《凤舞雪飞梨花寒》 正文 第一章 木须流 郁郁葱葱的树木环绕在铸剑山国绵延起伏的山脉上,阳光透过墨绿色的枝叶,星星点点地落在微微有些湿润的泥土上,夏日繁花的芬芳弥漫在空气之中。 木须流走在狭窄的小路上,努力去欣赏着偶尔从树梢间窜出来的身带彩羽的鸟儿,他打算下山去置办一些祭祖师爷用的香火祭物。 他的脚步本来可以像一只寒冰岛的雪豹一样轻盈敏捷,落在松软的山路上。但此时他的脚步却像两只灌满了铅的水桶一样,怎么提也提不起来。 就算得了天下第一的称号又有什么用的?自从前日见过了花雨柔以后,他整个人都衰了,就像一只被利剑戳破了的皮囊。 忽然,不远处传来一阵持续不断的婴儿啼哭声,那哭声不仅震撼着这个树林,也震撼着木须流脆弱的心。 木须流循着哭声,顺小溪往上游迅速奔跑,约莫跑了有半盏茶的工夫,他终于在河边看到了一个躺在竹篮子里的婴儿。他小心翼翼地把婴儿抱了起来,打开金黄色的绸缎包袱,原来是个男孩啊! 那男婴孩看见木须流,突然停止了哭泣,像是在挤着眼睛,朝他微笑。 那一瞬间,木须流突然觉得自己原本已经疼得麻木了的心,被这个婴孩融化了,就像春天的冰雪一样。 这个脆弱不堪的小生命竟是如此惹人怜爱,他粉嫩透明的小脸看上去就像一块刚刚打磨过的粉色水晶石,原来婴儿的肌肤是这样滑腻,吹弹可破,木须流忍不住想要轻轻地掐他的脸一下,却又害怕伤害到他。 婴孩袖珍的小手,朝着木须流乱动挥舞,木须流伸了一个指头过去想要轻轻地触碰一下婴孩的小手,谁知道一下就被那小家伙紧紧地抓住了。 木须流忽然觉得这种感觉还真是奇妙,当婴孩抓住他手指的那一刻,好像有一种能量或者说一种生气源源不断地输入到他的身体里面,让他有一种重新活过来的感觉。 木须流仔细地查看整条溪流附近,发现溪流的入水口,紧接着铸剑山国和琴声湾交界处的内陆淡水湖,完全就没有办法寻到婴孩的出处,这可怜的小家伙到底是被谁丢弃在这里的?幸好那竹篮还算结实,否则,他大概早就葬身鱼腹了。 现在怎么办呢?木须流怀抱婴儿,突然意识到自己一个大男人,又没有奶,如何能养活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小婴孩呢?婴儿的嘴唇已经有些微微干裂发红了,木须流试图把竹篮子暂时放在树杈上的一个枯树枝搭成的空乌鸦窝里,这样他才好腾出手来去小溪里打水给孩子喝。 谁知道刚放上去的竹篮子,被风一吹,就像只顽皮的小猴子一样,从乌鸦窝里滚了出来,直直地坠落下来,孩子撕心裂肺地大哭起来,吓得木须流只好像只灵敏的长臂猿一样,赶紧跳过去兜住急速下落的竹篮子和婴孩。 “看样子,你是一步也离不开我了!但是,不可,不可。抱着你的人可是剑道门的掌门人,管着几百名弟子呢!没有闲工夫来养小孩子。”木须流用手指轻轻地刮了婴孩秀气的小鼻子。然后,木须流嘴里开始哼哼模糊不清的儿歌小调,全是他偶然在市集上从正在喂孩子的乳母们口中听来的。说来也怪,那婴孩一旦身处木须流的怀抱之中,就好像有了安全感,停止了哭泣。 木须流一手抱着婴孩,一手随便摘了一片桂花树树叶,弯腰在小溪里盛了一叶水,慢慢地喂到婴儿的口中。婴儿咽下树叶里的水滴,半睁半闭的眼睛似乎在看着木须流笑。 木须流带着婴孩去到了喧闹的市集里,他没有直接去置办祭祖的香火祭物,而是先去了手下一名姓卿名玉山的弟子家中拜访。他决定要把这个婴孩寄养在卿玉山家中,卿玉山此时年纪只有十岁,又有弟妹三人。木须流心想也许把这个婴孩托付到这家人手里,最为合适,至少他稍微长大一些就会有好几个差不多大小的玩伴。 如此一来,木须流可以每月付一些钱币,半年来看婴孩一次,以免耽误了把剑道门发扬光大的重任,辜负了历代祖师爷的寄望。 卿家见到一大袋钱财,倒是答应得很爽快。卿木匠的老婆何氏很快就把婴儿接到她怀中去逗弄了,还马上去厨房倒了一小碗白米粥给这婴孩喝。 送了婴孩,木须流离开了卿家,回到热闹的市集上,天色已经不早了,他赶紧买了黄白纸钱c金银元宝c莲花灯座c香油c米糕和檀香等东西,装在布行囊里,准备回山上去。可当木须流才走到山脚处,就看到卿玉山抱着婴孩坐在山脚的牌坊那里呜呜哭泣。“师父,不好了” “怎么回事儿?!”木须流大吃了一惊。 “这婴孩不知道怎么了?您看他面色发青,一直在呕吐,鼻孔里和嘴里都有一点点血流出来。您快给他看看吧!”卿玉山一面抹鼻涕,一面哭诉。 木须流飞奔过去,把卿玉山手里的婴孩抱了起来。“他中毒了!难道是先前给他喝水的树叶,那树叶是有毒的吗?” “我们已经带他去了大夫那里看过了。他们说这个孩子没救了”卿玉山一把鼻子一把眼泪地说道。 “为师今天一定要救他,你把他的包袱扯开,抱住他。”木须流坐了下来,打了盘腿,他头上冒出一股青烟,双掌热气腾腾,轻轻地按到婴孩光溜溜的后背上。 婴孩哇地一口吐了一些半消化的白米粥,还有一些略黄的酸水出来。 木须流用自己的玄铁佩剑在婴孩的两只手的食指上分别划了一道口子,暗红色的血顺着婴孩的两个伤口涌出来。木须流又划破了自己右手的食指,把食指对在婴儿的左手食指上,婴儿体内的污血渐渐地被木须流用内力逼了出来,换成了木须流自己的血。 等一切都做完之后,木须流勉强杵着地上捡到的一根粗壮的枯树枝,站了起来,把婴儿重新放回襁褓之中,紧紧地抱在怀里,费力地抬起左手来,轻轻地拍了拍卿玉山的脑袋:“玉山,你先回去吧!天马上就要黑了!” 木须流就杵着那根枯树枝做成的拐杖,一瘸一拐地准备上山。 “师父,那个婴孩您打算怎么办呢?”卿玉山好不容易才止住了自己的哭声。 “现在他身上流的是为师的血,为师要把他带回去,养大成人。让他和我一样,成为天下第一,成为所向披靡的剑圣。”木须流回过头来,微笑着回答卿玉山,他的笑容就像印章上的刻纹一样,印在铸剑山脚幽暗黄昏的最后一抹夕阳之上,也印在了卿玉山年幼的脑海之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梨落 琴声湾姹紫千红的牡丹园,粉色c大红色c紫色c蓝色的牡丹争芳斗艳,此处本是乐之门前一代掌门白启航为妻子吕氏所修建的闲庭楼阁。现在,在仿制唐三彩烧成的琉璃亭子之中,坐着一个年方三十的男子——梨落。 梨落手中抱着一个用粉红色襁褓包裹着的女婴,脸上挂着两行几乎快要被微风吹干了的淡淡泪痕。他低下头去,用干涩的嘴唇亲吻了女婴的额头,“从此以后,就只剩下我们两人相依为命了。” 忽然微微下起沥沥细雨来,梨落脱下身上薄薄的书生袍,小心翼翼地遮住怀中的襁褓,遮住女婴娇嫩可爱的小脸,又调整了好几次,好像害怕堵住她的呼吸,折腾了许久之后,才从琉璃亭子里缓缓地走出来。 梨落的浅灰色薄衫很快就被雨淋透了,紧紧地贴在身上。 梨落抱着孩子,沿着阴沉的海边一直走,十几只黑白相间的海鸥在风雨中展翅翱翔,时而俯冲,时而升起,它们的叫声尖锐得让梨落回忆起很久以前小师妹白晓兰养的那只漆黑丑陋的八哥,二师弟唐肖恒还给它取了名字叫做伸手不见五指。 “小机灵鬼,我一看你的那双眼睛就觉得看见晓兰的眼睛了。”梨落提起湿漉漉的袖子擦了擦脸上的雨水,继续往前走。“我真希望晓兰只是乘着独木舟出海了就像从前一样,让我和二师弟像两个傻子一样巴巴地坐在这些大大小小的黑礁石上等着她回来。可现在,连师父和二师兄也悄悄地离开了乐之门” “都淋湿了!掌门人,就算您不珍惜自己的身体,也要注意孩子的健康啊!她刚出生没有多久,如果淋到雨的话,很容易就会生病了。”门派杂务总管王叔打着一把墨蓝色的油布伞,手里还提着一把白色的,朝着梨落小跑过来,一滩一滩的泥水全部溅在小腿上。 “你先把这孩子带回去吧!我想一个人独自静一静。”梨落把粉红色的襁褓递给王叔,“我要的五头哺乳期的母山羊送到了吗?” “还没有送到,只是下边的人在那边的枫树林里抓到了两只正在喂奶的母猴子,连小猴子一起送来了。”王叔抱起婴孩。 “猴奶也罢,先弄点儿给这孩子喝吧!油布伞我不需要,你带回去吧!把孩子遮好了,别淋雨了。”梨落点了点头,示意王叔退下。 王叔点了点头,干脆把墨蓝色的油布伞撑到婴孩的上方,小心地护住她,往回跑。 梨落独自一个人踏上那些黑礁石,像一根苍劲的老松一样伫立在海风之中。狂风暴雨掩盖了他的狂吼声,他的哀怨声,他的哭泣声,他觉得自己就像一条被抽了筋的海龙,似乎只要风一停,他就会瘫倒在这些礁石上,滚落到海里,最后沉落到冰冷墨绿的海水中去。 他心中的苦闷和伤痛,没有人可以诉说。 那躺在襁褓中无忧无虑的婴孩是听不懂的。 现在想起来,梨落忽然觉得有点儿后怕,他竟然脆弱到了想要带着手无寸铁的婴孩从这片黑漆漆的礁石上跳海自尽。若不是王叔及时赶到,他们恐怕已经 梨落从衣袋里掏出了一片火红的,却被雨水浸透了的枫树叶,紧紧地握在手上。他仔细地端详枫树叶上的纹理,枫树叶上用小刀片轻轻地刮掉了薄薄的一层,举起来对着天空看,镂空了一个精致的楷书‘落’字——梨落的落。 这是前年,所有那些事情发生之前,晓兰送给他的礼物。 可时至今日,他也未弄明白她的心意。 他一闭眼睛,就是掀起晓兰的红盖头来时,看到她那双漂亮的杏眼中残留的泪光,她是快乐?是遗憾?还是其他的什么感觉?如果,当初他们没有拜堂成亲,今日还会如此悲催吗? 磅礴大雨稀稀疏疏地冲刷在梨落的头上c脸上c身上,梨落毫不在意,他把湿漉漉的枫叶塞回衣物的内袋,又掏出了身上的银制长笛,在风雨中开始吹奏哀婉的旋律。潮水随着他的音律,时涨时伏。偶尔也肆无忌惮地朝他涌过来,冰冷无情的海水刺痛了他小腿上的每一寸皮肤。 梨落停了下来,不再吹奏。 他的眼神渐渐落在了银质长笛上的一行隶书上:以德报怨。 海浪声中,梨落似乎突然听见了婴儿的啼哭声,似乎听见了山羊的咩咩声,似乎听见了牡丹花盛开的飕飕声。 很久以后,大雨渐渐地停了。 一轮像柳叶一样细的新月挂在浅蓝色的夜空之中,就像故人笑。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梨落吟诵了几句辞之后,便站了起来,抖了抖身上的积水。 “莞儿,以后那小家伙就叫梨莞儿了,为父希望你总是能莞尔一笑,总是能以微笑面对人生。有些事情,就像是上苍的旨意——以德报怨。” 梨落一旦想通了,做了决定之后,就在沙滩上轻松地跑了起来,他感觉自己就像是在追星踏月一般愉快。“至少,我还有莞儿。晓兰留给我最珍贵的礼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 濮其墨 皇家大院里春意盎然,粉红色白色海棠花像片海洋一样覆盖四处,白玉兰则像一个一个入宫选秀的娟秀女孩一样,亭亭玉立。 “皇上,该上早朝了。”贴身侍卫站在金龙殿门口恭恭敬敬地喊道。 濮其墨推开雕龙画凤的房门,身穿金黄色的龙袍,大步流星走了出来,他年方二十七八,面目英俊,气宇轩昂,眉宇之间有一种不怒自威的神情:“起驾宣政殿。” 早朝期间,丞相江瀚文静等濮其墨在宽敞的龙凤紫檀椅坐稳,往前一步,双手呈上一份奏折:“禀圣上,铸剑山国今年遭遇百年一遇的饥荒,要尽快定夺是否拨款赈灾。” “户部尚书,你认为此事应该如何处理?”濮其墨把目光转向户部尚书李延寿。 “禀圣上,臣下以为理应拨款。但如果把这个烫手的山芋丢给剑道门掌门木须流的话,可能会有更好的效果。”户部尚书李延寿面露老狐狸一般的微笑。 濮其墨没有回答,只是微微点头,表示赞许。 “禀圣上,沁心国境内盗贼泛滥,欺压百姓。此事又当如何处理?”丞相江瀚文继续上报。 “兵部侍郎,你怎么看呢?”濮其墨若有所思地看着兵部侍郎霍德泽。 霍德泽站到朝堂中间,先向濮其墨鞠了一个躬。“禀圣上,下官认为还是用一样的处理办法!让沁心国茶之门的掌门风落荷去处理,就说当下皇上正忙于处理沙漠之外,茴香之镇的闲杂事等,无暇顾及沁心国的盗贼。”兵部侍郎霍德泽小心翼翼地观察濮其墨的脸色。 濮其墨接过宫女手中的银茶盏,轻轻地啜了一小口。“沁心国c铸剑山国c琴声湾和圣城,没有一个让朕省心的。” “禀报皇上禀报皇上”突然,一个小侍卫从外面冲了进来,直接跪在大殿上。 “什么事情十万火急的?平身。”濮其墨把银茶盏放在旁边铺着金色桌布的檀木桌台上,缓缓地问。 “皇皇上”小侍卫就像吃了个鸡蛋没有咽完,被梗住了似的。“龙雪姬娘娘生出了一位小公主。”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满朝文武全部跪下了。 “哦,都退下吧!”濮其墨微微点了点头,朝着满朝文武一挥手,示意退朝。 濮其墨迅速离开宣政殿,来到后宫。众所周知,龙雪姬是濮其墨最宠爱的贵妃,自从罗皇后殡天以后,濮其墨基本就只去龙雪姬的落雪宫。 落雪宫门口栽了一些从圣城移植过来的大雪松,尽管气候不对,还是散发着一股清新怡人的松香味。濮其墨走进去,看了一眼已经累得昏睡过去的龙雪姬,伸出手袖来,轻轻地拭去她额头上残留的汗珠。“爱妃辛苦了!小公主呢?” “小公主睡在这边的摇篮里,怕吵了娘娘休息。”御医和产婆一起把小公主抱了起来。 他们手忙脚乱地抱着公主走过来的时候,无意之中碰倒了一盆放在旁边桦木桌上的贡品珊瑚,粉红色的珊瑚摔了下来,却没有像往常一样被摔坏,保持了完好无损。 “公主的名字就叫珊吧!阳字辈,濮阳珊。今日起,父王又要多分一丝心思给你了,将来定会为你找一个像样的驸马爷。”濮其墨从产婆手里接过濮阳珊,把她举得高高的,逗弄她玩。 从落雪宫出来,濮其墨回到御书房,让侍卫把大皇子濮阳岚和二皇子濮阳涵都召见过来。两个皇子,一个十岁,一个才四岁,都是已经去世的罗皇后的子嗣。 “岚,你是朕的皇位继承人。一定要记住一点,无论做出什么样的牺牲,都要保住濮家的江山基业。喜欢练武c喜欢读书固然很好。但除了身体和知识以外,还有一种技能你必须学会?”濮其墨交代。 “什么技能?”二皇子濮阳涵抢着问。 “洞察人心。”濮其墨用手轻轻地抚摸二皇子绒绒的脑袋。 “这怎么讲呢?”大皇子濮阳岚摇了摇头,表示不理解。 “例如说今天早朝的时候,江丞相禀报了铸剑山国的饥荒和沁心国的贼乱,可他偏偏没有汇报琴声湾乐之门的门派混乱和圣城的雪灾?!”濮其墨脸上始终挂着那种淡淡的笑容,就像一层人皮面具挂在脸上,让人看不透他心中一丝一毫的想法。 “为什么呢?”大皇子濮阳岚又摇了摇头。 “因为朕曾经向白启航提亲,要立白晓兰为妃子,而遭到了那老混蛋的拒绝,颜面扫地。所以,这些怕事的大臣们一遇到琴声湾乐之门的事情就装聋作哑。”濮其墨冷冷地一笑。 “圣城的雪灾没有禀报,则是因为贵妃龙雪姬的缘故,因为她父亲就是圣城神之门掌门的龙轩云。如果贵妃娘娘,思乡心切,便对父王不利。”大皇子濮阳岚举一反三。 “不错,孺子可教也。”濮其墨拿起一块用了一半的古墨,递到濮阳岚眼前,“朕现在把这块古墨送给你,就是要叫你记住,人世之间,并不是写在白纸上的黑字就是事实” “儿臣不明白!”濮阳岚接过古墨,摇了摇头。 “尽信书不如无书,尽信人不如不用人。”濮其墨坐回书桌前的椅子上,提笔写了两个大字——无情。 “父王难道并不是真的喜欢贵妃龙雪姬?”濮阳岚看了濮其墨一眼,忽然问。 “我也不喜欢她,尤其是龙贵妃身边的那个獐头鼠目的男人,我觉得他像坏人。”四岁的濮阳涵顺着哥哥的话往下说,他一向口齿非常清楚。 “你们给朕住嘴!只要记得一点就好了!要恭恭敬敬地叫她母亲,而不是龙贵妃或者龙雪姬。”濮其墨扫了一眼御书房大开着的窗户,窗外除了两只黄鹂在用它们洪亮的嗓音歌唱以外,并无他人。 两位皇子吓得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濮其墨端起银质茶盏来,送到嘴边抿了一口。“好吧!你们都退下吧!朕想一个人静一静。” “是。父王。”两位皇子推推搡搡地就出了御书房。 濮其墨站起身来,把门窗都关了起来。 然后,从红木书桌的抽屉里,拿出一份黄色的卷轴——先皇遗诏。“吾儿,当尽一切所能,护吾之疆土,北至铸剑山国,南至沁心国,东至琴声湾,西面先过圣城,再至僻静土壤——茴香之镇。昔日,旧主联合剑道门c茶之门c乐之门和神之门四大门派首领,成就一奇物,名曰生命之春。此物据说可以延年益寿c又能起死回生,历经数代,早已遗失江湖。此物重现江湖之日,便是濮家王朝终结之时,故吾儿切不可心生贪念,妄自寻找此物。如有人寻找,必定竭力镇压,若偶得此物,必毁之,以绝后患。” 濮其墨抬起书桌上的青铜烛台,想要将此遗诏点燃,却又忍住了,把它重新塞回抽屉的隔层里。 濮其墨抬起饮茶盏来,把里面剩下的茶水都喝尽了,盯着烛台上闪烁不定的烛光小声地自言自语道:“神之门龙家的处女血已破。可是,珊的诞生又使这个问题变成了一个复杂而长久的问题。不过,此刻,孩儿暂且还能高枕无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 羽凤天成 时间过得飞快,天上无数片柠檬黄色的迎春花花瓣随风飘落,一些可爱的小花瓣落在了羽凤天成的剑上,春天又不知不觉地来了。空气中仍然带着寒气,呵一口气便能看到一团一团的白雾气。 羽凤天成偷偷地看了一眼在他身旁练剑的师父木须流。师父看起来像座小矿山一样强壮结实,赤条条的上身肌肉盘虬,闪着赤铜色的光芒,粗壮的手上握着他那把永不离身的‘忘情剑’,春日柔和的阳光下,那把剑在空中滑过,就像一道迅捷的闪电一样,让人看不清楚始末。 飞舞的迎春花瓣并没有影响到师父的注意力,倒是羽凤天成不小心踩到了一颗松树上掉下来的松果,差点狠狠地滑了一跤,幸好师父及时从后面接住了他。 羽凤天成看着木须流不好意思地摸着脑袋笑了笑。“师父,你不怕冷吗?” “以前也怕,但武功练到一定的程度,全身的经脉都被打通了,就不会觉得冷了。”木须流微笑着看着自己最在意的弟子。“练武之人,脚根要稳。知道吗?天成,为师教你一套御寒的心法,你就不会觉得那么冷了。” “是,师父。”羽凤天成像只小笨熊一样,吃力地挥舞着手中的儿童木剑。 虽说是把儿童木剑,却是木须流亲自带着羽凤天成跋山涉水花了小半个月的时间,从北边赶到南边,在沁心国树林里找到的铁檀木精心制成的,这种树木质地坚硬,普通的铁剑砍在上面,连一道淡淡的痕迹都留不下来。 “师父,我什么时候可以下山去,像玉山师兄他们一样,到处磨砺。”羽凤天成天真地问。 “呵,天成,你不过是个六岁大的孩童,在山下又无亲无故。让为师如何放心你下山去。再等一等吧!先把武艺练好,再说下山的事情。”木须流收起自己的玄铁剑来,插回腰间的牛皮剑鞘里,想了想,又对羽凤天成说:“静,练武之人,心一定要静。” “师父,静?!像您平日里独自一个人站在卧房里看那副美人画像一样吗?”羽凤天成看着木须流小心翼翼地问。 木须流突然像根木棍一样杵在了原地,眼睛定定盯着山下远处翠烟袅袅的村落愣了许久,才缓缓地回过神来,指着眼前圆石桌上的碗说:“不,不一样。静,就是像这碗清水,或者那块磐石一样,由外至内,都不会动。” “哦,师父,我似乎明白了。”羽凤天成继续挥舞着他的铁檀木剑。“您为什么不把她接回来呢?这样的话,我们就有一个师母了。” “你小孩子家,怎么会懂这些男女之间的事情,更不要说婚缘这种复杂的事情了。只管练剑就好了!”木须流拍了拍羽凤天成的脑袋。“为师去沐浴更衣了。” “我也和您一起去。”羽凤天成停下来,紧紧地跟在木须流背后。 他们沿着山崖边上冷清的小路,一路跑回门派的浴池房里,老仆早已经烧好了开水,透过简朴的竹帘,里面热气腾腾c白烟滚滚,木须流替羽凤天成脱了衣服,然后,自己也脱了裤子,两人一起下入了温热的汤池之中。 “师父,你是我父亲吗?”羽凤天成坐在汤池的石座椅上,“还有,那画上的美人儿是我母亲吗?” “傻孩子,谁告诉你的?”木须流坐在和羽凤天成相对的石座椅上,笑眯眯地看着羽凤天成问道。 “其他师兄弟之间流传的。他们觉得觉得师父对我太好!”羽凤天成支支吾吾地回答,他用手擦了一下脸上的蒸汽露水。 “你自己觉得呢?”木须流用慈父一般的目光看着羽凤天成问。 “我觉得我的眉毛和师父有点儿像,都是剑眉。”羽凤天成盯着木须流湿掉的浓眉说道,说完赶快低下头来,不敢再看师父。 “你身上流着师父的血,但师父并非你的亲生父亲。”木须流没有隐瞒事实。 “我真希望你是。”羽凤天成叹了一口气。 “也许,有一天,等你长大成人了,你便可以下山去找到你的生身父母!把他们接回门派来供养孝敬。”木须流伸手泼了一些水在羽凤天成瘦弱的小肩膀上,“来,为师替你擦背。” “可要是找到了我的亲生父母,您怎么办呢?谁来照顾您呢?”羽凤天成摇了摇头。 “也许,师父已经作古了呢?!”木须流继续用白毛巾沾水,浇到羽凤天成的背上。 “怎么可能呢?!师父,你是不是将来想要让我当剑道门的掌门人了?”羽凤天成转过头来问木须流。 “这件事啊?!难道又是你那些多嘴的师兄弟告诉你的?!”木须流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不过,这次他们猜对了。为师正有此意。但为师害怕你武勇有余,斗智却不足。” “师父说得不错,我的确很笨。”羽凤天成再次低下了头。 “不过,你天性纯善,而且勤能补拙。为师对你有信心。天成,剑道强调‘气剑体’合一,气指的就是浩然正气”木须流用毛巾擦洗羽凤天成的头发。 “我已经记在心里了。师父,接招!”羽凤天成用小手捧起一捧晶莹的温水,使劲地泼到木须流脸上,水珠从木须流坚硬的小胡须上哗啦啦地往下流。 “你这个小鬼真是不懂规矩看为师的”木须流用他宽厚的手掌推了几波水浪,冲到羽凤天成的充满稚气的小脸上。 师徒两人正在戏水打闹,忽然就有一个老仆从外面匆匆忙忙地从外面跑进来,“掌门,茶之门掌门风落荷求见,现在已经在正殿上等候了” “又是那个不喝茶的美男子吗?”羽凤天成笑了笑。 “除了他茶之门的茶,他哪儿的茶都咽不下去!呵呵你也起来吧!水也渐渐变凉了,别冷着了。”木须流从浴池里爬了出来,披了一条毛巾在腰间。 羽凤天成仰望师父雄壮健硕的背肌,大概这就是他长大以后想成为的样子吧。 羽凤天成穿好衣服,悄悄地溜到门派正殿之后,躲在剑道门首代祖师爷的石像背后,偷偷地打量师父的那位挚友,风落荷的皮肤总是像女人一样白皙细嫩,如晶莹的凝脂一般,吹弹可破,一袭长长的白衫随风飘舞,他无论站在那里,看起来都像位落入凡间的仙人。甚至是他的眼睛,也泛着一种奇怪而亲切的神情,他一颦一笑,举手投足,都好像与其他男人不太一样,超凡脱俗。 可羽凤天成还是喜欢像师父木须流那样的硬汉,也许,他从小就是看着师父长大的,只有师父那身古铜色的皮肤在他眼里,才是最为合适的。 风落荷总是书信频频。这一次,他自己直接登门拜访,对师父木须流说:“须流兄能否陪舍弟去茶之门的后山一起杀奸除恶,那些土匪山贼还在泛滥,单靠我风落荷一己之力,真不知如何是好?赶跑了,不久又跑回来了。我想绞掉他们的老巢,可我茶之门正值春天播种之际,弟子们都回家耕种茶园了。剩下的那几个又不得力,所以,想请须流兄和我回去同住一些时日,把那些可恶的山贼土匪绞掉。” “为兄义不容辞!”木须流爽快地答应了。 这截然不同的两人为何会成为挚友?他们看上去就像一个太阳——充满了阳刚之气,一个月亮——全身都是阴柔之美。羽凤天成从来也没有想出这个问题的答案,而这也成为了他每次偷听风落荷与师父谈话的重要理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 梨落 “大小姐哟,快停下来,别闹了。”乐之门总管王叔追着三只头上顶着干草的黑山羊在海边的沙滩上奔跑。 领头的黑山羊脖子上挂着一个亮光闪闪的铜铃铛,一个扎着两根羊角辫c光着脚丫的小女孩坐在领头山羊的背上咯咯直笑,她小手上提着一根细细的小孩用的钓鱼竿,鱼线上拴着一根被啃掉一半的橙红色胡萝卜,她身上背着一个丝线绣成荷花小包,包口露出七八根新鲜的胡萝卜。“快跑小羊儿快跑!谁跑得快,我就奖赏它一只又香又甜的大胡萝卜。” “大小姐,那胡萝卜是掌门特意种了给今天要来拜访的三位贵客做菜用的。你怎么敢直接拿来喂山羊了?”王叔的声音在海风中颤抖,有一种莫名的喜感。 “爹爹才不会怪罪我呢!没有胡萝卜可以吃白萝卜啊!”女孩子笑眯眯地回头说。 “可白萝卜籽才撒下去没几天呀!”王叔急得跺脚。 “那就吃南瓜,地窖里的大白菜,抓两只田鼠炖汤也可以呀?!”女孩子继续骑着黑山羊往前跑,一面疯跑,一面回头看着王叔咯咯笑,王叔后面跟了一帮厨子c厨娘。 “莞儿”梨落也跟在那一大群人之中,看着顽劣的女儿拿她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梨莞儿一听见梨落的声音,她两只小腿一夹,黑山羊肚子一疼,跑得更加猛烈了。她整个人差点儿摔下来,胡萝卜像仙女散花一样,从她的丝线荷花小包里飞了出来。她被一个身形伟岸的中年男子出手接住了。 梨莞儿抬头一看,一片蔫掉的胡萝卜叶子耷拉在中年男子的镶珠带玉的髪冠上,一脸不怒自威的庄严相,让他看起来十分的滑稽可笑,就像一个原本卖字画的商人突然就转行卖起了瓜果蔬菜了。 中年男子把梨莞儿轻轻地放在地上,看她站稳了才松手。他身后的人赶紧上前两步,恭恭敬敬地把他髪冠上的胡萝卜叶子揭掉。 中年男子看着梨莞儿,又看了看梨莞儿的父亲梨落,示意他免礼。“这是你梨落的女儿?” “正是。”梨落低着头回答道。 他忽然回想起了上一次濮其墨来访乐之门向小师妹提亲的情景,竟有几分相似。忧伤忽然就涌上心头。六七年转眼就过去了,濮其墨当初站在这海滩边上看小师妹晓兰的眼神,现在却落在了梨莞儿身上。 梨落想好了,若是他连女儿也不肯放过的话,他就算是拼命也要护住女儿的周全。就算死,也不能让濮其墨得逞。 “哦,性格很是活泼可爱。”濮其墨点了点头,绕过梨莞儿,朝着乐之门的正厅走去。他身后除了几个随身侍卫之外,还带了一个男孩子,是二皇子濮阳涵,此时他已经满十岁了。“涵,你比她大一些,又是男孩子,帮她牵住她的黑山羊吧!别让它们再耍性子了。” 琴声湾的岛屿上没有孩子,梨莞儿每天见到的都是大人,她早就觉得腻味了。二皇子濮阳涵帮她牵黑山羊,她就给他讲刚才发生什么了,逗得他哈哈大笑。 濮其墨笑了笑,“梨掌门,这不过是一次私访,而且,就几根胡萝卜而已,朕的皇城里多得吃都吃不完,何必这么在意呢!孩子闹,就让她去闹呗!这么一大帮子人追着一个孩子和几只山羊,成何体统?!” “是,是是梨落考虑不周。”梨落点了点头,他总觉濮其墨此次来访,别有用心。 饭桌上尽是珍馐美味——山茅烤野鸡c蒸海参c红烧熊掌c清蒸鲈鱼c鱼翅c燕窝c百合银耳等等一共十八道菜。 “让他们斟好酒都退下吧!朕有些私密的事情,要和梨掌门商量。”濮其墨看了梨落一眼,缓缓道。 梨落朝仆人们挥了挥手,“把莞儿也带走吧!她差不多到了睡觉的时间了。” 等桌前只剩下濮其墨父子和梨落三人。 “明人不说暗话,梨掌门可知道本门派的秘传法宝——日月精华露,到底在什么地方?”濮其墨微微俯过身去。 “让陛下失望了。自我师父白启航失踪之后,这秘传法宝便不见了影踪。”梨落照实回答。 “哦,是吗?不打紧,不打紧。”濮其墨抽回身子,他用自带的银制酒杯喝了一口白酒。“好酒,真是好酒啊!” 梨落完全摸不着濮其墨的心思,他到底想要说什么?如果只是日月精华露的话,他无所谓,反正那宝物也不知道在哪里。 “朕今日带二皇子来,是有两个目的。第一,让他见见世面,看一看琴声湾的风土人情,还有你乐之门的闲情雅致。第二嘛”濮其墨顿了顿,又抿了两口酒。 梨落的心情突然忐忑起来,他似乎预料到濮其墨要说什么了。 “第二,朕是想和你结为亲家。当然,现在孩子们都还小。最多也只能定个娃娃亲,做不了什么。梨掌门意下如何?”濮其墨一双冷冷的眼睛盯着梨落看,似乎在等他的回答。 “娃娃亲?”梨落还在思索,他怎么可能把莞儿嫁入皇家?皇室中的男子,哪一个不是三妻四妾。莞儿可是他梨落的掌上明珠,别说二皇子,就是大皇子来了,他也根本看不上眼。 “没错,等到莞儿十六岁。就让她嫁给涵。怎么样?”濮其墨淡淡地笑了笑。 “哦,我怕莞儿高攀了二皇子。”梨落想要推辞。 “怎么会呢?涵儿,你觉得莞儿怎么样?你喜欢她吗?”濮其墨转向二皇子濮阳涵。 “喜欢。”濮阳涵点了点头,他一向话少,甚至在这种场合说这种话,也是一脸与年纪不符的冷傲。 “梨掌门,这件事情,就这样定下了。你有异议吗?”濮其墨得意洋洋地看着梨落。 梨落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他心里盘算着,莞儿现在才六岁,等到十六岁,还有十年呢!车到山前必有路,大不了到时候再想办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 濮其墨 离开乐之门以后,濮其墨坐在宏伟高大的五层海船上,遥望海天相接的地方,半圆形像滚烫铁水一样通红的太阳从海平面上冉冉升起。船上的乐队奏响了高昂激亢的乐曲。 濮其墨喝了一口龙井茶,长长地呼了一口气,在甲板上自言自语道:“还有十年,谁知道这十年会发生什么变化?不过,那日月精华露总是要往下传的,你梨落总不能捂一辈子吧!那女孩子的确是像她妈妈一样,白晓兰这个世界上,唯一敢拒绝朕的女人!哼真不知道梨落那家伙到底哪里比朕好了?” “圣上,还有一小阵子船就靠岸了。您是否打算去附近港口的小镇上逛一逛?购置一些民间有趣的小玩意儿,可以送给龙贵妃和珊公主。”一个老年侍卫问濮其墨。 “也好!那就稍作停留吧!”濮其墨点了点头说。“二皇子在做什么?” “二皇子正在读书!”老侍卫犹豫了片刻,还是说了出来。 “读书?!又在读书?!朕不是已经告诉过他了吗?人心,揣测人心才是最重要的。花那么多时间读些已经过时了的东西,到底对他有什么好处?!最终只会变成一个迂腐而不切实际的老学究。”濮其墨突然暴怒起来。“看看他,现在才十岁,已经孤冷傲气c桀骜不恭了。像什么样子?!” “不过,圣上啊!您不是说刚才在乐之门,二皇子总算是顺着您的意思回答了您的问题,让梨落完全没有借口回避二皇子和梨莞儿的将来的婚事。所以,二皇子也不总是桀骜不恭的。他也算是识大体了。”老侍卫弓着腰在一旁劝说。 “哎,你说得也没错。可他他和他皇兄相比真是差了十万八千里远。岚现在十六岁,骑马打仗c笼络人心c体察民情什么都会做了,而且也做得很好。你看看涵,他整天就躲在书房里,抱着一本破书读啊读,皇宫里举办什么宫廷宴会,他也借口不参加。再这样下去,恐怕连大殿上认得出他的人也没有几个了。”濮其墨气渐渐地消掉了,变成叹息和担忧。 “圣上心中继承王位的人应该是大皇子,所以,不必太担忧。如果二皇子显露出太大的野心,恐怕圣上才要担心呢!两位皇子性格各不相同,将来大皇子继承了皇位,而二皇子则可以用他在古籍上学会的知识来辅佐哥哥的朝政,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你不懂!罢了罢了让他读去吧!若不是他和梨莞儿年龄相仿,朕根本就不会带他出来。”濮其墨又生气起来,他站起身来,朝着濮阳涵在船上的房间走去。 “父王,早安!”濮阳涵看见濮其墨走进来,放下泛黄的古籍,推开椅子,站了起来,恭恭敬敬地朝着濮其墨鞠了个躬。 “涵儿啊!朕有事要和你说。坐吧!”濮其墨在走过来的路上,重新调整了自己的状态。 “父王请说。” “就是王者之道,你懂吗?” “像父王和皇兄那样。” “什么样呢?” “有勇有谋,明察秋毫。” “你既然懂,为何还一直在这里读书呢?” “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 三句话说不到一块儿去,濮其墨再次发怒了,三两步走过去,抓起濮阳涵放在桌上的古籍,就撕成碎片,狠狠地砸在地上。“你朕让你读你知道吗?这些东西,是用来给站在朝廷内外的其他人读的你怎么就不知道父王的苦心?!什么礼仪教化,这都是给那些为我们皇室服务的傻瓜读的读太多东西你的脑子就会僵化了,君臣礼仪,父子孝道,男尊女卑这些都是书教给你的陈规陋习” “父王,孩儿认为不是,礼义廉耻,是人便应该知晓。”濮阳涵顶嘴。 “好,让父王来问你几个问题?”濮其墨再次压低了声音。 “父王请问。”濮阳涵抬头看了一眼濮其墨。 “如果,每一个人都像我们一样聪明,每一个人都想当圣上,你会怎么办?”濮其墨死死地盯着濮阳涵的眼睛,他猜儿子回答不出来。 “孩儿认为应该以仁治国,以德治民。这样天下才能长治久安,真正做到繁荣昌盛。”濮阳涵昂着头,有理有据地说道。 “哎,朕怎么会有你这样一个食古不化的儿子?!罢了,罢了。你读你的书,朕不说你了!说了也白说幸好,还有岚的存在。”濮其墨看了濮阳涵一眼,他决定不再去花心思管这个儿子。不知道为什么,他一看见濮阳涵那张桀骜不驯的小脸,他就觉得自己似乎看到了亡国的征兆。 对这种毫无来由的糟糕念头,濮其墨选择暂时忽略它。 港口小镇上散发着咸鱼和海带的腥气味,到处都是扯着嗓子大声叫卖的鱼贩虾贩。天空晴朗,只飘着丝丝薄薄的浮云,火辣辣的太阳照在湿润的土地上,濮其墨带了一顶遮阳的黄斗笠,斗笠上有黑巾几乎遮住了他的整个脸,没有人能认出他就是当今圣上。 他站在一个小摊边上,随便挑了几串花纹奇特的海螺,一盆火红的珊瑚盆景,一只活着的海星和几条大白珍珠项链。整个皇宫里,需要他濮其墨讨好的也只有两人——龙雪姬和濮阳珊。 带着这些不值钱的小礼物,濮其墨和众人回到宫殿里,濮其墨准备回金龙殿稍作休息,再去给龙雪姬母女送礼物。 濮其墨的屁股还没摸到金龙殿的紫檀木龙榻,就有宫女匆匆忙忙地跑进来,跪在他面前,哭天喊地地说:“圣上息怒!圣上息怒啊!” “又有什么事情,大惊小怪的?!”濮其墨有点儿疲倦了,声音也变得不耐烦起来。 “龙龙贵妃和珊公主失踪了。”宫女的声音细得像蚊子一样,几乎听不清楚,还有点儿颤抖。 “什么?!”濮其墨大吃了一惊。“怎么回事?!” “龙龙贵妃,她和珊公主不见了。奴才也是才发现不久的。龙龙贵妃通常会让奴才在这个点为她准备新鲜的玫瑰花瓣,捣碎了敷在脸上,以起到疏通面部血脉,滋养皮肤美容的功效。可今今天,奴才准备好了材料,送送到落雪宫,却哪里也找不到娘娘,本想询问小公主,却发现连小公主也不见了”宫女的声音抖得像蜜蜂的翅膀一样,说话结结巴巴的。 “珊也不见了?!”濮其墨双眉一紧,龙雪姬不见了,他无所谓,可濮阳珊不见了,可不得了。“来人呐!赶紧派人全国搜索珊公主,刻不容缓。一定要把她找回来。对了,先让画师画些珊的画像,全国发布告,找到珊公主的人赏黄金万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 濮阳珊 狂风暴雨像一群疯狗一样,撕咬着濮阳珊的破旧的衣裙,她像一只无家可归的小猫一样,蜷在市集上一个无人肮脏的角落里瑟瑟发抖,那些破菜叶像些妖怪一样,在她面前张牙舞爪。 幸好现在是春天,如果是冬天的话,她早就死了。 有人给她喝了药,然后,把她从皇宫里绑架了出来,丢在这附近的山上,她摸索了很久,摔了好几跤,才找到了下山的路,慢慢地摸索着下来,来到有人烟的地方。 她又渴又饿,又寒又冻。 对面包子店里的大蒸笼冒着腾腾的热气,散发着一股酱油c小葱和肉的香味。 突然,从街口来了一队侍卫,整整齐齐地小跑着过来,濮阳珊看到他们在公告栏上贴了一张画像。她勉强站起来,紧紧地抱着两只胳膊,哆嗦着朝着公告栏走去。 在公告栏上,她看见了一张她自己的画像,她还不识字,但也差不多明白,那一定是她父王濮其墨寻找她的告示。 濮阳珊刚要上前去找侍卫头领说话,就有一群小孩在家长的鼓动下,冲上来,叽叽喳喳地说道:“我就是公主濮阳珊,我就是濮阳珊。” “不,你不是,你这个冒牌货,我才是真的。”他们你撕我扯,看样子非要搞出个名堂来。 濮阳珊等他们闹停了,散了,才走上去对着侍卫说:“画像上的女孩子就是我。” “是吗?今天还真是有趣了!冒充的人一拨接一拨,还真是没完没了了。去,去,去,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样?是那公主的命吗?”侍卫一掌把濮阳珊推倒在地上的一个泥沟里。 另外一个侍卫走过来,俯身看着濮阳珊,嘲讽道:“傻小子,等雨停了,你再照吧!就在这阴沟里看一看,你长的什么鬼样?男女都不分。公主是一头披肩长发,你呢?你那头发就像一团又脏又乱的鸡窝,别闹了。” 濮阳珊这辈子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气,委屈得不行,她一口气跑到城里的小河边上,爬在河边呜呜地哭起来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几乎停不下来了。眼泪和雨水混合在一起,流进她的嘴里,又酸又苦涩。 许久之后,雨渐渐地停了下来,绿悠悠的河水平静了下来,阳光温和地撒到地面上来。小镇上的各色行人收起了油纸伞,又开始匆匆行走。 濮阳珊哭累了,她抬头想要看一看雨后出太阳,会不会有彩虹?可惜没有。 她失望地低头,在明亮如镜的河水里照了照自己的样子,是否真的像那个侍卫说的那样难看不堪。“哇”她只看了自己一眼,就又嚎啕大哭出来。难怪那些人嘲笑她,她就像一只掉了毛的短毛小鸡一样,脸上的泥污多得都可以挖出来种荷花了。她自己看起来就像个衣衫褴褛的小乞丐,看起来连给公主提鞋都不够资格。 一想到有可能再也回不去皇宫了,再也见不到锦衣玉食c父王和母亲了,濮阳珊幼小的心灵中就产生了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母亲 濮阳珊一抬头,忽然看桥上有一个窈窕的身影摩挲走过,她想起了她的母亲龙雪姬,也想起了被关在黑箱子里时,勉强听到熟悉而模糊的女人声音:“那个孽种是和不喜欢的男人生下来的,我一眼也不想见到她不如,随便丢到山上,喂狼好了,别丢到家门口,丢远一点,越远越好” 濮阳珊回想起这些对话的时候,她整个人都在颤抖,是她是母亲。没错,龙雪姬让她坐到梳妆台前,说是要让试戴一下宫女刚刚摘下来的玉兰花,看看会不会很漂亮?她记得母亲用一根细细的针,突然扎了她的胳膊一下,然后,很快她就全身瘫软,也说不出话来,被装进了马车夫座位下面的空箱子里面,一路颠簸,最后在她睡着了的时候,被丢到了那座不知名的荒山野岭上,乌鸦的鸣叫,田鼠打洞发出来的噪音,都让她心惊胆战。连她那一头秀发到底是什么时候被剪掉的,她都不知道。 是母亲 濮阳珊的眼泪忽然之间,又哗啦啦地落下来了。 濮阳珊看了一眼平静的河面,河面碧波如镜,她一咬牙,纵身一跳,一头扎进水里。既然那个生她养她的女人希望她死,她就成全了她的心愿,不再挣扎,不再苟且的活在这个世界上。 除了她自己溅起的一圈白白的水花之外,她醒来的时候什么也不记得了。 睁开眼睛的时候,她看到了一个略比她大几岁的男孩坐在她的床旁边,手里抬着一碗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汤水,用一把破旧的木勺不停地搅拌,像是要让汤凉下来。 “你醒了?!我的名字叫燕飞。昨天我和我娘去赶集,路过拱桥那里,偶然看到你失足落水了,旁边的大人又没有会游泳的,我就抓了一个竹篮子,跳下去把你捞起来了。”燕飞笑眯眯地看着濮阳珊说。 “我我好像什么也不记得了。连自己的名字也忘记了。”濮阳珊看着燕飞也笑了起来,她觉得他长得很好看。 燕飞把勺子盛了一勺白粥,喂到濮阳珊嘴上,濮阳珊早就饿了,滋溜一下就把稀饭吸进肚了。“你要是不记得自己家在哪里了,那该怎么办呢?” “我不知道。”濮阳珊摇了摇头。 “飞儿,就让她先住在我们家吧!把柴房收拾收拾,她睡你的房间,你在柴房里勉强凑活吧!毕竟你是男孩子!”燕飞的母亲刘氏对燕飞说。“最多是多一双碗筷罢了,今年收成不算差,我们还应付得了。” “是,娘。”燕飞点了点头。“白粥好吃吗?” “好吃,非常好吃。”濮阳珊点了点头。 “既然你忘记了名字。那就让我先给你重新取个名字,等你想起了你原来的名字,我们再叫回去,好吗?”燕飞说。 “嗯!”濮阳珊抢过燕飞手中的粥碗,干脆一口气喝了下去。 “既然我是在城南的阿四河救的你,那你就叫阿四好了。”燕飞若有所思地说道。 “阿四?!”濮阳珊抬头看着燕飞,点了点头。 “娘,你给阿四烧水,洗个澡吧!她全身都脏脏的。”燕飞朝着正在厨房里炒蒜苗肉碎的刘氏喊道。 “好的。一会儿,我们就给阿四洗个澡。把小花猫洗干净了。”刘氏笑着回答道。 晚饭以后,刘氏给濮阳珊擦背洗澡,洗完之后,又给濮阳珊换上了一套燕飞小时候穿的男孩子衣服,很合身。 “娘,阿四洗干净了,其实长得挺好看的。”燕飞看着濮阳珊,摸着脑袋笑了起来。 “难说是九天仙女落入了凡间。”刘氏开玩笑。 濮阳珊的头低得低低的,就像一株秋日里成熟的麦穗。她只敢看着自己一双白白净净的小脚,穿在燕飞大得像两艘小船一样的黑布鞋里,虽然走起路来晃荡,却无形中包容了她整个人,就像这间烧着炉火的小屋一样,给了她一个家,几口饭菜,还有一份至关重要的温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 燕飞 “阿四,小半年已经过去了,你到底有没有想起来,你自己是谁?家又住在哪里?”燕飞半靠在在金黄色的麦草堆上,仰头看着天上飘过的秋云,似乎要不了多久就会下雨了。 “还没有想起来。”濮阳珊摇了摇头。“秋天已经快过完了,冬天也要来了。飞哥哥,柴房里大概会变得越来越冷。” “我倒不是这个意思。阿四,你别太在意。”燕飞叹了一口气,“我听说茶之门掌门风落荷为人潇洒,武功高强,七八年前的武林大会上,仅屈居于剑圣木须流之后,位列第二。” “嗯?!”濮阳珊不知道燕飞想说什么。 躺在两人旁边的一直没有吭声的小胖子庞虎突然说话了:“在沁心国的人,谁不想加入茶之门,哪怕是在风落荷手下端茶递水c砍柴烧火也比做不了茶之门弟子要强。” 燕飞点了点头。“不过,风落荷并非每一年都开门收弟子。况且,当弟子要不少彩礼。像我们这些乡下人,根本就支付不起礼金。” “为什么非要去茶之门不可?”濮阳珊好奇,对她来说,她哪儿也不想去,即便是她什么都想起来了,她也不愿回皇宫去,她害怕她母亲龙雪姬发现她没有被野狼吃掉,她害怕父王要把她嫁到茴香之镇那么远的地方,这倒不是濮其墨说的。而是大皇兄濮阳岚说的,他说女儿家出生在皇室,唯一能够起到的作用就是和亲,眼下茴香之镇的势力蠢蠢欲动,也许,只能等濮阳珊长大了,送出去和亲,这种现状才能改善。 “阿四,我不是已经说了吗?风落荷武功天下第二。”燕飞看了一眼濮阳珊。 “为何不直接找剑圣木须流拜师学艺?”濮阳珊还是不解。 “沁心国在南边,木须流所在的铸剑山国在北边,这个季节恐怕都已经开始下雪了。别说走到那里要不少时间,以我们现在的这点儿财力,恐怕连购置一件合适的冬衣都不够。”小胖子庞虎看了濮阳珊说。 “飞哥哥,如果是钱的问题,我应该有办法。”濮阳珊看着燕飞甜甜地笑了笑。 “什么办法?!”燕飞和庞虎异口同声。 濮阳珊拉住燕飞的手,在他掌心上开始画图,“飞哥哥,你们只要穿过集市,从布店隔壁出去,有一片荒山野岭,顺着上山的小路一直往上爬。等你们看见一棵拴了一根七彩布袋的红杉树时,往右转,沿着泥土小路走,当你们看见一块黑岩石,就像你家里的炒菜锅那么大。再往上走,应该是没有路了,只有一些灰蒙蒙的枯毛草。也许,有的枯毛草已经被踩踏过了。总之,踩着灰毛草往上走,大约要走三刻钟,看见有些田鼠洞的地方,你们会看到一个空的紫檀木箱子,把那大箱子扛下山来,送到古董商店卖卖看,那箱子应该值不少钱。” “阿四,你怎么会知道这种事情?”燕飞看着濮阳珊问。 “我我前几天想和隔壁的小花去山上学习采草药,我偶然听到山贼们讲的,财宝他们拿走了,但箱子还在,他们嫌太重了,就丢在那里了。”濮阳珊撒谎。 “阿四,现在整个沁心国境内山贼泛滥,听说他们专门抓妇女,有的还抓儿童呢!失踪掉的人不在少数。你千万不要到处乱跑,别担心,我和我娘种的麦子能养活你。”燕飞轻轻地拍了拍濮阳珊的脑袋。 “没错,听说最近新成立了一个土匪窝,专门抢活人去养盅,你们听说了吗?”庞虎也补充道。 “知道了。你们要是找到箱子了,卖了钱,就打算直接去铸剑山国吗?”濮阳珊问。 “不,我还是想拜风落荷为师。”燕飞坚定地说。 “我也是。风落荷就是沁心国的英雄,土匪c强盗c山贼都怕他。光是听到茶之门掌门的名字就闻风丧胆。”庞虎补充。 “也好。”濮阳珊点了点头,“我是说这样的话,飞哥哥你们就能时常回家来看我和你娘了。” “庞虎,我们现在就去找那紫檀木的大箱子吧!”燕飞催促道。 “好!飞哥,听你的。阿四妹妹,这里到村里还有点儿距离,要哥哥们送你回去吗?”庞虎眯着小眼睛笑着濮阳珊问。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我想摘点儿龙爪菜回去给刘婶做饭用。”濮阳珊谢绝了,她偷偷地看了燕飞一眼。 燕飞此时已经转身背过去了,站在小路上等庞虎了,他脸上带着一种愉快的笑容,就好像某个目标铁定就要实现之前的那种笑容。 “阿四妹妹,注意安全。”庞虎叮嘱濮阳珊。 “嗯!你们也早去早回。”濮阳珊笑着点了点头,朝他们挥手告别。 离开濮阳珊之后,燕飞和庞虎照着濮阳珊形容的路线,来到了那座荒郊野岭之中,费了好大的劲,走错了,又回到原路重新走。最后,终于找到了濮阳珊说的地方,那紫檀木箱虽然还在那里,但看样子日晒雨淋的,连外面的紫漆都掉了,不知道还能不能值钱。 “飞哥,我们去找根绳子来把它背走?”庞虎提议。 “背可能不行,得找块木板把它拖走。”燕飞摇了摇头。 “好吧!我记得这附近有一小片竹林。你带砍柴刀了吗?”庞虎问。 “没带砍柴刀,但我带了一把小斧子,砍细竹子应该可以。”燕飞和庞虎两人,顺着田鼠洞再往上爬,又爬了大约一刻钟,才找到竹林。随便砍了几根竖笛那么粗的竹子,用路边半枯掉的藤蔓编在一起,绑得很扎实。 两人回到原处,用竹排把紫檀木箱子一直搬到小镇上南边的阿四河上,用阿四河的河水擦洗了这个紫檀木箱子,然后,两人把箱子抬到树荫下面,想要让秋风把这箱子表面潮湿掉的地方阴干,从箱子表面,燕飞闻到一股香味,熟悉却又想不起来的香味。 阴干箱子费了不少时间,好不容易阴干了,抬到古董店,油头粉面的肥老板眯着眼睛瞥了那紫檀木箱子一眼。“都成这样了,你们还好意思拿来卖?拿走,拿走!我是不会收这种破烂的。从店铺出去往右转,走上大约两分钟,再往左转,很快你们就会看到一个垃圾场,扛到那里就可以丢掉了。” 燕飞和庞虎面面相觑。 他们两人把紫檀木箱子扛出古董店,走进一条无人的小巷,把紫檀木箱子随意丢在路边。 忽然,有几个壮汉从巷子外面走进来,与两人擦肩而过,他们走过去,直接抱起了紫檀木箱子往另外一边走。 “站住。”燕飞大喊了一声。“那箱子是我们的。” “你们丢了,我们捡到就是我们的了。”其中一个壮汉转过脸来,他脸上除了横肉之外,就只剩下凶相了。 庞虎扯了扯燕飞的衣袖,“我们走吧!算了。” “不行!”燕飞冲上去,想要抢那紫檀木箱子。 “小兔崽子,就凭你,也想和大爷练两下?”那搬箱子的壮汉轻轻一使劲,原本抓在箱子上的燕飞被一下子甩了出去,飞在小巷子的石墙上,像条鲶鱼一样,顺着冷冰冰的墙壁滑下来,落在地上,沾了一脸的尘土。 “你们这些坏蛋。”燕飞从地上爬起来,像个拼命三郎一样,再次冲过去。 这一次,另外一个大汉两手交叉,像座城门一样,堵住了燕飞,燕飞装在对方的肚子上,被反弹回来,脚根一崴,摔倒在大汉面前。大汉弯下熊腰虎背,用左手直接提着燕飞的衣领,把他像提一个空竹篮子一样,提到了半空中,抖了抖,他闲着的那只右手劈噼啪啦地闪了燕飞几个耳光,打得燕飞头昏脑涨。 “放了他吧!箱子我们不要了!”庞虎大声喊叫道。 “走吧!”提着燕飞的大汉随手把燕飞丢到地上。 燕飞早已经鼻青脸肿。 “走吧!走吧!我们回去吧!”庞虎把他搀扶起来,那些大汉就在他们身后注视着他们两人,好像在警告他们,不要回头,连回头看也不可以。 庞虎和一瘸一拐的燕飞慢慢地往自己的村子里走,还没有到村子,他们就看到村子上方黑灰色的浓烟滚滚,像是起了火,他们两人拼命地往回跑,鞋子都跑掉了。他们看到坐在村口土包上的濮阳珊,燕飞冲上土包,拉着她的手问:“阿四,发生什么事情了?我娘呢?” “呜呜呜呜我不知道”濮阳珊用脏兮兮的手袖抹眼泪。“我回来的时候,村里就已经被烧了。我我坐在这里等你们” “山贼,肯定是山贼。”庞虎猜测。“我们快回村里看看去。” 全村人都死了,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庞虎找到了他爹的尸体,已经被火烧得不成样子了,但他腰上戴着的祖传汉白玉还挂在腰间。 燕飞怎么也找不到刘氏的尸体,庞虎也找不到他母亲。 最后,燕飞c濮阳珊和庞虎坐在地上,哭成一团。 一阵嘈杂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七八个穿着黑衣的蒙面人就坐在马上,“头儿,这个村寨刚刚被打劫过,看样子油水都被榨光了。只剩下这三只小鸡了怎么办?” “抓回去!我们正好需要几个可以烧火煮饭的小厮。”像是头领的人大笑。 “我不会烧火,也不会煮饭”濮阳珊不合时宜地说了这句话。 “模样还不错,干脆干脆虽然嫩了点儿,但再稍微养些时日,干脆供哥儿几个玩乐,还是可以的”其中一个山贼建议,他跳下马来,朝着濮阳珊吊儿郎当地走了过来,眼睛里泛着色眯眯的光芒。 “别碰她!”燕飞勉强站到濮阳珊面前,挡住了山贼。 “小子,你算哪根葱?你说不碰就不碰呀?!快给我闪开!”那山贼,一掌把燕飞推倒在地上。 濮阳珊跑过去,俯下身子,把燕飞抱了起来,“飞哥哥” 忽然之间,远处又传来洪亮的铁马蹄声,“哒哒哒”,就像敲鼓一样整齐。 冲在前面领头的英武男子燕飞不认识,他全身的皮肤是赤铜色的,身上穿着湛蓝色的厚长衫,腰间佩戴一把充满男子气概的粗剑,手牵土黄色的缰绳,他两腿一夹马肚子,长鬃大黑马嘶鸣了一声,朝着三个孩子跑了过来。 “须流兄,你打山贼,我来救人。”突然,从英武男子背后飞出一个白衫仙人。 英武男子点了点头:“好。” 于是,他抽出腰间佩剑,直接砍倒了先前一掌推到燕飞的那个山贼啰啰,然后,迅速调转马头,杀到剩下的山贼窝子里,和他们厮杀起来了。 白衫仙人正是茶之门掌门风落荷,燕飞可能永远也忘不了,风落荷朝着他笑眯眯地飞跑过来,风落荷的一袭轻盈的白衫一点儿都不会沾到泥土,出尘不染。他一只手抱起庞虎,一只手抱起濮阳珊,用脚轻轻地勾起了还躺在地上的燕飞,把他送到马背上。 在一个十岁少年的眼里,没有比这更有吸引力的动作了。 燕飞甚至没有注意到那位被称作须流的男子已经把山贼收拾掉了,他们就像一些木桩子一样,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 “落河,为兄今日便要北上,天成徒儿已经有数日无人点播了。”木须流坐在马上爽朗地笑了笑,“那小姑娘,就让我一并带走吧!” “你也看出来了!好吧!既然顺路的话,就由你把她送到那儿去吧!”风落荷看着木须流微微一笑,点了点头。把濮阳珊像个麻袋一样,扔了过去,木须流一伸手就接住了。 “那两个男孩子怎么办?”木须流顿了一顿,跨上马背,问。 “须流兄自从养了羽凤天成之后,好像整个人都又恢复了活力。”风落荷笑了笑,“那我也试一试吧!我准备收这两个小家伙为徒。正好他们年龄差不多,将来看看是你的徒弟厉害,还是我的徒弟厉害?” “好,后会有期。”木须流把濮阳珊安顿在自己身前,坐稳了,策马扬鞭,以极快的速度,消失在燕飞村口小路的尽头。 “阿四”燕飞和庞虎大声喊道。 “阿四?!她不是阿四。我的朋友会把她送回她自己原本的家。”风落荷看着木须流和他的黑马消失掉的地方,久久不能回神。 “如果是这样,我们就放心了。”庞虎叹了一口气。 “走吧!从今往后,你们两人就是茶之门的弟子了,跟我一起住回门派里吧!只要手勤脚快,保准你们不会饿肚子。”风落荷把两个男孩子放到地上来,指了指山贼留下来的马匹,“会骑马吗?上马,跟我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 木须流 “天成,为师让你在门派禁地里看的那些武功,练习得怎么样了?”木须流坐在山顶的一根梅花桩上,眼睛眺望着山脚下的某个藏在云雾中的地方——那就是花雨柔住的地方,这么久过去了,她还住在那里吗? “师父,我光是记得了那些招式和心法口诀。但还没有来得及练习。”羽凤天成回答。 “是不是卿玉山又约你偷偷跑到厨房偷东西吃?还是说他又约你跑到山下去逛集市了?还有,我让你们铸剑,铸得怎么样了?”木须流语气严厉。 “师父,我们是经常去逛集市,那有很多从茴香之镇运过来的新鲜小玩意儿。不过,我的确是铸出一把剑来,但卿师兄说像蚯蚓一样,弯弯扭扭的,根本就用不了。”羽凤天成不敢看师父的眼睛,眼神漂浮在山间的云雾苍松之下。 “你带剑来了吗?”木须流把目光转向羽凤天成。 羽凤天成点了点头,从腰间的羊皮剑鞘里掏出来一把细细的铁剑,递了过去。“毕竟是我自己铸出来的第一把剑,虽然别人不喜欢,我自己总还是觉得是宝贝。也许,将来铸了第二把剑c第三把剑,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宝贝它了。” “也说不定。我师父曾经一直使用的就是他一生中第一次铸成的剑,叫流水剑。杀敌行云流水可惜,你祖师爷成名后,在圣城雪域遭人暗算罢了,罢了,伤心往事,不谈也罢。”木须流叹了一口气,把爱徒羽凤天成做成的剑抬在手中,仔细地反复翻看。然后,他把剑抬到和嘴水平的地方,轻轻地呵了一口白气,再用长袖拭擦了剑上雾水。 “怎么样?师父。”羽凤天成站在旁边,焦急地看着师父。 “你这柄剑,现在还用不了。让为师帮你稍微改造改造,就一直佩戴在身上吧!”木须流温和的目光从剑刃上缓缓地移到了羽凤天成的身上,停了有小半分钟,才又转回剑刃上。“看样子,你记住了为师平日里告诉你的话‘气剑体合一’,为师为你感到欣慰。” “师父,您是说这剑是把好剑?”羽凤天成满眼都是迷惑不解,“既然是好剑,为何天成现在又不能使用呢?” “你卿玉山师兄说得没错,这剑的剑刃弯弯曲曲的,以你现在的功力的确是根本用不了。这种剑,在很早以前有人用过,威利非常大,力道也相当的强。但却不如剑刃光滑的剑容易使用,使用时速度c敏捷方面都略逊一筹。”木须流耐心地给爱徒解释。 “这样说来,还是不好!”羽凤天成沮丧地低下了头。 “不是说不好,而是说不是每个人都适合用这种剑。为师可以用,祖师爷也可以用,因为我们在各个方面都达到了一个境界。等有一天,你把门派禁地里的武功都学会了,领悟了,这把剑对你来说,就合适了。”木须流轻轻地抚摸羽凤天成的脑袋,慈父一般笑着说。 “真不知道还要多久?”羽凤天成叹了一口气。 “你忘记了为师怎么和你说的,练武之人,静,心一定要静。”木须流笑了笑。“走,今日为师就带你到禁地里的青涎冰池里去练功。” “青涎冰池?!传说那是天上的青龙流下来的口水聚成的仙池。”羽凤天成瞪大了眼睛,呆呆地看着师父。 “没有的事儿,纯粹是瞎说。过几天就是你十六岁的生日了。为师认为以你现在的体质应该可以在青涎冰池里磨练磨练了。木须流从梅花桩上跳下来,一把抓下树上挂着的湛蓝的长衫,披在身上。带着羽凤天成顺着泥土小路,绕到了山侧面的青灰色的悬崖边上,两人紧紧地贴着粗糙的山壁,拉着半枯的树藤,慢慢摩挲过去。土黄的山壁上有一些小碎石和泥土被两人的剑鞘不小心擦掉,稀稀拉拉地掉落到下面深不见底的墨绿林谷之中,顷刻便消失不见了。 钻进圆形石洞时,木须流看着拱顶上的那些剑道门武功秘籍,似乎忽然明白了他师父以前说过的一句话:“如果,你没有绝对武力,就没有办法保住这个禁地,没有办法保住这些原本只应该传给掌门人的武功秘籍。悬崖峭壁c机关铁锁都守不住这些诱人的秘密。” 不过,当初师父传给他掌门之位的时候,和他现在打算把掌门之位传给羽凤天成一样,几乎毫无悬念。他木须流的童年也和羽凤天成一样,得到师父的允许,经常都坐在这个所谓门派禁地的山洞里研习武艺。 木须流回头看了一眼羽凤天成,自己捡回来的孩子已经渐渐出落成一个健硕的小伙子,连个子也快赶上他自己那么高了。 木须流转身回来,轻轻地转动石壁上的虎头,左边三圈,右边三圈,一扇嵌在石洞里的小门忽然往里陷了进去,一股清冷的白气从小门里散出来。 “天成,快进来吧!”木须流俯下腰,钻了进去。“这些武功秘籍,你却是都记住了吗?一字不落?” 羽凤天成也紧紧地跟在后面,“师父,都记住了,一字不落。不过,这这这里好冷啊!” “这是极寒之池,我们剑道门第八代祖师爷从寒冰岛的海水里打捞出来的一块硕大稀有的翡翠石,他把它放在了这个山洞里。因为翡翠石数月以来,一直都在不停地冒冷气。第八代祖师爷就尝试了一套强身健体的方法,让历代掌门和掌门继承人在这里泡冰水,可以大大增加体质和内力。不过,如果是体弱多病的人,或者修为不够的人,泡得时间太长,就会因阳气尽损而死掉。”木须流说。 “师父,我觉得在这里呆上一分钟都会冻僵了。”羽凤天成嘻嘻哈哈地说。“光听名字——青涎冰池,就觉得够冷的。” “总之,为师只是要你知道:凡事不可急功近利。”木须流点了点头,在池子旁边的盘综错节的藤木茶几上点了一炷香,插在黄铜香炉里,道:“脱了衣服,一起下去泡吧!为师也有一小阵子没来这里泡冰池水了。为师希望你从此专注于练武,不要整日和卿玉山他们那一小伙儿人混在一起,东跑西看的。你还年轻,这个江湖很广阔,等练好了一身本领再去看,也不迟。” “徒儿知道了。对了,师父师父,天成昨日去市集玩耍的时候,偶然听说铸剑山国和沁心国边境的七梁山大化寺里,来了一个和尚,戴个大红色的神佛面具,能说会道,知过去,懂现在,还能预测将来。我想去看一看”羽凤天成一面哆嗦,一面问木须流。 “为师才不相信这些邪门歪道呢!预测未来?!哈哈天成,你有这个闲工夫还不如呆在门派里练习武艺呢!”木须流双手张开,靠在青涎冰池的池壁上,仰头大笑。 “可是,我父母”羽凤天成犹豫着说出来,“我想知道他们是谁?” “我不觉得一个带了个花面具的和尚就会知道你的亲生父母在哪里?”木须流摇了摇头。“不过,为师可以理解。你如果真想去,就去吧!” “多谢师父!”羽凤天成激动得从冰池里纵起来。 木须流回头看了一眼藤木茶几上,黄铜香炉里香,已经几乎烧了一炷香了。“你若是受不了寒气了,就先起来,去洗个热水澡,然后,让庄管家给你准备点儿盘缠和干粮,路上少吃些苦。就当是磨练吧!” 木须流自己又泡了大约十二炷香的光景,他缓缓地从青涎冰池里站了起来,用内衫擦掉身上的水渍,套上湛蓝色的外衫。 木须流没有去沐浴房,而是回到自己的卧房里,静静地站在那副花雨柔的画像前面发呆,师父曾说的也许没错:“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情恋落花。只不过,这其中的流水是她,而落花是你。” “掌门掌门有一封您的信。”一名老仆冲进来,递给木须流一封信。 信封上没有落款,只有几个正规小楷:剑道门掌门木须流亲启。 “你退下吧!”木须流顺手抓了一把木椅子,一屁股坐了下来,他的心脏像只小野狼一样跳跃起来,那几笔娟秀的字迹不是雨柔的,又会是谁的呢? 木须流从未停止过对花雨柔的思念,但他也是个铁骨铮铮言九鼎的男子汉,既然当初承诺了她:今生今世永不相见。他自然不会主动找她最初想她想得肝肠寸断,后来,渐渐地花雨柔就变成了不远处山谷下面云雾中的朦胧,变成了墙上一纸只能观赏膜拜的仙女画像,变成了他梦中喃喃的呓语,变成了他记忆中的一股难忘的清流。 木须流拿着信封的手,忽然有点儿颤抖,十六年十六年,他养大了一个羽凤天成,而他自己也快要到了年过半百的年纪了。雨柔,她又变成什么样了?应该已经不是画中十岁时那种青涩可人的样子了。他每年都会想像,她徐娘半老c风韵犹存的样子,至少他猜测,她会变成那样。 撕了好半天,木须流才把信封小心翼翼地撕开,基本没有撕坏边角。信封里并不像木须流期待的那样滔滔不绝。只有一张薄薄地白丝绢帕,绢帕上依旧是正楷写了几个字:望与君沁心国凌云馆见。 木须流的脸色忽然变得铁青,就像一个刚刚被挖掘出来的青铜器皿一样。不过,很快又显现出一种异常兴奋的红润:“过了这么多年,她终于想好了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做连理枝。” 木须流收拾好行囊,戴上他的玄铁佩剑,匆匆跨上马背。忽然又像想起什么似的,从马背上跳下来,把马拴在院子正中的那棵青松树的树干上。然后,大步流星回到门派禁地的岩洞之中,抽出牛皮剑鞘里的玄铁剑,腾空而起,瞬间将洞壁上的所有武功秘籍都划花了,才落下来。 之后,他回到门派的庭院里,拴马的地方,解掉缰绳,跳到马背上,策马扬鞭,朝着沁心国飞奔而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章 梨落 梨落正在刚刚翻新过的琉璃亭子里逗弄两只七彩鹦鹉,给它们喂深红色的蛇果和晶莹透亮的马奶绿葡萄吃。两只七彩鹦鹉是梨莞儿去枫树林里抓来的。此时,两个小家伙吃得不亦乐乎,一整天,连一声都没叫过,尽忙着吃水果。 梨落很为女儿感到骄傲。莞儿刚满了十六岁,诗书礼仪大学中庸等,还有门派里的各种武功典籍,已经全部倒背如流了。聪明灵巧方面和小师妹像极了,凡事都逃不过她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最近连模样也开始越发地像小师妹了。 前段日子,莞儿发现了门派里的一本《残云腿》的轻功秘籍上有一个油指头印子,她侧敲旁击地提醒了梨落,他才顺藤摸瓜地发现了一个叫做钱步够的弟子,把门派里的基本武功秘籍手抄了几十本,拿到外面去卖了不少钱。于是,梨落亲自去了一趟沁心国,除了这个门派败类,收回了那些被分散开的手稿。 “爹爹!”突然,一双少女纤细的手从梨落身后悄悄地拍下来,拍在他的一双肩膀上。她什么时候偷偷溜到这琉璃亭子的二楼的,梨落可是一点儿也没有听到动静。她走路就像只小猫一样,从来不发出声音,梨落甚至有些为自己的轻功教学感到自豪。 “莞儿,怎么又来吓爹爹了?!”梨落装出不高兴的样子。 “爹爹,这岛上很无聊!除了你还有点儿意思,别的人都呆若木鸡的样子,连王叔也总是匆匆忙忙的,懒得和我说话。”梨莞儿从琉璃亭里的椅子上,捡起一个海螺,用力地吹了起来。 “呼气呼得不对,要换气比武的时候,对我们乐之门的人来说,最忌讳气短。若是突然气短,给了敌人可乘之机,就什么都输了。”梨落轻轻地抚摸着梨莞儿地头说。 “爹爹,我不喜欢你那一套《吞云吐雾心法》,念起来特别拗口。而且,练习起来也有很大的困难。”梨莞儿摇了摇头,把纤细的食指和中指伸进鸟笼里,夹了一颗完整的马奶葡萄出来,塞进自己的嘴里,津津有味地嚼了起来。 “那是所有其他功夫的根本,如果学不会,你无论使用什么吹奏乐器都用不好。”梨落微微地摇了摇头。 “爹爹,我看到你藏在竹屋顶上阁楼的一件宝贝,能不能送我当礼物啊?”梨莞儿打了个盘腿,坐在梨落旁边的长廊椅上,看着梨落笑。 “你又去翻我的宝贝了?”梨落摇了摇头,接着说:“你的生日不是刚刚过了吗?为父为了采购你要的东西,还特意去了一趟央城,跟那些富家太太千金小姐搭讪,一起勉为其难地同行逛街,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你要的东西。” “爹爹,可是明天就是我学会游泳潜水的十周年纪念日了,送给我,以此来纪念您唯一的宝贝女儿学会一个至关重要的生存技能十周年。行吗?”梨莞儿从长廊椅上跳了下来,拉着梨落的胳膊使劲晃荡。 “好,好,好,既然说得出道理来你就自己去拿吧!为父再在这里喂一会儿鹦鹉就回去。你说得没错,岛上的日子的确是有点儿无聊。”梨落笑了笑,拍了拍梨莞儿的脑袋。 “爹爹,已经拿来了。”梨莞儿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一片银质的像月牙一样的小玩意儿。“可我不会用。” “这东西叫百灵斩,也算是个宝贝呢!是你外公以前喜欢随身携带的一种乐器,当然也是他的武器。因为很小,很轻便,所以,云游四方的时候,他就喜欢带这件宝贝。”梨落说。 “那他为何没有带走呢?不是说外公离开了乐之门,去四海为家了吗?”梨莞儿问。 “我也不知道。”梨落摇了摇头。 “爹爹,教我用这东西。”梨莞儿眯着眼睛,看着梨落笑,眼睛里有一丝丝恳求。 “这种乐器的玩法应该是在第五列书架的某处,你自己去找一找吧!我还是喜欢弹奏古琴”梨落笑了笑,走到摆放好的古琴旁边,坐了下来,双手摆在半空中,准备抚琴。 不远的地方是蔚蓝的大海,潮起潮落,波涛汹涌,卷起千层雪。 梨落今日的琴声清脆悦耳,并不觉得凄婉断肠,好像与他‘断肠琴客’的称号大不相符。 梨莞儿坐在一旁,听了两曲,便自己回去寻找百灵斩的乐谱和吹奏方法了。 梨莞儿走后,梨落的琴声又变得凄然悲切,有一种枯藤老树昏鸦的苍凉感。琴声最后悠然停下来的时候,他自言自语黯然道:“十年时间,如白驹过隙,终究还是到了要拼死一搏的时候了吗?晓兰,只要我梨落还活着,还没有咽掉最后一口,无论如何,我也要保护莞儿的周全。她也是我的女儿。” 虽然,濮其墨那边并没有什么动静,没有书信催促,也没有派人来接人。 但当年替莞儿与二皇子濮阳涵定下的十年之约,就像一块沉重的巨石,压在梨落的胸口,压得他喘不过气来。看着莞儿一天一天出落成一个亭亭玉立的娇美少女,他就觉得这件事情像火烧眉毛一样着急。 这十年来,他绞尽脑汁,却又想不出任何好办法来。 濮其墨要的是日月精华露,可他根本就没有办法找到已经遗失的日月精华露。十年里,他派手下的人暗地里寻找日月精华露的下落。可是,连个屁也没有找到。 多年来对濮其墨的积怨像结痂的伤口一样,一层一层地被残忍地揭开了。十六年前濮其墨间接地害死了小师妹,现在又想用同样的办法去祸害莞儿的一生。心口的痛苦深深地折磨着梨落,他胸口憋住的一腔熊熊怒火顿时涌上心头,就像原野上烧不尽的野草忽然就被点燃了,他恨得咬牙切齿,他害怕历史重现,他甚至开始担忧未来的每一秒钟 十六年前,管家王叔手忙脚乱地跑过来,滑过来跪在地上,哭丧着脸汇报小师妹已经死了的消息。听到小师妹的尸首被琴声湾汹涌的浪潮卷走了的时候,梨落就觉得悲痛欲绝,想要站在海边纵身一跳,随小师妹一起去了。 只有想到莞儿的时候,想起了自己作为一个父亲的责任,他才恢复了理性。 唯独只能下定决心去刺杀濮其墨,否则,他恐怕连一个晚上的觉,也再睡不着了。 濮其墨身边总是重兵把守,那几个御前侍卫虽然名气不如他们四大门派的掌门那么响亮。但上一次武林大会的时候,梨落就已经注意到了,那些人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如果,他们五六个人联手,恐怕天下没有人能打得赢他们,也许连木须流也打不赢他们。 梨落再次开始弹琴,弹着弹着,音律越来越悲壮,甚至有一种视死如归的勇猛,古琴上的一根琴弦突然就绷断了,散落下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一章 濮其墨 二皇子濮阳涵那张年轻又桀骜不驯的脸,被寒冰岛的冷气冻得发白,他的两只手紧紧地塞在貂皮大衣的两只口袋里,“呼这里还真冷。” 濮阳岚呵了一口白白的冷气,看了弟弟一眼,不屑地笑了笑。 “寒冰岛虽然不大,却有着极其丰富的资源,必为我濮家王朝所用。而此次朕打算在这里培育出第一批寒冰战马。”濮其墨抬头望了一眼本来就不怎么明朗的太阳,只剩下最后一线昏暗的光芒了。 “我在一本叫做《上古良马》的古籍上看过。”濮阳涵把一头白马拴在树干上。 “哦,是吗?朕愿闻其详。”濮其墨第一次觉得二皇子读书派上了一点点用场。 “寒冰战马,其实是选取良种母马,在寒冰岛与冰原上的野马配种c产子,生出来的幼马要在冰原上独处三天三夜,凑齐天时c地利c人和,如果能最终存活下来的幼马再将之养大,从第二月开始加以训练,每一个阶段经历艰难的考验,一共要经过九道考验。最终,依旧还能活着的成年马匹身上会泛着冰雪一般的蓝光,只有这种马才能被称之为寒冰战马。”濮阳涵满不在乎地淡淡一笑。 “正是如此。”濮其墨点了点头。“眼下已经到了最后的紧要关头,第一批寒冰战马要不了几天就要炼成了。你二人可知寒冰战马之用?” “为了去茴香之镇?”大皇子濮阳岚抢先答道。 “不错。茴香之镇地处边陲,所管辖区内几乎都是一些不受约束c蛮横无理的沙漠游民。那片黄沙戈壁里的问题,比龙雪姬逃跑掉更让父王担忧。”濮其墨坐在一块结了冰的木桩子上,木桩子现在冻在厚厚的冰霜下面,尽管隔了一层貂皮袄子,他的屁股和大腿还是感觉到一丝凉滋滋的寒意。 “儿臣以为,父王无需担忧!毕竟茴香之镇地处偏远,离央城很远。”濮阳涵摇了摇头。“倒是龙雪姬龙贵妃,失踪得很蹊跷!珊妹妹回来之后,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闭嘴!你懂什么?!”濮其墨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四周,一个人影也没有,他才把两位皇子拉拢过来,一字一句地说道:“即便是鞭长莫及的穷乡僻壤,那也是皇家重地。” 忽然,背后的树丛里,嘁嘁地响了一声。 濮其墨的心脏都快提到嗓子眼了,他从剑鞘里拔出镶着玉石的宝剑,一步一步地走过去,用锋利的剑头轻轻地挑开树丛里的繁琐枝叶,结果什么也没有。 忽然两点冰蓝色的亮光在黄昏中闪烁,濮阳涵激动地冲过去,把躺在树丛里的那团又白又毛茸茸的小东西抱了起来。“父王,是寒冰岛的雪豹,看样子和它爹娘走失了。我要领养它!” “就算是寒冰岛的雪豹,也是贱命一条,如何受得起住进皇宫中的荣华富贵?”濮阳岚瞪了濮阳涵一眼。 “你管不着。”濮阳涵打开自己的貂皮大衣,把娇弱的小雪豹包在貂皮大衣里。 “不过,涵儿,父王要提醒你,这雪豹如果离开了寒冰岛,外面的气候太过炎热,它有可能受不了。如果你真的喜欢它,希望它好好地活着。那么,等我们培育出寒冰战马来,离开寒冰岛之时,也就是你和它分离之时。”濮其墨丢下这句话,转身去牵自己拴在树上的马。 “”濮阳涵定定站在那里,抱着他刚刚捡到的小雪豹,寒风就像冰冷的刀片一样狠狠地刮过来,在他暴露在冷空气里的脸上划了一刀又一刀。 灰蒙蒙的天上开始飘雪,墨蓝色渐渐盖住了灰黄色。三人骑上雪地马,一前一后地走在冷清无人的冰原上,漆黑的树枝在寒风中挥舞,就像鬼怪的利爪一样,随时想把行走的人撕碎。 他们住的地方是临时搭建的一座豪华小雪屋,虽说豪华,却是和寒冰岛原住民的雪屋相比。其实,只有三个连在一起的小房间,连皇宫里的马厩都比这雪屋强好几倍。 “岚儿,朕有话要对你说。”濮其墨在回房间之前,停在了三个房间门口空出来的狭窄黑暗的过道上。 二皇子濮阳涵抱着他的宝贝雪豹,和濮其墨行了告别礼之后,便直接钻入了自己的房间。 濮其墨也钻进自己的房间,大皇子濮阳岚随后进来了,恭恭敬敬地把门关上,濮其墨缓缓地坐在了冰床上,濮阳岚则盘腿席地而坐,坐在了濮其墨脚前的冰地上,抬头仰望濮其墨,耐心地等着他开口说话。 “坐在地上,你冷吗?”濮其墨的眼睛扫了一眼地板,并没有看濮阳岚。 “不冷,孩儿不冷。”濮阳涵赶紧回答。 濮其墨顿了半秒钟,才又说:“岚儿,我们濮家王朝存在了三百多年,一直有人想要兴风作浪,推翻濮家王朝。你可知道此事?” “知道。所以,父王才要勤政爱民,日理万机。”濮阳岚的目光中充满了敬仰。 “这只是一方面,还有一方面,是隐患,朕的偏头痛就是从这些隐患而来。它们像些小蚂蚁一样,躲藏在朕脑袋里的每一个角落,让朕食无味,寝不眠。所以,朕打算今日就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给你听,让你为朕分忧解难。”濮其墨的眼皮微微地颤动了一下,看起来像是纯粹的疲倦。 “为父王分忧解难,孩儿义不容辞。”濮阳岚拍了拍胸脯,以表忠心。 “好吧!其实,在茴香之镇的某一个隐秘的地方,藏着会撼动濮家王朝根基的一件宝贝——生命之春,对普通人来说是宝贝,但对我濮家的人来说,就是祸害。你祖父曾提到过,央城c东岩镇c风舞之城c加上铸剑山国c沁心国c圣城和琴声湾,甚至还有茴香之镇下面都蕴藏着大量的地热,远远超出你我的想象。”濮其墨一脸严肃地说。 “等一等,父王。孩儿跟不上您的思路了!”濮阳岚摇了摇头,表示没有听明白。 “所以,在濮家王朝建国之时,同时邀请了四位奇人异士,分别创立了四个门派。”濮其墨说。 濮阳岚接嘴:“难道是剑道门c茶之门c神之门和乐之门吗?” “嗯!没错。他们分别用四种不同的办法,做了四件封印用的‘神器’,把生命之春封印在了一个极为隐秘的地方。那四件神器集在一起,以某种特殊的方法,可以启动机关,找到生命之春。”濮其墨看了一眼濮阳岚。 濮阳岚又问:“一旦生命之春被取出来,地热就无法消耗,几乎所有先前提到过的地方都会喷发岩浆,是吗?” 濮其墨点了点头,叹了一口气,道:“到时候生灵涂炭,连朕也不知道应该把都城迁到什么地方去?” “父王,既然这是对绝大多数人都生死攸关的事情,为何不干脆昭告天下?告诉大家这整件事。”濮阳岚不解。 “岚儿,你忘记了,执政最重要的是什么?”濮其墨瞪着濮阳岚的眼睛问。 “洞察人心,孩儿一直谨记于心。”濮阳岚不假思索地回答。 “生命之春是一种让人可以延年益寿,返老还童,甚至是起死回生的稀世珍宝。你觉得这世上有多少人会经得起‘长生不老’的诱惑?”濮其墨脸上露出不满意的表情。 “恐怕寥寥无几。”濮阳岚赶紧点了点头,“孩儿明白了。不是每一个人都这么大公无私。” “很久以前,大约是一百二十多年前,我们祖上便有一位太子,名叫濮金真,他原本一心只想修仙炼丹,长生不老。可当他父皇把事情的原委全部都告诉他之后,他便不顾江山社稷,成天想方设法地去寻找那四件神器,想要得到生命之春。后来,你猜怎么了?” “怎么了?”濮阳岚身子往前够了一小截,他没有听过这个故事。 “后来,当他刚刚找到日月精华露的时候,就被四大门派的掌门联合斩杀在东岩镇,当时东岩镇血流成河,还立了一块石碑,叫太子碑”濮其墨叹了一口气。 “想不到最后竟然落得这种下场”濮阳岚倒吸了一口冷气,他杵在膝盖上的两只手手心溲溲地冒冷汗,连貂皮大衣的覆盖下的两只腿也开始微微颤抖,根本就无法靠意志来控制。 “濮金真太子是他父王亲自请四大门派的掌门斩杀的”濮其墨放慢了语速,眼睛像一只铁钩子一样,紧紧地勾在濮阳岚那双略微透露出怯懦和紧张的眼睛上。 濮其墨和濮阳岚就这样静静地对视了半分钟,濮阳岚大气也不敢吭一声,也不敢把头低下去。 濮其墨呼了一口热气,搓了搓两只手,才缓缓地又说:“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任何事情都是有代价的。当皇帝也一样” “为什么这件事不告诉涵?”濮阳岚支支吾吾地问。 “因为涵儿他天生就不是当皇帝的料,就算知道了也没有用,只是徒增烦恼罢了。”濮其墨淡淡地笑了笑,朝着濮阳岚挥了挥手:“该说的已经说完了,你也早点儿回去睡吧!” 濮阳岚微微地点了点头,扶着冰床勉强站了起来。“父王,那么我就先告辞了!晚安!” “去吧!”濮其墨没等濮阳岚离开,就自己躺在了病床上。看着雪屋的屋顶,他想起了三十多年前,他自己父王也是用同样的办法,打消了当时在他心里暂露头角的对生命之春的贪欲的。 就算现在想起来,濮其墨也不是很确定当初自己选择当皇帝而不是长生不老到底对不对? 那么选择,倒不是因为觉得天下茫茫众生的许多条性命就比他濮其墨的一条命要珍贵。而是因为寻找生命之春那件事情成功的可能性比较小吧! 况且,已经有七八代剑道门的掌门都没有招出剑魂来,他濮其墨就算想找生命之春也只是一个非常不现实的想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二章 羽凤天成 羽凤天成骑着一匹棕色的瘦马,沿着田埂缓缓漫步着,他有点儿忐忑不安。如果,戴神佛面具的和尚真的知道他父母在哪里的话,他应该怎么办?或者说,他会怎么办? 他漫不经心地往两边望过去,七梁山上,秋天的景色尽收眼底,麦穗像一串串金子随风摇摆,推起层层金黄色华丽的波浪。那些金色唯美的画卷中间,还插了几个张牙舞爪的稻草人,穿了灰绿色的破衣服,宽大而又单薄的衣物就像彩色的旗帜一样在风中飘扬,抖动。 大化寺就沿着这条路走,就在这座山的背后。 羽凤天成用鞭子抽了马一鞭子,瘦马开始在细细的田埂上小跑起来。 “马儿,马儿,我问你:如果把父母接回剑道门?师父怎么办呢?”羽凤天成摇了摇头,“你也觉得三个人都住在剑道门比较好吗?也许,可以把天成的亲生父母安置在铸剑山国下面的集市。就像玉山师兄他们那样,平时孝敬师父,有空的时候,就去山下看望父母!你觉得呢?” “嘶”棕色瘦马仰头鸣叫了一声。 “既然你也觉得这个主意好的话。那么,我就这么办了。”羽凤天成用手轻轻地扶了扶自己的草帽,好像忽然之间就有了一些信心。 又过了大约半个时辰,棕色的瘦马终于载着羽凤天成来到了大化寺的门口,灰墙朱瓦,寺内的青松和竹子茂盛,枝叶都懒洋洋地搭在墙头上。干枯掉的松果和竹叶落了一地,门口一个微胖的扫地僧正在打扫枯叶。“施主,求神拜佛?还是来听圣城来的湛寂和尚讲道?” “原来,那位师傅的法号叫湛寂啊?”羽凤天成朝着扫地僧微微点了点头,一听就是法力高深的人。 “湛寂师父现在正在大殿设坛讲道呢!你赶紧进去听吧!” “多谢了!” 羽凤天成把马拴在门口的一棵大梧桐树上,又把先前在路上采集的一大捆干草撒在地上,他的瘦马现在只知道低头吃草了。 羽凤天成沿着圆形青石块小路,进了大化寺幽静的院子。 还未入大殿,羽凤天成已经在门外听到了里面湛寂和尚传道讲经的郎朗声音,时而念经,混合在咚咚的木鱼声之中,偶尔也听见几声铜钵的撞击声。 羽凤天成抬腿跨进大殿的门槛,找了个空着的蒲团盘腿坐下,安静地聆听湛寂师父讲道,一些听得懂,一些听不懂,他好像还会穿插一些茴香之镇以外的塞外语在其中。羽凤天成之所以知道那是塞外语,是因为每隔一两年就会有几个不自量力的塞外勇士来剑道门踢馆,他们口中说的就是这种像野兽嚎叫一般粗鲁的语言。 不过,圣城就挨着茴香之镇的大沙漠,从圣城来的人,有时候会说塞外语也不算奇怪。 日照渐渐偏西,阳光黯淡下来,秋天的山风在大化寺里肆意横行。依旧戴着大红色神佛面具的湛寂师父看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缓缓地站起来,“今天就先到这里吧!各位施主请回。明日日出之时,湛寂会重新开坛讲道。” 人群像一盘散沙一样,各自流走。 唯独羽凤天成非但没走,还迎了上去,挡住了湛寂和尚离开讲坛上的木阶梯。 “湛寂师父,请留步。”羽凤天成礼貌地双手合十,鞠了个三十度的躬。 “对不起,小施主。贫僧今日从日出便开始传道,此时已经疲惫不堪。无论有什么事情,请下次相见之时再说吧!”湛寂和尚轻轻地伸手推开羽凤天成。 “哦!”羽凤天成不是一个能言善辩的人,他点了点头,侧开身子,让出一条路来。 湛寂和尚就像一个穿着浅灰色僧袍的幽灵一样,踩着一双精致的黄布鞋,小步小步地离开,背微微往前躬,一阵秋风吹过来,他微微地哆嗦了一下,搓了搓两只手,“心若温暖,手也会热起来的。” 羽凤天成只在风中闻见一股奇怪的香味,他猜测也许是某种塞外的香火,他以前从未闻到过。 当晚,羽凤天成捐了一些香火钱,就住在大化寺干净简陋的单人客房里,硬邦邦的木板咯得他屁股疼。 一连三天,羽凤天成还不等到寺庙里的鸡鸣,就早早地起床,他总是第一个到大殿里等待湛寂和尚讲道的人。 每日夕阳西下之时,湛寂和尚总是以各种理由拒绝了他。 到了第四天,羽凤天成刚刚起床,就听院子里练拳的小和尚说:从今日起,湛寂和尚不再设置讲坛。 羽凤天成急得差点儿跳了起来,直接冲到湛寂和尚的宿舍门口,拼命敲门。“湛寂大师湛寂大师,你不能走呢!” 宿舍的木门忽然就打开了,湛寂和尚依旧带着火红色的神佛面具:“贫僧并没有走。” “我有求于大师。”羽凤天成双手合十,朝着湛寂和尚鞠了个躬。 “贫僧也算是被你的诚心打动了,年纪轻轻,每日黎明即起!”湛寂和尚戴着面具微微点了点头。 “湛寂大师,您如果说真的能知晓过去和未来,那您能否说一说您看到的关于我的事情。”羽凤天成忽然想起了出门之前,师父木须流对湛寂大师的法力根本就不相信的事情。所以,他决定先考一考这位大师,看看是否如传说中那般料事如神。 “既然是有缘人,就进贫僧的房间来说吧!清晨的秋风太冷!”湛寂大师转身进了房间,羽凤天成也跟着进了湛寂大师身后,顺手关紧了门。 “坐吧!喝杯苦丁茶吗?”湛寂大师背着羽凤天成倒了些开水,泡了一壶茶,他揭下脸上的面具,放在沏茶的木桌上。 “多谢大师。”羽凤天成点了点头,在距离湛寂和尚大约六七尺远的地方选了一张黑色的禅椅坐下了,果然凉冰冰的。 湛寂大师没有回头,依然在专注地沏茶。他用一种极为平静的声音问羽凤天成:“你刚刚出生就离开了生身父母?我说得对吗?” 羽凤天成瞪大眼睛点了点头,看着湛寂大师的背影,心想:他难道果真能够通晓过去和未来? “让我再看看,多看清楚一点。哦,我看到一个竹篮子,一条大河,还有一个男人,一个在整个江湖都声名远扬的男人。他抱着那个装着婴孩的篮子我还听到了婴儿啼哭的声音”湛寂和尚抬着倒好茶的青釉茶碗,微微弓着腰,跺着小碎步,缓缓地朝着羽凤天成走来。 “我师父也是这么告诉我的。”羽凤天成忽然觉得对湛寂和尚有一种说不清楚的信任感,他甚至已经坚信湛寂大师会知道他的过去发生了什么?他的父母又是谁?他们现在活着?还是已经死了?他们如果活着的话,会在哪里呢? “这碗茶是你的。” 羽凤天成接过青釉茶碗,啜了一小口。 那一瞬间,羽凤天成才明白为什么湛寂和尚传经讲道的时候,一直要带着奇怪的神佛面具。因为他那张蜡黄丑陋不堪的脸上,到处都是可怕的疤痕和烂疮,有的地方还是粉红色的,像是新长出来的肉,一双几乎要被多余的赘肉挤掉的小眯缝眼睛显得黯淡无光。 羽凤天成只粗略地瞄了一眼,就不敢再正视湛寂和尚了,生怕自己无理,冒犯了湛寂和尚。 “味道怎么样?”湛寂和尚自己倒是不以为然,转身回到放茶壶的木桌旁边,缓缓地抬起茶壶给他自己也倒了一杯茶水。“是不是稍微有点儿苦?” “嗯,不过也还好。”羽凤天成不敢轻易打断湛寂大师的话。 “小施主,你莫怪贫僧啰嗦,先喝了这碗苦丁茶,这几天,就由贫僧来点化点化你。”湛寂大师背着羽凤天成说了这些话。 羽凤天成感觉到他露出了笑容,而且应该是并不美好的丑陋笑容。“这几天?难道我们要在这里聊几天几夜?” “小施主有什么急事吗?”湛寂和尚淡淡地问:“贫僧觉得既然有缘,我们不如就在这里品茶讲禅,你意下如何?在这几日之中,贫僧也会把小施主的身世之谜慢慢道来。” “那就悉听尊便了。”羽凤天成点了点头,一口气把茶喝完。 湛寂大师点了几炷香,又点了两根蜡烛,室内顿时明亮起来。 “大师,我好像听到外面有吵闹喧哗的声音,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羽凤天成突然听到一阵嘈杂声,他从禅椅上站了一起,手扶在自己的羊皮剑鞘上,准备拔剑。 “禅定:外离相即禅,内不乱即定,外禅内定,故名禅定。”湛寂大师走过来,把手轻轻地压在羽凤天成的肩膀上,示意他坐下。 “可我好像听到了一阵一阵的哭喊声”羽凤天成没有打算坐下。 “也许是别的云游僧从远处而来众人听道,感悟深刻,痛哭流涕,也未尝不可?”湛寂大师再次按了羽凤天成的肩膀,这一次,他把羽凤天成按回了禅椅上。“我们开始吧” 后来,羽凤天成记得,他听着湛寂大师说经讲道,喝了几壶苦丁茶,也有小僧送了两顿清淡的斋饭进来。外面的喧闹声断断续续,天色渐渐地暗下来,羽凤天成记得木桌上的红蜡烛越来越短,蜡油顺着蜡烛壁滴在桌子上。 等到最后只剩下一截指节那么长的蜡烛时,微弱昏黄的烛光在灰色的烟雾中摇摆闪烁,羽凤天成忽然觉得倦意袭来,无论是外面的哭喊喧闹声c还是湛寂大师讲经的声音都像海螺里的风声一样,时远时近,既真实又缥缈。 他的眼皮越来越重,就像已经好几天没有睡觉了似的。 他眼睛里最后看到的是自己先前坐过的那张黑色的禅椅,他甚至都没有来得及去思考就睡过去了:如果他看见那张禅椅空空的,那他自己的身体又是在何处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三章 木须流 (1) 一路风尘仆仆,木须流还没有等到入沁心国的界碑,随身带着的鹿皮水袋里的水就已经喝干净了,木须流看到路边有一家卖驴肉的小餐馆,打算进去买点儿吃的,再让店家给他加满水。 餐馆门口有两只羽毛鲜艳的大公鸡,打架打得鸡飞狗跳,木须流绕过去,走进了这家其貌不扬的餐馆,他想也没想,一屁股坐在沾满油污的长凳上。 “老板,能不能给我来半斤五香酱驴肉,外加一坛陈年女儿红?”木须流把玄铁剑和灰布包袱放在桌上。然后,朝着掌柜礼貌地喊了一声。 “好的,客官,请稍等,马上就来。小二,先给这位客官倒杯热水暖暖肚子。”老板答应着。 店小二站在旁边倒水,木须流向店小二道谢。 突然,旁边冲出一道黑影,抓起他放在桌子上的灰布包袱就跑。木须流从长凳上跳起来,还没有等那黑影逃到门口,就已经把他抓住了。是个岁的小孩,那灰布包袱比他的头看起来还要大一圈。 木须流还未开口,小餐馆原本和蔼可亲的掌柜已经冲了过来,提起了男孩的衣领,只听见一声撕破布的响声,男孩薄薄的破衣烂衫顺着背心处被撕成了两段,露出光溜溜又瘦骨伶仃的背脊来。 “小喜子,我怎么同你说的,要偷东西上别家去偷,别到我店里来捣乱。这年头,山贼横行,本来生意就不好做。去,去,去,没吃的去七梁山上的大化寺找那些秃驴要啊?!世道越是不好,烧香求神的人越多。别处没吃的,寺庙里的和尚可是个个都养得油光水滑的。” “那七梁山的大化寺给三伙山贼攻占了!他们在上面持械打斗,已经一整天了。说是非要争出个胜负来不可。把我放下来吧!”小喜子露出一脸无奈的表情。 掌柜的也提不住他了,把小孩放下来,他一个没站稳,就坐在了地上。 “为什么在大化寺争呢?那些和尚呢?”木须流一听大化寺,心忽然一下就收紧了。 “我爹说他们就是为了争寺庙里的香火钱!所有的和尚好像都给软禁起来了。软禁是什么意思?”小喜子歪着头,一面想,一面回答。 木须流扯开灰布包袱,从里面拿了两撮散碎银子,一撮递给坐在地上的小孩:“带回去交给你爹娘慢慢用。”说完,他又转身递了一撮碎银子给掌柜的,“这是酒肉钱。东西我吃不了了,帮这小孩打个包,让他带回去和家人一起吃吧!酒也送给他爹爹了。告辞!” “是,是,客官真是好心肠啊!”掌柜的招呼小喜子,“还不快给恩人磕几个头!” 小喜子一下子翻过身来,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给木须流磕了几个响头。 木须流提着玄铁剑,头也不回地走出小店,跨上他的银鬃马,抄起缰绳,双腿一夹,木须流策马扬鞭,英姿飒爽,银鬃马像旋风一样的飞奔起来,踏起一阵赤黄的尘土,弥漫在空气中,久久不能散去。“天成,等着为师来救你了” 银鬃马竭尽全力地跑到七梁山山脚的时候,两腿一软,跌倒在田埂上,木须流把它扶好,它跪坐在干枯的麦田里,低下头去,缓缓地吃着边上的散麦穗。 木须流轻轻地拍了拍银鬃马的鬃毛,嘱咐道:“等我们回来接你,见到逃窜的山贼,就跑开躲起来,知道吗?” 然后,他把灰布包袱挂在身上,提起玄铁佩剑,在雨后略微有些湿润的田埂上飞快地跑起来,就像一只异常灵敏的蜻蜓在湖面上点水。 大化寺门口的楠木牌匾都被钝器砸断,碎片七零八落地掉在地上。 寺墙之内,安静得像一座死坟,什么声音都没有。难道山贼们已经撤了? 木须流小心翼翼地踏进一道又一道的寺院木门槛,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一些男女老少的尸体,没有一个活着的。木须流灰布包袱突然松掉了,从他身上掉下来,散落出一副卷起来的画轴,一块方形的男用白头巾,和一些散碎银子。 木须流拾起了自己的杂物,站起身来,继续往里走,最后来到大殿门口。 木须流忽然注意大殿门口,在他脚下的石阶梯上,躺着一个穿着粉桃色长纱裙的年轻女人,似乎还有均匀的呼吸。从背后看,女子窈窕瘦削的身材,让他想起了从前的雨柔,她也喜欢穿粉桃色的衣裙。 木须流并没有翻动或者唤醒年轻女子。如果山贼已经撤退了,这女子也就基本算是安全了,只等她慢慢醒来就好了。 木须流敏锐地感觉到四周有一丝丝寒凉的杀气,就隐藏在大殿正门口的那几根红漆梁柱背后,时隐时现,那绝对不是山贼的气息。 木须流右手轻轻地滑到剑鞘上,手指依次按在剑柄上。 一条血红色的长纱巾像帘子一样,从木须流的身后飞射出来,木须流一弯腰躲过了,先前那粉裙女子已经站在木须流的正对面了,她年轻漂亮c看起来充满了朝气,一袭桃粉色的长纱裙在秋日和煦的阳光与微风下轻盈地飘舞着。她轻轻抬起纤细的手臂,把被秋风吹落的面纱牵起来,别到耳后,蒙住清丽的容颜。 木须流定定地站在那里,看着这女子的一颦一笑。好像时光忽然就回到了从前,回到了雨柔和他在一起的时候,雪白的梨花悠然飘落凡尘,世间最美好的一段时光,木须流人生中最美好的一段年华。 一只铁蒺藜缓缓地从大殿里朝着木须流飞过来,木须流只是稍稍拂袖就把它挡到了地上。 一只黄色的柳木棺材则从寺庙的另外一个角落飞了出来,稳稳当当地落在了年轻女子的身旁,竖立起来,棺材盖子被年轻女子用手轻轻一拨,就滑开了。里面直直地绑着一个年轻男子,正是木须流的徒儿羽凤天成,他面色略微苍白,却不乏血色,看样子只是昏过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三章 木须流(2) 木须流像棵青松一样,挺立在原地,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盯着那年轻女子看。 “怎么办才好呢?”女子娇嗲的声音在微凉的空气中颤动。 木须流没有理睬她,但眼睛却一刻也也没有离开她。 女子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木须流,又看了一遍被绑在柳木棺材里的羽凤天成,看得木须流浑身不舒服。“到底是要成熟勇猛的谦谦君子好呢?还是要这天真浪漫的翩翩少年呢?” “你们把天成怎么了?”木须流厉声质问。 “也没怎么样?!我新发现了一个山洞,里面设置了一张上好的实木沙发,可惜还差一件东西。”女子眼里流露出暧昧不清的神色。 “什么东西?”木须流不懂这个女子想说什么。 “我想在那张实木沙发上蒙上一层皮,牛皮太硬,羊皮太软,唯独这人皮恰到好处可我不知道应该用你的皮?还是用你徒弟的皮?”那女子侧着脸,看着木须流微微地笑,就好像她口中所说的事情,不过是最普通,最正常的事情。 “妖孽,竟敢口出狂言”木须流抽出剑鞘里的玄铁剑,冲了过去。 “木掌门,请留步。”女子做出小家碧玉行礼的样子。然后,一侧身,一双五只涂了黑色又长又锐利的指甲壳已经浅浅地嵌在了羽凤天成脖子表面的皮肉里,她的另外一只手就像一只波斯猫的爪子在弹古琴似的,在羽凤天成的脖子上轻轻地撩拨:“就算你不愿意,也用不着如此冲动。我用他来蒙我的沙发就可以了。” “你到底要的是什么?”木须流的剑在距离女子一米的地方停住了,他恢复了直立的姿势,玄铁剑也垂了下来。 “没什么,我就想看一看,天下第一的剑客到底有多厉害?”女子看着他笑了笑,那笑容中带着魅惑。她轻轻地扯掉自己外面的纱裙,在木须流面前露出她如雪一般白皙的肩膀,里面的丝绸还在一点一点地往下滑,“想看一看,他是不是如天下人所传闻的那样怪异,是个在女人面前坐怀不乱,却只喜欢养小孩的男人。” 木须流看着她,一动也没有动。 “过来啊!靠近一点,看看我身上被山贼划破的伤口。”那年轻女人越发的风骚起来,她如瀑布一般又黑又亮的齐腰长发在秋风中,微微拂起,就像寺院里那些大树的枝叶在摆动。 年轻女人的嘴角突然向上微微扬起,像是快要露出一个笑容,却又马上变成了一种不被人理解的忧伤样子。 木须流呆呆地看着她的脸,那表情就像十几年前,花雨柔离开他时,最后回眸望他一眼的那种表情,忧伤而令人回味。 “天下第一剑客人人都说是一个铁铮铮的男子汉”那年轻女子忽然上前几步,像一滩软泥一样,扑倒在木须流的怀抱之中。 木须流大吃了一惊,往后退了两步。 年轻女子就像爬在树叶上的大青虫一样,死死地黏住木须流不放。 装着羽凤天成的柳木棺材,忽然间就盖起盖子来了,被几根小拇指那么粗的丝绳拉住。在大化寺的庭院里四处乱跑,看起来就像法师在作法一样,混乱不堪。 先前有杀气的红柱子后面,唰唰唰地杀出十几个用黑布蒙着脸的杀手来,他们果然不是山贼。武功要比山贼好上许多倍! 木须流被女子缠住了,女子嗲嗲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我不小心撞到了你锋利的剑刃上,流血了。我要木掌门你学会怜香惜玉” 木须流一抬头,十几个蒙面杀手的刀剑就像闪电一样,朝着这娇弱女子的后背刺过来,他想要把她甩开,她却用柔软的手臂缠住了他,用雨柔离开他时的那种眼神,楚楚可怜地看着他。 木须流见躲不过着十几道银光闪闪的利剑了,便急中生智,顺脚踢起一具躺在寺院中间男人尸体,挡在了女子的后背处。赢得了片刻的时光,才抱着这女子,顺着正中的那棵槐桑树爬了上去,“别再闹了。不管你从哪里来,就回到哪里去” 木须流的话还没有说完,怀中女子光亮的铜匕首已经深深地插在了他的腹部,木须流疼得松开了手,女子像一片秋天的树叶一样缓缓地坠落下去,然后,稳稳地站在地上,仰头看着木须流笑了起来。“江湖传闻原来也并不属实,不近女色的木掌门,竟然为了小女子而受了伤,流了血,中了毒” “你你这个忘恩负义的”木须流也不知道该如何继续骂下去了,他这一辈子,还从来没有骂过女人呢! 此刻,他把那柄铜匕首狠狠地拔了出来,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像受伤的野兽一样的嚎叫声,他低头看,铜匕首上果然是有毒的,他腹部流出来的血是乌黑的。 “给我上”女子重新捋好自己的衣物,收起了原先裸露在外的肩膀。 木须流此刻才明白了,他们原来是一伙儿的,刚才那不过是苦肉计。 女子抓住了柳木棺材,把棺盖打开,再一次用她那双染黑的指甲扣住羽凤天成的咽喉。“既然用不了老的,就用小的吧!” 木须流用自己的玄铁剑,杵在槐桑树的树枝上,勉勉强强地站了起来,愤怒像一团火焰在他胸中熊熊燃烧。 木须流突然感觉到一阵眩晕,他眼前的世界渐渐变得模糊不清,只剩下那一口黄褐色的柳木棺材。他的血液缓缓倒流,冲进了头脑之中,他甚至看到了深红色的秋蝉从他面前振翅飞过。时间还早,他一抬头,却看见了天上挂着一轮鲜红的血月。他低头往树下望过去,那年轻女子,还有寺庙里的一草一木全部都变成了血红色的。 木须流突然意识到了,是他的眼睛在出血,不是其他任何东西。他用左手,轻轻地擦了一擦眼角,一滴鲜红的血液黏在他左手的手背上,就像一朵刚刚开始盛放的莲花一样,慢慢散开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三章 木须流(3) 木须流听到一阵呼啸的风声,他转头回去看,忽然发现自己身后出现了几团橙红色的火焰,一只火蟾蜍只火凤凰只火麒麟,还有一只火龙。火焰就从他剑上出去的,与其说是火焰,不如说是一股橙红色的真气更为贴切。 先前的十几个蒙面杀手,此刻正在手忙脚乱地应付这四只火兽。火凤凰的翅膀扑哧扑哧地扇动着,其中两个蒙面杀手,因为受不了气流的强力而从树枝上摔落下去,就像市集里搬运工丢米袋一样,米袋重重地摔在地上,摔得两人嗷嗷直叫。 木须流心里一震,猛然明白过来,他在不经意间招出了传说中的剑魂。 直到此刻,他才恍然醒悟,‘气c剑c体合一’真正的意义所在。 眼见那些蒙面人一个一个地被剑魂的四只火兽撕咬打败,他们就像一些枯柴棍一样,哗啦哗啦地落到地上,每一个人身上都是被大火烧伤的痕迹。 木须流抬头看了一眼柳木棺材,羽凤天成还好好地站在里面。 从大化寺正殿里猛地飞出一个人拿着扫帚的和尚来,他脸上带着火红的神佛面具,他轻功了得,暗器功夫也是出神入化,他用手轻轻一拂那把寻常无奇的扫帚,扫帚上的那些干树枝就像无数根飞针一样,扎在羽凤天成肩膀和脖子之间的空处。 那和尚似乎并不想要杀死羽凤天成。 戴神佛面具的和尚和年轻美貌的女子,他们到底要的是什么? 木须流的耳边忽然又响起了师父的话:“有朝一日,剑魂出,剑道门灭。”以前,他一直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从一开始,他们的目标就不是天成,而是他自己——木须流。什么会知天命的面具和尚,还有雨柔的信,他早就应该想到:雨柔既然十几年都未搭理过他,又怎么会突然一时兴起,要和他共赴黄泉呢? 木须流忽然意识到自己中了别人的圈套。 他们要的是把他逼到绝路上,迫不得已地招出剑魂。 他们已经达到目的了。 他们有可能拿天成的生命来威胁他。 木须流试图用意志力去控制剑魂的走向,可这是他第一次招出剑魂来。他们就像一队散兵游勇,根本就不听他的使唤。木须流挥舞着玄铁剑,朝着戴神佛面具的和尚冲过去,他不相信这世界上还有人能打败天下第一剑客。可他忘记了,他现在身中剧毒,又中了女子的匕首,污血像条小溪一样从他腹部潺潺地流下来,落在木须流的大腿上,滴在他奔跑的路上,拖了一地的血迹。 刹那间,一条淡粉色的丝带飞过来,缠住了木须流的小腿肚子,女子一扯,木须流竟然被她定住了,动荡不得。“你越是动作猛烈,就越早见阎王爷。还是悠着点儿吧!” 带神佛面具的和尚正面看着木须流,冷冷地笑了几声:“天下第一剑客不过如此而已。过不了女人关,也过不了毒这一关。看样子,只是浪得虚名。” 木须流招出来的火龙和火凤凰,瞬间龙腾凤翔,一起冲过来,护在木须流的身前。火麒麟则用硕大的尾巴把那根细细的丝带融化了,粉色的丝带很快就变成黑色的灰烬随着秋风飘走了。 就在女人的脸变得像天空一样苍白之前,火龙c火凤凰c火麒麟和火蟾蜍都突然颜色变淡了,渐渐地只剩下淡淡的气息留在空中,秋风一吹,就好像它们从未来过一样。剑魂就这样偃旗息鼓了,消失在木须流的眼前,他的保护神,他的屏障忽然之间都没有了。 木须流知道是自己的气力耗尽,看样子今天只能奋死一拼了,他偷偷地瞟了一眼羽凤天成,伤感涌上心头,不知道就算拼上性命,能不能救自己这个徒儿一命? 羽凤天成其实就是木须流他自己的孩子,他养了天成十几年,凡事亲力亲为,天成小时候在他脖子上尿尿,把他一身长衫都尿湿了的情景,仍然沥沥在目,恍如昨日。 到底应该用什么样的策略,才能打败眼前的这对狗男女? 背后传来一阵踩踏砖块的声音。木须流抬着玄铁剑,本能地往回一挥,护住自己。却听到一阵轻柔熟悉的声音:“须流兄,舍弟来了。” 茶之门掌门风落荷像下凡的仙人一样,依旧是一袭飘逸轻盈的白色长衫,敏捷地飞冲到木须流身前,悠悠地说道:“江湖第一美人,竟敢随意露面,招摇过市,也不怕被当今圣上看见了,重新抓回去做贵妃” “她就是失踪的贵妃龙雪姬?”木须流忽然问。 风落荷没有回答,只是笑了一笑,微微点了点头。“她旁边这位又是谁?不敢以真面目示人,须流兄,难道也是我们认识的老熟人?” 龙雪姬朝着面具和尚点了点头,两人像一阵旋风一样,头也不回地就撤离了。 独独留下装着羽凤天成的柳木棺材。 风落荷也不嫌木须流全身都是污渍和血迹,伸出他洁白飘逸的手袖,扶住了颤颤巍巍地木须流。木须流一瘸一拐地勉强走到柳木棺材那里,把羽凤天成松绑放出来。 “从此江湖不会再太平了。”木须流试图把羽凤天成背到背上。 “我来吧!须流兄,今日就由舍弟陪你们回剑道门吧!一路上可以护你们师徒周全。”风落荷把头撇朝一边,看着大化寺的残垣断瓦,他那白皙俊美的脸上泛起了淡淡的红润,正如此时天边的最后一抹霞光一样柔和。 “也好!你只是说了两句话,就击退了敌人。真是了不起啊!”木须流擦了擦脸上的血渍,看着风落荷傻傻地笑了笑。“早知道你有这种本领,为兄也用不着拼了老命地和他们打!” “舍弟听门派里的弟子来回报七梁山大化寺出了山贼流寇了,舍弟就放下门派杂事,直接赶过来了,幸好,还不是太晚。”风落荷从木须流手中接过羽凤天成,背在他自己瘦削的背上,一步一步地扶着木须流往前走。 “不过,我还真没看出来,刚才那女子就是濮阳珊的母亲不过,经你一说,我回忆起来,的确觉得母女是有七分相像。那龙雪姬本来是圣城神之门龙轩云的独生女,不知怎么会堕落到这种地步”木须流摇了摇头。 “贪欲人最怕的就是有了自己无法承受的贪欲。”风落荷淡淡地说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四章 梨落 “掌门,你真的已经决定好了吗?”乐之门管家王叔站在梨落的书房门口问。 “我古琴上的断弦续好了吗?”梨落没有回答王叔的问题,依旧低头在看一张地图册。 “已经续好了。可是,莞儿以后怎么办?谁来照顾她?”王叔拿出杀手锏。 “莞儿,她像小师妹一样机灵聪慧,况且,她已经十六岁了,该教的我已经教给她了,剩下的东西得她自己去领悟了。王叔,麻烦你帮我把古琴拿来。”梨落的手指头在地图册上画来画去。 “掌门,若是找不到机会就先回来!不要太勉强了,到时候,别白白送了自己的性命!”王叔叮嘱。 “嗯,我知道了。”梨落微微点头,在桌子上铺了一张宣纸,拿起挂在旁边笔架上挂着的狼毫笔,写了五个龙飞凤舞的草书:‘人各有天命!’ 梨落背起他的古琴,找到正在海边玩耍的梨莞儿。“莞儿,为父要出海办点儿事。” 梨莞儿坐在一块竹子扎成的浮板上,让四只会游水的灰褐色的大狗拉着竹筏在水里闹呢!“爹爹,是去采购祭祀用品吗?你要尽快回来啊!再过两天就是母亲的忌日了。别耽搁了。” 梨落没有回答,只是朝着女儿微微笑了笑,又抬起手臂挥了挥手。 他独自一个人背着古琴,乘船顺着风浪,出了琴声湾。 梨落在港口东岩镇的驿站坐了马车,直接去了央城。一股热血涌进他的头脑里,他额头两侧太阳穴上的青筋都像绳子一样鼓起来了。他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五个字:杀了濮其墨。 央城已经入秋,清晨的霜冻让人瑟瑟发抖。马车进了驿站,缓缓地停了下来。 梨落从马车里钻出来,脚才刚刚踏到地面,竟然远远地就看见了微服私访的濮其墨,他心跳加速,就像正在狂奔的马匹又挨了几鞭子,这大概是刺杀皇帝最好的机会。 梨落很想要加快脚步,冲上去,三下两下了断了这个狗皇帝的命,但梨落不知道自己在犹豫什么?错过了这次机会,下次再想要杀掉濮其墨,就没这么容易了。 梨落低着头,把自己的竹编斗笠微微拉低了一些,尽量遮住了脸。 他找了一处离濮其墨小酒馆,挨着门窗找了个位子坐下来。梨落把自己宝贵的古琴摆在木桌子上,一路走来,他发现自己双手都冻僵了,简直连拨琴都有困难。“小二哥,给我来一壶温过的白酒c三两卤牛肉碟白灼秋葵加蘸水。” “对不起,客官。秋葵卖完了。”店小二肩膀上挂着一条不干不净的毛巾,热情地答道。 “那就来份金钩白菜,再加一碗白糯米饭。”梨落用手比划了一下装米饭的碗需要多大。 “客官,温过的白酒来了。”店小二帮梨落斟好一杯酒。 梨落没有动小酒杯,直接抬起白瓷酒壶,咕咚咕咚灌了几口下去,脸上顿时就上了酒劲,泛起了隐隐的红光。 梨落循着窗栏往外望,看见濮其墨正招呼身边伪装过了的侍卫们掏出身上的散碎银子,然后,把那些碎银子分发给了跪在石墙边的一排衣衫褴褛的流民和乞丐,其中有老人c有妇女,也有孩子。 他们显然不知道濮其墨是谁,但他们整整齐齐地排成一行,跪在濮其墨面前感恩戴德,痛哭流涕,说他是个大好人,谢他救了他们的命。 梨落的手指渐渐地暖和起来,他那双灵巧的手却又像两只冰雕一样,定在了古琴之上,硬是没有能拨动那几根他再熟悉不过的琴弦 他梨落这辈子只杀过十恶不赦c大奸大恶之徒,这濮其墨虽和他有不共戴天的私仇,但他却也基本算得上是一个忧国忧民的好皇帝,他在位期间民生得到极大的改善,饥民c流寇人数大大减少,盗匪c山贼据说也剿灭了许多,整个国家处于一种国泰民安的状态。 至少,濮其墨在治理国家方面,比他父亲要强许多。 梨落一边想,一边大口喝白酒,把剩下的酒都灌进肚里。 突然,一小队皇宫里的侍卫骑着快马冲了出来,在濮其墨的面前停了下来。凑着濮其墨的耳朵小声地说了些什么,梨落就算使上全部的内力也听不清楚。 他看见濮其墨纵身一跃,跳上一头高头大马。在马前开道的侍卫朝着路人高声喊道:“茴香之镇军情告急!闲人避让!” 茴香之镇?!梨落重重地把酒壶放在桌子上,把隔壁桌子正在吃饭的人吓了一大跳。“小二,最近这里发生什么事情?” “客官,这里倒是没什么了不起的事情。但是,在铸剑山国和沁心国交界处一座叫七梁山的地方,有一间寺庙名叫大化寺。天下第一剑客,木须流,对了,你不会连木须流的名头都没有听过吧?” “听过。”梨落缓缓地点了点头,一说起木须流的名字,他就想起了那个和他年纪相仿,拥有一身古铜色皮肤的高壮男子,想起了木须流脸上那两道英武的剑眉,想起了他行云流水一般娴熟的剑法。不过,他们已经许多年没有见过面了。 “那就行了。剑道门的掌门木须流在大化寺招出了剑魂,现在到处都在传闻,剑魂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有人说是龙凤,有人说是老虎和狗熊众说纷纭。”店小二用肩膀上的毛巾擦了擦快要留下来的鼻涕,继续唾沫横飞地说:“不管是什么?总之,不知道为什么?木须流招出了剑魂。这件事情才是江湖的头等大事。” “招出剑魂有什么了不起的?”梨落低头用筷子往嘴里划了一口白糯米饭。 “这你就不懂了。这几天,住在附近的说书先生经常来我们酒馆里说书,看说曹操,曹操就到。你耐心等一等吧!他应该马上就开始了。”店小二指了指背着一个木书箱的瘦削小老头,花白的眉毛c严肃的山羊胡,看样子他已经有六七十岁了。 “马瘦毛长蹄子肥,儿子偷爹不算贼,瞎大爷娶个瞎大奶奶,俩人过了多半辈子,谁也没见过谁!”说书先生站在了酒馆上二楼的楼梯口上,干枯的老手上拿了一副惊堂木,灵活地敲打起来。“话说那日在七梁山的大化寺,木须流为救爱徒羽凤天成,招出了天下无敌的剑魂,一时间龙腾虎跃,火光四射,剑魂把敌人一扫而尽。就连戴面具的假和尚湛寂也被打了个落花流水,丢盔弃甲,像只过街老鼠一样逃窜走了。不过,大事不妙,传说剑魂一出,可以使人长生不老的生命之春就要现世,生灵涂炭c草菅人命茶之门的一种秘方茶c乐之门的日月精华露c神之门的圣女处子血,加上剑魂长生不老不再是梦,触手可及” 最后,梨落缓缓地收起了古琴,右手拿起了两只木筷子,夹了一片温热的卤牛肉,送到嘴里,狠狠地嚼了起来,就好像那一碟热气腾腾的卤牛肉就是从濮其墨身上割下来现做的。 日月精华露,长生不老,濮其墨他休想得到!梨落恨不得现在就快马加鞭追上去,把濮其墨杀掉,但刚才他喝酒犹豫的短短时间内,就已经错过了最好的时机。 干脆等到那狗皇帝从茴香之镇回来时,再找机会杀了他。 酒肉吃尽喝尽之后,梨落背起他的古琴,要了一间客房,看到发黄的床铺那一秒钟,他暂时松了一口气,两只眼皮马上就开始打架,人一横,就躺倒在散发着浓烈男人脚臭的床铺上。等他醒来,又要了一壶白酒带在路上喝,慢慢地才往驿站走。 回到乐之门的海岸边,梨落摇摇晃晃地往前走,路过小师妹的衣冠塚时,他看见那坟头上插满了大朵大朵的白菊花,石碑前放了许多海棠酥c云片糕和豌豆黄。才忽然想起来,小师妹的忌日昨天刚刚过了。 “掌门,你总算是回来了!”管家王叔远远地就一路跑,一路大声喊。 “嗯?!怎么了?”梨落脸仍旧是红扑扑的,半醉半醒,酒劲还未完全散去。 “昨天夜里,大小姐偷了一艘船,自己驾船溜出去玩了。”王叔的眼泪都要急出来了。 “什么?!”梨落剩下的一点儿酒劲,一下子就被吓醒了。“莞儿偷溜出去玩了?!派人出去找了吗?” “找过了,附近都没有。兴许是去了海岸附近的那些港口了。鱼贩子c虾贩子还有从异域来的那些个杂货商人,尽卖些新奇玩意儿,肯定会让大小姐眼花缭乱c流连忘返的。” “那么多港口,她会去哪一个呢?!继续找!” “是。不过,大小姐很小就会操船掌舵了。在海上航行,应该不会有危险。掌门不必太担心了!”王叔安慰梨落。 “也是”梨落脑子里忽然闪现了一个想法:既然莞儿失踪了。那么,暂不履行濮阳涵和莞儿的婚约,也就有了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了。让莞儿一个人在江湖上四处闯荡,总比随随便便就成了别人的后宫妃子,成了皇子的玩物要好。 “别找了!把派出去的人都叫回来。随她去吧!准备一些鲜花c纸钱c香烛和糕点送过来,我要在小师妹的坟前拜一拜。为了莞儿,连小师妹的忌日都错过了。”梨落顺势坐在了白晓兰的衣冠冢旁边的土包上,抬起手上还拿着的空酒瓶,把最后几滴白酒倒进嘴里,一双红红的眼睛静静地盯着远处平静的海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五章 燕飞 沁心国茶之门山脚下的一个隐秘的山林里,两个满脸是泥渍的十七八岁少年查看四下无人,偷偷摸摸地伏在他们新发现的一处被密密麻麻的藤蔓所遮蔽的入口,揭开不起眼的黄绿色的藤蔓帘子。 是一个往下延伸的土坑,燕飞和庞虎要猫腰往前爬行,狭窄漆黑的矮通道一直延续了大约六七丈远那么远,最终才到了一间方顶白墙的小屋。原本白色的石灰墙上长了一串一串的小蘑菇,还有深绿色的青苔。屋子有里间,推开用短木条拼接起来的小木门,咯吱作响。 燕飞看到里间简陋的床板上躺着一个人,说是个人,样子却极为古怪,就像穿了一层灰色的象皮在身上,身上并不像普通人那样皮肤光滑。脸上浮肿,甚至有些淤青发肿,燕飞根据在茶之门所学,判断此人是中了某种盅毒,但具体是什么,他得回家去问三师姐阿盅才知道。 燕飞还没有反应过来,身边的庞虎扑腾一下,就跪在了床前面。“娘娘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燕飞仔细一看,床上的人虽然脸变了形,但勉强还能认得出来,就是庞虎他娘王氏,当年和自己的母亲刘氏一起失踪掉的女人。燕飞的心忽然收紧了一下,他的目光四处搜索,却没有看到刘氏的影踪。“我娘呢?” “不知道。”庞虎伸手轻轻地抚摸了他娘淤青发紫的脸庞,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庞虎,我们走。我们找大师兄他们来帮忙?”燕飞知道只要庞虎的他娘的清醒过来,能说话了,他们就知道刘氏在哪里了。 “嗯”庞虎一边哭,一边缓缓地站起来。 两人爬出洞口之后,庞虎一屁股坐在土堆上,“飞哥,你去喊人,我在这里守着。我怕万一有什么野狼c狐狸之类的爬进去,还是你去吧!我等你们!” “也行!”燕飞点了点头,解下绑在腰间的虎纹短刀,连羊皮刀鞘一起扔给庞虎。“我很快就回来!” 燕飞沿着树林一路小跑,忽然看见前面的一块棕黄色的大岩石上,坐着着一个抱着脚的少女,穿着一身白色丝绸长裙,裙摆在风中微微荡漾,就像一朵白色正在盛开的大丽花。她蓦然回首,脸上溲溲地落下两行泪水。 燕飞停下了脚步,仔细地看了濮阳珊一遍。“阿四?!你不是早就回家了吗?果真是大富人家的小姐吗?” “飞哥哥,遇到你真是太好了。我和家人一起出来踏青,却因为看到几只荧光蓝色的凤尾蝶,而一路追逐。迷失了方向,刚才又被石头绊倒了,崴了脚踝。”濮阳珊娇嗲地说道,她用自己白净的手袖擦了擦眼泪。 “干脆你到茶之门里坐一坐。也许,你的家人会到门派里找你呢?”燕飞看到濮阳珊,忽然觉得很高兴,一扫先前看到庞虎母亲王氏时心里产生的阴霾。 “多谢飞哥哥,一别就将近十年!你你还是别来无恙。”濮阳珊白皙细嫩的脸忽然就红了,心里就像吃了宫廷燕窝一样甜滋滋的。 “阿四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大大咧咧的,怎么会崴到脚了呢?”燕飞伸出食指,轻轻地在濮阳珊高挺的鼻子上轻轻地刮了一下。 濮阳珊把头低下去,不好意思地看着自己一双沾了泥的金丝绣花鞋,绣花鞋上绣了一只金凤凰和一个精细的‘御’字,她赶紧把自己脚藏在裙摆之下。 “上来,我背你走!”燕飞背对着濮阳珊蹲了下来。 濮阳珊的脸顿时就变成了一锅又红又辣的火锅底料。她缓缓地爬上燕飞的后背,兴奋c喜欢加上紧张的各种感觉让她几乎窒息了,她不敢说话,生怕一说话就泄露了自己的心事。 燕飞后背上的汗水浸湿了濮阳珊的衣裙,两人紧紧的贴在一起,燕飞浑然不觉。濮阳珊觉得内心莫名的激动,就像大海里的潮水不断翻滚一样。她伸出手袖轻轻地拭擦燕飞脖子后面一直往下滚的汗水。 “我们停下来歇息一会儿吧!”燕飞似乎也感觉到尴尬,毕竟他们已经不是七八岁的孩童了。 燕飞在附近的杏子树上,摘了一些橙黄色的杏子,兜在怀里,拿到濮阳珊面前,又用手袖擦了擦,递给濮阳珊。两人坐在树桩上,吃了一些酸杏子。 “这些年你过得好吗?”濮阳珊问。 “挺好的,师父很器重我。教会了我很多武功!”燕飞塞了一个杏子进嘴里,吧唧吧唧地开始吃。“你呢?阿四?对了,你原本的名字叫什么?” “飞哥哥,你叫我珊就可以了,珊瑚的珊。”濮阳珊看着燕飞笑。 “珊,这名字,女孩子气真重。”燕飞捡起一根小树枝,轻轻地拨弄地上的泥土和蚂蚁洞。 “因为我本来就是女孩子。”濮阳珊低着头,看着燕飞拨弄蚂蚁洞。 “庞虎要是也在就好了。”燕飞看了濮阳珊一眼,意味深长地说。 “庞虎笨笨的,我只要飞哥哥在就好了。”濮阳珊想拉住燕飞的手臂撒娇,却拉了个空。 因为燕飞突然想起了庞虎还在那里等着呢!赶紧站起身来,“我们得走了。你脚好些了吗?能走了吗?” “嗯!我感觉已经好了一些了。”濮阳珊眼睛飘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犹豫,随后,她点了点头。 初冬的风并不小,很快就把两人身上潮湿掉的衣物吹干了。 “走吧!”燕飞捡了一根又粗又长的枯木棍,让濮阳珊拉住一头,他自己拉住另外一头。就这样拉着一瘸一拐的濮阳珊,用了很长时间才回到门派里。 穿着浅灰色书生长衫的师父风落荷,此时正在庭院里浇花种药草,大师兄沙泽中提着一大箩筐山下捡来的牛粪,按师父的指示撒在播种得整整齐齐的花园里。 燕飞带着濮阳珊靠近师父和大师兄,一股臭不可闻的味道弥漫在花园里。 “师父。你看这是谁?阿四不,应该是珊,珊瑚的珊。”燕飞兴高采烈地把濮阳珊带到风落荷面前介绍。 “珊?!”风落荷微微地抬起他骄傲的下巴,漫不经心地瞄了一眼低着头不敢看他的濮阳珊,看见濮阳珊,风落荷就想起了龙雪姬,一丝淡淡的厌恶之意情不自禁地就流露出来了。 “师父,珊和家人在山上踏青,走失了。让她暂时在我们门派里等她的家人来接她,好吗?”燕飞的注意力全被大师兄沙泽中竹筐里的牛粪散发出来的浓郁臭味吸引了。 “是吗?我的傻徒儿,为师不知道竟然有人在冬天踏青的。花草树木都枯败了,还有什么青可踏?”风落荷轻轻地摘了一朵白色的罂粟花,递给燕飞。“拿着,这罂粟花表面上看着光鲜靓丽,结出来的果子却经常害人不浅。” “师父,没空赏花了。庞虎和我在山上发现了一个奇怪的山穴,下去以后,竟然有两间屋子。里面竟然躺着庞虎的母亲,但她似乎给人下了盅毒了全身就像大象的皮一样粗糙,脸上也淤青肿胀,我试过她了,还有脉息。”燕飞接过白色的罂粟花,在手中转了转花杆子。 “沙泽中,你叫上师兄弟几个,陪着你四师弟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风落荷轻轻地挥了挥衣袖。“这女孩子既然脚受伤了,就让她坐在这里陪为师在此谈论花草之事吧!” “是!师父。”燕飞带着大师兄沙泽中c二师兄华小陀和三师姐阿盅一起朝那个土穴飞奔过去。 土穴门口到处是乱七八糟的c被砍断的树藤碎枝,庞虎躺在离洞口不远的地方,看起来像是昏迷了。燕飞冲过去,把庞虎使劲摇醒了。“发生什么事了?” 庞虎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我刚才坐在这里,让人从脖子背后狠狠地劈了一掌,然后,就什么也不记得了。我娘我娘呢?” “我们快进去看看!”燕飞心想糟糕了,劈昏庞虎的人目标一定是庞虎她娘王氏。 果不其然,他们五人一起钻进去,发现躺在里间的王氏已经断了气。 空气中,留下一股奇怪的味道,就像燕飞苦苦回忆,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闻过这股香味。 费了好大的功夫,燕飞才想起来,很早以前,他和庞虎一起还未入茶之门以前,听阿四提到过的那个紫檀木箱子就是散发着几乎完全一样的奇怪香味。其实,他并不知道,这种香味其实是宫廷里常用的上等香料龙涎香。 燕飞深深地吸了几口气,将这种味道咽进喉咙里,刻在心里。有朝一日,他再闻到这种奇怪香味之时,也许,就是找回他娘亲刘氏的时候了。 燕飞觉得肯定是那伙山贼将王氏用作盅人,藏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但发现这地方已经暴露,害怕王氏说出他们的老巢在哪里。于是,就把庞虎砍昏了,杀王氏灭口。 庞虎跪在地上嚎啕大哭,五人想方设法地把王氏的尸体抬出洞外去。 大师兄沙泽中问庞虎:“就在附近葬了吧!” 庞虎哭得几乎背过气去了。燕飞问大师兄,“王氏身上的盅毒要先解掉,不然,就算下葬了,王氏的灵魂大概也得不到安息。” 深秋的树叶一片一片地往地上坠落,生命消逝,融入泥土,静静歇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六章 濮阳珊 微风徐徐,阳光明媚。 风落荷示意濮阳珊找个地方坐下来。“我那傻徒儿已经走了,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你崴着的脚好了吗?” 濮阳珊默默地点了点头,没有回答。 “你和你娘龙雪姬的那些下三滥的小伎俩,只能骗一骗须流兄和飞儿。在我面前半点儿作用也没有!你就省省力气吧!”风落荷淡淡地笑了笑。 濮阳珊没有回应,只是找了一处干净的石凳,拉住裙摆,坐了下来。 “濮其墨怎么舍得放你出来?”风落荷低头看着院子里,随风摇摆的大片罂粟花。 “我自己偷偷地跑出来玩的。”濮阳珊眼睛直直地盯着风落荷手上拿着的黑铁楸。 “哦,如果是这样,我奉劝你一句,及早回你的央城去。你知道我每一次看到你的时候,有一种什么感觉吗?”风落荷抬起头来,又看了濮阳珊一眼。 “不知道。”濮阳珊摇了摇头,似乎并不在意。 “那种感觉很难用言语描述出来,就像是看到生在垃圾堆里的一朵鲜花,吸收着肮脏的养份,虽然外表光鲜美丽,味道好像也很清香,却让人有一种莫名的厌恶,你就像一只藏在阴暗角落里的老鼠以偷鸡摸狗为生,见不得阳光,躲在黑暗中苟且偷生。”风落荷看着濮阳珊缓缓地说。 “你给我住口!你明明知道站在你面前的人是公主濮阳珊,还敢如此大胆出言不逊。”濮阳珊厉声喝止住风落荷。 “那么,你倒是告诉我。你来这里原本是为了做什么事情?最终又做了什么事情?”风落荷毫不在意,他那双比女人还要漂亮的丹凤眼,一秒钟也没有离开濮阳珊那双漆黑中掺杂着茫然的眼睛。 “风落荷,你不喜欢我,却不知道我也对你不但没有一丁点儿好感,还深深地憎恶着你。”濮阳珊一字一句地缓缓说道。 “知道,我怎么会不知道。我自然是记得你被须流兄抱上马背那一秒钟的眼神,那双像仿制水晶一样漂亮的眼睛里满是怨恨和不甘。”风落荷笑了笑,“可是,即便是被人憎恨,我也无所谓,爱恨情仇原本就是江湖中最常见的俗事。” “若不是你是飞哥哥最亲近的人,我早就”濮阳珊浅浅地叹了一口气。 “你早就怎么样了?濮其墨难道会肯听你的?我不相信。”风落荷轻轻地摇了摇头,“前些日子,我看到你母亲了” “母亲?”濮阳珊小声重复了一遍,‘母亲’这个词在她的脑海里代表的并不是温暖c慈爱或者接纳。相反,它代表的是冰冷c狠心和抛弃。“我不想听到任何与她有关的事情,她是死是活,和我没有半点瓜葛。” “罢了,罢了。如此说来,你眼神中那种令人恶心的东西,也算是可以被理解的。”风落荷的眼睛像是能够洞穿一切。 “父王让我向你宣密旨”濮阳珊小心翼翼地靠近风落荷。 “文书呢?”风落荷问。 “这是口谕。”濮阳珊摇了摇头。 “你可想好了?假传圣旨是死罪!”风落荷盯着濮阳珊,想看出个究竟来。 “茶之门掌门风落荷领旨,违抗圣旨也是死罪!”濮阳珊缓缓地说。 “我这就飞鸽传书给圣上!以证真伪!”风落荷想了想,放下手中的铁楸,拿起浇花壶,在一株青黄的幼苗上浇了些水。“来人,送只信鸽过来,顺便把笔墨纸砚也送过来。” “你和燕飞情同父子,是吗?”濮阳珊突然问风落荷。 “是。”风落荷不知道她此言何意,但还是微微点了点头。 “世人都道你是仙人下凡,白衣飘飘,仙风道骨,济世救国。你也许不在意世人的眼光,但有两个人你是在意的”濮阳珊顿了一顿,似笑非笑地说。 “什么意思?”风落荷愣住了。 “你的那个小秘密,天知地知你知我知。非要我点破不可吗?”濮阳珊朝着风落荷笑了笑,她眼睛扫了一眼送鸽子和笔墨纸砚过来的下人。 “够了!够了!”风落荷脸唰地一下就白了。“茶之门掌门风落荷领旨,谢主隆恩。” “风掌门,我要借用一下您的书房一下。还有一些具体的细节要准备。”濮阳珊站起身来,笑眯眯地看着风落荷,就像他们两人之间刚才什么不愉快也没有发生过。 风落荷不情愿地带着濮阳珊进了书房,风落荷照濮阳珊提出的要求,写了两封信,用剩饭米粒封好,然后拉开抽屉塞到了几本古籍的下面,压好了,关起抽屉。 濮阳珊点了点头:“一会儿,等飞哥哥回来,问起我。请您说我的家人已经找到我了,我跟着他们回去了。冬天也许不该踏青,但偶尔欣赏一下冬日的山景也不是说不过去,对吗?” 濮阳珊说完这些话,看了看风落荷铁青的脸色,像一只快乐地小猫一样,愉快地离开了茶之门。两个贴身侍卫正在山脚下等着她呢!他们应该已经完成了她交代的任务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七章 木须流(1) 冬天的雾气弥漫在铸剑山国的整座山上,一群漆黑的乌鸦站在树枝上,嘎嘎地叫个不停。羽凤天成和木须流一起坐在冒着白烟的青涎冰池里,增强体质。 “师父,洞壁上那些被磨花了的武功秘籍,还要找人刻上去吗?”羽凤天成问过木须流,为何把那些壁画磨花了,木须流总是一笑而过,并不愿多作解释。 “让为师考虑过了,下个月就找些工匠把它重新刻上,毕竟是剑道门历代武学的精华,毁在为师手上,似乎不太合适。天成,你觉得呢?”木须流今天有点儿一反常态地。 “可师父,如果让工匠把武功秘籍刻上去,他们不就知道了我们剑道门的秘籍了。”羽凤天成反而担心了。 “这个不必担心。为师找了很多互不相识的工匠,只要每个人负责不同的部分就可以了。而且,为师打算亲自监工,应该不会有何疏漏。”木须流看着徒弟笑了笑。“每一部分上面,你记得吗?都写了五行中的一种,或者金c或者木c或者水c或者火c或者土。” “师父,那是应该按照金木水火土的顺序练习吗?”羽凤天成小声地问。 “不,不对。”木须流看着徒弟笑了笑。 “难道是倒过来?土火水木金?”羽凤天成又问。 “错了,完全错了。那样乱练的话,会走火入魔的。”木须流伸出湿漉漉的大手,轻轻地拍了拍羽凤天成的头。 “那到底是应该怎么样练才对呢?不是正着练,也不是反着连。”羽凤天成满眼都是迷茫和不知所措。 “傻孩子,难道写在墙上的东西就一定要遵循吗?”木须流大笑起来。 “难道那五个字没有用吗?”羽凤天成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自然是有用的。”木须流笑了笑。“可以迷惑不该看到这壁画的人。顺序若是不对,轻则身体伤残,重则走火入魔,以致癫狂。我师为人宽厚c仁慈,故将武功传于我之时,嘱咐我,宁可把那些刻有武功秘籍的壁画尽毁,也不可留下害人。” “师父,那到底应该按怎么样的顺序来练呢?”羽凤天成问。“我可以知道吗?” 木须流爽朗地笑了几声,“按十二地支的时辰表来练,你把屋顶想象成一个圆形,子时从‘水’字下面的第一招式开始练,到丑时练‘木’字下面的第一个招式,然后,寅时再把两个招式穿插练习,合成一个新的招式。卯时练‘金’字下面的第一招,辰时练‘土’字下面的第一招。到了巳时,再将这两招合为一招”木须流把那些武功秘籍如何使用的方法从头到尾给羽凤天成讲了一遍。“记住了吗?” 羽凤天成一脸苦相:“记是记住了。但是,照这样下去,徒儿便不用睡觉了。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一天就这么十二个时辰。” “没错,可谁告诉你要在一天之内练完的呢?”木须流笑了笑。 “您的意思是说,我可以今天在子时练‘水’字下面的第一招式,然后,明天丑时接着练‘木’字下面的第一个招式。后天寅时再把前两天练的合二为一?” “孺子可教也。为师正是此意。”木须流温和地笑了笑,站起身来。“好吧!今日就点拨到这里。起来吧!冬日里,这青涎冰池里越发的冷了。” “是,师父。我去找玉山师兄他们切磋切磋。”羽凤天成也跟着木须流站了起来。 “为师准备去市集上买点东西。你可有什么想要的物件?”木须流一向宠爱这个徒弟,小的时候,给羽凤天成买拨浪鼓c小泥人c元宵节的走马灯,后来长大了就买铠甲c围棋和书籍等。反正,木须流每次出门逛街,总是忘不了羽凤天成。 “师父,我想吃发米糕了。”羽凤天成看着师父傻笑。 “这个容易。等为师回来,给你带上一些。”木须流点了点头,擦干身上,穿上了衣服,出了门派禁地。回到自己的卧室里,花雨柔的画像已经被重新挂在了墙壁上。木须流对画上美丽女子的思念,就像潮涨潮落一样般起伏不定。 经过了上次七梁山大化寺的事情,木须流意识到了自己心底的两个柔软脆弱之处。也许,不该那么脆弱。雨柔她也许并不在意,过了这么许多年,木须流对那段感情开始变得不那么自信了。他约她私奔c殉情,她都拒绝了,说是要守着家里的老父亲百年。 当年若不是她父亲百般阻挠,又以死相要挟。或许,他们的儿子现在都已经有天成那么大了。 窗外青葱的树木经过雨淋,散发出清新的芬芳,有点儿像松香味儿,又有点儿不像。 木须流换了一身干净的墨蓝色长衫,从墙角拿了一件蒲葵做成的蓑衣,戴上了棕丝编成的斗笠,这种阴暗的天气,好像连心情也会被带得低沉了。 他骑着马,来到市集上。市集上人不算多,稀稀拉拉地分散在两行店铺之中。 木须流买了一些皮具武具,又转到糕点店。 糕点店门可罗雀,几乎没有什么人,只有老板和老板娘坐在椅子上发呆,冬季的下雨天,连苍蝇没有一只可哄的。 木须流穿着戴着斗笠,穿着蓑衣,牵着马走过去:“老板要两斤发米糕。” “不好意思,发米糕早上卖完了。现在正在蒸着呢!蒸完,还得炒糕。得要一会儿时间呢!”老板娘站起来,笑脸相迎。 “那我在旁边的书画店里逛一逛,很快就回来,给我留两斤。”木须流笑了笑说道。 “没问题,大约要一刻钟左右。”老板娘连忙点头。 “一刻钟吗?好的。”木须流转身去了斜对面的一家书画店,里面放了各种名家的仿冒品。但说实话,若不是事先知道,他也鉴别不出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现在招出了剑魂,凡事就要更加谨慎小心了。 木须流看了一眼书店外面依旧在沥沥下着的小雨,忽然莫名的一阵伤感。该断不断,反受其乱。也许,他应该重新买一副字画,挂在卧室里,遮住雨柔的那副画像。 也许,只有这样,他才能忘记了雨柔,忘记了她娇弱的声音,忘记了她温和的笑容,忘记了曾经那些找不回来的记忆。 木须流看上了一副字,隶书所写:‘凤舞雪飞梨花寒’。 凤是羽凤天成,他期望羽凤天成成为一代剑圣。至于‘凤舞’之后的那几个字,更像是一种美妙的意境。圣城雪花飘飘,琴声湾却落得满地桃花可‘寒’呢?也许是因为‘雪’字,他忽然联想到了龙雪姬。而‘梨’字却让他想到了乐之门的掌门梨落。 木须流凝眸直视着这副字画,反反复复地看,越看越觉得有意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七章 木须流(2) “老板,这副字画我要了,麻烦你帮我把它包起来吧!”木须流指了指墙上的字画。 “您真是会识货的人哪!这幅画虽然不是出自什么名家大师之手,却是出自一个开了天眼的神人之手。”书画店老板笑了笑,一边用油布纸包装从墙上摘下来的字画。 “开了天眼的神人?”木须流微微摇了摇头,他脑子里情不自禁地就想到了七梁山大化寺里遇到的戴神佛面具和尚,无论如何他也不相信。 “实不相瞒,我亲眼看见他额头上有一道墨青的痕迹。我一开始还不相信,但后来,对方留下了这副画,说总有识货的人会看中的。临走前,他提到我父亲三年前去世,葬在一棵挂了两个鸟窝的青松之下。我跑回去看,果然那棵树上新建了两个鸟窝。你说奇不奇怪?我和他素不相识。”书店老板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 “也可能三年前,你父亲葬礼时,他见过你,你没有见过他罢了。”木须流微微一笑,不再说话,掏出银子来付了钱。 木须流牵着马,悠悠地往对面的糕点店走。脑子里突然想起了一件事,那戴面具的和尚到底是如何知道天成的身世的,那些陈年往事他只对天成一个人说过,甚至连门派里的那些徒弟也没说过。难道是天成自己说出去的?不过,当时还有卿玉山一家也是这件事情的知情人。 木须流穿过宽敞的方石街道,对面糕点店里依然没什么人,雨哗啦哗啦地下着,一个女子突然从后面窜出来,跑到糕点店的屋檐下面,用湿透了的手袖轻轻地拂去头上脸上的水滴,她的头发紧紧地沾在脸颊上,狼狈极了。 尽管如此,木须流还是呆呆地站在原地愣住了。 “雨柔”花雨柔就算化作灰烬,木须流也不会忘记了她的样子。只是,十几年不见,在这冷冷清清的雨天,竟然恰好就在这糕点店门口撞见了。事发突然,木须流竟然有点儿不知所措了。 女子听到木须流的声音,蓦然回首,她脸上满是雨渍,哗啦啦地往下流,就好像在流眼泪似的,她的声音很柔和,就像一匹柔软的绸缎:“须流” “雨柔”木须流竟然还是不知道说什么,他把斗笠推开,好让自己更好的呈现在花雨柔的眼前,瓢泼大雨将他的头发淋湿了,现在他也变得和她一样像只落汤鸡了。 木须流只是看着花雨柔傻傻地笑,好像忽然之间又回到了初次见面时,当他还是个年青力壮的愣头小伙子。他在山林里的树丛中练剑,她穿着简朴的白布裙背着采药草的篮子从他身旁经过,两人目光相对的那一瞬间,仿若千言万语从两人之中穿行而过。 时光好像忽然就倒流了。 “你来买米发糕吗?”花雨柔也朝着木须流微微地笑了,那笑容并不像从前一样自然:“听说你娶妻生子了?” “没有。雨柔十六年多前,我的确是捡到了一个婴孩。后来收他为徒,他的名字叫羽凤天成。”木须流停顿了片刻,又接着说:“雨柔,过了这么多年,难道你还不明白我的心意吗?当年分手的时候,我就已经告诉过你了:我木须流今生今世,非你不娶。” “须流”花雨柔眼眶里涌出一阵温热,“我还以为还以为你已经” “你还住在那间小木屋里吗?”木须流问。 “嗯。不如我们先到附近的茶馆里坐一坐吧!我全身都湿透了。”花雨柔抿着嘴,点头笑了起来。 木须流上前一步,伸出他宽厚的大手,掌心向天,缓缓道:“雨柔,如果这是天命,是缘分为什么我们还要违抗天意?” 花雨柔伸出她依旧纤长瘦弱的手掌,搭到木须流的手掌之上。两人携手共进,在到达最近一家小茶馆之前,空气中凝结着一种沉静的喜悦,就像一根点燃的礼炮爆发之前一样。 茶馆里一个人也没有,静得连一片茶叶掉到桌子上都听得见。 “无论你爹爹同意不同意,我都要娶你!”木须流喝了一口铁观音,看着花雨柔。他的手自始至终都拉着花雨柔的手。 “我爹爹在三年前就已经去世了。”花雨柔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那你为何不来找我?”木须流不解地看着花雨柔。 “我我”花雨柔摇了摇头,“我以为你已经娶妻生子了,心想你大概也不愿再被我打扰。” “雨柔,你真是太小看我木须流了。我木须流再怎么也是说话一言九鼎的男子汉!我说过非你不娶,便是非你不娶。”木须流摇了摇头。 “须流”花雨柔低下头去,她看起来比以前更成熟了一些,却不见得老。 “雨柔,我们马上就拜堂成亲”木须流眼睛里全是喜悦和兴奋。 “可我父亲说我们之间八字不合,一定会不幸的”花雨柔有点儿犹豫。 “和雨柔你在一起,就是我木须流这辈子最大的幸运。我不会觉得不幸的,我也不相信会算命的人。今天下雨,又有点儿太仓促。不如等我回去查一下黄历,找一个最近宜婚嫁的黄道吉日,从此,我们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木须流抓紧了华雨柔地手,眼睛也坚定地看着花雨柔,等待着她的回答。 “”花雨柔默默地点了点头。“须流,我们已经错过了太多的时光了。” “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不觉得晚。”木须流爽朗地笑了起来。“今日我就回门派去通知全天下我木须流要成亲了,邀请各路英雄来参加我们的婚事。操办拜堂成亲需要的各种物品,你觉得要不要让天成去操办?但那家伙练武还算勤快,其他事情就有点儿毛手毛脚的了,不然还是叫玉山去办?他做这些杂事一向手脚利落。雨柔,这些银子你拿着,找几个熟悉的女孩子,带你一起去置办凤冠霞帔等你用的东西。毕竟是一生一次的婚事,不要太节约了我要你看起来很美其实,也不用。你在我心中总是最美的无论穿什么,梳什么发髻都好” 花雨柔点了点头,羞涩地笑了笑。她的头轻轻地依偎在木须流的宽厚的肩膀上,完全就是一种小鸟依人的感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八章 梨莞儿(1) “江湖传闻:剑道门掌门,天下第一剑客,木须流木大侠过几天就要在铸剑山国拜堂成亲了。听说只要是去讨个喜庆的人都是受欢迎的。” “也就是说,平民百姓也都可以去凑一凑热闹了?” “应该是吧!东岩镇这里要到铸剑山国,还要好几天的行程。当然,有钱的人可以坐驿站的车马,一天半就可以到了。” “算了吧!凑这个热闹得花掉今年买种猪的钱。” “我很想看一看新娘子的样子。” “听说是药王花昆杰的二女儿花雨柔,当初十几年前这桩婚事被药王极力反对,甚至以死相挟。现在,药王去世三载。该尽的孝道也尽了,也该了却儿女自己的心愿了。” “那大概也是徐娘半老了吧?!” “这可不见得,传说药王花昆杰去世的时候,看起来只有四十来岁,其实已经有十岁了。他们大概有什么秘方可以延年益寿的吧!” 梨莞儿坐在东岩镇的一家小饭馆里,偶然听到剑道门掌门木须流要成亲的消息。她也想去凑凑热闹,看一看成亲,闹洞房是怎么回事儿?毕竟,自己家身处偏僻遥远的小岛之上,十几年也没见过一次拜堂成亲。 饭后,梨莞儿花了些银子,坐上了去铸剑山国的马车。因为考虑到成本问题,选了简约型马车,连个丝绒靠垫都没有,马车一路颠颠簸簸,差点把她吃下去的金玉满堂给颠出来了。她朝着马车外面干呕了两声,车上其他的乘客用异样的眼光看着她。 梨莞儿一向我行我素惯了,所以,并不是很在意别人的目光。 到了铸剑山国,梨莞儿才发现原来天气可以这么冷。她给自己在市集上买了一套浅蓝色的丝质外表c棉花填充的女侠披风,一双灰绿色的鹿皮靴子,这些东西一上身,她顿时觉得自己冻麻木了的身体活了过来。至于银子的话,等在剑道门见到了爹爹梨落再伸手要就行了。 往铸剑山上爬的人就像米粒周围聚集的蚂蚁一样多,陆陆续续地往铸剑山上的剑道门,人们说话的口音南腔北调。看样子和她差不多,都是从各个地方赶过来瞻仰江湖第一剑客木须流婚礼的。 梨莞儿曾经从爹爹梨落那里听说过,木须流乃一世英雄豪杰,世间无人能敌,无人能挡。那时候,她就想着有朝一日如果能出了琴声湾,她一定要去瞻仰一下江湖第一的木须流的容颜和剑法,她忽然意识到,剑魂肯定是看不到了,婚礼上根本就用不着招出剑魂来。梨莞儿不免心中有些遗憾。 剑道门如传说中的一样,立着高高的碑文和牌坊。上面三个金粉大字:剑道门。 梨莞儿感觉自己成了千万双筷子里面的一只,插在人堆里,别说看木须流了。就是看到任何一个剑道门的弟子都觉得困难。她被挤在最外围,像只被人翻了壳的乌龟一样,几乎动荡不得。 她回头一看山下还源源不断地有人往上爬,黑压压的一片片人流像波浪一样涌上来。别说上不去了,到时候,就是想下山也下不去。她回过头来,看到站在前面排队的人从行囊里拿出一个干面馍馍,啃了一口。“看什么看,不自带干粮是你傻了。” 说话的人一嘴青葱大蒜的味道像内力深厚的人一样,猛地把浓烈的气体喷了出来。 梨莞儿头一昏,脚一滑,差点儿从阶梯上摔下山去。 忽然,有一个和她年纪相仿的少年用手接住了她。他悄悄地凑在她耳朵边说:“嘘,走,我带你往侧面走,剑道门并非只有一个入口。” “哦。”梨莞儿点了点头,跟着这个满脸都是冷漠和傲慢的少年趁周围人不注意,一溜烟就跑到了山体的侧面,拨开杂草,有一条蜿蜒曲折的小路。 少年朝着梨莞儿努了努嘴:“去吧!沿着这条小路走,应该会发现上山的路。” “你呢?你不和我一起走吗?”梨莞儿觉得奇怪。 “不了,拜堂成亲这种事情有什么好看的?不过是凑热闹罢了。”说完,转身就走了。 “真是个奇怪的人。明明已经走到这里了。却又说:‘不过是凑热闹罢了’。”梨莞儿学着那少年高傲的口气重复了一遍他说的话。“既然如此,当初又何必千辛万苦地爬上这座山呢?” 梨莞儿照着少年说的,沿着杂草丛生的小路往上走,果然在一刻钟之后,到了剑道门的后门,她甚至看到了一块破旧的木牌子立在山间:门派重地,若非得到掌门允许,不得擅自闯入。 “乐之门就没有这种陈规陋俗。”梨莞儿对那块木牌子嗤之以鼻。 不过,那禁地里像是打算施工似的,洞口堆满了铁制的脚手架。 剑道门的后院里早已经是宾朋满座,看样子连后院的门槛都要被踏破了。不过,这里的情形比前门好多了。至少,还能自由行动。 梨莞儿抬头看了一眼院子里的大树,光溜溜的,一片叶子也不剩下,连天也是灰蒙蒙的,看样子真实的婚礼一点儿也不像书上画的那样喜庆。红色的大灯笼,红色的丝带挂在光秃秃的庭院里,很容易就看出这场婚礼是一个仓促的决定。 “请问,木掌门呢?”梨莞儿礼貌地问了旁边一个胖胖的穿着官府的宾客。 “哎哟,你这女娃娃怎么这么不识趣啊?问木掌门在哪里?这还用问吗?他肯定是在某处休息着,等着晚上”胖宾客露出一脸淫笑。 “晚上什么?”梨莞儿傻乎乎地问。 “晚上洞房花烛呗!”另外一个牙齿上沾着一小片青豆角的男宾客看着梨莞儿坏坏的笑。 “毕竟已经快要到了年过半百的年纪了。”胖宾客补充道。 梨莞儿快速离开这两个不正经的人。 穿过庭院的走道,梨莞儿看到了走廊屋檐下结起了一串一串的冰凌,在冬天微弱的日光下闪闪发光,就像一串一串漂亮的项链。 一个年轻的剑道门弟子手上抬着一盘荔枝与梨莞儿擦肩而过,他猛然地看了她一眼,而她也看了那个弟子一眼,梨莞儿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卡在胸口,说不出来。他 “天成,天成师父要的荔枝准备好了吗?”门廊那边,另外一个男子的声音传过来。 “好了,好了。马上就来。”少年目光依依不舍地看着梨莞儿,被第二次催促之后,才赶紧抬着果盘跑掉。 “天成?他是谁?”梨莞儿看着少年的背影自言自语道。 她跟着他,穿过了几道门廊,最终来到了正殿。 木须流穿着一身新郎官的衣服,遮不住他英岸魁梧的身材。他的佩剑依旧挂在身上,脸上都是激动的笑容,那种梨莞儿偶然在梨落的杂物堆里发现爹爹的某种宝贝才会有的激动笑容。 梨莞儿悄悄推测:木须流定是非常喜欢他要娶的女子,因为他脸上就像种了朵五彩缤纷的鲜花一样笑容灿烂。也许,新郎官都是这种神采奕奕的表情吧! 梨莞儿把目光从木须流身边转移开,她想找一找新娘子,找了半天没找到。终于想起来,结婚前三天,新郎和新娘就得要分开,暂时地互不相见了,这是风俗。为了赢得婚后幸福美满生活的风俗传统。 红纸剪成的喜字贴满了剑道门的每一道窗户,也许因为剑道门里全是男弟子,这些装饰看起来总觉得有点儿别扭。大堂里,大红色的桌布盖着桌子,五六张桌子上放满了各式各样的礼物。 梨莞儿找不到新娘子,就开始找爹爹梨落。梨落也找不到,她不知道梨落不愿出席这种场合,完全是因为她。因为害怕见到濮其墨,对方又提起儿女之间的婚约。 与其到时候翻脸,还不如干脆不要见面为好。 花雨柔戴着金红两色的凤冠霞帔,由其他人扶着,缓缓地走进来。 两人的父母都已经过世了,没有高堂。正殿里的黑漆桌子上供着剑道门历代祖师的牌位,加上药王花昆杰的牌位。 木须流接过花雨柔的手,扶着她跪到了拜天地的蒲团上面。铸剑山国市集上专职主持婚礼的百岁老人嘴里喊着:“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话音刚落,一只大红色的飞镖嗖地穿过木须流和花雨柔额头之间狭窄的缝隙,最后扎在了黑漆木桌的桌沿上。众人朝着发出飞镖的方向望过去,只有一伙正在抢喜糖的家伙,在互相打闹,根本就看不出来是谁发的飞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八章 梨莞儿(2) 木须流顺手抽出玄铁剑,一步跨到花雨柔身前,英武的身姿挡住了她。 梨莞儿心想,以后,等有一天她嫁人的时候,一定要嫁一个像木须流这样的大英雄,全身充满了男性的魅力。可梨莞儿转念一想,自己嫁人这件事情,完全是八字还没有一撇的事情。 梨莞儿扫视了四周一遍,发现除了梨落之外,沁心国茶之门的掌门风落荷没有来,皇帝濮其墨也没有来。 不过,她看到圣城神之门的掌门幽云子坐在轮椅上,却蒙了黑面纱。传说这位掌门幽云子年幼时面部和身体受过创伤,所以相貌奇丑无比c不愿示人。因为久坐轮椅之上,连双腿也肌肉微缩掉了,梨莞儿虽然没有见过幽云子,但此时看到他,立刻就认出来了——此人正是传说中神之门龙轩云的闭门弟子幽云子。 站在离幽云子不远的地方,站着先前接住她,建议她往侧山走的傲气少年。 梨莞儿刚好与对方目光相撞,梨莞儿惊得说不出话来。她光用嘴型隔空说:“拜堂成亲这种事情有什么好看的?不过是凑热闹罢了。” 对面的年轻人一愣,待明白了梨莞儿是讽刺他之后,原本略微苍白的脸上马上就泛起了红晕。然后,他从人群中退了出去。 梨莞儿刚想看看他去哪里了,却看到大约二三十个穿着黑衣蒙着面的人踩着人们的肩膀,提着圆圆弯刀,杀气腾腾地冲了进来。梨莞儿心道:果然,是来看热闹的。 “木须流,拿命来!”为首的黑衣蒙面人冲上来大喝一声,圆月弯刀直接就朝着木须流的面门上砍去。这种水平的刀技哪里是木须流的对手,光是玄铁剑的剑气就轻轻一挡,就将圆月弯刀震裂了,两道弯弯的铁片掉在地上,就像乞丐收集的破烂一样。 为首的黑衣人呆呆地站在原地,左手搓着右手被震麻的虎口,然后,朝后面挥了挥手:“兄弟们,上!今天不是木须流死,就是我们亡。” 二三十个人踏着众人的肩膀,冲了进来,把罩着红头巾的花雨柔和木须流团团地围住了。虽然,人数多,却不见得占优势。木须流浑身内力一鼓,上半身的新郎衣服全给撕破了,露出一身古铜色的强健肌肉来,他手上持着玄铁剑,脸上丝毫没有半点儿畏惧之色。“来吧!有多少就来多少?” “”二三十个人大气也不出一声,只是绕着木须流和花雨柔打转。大殿内的气氛顿时变得诡异极了,宾客们只是坐在一旁,像是在观赏第一剑客与蒙面人的打斗,却没有一个人出手帮忙的。 梨莞儿心想:应该是大家都觉得木须流不可能会输,才坐得稳如泰山。 二三十个人中的一个人首先发起了进攻,其他人也跟着杀了上去。木须流像一只灵活的鸟儿一样,飞上飞下,用玄铁剑和对方打斗,玄铁剑砍到圆月弯刀的时候,经常闪出一朵一朵灿烂的小火花。 圆月弯刀被砍断了第二把,掉落在地上,哐当作响。又被砍断了第三把,砍断了第四把 木须流就像切香蕉一样,一剑一个。 第十五把剑碎裂,第十六把第二十把那些丢了剑的人就像傻瓜一样,呆呆地站在圆圈附近,以手无寸铁的肉身保持防御和准备再次进攻的姿势。 木须流的剑气势不可挡,他甚至还没有招出剑魂,就已经把那些人打得落花流水了。切到第二十八个‘香蕉’的时候,宾朋满座的大殿里响起了掌声,梨莞儿注意到是由圣城神之门掌门幽云子带头鼓起的掌声。 这些噼里啪啦的掌声在梨莞儿的眼里看来就是因为正义占了上风而发出来的掌声,却不知道,她实在是涉世太浅。 前面被夺了兵器的那些人忽然拉开上衣,露出白色的里衬来,然后,手拉着手,朝着木须流和花雨柔的小圈子继续压缩靠近,圈子越压越小,他们甚至前后交错起来,就像一朵菊花的花瓣一样,似乎是为了容下更多的人。 其中一个人大喊了了一声:“爆” 梨莞儿心想不好了,她赶紧运气蹲下,身子背朝那些人。 一声惊雷巨响,那二十多个人竟然自爆了,外围的那一圈靠得最近的人,全部都倒下了。除了爆炸之外,还有些青白色的粉末像天女散花一样,哗啦哗啦地往天上撒。 梨莞儿离木须流和花雨柔有好大一段距离。她算是毫发无损,但也会忌惮这些青白色的粉末。据她推断,这些青白色粉末肯定是毒粉,她用丝巾捂住了嘴鼻,生怕吸入了毒粉。 梨莞儿看着花雨柔从身抽出一块巨大的红绸缎,做成一个红色的伞形的保护网,她不顾忌讳,一把把木须流拉到自己柔软的怀抱之中,用身体护在木须流的周围。看样子,这药王花昆杰的二女儿花雨柔也是练过武艺的人。她凭着一身内力,用红绸布挡住爆炸的外力,又用后绸布挡了那些青白色的毒粉。 过了许久,等毒粉散尽,花雨柔和木须流才从那红布下面出来。冬天的风渐渐刮了起来,掀起了花雨柔还顶在头上的红布,她那张清秀精致的脸庞在红布下面时隐时现,看起来只有二十几岁的样子,完全不像一个四十出头的人。 “雨柔你没事儿吧!”木须流把顶着红布的花雨柔轻轻地扶了起来,声如洪钟,朝着人群中大声喊道:“今天是我木须流和花雨柔大婚的日子。虽然,我并无任何兴致陪你们这些鼠辈玩闹。但有种的就出来,我陪你们玩到底。” “”人群中鸦雀无声,没有一个声音敢回应。 梨莞儿看见一队剑道门的弟子,小心翼翼地拿着撮箕扫帚,轻轻地扫掉地上的毒粉,又把受伤的人就地治疗。 药王花昆杰的女儿果然是不一般,很快就指挥那些弟子配出了解药,昏迷的众人服下那些解药,很快就清醒过来了。 “须流,我怕我怕你也吸进了这毒粉。你也先吃一点儿解药好了,以防万一。”花雨柔微微低着头,递给木须流一份解药。 “哦,好。”木须流打开纸包,一下就把粉末状的解药倒进嘴里,喝了一口白水吞下去。 就在说话间,人流渐渐撤去,凑热闹一旦有风险,谁也不敢再多呆了。人一走,这铸剑山上的剑道门庭院里,更觉得有一种萧瑟之气。 原先准备好的万人流水宴席,现在也用不着了。梨莞儿随便找了一张红木八仙桌坐下来,有个正在抠脚的粗犷男人坐在她对面,那股浓郁的味道,连猛烈的冬风都吹不散。梨莞儿默默地站起身来,换了一张桌子,从小就在温文儒雅的琴声湾长大的她,只是觉得此刻风景太过刺激。 “你也准备吃完婚宴,再回家?”还是那个傲气少年,坐在红木八仙桌的一方长凳上,看着梨莞儿问道。尽管他是坐着问的,但那种奇怪的威严,一直挂在他略微苍白而高傲的脸上。 “哦,是啊!不然,饿着肚子走,对不起自己。”梨莞儿伸手抓了一只蜜汁烤鸭腿,塞进嘴里,丝毫不顾忌形象地大吃了起来。 “你你在家里,也这么吃饭的吗?”少年问,他像是被吓着了。 “差不多吧!我们家的菜,比这里的好吃一百倍。在家,我恐怕吃得更快,更凶。也许,今天是我肚子饿了。”梨莞儿脸上沾了一小块沾蜜汁烤鸭的酱汁,看起来就像只小花猫一样。“对了,先前多谢了。” “不客气。”少年脸上露出一种迷惑不解的表情。 “你不吃吗?”梨莞儿也是一脸不解。“光是爬上铸剑山国的这座大山,我的体力就消耗了不少,再加上这大冬天,天寒地冻的,让人就像吃点儿热乎乎的东西。” “我不饿。”少年发现梨莞儿盯着他看,她像是要问:既然不吃干嘛坐在桌子面前?他又从容不迫地补充了一句:“哦,我腿有点儿酸了,所以找条长凳歇一歇。” “哦,既然如此,我就不客气了。”梨莞儿抄起另外一只蜜汁烤鸭腿就往嘴里塞,“实不相瞒,这味道还算可以,虽然不能给满分,但八十分是有的。” 少年拿起一双筷子来,把蜜汁烤鸭的一块皮翻了起来,又戳了一下肉:“在我看来,这色泽,皮子的酥脆程度,还有肉质都不怎么样?我最多给五六十分。” “你还真是挑剔得可以啊!”梨莞儿看了少年一眼,笑着摇了摇头。“我爹爹时常说我挑食若是见到了你,他恐怕要觉得自己三生有幸养了我这个不挑食的好女儿。” “哼”少年把脸转朝另外一面,不再看梨莞儿,像是生气了。 梨莞儿也不再说话,埋头吃菜,这些东西被对面那小子评论了一通以后,也不知道是不是菜凉了,梨莞儿放进嘴里,也觉得怪怪的,横竖不是滋味。“我知道了,你小小年纪,不会是好奇洞房花烛是什么样子?才在这里耐心等待。” “你才好奇洞房花烛呢!”少年忽然之间满脸通红,脸上布满了羞涩的愠怒。 “没错。我从来没有见过。”梨莞儿看了少年一眼,点了点头。“一切没有见过的东西对我来说,都很新鲜。” “你你你真的是女孩子吗?”少年的脸红得更厉害了。“身为女孩子应该遵从的三从四德呢?你爹爹都给你读些什么书?” “武功秘籍,四书五经,加上《道德经》c《左传》c《尚书》c《吕氏春秋》c《战国策》c《史记》c《楚辞》c《孙子兵法》等,其实还远远不止”梨莞儿滔滔不绝。 “够了,够了。你怎么和我读得一样?!”少年瞪大了眼睛。“你们女孩子家不是应该读《女诫》c《内训》c《女论语》c《女范捷录》之类的书籍吗?” “我爹爹说那些书籍是给寻常人家的女孩子读的,我最好还是不读为妙,他并不赞赏男尊女卑的思想。”梨莞儿放下筷子,笑了笑。 “难怪你总是语出惊人,有点儿意思。”少年脸上露出一种淡淡的笑容。 两人正在谈话期间,忽然又看见山下冲上一伙杀气腾腾的红衣蒙面人,顺着陡峭的楼梯冲了上来。刚才的那些尸体,剑道门弟子还没有清理完。 “闲杂人等速速撤下山去,以免为不相干的事惹来杀生之祸。”为首的红衣蒙面人跳到第一张流水宴席旁边的一条长凳上,一只脚踩着桌子上的菜碟子,一只脚踩着长凳中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八章 梨莞儿(3) 木须流此时已经换了一身湛蓝色的新长袍,他昂首挺胸,从内堂走去来,英姿飒爽。“是哪个混蛋在这里耍泼撒赖?!给我滚出来!” “木须流,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忌日。”领头的红衣蒙面人脚一蹬,抽出腰间的佩剑,朝着木须流冲杀过来。“小的们,给我上!” 这一波人的武艺显然要比先前那一批人的武艺要更进了一大步。 “天成,你和他练练其他人也一样,自己找一个对象,练练手。”木须流大声喝道。 梨莞儿呆呆地看着木须流,他怎么能如此临危不乱,怎么能把一次性命攸关的危机化解成一次整个门派的实战训练。这不是常人所能做出的及时判断 剑道门在场的弟子大约有七八十人,而红衣蒙面人大衣有一百多人。 梨莞儿看见一些宾客悄悄地趁木须流不注意,顺着石阶溜下山去。她看了一眼对面的少年,问:“你要下山保命?还是和剑道门并肩作战?” “废话,我我怎么可能为了保命而逃跑?!”少年看了梨莞儿一眼,“你喜欢上了那个满身古铜色肌肉的老头了?” “你瞎说!”梨莞儿的脸像蒙面人的面巾一样,唰地就红了。 “好吧,好吧!就算我同情你的不幸实在是出生得太晚,还没有来得及敞开幼稚滑稽的少女心扉时,对方就已经和别人拜堂成亲了。上!”少年抽出剑鞘的里宝剑,宝剑上面镶了几颗极品的蓝宝石,他想也没有想就冲上去了。 “你你这个混蛋”梨莞儿掏出她的百灵斩来,按照她最近练习的方法,吹奏起乐曲来,她吹的是一首滞魂曲,可以延缓这些红衣蒙面人动作。 整个剑道门,原本是喜庆的婚礼,现在可好,高挂的大红灯笼全部都被砍碎了,红色的碎片洒落了一地,四处一片混乱和狼藉。除了打杀的嘶喊声,利剑划过空中产生的嗖嗖风声之外,只剩几只乌鸦在树枝上尖锐而凄凉的鸣叫声。 “先把那只乐之门的小崽子干掉吹的什么鬼音乐搞得我心神不宁。”领头的红衣蒙面人手指朝着梨莞儿一指。 梨莞儿一惊,这是她人生之中第一次真正的战斗。她紧张得忘记了梨落的交代,乐之门的人一定要找一个有掩蔽的地方,才能对敌人进行远距离攻击。此时,她吓得两手一松,百灵斩咚地掉到地上,十几个红衣蒙面人一起朝着她飞冲了过来。 她目瞪口呆地抓起地上的一只又细又小的枯树枝在空中挥舞起来,但她自己也知道,这种行为无异于以卵击石。 忽然,先前饭桌上的高傲少年冲过来,手持宝剑,挡在她身前。她的身后也来了另外一个剑道门的弟子,梨莞儿一看,就是先前在门廊那里遇到的抬着一盘荔枝和她对视的剑道门弟子,别人叫他天成。他也跳过来,护住梨莞儿的后心。 十几个红衣蒙面人和两个少年郎打斗起来。 梨莞儿捡起自己百灵斩,擦掉灰尘,放在嘴里,又吹奏起滞魂乐曲来。 十几个红衣蒙面人忽然觉得自己动作变慢了一点点。原本,他们与两位少年只是打成平手,现在只是那么一点点,他们就有可能接二连三地变成了两位少年剑下的孤魂野鬼。 “一个两个三个”两个少年郎像是在进行砍西瓜比赛似的,一人数一下,生怕对方比自己多刺杀一个敌人。“七个八个九个” 剩下的蒙面人站在树枝和大殿的屋顶上,互相对视了一次,他们像些火红色的碳球一样,朝着梨莞儿飞冲下去,看样子他们这次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先杀死延缓他们行动的梨莞儿。 梨莞儿继续在吹奏乐曲,两个不经世事的少年已经被其他蒙面人分散到离梨莞儿有一定距离的地方。想要再撤回去保护她,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梨莞儿感觉到一股强烈的杀气迎面扑了过来,她心里想:要是死在这里,将来谁来照顾爹爹梨落?于是,她停下吹奏,扯着嗓子朝着不远处的傲气少年喊道:“如果我死了,你一定要负责照顾我爹,他住在琴声湾的乐之门。” 傲气少年眼睛里好像闪烁着晶莹,朝着梨莞儿点了点头。 梨莞儿说完,又拿起百灵斩,她的功力很弱,她吹出来的音符只够划伤最前面那个人的手臂,根本就不能致命。那个红衣蒙面人的利剑离她只有两三米远了,她吓得闭上了眼睛,不敢再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八章 梨莞儿(4) “嗖嗖” 梨莞儿感觉到自己被一只温暖而强壮的大手抱了起来。当她缓缓地睁开眼睛时,发现先前那个攻击她的红衣蒙面人已经躺在了地上,脖子上有一道细细地血痕,那伤口处的鲜血不断地涌出来,红衣蒙面人微微抽搐了几下,两脚一瞪,就彻底地断气了。 梨莞儿微微转头,她看到了木须流富有男子气概的下巴和胡须,甚至感觉到他胸口强健的心跳。梨莞儿的脸顿时就像熟透了的番茄一样,她不敢再看,也不敢再想,连喘气的幅度也收敛了很多。梨莞儿不仅仅是额头,连手心都渗出了汗滴。 原来,是天下第一剑客木须流救了她。也许,木须流在她心目中真的就是个大英雄,所向披靡,充满魅力的大英雄。也许,那傲慢的小子说的是对的呢?梨莞儿想到这里,脸更红了。 木须流把梨莞儿稳稳地放在地上,温柔地看着她,问:“你没有被吓坏吧?!” “”梨莞儿轻轻地摇了摇头,她把目光转朝别的地方,不敢再正视木须流。她的目光却偶然地和不可一世的高傲小子的目光相交,他果然用一种异样的眼光在看她。梨莞儿赶紧低下头来,只看着自己的一双鹿皮靴子,一只脚不自在地蹭着另外一只脚。 木须流温柔地拍了拍梨莞儿的肩膀,“旋律吹得不错,不过你那点儿功力比起你外公来,可还差得很远呢!继续努力!” 梨莞儿不好意思地看着木须流点了点头。 木须流纵身一跃,跳起来,手中的玄铁剑削铁如泥,就像在空中砍西瓜一样,把剩下的几十个敌人砍到在地,那些受伤的红衣蒙面人就像一些流窜的蟑螂一样,屁滚尿流c连滚带爬地顺着剑道门外面的石阶上往下滚。 “各位,请继续用餐。”木须流把带血的玄铁剑插进牛皮剑鞘里,恭恭敬敬地朝剩下的宾客行了一个礼。“我剑道门特意准备一些客房,让真正的江湖豪杰过夜。用晚餐以后,请找我门下弟子羽凤天成登记,入住。这位小姑娘和这位少年,两人虽然年纪轻轻,但勇气可嘉,比很多虚情假意的江湖中人要爽快许多。若是愿意,就在剑道门住上一宿,让我木须流略尽地主之谊。” “多谢木掌门!小生还有些家务事未处理好!要赶回去与家人商量今日得以一见天下第一剑客的豪气与英姿,实在是荣幸之至,就此告别,后会有期。”少年双手做拱,行告别礼,转身就要离开,离开之前,他悄悄地瞥了梨莞儿一眼。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大步离开剑道门,走下山去。 “小姑娘呢?”木须流爽朗地笑了笑。 “我忽然想回家看看爹爹,一想到刚刚差点儿就死掉了,方才觉得家父平日里教训的甚是有理,不免思念满溢。多谢木大侠救命之恩,等我下次有空的时候再回来登门拜访木大侠。”梨莞儿也学着少年的样子,行了告别礼。 梨莞儿本来还想说:祝木大侠喜结良缘,子孙满堂。 不知道为什么,她犹豫了几秒钟,却始终说不出口。也许,正如高傲少年所说的一样,造物弄人,她本就是出生晚了。就算她早出生个十几年,也未必就能入了木须流的法眼,药王的二女儿花雨柔的确是又温柔,又娴熟。 满嘴的不甘心硬是被梨莞儿咽到了肚子里去,她勉强地朝着木须流笑了笑。也许,下次再相见之时,木大侠他已经有小孩了。梨莞儿的眼睛忽然有点儿酸酸的,强忍住没有让眼泪掉下来。 “那么,就此告别了!替我向你爹爹问好!一别就是数十年望他别来无恙!”木须流恭恭敬敬地拱手行礼,他只道这娇滴滴的小女娃娃想家了,眼睛里才闪烁着几滴晶莹的泪光。“天成,拿些碎银子给她,女孩子家一个人出门在外,多带一些盘缠总是方便一点。” 羽凤天成迅速地跑进屋里,拿了一些碎银子出来。木须流顺势摘下自己腰间挂着的墨绿色钱袋,让羽凤天成把碎银子全部装进去,然后,走过去递给了梨莞儿。 那墨绿色的钱袋还是温热的,带着木须流的体温。 梨莞儿双手握着钱袋,呆呆地站在那里定了几秒钟,才赶紧点头致谢。谢完木须流和羽凤天成,梨莞儿匆匆忙忙地就从那些石阶梯上溜走了,就像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她拼命地往下跑,有时一次跨两个台阶,有时一次跨三个,回头一看,木须流和羽凤天成正站在上面俯视目送她,她干脆直接往下跳了五六阶,跳到下面一层的平台上。 一口气跑到了铸剑山国的市集上,梨莞儿才松了一口气,暗自想到:这种落荒而逃的感觉,大概就是初次喜欢上一个人的感觉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九章 羽凤天成(1) 昏黄色淡淡的晨曦披在羽凤天成的肩膀上,黎明即起c闻鸡起舞已经成了他这些年练武的习惯,他用力地挥舞着他的铁剑。 留下的宾客大多数都还在厢房睡觉,连师父木须流也没有像往常一样早早地起来练剑。 不过,昨晚入洞房的时候,师父已经有点儿醉了,满嘴酒气地对羽凤天成和其他弟子说:“明日午时之前,不要叫醒为师。” 羽凤天成钻进冒着白气的青涎冰池里,泡了两刻钟,去到祭祖堂里,点燃了火烛。又下山砍了些柴火,挑到柴房里,看值日生火的小厮还没有起床,羽凤天成弯下腰来,拾弄柴火,烧上开水。不一会儿,剑道门上空升起了袅袅青烟。 羽凤天成又在山顶上蹲了两刻钟的马步,跳到山顶的梅花桩上,铸剑山国的景色在这上面一览无余,羽凤天成暗自想到:江湖比他眼睛看到的这些景色还要广阔许多,他还从未离开过铸剑山国呢! 一种对未知世界的渴望充满了这个少年的心胸,他甚至已经开始感到微微地激动了。 厨房里传来一阵一阵的蒸食的香味,今天招待宾客的早点应该是白面馒头和豆沙包之类的吧!羽凤天成想到这里,从梅花桩上嗖地一下跳了下来。一溜烟小跑到厨房门口,师父交代他要尽力照顾宾客,分发派送早点的事情,他应该尽早去做才对。 巳时已经过了一半了,宾客们已经陆陆续续地起床了。院子里稀稀落落地聚集了一些人,闲聊着当今江湖上的各种鸡毛鸟蛋的琐事。羽凤天成抬着竹簸箕,里面装满了白面馒头和包子的,他在院子里挨个发给宾客,白色的蒸汽从院子的各个角落里升起来,有人呵的,有馒头里散发出来的。 做完所有的这些杂事,羽凤天成注意到已经接近午时了,烈日当头,晒得他额头微微出汗了。他看了一眼四周,师父还是没有出来。 于是,羽凤天成绕到后院,师父的新房大门紧紧地闭着。 他上前五步,轻轻地叩了三下房门,屋子里面鸦雀无声,什么动静也没有。 羽凤天成又敲了几下门,还是没有人应。他胸口咯噔地跳了一下,脊背忽然觉得凉飕飕的,一股寒意从脖子上升了起来,太阳穴附近的神经猛地抽搐起来,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羽凤天成往后退了几步,冲过去,用肩膀把门撞开。 师父木须流一动也不动,定定地躺在床上,他嘴角流着污血,一点一滴顺着脸颊滑落到绣着鸳鸯的大红色枕巾上。木须流两眼睁着,盯着绣花蚊帐的顶上看,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羽凤天成一下子跪倒在师父的床榻前面,悲伤像一把磨锋利的菜刀一样,把他的心剁了个粉碎,他伸出手来,轻轻地抚摸着师父已经变凉的脸颊,又把师父的眼皮抚了下来,过了好一会,羽凤天成才上气不接下气地呜咽出来。 羽凤天成缓缓地揭开盖在师父胸前的红棉被,就在‘喜’字附近,他前几天丢失的那把小匕首稳稳地扎在木须流的胸口上,血把被褥全都染红了。 羽凤天成在房间里四处跑动,并没有发现新娘子花雨柔的影踪。 “花雨柔,花雨柔枉我师父一生爱你。你怎么能做出这种忘恩负义的事情来?”羽凤天成跪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卿玉山听到羽凤天成的哀嚎声,带着其他剑道门弟子,冲了进来,看了看床上躺着的木须流,又看了看瘫跪在地上的羽凤天成,一挥手,大声喝道:“把羽凤天成抓起来!” “大师兄?!”羽凤天成看了一眼卿玉山。 卿玉山冷冷地笑了笑。“你这个弑师的逆贼!你竟然亲手把师父给杀死了而且,还是在他大喜的日子,在他洞房花烛之夜你这个良心被狗吃掉的混账!” “我我没有”羽凤天成回头看了一眼,依旧插在师父胸口处的他的小匕首。 “那这是什么?我们都知道这匕首是你的!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卿玉山看着羽凤天成,厉声质问道。 “我真的不是我杀的。你们要相信我!师父视我为己出。我怎么可能?!”羽凤天成因为悲伤,整个人都迟钝了许多,连舌头也像是打了个结,无法为自己申辩。 “就是因为师父视你为己出,才觉得你这个猪狗不如的畜生更加可恨!”卿玉山朝着羽凤天成脸上吐了一口唾沫,其他每个剑道门的弟子也都朝着羽凤天成的脸上吐了一口唾沫。 “七师弟,把这狗东西,关进青涎冰池,柴房里有一根这么粗的铁锁链,先把他锁在那冷池子里,等候发落。”卿玉山理所当然地把自己当做了掌门代理,他用手比了一比,铁锁链大概有黄瓜那么粗。 “不过,我们可以进门派禁地吗?” “有什么不可以的?现在是非常时期,师父已经去世了。我说可以就可以。” “是,大师兄。” “师父师父师父你别走让我陪着他”羽凤天成就这样被连拖带拉地送进了青涎冰池里。 冰池里的水虽然冷,羽凤天成却丝毫不觉得,他脑子里只剩下师父躺在那里的样子,他的五官都变得麻木不仁了,听不见外面的声音,看不见周围的景色,闻不见附近何气味,触不到四周的东西,也尝不出任何味道来。 羽凤天成只是一个人呆呆地坐在青涎冰池里,刺骨的冰水还不如胸口沉积的悲伤那么寒冷。两只呆滞无光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青涎冰池上面的洞顶看,好像想要把那洞顶看穿似的。羽凤天成很疲倦,但他不敢闭眼睛,一闭眼睛就好像看到师父像平日里一样坐在他身边,两个情同父子的人坐在这冰冷的池水之中探讨武功要诀,探讨人生,闲聊或是开些无光紧要的玩笑。这个地方充满了他和师父之间的回忆,不止这里,还有这整个铸剑山国里都充满了他与木须流之间的回忆。 羽凤天成忽然想起了,刚才没有在师父的房间里看到他的玄铁佩剑。杀死师父的人一定是为了抢走剑魂才那么做的花雨柔!她怎么可能是个蛇蝎心肠的女人?!师父怎么可能爱上那样没心没肺的女子呢?不不会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九章 羽凤天成(2) 可若不是她,又是谁呢? 羽凤天成的脑袋,此刻就像一只木鱼一样,根本就不会思考。 “喂,还活着吗?”有人踹了羽凤天成的肩膀一脚,踹得他生疼。羽凤天成缓缓地扭过脖子来,看见大师兄卿玉山蹲下身子来,凑在他耳边问:“五师弟,外面那些壁画呢?” “师父划掉了。”羽凤天成淡淡地回答。 “意思是说,现在记得那些壁画的人就只有你一个人了?”卿玉山很快就明白了。 羽凤天成摇了摇头:“我并不清楚,上面到底画了些什么?” “哦,是吗?五师弟,我问你一个问题啊!”卿玉山警惕地看了看洞外没人,才小声地说:“你希望师父的尸体怎么下葬?是天葬?水葬?还是土葬?又何时下葬?虽然,现在是冬天,但也保不准时间太长了,尸体不会。” 羽凤天成不可置信地看着卿玉山,“大师兄,你什么意思?” “师父的归宿如何?就看你怎么做了!”卿玉山露出冰冷的笑容。 “大师兄,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你怎么做得出来?!”羽凤天成大喝了一声。“难道其他师兄弟会听你的话,把师父把师父” “傻瓜,现在没有人会相信你说的话,一句也不会相信。”卿玉山用食指轻轻地刮了一下羽凤天成的鼻子,“师父就是这么刮你的鼻子的,对吗?我们剑道门的每一个弟子都很羡慕。因为你和我们不一样因为你是师父捡来的小宝贝儿,因为你身上流着师父为你输的血液,因为你是师父想要培养成天下第一剑客的孩子,因为这么多缘故,你从小到大都和我们享受着不一样的待遇”卿玉山干脆打了个盘脚,坐在青涎冰池的边上。 “你大概不知道,那天夕阳下的时候,我抱着还是个婴孩的你,站在山脚的牌坊那里等师父,师父为了身中剧毒的你推宫换血,完了以后,他一只手抱着你,一只手杵着烂树枝做成的拐杖,一瘸一拐地朝着山上走去。天下第一剑客,他竟然为了救你这个小破孩而让自己大放血,元气大伤。”卿玉山低头看着泡在池子里的羽凤天成,羽凤天成早已痛苦得泪流满面。 “别哭天成”卿玉山猖狂地大笑了起来。“我还想告诉你一个小秘密。那一年,铸剑山国闹了饥荒,皇帝濮其墨拨了一些款,根本就不够分给百姓。他让剑道门的掌门木须流自行处理。他的无所作为让许多家庭都被死亡所威胁。木须流他还竟敢把一个毫不相关的小孩送到我们家来我们家的粮食根本就不够吃。你知道吗?就算有钱也买不到粮食。于是,我父母偷偷商议,才用地摊上买的毒粉喂了你。心想这样就算了事了,把婴孩的尸体送给木须流,也算是一个交代。谁知道,你偏偏命很硬,木须流已经准备回门派了,你还没有咽气” “你们”羽凤天成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命运有这么坎坷。 “算你小子走运,师父不惜一切代价,还是竭尽全力救了你。”卿玉山淡淡地笑了笑,他脸上露出一种像夕阳的光芒一般惨淡c怨恨的神情。“你在他心里永远都是最好的,不过,现在他死了。没有人再像他一样,疼爱你了。你这没爹没娘的孤儿” 羽凤天成抑制不住胸口的剧烈疼痛,那些不是记忆,他不可以回忆,但他可以想象,想象着师父木须流单手抱着他,单手杵着一根木杖,勉强一步一步地往剑道门挪。强烈的悲伤羽凤天成他头脑充血,他觉得自己痛苦得快要死掉了,他无法思考只想钻进青涎冰池的冰水底下,逃避所有的念想——真实的或是想象的。 “给你一些时间思考吧!是在纸上画出那些武功秘籍?还是看着你师父的尸体你明白的。”卿玉山站起身来,抖了抖长衫上沾到的水汽。 “不能天葬c也不能水葬求求你了。”羽凤天成猛地回过神来,低声下气地恳求卿玉山。 “事在人为。”卿玉山点了点头,转身出了青涎冰池的小洞。“我出去拿笔墨纸砚。” 看着卿玉山离开的背影渐渐被青涎冰池的白雾掩盖之后,羽凤天成低头看着碧玉一般青绿的池水,自言自语道:“师父,您在天之灵,告诉我到底该怎么做?把那些武功秘籍写出来呢?我就违背了师父的教诲,背叛了历代祖师。不写出来呢!又保不了师父您的全尸。” 羽凤天成正在苦闷,卿玉山拿着一叠厚厚绸缎c两只羊毫毛笔条松烟墨和一个瓦砚回来了,他一看见羽凤天成就骂骂咧咧地喊道:“我加了一件棉衣,他妈的,这里面怎么比外面还要冷啊?” “可以再给我点儿时间考虑吗?”羽凤天成不愿再叫卿玉山大师兄,他坐在冰池里瑟瑟发抖。他泡在里面,大概已经不止一刻钟了。 “你小子这是缓兵之计吗?”卿玉山阴阴地笑了笑。“虽然,早死和晚死都一样。但对不起,我现在是剑道门的掌门了,有很多帮中要事等着我处理。我把这些东西,放在这里等你想通了,就赶快动笔写吧!三天之后的正午,当太阳光照最强的时候,你若是还写不完。你知道我会怎么样的?对不对?” 羽凤天成脑海中又浮现出师父木须流的音容笑貌来,他头皮一硬,牙一咬,点头答应:“我写,我现在就写。” “你可不要乱写啊!我们小时候经常背着师父悄悄跑进来看这些壁画。就算我不能全部记住,但大部分还是有印象的。你要是敢乱写的话,你知道后果吗?”卿玉山想了想又补充道。 “知道。”羽凤天成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就让师兄我来为你磨一池墨吧!”卿玉山挽起双手的袖口,捧了一捧青涎冰池里的水,倒进瓦砚里,拿起松烟墨条,缓缓地在瓦砚里转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章 梨莞儿(1) 昨天晚上,梨莞儿在同喜客栈里住了一晚上。 床铺简陋,把她的腰都搁疼了。 此时,梨莞儿才开始后悔,没有接受木须流的邀请住在剑道门,也许剑道门的床铺会比这同喜客栈的床铺好睡一些。 尽管如此,她还是睡了个懒觉,一直到了日上三竿之时,才起勉强从床上爬了下来。 此时,梨莞儿坐在客栈的二楼阳台上点了一碗白酒汤圆当早点,昏暗的阳光从外面射进来,正好打到她桌子上的白瓷花碗上。 掌柜的从楼下上来,一脸愁眉苦脸的样子,两只眼睛又红又肿,像是哭过一样。 掌柜的突然对正在用餐的所有客人宣布:“剑道门掌门木须流乃我一生一世的恩人,七年前土匪下山,盘踞在小店,若不是得木掌门仗义相助,击退土匪,小店也不会有今日所以,今日小店所有饭食免费提供。” “什么意思?”梨莞儿对这一番话感到莫名其妙。 “剑道门掌门木须流昨晚洞房花烛夜之时,被人害死了!江湖上传闻是新娘子——药王的二女儿花雨柔与剑道门的五弟子羽凤天成,两人联手害死了木须流。羽凤天成现在已经让剑道门的大弟子卿玉山软禁在门派之中了。”旁边一个知情人看着梨莞儿说。 “是啊!可惜了,一代英豪,最后竟以这种方式结束了生命。”另外一个人叹了一口气。 “木大侠怎么可能?!”梨莞儿呆呆盯着掌柜的看,一想到昨天木大侠还救了她一命,她眼睛里面闪烁着泪花。“他怎么可能就这样死掉了?!” “小姑娘,你认识木掌门么?”掌柜的看着梨莞儿两行眼泪哗啦啦地落下来,忍不住问她。 “是,我昨天还去了他的婚宴。怎么会呢?!”梨莞儿爬在桌子上放声大哭起来。 “别,你别哭了。你一哭,我又想哭了。”掌柜的眼圈比先前更红了,他也跟着梨莞儿开始哭了起来。 梨莞儿掏出行囊里的那个墨绿色的钱袋,拿在手上反反复复地看,那钱袋上还散发着淡淡的木须流的味道,这让梨莞儿想起了木须流当时把她抱在手臂之中的情景。 木须流的体温c心跳c表情,甚至是话语还沥沥在目,可惜他的人竟然已经走了。 梨莞儿吃了两口白酒汤圆,抹了抹眼泪。“不是羽凤天成,我知道不是他,他肯定是遭人陷害了。” “谁知道呢?知人知面不知心。”掌柜的也抹了抹眼泪。 “老板,这里有些碎银子,是木掌门昨天赠与我的,你留个纪念吧!”梨莞儿摆了一些碎银子在桌面上,她一心想要回到铸剑山上救羽凤天成,至少报了他昨日在剑道门出手相救之恩。 就算天下人都负了木须流,羽凤天成也不会负的,梨莞儿心想,至于为什么会有这种坚定的想法,连她自己也不知道。 梨莞儿一路小跑上山。 半路上遇到了坐在青石台上的高傲少年,双手杵着膝盖正在歇气。“呼,你也听说了?” “是。”梨莞儿停了下来,坐在高傲少年旁边空出来的地方。“你准备爬上山去做什么?” “哦,不,我已经上去过了,正准备下山。”高傲少年淡淡一笑,依旧掩饰不住气喘吁吁。 “你见到羽凤天成了吗?”梨莞儿问。 “没有。我不是去找他的。”高傲少年又深深地喘了几口气。 “那你是去找谁的?”梨莞儿问。 “告诉你也没关系,我这一趟是去找剑魂的。”高傲少年咳了两声嗽,微微皱起了眉头。 “剑魂?!为什么?”梨莞儿不解,忽然像是恍然大悟似的,呆呆地瞪着少年问:“你你你难道是想长生不老吗?”随后,又用食指和大拇指捏了捏少年细嫩的脸皮,“别告诉我你已经得逞了?!老实交代你的实际年龄到底是几岁?!” 少年高冷地站起身来,瞪了梨莞儿一眼:“再过三个月我就满二十岁了。” “也就是说,你还没有拿到生命之春?”梨莞儿松了一口气。 “嘘当然没有。那东西,谁也不知道在哪里?”高傲少年淡淡地笑了笑。 “小声也没用了。现在江湖上的说书先生都在讲那东西呢!”梨莞儿淡淡地苦笑,“木大侠,大概也是因为那东西才丧命的。” “天命难违”高傲少年也忍不住皱了皱眉。“谁也不愿看见这种事情发生。好了,我也歇息够了!后会有期!” “等一等。”梨莞儿喊住高傲少年。 少年转过身来,“还有什么事?” “你必须得帮我。”梨莞儿勉强笑了笑,“把羽凤天成救出来,就是那天和你一起打红衣蒙面人的那个人。” “我和他不过是萍水相逢而已。”高傲少年看着梨莞儿淡淡一笑。 “没错,但他一定是被诬陷的。我们得救他我觉得觉得你应该是个有正义感的人,绝对不会撒手不管的,对不对?”梨莞儿看着高傲少年说。“还有,你叫什么名字,我还没有问过呢!” “我?!你竟然不知道我是谁?!罢了,你叫我黄公子就好了。”高傲少年没有继续高傲。“既然你觉得我还不错,我就出手帮你一次吧!走,上山去。” 梨莞儿愣了一愣,心想:你是哪根葱?我怎么可能知道你是谁? 但她最终强忍住没有说出口,毕竟还要对方帮忙去救人呢! 两人悄悄地回到剑道门。 “好吧!从哪里开始搜索?”梨莞儿和黄公子爬在外墙上,窥视剑道门里面的动静。 剑道门里乱成一团,有人在哭泣,有人在整理,有人在争执。 灵堂就设在剑道门的正殿里,木须流的尸体被一条长长的白布盖着,几个披麻戴孝的剑道门弟子跪在地上,嚎啕大哭。 “厢房c弟子宿舍c柴房和香炉房我都已经查过了,没有羽凤天成的踪影。”黄公子说。 “还有浴池和铸剑房。”梨莞儿记得上次经过的时候,看到这些房间的牌子。 “浴池我去,你别去!那儿肯定都是些臭男人。”黄公子看了梨莞儿一眼,“你去铸剑房。要小心,千万别让人发现了。” “哦,好!”梨莞儿离开黄公子,顺着围墙边上的杂草小路走,绕到背后可以看得到铸剑房的地方,院子里有不少来来往往的剑道门弟子。 忽然,有一个长着山羊胡c略显老成的青年男子,从铸剑房里怒气冲冲地走出来,手上拿了一柄弯弯曲曲的细剑。 他把手中的细剑摔到地上,吐了一口痰在地上:“呸,什么破玩意儿?这种东西,大概只能戳死蚂蚁。” 梨莞儿偶然看到地上的剑柄上用白色的颜料写了两个字:天成。 难道这柄其貌不扬的细剑是羽凤天成的? 这个人肯定就是传闻中的剑道门大师兄卿玉山,应该就是他把羽凤天成软禁了起来。跟着他,肯定没错。 梨莞儿不敢进剑道门,一直躲在围墙上,一刻也不敢放松,远远地监视着卿玉山。 卿玉山在厨房里呆了很久,出来的时候,满脸通红,手里提着一个小篮子,篮子里大概是装了些吃的,不过,被布盖住了,看不清楚。 他随后穿过庭院,回到木须流原来卧房隔壁的一间房间里,看起来像是木须流以前的书房,一进去,卿玉山就把门关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他出来了,咯吱窝里夹一卷丝绸,左手还是提着那个篮子,右手上多拿了一块烟灰墨,脸上露出不易察觉的笑容,一点儿也不像正在主持丧事的人。 卿玉山小心翼翼地从书房附近的小门溜了出去,梨莞儿悄悄地跟在后面,但不敢靠得太近。 她发现这条小路走了一截以后,竟然和那天她走过的另外一条小路汇合了,在路叉反绕一个圈,她就看到了禁地的那个勿入告示。 那些铁制的脚手架依旧放在那里,后山雾气很大,上面沾满了露水,如果再不用的话,就要生锈了。 梨莞儿估计卿玉山此刻正在洞里,而且羽凤天成也被他关在这里面。 但奇怪的是,她一点儿也听不见他们的声音,只听到一阵泼溅水的声音。 梨莞儿决定先躲在禁地圆拱上面的石碑之后,等卿玉山走了再进去。 果然,没过一刻钟,卿玉山就空着手出来了。 他得意洋洋地沿着来时的小路离开了。 梨莞儿等了等,看卿玉山走远了,才敢从石碑之后顺着铁制脚手架爬下来,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洞里空空的,顶上原本应该是刻过东西,却被划花了。 她仔细观察,发现靠最里面的墙壁上有一些深色的水渍,从缝里冒出来。 她走过去,使劲推开隐藏在墙壁上的小门,一进去,就看到羽凤天成全身都湿透了,被几条粗粗的大铁链所在池子的边上。 在他身体前面的水面上,漂浮着一张特制的小木桌,那木桌是从他头上套进去的,背后有一圈粗糙的木条,死死地定在岸边的地面上。 羽凤天成拿着一只毛笔,沾了一点砚台里的墨汁,在一块丝绸上写东西。 白色的寒气升起来,梨莞儿打了个哆嗦,喊了一声:“天成哥哥” “你是那天的小姑娘?”羽凤天成冻得连声音都不太一样了。“你来这里做什么?人人都说是我杀死了师父,你难道就不怕我连你也杀了吗?” “我爹爹说了,人人都在说的事情不一定就是真的。”梨莞儿笑了笑,“木掌门去世了,我也很难过。我曾经很敬仰他也很很敬重他。” “如果世人都如你父女一样明辨秋毫,我也就不会被关在这里默写门派武功秘籍了。”羽凤天成看着梨莞儿笑了一笑。“你要是早点儿来就好了。” “什么?”梨莞儿走近羽凤天成,俯下身子,研究他身上的那些锁链怎么解开。 “现在差不多快默写完了。”羽凤天成叹了一口气,“不知道历代祖师会不会原谅我犯下的过错?” “别想那么多了。我们得快想办法把铁锁链打开才行。”梨莞儿害怕卿玉山折回来。 “铁锁链是解不开了。钥匙肯定拴在卿玉山师兄的腰间,他谁也信不过。”羽凤天成说。 “你是让我老虎屁股上拔毛吗?”梨莞儿看了一眼羽凤天成,叹了一口气。 “也不用。我只想求你一件事情。”羽凤天成尽力够近梨莞儿的身边,压低声音:“我希望你能帮我把师父的遗体偷偷弄出去土葬。如果我死了,不要让剑道门的任何人知道师父被葬在什么地方。” “这”梨莞儿不知道这件事情是不是比偷钥匙更简单?听起来呃 “答应我。”羽凤天成恳求道。 “好吧!”梨莞儿纯粹是受了冲动情绪的影响,才点头的。 话还没说完,卿玉山就已经推开小门进来了。“哈哈,小姑娘,是什么风把你吹来了?难道是喜欢我五师弟?我就说嘛!刚才总觉得背后有人在看着我” 梨莞儿吓得呆呆地站在原地,她完全没有料到卿玉山会这么快折返回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章 梨莞儿(2) “玉山师兄,放她走吧!你若是肯放了她,我答应你,今天下午日落之前,我一定把你要的东西默写完。”羽凤天成看着卿玉山,恳求道。“她和你我毫无瓜葛。不过是萍水相逢,只是勿入了这门派禁地而已。” “擅闯门派禁地者死。”卿玉山冷冷地说。 羽凤天成一把抓起放在浮桌上的绸缎,“你若是不肯放她,我就把这些东西全部浸泡到冰池的水里。你也别想练成门派里的上乘武功!” “师父的遗体,你不在意了吗?”卿玉山皮笑肉不笑地动了一下嘴角。 “师父在天之灵,也不愿看到无辜的人受牵连。他会理解的。”羽凤天成叹了一口气。 “理解?!哈哈哈五师弟,冷静冷静其实,这女娃娃是死是活,我倒不是很在意!但也不能让乐之门的人随随便便就欺到头上来。”卿玉山仰头大笑起来,他往前跑了几步,想要挟持梨莞儿,被她用手臂挡开了,两人打了起来。 梨莞儿的拳脚功夫明显不如卿玉山,乐之门擅长的远程声音攻击,实实在在的拳脚方面,没有任何一个门派有剑道门的基本功这么扎实的。 不出一会儿,梨莞儿就落了下风。 卿玉山一扫腿就把她踹翻了,扫下了青涎冰池,只是一秒钟的光景,梨莞儿就成了落汤鸡,她从水底下伸出头来,冻得直发抖。 卿玉山从绑腿上抽出一把小刀,道:“五师弟,我不杀她,放心吧!我只是想看一看,女娃娃漂亮的皮肤上如果划上几道,添几个血口子,会不会更动人?把那些默写好的东西递给我,否则,我立刻就动手了。” “你”羽凤天成被卿玉山气得说不出话来。 “住手!!一个大男人,欺负一个弱智女流,和一个手无寸铁的囚犯,算什么英雄?”忽然,又进来一个人,正是黄公子,他刚才站在洞外放了几响礼炮,才进来的。 “呼又来一个不懂事儿的。”卿玉山看了黄公子一眼,根本就没有把他放在眼里。“实话告诉你吧!那天看到你舞剑杀敌,我差点儿没笑得背过气去。剑法凌乱,也不知道师承何处” “我”黄公子的脸被卿玉山的话羞得一阵红,一阵白的。 “你什么?你师父的名字还是别说出来的好?免得辱没了师门!来吧!把你那根比柳条还要软弱的小宝剑抽出来吧!你那几颗宝石,多多少少有点儿娘娘腔”卿玉山的话还没有说完。 黄公子的剑已经出鞘,一向高冷的他怎么受得了这个气。 他冲上去,和卿玉山厮杀在一起。 在这个狭窄的洞里,两人的剑在白雾中穿梭,就像两道锐利的银光。 梨莞儿几乎看不清楚哪儿是黄公子的剑,哪儿是卿玉山的剑? 她在青涎冰池里,颤颤巍巍地掏出她的武器百灵斩,抖掉里面的水滴,开始吹奏滞魂曲,想要帮助黄公子,却发现滞魂曲对卿玉山毫无作用。 于是,梨莞儿换了一首曲子叫做普天同乐。这首曲子是让旋律刺激敌人的笑穴,在战斗中使对手分神。 卿玉山听到乐曲之后,忽然觉得身上痒痒的,总想笑出来,无法集中精力。他回头看池子里的梨莞儿,忽然意识到了是那小姑娘吹出来的曲子在作怪。 于是,他一边和黄公子打架,一边掏出先前那把小刀,嗖地一下飞了出去。 小刀顿时把羽凤天成面前漂浮的木桌打碎了,木桌的碎片砸在水里,发出奇怪的声音,暂时地掩盖过了梨莞儿的乐曲声。 黄公子却不小心因为池子周围溅出来的水汽而滑倒在地上。 就在那一瞬间,卿玉山的剑朝着黄公子狠狠地劈过去,如果避不开的话,黄公子瞬间就会变成樵夫手下的一块木柴。 “受死吧!”卿玉山的剑像一条吐着信子的银蛇一样,朝着黄公子刺过去。黄公子勉强抬起手中的宝剑硬挡了一下。 “哐当!”宝剑受力太大,竟然一下子折成两段。前面那一截直接就掉进了青涎冰池里,不见了踪影。黄公子的脸突然变得和白雾一样苍白。 “木掌门你原来没有死掉啊!”梨莞儿朝着小门入口处大喊了一声。 卿玉山一回头看门那里,梨莞儿就赶紧把自己湿漉漉的短佩剑丢给了黄公子,黄公子也趁这个机会站了起来,手握梨莞儿的短佩剑。 “你这个小骗子,竟敢捉弄我。看样子,今天不把你们全部都杀掉,我解不了恨!”卿玉山回过头来,看见黄公子已经提剑冲杀过来,梨莞儿也拿着百灵斩在吹奏那首令人发笑的乐曲。 “黄公子,金玉良言,乾坤向左,脚盘收紧,温气吐纳”梨莞儿停下演奏乐曲,按照黄公子的步伐,振振有词的念道。 黄公子一愣,集中精力,按照梨莞儿念的要诀和卿玉山打斗起来。 在梨莞儿的帮助下,黄公子和卿玉山有那么一小阵子几乎不分胜负。 但是,卿玉山毕竟是练了二十多年的武艺,得到了天下第一剑客木须流数十载的点拨,他很快就找到了黄公子的破绽,一剑刺过去,刺穿了他腋下雪白的衣袖,碎布片散落下来像下雪一样。 卿玉山的利剑再一挑,划破了少年苍白的脸颊,血滴也簌簌地破皮而出。 下一剑就要刺向少年的咽喉。 忽然之间,从洞外又来了另外一位花美少年,相貌美丽,却丝毫不觉得矫揉造作。他身穿浅棕色长衫,他见势,便迅速拔剑从卿玉山的背心刺去。 卿玉山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躲闪不过,被美少年刺破了左手手臂。 黄公子瞪了美少年一眼:“你怎么才来啊?!” 两位少年组成了一种奇怪的阵势,杀得卿玉山连连败退,最后,卿玉山不得不从洞门口撤出去。 他临走时,把石门一推,紧紧地扣上,又从外面的洞里搬了一些巨石,把那几个少男少女关在青涎冰池里。 梨莞儿从水里爬起来,狼狈不堪。 黄公子看了一眼美少年:“萧范统,把你的衣服脱下来给她。” 美少年二话没说,就把自己身上的衣物都脱下来,扔给梨莞儿,自己只剩下一件单薄的白内衫,站在冰池旁边双手抱怀,瑟瑟发抖。 “竟然还有人叫小饭桶?!”梨莞儿接过衣服,也不客气,直接披在身上。 “不要胡说。”叫萧范统的美少年脸上唰的一下就红了。 “哈哈”黄公子大笑起来。“我们的当务之急,是怎么出去?看看这附近有没有什么机关,或者暗道。萧范统,把池子里那人身上的铁链条解开。” 美少年从身上掏出一根细铁丝,蹲了下去,才花了几秒钟,就把拳头大的一把铜锁打开了。 “哇!你竟然会这种鸡鸣狗盗之术。”梨莞儿一脸羡慕。 “别说得那么难听嘛!我我算了,我不解释了。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萧范统气嘟嘟地瞪了梨莞儿一眼。 “多谢了!”羽凤天成把绸缎丢进青涎冰池里,那些墨迹瞬时就化为污渍。“不过,我想这里肯定没有暗道。我师父从未对我说过” “据我观察,没有暗道是不可能的。”黄公子仰着头,观察四周,分析道:“这是剑道门历代掌门才能进入的禁地。这样的地势,如果掌门像我们现在一样,让仇家堵在这里面了,后果不堪设想。所以,一定有暗道。” “我觉得他说得有道理。”梨莞儿附和。 “这样,我们分成四个方位,东南西北,我们爬到洞壁上,一点一点触摸,排查机关。萧范统,你负责东南,我负责西北,羽凤天成你负责池子壁。”黄公子分配任务。 “我呢?”梨莞儿问。 “你负责查我们想不到的地方。”黄公子淡淡一笑。“虽然,你不读《女训》,但毕竟男女思维还是有一定的差异。刚才你怎么知道我用的武功?” “瞎子都看得出来你用的是《断玉剑法》,这种剑法来自塞外,最初的雏形是由那些在茴香之镇的塞外玉石商人割碎玉石的手法而产生的灵感。此剑法以速度快和手法奇异著称,你大概是想要卿玉山看不懂你的路数”梨莞儿瘪了瘪嘴。 “可毕竟武功底子还是薄了一些”黄公子也不在意,承认自己的弱点。 过了大约半刻钟,美少年在东面的一个不起眼的地方触到了一块略微比别处突兀一点点的石块,先前订浮木桌子的地面上忽然裂开了一个长方形的大口子。“真的有暗道。” 羽凤天成和梨莞儿同时对黄公子令眼相看。 “傻愣着干什么?赶紧下去啊!等那个山羊胡带人回来了,我们全都得死!”黄公子不领情,一下子顺着地洞爬下去,果然上面有些铁楼梯,一阶一阶的。 其他三人也跟着黄公子下去了。 “黄黄公子,您应该让我先下去试探试探。可能会有危险!”萧范统叹了一口气。 “既然是掌门逃离用的暗道,绝对不会有危险的。”黄公子淡淡一笑,好像一切事物早在他预料之中。 沿着这道铁楼梯下去以后,有一条矮矮的通道,大家都要半猫着腰,才能往前行走。 “为了防止敌人追来,所以,设置了这种高度的密道。”黄公子洋洋得意。 “那不是连掌门自己也没有办法走快了吗?”梨莞儿问。 “哦,不过,掌门可以蹲在前面,转身以逸待劳,攻击前来追赶的敌人。”黄公子解释。 “有道理。”羽凤天成点了点头。 四个人走了大约一刻钟左右,来到出口,黄公子一推开顶上的盖板,突然发现这出口竟然设在剑道门的正殿一张桌子下面,幸好有桌布盖着,但只能容纳一个人,多了就该露馅儿了。 外面坐着四五个佩剑守灵的弟子,正在冲瞌睡。 如果不能一击致死的话,整个剑道门的弟子都会被引过来。 于是,黄公子又把地砖盖好,退了回来。 忽然,他们听到一阵嘈杂的喊叫声,从青涎冰池那边传过来。“熏死他们!熏死他们!” 不知道卿玉山带着一队人马在洞里放了什么,用柴火点燃了,浓烟慢慢地弥漫过来,梨莞儿受不了了,咳咳地开始咳嗽。 前有豺狼,后有虎豹 就看他们选择往哪边送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一章 濮阳涵 (1) 濮阳涵看了一眼梨莞儿,随便说自己是黄公子,她竟然也相信了。 难道是他在青春期变化太大,以至于她已经认不出他来了? 还是说她一直是个没心没肺的家伙?早就把他们之间约定好的婚约给忘记了?濮阳涵心想:反正等父王从茴香之镇回来,就会下旨把你送到皇宫里来和我完婚。我就先不告诉你,我是谁。 “咳咳”暗道里传来的烟雾越来越浓烈了。梨莞儿咳了几声嗽,濮阳涵的心忽然就变得有些柔软。 他把萧范统拉过来,在萧范统的耳边说了几句悄悄话。 萧范统面露难色,“这个二皇不,黄公子这有点儿” “主子说话,什么时候轮到你来评论了?!”濮阳涵瞪了一眼萧范统。 萧范统再不敢说二话,掏出一个小包袱来,重新输了头发,又照着镜子,涂脂抹粉,摆弄了一番,戴了一些饰品。 然后,他推开上面的盖子,爬到剑道门正殿的那张木桌底下,靠着桌布的遮掩,把盖子改好了。 他蹑手蹑脚地爬了出去,趁着那几名剑道门的弟子打盹的时候,迅速爬到了木须流的脚头,忽然开始撕心裂肺地大哭起来。哭声惊醒了那些打盹的剑道门弟子,他们像踩了弹簧一样,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你是谁?怎么敢在师父的灵堂上大声喧哗?”一名男弟子看着萧范统厉声质问道。 “我呜呜木掌门是我亲亲的大姨父现在,他去世了。我当然是要哭的”萧范统侧着脸看了一眼那名男弟子,眼睛里放着楚楚可怜的光波,用女声柔声说。 “这女孩子看起来挺可怜的。让她在这儿哭吧!”那男弟子对其他几名弟子说。 “是啊!唇红齿白的,真是让人怜爱。”另外一个男弟子盯着萧范统看。“你还有什么要求,就一并说了吧!” “我小女子还有几个亲戚,从铸剑山下赶来。他们也想最后看一眼木掌门的遗体,和他告别告别。他们晚我一步,现在可能已经到了剑道门的牌坊那里了。几位哥哥能不能帮小女子去看一眼,把他们全部领到这里来?”萧范统娇滴滴地恳求道。 说完之后,萧范统又觉得自己的表演是不是太过了一点儿,会不会被识破? 幸好这几位大哥五大三粗,甚至连最简单逻辑漏洞都没有看出来:木须流刚刚结婚,就算真的成了大姨父,这侄女也是花雨柔的亲戚——剑道门的仇敌。 “我一个人去就接你的亲戚行了。” “不行,不行,那怎么成!他们大包小包地带了很多东西,什么檀香c纸钱c糕点c寿衣,还有慰劳各位哥哥的土特产。小女子在此替各位哥哥守灵,你们就去帮我那些可怜的亲戚吧!” “好吧!不知道有没有土鸡吃?” “我想土鸡肯定是有的。”萧范统赶紧回答。 “师兄,我们还在守孝期,不能吃荤吧!” 萧范统倒抽了一口冷气,灵机一动,说:“都是活鸡,你们先养着,等守孝期一过,老鸡炖汤到时候,小女子再给各位送些新鲜蘑菇来。” “小鸡炖蘑菇”身材略胖的剑道门弟子已经开始流口水了。 五个剑道门弟子一离开,萧范统马上连滚带爬地从地上站起来。跑到木桌下面,把地板揭开,幸好所有人都已经化好妆了,濮阳涵为羽凤天成化妆化得有点儿夸张,岁数太大,性别也变了。他觉得只有这样才能使那些熟悉他的人认不出来。 他们几人跪在木须流的尸体前面,放声大哭起来。 引来一些剑道门的弟子围观。 “我们都是木掌门的亲戚,我是他的大侄子。这是他大婶,这边这个是他的大侄女,原本再过半年就要嫁人来,还准备请木掌门回乡主持,谁知道呜呜竟然发生了这种事情。”易了容的濮阳涵小心翼翼地假哭,不让眼泪毁掉妆容上。 “各位亲属,节哀顺变!节哀顺变!”剑道门的弟子说道。 “我们家乡有一种风俗。去世了的人,要在野外为他假设灵台,用各种祭品把死者的灵魂送走。我们能不能把木掌门的遗体搬到外面去施法送灵?就一刻钟就行。”濮阳涵苦着脸说道。他看着萧范统,示意他掏银子。 萧范统心领神会,马上从行囊中拿了大把大把的碎银子出来,“到时候,我们必须把这些属于木掌门的银子放在卓台上祭祀。我们摆好了法阵,就必须离开了,村里有个大侄女生娃,要赶回去所以,要麻烦各位照料后续。” “好,好,好,义不容辞。不过,这搬动师父遗体的事情太大,我们要请示掌门卿玉山师兄。” “这事情特别着急,我们上山的时候,在后山禁地已经碰到过了现任掌门卿玉山了。他说可以但最后要把师父遗体带回来就行,这就得靠几位了。”梨莞儿看着剑道门弟子说道。 “好吧!既然大师兄同意了。我们就帮忙把尸体抬到后山吧!”在第一波剑道门弟子赶回正殿之前,一伙剑道门弟子跟着易了容的四个人,用木质担架扛着木须流的遗体,在众目睽睽之下,从后门溜了出去,随便找了一个荒草丛生地地方,顺手扒开野草,开了一条新的小路滑了下去。 走了一截路以后,濮阳涵说:“停下,就在这里了。据我所知,此地是铸剑山国的风水宝地,集天地之灵气c日月之精华。” 众人放下木须流的遗体,萧范统掏出所有的碎银子,整整齐齐地放在木须流面前。“这些银子是给小鬼的,让小鬼为木掌门的亡灵开路。天灵灵,地灵灵统统跪下,心里缅怀逝者。” 六个剑道门的弟子齐齐地跪在木须流遗体之前,其他几人也跟着跪在了后面第二排。 “地府的小鬼,请不要为难木掌门让他在地府过得舒舒服服,就像在剑道门一样你们需要什么,就让他托梦给我们我们活人一定照办!”萧范统继续像神婆一样,念念叨叨地说着各种黄泉相关的话语。 濮阳涵悄悄地把梨莞儿的短佩剑抽了出来,准备从后面一个一个解决掉这些剑道门弟子。 濮阳涵抬起短佩剑,正要刺下去,旁边却伸出一只手来,紧紧地抓住了他的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一章 濮阳涵 (2) “不行,黄公子,你不能滥杀无辜,他们都是我的师兄弟。我师父在天之灵,不会希望你这么做的。”羽凤天成叹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跪在前排的剑道门弟子们猛然醒悟,站起身来,转身拔剑。一时之间,气氛尴尬极了。 濮阳涵怒了,一把扯掉脸上的假皮,丢在地上,骂道:“真是迂腐,你想保你师父全尸,又要忌讳这个,忌讳那个。现在好,你看怎么办吧?” 六位剑道门弟子看了一眼羽凤天成,异口同声地问:“是五师兄?” “是我。”羽凤天成也扯掉老太太的假头套,露出自己的真面目来。 “你,你你不是被大师兄关起来了吗?怎么会在这里?”其中一个和羽凤天成年岁相仿的少年弟子瞪大了眼睛问。 “廖宝,大师兄威胁我说要把师父天葬c或者水葬,让我在禁地的青涎冰池里默写洞壁上的门派秘籍。师父待我恩重如山,我们情同父子。我怎么可能弑师呢?”羽凤天成试图解释。 “五师兄,我们都觉得不是你。可现在除了你和花雨柔之外,还可能是谁呢?你的匕首,她的柔情,还有你们和师父之间的亲密度,无论哪一点,都是杀死师父最好的武器和证据。”少年弟子犹豫着,说出了众人的心里话。 “但他和花雨柔都缺乏动机。”濮阳涵看了一眼众弟子,淡淡地回答。他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木须流的尸体,又继续说:“假设是羽凤天成杀死了木掌门,那么,他为什么不顾生死地要保全木掌门的遗体呢?” “也许,他是为了剑魂呢?”另外一个稍微年长一些的剑道门弟子提出质疑。 “哦,是吗?谁这么说的,是那个长着山羊胡的大师兄卿玉山说的吗?你们猜一猜,他把羽凤天成囚禁在禁地里做什么?”濮阳涵习惯性高傲地笑了笑。 “当然是为了审问五师兄,为什么杀死师父?”年少的剑道门弟子回答。 “不,不,不,最近谁给卿玉山跑过腿,买过一些绸缎?”濮阳涵看着那六位弟子继续。 “我去过。”其中一个弟子不知道濮阳涵问这件事情是什么意思? “卿玉山用铁链把天成哥哥绑在青涎冰池里,要他把禁地里的所有武功秘籍都默写在绸缎上”梨莞儿忍不住提示这些看似武力发达,却头脑简单的剑道门弟子。 “不可能。”六个剑道门弟子异口同声说道。 “我这么说吧!你们这个心狠手辣的五师兄,刚刚从我这把短佩剑之下,救了你们几人的小命。不然,你们此刻恐怕已经在去黄泉的路上了”濮阳涵笑了笑。 六人面面相觑,这几人说得有点儿道理,可他们似乎又拿不定主意。 就在此时,卿玉山带着二三十个剑道门的弟子,从小路上赶了过来。卿玉山高喊:“抓住那几个人,尤其是逆贼羽凤天成。” 六人一听现任掌门这么说,抽出佩剑,和濮阳涵c萧范统c梨莞儿等三人开始厮打起来。至于羽凤天成,他们似乎有所忌惮,有所犹豫,干脆就把他晾在一边,打算等掌门过来自行处理。 卿玉山像只瘦削的猎豹一样,冲过来,他并没有和濮阳涵他们交手,而是朝着铸剑山的陡坡那里冲过去。 众人觉得奇怪,回头一看。 “多谢各位今日相救之恩,我羽凤天成只能来生再报了。”羽凤天成抱着木须流的尸首朝着濮阳涵c梨莞儿和萧范统声嘶力竭地喊道。然后,直接就往下面滚了下去。 卿玉山站在悬崖边上,若有所思地看着消失在杂草丛中的羽凤天成和木须流。“只要你羽凤天成还活着,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庙。” 然后,他转过身体来,看着剑道门的一个弟子,下达命令:“你们十个人,分成五队,立刻给我绕到山下去搜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濮阳涵c梨莞儿和萧范统,甚至是先前和他们打斗的那些剑道门弟子,全部都看着羽凤天成跳下去的地方发呆。 一种强烈的感情有心而生,或许每个人心里所想都完全一样。 濮阳涵叹了一口气:“如果他还活着,必定是个值得我相交一生的至交好友。” 梨莞儿的眼泪情不自禁地落下来,滴在她的披风上。“木掌门,您若是泉下有知,定会感到万分欣慰的,您的天成徒儿比这个世界上很多人都要更有情有义。” 说着,梨莞儿转头看了一眼卿玉山,狠狠地吐了一口口水在地上,表示不耻。 卿玉山正要下令抓住濮阳涵等三人,却忽然有一队三十人的侍卫从山下的小路跑上来,“传圣旨~~黄公子及其护卫,速速回宫商议要事,圣上召见。钦此” 卿玉山忽然像座石像似的,定在原地。“你你们竟然是皇宫里的人?” “不错!你若想坐稳你的剑道门掌门,今日就不要挡路。”濮阳涵抬起下巴,连看也不看卿玉山一眼,厉声说道。 “放他们走。但女娃儿不许走!”卿玉山懂得好汉不吃眼前亏这个道理。 “哼狗改不了吃屎。萧范统,走过去,悄悄告诉他,她父亲是谁?”濮阳涵淡淡地说。 “是。黄公子。”萧范统上前几步,凑在卿玉山的耳朵边上说了一小段话。 卿玉山的脸唰地一下就变白了,比先前用来盖木须流尸体的裹尸布还要白。“放他们走!” 下山的半路上,梨莞儿问濮阳涵:“你和萧范统怎么知道我父亲是谁?” “姑娘,你还真是可爱,随随便便就相信人了。我都是瞎编的,说你是当朝丞相江瀚文的千金,送到乐之门去参观了几次,学了一些三脚猫的功夫,要是他敢对你怎么样?丞相江瀚文可能会想办法把整座铸剑山都铲平了。”萧范统大笑起来。 “小饭桶,看不出来,你还这么机智。”梨莞儿也笑了起来。“但你们不知道我父亲是谁?对吗?” 萧范统摇了摇头,“我们怎么可能知道这种事情呢?难道你来自乐之门,就一定是掌门梨落的千金吗?也有可能是管家的女儿,或是琴声湾乐之门某个弟子的女儿。不是吗?” 濮阳涵抿嘴一笑,顺势笑了一笑,想要浑水摸鱼地混过去。“我已经派人去山下搜索羽凤天成和木须流的遗体了。” “无论是搜到什么,都派人告诉我一声,行吗?”梨莞儿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黄公子我们得走了。”萧范统提醒濮阳涵。 “回乐之门,等我等我的消息。”濮阳涵看着梨莞儿,心想:她已经出落成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了,现在去迎亲应该差不多了吧! “嗯!”梨莞儿点了点头,她以为濮阳涵说的是羽凤天成的消息。 三人在铸剑山国的市集上,告别分手。 濮阳涵快马加鞭,兴冲冲地准备回央城,就等父王濮其墨从茴香之镇回来,只要濮其墨一道圣旨,他就立刻带着彩礼去乐之门迎娶梨莞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二章 濮其墨 皇帝濮其墨此刻正与驻守大将军阿穆尔以及他的夫人阿仙走在一起参观茴香之镇的市集。 阿穆尔整日训练军士,忙忙碌碌。阿仙贤良淑德,持家有方,夫妻双方恩爱有加,相互敬重。 濮其墨忽然有点儿羡慕这种平凡人家的简单生活,他怀疑自己是不是上了年纪了。最近,竟然如此容易多愁善感。 而且,此行也许白费了。 茴香之镇似乎并没有像濮阳岚调查的那样,危机四伏,阿穆尔夫妻也没有显现出一点儿对央城的不恭敬。 这个地方就只有匆匆往返的车马c穿着各异的乡巴佬,还有琳琅满目的塞外商品。 塞外香料奇异的味道充斥在空气之中,灌满了濮其墨的两只鼻孔,他恨不得立刻就离开这遍地黄沙的鬼地方,回到令人舒适愉快的央城去。 “阿穆尔,朕准备明天早晨就回央城。” “皇帝,臣有件事情,不知当报不当报?”阿穆尔将军一身钢铁铠甲,在强烈的阳光下闪闪发光。 “说吧!”濮其墨侧头看了一眼阿穆尔将军,眼睛的余光忽然扫到将军夫人阿仙的脖子上,他偶然看到一片漆黑的小东西,像是纹身之类的,那纹身很快又缩回阿仙的衣领下面。 “今天早上,有从铸剑山国那边赶过来的商人来向我汇报了一条消息。”阿穆尔将军顿了一顿,像是卖关子。 “嗯?!”濮其墨的注意力被吸引了。 “剑道门掌门木须流洞房花烛夜被人杀死了。传说是他的新婚妻子和爱徒一起联手杀死的。”阿穆尔将军叹了一口气。 “他的剑呢?”濮其墨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他的剑据说已经不知所踪了。”阿穆尔摇了摇头。 “该死!准备骆驼,朕现在就得回去了。一刻也等不了了!”濮其墨心想,这下糟糕了,他唯一能回去做的事情就是把濮阳珊赶紧嫁人了。 “是,皇帝。”阿穆尔将军点头,赶紧招呼手下人为皇帝准备穿越沙漠所需的一切物品:骆驼队,马匹,干粮c水和一些塞外的贡品,还有独龙族献上的几位娇美少女。 濮其墨马不停蹄地朝着央城赶,在骆驼车里,他就已经写好了一份诏书,将公主濮阳珊许给茶之门风落荷的四弟子燕飞。 央城快马加鞭送来的信里,就有一封风落荷写给他的亲笔信,是一封替他茶之门里四弟子燕飞向公主濮阳珊提亲的信。 原本,濮其墨把那封信丢在一边,他不喜欢风落荷,也懒得理睬那个怪男人,他们之间向来没什么交往,濮其墨本想等一等再把女儿嫁出去。 但现在木须流的剑和剑魂已经让人给夺走了,此事刻不容缓。 有那么一刻钟,濮其墨手杵着额头,觉得有点儿头痛。 他如何才能肯定杀死木须流夺走剑魂的人,不是茶之门掌门风落荷呢? 虽然,他知道风落荷和木须流一向交好。 可是也许,风落荷和木须流交好,最初就是为了夺取木须流的剑魂呢?所以,风落荷才派人来为徒弟求娶濮阳珊。 因为濮阳珊并不只是公主,而是寻找生命之春的关键之一。 濮其墨心中忽然回想起了上一次武林大会,想起了一袭白衣的风落荷,和英武强健的木须流交手时的情景,木须流的剑气强硬刚猛,而风落荷的剑气却如女子一般情意绵绵。 濮其墨看穿风落荷的秘密也就是在那一次。 风落荷一双暗含秋波的杏眼看木须流的眼神,绝对不是男人看男人的眼神。而是女人看男人的眼神 那眼神里藏着压抑已久的爱慕,藏着不能说出的秘密。 濮其墨又回想了一遍那时候,他亲眼看到的点点滴滴。 这件事情真是难以抉择。 风落荷既然有断袖之癖,他应该不会背叛木须流。 可万一呢? 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濮其墨把写好的诏书拿出来,反反复复地又看了好几遍,心想:既然无法决定,那就等到了央城,再做最后的决定好了。 濮其墨推开车上的布帘子,外面只有蓝天c白云和黄沙。 忽然,他似乎隐隐约约地看到了沙漠边境上的边陲小镇,黑黑的小点小点的建筑,出现在黄沙的尽头。 算时间,骆驼车队也差不多应该出沙漠了。 濮其墨放下窗帘,拿起了酒杯,倒了一口小酒下肚,然后,平躺在简易的床板上,小睡起来。 忽然,沙漠之中就像开始雷鸣闪电,哗啦啦地下起了暴雨来。 濮其墨从梦中惊醒,拉开窗帘,原本蔚蓝的天空上乌云滚滚,雨水像一根一根的银针一样,从窗外扎进来。 千军万马踩踏的声音滚滚而来,濮其墨心里噔地咯了一下。 濮其墨伸头出去,看见了濮家绿底黄月的大旗在暴风雨中挺立,才忽然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应该是大皇子濮阳岚带军队来接他了。 果然,大皇子濮阳岚头戴铁盔,身着赤铁鳞片战袍,骑着雪白的高头战马,迎着狂风暴雨,朝着骆驼队飞奔而来。 到了骆驼车面前,濮阳岚从高头战马上跳了下来,恭恭敬敬地单膝下跪,给濮其墨请安。 濮其墨让濮阳岚卸去铠甲,进他的骆驼车里来聊天。 濮阳岚把自己的铁甲和头盔脱了下来,用身上的布袍擦了擦脸上雨水,迅速地钻进了濮其墨坐的骆驼车里。 两人面对面地坐着,互相注视着对方的眼睛,半天也没有说一句话。 “岚儿,朕认为茴香之镇并没有异常。”濮其墨先开口了。 “父王英明,也许,只是孩儿多虑了。”濮阳岚额头上渗出一颗一颗的汗珠。 “你可听到什么消息?”濮其墨就像没有看见似的,继续问。 “听听到了。”濮阳岚回答。 “说来为父听一听。你是不是骑马过来,消耗了太多的体力,要喝口酒压压惊吗?”濮其墨淡淡一笑,把自己先前喝过的酒杯推给濮阳岚。 “不,不先前孩儿在边陲小镇已经喝过几杯了,怕喝多了误事儿。”濮阳岚委婉拒绝。 “好吧!帮我把你盘檀香点上!”濮其墨指了指放在窗台上的一个香炉。“这几天在茴香之镇,闻够了那些塞外之香,真不知道那些人的脑子是什么做的,那种味道也做成香,朕总觉得怪怪的,有一种令人不愉快的味道。” “是,父王。”濮阳岚转身背着濮其墨把香炉里的一盘檀香点了起来。 一圈一圈灰白色的香圈缓缓地升起来,弥漫在骆驼车的车厢里,散发着怡人的香味。 “继续。”濮其墨看了一眼端坐在椅子上,两手紧张地放在腿上的濮阳岚。 “孩儿听说剑道门的掌门木须流去世了。剑剑也让人夺走了!”濮阳岚的下巴开始有点儿微微颤抖,连话也快说不清楚了。 “你知道是谁夺走了吗?”濮其墨直勾勾地盯着濮阳岚看,濮阳岚的眼神略微有些闪烁不定。 “不不清楚。”濮阳岚好像费了很大的劲儿,才勉强说出这几个字来。 濮其墨轻轻地咳了几声,“今天的香似乎有点儿味道太重。” “父王,要把它熄灭掉吗?”濮阳岚战战兢兢地问道。 “哦,不用了。也许,是我车马劳顿,身体有点儿虚弱罢了。有檀香安神,还是会感觉让人放松一些。”濮其墨的眼睛依然挂在濮阳岚的眼睛上,他缓缓地说:“无论是谁,只要不是岚儿你夺走的,就好了” “”濮阳岚藏在桌下的两只腿,又开始唰唰地抖起来了。 “岚儿,同一个故事,我不愿意讲两遍。”濮其墨叹了一口气,他忽然猛烈地咳起嗽来。浓浓地血腥味溢满了濮其墨的嘴巴,他伸出手来,接住嘴巴里呕出来的东西,一滩血蒙在掌心。 濮其墨的鼻子里也流出了同样颜色的东西,他用另外一只手抹了一下。 然后,不可置信地看着濮阳岚。“好儿子真是父王的好儿子。” “父王,莫怪孩儿,同一个故事,我也不愿意听到两遍。濮金真的故事,让我每天夜里都做噩梦,我只能对不起你了”濮阳岚看着濮其墨,用桌子上的布巾,伸过去,擦了擦濮其墨嘴角渗出来的像墨汁一样黑的污血。 “你你”濮其墨话还没有说完,就咽了气了。 濮其墨那双曾经锐利,无所不能洞察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窗台上的那盏香炉,盯着那依旧在冒着的袅袅白烟。 可惜,虽然濮其墨猜对了自己的死因,却猜得太晚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三章 濮阳岚 濮阳岚的一颗硕大的脑袋从骆驼车的窗帘下面挤了出来,头发乱糟糟的,就像一棵沙漠仙人掌。 他扯着嗓子大喊:“圣上急病突发,驾崩了!” 车马大军戛然而止,在进入边陲小镇之前,突然就停了下来。 由濮阳岚带头,宏亮悲哀的哭声传遍了沙漠,谁也没有听出那些哭声中混杂的言不由衷。 “父王临死前有遗诏,由本王来继承帝位。传朕圣旨,即刻将二皇子濮阳涵招回央城。”濮阳岚一面说,两行眼泪溲溲地从脸颊上流下来。 “我等,参见圣上!望圣上节哀!”原本坐在马背上的王宫大臣,将军士兵全部从马上跳了下来。 对着骆驼车里的濮阳岚行了三记叩头礼。 到了人烟稀少的边陲小镇,濮阳岚命令众人把濮其墨的尸体用乳黄色的蜜蜡封装起来,以免尸体腐化。尽管如此,由于天气炎热,装运濮其墨尸体的灵车上还是散发出淡淡的咸鱼味。 第五天回到央城的时候,城墙角那些乞丐c流民并不知道濮其墨便是曾经数次施舍过他们的那个‘达官贵人’。他们嗑着瓜子,吐着瓜子皮,相互之间有说有笑,好不快活。 他们还在耐心地等待着‘达官贵人’下一次的到来。 濮阳岚看了一眼这些又脏又臭,蹲在墙角带着一种期待的眼神看着他的乞丐和流民。他朝他们淡淡地笑了笑,他脑子里能够想象的,只有他们抠脚时候的搞笑样子。 回到皇宫里,术士们为濮阳岚占星相,查黄历,终于找到了一个良辰吉日,当月的十七日,刚好是立春。 “去,把公主和二王爷都叫到御书房来。”濮阳岚吩咐宫里的人,说道。 “圣上,二王爷刚从铸剑山国的剑道门赶回来,他此刻正在沐浴更衣呢!已经派人去给公主珊传话了。”宫人回答。 “好吧!朕忽然想喝茶之门的藏雪莲茉莉花茶了。真是巧了!”濮阳岚突然暗自笑了起来,他从书桌的抽屉里拿出濮其墨临死前写的那份遗诏,看了一眼:“这样吧!备纸墨笔砚,朕要给茶掌门梨落飞鸽传书。” “遵命!” 笔墨纸砚送了进来,一个清秀的宫女负责磨墨,她微微地低着头,不敢看濮阳岚。 濮阳岚看了宫女一眼,淡淡地一笑,用拇指和食指轻轻地掐了掐她脸上细嫩的皮肤,说道:“你知不知道?再美丽的容颜,也经不起衰老。再过三年c五年c十年,你这张清秀的皮囊就会变成一张随处可见皱纹的老皮几十年之后,连老皮也会消失掉,入土成灰” “”宫女不知是应该点头,还是摇头,毕竟讨论的是她自己的脸皮。 “别担心,你想当皇后吗?”濮阳岚抬起宫女的下巴,笑眯眯地看着她问。 “”这个问题,宫女更加不知道如何回答了。 “你不用回答,我知道你们都想!进宫为了什么?不就为了飞上枝头当凤凰吗?”濮阳岚笑了笑,一把搂住清秀宫女的柳腰。“今晚亥时,来朕的金龙殿!” 濮阳珊抱着她的大黑猫先到了御书房,从窗户外看进去,看见皇兄搂着宫女亲热,便站在外面,耐心等待。 濮阳涵也赶来了,濮阳珊叫住自己的二哥,让他先别进御书房。 两人站在御书房门的青松前面,把大黑猫放在松树的树枝上玩。 谁知道大黑猫三两下就直接跳到御书房的窗台上,还不识趣地喵了几声。 皇帝濮阳岚脸上挂着从容不迫地笑容,从窗户里探出脑袋来。“涵弟弟,珊妹妹,进来吧!为何来了,又不进来。大黑猫呀,大黑猫,你这双漂亮得像绿宝石的眼睛,连朕都忍不住喜欢你了。” “皇兄若是喜欢,就送给皇兄吧!”濮阳珊跨进御书房的门槛,看着濮阳岚纯真地笑了起来。 “珊,既然你同意,这大黑猫,朕就收下了。除了眼睛,朕还喜欢它脖子上这圈雪一样的白毛。一看到她这一圈白毛,朕就会想起你母亲龙雪姬。想起她来的地方,一年四季白雪覆盖的圣城,你想回去吗?”濮阳岚看着濮阳珊问。 濮阳珊不知濮阳岚的意思,她只知道这个王宫里,除了二皇兄濮阳涵待她像对待自己的亲人一样真诚之外,其他人待她都虚伪得很,包括她自己的父王濮其墨和大皇兄濮阳岚。 所以,只有和濮阳涵说话时,她不需要考虑后果。 此时,她犹犹豫豫地,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 “珊妹妹,你直说吧!你是喜欢南方的炎热气候的。此事和你有关,你猜猜是什么内容?” “大皇兄,恕妹妹愚笨,我猜不出来。”濮阳珊摇了摇头。 “傻妹妹,父王说要把你嫁给茶之门风落荷手下的四徒弟燕飞。南方的春天,万物复苏。你大概应该很期待莺歌燕舞的日子?”濮阳岚眉头微微一皱。 “妹妹不敢。”濮阳珊微微摇了摇头。 “不过,既然是父王的遗诏,为兄自会为你操办的。不过,皇兄希望把燕飞招到央城来,至少让皇兄和涵弟弟为你把把关,看看那燕飞配不配得上珊妹妹?这样吧!朕都写好了圣旨了,让茶之门四弟子燕飞带着藏雪莲茉莉花茶来见朕,看看他是不是诚心诚意地要娶你?”濮阳岚把桌上写好的圣旨抬起来,递给濮阳珊和濮阳涵看。 圣旨上只提到要茶掌门风落荷派四弟子燕飞送藏雪莲茉莉花茶进宫,其他事情只字未提。 “皇兄原来想把你嫁到茴香之镇去,可茴香之镇的大将军阿穆尔据说只有一个与你年龄相仿的女儿,连个儿子都没有。想联姻也联不了,真要联的话,只能把他女儿娶过来”濮阳岚看了一眼濮阳涵。 濮阳涵什么反应也没有,装作没有听到濮阳岚的话。 “谢主隆恩!”濮阳珊一听势利虚伪的大皇兄竟然愿意遵照父王的遗愿,把她嫁给燕飞,立刻就跪在地上,磕头谢恩。 “燕飞?!”濮阳涵重复了一遍燕飞的名字。他想起曾经似乎在听到珊妹妹说,那个男孩子就是把她从阿四河里救出来的人,他们曾经在一起朝夕相处过一段时间。 濮阳涵看着珊,朝她微微笑了笑,替她感到高兴。 “起来吧!都一样其实,都一样。”濮阳岚露出一种神秘兮兮的笑容。“珊妹妹,免礼。你退下吧!我和涵弟弟有些话,要私下聊一聊。” “是,皇兄。”濮阳珊回头看了一眼她的大黑猫,只能重新养再找一只了。她有什么资格和大皇兄濮阳岚争呢? 等濮阳珊退去之后,濮阳岚看着濮阳涵,说:“父皇不幸在沙漠之中抱恙驾崩。他在去世前,和朕提到一些关于长生不老和起死回生的话题。不知道涵弟弟怎么看?” “不感兴趣。”濮阳涵高傲地笑了笑,“人生几十年,若是活出智慧来,便已足矣。若是一百年,也许可以多见些事物,曾广人生见闻和阅历。但若是活上千年,周围早已物是人非,空有一腔孤怨,有何意义呢?” “父王骂你骂得不错!书读太多”濮阳岚笑了起来。“如果,生命之春真的存在呢?” “让别人去找吧!”濮阳涵又不屑地笑了笑。 “木须流被杀事件,你怎么看?”濮阳岚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弟弟濮阳涵的眼睛,就像当初濮其墨在寒冰岛盯着他的眼睛一样,他要看看弟弟的那双眼睛里是不是只有无尽的对书籍和知识的渴望。 还是说,眼神里掺杂了其他不纯的东西? “杀他的人肯定是为了生命之春,为了剑魂。当时,我听到消息,马上就从客栈回去找过了,他的剑已经被人拿走了。”濮阳涵叹了一口气。“可惜了,一代剑圣,若是当初没有招出剑魂,也不会丢了自己的性命。” “朕听说木须流招出剑魂的时候,是因为自己收养的爱徒羽凤天成被人挟持了,他迫不得已才招出剑魂”濮阳岚笑了笑。 “没错,我去他的婚礼上凑热闹了。他的确是个有情有义的人。只是,他不知道他一死,羽凤天成就被诬陷了。最后,羽凤天成为了保木须流一个全尸,抱着木须流的尸体从山崖上滚了下去。我当时看着他滚下去的,悲壮得很。师徒两人都很让人敬重。”濮阳涵感慨。 “丢了性命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儿!”濮阳岚继续试探。“两人都没有找到,应该是滚到万丈深渊里了吧!” “可人活一世,固有一死,或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若有一天,我知道自己必死,我也希望可以自己可以死得向他们一样,尽显英雄气概。”濮阳涵叹了一口气。 “涵弟弟你出生在皇家,怎么可以说这种江湖中人才说的傻话呢?”濮阳岚看濮阳涵。 “反正天塌下来,有皇兄你顶着呢!”濮阳涵淡淡一笑。“我只管读我的书,行走我的江湖。” “这可不行!朕尚无子嗣。如果,朕有个三长两短,濮家的江山可怎么办呢?”濮阳岚伸出手,轻轻地拍了拍弟弟的肩膀。“可千万别落到了旁系的手中!” “旁系?!”濮阳涵看了皇兄一眼。 “濮阳炎c濮阳智c濮阳烈之中,只有濮阳炎勤奋好学c英勇善战,其他两人都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濮阳岚淡淡地说。 “哦!这些事情不是皇兄应该担心的吗?和我有何关系?!”濮阳涵大笑起来。 “你还真是吃皇粮不管闲事了吗?”濮阳岚也大笑起来。“朝政之中,以你之见,谁是可用之人?” “皇兄莫问。我一向最讨厌朝中那些朋党之争,人与人之间的各种勾心斗角。谁是绵羊?谁是狐狸?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濮阳涵不屑道。 “罢了,罢了。让朕来告诉你吧!”濮阳岚叹了一口气,“塞外来的萨瓦多是个可用之才,但我总觉得他罢了不提也罢了。剩下朝臣之中,都是墙头草,若是皇帝皇威足,他们就恭恭敬敬。若是朕羸弱不堪,他们肯定是要骑在朕头上拉屎撒尿的。” “臣弟不明白皇兄今日所言为何?臣弟现在这颗脑子只想搞清楚木须流到底是被谁杀死的?这件奇怪的事情,让臣弟吃不香睡不着!” “哈哈,你就像个还没有长大的少年,无忧无虑。”濮阳岚挥了挥手,“今日就先退下吧!” “是,臣弟领旨。”濮阳涵莫名其妙地离开了御书房。 濮阳岚在御书房里淡淡笑道:“涵,很快你就会明白皇兄今日的用意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四章 羽凤天成(1) 四周都是漆黑一片,羽凤天成睁开眼睛,过了一小会儿才适应了黑暗。 木须流就躺在他身旁,早已经断了气。 羽凤天成用手轻轻触碰了师父的尸体,冷冰冰的。 他眼角的眼泪又哗啦哗啦地流下来了,就算是现在,他还是不能适应这种突如其来的分离。 羽凤天成忽然感觉到身体就像要爆炸了,肚子里面有一股源源不断地热流上下乱跑,就像有人倒了一碗滚烫的鸡汤,倒在了他的血管里似的。 不到一会儿,血管里又像结冰一样寒冷,冷得羽凤天成瑟瑟发抖。 寒气肯定是来自于青涎冰池,可热气从何而来呢? 羽凤天成百思不得其解。 他脱下身上的单衣,木须流的尸体包裹起来,就好像师父还活着,还会怕冷似的。 然后,他把师父扶了起来,靠在附近的墙壁上,费劲了心力,才把木须流的尸体背到背上。 羽凤天成也不知道他要把师父背到哪里去?但至少应该先出了这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洞。然后,再找地方把师父下葬了。 突然,他听到一阵小碎石从顶上落下来的声音,吓得他定在原处,一动也不敢动了。 一丝光线也看不到,但羽凤天成看到一个瘦削的黑影顺着一根藤蔓缓缓地爬下来。他把师父放了下来,屏住呼吸,静静地等待那黑影落地。 那双穿着布鞋的脚,落地的那一瞬间,羽凤天成大吃了一惊。 布鞋上虽然沾满了尘土,他却认出了那朵粉红色的牡丹花,他记得木须流站在铸剑山国市集上的鞋店里,拿着那双鞋子反反复复地看来看去,犹豫不决,不知道花雨柔是否会喜欢这种艳丽的刺绣。 最终,木须流还是买了那双大红底色的布鞋。 难道这个人是花雨柔? 这是羽凤天成脑子里产生的第一个想法。 既然是花雨柔,那师父就是让她给杀死的。 愤怒像岩浆一样,从他的心底喷了出来。 但羽凤天成没有贸然出声,耐心地观察黑暗中的花雨柔,他的手轻轻地摸出了黄公子给他捡回来的剑,准备在无声无息中,一剑刺中对方的咽喉,为师父报仇雪恨。 花雨柔却迟迟没有过来,她弯下腰,似乎在地上搜寻着什么。 羽凤天成等待的空隙中,他发现花雨柔的身材比婚礼上看见的样子瘦削了许多,至少掉了整整一圈肉。 为什么会这样? 难道她良心发现了? 还是说这件事情另有隐情? 羽凤天成继续在黑暗中观察花雨柔,他看见她拾起一块蘑菇之类的东西,不顾一切地塞进嘴里,狼吞虎咽地咽下去。 “花雨柔!”羽凤天成大喝了一声,他的声音异常地洪亮。 不但花雨柔被吓了一跳,蘑菇掉在地上,连他自己也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大跳。 “你是?”花雨柔轻柔的声音和羽凤天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羽凤天成?” 她认出了他的声音,只因为木须流在她面前提过羽凤天成是他这十六年来的精神寄托,因为有了这个孩子,整日忙忙碌碌,他才渐渐地淡忘了失去她的痛苦。 所以,她特意地注意过羽凤天成,想要熟悉那少年的事情。 “你你为何要那么做?为何?!”羽凤天成几乎爆发了,他冲上去,抓住花雨柔瘦弱的肩膀拼命摇晃。 “什什么?”花雨柔被羽凤天成的话语问得一愣一愣的。 “我师父爱你如己他他把你年轻时候的画像挂在卧室里朝夕相对”羽凤天成哽咽了,他死命忍住眼眶中的泪水,不想让自己在这个狠毒的女人面前显得脆弱:“他你你怎么怎么可以如此对他?” “我我我并非故意离开他的。”花雨柔在黑暗中低下了头。“我还记得那日与须流拜堂成亲的情景,他穿着新郎服,一表人才。后来,记得看见他就躺在床上,木桌上的白蜡烛让我觉得昏昏欲睡。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失去了意识,然后,被人丢到了这个黑洞之中。” “什么?竟有这种事情?”羽凤天成对花雨柔说的话半信半疑。 “我在这下面食用无毒的蘑菇和青苔为生,已经有一些时日了,须流须流他在哪里?”花雨柔拉着羽凤天成的手臂问道。 “师父,他就在我身后”羽凤天成听到这里,已经明白花雨柔并不知道师父已死。 “须流须流”花雨柔挣脱羽凤天成的双手,朝着他身后走过去。 “别喊了!他死了!”羽凤天成的心都让花雨柔喊碎了,他歇斯底里地呵止住她。 “死了?!怎么可能?怎么可能?须流”花雨柔膝盖一软,跪倒在木须流的尸体旁边,她轻轻地揭开羽凤天成盖在木须流身上的薄衫。双手捂住嘴唇,竟然一时之间失声哭不出来了,只是发出一些奇怪的吭吭声。 花雨柔把木须流的头抱入怀中,失声痛哭起来。 “师父在洞房花烛夜时被人杀死了。用的是我的匕首,但他嘴角流了污血,看样子是先中了毒。”羽凤天成也坐了下来,看着花雨柔怀中的木须流,眼泪就像决堤的洪水一样涌出来。 两人就这样坐在黑暗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过了许久以后 花雨柔才停下了哭泣,她扳开木须流的嘴巴,检查了牙齿c牙龈和咽喉,又检查了他的瞳孔,耳朵和鼻孔,最后看了手指和脚趾的指甲。 “你既然是药王的二女儿,应该能看得出来他中的是什么毒?”羽凤天成也停下不再哭泣。 “是,我当然能看出来。”花雨柔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下毒的人肯定也就是杀害师父的凶手。”羽凤天成肯定地说。 “没错。”花雨柔点了点头。 “那这是什么毒药呢?”羽凤天成追问。 “青花夺魂散。”花雨柔一字一句地回答道。 “如果知道江湖中谁会配这种毒药,就可以找到凶手了?”羽凤天成看着花雨柔问。 “未必。”花雨柔摇了摇头。 “会配青花夺魂散的人很多吗?”羽凤天成愣了一愣,看了一眼花雨柔。 “不,江湖上应该只有两个人会配青花夺魂散,其中一个三年前已经过世了。”花雨柔又摇了摇头。 “那还剩下活着的一个是谁呢?”羽凤天成看着花雨柔问。 “我自己。”花雨柔缓缓地说。 羽凤天成愕然。 两人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之中。 “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呢?”羽凤天成打破沉默。 “我不知道。”花雨柔摇头,“我们得先想办法出去,我查了须流的尸体,如果在七天之内,尸体未寒尽,我可以赶紧采些药草,把他保存起来。” “你能让师父起死回生吗?”羽凤天成瞪大了眼睛。 “不能。”花雨柔稍微顿了顿,又接着说:“但江湖上关于生命之春的传闻,并不全是假的。的确是有这么一种神药,当初我的祖先也参与了制作。《本草奇闻录》中记载了一种叫做接气金方的药方。” “接气金方?”羽凤天成从未听过这种事情。 “没错,去世的人若是没有过头七,就可以用这个方子,保住死人身上的最后一口气。”花雨柔含情脉脉地看了木须流一眼。 “然后,只要找到生命之春,就能把师父救活吗?”羽凤天成眼中闪出一丝希望的光芒。 “嗯。”花雨柔轻轻地点了点头。“不过,现在须流去世已经第几天了?” “应该是第五天吧!”羽凤天成回忆。 “还有一天多的时间,不,我的小屋子里缺一味药。我得去山上找。我们必须马上就想办法出去。”花雨柔算了算时间。 “你刚才从哪里爬下来的?”羽凤天成忽然想起花雨柔从一串藤蔓上爬下来。 “上面有个小小的平台,我累了就在上面小憩片刻,饿了,又下来找吃的。”花雨柔淡淡地说。 “我们应该往哪里出去呢?”羽凤天成问花雨柔。 “让我想一想,之前我在这个黑洞的尽头,发现了一个像是洞口的地方,但被大大小小的碎石块死死地堵住了。我肚子总是很饿,根本就推不动。”花雨柔的食指指了一指不远处。 听花雨柔说肚子饿,羽凤天成的肚子忽然之间也饿了起来。 卿玉山似乎害怕他吃饱了会逃走,给他吃的东西总是克扣着量。 自从羽凤天成从山上滚下来之后,他的身体就一阵冷,一阵热,两股不相容的势力就像结下了深仇大恨似的,在他的身体里反反覆覆地斗来斗去。 这种莫名其妙的斗争,使他觉得自己的身体正在消耗大量的能量,甚至有一种被掏空了的虚弱感,他两腿一软突然跪倒在地上,身体蜷成一团,瑟瑟发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