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剑还情》 第 1 章 ------------------------------------------------------- 本书由www.biqugedu.com【我稀罕你】整理上传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如不慎该资源侵犯了您的权利,请麻烦通知我及时删除,谢谢! ------------------------------------------------------- 内容简介 好一个天之骄子俊卿。 新婚喜庆之日,一手“玄门罡气”轰动大江南北,一招“六龙御天”使整个消沉的江湖白道为之振奋。于是,少林、武当、昆仑、终南、华山、峨嵋……等十三个门派,聚集泰山首推俊卿为白道盟主,为了夺取武林至宝——万年参王,他们过五关,斩情魔,几经曲折,终于查出使黑白两道相互残杀的yīn险狡猾的清室魔爪。在了解事情真象之后,白道和绿林共同协作,勇歼恶魔,刀劈有秉天地间奇yín的恶蛟,夺得了武林至宝。 此书熔爱情于惊险打斗为一炉,结构新颖、独特、情节曲折、惊人,读后使人有回味无穷之乐。 一、新婚佳节露奇功 杭州西湖湖心矗立着一根冲天巨柱,绕着湖边与苏堤却是四十八外都各立一根较小的石柱,每根柱子都有一根手指粗的丝绳连着湖心那支鹤立水中央的巨木顶上。 这是大江南北二十四家镖局合送终南医仙狄梦放嫁徒的一堂焰火,特别从京中请了名家黄火炎到杭城来准备的,若非他的巧思,湖水深而沙细,光是湖心巨木便树立不起来,这人玩火已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便他的名字“黄火炎”也取得滚熟烫手,立树银花焰火之技,天下无出其右者。 今天是白、吴二府的喜事,白家在江南财雄一方,又是余杭世族,上人早故,小主人白俊卿今天娶亲,那自然是一城轰动,可是江湖豪客们,不远千里之遥去请人纪年筹划,送这一堂焰火,那完全是因为医仙的面子了。 江湖上人物从小锻炼筋骨,等闲不生病筋强体健活到期颐大年,可不是什么难事,然而若求到医仙,生的病,受的伤,却十有九个非他的灵丹妙yào,神术奇技不能活,四十年结恩天下,今天嫁徒,风声传了出去,四方震动,送来的添妆,不知有多少,却以这一堂焰火名贵。 只要等一会儿新娘子慈心仙子吴安洁,一点着了它,从此昭告天下,白家的千万家当,就由大江南北二十四家镖局联名作保,再也无虞剽掠劫索,有钱不算数,要保得住太太平平的不让强匪恶寇生凯觎之心,才算是脚色。 羡慕男家的,是家中有女待字闰中的母亲们为主,她们说:“这才叫做结得好亲家呢,嫁过去便当家作主,一点翁婆姑嫂的气都没有,夫婿又年纪青青的中了秀才,真是人是人才,钱是钱财,唉!……” 语意中未尽的显然是为她们的女儿抱屈。 羡慕女家的却都是少年子弟,尤以江湖豪客的门下为甚,那么多人前去求亲,医仙千挑万选,将徒儿耽误到二十七岁,不嫁便罢了,现在却嫁了,使他们心中都忿而不平,他们说:“妻美婢艳不必说;便是凭医仙的德望,也是一生一世在江湖上受用不尽,为什么偏嫁给这个酸秀才呢?” 言下颇有非我莫属之概。 江湖人物粗豪,有话便冲口而出,读书的人固然轻武练家子也轻文,白然觉得慈心仙子吴安洁嫁得实在不值,新婚三天无大小,可以依着xìng子闹房,只得在这上面,等会儿想法子出气。 pào竹之声,劈劈拍拍响了起来,这是亲迎的轿子已经到了男家,大家都蜂涌过去相看。明知红巾盖脸,凤冠霞帔,一点都看不见,脚就是不听指挥,要走过去相看,人面虽然看不见,看起来好象格外有意思。 心中虽隐隐约约的有一些妒念,看了新郎白俊卿的俊秀疏朗,也为之心折。新娘子走在氍毹红毡上,虽然是缓步而行,然而头上凤冠。连chā的珠花儿也纹丝不动,想闹房时恶作剧的,就在这个上面添了主意。 赞礼的人,声宏气壮,虽然是赞礼名手,新夫fù依他的声音行礼如仪,一直到送入洞房,揭去红巾,新娘子娇容如花,脚小如锥,由得围观的fù女如何会挑剔,也都讲不出一句挑眼儿的话来,只挑起心底由羡生妒的一点妒念。 见他人美满,念自身零落,由羡生妒,这也是人之常情。 西湖的山水秀丽,名闻天下,游人常至之处,有西湖八景之称,那是“柳浪闻莺”、“平湖秋月”、“三潭印月”、“雷峰夕照”、“花港观鱼”、“苏堤春晓”、“曲院荷风”、“双峰chā云”,白家在“柳浪闻莺”的附近,后园滨湖,广大开阔,布置佳妙,可以收一湖山水。 白家的“沁园”,虽是私家的庭园,也是蜚声余杭的胜处。两三百桌流水席,都开在这里其中靠假山的一桌,坐了一个豹子头大环眼的英悍少年,同席之人只从送他人席的接待之人口中知悉他姓梅,他入席之后与人不jiāo一语,低头闷饮,席上的少年偶而对新娘子有一言二语的轻薄之词,他便怒目而视少年人谁也不是省事的,然而他虽然无礼,目中的精芒与yīn冷,却叫人懔然住口。 这时渐渐已入二更了,宾客们也酒醋耳热,天早已黑了下来。 可是从湖面上望出去,环湖边上影绰绰的人山人海,都是挤满了来看这堂焰火的人群,经过一年的渲染,杭州人空城而出要来看这场热闹,满城都一片暗沉沉的,无一丝灯火,湖上的画舫楼船,也都将灯光掩去。 白家的童仆们也开始此往彼来的,逐次将灯火熄去,宾客们知是要放焰火,都聚集到湖边预先布置的着台上去了。 待到灯火全熄,只留下陪房丫环小云小倩二人手中所举的两束火把,火光能熊照在脸上,越显得娇艳yù滴,新夫fù受贺客的催促缓步而来,等走到火光所及之处,暗沉沉的四野,倏然bào发出来一阵欢呼,欢呼声从湖上湖边送出去,直至山野。 杭州城有名闻天下的古刹如灵隐,静慈、三天竺、虎跑等,向来是佛家圣地,这掌焰火虽然是送来贺新婚夫fù的,也有为一方祈福禳炎的意思,所以久候之余,见他们新夫fù前来,欢呼声响彻云霄。 两人走近了,见小云小倩一脸无可奈何的神色,抬眼望去,只见原来设在湖边岸上的yào引子,不知被谁人设法按在距岸上一丈五六远近的湖中水面上去了。 慈心仙子吴安洁,看了心中为难,这堂焰火是二十四家镖局局主们送的,都是自己的叔伯长辈,其势非由自己亲点是不成敬意的,若用轻身功夫纵出去,想到新娘子穿了八幅罗裙在湖上施展登萍渡水的轻功,实在令人难堪。若是改用长竹竿绑了香火去点,对新娘子的身份也极不相宜,那付狼狈样儿,火把下千千万万人都看得清清楚楚,传出去便是千千万万个笑话。 安洁心中微微忖思,四周的人也凝神屏息注视,或者是一个天大的笑话,或者是奇绝天下的绝技,完全在新娘子的灵心巧思如何运用了。 只见慈心仙子吴安洁,眼看小云小倩举在面前的火把,灵机一动,微微躬身,双掌合于胸前,缓缓推出,小云小倩的火把已合在一起,火把上的火焰应掌而起,分出一股火焰,平平的飞出去,八尺而止,又退了回来。 武家的招式变化,虽然各有巧妙不同,有时难于辨别高下,内力却是一招即知,丝毫假借不得,在慈心仙子的年龄,掌风内力有如此成就,已经极为不易,四野都传出一阵低微的赞叹惋惜之声。 慈心仙子经此一试却己增了信心,屏心静虑,气纳丹田,合掌运劲将一团火焰再送出去,这时湖上虽有微风,那片火焰却凝然不动,直直向前移去,到一丈二三时,去势方缓了,吴安洁心中一叹,知道自己的修为,力止以此,捉狭的人大概也算准了这是自己这年龄内力修为的极限。 心知便是再运一掌,将火焰击飞,可是热力四散,也一定点不燃前面的yào引子,心中虽然黯然叹息,自己的夫婿是文士,不能在这紧要关头助自己一臂之力,也只得缓缓收了内力。 忽然奇迹也似的,那团火焰仍然凝而不动,不由心中狂喜,知道定有高人暗助,紧急之时,无暇察看原委,运内力再补一掌挥去,火焰笔直飞出,跟着“滋滋”一声,暗红色的火花微冒,可见yào引子已经点燃了。 但见一个流星,尾端带起一条色黄的芒尾,电也似疾,沿丝绳而上,直往湖心的冲天巨柱顶端飞去,园中贺客与四野来看焰火的群众,随之发出如雷的掌声,震天的欢呼声,再没有一点私心,这是人对创造奇迹的英雄,没有保留的称赞。 高逾十丈的湖心巨柱顶端随之开始放出红绿色的焰火,同时四十八个流星分四十八路,沿丝绳而下,较方才上溯,尤为迅捷,直向湖边四十八根柱子的顶端飞去,在湖心巨柱的焰火渐冲渐高时,湖边也开始放出红绿的焰火,不久满湖遍洒的全是上冲焰火如伞似菌的散下来的花雨,这时湖平如镜,在湖上是焰火向上冲,花雨向下洒,映了天上的焰火,湖下也是焰火,似直向地心冲去,满湖的花雨却又似从湖水深处向上洒来,直似yù冲破水面一般。 焰火渐渐泛为异彩,七色彩霞依次而变,天上湖下都被映照得绮丽而变幻莫测。 慈心仙子吴安洁这才定下心来,搜索方才暗助自己渡过难关的恩人,记得方才自己身边除了小云小倩,就只有自己新婚夫婿白俊卿了,小云小倩的武功是自己教的,功力绝不可能比自己还高,俊卿人虽然俊秀疏朗,临风玉立,可是一双大眼睛,迷迷朦朦的绝不象内力修为有成的精芒电shè。再说他从小六yīn脉相之中,暗藏绝脉,若不是自己师父终南医仙狄梦放炉中一炉“小还丹”,只怕今天命也不保,要谈内力,也绝不可能达到可以帮助自己的程度。 六yīn脉相之中暗藏绝脉,固然人自小便极端聪慧,可是若不得三清门中,至高无上的真传,练成“玄门罡气”,便是道家至宝“小还丹”,一炉也不过多延他十数年的xìng命而已。可是就算得了真传,小小年纪也练不成天下武林中高手梦寐求之的“玄门罡气”,慈心仙子虽然私心窃愿是他来相助,却也不会猜想到他身上去,只得将疑虑放在心中。 湖上忽又传出欢呼之声,原来焰火放了一盏热茶之久,乐坏了千万观众,此刻已然完了,却在湖心大木之顶上,四面吊下四盏径丈的大灯来,灯内看得清清楚楚是一头老鼠,灯是按走马灯的方法做,绕柱缓缓转动,同时一声微震柱心一团火球冲出,直达百余丈高下,散开来却是十个大字: “金陵镖局 同贺 威远镖局” 这十个字在天空一闪即隐,就听得湖边四十八根大柱其中东西南北四方面的有四根柱子上站了四个人,齐声道:“白氏家业,鼠年由金陵威远镖局合保啦!” 这四人是两家镖局特选的喊镖趟子的好手,又是四人从四面同时发声,所以全湖都听得清楚分明,喊完了都盘柱而下,隐入暗中,子鼠的走马灯也绕住三匝飘飘dàngdàng掉落湖中。 这是十二年生肖的走马灯,依次从湖心巨柱上挂落的还有丑牛、寅虎、卯兔……等,每次等一团火球冲入天空现出两家镖局的名字的时候,都有两家镖局的趟子手分四面在湖边柱上喊出他们镖局轮到的生肖那年的镖趟子来。 全湖围观的群众无不为之震动,富家大族请镖局派人护院那是常事,可是这二十四家镖局合保一家的家业安的,那当真是骇人听闻了。 直至又肥双胖的亥猪走马灯也飘下湖中,这一回吊上落上的却是七级浮屠,浮屠是梵语,乃是佛家纪念功果的建筑,其实就是宝塔。 四盏七级浮屠,这却是按照天灯的法子做的,热力蕴于内,冷气流于外,顷刻之间,yào信将束缚都烧断了,便见七级浮屠,受了灯内的热力上冲,都向天上飘去。跟着一声宏亮bào音,四十九根柱心中,各自冲入天空一团焰火,半空中方才散开,除了湖心巨柱上冲的那焰火最大最巨散开是“百年好合”四个大红字之外,四边四十八处上冲的也是“吉祥如意”、“凤凰于飞”、“白头偕老”……等各种样吉利祝福的大字,又大又亮,而且历久不熄。 湖边的大柱并且又跟随着从柱中喷出彩霞漫天盖地的七彩焰火来,群众们抬头看天空,低头看湖边焰火时却见湖心巨木尖顶上已站了一个人,这巨柱与湖边不同,四面空dàngdàng的都是水,无法从柱旁盘柱而上那必然是顶先藏在柱中,倏然钻出站上去的。 半空中有历久不熄的各式灯火与湖边的七彩霞辉又经水平如镜的湖水映照,天心湖心都一般的光亮,真是烛天照地,那人虽然站在湖心巨木尖顶,四围火光也照得他须眉毕现。 只见他铁塔也似的站在那里,虬髯绕颊,神态威猛之极,他环身行礼,团团一揖,虽然只得一人,说话的声音却比方才四个趟子手的声音还要宏亮,说道:“在下是金陵镖局的总镖头双鞭呼延烈,现在代表大江南北二十四家镖局局主来献这一堂焰火,实在不成敬意。” 说至此处微微一顿,续道:“江湖上的高亲贵友对白氏家业都请看在局主们的面上,高看一眼,局主们日后知道了,一定都有一番心意。” 说完后只听湖边一阵叫好。 其声方毕,白堤上一个声音,自一老者口中送了出来,语音不高,可是清晰分明,远远而言,却如在耳边闲谈相似,声音直送到耳边来,可见内力精练,尤在那总镖头之上,说道:“狄梦放敬请上覆各局主,盛情拜领,改日专程就去各人府上拜谢厚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 章 语毕又是一阵欢呼。 双鞭呼延烈,讲话时,大家都在猜测他是如何上去的,他讲完了,都在等着看如何下来,四下都是潮水,那高高的巨柱有十余丈高下,栽入水中自杀可以,只是若做了落汤鸡实是大失总镖头的身份。 湖边的人代他挂虑,他自己却不以意,望着白提向医仙狄梦放行礼,回过身来又向着新夫fù举手握拳,完了之后,一转身,一抬脚,人却像分火流星似的,向苏堤上的一根柱子,沿着那根手指粗细的丝绳泻去,一只脚踩在绳上,以金鸡独立之姿,迅若电闪一般,向苏堤方向疾滑,滑至中途,距水已至五丈之内,一叶小舟,双桨翻飞,疾驶而来,又鞭呼延烈在绳上滴溜溜一个筋斗,往下shè去,稳稳的落在小舟之上,那小舟上微微一沉,去势不减,霎眼间便从桥下穿出去,隐入暗中不见了,西湖四边的群众这才认真叫起好来。 这时焰火都熄了,赛鲁班果然不负他的盛名,满城仕女每一人都看得心满意足,天空只有七级浮屠,还有一点黄光,在遥远天边幌动,好似天上的星星。 白俊卿与吴安洁也在小云小倩的伴同下,贺客们的祝贺声里,退回洞房之中。 贺客们因天已午夜,fù女孩子们都赶回家,纷纷散去,武林子弟又为慈心仙子吴安洁方才惊人的内力所慑伏,如此深夜,也无意再闹,新夫fù在房中不久便清净了。 安洁虽是侠女,在新房之内,却被羞意盖过了英风,好不腼腆可怜,熊熊的龙凤花烛,将两人的双双俪影,映在茜纱窗上,便天上的那弯新月看了,也嘻开了大嘴在为他们两人的幸福而欢笑。 那假山边yīn影下,静静立了一人,正是方才席上闷饮不语的梅姓大环眼的英悍少年,他站在那里好似始终不曾移动过,看着窗上俪影,yīn冷的目光,好像要喷出火来,半天始渐渐转过身去,起步脚下便如有千斤之重一般,一步一步的走出了白家庭园,口中低语呢喃,声音里有幽恨,有羡慕,有妒忌。 新婚的日子,总是过得迷迷糊糊的,俊卿、安洁也是一样,也不知如何第一天已经过去了,也不知如何第二天又过去了。 这是第三天,这天有两样大事要做,第一件是做饭,叫做: “三日人厨下, 洗水作羹汤。” 小户人家,为人新fù的,便从这一天开始要为一家的家事cāo劳了。白家是世族,事情自有婢仆其劳,然而“民以食为天”,吃饭是人生大事,所以“入厨”也是大典,慈心仙子吴安洁,虽是侠女,也未能免俗,几千年的文化,在这些地方,便自有其威力。 金盆打了水,手指沾一沾,这是洗手。用锦帕擦干,丫环送过新锅铲来,高高举起,轻轻放下,这是执铲掌杓。再在金盆沾水擦手,新fù在夫家按照nǎinǎi所规定的一条条一款款就算已经意思到了。 中午吃饭,俊卿举碗齐眉,说道:“谢谢安姊厚赐。” 安洁不由羞笑,答道:“你尝尝愚姊做的饭菜,滋味还好吗?” 虽然只是意思到了,两人吃饭夹菜,心底都自有一番温馨,nǎinǎi经虽然罗嗦,也有他的好处,无论如何,这餐饭名义上总是妻子为夫君做的第一餐,自然而然要为新夫fù添一些甜密与情趣。 三朝回门,是这天的第二件大事。 慈心仙子吴安洁原是吴中名画师吴一尘之女,十岁时丧母父亲哀痛逾恒,病倒床上,恰巧儿时旧友终南医仙狄梦放也回乡扫墓,医仙医好了他的病,却医不好他的心,一尘将小女儿吴安洁拜在医仙门下学艺习医,竟在苏州元妙观出家修道去了。 吴一尘出家,道号仍然取了一尘,这一回嫁女,若亲自出面,出家人嫁女,那是成了笑话,所以虽然从吴中赶来,仍然托了医仙出面。 安洁坐在妆台前面梳妆,心里已经想着在梅林小筑的家,青铜宝镜里面,dàng漾出来的,有时是老父的影子,有时是师父的影子。 父亲出家十七年了,他送自己上轿,老泪纵横的样子,可实实在在不像个出家人的样子。 师父行侠江湖近四十年,淡泊自甘,鲠介自持,别人送得来酬恩的银钱物品,黑道人物送的,他一定接过来叫他自己送回原主,白道人物送的,他接过来一定托本人去施舍寒衣热粥,他以医行侠四十年,炉中金丹存命,手上金针渡世,重伤绝dú不知救过多少人,从来不破例收礼的,别人送来给自己做添妆的,他可是破例全收下来了。 安洁坐镜前,觉得自己新婚三天,从来不曾象现在般这想过家过。 她用牙梳,梳着长发,梳得长长的头发,又黑又亮,又柔软,然后挽成髻用玉钗chā上。 俊卿在一边调脂弄粉,这时递了过来。 安洁将宫粉抹匀,再点了胭脂,却又拿手巾来擦去,又重匀宫粉,再点胭脂。 俊卿见她又有想拿手巾去擦的意思,不由笑道:“从来脂粉污颜色。肌肤已然润白,抹粉不会更白,双颊已然晕红,再点胭脂也不会更红。” 俊卿坐在安洁的身后,看见安洁在镜里白了他一眼,竟态消魂,更加得意了,笑道:“脂粉都只帮不是美人的忙,如果是美人嘛,徒然污了天然的颜色。安姊,你说我的话可对?” 安洁从镜前回身,笑对俊卿道:“照你的说法,我真是天仙化人了?” 俊卿有点得意,又有点痴情的道:“自然是如此。安姊本来就心肠慈悲,貌若天仙,所以称做慈心仙子。” 安洁笑着取笑他道:“胭脂宫粉可都是你要我抹的,依你的说法,我到底是美人呢?还是不美的人呢?” 俊卿只是呆呆而笑。 安洁笑道:“你说,你说呀。” 俊卿看看赖不过去,笑着辩道:“安姊自然是第一美人,不待问而知。” 安洁却不肯放松,接着问道:“那你为什么饭前饭后,都逼了我浓妆艳抹的打扮?” 俊卿笑道:“我私下许了心愿,要替安姊作这些调脂弄粉的事情,便只得委曲安姊了。” 安洁微微有点感动,说道:“你许了心愿,我怎么不知道?” 俊卿憨憨的笑道:“十一年前,小弟七岁受安姊奔马蹄下求命之恩,私下便立了这个心愿,安姊自然不知。” 安洁听他小小年纪却出这些怪主意,笑道:“你怎么想起这个念头的?” 俊卿有点不好意思,笑道:“安姊救了我,又诊出六yīn鬼脉之中,暗藏绝脉,常常留小弟住在梅林小筑,请狄老师替我诊治。” 稍停续道:“早上起身安姊总是将脸洗了便去院中练剑,有次我问安姊道:‘大姐姐,你为何从来不擦粉呀?’我还记得安姊将脂粉拿在手上轻轻颠了颠,说是:‘唉,这些东西调弄起来怪烦的,不用也罢。’小弟听了这句话,便立下心愿,将来要替安姊做这件事情。” 俊卿缓缓而谈,他将童稚往事记得清清楚楚,使人不得不相信他,语语出自真诚。 两人双手相执,双眼凝视默默无言中,有一片柔情与密意。直至小云小倩前来相请,方始携手而出。经后园上了湖边画舫,缓缓往里西湖的梅林小筑划去。 梅林小筑在里西湖的宝石山下,一片梅林之中,暗香浮动,疏影横斜,极为幽静。画舫距岸还有丈余远,慈民仙子吴安洁却已将三天在夫家所受的拘束,送与了湖上的清风,飘身上岸,直往门口鹄候的老父与师父飞去。 两老面上都是一片欢容,接了他们夫fù入内,坐下来大家只听慈心仙子一个人咭咭咯咯,如清溪、如流水般往下说去,三天的事情都巨细靡遗,层次分明,说了个干净利落,可见她回家心中的兴奋。 医仙等她住口,才问道:“那晚你用内力,以劈空掌将火焰速逼至湖面点火,有人暗助,你可晓得?” 安洁点头,医仙又问道:“那人是谁,你可晓得了?” 安洁摇头,医仙指了俊卿对安洁道:“你方才从湖中上岸,一路疾奔,手上始终牵了一人,便忘记了不成?” 安洁大惊失色,“唉呀!”一声,看了俊卿,好象不肯相信这种事情似的,可是又无法不信,皆因两人一直素手相握,坐下来也不曾分手,被人带了疾奔不难,若要使带的人,若有若无,丝毫不觉,那的确非内家高手中办不到的。 俊卿脸红红的,跪了下去,道:“岳父,老师恕罪。” 俊卿自小在医仙处就医,日久也跟着医仙学些针灸诊断之术,仿照课文教师的称呼,称医仙做狄老师。 一尘挥手命起,道:“起来好说话,我们不来怪你。” 俊卿逡巡起身,安洁望住他,问道:“那天晚上,果然是你助我的?” 俊卿笑而不言,安洁也微笑低声道:“谢谢你。” 练武的人,最怕是走眼,医仙微有嗔意,道:“你六yīn脉相之中,暗藏绝脉,除非是‘玄门罡气’有成,否则练武等于自促寿命,我作主将安儿的终身许给你,这等重大之事,你为何不讲?” 医仙仁心济世,对人从来词色漫和,这些话说出来,别人都知道他心中的怒意。 俊卿这就又跪了下去道:“俊儿知罪。” 医仙问道:“你是获了旷世的奇遇,练成了道家至上的,百世难得一见的玄门罡气?” 俊卿跪禀道:“是的,只是门径初窥,功力不纯。” 医仙又嗔道:“既然如此,你的绝症应已可治,为何不讲,害我三年采yào,三年练丹,辛辛苦苦,整整六年,去练习那道家至宝小还丹?” 俊卿只得叩首道:“俊儿知罪。” 医仙见俊卿俯伏在地,一尘父女却都有不忍之色,不由叹了口气道:“你起来吧。” 俊卿起身道:“非是俊儿有意隐瞒,只因此事与俊儿父母的血海深仇有关,功夫没有练成,受了拜师时的誓约所限,狄老师与安姊又不曾动问,所以只得放在胸中。” 安洁握了他的手道:“你若不便讲,就不要讲,师父也不会怪你。” 医仙也道:“人子之心,天下是一样的,若是为父母血海深仇之故我不怪你。” 俊卿沉吟不语,安洁仍自轻轻握住他的手道:“你若觉得讲出来好时,便讲出来,让我们也好为你的成就高兴。” 俊卿毅然点头,道:“好,我便讲出来,久久郁在心中,实在难过的很。” 他似乎因事情久远,头绪纷芸,想了一想,方道:“武学修练到最高的境界,若不能将贪嗔利yù之念,去得干净,永远不可能有什么成就,而且极其容易导至走火入魔之危。所以武林绝学留存在释道两门。释门的是‘般若禅功’要从禅心空明,不着一念的修持中偶一得之,有成就的都是一代名僧,这些高僧除非发大愿心渡化举世无匹的大魔头,江湖上是永远不会轻易发现其踪迹的。” 一尘出家学道,医仙与安洁又是武学高手,听他讲的都是释道两门修持至极峰之处的功夫,都凝神静听。 俊卿续道:“道门的是‘玄门罡气’,玄门罡气从yīn阳真气人手,可是yīn阳真气,若非内力凝练到如经天长缸,能冲破生死玄关,根本就是不能气分两仪,若言两股真气,一yīn一阳,相因相生,在周身脉络穴道流转不休,就更加不易了。” 俊卿讲到这里,语气渐渐快了起来,续道:“各门各派的武功名称虽异,然而能到修习yīn慢真气的境界已然不多,若yīn阳真气有成,再进而修习玄门罡气,人生的生命有限,总有时不我予之叹。所以每次异物元丹,千年首乌,幻形灵芝等益气廷命的天材地宝等出现,武林人物大家都是舍命而争的。” “除此之外还有一对‘天心双飞环’,是‘万年温玉’,精英秉两间磁极而生成的,‘万镇慑心火’勤修急练,走火人魔之虑,两间磁极,天赋yīn阳两仪相吸相引中本xìng,人若带了自然而然就可以从yīn阳真气人手,上乘的武学,便是‘玄门罡气’也易于成就了。” 慈心仙子从臂在上取下一付颜若翡翠,略成心形,光华内蕴的钏儿,问俊卿道:“你说的可是此物?” 俊卿颔首应是。 这时一室之内果然温凉自如,尤其医仙武学极高,即刻便觉得体内真气燥妄全除,顺适恬淡较平时打坐入定尤甚,知道俊卿之言不虚,遂对安洁道:“你将钏儿先戴在臂上要俊儿说它的来历不迟。” 安洁将玉钏在臂在上戴好,未说先羞,低声说道:“这是俊卿与……与玉儿涓吉成礼,定情之夕送我的。” 俊卿也从怀中拿出一对径寸明珠来,安洁遂道: “安洁也将爸爸给的避尘,师父给的辟dú两颗大珠给了他。” 俊卿与安洁这时迫于情势,将儿女私情,讲了出来,虽在师父之前,也自有羞意。 一尘与医仙,看他们小夫妻俩这些互赠信物表记的行为,自然有些好笑,可是想到自己的青春已去,再也做不出这些可爱傻事来,心中也不免感叹老之将至。 医仙问俊卿道:“你便因此宝练了玄门罡气?” 俊卿道:“是的。俊儿父母游宦在外几乎一直由祖母扶养的,三岁那年,父母在济南知府任上遭了横死,凶手怒终追缉未得,祖父只得亲自前去,将灵柩搬运了回来,一年之后,一日晚间,俊儿坐在爷爷怀里,看他算帐,忽从窗上飞进一人,告诉爷爷说,俊儿父母是无意中救他一命,所以遭人杀了泄忿的,他虽身怀重伤,仍设法探听主使之人,一年来,首脑却怒终搜索未得,怕敌手到家中来肆虐,所以只得赶来杭州设法在暗中翼护报恩。” “第二天俊儿便拜了师,师父给了我那付‘天心双飞环’,嘱我戴在身上,说可以益气驻颜。此事家中只有爷爷和俊儿两个人知道,师父安置在地下爷爷放阵年老帐的暗室,直至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 章 儿大婚之前离去,十几年来,师父行止坐卧均在其中。” “俊儿籍‘天心双飞环’之助,十五岁上yīn阳真气,渐有小成,开始修习‘玄门罡气’,那时俊儿虽然有狄老师的灵yào和yīn阳真气相辅,可是‘小还丹’尚在灶中,成否难知,六yīn脉相之中暗藏的绝脉,因人已成年,渐渐发作起来,所以进境极缓。” “师父当年来我家以前所受的暗伤极重,在暗室中一坐十余年,方才将它用内力练化,罡气也重新凝练,就乘俊儿入定练气之时,将两手按在俊儿命门穴上,将他全身内力精血都输入了俊儿体内,俊儿醒来时师父已精血干枯,躺死地下,只得依他之嘱,将‘飞心双飞环’镇在丹田与气海穴上,又点了他的巨门穴,在昏迷之中,存他三个月的xìng命,幸得天佑,狄老师丹炉功成,‘小还丹’一连用了六六三十六粒,才救转过来。” 江湖之上,怨仇固然必报,恩义也是非报不可,俊卿父母既因救他而殒身,俊卿师父便非如此不可,断设有眼看着白家绝祠的道理。 可是俊卿是他弟子,身受这等恩情,心中自然极为难过,室中之人,听了都沉默无言,半晌医仙方道:“他气血两枯,光是小还丹也无济于事。” 俊卿道:“俊儿追随狄老师日久,也略知医道,再三相劝他前来就医,可是师父说他一生刹杀怨仇结得太重,风声一泄,灭门之祸,顷刻即至,他自负重伤,俊儿罡气虽然初成,然而一招一式也不会,强敌一至,必然要吃大亏,坚持不允。祗得每天以老山人参相补,再运气助师父行动费时三年,创伤渐渐平复,可是师父的功力是永远不能复原如初了。” 江湖上的绝顶高手,没有几个,再在其中推出十四、五年前突然消声匿迹的人,医仙虽不知确系何人,可是也不用再问,慈心仙子吴安洁却毫不知情,所以问道:“你师父离去,可将名讳留下来了?” 俊卿道:“没有,师父只告诉我他早年自号‘天杀星’,终于因结怨太甚,虽然武功高绝当世还是受了敌人的暗算,告诫我行事处世,务须宽厚,不可再踏他的覆辙。” 医仙听了此话,心中愈加了然,问道:“你师父他什么时候走的?” 俊卿道:“大约两个半月以前,他病体初初复元,叮嘱了几句要俊儿立身处世须宽厚谨慎的话,接着便说他一身恩怨担误了这十几年,实在不能再廷,就连夜走了。” 一尘出家人对这些事,根本不甚了了,坐在一旁,只是静听而已。 终南医仙狄梦放私心忖度,猜想此人大概必是天杀星秦天纵,然而自己走眼于前,若再大言不惭于后,岂不在安洁、俊卿晚辈前面失态,所以也只是沉思不言。 芳心欢畅,满怀高兴的只有吴安洁了,她心中暗暗想道:“自己既然许心给俊卿了,那便不论他一生遭遇如何,自己都要与他终身厮守,可是他是这般虚怀若谷,身怀绝艺,实在使人衷心引以为荣。” 快乐是能够传染的,俊卿与安洁素手相握,安洁掌心传过来的暖意,使俊卿也胸怀渐畅,从十几年在生死边缘徘徊的忧愁的回忆里挣扎而出,沉浸在似水柔情之中。 医仙见两人脸上一片欢容,一尘在旁也喜喜欢欢的看着他们,在为他们高兴。 江湖上眼力失误,也与输招相当,虽然俊卿的破绽,是自己看出来的,也有不是意思的感觉,幸得他养气功深,平生结恩重于结怨,与一尘是自小的知友,俊卿与安洁又是素常听钟爱的子弟,心中的不惬意,只得一笑而罢,暗想:“武学也毕竟是有时而穷的,‘玄门罡气’是武学绝顶的功夫,俊卿师徒都练成了,然而两人的xìng命都是自己所救,自己又何必为此而不悦?” 这时夕阳西下,映了湖水,有一扶余晖从窗棂里照进来,在每个人的身上添了一些金黄的颜色。 一尘见女儿女婿如此依恋,自然心怀大畅,说道:“你们且先去安置一下,就在梅林小筑多住几天,医仙要回张南,我也要回苏州,会短离长,趁此一会,大家多聚几天再分手。” 他是为小夫妻开路,让他们可以早早去婚前游憩之地,重温儿时美梦。 安洁用手抚摸她闺房帐前的银钩,妆台的铜镜,三日之别,有一丝奇异的震颤,溯手指而上,使心底有一丝甜甜的温暖,回身去看俊卿,见他站在一边似有迷茫之感,说道:“我一生最快乐的日子是从这里开始的,师父已经答应我,像这个样子,永远为我保存下来。” 俊卿笑道:“我有好些年没有来了,可是却有方才顷刻刚刚还来过的感觉,真是奇怪得很。” 安洁微羞深情的说道:“那是你小时我答应你的,一几一桌,都是原来的样子,若将灯火熄去,你闭了眼睛走,也不会绊跌。” 俊卿小时常来就医,晚了便宿在外间,小孩子晚上若睡不着,眼前飘来dàng去的全是妖魔灵怪,偷偷摸进来向他的“大姐姐”,求救,被移动过的几凳,绊得一足摔得皮破血流,哇哇大哭,哭到天亮,大姐姐只得陪不是,说以后不再移动桌几,免得小弟弟再跌跤。 这是当年答应过他的诺言。 俊卿知道安洁当年不加移动,先是对她自己守信,后是对自己的深情。想到小时侯常哭泣,耍无赖,有些不好意思,可是欢乐童年又有身边的素心人为伴,每当回忆,都心也甜甜,情也牵牵,甜密得很。 遂对安洁道:“安姊,当年小弟修习yīn阳真气,只知是吐纳静坐的法子,不知是学武,后来知道了,又与安姊订了亲,来梅林小筑,安姊远远看见船过来,人便先躲起来,我求准了师父屡次想告诉安姊,总是无从开口。小弟可没有一点心思,要将这等重大之事瞒着安姊。” 安洁笑道:“新婚这三天又迷迷糊糊,忙忙碌碌,忘了说可是吗?” 俊卿点头,安洁笑道:“你练成这等绝艺,又去了自小的痼疾,我知道了只是为你高兴。” 稍停续道:“你祖父三年前临危遗人来求亲,我点头之后,师父便作主允了,可是跟着便将上面留下yào材再练一炉‘小还丹’给你,这一回终南去看掌门人,也有顺便为你采yào的意思,他说了几句,你不介意吧?” 俊卿见安洁时时为自己设想,深深感动,这时两人都坐在床边,他将安洁纤纤素手握了放在鼻尖轻嗅,脂粉余香,极其撩人,半晌方道:“师父和我的xìng命都是狄老师‘小还丹’救的,我很高兴狄老师说我,把我当作他自家的子弟。” 话是平平淡淡,然而感激之情,深蕴其中,安洁听了在不知不觉中溜了句口头禅出来,道:“唉!这才乖。” 俊卿“哗!”声大叫,一个跟斗翻上去,碰到帐顶却轻飘飘降下来,似若片羽鹅毛,安洁赶紧用手去将他接下来,将他的头轻轻枕在自己的腿上,说道:“咦!刚说你乖,你怎么就发起疯来?” 俊卿哈哈笑个不停,直是摇手,笑停了言道:“等我算算清楚才说。” 言时拿右手去搬左手的手指,口中念道:“一、二、三、四、五……” 手指只有五个,从大姆指搬到这第五个小指可没得搬了,安洁将手伸在他面前,笑道:“来,我助你一臂之力。” 俊卿将她的大姆指也搬下来道:“六。整整六年了,安姊不会讲我乖过。” 见安洁不答,稍停方确确实实,说道:“自从小弟十二岁那年规规矩矩的穿了长袍马卦,给安姊来拜年,安姊就不肯说我乖了。” 俊卿自小不曾得过母爱,祖母又因痛子媳之丧,不久去世。只有比他长了九岁的安洁自他小时,便似长姊而照顾弱弟,俊卿所获的一点女xìng的温柔慈爱,全是慈心仙子吴安洁给他的,所以一点一滴都记得清清楚楚的。 俊卿头枕安洁腿上,脸是面天的,安洁玉颈微俯望着他,笑道:“你很抱怨吗?” 见俊卿不答,笑道:“你十二岁那年已经长得比我还高,又穿得那般如临大礼似的,我一句‘你好乖!’已经到舌尖上,还是吞了回去,从那以后就叫不出了。” 俊卿想想十二、三岁学做小大人的怪样子,果然极其滑稽可笑。“嗤嗤”笑出声来道:“小云小倩的门牙那时也掉了,可是因为笑我笑掉的大门牙么?” 安洁笑道:“那倒不是,小云小倩那时正在九岁换牙的时候,门牙本来就很稀松,穿了师父的长袍,学你踱方步儿,袍长人短,脚脚都踩在前襟上,不当心多踩一脚,自己的脚就用劲将长衫前襟硬啃下去,人也向前扑在地下,跌上两来回,门牙就掉了三个。” 俊卿听了安洁的话,两人都嘻笑不已,安洁做结论,笑着道:“大门牙虽都是因为学你走路碰掉的,可不是笑掉的。” 两人都哈哈大笑,把新婚以来的拘束,忘得一丝不剩。 笑声未毕,只见门窗儿晃动,有个人影子一闪又退了回去。两人此时笑闹无忌,给别人看了这样子可不好意思,赶紧坐起身来。 安洁低声笑道:“是谁,你可看清楚了?” 俊卿也笑道:“看是没有看见,不过一定是小云,若是小倩一定一直走进来,顶多大家一齐脸红,不会再退出去。” 果然院中小云的声音道:“小姐姑爷,晚饭已经好啦,老爷叫我前来相请。” 说完径自去了,两人相视一笑,安洁替俊卿整理衣衫,俊卿也伸手相搀安洁,莲步轻移处,脚下如履轻云,缓缓往前庭走去。 父母、师徒、夫妻,一起也只有四人,围桌而坐,医仙自然是会在上首,小云在一边侍应斟酒。 医仙举杯,小云上来揭去碗盖,满碗乱跺乱跳的都是剪去头尾的大虾,这是西子湖上的名菜——“呛虾”,杭州人叫做“满台飞”。 是医仙最喜欢的下酒菜,兴箸相邀,口中对小夫妻道:“这一回想在梅林小筑再多留几天,只是想替安儿理一理旧学和终南绝艺,现在既有俊儿在旁切磋,自然无需了。” 安洁听了有点怯怯的问道:“师父不是生俊卿的气吧?” 医仙脸上充满了慈和,指了自己和一尘道:“你可记得你父亲和师父做过一件叫你伤心的事吗?” 安洁细细想去,两老实在从无一事不互护自己的,眼圈儿不由酸酸的红起来,微微摇头道:“没有。” 医仙道:“俊儿的痼疾全然好了,又练成了武林高手们梦寐求之的‘玄门罡气’,你心里高兴吗?” 安洁不语,只是点头。 医仙道:“那便是了。刚才我只是自己自负的眼力生气。” 他的意思是说慈心仙子既然高兴。他们两老也是高兴的,不会为她高兴的事反而不乐。 一尘低沉的说道:“梦放大哥,我,还有安儿的妈,从小一起从你外公启蒙念书,自少至长,始终是亲如兄弟姊姊的,你妈临去只是痛悔不该随俗请了缠足的高手替你缠足,害你痛得差点把眼睛哭瞎了,叮嘱我,又遗书给梦放大哥,要我们好好待你,让你这一生一世都高高兴兴,不再流眼泪伤心。她知道,我们都会尽心歇力做到这一点。” 安洁红红的眼圈,化出两串珍珠,滚滚的都落入俊卿手中的鲛绡。 医仙道:“不要翻老帐啦,我还有话叮嘱他们呢。” 安洁拿过俊卿递给她的鲛绡擦眼睛,医仙道:“我本来想赶去终南的,可是听双鞭呼延烈临行讲掌门师侄已经带了门下北下,既然门中有事,那便早去一天好一天。” 俊卿问道:“狄老师,可会是因为俊儿师父的缘故么?” 医仙心想:“若是天杀星秦天纵出世,是与不是实在难讲得很,然而若讲是的,一则是猜测之词,二则又使小夫妻心中为难。” 沉吟半晌,只得道:“详情我也不悉,不过你师父一身恩仇虽重,也不可能将整个江湖都惊动了,这一回你我大喜,来的都是少年子弟,老一辈的都是礼到人不到,按我与他们的jiāo情,江湖上若无大变,可不应该如此。” 安洁像是下了决心似的,道:“我们先把爸爸送回苏州,然后一起北上去看掌门人。” 两老都笑了,医仙道:“你们才新婚,我正要叮嘱你们在家韬光养晦呢。” 俊卿却接口道:“不妨事,俊儿还不曾出过杭州城呢,跟随狄老师和安姊也增长一点江湖阅历,若然无事沿途游山玩水,也可以开开眼界。” 他们夫妻越是讲得稀松平常,医仙越不愿他们轻入江湖了,拿眼看一尘,一尘知是要他阻止的意思,遂道:“梦放大哥先去,若要你们前去,请镖行带信回来也很方便,苏州近太湖,游山玩水,都是最好的地方,安儿也可以带俊儿一起去看看吴家祖莹,祭奠你的亡母,过两天一起随我回苏州吧。” 两小只得笑着应了。 医仙这才放下心来,笑道:“好啦,明天我就起程啦,大家说些高兴的事吧,俊儿除了‘玄门罡气’之外,可还有什么绝学也演给大家看看。” 俊卿听了不由脸红,笑道:“狄老师,俊儿实在不是学武,‘玄门罡气’是练来保命的,师父说他的招式绝dú极狠,还是不学的好,一招一式都没传给我。” 说时苦思焦虑想拿两招出来应景,可是自己师父认真是一招都没传,实是无法可想。忽然灵机一动,记得师父临行告诉自己:“你罡气功夫成了,意念所至,自然可以克敌,我的招式绝dú极狠,还是不学的好。” 难题来了,应敌之际可以蹈隙抵暇以意念克敌,不应敌之际,岂不根本无从出手么,想到这里忽然有一点聪明,倏然而来,这就高高兴兴笑道:“师父当真没有传过一招半式,他只叫我没事的时候,仔细的看他给的‘天心变双环’其中云腾雾涌有两条墨绿色的飞龙,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 章 次看他们都变样子,始终看不清楚,十几年看下来,睡梦里有时都是他们的影子。” 这些变化正是江湖上的以亡命相争这双飞环的主因,他请来好似小孩子看西洋镜似的,医仙不由暗叹:“这小子这般造化,他竟朦然不觉。” 俊卿渐渐讲得入了魔道一般:“我方才忽然想起在安姊闺房中翻的一个跟头,若罡气内蕴岂不是……岂不是可以……” 安洁听他讲入了迷,把闺房嬉戏也讲了出来,可有一点羞意,可是他方才轻若鹅毛片羽从帐顶缓缓飘落,若化入武家招术,岂不是可以以将奇招妙式一大半都带入空中,名震天正气昆仑派“九现云龙”,再也不足为奇。 俊卿这时两目神光暴shè,脸上神色如痴若醉,呆呆的仰面向天,十几年来所看的两条飞龙,突然间有了生命,在眼前翻腾变化,直yù破空飞去,不知不觉间将全副心神都附在眼前若隐若现,飞腾变化的两条飞龙身上,随着他们上下,起伏,翻滚,隐现无常。 他现在忘形物外,全副精神沉浸其中,脸上神色,极是怪异可怖,小云一直站在旁边,虽然心中懔然,还好一点,小倩小小云一岁,年才十四,从厨下端了一盘菜出来,见大家都有凝神看住俊卿,而俊卿又那般可怕,惊骇之下,下意识的手一松,嘴一张,“唉呀!”就要叫出口来。 只见一个人影子飘过来,腰一低伸手接住了将要掉下地的那盘菜,抬身时,早已将菜放在桌上,舒掌将小倩的嘴捂住了,将小倩揽入怀中。 她是安洁,时时刻刻都在关住着俊卿,俊卿这种人与天合的通天妙悟,练武的人,一辈子不见得能碰上一次,碰上了若因外物惊扰,又白白放过去,那当真是终身痛惜不可挽回的大恨,武学高手修习上遇了不可解的难题,闭关静坐求悟,闭关十数载始终不悟也平常得很,所以安洁一见小倩有了异动,赶紧将她拉入怀内。 大家都看住俊卿,半天半天,他两目神光渐敛,渐渐阖了起来脸上神色也逐次平和,外面月影渐移,又是半晌,他方才睁目而视,眼中又充满了迷茫,看住安洁,灯光下面映照得她如花娇容,越添了颜色,满脸欣慰欢快之色,怀中抱着小倩,眼睛呆呆瞪着俊卿,她小心灵中极为不解大家为何忽然之间对俊卿特别看重起来。 俊卿的目光,移向医仙,开口说道:“狄老师,俊儿……” 医仙摇手止他勿言,与众人合力将桌子抬在一边,这厅堂是雨天医仙师徒练剑之处,尚为宽畅,俊卿足尖,微微用力,人便腾起空中,展手伸足,舒缓自如,顺适自然的依着方才凝神默忆的飞龙幻影,双手两足如游龙四爪,腾跃搏击,一式之出,有四招临空而至,果然是奇绝天下无可言传的绝艺,若无灵心妙悟,便一辈子也难得他一式的神髓,然而就是一式之得也足以称雄天下,难怪天杀星当年不以言语,口指相授,只命他日常观赏,以待奇缘妙悟,否则,纵然得其格局,也具威力,要与现在超然物外,放纵万状,毫不拘泥于陈法,隐隐有一代武学宗师风范,那就不可同日而语了。 医仙年龄已长,修练功深,定中功夫极好,只心中凛骇,神情也还镇静,暗暗想道,“这种旷绝古今的武林绝学,若无灵心妙悟,永远不得,然而俊儿‘玄门罡气’已成,若非是这等超绝的功夫,其他的招式,实在不必再学,天杀星秦天纵不教,也实有远见呢。” 一尘虽然是不知武学的出家人,看了俊卿所演的绝学,神奇之处,连名负天下的武学高手终南医仙,脸上都不禁其钦慕之情,也是胸怀大畅。 小云小倩真娇憨,见这小时候专欢喜学做小大人和哥儿,突然之间,飞上天去玩了起来,他们两人也略知武艺,心中的惊讶赞叹,早已冲破了世俗的礼法,竭声叫好,鼓着掌儿,绕室奔跑着狂呼疾喊,势如疯狂一般。 安洁先也跟着小云小倩击掌赞妙,跟着眼中莫名其妙流下泪来,拿着手中鲛绡去擦,然而欢喜的眼泪是擦不干的,越擦越多,一串串的珍珠,直往下落。 俊卿在空中盘旋其势渐衰,正yù下降,见她如斯悲伤,不由大骇,降身而下,在她身前,握了安洁的双手,惊道:“安姊,你怎么啦?” 安洁伏在俊卿胸前,呜咽着道:“我没事,只是心里太高兴了,你……你让我哭一场就好了。” 说完,果然放声大哭起来。 俊卿拥了她在怀中,轻抚她的香肩玉背,低声劝慰。 各人听了她的哭声,都很感触,一尘在欣喜之中,亦为之抚然,说道:“你扶安儿回房中安歇去吧,我们也各自散了,明天好为梦放大哥送行。” 慈心仙子吴安洁醒来,俊卿已不在身边,红红的太阳照在窗子,照在地下,心中微有寂寞之感,慵懒得很。 听到屋外安静,只远远前厅有搬动物件之声,想是师父在整理临行的衣物。 想到师父有好些东西一向均是自己收藏的,别人无从着手,急急披着衫儿,起身下床。 妆抬铜镜里看俊卿走进房来,遂一面急匆匆理着妆一面问道:“你为何点了我的睡穴,让我这一枕好睡,睡得几乎不想起床了。” 俊卿笑道:“安姊别急,东西全准备好了,狄老师要半个时辰后吃完早饭才动身呢。” 安洁这时已梳洗完了,回过身来,笑着向俊卿道:“你不要我赶出去,只是为吃饭吧?” 俊卿伸手相握,笑道: “狄老师真的没有什么事了,连马我都遣人回家中去预备好啦。” 安洁却道:“我自十岁拜师,一直随了师父在各处行走,现在嫁了你,却和师父送行。” 俊卿柔声相慰道:“不是和师父送行,是让师父先行,我们随后再跟去。” 安洁轻声低问道:“是吗?” 俊卿搀了她的平往外走,笑答道:“自然是啊,家中那些马,就是为到北方去玩耍才养的。” 白家数世单传,在江南又财雄一方,俊卿自小身患绝症,虽然终于得救,然而自少生死常在一线之间飘摇祖父的怜惜,容纵是无以复加的,不论是请老师教他读书,还是自己教他经商,都以好玩有趣为第一。 安洁听他讲去玩耍,知道他出言认真,确是诚心要陪自己到北方去的意思,所以深深相信。 大家在前厅吃了早点上船,在白家沁园上岸,只见僮仆们牵了十几匹鞍辔齐全的良马,聚在园中,医仙笑道:“淘气,淘气,备这么多马起来作甚?” 俊卿笑道:“俊儿一早让小倩回来告诉他们备马……” 说时小倩从对面跑了过来,叫道:“姑爷,你看我把马统统都备好啦。” 她见大家都笑哈哈的望着她,疑惑不解,问道:“怎么啦?” 安洁笑道:“没什么,你作得很好。” 医仙选了匹菊花青,牵马出门,说道:“别送啦,我有讯便托人带到苏州元妙观一尘弟那里。” 医仙走了,俊卿安洁夫fù将家事拼挡清楚,跟了一尘到苏州,苏州的山水秀丽,市面繁华也略如杭州,地滨太湖,三万六千顷,烟水浩渺,新夫fù在家中原畏闲人前来烦琐,这时已无此虑,带了小云小倩,买了一条大船,整日价钩鱼网、虾,在太湖渡他们水上人家的生涯。 安洁从医仙习艺,艺成在江湖却没有旋展的机会,医仙江湖人缘最好,哪一门哪一派没有人受过他的救治,所以轮到要安洁动手的只是些济世活人的事情,后来归隐杭州,师徒二人丹炉功深,道家至宝“小还丹”,练成两炉,侠名更是震动四方,然而所结都是善缘,被称做慈心仙子,更加没有机会动手。 俊卿的绝艺出自妙悟,虽然构想奇绝,气势恢宏,然而天下的绝艺,或许可以在一天之内经明师传习学会,或许是经自己天资妙悟而得其大要,却绝没有在一天之内就可以将绝艺练至炉火纯青,集其大成的,必须经无数的琢磨,流血流汗,方才能去芜存青,获得成就。便是佛家禅宗第一祖达摩祖师,天纵睿智,也在嵩山少林,九年面壁苦修之后,方始将一生武学融会贯通,流传下来,成了千余年来,始终威人震天下的少林一派。 安洁于俊卿泛舟入湖,水天深处,杳无人迹,俊卿飞天,安洁据船,各出奇技绝艺,攻隙抵暇,或以奇变,或以正合,真是移他山之石可以攻错,两人技艺都有一日千里之势。终南玄门正宗的传授,精于练气之术,这也是安洁在新婚之夕敢于运内家真力,万众之前,一逞机锋的原因,虽于俊卿的“玄俊罡气”不可同日而语,然而内力悠长极其耐战,两人此时劲力内蕴,只在招式变化运用上钻研,由清晨以至黄昏,虽不歇手,也无疲乏之虞,俊卿虽不是有意废寝忘食习武,然而烟水芦苇之中,只得水鸭游鱼为伴只有这一件是船上四人都日常嬉戏玩之不厌的,这种心中一无挂碍无意之中的精勤修习,进境较常人数快速何止数倍。 湖上三月,俊卿所独创的绝艺,已经渐具规模,因其意取龙形,飞腾跃击,招式多自上下击,依易经“时乘六龙以御天”,自己取名做:“六龙御天”,气势恢宏,威力无lún。 安洁因想他奇艺初创,只从两条飞龙幻影之中,悟出变化,又非由数十年的拼斗招式的经验而来,“无心双飞环”早是武林至宝,也不免招式中有疏漏之处,后以削竹为剑,取其变化轻灵而又不会伤人,用终南秘传的“如云剑术”与俊卿过招换掌,切磋所学。 “如云剑术”细致绵密,善于因守为攻,伺隙反袭,务期在敌人偶露的破绽里,出手一举中的,用来磨励新学,当真是天下佳绝妙艺。 太湖三万六千顷,古名震泽,湖面宽广,汉泊纵横,千百年来都是绿林的要寨之一,尤其这时明未清初,兵祸连年,百姓相将入湖为寇,湖里声势更是大盛,幸得首领是安洁远房族叔,慈心仙子又打起医仙的名号,他们倒也不来相援。 住在杭州西子湖边的人,欢喜钓虾,木竿前端chā上细长的铁钩,套上虾饵,放入水中隙罅中,虾xìng极愚,见了虾饵,两双大钳,紧紧抱住,再也不放,慢慢拉上岸来,钩上挂着的便是微微透明的大虾,那种可爱蛮横的样子,真令人心弦为之颤动,俊卿做顽童的时候,也是好手,可是船在湖心无虾可钓,只得钓鱼,钓鱼除了耐心,还有技巧,否则一钓不得,再钓不得,三钓还是不得的,所以钓来钓去,终于掉下湖中去抓鱼。 俊卿在湖心抓鱼,感觉上与他小时在家中金鱼池里抓鱼不大相同,人还没近前,鱼先跑了,他人在湖中翻滚,玩得极其酣畅,上船来只有他的安姊,替他擦水时赞他水xìng精良,小倩拿了鱼竿,却怨他不该将鱼影子都吓不见了,俊卿听了只是笑,说道:“下午自有道理。” 小云拿了盘红烧鲤鱼来放在舱中桌上,道:“‘刀’鱼没有,只有鲤鱼。” 小云文文静静说了这一句,却把小倩笑得腰酸,小倩娇憨,遇见可笑的事,一定要笑完了才“嗤嗤”的住嘴。 俊卿笑道:“吃完了饭,你们看,道理也有,刀鱼鲤鱼也有。” 俊卿自不练气,重在活络血脉,以延寿命,实在无暇练真气外发之方,待得罡气初成,又须整日助他师傅运气真气有体内迅速急转,都极其凝练,练气练形已极有成就,可是运劲击物之道其所知极少。 兼且他师父尽输全身气血之后,罡气初初小成那是威猛无比,易发难收的功夫,所以更加少于习练,这时忽然想到罡气功夫在湖上施展,既可以练劲气外击之术,又可以挥掌击鱼,真是一兴两得。 俊卿匆匆忙忙的吃饭,吃完了便在船弦打坐,宁心静虑,气聚丹田,小倩要去吵他,被安洁拉住,说:“他罡气成了,施展普通的内家真气,无需如此慎重,定中劲力内蕴,一触即发,若是玄门罡气,你就不免吃大亏了。” 只见俊卿斜斜纵起,缓缓盘旋离船二丈,忽然双掌齐推。“霹雳”一声大震,有如炎夏雷击一般,丈许方园的水面随之直往下陷,俊卿的身子也因出力太巨,随掌风下压,随之下陷,几及水面。被四面向陷处急聚的湖水上冲水柱,卷入其内,上下升沉,激得四面狂涛汹涌,浪如山立。 安洁见过医仙练劈空掌,知道他的威力,见俊卿全力出掌,赶紧一跃纵至后梢,她虽然身材娇小,两脚如锥,然而当她运劲紧紧握住舵柄,由得那如山浪涛,壁立山涌,三丈长的大船东歪西倒,她始终稳稳站在那里,安如磐石英钟,纹丝不移,幸得如此,那船随浪飘动,移了开去,不至沉没。 半天,方才风平浪静,俊卿也跃上船来,说道:“安姊,没事吧?” 安洁环抱着小云答道:“我没事,你去看看小倩,好象摔着了。” 小倩在前舵叽叽唔唔的道:“我头上撞了一下,又自己咬了舌头。” 说着走了过来,额上一块乌青泛紫,手捂了嘴,血从指缝中流出,可见咬得不轻。小倩向来哭笑无常,现在咬了舌头,哭笑不得,只是须着脸颊往下流泪。 俊卿从柜中yào箱取出小还丹来,给了她一粒,告诉她道:“若忍得住痛,等一会儿我助你运气再吃,否则现在吃了也不妨。” 回过身去,看安洁仍在检查小云的伤势,但知小云伤势甚重,心中好生过意不去。 原来俊卿方才出掌小倩娇憨无知,伏在船弦,击掌叫好,所以只将舌头咬了。小云却在后舱厨下,整理餐后碗碟,毫不知情,突生巨变,厨下的东西又多又杂,面前的锅碗齐飞,背后的碗橱也掉下打在背上,所以心脉受了震伤,外伤了有十几处,有的是碰伤和碎瓷的割伤,虽然多,都还不甚重,人有胸腹之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 章 的烫伤,是炉上的滚水烫的极重,安洁将她轻轻举起,对俊卿道:“我去调yào你将她安置在前舱,将伤处衣服都撕了。” 俊卿微微迟疑,小云也微微呻吟,似有反对之意,安洁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只见小云苍白脸上,泛起一圈薄薄的红晕,将眼晴轻轻瞌了起来。 人受了烫伤和内伤,都是救治得越快越好,迟则生变,俊卿微微迟疑,随即伸手,将小云接过,往前舱走去。 俊卿虽然也从医仙习医,辨穴治伤较俗手为高,可是若与安洁的一眼可以将势看入腠里,顺其较重,依次施治,用yào也无过无不及恰到好处,自然不及,所以帮手治伤,总是应命而行。 俊卿将小云放在中舱榻上,先将她下厨围在身前的围裙解去,夏日衣单,再将两件绸衫解去,便是猩红的肚兜了,这时浸了滚水,紧紧贴在胸腹之间,俊卿想了想道:“小云,我替你揭开兜儿,恐怕会很痛,你要痛了只管叫,好让我知道轻重。” 小云只微微嗯了声,俊卿先将系肚兜儿的带子捏断,从上往下,轻轻揭去,烫伤的皮肤极其敏感,小云又羞又痛,咬牙强忍,浑身颤抖,眼角沁出泪珠,可是终于没有叫出声来,俊卿见她一大片红肿之中,已有些地方泛起浅浅透明的水泡,心下极为痛惜,喉间哽咽难言。 安洁拿yào回来,看见烫伤之处如此之大,较自己预料中为重,俯身仔细看过,对俊卿道:“你yīn阳真气可以运用自如吧?” 安洁是吓怕了,yīn阳真气是罡气的入门筑基的功夫,若不练至于精纯已极,玄门罡气,根本无从着手,可是若万一再像刚刚玄门罡气的一发不可收拾,岂非在要全船俱都震成粉碎么。 俊卿应是,有yù语无言之痛。 安洁劝道:“你别难过,玄门罡气如此威猛绝lún,实在出人意料之外。” 安洁将手中一包yào粉,递给俊卿道:“幸好还有一包冰魄散是专治dú烫伤的,不过伤处如此之大,又起了水泡,普通调水敷治是无济于事了。你用纯阳真气把冰魂散化成烟,用纯yīn真气将烟均匀送入烫处肤下,再看情形。” 俊卿自水中上船,头上犹自湿淋淋的,一运气,热气直冒,手中的冰魄散,也化成寸许高的白烟,凝于两掌之间,他将双掌分开,两掌上面平平均均各聚半寸许的冰魄散所化的烟雾。 小云只觉胸前痛处一凉,跟看千丝万缕根暧暧的细刺,一齐刺入肤内,烫处最畏暖,暖了等于是火上加油一般,但俊卿的纯yīn真气先已密布肤上,所以yào气送入,竟无丝毫痛楚,yào气到处,医仙灵yào,名不虚传,顿时止痛消肿,小云皱眉咬牙忍受的肿痛,消去大半,随俊卿变掌移动,盏茶时间痛楚全消,小云微微张眼偷觑,见俊卿将残余yào气,仍自缓缓送入自己袒胸露腹的伤处,安洁手上拿了几十根金针站在一旁,看着自己,心中羞得很,又将眼睛闭上。 俊卿收掌,问安洁道:“安姊,她内伤呢?” 安洁道:“不妨事,我用金地度穴,先替她护住心脉,你也助小倩把舌头先止痛止血再说。” 俊卿回头见小倩坐在身后榻上,愁眉苦脸,一手拿了小还丹,一手仍捂了血水jiāo流的小嘴,心中更增歉意,遂将小还丹拿过化入一杯水中,对小倩道:“你俩痛不痛?” 小倩极想叫痛,可是见小云那般勇敢,只得也微微摇头,表示不痛。 俊卿将她捂嘴的手轻轻拿开,道:“你将这杯水,喝下去,最后口含而不咽,直等舌上痛楚全消再往下吞落。” “小还丹”由数百种奇珍异yào制炼而成,称为道家至宝,治伤是其余事,主要功效在于益气驻颜,增长内力,平常武林人物真是梦寐求之而不可得,小倩在医仙家中,自然知其珍贵。 俊卿待她灵yào入口,度其已至脏腑之间,握了她的双手将yīn阳真气从小倩双掌掌心送入体内,遍走全身四肢百骸,将小还丹的yào力一直送人腠里,待脸上的青肿也渐消,红光直透华盖,方才顺手点了小倩的睡穴,扶她在床上闭目睡去。 回身去看小云,见安洁手脚极快,这一会儿功夫,已将小云身上地创伤,俱已整理完毕,正在收拾方才起下来的金针,她笑对俊卿道:“你累不累?” 俊卿微微摇头,安洁道:“小云的心脉震伤。我先用金针,后用‘小还丹’,已将伤势止住,你用yīn阳真气助她行散yào力,可以好得快些,只是她心脉爱伤脆弱,你运气需尽量从缓呢。” 俊卿自他师父尽输全身血气后,曾日夕助他师父运气治疗三年,所以此事极为熟练,缓缓而行,一会便好了。 小云全身舒畅也自睡去。 方才巨浪排空而至,打得全船俱湿,舱内更是凌乱不堪,两人慢慢整理—切,俊卿忽然抬头道:“yīn阳真气很好,玄门罡气我再也不练了。” 安洁听了他的话,坐下来想了一想,方叫道:“俊卿。” 俊卿烦恼的应道:“安姊,我从来也不想练武,只是闹了有趣好玩,闯这穷祸,谁还高兴再玩它。” 俊卿虽然本xìng善良,但是富家子弟自小受了太多的娇宠,做的都是他认为有趣好玩的事情,没有趣又不好玩的事从来不做,安洁听了想劝,半天方道:“小云小倩会觉得今天受伤有点冤枉。” 俊卿急道:“那怎么办?” 安洁不由笑了,道:“她们是为你练罡气功夫受伤的,你将来的玄门罡气仍然如现在这般一发不可收拾,我也要为她们不平。” 俊卿道:“安姊,你是要我再练玄门罡气吗?” 安洁道:“初成的罡气,譬如初出山的野马一般,若加锻炼,便成良驹。” 俊卿现在正坐在舱底仰望着安洁,笑道:“安姊不是骂我野马吧?” 安洁也笑道:“我骂过你吗?” 俊卿也笑道:“没有,不过每做了令安姊不高兴的事,再来看狄老师和安姊就没有冰糖莲子吃了。” 俊卿言毕便坐在舱底,调息起来,他虽一连替小云小倩两人运气疏散yào力,但是内力雄浑,盏茶时间便渐渐恢复原状。 安洁看他睁眼,精芒电shè,笑道:“现在便练吗?” 俊卿笑着颔首,振衣而起,就从开着的舱口,飘了出去,他轻飘飘的向前飘去,遇了身形下降,便轻劈一掌,又复上升,直到四五十丈间方才耸身而上,盘旋下击,陡然间湖上又重新波翻浪涌又如蛟大戏水一般,霹雳之声,响彻霄汉,船虽然停得很远,仍然飘摇不定。 不久,小云被摇醒了,安洁知道施救及时,小还丹又确有奇效,已无大碍,遂扶了她一起坐在舱口,看俊卿时时被上冲水柱卷入湖中,可是久便腾身而起,挥掌下击,掌风劲气排空霹雳之声渐渐小了,同时水柱却越冲越高。 小云不懂,指着湖中水柱问安洁道:“小姐,这是为何?” 安洁脸上满是为自己夫婿的得意之色,笑道:“他罡气凝练,直穿入湖,不再与湖面的清风闹气,自然声音小了。” 两人再看,俊卿出掌越来越缓,声音不响,然而沉郁犹若夏日闷雷,除了船身的震动较前为甚,便水柱也渐次降低,小云问道:“小姐,姑爷不是真气耗竭了吧?” 安洁也不明其意,道:“再看一会子再说。” 俊卿初时临空出掌,反震之力极强,空自打得霹雳连天,却没有一掌打得称心如意,忽然想到,罡气内运,练气练形,可以凝练如虹,随意所至,外发之时,何尝不可如此,既然要打湖水,何必与湖上清风斗狠,试了两掌虽然较好,只是出掌刚猛,反震之力仍然极强。 俊卿师父,一招一式未教,拳经要义,是常说的,这反震之力,正予敌人可乘之机,实乃兵家大害。 他虽然已经寒暑不侵,这一阵子全力击水,只觉混身燥热难当,爽xìng随上冲水柱,在水上载沉载浮,嬉其水来,心中暗暗寻思:“师父常说的至柔可以克刚,莫非自己持着罡气威猛与湖水拼命错了不成,那便视湖水若无,用至柔空明之法将罡气送入湖心深处试试。” 俊卿想到就做,拍水腾身,“玄门罡气”乃是至刚至大的功夫,他用一片空明轻飘飘的将他送出,忽然之间,刚力外吐,极沉闷郁结的一声大震之后,湖水不动,湖面直起千万朵涟漪,在湖面电旋疾转,深似全湖的湖水,都受了些掌的震动一般,俊卿心怀气血之畅,从所未有,半天的积郁为一吐,仰天一声长啸,若九天龙吟凤哕,顺着这一声长啸,人也往船上飞去。 这时天早已黑了下来,但只听月下暗空之中,传来一声极其粗犷的哈哈笑声,跟着四周灯火齐明掌声欢呼如潮水涌至,中有一艘三桅大船,百浆齐飞,直向俊卿的座船冲来。 俊卿是少爷脾气,陡然发觉,练艺却被别人当把戏看了,便yù出舱理论,安洁一把拉住,道:“江湖上的事,一言不合,马上便会动手,我先去见他,调息匀了真气,换了衣衫再出来。” 其实别人偷觑虽然不该,然而如今天这般在别人势力范围之内,如此狂妄嚣张,闹得天翻地覆,也有不是之处,安洁随医仙久了,行事处世自然而然往息事宁人的方面做去,所以拦阻俊卿出舱争吵。 她站船首面上,伫立静候,对面那船瞬息即至,船首也站了一人,犹如铁塔一般,远远的便道:“哈哈,对面是安洁侄女吗,我是你七叔吴一飞。” 吴一飞与一尘是族内远房的堂兄弟小时义愤杀人,入湖为寇,后来做了太湖盗首,族中怕受连累,已然在族谱上除了名,他也不以为意,仍自逍遥自在渡他的打劫生涯,他的船来得快,倏然间百浆齐扬向后一挥,停得也快。 安洁听得是他,只得深深施下礼去,道:“听得道途传信,七叔北上太行,所以没有前去拜望。” 吴一飞哈哈笑道:“大家都有为你抱屈呢,剑术那般高,却嫁了文士,不想……” 他心中似乎极为高兴,说着又哈哈笑了起来道:“不想侄女婿,大智若愚,光是这一手劈空掌便已是当世第一流的身手,全湖兄弟数千人没有一人不佩服得五体投地呢?我这一回北上太行,很遇了几个自骄自大的匹夫,就没有一人及得上他。”他万万料不到俊卿是在练玄天罡气的。 安洁怕他寻究俊卿的师承,道:“七叔北上太行,据说是赞襄一件大事,为何忽然又回太湖了?” 吴一飞是天生粗豪,虽然平平淡淡说话,却也声震四野:“我不是已经告诉你了吗?” 安洁笑道:“七叔是与那些自骄自大的匹夫吵了一场,所以就自回太湖了,可是么?” 吴一飞道:“照哇!” 说着忽然想起来了,道:“咦,你女婿呢?” 安洁虽已新婚三月,被她这位极其粗豪的族叔当众一问,仍不由微微脸红道:“他换了衣服,就出来拜见。” 俊卿原不是欢喜争闹的人,只是练掌运劲太过,有点心浮气燥,稍一打坐,他内力精湛,顷刻便心平气和,又听双方各以戚谊叙礼,换了衣衫,便即出舱相见。 安洁为俊卿介见,俊卿施下礼去。 吴一飞对这位侄女婿,规规矩矩替他行礼,这绝世的高手当着这全湖的手下,实在是极大的体面,“哈哈”不绝的笑声,从三万六千根毫毛与嘴巴里一起笑出来道:“请起,请起,咱们不拘俗礼吧。” 他一边说,一边在怀中掏摸,忽然转身向他身后的从人道:“呔,我从泰山带回来的书信呢?” 书信在他怀中,张口喝问别人,一付自自在在的样子,生似在别人怀中似的。 被喝问的从人却甚为习惯,并无一人辩驳于他,众人各自寻想,中间一位壮汉,神色极其为精悍,答道:“方才总舵主在讲北上沿途的消息,忽听得湖上大震隐隐传来,是甩大氅疾行上船的,莫非是放在大氅里了。” 吴一飞今天回湖,就遇上俊卿安洁夫fù,心中快慰得很,开口笑道:“哈哈,军师讲是,那一定是了。” 安洁上前问道:“七叔,可是师父托你带回来给侄女的信么?” 吴一飞回头,道:“怎么不是,你们过船随我去拿吧,我叫人替你们把船也驶去泊在寨内,在我那儿也玩几天。” 安洁看俊卿,俊卿却在想道:“自己什么都见过了,就是绿林山寨还不曾见过,此去岂非可以乘机一开眼界。”心中如此想,脸上自有一种跃跃yù试的神色,安洁与他夫妻情深,心意可以相通,察颜知意,遂道:“七叔相邀,自然乐于相从,只是……” 吴一飞接口大声道:“只是什么?” 安洁见他如此鲁莽xìng急,连听一句话也不耐仔细听完,与自己小时见他一模一样,并不曾因年纪长了,便有所发改变,笑道:“好多年没见,七叔的急xìng豪情依然一丝未变。” 吴一飞大叫道:“哇呀呀!既然知道我xìng急,为何还将一句话分作几段才讲出来。” 他此语既出,俊卿安洁固然不禁莞尔,连他手下从人也俱都失声而笑。 安洁笑道:“只是侍儿小云小倩身上不适,吃了yào,不能见风,七叔吩咐一声,过来驶船的人,不进中舱才好。” 吴一飞嚷道:“他们自然知道啊,便是动抢,中舱fù女寝处也是不许去的地方。” 转身向全湖的喽罗大声吼道:“你们知道么?” 湖上数千人齐喊一声:“知道!” 声音之响,汤漾开去,也可与俊卿练堂时的霹雳媲美,吴一飞回身看了俊卿夫fù道:“如何?” 俊卿安洁相视一笑,轻纵过吴一飞的大船。 天早已黑了下来,大船上却灯火通明,一如白昼,吴一飞与俊卿夫fù走进舱中,舱房虽然宽大,却朴实得很,坐下来谈天,吴一飞道:“医仙去了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 章 山,你们这般好身手,为何不前去相助,终南派有你们,声势可以大壮呵!” 吴一飞虽然粗豪,然而既然做一湖之首,也自有他的长处,他远远见俊卿练掌,极不似终南的家数,但是俊卿不讲,他便不问,只从戚谊相叙。 安洁心想:“今天俊卿发愤练掌,自己又看得忘形,不曾注意到傍晚归帆的渔舟却是寨中船只,俊卿的师门是无论如何不能告诉人的,俊卿的功夫在那里,又不能随意瞎诌,他能不问最好,若问则只好避而不答了。” 吴一飞既然只问些家常闲话,安洁便答道:“师父是因我们年轻识浅,容易替他招灾惹事,现在武林精英又大半聚于泰山、太行之间,我们去了寻事生非易起门户之争,又豪无益处,所以讲好了,等要我们去的时候再写信叫我们前去。” 吴一飞却笑道:“凭你们二人的身手,便惹事也无碍。” 他打劫惯了,做事全凭一股狠气,与医仙的想法完全不同。 安洁也不与他辨论,笑道:“师父只是听说掌门人北上,才赶去的,根本不知为了何事,我们跟去又有何益?” 吴一飞诧道:“你们还不知其故么?” 俊卿安洁齐都摇首,意示不知。 吴一飞哈哈大笑,笑完了道:“我这一趟,奔波万里,费时半载,只得了这么一个消息,这消息可珍贵得很吧?” 两人虽心知医仙书信必然会提起,可是这疑问存在心中已经三个月了,早一点知道,自然更好,所以都应道:“七叔的消息,珍贵得很!” 吴一飞不笑了,诚诚恳恳的道:“值不值一颗小还丹?” “小还丹”是道家至宝,生死人而ròu白骨,俊卿师父因此活命,小云伤势如此之重,一颗下去,也伤势立止,中见它们珍贵罕异,医仙丹成,因为是给俊卿续命的,所以创造了炼丹时前去护法的至友各人分了数颗,江湖上根本一无流传,这种灵丹妙yào,练武的人,多存一颗在身上,xìng命便多一重保障,所以是不能随便开口要的,吴一飞把它当作jiāo易来作,俊卿夫fù愿送,自然会拿出来,若不愿,有回绝的余地,也不会伤感情。他为人粗豪,然而既为绿林魁首,江湖上的过节是极清楚的,不能让小辈为难。 俊卿若痼疾未去,全靠灵丹续命,那是一颗也无法分润给别人,现在罡气初成,全身的气血大畅,无须于此,所以“小还丹”除了他师父用了三十六颗,小云小倩各一颗之外,身上却存得很多,安洁闻言不语,怀中取出玉瓶,倾出一颗“小还丹”递给吴一飞。 吴一飞起身恭敬接过藏好,道:“你婶娘随我在湖中吃苦,受了湖风与水气,两腿多年瘫痪,医仙说过的非此不治,谢谢你们的厚赐。” 两人谦虚,连称:“这是晚辈理应孝敬的,何必言谢。” 吴一飞这一回更加高兴,笑道:“我告诉你们这一回江湖大变的起因吧。” “大约半年前,太行山主梅若望遗了他的儿子梅子豪四处传绿林箭,说他的手下在长白山发现了万年参王,可是因为有秉天地间奇yín至秽之气的恶蛟盘踞,所以无法到手,风声外泄引起了各门各派的觊觎之心,嘱我们绿林人物齐心合力去采回来,免得白白便宜了白道人物,我想,在太湖也是过的打家劫舍的生活,到太行去一趟,也不过只是这些事情,所以便去了一趟。” 俊卿问道:“事情是真是假?” 吴一飞道:“事情自然是真的只是若没有严重大雪,yīn极阳生,那纯阳至宝的万年参王位置难以勘定,但是侥幸出土,灵效也必定大减,所以绿林聚在太行,白道聚在泰山,双方自邀请好手前去,却互相临视,不会入山采掘。” “我在太行山住了三、四个月,每天听这些事情,听腻了,又与几个最狂妄的匹夫吵了一架,所以我收拾收拾,一气之下,就回了太湖。” 安洁问道:“等到冬天大雪封山沟之后,七叔还会去么?” 吴一飞道:“小还丹又有了,参王与我无用,还去做什么?” 俊卿安洁都笑了,道:“七叔这次回湖是专为小还丹了,吵架还在其次。” 吴一飞因为老伴的腿疾可愈,心境极好,笑道:“自然,我就怕手下无知,看在我与医仙认识的份上,不找你们要买路钱财,所以快马加鞭赶回太湖的。” 安洁也笑道:“我知七叔的意思了。” 吴一飞问道:“甚么意思?” 安洁笑了半天方道:“七叔是想在太行山聚议抢参王,是打劫,回太湖抢侄女儿的小还丹,也是打劫。所以想了个两边打劫的主意赶回来了,可是么?” 吴一飞笑着大叫道:“哇!岂有此理,我是回程路过泰山,见了医仙才知你们在太湖的,否则,嘿嘿!买路钱财,不能现在才要啊!” 三人齐都大笑,船身一顿,喽卒了舱门,船已泊岸,吴一飞邀了二人与他一齐上岸,似已有人先至通报总舵主湖上认了亲回来,一咱路上灯笼火把将他们送入聚义大厅。 厅中筵席已然摆好,从人知是家宴,除侍应之人外俱已散去,吴一飞从大氅中拿出书信,jiāo给安洁,安洁将信打开,与俊卿同观,信上写着: “字示俊儿安儿:江湖杀劫之起,都缘长白山参王蛟丹之故,冬至一阳生,采参必在斯时也,物少而人多,各派门下涵养较差,已时起纷争,汝等缓来为佳,冬至前一月赶至泰山集贤山庄,终南有人留守,探询可知一切。吾甚安好,可释永念,汝夫fù切磋武艺之余,应勿忘我医者济世之言也。” 潦潦草草百数十个字,想似急就之章,下面画着医仙的花押,信中除了叮嘱二人不可忘却医事之外,只是不可晚于冬至前一月前去帮手,并无别话。 两人看完,安吉将信收起,笑对吴一飞道:“师父叫我们不可忘了医事呢,七叔信得过,七婶的瘫痪,明天我来看吧。” 吴一飞起立连尽三巨觥,谢道:“侄女的医术我是信得过的,我进去告诉你七婶一声,让她高兴。” 吴一飞转身入内,稍顷手上捧了把古色斑斓的宝剑出来,他压了剑上暗簧,将剑抽出,随了一声龙吟一分为二,原来是合股的鸳鸯宝剑,颜若一泓秋水,森森剑气,寒芒电闪般伸缩不已,厅中毫如白昼的灯火,即刻便被压制得黯然无光,俊卿与安洁都情不自禁赞声: “好剑!” 吴一飞将剑递给俊卿夫fù道:“终南以剑名于世,这‘抱残’‘守缺’鸳鸯宝剑由你们夫fù二人同用,双剑合璧,天下无敌手。” 俊卿与安洁俱都推却道:“厚赐太重,实在不敢当。” 吴一飞强将宝剑jiāo给二人道:“你们先将剑接去,听我的,若仍觉不可收留,再还我也不妨。” 二人只得接过,由俊卿将剑合起,还入鞘中。 吴一飞道:“第一:这是你们七婶的传家之宝,一向挂在内宅辟邪的,除我之外,绝无第二人知晓得武林名剑;第二我用刀不用剑,此剑与我无用,第三……” 他一直粗了喉咙大讲,此时声音却低沉了下来,道:“你们可放心,好人家我不动,贪官污吏,土豪劣绅的东西,我是不放过的,但都是手下兄弟随着我拿xìng命去拼得来,我绝不会把抢得的东西舍了手下兄弟去给别人。” 俊卿夫fù只得深深谢了,安洁将剑取过,解开丝条,将剑替俊卿佩在腰上,她细心体贴做这件事情,缓缓将结结好,退后数步,赞道:“你佩了剑,儒雅之中,平添不少威武。” 武士挂刀,文人佩剑,乃是风行的习尚,俊卿依言,摆了个戏台上武生亮相的架子,果然极其威堂皇。 安洁抿嘴而笑,吴一飞秉xìng粗豪,看了他们小夫fù不知不觉间流露的深深情意,不由纵声狂笑,连屋瓦也为之震动。 席上三人心境都欣喜得很,饮宴完毕,吴一飞要两人在内宅歇宿,俊卿安洁却辞道:“侍儿小云小倩病在船上,还要回去看望。” 吴一飞也不坚留,遂嘱人掌了灯,送他们夫fù回船。 俊卿见山寨中明椿暗卡,戒备森严,较兵营中,尤为严密,但是远处湖上巡游的船舶,也不时灯号闪烁,与寨中连络,遂对身边掌灯的喽卒赞赏:“你们湖面寨中,军容如此之盛,难怪能在太湖称雄数十载,威风始终不堕。” 喽卒却道:“那是不得不如此的,一人两人的疏忽,往往便是湖中兄弟百数十人的xìng命。” 俊卿内家功力深厚,目光自然锐利,四下虽然暗沉的毫无声息,他也看得清清楚楚。 俊卿夫fù到了自己的船上,小云迎了出来,喽卒辞别自去。 安洁道:“你内外伤都不轻,虽有灵yào,也需多多休息,为何如此夜深,还不安歇?” 小云提到伤势,便说不出来有一点羞愧,俊卿也有不好意思之感,安洁催她去安歇,她微红着脸,羞意盎然,默然而退。 安洁低声对俊卿道:“你看小云好么?” 俊卿一边解着腰中佩剑,口中应道:“好!只是安姊,我一把剑也不会用,你却将双剑一齐佩在我身上,累累坠坠,岂不是要我好看?” 安洁笑道:“你自创的六龙御天,双手两足犹如游龙四爪,各自出招,可没有限定双手不准拿剑吧?” 俊卿想了想也笑道:“只是如此一来,安姊自己可没得宝剑玩了。” 安洁替他整理卸下来的衣衫,微微笑道:“我既然嫁了你,只希望能做一个好妻子,宝剑不玩,玩剪刀,厨刀也是一样。” 俊卿听安洁语出自深情,上前握了安洁两手,道:“安姊本来就是天下第一的好妻子呀!” 安洁低眉合眼的笑道:“夫妻是百年厮守的,你现在便赞我,当心我将来变了母老虎,你想收回也来不及了。” 俊卿得意快慰之极笑道:“安姊想学做母老虎吗,先让我看看像不像?” 他低头仔细审视,安洁却蓦然沉声:“哗唔!”学虎低吼,她身材娇小玲珑,声音又娇滴滴的,她不学虎吼还好,学了越加不像得厉害。 俊卿笑弯了腰,道:“安姊学的可是猫叫吗,为何这般娇呀?” 安洁抽手挥拳,一拳打在俊卿身上,真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这轻轻一拳,直打得俊卿全身二百零五根骨节,每一根都松软舒畅。 俊卿挨了这一拳,心也痒痒的,笑道:“我学虎吼给安妹听吧。” 他自小娇纵好玩,这顽童们最欢喜的口技之学,虎吼狼嗥,鸡呜狗吠,极其出色当行,此时罡气成了,内力充沛雄浑。 “哗唔!”发为虎吼,声音送出去,在湖上激dàng生风,山寨中疑为真虎出柙,更是唿哨连声,灯号明灭不停。 俊卿吼完了,伸舌头笑着对安洁道:“他们如此大惊小怪,看来我方才开始修习的玄门罡气,在太湖多半无法可练。” 安洁指着宝剑,对俊卿道:“你收了人家的诊金,却想走,只怕病家不依呢。” 俊卿笑道:“那怎么办?” 安洁想了想,道:“小云小倩尚未大好,我替七婶治瘫疾也要几天,明天我去看病,会对七叔说,要他找水xìng精良之人,陪你在湖中练习水xìng,等你在湖水里玩畅了,包你有更好的地方可以给你练玄门罡气。” 俊卿好奇心起,笑道:“先告诉我是什么地方。” 安洁摇头意示不肯,俊卿更加坚持了,道:“告诉我。” 安洁再摇头,俊卿与安洁这时已执手坐在床沿,俊卿将头一直伸到安洁的怀中,道:“告诉我!” 安洁看他这佣赖样儿,被他逗笑了,手指轻点着他的额角,道:“亏你还是杭州人呢,将钱塘潮水也忘了不成?” 俊卿张嘴,“哗”声又要大叫,被安洁玉手在他嘴上一掌按了回去,两人都“嘻嘻”笑成一团。 钱塘江是喇叭口,江口极为宽广,江水汹涌下灌,遇了子夜潮生,海水奔腾上溯,上下冲激,聚在江口海宁,长江大河汪洋巨海,是世间最具无究威力的壮观,两者聚在一起,将水流激得壁立十初,漫天盖地,势挟万钧,碧浪千重,直往两岸海塘冲去,是名闻天下震铄古今的异景奇观。 这海塘就是钱塘江两岸自唐宋以来修筑了防潮水内侵的提防,若俊卿在塘下练功,安洁在塘上呼应,虽然潮水汹涌,也不会有甚么危险,何况潮水来时若万马奔腾,闲人又听不见俊卿练功时劲气劈空的声音,潮水与湖水相比,一动一静,若以练功时的有趣好玩而言,那就更加不能相提并论,所以俊卿听了欢喜若狂。 二、救援路上遇怪事 第二天俊卿陪安洁去看视吴一飞妻子的病,医家有割股之心,危急之时可以不避男女之嫌,然而既有安洁俊卿自然只有拜见之后与一飞退出在外堂相侯。 吴一飞的妻子娘家姓张,吴一飞杀人之后人湖为盗张氏父母原有退婚之意,张氏却对父母道:“爸妈对女儿的好意,女儿岂有不知,只不知他杀的人该不该死?” 张氏父亲沉吟道:“那恶少纵他的豪奴悍仆当街调戏fù女,自然该死。” 张氏沉思半晌,低声道:“那恶少既然该死,不过是上天假他之手除去罢了,他既然仗义,女儿想还是为他守节。” 父母看她知此坚贞,终于送入湖中去完了婚,一飞感她知己,又敬她为人,所以夫妻情深,数十年来,情爱也是老而弥坚。一飞xìng勇好斗,入了大湖更甚,得张氏的温和劝慰,粗豪的本xìng虽不改,但是对别人渐渐豁达大度,不再像以前一样欢喜一言不合就拔刀子拼命了,他武功原好,再以坦诚豁达待人,太湖里的声望鹊起,终于成了一湖之主的总舵主。她的瘫疾,一飞真是时时刻刻都掂念心中,安洁在内室为张氏诊治,他在前厅坐立不安,又不能约俊卿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7 章 去内室看望,俊卿见他如此,更加找了话和他说,道:“七叔,承你赐的两把宝剑,一点瑕疵也无,精芒电shè既不‘残’,又不‘缺’,为何要叫做‘抱残’和‘守缺’剑?” 一飞被他一句连一句的问得要走又走不了,看俊卿一脸嘻笑之色,他五十余近六十的人了,岂有不知是俊卿顽皮故意为难的意思,爽xìng道:“我也不知,待我进去问你七婶吧。” 说完起身就走,俊卿心中方始了然为何他为人如此粗豪却能领一湖之众,维持太湖数十年的英名,应变的机敏实非常人所能及。 吴一飞一直走进内室,见张氏已然坐在床上与安洁亲谈,心中大喜道:“已经好啦?” 张氏笑道:“哪里就这么快,安侄女看了说不要紧,她用雷火神钵来灸,大概十天功夫可以好,小还丹用了可以调益病后还原的身体,不用也没有关系,正在商量呢。” 吴一飞放下心来,忽问安洁道:“侄女婿到底怎么样?” 安洁不知何意,半天方道:“他很好啊” 吴一飞伸手抓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当了安洁不好意思直讲,又抓了半天头方道:“我一送他到前厅就想回内室来看望的,不想侄女婿一句连一句的相询,直到他后来问‘抱残’‘守缺’两剑的来成,我见他回首忍笑方籍口问七婶走进来了,我想问的只是他到底是不是欢喜多说话的人?” 安洁一听就知俊卿看他关心内室,在设法引他着急,她对俊卿是自小爱护惯了的,笑道:“俊卿长于富室,不曾受什么生活上的磨难,天xìng乐观些,不失赤子之心,见了新亲或许话会多一点。” 张氏也笑道:“如此说来有两个不失赤子之心的人,侄女婿是像小时一般顽皮,你七叔却是像小时般xìng情急躁。” 安洁听张氏如此说,也不再辩白,笑对一飞道:“俊卿最喜欢玩水,七叔若怕他引你发急,便请七叔找位水xìng最好的寨主陪他在太湖练水xìng吧。” 从来做首领的人没有不好胜的,吴一飞用力拍着自己的胸脯道:“你知道全湖水xìng谁最好么?” 安洁见他如此粗豪自负,笑道:“我总不信会是七叔,当了总舵主,整天在水里,岂不是毫无威严。” 吴一飞大声道:“不信也要信,水xìng就是我最好,不信你去问问看,吃nǎi的孩子都知道总舵主的水xìng全湖第一。” 安洁对一飞道:“七婶的病七叔可以放心,七叔愿带了俊卿习xìng自然比外人好,我一定告诉他好好在湖里玩。” 张氏又笑对安洁道:“抱残守缺二剑,或许因为两剑相合的一面是平的与普通宝剑相较,略有残缺似的,所以取了那个名字,我家自祖父开始,不习武事,当年相传的‘抱残守缺’剑诀就不知下落了,玉侄女告诉侄女婿让他随时留意,若遇上了莫要轻轻放过。” 俊卿嘻顽,一飞豪爽两人在湖中倒极其相得,直至七月上旬,此时不仅小云小倩早已好了,便是一飞妻室张氏也已康复,七月十五中元节俊卿夫fù要回杭扫墓,方才辞别而去,又到元妙观拜别了一尘,策马回杭城,白氏家园。 中元节后,俊卿便打算北上玩耍,安洁却拦道:“婚后三四个月都在外面,你家祖产银号,机房绸缎庄的帐目也该清清。” 俊卿自小坐在他祖父怀里看算帐看惯了的,他修习上乘正宗的内功,自然而然的心灵手快运指如飞,虽然如此各处的帐目也十几天才核完。 安洁又拿了些花样给他,道:“师父是师祖的关门弟子,我入师门又晚,在一辈同门中最小,习艺与和行走江湖时多得师兄姊的照顾,许久不见,你替我将这些花样叫家中机房巧手每样织两匹出来,我好带去送他们的门下弟子。” 俊卿自小欢喜替安洁做这些事情,接了花样子,高高兴兴去了。 安洁的花样繁华富丽,别致新颖,机房(作者注:即今之纺织厂也)中虽有巧手,然而织锦是快不来的,花样一新,款式多变,织起来更慢,俊卿天天去催,也十余天才好。 织锦好了,已是八月中秋,有十里荷花,三秋桂子,乃是西子湖上风光最好的时候,两人都陶醉其中,流连不舍,恰巧金陵镖局总镖头双鞭呼延烈来了,安洁托他将十几匹织锦一齐顺了镖货带去泰山,然后陪了他在湖上游玩。 双鞭呼延烈,当年押镖遇了对头,镖亡人伤,是医仙救的,又凭面子替他把梁子解了,要回镖来,故而他对医仙感戴极深。上回又代江南二十四家镖局送了那震惊江南的焰火,宣称要保白家的财产无损,家宅平安,所以时来看望。 这时船窗四开,迎了清风在湖上游dàng,俊卿拿银匙舀着一颗颗的冰糖莲子吃着,过往的画舫楼船,弦声歌影,靓妆倩女,见他家的船来了,都挥手与他招呼,俊卿也一一扬手回礼,双鞭呼延烈见他们夫妻言笑宴宴,玩得高兴,他久走江湖,人情练达,心中一件事情,始终没有讲出来。 他的话到了嘴边,已经变得轻松愉快,无一丝严重:“姑爷,你与水上人家很熟呢,安儿不生气么?” 他以娘家人自居,所以如此称呼。 安洁听他有取笑自己为何不吃醋的意思,微微有些羞意,俊卿生xìng好玩不拘,却不以为意,笑道:“自从俊儿青了一衿,入学做了秀才,安姊便不生气了。” 双鞭呼延烈不由奇道:“这是为何?” 俊卿用银匙轻敲玉盏,发生一种“林林”的脆音,笑道:“俊儿祖父只有我这么一个孙子,所以到那里都带着,便是生意场中酬应,乐户人家也不避忌,我小时体弱,大半时间住在安姊那边就医还好一点,后来狄老师为我炼小还丹,痼疾有望,住在家中,随了祖父,这些地方几乎五日不去,安姊嫌我小小年纪,习xìng下流,再去看望狄老师与安姊,就没有冰糖莲子吃了。” 双鞭呼延烈大笑道:“原来你们夫妻吃冰糖莲子还有这层故事在内。” 俊卿夫fù都笑了,俊卿续道:“祖父样样容纵我,我在他老人家最喜欢的湘妃竹下挖荀,金鱼池里抓鱼,祖父看了也鼓掌赞妙,说是这经济学问生产之道么,原该自小便学练起来的。” 呼延烈听他说他小时顽劣滑稽可笑,不过是述他祖父深恩,倒不再笑他,他续道:“我无一事可以尽孝,祖父把我当宝贝似的,要现给别人看,我也不忍违拗,所以用心读书青了一衿,士子不得入花叶,这些地方就不去了,安姊知我是真心不去,所以湖上往来与她们招呼,从来不以为意。” 安洁却白了他一眼,俊卿用银匙轻击玉盏,好似说这盏冰糖莲子便是安洁并不生气的铁证似的。 金陵镖局是江南第一大镖局,总镖头日与富商大贾相jiāo往,知道他们对单生独养的的子孙多半如俊卿祖父这般教养,让他们多娶姬妾,逐酒色,不再有到外面去闯dàng事业的豪情壮志,呼延烈心中之话因此越加说不出来。 须知此时正是清朝初年,宫府屡与大狱以图镇压人心,道途上因为散兵游勇汇聚了亡明的宗室遗臣,流寇余孳,与及原来隐于深山大潭的绿林好汉,极其不宁,年青人出外闯dàng事业,官私两面,都时有不测之祸,家长们重视一家的血嗣,所以有如此想法。 呼延烈想了想,遂道:“你们这回托我捎带的十几匹织锦,可是送去给终南同门做皮货的衣面?” 安洁笑道:“怎么不是,我听师父讲长白冬日严寒酷冷,师侄女们入山一定要添皮衣,怕他们一时找不到上好的料子来镶,所以才送一些去给他们镶皮衣面子,免得她们被别派弟子比下去了。” 安洁从师游侠,医仙人缘太好,所以她从来不知江湖风险。 双鞭呼延烈心下暗想:“别人都打算拼命的主意,她却策划周祥,在比美上去占胜算。” 俊卿听安洁这样说,问道:“安姊终南门下一共有几位女弟子?” 安洁笑道:“师姊是三位师侄女们好像一共是十四位,有没有新收的,我就不知道了。” 俊卿献殷勤道:“安姊,我回去替你买上好的皮料一齐托呼延烈大叔送去。” 安洁道:“江南怕没有上佳的皮料呢?” 俊卿是富室子弟,兴致来了是挡不住的,笑道:“不妨,我从银号去提二十万银子出来,就托呼延烈大叔的金陵镖局保到京城去,统统办了皮货先尽安妹同门和师侄女们用,用不完的运回江南,正是入冬最好的一笔生意。” 呼延烈好不容易引起话头来,怕他们夫妻又扯远了,起立说道:“我这一回南下看过医仙大哥,他有不要你们出山的意思,你们大婚才半年,姑爷又数世单传,你们不讲去,我不敢开言,若如有兴致一定要去,我便大胆相请你们急速赶去为佳。” 他说时,深深一揖,俊卿安洁急急相拦神态威猛,他神情恳执,揖罢挺身道:“老实说我这回专程赶回江南地因为受过医仙大恩自告奋勇邀约好手前去帮手的,回到江南就听到姑爷太湖练功,威慑群豪,一掌之出全湖为之震动,赫赫声威,震惊大江南北,四方推崇,不出世而得享如此盛名,都许为数十年来,江南所仅见的高手,我踌躇久之,终于下决心前来探问你们心意,若能及早前去,那真是谢之不尽。” 他语气微顿,又道:“安儿是终南门下,自然知道铜符飞碟是终南重器,掌门人连发三次,是要退位让贤的,这一回也发了出来,召集退隐的长老出山,连你师祖一辈的人物,只怕也要惊动呢,情形严重可想而知。” 俊卿是年青人,被他讲得意气飞扬,几yù引吭高啸,安洁是终南弟子,听了心下好xìng惭愧,暗想:“自己是终南弟子,门中如此大事,却等别人前来相请,虽然自己藉延行程,另有苦衷,是出于一片儿女柔情,旁人不知岂不要责骂自己轻蔑师门。” 俊卿口中连连逊谢,眼睛却看住安洁,安洁知道这是俊卿从小养成的习惯,每遇重大之事,总要等自己赞可,方才放手去做。 “大叔放心,安儿是终南弟子,自己虽然不能去。明天一早一定让俊卿骑了快马出门。” 俊卿诧道:“咦!安姊……” 安洁双颊添了一点羞红道:“你不要问,回去再谈,你只知道我要你算账,又是机房织锦是有意想羁延你北上玩耍的行程便是了。” 俊卿更加奇怪了,道:“安姊,小弟是陪安姊北方去玩耍,顺便看狄老师的啊,安姊要不去,咱们便不去,为何不告诉我?” 安洁两颊更添了一点羞意,笑叹道:“唉,我心中想不定若真讲出来你一定不肯去玩的,可是我又有一点想你前去为师父帮手,所以没有讲出来,不想事情忽然如此紧急。” 俊卿见安洁如此羞怯,大不类平常大方的风度,呼延烈在旁不好再问,心中好奇之念愈炽,两眼定定看住了安洁,想从脸上把她的心意读出来。 呼延烈年长又饱经世故,见安洁两颊羞晕未褪,上船来又时时拈着酸李酸梅等水果,心下几分明白,这些小夫妻的闺房私事他可不便过问,遂接着安洁的口气道:“本来只是参王蛟丹引起的纷事,可是双方按兵不动,你监视我,我监视你,门下弟子时起争端,双方都很有伤亡,闹得越来越大,仇恨也越来越深,再加积年双方的旧恨,所以各自改变原来的心意,打了先拼命后夺宝的主意,各门各派都谴人回山尽起派中好手前来去争取这整个武林的生死存亡。” 安洁天xìng慈和,不由叹道:“这一场拼完了,争参王蛟丹还有一场内哄,武林何辜,遭此劫运。难怪师父时时告诫我江湖凶险,但望天佑我终南一派少受伤亡才好。” 俊卿心中好奇之念得不到解答,想到安洁有“回去再谈”的话,就想急速回家,悄悄走去船后嘱船娘掌稳了舵,大袖轻扬,他内力浓厚雄浑,顿然如疾矢劲箭离弦一般,向他家后园冲去。 顷刻至岸,小云小倩前来接了安洁,辞别进入内堂,俊卿陪呼延烈出至前厅,俊卿没有忘了方才的话,果然拿了二十万银票要请呼延烈提出来送到京城去购买各式上好皮货,还要登保费给他,呼延烈道:“无须如此,这回南下时,京中原有一票二、三十万的银子要我们镖局保了到金陵来使用,我怕道路上大险,没有答应,现在我把你的银票给他,再换了他家的银票,你只需派位管家随我上京去提出来使用便可。” 俊卿问道:“大叔现在就走吗?” 呼延烈道:“自然,我南下来请人总算有了结果,再说我上京的镖行伙计还在京城,等我回去看路上的情形,决定到底接不接镖呢,晚了可不成。” 俊卿叫过家人白福来,给了他二百两银子在路使用,吩咐道:“你跟了总镖头呼延烈大叔到京城去,只要是上佳的皮货,不管是狐裘还是羊羔,尽二十万银子买了,选最好一二十件达到泰山集贤山庄来给我,其余的怎么办,等泰山见面时,我再告诉你,现在你去备马,马上就走。” 家人白福是白氏家奴,白家若贩卖皮货,一向是他经手,他知俊卿的脾气,说走就走,略一结束,一会出来,连双鞭呼延烈的马也牵出来了。 俊卿送别了双鞭呼延烈,心中还有一个疑团,急急往内房走去,老远便嚷道:“安姊,我记起来了,自从太湖回家,我与小倩提北上的事,你便开始叹气。” 说完已走入房中,走到安洁面前,紧紧握了安洁双手,说道:“这可该告诉我了吧?” 安洁yù语还休,沉吟半晌,两颊羞晕升起,低声道:“我……我有了。” 俊卿听得一怔,忽然心中狂喜,压住了声音,问道:“安姊,你……你有喜了?” 安洁羞晕满颊,垂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8 章 首至臆,微微点头。 俊卿突然引吭长啸,声音宏亮欢悦,前所未有,啸声响彻霄汉,家下人等不知何故,听了啸声俱都大惊,往园中跑来。 俊卿啸完,将安洁轻轻举起,在室中直打圈子,大叫道:“小云,小倩,安姊有喜,我要做父亲啦!” 小云小倩听他啸声早已跑进房来,只见她举着安洁直转圈子,怕上了,所以站在墙边,这时也高兴大声欢呼道:“小姐有喜啦,小姐有喜啦,恭喜小姐和姑父。” 他吼得那般大声,外面仆fù也听得,只听得一声声往外传去,大家都道:“少nǎinǎi有喜啦!少nǎinǎi有喜啦!” 安洁被他举在空中,半天不得落地,转得头晕眼花叫道:“你看你又发疯病了,快放我下来!” 俊卿自小孤单,这一会知道自己做父亲了,恨不得鸣锣击鼓去昭告天下,衷怀兴奋,不能自禁,安洁虽叫,他也听不见,直转得他自己也开始头晕才将安洁轻轻放在椅上道:“安姊恕罪,一时忘情。” 安洁皱眉蹙额,道:“我也不来罪你,只是被你转得头晕得厉害。” 俊卿憨憨的只是呆笑。 宗法社会,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一家的血嗣看得极重,新婚不久,已经有了身孕,尤其在白家这种人丁单薄的人家,的确是天大的喜事,家中仆从都齐集前来道喜。 俊卿出至院中,只听一片恭喜之声盈耳,他轻轻击掌,遂安静下来,开言道:“都去帐房那里去领赏,每人十两银子,大家高兴。” 欢呼之声,bào发出来,声震屋瓦,若非怕叛逆不道,大家几乎要为俊卿喊万岁了,俊卿请了老管家白忠义过来道:“除了家下每人十两银子,各处买卖的伙计连机房工人在内,每人亦送五两,今年的帐我核过一遍,颇有盈余,你去告诉各自管帐先生这笔赏钱另外算,年下的盈余分红,将东家那份也提出来分给大家,让咱们家,大大小小一齐都快快活活的过这一年。” 老管家是他祖父的书童,俊卿不在家一应事务通通jiāo给他管的,对他这位小主人的浪费很不以为然,俊卿这般高兴,他也不能劝,只得笑应着去了。 俊卿回身进房,安洁埋怨道:“你看你闹得这么天下皆知,叫我怎么再好意思出去见人。” 俊卿只是笑,道:“他们反正是要知道的,这是好事,又有什么关系。” 安洁也笑道:“你总是这么想得开。” 俊卿笑道:“安姊给我做妻子,再愁眉苦脸想不开,那当真是傻子了。” 安洁有一点羞,又有一点理直气壮道:“你还不傻吗?我都有三个多快四个月了,你还懵懵懂懂没事人似的。” 俊卿只是呆笑不语,真有一点傻像,安洁看他高兴的样子,心里忽然来了离愁别绪,轻声叹道:“可惜你明天要上路了。” 俊卿傻笑不改,道:“我不去,我要在家中把胡子养起来,等着孩儿揪着我胡子叫我爸爸。” 这是他小时坐在他祖父怀里学干的好事,不知如何忽然想了起来。 安洁心中虽有离愁,看他这付洋洋自得,认认真真要等着做爸爸的样子,也微笑诱哄着劝道:“噢,俊儿乖,还是去吧,只是记着要早去,要早回,别让我惦记。” 俊卿自小失了父母之爱,安洁怀妊在身,这不自觉流露出的小母亲样儿,俊卿看了真要痒入心田,更加没有去意了,也学了安洁的口气道:“噢!俊儿乖,俊儿不去俊儿在家陪安姊。” 安洁从来把他耍赖没有法子,也只得随着他高兴嘻笑起来,将离愁别绪,抛到九霄云外。 这时亲亲眷眷听到他的喜讯,都来看望安洁,各处买卖上的伙计也成群前来道喜,扰扰攘攘至晚方罢。 晚饭时安洁郑重敬酒,要俊卿前去,俊卿无言喝酒,自然是应了。 灯火静静的照着,安洁在一件件替俊卿理着要带了上路换洗的衣衫,俊卿坐在床前,有茫然无措之感,两人都心知明天要暂时分手是必然的了,他们新婚以来,时刻不离,恩爱甜蜜,不大想得出分手之后的感觉,只是想到要分手,心里已经空空洞洞的有莫明的怅惘。 俊卿对安洁道:“安姊,让小云来理这些东西吧,我心里怪烦的,你陪我说话儿。” 安洁应道:“东西已经好了,我只是再看一遍。” 她说完将理出来的衣衫和一包珠子,一包叶子金,缓缓打成一个包裹,放在桌上,也在床沿坐了下来。 俊卿轻轻将身边安洁揽在怀中,挥掌将灯火熄去,冷冷的月华从窗灵照进来,伴随着凉的晚风。 安洁轻声道:“我是不想你走的,非常不想。” 俊卿也轻声道:“我知道,安姊要我去是不得已的,若我不去,安姊自己一定要去了,而我是无论如何不会让安姊去的。” 安洁轻声叮咛道:“你罡气功夫初成,剑掌又是招式初创,若遇真正的高手一定会有破绽,你遇敌不论强弱,一定先要设法防身。” 俊卿微微点头,下颌碰在安洁头发上痒丝丝的,安洁又叮咛道:“师侄辈男的有骄横的,女的有刁蛮的,你不和他们生气。” 俊卿又颌首应了,安洁又叮咛道:“师父一辈里,师父是唯一在yīn阳真气方面较有成就的一个,若战内力,多半是他出场的,你能替还是替他下来。” 俊卿又应了,也轻身叮咛安洁道:“我走后你早上要晚—点起床,晚上要早一点安歇。天心双飞环助你在不觉中增进内家功力,也不要再练功了。” 安洁也微微颔首,她依偎在俊卿胸前,她颔首,温润玉颊与如云秀发都随了在俊卿胸前轻微移动,俊卿又道:“你没事就替我们孩儿做衣服,做帽儿,做老虎头鞋子,让他生下来就有他妈妈做的衣服穿,他就不冷了。” 安洁也应道:“嗯,我知道,你也早一点回来,我让他等他爸爸替他穿第一件衣服。” 他们依偎床前,望站窗前明月,轻声软语,叮咛嘱托都是些身边琐事,若不能亲身照顾平生至爱的人,便由他将一千种叮咛讲一万遍,也仍有词不尽意的感觉。 天上的明月西沉它留下来的凉冷犹存,暗空的万点簿星,都掉落尘间,掉在莲叶,落在荷花,化为千万点晶莹明洁闪烁生光的露珠,圆润的露珠,有时会相合,有时要分离。 俊卿振衣出房,手上拿了包裹,腰下挂了宝剑,小云小倩一直送他出门,俊卿嘱咐道:“我轻轻柔了安姊睡穴,她醒了你们替我好生劝慰,告诉她……” 他仰头望着晓雾迷蒙的天空,想了一会,方道:“告诉她我小时年幼无知任xìng骄纵,幸得她天xìng的温柔慈和,所以才没有做什么错事,我在外会记着,请她放心。” 家人们围观相送,最欢喜讲话的小倩今天一直没有讲过话,小云送过丝鞭,轻声说道:“姑爷,你也保重。” 俊卿微微点头,解马松缰,扬手挥鞭,在晓风残月里纵马而去。 俊卿骑的是他最欢喜的乌云盖雪聪,遍身一黑,只有四蹄飞白,筋强骨健,迅捷善行,他一路疾行,第一晚歇在嘉兴,第二天下午到了苏州,他受安洁嘱托,来拜望吴一尘禀告一尘安洁怀妊,终南门户势弱,他孤身北上赴援,一尘为女儿欣喜,对那武林恩怨,只是无言叹息。 次晨离了苏州,他离家中的柔情渐速,策马越疾,行程越远,他一路上中午打尖,夜晚投宿,屡听离人言及,他家杭城焰火的盛事,大江南北二十四家镖局合保一家家宅的平安,局外人不知是医仙四十年情思天下的结果,都忍羡他家的豪富,至于偶然武林人物酸谈,对他武功的神奇也是愈传愈盛,其实他自己知道“玄门罡气”虽然是极顶的功夫,他初学外击的功力不纯,可不会一掌将三万六千顷的太湖全部震动,听了心里有一丝得意,又有一丝件怅惘,这才知道双鞭呼延烈,为何以江南第一大镖局总镖头的身份,前去杭城相请自己还未出世的士子万里赴援的缘故。 他策马疾奔,马越快,马后那一阵扬尘越重,懦怯的人吃了灰只是叽咕埋怨,气壮的就要叫骂,亏得他自小任xìng,做起事来,对身旁别的事,向来不太理会,他记着安洁的叮咛“早去早回”,一心赶路,所以叫骂由他叫骂,他却听若不闻。 俊卿不数日已经出了江苏,进入山东,第一站是犊崮山下的临城,俊卿出城便即策马,山险路狭,“乌云盖雪”虽然是良驹,也无法快行,只见前面不远有两匹黑驴,从背影看左面是位银白须髯飘浮的老者,右面是身材苗条的女子,缓缓向前而行,俊卿的马到了他们身后,他们也如若无人,并不让路。 俊卿只得勒马在后相随,俟机再一冲而过,只听老者嘀咕道:“我老人家几十年不出山,世界大变了,现在的小伙子不论从哪里看,都有一百样不顺眼。” 那少女也呖呖莺声,极其娇媚的道:“是呀,住店不算帐,拿了金叶子砸在柜台的戥子上,倒象是别人没见过金子似的,老祖宗,你说可气不可气?” 俊卿既不能前冲,只得随在后面,听他们言谈消闷,所以听得清楚清楚,他一路行来都没算过帐,吃饭住店临行总是随意摸两三片金叶子扔在柜上打马便走,现在他们明明是说自己,听了更大为生气。 那老者被这少女一言也勾起怒火道:“简直不像话,别人好意让他路,他却得意洋洋请人吃灰,真是从来没有见过这种人。” 俊卿小时做顽童吵架也是好手,一句:“现在叫人见见!”没有出口,忽然想起昨天临入城果然好似曾策马疾行赶过这一老一少,他这才知道,人家是有意找麻烦来的,暗想:“自己会武之后还没有寻人打过架呢,倒先和这一老一少学学江湖上向别人寻事生非的手段。” 他好奇之念冲破了怒气倒也不再生气,他对那少女不甚在意,这老者坐驴上气度之沉稳较之医仙犹甚,心中自然深深警惕。 他想到这裹那少女又开言了,道:“老祖宗,那小鬼是个四不像,文不文、武不武、男不男、女不女,美儿记得清清楚楚,再遇见了就让他跟在后面吃一天灰。” 那白发银须的老言对这主意大为赞赏,道:“妙呀,你好生看住了,不要让他过去,叫他乖乖的跟在后面吃一天灰。” 那自称美儿的少女娇声应是,两人默默缓行,倒不再出言挑逗。 俊卿对这只见背影的少女言词尖利也大为钦佩,暗想:“自己穿了秀士的青衫又挂了宝剑,被她认为文不文,武不武;身为男子,手上的丝鞭,击剑的丝绦,花式精绝,是小云纺织的,又镶了各式珠翠,竟被她识为男不男,女不女,想不到自己这身朴素之中不脱华丽大方的打扮,使杭城士子生羡,群起仿效的,竟被她说得一文不值。” 俊卿有安洁送的避尘辟dú大珠在身,这一老一少虽然有时故意扬尘,他也不会吃。 他动了顽心,亦步亦趋跟在这一老一少身后,他这时想看一看这牙尖嘴利姑娘的正面的心思,倒在与他们相吵相骂的心思之上。 俊卿渐渐被前行二人,提起兴致,暗暗忖道:“普通人到了开始修习yīn阳真气,精华尚要内敛,自己一开头就从他人手,所以一如常人,就连日常相处的医仙安姊婚前也不会看出破绽,想来你们也一定看不出,倒要看人你们把我这无赖士子有什么办法?” 那前行少女开始请俊卿吃灰,有兴得很,可是俊卿甘之如饴,一直在后钉梢,紧紧跟随,妙龄少女被个年青士子钉在身后,她就很不自在了,俊卿想一睹她的庐山真面,目光自然在她身后逗留,少女对少男的盯视最为敏感,她两颊晕红渐渐升起。 旁边那老者看自己这族内的重侄孙女与习艺师门的重徒孙女,游侠江湖一向狠天狠地,聪明伶俐,不吃亏的,忽然吃了这无赖士子的哑巴亏,倒要看她如何应付,所以虽然那少女有点可怜兮兮两颊晕红的望着他,他也如若不觉。 这少女先不知俊卿xìngxìng顽皮,挑达不羁,有避尘珠在身,也不畏蹄下的扬尘,以为他迷于自己的美色,目眩神移,呆呆的将两匹黑驴的扬尘吃了一路,心下有些为自己的美丽高兴,对这发魇的士子有些好奇,借着峰迥路转,虽然偏过脸去以示不屑,秀目余光也偶而打量于他。 这少女见俊卿俊秀疏朗,神采照人,潇潇洒洒,与自己想像中痴迷的样子大不相同,两目含情,笑盈盈的看着自己背影,美丽的少女见男子为她痴迷,她便大大方方,洒脱得很,若遇俊卿这般目光中充满了赏鉴赞美,她就羞了,两颊羞晕升上脸来,头却垂了下去。 俊卿见她如此,顽心大炽,盯得越加紧了。 那少女被他不声不响盯得无可奈何,心中自责道:“哼,难道自己竟怕了这发魇的士子不成?”她想到这进而,毅然抬头,只见路前峭壁上斜生一棵梨树,梨实累累,罩在路上,她微微点头不觉一笑,暗想:“不让你吃点苦,你也不知利害。” 俊卿在她身后,见她望了梨树点头,大有赞叹之意,便知她要使坏,见她走过树下翠袖微扬,一枚金钱镖直上三丈,跟着碗大一梨直往自己落下,心说:“好丫头,她居然比我还顽皮,这一梨挨在头上,非躺在路边等着喂狼不可,既然如此,你可不要怨我了。” 他心中如此想,嘴里急急大叫:“唉,唉,这一树梨若有昨夜梦里仙女采一个送我解渴,当真是幸运得很哪!” 叫声未毕,接着:“唉呀!”一声竭声大吼。 那老者与少女都在等这一声“唉呀!”听了一齐停驴回头来看,却见俊卿一手接了大梨,一手接了金钱,他把眼睛睐起来看梨,叫道:“妙呀!妙呀!”他把金钱举在鼻尖轻嗅,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9 章 叫:“香呀,香呀!” 那老者见自己的小孙女偶然受窘,很高兴,可是见这无赖士子竟公然当自己的面与她调起情来,全不把自己放在眼下,大为生气,叫道:“吠,你这狂徒,到底是哪里来的?” 俊卿好似对他手中的大梨与金钱入了迷,完全没有听见这老者的叫声,仍自顾他自己叫道:“妙呀,妙呀!香呀,香呀!” 那少女羞恼兼具,看老祖宗也被他耍了,想起他方才袖手旁观要自己好看,又有一丝丝觉得好笑。 忽见俊卿将那金钱仔仔细细放入怀里藏了起来,这就着急起来。 那老者是一派地位极尊崇的长老,其势不能与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士动手,只得大吼道:“吠,狂徒,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那老者内力精湛之极,这声大吼,四山为之震动,俊卿这才抬头去打量这老少二人,只见那少女,眉目若笑,嫩脸生晕,身材窈窕,寓刚健于婀娜之中,大不类自己往日所见的江南水乡泽国中女子的玲珑小巧,那老者除了双眉极长,似已享耄耄大年之外,颔下须髯飘浮,却无他异,只是个乡间老人的打扮。 看完了方拱手道:“请问老先生可是与学生相谈么?” 那老者看他没事人似的,不由嗔目不语,俊卿转向少女一揖说道:“这位姐姐请了。” 那少女羞怒,啐道:“呸!谁是你姐姐?” 俊卿微笑不以为意,笑道:“方才老先生出声宏亮,小生的话又听不见,莫非患了重听么?” 耳聋之人,自己听觉不良,以为别人也如此,所以讲话声音要比常人高些,俊卿因他大声吼叫,又不答自己问话故而如此说法。 那少女听他等于当面骂自己的老祖宗是聋子了,大为生气,那老者受他讥讽,乃平生未有之辱,银白须发猬立,大吼道:“狂徒,你再胡言乱语,我就揍你。” 他虽讲要揍,可是这老者门户正大,自小的薰陶,他自持身份对文士揍不出手。 俊卿好似真把他当聋子看待,也竭声大叫:“你若揍我,我就扭你到学官那里去,告你个殴辱斯文的罪名。” 那老者为之气噎大叫道:“美儿,我们走!” 他当先策骑疾驰,他走得快了,骑后一条灰龙,美儿就走不快,俊卿顽心未退,他少爷脾气,那里受过别人如此呼喝,也微有怒意,所以一手举了大梨,一手举了避尘珠仍然紧紧跟在美儿之后,他心想:“你骂我,我偏跟,看你把我如何?” 那老者一看上当,勒骑挥手,要美儿先走,自己来挡这狂徒,俊卿追在美儿身后美儿方过,他人马也到了,老者这一回怒气勃发,他自持身份不愿打人,挥掌往俊卿的马儿打去,唉,他哪里知道,俊卿自小顽劣异常,这捉弄人开玩笑的本领的确要远远在他之上。 俊卿美儿骑过的灰烟,屈指轻弹,一连三指都弹在那老者黑驴尾上,那黑驴痛不过,突然驴呜直往往陡坡之上拼命奔去,俊卿人马早已乘机过去,仍然紧紧跟在美儿身后,老者这一回发了真怒,高声厉啸,便yù腾身而追。 就在此时轰轰之声大起,满空飘舞的都是磨盘大石,直向这老者与美儿砸去,临城抱犊崮是天下奇险之一,这条狭路长约数里,两边除了高约丈余一段是历年山上滚下碎石之故,尚略有斜坡而外,峭壁千仞,不可攀越,老者厉啸连连,挥掌怒声落石,顾人之外,还要顾驴,放眼望去,见前面的美儿也遭落石所困,幸得十成落石中九成若下雨般照顾了自己,美儿虽然危急,倒还没有丧命。 这老者姓田,小名叫做野儿,当年他师父收他,道:“xìng子野了,是修习上乘内功的大害,我替你取名莫野,你自己念着名字,多多警惕自己吧。” 田莫野退隐之后,自号野叟,昨天临进城受了俊卿马后扬尘,店中与美儿闲谈,道:“若依我野叟田莫野当年的脾气,当场便要他好看。” 这句话却被抱犊崮派在临城各客店的探子报上山去,绿林人物既然打算要与白道豪雄拼命,知道各门各派都在分人回去邀请好手之后,各处要隘山寨,都有人专司截击,只要遇了孤身赶来赴援的好手,都一律设法杀了才说,这野叟名望极隆,人莫与敌,所以连夜设了这条dú计,要将野叟与美儿活活埋在这山谷之中。 这时美儿在前,虽然落石较少,然而她功力也不可与野叟同日而语,她虽然恼恨俊卿轻狂,但赋xìng刚直,也不愿无辜之人因细故而殒身,她对俊卿道:“呆子,你快走,他们不会难为你,或许可以活命。” 她见俊卿站在自己身侧,一手捧梨,一手举珠,仰目四望,她似不以为意,娇声高呼道:“你快走!落石无眼,受了误伤后悔就不及了。” 俊卿见她虽是女子,临险不怯,临难不敬,好生赞佩,倒不忍再开她的玩笑,指指手中的珠子,这时落石夹了灰沙,若无避尘珠,这女子功浅力薄,看不清高空落石来势,无法运巧劲用剑挑去,只怕一石就足以要她的xìng命。 她也知俊卿的心意,看他一付不在乎的样儿心中又是可感可伤,又是可气,伸左手扫过珠子,娇声道:“呆子,我喊走,你就快走,若不幸遭乱石砸死了,不要怨我,我也活不久啦!” 田美说时,心中伤痛,流下泪来,方才一开始有落石之声,她应变机警,飘身而下,抽剑时,一掌击在黑驴身上,黑驴急叫而逃,她回身要叫俊卿也纵马逃去,已经不及,只得退往近处向内微凹的一处山壁,叫俊卿躲在贴壁,她站在外面用剑拨临空落石,人到临死,对最后一个相识之人,往往有说不出的依恋,俊卿虽然轻狂可恨,然而舍死忘生的紧紧相随,款款深情以命相依,芳心何不感,她叫俊卿逃去,明知与自己的跑得不远便被砸死的黑驴一般,也不见得有生望,可是心中伤痛还是不能自己。 她忽然纵起,看准了三处落石,运劲挑去,就趁这个空挡,要叫俊卿逃走,娇声高呼道:“呆子,快走!” 俊卿早已看准了下手的地方,一则要时时暗中相助田美,二则又在盘算大家逃生之策,所以没有动手,趁她跃起没了后顾之忧,双掌运足了玄门至大至刚的罡气功夫,往面前微凹土质石壁略为松软之处击去,随着一声震耳yù聋的大震,终于被他击了丈许方圆的一个大洞,急急用六龙御天的功夫双手两足一齐运劲,将洞中碎石积土扫dàng干净。 田美奋力上跃,全力出击挑到第三块大石,劲衰力竭,咔嚓一声,佩剑断为两截,落下地来,把眼睛闭紧,握了避尘珠,泪流满颊,对身外之事,不闻不问,是等死的了。 茫然之后她忽觉身子被人握了两臂拼命大摇,睁眼看时,原来面前正是那呆子,握了自己双臂在摇着,他的马也跟在身边,只听他松手后,讥讽道:“呆丫头,呆丫头,你为何除了哭就只会闭了眼睛等死呢?” 俊卿说完解下挂剑的丝绦,将剑递给她道:“你拿了连鞘当铁剑用,拨开落在地下跳进来的石块。” 田美在他解剑之时,咬手指尖与舌尖都有微痛,这才相信自己没有死,她看俊卿将剑jiāo给自己回身要走出去,一把扯住他的衣袖问道:“这是哪里,我怎么躲进来的?” 俊卿大袖轻挥,将她送进洞内,道:“呆丫头,你再问下去,你的老祖宗就完蛋啦。” 俊卿挣脱她的拉扯,便即走入落石如雨的峡谷,他说话声音不高,然而轰轰落石的声音对他毫无影响,将语声一直送到田美的耳中来,田美掩在洞边张望,心中忽然被俊卿绝世的武功吓呆了。 俊卿一出,上面忽然又看到人影,落石群向他飞来,他身形飘飘,落石一块也倒不了身边,忽然引吭长啸,纵身而起,啸声若龙吟若凤哕,双手两足往满空落石挥去,经他一挥,落石下降愈疾,他籍石块反震之力,上升极快,岩壁上的人被他神功所震,止石不发,他轻击,石壁,上升之快,较前尤速,上面发一声喊,仍然向下疯狂落石,可惜已经晚了,俊卿已升至峰顶。 凡是伏兵暗袭之计,用得越dú越狠,主其事的人一定武功平庸,否则是大失身份的事,俊卿上崖出掌,崖边堆积的乱石横飞处,夹了数声惨呼,顷刻便沉寂下来,一无声息,俊卿顺峭壁缓缓而下,一会儿便至峡谷底下,此时四野死寂无声,只偶而有一两块小石块儿,从上流下有蹦跳滚动之声。 野叟坐在落下来的大石上看着他,美儿远远跑过来,一手握了他的宝剑,一手握了他大珠,她身后跟了乌云盖雪聪,满地落石,极不好走,那马不愧良驹,奋鬃长嘶还是跟了过来。 她不记得他方才轻薄无礼的可恨,直记得方才两人生死相依他温文守礼的可爱,美儿现在已经擦干了眼泪,明眸秀丽澄澈,晶莹若一泓秋水,走至俊卿身边递增过剑,俊卿接剑仍然击在腰下,美儿握了大珠送了过来,这珠是两人生死之间相授,她紧紧握了避尘大珠送过来,无意中透露出不愿松手的情意。 这避尘大珠与另一颗辟dú大珠,乃是俊卿夫妻定情之物,俊卿是无论如何都非要不可的,仍是无言接过,美儿退步走往那老者田莫野身后站定。 野叟坐在一旁,看两人无言相与,有一片婉转柔情,他偶然看失了眼,受了俊卿的戏弄,却又受相救之恩,虽然心中恼恨,却骂不出口,只得坐在那里,怒目而视,俊卿近前深深一揖,道:“晚辈余杭白俊卿,唐突长者,伏祈恕罪。” 那老者大声吼道:“老夫田莫野谢谢你相救了。” 俊卿又是深深一揖,道:“田老前辈掌击万担飞石,功力深厚,何需晚辈相救。” 田莫野大吼道:“我老人家功力深厚,难道要你来夸奖?” 俊卿自小顽童做惯了,及长顽心仍然不能尽去,他受了慈心仙子的熏陶,本xìng善良,不会作恶事的,开玩笑之心是有的,侮蔑长者之心是没有的,在这突生剧变之后,言词恭敬希望平下野叟田莫野的气去。 野叟田莫野是终南掌门人白石道出长的师叔祖,这一回发了铜符飞碟回终南山,召派中长老山相助,怕不恭敬,又遣了门下弟子野叟平素最钟爱的族中的重侄孙女田美前去恳切相邀。 田莫野莫名其妙,受了这场挫折,心中愤恨,若非是应掌门人之召,真yù拂袖而回。 俊卿田美那边以两人之力,仍然丧了一匹坐骑,田莫野这边却人骑无伤,而且他这边的落石在十成中要占去九成,双方若是要较高下公平论断他要占了胜算,可是以他在派中最尊一辈长老的身份,急难之来就应该有轻功临空而上,身法奇幻莫测,终于破了落石之计呢,所以他坐在那里心中怒气始终不解,又发不出,只得大吼泄忿,接了俊卿的话吼道:“那般嚣张,你还言词钦服么?” 俊卿一生只肯听慈心仙子吴安洁一个人的话,可是安洁从来是温言软语不会骂人的,除安洁之外,便是祖父偶然说他一句,他还要揪了他的胡子大闹不休,受了野叟田莫野的呼喝,耐xìng渐去,怒气渐生。 抬头上望,见野叟身后美儿明眸中流露出来的全是恳求与柔情,心又软了,笑道:“老前辈,无礼之处,不知者不罪,失言之处,就权当童言无忌吧。” 俊卿不耐呼喝,美儿那样望着他又不愿发脾气,他这是耍无赖了,意思是说,你年纪那样大了,我已经陪了礼,你若再与我这后生晚辈斤斤较两,那你是为老不尊了。 他的心意那老者岂有不知,也只得按捺了心中怒气,问道:“你身法变化,全取龙形,到底是哪一派的门下?” 野叟既为一派长老,近百年的经验,自然见多识广,一眼便看出了他武学的来历,不会怀疑他是昆仑九现云龙的身法。 俊卿暗想:“这一回是去赴援终南派的,安姊又是终南门下的弟子,现在正要去看终南医仙狄梦放。” 所以笑道:“晚辈师门什么派别,这一回出门是应一位终南名宿的宠召。” 老少两人一齐问道:“终南名宿?” 俊卿看田莫野与田美如此神态,笑问道:“田老前辈与田家姐姐也是终南门下?” 田美听他叫“田家姐姐”心里也很甜的,那野叟听他“终南门下”之语,暗想道:“自己退隐数十年了,被门下铜符飞碟所召出山,没来由受了今天这场气恼。” 所以恨恨道:“什么终南门下,我是终南门上,我是终南门下的祖宗。”他是终南掌门人的太师叔,如此说法,不算错的。 俊卿不知他讲的是实话,以为他又在骂街,倏然大怒,双目精芒电shè,美儿受他双目突现的积芒所逼视,大为惊骇,野叟看了也微微喘了口气,把气压了回去,精芒随之敛去,回身上马,狠狠一鞭抽在那马背上,那马发声高嘶在乱石丛中向前奔去。 俊卿无礼,不辞而别,美儿看野叟却没有什么怒意,心知野叟也一定知道,是俊卿误会了他语意之故,所以没有再发怒气,这便拔足向前奔去,口中娇声高呼道:“白大哥,白大哥!” 这乱石丛中虽不好走,仗着千里良驹,又有俊卿相助,所以人马走得极快,顷刻已快出乱石堆积的狭路了,他听美儿呼喊,驻足飘身而下,美儿在石上纵耀疾奔而来,其势极速,俊卿突然飘身下马,她笔直往俊卿怀内冲去,幸得俊卿伸手接住美儿双手,方将劲力即刻消去。 美儿被少年男子握了她的双手,微微羞怯,怔了一会儿方将手抽回,说道:“老祖宗是我的曾伯祖父,又是现在终南掌门人的太师叔,他那样讲,可不是骂你,你不生气吧?” 俊卿才知道是自己一时误会,有点不好意思,笑道:“对不起是我误会啦。” 田美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0 章 眉合目轻声道:“你可愿意将这句话和我老祖宗再讲一遍?” 俊卿不响,美儿轻声道:“你肯叫我美儿姐姐,我很欢喜,我可不见得比你大呢?” 俊卿道:“我属龙的,五月初九的生日。” 田美盈盈拜下去道:“我小两个月,小妹美儿拜见白大哥。” 俊卿退步展袖相拦,还礼道:“大礼愚兄实在不敢当。” 田美拜罢起身道:“白大哥,小妹美儿要一件拜见礼可使得?” 这句话恰巧投了俊卿从小欢喜学做小大人的瘾,道:“好,你要什么?” 田美轻声笑语道:“求你将方才那句话对我老祖宗再说一遍。” 俊卿一怔,忽然发觉自己得意洋洋的,却是钻了她的圈套,笑叹道:“唉,我赞你伶牙俐齿的会说话,看来没有赞错。” 田美奇道:“你何时赞我了,我怎么没有听见?” 白俊卿将缰绳缠在路边小树,与美儿一齐向回走,笑道:“听你骂我四不像时,我便赞了。” 田美也笑道:“才做了人家大哥,好意思便翻老账吗?” 两人走回野叟坐处,俊卿果然拜倒行礼,道:“俊儿无礼,请恕无知之罪。” 美儿帮野叟相责道:“哼,老祖宗何等身份,可不会与你一般见识。” 她这样说是要野叟一句也骂不出嘴。 野叟看了美儿一眼,道:“你们何必特为赶回来做戏给我看,你们自己不生气,我还一定要代你生气吗?” 美儿流下泪来,她只想要俊卿陪礼不挨骂,忘了老年人对孤独最敏感,忽然发觉被两小挤在感情的圈子外面,所以出语凄凉,美儿想了野叟从小对自己的爱护与照顾,哭着坐在旁边石上拿绢帕直擦眼睛,呜咽道:“老祖宗,是美儿不好,你叫白大哥起来走吧。” 俊卿见刚健婀娜的美儿坐在那里掩脸哭泣,一瞬间忽然引入起无限怜惜之情,所以恳挚相求,道:“是晚辈不好不该听了几句规讽之言,就想尽了法子要惹田老前辈与美儿妹妹生气,态度轻狂荒谬。” 野叟讥诮道:“你自己知道就好。” 俊卿认认真真的道:“晚辈知道。” 他不狡言撒赖认真认错,野叟也微微消气道:“你起来吧。” 他如此忍气,狂妄全都免了,自然是怜惜美儿的意思,美儿哭泣愈甚,俊卿也不空言相慰,怀中取出大梨,也在美儿身边石上坐下。 俊卿接了玉簪,将大梨和玉簪在青衫大袖上擦净,用玉簪将大梨的皮削去,切了一片下来,就用玉簪签了一直送到美儿的樱唇玉齿之间,笑道:“美儿妹妹,别哭,白大哥请你吃梨。” 他语言举动都如哄rǔ婴,美儿极羞,可是这梨历险历劫仍保存得好好的,也极不容易,野叟又在全力调息耗竭过度的真气,只得两颊羞晕,张口接过。 美儿哭泣本来眼圈红红,这梨入口,方才真正的愁眉苦脸眼泪直流。 俊卿看了便知道当路梨实累累何以无人采撷之故,他见田美将那梨儿好不容易吃了下去,情心大畅,顽皮天xìng不改,又切了一片签了送过去给她。 美儿碍了俊卿的情面,不能将梨吐出,用力咽下,已经吃得痛泪长流,牙根被酸涩浸得几乎要掉下来,极为甘苦,见他又送一片过来,满脸的嘻笑顽皮,这明明是恶作剧了,使劲用绢帕将眼泪擦干,狠狠白他一眼,闭眼张口来接,只听俊卿说道:“你吃一片,我吃一片。” 美儿睁目见俊卿已将送来那片梨儿改回放入他自己口中,慢慢咀嚼,缓缓下咽,脸上容色不动,细细品尝,忍不住问道:“味道还不错吧?” 俊卿微张口嘘气,赞道:“不错,余味悠悠,你要不要再来一片?” 美儿被他一提,牙根又酸起来,客气道:“味道既然不错,白大哥还是自用吧。” 俊卿果然又运簪世梨,美儿劈手将簪夺过chā在发上,俊卿双手捧了大梨狠狠一口啃去,美儿一掌挥去打在俊卿手上,将俊卿手中的梨儿震得飞去半空,落在地上,笑着骂道:“呆子,你真要吃吗?” 俊卿反手将美儿玉手握住,笑着问道:“呆丫头,我真要吃吗?” 野叟沉声道:“你们不要说话,我定心调息,听到崖上很有人声。” 两人呆子叫过来,呆丫头叫过去,语意大是轻狂,所以闻野叟说话即时住声,果然崖上有移动的声音,人数且还不少,只是一批一批的声音都渐去渐远,好像是方才暗算的伏兵,受俊卿威风所震,屏息凝气躲在一旁直到现在方才成群离去。 俊卿笑对野叟道:“是崖上两边埋伏的些喽罗走啦。” 美儿也笑道:“你没有出掌伤他们。” 俊卿摇头,说道:“没有,我只对他们面前堆积的石块出掌,顶多有三、四个人受一点飞起来石块的误伤,他们一停手我也就顺悬崖下来了。” 两人拼命找话讲,想盖过心中的羞怯与惶恐。 野叟已经调息复原,起身道:“我们先出狭谷,其余的边走边讲吧。” 美儿牵了墨驴,三人一齐前行到方才俊卿美儿避难之处,便就俊卿掌击出来避难的洞穴,将美儿骑的墨驴埋了,美儿手上牵的野叟的墨驴见同伴丧亡,惨嘶驴鸣不已。 美儿也连连叹息,道:“方才两崖上的伏兵,若将这边落石再添一点,白大哥不能趁空而上,不知是谁来葬我们了。” 俊卿少见兵灾,见墨驴被砸得血ròu模糊,恶心得很,埋了之后,解了他的乌云盖雪聪,只催快走,直到出了狭谷口外,方才透过气来。 三人站在狭谷口外,俊卿要将马送给美儿骑,美儿不肯,道:“你自己骑什么?” 俊卿轻摇手中的丝鞭,笑道:“前面有马的地方,我可以拿鞭子去换一匹来骑。” 他鞭上偏镶珠翠,价值不菲,此话却非夸口。 野叟在旁沉吟半晌,这时说道:“我们还是回临城去。” 美儿诧道:“回去?难不成我们怕了他们?” 野叟摇头,道:“不是怕他们,绿林这般埋伏重重,同道的子弟遇上了要吃亏的,我既然遇见,不能弃之不顾。” 以野叟在武林的声望,若所经之处,不能庇护同道的晚辈乃是大为失脸之事,而且道义上也说不过去。 美儿听了,一脸为难之色,终南这一回人手不足,才发铜符飞碟去请山中归隐的长老出山,到得自然越早越好,何况铜符令所至,祖师爷传下来的规矩,也不许无故稽延。 她与俊卿共同经历了这一场大险,生死之间xìng命相依,相识时间虽短,心中已将俊卿当作极为亲近之人,所以看了俊卿一眼,笑对野叟道:“老祖宗,我们还是先走,这些事情还是托白大哥吧。” 说时转身又对俊卿道:“白大哥,这件事情就烦你好不好?” 俊卿笑嘻嘻的把缰绳递给她,笑道:“好,那些事情就jiāo给我好啦。我是来给终南派摇旗呐喊助威的,在那里出手都一般。” 野叟见他们二人三言两语已把事情说好,遂将手上一个碧玉斑指脱下给了俊卿,又将终南门召集同门弟子的暗记画给他,道:“我们应铜符令之召,不得不快走,你来看狄师侄的事,我见面会替你告诉他。” 俊卿应了。 野叟又道:“暗记是临危时求救用的,所以只要同道的弟子看了都会前来相访,你再以斑指传我之命。” 野叟是数十年的江湖磨练,离别是等闲之事,言毕上了墨驴,对美儿道:“我们走吧?” 美儿口中应是,手上拈了盖雪乌云聪的缰绳却并不上马,心中不尽依依惜别之情,半天方道:“白大哥,谢谢你啦!” 俊卿见她伤别,笑道:“只吃了我一片梨儿便谢吗?” 美儿轻声道:“我不是和你说这个。” 俊卿道:“你放心,再见面我请你吃山东的莱阳梨,不让你酸得到现在都好像还要流眼泪的样子。” 美儿被他说得眼泪再也流不下来,气道:“我便那般馋嘴?” 俊卿敛了脸上嘻顽的笑容道:“你走吧,我知道。” 这句话上下毫无关连,不过意思是很清楚的,上一句催她快走,下一句说他知道。 俊卿没有讲他知道什么,美儿也不问他知道什么,她听了轻身上马,与野叟一起道别,然后松缰而去。 美儿伴着轻捷的蹄音在马上时时回身挥手,俊卿也挥手遥遥相应,他手一直举在头上轻挥,野叟美儿已经转过山弯远处了,他也忘了拿下来。 忽听身后一个娇滴滴的声音说道:“唉,手举得这样高,是要去抓天上的太阳么?” 俊卿蓦然回身,看见路旁树林走出一个妖妖娆娆的女子来,媚态天生,娇声娇气的形容绝美。 俊卿毫无江湖阅历,俊卿内家的修为渐臻峰罡气外发之方虽不熟,可是耳目聪明是与内家修的深厚同时具进的,只因他毫无江湖阅历,所以听而不辨,直至那女子开口讥讽于他,方才发觉有人走近身边。 俊卿自小随他祖父在画舫楼船中厮混,见的妖娆女子极多,倒也不以为意。他知那女子是要引他说话的意思,所以装做毫不在意,迳自向狭谷中走去。 那女子低声讥讽道:“救命恩人在此,意也不知拜谢?” 别人好好和俊卿说话,他还要嘻笑顽皮,这女子如此对他说话,他若答言,便语言上先落了下风,所以听若不闻,仍自缓缓前行。 那女子不能忍耐,一跃而过,拦在路心道:“你别走。” 俊卿深深作了一揖道:“姑娘,有道是好狗不拦路啊,你为何在路心?” 他行动有礼,语言刻薄,幸得那女子欢喜打情骂俏,并不生气,接口道:“你不应该叫姑娘,你应该叫老娘。” 这老娘是北方人对母亲的称呼,她是有意占便宜了,俊卿被她娇声媚气的引起兴致来,笑道:“好,老娘们,有道是好狗不拦路啊,你为何挡在路心?” 俊卿在“老娘”下添了个“们”字,极其挖苦,那女子却认为他知情识趣,娇笑连连,将手中绸帕一挥,在俊卿脸上“拍”的一声,被俊卿下意识的一伸手抓住了绸帕的角儿,倒像是两人各执一端在抢这幅绸帕似的。 她媚笑道: “你要么?便给你。” 这幅银红的绸帕,在她抖得“拍”的一响时候,俊卿只觉得一股深香,袭人yù醉,等俊卿抓住帕儿,的角尖她松手一送,将帕儿兜头盖在俊卿脸上,俊卿还以为她在和他玩呢,想抓开了之后,再挖若她几句,报复她无缘无故的戏弄自己。 一念未完,只觉身软足酸,向地上倒去。 那女子轻轻走上一步,接住俊卿即将倒下的身躯,将俊卿半扶半抱的扶人林边草地上娇笑道:“我叫七巧迷魂花如玉,别号是这方迷魂锦巾旨上取的,妈妈要我贞静自持,守身如玉,所以取了如玉做我的名字。” 俊卿毫无江湖经验,不知江湖上的凶险,虽然身入敌手,他也毫无惧怯之念,此时身虽酸软无力,知觉未失,笑道:“谁问你了?” 七巧迷魂花如玉不理,继续说道:“我姐姐告诉我,你们男人坏的多,好的少,要我看见欢喜的,先捆起来,送去给她评定优劣好坏,你是第一个。” 俊卿这就开始有点忧虑,道:“你姐姐在哪里?” 花如玉很为高兴,笑道:“不告诉你。” 俊卿不言,运气想将吸入的迷魂yào物逼出体外,人体内有yīn阳二气,心、肺、脾、肾,又应金、木、水、火、土五行,花如玉所以叫做七巧迷魂,正是因为她的迷魂yào物能将七种yàoxìng,合在一起循yīn阳五行之变,相因相生,一直侵入体内的五脏与气血之中,俊卿是医仙高徒,运气略略一逼,便知yàoxìng厉害,绝非短时可以成功。 他运气缓缓试了一下笑道:“你迷魂yào物为何配得这样刁钻古怪的讨人厌?” 花如玉的“七巧迷魂”能御yīn阳五行之变,使人运气克制之时,克yīn则阳生,克“心火”则“肾水”因之而盛,若非练成了“玄门罡气”,体内真气分合由心,又深知yàoxìng将真气分为七支,同时将迷yào逼往丹田,加于练化,否则绝对无法消解。 俊卿口中取笑,心里此时却不再大意,只是缓缓运气逼dú,花如玉把他上身倚在怀内,好似十分高兴,笑着应道:“我的七巧迷魂,别人想闻还闻不到呢,有什么地方讨人厌?你再瞎说我就把人耳朵撕下来。” 她说完了怕俊卿不信,用劲力拧了一把,俊卿竭声大叫:“唉唷!” 花如玉笑嘻嘻的用檀口轻轻嘘气吹着他的痛处笑道:“对不起,我不知你这么怕痛。” 口中嘘气是暖暧的,吹入耳中便痒痒的,俊卿被她弄得无法运气,骂道:“那你为什么不拧你自己的耳朵?” 花如玉笑道:“痛一下要什么紧,我方才若令人多请你吃几块石头,你命也没了,还有什么痛不痛?” 俊卿讽刺她道:“这样说来,我没有被你害死,倒要谢谢你的饶命大恩了?” 花如玉正正经经的讲道:“那自然,你大婚在西湖放焰火显富,又在太湖翻江倒海的练掌,经少山主回来一说,绿林动了公愤,都说你狂妄嚣张,渺人太甚江南便由你逍遥,北五省可由不得你猖狂。今天若不是我请命跟了来,石头只砸田家祖孙,你还能这般安闲自在?” 俊卿听她长篇的讲话,得空继续凝神运气逼dú,她说完了,又顶了一句道:“我和你非亲非故,用不着你这么好心?” 花如玉笑道:“好,既然如此,我不带你去看我姐姐,我要用铁链子把你琵琶骨串起来,当猴儿牵着沿途拜山,一直牵去太行山,看你还凶不凶?” 俊卿嗤之以鼻道:“你试试看?” 他经许久调息,dú已消去大半,身躯已能转动,说完头一仰,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1 章 头锥,脑后枕骨敲在花如玉璇玑穴上,振衣而起道:“你还凶不凶?” 又伸手抓住她身后的长辫,笑道:“我提着你的辫子,一路提到泰山去赴会,让天下群雄作证,我饶你一命。” 如玉笑着央求道:“快解开我的穴,等天黑了,我和你去救人。” 俊卿为人顽皮,大不计较胜负,不过要他在高兴头上住手也极难,笑道:“离天黑还早呢,等到了那时再说。” 这时两人宾主易位,花如玉脸上笑出来一个春天道:“我对你真是一片好心,你怎么一点也不知好歹,恩将仇报。” 俊卿笑道:“你先说救什么人,让我看值不值解你了的穴道?” 如玉道:“我不能说,我带你去,看到了你自己救,我也不背了绿林的义气。” 俊卿应声道:“好,那你便像这样子,再多坐一会儿凉爽凉爽。” 他们两人此时在林中树荫草地之上,清风徐来,倒不觉中午炎阳之苦。 如玉媚声媚气地叹了一口气道:“姐姐讲你们男子坏的多,好的少,果然不错!” 俊卿看她如此,倒有一点不忍,笑道:“我肚子饿了,你若应允替我好好做餐饮,我便饶了你的小命。” 花如玉喜欢道:“好,你先解穴。” 俊卿手中松了她的辫子,一掌拍在她大椎穴上,这是人身手足三阳督脉之会,一股暖流冲入如玉体内,被点的璇玑穴,顿然解了。 七巧迷魂花如玉站起身,瞻前顾后,掠鬓理钗,她似乎自小受过训练,一举一动都媚态撩人。 俊卿笑道:“别这么风骚好不好?” 花如玉飘了他一眼,媚笑道:“我自风骚我的,与你何干?” 俊卿拍拍肚子道:“肚子饿啦,姑娘的午餐在那里?” 花如玉不答,一笑转身往山上林中走去,俊卿跟在她的身后,也向上走,衣香鬓影,在鼻尖,在眼角。 她在前行,遇到山崖陡峭之处,仰头上望,长长的辫子向后扬起来,拂在俊卿的脸上,俊卿信手握住她的辫梢,两人一前一后向上行去。 直至崖顶方才崖上推石之处,如玉找了块桌面大小的巨石,将包头的银丝绢帕,垫在上面,从旁边树枝上取下一个小包裹来,打开放在桌上,俊卿见里面全是吃的东西,油鸡、熏鱼、烧腊,几乎样样俱全,忍不住笑道:“原来是个馋嘴姑娘。” 如玉把他握辫子的手拿下来,揪了一把,嗔道:“请你吃东西,还要贫嘴,你也不想想,你马那样快,我要不是带了干粮,走小路捷径,怎么能赶在你的前面?” 俊卿选了条油鸡腿,拿在手上便香气扑鼻,吃在嘴里更是又香又嫩,味道正好,赞道:“你买菜的本领不坏!” 花如玉笑道:“你这狗嘴居然也会有句赞人的话,真是不易。” 俊卿肚子实在饿了,也不答辩,只是吃鸡,花如玉却随意拈些烧腊卤味吃着,说道:“少庄主梅子豪从江南回来,说了你好多坏话,这北五省绿林都奉他父子为首,所以群相附和。他们看不起我们姊妹以迷yào称雄,我忽然起意用七巧迷魂帕想法把你抓来杀了让大家看看,叫他们以后不敢再说轻视迷魂yào物的话。” 俊卿笑道:“你因此便跑了一趟江南?” 花如玉笑道:“自然,否则我怎么能随在你身后赶回临城抱犊岗来。” 俊卿把手中鸡骨丢得远远的,又拿了一条鸡腿道:“那你为什么不动手?” 花如玉媚笑道:“我到杭州,包了一条画舫,就住在上面,湖上姊妹们把我看作自己人,什么话都告诉我,讲你这个坏东西从七岁就开始逛窑子了,我想这种人杀了也没什么不应该,就信口骂了几句。” 俊卿把口中鸡腿放下道:“唉!唉!本大爷在此,你不要当了和尚骂贱秃好吗?” 花如玉娇笑道:“船上的姊妹们也这样讲,原来她们大半是你小时淘伴,所以都替你说好话,说得我也有些喜欢起你来,晚上去你家探道,听说人要到泰山去,这时是必经之路,我就一路跟下来,准备在这里想法把你抓了送去给我姐姐们看看,我是暗里上的山寨,他们设落石之计要暗算野老儿,我怕你跟在一起受了误伤,所以请命而来。” 她说时停了一停道:“以后的事情你都知道的,你破了落石之计,我把喽罗都打发走了,来追踪你们的去处,果然把人抓住,不想你又jiān又坏,别人和你好好商量,你却乘机施暗算,真是偷鸡不着,反让两条鸡腿被你吃了去。” 俊卿“哈哈”一笑,把第二根鸡骨又摔得远远的笑道:“姑娘的姐姐如何称呼?” 花如玉迟疑了一会儿,方道:“大姐叫做丽水,二姐叫做妙月。” 俊卿见她一直娇声媚气的说话,谈到她姐姐的名字,竟略有羞怯之态,心下微有奇怪之感,道:“等我把人救出,再去寻人通了讯息,一定去拜望姑娘的二位姐姐。” 如玉轻声谢了,见俊卿并不再吃,遂将巨石上的东西重新收好,放在一旁,道:“你要不要在草地上睡一会儿,我们要太阳下山才能走吧。” 俊卿忽然笑道:“睡是不要睡的,你柔腰如柳,转折生姿,跳舞给我看呢?” 如玉气道:“你怎么专出自己享福,别人受累的主意,再说太阳这么大,也不是跳舞的时候。” 俊卿在家中,一呼百诺,向来是动嘴不动手的,见如玉虽然娇嗔,却并无拒绝之意,笑道:“否则,日也悠悠,何以遣此永昼?” 花如玉也笑道:“舞,以后空的时候再跳,今晚可能会有斗争,你还是静心调息,养精蓄锐吧。” 俊卿依言在树下,静坐用功,他武功不高,然而内功之深厚,已入天下第一流高手之林,顷刻便神光湛然,面上一片祥和,进入三花聚顶五气朝元的境界,花如玉这才憬然而悟,何以自己的七巧迷魂居然会失风的原因。 等到夕阳西下,两人结伴上路,花如玉叮嘱道:“人是由你救,千万不要出手伤人,fù人女子更加不能伤害,你允我好吗?” 俊卿本着君子远庖厨的道理,杀鸡杀鸭也极少看,又受慈心仙子吴安洁平日薰陶,这不能随意伤人,乃是黑了下来,如玉领了俊卿穿枝拂叶,在林间隐处向山腰行去。 直到二更以后,如玉方在林间停身下望,道:“到啦,灯光掩映处便是,我先进去,你过盏茶时分再来,我们临城再见,女子不论好坏,都求你不要伤害。” 她说完便自走去,俊卿目光敏锐,见她走到那边屋外,未曾出声呼唤,门先开了,可见屋内有人专司守望之责,隐隐约约听到大家叫道:“三姑娘回来啦!三姑娘回来!” 俊卿由此猜知屋内主持之人,多半是花如玉的两个姐姐,怪不得她一再叮咛,不要伤了fù人女子。 他毫无夜行的经验,不知如何方能欺近屋去,而不被人发觉,等了盏茶之久,还不能动身,这时晚风吹来,树涛如海,俊卿方始得以从山间的林树一棵一棵,依次轻轻纵去,从最近屋边的一棵大树上,翻人院中yīn暗之处。 俊卿鼻尖闻到了一些檀香的气味,他见前院阒无人声,所以放心大胆,在窗隙间向里看去,只见香烟缭绕,佛像错落,原来是座佛堂,他心内疑惑未解,听后院人声杂乱隐蔽着身影朝后走去。 这后院依山而建,俊卿见窗上灯火明亮,不便窥探,只得跃上房顶,轻轻伏在瓦上,揭开一片瓦,向下看去,只见下面极为宽敞,似乎一半是挖空山腹修建而成,所以外观却平平无奇。 底下yín歌艳舞,绮丽风流,围在厅堂的四周,待那些女子舞到身边,便动手动脚,毫无顾忌,幸得房屋建得极好,男女尖嘶极喊的笑闹之声,却并不十分外溢。 正中设了一席,上首坐的是一个年约五十余的瞿铄老者,颔下微须,旁边两个风信年华的妖艳女尼相陪,只听那年长的一个道:“全寨主,你看我们水月庵训练的这班歌舞还可入目么?” 全寨主,似乎并不受眼前的奇景所惑,呵呵笑道:“庵主何必客气,水月庵的清歌妙舞,不仅本山的弟兄,自从立了规矩,为山寨立功许其入庵观赏之后,上阵开爬之时,人人奋勇争先,便是太行山的梅总舵主父子看了也赞不绝口呢?” 俊卿这才知道,这原是一个座以庵堂为掩饰的山寨耳目,听老者的口气与普通城中的乐户人家也相差无多,花如玉的姐姐叫做“丽水”、“妙月”,这庵堂又叫水月庵,看来这两个女尼,多半便是如玉的姐姐了,难怪她提及之时会有羞怯之感。 那年纪略青的女尼也笑道:“可惜今天落石之计,三妹回来还不肯认错,虽然全寨主并不以此相责,愚姊妹也深为惭愧呢?” 野叟是何等身份,他既出山自然是绿林的大敌,今天不除,便是极大的后患,这老者轻轻用言语带过,令丽水与妙月都极为感谢,两人都连连敬酒敬菜。 这时艳舞在急管繁弦之下,跳得越疾越dàng,男男女女都放浪于形骸之外,老者连连饮酒,他口中虽然责怪自己策划不周,心中还是对请命而去主持设伏的七巧迷魂花如玉不能释然,叹道:“这一回本寨全力放在隐蔽形迹,和防野老儿万一出困寻仇,各头领们抵敌不住的上面,以致功败垂万之际,为绿林留下了这个强仇,实在令人惋惜,太行山梅少山庄前面,还望令妹能婉转设辞,解释一下。” 丽水、妙月先还以为他一片好心,虽知酒后露真言,他竟有将全部错都推在如玉身上的意思,丽水首先不悦,道:“太行山总舵主怪罪下来,自有大家承当,这一回若能预先找个纨裤子弟做替死鬼,在野老儿入伏之时跟在里面混闹,使他无法察知埋伏,再由庵中女子设法把那突现的少年引开,虽不敢期其必成,或许比这样胜算少而败算多,空有全山好手,竟不能倾巢而去,好得多吧?” 丽水庵主这几句话,恰恰刺在全寨主的痛处,又显了水月庵之能,全寨主全胜是太行山主梅若望的臂膀之一,精明干练,所以特别按置在这北五省的门户抱犊岗上做寨主,丽水的话他岂有不知之理,虽是酒后,也在老脸上添了一层微红,只得借酒遮脸又饮一杯,哈哈一笑道:“庵主误会了,我的意思是说少山主这回从江南回来,意兴萧索,却对令妹属意甚殷,想借此讨一杯冬瓜汤喝喝,并无别的意思在内,贤姊妹要原谅我出言不慎才好。” 丽水妙月见他当时道歉,再说如玉自行请命又把事情办砸了总是她的错处,所以应着全胜的话,拿言语把话岔开。 俊卿在房上下望,见歌舞人形都越来越不堪入目,又听不出个所以然来,抬头四望,除了前面的佛堂之外,就是身下这座大厅,别无其他地方可资隐藏人物,心想:“如玉虽然是娇声媚气的告诉自己,有同道人物失陷在内,可并不像假话,那么人究竟在哪里呢?” 他抬头四望,转侧之间,看见左侧上方山上严树之间有个白白的小手在幌动,仔细一看,正是花如玉在向自己招手,他正在毫无主意之时,所以看她招手,便即腾身一跃数丈,向她那里纵去。 如玉接了他们的双手,赶紧用力往下扯去,两人一齐缩在树叶茂密之处,俊卿闻了她身上的浓香,笑着低问道:“你身上这么香,是不是也薰了‘七巧迷魂’的yào料?” 花如玉用手捂了他的嘴,在他耳边轻声道:“那老头儿极鬼,你纵身太疾,衣襟带风,他一定会出来察看。” 果然房门一开,那老者走了出来,四边张望,没有人影,还是不放心,轻轻跳上瓦去,低头看见俊卿揭去的屋瓦,冷冷一声道:“是何方朋友,既然看得起水月庵,为什么不正大光明的出来见见。” 俊卿便yù挺身而出,却被如玉紧紧拉住,在他耳边说道:“不要理他。” 这时歌舞喧哗之声已停,丽水、妙月亦纵上房来道:“全寨主看到什么了。” 全胜指指那片被俊卿揭去的瓦道:“我在席上听到点声音,因为人声树涛,声音太杂,不敢确定,所以借了方便,缓步而出,那人也真机警,已经先行避开了。” 全胜大吼道:“何方朋友,全胜在此候教。” 只听山下远处一个声音,若断若续送了过来,道:“武当掌门人无尘远道前来拜望全大寨主。” 如玉不由低声言道:“该死的老鬼,故意为我姐姐们惹祸,看我将来饶他。” 像全胜这般望空而吼,等于是把附近经过实的夜行人全都得罪了,虽然荒山野地不见得便有夜行人,他存心不善也是极其明显的。 全胜心里也是暗暗叫若,今天的狡计不成,走了野叟,又受了丽水、妙月两姊妹的冷言冷语,一肚子的气无处发,偶然吼一声出了气,偏又遇上了这等大对头,可是祸已然闯了,也说不出不算,只得应声道:“小老儿全胜恭候大驾光临。” 说完他的手下蜂涌而出,丽水、妙月无奈,只得开了庵门率众而出,要知武当自元朝邋遢祖师张三丰开派,十数传至今,历代好手辈出,执天下玄门武林的牛耳,掌门人的身份岂是寻常,便这样千里传声的内力,也非同小可,不论是全胜还是丽水、妙月,都不敢加以轻视。 俊卿见人都走远了,低声对如玉道:“我们去救人吧。” 花如玉也低声道:“人家掌门人也来了,何必我们费事,两边结怨。” 俊卿这才知道失陷的原来是武当弟子,便不言语了,这时山下一行五人,身形快速,早已站在庵门前面,全是道装打扮,当中一人星冠羽衣,三绺长髯飘浮,微微稽首,道:“贫道到贵寨去拜望,听说寨主不在,正在怅惘之际,不想却在此处相见,真是幸运得很。” 全胜心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2 章 有鬼,连称不敢。 丽水、妙月也上前施礼说道:“既然不与贫尼相干,那么现在先让过一旁,事完之后再在佛堂待茶吧。” 无尘重新微微稽首道:“两位庵主也请慢行一步,贫道也有一点小事请教。” 丽水、妙月只得停步还礼道:“道长是武林中的泰山北斗,有话只管吩咐,贫尼们还取违拗不成。” 俊卿问如玉道:“掌门人旁边那四个道士是什么?” 如玉对他不识武林中出名的武当掌门护法的武当四剑,很为惊奇,道:“你不认得吗?那是武当四剑:飞云、飞霞、飞雪、飞霜。” 俊卿对这些武林掌故,毫无印象,听如玉这样说法,虽知必是武林名人,也只轻轻“啊!”了一声。 武当虽只五人,然而掌门人无尘再加武当四剑,天下都可去得,水月庵却只有全胜与丽水妙月算是硬手,强弱之势已极为分明,如玉的姐姐们身入其中,自然更为清楚,语言间已有拿话示弱,请他不可以大欺小之意。 无尘容色不动,道:“贫道门下有几个不肖弟子,山行迷途,不知是那位收留了,还请引出一见,以便贫道代门下拜谢援手之德。” 无尘已经知道得这样清楚,那是决然赖不过去的了。 三人心中本来不和,丽水、妙月知道必是无尘在抱犊崮山寨之中,已经问了个清楚,不过因为他们下弟子受女色所迷,乃江湖上极为不耻之事,恐贻门户之羞,所以不肯明言罢了,所以接口道:“道长……” 全胜看他们姊妹齐心出口,心知不妙,也开口叫道:“道长明鉴……” 无尘沉声道:“庵主们请说,贫道洗耳恭听。” 他声音不高,可是把三个个的声音震得语不成声,空气中流动的就只有他一个人的声音,威势震慑全场,全胜虽想辩也不得不住口,只有在心下暗暗戒备。 如玉听无尘追究武当弟子的事情,不自觉的捏了俊卿的手,手心直出冷汗,直到此时危机已过,心知只要两位姊姊应付得法,便可无碍,方始放下心来,两手轻轻拍着胸口,说道:“好险!” 俊卿的手原被她紧紧捏在手心,她引手一拍,等于拿俊卿的手在她的胸前双峰,俊卿看她忘形物外,不由轻轻一笑。 她这时宽心大放,心境甚好,把俊卿的手狠狠用劲放下,低声说道:“你笑什么?” 俊卿嘻笑低声道:“没有什么,我笑‘好险!’” 如玉拧了他一把,也不再讲话,凝神向庵门前面看去只见丽水侃侃而言道:“道长明鉴,我们绿林人物互通声气,道长是知道的,全寨主打猎归途天夜,想在本庵息一脚,虽然男女有别,贫尼们可也不能拒不收留。” 无尘微微颔首,丽水继道:“全寨主的从人,我们出家人也无权过问,贫尼所知大半都在这里了。” 她说时,一指全胜身后的那些山寨之中的头目,又接着道:“好像还有几位在暗房之中歇宿,大概一时没有惊动,是不是道长的门下弟子我们不知,待我去请出来请道长亲自过目吧。” 她这番话不但自己推得干干净净,使全胜也还有狡辩的余地,且可以使武当派不失面子,所以无尘微微点头道:“那烦庵主遣人请出来一会。” 丽水知他是不yù自己姊妹二人一齐离去之意,所以转身对妙月道:“二妹,就请你去一趟吧。” 妙月知道暗室机关只有自己姊妹知道,别人去也无用,所以告退之后,急急走去。 一会功夫,她的身后跟了五个衣衫不整脚步蹒跚的少年男子出来,他们被夜风一吹,又看了掌门人yīn森森的面容,这数日来的奇梦,刹时醒了过来,畏畏缩缩的走向前去道:“徒孙们拜见掌门人。” 无尘不语,重重“哼!”了一声。 全胜乘势道:“我山中行猎,见他们迷途山中,所以顺便带了同来,不知是道长门下,冒犯之处,请恕不知之罪。” 无尘心中极怒,这样面子上虽然好看一点,传出去也是大伤武当派的尊严,“嘿嘿!”冷笑了两声道:“全大寨主说那裹话来,门下受寨主周全爱护之处,无尘感谢不尽,今日夜里,就此别过。” 他说完微微举手在胸前一礼,带了门下自去,此时,就连如玉与俊卿也觉空气中很有异感,却不知何故。 半晌,只见全胜双手抱拳在胸,久久并不放下,忽然一阵微风吹过,他的整个身躯,“扑嘶”一声向前扑在地下,无声无息的死去,显见无尘方才满腔怒气,临去稽首时下了dú手。 如玉在俊卿身边,伸伸舌头道:“武当的长拳,起首一式,都这么厉害,亏得他没有找我姊姊们的麻烦。” 俊卿第一次看见杀人,虽在远处,心中不无凛惧之感,问道:“人明明是你姊姊藏的,为何他把气出在全胜头上。” 如玉道:“他要承认是我姊妹们藏的,便等于承认他门下弟子软骨头,好色贫花了,也是老鬼应当遭报,想替我姊姊惹祸,却替他自己送了终。” 俊卿很不以为然道:“他怎么可以如此?” 如玉因无尘不找她姊妹们麻烦,又替她杀了她讨厌的全胜,心中对他很有好感,辩道:“他掌一派门户,一举一动要顾到武当派遍布天下弟子的颜面,那是不得不如此的,再说,你难道要他杀了我的两位姊姊你才高兴是不是?” 俊卿道:“自然不是,不过既然留此无事,我也走了吧。” 花如玉跟踪了他一路,知道他虽然嘻笑好玩,可是这一回去了,恐怕是再也不会回来了,沉吟半晌道:“你还来看我姊姊吗?” 俊卿神情淡漠道:“过两天有空,自然来拜望。” 如玉知道自己姊姊的不堪之态一定落入他的眼中,也为人不羁,那也罢了,那临危弃友,必定使他痛恨不上,可是又无从解说,俊卿讲有空再来拜望,可是他一路兼程急赶,到泰山去赴会,哪里会有空,明是推托之辞了。 想了一想,道:“我送你下吧?” 庵门前全胜的从人,有几个粗鲁的正在和丽水妙月为全胜死的事情大吵,想来定是他生前的死党。其余的扰扰嚷嚷的也在旁起哄。 如玉只看了一眼,便牵了俊卿的手,从旁边小路而行,她多年在此,路径方向极熟,既然入了林中,俊卿见岐路纵横,茂盛浓荫将月光遮得一丝不剩,只得跟住如玉身边,被她牵了手,亦步亦趋的前行。 小路盘旋曲折,久久未尽,俊卿问道:“姑娘,你没走错路吧?” 七巧迷魂花如玉把他手放下,坐在路边树下,抱首暗泣,半天方呜咽道:“路早已走错了。” 她一语双关,既承认她带错了路,又悲叹她自己的身世,俊卿无语可以安慰,默默无言。 这时残月西沉,晨星寥落可数,东方灰朦朦的一片曙光初现,俊卿劝道:“夜晚将路走错了,等天亮了,可以找出正路重走,何必伤心啼哭。” 如玉抬头,泪眼迷离道:“真的吗?” 江湖上只有一条路,入了黑道再回头,那是白道既难容你,黑道也不能容你活命了。 如玉的姊妹丽水、妙月当初也不过一念之差,却陷溺至今,无法自拔,所以如玉有此一问。 三、多情嘻闹烦愁添 天是很奇怪的,长夜漫漫,似乎是永无穷尽,然而黎明一至,从灰朦朦的一片,到满天红霞,只在一刹那之间,跟着一轮旭日,光芒万丈的跳跃而出,征服了大地。 花如玉坐在树下,仰脸上望,天边旭日的红霞,穿过密密的树叶,她嫩若白玉的脸庞上,洒了一脸细碎的,圆圆的小影,有翠绿、有金红、有雪白。 俊卿轻轻把她扶起来,用衫袖替她擦去眼泪,口中说道:“你若相信它是真的,它便是真的。” 花如玉展颜一笑,真是百媚俱生,娇态媚情从心中深处涌出。 俊卿受她媚态、艳光所迫,略略有一些目眩神移,牵了他的小手向山下行去,笑着说道:“你送我下山吧,明后天我来拜望令姊。” 花如玉听了只在他身旁轻轻“嗯”了一声,依依在身边随行,朝霞映了晨露,林间有说不出的清馨。 如玉方才是有意引俊卿走入迷途,现在直趋而下,又快速、又迅捷,俊卿看了她一眼,其中若有深意,笑道:“看来你是有意走错路了。” 如玉既不否认,又不承认,笑道:“我们现在是走的下山捷径。” 两人嘻笑前行,步履轻松,从林中走出林外,从林外又将走入林中时,忽从林内闪出一人,身穿道装,一脸天生愁眉苦脸的样子,微微胸前稽首,道:“贫道武当飞霜子,奉掌门人之命在此守望,请两位施主别道下山吧。” 一派的掌门人,或是聚一派之众商量大事,或是开香坛、整肃门规,外人除了深仇大恨,不惜与举派之众为敌,都会避开,以免牵入其中。 俊卿虽然初入江湖,如玉却是深悉江湖规矩的,牵了俊卿的手,便yù回身走去。 俊卿见飞霜道人天生愁眉苦脸的样子,便好似把天下所有的闲愁,都聚集在他一个人的脸上一般,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动了好奇之心,想看看他笑语之时,到底是何等模样,深深一揖,文诌诌的道:“飞霜zhēn rén请了,在下余杭白俊卿……” 花如玉在旁一直扯他青衫,见他通了姓名,准备长篇大论的谈下去,扯得越加凶了。 俊卿回头相看,如玉横眸一笑道:“清晨的松林景色很好,我们便别寻一条小路,多走一会吧。” 出家人对fù女最忌平目而视,如玉与她姊姊又僧俗异装,飞霜子是绝对认不出的,可是她们三姊姊说起话来,一般的娇声媚气,任何人一听都可猜知必是姊姊之称。 飞霜子的苦脸容色不动,太阳穴却上下跳动增速,沉声施礼道:“不知两位水月庵主与女施主如何称呼?” 事情既然已经临头,那便无论如何凶险,也只得挺身承挡,花如玉还了一个万福,媚笑道:“水月庵丽水、妙月两位庵主乃是家姊。” 这一回兴师动众去长白山斩蛟夺参,武当因派大人众,掌门人无尘道长的威望素着,不能因争利而轻出,所以没有参与,可是门下弟子伤亡与失踪的时有所闻无尘不得已只得带了门下护法四剑下山,行到临城附近,忽然接了隐名人的报讯,方始漏夜前去抱犊崮与水月庵寻觅救援失踪的弟子。 不想人是救出来了,可是一个个全犯了门中的重责大戒,掌门人若遇见了派中犯了规戒的弟子,势非即刻处置不可,否则何以统御一派之众。 飞霜子虽派在路上守望,免得整肃门规时,外人闯入林内,他对所发生的事,凭听觉也可猜知,不仅武当的威名因此大受损害,便这五个师侄,也难有生望,他心中对水月庵的人痛恨真到了极点,如玉即然直接承认,他全力运气,口中却说道:“久仰,久仰,五位门下师侄们,多蒙女施主们爱护了。” 飞霜子不及他师父无尘道长的功力深厚,能够运气行功于别人不知不觉之间,如玉方才又见识了无尘一举手之间杀了全胜的厉害,飞霜子一举手,她已经娇笑连连的向侧移身,道:“不敢当,不敢当。” 花如玉移身在俊卿的身后,以为飞霜子是武当门下,不会对无关的人轻下dú掌,必定会收了掌劲。 飞霜子却见俊卿笑嘻嘻的,又与花如玉一起从水月庵下来,认定他是轻薄浮浪少年,便伤了也无所谓,所以雄猛的掌劲不收,直冲而至。 俊卿的内家功夫已修练到了上乘的“玄门罡气”,对任何来袭的内劲都自起反应,飞霜子的掌劲直逼得他身上的青衫,向后飘起,猎猎作声,若遇了狂风一般,俊卿的身形不动,飞霜子却在掌劲将竭之时发觉,全部功力倏然之间,被人以一股极强的反未竭震之力,送了回来。 他要闪要避都已不及,只得双掌竭尽全身之力拼命抵御,双足错落迅疾异常,的向后移动,前前后后,一共向后移了九步,方才消去反震而回的功力,勉强站稳脚步。 飞霜子的一张苦脸,越加苦得厉害,眉毛也皱成一线,几乎分辫不出眉心的所在,他以武当护法四剑之尊,在派中除了掌门师尊,地位已极为尊崇,却被俊卿无声无息之下逼回了全部击出的功力,怎不令他大惊失色! 俊卿见他无缘无故不分好歹,朝自己便是一掌,心下微微冒火,忽然双手提在胸前,拼力向前推去。 飞霜子以他内力的深厚来猜度俊卿将发的掌力强弱,那绝不是他可以抵敌的,所以一跃三丈,隐入树后。 谁知俊卿收掌一笑,道:“如玉姑娘,苦脸道士不挡路啦,我们还是仍由原路就从此地下山吧。” 飞霜子心中虽恐他自己是俊卿敌手,仍是抽剑一跃而出,挡在路心,他现在再不敢若先前轻邈,铁剑平平举在胸前,以武当对武林绝佳的高手之礼相见,沉声道:“大侠究意是何方高人?” 俊卿第一次被人称作大侠,心里颇有一点轻飘飘的感觉,笑道:“我不是什么高人。” (此处原文如此,情节不连贯) 他说完轻轻击掌,身后林中一堆新坟旁边,转出四人,各自面色惨白,身上血渍淋漓,右臂都齐肩断了,用些布条捆扎着,血水仍不断渗出。 不久他们身后又走出一个面容冲穆的中年道者,他向无尘深深稽首道:“弟子飞云这就带了他们回山,传过掌门师尊之命后,再赶赴泰山吧。” 无尘脸上现在又恢复了严肃,吩咐道:“好,你们就走,传命之时,务须对众说明,我武当一脉以玄门修练为主,绿林如此欺人,实在辱我太甚,决不能够再忍,除了闭关修练的长第及留守侍应之人外,嘱他们分传各处,尽聚泰山,于太行山梅家父子一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3 章 雌雄。” 飞云子是武当四剑中选来将来继承掌门的人选,功力深厚为同门之冠,无尘令他回山传命聚众,与护送伤者,除了照护受伤之人外,实有不惜一拼的意思,花如玉在旁,不禁为自己的姊妹耽心。 俊卿见那四个少年弟子脸上的冷汗与肩上的血水jiāo流,很为不忍,遂对无尘道:“晚生随狄老师略习医术,请容我为他们上yào止血,略减旅途跋涉之苦吧。” 无尘微微颔首示谢,俊卿伸手依次往四人肩上几处要穴点去,果然医仙的传授非同寻常,不仅所点的穴道有好几处非无尘所知,而且止痛止血也确有奇效。 俊卿虽然自小随了医仙与安结熬yào练丹,诊视病患,然而象这种重伤却甚少需要他动手的,点穴之后看了他们四人身上的布带不觉犹豫。 花如玉知他心慈,少见兵刃之灾,想上前将捆扎的布带代为轻轻解去,可是四人个个看了如玉都横眉怒目,俊卿只得自己动手,又将怀中取出的yào粉洒上,yào粉沾了未凝的血水,直泛泡洙,俊卿心知无碍,遂对飞云子道:“等两三个时辰,泡洙下去,结成血痂之后,再走就无碍了。” 无尘也点头示可,道:“你们就等两三个时辰再走吧。” 五人应命退去树后林中。 俊卿见无尘始终不理花如玉,又谆谆告诫自己勿为女色所迷,知他对如玉成见甚深,非言语可以解释,遂起告辞之心,说道:“zhēn rén呼唤晚生入林还有他事吩咐么?” 无尘见他始终无悔悟之心,对身旁的妖女不加弃绝,对自己方才不情告知他派中的隐秘,推心置腹的劝慰,略生悔意,道:“你当真不悟么?” 俊卿见如玉一双媚目,静静看了自己,好似任由自己处置一般,遂应道:“掌教zhēn rén昨晚是循全胜全寨主吼声上山的,那声吼声便是因晚生如玉姑娘同去设法救援失陷之人,形迹不慎而发。” 无尘冷然道:“那五个不肖的门下,已签了卖身之约,让你去救出,正好遂他们的反间之计,那可算不得甚么好意。” 俊卿见如玉仍然凝目相望,笑道:“我与如玉姑娘相识仅仅一天,不过她的为人我是信得过的。” 无尘冷然一笑,道:“我劝戒于你,除了因你内家修为功深,也是念与医仙的故旧之情,你若执意不听,那便算了。” 俊卿见无尘渐生怒意,如玉却一般的娇媚依然,遂把如玉的右手拿起,放在胸前,将她的衣袖向上推去,只见在腕脉之中,一滴晶莹,颜如渥丹,白雪玉腕与守宫朱砂映了朝霞,鲜艳夺目,俊卿笑对无尘道:“如玉姑娘随她姊妹们在yù海绿林之中升沉,却能守真保处子之身,实在可以算得上是女中豪杰。” 无尘修道练武,又掌一派门户,不解儿女婴婉之情,只觉俊卿年青无知又桀傲不驯,所以默然不语。 俊卿续道:“掌门zhēn rén严正端方,又掌武当门户;在玄门,在武林都为同道所景仰,对晚生能不弃愚顽,恳切训诲,晚生是很感谢的,一定要时刻警惕在心,不负长者的期望。” 无尘知道这是俊卿的客气之话,人若讲到客气话,那心中的主张,是决不会再变了,说道:“警惕与否那也在你了,你须誓言不得将我派中整肃门规的隐秘,泄于他人。” 俊卿郑重道:“道长放心,便是如玉姑娘也,由晚生作保,绝不让她将今日之事有一言片语告诉他人。” 无尘冷冷的道:“现在这笔帐便上算在全胜的头上,我只领一派之众去太行山寻梅家父子理论,若她妄言贾祸,动了我派门下的公愤,他们自己前来寻仇,就不必怪武当门人心辣手狠。” 如玉将袖子放下,手从俊卿手中抽回只自媚笑不答。 俊卿恭敬应道: “掌门zhēn rén放心。” 俊卿停了会儿,又道:“掌门zhēn rén若没有别的吩咐,晚生便与如玉姑娘就此下山去了。” 无尘微微稽首相送,他心中虽然不乐,也不愿在晚辈面前失仪,俊卿更是一揖到地,与如玉回身径去,出林又与愁眉苦脸的飞霜子揖别,两人缓缓下山,步履大不如方才的轻松愉快。 两人到得山下,俊卿认得与临城相距不远,昨晨还策马经过,只是不知山上有水月庵就是了,却听如玉低声道:“对不起,害你与人闹气。” 俊卿笑道:“无尘道长不该不与你姊妹们计较,却寻你来发气。” 花如玉也媚笑,道:“他并不是对我发气,只是在替你耽心,怕你这个坏东西不起我引诱,跟了我做坏事罢了,喂,我问你,你的警惕之心哪里去了。” 俊卿提着胸口道:“警惕之心在此。” 如玉笑道:“你什么时偷偷看得我腕上守宫的朱砂?” 俊卿也笑道:“不要讲得那要难听好吗,守宫朱砂是你昨天拖我入林时,以手合在我胸前自己给我看的,我什么时候偷看了?” 如玉笑而不言,半晌方道:“反正是你的眼睛不好,看来我也得时存警惕之心呢。” 俊卿一边慢步前行,一边笑道:“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如玉立定了,横眸媚笑道:“什么岂有此理,难道我娇媚美丽不足以惑人吗?” 秋阳照了晨露,晒得人暖洋洋的,不想走动,俊卿也立定下来,道:“你丝毫不为你姊姊们担心么?” 如玉道:“我只担心武当派的道长们去找麻烦,他们掌门人已经讲过只要此事内情不外泄,便不追究了。” 她停了一会,续道:“至于全胜,早就该死了,我姊姊丽水、妙月陷在水月庵,过一点青灯古佛之外的生活,那也是绿林人物借空门遁迹的常情,他却订了个奖励他山寨手下前来寻乐的规矩,把水月庵当了妓寨,实在欺人太甚,可是天下惑人心志的莫过于女色了,我姊姊们忍了口气,终于将他手下大半收拢了过来,现在他一死,心腹有限,他们寻找我姊姊吵闹,等于自寻死路,我看清楚了,才随你下山的。” 俊卿听她轻言软语讲这些血淋淋的惨事,虽有秋阳与她娇滴滴的声音,也自有冷意,叹道:“红颜祸水,古有明训,这真是信而有征了。” 如玉好似忽然被他语言剌伤了一般,退了两步,垂首问道:“你是骂我么?” 俊卿站处朝着东方,阳光照在身上,他极目远望,自觉极端强烈的目光从无穷远处,如两支利箭一般,自shè两目而来,他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步,举手挡去逼人的日光,笑道:“厉害,厉害。” 如玉见他看早上的太阳,却不理自己的问话,又道:“你为何不回答我问话?” 俊卿道:“太阳是天下至为光明正大之物了,可是若象我这般,故意和他过不去,凝目而视,眼睛也会因此受伤。” 如玉道:“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俊卿笑道:“没有什么关系,不过是我正在看太阳,你又问我话,我随便说几句我心中的感触罢了。” 稍停又道:“太阳是光明正大,德被万物的,我看看他可不能说我有什么不是,然而若我因此而伤目,既然不是我自己的不是,自然要怨太阳不仁了。譬如红颜美人,男子那是个个都想看的,因此而受祸害,自然要怪他们自己的不是。” 如玉这才得意起来,笑得有若孩提,道:“这话还差不多,他们自己该死罢了,与我姊姊们何干?” 接着又道:“大概你在西子湖上也是如此说法,所以湖上的姊儿才都说你好呢。” 俊卿道:“湖上的画舫楼船,那是万人争捧的,若是失意,偶然一病缠绵,便只有安姊怜惜她们了,她们推安姊对她们之恩,所以人前背后才说我好。” 如玉嗤笑道:“从来不曾见过,像你这种人前人后都拼命夺奖自己老婆的人?” 俊卿不以为意,笑道:“你现在何妨见见,也免得你孤陋寡闻。” 这时太阳早已升入空中多时,远处渐有行人,如玉道:“我不和你们斗嘴了,你事情完了早些来吧,我想回水月庵去看看。” 俊卿无语一揖,如玉也还了一礼,两人相视一笑,各自回身走去。 俊卿到临城,寻了家最大的招商客店,将后院整个包了下来,着伙计买来一只大灯笼,信手画了终南聊络同门的暗记,着他挂在门前。 他此法想得果然甚妙,过午便陆续有终南弟子问之,他把野叟jiāo给他的碧玉斑指拿出来给大家,终南弟子因他是替最尊一辈长老传命,都恭敬得很。 俊卿自小随祖父而长,见到的人,都胡子长长的他一律要叫公公的,委曲受大了,所以十二、三岁,便把长袍马马褂穿起来,开始做大人,现在见来人不论老少,对他都礼遇有加,兴致极好,也不告诉他们所为何事,只叮嘱他们住在店中,整天置酒高会。 次日晚上大条筵席,俊卿方将野叟嘱他们分批联络而行,勿遭绿林暗算的话讲了,各人知他是安洁的夫婿,坐中一半以上是美儿一辈的弟子,见他未语先笑,一副玩皮样儿,那声礼貌上应该叫的“白大叔”可叫不出来,都称他做“白大侠。” 他听了受用得很,也居之不疑。 这时终南已经聚集了十几人之多,有位掌门人的师弟,称做玲珑手许铭先的,平生不仅以“八九”七十二式玲珑手成名,而且做人处世手腕八面玲珑也是终南门之冠,说道: “这一路我走熟了的,沿站地方上的龙头,我去招呼一声就行了,就请他替我们传话,同道之人也不必限于终南,大家聚齐了走路,免落敌人的算中。” 各人都鼓掌称妙,俊卿因受野叟托付之任,却道:“他们传话可以使人见信么?” 一个中年女子穿了身紫色衣裙的却道:“白大侠放心,我师兄是江湖上成名的玲珑手,做起事来,八面玲珑,一定会面面都顾到的。” 许铭先也起立道:“柳师姊的夸奖不敢当,不过小兄jiāo游略广,各门派的传话暗语都略知一二,这件事却不会误事就是了。” 俊卿常听安洁提念的,同门之中好似只有她的大师姊称做广寒仙子柳若馨的姓柳,所以起身问道:“柳师姊不知芳名可是若馨么?” 若馨虽入中年,听男子当众称呼她了闺名,双颊也微微添一层薄晕,应道:“正是愚姊。” 俊卿从席上退身,深深作了一揖道:“提名道姓,语言上冒犯,柳姊姊恕罪,我是因听内子日常提念她学武启蒙和点穴等,统统都是柳姊姊所传,忽然想到,所以表不自禁,问了一声。” 柳若馨笑道:“大家自己人,何必客气。” 俊卿连道平日仰慕之诚,并替安洁谢她当年照顾之恩,经此一来,更加融洽了不少,俊卿原来在卖弄他的大神秘,把大家闷了两天才宣布此事的原委,少年弟子因掌门人急命之故,很为急躁,见他对若馨尊敬,也不再计较。 大家席间约定了明天一早结伴上路,玲珑手首先退席去找人安排他传讯的事情各人酒醉饭饱,也自散去。 俊卿回房中想到明天众人一齐走,断没有让大家在路上空等,自己上水月庵去践约之理,所以乘夜策马出城往水月庵而去,这匹马是在临城新购,虽不及他心爱的追风乌云聪,也还神骏可骑。 到得山下,他将马系在林边,徒走上山,走到庵前,寂静无声,俊卿敲门,也无人相应,他现在是依礼来访,不比初来,可以越墙而入,不由很为踌躇,想不定是继续大声叫门好,还是明晨再来好。 他举手又拍了两下大门,仍是无人相应,只有林间松涛之声起伏不停。 他心中暗想:“初来之时,如玉方一近前,便有人开门相应,门户守望之人何等警觉,现在自己把山门拍得震天大响,为何却反无一人知晓。” 他心中起了疑念,不再作退身的打算,拍门越急、越响,可是仍然无人相应,人想了一想,双手用力朝门缝旁边推去,门闩“咔吱” 一声大响断了门也应手而开。 俊卿穿过小院,入了佛堂,四面打量,只见寂无人声,除了梁上吊下的一盏万年灯外,香火全息,他继续走进后院,站在那依山而进的大厅外面,前天在屋上偷窥,屋内yín歌艳舞极一时之盛,这时却暗沉沉的开一丝灯火。 俊卿拿出他的辟dú避尘大珠,推门而入,莹莹柔光映在四壁,他见地下堆物零乱,可是并无争斗的痕迹,由此猜测应是庵内之人自动离去的,他想:“以花如玉的脾气,此地距城内又不远,走时若非十分匆忙,如玉不会无一语知会自己的。” 俊卿在室内走了一圈,室迩人遐,访人不晤,心中微有惘然之感。 俊卿走到门边,便yù退出,可是不知何故,对举步而去竟颇为踌躇,他心中不解,想了想,忽然大悟,是鼻尖闻到的一股香气有点熟悉的缘故,所以室内虽然无人,他却在不自觉中有人就在旁边的想法,以致如此。 男子对香气的记忆,原不如女子清晰,然而如玉的七巧迷魂,俊卿因曾以全身功力集聚了来辩别它的yàoxìng而后加炼化,所以印象深刻,一闻即知。 俊卿在门后找到了香气的来源,是如玉的七巧迷魂帕他映了珠光看上面写的几个字道:“坏东西,有空我自来看你,勿念。” 俊卿见他帕上的留字,已知确是她们自行离去,只不解何故如此匆迫,大堂之中,只有他一人在内,物景、重重珠光莹莹,他在回想:“如玉与自己初见时的音容笑貌,和以后在下山林中的情意殷殷,坚约自己来和她的姊姊们一见,不知是何心意,自己山下林边系马之时,还有犹豫之心,现在访而不见,却又微悔践约之迟了。” 他在门边思想一阵,缓缓退步,依次将门掩了,便是被他将门闩推断了的大门,也顺手带好,下山上马回城而去。 俊卿因为有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4 章 ,城门已闭,只得在城外小店歇了。 第二天清晨才入城,众人见他出去一夜,现在方回,情怀落寞,似不若昨晚的兴高采烈,骑马是出的北城,只有抱犊崮与水月庵二地,可是俊卿毕竟不是终南门人,又是初识,大家心中虽有疑云,却无有询问。 广寒仙子柳若馨淡淡的说了句:“可能多歇一会儿才走吗?” 俊卿笑道:“无需了,我是出城访友未晤,归途被城门挡在城外歇了一夜,若无别事,我们就动身吧。” 大家都是久惯长行的,说走就走,俊卿住了几天,赏赐甚丰,老板伙计都来照应送行,有两个伙计拿了两个大布包出来,捆在俊卿的马鞍前面,众人不知他带的何物,只觉书生积习可厌,好好一匹马上,带这些累赘东西,令他们看不顺眼。 十数人一起上马出城,结伴而行。 俊卿被小一辈的称为白大侠与长一辈的称兄道弟,他辈份称呼上向来不肯吃亏的,自觉不便与小辈厮混,所以与玲珑手、柳若馨结伴,可是年青一点,笑声总多一点,俊卿听了笑声心里甚痒,嘴里却与若馨、玲珑手闲聊,两人见他神情不属,心内好笑,也不点破于他。 走到狭谷,遍地落石仍在,众人看两壁悬崖,想像之中可见满天飞石的险恶,都连连询问当时的情况,俊卿口讲指画,猛吹一轮。 众弟子对野叟的威猛,美儿的机警,都大声附和叫好,听他无一语提到他自己的事情,心中有无故被他在客店闷了两天之恨,捉狭鬼小沙道: “白大侠当时是和田师妹在一起避祸?” 俊卿卖了一句文道:“然也。” 小沙赞道:“白大侠的功力深厚,当真非同小可,田姊妹的艺业虽好,若无白大侠的翼护,恐怕不见得能挡这许多落石呢。” 他说完之后,众人知他心意,都大声赞仰“白大侠”起来,他们庚词过份,原有讽刺他的意思在内,俊卿浑若受之无愧一般,口中连连虚虚假假的谦虚客气。 “小小年纪,真难为她了,我只收了这一个弟子终算还过的去,不为师门贻羞。”若馨也赞了几句,叹道。 俊卿这才知道若馨不仅代医仙替安洁启蒙,还是美儿之师。 安洁是他妻子,美儿又与他新结的兄妹,俊犯不愿在她面前落狂妄的话柄,笑着将与美儿同生死共患难之后结为兄妹的事说了。 若馨笑道:“这是白大侠照应她,正是她的运气。” 众弟子见讽他,他如若不觉,与本门的关系又很深,看在若馨的面上,都各自住口。 出了狭谷,俊卿记得小云替他编的那根丝鞭是中如玉的七巧迷魂之时失落林中的,进去一找果然还在,他将丝鞭拿在手上,一路上轻摇缓dàng,随着错落蹄声,有时想起家中安洁与小云小倩,有时想起美儿与如玉,有时想起安洁所怀的身孕,心中又是高兴,又是惦念。 山东是古时齐鲁争锋的故地,丘陵起伏,山路迥环,在连年兵燹之后,绿林声势大盛,除了通都大邑,渐复旧观之外,道途实在很为荒僻。 练家子练武,忍饥耐渴也是必须锻炼的功夫之一,这时艳阳在天,渐近中午,年长的内力深厚,虽有汗迹还好一点,年青的门下弟们个大汗淋漓,水壶里打开了倒半天,也无一滴余水。 众弟子因已在临城耽误了两天,而且长辈在侧,都只得忍饥耐渴挥汗而行。 到得中午,玲珑手许铭先选了片林间草地,让大家歇马,俊卿将他鞍前两个包裹打开放在地上,一个是按照花如玉的样了准备的,各样菜肴都有,一个是几个水壶,打开了却酒香扑鼻,显然是陈年好酒。 俊卿请各人享用,大家也不客气,谢了便自随意吃起来,只有捉狭鬼小沙,路上一直在对他做鬼脸,这时动手,很是不好意思,笑道:“白大侠一向在家纳福,偶然出门,准备得却这样周到,我们师兄弟们都佩服得很。” 俊卿笑道:“何必客气,我也是方才和朋友学的,请用,请用。” 小沙见菜少人多,酒香引人,再客气下去,那是故意和自己喉咙和肚子过不去了,又做了个鬼脸便自动手,大家都哄然失笑,这一回却是笑小沙的尴尬了,好在善于捉狭别人的,自己的面皮必厚,别人哄笑他是不怕的。 俊卿请他们吃了两天,只有这一餐才吃出jiāo情来,捉狭鬼的师父是玲珑手许铭先,也笑道:“白大侠的功力何等深厚,大太阳下走了半天,连一丝汗星儿也没有,寒暑不侵的功夫,那真是炉火纯青了。” 学武的人都是以力服人,看俊卿温凉自如,颜色与初出客店时毫无二致,都jiāo口赞誉,尤其弟子们羡慕得厉害,女子在江湖上走动若习得此法,可是大大的便利。 俊卿自幼身上带着他师父给的万年温玉精英所成之宝“天心双飞环”,身上是四季如春的,及长练成了“玄门罡气”,是乃武家最上乘的功夫之一,体内的yīn阳二气练凝如虹,周向流转不休,又岂仅不畏冷暖而已。 他既是从小不甚知严寒酷暑之威,别人赞美,也却不大在意,笑道:“这也不算什么,医仙狄老师练小还丹,炉火渐臻纯青的最后几天,十丈之内,已经人不能近,狄老师三天三夜目不jiāo睫,除了守望丹炉,还须以本身修练的纯阳真气添益火势,修为上的功力深厚,那才是当之无愧呢。” 终南门下这时已对他略生敬佩之心,他虽然大话炎炎逼人,可是医仙练成小还丹,是终南派十数年话来引以为荣的事情,医仙行医济世,淡泊自甘,很少对人言讲自己练丹学武的成就,所以众人都不停询问其中详情。 俊卿得此良机,大话猛吹猛吹的,听得青年弟子一愣一愣,乌黑的眼珠发亮,心中的羡慕,实非言语可以表达,这种益气助颜的灵丹妙yào,虽去不及现在大家舍命去争的蛟丹参王,也是道家的至宝之一,其有助于内家修为的功力更是令年表的弟子们心向往之。 广寒仙子柳若馨也道:“听小安安来信讲,两炉小还丹都是为一身具六yīn脉相的童子续命所练,所以丹炉功成,掌门大师兄之处也只送了九颗,掌门人将它统统分献给门中退休的长老,长辈们都大加期许呢。” 安洁本就玲珑娇小,从若馨飞艺时又只得十岁,所以若馨一直是叫她小名,俊卿听了很有奇异之感。 玲珑手却笑道:“那童子不知是谁,福缘如此深厚,使狄师叔能费如许心神为他炼丹。” 若馨微微一笑,看了俊卿一眼,道:“我也不知详情,安安将她自己的一颗给了我家慈数年的痰喘之疾因之而逾,至今健朗无疾,家兄对我女身习武,一直不谅,也至此才对我礼遇有加,时责他自己过往之非呢。” 众弟子听若馨一讲,才知她除美儿是奉野叟之命收徒,始终不收其他的弟子之故,因此对小还丹更加羡慕之心现于词色。 许铭先号称八面玲珑,已知若馨虽然不言,那身具六yīn脉相的童子到底是谁,很明显的必是俊卿了。暗想:“狄师叔若非对他有如此大恩,不会把安洁终身,托付于他,然而若非医仙觉得他好,也不会费尽心力,为他炼小还丹。” 所以有意试探,笑对俊卿道:“白大侠,你与吴师妹新婚未久,这一回北上泰山为何不一路同行?莫非是小夫妻闺中不和,起了争执么?” 俊卿笑着连连摇头道:“没有,没有,安姊的话小弟从来没有违拗过半点的,便是这一回远行也是奉安姊之命而行的。” 众人见他说得他自己那般乖法,都哄然失笑。 俊卿也笑着说道:“安姊因为我自小便听她的话,所以应允我,我的话只要她办得到的,一定替我办到。” 众人现在都吃完了,在休息着准备上路,听他讲到他夫妻之间的私情,止住了哄笑,静静的听着。 俊卿续道:“我求她下嫁。” 玲珑手笑道:“吴师妹允了。” 俊卿道:“安姊没允,不过也没说不允,后来我祖父病危,遣我族叔替我去求亲,终于把亲事定了下来。” 众人一齐大笑,俊卿也笑着对终南门年青的男女弟子道:“所以各位大哥若钟意师姊师妹的话,一定要好好的多听几句话,要知你们现在便多听一万句,也不及她们将来听你一句。” 女弟了听了俱各大羞,男子见师妹们如此羞法,也一齐哑口无声,俊卿原本席地而坐的,这时起身,团团一揖道:“失言,失言,恕罪,恕罪。” 女弟子之中有一位羞笑着詈了一句道:“厚皮!” 俊卿好像没有听见,笑对若馨道:“柳姊姊或许已经知道,医仙狄老师两次小丹还都是为小弟练的。” 若馨见他自己已经说了出来,所以微微点头。 俊卿笑道:“现在讲出来是不妨了,若早先各位兄弟姊妹知道了问我要,我不给,是不义,给了,等于自促我的寿限,受者是不仁。现在我六yīn脉相已经痊愈,余下来的小还丹,现在正准备去jiāo还狄老师,那么……” 俊卿话还没有说完,林外冲进来一个道袍破烂不整的道士,坐地各人一惊之下,一齐腾身而起,拔刀抽剑准备应战。 那道士两眼茫然朝前瞪视,嘴里呢喃道:“小还丹。” 语毕一jiāo跌在草地上。 俊卿惊噫道:“飞霜子。” 这道者满身血污,原已不能辨认,幸得他的愁眉苦脸,深深印在俊卿心中,所以脱口将他来历叫了出来。 玲珑手也道:“不错,这是武当派护法四剑之一的飞霜道长。” 俊卿见他六神无主,气息微弱,又俯伏在地,上前去将他轻轻翻过来,仔细察看,见他身上伤痕不少,却无致命之伤,脉息不应如此微弱得在有无这间,遂将道袍解去,只见胸前肌肤无损,深处有一个隐现淡青色的掌印,围观各人都惊呼道:“dú砂掌!” dú砂掌借dú气夹在掌风里伤人,功力深厚的人都不屑使用,可是这一掌大异常规,表皮丝毫无损,dú气被他用掌力一直送飞霜子内腑,看的人无不大骇,内腑里掌伤夹了dú气,飞霜子虽然机警听见“小还丹”三个字,翼于灵丹续命,冲了进来,也是极难救治。 玲珑子知道俊卿从医仙习医济世,所以问道:“有救吗?” 俊卿皱了眉道:“不知道,只能治了再看,小还丹虽好,若吃下增助了dú气的声势就更不可治了。” 俊卿伸手点了飞霜子的胸前的璇玑,华盖等各大穴搓手不语,众人各知他是犹豫如何动手施治之故,这等绝dú重伤,微一错失,患者必然即时送命。 捉狭鬼小沙一直在俊卿旁边猴头猴脑的不安稳,忽然深深吸了一口气道:“白大侠,你身上何为这样香呀?” 他说完又深深吸气,辨明他所说的话不错,却是“砰碰”一声跌倒在地。 众人又是一乱,分向四外察看,怕他是受了别人的暗算,俊卿被他一言提醒是怀中所藏“七巧迷魂”之故,倒想出了施治之法,那是先以迷魂yàoxìng让飞霜子吸入以安内腑五脏,再想起驱除其中的剧dú,迷yào理发师补益元气之yào不一样,不会将dú气固留于内腑的。 他见众人仍处慌乱,说道:“不妨事,他是吸了我囊中迷yào之故。” 他说完复出迷魂锦帕叠成四叠蒙放在飞霜子的口鼻之间,然后依次而祛dú疗伤之计,顿饭之时,方才完毕。 俊卿收了锦帕,飞霜子是一个,小沙是一个,两人都躺在地下,昏迷不醒,七巧迷魂是绿林中最厉害的一种迷魂yào物,内应心、肝、胃、肾五脏与yīn阳之气,外应五宫七窍,俊卿中伏仍开言说笑,纯是因他功力深厚七窍自行闪息得极快之故。 玲珑手见自己徒儿躺在地下,很不好看,问道:“白大侠可有解yào么?” 俊卿摇头道:“没有。” 他见众人有不信之意,解说道:“这帕儿是别人失落的,我拾起来准备还给原主。否则也不会随意放在怀中,以致yào香外溢将沙大哥迷倒了。” 方才有人看见他帕上的留字,此话倒没人不信,所以脸上略有神秘的笑意,俊卿也已觉察,微微脸红道:“先拿冷水浇浇头脸,让他们醒过来开言再讲。” 玲珑手关心自己的徒弟,拿了水壶,将水浇在两人脸上,一会便自醒来。 飞霜子的愁眉苦脸若方才吞了苦胆一般,问道:“是谁救了贫道的xìng命?” 俊卿道:“道长内腑重伤未愈,不宜多言,那些事情不谈也罢。” 飞霜子知道是他所救,苦笑道:“医仙所传,大侠奇术果然不凡。” 俊卿一直想看看他笑起来到底脸上容色如何,现在一看之下,顿然觉得自己的口水在口内忽然变了苦水,说道:“同道相助不足为奇,倒是道长因何受伤,择要告知一二,以便和我们设法防敌避害才好。” 飞霜子沉思半晌道:“我不能说,敌手又似故意遮掩形迹,又似有心嫁祸,我一说你们必然想入歧途,无益有害。” 武当护法四剑,飞霜子最称思索周密,整日价穷思苦想,相随心转,想得多也,终于变成满脸愁苦的样子。四剑之中,他艺业也因此是较弱的一个。 四剑在江湖上威名赫赫,除去俊卿之外,各人都深知飞霜子之言,系深思熟虑的结果,定然无虚,可是情势既然如此凶险,经过情形更加不能不问,都拿眼看住俊卿,一则希望他发言动问各人所疑之点,二则人是他救的,伤口还没有复原,能不能问自然要由他决定。 俊卿想了一想道:“飞霜道长,我毫无江湖阅历,现在想全力助你复原,待道长康复,再与大家详商御敌之计吧。” 他说完不等飞霜子答言,一掌按在他丹田穴上,yīn阳真气随即源源输入。 俊卿有助他师父天杀星三年疗伤的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5 章 验,输气助人之法,精纯无比,真气若洪水一般源源送人飞霜子的体内,旁观各人见了无不敬佩。 他们初见俊卿,见他文弱,尊敬他只因有野叟信物之故,他的纨绔子弟作风,终南门朴实为尚,都略有反感,俊卿想到人不聚到十数人,按野叟的吩咐反正不能走,一时兴至,不言不语闷了他们两天,更令少年子弟以过,现在看他真气源源输出,脸上神色不露,功力如此深不可测,兼且舍已助人,都深深敬佩,不再有轻视敌视之念。 飞霜子脸上,先是泛起红云,接着红云渐渐消去,脸上沁出汗迹,等到汗迹消去,俊卿收手自行调息,飞霜子已略可转侧,可见迷yào的yàoxìng也已化去,缓缓坐起,瞑目运气,然后起身对俊卿深稽首为礼。 俊卿这时也已复原,笑道:“道长不必多礼,还是大家一起计议御敌之计吧。” 飞霜子道:“掌门师尊与飞霞、飞雪两师兄已先赶去泰山了。飞云大师兄又奉命回山,武当只有我一人在此负接应守望之责,武当的弟子连连折损,我实是放心不下,在这附近前后搜寻,若万一有失陷的可以及时救援,忽然发觉抱犊崮与水月庵两处,首要之人倏然隐去,我便一路踪迹追下来。” 俊卿闻言在寻思如玉的去处,道:“在这里附近遇土了么?” 飞霜道:“没有,我循山间秘道小路而行,忽然四面拥出七、八个蒙面之人来,将我围了,每一个人都功力甚深,我凡事专从最坏之处设想,一直闪避不肯动手,幸得间悬崖峭壁不少,我突发武当临危救命的腾蛟起凤三绝剑,伤了一人纵身而下,旁观一个老者临空而起,虚空接了我一掌,以为我是必死无疑,所以任由我落于崖下。” 俊卿暗想当初水月庵下,他拔剑只怕存的也是此意,一击中的或者是同归于尽,对江湖险恶,不觉微微吃惊。 飞霜子将他破烂道袍掸了一掸道:“幸得祖师父默祜,道袍宽大,我将它迎风展开,用苍鹰盘空之法下降,虽被荆棘松枝擦得遍身伤痕,却除了胸前一掌致命之外,别无重伤,一路亡命飞奔,听到‘小还丹’三字,这是医仙灵yào,是我活命唯一的希望,所以就冲了进来。” 众人最希望知道的那伏击之人的门户派别,他仍然未说,都凝神静候,飞霜子叹道:“那七、八人的招式,我也看出一些,可是以他们的功力之深,用的他们真正本门的功夫呢?还是别派的杂学,可不是我一人之力在短时之内可以辨别真伪的,所以还是不说的好。” 玲珑手道:“可不可以从胸前一掌来推测他们的来历?” 广寒仙子柳若馨也道:“武林中dú砂掌练到这等出神入化的可不多。” 飞霜子道:“他不是dú砂掌的功夫,dú砂掌的dú气随掌风而至,而且也不能将dú气随掌力直直送入内腑,外表丝毫无伤。” 俊卿也道:“dúxìng很厉害,亏得救治得早,迟了一定无救。” 飞霜子道:“我知道,落地之后,初尚不觉,忽然之间内腑受掌之处,冷热jiāo煎,与普通dú气浸入内腑只有极冷或极热一样,大不相同。” 玲珑手道:“那么只有快走,将此情尽先送到泰山,只要有专研dú掌的人在,总可以多少猜测出一点来源。” 武林中人练剑的人,必定在剑上用尽功夫,对名剑的出处,各种剑法的特xìng精华都尽量收集记在心中,练dú掌的人自然要较常人熟悉此种类似功夫的来源。 大众便yù上马而行,出得林来,齐都怔住了,蒙面之人分作两边站好,为首老者,道:“飞霜zhēn rén,贵体康复得如此之快,真是可喜可贺,我们奉主人之命前来迎接各位高贤前去一谈。” 飞霜子不应低声对玲珑手与俊卿道:“发掌伤我的就是他。” 那老者脸虽然蒙了起来,可是双目神光闪缩,可见功力极为深厚。 玲珑手之所以亦被称做八面玲珑,实因他揣情度势有独到之处,对各种情况皆能应付得宜之故,见蒙面之人,共是八人,为首老者既然一掌将武当四剑之一的飞霜子伤得那般重法,随行各人,便无一可敌他一掌之威。 玲珑手急急问着飞霜子道:“如何是好,此人谁也不是敌手。” 飞霜子道:“不妨,有白大侠在此。” 玲珑手顿然醒悟,此人目中神光四shè,自然极为厉害,要与俊卿返璞归真不露一丝会武的痕迹来比较,那就逊色多了。 他因从未见俊卿出手,所以一时想不及此,遂道:“好,请白兄弟敌这老者,其余的七人,二个腿臂微伤的,由六个男弟子抵敌,四个女弟子拿暗器接应,飞霜道兄及柳师姊与我合敌那其余的五人。” 俊卿道:“这老者假使不和我打怎么办?” 玲珑手以为俊卿说笑,道:“白兄弟临敌从容自在,教人何等佩服。” 在他心目之中,以为那老者与俊卿动手之后必无余暇可以他顾。 飞霜子曾被他反震之劲逼退,俊卿方才助他行功复原,功力之深厚更是有目共睹的,他身受之人,对俊卿的信心坚定,更较他人为甚,也道:“白大侠谦谦君子,气度高华,确非常人可及。” 俊卿见二人把自己倚若长城,而自己确是从来不曾与人真正的动过手,急道:“许大哥,小弟讲的是真话,我因从来不曾与人jiāo过手,这老者若不和我打,到底如何应付?” 玲珑手自以为已经作了最佳接应,可攻可守,唯一耽心的是诸弟子与敌手功力相差太远,若一jiāo锋时被敌方骤施辣手,但不免折损了。 忽听俊卿讲来不似假话,说得甚是认真,不觉一愣,问道:“真的?” 那老者是一行之首,心有所图,不yù这十数人走掉任何一个,可是已方人数少一点,若所困诸人四散奔逃,却不及拦堵,见他们低声商量,趁机挥手令手下从前后缓缓进逼,这时合围之势已成,不再客气,大声道:“你们商量好了没有,是由我们请,还是自己去?” 俊卿自小做事,总是样样称心如意,从来不知世间亦有挫折、失望、危险等情,见老者那等狂傲,心中却并无惧怯之念,道:“许大哥,我上去和他闲谈,大家再散开了应敌,他见只有我一人在场,自然便和我动手了。” 他说完不等玲珑手答话,便缓步向前行去,对老者道:“老先生请了。” 那老者不把他看在眼内,挥手道:“你让开,不要在这里碍事。” 俊卿一直遵安洁之嘱,遇敌之时,防身于克敌,将全身真气暗暗运了密布周身,答道:“学生心中一事不明,特意前来请教。” 那老者极不耐烦,道:“好吧,你快讲,老夫可没功夫和你聊天。” 俊卿道:“老先生以布巾蒙面,姓名是不敢请问的了,只是学生幼治伤科,对各种掌伤尤有心得,因些想请问一下老先生那集各家之大成的掌力名称。” 老者微微吃惊道:“这样说来,那老道是你治好的了。” 俊卿笑道:“不敢正是区区。” 老者yīnyīn的一笑道:“老夫的掌伤不许世间有解法的,拿命来吧。” 俊卿连连摇手后退道:“慢来,慢来,老先生先告诉了我再动手不迟。” 老者不理,举手朝俊卿轻飘飘的一掌印来。 玲珑手自从知道俊卿第一次应敌,大大后悔以他去挡这个主敌,若然失算,岂不令人骂自己懦怯怕事,见老者发掌,知他掌力yīndú,越是轻飘飘的,掌力越重,一跃上前,用手法推开俊卿,以便自己代他应敌。 俊卿既已修习玄门至高无上的绝艺“玄门罡气”,岂是玲珑手一手推得开的,只觉推处一滑,手好像推在水中的游鱼身上一般,一滑而过,人虽然没有推开,对俊卿应敌的信心却因而大增,赶紧退开一旁。 老者一掌飞出,见玲珑手一跃而前,他不以为意,并不改他那一掌的去势,仍朝俊卿发去,他这一掌送出,手下的感觉始终轻飘飘的,与平时敌手应掌而伤的感觉,很不一样,先是一滑,之后是反震之力,源源不绝,他功力既然深,经验阅历更是丰富,知道俊卿貌虽文士,实是劲敌,问道:“你到底是谁?” 俊卿受他一掌,只觉劲气逼人,尤其震力极强,与当初飞霜子那一掌的感觉大不相同,凛然生惊,默默运气,暗察内腑是否受了震伤,暗道:“伤虽然没有受,身上可是极不舒服,再挺下去,必致受伤无疑。” 那老者见他不答,默默调息,认为有机可乘,挥手又是一掌,这一回出掌又疾又快,轻飘也较前尤甚,在场都是会家,却看出所蕴内力较前大不相同。 若馨见了,救援不及,“唉呀!”一声低低惊呼。 只见俊卿应掌而飞,满空飞舞,这正是俊卿新婚时在梅林山筑倏然妙悟而得的“六龙御天”,旁观之人不识其中奥妙,蒙面七人大喜,若馨等人大忧,齐齐动身yù往场中赶去,却见俊卿临空飞舞,始终不离老者头顶丈许方圆之内,老者却始终挥掌空击无功,这一下顿时令忧者喜,而喜者却都一变而为忧了。 原来俊卿想到硬挺无功,久了必致受害,所以应掌而飞,用他变化轻灵之极的“六龙御天”来避开击来的掌力,罡气功夫内运护身,便偶然中上两掌,临空而让,所受掌力不重,必然不会受伤,所以老者一手挥来,他乘势腾空飞起。 这时场中之人,俱已看清,强弱异势,俊卿虽没有出掌还击,可是若然出掌,以他所表现的功力之深,那一击之威,只怕是绝非蒙面老者所能抵挡。 老者心内更是惊怒jiāo并,俊卿就压在头顶上,连想缓手取出兵刃和暗器来御敌都办不到,俊卿升空因他的掌力而上下,以逸待劳,先已立于不败之地。 俊卿等他打了数十掌锐气渐消,远远跃开落在地下,对他拱了拱手,笑道:“老先生功力深厚,佩服,佩服。” 老者见他占了胜算停手,语气中虽然有点讽刺,却无什么恶意,不明他心意所在,凝立不答。 俊卿一战之后,对自己很增了一点信心,所以神态很为从容,他对老者的狂傲凶狠不满,却不愿与他拼死一战,见老者不答,知他是怕自己出言恶dú挖苦他之故,所以续道:“老先生还请上覆贵主人,就说我们旋途匆忙,改日有暇,一定专程前去拜访。” 蒙面老者这才定下心来,沉声道:“阁下深藏不露,究竟是谁?” 俊卿笑道:“已所不yù,勿施于人。” 那老者知俊卿是说他自己蒙面不肯以真相示人,却盘问别人的根底,将自己不愿意的事情,却加诸别人头上的意思,他怕俊卿说出更不好听的话来,那可难以下台,所以道:“好,那便后会有期。” 他说完一挥手,两边合围之人各自向旁边林中隐去,俊卿一揖相送,连说:“慢走,慢走,不送,不送。” 那老者见他酸酸的,礼貌上一点不差,要败阵之时,受到这等礼遇,俊卿虽是文士习惯的举动,他却只觉较明讥尤其难当,只得装听不见,快步行些。 他走得那般快法,更在身后添了一阵哈哈的笑声为他送行。 俊卿见他们远去,顺手将马jiāo给飞霜子道:“马送给你,我要去看看这伙人,到底为何要把他们的脸蒙起来?” 他不等飞霜子还言,转身对玲珑手道:“你们不要等我了,我看明白后,自去泰山便是。” 若馨赞道:“此计甚妙,只是你去追踪,切须仔细当心,免得被他们发觉才好。” 俊卿笑道:“不妨事,我只是去看看。” 他说完腾身而起,纵在树梢,凝神远望,林木掩映下,尚可见一此依稀的人影,他以“玄门罡气”而练“六龙御天”,体气的轻灵真是半由天赋半由人力,树下众人只见他青衫飘飘,如履平地,向蒙面人隐去的方向,疾追而去。 俊卿先时想追踪前去,只是一时好奇之心,被若馨一赞,心想:“安姊对自己属望甚殷,再三对自己去赴泰山之会,她将一生的柔情与蜜意,愿望与期待,都付托在自己身上,自己若两手空空,一路玩到泰山去,将来又何颜回去见她。” 他在树梢上踏枝而行,捷若飘风,蒙面诸人又走的是林间山路,不久便追得前后相接,距离仅约有一条箭之遥,他登高望远,不虞前行之人会逸出视线之外,也不再迫近。 这时虽是白天阳光之下,前行众人江湖经验俱极丰富,可是百密一疏,万料不到会有人光天化日下,就在树梢上,以绝世轻功光明正大的跟踪而来,待至傍晚日落,那是更加不会发觉了。 在暗夜之中,功力越高越占便宜,听力视力就在这些地方判别高低,俊卿见他们走入崖边凹壁之中,好似准备今夜息于此处似的,他有“水月庵”大意泄露形迹之戒,所以并不迫近前去,只在不远处选了个隐秘之地坐下,凝神静虑,仔细听去。 众人坐定不久,白天那个老者,说道:“可惜被飞霜子一战逃出手去,闹出这些事来,若两位庵主崖边不避不让,现在可没有这些后患了,明天如何覆命,大家想个良策方好。” 俊卿方知这蒙面老者果是奉命而行,心中暗疑不知他说的二位庵主是谁,却听一个娇声娇气的声音,说道:“屠大人,你可不能这么讲,武当派的起凤腾蛟三绝剑,锋锐难以硬挡,屠大人可也只在他收剑腾身跃下时,伺机送了一掌,我们姊妹可受伤挂彩了。” 俊卿一听便知是如玉大姊丽水的声音,心下惊疑不已,更加凝神听去。 那屠大人冷哼道:“无论如何人总是从你们两位庵主之中冲出去的。” 妙月庵主却接口道:“屠大人,要说飞霜子是从咱姊妹之中冲出去的,倒不如说是屠大人那临了一掌送出去的漂亮好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6 章 妙月一语击中要害,连俊卿也知他们之中紧张的情势,空气中连点一声音都没有,呼吸之声清晰可听,这些人一个个都内家功力甚深,若非动了真怒,绝不会呼吸沉浊可听的,俊卿情不自禁站起身来,缓缓走向前去。 他知众人机警,近洞之后,轻轻跃在洞口崖壁上面丛草之中,仍然缓缓坐下凝神听去。 那屠大人似乎对丽水、妙月甚为顾忌,忍气半天,方才干笑道:“这是老朽失言了,谁不知两位庵主和主上与总管都jiāo情极深,恩爱非同寻常,岂是老朽可以随便数说得的。” 丽水、妙月闻言都极为气愤,丽水抢着说道:“这些事情,不必你来提说,你们男子娶妾纳婢,寻花问柳,谁来管你们闲事了,我们姊妹欢喜寻人玩玩,与你可没有丝毫干系。” 俊卿听他们之间先是互相委过,后又互相揭短,旁观各人又似乎双方都不愿得罪,所以默然不语,心中越来越弄不明白,这些人是什么来头? 妙月也接口道:“咱们姊妹好不容易收伏了武当的五个弟子,正想放出去给我们作耳目,你出主意趁全胜在时,去送信给他们掌门人,说是有你在旁边看着绝我危险,那天无尘来要人,若不是我们姊妹应付得宜,把黑锅给全胜顶了,屠大人,我可不是小看你,无尘那一掌你可抵挡不了。” 屠大人被她们姊妹二人,一个接一个,明讥暗讽,说得大怒道:“总管吩咐什么来着,不是要替黑白两道寻仇结恨么?现在玄门的第一派‘武当派’,已经倾派而出,太行山的梅家父子也因全胜之死,暴怒如狂,在设法尽起天下绿林的长老耆宿,出山一拚,我的计谋,什么地方错了?你们若心痛那五个小白脸的面首,你们自己去和总管说去。” 丽水、妙月也很是生气,丽水娇声冷笑道:“你不必如此生气,没有人和你争功,我妹妹不过告诉你,水月庵前面咱们姊妹差一点把命送在你的妙计上面,现在去见总管覆命,可不能再由你信口大吹了,屠大人固然武功计谋都好,别人需是也不全是傻子。” 屠大人忍耐不住,重重“哼”了声道:“真是得意忘形,也不过只是主上和总管玩过的娼fù罢了。” 这两句话,羞辱大过,便是久惯风月场中的丽水、妙月亦不能忍,便俗拔剑一拚,屠大人也把双掌提在胸前,准备一举要她们两人的xìng命,旁观五人纷纷避让,并不劝慰,很有坐观他们成败之意。 俊卿也忍不住微微探头偷觑,却见妙月把剑收了,将丽水拉得一同仍复坐下,媚声道:“凡是精于迷yào的,必定精于dúyào,对不对?” 屠大人一怔道:“什么?” 丽水现在也知晓妙月的用意,坐下将剑收了,须知两人合手双剑也绝非那屠大人之敌,那么拔剑便等于自速其死了,乃是智者之所不为,二女狡猾如狐,虽然一时愤怒,顷刻便即醒悟。 妙月只怕他不问动手,他一问恰是正中下怀,笑着高高兴兴的说道:“我们有个妹子江湖上称做‘七巧迷魂’,大人是知道的了。” 屠大人凝然不语,显是默认,妙月续道:“我们两姊妹前几年未出家前,也各有一个小号,大姊称做‘七巧断魂花丽水’,我么称做‘七巧落魄花妙月’,断魂落魄双花,在江湖上当年也还略有一点小名气。” 屠大人听她夸示当年的名讳,很有示威之意,缓缓运气周身一察,并无异状,冷然道:“谁管你们当年叫什么东西,居然套用我掌法的名号。” 妙月道:“你发一掌在你身边那棵小树上试试。” 妙月的声音虽然娇声媚气,然而人说真话时,自有一种叫人信服的语气。 屠大人信手一掌挥去,那树纹丝不动,外表丝毫未伤,山风过处,上半截缓缓倒在地上。 妙月如此而已声道:“屠大人掌力佳妙,果不虚传,可是你若看此树断处,便可发觉你掌中所蕴dú气较前盛大,可见愚姊妹的‘断魂落魄七巧之dú’也不在大人的‘断魂落魄掌’之下。” 屠大人趋前看视,黑夜之下怕看不清楚,晃着了火折子一照,果见断处墨黑之中,错杂了浅灰的条纹,乃从所未有之事,不觉气馁道:“你们究在何时下dú?” 这也正是俊卿想问的,更加凝神细听,这时旁观五人,都不知自己到底受dú没有,各自惊怕之中,更是屏息凝神,所以人数虽然一共有九人之多,却在暗夜之中,听不到一丝呼吸的声音,林间的一声半声鸟啼,更平添不少的鬼气。 丽水、妙月见数语镇住了场中各人,她们行为浪dàng成习,同行之人每在不知不觉中有轻视之意,现在一齐为这慑伏,两姊妹都有吐气扬眉的感觉。 丽水娇声客气道:“屠大人垂询下情岂敢不答,二妹你便将详情细说一遍,也好让大伙儿知道,我们姊妹们施dú是受人所迫,情非得已呢!” 她们已经稳占上风,所以语言中一丝火气全无,那老者的dú掌练得那样出神入化,可以将dú气送入内腑,号称为“断魂落魄掌”,对dúyào自然知之甚深,知道越是这等无形无影之dú,越是厉害无比难以解救,听丽水说得这等轻巧巧的全是讥讽也只得冷然静听,徐图报复之法。 妙月嘻嘻笑道:“姊姊的吩咐岂敢不遵,言词狂妄之处,各位大人莫怪吧。” 俊卿先在外面洞壁之上,很为他们姊妹耽心,倏忽之间,她们姊妹反败为胜,制人于不知不觉之中,心下实在既有一点凛然戒惧,亦有一点敬佩之心。 须知他自小在湖上画舫楼船之中厮混,风尘女子见得多了,又得他安姊慈心仙子的薰陶,总觉得“斯亦可怜之也”,心中对她们的身世,怜惜同情多于轻貌蔑视,再推与如玉之好,对丽水、妙月,心中实是暗存好感。 便听妙月说道:“屠大人威名素着,我们姊妹岂有不知之理,今天连遭两次败迹,主上与总管赏罚执行得那等严格不二,我一路都在猜测,大人到底要用何法才能避祸免灾,到这里听大人一谈,才知要把一切过错都放在我们两姊妹身上。” 她略停一会,避过一阵山风吹起的扬尘,续道:“软的要我们自己认错,去主上面前撒脸恳求,硬的只怕也有杀人灭口之心吧,嗯,我们姊妹自小受尽你们男子的欺凌,活了这二、三十年,对过防人这心,总算还学到了一点。” 她闲谈始终不及本题,俊卿还好些,其余旁观五人不能判定自己受dú没有,焦虑难言。 妙月见各人踌躇难安之态,微微一笑道:“我们与屠大人一吵,屠大人语言那等泼悍刻dú,我们女子必然不是敌手,羞愤拨剑,便自取杀身之祸了,可是我们剑心是中空的,拨剑还剑,便是施dú之时。” 她见众人虽然俱各蒙面,眼中的焦虑不止,笑道:“拨剑之后,怕屠大人乘机以反击为名,将我们误伤掌下,所以赶快还剑,又怕屠大人吸dú不深,直待你老人家运气周身,将吸入的些微dú气,带入全身奇经八派之中,更从屠大人一掌验dú,这才知道好些年不用的dúyào倒还不曾失效。” 她说完回身道:“我们的dúyào是以内力震出的,虽然无影无形,却凝而不散,各位大人是绝无妨碍的,若实在不放心,过几天再配一服解yào送与诸位,那就更加万无一失了。” 俊卿听了暗暗摇头,心想:“水月庵前还以为她们是临危卖友,害了全胜的xìng命,现在听来却是预谋的dú计了,自己没有被她们发觉真是幸运,这一行六个人,没一个不被她们制的服服帖帖,又告诉人家绝无妨碍,又告诉人家要送一服解yào,生死之间是完全cāo在她们二人的手上,心机也未免太可怕了一点。” 屠大人半天不语,这时开口道:“你们意yù如何?” 丽水道:“我们见过总管再说罢。” 说完自管与妙月二人坐下调息起来,其余六人虽然心中没一人不波翻浪涌在思想计策,却也只得静坐下来,闭目调息。 俊卿听他们不再言语,他前后所听到的一鳞半爪,似乎内中危机重重,也很想脱身而去,赶到泰山去告诉医仙,让大家一齐来想个对策,免得中了别人挑拨离间之计。 他缓缓退身而去,他功力在他们之上,脚下轻灵无声,再夹了山间的夜风只动树枝丛草的声音,洞中各人竟是无人知觉。 俊卿走到远处,坐定下来,细细思量,只觉头绪纷纭,内情无从捉摸,他想:“自己只从丽水、妙月口中知晓这六人都被称做大人,可是究竟她们对宫府中人的尊称,还是对他们讥讽,须是难以断定。” 他想得定下心来,继续忖道:“那老者屠大人的dú掌儿做‘断魂落魄掌’,掌名取得这等险恶,若然不知那必是此掌多半从未出现江湖吧,那么仅知一个掌名,也判别不出他的来历。” 俊卿本想抽身而去的,现在他仔细一想,又觉听知所悉,全是自己的感觉与臆测而已,对别人言讲时须是无法出口,他想了一想,觉得还是等明天看了那个总管再说。 他虽坐在远处,面是朝向蒙面诸人的存身之处的,稍停只见他们火光一闪,随又有一阵言语之声,他知这些人个个勾心斗角,争执时起,所以并不放在心上。 此时渐近午夜,山野荒凉,只有秋风木叶的声音,他既然决定明天继续追踪,便隐在树后,瞑目调息起来,他定中功夫最好,顷刻便在物我两忘之境,听声也渐去渐远,只听一轻轻的足音,缓缓行进,不由睁目望去,只是一个绰约的身形,谨慎小心向前而行。 他见那人走得近了,也有纱巾蒙面,香气袭人俊卿知道那八人之中仅只丽水、妙月二人是女子,莫非是她们方才忽然发觉有人偷窥,那一阵低语计议,正是分人绕道前来暗算自己么? 俊卿心中既然这样想法,实是凛然生惧,他离家之后数经凶险,已不似从前的粗心大意,想到妙月口中的“断魂落魄七巧”之dú,无形无影,受害之后,亦不能即时发觉,可是防不胜防。 俊卿见那女子并不四下搜寻,却直望蒙面诸人停身之处缓缓前进,深似恐偶然足下的声音稍重,会惊动他人一般,这时那女子已走近俊卿身前数尺之内,俊卿见她身形袅娜,节泽微闻,与丽水、妙月的耸胸丰臀的dàng态迫人,很不相似,渐将提防别人施dú之心敛去。 那女子已从他面前过去,他侧目而视,从她背影看来,只觉熟悉得很,既然不是丽水、妙月,那是谁呢?莫非是她们的妹妹如玉,他越想越象,轻轻跃出,走在那女子身后,疾伸双手将她眼睛蒙了。 他正想低声说一句:“你猜,我是谁?” 那女子不知俊卿意存玩笑,她一路追踪,好不容易趁火光微闪之机定了方向,摸索而来,忽然被人贴身偷袭,极惊极怕,她应敌经验丰富,武功不弱,双臂忽然疾向身后那人胸前两侧幽门穴撞去。 俊卿双手还蒙在她的眼上,见她并不回身,出招之快,认穴之准,已经可知绝非是七巧迷魂花如玉了,他松手后退已自不及,只得半蒙眼的右手,向她双臂抱去。 凡是贴身近斗,双方都极为危险,武功高下的距离便大为缩短,俊卿武功虽高,“六龙御天” 却以变化轻灵,气势恢宏见长,近身缠拿之术,可是一招没有,他伸右手一抱,只是无意识的自然反应而已。 那女子弯臂曲肘而在那危急之时,几已用尽了全身之力,被俊卿拦胸一抱,右肘虽然被俊卿紧抱之还撞歪了的地方,俊卿内力深厚,自然一滑而过,可是左肘俊卿只拉住了她的衣袖,随了裂帛之音,袖子都拉了下来,可是下是正正的撞在幽门大穴之上。 俊卿痛极了,“唉呀!”低呼,身子连退两步,怀中抱了一人,脚下被林中枯藤一拦,终于一 跤摔倒。 他痛极之时,手臂自然用劲,他所抱虽是女子胸前双峰,全身最为柔软之处,也被他勒得“唉呀!”痛呼。 俊卿胸前要穴被人一撞,全身酸痛,嘻笑玩闹的心思全失,神志一清,早从“唉呀!”的呼声里知道怀中所抱的不是如玉,乃是若馨,问道:“是柳姊姊么?” 若馨也从俊卿痛呼声里听出他是俊卿,可是她被俊卿用劲胸前一抱,勒得几乎透不过气来,喘着气回问了一声,道:“是白兄弟么?” 她三十余年处子之身,葳蕤自守,贞静自持,被人称做广寒仙子,何曾受过男子的半点轻薄,现在大惊大惧之后,继之醒悟到被俊卿一手抱在怀中,胸前女子隐秘之处,恰恰在他臂下,全身的热血上冲,满脸涨得通红发烫,耳边“因因”的有若雷霆,在男子气息薰灸之下,全身倏冷倏热,战栗不知不觉幽然娇呻,晕然昏去。 俊卿知道怀中抱的是若馨,心中也是大悔,自己的行动莽撞,闯下这等大祸,可不知如何是好,望了怀中昏去的若馨,酡然如醉。 他自己也是浑身酸痛,挣扎而起,将若馨轻轻抱了,坐在原来调息之处,秋夜山风最凉,昏晕之时须是不能随便将人放在地上。 他望了怀中的若馨,愧悔jiāo迸,只是发愁,若馨醒来后,不讼问他什么话,他都无言可答,虽是强敌在弥他也不曾想到运气调息伤势。 若馨原是怕俊卿毫无江湖经验,功力虽高,容易受别人暗算,所以才与玲珑手说了,望了他在树上的身影,追寻而来,后来入夜,俊卿与前行蒙面之人忽然失去踪影,她知必定已经觅处歇夜了,也在远处歇下,直至火光连续两闪,方才潜迹林中,缓缓摸索而来。 她人在黑夜摸索前进,蒙面的敌党首领武功又在她之上,心内原就时时存着恐惧之心,所以俊卿一蒙她的脸,她惊恐之极,运集了全身之力,运肘一撞,待至危险一除,继之以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7 章 端的羞怯,所以娇呻晕去。 现在被山风吹着,渐渐醒来,发现仍自被俊卿抱在怀里,极端羞怯之余,又添了极端愤怒,若非她历经了极惊、极羞、极怒三种极端的情绪,全身真气紊乱无法凝集,实有就此与俊卿同归于尽之心。 俊卿发愁发呆,久久才叹息连连,收回茫然的目光来打量怀中的若馨,他见她全身不停的颤抖不止,而且身上冷热变换不停,不知她是否在昏晕之中,潜意识仍在极端羞怯愤怒之中。 他看了半天,终于下了决心,暗想:“先救过来再说,她就是要自己的命,也乖乖的奉上便是。” 俊卿知道若馨并未受伤,只是喉间闭气,这可无法推拿,只可渡气相救。 他将臂上若馨的玉颈轻轻抬高掀起女子行路的纱巾,他抬得越高越近,若馨脸上的容色也越是清晰分明,便见若馨平时娴淑秀丽与安洁很为相似的脸容,此时可辨不出到底是在哭还是在笑。 他轻轻的亲在若馨闭得紧紧的唇上,直觉若馨全身颤栗愈甚,樱唇软嫩,却是凉冷之极,他舌尖滑过银牙玉齿之间,若野水之漱寒沙,正待运功渡气,突然之间,舌尖一阵剧痛攻心,直痛得他“呵呵!”的叫不出声来。 若馨也一跃而起,伏在树上,哀哀痛哭不止,双手擂拳,若馨日阵雨般敲在树干之上,直敲得树上落叶簌簌而下,落在俊卿身上,落在她自己身上。 俊卿见她伏树痛哭,翠袖单寒,哀声凄恻,尤其左边衣袖被他撕落,更显得玉臂清冷,他将身上的青衿脱下,罩在若馨身上,若馨回手将他的青衫摔在地下,仍自伏身啼哭。 俊卿看了她娇怯的背影,哭泣之时双肩起伏不停,既不能劝慰,又无由致歉,只得怔在一旁,听她嚎啕。 半晌,若馨方停哭,恨恨的问道:“安洁小师妹在这里,你也是这般和人乱开玩笑么?” 俊卿无言可答,半天方才叹道:“我不知是柳姊姊。” 若馨道:“你现在知道了。” 俊卿舌尖被咬,讲一句话要痛半天,仍是忍痛而言道:“我罪大恶极,不敢求柳姊姊的宽恕,只求柳姊姊为我带几句话,容我一死谢罪吧。” 若馨不答,俊卿又叹了口气,方道:“我追下来偷窥,知道那伙蒙面人好像是官府中人,他们首领不知是谁,听那用dú掌老者的语气,好似想借蛟丹参王之争,把武林中黑道与白道豪雄弄一个两败俱伤,所以一个个蒙面尽量隐秘着身份,请你将此话带给医仙,狄老师人缘最好,或许可以为大家排解。” 若馨仍然不答,俊卿又道:“安姊这回不来,是因为怀有身孕之故,求你告诉她为我好好抚养遗腹一子吧,唉!她的恩情我只得待来生作犬马之报了。” 他说完轻轻拔剑,“抱残”、“守缺”出鞘,森森剑气带了一声龙吟,若馨蓦地回身,问道: “你要作什么?” 俊卿被她问得一愣,若馨续道:“你闯了祸想一死了之,可没有那么便宜。” 俊卿心中也是哀伤之极,叹道:“但凭柳姊姊吩咐吧。” 若馨道:“蒙面八人合围而来,你去将他们杀了再来见我。” 他们又哭、又笑、又闹、丽水、妙月等人岂有不知之理,早已分途闯进林来,不过见是俊卿,他们不是敌手,所以在伺机而动,俊卿既有自刎之意,他们越加存观望之心不肯动手了。 若馨久走江湖,不必凝神注意,周围的风吹草动也瞒她不过,俊卿若不是功力高出她甚多,她也绝不会被他蒙了眼睛方始发觉,自然也因此在忽然受惊之下,她所受的惊恐,也因此愈甚,才闹出这一场事来。 俊卿知道蒙面八人之中,功力以叫做屠大人的最高,而丽水、妙月的“七巧之dú”无形无影最难防,可是他因如玉之故,并不把她们两人当做敌人,所以朝向那屠大人存身的方位道:“屠大人过来吧,我就在此地候教。” 屠大人不答,却对他同行诸人朗声道:“此人已知我们的隐秘与底细,若然走脱,总管来了大家都是死路一条,一起随我来吧。” 他虽然受dú,可是丽水、妙月只是意存挟制,他功力尚在,所以仍是一行首领。 众人都见过俊卿的修为功力深不可测,单打独斗决非敌手,所以聚在一起,方始缓缓进逼。 俊卿回首见若馨将他的青衫已经披在身上,遮去断袖露臂,叮嘱道:“那腿臂微伤的是丽水、妙月庵主,剑中有‘断魂、落魂七巧之dú’,动手时抢在上风,仔细提防。” 他俊秀疏朗,神采照人,青衫除去,里面是安洁亲手替他缝制的武生打扮,熨贴合身,更添了一些英爽,若馨虽然羞愤未除,可是方才与他有口脂之亲,也不禁很有神移之感。 此时一宵骚扰,渐近黎明,彼此容色,已清晰可见,众人都是武学高手,看得自然格外清楚。 丽水、妙月是久惯风月的女子,见了心中钟意之极,实是不能忍耐,媚声媚气的道了万福道:“相公请了。” 她们原是蒙面的男装打扮,忽作女子行为,同行之人都有难堪之感,俊卿知道她们的底细,所以并不诧异,静静还了一礼,道:“两位庵主若是无意动手,就请在一旁观阵吧。” 丽水知他窃听隐秘,必定已知两人身份,所以媚笑道:“昨天屠大人请问相公身世时,相公不肯回答,我们也不敢再问,可是身在江湖,便大家都是朋友,何必动手动脚的伤了和气。” 俊卿虽然心中难过,念及如玉当时水月庵前殷殷的嘱托,实是不愿伤于她们,道:“你们让开吧,我受人嘱托,不可伤害fù人女子。” 屠大人等六人看她们姊妹两人,神情很不规矩,俊卿点破她们是谁之后,将蒙面的黑巾也取了下来,他们之中无一人自忖是俊卿的敌手,便是围殴也无必胜之望,所以心中又是难堪,又希望她们二人能用无影之dú,将俊卿擒了。 丽水、妙月见俊卿好言好语的和她们商量,不知俊卿是推与如玉之好,以为他已经受了两人的美色迷惑,所以一齐眉笑连连的道:“相公如此怜香惜玉的温柔多情,便打伤了我们fù人女子,我们也是心甘情愿的。” 俊卿见她们一边笑语,一边缓缓进逼,沉声道:“你们有无影之dú,若再缓行进逼,莫怪我骤施辣手,不得不伤害你等。” 他讲完将宝剑轻挥,剑气寒芒浪涌如山,丽水、妙月见俊卿谨慎小心,骗是绝然骗不到手了,人也被他剑气逼得目弦神移,下意识的往后微退,俊卿将宝剑收了,道:“你们让开吧,那中你们dúyào暗算的屠大人,dúxìng就要发作之前,还可与我一战。” 俊卿自知不明发掌运力之道,出掌不见得能赢得那屠大人的“断魂落魄”的掌劲,可是自恃罡气护身,那老者也伤他不了,准备空手应敌。 丽水、妙月见他收剑,好似敌意不深,她们始终未去将他收服之念,妙月趁机笑道:“你和我们来吧,我们一定以两人的xìng命,保你一生一世的荣华富贵,不受半点伤害。” 俊卿按了xìng子和她们商量,实是因如玉之故,见她们烦琐不休,他心中抑郁未吐,很为不耐,举手胸前虚虚一推,丽水、妙月应掌而跃,远远跳开,他的掌力随之发出,直往她们二人身后的六人推去。 他自己虽然有力无处施的感觉,这一掌不能尽发全身的劲气,然而玄门罡气岂是小可,早已将地上的泥沙草木,与空中下垂的枝叶,汇成一股刚猛无匹的洪流,直向六人冲去。 屠大人身形最快,并不硬接,身子一幌,已至丽水、妙月二人身边,道:“快把解yào给我,我服了一起应敌。” 丽水微微一笑道:“解yào不能给你。” 她见屠大人脸色大变,似有暴怒拼命之意,急急解说道:“身上没有怎能给你,这是我们自炼的辟dú丸,服了可以一个对时dúxìng不发,等到城内再另配解yào吧。” 丽水说完将一颗丸yào递来,屠大人无奈只得接过吞下腹中。 他们三人看俊卿掌力的威势,都很为心惊,俊卿却因被若馨撞伤幽门穴后,一直未曾调息,此时一掌发出,运劲之时牵动伤势,一阵剧痛,头上冷汗直流,若馨问道:“你怎么了?” 她一问之后,随即醒悟,必是方对曲肘而撞时,撞伤了俊卿要穴之故。 俊卿微微摇头道:“不妨。” 他口中说“不妨”,可是脸上冷汗不断沁出,可见受伤实是不轻,若馨心中微动怜惜之情,抽剑而出,站在他的身前,翼护着俊卿,她强敌当前,倒把羞愤减去不少。 俊卿方才一掌虽劲,屠大人与丽水、妙月早已避开,剩下五人因林中多古木巨树,虽然一个个都得弄灰头土脸,却没有受什么重伤,见俊卿神色不对,都齐齐合围而上,到得近前,由合而分,分作八方站好,各人自占八卦,“干、兑、离、震、巽、坎、艮、坤”的一个方位,将俊卿与若馨紧紧困在中心。 此阵以乾位为主,无论是攻是守,第一招都由他引发,由蒙面老者屠大人占了,他是一行首领,又功力最高,占了乾位也恰合身份,他因吞服了水月庵主的辟dú丸,虽然随众行动,在未曾将yào力行散全身之前,却无提前动手之意。 须知他对自己xìng命的看重,要在别人的xìng命千百倍之上,此时俊卿虽是很有可乘之机,若要叫他在体内内患未除之时,出全力一方面袭击俊卿与若馨,一方面策应全阵尽他阵首的责任,利人损己,不顾他自己的xìng命,他也决不肯干。所以他们八剑齐举,却没有动手。 若馨心现在独自支持,强敌分八方而至,心中实在很有孤单无依之感。她一生行道,多是独来独往,落落寡合,只觉得自己卓萤不群,足以藐视尘环,“广寒仙子”真是当之无愧,所以现在的这种孤单无依的寂寞之感一起,便若dú蛇在咬啮她的芳心,使她心中又酸、又痛、又苦。 蒙面众人围袭之阵既成,心中大为安定,见屠大人调息不攻,都拿眼睛看水月庵两位庵主,丽水、妙月方才妖媚惑人未成,反被俊卿一掌吓开,也是很不舒服,屠大人的安危她们更不放在心上,所以丽水一剑斜出,伺若馨劈去,可是未至即收,脚下移动,早将屠大人的乾位让给芳馨还击。 若馨怀寂寞时回头去看俊卿,见他面上冷汗已收,在瞑目调息,对身外的变化,毫不放在心上,她茫然回顾时,丽水剑已袭至,她匆促还击,其势不乱,然而以一当八,确已出乎她的能力之外,何况还击一剑恰又击向最强的屠大人身上。 屠大人心中甚气,众人不听自己的号令,硬逼了自己动手,他手中剑却不能不应,他不论运掌出剑,都专从yīn柔一路,他一剑轻飘飘的飞出,若馨急急收剑息保,果然老者的剑风源源而至,她双手握剑,凝神运气,将全身劲力聚在剑尖,直穿而出。 这一剑虽然挡了过去,可是老者一出手,全阵顿时威力大增,第二剑、第三剑不论是谁出手,配合了全阵的变化,她也非败不可。 她也知道他们如此如临大敌,合力运剑,轮番出击,是为了恐怕身边俊卿暴起发难之故,否则便老者一人,自己原也抵敌不了。 她想到此处,趁虚去看俊卿,只听他说道:“住手!” 他受伤调息之后,虽然尚未完全复原,可是盛怒出声,震得人耳为之麻,齐齐一窒,剑势微微一顿,俊卿已抽剑而出,他“六龙御天”的绝艺,名字是从易经上取的,对太极、两仪、三才、四像、五行……八卦之学,娴熟无比,“抱残”、“守缺”一分, 按南北子午线的方向,恰恰指正八卦的“干”、“坤”两个方位,“干”是屠大人,“坤”是妙月。 八人一窒之余,剑势微顿,忽然发觉被俊卿出剑制住了八卦一首一尾的先机,他宝剑寒芒电shè,便外行人也看得出是稀世之宝,以他功力之深,配合了这等宝剑,便不论他身受何等伤残,所谓的“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岂是他们可以抵敌。 所以俊卿叫他们住手,果然齐齐住手。 俊卿指了指若馨道:“我和你们订个约,你们让她出阵而去,我和你们空手对敌。” 他今天一时嘻顽,做了件令他羞愧得无地自容之事,实已存不再活之心,所以如此说法。 若馨也知他心意,抢在屠大人前面拦道:“不行,我是叫你将他们八人杀了再来见我,并不是叫你让他们杀了,放我逃生。” 俊卿做了错事,深自愧悔,可是若馨如此逼人,不觉将他自小任情纵xìng的少爷脾气逼了上来,怒道:“依你如何?” 若馨微微一笑道:“你那等荒唐胡闹,早就该死了,我让你活命,自然应该依从我的吩咐,岂能自作主张。” 俊卿真想不到他安姊口中,时时惦念的“柳姊姊”,自己见面也深为敬佩的人,竟会这等刁恶,他将头偏过去,不再看她,以示不屑,随口应道:“好吧。” 若馨轻轻的道:“你拼命把他们全部杀了,世上便无人知道你无礼轻薄的经过。” 她说到这里,粉脸微微一红,续道:“你再把剑jiāo给我,由我把你也宰了泄恨,那么你虽然无礼于前,也总算勉强可以补过于事后了。” 俊卿在家中何等尊贵,但是出来文才武功,品貌风流,也是人见人捧的,偶然犯错,心中已自难过得要死,又被若馨骂得一文不值,狗屁不如,勃然大怒道:“我总算认得你了。” 若馨微微一笑道:“你临死还能认得一个人,总算不错。” 俊卿被她激得大怒如狂,急啸一声,震剑起半天冷飙银虹,直向围困八人攻去。 四、遇恩师再传绝技 若馨听俊卿有羞愧不活之意,以她心境之尴尬可是无法劝慰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8 章 ,只得变个样子以喝斥制止,又委曲求全以言语激起俊卿的怒气去与围困的强敌相搏,她举袖去擦面颊上的泪痕,才擦干了却又流下来,只觉眼泪滔滔不绝,若泉水一般涌出,在原来的羞愤之外,又添了如许酸楚。 她强自镇定心神,去看双方的战局只觉俊卿升空一式,招从四出,好似他已将胸中满腹的怒气全发泄在他的剑气腿风之中,劈空劲气,强劲迫人。 屠大人因被俊卿一式“子午针”定住了全阵的首尾,一直按捺亍xìng子在伺机而动,俊卿一升空,他手一挥,八剑齐举,各自均从极刁钻的部位进袭。 可是俊卿现在虽是伤后,这一击已出全身气力,孤注一掷,岂是小可,他从升至降,顷刻之间,已在空中连换了四个方位,发出一十六招,围困之人每人平均都受了他两招之多。 屠大人明见他一人同时发出四招,全身有不少破绽可寻,然而他劲力雄浑再加上据空变化的灵动,使人即使看出了破绽也无法攻近身去。 屠大人心中惊骇,手上不闲,尽力而为,剑掌齐飞,一面自己应敌,一面呼应“兑”、“冀”两招方位的同伴,他功力不凡,守得极好,然而俊卿攻得更是凶狠,满腔幽愤,招式发出来尤如拼命一般,阵式终于还是破了。 八人一分为二,上三下五,按着三才、五行的位置站好,虽露败征,然而习练有素,气势不馁,举剑凝神,仍yù合力伺机从败中取胜。 俊卿的身形下降,方一沾地,又yù腾空,忽听林中一个声音道:“你这一招‘不攻自破’是哪里学来的?” 他的声音又yīn冷又严肃,太阳照在他的脸上,也照不暖他脸上的yīn冷,屠大人一行八人早已恭敬行礼,齐声请安道:“总管大人。” 俊卿见他花甲左右的年纪,一丝不现老态,一句话没有说完,已在不知不觉中走近身前,俊卿不知他“不攻自破”一话从何而来,所以凝神不答。 那总管大人把他仔细打量了一番又道:“国朝以八旗入关,不以兵多,非恃将广,然而大大小数百战,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全仗这三才、五行合而为一的八旗阵法有燮理yīn阳之妙,天下也因此而定,你为何用这唯一的破式‘不攻自破’来打自己的兄弟。” 清室以八旗领兵,清太宗本名黄太吉也因精通太极八卦战阵之学,被尊称为皇太极,其中正黄、镶黄、正白,为天子自统之军,合称为上三旗其余镶白、正红、镶红、正蓝、镶蓝、五旗为下五旗,上三应了三才,下五应了五行,合而为八卦的八旗阵法,确是悍狠难挡。 俊卿与若馨此时俱都知悉,这暗中遣人频施yīn谋之人,必是清室王公大臣无疑,只不知这总管大人到底是那一家旗主的总管就是了,俊卿想了想道:“我是何人;岂能容这些人的无礼。” 俊卿虽然嘻顽好闹,人却自小便极其聪颖,听总管大人一讲便知这“不攻自破”一招,外面一定绝无流传,那么会这一招的人便必定是旗主亲王的嫡裔了,身份在他们眼中何等尊贵,所以他答话既是无礼,又十分高傲。 总管大人道:“那你为什么不告诉他们你到底是谁?” 俊卿道:“我为什么要讲,他们无礼,我自会教训他们。” 总管大人威严甚盛,八人见他讲话,俱都不敢chā口言语,屠大人见他们似有查询俊卿来历之意,这才踏前一步,准备告诉他不知俊卿的来历。 俊卿出口喝道:“你住口!” 屠大人怒道:“你管不着!” 俊卿急速言道:“普通人练dú掌,顶多以dú砂外铄,同时内服各种御dú灵yào,以防dú气内侵,你却反其道而行之,练成了断魂落魄掌。” 屠大人见已方又添一人,声势大盛,再不将俊卿与若馨放在眼内道:“怎么样,‘断魂落魄’你害怕了么?” 他说完微微冷笑。 俊卿不理他的问话继道:“你用一yīn一阳两种dúxìng完全相反的dúyào吞入腹内,用以dú攻dú之法,使他们在体内相克,然后一掌发出,dúxìng随内劲而俱出,伤人于不知不觉之间,再配上你内家修为的功力,‘断魂落魄’伤人无救,yīndú狠恶,也是名不虚传。” 屠大人听俊卿讲他掌力“yīndú狠恶”不以为辱,很有得意之感,说道:“年青后辈能有这等见识也算不错的了。” 俊卿道:“dúxìng既然相克,久了自然也能相生,你内家修为甚深,dúxìng经你一逼全入骨髓之内,而你内力因整日与dúxìng相抗之故,从无一时半刻松懈,内腑dúxìng一去,顿时便功力大增,此时的dú力与功力两者都臻极峰,大概是你一生最得意的时候了。” 众人都知屠大人dú掌厉害,可是他对掌力来源从来不提,这时听俊卿源源本本的说来,都凝神而听。 屠大人先时得意,这时听他将自己练功的进境,剖析得丝毫不错,这是除非自己练过,绝对不得而知的。暗暗惊异,道:“你到底是谁,快讲出来吧,否则总管大人在此,着人一查还是一样会弄得清清楚楚的。” 俊卿微哂道:“我的事不劳你关心,你还是替你自己的xìng命多担担心思吧。须知你内蕴dú力经外面侵入的dúxìng一激,便似久蕴山洪突然受夏日阵雨一冲,因而暴发一般,其势决非你血ròu之躯所能抵挡的。” 俊卿说完叹了口气,道:“你遍身蕴dú,dú入骨髓之中,死时之惨,难以形容,快些寻一静处去自寻了断吧。” 总管大人见俊卿侃侃而谈?怕隳了已方诸人的意气,反驳道:“屠大人自己深研dúxìng,他自己不知道,倒要你来瞎扯作甚?” 须知以俊卿所现的功力之深,谈到武学上的事情,众人都不得不相信几成。 屠大人发觉受dú之后,便觉dúxìng散乱极其难制,这才藉机问丽水、妙月二人去要解yào,“辟dú丸”吞下去,心中实是疑虑未定。 俊卿见他听了自己的话后,脸上神色变换不停,知道说得大致不差,遂对总管大人道:“我武学不高,医家的‘望、问、诊、切’四个字,自问很下了一点功夫,信不信由你,等他dúxìng一发受害的可是你们自己。” 屠大人这时忽然走到丽水、妙月前面道:“总管大人在这里,快把解yào拿出来。” 二女与这总管大人jiāo情甚深,一直站在他的身旁,屠大人这时形容可怕,眼珠通红,他一走近,两女已经退在总管大人的身后,总管大人奇道:“元庭,怎么回事?” 俊卿、若馨这才知道屠大人原来叫做屠元庭。 只见他被总管大人一问之后,积威之下,不自觉的退了一步,道:“丽水、妙朋两位庵主与我一言不合,暗中下了我七巧无影无形之dú,始终不肯给我解yào,还请总管大人作主。” 丽水看了总管大人一眼,正yù答话,却遭总管挥手着她勿言,说道:“你们且先将那少年与男装女子的来历告诉我。” 若馨因衣袖被俊卿撕去,始终披了俊卿的青衿,所以他如此说法,丽水张口yù言被他不留情面挡了回来,很是失脸,随口顶撞道:“你问屠大人呀,我们哪里知道。” 丽水放肆,那总管很为不悦,冷冷看了她一眼,她想起他平时的严酷dú辣,虽然自恃有床第恩庞,也不觉连连后退。 屠大人避重就轻的答道:“这少年是谁,难以知悉,他身旁的女子好像是江湖中传言的广寒仙子柳若馨。” 总管大人微微点头道:“既然如此,来历已不难推断,等我问清他‘不攻自破’一招的来源便动手。” 他转向俊卿朗声道:“你是谁,我从你语言、功力与深悉医道三点已可约略知悉,你只讲你那一招‘不攻自破’的来历吧。” 俊卿道:“你要问什么是你的事情,回答与否是我的事情那完全要看本大爷高兴了。” 俊卿的招式全属自创,除了一个总名自称“六龙御天”而外,根本没有什么招式的名字,老实说就是他愿说说也无从起,何况他心情不好,又极厌恶这总管大人的yīn冷呢。 总管大人yīnyīn的道:“回答与否是你的事情,让不让你活下去可是我的事情,你快讲吧,我可不耐久候。” 俊卿一直籍了讲话,暗自调息未曾复原的伤势,喝止屠元庭说他中dú也为的是久延时间,这开口讲话与调息乃常人绝对无法办到之事,所以那总管大人也并不见疑。 俊卿此时伤势痊愈,遂接了他的话道:“你不耐久候,你就滚你的吧,谁又叫你候了?” 总管大人心中极怒,脸上仍是yīnyīn的道:“你好大的狗胆,如此狂妄。” 俊卿见他如此大的年纪,公然开口相骂,也是极怒,道:“是谁纵了你这奴才的xìng子,这般不懂礼貌。” 这总管虽是声势显赫,确实无误是奴才的身份俊卿这一语攻心,甩大氅便yù动手,就在此时只听一声极叫,跟着数声惨呼。 原来屠元庭dúxìng入脑,突然狂xìng发作,张手踢脚状如跳舞一般乱蹦,他遍身蕴dú,功力深厚被他碰到的同伴无不惨呼嘶叫。 若馨虽是年长,见了他惨怖的形容,不知不觉紧紧握住了俊卿手臂道:“好可怕呀,我们走吧。” 俊卿听了回身相看,若馨倏然自觉失态,一抹羞晕升起俊卿就在这一瞬间发觉,若馨原来也是女子,并不是自己目中想像的可望而不可及的广寒仙了,趁她握臂一手将松未松之时,一飞冲天,带了她从树梢逸去。 总管大人受dúxìng入脑的屠元庭所牵缠,看着他们走了,也无可奈何,他较屠元庭高出甚多,可是狂人临死,用尽他全身所蕴蓄的每一丝劲力和命运挣扎,挡之者岂有幸理,他也不愿挡其锋锐。可是以他的身份又不能闪避,此时除了地下已死的三人,其余的四人早已让开,他运劲接了屠元庭两掌,屠元庭神志昏迷,就此狂呼极喊的和总管大人拚起命来。 俊卿与若馨直走出里许之外,犹自隐隐听见他们两人相斗的声音,俊卿的身形何等轻捷,若馨被他带了走,俊卿不停,她可无法松手,她羞窘未曾全去,又不能好言好语的和俊卿商量。 俊卿走着,暗中想道:“看柳姊姊的样子温柔和平,与她刚才出言尖刻恶dú大不相同啊,究竟是何缘故?” “唉呀,我明白了。” 若馨见他停身,将握臂一手松去,把剑也chā好,低头去整理身上衣衫,她身上披的是俊卿的青衿,她纤纤玉手整理着衫儿,越来越不好意思。 俊卿对她深深作了一揖道:“柳姊姊,我错啦,请你原谅。” 若馨不语,俊卿将“抱残、守缺”合成一剑jiāo在若馨手上,道:“柳姊姊的话,我完成了一半,他们已经有四个人完蛋了,非是我不尽力,是柳姊姊自己心慈面软,叫我走的,现在剑jiāo给柳姊姊,但凭惩处,绝无异言。” 若馨听他结尾语音极其凄咽,抬头而视,却见他喜喜欢欢的站着,并无一丝悲容,她见他如斯顽劣,实是恨极,一剑挥去,以两人站得之近,“抱残、守缺”的锋利,这一剑非取俊卿的xìng命不可。 俊卿因忽然醒悟到若馨的恶言恶语乃是一片好意,回忆林中虽是鲁莽,确是温馨旖旎犹存,所以满怀高兴的与若馨开了个顽笑,这时一剑挥来,森森剑气,凉冷逼人,“唉呀!”一声大叫出口,只觉腰间一凉,“拍”的一响,这一剑及身之时平剑而拍,打得甚重,却无xìng命之忧。 若馨收剑满面娇嗔的道:“今日之事,你出之无心之失,我便恕了,只是从今之后永远不许再提。” 俊卿挨揍之后,果然乖了不少,轻轻击掌道:“好,一生一世,永不再提。” 若馨把剑还他,道:“你知道了他们的隐秘,稍停必然会追过来,从现在起昼伏夜行,不许违拗。” 俊卿笑着应道:“好。” 两人果就近寻了处野草茂密之处,盘膝坐下,山中野草处处,隐身其中,的确比岩壁洞穴不易为武林中人物所发现,这时日渐中天,太阳晒得草中散发出来的水汽有些薰人,俊卿赞道:“柳姊姊经验阅历过人,这样躲了,他们便明知我们在草里面也找不着。” 若馨道:“青纱帐武林人物谁不知道,用不着你来夸奖。” 俊卿道:“好虽好,只是肚子饿怎么办?” 若馨道:“一顿两顿那里便把人饿死了。” 若馨以怒遮盖,所以讲话总是凶巴巴的。 两人自昨天中午到现在,整整一天未进饮食,肚内都很为饥荒,不过若馨为人沉着,没有有讲出来就是了,俊卿从来席丰履厚,不曾受过这种磨难,一提起饿来,只觉从胃里胃外,没一点地方是舒服的。 他坐在那里也因之极不安稳,双手忽而捧腹,忽而支颐,若馨问道:“你怎么了?” 俊卿道:“我想安姊。” 安洁虽是若馨启蒙教的武艺,然而既是俊卿的妻子,她可无法教他不想。 俊卿见若馨问了一句便不再言语,他肚子饿,再不讲话更难熬了,遂自语道:“我小时欢喜玩水,爷爷不许,安姊和爷爷说九溪十八涧的水质极好,洗澡对身子有益,所以每年夏天都带了我去尽情嬉水,玩完了胃口最好,每次都有好东西吃,清蒸鲜鲤……” 他说时咽了一口口水,又道:“香酥鸭……” 他说时又咽了口口水,这次咽得比上次就较为艰苦,不过还是咽了下去,续道:“盐局鸡……” 饥渴而思饮食,犹如饱暖而思yínyù一般,都是人的天xìng,若馨也被他引得饿起来骂道:“你不要这样馋好不好?” 俊卿双手捧了下颔,叹道:“唉!还有我最欢喜吃的冰糖莲子。” 若馨见他大敌当前时,丝毫不知禁忌的开人玩笑,现在饥饿难当之时,又这般不知是真是假的瞎闹,真不知他的心是如何生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9 章 喜怒之间,只凭一时好恶,似乎全然不知天地间还有忧虑似的,轻声骂道:“你这那里是想安安,你简直是馋神附体,饿死鬼转世了。” 俊卿笑道:“柳姊姊何必生气,我是真的想啊。” 他说时一手抚腹,一手抚胸,笑道:“我用我的心想安姊,我用我的胃想安姊,我用我的肠想安姊,我用我的嘴和舌想安姊。” 若馨刺道:“你干脆说你五脏里想安安替你做的饮食岂不更好。” 俊卿见若馨笑语之间羞怒渐渐解了,很是高兴,拍掌赞道:“柳姊姊真聪明,我正是这个意思啊。” 若馨不语,白了他一眼。 美丽的女子,明眸善睐,青眼固然使受之者有受宠若惊的感觉,白眼尤其令人消魂,俊卿自午夜一时莽撞受气以来,直到此时只觉心胸前所未有之畅,哈哈大笑起来。 若馨叹了口气道:“昼伏夜行,忍饥挨渴,为的是以你轻功之妙,可以在暗处看清他们的去向,设法克敌取胜,你这纵声一笑,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果然哨音四起,逐渐向近处逼来,俊卿很为惭愧,强笑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何必怕他们这些人。” 他自己也知这个理由不足,道:“我们爽xìng昼夜兼程赶到泰山去,告诉大家这是清室卫士们的诡计,大家不要理他们就行了。” 若馨道:“双方仇恨已成,若不弄清楚到底什么事,那一方也不肯输这口气呀!” 若馨说完起身,俊卿也随她起立,怀中取也玉瓶,递了颗小还丹给若馨,自己也服一颗,笑道:“吃颗大力丸,准备拚命吧。” 若馨认得是小还丹,知他有道歉与增强内力御敌的两重意思在内,也不客气,接过服下,抽剑待敌。 俊卿若馨一起身,四方以口哨连络的声音停了,都直接向他们身前逼来,人数甚众,竟有四、五十人之多,俊卿道:“这样看来他们是预定在此聚会的了,否则一时怎会凭哨音召集得起这许多人来。” 若馨用心打量着各人的步伐,也道:“武功都不弱,你说我们是走还是杀。” 若馨虽然年长又多武林的经验阅历,可是武功却以俊卿为高,胜负决战之际,自然要依他的心思为准。 俊卿道:“清室的奴才爪牙遍布,以口哨传音,互相连络,不打怕了他们,只怕走不开。” 他轻轻弹着剑身道:“安姊告诉我要克已恕人,师父告诫我不可轻犯杀戒,他们如此之多而又狠,柳姊姊你说怎么办?” 若馨道:“你是男子,应该有你自己的主见。” 俊卿笑道:“我没有主见,在家里总是安姊替我作主。” 若馨一面戒备着越逼越近的人,口中道:“你是要我替你作主吗?” 俊卿道:“是的。” 若馨道:“我已经讲过了,大丈夫应当‘自己作主’。” 她最后四个字,是一个字一个字分开了用劲说出来的,俊卿听在耳内犹如是铁锤击砧一般的一下下敲在心上,茫然道:“大丈夫要自己作主?” 若馨道:“是的。” 俊卿将“自己作主”四个字在心里想了一遍,轻声道:“那么愿上天赐给我聪明和智慧,不要做出令我终生后悔的事情。” 若馨见他神情茫然若失,提醒他道:“你小心在意一点,若中了别人暗算,那便纵然想后悔也没有希望了。” 俊卿依言收心按剑而视,见各人走得不快,可是一经呼应,自己井井有序的从八方合围而至,叹道:“他们不论多少人都可以随时列成阵势,按生克变化来应敌,难怪流寇虽然势众人多,当年也被他们一击而溃,把锦绣河山都在转手之间送给了他们。” 若馨道:“你少发书呆子的怪癖吧,当前大敌你到底是战是走?” 俊卿道:“我知道柳姊姊的意思,是要我自己忖订,若有制胜之望便拚力一战,若无必胜之策那便伺机而遁,可是么?” 他说时微微摇头:“这是我出世以来的第一场大战,不论胜败,我决不走,须知天下的英雄豪杰,所以受万人的崇敬乃是敬的他们以少击众,以弱敌强的勇气,岳武穆死在风波亭抗金大业不成,后人敬仰却不改,也只敬的是他临难不苟的勇气而已。” 若馨不觉微微有点后悔,激励之词太过使得俊卿起了誓死不移之志。 只见总管大人此时才越众而出道:“大侠的豪情壮志的确令人起敬佩之心。” 俊卿道:“你苦苦追寻,是何用意,不必再讲客气话了。” 总管大人道:“请问大侠这位广寒仙子身上的秀士青衿可是你的么?” 俊卿见他忽然改了前时的yīn狠,不知他的心意如何,所以随了他的问话点头认可,表示不错,并不答言。 总管大人这就笑道:“大侠既然准备从仕途进身,中了秀才之后,要等举人,中了举人要等进士,中了进士从七品的小京官做起,也不知熬到那一年才能出山呢?” 俊卿见他谈这些为官做宦的话,不由笑道:“既然人学读书,这是唯一的一条生路,那也只得慢慢来熬了。” 总管大人正容向他道:“方才屠元庭dú力未发之时你能一眼看透,医道的高明,便京师的御医也不及,出手一式,腾空的身法,武功之高也令人震惊,主上这一回决计要将关外长白山的蛟丹参王一起拿下来,以大侠这种身兼两者之长的人才,若肯赞襄大业,那荣华富贵是唾手可得,又何必舍近求远去营谋那些卑不足道小职呢?” 俊卿笑道:“不敢动问总管大人,主上究竟是谁能令如许多的英雄豪杰为他效命?” 他说时微微指着合围在数丈之外的众人。 总管大人道:“你若肯俯允效力,我自然要告诉你。” 俊卿道:“方今天下群豪并起,眼睛都看在蛟丹参王之上,象我这种深知yàoxìng又文才武功俱极高明的人才……” 他说时极为狂妄的“哈哈”笑道:“若非你主上果然是不世的豪杰,我为什么要替他效力?” 总管大人道:“你看这声势还看不出来么?” 俊卿反问道:“他们一个个黑巾蒙面,我那里知道他们是谁?” 总管大人道:“我奉了密令出京,半载布署,定今天在这里大会群雄,大侠若然有意,等月上中天之时,可以到那边望月山峰上去开诚布公的一会。” 总管大人说时指了指远处的山峰。 俊卿笑道:“好,等我看了再说。” 俊卿的武功令人测不透,总管大人虽然将合围的阵势布好,然而等月上中天之时人数越众,声势更壮,俊卿从与不从他都更有把握了,所以心里虽有不悦,并没有形于词色,只冷冷应了一句道:“大侠既然执意如此,那也由得大侠了。” 俊卿见他居然应允,暗想:“我们本来就想午夜追踪看看这群人的本来面目,为何一个个的官瘾甚足,究竟是什么来头,你既然暗邀,那自然更好,难不成倒害怕不成。” 若馨却看见对方之人络终续续来之不已,很为担心,对俊卿说道:“你心里是如何打算,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 俊卿笑道:“老实说什么打算也没有,小弟有点犯官迷,等看了之后再讲。” 他见若馨有一点忧形于色,遂笑道:“这位总管大人为人甚好,我们前去看看又有何妨?” 他说完抬头凝思,脸上神色倏然甚喜,一付轻松自在不以为意的样子,若馨见他以来,虽然好感时增,可是他做的事情却没有一件不是轻狂鲁莽的,强敌凌逼之下,人越来越多,心里实是有一点放心不下,道:“此事非同小可,你须仔细谨慎从事。” 俊卿低声笑道:“柳姊姊放心,我本来想了个法子,仗着我的嗓子好,将所见所闻之事借着应战腾空之际,一句一句传将出去。那么他们即使胜了,隐秘还是外泄,那便虽胜犹败,以此相胁,总管大人保我们两人的平安一定不成问题。” 总管大人功力较高,立处又近,俊卿虽是低声笑语他还是听清楚了,yīnyīn的脸上微微变色道:“你说什么?” 俊卿笑道:“没什么,我讲我嗓子甚好,一句话可以让周围数里之内的人都听见。” 他讲的话声音不高,然而真气贯注之后,震得人人都耳根发麻,可以见得并无一字虚言。 总管大人“赫赫”冷笑,声音也声声的似若铁锤在耳边敲打一般,显然亦有示威之意,以他声音的强劲,杂在俊卿的语声之中,可以使人听不清语句的内容。 俊卿笑着赞道:“总管大人的嗓子也不错,不过……” 他将声音拖长了道: “我也有两句逆耳的忠言要告诉你。” 他不等总管回答抢着,道:“我们两人的声音混在一起,在近处的确令人分辨不出语句的内容,然而若至远处,那么谁的天赋的嗓子好,内力修为深厚,便只听得见谁的声音,那较弱的一个,声音根本达不到那么远的距离,更不要说扰乱混杂了。” 俊卿此话已经明明说出自己的功力在总管大人之上,总管大人何等自负,更是不悦道:“休说我们还不曾判过高低,便纵然你嗓子较好,传声极远,你应敌之际,也无法全神贯注,那便不论远近也无法听清你的声音,本大人乃是一番怜才的好意,你怎可丝毫不知好歹。” 俊卿笑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以为大人是和我赛嗓子呢,若说到大人的好意,提携我升官发财,我衷心感谢不暇,岂敢再和总管大人顶撞。” 总管大人道:“这四方的群雄,哪一人不是威震一方的大豪,哪一个不对主上的英明归心。” 俊卿轻轻击掌道:“主上果然如此威望,那当真令人心悦诚服。” 俊卿自小玩笑惯了,他讲的真话象是玩话一般,他的玩话说来反似真的一样。他讲的每一句都是好话,可是看了他嘻皮笑脸不以为意的样子,便觉得他的话讽刺的意味甚重,总管大人愤然作色道:“你若确实不愿,不必勉强,现在就说出来吧。” 俊卿笑道:“总管大人何必生气,我确实想做官啊,总管大人统率群豪,何必拒我这种有志之士与千里之外。” 他们两人一个发怒,一个笑语,然而语气之中,丝毫不让,火yào的气味甚浓,四围各人一起仗剑前逼。 俊卿仗剑凝神笑道:“要打架还是要吓人,总管大人你讲一句吧。” 总管大人挥手,各人又自退回,他对俊卿道:“你如此狂妄,以为我不知你的来历么?” 俊卿也道:“我欢喜如何便如何,你知我来历怎么样,我想做官,犯官迷又是一回事,你若以为我怕你,那便是大错特错了,他们要替你助威不是,那便先打一架玩玩。” 若馨看了微微摇头,暗想:“孩子终是孩子,怎能这般喜怒无常呢?他讲凭嗓子大嚷是本来计划,不知现在又有什么顽皮捣蛋的打算。” 总管大人一跃而退,百剑齐举绕着两人微微转动,俊卿道:“你们欺人太甚,我要动手了,伤了你们不要怨天尤人,需是你们先动的手。” 场中数十人,无一人答言,数十人走动只有野草擦着身子有一点声音。 俊卿忽然仰天大叫道:“师父,他们欺负徒儿啦!” 只见总管大人身后数丈之遥的松树岭上立了一人,颔下三络青须,神情瞿烁,站在那指粗的树枝上,上下随风晃动,说道:“凭咱们师徒二人,天下谁敢欺负?” 俊卿道:“除了这总管大人还有谁,他简直不把你老人家看在跟内,师父,你揍他,我破阵,看谁快。” 他回身对若馨笑道:“这是我师父天杀星,他方才用千里传声之术告诉我,叫我放手大干,既然出世,不可堕了他老人家的威名。” 若馨道:“什么时候告诉你的?” “就是方才我抬头凝思,你嘱我谨慎从事之时,他说他都探清楚了,叫我和他们打一架走路,不必浪费时间,所以你一问我,我便讲些玩话,引那老头子生气,不想他果然玩不起,一引就急。” 总管大人一挥手,八旗阵势散开来,将天杀星也围入其中。 天杀星从树上到树下,只在一举足之间,便如履平地一般的走了下来,总管大人凝神戒备,他却理也不理,坦然自若从他身边经过,直向俊卿若馨走来。 俊卿跪到行礼。 “师父安好!” 天杀星“拍”一掌打在俊卿头上道:“我叫你打完了就走,你为何撒赖叫救命,把我老人家请出来。” 俊卿伸手摸头道:“唉呀好痛,徒儿想念师父,请出来见见要什么紧。” 他们师徒二人斗室之中相处十余年,xìng命相换好几次,情感极深,所以毫不拘礼。 俊卿起身指了若馨对他师父道:“师父,这是安姊……” 天杀星笑道:“我知道这是你天天讲得我耳根发麻的媳fù儿。” 若馨听俊卿介见他师父,原已深深拜了下去,听了他的话,猛然之间满面通红,跪下去可就起不来,俊卿也是又羞又急,道:“师父,这是安姊的大师妹广寒仙子柳若馨。” 天杀星秦天纵道:“我知道,是你媳fù儿的大师姊柳若馨。” 若馨这才忍羞起身,天杀星道:“你知罪么?” 若馨愣道:“老前辈,晚辈不知何事见罪?” 天杀星道:“你见了我不赶快行礼,一定等俊儿介绍了你才下跪,难道我老人家还不当你的大礼么,就叫你好好羞一下,多跪一会儿。” 若馨又羞又气,暗想:“这师徒二人怎的一脉相承,这样顽劣不堪。”她抬眼望去,只见他眼角眉梢全向上场,傲气迫人,似乎把天下的人都不放在眼下。 天杀星叙完了礼才回身,对了总管大人道:“喂!宫老儿,你看我天杀星的徒儿怎么样,比你好得多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0 章 总管大人道:“这有什么了不起,你只教了个徒儿,我出关从戎到入关打天下,短短二十余年之间,已经助主上将万里江山全部拿了过来,岂是你教了一个徒儿所可比得的?” 天杀星不以为意的道:“好,那我便做件了不起的事情,叫你佩服一下。” 总管大人沉声道:“我要做什么?” 天杀星道:“我去把你那弑兄jiān嫂,杀侄爬侄媳fù灰的主上杀了,叫你做没主子的奴才,你看了不了得起?” 天杀星这几句话骂极dú,总管大人脸色大变。 清太宗忽然之间无疾而终,本是历史上的疑案,然而多尔衮立幼福临(顺治)嗣位,娶其母皇玉后吉特氏,逼杀皇长子豪格那是历史上都言之凿凿无可狡赖的,此事经明末遗臣的渲染,几乎是无人不知,此时被天杀星骂出来,总管大人实是愧忿难当,道:“你知道你此话是毁家灭族之罪么?” 俊卿,若馨见三人叙礼之间,所围各人转动得更加快速,手上的剑却各有一定的方位,纹丝不乱,知道他们蓄势一发之威非同小可,虽有天杀星这等大援,也自凝神待敌。 天杀星哈哈笑道:“宫彤,你这两句话很有官派啊!” 他笑声一住,满面严霜的道:“宫彤,你虽然做了奴才,替黑白两道做仇结恨,引他们火拼,这都不关我事,可是你若敢将这些毁家灭族的事情,弄到我师徒身上来时,我一定在半年之内,将你主子杀了,去和顺治那孩子谈谈他父亲不明不白的死因,倒要看是你毁家灭族呢?还是我毁家灭族?” 他后面几句话是用千里传声之术说的,所以那总管大人宫彤听得满头大汗,眼睛不住的察看所有各人的神色,似乎在察看是否有人也听见了天杀星秦天纵的话。 天杀星傲然笑道:“我退隐十几年,人是老耄一点,可是也不会讲几句话的能耐都没有。” 宫彤微微放心道:“你要怎么样?” 天杀星道:“我这徒儿教出来,我还没有看他上过阵呢,今天就拿你这些手下替他试试拳,松散松散筋骨。” 宫彤今天气受饱了,心怀恶念,应声挥手道:“好他便试试。” 数十人本就蓄势徒发,宫彤手一挥,剑风汇成一股洪流,直向俊卿袭来,天杀星扯了若馨的衣袖,一飞冲天,跃出阵去。 天杀星跃出时间部位都拿捏得极巧,再加他数十年的凶名在外,他既然自愿出阵,可无人愿意和他为难。 俊卿在阵内,支撑得极为难,虽然他伤势已复,可是这一回对手人多,又不能如上一回的先发制人,制住他们阵势先机。 若馨在阵外看他有独力难支的形势,道:“老前辈,他不要紧么?” 天杀星秦天纵道:“不要紧,他若被人杀死,我替他把这些人宰了替他报仇。” 若馨心想:“人若死了,替他报仇也不能使死人复活,那又有什么用处。” 她辨别不出他这句话的用意,可是看到天杀星嘴里虽然如此说,神情却极其贯注,便好象身入其中似的,口中不时念念有词,这才恍然而悟,知道他是在教徒弟随机应变的巧招,这就静心看去。 俊卿招式全是自创的,练习的时间又不甚久,练剑时间尤其短促,破绽实是不少,可是经天杀星在旁一指点,不仅可以转危为安,而且每每能够化腐朽为神奇,将原来平平淡淡的一招,出招至中途一变之下,顿然是绝dú极狠的凶招。 大战时,双方变招出式,都既快又狠,若非他们师徒二人心意可以相通,一个字两个字可知互相之间的意思,别人便是有这么高的武学,也不可能在导师战之中指点得这么恰到好处。 若馨只听他念道:“yīn阳,yīn阳。” 俊卿果然手上双剑,身下两腿,都分为两股一刚一柔的力道:迎“乾、坤、坎、离”四个方位的袭击。 若馨心下正赞叹他们师徒二人配合之妙,忽听他叫道:“心肝,心肝。” 他叫徒弟叫得这样ròu麻,实在使听的人ròu为之酸若馨也很感羞愧,却听总管大人道:“天杀星,你要脸不要,怎么为其助阵,不守信诺。” 天杀星戛然道:“教徒弟有什么不要脸的?” 若馨方知是自己的误会,果见俊卿式出含着“虑、韧”两种力道,原来内五行真力之中,心属火,应离火中虚之象,力取其虚肝属木,力取其韧,劲力在虚飘之中不失柔韧,渐渐稳住了守式。 俊卿练成玄门罡气之后,内力的雄厚威猛,本应是举世闻无匹的,可是他不黯运力外发之方,总有有力无处施的感觉,在能尽发全身的劲力不是失之太猛,便失之过柔,现在经天杀星在旁一指点,顿然威势激增。 天杀星见俊卿渐渐稳了下来,这才回头对若馨道:“柳丫头,你看我这徒儿不错吧?” 柳若馨见俊卿一人在四十八人的八旗大阵之下,独力支撑下来,的确不易,心中敬佩,所以应道:“老前辈威震天下数十载,门下弟子哪里会错得了。” 天杀星志得意满,笑道:“那自然,他现在二力合运已经很不错了,等到五行合运,此阵便非破不可。” 总管大人宫彤这时忽的将手一挥,停了阵势道:“天杀星,你既然如此夸口,何不也进阵去试试,你徒儿的本事也不过如此。” 天杀星静静看了宫彤,半天方道:“我不若我徒儿心慈,我进阵之后再出来,这里只怕有一半人要升天。” 宫彤冷冷道:“这一半人之中也要将你自己算入其内。” 天杀星不言,缓缓往阵内走去,俊卿站在离位上,他踏的是坎卦,五尺之内,不知何时他腰上灵龙软剑已抽在手中,突飞满天银星,故封应六爻的六人,齐齐惊呼,黑色小铁球落了一地,无杀星吼道:“俊儿快退!” 师徒二人一起上冲,半空里换了一掌,互相被彼此的掌力一推,如箭一般改从“干、坤、”两个方向窜出,阵中早已连珠般霹雳不止,烈焰腾空,直冲霄汉。 若馨在阵外远处,骇然惊呼道:“唉呀,九子母烈焰神雷。” 一语方完,正待动身赶去救援,只觉背上一麻,一跤跌在地上,一个yīnyīn的声音道:“不错,九子母烈焰神雷。” yīnyīn的声音讲到“雷”字,早已扑向跃出阵外,从“干”位冲出的俊卿,若馨身不能动抬眼看去,但见俊卿惊觉稍迟,他立处又原在离火中虚之位,应了卦象,火势格外台强猛,乃是火卦八门之中,唯一的死门,跃出阵外,身上已有数处着火,天杀星与若馨都大叫:“快滚,快滚。” 俊卿扑地翻滚,火势微熄,撑地yù起,只觉脑后玉枕骨上一凉之后,继之一痛,似有利刃指在其上,他极惊之后,要害被利刃所制继之以极痛,鲜血泊泊流出,心内更是痛楚,脸上煞白,强自镇定了心神,缓缓立起身来。 天杀星早已扑了过来,一路上阻止挡碍路之人,被他毫不留情的生砍活劈了十数人之多。 宫彤的剑尖始终指正在俊卿玉枕骨上,他见秦天纵一路杀戳直冲过来,大喝道:“住手!” 他口中喝着,手下微微用力,剑尖又送入了一分,他意在迫使俊卿发出痛呼,所以刺得虽然不深,可是在人身要害重穴之上力道用得极其刁钻,直使人其痛入骨。 俊卿痛得头昏目眩,可是他咬牙切齿,终于忍住了一声不停,天杀星这时已经走到面前了,赞道:“不错,这才是我的徒弟。” 俊卿受他师父一赞,眼泪在眼眶中再也留不住,轻轻掉了两滴在地下。 若馨身上要穴被点,人不能动,见天杀星这时候还慢条斯理的夸奖徒弟,委实愤恨不已。 总管大人yīnyīn的道:“不错,等会儿这便是你的死徒弟。” 俊卿微微低点道:“对不起师父,徒儿辱了你老人家的威名。” 他一声方毕,抬头向脑后玉枕骨上的剑尖撞去,总管大人宫彤意存挟制,实在愿他就此而死,右手的剑一收同时左臂飞出点在他脑户穴上,将俊卿抓在手中。 天杀星离是较远,抢救已自不及,俊卿仓促后撞,宫彤虽然收得快,可是剑尖何等锋利,伤处又在要害之上,终于还是受了重伤,晕将过去。 俊卿晕了过去,半天方才醒来,神色极其萎顿,天杀星见他如此刚烈,心中更增怜爱,他一醒便放缓了声音问道:“俊儿,你不要紧吧?” 俊卿重伤之后,神色萎顿,低声道:“柳姊姊……” 天杀星低声骂了句道:“这畜牲!” 他骂尽管骂,语意中充满了怜惜之情,纵身向若馨纵去,替若馨将穴道解开,一起走将过来。 八旗阵法的烈火旗阵,一共是四十八人,每一卦六人爻之象,天杀星见他们右手仗剑,左手握拳不捏剑诀,动了疑念,一剑“夏夜流莺”刺在六人左手的寸关脉上,将六人手中握的“烈焰神雷”击落地下,因而发动不如预计的配合得宜,受伤的不少,坎宫的受损更重,六人之中只有一人还在留命惨呼,所以竟无人过来骚扰。 总管大人这半年来,分遗手上,各自在暗中伺机下手,替黑白两道做仇结怨,极其成功,定了今天在望月山峰一会,便准备出关去响应他主上的yīn谋大计,忽然之间,伤亡如此之重,也是极怒,见他们二人走回道:“我看到地下的那些人么,都死而不可复生了?” 天杀星道:“也不过才近二十人,其中一半还是你们自己的鬼火烧的,与我何干?” 宫彤道:“这些人跟了我都是有皇命在身有官职的人,你杀了便形同叛逆大罪,你知道么?” 天杀星啧啧称赞道:“宫彤,看来你差事当得着实不坏,便这点官派,也值三钱银子。” 宫彤压着嗓子,将出声的劲气逼成一束,以武家的千里传声之法道:“我有把柄在你手里,你也有把柄在我手里。” 他说时将又已晕去的俊卿摇了一摇道:“你还想像方才那么狂是辩不到了。” 天杀星若非有这一点顾忌,依他的脾气,早已下绝情动手拼命了,怒道:“你知道我天杀星平生除了杀人,还有一样长处么?” 宫彤始终yīnyīn的道:“便有什么长处也有限得很。” 天杀星秦天纵道:“我自己取名天纵,便是因为自负有天纵之资的缘故,我以这一种超绝天下的本领,将天下恶人的坏事都尽情打听得来,然后依次而杀,自号天杀意思理是替天老爷杀人的意思,你们那一伙鬼鬼祟祟事情,我没一点不知,但以此作jiāo换,你放我徒儿,我不要那些该死的混蛋的命便是了。” 总管大人宫彤道:“我身为皇叔慑政王的总管,便只保他一人的平安已经足足有余,其余的人,或生或死,与我何关?” 天杀星秦纵道:“清太宗死,你主子多尔衮有自立之意,可是郑重亲王济尔哈朗一派不同意,要拥皇长子豪格继位,结果立了与他有jiān情的吉特若劝子福临,翌年改元顺治,三月十九,流寇李自成入京,明室皇帝崇贞吊死,山海关守将吴三桂因为他的小老婆被人抢了,反出山海关,你主子多尔衮在关外不得意,趁机就偕了吴三桂、范文程、洪承畴与你们这群奴才汉jiān打进关来。” 总管大人认为这是平生得意之事,傲然道:“不错,此事天下谁不知,用得着你来讲?” 天杀星秦天纵道:“可是你主子恃着这入关的功大,逼杀皇长子豪格,jiān娶侄媳,傅尔济锦氏,强令顺治下诏将他母亲皇太手吉特氏也嫁给他做妻子,yín恶不堪,不仅明室遗臣借比在南方兴起,便是朝中也立不住脚,只得借围猎之名选了八旗精锐逃到关外,去逼娶朝鲜的公主,准备借兵再打回来,可是么?” 宫彤微微惊恐道:“住口!” 天杀星道:“这些人要知道你已经失势,功名富贵都是镜花水月,你的威胁利诱只怕见得能使他们效死用命呢。” 他见宫彤惊恐,知道俊卿可以无忧了,又送了他两句道:“就在此时,武林人物要大举出关,你主子怕这些人误他的大事,他这才命你来使他们自相残杀,既可以除去心腹大患,又可以收渔人之利,去得那天材地宝的参王蛟丹,现在我不讲出去,你还有一丝成功的希望,我一讲出去,你和你主子便全部完蛋,好罢,就以此作jiāo换,你将我待儿送过来,你伤他之仇,他将来自己来报。” 宫彤见他将宫中秘事探听得这样清楚,知道赖不过去,盛气大馁,道:“我怎么能够信你?” 他语气已有服输之意,天杀星道:“我杀的人,没有一个不该死的,讲过的话,也没有不算数的,你一定要信!” 宫彤闻言迟疑了一会,轻轻将俊卿放了,若馨赶快将他接过,抱住臂上。 天杀量秦天纵将人要了过来,算是占在赢的一面,然而心爱的待儿受如此重伤,也是大不光彩,向若馨摆了摆手道:“你跟我走罢。” 他说完就走,若馨只好仍然将俊卿捧在臂上跟随而行,天杀星秦天纵心中气恼,先时走得极快,若馨的功力比他差得甚远,再加上又抱了一人,远远落在后面,此时帮在丛山之中,武学高手走路,多半祗辨方向,不择路径的,免得绕来绕去耽误时间,秦天纵走到云巅方才发觉,若馨犹自在山下缓行,他迎了山风与天上傍晚归鸦阵阵深深吐了口专气,伫足而候。 若馨与俊卿一般,都一天半未进饮食,女子天生力弱抱了人跟在天杀星后面穿林踏荆而行,的确非常艰若,虽有俊卿给的大力丸“小还丹”的yào力支持,也是粉汗盈盈,香喘微微。 俊卿被山风一吹,人已渐渐醒过来,不过他这么大了被若馨抱在怀内,真觉得享受得不得了,不舍得睁眼就是,见若馨抱了他喘息爬山,低声笑着问道:“柳姊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1 章 安姊你也抱过吗?” 若馨全力赶路,累得慌,信口应道:“抱也抱过,只是她既不像你这样重,也不像现在走得这样急这样远。” 俊卿心里很想开玩笑问一句:“我轻轻抱你一下,你差点要了我的命,现在你抱了我又该如何?”转想:“自己已答应了她,发誓永远不提,再提岂不是失信。”所以又将话咽了下去。 若馨见他yù言又止,问道:“你要讲什么?” 俊卿笑道:“没什么,本来想讲几句玩话的,后来想到已经发誓不提,所以又闭了嘴。” 此情此景,他的话下讲若馨也可以知道,俊卿现在正在怀内,不由在她奔跑的两颊薄晕之上,又添了一层薄晕,骂“你再顽皮,我便狠狠摔你一下。” 俊卿笑道:“柳姊姊别摔,你轻轻放我下地吧,将我被点的穴道解开,我自己能走。” 若馨微讶道:“你脑后穴被点这么久,不要紧么?” 俊卿道:“不要紧,若不是受伤,我自己也可以运气冲得开” 若馨替他拍活穴道,俊卿坐在山坡上缓缓调息,他伤势虽重,既然下地,就不再好意思要若馨抱了,若馨站在一旁,也自己缓缓调息匀喘的呼吸。 半天,两人起身,缓缓朝上行去,只见山风吹了天杀星秦天纵的长袍,颔下三处青髯也随风而飘,若馨微喟着道:“你师父功力深厚,望之若仙,为何杀气那样重?” 俊卿笑道:“师父以前怎样不知道,今天除了小弟不才遭宫彤所擒,他老人家情急救人伤了数人之外,并没有杀什么人,他嘴上凶,其实心是很好的,他在杭州临行还特别关照我呢。要以他受人暗算为鉴,在外面要少结怨,莫杀人。” 若馨这是第一回听见人说天杀星心好,对徒言师,本是江湖大忌,所以一笑住口。 俊卿的伤势非轻,虽恃强走路,快行是无论如何办不到了,到得山顶,夕阳余晖已经敛去,天也黑了,两人顺着天杀星秦天纵的目光看去,但见方才大战之处,红光上冲,烈烟熊熊,犹自未熄。 “想不到火势蔓延如此之大。” 天杀星道:“他们故意纵火的,这种遍山大火,一烧之下,什么痕迹都没有了,死者多半是隐在名派门下的叛逆,只有这上法子可以jiāo代。” 他说完又向山下走去,若馨见俊卿伤重,想叫着天杀星别走,被俊卿摆手止住。 她心中不解,问道:“你伤势不轻啊,我去告诉他。” 俊卿道:“师父最不高兴这样了,你去告诉他,他一定大怒,我学艺时也从来不告诉他的,他常说做什么学什么是要用心的,不能用嘴。” 他说着忽然笑了,道:“师父讲的,嘴只有吃饭用它最好,否则便是浪费物力了。” 说得若馨一笑,她见他还有心思说笑,但知伤势虽重,应该没有xìng命之忧,想到他重伤陷敌之际,犹自求他师父前去解救自己之危,遂伸手扶了他叹道:“你也是,在外面行走,偶然落败也是寻常之事,犯不着便寻死,幸得你师父威名吓人,宫彤意存要胁,当心着不让你死,否则命便完了。” 俊卿强打了精神和若馨说笑,人实在衰弱得很,闻言只笑了笑,天杀星在前面不远却道:“你既然知道我威名吓人,倒要个脓包徒儿现世不成,再说若不是他陷敌不屈,刚直不阿,宫彤固然可以尽情要胁,不是放人,便是放了,我这丫头假惺惺的,也不见得肯不避嫌疑,抱他一路吧?” 若馨倏然之间,重又被他羞得满脸通红,只得默然不语。 到得山下,天杀星坐了,吩咐道:“俊儿自己身边有yào,柳丫头你就替他在溪水里洗洗干净,包扎一下,再来见我。” 若馨俊卿洗伤口、敷yào,拿自己的一截断袖,撕成条,替他包在头上,俊卿只觉得一种非兰非麝的香气,直袭脑际,使人闻而忘倦,恋恋不舍,笑道:“柳姊姊,你薰的是什么香,怎么这样香法?” 柳若馨一边包扎着一边道:“你少瞎说,我是从来不薰什么香的?” 俊卿笑道:“我知道了,是女儿香!” 若馨轻轻打他一下,用劲打了最后一个结,微羞叹道:“你们男子待你们好不得的,真是得寸进尺。” 天杀星秦纵道:“不要打情骂俏了,弄好了就快过来。” 若馨叹气没有叹出嘴来,只在心里叹息,暗想:“和这师徒两个在一起,除了把脸皮厚起,真是没有法子可以过日子了。” 两人走过来,天杀星道:“坐下,坐下,不要站着挡月亮讨人嫌。” 两人坐下,天杀星对俊卿道:“你父母为我而死,你是他们的唯一的一个后代,不论你是好是坏我都要尽全力扶助教导于你,你离家入了江湖能够像今天这个样子,我是很高兴的。” 俊卿笑道:“俊儿屡次受师父活命的大恩,师父高兴,俊儿一定以后更照着现在如此行事。” 天杀星道:“那也不必,你若故意勉强去做作成这个样子,那是伪君子了,我最恨的,万万不可。” 俊卿想了想,道:“我明白了,一切行事,不管是好是坏,总要自己做主。” 天杀星:“就是这个意思,你念几句破书,敬重孔大圣人,可不是因为他听别人的话做好人,而是因为他不论处身行事,都自有主张之故,孔门七十二贤,一个个都极听孔老二的话,孔老二的话虽好,他们全部照听,不能自己作主,便不能如孔老二那般得人敬重了。” 俊卿望着若馨一笑,道:“俊儿明白了。” 天杀星道:“我给你的双飞环居然被你悟出来了,总算不易,只是要切切记住一点,不可在招式上去多用心思,须知以你的年龄去练那一定的招式,不论你招式多好,我论如何及不上别人几十年磨练的炉火纯青,只须记住习练那变化的灵动,随机应变最最要紧。” 俊卿出山以来,在这上面吃了好几次亏,仔细想去果然是因为想以一定的招式来应敌,变化不够灵妙之故,其实临阵只要能够克敌制胜,去管那些招式作作甚,他想明白了,开口道:“师父,俊儿懂了。” 天杀星道:“你懂了就在一边歇着去,明天早上我和你对掌试招。” 他又对若馨道:“你与我对手,自信可以挡得住几招?” 若馨道:“老前辈的深浅,晚辈看不出来,不过传说之中说老前辈昔年好几次在重重好手围困之下,能一冲而出。那么晚辈能希冀三招不败,也可以算是江湖上的顶尖高手了。” 秦天纵道:“你第一式用什么招数出手。” 若馨知道他是藉此传艺的意思,诚敬有礼道:“终南是道家剑,女弟子对长辈第一剑规定要用‘丹凤朝阳’,此式守重于攻,老前辈的功夫高出我甚多,此式不能全出,中途收式退一步换‘稳若秦山’一式,我虽然抡剑如轮,剑绕全身,然而以老前辈功力高出我太多,绝对不能逞强硬挡,我再退两步,换……” 天杀星问道:“我一式不出你退几步?” 若馨惭愧道:“一共三步,以晚辈与老前辈对手,本来万无胜理,老辈虽不出手,晚辈按武学相差的高下来估计,那也是非退不可的。” 天杀星秦天纵道:“你万无胜理,非退不可,为什么不干脆束手就擒呢,那岂不是既省时间又省麻烦么?” 若馨默默无语,天杀星秦天纵一句恰恰说中了她应敌的缺点所在,一个人既然拔剑而斗,须是必定先存了万一可胜之心。 天杀星秦天纵道:“你用‘丹凤朝阳’一式并无不可,不过中途不必收式,一直向对手肩上砍去,他武功越高越知以静制动之理,你这一剑平平淡淡的起手式,他一定不看在眼内。” 他说至此外微微一顿,续道:“你剑锋虚虚划过肩头,仍然向下划去,此时你招式已老,他一定要出手一举中敌了。注意了,这便是你的唯一可胜之机,你长空划剑之时,右非手腕用劲,剑本有脱手而飞的趋势,此时剑尖在他胸腹之间,你不须用劲,只须一松手,剑便直向他的要害飞去。” 若馨疑道:“临阵丢剑,这是武林大忌啊!” 天杀星道:“那自然,他既要避剑,又要防你借势而遁,必有瞬息之间的犹豫,你回身反向而扑右手抓向头顶‘脑户、神庭、太阳、眉心’等重穴,左手点胸前的‘巨关、rǔ根’等重穴,脚下连环腿,要拼了xìng命的踢去,须知高手之高就在料敌机先上面,等到贴身近斗,双方武功所差的距离,已经大为接近,你肯拼命,敌手本来可以赢得太太平平的,自然不肯,他的顾忌一多,你便大有胜望了。” 若馨道:“从丢剑开始,至拳腿齐出,全力抢攻,没有一些防守的意思在内,xìng命岂不始终只在生死之间徘徊。” 天杀星冷然道:“不错,丢剑那一招叫‘孤注一掷’,回身近扑叫做‘杀身成仁’,都是穷凶极恶拼命的招数,我独自创了来遇见比我还厉害的敌手用的,咳!可惜没遇着。” 若馨在师门武功很好,可是从来不曾听人挖空心思,在与敌同归于尽拼命的招式上用心,这一式,便学得她冷汗直流,若馨与天杀星和俊卿比,自然不行,可是也算是武林高手,学招时全部心神都附在剑招上面,只觉出招时xìng命只在一线之间,历尽凶险,实是既惊又怕。 她站起身来照天杀星说的举剑一试,自觉的确是要比自己平常狠了数倍,天杀星却直摇头。 若馨道:“老前辈,莫非我练错了么?” 天杀星秦天纵道:“这种穷凶极恶拼命的打法,与你本xìng不近,你出招不能得其神髓,你自身更增危险了,你一定要想到对手不是我而是宫彤那种人,功夫既高,又yín恶不堪,你身是女子现在你面临险境,临危挣命了,出手!” 他最后两个字,大声疾呼,若馨应声而动,剑气与拳劲拳风凝成一团,势若疯狂一般朝天杀星冲去。 天杀星一面接招,一面赞道:“不错,就是这个样子,我全力出击只点中了你身上九处穴道,若能多加磨练这便是你人的防身之术了。现在注意了,我再教你下面的一招,叫做‘与汝皆亡’。” 他便如此这般次序一招招往下教去,一直教到第三十六招“死里求生”,方道:“这一套拳术,就叫做‘死里求生’,一共就只有三十六招,短是短了一点,可是每一式都极凶极险,要打到用第三十六式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防身已经足足有余了。” 这时已是第二天清晨,若馨跪谢道:“拜谢老前辈的厚赐。” 天杀星道:“你去帮俊儿烧他抓的野兔罢,我也饿了。” 这一老一少两个就在这谷底溪边,餐风露宿的穷究武学的秘奥,整整三天杀星方作别去了,若馨与俊卿站在山巅相送。 若馨叹道:“你师父武学几参造化,真是奇人。” 她语气已经丝毫无有初见时对天杀星杀气太重的反感了,俊卿也叹道:“以师父的功力之高,经验之足,还找不到暗杀我父母的凶手,替他自己雪恨,让我可以替父母报仇,仍然要如同在这样的奔波不停的去探悉仇踪,小弟的不共戴天之仇是否能报,真是渺茫得很了。” 若馨猛然心惊噫道:“唉呀!快走,我应师门铜符飞碟之召,耽误了这么久,怎么jiāo代得过去,快走,快走!” 俊卿伤重,可是外伤与内伤不同,敷yào调息之后,已是大致无碍,因之私拔足便行,两人一路疾行,第二天到了泰安县境,终南门的弟子迎上来,陪着两人直往后山集贤山庄走去。 庄门上美儿笑着叫着迎出来,向若馨拜下去道:“师父您好。” 若馨伸手将她拉起来道:“白大侠也在这里,你受人家救命之恩,怎么理也不理?” 美儿深深道了万福道:“白大哥,你好。” 俊卿也还礼道:“美儿妹妹,你好。” 若馨是奉了召命来的,要直接去见掌门人白石道长,作别自去。 美儿看她师父去了,拉住俊卿的衣袖就跑,口中道:“快去看,我大嫂来了。” 俊卿虽然顽眼也被她讲得一头雾水,奇道:“慢来,慢来,你大嫂与我何干?” 美儿理也不理,拖牛似的拖着跑道:“人还没有看见呢,你怎知与你无干?” 一路跑进来,途中都是美儿的熟人,或是尊长,或是同门,她都一一招呼,俊卿见她极忙chā不进口去问话,众人原已经注目而视,他再赖着不走,就更不像样子,只得跟着向后园跑去。 进了园门,只见丛丛修竹之中,有一幢精舍,墙上攀满了花草,屋瓦也是绿色的琉璃瓦,色泽何等调和,不由赞道:“好地方,不知居停主人是谁?” 美儿道:“居停主人是谁,我也不知,你自己去看吧。” 她把门拍开,将俊卿朝内用力一推,回身而去道:“我领你拜见了这等好主人,记住了以后要好生谢我。” 俊卿怕真是她的大嫂,男女授受不亲,暗室之中,可是不便,便拟往后退出,忽见帘帷一动,走出一个人来,他不觉又惊又喜,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愣在一旁,半天方冲上前去,叫道:“安姊,是你。” 慈心仙子吴安洁急道:“不许发疯、我二师姊、三师姊都在里面。” 俊卿只得笑着停脚,明白美儿所谓大嫂是指她已与自己结拜兄妹,自己是她的大哥,安洁自然便是她的大嫂了。 安洁将帘幔推开,婷婷二女立在当中,燕瘦环肥各极其妙,安洁指着左边微瘦的苗条女郎道:“这是我的二师姊陈秀月,二师姊不仅武功好,闺中的女红更是有名,绣花针兼又作了暗器,一手梅花针虽是终南门镇慑天下的绝学之一。” 俊卿早已深深作了一揖下去,抬眼望去,只见她资容端庄秀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2 章 ,文雅天成,微微一笑时,薄薄的嘴唇间,瓠屡微露,一颗颗银牙玉齿若珍珠一般。 安洁又指着右边的肌肤丰盈润白的少女道:“这是我三师姊张初美,三师姊冰雪聪明,人又长得漂亮,尤其莺声呖呖,是终南门的黄莺儿。” 俊卿只见她明眸时泛异彩,瞳仁跳动,含蕴的全是笑意,又是深深作了一揖。 安洁转身又道:“这是外子白俊卿。” 三人彼此行礼都只道了声:“久仰”便既无言。 安洁道:“若不嫌外子玩劣,大家就兄弟姊妹相称吧。” 秀月与初美都道:“白兄弟。” 俊卿笑着道:“陈姊姊,张姊姊,还有柳姊姊也来啦。” 他内家修为极好,再经天杀星将诀窍告知,告诉他平时必须注意之外,听得自然较三女为远,猛然道:“美儿来了。” 只见美儿脸上红红的冲进来道:“师叔们和白大哥快去,我师父和掌门人吵起来了。” 柳若馨虽然门下弟子只有一个美儿,然而门户中因她cāo行清绝,武功又好,所以声望甚高,从来不会与人现争吵的,现在忽然吵起来,自然必有重大的原因,三人不暇细问,都匆匆向大厅直赶去。 大厅中密层层的全是人,若馨脸气得煞白,对面一个中年道者也是神精情不豫,一手勒须,正是终南掌门人白石道长。 安洁叹息道:“怎么柳姊姊和掌门师兄吵起来。” 白石道长轻轻击掌,全厅倏然鸦雀无声的静下来,他开言道:“先师掌本门第七代门户,执法严苛,律人律己都不稍宽贷,师伯叔们每因小过受责,大家都借着行道,隐在四方去了,门户一弱,强仇自然寻上门来,先师不得已连发了三次铜符飞碟,召集同门来抵御强仇,事完之后,在祖师爷遗像前面,缴还铜符飞碟与掌门符印,由同门公议,是否仍然继掌门户。” 他说到此处,连连叹息道:“由朝至暮,没有一个人说话,大家都闭口不言,先师就拔剑自裁了。” 把掌门人逼得自刎,乃是一件极不光彩的事,以俊卿与医仙、安洁之亲也从来不曾听他们说起,心中好生疑讶。 忽然一个声音叫道:“掌门师兄,厅中有外人。” 安洁道:“是外子白俊卿,我不知掌门人要宣布本派的隐秘,所以一齐前来的,既然如此,我与外子先退出去便是。” 白石道长道:“吴师妹不必如此,我正要着人前去相请贤夫fù呢。” 俊卿与安洁只得留下来,白石道长续道:“承蒙各位师伯叔的好意,议定由我继承先师接掌本门第八代的门户,我功力威望都不及先师,与同时的武当、昆仑华山等各门派的掌门又差了一辈,我掌门户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决不敢轻易多事的。” 掌门人犹如一派的的家长一般,他讲话大家都洗耳恭听,不得chā言,他续道:“这一回白发现了参王蛟丹,各方震动,我原只遣了门下追云,长月两个弟子前探望,不想归途在太行山附近被绿林杀了,我只得自己带人前来查看,不想,各门各派的人都来了,绿林又传了绿林箭,每天的伤亡时有所闻,仇恨越来越深。我不得已,才请出了发誓用的铜符飞碟,去召集门中长老与此同门的师兄弟妹。” 他说时对若馨道:“柳师妹你说吧。” 若馨道:“你是掌门人,自然是你说。” 白石微微沉思道:“据许师弟告诉我,柳师妹是去接应白大侠的,来了之后,不肯讲途中的经过,只是要我率领门下弟子回去。 我为破誓谋取请铜符飞碟砍了一指,那也罢了,只是拿什么去和死去的弟子们的父母jiāo代,我心境不好,因此便说了柳师妹几句。” 俊卿知道若馨所以出言阻止,必是因为已悉宫彤yīn谋之故。 师父以所知所悉换了自己的命来,再三叮嘱过的不许两人使他背信,妄自泄了消息,若馨既要阻止掌门人临阵收兵,又不肯讲出所以然来,外境确实难以使人谅解,这个结只有自己替他解了。 遂道:“白石zhēn rén,小弟想说几句话不知可否?” 白石道长道:“白大侠但说不妨。” 俊卿道:“柳姊姊所言确是好意,她不能明言之处,全是因小弟之故,而此中隐秘是小弟师父天杀星再三jiāo代过,绝不能讲,他说,你们若讲出来使我对人失言,我便去助敌方来大杀一通。” 以势压人那是任何人都不服的,大家都鼓噪起来。 俊卿笑道:“各位大哥不必生气,小弟只是引述我师父的话罢了,师父说:‘武林中彼此拼斗,寻常得很,死几个人,与你们非亲非故,也没有什么了不起’。我师父这样说是因为柳姊姊不肯答应不说的缘故。” “柳姊姊是一番好意,希望大家别中了jiān人的恶计,自相残杀,那么她既可以全信,大家又不会有什么死亡,岂不是两全其美么?” 大家听了只觉得他讲的也不无道理,好奇心是人人都有的,一起七嘴八舌要打听他的隐秘究是何事。此事与他们的xìng命有关,黑白两道的声势相若,一场拼下来谁也不知自己是否一定可以活命,都盯着他与若馨,要他们把隐秘说出来。 俊卿道:“你们要问单问我吧,我可以告诉你们。” 白石道长轻轻击掌,大家安静了下来,道:“白大侠请说吧。” 俊卿笑道:“武林中是不是信义第一?” 白石道人应道:“自然。” 俊卿笑道:“好,我们和柳姊姊都答应我师父了,我师父又答应别人了,所以都不能说,各位大哥一定要我说出来,使我们背信,那便是不义,各位大哥还是不要问吧。” 他嘻嘻哈哈的直讲,一派强词夺理的话,一个人也不能心服一个声音骂道:“自私自利。” 俊卿笑道:“你说得不错,我师父讲的‘人不自私,天诛地蔑,人不自利,天打雷劈’。柳姊姊遭你们这等欺凌,就因为她不失信我师父的话的缘故。” 安洁知道俊卿的本xìng不坏,现在连讽带骂,大概又动了他的玩心了,道:“俊卿,这里都是我的同门师兄,师姊,你好好和大家说吧。” 安洁温言软话的几句话,俊卿却不得不听,道:“安姊,你要我说吗?” 安洁道:“你要能说的,你都说出来,不能说的,你就告诉大家说你不能说。” 俊卿道:“刚刚有人骂我‘自私自利’。” 安洁想了会儿方道:“我到这里来,听大家都称你做白大侠,听美儿告诉我,你助她破侠谷落石之计,听玲珑手许师兄讲你助他们退蒙面的强敌,我好生引以为荣,我心中暗祷上苍,将来天下称颂侠风义举,提到大侠,再也不必提名道姓,使天下再无第二人配有此种称呼,你何必为这些小事计较。” 俊卿道:“我不管做不做大侠,都要听安姊的话。” 安洁脸红道:“好,你告诉掌门师兄,我去劝柳姊姊。” 安洁劝生气不语的若馨,俊卿遂对白石道长道:“途中遇见蒙面八人,被我们合力击败,我赶去看看他们的下落,那是掌门zhēn rén统统都知道的。” 白石微微点头,道:“我们都听许师弟讲过了,这两天你们不来,正在惦念不已。” 俊卿道:“我追踪下去,入夜柳姊姊也来了,因为形迹不慎,被他们以觉,便打了一架,他们的人越来越多,后来用了火攻,我便疏神受伤遭擒,柳妹妹也被人点,倒在地,恰巧我师父来了,便以他几个月来所探知的隐秘,和敌手讲好,他们放人,我师父守信不语。” 白石道长问道:“白大侠功力如此深厚,不知有何人可以使用你受伤遭擒?” 俊卿指着衣服烧坏之处道:“身上烧伤的不谈,脑上玉枕骨一处伤势至今未愈,这是大家看得见的,我能讲的我都讲了,你们若问柳姊姊她能说的也是这些而已,不过她因顾忌我的颜面,所以不说出来罢了。” 五、十三门派选盟主 白石道长只觉俊卿讲了之后,他更加弄不清楚,问道:“白大侠,恕我多问一句,令师是不是要挟他放人之时令曾将他所知隐秘都说出来,你与柳师妹便也因此得悉其内情,知道这一次黑白两道的拼斗,全是那些人的jiān计所促成的?” 俊卿点头意示不错,白石道长道:“白大侠从医仙狄师叔习医,又是吴师妹的夫婿,与本门关系何等深厚,可不能算是外人,依白大侠看如何处置才好?” 俊卿道:“自然与柳姊姊说一样,中途罢斗,各自回山最好。” 白石道长缓缓摇头道:“现在绿林魁首梅若望之子梅子豪已经来了,在等我们的回音,武当派掌门人无尘zhēn rén出面和大家的约定,后天重九在日观峰上,齐聚各派掌门人,定了时间地点告诉梅子豪,便筹划赴约拼斗之事,以双方仇恨之深,若只凭不悉内情的几句传言便收手,使各派门下终我们几位掌门之世,永远抬不起头来,那是绝对办不到的。” 俊卿也觉烦恼,道:“既然如此,那便去打一场耍耍也无不可。” 他讲出这句话来,全场之人,无不一怔。 白石道长将他左手举起来,只见手上小指新断,道:“我虽然断指,然而只要能知道确实是受jiān人恶计的播弄,我可以收手而不收手的话,我愿以天为誓教我余下的九指全断。” 俊卿道:“当时我身落敌手,剑尖指在玉枕骨上,我恐怕为师父丢人,仰头朝剑尖撞去。” 安洁听了低低一声惊呼,俊卿望她笑了一下,似是请她安心之意,续道:“他意存要挟,不yù我死,收剑极快,我仍然受伤晕去,至今未愈,可并不是我贪生怕死,求我师父以他的隐秘来换我的xìng命,不过既然这样做了,不说我师父威镇天下,便寻常之人也非守信不可。” 白石道长沉思良久,缓缓低头去道:“如此说来,除非三日之内,有人采得隐秘来报,仍然非与绿林订约一拼不可,我派中人都到齐了,便请白大侠回避顷刻,我就此开香堂定了大计,准备拼命。” 俊卿以为他有赶自己走路的意思,拂袖站起,若非方才安洁细语叮咛他半天,他真忍不住要和白石吵了,他一口气吐出来,又咽了回去道:“好,我便回避。” 他回身便走,白石也不留,安洁急道:“你等我一会儿。” 俊卿住足,安洁对白石道:“掌门人议决之事,我一定遵命而行,不过三从四德,我既然嫁了,身为女子,外子要走,我可不能独留。” 她说完行礼,姗姗而行,与俊卿一起退出。 他们走了不远,便见年青的弟子分途去请人赴会,玲珑手许铭先也赶上来与俊卿叙分手之情,他处世玲珑,知道俊卿夫fù心中不乐,所以讲的只是庄中男宾盟沐更衣憩息之处等琐事,俊卿谢了,厅中钟声一下下敲起来,一连九声,许铭先也作别自去。 慈心仙子吴安洁道:“这是九连环,除非得掌门下的允许,派中无人可以不到。” 果然,息了一会,连着又是九响,一会儿又是九响,一下下敲得都声音沉宏悠远,叫人心跳不已。 安洁知俊卿心中不乐,笑道:“这些钟声,每次九响,一共九次八十一响,从第一响开始到第八十一响为止,全派的弟子请长老的去请长老,布置香堂的布置香堂,等到钟声一停,恰恰是一都站好,掌门人开始在祖师爷前面上香之时,我做了十七年的终南弟子,这是第二回听它。” 钟声缓徐有节,一声声飘dàng在山谷里面,俊卿的心也之微畅,笑道:“安姊,你怎么说不来又来了,是不是你两位师姊把你拖来的?” 安洁双颊微微晕红,道:“早知如此,就和你一起动身了,我和她们从小玩惯了,我一见面又不好告诉她们不能走的缘故,就被她们一路拖到泰山来,唉,她们年纪不小,和你一般,淘气依然,你走了之后,我又有点想你,所以也就随她们来了,倒走在你的前面。” 俊卿道:“安姊你今天不怪我吧?” 安洁道:“我怪你作甚,不过,你也不要生气,要知终南派上一回敲九连环是第七代掌门人伏刃自裁,今天白石师兄心里也不好过,你须看在我面上,原谅于他。” 这时钟声一息,庄院中一个人俱无,只觉万籁俱寂使人心中不自觉有空虚寂寞之感,俊卿轻轻握着安洁的小手道:“对不起,是我的莽撞失礼。” 安洁连连叹息:“这一次的钟声,不知是为谁敲的,关内争雄,关外去争宝,两场大战,都是凶险之极的,你快些让我看看,你伤势如何?” 时间在焦虑之中,过得最快,三天已过,正是重九四更的清晨,终南门人一起站在庄院门口送白石道人赴会,这次是掌门人之会,到的人都是一门一派的领袖人物,决定的又都是各派的兴亡大事,赴会的人固然神情肃穆,送的人也庄重沉默。 白石道长谢了同门相送之情,拔步便走,他既然是一派之长,自然有他的独到之处,此会关系不小,他走得沉稳而又迅捷,一会便隐人暗中,逸出各人的视线之外。 日观峰由下至上,都由武当弟子招呼,最后接应的人是武当四剑第二的飞霞子,飞云子回山聚众,他是弟子一辈最长之人,白石道长问道:“令师无尘zhēn rén来了?” 飞霞子道:“是的,还有华山的神尼优昙大师也来了。” 此时方近五更,日观峰日犹未出,仍只有天上的数点寥落晨星相照,地下放了十二个蒲团,想来是为十二位掌门人准备的,无尘与优昙站在崖边东望,这时也回身相迎,白石虽然年青,可掌门人是一派之尊,终南也是玄门正宗的名门正派,都各以平辈之礼相见。 一会儿昆仑的水先生,点苍的攀少少,少林的无妄大师,络绎而来,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3 章 刻十二人便已聚齐,东方也有一线红光从地平下直冲九重霄汉,跟着一轮旭日shè出万道霞辉爬了上来,将半天密密的彤云,犹如积雪遇见滚水一般,消蚀得不见踪影。 无尘道长是主会之人,见旭日已上,时间到了便稽首为礼道:“各位掌门,我们现在先推定一人为首,再来商议一切。” 各人正待落坐,只听山下一个声音若断若续若续传了上来道:“天纵派掌门赴会。” 他的声音不高,然而远远传来,虽有山风也吹他不乱,若非功力已臻炉火纯青,不克当此。 跟着便半山间迎宾的武当弟子一个接一个的报出他的名号道:“天纵派掌门赴会。” 无尘击掌叹息道:“此人是谁,身法好快,五十丈一个迎宾弟子,他走过其间,只需通报名号的三个字便已有余。” 白石道人听了一皱镅,凝神不语。 最后一个弟子是飞霞子,他只报到“天纵派……”第三个字上,一个丰神丰秀的少年,带了一声划空长啸已经站在十二个蒲团前面。 无尘与白石一起起身道:“是你?” 少年笑吟吟的道:“不错,晚生是余杭白俊卿,师父自称天杀星秦天纵,他不在这里,门中只有我一个人,所以就代表他来赴会。” 天杀星秦天纵,一生虽是杀孽极重,然而并不是黑道中人,武功别寻踩径,却是极高,确有一代宗师的风范,他若要创一个天纵派,可无人能不承认,既然如此,俊卿虽然年青,众人也拒绝不得。 无尘想了会儿道:“好,飞霜你再端一个蒲团过来。” 俊卿落坐,无尘重新开言道:“现在请各位掌门人先推一位掌门为首,主持一切再来商量大计。” 坐中武当无尘是主会之人,华山优昙、少林无妄大师、点苍樊少少、昆仑的水先生,在武林中都声望极隆,各自互相推让,只有无妄大师静静坐着,一言不发,别人推举到他时,他只缓缓摆手,拒绝的意思却极坚决,大家都无法相强。 终南白石道长道:“既然是无尘zhēn rén主会,那便请无尘zhēn rén主盟如何?” 无尘起立道:“这是各派全体数百人xìng命有关之事,无尘德薄能鲜,万不敢当,还是请各位掌门另推贤能的好。” 青城派姜进思道:“我有个主意,谁人露一手令得全体心服,寻便推他为长,此去乃是拼命,须是以力服人,各位掌门以为如何?” 众人被他一说,齐都哑口无言,武林中提到武或掌门人负有宏扬派中武学的大任,绝对不能退缩。 姜进思见大家无言,笑道:“既然如此,我不客气先露了,抛砖引玉,敬待各位掌门指教吧。” 姜进思说完抽出兵刃来,原来是一条金鞭,笑道:“青城山的胜地是金鞭崖,本门武功没有别的,鞭法还有一得之愚,我挥鞭现丑了。” 他举手挥鞭,轻轻划过,金鞭也是重兵刃之一,他轻轻划过,很得轻快两字诀,点苍樊少少赞道:“举重若轻固然不易,这一鞭划空如此之迅疾,然而鞭过之处,破空无声,的确难得,天下鞭法,全尊青城,真是其来有自了。” 少林无妄大师道:“姜施主的鞭法固然好,樊施主眼力也不弱啊,鉴赏之精,便足见所学确是非凡。” 少林自禅宗一祖达摩开派,称尊武林千余年,与各派都有jiāo往,得少林寺掌门方丈一语的奖励,姜、樊二人都觉甚为光彩,所以连连客气。 无妄大师微笑续道:“出家人的武学不高,我念一句佛吧,为咱们这一会,祈佛祖的默枯。” 他说完也不客气,念了声:“阿弥陀佛。” 坐中一半之人都觉不解,他这一声佛念得与普通老和尚毫无二致,那是他丝毫不露,不愿做掌门之首,主持杀伐之事了。 俊卿心中也是疑惑未定,却听武当无尘叹道:“大师慈心渡世,当真令人感愧无地。坐中各位掌门都是一生精力都尽量放在武学上之人,试想一想,可能不能如大师这般高声念佛却一丝丝武功都不带出来么?” 经无尘一提,十二人齐声赞叹,都认为武功不再露,大家武学既然都极高,那彼此露一手便各有特长,极难判别高下,当此之时,除非比斗一场才决定得了,然而每人的武功都这样高强,争生死于瞬息之间,十三个人比下来,最少有七人以上的伤亡,所以公认为要以一点不露武功的痕迹,达到返璞归真的境界,那才是真正无敌天下的高手了。 俊卿听无尘点出了无妄大师的功力高深之恨,从平凡之中看出他的不平凡来,心理很有一点钦佩,他此来一半是因为白石道长无礼将他请出集贤山藏大厅之怪,一半是想瞻仰一下被天下武林推崇为泰山北斗的掌门人的真容,并无争胜斗狠之意,心中钦佩,口中便道:“大师返璞归真固然难得,然而zhēn rén见人之所未见,也是不易,依小生之见,天下以他们二人为尊了,何妨便从他们二人之中推举一人订此会的盟约呢?” 青城姜进思一鞭引出无妄的一声“阿弥陀佛”,真正变成了抛砖引玉,心里很不是意思,嘴上只得干笑相和。 峨嵋派的掌门后至,是个中年女子,神情冷傲淡漠,冷冰冰的道:“白大侠,你还不曾见过其他之人的武艺高下,怎知便以他们二人为尊?” 俊卿被她顶得一愣,可是这峨嵋掌门人时鉴珊的声音之冷,叫他有火也发不出来。 时鉴珊对她的话能够使人生气,生似毫无惊异之感,续道:“若说返璞归真,yīn阳真气有了成就都可以办得到,你怎能断定不是无尘zhēn rén与大师同出一脉,因而特中推许呢?” 俊卿的火气被她冷拎的话声一冰,原已消去,这时又气起来。 无尘听了也大不舒服,问道:“时掌门人,你是说贫道心存偏颇,意在偏袒么?” 时鉴珊将小嘴抿得紧紧的,冷冷的道:“我是举例说请白大侠不可替别人出主意,谁高谁下,大家都看得见的。” 她的话也有教训无尘不必多嘴的意思,可是她声音既冷,人又极艳,叫男子发不出火来。 在场的都是掌门人,稍微的不得体,都将使一派蒙羞,时鉴珊的话虽然使人不快,但也使一些人,心怀大快,这主盟之位大家嘴上相刘,其实心里是谁也不让的。 俊卿被她气得愣在一旁,闷声无语,见无尘也被她气倒,他的气反倒消去,笑道:“时掌门人,你骂起人来极美,若能再温和一点,春天便到这日观峰上来了。” 他的话似诚恳而不诚恳,似轻浮而不轻浮,时鉴珊气道:“你说什么?” 俊卿笑道:“我是说大雪山万载积雪之上,有千年雪莲会开花、结实,将春天带去,如时掌门人之冷艳,如能一笑如春花初放,把春天带来这日观峰上,想也不难。” 少林无妄大师缓缓起立劝道:“今天一会,老僧但望各位掌门人,都勿计私怨,共图大计,否则前去赴会,回来的人就更加少了,若以为然,还是暂息忿怒,便依时掌门人之议,各献绝艺吧。” 时鉴珊轻轻“哼”了一声,恢复了她的冷漠,俊卿也不好意思再吵,一笑住口无语。 执着下去崆峒铁指头陀演一指禅功,其他各人也分献绝艺,所出招数无一不是一派的精华所在,聚如此之多的好手于一堂,各献本人武学上参悟所得的秘奥,令俊卿看得心神俱畅,大声喊好。 他自重逢天杀星授他运劲发力之道,又经历了数次凶险的大战,已经渐渐了解到武学的要旨,现在看了这些掌门人的招数,与他师父三天之内告诉他的拳经剑诀一印证,更多互相发明之处,狂呼喝好,情不自禁之中,武学早已大进。 他“六龙御天”学,意取龙形,所以昆仑水先生一出手他便全神贯注,注视他的变化,昆仑派开派以来,就以“九现云龙”的身法威震天下,俊卿心响久矣,今天才得一见,真是欣喜若狂。 俊卿自己独自闯上山来,以他身法的迅疾,与啸声的强劲,使在场之人慑于他的声势,无一人愿意出言拒绝于他,可是见他不论对那一派的绝技,都一律呼绝叫好,这些人都是一派之长,见多识广,认为他浅薄,都策生轻视之心。 事实上俊卿却浸yín在各派武学的变化之内,别人对他的观感,丝毫不觉,每从别人武学之内,印证得他自己“六龙御天”的妙谛,便手足不禁,形似疯颠一般,这时看了“九现云龙”,乃是与他自创之学,最近的一种,会心之处,更令他情不自己。 须知一人的才智,终属有恨,若要便创一家之学,必定要经过遭逢许多悟解不通的疑难,此时只需一人为之解决一二处难题,已经可以令他获益非浅,何况是集天下的名门大派的神髓于一炉呢。 这乃是俊卿自离海林小筑之后,第一次所获得的奇缘,得益之多,较上次为尤甚,他一派一招的看法,只觉心中的难题一个一个的迎刃而解。 他始终想不通的何以少林一派,以沙门至刚的功夫会称尊天下达千余年之久,看到无妄大师,听到他那一声“阿弥陀佛”,再听无尘的返璞归真一语指点,也恍然而悟,须是至柔固然可以克刚,然而至刚之中本来便涵蕴了至柔,刚柔既然一体,那也就无所谓刚柔的分别了。 俊卿先还有斗嘴闹气的闲情,随着各人的招式愈来愈精微奥妙,他也渐渐丧神失魂般的迷入其中,下意识的指手划脚的模似着各人的架式,发泄他心中妙悟通天的狂喜之情。 此时昆仑水先生早已盘空九折,每折一个身法,坐于原位,还剩下没有动手的便只剩下武当无尘,峨嵋时鉴珊,与俊卿了。 俊卿仍自口中念念有词的指手划脚,自然没有动手的意思。 时鉴珊轻轻将她怀中的一个长园形锦袱打开,取出一面铁琵琶来,说道:“真没有见过这种没见过世面的呆小子。” 她不论说话、骂人、还是生气,声音冰冰的都像是午夜寒风一样,俊卿满腔热情忽然被她几句讥讽之话,冰醒过来,摸着头,茫然道:“你说的呆小子是谁?” 时鉴珊理也不理,纤纤玉指,轻轻的调弄手中铁琵琶的弦子,叮冬之声一扬,连少林无妄和武当无尘等几位绝顶高手,也凝神关注,峨嵋铁琵琶的“灭绝神音”,专在不知不觉中伤武林高手的内家修为,谁也不敢轻疏大意。 她的绵袱一去,铁琵琶取出,便有如一阵寒风吹过峰上,琴音一起,更是冷得厉害。 俊卿在茫然这中,好似听到她在骂他,抬头一问,她不理即弹起琵琶来,度曲之时,恃强喝问这种煞风景的事他是不做的,便静心听去。 只听冷冰冰琴音之中,似蕴藏了一团团的烈火一般,在遍身寒颤之中,激起了满腔的热情,连胸中的热血似亦要冲口而出,叮冬不绝的琵琶,听在耳内,却像是敲在心上一样,令人神魂为之飞越。 俊卿听到妙处,只觉得是平生示有之奇遇,这一曲“阳关三叠”,声音从一叠一叠向上翻去,几乎达到了不可思议的声音上的境界,俊卿提心吊胆,只怕她的琶琶声音翻不上去,那可真是极为可惜之事。 然而不然,就在他以为绝不可能的时候,琵琶声音已经冲过了障碍,向上翻去,直到三叠完了,才一泻而下,落在那起音的“西出阳关……”的“西”字上面。 时鉴珊将琵琶收好,余音弱弱,犹是不绝,俊卿鼓堂竭声大赞,道:“时掌门人,这种妙绝尘环的琵琶得能一听,岂止是三生有幸呢,若早知时掌门人有这种绝技随身,那便无论如何都绝不敢冒犯了。” 他说完之后只觉天风之中,那琵琶的余音仍自未绝,加上他自己心中方才的极端强烈的感受,情不自禁的轻轻击掌,自语着赞道:“好,好,阳春白雪,留雪停云,这一曲阳关三叠,真是千古的绝唱了。” 他拼命大声称赞,称赞得一个个各派的掌门人愣在那里,只觉得武林催命的“灭绝神音”,居然也会有人叫好,真是奇事层出不穷。 时鉴珊将琵琶松松的拿好,说道:“峨嵋一派,全部以贞女人道,防身兵刃,便是这一面蛟筋作弦的寒铁琵琶,清音一起,取恶蛟之dú与万载寒铁之冷,在冷势变换分合之间,惯于导人走火入魔自摧内腑。” 她是女子不好意思说,蛟筋是取天赋奇yín恶蛟的yù火中烧之像。 好的话到这里,旁听数人内腑微伤的都极为气忿,纷纷詈骂道:“今天讲好是各献一招,并没有说是以招攻人,你让大家在无法还击的情况下,受你琵琶声音的侵害,违约犯规,损人而不利己,还自鸣得意么?” 时鉴珊好像将这些声音都当你是树涛海风一般大自然的声音,完全不放在耳内,等他们声音一停,续道:“我峨嵋自寒山师在武学中别蹊寻径,以寒铁琵琶绝技称尊武林以来,因为它清音一起,敌友同伤,所以被人称做‘灭绝神音’,就此一个朋友都没有了。” 她整天抱着寒铁琵琶,全身都好象沉浸在冰窖之中一样,脸上双颊也极白极冷,这时去添一丝微红,续道:“我自十五岁内功小成山行道,这一曲‘阳关三叠’弹了三十年了今天虽遇知音,可惜已经晚了,我令我门下武林中薄负时誉的峨嵋七女,来随待白大侠,令她们也可以时聆训诲,得些教益。” 时鉴珊与俊卿方才吵嘴,这些人都是面和心违的,大都丝毫不以为意,经了一曲“灭绝神音”,他们互相大赞起来,却令人一齐大惊失色,尤其时鉴珊的话备致倾倒之意,绝不类她平日的冷言冷语。 所以同时朝他们两人看去,只见时鉴珊的脸上,那一丝微红,化而为一圈薄晕,又淡淡的消失得无影无踪,俊卿却起立逊谢道:“时掌门人,这绝不敢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4 章 时鉴珊也怀抱着琵琶起身道:“这是峨嵋寒山祖师的遗训,并且又是我感谢知音的意思,白大侠不必客气了。” 她的语声在讲客气话的时候,也还是不改冰冷。 俊卿听了她的琵琶之后,知道她冰冷的声音之一中,自有满腔炽烈的情感,不再介意她冰冷的语气,笑道:“听时掌门人的琵琶之后,使我悟解到天下任何事物皆无止境,只须鼓起勇气,向前冲去,就可以超越那不可知的障碍,达到前人未致的妙境了。” 时鉴珊拦道:“白大侠不必客气,唉,可惜晚了。” 她极端白洁的脸上,一丝微红又一闪而隐,俊卿心中的敬佩真不足以言语形容,深深谢道:“那便添颜敬如掌门人之命。” 无尘与俊卿初见便觉看不透他的深浅,见他浅薄无知的为每一人叫好,才微生轻视之念,忽然在一曲“灭绝神音”之后,时鉴珊在如此的敬佩,看他面上神光湛然,可见时鉴珊所钦佩的不仅是知音,而且也是那深不可测的内家修为吧,他想着不由微微皱紧了眉头。 无尘是筹主此次聚会之人,循例是最后一人献艺。可是俊卿上山之后,全神费注在各人的绝艺的变化上,无尘功力较深,看出他是在为自己的初创的绝艺在寻觅一条出路。 俊卿如此沉浸武学之中,他自己就不便出言催促,所以缓缓站了起来,走入场中。 俊卿已经看出趣味来了,这无尘曾以长拳起手一式,杀了全胜,令他惊骇不已,这最后一人的献艺他更加不能放过。 只见无尘轻轻的道:“我武当长拳太极十三式,因为浅而易学,流传较广,武林大都耳熟能详,也不过是合五行的五式与八封的八式共为十三式而已,贫道现在以中央戊土中定一式,请各位教正。” 他话说完了,他旋身一转的中定起首一式也演完了,令人觉得他的招式浑然一体,出不知所从出,收不知其从收,可以说他是一招未发,也可以说他是无数伏着都已隐隐发出。 俊卿看了再也忍耐不住,开口问道:“无尘zhēn rén,你这一招之后究竟有多少伏招相随?” 各人招数上的隐秘,是大家秘不告人,认为与自己生死存亡有关的,也只有他才问得出来。 无尘想道:“本派受绿林如此大辱,若不得盟主之位,前去复仇雪耻,只怕难免派中的伤亡惨重,想夺主盟之位,若不能以绝艺镇住各人,在各人都各有绝艺献出之时,纷争岂有已时。” 所以想了一会儿,便即答道:“我武当三丰祖师创艺,一共有十八字诀,第一字是‘残’忍的残字,务期以静制动,一发便以雷霆万钧之力,一举奋破敌,只要动手便绝不留情,所以起手一式最是凶悍精锐。” 俊卿曾见他掌毙全胜威势,听了更觉得感受之强。 他说话时微微一顿,加重了语气道:“伏招应周天的尺度,共有三百六十五招,不过能发出多少招,那就要依各人的功力深浅而定,依各人的禀赋与天资,大概一年的修为可以有一两招吧。” 无尘以掌门之尊又有一甲子以上的修为,他已经无异将他一招之中所含的伏招告诉大家了,在场都是高手略加忖度,便可知道自已是不是无尘这一如的对手。 他说完之后,众人一齐陷入沉思,若无妄不肯就主盟之位,以无尘这一招之狠,大概非拥他称尊不可。 华山掌门神尼优昙道:“现在还剩白大侠了,请白大侠也赶快施为吧。” 俊卿本来无意争胜斗狠,为好奇和与白石闹气才独自闯上山来,现在别人请他献艺,他顿有不知所措之感他唯一的绝艺“六龙御天”,纯以随机变的变化为主,并无一定的招式,他闻神尼优昙之言,想了又想,还是一招也没有想起来。 他抬头见大家都在等他遂信口道:“我武艺肤浅,倒是念书时对庄子的南华秋水之篇,还略有心得,我背给大家听吧。” 他的深浅,无人看得透,似乎是时弱时强,而真正正式武林高手,也并不是非要动手才分得出他的高下,他说要背书,大家是听之而已,由他去背。 庄子是道家书,南华秋水之篇其中析理xìng命之学讲得不少,玄门的掌门人像无尘、白石等等不用说,其余各人听了也都耳熟能详,听他背来,并无特别令人惊异之处,只觉得抑扬顿挫,还悦耳好听就是了。 俊卿背到一半,却令人一起注意倾听,改容相向,因为他一口气始终未息之故。 内家炼功,这气脉悠长,最足以看出一个人的深浅,他庄子念得好固然不易,一口气如此之绵绵不绝,轻重有致,即使他念的是“百家姓”,“三字经”座中之人也非起敬畏之心不可。 俊卿背完了,朗朗书声,悦耳之处,也不在寒铁琵琶之下。 此时十三人各献一招已经献完了,谁也不曾服了谁,都认为:“你固然不错,我也不差呀!” 所以俊卿的书声一停,竟是半天无人说话。 俊卿见他们每人都这般如临大敌一般,有些好笑,遂笑嘻嘻的道:“每人一招都演完了,依学生看来,功力虽然略有深浅之分,然而招式的变化却都各有独到之处,难以判别优劣。” 他这几句话,使一大半人称心,俊卿见大家都以他的话为然,续道:“这招式是各派的独得之秘,既然判不出高下,那功力么,掌门人的功力可不足以代表一派之中最高的功力,若据些凭断他所掌一派门户的高低,恐怕不能令人心服。” 无尘微感不悦道:“依白大侠之言,我们各献一招,是等如儿戏,毫无用处了?” 俊卿知道所发招式以他最狠,自己的言论一定不得他的欢心,他也不以为意,答道:“zhēn rén息怒,小子年轻识浅,这一会许我参与已经不胜荣幸之至,哪敢再妄肆主张,不过想到主盟之人要担当各派的首领,这一会后,任重道远,若非是全体心服口服之人,还不如不选取的为是。” 无尘心想:“这毛头孩子胡言乱语,投合了大家之所好,自己若再坚持下去,必定使其余十二人一齐不快。” 他想到这一点,遂道:“依白大侠之言,莫非要毫无结果的就此散了么?” 俊卿笑道:“我哪里敢如此狂妄,不过别人不说,若以终南派而言,现今掌门人白石道长的太师叔野叟田莫野,曾经在抱犊崮狭谷之内手劈万担飞石,令人钦佩不已,派中有如此高人,若仅以白石道长的功力为准,只怕不能令终南派心服。” 白石道长被俊卿明说他功力不行,不觉脸微微一红,可是野叟是他太师叔,他也不能反驳说俊卿说的不对。 华山掌门神尼优昙道:“便算这一次各人一招不计,这主盟之人却是一定要选的,白大侠可有良策么?” 俊卿微微一笑,正想想个调皮主意来大闹一场,热闹、热闹,却听峨嵋时鉴珊冷冰冰的声音道:“若说良策,我已经有了,便推白大侠为主盟之人。” 她此语一出,大家都等着他两人的好戏,俊卿的表现虽然不凡,可是他年纪如此之青,居然要做这十三人之中掌门之中的掌门,这句话讽刺的意味便甚足。 俊卿站起身来,脸微微红着,摇着手道:“不可,不可,时掌门人千万不可如此玩笑。” 大家对俊卿的只有微羞,并无嗔怒,已经甚为奇怪再看时鉴珊时,只见她冷冷的脸上,却也并无丝毫玩笑的意思,这才微微惊异起来,神尼优昙道:“时掌门人,你说的可是真话么?” 时鉴珊道:“自然是真话,方才我一曲琵琶,受伤的不说,其余各人也都戒慎戒惧,如临大敌般才支持过去,只有白大侠一人能够浸yín其中,而忘情物外,我命门下峨嵋七女以后追随于我,难道也是玩话么?” 少林无妄大师沉默许久,也道:“老衲要守沙门戒杀、戒贪、戒嗔等戒律,与这盟主一席主持寻仇拼命那是绝缘了,可否据此说几句持平之论。” 无妄这一说等于已将他自己置身事外,大家都道:“大师请说。” 无妄道:“若以老衲看来,招式之超绝,似要以武当无尘道友,与昆仑水先生为好。” 他以少林方丈掌门之尊说出这样话来,众人心里就是不服,也不愿无礼反驳,无尘与水先生都起立谦谢。 无妄续道:“若以功力深浅而论,老衲却以时掌门人推许的白大侠为高。” 他此言一出,顿时令人大惊失色,时鉴珊推许俊卿,大家都认为她是女子因俊卿丰神俊爽之故,特加好感,无妄大师也如此说,那便绝非是儿戏之言。 无妄见大家的神态,惊异多于钦佩,微笑,续道:“无尘道友曾经谬赞老衲已经到了返璞归真的境界了,白大侠琅琅书声也同样无一丝火气啊,而且气脉悠长,确在老衲之上,诸位施主以为如何?” 大家被他说得呆住,倒并不是不信的话,只是觉得要把如此年青之人列为绝顶高手之林,总有什么地方,不对胃口似的。 俊卿自己起身道:“大师的奖掖后进,xìng情可感,只是晚生是来藉机观摩各家绝艺,一开眼界的,却绝不敢当如此厚意。” 崆峒铁指头陀叫了起来道:“这酸丁有什么好,我不服。” 无妄微笑不改,缓缓的道:“老衲举出这三个人来,也只是一已之见,并无有使各位信服这意,若不以为然,便另寻别人亦可,若以为然,那么便各出难题相考,包括了武功与各种应变的杂学在内,从三人之中选出大家的盟主来。” 无妄此话说了,大家又觉心气微平,心想:“试试再说,三个人行与不行,其权都cāo在自己手上。” 铁指头陀人极鲁莽,大声道:“好,酸丁若接得下我的一指禅功,我便服了。” 他也不客气,气鼓鼓的站起来走到俊卿身边道:“这是试你功力的深浅,是否如无妄大师所说的那般深不可测,我出招,你可不许躲。” 俊卿先时以为他行动鲁莽,人一定有点傻,这才发觉天下的傻人实在不多,就以这铁指头陀而论,不把便宜占足了,他还不肯动手。 他上山虽然不是意与人争斗狠,然而事到临头,要他逃避,他也不肯,起身应战道:“我可以接你一招,不过要把五官和全身三十六处大穴死穴让开。” 这铁指头陀的一指禅功,大家都看见的,隔空一指,能够碎石如粉,聚全的劲力于一指,比拳打掌击要厉害得多,俊卿出言接受了他的挑战,大家也就不再反对他列入三人之中。 这铁指头陀说他莽撞却不莽撞,说他不莽撞,却又鲁莽之极,俊卿说完了,他既不应声,也不点头,却一指直向俊卿胸前点来,他来势又凶又快,然而指尖并不在穴道之上。 俊卿只得运气而受。 忽然只觉得点处一阵古巴麻,他握了拳不能还手,实是难受之极,便觉全身的气血直向被点之涌去,似yù破体而出一般,他第一次硬挡如此高手一击,心中也甚是疑惧未定。 这铁指头陀却一惊较他为甚,着指处正在得意,忽然反弹之劲直撞而回,其势迅疾,绝不较去势为慢,他收手后跃,落地之后仍然退了一步方才站稳。 他们两人相对站了半天,俊卿不语胸前有着指之处,风过之时露出一个见ròu的铜钱大的洞来,铁指头陀与他相反,哇哇的叫了半天,直是看他自己的手指。 铁指头陀看了半天,又吮了一吮他炼功的手指,笑着道:“酸小子,邪门儿,还好禅功未破否则非和你拼命不可,算你运气好,你名下崆峒派算一份吧。” 场中由无妄指定的高手,是无尘、水先生和俊卿,却以对俊卿不服气的最多,经此一来,群雄慑服无言。 半晌,点苍樊少少道:“白大侠,我有一事请问。” 他们既然承认无妄所言,俊卿是三个高手之一,便不得不承认他也是可能的盟主,故而出难题之先,礼数周到,言语恭敬。 俊卿是逼上梁山了,现在再退缩,那等于是怕了各人的挑战了,见樊少少请问,笑关应道:“樊掌门人,不必客气,有话请说便是。” 樊少少笑道:“我点苍有一种弹指金丸,发出之后,善于因风转折,被袭之人,不论是避还是挡都不妥,请问白大侠,要如何破解才是正着。” 俊卿想了一想,也不知如何破法才是,遂道:“我出道未久,不曾见识过这一门绝艺,樊掌门人可否令我先开眼界,再思索破解之法么?” 樊少少不言,屈指而弹,金丸随手而飞,在山石之间回环碰跳,十数转之后,又回到了他的手内。 俊卿见他力道用得如此之刁钻,鼓掌赞道:“好指法,好指法。” 他赞完了便知道不好,现在是只能等别人来赞自己的,若赞别人,这弹指金丸破了,便有自夸之嫌,若不破,那就更加难以下台。他想到恨处,一掌向旁边挥去。 他玄门罡气已成,经天杀星一指点,内五行真力外发已经不成问题,恨时发掌,潜俱全力。这一掌击在身旁小树之上,他自己无觉,随又陷入沉思。 只见樊少少半天无语,叹道:“佩服,佩服。” 俊卿不明所以,不过别人在讲:“佩服,佩服。”那自然是表示难题已经破解,所以客气道:“哪里,哪里,真是贻笑大方。” 大家顺了樊少少的目光看去,只见俊卿方才掌击的小树,树身纹丝不动,枝上的树叶却飘落一地,仍然断断续续向下落之不已。 这聚会之地,是无尘令手下弟子扫净了的,此时一地树叶落在那里,令看的人都触目惊心,只见有的一片焦黄,有的却碎落如粉,有的却断处如刀斫一般,与普通运内劲震落者大不相同。 一会儿便见小树光秃秃的一叶不剩,临立在秋风之中,就如严霜突降一般,有一种肃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5 章 之气。 时鉴珊轻然慢弄,弹出她怀中琵琶的几个不成曲调单音,她“灭绝神音”虽凶,座上都还可以抵受,何况几个单音不成曲调,威力也是不减,然而加上目前俊卿骇世的内功加在各人心上的重厌,便顿然令人有不可忍受的感觉。 铁指头陀首先怒道:“你别吵!” 时鉴珊轻轻将琵琶仍自收入她的绵袱之中,并不答话,她的脾气如此之温顺,真是从所未有之事。 然而声音一去,时间却如同凝缩在这一点了一般,更加令人难以忍受。 半晌,华山优昙神尼叹道:“内五行真力合运能够劲达枝梢绿叶之上,而且金、木、水、火、土,五力相合相离有如此佳机,的确已到菲夷所思之妙境,便天杀星亲临,恐也不过如此吧。” 地下落叶,微微焦黄的是心火之力,筋络全毁的应该是肝木之力,至于碎如细粉的,那是应的肾水之力了,这无意之中的一掌,实在是最足以表现俊卿实力的一招。 由无妄指定了三人,大家却齐向俊卿为难,那是看他年青可欺之故,铁指头陀伏输,也还罢了,樊少少的弹指金丸被俊卿不声不响内五行真力合运的一招破去,却令在场之人,对这种超出人力以上的功力一齐有在武功上不得不服输的感觉。 在场之人无一人没有称尊天下的雄心壮志,所以这一种不得不服轮的感觉,便有如dú蛇啮心一般的令他们有无恨痛楚之感。 此时,已经日正中天,太阳直直照在他们身上,各人心境沉重,对他的炎威,一些不觉,山风吹起落叶,零零星星的飘在各人身前。 “沙沙”的微声,便好似大自然对天下所有对他伟力无法抗拒的识讽一样。 半晌,无妄问道:“白大侠,老衲心中有一事不解,想请问一下。” 俊卿自己也由各人呆愣,明白了以玄门罡气上的成就,以内五行真力合运,一招所破必不仅止于弹指金丸而已,听少林无妄问他,他恭敬答道:“大师肯于赐教,感谢之不暇,就请吩咐罢。” 少林方丈大师无妄合掌当胸,念了声“阿弥陀佛”道:“请问白大侠,生米煮成熟饭,便怎么办?” 俊卿的身世,无妄以少林方丈掌门之尊,岂会不知,兼且他上山之后,生似局外人一样,毫无夺这主盟一席的心思,不过现在时势所趋,却全体不得不拥他为首了,他这一问,实在是内含劝戒的意思。 俊卿知道无妄的话中隐蕴禅机,想了一想,答道:“生米煮成熟饭,便把它吃下去。” 无妄是问他一个人种了因之后,要怎么办? 俊卿答“生米煮成饭吃下去”,那是说既然已经种因,便当结果,不问自己心内的原意为何,现在既然要去接掌这掌门之中的掌门的主盟一席,自当好好做去不负大家的期望。 无妄问这一句机锋,是认为盟主一席,若以武功而论,已经非他莫属,问一句一则是看看他的聪敏,一则也点醒他勉力从公,不要半途而废,负了众人推举他的好意。 无尘与水先生也自知,其力不足以抗俊卿,无尘沉吟半晌,见无妄之后,并无他人再问,遂道:“白大侠,贫道与医仙有旧,前日还曾见面谈你的事情,现在看到故人子弟,有此成就,自然替你高兴,这一回我武当倾派而出乃是百余年未有之大事,报仇雪辱,那是绝不能轻忽的,你若能承应这一件事情,我便令他们听你节制,共囊武林大举。” 俊卿心想:“武当其他弟子的伤亡,都是拼斗而亡的,算不得什么羞辱,有仇报仇便是,唯有抱犊崮水月庵之事,令他们隐痛在心,不过全胜已被他杀了,yīn主其事的断魂落魄掌屠元庭,又已经dú发身亡,剩下来的丽水、妙月,他已经答应花如玉不追究了,而且替他下dú屠元庭,其仇也应该可以解去。” 他想了之后,答道:“道长放心,此仇此恨自然必雪,倾派之众由晚生来节制,那万不敢当。” 众人见他将武当倾派之仇,一口应承,都有骇异之感,俊卿继道:“晚生蒙长者期许,自是荣幸之极,然而年轻识浅,如说就此主持天下武林的生死的大事,那是万万不敢的,若蒙不弃愚顽,令我充作各位掌门之间的连络之人,以便齐心合力同去赴会,已是无限庆幸。” 大家见他十分谦虚,对武当一派的大仇又一口允承,心虽不能全服,气已微平,无尘、水先生、俊卿三人之外,以无妄大师为首,都已经默然颔首承认了他的地位,现在无尘又已退出,水先生道:“白大侠方才曾模疑我的招式,颇能得其神髓,请问可是天杀星秦大侠曾授近似以龙形为主的招式么?” 俊卿心想:“师父招数未授,然而天心双飞环若非他令自己记在心中,纵有期缘也悟他不了。” 所以答道:“是的,可惜尚有许多诀窍之处,因年龄所限,尚未悟解,刚刚看到水掌门人的,‘九现云龙’恍然了悟不少,以后日常亲近,讨教之处正多呢。” 水先生忽然大声道:“天心双飞环何在?” 俊卿入江湖以来,看大家对蛟丹参王不惜舍命相争,对他身怀异宝之事,已经倍加小心,此时被人从他的招式上起了疑念,忽然而问,颇有措手不及之感,茫然问道:“我必须回答你么?” 他此话已经自承他是知道双飞环的下落了。 水先生一脸又惊又喜的神色道:“本门祖师因此环而创‘九现云龙’,其后的每代掌门人,若天资过人也都可以因环而对‘九现云龙’的招式,有有所增益,自从失落之后,已历三世,本派弟子在江湖行走的没一人不倾其全力加以搜求,白大侠若能赐告,全派上下都感大德。” 他说得如此情急,谁也明白,若俊卿不允,顷刻便起纷争。 俊卿方才一句虽是问他,其实也自问,心下暗暗忖量:“此环可以保安姊的红颜永驻,益气轻身,到底要不要告诉它的下落。” 白石道长心中对他原就不能释然,此时乘机问道:“请问白大侠,大侠的功力所以达到这种超人的境界,可也是因有此种天材地宝相助之故么?” 俊卿也不知如何不欢喜这终南掌门,却也并非全是因为他会藉口将自己请出大厅之故,听他问话,语气颇为不善,笑道:“不知掌门zhēn rén殷殷垂询这一点有何见教?” 此时心中最急的是昆仑水先生了,失落三世的至宝,忽然有了端倪,若有此实,那关外的参王蚊丹真也不在他的心上,听白石chā口,不觉看了他一眼,微有增恨嫌恶之感。 白石却不觉,对俊卿道:“无妄方丈大师曾经评定十三人之中,以白大侠,无尘zhēn rén与水先生为高,现在武当无尘zhēn rén已经放弃,水先生似亦有放弃之意,这主盟一席便非白大侠莫属了,既然如此,贫道问一问,既可以解心中的疑难,白大侠,破解之后,又可以令终南一派心服口服,那又何乐而不为呢?” 俊卿心中也是烦恼不堪,暗想:“这盟主什么的,又不是我要做的,是你们破推上来的,居然想藉此欺弄我么?” 俊卿恼恨未答,却令十二人一起凝神着急,连对俊卿全心钦服的时临珊,也微生一点贪心。 俊卿想了又想,道:“这天心双飞环我是自小带着的。” 众人听他好似仍将此环带在身上,都将屏息而止的呼息,微吐了口气,虽是声息极微,发觉之后,也都微觉不好意思。 俊卿又想了半天,继道:“听我师父说,此环每一出世,必定引起江湖劫运,所以嘱我带好之后,永远要谨慎从事,不得对他人言讲,我也始终属遵训诲,所以十余年来,外面一点风声都没有。” 俊卿缓缓道来,听的人都静聆不语,他继道:“我幼年体弱多病,若非此宝,根本无望炼功飞武,近来我玄功小成,那是已经完全无须了。” 他语气之中,对此环似有放弃之意,大家听了身是凝神一志,俊卿笑道:“昆仑掌门人水先生讲是昆仑派的,我师父说是他的,我从我师父手上得来,等我问过我师父再说吧,为这种天材地宝,在天地间是本无一定的得主的。” 白石道长微微哂道:“贪道初见白大侠,便想以如此年青,却具有如此之高的武功,必定出于苦习之功,与芝华之才,这苦习、‘芝华’二者得兼是武林罕遇的奇逢,谁想却是因异宝而自重呢。” 俊卿被他讥讽得不由不生气,怒道:“我如何习得武功与我武功深浅有关么?” 昆仑水先生已经是忍耐了又忍耐,见白石仍有还言之意,chā口先说道:“白大侠请问令师现在何处?” 俊卿只觉气受大了,道:“请问掌门人,今天是订盟日观峰呢?还是天心双飞环大会?” 水先生胸色微变道:“我昆仑一派,虽然不才,眼见得师门重宝有讯,确绝无不追究之理,白大侠既然将此宝来源推在令师头上,那便请将令师行踪告知,我水某自信并无失礼之处。” 俊卿道:“天心双飞环师父已经给了我,那便由我作主,我白俊卿不才,却也不敢将事情推到师父头上去,由他作难,你寻我也是一般。” 水先生沉声道:“白大侠是不肯讲令师的行踪了?” 俊卿不答,点首示意。 水先生道:“白大侠可知天心双飞环的来历么?” 白俊卿笑道:“它的来历我已经讲过了,是我师父给我的。” 水先生静静的看住俊卿,半晌,回身对众人道:“今天主盟之人,如此之重宝而轻义,诸位以为可以令人心服么?” 他此语极具煽动之力,果然纷纷低语,多有不服之念。 俊卿笑道:“好,既然大家不服,我又不曾请大家服我,那便就此一拍两散,大家走路!” 这掌门之中掌门地位何等荣宠,他如此的不看在眼下,却令大家一怔,很为惊奇。 俊卿从蒲团站起,弹衣整冠,团团一揖,回身就走。他走得如此毫无留恋,却令大家心中都有曲终人散的寂寞之感。 无妄大师起立相拦道:“白大侠留步。” 俊卿笑道:“不知大师有何吩咐么?” 无妄大师道:“白大侠此宝虽然贵重,终是身外之物,你玄功既成,无所用于它了,如此宝爱于它,可有其他的缘故么?” 俊卿点头道:“不错,天心双飞环即使是普通顽石琢成,我也不能将它给任何其他之人。” 无妄大师微微叹息,转向大家道:“天材地宝之所以贵重,是因为他对人能有极大的助益之故,若为此而伤损xìng命,可是本未倒置,智者之所不为的,不知你们可肯听我一言。” 俊卿真的要走,不仅他们赴会的好手弱一个,以他功力之高,若去助了绿林,那真是大堪忧虑之事,现在无妄大师出面担任调人,俊卿与各人齐道:“大师请说。” 无妄道:“这天心双飞环每出世一次,与现在大家舍命而争的参王蛟丹一样,都是武林的杀星,主人究竟应该是谁,迄今并无定论,经昆仑而言,也只是所得次数与时间较多,而每代掌门人又多能从其中两条飞龙幻影,多所解悟罢了。” 昆仑水先生大是不服,抗声道:“大师何出此言,莫非要坦护于他么?” 无妄举掌合什,道:“水掌门人息怒,且容老衲述完再说吧。” 水先生停口,无妄道:“此宝现在既然由天杀星秦大侠给了白大侠,除非他自愿拿出,别人可是难以强迫,不过白大侠既有此宝,那蛟丹天赋奇yín之气不说,可否立一誓言将参王取得后,由终南医仙炼丹一炉,由—天下武林同享呢?” 铁指头陀道:“我们怎么能信他必能将参王取得?” 无妄道:“yīn极而阳生,那参王既是纯阳之至宝,生处必在极寒之地,除去时掌门人长伴寒铁琵琶之外,谁能既御恶蛟侵袭,又可下手掘参?” 时鉴珊也叹道:“恶蛟所在,除非有大有力之人守护于一旁,我们女子是不能去的。” 白石道长道:“我们怎知他得宝之后,不再据为已有,而肯让给大众?” 无妄微微叹息道:“老实说,老衲也是不知,不过猜想之中,参王并非他必须不可之物,且可免天下扰攘对他身怀双飞环的觊觑之心,他既然立誓不取,总也有几成可信罢。” 一个人绝不会一生连一件亏心无理之事都没有的,若对这些历尽沧桑的掌门而单言信义的信守不渝,那是谁也不肯相信的,便是无妄既以怀念理推论,却在不可信之中,又令人起了可信之心。 昆仑水先生见群情已去,似只待俊卿的宣誓了,心想:“他誓一宜兼以大公无私的身份主持夺宝之计,主盟一席便是非他莫属,天心双飞环提也不要提了。”他心中如此想来,脸色不自禁的愤恨。 无妄轻轻掌声,道:“老衲也知此议不能尽如人意,至于水掌门人与白大侠,之间的争执,且等见了秦大侠,再由天下武林公平论断好么?” 白俊卿对无妄甚为敬佩,听他讲得有理,又想到自己若就盟主之位,对两道恩怨,或许可以化解,那么所知隐秘之事,虽不说出也不妨了,遂道:“参王我可以不要,这是可以对天盟誓的。” 他举手盟誓,场中各人都微有钦佩之色。 俊卿又笑道:“那天心双飞环却是我与内子定情之物,绝不能jiāo与任何外人的。” 水先生满脸愤恨之色,俊卿想了想又笑道:“内子现在怀有身孕,不论是生男还是育女,将来我以双飞环作订聘或是答聘之物,水掌门人若果然有意收回师门至宝,那么从现在起,令全派弟子遍搜天下灵慧正直的男女童婴,由我亲自察看选出一人,由水掌门立他为下一代的掌门人,那么此宝就回昆仑了。” 这指腹为婚之事,在中国通行了数千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6 章 俊卿出这个主意,可无人以为他有何荒谬之处。 俊卿见大家的神色都松了下来,他也轻松了下来,老声老气叹了口气道:“这天下为人父母的心,那恐怕都是一样的吧,从他没有降生之时便要替他算起,不知要如何宠他爱他才好。” 他似真似假的说着,声音里的疼爱,不仅有父女对子女的疼爱,并而有老人对孙子的疼爱之意,大家不由一笑。 俊卿正容对水先生道:“你若同意,便以十年为期,我们三击掌订约吧。” 水先生微疑道:“你此话当真?” 俊卿道:“我师父一生信守不渝,每能令敌党在下知不觉之间对他钦佩不已,我是他弟子,也要学他一学。” 水先生沉思一会,毅然与俊卿击掌道:“好,这太行山一会我是昆仑不参加了,就如你之言,去迎接那下一代的掌门人。” 俊卿笑道:“那可不成,才订了亲,便由亲家来拆台么?” 他就主盟之位已经极为明显,水先生要走,可是虽无拆台之意,确有拆台之势。 昆仑水先生以至宝可回,这是可以告慰于列代祖师之前的,极为感奋,击掌道:“白大侠既就盟主之位,那自然全凭白大侠的吩咐行事。” 俊卿笑道:“那也不必,掌门人自己酌量而行好啦,大家若果真要我主盟,我还是依原意作各派之间的连络之人,各派的门下自然仍由各位掌门人自行掌管。” 无妄大师道:“各位掌门若无异议,便请白大侠主持,订定我们赴会的盟约,日影西斜,只怕人家梅少主要等得不耐烦了。” 这一次主要争执的只有夺宝与复仇二样,俊卿已经解决了一大半,就是有心里反对的可也说不出嘴来。 水先生起立道:“水某原来因白大侠年青,那是很不心服的,现在心服似乎又有恨晚之叹,想来诸位也定有同感吧。” 他说完勒须“哈哈”一笑。 俊卿起立,十二人也随同起立,俊卿指日为誓道:“今天重九一会,我十三派掌门共聚一处,就以日为誓,赴会夺宝,齐心协力,若违此约,神明共鉴。” 俊卿盟约已毕,他回身时,十二个掌门朝他微微一躬,俊卿也还了深深一揖。 铁指头陀道:“酸丁作盟主,我是称你作酸丁,还是称你作盟主?” 俊卿道:“那也由得大师父高兴了,欢喜盟主时便是盟主,欢喜酸丁时叫酸丁也不妨。” 铁指头陀道:“看在你受我一指禅功的份上,还是叫你做盟主吧。” 俊卿觉得这头陀虽是一派之尊,却不脱憨气,笑道:“那小生就生受大师你的美称了。” 俊卿的盟主之位既定,跟着大家便商量赴会的日期和人数地点。 俊卿心想:“师父答应过的不可将所知所悉告知他人,我可没有将所知所悉,告诉给第二个知道的人,但是也断没有由自己带着头,眼看双方两败俱伤的道理。” 他忖量了半天,遂道:“各位掌门若尚无一定的地点与时间,这件事就jiāo给我吧,待我与梅少山主商定了,再着人依次前来通知,反正只要不误出关的行程便可。” 峨嵋掌门,拨她的琵琶道:“那便散了。” 在家齐都看着俊卿,俊卿恭身一揖相送,他现在是十三派这盟主,与上山时的地位大不相同,各人都略致寒喧数语而别。 峨嵋掌门时鉴珊走在最后,俊卿陪了她缓缓一起下山,她对俊卿道:“我峨嵋一派以女子纯yīn之体,更辅以寒铁琵琶,普通人练功,强修急炼怕心火入魔之危是丝毫不存在的,你知道么?” 俊卿赞道:“难怪你阳关三叠一起,连无尘zhēn rén,无妄大师一起皱着眉头坚苦抵受,原来确是你内功甚高之故。” 时鉴珊低嘘道:“不错,我派内功进境是较他们快些,所以我虽年青,内家修为比他们却并不稍逊,可是进境也就到此为止,再也难以进步,那全身气脉原由yīn阳二气相合而成,有许多非纯yīn之气可解破的玄关之窍,再也冲破不了。” 她声音是冷冷的,加上这声低嘘与衰颓的口气,令俊卿顿起侠士仗义之心,问道:“时大姊,不知我可以助力么?” 时监珊道:“此事甚难,你须想定了不后悔,然后再答应。” 俊卿沉思半晌道:“我已经想过了,不论有何种困难,我一定身任其难,替你办到,不过也望你提出之先,先想一想,所提的要求虽难,确是人力可以办得到的才可。” 时鉴珊道:“那自然,害你失信对我并无好处,我下山就命门下七女前来追随你,要请你践约时,我自请她们告诉你。” 她说时又冷又白的脸上,又现出一些红丝,便好似冬日的夕阳照在一冬积雪之上一样。 俊卿微微有些疑惑,道:“是要借用天心双飞环么?” 时鉴珊双恢复了她的冷漠道:“不是,当时我也曾微起一丝贪心,可是若用此宝补我功夫上的缺憾,绝非短时内可以秦效,你现在已经给了你的妻子,将来要给你的子女,这天心双飞环也就不能说再是你的了。” 俊卿与相jiāo未久,可是也知道以她功力的深浅与怀中琵琶的寒冷,她脸上那一丝丝微现即隐的微红,必定是她心中极端难以克制的情感,才会得如此。 他曾静心欣赏过她的一曲“阳关三叠”,知道她冰冷的外貌之内,必定有一团似火的热情,所以心中越添好奇之念,笑道:“既然不是双飞环,我也猜不出,到底是何事需我相助了,不过只要我相助之时,时大姊不必客气就是。” 时鉴珊轻轻点头,意似应允俊卿的嘱咐。 俊卿又问道:“时大姊,峨嵋一派息在什么地方?” 时鉴珊道:“在泰安县招商客栈之内,白大侠要来看望么?那我就不命门下七女自己摸上集贤山庄去了。” 俊卿和她谈这些琐事,原是闲聊以遣沿途沉寂的意思,听她这样问,似有相邀之意,遂笑道:“时大姊若不嫌唐突,那么我明天亲自前来告知赴会所约定的时间和地点吧。” 时鉴珊轻轻的道:“若只为此事那便不敢相烦。” 俊卿笑道:“若不只不此事,便敢相烦么?” 时鉴珊也停身,回眸看着俊卿,问道:“你话中是否还有其他的意思?” 她的话声冷冰冰的,从声音里听不出一点她心中的喜怒哀乐。 俊卿沉思了一会道:“我是想时大姊心中似乎很有隐秘之情,我自忖庸才那是无从窥测的,不知明天来访,时大姊肯否告诉于我?” 时鉴珊既不答“是”,也不答“不是”,只是缓缓向前行去。 她并不答他的问话,却道:“你可愿再劈一掌在路旁小树之上,要与今天上午无意之中内五行真力合运的那一掌,完全相同。” 俊卿不知她的真意云何,应了她的话,沉气凝神劈了一掌,果然树叶“沙沙”落了一地,与前一掌并无不同这处,俊卿疑道:“可有什么用意么?” 时鉴珊仔细看了落叶道:“你这一掌是人力所为,然而深秋已至,那遍天下的树叶受秋风与寒霜之逼,不久也一定会自行飘零而下。” 她感慨之极,真是何幽怨之深啊? 俊卿年方少壮,对此却体验不深,笑道:“一叶知秋,或许也就是这个意思,人力终究是有限的,我掌力再好,一株株的劈去,终属有限,但是当它自行飘落之时,所见虽仅仅只是一叶,却同时定有千千万万片落叶向地下飘去。” 时鉴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要看看你内五行真力,修为深浅到底如何,我令峨嵋七女追随于你,何者是你之长,何者是你之短,也要告诉她们,我若付托得人,便有回山之想了。” 俊卿微惊道:“时大姊为何也要如此,峨嵋泰山数千里迢迢而来,一事未成,竟yù归去么?” 时鉴珊道:“你怎知我一事未成?” 俊卿老老实实的道:“不知,不过赴会夺宝两件大事都才刚刚开始,若说便即回山,总有其他的缘故,既以你门下七女相托,可以赐告么?” 时鉴珊挥手也轻轻劈断一棵小树,道:“这也算是一个约言,将来自会告诉于你。” 俊卿想来想去想不透,只觉此女似有满腹心思,却只在心胸之间一转,口中却尽讲一些无关紧要之事。 此时已至日观峰下,集贤山庄与泰安县的分歧之点,俊卿举手轻轻扣了一下前额。 时鉴珊微微弯腰,无语分别而去,俊卿看了她的背影婷婷婀娜之中,自有一番冷意,不觉抚掌而叹。 俊卿回到集贤山庄,顿有衣锦荣归的感觉,一声声:“白大侠回来了”的声音,四外轰传,他背了慈心仙子吴安洁,潜上日观峰去,原只为了出一口气,现在回来令全庄震动,实在是意料之外。 终南门户自上辈掌门人自裁,势衰久矣,群雄大部星散,现在合聚一堂,旁枝出了武林的奇葩夺来武林的盟主,虽然不是来之自己的掌门身上,也令人极为振奋。 大家都围着他问东问西,他背那庄子南化秋水之篇,所述河伯海若的故事,劝人开阔胸襟不可自满自大的故事,无人要听,群情淘涌,念念不忘的却是那内五行真力合运的一掌,想看看令天下武林掌门人一齐震慑伏输究竟是何种功夫。 俊卿心内暗暗叹息:“无尘赞无妄返璞归真,功力深厚,认为如此方是真臻于武学的妙境,然而他自己演长拳起自一式,却以‘残’字诀,告诉大家,令当时在场之人,忌惮不能出手。现在终南年青弟子门,群情如此激昂那无怪其然了。” 俊卿想到以前慈心仙子的嘱咐,有“师侄们,男的有骄横的,女的有刁蛮的,都要加以原谅”之话,所以竟是有问必答,皆大欢喜。 年青一辈的弟子散去,俊卿便向后园精舍走去,他见安洁并不出来相迎,便知必定有事使她烦恼,他一面走着,一面思忖:“若馨称安姊做安安,她待人接物,也永远是安安静静无忧无虑的样子,不知何事使她牵挂萦怀,自己回来,她不应该不知道啊。” 他走入后园只觉一片凉森森的,好象到了另一个世界一样,俊卿举手轻轻拍他的前额,要把今天一天在外面扰扰攘攘的记忆完全驱走。 却见前面竹后,有一角罗衫微微现出,他若不是曾受过若馨一次大教训,现在一身轻快,又要上去蒙人眼眼开玩笑了。 他蹑步前行,轻轻走近,却是一个妙年少女坐在草地之上,英姿秀发,刚健婀娜,正是美儿,他讶道:“美儿,是你。” 美儿拿手轻轻揪着草,说道:“美儿妹妹。” 俊卿道:“不错,是美儿妹妹。” 美儿轻轻将草拨起几根丢开道:“从今以后记住了,是美儿妹妹,这‘美儿’两个字是留给长辈呼唤的,你终不能说做了盟主,便长了一辈。” 俊卿笑道:“你何事郁郁不乐,是同门欺负了你不成?” 美儿回首笑得甜甜的道:“没有那么好的运气,有同门高兴前来气我。” 俊卿笑道:“那一定是昨晚没睡好,做梦之时被鬼气着了。” 美儿不答仍自揪草,俊卿也坐下来叹道:“上山去为的是与白石道长赌口气,大家比武,我也只背了篇庄子,我背到欢喜的文章欢喜一气呵成,因此由无妄大师定为武功修为较深之人,大家欺我年青,我不服气所以争得了盟主之位,并不是我有意要压力抑你掌门师伯的威名。” 美儿赞道:“白大哥想好,居然记得终南派也有威名,真要多谢你了。” 俊卿笑道:“我一见你面就称赞你会说话,你将一句骂我的话说得这样好听,真是难得。” 美儿问道:“你一见我面就知道我是终南弟子么?” 俊卿道:“那怎么看得出来,我一向不曾出过门,江湖上的事情不知悉,怎么会看出你是终南弟子。” 美儿怒道:“你是骂我是个女江湖么” 俊卿见她忽然发怒,心有莫名其妙之感,说道:“我与你情结兄妹,怎会这样说你?” 美儿道:“你不说比说还凶呢,你若非如此存心,为何那般轻浮厚颜的钉梢。” 俊卿叹气道:“是我不对。” 美儿已经将面前的草都揪光了,一拳捶在湿润的地上,怒道:“是你不对,自然是你不对。” 俊卿道:“美儿妹妹,你骂也骂过了,说也说过了,总该讲你生气的原因了吧。” 美儿不答,俊卿只得自言自语道:“我潜上日观峰去争雄,那是我不对,但是主盟一席我本来不想要的。因为想到这次赴会,其实是双方的误会,我守信不能将所知说出来,可是我若就盟主之位,却或许有化解的可能,你为此怪我,我却不能心服,你要知道我为就这个毫不讨人欢喜的盟主一席,气简直受大了。” 美儿轻描淡写的道:“谁和你说这些事情,那盟主你爱做不就,与我无关。” 俊卿屈指轻轻敲击前额,这却与方才时园之时的意思不同,方才是想将一切忘了,现在却是想去一件件又记起来,想出为何将美儿得罪之故。 他蹙眉苦思,只觉美儿的心思极其难猜,远较与群雄在日观峰上钩心斗角为难,那些人只要名和利,自己略予让步,不逞强使气便皆大欢喜而散,至于美儿的气恼,显然是另有别故,那么原因倒在哪里呢? 俊卿想了会儿,忽然道:“美儿妹妹,我还忘了谢你,我一到你就带我到精舍去看安姊。” 美儿气道:“不敢当。” 俊卿把美儿揪在一边的草拿起,一根根朝原处chā进,他劲运双指之间,力透草根,虽是柔嫩细草,在他手中向下chā去之时,亦如利刃下chā一般,根根都没入土内。 他双手不停,chā得极快,顷刻便已chā完,美儿气道:“你这是做什么,显你本事大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7 章 ?” 俊卿chā完了草,轻轻拍手,将手上泥沙拍去,一把将美儿美儿拉起来,道:“你心中并无烦恼,只是和我闹气,那是绝无疑问的了,何必让草木无知之物替我遭殃。” 美儿道:“白大侠已经做了天下武林的盟主,居然还有人敢和你闹气,那人也未免太不知上下高低和好歹了。” 俊卿拉着她便走,道:“我们去评理去,请你师父作公证,叫她说究竟谁是谁非。” 美儿站着不走,使劲说道:“你松手好不好,男女授受不亲,拉拉扯扯的像什么样子?” 俊卿将手松了,叹息道:“美儿,美儿,何如斯之绝决兮。” 美儿仍然坐下,半天,呜咽道:“我问你,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已经娶了亲?” 俊卿忽觉心中一痛,好似几天前若馨肘捶重重击在要穴上一般,茫然失神道:“哦,美儿。” 他说了这句话,却再也说不下去,美儿是英姿飒爽的名门侠女,须是与西子湖的莺莺燕燕久惯笑谑的姐妹不同,自己与她嘻笑无忌,确已越过了普通男女的界限。 这些事情却不是可以说一声对不起便算了的。 俊卿愕了半天,又低低唤了声:“哦,美儿。” 美儿,呜咽着应了声:“嗯……” 便将头伏在膝上裙内,依了“哦”声而哭。 俊卿也坐下来,坐在美儿身旁,将头全埋在脸上的衫内,也乱如麻,只觉得遍身忽然寒冷,似乎全身的热气,都已随了哭声散去。 美儿哭了半天,渐渐改为抽搐,掏出怀中帕儿,将眼泪擦干,低头疾奔而去。 俊卿坐在那里,身上越来越冷,好似聚泰山全山的夜风与寒露都落在他身上与心上,他挣扎而起,蹒跚而行,不知全身力气哪里去了,向远远精舍的窗上掩映的昏灯光走去。 他把门推开,扑面有股暖气袭人,却见室中言笑晏晏,是医仙、安洁与一个不知名的大环眼的英悍少年,当下先向医仙请了安。 慈心仙子吴安洁看他走近,起身迎惊讶道:“你比武受伤了么,脸色为什么这样坏?” 俊卿持强笑道:“没有受伤,只是有点冷。” 他玄门罡气已成,居然会冷,这比受伤更令医仙与吴安洁惊讶,可是有外客在旁,却不好太失礼,两人都医道极精,俊卿若生病,虽然疑虚,却并不十分担心,安洁指着那大环眼的英悍少年对俊卿道:“这位是太行山的少山主梅子豪。” 她又回身指着俊卿道:“这是外子白俊卿。” 两人站着互道久仰。 俊卿对这梅子豪真是“久仰”,从一入江湖之后,似乎到处都有人提他的名字,仔细看时,却觉他面上虽然平静,心中却好似敌意甚深,一双五环眼隐隐的不时会露出对自己的恨dú的火来。 俊卿暗想今天峰上争执一天,原来为的却是此人,现在虽然晤对一室,有如亲朋,将来再见面时就必然是不世的仇敌了,他眼中的怒火dú焰倒也无怪其然。 俊卿身体卷得很,只想休息,然而盟主之位,与梅子豪已成决战双方的首领,只得强持着精神与他寒喧落坐,笑道:“梅少山主,早知你与狄老师与安姊都是相熟的朋友,那我这盟主便无论如何也不做了。” 梅子豪微微笑道:“白大侠何必客气,白大侠若不做,天下更有何人配做这白道武林之尊。” 俊卿笑道:“梅少山主如此谬赞于我,真令人惭愧已极。” 梅子豪微微笑道:“不久之前,我曾到江南去了一趟,人家说的‘三秋桂子,十里荷花’,当真是名不虚传,比太行山的地瘠民贫,一山黄土那是不知要高出多少倍了。” 医仙也道:“俊儿,你们夫fù大婚,梅少山主还去亲自致贺,你或许还不知道吧?” 俊卿起立逊谢道:“梅少山主如此隆情厚谊,真是不敢当得很。” 梅子豪微微沉吟道:“当时顺途道贺,礼物非薄得很,我又未用本名,难怪白大侠不知。” 俊卿想了一想道:“礼薄后来我看过的,有一位送了千两黄金署名叫做余还恩的,不知可就是少山主么?” 梅子豪微微颔首道:“正是小弟,我曾受过医仙的活命大恩,送此微物,真是惭愧,不过当时身在客边,找不到什么恰当的礼品,所以也只得临时将就,将银两换了银号的提单送来,不敬之处,希望白大侠原谅。” 他送了如此重礼,却说惭愧,那他的礼便是针对活命之恩的,俊卿看医仙与安洁的脸上都有微讶之容,遂说道:“梅少山主的礼送来,管家白忠义因为看到是寒家自己的银号的礼品提单,当时事情又忙,放在一边,后来空下来去店中一问,才知是千两黄金打造的十株梅花,特别来告诉我,我还曾特别问过安姊呢,可有叫做余还恩的朋友。” 安洁听了只是讶异,医仙可不如初时那般神色曳然,捻须沉思:“这梅子豪dú镖重伤是自己与安儿治好,他用心变了样子将礼品送到男家去,还取了余还恩的名字,这是存了有恩报恩之心,剩下来的便是有仇报仇,自己想以那一点香火之情来从中化解那场杀劫,现在是绝对办不到了。” 他想罢怃然不乐,叹道:“俊儿你与梅少山主,各为两道之尊,我本来想替你们籍此一会,加以化解的,现在自然不提,我与安儿让开,你们自己好生商谈吧。” 俊卿现在只想找个地方好好休息一下,对别人关心的武林大事,他一点也不放在心上,医仙与安姊退去,他坐下来心里只是想他自己的私情。 梅子豪坐在对面,情感上也是波涛汹涌,他见俊卿凝眉苦想,心内暗暗的有一丝快意,启声说道:“白大侠受十二大派掌门人的拥戴做了天下白道的盟主,真是可喜可贺。” 俊卿心中烦恼丛丛,遍身又冷丝丝的,难以忍受,耳中听见的只是美儿临去的哭声,对于梅子豪的言语,听到之后,便尤如春风过耳一般,没有放在心上。 梅子豪对俊卿本具恶感,看他这副公子哥儿的懒散失神样子,更增了轻视,他口中不言,脸上却了鄙视之色,缓缓说道:“医仙狄老前辈因听说白大侠就了盟主之位,因想到与我们二人各有恩怨,所以特别请了小弟前来与白大侠一谈,现在得睹白大侠的丰采,真是令人心折不已。” 俊卿神色委顿倦乏,他后面几句实在是yīn损骂人的,俊卿却没有听清他到底说了什么,只觉他说之不已,令他心静不下来,甚为可厌,随口敷衍道:“是,是,我对梅少山庄也是同其景仰的。” 俊卿说完又陷入沉思,梅子豪见他挨了骂而不自觉,嘴角添了些傲慢的笑意,续道:“各位今天日观峰一会,可曾议定了赴会的时间和地点么,如蒙白大侠予赐告,让小弟可以早日回太行山去禀告家父,让我们绿林的朋友,也可以早准备一切。” 俊卿轻轻叹了口气,他对美儿委实想不出应该如何才好,总之千错万错,总是自己轻狂的不好,自语道:“早知今日,悔不当初。” 梅子豪微微笑道:“莫非以白大侠,万事都称心如意,又如此年青的执了武林的牛耳,还有事令你蹙然忧虑么?” 这两句话正是说俊卿的心上,他却听清楚了,他抬头向梅子豪望去,只见他嘴角鄙视的笑容未收,非常看不起的样子,他心情不好,随口应道:“世上的事情原不能样样都如意的。” 他说了之后,忽然觉得此话好似有人以前对自己说过,仔细想去,才记起原来是当年武当飞霜子对自己在松林之内说的。他想起前情,便觉得好像往事之远便像已经经过一百年似的。 梅子豪又道:“请问盟主白大侠,各位赴会的日期与地点,已经议定没有?” 他在用言语催白俊卿的这一点上,似乎得到极大的愉快,所以一句连着一句,问之不已。 俊卿屈指弹在坐椅的扶手之上,懒洋洋的道:“没有。” 梅子豪冷蔑的笑意更深,说道:“那盟主大人,心内一定自有盘算。” 俊卿笑道:“也还没有,我还没想定呢。” 梅子豪冷然道:“那么,大侠是不准备赴会的了?” 俊卿老实告诉他道:“梅少山主猜得不错,我原不打算赴会的,不过各位掌门不肯,所以也只得前去一会。” 这赴会的日期与地点,他就主盟之位时,众人议论纷纷,是他抢过来,由他个人作主的,现在梅子豪问了又问,俊卿精神不好,懒得罗嗦,续道:“这一回双方起因是去关外夺宝,时间与地点都让得远一点吧,不知梅少山主以为如何?” 梅子豪心想父亲这一面作主邀他们前去,原另有恶计在内,听俊卿似有另换地点之意,收敛了笑容道:“小弟是替家严前来邀约各位前去赴会,磋商两道互相之间的恩怨的,白大侠不可误会。” 俊卿很不耐烦,明明是受了别失的撮弄,意yù籍这一会铲除异已,偏还要如此说法,也冷冷的道:“我一点都不误会,只希望贤父子也别误会才好。” 梅子豪盛气稍馁,凶心却更蹙,问道:“那么白大侠到底准备在何时赴会,何处歇脚呢?” 俊卿笑道:“我已经答应你赴你邀约之会么?” 这话也就只有他这个大外行才问得出来,对江湖上强仇大敌的邀约,除了心怀惧怕,意存潜逃,无论前途如何危险,也绝无不应之理。 梅子豪一愣,遂道:“没有。” 白俊卿道:“双方都各有深仇大恨,正是宴无好宴,会无好会,你来请客,谁知你背地安了什么心呢?” 梅子豪脸色大变,目中shè出凶恶的dú光,静静看住俊卿满脸病容的脸色,想看出了是否已经探悉己方的yīn谋诡计,这半天装疯卖傻的欺弄自己。 他喘了口气道:“盟主白大侠,这是一件十分郑重的事情,你不可意存玩笑之心。” 俊卿道:“我累得很,那里有心思和你玩笑。” 梅子豪把气渐渐平下去,问道:“那白侠是应允赴会了。” 俊卿连连摇头,说道:“太行山前拥中原,背倚沙漠,你们绿林看得甚重,我却想不出有何值得赏玩之处,聚天下的武林精英于一堂,是何等盛事,为何不别选一处佳地呢?” 梅子豪被他气得愣住,有这种丝毫不懂武林规矩的武林盟主,真也要算是他所说的“武林盛事”,冷冷的讥刺道:“天下掌门人选出白大侠这种人才来,真是难得只是不知如何能令天下武林的豪雄归心呢?” 俊卿见这梅子豪和他好说歹说,他都敌意不改,眼光与口气凶dú蛮横,遂道:“那也由得他们了,我既然打了天纵派的旗号闯上日观峰去,他们要请要做盟主,我也不得不做,至于天下武林是否归心,讲老实话,我为自己的事情已经烦得要死,确实不将这些杂事放在心上。” 梅子豪被他冷言冷语的激得暴跳如狂,“拍”一声,将身边茶几拍得稀烂,怒道:“你是讥讽我么?” 俊卿只觉这个梅子豪真是不识趣到极点,自己乃是一番好意,想将聚会的时间挪得远一点,地方也移到关外去,那时大家或许会自动发现清廷卫士的yīn谋,岂不是可免一场杀劫么,他如此暴怒如狂作甚,遂道:“你这一掌内五行真力一力也没有用到,是因为心绪不佳之故么?” 梅子豪被他说得满脸通红,大声叫道:“我的事情用不着你管。” 俊卿被他的吼声中吵得头痛之极,叹道:“我那里有心思管别人的闲事,你好好将你来意坦白说出,我答复你之后,你迳自回山复命去吧。” 梅子豪想到他父亲梅若望家规之严,与此行任务之重,只得忍气道:“好,我梅子豪是代表家严北五省绿林盟主梅若望前来邀约白道群雄前去太行山赴会,一决两道之间多年的争执,特请白大侠示下准备赴会的日期和地点,以便家严可以早日筹划接待事宜。” 俊卿轻轻拍了一下椅柄道:“我以十三派主盟的身份告诉你,我已经决定不去太行山赴会,约令尊绿林一道同到长白山的白头峰顶一会,时间就订在参王出土冬至那天的前十天,到那时要和便和,要打便打,拼完了正好是斩蛟夺参的时间,岂不直截了当?” 梅子豪噎道:“白头峰顶长年积雪不化,峰顶高又万丈,万载玄冰之上,又在冬至前后,乃是人不可至的,怎能订那个上地方为双方赴会之地?” 俊卿道:“我听医仙狄老师告诉我,参王生处就在白头峰附近,所在较峰顶尤险,若峰顶不便去,那就不必出关了,又何必先在关内拼命?” 俊卿此话实是藐人之极,语气中大有借白顶峰的严寒酷冷来考验赴会群雄的意思,梅子豪听得实是气愤不过,怒道:“好,我便就此回去复命,你可敢亲自单人到太行山去一趟,表示你另约时地,不是胆怯不敢赴会么?” 俊卿强打了精神和他敷衍,忍耐已经到了极限,信手挥道:“好,好,我九月底前,一定前去拜望,现在你请走罢。” 梅子豪看着这个自己心中极端痛恨,又极端轻蔑的大敌,如此懒散与狂妄,狠狠的说道:“将来要你知道你今天狂妄无礼的代价。” 梅子豪说完踏着重重的脚步走去,将地下镶嵌得极好细瓮砖地,踩得四分五裂。 俊卿心烦、头痛、身冷,说不出的难过,见他走了,大大松了口气,也不相送,靠在椅上,支颐凝思,只觉愁绪萦怀,再也排遣不去。 一会儿医仙与安洁走进房来,看他形容如斯萎顿,问道:“你是日观峰一会,各人试招之时,受了什么暗伤么?” 俊卿起身道:“不是,不知如何,我忽感不适,遍身冷得很。” 医仙闻言一怔,问道:“峨眉掌门人时鉴珊到场之后,卖弄了她的寒铁琵琶没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8 章 俊卿道:“她弹了一曲阳关三叠,弦音指法都是第一流的,令人五衷钦服,尤其一叠叠曲调向上翻的进修更令人神魂为之飞越。” 医仙无言,直是摇头,半天说道:“我劝你以后走在外面谨慎小心一点,你与安儿我本来不要你们来的,你们自己来了,我也不能叫你们回去,尤其俊儿今天日观峰一会,以后更是步步凶险,若再如今天这样大意,那真是不知结果如何了。” 安洁疑道:“师父,他玄门罡气已成,寒暑不侵,怎么会冷?” 医仙有一点气恼,道:“你叫他自己说吧!” 俊卿皱着眉坐下来道:“我在峰上一直很好,后来峨眉掌门时鉴珊弹琵琶,据说叫做‘灭绝神音’,大家听了皱眉,我拼命叫好,她佩服得很,后来大家也佩服了,就推我作盟主,我高高兴兴的下山,方才在后园遇见美儿,她心中难过哭了一场,我忽然冷起来,大概又被这太行少主梅子豪气着了。” 慈心仙子叹道:“师父,那是‘灭绝神音’的隐疾方才发出?” 医仙皱着眉道:“病是不要紧,不过是平日受的小伤受他风功的克制,忽然因受了极强烈的刺激因而发罢了,‘灭绝神音’也只是其中之一而已,只是你们两个的这种粗心大意,实在令人担心不已。” 他稍停仔细看查俊卿身上,忽然惊道:“梅家父子能够作绿林强匪恶寇的首领,你以为是幸运的么?” 俊卿道:“俊卿也在奇怪呢,从他那一掌看来,功力似乎差得很远,莫非他是仗着他父亲的情面而享盛名么?真是又凶恶又狂傲,令人头痛。” 医仙道:“难道人人发掌都要像日观峰上,你们掌门以一招定盟主之位,一掌就出全力么?” 俊卿见地下石碎如粉,功力与拍几一掌深浅大不相同,问道:“他这是什么意思,莫非是示威么?” 医仙道:“你把青衫脱下来自己看吧。” 俊卿心知有异,将青衫除下。对着灯光一照,见有两根牛毛般青纱粘在腰上,伸手便yù取下。 医仙喝道:“住手,这是梅家父子的‘一丈青’,必定是趁着你方才凝神看他一掌所发。我只不解有我的情面罩着,是何事使他下这种誓不两立的dú手。” 太行山梅家父子最威慑天下的,以暗器为主,这“一丈青”却是以最dú闻名于世,若非深仇极恨向不轻用,中在人身必死,中在衣服上更险,不知不觉中,在以后再碰在着ròu之处,送了xìng命还不知如何死的。 安洁听了骇然变色,问道:“是中了之后一丈之内必死的青纱针么?” 医仙心中也是疑惑未定,道:“梅子豪没有直接下手在俊儿的身上,大概是怕我们二人在场,可以救治之故,再者俊儿今天方就盟主之位也令他忌惮不能挑明了硬来,不解的就是他为何下如此狠手,俊儿方出江湖与他没有如此大恨啊?” 慈心仙子吴安洁也气道:“师父,你还说呢,梅子豪‘一丈青’偷偷shè了两根在俊卿身上,出门却说恐人暗算,请我们送他出庄,他居心怎的这等恶dú?” 俊卿已将青衫解下,拎着领子拿在手中,苦笑道:“也怪不得他,他一直盛气凌人,我心中烦闷,不耐他的聒燥,狠狠挖苦了他几句,或许就因此而结怨怀恨。” 医仙将青衫接过,取出钳子,将“一丈青”钳下,他一生心血全放在医道。自身习武,自然对伤科尤近,看到这种绿林中凶名籍甚的绝dú暗器,若不想出解yào,连觉也睡不着。 俊卿见他们师徒二人对自己病况,并不关心,便知病不要紧,他忽然明白自己又从死亡关上逃了出来,倒觉得xìng命自有许多令人留恋之处,不如方才自己愁闷之时所感到的那般无聊。 医仙将钳下的“一丈青”藏好,拿过俊卿手中的青衫,对安洁道:“俊儿是平日潜伏的小xìng忽然而发,你替他好好发散发散便好,不过……” 那一位老年人都是从情海波涛中翻过身的,谁人没有青春,没有梦幻呢,他看俊卿精神恍惚,便知此病必是感情上的纠纷,他们夫妻两情欢好,他的“不过”,也只说到“不过”为止。 安洁见医仙沉吟不续,遂问道:“师父,不过什么?” 医仙抖了抖手上的青衫,答道:“不过以后不论敌友都多留一点心吧,‘江湖凶险,江湖凶险’不可再当作儿言戏语,切切记在心中。” 这几句叮咛听在两人心中,都另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触,这勾心斗角,将xìng命依附在武功与机智上面,实在不是过惯了太平日子的他们所喜爱的。 安洁扶了俊卿向内间走去,笑道:“你好好在这里享福疗养吧,让我亲自服伺你两天。” 俊卿懒懒的往里间走着也道:“入了江湖,整日尽与人争争吵吵的,实是无意思透顶,然而经历一场凶险,越觉得生命自有它的乐趣与值得留恋的地方,却是在家中万万想不到的。” 安洁叹道:“你好生养病吧,不要再胡思乱想了。” 俊卿卸了衣服躺下,安洁替他盖好丝锦锈被,回身要走,俊卿用劲一把拖住道:“别走,陪我说会儿话,让我睡觉。” 安洁轻笑道:“要做足生病的架子吗,人家还有事呢,等一会儿就来陪你。” 俊卿撒赖道:“不行,现在就陪。” 他见安洁坐下,笑道:“我回集贤山庄,始终没见安姊,还以为安姊生我的气呢,小弟私自闯上山去,安姊不生气吧。” 他见安洁摇头,遂道:“安姊,那你为什么不恭贺我做了武林盟主?” 他说此话,便像是受了无限委曲一般,安洁听了微微笑而不言,俊卿急道:“安姊,你今天为何老不说话,只是点头摇头,莫非喉咙痛么?” 安洁笑着斥道:“你怎么想起这种古怪想法,你一句连一句,我哪里开得出口来。” 俊卿无言看着安洁,见她轻颦双眉,叹道:“掌门师兄回来的时候,很不高兴,可是大家听了是你做了盟主,想到你原本为终南来助拳的人,都高兴得很,我心里实是替掌门师兄难过。” 俊卿微有一点羞愧道:“对不起,我不知怎的不喜欢他,日观峰上好像说了句他武功不足以代表终南一派,像野叟田老前辈就高出他甚多,又抢了大家争执不下的盟主来做,同在集贤山庄,他又大概就因此生气了。” 俊卿又道:“我也有一事奇怪呢,他不大愿意我做盟主之人,然而并不说出我知悉敌情却不肯讲出来的话,他若说了这回事来,我这做盟主是一定做不成的。” 安洁道:“如此看来,他并非有意和你为难了,你被他请出大厅,难道怀恨至今未消么?” 俊卿想了想,道:“不对,他绝不会有这么好,我今天心里一直不舒服,或许隐约之间为的是这件事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也说不定,我心中原猜想他或许会说出来的,所以一直没有想就盟主之位,中途想走,是无妄大师拦下来的,不想他却没说。” 他越说心中疑窦越甚,坐了起来道:“安姊,我将我所知所悉一齐告诉你,你也帮我想想?” 安洁缓缓摇头,道:“你既然要守信,就不要再告知第二个人,你知与我知完全一样的,你将疑点说出来,我一起和你猜猜,拿他破闷催眠好了。” 俊卿不依道:“我与安洁是一个人,告诉你便等如我告诉自己一般,那又有何不可。” 安洁又缓缓摇头道:“信义,信义,是要人在暗室无人之时,也要守的,你只说你心中的疑虑便是。” 安洁摇头,她耳垂上挂的两颗明珠耳环,微微晃动,俊卿的心也被它晃了开去,忽然说道:“安姊,你耳环真美,明珠垂在耳下,好像是星星挂在林梢一般。” 安洁微微一笑道:“你的怪想法真多,还是躺下去等睡觉吧,我替你去配yào去。” 她虽然与俊卿言笑,说要与俊卿同猜他心中的疑团,却无认真的意思,只是陪他聊天而已。 俊卿拉着安洁的手道:“别走,安姊走了,我睡不着。” 安洁重又坐下,将小手轻轻从俊卿的额上向下轻抚,劝道:“那么乖乖的睡吧,我陪你。” 俊卿道:“我话说完了就睡,我问安姊,白石道长对大家逼死了他师父是不是很恨。” 安洁随口应道:“哪里有这种事?” 她说完之后,突然一惊,跳起来道:“你说什么?” 俊卿翻了个身,朝里而睡,微微发出一声做作的鼾声,呢喃道:“说完了,倦得很,要睡觉。” 安洁被他一语勾得心中疑窦大起,不知他何所见而云然,轻轻隔被推着他的身子道:“快告诉我,你问这话,有何用意?” 俊卿不理,微微又发了两声鼾声,好像真睡着了似的。 安洁又推着他的身子道:“我心里着急哪,你到底看出什么来了?” 俊卿呢喃着说:“安姊不亲我,我不醒。” 安洁心想:“看他出来这一趟,经历不少凶险,以为他已经老成不少,谁知他仍是这般淘气。” 叹道:“唉,你真是我命中的魔星。” 她说道“星”字,已经表达对夫婿的情意,于俊卿深深一吻,人间何世,再也不放在他们心上。 良久,安洁起身道:“醒了吗?” 俊卿轻握安洁的小手,半醒半不醒道:“安姊,如此温馨,是在梦里吗?” 安洁双颊添一点晕红,映了灯光,更在安静之中,添了一丝媚态,“是在梦里吗?” 她已在自己的心里轻问,半晌答道:“也许是罢,我也弄不清了。” 俊卿低声道:“若是梦,便求他永永远远别醒。” 安洁回身轻轻吹去灯火,两人一起看着在月光下茜纱窗上,婆娑而轻移的竹叶倩影,轻声叹道:“若不是梦,便求他从此地而至永恒,永永远远都长伴我们身边。” “他”是谁?是他们二人心中两情如一的情感,还是那无语苍天,他们两人都不知道,或许也用不着知道,人无论是如何强者,总对那不可知的未来,畏慑着,屈服着,他们所求的“他”,或许亦是他吧。 俊卿身上仍有一点冷意,低声道:“安姊,我要告诉你我与美儿结拜兄妹的事情。” 安洁轻轻将手放在俊卿嘴上,轻声道:“你不要讲,我都知道,美儿人很好,你以后好好待她。” 俊卿轻轻亲着安洁放在他嘴上的小手,道:“安洁,我告诉你白石道长的事情。” 安洁缓缓摇头道:“你也别讲,今夕何夕,莫将那些恼人的事情,来扰了美景良辰。” 她嘴上止俊卿不言,然而心中对俊卿那种可怕的猜测,却似有一种极不祥的预感,叹道:“终南上一辈掌门人之死,已经使门户中落,威名大不如以前,我无论如何不再想掌门师兄的事情。” 六、寒锋初露受挫折 就在此时,只听一声枭鸣,随着震翅而起,拍击竹叶的声音,安洁起身,疑讶道:“是人?是枭?” 她一生不在背后谈论别人的是非,现在被势所逼,要论道掌门人身上,心中的良知与智慧也是不断的争斗,风吹草动,使她也有杯弓蛇影的感觉。 俊卿劝道:“安姊,不怕,我们两人在一起,便不论他是不是鸟都不怕。” 安洁对俊卿可以说是从小看大的,这些劝慰之言,从来只有她告诉他的,现在听俊卿反过来劝她,遂道:“听你这样说来,又觉得你就盟主之后,的确长成了不少。” 俊卿想岔开她的忧思,笑道:“小弟如有寸进,都有安姊训诲之功。” 安洁也明白他的心意,笑道:“你身上不适,何必又来劝我,还是赶快睡吧。” 她说完将小手从俊卿额上轻轻向下抚去,俊卿身上心上原有冷意,经安洁这一抚,只觉一股暖流,潺潺流入心中,他精神困乏,“嗯”了两声,表示不要睡的意思,然而还是合目睡去。 安洁被俊卿一语惊心,又受枭鸣之惊,山风竹叶起伏不停的声音,便如同她心内起伏不停的思绪。 她看俊卿睡了,定下心来去想,想从那纷乱的思绪中,理出一条路来。 俊卿那一句:“白石道长对大家逼死了他师父,是不是很恨?”始终在她心上盘桓不去,若有一个普通敌人,在隐处暗暗含恨自己,不知何时前来报复,已经极为可怕,此人若是自己的掌门人,那令人恐怖的程度,真不知如何了? 安洁坐在床前,越想越惧,尖尖的指甲,掐在手心,掐得手心沁出湿yīnyīn的冷汗。 她口中方才说:“绝不去想”,心中却已大大动了疑念,所以方才枭鸣竹动,竟没有丝毫潜出屋外去查探之意,那是怕实证此事的真像,更加令她难以自处之故。 须知慈心仙吴安洁,天xìng慈和温柔,看人待友,都从别人的好处着眼,积习已久,对那邪恶凶险,自然心存畏惧,不愿接触。 她自小随医仙渡世,置身在江湖恩怨之外,可以使许多邪恶的事物,因受她天xìng慈和的感召,化为祥瑞,然而却不能说这邪恶恨dú之事是不存在的。 这世上最令人心上觉得负荷沉重之事,也莫过于天xìng慈和惯于替别人解决困难之人,却要眼看着自己亲近之人身功凶险无人解救。 安洁如此想来,只觉心灵上沉重不堪,不由得悠悠一叹。 忽然引来“卟哧”一笑,只听俊卿道:“安姊,你已经为小弟的病,愁十余年,从今以后再有闲愁,请宽胸怀,都有小弟代你设法应付。” 安洁叹道:“我真不知应该怎么办才好。” 俊卿静静的道:“我教安姊一个法子,干脆别去想它就行了。” 安洁缓缓摇头道:“这些事连我师父,都不能说,世上更有何人可能商量。” 俊卿道:“还有我呢,为何把我忘了。” 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9 章 语气之中,认为安洁将他算在师父之外,堪是不平,安洁握了他的手道:“你别气,我年纪稍长,又身为女子,在闺中便有千般如意,总时生万种闲愁,你自小天真顽皮,憨稚之态,令人见了,愁闷全消,如说我为你忧虑,还不如说是我籍你之助,将往日闺中的闲愁都消了来得好。” 俊卿安洁之赞,得意万分的笑道:“安姊你与柳姐姐是多么不同,我在安姊面前顽皮,安姊还夸我奖我,我在柳姐姐面前顽皮……” 他说时伸了伸舌头,意在不言之中,安洁笑道:“我听柳姐姐说了,她只平剑而拍,吓了你一下。” 她见俊卿听了微有忸怩之意,续道:“你童心不改,那很好,我私心实是庆幸的很,然而这江湖上如此险恶,必须用尽心机来应付之事,我与你虽无异一人,如将此事于你商量,岂非是故意和你为难么?” 俊卿听他安洁娓娓言来,却是劝他,不可见气之意,安洁对他如此体贴,俊卿五衷铭感,低声道:“安姊,安姊,你放心,小弟就盟主之位,这些小事就让我去办好啦,安姊再叹气,我又要从梦中笑醒。” 安洁依了习惯,仍然用手从俊卿额上向下轻抚,叮咛道:“你若要做,便做一个好梦。” 她这样自是要俊卿尽快安息休养之意,俊卿也道:“安姊伴我,小弟做的梦都好梦,便是方才也是‘卟哧’一声笑醒。” 他说完果然渐渐酣然进入梦乡,一梦迷朦,隐约记得中有两次在半醒半睡中服yào,然而到底服了什么,他却记不清楚。 红日满窗时,他仍然好睡,忽然一人轻轻推他的身子,他闭着眼睛呢喃道:“安姊,别吵,我还没睡够呢。” 忽想不对,安洁喂yào,都只以丸yào顺津而下,尽量不惊动自己,怎会现在来轻轻推动,睁眼一看,只见美儿盈盈站在床前,一惊推被而起。 美儿急急伸手拦住,嫩脸微红,道:“白大哥,你别起来,我只说几句话就走。” 俊卿被她手势所阻,依言缓缓趟下,美儿沉吟低声道:“我听小师叔告诉师父,讲你中了梅子豪的‘一丈青’,受dú可重吗?” 俊卿缓缓摇头,道:“‘一丈青’只shè在外面青衫上,医仙狄老师发觉得早,我一点dú也未沾,你只是来问我这一件事情吗?” 美儿看他一眼不语,半晌道:“你自然应该知道不是为这一件事情。” 稍停续道:“你生的病好了吗?” 俊卿缓缓点头,心内微有一丝疑惑仔细打量美儿时,见她玉容略有一分清减,轻轻问道:“美儿妹妹,我的小病不要紧,我可以问你有什么心事么?” 美儿使着气道:“我有什么心事,用不着你管。” 俊卿想了一会,道:“我六岁的时候,有天在街上顽皮,差点被突然而来的奔马撞死,被安姊纵身一把抱在怀内,将我救出,我当时年幼无知,不知急冲而过的奔马有什么可怕,只觉在安姊怀内,又温馨,又依恋,从那一天起便私心羡望,唯愿安姊能终身伴着我就好了,后来安姊心软,就许嫁于我。” 他见美儿不语,又道:“我玄功未成之时,身具六yīn脉相,时时有朝生暮死的感觉,所以任xìng放纵一点,因此成了习惯,脾气至今难改,美儿妹妹,冒犯于你,我不是有心的。” 美儿气道:“谁和你说这个。” 她说时渐渐放平和声音,郑重道:“我是来告诉你,我不跟你这顽童一般见识,和你生气。” 她说完回身便走,出门时用劲一摔门帘,门帘dàng得高高的,半晌才掉下来,俊卿被她这样气虎虎的一走,倒将心中的郁闷,忘得干干净净,睡意不知何处去了,振衣而起,盥沐而出。 他住了养病的别院,有千竿修篁,四季常绿,所以就叫青竹园,这集贤山庄占地极广,青竹园坐落在后,他由里向外走,穿过一进进的院落,大家见了他都称他做白大侠,俊卿现在心境很好,也点首作揖,大哥兄弟的瞎叫。 俊卿穿出庄门又觉无处可去,安洁、若馨等终南女弟子的会晤之处,自己不便去,男弟子处,小一辈的太恭敬了,长一辈的又谈不投机,他心中想不定,便背着手踱起方步来。 忽听旁边的终南弟子惊噫道:“咦,山下怎么这么多带刀带剑的人?” 俊卿凝神向下看去,果见沿着峻陡的山路,成一条线直向集贤山庄而来,他的目力远胜其余之人,只见人中颇多伤患,医仙住在集贤山庄,求医之人络绎不绝,那也不足为奇,可是在同一时间之内,有如此之多的伤病之人,却令他心中不解。 终南弟除了人内通报之外,已有了数人迎了下去,上山的人走得甚快,顷刻已走近庄前,俊卿也走上前去,不想第一人竟是愁眉苦脸的飞霜子。 俊卿看了他的苦脸问道:“飞霜zhēn rén,出了什么事了?” 飞霜子深深稽首惨凄凄的道:“大侠荣任盟主之位,领袖天下,小道飞霜无论如何不敢当此称呼。” 俊卿听了笑而不言,飞霜续道:“这都是昨天掌门之会时,各派在路上受伤的弟子。” 这时大队人群已经络续经过他们身侧走向庄内,受伤的除昏迷不醒之人,都恭敬恭敬称呼一声“白大侠”方才过去,那没有受伤只是伴送同伴的,更是礼数丝毫不缺,通名报姓,以参见本门掌门尊长之礼拜见。 他们如此恭敬,令俊卿又是高兴,又是难堪,他既是盟主,这些人受伤,便可以说是他筹划御敌失策之故,他们出恶言詈语还好一点,这样子无言忍痛而过,俊卿却觉得比打他还难过。 武当派的人走过之后,接着昆仑派的,为首之人见飞霜子站在俊卿身旁,行礼之后也站了下来,立在飞霜子的身边,似有听候差遣的意思。 俊卿沉思半晌,问道:“负伤之外,还有其他的损失么?” 飞霜子道:“武当弟子,北上一路都是贫道接应的,除去飞云大师兄回山去邀请的门中长老,因路途遥远,迟迟未来之外,结盟之日是赴会最后一天的限期,贫道遂和沿途负责连络的一批武当门下结伴兼程赶来,途中遇上太行山的星牛精凶。” 俊卿听了他讲了半天,始终没有谈到,是不是有因伤致死的同门,只得直言询问道:“除伤之外,可有当场不治的么?” 飞霜子叹气,举起一双手来,俊卿看了便知武当弟子又死了五人之多,心中极为难过。叹道:“令师无尘zhēn rén可曾知悉?” 飞霜的脸越来越苦,低声道:“这是奉掌门之命,前来拜请医仙狄老前辈救治伤者的,伤的不论,那死者的五条xìng命,掌门尊人没有降罚于我,只将别发的玉簪拿去亲自刻了那五人的名号在上面还我。” 他说着将玉簪取下jiāo给俊卿,俊卿见上面果然有五个人的名字,无尘的意思,不言而喻,使人明白之后,脊梁骨上直冒冷气。 一个人的头上顶了五条xìng命的罪过,真是活一天,多一天罪孽。 飞霜子将玉簪取回chā好,低声道:“这是掌门师的恩典,肯容贫道在措置乖缪,抵罪领死之前,先设法替死去的师侄们报仇雪恨。” 这武当派的倾派之仇是俊卿昨天就盟主之时,亲口答应无尘的诺言,现在又加上这一笔血仇,虽然是刻在飞霜子的玉簪之上,也等于刻在俊卿的心上一样。 站在武当飞霜子身旁的是昆仑派的矮昆仑祁昴武,俊卿沉吟半晌道:“祁大侠,昆仑派连这一回的伤亡在内,前后一起是多少?” 俊卿现在是一盟之主,他的女婿或是儿媳将要立为下一代的昆仑派的掌门人,这祁昴武虽然辈份甚高,是掌门人的师弟,仍是恭恭敬敬的道:“伤的有十三人,死的四人,伤的除了七煞剑李豪师兄之外,其余都是师侄们。” 俊卿蹙着眉,道:“伤亡不轻,不过高手未伤,拼斗的实力不致受损吧?” 这矮昆仑祁昴武,人虽然矮,然而深眉虬髯,看来极其威猛,并无丝毫猬琐之像,答道:“昆仑至宝已由大侠慨允赐还,这一点点伤亡,算得了什么,盟主白大侠有命,敬请吩咐便是。” 俊卿缓缓点头,又向站在祁昴武身旁的,华山派神尼优昙大师的首座弟子知非道:“知非大师,华山的伤亡如何?” 知非大师合什道:“师父一生谨慎,从来与人少启争端,只有昨天赴会之时,由贫尼督率同门,师弟许霸、许雄于山下樵夫争执,不动手吃了大亏,还幸救援的快,终算保全了xìng命,现在请医仙狄大侠救治,阿弥陀佛,唯愿天佑善人吧。” 俊卿微微有点疑惑,问道:“樵夫可是绿林大豪改装的?” 知非沉吟顷刻答道:“自掌门师尊接掌华山,华山派从来少于别人结怨,然而并不是畏事胆小,此仇此恨是要自己来清结,绝不假手外人,既是盟主赐问,贫尼也只得直陈,那樵夫是恶樵郑虎。” 俊卿不由竦然一惊,这郑虎盘弄一把劈斧,在江南上纵横无敌,俊卿虽是家居,也听得甚熟,问道:“他怎么也到泰山来了?” 知非道:“日观峰订盟一会,天下注目,宵小窥伺倒也不足为奇,怪的只是绿林在大战之前,忽然派出如此之多的高手暗施偷袭,所伤的人又都是年青的弟子,对双方拼斗的实力并不影响,用意何在,实非贫尼所能妄测。” 俊卿轻轻叹息道:“死伤方才出道的年青兄弟,容易得手,又无危险,然而xìng命是一样的,仇恨一结,便难以和解,也是一样的。” 众人亲眼送方才伤者入庄,再想到以前所受的伤亡,心中都极为愤恨。 俊卿叹息道:“有这许多血仇结下,各位同道遇上绿林人物,也不会客气吧。” 崆峒铁指头陀的师弟癞头陀道:“那自然!我这一路来,踏平了三座绿林的山寨,临走还送他们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 这癞头陀,并不是出家人,只因为长年一头癞皮,他练武兵刃又是用行者棒,所以大家都叫他癞头陀,久而久之他的真姓名连他自己也不再提起。 俊卿听了皱眉,却不能说他不对,江湖上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派中既然有人受了损伤,做这些事情,也是理所当然之事。 俊卿相到在水月庵第一次看见杀人,心中暗怪无尘的狠辣,若于这癫头陀一比,又觉得无尘手下是极有分寸的了。 此时伤者早已全部走进庄云去,站在身边的一共七人,站在癞头陀身旁的还有三人,那是五台派瘦弥陀,yīn山派的庆如龙和形意门的余道南。 俊卿也依次问了伤亡,约略估计加上终南的伤亡,人数已经有七、八十人之多,未在的峨眉、少林、青城和点苍还不在内。 俊卿皱着眉头,也盘算不出什么妙计,叹道:“我们先进去照料伤者,看看情形如何。” 众人本来就是照料伤者来的,齐都躬身应允,随了俊卿入庄,医仙与野叟田莫野等终南长老住在一处,别院旁居,极其幽静,月亮门上横额写着松鹤瑕龄,终南弟子都称着松鹤园,留给门户中的各位长老作憩息之用,那是实至名归了。 苍松野鹃,满园都是,俊卿直向远远的茅舍走去,受伤人众,一大半都息在门外。 医仙见他来了,吩咐道:“这些人伤势都不甚重,你来照料吧,我与安儿照料里面的。” 伤yào包扎各物已经预备齐全,这些事情他自小耳濡目染看熟了的,虽然闻到血腥气有一点皱眉,想到这些人都是自己的属下,他们受伤自己能尽一点力,也勉强可以补过,所以专心去做。 武林人物,身上都准备着刀伤yào,既然来找医仙,虽说是“都不甚重”,也只是无xìng命残废之虑而已,血污狼籍,也极费时间,所以一直忙到很晚才停。 俊卿送走了伤患,与梅子豪订约之事也说于飞霜等人听了,叮嘱他们请掌门人前来一会,他是想尽一夜之思,想清楚究竟是如何应付。 晚间吃饭,庄中的菜肴准备得极是丰富,慈心仙子见医仙与俊卿都抑郁不乐,笑道:“假使今天父亲也在这里,就与我归宁梅林小筑之时孰—式一样了。” 医仙举着酒杯,捻须沉吟,道:“只好怕景不长吧,我一到这里之后,受伤之人,至今络绎不绝,双方的死伤互见,仇是越结越深,俊儿现在做了盟主,可有什么好主意吗?” 俊卿起身应道:“狄老师……” 医仙狄梦放挥手道:“坐下,坐下,家常说话不要拘礼。” 俊卿坐下说道:“我今天起身,正想各处走走去散散心,出庄就碰见大批伤患前来就医,我问了一下,伤亡加在一起,总一两百人,仇是解不开了,双方的好手受的影响甚少,所以实力如旧,让谁不拼命都不行。” 医仙微微点头,他来得早,这种情形,知道得比俊卿还清楚,俊卿续道:“我便是肯将两道隐秘误会之处说出,恐怕也未必有用,再讲……” 他说时看了慈心仙子吴安洁一眼,安洁没有正式摇头,只有耳下的明珠耳环映了灯光微微幌动,俊卿知道是不要他说关于白石道长的事情,心想:“医仙狄老师既是长老,便是那等第七代掌门人的师弟,当年敲九连环时一定在场的,掌门师兄突然羞愤自裁,一定是他心中的隐痛,还是不提为是。” 所以接下去说道:“白道豪雄寻绿林的晦气,可以说是他激于义愤忍不住动手,也可以认为他故意替两道寻仇结怨,让两道凶仇消解不了,反过来绿林也是一样,俊儿现在就是想不出来,如何才能辩别得出真正的敌友。” 医仙道:“忠jiān自现,一个人作为是不能久远的。” 安洁急道:“师父,可是双方血拼就在目前呀。” 医仙点头道:“我知道,俊儿既然如此说,或许已经自有主张了,听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0 章 夫婿说完再讲吧。” 安洁回眸去看俊卿,俊卿道:“俊儿本来是想将双方的约会时间尽可能的推远,他方也许在关外的白头峰顶,这样一来,时间一久,别人的yīn谋或许会败露,二则地方险峻异常,严寒酷冷,可以使人无法前去,人去得少了,伤亡自然会少一点。” 安洁道:“照今天的情形来着,双方拼斗的约会订得越远,互相残杀不已,伤亡越重啊。” 俊卿道:“是的。” 医仙问道:“你师父天杀星秦天纵既然出世,他现在大概在什么地方?” 俊卿道:“师父当年遭人暗算,先父母也随之遇害,他自离杭州以后,追索仇踪,禁宫内宛,绿林山寨,以及一方大豪的家宅,几乎无处不去,他记得暗算他的高手之中,呼喝叫骂之时,北方的口音甚重,所以一直在北五省盘桓,现在得了一点线索,或许追踪出关了也说不定。” 医仙抚然道:“这样一来只怕是难以寻觅他的下落。” 俊卿道:“是的,师父他讲:‘世界上哪天不死人呢,他们要互相拼命,便由他们拼去。’他还有自己的恩怨与俊儿父母的血海深仇在身,恐怕便是找到了他也不肯出手相助。” 天杀星伤人极众,他的凶名也籍甚,若肯出面为双方调停,谁也非买账不可,否则将他惹翻了脸,那就真正是灾情惨重了。 医仙若想出这个法子,乃是不得已之中的不得已,被俊卿一讲,也只得息念。 安洁道:“我不管,俊卿你既然做了盟主,一定要赢这一场,将来让我们孩儿也可以夸耀夸耀,他爹的英雄事迹,你从来顽皮捣蛋从来不输的,不能越大越不成材。” 医仙笑道:“唉,这孩子。” 安洁从来温柔和顺,这时耍出了刁蛮,医仙与俊卿都极为有趣的看着她,安洁坚持道:“我不管,师父也要想法赢这一场。” 说时渐渐放缓声音道:“我不是要你们去赌狠争胜,拼命杀人,只是求你们多用心机,破了别人的诡计,尽可能的不伤xìng命便好。至于参王什么的,俊卿的宿疾已经好了,有没有都不要紧。” 医仙忽然叹息:“时间其实很快,人家都说弹指光yīn那是一点不错的,回想几十年的往事,真象比是弹指的时间还短促便过去了。” 医仙忽兴如此感慨,那是看到安洁偶现的刁蛮,想起自己童年的游伴,安洁的母亲杜美如了。 俊卿道:“安姊放心,安姊要赢这一场,那便已经赢了。” 他声音里充满了信心,毫无敷衍之意,听得人都会觉得他讲这句话,的确便是这句话的意思。 饮宴才毕,忽然有人进来通禀道:“门外峨眉七女求见。” 俊卿听了“唉呀”一声,道:“糟糕,我忙糊涂了,把去拜望峨眉派掌门人的事情忘干净了。” 医仙对通禀之人问道:“掌门人来了没有?” 那人摇头道:“没有,只是峨眉七女七位女侠。” 医仙对俊卿道:“你出去迎接吧,我与安儿在这里等你。” 俊卿拔步便向外走,心中甚是歉然不安,走至庄前,只见七女一齐盈盈下拜,道:“峨眉七女拜见盟主白大侠。” 为首之人,年华风信,神韵与峨眉掌门人时鉴珊极其相似,轻启樱髻,缓缓的说道:“小女是峨眉掌门座前七女第一的时翠心,这是第二张爱莲,这是第三淳于芳,这是第四和第五雪明、雪亮、这是第六凌云,这是第七南绮。” 她为她自己和六外师妹引见完了,续道:“师父说,白大侠方就盟主之位,或许没有时间来应拜望之约了。” 俊卿被她说得脸微微发红,时翠心顿了一顿,方道:“师父有急事待理,又与各派掌门合不来,便连夜走去,临行嘱我带师妹们前来集贤山庄,听候白大侠的差遣。” 俊卿道:“我单qiāng匹马做盟主,正不知如何是好,各位肯来赐助,感谢得很,若说差遣就不敢当。” 时翠心缓缓道:“这是师父吩咐的,我们姊妹七人,天胆也不敢违背,盟主白大侠有事,只管叫我们名字去做便是,否则将来见了师父,我们姊妹须是无法jiāo待。” 俊卿见时翠心“冷”不如时鉴珊,然而缓缓说来,淡漠尤有过之。 正不知如何是好,只听时翠心缓缓道:“师父说:‘白大侠第一天就任盟主,绿林居然在举进袭,以致伤亡甚重,大无有礼貌了。’她行时带袋九寒砂,要赶在这批随梅子豪前来的人群之前到太行山去,然后迎回来替他们送行。” 俊卿正要客气几句,忽然想到时鉴珊这一去,血腥气味甚浓,急道:“这,这,这……” 时翠心淡淡的道:“这也没有什么,各派都有好手追下去了。 然而茫茫千里,何处不可藏身,顶多沿途抓几个无名小卒泄忿而已,与我师父日夜兼程去守在入山的隘路中口,替他们送行相比,真有云泥之判,不可同日而语。” 俊卿轻轻搓得掌心发热,道:“这样说来,岂不是斩草除根,一个不留?” 梅子豪临退走之前,趁各位掌门人日观峰之会,用他或明或暗的随从,一起大举侵袭各派散在泰山附近,司接应通讯之责的弟子,孤军探入而狂妄如此,也太yīn狠一点,然而群雄如此做法,也难免怨dú之讥。 这时翠心是时鉴珊的侄女,自小从师,功力渐深,形容也渐与时鉴珊相似,见俊卿皱眉蹙额,搓手迟疑,遂道:“峨眉派的门下,除我们姊妹七人之外,极少有人下山,师父一曲琵琶弹了三十年,也只遇见白大侠一人是知音。” 她说道这里,声音越发缓了,续道:“依寒山祖师的遗训,实是有满腹的不得已,她出关先行,右途替大侠将意存示威之念的人除了,岂不是一举两得,大侠何必为此忧虑?” 俊卿绕室傍徨,暗想:“若要照现在这样做法,恐怕两道火拼即时而兴,连想依自己的主意,去关外拼命也是绝然难以办到,太行山主也是一方之雄,怎肯吃这样大亏,然而时鉴珊的一番好意,替自己将事情揽去做了,自己再蹙额深思,不以为然,那是难怪她弟子时翠心会以为自己是怕事之徒了。” 他想毕抬头,见七女都静静的看着他,遂道:“我并不是害怕,也并不是胆怯。” 他只觉辞不达意,狠命摇了摇头,道:“你们女子常被毛虫吓得尖叫失声,不能因此便说你们懦弱,譬厨师杀鸡宰鹅,整天血淋淋的,也不能说他一定勇敢,我所想的只是如何才能少流一点血,多流一点汗倒不要紧。” 他又想了会儿,转身道:“令师已经先行,终南派白石道长我亲自去拜访,其余十位掌门之处就请你们姊妹前去,拿我的名贴,请他们尽速前来一会,我就在大厅上等他们。” 七女弯腰俯首应命,俊卿击掌,门外走进侍应的童儿,依言准备了笔墨纸砚,俊卿提笔一挥而就,一齐jiāo给了时翠心,道:“请你转言各位掌门人,就说我有要事拜恳他们带齐了兵刃,先派中好手数人一齐前来,越快越好。” 时翠心接了名帖,每人分了两张,却对她四师妹雪明,五师妹雪亮道:“我们一人送两张,你们二人就留在这里听盟主白大侠的命令。” 说毕,辞别俊卿,五人一齐走去,这雪氏姊妹,是双生子,长得一模一样,笑得时候也一般左颊上一个酒涡,一隐一现的直旋,俊卿看了半天了分别不出谁是雪明,谁是雪亮,内心上事情甚多,虽然天xìng欢喜研究这些闲理,也只得作罢,叹道:“真想不到,天下有如此相像的人。” 雪氏姊妹一笑不语,生似已经习惯了别人的讶异似的,俊卿道:“我陪你们去见内子吴安洁,请她为你们安排宿处,以后借重之处甚多,我也不客气了。” 他带雪明、雪亮进松鹤园,拜见医仙与安洁,安洁一手揽了一个,笑道:“你们姓得好,名字也取得好,雪明、雪亮比外子的姓‘白’还要白一点。” 这原是几句取笑人的话,然而她说得如斯恳执,使雪明、雪亮只觉得她的亲密却丝毫不感到她的笑谑。 俊卿说了去请各位掌门人的事情,便yù回身去看白石道长,安洁追出来道:“俊卿!” 俊卿笑着回身握了她的手道:“安姊放心,我虽然淘气,不是自小不很聪明的吗?” 他说得又自负,又神气,安洁气得笑道:“总之,做事之前也想想我,我便放心了。” 俊卿知道安洁是对自己和白石的事情,悬念不宁,所以如此。遂道:“安姊,我答应你,你放心。” 说时松手笑着走去。 俊卿走近集贤山庄的正厅,白石已经迎了出来,俊卿知道自己作了盟主,行动大家注目,朝此走来,沿途一定有人预先通报了。 两人才入厅落坐,玲珑手许铭先也进来了,口中连道:“幸会,幸会,小兄来看掌门师兄,不想盟主白大侠兄弟也在这里。” 俊卿一笑,玲珑手也眯起眼睛,捻着颔下的短髭一笑,好似了解甚深的样子,俊卿不由暗赞玲珑手果然玲珑剔透,不过自己此来,并无争执起雾的意思,这却是他的误会了。 昆仑派水先生宿处离集贤山庄最近,与俊卿的关系又不同,所以俊卿与白石和许铭先寒喧未毕,已经有人通报,他率了师弟矮昆仑祁昂武,师妹薛英神,和师兄九宫剑谢玉印来了。 白石和许铭先不解,看着俊卿,俊卿笑道:“是我去请得来的,因为有点事情要商量一下。” 掌门人的拜访是何等郑重的一件事情,俊卿与白石许铭先一齐迎出庄门,水先生老远便叫道:“盟主白大侠莫非有什么拚斗么?” 俊卿笑道:“许久不见君子,想念为劳,所以特意前去相请。” 说关眇要方丈在师无妄也带了少林寺的临院无明,达摩堂的首座三僧广祥、广慧、广智前来。 一会武当派是清一色的星冠羽衣,道装打扮也来了,听无尘引见,他身后是师弟无意、无知,与飞霞、飞霜、飞雪。 华山神尼优昙轻行缓步,走得极快,身后三个人影翻飞,俊卿认得一个灰布僧袍打扮的是今天早上见过的知非,还有一个六旬左右的老者,与四旬年纪的中年女子,优昙道:“这是老尼的师弟袁乐与师妹方兰。” 这些人在江湖上都是久享盛名的,彼此虽不一定有jiāo往,认却一定认识的,因此掌门人引见之时也只以俊卿不认识的为主。 青城姜进思,昨天是第一鞭,不曾得意,今天同来的四人却都是派中最好的高手,那是青城山金鞭崖的四老。 点苍弹指金丸樊少少的是单人只剑上山的。 一会儿五台派的唐弥陀与师父掌门人宏法大师,yīn山派的应如龙与他掌门师姊碧磷箭石默然,和形意门的余道南和他掌门师尊巧夺天工华大化都各自带了派中好手与携了兵刃前来。 俊卿心中默念:“终南白石、昆仑水先生、少林无妄、武当派的无尘,华山神尼优昙、青城姜进思、点苍樊少少、还有五台宏怯、yīn山石默然、形意门的华大化都来了,只差峨眉一派,时临珊不在,那也无法。” 遂道:“承蒙各位掌门不以愚鲁见弃,嘱我虚就盟主之位,实是平生最大的荣幸,然而第一天就令七派的门下受如此重损,晚生虽然厚颜也有无脸见江东父老之感。” 武当、昆仑、华山等七位掌门人,一齐道:“白大侠何必引咎自责,此事发生在大侠就盟主之前,可以说与盟主无关,所以我们已经自行斟酌处置了。” 白俊卿微微一笑道:“这是各位的宽容,晚生自己若了如此想法,那便成了无耻之徒,再说日观峰之盟,立意虽在赴会夺宝,也有报仇雪辱的意思,现在总计伤亡已经有两百左右,且不论他们武艺的高低,这些人的xìng命是没有贵贱的,此仇焉能不报。” 这报仇一事,是大家认出理所当然之事,俊卿说到这里,大家都默默点头。 俊卿遂道:“这种大规模的举动,便是胜了,只怕最少也要再添上两百人的伤亡,若是败,或许同道就要沦入难以形容的惨境了,所以我一直存了和解之心,将赴会的时地都改远,时间在冬至前十天,地点改在关外长白山的白头峰顶,后面这一点也有万一须赴会拚斗xìng命之时,用以限制赴会人数的意思。” 稍停续道:“因为我自信,在严冬之际,能上长白山白头峰顶的一定不多,赴会的人少,自然伤亡的人数也少。” 他说到这里,心绪极为不宁,背着手绕室外直转圈子,忽道:“梅子豪临去趁我们日同峰之会,现了一手,他是示威,还是卖弄,峨嵋时掌门人看不惯,独自追下去了,追不上那也罢了,追得上的话便怎么办。” 俊卿此言一出,满痤震动,无尘与华山等七派令人追踪下去的齐自大惊,无尘道:“她灭绝神音,敌友同伤的啊,这,这要怎么办才好。” 他此话说毕,随即想起自己赴会是时鉴珊得意弟子,峨眉七女的第一女弟子时翠心去邀请的,遂转,向俊卿道:“不知时掌门人此去,与盟主可有什么默契?” 俊卿看大家的神色,知道是不放心自己派中追下去的好手之故,遂道:“时掌门人追敌,重在一个‘追’字上,准备先至太行,再守在险路口待敌,若各派好手,并不追到太行,便根本毫无关系。” 俊卿见大家似乎微微松了口气,续道:“她带了袋九寒砂去,不到万不得已,或许不会轻用寒铁琵琶取胜。” 俊卿对时鉴珊心怀崇敬,而且觉得她琵琶妙奏,绝技通神,不能说自己不敌,便替别人绝艺,取上那等狠dú的凶名“灭绝”,所以只称神音,或是寒铁琵琶。 崆峒铁指禅师道:“那婆娘冷面冰心,做出事来不留余地,我师弟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1 章 大师追下去了,我不放心。” 俊卿道:“梅子豪若伤,那昨天与他所订长白之约,便等于白订。梅若望只此一子,他一定要胡来的,当此之时,有一句话,叫做:‘先下手的为强。’再说各位先追下去的前辈,也着实令人悬念。” 铁指禅师道:“依盟主怎么办?” 俊卿道:“正要请各位掌门人会商大计。” 少林无妄微微合什道:“阿弥陀佛,盟主白大侠心里一定已有成算,不必客气,说出来大家依计而行吧。” 他这样子一讲,俊卿果然不再客气,说道:“我想用我十二派的精锐,直捣太行山。” 华山神尼优昙道:“白大侠已经与梅子豪订约在先,这样似乎不妥。” 俊卿微微笑道:“他临行时邀我个人九月底以前太行山一会,证明我不应他太行之约,反将地点订在关外,不是心怀畏惧之故。” 俊卿见众人有一种恍然大悟的样子,笑道:“孤军深入,乃是兵家之大忌晚生既承各家厚望,就了盟主之位,若单身失陷在绿林手内,那可是天下白道豪雄之耻。” 俊卿心知,此时辩别自己不是惧怕一定无人肯信,干脆说得自己确是害怕一点,令他们反而无话可说。 俊卿的修为如此之深不可测,他既坦然说出他自己心中的惧所,令众人反而确信他只是另有用意。 他一路侃侃而谈,此时渐入佳境,都将眼睛看住他,看他究竟又什么新花样。 俊卿一笑道:“诸位若觉得愚计可行,我们现在就走。” 说时走身,便作一副要走的样子。 十一位掌门,情绪上毫无准备,突然而要千里远行,好像有点不对劲似的,然而诚如俊卿所言,直捣太行山制敌机先,只有一个“快”字。 无尘因武当弟子这回受损太重,实是开派以来未有之奇辱,复仇的怒火不息,道:“好,我令飞霞留守,就此动身。” 看来似乎非走不可,各掌门身系一派之众的安危,孤身远去,对派中少不得有一番jiāo待,纷纷嘱咐身边留守之人,yù盼掌门的符令。 此时,议论纷纷,一个人要走便走,若是一想,顿然有许多丢不开的地方,牵肠挂肚。 俊卿轻轻击掌大声道:“各位掌门莫悸,晚生还有一个花样。” 众人被他花样层出不穷,弄得头大,闻言一齐看道:“白大侠有何见教?” 俊卿道:“现在求胜,只在一个‘快’字上面,所谓‘出敌不意,攻其无备’,这留守一层,晚生想明天是终南派野叟田老前辈出关期,便请他老前辈主持留守与支援之事。” 野叟自至泰山,因为他辈份太尊,而赴会决战之期尚远,所以闭关十天,静思久已未用的,一生得意的武学,以应江湖上的大变,因此俊卿到集贤山庄之后一直没有拜见,这事是大家都知道的。 野叟虽然xìng野,火气有时候大一点,然而xìng野而无伪,谨守师门的规戒,心肠更是慈和,这从他不肯轻易出手伤害俊卿的无礼,也可见一斑了。因之人望极众,他辈份又尊,座中之人虽是不同派别,论起来却都是他的晚辈,所以大家想了一想,便即答应。 白石道长挑选了随行的是:医仙狄梦放,和湘江钓叟刘成,铁肩闵廉。这都是他的师叔。 昆仑水先生在旁听到他的主意道:“医仙一走,各派重伤未愈之人如何是好?” 白石想了一想道:“好,那么请狄师叔为田太师叔护法,我请我派中终南四仙子随行,她们都以暗器见长,正好敌梅家父子最狠的‘一丈青’与‘白眉针’。” 终南四仙子那是广寒仙子柳若馨,姑shè仙子陈秀月与缥渺仙子张初美,还有便是慈心仙子吴安洁了,这四女不仅有艳名,而且武功的威名也甚盛,昆仑水先生也是久仰的,点头赞道:“妙极,妙极,我正愁梅家父子一流的针形暗器又多又dú,无法应付,这一来可以略为宽心。” 俊卿先听到终南四仙子也不甚在意,忽然想到安洁也是其中之一,这才真正焦虑起来,安洁怀孕远来泰山他已经大违心愿,现在更要远途急赶太行去,专敌那最称凶悍的梅氏父子的各种dúyào暗器,舌头不觉有点苦答答的说不出话来。 武林人物,走遍天下也不过只是单身只剑,三言两语叮嘱好了留守应该之事,都纷纷对白石道:“既然烦贵派的长老主持泰山的事务,与伤患的病人,请zhēn rén引我们拜别再走。” 终南势衰矣,一大半的声誉来之医仙护法,由野叟主持都无异意,这临别一拜,将全派的安危相托,意义十分重大,虽在十分匆迫之间,也礼不可废。 俊卿看着白石暗恨,心想:“这白石牛鼻子简直是自己的冤家,将来你若是好汉,那便只想法子像日观峰上一样,让你好好的脸红三次,否则就不要怪我让你哭笑不得。” 这兵凶战危,若与自己无关,如同看戏一样,其中自有乐趣,若临到自己头上那也还好一点,顶怕是临一自己所亲近敬爱之人的身上,真有啼笑不得之苦,令你两只手抓紧了也不是,松开了也不是。 大众略事摒挡,便待起程,白石命人松鹤园内去请出医仙,众人以俊卿为首,各派掌门随后,峨眉掌门时鉴珊未在,由她的大弟子时翠心作了代表,深深一揖拜了下去,拜毕起身,俊卿道:“俊儿与各位掌门远赴太行,议定由田老前辈,主持留守与应援的大计,他明天才开关,拜请狄老师照料一切。” 医仙一口应允,领了众人向野叟闭关之处行去,只见茅屋三间,门前金犬、瑞瑙飘香,仍由俊卿领先一拜每一位掌门都在香坛之上,轻轻放下一件门中的信物,拜罢起身,与医仙一揖而别。 野叟田莫野与医仙狄梦放的行辈虽高,都是终南门户中人,既有白石的嘱咐,与白道盟主俊卿的拜请,已是绝无推托之理,所以野叟虽然闭关不出,各位掌门人也并无不放心之处。 终南四仙子听得掌门白石传言,也已经整装待发,在前庭相候。 四人之中,安洁最是娇小,站在那里,小脚伶仃,此去数千里,日夜兼程,真是行一步,是一步的艰难。 俊卿看了,只是发呆,她既然从余杭不远千里而来泰山,若说她不能去太行,是无理由的,俊卿心中真是越来越后悔今晚忽然想起的怪主意。 他站在那里想了半天,暗道:“若馨的功力深厚,脚程极快,不见得会在众人之下,陈秀月与张初美可以合骑自己的乌云盖雪聪,剩下安洁便由自己助她一臂之力吧。” 俊卿心中只有这一件事,最令他为难,想定了便转身对众人道:“梅子豪一党是昨天连夜走的各位追下去的人手,多半是今晨接到凶讯才动身,现在无论如何要把这一天一夜的时间赶回来,最好能在梅子豪之先赶到太行,否则也一定要在他刚到不久碰上去,使绿林有措手不及之感。” 铁指禅师粗声粗气的道:“这北五省是他家的地盘,路径是他熟,沿途山寨又有接应,怎么赶得过他?” 俊卿道:“我也知道很难赶得上梅子豪父子出名的狡诈多智,耳目灵通,若去得慢了,便等于是自行向陷井里钻一样,先站在必败之地,我也是想到这一点,才硬把地点订到关外长白山去的。” 铁指禅师道:“依你便怎样?” 俊卿仰面看了看天色道:“此时离心天亮还有现两个时辰,大家以济南黄河渡口为准,天色初明时聚齐。” 泰山与济南是一百五十里的路程,他要在两个时辰之内赶到,便是一个难题,然而这轻功疾行之术,亦属于武功的基本功夫之一,谁也不能说自己不行。 少林方丈无妄大师道:“白大侠,这孤注一掷的事情,是十分危险的,你可想过吗?” 俊卿道:“晚生已经想过了,我要绿林的朋友,一觉醒来,忽然发现白道十三派掌门人一齐从天而降,孙武子说的‘善战者,不战而能屈敌人之兵。’所谓攻心为上,这是唯一可以使他气馁、减少伤亡流血的机会。” 无妄想了一想道:“那么白大侠你准备在几天之内赶至?” 俊卿不言,举手伸了三指,映了星月余晕,众人看了如见鬼怪,一齐惊呼。 凡是有掌门人在,那一派有表率,有话都要由他讲可是崆峒的癫头陀,xìng如烈火,忍不住叫道:“日行千里,一天罢了,你要三天,慢说到不了,便是到了累也把你累死,还谈什么不战而能屈敌人之扶,你干脆说做梦而能屈敌人之夫吧。” 俊卿怒气勃然而发,大声道:“你说什么?” 俊卿的声音虽大,这癫头陀生如烈火,xìng子粗野连他自己头发也被他的火气烧得一根不剩,可不在乎,然而俊卿怒气一发,双目神光四shè,像两支利箭一样,冷冷的直贯人心,却令他为之呢喃道:“我没有说什么。” 忽然想到太示弱了,不是自己的本xìng,勉强提高了声音说道:“我……” 俊卿两目神光未敛,又凶霸霸的看了他一眼,武家眼神代表了一个人内家修为的深浅,越是粗暴的人,越是相信“以力服人”这句话,被俊卿一看,癞头陀只得住口。 俊卿提高了声音,说道:“一日夜行六百里,马上面歇脚,顷刻不停,三天的日子也不算短,我先到济南替你们准备好银钱,每人三百两银子,沿途急赶,草上飞行走累了,便买一匹好马骑了歇脚,精神恢复过来,便弃马步行,若自忖可以办得到的,请站到左边来受我一拜。” 弹指金丸樊少少不觉缓缓摇头,暗忖:“这少年好横,做事的时候兴致一来,几乎连命也不要。” 无尘不语,看着俊卿似乎很有惊奇之意,然遥远横跨三步,站到左边,无妄不言也跟着站向左边,余下之人,就多多少少都有一点迟疑。 俊卿道:“我们在太行山梅家父子大寨前五里大道之上聚齐三天之内赶到的人,我送一颗医仙狄老师的小还丹,助他恢复元气,然持以我的啸声为信号,直捣太行山的大寨。” 峨眉派应时翠心的吩咐,雪明、雪亮与时翠心一齐也走向左边,广寒仙子柳若馨也走到左边,她的功力在终南本来就是极高的一个,自遇俊卿师父天杀星秦天纵,与服小还丹之后,艺业更是大进。 群雄受此激励,首先昆仑水先生,华山神尼优昙走了过来,各派好手自有力可及,都纷纷走向一处。 俊卿数了数各派掌门人都在,再加上其余的好手,已在二十人左边。其中以雪明、雪亮年龄最是稚弱,一脸天真气未脱的样子,令俊卿看了也不禁心中迟疑。 时翠心若知俊卿的心意,颔首,示意,雪明、雪亮盘空而起,若一以蝴蝶上下翩翩跹飞舞,身法极其轻灵迅捷。 俊卿暗道:“轻功是足够了,然而长途远行不仅要轻功好,内力也必深厚方可。” 时翠心在旁缓缓说道:“峨眉派有一种轻功,做比翼双飞,因为两心如一的人这世上极少极少,所以百余年来,仅只有四师妹和五师妹练成了,日行千里,或许不难。” 时翠心不论事情缓急如何,她的话声,始终徐缓不变,她定力既如此之好,可见她的功力虽不如时鉴珊,也一定极是深厚,她既如此,俊卿也为之放心,遂对了众人一拜至地,挺身道:“这一去,深入险地,生死难测,我打了和主意,若不得已,也只得拚命。” 此时场中的人分作两处,天上的群星将隐,只有西方的太白金星,仍然明亮如旧。 俊卿低低的道:“诸位若不要我作这盟主,告诉我,我便回杭州去钩虾抓鱼,若要我作这盟主,我便要赢这一场。” 俊卿说毕,并无人出言,将美儿牵过来的乌云盖雪聪,jiāo给陈秀月与张初美说道:“此马由两位姐姐合骑,放尽了跑,或许三天可以赶到。决战之时,以人的xìng命重,它的xìng命,就不必顾惜了。” 事情既然如此之急,陈张二女也不客气,谢了,从俊卿手中接过缰绳。 他将一件不可能的事情,居然做得极有成功的希望,且不论前途的吉凶,众人都微有钦佩之色。 俊卿道:“若大家都别无异言,我们黄河渡口再见一面,便前后分两批走,前一批,以步行为主,后一批以骑马为主,前行的以三天为度,后行的也不要慢过五天。” 崆峒铁指禅师笑道:“酸丁出这馊主意,这一趟跑下来,脚底板大概有三年可以不痒。” 他师弟癞头陀方才反对,可是xìng情急燥的人,习惯快行,听俊卿想法子也还不差,再说又有一点为俊卿的声势所夺,所以也走出站左边。 少林方太大师无妄微微合什道:“既然如此,就动身吧。” 俊卿应声“好!”牵了安洁的小手,腾空而起,迅如电闪一般,挟了一阵衣襟破空之声,如巨鸟一样,在树梢飞去。 俊卿既走,无妄带了他的监院与达摩院的首座三僧,也随同起身。 武当无尘也带了同门起身。 只见一群一群的巨鸟破空飞去跟着蹄声杂沓,骑马的人也分途出庄,引得远处的野犬狂吠,庄中的金鸡急啼。 安洁随从卿升空而去不仅不觉得奔波劳累之苦仅劲气内蕴,而且奔驰之时,内力充沛之极,亦有呼吸不畅之苦,经这时断时续的暖流的补益,便觉得虽然迅比奔马犹疾,平吐缓呼却如平日在深闺一般。 安洁轻轻说道:“你还记得我带你跑吗?” 俊卿笑道:“记得,还挨了医仙狄老师的一顿骂。” 安洁问道:“你知道现在大家都怎么称呼我吗?” 俊卿轻轻笑道:“狄老师称你做安儿,柳姐姐称你做安安和小安,受伤求医的人称你做慈心仙子,终南门的师侄们称你做小师叔。” 安洁缓缓摇头,微微升起一层薄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2 章 道:“我不是说的这个,这是以前的称呼,现在他们都称我做盟主夫人。” 俊卿极其得意,笑道:“这样看,我忍气吞声去抢了这个盟主做还不冤枉。” 安洁笑道:“你还忍气吞声呢,你看你今天对癞头陀好凶。” 俊卿不语的半天道:“我已经答应发姊了,要赢这一场,可是有好几个难题解不开,癞头陀再和我为难,我就毫无成功之望了,我和奉承大声吼叫,只是心中害怕失败,恐惧挫折。” 安洁轻轻的道:“你为何不把你的困难都告诉我,将它们都闷在心里,你以前从来不这样的。” 俊卿道:“事情变化得太快,昨晚自以为已经达到了选地延期的目的,早上发觉以双方的仇恨之深,加上这一场所的拚斗,只怕做了与原意相反之事,晚上听峨眉时翠心的报告,才知双方等于已经动手,又何必再假惺惺的客气,所以便大玩起来。” 安洁轻轻问道:“我听你讲得极其振振有词,心中还有什么因难?” 俊卿叹道:“第一我始终不能,与隐在暗处的真正的敌人jiāo手,第二我想与绿林和解,同御祸悲,第三我要找出黑白两道的jiān细,至于是参王蛟丹的夺取与分配,我倒始终不大放在心上。” 安洁低嘘轻声自问道:“那人是谁,这般厉害,能够自己不出面,扰得天下大乱?” 俊卿与宫彤相斗也不觉得他有何可怕之处,然而看到两道的豪雄,经他暗中潜伏在两道之中的好手,引得互相残杀犹如灯峨扑火一样,暗中不由多添了许多疑惧,令自己一眼望过去总怀疑眼见的人是敌非友。 这宫彤不过奉命而行,这主使之人,那才是真正可怕的人物,叹道:“那人是这世上最险恶或许也可以说是最聪明的人。” 俊卿意中所指自然是多尔衮,多尔衮原来的封号是墨勒根王,这墨勒根是满州话,翻作汉文便是聪明智慧的意思,所以他汉文封号就写作睿亲王,清太祖努乐哈赤,清太宗皇太极愤恨以终,做梦也想不到会成功的事情,多尔衮都在极短的时间内做到了。 他在做摄报政王之后,一年之内将清朝廷从盛京迁到北京,三年平定了江南,然后挥军南下,一路势如破竹,奠定了清室三百年的国基,他一生最善于用汉jiān,用到武林人身上,只是其中一端而已,他用范文程、用洪承畴、用冯铨、用谢陛、用吴三桂、用尚可喜、用耿仲明、用孔有德,天下是这些人替他打的,清室开国的典章制度也是这些人替他定的,在历史上也是五千来著名的聪明yīn狠人物之一。 安洁极聪明,举一可以反三,听了俊卿的话,想了一会儿道:“你不要再讲了你再讲我就会猜出,害你对师父天杀星失信可不好。” 她想了会儿道:“你的对手既然如此凶狠多智,你要多用一点心思,多想想我,好好保重自己。” 俊卿笑道:“安姊放心,我已经答应安姊,我一定想法要赢这一场。” 安洁道:“我的意思是你要善自珍摄,胜败之念看得淡一些。” 俊卿道:“我知道。” 俊卿愈走愈疾,脸色也开始变得沉默不愉,安洁与他两心如一,知道他们有些不好意思开口的话,在肚子里留不住,要进跳出来的意思,所以也不相问。 只见远处,城廊隐隐,济南已是经望,安洁轻轻赞道:“士别三日,真要刮目相看,是重见你师之后,另有秘传吗?” 平常俊卿得了安洁的半言一语的称赞,高兴得乐不自禁,这时却愈加不乐,停下来,退后两步,作了一揖道:“安姊恕罪。” 安洁缓缓一笑道:“你本无罪可恕,若是有罪,我们俩人如一,这罪也是我们俩个人的。” 俊卿迟疑半天终于道:“我有罪的,我答应要替他们每人准备三百两的程仪,然而我身上却并没有这一笔银子,我说此话这时,便想定了要将安姊给我的避尘辟dú大珠拿去暂时典押在济南城中换钱使用。” 安洁静静看着俊卿半晌忽然一笑道:“你看这是什么?” 说时从怀中摸出一叠整整齐齐的银票来,俊卿略看了看已经路够所需,呆呆看着安洁道:“安姊你怎会带着这些银票的,莫非预先知道我要钱么?” 想一会儿又道:“无论如何,我如此想意,总是不对。” 说时将一对大珠从怀中掏出,映了初现的曙光,越显得霞彩流辉,光芒隐蕴。 安洁笑道:“我银票是带给你做钱的,你自小坐在你祖父怀内看算帐,不知不觉常常会想些赚钱主意。” 俊卿手中盘弄着两颗哗哗一光的在珠,笑道:“谢谢安姊。” 安洁道:“珠儿若能帮你忙,我是很高兴的,便卖了又何妨,你素常旷达,为何忽然想不开了。” 俊卿道:“也不是想不开,只是内心抱愧得很,安姊虽然不怪我,小弟心中想到曾经起念如此,还是不禁难过。” 安洁道:“噢,别难过了,我们快到渡口去吧,可以看看久矣向往的大河。你靠了庄子南华秋水之篇得盟主之位,现在正是秋汛,一定好看。” 俊卿微微笑道:“安姊,小弟有幸得你为伴,要发愁也很不容易呢。” 安洁将小手轻捏在俊卿的小臂上,轻轻捏了一下,她捏得如此轻柔,指尖轻轻的抚摸也相差无几,俊卿不由笑着叫道:“唉呀,安姊,我痒。” 这一点痒丝丝的感觉,朔神经而上,从手臂一直痒入心底,俊卿站着只是笑。 半天安洁方道:“俊卿,我们走吧,再不走真是要让人久等了。” 两人拨步入城,寻着金陵镖局的分号,打着医仙的旗号间总镖头呼延烈,里面出来的镖师认得是俊卿,大喜过望,领袖天下武林人物的白道盟主亲临,那是何等荣幸之事。 俊卿取出银票道:“这是我家银号的银票,想请你替我换成金珠,以便沿途使用。” 那镖师善用一杆三尖两刃的花qiāng,怪招层出不穷,称做怪刃冬子婴,练家鄙文,识字的不多,叫别了就成了怪人,为人极其熟诚,竟是一口答应,这儿无推拖,顷刻便已办妥,大小包有十几包之多,都放在厅堂之上,俊卿理了半天,方才将金珠逐一归齐。显见得非从一家换来。 安洁看了好生替她的呼延大叔欢喜,连手下分号的镖师也如此兜得转,可见镖局的营业之盛,信用之好,这分号有如此热诚的怪人冬子婴招呼一切,更是付托得人,令人快慰。 俊卿收拾了金珠,与安洁辞出,直趋势河上,渡口岸上已经三三两两站着群豪,安洁趋势向前与师姊若馨、秀月、初美寒喧。 俊卿轻轻说道:“大家一齐上船再说。” 他说得声音不高然而劲力内蕴,每一个人都听到有如觌面对语一样,除了内行的武林人物,却是毫无惊世骇俗之外。 群雄乘了一艘预先留好的大船,一齐渡河,俊卿在舱中便开始散发各人的程仪,免得上岸后再拒误时间,然而志在三天之内赶到太行的,身份何等贵重,都臻一流高手之林,随身岂少银钱,所以缺少的虽不客气,所取却为数不多,一会已自分毕,其余的俊卿一齐jiāo给了华山派的知非,托她为客人沿途换马。 一上岸之后,便再难得有如此悠闲的时间可资休息,所以连俊卿在内,都阖目养神,船一摆岸,俊卿道:“我们虽分两批,然而人一分散了容易受袭,骑马后至的便请以知非大师为主,可以请她为大家沿途购马。” 说时轻轻拍掌,道:“步行的我们一齐走吧。” 大家都是久闯江湖的人物,起步如飞,看的人却不见得多快,俊卿牵了安洁随若馨走在一齐,陈秀与张初美,一马双驮紧随其后,一齐无言疾行。 俊卿暗暗思忖:“这群人之中,不管是否有已经依附清室宫彤一党的,在众目所视之下,都无法旋展他的狡计,等到了太行,再设法将绿大的好手也挑出来,让大家放手打一场,自己人必定不肯真打,暗中记下他名号,多加提防便可,问题只在他们自己人之间是否互相认得,若彼此同侍清室却互相不识,妹妹可糟到透顶,这心腹大患未除,什么都不要谈。” 时翠心带了雪氏双姊妹,走得甚是轻松,尤其雪明、雪亮,笑得“格格”的,极其嘹亮悦耳。 第一天便如此走了下去,入夜若馨已经微露疲态,天亮了,大家一齐购马。 骑在马上休息,真是谈何容易之事,走到落日,大家渐渐恢复过来,又弃马兼程急走。 太行山在山西直隶两省jiāo界之上,这天中午已经渐渐可以望见绵亘不绝的大山。 入夜已经到了山下,俊卿依言各赠一颗小还丹,便在林中休息。 到虽然都到了,然而功力深浅各有不同,一坐下来调息便觉得筋疲力竭,难以支持,还是无妄、无尘等人最先复原,慢慢的樊少少等人也逐渐略复原气起身。 俊卿一直等到大家少少复原,道:“东面是少林、五台、yīn山三派,南面是武当、崆峒与形意门,西面是昆仑、青城与点苍,北面是华山、峨眉与终南,咱们就此分手,盏茶之后,我与内子正式拜山,我与他们尽量拖延时间,大家可以籍机休养,拖不下去时,一啸为凭,齐至大寨拚命。” 这太行山的山寨,凭险而筑,极是严整,俊卿见识过太湖吴一飞的水寨,亦有远远不及之感,夜空中不仅肃静无声,连一丝灯火都无有,偶然一点响动,便见遍山暗处的红光连闪,一会儿便仍复原状,比之太湖,始终以灯火连络,还要令人莫测高深。 俊卿与安洁凌立远处,从上下望,不由叹道:“固一世之雄也,集贤山庄我们安息的地方,就没有安排得如此周密。” 安洁叹道:“梅家父子初起,也只是普通山中盗魁而已,可是他为人颇有担当,与四方广通声气,手下的能人越取越众,后来窜入了太行山,渐渐便名动天下起来,人除了狂妄一点,其实倒没有旁的过错。” 俊卿道:“沿途追赶来,各派的好手都赶上了而且梅子豪一党却踪影未见,难不成根本没有动身,还是化装潜行,已经回山了。” 安洁微微一笑道:“各派追梅子豪的好手,你把最好之人漏掉了,怎知不是另有别故?” 俊卿道:“梅子豪若死去,和解便是镜中之花,水中之月,全成虚的了。” 只听一个声音起自足下,道:“多谢关心。” 两人大吃一惊,以俊卿的功力之高,居然连敌人走近身旁也不曾以觉,那是何等可怕之事。 俊卿与安洁默察四周连一个人影子也没有,面前山寨之中却一连串密如贯珠的红灯闪个不停,声音明明了自地下,那是绝不会错的,发声的地方却找不到。 俊卿示意安洁让开,腾空一掌下劈,立处不远之地突然下塌了一大片,俊卿道:“在这里了。” 只见下塌之处一根长长的瓦管,破得四分五裂。 俊卿道:“也亏得他用心如此之深,我正在奇怪,此处高瞻远瞩,他全寨都在眼下,为何并无防守之人呢,原来用这瓦管子埯在地下偷听侵入之人的声音,以耳代目。” 俊卿遂凝气对准了瓦管的断口之处说道:“晚生白俊卿与内子吴安洁拜望山主梅老前辈。” 按说瓦管传达声极远,两人普通谈话,他可以听得见,现在俊卿凝气发言,传声较前应该更为清晰,却反无回声,显是有意轻视,俊卿大怒,纵声道:“十三派盟主白俊卿拜会太行山主梅若望。” 他声音里用了全力,每一个号都斩钉截铁,有如雷鸣,散在面前山谷之中的大寨上空,回声嗡嗡半晌不绝。 他话声才停,只见遍山灯通明,照耀得有如白昼,好似元灯节一样,半空的灯火时幻异彩,俊卿看得大是高兴,熄去方才被人冷落轻藐不答的怒火,道:“倒好耍子,这堂灯火不知是何人的手泽,比大江南北二十四家镖局合送我们大婚的那堂焰火是差一点,不过这种僻地穷乡有此成就,真也不易了。” 俊卿内功深厚,此时面临大敌,功力潜运全身,话声自然可以及远,只听谷下大寨还言道:“太行山这种僻地穷乡比你们东南形胜,江湖都会的苏杭二州自然是差一点。” 俊卿笑道:“岂止是差一点呢,简真是差了许多点,小生告诉你一个秘诀,以后要玩火,最好去请京师的名家赛鲁班黄火炎,他的焰火能在半空中幻为异彩,下面若在水光衬托着,那才叫做今古奇观呢,可以大开你的眼界。” 他们二人隔着如此之远的地方斗嘴,旁人简直chā不进口去,安洁轻轻扯着俊卿的衣袖意是提醒他不可忘了此来和解的厚意。 俊卿回首轻笑道:“安姊放心,看来他儿子梅子豪一定已经受重伤,武林人物服硬不服软,不好好打一架给他看看,只怕和不了,我自行当心少伤xìng命便是。” 此时山下,钟鼓齐鸣,方才的声音冷冷哼道:“无知的东西,就让你见识见识。” 俊卿道:“我就见识,见识你有多少破烂。” 只见从大寨正厅之前,双龙出水,涌出两列灯火,直向俊卿安洁立处行来。 双方相距甚远,安洁看不甚清楚,俊卿却一目了然,忽然一脸的滑稽抱歉之色,安洁记得只有他小时玩捉迷藏,一般被人抓住才有这个样子,不由甚觉奇怪,这时寨中之人渐走渐近,当先一人高大威猛,安洁认得正是曾陪他儿子梅子豪前去梅林小筑求医的太行山主梅若望。 俊卿虽没有会过,从他的所势上也看得出来。 梅若望渐近,见俊卿玉树临风一般站着,比他想像之中的还要年青,微微施礼道:“贤夫fù远道而来,老夫有失迎迓,恕罪,恕罪。” 他要吵要打俊卿都不含糊他,他以礼相迎,俊卿一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3 章 斯文,就不能不理,也还礼如仪,道:“山主威慑天下,精神如此瞿铄,果然名不虚传。” 梅若望缓缓笑道:“大侠告诉老朽玩火要请京师的黄火炎,不知可就是这一位黄火炎吗?” 他说时指着身侧掌灯为首之人。 俊卿赋xìng好顽,他时常去看的,与他极熟,俊卿方才早已看清了想到自己所吹的那些大话,所以才一脸尴尬,这时强笑着道:“山主请的正是此人。” 梅若望在似听不听之间,继指着黄火炎对面之人道:“这是他儿子黄炎。” 又指着黄火炎身后之人道:“这是两湖的玩火名家霹雳火徐暖。” 他接下去指着送他前来的两旁的掌灯之人,无一人不是天下最享盛名的玩火高手。 俊卿不留心,吹牛皮大pào吹到别人手上去了,一脸尴尬之像外,只好听着梅若望大尴特尬。 梅若望说完了方才引着俊卿夫fù入寨,说道:“这些人合作了一堂焰火,等会儿正要请贤夫fù评定高低,若果然拙劣不堪入目,便将这些人架火烧了作为余兴。” 他的这些话不仅俊卿安洁相信,便是两旁掌灯的玩火名家也无一不信,都偷偷面露哀恳之色,看着俊卿安洁。 俊卿看了安洁脸上的悲悯之色,便知今天等会儿看焰火不得不大声喊好了,肚子里真是一肚子的不愿意。 少龙走至大寨的正厅,只见其中黑压压的站满面了人,梅若望引着俊卿夫fù向内而行,却并不一他们彼此引见。 俊卿也沉住气装得若无其事,与安洁一起缓缓朝内而行。 梅若望在厅中停步喝道:“全利,你哥哥全胜怎么死的?” 全利眼睛里迸出火来,从人群中走出,大声道:“与武当掌门见礼,被他趁机暗算而死,手下徒党也戳杀殆尽,手段真好卑鄙。” 梅若望续道:“蟠龙寨张才、李秀你们父母兄弟又是如何死的?” 这两人遍身血污狼籍,尘土满面,似乎到达未久,走出人群涕泪jiāo流道:“我们主人是亡明宗室别支朱武,隐在蟠龙寨避难,忽然来了癞头陀从外面打到里面,里面打到外面,完了一把火可怜连后寨的fù孺也被他活活烧死了。” 张才李秀四面碰头,站起身来嘎声道:“方今天下沦于异族之手,主人正等待清廷追缉稍缓,出面号召有志之土,复我故国河山,却忽然遭此横祸,求山主为我们作主。” 厅中绿林纷纷议论,对此事都极为气愤,张才、李秀蹒跚走到俊卿夫fù身前,仰天干嚎道:“我们大寨兄弟被难,那也罢了,后寨的父母妻儿何罪?” 俊卿见他们二人目光散乱失神面容似若疯狂,显然不是假装,他听过癞头陀说过一路来踏平三座山寨,对上事也并不怀疑,遂道:“你们气竭衰,快去休养,否则死在目前了。” 两人不理,又哭又嚎道:“我们还要活么?我要让天下都晓得这件事,我们主母抱了两岁的幼主冲出来,也被癞头陀推回火中,用活烧死。” 两人说完,坐在地下又抓又打,口中声嘶力竭的只是仰天干嚎。 俊卿回目四顾,只见群情汹涌,一片喧哗,暗想:“绿林人物打家劫舍的不少,丧天害理的也不少,然而宗定遗臣椎心泣知要复国的也不少,这梅若望真是人杰,借这两件事,轻轻的把绿林罪过都掩了却将他们的委曲都种在人心。” 心下不由暗叹:“自己料敌错误,今天要和只怕很难。” 安洁秉xìng慈和,对厅中汹涌群情中不甚在意,对张才、李秀的惨侧却大是怜惜,她轻轻走向前去世,缓缓蹲下。 她人本娇小,腰系八幅罗裙,人蹲下,罗裙似伞一样张开,平平散在四周,好似出水的睡莲,从平平铺在水面的莲叶中间,突然穿出一样,厅中全是杀身亡命的绿林大豪,也不自觉的受她安安静静气质的感杂,静了下来。 只听她柔声道:“你们没死在蟠龙寨。既然活着逃出来,便要好好活下去。” 张李两人止了干嚎,用茫然失神的眼光看着她,安洁轻声嘱咐道:“呼气。” 两人为她绝世风华所报,如受催眠,依言深深吸气,安洁又道:“吐气。” 两人依言吐气,安洁在两人气息吞吐之间,知道他们内腑所伤不重,只是俊卿所说的气衰血竭而已,所以双手齐飞,点身他们身上胸前的大穴。 厅上不见得每一人都知医…… 然而竟没有一人不相信安洁乃是全心救治张、李二人,绝无丝毫恶意。 安洁怀中取出画眉的黛笔,张开手中绢帕,就地写了yào方,jiāo给身旁一个虬髯大汉道:“你扶他们到寝处休息,照yào方煎yào给他们每天服下,大概十天也就好了。” 她jiāo待这些事情,并不问那虬髯大汉是谁,是否愿意替她做这些事情。 然而厅中连那大汉本身在内却没有一人想到去违反她的叮咛。 果然那大汉近前接过绢帕,俯身抚起张才、李秀二人,出厅而去。 这大汉秉xìng极其粗暴,现在这等温顺乃是从所未有之事,却也无人觉得他有何可笑之处。 那大汉扶了张才李秀有出厅,安洁站直退回俊卿身旁,太行山主梅若望想藉此群情激愤,再提出自己独子梅子豪受了重伤之事,便与俊卿翻脸拼命,经此一来,安洁于他子又有救命之恩,也只得将心中的恨dú按住,说道:“大侠此来,有何见教?” 俊卿此来原有几人已经暗地投在宫彤手下,大闹一场的心意,见安洁轻言细语,将纠纷决于无形惊佩,又是为自己庆幸。 俊卿听梅若望相问,轻首去看安洁,只见她依依站在身侧,便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他体贴安洁的心意,也不忍再出花样胡搞,遂答道:“令郎子豪世兄回山了?” 梅若望只此一子,梅子豪受伤重伤,乃是他心中的隐痛,俊卿一提,面现怒容道: “总算没有被你手下的追兵杀死。” 俊卿不以为意,笑道:“梅世兄集贤山庄临行,坚邀晚生只身在此一会。” 梅若望冷冷的道:“你是一人只身到此么?” 俊卿微微一笑,侧首看着安洁道:“这是内子吴安洁。” 梅若望是讽他必另有随行之人。 俊卿却只以现时在大楼中之人而论,那是只有安洁了,他既不承认,也不否认,是否另有他人。 梅若望见答得如此顽皮,怒道:“你以为人家都是傻子吗?像你一般的年幼无知。” 俊卿也不生气,笑道:“晚生自幼天赋聪慧,绝不敢把别人看的那般无用。” 他的话与太行山主的针锋相对,丝毫不让,原已略为和缓的大厅,又自紧张起来。 梅若望大气,怒道:“白俊卿,你如此狂妄还想下山么?” 此时,俊卿只见梅若望身后,有个人影向他招手一幌而过,那人走得极快,他与梅若望又在争执之中,只觉一个侧影甚熟,一时却忆他不起,因此分心,只听到最后四个字“想下山么?”随口道:“现在还不想。” 梅若望怒极,喝道:“你做梦,的时候再想。” 俊卿理也理,忽然一脸喜容对着安洁道:“安姊,我的难题已经有一个可解。” 安洁也代他欢喜道:“是哪一个。” 梅若望发怒,厅中所站的绿林都向厅中四外散去,这时他又受了俊卿的藐视,怒气勃发,一掌向旁边柱上击去,厅上屋瓦震动,灰砂向下落。 同时俊卿一手拉了安洁,一手全力挥掌下击去,这一掌极速、极挟、极猛,两人藉反震之力又复向上升起。 梅若望赶过来双拳朝下,一齐运劲击出,拳风轰轰烈烈直向两人上升的头上击去。 俊卿反掌上迎,两股拳劲掌风一jiāo,俊卿的身形一窒,顶上一块大板盖了过来,俊卿伸手往旁边抓去,谁知此洞上小下大,触手处空dàngdàng,一点东西也抓不着,两人身形直直向下落去。 俊卿摸出大珠来映照着四壁生光,乃是精铁所铸,滑不留手,不由气丧意沮。 安洁见他如此,劝道:“你别怕,梅子豪受伤既重,多半会想请师父或我医治,梅若望老谋深算,一定不敢来伤害我们xìng命。” 俊卿恼道:“我不恨别的,为何没一回总是没有jiāo手,便失陷城别人手内。” 安洁文文静静有如在自己家中闲话一般,道:“那是因为你武功太高,骄敌太甚之故。” 俊卿恨道:“我上去非要……。” 安洁道:“偶然受一点挫折,那也寻常得很,何必发这种狠言恶誓。” 俊卿心中恼恨之极,几yù冲口而出的“斩尽杀绝”,经安洁一讲,再也说不出口,遂道:“我若上去,非要打这梅老头一顿屁股不可。” 安洁微微脸红,说道:“俊卿,你八岁答应我的,永远不出粗言俚语。” 俊卿道:“那么打他手心。” 安洁借珠光打量着四壁,一面道:“好,我们打赌,谁先找到出困之法,将来便由谁打他的手心。” 俊卿也凝神默察,只觉这陷阱做得刁滑之极,上小下大,又有六七丈高下,轻功好也无用,游龙术、壁虎功好也无用,遂说:“若有梯子就好了。” 安洁赞道:“你想得此法极好,若有梯子便可出困。” 此话若是别人说的,俊卿一定会以为他是讥讽之言,然而既出安洁之口,她秉xìng纯良,绝不会在别人艰窘之中更加讥讽,必定另有所见,定下心来去想,忽然叫道:“有了。” 安洁道:“你真聪明!” 俊卿真是得意之极,笑着轻问道:“安姊,我也乖么?” 安洁一面拨剑,一面应道:“嗯,很乖。” 俊卿心怀大畅,也不觉受困之苦,他见安洁拨剑,也从腰间将“抱残守缺”剑拨出,举剑便yù往陷阱中间掷去,安洁一把拉住道: “慢来,慢来,抱残守缺乃是武林名器,这一回上去不见得再有机会下来取剑了。” 说着将手中剑递给俊卿。 俊卿接剑运力向上掷增,玄门罡气的修为岂是小可,安洁所携虽是寻常铁剑,仍然入壁有半尺之深。 安洁轻喝道:“‘入云龙’好剑法!” 这“入云龙”原是终南临危弃剑逃命之招,俊卿的“六龙御天”意取龙形,平时安洁练剑看得熟了现在不知不觉将这一招终南门的龙形招式略加变化,用了出来,他听安洁赞他,回首谢道:“谢谢安姊的称赞。” 说完也不客气,纵身而上,伸左手握住剑柄,右手抱残守缺剑直向洞口附的的对面壁上掷去,此剑何等锋利,入壁陷没至柄方止,俊卿挥左手便向上穿去。 他站在抱残守缺剑把之上,伸手试了试,只觉顶上铁盖重有万斤,纹丝不动,他脚下踩的乃是双剑的剑柄,遂伸手抽出一柄,运力同上刺去,信手画了一个圆,一掌击去,那铁板应的而飞,俊卿人也挥剑一跃而出,只见厅中一个人影俱无暇深究,便yù回身先去接应安洁出困再讲。 忽听梅若望的声音喝道:“不许动,否则万弩齐发。” 俊卿心想:“我有玄门罡气与抱残守缺在身,岂惧你什么弓箭!” 他理也不理。 窗外续声喝道:“此厅地下由赛鲁班父子设置了万斤zhàyào,四壁有烈火,你不要逼我取你们夫fù两人的xìng命。” 俊卿怒道:“鬼知道你是真是假。” 梅若望道:“上屋上下四壁一触便成火海,你随便用样东西丢了试试。” 俊卿信手怀中摸了一锭大银,脱手向梅若望发声之处掷去,他劲力雄浑,大银破壁而飞,震得尺放方圆一个大洞,银着立即现出熊熊烈火,他却并不可能xìng借机冲出,只因顾忌洞中安洁之故,所以守在原处未动。 只听梅若望声音又在另侧响起,道:“我借筒传声,岂能中你的暗算。” 说时冷然吩咐道:“你下去吧,再也不许上来,我着别人在此看守,他们不若我心软,你上来送了xìng命就怨你自己。” 俊卿真想不顾xìng命,冲出去在讲,却听安洁声音在下说道:“俊卿,别发火。” 俊卿闻声将胸中一口恶气,好不艰难的嗯了下去道:“好,我就下去。” 安洁此时也籍剑作梯,跃在洞口下面,只是顾忌凶险未曾跃出。 就在此时只听天风之中清音一起,俊卿入耳便知这是峨眉掌门人的寒铁琵琶,大喜道:“时大姊!” 时鉴珊未答,然而叮冬的乐音,越来越入佳境,梅若望与手下人众的喝声大起。 俊卿狂喜,低头去看安洁,只见她盈盈站在剑柄,一手扶壁,似yù昏倒,俊卿急急将手抓住,从手心将自己内力源源输过,半天安洁方才复原,伸手从脚下抽出宝剑,一跃而上,俊卿握她的手,始终不松,就从方才大银震出的破孔中闪身飞出。 只见时鉴珊围着一处,东躲西闪,始终不让,梅若望太行一党对着她刀剑并举,全力相迫,然而功力较弱的,被琵琶声音一摧,根本自顾不暇,一个个坐地用功,艰苦抵受,功力高的出击之时,招数也大受影响,所以时鉴珊身上剑创无数,尤其腿臂之间血迹淋漓,侥幸却还不曾伤命。 她冷冷的脸色却始终未变,生似丝毫不觉身上剑创所受有痛楚。 俊卿牵着安洁,直向她被困之处冲去,俊卿艺压十二派的掌门,夺来盟主之位,天下谁人不知,真是赫赫声威令人胆寒。 凌逼时鉴珊的绿林大豪,顿时分了一大半迎了过来。 时鉴珊得此机会并不退走,一脚向身旁火把踢去,火把应脚而飞。 这山中火把都由粗竹浸在桐油内制成,在空中一飞,因此燃得更旺,梅党之人,发一声喊,四散奔逃,若大祸之将来临一般。 时鉴珊才停下身来,脸上升起一圈薄晕微微一笑,身子缓缓往地下倒去。 俊卿现在也已发觉时鉴珊踢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4 章 的火把,落处必是屋内所埋万斤zhàyào的yào信,知道不好,伏地追风,直向时鉴珊身边冲去,他抱了时鉴珊,牵着安洁,用尽了全身的气力,一飞冲天,急向远处跃去。 只听山崩地裂般一声大震,碎瓦烂石像落雨般向身上打来,他以身翼护着二女,忍着疼痛,在冲天大火与身后无数惨呼声中向前纵去。 七、血腥风雨初告捷 俊卿抱着时鉴珊,牵着安洁,落在远处的高岗上,转身看去,只见大寨正厅及两廓房屋,都笈罩在熊熊烈火之下,夜空中一片火光,照耀得四寨毕露,纤尘可鉴,在那漫天大火中,碎石烂瓦不时随着轰轰的墙坍声四下窜shè,当真如同一堂焰炎,他不觉越看越气,大怒言道:“好呀!这就是你要请我看的焰火吗?” 安洁接道:“俊卿,忍耐一下,不要发dú誓。” 俊卿正是想骂梅若望几句,经安洁一讲,嘴是张开了,话却说不出口。 他心中实在恼恨至极,停了一下遂道:“这梅老头实在可恶!安姊,你看他的心肠好dú?” 安洁道:“梅若望dú是dú一点,我们是他的敌人,他这样安排,也不足怪,我倒担心那些玩火名家活不成了。” 俊卿大吃一惊,道:“安姊说什么?” 安洁道:“你不听梅若望说么?如果这堂焰炎不堪入目,他便将那些玩火焰名家‘架火烧人,作为余兴’……” 俊卿跳起来道:“啊呀!真的,梅老头用尽心机,没有伤到我,他怕当真做得出来。安姊,我们救人去。” 俊卿出身富豪之家,又是一脉单传,深得他爷爷宠爱,从小养成好玩的习xìng,那玩火名家黄火炎,在西子湖畔筹放他与安洁大婚的那堂焰火,他时常去看,与黄火炎玩得极熟,也有了感情,他本来就是感情丰富的人,听了“回架烧人”四字,震惊下,恨不得立即前去将人救出。 安洁遇上天大的事,也是那般安静沉稳,这时说道:“梅若望不知藏到哪里去了,他们要‘架火烧人’,必定是做给你看,你先别急,看看时掌门人的伤势再讲。” 俊卿这才想起时鉴珊还在自己怀内,一时尴尬万状,忙将时鉴珊安放在地,讪讪的抬头笑道:“安姊,小弟是不堪担当重任,遇上一点点事故,我就心浮气躁了。” 安洁盈盈一笑,道:“那是你心地屯厚,过于关心别人,又复经验不足的缘故,多经几次险,慢慢就会镇静如恒的。” 俊卿明知安洁是在安慰自己,但也觉得浑身舒畅,将刚才的尴尬一扫而空,一面点头,一面笑道:“谢谢安姊,你真好!” 安洁依了习惯,小手在俊卿颊上轻轻抚摸,笑道:“时掌门人助我们脱困,她自己遍体鳞伤,你快将‘小还丹’给她服一粒下去,再助她行开yào力。” 俊卿点了点头,如言取出一粒“小还丹”,塞入时鉴珊口内,右掌抚在她的背上,将自己的内力源源输送过去。 “小还丹”是道家至宝,由数百种奇珍异yào提炼而成,主要功效在于益气驻颜,增加内力,治疗伤势是其余事,俊卿更有助他师父天杀星三年疗伤的经验,输力助人之法精纯无比,过了半盏热茶光景,时鉴珊的脸色便已渐红润。 安洁见了,忙在身边取出金创yào,给时鉴珊身上的外伤一一敷yào裹起,时鉴珊不久也就醒了。 她吁了口长气,睁眼见安洁与俊卿,又觉背心一股炽热的真气透人体内,已知是怎么回事,连忙笑道:“盟主夫人也来了?” 时鉴珊整天抱着寒铁琵琶,抱了三十年,全身好像浸在冰窖之中,连说话的声音也被冰冻得像块寒铁,触体生凉,好在安洁号称慈心仙子,又听俊卿讲过时鉴珊的事,倒能从冰冷的声音中,听出她内心极热的感激之情,所以微微一笑,说道:“我是随外子来的,刚才中了梅若望的诡计,失陷在大厅陷阱之中,不能脱身,若非时掌门人及时赶到,以琵琶神音相助,便连外子一时也无法可想。” 她这样讲的意思,便是叫时鉴珊不用说感激之类的话,自己夫fù为她疗伤,也是感谢她相助之意,若是口头上谢来谢去,那就失了豪气,落了yù套了。 时鉴珊会意的点了点头,然后目注俊卿道:“白大侠,请收回真力,我感觉大好了。” 俊卿炼成了“玄门罡气”,无论任何状况之下都有能运功行气,闻言微微将头一摇,笑道:“你气机刚刚通顺,‘小还丹’的yào力尚未完全吸收,再运一会儿功吧,我帮助你。” 时鉴珊颇感意外的道:“你给我服了‘小还丹’?” 安洁接口笑道:“‘小还丹’虽称至宝,俊卿身上还多,时掌门人不必放在心上。” 俊卿笑道:“强敌当前,寸yīn可贵,时大姊赶快动功,你我真气合运,便可争取时光,对付梅若望。” 时鉴珊忽然玉脸绯红,急急道:“不行!不行?这里不……” 她们话尚未讲完,俊卿倏然运足真力,向时鉴珊体内逼去,同时笑道:“有什么不行?糟了‘小还丹’的yào力,才不行哩!” 时鉴珊被俊卿突然加强的真力一逼,顿时两眼一闭,晕睡过去,若要拒绝,也是心不由主了。 俊卿好玩而任xìng,他这样做,完全是兴之所至,不料行功未久,便见时鉴珊的脸色愈来愈红,全身也微微颤动起来,接着嘴里又发出“咿咿唔唔”的呻吟之声,这种情形,便连安洁也看得十分不解。 半晌过去,时鉴珊的呻吟愈来愈是迫促,娇躯的颤动也趋于强烈,但她的眼睛反而张开了,安洁见她迷然半绵的眼神,再见她身躯扭动的模样,心头不觉一震,脸上倏然升起一片又羞又急之色,脱口叫道:“不好!” 就在这时,时鉴珊一声“嘤咛”,两臂一张,将俊卿搂在怀中,两脚步勾,勾住俊卿的膝弯,俊卿无备,整个身子扑在时鉴珊身了,便自动弹不得。 时鉴珊体内好似起了某种极大的变化,平目极白的脸颊,此刻已似胭脂般绯红,平日极冷的神情,此刻也变成风情万种,骚媚入骨,只见她迎着俊卿的身子不断扭擦,突然娇躯翻动,又将卿压在下面,嘴内呻吟道:“我……我要……要……” 这时,安洁明白了,俊卿也明白了,他俩新婚不久,都是过来人,前者亲睹,后者身爱,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俊卿固然明白,但那接在时鉴珊背上的手不敢移开,与日俱增不敢停止运功输入真气,脸孔通红,急声问道:“安姊!安姊!怎么办?” 安洁也急得手足无措,颤声道:“我……我……你催动她的‘太阳心经’了?” 这世上最令人伤心尴尬的事,也莫过于眼看自己心爱的丈夫躺在另一个女人怀内风流,但安洁深知医理,明白眼前的时鉴珊乃是情不由已,她便连伤心尴尬也不能够。 俊卿哭丧着脸道:“我想打通她‘yīn阳’二跷,必须催动她的‘太阳心经’嘛!” 安洁叹口气,道:“情素已动,癸水必至,我只有点她‘鸠尾’了。” 俊卿叫道:“点不得,安姊!这时点她的‘鸠尾’,她一身功力就废了,我原是助她,这样岂不变成害她啦?” 安洁为难已极,皱眉想来一下,道:“那你准备娶她吧!” 俊卿大急,道:“安姊忍心取笑我么?我不是故意的。” 安姊道:“唉!我那里是取笑你,须知这样下去,就算你始终不为所动,她那癸水熬久必涸,一身功力也废了。” 俊卿焦急万状,道:“那怎么办?我若叫回真力,她更是死路……” 这时,时鉴珊骚媚之态越来越放浪,大有不可收拾之状,俊卿新婚不久纵然定力再强,也不禁蠢蠢yù动。 原来峨眉一派,以女子之体,辅以寒铁琵琶之助,修炼的武功,乃是走纯yīn的路子,那些非纯yīn之气可经的玄关之窍,也就无法冲破,其实,无论男女,全身的气脉原是由yīn阳二气相合而成,寒山祖师弃阳取yīn,专收纯yīn之气,不但功力难达极高的境界,而且也断伤自然的生理,当日时鉴珊与俊卿谈及此事,便有假俊卿“玄门罡气”之力相助自己的意思,但最后仍是吞吞吐吐未曾讲明。 她之所以吞吞吐吐,便是知道“太阳心经”触动不得,一旦触动,绝非自己数十年处子之身所能自抑,如果俊卿把持不住,那后果将是不堪设想,岂知俊卿助人心切,终于引发了好的情素,以致如怒潮狂浪一般,淹没了灵智。 人类生命含蕴之力,当真强烈微妙之极,眼看时鉴珊情yù泛滥,殃及俊卿,二人几乎要沉沦。 便在这将要沉沦的一发之间,安洁忽然心灵一动道:“俊卿,你将yīn阳真气分开运行试一试。” 安洁不愧称为慈心仙子,便是这等景况,仍然不生妒意,一心在为时鉴珊设法解脱厄运,心地之纯良不言而知。 俊卿的右掌不能撤回,左掌本想将时鉴珊的上体推开,但触到时鉴珊的双rǔ时,不自觉的便在她胸前轻轻摸抚起来,安洁讲这话时,他正心神dàng漾,感觉无比的兴备和冲动。 但他毕竟与旁人不同,闻言之下,神智一清,趁势便jiāo左掌贴在时鉴珊胸前“膻中穴”上,左yīn右阳,将二股不同的真气逼入时鉴珊体内,绮念也因此顿消。 俊卿的“玄门罡气”已经大成,无论分行合运,都能得心应手,念动力生,此刻他以yīn气走阳脉,以阳气走yīn脉,自己也不知效果如何,殊不知以阳润yīn,以阳濡阳,时鉴珊的yù火果然渐进减退,终于情潮尽伏,气机恢复常态,过了半盏热茶光景,她竟眉目含翠的睡熟了。 俊卿这才睁开眼睛,站起身来,抹一抹额上汗珠道:“好险!好险!” 安洁拉过他的手掌,轻轻抚摸,道:“你事先不加考虑,这回吓破胆了吧?” 她语气固然微有薄嗔,但俊卿却从她的玉掌上,感觉到抚慰之意,于是顽皮之xìng又起,眼睛一眯,笑道:“我若做出对不起安姊的事,不知安姊如何罚我?” 安洁白了他一眼,故意呋声道:“厚皮!人家时掌门人的年龄可以做你母亲了,讲这种话,也不怕时掌门人笑你丢了盟主风度。” 俊卿将安洁一把搂住,在她脸上“啧”的亲了一下,笑道:“是安姊叫我娶她的,我才不管什么盟主风度呢!” 这句话固然顽皮到家,却也不啻是说:“你吩咐我的,我就去做,我才不管别人的观感呢!” 安洁本身纯良,又深知俊卿之心,所以听了这话,芳心只有慰贴,不觉又依了习惯,举起玉掌,从俊卿额上向下轻抚,说道:“讲话要有分寸,时掌门人就在旁边,小心被她听见。” 俊卿又将安洁的娇躯搂紧了一点,笑道:“不要紧,她睡熟了。” 安洁忽然“噗哧”一笑,道:“谁说她睡熟了,我刚还见她睁开眼睛。” 俊卿吓了一跳,连忙回头看去但见时鉴珊嘴角含春,红晕盈颊,长长的睫毛犹在跳动,好像刚刚将眼睛闭上的样子。 这一发现,俊卿不觉惴然怔住,暗淡暗忖道:“糟了!她是什么时候醒来的?我们讲话,她都听见了吗?” 安洁本是信口胡诌,好让俊卿自知慎言谨行,以免他有进一步的挑达之举,如今见他发愣,不觉也是一怔,急急悄声道:“怎么?时掌门人当真醒了?” 俊卿点一点头,忽然俯下身子,朝时鉴珊喊道:“时大姊,醒了怎么不讲话?在生我的气吗?” 时鉴珊脸上红晕更浓,悠悠张开星眸,娇羞的说道:“眼见贤夫fù齐眉之乐,谁忍心打扰呢!” 俊卿红着脸孔,撒赖道:“好呀,时大姊使坏!” 时鉴珊起立说道:“谁有你坏?刚才还在占我便宜……” 时鉴珊虽然四十有五,毕竟仍是处子之身,想起适才情潮泛滥,不克自己的景况,一阵羞意涌上脸颊,下面的话再也说不出口。 安洁连忙接道:“俊卿幼失估恃,平日娇纵一点,以致对时大姊多有冒犯,失礼之处,尚请时大姊曲于海涵。” 时鉴珊白了俊卿一眼,忙去执着安洁的手,笑道:“夫人说那里话来,鉴珊得盟主之助,平日未能打通的气脉玄关,此刻全都通了,鉴珊感激不尽,那里说得上‘海涵’二字?倒是鉴珊不足,诸多失态之处,还得请夫人不要见怪才好。” 安洁正拟温言客套一番,不料俊卿忽然怪叫道:“嗨!时大姊好美!” 安洁嗔道:“俊卿,你怎么啦?时大姊不见怪,你又疯了?” 俊涎脸道:“真的嘛!时大姊以往的脸色极硬极冷,令人不敢亲近,现在却是又红又嫩,和煦宜人,我真想……” 安洁像真的生气了,沉下脸孔道:“俊卿,你还要疯言疯语么?须知你现在已是盟主身份,应该自知尊重才对。” 俊卿抗辩道:“不!我在安姊面前,永远不是什么武林盟主。” 安洁对他也是没有办法,当着时鉴珊,又不能像往常一样去哄他,只得幽幽雅不再接口。 不料时鉴珊盈盈一笑,忽然接道:“我是峨眉派掌门人,你在我的面前总是盟主吧?” 俊卿微微一怔,道:“这个……这个……” 时鉴珊道:“什么这个那个?你占尽我的便宜,我在你心目中究竟算是什么人?” 她说这话,语气十分严肃,安洁不觉暗自一惊,但俊卿偷眼观她,见她脸上并无怒意,于是嘻嘻一笑道:“你当然是……是我的大姊罗!” 时鉴珊见他喜皮笑脸之状,不觉莞尔道: “算你心眼转得快,不然,你得还我清白。” 俊卿抗声道:“时大姊,这可是你冤枉人了。” 时鉴珊折了他一把,不去理他,转过脸去却向安洁道:“亏他心里将我当作大姊,不然我一个女子,在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5 章 面前失了仪态,真不知如何自处呢?现在他既然视我为姊,我这个当的姊姊的,偶而抱抱小弟,倒还可以自我遮羞。” 她讲到这里,脸上又泛起一处红潮。 安洁连忙道:“大姊这是疼他……” 时鉴珊羞意未褪,但却肃容截口道:“不!疼他是一回事,我自己投怀送抱又是一回事。我讲话也不怕你见笑,你我身为女子,自己情潮泛滥,主动与男人肌肤期磨,除了以身相许,还有第二条路可走吗?便有第二条路可走,那也只有出家当尼姑了。” 安洁惶然道:“时姊姊快别这样讲,那时你心不由主,不算为过。” 时鉴珊静静道:“话是不错,过错总不能推到旁人身上?我身为一派掌门,出家既不可能,倘若以身相许,不要说年龄悬殊,便有你这位娇妻在上,任何女子也别想与你争宠,我生平颇为自傲,即使下嫁,也不是我能忍受的。” 安洁与俊卿,都听不懂她究竟想讲什么,因之面上相觑,谁也拉不上口。 时鉴珊停了一下,续道:“刚才贤夫fù戏谑规劝的话,我都听到了,我正不知如何才好,总算俊弟心地纯洁,视我为大姊,我心中甚是安慰,因此,我别的不想,只望俊弟心口如一,弟妹不以‘失态’鄙视我,那就好了。” 她说到这里,俊卿夫fù方如恍然大悟。他俩都是感情丰厚的人,安洁连忙向时鉴珊福了一福,俊卿更是纳头便拜,只听二人先后说道:“时姊不弃愚妄,小妹怎敢鄙视时姊,今后但愿时姊姊多于照顾,才是我们夫fù前世修来的福泽。” “小弟一门祚薄,能得时姊不弃,正是小弟之幸,小弟若是口不应心,必为人神所共殛。” 时鉴珊像乍放玫瑰一般的笑了,她突地扶起俊卿,嗔道:“谁叫你发什么誓?你就是口没遮拦。” 抬眼望着安洁,又道:“弟妹,你平日对他很放纵吧?” 安洁突道:“他是从小养成的淘气脾气,我对他没办法。” 俊卿叫道:“安姊冤枉人。” 时鉴珊笑道:“你别大声叫唤,好像弟妹当真冤枉了你,须知淘气便是童心未泯,那也不算坏事,不过,往后与女孩子jiāo往,总得自知警惕,不要自恃心无杂念,便不会发生意外,倘若一旦发生意外,非但愧对弟妹,我也不会饶你。” 她说这话时,自己的脸孔红了,那自然是想起俊卿几乎把持不住的缘故,但她讲话语气十分严肃,俊卿听了,不觉冷汗浃背,诚惶的连连应“是”。 安洁心里暗暗欢喜忖道:“你这位时大姊相帮管束,看来俊卿不庄重也不行了。” 她心里在想,脸上却笑道:“时姊,俊卿弟大事不会糊涂……” 在安洁眼中,俊卿是个十全十美的人,所以想为俊卿表白几句,讵料时鉴珊望着她微微一笑这一笑好像早已明白她的意思,顿时使她讪讪的说不下去。 这时忽听一个苍劲内敛的声音道:“阿弥陀佛,梅施主心肠太狠了!” 俊卿夫妻与时鉴珊听了这话,不约而同循声望去,但见火光下人影绰约,一面是少林无妄大师为首的十二门派中人,一面是梅若望为首的绿林英豪,在两方人物不中,架着个高大的铁架,架上吊着三个人,地上燃着一堆烈火,火舌正逐次加强往上直冒,架上的人眼看已经承受不住。 安洁心慈,见了这等景况,不觉骇然叫出声来,俊卿心火上冲,不由声发厉啸,腾身扑增,大喝道:“梅若望,你要自寻死路么?” 原来铁架上吊着的三个人,正是黄火炎父子与另一位玩火名家霹雳火徐暖,这乃是梅若望所说“架火烧人,作为余兴”的杰作,俊卿见了,怎能不怒极恨极呢? 他真气内力绵绵不绝,一怒之下,立时牵起安洁与时鉴珊,从高岗疾扑而下,站在梅若望面前怒目而视。 少林无妄大师见到俊卿,心绪略宽,超前合十道:“白大侠受惊了,老衲等接应来迟。” 俊卿连忙侧身抱拳作礼,笑道:“晚生一时不察,中了梅若望诡计,倒叫大师耽心,晚生实觉汗颜,若不是峨眉时掌门人舍命相救,晚生与内子,此刻恐怕仍困陷阱之中,不得脱身……” 话未讲完,声音已被若望的冷笑声截断。 只见梅若望嘴角斜披,满脸不屑,道:“江湖争霸,斗智斗力各尽所能,什么叫做诡计?怎样才算光明正大?哼?像你这般少不更事,以白道盟主之尊,未及jiāo锋,就落本座算计之中,还有脸直言不讳?我看你趁早滚蛋,回家去替你老婆暖被……” 俊卿的xìng格外和内刚,吃亏上当都不要紧,唯独不能忍受侮辱,梅若望当众奚落他,自然忍受不了,只见他俊眉猛轩,目占神光暴shè,怒声喝道:“住口!” 安洁忽然上前一步,抓住他的左臂,柔声说道:“俊卿,强敌当前,你要自重!” 她这“自重”两字,旁人不知所云,但是俊卿听了,却若当头棒喝,侧顾微愣之余,忽然绽容一笑,道:“谢谢安姊,我又险险上了他的圈套了。” 原来安洁深知俊卿xìng格,也看出梅若望奚落俊卿的目的,首在令俊卿发怒,她那“自重”二字,便是叫俊卿“保持宁静,自重身份”之意。 梅若望眼见心计不能得逞,倏然声发长笑,道:“仙子兰心惠质,白道盟主在你耳提面命之下,难怪无往不利了。” 这话又是讥讽之词,无疑是说,俊卿所以被各门各派尊为盟主,全是安洁的力量,各派门下听命于俊卿,便是听命于安洁,如此一来,白道盟主成了傀儡,各大门派变成听命于fù人,全受fù人节制了。 这话辱人至甚,崆峒派的癞头陀xìng烈如火,首先忍耐不住,咆哮如雷,道:“梅若望,你这绿林盟主可是全凭巧嘴利舌……” 俊卿截口道:“大师莫恼,利舌损人,解决不了问题。” 转过脸去和颜悦色的向梅若望拱一拱手,接道:“梅山主,晚生有一不情之情,望山主俯允。” 他这般和颜悦色,优礼有加,大出梅若望意料之外,梅若望而却步一时猜不透他的心意,微微一怔,冷声问道:“你我水火不能相容,有什么好商量的?” 俊卿道:“正因你我水火不容,晚生才有所请教。” 梅若望实在不知俊卿意之所指,只得漠然道:“你讲吧!” 俊卿微微一笑,道:“黄火炎父子不黯武功,霹雳火徐暖更与晚生无一面之缘,山主在大厅地下暗埋zhàyào目的乃是对付晚生,晚生幸脱大难,只能说是天意,与他们毫无关连,这将他们吊在架上,架火烧烤,便是罪及无辜。以山主身为绿林盟主之尊,如此迁怒于人,晚生深感非宜……” 他说这话时心平气和,丝毫无担心焦虑之象,只是据理侃谈而已,无妄大师等上了年纪的人听了,俱各不约而同的暗暗敬叹,忖道:这孩子仁心天生,难得好许年岁,处事便能这般稳健,端的是武林之福。 那梅若望倒也干脆,未等俊卿将话讲完,他已身躯半旋,举手一挥,望着身后的人喝道:“熄火,放人!” 俊卿想不到梅若望也服义理,不觉微微一愣,直到对方熄去烈火,拽下铁索,方始朝梅若望浓浓一揖,道:“山主大量,白俊卿永铭肺腑。” 梅若望转过身来,冷冷的道:“不必,老夫行事,但求心安,你讲得有理,老夫自然该听,但却并非即此放手,老夫在等你划下道来。” 癞头陀突然大笑道:“痛快!痛快!难怪你能稳坐绿林盟宝座,原来你还有几分豪气。” 梅若望冷然道:“老夫不用你来称赞,蟠龙寨等三处焚寨伤人之仇,老夫回头尚须向你癞头陀追讨。” 癞头陀再次大笑,道:“该当!该当!我头陀既已杀人,自当偿命,回头纵然不是山主之敌,我头陀死而无冤。” 俊卿忽然心灵一动,接口说道:“梅山庄!前此你说蟠龙寨乃是亡明宗室别支朱武避难之地,这事当真吗?” 梅若望目光一棱,喝道:“岂有此理!难道老夫故意弄几个人来论诈?” 俊卿肃容道:“绿林人物打家劫舍的不少,丧天害理的也不少,山主属下在泰山附近伤了不少武林同道,其中便有崆峒门下,癞大师为门下弟子复仇,踏平了几座绿林山寨,这事也不算是他的错……” 梅若望怒声戴口道:“难道是老夫的错?” 俊卿将头一摇,道:“不!山主也没有错。” 梅若望微微一怔,道:“你究竟是什么意思?莫非在拖廷时光,等待后援?” 俊卿微微一笑,道:“十二门派的掌门人与派中精英都在此,再无后援之人了,晚生所以提起此事,乃是因为山主深知义理,是位明辨是非的长者,故此想与山主讲几句话。” 梅若望浓眉一蹙,道:“你的废话真多,须知老夫虽然讲理,却不是耳软之人,要想在老夫面前卖弄口舌,那是白卖气力。” 俊卿笑意不减,道:“以晚生推测,山主怕是因令郎身负重伤,心中怨恨,所以不愿多谈,要想凭一身武技,解决双方恩怨吧?” 梅若望微微一怔,道:“阁下倒是善测人意,难道你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俊卿先进不答,迳在怀内取出一只油碧玉瓶,倾出一粒“小还丹”,抖腕朝梅若望掷去,方道:“医仙的”小还丹“被称为道家至宝,想来对令郎的伤势必有帮助,山主先将此丹予令郎服下,咱们再谈。” 俊卿的意思已经十分明显,那是有意化干戈为玉帛。 梅若望接丹在手,不由一怔,继而皱眉抗声道:“这算什么?你是笼络老夫吗?” 俊卿摇头微笑道:“晚生无意笼络山主,只望山主平心静气,彼此研讨一下恩怨的由来……” 这话一出,安洁忽然黛眉一蹙,急声道:“俊卿,你……” 俊卿情意深切的望了安洁一眼,道:“安姊放心,小弟自有分寸,不会为家师毁信背诺的。” 安洁号称慈心仙子,她那方寸之间,想的都是正直仁义之事,俊卿要与梅若望研讨“恩怨的由来”,势必涉及天杀星承许旁人的诺言,如此,便是弃信背诺,所以她急急招呼俊卿,意思是叫俊卿坚守信义,讵料俊卿似乎成竹在胸,竟然反过来叫她“放心”,这样一来,她虽然再不放心,也是无话可说了。 梅若望所以能被绿林同道尊为盟主,自然有他过人之处,他本无意善了,但见安洁着急之争,以及俊卿前后所讲的话,心中动了疑念,不觉忖道:恩怨有什么由来?黑白两道的恩怨与他师父的信诺又有什么关系? 他这念头转得极快,继而想到“小还丹”得来不易,自己儿子的伤势毕竟要紧,于是就将“小还丹”递给身边一名劲装骠悍大汉,说道:“去,将此丹jiāo给主母,侍候少主服下。” 那壮汉接过丹丸,应了声“是”,转身如飞奔去。 梅若望这才面对俊卿,肃容道:“白大侠以‘小还丹’见赐,老朽私心感激,但老朽必须声明在先,这事与双方恩怨无关,蟠龙寨等各处绿林同道遭难之事,白大侠仍须还老朽一个公道。” 俊卿含笑道:“公道自在人心,山主放心就是。” 梅若望道:“那很好,白大侠请随老朽花厅一叙。” 俊卿道:“三言两语便可解决的事,我看不必叨扰了。” 梅若望道:“老朽只备一杯清茶,算是略尽地主之谊,说不上叨扰两字,白大侠请!” 他说着作了一个肃客姿势,状颇诚恳,俊卿想了一下,倒也不便坚拒,于是转过身来,道:“各位掌门人,梅山主盛情难却,咱们同往一叙如何?” 目下的情势,梅若望已于无形中落了下乘,这一点,少林无妄大师、武当无尘道长、昆仑水先生等一千功夫较深之人都已看出,因之他们对俊卿的软敬之心不觉又进了一层,故此同声齐应道:“但凭白大侠决定便了。” 俊卿含笑将头一点正要转身而行,忽见终南白石道长闪身而出,道:“且慢!” 俊卿一愣,道:“zhēn rén有话吩咐晚生么?” 白石道长道:“梅老头不怀好意,他那花厅去不得。” 俊卿眼珠一转,尚未来得及答话,梅若望已经怒吼道:“浑蛋!” 白石道长飞快接口道:“山主不必口舌伤人,你那花厅去不去得相信你自己明白,依我看,不如干脆在此作个了断。” 梅若望口张目呆,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却是全身发抖,一句话不出来。 无妄大师合十当胸,口喧佛号道:“阿弥陀佛!白石道友何不静待事实发展。” 白石道长目光一瞥,冷冷的道:“贫道正是依据事实,梅老头既在总寨大厅预埋zhàyào,何至于吝啬一座花厅?他若是早在花厅设下类似埋伏,你我应邀前去,敢不是自投罗网?” 无妄大师又喧了一声佛号,垂首无语。 白石道长目光扫过众人脸上,神色稍霁,续道:“梅若望绿林枭雄,白道英雄伤在他的手下,不知凡几,这种人若能理喻,迩来各派门下,也不致遭受阻击了,我们结盟赶到太行山来,目的本是索还血债,前此白大侠已经失算,中了他的诡计,如今于若不知警惕万一陷入他的牢笼,你我丧命事小,各门各派,便将一蹶不振。” 这话道理充足,俗语说:“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如果当真中了圈套,后果确是不堪设想。 癞头陀xìng如烈火,未等白石道长将话说完,已自怪叫道:“照啊!依道长之见呢?” 白石道长接口说道:“以不变应万变,我们仍照原来的议定。” 昆仑水先生皱眉说道:“白大侠纵有打算,也不过是书生之见。” 武当无尘道长不以为然,道:“白大侠的打算虽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6 章 迁腐一点,若能兵不刃血,解决双方积年的怨仇,未尝不是可行之策。” 白石道长目光转厉,沉声道:“你我门下的血仇,难道就此作罢了?” 无尘道长微微一怔,嗫嚅道:“这个……” 白石道长激忿地道:“血债血还,有什么好犹豫?贫道执掌终南一门,可有愿门下弟子时遭阻击,白白被人杀害。” 话声一落,随即身躯一转,大步向梅若望面前逼去。 他的举动自然冒失一点,但因理直气壮,众人虽然觉得有欠妥当,却也无人出声阻止,场中的气氛也因此突然紧张起来。 忽听峨嵋掌门时鉴珊冷冷喝道:“白石,我们这一行,究竟谁是盟主?” 她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却冷漠得有若寒天的冰雪,令人心智顿时一清,白石道长闻言之下,不觉止步道:“盟主当然是白大侠……” 时鉴珊的声音更冷,接道:“那你为何擅自行动?” 白石道长毫不慌张,道:“贫道主张血债血还,手底下见真章,这本是我们议定的行动,何必多费唇舌,再去上梅老头的圈套。” 华山优昙大师接口道:“我们十二派掌门既然公推白大侠为盟主,是战是和,理该听从白大侠的抉择,道友何不暂耐一时,贫衲相信白大侠必是另有见地。” 自从白石道长出声喝阻,俊卿一直含笑不语,静静的注视着白石道长,这时忽然微微颔首道:“晚生并无超人的见解,只是觉得以杀止杀,不是彻底解决恩怨的办法,白石zhēn rén既然认为必须以武技分个高下,那也未尝不可一试。” 他突然说出这话,双方之人俱有“出尔反尔”的感觉,一时惊“噫”之声四起,按着便是一片岑寂。 安洁听了这话,一颗心几乎脱腔而出,凛然颤声道:“俊卿,你要疑心……” 俊卿不容她说下去,接口笑道:“安姊,你平日教我求真求实,我们还是静待发展吧!” 这时,梅若望再也忍耐不住,只听他声发厉笑,笑声中气愤多于不屑,好像肚子就要zhà开了,笑声一落,双目已赤,蓦地翻腕取出一根黑色巨棒,凄厉无lún的喝道:“小子你言词反覆,十足是个小人,十二派掌门推你为白道盟主,那是他们瞎了狗眼,你若有种,就与老夫见个高下。” 俊卿的措施更出人意料之外,他非但不答,反而神色自若的微微一笑,责问白石道长道:“zhēn rén主张血债血还,晚生就请zhēn rén先接这一阵。” 白石zhēn rén冷冷一哼,转身一扬手中拂尘,朗声道:“终南仙子随我出战。” 终南四仙齐齐一怔,尚未有所行动,俊卿忽然脸色陡沉,厉声喝道:“不许!以众搏寡,岂是侠义行径?zhēn rén若是畏首畏尾,那就退下。” 俊卿的声色突然转厉,说话时变目神光迸shè,气势威凌慑人,俨然一方天神,深得“盟主”的威仪,双方之人见了,不约而同的心头一震,对他突然发怒之事,泛起了一层既惊且疑的感觉,一时也猜不透他的心意。 白石道长更是气为之结,愣了半晌,方始一声冷哼,扬起拂尘,也不答话,闪电般便向梅若望面门扫去。 说得也是,名门正派讲究光明磊落,以众搏寡,为侠义之士所不为,单打独战,纵有不敌,也只怨自己技不如人,所谓伤亡事小,荣辱事大,这就是气节。 何况俊卿的口吻,乃是以盟主的立场发号施令,血债血还,以武技分高下,又是白石道长自己的主张,这时他还能说什么哩? 梅若望仰天长笑,笑声中,挫步闪身,避开白石道长贯注真力的拂尘,黑色巨棒宛如灵蛇吐信一般,直向白石道长胸前诸穴点去,口中喝道:“来得好!老夫量量终南一派,究竟有多少过人艺业?” 两人jiāo上手,便是一轮强攻。 梅若望步步踏实,手中巨棒砸、扫、点、劈呼呼风生,威猛的招式,夹着凌厉的劲风,全都觑准白石道长的要穴下手,令人见了触目惊心。 白石道长身为终南掌门,武功自有独到之处,不过终南一派的武功,本以剑术见长,走的也是yīn柔的路子,但此刻白石道长旨在为门下弟子复仇,又被俊卿激起了怒火,他那拂尘代剑的招式之中,每一式都含着骇人的内力,所以拂尘的马尾坚逾钢针,罩定梅若望全身,形势也是骇人已极。 白石道长含忿出手,这旁众人顿时紧张无比,不约而同的纷纷移动身形,环立在俊卿身后两侧,人人提聚真力,静以待变。 忽听无妄大师道:“阿弥陀佛,诸位请看梅施主所用的兵器。” 无尘道长蹙眉道:“这事透着奇怪‘八首天王’哈元修的‘乌芒惊神棒’怎的在梅若望手中?难道梅若望是他的门下弟子?” 俊卿本在含笑而望,他只注意两人的身法招式,并未留神梅若望手中的兵器,这时听了这话,连忙凝神向那黑色巨棒望去,只见那条巨棒长达九尺,粗如鹅卵,两端附有狼牙刺,狼牙刺乌芒迸shè,颇为耀眼,一眼望去,但觉份量极重,却也看不出有何奇异之处,不觉疑道: “晚生孤陋寡闻,不知‘乌芒惊神棒’有何神奇?听两位的语气,‘八首天王’哈元修好像是位武林前辈?” 无妄大师道:“白大侠有所不知,哈元修成名在五十年前,此人一身功力已达三花聚顶之境,虽然出身外道,为人处世却甚严谨,‘乌芒惊神棒’就是他使用的兵器……” 无妄大师讲到这里,场中的打斗起了变化,他不由一声惊“噫”,话声因而顿住紧接差点只听一声闷哼,一条人影临空飞了出去。 原来那条人影竟是白石道长。 白石道长所以临空飞出,乃是内力不如梅若望深厚。 他心中怒极恨极,上手便是拼命的架子,连一派掌门的气度风范也不顾。 怎奈梅若望并非泛泛之辈,他不但守势严密,攻势锐猛,那汹涌如潮的暗劲内力,源源透棒而出,白石道长更有难以近身的感觉。 如此十余招,白石道长的心意好像一变,他那贯注真力,形若钢刺的拂尘忽然用上柔劲“缠”字诀,不时卷向梅若望手中的“乌芒惊神棒”。 就在第九招上,梅若望的“乌芒惊神棒”固然被白石道长卷个正着。也就在第九招上,白石道长的身子突然腾空而起,紧接着只见梅若望的右手一压一抖一挑,白石道长也就发出一声闷哼,撒手被弹了出去。 俊卿是有心人,他虽然在听无妄大师叙述哈元修的生平,双目并未离开战场,这情形他看得十分清楚,因此,他也是一声惊“噫”,两道剑眉,不觉紧紧一蹙。 忽见人影幌动,安洁当先奔出,接着崆峒癞头陀、青城姜进思、yīn山应如龙、华山许霸、许雄兄弟相继疾掠而出。 癞头陀等人乃是奔向梅若望,安洁则是奔向白石道长。 只见癞头陀行者棒一指,厉声喝道:“梅山主,阁下武技高人一等,头陀领教来了!” 这人xìng如烈火,话声中,行者棒已经点出。 青城姜进思长鞭一挥,后发先至,鞭风厉啸,也向梅若望扫去,口中叫道:“梅山主内力惊人,兄弟助大师一臂之力。” 刚才俊卿以盟主立场,不许白石道长以多为胜,此刻姜时思竟然要助癞大师一臂之力,岂不也是以众搏寡? 俊卿也真怪,这时他非但不加阻止,紧锁的眉头反而一舒,脸上竟展出一丝神秘的笑容,微微的点了点头。 梅若望武技极高,自然不会让癞头陀等轻易得手,只见他屹立如山,举棒一挥,顿时将二人招式封住,喝道:“依老夫看来,你五人不如同上。” 话是这样讲,其实他身后早已奔出数人,迎上疾扑而至的许氏兄弟与yīn山派的应如龙。他们人多,一人接着一个,尚余二人伫立一侧,chā不上手。 这边九人分面四起,顿时杀得难分难解。 那边白石道长终究不愧一派掌门,他被梅若望的内力震得兵器脱手,内腑也受了微伤,但他身在空中,临空一翻,便自轻轻落在五丈之外,并未摔倒。 他见安洁急急奔去,顿时脸色一沉,怒喝道:“回去,谁叫你过来?” 安洁乃是耽心他的伤势,忧形于色,道:“师兄,你的伤……” 白石道长截口道:“伤又怎样?” 安洁道:“小妹看看你的伤势。” 白石道长忽然厉笑,道:“我纵然重伤不治,也不敢劳动盟主夫人。” 安洁心神一震,口齿启动,却不知如何解说才好。 白石道长根本也不容她解说,冷冷继续道:“嫁出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终南一派,尔后再也不敢劳动夫人大驾。” 这话似有与安洁脱离同门关系之意,讲得不好听,也就是将安洁逐出了门墙,再不承认安洁是终南弟子。 安洁听了,心中又是着急,又是沉痛,骇然抗辨道:“师兄怎么讲出这种绝情的话来?外子不许师兄以众博寡,纵然严厉一点,那也是维护武林道统,提醒师兄顾全自己的身份,师兄就算失了面子,心有不忿,也不该牵怒小妹呀!” 这时癞头陀与姜进思已与梅若望动上手,白石道长冷冷的瞟子安洁一眼,冷冷的哼了一声,举步就向那边走去。 安洁见状,心中大急追上去叫道:“师兄!师兄!你不能妄动真气,你脸上失血,那是负了内伤,快让小妹诊断一下,凡事总以身体要紧。” 白石道长的脸色确是十分惨白,但他毫不在意,脚下反而如快,口中冷然说道:“谢谢你的好意,些须微伤,要不了我的命。” 广寒仙子柳若馨闪身而出,挡住他的去路,寒着脸道:“师兄速请回去,小师妹乃是一番善意,白兄弟也不算错,师兄莫要在各派掌门之前失了身份。” 她讲话简捷了当,义正词严,白石道长不由止步发愣,半晌无语。 但他怨恨难释,目光渐变凌厉,终于喝道:“难道是我错了?” 柳若馨冷若冰霜,丝毫不加颜色,肃然道:“谁错都不要紧,要紧的乃是终南一派的声誉。” 这句话份量之重,何啻万钧,便连无妄大师等局外人听了,也觉透不过气来,白石道长身为终南掌门,更觉心神一凛,脸色大变,一时目瞪口呆,浑身打颤,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蓦地,白石道长双目失神,目中泪光闪动,仰天发出一阵厉笑,笑声之凄厉激动,令人打从心底直冒寒意,笑声一落,又听他连声说道:“好好好!师徒同命,白石认了!” 右掌一扬,便朝自己天灵按去。 旁人不知“师徒同命”之意,便知他举掌“自裁”若馨与安洁固知他言下之意,又因事发突然,变生肘腋一时反而呆住,竟不知出手解救。 眼看那一掌按下,白石道长便将头盖碎裂,血溅当场,终南一派又多了一椿无可弥补的憾事! 就在憾事将成事实的刹那间,众人但觉人影一幌,耳中便听俊卿的声音叹道:“zhēn rén这是何若,一切我都明白了。” 众人凝神而望,只见白石道人的右腕已被俊卿扣住,俊卿便站在白石道长面前,神色惶恐,似有无限歉仄。 白石道长的xìng命算是被俊卿救下了,但他并无感激之意,反而怒目凝注,厉声喝道:“你是什么意思?难道你对贫道的折辱还不够吗?” 俊卿惶然道:“zhēn rén千万息怒,晚生承认见识不足,处理事情有欠深虑,但晚生可以对天盟誓,绝无折辱zhēn rén之意………” 白石道长冷声喝断道:“废话,折辱与否,受者自知,你便盟誓,与我何闹?白石自觉愧对终南一派,决以身殉,这也要你来管?” 俊卿悚然道:“zhēn rén言重,为门下复仇之事,zhēn rén的志向有目共睹,那里愧对终南一派?zhēn rén想的太狭窄了。” 白石道长怒声喝道:“你到底放不放手?” 俊卿诚惶诚恐的道:“千祈zhēn rén息怒,晚生纵有失礼欠当之处,也请待此间事了,再容晚生负荆请罪,目下总以同仇……” 白石道长来容他将话说完,左臂陡抬,蓦地向俊卿胸前击去,口中喝道:“你这盟主管得也太多了!” 俊卿虽然扣住他的右腕,但未封住他的脉穴,因此他仍能用上真力。 这时他两人对面而立,举掌便到,俊卿实实在在受了一掌,纵然练成“玄门罡气”也不由血气翻腾,一连退出三步。 但他手掌并未松开,白石道长仍被带动往前冲去。 这时,无妄大师等人早已走了过来,他们都已看出白石道长xìng情孤傲,羞忿之余,理智已失,故此他那一掌固然大不应该,却也无人加以责难。 但那峨嵋掌门时鉴珊面冷心热,却为俊卿深深感到不平,因之她闪身扑去,冷然喝道:“白石,你讲不讲理?盟主曲意求全,已经向你陪过不是,你怎能如此刚愎,罔顾大局,竟向盟主动手?” 俊卿闻言,连忙吐出一口长气,接道:“时大姊,此刻和气团结第一要紧,宜不再有口舌之争了。” 他话声微微一顿,随即脸色一整,目注白石道长道:“zhēn rén是个明白人,此时此地,离心离德,那是徒令亲者痛而仇者快。晚生有些话不能说,但能让你看个究竟,你若羞愤难当,定要自裁,也请看完以后再讲。” 话声一落,撒手旋身,便朝梅若望那边战场走去,众人见了不知他何以突然有此一举,更叫白石道长看个什么究竟?一时之间,便连白石道长也自怔住。 众人怔愣之间,目光自然随着俊卿向前望去,不料那边的战况,就在这片刻之间,已经有了意外的变化。 原来许霸、许雄、应如龙,已经各自击毙一名敌手,此刻正与另外三人杀得难分高下,而形意门下的余道南,不知何时也已加入了战圈,这时正与姜进思、癞头陀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7 章 人联手,三战梅若望,梅若望因之咆哮如雷,连展杀手。 阵战难免伤亡,伤亡易手,理所当然,不算意外。意外的乃是梅若望一干手下,眼见已方之人有了伤亡,自己的盟主也在敌人围攻之下激怒发狂,却偏偏无人出手相助,这就令人费解了。 俊卿的身法极快,顷刻便已接近战圈。 但见他在八尺之处凝注有顷,突然喝道:“住手!” 他内力极强,这声大喝,宛如郁雷,震得众人耳鼓刺痛,心头狂跳,拼斗果然应声而歇。 俊卿又喝道:“回来!” 癞头陀等人本在怔愣之中,闻言转身而退。 梅若望功力深厚,此刻心神已定,冷冷一哼,接口道:“阁下时而要和,时而要战,究竟转些什么念头?” 俊卿冷然道:“山主何不拭目以待,晚生自当让你明白。” 梅若望突发狂笑,继而不屑地道:“老夫早已明白,你是个反复无常的懦夫。” 俊卿不予置理,目光在癞头陀等人身上一转,突然屈指连弹,“嘶嘶”指风中,华山许氏兄弟,yīn山应如龙,形意余道南,应指呆若木鸡,顿时被封闭了穴道。 癞头陀骇然大震,扑过来道:“你……你……什么意思?” 这事太出人意外了,不但癞头陀又惊又怒,戟指喝问,各派掌门身形闪动,纷纷逼来,便连梅若望及其一干手下,也不觉瞠目结舌,疑念丛生。 俊卿则是不慌忙,脸色一霁,道:“癞大师稍安莫躁,刹时你便明白了。” 他口中在说,脚下已动,大踏步走到余道南面前,目光一棱沉声喝道:“阁下是否清廷爪牙?” “清廷爪牙”四个字令人心惊。 须知武林中人无论黑道白道,都忌讳投身六扇门中。清朝入主中原,明末遗臣及一干有志之士,莫不心怀匡复之志,武林中人立身忠义,不但暗中卫护志士遗臣,明里也有不惜株连九族的人直接参与行动,若是有人投向清廷,甘为鹰犬,那便是众人之公敌,没有不加追捕兜杀的。 如今俊卿突然指问余道南是否“清廷爪牙”众人诚然而不信,焉能不惊? 余道南穴道被制,口仍能开,但他也许受惊过甚,目中透出骇然之色,竟而结结巴巴的道:“我………我………” 俊卿身躯一转,却不理他,指着应如龙道:“你呢?你也是?” 应如龙尚未答话,那边许氏老大许霸已经抗声叫道:“盟主,你制住我们穴道,莫非认为我们兄弟也是清廷爪牙吗?” 俊卿目光如电,朝许氏兄弟凝视有顷,方始冷冷一哼,转过头来,又向应如龙道:“快讲,你是不是?” 应如龙目光转动,镇静地道:“盟主,你责问如龙是否清廷爪牙,总该有个证据吧?” 是啊!没有证据,岂非“诬良为盗”? 俊卿目光一棱,身后一人急声道:“白大侠,你可以忽然疑及敝师弟?敝师弟为人方正,嫉恶如仇,家师许为本派之精英,怎会是清廷爪牙?” 这人正是应如龙的师姐,yīn山派当代掌门“碧磷箭”石默然。他们师姐弟长年相聚,对应如龙的为人自然知之甚深。 俊卿身形一转,抱拳为礼,道:“请问石掌门人,令师弟平日是否沉默寡言?” 石默然微微一怔,道:“白大侠怎么知道敝师弟平日xìng行?” 俊卿淡然道:“也没有为什么,只听他刚才讲几句话就知道了。晚生突然出手制住他们穴道,相信大家必有意外之感,按理当事人只有震惊与愤怒,但他却能镇静逾恒,竟向晚生要证据,如非平日习之有素,一般人怕做不到。” 石默然眉头一皱道:“俗语说沉默是金,又说金人三缄其口,这是一种美德,难道白大侠便以此点断定敝师弟乃是清廷爪牙?” 俊卿道:“缄默固然是美德,过份缄默,便是yīn险……” 他未讲完,形意门的掌门人华大化已经接口道:“白大侠之论也是有道理,但劣徒余道南xìng格朗爽急公好义,白大侠责问他是否清廷爪牙,又有何据?” 这话似褒实眨,并有责问的意思,俊卿很不高兴,沉着脸道:“华掌门人认为我是以此作为判定依据吗?” 华大化微微一怔,道:“白大侠总有依据吧?” 俊卿冷然道:“yīn山石掌门人问我何以知道她师弟xìng格,我不过说说我的感觉而已想不到华掌门人居然如此浅薄。” 这话损人过甚,安洁听了大急,连忙接道:“俊卿,你怎么又动气啦?你若真有所见,你就说出,不要尽在言词上与人辩驳,大家都急于知道究竟哩!” 俊卿出身富豪之家,乃是天之娇子,加上书读多了,不但受不了旁人的气,而且喜欢与人辩驳,故此既有书生之迂,又有公子哥儿的凌人傲骨,虽然受了安洁的影响,气质改变很多,但若犯了拗劲,毛病仍然都出笼了。 但他本质善良,平日又最听安洁的话,安洁接上嘴,顿时令他神智一清,于是他微微一愣,随即笑道:“安姊说得是,小弟这就告诉他们。” 他目光向众人一扫,然后续道:“各位可记得?来此以前,晚生曾经说过,这种大规模的复仇举动,便是胜了,只怕最少也要再添两百人以上的伤亡,若是败了,或许同道就要沦入难以形容的惨境,所以我一再存了和解之心,将赴会的时地都改远,时间在冬至前十天,地点改在关外长白山的白头峰顶……” 昆仑水先生颔首接道:“老朽记得,白大侠的意思,便是想利用路远天寒,限制赴会的人数,这样可以减少一点伤亡。” 俊卿将头一点,微笑着移注华山知非大师道:“日观峰订盟次日,大师带了许霸、许雄兄弟,前去求医仙狄老师救治,当时曾说:‘绿林忽在大战之前,派出如此之多的高手暗施偷袭,所伤却又都是年轻弟子,对双方拼斗实力并无影响,用意何在,实非贫尼所能妄测。’这话你还记得吗?” 知非大师颔首道:“当然记得。” 俊卿道:“大师可记得,晚生当时是怎样讲的?” 知非大师道:“盟主当时慨叹不已,认为杀伤甫出道的年轻兄弟既无危险,又容易得手,而人的xìng命是一样的,仇恨一结,便难和解,那也是一样的。” 俊卿道:“是了,大师可知晚生何以有这些感触吗?” 知非大师道:“当时贫尼担心敝师弟的伤势恶化,心中虽有所疑,却未深加思索,现在想来,那是有人暗怀yīn谋,蓄意替两道制造怨仇了。” 俊卿拱手道:“多谢大师了,大师心静智睿,的确不愧是华山一派的首座弟子。” 他话声一顿,目光又向众人一瞥,接着又道:“各位听清了吗?知非大师讲的不错,迩来两道之间,杀伐时起,那正是有人暗怀yīn谋,蓄意替我们制造怨仇。晚生所以存了和解之心,一者由于见其生不忍见其死,再者,死的人有什么代价呢?祸患连绵,杀伐不歇,结果却是上了别人的yīn谋圈套,想想是多么不值。” 蓦听梅若望哈哈大笑,道:“白俊卿,你舌粲连花有什么用?绿林与白道的怨仇由来已久,不是凭你假慈假悲,讲几句话就可以解决的。” 白俊卿注目笑道:“山主的成见太深了,绿林人物打家劫舍,白道志士仗义卫道,彼此的立场不同,怨仇当然不是三年两年结成的,但是,山主何不静下心来想一想:往年纵有怨仇,有迩来深呢?往年纵有凶杀,有目前伤亡之多吗?” 梅若望冷声一笑,道:“阁下知道迩来的凶杀缘何而起?” 俊卿道:“这还用讲,当然是为了长白山发现了万年参王……” 梅若望不等他往下讲,接口沉声道:“万年参王乃是老夫发现的,老夫传下绿林箭,邀请同道前往采掘,是你们生了觊觎之心,沿途袭击老夫手下,而后又在泰山聚会集议,共谋抢夺之计,沿途的凶杀便是因此而起,老夫请问,这责任该谁来负?” 俊卿微微一笑,道:“天材地宝,人人都想攫为已有,便是因此起了冲突,倒也未可厚非,可惜双方都被人利用了!” 梅若望怒声吼道:“岂有此理,你说老夫被谁利用?老夫行年六十有二,素来独断独行,这次传绿林箭邀请同道采掘参王,更是老夫一己的心意,谁知道老夫的心意而利用老夫?若说被人利用,那便只有你们这些自命侠义的白道英豪。” 最后那句话满含不屑与讥讽之意,但俊卿不以为意,并且飞快的接口道:“山主又生气了,山主想想看,这事既然出诸山主一己之意,传出绿林箭也是一椿绝端秘密的事,按理应该不为外人所知才对,事实上大家都知道了,这该如何解释呢?” 梅若望微微一怔,俊卿又道:“这只有一点可以解释,那便是山主属下有了jiān细。jiān细是无孔不入,山主传出绿林箭,总得将传箭用意告诉他们,传箭之人只要有一个是jiān细,那jiān细便有可能将这事禀告他的主子,那主子也就利用武人贪得异宝的心理,将消息传了出来,于是纷争迭起,伤亡也就不断了。” 这话虽然浅近,如果没有俊卿说出,大家绝不会想到,俊卿这一说出,就像画龙点睛一般,人人都感觉俊卿说得有理,于是双方之人全都愣然缄默了。 俊卿忽然道:“山主手下有一位名叫全胜的寨主吧?” 梅若望从缄默中抬起头来,惶然而又泛怒道:“怎样?全胜死了,死在堂堂武当掌门无尘道长的偷袭之下,你问他则甚?” 俊卿道:“晚生要告诉山主,全胜死在无尘道长掌下是不错,但他却是被人利用者之一,他是死有余辜。” 他忽然转身向无尘道长抱拳一拱,道:“道长请恕晚生情非得已,下面的话或将损及贵派的清誉,但为减少伤亡,解决这场纷争,晚生斗胆要将那天目睹的事说出了。” 无尘道长颔首道:“善哉!善哉!白大侠宅心仁厚,既然认为非说不可,那就说出吧!俗语说,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武当门下出了不肖的弟子,乃是贫道教导无方。” 俊卿道了谢,转身目注梅若望,肃容说道:“梅山主,我说全胜死有余辜,你怕难以相信。事实上,全胜与水月庵的两个尼姑,利用美色,引诱武当门下的五个年轻弟子失身失节,陷身于水月庵中。无尘道长得讯赶去要人,人是给了,但却脸黄肌瘦,一身功力几乎尽失,无尘道长痛心弟子为人所害,又怕沾污武当一派的清誉,于是便以无上真气杀了全胜。这事晚生亲眼目睹,且有无尘道长为证,你该相信吧?” 他顿了一下,接着又道:“山主请注意:全胜为何引诱武当弟子失身于水月庵?武当掌门人为何又能得讯赶去要人?无尘道长见到门下弟子被害出手杀了全胜是必然的,你梅山主知道全胜被杀,心中激怒,要找无尘道长报仇也是必然的。结果要怎样呢?结果便是两道的怨仇,彼此的杀戮。 山主想得到吗?” 梅若望无词以对,默默的不知想些什么? 俊卿续道:“梅山主再请注意:这是晚生亲目所睹亲耳所闻的事,在无尘道长未到水月庵之前,晚生亲见全胜与水月庵的尼姑饮酒作乐,席间便在各逞心机,力争诿过,那证明他们上面另有主使之人,那人并非是你。” 梅若望听若未闻,这时喃喃自语道:“不可能,不可能,怎么可能呢?” 俊卿皱眉沉声道:“梅山主想些什么?你认为全胜不可能暗中背叛你?” 梅若望摇摇头道:“不是,我觉得事有蹊跷,传箭之人是我亲自派的,他们并不知道长白山发现万年参王的事,我只是请得各寨寨主速来太行山总寨议事。” 俊卿蹙眉道:“发现万年参王的事,当真没有第二人知道吗?” 梅若望道:“老朽告诉过犬子,邀请同道共同采掘的法子便是犬子想出的。但老朽叮嘱过他,他当然不会泄露秘密。” 俊卿道:“事实上却已泄露了,月前晚生游览太湖,就曾听太湖寨主吴一飞讲起山主发现万年参王的事。” 梅若望道:“吴寨主当然知道,那是老朽议事厅宣布的,凶杀事件发生在老朽宣布之前,有人说必是白道长物阻杀传箭之人得到的消息,老朽当时认为那人的见解极是,所以准备先与白道人物大干一场。” 俊卿道:“当时山主想必十分气恼吧?” 梅若望道:“老朽当然气恼,你说老朽不该气恼吗?” 俊卿叹了口气,道:“这倒不能怪山主,山主可记得那人是谁?” 梅若望毫不迟疑的道:“那人就是全胜。但全胜事先也不知老朽发现万年参王的事。” 梅若望讲到这里,俊卿见到梅子豪率领三五个人急急奔来,其中之一竟是水月庵的如玉,他心头一惊,顿时忖道:“前此在大厅见到的熟悉人影原来是她,她两个姐姐都是宫彤属下,全胜曾说梅子豪对花如玉属意甚殷,梅若望发现万年参王的事既然只有他父子知道,那么……那么……” 他转念极快,这时不觉脱口道:“那么便是梅子豪泄露的了。” 梅若望听了这话大吃一惊,惑然叫道:“什么?你说是犬子泄露的?” 俊卿回过神来,微微一笑道:“山主说过长白山发现万年参王的事,事先只有令郎知道,如今秘密外泄,不是令郎还有谁呢?” 梅若望愣然之间,梅子豪已经到了乃父身后,闻言之下,似乎一怔,但他忽然目现厉色,沉声喝道:“白俊卿,你不要认为舍赐一粒‘小还丹’,便可信口雌黄,我泄露万年参王的秘密,你可有什么证据?” 梅若望回眸见到儿子,肃容喝道:“豪儿不可失了礼仪,你的伤势是‘小还丹’的yào力治好的,那便应该感恩,梅家子孙恩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8 章 分明,快向白大侠赔礼道歉。” 梅子豪抗声道:“爹!孩儿谢他可以,赔礼道歉办不到。他胡言乱语。说我泄露万年参王的秘密,他得拿出证据来。” 梅若望身躯一转,怒声喝道:“混蛋!是是非非有为父的作主,快道歉!” 梅若望虽然身为绿林盟主,却不失是个方正之人,梅子豪被他父亲一喝,不觉又气又恼,但却不敢违背乃父的意思,于是他目含怨恨之色,万分无奈的向俊卿抱拳一拱,冷冰冰的道:“多谢白大侠赐yào之德,梅某刚才情急失礼,请白大侠大量海涵。” 俊卿还了一礼,笑道: “少山主客气,在下首在谋求两道和平相处之路,减少一点伤亡,少山主如能说出泄密的经过,要下就万分感激了。” 这话的语气一口咬定梅子豪泄秘,梅若望不觉微有不愉,接口说道:“白大侠这就不对了,老朽令犬子向你道歉,乃是感激白大侠慨赐灵yào,救了犬子一命,你这般咬定犬子便是泄露之人,老朽便得向你要证据。” 梅子豪也接口道:“是啊!梅某向你道过歉了,你若拿不出证据来,梅某可要向你要些公道。” 俊卿微笑如故,道:“在下曾对令尊说过,公道自在人心。在下只能告诉少山主,你们主子手下的总管已与在下见过面,在下尚因此负过重伤。” 梅子豪似乎暗暗心惊,但他眼珠一转,随即喝道:“废话!谁不能临时编排一套说词?梅某人只向你要证据。” 这边形意门的掌门人华大化也接口道:“白大侠,没有证据是难令人心服的,便是劣徒被你制住穴道,认为他是清廷爪牙一样,那也得有证据。” 俊卿为难了。 他心中闪电一般暗暗忖道:“这有什么证据呢?这全是我根据他们的行动判断出来的,癞大师xìng情暴躁,尚有可说,余道南与应如龙他们甘冒武林之不韪,联手攻敌,而且出手就伤人,当然是唯恐天下不乱,何况我还阻止终南白石zhēn rén于前,足证他们乃是别有企图。 可是,这样说谁能相信?” yīn山派的掌门人石默然道:“白大侠,老身听你之言,好像幕后主持yīn谋者乃是清廷中人,那人究竟是谁?有什么企图?你难道也不能讲吗?” 俊卿瞿然一震,忖道:“糟啦!我怎么说的‘清廷爪牙’四字,这不等于毁了师父的诺言啦!” 他心中这样一想,越发噤若寒蝉,瞠目结舌的连一句话也讲不出来。 梅子豪见他受呛,内心大喜,哈哈大笑道:“白大侠,胡乱编排是非,只是替自己找难堪,你现在尝到滋味了?不过,你若拿不出证据来,梅某可不能与你罢休。” 俊卿为难极了,这时他便愿意说出宫彤的事,不惜毁了师父的信诺,怕也难以令人相信,因为现在人家要的是证据。 花如玉忽然闪身而出,走过来握着俊卿的手,说道:“白大侠,你能负责保护我的安全吗?” 俊卿一怔,道:“姑娘是什么意思?” 花如玉嫣然一笑,道:“你若能保护我的安全,我就让你拿证据给他们看。” 这话一出,双方都有人吃惊不已,俊卿是愣了,梅子豪却厉声喝道:“你胡说什么?快回来!” 梅若望心头一动,也喝道:“豪儿鬼叫什么?如玉姑娘必有见地,让她说。” 他说着又高声道:“如玉姑娘,老夫负责你的安全,你讲吧!” 花如玉回眸一笑,道:“谢谢山主,您老手下jiān细太多,我的安全不会有保障的,我要白大侠答应一句,我就讲。” 这时大家的眼睛都盯着他们,俊卿想了一想,道:“好吧!我答应负责你的安全,你以后跟着我便了。” 花如玉妩媚的笑了一笑,娇声道:“那你到那姓余的身上搜一搜,他身上有一块铜牌,就和我这块一样,那便是证据。” 她说着从怀里取出一块寸径大小的铜牌,jiāo给俊卿。 俊卿接牌在手,只见铜牌一面铸着一条张牙舞爪的青龙,另一面铸着“十五”两字,却不知道这块铜牌怎能算是证据? 梅子豪大为着急,怒声骂道:“贱婢反了!” 花如玉娇躯半倒,道:“反了怎样?你身上不过是块银牌,比我高一级而已。告诉你,宫彤也不过在利用你。‘飞鸟尽,良弓藏’,等你父亲的大势一去,你怕比良弓还不如呢!” 梅子豪怒发如狂,脚下一蹬,蓦地向前扑去,吼道:“你找死!” 他快,他父亲比他更快,他身形刚刚纵起,梅若望已经疾闪而至,一把握住他的脚踝,顺手制住了他的穴道,他便只有乖乖的站在那里了。 梅若望果然在他身上摸出一块银牌,举手便是一个耳括挥去,同时喝道:“讲!这银牌哪里来的?宫彤是什么人?” 梅子豪穴道被制,全身不能动弹,这个耳括梅若望乃是气极而发,虽未施上内力,却出将梅子豪摔了出去。 一个黑衣壮汉闪身将梅子豪接住,躬身道:“山主请息怒,少山主纵有不是,也得问问清楚,就凭一块银牌,也不能断定少山主已经作出背叛山主的事。” 梅若望戟指吼道:“还说没有背叛我?他那块银牌哪里来的?如玉姑娘怎能一口说出他身上有块银牌!你将他放下,老夫好好问问他,想不到老夫的儿子竟然数典忘祖!” 那壮汉只得将梅子豪放下,梅若望已经气得脸色发白了。 这时,yīn山派的石默然、形意门的华大化、华山派的优昙大师,均已分别在应如龙、余道南、许氏兄弟身上搜出一块同样大小的铜牌。 应如龙的是八号,余道南的是五号,许霸的是二十三号,许雄的是四十七号。 无疑他们都是宫彤的属下,果然是清廷的爪牙。 八、揭穿yīn谋歼顽敌 事情的真伪终于证实了。 华大化、石默然,以及华山派的优昙大师此刻都成了木头人,但见他们各执铜牌,目中暴shè慑人的棱芒紧紧盯着面前的子弟,人人牙关磋切,躯体颤抖,愤怒激动之状,已至无以复加之境,但却无人讲得出一句话来。 他们能讲什么呢?面前之人不是自己情逾手足的同门,便是一手教养chéng rén的徒弟,想不到他们早已背叛师门,投效了“铜牌”之主。 如今“铜牌”在握责问己属多余,除了气恼与羞愤,确实也没有什么好讲的了。 梅若望毕竟是草莽英豪,涵养差些,当知道梅子豪背叛了他,他便恨不得将梅子豪一掌毙。 但梅子豪终究是他的独子,所谓虎dú不食儿,要下手却又狠不起心来。因此他只有左右开弓,问一句便是一个耳括,打得梅子豪口喷鲜血,脸上紫痕累累,他兀自不肯歇手。 梅子豪穴道被制,手脚都不能动,他的父亲的耳括打到脸上,他只是左右幌动,嘴里发出闷哼,却不回答。 这时三更早尽,深山荒野的气氛本就yīn森凄迷,令人心颤,此刻梅子豪的闷嗍,声传四野,有若鬼哭狼嚎,一声声撞击着众人心弦,更令人浑身发抖,从心底泛起阵阵寒意,大有不忍卒闻之状。 少林无妄大师心地慈善,喧了一声佛号道:“梅施主请歇手,老衲有话讲。” 梅若望气愤当头,那肯歇手,吼道:“有话回头讲,老夫要问出个道理来。” “拍”的又是一个耳括击去,厉声喝道:“畜生,你哑啦?你老子顶天立地,白道之士也不敢小觑于我,你为何出卖父亲?甘愿投靠鞑子?讲啊!” 无妄大师走了过去合十道:“阿弥陀佛,施主请歇怒,目下不是责问令郎之时,如今真象已明,怨仇可释,然而强敌环伺,迟恐有变,该当先与白大侠共议对敌之策才是。” 梅若望想也不想,道:“鞑子们居心巨测,既然连这畜生都被收买了去,可知老夫属下的jiān细不止犬子一人。这些jiān细不能查出,还谈什么对敌之策?老和尚不用多管,老夫定要从这畜生口里问出究竟来。” 梅若望不愧是绿林霸主,便在如此激怒之下,心思仍有这般精密,众人听了,不觉对他增进了一份敬意。 无妄大师微微一怔,道:“山主之言固然极是,但却不需顾虑,那位女施主既是宫彤属下,相信她定有所知。” 花如玉接口叫道:“大师别问我,我仅知道宫彤属下分别配有金牌、银牌和铜牌,金牌必定是总管身份才有,银牌是独当一面的首领,铜牌则是各门各派中卧底之人,刚才我看白大侠已经被宫彤收买了,至于我知道梅子豪身上有银牌,那是因为……” 她话尚未讲完,梅子豪忽然开口了。 他目光又嫉又恨,咬牙切齿的言道:“好贱婢!有朝一日你与姓白的小子落在少爷手里,少爷一定将你们碎尸万段。” 花如玉妩媚的瞟了俊卿一眼,然后笑道:“这怪我吗?是你自己心术不正,想在我身上占便宜,才被我发现你腰际有块青龙银牌。我真想不通,以你堂堂少山主的身份,为何要投靠宫彤,甘愿作清廷的爪牙。” 梅子豪若非穴道被制,真恨不得将花如玉撕碎击烂,但此刻手脚都不能动,只有口齿发狠,嘶声骂道:“狗贱婢,但愿你的狗命多活几天……” 花如玉一丝也不相让,抢着笑道:“怎么样?你认为姑娘怕你吗?” 她“吃吃”笑出声来,接着又道:“你是个绣花枕头,身子都掏空了,就算姑娘怕你,白大侠可不怕你,有白大侠负责姑娘的安全,不要说你,便是宫彤又如何?告诉你,白大侠的功力我见过,单打独斗,宫彤绝不是白大侠的敌手。” 当日俊卿被宫彤所制,那是宫彤暗施“九子母烈焰神雷”烧着俊卿的衣裳,俊卿扑地翻滚之际心无二用,乃被宫彤俟机得手,若凭真才实学,宫彤确非俊卿之敌。 梅子豪正想还嘴,忽听个yīn冷严肃的声音道:“如玉,白大侠真能保护你吗?” 这声音花如玉耳熟能详,正是清廷慑政王多尔衮的手下金牌总管宫彤所发,她听了不觉娇躯一颤骇然叫道:“你……你……” 俊卿也知道宫彤到了,但他镇静如常,安慰道:“姑娘别怕,一切有我……” 他转脸面向宫彤抱拳一拱道:“总管大人,我们久违了。” 宫彤站在一座小丘上,他身边伫立丽水、妙月二尼,但俊卿目光瞥扫,已见四下俱被蒙面人团团围住,可知自己一行前来太行山之事已经外泄,宫彤是有备而来,接下去将是一场无可避免的浴血死战。 宫彤本人仍是一付俨然yīn冷的模样,他嘴角噙着冷笑,不可一世的道:“白大侠真是天杀星的好徒弟?他许下的诺言竟由你来毁了。” 俊卿虽然暗中心惊,外表却仍气定神闲,笑道:“我不忍武林中人自相残杀,拆穿你派伏各门各派卧底之人的身份而已,何尝毁了家师对你的承诺……” 他讲到这里,忽听身侧“扑通,扑通”有人倒下去,他吃惊的回眸一瞥,此来余道南等身份已泄之人俱各嘴唇发紫,身体抽搐的死了。 安洁是医道能手,见状骇然尖叫道:“dú!dú!他们服dú了。” 俊卿也知道他们乃是服dú自裁,但见他身形急闪,纵到梅子豪身边,将梅子豪两颊一夹,梅子豪的下巴便脱臼了。 他这才转过身来,怒容满脸的喝道:“宫彤,你的手段太恶dú!他们总算是你的属下,你为何要叫他们预含dúyào,逼他们非自裁不可?” 宫彤yīnyīn一笑道:“白大侠机敏过人,一眼便和他们预含dúyào,老夫钦佩得很。但白大侠也该知道,这些人无一不是贪图重利,罔顾志节的人,老夫若不预作安排,他们受不住刑求逼供茫,泄露了机密而那些为老夫作事的人,xìng命还有保障吗?” 华山优昙大师脸色铁青走了出来,肃容合十道:“阿弥陀佛,敝派许氏兄弟失节丧志,死不足惜,但他们总是华山弟子,老衲眼见他们兄弟为人利用而死,嗔念难平,恭向白大侠请命,老衲愿与宫施主一战。” 他是有道高僧,心中纵悲愤不已,仍能自恃身份,不失礼仪,放声犹为平和,不带一丝火气。 形意门的掌门人华大化便不同了,他无疑是个急燥之人,只见他目光带煞,步履凝重的缓缓走出,直向宫彤面前逼去,喝道:“宫彤,阁下诱人子弟背叛师门,令他们羞愤自杀,恶行令人发指,华某万万容你不得,你进招吧!” 宫彤畅声大笑,然后不屑地道:“人都死啦!何须再为他们遮羞?令徒明明是畏罪,另外便是怕你们严刑逼供,受不了煎煞,若说他们知道羞愤,那便不会为利所诱了。” 俊卿知道危机四伏,在没有摸清对方底细以前,他不愿轻启战端,于是他闪身扑出,挡在华大化面前拱手道:“华掌门人暂请息怒,且容晚生问他几句……” 梅若望随后扑到,怒气如虹的截口吼道:“没有什么好问的,他便是元凶正主,两道迩来的仇杀都是他从中挑拨而起,所有的血债老夫要他偿还。” 俊卿急道:“梅山主明白便好,目下我们已陷包围之中,轻启战端对我们不利。” 先前双方之人竟被连串意外的变化弄得紧张过甚,谁也没有留神四周的状况,此刻听俊卿这样一讲,当即不约而同的向四周望去。 但见蒙面人各执一柄精钢长剑,为数不下三百之多,一个个目shè精芒,占着有利的地位,虎视眈眈的监视着全场,只要宫彤一声令下,便是一场分进合击的猛烈攻击,那形势端的令人触目惊心。 宫彤得意地笑道:“哈哈!白大侠不愧文武全才,知道兵法之利弊。 国朝这座‘八旗阵法’燮理yīn阳,穷通三才、五行之妙,施展起来,大小由心,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目下是三百二十名武林一流高手占了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9 章 才、五行之位,本总管处身之地为全阵枢纽,只要本总管一声令下,三百二十柄长剑倏变千万,各位要想脱身,那便万难……” 梅若望愈听火气愈大,沉声喝断道:“你为什么不下令?” 宫彤yīnyīn笑道:“本总管体念上苍好生之德……” 梅若望左手一场后颗黑点直向宫彤shè去,紧接着身形修扑,“乌芒惊神棒”急抡而出,喝道:“你也配讲‘好生之德’看招!” “招”字声落,黑点已近宫彤面门,“乌芒惊神棒”带起一股刚猛绝lún的劲气,也已点到宫彤的前胸。 宫彤的武功自有惊人之外,但见他右手一场,左袖一拂,身形滴滴溜溜转了一圈,非但人在原外似未动弹,那黑点也已被他抓到手中,而左袖拂出的柔劲,早将梅若望刚猛的招式化解于无形。 他扬一场院手中的黑点,原来是一颗珍珠大小的黑色yào丸,那yào丸是梅若望从他儿子口中取出的,如今原“壁”归赵,他颇有自得之色,逸然笑道:“梅山主,令郎未曾嚼破yào丸白裁,可知他仍未死心,你难道不想知道令郎为何背叛你么?” 梅若望一招无功,正拟挺身再上,闻言不觉微微一怔,忖道:“是啊!豪儿平日自许甚高,为何甘原投效于他?” 他心中疑念甫起,宫彤已经接道:“令郎对医仙的高足神往已久,可惜你这做父亲的一无所知,竟让慈爱心仙子下嫁白大侠,令郎伤心之余,便想利用我的力量斗一斗白大侠,故此,令郎投效于我,可说是互相帮忙。这与一般人不同,我们的条件是相对的,你应该为令郎感到骄傲,为何还与白大侠一路和我作对呢?” 宫彤这话颇令俊卿暗暗吃一惊,但总算明白梅子豪何以对他仇视极深,暗中向他下dú的缘故了。 安洁忽然红着脸孔叫道:“荒唐!你讲这话是什么意思?梅少山主纵然对我有眷恋之意,大可直言禀告梅山主,以父子之亲他都不说,却告诉你一个豪无渊源的人?我看你又在运用离间之计,叫梅山主上你的当吧?” 俊卿恍然大悟,击掌叫道:“对!安姊说得对,他又在运用离间之计……” 俊卿口中激赞,心里的念头运转如飞,忖道:他明明占了优势,为何还要运用离间之计?难道那三百多人并不可恃? 他心中转念,目光向四周蒙面人望去,这次他留了神,蒙面人的眼光可被看出蹊跷来了。 原来那些人纵然目光如炬,个个精芒电shè但那如炬的目光却是呆愣的,呆愣中且有骇人之色,这可见那人已经被人暗中做了手脚,人人的穴道都被制住了。 这一发现令他胆气饶张,高声笑道:“总管大人,我看你不必枉费唇舌了,干跪下令发燮理yīn阳的‘八旗大阵’吧!” 俊卿一面说着,一面直向宫彤面前逼去,群豪见了顿时呼声雷动,心头的郁气化成烟云,个个跃跃yù试。 宫彤沉不住气了,蓦地厉叫喊道:“那一位高人与宫某为难?再不现身,莫怪宫某损及阁下的祖先!” 运处一个粗犷豪迈的声音哈哈笑道:“宫娃儿,凭你这句话就该挑断脚筋。若不是天纵贤侄不让我老人家出面,你现在苦头已经吃足了。” 另一个苍劲的声音接道:“哈叔!你这话不对,小侄的意思,是让俊儿磨练磨练,可不敢拦着不让你出面,你这话应该收回来。” 粗犷豪迈的声音道:“好!我便收回。” “回”字声落,空中已经降落一条黑影,紧接着另外一条黑影蹑踪而至。大笑道:“哈哈!这叫收回?这叫毁诺了。” 先到那人道:“事情由你处理,我不过问便了,这也叫毁诺?” 后到那人连忙作揖,笑道:“如此便是哈叔成全,小侄这厢有礼。” 群豪直到这时方始看清两人的容貌衣着。 但见后到那人身着葛袍,颔下三绺青须,年纪将近六十,脸貌清癯,精神奕奕,正是俊卿的师父天杀星秦天纵,先到那人年纪更大,顶门已秃,四周白发乱垂,看去总在八十开外,他穿一袭土布短褐,一条灰布扎腿裤,白眉覆目,方脸无须,加上骨骼颀大,身体健强,全身充满豪放不羁的气味,倒有不怒而威的仪态气派,认得他的人却是不多。 俊卿见到师父莅临,顿时欣喜yù狂,跑过去拜伏在地,大声叫道:“师父安好,你老人家既然来了,为什么不出来?” 秦天纵在他头上一拍,道:“岂有此理,你这么大了,还要师父喂你吃nǎi不成?来叫你媳fù过来。” 安洁纵然有见过天杀星,听却不知听俊卿讲过多少次,她远远见到秦天纵,便知这位清癯老人是俊卿的师父,所以早就过来了,此刻红着脸孔,深深拜下去道:“洁儿在此,洁儿拜请师父万安。” 秦天纵任由安洁拜伏在地,仔细端详了一会,方道:“嗯!你很好,温柔似水,稳重如山,难怪俊儿天天讲得我耳根发热。起来吧!我们见过温哈叔祖。” “哈叔祖”便是指那白发秃顶老人,这老人将俊卿夫fù看了个饱,此刻抚着秃顶呵呵笑道:“见便见了,不要下跪,我老人家最怕磕头虫……” 他忽然“呀”的一声怪叫,跳不开去道:“天纵,你这徒弟练成yīn阳真气啦?” 原来这老人素xìng不羁,最怕见人下跪作揖,但俊卿既知他是“叔祖”身份,又是第一次见面,参拜之礼自不可废,老人讲到“不要下跪”时,全身已经蓄满无形柔劲,想要阻止俊卿夫fù跪拜,岂知俊卿好胜xìng强,拜了一半,突遇阻力,以为老人故意考验他的修为,于是便陡运“玄气罢气”,带着安洁,硬生生突破老人的柔劲,一丝不苟的拜了下去,叩了三个响头,这便难怪老人大惊小怪了。 天杀星手捻须髯,微微笑道:“不瞒哈叔,小侄无意中得到天心双飞环,俊儿乃是籍双环之助,练成了‘玄门罡气’,哈叔若是不嫌俊儿刁钻顽皮,还得请哈格外成全才是。” 秃顶老人呵呵笑道:“你对我也有正经的时候,哈哈!可见这孩子的是可造之材。可惜他小小年纪,已经得天独厚,养成了‘玄门罡气’,我老人家心余力拙,已是教无可教了。” 他仰天又是一阵大笑,笑声一落,转脸喝道:“起来,你还跪着干么?你是故意惹我老人家生气?” 众人循着他的目光望去,原来不知何时,太行山的梅山主梅若望已拜伏在侧,头也不敢稍抬,这时听了老人喝问,方始恭声应道:“徒儿私自离山,罪孽深重……” 老人大声叫道:“好哇!罪孽深重,那你何不自绝?哼!我没有责怪于你,你倒自行责怪起来,真是我老人家的好徒弟。” 原来这老人正是哈元修,当年号称“孽天一怪”。听他这种责罚街道徒弟的口吻,便连无妄大师也觉忍俊不禁,但他成名极早,为人纵称正派,脾气可是人人不敢领教的,因此谁也不敢笑出声来,生怕一时不察,犯了他的某种忌讳,那就吃不完兜着走了。 只有天杀星似与他渊源极深,接口说道:“梅若望身为绿林霸主,这些年倒也干得有声有色,未曾弱了哈叔的名头,哈叔对他背师离山之事既然不加罪责,那就叫他起来吧!” 哈元修眼睛一瞪道:“谁不叫他起来啦?反正他羽毛已丰,明知我老人家最怕见人下跪,他却偏要跪着惹我生气,我有什么办法?” 别听他讲得声色俱厉,其实师徒之情昭然若揭,梅若望自然听得出来,于是他心头窃喜,又叩了一个响头,起立道:“徒儿谨谢师父宏恩。” 哈元修“哼”了一声,忽然道:“你这绿林霸主想不想再干下去?” 梅若望躬身道:“徒儿但凭师父吩咐。” 哈元修举手朝梅子豪一指,道:“你若想再干下去,先将你那无用的儿子宰了。” 这话出口,大众都愣然不知所措,接着又道:“我那儿子为了女色,不取正当途径,竟然背叛父亲,与清廷的走狗狼狈为jiān,这种儿子要他何用?常言道:‘己不正何以正人?’不然,你这绿林霸主就不要干。” 这话也对,绿林霸主统率千万亡命之徒,霸主若是不正,怎能令那些亡命之徒慑服?天下岂不大乱了? 俊卿忽然道:“师叔祖,人说父慈子孝,你老人则教梅山主杀儿子,俊儿可是第一次听到。” 哈元修白眉一皱,道:“怎么?我老家人错啦?” 俊卿道:“当然错了。梅公子纵有万错,我们可以责之以情又导之以理,人非草木,当有是非之辨,一杀了之,岂非规避为父祖的责任?你老人家只是未往深处着想而已,俊儿不信你老人家连这点浅近的道理都不懂。” 安洁着急道:“俊弟,你对师叔祖怎可这样讲话?” 她是怕俊卿激怒老人,不觉脱口对俊卿加以薄责,讵料哈元修听了,忽然哈哈大笑起来,道:“错了!错了!我老人家当真错了!望儿,你那儿子不杀也罢,往后可要好好管教了。” 这老人的是确豪放可人,错了便是错了,一丝也不顾颜面身份。 说完这话,他又回过头来,望着安洁笑连连道:“你叫安洁吧?嗯!你对俊儿很爱护,也很知礼,但我老人家恐怕俊儿你教得又迂又腐,失去本来,那便大煞风景了。” 安洁娇羞的垂下头去,恭声道:“师叔祖教训得极是,洁儿往后当加注意。” 这时各派掌门俱已怀绕四周,俊卿乘机一一替师父引见。 昆仑水先生道:“老朽久仰秦大侠的志行为人,衷心甚为钦慕,今日一见,足慰生平。此间事有秦大侠出面主持,老朽盼能全始全终,一劳永逸,那便是天下武林之福了。” 不料秦天纵却道:“这里的事我不管,我徒儿既然被你们推为盟主,自有他负责处理,我到太行山来,乃是为了个人的私仇。” 他转脸又向俊卿道:“俊儿,当年刺杀恩公的凶手主脑,为师都查清了。” 俊卿的父母当年无意中救他一命,他便一直当作再造这恩,也将俊卿父母遭人杀害的事,当作了自己切身大仇,不但人前人后,口称“恩公”,就这十余年来,每年也得抽出一段时间搜索首脑元凶,当真是无日或懈。 他这种勿忘勿懈的精神,俊卿是看在眼里,感在心中,此刻闻此言,顿觉热血沸腾,激动不已地道:“这……这……是真的吗?” 秦天纵道:“当然是真的,为师怎么骗你,他便是……” 他正要说出凶手的姓名,忽听哈元修绽声喝道:“慢着,你怎么如此而已沉不住气?心事一者专,二则分。既要俊儿处理面前的事,为何又告诉他父母大仇,那心情还能平稳吗?你真是愈长愈糊涂了。” 他讲话不留情面,俊卿怕他师父下不了台,连忙强奈心神,身秦天纵道:“师父,你老人家先别告诉徒儿。徒儿年轻气盛,血气未定,听了徒乱心意,或将因私而误公,那就坠了你老人家的声望了。” 秦天纵被哈元修喝阻,本在发愣,此刻听了徒弟的话,不觉捻髯莞尔,失声笑道:“好!好!师父糊涂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十几年也过去了,何争一时片刻,处理当前的,师父拭目以待。” 俊卿这才转向,气度雍容的朝宫彤拱一拱手,道:“总管大人,白俊卿一介寒士,承蒙武林各派掌门难为共盟之主,主理两道纷争之事。纷争之起因,看似起于长白山发现的万年参王,实际却是贵上兴风作浪,蓄意替两道制造的仇恨。论因果,你是罪魁祸首,但你食人之禄,自当忠人之事,纵有不是之处,那也怪你不得。 白俊卿为体大心,自始至终抱定以和为贵的心意,不愿多造杀孽,差幸真象已明,贵上的yīn谋dú计再也难逞伎俩,如今是战是和?就听一言而决了。” 他侃侃道来,不徐不疾,条理简明,情义兼顾,无论远因、近果,对方的罪愆,自己的心迹,以及当前的情势,都讲得清清楚楚,然后叫宫彤自择“和”“战”,实有儒将准情度势的风范,群豪听了,不觉大为心折,深深钦佩不已。 但宫彤现jiān诈成xìng,他对哈元修无疑是熟悉的。自从哈元修现身迄今,他站在原处动也不敢动弹,那便是害怕哈元修出手阻碍拦缘故,不然手下人早已被制,凭自己便连俊卿也敌不过,借给他胆量他也不敢再待一下。 他之所以不走,原是静以观变,如何想个办法扣住哈元修与秦天纵,叫他们无法出手,自己才能从容退走。 此刻他显然尚未得计,但俊卿言相想询,总算提示他一线生机,只见他眉头一扬,故作镇静的yīnyīn笑道:“你讲话能算数吗?” 俊卿笑道:“白道盟主讲过便算,你多问了。” 宫彤冷哼道:“阁下的盟主是个傀儡,我怕你作不了主。” 他原是无话找话,蓄意在制造机会,所尽量刺激俊卿,措词丝毫不加考虑。 岂知他口齿纵然损极,俊卿却并不发怒,倒是哈元修熟知他的xìng格,听得极感不耐,双目一瞪,喝道:“宫娃儿,你从小擅用心机,现在只落个奴才身份,难道仍然不知警惕悔悟?俊儿问你是战是和,你便该爽直回答,为何转弯抹角用言语损人?恼得我老人家xìng起,先打断你的狗腿,叫你和战两难,那时你就后悔了。” 宫彤与他的目光一接,不觉机伶伶打了个冷颤,但他仍然壮着胆气,道:“哈老这样讲,我宫彤有何话说。事实上白大侠上有师尊,旁有爱妻,他纵然作得了主,最少也得微求天杀星与慈心仙子同意,我的顾虑何尝有错?” 天杀星恼道:“岂有此理!我已声明在先,此间事我不闻不问,全凭我徒弟处理,你以言词伤人,唠唠叨叨没完没结,可是有意激我秦天纵出手,与你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0 章 个高下不成?” 宫彤作用不屑,道:“你秦纵出手,我宫彤不见得怕你。我记得你在望月峰上曾经这样说过:‘我杀的人没有一个不该死的,讲过的话也没有不算数的。’叫我一定要信。我信已信了,你徒弟仍旧泄了我的底细,这该作何解释?” 天杀星跳起来,道:“你信口雌黄,简直混蛋!我徒弟自始至终,绝口未曾提过你主子多尔衮逃到关外,准备借兵打回来的事……” 他话未讲完,宫彤已经接口哼道:“你现在不是亲口说啦!这算言而有信吗?” 天杀星闻言一愣,想想岂不真是自己亲口说啦? 他是天xìng戆直的人,心中明知上了他的圈套,急恼之余,越发无言以对,半响才听他憋气道:“说便说了,你待如何?” 宫彤暗自窃喜,表面故作大方,道:“我也不敢对你如何,如今我已受制,既然和战由我抉择,我便要求任我离去,三日之内,不得追查我的行踪,更不能暗中设伏,派人阻击。” 天杀星又是一愣,道:“这事我不能作主。” 宫彤道:“我知道理该白大侠作主,但你是他的师父,我要你作此保证。这是对你是否守信的一次考验,你敢保证吗?” 他讲得若有其事,好象有人已经应允他离去似的,可知他内心实在自己耽心的安全,故如用言语扣拿秦天纵,只要秦天纵点了头,或是作了承诺,他便算有了保障,便不怕有人阻拦他了。 他这种鬼计如何瞒得过哈元修,只听哈元修厉声喝道:“贼骨头,你当真不可救yào。你要走便走,绝对无人阻拦你,却偏偏爱动心机,要人上当,我老人家一忍再忍,已经到了极限,再要噜嗦,你就不要走了。” 崆峒癫头陀忽然叫道:“不行,不能让他走。我头陀踏平了三座绿林山寨,一把无情火不知伤了多少生命,这都是中了他的离间计,头陀造孽,最多打入了鼻地狱,不得超生,百余条生命的血债他必须偿还。” 太行山主梅若望也道:“师父,这姓宫的不能让他走。徒儿属下与白道豪侠结仇的因果不说,他数典忘祖,投向清廷,残杀自己同胞,这种令人指发的行为绝不可恕……” 俊卿接口道:“梅山主,仇恨罪行是一回事,为人的胸襟应该宽大又是一回事。总管大人落在下风,可说全是哈叔祖与我师父的力量,我们因人成事搏杀一个处于下风的人胜之不武,也替武林留下一段以众欺寡的笑柄,晚生认为应该让他平安离去,另找公平搏斗的机会,使他死而无怨。” 梅若望道:“白大侠的意思老朽懂得,但此人jiān诈成xìng,这一走海阔天空,我们再到那里去打他?死难同道的血仇也就永无清雪之日了。” 俊卿道:“梅山主尽管放心,晚生敢说不久便能见面。” 梅若望不解的道:“白大侠胸有成竹吗?” 俊卿微笑道:“山主对那参王蛟丹的事,准备歇手放弃了吗?” 梅若望道:“天材地宝,千战难逢,取回来济世活人是好的,老朽自然不会放弃,白大侠为何忽然问起这件事?” 俊卿道:“这便是了,杀蛟取丹,千里掘参,自然不是三两个人办得到的。我师父刚才讲过:多尔衮逃到关外,准备借兵打回来。我们大举出关掘参取丹,难免引起清廷注意,这便阻碍多尔衮的大事,所以他才设法挑拨两道自相残杀,结仇血拚,籍去心腹之患,并收渔人这利。我相信多尔衮在那长白山中,定有安排,宫彤既是多尔衮手下总管,他想不去怕也不行。” 俊卿说出这番话,众人方始澈底了解宫彤替两道寻仇结怨的真正原因,一时俱各怒形于色,议论之声雀吵而起。 哈元修大声叫道:“好小子,这杀侄爬灰的杀胚心机也太dú了,我老人家倒要去见识见识。天纵,我们走!” 这老人也是bào火xìng子,说走便走,话声未落,人已冲天而起,像苍鹰一般升空疾掠,眨眼剩下一点灰影。 秦天纵随后掠去,道:“俊儿好自为之,我们长白山见……” 两位老人一走,宫彤方始心头一宽,喝道:“白俊卿,你尽泄老夫的机密,又说出今后的动向,那是你自寻死路,怪不得老夫心狠手辣,往后有你瞧的。” 俊卿夷然道:“你走吧!我若怕你,大可悄悄地告诉梅山主,用不着大声大气的说出来。来日鹿死谁手,尚在未定之天…” 宫彤接口道:“好!就这么说,一路上你要小心。” 他身形一转,领着丽水、妙月二尼便向坡下走去。 花如玉见到两位姐姐仍随彤宫彤走,不觉嘶声喊道:“姐姐!姐姐!你们还跟他走吗?” 二尼叹口气道:“姐姐残花败柳,身心俱污,这一生已经毁定了,你好好跟随白大侠吧!花氏门中,日后只有希望你了。” 花如玉从小由两位姐姐抚养长大,她两位姐姐纵然放浪形骸,姐妹的感情却是一样深厚,她听到这种似自残叹息,内心宛如刀割,两眼的泪水像串珠落下,但却不知如何才能留住两位姐姐,当真是心乱如麻,yù语无词,安洁连忙轻轻的一再安慰她,方始止住哭泣。 宫彤的身法奇快,他在四周转了一圈,一一拍开三百多名剑手的穴道,然后便像家之犬,领着他们急急离去。 眼看是一阵腥风血雨,想不到竟能兵不血刃的如此收场。众人瞪眼瞧着罪魁祸首安然而去,心中不无怅惆余恨,但俊卿既然作了决定,大家也不便再说什么,只有将一腔怒火寄待来日以求发泄。 俊卿瞥了地下几具尸体一眼,抱拳朝梅若望一拱,道:“梅山主,请你派几个人将这几具尸体掩埋一下,我们长白山回来,再请各位掌门择土迁葬。” 梅若望连声应道:“该当,该当,白大侠现在就要走吗?” 俊卿含笑道:“急不如快,宫彤锻羽而去,路上不知还要弄些什么花样,晚上想与各派掌门分道而行,先去泰山知会医仙狄老师一声,然后便迳赴长白,这样化整为零,可以避免无谓的纠缠,山主若无其他事故,也请从速启程为上。” 梅若望道:“白大侠见解极是,老朽略作安排,明日便就动身。” 俊卿道:“我们约定冬至前十天,先在鸭绿江畔的帽儿山聚齐,然后再定入山掘参,共御敌强之策,山主为如何?” 梅若望道:“好,白大侠说了便成,冬到前十日帽儿山见而。” 俊卿的目光扫过各派掌门,又道:“还是那句老话,这次长白之行,仍以减少伤亡为是,功力不足的便不要去,免得对敌之际,还得分出人手照顾他们的安全。各位掌门人可有什么意见?” 这本是原来的议定,此刻不过意外的,加了梅若望的力量而已,各派掌门自然不会再有意见。 于是俊卿走过去拍开梅子豪的穴道,恳恳切切的道:“少山主,你对我的怨恨实在毫无来由,因我而背叛令尊更是错误。我觉得我们大可做个朋友,我没有兄弟姐妹,安姊也是一脉单传,我们都欢迎你到江南去玩。我们走了以后,请你将内jiān禀知令尊,令尊前往长白取参便放心了。” 梅子豪神情木讷,不言不动。 梅若望气恼道:“白大侠不必管他,这畜生死罪可免,活罪难饶,老朽定要好好收拾他。” 俊卿转身拱一拱手,笑道:“山主的家务事,晚生本来不敢置啄,但令郎之错因我而起,故祈山主格外海涵,再见,再见,各位再见。” 最后那句“各位再见”,他是对梅子豪的属下说的,他作了一个罗圈揖,转身便向山下行去,对梅若望是否看他“金面”饶了梅子豪,似乎也不放在心上。 他这一走,各派掌门也向梅若望一一告辞,梅若望也不留客,便自谈笑宴宴,一路将他们送下山来。 他们果然分道而行,一十三派分成三道两起,功力差的都被遗回山去,各派掌门仅带着一二位长老同行。 俊卿夫fù与峨眉一派自然跟随终南白石道长转回泰安,因为终南乃是倾派而出,野叟与医仙以及其余同门都留守在泰安集贤山庄,白石道长必须回去遗返不必要的人手。 他们一行晓行夜宿,倒也未为遇到意外,但白石道长自觉受辱过甚,纵然想通了不宜自裁,心里乃是快快不乐,默默寡合。 这日傍晚,他们在砀山投宿,安洁悄悄向她夫婿道:“俊弟,明日就到泰安了,掌门人如此戚然于怀,师父见了一定要问,我看得设法铲除他心中都结才是。” 俊卿讶然道:“他心中有什么郁结?” 安洁黛眉一蹙,道:“你也真是粗心大意,这都看不出来吗?” 俊卿撒赖道:“安姊不要皱眉嘛!你叫我赢这一场便赢了,虽然靠着哈叔祖与师父从中帮忙,没有发生什么大量流血事件总是我的功劳。我粗心大意你便提醒我,何须安姊皱眉不高兴,你一皱眉我心里就打结,那多不舒服。” 安洁拿他没有办法,轻轻叹口气,道:“人家心里正在发急,你还要玩皮撒赖。” “我不撒赖,安姊说,掌门人心里有什么郁结?” 安洁道:“还不是太行,令他难堪自裁的事。” 俊卿“哦”了一声道:“原来还是那件事,我以为早成过去了呢!” 安洁轻叹道:“谁有你那么豁达,天大的事过去也就过去了。掌门人的胸襟本来就窄,太行山你又确实过份了一点,一路上他始终沉默寡言,戚然不乐,准是因为那件事耿耿于怀。” 俊卿急道:“这可怎么办?安姊知道,我不是故意的。” 安洁道:“我知道有什么用,你总得想个法子。” 俊卿拢眉道:“那有什么法子,除非当面和他讲清楚。” 安法连声道:“不行,那样愈讲愈糟。” 俊卿忽然“行,一定行。不过……安姊可要依我。” “依你什么?” 俊卿笑道:“歌功颂德,请一桌酒席。” 安洁忍不住笑道:“你又顽皮了。” 俊卿一本正经道:“酒席不是请我的,是要安姊把他们都请来,席间你再对我大事歌颂一番,我自有法子叫掌门人眉开眼笑。” 安洁颇为耽心的道:“你不是存了嬉谑之心,找个人戏弄一番吧?” 俊卿笑道:“安姊认为我永远长不大吗?须知我已是武林十二大派共推的白道盟主,再也不像从前一样肤浅了。” 安洁道:“你若自知稳重,请一桌酒席不算什么,但你确有把握使掌门人敞开胸怀吗?” 俊卿道:“旁人的事我不在乎,若让安姊受秋老师责罚不是,小弟便是睡熟了也要心痛,你说我全跟自己过不去吗?” 俊卿的xìng格安洁知道,他若是故作神秘,那是怎样也不肯说明的。 好在俊卿爱她胜于爱己,她对俊卿的话倒是相信得过,于是便道:“好吧!你吩咐店家备酒,我这就去请他们。” 华灯初上,后院精舍的敞厅里果然备了两桌上等酒席,白石道长与峨嵋掌门并坐首位,花如玉与终南其余三位仙子两侧相陪,俊卿夫fù坐于主位,峨嵋七女则是另坐一席。 安洁虽然不知俊卿如何令掌门师兄敝开胸怀,捐弃旧隙,但却果如所言,举杯在手,先向白石道长道:“师兄,小妹妹敬我一杯,干。” 她举杯一钦而尽,白石道长也只得一饮而尽,道:“四妹,你今天为何备下酒席,总不会是为我吧?” 安洁微笑道:“便为师兄也未尝不可,但小妹不敢稳瞒,事实上乃是专为外子,师兄与各位姐姐不过是陪客而已。” 广寒仙子柳若馨对安洁的情谊最深,也深知她是安份守已的内向人,听了这话便知其中有缘故,乃道:“怎么?这酒席敢是俊弟讨来吃的?” 她一猜便已八九不离十。 安洁脸上不觉微微一红道:“那倒不全是,主要离泰安近了,此后有他叔祖与师父在一起,要想开怀畅钦也不能够,俊弟又一直夸耀他的功劳,说是已经为我赢了这一场,磨着向我讨酒喝,我想想这次能够兵不血刃,他的功劳倒也不可磨灭,便藉此请大家聚一聚同方面垛他的馋嘴,另外也表示我对各位长途跋涉的道劳致敬之意。” 柳若馨“卟哧”失笑,道:“俊弟也真会磨人,这点功劳算得了什么,竟然厚着脸皮讨酒喝。” 俊卿忽然板起脸孔高叫道:“柳姐姐,你不公平,这般天大的功劳还不算什么,一场血战不但化为祥和,并且还将梅若望拉了过来,又不曾替家师背了信诺,如今宫彤的yīn谋折穿了,此后只要同仇敌忾对付多尔衮,取得参王蛟丹以后,武林便可从此太平,换成你是白道盟主,我不信你能比我做得更好。” 他故意大呼大叫,好象受尽了委曲,席间诸女,均不觉掩口葫芦,吃吃笑出声来。 这是玩童争强好胜的神态,诸女都比他大,自然难免失笑,但花如玉和他年龄相若,一颗芳心又深深系在他的身上,便觉替他深感不平,于是十分认真的道:“各位姐姐,小妹倒觉得白大侠之言有理,最低限度,他能是宫彤在那股紊乱而又一无线索可循的状况下,辨别出谁是宫彤收买的jiān细,这便不是常人能够做到的,各位姐姐认为对吗?” 安洁听了这话,忽然心灵一动接口笑道:“你是仅知其一,不知其二。那是我们事先商量好的,到时候一旦发生拼杀,便从双方对敌之人当中去寻真正的敌人。当时眼见和谈有望,余道南等人去偏偏自作主张,故作义愤填膺,唯恐天下不乱的一味拼斗不休,于是他便想到他们可能是jiān细,其实他也没有一点把握。” 姑shè仙子陈秀月骇然接口道:“怎么?原来当时你对掌门师兄也有疑心?” 她讲这话,眼睛是瞪着俊卿说的,俊卿连忙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1 章 :“不敢欺骗陈姐姐,当时我是想加以观察,看看zhēn rén是否战而不力?因为我假设既是jiān细,必定不肯当真拼命的,后来见到癞头陀他们愤而出战,一jiāo手便伤人,我的假设才完全推翻,进而觉得应如龙、余道南他们可疑……” 缥渺仙子张初美黛眉含颦,道:“俊弟,无论怎么说,我对掌门师兄的态度总是过分了,你几乎逼得掌门师兄羞愤自绝呢!” 俊卿坦然道:“是!小弟错了,小弟愿意受罪。” 柳若馨毕竟爱护他,抢着笑道:“好!罚你喝三杯,三大杯呀!” 俊卿当即起立斟酒,斟了满满三大怀,连仰脖了,将三怀酒喝了下去,然后又斟了一杯,端着杯子向白石zhēn rén道:“zhēn rén海涵,小弟迫于形势,当时的措施容或欠当,现在谨以水酒一杯,聊表负荆之意,zhēn rén如有不忿,便再罚我三杯。” 他仗着自己年纪小,又是客卿之位,涎着脸孔作出一付小孩子乞饶的模样,又将第四杯酒一饮而尽。 女人爱笑,在座女人都被他引笑了,白石zhēn rén却仍冷冷的寒着脸,但总算不失风范,端起酒怀虚应道:“负荆之意不敢当,那是我心胸狭窄,自讨没趣,白大侠不必放在心上。” 俊卿成竹在胸,只怕他不开口,他既开了口,虚应也好,认真也罢,俊卿是一概不管,只见他嘻嘻一笑,道:“到底是一派掌门,气度毕竟与人不同,还说自己心胸狭窄哩,我看你的度量最大。” 他不等旁人接话,径自续道:“zhēn rén,我离开太行山临走之时,又梅子豪说了几句话,又为他向他父亲求恕,你说我作得对不对?” 他完全作出一付稚气未去,虑心求教的模样,白石zhēn rén虽未作答,脸上绷得紧紧的肌ròu却已逐渐放松了。 花如玉对梅子豪印象极劣,反而小嘴一蹶,道:“哼!还谢哩?你就是那件事作得不对。梅子豪最不是东西,对女人总是一付色迷迷的怪样,他居然敢对安洁姐姐存有非份之想,我都替安洁姐姐抱屈,亏你还有这份气量为他求饶。” 俊卿扬眉张目,不服地道:“我有我的想法啊!物必自腐,而后虫生,人必自侮,然后人侮之。这是古有明训的。他对安姐姐存有爱慕之心,而且痴心妄想与我作对,这证明安姐姐确有令人爱慕之处,对安姐有什么损伤呢?安姐嫁给我,我便与有荣焉,便该自慰自足,因安姐而感到骄傲。梅子豪嫉妒我那是能怪其然的,我若因此恨他,那便比他还不如了。” 他讲完又问白石道长,道:“zhēn rén,我的想法对不对?” 白石zhēn rén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峨嵋掌门时鉴珊接口道:“高论,高论,我还道俊弟仅对女人好,原来你对男人也曲予宽容的。” 广寒仙子柳若馨笑道:“俊弟现在是白道盟主,自当将仁恕之道披及众生。” 她俩的语气含有讥讽之意,但俊卿故作不懂道:“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认为人贵自足,自足方能静静的思考。 每椿事情发生都有因果。那结果也许使探讨,惑于眼前的是非,其错误也许就是自己。这个无分男女,也不是将仁恕之道披及众生,而是自得其乐。” 缥渺仙子皱着眉头道:“你在讲什么?我听不懂。” 俊卿一本正经的望着白石道人道:“zhēn rén一定懂……” 安洁早已明白俊卿的用意,乃道:“俊弟,三师姐是在问你,你讲话半而不接,怎么去问掌门师兄?你那句‘自得其乐’连我也不懂,快讲吧!” 俊卿回眸道:“我不信安姐不懂,这便是自反啊!自反的结果其错在人,我原谅他,其错在我,那便勿惮改过。这样心胸自然舒畅,还有什么过不去的?一个人心无芥蒂,dàngdàng坦坦,真所谓质诸天日而无愧,其乐何如,不言可知。安姐若再不信,你可以问zhēn rén,zhēn rén习道,一定讲得比我透澈。” 俊卿讲到这里,白石道人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他这笑声来得忽然,大家都向他望去,俊卿惶然道:“怎么?我讲得不对吗?” 白石道人连连颔首道:“对!对!对极了!不过,我请白大侠不要再演戏了,白石惭愧!直到现在,我才明白这席酒果真是为我而设。” 此话一出,众女相顾愕然,俊卿则与安洁jiāo换了一个会心微笑。 只见白石道人神色一黯,继续说道:“太行山之事,我心中的芥蒂确实未除,又因我有过自绝之念,近日时时想到先师当年被逼自裁的景况,心中烦闷,难以自遣,所以就形于色。四师妹也许见我落落寡合,才备下这桌酒席,俟机开导于我,是这样么?” 安洁赧颜道:“事情纵然是这样,小妹也不敢说开导师兄。” 白石道人苦苦一笑,道:“开导不开导那也一样,总之我现在想通了。贤夫fù的这份心意,愚兄总是感激的。白大侠提醒我‘其错在人’。我原谅他,其错在我,那便勿惮改过,先师之死,我该想到那是师祖的遗训,谁也不能违背,太行之辱,便该想到盟主的口谕,便是命令,我不遵守,事先便已辱及盟主的身份,盟主纵然故意给我难堪,那也是‘人必自侮,然后人侮之’。我又怎能自怨自艾,责怪他人?现在好了,一切都成过去,我们喝酒。” 他说完端起酒杯,绽开笑容,跟大家颔首致意,领先干了杯。 于是yīn霾倏收,笑声澌频传,融融乐乐的一直喝到梆响三更,方始尽兴而散,名自就寝。 第二日,他们到了泰安,白石道人便将终南门下悉数遗返西安,只请野叟医仙二人同赴长白。 安洁不愿与俊卿分离,但因怀孕已久,肚子渐渐大了,白石道人便以掌门人身份,勒令安洁在集贤山庄相候,于是柳若馨、陈秀月、张初美、花如玉,以及峨嵋七女便在泰安陪着安洁。 他们在泰安也只呆了一天,第二日但束装就道,一直向关外进发,此行便只有野叟、医仙、白石、俊卿以及峨嵋派掌门人时鉴珊,共计五人。 一路有话则长,无话则短,这日过了义州,他们便乘排溯鸭绿江而上。 那是为了避免宫彤派人拦袭,再者便是沿途整备采参必须之物。 医仙狄梦放博览群籍,深知yàoxìng,那年头人是合yào圣品,故此医仙虽居江南,对那采参的知识却比关外当地人还要丰富。诸如美酒、冻ròu、果品、刀叉,铁锹,以及套参用的“快道绳”,莫不在路上尽量购齐。 俊卿完全是门外汉,他看见好奇,便问道:“狄老师,我知道刀叉、铁锹是掘参用的,酒ròu果品是祭神用的,这红绒线叫什么‘快道绳’那是干什么用的?” 医仙笑了一笑,道:“掘参有许多相沿下来的规矩。臂如祭神是祈求人众平安,满载而归,露宿脱去鞋靴,是叫‘豺狼狗’前来卫护,垫托山参要用‘青菜’包扎山参要用‘菠萝’这红绒红叫‘快道绳’便是发现山参时要尽快上前,轻轻用这道绒红将它缠住,不然安它便逃得无影无踪了。” 医仙微微笑道:“我也不清楚,相传人参是通灵的,譬如垫参用的‘青菜’乃是一种长在老树上下的绿苔,包参用的‘菠萝’也是一种海绵一样柔软的树皮。如果不用这种绿苔、权树皮扎人参,人参也会自行遁走。采参的人代代相专,都是这样做的,谁愿意甘犯忌讳,将幸幸苦苦掘到的人参,去试验它是否真的会遁走。” 俊卿解嘲似的笑了笑道:“相传下来的习惯风俗规矩,我想一定有它的道理,当不致于全是迷信‘豺狼狗’又是什么神祗?它真能卫护脱去鞋靴的人吗?” 医仙听他将“豺狼狗”当作神抵,不觉失笑道:“你以为‘豺狼狗’也是采参人妥拟的神名么?那你便错了,它是一种似猿似狗的野兽,秋冬以后经常出没在关外山区,入夜才出来觅食。但也确有它怪异之处,那便是见到脱鞋而卧的人,它便绕人撤尿一圈而去,说也奇怪,只要它撤尿之处,便会狼虎远避,虫豸不侵。据典籍记载,这些都是事实。” 一旁的时鉴珊愈听兴趣愈浓,接口笑道:“狄老,这倒像是神话,你能不能将采参的一切都讲一遍,也让我们长点见识。” 狄梦放点头笑道:“当然可以,时掌门人要听,我这就讲,不过我知道的也不多。” 于是医仙不厌其烦的便从“人参”一开始讲起,他说:“人参是一种五加科的野生草本植物,茎直叶长,秋季开花,深秋结果,花小而淡白,果赤如扇球,根部便是人参,普通长不盈尺,作纺锤形,年代愈久,愈似婴儿,故叫人参。 人参又叫山参或野参,要在人迹罕至的深山僻岭之处才有。关外人每当秋季收成以后,以迄大雪封山以前如此,十年以上的人参已不多见,像太行山主梅若望发现的万年参王,那是千百年也难得一罕世珍品。 人参年代的区别看枝丫,通常有两夹子,登台子,四撇叶五撇叶等等之分,枝丫愈多,年代愈久。传说人参生长之地飘忽不定,极难寻觅,故此掘参之人趁开花结果之时入山。那时天尚未雪,丛翠之中如果以现赤红颗粒,好便就是人参。采参人抓住此一特点,每有斩获。” 医仙讲到这里,时鉴珊猛然尖叫道:“啊呀!如今深秋已过,转眼便是冬至,长白山万里覆雪,一片银白,人参的果实盖在积雪之下,我们如何发现呢?” 医仙望着她笑一笑道:“人参有一特xìng,那便是年代愈久,开花结果的时间愈迟。梅若望发现的既称万年参王,结果当在冬至左右。 不过,像这种通灵的稀世之宝,那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我们此行,也不过碰碰机缘而已。” 时鉴珊虽然不是贪得之人,但既医仙说得这般困难也不觉兴趣索然,大大的提不起神来。 医仙见了,忙又续道:“时掌门人不必丧气,人参出现之地,必有奇花异卉随之而胜,那奇丑yín秽的恶蚊尚且能知盘踞不去,人为万物之灵,焉有寻它不着之理?况且梅若望不久也要赶来,多尔衮也是有企图,他们必知大概地段,我们获宝之地本就不重,何不敞开胸怀,听其自然?还是听我说那人山掘参的种种事故吧!” 时鉴珊听了这话,深感自己失态,她正扬起精神再听下去,忽见野叟眉头轻扬,沉声说道:“且慢,附近有兵刃拳掌之声。” 舟中四人,以俊卿的“玄门罡气”修为最难也最高,野叟这样说,俊卿稍一凝神,果闻岸上十丈之内有人厮杀,并且听出其中一个竟中安洁的族叔太湖水寨的总舵主吴一飞。 吴一飞居然在关外出现,而且与人厮杀不休,俊卿下意识觉得吴一飞必是追寻自己而来。他不知安洁出了事,抑是吴一飞的太湖水寨有了变故?当下说了一句“我去看看”,人便出抢着循声一纵而逝。 半盏热茶光景,俊卿已经领着吴一飞再次出现在舱内,这时吴一飞浑身浴血,气息犹未能定。 医仙便问道:“一飞兄怎的赶来关外,又与什么人发生冲突?你不是决心不愿介入蛟丹参王之争了吗?” 吴一飞找了一张椅子坐下,喘息着道:“我哪里是为蛟丹参王,我是为我侄女婿送剑诀来,不意在岸边碰上几个鹰爪,一言不合便大打出手。” 时鉴珊听了“鹰爪”二字,心里一惊,接问道:“什么鹰爪,可是多尔衮的手下?” 吴一飞道:“我不知道是谁的手下,但知他们穿着当朝官员的制服,他们见我急急赶路,便来盘问,我趁机说了俊儿的衣形着象,问他们可知你们去向,不料为首之人竟然喝令我拿下,我一怒伤了他们两个人,厮杀便因此而起,想不到他们都是武林中人,身手都十分了得,若不是俊儿及时赶到,我恐怕还要吃亏。” 白石道人眉头一皱,接口道:“这样说来,宫彤已在各处派了阻挡拦袭之人,说不定我们的行藏已经泄露,为了避免无谓的厮杀,我看不如就此弃舟,从陆路赶帽儿山。” 野叟想了一下,道:“我看不必,吴舵主既然兼程送来什么剑决,那定是不传之秘,舟行较闲,俊儿恰好趁机演练,此行也许可以派上用场。再说,便是有人前来寻事,我们以逸待劳,也较有利。应我们几人在此,纵有千军万马也不足惧。” 吴一飞这人粗犷好斗,便有天大的事也不怕,野叟这样说,他首表赞同,乃道:“田老之意极是,凭我们几人怕过谁来?” 他说着从怀里取出一束黄绢,jiāo给俊卿,又道:“这是‘抱残守缺’剑诀,你婶娘不知从何处找了出来,巴巴的一定叫我送来给你,我到泰安见到安洁侄女,才知你们已经兼程北上。 你趁舟行闲着将它练熟,宫彤那厮谲诈多智。据梅山主散发的手谕说,采参取丹之行不知尚有多少危难,练熟了便少一份危险,也不辜负你婶娘一片心意。” 俊卿在几人之中辈份最低,他接过这剑决也不置词,只有道了谢,问了“婶娘”安好,又问了安洁的近况,便带吴一飞沐浴更衣去了。 舟行本来较缓,俊卿又要练剑,他们走走停停,一直挨到约定之日方在临江登陆,直奔帽儿山。 帽儿山其形似帽,位于临江城郊,山不高也不大,风景却甚宜人,登山可览江城景,以及鸭绿江头的点点舟帆。 在帽儿山庄有座香火鼎盛的“三源寺”,主持明觉僧出身五台,年已古稀,也是武林中人,早年曾于野叟有数面之缘,故此“三源寺”便成了他们心目中临时歇足之处。 不料一行六人甫抵寺门迎面便见到扮成香客的太行山主梅若望父子,于是彼此相邀晋见了明觉大师。 明觉大师虽是武林中人,“三源寺”却与武林无缘,差幸大师心存汉室,热心公益,听了野叟述明来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2 章 ,立即派出三位弟子分别伫候各派之人到来,并且拨出一座静院,作为他们歇足议事之用。 第二日,各派之人在明觉大师在弟子导行之下,先后都到了“三源寺”,当夜饭后,他们胆在静院大厅集议进山采参以及共御强敌之事。 这次与会之人,除了野叟一行及梅氏父子以外,太行山另有两位寨主随行,一位是“塞外驼龙”宁振风,一位是“铁臂飞猿”陆瑞庭,另外便是各派掌门人,以及少林派的的临院无明,武当派的掌院无意,华山派的袁yào,青城山的金鞭崔首老,五台派的瘦头陀昆仑派的祁昴武,崆峒派的头陀,其余yīn阳山、点苍、形意三派则仅掌门人参加,算来不足三十人,但论实力,可说全是当代精英,天下的一等高手都到齐了。 他们所谓集议,其实不过询问梅若望发现万年参王的地点,以及如何分组进山,如何互相接应而已,最费事的,倒是多尔衮调的状况一无所知,此去不知将要遭何种阻击,如果多尔衮调用清兵,沿途设伏,能否获取蛟丹参王尚在其次,他们都是侠义之土,想想可能发生的伤亡人物,内心也觉恻然不安,因此直到三更,会议仍旧不能结束。 岂知便在他们委决不下际,白须飘飘的明觉大师忽然进入静院大厅,道:“各位尚未达成协议吗?多尔衮的手帖来了。” 野叟惶然起立道:“怎么?多尔衮的手吗?他怎知道我们你这里?” 明觉大师微微一笑道:“田兄不必为老衲耽心,老衲虽然遁迹空门,肤色与血液总是道地的汉人,多尔衮与老衲过不去,老衲何妨率领门下,重返师门。前明之仇,本就不分僧俗,田兄还是先看手帖吧!” 他讲这话虽然心平气和,词意的慷慨激昂,却不输于击筑而歌,与会之人听了,都不觉热血沸腾,再见那手帖竟是白色的,白色的手帖,何异象微死亡,众人未看内容,内心的怒火已经火冒三丈,敌忾越发坚强。 手帖的内容倒也简明,第一,他原与群豪共有蛟丹与参王,彼此以朋友相处。所谓“朋友之义”,也就是“福祸同当,忠难相扶持”。这一点群豪当然不会答应。第二,他愿以武林朋友解决蛟参的办法,在白头山万象谷内与群豪争一日之长短,以决蛟丹与参王谁属。那时无论发生任何事情,也于今后无关。群豪应允了,集议便也至此结束。 次日,他们再次分批而进。 由于万象谷正是梅若望年前发现万年参王之处,所以第一批由终南、峨嵋、少林、武当、昆仑,加上俊卿等六派之人结成的行列,便由梅若望当先领路。 第二批则由野叟率领。迟延半日而行,以便一旦遭遇变故,彼此能以接应求援。 谁知路上竟未遇变故,这倒又出了群豪意料之外。 到了万象谷口,远远便见到皑皑白雪的山腰上,早已结下了一二十处帐幕,那帐幕自然是多尔衮设下的。每个帐幕长宽六丈,中可容纳二十余人,由此可知多尔衮的属下竟不下三四百人之多。 群豪进了万象谷,早有守望之人人帐禀报,群豪以为出来的必是多尔衮,岂知登山坡,出面之人竟是宫彤,不过宫彤身侧,另一个体形高大,长象猛鸷的白发老者,看去与宫彤的身份不相上下,另外有三个红衣喇嘛,七八个年岁不等的劲装疾服之人环立他们身后,看去都是武林健者。 俊卿见到这等阵仗,便知多尔衮本人将不会出面了,于是他从容不迫的走向前去,朝宫彤抱拳为礼,道:“总管大人,咱们久违了。” 宫彤冷冷的道:“白大侠不用虚套,你们只来了这几个人么?” 俊卿含笑道:“第二批傍晚可到,总共是二十七人。” 宫彤“嗯”了一声,道:“王爷的手谕你们可见到了?是战是和,白大侠答我一句。” 俊卿哈哈一笑,道:“当日我问总管大人是战是和,今天总管大人问我是战是和,这是以牙还牙,报复得好快。” 宫彤脸色一沉,道:“我不与你磨牙,愿闻是战是和?” 俊卿笑容不减,但却直截了当,道:“战!” 长象猛鸷的老人蓦然畅笑,道:“好!够豪气,那便请对面帐幕暂歇,咱们来日一战。” 两军对垒,本以逸劳为胜负之机,这老人不但不占便宜,且为俊卿等备下帐幕,俊卿是个洁白无疵的人,当下便对这老人生了一丝感。 但他也是个江湖习气不深的,他连老人的姓名也不请教,便自拱手道谢辞去,随着老人指定引路之人到了另一面帐幕之中歇下。 那边帐幕内被褥及饮食之器一应俱全。 群豪早已谋取议定,此行俱听俊卿之命行事,以免意见分岐之时有了龃龉,授人以隙,因此俊卿之决定,群豪便无异议,到了帐幕,除了饮食之事,俊卿便命群豪便各自调息,静待后继之人来到。 入夜以后,第二批野叟等人到来,俊卿派了守望,将其余之人请入自己的帐幕,商讨来日对敌之策。 不料群豪刚刚就座,幕后人影一闪,天杀星已经捷如狸猫一般窜了进来。 俊儿到师父,欣喜yù狂的叫道:“师父,你来啦,哈叔祖呢?” 天杀星以指就唇,作了个轻声的手势,然后悄声道:“俊儿,我告诉你,宫彤与左华,便是你杀父的仇人。” 俊卿大惊起立,急声道:“左华?左华是谁?” 天杀星道:“便是白昼与你的对话老人,他目前是多尔衮的内府总管,地位尚在宫彤之上,他本是为师的同门师兄,后来因犯yín戒被你师祖逐出门墙,为师在甘凉道上被人暗袭几乎丧命,便是他下的dú手,后来为师被你父所救,他又杀了你杀母泄恨,左贼的功力尚在为师之上,明日对敌,你要倍加小心,千万不可冲动误事,记下了吗?” 天杀星对俊卿讲话,从来没有这样迫切严肃过,俊卿乍闻父仇,内心之激动无以复加,但被杀星严肃的语气一逼,他反而不言不动,愣然怔住。 天杀星又道:“记住,明日之战,他们另有后援,你哈叔祖正在阻杀他们的后援,为师的也必须赶去助哈叔祖。万年参王便在此谷之后,左贼未曾扑杀以前,千万别去惹恶蛟,以免首尾不能兼顾。我走了,好自为之。” 话声甫落,但见帐幕微动,天杀星已经不知去向了。 天杀星走了半响,俊卿仍是不言不动,医仙走过去在他“灵台穴” 上拍了一掌,轻声叱道:“俊儿节哀,如今的强敌是你的父仇,你怎可以如此悲恸,还不坐下调息?” 俊卿被他催动血脉,灵智稍复,泪水也因之一沿腮而下,惶然应道:“是,俊儿知错,明日之战,请各位务必成全,我要亲手搏杀左华宫彤,以慰先父母在天之灵。” 医仙又叱道:“胡说,你不听你师父讲吗?左贼的宫力尚在你师父之上,你一人如何是左、宫二贼之敌,宫彤jiāo给我,明日之战,你专心一志对付左华。” 他从来也是和颜悦色的,如今情势所逼,不得不忍心叱斥俊卿,这是因俊卿情绪激dàng,神智已近迷惘的缘故。 俊卿在医仙逼迫下席地调息,时鉴珊留在俊卿身边为他护法,众人又拟定了明日对敌的人手,方始加强戒备,分别就寝。 次日的yīn霾yù雪,群豪的战志却分外的激昴。 时当辰初,双方已在一方十亩大小的雪地上对了阵,梅若望不待俊卿出面,便自径向左华索战。他的心意至为显明,那便是让俊卿摸摸左华的武功路子,以便俊卿出战之际,能以一举而歼敌。 那左华的功力确似深不可测,梅若望乃是哈元修的及门弟子,手中的兵器又是哈元修当年使用的“乌芒惊神棒”,可是接战之际,左华脚下始终未曾移动分毫,任由梅若望攻势再厉,劲力再猛,他仍然若无其事的见招拆招,见式化式,而他使用的兵器,不过是一柄轻巧的白玉洞箫。 他俩接战不久,这边的癞头陀、瘦头陀,青城金鞭崔首老,点苍弹指金丸樊少少,太行“铁臂飞猿”陆瑞庭,以及终南掌门白石道长,少林监院无明大师立既连袂而出,对敌之人便是三个红衣刺嘛及四名劲装疾服老人。 红衣剌嘛虽然来自西藏,他们各使方便铲及大手印掌法,接战的癞头陀、瘦头陀,与少林监院无明大师不久便各中一掌,如非无妄大师、优昙大师与铁指禅师适时扑出,将他们替下,第一阵将有人丧命。 那四名劲装疾服老人武功极其高强,其中金鞭崔首老最先抵挡不住,左臂中了一剑,剑创深达半寸,一条左臂几乎齐肩而断,其余白石道长与弹指金丸也只能与人战成平手,倒是陆瑞庭锐猛难挡,攻势有增无己,不上二十招,便将一名劲装疾服老人击毙掌下。 战事进展极速,双方互有伤亡,但是敌方的人手多过五倍有余,局势虽然与俊卿等不利,此刻除了俊卿、医仙,时鉴珊与野叟未曾参战以外,便连梅子豪也已挺身而出,与他父亲联手战左华了。 此刻与宫彤厮杀之人是昆仑水先生。水先生内功深厚,“九现云龙”身法威震天下,但宫彤守势严密,水先生一时之间,对他也可奈何。 局面势渐趋危急,对方人纷纷出战,除了宫彤、左华、红衣服喇嘛之外,无处不是以寡敌众之势,便连裹伤再战之人也不例外。 俊卿沉不住气,他向医仙忿然道:“狄老师,俊儿想出手了。” 医仙领颔首问道:“你对左华的武功路子摸清楚了?” 俊卿道:“左贼深藏不露,俊儿如不亲手对敌,极难摸清他武功路子,好在艺出同门,俊儿对家师的武功耳熟能详,我有自信击毙此贼。” 医仙眼见局势不利,想想再不出手也不是良策,乃道:“好吧!我先动手,这样对左贼的心理多少可以牵制一点。” 他回头又野叟、时鉴珊道:“请师叔监视驰援之敌,局势不容我等再存仁心。我出手便请时掌门人施展‘灭绝神音’助战,以便速战速谋决。” 他说完立时撤出长剑,便向宫彤身边不逼去,道:“宫彤,狄梦放领教你的绝学。” 医仙练成两仪真气,武功在同行之中首屈一指,他这一加入战斗形势顿时大变,任令宫彤的守势如何严密那也是破绽百出,危险四伏,顷刻之间,便已yù攻无力,yù罢不能。 这时,时鉴珊早已怀抱琵琶,“叮叮当当”弹出一片杀伐之声。这杀伐之声宛如冰窟之中蜂涌而出的寒风,听在耳内,好象敲在心上,功力较差之人,顿时便觉心神震dàng,血气乱行,而那冰冷的寒气,则又从全身十万八千毛孔中直往骨内钻逼不一刻,已有一大半人功力渐失,不能与战了。 这些人自然以左华、宫彤为多,但凡事利必有弊,左华见到手下之人逐渐瘫痪,心头一急,也就展开了攻击,梅若望父子便自抵挡不住。 俊卿对杀父主凶,如非顾全大局,他早已出手,此刻一见,再不怠慢,当下一声厉啸,飞扑而出,喝道:“左贼偿命来!” 左华耳闻啸声,心头一震,忙不及一招逼梅氏父子,自己又退出三步,骇然喝道:“你是何人?” 俊卿飞身扑出,人已升在空中,他真气内力绵绵不绝,“六龙御天”身法得自天心双飞环,可以在空中转折自如,他早将“抱残守缺” 双剑执在右手,正拟一剑下劈,杀了左华替父母报仇,听到左华出声喝问,他一想应该让左华死得明白,于是真气一敛,翻身落在左华面前,冷声道:“你可记得十五年前济南姓白的知府吗?” 左华又是一震,双目凝注道:“你是姓白的什么人?” 俊卿气极冷笑道:“少爷便是白知府的公子,你杀了本公子的父母,难道忘了不成?” 左华神色大变,继而狞笑道:“原来你便是那狗官的孽子?不错,那狗官是本总管杀的,你待如何?” 他是色厉内茬,此刻早已蓄满功力,静以待变。 俊卿牙根一咬,恨声道:“杀你无讹了,你拿命来!” 话落剑动,一剑逆刺而出,左华眼看那一剑平淡无奇,不觉一声冷哼,岂知哼声方起,剑锋已论及“华盖”。急切间也顾不得羞耻,连忙倒身一滚,滚出三丈远近,方始挺腰起立。讵料俊卿心怀血仇,又存了速战速决之心,一剑落空,人已蹑踪而至,左华尚未站稳,剑气又临顶门,于是他举箫一格,只听“嚓”的一声轻音,一柄洁白纯玉的上好洞箫,便已短了半截。 左华一惊非同小可,但也不过一惊而已,紧接着剑光打闪,剑未及体,左华的六阳魁首,便自不翼而飞了。 这战局结强束得太快,快得人不敢想像,俊卿三不管,捡起地上人头系在腰际接着腾空一转,又向宫彤那边飞去。 宫彤此刻早处下风,也是他命里该绝,这时他恰好闪避医仙一剑,顶门成空,俊卿趁此空隙一声叱喝,一剑抖劈,他闻耳声昴首,冰冷的剑锋恰恰齐头而过,他也紧随同道好友命赴黄泉去了。 俊卿毕竟是心地仁慈之人,父母之仇已雪,采参阻力已除,他不忍多造杀孽。于是他停立当地,绽声大喝道:“住手!统统住手!” 他这喝声势若雷鸣,厮杀便应声而止,于是他扬起宫彤、左华的首级,又道:“罪魁已除,愿降者随我后山采取丹……” 他说到这里,忽见二条人影由后山奔来,欢声道:“俊儿且慢,蛟丹与参王俱得,后山不必去了。” 话声落地,但见天杀星与哈元修全身浴血,手里握着两包树皮扎之物,已自笑嘻嘻的落在眼前。 俊卿见状,不觉欢呼道:“师父,哈叔祖,俊儿的血仇偿雪了。” 哈元修欢愉的道:“那便好,祸患已除,珍宝已得,功德圆满了。 天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3 章 ,你将蛟丹参王jiāo给狄梦放,叫他拿去配yào济世,这一回,我们可以真正归隐了,走吧!” 秦天纵如言将两包树皮jiāo给医仙,口中应道:“走,俊儿也走,你本非开武林中人,此间事不用你管。你媳fù快生育了,带她回‘泌园’去吧!” 说完话,他便紧随元修身后离去。 俊卿见了,也向众人一一告辞,由医仙、吴一飞等人陪同离开了万象谷,转回泰安,接走安洁,欢天喜地的回到“沁园”,此后再也不理武林中事,安安稳稳,享受他那少年得子的欢乐年华。 (全文完) ------------------------------------------------------- 访问小说分享者(我稀罕你)的书库,阅读更多TA分享的书籍! 地址:http://www.biqugedu.com/u?id=35611 也可以百度搜索或者访问www.biqugedu.com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