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喜娇娘》 第一章 小娇娘 第二章 阿初 第三章 不动了 第四章 冲喜 第五章 额外奖励 第六章 梦 第七章 谣言四起 第八章 谣言散掉 第九章 送礼 第十章 甜菜 第十一章 赶集 第十二章 母子谈话 第十三章 白砂糖 第十四章 私塾先生拜访 第十五章 山药 第十六章 不会卖你 第十七章 风寒 第十八章 陈婆婆 第十九章 大雨前兆 第二十章 暖意 第二十一章 我要出门 第二十二章 拼命哄 第二十三章 不摆摊 第二十四章 陈阿四 第二十五章 合作 第二十六章 你一只,我一只 第二十七章 摘枣 第二十八章 一起洗衣 第二十九章 提前 第三十章 你识字啊 第三十一章 我是大男子 第三十二章 张木头 大山村没有做木匠这活的,要找木匠得去隔壁的张家村,张家村一村的人都姓张,大山村娶媳妇或嫁女的,都会优先考虑张家村,故此两村之间关系密切,每逢佳节不少人来回走动。 “路上仔细点,幺哥儿你注意着阿初。”方氏絮絮叨叨了一早上,依旧不放心道。 “知道了母亲,我们午时就会回来,不会在外面耽搁太长时间。” 站在窗边看着两人离开的身影,方氏心里生出一丝感慨,曾经在她面前倔强的小家伙似乎长大成人了,也也许是在那个寒冷的冬天,她家幺哥儿就变得不一样了。 阿初以为这所谓的邻村出了村,拐个弯往前走几步就到了,然而事实证明她想多了,不仅要过河乘船,还要再走一段距离,路上需花两个时刻的时间。 那个木匠就住在村边,一进村的头一间屋就是,空气里飘满了木香和碎屑,屋子也是拿木头做的,跟周边显得很不一样。 这木匠理所当然的是张姓人家,名字很直白,就叫木头,是个身材矮瘦的男人,一身灰扑扑的衣服,正眼瞧去,面上骨骼突出,皮包着骨,而不是肉包着,一双手布满老茧,上面还沾了不少的木屑。 裴时也是第一次来,院门大敞着,他往门上敲了敲,正在院子里做活的张木头抬起头,拍拍手,随口道:“做东西?桌子还是椅子?” “都不做。”裴时回道。 张木头扔掉手里的活计,语气不耐道:“那过来作甚,耽误俺干活。” 裴时也不恼,他病时落井下石,闲言碎语的见多了,听多了,眼前这人只是态度不好,算不得事。 “我这有张草图,师傅看看能做不。” 草图?张木头来了兴趣,平日有人上门,不是凳子,就是椅子,若不是生活所迫,他早将人全赶了出去再说,这下来了新鲜的,张木头心里高兴,面上也表露出来,不等裴时过来,自己赶紧跑了出去。 “草图在哪?让俺瞧瞧。” 裴时拿出昨儿画的草图,上面仔细标注着,有好几个模样,花状的,方形的,圆形的,还有一个类似猫头的。 “能做吗?”裴时问。 张木头一听,眼珠子瞪圆咯,这厮居然敢质疑他的能力,别的不敢放话,但这木活,这方圆百里内有谁有他这样的能力。 “这么简单的东西,闭着眼都能做。” 张木头气呼呼的抢过裴时手里的草图,“你们等着,中午就给你做出来。” 裴时笑了笑,没想到这人这么好激,阿初明日就要交货,这玩意当然是越快出来越好,免得阿初还要熬夜去做这玩意儿。 院内有一套木桌椅,阿初跟裴时就坐那,张木头的屋内人端了壶热茶过来招呼。 “天带着凉意,喝个热水暖一下身子。” “谢谢嫂子。” 茶入杯中,阿初才发现原来是热水,白净净的,瞧不见半点茶叶子,转念一想,有茶叶才不正常。 喝完一杯热水,张木头又迎来了一位客人,阿初瞧了瞧,不认识,于是又垂下头数着地上的木屑,裴时斜眼一瞧,居然还是个熟人,是大山村里正家大房的人,男的叫王福,女的姑且称为李氏。 不管怎么说,勉强算是裴时的长辈,他拉着垂着头的阿初主动上前问好。 “王大叔,王大婶,今儿真是赶巧。” “裴童生?”夫妻两人一惊,遂即尴尬一笑,“真是巧,你们也来找张木匠做活。” “哦,就做些小玩意给拙荆。” 王福抚着胡须,佝偻着背,说道:“小夫妻感情和睦好,不像我们家妮儿,给她说了门亲事,这不肯那不肯的,这次过来就是给她定制嫁妆,做上几个红木漆的柜子。” 话说完,王福似乎很得意的摇摇头,觉得倍儿有面啥的,这农家嫁女一般都是鸡鸭鱼肉当嫁妆打发得了,有的更甚者一个铜板字儿都不蹦出来,很少有像他这样的,还专门花钱造个大柜子撑门面。 裴时说了声“恭喜”,拉着阿初回到座位去,里正大房家的夫妇俩认真的跟张木头描述了一下要求,再给上定金,人也不多待,立马走人,似乎身后是有什么瘟疫似的。 张木头收好钱,揣进兜里,冲着裴时讪笑着:“哟,原来是裴童生,方才态度冲了些,俺就是个粗人,莫怪莫怪。” “张师傅言重了,这些东西拙荆急用,麻烦张师傅能够快些。”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张木头连点了几下头,转身开始做活,干劲儿更足了,阿初也深深的体会到读书人似乎在这老百姓心中地位崇高,仿佛只要一说出自己是个读书人,没准儿上一秒骂你骂到祖宗十八代,下一秒就夸你从祖上十八代到后代十八代,比川剧变脸还要快。 张木头效率很高,比裴时预计的时间还要早上一些,给了银两取了货,每个形状都有二十个之多,包在布里还是有些重量。 两人说是午时回去,实则也差不多,阿初一回去就钻进了灶房里。 这些模具被打磨的很光滑,摸上去溜溜的,只是做了个型,没让刻花纹,若是还要将花纹刻上,时间更久,价钱也会多一倍,做型容易,刻花纹就是个细活,阿初也没想真让木匠去给她刻一个出来,自己弄出花纹来就可。 有了模具,阿初做点心的速度快了大半,再加上有方氏在一旁帮衬,很快就做了三种样式的点心,每种样式十个。 方氏把这些点心一个个的装进盒子里,是鸿运楼那边送过来的,一共有四层,每层放七八个围成一圈,铺的满满当当。 “阿初,这些点心是卖给哪家啊?” “镇上的那个鸿运楼。”阿初回道。 方氏讶然:“鸿运楼?那客栈不是一直都卖点心嘛,这说明那店里的庖厨会做,怎还会要你的。” 阿初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知给方氏,方氏了然,“原来是这样,那阿初好好干,但也别累着自己。” “娘,你病才好,也别熬着夜绣花了。” 方氏笑了笑,点头应下。 第三十三章 不对劲 陈阿四来的很早,身上还带着很重的寒气,方氏将人领进堂屋,递了杯热水。 “多谢方婶儿。” 陈阿四双手接过,继续道:“我是来找裴小娘子的。” “先等着,阿初去灶房拿点心去了。” 陈阿四高兴的应下,不一会儿,阿初提着那大食盒进来放到桌子上,陈阿四将手里空的食盒递过去,道:“麻烦裴小娘子了,我们掌柜的意思是希望裴小娘子能够明日继续供上不一样的点心,那老爷很喜欢,裴小娘子心巧手巧,做出来的点心好吃又好看。” 阿初蹙眉:“做什么样的点心是我拿主意,不可能这一个月来都不带重样的,这不是在难为我嘛。” 陈阿四点头:“是这么个理,掌柜的意思是尽可能的做出花样来,那老爷高兴了,我们赚的银子也多嘛。” “知道了。” 阿初不欲多说,陈阿四也不多留,走前还叮嘱着自己明日还要过来,出门时看到裴时顺便行了个礼。 “阿初。” 等人一走,裴时叫住阿初。 “怎么了,相公。” 方氏瞧两小夫妻有悄悄话要说,自觉的寻了个理由走了,这段时间朝食哺食都是阿初做的,几日未动手的方氏手痒了起来,去活动了下筋骨。 裴时站到阿初的面前,比阿初高了个脑袋,人看起来瘦瘦的,这一逼近,阿初下意识往后退了退。 “阿初,明日那批货你随便打发,材料用前两个一样的,换个样子就行,山药不必了,绿豆黄豆都挺便宜的。” “这,这样好吗?”阿初犹豫道,虽然这样她确实会更轻松,拿最小的成本换取更大的利润,但总归做惯了良心生意,还是第一次投机取巧。 “有什么不好的,阿初,照我说的去做。” 裴时笑得很让人信服,阿初鬼使神差的他的说法做了,第二日也不知是不是因为陈阿四没瞧出个什么来,只是叮嘱了下后天过来,后天陈阿四再次过来时一进门就急冲冲的说:“裴小娘子,你怎么能换汤不换药哩,你上次那个跟上上次是一样的。” 阿初微妙的笑了笑,递过手里的食盒道:“这次不一样了,换了东西。” 陈阿四面上露出喜色,打开食盒一瞧,不一样的颜色。 “好好好,麻烦裴小娘子了。” 之后几日,阿初几乎是换汤不换药的做了几次,样式看起来多变实则是大同小异,陈阿四照例过来,先是寒暄了下,再是说了说他们店里那位贵客。 “裴小娘子,你做的点心是真不错,那老爷是从大地方来的,得罪不起,我们店里也是上上下下小小心心的伺候着,但你也知道,大人物的总会毛病多点,希望能吃点口感独特的点心,这得有劳裴小娘子费心了。” “那是自然,不过这想新玩意儿总得费些时间,小哥不如晚些几天再来。” “这是必须的。”陈阿四思量了下,“三日后如何?” “可以的。” “那就这样说好了!” 语罢,陈阿四似是完成某种任务般开心的离去,阿初等人一走脸上的笑意消失,回到房间将陈阿四的话一字不落的全说给裴时听。 裴时不动声色,随着阿初的话音落地,冷笑出声:“阿初,他们这是在偷师啊。” “做那些点心不难,鸿运楼的庖厨若是有心定能做出个一样的出来,相公,我们不可能还这么混着,那掌柜的要是知道我就这么点本事,也就没必要在花大价钱在我这儿买,反正那个时候店里的庖厨都会做了,也能应付店里的贵客。” 裴时担忧着:“阿初,那前段时间做的点心有没有什么不外传的秘方啊。” 阿初好笑道:“就是个普通的玩意儿,若是可以我都不介意出个教程书出来拿去卖,他们要学就学去,但按照我的法子来,这里头赚的利润可就少了,我用的白糖是拿不值钱的甜菜做的,成本低,但他们要去糖铺买,可赚不了多少的差价,从陈阿四口中得知他们店里的客人是大地方来的,那见识肯定多,觉得我那糕点好吃很大可能是来这许久没吃到在他看来是正常口感、甜度的点心。” 裴时越听阿初分析,心里越惊讶,他没想到阿初居然还能想到这一层,他把手搭在阿初的头上,眯起眼笑道:“阿初,半个月了呀,你那小脑袋瓜里还有什么神奇的好主意都拿出来,我也想吃点心。” 阿初没想到这人居然会主动要吃的,平时是做什么就吃什么,从来不挑剔,看上去好养活得很。 眼前这个大男孩让阿初的内心柔软了下,问道:“这儿有橘子吗?” “橘子?那不是江南一带才会有的东西吗,阿初要这个做什么。” “啊,没有啊。”阿初遗憾了下,摆手道:“算了算了,没有也没关系,那有别的水果吗?” “苹果,怎么样?”裴时犹豫着说道。 阿初嫌弃着,蹙着好看的眉头:“太硬了,还是橘子会好些,既然没有橘子那就不做这个了,我还要琢磨一个东西,相公该看书就去看书去。” 打发走裴时,阿初开始思索着怎么把黄油整出来,这玩意儿是由牛奶炼出来的,但她那日跟裴时逛了临水镇大大小小的地方也没见卖牛奶的,家里反而有王猎户送来的羊奶,牛奶没有,那就拿羊奶试试。 …… “阿初,你这是什么。” 两个脑袋挤在一起,围着盘子盯了半晌。 阿初满意的点头,道:“给你做好吃的好东西。” 裴时难以置信,他可是亲眼看到阿初就为了这么个东西在灶房里待了整整一个下午,比做点心还耗时间。 “哎呀,你别多问了,反正等东西做出来你尝尝就知道了,我敢打赌,鸿运楼里的那庖厨肯定搞不出来。” 裴时看了几眼那奇怪的东西,心想这谁能整的出来,就为了这么块东西不知道花了多少的羊奶,母亲要是知道了准保当场昏死过去。 阿初似是也想到这点,抓着裴时的衣袖似笑非笑,“相公,羊奶好喝不?” 裴时汗毛颤栗,赔笑着“好喝,喝了几大桶都停不下来的那种。” 第三十四章 遭罪的是我 阿初猜到几分裴时的心思,既然自己能帮上些忙,自然不留余地,平日给鸿运楼送过去的糕点在这个时代也是会有人琢磨的出来,但现在她手里做的,就不见得,就算能琢磨出来,也得花费不少的时日,地点也不会是在这小小的临水镇。 今日裴家吃过哺食后,在晚上还添了餐甜点,三个白嫩的雪媚娘摆在盘子里,奇怪的样子顿时惹来方氏母子二人的所有视线。 “这是什么,圆溜溜的,讨喜得很。”方氏眼中带着笑意,好奇的打量着那三个雪媚娘。 “这叫雪媚娘,娘要不要尝尝。” 阿初拾起一块递给方氏,方氏小心接过,惊喜着叫着:“哎呦,以为挺黏的,没想到不沾手。” 轻咬一口,从未有过的特殊口感袭来,这白皮里面夹杂的东西方氏活了几十年第一次见到,她敢打赌,京城都没有这个玩意。 “这里面包的是什么?” “奶油。” 不等方氏继续发出疑问,阿初很贴心的回道:“是我自己做的,偶然间瞎弄出来,口感很细腻。” “对,像丝绸一样。” 阿初没见过丝绸,也不知道方氏这个比喻对不对,但把吃的比作衣服这跨度也是大。 “阿初,还有吗?” 坐在阿初旁边的裴时那手指轻轻戳了戳阿初,嘴里正在做吞咽的动作,阿初惊道:“你两口就吃完了?” 裴时委屈,见自己被嫌弃,看着雪媚娘说:“这不两口的事,难道需要我三口?” 阿初把盘子里剩下的最后一个给裴时,道:“等一下,我再去拿两个。” 阿初一共做了十个,今天一晚上直接被消灭了一半,裴时意犹未尽,但一想到自己还要拿这东西有用,只好眼巴巴的看了看白白胖胖的雪媚娘一眼遗憾离去。 …… 王夫人找到了一处宅院,在东坊边儿上,虽然离主街道有些距离,但胜在清净,院子也大,王夫人说完一堆那宅院的好处,再询问了遍王甫正的意见。 王甫正捻起一块糕点,笑嘻嘻着说:“夫人说了这么多好处,为夫哪还有意见,就那院子。” “老爷看来是真的喜欢这点心,这几日妾身让小木暗中查探了下,跟着店里一个跑堂的一直到了一个村庄,好像叫什么,大山村,是一户人家做的,不过那户人家也是真不小心,自己的手艺都被偷了,还忙着给人忙来忙去。” 王甫正这几日察觉到异样,但反正到嘴的东西都是那个味,是谁做的也就不那么重要,于是不甚关心道:“都有属于自己的命理,算了,干脆让小木去给个提醒,结果如何我们也是尽了心的,当是还了我那嘴馋之恩。” 阿初那事在王甫正这儿不过是夫妻之间随口的谈资,引起不了太多的注意,很快便换了个话题,先提出来的是王夫人。 “老爷,这沛昌县的县令夫人差人送来拜帖,妾身暂且回绝了,但等宅院之事落地,想必拜帖很快又会再来。” “这后宅之事夫人怎会突然讲起?难不成那县令夫人家里有个小子?” 王夫人手持帕子掩嘴笑道:“正如老爷所说,这县令夫人的想法昭然若知,无非是想让她儿子拜在老爷名下。” “再看,这事再议。” 王夫人看到王甫正这般随性的样子,忍不住叮嘱道:“妾身观那县令夫人不像个正经主母,反倒像个青楼里的,想必这县令的品性也得琢磨几分,老爷与这人打交道切莫深交,做足表面功夫足矣。” “夫人安心,为夫心里明白。”说完,王甫正看了眼桌面上的点心,忍不住继续拿了一块,吃完之后又有些索然无味,憋着嘴委屈道:“夫人,若我说,那做点心的师傅也不是个蠢的,可惜遭罪的是我。” “啊?”王夫人愕然,不知王甫正这话是如何说起。 王甫正辞官回乡,从头到尾都低调得很,沛昌县的县令也是这么几十天过了才得知,巴掌一个个的敲在仆从的脑门上,嘴里骂骂咧咧。 “一群饭桶,本官花这么多银子可不是养你们这一群废物的,那是谁啊,那可是王甫正,现在才得到消息,人连屋子都找好了。” 越说越气的县令一脚踹在最边上的仆从,吼道:“出去,全都滚出去。” 仆从各个暗自松口气,连磕了三个头连滚带爬的跑了,仿佛后面是什么洪水猛兽,话说回来,在这群下人眼里这县令老爷跟洪水猛兽也无差别。 县令坐回太师椅上,单手一阵阵的抚着胡须,豌豆大小的三角眼里面闪着精明算计的光,提溜溜的转着,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 “来人,把夫人叫来。” 县令夫人比县令小了二十多,今年不过三十芳华,非县令老爷的原配,多年前早已入了祖坟,于是便将唯一给他生了儿子的贵妾抬成了正妻。 也不知是不是县令亏心事做多了,在后代子嗣上面遭到了报应,五十多岁了才有一个宝贝儿子,今年十五,全府上下包括县令自己也是往里的宠,于是养成了目中无人、嚣张跋扈的性格,在县学里也是作天作地的小霸王,夫子瞧着他都绕着道走。 “哎呀老爷,这是何事把您给气成这样啊,妾身瞧在眼里可是会心痛的。” “要你办的事办的怎么样了啊?” 县令熟练的揽住县令夫人的腰,拉入怀中,手很不规矩的乱摸着。 县令夫人娇羞了下,细长的手指抵在县令的胸膛,抛着媚眼道:“妾身办事,老爷还不放心,那王夫人说好了,等宅院落地后再送拜帖过去,到时候老爷去一趟,王夫人就全交给妾身就好了。” “好好好。”县令大笑三声,满意道:“果然不能缺了你这个贤内助,今儿就去你房里了。” “那妾身让下人们准备哺食备着,老爷今儿想吃什么,妾身让厨子去做。” 县令手摸在县令夫人的脸颊上,意有所指的说:“老爷想吃荤的。” 县令夫人娇笑几声,双手抱住县令的脖子,道:“妾身不是在这儿嘛。” 第三十五章 兜 暖了一段时日的天又倏地转凉,不管屋内屋外都散发出一股让人打颤的寒意,家里有条件的开始点起了火盆,而这火盆是不用了的锅,比阿初想的好些,没有破个口子啥的。 火盆里的火星噼里啪啦响,三人围着火盆坐着,里面还放了三个地瓜,方氏借着火光绣着手里的帕子,速度很快,阿初一晃眼,一个浅粉色花瓣的模子就快要出来了,最后一个帕子绣完,方氏起身整理了一下这段时日绣的东西,全都拿一块布包着递给裴时,嘴里叮嘱着。 “幺哥儿,一共三个荷包,十个帕子。”见裴时露出不赞同的神色,方氏立刻开口:“这么点儿东西完全不费事,按你娘的本事本来两天就能弄出来,我这半个多月才这些,绣坊那边收不了太多的银子,娘跟老板是老熟人了,也不会诓你的。” “母亲还是多歇息好,切勿太过操劳。”裴时从方氏手里接过包裹,不放心的还是多说了几句。 “母亲还没老呢,总不能整日闲在家里,什么事都不干,绣些东西又能补贴家用,又能打发时间,有什么不好的,对了,阿初。”方氏话锋一转,对向阿初。 “可想学刺绣?”方氏问。 阿初本盯着火盆发呆,见话题转到自己身上,认真思考了下自己想不想学刺绣,没啥兴趣,话可不能这么说。 “娘,阿初听闻绣坊里的绣娘都是从小学习的,我今年十六了,年纪是不是大了些。” 害,自重生之后阿初唯一值得开心的就是年龄小了一大截,整个人都年轻了不少,这次居然还要说自己年龄大,莫名心酸得很。 “才十六而已,有什么学不得的。”方氏忍俊不禁,“阿初,以前可学了些针脚功夫。” “没。”阿初摇头,“家里都不给吃饱饭的,阿娘的心思全在哥哥弟弟上,不会教阿初缝补衣服的。” 这话说出,惹来方氏母子的怜爱,裴时握住阿初的一只手,紧紧的握在手心,似是在安慰。 方氏共情强,擦着眼泪道:“天可怜见的,以前定是受了不少的苦。” 阿初低下头,方才那些话全是自己胡诌的,没一句真的,现下面对两人热切的关心,心里竟莫名的心虚。 方氏手放在阿初肩膀上,窗外风刮着,室内火星啪啦着,这两股声音似是在敲打阿初的心房,她收回直视方氏的脸,乖顺喊了声:“娘。” “好孩子,女儿家怎能不会针线呢,以后幺哥儿衣服破了总得你来补,从明儿开始娘教你刺绣。” 一阵晴天霹雳在阿初脑海里炸响,这事情的发展方向跟她想的完全不对,但是方氏说出口的理由让她根本找不出拒绝的理由。 “阿初知道了。” 方氏心满意足的收回手,接着嗔怒的看了裴时一眼,语重心长说:“以后阿初哺食过后就待在娘的房里,你就去书房多看看书,别整日拉着阿初不松手,多大的人了,像不像话。” 裴时尴尬的不敢直视自己老娘,耳垂跟阿初同步的烧起来,两人不约而同的觉着这火盆里的火烧的太旺。 “儿子知道了。” “好了好了。”方氏摆手,做赶人的动作来,“去忙你的事,记得早些回来,千万别忘了把地瓜拿着,路上解解馋。” 裴时拿木棍赶出地瓜,地瓜掉出火盆,在地上转了一两圈就停了下来,阿初伸出手去拿,被裴时抓住往手心里塞。 裴时打趣道:“这地瓜刚从火坑里出来,阿初不怕烫手?” 不知为何,阿初想起那日某人不顾她意愿的给她洗脚,那水把她两只脚烫成了小龙虾的同款颜色,为这事阿初有好一阵没理裴时。 “那这地瓜咋办?” 裴时露出坏笑,头凑到阿初耳边,两人隔得极进,阿初只要稍微动一动,耳朵就会碰到裴时的唇,热度刚降下去没多久的耳垂因为裴时的接近,勤奋的再次升起来。 “趁母亲不注意,我们赶紧走,地瓜放地上冷一冷,能用手拿的时候母亲就会吃了,我们今儿去镇上吃好吃的。” 温热的气息一浪一浪的接来,阿初的那张小脸熟透了,幸好有火盆来做掩饰,她眼睛眨了下,不自在道:“那娘呢?” “自然是会给娘带好吃的回来。”裴时理所当然道,“好阿初,我数三二一,我们就跑。” “……三。” “啊!” 阿初发出惊叫,没想到裴时这厮居然趁她不注意直接拉着她就跑,不是说好的“三二一”吗,为何只有三,没有二和一。 “你骗人。” 裴时发出爽朗的笑声,大声说道:“母亲,我们先走了。” “诶,地瓜没拿上!” 方氏冲出门,看着两个小年轻的身影消失在眼前,就知道裴时那皮劲儿又起来了,阿初那乖孩子多半是被胁迫的。 “多大的人了,两三岁的稚子孩童都不这么玩了。” 别看方氏话语里嫌弃,实则眼神充满了怀念,裴时心思重,总喜欢把什么事都自己憋在心里,看似放肆的事情等回头想来,处处都是有迹可循,方氏虽欣慰裴时懂事,可也担心这孩子把自己憋坏咯。 这次裴时与阿初依旧是坐着陈大力的牛车去的镇里,陈大力坐在前头,侧过头说道:“裴童生,这天八成是要冷了,早上起来叶子上全是霜,过了今儿俺去镇上的次数就会降低,你若是要去镇上一趟可以提前给俺说一声。” “多谢,真是麻烦了。” 陈大力受宠若惊,“不敢不敢。” 车板没有抵挡物,再加上牛车比较快,冷风凉飕飕的打在两人露在外面的手和脸,不一会儿就冻得通红。 裴时捧着阿初的手不停的哈气,柔声问道:“可暖了些?” 阿初点点头,表示暖和了,“相公冒着冷天去镇上是要做什么?” 裴时边带着阿初的手塞进自己的棉袄里,边回着:“去见一个朋友,有件事需要拜托他,这事办成了,家里被你霍霍的羊奶和鸡蛋,我全给你兜着。” “那这事办不成,相公就不给阿初兜了吗?” 裴时:“……” “兜!” 第三十六章 黄文安 临水镇最大的客栈是鸿运楼,除了这个还有不少的食肆,零零散散的坐落在街边上,来往之间门可罗雀,半天瞅不到一个影儿进来,这风刮得跟鬼嚎似的,就算是鸿运楼今儿也是生意惨淡。 一食肆的小二刚吃完朝食,加上没有生意可做,无人招呼,自己趴在正对着门的那一桌,百无聊赖,若不是老板就在自己身后盯着,他老早就打个长长的哈切。 这么冷的天,可怜他还要为生活所迫,精力憔悴。 “你憔悴个头啊。”一阵暴怒声在小二头顶响起,伴随着的还有那熟悉感觉的一巴掌。 小二抱着头,熟练的蹲下去,嘴里告饶着,没想到自己居然把心里话给说出了声,小二很是懊悔,暗暗怪这破天气让他脑子冻僵咯。 “还不快去门外招呼人进来,招不到一个人,你也就别进来,这还没下雪呢,冷个头啊。” 这不是为难人嘛,小二苦涩的想。 一出门,身上仅存的暖气荡然无存,小二穿的薄,不像老板那样棉袄上身,自然不觉着这天有多冷,小二往手上哈口气,弓着身子,瑟瑟发抖。 天阴沉沉的,抬头便是阴云,乌压压一片,小二觉着自己此时的心情就如这天色一样糟糕,他穿的太少,这风还竟往他里头灌。 就在小二绝望之际,远方来了个穿着貂皮大衣的男人,衣领上全是毛茸茸的白毛,还披了个披风,像是绸缎做的,淡青色,上面绣着翠竹,从石缝里挺拔而出。 是个有钱的主! 不知是不是冤大头。 “小二,这冷的天为何站外头?” 来人的声音跟这天一样清冷,长得也白,细眉长眼的,比有些女人还要美三分,在小二看来活像个小白脸,但这通身的气度和衣着,应该是哪家的贵公子。 小二双手互相摩挲着,谄媚笑道:“小的方才在里头打了个盹儿,梦中贵气逼人,只见云端里走出来位仙君来,那仙君随便一挥手,聚拢的云彩立即散开,全往小的脸上冲来,小的从梦中惊喜,知道小店是有贵客来了,便立刻出了门来提前迎接。” 黄文安轻笑出声,小二抬头,才发现这男子手里还捧着个汤婆子,真是将防寒做到了极致,哪像他,粗布短褐,天冷了,就多穿几件麻衣裳。 “你这小二真有意思,先去温一壶热酒来,在做些好菜,多做些。” 小二欣喜,将白布甩到肩上,扯起嗓子喊道:“好嘞,这位公子快快请进。” 黄文安进了食肆,才发现里头真是清冷的很,他原本地点定在鸿运楼,结果那许久未见的好友一口拒绝了,偏要找个这般偏僻的地方,两个大男人活生生被他搞得像是偷情一样。 进了屋,那老板一眼就瞧见,殷勤的接过黄文安脱下来的披风,将人引到一处屏风挡着的位置。 “这位公子,我们店里的招牌是羊肉杂烩,那可是一绝,吃过的人都说好吃,公子要不要来一份?” 黄文安轻蹙眉,“店里带着羊肉的菜统统不上,鱼也不要,其余的你们瞧着办,对了,清淡些。” 黄文安自幼讨厌腥味、膻味重的荤食,远远闻那味都能给直接吐出来,比某些妇人害喜都要严重,也是因为这个被他那好友戏称为黄美人,身娇体弱易推倒。 …… 阿初那日剩下的五个雪媚娘,为了凑个整,又做了五个,十个圆圆满满的才好,到了镇上,陈大力带着内子趁着下雪来之前打算多卖些货,为以后孩子出生多攒些银子。 食肆的小二热情的招呼着,还备上热水给黄文安热热手,黄文安虽然捧着汤婆子,但奈何手背露着,本就白玉般的手背被风吹得通红。 热完手,小二端着木盆走到店外直接泼路上,毫不讲究,水蒸气顿时冒起,里面衬托出两道身影来,小二眯着眼瞧去,自言自语着:“乖乖,今儿是什么日子,难道又有人要来。” 那两道身影正是裴时和阿初,走近些,小二瞧了明白,衣服料子不如方才那位贵客,这小娘子头上也寡淡了些,小二失去了大半的兴趣,转身准备好好伺候那位贵客。 裴时拉着阿初进了店,小二瞅都不瞅一眼,从后厨那先去给黄文安上了一壶酒。 裴时在大堂里扫了一圈也没瞧见熟悉的身影,见左手方那从屏风走出来的小二,拦上人问道:“可有一位黄姓的公子来过。” 小二不耐烦道:“没见过没见过,我这儿正忙着,要吃什么那牌子上都写得有,看好了再来叫我。” 坐在屏风后面的黄文安耳朵动了动,听到熟悉的声音,迫不及待起身走了出去。 “裴时,这儿呢。” 裴时侧过身,快步上前,两人互相行了读书人之间的礼节,裴时拉着阿初介绍,语气颇有种炫耀的成分在里面。 “文安,这就是我在信中与你谈起的妻子,阿初,这是我好友,你叫黄美人也可以。” 阿初瞪大眼,这是什么称呼。 当然,阿初自然是不可能按照裴时说的话那么去叫,她学着电视剧里的套路,唤了声“黄公子。” 黄文安回礼,“弟妹好。” 这话说出,裴时当场不干了,“你小子,想占我便宜,叫嫂子。” 黄文安才懒得理会某人,唇角挂着笑说:“弟妹想吃什么随便点,这顿我来请。” “阿初,你不是想吃鱼吗,清蒸鱼、红烧鱼、鲫鱼汤全都来一桌怎么样?” 阿初:她什么时候想吃鱼了! 视线一直落在裴时身上的阿初,完全没有注意到黄文安垮下去的脸,自己先是愣了下后,欣然回道:“相公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得逞的裴时看了眼傻眼的小二,点了一堆的鱼菜。 小二惶恐的应下,连忙细想刚才自己的态度有没有过于太差,没有小费也就算了,就怕掌柜的知道他这么对待上门的客人,到时候要把他赶出去,这年头找个活干不容易,小二还是不想失去这份活计的。 第三十七章 就一个 “诺,尝尝,先说好,就一个。” 黄文安看到好友心情还激动着,屁股刚坐下去准备好好叙叙旧,结果这丫的直接摆出一盒东西。 他打开盒子,底下铺了层芭蕉叶,上面放了五个又圆又白的东西,应该是吃的,而且还是他没见过的吃的。 黄文安略带惊讶,道:“这是什么?” “试试不就知道了。” 黄文安撩起袖袍,拿起旁边的筷子夹起一块,放入嘴边,动作慢条斯理很是讲究,咬完一口之后,黄文安呆愣的看着里面的馅儿,难得失态的连续几次眨眼,他问裴时:“这里面包的是什么?” 裴时耸耸肩,然后很炫耀的抓住阿初的手,道:“你别问我,我也不知道,拙荆不才,全是阿初弄的。” 黄文安嘴角抽了抽,以为病了一场遭了几分罪的裴时会收起那副嚣张的嘴脸,然而他错了,这厮仿佛更严重了。 “说,你这好了这么久才知道写封信来告诉我,定是有事要吩咐,可怜我花了大价钱从京城再次请来的大夫,还没派上用场就得将人请回去。” 这事是裴时失误,扪心自问,他确实将这好友忘的一干二净,面对黄文安的指责他也没回嘴,只是问了句:“天可变了。” “你问这个?”黄文安不知道裴时问这个事做什么,但还是如实回答:“变了,现在不少人缩着脑袋,就怕那阵冷风吹到自己头上。” 再次证实自己那梦是真的,裴时才是真正的放下了心,很快又遗憾那额外奖励只碰到了三次,自那次梦到王甫正回乡便再没遇到有额外奖励的任务。 话说完,黄文安手很自然的伸进食盒,打算再拿个雪媚娘吃,被眼尖的裴时当场抓获。 “做什么,说了就一个。” “不是送给我的吗?” 黄文安不敢相信,裴时求他办事还不带礼!这像是人干的事嘛! 然而裴时毫不客气的打破他的一丝丝期盼,拍掉黄文安的手道:“近日镇上来了位大人物,你的身份前去拜访合情合理,以你的聪慧,自然知晓我要做什么,所以这盒点心文安还是看看就好。” 黄文安一直挂在嘴角的笑容掉下去,不知在思考什么事。 时间悄然流逝,裴时想到某种可能,淡定的脸出现一丝皲裂,不敢想象道:“你不会是在想是哪个大人物。” “啊,阿时果然厉害,一下就猜中了为兄的心思。” 这“为兄”二字惹毛了裴时,逗笑了阿初。 裴时勉强看在阿初笑了的份上,收回了要与黄文安争辩的心思,手指在茶杯里沾上水,在桌面上写下“甫”字。 黄文安依旧端坐着,不变的脸色出现一缕惊讶,手上捧着汤婆子道:“是他?那可真是低调。” 遂即,不知黄文安想到什么,嗤笑出声,暗自嘀咕着:“原来这几日那狗头县令是在想这茬。” 想明白后黄文安重拾嘴角的笑,还更加灿烂的说:“这事包在我身上,不过送九个多不好,八个比较好,所以我就在吃一个,不碍事的。” 口腹之欲极淡的黄文安吃完一个之后也难免想再来一个,王甫正嗜甜是出了名的,他都有些抵不住,更不用说王甫正了。 三人吃完,黄文安将早就备好的礼拿出来,方形的盒子。 “这算是在下给二位的新婚贺礼,裴时,吃席的时候可千万别把我忘了。” “哪敢忘了你,话说文安真不打算参加科举?” 黄文安摇头,说:“不了,我现在读书就是被压着读的,完全提不起丝毫的兴趣。” “既然不读书,还不如娶个媳妇儿赶紧传宗接代,生个娃娃给自己玩。” 黄文安没好气道:“你不说话,我是不会把你当哑巴的,真不知道弟妹是怎么受得了你的。” 阿初心想,她一个人承受不来。 裴时脸黑下去,再三提醒:“叫嫂子。” “我比你大一天。”言下之意,你是我弟弟,就算是一天那你也是我弟弟。 跟裴时扯完,黄文安转向阿初,指着桌上的方形盒子说:“弟妹,这里面的东西每天切一片煮给裴时喝,虽然病好了,身子总会亏损,还是得补补。” 阿初懵圈的应下,两人回去打开盒子才知晓里面原来是一整株的人参,方氏瞧了心惊,摸着胸口说:“这么大一株,少说得百两银子,幺哥儿,这东西太贵重了,你怎么能收呢?” “母亲,儿子总不能收了礼就当着人家面拆开看,岂不是太失礼了。”裴时也无奈,要是知道里面装的是这个玩意儿,说什么也是不会收的。 “说的也是。”方氏忧心道,黄文安这人她是知道,至于具体身份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家里产业大,出手阔绰,她们母子还乘了人家不少的情,这些情压在身上像是大山一样,让人喘不过气来。 裴时只需一眼就知道方氏的心思,宽慰道:“母亲,情是儿子乘的,自然是儿子来还,反正人家既然现在对我们释放善意,何不接着?” “就怕他的目的,不知难不难办。”方氏没被安慰到多少,反而更忧心了。 “这人参还是别动了,到时候找个时机给人还回去,实在是太贵重了。” “儿子知道了。” 阿初没有跟着裴时进去,她正给两只母鸡喂食,盯着它们那张尖喙有力的敲打在泥地里,地上撒的鸡食少了大半,裴时也从屋里出来,熟练的来到阿初身旁,牵起她的手。 阿初犹豫了下,还是问出困惑了她许久的疑问。 “相公,你为什么这么喜欢牵我的手。” 裴时身躯一震,发现自己牵起阿初的手竟成为了下意识的动作,只要阿初在视线范围内,他就忍不住的把手伸过去。 “阿初没听过习惯成自然吗?就像阿初渐渐习惯我一样。” 阿初眨巴眼,这一次她选择遵从自己的内心,直视着裴时的眼说:“相公,阿初觉得保持适当的距离会比较好,正所谓距离产生美。” “这是哪来的歪理。” 阿初:“……” 不,这是真理! 裴时语重心长道:“阿初,这些歪理日后莫听,感情是要时时刻刻去培养的,距离只会让人之间更加生疏。” 出门来叫阿初的方氏,看到院子里相牵着的两人,小郎君面带风光,而小娘子却有些苦闷,不用想,方氏就知道定是裴时又干了什么让人不开心的事。 “阿初,到娘这儿来,从今儿就开始教你刺绣。” 从未碰过针线的阿初算不上抵触,但也没有多大的兴趣,不过确实有学的必要,布匹昂贵,只要没到穿不了的境地,都是可以拿针线缝补了继续穿上,裴时身上这件就有,不过被方氏绣了个竹的样式,而不是直接的大补丁。 第三十八章 最好的诠释 陈阿四从阿初那取走新的一批点心,上门来访的刘三婶儿正好瞧见,等陈阿四人走了,拉着方氏询问。 “方才那人,不是陈婆婆那个不成器的儿子吗,他怎么来了。” “陈阿四在鸿运楼做活计,阿初会些点心,鸿运楼的掌柜喜欢,每次都让陈阿四来取,这孩子也不嫌麻烦,风雨无阻的必来。” “做点心?”刘三婶儿眉眼之间跳了跳,似乎很是惊讶。 “是呀,好像是跟着以前邻家的婶婶儿学的。” 对于阿初的来历村里人都只知道是从人牙子那买来的,至于是哪个村哪个乡的谁也不知道。 刘三婶儿问:“阿初那丫头是打哪来的呀?” 方氏摇头,不在意着说:“我也不甚清楚,但阿初家里人待她极不好,这种伤心事还是少提为好。” “也是。”刘三婶儿赞同着点头,接着又提了一嘴她那侄女。 “你说阿秀啊。” 对于陈阿秀方氏有印象,一个沉默寡言的姑娘,常年低着头,不怎么看人,就算是面对自己的亲人,对面说了十句才会怯生生的回一句,像个闷葫芦。 刘三婶儿道:“对,阿秀虽然话少了些,但心思细,在做点心方面也颇有些天赋,就是胆儿太小,我呀瞧阿初这孩子虽然腼腆些,可做事不含糊,所以想让阿初带带那孩子。” 两家是邻居,裴家的灶房还靠着陈家,阿初做点心的香甜味悠悠的飘了过去,刘三婶儿注意这事很久了,心里好奇也没多问,但昨儿二嫂下午来找她,为的就是陈阿秀这事。 刘三婶儿挺喜欢陈阿秀这孩子,再加上欠过二嫂的人情,这才舍下脸面来探探方氏的口风。 方氏神色犹豫,她是个开明的家长,要不然裴时也不会这么有主意,母子两在任何事上都是以商量的语气来互相谈论,方氏从不会去强迫裴时做他不愿的事。 “这事我回头去问问阿初,阿初若是答应有个人来给她帮把手也是好事。” “麻烦方姐了。” 得到这个回应刘三婶儿依然满足,她只是来探个口风,至于结果如何那是陈阿秀自己的造化,她桥也搭好了,能不能走不是她的事。 …… 鸿运楼 掌柜一脸阴沉的站在后厨里,脸色不是很好看,陈阿四在角落里瑟瑟发抖,他也冤枉啊,委屈道:“我提醒了好几遍了,哪知道那小娘子还耍花样啊。” 这换汤不换药的,她倒是舒服了,倒霉的就是他。 后厨的大师傅替陈阿四开脱,“掌柜的,您也别怨阿四了,要我看那丫头就这些功夫了,江郎才尽,才会干这换皮不换芯的事,这丫头做点心的套路我也掌握的差不多,可问题很大,成本太大了,里头赚不了多少。” 掌柜这下脸更丑了,没好气的说:“要你说,我能不知道嘛,这年头白糖有多贵,照那法子搞了半天就为那蝇头小利。” “等一下。”掌柜黝黑的眼珠转了一圈,露出商人的奸诈,接着歪嘴笑道:“是我思维固化咯,把那菜单上点心的价格都往上翻一倍,这样赚的利润不就还是原来的数目嘛,陈阿四,至于大山村那边你以后就不用跑了。” “好的,掌柜的。” 陈阿四自认为这事没办好,便立刻上前说起另一件事来。 “掌柜的,楼上那老爷想来是住不了多久,小的那婆娘有一个好友,她婆婆干的是牙子的活计,这一段时日楼上那夫人都在打探住宅,好像已经瞧好了一处。” 掌柜摸摸胡须,微微颔首,沉声道:“知道了。” 这知道的结果就是今日叫来一盘点心的王甫正被多收了银钱,而端上来的点心还是那几个味道,新鲜感一过,王甫正又开始索然无味起来。 王夫人眉眼含笑的看着坐也坐不住的王甫正,身上像是布满了跳蚤,闲不住。 “宅院已经托人修缮打理,过几日就能住进去,吃腻了这儿的点心那要不把大山村那姑娘请过来?哦,对了。”王夫人拍拍自己的脑袋,“瞧我这记性,上次让小木去给那户人家提个醒,为了院子的事,倒把这事儿忘得一干二净。” 王甫正憋着嘴说:“提什么醒,你夫君我就是那池鱼,被殃及了,这点心也不用在叫了,也就那味。” 王夫人掩着帕子笑意盈盈,嘴里刚吐出一个字,门外一阵敲门声响起,接着是小二的声音。 “王老爷,外头有位黄姓的公子求见,说是苏州府的黄家。” 苏州府的黄家? 夫妻两互相对视一眼,皆是猜疑,王甫正干咳几声,回道:“将人带进来。” “好嘞,王老爷。” “等一下。”王甫正把人叫住,“找一个雅间,把黄公子带那去。” 小二应下。 黄文安依旧穿着他那一身的貂皮大衣,这次身边还带了个小厮,排场大了不少,再加上通身的气度,雍容华贵,也不知这如玉般的人是如何跟裴时玩上的,两人的性子南辕北辙,却莫名的合拍。 黄文安跟着店里的小二,来到一处雅间,里面如他所料的空无一人,小二解释道:“黄公子,王老爷人马上就来了,小的先给你上杯茶。” “有劳了。” 茶香比黄文安要想的香,放到嘴边轻抿一口,雅间的门被人推开,一个同样穿着貂皮大衣的人影走了进来,黄文安立即起身,行了晚辈礼。 “你是黄铮的孙子?第几个的第几个啊?” 这话问出来,黄文安跟他的随从小厮皆是一愣,很快,黄文安回味出王甫正这话里的意思来,也真是毫不客气。 他爷爷年轻时在外风流的名声可是盛极一时,后宅里的小妾都可以自己搭个台子唱出戏了,生下的儿子也不少,儿子也继承了老子的风流,生下的儿子又不少,所以王甫正才会来这么一句“第几个的第几个”,也就是第几个的儿子的第几个儿子。 话虽不好听,黄文安一想,觉得王甫正这话说的真是再贴切不过,简直是对他黄家最好的诠释。 第三十九章 天生一对 黄文安无奈道:“王伯伯,贤侄是爷爷第三个的第三个。” “哟。”王甫正恍然大悟,“早就听闻黄家老三的三子自幼身体不好,如今一瞧,年轻人的脸色像你这样确实不好。” 王甫正停顿了一下,加重语气道:“太白了!” 黄文安的白,异常的白皙,让肤色偏黑的王甫正初见时就很不待见,但作为长辈不能表现的太明显。 王甫正拿起茶盖在茶杯边沿连弄了几下,轻呼一口气,满足的喝下,“黄贤侄,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此次突然来访总不会真是来看我这老头子,我又没啥好看的。” 黄文安跟王甫正是第一次见,但却莫名有种熟悉感,想了半天,终于知道这种熟悉感是从哪来的,不就是裴时那厮嘛! 一样的不着调。 裴时盯上这老家伙真是天生一对。 “王伯伯说笑了,贤侄此次前来真的只是拜访拜访,昨儿偶然间得到一盒点心,初尝时惊为天人,听闻王伯伯回乡,想起传闻王伯伯对点心一道颇有造诣,贤侄此次便是带着这一盒点心给王伯伯瞧瞧,看看贤侄这花了大价钱的点心到底值不值。” 说完,黄文安打开食盒,露出芭蕉叶底上的圆白雪媚娘,白白净净的,模样讨喜,还有一道似有若无的奶香气,勾的人忍不住伸出了手。 “这是?” 饶是王甫正这大半辈子的见识也没见过眼前的这玩意儿,闻起来是点心,这看起来却像是圆滚滚的馒头。 “那做点心的师傅说了,此道点心名唤‘雪媚娘’,这道点心最绝的还是里面包的东西,王伯伯,贤侄敢打包票,王伯伯绝对没有见过。” 听着黄文安将这道点心夸出一朵花来,不由得嗤之以鼻,他吃尽京城的美食,就不信还有他没见过的东西。 拿起一块,黄文安很不服气的咬下一口,咀嚼了几下,原本漫不经心的眼神蓦地一亮,这般滑稽的表情竟让他看上去年轻了几分。 “这是何物?” 黄文安拿开雪媚娘,找个好位置仔细打量,这像冰皮一样的外表里面包着流心的东西,那浓重的奶香味就是从这流心的东西里传来的。 黄文安被这话问的愣了愣,那日似乎忘记问这茬。 “这里面包的什么贤侄也不清楚,反正尝了之后很是独特,印象深刻,那师傅手艺不错。” “岂止是不错,好贤侄,敢问那师傅所在何处,不在这镇里也没关系,我可以搬过去住。” 住哪不是住,但这地若是有美食相伴,那就再好不过。 黄文安失笑,知道王甫正喜爱美食,没想到就因为一道点心,那声“贤侄”听起来都亲切了不少,他开口道:“王伯伯说笑了,那师傅的确不住在镇里,不过也是临水镇的人,是周边村庄的一户人家。” 王甫正想到某种可能,脸色微变询问:“可是什么,大山村?” “王伯伯怎知?” 王甫正先是微妙一笑,再是大笑,摸着胡须连点了几下头,“有意思,有意思,贤侄啊,王伯伯五日后,就要离开这客栈,宅院已经找好。” “那贤侄先提前恭喜王伯伯咯。” 送走黄文安,王甫正迫不及待的找来王夫人,意味深长的说:“那做点心的师傅真是有趣得很。” “什么事呀,这么高兴。” 王夫人正绣着花,听到自己夫君这般开怀的语气,于是放下手中的针线,温和的看着像个孩提的王甫正。 “咯,尝尝。” 王甫正像是小孩子向大人献上自己心爱之物的欣喜递上雪媚娘,王夫人好奇的看了一眼,试探性的咬了一口,皮子之下的奶油在嘴中漫延,毫无疑问,王夫人此时的表情如方才的王甫正一样。 “怎么样,好吃。” “这里面是什么东西?”王夫人咽下口中的东西,第一句就是问这个。 王甫正摇头,“我也不知道,不过去问问师傅本人不就知道了。” “那这师傅所在何处?” 王甫正卖了个关子,道:“夫人知道的。” “妾身不知,既然老爷不想告诉妾身,那妾身就不说了。” 跟王甫正过日子过了这么久,王夫人早就知道该怎么治治这人,反正就不能顺着来,一顺着毛来这人尾巴就要翘上天,会得寸进尺的更加过分,这么说的话,王甫正就会歇了心思,老老实实的说出来。 果不其然,王甫正叹气道:“就是夫人说的那大山村的人家,被这店家偷了师的那位。” “真的假的?” 不怪王夫人不相信,那点心她也尝了,确实不错,在京城也是可以拿得出手的东西,但现在桌子上摆的,就算是皇宫里的御厨也没做出来过,居然会出自民间一妇人的手中。 “这民间啊,隐藏的高手众多,若不是这盒点心偶然落在我手里,我这可怜的嘴呀,还真要因为这店家的私心遭不少的罪,夫人,等宅院修缮好,我们就立刻住进去。” 看着已经露出急态的王甫正,王夫人知道店家的做法惹了他心中不快,笑道:“妾身让小木催催那边的工匠,加快些进度。” “麻烦夫人了。” 另一边,黄文安办完裴时请求的事,转身回到自己曾经买的一处宅院,写了封信拖贴身小厮送到大山村去。 天冷了,他这娇弱的身子还是少出门的好,但黄文安被王甫正勾起了好奇的心思,在信里询问“那雪媚娘里面包的是何物?” 从未见过的东西,勾起了好几个人好奇的心思。 小厮是骑着马去的,很快就回来了,带着裴时的口信。 “回公子,裴公子说了‘奶油’二字,小的不懂,便又询问了下裴公子,然后……”贴身小厮犹豫着没有开口。 黄文安做好心理准备道:“你说。” “裴公子说:‘我媳妇儿取的名字,是不是很独特’。” 黄文安:“……” 他都不用动脑子想,脑子里都浮现出裴时炫耀的嘴脸,非常的欠打,果然这人病了一场,并不能将人的性子变掉,一如既往。 第四十章 阿初对我真好 鸿运楼那边自那日起没在来人,阿初整个 人又闲了下去,心里开始忧心往后的点心该往哪处卖去,至少还有十几天的时间是不能卖给除了鸿运楼外的别家。 就在阿初为这事烦心的时候,方氏找上了她,说了一下关于陈阿秀的事情。 “陈阿秀那孩子娘也清楚,是个好的,就是不爱说话。” 关于陈家的事阿初不是很了解,对于刘三婶儿现在也是面上打个招呼,陈阿秀是谁阿初不清楚,爱不爱说话也不要紧。 “娘,那阿秀姑娘如果真有天赋,带带也是无妨的,但总归得先看上几眼才能下个决定,阿初随时都有时间,就是不知道阿秀姑娘何时有空?” “娘去问问。” 阿初没有等多久,陈阿秀很快就来了,随着她一起的还有一位中年的妇人,身形壮硕,嗓门也大,人没看见,这说话的嗓音就已经传到阿初的耳朵里,这如雷的声响让阿初下意识望了一眼书房的位置,此时裴时正在里面读书,须得清静。 这身形壮硕的妇人正是陈家二房的媳妇,杨氏,而身边那个子小小的,正是陈阿秀,陈阿秀前面的帘子很长,遮住了眉眼,进来时头就低着,半个身子藏在杨氏的身后。 杨氏狠狠的揪住陈阿秀的衣领,将人拽到阿初的眼前来。 “裴小娘子,这丫头就是俺那个女儿,别看她这模样,做东西可好吃了,她爷爷奶奶都夸呢,俺相信,做点心也不差,什么包子馒头炊饼啥的,俺家阿秀啊都会做。” 不是说会做点心吗? 这包子馒头炊饼的,也算点心一类吗? 阿初面对着杨氏的极端热情颇有些招架不住,往后悄悄的退了几步,问道:“可会一些简单的点心?” 杨氏眨了下她那绿豆大小的眼睛,不解道:“俺说了呀,包子馒头饼啥的,俺家阿秀都会做,还做的可快咯。” “那些,不是点心。” “不是点心?”杨氏嗓音起码往上提了八个度,“怎么就不是点心啦,不都是拿面粉做的吗,裴小娘子,这不都差不多嘛,一个甜的,一个咸的,把包子里面包的菜馅换成蔗糖,那不就是点心嘛。” “那是糖包。”阿初纠正道。 “哎呀,面粉,甜的,不就是点心嘛。” 陈阿秀伸出手轻拽杨氏的衣袖,小声唤道:“娘。” 她注意到阿初此刻的脸色很不好看,是克制不住的怒气,就跟她爹爹生气前的样子一模一样,陈阿秀抖了下身子,往旁边一挪,整个人都藏到杨氏的身后。 杨氏不满道:“你这孩子,胆儿怎么这么小。” 阿初在心里不断的给自己洗脑:不要气,不要气,这是她们不懂! 阿初前世作为某平台知名的甜点博主,坐拥那么多的粉丝,每天看到的都是“哇,大大好厉害”,“哇,大大把手寄给我。”之类的。 杨氏的那席话真是令人气愤,阿初虽然一向脾气好,但也是有骨气的,于是在杨氏母女两人震惊的目光下,阿初与她们讲了一个时辰的甜点知识,硬生生把人给说困了。 杨氏眼皮子打架,圆润的脑袋小鸡啄米的一点一点的,反而陈阿秀听得很起劲,勉强让阿初愤怒的心情得到缓解。 “你今年芳龄几许?”阿初问道。 陈阿秀听得很认真,阿初突然话锋一转问她年龄还怔愣了好一会儿。 得,是个反应慢的,好像不太机灵,阿初忧心想到。 陈阿秀慢吞吞开口:“今年十四了,快十五了。” “挺好的,年纪不大,就跟着我学做点心如何?” “真,真的吗?”陈阿秀不敢相信,胆怯的往旁边看去,想要向自己的母亲求助,结果她那好母亲已经呼呼大睡矣,已在梦中与周公相遇。 “这是你自己的事,为何要盯着你娘看?学还是不学,你跟杨二婶明日给我答复也可。” 等两人离开,方氏过来询问了下情况,便回到自己房中继续刺绣,而裴时反而从书房走了出来。 “阿初对我真好。” 上来就是这般莫名其妙的一句话,阿初诧异的看着裴时,不明白这好意从何说起。 “我没做什么呀?” 裴时摇头,神色是前所未有的认真、专注,直视着阿初的眼睛,略带磁性的嗓音道:“阿初,你不用多说,我都懂。” 一个时辰前,那杨氏的大嗓门吵得人心情烦闷,但很快,杨氏的大嗓门消了下去,人又未走,不用想,一定是阿初关心他,怕杨氏扰着他,一想到这,裴时就心暖的很。 看着自我感动的裴时,阿初一头雾水,这人真是好生奇怪,说出话,做的动作,有时候真是让人难以捉摸,不过阿初还是将自己想要教陈阿秀做点心的事情告知给裴时。 “此事阿初自己思量就行,不过制白糖时不要让陈阿秀知道,这事除了自家人,现在不是能透露出去的时候。” “放心,相公,阿初知道轻重的。” 白糖的事成了裴家不外传的秘密,阿初将方法告知给方氏和裴时,每到晚上才会去制这白糖,一次的量也够许久。 昨儿跟着方氏学刺绣时,方氏提到裴时读书的事情,阿初将此事告诉给裴时。 “相公,你不是在镇上读书吗,为何娘说你要重新进县学啊?县学是在县里。” 阿初一直以为曾经来过一趟的老秀才是裴时的老师,然而并不是,裴时笑道:“那是我幼时启蒙的老师。” 临水镇读书人少,别的富庶之地启蒙的私塾里面都是些五六岁的孩提,反而临水镇那老秀才的私塾里全是些十五多岁的人,裴时是八岁那年进去的,读了半年没到也就没读了,后来去了县学,因为聪慧,有了些名气,那老秀才便每次过节都会去拜访裴家,关系不错,但裴时身患恶疾后,那老秀才远离裴家也就罢了,还四处散播谣言,品性低劣。 原本裴时打算中了秀才后就去山麓书院求学,但王甫正的到来打乱了他的计划。 第四十一章 陈家二房 天色暗下去,木栏外边,黑幕中走出一位体态丰腴的人,头上挽着髻,是个妇人。 阿初放下手中的木盆,眯眼瞧去,那人正是白日的杨氏,表情似乎不太好,但看到阿初的那一刻脸上拾起笑容,热情叫道:“裴小娘子。” “杨二婶。” 阿初打开院门,杨氏往前走着,离阿初一米外的距离站着,“裴小娘子,阿秀那事可能搞不了了,她爹不同意,俺也没办法,俺这当娘的,也想自己女儿有份儿活计干,往后去了夫家也不至于没点本事傍身。” “学本事?”阿初惊道,她来到这个世界的时间也不短了,清楚的了解到女人的地位有多低,无才无德才是本分,在婆家不干活就要被婆婆打,在家里不干活没准儿要被自己娘打,你说,这女人何苦为难女人,阿初不明白,眼前这杨氏反而跟她见过的不太一样。 阿初心尖一动,道:“为什么不学了,姑娘家学做点心又不是什么出格的事。” “做点心确实不出格。”杨氏脖子缩了下,视线飘忽,压低嗓音道:“但做生意是,阿秀他爹知道您在做买卖,怕您带坏了阿秀。” 阿初眉梢往上扬,有发怒的征兆,但很快又熄下去,心里有了气,本就是杨氏找上门的,阿初一方面是看在方氏的面上,一方面确实是有自己的打算,现在好了,人家里人觉得你这好心是往坏处使。 “既然怕我带坏了阿秀姑娘,那杨二婶就请回。” 阿初开始送客,杨氏目露犹豫,脚跟在地上生根了也没动,眼里似还有话要说,阿初耐下性子,语气依旧客气道:“杨二婶,您还有何事要说?” “裴,裴小娘子。”杨氏豁出去了,“俺有个不情之请,能不能麻烦您抽个空闲,背着俺男人教教阿秀。” 这是什么话? 阿初带着困惑说:“杨二婶,您要不先回去,等我先想些几日再给你答复。” “好,好嘞。” 杨氏欢喜的离去,全然没有品出阿初话里的推脱,那喜出望外的模样似乎事已经成了,反倒把阿初弄的不太自然。 “阿初。” 寂静的院子里响起方氏的声音,阿初回头,“娘?” “你过来,把盆放下。” 方氏对着阿初招手,转身回了屋,阿初望着方氏的背影,总觉得莫名的违和,但一时想不明白是哪个地方不该如此,回屋放了盆,出门前裴时叫住她。 “怎么倒水去了那么长时间,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没有。”阿初摇头,“娘好像叫我有事,相公夜里还是少看些书,对眼睛不好。” “知道了。”裴时扬起唇角,在阿初脑袋上狠狠的抹了一把心满意足的脱掉外衣,钻进被窝里。 阿初整理揉乱的长发,寻方氏去。 “刚刚可是杨二姐?” “嗯。” 阿初把杨氏过来的目的告知于方氏,方氏颔首,“娘知道了,阿初,陈家二房的事能不掺和就尽量不要掺和,阿秀那孩子是个可怜的,可我们终究是个外人,别人家的事还是少沾上为好。” 阿初听得云里雾里,一头雾水,但方氏总不会去害她,乖巧的应下,“娘,阿初知道了。” 似乎是看出阿初的不解,方氏解释道:“娘当初教你刘三婶儿刺绣的时候,杨氏就找上了娘,带着她女儿也就是阿秀一起,杨氏没有刺绣的天分,阿秀似乎继承了她娘,也没有,就学了些针脚功夫,绣出来的东西四不像的,于是母女二人便放弃了,但真正让她们放弃的,其实是阿秀她爹……” 女人学刺绣,缝补衣物是本分,但拿着绣出来的东西去贩卖,这个在陈家二子——陈利眼中是不正经的,也因为这个,陈利对于刘氏这个三弟妹很是不顺眼,平日没少在他三弟面前说道,什么“女人,就该老老实实待在家里,洗衣做饭带娃,做生意这不让外人看笑话。” 兄弟两一见面就要念叨这事,导致刘三婶儿男人陈贵老远看到自己二哥就要绕道走。 知道事情缘由,阿初一时之间对陈阿秀不禁有些同情,她去过镇里,见过不少妇人推着小推车出来叫卖的,自己的男人还在一边帮衬,这陈贵似乎在这方面的思想显得极端得很。 “好了,娘都跟你说了,至于怎么决定这是你的事情,娘都会支持你。” 方氏疲倦的说完,微微侧过身,背着阿初,掩着口打了个哈切。 “回去,该歇息了。” “娘早些歇息。” 离开方氏的屋子,阿初回去时看到屋内空荡荡,床上躺着的人影不见踪迹,阿初立即跑出去,在院子里环顾一圈,寻找某人的身影。 “裴时?” 阿初盯着灶房处的一抹黑影,迟疑喊了声,那黑影稳健的往前走,从暗处来到两处,露出那熟悉的面孔,正是裴时无疑,两只手端着一个盆子。 “相公,你这是做什么?是要洗澡吗,灶上的水可能不够。”阿初慢吞吞的说着,脊背默默汗毛竖起,似有不祥的预感。 裴时摇头,“方才阿初伺候我洗脚,这次换我来。” 阿初脸上出现奔溃的情绪,心中那不祥的预感得到证实,哭着脸说:“相,相公,不用的,真的,我自己来就好,真的!” 阿初伸出手去抢夺裴时手中的木盆,被裴时一个高抬手拦住。 裴时居高临下俯视阿初,一本正经道:“那怎么行,有来有往才对嘛。” 不,不对!一点儿都不对!她一点儿都不想跟他有来有往。 “啊——” 又是滚烫的水,又是这熟悉的节奏,阿初颤抖着脚,心中疯狂的怒骂裴时,这厮居然还把水加热了,这是泡脚嘛!这是烫猪! “阿初,忍忍就好了,泡脚就是要水烫些才好。” 阿初哭出声来,发出最后的反抗,“我,我不想泡,你一个大男人怎么有这么多的癖好。” 裴时语塞,他能说他是被逼的吗,脑海中机械声音的“任务完成”,还有每天上涨的生命点都是他不要脸攒来的。 此时,另一边。 方氏无奈一笑,听到阿初的惨叫,心想:年轻,真好,但明天得好好提醒幺哥儿,男人还是得节制。 第四十二章 可是这儿需要看大夫? 靠近冬日,村里也传来不少的喜事,先后有不少户人家家里办喜事,老远就听到鞭炮的声响,阿初在院子里仰着头,好奇的打量,裴时从书房走出时就见到阿初这一副娇憨的模样,那双眼睛仿佛会说话一般,让人挪不开眼。 “发布任务,叫阿初娘子五百声,奖励两个生命点,有额外奖励,任务失败,扣除五个。” 布置好一段时日普通任务的系统突然来这么一出,裴时毫无疑问黑下脸去,叫一声也就罢了,这一百声是个什么事,哪有人天天把“娘子”挂嘴边。 “阿,娘子。” 无人应。 裴时像贼一样心虚的往四处看了一眼,仿佛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见邻居都去凑热闹去了,裴时大着胆子站到阿初旁边。 “娘子,你这是看什么?” 这“声”娘子导致阿初鬼一样的盯着裴时,没有回答裴时的问话,裴时也没想阿初回话,继续说着:“娘子是在看景色吗,景色哪有娘子好看,这光秃秃的树,跟娘子那一头的秀发比起来简直是差远了。” 很好,这一段话他直接说了三声。 默不作声的系统对于这个宿主表示很无语,是让叫,不是又叫又夸,这不是自己给自己增加难度嘛?! 裴时依旧沉浸在自我世界。 “娘子,你看这天,阴沉沉的,没有娘子半点儿的明媚。” “娘子,做了这么久的活,肚子饿不?” “娘子娘子,跟母亲学针线学的如何了?” “娘子娘子娘子,要不下次去镇里给娘子你买个簪子。” …… “停!” 阿初觉得她不叫停,这厮就没打算住嘴了,她浑身不自在的往后挪了挪,迟疑的指了指脑袋,问:“可是这儿,需要看大夫?” 裴时:“……” 他觉得他不太需要,需要看大夫的是整天在他脑子里瞎布置任务的家伙。 话说出口,阿初松了口气,用着担忧的眼神看着裴时:“相公,是不是以前的病气还没过去,到了脑子了,如果头真的不舒服一定要看大夫,这不是闹着玩的,也不用想着省钱的事,身体最重要,娘说你还要读书将来考取功名的,脑子更重要。” 裴时眼角、嘴角起起的抽搐,试图替自己挽救,没想到自己这看起来娇娇软软的媳妇儿,有时候说出去的话也是够毒。 “娘子,我觉得我不需要去找大夫,脑子,没问题,就是看别人家都是这么叫自己媳妇儿的,我想着也应该如此,怎么了娘子,娘子不喜欢阿时这么叫吗?” 阿时? 原谅阿初忍不住的抖了下身子,随后爆笑出声,夸张到直不起腰来。 裴时绷直的脸烧红一片,羞恼之下还不忘记自己的任务,“娘子这是笑什么?” 阿初摇头,憋着笑道:“相公。” 刚叫一声,阿初又捂嘴笑着,别说,阿时这个称呼还挺适合裴时的。 “啊!” 一阵细声尖叫惹来两人的注意,听着声音的方向似乎是陈家那边,两人同一时间望去,陈家屋前那大平地上,一个男人抓着一个姑娘的头发往屋内拽,那姑娘先是本能的叫了一声后再没了声响,也没有任何反抗的被男人拽进了屋。 阿初看清楚那姑娘,语气惊讶,“陈阿秀?” “相公,这是什么情况?”阿初问着身边的人。 裴时摇头,往前除了休沐回来一趟,平日大多时间都是待在县学,对于陈家最为熟悉的是当家人,之后就是陈家三房的人,而陈阿秀是个姑娘,平时又低调,他一个男子更不可能了解。 陈利一路拽着陈阿秀回到二房的屋子,满脸怒容,杨氏看见整个人一哆嗦,哀嚎道:“你这是做什么,阿秀一个女人家,你怎么能这样,阿秀不要脸面的吗?” “呸。”陈利往地上啐了一口,没好气道:“是老子不给她脸吗?是她自己不要,好好说给她听有用吗,嘴皮子都磨破了,性子还是这么倔,田间里的老牛都没这么倔,拽一拽绳子还知道走,她呢,竟干些丢人的事,还把不把我这个老子放在眼里。” 杨氏手掩着嘴,看向陈阿秀,压低着嗓音问道,似是怕被外面听见,“你去见他了?” 陈阿秀贝齿咬紧下唇,沉默不语的点头。 “你,你糊涂啊,你当初是怎么答应娘的,你怎么还能去见他。”杨氏气的一口气没顺过来,抚着胸口压着嗓音骂道。 “爹,娘。” 陈阿秀跪下去,哭着说:“真的,过了今日,阿秀就不会去见他了,真的。” “你,你是要气死你爹和娘才甘心吗,你这么做对得起我们嘛。” 杨氏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也跟着一起哭,边哭还边说着自己命苦,摊上她这么个不争气的女儿。 “娘,阿秀错了,阿秀不敢了,真的不敢了。” 母女俩齐阵阵的哭着,像是乐坊奏乐的,一声低迷下去,另一声就高潮上去,陈利不厌其烦,摆着手欲要走出屋去,到了中途又转了过来。 “明日隔壁村儿的李家会托人说媒,李家俺打听过了,是个好的,等阿秀到了十五就嫁过去。” 说完,陈利头也不扭的走了,不愿再多看一眼。 杨氏依旧哭哭啼啼的,随手拿了个粗布的蓝布擦着脸上的眼泪鼻涕,坐在地上拍着手,摇着头。 “往事都与你说了,什么道理都跟你说了,娘处处为你着想,结果你呢,就是这样报答娘的,又去见他,又去见他,你要不要脸。” “娘,阿秀错了,阿秀真的不会去见他了,再也不会了。” 陈阿秀拽住杨氏的衣裙,眼角挂着眼泪,不停的道歉。 杨氏抹点眼泪,神色狠厉,咬着牙道:“李家的亲事娘不会拦着了,你这性子闷,但心思倒不少,早日嫁进李家去好断了你这不该有的念想。” “娘,阿秀知道了。” 陈阿秀松开拽着杨氏衣裙的手,看着杨氏跟她爹一样,似乎对她完全失了望,再看她一眼都是糟心,陈阿秀前所未有的后悔,她不该去,她不该心软答应赴约。 第四十三章 不死心的陈阿秀 那日陈阿秀的事情在阿初这儿就留了一会儿的印象,再加上几日陈家二房也没来人,陈阿秀学糕点一事两家似乎当无事发生过。 阿初现在等着与鸿运楼老板约定的时间一过,就打算把做好的点心卖给别家,屋里的经济来源不能全靠方氏来办,刺绣太伤眼睛了,学了一段时日后这是阿初最大的感受。 每晚上阿初都被方氏拉到房中学刺绣,先是最基本的穿针引线,就这一个开头,阿初线头对着那个小洞眼睛都要盯瞎,戳了半天才进去,结果方氏一下就进去了。 学了几天,阿初每天回到自己房里都觉得腰酸背痛,眼睛肿痛,也不知道方氏是怎么能做到一天到晚都对着针线的,还不如对着点心舒服。 生活又归于宁静,夜晚的裴家少了阿初忙活的身影,白日里的鸡笼那。花了阿初不少的时日,以后条件允许,阿初做的东西对鸡蛋的需求会越来越大,阿初细心照料着两只下蛋的母鸡,希望每日这两只鸡能提供四个鸡蛋。 “漂亮姐姐,漂亮姐姐。” 正给两只母鸡喂食的阿初抬起头,木栏外边的大树底下站着一个小矮子,是陈家的那个毛娃,听长辈的说起毛娃,就是嘴甜,性子皮,跟陈阿秀木讷的性格截然不同。 阿初放下手中的瓷碗,来到木栏边,隔着低矮的木栏看着毛娃,问道:“是要吃点心?” 毛娃双眼亮了下,狠狠的点头,然后又摇头。 阿初好笑道:“你这是吃呢?还是不吃,放心,姐姐不会告诉刘三婶儿的。” 听到阿初不会将此事告诉给刘三婶儿,毛娃放心的点头,小孩独特的嗓音响起:“吃!” 因为现在不去卖点心,阿初就随手做了些绿豆糕,手里捧了好几块的递给毛娃,毛娃偷偷的往四周打量,确认无人,再小心翼翼的接过放到自己衣服兜里。 阿初送完东西转身就要走,被毛娃叫住。 毛娃懊恼的拍拍自己脑袋,他这次过来是有正事的,居然差点因为些吃的把这忘了,毛娃再次往身后的陈家看了看,见都在里屋带着,放心的低声说道:“漂亮姐姐,毛娃也有个姐姐,没你好看,但长得也是村里有名的。” “毛娃想说什么?”阿初猜到了一点苗头。 “也没什么,就是俺姐姐说她想跟你学做那些甜甜的点心,然后就会每天给毛娃做,这样毛娃就天天有好吃的。” “她为什么不亲自来给姐姐说?” “呃。”毛娃犹豫了下,“漂亮姐姐,这事毛娃跟你说,你可千万别传出去。” 阿初一听这话,说:“要不就不用跟姐姐说了,姐姐不知道就不会传出去。” 她并不是很想了解陈家的事,那么一大家子,不可能没有矛盾,她不想太知道别人家的家事。 见阿初要走,毛娃隔着木栏之间的空隙抓住阿初的衣角,叫道:“别呀,漂亮姐姐,不是俺姐姐不来,是她被关着了,不能出来。” “关着?为什么要关着?” 阿初突然想起那日她跟裴时站在院子里瞧见的场景,陈利那凶狠的模样至今还深刻的留在阿初的脑海里,晚上还做了噩梦,梦到自己被那凶神恶煞的陈利打了,反正无厘头的很,阿初怂了,更不愿染指陈家二房的事,虽然那陈阿秀似乎确实挺可怜,但她更怕被误打。 “毛娃,你跟你姐姐说,教她也不是不可以,但好歹得把她爹娘搞定,姐姐收个徒弟可不是收个麻烦回来的,记住了吗?” 毛娃似懂非懂的点头,重复了一遍阿初的话,说道:“毛娃记住了,毛娃会帮姐姐的。” 因为他想可以天天吃到这好吃的点心,自己家的和别人家的,毛娃心中还是分的很清,漂亮姐姐做的不能天天吃,但如果是陈阿秀做的,那就等于他天天能吃到点心。 收到从毛娃那传来的话,跟陈阿秀预想的差不多,不是无路可走,杨氏那问题不大,主要的是陈利那。 “我知道了毛娃,如果事成了姐姐天天给你做点心吃。” “这可是你说的,可千万别忘了。” 毛娃吸了下口水,一溜烟的跑到一房里,门被打开,一个老人站在那,迅速的把毛娃拎进屋里,嘴里念叨:“外儿这么冷还四处跑,瞧把你皮的。” “阿奶我错了错了,不跑了。” 阿初望着兴致冲冲的毛娃,心里开始打退堂鼓,但一想到陈阿秀那爹,觉得这事可能性不大,叹气了一下,不知是庆幸,还是惋惜。 “娘子怎突然叹气了呢?” 后背传来一股热意,视线内有一抹浅青色出现,是裴时的厚外衣,阿初连忙拿下,又被裴时拽了回去,转过身发现对方穿的比她严实,便就作罢。 “娘子这是担心我冷着了,娘子放心,我一定会把自己照顾的好好的。” 阿初无奈道:“能不叫我,那个。” “哪个?”裴时明知故问。 这段时日也不知道裴时又是抽了什么风,每一句必带她,句句都带着“娘子”,让阿初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别扭,浑身不自在。 裴时心里也苦涩涩,别家夫君对自己媳妇儿这么叫,都能得到羞涩的回应,而他,只看到了阿初一百个不愿意,全身都差把“拒绝”二字写脸上了。 阿初要是知道此时裴时的想法,一定没好气道,又不是因为感情在一起的,她甜蜜个啥,反而怵得慌,要不是怕方氏把她扫地出门,她真想去找个道士来,严重怀疑眼前这人是中邪了,但一想到按照裴时奇怪的癖好,也不是没可能。 叮! 系统在裴时脑海道:“还差十声,宿主努力哟!” 裴时顿时支棱起来,见阿初不说话,干脆趁此机会,一鼓作气:“是娘子吗,娘子为什么不喜欢我叫娘子,我觉得叫娘子挺好的,娘子这个称呼能够拉近我们两的距离,娘子不喜欢吗,我觉着好,再多些时日,想必娘子不仅会习惯,娘子还会喜欢上听的,娘子觉得我说的对吗?娘子一定觉得我说得对。” “任务完成,额外奖励晚上送达。” 第四十四章 他不敢 阿初懵圈了,她还没捋清楚裴时说了什么话,就仿佛一阵风过去了似的,好像什么都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脑子里只有那不知多少声的“娘子”在脑海里似蚊子一样嗡嗡乱叫。 出门寻两人回屋的方氏,脚刚踏出来就听到自己那儿子不带歇息的一长串话来,自己这张老脸都没地放了。 现在的孩子,真是胆子越来越大,一点儿都不含蓄。 方氏默默收回踏出去的脚,又走了回去,很是体贴的给两人留出空间来,像她这么体贴的长辈,不多见了,方氏美滋滋的想。 “咳咳。” 裴时故意咳嗽几声,抓回阿初的注意,一本正经道:“既然阿初不喜欢我这么叫,我也不是不讲理的,阿初不喜欢,我就不叫了。” “没,没有不喜欢。”阿初下意识违心道。 完成完任务的裴时带着似乎有些歉意的微笑走了,阿初疑惑的皱着眉,怀疑自己看错了。 “真奇怪。” 陈家 陈阿秀坐在床边,细心的听着屋外的动静,人大多躲在屋内,屋外静悄悄,只要有人靠近,陈阿秀能够很快的得知,不一会儿,门边传来脚步声,陈阿秀立即站起,小跑到门前,拍着门问道:“娘,是你吗?” 杨氏转了方向的脚又转了回来,深深叹息道:“李家的亲事已经定好了,等你及笄后就嫁过去,你爹脾气不好,莫要惹他生气了。” “娘。”陈阿秀摇头说:“阿秀愿意嫁,但女儿有事相求。” 杨氏从来不怕陈阿秀不愿意,她道:“何事?” “女儿想见爹一面,娘能不能让爹见女儿一面。” 杨氏不知道想来怵陈利的陈阿秀为何突然要见他一面,但最近几日陈利恐怕还在火气中,万一陈利一个激动又把陈阿秀伤到了,她上哪哭去。 “过几天,你爹最近气头上,等这阵子过去就行了。” 陈阿秀想到陈利发火的模样,后怕的缩了下脖子,再一想到自己要说的事,更不敢多说,应了杨氏的话,谁知,这一等就等到了稍微升温的天气。 方氏走出院门,透过枯树看向天边泛着橘红的太阳,空气里还带着冷意,但天上的太阳又让人郁闷的心情莫名好了起来。 “今年的天,怎这般多变?” 快到年底的月份,等天彻底冷下去出门一趟就是遭罪,方氏二话不说的下了决定,叫上阿初,道:“这段时日绣了不少的东西,趁今儿天气不错,去趟镇上把绣品卖了,顺便买些过年货回来,阿初,你去问问幺哥儿可有什么书要带的,报上名字我们顺便给他稍稍。” “知道了,娘。” 知道能出门的阿初,语气都欢快了不少,跑到书房高兴道:“相公,娘问你想要什么书,我跟娘去趟镇里,给你带。” 这话一说出口,裴时一个激灵,瞬间放下手中的蓝皮书,问了句:“阿初也去?” “这是自然。” “不……”行。 裴时咽下“行”字,转而说道:“不用捎了,我也一起去,这天应该是今年最后一个好天气了,不出去走走实在是可惜。” 不等阿初把口中的话说出来,裴时直接整理好衣衫拉着阿初一起出门,两个挺拔的身影直楞楞的站在方氏的房外,等方氏整理好绣品出门时就见到家中的两小孩手牵着手立在那,毫无防备下被吓了一跳。 “你这孩子,是要什么书,一句话的事还专门跑出来。” 阿初默默往后退了退,躲在裴时的身后,硬要凑过来的裴时顶着方氏的视线道:“母亲,您与阿初一起去镇上,儿子也想一同前往。” 方氏:??? 她没好气的瞪了裴时一眼,将人拉到自己身边,抬头时发现这小子居然又长高了,她不禁又仰了仰头,嫌累,干脆低着头压低声音劝诫:“你这孩子,以前不这样的,哪有像你这样天天黏着媳妇儿的,上次刘三婶儿过来打趣,我都替你害臊。” 裴时也不想的,但他敢吗? 他不敢! 叮。 “发布任务,当着方氏的面叫阿初一天的娘子,奖励五个生命点。” 伴随着系统机械声音的落地,是裴时黑的跟炭一样的脸,这般脸色落到方氏眼里就好像她说错了马上要拿拳头揍她。 “你这是什么脸色。” 回神后的裴时调整好表情,露出灿烂的笑容,眯着眼道:“母亲,儿子一天不在娘子旁边就感觉胸闷肿痛,儿子是真的不能离开娘子。” 方氏合理怀疑她儿子被鬼上身了。 无奈在半空摆了个手,道:“一起,多穿点儿,身子骨刚好可别又糟蹋没了。” “知道了母亲。” 阿初看鬼一样的看着裴时,心里痛呼:又来了又来了,某人好像又犯病了。 阿初犹豫的看了看方氏,正好方氏也看着阿初,两人眼里的意思莫名的一致。 ——莫非那病气过到脑子了。 “到了镇上,还是带着幺哥儿去看看大夫。”方氏装似无意道,阿初很是赞同的点头,她觉得很有必要。 “母亲,娘子,我好了。” 方氏满意的看了眼裹得厚实的裴时,见日头还早,几人便打算走路去镇上,刚出了门,走到陈家的大平地前,陈大力正在那头老牛拉的牛车上搬运东西,见到裴家的人,热情招呼着,于是莫名其妙的几人坐着陈大力的牛车去了镇里。 “今儿天气不错,俺跟俺男人趁这机会再去卖些东西,裴小娘子跟裴童生也是这么想的?” 张翠兰见了阿初几次面,说了几句话,见阿初是个性格好的,便也放开了不少,阿初笑着点头,看了眼张翠兰,突然说道:“你会做点心吗?” 张翠兰一愣,随即“害”了声,“俺哪会做那玩意儿,做个馒头还差不多。” 阿初继续问道:“轮到你家做饭的时候是你在做吗?” “俺跟大嫂轮着来的。” 有厨艺基础就行,等等,好像张翠兰是二房的媳妇,阿初眼神又黯淡下去,她怎么就撞到陈家二房窝里去了。 第四十五章 年夜饭之约 绣坊外的茶棚,黄文安似笑非笑的看着裴时,眼神中带着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满足的喝下一口热茶,黄文安优哉游哉道:“裴时,有个不幸的消息,不管你想不想听,反正我是想说的,王甫正包括妻儿和那仆从都被祖宅里的人叫过去准备过年了,那刚买没多久的宅院可能得闲置到年后了。” 裴时神色不变,似乎这事跟他没多大关系一样,淡定的跟入定的老僧般。 黄文安不信,“真不慌?一个年过下去,王大人贵人多忘事,没准儿就忘了弟妹做的点心,你这段时间做的岂不是白忙活。” “有吗?”裴时勾起唇角,“我到不觉得,话说你专门跑过来坐在外面吹冷风就是为了说这个?” “当然不是。”黄文安老神在在,裹了裹身上的厚披风,露出一抹罕见的奸笑:“最近身体不太好,感觉在临水镇养了一段时日还挺不错,打算多住些时日。” “然后呢?”裴时面无表情,他有种不祥的预感。 “然后?” 然后黄文安站起身,手中依旧捧着一个汤婆子,不缓不慢的往裴时身后走去。 “好久不见,方伯母。” “文安?”方氏语气充满了惊喜,随后关心道:“你身体不好,大冷天的跑出来作甚。” “多谢方伯母关心,晚辈此次过来是有一事要相求。” “瞧这话说的,文安有事但说无妨,伯母就算倾家荡产也会给你把事帮了。” 黄文安笑了笑,“哪有那么严重,方伯母,晚辈这次打算留在临水镇过年,但寒舍只要晚辈和一个家仆,实在过于安静了些,所以晚辈打算过年时叨扰下伯母,希望伯母不要嫌弃。” 方氏心里高兴,但又有些担忧:“怎么会嫌弃呢,只是寒舍简陋,饭菜也是普通的,到怕文安吃不惯……” 初见黄文安时,方氏一眼就瞧出黄文安定是个有钱人家的公子,虽然不知道为何会留在一个小小的沛昌县不走,一待还是好几年,听裴时说过,家里那边好像就没有来人看过,至于家里人住哪方氏也不得而知。 “伯母,晚辈口味跟阿时截然不同,不过阿时这大病初愈的,想来也不能吃那些重口之物,只要清淡些,吃啥都行。” “清淡好,清淡好。” 方氏自身是个好清淡的,偏生生出了自幼就喜欢大鱼大肉,怎么油腻怎么来的裴时,也不知道是随了谁,跟个变异了似的。 裴时自是注意到方氏看他的眼神,怎么瞧都瞧不顺眼的那种,难道天底下的父母都是喜欢这般抬高别家的孩子,再来贬低自家的孩子,这图什么啊。 方氏与黄文安约定好年夜饭的碗筷,得逞后的黄文安心满意足的离去,离开的背影落在裴时的眼中分外的刺眼。 天底下怎会有黄文安这般不要脸的人。 方氏卖完绣品,又添了些银钱,买了过年该用的东西,几人准备在镇口等着陈大力夫妻俩,一起回乡。 路过鸿运楼时,冬日暖阳下那鸿运楼的掌柜脸色难看的凝视着对面,阿初心里好奇,甚至还有些微不可查觉的暗爽,虽然这人确实让她省了不少麻烦的赚了些银子,但他的做法还是让阿初不喜,想知道做的法子可以光明正大的说出来,她又不是吝啬不教,何必做那些偷鸡摸狗的玩意。 显然裴时也抱了跟阿初同样的心思,方氏转个头想说句话来着,就看见阿初和裴时极有默契的往左手方向扭头,弄得她也好奇的看去。 不过一些工匠和木匠,在一两层的木楼里上下忙活,吆喝声阵阵,好不热闹。 “这是什么?” 路过的一位大叔听见阿初的这句话,停住脚,眼神示意了下脸色不佳的鸿运楼掌柜,声线却毫不掩饰,隔得一条街的人都能听见的那种。 “这位小娘子,此楼名为靖水楼,里面布置的相当雅致,有美酒,有香茶,有甜点,有佳肴,有说书,应有尽有,二楼是厢房,梅兰竹菊为上房,枕的是上好的丝枕,盖的是上好的绸缎,等这靖水楼一开张,必定是临水镇最好的酒楼。” “哼,大言不惭。” 门口的鸿运楼掌柜冷哼着,怒佛袖摆,丑着脸回了自家的店。 就冲那脸色,谁都知道这掌柜心情不好,危机感也是足足的,等这靖水楼开了,这鸿运楼的生意必定会遭受到影响。 鸿运楼掌柜的话没有对那大叔有任何的影响,反而乐呵呵的说:“嘿,不高兴了,也难怪,换谁也不会高兴,不过我倒是高兴,上次有闲心去鸿运楼吃个茶,点了一道点心,谁知道这点心的价格是一天一个样,比我第一次吃时都翻了好几倍,坐地起价啊。” 似乎怕那掌柜没有听见,大叔对着鸿运楼的方向,手搁在嘴边大喊着:“坐地起价哦。” “小娘子啊,以后想吃点心可千万别来这家,贵的要死,本来东西就不便宜,还要加价,这不抢银子嘛,等这靖水楼一开,多了一种选择,何必对自己的钱包过不去。” “也对,何必对自己的银钱过不去。”阿初分为赞同,谁知以后她觉得人还是在有条件下别对自己的嘴过不去。 等这大叔一走,阿初看着这靖水楼,饶有意思的问道:“相公觉得这靖水楼开起来对鸿运楼会怎样?” 她比较想看鸿运楼掌柜不太高兴的样子。 “结果怎么样我不知道,但不管怎么说对鸿运楼都不是一件好事。” 方氏早已知晓鸿运楼的所作所为,皱着眉道:“这掌柜手段卑劣,想来也没少做见不得光的事,以后啊,这靖水楼能不能在临水镇开起来还是未知数呢,但总归也不关咱们的事,还是快些回去,趁天还不错,不如回去多捡些柴准备着冬天用。” 说到最后,方氏的眼神落在裴时身上,裴时立刻意会,反而与阿初说道:“娘子,咱两一起怎么样?就这样说定了。” 方氏:“……” 她是怎么养出了这么黏媳妇的儿子? 第四十六章 陈利 方氏心有预感,也许明儿,也也许后天,这临水镇就彻底进了冬天,家里柴火足够,但多备些总会让人心里放心。 正如方氏所想,太阳没有光顾多久,急剧下降的温度打的人措手不及,如同陈家二房陈阿秀与她爹的关系降到了冰点。 “爹,您不能因为自己被蛇咬了就这样圈着女儿,二哥当货郎,您当初就不同意,女儿想去学做个点心,您也不同意,是不是只有像大哥那样老老实实种地您才满意。” “阿秀!” “逆女!” 陈利气急,杨氏不敢相信向来乖顺不爱说话的陈阿秀竟会对着陈利说出这番话来,她知道陈阿秀性子倔,但也没想到胆子会大到这个程度。 陈大力上前拦下陈利扬起的手,硬着头皮道:“爹,阿秀还小,说话冲了些,您多担待点。” “让开。” 陈利推开陈大力,食指颤抖着指向陈阿秀,整个人气急,声音都带着颤:“好,好得很,只要有我在家里的一天,你这心思就给我歇下去,老老实实等着明年嫁到李家去,其余的想都不要想。” “爹,您还要圈禁阿秀?”陈大力不敢相信,拍了下大哥陈大壮的手臂,示意上去给他们的小妹讲讲情,谁知陈大壮寡言的立在那,跟个木桩子一样,一言不发。 深知自家哥哥是个什么性子的陈大力无奈叹口气,跟上陈利的脚步,企图继续替陈阿秀说情。 “你呀你。” 杨氏又急又气,看着腿软着坐在地上的陈阿秀,大冷的天硬生生的在额头沁出了冷汗来,可见方才那句话是花了全身的力气再说,浑身抖着,蜷缩起身子,像个害怕的小兽。 “你现在知道害怕了,刚才跟你爹对着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瞧着瞧着,杨氏心里的气消了,反而笑了起来。 “阿秀,你真的想学做点心?” 陈阿秀点点头,又摇摇头。 “你这什么意思?”杨氏奇怪问道。 陈阿秀脑袋懵懵,满脑子都是父亲离去前愤怒的眼神,像是吃人的年兽,她只要想一想就浑身发抖,杨氏说了什么也没听太仔细。 杨氏看出陈阿秀现在的状态,耐心的继续将问题问了遍,陈阿秀无辜的看着杨氏,缓了好久才说:“娘,阿秀只是想学些本事,像三婶儿那样,可以卖帕子补贴家里,甚至是方婶儿,还有裴小娘子,她们都好厉害,阿秀也想像她们那样,敢站在太阳底下直视别人的眼睛。” 话到这儿,陈阿秀不知想到什么,渐亮的神色黯淡下去,心尖泛出一抹苦涩,曾经有人站在她面前,用着鼓励的眼神望着她,那眼神灼热的似天上耀眼的太阳。 “阿秀,你不用自卑,不用长低着头,你很漂亮,不差的。” 说她不差的的那个小郎君如今要娶了另一人,一个比她漂亮,比她出色太多的女子,陈阿秀偷见那位姑娘,躲在屋檐下,卑微的似泥地,任人踩踏。 杨氏心疼的抱住陈阿秀:“阿秀,娘帮你,娘没用,不想你也跟娘同样这般。” “娘~” 陈阿秀哭着回抱着杨氏。 陈家二房的动静闹的极大,吵醒了大房与三房的人,陈家二老披着外衫把陈利叫到面前来,问清事情原委。 这场闹剧持续了一整夜,第二日刘三婶儿去裴家串门,真是无话不说的将昨晚陈家的事说给方氏听。 方氏听了个热闹,也不多加言论,毕竟是别人家的事,刘三婶儿喜欢说,她听着就是,但多说多问那就是不该。 “方姐,你这花样挺新鲜的,没见过啊,怪可爱的。”刘三婶儿稀奇的看着方氏手里的帕子,从未见过的样式,也不符合方氏的审美,方氏喜欢淡色的花,绣的兰花最是逼真,然而这样子奇怪的小动物像是简化版的兔子? 刘三婶儿继续道:“长得奇怪,小女儿家没准喜欢。” “是呀。”方氏一针一线在帕子上穿着,“是阿初绣了下,我呀看着稀奇,拿着改了下,已经绣了大半,看着感觉还不错,就好像自己也年轻了不少。” 阿初也是学刺绣学到后面实在太无聊,趁着方氏注意没落在自己身上,仗着那三脚猫的绣工最终绣了个勉强看得出是只软萌,表情又贱兮兮的肥兔子,很是讨打!阿初瞧了,很像裴时。 长得白净无害的模样,有时候干的事情却让人咬牙切齿,偏她又无可奈何,一切只能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阿初可忘不了那裴时故意当着方氏的面娘子长娘子短的,让她单独对着方氏时总莫名不对劲。 “哟,对了。” 刘三婶儿似是想起什么,放下手中的针线,道:“方姐,离过年也越来越近咯,去年幺哥儿病着,家里就去镇上买了对联,就那几个大字,居然收了十文钱,今年就还麻烦幺哥儿了,红纸依旧自己备着。” “写个字的事哪有什么麻不麻烦的,你不说我还给忘了,上次去镇上一趟居然把红纸忘买了。”方氏懊悔,暗自责怪自己这记忆。 “方姐,小事儿,我家里还多着呢,要不今儿就剪‘福’字。” 春节贴对联,贴“福”字,只要有条件都得备着,离过年还有一段时间,但两人来了兴趣,干脆就把“福”字剪咯,方氏叫来阿初,刘三婶儿就叫来张翠兰,原本还想把别的媳妇儿孙媳妇儿都叫来的,但方氏喜静,刘三婶儿就叫来个方氏勉强熟悉的张翠兰来。 阿初不会剪纸,小学时美术课上过剪纸课,但都是胡乱剪一通,最后纸张开成什么样反正都好看,丑不到哪去,她偷偷看着围着火盆一圈的女人,身边都放了个簸箕,一半放着圆形的红纸,一半空出来的是成品,都是“福”字。 阿初手里拿着剪刀踌躇不定,开开合合就是没有下手,方氏剪完一张注意到,轻声说:“来,跟着娘一起。” 方氏为了阿初能够跟上,手上的动作很慢,还带着讲解,先从哪剪,再从哪剪,说得很清楚,阿初也聪慧,跟着方氏来了几下就能自己动手,还仗着年轻,比其余几人快上不少。 第四十七章 陈阿秀 阿初不喜欢雪,应该说是不喜欢那走起来滑溜溜的地,她曾经在这上面吃过亏,摔怕了,下了雪的时候能不出去就不出去。 “你真不出来?” 裴时手伸在阿初的眼前,阿初拒绝的摇头,坐在门槛上,指了指院子里的一层厚雪说:“我看着你玩就行。” 看着他玩?这怎么行。 裴时一早就收到来自系统的任务,要跟阿初一起堆个雪人,多简单的任务,谁想是他高兴早了,阿初这丫头说什么都不把脚往外迈出去一步。 “堆雪人很好玩的。”裴时干脆坐到阿初身边,语气带着点儿诱惑。 阿初依旧摇头:“小孩儿才玩,你都多大了,不过相公若是实在喜欢阿初可以把毛娃叫来。” 裴时黑下脸,就冲隔壁院子里那小娃娃叽叽喳喳乱叫的声音,还不把人吵上天,他也没有跟小孩子玩的癖好。 这是个限时的任务,没有电击惩罚,就是“任务失败”最后那一句的扣除生命点让裴时一阵肉疼。 啧,攒了一天的生命点,没了。 做完朝食从灶房出来的方氏,看着一大一小坐在门槛上两个人,不禁笑了笑,等视线转到院外和院子里,柳眉一竖。 “幺哥儿,让你扫的雪呢?” 裴时皮毛一紧,看着满院子的雪,还有时不时从瓦上落下来从两人眼前滑过的,全都堆积在地上,铺成白色的地毯。 “母亲,儿子马上去扫。” 阿初偷笑着看着灰溜溜的跑到草棚那拿大扫帚的裴时,眼神幸灾乐祸,阿初也发现了,这裴时的身体愈发健朗,方氏对他的态度也愈发不客气,少了几分小心翼翼,对着裴时没有对待瓷娃娃的那种感觉,更像对着熊孩子。 方氏没好气道:“饭都做好了,吃完了再去。” 裴时一听,连忙扔下手中的大扫帚,屁颠屁颠跑去吃饭。 饭桌上一如既往的安静,就连咀嚼声都不怎么明显,阿初也习惯了这样,没有什么不自在,方氏依旧是最先放下碗筷的人,等家里两晚辈吃完,方氏才道:“等这年一过,幺哥儿就重新入县学去,束脩也备好了,还是十两银子?” 裴时皱眉,道:“上次文安专门与儿子说过,好像县学涨了束脩。” “涨了多少?”方氏追问。 “五两银子。” “五两?”方氏皱眉,“还有时间,束脩够的。” 裴时微张口,想要说什么,这时裴家院外传来一个嗓音,浑厚有力。 “是裴家吗?敢问裴家裴童生是否住在这里?” 阿初耳朵灵,转向旁边的人说:“相公,找你呢。” 裴时起身往屋外走去,院外站个壮汉,满脸络腮胡子,黝黑的脸被冻得通红,那人见着裴时,眼睛一亮,看这白白净净的小郎君,不用说定是裴童生。 “裴童生,我是从县里来的,送信的,沛昌县王家。” 说着,壮汉掏出一封信,指了指,表示自己的来意属实,然后递给裴时,裴时双手接过,道了声谢。 沛昌县王家,毋庸置疑是裴时所想的那个,他没有第一时间拆开来看,送走了那送信的壮汉准备回屋烤火去,刚转了个身被人叫住。 “裴童生。” 来人是杨氏,旁边还站着陈阿秀,不等裴时张口,杨氏继续道:“裴童生,不知裴小娘子在不在?” 这刚下了雪,是乡下最安静的时候,没有农活要干,一大家子围着火盆、火炕,随便扯个由头一聊就是一整天,等天暗下去,就各自回屋歇息,不用说大部分人都是待在自己家里。 “在的,杨二婶进来,外面天冷,进屋来喝杯热茶。” 阿初跟方氏正在洗碗筷,方氏见到杨氏和陈阿秀就知道不是来找自己,便把阿初赶了出去。 “碗筷不多,娘来洗就行,你去招待一下杨二姐和阿秀姑娘。” 阿初擦擦手,看到杨氏和陈阿秀的那一刻有些微的惊讶,她好奇道:“陈二叔同意了?” “闹了许久,勉强同意的,不过只让阿秀学如何做点心,卖糕点这活计还是不让的。” 阿初细想了下,语气淡淡:“所以是打算白嫖了?” 杨氏看向陈阿秀,惴惴不安,视线重新落在阿初身上道:“裴小娘子,白嫖?是什么?” “……呃,就是这是打算白学呗,我找人来是想给自己减少点压力,不是给自己又找个活计干,陈二叔既然不愿意那就罢了。” 陈阿秀一听,鼓起勇气反抗:“您当初说好了的。” “说好了什么?” 陈阿秀看着阿初无辜的目光,急忙解释道:“当初毛娃过来时,您说只要我爹同意,您就答应教我。” “你爹同意了?” “自是同意了。” 阿初歪歪脑袋,道:“那好,我教,不过得交学费,天下没有白吃的米饭,学费钱我也不多要,一两银子一个月,保管教会基本功,数种基础糕点的做法。” 母女俩呆愣住,方氏教刘三婶儿学刺绣,就是一分钱没收,当初她们跟着学了一阵也是一分钱没交,所以下意识来找阿初时也是这么想的,没想到一过来听到阿初说收钱人都傻了,杨氏心里开始打退堂鼓。 阿初看出杨氏的心思:“杨二婶,晚辈等过年后打算继续做点心的生意,到了后面晚辈一个人定是忙不过来,如果阿秀是晚辈的帮手,这自然教她不仅不收学费,赚了钱还会分上一些,可若只是跟找师傅那样来学,这学费自是不能省的。” 一通话下来,杨氏觉得有理,可心里也过不了那个坎,一方面不想违背陈利的话,另一方面又不想给银子,真是两难。 一个月一两银子对于陈家二房来说是绝对不会为了陈阿秀而出的,陈阿秀深知这个道理,于是趁着杨氏还在纠结的空档,眼神坚定的看向阿初,道:“我学。” 阿初好奇的看了眼看似没注意却又很有注意的姑娘。 陈阿秀说出口后,心里松了口气,语气更加坚定:“裴小娘子,以后阿秀就跟着您混。” “真这么决定了?不怕你父亲了?” 想起自己的父亲,陈阿秀还是下意识抖了下身子,但很快压住心里的害怕,道:“只要您不说,娘不说,等爹知道了也为时已晚。” 杨氏:!!! 这还是自己那胆小的娃儿吗? 第四十八章 多了个小徒弟 自从阿初答应了陈阿秀后,原本枯燥的生活多了些充实感,但也严重影响到了裴时的任务完成度。 系统:“发布任务,与阿初牵手一个时辰。” 阿初:“相公去书房看书去,阿秀来了,我要去灶房忙活去。” 系统:“发布任务,拥抱阿初一炷香时间。” 阿初:“阿秀来了,正好想了个新东西,想让她试试,相公先等一会儿。” …… 就这样过了一段时间,裴时终于忍受不了这样的生活,原本一天能做好几个任务,现在最多一个,最多一个!何其凄惨。 长久之下,裴时肉眼可见的蔫了,只有每到晚上阿初冷到无意识的钻进自己怀里才能趁机完成拥抱的任务。 阿初长在南方,也去过北方,待了一个冬天后她就跑了,实在是不抗冻,更何况这个没有暖气的时代,每天裹着两件大棉袄也无济于事,说是去灶房教陈阿秀点心,实则是因为灶房暖和,特别是火灶边上,搬个小马扎阿初能坐一天。 阿初本能的寻了个热源,熟练的钻进裴时的怀里,裴时手刚环上阿初,阿初就睁开了眼,眼眸带着初醒的迷糊,发觉自己窝在某人的怀里,主动的退了出来,然后人一哆嗦。 冷的。 “怎么醒了?”裴时收回手,强行让自己看上去更正经。 “有风漏进来,可能窗户没关严实。” 说着,阿初掀开被子正欲起身,被裴时按下。 “你躺着,我去看看。” 检查完窗户将口子封紧,裴时熄了灯干脆躺在外边,免得挪来挪去的,两人正躺着,阿初思维迅速散发,喃喃道:“没有暖气,没有空调也就算了,为什么连炕也没有。” 听着阿初的闹骚,裴时觉得有趣,前半句没听太清,后面却听的差不多,他道:“听说大山的另一边,那儿的人家家户户都修着炕。” 居然有炕? 阿初问:“那大山村的为什么没人修啊?” “太费柴了。” 阿初不信,费柴勤快点,后山那么一大片林子,不缺木头,肯定不是这个理由。 “我不是小孩子,你少诓我。” “好好好。”裴时告饶,“提前提个醒,别吓到。” 了解个原因还能把人吓到,真有意思,阿初反而好奇了,翻了个身子面对着裴时,在黑暗中勉强看出裴时侧颜的轮廓,只听对方道:“这事也有些年头了,好像是村的北边那一块,一天晚上走了水,很大,连烧了好几户人家,死了不少人,救出来时一个个皮都烧的焦了,后来查了原因是那炕烧过了,起了火,夜里人睡着了,就这么躺在炕上活生生的烧死,村里人害怕,后来就纷纷把炕毁了,又换回了木床。” 阿初沉默半晌,良久道:“那是个意外。” “嗯。”裴时赞同,“但是那次死了不少人,事情闹得太大,后来村里就有了规定,谁家新修房都不能修炕,这被火烧死的确实是没了,但这被冻死的也不是没有。” 说到后面,裴时的声音越来越低,不知陷入了什么回忆里,阿初想起他那早夭的哥哥就是在寒冷的冬日冻死的,觉得是自己让人想起了伤心事,阿初安慰的伸出手捏捏裴时的手指,见对方蹬鼻子上眼的反握住,阿初后悔了,但手收不回来了。 这完成任务的大好时机,裴时自然不会错过。 窗外的风呜呜着,夜里又开始落了大雪,脚底下的汤婆子已经冰凉凉的,裴时蹬脚将其踹到角落里,握着阿初的手睡下了。 此时沛昌县的王家一处院子里的屋舍还亮着微弱的灯,王甫正借着暗淡的烛火细看着手里傍晚收到的信件,以为里面长话一大通,打开信件前他已经做好了看个半天的准备,谁想就扫了一眼就完了。 王夫人好奇道:“那小童生回了什么?” 不过一封信,就把王甫正脸色弄的难看,她觉着有趣。 王甫正可不这么觉得,冷哼一声,颇为傲娇:“现在的年轻人,话都这么少的吗,这么大张纸,就几个字,真是浪费。” “你这是嫌少了?平时遇到话多的站都站不住,怎么现在还反怪别人写少了,你别说,他那小娘子真是个手巧的,做的东西模样讨喜,口味也独特,妾身都去想学学了。” 王甫正不赞同道:“这般特殊的东西,肯定是不外传的秘方,你这话说出来不是给人徒添烦恼嘛。” “对对对。”王夫人捂上嘴,察觉自己居然说话没把门,幸好也只在自己夫君面前唠嗑了几句。 “对了老爷,那县令夫人每日都要来上三趟,等这年一过,咱们赶紧回镇上去。”她实在是遭不住了。 县令夫人这般热情过度,所求的无非就是那些,也不知她家老爷想要收个弟子的消息怎么不胫而走了,现在倒好,前来拜访的人都快把府外的门槛踩破了,要不是来时带着那一盒的雪媚娘让老太爷高兴了,要不然早让人把他们一家子都撵走了。 王甫正知道这事,语气不高兴道:“也不知这府上是哪个嘴碎的,竟给我惹麻烦,这段时间真是幸苦夫人了。” “妾身还好,老爷那反倒是不好处理。” 想起自己被迫喝了连续几天的酒,王甫正脸色黑下去,恨不得现在就收拾东西走人,烦躁之下吹灭了烛火,翻身上床歇息,闭上眼没多久又立即睁开,王甫正叮嘱着王夫人:“夫人,以后那县令夫人来了,让兰儿躲着点,最好是在屋子里不要出来。” 听到谈论到兰儿,王夫人心里焦急,不解问道:“老爷,是发生什么事了啊?” “哼,今儿那县令,话里有话,暗示着跟我结为亲家,我家的宝贝女儿怎么可能嫁给一个县令的儿子,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瞧把自己美的。” 这沛昌县县令跟县令夫人三天两头的上门,为的不过是他们那宝贝儿子,再加上县令夫妇品行都不得两人喜欢,下意识也不怎么待见他们的儿子,自然不愿意让自己的宝贝女儿跟他们扯上关系,能避开就避开。 第四十九章 王妮儿 连续好几日晚上都下了大雪,到了第二日瓦上、院子里都铺满了白雪,家家户户的都拿着大扫帚扫着自己屋外的雪,裴家运气好,屋外是条窄道,几下就扫到一边的树下,反观陈家,屋前的一大片空地,有的忙活,好在人多,每房按人数分点,也就那么回事。 因为陈阿秀的原因,毛娃三天两头的过来混点儿吃的,自认为跟阿初关系很好,从家里拿了把小扫帚迈着小短腿过来,小脸上红彤彤的,嘴里鼻子里呼出白气,飘在半空。 阿初熟练的掏出块儿吃的,毛娃高兴的接过,转动着小脑袋瓜看看四周,然后小声的在阿初面前道:“漂亮姐姐,毛娃觉得你做的比俺姐姐的好吃,等毛娃长大了,娶你做俺媳妇儿好不好。” 话音一落地,毛娃扎着小啾啾的脑袋瓜上就被人拍了一巴掌,他吃痛的抱着头蹲在地上,“哎哟”一声。 “臭小子,我的墙角你也敢撬。” 裴时居高临下的俯视毛娃,两只手互相拍着,白皙的肌肤上泛着红润。 “什么你的墙角,漂亮姐姐跟你又没关系。”毛娃嘟着嘴,不满道。 裴时眉梢一挑,半蹲下身子,指了指阿初,又指了指自己,道:“我媳妇儿。” “不可能!”毛娃反驳着:“你又没跟漂亮姐姐办喜酒,俺娘说了,娶媳妇儿是要办酒席的,办了酒席,拜了高堂才算,俺又没吃你跟漂亮姐姐的,所以漂亮姐姐不是你媳妇儿。” 裴时也没顶回去,只是摸着自己弧度漂亮的下巴看着毛娃深深出神,硬生生把毛娃看的瑟瑟发抖,颤抖着嗓音对阿初道:“漂亮姐姐,毛娃先回去了,毛娃等下再来看你。” 说完,连滚带爬的边嚷着边跑了,似乎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似的。 阿初笑道:“你把人小孩儿吓跑了。” 裴时回神,略带嘲讽的看着毛娃灰溜溜的背影,直起身子眺望着远方,嘴里道:“是该办一个。” “啊?” 阿初懵懵的,以为自己听错了,然而裴时也没有再说,她也不好意思再问,这事就这么揭过,两人牵着手回房时阿初看到地上的小扫帚,无奈笑道:“应该是毛娃忘记了,你先进去,我把东西送过去就回来。” “好。” 裴时眼底是赤裸裸毫不掩饰的对毛娃的嫌弃,丝毫不觉得自己对一个小娃娃做出这番表情是有多么的幼稚。 陈家院子外,毛娃不好意思,满脸通红的接过阿初手里的小扫帚,深刻觉得自己这般粗心大意的行为,实在有损自己在阿初心里的形象,阿初走时还不忘提到:“这都是意外,俺一般不这样的,漂亮姐姐可一定要喜欢俺。” 阿初好笑的摆摆手:“知道了,你让你姐姐今天不用来了,我给她放放假。” 这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毛娃蔫蔫的应下,今天是没有理由跑过去了,关了门,毛娃跑到杨氏那,叭叭的询问阿初跟裴时的关系。 “你就是裴家从人牙子那买来的阿初。” 阿初停下脚,皱着眉,疑惑的看着从大树那跳出来的姑娘,长得很陌生,却又好像在哪见过,从眼神到行为都透露出对她的敌意,阿初注意到那姑娘手脚似乎很有力,她微微超后退了退,尽可能语气平静道:“我不是。” 王妮儿没想到面前这看上去比她漂亮的姑娘居然睁眼说瞎话,明明就是裴家从人牙子那买的冲喜娘,竟然还不承认。 “你骗我?”王妮儿声音尖细,下一秒似乎就要冲到阿初面前要把她揍一顿。 阿初怕把人逼急了,道:“那我是。” 王妮儿心中刚涌起的一股怒气到了嗓子眼处,因为阿初这一来一回的对话,熄了。 阿初看着眼前奇怪的姑娘,头发没有挽起来,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就算是在乡下不大多讲究,未出阁的姑娘也嫌少独自出来跑这么远的。 阿初注意着王妮儿的发髻,王妮儿也在注意着她的,那一头挽起的秀发怎么看都怎么扎眼,在一想到这发是为了自己心上人挽的,她眼睛就更红了。 “你给我等着。” 放完狠话,王妮儿头也不转的走了,阿初松了口气,方才那姑娘委实凶神恶煞,不过话说回来,她让她等啥? 王妮儿这次偷跑出来,就是一气之下给阿初找不快的,然而她想多了,阿初睡了一晚后就把她这事给忘的一干二净。 悄无声息回到家,王妮儿刚开个门缝儿,就被一个妇人有力的扯了进去,一时没反应过来,王妮儿吃痛的皱起眉,拍打着那抓着她胳膊的手,借着一道熟悉的声音压着道:“胆儿肥了,娘都敢打,不怕天打雷劈。” “娘?” “你说说你跑哪去了,你可千万别想跑,你说说你都多大了,在不嫁人不就成了个老姑娘,难道非要整的跟你表姐一个样不成,听娘的话,那吴家哪儿不好了,没有婆婆在,你只需要处理跟公公的关系,人家里还做着小买卖,过去当个舒舒服服的老板娘有什么不好的。” 王妮儿越听越不喜欢,她一想到那长得流油的大胖子,什么心思都歇了。 “娘,女儿不想嫁给那个吴公子,娘去跟爹说说,让女儿嫁给裴时好不好。” 李氏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唯一的女儿:“你脑子糊涂了你,当初是你不要的,现在人家好了又眼巴巴的贴上去,你丢得起这脸,你爹和你娘我可丢不起。” “女儿收回那句话,娘您在让爷爷去问问好不好。” “好个锤子。”李氏也是个心狠的,对着王妮儿就是一顿打,“当初人家就没答应,现在就更不要想了,好好的把你嫁衣绣了老老实实嫁到吴家去,旁的心思你想都不要想。” 半拖着王妮儿将其扔到她闺房去,李氏锁上门:“妮儿,娘也是为你好,这段时日乖乖的把嫁衣绣好咯,嫁妆什么的你爹都给你备好啦,不会差哪去,保管你面子足足的。” 第五十章 我很遗憾 李氏走后,转角处的一处阴影走出一年纪跟王妮儿差不多大的姑娘,身形纤瘦,肤色偏黑,呈健康的小麦色,明亮的眸子满是思绪。 等屋内熄了烛火,那姑娘迈动脚,回了自己屋内,一个挽着妇人髻的女子哭啼啼的坐在那,王椿儿听的心烦,关门的力度都大了不少。 “椿儿可是还气着,可那是你爹,不能不管啊。” 这话似是戳中了女人的伤心事,哭的更加伤心欲绝,王椿儿递过去一个帕子道:“娘把泪擦了,这事女儿心里有了主意。” 女人一惊,泪也收了回去,赶忙问道:“什么主意?” 王椿儿心狠了狠,说出自己想的法子,女人听完往后退去,压低嗓音道:“真这样?” “那不然呢。”王椿儿咬牙切齿,此时的她已无路可走,只能如此。 下了雪的大山村似乎止不住一样,阿初从未见过这么久的雪,现在每天要忙的就是扫雪,时间久了家家户户都惫懒下去,但总归要扫出一条路来。 这扫雪的活本是裴时的,阿初闲不住便抢了来,但若是知道今天会发生些什么,她说什么也不会这么积极了。 王椿儿坐在雪地里,手心里捧着碎成几半的玉镯子,虽未哭出声,但周身的哀伤仿佛要凝滞,让人忽视不得。 阿初也是第一次面对着这种事情,正要开口说几句,便被王椿儿哀怨的眼神给顶了回去,一时间两人陷入了尴尬的境地。 “抱,抱歉啊,我没注意着身后,不小心撞了你。” “撞就撞了,偏偏镯子磕在了石头上。” 阿初看着碎的不成样的镯子,扪心自问是修不好了,于是说道:“你不介意的话,可以说个出处,我去赔一个一样的镯子。” “赔?”王椿儿顿时哀伤散去,气愤道:“这是我外婆去世后留给我的,你拿什么赔,难不成让我外婆活过来再给我留一个吗。” 这,倒是难为阿初了。 过了会儿,阿初说道:“我很遗憾。” 一双灵动的眼睛很是真诚,王椿儿把嗓子眼的话憋了回去,本来装气的,这倒好,真气上了,骂骂咧咧站起来,眼斜着阿初,哼声道:“晦气。” 说完,人就这么走了,留着阿初愧疚万分,她连人名都没问,怎么赔礼道歉啊,不过这个问题没有困扰阿初多久,往后的几日她天天都瞧见了王椿儿,两人一遇上,王椿儿就开始冷嘲热讽,再加上旁边有别人站着,阿初撞碎了王椿儿外婆留下的遗物的事传遍了大山村,可这传的人多了,也就变了味儿。 这变了味儿的传言落到阿初耳朵里,着实把她郁闷了许久,就连教陈阿秀甜点都有气无力的。 陈阿秀贴心道:“阿初姐,村里人就这样,再加上冬天没事干,也就整日唠唠闲话了,那话一听就是假的,阿初姐莫要放在心上。” “哎。”阿初长叹一口气,这人言可畏她算是见识到了,明明不是真的,她听多了,自己这个当事人都觉得是真的。 “今儿就到这里,红枣糯米糕的大致步骤就是这些,回去后多练习几下熟练熟练。”阿初停顿下,想了想还是说出口:“勤能补拙。” 陈阿秀垂下头应下。 经过这一段时间的学习,她也发现自己在做糕点上似乎也没什么天赋,阿初三两下就做出来的东西,她需要失败好几次才勉强弄出来,做出东西还只是初步的,后面捏形状她是真的没这方面的天赋,多半只能靠阿初那儿的模具才行,但模具也不是万能的,只能搞出大概的形状,却不能增添细节,细节那些东西还是得自己动手,她仿佛天生就不会做这些细致活。 这几日关于阿初的流言让裴家一家子都不愉快,晚上吃饭时各个脸色不佳,裴时更是毫不掩饰自己的心情,就仿佛被说的人是他一样。 过了哺食,又到了阿初学刺绣的时间,这日方氏没一开始就教新东西,而是把阿初叫到面前坐着,眼神担忧的看着她。 “阿初。”方氏犹豫着开口:“外头的话你就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莫要在心里逗留,等过段时间这事便会过去,她们也就是最近太闲了。” “娘,您放心,阿初没有放在心上。” 自然是假的,阿初平时最烦那些闲言碎语,更何况谈论到自己身上,那更是烦不胜烦。 方氏仔细盯着阿初脸上的神色,见没什么太不高兴的地方,心里松了口气,但仍旧不放心的在后面叮嘱了裴时,让他少看些书,多陪陪阿初。 裴时直喊冤枉,他已经做到了一天十二个时辰几乎有十三个时辰都黏在阿初旁边,也就那日晃个眼,阿初就出了事,幸好那日摔的不是阿初。 “这事再这么传着也不是办法,你我是听习惯了,但阿初年轻,没见过这阵仗。” 裴时默默的捏了捏自己脸上的软肉,是年轻人独有的紧致,他明明也年轻的很,不过那一年的流言蜚语还真让他对外人的说道都变得不怎么在乎起来。 “母亲宽心,儿子本就打算明日带着阿初上门去给王家赔个罪,毕竟把人撞碎了镯子是真的,但村里传的‘故意’二字得让王家来解了。” 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阿初在村里的流言得让王椿儿来亲自辟谣。 方氏拍拍额头,点着头道:“你不说我还给忘了,三日后王家好像要办喜酒。” “大房的?” “不是,是大房二房一起,一个王妮儿,一个王椿儿,王妮儿的婚事早有耳闻,这王椿儿倒是将人吓了一跳,不过嫁到哪也不清楚。” 裴时眼底滑过惊讶,很快又淡去,无所谓道:“那就三日后趁着王家摆喜宴,正好人多,借着这个机会把阿初的事情解决咯。” 方氏想了想,觉得可以,于是点了点头。 “夜深了,母亲早些歇息才对。” “知道了,你多开导开导阿初,那孩子,太过腼腆了些,有什么事从来不会说出口。” “儿子晓得。” 第五十一章 见面 王椿儿一直在找机会,找个裴时不在阿初旁边的机会,她偷窥了许久,分外头疼,那两人就跟连体婴一样,时刻都在一起,见天色黑了下去,她只好无奈回去。 苦等王椿儿已久的王妮儿,在房里透过窗户缝看到王椿儿悄咪咪回家的身影,立即蹦跶出来,把人拉走,一进了屋,便迫不及待道:“怎么样?她答应了吗?” 王椿儿皱着眉,苦涩道:“甭说见面了,我人都凑不上去。” “怎么就凑不上去了。”王妮儿急了,抓着王椿儿的手臂力气大了几分,把人捏痛了,王椿儿发出痛呼,甩开王妮儿的手。 “那裴童生跟个狗皮膏药一样,从早到晚黏在那小娘子边儿上,洗衣服一起,做饭一起,吃饭也一起,就连他看书都要把那小娘子带边上。” 她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黏人的男人,一看就不像有出息的,白生那张脸。 “你,你蠢吗你。” 王椿儿怒目而视,指着王妮儿的鼻子道:“你居然敢骂我。” 王妮儿嗤笑道:“说你蠢你还不信,难不成他们夫妻俩上茅房还一起不成?” 这话令人茅塞顿开,王椿儿温怒的神色缓下去,放下手,面上带着笑意道:“表妹放心,姐姐我对那叫阿初的小娘子早就看不惯了,也不知是使了什么迷魂术,竟把那裴童生跟失了魂一样,真是个狐媚子,姐姐怎么看也不如妹妹好。” 这话下去,王妮儿神色缓和,眼底的不悦也消散的七八。 她想起最近村里的传言,猜到那被撞碎的镯子没准儿就是王椿儿成天宝贝的跟啥似的那个,她以前想借着看上一眼,倒被王椿儿冷嘲热讽一番,这镯子摔碎了倒也好,省的她看的闹心。 但一想到裴时对那从人牙子手里买来的冲喜娘子这般看重,心里又颇为嫉妒,不过是一个野丫头,来历还不明,长得又平,有什么看头。 王妮儿咬着牙想着,她全身上下也就胸比的过去,不管怎么想那阿初也不是个好生养的,方氏定是对她不喜。 “人我已经找好了,你只需要把那阿初给我约出来就行,到时候事成,爹娘不管怎样都只能应下。” “好好好,我得赶紧回去,免得出差错。” 转身离去,王椿儿脸上的表情顿变,满是嘲讽和轻蔑,在心底自顾自道:真是不知羞,也不知大伯和大伯母是怎么生出这个女儿来的。 今日的裴时又奇怪了起来。 阿初是个细心的,发现只要方氏在两人眼前出现,裴时就会句句“娘子”的叫着,等人一走,就变成“阿初”和“娘子”交叉着叫着。 “娘子这是去哪?” 裴时看见阿初站起身,立即问道。 阿初涨红了脸,内心无语,羞道:“我,去茅厕。” “哦,那我陪你……”裴时自然的说出早就准备好的话,发现风向不对,半道转过去,改成:“陪娘待待。” 方氏翻了个白眼,也不戳穿某人,指了指门外头说:“你若是无事就去把屋外的雪扫了。” 裴时惊道:“母亲,雪早化了。” “哦。”方氏面无表情,“那你坐这干嘛,回你书房去,对了,等下阿初要跟你母亲我学苏绣,你就甭来叫人了。” “是呀是呀,相公就自己研墨。” 遭到家里两个女人嫌弃的裴时,神伤的离去,歪脑袋一想,觉得自己得恶心恶心那个劳什子的系统。 “喂,真要叫一天?” “宿主加油,前段时间保持的非常好。” 裴时冷哼,开始为自己找好处:“什么时候有那个额外奖励。” 上次额外奖励就是得知王甫正一家被祖宅那边的人提前叫去准备过年,王甫正嗜甜那真是接了自己的老爹,裴时便借着黄文安的由头亲自上门拜访,此时王甫正正头疼给自己的老爹备什么礼回去,想到了雪媚娘,人还没上门,这裴时就自个儿来了,正巧带的那一盒精致的点心真是解了燃眉之急。 提到额外奖励,系统就哑了声。 裴时装作没有活下去的动力,万事万物都没了意思的颓丧样:“唉,做了这么久的任务,也不知是为了什么,这人死了反而轻松,一了百了啊。” 系统:“……那本系统提前祝贺宿主死亡愉快^_^。” 裴时:“……” 呵呵,真是没意思的东西。 裴时气呼呼的进了书房。 而另一边阿初解决完个人需求,就准备去找方氏,蹲了半晌的王椿儿看准时机,站在院外将人喊住。 那声音小小的,不细听很容易忽略过去,但阿初直接看到人了,眼中见王椿儿嘴巴动了动,她指了指自己,表情疑惑。 王椿儿点头。 阿初见王椿儿是来找自己的,想到两人之间存在误会,便出了来,两人站在一棵高大的枯树下,面对面站着,奇怪的是,这次的王椿儿脸上戴着一个面纱,阿初看了看还挺漂亮。 “椿儿姑娘,上次的事情是我没注意撞着了你,你外婆留下的镯子我,我没办法复原,但我会想办法去找最好的工匠给补好。” 王椿儿依旧板着脸,说话的语气带着刺,声音尖锐:“这几日我想了许久,不能便宜了你,如果能把镯子补好这事便过了,村子里的流言我会亲自去解释。” “多谢。” 王椿儿摆手:“你也甭提前道谢,镯子补好了一切都好说,但我今儿出来匆忙,镯子没带在身上,不如傍晚在村口外的那棵老杨树下见?” “好。” 见人应下,王椿儿也没多待,她身上冷的直哆嗦,几乎是小跑着回去,时间紧迫,事情成败就看这傍晚了。 王妮儿被王福和李氏看的极严,昨儿偷跑出去后更是加强了对她的看管,她只能坐在门边偷听外面的动静,院子门开的声响起,她猜想是王椿儿回来了。 王椿儿朝王妮儿闭着的房门走去,站在门外低声道:“她已经答应了,就今儿傍晚时分在村北边那荒废的破庙见面,你那边怎么样?” 王妮儿欣喜若狂,嘴角的弧度几乎要到耳边,眼神阴狠:“我倒要看看这样子,那裴时还想不想要她,等裴时休了她,然后就来娶我。” 从小所有人都觉得裴时是有出息的,如果不是出了那个事,没准儿早就成秀才了,想到以后自己可能要当官夫人,她觉得今晚睡着了都能笑醒。 第五十二章 杨树槐树 “村外头的那棵老杨树?” 阿初心里想着王椿儿的话,一时出神,绣花针的针头扎进了指尖的肉里,一粒血珠立即冒了出来,红艳艳的,阿初指尖颤了颤,发出微弱的痛呼。 “想什么这么出神?” 方氏拿起手边的帕子,抓住阿初的手擦掉指尖上面的血珠,动作温柔,像是微风轻轻拂过湖面,阿初摇摇头,不打算再拿自己的事去扰方氏。 “没什么娘,可能是有些累了。” “累了就去休息,家里就这么点人,没那么多规矩。” 得了方氏的允许,阿初放下手中的活计出去,本准备回房的,但脚步一转去了书房,敲了几下没人应。 奇怪,人去哪了? 正想到这儿,阿初肩膀被人拍了下,她受惊的转过身,看到直直的站在那的裴时,抚着狂跳的胸口道:“你走路没声儿啊。” 裴时嘴角噙着笑:“阿初不是在母亲那吗,怎过来了?” “你去哪儿了。”阿初反问。 裴时推开门,懒散道:“外面不知是哪家的小娃娃收了谁的贿赂来给我带句话。” 带话? “带的什么呀?” 裴时冷笑了下:“小娃娃捎的话是说王大哥在村北边的破庙于傍晚时分见上我一面。” 这话在裴时这儿的可信度几乎为零,王均这段时日还在忙活着自己的亲事,哪会突然让一个小娃娃来找他,就算真是,又怎么可能挑个破庙。 “傍晚?”阿初心跳了跳,总觉得哪儿不太对,她道:“对了,今儿椿儿姑娘来过,说只要我把镯子补好,村里传的流言就会替我解释,但她来的时候忘带了,然后跟我约了个时间,也是傍晚,不过是在村口外的那棵老杨树下,相公,村口外的老杨树在哪儿啊?” 裴时面容古怪,摸着下巴道:“村口外哪有杨树,倒是有不少的槐树。” “槐树?”阿初皱着眉,“那是椿儿姑娘口误了?” “唔,应该是的。” 裴时拉着阿初一同坐下,抽出一张纸铺在桌面上,随口道:“那镯子碎成那样是补不了了,冬天儿天黑的快,阿初傍晚就别去了,正好我要去赴王大哥的约,那镯子我顺路替你取了。” “不用了,我自己去就行。” 阿初可不好意思去麻烦裴时,又不是多远的路,来回花不了多长的时间。 裴时想了想,道:“那就找个人陪你一起,你那小徒弟或者张嫂子都是可以的。” 阿初若是不答应,那裴时必定是要自己去的,阿初没法子于是应了下来,在陈阿秀过来学做点心的空档说了这事,陈阿秀二话不说的应下。 快到时间的时候,阿初越想越不对,洗干净手拿帕子擦了擦,说道:“阿秀,椿儿姑娘家的住处你知道。” “知道的,阿初姐,椿儿姑娘是里正二房家的,人比起王妮儿来说要傲上不少,听说家里给她说了不少的人家都被她拒了,没想到这次居然不声不响的也要成亲了,倒是让不少人都吓一跳。” “我们现在过去一趟。” 陈阿秀不解,试了口自己刚出炉的糯米糕,鼓着嘴说:“不是约在村口外了吗,阿初姐,好像还差点儿时间,现在过去的话可能得等一会儿。” 阿初摇摇头:“不去村外头,直接去里正家。” “哦。” 陈阿秀愣愣的点头,收拾灶上的残迹,把做好的点心分为两份儿,一份儿留在裴家,一份儿带回去。 正悠闲看书的裴时突然心脏钝痛,手指发颤抖动,拿着的书掉落在地上,身体的那股阵痛开始穿遍全身,力气也渐渐抽离,呼吸加促,眼前的视线黑了下去。 “警告,警告,宿主请尽快回到阿初范围内。” “生命点,用!用!”裴时几乎是吼着说出声的,话音刚落,身体消失的生机似乎回了过来,除了满头大汗一切像是没有发生过一样,裴时握紧拳头,眸色晦暗不明,这种把命交到别人手里的感觉可真不美妙,偏偏那该死的系统也不说他怎样才能脱离现在的状况。 裴时离开书房,朝着灶房看了一眼,门已经关上,里面的两个人都已经走了,他回房重新换了件衣裳,冷声道:“喂,阿初往哪个方向走了。” 冰冷机械的声音在裴时脑海响起:“右方向。” 右边?那不是去村口外的路,反而是去里正家的,裴时笑了笑,果然阿初这丫头只是表面看起来愣愣的。 王椿儿看到阿初的那一刻人是懵的,幸好脸上戴了面纱让人瞧不出她的情绪来,但眸底的神色变动还是让阿初捕捉到了,阿初像是没有察觉一样自然的说着:“抱歉哈,椿儿姑娘,等下家里有事,可能到了时间得晚些,所以就自己做了个主意提前过来了,这样也免得你跑一趟,希望椿儿姑娘莫要怪罪。” 王椿儿不自在的笑了笑,道:“哪能啊,阿初姑娘先等一下,我回房间拿下镯子。” 明儿就要办喜事的王家打扮的很是喜庆,门窗上都贴了大红色的“囍”字,甚至还用上了红长条,阿初看不懂料子,但肯定不是丝绸这类的,整个村儿的人都没有用的起的。 王椿儿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快出来,阿初跟陈阿秀在外面等了好一阵子才看到人出来,那人手里拿着一个被帕子包裹住的碎镯子,阿初小心的接过,郑重其事道:“椿儿姑娘,阿初定会想办法给你补好。” “补不补的好也无所谓了,可能这就是命,阿初姑娘,若真没办法便算了。” 阿初心里奇怪,前段时日王椿儿还为了这镯子要死不活的,现在居然看的这么开,这王椿儿拿个镯子都拿了半天,是这个空档发生了什么事吗? 阿初掩住思绪万千的眸子,握住碎镯子道:“那怎能行,毕竟是你外婆留下的东西,天快黑了,椿儿姑娘我们就先走了。” “诶,等一下。”王椿儿将人叫住,“来都来了,不如坐一会儿再走。” 阿初犹豫了下,她不是个聪明的,但也不是个蠢的,现在若还是没发现问题不对才不正常,但一想到王椿儿那句“老杨树”,便觉得眼前这人对她还是没有恶意的,于是答应了下来。 第五十三章 恶寒 在大山村,王家和陈家都是村里的大家,像这种大家一般只有吃饭的时候才会聚在一起,平日里各待各屋,互不干扰,阿初和陈阿秀就被王椿儿带到她的闺房,面积不大,装扮的却很雅致,窗台那还摆了一株草,已经枯死了。 王椿儿注意到阿初的视线,说:“那是早春时候见的,长在墙角里,我见它可怜,于是就把它连根一起拔了,没想到没多久就死了,你说,明明给它换了个更加安逸的地方,怎么反而死的快了,不过一晃眼,就枯了,死了。” “可能是不适应。”阿初说。 “对啊,不适合啊。” 王椿儿拿了些小零嘴过来,似乎很高兴,一直拉着阿初说些有的没的,阿初一个劲儿的点头,也不知听进去多少,后来干脆自己找个话题聊道。 “椿儿姑娘,你怎突然开始戴起面纱来,还挺好看的。” “啊。”王椿儿隔着面纱摸了摸脸颊,道:“这不天冷了,戴着面纱可以防防风,免得冻裂了。” 阿初恍然大悟,觉着有理:“下次有机会也去镇上买一个。” 天黑了下去,阿初起身,不顾王椿儿的阻拦:“椿儿姑娘,我真的得走了,再不回去相公会着急的。” 王椿儿捂嘴笑道:“阿初姑娘与裴童生感情真好。” 要不然也不会一天到晚都黏在一起。 阿初自然知道裴时异常的黏人,讪笑了几下,带着陈阿秀准备离去,这时王家的院门声音极小的缓缓打开,两三个人悄悄的进来,等瞧仔细了发现,其中一个年轻的男子背上背着一个女的,身上似乎裹着毯子。 走在前头的中年男人没想到院里站了三个人,明显的愣了下。 “椿儿?这冷的天你怎么站外面。” “哦。”王椿儿笑了笑,道:“大伯,这不送送裴小娘子。” “裴小娘子”这几个字似乎触动了那背上的人,原本安安静静的姑娘忽然疯狂动弹,面容也变得狰狞起来,男子一个没注意,姑娘跳了下来,身上的毯子掉落在地上,露出里面衣衫不整的样子。 王妮儿披散着长发,眼神令人惊骇,她双手有力的抓着阿初的肩膀,扯着嗓子吼道:“你怎么没去,你怎么没去,你为什么没去,你若是去了就不会是我。” “妮儿,妮儿。”李氏喊了几声,但此刻的王妮儿像是魔怔了一般。 阿初听的云里雾里,试图让王妮儿清醒一下:“你冷静一点,别激动。” 王妮儿头一转,开始对着王椿儿,扑了过去,眼睛死盯着王椿儿,道:“你在骗我?” 王椿儿害怕的往后推了几步,边摇头边解释道:“不,不是,我没想到她突然直接找上门了,我让人去跟你报信儿了,你没收到吗?” 王妮儿冷笑几声,又扑向阿初,阴狠狠的问:“你为什么不去那破庙,为什么不去。” “临时有事,便亲自上门。”阿初一开始被王妮儿的模样吓到,后镇定下来,“再说了,我去破庙是跟椿儿姑娘有约,你为何要去?” 她为何要去? 她找了村里有名的癞子,那人好吃懒做,还喜欢调戏良家子的姑娘,跟村里的一个寡妇还纠缠不清,这种人是读书人最不喜的,只要裴时看到自己娶的媳妇跟一个癞子有一腿,必定会厌了她,然后休了她,到时候她就有机会了,只要自己在狠心点,拿自己的命去跟爹娘商量取消明天的婚事,她就有大把的时间趁着这个机会去安慰裴时,这样,裴时定会爱上她,然后娶她,等裴时中了秀才、中了举人,甚至以后当了官,她就是官夫人,比嫁给一个商人妇不好多了。 然而等她到了破庙的时候,发现阿初没来,就连那个癞子他也没来,破庙外面安安静静的,连虫子都不愿意光顾,她心里起了疑,就进了破庙看看,谁知突然一个人模狗样的人竟对她动手动脚。 王妮儿脸色难看起来,想起那人对她爹娘说的话。 “你女儿不错,正好少爷我缺个第十八房小妾,既然人我都亲了捏了,明儿可以直接入我府上。” 那人说话、行为无不透露出轻佻,后来王妮儿昏了过去,也不清楚之后发生了什么。 王福透过这几句话就知道是自家女儿要算计别人,反而自己翻了车,一张臭脸这下更臭了,脸色难看至极。 “椿儿,你爹在吗?大伯我有事要跟他商量。” “在的,大伯。” 王福神色沉重的点头,也不看王妮儿一眼,径直往屋内走去,李氏心痛的看了看还在愤怒中的王妮儿,觉着这孩子居然做出这么糊涂的事,视线落到王椿儿时,意味深长起来。 “椿儿,你爹娘给你找的男人真不是良人,可怜了我家妮儿,可总归是自己作的孽,这果再苦也得自己咽下去。” 说完,小声哭啼的离去,走时还不忘强行拉着王妮儿离开。 等院落里的人走光,王椿儿收回脸上害怕,懵逼的情绪,感激的看向阿初,道:“阿初姑娘,多谢了。” 阿初面无表情,她真是人在家中坐,坏事就自己找上了门,说来说去,她也没得罪王妮儿,没想到就为了一个男人,居然可以这般歹毒。 “是我该谢谢你,你利用我,但总归也救了我,算我们两清。”阿初眸子动了动,看着王椿儿遮在面纱下的脸,道:“你的脸?” 王椿儿摆摆头,无所谓道:“不过一张脸,毁了就毁了。” 阿初自心底感受到一股恶寒,微不可见的颤了下,陈阿秀一直低着头,让人也瞧不见里面的情绪,这时,王家的院门被人敲了几下,接着令阿初极其熟悉的声音响起:“有人在吗?” 是裴时。 阿初露出喜悦的神色,语气也变得轻快起来:“椿儿姑娘,我家相公来了,你保重。” “不送了。” 王家这个地方,这里头的人,阿初是再也不想打交道了,一个个的,都让人害怕,她一直觉得村里的人除了嘴碎这个毛病,还是很淳朴可亲的,没想到王家的两姐妹硬生生的给她上了一课。 第五十四章 换嫁 “阿初姐,实在是太吓人了,那王妮儿的心思也太歹毒,还有那个王椿儿,算计自己的表妹时也是毫不顾忌姐妹情分,以后一定要离这两种人都要远点。” 陈阿秀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种场面,自己家里都和和气气的,偶尔她那老爹大着嗓门骂人,或者像个女人一样絮絮叨叨,跟唐僧念咒一样,念的人脑瓜子疼。 阿初干咳几声,细想之下就开始冒冷汗,之前在王椿儿的闺房里,到了最后,王椿儿如实交代了事情来龙去脉,无非要表达她无害我之心,反而是王妮儿心存歹念,然后等王妮儿回来后再替她开脱,故意说成“杨树”,就是为了引她亲自上门,这一环扣一环,演技也可以去奥斯卡拿个影后了。 那王椿儿可比王妮儿可怕多了,幸好那人也只是利用她一番,没有害她之心,可万一惹那人不快,触上眉头,她可不觉得自己能够招架。 她个小弱渣,二十一世纪五好青年,一心一意做甜品,当个宠粉的好甜点博主,可不会干这些弯弯道道,简直不够别人拿捏的。 但不管怎么说,阿初也算是陈阿秀的师傅,可不能在自己徒弟面前前落下面子,于是摆正身子道:“多留意别人的话,就会发现漏洞百出,正常人谁会约在那些地方见面,一看就有猫腻,没什么吓人的,不过确实是需要离那些人远些。” 裴时轻笑出声,看着自己的小娇娘在人前装面子的模样,在外人面前不太好戳穿,要不然阿初那副恼羞成怒的样子也是顶可爱的。 “你,你笑什么。”阿初耳朵灵着,瞪着眼睛扭头看向裴时,嗔怒着。 裴时可不承认,摊开手做出无奈的表情:“我笑了吗?” 随后又问陈阿秀:“你听到我笑了吗?” 陈阿秀僵硬着身子,缓缓摇头,细声说:“没,没听见。” 对于裴时,陈阿秀总表现出一副害怕的模样,人不敢直视,也不敢大声说话,阿初觉得陈阿秀这丫头的胆子得多练练,还不如毛娃胆子大。 阿初不想看见裴时了,加快了脚步拉着陈阿秀大踏步走了。 裴时在身后,笑得放肆起来。 “不许笑!” 裴时笑得更大声了。 翌日 村子里的大家有喜事,两姊妹都挑着今日出嫁,于是摆了流水席,路过的人都可以进去凑个热闹,鞭炮声不绝于耳,一声连一声,灶房冉冉升起的炊烟也没断过,阵阵的饭香飘着味出来。 里正家的大房强颜欢笑,二房是抑制不住的喜悦。 王福找了个空离开,脸臭臭的看着一波接一波的人,李氏走上前,无奈道:“这是妮儿的命,我们也只能替她掩饰几分,做出出嫁的模样来。” 良家子的姑娘去做妾,家里上上下下都会被人说道,里正家下不去脸面,做出王妮儿出嫁的模样,等出了村,到了那人府上,嫁衣一脱,直接从后门抬进去,哪有什么嫁不嫁的。 “真是脸丢大发,看你教出了个什么东西来,也好,嫁出临水镇,是人是鬼反正闲言碎语也传不到老子这儿来。” 王福是真气大发了,但人也不蠢,皱着眉头说:“娘子,我总觉得哪儿不太对,老二一家?” “有什么不对的,老二一家也是被那人面兽心的骗了,长得有模有样的,没想到见椿儿毁了容,就把妮儿拉下水,真是黑心肠的,以后死了也去地狱待着。”李氏愤恨咒骂,似要把那人活剥了皮。 王福心里的那点儿不自在散去,毕竟王椿儿毁容是真的,那痕迹看上去委实吓人的很。 王福与李氏心中没啥子疑云了,但王妮儿是笃定般的确定她被王椿儿和那个叫阿初的给联手阴了。 “吴家那个大胖子,亏你看的上眼,最好别让我等到你被压死的消息。” 王椿儿闺房。 在出嫁前,王椿儿与自己的娘亲互相握着手,妇人不舍的看向王椿儿,眼眶溢着泪水。 “娘,这是喜事,别哭了。” “娘不哭,娘不哭。”妇人擦拭眼角的泪珠,露出一抹笑容来,不算太好看。 王椿儿叹气,语气不似一般成亲姑娘家的喜悦,而是十分的沉重:“娘,女儿走后,一定要让爹爹尽快把家分了,大伯不是蠢的,现在没有怀疑,不保管以后。” 妇人犹豫道:“可你爷爷奶奶都还在这儿,哪有大家长还健在就分家的道理,你爷爷爱面子,这事定是不会无缘无故的同意,椿儿放心,家不分,你大伯才不好干什么,毕竟是一家子,还有你爷奶在一旁帮衬。” 王椿儿细想下,觉得妇人说的有道理,于是点头。 接着话又落在那吴家的长子身上,妇人语重心长:“椿儿,那吴家是个好的,娘也听说了,那吴家的长子敦厚老实,是个值得托付的,到了那去,把人哄着,毕竟人要的是妮儿。” 对于这事,王椿儿倒不怎么担心,虽说相看的是王妮儿,但嫁过去的实打实的是她,这事之前也没有闹的人尽皆知,一切都好办。 大山村里正家的两位姑娘出嫁了,村里的孩提在家里憋了许久,趁着这个喜事疯狂的解放天性,一个个的像猴子一样窜上窜下,廉价的花轿伴随着敲锣打鼓声远去,里正家的流水席摆了整整一天,赚足了面子。 阿初站在村口外的老槐树下,看着到了头分开的轿子,那王家的姐妹俩对背着而行,也不知道这王椿儿算计来的换嫁,合不合她心意。 商人妇,总归是低人一等。 “相公,商人的地位当真这么低。” 明明商人比农家有银子,但耳边村里人背对着里正家的,全然不是表面上的道喜,反而是嗤之以鼻,认为王椿儿去做一个商人妇委实是低贱。 裴时犹豫了下,执起阿初的手,握在手心里,一根根手指头摸过去,低着头说:“不一样了,阿初。” 至于是什么不一样了,阿初不明白,裴时也没多说,但她奔着做生意的念头去,裴家没有不满的,这就足够了。 若真不满,那只能想法子离开。 第五十五章 叫声哥哥听听 阿初不会对自己有恶意的人抱有太多的关注,人都走了,完全没必要在自己脑子里留着,又开始每日教导陈阿秀学糕点,过了哺食后再去方氏那学刺绣。 又是令陈阿秀颓丧的一日,阿初宽慰道:“没事,这种活计,图的就是熟练,多做几遍就会了。” 反正废的不是她的银子。 经过阿初第一百零一次的安慰,陈阿秀已经佛了,知道自己不仅在刺绣方面没天赋,就连做点心也没啥天赋,但当初是自己说出口的豪言壮志,就没有退缩的理由。 “快到哺食了,今儿就到这里。” “阿初姐,我会努力的。” 说完,小姑娘端着做失败的点心跑走了,陈家养了一条看护院的大黑狗,精力很旺盛,窝就在院门边,陈阿秀做失败的点心都扔给大黑狗吃,硬生生把那狗给养肥咯,嘴也叼了不少,对着陈阿秀也比以前亲近了许多。 见人走了,方氏进了灶房,开始跟阿初一起做哺食。 阿初总会给方氏带来新鲜的东西,有时候方氏恨不得把阿初的脑袋掰开来看看里面究竟都有些什么东西在,肯定有跟平常人不一样的构件,要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多稀奇古怪的想法。 “对了,你上次绣的那兔子,娘重新改了下,帕子是藏蓝色的底,还在那肥兔子屁股蹲儿旁边绣了不少小白花,看起来没那么单调。” 阿初眨巴眼,内心悄咪咪的激动,她跟着方氏去了好几次绣坊,里面的花样还真都是花,然后竹子啥的,反正都是花草树木鸟儿啥的,好看是好看,但都一个类型的,看多了也就那样,上次无聊绣了个肥兔子的轮廓,啥都不是,也不知道方氏给改成了啥样。 “娘,这是绣完了?”阿初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轻快,还有期待。 方氏看着多了几分女儿家感觉的阿初,满意的笑了笑,道:“吃完饭,带你去看看。” “嗯嗯。” 阿初迫不及待点头,做饭的动作都快了不少,等菜上桌,比往常快了整整一刻钟的时间,裴时本算着时间出来,没想到被阿初提前叫了去。 “今儿这是什么日子,居然加了道荤菜,母亲,您这是有什么喜事瞒着儿子。” 看着又开始不着调的裴时,方氏端坐着:“就今儿高兴,多做几道,吃都堵不上你的嘴,食不言。” 裴时夹上几筷子的菜塞进嘴里,喃喃道:“吃还是能堵住的。” 叮! “发布任务,请让阿初叫宿主十声‘哥哥’,任务完成,奖励五个生命点。” 啪嗒。 裴时到嘴边的肉滚了下去,还在桌面上打了几个滚儿,真的,裴时确定,他很明显的听出系统那略带恶趣味的声音。 方氏嫌弃的看了几眼,毫不客气道:“你这孩子,咋还开始浪费粮食了。” 说着,方氏转动筷子,用头夹住落在桌上的肉,放到一边,准备等会儿扔到鸡窝那边去。 裴时回神,下意识道:“没掉地上,还是能吃的。” 方氏瞪了裴时一眼,说:“又不是以前了,桌子就算天天擦,也是不干净的,这个就给鸡吃,你这么大了,不会还要跟鸡抢吃的。” 听着方氏的打趣,裴时笑了下,接着内心又苦涩不已,悄咪咪的看了眼阿初,深刻觉得这是个完不成的任务,为何要如此难为他。 因为心里有事,裴时饭吃的很慢,等家里两个女人都放了筷子,裴时碗里还有大半的米饭,阿初脚尖不停的敲着地面,很想催促裴时能够吃快点,她好收拾完碗筷去看那肥兔子帕子。 然而事不如人意,裴时不仅吃得慢,还吃两口就偷摸摸的看一眼阿初,阿初很快捕捉到裴时的眼神,长久的相处让她下意识感觉到一丝不祥的预感。 方氏感受到小两口当着她的面在那挤眉弄眼的,不禁摇头,说道:“你们先吃,我有点儿事,阿初你等下过来。” 阿初微愣,不敢相信,方氏居然要弃她而去,不,这是假的,她不信。 “好的,娘。” 方氏一走,裴时搬动屁股底下的凳子,挨着阿初坐下。 阿初汗毛竖起,讪笑道:“相公这是有事?” “阿初,你觉得我怎么样?” “啊?”阿初眨巴眼,吐出一个字来:“好。” 裴时放下手里的筷子,两只手不安的放在大腿上,喉结滚动了下,眸色是前所未有的认真,安静的凝视着阿初。 热烈的视线阿初有些受不住,往后退了退,被裴时拦下。 裴时头往下低了低,阿初呼吸屏住,不敢相信,眼前这厮是要干什么,不会是学电视剧那样要亲她。 那她现在该干什么? 直接把人推开会不会显得太生硬了些。 但是,她真的好想跑啊。 阿初闭上眼,头扭到一边接着耳边传来一股热气,裴时低沉带着磁性,以及少年人独有的嗓音开口道:“既然阿初觉得我这么好,那叫声‘哥哥’来听听。” 阿初:??? 阿初:!!! 这厮做什么?调戏她? 她居然被一个少年给调戏了?! 阿初不敢相信。 裴时依旧低着头说:“而且都这么好了,不如叫上个十声怎么样。” 你在想p吃。 阿初恼羞成怒的站起身,裴时一个没注意被推在桌边上,只听见耳边响起阿初娇滴滴又恼怒的声音:“你先叫我声爸爸还差不多。” 诶?爸爸是啥子? 裴时难得懵逼的眨了几下眼,被阿初这突然窜出来的词整迷糊了。 阿初洗了碗,便一头钻进方氏那,迫不及待的要看那只肥兔子,当帕子拿到手里的时候,对裴时的那点怒气暂时的忘却。 “娘,您好厉害。” 这句话算是阿初来到这个世界后说出的最诚心的话了,她现在打心底觉得方氏实在是厉害,她不过一个轮廓,方氏就能联想到她的想法,甚至还完善的更形象,前世的那只流氓兔,真像啊。 “这咋还哭上了呢?” 方氏没想到不过一个帕子,阿初竟无意识的流起眼泪来,慌忙的替阿初擦掉眼角的泪珠。 阿初破涕而笑,拿袖子随意的擦了擦眼泪,爱不释手的拿着那帕子,视线似是要把那流氓兔给戳出一个洞来。 “喜欢啊,喜欢就一直带着,本来就是给你绣的。” “娘,您真好。” 第五十六章 他还没死呢 “这是什么?” 裴时不满的询问阿初,小眼神满是控诉,自阿初从他母亲那回来后,手里就一直拿着一个帕子看,他喉咙都要咳嘶了,某个丫头眼神都没给他一下。 帕子有什么好看的。 “帕子呀。” 裴时放下翘着的二郎腿,跑到阿初跟前来,说:“我知道是帕子,话说你一直盯着帕子做什么?” “好看呀。”阿初把帕子铺开,好让裴时看的清楚。 藏蓝底的帕子上一只带着滑稽眼神的肥兔子映入眼帘,裴时一没忍住,直接“噗”笑出声。 “哈哈哈哈哈。” 笑得很放肆,眼角都溢出眼泪来,肚子也笑疼了,人上气不接下气的,阿初都觉得这厮马上就要笑岔气了。 “这谁绣的?哈哈哈哈,好肥的兔子,这小表情还瞧不起人,一只兔子,能瞧不起谁呢,哈哈哈哈。” 阿初老实巴巴说:“是娘绣的。” 裴时顿时噎住,笑声呛在喉咙里,上也不是,下也不是,表情活脱像是便秘了一样,阿初好笑的看着裴时,准备看他怎么圆回去。 裴时很怀疑人生,他接过阿初手中的帕子,难以置信的扯过来扯过去,这充满傻气的风格怎么可能是他那玉质兰心的娘绣的,说是阿初绣的他还信上几分。 “什么叫是我绣的你还信上几分?”阿初温怒的看向裴时,没想到自己在某人心中的形象居然是“傻气”! 你才傻气,你全家傻气。 不对,这不把自己给包括进去了? 裴时见自己一不小心说出了心里话,也不尴尬,将帕子搭在指尖上,开始绕着圈,再加上敞开的衣襟显得裴时更加放荡不羁爱自由,阿初不可控制的眼角抽搐,某人现在是愈发的毫无遮拦。 屋外的风透过窗户缝,一缕恰好落在裴时身上,裴时打了个哆嗦,帕子从指尖上落到胸膛处,摸了下鼻尖,尴尬的把衣服捂好,顺便扯过木施上的外衫,赶紧往身上一披,人瞬间暖和了不少。 “看这天气,好像又要下雪了哈。” 阿初鼓起嘴,手伸了过去,道:“帕子还我。” 裴时高抬手,开始为自己琢磨:“还你也可以,叫十声哥哥来听听。” “裴时,你别发病了。” 阿初已经将裴时偶尔抽风的话,抽风的行为,完全归结于——蛇精病。 “蛇精病”裴时见阿初已经把自己当成精神不正常的人,闭上眼干脆破罐子破摔,反正面子里子都没了,都什么时候了,他已经什么都不在乎了。 “叫十声哥哥,我就给你。” 阿初也不是刚来时全然不敢反驳,任由裴时胡作非为的娇气包,歪着脑袋娇笑道:“你先叫我十声爸爸,我就叫你十声哥哥。” 裴时摸着下巴,方才他就好奇这“爸爸”又是什么,于是问了句。 阿初道:“你不用管爸爸是什么,反正你叫了,我就叫。” “那不行,万一我叫了,你没叫,我岂不是很亏。”他才不会轻易上当。 阿初装作苦恼的样子,小脸愁眉苦脸的,然后试探性开口:“我有个主意,要不你叫一声,我再叫一声,叫完十声就结束,谁不叫谁是小乳猪。” “行。” 裴时一说完,阿初眉眼都带着笑,端坐着身子,嫌不舒服,干脆脱了鞋盘坐在床上,裴时也照着做。 “哥哥。” “爸爸。” 哈哈哈哈,阿初内心几乎是狂笑着,看着一脸认真喊她“爸爸”的裴时,怎么想,都暗爽得很。 “哥哥。” 裴时:这任务也挺简单的。 “爸爸。” 系统:这是哪来的傻宿主,简直没眼看。 …… 十声结束,阿初已经完全抱着肚子笑着在床上打滚,后知后觉的裴时敏锐的发现,他好像上了这丫头的当,但是哪不对,他也不知道啊。 “喂,你笑得太大声了。” 裴时面无表情的抬起一条腿,考虑了下,还是收了回来。 阿初若是胆大点儿,直接拍着裴时的脑袋,用着最慈祥的表情说:“乖儿子。” 但还是怂了些,笑够了后默默钻进被窝里,裴时死盯着阿初的背影,那抖动的肩膀,不用想,这还是在憋笑中,裴时舌尖抵住后牙槽,“啧”了一声,感慨了下女人,快乐就是这么莫名其妙,便翻了个身子背着阿初睡去。 深夜。 睡不着的裴时睁开眼,对于阿初的笑还是相当郁闷中,他在脑子疯狂叫着系统,有了回应后,问道:“爸爸是什么?” 系统陷入沉默,良久回道:“抱歉,宿主,不知道。” 裴时再三追问,系统回的永远就这一句话,无奈之下,裴时只好放弃,但“爸爸”这个词已经深深的印在他的脑子里。 阿初可不敢让裴时知道这是“爹”的意思,古代这思想封建的地方,可不是前世能跟小姐妹嬉闹的用词,裴时要是知道,还不得直接脸色难看,然后将她扔出去。 夜里下了雪,又开始了无聊的扫雪日,裴时也偷了懒,扫出条道来,就把扫帚扔到一边,靠着墙看着在院子里像只兔子一样蹦蹦跳跳的阿初,像是没长大一样。 “你不是不喜欢雪吗?” 裴时可还记得初雪时不愿出门的阿初,几头黄牛来了也拉不动的那种,没想到居然开始自己出来找雪完。 真是可惜他那唯一失败的任务。 裴时眸色暗了暗,怎么想都觉得自己亏了,戳了戳系统,强烈要求在发布一次。 系统:“……没有。” “真是关键时刻不中用。” 叮! “察觉宿主辱骂系统,激发电击惩罚。” “诶!” 他不过就过个嘴瘾,裴时讨饶的话还没说出口,人就被电的直接摔到在雪地里,浑身抽搐。 什么电击,听都没听过,这是雷劈! 阿初满意的把一块雪地踩黑,抬头的时候发现有个老人家露出一口黄牙,隔着围栏笑眯眯的看着她,阿初被吓到,尖叫了声,跑去找裴时,发现她的便宜相公倒在了雪地里! “裴时,裴时!娘,相公晕倒了,啊!” 痛昏之前的裴时,有意识的最后一幕是阿初脚上一滑,整个人跪在他边上,活像哭丧一样。 他想,他还没死呢。 第五十七章 靖水楼的东家 “大夫,我儿怎么样了呀?” “脉搏平稳,气色红润,裴童生这是好着呢。” “那怎么会无端端的晕倒呢,大夫你在好好看看。” “可能身子还是有些虚,平日里多补补应该就会好些。” 躺在床上的裴时手指尖微微一颤,眼皮子动了下,耳边是母亲与大夫说话的声音,反而是阿初那丫头去哪了? 可能不小心弄晕了宿主,系统冰冷的语气难得的缓和下来,甚主还体贴的询问:“宿主是否需要重新开启堆雪人任务,任务完成,有额外奖励。” 裴时惫懒的眼神立即亮了起来,额外奖励好哇! 一个激动下,裴时直直的从床上竖了起来,将方氏和大夫都吓了一跳。 方氏捂着胸口侧坐一旁,担忧询问:“幺哥儿,如果身体有哪儿不舒服的,快快与大夫说声。” 裴时摇头,视线环顾屋子四周,没有想看的身影在,裴时问:“母亲,阿初呢?” 老大夫的小眼睛顿时睁的老大,原来村里传的都是真的,这裴童生果然时刻离不开那冲喜的小娇娘,不过刚醒,就问媳妇儿去哪了。 方氏:“家里来了客人,就让阿初招待着。” 客人?这大冷天的谁还没事往外跑。 老大夫干咳一声,引来方氏的注意,道:“既然裴童生无碍,那老朽就走了。” “我送送大夫。” 裴时回神,语气客气的说:“麻烦大夫了。” 方氏送完大夫,重新回来时发现原本躺在床上的人已经不翼而飞,她焦急的跑出去,找了一圈,最后在堂屋里把人找着。 裴时穿戴整齐的,眼神带着试探的看着堂屋内的黄牙老儿,面生得很,不是大山村人氏,身上穿的衣裳是用上好的料子做的,家境殷实,行为举止不像是老爷,更像是商人。 黄牙老儿面对着裴时的审视也不恼,还嬉笑着脸说:“老朽姓吴,是镇上靖水楼的东家,手里有笔生意想与令夫人做一做。” 裴时看向阿初,阿初摇摇头,表示她拿不定主意,也不知这老人是不是看她好欺负然后骗她。 明白阿初意思的裴时,转头说道:“晚辈愚钝,不知拙荆能与靖水楼做何生意,晚辈娘子只会做些点心,然而靖水楼应该也不缺找个专门从事此番造诣的点心师傅。” 吴东家连笑几声,摇头说:“非也非也,老朽敢打包票,整个临水镇也找不出第二个像裴小娘子这样的点心师傅,若说去外地找,人家也不愿背井离乡啊。” 裴时心里冷笑,他家阿初总共就与镇上的鸿运楼做过生意,东西也没卖给其他地处,除了周边邻居知晓阿初做点心,也没太多人知道,这刚来临水镇扎根的靖水楼从哪得知已经很明显了,无非是在鸿运楼挖的消息。 一山不容二虎,原本临水镇只有个鸿运楼,生意多半被它垄断,现在来了个靖水楼要来分吃的,这两楼必定不得安宁,搅进去不是什么好事。 裴时假笑道:“吴东家谬赞,拙荆哪有您说的这么大本事,若真有,那也早就家喻户晓了,您兴许是被人骗了。” 吴东家没想到这裴小娘子是个刺头,与她说了半天的好处硬是一句话不吭声,到了她丈夫这儿,更是刺头,说到后头好像真是他被骗了。 吴东家皱眉思索,这裴小娘子的消息的确是从鸿运楼来的,但真的假的,不能完全打包票,难道他买通消息的那个小二在诓他? 也对,一个乡野村妇,怎么可能有那本事做出与京城差不多口味的糕点,若真是有本事的,至于这么久了还籍籍无名? 心里自有几分确认后,吴东家寒暄了几下,人就告辞离去。 人一走,裴时问阿初:“这老头儿跟你说了什么?” 言语中的嫌弃毫不掩饰,阿初一直觉得裴时就是读书人里面的另类,君子之风全然不顾,但毕竟是个少年郎,性子不稳重也是正常的。 阿初道:“那老爷爷给我许了挺多好处的。” “比如?” “一个月固定的月钱十两,每卖出去一份点心我都有额外的银子,还会专门找个院子,租赁费他出,总而言之,月银高,还包吃包住。” “你不会同意了?” 阿初摇头,继续说:“事情太美,必定有诈。” 裴时满意的勾起唇角,仗着身高的优势,手放在阿初的头顶上,轻快说:“阿初真聪明,以后这种让你占便宜的事都不要信。” 阿初吃过占小便宜的亏,对这种事一向很谨慎,时刻坚信,世界上没有那么好的事存在,让你占了便宜去,人家不就吃亏了嘛,换位想想,你会让自己吃亏吗? 阿初乖巧的模样莫名的的戳中裴时内心的柔软,对着那头无意识的捏了几下,阿初梳好的发髻顿时凌乱,木簪挽起的秀发松动,披散开来。 裴时看着这一头柔顺的长发已经不似刚来时的干枯,心中莫名涌起一股成就感和满足感。 瞧,这小丫头他养的。 “咳咳。” 方氏站在门外咳嗽了几声,裴时刷的一下收回手,藏在身后,手里还拿着从阿初头上拔的木簪子。 方氏嗔怒的瞪了裴时一眼,接着拉着阿初的手亲切道:“阿初,上次做的那些红枣糯米糕还在吗?” “在的,还剩一些。” “正好,王嫂子想要买一些回去,随意收点钱意思意思就可以了。” 阿初不解道:“娘,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儿,送一些过去都可以的。” “钱要收的,若开了这道口子,往后找来的人多了,不可能一家一户的给送过去,哪来的那么多银子赔。” 阿初觉得甚是有理,便按照市场价低了一些来卖,王嫂子本做好大出血的准备,家里的媳妇儿刚生产完,需要补一补,杀只老母鸡就过于奢侈了,没想到去陈家一趟,一眼就看见了那红枣糯米糕,拿来给家里的媳妇儿补一补再合适不过。 问了价钱,没想到比镇上还要便宜,儿子是去过镇上吃过点心的,这裴家做的要比镇上卖的好,王嫂子一听,便三天两头的来裴家一趟,趁着还便宜的时候抓紧买一些。 这王嫂子平日与裴家没什么来往,这突然勤快的造访,自然引起别人的注意,一打听,原来只是买个点心,点心不是什么必需品,大人看个乐呵也就完事了,可小孩子不呀。 第五十八章 榆木脑袋 经过王嫂子一事后,阿初开始偶尔接一接村里人的生意,量虽不大,但还是有些小收益的,林林总总加起来也不少,阿初很容易满足。 村里人不懂点心,无需做太复杂的东西,再加上有模具的加成和陈阿秀的帮忙,一个时辰就能做出一大堆,冬天天冷,也不怕坏。 价格便宜,味道好,回头客不少,其中来的最多的就是王嫂子。 “阿初姐,我以后可能会晚上过来,不知道会不会打扰。”陈阿秀犹豫了许久,才对着阿初说出这番话来。 安静了许久的日子,阿初想起被她忘记的陈阿秀的那个爹来,可能最近的生意惹得那陈二叔不快了,阿初拍掉手上的面粉,问出心中已久的疑问。 “阿秀,你爹为什么这么讨厌女人做生意啊?” 陈阿秀咬着下唇,看上去很为难,阿初摆摆手,道:“既然不能说,你就别说了,不如等这冬天过了你再过来,春耕农忙,你爹总不会时时刻刻注意着你,但做点心的本事也别荒废了,时刻记得练习,有不懂的可以找个理由来找我。” “谢谢阿初姐。” 陈阿秀感动到眼角泛红,鼻头一酸,下一秒眼泪似乎就要流下来,她资质愚钝,但阿初的细心教导和不嫌弃她都看在眼里,听说别人学本事,都得看着师傅脸色行事,还要经受师傅的各种责骂,而做徒弟的还不能惹师傅不快,生怕对方不高兴了就不教她,但阿初性格温和,教她也是丝毫不藏拙的,陈阿秀珍惜着,不想与阿初生分。 可能陈利对陈阿秀说了些什么,说完原因后陈阿秀就提前离开了。 裴时出了书房,见到陈阿秀离开的身影,认为阿初忙完了,便去厨房寻她。 阿初正在收拾灶台,转头时裴时那张俊脸直接怼在她后头,她受惊的往后退了半步,怪罪道:“你走路没声吗?” “忙完了?” 裴时看起来心情很好,眯着眼笑着,不等阿初开口,裴时继续道:“忙完了咱们就去玩雪,等母亲从陈家回来就没得玩咯。” 阿初心中警铃大作,避开裴时的手,拒绝道:“我不玩雪。” 上次那一摔,现在想想,都觉得膝盖疼着。 裴时:??? “怎么又不玩嘞。”裴时眼睛瞪得像青蛙的眼珠子。 阿初解释道:“上次摔怕了,雪还是不好玩,相公还是,多看些书好。” 这么大人了,还跟毛娃一样。 似是看出阿初眼神里的意思,裴时指了指自己,想到那额外奖励,直接打横抱起阿初往院子里走去。 “诶,你干什么,放我下来。” 阿初第一次被人抱着,害怕的立即抱着裴时的脖子不敢松手,眼睛也闭着,生怕自己掉下去。 “看,一点儿都不滑。” 脚踏实地的触感让阿初悬着的心放松下来,她一脚踩在雪上,在灶房里待着的余温迅速散去,露在外面的肌肤冰冰凉凉的,最可恶的是,某人还拉着她的手往雪上碰! 阿初冻得往回一缩,裴时以为是打退堂鼓,又把阿初的手拉回来。 碰上雪的那一刻,阿初的手开始通红,只感觉到冷意,倍感委屈的阿初嘴一瘪,抓起雪往裴时身上砸去,接着大哭。 “阿,阿初。” 裴时无措的看着哭的稀里哗啦的姑娘,颤着手擦掉阿初脸颊上的眼泪:“阿初,你别哭呀,我错了。” 裴时不会哄女孩,但先认错保管没问题。 “你根本就不知道你错了。”阿初拍掉裴时的手,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一股寒意袭来,又默默的蹲回去。 裴时一哂,发现自己好像又强迫阿初了,想要去牵阿初的手,被对方拍掉。 阿初嫌腿蹲麻,站起身不看裴时的回了房,刚从陈家回来的方氏就看到闹别扭的小两口,走到一脸迷糊样的裴时跟前,气道:“榆木脑袋。” 自幼天资聪颖,谁见了他都说他聪慧,是个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方氏也一直以他为荣,没想到裴时居然有一天从他娘这儿听到说他榆木脑袋?! 裴时震惊了。 “赶紧把人哄好了,就你这性子,也就阿初受得了。” 方氏作为裴时的娘,自然清楚裴时身上的臭毛病,骄傲自大,不尊重别人的意愿,生了场病,人倒是内敛了些,但偏偏在阿初面前就跟脑袋被驴踢了似的。 这事之后,阿初冷落了裴时好一阵子,直接把裴时当空气处理。 裴时由一开始的讨好,变成气愤,到了最后…… 洗完衣服准备晾晒的阿初,手里的木盆被人抢走,不用想也知道是谁,阿初转过身准备去干别的事,眼前一只手臂伸出来,拦住她的去路。 “姑奶奶,您别生气了。” “相公说笑了,阿初没气,我也不是你姑奶奶。” 这次,阿初是真的想为自己以后的幸福生活作斗争,她必须要裴时意识到强迫去做她不喜欢的事是一件非常不对的事。 裴时放下木盆,两只手都牵着阿初,收起脸上嬉皮笑脸的神色,认真道:“阿初,我以后想做什么一定会征求你的意见,不会再强迫你,是我不对,你可千万别在气着,母亲说,女孩子气多了老的快。” 阿初听到前半头,嘴角愉悦的扬起,到了后面,直接僵在那,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她悟了,这就是个绝世大直男。 没关系,以后她终于不用被逼着干莫名其妙的事了。 阿初勉强笑道:“相公说好了,阿初可记着。”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话落,裴时见阿初缓和的神色,心里动了歪主意,尝试问道:“那阿初,我们去堆雪人怎么样?” 阿初脸色一变,扯开手,冷哼道:“不去。” 预料之中的拒绝,裴时将矛头对着系统,语气不佳:“以后别在出这种带雪的任务,真当我是隔壁那毛娃。” 一年四季最爱冬季的毛娃,每天都要玩雪,孩子的嬉笑打闹声可以从早响到晚,不绝于耳。 往后数年,裴家夫妻厌雪的名声可谓家喻户晓,遭到一堆爱雪人士的讨伐。 第五十九章 来了客人 再过几日就是年,安静了一阵的大山村又开始恢复了热闹,方氏拿出房里的红纸,直接扔给裴时。 “幺哥儿,把这些写了,随便写些什么,寓意好就行。” 可能因为是快过年了,方氏比平时看上去还要高兴,拉着阿初的手道:“阿初,我们去把剪好的‘福’贴上。” 一家三口忙忙活活,阿初踩着小板凳将“福”倒过来,沾上浆糊,贴在窗纸上,就连洗澡的净房的小窗户也没放过。 “阿初,‘福’怎么倒着贴啊?” 裴时拿来写好的对联走出书房,一出门就瞧见那窗纸上倒贴着的“福”字,贴完过来拿对联的方氏也瞧见了,问了跟裴时差不多的问话。 阿初懵了,支支吾吾道:“我们那,‘福’字都是倒着贴的啊,这意味着福到了。” 方氏:“‘福’倒了,福到了。” 方氏越念越喜欢,高兴道:“我去把我那几个也倒着贴,幺哥儿,你杵这儿干哈,快去把对联贴上。” 催促下,裴时收起了懒散的性子,悠闲的接过阿初手里装着浆糊的碗,来到门前贴着对联,阿初看了一眼,果然通俗易懂。 上联:事事如意大吉祥。 下联:家家顺心永安康。 横批:四季兴隆。 “阿初,这个字,就是‘家’,以后这儿就是你的家。”裴时指着下联的“家”字,眉眼带笑的看着阿初。 少年郎爽朗的笑声在阿初脑海荡起了一层涟漪,家,多遥远的一个字,自幼父母离异,在父母亲各自的家里来回的住,不管住哪,都要看着继父继母的眼色行事,阿初习惯了寄人篱下,也习惯了怎么去讨好人,久而久之,发现哪边都不是家,她不管怎么讨好也融不进去。 “那应该也不介意家里多两张口吃吃饭。” 突兀的声音隔着院子的木栏就传来,裴时脸色当场不美妙起来,算了下时间,这小子居然提前了两天来,还没到年呢? 方氏“哎哟”一声,从小板凳上下来,笑意盈盈:“文安来了,快进来快进来,天这么冷,你身子又不好,别冻出病来了。” “方伯母,打扰了。” 黄文安带着贴身的小厮进来,手上依旧捧着一个汤婆子,小厮手里提了三个盒子,黄文安温声道:“双瑞,还不快些把礼呈上去。” “好的,少爷。” 方氏听罢,语气半是怪罪,半是喜悦道:“文安来就来了,这还带什么礼。” “伯母,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黄文安微微朝方氏前倾身子,小声道:“专门给伯母造了个跟小侄同款的汤婆子。” 说着,黄文安抬了抬手中捧着的汤婆子,言语之间带着小得意。 对于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儿方氏还是很乐意收的,一说到收礼,方氏突然返回屋去,拿了个令黄文安有些眼熟的东西来,那是个很扁的长条盒。 “文安,这人参实在是太贵重了,正好你也来了,回去的时候把这人参带上。” 贵人多忘事的黄文安这才想起这是自己送出去的人参,那么大一株他也的确费了些心思,花了不少的私房钱。 “伯母,这送出去的东西哪有收回去的道理,拿来给阿时补个身子也是好的。” “他呀,现在身体好得不得了,伯母觉得你得补补,再说了这么大的人参,补身子也用不了这么多。” 两人当着几人的面将贵重的人参推过来推过去,阿初思绪散发到小时候看的白娘子,唱着歌,也是这般推来推去,想着想着,突兀的笑了起来。 场面顿时僵住。 裴时率先反应过来,道:“阿初,我嘴上沾了东西也不说,竟偷笑我。” 方氏收回动作:“你这孩子,多大了,还干小时候偷吃的事。” “哈哈哈哈。”黄文安毫不客气的连笑几声,看着瞬间哑口无言的裴时,他就说,能治裴时的也就方氏了。 “瞧这外面天冷的,都快进去坐去,屋里有火,暖和着。” “好嘞,伯母。” 一向安静的裴家今儿难得热闹起来,火盆原来就围着三个人,现在多了俩,不得不往外扩了一圈,方氏从灶房拿了些地瓜过来扔进火盆里,阿初沏上茶递送过去,走时眼神好奇的看着板着脸立在黄文安身后的小厮。 这小厮长相普通,泯于大众那种,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只见黄文安拍了拍身旁的空位子道:“双瑞,不用站着了,坐下歇歇脚。” 双瑞抿嘴,道:“少爷,不妥。” 黄文安干咳几声,双瑞僵硬着身子坐下去,一动不动的,倒是个奇怪的。 收回眼神,阿初回灶房去帮衬方氏准备午饭,在乡下,一般是不会在中午开火的,但家里来了客人,总不能让人饿着肚子。 方氏往锅里舀了一壶水,说道:“阿初,在贵人家,不是一日两餐,而是一日三餐,早上一顿,中午一顿,晚上再一顿,胃口好时,再让府里的后厨备些夜宵也是有的,所以啊,这在大家里当庖厨,几乎是从早忙到晚,还要时刻注意着每个院子的主子的不同口味,不能弄岔了,一旦弄错,轻则打上几个板子,重则不仅丢这份活计,还有可能命都没有,活在这个世界上,做哪个事都没有容易的,如果有一份手艺,也莫要埋没了。” 阿初心中一动,感激的看向方氏,明明有千言无语想说,嘴上却像被抹了浆糊一样,张不开嘴。 “有时候呀,拿不定主意的话可以去问幺哥儿,他呀,从小就鬼精灵,当然,阿初若是要问娘,也是可以的,至于能不能帮上忙那就说不准了。” 阿初笑道:“娘聪明着,一定能帮上忙。” 将灶上锅里的水倒掉,方氏继续唠叨着:“女子走上这条路不好走,以后别人的风言风语,一只耳进,一只耳出,莫要上心。” “阿初都记住了,娘。” 女儿家时期的方氏也是瞧不起商人的,士农工商,商人的地位虽然最近几年得到了改善,但百姓长期的思维还在那,受了没钱的苦,方氏也不觉得做生意有什么不好的,总好过饿死,冻死。 那年的冬天,大儿的死,是方氏心中永远抹不去的伤痛。 第六十章 白嫖的劳动力 透过干枯的树枝,一缕炊烟冉冉上升,接着而来的,是混在炊烟里的饭香,飘在半空中消散,浓重的烟火气息,不一会儿,大山村泥泞的道路上开始有不少人手挎着篮子,风一吹,掀开篮子上面的蓝布,露出里面的白纸,这些是去祭拜的人。 徐三娘就是刚祭拜回来的那一批人,家里给她备了些银子,去找裴家的裴童生,为过年写一幅对联。 路上,徐三娘心里没底,都说读书人傲,家里那唯一读书的老大,送去镇上的私塾后,混了一段时日,眼界确实是开阔了不少,但每月要的零钱也越来越多,徐三娘夫家算是小有家底,要不然也不会去供养一个读书人来,可与裴时比起来,还是不够看,所以这次婆婆找上门,无非想让裴时亲自动手写幅对联,沾沾气,但是裴时具体是个什么性子,徐三娘还真不清楚。 在院子外踌躇了半晌,徐三娘仰着头望着里面,手无措的放在小腹前,冷风一吹,微微蜷缩身体,徐三娘朝着手哈口气,嘴刚张,瞳孔震惊的看向搬着碗筷出来的年轻男女,想来就是裴童生和他那冲喜的娇娘。 灶房的门大开着,视力极好的徐三娘一眼就望了进去,那对小夫妻一人洗着,一人清着,那少年郎动作熟稔,一看就不是第一次做这种活计。 阿初抽空看了眼裴时,眼里划过惊讶,没想到裴时是真的洗过碗,她还以为某人会夸张的把碗摔碎。 裴时得意的拿起一个白瓷碗在手里转了转,颇为炫耀说:“小时候母亲太忙的时候,家里什么洗碗,扫地之类的,我那也是干了不少的。” 阿初笑了笑,干完手里的活,才说道:“娘很特别。” 裴时手上的动作停住,苦笑了声:“都是逼出来的。” 阿初收回肚里还想说的话,洗碗的活计在沉默中进行,当最后一个碗放进碗柜中,裴时脑海响起系统“任务完成”的声音,鉴于上次堆雪人任务的二次失败,和电晕了宿主的愧疚,系统这次很是大方的给裴时一个额外奖励。 于是阿初回头时,惊奇的发现裴时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来。 有些时候,她真是由衷的遗憾,这个世界没有专门的脑科大夫。 “您是?” 院内响起方氏的声音。 徐三娘收回内心的震惊,冲着方氏笑道:“方姐好,俺是王大柱家的,婆婆让俺找裴童生写副对联,价钱是按照镇上的写字先生一样。” 说到王大柱,方氏依旧没有什么印象,但面上得装成恍然大悟的样子,还要把人热情的招呼进去,方氏转了身,去寻裴时。 裴时正拿着帕子擦干净手,听完方氏的话,语气惊讶道:“以前也没瞧见他们来找我写个对联啥的,今年真是稀奇。” “少贫,你也大了,家也成了,也该学会自己赚个银子看看。” 裴时小脸垮了下去,深感生活不易。 当然,方氏说这话也就是打趣一下裴时,谁家有个读书人不都宝贝着,就等将来考取了功名,好享福。 裴时认命的接过方氏手中的红纸,回到书房拿出笔墨随意写下,洋洋洒洒两竖列,加一横批,阿初凑眼看过去,这个世界的字体主要是类似她前世的繁体字,她勉强认了出来:门迎百福福星照,户纳千祥祥云开。 阿初问:“相公,这次写的什么呀?” 裴时把那写好的对联朝着阿初念了一遍。 阿初佯装回味了下,故意说道:“相公,按照字面意思肯定是好的,但万一徐三娘拿到手里看不懂那岂不是白写,阿初觉得还是通俗易懂好些,比如什么五谷丰登,年年有余啥的都挺好。” 瞧着阿初嘚瑟的小表情,裴时忍俊不禁,摇头笑道:“阿初,这徐三娘家中有位读书的,写个通俗易懂的,你相公我的面子往哪搁。” 阿初想了想,觉得有理,看着红纸突然想起家中也闲置了不少,虽然来年也能用,但来年是买个新的不香吗? “相公,你说我们现在才对着村里卖对联是不是有些晚啊。” “卖对联?”裴时被阿初的想法惊到了。 “是呀,我看家里还有些红纸,您就费费人力,虽然一副对联才几文钱,但卖的多咯,也是会有一些收入的,蚊子再小也是肉。” 裴时想了想,这费的不是人力,这费的是他命,裴时正想拒绝,脑子中那颇系统实时的跳出来,不要太讨厌。 “发布任务,协助阿初卖对联达到一百幅,任务完成,奖励五个生命点,失败则扣除十个生命点。” 十个? 裴时在心里默问:“现在有多少个生命点。” “回宿主,总共八十个,即将抵达第一个阶段,宿主请继续努力。” 第一阶段?什么叫即将抵达第一阶段,也就是说,他现在在第零阶段?! 裴时怒了,真想把自己脑袋掰开,把那家伙从里面抠出来,前路漫漫,裴时表示很疲惫,勉强勾起唇角,不快乐的笑着:“娘子想做什么,相公我自然陪着。” 他倒要看看,这到了第一阶段后有什么不一样的。 将写好的对联递给徐三娘,便宜了一些,今日裴家收益多了几文钱,之后夫妻二人将打算说于方氏听,方氏眼亮了亮,这闲了一个冬日,因为路不好走,方氏绣的绣品全堆在家里,这日子全靠着积蓄撑着,明日还得去趟王猎户家买些新鲜肉回来,屋里来了客人,总不能做些寒酸的菜来招待人家。 说干几人便干了起来,方氏从她的屋里将所有的红纸拿出,摆在堂屋里的木桌上,裴时也毫不犹豫的叫上黄文安,这的劳动力,岂有不用之理? 黄文安没见过这阵仗,瞧着有趣加入了其中,红纸有些多,他干脆也把自己的贴身小厮叫上,到了后面,阿初发现好像似乎貌似就她一个人“不识字”? 而最让她吃惊的是,方氏居然不仅识字,还会写?! 而且字迹写的很漂亮,风格不似另外三个大男人,是女儿家独有的柔美。 方氏写完一副,想起了阿初,说道:“阿初,以后跟着娘学刺绣的时候,干脆也学学识字。” 阿初一惊,不用想,这世界定是女子无才便是德的思想,没想到方氏居然是个这么开明的大家长。 “好的,娘。”阿初高兴道,以后就不用遮遮掩掩的了。 第六十一章 卖对联 写完了对联,商品有了,但得卖出去,阿初做主,去陈家找张翠兰,向她讨要一下牛车借借。 张翠兰问了陈大力,没有悬念的得到了批准,阿初便牵着牛车从陈家出来,在院子里玩雪的毛娃穿着圆嘟嘟的跑过来,远远瞧去,像是一个雪球滚过来。 “漂亮姐姐,你是要出去玩吗?毛娃也想去,俺可喜欢出去玩了,这片村,就没有俺不熟的地方,带上我。” 这一会儿“我”,一会儿“俺”的,再加上毛娃叽叽喳喳的闹腾声,阿初晕乎了一下,晃了晃手道:“毛娃,姐姐是要干正事的,不是去玩。” “毛娃也是个要干正事的大人。” 毛娃不服气的插着腰,像个小大人一样,立在阿初的跟前,拦着不让她走,接着毛娃双脚离地,后领被人揪住往上提着,两只肥手就这样掉在身前,毛娃气的哇哇乱叫,两条腿在半空荡来荡去。 “娘,救我,有人绑架你的小棉袄。” 裴时嗤笑,伸出另一只手捏了捏毛娃肉嘟嘟的脸颊,眼神嚣张至极,语气也极其恶劣:“就你,小棉袄?小棉袄怎么会是干正事的大人,你这是要当小棉袄,还是要当干正事的大人?” 毛娃听出裴时的声音,不满的哼声道:“你少忽悠我,当俺娘的小棉袄,跟当漂亮姐姐的小大人没什么分别,你等着,等俺长大了,一定会让漂亮姐姐离开你,来当我媳妇儿。” 裴时龇牙,这话怎么听怎么不爽,手一松,毛娃直接屁股着地,疼的哇哇乱哭,裴时居高临下的说着风凉话:“小鬼,漂亮姐姐不喜欢爱哭鬼,赶紧回屋去把鼻子挂着的鼻涕擦干净去。” “呜哇哇,娘,这病秧子欺负我,娘,救命呀。” 毛娃从地上爬起来,稚嫩的嗓音哭着跑回去,杨氏听见了,连忙出来,揪着毛娃的耳朵对着裴时和阿初讪笑了几声,说了几声“对不住”,便拉着毛娃进了屋。 裴家屋前是小道,牛车拉不过去,裴时拉上黄文安将写好的对联放在牛车板上,裹得严严实实的黄文安开始后悔的深叹息一声,瞧了眼牛车,他默默道:“不如用我那马车。” “马车?”裴时笑了下,扬了扬手里的东西,道:“那这些东西放哪儿?” “放前面。” “外面风大,吹跑了咋整。” “有双瑞看着。” “那谁驾车?” 黄文安慢慢转身,盯着双瑞看,双瑞挺直的背下意识挺的小肚子都要突出来,声线冷硬开口:“少爷,小的一个人就可以了。” 黄文安满意的身子转回去,好笑的看了眼裴时,将手中捧着的汤婆子往上提了提,步子稳健的朝马车走去。 “裴公子,裴夫人,请。” 方氏留在家里,看着几个孩子离去,把牛车还回给陈家,这才放心的回屋去简单的打扫一下。 马车伴随着“驾”的一声,马的四个蹄子抬起,拖着马车厢往前行走,没走多久,黄文安背靠车厢内的软枕,微调高了音量,是对着外面的双瑞说的。 “记得学街边的摊子那样,这不叫谁知道我们卖对联。” 双瑞冷硬的脸彻底石化了,他长这么大,还没做过这种事,但主子的命令不能违背,于是喉咙滚动了下,心里做好了准备工作,才开口喊着:“卖对联,五文钱一副。” 声音一落,车厢内安静的只余大家的呼吸声,阿初与黄文安不熟,缩在裴时的身旁在心里憋笑,裴时先是愣了下,接着毫不避讳的大笑出声,看上去很是欠扁。 “哈哈哈哈,文安,你这小厮,是卖东西,还是准备打劫啊。” 在座的人都能想象出双瑞板着一张脸,面无表情像是在念书一样在那喊着,毫无感情,双瑞表示很羞耻,因为今儿正是村里有人祭拜的时候,外面有不少的人,他念了几遍,想罢工。 还不等下一步,旁边传来动静,他扭头望过去,一个穿着水蓝长裙,头发挽成妇人髻,脑后只簪了一个木簪子的女子走了出来,阿初对双瑞笑了笑,裴时瞧见,不满的咳了几声。 阿初道:“你管车就行,其余的我来。” 前世阿初虽然开了几家的甜品店,但她主要是负责做面包蛋糕的,生意宣传引流啥的都是闺蜜在弄,但耳濡目染之下总会有些经验,阿初克制狂跳的心跳,些微的紧张,然后一只大手覆在她柔软的小手上,阿初抬头,是裴时。 也不知道啥时候出来的裴时,将双瑞给赶到一边去,可怜巴巴的缩在狭小的角落,手上还拿着缰绳,很是敬业。 “阿初,都是邻里邻居的,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再说了,不是还有我陪着你嘛。” 阿初感动了下。 “脸皮放厚些。” 阿初跳动的心冷下去,这厮,居然让一个女孩子脸皮放厚些,当是他吗? 阿初别过脸,不去看裴时,把装着对联的篮子扔给对方,指挥着双瑞停在人多的地方,阿初站在车厢前,吆喝着:“裴童生亲手写的对联,五文钱一副。” 裴时的名声在大山村还是很管用的,虽然有不少背后说裴家闲话的,但村里人对读书人似乎有着天然的敬畏,就比如王大柱家的那位,因为供养了一位读书人,得到了不少人的恭敬,还有村里的大家,里正家和陈家,陈家每房都送了一位去镇上的私塾,而二房因为陈利的原因,陈大壮和陈大力一个继续跟着陈利当农民,一个去干了货郎,然而杨氏在思考着送毛娃去读书,所以有意无意的让毛娃去讨好裴家,谁想这娃跟裴时似乎天然的不对付。 原本不感兴趣的,一听到裴童生的名字,纷纷拥了上来,有人不敢相信的问,然后就有人怼回去。 “你眼瞎啊,没看见是裴童生坐那。” 挤在最前面的一位大婶,甩了甩手,大着嗓门道:“裴童生,你这对联多少银子来着?” 裴时心里翻了个白眼,面上温和笑着,让人一看就是个好后生。 “大婶儿,五文钱就行,红纸钱都不用掏了。” 第六十二章 不想搞了 五文钱,镇上的写字先生写一幅对联还要再三乞求,价格也是定在八文钱一副,为了过年,村里人大多只买了一副,但家里可不止一个门,要贴的也不止一副对联。 大婶豪气万丈的大挥手,声音豪迈:“给俺来三副。” 大婶朝着篮子挑出三副对联来,她也不识字,瞧着都那么回事,付钱的时候问道:“这三副都是写的啥啊?” 裴时耐心说:“大婶儿,一副祝风调雨顺,来年收成大增的,这个是祝身体康健的,而那个是万事顺心的。” “好,好,寓意好,借裴童生的福,这年一过,小日子定和和美美。” 别的人一瞧,这大婶直接拿了三,心里一急,拥挤的人潮开始躁动起来,里面夹杂着此起彼伏的声音,男的女的混合在一起。 “大家别急,都有都有,落不下谁的。” 裴时干脆由坐改成站,三言两语就把混乱的现场收拾好,阿初看着裴时的眼神有着自己也没意识到的神采,明亮的似黑夜里的白昼,里面闪烁着点点星光。 很快,篮子里的五十副对联不一会儿被扫荡一空,有些人没有拿到急切道:“裴童生,您说好的大家伙儿都有,可这现在都没了呀。” “是呀是呀。” “俺家里就贴了一个门的,还有好几个门没贴。” 裴时把空掉的篮子直接扔进车厢内,老神在在看热闹的黄文安脚边滚来一个篮子,脚往上抬,差点没被吓死,怒气还没发出来,只听外面的裴时对着乡亲们说:“大家莫急,哺食过后,没买到对联的可以直接带着银钱去裴家。” 裴时再三保证,大家才念念不舍的离去,走时,一个个的一步三回头,仿佛是在跟自己的男人/媳妇儿分别一样。 等人群散去,阿初用着亮晶晶的眼眸赞叹道:“相公,你真厉害。” 本来觉得没什么,甚至还嫌麻烦的裴时听到阿初的这句话,心里的想法顿时来了个惊天大逆转,掩藏在温煦下的懒散瞬间变得动力十足,唇角是忍不住的疯狂往上扬,几乎要列到耳根去。 裴时握紧拳头放在嘴边,干咳几声来压制自己的激动。 阿初好奇道:“相公,你耳朵怎么这么红呀?” 裴时躲掉阿初伸过来探体温的手,掀开帘子进了车厢,像个大老爷一样吩咐着黄文安:“去买些红纸,记得要讲价,尽可能的多便宜些。” 黄文安瞪大眼,不可置信的压低嗓音道:“你这还卖上瘾了?就那么点银子,你要是没钱了,哥哥我多的是,借你一些等你日后发达了再还我也没关系的。” “你说谁是你哥哥?”裴时嫌弃的看了黄文安一眼,看在今天心情好的份儿上,就暂时的原谅某人,很是大度道:“这你就不懂了,红纸的事麻烦你了,还有写对联这事你跟你家双瑞,一个都别想跑。” 黄文安失笑,吩咐着双瑞去镇上采买红纸。 回到裴家,阿初发挥了前世数钱的能力,整整一小袋的铜钱,火盆盘,阿初打开白色的小布袋,高兴的在那数钱,数到最后,阿初发现搞了半天连一两银子都赚不出来,她歪着脑袋想半天,最后痛心说道:“相公,不如把剩下的搞了我们就算了。” “怎么突然不想搞了?” 裴时对这事刚有点儿兴趣,正在兴头上。 阿初皱着好看的眉头道:“花了大半天的时间连一两银子也赚不来,在干下去也是浪费精力,有这时间相公和黄公子拿来读些书都是好的。” 看着情绪沮丧的阿初,裴时收起了玩笑的心思,宽慰道:“科举也是要看卷面的,这写对联不仅能赚钱,还能练字,是一举两得的事,我觉着挺好。” “是呀,弟妹,就裴时那字确实该多练练。” 阿初默然,裴时的字她没少见,虽还有些青涩,但已经算得上难得的好字,反正不是她那鸡扒似的能比的。 “黄公子也确实该练练。” 阿初发出真诚的话,丝毫看不出是故意的样子,黄文安哑然失笑,没想到这裴小娘子还是个护夫的,裴时这小子,福运不浅。 裴时莫名心里甜滋滋的。 双瑞效率很高,速度很快,红纸总共花了半个时辰不到的时间就从镇上买来,整整好几沓,起码有一两百多张,这红纸质量极低,毛笔写在上面有非常明显的阻塞感,并不适合给读书人用,但用来当个对联就足够了。 红纸价格低廉,利润还是有的,但阿初来到这个世界赚到的第一桶金是从财大气粗的鸿运楼掌柜那来的,一两银子在阿初看来应该是很好赚的,事实上并不是,按照大邺朝的水平来看,一户农家每个月赚取三到五两银子算是正常水平,殷实点儿可能会有十开头的收入存在,这类的,就是各个村里的大户。 裴时眼神略带试探的看着整理红纸的阿初,从阿初的那些反应来看,她似乎并不像是从农家来的,生活常识在某些地方像是一张白纸,懵懂的跟初春那些刚探出头的绿草一样。 有了经验的几人,在短短一个多时辰内写完了对联,鉴于约定的时间是哺食后,“不识字”的阿初就去准备哺食去了,家里还有些食材用来做些大菜,家里来了客人,方氏说了,今儿晚上不用省。 灶上的调味品只有盐、醋、糖这些,可惜辣椒这种好东西看来是没有了,但可以用艾子做成的艾油来代替,这艾子就是茱萸。 阿初得知茱萸还是在王维的诗中才知晓,但也没想到这茱萸居然可以用来当做调料品,听裴时介绍过:味辛而苦,土人八月采,捣滤取汁,入石灰搅成,名曰艾油,亦曰辣米油。味辛辣,入食物中用。 可见这个世界对美食还是有一定的研究。 阿初晚间来了道水煮肉片,炖了一只鸡,其余的都是些小菜。 黄文安口味清淡,可桌上那道水煮肉片散发着迷人的香气在拼命的诱惑着他,再加上裴时一筷子接一筷子的,黄文安犹豫着伸出罪恶之手。 第六十三章 额外征税 筷子伸到一半,被裴时抓住手腕,裴时似笑非笑着,像是只腹黑的狐狸。 “文安,你身上这药味都快传到窗外去了,这只鸡炖的不错,专门杀来为你准备的,你这眼睛一直盯着猪肉看,这让鸡肉情何以堪啊。” 裴时眼神促狭,黄文安尴尬的收回手,正想为自己辩驳,方氏开了口:“文安,这肉片伯母吃着都辣了些,你身子弱,还是不要碰的好。” “小侄知道了,瞧着确实辣得很。” 黄文安看着吃的满头大汗的几人,筷子伸向鸡肉,眼神却落在那肉片上,猪肉价贱,是农家桌上常见的荤菜,他很少见到有人能将猪肉做出这样来,黄文安心里太好奇了,可除了将视线落在上面也没想在干什么了。 过了哺食,外面已经陆陆续续有乡里人过来,甚至还多了些邻村的,瞧着是个生面孔,出手也很是阔绰,直接买去了大半,其目的不言而喻,这是要二次倒卖,赚个差价了。 “相公?” 阿初悄悄的扯了扯裴时的衣袖,眼神示意了下那张生面孔的男人,裴时领会,默默的摇头。 这生面孔仗着自己买的多,还想讲些价,被裴时面无表情的怼了回去,最后,生面孔不仅没有拿到预期的数量,还在裴时赤裸裸的眼神下感受到了心虚,干脆灰溜溜的抱着买来的一些溜了。 最后一幅对联卖出去后,裴时脑海中响起系统任务完成的道喜声,现在是八十五个,他倒要看看到达第一阶段后会是个什么样子。 黄文安提前过来,就没想着要走,但裴家也没空的房间给他,更何况这还带着一个小厮,除非裴时连夜再造一间屋子出来。 无奈之下,黄文安叹气的坐上马车,趁着天黑之前,赶到镇上的宅院。 “双瑞,你今儿看起来挺高兴的。” 也不知黄文安是怎么从双瑞那张木头脸上看出“高兴”两个字来的,双瑞抿了下嘴,道:“少爷今儿食欲不错,不如以后多来裴公子这儿坐坐?” 黄文安叹口气,不得不说,裴家的饭菜是最有烟火气的,饭后的点心也是好吃到难以忘怀。 “双瑞,这年一过,县学那就不去了。” 双瑞心下一慌,急忙道:“少爷,三爷知道了怎办?” 黄文安冷笑,温润的眸子多了些阴冷,声音依旧平平淡淡的:“双瑞,父亲是不会知道的,就这样。” 主子的事,做下人的也不能多置喙,双瑞心里虽担心着黄文安,却得听着主子的话,几年了,苏州府那边就没寄过来一封信过,双瑞替自己的主子委屈,却又没有办法。 夜里,裴时睁开深邃的眼,额头沁出一层细汗,他轻皱眉头,手下意识去寻身边的人,阿初睡得熟,只闻轻微的呼吸声,一阵一阵的入了裴时的耳。 每次接收来自系统的预知梦时,裴时都会从梦中惊醒,就像有一股力将他从梦境中推出来。 天将亮,农闲时除了需要做家务的女人,大多还陷入梦境当中,鸡在鸡笼里互相取暖,公鸡昂首,准时的打鸣,在这打鸣声中,一行人裹着厚衣裳坐在驴车上,缓缓的进了村庄,来到村里的一块空地,其中手拿着铜锣的大汉,右手臂一挥,猛的敲在锣面上,刺耳的声音顿时向四周扩散。 大汉雄浑的声音打破村里的寂静:“起来,起来,都赶紧起来咯,收税收税。” “收税”二字像是跟刺一样,原本还躺在床上坐着美梦的乡亲,瞬间诈尸般的从床上弹起,离得近的几户人家,汉子都对着自己的婆娘问道:“娘子,俺没听错,收税?” 婆娘回:“好像是这样。” 汉子脸垮下去,语气难以置信:“这不是前几个月收过吗?东西就剩些过年的,这官府还来人,让不让人活。” 拿着铜锣的大汉不知疲倦的继续敲着,并让乡亲互相转告,很快,村里的空地上堆积了不少人,听到“收税”二字,再困睡意也都没了。 村里一位年长的老人,在一晚辈的搀扶下来到人群前,老人佝偻着背,声音却差异的平稳。 “大人,两个月前刚交过税,村里个乡亲也只剩些过冬的了,这都大过年的,这再收大伙们可就得饿死在这个冬天啊。” “是呀是呀,这不不让人活嘛。” 大汉似乎是官府那边特意挑的长相,粗眉大眼,脸上横肉堆积,一脸凶相,手臂上的肌肉呼之欲出,那老人在他面前似乎一只手都能捏死。 大汉冷哼一声,不耐烦道:“这是县令的吩咐,我,也只是奉命行事,你们最好动作快点,还有下一个村庄等着我们呢,这次收的没上次那么多,装满这两个就行,你们都快点。” 大汉再次催促,似乎时间真的很赶,村民看见那两个有成人那么高的桶,心里松了口气,老人转过身,开始让大家去屋里把剩下的粮食都备好。 裴时伸手牵着阿初回去,两人的手都带着几分凉意,握着握着就暖了起来。 “相公,这收税的怎又来了?” 阿初还带着几分困意,说话的声细小的,有种撒娇的意味,裴时心尖痒了下,回答阿初的问题:“当官的心思,谁知道呢。” “哦。” 阿初嘟囔了下,裴时一笑,视线离开阿初后立即冷了下去,今年收成不错,沛昌县的百姓本能过个好年,但不食肉糜的那些当官的,每天琢磨的不是该如何为百姓造福,而是该如何从百姓手中捞出更多的好处,这次那县令还有所收敛,但下次呢? 昨晚那梦里,裴时就知道今天会发生的事情,突然的额外征税不过是因为沛昌县的县令要给县令夫人打造个金屋,这是一件费钱的事。 “呵。” 一小小的县令还学金屋藏娇这一事。 本睡意满满的阿初耳边听到一声冷笑,整个人顿时清醒的像是被冷水浇过一样,她偷摸摸的看了裴时一眼,面色如常,没有什么异色。 难道是她太困了,所以幻听了? 晚上还有一章 第六十四章 裴佑 交完税后,大山村刚热闹起来的气氛迅速凝固,似乎又回到了收成不好时,大伙儿紧巴巴的过着年的日子,望着家门口的对联,有些人开始后悔花了几文钱买回来了。 裴家是外来户,没有地,就屋前的一小块空地,拿来种种小菜也不能干些啥,交税时也是最特殊的,直接扔了一个钱袋子过去,这收税,可以是粮食,也可以是布匹,直接交银子也是没有问题的,大邺朝在这方面没有做出特别的规定。 这一钱袋子裴时扔的时候看似潇洒,实则有些肉痛,回去路上,裴时遗憾道:“当初就该直接一口气把秀才考了,这样还要交个劳什子的税。” 那时方氏心有顾虑,见裴时名声大噪,还真怕这小子考个案首回来,小三元在沛昌县就没出现过,连忙制止了这小子连考的心,压在县学说是得多沉淀沉淀。 阿初听过这事,好奇问道:“相公为什么突然不考了呀?” 裴时似心痛道:“有缘无份。” 阿初:??? 考个试还整出有缘无份这一说法,当自己找媳妇儿呢。 这税一交,家里的储蓄少了一些,方氏去王猎户家买肉也就少了几斤,但家里因为黄文安杀了只鸡,现在又只有一只老母鸡了,光靠一只老母鸡来下蛋肯定是不行的,直接买大的母鸡又贵了些,方氏干脆买了三只小鸡,回去养养,养大了就有四只母鸡下蛋了。 裴时主动接过方氏手里的一堆东西,阿初几次来都没瞧见的王二叔此时也在,看上去长得凶凶的,说话也吓人,但很爱笑,瞧见阿初被他一开始的大嗓门吓到,之后对着阿初讲都压低着声,生怕再次把人吓着,细想一下,是个怪可爱的长辈。 “方姐,明天就过年了,饭桌上没道鱼菜怎么行。” 明日能做的荤菜只有猪肉,按照阿初那天马行空的想法确实能做出花来,但只有猪肉确实也不好,但这大冷天,村外的河面上结了冰,鱼都在冰下面,不好抓。 似是看出方氏的想法,王二叔说:“方姐,这是你我两家的事,就算是村长家那,你也说不得,总共就那么几条。” 方氏惊道:“你那有鱼?” 王二叔憨厚笑了下:“嘿嘿,运气好,找到个薄冰面,一棍子敲下去,冰碎咯,拿着做好的叉子直接插下去,当时心急,没回去拿渔网,所以都是死的,没一条活的,不过这鱼个大,肉多。” “给我来一条,这过年没鱼,总觉得缺什么,有鱼好,年年有余。” “对对对,年年有余,果然还是读书人懂得多,方姐,这啥意思啊。”王二叔赞同着,然后来了个反转,问了下“年年有余”的意思,这把众人弄的先是愣了下,再是大笑。 裴时插话解释道:“王二叔,就是日子富足,有余粮,有余财。” 王二叔耳朵动了动,默默的把“年年有余”的意思重复了便,随后一巴掌拍在王均脑门上:“记住了没?” 王均摸着阵痛的脑袋,委屈巴巴道:“爹,俺记住了。” “记住了那鱼你就多吃点儿,补补脑子,你说说你,都说吃鱼人聪明,从小给你喂了这么多的鱼脑子,也没见你聪明到哪去,还越来越憨。” 阿初笑意满满的看着互动的父子俩,心里想着,这遗传真是神奇。 同一时间,裴时垂首在阿初耳边说道:“王二叔也真是的,王大哥都被喂的看见鱼都想吐了,这有时候啊,都是先天决定的。” 阿初赞同的点头,这父子俩就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买完鱼,几人收获满满的回家,小鸡扔进另一个鸡笼,免得大的那只给一脚踩死,阿初觉得方氏这个担心是多余的,小鸡跟大的那只待在一起还能互相取取暖,就那小绒毛,虽然鸡笼里铺了不少的稻草,但这天,她是顶不住。 然后,方氏就在小鸡待的那个鸡笼外面,系上一件裴时小时候穿的衣服,遮挡外面的寒风。 裴时控诉的看着方氏,敢怒不敢言。 阿初在一边看着戏,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在裴时旁边来了一句:“这衣服,跟这笼子真搭。” 话音一落,裴时幽怨的眼神转向阿初。 方氏无奈的摇头,没好气道:“多大的人了,还跟几只小鸡抢衣服,你都穿不下了,给它们用用怎么了,好了,收拾收拾,我们去看看你大哥。” 这拜祭已逝的亲人,有的喜欢过年前去,也有的喜欢年过了之后再去,而裴家都是在一年的最后一天去拜祭裴时已逝的大哥,因为那年的最后一天,裴时的大哥冻死在了这儿。 “佑哥儿是个早产儿,身子一直不好,都怪娘疏忽,为了那一点钱把你弄没了,佑哥儿,你定是怨娘的,也是该怨娘。” 裴时安静的立在一旁,听着方氏每年如一日的唠叨,十年了,裴佑就是压在裴家身上的一座大山,除了这一天,谁都不敢提。 那是裴时这辈子都不敢回想的事,他早慧,记事早,小时候的事情随着时间的流逝反而愈加清晰,深深的刻在脑海里,那时方氏刚来大山村没多久,住的还是个茅草屋,盖的是硬的跟铁一样的布衾,里面没有一丝的温度,那日方氏突然出去,临时接了个活计,叮嘱着两个孩子不要乱跑。 那夜的雪下的好大,天冷的手上出现裂痕,屋外的风声跟鬼一样,裴佑胆子没裴时大,但他是兄长,不能在弟弟面前做出害怕的模样,明明只比裴时大两岁,身子却跟裴时一般大,甚至还要小些,他逞强一般的捂住弟弟的耳朵,嘴里不停的说:“阿时,不害怕的,有哥哥保护你。” 裴时还记得,哥哥那手冷的跟外面的冰柱没两样,夜越深,越冷,冷的人意识渐渐涣散,两个小孩子拥在一起,在没有温度的布衾里抱团取暖,等着娘亲回来。 天亮了,方氏回来了。 焦急的掀开棉被,一个是全身滚烫的裴时,一个是全身冰冷的裴佑。 那个冬天,方氏差点失去两个孩子。 第六十五章 志同道合 瑞雪丰年,停了几日的雪在新年的第一天缓慢飘落,伴随着些微的风,雪的轨迹显得杂乱无章,不一会儿,扫掉积雪的空地上再次被一片白覆盖。 天边放出鱼肚的白,露出被黑夜笼罩的村庄,深色的枯枝、墙瓦盖在白色被子下,屋檐下还有不少排排站的冰柱,等人醒来,这些会被立即打下去,收集起来放到木桶里。 宁静的大山村在鸡鸣声中醒来,一家随着一户的出门,一串通红的炮仗被扔在各自的小院内,一根火柴划下,噼里啪啦声吵得人脑子发懵。 阿初捂着耳朵瞧着裴时灵活的身子,点完炮仗迅速的撤走,炮仗在地上扭曲了下,加入了村子里的奏乐。 放完鞭炮,一家子都进了灶房,昨晚上已经摆好了盘,做了初步的工作,现在要做的大多是最后一道工序。 方氏净手,抬头问道裴时:“文安大概什么时候过来。” “快了。” “你先在厨房帮把手,等人来了就去招呼着。”方氏忙忙碌碌的,绕过裴时,来到阿初的旁边:“阿初,这菜是要做什么,直接扔锅里炒吗?” 阿初抽空看了一眼:“嗯。” 裴时很快发现,说是让他搭把手,其实家里这两人忙起来根本就顾不上他,阿初还有嫌弃他占地,挡着她大展身手了。 方氏很快意识到,冲着裴时挥手:“幺哥儿,你还是出去看看文安啥时候来。” 裴时抿唇,不情不愿道:“知道了,娘。” 话虽这么说,裴时只是往后退了退,站在灶房门口那看着里面忙的热火朝天的两个女人,眉眼是少见的温柔。 黄文安匆匆赶来,生怕自己误了时间,没想到人到了门口居然没人来接,他干脆失礼的直接登堂入室,一眼就瞧见裴时那傻笑。 倒是少见的表情。 轻抬袖子,细长的手离开温暖的汤婆子,空气中的寒气迅速的往那只手贴去,同一时间,黄文安的手搭在裴时的肩上,手心依旧是那硬硬的触感,还多了以前不曾有的骨感,他微微一惊,下意识对着裴时的肩膀捏了捏。 裴时脸上的柔意似潮水退去,不善的凝视着黄文安,视线下移,盯着那只没他好看的手,恶劣一笑:“你想做什么?” 黄文安淡定的收回手,丝毫没有被抓包的尴尬,变冷的手立刻缩回宽大的袖子里,赶忙重新覆在散发着热气的汤婆子上。 “伯母跟弟妹是忙,你这无所事事的,都不知道去接一下吗?这大老远跑来感到些微的累,口也有些渴。” “累?”裴时煞有其事的点头,冲着双瑞招了招手,“这一趟过来,这小马确实是累了、渴了,幸好寒舍找邻家借了些干草料备着,水井里水也多着,双瑞,还不快些给你家小马喂喂水,喂喂饭。” 双瑞眼角抽了抽,对着自家少爷和裴公子的互怼已经见怪不怪了,除了初次的震惊,后来做到了面不改色,反而少爷在对着裴家时身上就会多些烟火气存在,这是好事,双瑞心里是感谢裴时的。 自然在脸皮厚度上黄文安是永远不及裴时的,只能甘拜下风。 灶房外的动静惹来了里面两人的注意,方氏拿起搭在灶台上的帕子擦手,出来打了下招呼,便赶着外面的几人进屋去。 裴时早已煮好茶,就等着人来。 “不是什么好茶叶,喝不惯也不能浪费,说好了,可不准吐。” 这茶叶是阿初赚了点小钱后特意买的最便宜的一类,喝进嘴里苦味徘徊不散,是特意用来解腻的,每次吃完甜点再来一杯苦茶,味蕾的触碰是阿初最喜欢的。 当然,裴时没上什么甜点给黄文安,一开头就续上苦涩的茶水,确实是起了戏弄的心思,谁想,黄文安一口接着一口,姿态优雅,茶杯却很快见底,黄文安满足的颔首:“这茶叶是上哪买的,下次我让双瑞在家里多备些。” 裴时狐疑的看着黄文安,当着对方的面端起茶杯,似乎心里有些急,全然忘记了该遵循的礼仪,直接一口下肚,唇舌之间一阵苦涩让裴时下意识皱起眉来。 “哈哈哈哈哈。”黄文安当场大笑。 裴时怒道:“笑头啊。” “诶,慎言,阿时,君子怎能说粗鄙之语,县学里的那些夫子要是知晓了岂不是痛心?” 裴时眼神带着几分讥讽,懒懒散散道:“就那些小儿,自我不小心被徐耀祖那蠢货盯上,他们呀是能怎么敷衍就怎么敷衍我。” “怎么说也是县令的独子,阿时这‘蠢货’说出来真是——让人身心都舒坦。” 这性格迥异的两人玩到一起,自然是有臭味相投,哦不,志同道合的一点,就比如在那狗头县令的儿子身上,两人保持着惊人的默契,每次都配合默契的整的那少爷哭爹喊娘的跑回去。 说到这儿,黄文安觉得作为裴时的好哥哥,应该给眼前这人提个醒儿。 “听闻徐县令想让徐耀祖拜入王伯伯名下,现在应该还在疯狂的献殷勤,照这个劲儿看,王伯伯回临水镇的时间应该是会提前。” 裴时全然不在意,就县令那一家的事迹随便在县里一打听,都能扯出萝卜带出泥的,没一个能入耳的,王甫正眼光还没瞎到收徐耀祖当弟子。 “对了,昨儿官府派人来征收额外税这事你知晓不?” 在裴时的那梦里,明确的知道了是要减税的,这县令的狗头还是一如既往的铁。 黄文安收回脸上的嬉笑,手有规律的一阵一阵敲打在茶杯上,状似无意道:“这徐县令好像来沛昌县很多年了。” 裴时回想了下,好像从小就是这个县令,以前没注意,这下被黄文安一提醒,裴时迅速觉得不对劲儿,然后轻笑了下,道:“文安这么说好像还真是,没准儿沛昌县是块风水宝地,让县令大人都舍不得离开了,这不,文安来了这么久不也没走。” 黄文安明白裴时话里的浅意思,遗憾的罢手。 裴时是个聪明人,可惜牵挂太多。 第六十六章 第一个年 方氏这人,不管多忙,走路时总让人挑不出慌乱来,速度却又很快,进了屋,先是跟黄文安微笑点头示意了下,接着就冲着裴时说:“灶房没水了,幺哥儿去井里打些水过来。” “母亲,热水不会没剩。” 裴时边说着边起身,跟在方氏的身后出去。 黄文安不解的看向双瑞,问道:“伯母不是说没水了吗?那为何阿时还要多此一问。” 双瑞自幼跟着黄文安,也算不识五谷,自然是不明白的。 这冬日的井水在底下结了冰,直接放木桶下去,打的不是水,而是放在冰面上,这时候就需要倒热水下去,把这冰融了。 黄文安啧啧称奇,看着井口那冉冉升起的热气,裴时的身影掩藏在白雾下。 阿初已经做好了好几道菜,锅里此时不知在炖些什么,裴时上前嗅了嗅,道:“好香。” “炖的鱼汤,相公到时候要多吃点。” 裴时接收到指令,严肃的点头,阿初笑了几下,回头看了下那大水缸,又看看裴时那瘦小的身板,不禁为他担心起来。 裴时注意到阿初眼里的意思,深深的觉得自己的男性尊严遭受到了质疑,他拍了拍自己的胳膊,道:“就一水缸,你相公我还不至于挑不起水。” 似乎为了证明自己,裴时立即出门继续打起水了,黄文安很好心的点头示意了下双瑞,双瑞得令,拿起另一个木桶过去。 这来人家里蹭饭,不帮些忙实在过意不去,黄文安也不是白占便宜的人,谁想…… “你干嘛。” 裴时面无表情的盯着双瑞,仿佛这人要从他手里抢吃的,双瑞也面不改色的看回去,两人大眼瞪小眼,谁也不让谁,最后裴时语气不佳道:“你要做什么。” “少爷让我搭把手。” “不用。” “少爷的吩咐,双瑞得照做。” “啧!”裴时舌尖抵住上牙槽,不想再去看面前这榆木脑袋的脸,回屋看着围着火盆坐的黄文安,吊儿郎当道:“喂,让你家双瑞进屋烤火,外面不需要他帮忙,这让我母亲知道了说的是我又不是你们。” “阿时放心,伯母不会说什么的。”黄文安眯起眼笑道。 “随便你。” 大山村的鞭炮声响了一早上,新年的第一顿饭在鞭炮声中落下帷幕,这一次似乎为了照顾黄文安的口味,大部分的菜都是清淡的,还有一些带甜的菜,余香留在口齿间让人留恋,黄文安很认真的在考虑要不在裴家旁边建栋屋子,这日后蹭饭也方便,最主要的是,弟妹做的点心真是一绝。 大年初一不走亲戚,不走邻访友,各家各户团聚一起磕着零嘴,聊着天,把这年送走了,人才开始陆陆续续的探望亲友,正所谓“初三姥娘初四姑,初五初六看丈母”,不过裴家没什么亲戚,也就没那么多要走的,倒是少了些折腾。 可某个称职的东西却偏要折腾裴时。 【发布任务,让阿初当着众人的面夸赞宿主十句,任务完成,奖励五个生命点。】 裴时默然,沉默了良久在脑海中对着系统说道:“这大过年的,你就不休息休息?” 【为了宿主的身心健康发展,本系统可以全年无休,争取宿主早日完成所有阶段的任务,宿主请努力!】 努力个寂寞,裴时看着坐在一旁不说话的阿初,就知道今儿这外人多了,人又拘束了不少,平时家里来了阿初不熟悉的人,阿初最喜欢做的就是一言不发的在那发呆,或者找个理由避开,别说夸他了,这连开口说话的可能性都小。 裴时悄咪咪的往阿初那边靠了靠,为了彰显自己的存在感干咳了几声,也不知阿初是在想什么,入神着,完全没发觉裴时的这些小动作,倒是方氏察觉了,毫不客气的瞪了裴时一眼。 这客人在呢,做什么注意着些。 裴时也想注意啊,他现在只要心里稍微有消极怠工的想法,下一秒,他就准备躺床上去,那全身抽搐的模样,不知道还以为他得了羊癫疯。 “阿初。”裴时小声唤了下。 “嗯?”阿初回神,回望了裴时一眼。 “在想什么呢?” 这话说出,将众人的视线引到了阿初身上,阿初顿时不自在起来,开口后又很快消逝。 “没想什么,就是在想一道点心,可能需要用到茶叶,但最劣质的茶叶价格也不便宜。” 说到最后,阿初遗憾的叹气,她是个抹茶控,喜欢抹茶味的卷心酥,喜欢抹茶味的奶茶,喜欢抹茶味的蛋糕…… 上次去买些茶叶回来就是看看价格,没想到昂贵到根本就不是裴家能支撑的起的,于是就买了些给裴时用,主要是那时候怕方氏有微词,所以找了裴时吃完点心需要解腻的理由,经过那次阿初歇了心思,但今儿裴时问她想什么,就拿这个当挡箭牌。 事实上,阿初是脑袋空空,啥都没想。 裴时解释道:“开阳府只有少部分的地方种植茶叶,市面上大部分的茶叶都是那些行脚商从南方运来,价格自然不会低下去,而且茶叶的供应主要是为了那些老爷们,那些商贩只会拼命的把价格往上提,只有那些卖不出去的劣质茶叶才会流露出来。” 黄文安赞同的点头,这地方的茶叶比他家乡那贵了太多,可他又不能一日不饮茶,幸好他那爹虽然不管他,但每月的银钱还是没少的。 不过…… “弟妹说这茶叶是用来做一道点心的?” 这时众人才惊奇的发现事情的不对劲儿,经过这么段时间的了解,方氏和裴时清楚的知道阿初的想法可谓是天马行空,偏偏可行性很强,但这拿茶叶做点心,简直闻所未闻。 “阿初,这茶叶做点心?可能吗?”方氏问。 阿初肯定的点头,一来到自己熟悉的领域,阿初整个人都有了几分神采,眼睛亮亮的,说话声中温柔又带了几分轻快。 “不仅茶叶可以,其实就算是大米也是行的。” 光遇玩的有点儿上头,码字时满脑子光遇的小人…… 第六十七章 照着念就行 阿初看了看众人,发现大家表情没有太多的惊讶,瞬间明白看来这世界是有拿大米做的点心了。 裴时怕阿初不自在,开口说:“我在书中看见,西南和京城那一块儿有一种拿大米制成的糕点,取名凉糕,后来制作方法外传,现在是大邺朝百姓夏令时节必备的小吃,口感鲜嫩爽口,丝丝顺滑,这玩意儿我也是在镇上才知道,不过却一直没去尝。” 阿初知道裴时说这一番话是在替她解围,她悻悻的松口气,决定还是少说些话比较好,就让黄文安认为她是从深山老林里来的。 然而事实上,是阿初多虑了,黄文安跟本就没有对阿初的来历有多少疑惑的地方,这从人牙子手中买来的,阿初多半是来自贫穷偏远的地方,再加上确实常识缺乏,更是印证了这种想法,不仅是黄文安,裴家母子也是这般想的。 裴家不愿多询问阿初的身世,就是为了顾忌阿初的情绪,平日也有意无意的给阿初普及一下。 很快一天过去,黄文安吃完哺食跟裴时在书房待了一会儿,便坐着马车回镇上去了。 “阿初,过来。” 阿初听话的迈着小碎步过去,人一到,裴时自然的牵着阿初的手,拉进书房内,裴时的书房没有对家里人拦着,阿初听陈阿秀说过,陈家的书房一直被门紧锁着,除了家里两个读书的,谁也不能进去,里面是啥样谁也不清楚,裴时病时,陈家大房三房都想便宜出价把裴家这屋子的书买了去,被方氏毫不犹豫的拒绝,就照这事看,陈家的书定是比不得裴家的。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一屋子的书就是裴家的家底,方氏每年赚的银钱几乎大部分都投入到裴时读书一事上,这也是为什么这么多年过去方氏穿的多是旧衣,家里的家具也有了些年头。 阿初知道这书对于裴家有多重要,一般也不怎么过来,大多是裴时强拉着进来,而且阿初对这些书也没什么兴趣,都是些无聊的内容,看又看不懂,万一哪天失眠了倒是可以拿一本出来催催眠。 裴时要是知道自己宝贝的跟啥似的书被阿初当成催眠的物件,一定要气笑过去。 “阿初,母亲教你识字也有一段时间了,不若我来给你检查一下。” 说着,裴时拿起毛笔在纸上写着,阿初歪了下脑袋,还没反应过来。 这个世界的字有些阿初确实是对不上,但经过方氏的这一段时间的教导阿初了解的七七八八,为了立“不识字”的人设,阿初故意说这字忘了,这字不认识,学习进度其实稳定在方氏预估的水平。 阿初在思考,等下应该装出多少字不认识的样子比较好。 然而,拿到裴时递过来的纸张时,阿初扫过去一眼,脸就黑了下去。 这都什么跟什么? 裴时神色如常,仿佛写了些什么正经的东西,居然还贴心的问:“不认识的多吗?” 阿初真想说她一个字都不认识。 “有不认识的没关系,阿初照着念就行,遇到不会的就停下来,我在告诉你。” 阿初捏住纸张的一角,咬着下唇道:“真念?” “当然啊,这检查功课还能有假。” 阿初颤抖着手,做了好一番功夫,念出个“裴”字后,又闭上眼,简直无法直视,但睁眼瞧见裴时希冀的目光,阿初心里一软。 “裴时如书中所言,乃……”阿初抬眸,看着裴时几乎凑过来的头,嘴角勾起,继续念到:“乃当世脸皮第一厚!” 裴时:??? 他写的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呢? 瞧着懵逼的裴时,阿初上气不接下气的笑着,眼角都笑出眼泪来,裴时见自己被耍了,佯装愤怒道:“好啊你阿初,居然敢耍我,看我不收拾你。” “谁让你成天骗我。”阿初反驳道。 裴时伸出手,直接朝阿初腰间挠起痒痒来,阿初忸怩着腰,细着嗓音尖叫道:“啊,痒,别挠了,哈哈哈哈。” 两人打起一团,阿初手中拿着的纸张掉在地上,可怜的被两人一脚接一脚的踩上去,印下一道道脚印。 “裴时,你别闹了,我错了。” “错哪了。” 阿初边躲着边说:“不说你脸皮厚了,你脸皮一点儿也不厚,真的,骗你你是小狗。” 裴时:“……” 这丫头还在唬他呢! 裴时来了劲儿,加大了手上的力气,阿初不管怎么躲,都还在裴时的掌控下,最后玩累了,微喘着气靠在裴时怀里,哭着腔说:“我错了,裴时谦谦君子,温润如玉;还有‘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这写的就是阿时;相公为人心地善良,爽朗清举,脑子也聪明,读书好,学习棒,身强力壮易推倒。” 嗯? 阿初住嘴,懵逼的眨巴眼,她在说什么? ——身强力壮易推倒? 不,这不是她说的。 “呵。” 耳边响起裴时的轻笑声,阿初身子僵硬,充血的脑袋冷静下去,此刻才发现自己跟裴时贴的是有多近,腰间有力的臂膀牢牢的圈着她的细腰,鼻尖满是少年郎身上熟悉的味道,后背靠着一个硬朗的胸膛,这一刻,阿初才发现,原来裴时居然这么瘦。 阿初皱着眉,嘟囔道:“你要不每餐再加一碗饭?太瘦了。” 裴时到嘴边打趣的一句话吞了回去,哼笑了下,下巴搭在阿初的肩膀上,圈着阿初腰间的手也缩了缩,裴时发出喟叹道:“阿初,你身上好暖。” 阿初小脸爆红,漫延到耳尖,鲜红欲滴,一颗心是从未有过的慌乱,陌生的悸动让她下意识想要逃离,脚上又想被铐上了脚链,动弹不得。 “阿初,你都夸我八句了,不如再多夸夸两句。”裴时突然像个小孩子一样冲着阿初撒着娇。 阿初想要挣开裴时的怀抱,微微一动就被某人按下去。 阿初羞愤道:“我要去跟娘学刺绣去。” “阿初,这大年初一的,女子是不能动针线的,要骗我也得找个像样的理由来。” 阿初活在二十一世纪,那时候哪来的这么多讲究,再加上她孤家寡人的,那更是怎么随便怎么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对于那些老一辈的讲究她是一窍不通的。 “你放不放。” “夸两句。” 第六十八章 小生意 裴时虽然有时候很赖皮,但该讲的信用还是讲的,阿初随便敷衍了两句,便将人松开,她整理了下凌乱的衣服,落荒而逃,走时还对着裴时“哼”了下,娇俏可爱的模样让裴时忍俊不禁。 书房重回安静,裴时端坐在椅子上,倒了杯将冷的茶,在无人的书房中开口:“怎么不提示我任务完成了?” 【抱歉,宿主,任务要求是在众人面前。】 “这不完成一半了,你就按照一半给得了。” 裴时无所谓道,有些事还是私下里来比较好,阿初脸皮薄,要让她在众人面前夸他,还不如让她在众人面前骂他来的实在,她可不想在看到小姑娘哭哭啼啼的样子。 面上一阵嫌弃,然而脑子里不知不觉浮现出阿初小脸蛋红的跟小桃子一样的画面来,水嘟嘟的让人想上去咬一口,裴时不禁倒了杯茶来缓解口舌中的干痒。 此时的系统表示很无语,做任务就两种情况,要么成功,要么失败,咋还来个对半分,它是个铁面无私、敬职敬业的系统。 【抱歉宿主,没有对半分这种说法,此次任务判定失……】 “诶。”裴时打住系统的话,“怎么就没这种说法了,我现在规定有这种说法,世间万物都有三种情况,要么正的,要么反的,要么不正不反,处于中间。” 系统:【……】 “所以啊,对半分怎么就不可以了,我也要的不多,三个就行。” 呵! 【此次任务判定失败,扣除十个生命点。】 系统若是讲情面那就不是系统了,扣掉裴时的生命点不带走一片云彩,深藏功与名,唯留裴时坐在原地咬牙切齿,愤愤不已。 年一过,虽然额外的征税让大家伙儿拮据了不少,但日子得过,亲戚还是得走,走邻访友也是少不得,安静的村庄这段日子热闹极了,村里来了不少陌生的人,说话的音调大致差不多,想来是隔壁村儿的,这番热闹的景象一直持续了十多天,大冷的天也挡不住农家招待客人的热情。 而也是这段时日,阿初做的点心被带到了别的村。 说是点心,其实只是阿初做了个饼干拿来打发时间用的,无聊时拿上一个咬进嘴里嘎嘣脆的,吃完之后人就会更渴。 屋里来了客人,方氏就拿这招待着,有人看上了,便买了些,这一家带一家的,阿初做来打发时间的饼干就传了出去,不过不在老人们面前讨喜,毕竟老人牙口不好,吃这饼干很是费力。 “方姐,你家阿初能不能做些软点的点心,你也知道这老人家牙口不好,那什么饼干不太适合。” 身穿深蓝色,头戴蓝布的妇人站在院内与方氏聊着,家里最近来了不少阿初不认识的人,阿初与陌生人相处还是颇不自在,所以生意方面的洽谈都交给了方氏来,方氏与裴时一样能说会道,不一会儿一笔生意又成了。 “阿初,村里老人不少,做些适合老人牙口的点心也是好的,你心里可有些什么主意。” 阿初想了下,问道:“大米糕怎么样?” 方氏不懂这些,只道:“你看着办就行。” 大米糕这点心阿初不常做,当初学这个也是为了水视频,非常简单的一款甜品,阿初抿唇问道:“娘,八月桂花开的时候家里有采摘一些吗?” 桂花开时,方氏心里都担心着裴时,后来病好了,又要担心家里的生计,哪有时间去想桂花这一事。 “大米糕是要桂花吗?现在家里人有桂花的肯定是干桂花。” “要的就是干桂花。” 方氏放下手里的活计,道:“娘去陈家买一些回来。” 说是买,不过不值钱的玩意儿,陈家怎么可能收方氏的银钱,最后两家就随便给了点儿小钱意思意思,不过就两个铜板的事。 方氏离开陈家时,不小心注意到陈利的眼神,脸色难看,望着她的模样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方氏一眼就知道这厮心里在想什么。 收回眼神,回去时方氏提醒了下阿初:“阿秀可能向你学点心的事得黄了。” 阿初手一顿,细想了下确实也许久没见着陈阿秀了,她担心道:“她不会又被她爹关起来了。” 对于陈利,在阿初眼里是有前科的,她鲜少去陈家就是为了避免遇到陈利,那人不仅是长得凶,说话凶,动作凶,反正落在阿初眼里没一处好的,她有时候还为陈阿秀有这样的爹感到痛苦。 被阿初这么一说,方氏也想起陈利的前科来,有些头疼道:“这种事,咱们也不好插手,毕竟是别人家的家事。”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阿初还是很喜欢陈阿秀的,两人话都不多,陈阿秀胆子比她还小,每次用崇拜的目光看向阿初时,极大程度上满足了阿初的虚荣心,可能这就是当你考倒数时,发现后面还有一个人的那种小心思。 “娘,我怎么说也是阿秀的师傅,既然是师傅,那我也应该可以管管阿秀的事。” “确实,但陈家二房的事比较复杂,娘不想让你插进去。” 虽然方氏对陈阿秀这丫头心中颇为喜欢,但总归重要程度上定是比不上阿初的,陈家二房的事方氏知道的不多,但就那透露出来的一点就是个麻烦的,陈利性子不算好,万一急上来打人可怎行。 阿初是个怕惹事的,但这事事关陈阿秀,她还是狠心不下来,偷偷把毛娃叫来,这小子一向精力旺盛,活泼好动的,今儿像是晒蔫的稻草,整个人无精打采,阿初递过去好吃的,也兴致缺缺。 “毛娃今儿心情不好?” 毛娃耷拉着脑袋道:“漂亮姐姐,俺姐姐又被爹爹关了,还不让毛娃跟漂亮姐姐接触,可当初爹爹让毛娃多跟裴时哥哥说话,漂亮姐姐是裴时哥哥的媳妇儿,娘说夫妻一体,毛娃跟漂亮姐姐说话就是跟裴时哥哥说话,毛娃不想跟裴时哥哥说话,毛娃说不过他。” 虽然不想承认,但事实如此,毛娃每次说不过裴时,一说不过就哭,一哭就要被爹教训,一被教训,娘就要哭。 晚上还有一章 第六十九章 双标 阿初哑然,摸了下毛娃的脑袋以示安慰,就瞧裴时每次对着毛娃毒舌的要死,也难怪人家小孩子看见他第一步做个鬼脸,第二步背过身拍拍屁股,然后撒起腿就跑。 阿初也没想着从毛娃那知道些什么,了解到陈阿秀的境况就好,但是陈阿秀说好了等农忙时再过来,那这段时间应该无事发生才对,怎会突然被陈二叔关起来,这里面肯定不是那么简单。 阿初蹲下身子,直视毛娃,道:“毛娃,你姐姐是跟你爹爹吵架了吗?你姐姐脾气那么好,怎么会顶撞你爹爹呢?这里面肯定是有误会。” 毛娃摇摇头,细想了下,苦恼的用小胖手挠着头:“晚上还没事,就睡了一晚上就这样了,肯定是因为毛娃睡的太死,要不然还可以替姐姐求求情。” 似是为了免得阿初太担心,毛娃继续道:“不过漂亮姐姐放心,爹爹除了关人也就不会什么了,关不了多久就会放出来,俺跟俺那些跟班做了错事,爹就是这么关我的,但俺听说,俺那些跟班回去之后屁股都被打开花了。” 阿初:“……” 看着傻笑又自我安慰的毛娃,阿初给了点饼干将人打发走,她可是两只眼都瞧见陈二叔对陈阿秀动手的。 “奇怪?” “阿初奇怪什么?” 裴时温和的声音在阿初身后响起,裴时望着毛娃蹦蹦跳跳离开的背影,兴致缺缺的收回视线。 阿初摆手,道:“没什么,就是向毛娃打听一下阿秀的事,毕竟我也算是她的师傅,关心一下还是很有必要的。” “阿初安心,毛娃那小子经常被陈二叔关起来,好吃好喝供着,没多久出来后生龙活虎的继续大战四方,要我说,就该拿起棍子抽一顿才会老实。” 棍子?都说这古人信奉“棍棒之下出孝子”,阿初没过脑子道:“难道你以后也这么教导孩子?” 天呐,她到底在说什么?不知道还以为她是在暗示要跟裴时生猴子呢? 话说完,阿初后悔了,热气从脖子蔓延到脸蛋,再到耳根,她羞耻的咬住下唇,迈开脚准备逃离这让她尴尬的境地。 按照故事发展,阿初应该是没走成,阿初心里也做好了被拦下的准备,偏偏她一路畅通无阻,绕过裴时人跑了。 还站在原地的裴时面无表情,细看下去会发现藏在碎发后面的耳朵血红一片,侧放在身体两侧的手指也控制不住的轻颤,一道裴时从未感觉过的阵阵酥麻感自心底穿遍全身,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似乎下一秒,这独特的感觉就会随风而逝。 他,这是怎么了? 为什么听到阿初想跟他生孩子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控制不住嘴角的弧度,心尖上的颤动,一切都不受控制起来,真是奇怪。 这番怪异的样子一直持续到夜里,阿初口渴去桌上倒了杯水,裴时坐在床边,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阿初看,似乎是在思考某种事情。 阿初被这吃人的眼神看的心里发毛,黑长的睫毛微颤,眼角的余光撇了撇门外,思考自己去跟方氏睡觉会不会有问题。 “阿初。” 这一声叫唤,阿初手一抖,茶杯里的水有些洒了出来,打湿了手背。 “怎,怎么了?”阿初不自在回了句。 裴时没有回答,而是站起身,径直走到阿初跟前来,阿初往后退了退,低着脑袋,眼里瞧着裴时的手抬起,往她的方向伸过来。 阿初倏地抬头,眼神惊恐的看着裴时。 裴时眉头一皱,不明白阿初这副鬼样子是什么意思,手就这样停在了半空。 空气有些凝固,阿初紧张的咽了咽口水,口干舌燥,吞吐了句:“相公这是…要替阿初放茶杯?其实阿初自己来就行的,不用劳烦相公了。” 裴时不明白阿初为什么做出一副想逃的样子,直白道:“你白日里的话,我认真思考了一天,其实……” 裴时发誓,他这辈子没这么忸怩过,白皙的脸藏在暗淡的烛火下是不可见的滚烫,他犹豫了很久,努力装作镇定,老练的样子。 “其实也不是不可以,当然,阿初放心,以后我们的孩子我一定不会用棍棒这种粗鲁的教导方法。” 呵,真是双标到极致的男人。 阿初被裴时吓到了,讪笑道:“相,相公这是感染风寒了?说话怎么奇奇怪怪,什么也不是不可以,还有白日里那番话阿初只是想表达一下自己的观点,没别的意思。” 这番话似一盆冷水浇到裴时正烧的火旺的内心,透心凉的,再加上窗外的风声,颇显萧瑟凄凉,滚烫迅速消散,露出原先的白来。 裴时发誓,他这辈子没这么尴尬过,恨不得找个洞钻起来。 脸上的呆愣一眼闪过,裴时嗤笑了下,语气漫不经心道:“你在想什么?我也只是在发表我的观点,不过我还是觉得孩子还是得打才好管教。” 话说到后面,阿初背脊发凉,她觉得裴时要打的不是他影都没有的孩子,而是现在杵在他面前的她,缩了缩脖子,害怕的看了眼裴时。 裴时气笑了,高贵冷艳的冷哼一声,直接把油灯熄了,管也不管阿初就独自上了床。 人一走,阿初松了口气,看了眼床,内心纠结极了。 她这是上呢?还是不上呢? 这时,裴时慵懒的声音响起:“你杵那干嘛?守门?贼要是真来了,几个你都守不住。” 这话句句带刺,阿初也不在乎,一耳朵进一耳朵出,没心没肺到极点,屁颠屁颠钻进被窝,冷的蜷缩起身体,旁边的那股热源又深深的诱惑着她。 换成以前,裴时一般会厚着脸皮抓住阿初的手,有时还过分的抱着,让人烦不胜烦,现在是清净了,她居然可耻的不习惯?! 错觉,一定是错觉,她怎么可能会不习惯,现在这样就应该保持下去。 阿初蒙头把被子往上一扯,连带着裴时整个人往上提了提。 裴时在黑夜中睁开眼,默默的把被子往下拉了拉,顺带着阿初的那一角,嗓子低哑道:“头闷进被子里不好,万一睡着了在被子里干了什么呢。” 阿初:您老直接说在里面放屁。 第七十章 闹别扭 未进农忙时,是个不可多得的休息时间,等天大亮再醒也是可以的,然而生物钟作祟,裴时于卯时睁眼,其实更多的原因是感觉气不顺,梦里梦到自己被蛇缠在脖子上,下一秒没准儿就断气了。 眼一睁,眼前一抹白映入眼帘,微抬头,是从旁边伸过来的手臂,直接圈在他脖子上,肩膀处也是一个脑袋硬着他骨头生疼,裴时尝试把阿初的手臂拿走,下一秒,圈的更紧了,阿初无意识的呢喃,往裴时颈窝钻了钻。 裴时白眼一翻,认命的脑袋躺了回去,但喘不过气来让他不得不再次抬起手。 “别动,还早,让我再睡会儿。” 阿初不满的拍了拍,她难得今天想多睡会儿,不知道这无聊的地方只能靠睡觉多混些时日,偏偏在这乡下还不能睡懒觉,阿初被迫每天干的最多的事就是发呆。 少女的呢喃让裴时整个人一紧,呼吸都放慢了些,大脑放空,不敢多有动作,这是个很陌生的感觉,少年郎也是头一次遇到,有些烦恼的皱起眉头,压抑身体的怪异感,立在阿初一炷香高的手上上下下来来回回,始终没收回,也始终没有放下去。 这种折磨一直持续到阿初醒来。 阿初一睁眼,看到自己把裴时当抱枕抱了,再一回想昨晚的话,脸刚红起来,就见眼前一道身影飞速掠过,眼一眨,裴时就披上外衣,似乎一秒都不愿意在床上多待。 至于吗? 不就抱了下,以前某人也没少这样对她,她都没说什么,这人倒还一脸不情愿。 阿初不去看裴时,等人走了,自个儿才慢慢吞吞的爬起来,方氏起的早,灶上早就烧好了热水,裴时前脚过去打了盆水,阿初后脚跟上去。 刷牙不像洗脸,洗脸可以直接在灶房解决,刷牙得去院里,随便找块空地拿着杨柳枝沾上盐巴,阿初不习惯这玩意儿,完全没有牙刷好使,但用的久了,好像也就那么回事,没啥不习惯的。 两人以前都是裴时硬挤着跟阿初并排站着,现在两人站在院子两头,谁也不理谁,方氏一出来就瞧见这状况,含蓄的笑了下,摇着头走了。 现在的小夫妻,闹着别扭都这么有意思。 过了朝食,阿初借着洗碗的由头独自一个人呆着,摸出院子,悄咪咪找来毛娃,继续询问了下陈阿秀的境况。 师傅虽不在你身边陪你一起关小黑屋,但师傅的关心依然在。 “漂亮姐姐,这是姐姐今早做的,让毛娃带给你。” 阿初低头看着毛娃手中的几块点心,懵逼的眨巴下眼,不解道:“你姐姐不是被关了吗?” “是呀。” 毛娃看着手心里的点心,嘴角湿润,眼神念念不舍,回着阿初的问题也是心不在焉。 “那你姐姐怎么做的点心?” “啊,被关和做点心冲突吗?”毛娃也瞪着疑惑的眼抬头望着阿初,两人大眼瞪小眼,毛娃说道:“姐姐只是不能出院门,不是房门,灶房在家里当然可以做好吃的。” “所以你说你以前被你爹关着就是在外面蹦跶换成在自家院子里蹦跶?”阿初眼角抽搐,委实无语,这算哪门子的惩罚。 在毛娃眼里不能出远门就是最可怕的事情,本来下可以趟河捉鱼,上能爬树掏鸟窝,被关之后就只能在院子里画圈圈,扔石头,然后就是盯着灶房的锅里看,多无聊啊,这样的生活会把他变成真毛娃。 阿初瞬间不是很心疼陈阿秀了,反正这姑娘也没多爱出门,陈家那么大,是裴家的三个大,就在院子里遛个弯没准儿都比阿初步数多。 毛娃不解的看着阿初貌似气呼呼的背影离去,挠了下头,嘀咕道:“娘说女人心海底针,原来漂亮姐姐也逃不出这点,真是让男子汉头大。” 裴时一般窝在书房里,今儿拿起书满脑子都是早上的情形,蓝皮书密密麻麻的字没一个望进脑子里,持着蓝皮书的手握紧,裴时轻“啧”了声,露出不耐烦的情绪,将手中的书直接扔到桌面上。 屋里憋闷得慌,裴时打开窗还嫌不够透气,干脆出门去院子里待待,刚出来就瞧见从外面回来的阿初,他站在书房门外,心里犹豫了下,开口喊道:“阿……” “初”字还未出口,院外来了个提着篮子的妇人,满脸笑意的喊住阿初。 “裴家娘子,今儿做了什么糕点,是硬的还是软的啊?” 阿初不认识人,一开始面对着这群热情的大娘子脸颊通红,憋不出话来,实在是各个都太热情了,热情到当着你的面问什么时候跟裴童生生个孩子。 阿初招架不住,但方氏不可能时时都在,过了一段时间后阿初也习惯了,嘴角露出微笑的回应那位大娘子。 “大娘,今儿软的硬的都有,您是要哪个?” “都有啊。”妇人欣喜,“软的还没试过,家里老人合适。” 这糕点的生意阿初就火热了几天,后来上门的人就陆陆续续少了许多,毕竟今年大家都过得比较拮据,但又考虑是过年,家里还是得有些招待客人的东西,阿初这儿又近,还比镇上便宜许多,殷实点的人家会多次来光顾。 阿初进灶房将做朝食前做好的大米糕从锅里拿出来,灶里还燃着余温,大米糕放在锅里拿出来时还是热气腾腾的,妇人接过时还手抖了几下,想来是没想到居然是个刚出炉的,她喜道:“俺这是赶巧了?” 阿初但笑不语,总归也差不多。 妇人付了银钱,走前问道:“这是什么点心?叫何名啊?” “大娘,这是大米糕。” “大米糕?比别的做的香甜多了,好像还有一点点桂花的香?” 阿初笑道:“加了些干桂花,所以带着桂花的香。” 妇人了然颔首,带着笑声离开,全程被无视的明明白白的裴时,往前走了走,站在离阿初不远的地方,谁想阿初转了个身,直接掠过裴时,径直往屋内走去。 裴时:??? 这是什么情况?还不等裴时反应,往前走了几步的阿初又回了来,抬头望天问道:“陈二叔是不是有什么阴影啊?” 第七十一章 邀约 关于陈家的事裴时是二丈摸不着头脑,就算把方氏拉过来也说不清楚,打娘俩来到大山村,方氏为了生计做刺绣的活计,刘三婶儿就告知过方氏陈利对妇人行商的事极其厌恶,让她离这陈利远点儿,免得给自己找气受。 至于其中的原因,刘三婶儿没有多说,方氏也不会在这事上多问,但平日里还是离陈利远些,每次去陈家三房闲聊时,若是在陈家见到陈利咯,也就是点头之交,两人做了这么多年的邻居关系也就到认识这个地步,倒也不是方氏避着,而是陈利那眼神,也不知是不是天生就长那样,看谁都是一副瞧不起人的模样来。 阿初遗憾的叹口气,看裴时的眼神分明像是在看一个无用的物件儿,那双明亮的眸子仿佛再说:唉,这点儿小事都不知道,要你有何用! 裴时瞧着毫不留念转身就走的阿初,白净的俊脸不由得黑了下来,顿时乌云密布,下一秒没准儿就要下起倾盆大雨来。 这一插曲,导致裴时早就忘记了早晨时的尴尬处境,满脑子想的都是阿初转身离开时的那眼神,他不屑的冷哼,纤长的手指敲打在桌面上,脑子里回想着关于陈家仅有的一些事,思索了半天,终于从记忆的旮旯里想起他从幼年偶然间得知的一件事情中回神。 天依旧冷着,阿初回到房间,围着火盆坐下,方氏安静的绣着手里的东西,听到动静抬眼看了下阿初,满眼都是笑意的说:“还跟幺哥儿闹别扭呢?” 别扭?她何时跟裴时闹别扭了? 明明是那厮无缘无故的嫌弃她! 阿初别过头,郁闷的不想说话,本来因为陈阿秀的事情她早把裴时早晨伤人的举动给忘了,方氏随意的问话又把阿初的记忆给拉回了今儿早上。 这人以后就算当了官,那也是“只许官州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狗官,为人霸道不讲理,脸皮也够厚。 方氏想着刚来的阿初,胆儿好像比陈阿秀还小,做什么都低着头,眼神的余光却一直观察着四周,注意着她和裴时的动作,生怕自己做了什么惹她们不快的事,明明不喜裴时的霸道,偏还要忍着,不像现在,会生气,会反抗,却又包容着裴时的霸道。 方氏对阿初很满意,但也不想阿初真对裴时有什么不好的印象,于是放下手里的针线,亲切的拉起阿初的手,将人带在自己身边来。 “阿初,你能来到裴家娘是真的很高兴,幺哥儿小时候过得苦,你也知道,一个寡妇带着儿子在村里也不是好活的,当时说闲话的比现在还要多,幺哥儿小时候其实是个性子闷的,不爱说话,他哥哥是个话痨,就爱跟他唠着,后来佑哥儿没了,幺哥儿的高烧连烧了几天,那年的冬天,天好像塌了。” 方氏从未跟别人说过这些,语气沉重,却又夹杂着几分释然,阿初瞧过去,那双如水温柔的眼睛充满了怀念。 那段日子,方氏既要忙着裴佑下葬的事,还要时时刻刻担心裴时的病情,这两件事又把所剩无几的积蓄花光,等裴时病一好,方氏又开始忙碌着,没办法,不赚钱,就得饿死,也是那一段黑暗的时光,方氏疏忽了对裴时的看顾,等她回过神时,发现…… “幺哥儿,把自己活成了哥哥的模样。” 阿初心里大惊,颇为动容,裴时把自己活成裴佑的模样定是免得方氏过渡伤心,一下子失去哥哥的裴时内心跟方氏一样定不会好到哪去,小小年纪还再思考着母亲的心情,也许是那一天,小小的孩子长大了,但阿初一想到裴时此时那副不着调的模样,她不禁怀疑起来,确定不是天性如此? 收回眼里的思绪,瞧见方氏还沉浸在过去的伤痛中,她不禁心里涌起悔意,若是裴时是个沉闷的性子,想必方氏定不会放心,也许长期下去还会有什么心理疾病,是她多想。 方氏说完,许久不曾说话,良久,才缓缓开口:“阿初,幺哥儿大了,你是他妻子,以后幺哥儿娘就拜托给你了。” 正感动在裴家两兄弟旷世兄弟情里的阿初,想也没想的就应下,太可怜了,这孤儿寡母的,这么多年挺过来真是不容易。 方氏见此,满意的收回眼里别的意思,擦掉眼角的泪珠,背过身去。 门外正打算推门而入的裴时听到屋里头的动静,收回了手,立在那听了个全,等里面安静下来,他紧抿着唇,杵在那半天没有动,也始终没有抬起手选择进屋。 这时候选择进屋不是个什么好主意。 这时,小院外来了个人,是送信的,而专门做这类送信活计的人被称为信使,大多身体健朗,脚力快。 裴时转身出了院子,那人哈着腰,支支吾吾了半天都没吐出个字来,要不是方氏教的礼节在,裴时真忍不住当场就要佛袖离开了。 “裴……裴……” “裴童生。”裴时无奈的替那信使答道。 信使眼睛一亮,点着头:“……对,对,裴……” 这是上哪找的信使,有口吃啊。 裴时伸出手,问道:“劳烦大哥带信了。” 信使先是高兴的点头,接着又摇头,口张开:“信……信,裴,裴……童,童。” 裴时感觉自己在外面站了几十年了,面前这位大哥才将将把“裴童生”三个字说出来,他耐心有限,抢着话道:“大哥这信可以拿出来直接给我,无需多说别的。” 他怕自己在这站到黄昏去。 信使依旧摇着头,有些着急道:“没……没,信。” 裴时脸色一变,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难道他听错了? 信使继续道:“是……是,口,口……信。” 口信? 裴时大惊,这是谁在耍他?! 等愤怒的情绪过去,裴时冷静下来,已然猜出这人是谁派来的了,能找个口吃的来给他带口信的人除了黄文安他找不出第二个这么无聊的人来。 等这口信讲完,那可不是大冷的天在外站到黄昏,而是直接到夜晚了,裴时眼角抽搐了下,继而冷笑,微侧过身准备回书房去,这时阿初从堂屋出来,裴时身体快过脑子的重新转回去,露出阳光的笑来,很是和善道:“大哥不用急,慢慢说。” 啊?这态度怎么突然来了个惊天大逆转,不过没关系,他的任务就是把这口信传了。 不知过了多久,反正裴时耐着性子全听完了,总的来说,就是上元节来了,他黄文安做客,请他跟阿初去靖水楼看灯会,就这么一句话,硬生生把裴时的性子都磨没了,他有气无力回道:“多谢这位大哥,小生已经知晓。” 信使见任务完成,比裴时高兴多了,点了下头迅速跑走,似乎是在心虚着什么,跑远后,信使后怕的摸了摸胸口,长舒口气,继而嘚瑟摇头道:“我这演技不错嘛。” 这句话说出,那是相当的流利,哪有半点在裴时面前口吃的模样来。 裴时在院外听了那信使多久,阿初就在房门外站了有多久,要不然裴时老早就溜了,断然不会在那听信使断断续续说话这么长的时间。 第七十二章 感觉自己上当了 阿初看着眼前的少年郎,举止有礼,态度温和,唯有在熟悉的人面前才会展露那副毒舌、霸道的模样来,所以在裴时看来,她是熟悉的人? 阿初瞧着少年郎的背影发呆,时间久到自己都忘记了,等反应过来时,裴时已经站到她跟前了,眼前这人不过十六七岁,年一过,好像又比阿初高了不少,两人面对面站着,眼睛互相对视,谁也没有先挪开。 这是阿初第一次这般仔细的去观察裴时的长相,带着少年郎独有的青涩,他的眉毛很好看,不过分浓密也不过分稀疏,眼角又尖又细,是个瑞凤眼,眼神永远炯炯有神,认真时又是让人安心的沉稳,但细看下去是掩藏在下面的冷冽,阿初皱眉,怀疑是自己看错了,“冷漠”这词好像就不应该出现在裴时身上,他像是田野间自由生长的野草,遵守礼度,却又自在。 阿初眯起眼笑,将还带着温热的大米糕递给裴时,声音带着几分雀跃道:“听那人讲那么久,要不要吃点儿东西。” 裴时没好气的笑了:“你刚站这这么久就是为了看我笑话呢。” 话虽这么说,但裴时还是伸手接过阿初手里的大米糕,嘴角是抑制不住的笑意。 “相公,我以后不会随便使小性子的。” 这娃实在是太可怜了,年纪小小的,就经历了这么多,心里定是难过极了,想必定是担心方氏,所以才把自己活成了他哥哥的模样。 裴时嘴角的笑意僵住,很是不理解道:“你今天什么时候使小性子了?没有啊。” 阿初不愿提今儿早晨的事,虽然经过方氏今儿的一番话,但是只要想起早上发生的事,她就忍不住的想要掉头马上走,然后不愿多搭理裴时。 见阿初不说话,裴时放下大米糕,细细回想了下今天发生的事情,好像确实阿初是在避着他,但为什么要避着他?他做错了什么?原谅他对女儿家的心思委实猜不透。 裴时猛然抬头,就看见自己的母亲在后面用着鼓励的眼神看着他,被信使打岔的记忆重新恢复,裴时莫名心虚了下,不自在的看着沉默不语的阿初,拉着对方的手道:“阿初,我是你相公,你在我面前使小性子是应该的,我要是做错了什么,你一定要跟我说,要不然你这突然对我使小性子让我很忐忑,你都一天没有跟我说过话了。” 阿初没有扯开裴时的手,小声问道:“你今天早上跑那么快是当我是吃人的妖怪吗?” 今儿早上? 好不容易忘掉的感觉再次被阿初这番话拉了出来,怪异难受,再加上手心里的柔软,裴时此时站在这儿,浑身像是被针扎一样,他倏地松开手,藏在身后,喉结滚动,再也不敢直视阿初。 阿初被裴时这一番动作整懵了。 这是什么意思?她这是又被嫌弃了?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也不短也不粗也没满是茧子啊,手上还沾着大米糕的香甜味,也不难闻,所以他这幅像是踩到狗屎的模样是做给谁看? 阿初刚动容的脸冷却下来,控制不住的怒气上涌,这是侮辱! “你太过分了。” “嗯?” 裴时反应过来自己动作过激,道歉的话已经到了嘴边,阿初人已经跑回了屋。 方才,好像阿初是哭了? 他居然又把她弄哭了。 【发布任务,在一个时辰内哄好阿初,任务失败扣除十个生命点。】系统恨铁不成钢的声音在裴时脑海响起,同一时间,方氏恨铁不成钢的眼神也望了过来。 这次裴时是真的怵了。 他顾不上方氏,朝前冲去敲打着紧闭的房门:“阿初,你误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开开门好不好。” 阿初侧坐在床边,眼眶红润,却又冷静,细想下,她发现自己上当了,裴时是小时候过得苦,但搞得她小时候就过得好一样,心疼自己还来不及,居然还去心疼他,越想越气的阿初愤恨的拍了几巴掌在软枕上。 门外裴时还在敲着门,阿初怕惊扰到方氏,干脆把门打开,裴时一下子敲空,人还愣着,但看到阿初后脸上露出笑意来,看阿初样子还是想理他的,这样就好办。 “阿……” 裴时人名还没叫出来,阿初开了门就转身回了房,丝毫没有想理他的欲望,果然方才的想法都是错觉,裴时将门关上,小心翼翼的瞅着阿初,眼角微红,这是哭了? 裴时心里一慌,也顾不上别的,冲上前抓住阿初的肩膀,强行让人正对着他,这下看的仔细,确实是哭了。 “好阿初,你心里有气可以打我,可别自己躲在屋里哭。” “我没哭啊。”阿初懵懵道,她只是进屋的时候那风吹着沙子刚好进了她的眼,她心里更多的是气,还不至于为这事哭。 但裴时坚信阿初是哭了,瞧这姑娘,坚强的让人心疼,他有些自责,原本不好意思的情绪被焦急盖过,盯着阿初的眼睛道:“今儿早上和方才我都没嫌弃你的意思,你也知道,我是个男人,你早晨抱那么紧,还往我身上蹭,这谁……” “你别说了!” 阿初立刻打断裴时的话,她又不真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看小说是身为宅女的必备,阿初算是理论经验丰富,但实属没想到今儿早上裴时是落荒而逃,而现在轮到她想找个洞钻进去了。 “你别说话,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再说了,我没生气,也没误会什么的。” 瞧见阿初心里是真不气了,裴时松口气,脸上恢复了那懒散的笑,打趣道:“也不知刚才是谁说我太过分了,阿初,我还没干什么过分的事呢。” 阿初见是自己闹了个大乌龙,脸正红着,视线躲着裴时,找了个理由道:“你,你抓着我的手,还不过分。” “抓个小手就过分了,那我这样对阿初呢。” 说着,裴时的双手转而拥住阿初,将人拦在怀里,少年郎熟悉的清香飘在阿初的鼻翼,胸前的硬朗让阿初本就羞红的脸变得滚烫,跟村里别的少年比,裴时的身形是单薄的,完美的符合读书人的柔弱,但性子却不沉闷。 “对了,娘说你以前很不爱说话,看你这样子一点儿都想象不出来。”阿初嘀咕着,没有发现抱着她的人身子僵住。 良久,裴时不自然的“嗯”声在阿初头顶响起。 第七十三章 打听 阿初不知道此刻她跟裴时算是什么事,对裴时她很确认是没有男女之情方面的意思,此时的他们就像是相亲认上后觉得对方过得去眼,是可以搭伙过日子的,唯一的不一样,那就是其实裴时长在阿初的审美点上,这种阳光开朗的小奶狗就是她的菜啊。 裴时确认了任务完成的消息,证明了阿初确实是哄好了,他松开手,将方才想说的事继续说出来:“阿初,关于陈二叔的事也许可以去问问村里的别的人,不过我想知道内情的人并不多,但按照村里人的耳朵肯定会知道些风言风语的传出来。” 阿初默然,此刻裴时满嘴的嘲讽完全瞧不出面对着那些乡亲们的温和开朗模样来。 村里人嘴碎程度阿初自个儿就亲身经历过,对着裴时的满嘴嘲讽那是浑然不在意,而是说道:“你先放开我。” 裴时轻啧了声,遗憾的收回手,不得不说,阿初在裴家养了这么久,该长肉的地方都长了,抱起来的手感比当初好了太多,软软的,香香的。 “你这是什么眼神。”阿初瞪了裴时一眼,没有任何的威慑力,反而把裴时逗笑了。 “不许笑。” “好,我不笑。”裴时收回笑容,正经道:“这事阿初应该不知道,张嫂子其实挺想找你学做点心的,不过这心思应该因为陈二叔的原因被压着,但是陈大力跟陈二叔的观点截然不同,等他知晓张嫂子的心思肯定是会鼓励她的,所以啊,人家定是要讨好阿初,关于他们老爹的事他们这些做子女的应该会清楚些。” “张姐想跟我学点心?”阿初惊呼。 裴时眉眼带着笑,无奈说道:“这话的重点不是在后面吗。” 阿初讪笑:“啊,我以前就是想带着张姐的,但问了张姐见她没那方面的意思便就作罢,后来阿秀反而积极些,要我说,张姐干这个陈二叔顶多不喜却又不会多做些什么,毕竟是儿子的媳妇他肯定不能管太多,可阿秀就不一样,是自己的女儿,这事倒是麻烦多咯。” “这是后悔了?” 阿初想了想,认真的点头:“有一点儿。” 裴时失笑,没想到眼前这小姑娘这般实诚,接着又听对方道:“不过我当初收了阿秀就已经想到了会有今天,既然做好了决定,就要有面对问题的坦然。” 不过阿秀确实在点心方面没审美天赋,做些简单的还好,这种知道了方子谁来都是可以的,换成那种需要技术的,阿初还是对阿秀颇为不放心。 阿初对阿秀的教导还一直处于简单的阶段,一直没敢太深入的教,万一把人家小姑娘的积极性给整没了那就罪过罪过。 “对了,后天就是上元节,不用在家里做什么点心了,到时候村里人有不少会乘此机会去镇上卖些东西,然后顺路去参加一下灯会,而且黄文安要做东,可以省饭钱了。” 真是非常有出息的一句话,裴时真是将厚脸皮发挥的淋漓尽致。 “娘去吗?”阿初问。 “母亲做了那么多绣活,肯定是要去的,不过话说你这是给母亲又想了些什么奇奇怪怪的招,最近绣的帕子,枕布啥的全是什么肥兔子,肥鸟的,母亲不会打主意把这些卖出去?”裴时发现自己可能猜中了方氏的心思,那些样式确实新奇,但不符合趋势,花草树木才是那些人最爱的款式。 “不试试怎么不知道,万一可行呢?到时候绣坊不收我跟娘就去摆摊去,至于灯会你就自己陪着黄公子去赏。” 话落,阿初想到自己要跟方氏商量的事,于是飞快的跑走,留下裴时一人没好气的叉起腰。 “嘿,这小妮子。” 上元节就是元宵节,南方汤圆,北方元宵,大部分人都傻傻分不清楚,阿初也是学了做甜品后才搞懂这些,一般人不去特意了解都是混着叫的,每到上元节各个地方都格外的热闹,热闹就意味着人多,人多就意味着生意。 方氏瞧着手里的帕子,其实心里是没有底的,忧愁的模样落到阿初的眼里。 “娘,您绣的这么好一定能卖出去的。” 方氏笑了笑,收回帕子,道:“这样式算是一个大胆的尝试,绣坊那收的可能性太小,娘反正做好了准备,已经租了个摊子。” 说到这里,方氏把黄文安好生的夸赞了几遍,这越到重大的节日里,这摊位就越不好抢,没点关系,没点银钱还真不好搞定,如果没有黄文安,方氏和阿初可能打算直接提着篮子叫卖了。 “你呢?最近有想出什么新奇的东西,给娘开开眼。” 阿初坐到方氏身旁,说道:“上元节自然是要吃元宵的,娘知道汤圆吗?” “汤圆?听曾经做跑马生意的了解过,他们走南闯北的,见识广,听说江南那边过上元节是吃汤圆,也是圆圆的,白白的,就是个头比北方的要小,你说,这南方人啊,吃什么都精致,难怪身形都普遍比北方小。” “娘,您看上去也挺娇小的。” 方氏抿唇笑道:“娘以前在家里就是最矮的那个,从小想的就是能长高点儿,再长高点儿,幸好幺哥儿没随我,女孩子长得不高那是娇俏,男孩子要是长得矮没准儿以后媳妇儿都找不着。” “相公长得挺快的,现在都有阿初一个头高了。” 方氏打量了下阿初,点头道:“好像是这样。” 阿初沉默了,她敢肯定,她从方氏的眼里读出“她没长”的意思来,这小身子跟个小豆芽一样,能长成现在这健康的模样阿初还是很满意的。 “对了,后日就是上元节了,阿初还有什么要准备的东西吗?” “应该没有,不过我得先试一下。” 以前用到的材料在这儿很多是没有的,阿初不得不一个个尝试去寻找替代品,因为这道麻烦的过程,她现在很少去尝试新的东西,每天起来做些很快就做好的简单点心,量不多,因为供应少,导致阿初的点心还算是抢手货,每天都能清空,不会有浪费的现象出现。 第七十四章 上元节 到了上元节这天,陈阿秀的禁足被取消,人一出来就跑来找阿初,阿初跟方氏正在收拾着东西,瞧见跟在张翠兰身后的陈阿秀,陈阿秀身后跟着毛娃,毛娃一脸不情愿,闷闷不乐的拉着陈阿秀的衣角。 “他这是怎么了?” 阿初指了指毛娃,满脸笑意道。 不等其余两人回答,毛娃哇哇大叫道:“凭什么你们都可以去镇上玩,毛娃也想去,漂亮姐姐,我们私奔。” 老神在在靠在墙上打着哈气的裴时顿时脸色一变,没想到这矮萝卜还想撬他墙角,熟练的像是做了千百遍的动作,裴时一把提起毛娃的后领,往陈家走去。 “你放开我。” 毛娃肥胖的小短腿在半空中荡来荡去,双手扒拉在裴时的胳膊上,试图挣扎出来,阿初闭上眼,她终于明白为什么毛娃这么看不惯裴时了,换她她也不会对裴时摆好脸色。 “你这个大坏人,漂亮姐姐是不会喜欢你的。” 这话落在裴时的耳里怎么听都刺耳的很,他不耐烦的直接一巴掌招呼在毛娃的屁股上,大踏步走到陈家,将手里的毛娃扔给陈大力。 “二哥。” 毛娃委屈巴巴的喊了下自家的老哥。 陈大力深知自己这弟弟,说话一直没把门,再加上有爷爷奶奶惯着,在家里也是个小霸王,除了陈利还真没人管得住。 裴家以前只有方氏跟着陈家在上元节的时候去临水镇,裴时一般都是窝在书房内不与外人打交道,这次有了阿初,再加上黄文安的相约,他被逼出了门。 陈家此次大房似乎要去邻村一趟,二房的陈利对这事没兴趣,带着杨氏也走不了,陈大顺带着妻儿早早就出发了,而三房就来了个刘氏。 路上,陈家一行人再加上裴家,原本的几人还多了个小毛孩,毛娃坐在牛车板上高兴的晃着脚,很是得意的略带挑衅的看向裴时,裴时冷笑了下,当着毛娃的面牵住阿初的手。 毛娃指着裴时,怪叫道:“你不要脸。” 众人顺着毛娃的手看向裴时,侧坐在牛车尾部,视线望着路边的干枯的树枝,听到毛娃的叫声后高贵冷艳的回头,做不解状。 张翠兰尴尬的想要去捂毛娃的嘴,但毕竟是毛娃的二嫂,不好下手,可刘三婶儿就毫不客气了,直接捂住毛娃那张肆无忌惮的嘴。 “三婶儿,俺看见他拉着漂亮姐姐的手,这光天化日的,有伤风化。” 毛娃被捂住嘴也不忘指出裴时的罪行,义愤填膺的眼神仿佛裴时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虽然夫妻两在外人面前拉着小手确实不妥,但大家都是熟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没看见,幼童的心里却是认死理的,他娘说不可以这样那就不可以这样。 刘三婶儿被她这侄子整的浑身不自在,别看她亲切的唤一句裴时幺哥儿,实则也没亲密到哪去,裴时敬重她也完全是看在方氏的面子上。 裴时不在意的笑了笑,刘三婶儿见这事揭过,手捂着毛娃不放手道:“这孩子,成天就爱胡说八道,自己瞧花眼了,还到处嚷嚷,回头啊,一定要二嫂好好管教一下。” 方氏没瞧见裴时的小动作,但心想自家儿子还是注重分寸的,断不会在外面做出出格的事来,毛娃不喜裴时已久,她都只当孩童的玩笑来看待,但这次坏裴时和阿初的名声,总归让她心情美妙不到哪去,可也不好佛了刘三婶儿的面子。 “无妨的,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指责裴时罪行的毛娃见自己被众人责怪,瞬间委屈起来,躲进陈阿秀的怀里大哭着,一时间场面有些混乱。 阿初愣愣的看着事情的发展方向,她发现自己与众人格格不入,裴时的确牵了她的手,等毛娃指责时也迅速分开,不过就一牵手的事,为何眼前这些人觉得是个大事,就连一向和善的方氏脸色也没有多好看,让她想替毛娃解释的心思立即散去。 她扭头看了裴时一眼,那厮一本正经的端坐在牛车尾,但眼神的嘲弄还是落在阿初的眼里,她撞了对方胳膊一下,压低声音道:“毛娃还只是个孩子,你跟他较什么劲儿。” 裴时露出讥讽的笑,同样压低声音道:“都七八岁了,我在他这个年龄诗词歌赋都能倒背如流,甚至还能作诗作词,他还只会在院里捏泥巴,竟还敢在那异想天开。” 果然,裴时这是把毛娃的童言给记恨上了,阿初失笑,一时之间心绪复杂,不知是该笑还是该气。 气氛因这事陷入了诡异,幸好刘三婶儿是个能说会道的,一下子又把气氛打活络咯,陈阿秀满是歉意的看着阿初,阿初摇摇头,表示无碍,这路上倒是张翠兰一改之前的沉闷,一直找着话题聊着,阿初不禁想到裴时与她说过的话。 “裴娘子,今儿上元节你这打算做什么啊?” 这话一说出,引来众人的视线,阿初做的点心新奇,味道也好,又不比镇上的贵,有些甚至还比镇上卖的便宜,但量不多,看来是忙不过来,张翠兰求的不多,打个下手学点东西也是好的。 阿初昨儿想了一个下午,到了晚上才开始尝试,因为手中财力不够,她只能尽可能的减少尝试的次数,免得过多浪费材料,事实证明,她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她打算做白玉丸子。 众人一听,又是个新鲜的玩意儿,张翠兰充满兴趣道:“是怎么个搞法。” “到时候就知道了。” 阿初保持了一下神秘感。 裴时低下头,右手摩挲了下,想他自从入了学堂,这双手就很少去碰木工活儿,偏偏昨儿阿初要一个东西要得急,去邻村找张木头显然是来不及的,他便坐在屋里,阿初给她掌着灯,这一刀一刀削在竹竿上,天冷的很,他满脑子都是要罢工,却恨有个冷血的破系统。 做了几个时辰,天黑的似是浓重的墨,一堆崭新的竹签装在背篓里,裴时随意擦了个身一沾床就睡下了。 五一快乐 第七十五章 你开心就好 到了镇里,按理说各干各的,但一番话下来,陈家那边跟着裴家去了绣坊,刘三婶儿是因为自身也需要卖掉手里的帕子,不过她卖的不是方氏那家绣坊,而是不远处的布匹店,也正好顺路,陈阿秀是要跟着阿初的,张翠兰还想为自己谋个谋生,也想跟着阿初,陈大力陪着自己的妻子,到了最后,唯有毛娃不愿意。 刘三婶儿知道方氏绣的那些帕子,一路上忧心道:“方姐,那些样式新奇是新奇,但买的人定是不多的,你绣了这么多,万一做了白工那不是浪费嘛。” 方氏也有这方面的担忧,可不尝试尝试这想法就在她脑子里生了根,除又除不掉,索性试一次,若是以前方氏还真不敢这么放开手脚,但阿初的能干给她减轻了不少压力。 到了绣坊,见到了许久未见的掌柜,掌柜也许是年纪大了,穿的很厚,看见一大帮的人还以为来了大生意,没等高兴几下,就认出了方氏来。 得,不是来给钱的,而是来要钱的。 掌柜从躺椅上起身,走到柜台处,不紧不慢道:“这次应该堆了不少,正好今儿上元节,店里生意不错,你这货来的及时,对了,我手里有个活你接吗?” “什么活?” 方氏跟掌柜关系不错,两人说话间也没多生分,一般掌柜手里有赚钱的活都是交给方氏来,临水镇这个绣坊与县里和府城那一块儿的不太像,小地方的绣坊里面的货多半是从别处进来的,或者会绣工的绣娘,比如方氏这种来出货的。 “这个等下再说,先看看你的货。” 方氏颇为忐忑的把包裹放到柜台上,她也绣了不少花草树木的备着,但大部分还是那些看上去可爱的小动物,掌柜轻“咦”了声,细看了下,点着头说:“绣工不错,样式也讨喜,可没见过,受不受姑娘家讨喜这些都不清楚,我年纪大了,不确定的事已经没年轻时候的心思了,方娘,这些你就自己去试试,也许无人问津,也许会带来不错的效果。” 遭到掌柜的拒绝在方氏的意料之中,她收回剩下的帕子、枕布递给裴时拿着,自己跟着掌柜进内堂聊那桩生意去。 阿初垂头丧气,毕竟当初方氏有这想法也算是有她的一份怂恿,万一要是失败了,方氏定是难过的。 可阿初想象不到会有女孩子拒绝可爱的生物,她以前就养了一只猫,一只狗,每天下班回家往那两只身上撸一下,一天的疲惫全都消散,整个人又浑身得劲儿起来。 头上传来一股重力,接着响起裴时淡淡的说话声:“别胡思乱想,你还是想想你今儿做的东西能不能卖出去,我可是削了一晚上的竹竿,你可不能对不起我付出的那么多心血。” “我晚上给你暖床了的。”阿初嘀咕着。 裴时轻笑出声,故意曲解阿初的意思,低声道:“暖床?” 阿初瞪大眼睛,气鼓鼓的看向裴时:“你知道我不是那意思,你不要乱说。” “乱说?我没说什么呀,再说了,我话里是什么意思,我怎么不知道。” 阿初知道裴时逗弄她的心思又起来了,此时最好的办法就是——阿初现在也没找着,只好别过头不去理会裴时。 方氏很快从内堂出来,思绪重重,手里拿着新的包裹,里面放的都是些掌柜备好的针线好布,裴时瞧了一眼就知道这是个难得的大活,临水镇不大,有这能力的就那几家。 大邺朝一年前解除宵禁,大城市通宵达旦已是常态,丝竹之声可从深夜响至白日而不断,而小一点儿的城市唯有重大的节日方有这种盛况,临水镇的街道上已经拉起横线,各种样式的灯笼高高悬挂其上,街边是热闹的小商贩,从一个个蒸笼里冒出的热气似乎驱散了冬日的寒冷。 “姐姐,俺想吃肉饼。”毛娃抓住陈阿秀的衣袖蹦蹦跳跳的指着不远处冒着肉香的大馅饼。 猪肉廉价,远远低于羊肉、鸡肉之类的,街摊上卖的肉包子、肉馅饼一般都是由猪肉做出来的,但也因为猪肉类的做法渐渐多了起来,猪肉也开始慢慢涨价,不似以前那么便宜。 上元节的灯火是晚上开始,到了傍晚街上的人会越来越多,但鉴于晚上有黄文安的约,所以方氏租赁的摊位是下午时候的,到了傍晚得给下一批人腾出来。 平时无人问津的剩余摊位,到了节日那就抢手起来,后来官府干脆出了个规定,上午一批,下午一批,晚上一批,也可以租一天,但一天花的租赁钱也是最多的,回不回本不重要,重要的是能租一天摊位的人谁会来摆摊啊,所以大部分都是分批的,那这晚上的摊位就变得抢手。 摊位有限,自然就会有抢不到的,比如住在乡下的,一般都没有镇上的人手快,陈大力就是没有摊位的那一批,他有牛车,也不需要浪费银子租赁那玩意儿,到了下午,他把张翠兰留在阿初那儿,自个儿拉着毛娃慢悠悠的驾着牛车往另一边走去。 他干货郎也有一段时日,渐渐掌握了自己的那一批买主,他卖的也不是多珍贵的东西,便宜的针线,油盐酱醋,还有刘三婶儿给他的一些手帕,甚至连菜都有,总而言之,卖的杂,货物也不固定,唯一能固定的就是菜了,有时候陈大力都会自嘲自己不是个货郎,其实是个菜户。 方氏和刘三婶儿收拾好桌面,这桌子是找一家食肆租来的,那食肆狮子大开口,银子要了不少,幸好被裴时这张巧嘴给讲价讲了下来,当时那场景,阿初想想都稀奇的不行,一个饱读诗书的读书人,跟那开食肆的大娘讲价,丝毫不扯圣贤,反而泼皮无赖得很,那老板娘说不过他,租桌子的时候整个人都蔫了下去,看裴时的眼神是毫不掩饰的不痛快,阿初一行人走前还不忘吼道:“你这后生,当真是牙尖嘴利。” 裴时也不恼,全当这是在表扬他,甚至还乐呵呵道:“阿初,那大娘这是在夸我呢。” 阿初缄默,只道“你开心就好”。 第七十六章 意外的效果 阿初打算做的是白玉丸子,其实就是把特质的酱汁浇在糯米团子上,最后撒上几粒白芝麻,让看上去诱人些,吃起来是那种咸甜的口感,阿初也不清楚有多少人能够接受这种口味。 汤圆是昨晚做好了的,今儿只需要煮熟,卖的时候再浇上酱汁,撒上白芝麻,一根签子上串两个白玉丸子。 陈阿秀忧心的问:“这会不会太少了?” 量少的问题阿初早就考虑到,所以将白玉丸子的个头做大了些,将汤圆做出了元宵的个头,再加上这是在上元节的灯会上,有些东西定会乘机涨价,她定的价格也没贵到多离谱,寻常人家都是负担的起的。 阿初冲着陈阿秀点头,指了指身旁一排排的小摊子,说道:“你可以去问问价格,若我猜的没错,应该是比平时要贵上一些,但不会太出格。” 陈阿秀是很少来镇上参加灯会,上一次似乎还是几年前,等快到了及笄的时刻就更是不怎么出门,昨儿爹爹放她出来让她跟着三婶儿去镇上逛逛的时候,陈阿秀是错愕的,这个举动完全不符合陈利的行事作风,她心里带着疑惑,却又无人解答,因为愧对父亲,陈阿秀面对着陈利时是更加的恭敬孝顺。 张翠兰也是嫁给陈大力没有多久,跟了陈大力后这出门的机会也越来越多,大户人家的讲究在乡下人这里是不怎么看的,妇人该出门做活就出门做活,不过大部分还是选择待在家里洗衣做饭,丈夫儿子去农田忙活,她们需要做的就是准备好饭食送到田里去。 两人相伴着去询问价钱,张翠兰是知晓平日里的价钱,发现普遍都多了两到三文钱的样子,阿初定的价在这里面倒不是那么突出,但也不便宜。 一切都准备好,阿初把一堆人全赶到摊外站着,热情的递过去一个个白玉丸子,裴时瞧见,忍俊不禁。 这小妮子的小心思还真是多,这种方法亏她想的出来。 阿初前世虽然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研发新甜品出来,但店里有活动的时候闺蜜都会把她拉上,一起出出主意,实际上就是闺蜜单方面的讲给阿初听,长期耳濡目染下,阿初也算是了解了一些门道的。 人,都是从众的生物。 阿初将这些人都聚集在摊位前面,这人一多,再加上香味的飘散,多少是会有些带着猎奇心思的人来。 没多久,果不其然有一个两个的凑了过来,有人打听价钱,阿初回了个价,有些觉得物非所值,摇摇头走了,有些留下来买来一串试试。 三两口吃完,一位大叔意犹未尽,连竹签子上沾上的咸甜味儿也不放过,他本是过来尝尝鲜,没想到异常的好吃,摸着嘴道:“这元宵又咸又甜的,甭说,还怪好吃的,老板娘,再来一串儿。” “好嘞。”阿初笑道,放不开的拘谨也逐渐消失,串上两个白玉丸子,浇上酱汁,撒上白芝麻,阿初递过去时被裴时中途拦下。 大叔冲着阿初的手落了空,看着裴时也不恼,打趣道:“这小郎君莫非是醋了,就我这年纪都可以当这位小娘子的阿爹了,哈哈哈,诺,这是银钱。” 裴时收下银钱,眯起眼笑道:“叔儿,您这笑说的,我这不是怕酱汁掉到地上,您这吃起来少了点儿味,那可就是大事。” “哈哈哈,这小伙子真能说。”大叔听着高兴,摸着圆滚滚的肚皮道:“那给我再来两串儿,带回去给屋里人试试。” “叔儿,您稍等。” 这大叔也是个热情的,故意扯着嗓子吼,把周遭路过的人都给吸引来了。 嘿,瞧你把这一串儿破元宵夸出花来,我倒要看看是真的还是假的。 “我还以为是一碗元宵呢,这怎是卖串儿的,正好,肚子不饿,解解嘴馋刚好,老板娘,来一串儿试试,我倒要看看这位大哥在那猛夸,是你们找的托儿,还是真有这本事。” 阿初讪笑,她还真找了托儿,不止一个,但没台词那种。 那灰衣的公子接过白玉丸子,细嚼慢咽的细细品尝,脸上没有表情,让人猜不透这人在想些什么。 围观的人都屏气瞧着这灰衣公子开口。 灰衣公子睁开眼,点着头慢慢询问:“不知这位小娘子明日可还来?” “啊?”阿初一愣,这个问题她还真没考虑过,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裴时接过话,替阿初解答:“这位公子,小生与拙荆住在乡里,也是趁着上元节的灯会才过来一趟,这一来一回路上颇为不便,可能得辜负公子美意了。” “无妨,有缘即会再见。”灰衣公子倒是看得开,临走前还对着那大叔道:“这位大哥是个说实在话的。” 阿初猜到生意会不错,但也没料到会这么火爆,幸好有陈阿秀和张翠兰在一旁帮衬,要不然还真忙不过来,不过阿初没想到陈阿秀对于收钱这事还挺热衷的。 白玉丸子卖的很快,不过一个时辰过去阿初就手里没了东西,陈阿秀将串好的铜钱递给阿初,说道:“阿初姐,一共是三两银子。” “你学过算术?”阿初惊道。 陈阿秀摇头,腼腆着笑意道:“没学过,不过平日里见过二哥数钱,就会些简单的加减,不算什么。” 阿初拿帕子擦干净手,只道:“回去之后你有时间来寻我一趟。” 陈阿秀不知道阿初说这句话是要干嘛,依旧乖顺的点头,阿初这人面对着比她强势的就会跟此时的陈阿秀一样别人说什么就听什么,但遇到比她还要内向的,她就会跟吃了药一样脑子活络得很,说话都敢挺直了背,这可能就是“恃强凌弱”的心思? 后面闻风而来的人看见阿初正收着摊,着急道:“这天还大亮着,小娘子咋就收摊了呀。” 阿初回笑了句:“大娘,东西都卖完了,我想卖也没有卖的啊。” “啊。”大娘脸上露出遗憾的神色,不甘心问道:“那明日可回来?” “这不确定,有空的话我会来的,话说,大娘要给这位小姑娘买个帕子吗?” 第七十七章 灯会 阿初这边忙着卖白玉丸子,方氏那边也没闲着,路过的小姑娘见到这新奇的样式都会停留下脚步,在阿初看来,没有女孩子会抵挡住可爱动物的诱惑。 看着天色,这比原先预料的要早早的收摊,方氏心情大好,瞧着帮忙的陈家人,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笑意,说话声都带着翘音:“多亏了你们今儿的帮忙,要不然就我们三定是忙不过来,等大力和毛娃回来我带你们去食肆吃一顿,想吃什么都随便点,我做东。” 等陈大力和毛娃载着牛车回来的时候,也差不多到了哺食的时间,食肆坐了不少的人,一行人拼了两张桌子才坐下,阿初想到晚上还有黄文安的宴请便特意留了肚子,就吃了一小碗,放下碗筷的时候发现裴时早就放下了,还一脸笑意的盯着她的脸看。 阿初涨红脸,支支吾吾道:“看,看什么。” “阿初真可爱。” 阿初:“……” 沉默了一下,立即反驳回去:“你不也一样,还好意思笑话我。” 耳边响起裴时的轻笑声,只见对方垂下头,在阿初耳边小声道:“母亲也是。” 听到这话,阿初猛然抬头,发现方氏也是早早的就放下了碗筷,她不禁小声笑出来,这算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吗? 陈家买完家里需要的东西,手里要卖的货也卖了,哺食也吃过,天色也快晚,灯会马上就要开始,等天一黑,满城都是黄色的烛火,就连那条平缓流淌的河上也会飘满红色的莲花灯,这不灭的烛火会伴随着喧闹的人声直到天明。 阿初以为他们都会留下来,没想到吃完哺食似乎是要准备回去了,阿初错愕道:“你们这是要回去?不看晚上的灯会吗?” 陈大力憨笑道:“裴小娘子,这要是留下来看晚上的灯会,没地儿睡啊,住客栈太贵了,而且回去晚了爷奶都会骂的,想来你们是不会回去了,俺没什么墨水,就祝方婶儿,裴童生和裴小娘子玩的愉快了。” “借你吉言,路上小心。”裴时回道。 “好嘞,这顿饭多谢了。” 众人散去,留下裴家三人,方氏付了饭钱,瞧了小夫妻两眼,突然弯腰笑道:“可留了肚子?” 阿初羞涩尴尬的低下头。 方氏打趣道:“幺哥儿精着,定是留着肚子,阿初你呢?” 裴时不满嘀咕:“什么叫我精着,搞得好像阿初不精一样。” 裴时声音极低,唯有挨着他的阿初听见,她硬着头皮道:“娘,留着呢。” “哈哈哈。”方氏连笑几声,夸赞道:“留着就行,这灯会啊,也是许久未见了,还有不少刷杂耍的可以看,厉害着,半空翻跟头,还有胸口碎大石,看着让人都替他们害怕,走,离文安约定的时间还有些时辰,我们先去街上逛逛。” 阿初听完方氏的描述,心里带了几分好奇,看久了乡下的宁静,那种热闹的夜晚仿佛是上辈子的事情,呃,好像就是上辈子的事情。 阿初兴致很高,一旁的裴时却蔫蔫的,他不是很喜欢人多的地方,就算是这大冷天都能闻到那难闻的汗味,临水镇这算好的,他曾听黄文安说过苏州府的灯会,街上的人多到得挤着才能缓慢行动,那被迫跟陌生的人接触,裴时想想都浑身难受。 街上挂着的灯笼已经点燃上了烛火,街边的小摊似乎换了一批,卖糖葫芦的老丈也不知走了多久,这已经是阿初第三次瞧见了,不过糖葫芦也卖出去了不少。 街上人挺多,但也没到离谱的地步,三人东看看西看看,裴时就在一边安静的站着。 “娘,这银簪子挺称你的,这位娘子,这银簪子多少银钱?” “一两银子。” 阿初这段时间赚了不少小本的生意,知晓了这一两银子可一点儿都不便宜,但方氏对她颇为照顾,阿初毫不犹豫的付了银钱,方氏拦都拦不及。 “你这孩子。”方氏怪罪道:“忙活了这么久你这一下子就去了大半,娘哪需要这些,这簪子啊你还是自己留着。” 阿初头上的首饰戴着的是方氏给的,可谓是素面朝天,阿初对这些也没兴趣,有一次为了研究出新品她更是几天几夜没洗澡没洗头,整个人颓废到不行,闺蜜看到她的第一眼就是给拉到澡堂去,她深刻的觉得在家里是洗不干净的。 阿初无所谓的笑了笑,把簪子塞到方氏的手心里,弯着眉眼:“娘,您这比我还素。” 裴时低头望了望自家母亲头顶上一边一个的簪子,中间还插了个内似梳子的东西,女人家的东西他也不懂,但他肯定,就她母亲这一头绝对不能算素。 裴时摸着下巴思索的盯着阿初的头上看,总觉得这上面差了点儿味道。 【恭喜宿主解锁新任务,为阿初做一个精致的木簪子,任务完成,奖励五个生命点,宿主请努力,离第一阶段只差五个生命点,任务达到第一个阶段会有额外奖励。】 这玩意儿还带解锁的? “那是阿秀吗?” 阿初转过身的刹那,在那桥头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但好像似乎在跟一个男子在说话?阿初不禁犹豫了,在她的印象里,陈阿秀就不认识什么外男。 “好像是的。”方氏迟疑道。 “我过去看看。” 阿初留下这句话,把手里的东西一股脑的塞给裴时,趁两人没注意人已经冲进了人群里,裴时不变的脸色终于浮现了几分怒色,他不顾形象的喊道:“阿初,回来。” 跑远的阿初隐隐约约听到裴时的声音,但她心里有种预感,也许解决了那个男人的事情,关于陈阿秀的难题也会迎刃而解,这件事情困扰她许久,阿初不是个喜欢把问题拖得太久的人,这事一日不解决,阿初就会做什么都分点儿心。 临水镇的夜晚是前所未有的亮堂,就连桥下缓缓流淌的河流也点缀着烛光,站在桥头上往下看风景不错,这是阿初好不容易挤上来的第一个念头。 还没等她喘口气,那年轻男子便转身往另一端的桥头离开。 这是什么发展路数? 第七十八章 陈阿秀和张顾 石桥边拉起的横线,红灯笼高高挂起,身边是热闹的人群,人来人往没有止步,没有人去在乎桥下看到的风景,这只是一个过路的地方,站在桥头许久未动身的姑娘在这一刻引人注目了些。 阿初朝前走了走,顺着人流来到陈阿秀眼前站着,未出阁的姑娘面带着泪水,眼里泛着委屈,看见阿初后,无声的哭泣转变成小声的啜泣。 “阿初姐,他怎么能那么说我。”陈阿秀抹掉脸上的泪珠,偏偏眼眶似是漏了的桶,里面的水止也止不住。 “我又不是什么死缠烂打的人,他何故见着我了还要特意过来羞辱我一番。” 陈阿秀跟着二哥本准备一起回去,但路上想起给杨氏带的针线忘了,再加上毛娃想吃糖葫芦,陈大力便带着幺弟去找糖葫芦去,刘三婶儿不愿多走动就待在了原处,陈阿秀和张翠兰就去布匹商店买些针线去,但陈阿秀看见许久未见的人一时没留意被人群挤散,等发现时已经与张翠兰走散了。 陈阿秀以为两人从此只能形同陌路,没想到他居然叫住了她。 张顾是邻村三卯村的人,与大山村只隔了一条河流,两年前搬入了镇上,他父亲是个菜户,家里有个驴车,每日都会拉着驴车进镇上卖菜,久而久之与镇里不少食肆都有些交情,后来生意越做越大,王生的父亲干脆就租赁了个商铺,为了方便一家子便住在镇里。 陈阿秀与张顾初识就像话本子那样,那日她起晚了昨儿换的衣服都堆在那,杨氏让她自个儿去河边把衣服浣洗了,河边的水带着丝丝凉意,枝丫茂盛的大树伸展着身姿遮挡头顶的烈阳,陈阿秀抬着头,被刺眼的太阳晃了下眼,一没留神,手里的衣服从手心溜走,顺着河流往下。 陈阿秀发出惊呼,身子往前探去,衣服不仅没捞着,人还差点儿掉河里去,这时一位跟她年纪相仿的小郎君牵住她的手,避免了她成为落汤鸡的下场,小郎君手心的灼热似烧在陈阿秀的心里,她当场羞红了脸,抱起木盆跑了,连衣服都没要。 “那后来呢?”阿初问。 后来? 后来那小郎君不知是怎么找上了她,手里拿着蓝布袋,小麦色的脸泛着明显的红晕,那包裹里装的是陈阿秀那日落在河里的外衫,浅绿色的,是个不打眼的颜色,但陈阿秀打开蓝布袋的那一刻却感觉刺眼着。 按照阿初多年磕cp的经验,她故事听到这里就嗅到了年轻少女爱情的酸臭味,后面是个什么样她也能猜到个七七八八,但好像陈阿秀家里人是要把她嫁给……嫁给谁阿初记不得了,但她可以肯定不是那个小郎君。 “陈二叔不同意?” 阿初问完话,身边突然窜出来个小姑娘,到她腰间的位置,头上扎着两个小揪揪,笑起来眼睛跟月牙一样,很是讨喜。 “这位娘子,可要来个花灯,我这儿有小兔子的样式,很受各位娘子欢迎的,花儿瞧娘子好看,特意留着给娘子的。” “有两个吗?”阿初好笑的问。 小姑娘苦恼的挠挠头,瞧着手里的花灯道:“这位娘子,兔子花灯只有一个了,不过花儿这还有个莲花的,莲花不行,小船可以吗。” 阿初摸摸小姑娘的头,买了个兔子花灯和一个莲花灯,左右手各拿一只。 “谢谢娘子。” 小姑娘高兴的接过几枚铜板,手里拿着花灯钻进人堆里,扬起清亮的嗓音,似是黄鹂一样,在这人潮中喊道:“卖花灯咯,五文钱一个。” “这个给你。” 阿初抬起左手,将那兔子灯递到陈阿秀的眼前,看对方没反应,直接拉起对方的手下了石桥,来到河边的石阶旁,半蹲下身子,轻轻的放下莲花灯,看着它顺着水流混入其中。 “阿初姐没有心愿要许吗?” “心愿?” 陈阿秀扬起嘴角:“老一辈的人说在放下花灯的那一刻许愿,花灯会载着人们的愿望顺着河流送到河伯那,河伯会实现你的愿望。” “可这些花灯流到下游后就会被打捞起来,怎么可能送到河伯那去。” “打,打捞?”陈阿秀有些梦碎,心中方才淡淡的忧郁被一扫而空,满脑子都回荡着阿初的话。 阿初见人被打击的不轻,讪笑几下,问了句:“你这话是听谁说的?” “都这么传的。” “哦。”阿初请点了下颌,罕见的露出一抹坏笑来:“你想去看看吗?这些花灯被水浸湿后出现要沉的迹象就会被人用网打捞走,我过来时就见着不少拿着渔网的人。” 陈阿秀摇头,她还是很想抱着美好的想法,垂首瞧了眼手中的兔子灯,小声的道了声谢,跟着阿初一样半蹲着,白色的兔子从手心脱离,陈阿秀闭上眼,眼皮轻微颤动。 “阿秀,你爹不同意你干行商的事是因为那个郎君?” 陈阿秀睁开眼,此时被阿初问了这事竟然也没多大的心情浮动,她像是释怀了一样,故作轻松的说:“是,也不是。” “阿初姐,这事关家父,阿秀不能说。” 阿初站起身,感受到身后的视线,她回头瞧着石阶上那道熟悉的身影,冲着那人挥挥手,淡红的嘴唇微张:“有些时候这身上的伤口随着时间是不会自己痊愈的,你不去看也不代表那伤口不在,我是不太了解你家里的事,我这是第一次逾矩的问你,也会是最后一次,阿秀心里不需要有负担,你选择了你父亲,可这果却是你担着,你若心甘情愿,我这当外人的也无话可说,只怕日后你我师徒情分应该是要走到头了。” 这从来不是阿初的事,阿初也不是个喜欢惹事的人,陈阿秀当初的勇敢让阿初也愿意踏出那一步去试一试,给她一个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可没想到到最后,她尝试着往前迈了步脚,陈阿秀却早就往后退了十丈。 阿初踩上阶梯,朝那久等的人奔去,身后的陈阿秀忽然大喊:“阿初姐。” 阿初脚顿了一下,咬咬牙继续往前走,裴时握住阿初的手,宽大的袖子将其遮住,他神色淡漠,开口道:“阿秀姑娘在此莫要乱走,张嫂子马上就会过来。” 第七十九章 上一盆 “你这孩子,平时怎没见你跑这么快,追都追不上。” 方氏似乎刚喘完气的样子,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眼里是浓郁到化不开的担忧,嘴里怪罪着阿初,看似生气的嗔怒反而让阿初不敢抬起头来。 “娘,阿初错了。” 阿初满是愧疚,正羞愧的不敢去看方氏,谁想这时耳边传来一道轻笑声,随着夜晚微凉的风传到她耳朵里,这让阿初顿时炸毛了般蓦地抬起头,圆溜溜的眼睛怒瞪着裴时。 他居然在这看热闹? 方氏手肘感到累,低头一看发现裴时跑的时候把东西全扔给了她,她说怎么越跑越累。 “阿秀那边怎么样?”方氏问,顺手把东西又还给了裴时。 “母亲,张嫂子已经过去接了。” 裴时去追阿初时路上撞见了着急的张翠兰,他朝左手方指了指,一脸人畜无害的模样笑道:“张嫂子,我正奇怪着呢,阿秀姑娘怎一个人走着,感情是二位走散了,这灯会开场了,人多着,可得注意着。” “多谢裴童生,也是怪我,一没留神就走散了,要是小妹出了事我真是得提头见我男人了。” 裴时指的路只要一直往前找去就会绕到陈阿秀所在的地方,按照张翠兰的脚程算去想来是找着陈阿秀了。 “人没事就好。”方氏放下心,“该到时辰了,我们去找文安。” 黄文安安排的席面定在了靖水楼,靖水楼有“梅兰竹菊”四个雅间,而“梅”字号房打开窗,对着的就是穿过临水镇的那条河,一眼可览河上的风景,这雅间可是黄文安特意挑的。 “伯母,阿时,弟妹快请进。” 裴时微抬眸睨了黄文安一眼,黄文安似是没瞧出那眼神暗含的警告,依旧叫着阿初“弟妹”十分的欢乐。 等几人落了座,阿初找了个地方正准备坐下,被裴时带着去了另一边,阿初起先懵了下,很快明白是自己坐错了地方,她有些无措的低下头,回握住裴时的手。 裴时感觉到阿初手心热热的,指尖轻轻对着阿初手心挠了下,以示安慰,不过这事也提醒了裴时有些东西阿初还是得接触的。 “这酒楼鸡汤煲的很是鲜美,味道尚可,还有这打的糍粑,沾上红糖那是一个妙哉……” 黄文安一一把满桌的菜介绍了个遍,完美的避开了羊肉鱼肉这些带惺的东西,阿初不由想起她初次见黄文安时裴时点了一桌子的鱼菜,这黄公子还真没往桌上伸过筷子,反而喝了大几杯的水。 “有鸡爪吗?”裴时突然发问。 鸡爪这等下品的食物根本就不会摆在黄文安的饭桌上,他介绍完所有的菜已经做好了裴时要在“没有羊鱼肉”上面做文章,没想到这厮这次居然不按常理出牌,突然问这“鸡爪”。 黄文安温声说:“鸡爪,多不方便。” 裴时摸了摸自己的嘴,咂巴了几下:“就是嘴有些痒,就这么想磨一磨。” 方氏瞧出裴时又起了坏心思,想来这小子没少找黄文安不痛快,得好好治一次。 她叫来小二,很是贴心道:“上一盆儿鸡爪,端上来时全放在这公子跟前,莫要太远。” “一盆儿?”小二几乎是破着嗓子道。 方氏肯定的点头。 裴时当场傻了,露出滑稽的表情,让人忍俊不禁,下一秒干脆众人哄堂大笑。 “母亲,儿子就开开玩笑,您这一盆儿?未免也……”太夸张了。 裴时小声嘟囔着,却也不敢忤逆方氏,他几乎是后悔的看了黄文安一眼,只暗道一句晦气。 “砰!” 这店家也真是个实诚的,说上一盆儿还真来一盆儿,小二放轻手脚但那一盆儿落桌时依旧震上了几分,满满一大盆的鸡爪,浓郁的香气扑鼻而来,但裴时却没这胃口。 小二擦掉脸上的汗珠,白布巾往肩上一搭,热情道:“客官请慢用,今儿小店不打烊,各位客官可慢些吃,对了,这到了戌时还有一场烟花哩,一年也就这一次,瞧这位公子也不是本地人,看个热闹也是好的。” 这酒楼里的小二都精着,不过看人而已,一眼就瞧出黄文安非本地人,黄文安也是个上道的,这小二在这磨了半天的嘴皮子,无非就是为了讨些赏钱。 “双瑞。” 得了赏钱的小二喜笑颜开,点头哈腰的离去。 这顿饭吃的阿初那是浑身不自在,别看外面热闹非凡,这雅间内却安静的出奇,连吃饭的声音都不大,她几乎是战战兢兢的吃完一碗米饭,碗里的饭菜也全是裴时夹的。 等都放了筷子,安静的雅间内有了声,是方氏在询问县学的事。 “伯母,小侄这也许久没回县里,现在县学什么状况也不甚清楚,而且小侄也不打算在县学继续学习了。” 方氏略微惊讶,很快整理好情绪,正想说些什么,只见黄文安道:“伯母不如给阿时找个新地界儿,说实在的,县学非良处,里面的夫子多半是些混日子的,就算以前有些真本事也被挥霍的差不多。” “可这十里八乡的除了县学还有何去处?”方氏担忧着。 此时,黄文安突然拉低嗓音,神秘兮兮的:“伯母,您可莫急,小侄儿这也是听到一些风吹草动的风声,听闻有从京城那辞官归乡的某位大人正有开学堂的打算,那县令家的正挤破了脑袋想进去。” 方氏先是一喜,听到后面又是一阵担忧,这连县令的公子都在想办法进去,更何况她这家庭情况的,幺哥儿是个有本事的,可这家境也是摆在那,方氏忧心不已。 “伯母莫急,小侄跟那位大人勉强能拉个关系,替阿时搭个线也未尝不可。” “那就多谢文安了。” 裴时嗤笑一声,幸好声音不大,也就阿初听见了,不等阿初反应,裴时端起桌上还剩着许多鸡爪的盆儿,唤来黄文安:“文安兄,这上元节的,还有不少乞儿饿着肚子,不如把这鸡爪拿去给他们分分?” “此事妙哉。” 这话一落,阿初注意到方氏愉悦又欣慰的神色来。 第八十章 洪无 “你这来一盆儿鸡爪是早有打算啊阿时。”黄文安打趣道。 裴时但笑不语。 临水镇到了上元节时刻,这夜晚的灯笼会亮到白昼,大街上的乞儿也多了不少,原本躲在阴暗角落里也开始拿起破瓷碗上街行讨,因为是节日,大多数人都会格外宽容些,食肆剩下的饭菜一般都会扔给过路的乞儿,也有不少扔给路边的野狗,进店时,方氏的视线在那群乞儿身上多逗留了几分。 裴时分完鸡爪,笑道:“我这还是不够狠心,要不然就是一盆儿的鸡腿。” “你这小子。”黄文安笑着摇头,继而正色道:“王伯伯大约明日或者后日就会回临水镇,到时他应该是要见你一面,毕竟也算是承了你一份儿情,对了,这靖水楼似乎还在打弟妹的主意。” 裴时舌尖抵住上牙槽,轻“啧”一声,露出淡淡的嘲讽:“我这儿许久没在镇上,不清楚这两家现在是个什么状况,你说这浑水是淌的还是淌不得?” “在糕点上面的争斗只是个开端,今儿来时双瑞去后厨催促时不小心听见了关于弟妹的言论,下午弟妹是在三井口摆摊儿?” “嗯。” 黄文安颔首,眯着眼:“那就没错了,期间是不是有个穿酱紫布衣的中年男子?” 裴时瞬间了然,把手中的盆挤进黄文安怀里,佯装焦虑询问:“那人是靖水楼的?” “那可不,还是东家呢。” 黄文安嫌弃的望了眼臂膀上放的盆儿,边缘还有不少油腻的残渣,一看就很倒胃口,果然裴时这小子无时不刻都想要恶心他。 “话说,我们能不在人家门口发鸡爪嘛?!” 黄文安闲聊到忘我,等楼里的小二跑来才发现他们两把人家的大门给堵了,不少乞儿端着破瓷碗聚集在那,还颇有壮大的趋势,裴时笑了笑,将手中的筷子递给跑过来的小二,假笑着:“麻烦把这分发完。” 让小二办事那就得花点小钱,小二接过黄文安手里的盆儿,被无视的酸痛感立即袭来,黄文安边揉着臂膀边抱怨。 裴时懒洋洋道:“你这‘王伯伯’叫的还真是亲热啊。” 黄文安手中的动作停住,整理了下褶皱,调整好站姿,跟着裴时上了楼。 “为兄这为了跟你继续做同窗可真是煞费苦心了。” 裴时:呵呵。 “对了。” 进门前,裴时脚步停住,手往门上的木雕摸去,眉眼带笑的说:“我记得文安兄似乎有一块儿上好的沉香木,不如给弟弟我借借。” 一般裴时愿意称黄文安兄长多半是有所求,就比如此刻,在裴时张口叫他“文安兄”的那一刻,黄文安就看透了一切。 “不过一块儿木头,先说好,我那木头没多大,可是连一把椅子都造不出的。” “不需要那么大,一小块儿就行。”裴时犹豫了下,迟疑道:“还是再多些块儿。” 自己的技术裴时还是不怎么相信的。 到了戌时,满城烟花炸裂,四散开来,天上的亮,城里的亮,照着每一个人脸上扬起幸福的喜悦,这场烟火没有阿初想象中的那么长,很快就渐渐收了声,停下脚看烟花的人群又开始涌动起来,阿初一行人也开始收拾收拾准备离去。 此时,雅间外响起了敲门的声响。 裴时若有所思的抬了下眼,微低头在阿初耳边道:“等会儿那人不管跟你说什么都莫要应下。” 啊? 阿初委实不太明白裴时这无头无脑的一番话来,为什么就这么确认这敲门的是来寻她的?万一是找黄公子呢? 等人进来时,阿初好生愣了下,她记忆不错,更何况是帮了她小忙,还说话颇为热情的大叔。 “是您呀。”阿初惊道。 来人正是下午买阿初白玉丸子还给拉了一波生意的大叔,这大叔对着众人拱手行了番礼,自我介绍。 “鄙姓洪,单名一个无字,各位随意叫着都行。” 这开阳府有一商帮,名唤洪帮,因为这当家的就是洪姓,而洪无这人黄文安知晓一些,于家中行商生意没甚兴趣,少年时被家里人逼着随着商队走南闯北,涨了不少见识,可这见识却是一桩桩、一件件对着美食的,江南的叫花鸡,漠北的烤全羊,还有京城的各类美食皆有幸尝过,这也让洪无产生了某个想法,开一家酒楼,汇聚天南地北各地的美食。 这洪帮走的是茶、丝绸之类的贩卖生意,何曾干过酒楼这一块儿,完全就是知识盲区,可洪无一意孤行,无奈之下,家族立了个条件,只要洪无开的酒楼能在一个镇上立下去,就一切都好说。 于是洪无便靠着自己的人脉调查开阳府各个地界的酒楼情况,最后挑选了临水镇,俗话说,柿子还是要捡软的捏,这鸿运楼就是最好的踏脚板,他信心满满的来到临水镇,可谁知,他一开始就栽了个跟头,这鸿运楼顽强的跟那蟑螂一样,怎么都捏不死。 后来跟从家里带来的老管家分析了一通,觉得他们是在糕点这一块儿输给了鸿运楼,也是因为这些糕点让这酒楼没有彻底的垮下去。 一条一条的捋下去,很快就找着了阿初,但年前那会儿被裴时给搪塞回去了,今日洪无亲口尝到阿初做的东西,可一点儿都不信裴时的说辞,这小娘子当真是一个有本事的,若是将人招了来,那这负隅顽抗的鸿运楼最后一个支撑桌面的腿子也会被折断。 对于阿初,他洪无算是志在必得。 洪无面相敦厚,让人瞧了就会下意识放下戒心,再加上下午时他那一番颇让人好感的行为,洪无几乎是抱着八成的把握而来。 他开出了比楼里人初次去找阿初时更加诱惑的条件,可没想到这小娘子嘴上给把了门似的,不管他怎么劝对方都没有半点儿松口的迹象,全是考虑考虑,做生意的最忌讳考虑,这意味着就是没有下题可言。 裴时瞧着把这洪东家饶进圈子里的阿初,暗自偷笑。 这小丫头,果然只是看着好欺负。 第八十一章 大家闺秀 一行人在黄文安的宅院里过了一夜,到了翌日,阿初以为方氏会急着回去,没想到居然要在镇上逗留个几日,一觉醒来发现自己不需要赶路的阿初好生懵了下,那她惦记着自己早起这事岂不是多此一举? “母亲要赶制一件绣品,这几日我们可能都得在此地多叨扰下了。” 阿初点了下头,然后歪着脑袋盯着裴时的手看,语气担忧询问:“相公,你这手怎么伤了呀?” “啊?” 裴时下意识把手缩到身后,身子紧绷,似是如临大敌般屏住呼吸。 “你紧张什么?” “我紧张了?”裴时拉高调子,反问着阿初。 阿初盯着裴时的眼睛看了一阵,眼神带着思索的意味,裴时心虚的躲着,喉结滚动了下右手就被人抓走,他低眼瞧过去,眼前的小丫头耷拉着脑袋往他手指上仔细看着。 “就是不小心被刮了下,不碍事的,早就包扎好了。” 阿初奇怪道:“你也不是那笨手笨脚的人呀,不过包扎了就好,相公今日起的真是奇早。” 可不是早嘛,夜还深着,他就爬起来拿个破小刀在那雕着,雕好了也就算了,偏偏就刻了个棒子出来。 “阿时,弟妹,朝食已经备好,外面天冷还是快些进屋才好。” 听到黄文安的叫唤,早已饥肠辘辘的阿初几户是立刻便扔开裴时的手,朝宅院的膳厅走去。 被抛弃的干脆的裴时满脸不可置信。 黄文安手捧着汤婆子,带着几分幸灾乐祸道:“哎呀,这某人天未亮就爬起来在那拿着小刀在一块儿木头上也不知道是要刻些什么,阿时,你不会真要送弟妹一个棒子,这是提起为自己的未来生活作准备?” 裴时冷哼,从黄文安身边擦肩而过,这厮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这难得来到镇上,自然是要去逛上一逛的,但那靖水楼的东家洪无也不知是怎么找着黄文安的住处,人居然追上了门来。 几人互相对视了一眼,统一选择了双瑞把人给推了出去。 黄文安看热闹道:“得礼节足足的将人打发走,莫要留下话柄,你也莫板着一张脸,你少爷我穷是穷,但这月钱还是付得起的。” 双瑞无语凝噎,被迫硬着头皮去面对着洪无,他嘴笨,说到最后干脆直接收起脸上僵硬的笑,凶神恶煞的怒瞪着洪无,一言不发。 “你这竖子,好生无礼!” 洪无气冲冲的留下这句话,怒而佛袖离去。 双瑞露出苦恼的神色,他倒不是害怕这男人怎么样,他是害怕那“无礼”两字被少爷听见了会怎么样,可惜,等他转身回到院子里,发现里面静悄悄的,他找了一圈,除了在房里赶制绣品的方氏,宅院内的其余几人不见踪影。 他似是想到什么,跑到后门去,果不其然,里面的门栓是开着的。 此刻另一边。 阿初瞧着两位洋溢着坏笑的少年郎,她好像找着了这两人玩在一块儿的原因了,不不不,她怎么能这么想温润如玉般的黄公子呢,定是被裴时这厮给带坏的! 莫名背锅的裴时还正跟黄文安不知在商量些什么,等回首看阿初时说:“你这耳朵素了些,听文安说镇上的何记银饰来了一批新货,正好母亲也该换一对儿了,不如咱们去瞧瞧。” “可以啊。” 这何记银饰是镇上最大的卖首饰的铺子,价格不低,但也是咬咬牙买得起的,一般人家买首饰都是在街边的小摊,或者低等次的杂货铺,阿初不懂这些,全当自己是来逛首饰店的,可走进一看,询问了好几个耳环的价格皆是让她咂舌不已。 “相公……”不如他们走。 阿初话说到一半,被裴时打断:“阿初,你在这儿呆着莫要乱跑,我,我先去茅厕一趟。” 阿初凝噎,吞吞吐吐道:“呃,快去快回。” 这是被这店里的价格给吓跑了? 确实是有些贵。 “呃,弟妹,我也去趟茅厕,你在这儿可千万莫要乱走。” “……好。” 这上茅房少年郎们也带结伴儿的? “这位娘子,可是要些耳环的饰品?” 阿初还在瞧着,面前突然窜出一个面善的大爷,带着深色的幞头,留着一小撮羊角胡须,眼睛眯起来只看到一道缝儿。 “哦,我先看一看。” “那可得看仔细咯,看到喜欢的唤老头子我一声即可,我先去招呼那位姑娘去了。” 阿初顺着老板的手身子微微左倾,瞧见了老板说要招呼的姑娘,未挽髻,身着一身苏牙白的衣裙,外面披着带着小白毛的袄子,腰间系着一个帕子,上面绣着梅花,还挎了个月牙白的布袋,看起来沉甸甸的,手边拿着一个带着白纱的幕篱,一眼望过去,像是凝望着一汪平静的潭水,那姑娘走起路来宛如步步生莲般。 这难道就是所谓的大家闺秀。 似是注意到阿初的目光,那大家闺秀朝着阿初微微扬起唇角,笑不露齿,阿初回了个,便立即收回视线。 那大家闺秀买了一个玉簪,离开店铺阿初才发现原来外面一直站着的年轻男子是在等这姑娘,眼神是带着恭敬的神色,想来是这姑娘家里的仆从,但为何不买个丫鬟呢? 门前马车缓缓驶过,露出了两道熟悉的身影,是从右手边过来的。 阿初带着几分打量的看着裴时,她依稀注意到过,这茅厕好像是在左手边的方向,这两人怎么都从右边过来? “阿初,可看好了?”裴时问。 阿初摇头,她感觉裴时这厮有事瞒她,作贼心虚得很。 裴时走到柜台处,一眼就瞧上了一个天水碧色的小耳坠,他指了指这个,说道:“老板,这个拿出来看一下。” 这耳坠子是个小圆珠子,摸上去还带着几分凉意,裴时搁在阿初耳边比了比,便让老板打包起来。 阿初怪异道:“你,送绿的?” “绿的怎么了,很衬你。”裴时由衷的觉得。 阿初憋回一肚子的话,她本人是很喜欢绿色的,但这是裴时送的,怎么就变了味儿了? 第八十二章 拿着板砖的姑娘 裴时再给方氏挑了个,老板送客时脸上的笑意都遮不住,想来这几日的生意不错。 阿初心尖一动,她回头往右手边望去,没什么特别的,这何记银饰旁边除了一家木匠铺外,其余的都是些酒肆米铺之类的,不过她看了好几眼也没瞧着茅厕的身影。 阿初很想问问裴时这是去哪了,但这当着外男的面直接询问不太妥当便作罢。 “快让开,快让开。” 街道中间汇聚的行人突然朝两边躲开,阿初一没注意被人直接往边上推去,幸好裴时眼疾手快的揽住阿初的腰间,将人给硬生生拉回来。 几人随着行人站到屋檐下,狭窄的街道瞬间空出一条长道来,远方传来一阵阵的马蹄声,还有车轱辘的声音。 “这谁啊?排场真大。” “嘿,听说是县太爷来咱镇上了。” “县太爷?”有人惊呼,瞬间人潮又吵闹了起来。 黄文安往里靠了靠,悠悠道:“真是阴魂不散啊。” “看来王大人是回来了。” “挑个时间过去看看?” 裴时没有说话,小心翼翼的护着阿初免得再次被人群绊倒,他拉起阿初的手也往后退了几步,黄文安默默移开眼,顺便摇了几下的头。 “要不你们先逛着?我还有事等会儿再去找你们。” 裴时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几户是迫不及待道:“文安兄早去早回,前面有个茶楼,我带阿初在那听听小曲儿。” “黄公子这是何事?”阿初望着黄文安离去的背影问道。 “鬼知道呢。” 裴时这吊儿郎当的模样,让阿初不由好奇方才鬼鬼祟祟的裴时究竟是藏了什么。 “相公,在那银饰铺子的时候你说要去茅厕,可阿初分明记得茅厕是在左手边的,你为何是从右手边走出来?” “左手边?”裴时摇摇头,“你定是记错了,分明是在右手边。” “我不可能记错的。” “你昨儿晚就没睡好,可能还恍惚着,下次可要记着是在右手边,万一找错了地方可得白走那么多的路。” 裴时万分肯定的模样让阿初产生了一些自我怀疑,她狐疑的盯着裴时的眼睛看,这把裴时看的心里毛毛的,等那马车走过,他拉住阿初往前走去,边道:“听说茶肆新来了个说书先生,说书先生先生你知道。” “不是听小曲儿吗?” “这不差不多嘛。” 不,这差很多。 县太爷来镇里,定是暂住在驿站,黄文安一路走过去,本想看看这一家人是立即去王家拜访,还是大约在什么时候去。 原本这事应该是双瑞来干,但人家此时被丢弃在家里,无奈之下他只好亲自过来。 这驿站周围中了许多树,大多叶子落的只剩下落寞的枝桠在,但有一块儿不知是什么品种,四季常绿,当地人都叫它常青树,这树高大,枝桠繁茂,黄文安就站在这大树底下,百无聊赖得很。 驿站里叽叽喳喳吵的一通,黄文安低首思索,越想越觉得这个行为破不聪明,准备回去把双瑞叫过来当苦力,谁知这时背面传来一阵细小的脚步声,踩在枯败的树叶上,发出轻微的响声。 他停下迈出去的脚,放松了呼吸,仔细注意着身后的动静。 那人似乎是在爬树?不过很吃力的样子,听那偶尔发出的声音好像是个女的。 黄文安托住自己的下颌,很是好奇是哪家的姑娘居然胆子这般大,公然爬这驿站旁边的树,他露出一抹坏笑,干咳了几声。 “啊。” 王欣兰听到响动,心里一虚,脚就踩空了,惊呼一声,身子往后倒去。 幸好爬的不高,树下还是软土,除了身上沾了不少的树叶和泥土人倒没什么事,王欣兰扶着腰坐起来,把腰间的布袋扯到身前,抬头就见树的背面走出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手里捧着一个东西,好像是暖手的汤婆子,穿的倒是挺严实,就是人忒坏。 “你谁啊?” 黄文安嘴角噙着笑:“姑娘,这树木高大,你一个女儿家爬这个委实危险了些。” “你不乱叫我会掉下来吗?” “这么说来还确实是在下的错。” 王欣兰翻了个白眼,别过头去。 “姑娘还是快些起来,这地上寒重,这伤了身子可就不好。” 王欣兰敷衍笑了笑,一双杏眼瞧着黄文安,她晃了晃手,朝黄文安伸过去,无辜道:“你害我下来,自然得拉我起来。” “男女授受不亲。” “你不说,我不说,除了你知我知天知地知,还会有谁知道。” “在下良心知道。” 王欣兰轻嗤,坐在地上不起来,赖皮着:“你今儿不拉我起来,我就会在这儿喊你非礼我,正好那狗皮膏药县令也在那院子里。” 黄文安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无理取闹的女人,见她不像是要说假话的样子,心不甘情不愿的伸出手,王欣兰露出得逞的笑,趁对方脚盘不稳,直接将人拽在地上,接着右手往布袋里掏去,居然拿出一个青砖出来。 “臭小子,叫你吓姑奶奶我。” 黄文安还没缓过来,右脸突然传来剧痛,他发出痛呼,直接瘫倒在地上。 王欣兰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裙上沾上的枯叶泥土,再把青砖塞到布袋里,挥一挥秀发,走时还顺便踹了一下地上的人。 黄文安真想爆句粗口,但奈何他脑子里就没有这方面的存货。 最好别让他再遇见这个女人! 在茶楼听了一下午的八卦小故事的阿初面无表情的瞧着一桌子的碎屑,裴时嗑完最后一个瓜子,再喝一杯清茶,拍拍手道:“我们回去。” “不等黄公子了?” “都这个时辰了,该来早就来了。” 阿初想了想,觉得有道理。 两人回到黄文安买的宅院,人还没进门,就听到一阵惨烈的叫声,裴时一惊,加快脚步跑了进去,走进前堂,一眼就看见自己的母亲手里拿着什么东西往黄文安脸上倒。 裴时上前一步,他眯起眼仔细辨认着眼前的人,犹豫开口道:“这是,黄文安?怎么成猪头了?” 第八十三章 拜访 黄文安脸上的伤养了好几日才消下去,出门之日正是方氏绣品绣好的日子。 “伯母,您刚才说什么?” 黄文安话问完,裴时也凑过耳去,两人脸上的表情如出一辙。 方氏抚了抚胸口道:“幸好未曾怠慢,没想到我那绣品竟是县令夫人要的货,听掌柜的说是今儿午时这县令夫人好像要去拜访某位大人物。” “今儿午时?”裴时再次确认了道。 方氏肯定。 裴时与黄文安互相对视了眼,瞬间了然对方的意思。 “母亲,儿子突然想起今儿书肆来了一批新货,正好带着文安前去瞅上一眼。” 一提到读书方面的事,方氏人瞬间慎重起来,语重心长道:“路上仔细些,也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官府好像又要抓一批壮丁,你可还记得村里前些年被那官里人带去的,到现在都还没回来,幸好你们是个读书人,倒是不打紧。” “儿子记住了,路上定会避着些。” 黄文安离前换了件衣裳,还拿白粉遮了下脸上残留的痕迹,出门时看见与裴时并排站着的阿初时,人傻了。 他拉来裴时到一边,低语道:“你把弟妹带着作甚?” “我去哪,阿初自然去哪。” 黄文安惊奇的看向裴时,倒吸口冷气,难以置信道:“为兄知道你是个有责任的好男儿,但你会动情的这么快?” 裴时不语,睨了黄文安一眼拉着阿初往前走去。 王夫人回来后保持了几天愉悦的心情在今日尽数散去,她颇为头疼的看着眼前身着华贵,头上一朵大红的富贵花,手指甲上也染着赤红色的丹蔻,行为忸怩造作,说话刺耳尖细,怎么瞧都是王夫人唯恐不及之人。 “夫人,你瞧这幅绣品,可是难得的苏绣,五个绣娘一针一线夜以继日完成的,妾身为了拿到它可是费了不少心思。” 王夫人抬眼望去,绣品是个好的,但也没到县令夫人说的那么夸张的地步,不过这面子还是得给的。 “这手艺确实不错,想来绣这幅作品的绣娘是个有真本事的,这在沛昌县真是难得。” 县令夫人娇羞的笑了下,这笑声可把王夫人惊住了,如此没规矩的笑王夫人也是许久未见,她勉强扬起唇角,坐在椅子上如坐针毡。 “夫人,听说你跟王老爷有一千金,生的貌美,妾身都来这么久了怎都没见着一次啊?” “哦。”王夫人眸子冷下去,“小女身子弱,不便见外风。” “王夫人说笑了,这生病了就闷不得,得多出来走动走动,妾身有个不争气的儿子,从小就调皮捣蛋得很,有一次不小心落水里染上了风寒,许久都没好,后来找了个神医,说是给闷的,后来犬子病好了,人也稳健了不少,贴心着呢。”话说完,县令夫人还不忘朝王夫人眨个眼,颇让人恶寒。 “咚咚咚。” 雕花的木门轻响三声,说话的音是王甫正昨儿买来的丫鬟荷香。 “夫人,老爷让您招呼一下裴娘子。” 王夫人一听,几户是迫不及待的站起来,速度快到县令夫人完全没反应过来,等回神时,门已经开了。 “哟,这不是裴小娘子吗?我呀这日盼夜盼的终于把你给盼来了,快快进来,外面还带着寒气,进屋烤烤火。” 王夫人这一上门的热情可让阿初愣了好一会儿,她还记得裴时忍痛放她走的时候在她耳边小声道:“王夫人为人清高,不好相处,但好面子,自然不会怠慢来客。” 可这不好怠慢来客也不等于热情好客呀? “裴小娘子怎发呆了,来,进屋聊。” 王夫人将阿初引进来,介绍了下县令夫人,阿初惶恐的行礼,县令夫人摆起架子,不咸不淡的“嗯”了声,头立即别过去,恐污了自己的眼。 阿初不在乎的笑了笑,头抬起来便瞧见熟悉的绣品,正是方氏几日赶工出来的牡丹花丛。 王夫人让荷香搬来太师椅,阿初坐下,听见王夫人道:“这绣品是县令夫人好不容易求来的,听说可是五个绣娘没日没夜绣来的,是个珍贵的货。” 阿初头顶冒出几个问号,这县令夫人是在诓骗王夫人啊,阿初扪心自问方氏还没大家到需要一个县令夫人上门求的地步,也没有五个绣娘不眠不休来绣的夸张地步,她敛住满是思绪的眸子,紧张的喝了口水。 阿初一来,县令夫人顿时失去了大半的兴趣,找了个理由说身子不适人便带着贴身丫鬟离开了。 王夫人瞬间放松下来,也不避讳着阿初,直接对着荷香道:“以后见这女人来了定要小姐待在房里,切勿乱跑。” “奴婢知晓。” “你去看看小姐去。” “是。” 王夫人板下去的脸色见着阿初后重换笑容:“真是见笑了。” 阿初摇头,温声道:“夫人多虑了。” “早就想见见裴娘子,没想到年纪这么轻,今年几许了呀?” “过了年要十七了。” “哟,比我家那丫头大了一岁,我呀现在就头疼她的婚事,偏偏那丫头野得很。” 王夫人比阿初要想的和善的多,问了许多关于糕点的事,最关注的还是雪媚娘的。 “雪媚娘难做,若是夏日,外表的冰皮是会在短时间内融化掉,就算是冬天,要保存到明日也是件不易的事,阿初送到王夫人手中的雪媚娘其实是自己改了下的,可以保存的久些,但毕竟过了阵子,自是没有刚做来好吃的,不过幸好这天够冷,味道应该是不差的。” 王夫人回想起来那日裴时带着一盒雪媚娘替黄文安拜访时说过,这点心是要尽快吃才好,不过王甫正为了带给祖宅的老太爷尝尝鲜,路上虽快马加鞭,但确实看上去没那么新鲜了。 “这意思是等夏日到了这玩意儿就尝不到了?” 阿初失笑摇头:“倒也不是,只不过这一做出来就得立刻入口,要不然半个时辰不到就会化掉。” “这般珍奇的玩意儿当得这娇贵。”方氏有感而发,兴趣甚浓。 第八十四章 冤家路窄 阿初说到兴头上,人也放松了不少,便跟王夫人谈起了翻糖手办。 “当真有这种神乎其技存在?一个糖还能做成人样来?”王夫人为难道:“这,这如何下的去口啊?” “确实让人下不去口,美的舍不得去破坏,夫人见了自会不由自主的惊叹。” “这样的奇人倒还真想见见,裴娘子可还能将人寻来?” 寻? 活在前世的人物,她要是能寻到早就跑去拜师学个艺什么的,也不至于让她在那自学做些小动物和大头小人儿。 阿初笑了笑,遗憾的摇头,编了个理由来:“那都是幼时的记忆,赶集时从街边瞧来的,当时围了不少人在,不过那高人早就不知踪迹了,只是云游到此。” “这样啊,那真是可惜了。” 王夫人话音刚落,荷香忽然冒冒失失的跑进来,门都未敲的直接推门而入,如此没有规矩的举动让王夫人脸色顿变,怒气涌现,可很快又被另一种情绪替代。 “夫人,夫人,不好了,小姐,小姐她在前堂跟人吵起来了。” “吵?这跟谁啊?” “奴婢只听见好像是个黄公子。” “哎呀。”王夫人拍拍手,着急的原地踏了几步,“这好端端的怎么吵起来了,这两人不是不认识吗?你快前方带路。” “夫人注意着脚下。” 被遗忘的阿初回想了下两人方才的对话,她怎么想都不觉得黄公子是个会与人吵架的人,更何况对方还是个姑娘。 阿初不相信,再加上自己一人不便呆在此处,于是也跟了过去。 说是两人吵架,其实……挺平静的。 荷香注意到王夫人温怒的眼神,立刻低下头,她心里委屈,明明她走时两人一副要吵起来的样子,怎么现在这般平静。 王欣兰意识到王夫人眼里的意思,替荷香解释道:“娘,荷香也是一时情急没瞧太明白,女儿确实与黄公子起了些口角,但方才已经解释清楚了,难为娘跑这一趟。” “你啊。” 阿初下意识去寻裴时的身影,发现这厮居然躲到一边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然后看黄公子的热闹,她走过去,拍了下对方。 “这是怎么了?” 裴时嘴角噙着笑,没直言回答阿初的问题,而是问阿初:“王夫人好相处吗?” “挺和善的。” 瞧着阿初眼里是真的高兴,他一直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又接着问:“那那个县令夫人呢?” 阿初歪着脑袋,眉眼弯着说:“见我来了没待多久就走了。” “人家那是嫌弃你,你还搁这笑。”裴时没好气道。 阿初不在乎道:“没关系的,难受的是她又不是我,不过那县令夫人看起来不是很正经,走起路来一扭一扭的,挺像村里那个寡妇。” 裴时嗤笑下,不过一个以色侍主的物件,好命生了个儿子才被抬成了妻,除了会伺候男人以外,一位妻子该会的东西没一个会的。 裴时是打心底里瞧不起这县令夫人,连带着她那儿子,光长了张脸,偏生了个猪脑袋。 “你还没告诉我,黄公子跟那王小姐是怎么回事。”阿初话音渐渐熄下去,又陡然升高:“相公,那姑娘我见过。” “你见过?”裴时语气怪异道。 “相公带阿初去的那个卖首饰的铺子里见的,不过我当时一眼瞧过去还以为是个文静的姑娘,没想到性子这般活泼。” “确实活泼,活泼到随身带着青砖。” 阿初:??? “不信?”裴时眉毛挑了挑,满眼都是幸灾乐祸,他这几日一直好奇黄文安那脸上的伤是怎么来的,没想到是被一姑娘打的。 不过这两人除了一开始的震惊,然后互骂了下,在王甫正的询问下,两人也不知是从哪冒出来的默契,居然靠着眼神串通一气,倒把王甫正给糊弄过去。 “好了,既然误会一场,正好也到了午时,后厨已备好午饭,不如各位都留下来,正好我家夫人应该还有不少心里话想要与裴娘子说说。” “是呀,多留会儿。” 王甫正低下头,在王夫人耳边问:“那人应该不会再来了。” “妾身哪知道,今儿要不是裴娘子来了,妾身还不知道要招待那人多久。” “委屈夫人了。” “这都是妾身该做的。” 这边气氛融洽,另一边驿站里的氛围却有些紧张。 “你今儿怎么回来这么早?”徐县令腿上坐着个不知是哪来的丫鬟,穿的一身粉嫩,身上是劣质的香粉味道,偏偏这徐县令享受着,还探出鼻在丫鬟脖颈间闻。 县令夫人见怪不怪,但仍不忘怒瞪了下那丫鬟,她娇哼了下,朝县令奔过去:“老爷,妾身都火烧眉毛了,您忍心吗?耀祖可是你唯一的儿子呀。” 对于自己唯一的子嗣徐县令还是很重视,他不舍的捏了下丫鬟的翘臀,拍了下道:“下午。” “大人~”丫鬟眼波流转,念念不舍。 徐县令冷下脸,斥喝:“还不快滚,是想挨板子吗。” 听到要被打板子,丫鬟几乎是连滚带爬的裹着些微凌乱的衣裳离去。 早有耳闻徐县令脾气阴晴不定,没想到竟然是真的,这夫人也是个顶得住的,换她还不得早就吓死。 “说,这是发生什么了,耀祖的事莫急,迟早的事。” 县令夫人偏过头,故作有了小脾气:“哼,老爷整日忙着别的,有空也是找那些莺莺燕燕,哪还想的到妾身。” “哟,这是醋了。”徐县令一把揽住县令夫人,毛手毛脚起来。 “老爷,今儿妾身去王夫人那走前瞧见王老爷似乎是在前堂那面见什么人,听声音传出来应该是两个年轻的小子。” “你这是担心被那两小子抢了?” 县令夫人点头:“嗯,如果可以自然是要耀祖当王老爷唯一的弟子那是再好不过,这人多了,心会偏,精力也是会分。” “你说的有道理。” 不等县令夫人高兴一会儿,徐县令浇下一盆冷水。 “但是不可能。” 县令夫人从徐县令怀里坐起来,不解问道:“为什么啊老爷,您可是县太爷啊,他敢吗他。” 第八十五章 王夫人的邀约 “无知妇人。”徐县令推开县令夫人,从太师椅上站起来,“耀祖的事你只需做好分内的事,与王夫人打好关系,注意一下王家的女儿,以后没准儿还是亲家呢。” 县令夫人去了王家几趟也没见着王家的那长女,扪心儿的觉着那王家千金是个病秧子,这娶回来不知是供个活祖宗,还是扫把星,总之在她看来,不是好媳妇儿人选,偏偏家世是个好的。 县令夫人的心思徐县令懒得去猜,也没这功夫,他来临水镇是干正事的,王甫正那边算是顺带。 过完午饭,王甫正将裴时与黄文安皆叫到书房,阿初被留在王家母女那,身边还有个小孩儿,长得唇红齿白,脸上的肉似包子一样,听王夫人宠溺的话里可见是王家的幼子。 “妹妹好像见过姐姐,长得很是眼熟。” 王欣兰比阿初想的要热情,她还拘谨着,对方已经递过来话聊。 阿初惊讶道:“在那首饰铺子见过,不过就打了眼的功夫,王小姐好记性。” “阿初姐姐不介意,叫我阿兰就行。”语罢,王欣兰压低嗓音,背着王夫人说:“我爹娘都叫我兰儿,委实不怎么中听,还不如阿兰哩。” “好,阿兰以后叫我阿初就行。” 王夫人欣慰的瞧着两位年纪相仿的姑娘相谈甚欢,心中悬着的石头也算放下,王欣兰性子活泼,从京城来到这偏僻的临水镇,一时之间的落差让这丫头没缓过来,先是因为水土不服小病了一场,再是闷闷不乐了一阵,后来徐县令意图结为亲家的事被王欣兰无意中听见,这孩子又是心情郁闷了不久,着实让王甫正夫妇担心了很久,这与王欣兰年纪相仿的阿初,虽嫁了人,也终归是个能说话的。 “裴娘子,我家兰儿一直敬仰你做糕点的手艺,也不用教什么你家不外传的秘方,就那常见的绿豆糕什么的,也好让她解解手痒。” “夫人言重了。”阿初从椅子上站起来,惶恐道:“不是什么稀罕的玩意儿,王小姐,不是,阿兰若是想学教教也是无妨。” 此话一说,后面就演变成三个女人去后厨做糕点去了。 王欣兰挽起袖子,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低头看了下自己,于是把白色的布袋拿下来,不轻不重的响声让阿初回想起裴时说过的话来。 ——“确实活泼,活泼到随身带着青砖。” 带着青砖? 阿初视线不由自主的朝那白色的布袋瞧去,王欣兰往那布袋上拍了拍,豪情万丈,偏偏笑时贝齿不露,仿佛某一刻阿初又见着了那首饰铺子里的大家闺秀来。 “出门在外,身上不背点儿防身的东西,心里都不踏实。” 阿初赞同颔首:“确实,女儿家出门须得注意安危。” “不过我平时不怎么出门,大多都是待在家里,不是练琴,就是刺绣,有时还得给爹爹对着院里的花花草草作诗一首,我最不喜欢的就是作诗了,你说我爹爹也是奇怪,嫌我作的难以入耳,却又喜让我来,倒像是故意作弄与我。” “阿兰应是误会,哪有做父亲的会故意为难自己的女儿,想必王老爷是要锻炼阿兰。” 王欣兰想了想,腼腆笑道:“有理,下次去给爹爹赔礼道歉,算是女儿错怪与他。” 王家母女都是不下厨的人,阿初便就拿了绿豆糕给两位练手,过程磕磕碰碰,但总体而言还算顺利,王家的后厨是没有模具,阿初便亲自上手,当着两位的面捏了个贝壳形状。 两人有模有样的学着,除了开始的几个模样有些奇特,后面的与阿初所制别无二致。 王夫人新奇道:“我曾见过庖厨做过,但很少见到做这么精致的,这样子好生别致,裴娘子,敢问这是从哪儿得来的灵感?” 阿初笑道:“啊,我这也是在相公的一本游记里见的,听闻海边的沙子里经常会冲上来不少这样的玩意儿,很是别致,当时看了便一眼瞧中,给记在心里,拿来做成糕点的样式貌似效果不错。” “裴娘子识字?”王夫人略微惊讶。 这农家供养一个读书人已是不易,这娶回来的媳妇儿竟是个识字的?按理说,除了夫子家的女儿,那就是官家、士族等上流阶层的千金才会被特意的去要求识字,说难听点儿,女子无才便是德,识字可以说是一件出格的事。 阿初不太清楚这些,但古代电视剧也没少看,藏了话道:“我怎么可能识字,都是相公有时候看到新奇的东西就会说来与我听听乐趣。” “裴娘子与裴童生还真是夫妻情深。” 王夫人放下最后一个捏好的绿豆糕,荷香适时的端着铜盆上前,王夫人净完手,感慨道:“以前觉着这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亲自做来还颇费心神,委实没这天赋,不过兰儿倒是可以多学学,磨磨你这性子。” “娘~” 王夫人轻弹王欣兰光洁的额头,颇为头疼道:“裴娘子只比你长一岁,已经是个贤内助,你这孩子的亲事可是让你爹娘头疼的紧。” 说起亲事,王欣兰头疼,拉过一旁还在啃绿豆糕的王清庭,赖皮着说:“庭哥儿还没娶媳妇儿,我这做姐姐的可不能这么着急。” 阿初忍俊不禁,王夫人气不打一出来。 “好你个丫头,年一过你都十六了,等庭哥儿说亲事你岂不是要成老姑娘了。” “哪有,长公主殿下何时嫁我就何时嫁。” “你!” 王夫人抚着额,脚步虚浮起来,显然被气的不轻,幸好阿初及时扶住。 王欣兰连忙讨饶:“我的好娘亲,兰儿只是说说笑的,您可切莫气坏了身子,女儿的嘴您当娘的也是清楚的,嘴上说的与心里想的段不是一个意思。” “最好如此。” 王夫人气顺了,瞧着眼前几人也顺眼了不少,收起脸上的怒容,话锋又转回到糕点身上来。 “裴娘子,不瞒你说,我家这上上下下的对于点心那都是贪嘴到不行,如果你能来寒舍,那是再好不过。” 阿初心有别的打算,一时不好拒绝王夫人的热情,只好推辞道:“此事需要与相公商讨一下,过几天给夫人答复。” “此事须慎重,确实马虎不得。” 第八十六章 送我的? 【任务完成,恭喜宿主获得新技能!】 裴时心累的叹口气,想他当初去参加童试也没这么用功过,不过~ 裴时嘴角上扬,满意的把玩着手里的木簪,簪头处的镂空可是花了不少心思,让平平无奇的木簪变得几分精致小巧。 “夜深了,外面寒重,你这是身子好了又不把自己当回事儿?”方氏嗔怒的声音从一旁响起。 裴时侧头望去,手里的木簪塞回怀里,朝方氏走过去。 “母亲怎出来了?” “你这几日鬼鬼祟祟,不知是要瞒什么事,只要是你路过的地方都会留些木屑在角落里,怎么,这是刻了什么好东西。” “也没什么。”裴时见自己的小心思被方氏一下戳穿,厚脸皮的他也难得含蓄起来。 方氏没多问,站在屋檐下望着院外的枯树,裴时安静站在一旁,蓦地方氏开口道:“幺哥儿,现在就你我母子二人,你属实的告诉母亲,可喜欢阿初?” 裴时微愣,没想到方氏会这么询问。 “母亲希望你活得自己一点儿,母亲是喜欢阿初,可幺哥儿也得随自己的心意些才好。” 面对着方氏,裴时是永远也说不出谎话来,他道:“阿初很好,儿子在她身边总会不由自主的放松。” “那就好。” 当初裴时突然要买下阿初时方氏就心里疑惑着,自己的儿子她这当母亲的最是清楚,断不是那等乱管闲事之人,后来提出要娶阿初,她心里更是震惊,种种行为就像他这儿子跟中了邪一样。 两人谈完,方氏回屋歇息,裴时依旧站在屋檐下,心里回想着方才的话来,后来脑子里又被阿初时而迷糊,时而精明的模样覆盖,他轻声笑出,不知何时这丫头竟给沁了进去。 “咯咯咯。” 鸡鸣三声,陆陆续续有几户人家从梦中醒来,阿初习惯了这个点,本能的睁开眼,但睡意还残留着,她轻声发出嘤咛,在床上磨磨叽叽了一会儿,准备下床时被一个手臂拦下。 “嗯?” 阿初带着鼻音强忍住哈欠,软萌的模样惹的裴时手心颇痒,双手枕在脑后,慵懒道:“阿初,把眼睛闭上。” “啊?哦。” 刚睡醒的阿初脑子还混沌着,裴时说什么就是什么,乖乖的照做,眼睛闭上后阿初忍不住打了个哈切,似乎下一秒就要去睡个回笼觉。 裴时好笑的看着,修长的手指穿过阿初柔软的发丝间,里面还夹杂着淡淡的皂角香味,比初见时那一头营养缺乏的枯发比起来,现在是顺眼了太多。 原本是要昨晚就给阿初的,结果回房后这人已经躺在被窝里呼呼大睡起来,他不忍把人叫醒,于是就等到了早上。 双手颇为笨拙的在阿初发丝间来回穿插,裴时没为人梳过头,在自己头上还好,这一到阿初这儿就不是很得劲儿,不是这儿掉根头发出去,就是那儿凸出一块,手忙脚乱了一阵儿好不容易挽好发髻,准备把木簪插上去时,低头一看。 阿初,睡着了?! “阿初。” “嗯?”阿初惊醒,发现自己又睡了回去,她羞涩道:“你这摸我脑袋,像按摩一样,舒服的就睡了过去。” 裴时失笑,轻拍阿初的头,说道:“看看。” 阿初抬手往自己头上摸去,披散的乱发已经被整齐的挽上去,还插了个簪子,不过这簪子摸上去好像不是自己平时戴着 的那个。 阿初穿上鞋,跑到铜镜面前,隐约瞧出是个没见过的簪子,她伸出手想拿下来瞧瞧,被裴时制止。 “诶,我挽这头发可花了不少时间,不如晚上再拿下来看看。” “送我的?”阿初小心翼翼问。 “好看着呢。” “我好看,还是簪子好看。” 一问完,阿初愣了,裴时也愣了,两人大眼瞪小眼的面对着面站在一起,阿初是被自己的语出惊人给吓懵了,裴时是被阿初难得的大胆给惊呆了。 所以…… 他该怎么回。 “你,你就当没听见。”她是脑抽了才会问这些。 “诶!” 裴时抓住要跑走的阿初,看着她纤弱的后背道:“自是你好看,这人好看才会衬的簪子也好看。” 阿初觉得自己是病了,她除了上学时跑八百感受到这种喘不过气来的痛苦,便就是此刻了,真奇怪,明明觉得自己要窒息了,可偏偏不觉着痛苦,反而内心深处有些微的甜蜜,为何会这样? 裴时是第一个送她东西的异性,给她一种很特别的感觉,可又是为什么这种特别会这么强烈? 阿初心里慌慌的,脑子如同浆糊,她一时分不清身后的裴时是真的还是假的,她只是下意识想逃,手在某人手心里挣扎了下,挣脱不开,她急道:“你,你快放手,我知道我好看了,但好看也是要去喂鸡的,你又不去,为何还要拦着我去。” 这话锋好端端的给转到喂鸡去,裴时一时失笑,干脆把阿初拉回来,阿初重心失衡,直接扑进了某人的怀里,裴时当场抱了个满怀。 “你,你做什么?” 阿初瞳孔放大,瞧着眼里的人头越低越下,呼吸声不仅放慢,直到那人额头抵在她的额头上,她耳边响起熟悉的嗓音,是一如既往的好听。 “哼,阿初,你这是又要冤枉我,我哪没有去喂过鸡,这人说话可是得负责的。” “我,我就是嘴快了些,好,你是喂过,算我说错了,你放开我好不好。” “不好。” 裴时傲娇起来,还不忘把阿初再往自己怀里带了带,露出一抹坏笑来。 阿初无措了会儿,冷静下来后暗自唾弃,觉得自己这被一个少年郎给调戏了简直是丢人,好像谁不会似的。 阿初闭上眼,头往前凑去,裴时被偷袭了个正着,脸颊传来一阵湿润感,还有一丝丝残留的温热,他顿时全身僵硬,从头到尾跟个木头人一样,阿初轻轻一挣扎就从裴时怀里出来,然后毫不留情的跑了。 裴时一动不动,耳朵处红的像是被火烧了一样,嘴角抽搐着,似乎是想笑又憋着的模样。 第八十七章 拉伙张翠兰 阿初站在院子里,任凭冷风呼呼的往自己脸上灌,余温渐渐下去,人也冷静了下来,她双手捂住眼,不敢想象方才做出那般举止的人竟是自己。 实在是太奇怪了,她就像是被谁附身了般,做出了自己绝不会做出的行为来,亲裴时?怎么想都是一件不可能的事,为什么会这样。 阿初哭着脸,心里七上八下的,不知以后该怎么跟裴时相处。 “裴娘子。” 张翠兰看着行为怪异的阿初,隔着栅栏直接喊道,语气颇为担忧。 “张姐,你怎来了?可是有事来寻?” 瞧着只身前来的张翠兰,阿初心里有了底,那日与陈阿秀算是不欢而散,阿初回来后也有几日没看见了,她探头往张翠兰身后瞧了瞧,仍旧有些不甘心,经过这么段时间的相处,她扪心自问对陈阿秀是掏了心底的,终归还是想看看她。 张翠兰注意到阿初的视线,说:“裴娘子无需多瞧,阿秀她没来,不过阿秀她这几日饭量大减,似乎是有什么心事。” “心事?确实该有些心事,对了,张姐你来的正好,你不来没准儿过段时间我还要去寻你呢。” “寻我?”张翠兰露出吃惊的神情来。 “是呀,你快些进来,外面天冷,进屋烤烤火。” 阿初将人请进来,备上一壶热茶,再上了一些零嘴,不过摆摆样子,张翠兰对那些零嘴没怎么动。 “张姐,冒昧问一句,你嫁进陈家有多久了?” 张翠兰不明白阿初问这个做什么,但不是什么打紧的事,直言道:“过门也要有一年了。” “才一年呀,那想来关于阿秀的事张姐应是不清。” 张翠兰摇头说:“阿秀是小姑子,性子虽沉闷些,但是个好相处的,我家大力不说,对于小姑子的事我确实不怎么清楚。” “那张顾这个人你知道吗?”阿初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询问。 张翠兰皱着眉,喃喃道:“张顾?” 这名儿张翠兰感觉有几分熟悉感,似乎在哪儿听到过。 阿初看着张翠兰的模样心里一喜,她住了嘴,静静的等着张翠兰回想起来。 “张顾,张顾,我记起来了。”张翠兰喜道:“我说这名儿怎么有些耳熟,他爹是三卯村的,家里留了个驴车,后来就做起了菜户的生意,十几年前娶了个媳妇儿,是个能干的,不过那时村里人都不喜她,背后没少嚼舌根。” “为什么不喜啊?” “害,能干的女人是个好事,但太过能干就过于出风头,出了风头就会惹来闲话,张顾他娘没少在他爹面前出主意,他爹卖菜的生意越做越大,后来直接在镇上买上铺子,还开了好几家铺子,成了个菜商,镇上那些大户人家,还有酒楼食肆后厨里的菜都跟他家里有关系,听说他家的生意还要做到县里去,对了,那张顾好像前不久娶了个漂亮媳妇儿,多漂亮那就不知道了。” 张翠兰越说越起劲,肚子里知道的东西跟倒豆子一样的全倒给阿初。 从话里可知,张翠兰并不知晓陈阿秀与张顾的事情,阿初心里遗憾,但也知道了不少,跟张翠兰道了声谢,便接着问道:“张姐,我这几日想开个甜点坊,但总归只有我一人,娘还要忙着她刺绣的活计,而阿秀那边不太好办。” “这……”张翠兰一时说不出话来,跟着阿初学习的心思在她心里已经逗留了不少时日,没想到还没等她开口,阿初就先开了这个口,心情颇为复杂,原来裴娘子是有记得她的。 “不过得先试试,做点心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简单的点心谁都会做,但这样的点心是赚不着大钱的,可难得也不是简简单单的熟练就能达成的,任何事情总归需要一点儿天赋,就是可惜了阿秀,她在我这儿学习的那段时日,好不容易找着了某种可能,但又好像被打回了以前。” 说起自己的小姑子,张翠兰心中涌起的喜悦又减淡不少,这几日她家大力也没少为陈阿秀的事头疼。 “裴娘子,可能我男人知道些什么,回去后我去问问。” 阿初想了想,摇摇头道:“不用了,这事得阿秀自己来,我总归隔着,管得多了倒有些像在多管闲事一样。” “这哪儿的话,你教了她本事,就是她的师傅,也就算是半个娘了,阿秀原本活泼些的性子这几日又给没了,我这做嫂嫂的看了都揪心,也不知道爹这是怎么了,有时候就是……就是。” 张翠兰“就是”了半天也没说出下文来,这议论长辈是不敬,张翠兰叹气一声,作罢摇头。 若说裴时是有点点小小的大男子主义,那这陈利就是彻头彻尾的大男子主义,性格偏执,认定某一件事边死磕到底,自己死磕也就算了,还要连带着身边的人一起跟他一样,丝毫不顾对方的感受来强加自己的意愿。 裴时那点儿度有时瞧去还颇为可爱,而这陈利着实让人喜不起来,阿初也不明白陈阿秀是做了什么对不起陈利的事,为什么张顾会和陈利联系起来,阿初说不好奇自然是假的,可陈阿秀不自愿提出来,她也就不好插手。 “张姐,话虽这么说,这事我去总归是不妥,阿秀的事就这样,不过她要是有一天又想来了,我这儿还是会永远的去接待她。” 张翠兰敛住眸子,嘴上这般应下,至于心里是怎么想便只有她自己知晓。 两人聊完之后,阿初带着张翠兰去试了下,出乎了阿初的意料,她有些惊喜道:“张姐可以啊。” 张翠兰腼腆笑了下,按照阿初所说的捏好形状,心里呼口气,她应该算是通过了阿初的考验。 “挺有意思的,俺以前在娘家时家里有个幺弟,他的小玩意儿都是我做的,什么布老虎,竹蜻蜓,没想到这做点心也是差不多,按照裴娘子的步骤来准不会出错,不过后面这捏形这儿还真是需要点儿功夫。” 阿初点着头说:“这还是要熟能生巧,到了后头更需要自己去动脑筋开发新的东西出来,可惜条件有限,很多都得以后去实现。” “裴娘子还有别的?” 阿初笑了笑:“就心里有了个影儿,一直没有去试,等以后钱袋子鼓了,心里有了底儿也好去尝试,毕竟相公还要读书,束脩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确实。” 张翠兰深有感触,她跟陈大力如此忙碌也是为了以后的孩子有个更好的出路,都说士农工商,那自然是送孩子去读书才是好滴。 第八十八章 难吃 阿初构想的甜点坊主要是想做个定制款的,这样就能用最少无效劳动去换取更大的利润,可是一般的点心也是要做的,这就用到了张翠兰。 张翠兰比陈阿秀学得快,不过短短几日的时间已经掌握了基本功夫,只是还需要多加练习来巩固一下,总体而言问题不大,可以替阿初减轻一些负担。 “你拒绝了王夫人的请求,要做这甜点坊,阿初,这会比直接在王夫人手边做事要困难许多。” “我知道。” 阿初为这事想了许久,也朝裴时询问了一下意见,结果这小子这下子说要尊重她的选择,让阿初自己来思虑,而且她也坚信她选的也是裴时想让她选的。 “相公,你还是去专心读你书去。”阿初开始赶人。 裴时受伤道:“我这是在关心你。” “你这是想逗我。” 裴时瞧着愈发大胆的阿初,心里盘算了一下现在的生命值还有多少,此刻系统实时的凑上来。 【宿主,还差一个任务哦!】 一个? 不等裴时反应,系统不顾人意愿的开始发布。 【发布任务,给阿初做一顿丰盛的哺食,即刻进入下一阶段,阶段进入顺利,奖励两个额外奖励。】 裴时心凉了一大截,他怀疑这鬼东西是在玩他,等他日脱离这玩意儿的时候,就是他裴时风光之时,早晚的事。 “哼。” 裴时语气不悦的明显,阿初愣了下,就见对方气呼呼的出门,她好笑的捂住嘴,瞧了眼天儿,便转道去方氏那。 阿初学识字已有一段时日,每隔几天方氏就会抽查一下,今儿好像就是抽查的日子,方氏抽出一张白纸,旁边也摆好了笔墨。 “这几日学的字都写出来即可。” 阿初坐下,没有一丝犹豫的写下,这些字都麻烦得很,有些字笔画多的数着都头晕,阿初还是喜欢以前的简体字,有时候写着写着就会变成原来的字体,被方氏挑出来那就是错字,然后再被要求重写几十遍,偏偏写这一个字的时间,换以前她可以写三四个字来,这几十遍不就是几百遍。 阿初遭过一次罪,往后就格外的专注小心。 “娘,写完了。” 方氏放下手里的针线,接过阿初递过来的纸张,认真瞧去,满意的颔首,表扬了句:“阿初这识字比幺哥儿还要快。” “娘说笑了,相公开蒙的时候才多大啊,我现在学识字都这个年纪了。” 方氏摇头不赞同说:“是越大才越难学。” 有一个疑问放在阿初心里已久,这次她在心里琢磨了下试探性的开口说:“娘,阿初心里有个不解已经许久了。” 方氏轻放纸张,偏首看向阿初:“娘还以为你挺能憋的,也是辛苦你跟娘学识字这么久了才来问。” 阿初垂下头,见自己的心思被方氏知晓,心里颇不好意思。 方氏道:“不过是普通的家道中落罢了,幺哥儿他爹也出了事,现在日子苦是苦了些,但比幺哥儿小时候要好过的太多。” 方氏话说到一半,话音停住,转而发出疑惑的语气,她轻声询问:“阿初,你闻,这哪来的香味啊?” 阿初鼻尖动了动,不确定的说:“好像是咱厨房传来的。” 似是想到某种可能,方氏倒吸了口冷气:“阿初,幺哥儿在哪?” “相公应该是在书房。” 阿初说完,心里立即否决了自己,她又没瞧见裴时最后是进了哪个屋,确实不知道裴时是去哪。 “哎呀,完了。” 方氏拍手,立刻跑出去,阿初也立即跟上,两人脸上表情颇为相似,但却又有不同,一个是吓的,一个是惊的。 裴家院子的小厨房顶上的烟囱一缕炊烟冲出,随着看不见的冷风四散开来,渐渐融进半空里,里面正热火朝天,一道身影在里面忙活着,阿初惊的下巴都要掉了,她几乎是破着嗓子问方氏:“娘,娘,相公这是梦魇了?还是……”脑抽筋了? “不,不是。”方氏表情难得失控,似乎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一样,又似遇到什么可怖的事来,总之复杂至极,不可描述,到了最后全转换成一声叹息。 阿初只听方氏道:“总之,今晚还是饿着肚子比较好。” 阿初不太明白,闻着这空气里的香味,似乎也还算可以,她言语赞叹道:“没想到相公居然还会做饭。” 方氏表情古怪:“算是。” 裴时炒完最后一道菜,天也差不多黑了下去,厨房亮起了烛火,也不是很亮堂,阿初站在门边只能瞧见裴时的侧颜,甭说,这张脸阿初是真香,瞧了这么久也没腻过。 “母亲,阿初,你们这段时日过于劳累了些,儿子也正好有些空闲,今儿哺食儿子来就行。” “幺哥儿真是孝顺,往后这事母亲跟阿初来就行,你一个读书人,做这些还是颇不妥。” “有什不妥,替母亲和妻子做饭儿子心里还高兴着。” 方氏:你高兴就好。 方氏古怪的表情萦绕在阿初心头,直到尝到第一口饭菜后她才懂得其中的意思,若不是裴时那张大脸直接怼在她跟前,阿初真想偷偷给吐了。 “怎么样,味道如何?”裴时满怀期待道。 阿初勉强咽下去,违心着说:“甚好,夫君真是做什么都是厉害着,没想到做饭也是一绝。” 真是难吃至极!难吃到一绝! 被人一夸赞,裴时背后的狼尾巴就这么瞧起来,颇为怀念道:“以前给母亲做饭时母亲也是这么说的,往后有空,我这得多做做。” 阿初惊恐的看向方氏,眼睛里明晃晃的表达出里面的意思:娘,感情您这睁眼说瞎话,给了他迷之自信? 方氏后悔的闭上眼,身前的筷子动都没动过。 裴时瞧见,催促道:“母亲,快些吃啊。” “好。”方氏艰难开口。 见方氏拿了筷子,裴时也拿起自己的,阿初眼睛瞪大,伸出尔康手:“慢着!” “怎么了?” 方氏抢在阿初前面道:“你等会下面去吃,这些还不够我跟阿初吃的,做什么抢我们的。” 裴时委屈巴巴的收回筷子:“母亲,儿子做了这么久都还不能吃上一口?” “不行。” 阿初:谁来救救她。 第八十九章 租赁屋子 阿初最后几乎是叹为观止的目睹了全场,只见方氏熟练的支走裴时,然后默默的把菜全都倒掉。 “娘。”阿初忍不住开口唤到。 方氏一脸肉痛说:“幺哥儿第一次下厨时,我那是满心的高兴,吃了一口真的是难以下咽,后来舍不得粮食,浪费了不好,忍着就给吃完了,谁想那一晚上肚子就没歇过。” 阿初收回内心的想法,改嘴道:“那还是倒了比较好。” 拉肚子这种事能避免还是避免得好。 “也不知这孩子今儿又是怎么个突发奇想,好端端的想着要去下厨,往后得看着他点。”方氏心有余悸,她家幺哥儿也是奇才,甭看这菜的面相不错,可一下口那一刻,不是极致的咸,就是极致的酸,也真是难为他。 至此,裴家再无一人敢让裴时去厨房,每次寻来的理由就是你要去考取功名的,供你读书可不是去当庖厨的,一般这样这厮就会止了那不该有的心思。 裴时完成任务后,心里好奇过了这阶段会是什么样子,谁想那系统说什么维护中,裴时叫了半天也没得个回应,他有些疑问,这是走了?还是那鬼东西还在他体内? 这玩意于裴时看来不过与一枚毒药,没准儿哪天就会发作,它一日不走,他这心就一天不会安生,明明上一刻他病入膏肓,偏偏这东西来了他就像吃了神丹妙药一般瞬间转好,就连大夫也瞧不出毛病来,可裴时总觉得是哪儿不对劲。 书房的门传来吱呀声,阿初端着盘子走进来。 “相公,晚上那么点儿你想来没吃饱,这点心是明日要送到王家去的,不如相公先来试试水,看看哪还需要改进改进。” 裴时放下书,抬眸瞧去,暗黄的烛火下呈现着阿初纤细的皓腕,手上端着的盘子那几个诱人的点心也不吸引人了,裴时喃喃道:“细腻了许多。” 阿初以为他在说点心,语气轻快的介绍着:“这是黄豆糯米球,这上面的粉是黄豆粉,做成这么细腻还确实花费了不少功夫,相公尝尝。” 裴时这才把视线转移到那三个塌扁下去的球上去,伸手过去,碰上去的那一刻有些黏,让裴时下意识皱眉,轻咬一口,软软糯糯的,香甜的度恰恰好,他不禁用空着的那只手盖在阿初脑袋上,感慨道:“你这脑袋瓜成天想的都是这些新奇的东西?” 就算是裴时六岁前他也敢发誓,从来没见过这类的东西,特别是雪媚娘,里面那唤奶油的东西震惊了不少人,他坚信,这玩意儿出来,一定会流传下去。 “我带了些给娘,娘很喜欢。” “你明天是要跟着张嫂子一起去镇上,我陪你一起。” 阿初收回脸上的笑:“相公,阿初自己可以的。” 裴时拒绝,正色道:“这虽然天下太平,但仍少不了一些心怀不轨之辈,有我跟着总归是好些。” “可这路上还有张姐和陈二哥。” 裴时露出无奈的神色,握住阿初的手说:“乡里的生意毕竟有限,过几天我就要去王先生那,他那可不包住,咱们总得在镇上寻个住处。” “你意思是,我们要搬去镇上住?” 裴时点头,这事在他心里思量了许久,他现在离不得阿初,但念书的时候他又不可能把阿初别在身上,那就只好尽可能缩短路上的时间。 裴时这一说,阿初是既开心也难过,她寻来张翠兰那可就是为了在村里好有个帮衬,这要是去了镇上,那她不就孤寡了? 阿初脸上裂开的表情落在裴时眼里,他眉眼带笑道:“张嫂子几乎是每天都会跟着陈二哥去镇上,你不用想着白教了的事。” 阿初被戳穿了心思,红着脸说:“什么白教,我既教了,自是心甘情愿,你可莫要冤枉我。” “好好好,是我乱说了。” 临水镇没有大城市那么讲究,坊市界限不明显,店铺后面就是宅院,那宅院还不一定是那店家的,钱袋子拮据的就是一大家子挤一块儿,阿初陪着裴时逛了一中午,大多都是一栋大院子里面挤了几乎的人家,不少小孩子扎堆,隔老远就是叽叽喳喳吵闹的声音,完全不适合裴时安静读书的氛围。 这介绍房子租赁和买卖的人被称为庄宅牙人,而管这一块儿地的是个中年体型微胖的妇人,大家伙儿都叫她牙婆,显然是把人叫老了,不过对方也不生气,自个儿还蛮喜欢这个称呼。 “牙婆,可有些安静的地界儿?”裴时问。 “安静的地界儿?倒是有一处院落,里面住着一户读书人,带着他媳妇儿,平时就在街边摆个摊儿,当个写字先生,大伙儿写信都会去找他,他那处安静是安静,就是院子要比现在这个,小了一半儿。” 裴家就三人,牙婆现在所介绍的院子占地不小,就算是少了一半那也是够的,裴时温和笑着:“去那院落瞧上一眼,麻烦牙婆带路了。” 牙婆手心帕子一甩,麻溜的往左手边走去,边走边唠嗑着:“那地儿离这街区远,安静得很,那读书人和他媳妇儿都是个斯文的,不会吵着你们,倒是邻边那院子,不怎么清净,但也只是偶尔传出动静来,也不打紧的。” 偶尔传出动静也好过这边一直吵着,这地儿的小孩子奇多,满地儿跑的那种,走在路上都能随便撞上成群结伴的一堆,为首的手里拿着风车呼呼的转着,惹来后面一群孩提的追捧,裴时瞧了好笑,也不知这群小儿脑子是怎么想的,不过一个风车就把那小子当头儿了。 阿初倒是瞧的挺开心,看的乐乐呵呵的。 “喏,到了,就是那个。” 裴时皱皱眉,瞧着眼前这处小宅院,满满的南方风格,与周边的院落那是格格不入,这般独特,按理说应该被抢疯了才对,怎会就只有一户住这儿? 似瞧出裴时心中的疑问,牙婆跟造了孽一样哭喊着:“我这当初不就抱着这心思,谁想啊,他们嫌这个小里小气,一点儿都不大气,还不容易找着喜欢这胃口的,结果到了夏日蚊虫太多,人就连夜搬到别处去了,我是打开天窗说亮话了,这位郎君可得想好咯,它的优点也挺明显的,一是安静,二是便宜,小郎君好好考虑考虑。” 第九十章 感情真好 “搬去镇上住?” 方氏做好哺食等着裴时和阿初回来,没想到等来了要搬家的消息。 “这好端端的怎突然要去镇上住?” 镇上的开支不管怎样都是要比乡下高的,院前有一块儿小地,虽不大,但种种小菜也能减少不少的支出,这镇上都是石板砖,哪去找块地来。 裴时瞧出方氏的顾虑,失笑道:“母亲,那小院儿子瞧过,因为是仿的江南的样式,里头的院子种了不少的花草树,到时候询问一下牙婆可不可以把草除了拿来种些小菜。” “那鸡呢?” 自从家里多了个阿初经常做点心,家里的鸡蛋那是完全不够用,方氏多次买了几只母鸡来,当初买的小苗也长大了不少,往常安静的鸡笼现在是格外的热闹。 裴时自是了解自己的母亲,爱好无非就那几个,早上起来若是阿初没有喂鸡那就是她去,然后再去地里看看菜,接着朝食的时间也差不多到了,便和阿初一起做朝食,朝食一过,那就是每日刺绣的活计,中间抽空教教阿初基本功,时间转瞬一过,就是到了哺食,哺食过后那就是教阿初识字,有闲情了也许会去陈家寻寻刘三婶儿唠唠闲,日子规律的不得了。 “家里鸡确实有些多哈。”裴时挠了下头,看起来对院外的那群鸡也是颇感苦恼。 他可以想个法子诱骗牙婆准了在院子里种菜的心思,可这让养鸡那不是得寸进尺?而且可能性也极低,毕竟是些家禽,管不住那可是诱发四邻不合的东西。 这可真是个头疼的事情。 方氏瞧见裴时无语凝噎的模样,边摇着头边含笑着说:“看了什么院子,里面还住了些什么人?” 自己家里是个什么情况方氏这个掌家的还是心里门儿清,裴时又是个心里知轻重的,断不会去找一个独院子出来,不管是直接买下还是租赁那都是一笔不小的银钱,没个几十两银子是拿不下来,租赁那一个月也得不少。 裴时如实道来:“那牙婆说,那院子里就住了个书生和他妻子,儿子今日瞧见了,两个都是个话少的。” “怎话少你还高兴呢?”方氏奇怪了。 阿初在一旁偷笑着,说:“相公觉着这样就不会扰着娘。” “哟,也不知是扰不着我还是扰不着他。”方氏嗔怒。 裴时无奈道:“母亲,您就莫要跟着阿初来打趣孩儿,这友邻话少,再加上今儿匆匆一面,也可见是个好相处的,日后若是有什么误会定会心平气和的坐下来一起解释,想来是不会出现信口开河的状况来。” 方氏细想了下,内心颇为不舍这住了十多年的地方,她自逃窜到这儿来,方才带着儿子安定下来,对这个小家也是有了一份念想,每处地儿都能回忆起她曾经的点滴来,这里是幺哥儿长大的地方,可也不是归宿。 “罢罢罢,明儿我看看哪位叔叔婶婶儿们还要鸡的,到时候尽数卖去,不过得留一只下来,幺哥儿,你抽个空去问问那牙婆,一只鸡可养的?” “母亲吩咐,孩儿定是会照做的。” 第二日的大山村,早起的人们竟从天边瞧见了上来的太阳,不少人高兴道:“这太阳总归是出来了。” “狗娃,快些把屋里的褥子被子拿出来见见阳光。” 阿初一起,就见今日的大山村格外的热闹,她呆萌的站在院子里头,不明所以,此时裴时抱着被子出来,看见挡在身前的阿初,说道:“阿初,你杵这儿作甚?” “今儿好像挺热闹的。” “哦,喏,你瞧。”裴时抬头抽空抽了一只手出来指了指天上,道:“太阳出来了,屋里的被子褥子该见见阳光,大家伙应该是都忙着晒呢,天气好,那群小孩儿也会跑出来闹,自是比阴天儿热闹些。” 裴时话音落,院外来了个不打招呼就径直入了院子的妇人,脸上堆满了笑意,横肉堆积,豆大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儿来,很是殷勤道:“哟,裴童生,您这是跟你家娘子晒被子呢。” 这妇人裴时有些眼熟,但叫不出名字来,长在大山村的他早就练好了一个本事,凡是不认识的,女的管叫婶婶儿,男的管叫叔儿,老的男的那就是阿爷,老的女的那就是阿奶,总归是叫不错。 “婶婶儿这赶早啊。” “可不早嘛,俺这有些心里话想与裴娘子聊聊。” 裴时脸上带着笑意,可眸子却冷了下去,这婶婶儿从未与阿初见过,又不是什么相熟的长辈,哪来的心里话说。 “婶婶儿那还真不巧,今儿天气不错,家里还堆了一堆未洗的衣物,在院里打水洗颇不方便,您瞧,这刚打算晒完被子就去河边呢。” 妇人一听,拍手笑道:“哎呦,不打紧不打紧,真是巧咯,俺也正好有一堆衣物需要浣洗,裴娘子可跟着俺一起去呀。” “不了。”裴时嘴角噙着笑,“晚辈自会带着娘子一起去,就不劳烦婶婶儿了。” 这裴娘子洗衣物裴童生在一旁帮衬的事妇人也是听闻一些,但比不上这亲耳听到,乖乖隆叮咚,这成何体统啊。 妇人神色不自然道:“呵呵,裴童生跟裴娘子感情真好。” 裴时目送妇人离去,阿初这才问道:“那婶婶儿是谁啊?” 裴时嗤笑道:“鬼知道呢。” 阿初不信:“你自幼长在村里,居然还认不全村里的人?” “我作甚要去认那些人。” 阿初心里泛起古怪,就好像依照裴时的脾性来那应该是把村里人认个全才对,可他好像就连陈家的人都不大熟悉,村里除了自幼一起玩耍的王猎户家的儿子好像就没有裴时相熟之人。 “相公,屋里可还有被子?” 裴时搭好厚重的被子,回道:“还有一床铺的。” 阿初返回屋里,扯掉床上的单子,蜷成一坨送到站在院里的裴时手中,裴时手搭在阿初的头上,微弯着腰,戏谑道:“阿初,你怎么就没怎么长啊。” ??? 阿初抬头看着比她高了要一个头的裴时,后知后觉发现这厮未免窜的也太快了。 “你,属猴的?” 第九十一章 讨活干 今早来了个不相识的大婶儿,没想到过了朝食裴家又来了三两头上裹着布巾,或者插着木簪的妇人,还都是来寻阿初的,阿初察觉出不对来,这些人是有目的的啊。 “婶婶儿们过来是要买些糕点?真不好意思,近日忙些别的,今儿的份儿还没动呢,几位婶婶儿若是不嫌麻烦,也是可以等一会儿的。” 阿初沏上茶,几位妇人互相对视几眼,其中一位身形瘦削的,是陈吴氏,看面相不是好相处的。 “裴娘子,大家伙儿邻里邻居的,俺呀,跟方嫂子也是认识了许多年了,有什么好事都惦记着她,当初裴童生生患恶疾俺也是帮衬了不少的,可方嫂子到底是供养了个读书人出来,贵人多忘事着呀。” 来者不善啊,阿初心里嘟囔着,同时也把裴时拿出来在心底好好的鞭尸了阵,这货儿分明是不想面对着这群妇人,竟好意思全扔给她来。 “这位婶婶儿,娘的事情我这做新媳妇儿的知道的不多,不敢多加言论,婶婶儿若是要买些点心回去,大可点出要的糕点,我呀,好这就立马做去。” 陈吴氏先是停了下,又是一阵嬉笑揭过去,亲切的拉过来阿初的手,像是对阿初万般好的长辈般说道:“你们瞧我这儿,这嘴劲儿一上来就拦也拦不住,裴娘子莫怪莫怪,婶婶儿们今天来也就是想讨个活干。” “讨活干?”阿初拉高嗓音,这几人难不成是 想要捉弄她。 “是呀是呀。”那几人应和,几道此起彼伏的声响让阿初顿时懵了,怀疑自己是听错了。 陈吴氏趁机道:“裴娘子,你都说了你最近有事便没做今儿的点心,可有了我们,那这问题就不存在的,我们学东西、做东西,手脚都麻利得很。” “这不是手脚麻不麻利的问题。”当洗衣服呢。 “哎呀,听说裴娘子都教村长二房那个丫头了,你看看,我们假如今儿要点心,你这一下子拿不出来多半是要损失一笔生意,那陈阿秀婶婶儿也是知道一些,看起来老老实实的,实则不要脸着呢。” “你胡乱说什么?”阿初怒道。 “嘿,你可别不信,那都是俺亲眼瞧见的,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跟一个男人不清不楚的,这不是不要脸那还是什么。” “居然还有这事,吴姐,这等好事咋才说啊。” “我哪敢啊,怎么说也是村长家的,万一找着俺头上,俺上哪哭去,这事你们可千万别说出去,自己听个乐呵就行。” 阿初没忍住,上前道:“你只是眼见了,可曾听过他们说些什么?” 陈吴氏憋嘴摇头:“隔着一段距离,俺哪听得见,不过一男一女,还避着人,能是什么事。” 阿初强压住心中的怒气,尽可能心平气和道:“吴婶儿,未确认的事怎能张口就来,万一只是有事见个面,就因为性别不同就要被扣上这个名头?” “性别?一个未 出阁的姑娘就该自己注意着,裴娘子,要俺说,你还是离她远些比较好,免得惹上一堆腥臊,还不如教教我们如何做点心,也好给你搭把手,今儿出现的事就定不会发生。” 陈吴氏自作精明的模样让阿初莫名倒胃口,她还从未见过这般的人,脑子蠢,嘴又坏的,脸上也是个藏不住事的。 “吴婶儿,我这做的就是些小本买卖,经不住各位婶婶儿同时来我这小作坊,你们要是来了我也是付不了工钱的。” 陈吴氏脸上笑意消下去,语气不佳道:“哟,瞧裴娘子说的,俺可都听说了,您这生意都做到镇上的大户人家去了,就那一小盒的点心都能卖出去好几两银子回来,怎么可能付不起工钱,这做人啊得厚道,可不能没有良心。” 阿初眯着眼盯着陈吴氏看,她也就昨儿送货去了王家一趟,今早先是来了一个不认识的,现在是来了好几个不认识的,她若猜的不错,现在村里指不定有多少人盯着她,她格局还没大到带着整个村庄的人发家致富。 “吴婶儿,晚辈也不知晓您是从哪听来的消息,点心的成本、卖价您大可去镇上打听打听,赚的不过都是些蝇头小利,我累死累活还没有娘赚的多,不过是闲不住,免得这一身做点心的本事落下才去行这活计,诸位婶婶儿若不是来买点心的,那就请回吧,裴家庙小,供不下你们。” “你!”陈吴 氏咬牙切齿,恼羞成怒道:“你这娘子真是狗咬吕洞宾,好心来给你帮衬帮衬,竟还反倒是我们的不是,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一家子都是清高的主,还真当自己是少爷夫人了,好大的笑话,也不撒泼尿照照自己,看看是个什么东西。” “你滚,滚出去。” 阿初哪见过这阵仗,从小到大就没被人这么骂过,心肌梗塞都要气出来。 裴时话虽说着让阿初一人对着一群吃人的“婶婶儿”,实则一直在外守着,一听到阿初愤怒的声音,他心里一惊,一向和善的阿初何时发过这么大的火。 他焦急的推开门,直接无视那群妇人,直接冲向阿初抓住她的肩膀,转了一圈发现没有伤于是松下气来。 陈吴氏被裴时这一番举措气笑了,叉着腰说:“裴童生这是何意?难不成我们还欺负人不成。” 裴时再也没有好脸色的对着这群人,冷着脸道:“既然不是来买点心的,那裴家就不送客了。” “你,你怎么对长辈说话的,读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吧。” 阿初厉声呵斥:“出去。” “嘿。”陈吴氏来了劲儿,替自己叫冤:“裴娘子,俺这也是为你好,陈阿秀那丫头就不是个好东西,喜欢的男人那可是胡氏跟那菜户的种,这不是存心让她老子难堪嘛,俺这好心好意的劝你,你居然还不领情,哎哟,俺滴乖乖,造孽哦。” 阿初紧抿着嘴,细细 回想着陈吴氏的话来,但视线落到裴时身上时,她下意识道:“她说你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downloadAttribute":"1","onlytentHide":"0","preChapterUrl":"/r/545773063/551627116.htm?z=1&ln=10002441_25584_3801_2_380_L5&cm=0000&z=1&is_np=1&purl=https%3A%2F%2F.cmread.%2Fr%2F545773063%2F551750665.htm&vt=3&ftlType=1&onlytentHide=0","chapterID":"551750665","summaryUrl":".cmread./sns//l/forum/book.jsp?bookid=545773063","ChapterUrl":"/r/545773063/551751238.htm?z=1&ln=10002441_25584_3801_2_380_L4&cm=0000&z=1&is_np=1&purl=https%3A%2F%2F.cmread.%2Fr%2F545773063%2F551750665.htm&vt=3&ftlType=1&onlytentHide=0","downloadAttributeByChapters":"1","ChapterId":"551751238 第九十二章 可是你? 裴时听懂了后半句,可这前一句是何意? “猪八戒是什么?” “猪呀。” 裴时:“……” 陈吴氏:“……”她嘴说话是不好听,可没骂过裴童生是猪啊。 裴时这下脸色更加难看,简直是奇耻大辱,陈吴氏瞧见尖细着嗓子道:“你这娘子也太黑心肠了吧,俺何时说过这些话?” “闭嘴。”裴时怒容渐起,从小时候他就清楚的了解村里那群妇人大多嘴碎得很,但都是在背地里讲,他全可当作不知道,可现下这人都骑到他脖子上了。 裴时漠然露出嘲讽的冷笑,陈吴氏身体本能的往后退了几步,她未与裴时打过交道,但也听说了不少,是个性格温和好相处的,可眼前怎么看都不太对劲。 “你,你是个读书人,难不成还要打人不成,信不信俺喊人了哈。” 裴时轻笑出声,上下打量了下陈吴氏,像是检验货物一样,极是让人受到侮辱,那薄唇微张,颇毒的话从里面窜出来:“吴婶儿,您这成天关心别人家的事,还不如抽抽空管管自家的,以您那眼观四方的眼神怎会瞧不出自己男人偷腥呢?哦~” 裴时话停下来,啧啧几声,失笑拍了下自己的额头:“您瞧我这记性,你们家这是各玩各的,也挺好,有时间了不如把自己的事迹也聊给这些婶婶儿们听听,怎能光说别家的,不说自家的呢?” “你在这乱喷些什么粪。” 陈吴氏像是被戳中了 心事一样,脸色涨红,说话的气却短得很,明显心虚。 “吴姐,这真的假的,不是吧。” “怎么可能啊,吴姐不是一直都厌恶那种事儿嘛。” “可读书人又不是个说谎的。” “也对也对。” 陈吴氏见一向与自己要好的竟一边倒在裴家那边,气的当场离去,出门时还撞见了归家的方氏,怒瞪了几眼扭着腰走了。 方氏回头望了几眼,心里奇怪着这人怎来了,接着就见裴时送走了好几个不常来的。 “这是怎么了?阿初咋气成这样,是不是那群婆娘又说了些什么。”方氏焦急询问。 “母亲,您怎不问问儿子,她都说儿子是猪了,那这不是连您跟阿初一起骂了吗?”裴时佯装吃味,转移开方氏的注意,当时里屋发生了什么他总归知道的不全,若是被方氏这么一询问又引起阿初的伤心可不太好。 “啊,那女人这么多年了嘴就没歇过,我们裴家不去惹她,她倒好。” 方氏气歪了脸,村里那些流言蜚语多半都是从这陈吴氏嘴里传出来的,偏偏屋里有个大哥,与里正家关系不错,大家伙除了讨好的,那就只剩下避恐不及的,方氏向来对她多有忍让,想要在大山村待,就不能强出头,也不止裴家被她说道过。 阿初见这事态发展似乎对又不对,那陈吴氏确实没有骂裴时是猪,阿初只是用另一个意思来表达一下陈吴氏的意思,偏偏被猪哥给带偏 了,但这不是重要的,要紧的是…… “相公,娘,今儿那群人过来,再加上今早来的那个,都是来找阿初讨活干的。” “讨活干?” 方氏与裴时皆是皱眉。 “嗯。”阿初点头道:“也不知她们是从哪知道的消息,想来是我昨日去王家那被她们瞧见了,认为我赚着了一笔大买卖,便都想过来在阿初手里分杯羹。” 这可不是小事,阿初做点心利润能够最大化都是因为白糖是自己做的,大大减少了成本,这白糖的做法就连裴时和方氏都没有要去打听的意向,这人一多,这事就瞒不住,到时候带来的麻烦几人都不敢想。 “幺哥儿,你今儿抽个时间去镇上与那牙婆商量一下,我们尽快搬过去。” 方氏发令,阿初便想着去陈家找张翠兰说一声此事,没想到人还没踏出门就被裴时拉着一起走了。 “娘要你去找牙婆,你拉上我做甚?” “你是我娘子,自然是你相公我去哪,你这当人娘子的不该随身跟着吗。”裴时坏笑道,见四处无人,干脆牵着阿初的手,肆无忌惮。 阿初小声反抗道:“我又不是挂件。” “你说什么?” “没什么。”阿初没好气道,认命的迈开自己的两条腿。 方氏无奈的看见裴时拉着阿初走了,只得安慰自己两人一起好有个照应,此时鸡笼里传来的咕咕声,又让她头疼起来。 她今儿去陈家,就是为了这几只鸡,刘三婶儿 看在她的面子上要了两只,剩下的方氏还得想个法子给卖掉。 “哎呀,忘了给幺哥儿说了,这怎么也得留一只啊。” 镇上 牙婆乐呵的笑着,看裴时的眼神愈发顺眼起来,她就说,这些读书人对这房子绝对看得上眼,便宜又精致,喏,这人不就又来了嘛。 “不就一些杂草嘛,除了拿来种些小菜,或者种些花都是可以的,没问题,都不是事,这租给你们了那就暂时是你们的,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牙婆心情好时,是顶顶好说话的。 裴时眯眼笑道:“牙婆,那,在院子里养只鸡可还行?” “行,怎么就……”牙婆绿豆大的眼猛然瞪大,“什么,你还要养鸡?不是,你个读书人养什么鸡啊。” “这不好下蛋吗?” “蛋?”牙婆狐疑的盯着裴时看,犹豫问:“一只?” 裴时慢慢伸出两根手指头,还互相碰了下。 牙婆摇头,瘪着嘴说:“就一只,多了不行,吵着四邻了怎么办,别到了那时候又把我拉过去劝架,我可不去。” “牙婆,小生家里养的鸡都可听话了,绝不会出现你顾虑的事,而且一只鸡多孤单啊,两只成双成对,寓意好啊,等那鸡下了蛋,小生还得给牙婆你亲自送些过去。” 裴时长得俊,再加上这嘴甜的,牙婆听了心里高兴,这人一高兴,耳根子就软。 “两只就两只吧,也不是不行,但丑话说到前头,出了什么事我可不 管。” “多谢牙婆。” “你可甭谢我,我这都是瞧在这小娘子的份儿上。”牙婆踱步来到阿初边儿上,连忙问:“这位小娘子,那日上元节卖那串在签子上的元宵可是你?” ","downloadAttribute":"1","onlytentHide":"0","preChapterUrl":"/r/545773063/551750665.htm?z=1&ln=10002441_25584_3801_2_380_L5&cm=0000&z=1&is_np=1&purl=https%3A%2F%2F.cmread.%2Fr%2F545773063%2F551751238.htm&vt=3&ftlType=1&onlytentHide=0","chapterID":"551751238","summaryUrl":".cmread./sns//l/forum/book.jsp?bookid=545773063","ChapterUrl":"/r/545773063/551844232.htm?z=1&ln=10002441_25584_3801_2_380_L4&cm=0000&z=1&is_np=1&purl=https%3A%2F%2F.cmread.%2Fr%2F545773063%2F551751238.htm&vt=3&ftlType=1&onlytentHide=0","downloadAttributeByChapters":"1","ChapterId":"551844232 第九十三章 昏迷 “啊,是我。” “哎哟。”牙婆喜不自禁,又是后悔又是庆幸:“我那天啊买了一串儿人就走了,等回头时你就收摊了,不是,你咋收摊那么早啊,第二天还没去,我这老胳膊老腿儿的可是在那蹲了几天都没把你蹲着,昨儿你跟你相公来看,我就瞧你眼熟,看了你好几次都没想起,等到了晚上,看着碗里的面汤,我就把你想起来了,你说说,这么俊的小娘子我咋给忘了,真是罪过罪过。” 这面汤是怎么联想到她的?阿初迷惑了。 “娘子这是何缘由不去啊,那段时日可是有不少人等着娘子呢。” 阿初解释道:“牙婆,我家住在乡里,来往多有不便,这下好了,日后牙婆想要吃什么来寻我就行,给牙婆便宜些。” “哈哈哈,好好好,你也别叫我什么牙婆牙婆的,怪生分的,我呢姓杨,我讨声杨婶儿不过分吧。” “不过分不过分,杨婶儿话言重了。” 牙婆人走,裴时弯下腰,凝视着阿初看。 “你看什么?”阿初推开裴时,不自在道。 “看我家阿初有多讨喜。”裴时伸手轻刮阿初的下颌,滑溜溜的,细嫩细嫩,看来他将养的不错。 “别闹,这在外面呢。” 阿初拍开裴时的手,羞红了脸。 裴时见了手更痒,眯着眼笑,突然猛的一顿。 【警告,第一阶段过渡失败,宿主强行进入昏迷,强行进入。】 裴时人瞬间凉下去,这几日脑子里 过于清净,他居然把这脏东西给忘到天边去了,该死,他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 眼前世界颠倒,变得花白起来,裴时狠眨眼试图清醒过来,他不知道此时的自己落在阿初眼里有多吓人。 “相公,你怎么了,为何突然打自己啊?” 该死,完全控制不住。 【请宿主莫要反抗,立即进入昏迷状态。】 进入你大爷,裴时出奇愤怒了,双手敲打在脑门上,下一秒,人直挺挺的躺了下去,这让阿初措手不及。 “阿时,阿时。” …… 裴时不知该如何描述他现在的状态,好像醒了,又好像没醒,他能清楚的感知到身边发生的事情,他被阿初送到了黄文安家,随后叫来了一个大夫,他想睁开眼,告诉阿初,他没事,可他动不了,身子就像被定住了一样,连手指头都动弹不得。 他这是怎么了? 【宿主。】 嘿,那狗系统,裴时在心底破口大骂,他现在这样全都是因为这玩意儿造成的,果然是不详。 【宿主,你很聪明,但害的是你自己不是我。】 “你想说什么?” 【你的身体亏空厉害,本系统让大夫检查不出来可不代表宿主已痊愈,宿主若想健全和渡过未来的死劫,请认真对待任务。】 裴时眸光闪动,他依稀记得幼年时一个算命的先生路过,说他二十岁那年有一场死劫,方氏不是信这个的,将这算命先生给赶了出去,如今这诡异的系统也是这般 说,难道人的命运真的是注定好了? 他不信。 【生命点清零,任务难度升级,宿主好运。】 “等一下,你先把话说清楚,为何第一阶段会失败。” 【宿主很聪明,应该猜到缘由。】 裴时冷笑:“你不说,我哪知道我猜的对不对。” 【宿主既然不喜欢阿初,何苦装作一副喜欢的模样来欺骗我,感情值未达到第一阶段要求,进入失败。】 裴时以为他掌控着这奇怪的玩意儿,没想到竟是自己如黄粱一梦,空欢喜罢了,事实摆在眼前,他的命被握在别人手中。 【宿主,此话本系统本不应该说,但你的做法可有想过阿初。】 裴时捏紧拳头,心虚前所未有的复杂,扪心自问,他对阿初是不一样的,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阿初的心情牵引着他的心虚,她高兴时,他也不由得为她高兴,她难过时,他好像就会感到心疼,可若要与自己的命比起来却又显得不那么重要。 是喜欢,却又不够喜欢。 “相公,相公。” 有人在叫他,是阿初。 “阿初。”裴时张口,没想到就简简单单两个字竟让他力竭下去,他勉强睁开眼,眼皮如同千斤重。 “阿时,你醒了。”黄文安立在一边,听到动静立即来到床边。 “我昏了多久。” 阿初几乎是贴在裴时唇边才听清楚,昏了多久,加上今日也有三天了,这几日阿初就没合过眼,好在方氏那边有黄文安拦着,要不 然不过是多了个心忧的人。 “三天?”这么久啊,他感觉好像就只是过了一瞬,裴时闭上眼,喉间泛起痒意,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不止。 黄文安一旁焦急的声音响起:“你这病不是好了吗?怎突然又发了,我这都不敢跟伯母说,你可不知我当时瞧你那样魂儿都要吓没。” 病? 本就从未好过,不过是被人吊着气活着,裴时自嘲了下,顿时觉得以前的自己魔怔了,不过是把命被奇怪的东西捏在手里,总好过下一秒人就没了,从那些对话来看,它好像对自己并无歹意,可为何它要救他? 裴时从不相信天上掉馅饼的事,万事万物都是有缘由的,就像这黄文安,接近他也是有理由的,他来到临水镇的目的也不是表面来养病这么简单。 那阿初呢?她是谁?她跟那系统又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他要做的任务是跟她有关的? 太多的疑问萦绕在裴时心头,他疲倦的闭上眼,一会儿功夫人又睡了过去。 “相公,相公。” 黄文安挥手示意了下,小声道:“弟妹莫慌,想来阿时是累了,你也几日没合眼,该休息的时候休息吧。” “此次麻烦黄公子了。” “不麻烦,只是阿时的病确实是个麻烦事,大夫说身子亏空的厉害,这后面可以补一补,但主要是他脑子里的东西是个麻烦事。” 黄文安眉头紧锁的盯着裴时看,他记得裴时说过病基本上痊愈了,方伯 母也请了大夫回诊,怎么那时候没有给诊出来? <hr class="authorwords" author="朝南笙" identityid="zXmdGWUsNgTXxLF1fk+7YQ==" /> 这个月有考试,尽可能每天更新。 ","downloadAttribute":"1","onlytentHide":"0","preChapterUrl":"/r/545773063/551751238.htm?z=1&ln=10002441_25584_3801_2_380_L5&cm=0000&z=1&is_np=1&purl=https%3A%2F%2F.cmread.%2Fr%2F545773063%2F551844232.htm&vt=3&ftlType=1&onlytentHide=0","chapterID":"551844232","summaryUrl":".cmread./sns//l/forum/book.jsp?bookid=545773063","ChapterUrl":"/r/545773063/552070244.htm?z=1&ln=10002441_25584_3801_2_380_L4&cm=0000&z=1&is_np=1&purl=https%3A%2F%2F.cmread.%2Fr%2F545773063%2F551844232.htm&vt=3&ftlType=1&onlytentHide=0","downloadAttributeByChapters":"1","ChapterId":"552070244 第九十四章 对不起 轻声关门,阿初忧心道:“我娘那瞒不了多久的,她很快就会察觉出不对劲儿来。” “确实,方伯母那交给我来就行,天色已晚弟妹还是好生休息一下才是。” “这几日委实麻烦黄公子了,大夫的行诊费多少,阿初一并交还。” 黄文安拒绝了:“弟妹此番话倒是见外了,不过一点儿银子的小事,弟妹留步。” 话落,黄文安不等阿初再开口,带着双瑞快速离去。 翌日一大早,方氏就急匆匆的赶来,黄文安紧随其后,阿初正给裴时净面,擦到一半房门被轻声打开,方氏脚步匆忙来到床边,看了裴时苍白的面孔,一声哽咽忍不住发出来,她连忙捂住嘴,背过身去。 “娘。”阿初压低音量唤道。 方氏眼角噙泪,不敢多看裴时一眼,此刻仿佛又回到了数月之前,裴时了无生息的躺在病床上,吸进去的气还没呼出来的多,那段日子如同噩梦一般。 因怕吵着裴时,阿初带着方氏和黄文安去了外间,这时方氏才小声啜泣起来。 “我可怜的幺哥儿啊,怎就这般命苦。” “娘,大夫说了,只要相公醒了就无碍,昨儿晚上相公已经醒了,只是累了又睡下去,日后好生补补,定会痊愈的。” “你无需骗我,我就说幺哥儿的病怎会奇怪的好了,定是那东西藏了起来让大夫没有瞧出来,现在又来兴风作浪,我这苦命的孩子。”方氏压低着嗓子哭着, 面色不佳,眼睛已经哭肿,想来是路上便没忍住。 黄文安开口道:“伯母,阿时的病小侄定会叫来京城最好的大夫过来,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养好阿时的身体为上。” “对对对。”方氏抹掉眼泪,“定会没事的,阿初,大夫怎么说,要如何养啊,可开了方子,我这就去药房抓去。” “伯母,药现在都在后厨熬着,等阿时醒了过了哺食方能进口。” “好,好。”方氏安下心,感激道:“真是麻烦文安了。” “伯母见外了。” 怕吵着病人,黄文安便先出去,方氏在床边坐了会儿,担心后厨那个雇来的庖厨不尽心,心里不放心的打算亲自熬药。 人都走了,阿初猛然想起裴时这张脸她好像只擦了一半,但脏水也都到出去了,这时候后厨应该是没有热水的,要不,就这样~ 阿初盯着裴时的脸看,苦恼着是把剩下的一半擦完,还是就现在这样,谁想盯着盯着那俊脸上的黝黑的眸子突然睁开,就这样与阿初来了个对视。 “你醒了。”阿初喜道。 裴时没有说话,安静的看了阿初好一会儿,然后微抬起手朝阿初的方向伸过去,阿初会意往前走一步,侧坐在床榻边。 “怎么了?” 阿初顾虑着裴时刚醒,身体还虚着,说话声应该不大于是弯着腰,低下头,披在背后的秀发从旁边滑下来,因为太长不少落在裴时的脖颈处。 裴时感受到难耐的痒意, 喉结滚动了几下,嗓子嘶哑着说:“痒。” 裴时一说完,阿初就皱起了眉,是她疏忽,裴时这刚醒想来定是嗓间又干又痒的,她急道:“你先等等,我去给你倒杯水来。” 阿初站起身,人还没踏出去一步,就被裴时又给拉了回去,眼前一阵颠倒,紧接着耳边是一声闷哼,若不是场景不对,阿初不得感慨一下这声儿还蛮性感的。 “你没事吧。” 阿初见自己把裴时压了个全,现在这厮身子骨弱不禁风,万一给压坏了她可担待不起,刚趴下去她立即爬起来。 “别动。” 裴时小声道,双手环住阿初的后背,脑袋埋进阿初的颈窝里,深深的吸了口气。 阿初一动不动,此刻的裴时好生奇怪,她灵动的眼眸里添了几丝疑惑,后来嫌昂着脑袋累,便干脆靠在裴时的肩膀上。 “对不起。” 阿初:??? 你在说什么? 阿初怀疑自己听错了,询问裴时:“你刚刚在说‘对不起’?” “嗯。” “你好端端的说对不起干什么,可是因为晕了几天把脑袋晕迷糊了,还是你背着我在外面有了别人?” 裴时睁眼醒来满心都是对阿初的愧疚,但这愧疚被阿初后面那句话给打消的渣都不剩,也不知是太无语,还是太气了,总之裴时一没控制住,连咳嗽了好几声,吓得阿初要起来查看查看。 “我就说个笑的,你可别生气,大夫说你这病情绪不能太大,不过也是 奇怪,你明明是好了呀,能爬树捉鸟,也能下河捕鱼的,这病来势汹汹,走的时候也是蹊跷,现在又来了,相公,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啊?是不是脑袋晕晕的,所以才说胡话了。” 要不然这无缘无故来一句“对不起”,怎么想都没道理啊。 罢罢罢,当他啥都没说。 裴时被阿初这一长串的话说的脑瓜子嗡嗡叫,还没反应过来上一句什么意思,就已经到了下一句,他有些心累的闭上眼,发现毫无睡意,于是又睁开。 “渴吗?” 两人此时的角度裴时抬眼就瞧见阿初的嘴唇,好像白了些,没有那么红润了,阿初微张口问他渴不渴,本来没有太多感觉的裴时莫名渴了起来,他的手不受控制的从阿初的后背移开,抚上阿初的脸庞,再到嘴角处。 他有些心疼道:“好像瘦了,养的肉没了。” “因为还没吃饭,肉在的。” 阿初怕裴时不信,还狠狠的捏了自己一下。 裴时失笑:“傻丫头。” “对了,你醒了我还没告诉娘呢,你这时间也挑的好,不过你只能吃些流食,若是吃不惯也先忍着,往后就我亲自来做,我还是先给你倒一杯水比较好,你嗓子干哑的厉害,娘听到了定是又要哭了。” 裴时嘴角一直噙着笑,听着阿初的絮絮叨叨,让人莫名的心安,一字不落的全入了耳朵里。 桌上的茶还是温热的,一杯茶下肚,裴时才意识到自己确实该润润 嗓子了。 【宿主切勿离阿初太远,生命点已经清零。】 裴时:……好气哦,还不敢反驳,理亏啊。 “你要去哪?” ","downloadAttribute":"1","onlytentHide":"0","preChapterUrl":"/r/545773063/551844232.htm?z=1&ln=10002441_25584_3801_2_380_L4&cm=0000&z=1&is_np=1&purl=https%3A%2F%2F.cmread.%2Fr%2F545773063%2F552070244.htm&vt=3&ftlType=1&onlytentHide=0","chapterID":"552070244","summaryUrl":".cmread./sns//l/forum/book.jsp?bookid=545773063","ChapterUrl":"","downloadAttributeByChapters":"1 第九十五章 装可怜的裴时 阿初收回脚,两只大眼睛闪着疑惑的神色眨了眨,她分明记得她说过要去哪?难道脑袋真出了问题? “自然是去叫娘呀。” “不用了,你让小厮去就行,何必亲自去?”裴时眼神闪烁,不自然道。 阿初这下更确信裴时脑袋是糊涂了,她犹豫道:“相公,黄公子家里一直是只有双瑞在伺候,这不是还是你跟我说的吗,黄公子在县里的丫鬟仆从被他尽数散去,只带了双瑞过来,然后又在当地里雇了个厨子,院里没有小厮的。” 裴时一时语塞,这该死的黄文安关键时刻就是这么不给力,沉默了一会儿见阿初又要走,一个激动爬起来坐着伸出手:“阿初,别走。” 这猛的起身把裴时全身的力气抽离,话一说完,人又倒了下去。 太难了,做人实在是太难了。 “相公相公。”阿初立即折回来,扶着裴时躺正,忧心道:“你切勿大幅度动作,磕着碰着了可不好,不行,我得去叫大夫过来再看看。” 裴时刚松的气又吊了起来,他慌忙的抓住阿初的手,紧紧握在手心里:“别去,你哪都别去,我就想看看你。” 这突然的情话打的阿初措手不及,好像这次裴时醒来后变得比以前更加的奇怪了,两人仿佛又回到了几月前,可跟那时又不太像。 那时的裴时虽然黏她,可她还是能够明显的感觉到疏离感,她还暗自吐槽这人有毛病,明明不想碰却偏 要碰,这不是给自己找不快吗?可后来,两人都渐渐习惯了这样,裴时也没有那么的粘人,阿初才感觉稍微自在些。 “阿时,你确定不需要看下大夫。” “不需要,看你就行了。” 阿初不太习惯说话这般直白的裴时,耳廓通红,头往旁边别去,但还是觉得裴时得去让大夫复诊一下。 “我很快就回来。” “不行。” “相公听话。” “我很听话。” 阿初:……她并不觉得。 “行吧,我不走,但我得吃饭啊,你也得吃饭啊,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裴时也们心觉得自己蛮不讲理,他妥协道:“那我跟你一起去。” 阿初瞪大眼,否决了裴时的意思。 “你是病人,你才刚醒,你得躺在床上休息。” “可没有阿初,我这病好不了。”他说的是实话,绝无半点儿虚言。 阿初跟裴时讲不通,心累的一屁股坐在床边,心想方氏煎完药人自会过来。 室内安静了会儿,阿初放在一旁的手被人扒拉了下,那只手冰冰凉凉的,阿初本能的握过去,想要去捂热。 “阿初,你可是烦了我?”裴时装起可怜来。 “也对,我现在这副样子就是你的负担,阿初心里若是觉得累了烦了说出来就行,免得把自己憋坏了,要不然我会心疼的。” 裴时此刻多变的模样阿初实属招架不住,她从未如此迫切的想要个人赶紧过来,太吓人了,她合理怀疑裴时脑子 里的东西让他此刻有些神经质,为了不让病人再受刺激,阿初尽可能语气平和又小心。 “相公,阿初不会烦你的,照顾相公是阿初应该的,而且也不累,就是擦……”阿初闭上嘴,想起了早上那未洗完的脸。 “就是什么?” 阿初视线落在裴时脸上,好笑道:“就是,就是阿初会心里担心你,相公一定要注意着自己的身子,那日可把阿初吓坏了。” 裴时仔细想着那日事发突然,他们所在的地离黄文安家还有段距离,他不敢想阿初当时是有多无助。 “不会再有那事发生了。” 阿初歇了要走的心思,一直等到门外传来敲门声,她走过去开门,是双瑞送来了哺食。 “裴娘子,都是一些清粥,里面加了不少的白糖,这些小菜都是为娘子你准备的,大夫吩咐过了,裴公子现在还不能吃这些。” “麻烦你了。” 阿初接过双瑞手心的托盘,道了声谢。 “不麻烦的。” 双瑞临走前,阿初把人叫住:“稍等一下,阿时已经醒了,麻烦你跑一趟给我娘和黄公子说一声。” “这是应该的,裴娘子客气了。” 裴时虽不是重口欲之人,当初病时每日也是这般吃的,但眼前阿初在他面前小菜配清粥,而自己寡淡一碗白粥再无其他。 阿初提醒道:“你粥里放了白糖。” 言下之意,没到无法下咽的地步。 裴时为自己默哀了下,深深的叹了口气,张着嘴说: “我手没力气。” 所以,你喂我吧。 “阿初喂的想来是甜的。” 阿初今日已被裴时弄的无语至极,没有多说什么便端起白瓷碗一勺一勺的喂起来,阿初这般熟练的模样让裴时不悦起来,他吃着味说:“你好像不是第一次喂人吃饭。” 阿初点头,语气满是怀念道:“是啊,上次这样喂还是我家的那条狗,长得可可爱了,可惜见不着了。” 狗? 裴时嗓子一腔,连续咳嗽几声,只怕要把肺咳出来。 “你怎么了?”阿初放下碗,手放在裴时背后轻拍几下。 “没事,没事。” 真这么不好吃? 阿初给自己挖了一勺,甜味适中,白粥煮的也很浓稠,正好适合此时的裴时,不对,阿初细闻了下,里面似乎还有淡淡的药味。 这黄公子对裴时真是掏心掏肺的好。 “好喝吗?” 阿初回神儿,一眼就看到裴时幽怨的小表情,她抿嘴笑起来:“挺好喝的,不过还是我的小菜香,可惜相公不能吃。” “没事,你喂我喝就行。”哪怕你上次这般喂的是一条狗。 吃完哺食,阿初要去送吃剩下的碗筷,走时又被裴时拦下了。 “阿初,你别走好不好,你不知道我昏迷的这几日,就好像陷在一阵黑暗了,没有母亲,也没有你,整个世界孤零零的,就连喊一声都伴随着回声响起。” 裴时此刻落寞的样子落到阿初眼里,惹起了她一阵心疼,她放下托盘,闻声道:“ 不走了,阿初哪都不去,你那做的都是梦,梦里都是反的,我在,娘也在,等下娘就会过来,她见相公醒了一定很高兴。” ","downloadAttribute":"1","onlytentHide":"0","preChapterUrl":"/r/545773063/552070244.htm?z=1&ln=10002441_25584_3801_2_380_L4&cm=0000&z=1&is_np=1&purl=https%3A%2F%2F.cmread.%2Fr%2F545773063%2F552160481.htm&vt=3&ftlType=1&onlytentHide=0","chapterID":"552160481","summaryUrl":".cmread./sns//l/forum/book.jsp?bookid=545773063","ChapterUrl":"","downloadAttributeByChapters":"1 第九十六章 相公该喝药了 得知裴时苏醒的消息时,方氏正将煎好的汤药倒入白瓷碗中。 “幺哥儿醒了?”方氏透露出喜意,急忙去端白瓷碗时还不小心被碗身烫到。 “您小心点,这汤药小的端过去就行,您赶快去看望裴公子。” “实在是麻烦双瑞了。” 方氏心里过意不去,但又太过担心裴时,只好将汤药丢给了双瑞,快速的去往客房,到时还跟匆匆赶来的黄文安撞上。 “伯母。” “文安,幺哥儿醒了。”方氏忍不住分享心中的喜悦,与黄文安说道。 “小侄托人请大夫过来替阿时复诊,这一来一回还得等一阵子。” “文安有心,这几日幺哥儿定是给你添了不少麻烦。” 黄文安摇头道:“伯母这又跟小侄客气了,若伯母心里过意不过去,不如等有空了替小侄做上一桌子好菜就行。” “应该的,应该的。” 方氏的厨艺可谓一般,但黄文安这厮好像格外的喜欢,偶尔抽空来蹭一顿,走时还不忘打包带一些回去的那种。 阿初在屋内听到动静,主动打开房门。 “娘,黄公子。” 两人瞧见阿初,同时停下了对话,几乎同声道:“阿初(弟妹),幺哥儿(阿时)现在如何了?” 两人担忧的模样落到阿初眼里,她不由高兴道:“相公已经醒了有一阵子了,哺食也吃过了,整整一晚的白粥没一滴剩的。” 说到这里,阿初由衷的朝黄文安感谢道:“黄公子,那白粥里 带着淡淡的药味,您有心了,相公有您这样的朋友真是三世修来的福分。” 屋内正闭目歇息的裴时听到这儿蓦地睁开眼,还自我怀疑的歪了下脑袋,往门那边偏过去,他怀疑他听错了。 很快,门外传来黄文安的几声大笑:“对对对,是他裴时三生修来的福分才遇到我这样的朋友,哈哈哈哈哈。” 对个头! 裴时暗自腹诽,怒刮了外边某位黄姓男子几眼。 黄文安遇到他,才是他修来的三生三世的福分,阿初莫不是这几日没睡好所以才说了胡话,这人物关系都弄反了。 “幺哥儿,感觉如何?”方氏亲切的低语在裴时耳边响起,裴时一时恍惚,似乎回到了六岁那年,他高烧不止,方氏每日都会在他耳边询问他今日感觉如何? 裴时扬起笑容,语调轻松道:“母亲,您莫慌,儿子感觉好着呢,喝完白粥感觉更好了,虽然没味儿了些,但香香甜甜的也是别有一番滋味。” “你这孩子。”裴时故作轻松的模样让方氏忍不住眼睛酸涩,留下几滴眼泪来:“从小到大就是这样,被人欺负了也不说,生了大病明明难受的要紧还偏要跟没事人儿一样,你以为这样娘就放心了吗。” 裴时嘴角的弧度渐渐消去,露出几分无奈来,他从被窝里探出手,动作极轻的擦掉方氏脸上的泪珠。 “母亲,您怎么还跟儿子小时候那样爱哭啊。” 方氏一声哽咽,止住 了哭声,黄文安和阿初同时背过身去,当没听见裴时说了什么。 方氏颇为恼羞成怒,爱哭这个毛病都是年轻时候的事,这被自己的儿子提出来,还是当着两个晚辈的面,方氏感觉自己这张老脸都要没了。 她咬牙切齿道:“本还想药端来了给你备些蜜饯好去去苦,要我看你这嘴皮子也无需这玩意儿,阿初,到时候苦死他也莫要伸过去一枚蜜饯过去。” “好的,娘。”阿初憋笑着,但几分颤音还是透露出来。 这地方方氏是多一秒也待不下去,几位晚辈面上都带着笑,她“哎呀”一声,出了门去避风头去了。 人一走,阿初勉强收回脸上的笑容,怪罪道:“相公,你这未免太不给娘面子了,这药哭着呢,阿初答应了娘就绝不会递过去一枚蜜饯给你。” 裴时对蜜饯这玩意儿依靠不大,那一年多的汤药缠身他早就习惯那味,只是神情无奈道:“你是不知道母亲,唠叨起来那是可以从深夜到天明的那种,说的话还不带重样的。” 而他,作为亲儿子,有幸体会到过,方氏那是一边哭一边给她讲了无数的道理,等讲完时,这天,居然不知不觉间亮了。 说来这原因,还得跟他和王均说起,那年北方收成不好,家家户户都少粮,各个都捂着肚子紧巴巴的过日子,而裴家,唯一的大人方氏还倒霉的染了风寒,年纪尚幼的裴时担心方氏,想给他补 补,于是打起了村里猎户的主意。 他寻了个没有月亮的晚上,路上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他摸黑来到王猎户家,想去他家鸡圈里偷只鸡来,谁想第一次干这见不得人勾当的裴时就被王均抓了个正着。 说来也是缘分,王均那日难得起个夜就抓住了裴时这小偷,义愤填膺的带到王猎户面前,王猎户对裴时有些印象,村里难得几个读书的,也是最用功的那一个。 这读书人定是不会做这种勾当,一旦做了,那就必定是有缘由,一番询问王猎户了解了详情,便让裴时带着那只母鸡离去。 方氏是闻着鸡汤味醒来的,她还以为是自己病糊涂了,家里有没有鸡她还是很清楚的,看见裴时端着一碗鸡汤过来,方氏上来就是问:“这鸡哪来的?” 小小的裴时支支吾吾开口:“刘三婶儿送来的。” 这话一说,方氏就知道她的乖儿子在骗她,真不巧,那几日刘三婶儿回了娘家,人根本就不在大山村。 偷鸡摸狗这种事出现在裴时身上,方氏自认为是没有教好,先是把裴时管教了一遍,再是自责了许久,从那以后,裴时再也不敢干这种事,事后方氏买了只活母鸡带着裴时负荆请罪。 也是自那件事,裴家在大山村除了陈家三房外,又多了一位较亲近的。 裴时收回满脑子的思绪,抬眸发现阿初人不在跟前,他抬起身下意识去寻阿初的身影,就见对方 端着一碗药笑容满面的走过来。 “相公,该喝药了。” ","downloadAttribute":"1","onlytentHide":"0","preChapterUrl":"/r/545773063/552160481.htm?z=1&ln=10002441_25584_3801_2_380_L4&cm=0000&z=1&is_np=1&purl=https%3A%2F%2F.cmread.%2Fr%2F545773063%2F552490610.htm&vt=3&ftlType=1&onlytentHide=0","chapterID":"552490610","summaryUrl":".cmread./sns//l/forum/book.jsp?bookid=545773063","ChapterUrl":"","downloadAttributeByChapters":"1 第九十一章 讨活干 今早来了个不相识的大婶儿,没想到过了朝食裴家又来了三两头上裹着布巾,或者插着木簪的妇人,还都是来寻阿初的,阿初察觉出不对来,这些人是有目的的啊。 “婶婶儿们过来是要买些糕点?真不好意思,近日忙些别的,今儿的份儿还没动呢,几位婶婶儿若是不嫌麻烦,也是可以等一会儿的。” 阿初沏上茶,几位妇人互相对视几眼,其中一位身形瘦削的,是陈吴氏,看面相不是好相处的。 “裴娘子,大家伙儿邻里邻居的,俺呀,跟方嫂子也是认识了许多年了,有什么好事都惦记着她,当初裴童生生患恶疾俺也是帮衬了不少的,可方嫂子到底是供养了个读书人出来,贵人多忘事着呀。” 来者不善啊,阿初心里嘟囔着,同时也把裴时拿出来在心底好好的鞭尸了阵,这货儿分明是不想面对着这群妇人,竟好意思全扔给她来。 “这位婶婶儿,娘的事情我这做新媳妇儿的知道的不多,不敢多加言论,婶婶儿若是要买些点心回去,大可点出要的糕点,我呀,好这就立马做去。” 陈吴氏先是停了下,又是一阵嬉笑揭过去,亲切的拉过来阿初的手,像是对阿初万般好的长辈般说道:“你们瞧我这儿,这嘴劲儿一上来就拦也拦不住,裴娘子莫怪莫怪,婶婶儿们今天来也就是想讨个活干。” “讨活干?”阿初拉高嗓音,这几人难不成是 想要捉弄她。 “是呀是呀。”那几人应和,几道此起彼伏的声响让阿初顿时懵了,怀疑自己是听错了。 陈吴氏趁机道:“裴娘子,你都说了你最近有事便没做今儿的点心,可有了我们,那这问题就不存在的,我们学东西、做东西,手脚都麻利得很。” “这不是手脚麻不麻利的问题。”当洗衣服呢。 “哎呀,听说裴娘子都教村长二房那个丫头了,你看看,我们假如今儿要点心,你这一下子拿不出来多半是要损失一笔生意,那陈阿秀婶婶儿也是知道一些,看起来老老实实的,实则不要脸着呢。” “你胡乱说什么?”阿初怒道。 “嘿,你可别不信,那都是俺亲眼瞧见的,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跟一个男人不清不楚的,这不是不要脸那还是什么。” “居然还有这事,吴姐,这等好事咋才说啊。” “我哪敢啊,怎么说也是村长家的,万一找着俺头上,俺上哪哭去,这事你们可千万别说出去,自己听个乐呵就行。” 阿初没忍住,上前道:“你只是眼见了,可曾听过他们说些什么?” 陈吴氏憋嘴摇头:“隔着一段距离,俺哪听得见,不过一男一女,还避着人,能是什么事。” 阿初强压住心中的怒气,尽可能心平气和道:“吴婶儿,未确认的事怎能张口就来,万一只是有事见个面,就因为性别不同就要被扣上这个名头?” “性别?一个未 出阁的姑娘就该自己注意着,裴娘子,要俺说,你还是离她远些比较好,免得惹上一堆腥臊,还不如教教我们如何做点心,也好给你搭把手,今儿出现的事就定不会发生。” 陈吴氏自作精明的模样让阿初莫名倒胃口,她还从未见过这般的人,脑子蠢,嘴又坏的,脸上也是个藏不住事的。 “吴婶儿,我这做的就是些小本买卖,经不住各位婶婶儿同时来我这小作坊,你们要是来了我也是付不了工钱的。” 陈吴氏脸上笑意消下去,语气不佳道:“哟,瞧裴娘子说的,俺可都听说了,您这生意都做到镇上的大户人家去了,就那一小盒的点心都能卖出去好几两银子回来,怎么可能付不起工钱,这做人啊得厚道,可不能没有良心。” 阿初眯着眼盯着陈吴氏看,她也就昨儿送货去了王家一趟,今早先是来了一个不认识的,现在是来了好几个不认识的,她若猜的不错,现在村里指不定有多少人盯着她,她格局还没大到带着整个村庄的人发家致富。 “吴婶儿,晚辈也不知晓您是从哪听来的消息,点心的成本、卖价您大可去镇上打听打听,赚的不过都是些蝇头小利,我累死累活还没有娘赚的多,不过是闲不住,免得这一身做点心的本事落下才去行这活计,诸位婶婶儿若不是来买点心的,那就请回吧,裴家庙小,供不下你们。” “你!”陈吴 氏咬牙切齿,恼羞成怒道:“你这娘子真是狗咬吕洞宾,好心来给你帮衬帮衬,竟还反倒是我们的不是,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一家子都是清高的主,还真当自己是少爷夫人了,好大的笑话,也不撒泼尿照照自己,看看是个什么东西。” “你滚,滚出去。” 阿初哪见过这阵仗,从小到大就没被人这么骂过,心肌梗塞都要气出来。 裴时话虽说着让阿初一人对着一群吃人的“婶婶儿”,实则一直在外守着,一听到阿初愤怒的声音,他心里一惊,一向和善的阿初何时发过这么大的火。 他焦急的推开门,直接无视那群妇人,直接冲向阿初抓住她的肩膀,转了一圈发现没有伤于是松下气来。 陈吴氏被裴时这一番举措气笑了,叉着腰说:“裴童生这是何意?难不成我们还欺负人不成。” 裴时再也没有好脸色的对着这群人,冷着脸道:“既然不是来买点心的,那裴家就不送客了。” “你,你怎么对长辈说话的,读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吧。” 阿初厉声呵斥:“出去。” “嘿。”陈吴氏来了劲儿,替自己叫冤:“裴娘子,俺这也是为你好,陈阿秀那丫头就不是个好东西,喜欢的男人那可是胡氏跟那菜户的种,这不是存心让她老子难堪嘛,俺这好心好意的劝你,你居然还不领情,哎哟,俺滴乖乖,造孽哦。” 阿初紧抿着嘴,细细 回想着陈吴氏的话来,但视线落到裴时身上时,她下意识道:“她说你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downloadAttribute":"1","onlytentHide":"0","preChapterUrl":"/r/545773063/551627116.htm?z=1&ln=10002441_25584_3801_2_380_L5&cm=0000&z=1&is_np=1&purl=https%3A%2F%2F.cmread.%2Fr%2F545773063%2F551750665.htm&vt=3&ftlType=1&onlytentHide=0","chapterID":"551750665","summaryUrl":".cmread./sns//l/forum/book.jsp?bookid=545773063","ChapterUrl":"/r/545773063/551751238.htm?z=1&ln=10002441_25584_3801_2_380_L4&cm=0000&z=1&is_np=1&purl=https%3A%2F%2F.cmread.%2Fr%2F545773063%2F551750665.htm&vt=3&ftlType=1&onlytentHide=0","downloadAttributeByChapters":"1","ChapterId":"551751238 第九十二章 可是你? 裴时听懂了后半句,可这前一句是何意? “猪八戒是什么?” “猪呀。” 裴时:“……” 陈吴氏:“……”她嘴说话是不好听,可没骂过裴童生是猪啊。 裴时这下脸色更加难看,简直是奇耻大辱,陈吴氏瞧见尖细着嗓子道:“你这娘子也太黑心肠了吧,俺何时说过这些话?” “闭嘴。”裴时怒容渐起,从小时候他就清楚的了解村里那群妇人大多嘴碎得很,但都是在背地里讲,他全可当作不知道,可现下这人都骑到他脖子上了。 裴时漠然露出嘲讽的冷笑,陈吴氏身体本能的往后退了几步,她未与裴时打过交道,但也听说了不少,是个性格温和好相处的,可眼前怎么看都不太对劲。 “你,你是个读书人,难不成还要打人不成,信不信俺喊人了哈。” 裴时轻笑出声,上下打量了下陈吴氏,像是检验货物一样,极是让人受到侮辱,那薄唇微张,颇毒的话从里面窜出来:“吴婶儿,您这成天关心别人家的事,还不如抽抽空管管自家的,以您那眼观四方的眼神怎会瞧不出自己男人偷腥呢?哦~” 裴时话停下来,啧啧几声,失笑拍了下自己的额头:“您瞧我这记性,你们家这是各玩各的,也挺好,有时间了不如把自己的事迹也聊给这些婶婶儿们听听,怎能光说别家的,不说自家的呢?” “你在这乱喷些什么粪。” 陈吴氏像是被戳中了 心事一样,脸色涨红,说话的气却短得很,明显心虚。 “吴姐,这真的假的,不是吧。” “怎么可能啊,吴姐不是一直都厌恶那种事儿嘛。” “可读书人又不是个说谎的。” “也对也对。” 陈吴氏见一向与自己要好的竟一边倒在裴家那边,气的当场离去,出门时还撞见了归家的方氏,怒瞪了几眼扭着腰走了。 方氏回头望了几眼,心里奇怪着这人怎来了,接着就见裴时送走了好几个不常来的。 “这是怎么了?阿初咋气成这样,是不是那群婆娘又说了些什么。”方氏焦急询问。 “母亲,您怎不问问儿子,她都说儿子是猪了,那这不是连您跟阿初一起骂了吗?”裴时佯装吃味,转移开方氏的注意,当时里屋发生了什么他总归知道的不全,若是被方氏这么一询问又引起阿初的伤心可不太好。 “啊,那女人这么多年了嘴就没歇过,我们裴家不去惹她,她倒好。” 方氏气歪了脸,村里那些流言蜚语多半都是从这陈吴氏嘴里传出来的,偏偏屋里有个大哥,与里正家关系不错,大家伙除了讨好的,那就只剩下避恐不及的,方氏向来对她多有忍让,想要在大山村待,就不能强出头,也不止裴家被她说道过。 阿初见这事态发展似乎对又不对,那陈吴氏确实没有骂裴时是猪,阿初只是用另一个意思来表达一下陈吴氏的意思,偏偏被猪哥给带偏 了,但这不是重要的,要紧的是…… “相公,娘,今儿那群人过来,再加上今早来的那个,都是来找阿初讨活干的。” “讨活干?” 方氏与裴时皆是皱眉。 “嗯。”阿初点头道:“也不知她们是从哪知道的消息,想来是我昨日去王家那被她们瞧见了,认为我赚着了一笔大买卖,便都想过来在阿初手里分杯羹。” 这可不是小事,阿初做点心利润能够最大化都是因为白糖是自己做的,大大减少了成本,这白糖的做法就连裴时和方氏都没有要去打听的意向,这人一多,这事就瞒不住,到时候带来的麻烦几人都不敢想。 “幺哥儿,你今儿抽个时间去镇上与那牙婆商量一下,我们尽快搬过去。” 方氏发令,阿初便想着去陈家找张翠兰说一声此事,没想到人还没踏出门就被裴时拉着一起走了。 “娘要你去找牙婆,你拉上我做甚?” “你是我娘子,自然是你相公我去哪,你这当人娘子的不该随身跟着吗。”裴时坏笑道,见四处无人,干脆牵着阿初的手,肆无忌惮。 阿初小声反抗道:“我又不是挂件。” “你说什么?” “没什么。”阿初没好气道,认命的迈开自己的两条腿。 方氏无奈的看见裴时拉着阿初走了,只得安慰自己两人一起好有个照应,此时鸡笼里传来的咕咕声,又让她头疼起来。 她今儿去陈家,就是为了这几只鸡,刘三婶儿 看在她的面子上要了两只,剩下的方氏还得想个法子给卖掉。 “哎呀,忘了给幺哥儿说了,这怎么也得留一只啊。” 镇上 牙婆乐呵的笑着,看裴时的眼神愈发顺眼起来,她就说,这些读书人对这房子绝对看得上眼,便宜又精致,喏,这人不就又来了嘛。 “不就一些杂草嘛,除了拿来种些小菜,或者种些花都是可以的,没问题,都不是事,这租给你们了那就暂时是你们的,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牙婆心情好时,是顶顶好说话的。 裴时眯眼笑道:“牙婆,那,在院子里养只鸡可还行?” “行,怎么就……”牙婆绿豆大的眼猛然瞪大,“什么,你还要养鸡?不是,你个读书人养什么鸡啊。” “这不好下蛋吗?” “蛋?”牙婆狐疑的盯着裴时看,犹豫问:“一只?” 裴时慢慢伸出两根手指头,还互相碰了下。 牙婆摇头,瘪着嘴说:“就一只,多了不行,吵着四邻了怎么办,别到了那时候又把我拉过去劝架,我可不去。” “牙婆,小生家里养的鸡都可听话了,绝不会出现你顾虑的事,而且一只鸡多孤单啊,两只成双成对,寓意好啊,等那鸡下了蛋,小生还得给牙婆你亲自送些过去。” 裴时长得俊,再加上这嘴甜的,牙婆听了心里高兴,这人一高兴,耳根子就软。 “两只就两只吧,也不是不行,但丑话说到前头,出了什么事我可不 管。” “多谢牙婆。” “你可甭谢我,我这都是瞧在这小娘子的份儿上。”牙婆踱步来到阿初边儿上,连忙问:“这位小娘子,那日上元节卖那串在签子上的元宵可是你?” ","downloadAttribute":"1","onlytentHide":"0","preChapterUrl":"/r/545773063/551750665.htm?z=1&ln=10002441_25584_3801_2_380_L5&cm=0000&z=1&is_np=1&purl=https%3A%2F%2F.cmread.%2Fr%2F545773063%2F551751238.htm&vt=3&ftlType=1&onlytentHide=0","chapterID":"551751238","summaryUrl":".cmread./sns//l/forum/book.jsp?bookid=545773063","ChapterUrl":"/r/545773063/551844232.htm?z=1&ln=10002441_25584_3801_2_380_L4&cm=0000&z=1&is_np=1&purl=https%3A%2F%2F.cmread.%2Fr%2F545773063%2F551751238.htm&vt=3&ftlType=1&onlytentHide=0","downloadAttributeByChapters":"1","ChapterId":"551844232 第九十三章 昏迷 “啊,是我。” “哎哟。”牙婆喜不自禁,又是后悔又是庆幸:“我那天啊买了一串儿人就走了,等回头时你就收摊了,不是,你咋收摊那么早啊,第二天还没去,我这老胳膊老腿儿的可是在那蹲了几天都没把你蹲着,昨儿你跟你相公来看,我就瞧你眼熟,看了你好几次都没想起,等到了晚上,看着碗里的面汤,我就把你想起来了,你说说,这么俊的小娘子我咋给忘了,真是罪过罪过。” 这面汤是怎么联想到她的?阿初迷惑了。 “娘子这是何缘由不去啊,那段时日可是有不少人等着娘子呢。” 阿初解释道:“牙婆,我家住在乡里,来往多有不便,这下好了,日后牙婆想要吃什么来寻我就行,给牙婆便宜些。” “哈哈哈,好好好,你也别叫我什么牙婆牙婆的,怪生分的,我呢姓杨,我讨声杨婶儿不过分吧。” “不过分不过分,杨婶儿话言重了。” 牙婆人走,裴时弯下腰,凝视着阿初看。 “你看什么?”阿初推开裴时,不自在道。 “看我家阿初有多讨喜。”裴时伸手轻刮阿初的下颌,滑溜溜的,细嫩细嫩,看来他将养的不错。 “别闹,这在外面呢。” 阿初拍开裴时的手,羞红了脸。 裴时见了手更痒,眯着眼笑,突然猛的一顿。 【警告,第一阶段过渡失败,宿主强行进入昏迷,强行进入。】 裴时人瞬间凉下去,这几日脑子里 过于清净,他居然把这脏东西给忘到天边去了,该死,他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 眼前世界颠倒,变得花白起来,裴时狠眨眼试图清醒过来,他不知道此时的自己落在阿初眼里有多吓人。 “相公,你怎么了,为何突然打自己啊?” 该死,完全控制不住。 【请宿主莫要反抗,立即进入昏迷状态。】 进入你大爷,裴时出奇愤怒了,双手敲打在脑门上,下一秒,人直挺挺的躺了下去,这让阿初措手不及。 “阿时,阿时。” …… 裴时不知该如何描述他现在的状态,好像醒了,又好像没醒,他能清楚的感知到身边发生的事情,他被阿初送到了黄文安家,随后叫来了一个大夫,他想睁开眼,告诉阿初,他没事,可他动不了,身子就像被定住了一样,连手指头都动弹不得。 他这是怎么了? 【宿主。】 嘿,那狗系统,裴时在心底破口大骂,他现在这样全都是因为这玩意儿造成的,果然是不详。 【宿主,你很聪明,但害的是你自己不是我。】 “你想说什么?” 【你的身体亏空厉害,本系统让大夫检查不出来可不代表宿主已痊愈,宿主若想健全和渡过未来的死劫,请认真对待任务。】 裴时眸光闪动,他依稀记得幼年时一个算命的先生路过,说他二十岁那年有一场死劫,方氏不是信这个的,将这算命先生给赶了出去,如今这诡异的系统也是这般 说,难道人的命运真的是注定好了? 他不信。 【生命点清零,任务难度升级,宿主好运。】 “等一下,你先把话说清楚,为何第一阶段会失败。” 【宿主很聪明,应该猜到缘由。】 裴时冷笑:“你不说,我哪知道我猜的对不对。” 【宿主既然不喜欢阿初,何苦装作一副喜欢的模样来欺骗我,感情值未达到第一阶段要求,进入失败。】 裴时以为他掌控着这奇怪的玩意儿,没想到竟是自己如黄粱一梦,空欢喜罢了,事实摆在眼前,他的命被握在别人手中。 【宿主,此话本系统本不应该说,但你的做法可有想过阿初。】 裴时捏紧拳头,心虚前所未有的复杂,扪心自问,他对阿初是不一样的,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阿初的心情牵引着他的心虚,她高兴时,他也不由得为她高兴,她难过时,他好像就会感到心疼,可若要与自己的命比起来却又显得不那么重要。 是喜欢,却又不够喜欢。 “相公,相公。” 有人在叫他,是阿初。 “阿初。”裴时张口,没想到就简简单单两个字竟让他力竭下去,他勉强睁开眼,眼皮如同千斤重。 “阿时,你醒了。”黄文安立在一边,听到动静立即来到床边。 “我昏了多久。” 阿初几乎是贴在裴时唇边才听清楚,昏了多久,加上今日也有三天了,这几日阿初就没合过眼,好在方氏那边有黄文安拦着,要不 然不过是多了个心忧的人。 “三天?”这么久啊,他感觉好像就只是过了一瞬,裴时闭上眼,喉间泛起痒意,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不止。 黄文安一旁焦急的声音响起:“你这病不是好了吗?怎突然又发了,我这都不敢跟伯母说,你可不知我当时瞧你那样魂儿都要吓没。” 病? 本就从未好过,不过是被人吊着气活着,裴时自嘲了下,顿时觉得以前的自己魔怔了,不过是把命被奇怪的东西捏在手里,总好过下一秒人就没了,从那些对话来看,它好像对自己并无歹意,可为何它要救他? 裴时从不相信天上掉馅饼的事,万事万物都是有缘由的,就像这黄文安,接近他也是有理由的,他来到临水镇的目的也不是表面来养病这么简单。 那阿初呢?她是谁?她跟那系统又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他要做的任务是跟她有关的? 太多的疑问萦绕在裴时心头,他疲倦的闭上眼,一会儿功夫人又睡了过去。 “相公,相公。” 黄文安挥手示意了下,小声道:“弟妹莫慌,想来阿时是累了,你也几日没合眼,该休息的时候休息吧。” “此次麻烦黄公子了。” “不麻烦,只是阿时的病确实是个麻烦事,大夫说身子亏空的厉害,这后面可以补一补,但主要是他脑子里的东西是个麻烦事。” 黄文安眉头紧锁的盯着裴时看,他记得裴时说过病基本上痊愈了,方伯 母也请了大夫回诊,怎么那时候没有给诊出来? <hr class="authorwords" author="朝南笙" identityid="zXmdGWUsNgTXxLF1fk+7YQ==" /> 这个月有考试,尽可能每天更新。 ","downloadAttribute":"1","onlytentHide":"0","preChapterUrl":"/r/545773063/551751238.htm?z=1&ln=10002441_25584_3801_2_380_L5&cm=0000&z=1&is_np=1&purl=https%3A%2F%2F.cmread.%2Fr%2F545773063%2F551844232.htm&vt=3&ftlType=1&onlytentHide=0","chapterID":"551844232","summaryUrl":".cmread./sns//l/forum/book.jsp?bookid=545773063","ChapterUrl":"/r/545773063/552070244.htm?z=1&ln=10002441_25584_3801_2_380_L4&cm=0000&z=1&is_np=1&purl=https%3A%2F%2F.cmread.%2Fr%2F545773063%2F551844232.htm&vt=3&ftlType=1&onlytentHide=0","downloadAttributeByChapters":"1","ChapterId":"552070244 第九十四章 对不起 轻声关门,阿初忧心道:“我娘那瞒不了多久的,她很快就会察觉出不对劲儿来。” “确实,方伯母那交给我来就行,天色已晚弟妹还是好生休息一下才是。” “这几日委实麻烦黄公子了,大夫的行诊费多少,阿初一并交还。” 黄文安拒绝了:“弟妹此番话倒是见外了,不过一点儿银子的小事,弟妹留步。” 话落,黄文安不等阿初再开口,带着双瑞快速离去。 翌日一大早,方氏就急匆匆的赶来,黄文安紧随其后,阿初正给裴时净面,擦到一半房门被轻声打开,方氏脚步匆忙来到床边,看了裴时苍白的面孔,一声哽咽忍不住发出来,她连忙捂住嘴,背过身去。 “娘。”阿初压低音量唤道。 方氏眼角噙泪,不敢多看裴时一眼,此刻仿佛又回到了数月之前,裴时了无生息的躺在病床上,吸进去的气还没呼出来的多,那段日子如同噩梦一般。 因怕吵着裴时,阿初带着方氏和黄文安去了外间,这时方氏才小声啜泣起来。 “我可怜的幺哥儿啊,怎就这般命苦。” “娘,大夫说了,只要相公醒了就无碍,昨儿晚上相公已经醒了,只是累了又睡下去,日后好生补补,定会痊愈的。” “你无需骗我,我就说幺哥儿的病怎会奇怪的好了,定是那东西藏了起来让大夫没有瞧出来,现在又来兴风作浪,我这苦命的孩子。”方氏压低着嗓子哭着, 面色不佳,眼睛已经哭肿,想来是路上便没忍住。 黄文安开口道:“伯母,阿时的病小侄定会叫来京城最好的大夫过来,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养好阿时的身体为上。” “对对对。”方氏抹掉眼泪,“定会没事的,阿初,大夫怎么说,要如何养啊,可开了方子,我这就去药房抓去。” “伯母,药现在都在后厨熬着,等阿时醒了过了哺食方能进口。” “好,好。”方氏安下心,感激道:“真是麻烦文安了。” “伯母见外了。” 怕吵着病人,黄文安便先出去,方氏在床边坐了会儿,担心后厨那个雇来的庖厨不尽心,心里不放心的打算亲自熬药。 人都走了,阿初猛然想起裴时这张脸她好像只擦了一半,但脏水也都到出去了,这时候后厨应该是没有热水的,要不,就这样~ 阿初盯着裴时的脸看,苦恼着是把剩下的一半擦完,还是就现在这样,谁想盯着盯着那俊脸上的黝黑的眸子突然睁开,就这样与阿初来了个对视。 “你醒了。”阿初喜道。 裴时没有说话,安静的看了阿初好一会儿,然后微抬起手朝阿初的方向伸过去,阿初会意往前走一步,侧坐在床榻边。 “怎么了?” 阿初顾虑着裴时刚醒,身体还虚着,说话声应该不大于是弯着腰,低下头,披在背后的秀发从旁边滑下来,因为太长不少落在裴时的脖颈处。 裴时感受到难耐的痒意, 喉结滚动了几下,嗓子嘶哑着说:“痒。” 裴时一说完,阿初就皱起了眉,是她疏忽,裴时这刚醒想来定是嗓间又干又痒的,她急道:“你先等等,我去给你倒杯水来。” 阿初站起身,人还没踏出去一步,就被裴时又给拉了回去,眼前一阵颠倒,紧接着耳边是一声闷哼,若不是场景不对,阿初不得感慨一下这声儿还蛮性感的。 “你没事吧。” 阿初见自己把裴时压了个全,现在这厮身子骨弱不禁风,万一给压坏了她可担待不起,刚趴下去她立即爬起来。 “别动。” 裴时小声道,双手环住阿初的后背,脑袋埋进阿初的颈窝里,深深的吸了口气。 阿初一动不动,此刻的裴时好生奇怪,她灵动的眼眸里添了几丝疑惑,后来嫌昂着脑袋累,便干脆靠在裴时的肩膀上。 “对不起。” 阿初:??? 你在说什么? 阿初怀疑自己听错了,询问裴时:“你刚刚在说‘对不起’?” “嗯。” “你好端端的说对不起干什么,可是因为晕了几天把脑袋晕迷糊了,还是你背着我在外面有了别人?” 裴时睁眼醒来满心都是对阿初的愧疚,但这愧疚被阿初后面那句话给打消的渣都不剩,也不知是太无语,还是太气了,总之裴时一没控制住,连咳嗽了好几声,吓得阿初要起来查看查看。 “我就说个笑的,你可别生气,大夫说你这病情绪不能太大,不过也是 奇怪,你明明是好了呀,能爬树捉鸟,也能下河捕鱼的,这病来势汹汹,走的时候也是蹊跷,现在又来了,相公,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啊?是不是脑袋晕晕的,所以才说胡话了。” 要不然这无缘无故来一句“对不起”,怎么想都没道理啊。 罢罢罢,当他啥都没说。 裴时被阿初这一长串的话说的脑瓜子嗡嗡叫,还没反应过来上一句什么意思,就已经到了下一句,他有些心累的闭上眼,发现毫无睡意,于是又睁开。 “渴吗?” 两人此时的角度裴时抬眼就瞧见阿初的嘴唇,好像白了些,没有那么红润了,阿初微张口问他渴不渴,本来没有太多感觉的裴时莫名渴了起来,他的手不受控制的从阿初的后背移开,抚上阿初的脸庞,再到嘴角处。 他有些心疼道:“好像瘦了,养的肉没了。” “因为还没吃饭,肉在的。” 阿初怕裴时不信,还狠狠的捏了自己一下。 裴时失笑:“傻丫头。” “对了,你醒了我还没告诉娘呢,你这时间也挑的好,不过你只能吃些流食,若是吃不惯也先忍着,往后就我亲自来做,我还是先给你倒一杯水比较好,你嗓子干哑的厉害,娘听到了定是又要哭了。” 裴时嘴角一直噙着笑,听着阿初的絮絮叨叨,让人莫名的心安,一字不落的全入了耳朵里。 桌上的茶还是温热的,一杯茶下肚,裴时才意识到自己确实该润润 嗓子了。 【宿主切勿离阿初太远,生命点已经清零。】 裴时:……好气哦,还不敢反驳,理亏啊。 “你要去哪?” ","downloadAttribute":"1","onlytentHide":"0","preChapterUrl":"/r/545773063/551844232.htm?z=1&ln=10002441_25584_3801_2_380_L5&cm=0000&z=1&is_np=1&purl=https%3A%2F%2F.cmread.%2Fr%2F545773063%2F552070244.htm&vt=3&ftlType=1&onlytentHide=0","chapterID":"552070244","summaryUrl":".cmread./sns//l/forum/book.jsp?bookid=545773063","ChapterUrl":"/r/545773063/552160481.htm?z=1&ln=10002441_25584_3801_2_380_L4&cm=0000&z=1&is_np=1&purl=https%3A%2F%2F.cmread.%2Fr%2F545773063%2F552070244.htm&vt=3&ftlType=1&onlytentHide=0","downloadAttributeByChapters":"1","ChapterId":"552160481 第九十五五章 装可怜的裴时 阿初收回脚,两只大眼睛闪着疑惑的神色眨了眨,她分明记得她说过要去哪?难道脑袋真出了问题? “自然是去叫娘呀。” “不用了,你让小厮去就行,何必亲自去?”裴时眼神闪烁,不自然道。 阿初这下更确信裴时脑袋是糊涂了,她犹豫道:“相公,黄公子家里一直是只有双瑞在伺候,这不是还是你跟我说的吗,黄公子在县里的丫鬟仆从被他尽数散去,只带了双瑞过来,然后又在当地里雇了个厨子,院里没有小厮的。” 裴时一时语塞,这该死的黄文安关键时刻就是这么不给力,沉默了一会儿见阿初又要走,一个激动爬起来坐着伸出手:“阿初,别走。” 这猛的起身把裴时全身的力气抽离,话一说完,人又倒了下去。 太难了,做人实在是太难了。 “相公相公。”阿初立即折回来,扶着裴时躺正,忧心道:“你切勿大幅度动作,磕着碰着了可不好,不行,我得去叫大夫过来再看看。” 裴时刚松的气又吊了起来,他慌忙的抓住阿初的手,紧紧握在手心里:“别去,你哪都别去,我就想看看你。” 这突然的情话打的阿初措手不及,好像这次裴时醒来后变得比以前更加的奇怪了,两人仿佛又回到了几月前,可跟那时又不太像。 那时的裴时虽然黏她,可她还是能够明显的感觉到疏离感,她还暗自吐槽这人有毛病,明明不想碰却偏 要碰,这不是给自己找不快吗?可后来,两人都渐渐习惯了这样,裴时也没有那么的粘人,阿初才感觉稍微自在些。 “阿时,你确定不需要看下大夫。” “不需要,看你就行了。” 阿初不太习惯说话这般直白的裴时,耳廓通红,头往旁边别去,但还是觉得裴时得去让大夫复诊一下。 “我很快就回来。” “不行。” “相公听话。” “我很听话。” 阿初:……她并不觉得。 “行吧,我不走,但我得吃饭啊,你也得吃饭啊,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裴时也们心觉得自己蛮不讲理,他妥协道:“那我跟你一起去。” 阿初瞪大眼,否决了裴时的意思。 “你是病人,你才刚醒,你得躺在床上休息。” “可没有阿初,我这病好不了。”他说的是实话,绝无半点儿虚言。 阿初跟裴时讲不通,心累的一屁股坐在床边,心想方氏煎完药人自会过来。 室内安静了会儿,阿初放在一旁的手被人扒拉了下,那只手冰冰凉凉的,阿初本能的握过去,想要去捂热。 “阿初,你可是烦了我?”裴时装起可怜来。 “也对,我现在这副样子就是你的负担,阿初心里若是觉得累了烦了说出来就行,免得把自己憋坏了,要不然我会心疼的。” 裴时此刻多变的模样阿初实属招架不住,她从未如此迫切的想要个人赶紧过来,太吓人了,她合理怀疑裴时脑子 里的东西让他此刻有些神经质,为了不让病人再受刺激,阿初尽可能语气平和又小心。 “相公,阿初不会烦你的,照顾相公是阿初应该的,而且也不累,就是擦……”阿初闭上嘴,想起了早上那未洗完的脸。 “就是什么?” 阿初视线落在裴时脸上,好笑道:“就是,就是阿初会心里担心你,相公一定要注意着自己的身子,那日可把阿初吓坏了。” 裴时仔细想着那日事发突然,他们所在的地离黄文安家还有段距离,他不敢想阿初当时是有多无助。 “不会再有那事发生了。” 阿初歇了要走的心思,一直等到门外传来敲门声,她走过去开门,是双瑞送来了哺食。 “裴娘子,都是一些清粥,里面加了不少的白糖,这些小菜都是为娘子你准备的,大夫吩咐过了,裴公子现在还不能吃这些。” “麻烦你了。” 阿初接过双瑞手心的托盘,道了声谢。 “不麻烦的。” 双瑞临走前,阿初把人叫住:“稍等一下,阿时已经醒了,麻烦你跑一趟给我娘和黄公子说一声。” “这是应该的,裴娘子客气了。” 裴时虽不是重口欲之人,当初病时每日也是这般吃的,但眼前阿初在他面前小菜配清粥,而自己寡淡一碗白粥再无其他。 阿初提醒道:“你粥里放了白糖。” 言下之意,没到无法下咽的地步。 裴时为自己默哀了下,深深的叹了口气,张着嘴说: “我手没力气。” 所以,你喂我吧。 “阿初喂的想来是甜的。” 阿初今日已被裴时弄的无语至极,没有多说什么便端起白瓷碗一勺一勺的喂起来,阿初这般熟练的模样让裴时不悦起来,他吃着味说:“你好像不是第一次喂人吃饭。” 阿初点头,语气满是怀念道:“是啊,上次这样喂还是我家的那条狗,长得可可爱了,可惜见不着了。” 狗? 裴时嗓子一腔,连续咳嗽几声,只怕要把肺咳出来。 “你怎么了?”阿初放下碗,手放在裴时背后轻拍几下。 “没事,没事。” 真这么不好吃? 阿初给自己挖了一勺,甜味适中,白粥煮的也很浓稠,正好适合此时的裴时,不对,阿初细闻了下,里面似乎还有淡淡的药味。 这黄公子对裴时真是掏心掏肺的好。 “好喝吗?” 阿初回神儿,一眼就看到裴时幽怨的小表情,她抿嘴笑起来:“挺好喝的,不过还是我的小菜香,可惜相公不能吃。” “没事,你喂我喝就行。”哪怕你上次这般喂的是一条狗。 吃完哺食,阿初要去送吃剩下的碗筷,走时又被裴时拦下了。 “阿初,你别走好不好,你不知道我昏迷的这几日,就好像陷在一阵黑暗了,没有母亲,也没有你,整个世界孤零零的,就连喊一声都伴随着回声响起。” 裴时此刻落寞的样子落到阿初眼里,惹起了她一阵心疼,她放下托盘,闻声道:“ 不走了,阿初哪都不去,你那做的都是梦,梦里都是反的,我在,娘也在,等下娘就会过来,她见相公醒了一定很高兴。” ","downloadAttribute":"1","onlytentHide":"0","preChapterUrl":"/r/545773063/552070244.htm?z=1&ln=10002441_25584_3801_2_380_L5&cm=0000&z=1&is_np=1&purl=https%3A%2F%2F.cmread.%2Fr%2F545773063%2F552160481.htm&vt=3&ftlType=1&onlytentHide=0","chapterID":"552160481","summaryUrl":".cmread./sns//l/forum/book.jsp?bookid=545773063","ChapterUrl":"/r/545773063/552490610.htm?z=1&ln=10002441_25584_3801_2_380_L4&cm=0000&z=1&is_np=1&purl=https%3A%2F%2F.cmread.%2Fr%2F545773063%2F552160481.htm&vt=3&ftlType=1&onlytentHide=0","downloadAttributeByChapters":"1","ChapterId":"552490610 第九十六章 相公该第喝药了 得知裴时苏醒的消息时,方氏正将煎好的汤药倒入白瓷碗中。 “幺哥儿醒了?”方氏透露出喜意,急忙去端白瓷碗时还不小心被碗身烫到。 “您小心点,这汤药小的端过去就行,您赶快去看望裴公子。” “实在是麻烦双瑞了。” 方氏心里过意不去,但又太过担心裴时,只好将汤药丢给了双瑞,快速的去往客房,到时还跟匆匆赶来的黄文安撞上。 “伯母。” “文安,幺哥儿醒了。”方氏忍不住分享心中的喜悦,与黄文安说道。 “小侄托人请大夫过来替阿时复诊,这一来一回还得等一阵子。” “文安有心,这几日幺哥儿定是给你添了不少麻烦。” 黄文安摇头道:“伯母这又跟小侄客气了,若伯母心里过意不过去,不如等有空了替小侄做上一桌子好菜就行。” “应该的,应该的。” 方氏的厨艺可谓一般,但黄文安这厮好像格外的喜欢,偶尔抽空来蹭一顿,走时还不忘打包带一些回去的那种。 阿初在屋内听到动静,主动打开房门。 “娘,黄公子。” 两人瞧见阿初,同时停下了对话,几乎同声道:“阿初(弟妹),幺哥儿(阿时)现在如何了?” 两人担忧的模样落到阿初眼里,她不由高兴道:“相公已经醒了有一阵子了,哺食也吃过了,整整一晚的白粥没一滴剩的。” 说到这里,阿初由衷的朝黄文安感谢道:“黄公子,那白粥里 带着淡淡的药味,您有心了,相公有您这样的朋友真是三世修来的福分。” 屋内正闭目歇息的裴时听到这儿蓦地睁开眼,还自我怀疑的歪了下脑袋,往门那边偏过去,他怀疑他听错了。 很快,门外传来黄文安的几声大笑:“对对对,是他裴时三生修来的福分才遇到我这样的朋友,哈哈哈哈哈。” 对个头! 裴时暗自腹诽,怒刮了外边某位黄姓男子几眼。 黄文安遇到他,才是他修来的三生三世的福分,阿初莫不是这几日没睡好所以才说了胡话,这人物关系都弄反了。 “幺哥儿,感觉如何?”方氏亲切的低语在裴时耳边响起,裴时一时恍惚,似乎回到了六岁那年,他高烧不止,方氏每日都会在他耳边询问他今日感觉如何? 裴时扬起笑容,语调轻松道:“母亲,您莫慌,儿子感觉好着呢,喝完白粥感觉更好了,虽然没味儿了些,但香香甜甜的也是别有一番滋味。” “你这孩子。”裴时故作轻松的模样让方氏忍不住眼睛酸涩,留下几滴眼泪来:“从小到大就是这样,被人欺负了也不说,生了大病明明难受的要紧还偏要跟没事人儿一样,你以为这样娘就放心了吗。” 裴时嘴角的弧度渐渐消去,露出几分无奈来,他从被窝里探出手,动作极轻的擦掉方氏脸上的泪珠。 “母亲,您怎么还跟儿子小时候那样爱哭啊。” 方氏一声哽咽,止住 了哭声,黄文安和阿初同时背过身去,当没听见裴时说了什么。 方氏颇为恼羞成怒,爱哭这个毛病都是年轻时候的事,这被自己的儿子提出来,还是当着两个晚辈的面,方氏感觉自己这张老脸都要没了。 她咬牙切齿道:“本还想药端来了给你备些蜜饯好去去苦,要我看你这嘴皮子也无需这玩意儿,阿初,到时候苦死他也莫要伸过去一枚蜜饯过去。” “好的,娘。”阿初憋笑着,但几分颤音还是透露出来。 这地方方氏是多一秒也待不下去,几位晚辈面上都带着笑,她“哎呀”一声,出了门去避风头去了。 人一走,阿初勉强收回脸上的笑容,怪罪道:“相公,你这未免太不给娘面子了,这药哭着呢,阿初答应了娘就绝不会递过去一枚蜜饯给你。” 裴时对蜜饯这玩意儿依靠不大,那一年多的汤药缠身他早就习惯那味,只是神情无奈道:“你是不知道母亲,唠叨起来那是可以从深夜到天明的那种,说的话还不带重样的。” 而他,作为亲儿子,有幸体会到过,方氏那是一边哭一边给她讲了无数的道理,等讲完时,这天,居然不知不觉间亮了。 说来这原因,还得跟他和王均说起,那年北方收成不好,家家户户都少粮,各个都捂着肚子紧巴巴的过日子,而裴家,唯一的大人方氏还倒霉的染了风寒,年纪尚幼的裴时担心方氏,想给他补 补,于是打起了村里猎户的主意。 他寻了个没有月亮的晚上,路上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他摸黑来到王猎户家,想去他家鸡圈里偷只鸡来,谁想第一次干这见不得人勾当的裴时就被王均抓了个正着。 说来也是缘分,王均那日难得起个夜就抓住了裴时这小偷,义愤填膺的带到王猎户面前,王猎户对裴时有些印象,村里难得几个读书的,也是最用功的那一个。 这读书人定是不会做这种勾当,一旦做了,那就必定是有缘由,一番询问王猎户了解了详情,便让裴时带着那只母鸡离去。 方氏是闻着鸡汤味醒来的,她还以为是自己病糊涂了,家里有没有鸡她还是很清楚的,看见裴时端着一碗鸡汤过来,方氏上来就是问:“这鸡哪来的?” 小小的裴时支支吾吾开口:“刘三婶儿送来的。” 这话一说,方氏就知道她的乖儿子在骗她,真不巧,那几日刘三婶儿回了娘家,人根本就不在大山村。 偷鸡摸狗这种事出现在裴时身上,方氏自认为是没有教好,先是把裴时管教了一遍,再是自责了许久,从那以后,裴时再也不敢干这种事,事后方氏买了只活母鸡带着裴时负荆请罪。 也是自那件事,裴家在大山村除了陈家三房外,又多了一位较亲近的。 裴时收回满脑子的思绪,抬眸发现阿初人不在跟前,他抬起身下意识去寻阿初的身影,就见对方 端着一碗药笑容满面的走过来。 “相公,该喝药了。” ","downloadAttribute":"1","onlytentHide":"0","preChapterUrl":"/r/545773063/552160481.htm?z=1&ln=10002441_25584_3801_2_380_L4&cm=0000&z=1&is_np=1&purl=https%3A%2F%2F.cmread.%2Fr%2F545773063%2F552490610.htm&vt=3&ftlType=1&onlytentHide=0","chapterID":"552490610","summaryUrl":".cmread./sns//l/forum/book.jsp?bookid=545773063","ChapterUrl":"","downloadAttributeByChapters":"1 第九十七十章 不行 阿初把药放在床头边的柜子上,拿起枕头垫在裴时身后。 裴时刚坐好,眼前就递过来一碗药,他疑惑抬头,听见阿初说:“相公,怎么了,你看我做甚,趁药还热着,得赶紧喝了。” “苦。” 阿初眨了下眼,露出狡黠的笑来:“那我喂你,毕竟相公刚才就说了,我喂你的就是甜的,那这药即是阿初喂的,那就自然不苦。” 好家伙,裴时没想到自己居然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他不禁失笑,张着嘴就着阿初的手一勺一勺的喂进来。 别管裴时有多适应这汤药的苦,但今儿裴时被苦到眉眼全皱到一起来,他有些怀疑是不是方氏在里面放了料。 裴时有些受不住的接过阿初手里的药碗,一口喝尽,要不然这一勺一勺的得喝多久。 闭着眼咽下苦涩的汤药,放下碗,一个带着甜味的东西硬塞进他的唇瓣,滑入口齿之间,他怔愣的睁开眼,傻乎乎的盯着阿初看。 阿初眯眼笑着,被裴时这呆瓜样戳到了。 “母亲不是说不给我蜜饯吗?” “这不是蜜饯,这是柿饼。” 裴时懂了阿初话里的潜意思,两人相视一笑,眼神带着几分宠溺的想要去摸摸阿初的头,奈何自己坐在床上,对方站在床边,于是绕了下直接拉起阿初的手。 “还苦吗?”阿初问。 接过药碗的那一刻阿初就闻到了一种苦味,可见这碗汤药比一般程度上还要高。 裴时满脸笑意,心里 就如同此刻嘴里被柿饼的甜味溢满,苦味渐渐淡去,余留在口齿间的是值得回味的香甜。 “这柿饼很甜,口间的苦涩都被冲去。” “那就好,大夫说了这药你得喝一阵子才行,后面还是食补为佳。” 说到这儿,裴时沉默了,这食补有时比药补要花的银子更大,想他一个大男人居然还要靠两个女人来养,裴时深深的感觉到自己的无能。 “相公,你怎么了?可是身体不舒服?”裴时沉默的模样让阿初不由得担心起来。 裴时回神,摇头道:“无事,阿初想来最近没休息好,不如好好休息。” “还行,不是很累。” 反而熬一次夜让阿初倍感亲切,这种久违的感觉,就是可惜手边没个手机。 裴时颇不赞同,强拉着阿初睡下方才作罢。 在黄文安家待了整整半个月的时间,每天大夫都会上门问诊,这次也不知是那古怪的系统做了什么手脚,没有立即掩饰掉他身体的确切情况,但裴时明显的感觉到自己身体里充满了力量,可以下床,可以走路,连跑也是没有问题的,偏偏他还得装出一副病秧子模样来。 裴时思容满面,靠坐在软塌上,手里拿的书掉到身上都没有发现。 他就像被人吊着气活着,身上的反应如同回光返照的时间被无限拉长,这世间当真有如此诡异之物? “相公,书落身上了。” 阿初绣完一朵小鱼,抬头发现裴时手中的书掉落 便出声提醒,自从裴时昏倒醒来之后人就变得寡言起来,阿初每日都要盯着裴时好几眼,生怕这小少年郎想不开做出什么傻事来,然而事实证明她想多了,裴时一如既往的嘴欠。 “阿初,你这绣的什么呀?胖头鱼?” 阿初手上的动作顿住,睨了裴时一眼,她知晓自己刺绣手艺一般,过了这么久才从植物变成动物,但这般大的进步,方氏都夸她。 阿初冷哼一声,背过身不去理会某人。 “好阿初,我错了,你可千万别生气。” “你每次都这样,这话我都听了千百遍,现在已经左耳进右耳出,你这话早就不管用了。” 裴时闲了这么久,又起了逗弄阿初的心思,话未开口,屋外响起了敲门的声音。 阿初放下针线,起身开门,站在门外的是黄文安。 “阿时如何了?” 阿初心里有气,语气不佳道:“好着呢,能吃能喝,能蹦能跳,我都要怀疑大夫是说假话了。” 黄文安大笑,这裴时的胃口好到都不像一个病人,但大夫每日来把脉,都是一脸凝重之色,再观裴时的气色、走路姿态都能瞧出是个气息虚浮的人。 “弟妹,王先生要来了。” 阿初会意,转头便看见裴时衣衫不整的窝在软塌上,整个人懒懒散散的,似是感受到阿初的视线,裴时很是给面的连续咳嗽了几声,那是一个撕心裂肺,闻着伤心啊。 阿初没上当,可黄文安还真以为出了 什么事。 “阿时,可需要叫大夫过来?” “啊?”裴时为不可见的愣了下,接着连忙道:“无需无需,就是嗓子干痒,咳出来就好。” 黄文安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你这样也不大方便见王先生,要不我替你回绝了?” “不用!” 这一声中气十足,惹来黄文安疑惑的目光。 裴时立刻虚弱下去,细声道:“王先生特意过来,哪有把人请回去的道理?唉,都是我这病弱的身子还耽误了文安你,让你不能及时在王先生手里多学习些阵子,反而要跟我一起多等一段时日。” 黄文安心感不妙,心里下意识一种恶寒袭来,他从未见过这样说话的裴时,他试探开口:“你能正常点儿吗?明知道我对那些‘之乎者也’这等劳什子那是分外的不感兴趣,还说什么耽误我,要我看啊,你要不多病些时日,能拖一段时间是一段时间。” “嘿,你这什么心态,一两个月后就要院试了。” 黄文安打断裴时,有些失态道:“你这是打算拖着你这烂身板去考院试?” “我这身子怎么就叫烂身板?” “不行,绝对不行。”黄文安极力反对,知道自己劝不动裴时,便拉出方氏来:“我说的话你定是不听,这事我会一五一十的告诉给伯母,让她来劝劝你。” 黄文安佛袖离去之前,路过阿初时说道:“弟妹,阿时这小子只要身体里有劲儿就想着法子找事 做,就算是平日里看书也得注意时日,大夫说了他得多休息,看书虽修身养性,但总归是耗费心神的事。” “黄公子安心,阿初会看顾好相公的。” ","downloadAttribute":"1","onlytentHide":"0","preChapterUrl":"/r/545773063/552490610.htm?z=1&ln=10002441_25584_3801_2_380_L4&cm=0000&z=1&is_np=1&purl=https%3A%2F%2F.cmread.%2Fr%2F545773063%2F553165879.htm&vt=3&ftlType=1&onlytentHide=0","chapterID":"553165879","summaryUrl":".cmread./sns//l/forum/book.jsp?bookid=545773063","ChapterUrl":"","downloadAttributeByChapters":"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