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家蜜婚日常》 第49章 八月即将进入九月,阮业山从镇里回家,拎着蜜饯和糕点,还有几个肉包子。他回来的时候,天色模糊,笼着层浓浓的灰暗。是直接在客栈吃过晚食,将将要关门时,忙完了手里的活,他得了掌柜的准许,踩着夜色匆匆忙忙的归家。 阮张氏已经搬回了原来的房间,和丈夫睡一个被窝。阮业山回家后,可以睡自己的床,再者,如今家里的氛围好着呢,才会在休息的头天夜里赶回家,和俩个弟弟多相处,和家人说说话。 就着模糊的天光,西厢里,阮张氏和阮文和正说着话。“这两天业山该回趟家吧?算上今天都已经有十六天整了,过了半个月。” “左右也就这两天。”阮文和剥着花生,一粒一粒的吃着。 阮业青和阮业康兄弟俩挨挨挤挤的坐着,也在吃着花生。想着大哥应该就是这两天回家,所以,才会在爹娘屋里坐着,再过会,天完全暗透,大哥没回来,他们就可以回屋睡觉。 “初秀俩口子,还真把许家的二十亩良田买到手了。”阮张氏有点眼红,说话带了股酸气儿。“花了足足一百两呐!”夸张的比划了两下。“还真没看出来,初秀俩口子这么有钱,那胰子拿到县城卖,不知道得赚多少。” 见丈夫没搭话,阮张氏仍自顾自的说着,反正是在自己屋里,她声音房间压低着呢,旁人也听不见。“初秀俩口子这么有钱,怎么不给咱涨涨工钱?好歹那胰子也是咱们帮着做出来的,他们吃香的喝辣的,也该让咱们这些长辈跟着喝喝汤吧。” “娘。二姐给的工钱已经够厚道了。”阮业青憨憨的笑着,乐呵呵的接了句。他也会过去帮着干活,初秀姐帐本记得清清楚楚,是多少就是多少,会直接把钱给他。 还有弟弟业康,帮不什么忙,就捡了点轻省的做着,也没亏他的钱,大人半天是多少钱,给弟弟也是多少钱,这钱啊,就跟白给似的。大哥知道这事,还夸他俩,说他们很好,都学会挣钱还会识字,要好好的跟着识字跟着做事。 阮张氏碍着大儿子的面,对俩个儿子还算好,这会听着他胳膊肘往外拐的话,没好气的摆了下手。“个小屁孩懂什么,大人说话别乱插嘴。” “二哥说的对啊。”业康抬头看着母亲,圆溜溜的大眼睛黑亮亮的。“二姐和二姐夫好着呢,大哥也说他们很好,我都可以攒着钱。” 他小归小,读了点书,听着胡大夫讲故事,到底还是要不同些,又时常和二哥去镇里看大哥,见的多了点,小孩子家家学的也快,还能记在心里,隐约懂了些是与非,有了自己的一番想法。 说起钱这个事,阮张氏就有点生气。这兄弟俩在曲家帮着做胰子,挣了点钱,大儿子竟然特特叮嘱着,不许拿他们的钱,这钱让他们自己支配,要怎么用就怎么用,小小年纪自己挣来的,意义大着呢,大人不能拿。 阮业山说的严肃,阮张氏和阮文和刚刚生出来的苗头,被掐了个干净。 “业青业康呢,不是我要说你们俩,小小年纪攒着钱有什么用?还不如给我收着,要吃肉呢,我去买肉烧给你们吃,要买衣服呢,我去扯了布料给你们做,多好哟,干嘛非得捏在手里,这钱又不能生出钱来。”阮张氏念念叨叨的忽悠着。 语重心长的看着俩个儿子,她继续道。“趁着现在有点清闲,攒了多少钱,都拿出来给我,我呢,进镇扯点布料给你们做身新衣裳,要是钱够,再给你做双新鞋子,就做厚厚的棉袄,怎么样?少了呢,我给你们倒贴点儿。” “娘。我记得,我说过,今年冬天要给业青业康做身新衣裳,我出钱。”阮业山推开门的瞬间,话已经说完。带着一身寒凉踏进了屋里,时时刻刻含笑的眼眸,这会儿却透着微微的凛冽。 阮张氏完全没想到,大儿子竟然会在这时候回来,小动作被抓了个正着,饶是她脸皮厚,这会也面红耳赤,脸皮子烫的紧,眼神上下游离的半响,才讪讪的笑着。“业山回来啦,我刚和你爹还说着,你今个会不会回来呢。” “大哥。”阮业青和阮业康齐齐的起身,扑到了大哥的身边,业康要小点,更些娇气,直接搂着大哥的腿。“大哥。”仰头看着他,满脸的孺慕。 阮业山将手里的蜜饯糕点和肉包子搁到了桌上,低头看向俩个弟弟时,脸上带着笑,温温和和的抚着了下他们的发顶。“在家过的怎么样?这半个月里识了几个字?业康看着又长高了点呢。”抱在手里掂了掂重量。“都快抱不动了。” 阮业康双手抱着大哥的脖子,赖在他怀里不乐意下来,咧着嘴嘿嘿笑着。 “家里都很好,天天能吃一个荤菜,又识了二十七个字,我没弟弟厉害,我只记得二十二个。”阮业青老老实实的说着,想了下,又道。“大房和三房都帮着二姐二姐的孩子做小衣裳,娘也帮着做尿布。” 阮张氏有点忐忑不安,正想着怎么让大儿子消气,听到二儿子的话,立即有了主意,将搁在木箱上的针线笸箩拿了过来。“业山你看,这是给初秀家的孩子做的尿布,初秀喜欢着呢,过来老屋说话时,还特意留了几样蜜饯给业青业康。” 话说完,她暗暗咦了声,忽的就明白过来。难道,初秀突然对她亲昵点,是因为她在做尿布的原因?那么,曲阳带着二房的父子三人进山打猎,还送了三只野味给他们,也是为着这事麽? “业山有个事正要问你呢。”阮张氏想着,就把这事说了出来,正好转移大儿子的注意力,最好是让他忘记了进门时听到的话。“你说,初秀俩口子对二房好,是不是就是为着尿布这事?” 阮业山坐到了桌边,一只手扶着怀里的小弟,慢吞吞的给自己拿了杯子,倒了杯凉开水,喝了几口,解了渴,才不急不徐的说话。“我一直跟爹娘说,大房和三房厚道,初秀夫妻俩也是厚道,真心真意的待着,他们自然会懂。” “业山说的对。”阮张氏干干的笑了笑。“对了,如秀夫妻俩十六回来了趟,给各房长辈都带了中秋节礼,结果独独把你小姑一家给忘了,偏偏分中秋礼时,也没全了面子,你小姑就闹了起来。” 客栈里的掌柜对阮业山甚是喜爱,便特特允了他中秋节的回家吃个团圆饭。阮业山十四傍晚赶回的家,十五在家歇了天,清早就回了镇里,恰好错过了这桩事。 “然后呢?”阮业山静静的听着,没有发表意见,眉眼间却透了点戏谑。大房的如秀,这是想要显摆,却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 阮张氏见大儿子眼里带笑,明白他对这事挺上心,便说的更起起劲。“还能怎么样,闹了场,最后如秀出面赔礼道歉呗。你大伯娘回了点礼,让如秀夫妻俩带回去,如秀说陈秀才下午要练字,不能拎这么重的东西,就没接这回礼。” 说到这里,阮张氏明显的露了个嘲讽。“也就你大伯娘相信她这话,我才不信呢,摆明了是嫌弃这些回礼,太过穷酸。” “娘,这话你想想就行,别在外面说。”阮业山淡淡的警告着,眉眼带了点阴沉,透着两分戾气。 阮张氏缩了下脖子。“我知道。你说的话,我都记着呢。也就在咱们自家人面前嘀咕嘀咕。后来你道怎么样,还是业兴借了杨家牛车送回陈家的,不单是大房的回礼,还有二房和三房,三房送的是十个鸡蛋和野鸡,我就送了十个鸡蛋,真是青菜吃出了肉味来,太不值当!” “这事做的不错。”阮业山夸了句。“娘,往后你就这么做,尽管跟着大房三房走。” 阮张氏听到这夸奖,顿时笑的眼角都起了层褶子,心里也松了口气,看大儿子这样,大约是不会跟她计较进门时听到的那话了。 西厢这边,絮絮叨叨的说了近半个时辰的话,见时辰有些晚,便各自回了屋睡觉。 次日清晨,吃过早饭后,阮业山将带回来的蜜饯和糕点,分成了四份,领着俩个弟弟,先去了趟正屋里。 阮老头和阮程氏都在呢,阮老头靠着屋檐抽旱烟,阮程氏正在屋里收拾着。 “爷,奶。”阮业山喊着人,将手里的蜜饯和糕点搁到了桌上,温温和和的问着些琐碎家常。 最近怎么样,胃口如何,睡的好不好,精神怎么样等等,既体贴又周到。 阮老头和阮程氏俱都回个一两句,有来有往的,气氛倒也温馨。 说了会话,阮业山就带着俩个弟弟出了正屋,进了西厢,又拎了份蜜饯和糕点,去了对面的东厢。他在正屋说话时就注意着,见到大房婆媳俩都坐在东厢屋檐下做着针线活,这才起身出来。 “大伯娘,大嫂。”阮业山笑的温和,话说的也温和,客客气气的将吃物递上。“给小明志尝个鲜。”略略侧头往屋里看了眼。“有了胖墩陪着,小明志这是越长越好呢,看着都快和业康同年岁。” 这不是头回,自业青业康兄弟俩,跟着曲阳识字,听着胡大夫讲故事时,每趟回家时,阮业山就会拎点吃物到各房坐坐说说话。 不说,阮于氏还真没注意,看了眼业康又看了眼儿子,笑的眼睛都眯了起来。“业山你不说,我还没注意到呢。”说着,欢喜的往屋里招了招手。“明志出来,来娘这里。”又对着阮业山笑着说。“让他俩对对个头,看看差了多少。” 小明志自屋里跑了出来,利落的翻过了高高的门槛,胖墩亦步亦趋的跟着他,小明志翻高高的门槛时,它还在后头用脑袋顶了下,替他使把劲。打小的时候,胖墩就会这样做,这哥俩配合得别提有多好。 “奶奶。娘。”出来后,小明志先响亮亮的喊了长辈,又冲着阮业山三兄弟笑,笑的特别灿烂。“三叔,四叔,六叔。”一溜儿下来,喊的相当整齐。 业康今年五岁,还没满呢,仔细算来,比小明志大了两岁半。可他早产,以前吃得不好,身子骨不太好,如今吃的好了点,身子骨是结实了点,个头却窜的不是特别快,比起同年岁,是要显小了点。 小明志吃的好睡的好,天天和胖墩窜上窜下的玩着闹着,还时不时的过去和小灰小黑嘻闹,虽不满三岁,看个头却已经像个三岁的孩子,利落着呢。兄弟俩背靠背站着,小明志只比业康矮了一点点。 “明志还要见胖点呢。”阮业山把小弟揽在怀里,抚了把他的头发,对着他说。“业康你可得多吃点,多在外面跑动,看看,弟弟都要赶上你的个头了。”他话说的又软又柔,带着股呵护。 业康有点害羞,红着脸把脑袋埋进了大哥的怀里,闷声闷气的应着。“我会好好吃饭,会好好跟着二哥到地里干活,努力的长胖点长高点,攒来的钱钱全买肉肉吃!” “业康还知道害羞了,我瞅瞅。”阮刘氏伸手摸了下阮业康的耳朵。“瞧着烫的,小业康连耳朵都红透了呢,快赶上天上的太阳了般。”带着和善的揶揄。她对二房的三兄弟打心眼里是有股疼惜的,到底是血亲,这三个孩子怪不容易,又懂事乖巧的紧。 阮张氏坐在西厢,看着东厢那边的热闹,有点儿泛酸。她是想不明白,大儿子为什么要讨好着大房和三房,在她眼里,这行为就是讨好。觉得完全没必要,等日后在镇里开了店子,生意红火起来,手里有了钱还怕个啥? 在东厢坐了小半个时辰,阮业山起身带着俩个弟弟回了西厢,将剩下的俩份吃物拎上,领着俩个弟弟去了山脚下的三叔家。 阮文丰父子三人到地里干活,阮永氏收拾好家里的琐碎,拿着针线笸箩去了隔壁,和闺女女婿说着话呢。 阮业山在三叔家扑了个空,正巧,便直接进了曲家。 “三婶。初秀,阿阳,都在呢。”阮业山未进屋,就先笑着出声。 阮永氏搁了手里的活,看着他有点高兴。“业山回来了?昨儿傍晚回的?还是今个早辰?业康今天这是怎么了?碰着什么高兴的事情,看着小脸红的,都快赶上柿子了。” “昨儿傍晚回来的。”阮业山将手里的蜜饯和糕点递了过去。“三婶,给业成业守尝个鲜。”说着,又看向阮初秀,望了眼她的肚子。“初秀这肚子有点显呢,买了点酸甜口味的蜜饯,我自己吃着,还挺开胃。” 阮初秀接过吃物,上下打量了他眼。“业山,你这长越长俊俏,镇里有人给你说姑娘家没?肯定有吧!” “我这还不到说姑娘家的时候呢。”阮业山面色不改,依旧是温温和和的笑着,倒是有点儿书生的意味。别看他只回来一天,也会让业康教他识识字,在镇里时,没事儿就腆着脸往掌柜跟前凑,磨着他教自己识字,有点时间就去书肆窝着,日积月累的,还真学了点知识。 这人要上进,肯努力啊,环境再艰难,也能挤出点条件来。 阮永氏最爱操心,听着这话,就讷了闷了。“啥叫不到说姑娘家的时候,你都十六了,正是好年岁呢,我看着业山这是越长越好,准招姑娘家欢喜。”她还有话没说,省得陈家听了多心。 这侄子啊,自打去了镇里干活,这变化呀就大着呢,尤其是今年,眼见的都跟陈秀才有了点微微的相似。说话不急不徐,端是斯文得礼,眉角眼梢俱都温温和和的,瞅着就打心眼里喜欢着,是个好少年。 阮业山兄弟三个在曲家呆的时间稍稍久了点,被逮着问了不少关于终身大事的琐碎,还听了阮永氏念叨了好些话。眼看就要到午时,要开始着手整治午饭,堪堪打止,各回各家。 阮初秀留着阮业山三兄弟吃饭,阮业山委婉的推辞了。说好不容易回来趟,还得回家陪陪爹娘。 阮初秀和曲阳夫妻俩在厨房里张罗午饭时,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 “业山这孩子,以后准有出息。”阮初秀说得笃定。小小年纪做事就越来越老道,又不会让人反感。 曲阳赞同的点着头。“他心眼活,可心眼也正。”沉默了会,又添了句。“二房是歹竹出好笋。” “确实。二伯夫妻俩,要是像现在这般,好好的不作天作地,往后啊,日子不知道多好过呢。”阮初秀嘀咕着。 午饭做出来后,阮初秀摆着碗筷,曲阳往东厢去,把胡大夫喊了过来。 家里的胰子没了存货,西厢又开始忙碌着做胰子。 进了九月,原来白天还有点微微的燥热,这会是见了凉意,便是中午的太阳,都显温和了些,可以靠着屋檐懒洋洋的晒晒太阳,甚是舒服。 整整一个月,都是相熟的人,手利落着呢,一天一天的,进十月时,家里又有了近五百块胰子。想着天渐冷,就多做了些。 十月金秋,要开始农忙。家里买了二十亩良田,田里的庄稼也熟透,曲阳早早的放出话,说要雇五个年轻力壮的汉子帮着收庄稼,管饭,一天三顿,午饭和晚饭会有两个大荤,不包住,每天二十文钱。 看着价格比较高,却是相当的累,得天蒙蒙亮就起来,整天整天没得休息,傍晚天色略显模糊时才会收工回家。 十里八村雇帮工干活都是这样的工钱,曲阳和阮初秀也不好坏了规矩,便把伙食整好些,也算是为肚子里的孩子积积福。 村里人听到午饭和晚饭全有两个大荤时,都非常的心动,村里谁不知道曲阳是打猎的一把好手,家里的两只狼狗现在都长大了,不用人带,自己就能进山里咬猎物回来,说有大荤就肯定有大荤。 汉子们跟阮初秀曲阳俩个不太熟,又有点畏着曲阳,以及家里的小灰和小黑,倒也没鲁莽的上门。大多数是从阮文丰夫妻这边托话,有些是从大房着手,还有的老一辈就是让阮老头帮着说说。 见到这情况,曲阳索性就把人都聚了起来,共同商量着,挑出了五个帮工,方方面面都是顶好的,活干的好动作利落人也厚道。 确定了帮工,曲阳亲自上门说话,都是相好的人家,虽说是请人,到底还是本着尊重长辈,亲自过去说了话,这是阮文丰提的意见。见老丈人开了口,又有他陪同着,曲阳二话没说把这事给应了。 阮文丰的意思是,既然搬到了村里住,就是一个村的人,自然要把关系捡起来,寻着厚道的人家好好处着。老话还说,远亲不如近邻呢。 经过这事,不说旁家,就光这五户人家,对曲阳的印象好的很多,完全不如表面看到的嘛,这人看着有点凶煞,话说的少了点,性情却相当不错。 进了十月阮初秀的肚子有了四个多月,有点儿大,让她张罗八个人的饭菜,还有两只胃口超好的狼狗,说实话,真有点力不比心。阮永氏也惦记着闺女呢,俩家就处一块吃着饭,她来整治十几人的饭菜,让闺女帮着打打下手。 请的五个帮工非常的给力,曲阳彻彻底底的忙碌了两天,见他们完全能扛住,就有点儿偷懒,快要吃饭时,他就会早点从地里赶回家,他也是会点厨房手艺的,就帮着打打下手,尽量不累着媳妇。 至于打猎这事,还真完全交给了小灰小黑俩只威风凛凛的狼狗。小灰和小黑头回得到重任,又是它俩极喜欢的,别提有多高兴,把这事做的漂漂亮亮,每天打回来的野味都不带重样的。 也有不怕死的地痞流子,结成三三两两的伴,想着在山里设个陷阱,神不知鬼不觉的,把俩只狼狗给逮住,逮了换钱。这么聪明的两只狼狗,又长的这么高大健硕,不用猜都能知道可以卖不少钱。 结果,他们想的是美好,再聪明,总归是畜生不如人聪明。不料,最后却落了个被咬的下场,小灰和小黑咬的也不算极,就在小腿上咬了口,没有往死里追,只意思意思的吓唬了会,看着他们屁滚尿流的狼狈离开,叼起野味颠颠儿的回家找着曲阳撒娇。 曲阳在小灰和小黑的带领下,在山里看了趟,夸奖的抚了抚它俩的脑袋,晚上又奖励了肉和骨头。见村里没起什么动静,他就把这事搁一边放着,先忙着秋收的事,虽说没管,却还是暗暗的注意着他们。 农忙接近尾声,多数的谷子入了粮仓,剩下的还在翻晒着,再足足的晒上个日头,就可以收粮仓里。五人来家里帮着干活的汉子,早在昨天就领了钱,又各领了只野兔乐滋滋的回了家。 这下,村里人都眼红了。在曲家干活好啊,不仅吃的好,干完了活还能得只野味呢。这猎户就是猎户,财大气粗的很!全都在想着,下趟农忙时,得赶紧过去打交道,把事揽自家身上来。 如今。阮初秀和曲阳走在路上,都有人村民主动过来打招呼,乐呵呵的笑得很和善。 “都不怕你了。”夜里躺在床上,阮初秀伸手点了下丈夫的硬邦邦的胸膛。“你这肌肉都有点硌手。” 曲阳农忙时,虽然偷了一点点懒,但他依旧个主劳力,一趟忙活下来,身体更显结实了,也黑了些,衬得五官更显硬朗,轮廓分明,英气逼人,越发的见男人味。 曲阳没说话,温柔的握着媳妇的手,把她往怀里带,抚着她的肚子,神情透着慵懒。过了会,才开口说话。“是力量,可以直接抱起你和孩子,轻轻松松的抱着。”他声音低沉,带着穿透力,却不是显冷峻,话里是含着笑的,温柔的笑意。 “哈哈哈,后面背着我,前面抱着孩子。”阮初秀想想那画面,就乐的合不拢嘴。 “不对。”曲阳不是这么想的。“应该是,我抱着你,你抱着孩子。”他可以看到媳妇,也可以看到孩子。“咱们一家三口。” 一家三口啊,多温暖的一句话,心口宛如抹了蜜般,又似是泡在温泉里,浑身上下从里到外都舒坦着。 “如果是个男孩,就让他考个秀才。”阮初秀心疼交得税。“杂七杂八的税,可真不少呢。难怪,家里有田有地,都仅够个温饱。收成要是差了点,连温饱都顾不上。” 曲阳沉默了下,慢悠悠的说着。“我觉得是个女孩。要考秀才,可以让业守考,我看业守是个苗子。” “为什么会觉得是个女孩?”阮初秀好奇的问。说起来自怀孕后,他们还是头回讨论男娃女娃的问题呢。 “想的呗。”曲阳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轻轻地捏了下媳妇的鼻子,用着又无奈又宠溺的口吻的道。“最好啊,生个像你似的小闺女。”能闹能笑,既头疼又说不出的欢喜着,有了这娘俩,家里不知道得热闹成什么样。 阮初秀不乐意了,扁了扁嘴嘀咕。“我还想着,能生个像你似的男孩呢,逗着他肯定好玩。” “不准逗他玩。”曲阳严肃的拒绝。 阮初秀愣住了。“为什么?” “我不会高兴啊。”曲阳亲着媳妇的嘴,又抚了下她的发顶。“乖。”一个乖字,说的情意绵绵,温柔缱绻。 冷不丁的被撩了下,阮初秀闹了大红脸,整个人热腾腾,像是能蒸发出水雾般。 “要是生了个闺女,那你也只能对我好,不能让闺女在我前头。”半响,阮初秀支支吾吾的说着。 曲阳笑着毫不犹豫的答。“这是自然的。” 阮初秀顿时也不害羞也不窘迫,高高兴兴的亲了下丈夫的嘴,笑嘻嘻的打了个哈欠,在她正要睡觉的时候,却见肚子突然闹了下,她没心理准备,轻轻的叫了声,下意识的捂着肚子。 “怎么了?”曲阳紧张的问着,同时把手放到了肚子上,然后,他就很明显的感觉到了,肚子在动,有点儿像踢了他一脚似的,力道还不轻呢。“动了,媳妇,孩子在动。” 眼看要满五个月,胡大夫早早的就叮嘱过,阮初秀反应过来后,旋即就淡定了,还调侃了句。“这里头八成是个丫头,肯定是听到咱们说话,不乐意了,踢了我脚呢。” “没事儿,等她出生后,我好好的教她。”曲阳哄着媳妇,手抚着媳妇的肚子,满眼的笑。 阮初秀赞同的点头,用食指轻轻的戳了下肚子。“必须好好的教她!” 话刚落音,肚子里又有了动静,很准确的踢了下她的食指。 “哎哟哟看看这丫头,脾气还不小呢。”阮初秀笑得乐不可支。“孩他爹看看你家丫头,这脾气像谁呢。”满嘴的胡说八道。 曲阳也乐意陪着她闹。“我看看啊。”说着,还真凑着脑袋,贴近着媳妇的肚子,有模有样的仔细瞧了会,然后抬起头,对着媳妇正儿百经说。“我看着啊,像我家的大宝贝。” “大宝贝脾气好着呢,孩他爹你这意思,暗暗说着她脾气不好麽?”阮初秀说的特幽怨,尾音一颤一颤的,颤的有点过份,她自己没忍住,倒是先笑了起来。 曲阳怕她笑岔了气,给她抚着背,等她笑完了,才答话。“哪里。大宝贝脾气好着呢,全天下找不出第二个,就她最好。” 夫妻俩深更半夜不睡觉,臭不要脸的说着甜言蜜语,幸好没有第三人在,牙齿不知道得酸掉多少颗呢。 嘻嘻闹闹的半宿,小俩口子才相拥着慢慢睡去。 次日,吃早饭时,阮初秀就喜滋滋的对着胡大夫说。“胡爷爷,昨儿晚上你孙女闹了下。” 胡大夫怔了下,才琢磨明白说的是啥,眯着眼睛乐呵呵的笑,分外的慈爱。“胎动啦?算算日子也是该有动静了。”顿了下,见夫妻俩精神不是特别好。“闹的有点厉害?”看着像是睡眠不足的模样。 “还好还好。”阮初秀想起昨晚夫妻俩的嘻闹,垂了眼,抿着嘴甜滋滋的笑着,整个人荡漾的不行不行。 胡大夫一眼瞅着就明白,也不再往下问,赶紧吃完早食,起身慢悠悠的回了东厢。 阮初秀朝着丈夫嘿嘿嘿的直笑。“胡爷爷又被吓着了。”不是头回。 “他都习惯了。”曲阳淡定的应着,又给媳妇成了碗粥。“多吃点,吃完后,咱们去趟镇里。” “嗯。好。”昨天睡觉时,还唠了会家常呢,家里缺了些日常用品,得去镇里置办。 吃完早食,曲阳没让媳妇动,自己利落的清洗了碗筷收拾了灶台。待夫妻俩拾掇好家里琐碎,正要出门时,正巧碰见阮永氏过来。 “这是要出门?”阮永氏问着。“去哪呢?”问完就想到了。“镇里麽?”一般来说,闺女和女婿也不会去旁家窜门,顶多去去老屋和自己家里。 阮初秀点着头。“去镇里置办点日常用品,娘一道去麽?”说着,笑的眉眼弯弯,透着股欢喜劲。“娘,昨儿孩子动了好几下呢。” 阮永氏的注意力一下到了闺女肚子上,看了会,伸手抚了下。“都快五个月了,会有点胎动,晚上睡觉时注意点,我和你们一道进镇吧。” 三人路过老屋时,二房的一家四口也正好走出院子,阮张氏笑着凑了过来。“初秀娘,你们去哪?不会也是去镇里吧?” “你们也去镇里呢?”阮永氏挺和气的问了句。 阮张氏带点儿得意的道。“是业山,业山说今年手头上宽松些,让我扯点布给家里人都做身衣裳。这会,忙完了地里的活,有了点空闲,今个天气也好,就进镇选选颜色去,顺便看看业山,给他也做身衣裳。” “业山如今是越来越有出息,二嫂有福呢。”阮永氏夸了句。 阮张氏听着眉眼就更显春风了些,还装模作样的谦虚了把。“哪里哪里,这点小出息不算什么。” “那依着二伯娘的想法,业山得多有出息才算出息呢?”阮初秀笑着问,故意逗着她。 “那自然是……”阮张氏话到了嘴边,硬生生的拐了个弯,冲着曲阳直笑。“怎么着也得跟阿阳似的,能一口气买个二十亩良田啦。”不能露口风,一点都不能露,等着业山真正有出息时,才能彻底的炫耀回! 虽说阮张氏现在的性情有点不太讨喜,却也有些乐子在里头,不存着计较的心,一路上说说笑笑的,气氛倒也是难得的和谐,原本就不远,边说话边走路,一点都不见累。到了镇里,就分开各忙各的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0章 村里到镇里并不远,脚程快的一刻左右,要是能坐牛车,牛车虽说也不是特别快,比走路却要稍快点,几句话的功夫就能到镇里。 阮初秀怀着孩子呢,快五个月的肚子,去时慢悠悠的走到镇里,有说有聊的倒也不觉累。在镇里逛了近半个时辰,再往回走,就有点儿见累,白净净的脸蛋,红扑扑的,额头沁着层细细的汗,气息稍稍喘。 “累了?”曲阳耳朵多灵,时刻注意着媳妇,略有点动静就紧张着。看了眼头顶的日头,深秋的太阳,比较温和,却仍带了几分炙热。“咱们找个茶摊,歇会儿再走。”好在才刚出镇,往回走也就几步路,镇子口就摆着个茶摊呢。 是个小老头,摆着两张桌子,他不光卖茶水,他还会说书,说的还挺溜,不比茶楼里的差。这会,小老头还没开始说书,他拿着本书津津有味的看着,茶摊里就坐了两三个闲汉在唠嗑。 阮永氏略略蹙眉。“就几步路,咱慢慢走,到家再歇吧。”茶摊里坐着闲汉呢,她下意识的有点排斥。 “娘。你先家去。我和初秀不着急。”曲阳心疼媳妇,温温和和的对着丈母娘说了声。 阮初秀被丈夫捧手心里宠着,这会怀着孩子呢,难免就比往常要显娇气点。也确实是累着了,双腿跟绑着铅球似的,每走一步都累的厉害。“娘,我和阿阳哥再歇会,要不,你先回家罢?” “别去茶摊里坐。”阮永氏并非是着急回家,见闺女着实累,脸色都有点白,想了想便说。“去业山干活的客栈歇歇脚。” 曲阳没意见。“行。”旋即扶着媳妇就往镇里走。 二房正好买完了布料,棉花直接到村里买,要比镇里的便宜,村里有的人家种了点棉花自用。送着业山回了客栈,一家子说了几句话,欲要走出客栈往家去,见到三房的三个。 “初秀娘,咋滴又回来了?还要置办甚呢?”阮张氏刚刚余眼分明瞅见他们往镇子外走,一会功夫怎么又回来了?眼神儿来回打量着,带着股看戏的兴奋意味。“初秀看着脸色有点不太对?” 曲阳冷眉冷眼的瞥了她眼,没说话,扶着媳妇进了客栈。 阮张氏脸色僵了僵,她这完全见来的路上,三房的人对她挺和善,有点儿登鼻子上眼呢,见着有热闹可看,脑子没管住嘴巴。被曲阳冷冷的瞥了眼,顿时就打了个哆嗦,赶紧把性子收了收。 “来,喝点温开水。”阮业山机机灵灵的拿了壶温开水过来,又拿了把蒲扇给曲阳。“我去打盆水来,让初秀洗把脸,怕是晒了太阳走动多了些,有点累,歇会准能缓过来。” 曲阳边给媳妇慢悠悠的摇着蒲扇,边点着头应。“行,弄点温开水过来,别太烫也别太凉。” “好勒。”阮业山飞快的跑进了后厨。 阮初秀喝了半杯温开水,男人给她打着蒲扇,倒是舒服了些,冲着他笑了笑,见他眉头拧的死紧,下意识的就伸手抚了下他的眉头。“没事儿,我现在觉得舒服多了。你也喝点水吧。”怀子里还有半杯水,她又添了点,递到了男人的嘴边。 曲阳接过她手里的杯子,两口把水喝了个干净,放下杯子,一手还在摇着蒲扇呢,人已经弯了腰,在竹蒌里翻了翻,找出今个在镇里买的蜜饯和果子,拿着放到了桌上。“吃点儿?” 阮业山端了洗脸水过来,曲阳便指了指桌上的果子,看着他说。“劳烦业山把果子洗洗。” 阮初秀洗了把脸,越发觉得舒坦,深深的呼了口气,笑嘻嘻的翻着蜜饯吃。“娘。你也吃啊,好吃着呢。” “少吃点,眼看就要吃午饭,得留点肚子,多吃饭才对。”阮永氏见闺女脸色恢复的红润,遂放了心,细细的念叨了两句。 二房的并没有走,就坐在旁边的桌子前,这会,还不到吃午饭,大堂里较为冷清,都没几个人。 阮张氏见隔壁桌气氛好了些,腆着脸的往上凑,乐呵呵的搭着话。“幸好业山在客栈里做事,要不,初秀累着了都不知道在哪歇脚呢,看业山多好,又是倒水又是蒲扇,还给洗脸洗果子,多周到,换个别的地方,哪会这么细致,到底是血亲终究要不同些,初秀娘是吧?” “是这么个理,业山娘说的对,好在业山在客栈里干活,还真是要方便不少。”阮永氏看在二房三个孩子的面上,也没怎么跟二嫂计较,允了点包容,和和气气的跟她说着话。这么多年,也知她就是这么个性子。 阮业山洗了果子端上来。“索性就在这里吃顿午饭罢,我和掌柜说了声,师傅也应了这事,正好让你们尝尝我的手艺。” “好啊好啊。”别人没说话,阮业康先拍着手叫好,小模样别提有多高兴,双眼发着光。 曲阳看了眼媳妇。阮初秀正咬着果子吃呢,也不知是什么野果,有点酸,微甜,汁水不多,口感沙软,她挺喜欢的。“可以啊。还没尝过业山的手艺呢。”笑得眼睛都眯成了弯新月,开开心心的看着阮业山。“要是吃着好,回头也教教我啊。” “有需要帮忙的跟我说声。”曲阳挺客气的说了句。 阮业山笑着道。“行勒。初秀吃着哪样好,待我回家,就告诉你怎么做。”说着,扫了眼两桌人。“你们先坐着说会话,趁着现在不忙,我去后厨帮帮忙,咱们早点把午饭吃了。” “业青业康,过来坐啊,来吃果子和蜜饯。”阮初秀朝着隔壁桌上的两个弟弟招了招手。 阮永氏也笑得满眼慈爱。“别羞涩过来坐着,喜欢吃什么就拿。” “一会店里八成会有客上门,咱们就别占俩张桌子。”阮文和说了句,起身坐了过去。看了眼桌上的蜜饯,好几种呢,少说也得两三百文。“阿阳疼媳妇啊,怕是咱村的头一个。”说着很自然的拿了样糖冬瓜吃着。 阮张氏见丈夫坐了过去,便领着俩个孩子也坐了过去。 “初秀这是嫁了个好汉子呢。”阮张氏也有点眼馋,说着话就拿了块没吃过的青梅脯咬了口,酸得呀,整张脸都皱成了团,紧接着却有股甘甜味在口腔里诈开,整张脸立即舒展,满眼的笑,带点儿惊奇。“这青梅脯又酸又甜,味道做的可真好。” 阮业青和阮业康被大哥教得很好,虽说看吃,却也很会看眼色,便是想吃,也会先拿眼睛瞄瞄主人,阮初秀见着,便对着他俩笑了笑,又温柔的说了句。“吃啊,好几种呢,喜欢吃什么就拿。” 兄弟俩受到了鼓励,这才伸出手,拿了喜欢吃的蜜饯,吃的不快,细嚼慢咽的,吃的很认真很珍惜。 阮永氏对俩个孩子倒是没什么意见,可见着二哥二嫂嘴巴不停,吃得又快,眼见蜜饯一点点的变少,就有点心疼,又碍着脸面不好说什么,也没什么心思和二嫂搭话。 “我闻着厨房里的飘出来的香味。”阮初秀也有点心疼蜜饯,近三百文钱呢,她都没吃几个,业青业康也没怎么吃,全进了二伯夫妻俩的肚子里,这夫妻俩可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阿阳哥,把蜜饯和果子收起来罢,还得留点肚子吃饭呢。” 阮文和一个一个吃的正有滋有味着呢,听着这话,随口回了句。“收起来干什么,左右就剩了这么点,吃完了直接吃饭。” “就是。阿阳多会挣钱啊,十里八村谁都没有他会打猎。反正还在镇里呢,回头再买点。”阮张氏本来就有点泛酸。想着初秀夫妻俩做胰子不知道挣了多少钱呢,都能出一百两买二十亩良田,瞅瞅这股财大气粗劲,吃几个蜜饯怎么样?也忒小家子气了些。 越想越有点怨念。阮张氏继续嘀咕着。“不光阿阳会挣,初秀你也会挣钱啊,胰子在县城卖的很红火罢,这钱呐,挣来就是要花的。” “自然是花,可怎么花,是我的自己的事,跟二伯娘没什么关系罢?”阮初秀碍着业山的面子,不好撕破脸,这会却忍不住,本来她怀着孩子,脾气就有点大,旋即就将蜜饯都拢了起来。“阿阳哥放进竹蒌里。”对着业青和业康笑嘻嘻的说。“你们俩回头上我家玩去啊,小灰和小黑都想着你们呢。” 阮业山和阮业康觉出气氛不太对,听着阮初秀的话,尤其是听到小灰和小黑时,俩人眼睛都亮了起来,齐齐的点头。 曲阳见媳妇绷着张脸,气息有点不顺,轻轻地抚着她的背。“喝口水,跟闲人置什么气,心疼是我。” “登鼻子上眼,给点颜色就想开染房。”阮初秀阴阳怪气的骂了两句,没有明着指名道姓,眼神儿却直勾勾的看着阮张氏和阮文和,带着股轻蔑和厌恶。“真是难为业山了,在外头累死累活,回到家也不能好好歇着。” 阮张氏脸皮子涨的通红,也不知是恼的呢还是气的,抑或是臊的,喘着粗气,眼睛瞪得忒圆。“阮初秀你这骂谁呢?吃你点蜜饯怎么了?你的胰子还是靠我们做出来的呢,自己挣着大把的钱,倒把长辈给抛到了脑后,没点人情味儿……” “菜上来勒。”阮业山端着一盘热腾腾的红烧鱼走了出来,笑一团和气,他的眉眼长的好,清清秀秀的小伙儿,在客栈里跑堂,没怎么晒太阳,肤色白净着,笑起来的时候,如沐春风的舒服。 他眼神儿往桌上扫一圈,多机灵的小伙,哪里还有不明白,却揣着明白装糊涂,当没有发现似的,将红烧鱼放到了桌上,笑吟吟的道。“饭还得过会才能熟,等着啊,我去拿碗筷,你们先吃着菜,我还是头回做红烧鱼呢,你们都尝尝,看看我这火候如何。” “光闻着就香,业山越发有出息了啊,这手艺比我的还好呢。”阮永氏心疼这侄子。在客栈里干活,说得好听是跑堂,还不是得弯着腰伺候人,有脾气也不能往外发,碰着个难缠的,还得忍气吞声。 她是见过两回的,恰巧路过这客栈,有回狠的,那客人脾气不好,不知为什么生气,直接将茶水扫到了业山的身上,她当时看着眼睛就泛酸,瞅着业山笑的模样,心里相当的难过,匆匆的又走了。 要是二哥夫妻俩有点出息,业山哪里需要受这个罪?孩子是身上掉下来的肉啊,阮永氏最是心疼,最怕委屈了他们。 阮业青不是头回来,他挺熟门熟路,有时还会帮着干点活,让大哥轻省轻省。“哥,我去拿碗筷,我知道在哪。”别看他憨头愣脑,脑子转得不快,有点儿笨拙,可该懂的他也是懂。 “这红烧鱼做的很地道呢,好香。”阮初秀笑着嗅了嗅,一脸的馋样。 阮业青拿了碗筷过来,阮业康帮着摆碗筷。 阮业山笑笑接道。“喜欢就多吃点,不够呀,我再烧条红烧鱼,你们先吃着,我去后面看看,饭熟了就盛点饭过来。”从头到尾,他的眼睛都没有扫过阮文和夫妻俩,像是不知道他俩坐在旁边似的。 阮张氏多清楚大儿子啊,见状,心提到了嗓子眼。业山这是生气了,双手缩在袖子里,惴惴不安的握成了拳头。恨不得扇自己俩巴掌,总是管不住一张嘴,阮初秀说得还真没错,有点颜色她就翘起了尾巴。 也是见三房的人现在坐在客栈里,又有业山请着吃饭,里里外外的多周到,阮张氏很是得意,人高兴起来时,脑子就容易犯抽。这不,又闯祸了。 “味道可真好,我也是头回吃呢。”阮张氏干巴巴的找着话题搭话,想着把气氛重新热络起来,等大儿子出来见着,应该会消消气。“初秀阿阳,你们多吃点啊。”说着,还热情的夹了块鱼,伸着筷子想要往阮初秀碗里放。 阮初秀见状,赶紧挪开了碗,淡漠的看着她。“二伯娘,不劳你费心,省得回头又拿这事念叨,我这当小辈的还让你这长辈夹鱼。” “呵呵呵,初秀这孩子说话怪好玩,什么长辈不长辈,你别放心上,你也知道我这张嘴,有时候就是欠抽。”阮张氏说的是真心话,她也觉得自己这张嘴总是坏事。要说呢,大房和三房是真厚道啊。 阮初秀不回她的话,权当没听见。阮永氏心里有着气呢,也懒得搭理她。曲阳给媳妇挑着鱼刺,两耳不闻桌上事。阮文和埋头吃的认真,阮业青和阮业康兄弟俩,听着大哥的话,不往大人的事里头掺和,乖乖的吃着鱼。 阮张氏说了几句,见都不搭理她,也有点不高兴,蔫头耷脑的吃着鱼,心情不好,美味的鱼也有点如同嚼蜡。 共有六道菜,两道大荤,一道汤,两道小炒,一盘青菜,都相当的好吃。 青菜端上来时,阮初秀说道。“业山你坐着也吃口饭啊,这会店里没什么事,赶紧的,先吃点填饱肚子。” 掌柜的也在柜台说了句。“业山先陪着家人吃饭罢。” “嗳。”阮业山朝着掌柜的应了声,这才往后厨洗了手,出来坐到了桌边。 他坐下来后,桌上的气氛瞬间就有了变化,有说有聊的,一顿饭吃的很是尽兴,饭菜都吃了个干净,个个肚子撑得圆滚。 阮文和夫妻俩从头到尾一直被无视着,便是接了话,像是说好了般,都很有默契的没有搭理,不尴不尬的,可真是丢尽了脸。偏偏又不好说什么,满肚子郁气只得自肚里咽。 一伙人吃饱喝足,顶着太阳,慢悠悠的往村里走。才刚进村子口呢,就见相熟的人家,对着阮永氏道。“初秀娘,不得了啦,初秀家的俩条狗在咬人呢,流了好多血,一条胳膊一条腿算是废了。” “在哪?”曲阳沉声问着。 说话的人被他盯着,只觉头皮发麻,脑子空白,缓了会才反应过来,说话都带了点哆嗦。“就在山里,进山有块竹林,竹林往里一点点,都在呢,好多人都围了过去,阮家的去了不少,正在说着话。” “谁被咬了怎么回事?”阮永氏慌了,又颤抖着说。“小灰和小黑多听话,应该不会乱咬人的,这里头肯定有事。” “张家的老二,咬得最严重,还有李家的老小,伤得是腿,王家的大孙子最狼狈,倒是伤得最轻。” 听着这话,曲阳眼里闪过抹精光,对事有了几分了解,低头安抚着媳妇。“莫慌,肯定是他们招惹了小灰和小黑,激怒了小灰小黑。” “这,这,这,这几个是村里的地痞啊。”阮永氏也有点相信女婿的话了,可咬伤了人,还流了好多血,到底还是很不安。“阿阳你和初秀慢些走,我先去看看情况。” 心里头急得不行,张家李家王家,最是泼赖蛮横,这回,不知道得赔多少钱呢。闺女和女婿刚刚置办了二十亩田,手里只怕没什么余钱,眼下家里就攒了不到三两银子,也不知够不够。 阮永氏边随着相熟的村邻往出事的地点去,边在心里细细扒拉。好在接近年关,家里养的两头猪,长得还不错,现在也能卖点钱,刚刚收了庄稼,粮食还没来的及卖掉呢,算上家里杂七杂八的,应该能凑个四两银。 有热闹可看!阮张氏有点儿小兴奋,死死得按捺住情绪,颠颠儿的凑了过去。阮文和本着差不多的心态,也跟着进了山。阮业青和阮业康看了眼二姐和二姐夫,想了想,阮业青道。“二姐二姐夫,我们去看看情况。” “去罢,小心点。”曲阳叮嘱了句。他对这俩小孩倒是挺和气,可能是快要当父亲的原因? 等人都走后,阮初秀握紧了丈夫的手,小声的问了句。“这事你做准备怎么办?” “错了就赔礼。”曲阳心里早有想法。“若是他们故意招惹小灰和小黑,就别想讨着好。”这话说的煞气腾腾。 在竹林不远处的地方,张家李家王家又是哭又是闹又是骂又是吼,对着阮家人就差没出手,喷着唾沫星子,脸孔都扭曲着,要求赔多少多少钱。 胡大夫赶来的及时,已经将伤者稳住了情况。他医术在十里八村是出了名的,还是比较稳妥,都信得过他,愿意找他看病。稳住了伤者的情况,他没有急着去看小灰和小黑,小灰一直昏迷着,小黑被他稳住着,倒也没有闹,只死死的守着小灰。 他在等。等曲阳回来。所以,暂时没有动小灰。胡大夫是心里有数,小灰问题不大,只是这三人下药下的重了些,小灰着了道。要是他早早的把小灰治好,张家李家王家会闹的更厉害,现在他们就已经闹的很凶。 阮家还好有个阮老头在,要不是他在前面顶着,这三家人指不定已经对阮家人动起手来。 曲阳还没靠近呢,就听着了许多不入耳的话,他拧紧了眉头,冷峻的眉眼,脸上的疤痕,愈见得见凶煞。“嚎什么!”他的声音不大,却用了点内劲,震得人耳朵生生疼着。 闹哄哄的现场顿时安静的都可以听见枯叶落地的声音。 “不是谁声音大,就有理。”曲阳走近了些,扫了眼蛮横耍泼的三家人。“如果是小灰和小黑的错,我愿意负全部责任。但是,如果是这三个人的错,有句话,打狗也得看主人。”他不轻不重的踢了脚伤得最轻的王家大孙子。“如果是他们主动招惹了小灰和小黑,王家大孙子好模好样的站在这里,我的狗不会同意,我也不会同意。” “说说罢,怎么回事。”曲阳也没点名,就扫了眼全场。“站几个人出来说说,仔细说说,怎么回事,大伙都在,也别走开,省得回头乱嚼舌根子,说我曲阳怎么怎么的,我这人脾气虽不太好,但也讲点道理,对就是对,错就是错。” 曲阳身量高大健壮,往人群里站着,相当的鹤立鸡群。他又是个练家子,早年在外面混过,有意收敛还好,眼下气势全开,煞气腾腾的模样,头顶的大阳大着呢,众人也阵阵泛着寒凉,尤其是整事的三个地痞,被踢了脚的王家大孙子,年纪最小,才二十出头,吓得脸皮子发青。 刚刚还众说纷纭,讨论得好不热闹,这话集体成了哑巴,谁都不愿意当这个出头鸟,毕竟张家李家王家也不是善茬。 小黑见主人来了,仍守在小灰的身边,并没有过来,只仰着脑袋,黑黝黝的眼睛,带着丝丝的委屈看向主人。 阮初秀很心疼,本想走过去,可男人刚刚说了,不让她过去,要看就在旁边看着,不能靠太近。男人正在气头上呢,还是别触他的霉头,琢磨着,等回家后,好好的补偿小灰和小黑。 “没人说话。”曲阳等了会,扯着嘴角,皮笑肉不笑的看了眼张李王三家,目光落到了王家的大孙子身上,幽幽地,深深沉沉,仿佛可以闻见血腥味。“我家小灰是怎么回事?最是活蹦乱跳,从小养到现在,还真没生过病。” 王家大孙子平时看着混,实则也就是个欺软怕硬的怂货,被曲阳盯上,他本就害怕,整个人一下就崩溃了,扑嗵一下跌倒在了地上,牙齿都在打着颤,身子缩成团瑟瑟抖动,半天没吐出个字来。 “小灰被下了药,份量极重,虽说没有生命危险,能身体危险颇大,往后半年内得好好养着。”胡大夫站出来说话,叹着气。“真是造孽啊,我眼下也没有解药,还得回家慢慢配制,多耽搁会,小灰就多份危险。” 曲阳不客气的踢了脚王家大孙子。“药是不是你们下的?想抓了小灰小黑去换钱?上回没得逞,这回倒是知道换更厉害的手段。是不是见我上回没动静,胆子就大了起来?小灰和小黑上回没咬你们,让你们胆肥了是不是?” “前阵我忙着地里的事,懒得搭理你们三个,想着一个村的,抬头不见低头见,小灰和小黑也没什么损失,这事就搁着了。前前后后还没一个月呢,真是不长记性啊。”曲阳感叹着,朝着王家大孙走近了些,右脚踩到了他的胳膊上。“别叫,我嫌吵。既然不来点狠的,你们就不长记性,我就让你们印象深刻点,省得好了伤痕忘了疼,又跑来招惹我家的小灰小黑。” “疼啊——”王家大孙子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叫得无比惨烈。 王家的人再怎么畏惧着曲阳,听着他的叫声,也忍不住站了起来。不敢冲着曲阳发火,就朝着阮家的人,对着阮文丰。“你们别欺人太甚!虽说三个孩子确实做得不对,可你们家的狗咬人也不对,把人咬着这样,难道一条狗还比人金贵不成?” “在我眼里。我家的狗确实你们家的人要金贵,随便拎个有见识的过来看看就知道,我家的小灰和小黑,这三个人加起来都没其中一个值钱。说起来,这三个也有点眼光,明知道我凶名在外,还跑来招惹我的狗。”曲阳觉得差不多,就松开了脚。 他一派悠闲的看着张李王三家人。“你们自己管教不好儿子孙子,我来替你们管教一二,往后要干坏事长点心眼,明知道惹不得的就别招惹,这回是看在同村的面子上,再有下回,都说事不过三,可就没这么轻松了。” 他说完话,走过去直接把昏迷的小灰抱了起来,对着小黑道。“走,回家去。往后带你们进深山多练练,还是不够厉害啊,被人给盯上了吧。” 深山老林,可不光有大猫还有狼群熊瞎子等大型的野兽呢。众人听着这话,齐刷刷的打了个哆嗦。 阮初秀跟上丈夫,一手挽站他的胳膊,细细的说着话。“小灰没事罢?晚上给它们多煮点肉,还有小黑不仅要洗澡还得漱口,脏兮兮的。” 胡大夫拎着医箱也跟着离开,阮家人紧紧随后,接着众人都陆陆续续的离开,只留下了张李王三家,看着躺在地上的三个小辈,面面相觑。敢怒不敢言,谁让对方太凶悍,光看着那双眼睛,就知道是沾过血的,谁敢去惹?都惜命着呢。 不敢惹曲阳,也不敢对着阮家人发火,满肚子的情绪怎么办?只得朝着三个小辈撒,骂骂咧咧的,见他们伤得这么重,又是心疼又是愤怒。惹谁不好偏偏去谁那尊煞神,平时吊儿郎当也就罢了,要干坏事都不知道把脑子带上,这回的苦头,只怕一辈子都要记牢了。 回到家后,等着胡大夫进了院子,曲阳直接将大门砰的给关紧。这是扇铜制的大门,曲阳故意用着劲甩门,沉重的闷响很是震荡,后面的村民听了个清楚,心也跟着紧了下,头皮发麻,胳膊上冒着层层鸡皮疙瘩,脚下抹了油似的,一个比一个跑的快,缩着脖子迅速回了家。 “小灰应该会没事罢?”阮刘氏小声的问着。“这些人也太丧尽天良了些。”想着,回头得把胖墩看牢些,要是胖墩被逮着卖掉,乖孙不知道要伤心成什么样。 都没人说话,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还是阮文善回了句。“有胡大夫在,应该会没事。” “那几个小崽子就是欠揍。”阮老头气得吹胡子瞪眼睛,眼睛都泛着红呢,是气出来的,刚刚一直是他在跟张李王三家扯着,这会嗓子都有些哑。 阮程氏也是捋了袖子上阵掐,掐得面红耳赤,嘴里全是唾沫,干渴的紧,这会抿着嘴,一句话都不想说。男人掐架还好点,女人完全比得就是嗓子,夫妻俩一边一个,还真亏了有他俩在,阮家其余人都不擅长撕架。 阮永氏感激着他们,想着还好有阮家其余人在,要是真等着他们从镇里回来,光靠阮文丰父子三个,不知道得被欺负成什么样。“都去家里坐坐罢,歇会儿,喝口水,晚饭就在这边吃,都别费劲张罗了。” 曲家宅子里。 别看胡大夫说的严重,实则啊,也是有故意的成份的在,回家后,他配了点药,都不用喂着小灰吃,直接搁在它的鼻子前,放上小会儿,小灰就打着喷嚏睁开眼睛,才睁开眼睛呢,就连滚打爬的躲完了些,有些畏惧的盯着胡大夫的手,一脸的凶狠,像是随时要扑过去撕咬似的。 “胡爷爷这是什么?威力真猛。”阮初秀边抚着小灰的脑袋边好奇的问,笑的眼睛都弯成了新月,又对着小灰嘀咕着。“干什么呢,胡爷爷这是在帮你,没有他手里的药,你还醒不过来,快收起你的凶狠样。” 小灰仰着脑袋懵懵懂懂的看着她,黑亮亮的眼睛,像孩童般,清澈澄净。阮初秀被它看着,想起刚刚发生的事,眼泪突然的就落了下来。 胡大夫收起手里的药,安慰着说。“别哭,你怀着孩子呢,快莫哭了,小灰没事,我在外面说的是假话,它刚醒来反应会有点慢,缓个一两天的就没什么事,依旧生龙活虎的。” 曲阳将小黑里外都洗了个干净,让它站在院子里晒太阳,进屋见媳妇在哭,将她揽在了怀里,亲了亲她的眼睛,吮了她的眼泪,咸咸的,他心口跟着有点疼,闷闷的。“哭什么。”三个字,说的格外低沉。 “就是。没忍住。”阮初秀吸了吸鼻子,抱着大夫的腰。“小灰刚刚仰头看着我,眼神儿干净的像个小孩子,我也不知怎的,突然的就想哭。幸好小黑没有着道,要是小黑也着了道……” “不会的。”曲阳打断了她的话,一下一下的抚着她的背。“你莫哭。”拿手捂着她的眼睛,像是要阻止她流泪。“我会好好训着小灰小黑,让它们变得更强大更厉害,它们会一直陪着我们,到老至死。” 阮初秀忽得又笑了起来,胡乱的抹着眼泪,抬起头,眼睛红通通的。“你亲亲我的眼睛。” 曲阳依言,略略颔首,温柔的亲了亲媳妇的眼睛,她的眼皮,眼角,睫毛,细细的亲吻着,认真又专注。 胡大夫都没好意思咳出声来,不声不响的退出了屋子,顺便把小灰也带了出去,让它陪着小黑在院子里晒太阳。 “你今天好帅,格外的英俊迷人。”阮初秀挽着丈夫的脖子,笑嘻嘻的说着,亲了亲他的嘴巴,满脸的骄傲。 曲阳没说话,眼眸含笑的望着她,温柔的仿佛可以将人溺死在里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1章 胡大夫等着夫妻俩不再腻腻歪歪,便重新踏进了屋里,回忆了下张李王三家孩子身上的伤势,往药箱里补了点药。“我去看看那三家的孩子。”倘若真落下什么病根,事情就有点麻烦,毕竟一个村的,也得留些余地。 “胡爷爷让他们吃点苦头,长长记性。”曲阳漠然的说了句。 胡大夫想了下,点了点头。 阮家人都聚在隔壁的阮三房屋里说着话呢,俩家离的近,胡大夫打开大门从里走出来时,有点儿动静,阮文丰一直注意着,听到了动静,默默地站了起身,阮业成和阮业守见父亲出了屋,相互看了眼,立即跟了出去。 “胡大夫,小灰没事罢?”阮文丰没有着急进曲家宅子,就在外面拦着胡大夫问了问。 胡大夫乐呵呵的笑着,和和气气的道。“还行,你们可以进宅子去看看,就在院子里头呢。” “喔。”阮文丰松了口气,看样子是没什么事。又讷讷的问。“胡大夫这是准备?”心里略有猜测。 “去看看张李王三家的孩子,别真的落下病根,一个村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阮文丰听着连连点头。“劳烦胡大夫跑这趟,晚饭直接在家里吃罢,我会跟阿阳他们说,都在呢。” 闹了这么桩事,确实是三个孩子的错,若是这三人年纪轻轻真的落了病根,往后村里说起来,话就难听了。好不容易在村里有了点情分,这事要是不好好处理,这点子情分只怕得抹了个干净,就算是厚道人家,对曲家会有点躲闪。 人是人,狗是狗,狗看得在重要,在旁人眼里也仅仅只是只畜生罢了。 “行。等我忙完了就直接过去。”胡大夫应着,想了下,又说。“放心罢,这事我会把尾收好,不会有什么影响。” 他到底是个大夫,十里八村还有点名气,在他在中间帮着周旋,本来就是张李王三家不对,纵然曲阳做的有点过份,倒也可以原谅,待他好好的把这摊子收收,后面也不会有什么事。 “嗳。”阮文丰憨憨的笑着,等着胡大夫离开后,就进了曲家宅子。 过了影壁,便看到站在院子里晒太阳的小灰和小黑,小灰是趴着的,好像在睡觉,小黑是站着的,特别的威风凛凛英姿飒爽。 阮业成和阮业守兄弟俩,三步并两步跑了过去,抚了下小黑的脑袋,就急切的蹲身看着趴在地上睡觉的小灰,它是真的在睡觉,好像睡的还不错,胸膛微微起伏着,兄弟俩没有动,就静静的看着它,也没有说话。 “爹。”阮初秀见着俩个弟弟,侧头瞧去,果然看到了父亲,顺着他的目光,落到了小灰身上,她笑着说。“胡爷爷解了它身上的药,缓个一两天小灰就没什么问题。” 阮文丰笑着看向闺女,见她双眼通红,又看了眼女婿,过了会,才开口。“晚饭别在家里张罗,去隔壁吃着,都在呢。” “知道啦,爹刚碰着胡爷爷没?”阮初秀问。 曲阳拿了把椅子放在屋檐下。“爹,过来坐会。”看了眼蹲在小灰身边的俩个小舅子,没有说话,去了趟正院,拿了些蜜饯和茶水过来。“业成业守去洗把手,过来吃蜜饯喝水。” “见着了,也说了这事。”阮文丰没有坐,回完话,又道。“都在隔壁呢,你们要是没事,也去隔壁坐坐。”刚刚女婿大门甩的砰砰响,家里人都有点担心。“我先过去跟他们支个声。” 阮业成犹豫了下,对着父亲说。“爹,一会我和姐姐夫他们一道过来。” “我也一样。”阮业守也想再看看小灰。 阮文丰憨憨的笑着,也没多说什么,便出了曲家的宅子。 他还没踏进屋里呢,就见大哥问了声。“怎么样?” 原来,阮文丰父子三个起身出屋时,屋里人都注意到了,也不知隔壁宅子里是怎么个情况,其余人都很有默契的没有起身,坐着等消息。 “挺好的。小灰醒了回,药下的重了点,它有点反应不过来,得缓个一两三,这会又睡着了。”阮文丰说的细致。“我刚看见胡大夫,他拎着药箱说去趟张李王三家看看那三个孩子,省得落了病根,事儿就不太好看。” “是这个理。”阮文善很赞同,拧了拧眉头。“这会啊,他们是畏着阿阳敢怒不敢言呢,要是那三个娃落了病根,还不知道会闹成什么样。” 阮永氏有点儿紧张,又自我安慰着说。“胡大夫的医术是出了名的好,应该会把人治好罢?” “小灰和小黑向来懂事,多机灵啊,被阿阳俩口子教的很好,这回小黑发了火,虽说咬了人,可我瞧着那伤口也不是怎么厉害,养上两三个月,出不了什么事,没伤着骨头呢。”阮刘氏注意过细节,心里有点底。 想到什么似的,她迟疑了下,到底把话说了出来。“阿阳脸上的伤,多深啊,不也一样治好了。还有初秀,天花那可是要人命病,不也一样挺过来了。胡大夫的医术了得呢。” 阮永氏仔细想着,也是啊,拧紧的眉头松了些。 屋里的气氛忽得轻松了不少。 阮初秀本来想过去娘家坐坐,大伙都在说说话也好,偏偏犯了困,眼皮子直打架,没法,只好躺床上睡觉。上午都没怎么歇,中午回来后,又碰着这事儿,折腾了半响,也确实挺累。 曲阳等着媳妇睡着后,他轻手轻脚的出屋,带着俩个小舅子去了隔壁屋。留了小灰和小黑在院子里,虽说就在隔壁,可他的耳朵再好使,也听不到媳妇屋里的动静,便叮嘱了小黑两句,让它注意点。 临近傍晚,阮永氏阮刘氏掌勺,阮张氏和阮于氏俩人打着下手,开始整治起晚饭来。 下午,曲阳在隔壁屋里没坐多久,就进了山里,麻利了打了两只野味。 晚饭很丰盛,炖了两个汤,两道大荤,还有四个小炒。自分了家后,除非是逢年过节,一大家子难得聚在一起吃个饭。都说远得香近的臭,一家子不拥拥挤挤的过着,平素难得打交道,倒也有点香火情。 一顿晚饭吃得甚是热闹,嘻嘻笑笑,有说有聊的,便是阮张氏管不住呢,阮程氏嘀咕了两句,权当着没听见,或是和和气气的应付两句,气氛就愈见的有了几分温馨感。想想从前,再看看现在,还真有点世事难料的意味在里头。 深秋,天黑的早些。吃过晚饭后,也都没有急着走,男人们说说话,女人们帮着收拾灶台碗筷,几下功夫就拾掇整洁,然后,才三三两两的离开。 说过晚饭要给小灰和小黑吃好点,还真给他们打了满盆的饭菜,肉多饭少,还有大块的骨头呢,香喷喷的。小灰有点蔫,吃过晚饭后,倒是见活泼了些,应该是吃得有点撑,一直撩着小黑,想要和它打闹。 阮初秀下午睡了一个时辰,这会还不困,有点儿天光,又点了盏油灯,就坐在屋檐下,看着小灰和小黑嘻闹着。曲阳忙完琐碎也坐了过来,把她抱在怀里,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很轻松的样子。 夫妻俩就这么静静的坐着,也没怎么说话,眼角眉梢都含着笑,看着院子欢喜玩耍的小灰和小黑。直到起了夜风,带着寒凉。曲阳才亲了下媳妇的耳朵。“咱回屋睡觉罢。” “嗯。”阮初秀点头应着。 待躺到床上后,阮初秀忽得说。“至少得生俩个孩子呢。” “有个玩伴。”曲阳懂媳妇的意思,他也觉得好。“就生两个吧。” “三年抱俩,年岁离的近,孩子们相处时乐趣就多。” 曲阳却不这么想。“等你生完再看看,要是身体吃的消,咱们再怀第二个。不着急。” “我真高兴。”阮初秀亲了下丈夫,心里头甜滋滋的,连梦里都是甜的,透着浓浓的温暖。 张李王三家的孩子,经过半个月的精心细养,慢慢的可以出门走动几步,胡大夫没收他们的费用,他现在住在曲家,相当于是曲家的长辈,虽没有明说,村里却都门儿清,原本有些村民觉得曲阳做事煞气太重,有胡大夫收了尾后,便没了什么不好的声音。 三个向来只在村里游手好闲的地痞,摔了这么大个跟头,狠吃了回苦,如同每天都泡在黄莲汁里似的,日子别提有多难熬。往后的日子里,还真长了记性,不敢在村里偷鸡摸狗,如今曲阳就住在村里,万一招了他的眼,怎么办?也不敢去村外做坏事啊,怎么办呢,闲着太无聊,倒是一点点的捡起了地里的活来。 治好的村里的三个猫狗都嫌的混子,村里人对曲阳的看法就改变了许多,觉得他这顿打打的好啊,恶人还得恶人来磨。当然,这是后话。 立冬后,北风呼呼的刮,阮初秀大着个胆子,还得穿厚袄子,走动时别提有多困难,她都不乐意动,太累。可又不能不动,每天都得走,不走的话,她吃的多又吃得好,孩子太大,生产时难过的就是她自个儿。 “怀孩子真是太辛苦了。”阮初秀撑着腰,慢悠悠的在屋里打转,秀眉略略蹙着,一个劲得碎碎念。“当女人不容易。” 曲阳就在她旁边,没有扶着她,时刻注意着,待她出了点汗,走累了时,再伸手扶着。这碎碎念听了好几天,他听着都能倒背如流,每回却还是耐着性子哄啊哄。“生完这个,咱们就不生了。” 确实不容易啊,肚子越大,媳妇连睡觉都不踏实。 “说好的生两个呢。”阮初秀撅着嘴,又不乐意了。 就算媳妇无理取闹,在曲阳的眼里,也觉得分外可爱,大抵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他好脾气的继续哄。“嗯,生完这个,咱们好好歇着,等你想生时,咱们再生第二个。” 夫妻俩在屋里腻歪着,大门外,常榕骑着常小榕利落的边拍门边扯着嗓子喊。“阿阳。好兄弟。” “榕哥。”曲阳脸上带了点惊喜。“媳妇,你歇会,我去开门。”飞快了出了屋,不忘把屋门给随手关上,省得寒风冲着了媳妇。 算算日子,常榕有好几个月没来了。 曲阳轻松的打开了沉重的大门,笑容满满的迎接着他的兄弟。“榕哥。” “给弟妹的。”常榕拎出一个包裹,还挺大。 曲阳没问,接过包裹,还挺压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又抚了下常小榕的脑袋。“走,进屋说话。” “我算着日子,快六个月了罢?”兄弟的头个孩子,常榕还是很惦记的。要是他没法成亲,怎么着也得捡个干爹当当。 阮初秀打开屋门,站在门口,笑嘻嘻的喊。“榕哥,好久不见你过来,这些日子都去哪了?婧姐说你出了远门,游山玩水呢?”自然是打趣的话。 “对啊。游山玩水,给弟妹和孩子淘了点小玩意。”常榕笑着接话。 曲阳没让媳妇动,自个进了厨房,端了茶水进屋,又去东厢把胡大夫喊了过来,一道说说话。 小灰和小黑还有常小榕就在院子里玩耍着。这趟过来,没有吃到甜料豆,常小榕有点小小的不开心。它想了好久的甜料豆。 常榕跟他们讲在外面遇到的奇闻趣事,尽捡着好玩的来说,别说,出了趟远门,他还真的挺想念家里。 阮初秀边听着他说,边在屋里打着圈的走动,一点也不觉得累,时不时的问两句,胡大夫虽去的地方不多,可他书看得多,曲阳从前就在外面混过的,三个人说起话来,是越听越有滋味。 常榕在这边住了四天,拿了五百块胰子回县城,又把上回卖胰子的钱留下。 曲阳跟他说起。置办了二十亩良田的事,如果他要就分他十亩,等他在这边成亲安家后就给他。 常榕完全没想到,兄弟会替他这般打算,硬汉子当即眼眶就有点泛红。他应了这事,若有朝一日他能脱离江湖,就在村里安家,找个愿意嫁给他的姑娘好好过日子。 阮初秀有两回差点问出了口,想问问榕哥到底在干什么的?怎么听着,有点不太对劲,好像很身不由已?话到了嘴边转了好几个圈,终究是咽回了肚里。曲阳既然没有主动说起这里头的事,她就别问了罢。 满了六个月,肚子里的孩子越来越活泼,也不知是怎么回事,白天动的比较少,很安静的,到了夜里,尤其是下半夜,冷不丁的就会踢两下,阮初秀睡的沉,没什么反应,却把曲阳给惊醒。 曲阳怕孩子动的厉害把媳妇扰醒,索性也就不睡觉,一下一下的抚着媳妇的肚子,心里默默念着,哄着,肚子里的孩子,让他听话点莫调皮。有那么几回,还真挺管用,孩子被安抚的很好。 可有时候也不管用,这天夜里,阮初秀又被闹醒。 “太坏了!”怨气颇重的冲着孩他爹报怨。“大半夜的不睡觉,得有多坏啊这孩子。” 曲阳既心疼媳妇,又觉得自家闺女,肯定是个好孩子。“你睡罢,我给你抚抚,他其实挺听话。” “腿也不舒服。”阮初秀哼哼唧唧的嘀咕。 “我跟你捏捏?”说着,曲阳坐起了身,披了件外套,他手劲大,就算隔着厚厚的被子,也能给媳妇捏捏腿。 阮初秀哪里舍得折腾大夫,捏了几下,就说。“好多了,你睡着罢,你不在,有点冷。” “要不要翻个身?”曲阳问了声,手伸进被子里伸了下她的胳膊。“我睡里头,抱着你。” “好罢。”一直侧身睡着,不翻身的话,阮初秀确实有点不舒服。可她不想背对着丈夫睡,就想窝在他的怀里。 曲阳进被窝后,将被子掖严了些。一出一进的,被窝里有点凉,赶紧把媳妇揽在怀里,抚着她的肚子。“睡罢,我哄哄他,让他不闹你。” “满打满算也才六个月,唉!”阮初秀有点发愁,度日如年呐。 “叹什么气。”曲阳笑了笑,很温柔的说着话。“我陪着你,剩下的日子很快就会过去。” 阮初秀咬了下他的肩膀。“你以后得待我更好些,看我多不容易。” “把你捧手心里放着。”曲阳亲了下她的额头。 可能是昨晚没怎么睡好,孩子太闹腾了些,好不容易睡着,将将凌晨时,又把阮初秀给闹醒,接着又眯了会,还没睡够呢,轮到胃开始闹,要吃饭,饿的慌。一闹再闹,便是想睡,也没了睡意,她只好气呼呼的起床吃早饭。 吃过早食后,阮初秀就窝在藤椅里,屋里放着炭盆呢,暖呼呼的,很舒服,欲要酝酿酝酿睡意,再好好的补个觉。却见阮张氏腆着个脸,笑嘻嘻的推门走了进来。“初秀啊。” “二伯娘,过来有事?”阮初秀这会心情不佳,说起话来就有点生硬。 阮张氏自顾自的坐到了炭盆边,把手里的针线笸箩放到了旁边的桌上,搓着手眯着眼睛笑。“这天可真冷啊,从老屋到这边才几步路,我就冷的直打哆嗦,下雪的天也没这个冷法啊。” 阮初秀直勾勾的看着她,没什么心思和她唠家常,就二伯娘这性子,大冷天的上门,八成是有事。 “我也没什么事,就是想着,有几天没过来走走,来看看你,这肚子挺大的啊,这冷天得穿厚袄子,挺累的吧?”阮张氏温温和和的说着话,很有长辈的模样。 要是可以,谁愿意大冷天出来走动,又不傻!家里多暖和啊。她这完全是被逼的!为啥呢,还不是上月月底,在客栈里说错了话,哪晓得这回大儿子铁了心,好说歹说的就是不肯原谅她。 回到家后,都不拿正眼看她,跟他说话吧,就跟没听见似的,和屋里的父子三个说的起劲,阮张氏心里苦啊,总算尝到了点以前丈夫被冷落的滋味。她想尽了办法,都没用。想来想去,丈夫又提醒了她句,八成还得往曲家夫妻俩身上使使劲。 阮张氏越琢磨越觉得这话在理,犹豫良久,在家里磨叽了好几天,眼看再过两天大儿子就要从镇里回来,她咬咬牙,迎着呼呼的北风,拿上笸箩过来了曲家。正好尿布都全部做好,拿着这事说话,应该能缓和好关系罢? “三十张尿布呢,我都做出来了,见今个没飘雪没下雨的,就拿过来给你看看,整天窝在家里也挺懒,走动走动解解乏。”阮张氏话说的漂亮,从针线笸箩里拿出一叠整齐的尿布。 阮初秀很诧异,思索了下,还是伸手接过了尿布,细细看了几眼,脸上有了点笑意。“二伯娘这手艺真好。”心不在蔫的夸了句。她还是不相信,二伯娘上门肯定有事,看看连尿布都拿了出来,还不知道是什么事呢,估摸着有点难开口的,否则,哪里需要费这个心。 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初秀喜欢就好。”阮张氏见她这不咸不淡的态度,有点儿着急,咬咬牙,继续道。“既然初秀觉得我这针线活还行,眼下正是猫冬,家里左右无事,要是家里有布料,我给孩子再做点小衣物什么的,这个我也拿手,就是速度有点慢。” 阮初秀瞪圆了眼睛看着她,实在是忍不住了,问道。“二伯娘,有事你直接说罢,要是能帮的,看在业山兄弟三个的份上,我会帮把。”她还想着,酝酿酝酿睡意,再眯会呢。没睡够,有点儿头疼。 阮张氏满脸的笑意顿时僵在了脸上,脸色忽得就通红通红,说话都有点支吾。“哪,哪有什么事,我就过来看看,坐着说说而已。” “……”见她还嘴硬,阮初秀连话都不想说,就直勾勾的看着她,眼神直接明白,不相信她的话。 “我,我,我这我这真没什么事。”阮张氏现在是真有点恨自己这张嘴啊,总是管不住,总惹祸。“就是,就就过来坐坐,真的,前阵,在客栈里头,我说的话也没什么别的意思,你也知道,我这人就这样,就是嘴巴没个把门。” 阮初秀愣愣的看着她,眼睛都不带眨下。这是,二伯娘这是特意过来道歉? 阮张氏坐不住了,老脸都给丢尽了,幸好屋里就她们俩人,她慌慌的站了起来,只觉脸皮子火辣辣的发烫。“那,要是没什么需要我帮忙的,我就先回了。有事,你过去老屋跟我说就行。” 她走的快,连针线笸箩都给忘了拿。慌慌张张的出了曲家大门,在门口站了会,寒风凛冽的刮在身上,她想,她一定是脑子被冻坏了,才会过来特特说这么番话!想着,阮初秀背后不知道要怎么笑话她,就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这比当初想要偷肉包子时被当场抓住,还要更加羞恼! “二伯娘过来干什么?”曲阳从后院过来,恰巧看见阮张氏急急的出去,那步子迈的,像是后面有鬼在追似的。 阮初秀脑子还有点懵呢,她傻傻的指了指针线笸箩。 “送尿布?”曲阳看了眼,拿起一个尿布打量着,挺满意的说。“二伯娘这针线活真不错,摸着很舒服。”说着,又问。“她是不是还有旁的事?” “没有。”阮初秀摇了摇头,还是有点呆呆的。 曲阳拧了下眉头。“就过来送尿布?”有点不敢相信。 “对啊!”说了几句话,阮初秀缓过神来。“还跟我道歉来着,说上回在客栈是她不对,她这是怎么了?” “没别的事?” 阮初秀点着头。“对啊,说完她就走了,走的特别快,连针线笸箩都给忘在了这里。喔,对了,还问我家里要是有面料,近来是猫冬,左右她时间有点多,可以帮着再做点小衣物。” “估摸着跟业山有关。”曲阳想来想去只能想到这里。看了眼针线笸箩。“我送过去?” “送过去罢。顺便拿点蜜饯和糕点过去。她既然过来说了话,好歹也是长辈,得给她点脸面。”仔细想想,阮初秀觉得阮张氏这人有点逗呢。 曲阳没意见,拿了几样媳妇近来不怎么喜欢吃的蜜饯,用油纸包包好,又把尿布都拿了出来,拿上针线笸箩。“我去去就回。” “没事,你去吧,我眯会儿,还有小灰和小黑在呢。” 被点了名的俩只狼狗,抬头看了眼俩个主人,甩了下尾巴,又重新闭上了眼睛。 曲阳拿着针线笸箩,蜜饯和糕点直接搁在笸箩里,刚要踏出大门,就听见丈母娘在说话。 “业山娘,你怎么站在外面?多冷啊,快来屋里坐着。”阮永氏起身进厨房呢,谁知打开屋门看见了二嫂,傻呼呼的站在寒风里吹着,她虽有点看不上二嫂,到底还是开口招呼了声。 阮张氏猛得从思绪里回过神来,见着三妯娌和气含笑的神情,不知怎地,就有点眼热,突然说了句。“初秀娘,以前我待你多不好啊,你说你这人,怎么就不记仇呢,忒心软了点,还待我好言好语的。” “都过去了,说这个做什么,现在日子过的多好啊。”阮永氏觉得二嫂有点不对劲,转念又觉得,二嫂怕是良心发现哩,正好给她念叨念叨。“业山娘,如今你家业山多有出自,还有业青业康,咱们呐,就好好的过日子,甭整些有的没的,你说是吧。” “你就真不恨我?”阮张氏问了声,话里带着些许的哽咽。 恨。怎么可能不恨。毕竟都是阮家人,且分了家,一天难得说上句话,现在过的多舒坦啊,也就没必要给自己找不痛快。阮永氏心里是这么想的,可话却没这么说。“老话不说一笔写不出两个阮字来,别站外面说话啊,进屋呗,外面多冷啊,看把你的脸都冻红了。” “不坐了,我得回家去。”阮张氏摇着头,对着阮永氏露出个笑。“初秀娘,你是真好啊。” 阮永氏嫁进阮家这么多年,还是头回见到二嫂笑的这么真心真意呢,她有点头皮发麻,不知怎么的,心跳忽得就快了起来,在她走神的功夫里,就见二嫂已经走了十几步,有了点距离,想了想,她也没有接话,进了厨房里。 曲阳眯着眼睛望着阮张氏越走越远的身影,莫名的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他的直觉很准,曾救过他的命。 没怎么想,见人越走越远,曲阳大步追了过去,走近了些,才喊。“二伯娘。” “嗳,阿阳。”阮张氏回头看着他,目光落到了他手里的针线笸箩上,自然看见了里面放着的两个油纸包,份量还不少呢。 “初秀说你走的急,把针线笸箩给落了,我寻思着怕你要用,就送了过来。”曲阳把针线笸箩递了过去,又道。“二伯娘的针线活真不错,那尿布做的很好,哪天得了空,家里孩子的小衣物还得你帮把手,初秀你也知,她都不会拿针。” 阮张氏怔了下,笑接过针线笸箩。“行。回头拿了面料来老屋,左右我这些天也没什么,猫在家里闲着也是闲着。” 曲阳略略颔首,欲要离开时,没忍住,提醒了句。“二伯娘……”开了口却不知要说什么。 阮张氏看着他欲言又止,一头雾水。 “近来当心些。”沉默了下,曲阳含糊的说了句。 什么跟什么,阮张氏暗暗嘀咕也没放在心上,走了几步后,就低头喜滋滋的打开了针线笸箩里的油纸包,看到里头包的蜜饯和糕点,笑得连眼睛都眯成了条缝。看样子,初秀这是原谅她了。 远远的就能看见老屋,阮张氏也不知怎么想的,脚下打了个拐,她琢磨着,反正离镇上近,就端着这针线笸箩去看看儿子。她是真的知道错了,下回一定管住嘴巴,不会胡说八道。想来大儿子肯定会高兴。 要说她不明白,其实她都明白。知道大儿子在外面过的不容易,还在撑着这个,半个月回家趟,还不能好好歇着,还得撑着笑脸去看看俩老,去大房三房甚至是曲家说说话,都是他们夫妻俩以前造孽,还得儿子舍着脸给他们收拾烂摊子,缓和一家子的关系。 阮张氏心里是懂的,怎么说呢,性情如此,她就有点不管住嘴巴。她也心疼儿子啊,自个身上掉下来的肉,怎么可能不心疼。丈夫差点把她打死,要不是大儿子劝着她,给她给出主意,真由着她的性子来,整个二房现在不知道会是什么模样,哪会有现在的舒坦日子。 阮张氏端着个针线笸箩高高兴兴的去了镇里,这会店里也没什么事,阮业山就在打扫着大堂呢,见着母亲过来,看了眼就低头忙事。 “吴掌柜好。”阮张氏进了店,先笑着和掌柜的打了个招呼,然后走向大儿子,欢喜的道。“业山,尿布都做出来了,我送去了曲家,和初秀阿阳说了会话呢,走时,他们拿了点蜜饯和糕点给我,你尝尝。” 阮张氏把针线笸箩放到了桌上,捧着一个蜜饯纸油包递到了大儿子的面前。“你吃着,我来给你清扫,这活我也会干,你歇会儿。阿阳说,初秀连拿个针都拿不好,说不得还得劳烦我帮着做几身小孩的小衣裳呢,我应了这事。” “针线活做多了对眼睛不好,你别老盯着,做会歇会,不要太卖力,差不多就行。”阮业山吃了两个蜜饯,就起了身,从母亲手里拿出扫帚。“留着给二弟三弟吃罢,这天冷,你快些回家。” 听着大儿子这话,阮张氏就知道,大儿子这是原谅她了。“你怎么没穿新衣裳?新衣裳要厚实些,你别搁着,搁着有什么用,做了就是要穿的,回头我再给你做身,换着穿,你在店里干活,又没得炭火,得穿暖和点。” “我火气旺,在店里干着活,忙进忙出的,还热呢,你别操心,我心里有数。”阮业山不乐意母亲总来店里,尤其是一会客人多了起来。 虽说现在二房是他撑家,到底还只是个半大的少年,有着自己的骄傲,不愿意让家人看到他对客人奉承逢迎的一面。这些都只是暂时的,不久的将来,他总能挺直了腰杆,露出真正的自己。 阮张氏有那么一瞬间像是看出了大儿子的心思般,她忽的就红了眼睛,哽咽的说。“业山啊,钱娘都给你好好攒着呢,等攒够了钱,咱们就不在这里干活,自己开个店子当掌柜的,不让你受这委屈啊。” “赶紧回罢。”阮业山撇开脸,凶巴巴的催了句。 阮张氏擦了下眼泪,拿起针线笸箩,看着里头的蜜饯和糕点,想了下,又放下了针线笸箩,挪出个张油纸,拿了点蜜饯和糕点出来,用油纸抱着放到了桌上。“业山,我把蜜饯和糕点分成了三份,你们三兄弟每人一份,你记得吃啊。” 等着阮张氏走出了客栈,阮业山才三步并两步跑到了门口,望着母亲渐渐远去的背影,等看不见了,他才回大堂,非常珍惜的将油纸包好放进了怀里,接着继续干活。 回家的路上,阮张氏没怎么看路,她在想着还要多久才能给大儿在镇里开上家店子呢,细细的扒啦着家里的钱财,又想着来年一家子能挣多少钱,想啊想啊想啊,她没有看见,也没有听见,视线的尽头,有匹失控的马正往这边奔来,马上坐着一个少年郎,看穿着很是富贵,他显然也被吓坏了,扯着嗓子的喊着。“小心啊,让开啊,马受惊了啊,救命啊啊。” 待到阮张氏听见这道声嗓时,受惊的马近在咫尺,她完全吓懵了,脑子一片空白,僵僵的站在原地,傻愣愣的看着飞奔过来的高大俊马。 砰—— 针线笸箩自空中掉落,蜜饯和糕点散落一地,而阮张氏则直接被马顶飞,摔到了路旁边的沟渠里,碰巧的是,她的额角正好碰在一颗石头上。 这会刚好午时,伤口流血不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2章 曲家宅子里东厢外及院内,或站或坐或蹲或靠着墙,老老少少围满了人。整个阮家甭管大小都在,阮张氏的娘家,村里相熟的人家,都来了不少人。谁也没有说话,都在紧张的望着东厢或是垂眼沉默。 村长和里正带着十几个年轻力壮的汉子,往镇里的方向,一路寻问着追凶手,能不能追到眼下还不清楚。 昏迷在沟渠里的阮张氏,是被同村的村民发现,见她满头是血,看着情况很不好,也不敢胡乱的抬动,幸好有个牛车,让老伴在路旁看着,村民则驾着牛车将胡大夫喊了过来。 听到这事,阮家人都有些懵了。还是阮刘氏反应快,让阮文和赶紧通知舅家,也怕出个万一,连亲人最后一面都见不着。又吩咐着二儿子业浩立即去镇里将阮业山喊回来。 阮张氏的娘家离源河村约半个时辰的脚程,阮文和是借了牛车过去,阮张氏的老子娘哥嫂六个,听了这事,赶紧放下手里的农活,急急慌慌的坐着牛车赶了过来。 便是有牛车,一来一回,也有近半个时辰。这半个时辰里,屋里没有半点动静,胡大夫别说出来,连个吩咐都没有。时间过去越久,站在曲家宅子里的人心里越慌,隐隐约约的有了些心理准备。 人,八成怕是救不回来。 也对,流了那么多血呢,把沟渠都染成了红色,红得刺眼,让人都不敢往里张眼,看都不忍心看。这是把身体里的血都流尽了罢。 真是作孽啊! 良久。胡大夫虚弱的扶着墙打开了屋门,站在屋内,他连跨过高高门槛的力气都没有了。望着满院子的人,他动了动嘴唇,哆嗦了下,才缓缓地说。“我尽力气了。” 所有人仿佛没有听清他的话般,怔怔的看着他。 “准备后事罢。”胡大夫又说了句,缓了会,有了点力气,他抬了抬脚,跨过高高的门槛,一步一步,走的很慢,很慢,走进了隔壁的书屋。 寂静的院子里忽得响起嚎啕大哭,紧接着,众人像是活了般,一时间,哭声四起,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业山,带着俩个弟弟你看看你们娘。”阮刘氏边抹着眼泪边轻声提醒着,还轻轻的推了下阮业山。“快去罢。”视线落到阮文和身上。“二弟你也去,你得让她走得安心些,往后这三个孩子你要好好护着顾着。” 好端端的人,年纪轻轻地,前脚还见她生龙活虎,眨眼功夫就阴阳相隔。这到底是做得什么孽啊。 “快去啊。”阮永氏见父子四个没动,小声的催了句。 阮文和呆呆木木的往屋里走着,阮业山稍稍好些,俩个弟弟一手牵一个跟在父亲的身后。 阮刘氏打起精神,朝着舅家走去。“业山娘的俩个妹妹是不是也该通知声?我记得一个是在西子屯,一个是在小安山对罢?” “我去罢,你们这边事情一堆。”阮张氏的大哥低低的接了句,说完,看向自家媳妇。“你看着点爹娘,我去通知俩个小妹过来。” “灵堂得设起来,得跟村里说声,要赶紧把事操办着,这些琐碎我们俩个老的来。”阮程氏活到这年岁,经验也足,难点的事就揽自个身上,三个儿媳里,业山娘在世时,最得她的心,怎么着也得把这事操办的体体面面。 阮刘氏也是这么想的。“我和初秀娘进镇给二弟媳买身衣裳回来,给她好好的收拾收拾,还有棺材等琐碎,这些我们俩妯娌来操办。” 阮张氏年轻轻,才三十出头,谁会想到,她会走得这么快,什么没有准备,全都得匆匆忙忙的赶出来。 “桌席的事交给我们几个。”阮文善说了声。 “得抓到了人,要怎么办,这事得有个章程,虽说有村长和里正在,可你们也得上上心。”阮永氏提醒了句,看向女婿。“阿阳,到时候你跟紧点,业山娘这一走,剩下几个男的,三个孩子都没成家呢,尤其是业青业康还小,怎么着也得讨个说法。” 曲阳绷着脸认真的应了这事。 阮家人又细细的讨论了会,把要做的事情都捋顺了,这才各自出门忙着。留了大房的阮于氏让她先在这边招呼着,业兴业浩也在这里守着。至于初秀挺着个大肚子,就别支派活给她,大冷的天,要是出了点什么岔子,要怎么办才好? 曲家宅子里站着好些相熟的人家呢,都是一个村的,等着阮家人说出个仔细的章程来,他们就纷纷站出来说话,尽着一份力能帮一把是一把。 这会正是猫冬,大家伙都闲着呢,手人倒是不用担心。将将天黑,就已经将灵堂设了出来,阮刘氏阮永氏妯娌俩将阮张氏里里外外收拾了番,换了干净的寿衣,还梳了头发,棺材也买来了,买的急,虽花了钱,可家里底子摆着呢,也就是一口挺普通的棺材。 当天的晚饭,是专门请了掌勺的过来,十里八村红白喜事,有名声的掌勺,就那么两三户,源河村都比较喜欢姓刘的厨子,和阮张氏早百来年前说不定还是本家呢。知了信,刘厨利落的收拾了下就过来帮忙。 共六桌,明个儿人才会渐渐多起来,少说也得整治十几桌。冬日里没什么菜,菜价也贵,这事来的猝不及防,二房父子四个都缓不过神来,这钱,暂时只能由大房和三房共同支出,帐单明细写的清清楚楚,回头再拿给二房。 晚饭过后,村长和里正将阮家人聚到了一个屋。 “人是没追到,但打听到了他的身份,也不远,就在咱们下面的村子,再过点,王家坡的贾地主,骑马的少年就是贾地主家的儿子,三代单传。据说才搬回来没多久,以前是住在县城的。”村长把情况说了说。 阮老头抽了两口旱烟,拧着眉头道。“明儿咱们去趟王家坡。” “这事罢,有点棘手。”里正话说的慢,就跟老羊啃草似的。“我们今个初初打听,贾家名声不太好,最会仗势欺人,从县城里灰溜溜的搬回王家坡,就是那孩子犯了事,碰着了硬茬,说散尽半数家财才堪堪保了命。” “阮老弟啊。”里正看向阮老头。“这事,说法肯定是讨的,可怎么个讨法,咱们得先捋捋。” 阮文善见父亲不说话,便问道。“不知里正和村长是怎么想的?” “我们的意思是,先从王家坡下手,王家坡和源河村离的近,俩村间来往甚是密切,我们俩个和王家坡的村长里正也有点交情,这事先和他们通通气,然后,再一起向贾家施压。”里正边说边注意着阮家众人的神情。 “这主意行。”阮文善点头赞同。 里正把目光转到了阮文和身上,听说二房现在是由阮业山作主,想了下,他也扫了眼阮业山。“你们父子俩觉得如何?” “这事劳村长和里正费心了,我们没什么意见。”阮业山站出来说话。 村长见事情说妥,松了口气。“明天我们俩个先去趟王家坡。”顿了顿,瞄了眼曲阳。“阿阳一道去吧,有空没?文善你们也去俩个。” “可以。”曲阳很爽快的应了。 次日,阮文善阮文丰曲阳跟着村长里正去了趟王家坡。阮程氏阮于氏阮宜秀三个在老屋忙碌着,阮刘氏阮永氏妯娌俩昨天晚上守了整宿的灵,原本阮刘氏也可以不用守,想着到底妯娌场,陪陪初秀娘也挺好。二房的父子四个也守了整宿。 吃过早饭,阮刘氏阮永氏去睡会,二房的父子四个依旧呆在灵堂里。业康人小,睡着后也不愿意回屋,死死的赖在大哥的怀里,抱着他不松手。他虽小,可也知道发生了什么样,小小的孩子,哭得不成模样,连睡觉都在打着哭嗝。 阮初秀怀着孩子不合适过去,就一直呆在曲家这边,和胡大夫俩个张罗点吃的,曲阳事情有点多,就直接在老屋吃的饭。 整个上午都在王家坡,总算将事情理出了个章程。王家坡的村长和里正本是不想趟这浑水,可碍着阮家这边有俩个女婿,陈家秀才那是十里八秀出了名的会读书,都说他前程无量。三房的女婿,说是山里的猎户,一身煞气看着就头皮发麻。再者,也要考虑考虑两村间的情分,左右衡量,这事得应下来啊! 陈子善夫妻昨天下午没赶过来,今个大清早的过来时,恰巧碰见他们去王家坡,如秀便让陈子善跟着一块过去。 既然和王家坡的村长里正说好了此事,阮文善他们便先回了源河村,请了村里的小伙强汉们吃了顿丰盛的午饭,村长和里正说了点话,该叮嘱反复说了三遍,这才带着人浩浩荡荡的去了王家坡。 源河村有备而来,又有王家坡的村长和里正在中间说话。儿子闯祸后,贾地主就得到了消息,有着心理准备。想着刚在县城惹了事,不宜把事闹大,人都死了,给点钱打发走,大事化小事小事化了。 贾地主客客气气的将人迎进了庄子里,姿态摆的很低,说话也很有诚意,不管是源河村还是王家坡的人听着,都比较满意,可话说到最后,却见贾地主拿出十两银子,算是赔偿。 十两银子,看着好像挺多,可细细算起来,却什么都不是。 “贾老爷这态度可不行呢。”源河村的村长缓声慢语的说着。 里正接着话。“十两银子就想把事了了?太轻松了点吧。阮张氏年岁还轻着呢,家里上有老下有小,就这么被你儿子给撞死了,区区十两银子,这就太说不过去,这明显着是欺负我们源河家呢。” “贾老爷,你这确实不厚道啊,十两银子也太少了点。”王家坡的里正不轻不重的说了句。 贾地主听着也不恼,仍在笑,笑得很和善,一脸无辜的说。“不是这么回事,我家这些奴仆,卖的时候也就花了几两银子,我虽是生意人,对这里头却不太懂,你们要是觉得十两银子少,那我再加点,赔十五两银子。” “十五两银可不少了呢,家里水灵灵的丫环,也才十两银子一个,阮张氏虽说年岁轻,怎么着也有三十好几罢,这价格可以买俩个粗仆呢。”贾地主话说的还挺条理。“你们要是不相信,我可以拿卖身契书给你们瞅瞅。” “这事确实是幼子不对,这回发生了意外,把他也给吓坏了呢,到现在还躺在床上,一直做着恶梦,还没进过食。事情已经发生,我也不想推什么责任,乡里乡亲的。”贾地主满脸的愧疚。“对这事,我感到万分抱歉,可人死不能复生,请你们节哀,往后日子还长着呢,十五两银子,对一个农家来说,也算笔大钱,好好利用着,后半辈应当会过得衣食无忧。” 贾地主真不亏是做生意的,话说的相当漂亮。 王家坡的村长看向源河村的村长和里正。“你们看,赔十五两银子怎么样?” “我觉得差不多,一个村妇一年到头能挣多少?一户农家年头忙到年尾,也就二三两银子,收成好点,拼命点,三四两左右,这是得一大家子忙里忙外,人少了还不行。”王家坡的里正说着,看了眼阮家人。 “阮文和年纪轻轻,总不能一直没个伴,拿了这十五两银子,过个一两天再找个伴,还能剩下不少呢,底下三个儿子的婚事都不用操心,用这十五两银子也是足够。”王家坡的里正又劝了两句。 源河村的村长和里正看向阮文善等人。他们商量的结果是,能赔个十几二十两也就差不多,二房得了钱,往后日子就容易些。 “活生生的一条命就值十五两银子?”陈秀才皱着眉头,有点不太认同。再者,他反感这些人的嘴脸。 贾地主依旧笑的一团和气。“陈秀才,你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呐。这十五银子,可是笔不少小的钱,听说阮家二房的大儿子有点手艺,拿着这笔钱好好利用,运气好会做生意的话,翻上个三五倍不成问题。” “你儿子骑马撞死了人,赔点钱就想了了这事?没这么轻巧吧。”陈秀才心里头不痛快,说话都有点生硬。 曲阳一直坐着没出声,这会却道。“十五两太少。”他说的干净利落,态度不容拒绝。 “怎么?你们想借着这事狮子大开口不成?”贾地主敛了脸上的笑,脸色有点冷。 “你要这么想,那换个说法。”曲阳掏出个钱袋,往桌上一扔。“我把你儿子杀了,赔你十五两。一命换一命,你还多赚了十五两。” 他说的轻描淡写,眼神轻飘飘的扫着贾地主。 贾地主和和气气的脸,顿时变成了猪肝色,欲要说点什么时,却听见陈秀才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小小一个地主家的儿子,撞死了人就想着拿十五两银子轻轻松松的了事,到哪都没这么个说法。” 半响,贾地主沉声问。“你们想怎么样?” “赔五十两银子,得让贾少爷亲自到阮家跪到二伯娘面前三拜九叩,赔礼道歉。”曲阳话说的斩钉截铁。 “不行!”贾地主想也没想的就拒绝,气得脸上的肥肉直抖。“五十两银子可以赔。”说着,恶狠狠的盯着曲阳。“你们别太得寸进尺。” 阮文善皱着眉,不悦的道。“贾老爷这话说是几个意思?眼下是你家幼子撞死了人,还有理了不成?” “既然没法私了,就直接去县城说话。”曲阳懒得费口舌。“贾老爷可要想清楚,毕竟才从县城搬回来。” “宁愿不要赔偿的银子,也得把凶手拿到县城治罪去。”陈秀才气凶凶的说着。 王家坡的村长和里正见闹到了这份上,有点着急,连忙和着稀泥,又朝着源河村的村长和里正使了个眼色。当时商量时,可不是这么说的。源河村的村长和里正装傻充愣,不接这岔。 陈秀才和曲猎户态度这么坚定,他们才不去触霉头。也是这贾地主的态度确实不像样,看着挺像回事,可怎么看都别扭的很。可不就是没把他们老百姓的命当回事。王家坡的俩个老不死,别以为他们傻,肯定得了贾地主的好处。 贾地主见源河村的人油盐不进的样,又看了眼曲阳和陈秀才,贾家虽搬回王家坡没多久,对这俩人却也是颇有了解,尤其十月里源河村还发生了件事,就是跟曲阳有关,他对自个村里的人都这么狠,回头会不会朝着儿子下黑手?听说是个练家子,相当厉害,进深山跟玩儿似的。 还有陈秀才,明年就要考举人,一个秀才很平常,若考上了举人可就大大不同。陈秀才会读书是十里八村出了名的,都说他文曲星下凡。 贾地主暗暗思量着,双手捏着桌角,指节都有些泛白。县城是肯定不能进,要是进了县城,招了别人的眼,儿子八成得去掉半条命,别说这还背着事呢,这节骨眼上,不错出错啊。 “就依你们。”贾地主深吸口气,有了决定。“幼子被吓得不轻,这会还不能下床,能不能容个三两日?到时我押着他亲自到亡人坟前磕头赔罪。”好歹也算是给儿子留了点脸面。 “说个具体的时间吧。”源河村的村长开了口。能到这地步已经很不错,这事就到这里打止罢,他怕阮家的俩个女婿还不甘心,撕破脸也没什么好处,人都死了,活着的还得继续活呢,留一线余地,日后好相见。 贾地主这会又恢复了一团和气的笑。“三天后的上午辰时,我带着幼子亲自过来源河村。”说着,朝着管家使了个眼色,让他去拿钱。 “行。” 五十两银子,暂且由阮文善拿着。曲阳将扔在桌上的钱袋子收起。一伙人浩浩荡荡的离开了庄子。 回到家时已经是未时末,村里的年轻壮汉各回各家,离开时,阮文善请他们一定要上阮家老屋吃晚饭。村长和里正一道去了趟老屋,把阮家人聚到一起,将事仔细说了说。 走时,阮老头阮程氏亲自送着村长和里正离开。等丧事办完后,还得拎点礼品心意去趟村长和里正家。 曲阳一早醒来就出了门,大半天没见着媳妇有点想她,和阮家人说了声,大步回了趟曲家。 回到家,曲阳推门进屋,热气扑面而来,他关上门,笑着蹲到了藤椅旁。媳妇在睡觉,他就轻手轻脚的抚了下她的肚子。什么都不干,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媳妇睡觉,他也觉得好满足。 阮初秀忽得睁开眼,见着他,笑得又明媚又灿烂。“什么时候回来的?我感觉你回来了,睁开眼,你果然回来了。” “刚回来。”曲阳亲了亲她的手。 “蹲着干什么,坐着啊。不对。”阮初秀起了身,笑嘻嘻的说。“你坐藤椅里,你抱着我。” 曲阳起身坐到了藤椅里,将媳妇抱在怀里。“中午吃了什么?孩子有没有乖乖的?” “中午啊,吃了一碗饭一碗汤。”阮初秀不想靠在丈夫的怀里,换了个姿势,面对面的坐在他腿上,摸碰上他的脸。“事情办得怎么样?” “怎么只吃这么点?”曲阳略略蹙眉,低头看着她的肚子,语气不太好。“孩子闹着你了?” 阮初秀赶紧捧着他的脑袋,对着他的嘴亲了口。“没有啊。就是……不是特别想吃。你跟我说说事情办得怎么样?” “挺好的。赔了五十两,等三天后上午,贾地主带着他儿子亲自到二伯娘坟前磕头。”曲阳说归说,却还有想着媳妇的中午饭,吃得太少。“怎么就胃口不好?是不是饭菜不合口胃?想吃点什么?” “没有啦。都挺好的。”阮初秀懒洋洋的靠在他怀里。过了会,才说。“平时对二伯娘是没什么好感,可人说没就没,一时半会的还真接受不了。你知道的,我怀孕后情绪容易受到影响。” 曲阳有点愁,抿紧着嘴问。“那怎么办?”想着去问问丈母娘? “过两天就好,你别急啊,我心里有数呢,让我缓个两天,没事的。”阮初秀见他挺上心,本来现在事就多,还是别生麻烦的好。“胡爷爷给看了,说没事,缓缓就好。我一碗饭一碗汤吃得也好多啊。” “你平时都是两碗饭一碗汤。”曲阳记得清清楚楚,有时候还会喝两碗汤。 阮初秀见他有点钻死胡同,捧着他的脸就一个劲的又亲又啃。“没事,真没事,你去老屋帮忙,得把二伯娘的事体面的办好。” “嗯。”曲阳淡淡的应了个鼻音。 俩口子说了会话,阮初秀就把曲阳推出了屋,让他上老屋多多的帮忙,还保证晚饭肯定会吃两碗饭一碗汤。心里则想着,反正他晚饭又不过来吃,吃多少还不她说了算。 可阮初秀万万没想到,吃晚饭的时候,男人回来了。在男人的注视下,阮初秀慢慢吞吞的吃了两碗饭和一碗汤。 阮文善本来想将钱交给二弟,犹豫了下,到底还是将钱给了阮业山。他也是留了心眼,王家坡的里正话说的没错,二弟年岁还不大,倘若他真想再娶个媳妇,有了后娘就容易有后爹,他是不相信二弟的性子。 这是二弟媳用命换来的钱,交个业山最妥当,业山向来护着底下的两个弟弟,便是二弟重新娶了个媳妇,有业山在,手里还有笔钱,这兄弟三个也就没什么事。 “这钱你好生收着,你娘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们三个。”阮文善没有多说什么,虽说没什么感情,可一个屋檐下生活了近二十年,人说没就没了,心里头也不好受,眼睛鼻子都有点酸涩。 阮业山握紧了手里的五十两银子,薄薄的一张纸,是银票,面额五十。就这么一张氏,握在手里都没什么感觉,却是他娘的一条命。 他到现在都不敢闭眼,闭上眼睛,就是娘昨天中午在客栈里跟他说话的模样,说他穿的少,说要给他再做件衣裳,说会好好攒着钱,不让他受委屈。这些话,他活了十六年,还是头回听,也是最后一回。 娘留给他的蜜饯和糕点,他还留着,没舍得动。昨天他还在想,娘总算懂事了点,往后的日子应该就好过了。怎么也没有想到,这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是种预兆。就不该催着娘回家,要是留着她在客栈里吃了午饭再走,完全可以将祸事避免。 从昨天到今天,阮业山日也想夜也想,想得都快魔障了。总觉得娘多么多么不好,这也不好哪也不好,可这人突然没了,像是活生生的挖走了半个心脏,疼得都喘不过气来。 细细说起来,娘还是挺好的,就是懒了点,管不住嘴巴,待他们兄弟三个也算上心,早先没分家时,总会想着法子替二房寻好的,吃也好喝也好穿也好,得了好物好食,从没有忘记过他们三兄弟。 不能想啊,阮业山握紧了手里的银票。一想心就疼。 丧事散场后的第二天,贾地主领着他的儿子过来源河村,池着阮家众人的面,实实在在的给阮张氏磕头赔罪。大抵是年岁小,撞死了人,自己也吓了个半死,少年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还对着阮家人跪着磕头。 见到少年这姿态,他是真的病的很严重,走路都得让贾地主扶着,阮家人纵然心里有气有怨,喉咙却像是卡了刺,什么话也说不出来,看着矮小的坟堆,满心的哀痛和心酸。 人都死了,还能怎么样? 贾地主父子俩连同两个奴仆,在源河村呆了半个时辰。待他们走后,事情也就彻底了结。 阮张氏死了,生活还要继续。 阮业山和掌柜说了声,辞了客栈里的活。他打算先在家里住着,替母亲守孝一整年,然后,就到镇里开个店。这是母亲的心愿,她死了,也得替她完成,她若泉下有知,应该也能心安。 “爹。这钱你收着。”阮业山将五十两银子分成四份,父亲拿十五两,剩下的他们三兄弟。“待过个三两年,你想找个伴,你就找个伴。”他说的冷清,神态也冷冷清清。 阮文和还是呆呆木木,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把钱往大儿子面前推了推。“你收着。我不找伴。”才开口,他又哭了起来。“我说要送她身新衣服,我还没送给她呢,她怎么就走了……” 阮张氏说她有衣服,大把年纪不需要再买,衣服能穿就行。她想攒着钱,早点让大儿子在镇里开个店子,她面上有光,在村里走个路都能风风光光的,省得背后总被人嚼舌根子,说他们夫妻俩怎么不好怎么懒。他们夫妻俩是没出息,可他们的儿子有出息啊! 阮业山看着桌上的银子,没有接话,耳边是父亲的哭声,他在想,父亲哭起来原来是这个样子。其实父亲不是头回哭,这几天他总是哭。奇怪的是,阮业山总记不住,有点恍惚,特别的不真实,有时候他觉得母亲还在,可现实告诉他,母亲是真的死了。 这天,飘起了密密麻麻的小雪。入冬后,这还是头回飘雪。 阮刘氏在家里呆不住,总有点不得劲,她就拿上针线笸箩去了三妯娌家。 “你要去隔壁呢?”去的时候,阮永氏正好出门,阮刘氏问了声,又说。“甭去了,咱们坐着说说话。” 阮永氏也是一个人坐不住,才想着去隔壁看看闺女,见妯娌过来,便笑道。“行。进屋罢,我往炭盆里添个炭木。” “那天……”阮刘氏坐下后,发了会呆,才开口。“那天她出门,她还特意走到正屋敲了我的门,问我来着,问我要不要去曲家。我嫌天冷,就摇了头。她走时,还跟我说了声:我走了啊。” 阮刘氏每每想起这岔,总会红了眼眶。“你说我和她当妯娌这么多年,哪回见她说过这四个字?” “别说了。”阮永氏本来就眼泪浅,这会又拿出帕子抹泪。“我见她站在曲家屋门口,我让她进屋坐会儿,外面太冷,别冻着了。她说不愿意,还说了两句话,我当她良心发现哩,也就没放心上,哪知道会是这样。” “她问我恨不恨她,还说我真好。当妯娌这么多年,哪回见她说过这样的话,从来都是恶言恶语,咱们两家过的不如意,她就梦里都能笑出声来。”阮永氏叹了口气。“不能说,都不能说啊。” “不说不说。”阮刘氏用帕子抹了下眼角。“咱不说这事。我过来就是想跟你叨叨,业山兄弟三个,没了娘,也不知二弟还会不会娶。咱们当伯娘婶子的,得顾着点他们三呢,都是好孩子。” 阮永氏连连点头。“这是自然的,平素咱们多过去走动走动,总不能让他们糊里糊涂的过着。” “业山这年岁,咱们村里,守个一年多也就差不多,等他说亲时,就是十八了,该他张罗张罗这事。”阮刘氏说着说着,又说到自个儿子身上。“还有业浩也是,翻了年就是十九呢,这孩子看了好几回,就没个中的,也不知他怎么想,闷葫芦一个。” “急不得,这可是一辈子的事,宁愿慢着点,咱们也能着急。”阮永氏安抚着。“业浩是怎么想的?想寻摸个什么性情模样的?这日子啊,还得他们自个过,是得选个称心点的才行,俩口子感情好,才能过到一处。” 阮刘氏满脸愁容。“就是这样,他不说啊,问了也不说,就是闷着个嘴,唉!要是有点业山的灵活劲该有多好。说起来,业山娘这三个孩子真是有出息呢,她向来爱显摆,再过个几年,不知道是有多春风。” “世事难料。”阮永氏沉默了会才接话。 妯娌俩絮絮叨叨的说了近两个时辰的话,想着什么就说什么,一肚子都说出来后,人见轻松了些,恰巧到了傍晚,也该整治晚饭,阮刘氏就起身回了家。进院子时,对着西厢说了声。“二弟啊,你们几个过来一道吃个晚食罢。” “大伯娘不用,我这学了厨,不烧菜,把手艺丢了可咋办。”阮业山打开屋门,温温和和的说着话。 阮刘氏见他这么说,想想也是。“行勒。” “娘。你下午去三婶家了?”阮于氏站在东厢屋檐下问着。她本来也想去,可儿子没人带。 “嗯。去说了会话。”阮刘氏将针线笸箩放进了屋里,捋了袖子进厨房。 阮于氏让丈夫带着儿子和胖墩玩,去厨房帮着打下手,见婆婆显精神了些,暗想,这妯娌俩下午八成说了不少话哩。她也放心了些,婆婆近两天状态不太好,她看在眼里也有点焦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3章 难得出点太阳,曲阳将藤椅搬了出来,搁在屋檐靠着墙角,这墙角特别好,挡风,阳光对晒,躲在这里晒太阳最是舒服暖和。藤椅旁搁着个凳子,上面放着茶水蜜饯糕点等。 “还要走多久?”阮初秀眼巴巴的看着墙角,恨不得立即躺到藤椅上,喝着温水吃着蜜饯。 曲阳拿出帕子抚了把媳妇额头的细汗。“还有一圈半,很快的。”柔声哄了句。 “腿有点疼。” “一会给你捏捏。” “好热,身上也热烘烘的,出了身汗,我想洗个澡。” “昨天才洗,今天别洗了,一会躺在藤椅上晒太阳,就不会热。” “出汗了。” “那就擦擦,把汗擦干净,换身衣裳也行。” “好吧。” 夫妻俩絮絮叨叨的说着话,围着院子走了一圈又一圈。 擦了汗换了身衣裳,阮初秀懒懒洋洋的歪进了藤椅里。“真舒服。” 曲阳拿了个盆,打了桶温开水,将脏衣裳泡在里头,捋了袖子,动作还挺熟练。本来他想在后院把衣服搓了,可媳妇不想一个人呆在前院。 “就一点汗,打点儿胰子就行,都不用怎么洗。”阮初秀歪歪和侧在藤椅上,歪着脑袋看着蹲在屋檐下搓衣服的男人,眼角眉梢含着笑,觉得自家男人怎么看怎么好看,眼神里满满的全是迷恋。 曲阳拿着胰子在衣服上抹了下。“喝水没?”看了眼凳子,茶壶和杯子还是原模原样。“怎么没喝水?凉了麽?” “没。”阮初秀倒了杯水,喝了口。“温的,正好合适。”又喝了口。 “躺着睡会,这会太阳好。”几句话的功夫,曲阳已经麻利的搓完了衣服,拎着到后院去清洗。 阮初秀的眼睛追着他的背影,进了厨房就看不见人,她起身,颠颠儿的追到了后院,站在屋檐下,看着蹲在井边洗衣服的男人。 “刚刚一个劲的说困。”曲阳有点无奈,甩了下手上的水珠,进厨房拎了把椅子放在屋檐下。“坐着罢。”这儿有点太阳。“别睡着。”叮嘱了句,继续蹲着清洗衣服。 “阿阳哥你真好看。”阮初秀甜滋滋的笑着。 曲阳没接话,清洗完衣服,拧干水,抖开,晾在了竹竿上,又理了理衣裳,尽管抚平些晒着。 “走罢。”收拾好木盆和桶,捡了胰子放回原处,曲阳牵着媳妇回到前院,俩人挤挤挨挨的躺在藤椅里。 阮初秀其实是困的,躺着没多久,她迷迷糊糊的就睡着了。曲阳将毯子盖在她身上,他没有睡,就静静的看着媳妇,缓缓地抚着她的肚子或后背,阳光很暖和,微微的温热。 待厨房小灶里飘出香味时,阮初秀砸着嘴巴醒过来。“好香。” “饿了?我给你盛碗汤?”曲阳刚刚往灶里添柴木时,试了下味道,正正好,炖的很软糯。 “中午还吃点甚?”阮初秀喝了口水,看着他眼里的汤,深吸了两口气,露出个满足的笑。“真香。” 曲阳吹凉着汤,随意的问。“你想吃什么?” “冬笋炒腊肉,腊肉切成薄薄的片,选五花肉又肥又瘦。”光想着那味道,阮初秀就馋得口水直流。 “还有呢?”曲阳继续问,夹了块冬瓜递到她嘴边。 阮初秀先伸出舌头舔了下,发现不烫,欢喜的将冬瓜含进了嘴里。“嗯嗯嗯,好吃好好吃。”拿手碰了碰碗,也不烫。“我自己端着吃。” 曲阳将碗和筷子递给了她。“还要吃点什么?” “随便罢,暂时没有特别想吃的。”阮初秀埋头认真的喝汤,幸福的连眼睛都眯了起来。“这肉炖得真好吃。” “瓦罐里还有很多。”曲阳朝了几步,朝着东厢喊。“胡爷爷过来喝汤。”说完,吹了下口哨。 小灰和小黑不知从哪个旮旯犄角里窜了出来。 曲阳摸摸它俩的脑袋。“走,给你们喝汤啃肉骨头。” “阿阳这手艺见长啊。”胡大夫喝了口汤,感叹了句。 阮初秀笑嘻嘻的道。“是业山教的。” 曲阳教阮家的几个孩子识字时,业山也会跟着过来,胡大夫讲故事时,他也会听得一脸认真。 “你们就吃上午饭了?”阮永氏端了只碗过来,有点儿诧异,分明没见炊烟啊。 阮初秀现在鼻子灵,老远就闻着了股腥味。“娘,哪来的鱼?” “你爹在沟渠里逮到的,就一条,想着索性送过来给你们吃。”巴掌大的鱼,阮永氏拾掇的干干净净,直接张罗就行。 “酸菜鱼片。”阮初秀盯着母亲碗里的鱼,响亮亮的说了句。 阮永氏不轻不重的敲了下她的额头。“尽胡说,就这点子鱼,整什么酸菜鱼片。” “娘。炖了冬瓜排骨。”满满的一瓦罐,他们三个再加小灰小黑,也是吃不完。曲阳拿了只碗,盛了半出来,冒着热腾腾的香味儿。“有点烫,我直接端过去。” 阮永氏将鱼搁到了灶台上,连忙拦住了女婿。“不用费这个事,这点烫算什么,我自己来就行。” “要吃酸菜鱼片?”待丈母娘走后,曲阳侧头问着媳妇。 阮初秀直点头,吸了下口水。“想吃。” “想吃咱就做。”曲阳看着她的馋样,心口软乎乎的,忍不住捏了下她的脸。“给你做,多吃点饭。” “两碗汤,两碗饭。”阮初秀打了个手势,她已经吃完一碗汤啦。 曲阳进厨房时,就将碗筷先拿了进去。 胡大夫帮着烧火,曲阳张罗饭菜,阮初秀则逗着小灰小黑玩,顺便走动走动消化刚刚的一碗汤。 中午是冬笋炒腊肉,酸菜鱼片,冬瓜排骨汤。 说要吃薄薄的五花腊肉,阮初秀吃了挑挑捡捡的吃了两块,又不乐意,将腊肉夹到了男人碗里,尽拣着冬笋吃,一口接一口,脆脆爽爽,别提有多好吃,越吃越香,一碗饭都没怎么动。 “吃点饭。”曲阳不得不提醒声。“一碗饭总得吃完。”给她夹了酸菜鱼片,这个下饭些。 阮初秀就着酸菜鱼片吃饭。“真好吃,晚上还吃炒冬笋。” “隔两天再吃。” “那咱晚上吃啥?”阮初秀想着还得两天才能吃到冬笋,又开始拣冬笋吃。 曲阳看着她,淡漠的说了句。“你不好好吃饭,晚上我就随便弄。” 阮初秀缩了下脖子,立即端着饭碗,老老实实的一口饭一口菜,完了又喝了碗汤。 吃得太饱,吃得时候相当的高兴,可消食的过程却很心酸。 阮程氏过来时,就见夫妻俩绕着院子打转,慢吞吞的走啊走,走了一圈又一圈,她看了会,才出声。“初秀这肚子挺大呢。” “奶奶。”阮初秀喊了声,有点讷闷。阮程氏可是难得过来趟,每回过来都是有事,这回是干什么。 长辈上门,曲阳让媳妇先慢慢溜着,进了屋泡了杯茶。“奶奶,坐着说话。”拎了把椅子搁屋檐下。 “算算日子六个多月了罢。”阮程氏不怎么关注,估摸下应该是这么个时间。 阮初秀抿着嘴笑。“对啊。” “小孩的衣物鞋帽备得怎么样?听说尿布是由业山娘张罗的,已经完事了是吧?”阮程氏问,和和气气的。 “对。”阮初秀点点头,心里有点难过。 曲阳抚了下媳妇的发顶。“不走了,咱们去坐着歇会。” “听说……”阮程氏顿了下,有点儿走神。“听说业山娘曾说,要帮着做点小衣物,孩子还缺了点什么?跟我说说,我来给做。” 阮初秀下意识的看向丈夫,眨巴眨巴眼睛。阮程氏这话是几个意思? 阮程氏拿出帕子抹了下眼角,声音压得有点低。“我这把老骨头,也不知能活多久……趁着眼睛还行,身子骨还算硬朗,能帮点就帮点。” “我们也不太清楚,全由着娘张罗。”阮初秀有点儿理解。大约是阮张氏突然的去世,阮程氏受了点刺激,打击有点大。 “这样啊。”阮程氏念了声,便站了起来。“那我过去看看。” 阮初秀和曲阳送着她出了宅子。 “奶奶明显的见老了不少,前段看着还有不少黑发呢,经了遭事,几乎全变白发。”阮初秀心里说不清是个什么滋味。 曲阳感触不是特别深。“老人嘛,总会这样。” “白发送黑发。”阮初秀叹了口气。“都说奶奶把二伯娘看得重,以前不觉得,现在瞅着,还真是这样呢。” 阮张氏的丧事办得相当体面,差不多都是阮程氏在操办着,相当的上心。 阮永氏在给小儿子补裤子,裤子挂了个口子,她想着给小儿子缝补好裤子就去老屋坐坐。隔壁曲家,闺女和女婿俩口子,她就不过去凑热闹,这俩口子成天腻腻歪歪。 “初秀娘,这是给业守补裤子?”阮程氏和和气气的问了声,见屋檐下有椅子,便坐了过去。 阮永氏刚刚看见婆婆过去曲家,好像有事似的,便没有出声招呼。“娘。”喊了声,搁下手里的针线活。 “别忙活,我刚从隔壁喝了杯茶过来。”阮程氏阻止了三儿媳。“坐着罢。” “娘上曲家干啥呢?”阮永氏随口问着。心想,婆婆过来有事? 阮程氏看了会三儿媳做针线活。“初秀说,孩子的衣物鞋帽都是你在张罗,还差了点什么?” “差得不多,大嫂和明志娘也帮着做呢。”阮永氏打了个结拿着剪刀剪了线,把针线和剪刀搁进笸箩里,拿着裤子细细的看了眼,挺满意的,搁到了椅子后放着。“娘,问这做啥?” “最近人清闲,窝在家里左右无事,要是忙不过来,可以给我点。”阮程氏好像有点抹不开脸,说话有点支吾。 阮永氏看出婆婆的不自在,笑了笑。“娘的针线是出了名的好,有你帮着张罗,初秀的孩子是个福气娃呢。”说着就起身。“等会儿,我进屋拿针线笸箩,杂杂拉拉的都在里头搁着呢。” 她有两个针线笸箩,一个比较小,就是平素缝补衣物。一个比较大,里头的东西杂,是用来做绣活打络子做衣裳等。 “娘。帽子还没开始呢,我们都不怎么擅长。”阮永氏记得婆婆的做孩子的鞋帽做的特别好,小姑子宜秀的几个孩子,她做了好些送过去,再有就是二房的业山也穿过,别人可就没这个福气了。 阮程氏见三儿媳态度没什么异样,她心里的疙瘩减轻了些,翻了翻针线笸箩。“我来做鞋帽吧,我这眼神不太好,明年春上是可以做出来。” “没事儿娘,慢点就慢点。”阮永氏算算,孩子应该是二月底左右生,怎么着一套鞋帽应该是能做出来的。“初秀是二月里生呢,这时间正正好,有点冷不热,好坐月子。” 阮程氏挑拣好面料和针线。“三月里不冷不热,确实好坐月子。”她和三儿媳也没什么话说,说完事,就起了身。“我先家去,待做好的鞋帽就送过来。” “哪里用得着娘送过来,我这天天都会上老屋。”阮永氏送着婆婆。“娘我跟你一道过去吧,我正要去老屋坐坐呢。” “行。”阮程氏就站在太阳底下等着。 阮永氏利落的收拾好椅子针线笸箩关好门窗,往隔壁宅子里喊了声。“初秀阿阳,我去趟老屋。” “知道啦娘。”阮初秀躺在藤椅里,隐约听见个声音,扯着嗓子回了句,结果被嘴里的蜜饯给噎了个正着,一个劲的咳嗽着。 曲阳拧着眉头,扶起媳妇拍着她的后背,端了杯水递给她。“你就不能吃完再说话?” “忘了。”阮初秀红着脸挠了挠额头。 曲阳看着傻憨傻憨的媳妇,有点儿头疼的想,就媳妇这样,后面要怎么带孩子? 走到半路,阮程氏婆媳俩碰着了前往曲家识字的四个孩子,业山牵着业康,明志追着胖墩玩,业青在旁边看着。 “奶奶,三婶。”阮业山喊了声,业青和业康也跟着喊。 正追着胖墩玩的明志,糊里糊涂的也喊了句。“奶奶,三婶。” “是太婆。”阮业山轻声的纠正。 明志抓了抓头发,歪着小脑袋看着阮程氏,咧嘴露出个笑。“太婆。” 阮程氏抚了下他的脑袋。“你们去吧,慢着点,看着点明志。” 阮业山点着头应 走到老屋的院门前,就见阮刘氏婆媳俩拿着针线笸箩往外走呢,四人碰了个正着。 “哎哟!”阮于氏怪叫声,哈哈哈的笑了起来。“奶奶,三婶,你们看见业山他们没?” “来的路上碰着了,说了几句话。”阮永氏应着,往东厢走去,对着身旁的婆婆道。“娘,一道唠唠家常?” 阮程氏不习惯和俩个儿媳太亲近,她觉得不自在,摇着头往正屋走。“不要,你们唠。” 阮刘氏分明看见婆婆手里的针线笸箩,眼熟的很呢,她冲着三妯娌打了个眼神。阮永氏笑着点了下头。 “奶奶,有好事呢,真不过来唠唠啊?”阮于氏已经手脚利落的打开了门,拎了几张椅子出来,又拿了盘瓜子。 阮程氏听着,想了下,到底还是坐到了东厢。“你们说,我听着。”拿出针线,慢悠悠的穿针引线,她眼神不太好,线屡屡对不上针孔,她也不着急,就眯着眼睛,一趟一趟的,失败的再来失败了又来,重复着。 还是阮永氏看不过去,试探着问了声。“娘,我在你罢。” “也行。”阮程氏沉默了下,把针线递了过去,看着明晃晃的太阳,忽得说了句。“老了老了。”满满的暮气。 阮刘氏听着心头发紧。“娘。你才不老呢。”平素看着不显,她是真没想到,二儿媳的离世会对婆婆有这么大的影响。 “都当上太婆,眼看就要当太姥姥,咱村少见呐。”阮程氏扯着嘴角笑了笑,带了点隐约的嘲讽。“我这人,没积什么德,也不知沾了哪个儿孙的福气,这辈子还真没受什么气,也就你们,在我手里受了不少委屈。” 阮永氏听着这话,手猛得抖了下,穿好的针线落到了地上。“娘!” “别怕,我心里有数,我这命硬着呢,一时半会死不了。”阮程氏笑着说了声,弯腰捡起地上的针线。“就是没想到,没想到业山娘会说没就没了。我以前还想着,你们妯娌俩,是不奢望了,等我老了,腿脚都不利索时,大抵能靠的也就是业山娘。” 阮刘氏眼眶有点红。“娘,这话可别再说,怎么着你也是我们的娘,总会好好的孝顺你。” “不说。”阮程氏低着头开始做帽子。“明志娘说,有个喜事,是什么喜事?” “大嫂有什么喜事呢?”阮永氏见婆婆转了话题,便没有再说什么。 阮刘氏显然有点缓不过来,一时间没有说话。阮于氏见状便笑着说。“我托娘家人,给业浩探探亲事呢,这不,昨儿我娘家嫂嫂过说,有了个信。” “哪里的姑娘?”阮永氏问着,又说。“这还真是件好事呢。虽说不能立即办喜事,可以先说着,待明年再来操办。” 这会阮刘氏也缓过神来,喜滋滋的接话。“知根知底呢,就是明志娘村里的,姑娘十六,身量好,性情好,家里的兄弟姐妹也和善,就是肤色黑了些,是个爱笑的好姑娘。我昨儿傍晚跟业浩提了两句,见他没露什么情绪,这是有点意思呢。” “准备啥时候相看相看?”阮永氏想着,要是业浩这回能说准,大嫂也能了了桩心事。 “是这么想的。想着,先让业浩过去看一眼,要是觉得行呢,就不声张,就让明志娘家人过去打声招呼,待来年开春末那会儿,就可以把亲事订下来。”毕竟二妯娌才刚过世,动静不宜太大,阮刘氏才想了这么个法。 如果二儿子中意这姑娘,先打声招呼,待缓上几个月,再好好的张罗这事。要是一点动作都没有,老老实实的待到了春末再出手,说不定姑娘就成别人家媳妇了。阮刘氏自认,家里的情况还算不错,好歹还有个秀才女婿呢,明年子善要考举人,要是中了,这亲事就更好说话些。 阮永氏点着头。“这样好,业浩这回要是中意,你就一身轻松了。哪像我,底下俩个还小着呢。” “说什么轻松不轻松。”阮刘氏笑笑,低头做着针线活。“等到了明年下半年,可以慢慢的给业山寻摸起亲事来,娘你说呢?” “嗯。他这刚没了娘,你们当伯娘婶子的得替他张罗张罗。”阮程氏慢悠悠的说着。 阮永氏本来就是这么想。“自然得这样,娘你放心罢。” 冬日里的太阳早早的就落了山,没了暖暖的阳光晒着,寒风微微吹拂,明显的觉出了冷意。阮永氏拿着针线笸箩出了老屋,到隔壁曲家坐了会,差不多就是能张罗晚饭。 阮业山领着三个孩子还有条狗,听着胡大夫讲完故事,迎着寒风往家去。 老屋的厨房里,阮刘氏婆媳俩在整治晚饭,阮程氏也在张罗晚饭,阮业山进灶锅没空,他就先洗洗切切,做好准备工作。 “你准备到镇里开个饭馆?”阮程氏听到老伴念叨了嘴,见业山在,便问了声。 阮刘氏婆媳俩没插嘴,认真的整治晚饭,却也竖起耳朵听。 阮业山虽有点讷闷,嘴里却应着。“对。娘总盼着我能在镇里开个店子。”她好风风光光的在村里显摆。 “你才学了一年手艺能行?”阮程氏问。 “差不多都能张罗,就是口味火候差了点,这一年里,我慢慢练习着。”阮业山心里有章程。 阮程氏见他有主意,眉宇舒展了几分。“我手艺虽一般,也有几道能拿出手的菜,你要愿意学,我就教给你。” “让奶奶操心了,我愿意跟着学。”阮业山怎么可能把老人的心意往外推。 “我先教你道红烧野兔。赶明儿到山里逮只野兔回来。” 阮业山二话没说就应了。 阮刘氏和阮于氏不着痕迹的对视了眼。婆婆(奶奶)这变化可真够大的。 次日清晨,忙完家里的琐碎,阮业山带着俩个弟弟去了趟曲家。业青和业康任他说破嘴皮子,还是想跟着他,粘他粘得厉害,他心里清楚,这是娘突然离世的原因。 “借小灰小黑?”曲阳听着,挑了下眉头。“也行,你确定要带业青业康进山?” 阮业青和阮业□□怕大哥扔下他们,连忙接话。“二姐夫,我们想跟着大哥进山。” 阮业山抚了下二弟三弟的脑袋。“嗯,我想带他们进山。” “注意点,跟小灰小黑跟紧点,它俩几乎天天在山里玩,熟门熟路清楚的很。”曲阳说着,又把小灰小黑招来叮嘱了两句。 小灰和小黑连连叫了两声,表示知道啦!还欢快的摇了下尾巴。 阮初秀有点好奇。“怎么突然想着要进山打猎?” “奶奶说要教他几道拿手菜,其中有道红烧野兔。”曲阳说着,亲了下媳妇的嘴。“你想不想吃?” “你要厚着脸跟着去学?”阮初秀戏谑的问。 曲阳想了想。“也可以。” “我舍不得,嘻嘻。”阮初秀挽着丈夫的手。“等回头我学了做给你吃。” “好啊。我等着。” 说是阮业山带着俩个弟弟进山打猎,实则他们就是小灰小黑的小尾巴,有猎物时,小灰护着兄弟三个,小黑就迅速的逮猎物。都不到半个时辰,就逮了两只野兔。小灰和小黑得了主人的话,有了两只野味就够啦,不能贪心。 “小灰和小黑好厉害。”阮业康双眼亮晶晶的看着。 阮业山问。“你想不想养只狗?” “像小灰小黑这样的麽?” “不是。”这俩只狼狗多难得,大抵是买不到的。“应该跟胖墩差不多。”阮业山想,几百文钱买只狼狗也行。等他到镇里开店,刚刚开始时,肯定没什么时间顾着俩个弟弟,养只狗也能放心些。 阮业山立即嚷了句。“大哥,我也想要。” “行。给你们一人买一只,要好好养着,精心点。”顿了下,阮业山又添了句。“我问问二姐夫,如果有的话,就给你们每人买一只。” 阮业山和阮业康高兴的一蹦一跳。 曲阳接过一只野兔,安抚着冲他撒娇的要夸奖要表扬的小灰和小黑。“想买两只狼狗?” “对。我到镇里开店,刚开始事情多,只怕没什么时间回村,业青和业康养两条狗,兄弟俩有着伴玩,我也放心些。”阮业山说着想法。 “行。待我兄弟过来时,我帮你问问还有没。”曲阳把这事给应了下来。 阮业山拎着只野兔带着俩个弟弟回了老屋,没多久,他又拎了点排骨过来,说是给小灰小黑吃。 “媳妇,做不成红烧野兔,咱们中午吃红烧排骨。”红烧排骨,曲阳还是稍稍知道点。 “沾了小灰和小黑的光呢。” 俩只狼狗听到点它们的名乐颠乐颠的摇着尾巴凑了过来,拿着脑袋蹭着俩个主人。 阮业山近来每天都要借小灰和小黑,带着俩个弟弟进山里逮野物,回来后,总会买点排骨或骨头送过来。进了腊月,阮业山已经学会了红烧野兔这道菜,就不需要再进山打猎,再者山里积了雪,进去也不太安全。 等着他带着俩个弟弟过来识字听故事时,小灰和小黑就颠颠儿的凑了过去,以为要进山,进了山能逮野物,对它们来说这很轻松,逮完野物后,回来有肉骨头吃! 阮业山被小灰小黑的热情整得一头雾水,有点儿懵的看向阮初秀和曲阳。 曲阳忍俊不禁的说。“它们想着你的排骨呢。” 这么一说,阮业山就能想出个中原由,有点哭笑不得,却还是去了趟屠夫家买了点排骨送过来。 阮初秀和曲阳自然不会白得他这排骨,送了点腊鱼腊肉让他们带着回去,然后,对着小灰和小黑再三叮嘱,俩条狼狗听懂后,蔫蔫的趴在地上,还有点儿死无可恋的意味呢。把夫妻俩逗了个大笑,晚间又给它俩吃了炖骨头。 大房业浩那边的事有了眉目,阮永氏过来找闺女唠家常,把这事跟她说了说。“你大伯娘这回总算能睡个踏实觉。” “娘,这你就想错啦。”阮初秀边吃着蜜饯边接着话,摇头晃脑的。 阮永氏看了她眼,念叨了句。“你像点话,别流里流气。刚那话怎么个意思呢?” “还有如秀啊。”阮初秀多清楚啊。“二哥的婚事有了着落,大伯娘指定又得牵挂着如秀的肚子。” “别一口一个如秀,你要喊姐。”阮永氏提醒着。“想想也对,如秀这嫁过去也有半年光景,肚子怎么没个动静。她不常回娘家,对她的情况倒是不了解。明年陈秀才要是能中举人,如秀还得早些生个孩子才是。” 有钱有权有地位的男人啊,哪像庄户人家,一个媳妇怎么着也不够,恨不得再娶几个妾搁家里放着,说出去也有面子。便是庄户人家,手里有了点闲钱的,也有那不正经的,都能当爷的年纪,还想着娶个貌美的小妾,老不羞。 “娘,你可别跟大伯娘唠叨这事。”阮初秀对自个的母亲多了解啊,看她的神色就能猜出个八分来。“如秀姐的性子有点古怪呢,大伯娘就是想操心也操不上心,没得白白添了愁事。” 阮永氏听着都没心思做针线活计。“确实是这样哟,这可咋办。我看如秀身体好着呢,比你可要好多了。” “说不定怀上了呢。”阮初秀笑嘻嘻的接了句。 虽是随口说的话,不料,还真让她给说中了。可这中奖的呀,却不是阮如秀而是阮于氏。 阮于氏的月事向来很准,上个月没来月事,她没有声张,只是暗暗注意着,到了这个月,稍稍有了点反应,闻不得荤腥味,跟她怀明志时一模一样。便是她不说,婆婆阮刘氏也摸了个几分,听见她说上个月没事月事,这事就没得跑啦。 估摸估摸日子,应该是十月里的事。到了腊九,阮于氏都是这个时候来月事,她是不着急,可丈夫却有点兴奋,拉着她到曲家,让胡大夫帮着把把脉。两个月的话,脉象就比较明显啦。 胡大夫早就得了信,摸着胡子,认真的把了会脉,对着阮业兴夫妻俩笑道。“恭喜恭喜。” “乖儿子嗳,你要有弟弟或妹妹啦。”高兴的阮业兴一把举起身旁懵懂的儿子,在他嫩嫩的脸上亲了口。 小明志好久没有被举高高,突然的被举过头顶,他也不怕,反倒哈哈哈的大笑起来。 阮于氏看着父子俩这疯样,眉角眼梢全是笑,往正院走去。 “大嫂,恭喜啊。”阮初秀扶着腰,站在屋檐下笑嘻嘻的道贺。 在这边说了会话,一家三口才回老屋,虽说早就知道,还是跟大伙又说了回。 “娘。你说我该给大嫂送点什么?”母亲过来说话时,阮初秀小声的问了句。“我想来想去也不知道送什么。” 阮永氏思索了下。“送双银手镯吧,或是银锁也行,小孩子家家戴着的,不要太大,小小的一道银锁。” “行。我把这事记着。”阮初秀看了眼旁边的丈夫。 曲阳对着她笑了笑。“我记着,得了空到镇里把银锁买回来放家里备着。”媳妇近来记忆有点不太好,总是丢三落四。 “不要太好,一般般的就行,不能越过了长辈,到时候尴尬。”阮永氏提醒着,怕他俩不懂,这俩口子挣钱挣的多,花钱花的也快。“要是觉得欠了点,可以给小明志买身衣裳。” 这会曲阳直接说话。“我们记得着了。” “娘。小孩的衣物鞋帽做得怎么样?大伯娘和大嫂指定没什么功夫帮忙,要不,剩下的你看看,直接到镇里找个店子定做怎么样?你也别费这功夫,休息休息眼睛,再者,你是不是还得帮大嫂的孩子做小衣物?”阮初秀还记得娘跟她说的事。 阮永氏想了想。“剩下的不多,左右也就这么点,没什么事。大房那边,还不着急呢,明志娘娘家嫂嫂多,她亲娘对她顾的紧,我就帮着做点儿,不用费什么精力,没事的,我心里有数。” “你啊。肚子越来越大,人越来越懒,这可不行,你吃的多,得多走动。”阮永氏絮絮叨叨的念着。 阮初秀和曲阳夫妻俩就认真的听着,她说什么就应什么。 叨叨的差不多,阮永氏就离开了曲家,她得上老屋一趟,闺女不提醒还真忘了,得把活计拿回来,明志娘怀了孩子,自家孩子剩下的这点事就让她慢慢来清着,好在剩得也不多,清完了就过去给明志娘帮帮手。 阮刘氏哪里会让三妯娌把针织线活计拿回去,这不闹笑话嘛,多年的情分摆着呢,她把儿媳手里的活揽到了自个身上。“左右都是做小衣物,咱们先一个一个的来,先把初秀孩子的事整妥当了,再来张罗明志娘肚子里的这个。” 这话说的也没错,阮永氏没怎么推辞。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4章 今个风刮的猛,呜咽呜咽的风声,大雪纷纷,几眼的功夫,地上就落了层积雪。 阮初秀窝在屋里,透过窗户往外瞧着,都觉得冷的慌,下意识的裹紧身上的衣服。建新屋的时候,她偶尔提过句玻璃窗这事,曲阳特意跑到了县城,还真让他给找着了,就是银子花的有点多。 “明天就二十四,榕哥今年会过来麽?”这么大的雪,幸好没住在山里。阮初秀暗暗想着,近来家里事多,都没什么功夫做胰子,家里只有一点点存货,也不知胰子在县城卖得怎么样。 曲阳往炭盆里添了块炭木,拿着火钳理了理。“不知道。”看了眼媳妇,从她的神态里,轻易的可以猜出她的心思。“想着胰子呢?” “对啊。”阮初秀应着,拿了块桃脯放在嘴里慢慢的嚼啊嚼。“我琢磨着,待年后,要不就从村里雇个手脚利落的妇人帮着做胰子?大嫂怀着孩子,大伯娘八成是没什么空,奶奶在做着鞋帽呢,娘也不得空,总得做点胰子出来存着。” “可以问娘。”曲阳对村里农户的性情不太了解。 阮初秀也是这么想的。“等过两天看看,要是天放晴,就出门走动走动,跟娘说说这事,让她张罗张罗。” “找两个吧。”曲阳起身看了眼茶壶,水有了点凉,他将壶里的水倒掉,放了点温开水进去。“喝水麽?” 阮初秀摇着头,嘴里含着桃脯呢,说话有点含糊。“不喝。” “你今天下午好像都没怎么喝水。”曲阳刚刚将壶里的凉开水倒掉时,发现还是满满的一壶。他瞥了眼媳妇,眼神儿淡淡的。 “喝了!”阮初秀硬着头皮说了声。“真喝了,喝了三杯!”没看到她为了不上茅房,连蜜饯都没怎么吃麽。这天真是太冷了,她挺着个大肚子,进进出出的忒麻烦,还不如少喝点水,少跑几趟茅房。 曲阳本来有点狐疑,见媳妇这表现,就肯定她下午没怎么喝水,麻利的倒了杯温开水递过去。“喝。” “我刚喝呢,这会不想喝。”阮初秀冲着丈夫笑,笑得别提有多乖巧老实。“等我口渴的时候再喝罢,先放着,不着急。” “乖。把这杯温开水喝完。”曲阳哄了句。 阮初秀见他态度坚定,咬了下嘴唇,不甘不愿的拿着杯子,一口一口的抿着,同时拿眼睛偷偷的瞄着男人。 曲阳就站在她面前,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等她喝完一杯水,才坐到了炭盆前,余光瞧见攒盒。“里头的蜜饯不喜欢吃?” “没有啊。”阮初秀连忙应着。“午饭吃的多。”说话时,眼睛骨碌碌的转了圈,飞快的想着借口。“我这不,肚子挺大,压着胃,不能吃太多,吃多了不舒服。”这借口真好! 曲阳看着媳妇的肚子,拿手抚了抚。“闹没?” “没闹。”孩子最近挺乖,阮初秀眉开眼笑的应着。“她最近乖着呢。” 曲阳见着媳妇的笑脸,眼里也流露出丝丝缕缕的笑意。 眼看就要进未时,阮初秀打着哈欠,窝在藤椅里不知不觉中睡着。曲阳给媳妇盖了个薄被子,仔细的掖紧周边,轻手轻脚的出了屋,离开时,还朝着小灰和小黑打了个眼神。 这眼神小灰和小黑见得多,已经非常清楚是个什么样的命令。懒洋洋的起了身,走到了藤椅旁,一左一右的趴着,眼睛都没闭,时不时的瞅瞅睡着的主人,无聊的直摇尾巴。 “胡爷爷。”曲阳走进书屋,喊了声。 正在百~万\小!说的胡大夫抬头看了他眼,乐呵呵的笑着。“坐啊。”将炭盆往外推了推。“初秀睡着了?” “刚睡着。”曲阳坐下后,又将炭盆往胡大夫跟前挪了两下。“我不冷。” 胡大夫笑了笑,和善的问。“是不是有甚事?” 随着初秀的肚子渐渐大起来,一般无事曲阳轻易不会离开她身边,便是睡着,也会守在她跟前。 “初秀这几天不爱喝水,也不怎么嚼蜜饯和糕点等。”曲阳有点苦恼。 胡大夫怔了下,回想了下中午吃饭初秀的面色。“我前两天才给她把脉,脉象特别好。”说着,顿了下,缓缓的抚了下短短的胡子。“我估摸着是这么个情况,她肚子渐大,走动不方便,这两天天气不太好,人就越发懒散。” “怕上茅房?”曲阳怎么也没有想会是这么个原因。 胡大夫不说话,只看着他笑,笑得满脸慈爱,乐呵呵的,过了会,才道。“大抵是这样,反正她身子骨好的很,孩子也很好。” 曲阳抿着嘴沉默了会。“胡爷爷,初秀的肚子渐大,会不会影响到她吃饭?压着胃什么的。” “可以少吃多餐,现在月份大了些,确实不宜吃得太撑。”胡大夫是知道的。初秀中午和晚上少说也得吃两碗饭一碗汤。 “我知道了。”曲阳起身。“胡爷爷我去煮点粥,你也吃点吧。”现在是未时,等媳妇醒来,正好可以喝点粥,再隔一个时辰,恰好张罗晚饭。 胡大夫想想,点着头直笑。“也行,我吃一碗就够了。” 阮初秀迷迷糊糊间被一阵阵浓郁的香饭给馋醒,她揉了揉眼睛,透过窗户看着灰暗暗的天,有点反应不过来。难道她一觉睡到了晚饭时辰?不是吧!她分明记得还没到未时就睡了啊。 “阿阳哥呢?”打了个哈欠,阮初秀坐直了身子,弯腰看着趴在藤椅旁的小灰和小黑,伸手轻轻的戳了下它俩的脑袋。“阿阳哥呢?” 小灰甩了下尾巴,拿着脑袋蹭她的腿。小黑直起身子,抖了抖,冲着屋口低低的叫了声。 正好想上茅房,阮初秀便扶着墙,有点儿艰难的站了起来。“走,咱们看看去,他在厨房里张罗什么好吃的,这么香!”砸砸嘴,咽了咽口水。 “上哪去?”曲阳推门而入,带着一股子寒风,他赶紧的关上屋门。 阮初秀眨了眨眼睛。“就要吃晚饭了呀?我睡了这么久?”总觉得不对劲,她下午从来没有睡过这么久。 “没。才刚未时过半。一会你喝碗粥,垫垫肚子,晚饭少吃点。”曲阳说着,拿起藤椅上的被子两下就叠整齐放到了床上。“你要去哪?” “去茅房呢。”阮初秀心里头甜滋滋的,感动的眼眶都微微发热,撒着娇似的,挺着个大肚子从背后抱住丈夫,有肚子在中间挡着,想要亲男人就有点艰难。“现在想亲都亲不到你了。” “我扶你去。”曲阳扶着媳妇,在她脸上亲了口。“一会我去趟镇里,很快就回来。” 阮初秀想也没想就问。“去干什么?” “买个屏幛跟夜壶回来。”其实早该想到,不说怀着孩子,这么冷的天,都恨不得一直窝在屋里不出门。曲阳有点自责。“就设在这屋里头,有了个屏幛挡着,你就方便些,不用进进出出的。” 等着媳妇方便完,他就把夜壶拿到后院去,省得屋里有气味。媳妇怀了孩子后鼻子也灵,可不能冲着她,影响了胃口。 “这个……”阮初秀难得地露出了羞涩的表情。“其实也不用这么麻烦吧。”小小声地说着。主要是,买回来后,她也不好意思用啊,羞耻程度太高,她有点扛不住。 曲阳刮了下媳妇的脸。“就咱俩在屋里,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一时间竟有点无言以对。 上完茅房出来,曲阳把媳妇送进屋里,又给她盛了碗鸡肉粥,还送了碗给胡大夫,小灰和小黑自然也不会落下。然后,才撑了把油纸伞,匆匆忙忙的往镇里赶。 还没出村呢,遇着了个同村的,驾着牛车进镇,停在前头,让他坐上来。曲阳脚程快,又是个练家子,实则比起牛车速度还要快些。难得同村村民有这个心,他倒也不好拒绝,便坐了上去。 曲阳撑着油纸伞走过,阮文丰看了个清楚,见他行色匆匆,冲着正在做针线活的媳妇说了声。“阿阳出了门,不知去哪,你去隔壁看看初秀?” “出门?”阮永氏有点懵。“这么大的雪,这么冷的天,他去干什么?非得这时候出门?” “不知道。你过去照应照应初秀。”阮文丰又说了句。 阮业成接道。“爹娘要不我带弟弟过去吧。”正好看看小灰小黑去。 “也行。”阮文丰点着头。 阮永氏却起了身,端着针线笸箩。“我得过去瞅瞅去。”闺女的肚子可是越发的见大呢,身边没个人怎么行。“你说阿阳要走,怎么不过来跟我说声,我好过去坐着呢。” “男人哪有你们女人想的这么细致,说不定就是一会的事。”阮文丰应着。 阮永氏也就是随口嘀咕两句,没等丈夫说完话,她就拿着针线笸箩出了屋门,阮业成兄弟俩跟在她身后。 “娘。业成业守。”阮初秀有点诧异。 “这个点吃什么呢?怪香的。”才进宅子呢,阮永氏就闻着了香味儿,好像是鸡肉粥。“你又折腾阿阳了?阿阳这么个天气还出门,是不是你搞了什么事出来?” 阮初秀笑嘻嘻的问。“娘。你们见着他了?还是他过去跟你们说了声?” “你爹见他匆匆忙忙的走过,让我过来看看。”阮永氏坐下后,拿起针线活继续做着。“你俩这是干啥呢?” “没干呢。他进镇买个屏幛和夜壶。”说起这事,阮初秀又红了脸,眼角眼梢全是羞涩。 阮永氏看着闺女,撇了下嘴。“你命可真好。”便是娘俩,有时候,见着女婿对闺女的种种细致体贴,她也是有点嫉妒的。 “娘你常常念叨,说我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阮初秀笑得可开心了。“得了阿阳哥这么个好丈夫就是我的福气。” “所以,你要好好惜福。”阮永氏也就是顺嘴念叨句。在她眼里,闺女还真是相当的不错,很惜福。 曲阳才进宅子,就能听见正院里隐约飘出来的嘻笑声,他嘴角微微上扬。“娘。业成业守。”把买来的东西搁到一旁,见着俩个小舅子,这么喜欢小灰小黑,想着阮业山让他帮着问狼狗的事,就问了声。“你俩这么喜欢小灰小黑,要不要也买两只小狼狗养着?” “可以麽?”阮业成仰着脸眼神儿亮晶晶的问。 阮永氏不太乐意的嘀咕了句。“家里有了小灰小黑已经足够,再养两只,挺浪费的。”别看只是俩只狼狗,吃得比她还多,都相当于家里多了两个劳力,一天天的下来,得费不少米饭养着呢。 “姐夫。我不想养。有小灰小黑就行啦。”阮业成向来懂事,便是母亲没有开口,他也会拒绝。小灰小黑吃得可不少呢。 阮业成打小就跟着哥哥,哥哥说什么就是什么,这会垂着小脑袋蔫蔫的跟着说。“我也不想养。” “不想养那就不养罢。”曲阳笑笑,将屏幛摆好,把夜壶放到了里面。“媳妇,这位置怎么样?” 阮初秀瞅了眼。“正正好。就这样罢。”招着手,略有点急切。“你快过来坐着。” “我不冷,我火气旺。”曲阳确实不冷,他身上挺热乎。就是觉得沾了寒气,暂时不想坐到媳妇身边去。 阮永氏见女婿回来,想着丈夫一个人在屋里,也怪冷清,便起身说。“阿阳我先过去,孩他爹一个人坐着呢。” “嗳。行。”曲阳应着,送着丈母娘出了宅子。 业成和业守想和小灰小黑玩,就留在这边没有过去。 曲阳将桌上的喝了粥的碗筷收着。“业成和业守没喝粥?小灶上煮了不少,这会应该还是热的,要不要喝点?” “哎呀,我把这事给忘了。”阮初秀拍了下脑袋。“业成业守你俩要喝粥麽?香香的鸡肉粥呢,可好吃啦。” “我要。”阮业成飞快的应了声,阮业守见哥哥见了点,他笑的眼睛都眯成了弯新月,起身颠颠儿的跑到曲阳身边。“姐夫我跟你去厨房。” 才一碗粥,小灰和小黑也仅仅只是尝了个味,俩只狼狗机灵着呢,又聪明的很,摇着尾巴亦步亦趋的想跟进厨房。 曲阳见状便道。“业成,你带着业守进厨房自个盛粥,也给小灰和小黑盛碗。我在这边陪你姐。” “好。”阮业成将桌上的碗筷拿着,牵着弟弟出了屋。 二十四过小年,阮永氏大清早的过去曲家,让女婿别张罗,他一个人也怪难,索性一道去隔壁吃,一家子不用太客套。 曲阳会的菜不多,也就那么几样,都是紧着媳妇的口味来,虽说只是过小年,也得整治几个菜,他觉得挺麻烦,见丈母娘这么说,自然是没有推辞,能省点事就省点事。 过完小年,又断断续续的飘了两天的雪,时大时小,偶尔会停上两三个时辰,村里寂静的很,都自个窝在家里烤着火呢,便是停了雪,地面积着厚厚的一层,要到周边窜门也颇为艰难。 二十七的下午,忽得出了太阳。这下村子里可热闹啦,老老少少大人小孩都出来,晒太阳的晒太阳,打雪仗的打雪仗,大多数都拿着扫帚和铁铲仔细的清着屋前的积雪呢,把路通一通。 各自各户并不是只扫自家门前雪,也会将屋门前泥路小道的积雪清干净,方便村里人行走。 常榕就是在全村都在忙着清积雪时,骑着俊马常小榕来到了曲宅前。 “兄弟你来的正好啊。”曲阳正在屋门前扫雪呢,见着兄弟,笑的眼睛都眯了起来。“赶紧得,拿个铁铲出来。” 常榕利落的跳下马,揶揄了句。“总得让我喝口热水暖暖身子吧。” “暖什么身子,铲几趟雪,整个人都暖和了。”曲阳说归说,还是放下手里的工具,抱了下兄弟,又抚了下常小榕的脑袋。“琢磨着你也就这两天会过来,昨天闲着没事,炒了点甜料豆。” 常小榕听到甜料豆三个字整个马都见精神了,颠颠儿的就往院子里冲,朝着正院连连叫唤了两声。 “榕哥。”阮初秀站在屋檐下扯着嗓子声,又对着常小榕道。“等会啊,我去端甜料豆出来。” 常榕大步走了进来。“阿阳媳妇,这些大包小包都是给你们母子的。铁铲在哪?我去拿个。” “不用这么着急。”阮初秀拿了捧甜料豆,搁进了小灰的饭碗里,放在地上让常小榕吃着,自个进了屋。“榕哥,坐着喝口水啊,屋里有温开水呢,杀铁铲就在杂物间,里头还有两把。” 常榕先拿了把铁铲,又进屋喝了两杯温开水。“我去帮着铲雪。”话落音,人都走到了院子,见着正在埋头嚼甜料豆的常小榕,又说了句。“阿阳媳妇,要是甜料豆做的多,多给小榕喂点,它最近吃的不太好,都瘦了圈。” “行。有呢,半袋子。”阮初秀确实发现常小榕瘦了些,摸着它的脑袋。“慢点吃,多着呢。”又进屋拿甜料豆。 小灰和小黑跟进跟出,拿着脑袋一个劲的蹭啊蹭。 阮初秀往小黑的碗里放了把。“你俩先在一个碗里吃着。” 屋里屋外尽是嘎蹦脆的声响,阮初秀听着听着也有点馋了,用胰子净了下手,刚刚摸了常小榕和小灰小黑呢,拿了把甜料豆坐在屋角晒着太阳,一个接一个的嚼吧嚼吧,越嚼越香。 有了常榕的加入,速度那是棒棒哒。不仅是曲家连阮三房周边的积雪都清了个干净。 阮永氏说前阵过小年时,常榕没有过来,今个回来,就别张罗晚饭,俩家人合一块吃得了,整治顿丰盛点的。 这事好啊。曲阳和常榕带着小灰小黑还有常小榕进山,寻摸点野味来。媳妇有丈母娘家,曲阳倒是放心的很。 虽说山里积雪深,也只是拦拦普通人罢了,曲阳他们几个在山里行走没什么难处,很轻易的就逮了只狍子还有条肥肥的蛇呢,蛇正在冬眠被抓住时,还有点懵,呆呆木木的。 冬日里的天黑的特别快,堪堪吃完晚饭,天色完全暗透。曲阳几人没在阮三房多耽搁,主要是有个孕妇还有个老人,尽管离的近,才几步路,天黑路滑晚风既寒又冷,还是早早的回自个屋里比较好。 回到家后,倒也没急着睡觉。在堂屋里点了盏昏暗的油灯,炭盆里添足炭,屋里暖烘烘得,三个唠起了家常,主要是曲阳和常榕说话。胡大夫回曲宅后就早早的回了东厢睡觉。 常小榕在后院有个小小的干净又整洁的马棚呢,小灰和小黑见它回来,虽说物类不同,可感情也深着呢,三只颠颠儿的窝到了马棚呢。 常榕曲家过了年,初二天气特别好,太阳很暖和,他骑着俊马常小榕离开。说好二月底三月初会回来趟,既是看孩子也顺便拿胰子。胰子还有点存货,不多,不到两百块,还能撑段时间。 阮初秀心里有了底,待母亲过来说话时,就跟她提起这事。“娘,眼下家里人手不够,你看看哪户人家性情好点,得招俩个妇人过来帮着做胰子呢,工钱的话,就跟以前一样。” “这事啊,我帮你问问。”阮永氏想了想,近来家里确实不得闲,可不能耽搁了闺女的生意。这事得好好寻摸寻摸,找来的人得老实厚道。 没两天。阮永氏就有了信。是平素相好的人家,姓付。婆媳俩手脚快,做事向来利落,且性子也好,最是老实本分。 阮初秀见了付家婆媳,和她俩说了会话,感觉也很不错。“行。就明天开始过来帮着做胰子吧。” 听说要做胰子,老屋那边阮刘氏过来说,她可以偶尔过来帮把手,权当是歇歇眼睛,也不能整天整天的做针线活。阮于氏也跑过凑热闹,说是闲不住,她现在月份小着呢,做胰子也有轻省点的活,她完全可以干点轻省的。 她们开了口,阮初秀肯定得答应,这是好事啊,付家婆媳是新手,都不怎么熟练呢,光靠阮永氏一个人教,有点儿费事。阮初秀自己的话,她这肚子越来越大,还真没心思想别的。 阮程氏过来送鞋帽,不经意的问了句。“听说你这边有点忙,要是缺人手,就跟我说说,我也能过来帮会儿。” “奶奶你要是能过来,那是再好不过啦。”阮初秀笑嘻嘻的捧了句。 阮张氏的突然离世,对阮家人任何一个人来说,都或多或少的受了点影响。比如她,跟死亡比起来,有些小恩小怨的,似乎也不是那么重要。既然阮程氏现在改了性情,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总不能一直揪着不放。 说到底,还是有点心软。白了头发,满脸皱纹,她和和气气说话,声音不大,轻声细语的,阮初秀想起以前的她,就有种莫名的心酸。 阮程氏扯着嘴角笑了笑。“你要是想让我过来,我就过来帮把手。” 她现在很少笑,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和气归和气,倒是更像缺了股精神劲儿。这人老了,终究是不同。 上午的时候,大伙就在曲宅做着胰子,一屋子老小妇女,有说有笑的,还挺乐呵。下午阳光正好,就坐在屋檐下,边晒着太阳边做着针线活,俩个孕妇不干别的事,尽是吃吃喝喝,或撑着腰在院子里慢慢溜哒。 也不知是初春的阳光太过温暖美好,还是这一日一日气氛委实温馨,这日子啊,还真有了点岁月静好现实安稳的意味。 到了二月中旬,共做了三百多个胰子,存货挺足。便暂时停了这事,主要是,阮初秀差不多该生啦。 阮初秀看着这大大的肚子有点慌,晚上都睡不太踏实。“你说咱家闺女什么时候出来?怎么还不出来呢,都可以出来啦,她难道不知道当娘的我有多累多辛苦麽?个小坏蛋。” 她紧张时,就吧啦吧啦的说着话,不想让丈夫看出来。她怀孩子这段日子,她辛苦,仔细说起来,丈夫比她还要辛苦呢。 曲阳说怀的是个闺女,想要个闺女。阮初秀听他说的多了,也就渐渐觉得怀的是个闺女,张嘴闭嘴全是闺女。阮永氏听着直摇头,幸好女婿家里没长辈,到了女婿这年岁,长辈们最紧要的就是想要个孙子,这俩口子倒好,想的全是闺女。 外孙也好,外孙女也罢,阮永氏都喜欢。 “睡不着?”曲阳听着她念念叨叨,没有接话,只是心疼的亲了亲她的额头,缓缓的抚着她的肚子。“我抱着你睡?” 近两天,媳妇总有些心慌慌,惴惴不安,虽然她掩饰的很好。可种种细节却出卖了她,他看在眼里很是心疼,想着法子安抚她。法子想了不少,有一种还真挺有效果,就是把她搂在怀里。 连睡觉时也搂在怀里,媳妇就能睡踏实些。这搂,不是说俩人躺在床上搂着。是让媳妇完全窝在他身上他怀里,似乎是这样,才能让媳妇踏实,能闭上眼睛睡个好觉。 “不想睡。”阮初秀现在多重啊,眼看肚子里的娃娃就要落地,跟猪比起来没两样。这么重的重量全压在男人身上,她心里不太好受。“胡爷爷说左右就在这几天,眼看几天时间都要过完,我这肚子还一点动静都没有。”话里带着嫌弃。 曲阳亲亲她的额头,又亲亲她的脸,亲亲她的嘴巴,温柔的哄着。“没事,我猜啊,她这两天肯定得出来。” “真的?”阮初秀撅着嘴,轻轻的戳了下大大的肚子。 “真的。”曲阳严肃的应着,紧接着,笑了笑。“咱睡觉罢,夜深了。” 阮初秀打了个哈欠。“你抱着我睡,我侧躺着,跟往常一样就行。” “好。” 睡到半夜,阮初秀忽得就醒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睁开了眼睛,就是没了睡意,还没等她想出个一二三来,肚子顿时疼的厉害,她立即就反应过来。要生了! 那瞬间的感觉啊,好像中了个五百万的彩票似的。总算要生啦!紧接着,才反应过来,赶紧推了推旁边的人。“阿阳哥,我要生啦,肚子疼。” “要生了?”曲阳睡的浅,这几天媳妇要生孩子,他很是警觉。这悄无声地怎么就要生了?记得丈母娘跟她说,要生时,会有动静的。“我去喊胡爷爷过来,我去喊爹娘。”他也有点慌,连鞋子都没穿,油灯都没点呢,就急急忙忙的出了屋。 小灰和小黑这两天也睡在屋里,听到屋里的动静,它俩愣了下,然后,一声接一声的叫了起来。 “孩他爹,初秀八成是要生了。”阮永氏也睡的浅,听到狗叫,一下就坐了起来,连忙拍着丈夫的肩膀。“快去喊村里的苏婆。” 苏婆是村里的接生婆,村里的孩子,都是经她的手。现在年岁有了点,都五十多啦,可身子骨硬朗着呢,眼不花耳不聋的,说话嗓门还大,也特别还笑,是个相当和气的老婆婆。 “嗳。我这就去。”阮文丰掀开被子,就着点微弱的月光,摸索着穿上衣服。 阮永氏点了盏油灯。“我过去看看,你当心点,举个火把去吧,厨房里有呢。”说着,还是不太放心,进了厨房,用油灯燃了个火把,等丈夫过来时,她就念叨着。“幸好做了个火把搁着。” “你快去隔壁看看,我去接苏婆婆。”阮文丰举着火把大步离开。 曲阳正好过来呢。“爹。” “我去接苏婆婆,你回去看点初秀,你娘也起来了。”阮文丰快言快语的说了声。 曲阳听着松了口气,又迅速的朝着正院跑去。 “你怎么没穿鞋,快穿上鞋。这天多冷啊。”阮初秀这会淡定了点,就是肚子疼,倒也能忍受。 屋里点了油灯,还是胡大夫点的。 “我不冷。”曲阳就着,拿起衣服给媳妇穿。 在正院里布置了个产房的,好坐月子些。反正家里空房多。 阮初秀难得的耍了回脾气。“你先穿上鞋袜,你不穿,我就不穿衣服。”将脸朝向床内,一脸的不高兴。 “行。我穿,我穿,你先把衣服穿好。”曲阳无奈的捏了下鼻子,不仅穿上了鞋袜还把外衣也穿上了。“这会行了吧?” “这还差不多。”阮初秀笑嘻嘻的应着,捧着丈夫的脸,亲了口。“你乖~”学着他平时的口吻。 曲阳被她这么一闹,倒是轻松了些,不轻不重的敲了下她的额角。“调皮。”眼角眼梢全是笑,眼神温柔的都掐出水来。 阮文丰接着苏婆婆过来时,阮初秀已经坐到了产房里。苏婆婆看了眼。“还早着呢,煮点儿吃的吧,让她先吃点儿,一会才有力气。” “你想吃什么?”曲阳低头问着。 “大鱼大肉之类的不能吃啊,就吃了点面条粥什么的。”苏婆婆提醒了句。 阮初秀玩了会手指,才支支吾吾的说着。“让娘去准备呗,我吃碗面条就行。”声音小小的,还扯了扯男人的袖子,眼睛水汪汪的看着他。“你就别走呗,在这里跟我说说话。”脸红的厉害。 曲阳的心顿时软的一塌糊涂,毫不犹豫的就说。“好,我陪着你。” “这俩口子啊,真甜。”苏婆婆冲着身旁的阮永氏说了声,眼里全是笑,很慈祥温暖。 阮永氏也是满脸的欢喜。“他俩向来好着呢。”说着,又扬了嗓子说了句。“我去做点面条来,大家伙都吃点儿。” “我给你打下手去。”苏婆婆可不想呆在屋里,现在还早着呢。 吃完面条,阮初秀又小睡了会,眼看就要天亮时,总算是有了点苗头,苏婆婆这才将曲阳赶出产房,留了阮永氏在里头帮着忙。 阮初秀这头胎,还真没受什么罪,生的很快,天色大亮,将将辰时初,就生下了个大胖闺女,小脸儿白白净净的,一点都不丑,哭声特别的响亮,小胳膊小腿得也有劲儿。 苏婆婆抱在怀里一直夸着,还是头回见到这么漂亮的初生娃娃,看得出来,孕妇在怀孕时是吃得好也睡的好,心情应该也是极好的,才能生出这么好看的小娃娃来,她很喜欢,多抱了会,才让旁边的阮永氏抱。“瞅瞅这娃,多标致。” “苏婆婆,我能进来麽?”曲阳耳朵尖着呢,听到哭声,就忍不住,站在屋口问着。“我媳妇还好麽?” 阮永氏看了眼苏婆婆。“让他进来吧。” “也行。只是他不嫌里头气味大。”苏婆婆倒是不讲究这么多。“你进来吧。” 曲阳三步并两步冲进了屋里,麻利的关紧了屋门,进屋后,眼睛就盯着床的方向,准确的说是盯着躺在床上的人。“她,她这是累的?” “她这还算好,生的比较轻松,没受什么罪,让她睡会的,一会醒了肯定会喊饿,锅灶上得煮些吃食。”苏婆婆应着。 “我去我去。”阮永氏将孩子放到了床上,轻拍了下女婿的肩膀。“看着点孩子啊。”又小声的道。“给红封没?” 曲阳这才想起,红封还没拿给苏婆婆,立即起身客客气气的将包好的红封递了过去。“苏婆婆辛苦你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5章 老屋里得到信,吃完早饭,都没怎么收拾,老老少少结伴过来了曲宅。 阮永氏热情的招呼着,笑得合不拢嘴,满面春风。“爹娘,大嫂大哥,你们吃过早食没?屋里坐着,屋里暖和呢。” 将蜜饯坚果瓜子等零嘴都摆了出来,又麻利的端了热腾腾的茶进屋。 “什么时候发动的?”阮刘氏一叠声儿的问着。“小丫头哭声怎么样?初秀呢?情况好不好?” 阮永氏乐呵呵的答。“昨个下半夜发动的,她还吃了碗面条,又小了会睡,将将要天亮时,动静才渐渐大起来,没多久就生了个大胖闺女,别看刚刚初生,小丫头哭劲大着呢,小胳膊小腿的也相当有力。” “初秀在睡觉麽?”阮于氏想进产房看看,可她怀着孩子呢,最好是不要往产房里凑。 “睡着呢,估摸着一会就会睡,小灶上给她温着鸡汤,还有点肉粥。”阮永氏往炭盆里添了炭。“你们吃果子啊,味道都好着呢。” 阮刘氏往婆婆跟前稍稍挨近了点。“娘,咱们去产房看看娃儿?” “想看就去看呗。”阮程氏应了声,将瓜子放回了攒盒里。“走,看看去。” 阮永氏见她俩起身,不用问都能猜出来。“去产房是吧,咱们一道过去。” “娘。你看仔细点回头仔细的跟我说说。”阮于氏小跑着追了出来,挽着婆婆的胳膊亲昵的撒娇。 阮刘氏抚了下她的发顶,满眼的慈爱。“行,你回屋里坐着,这会还冷着呢,别冻着。” 虽说快要进三月,可早晚却依旧寒凉,这会太阳都没出来,晨风里就带着股清冷。 “奶奶,大伯娘。”曲阳听见屋门被推天,回头看了眼,起身喊了句。“她还在睡觉。”声音刻意压的又轻又小。 阮程氏婆媳三个连脚步都放轻了些,慢慢悠悠的靠近床,站在床头往里瞧去。 “这小闺女长的真是漂亮。”阮刘氏满眼的羡慕,见床上的母女俩睡的沉,倒也没有说伸手去把娃儿抱起来。“像初秀呢,眉头跟阿阳像,这是尽捡了夫妻俩的好,长得真招人疼。” 阮永氏听着这话,笑的眼睛眯成了条缝。“这娃儿也乖着呢,就出生时哭了两嗓子,然后一直睡到这会。” “取名没?”阮程氏问,又道。“先取个小名叫着。” 阮永氏看向女婿,她高兴过头,把这事给忘了。“准备给娃取个什么小名?” “等初秀睡醒后,我再和她商量商量。”曲阳心里有几个名字,想看看媳妇中意哪个。 阮刘氏直点头,打了个手势往屋外走。“我们先出去,让她们娘俩好好睡会。” “对,有什么话咱外面说去。”阮永氏也怕吵醒闺女。 阮程氏走时,又看了眼睡着的小丫头,眼里带着股淡淡的笑意。这丫头确实长得好啊。 婆媳三个才走出产房,阮初秀就睁开了眼睛,人还有点迷迷澄澄,嘴里已经习惯性的喊着。“阿阳哥。” “我在呢。”曲阳走了过去,握住媳妇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两下,双手紧紧的握着,声音格外的温柔。“肚子饿不饿?厨房小灶上有鸡汤和肉粥。” “饿。饿着呢。”阮初秀清醒了些,可怜兮兮的看着丈夫。 曲阳弯腰亲了下她的眉心,轻轻的吮了下她的嘴唇。“乖,我去端吃得来,你看着点咱们的小丫头。” 小丫头就睡在床外面。 “我说呢,好像有点怪怪的。”阮初秀侧头看去,视线里是小丫头熟睡的小脸儿,嫩嫩的,眉清目秀,相当的漂亮,她看着看着都有些痴迷,一颗心柔软的没法形容。 “可算把你生下来啦,小坏蛋。”阮初秀没忍住,食指轻轻的戳了下小闺女的嫩脸,亲了下她的小鼻。嫩嫩的,又软又滑,触感美好的不知道要怎么来形容。 这就是她的孩子,她十月怀孕生下来的孩子呢。可真是神奇。 曲阳端着早食进屋,轻手轻脚的关紧屋门。媳妇虽醒了,可小闺女还在睡呢。 “能自己坐起身麽?”曲阳问着,看了眼小闺女。“我把她抱摇篮里先放放?” 阮初秀试了试,有点吃力。“让她睡床内罢,被窝里暖和,婴儿床冰凉凉的,说不定刚刚放下去人就醒了。” “也行。”曲阳把早食搁桌上。“我来,你别动。” 小心翼翼的将小闺女放进了床内,又细致稳妥的扶着媳妇靠床坐着,把早食端了过来。 阮初秀很饿,虽说下半夜刚了碗面条,可她还是好饿好饿,虽饿,吃得倒是不快,快不起来,动作大点就扯着伤口疼。她一点点缓缓的吃着,埋头吃得格外认真。曲阳看在眼里,特别的心疼,伸手抚了抚她的额发。 “咱们先给小丫头取个小名叫着罢,你想给她叫什么?”曲阳问。 这会,阮初秀已经吃得差不多,肚子饱饱,浑身上下非常的暖和舒服,她想了想。“你想给她取什么小名?我这会脑子浑浑噩噩,实在是想不出来,你说几个听听,我选选吧。” “悠悠,盈盈,瑶瑶,珍珍。”曲阳觉得叠字喊着更显亲昵,小闺女就该是捧在手心里护着顾着的。 阮初秀琢磨了下。“我喜欢悠悠。” “悠悠。”曲阳念了声,眼眸含笑,又念了声。“悠悠。”望着床内的小闺女。“我也喜欢这名字。” “我吃醋。”阮初秀撅了下嘴,幽怨的看着丈夫。“你喊她悠悠,太亲昵了!” 曲阳直接笑出了声,坐到了床边,将媳妇搂在怀里,亲了她好几下,才宝贝似的搂着,下巴虚虚得搁在她的脑袋上。“傻媳妇。” “本来就是。”阮初秀红着脸,捏着被角。 “初儿。”曲阳咬着媳妇的耳朵,轻轻地喊着,一声接一声。“初儿。” 阮初秀听着他低沉的嗓音,整个人都软在了他怀里,热腾腾的,仿佛都见看见身上冒白气儿。 夫妻俩腻歪了会,曲阳让媳妇躺着再睡会,他收碗筷出去,顺便和大伙说说小闺女的小名。 “悠悠,这名字好!”阮永氏听着相当喜欢。 阮刘氏也极喜欢。“直接当大名也好呢,多好听的名字啊。曲悠悠,初秀娘你听听,是不是很好听。” “朗朗上口呢,这名取得好!”阮于氏眼神儿亮晶晶的。脑海里想念着小悠悠的长相,心痒痒的得不行,恨不得立即冲进产房抱着亲两口。 阮家人其余人也觉得这名字好,好听又好念,悠悠,曲悠悠。 曲阳在外面呆了会,陪着众人说了会话,怕媳妇在屋里无聊,便又进了产房。 “回来啦。”阮初秀刚刚睡醒,哪里睡得着,她无聊的盯着小悠悠瞅啊瞅,一脸的新鲜劲儿。见着丈夫进屋后,她就特兴奋,连忙招了手。“你来,你来看咱们的小悠悠,小手还有点力呢,抓着我的食指,紧紧的,可软和了。” 曲阳凑近看了两眼,索性坐到了床边,将媳妇揽在怀里。“你靠着我,舒服点。他们都很喜欢悠悠这个小名,说直接当大名也行,你觉得呢?” “曲悠悠。”阮初秀喊了两声,遂,笑的眉眼生花般的好看。“嗳,我觉得蛮好,还挺好念,你说呢?” “要是喜欢,那就把名字定下来,就叫曲悠悠。” “好啊。曲悠悠,小悠悠,咱们的小悠儿……”阮初秀立即收了嘴。“不能叫小悠儿,这是我的小名。” 曲阳笑着直点头,满眼的宠溺。“对。我的小初儿,初儿宝贝,初儿媳妇。” 俩人窝成团,又是亲又是吻,嘻嘻闹闹着,空气里全是粉红的泡泡,小俩口是开心啦,可睡着的小悠悠却不高兴啦,眼睛还没睁开,就张着嘴哇哇哇的哭了起来,小胳膊小腿蹬得特别有劲。 “是不是饿了?”阮初秀立即将小闺女抱在怀里,正要掀起衣服喂奶时,看了眼在旁边的丈夫,满脸通红的支吾了句。“阿阳哥,你去把娘喊过来,我还不知道要怎么抱着喂呢。” 曲阳没想太多,以为真是这么回事,连连应着,起身匆匆忙忙的出了屋。 阮初秀松了口气,撩起衣服有模有样的给小闺女喂奶。她还在怀着孩子的时候,母亲就隔三差五的跟她念叨,要怎么抱孩子,要怎么喂奶等琐碎事,还拿了个枕头让她练习,虽说她是头回当母亲,经验还是有点的。 小悠悠是真的饿啦,使出全部的力气努力的吮啊吮,小脸都涨得通红通红,阮初秀看着都替她着急,鬼使神差的出声哄着。“悠悠加油,再使点劲,就可以吃到奶啦,加油,加油。” 也不知是她的话起了作用,还是小悠悠跟她母亲一样,有着股倔劲,努力了好一会,总算是吃到温热的奶啦。 “有奶?”阮永氏刚刚就进了屋,见这娘俩那认真的劲,她也没出声,就静静的站在旁边看。 阮初秀抬头看了眼。“娘。你来啦。有奶,还挺多,喂她足够啦。我怀孩子的时候,阿阳哥没少给我炖汤汤水水喝,整个人都胖了圈,也不知能不能瘦下来。”想想肉呼呼的肚子,她就有点愁,她的小蛮腰啊。 曲阳本来想进屋,丈母娘跟他说,头回喂奶,可能会有点别扭,让他最好别在里头。 阮永氏对自家闺女还是有点了解,怎么给孩子喂奶这事,不知说了多少遍,还拿着枕头试过好几遍呢,闺女却让女婿过来喊她,八成是害羞了这孩子。话说当年她头回当着丈夫的面给孩子喂奶时,也是满身的不自在。 不让进屋,曲阳也没离开,就站在外面竖起耳朵听里头的动静,见小闺女开始吃奶,他想了想,这会应该可以进去吧,他还真想进去看看呢。 也不知是头回当爹,太高兴兴奋,或许是家里有了个孩子,总归是不同的,仿佛这才算是个家,圆满的美好的幸福的小家。曲阳都舍不得放开产房,就想着时时刻刻看着她们娘俩,光看着,他就觉得好开心,有种说不出的充实感。 阮初秀边和母亲说着话,边时不时的低头看着小丫头吃奶,眉角眼梢带着浓浓的笑意,总觉得特别好玩。“娘,你看她吃奶,吃得多有劲,这小模样馋得,可真好玩。” “手还握成了拳头,小小的。”曲阳又站近了些,伸出食指轻轻的碰了下小闺女的小拳头。 小丫头吮奶的动作停了下,小胳膊挥了两下,拳头似乎握得更紧了些,接着又开始吧唧吧唧的吃奶。 阮初秀笑得更乐呵的些。“她刚刚好像被吓了会。” “我都没有用力,应该没有被吓着。”曲阳看了眼自己的食指,有点儿粗糙。 “你咋进来啦?”说了半天话,阮初秀才反应过来,跟她说话的不是母亲,猛得抬头看去,瞪圆了眼睛,旋即就面红耳赤起来。 曲阳有点奇怪。“我不能进来?” “不是。我在喂奶呢。” 曲阳见着媳妇羞赧的模样,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忍不住笑出了声。“你喂奶怎么了?我就看着,我不跟悠悠争。” “……”阮初秀闹了个大红脸。 娘还在呢! 阮永氏悄无声息的出了屋,关紧了屋门。这俩口子,真是没羞没臊。 见母亲离开,阮初秀瞪了眼丈夫,娇嗔道。“刚刚娘还在呢,你就说,你说话就没个把门。” “我又没有说什么。”已经是老司机的曲阳面不改色的坐到了床边,拿眼神儿直勾勾的逗着媳妇。“是你自己想了吧。” 阮初秀要不是顾及着怀里的小闺女还在吃奶,真想给这不要脸的男人捶几下。 阮家众人在曲宅呆了近一个时辰,才三三两两的结伴回家的回家,下地干活的下地干活。 阮永氏考虑着女婿家的情况,跟女婿说了声,闺女坐月子的这段时间,俩家就处一块吃着饭,她呢,暂时搬到曲宅里住着,方便照顾。曲阳自然是满口答应。还想着,等媳妇出了月子,得给丈母娘送点礼,算是他的心意。 洗三当天,天气特别的好,阳光明媚,不冷不热的,在太阳底下站久了些,还有点出汗呢。 虽说才两天,刚出生的孩子长的快,短短的两天也稍稍了有点变化,小脸蛋儿越发的白净,更显几分漂亮。她很乖巧的,一点也不想在娘亲肚子里,完全没有那闹腾劲,便是洗三时,她都不哭不闹,反倒咧着嘴时不时的笑着。 众人瞅着她的笑,都说这孩子长的好,将来啊,准能嫁个好夫婿。仿佛知道是夸她似的,小悠悠总是笑,小小的嘴咧出个浅浅的笑,软乎乎的。别说妇人们看着心坎都软了,连汉子们都很是喜爱。 阮文丰抱着小悠悠,整个人发着僵,就抱了一小会儿,愣是累出了满头大汗。阮永氏心疼他,想把外孙女抱回来。可阮文丰却舍不得放心,满眼慈爱的看着他的小外孙女,细细声的喊着悠悠悠悠。 后来,阮永氏跟闺女抱怨说。便是俩口子恩恩爱爱时,孩他爹也没用那么温柔的声音喊过她。 洗三办的相当的热闹,村里头都知道,曲家有个特别爱笑特别乖巧的小悠悠。都说要是生闺女,能生个像小悠悠那般好看的,也很不错啊。 待到阮初秀出月子时,已经是三月底将将要进四月,经过一个月努力,夫妻俩已经可以很是熟练的带着孩子。阮永氏也能放心的搬回隔壁的家里。村里各家各户要开始忙着春耕,闺女和女婿能带好小外孙女,她也能松口气。 才进四月,头天的下午,常榕骑着俊马常小榕高高兴兴的进了村。他是掐着日子来的,琢磨着,弟媳应该出了月子。 “你来的可真是时候。”曲阳见着兄弟进宅子,就抱着小闺女起身迎他,欢喜的显摆着。“快来看看你干闺女,小模样长的相当的好。” 常榕有点紧张,他搓着双手,傻傻的问了声。“你看我这一身风尘仆仆的,要不先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再来抱她。” 干闺女长的确实好啊,兄弟没有说瞎话。瞧瞧这小模样,眼睛鼻子嘴巴,怎么看怎么好看。 “没这么讲究,快抱抱吧,她乖巧着呢。”曲阳直接将孩子放到了兄弟的怀里,又给他纠正了下姿势。就站在兄弟的身边,逗着小闺女。“悠悠,看谁在抱你,这是你干爹,多看几眼,要记得,你身上的银镯子就是你干爹送的。” 常榕不止送了银镯子,只要是可以送的银饰品,小孩子戴着好的,他都送了样过来。可是悠悠要戴的东西太多,所以呢,每个只挑了一样戴着,不分彼此。剩下的都搁箱里放着,等悠悠长大后送给她,熔了当嫁妆。 小悠悠看着父亲,咧着冲着他笑,还张着小胳膊挥了两下,笑了会,见父亲不抱她,她才慢悠悠的转着小脑袋,清澈的眼睛看了会常榕,然后,再次露出个浅浅的笑,咿咿呀呀的两声。 “这孩子,这孩子在喊我呢。”常榕自动翻译,高兴得都有点不会说话。 曲阳提醒了句。“叫悠悠,小名是悠悠,大名也是悠悠,曲悠悠。” “悠悠。这名好。”常榕边念边看着怀里的小丫头。“这名取得真好。” 阮初秀从后院过来,见着站在屋檐下的人。“阿阳哥,你怎么不让榕哥坐着?没给小榕拿甜料豆呢?” 因着常榕走时说过,大抵会在三月左右回来趟,家里就早早的备着甜料豆。 “我没事。我不累。”常榕这会眼里只有他的干闺女。 阮初秀都不知道说什么好,进屋拎了两把椅子出来,放到了屋檐下。“榕哥,你抱着悠悠过来坐吧。”说着,进厨房拿了把甜料豆给常小榕,又泡了茶端出来,放到了一旁的小桌上。 在她怀孕的时候,觉得凳子太窄。曲阳特别去买了个小桌子,就搁在角落里摆着,倒是恰恰合适,这角落挺宽敞,便是下雨也淋不着。 “你来抱吧。”常榕不敢走,生怕摔着了干闺女。这么小,都没他的胳膊大,万一走路摔了跤怎么办? 曲阳也有点担忧,便把闺女抱进了怀里,小悠悠进了父亲的怀里,小腿蹬了两下,咧嘴笑得更加欢喜,黑溜溜的大眼睛一个劲的瞅着父亲,嫩嫩的小手抓着他的衣襟。 “悠悠可真喜欢笑,会笑的孩子好啊。”常榕看着。突然有点很强烈的冲动,娶个媳妇成个家再生个胖娃娃,想想就美好,嘴角情不自禁的露出了向往的笑容,眼神儿都亮了两分。 家里多了个孩子要顾着,自然是没法顾着二十亩良田,曲阳在村里请了两户人家帮着忙春耕,虽是这样,他也得天天出门看个两三趟,他出门时,就让胡大夫帮着带带悠悠,或是隔丈母娘过来。 眼下兄弟在这节骨眼过来,曲阳就笑着把这事推给了兄弟,让他帮着到田间看看,或是有需要出门的事,能交给兄弟的他都交给了兄弟。常榕被指着忙进忙出,他也没脾气,兄弟俩不需要计较这些,反而挺乐在其中,全当是提前为农家生活做准备。 一直到四月中旬,田地农活都忙的差不多,常榕才骑着俊马离开。这趟,他呆在足够久,都有些超出了时间。走时,他把家里的胰子也带走,并说了下回过来的时间,要是没有特殊情况,应该是在七八月。 各家各户在忙着春耕的时候,陈秀才正准备参加科举考试。 前阵家里的琐碎事多,不仅要忙春耕,还有菜地也要收拾,翻地施肥下种等,这人忙起来呀,就没功夫想东想西。等忙完了手里的事,有了点空闲时间,阮刘氏便有点心慌慌,尤其是做针线活时总是走神。 女婿正参加科举呢,也不知这趟能不成成事,要是真的考中了举人。这定是桩好事,天大的喜事。同时,她又有点忧心。如秀的肚子到现在还没点动静呢,这会都四月中旬,再过一个月,便是满一整年。 如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阮刘氏想着都有点睡不着,整宿整宿的跟烙饼似的,左翻右翻。夫妻俩要真是恩恩爱爱,年轻的小俩口,怎么着也该有个动静才是,如秀身子骨可不比初秀,她打小就没吃什么苦头,连初秀都这么快怀上孩子,如秀应该更不是问题。 阮刘氏想啊想想啊想,越想越不得劲。以前是没往这里头想,这一想啊,心里就哇凉哇凉的。每回看着闺女女婿回阮家,光看着俩口子确实要好,她是极为放心的,可为什么没有孩子呢?难道闺女在陈家实则过得不如自己想的那么好? 这念头冒出来后,阮刘氏就有点坐不住,别说女婿考举人这事,她是半点都没搁心上,眼里心里全是闺女,这会才意识到一个大问题。陈寡妇可是十里八村出了名的刻薄啊,刻薄尖酸向来就是个连词。 “初秀娘,你说如秀和子善这俩口子,是不是出什么问题了?”阮刘氏心里慌啊,虚的很,哪里还有心思做针线活,赶紧到妯娌这边坐坐说说话。 阮永氏听着她这没头没尾的话,怔了会,讷讷的看着大嫂。“这话怎么说?” “如秀到现在还没怀上呢,要俩口子真是好,日日夜夜睡一个被窝,又是新婚夫妻,正欢喜着呢,如秀的身子骨向来好,连月事都准的很,怎么着也该怀上了才对呢。”阮刘氏眉头拧的紧紧。 阮永氏近来没怎么往老屋走动,也是自个这边事情多。“如秀还没动静呢?”算算嫁过去都快一整年,不应该呀。 “没有。”阮刘氏应着,又说。“我跟她说过,要是怀上了,就得赶紧送个信过来。” “大嫂你也别着急,别想太多,说不定就正怀着呢,只不过时日浅,她自己也没发觉,再等等啊。”阮永氏捡着好话安慰着。“陈秀才这不正考着科举麽,说不定啊,回头就来了个双喜临门呢。” 阮刘氏听着这话,乱糟糟的情绪确实放松了些,嘴里却说着。“哪有这么巧的事。我就怕啊,子善都考上了举人,可如秀的肚子还没动静。” “呸呸呸。”阮永氏朝着地上呸了三声。“大嫂,这话可不能说,咱们呀得想点好的,念着好的,老天听着呢。” “确实,我这话不该这么说啊。”阮刘氏笑着打了两下自己的嘴巴。“就借着初秀娘的吉言,能来个双喜临门,让我捐一两银子的香油钱我也愿意。” 一两银子看着少,对阮家大房来说确实很多。大儿媳怀着孩子,二儿子已经订了亲,婚期暂时说在十月,应该是忙完秋收后,再具体的订个日子,这里还有,倘若女婿真考上了举人,桩桩件件的都是钱呐! “到时候我也捐几百文。”阮永氏觉得如今日子越过越好,都是老天保佑啊,手里头宽松点,就多往庙里捐点香油钱,让老天继续保佑着家里,顺顺当当的,家人都平平安安,不要大富大贵,能吃饱穿暖就行。 和妯娌说了一个下午的话,阮刘氏再回老屋时,连走路都轻快了两分,眉开眼笑的,阮于氏看着也高兴,挺着个大肚子迎了上去。“娘。在三婶家说了甚呢?瞅着你这眉头啊,总算是松开啦。” “说了点如秀的事。”阮刘氏不欲多言,就含糊的带过。看了眼大儿媳的肚子。“孩子没闹你呢?” 说也奇怪,初秀怀孕时,孩子总在夜里闹她。可阮于氏怀孕,孩子总在白天闹她。阮初秀就打趣着说,这八成呀是个男孩。 阮于氏不是头回怀孩子,经验足着呢,挺着个大肚子还能帮着干点活。“刚刚踢了两脚,是嫌我坐太久,让我起来走动走动。” “是个调皮的。”阮刘氏说着,笑嘻嘻的进厨房张罗晚饭。 曲家,阮初秀心疼丈夫在她怀孕的时候,包揽了家里的所有琐碎事,这不,生完孩子坐完月子后,她就把家里的琐碎都揽到了自个身上,等她忙的时候,就让丈夫抱着孩子,连做饭时,她都一个人能搞定。 “我来烧火。”曲阳迈进厨房,让媳妇去炒菜,他搬了个凳子坐在灶膛烧火。 阮初秀随口问了句。“悠悠睡着了?” 到饭点的时候,有时候悠悠会睡着,有时候会醒着。睡着后就放到摇篮里。 “没有,我让胡爷爷看着呢,把她放在摇篮里。”曲阳可不想媳妇又是烧火又是炒菜。 因着曲阳会点木匠手艺,家里的摇篮不止一个,他闲来无事的时候做了三四个,一个比一个大一点点,最大的那个,估摸着能睡到一岁。 胡大夫近来的新爱好,守在摇篮旁,看着他的小孙女,一老一小,都咧着嘴笑,时不时的会交谈两句。胡大夫满脸的认真,不知道得还真以为他能听懂小悠悠说什么呢。 “咿咿喔喔吖。” “小悠悠也闻着香味了?这是饭香,你爹娘在做饭呢,你还不能吃,等你再长大点,有了牙齿才能吃。 “咿咿吖吖吖喔喔” “不着急,咱慢慢长啊,等你有了牙齿,爷爷给你煮好吃的粥,香香的饭,你想吃什么我都给你做,就给你吃。” 一老一小聊得还挺有模有样。 曲阳老远听着,就忍不住起笑。“胡爷爷可以吃饭了。”直接将摇篮提了起来,往堂屋里走。 小悠悠认得父亲哩,咧着嘴冲着他爹。 “小丫头小小的个头就开始馋着饭香。”胡大夫摸摸短短的小胡子,乐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应该不会饿,刚刚才喂的奶。” 阮初秀奶水足,小悠悠吃得好睡的好,长的也快,小胳膊小腿全是肉,亏得她脸小,小脸有点婴儿肥,却不显胖嘟嘟,还是小小巧巧的。 三人吃饭时,早早吃饱喝足的小灰和小黑,就左右一边站一个,和摇篮拉开点距离,用脑袋轻轻的来回荡着,摇篮就跟荡秋千似的,弧度特别小。小悠悠躺在里头,咧着嘴直笑,小腿还高兴的蹬啊蹬。 吃饭的三个人,总会拿眼睛时不时的瞄瞄摇篮里,见着小悠悠的笑脸,嘴角上扬,眼里也有了暖暖的笑。 进了五天,天渐渐热了起来,尤其是中午的时候,那会太阳大,还有点烈呢。 气温高,小悠悠就能少穿点,穿得少,阮初秀抱她的时候就轻松多啦,她自己也高兴,小胳膊小腿可喜欢动了,时踢时蹬的,一个人也能玩的好热闹,还会含着大拇指,黑溜溜的大眼睛,清澈澄净,里头有着笑。 “这傻丫头可真喜欢笑。”阮初秀戳了下她的小肚子,小悠悠笑得就更乐呵。 曲阳在旁边静静的看着娘俩,看得有些入迷,半响才说话。“跟你一样,你也爱笑。眼睛也像你,好看。” “是我的眼睛好看,还是悠悠的眼睛好看。”阮初秀问了个特矫情的问题,她自己也清楚民呢,耳根子都隐隐发烫,眼神都不敢看对面的男人。 曲阳瞅见媳妇粉红的耳朵,心有点痒,凑近了些,正要亲的时候,想到摇篮里的小闺女,伸出大手虚虚的挡着小闺女的脸,这才啄了下媳妇的耳朵。“自然是你的眼睛最好看,真想吮吮你的耳垂。”最后的话,说得格外低沉动人。 躺在摇篮里的小悠悠见着父亲的手,顿时笑着伸出两只小小的爪子,抓住了父亲的大手,拿着扯啊扯,还放进嘴里咬着。 正在撩媳妇的曲阳,没注意这边,等感觉到不对劲时,他才僵着身子侧头看去,对上小闺女的天真无邪的大眼睛,其滋味着实有点复杂,愣了会,才想起赶紧将手从小闺女的双手里拿出来。 阮初秀在旁边看着这幕,哈哈哈的大笑起来,笑得很是夸张,笑声站在曲宅外都能听见。 阮永氏暗暗诧异着,难不成,闺女和女婿已经知道陈秀才中举的消息?谁进去告诉他俩的?她嘀咕着,踏进了宅子。 “娘。”阮初秀收了笑,喊了声,拿着手擦了下眼角的泪。 笑得太高兴,连眼泪都出来了,肚子也有点疼。真是太好玩啦! 阮永氏走近了些,先逗了两下外孙女,才说。“你们是怎么知道陈秀才中举的消息?我站在宅子外就听到了你们的笑声。” “啊,陈秀才中了举人?”阮初秀惊讶的问着。 “你们不知道?”阮永氏反问,然后,又问。“那你们笑什么?笑得这么乐呵,连屋顶都能掀飞。” 阮初秀看了眼丈夫,想起刚刚的事,又哈哈哈的笑了起来。 曲阳罕见的脸色有点微微的发烫,嗓子也有点发干。“她,我也不知道她在傻乐什么。” 阮永氏来回打量着闺女和女婿,半响,一把将小悠悠抱了起来。“你们俩个注意点!这带着孩子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6章 陈秀才中了举,短短的一个时辰内,整个源河村都知道了这个好消息,不少人乐呵呵的到阮家老屋道贺。 今后啊,就不能再称陈秀才,得喊他举人老爷。 阮刘氏在得到这个天大喜讯时,迅速吩咐着大儿子阮业兴,拿了好几百文给他,让他赶紧到镇里买几样吃果来。不能用走的,得用跑得!越快越好! 阮业兴拿着钱,二话不说一阵风似的卷出了屋,往着镇里奔去。待他气喘吁吁的拎着买好的几样吃果回来时,院子里已经坐满了客人,挺大的一个院子,这会都有些显拥挤,人声嘈杂热闹非凡。 “快,快进屋里。”正在和村民们说话的阮刘氏见着大儿,往东厢打了个眼神,让他快点把吃果拿进去。 东厢屋里,阮于氏摆着一桌空碟,就等着将吃果装盘。阮永氏在厨房里烧开水,阮程氏和阮刘氏则边招待着村民边端茶泡水,至于阮家的汉子,均在院子里和众人说着话。 阮初秀喂饱了睡醒的小悠悠,让胡爷爷带着她玩,夫妻俩往老屋去。 远远地就能听见老屋里的说话笑闹。 “这,估摸着半个村的人都上了老屋。”阮初秀往老屋看了眼,对着身旁的丈夫嘀咕。 曲阳淡漠的点了下头。“还要过去麽?里面有不少抽旱烟的。” “得过去看看,爹娘他们都在呢,咱们也得过去帮把手。”阮初秀皱了下鼻子。说话的功夫里,已然走到了老屋不远处,都可以清晰的看见站在院子里的村民是什么模样,同样,也能清晰的闻着刺鼻的烟味。“说话就说话,抽什么烟呢。” 村里抽的旱烟都是自个种的,晒干后,切成细细的丝,特别的呛,也相当辛辣。 曲阳知道媳妇很讨厌烟味。“我过去帮忙,你回家,我跟爹娘说声,你在家里带悠悠呢,走不开。” “这样行麽?”阮初秀有点心动。她讨厌烟味是一回事,她也是个母亲,正在奶着孩子呢,院子里不是一个两个在抽烟,而是有不少人在抽,烟味很重,她往里站会,指定得沾一身烟味,回头还得抱孩子喂奶呢。 “没事,你回去罢。”曲阳伸手抚了下媳妇的发顶。 阮初秀看了眼就在眼前的老屋,思索了下,有点犹豫的说。“要不,我还是进去说会话,跟大伯大伯娘道喜,然后再回家。” “这样也行。” 夫妻俩才刚刚走到院门口,就见阮刘氏满面春风的迎了过来。“阿阳,初秀你们过来啦?悠悠呢?怎的没有抱过来?虽说昨儿才抱过她,这会还是怪想她的,那小丫头,可真会笑,跟她明志哥似的,打小就爱笑。” “在家里呢,让胡爷爷带着,想着老屋会比较忙,带着她也不方便。”阮初秀笑嘻嘻的应,又欢欢喜喜的道。“大伯娘恭喜你啊,有了个举人女婿,嘿嘿嘿嘿,咱十里八村的,都好多年没有出过举人老爷了呢。” 除非在家里,在外面曲阳向来话少,沉默寡言,今个这喜庆日子,他也依旧只有短短的几个字。“大伯娘,恭喜子善高中举人。” 阮刘氏笑得见眼不见牙,拉着阮初秀的手,热情的面向着东厢说话。“明志娘就在东厢里,你进屋跟她说话?你娘在厨房看着茶水。”又对着曲阳道。“文丰他们都在西厢那块,没在外面的话,就是坐在屋里说话。” 阮初秀知道她忙,便道。“大伯娘你忙着,老屋熟着呢,左右都能找着人。” “说得也是啊,那我先去招呼着旁个。”恰巧,见又有妇人走进院子,阮刘氏匆匆的说了句,就招呼着那妇人。 阮初秀看了眼丈夫。“我走的时候,会过来跟你说声,你去西厢罢。” 曲阳点点头,大步往着西厢去。 “初秀你来啦。”正在往碟盘里装蜜饯花生等吃果的阮于氏像是见着了救星般。“初秀,你快来将这些碟盘装满果子,我得把这些端出去。” 阮初秀瞧着她挺着个大肚子,就有点替她心慌。“等等,大嫂我来端果子出去,你在里面装碟盘吧。” 外面人挤人,她可真不放心。 “没事,你也不知道要往哪里端。”阮于氏说着,人已经出了屋。 阮初秀无法只好拿着碟盘装果子。 阮程氏走了进来。“初秀你甚时来的?悠悠呢?” “悠悠让胡爷爷带着,我刚来没多久。” “嗯。”阮程氏也就随口问问,她直接将碟盘叠着,一口气将四样吃果全部端了出去。 阮初秀看着,连忙说了声。“奶奶。” “有事?” “大嫂挺着个大肚子在外面忙进忙出的,这,这不太妥当吧,现在外面人这么多,要不,换她在屋里装碟盘我来端。” 阮程氏听着便应。“行。我把她喊进来,你端四碟果子跟我走,我告诉你要送哪个屋。” 阮于氏见阮初秀有阮程氏领着,倒也放心,笑嘻嘻的进了东厢只管着装碟盘。 说好的只在老屋呆个片刻就走,结果一直忙到傍晚,眼看要张罗晚饭,大伙才三三两两的离开,留下一地的脏乱。 阮于氏是个大肚子,忙了一个下午,得让她好好歇会。阮程氏年岁大,忙进忙出的也累得够呛,得让她好好歇会。阮刘氏说了整个下午的话,不知喝了多少杯水,可嘴巴一直没停,喉咙又疼又哑,她光顾着招呼客人,都没坐,就一直站着,众人散尽,总算可以端口气。 阮永氏在厨房里顾着茶水,有个凳子坐着,也没怎么说话,倒是不见累。阮初秀来得迟些,就端了会吃果,见母亲在清扫着院子和各屋,她稍稍的坐了会,拿了个扫帚帮着忙干净。 “我来。你歇着。”曲阳心疼媳妇,抢过她手里的扫帚。 阮初秀见他脸色略沉,琢磨着应该是心情不太好,便老实的坐到了旁边,笑嘻嘻的看着他扫地。 “初秀啊,你去帮下你大伯娘,得把茶碗收拾收拾。”阮永氏出来倒垃圾,见闺女光坐着看女婿干活,便吩咐了句。 人来了就得泡茶,下午的人一波接一波,茶碗都没顾得上清洗,将阮家所有房头的茶碗都拿到了老屋用着,还有些不够呢,又从曲宅拿了大半。所有茶碗都在厨房里搁着呢,全部得清洗干净。 阮刘氏坐着喘了口气,就进厨房收拾着茶碗。 “娘。让她歇歇,等会我去。”不等媳妇说话,曲阳先开了口。 阮永氏脚步一顿,脸色讪讪的道。“没事,一会我去也行。” “你们清扫院子和屋就行。”坐在正屋屋檐下的阮程氏,站起身了句,往厨房走去。 阮初秀有点儿尴尬,眼神往四周扫了圈,又看了眼丈夫,却没有说话,想着有话也得回家再说。 屋里屋外都清扫干净,茶碗灶台也都收拾妥当,阮刘氏留着大伙在老屋吃饭,脚不沾地的又忙起了晚饭,阮永氏进厨房帮着妯娌。 阮初秀过来跟她俩说了声,得回家看看悠悠,差不多得给她喂奶。 “快去罢,下午累坏了罢。”阮刘氏满眼的慈爱。“把悠悠抱过来也行,对了,顺便跟胡大夫说声,让他别张罗,一道过来吃晚饭。” “嗳。我知道了大伯娘。” 回家的路上,阮初秀偷偷的瞄了眼丈夫。“你不高兴啊?” “嗯。” “为什么呢?” 曲阳看了她眼,抿着嘴,拧紧着眉头,沉默着没有说话。 阮初秀只好继续猜啊猜。“陈秀才中举?”带着试探。 “没有。” 不是这个原因。阮初秀想不出是什么原因,伸手轻轻的扯了扯丈夫的衣袖。“为什么不高兴?你跟我说说呗,你不高兴,我心里头闷闷的不舒服。” 半响,曲阳才回答。“看你太累。” “就这个原因啊?”阮初秀有点诧异。 曲阳停下脚步,幽深的眼眸看着媳妇。“你是不是怪我?” “我为什么要怪你?”阮初秀一头雾水。“不是,阿阳哥,你心里想什么,能不能告诉我?这样没头没尾的,我听糊涂了。我不高兴,是因为你不高兴,我见你不高兴,我就高兴不起来,这话好绕口,你听懂了没?” “你晚上没睡好,中午没午觉,下午一直忙着,都没怎么坐着,总是跑进跑出。”曲阳说得有点生硬。 阮初秀心里头甜滋滋的,一头扑进了男人的怀里,抱着他精壮的腰。“你一直注意着我呢?”语气里满满全是甜蜜,荡漾得不行。 曲阳伸手抚了下媳妇的发顶。“对。我不想你这么累。” 带孩子可不是个轻省的事,悠悠虽说很乖,到底年岁还小,晚上有点哭闹,更多的时候是白天睡的多,晚上精神着。孩子睡不着,大人也得陪着,半夜还得给她喂奶或是换尿布等等,琐碎事特别多。 曲阳总是尽可能的让媳妇晚上能好好休息,能不吵醒她的就避免着吵到她。可小闺女饿了要吃,精神了要玩,总会有动静,总会吵着媳妇。这个没有办法,只能白天小闺女睡觉时,让媳妇也跟着补补眠。 媳妇总担心着瘦不下来,他却觉得媳妇胖的刚刚好,不用再瘦,出了月子后,丈母娘搬回了隔壁,这才多少天,媳妇眼见就瘦了点,他看在眼里很是心疼,尽可能的让饭食丰盛点,效果却不是很大,也不知是不是睡眠不足,媳妇胃口不是很好,又得奶孩子。 “我不累。”阮初秀嘿嘿的笑着,紧紧的搂着男人的腰,撒着娇的说话。“本来是有点累,现在却一点都不累。” “你不怪我?”曲阳问得有点迟疑。 阮初秀愣了下,抬头看着他。“怪你什么?”眨巴眨巴眼睛,飞快的扫了眼四周,这会村里炊烟袅袅,都归家吃饭呢。她踮脚飞快的在男人嘴上亲了下,眼神儿亮晶晶的看着他。“我是爱你的,非常非常爱你。”还拿着男人的手,捂着自己的心脏。“你听,怦怦怦的心跳声。” 曲阳满脑子的情绪瞬间消失的干干净净,他亲了下媳妇的额头。“我背你回家罢。” “好啊。”阮初秀笑的眉眼弯弯,别提有多开心。 曲阳高大的身躯蹲到了媳妇面前。 阮初秀欢欢喜喜的趴了上去,搂着丈夫的脖子。“我真幸福。” 曲阳没有说话,嘴角上扬眼里有着明朗的笑,宛如春暖花开,相当的迷人。 在老屋里呆了近两个时辰,身上沾了一股子浓浓的烟味,阮初秀不想去刺激闺女的鼻子,就迅速烧了锅热水,索性天热,热水烧得也快,俩口子马马虎虎的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相互闻了闻,不见一丝烟味,这才乐颠颠的往东厢去。 “文丰过来说,马上就要吃晚饭,咱们过去吧。”胡大夫乐呵呵的说着。 阮初秀抱着悠悠进屋。“胡爷爷你先过去,我给悠悠喂个奶。” “也行。省得他们等着急,我过去说声。”胡大夫带着小灰和小黑先去了老屋。 曲阳等着胡大夫出了宅子后,立即闪进了屋内,就站在媳妇身边,津津有味的看着闺女吃奶,眼神有点幽暗。 “你干嘛!”阮初秀被他看得头皮发麻,侧头瞪了他眼。“走开点,别打忧到悠悠。” “我在外面等。”曲阳这会乖乖的离开了屋子,低头看了眼胯间,眼里闪过一抹苦笑。 自打媳妇怀孕后,他就一直没有碰过媳妇! 老屋里,饭菜都摆上了菜,分男女各两桌,大伙就坐在桌前说着话,眼神时不时的往院子外瞄着。远远的看见曲阳一家三口过来,阮于氏有点坐不住,她很喜欢曲家的小闺女,长的好,看得心口直发软,真想自个也生个。 “来啦。快坐着。”阮刘氏笑着起身招了招手,亲亲热热的将小悠悠抱了过来。“小家伙醒着呢,瞅着眼睛,多好看,又黑又亮。” 小悠悠见有人对着她说话,以为是在跟她说话,她就高兴呀,咧着嘴直乐。 阮永氏就见不得外孙女的笑,一见她的笑脸,别说一颗心,整个人都是软的。“大嫂,给我抱着,下午都没有抱过我的悠宝呢。” 小悠悠不愁没人抱,阮初秀倒乐了个清闲,敞开肚皮高高兴兴的吃了个饱。 今个晚饭吃的有点晚,等吃完晚饭,天光都有些灰暗,阮初秀和曲阳手挽着挽慢吞吞的走着,散步消食。小悠悠被姥爷抱着,姥爷阮文丰走的慢,姥姥阮永氏就在旁边逗着她,跟她说话,小悠悠很开心,一个劲的笑着。 一家子踏着深深的暮色,不急不徐的往家里走,气氛分外的温馨安宁。 夜里。小悠悠已经睡着,大抵是下午胡大夫一直跟她玩,小丫头都没怎么睡觉,晚上睡的倒是快。阮初秀和曲阳这俩口子却没有睡。 应该说是阮初秀闹着曲阳呢。“阿阳哥,我想到了个事,你今天说的,我怪不怪你,是指你回娘的话?” “嗯。”曲阳已经不在意这事,爽快的点了头。他知道,在媳妇心里,他是最重要的,谁也比不上。 “傻丈夫。”阮初秀学着他说话,还伸手抚了下丈夫的发顶,又亲了亲他的额头。末了,自己哈哈哈哈的笑了起来。 曲阳就看着她笑,嘴角一点点的露出个大大的笑容,从未有过的灿烂。阮初秀都看痴啦!曲阳就轻轻的指了下她的鼻子,很是温柔又无奈的道。“傻媳妇。”眼里堆满了爱意。 阮初秀腻在他的怀里,兴奋的直笑着,不用看她的表情,光听她的笑声,就能感觉到里头的傻气。 “我是傻媳妇,你是傻丈夫,咱们天生一对。” 曲阳认真的点着头,认真的应着。“咱们,天生一对。”目光灼灼似火。 次日清晨,约是辰时末,阮如秀和陈子善夫妻俩拎着些礼品过来,虽说十里八村的都知道陈子善高中举人,可知道是一回事,做小辈的,便是中了举人,也得过来跟老丈人说声。 阮刘氏心里一直惦记着一个事呢,见闺女回了娘家,便寻了个空,将她拉到侧屋,小声的问道。“如秀啊,你,你身上还没动静呢?”眼神儿巴巴的望着,眼底深处带着焦色。 阮如秀脸色略僵,很是生硬的回了一个字。“没。”袖子里的双手握紧成拳头。 子善中了举人,她很高兴。可高兴也只是那么一小会,紧接着,家里来了好多人,说着各种好听的话,她相当的得意。却在这时,有人说起孩子的事,说到这话题后,大伙的注意力都落到了孩子的身上。 一个两个三个,都不再说着奉承的好话,都在问着,怎么还没怀孩子,粗粗算着成亲该有一整年了罢,怎么还没怀上?是不是难上身?我这里有个偏方要不要试试?很管用的…… 子善都二十了罢,这年岁,十里八村放眼望去,至少都有了一个孩子,子善媳妇你得加把劲呢,赶紧怀个孩子…… 明里暗里不怀好意的软刺讽刺话话,阮如秀又不能发火,还得死死的忍住,要笑着应付,一眼扫去,所有人眼里都带着看好戏的热闹,这是在等着她出丑?是在等着看她笑话麽? 阮如秀气得晚饭都没怎么吃,一整宿都没怎么睡好。想着回娘家好好松口气,没想到,才进家门话没说两句,就被母亲到侧屋问得还是孩子的事! 她都要疯了!真想放任自己的情绪,当一回泼妇,彻彻底底的骂上一回,好好发泄场! 什么叫她不想生孩子?什么叫她身子有问题?压根就不是她的问题!孩子,她也想生啊,可她一个人怎么生得出来! 阮如秀心里苦啊,不知道该向谁去,母亲麽?她从来就没有这个习惯,也开不了这个口,她的骄傲不允许她露出半点脆弱。 她的丈夫是陈子善,十里八村出了村的会读书,如今已然是举人老爷!将来肯定会大有出息。 孩子,她肯定会怀上。 阮刘氏见闺女脸色不太对,心里咯噔一声,蓦得发紧,紧得心口又闷又慌,连声音都有点哆嗦。“如秀,你和子善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如果夫妻俩恩恩爱爱的,都成亲一年,怎么着也能怀上孩子啊。 “没有。”阮如秀蹙着眉,有点不耐烦,冷着眉眼看向母亲。“娘,你就不能说点好的?你是不是也跟村里人似的?就盼着我过得不好?” “怎,怎么会!”阮刘氏被闺女突如其来的脾气惊了个正着,愣了会才讷讷的道。“我,我我是担心你,你得赶紧怀个孩子才是。” 阮如秀深吸口气,死死的压住要暴发的情绪。“我知道娘,孩子,我会怀的,你放心。”顿了下,又道。“没什么事,我就出去了。” “等等。”阮刘氏拉住了要走的闺女,越看越觉得闺女这反应不对,想着她的性子,向来心气儿向,说不定有苦也只往肚里吞。“你先别急着走,咱们娘俩再说说话。”强硬的拉着人走到了屋子的最里头。 阮如秀小胳膊小腿,又不干农活,哪里挣得开阮刘氏。“娘,拉拉扯扯的像什么样,把我的衣服都弄皱了。” 阮刘氏笑了笑,松开了双手,又理了理闺女的衣袖子。“你这衣服好着呢,哪那么容易起皱,咱们娘俩说说笑,坐着说说话。”指了指床。 “你说吧。”阮如秀没坐床上,搬了个椅子坐着,垂眼缓缓地抚着衣袖子,显得有点心不在蔫。 阮刘氏见状,话在肚子里转了好几个圈,才谨慎的说了出来。“如秀,咱们是娘俩,最亲近不过,你老实跟我说,你和子善是不是有什么事?你别憋在心里,这样对身体不好,你可以跟我说说,这是你的娘家,真受了苦,我跟我说了,我们才能知道,才好给你撑腰。” “虽说子善现在是举人老爷,倘若他对你不好,他负了你,你在陈家过得不好,不管怎么着,阮家得会替你出头。”阮刘氏细细叨叨的说着,说着掏心窝的话,可闺女却没有半点动静,连头都没有抬起来,她看着心里直叹气。 过了会,阮刘氏又道。“如秀啊,你好歹也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咱们娘俩啊,娘俩间还有什么是不能说的?要是连娘都信不过,这世上你还能相信谁?你就宁愿自己撑着扛着?” “你愿意这样,我这当娘的可舍不得,我心口疼,真有事你就跟我说说,你要是不想让别人知道,我也就不告诉别人,连你爹都不说,咱们俩娘俩知道,我帮着担着,总好过你一个人撑着。”说着,阮刘氏眼眶都红了起来。 她拿出帕子擦了擦眼角,伸手握住阮如秀青葱似的白嫩手指。“你这孩子,打小就懂事,能将自己顾好,都不用我操心,原先家里事多,见你懂事,我就没怎么管你,虽然是这样,可我心里是疼你的,你是我闺女,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不疼你我疼谁去?” “自中秋回家后,我们就没怎么同房。”良久,阮如秀用着干涩的嗓音,低低的说着句话。 便是说话时,她也垂着头。 果然出了问题!阮刘氏又急又怒又气。“怎么回事?你怎么不早点跟我说?”同时,咬牙切齿的愤愤道。“是不是陈寡妇起了幺蛾子?” “他要专心读书,不想为着旁事分了心。” 阮刘氏独独没有想到,问题竟然出在女婿身上,她怔怔的看着低着头的闺女。“可,可夫妻间同房,这,这……”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阮如秀抬起头,握着母亲的手,冲着她笑了笑,很是明媚动人。“娘,没事。他现在考上了举人,我很快就能怀上孩子。” “不着急啊,你俩还年轻呢。”阮刘氏满眼慈爱的抚了抚闺女的长发,眼神里带着欣慰和骄傲。“如秀我知道你向来是个好孩子,我最放心的就是你,往后有个甚事,你别硬撑着,你跟我说说,便是没主意,说出来心里总会舒坦些。” “这俩口子过日子啊,就得相互包容着,你得宽心些,不能太计较,便是受点委屈也无妨,男人总会懂的,他懂了,他就会怜惜你。你爹是这样,你大哥也是这样,子善也是个好孩子,他性子好,温顺良善,你多为他想想,他就会待你好。”阮刘氏活了半辈子,眼力自然是有点的。 要说当初为什么明知道陈寡妇名声差,还要同意闺女嫁过去。闺女要死要活的闹着要嫁进陈家,这是原因。见陈秀才确实优秀性情又好,这也是原因。总归是俩口子过着,夫妻俩感情好,再多的困难都能度过。 阮如秀点着头,露了点心事,她压力确实减了不少,整个人都轻松了些,有了些许微妙的踏实感,这种情绪很陌生,她不排斥,反而有点依赖。“我知道的娘。” 她背后还站着整个阮家呢,这是她的娘家,便是真有了什么事,她还个娘家。阮如秀从未如此清晰的认识到,她是阮家女,她生在阮家长在阮家,她跟阮家是一体的。真好。有种莫名的安心感。 陈子善夫妻俩在阮家吃过午饭,就早早的回了杏花村。举人老爷,尤其是十里八村多年未出过举人,好不容易有了个举人老爷,往后前途不可限量,十里八村的地主啊员外啊等,有点财势的人家,都会送上请帖,邀请他过府说说话,拉拉关系增增感情。 陈子善很忙的,能在源河村呆上整整一个上午的时间,从这点就可以看出来,他把阮家人看得挺重,也可以说把媳妇看得挺重。 一路走回家,每走几步,就会碰着村民打招呼,陈子善斯斯文文的回应着,认识的就喊着称呼,不认识就点头微笑。眼看就要进杏花村,总算没有再遇见村民,他侧头看了眼媳妇。“你,今天很开心?”听着像是问话,又带着股陈述意味。 阮如秀冲着丈夫露出个明媚的笑容。“对啊。” “你要喜欢,咱们就经常回趟阮家。”陈子善轻声说着,眼神柔软的看着媳妇。 “好啊。”阮如秀点头应着。不知怎么的,她突然想起初秀夫妻俩,便是在人前,也会时常牵着手或挽着胳膊。 周边没人,阮如秀想着刚刚脑海里一闪而过的念头,还没行动呢,整个人已经面红耳赤,她大着胆子,听见自己怦怦的激烈心跳,然后,飞快的伸手,抓住了身旁丈夫的手,又迅速的松开,埋着头往前小跑的两步,鼓起勇气回头看去。 陈子善被媳妇大胆的行为惊在了原地,傻愣愣的站着,脸红通通的,耳朵也是红通通的,眼神儿热热的看着前面的媳妇。 “呆子。”阮如秀抿着嘴骂了句,眼角眉梢却是带着笑,甜蜜的笑。 陈子善愣愣的站了好一会,见媳妇越走越远,他才反应过来,伸手挠了挠后脑勺,低头傻兮兮的笑了下,才不顾斯文的小跑着追了上去,站到了媳妇的身旁,和她挨得很近很近。“媳妇。”小小声的喊了句。 他在外面还从来没有这么喊过呢! 阮如秀脸色红的越发厉害,都不敢看他,埋头继续往前走。陈子善落后了小半步,看着媳妇红红的耳朵,摸了摸自己的烫烫的耳朵,笑的愈发温柔。 送走闺女和女婿后,下午阮刘氏拿着针线笸箩去了趟阮家三房。 五月里,中午的太阳有点毒辣,不适合坐在屋檐下晒太阳,阮永氏就坐在窗台下做着针线活。 阮刘氏还没进屋,路过窗台时,就站在窗台前喊了声。“初秀娘。” “大嫂。”阮永氏抬头看了眼,笑着起身搁了手里的活计。“进屋啊,来,外面热着呢,这会正对着太阳。”说话间,已经往厨房走去,泡了杯热腾腾的茶端进屋。“如秀夫妻俩家去了?” 阮刘氏点着头。“对啊,刚走,这会应该到了家。”接过茶,放到了椅子旁。 “有事啊?”妯娌俩关系好着呢,倒也不想到客套,见大嫂眉间带着愁容,阮永氏就问了声,压低了声音。“如秀的事?”心里实则有点猜测,八成是如秀没怀上孩子。 “嗯。”阮刘氏点点头,这事,她还真不知道要怎么开口,便抿着嘴,低头沉默,也不做针线活,就对着针线笸箩失神发呆。 阮永氏等了会,犹豫了下,到底还是问了句。“没怀上?” 阮刘氏又点了点头,唉了口气,没头没尾的道。“有些事啊,想的时候,怎么想都是好,可当它成了事实,又处处能觉出不如意来。” “啥?”阮永氏听着直犯迷糊。“大嫂你这怎么了?”听着这话,咋这么颓废呢。“这,成亲一两年没怀上孩子的,又不是没有,咱村里就挺多的,有那么好几户人家呢,有的四五年才怀上,这个其实不用太着急,一切自有缘法的。” “对啊,不能着急。”阮刘氏很赞同。“我就是心里头有点不得劲。” “怎么个不得劲?你跟我说说?”妯娌向来是有说有聊,啥掏心窝的话都会说,阮永氏是头回见大嫂这要说不说的模样。 阮刘氏倒是想跟妯娌说说,她俩向来有什么事,都会相互通通气,这么多年下来都成了习惯,可她答应了闺女不把这事说出来,唉,想着,她又重重的叹了口气。“不能说,我答应了如秀不说出来。” “那这事问题大不大呢?”阮永氏想了想问道。 想着闺女说的话,阮刘氏摇了摇头。“问题不大。” “既然问题不大,你怎么这表情?”阮永氏就不理解了。“别总叹气啊,人呐,得想点好的,总愁眉苦脸的,容易招晦气。” 阮刘氏顿时从思绪里清醒,拍了下大腿。“对啊,你看我这脑子。不说这事不说这事,咱们来做针线活,这些天,都没怎么做,还差了不少呢,你的呢?”说着,伸头往妯娌的针线笸箩里看了眼,惊讶的瞪大了眼睛。“你这么快?” “哪里快,我向来就这速度,是你慢了些。”阮永氏眉眼含笑,一针一线的做着活,嘴里说道。“其实,老话说儿孙自有儿孙福,咱们呐,就甭操太多的心,由着他们去,都成了亲,是大人啦,总会有自己的主意。” 阮刘氏想想自家闺女。“确实是这样。”嘀咕着,又笑着推了把妯娌。“你还说我呢,我都比不上你,你看看你一天到晚的得操多少的心。” “这就叫说的容易做起来难。”阮永氏摇着头自我调侃。 阮刘氏也笑了起来,眉眼都舒展了好多。“自个身上掉下来的肉,怎么能不多疼着点。就算嫁了人娶了亲,为人父母,总归也还是咱们的孩子,总会念着惦记着牵肠挂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7章 炎热的夏季,正是吃水果的好时候,各家各户或多或少都会种点果树,或是给家人吃,或是孩子们解解馋,倘若果树硕果累累,偶尔也会挑到镇里换几个钱,买点肉荤回来,让家人打个牙祭。 曲阳特意开了点荒地,种了些瓜果,都不多,却是足够家人吃。平时伺弄的也精力,今年光景好,不光庄稼长的好,蔬菜瓜果也长的很好。才进六月,山坳里的西瓜,就有一两个成熟的早些,可以摘回家吃。 虽说三白瓜好吃,近半个月里,天天都会吃上一个两个,阮初秀正好有点腻味呢,见着丈夫捧着大西瓜回来,立即笑得见牙不见眼,乐滋滋的迎了过去。“阿阳哥,这是咱们地里的西瓜?” “嗯。这瓜肯定甜。”曲阳轻轻地敲了下,单手将大大的西瓜捧到了媳妇耳边,双敲了下西瓜。“你听这响声。” 阮初秀不懂这些,眼神儿却闪闪发光,阿阳哥说甜,这西瓜定是好吃。“咱们湃井里去?” “拿井水稍稍浸下就行,井水凉着呢,直接湃在井里,凉过头可不好,你正在奶悠悠,咱注意点儿。”曲阳哄了句,又拍了两下大大的西瓜。“这西瓜甜着,便是不湃在井里,味道也好。” 想想也对,可不能太贪凉,阮初秀抿着嘴直乐,颠颠儿的挽上了丈夫的胳膊。“那行,咱们留一半,送一半给爹娘他们尝尝。” “你要不要过去?”曲阳将西瓜切成两半,问了声。往屋里看了眼。“悠悠是在东厢还是在屋里睡?” “东厢呢,刚还精神着,估摸着才睡着,胡爷爷在看着呢。” 曲阳想想便说。“咱们去东厢给胡爷爷送点西瓜,顺道看看悠悠,再去隔壁坐坐?” “可以啊。”阮初秀笑嘻嘻的直点头。“到隔壁坐会儿,回来后正好睡会午觉。” 这会是中午,太阳甚是毒辣,便是呆在屋里,也有阵阵热风袭来,热腾腾的天儿。胡大夫拿着蒲扇,慢悠悠的给小孙女打着扇子,左手持着卷书,慢条斯理的看着,时不时的侧头看看摇篮里的小丫头,眉角眼梢都是暖暖的慈祥。 “胡爷爷。”曲阳夫妻俩轻手轻脚的进了屋。“在地里摘了个西瓜,就浸了会井水,略有点凉意,味甜汁多。” 阮初秀蹲到了摇篮旁,伸出食指调皮的碰了碰闺女嫩嫩的脸,带点儿婴儿肥,白里透着粉粉的红,原就眉目清秀,愈发的见可爱。 “她醒了,你就甭想过去隔壁说话,也甭想睡午觉。”曲阳瞥了眼媳妇,凉凉的提醒着。 阮初秀飞快的缩回手,冲着丈夫嘿嘿直笑,笑了会,对着胡大夫道。“胡爷爷,这西瓜很好吃,比镇上买的都要好吃。” “你们要出门,就出门罢,我今儿下午哪也不去,就在这里守着悠悠。”胡大夫拿着块西瓜吃了口,笑眯眯的说着,他说话很慢,和和气气的,光听着就能让人心生好感。 曲阳夫妻俩看了会睡着的闺女,陪着胡大夫轻声细语的说了会话,才轻手轻脚的出了东厢。 阮永氏刚刚睡醒,她虽起的早,中午时也会眯会,但仅仅只是眯会儿,都不躺床上,就直接靠着椅子眯会儿,除非是当天上午醒的特别早,或是特别累,才会到床上睡得久点。 醒来后,阮永氏给自己倒了杯凉茶,清晨早早的就烧了壶凉茶搁着,连着喝三天凉茶,再喝一两天凉开水或浓茶。胡大夫说,虽是炎热的夏季,也不宜天天喝凉茶,最好啊,隔三差五的喝。 凉茶的味道很好,清清淡淡又带了丝丝甘甜,是胡大夫给的药包,这个很便宜,三文钱一个,一个可以泡两回,就是第二回的药性要淡些。以前没分家时,阮程氏一包凉茶得泡两天,如今阮永氏是一包凉茶包一天,她觉得这上头的钱不能省,再者,天这么热,泡过的凉茶包次日再泡,会有点异味。 喝了两口凉茶,顿觉舒坦些,阮永氏拿着针线笸箩坐在窗台下,穿针引线的开始做着针线活。 曲阳夫妻俩见屋门敞开,就直接进了屋。“娘。阿阳哥刚从地里摘了个西瓜回来,给你尝尝味。”阮初秀手里端着的是切好的西瓜,共有三片。 “娘剩下的我放井里湃着。”曲阳说着就出了屋,大步往厨房走去。 阮永氏冲着闺女笑笑。“地里的西瓜就熟了?付家的西瓜都还没熟呢。” 付家就是村里种西瓜最多的人家,也最会伺弄西瓜,家里啊,大半的收成就靠着这西瓜呢,村里人去付家买西瓜,总会给抹了零头,缺个两三文的都行,或是切个西瓜,让村里人吃个一两片的,自打付家种了西瓜,村里大多数会去付家买。 “阿阳哥今个进山坳看看,也就这个西瓜熟的快,其余的还差了点日子,估摸着到月底就差不多啦。”阮初秀刚刚是吃了四片西瓜过来,见母亲听着,她也有点馋,伸手又拿了块。 阮永氏倒也没阻止,只提醒了声。“西瓜不能吃太多,这物寒着呢,吃多了容易闹肚子,悠宝还在吃你的奶,她人小肠胃弱。” “娘。我们注意着呢,我切西瓜时跟她说了回,她没吃多少,我盯着呢。”曲阳走了过来,拉了把椅子坐到了媳妇身边,见她手里又拿着块西瓜啃着,满脸的享受,眼神儿瞬间就柔软了,声音也跟着软了三分。“这是最后一块,今天可不能再吃了。” 他就知道媳妇会馋,特意将西瓜切得很小,一片西瓜吃得粗糙点,也就三两口完事,吃得斯文些,左右不过五口,听着是有五片西瓜,实则还真没吃多少。不过,今天是不能再吃,家里剩下的得留着明天来,放井里湃着,否则这么热的天容易坏。 “嗯。不吃,这是最后一块。”阮初秀很老实的点着头,剩下的半块西瓜,她愣是一点点的啃啊啃,跟只小老鼠似的,哺了半天才舍舍不恋的扔了西瓜皮。“我去洗洗手,手上黏乎乎的。” 曲阳和阮永氏说着话,俩人没什么话题,不过,现在有了个小悠悠,倒也可以说上几句。 阮刘氏扶着大肚子儿媳,婆媳俩也没撑伞,就小小的一段路,日头是烈了些,农家小户的也没这么讲究。走到阮家三房的屋檐下,俩人都热出了身汗,脸皮子晒得通红,站在屋檐下缓了会,才继续往屋里走。 “我说呢,站在屋檐下就闻着了西瓜香,原来不是我的错觉。”阮于氏进屋,见着桌上还有片西瓜,眼神儿就亮了几分,虽说距离不远,就那么点路,可她这会大着肚子呢,下个月就有生,顶着太阳慢慢的走,也是累得够呛,正口渴着呢。 阮永氏连忙起身。“大嫂,明志娘,你俩过来怎么不撑把伞挡挡太阳,这会正热着呢,坐着,我去端凉茶过来。”才出屋,她就碰见自厨房洗手出来的闺女,旋即拉着闺女的手。“走,咱们切点西瓜端进屋,你大伯娘和大嫂刚过来。” “好勒,我去井里把西瓜提上来。”阮初秀转身快步往后院的井边走去,将半边西瓜拿了出来。“娘,还得给爹和俩个弟弟留点呢,就切小半罢。”她不吃,阿阳哥不吃,娘也不吃,就大伯娘婆媳俩,凑个六六顺。 阮永氏没意见,边往杯里倒着凉茶边随意的道。“你看着切,别切太多,你大嫂怀着孩子呢,也不能吃太多。” 孕妇嘛,都会有些嘴馋。要是碰着喜欢吃的,劝都劝不吃,挠心挠肺的想吃,还不如少端点进屋,吃完后也就没有了。 “知道啦。”阮初秀利落的切好西瓜,又将剩下的西瓜重新搁进了井里湃着。端着碟盘乐颠乐颠的进了屋。“大伯娘大嫂,来尝尝,这是阿阳哥从地里摘回来的西瓜呢,新鲜着,又甜汁水也多。” 阮于氏已经吃完了桌上留下的西瓜,正觉不够呢,就见小姑子端了西瓜进屋,她眉开眼笑的别提有多高兴。“这西瓜好吃,没想到,阿阳种地也是把好手,甜脆甜脆,嘴里头全是汁水呢。” “爹教得好。”曲阳笑着回了句。他地里的活全是老丈人手把手教出来的。 几人坐在屋里吃着西瓜说着话,稍坐了会,阮初秀打了个哈欠,有点儿想睡觉,便和曲阳起身回了家。回家后,夫妻俩先去东厢看看小闺女,小丫头还在睡觉,睡的很香,又和胡大夫说了两句,俩口子手牵着手回了正院睡觉。 从上月中旬开始,阮初秀就又雇了付家婆媳过来帮着做胰子,阮家人众人有空时就过来搭把手,工钱也不日结,而是五天结一次。胰子做得不快,毕竟家里头都有事,都收拾好家里的琐碎活才能出来干活。 陆陆续续的做着胰子,一直到六月底,眼看就要进七月,七月农忙啊,阮初秀见家里的胰子挺多,存货足足哒,便暂时停了这事,把工钱结算清楚。 曲家足有二十亩良田,光靠他个人的力量,定是完成不了的。曲阳依旧和去年般,在村里请了六个干活利落的庄稼汉,他也会早早的起来去地里干活,傍晚踏着暮色归家。 小灰和小黑得了任务,天天进山逮两三只野味,曲家和阮家三房自然又是处一块吃着饭,农忙时,三餐都会丰盛些,有着小灰和小黑帮忙逮野味,曲家的饭菜就更显丰盛,顿顿吃得肚子圆滚。 农忙时节特别的苦特别的累,村里人都得结结实实的脱层皮,曲家和阮家三房却不同些,累归累,可胜在吃得着实好,越累伙食越好吃得就越多,一通昏天黑地的忙碌过后,人不见瘦反倒是更精神了些。 阮于氏就在七月里生,算算日子应当是月初有生,可她怀的孩子,跟小悠悠有点像,都比较慢性子,众人日也盼夜也盼,心心念念的,孩子却没有在月初降生,他在月中七月十六这天下午出生。 是个大胖小子,哭声很是响亮。 七月十六,眼看就要进下旬,这会也是农忙,远没有月初那般拼命,也是能挤出点时间来,稍稍的缓口气。 又生了个小子,虽说喜欢闺女罢,可生的是小子也很高兴呢,小子是家里的劳力,比闺女要更重要些。 阮于氏生完孩子的当天晚上,曲阳边给媳妇打着蒲扇,边没头没尾的嘀咕了句。“这要孩子,就得在春天里多努力。” “什么意思?”阮初秀有点懵,一头雾水的看了眼丈夫。“你,你想我生个儿子?我这才生完悠悠呢,这会我可不想生,要生也得过两三年。” “想什么呢。”曲阳拿着蒲扇不轻不重的敲了下媳妇的脑袋,淡淡的瞥了她眼。“我在你眼里就是这样的?” 阮初秀讨好的笑啊笑,凑近了些,抱着他的脖子,俩人亲亲热热的吻了会。“才不是呢,你在我眼里是最好哒,谁也比不上。” “大嫂这月子,坐得难受。”曲阳知媳妇的性子,本就是逗她下,没把话往心头搁。 阮初秀才反应,连连点头。“可不就是,这天多热啊,大嫂就得屋里窝上整整一个月,别说一个月,就是闷上几天,人都得一身臭。” “多送几只野味过去。”曲阳对大房印象不错,打猎对他来说是个轻松事,还有小黑小灰呢。 “二房也没忘了。”阮初秀提醒着。“爷奶也给两只,咱们一碗水端平。” “行。明儿我进山,你要不要去玩玩?让胡爷爷看着悠悠。” 自打怀孕后一直到现在,阮初秀就没进山玩过,听着这话很是心动。“好啊,咱们在山里别耽搁太久,早点回来。” 可不能饿着她的闺女。 次日清晨,吃喂了小悠悠,吃过早饭后,曲阳夫妻俩将孩子交给了胡大夫,带着小灰和小黑去了山里玩。因着要送不少到老屋去,这趟进山就得多打几只野味。 在山里呆了一个多时辰,算算时间得下山,竹蒌里收获满满,俩口子就利落的下了山,回到曲家去东厢看了眼小悠悠,小悠悠正醒着,胡大夫陪着她玩,没哭没闹的很是听话乖巧。 曲阳和阮初秀见闺女没什么事,索性就拎着打回来的新鲜猎物去了趟老屋,各家各分了两只。阮初秀进东厢陪着阮于氏说了会话,又逗着小家伙玩了会,他还没取名,想着让陈秀才帮着取名。 产房里不能通风,这么热的天,也不能敞开了通风,屋里虽收拾的干净,空气不流通,初初进去,还真有点受不住。阮初秀一直忍着,出了产房后,她在屋檐下,深深的呼吸了好几回,才缓过劲来。 “走罢。”曲阳见媳妇的媳妇样,越发坚定着,就算要孩子,也得在春天里,其余时间都不行,媳妇多遭罪啊。 回家的路上,阮初秀心有余悸的道。“幸好我坐月子的时候是初春,也不知大嫂怎么受得住,难怪她脸色不好,在这样的环境里,再怎么好的饭菜,也吃不出什么好味道来吧。” “呆着呆着她就会习惯,再过个几天,她应该会好受些。” “想想也对。” 夫妻俩回到家后,恰巧小悠悠饿了,正哇哇哇的哭着呢,胡大夫着急的都想抱着孙女出门找人。 “小坏蛋,一点饿都经不住。”阮初秀捏了下闺女的鼻子,抱着她进屋喂奶。 胡大夫还在说着话。“悠悠这么小,懂什么事,饿了肯定要吃,吃不到肯定会哭。跟别的孩子比起来,悠悠还算听话,多好带。” “对啊,跟她娘似的,爱笑,容易哄。”曲阳没有跟着进屋,站在外面和胡大夫絮絮叨叨的唠着。 洗三的时候,阮如秀陈子善夫妻俩大清早的就来了阮家。大房办洗三,场面可比曲家办的洗三要更加热闹,人都多了一倍不止,明显可以看出来,很多都是冲着举人老爷的面子去。 人这么多,一人一句,声音不大,也相当的见嘈杂。 阮初秀和曲阳抱着悠悠直接坐进了西厢屋里,这边人少点,连呼吸都显舒畅些。 阮业山托着曲阳帮忙买两只小狼狗,常榕过来时,将这事跟他说了说,他又特意回了趟县城,带了两只普通的小狼狗回来,不如小灰和小黑,跟胖墩却是相差不远。 阮业青和阮业康兄弟俩高兴坏啦,自有了这岔事后,阮业山待曲阳夫妻俩就更亲近了些。这不,知道他们俩个抱了悠悠来老屋,就喊着他们过去西厢坐,屋里桌上摆着凉茶温开水还有蜜饯果子等。 小悠悠现在小,不认生,谁都能抱住,只要冲着她说话,也甭管是不是跟她说话,她都会咧着嘴笑,笑的一脸乐呵,小模样好看极啦。阮业山这会就是抱着小悠悠,低头冲着她说话。 别看小丫头才几个月大,还有点……怎么说呢,要说不懂吧,她好像又懂点,好看些的人抱着她,她就笑的跟吃了蜜似的,能一个劲的乐上好久好久。阮业山长的俊,说话也好听,不急不徐,小丫头就挺喜欢被他抱着。 待到开始洗三时,阮初秀他们才起身站到了院子里,长辈都得添盆,阮初秀和曲阳跟爹娘商量过,给一百二十文,算是月月红,一般也就够数,要是关系好情分深,可以再添点物件,比如银饰品等。 阮业兴夫妻给小悠悠添盆时,给的就是六十文,再加一对手镯。阮永氏将钱翻了倍,是想着女婿比较会挣钱,大方点总归是好的。 这添盆呢,也是有规矩的,得按着顺序来。阮如秀夫妻俩是亲姑姑亲姑父,他们添盆添在阮初秀夫妻俩前面。阮家其余孙辈都没成亲,没成亲,就不用添盆,有自家长辈添着就行。 所以,阮如秀夫妻俩和阮初秀夫妻俩,恰巧是一前一后。 阮如秀夫妻俩送得是六百六十六文钱,还添了两样银饰,一个如意锁一对手镯。这添盆可不轻,回头如秀生娃时,当大舅子还得稍稍回厚点才能行,否则,说出去不好听。 阮业兴没想到,小妹和妹夫会送这么重的添盆,有点儿发愣。等小妹生孩子时,怎么着也得回近二两银子的添盆才是,想着他手心就有点发汗。 阮如秀哪里会想这么多,她原本就不是个周全细致的人。听着周边一阵阵的夸奖,她笑得眉目生花般的好看,再怎么掩饰,眼角眼梢还是露了点得意。 众人好话跟不要钱似的,夸了一句又一句,热热闹闹的说了好一会,苏婆婆觉得差不多,开始接着往下唱,唱下一对要出来添盆的人。 十里八村的风俗跟别的地方略有不同,洗三时,长辈们给孩子的添盆,接生婆只能拿钱的半数。也就是说,添的银饰得完全归孩子,剩下的钱呢,算算总数,送一半给接生婆。 要说以前呐,阮家三房的初秀是完全没法跟阮家大房的如秀比,简单点来说,一个是天一个是地。 偏偏世事难料啊,阮初秀嫁了个好丈夫,日子过得别提有多幸福,村里人哪个不感叹,阮家三房的大闺女的命真好,正应了老话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又暗暗的看着,阮家大房的小闺女会嫁个什么样的人家。 阮初秀命是好,没想到,阮如秀的命也是真好啊,竟然嫁进了陈家,陈秀才还中了举人,如今已然是举人老爷的娘子。要说姐妹俩哪个更有福,细细数着,还是初秀命更好点,她生了孩子啊,虽然是个女娃。阮如秀就差了点,成亲一年多连个动静都没呢,往后会怎么样还真不好说。 别说村里头把目光搁在这姐妹俩身上,时不时的对比两下,就是附近的几个村里,闲来无事坐着说八卦时,也会把这姐妹俩拎出来说说。主要是,她俩嫁的男人,罕见的优秀呢! 这种嚼舌根子,实则并非带着恶意,就是人骨子里的习性在作祟,有人的地方就免不了这事儿。 眼下阮如秀夫妻俩添了这么重的盆,恰好下一个就是阮初秀夫妻俩,这时候呀,众人又免不了开始嘀咕着,含笑望向阮初秀夫妻俩,带着调侃揶揄等看戏的心情。 “同样是姑姑,初秀夫妻俩准备添点什么?”人群里,好事的笑嘻嘻的嚷了句。 完全是把众人的心声给嚷了出来,大伙看热闹不嫌事大,旋即就讨论了起来,嘻嘻哈哈的。 阮初秀才不把这点子起哄放在眼里呢,她笑着回道。“我们地里刨食的庄稼汉,哪里能跟举人老爷比,跟着规矩走准没错儿。”说完,就往盆里添了一串钱,是特特串好的一百二十文,还放了对银镯子。 “我记得,悠悠洗三时,业兴俩口子添得也差不多,是六十文钱加一对银镯子,你这姑姑厚道啊。”有老妇乐呵呵的夸了句。 这话还真没说错,这添盆啊,还真不能乱来。得看看对方是什么人家,你要是添重了,人家回礼时就太吃力,落不着好是轻,要是心眼小点的人家,还会抱怨两句呢。 过日子嘛,手里头有钱,用起来时就下意识的会宽松些,家里缺什么就置办什么,不那么抠抠搜搜。等着钱完啦,到了要还礼的时候,还不了那么重的礼,就不是简单的闹笑话,会被瞧不起的。 阮如秀很明显的感觉到,大伙儿夸初秀夫妻子,要更显真心真意些。夸她和子善俩个,话是说的漂亮好听,就是太漂亮好听的点,听着有点儿虚假。她心里不得劲,同时又很讷闷。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每次她想出风头,总会被阮初秀盖住?究竟错在了哪里?她比不上阮初秀麽?怎么可能!从小到大,阮初秀哪样比得过她?可问题出在哪里呢?怎么总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阮如秀想不明白,这也不能怪她,她打小就跟母亲不太亲近,这些个人情世故阮刘氏也没细细的跟她说过,嫁进陈家后,陈寡妇和她,婆媳俩不是东风压西风,就是西风压东风,怎么可能会教她这些,她做事都是按着自己的想法来,难免就有点缺失。 办完洗三,众人散尽,阮初秀让丈夫抱着悠悠,她则去帮着扫地,待将老屋清扫干净,俩口子才回曲家,阮家三房的也是一道往家去。 路上,阮永氏就说起话来。“如秀这添盆添的有点重呢,业兴俩口子有压力啊。” “能有什么压力,把钱留着就行。”阮文丰说了句,对着小儿子说。“认真读书,还是读书有出息啊。” 自陈子善中了举人后,家里就大大改善。 “爹放心,我会努力读书,争取考个举人回来!”阮业守还不太知道举人到底意味着什么,有多艰难。 阮文丰心知小儿子八成是考不上,但听着这话,他还是很高兴,高兴的直接将小儿子抱了起来。“行,你努力读书,花多少钱我都愿意。” 胡大夫下午没去老屋凑热闹,他年岁大爱清净,见着曲家三口回来,有点儿激动的走出了东厢,把睡着的小悠悠抱进了怀里。“下午没见着她,总有些不习惯,心里头空落落。” 胡大夫向来是下午带着孙女玩,时日久了些,就成了种习惯,冷不丁的整个下午没见着孙女,总觉得缺了点什么,干什么都有点提不起劲。 这会时辰尚早,还不着急整治晚饭,曲阳俩口子索性就去了东厢,跟胡大夫说起洗三的热闹来。小悠悠在摇篮里睡着,三人说话就轻声细语,像是在咬着耳朵说话般,倒是有股别样的宁静温馨。 七月里,昼长夜短,阮文善夫妻俩还有阮老头夫妻俩,一个劲的挽留着陈子善夫妻俩留下来吃完晚饭再走,早点儿张罗着,到家时天光还亮呢。 阮如秀正好有事想问问母亲,便同意留了下来,陈子善见媳妇想留,没有意见,点头笑笑应了这事。 男人都坐在堂屋里说话,阮如秀正好拉着母亲进侧屋。 “娘。添盆时,我是不是做错了?”阮如秀不傻,没有明着问出来,换了个说词。 阮刘氏见闺女满脸疑惑,就有点心疼她,同时也暗暗责怪自己。“是我的错,我没教你这些。你做得也不算错,却也不能说对。” “为什么?” “这事啊,说起来有点复杂。”阮刘氏想了想,理了个头绪。“你添盆添的重,是好事,可以看出你待文善夫妻俩很是看重。可是,添盆这事吧,不能往这上面想,你得想实际点。” 阮如秀微微蹙眉。“什么意思?” “你看啊,如果子善没有考中举人,他还是个秀才,家里呢日子过得紧巴,还得靠着做绣活挣钱。” 阮如秀就听不得这话,听着顿时脸色有点不太好。 阮刘氏见状,也不着急往下说,安抚着道。“我就是说说,你别放心上,我这么告诉你,你才能懂这里头的事。” “然后呢?”阮如秀话问的得有点生硬。 “今天是你的孩子洗三,你大哥大嫂送了这么重的添盆,你心里肯定会高兴。可是,你要想想后面的事呢,待你大嫂生娃时,你得回这个礼。懂了吧?”阮刘氏问着,见闺女还是有点懵,又解释了句。“家底儿薄,待你大嫂的娃添三时,你要准备这么重的添盆,钱从哪里来?” 这话问得明白,阮如秀细细想着就想通了其中关键,脸色忽得泛白。 阮刘氏看在眼里,叹了句。“也怪我,忘记把这事教给你。” “娘。还有什么事你跟我一道说说罢。”半响,阮如秀从思绪里回神,对着母亲说了句。 “嗳,趁着这会有时间,我跟你好好的唠唠。”阮刘氏见闺女听得进她说的话,她巴不得这样呢,赶紧拉着人坐到了床边,絮絮叨叨的说了起来。 以前呐,也不是阮刘氏没想到,不是她不想说,最重要原因,是闺女不听她念叨这事,她有什么办法?好在,闺女现在懂事也开了窍,当真是不容易啊,嫁人确实是不一样了。 八月十五中秋节,阮于氏还得坐月子,十七后才能出屋。这天是团圆的日子,阮刘氏见儿媳想出来,又想着她这月子做的好,提前两三天出来也不打紧,想归想,却还是问了声阮程氏,到底是老人,懂得还是要多点。 阮程氏听着特特进屋看了眼大孙媳。“想出屋也行,到了傍晚起风时就进屋。” “奶奶,我可以洗头洗澡麽?”阮于氏是真的受不住了,满脸的急切。 “洗罢。”阮程氏应了。 阮于氏高兴的都流出了欢喜的眼泪,头一回觉得,奶奶是真好啊! 便是天热,洗头洗澡也得用热水,阮于氏在澡堂里折腾了足足一个时辰呐,才浑身轻松的出来,坐在避风的角落里晒着太阳,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 中秋节阮家都回老屋团圆饭,曲阳夫妻俩没过去,留在曲宅和胡大夫说着团圆饭,这年的中秋,添了个小小的人儿,她虽然还不会说话,却很是闹腾,张嘴咿咿吖吖喔喔的,有了这么个小人儿,整个曲家都添了几分热闹劲。 过完中秋下了几场秋雨,很快就进了九月,九月里有了点凉意,小悠悠得穿上厚点的衣服,她本身就有点重量,这下抱着就更压手,阮初秀都不怎么抱她,大多数是曲阳抱着,他是练家子,胳膊结实有力,抱着闺女轻松的很。 阮永氏已经顾不上阮初秀夫妻俩,让他们自个到镇里找专门的绣娘,给了尺寸帮着做衣服。她呀,满心满眼的全是小外孙女,小孩子家家的,还是自家做的衣服好,穿着舒服暖和。 小悠悠长得白净,脸蛋儿小小的,眉眼长开了些,显出几分精致,已经不能用眉清目秀来形容啦,比眉清目秀还要好看几分。阮永氏没读书,念不出几个词,只觉得自家外孙女,怎么看怎么好看,尤其是穿大红衣服时,就更加的好看。 小悠悠的衣服全是阮永氏一针一线做出来的,她喜欢颜色觉得外孙女穿什么好看,就挑什么布料。因此,小悠悠的衣服多是新鲜的颜色,其中红色居多,小小的人长得好看,压得住红色,穿着喜庆又漂亮。 胡大夫也摸着短短的胡子乐呵呵的赞同着,觉得悠悠穿红色好看。 上了点年纪的长辈们好像都这么认为。 只有阮初秀觉得,闺女其实可以穿得更活泼点。她将这话跟丈夫嘀咕着。隔天曲阳就拿了小闺女的尺寸,找着镇里的绣娘,做了两三身嫩嫩颜色的衣裳,给小闺女给换上。 看久了红色,乍眼看着小闺女穿淡粉的颜色,尤其是她冲着自己咧嘴笑时,曲阳觉得,自家小闺女真是漂亮极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8章 粗粗的算算日子,小悠悠已经满七个月,前几天起她就能稳稳当当的坐在摇篮里,自打她能稳稳当当的坐着,她就不爱躺着,便是坐累了,她也不想躺摇篮里,就让大人们抱着,一双眼睛骨碌碌的转啊转,也不知道在看什么,看得特别津津有味。 最让小悠悠感兴趣的,就是时常守在摇篮边的小灰和小黑。老想着伸出胖乎乎的小爪子去抓小灰和小黑玩儿,这个自然是不行。小悠悠现在正在吃手指的阶段,曲阳夫妻俩对卫生方面还是很注意的。 小悠悠如今最喜欢的事,就是让大人们抱着,坐到小灰或小黑的背上,颠颠儿的在屋里打着圈的走着,她会笑得特别开心,欢乐的笑声能深深的感染到站在周边的大人,屋里人也都会情不自禁的笑出声来。 九月里地里的活没多少,隔壁阮家三房的,每天都会过来坐坐,总会挑着悠悠精神劲头最好的时候,大伙人都坐在屋里,出太阳的时候,就坐在宽敞的院子里,说说话吃吃果子,唠些家长里短,目光却围着在和小灰小黑玩耍的悠悠身上。 悠悠还小,她要坐在小灰或小黑的背上玩耍,就得有个人跟在旁边扶着她,这可桩大美事儿。为啥呢,往往扶着悠悠的人,悠悠都会冲着他笑,不仅笑容甜甜,还会嘟着嘴往脸上亲口。 悠悠可不是谁都愿意亲的,一般只亲她的爹娘,其余人均得看心情来。没有意外,每回扶着她在狗背上玩的人,都会得到她的亲亲。 别看她小,小归小,打小就精怪着,也不知道她的小脑袋里是怎么想的。 有这么个原因在,扶着悠悠在狼狗背上玩耍的好事儿,压根就没曲阳夫妻俩的份。阮家三房的和胡大夫几个轮着来。悠悠下午精神会特别好,九月里没什么农活,上午就能忙完,下午也是农户的清闲时候,俩家人坐一块,说说笑笑还真热闹。 下午悠悠有长辈们带着玩,阮初秀乐了个轻松,就缠着曲阳带她进山玩,打猎是一回事,最主要的还是玩,现在山里有不少野果呢,好好寻摸着,能得满满的收获,相当有成就感。 阮业成阮业守兄弟俩偶尔会跟着进山玩。老屋二房阮业山呆在家里没事,倒是会时常带着俩个弟弟进山。碰上了就和曲阳夫妻俩一道,大多数时候阮业山很有眼色,不去打忧这对恩爱夫妻。 趁着天好,从山里寻摸回来的,各种草药各种菌类还有松子板栗核桃等,前院要供悠悠玩耍,就晒到了后院里,曲阳近两天麻利的做了好几个木架子,都是三层或四层的高度,又在村里的竹篾匠手里买了好几只竹筛,专用来晒从山里寻摸回来的吃物。 “这板栗真甜,中午烧个板栗炖□□。”板栗没有晒,用个篮子挂在屋檐下阴干,阮初秀踏着凳子从竹篮里拿了几个板栗,阴干后的板栗特别好剥,特别的甜,好吃得没法形容。 曲阳在后院看看竹筛里晒着的菌类和草药。“今天没逮野鸡,杀只母鸡?” “杀只母鸡呗,多放点板栗,炖满满一锅,让爹娘他们别回家张罗,就在这边吃饭。”阮初秀又剥了个板栗,没有急着扔进嘴里,跳下了板凳,小跑到了丈夫身边,举着手笑嘻嘻的看着他。“张嘴,吃个板栗,我亲手剥哒!” “甜。”曲阳将板栗含进嘴里,还没嚼呢,先说了一个字,嚼了两下,眼里露出了笑意。“真甜,媳妇剥得就是好吃。” 阮初秀扬了扬手里剩下的两个板栗,得意的问。“还要不要?” “你剥好喂给我吃。” “可以啊。”阮初秀应得特别爽快,接着又说了句。“但是,有条件喔!” 曲阳看着媳妇的眉眼就知道她要闹着玩,遂,不动声色的问。“什么条件,你先说说看。” “亲我口。”阮初秀臭不要脸的仰着脸,食指点着脸颊。“我满意了,我才给你剥板栗喂给你吃。” 送到嘴边的肉,无动于衷算什么男人。曲阳二话不说,将媳妇抱了起来,吻住了她的嘴,舌头灵活的钻进了她的嘴里,追着她的舌头,放肆的勾着缠着,光天化日的,俩人吻得别提有多专注。 良久。曲阳轻轻的碰了下媳妇的额头,低低沉沉的问了句。“满意麽?” 阮初秀被吻得整个人都是晕晕乎乎的,这会还没缓过神来呢,眼神儿呆呆的看着近在咫尺的丈夫,咧嘴冲着他笑。 “傻媳妇。”曲阳单手抱住媳妇的手,防着她落地,左手抚了下她的额发。就这么抱着她往屋里走。 眼下是九月下旬,太阳还是有点热,在太阳下站久了些,身上热腾腾的冒着汗呢。 也没去前院,就坐在后头的屋檐下,曲阳将媳妇放到了椅子上,自个则搬了个板凳坐在她跟前,将她手里的俩个板栗拿出来,两下就剥好,放了个到媳妇的嘴边。“张嘴,吃板栗。”剩下的个则扔进了自己的嘴里。 “喜欢吃板栗,咱们再去山里捡点板栗回来,明年春上我种两株板栗树,自家种的比野生板栗个头要大点。”曲阳说着,起身又往竹篮里拿了把板栗。他个头高,对着挂在屋檐下的竹篮伸手可触。 阮初秀嚼着板栗点头应着。“我进屋拿个碗出来,咱们多剥点,还得炖鸡呢。” “我来剥。”剥板栗,剥几个还行,这壳硬着呢,剥多了,手指头会疼,曲阳可舍不得媳妇遭这罪。“阴干的板栗两下就剥了个干净。” “我去跟爹娘说声。”阮初秀说完就起身蹬蹬的往前院走。 前院里,胡大夫正在给孩子们讲故事,阮文丰扶着小悠悠坐在小黑的背上,在院子里打着圈,阮永氏在做着针线活。 “今个你们都别回家张罗晚饭,都在这里吃着,一会杀只母鸡,炖上锅香喷喷的板栗炖鸡。”阮初秀见业山兄弟三个都在,便站在屋檐下直接说着话。见小闺女咧嘴对着她笑,她张开双手走了过去。“哎哟,乖闺女,来,咱们娘俩香个。” 小悠悠听这话听的多,如同知道喊悠悠就是喊她似的,听着娘的话,她就撅起嘴,对着娘的脸糊了个口水多多的亲亲。 “就这么说定了啊,都别走。”和小闺女玩了会,阮初秀回后院时,又叨叨了句。 曲阳现在都不太教着孩子们识字,主要是他会的也就那么多,眼下是胡大夫教得多点。 就这么会功夫,曲阳已经剥了满碗的板栗。“差不多了吧,我去抓只重点的母鸡。” “去吧去吧,我再剥点儿。炖出来的板栗软糯糯的,又香又甜,这么多人呢,得多剥点,我喜欢吃。”阮初秀碎碎念着,埋头认真的剥啊剥。 等着曲阳从井边利落的杀了只母鸡过来时,就见媳妇已经剥了满满两碗的板栗,他有点哭笑不得。“够啦,不能再剥。这个吃多了也容易上火,你注意点儿,别再吃生的,回头炖出来的板栗你就不能吃太多。” “我没吃,就刚刚吃的那几个,我注意着呢。”阮初秀头也没抬的说着,剥完手里的板栗,拍拍双手,起身将两碗板栗放到了灶台,拿着扫帚清扫着垃圾。“板栗好像是有点多,端点到前面去,分给孩子们吃点。” 曲阳听着她的话,把板栗倒进一个大点的碗里,剩下的小半,就拿着碟盘装着,端着去了前院。 阮初秀生了小灶的火,将瓦罐放到了小灶上,里头搁着剁好的鸡肉和板栗,盖上盖子就让它慢慢的炖着。 “还想吃点什么?”见丈夫进屋,阮初秀打开橱柜看了眼,问道。 曲阳不挑,只要是媳妇做的,他都爱吃。“都行,你看着做,想吃什么咱就吃什么。” 这天傍晚阮初秀整了几个拿手菜,一桌子还坐不满呢,也没另摆张桌子,剩下的直接端碗站着吃,有说有聊的,气氛分外的热络。 转眼到了十月金秋,又是一个农忙的好时节。曲阳早早的就在村里雇好了帮工,到十月中旬时,地里的活就忙的差不多,还种了冬麦。 阮刘氏婆媳俩,带着小明吉,过来曲家说话。 阮于氏生的二儿子取名叫明吉,这名字是陈子善取的,都说这名取的好,听着就好。 小明吉是七月中旬出生,到现在堪堪满三个月呢,小悠悠正是对什么都好奇的年纪,对着这个很少见到小弟弟,表现的很是欢喜,伸着胖胖的小爪子,想要去抓弟弟的手,还咧嘴冲着他笑,一笑嘴角就流了口水。 这孩子正在长牙呢,特别容易流口水。 “业浩成亲的日子订好啦,选了下个月的初九。”说了会家常后,阮刘氏开始进入正题。 这趟过来啊,就是说说二儿子成亲的事情。 阮初秀猜到了点,不觉意外,眉开眼笑的说道。“大伯娘有需要我们夫妻俩搭把手的,甭客气,直接跟我们说就行。” “业浩成亲这事还真得让你们搭把手。”阮刘氏笑笑,顿了下,才继续说。“前阵事多,都是大喜事儿,家里呢吃物啊钱财等,消耗的有点快,我琢磨着,业浩成亲办酒席时用的荤腥,得劳阿阳费点事,进山帮着张罗张罗。” 进山逮野味,这事轻松。曲阳毫不犹豫的就应了。“行。大伯娘到时候给我个单子,都需要点什么,要多少,我心里得有个数才行。” “这个行,回头我跟你大伯商量好,让他过来跟你细细说。”阮刘氏见他应的这么利落,很是高兴。 阮于氏在旁边道。“可以让业兴帮着进山,要是需要人手的话。” “我喊业山就行。”曲阳回了句。 阮初秀笑着补充。“业山经常带着俩个弟弟到山里遛哒,我和阿阳哥进山时,隔三差五的就能碰见,总会一起打猎,多多少少有了点默契。二哥成亲用的腥荤,应该得进深山里逮野猪吧,让业山跟着一道,我觉得要好点。” “既然是这样,我回头跟业山说说这事。”阮刘氏觉得初秀俩口子真是周到细致呢,笑得愈发慈祥。 絮絮叨叨的又说了点别的琐碎,把事情都说妥,看天色得张罗起中午,阮刘氏婆媳带着小明吉就离开了曲宅。 阮刘氏应该是回去后就跟阮业山说了进山打猎这事,下午吃过午饭没多久呢,阮业山就带着俩个弟弟过来了曲宅,说得却不是进山打猎这事,喔,应该说,他提了这事,来曲家却不是为着这事。 阮业山心里有想法啊。“我在镇里看了两个铺子,正是相邻的,我想着,一间铺子开个饭馆,一间铺子开个杂货铺,阿阳你们的胰子要不要放杂货铺里买卖?” “开俩个铺子,你忙得过来?”阮初秀讷闷的问着。 曲阳看了眼阮业山,沉默着并没有急着开口说话。 阮业山回答道。“不是。我打算自己管着饭馆,让我爹和二弟管着杂货铺,然后,送着三弟到镇里的学堂读书,村里离镇里近,待三弟散学后,就关店门回家。” “这样能行?”阮初秀想想,总觉得有点不太靠谱。 曲阳问。“你是不是有着什么念头?”他问的比较含蓄。实则,他早就从阮业山的眼里,看出了点什么。 这个少年,自从他母亲遭横祸突然去世,表面上看着不显,却是都藏在了心里。 “有。”阮业山倒也没有隐瞒。“我想替娘报仇,凭什么凶手可以逍遥快活的活着?而我娘就得永永远远的躺在地里。” 阮初秀小小的吓了跳。“你,你冷静点。” 好端端的一个阳光灿烂的小伙,突然就秒变成阴狠毒辣,真有点不适应。 “我很冷静,我仔仔细细,前前后后,想了整整一年。”阮业山这一年虽呆在村里,可他却没有闲着,他做了很多的事情。“我特意跑了好几趟县城,摸清楚了贾家的底细。” “贾家现在败落了不少,要整垮贾家,虽说很难,只要好好努力,多则十年短则五年,我相信,我一定可以将贾家整垮,让他们尝尝没钱没权的滋味!”阮业山眼里戾气翻腾。 死算什么?从富贵变得贫穷,吃了上顿没下顿,生死不如死才是最好的报复! 阮业山很清醒,他知道依自己的力量,不能蛮横的来。家里要钱没钱,要权也没权,要势呢,虽说有阿阳和陈子善,到底是别人的力量,不是他自己的,靠别人不是办法,还得靠他自己来。 所以,他日夜对着那五十两银票,想啊想,想啊想,才让他想到了这么个法子。有了法子,他就开始行动。 曲阳对阮业山挺欣赏,这少年着实不错。“你知道,贾家便是现在败落,瘦死的骆驼总会比马要大些,想要推倒贾家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只要找对了法子,钱滚钱,并不是件难事。”阮业山看着曲阳,继续往下说。“况且跟贾家的日落西山比起来,阮家现在看着不显,细细说来还是要强上几分,比如陈子善,举人老爷的份量可不轻,我可以适当的借借他的势。” 曲阳笑着点头,眼里露了点称赞的意味。“你接着往下说。” “我到县城仔细寻摸过贾家的底细,贾家主要经营着茶叶香料及丝绸等,贾家的少爷在县城闯了祸,贾地主把家里香料这块的生意让了出去,这才保住了幼子,丝绸好像也让了几成,这里头我没摸清,现在贾家主要是经营着茶叶,镇上有家酒楼,两个杂货铺。” 阮业山皱了下眉头。“我想着,一时半会的还不能有动作,免得打草惊蛇,得先慢慢的攒钱,等家里的生意摊子铺大了些,有了和贾家对抗的能力,再突然的浮出水面,尽量来个一击就中。” “这都是你想的?”阮初秀听着暗暗砸舌,这才多大啊,十七八岁的年纪,可真能想,是个人才啊!不对,这都快赶上天才了。 “你想让我帮什么?”曲阳听完,觉得可行,主动开了口。 阮业山伸手摸了下鼻子,一下子就变成了个羞赧的山村少年。“我想着,生意想要做大,就不能把目光放在镇里,还得往县城看,想要整垮贾家,贾家有什么就得跟着做同样的买卖,茶叶这块,咱们这边不是特别好,得到外面去,我想,我想请阿阳教我点拳脚,至少有个自保的能力。” “可以。”曲阳想想,点头应了。“业青一起?” “要是可以的话,我们三兄弟都想学。” 阮初秀听着,拍了下脑袋。“看我把这事给忘了,阿阳哥你要教,就再问问阮家其余的孩子,愿不愿意学。” “好。”媳妇说的,曲阳自然是二话不说就给应下。 阮业山对着曲阳夫妻俩深深的鞠了个躬。“谢谢阿阳和初秀。” “咱一家子说什么两家话。”阮初秀听出少年话里带着哽咽,想着二伯娘年纪轻轻的就走了,瞬间眼眶也有点泛红。 曲阳扶起他,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怎么想的,就大胆的往前走,有什么困难,我们能帮的就帮你把。陈家那边,你最好也过去说趟话,我想,只要你说出来,依着陈子善的性情,是不会袖手旁观的,他会支持你的。” “我准备过两天就去趟陈家。”阮业山也是有点眼力的,如秀的性子他能摸个八分清楚,陈子善虽没怎么说过话,心里也是有底。 阮业山带着俩个弟弟离开后,阮初秀感叹了句。“这孩子变化可真大。” 她还记得,早先没分家时,阮业山惯会偷懒耍滑,一点子聪明劲全用来钻营上,怎么让自己吃好点过好点。这才多久啊,短短不到四年呢,跟脱胎换骨似的,这人呐,还真得经历点什么才行。 “往后出息着呢。”曲阳想着农家农户最爱说的话,也跟着感叹了句。 阮初秀想着阮业山说送业康进镇里的学堂,她想想三弟业守,读书也挺有灵气,伸手推了推丈夫。“你说,咱们要不要跟爹娘说说,也送着业守进镇里读书,正好跟业康做个伴。” “可以啊。”曲阳觉得可行。 阮初秀见他同意,便又喜滋滋的说了句。“那,那要是家里钱财有点紧巴,咱们就把这钱出了呗。” “你觉得好就行。”曲阳伸手抚了抚媳妇的发顶,又亲了亲她的额头。“我没有意见。” “阿阳哥你真好。”阮初秀感动的直接抱着他的脖子,一顿胡乱的亲啊亲。 正巧小悠悠睡醒,她利落的坐了起来,见到爹娘就在不远处,立即张嘴咿咿喔喔的嚷嚷着,打断了腻腻歪歪的俩口子。 阮初秀红着脸,气呼呼的走到了摇篮旁。小悠悠将母亲过来,张着小胳膊仰着小脸,咧嘴笑得好开心,要抱抱。阮初秀却没有把她,反而捏了下她的肉嘟嘟的脸。“小坏蛋!” “我把悠悠送东厢去,让胡爷爷看着。”曲阳直接提着摇篮。 小悠悠也喜欢这样,坐在摇篮里,拍着双手,咯咯咯的笑着,满脸的高兴和兴奋。 “悠悠醒了。”胡大夫听到动静,搁了手里的活,起身走到了屋檐下,望着坐在摇篮里的孙女,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悠悠,来,爷爷抱个。” 小悠悠乖乖巧巧的张开双手。 “胡爷爷,我和阿阳哥去趟隔壁,跟爹娘说点事。”阮初秀说了声。 胡大夫抱着孙女,乐呵呵的应着。“行勒,你们过去吧。悠悠有我看着,放心罢。” “那我们走了。”曲阳放下摇篮,牵起媳妇的手。 夫妻俩才刚刚走出高高的门槛呢,胡大夫就急急的问着。“初秀啊,给悠喂奶没?” “啊。”阮初秀还真忘了这事,主要是小闺女没有哭,好像并不饿。“她现在不饿吧,我们一会就回,很快的。” “行吧,你们过去。”胡大夫想着,就算悠悠饿了想吃,反正就在隔壁,抱着过去也行。 曲阳和阮初秀到隔壁去时,家里就阮永氏一个人。 “娘,爹呢?”阮初秀进屋问着。看了眼针线笸箩。“娘,你注意点眼睛,别总是做针线活计。” 阮永氏听着闺女的念叨,心里头慰帖的很。“我刚刚歇了,才拿起来做呢。你爹带着业成业守往河边去了,说有几天没吃鱼,逮几条鱼吃。” “啥时候回啊?” 阮永氏将泡好的茶端给闺女和女婿,拿出花生搁桌上。“咋?有事儿?有的话,可以去河边喊他们回来,吃过午饭就去了,这会应该快回来了。” “是有点事。”阮初秀回着,看了眼丈夫。“要不,晚点过来?” “啥事?不能跟我说?”阮永氏好奇的问,打量了眼闺女和女婿,试探着问。“你们的事?” 曲阳摇着头。“我们没事,说的是业守读书的事,刚刚业山过来,说想送业康进镇里读书,我们想问问要不要把业守一道送去,俩人正好有个伴。” “这事啊。”阮永氏蹙起了眉头,想了想。“读书可不是一天两天能行,也不是一年两年,这既然送了,就得读出个名堂来,要是读个一年两年的,也没什么出息的话,还不如就只识点字,咱们小门小户的,也就足够。” 阮初秀清楚母亲的心思。“娘。胡爷爷也说,业守读书很有灵气呢,要是好好学着,将来说不定能挣个出息来。钱这方面,我和阿阳哥商量着,我们挣钱不难,送业守读书还是绰绰有余。” “还有个原因。”阮初秀见母亲想说话,赶紧出口。“是这么回事,万一我们后面生了个小子,还得让业守给他先开开蒙呢,让他在家里学点,沾沾点书味儿,等再进学堂时,学起来就容易些。” 阮永氏听着后面的话,到了嘴边的话又咽回了肚里,想了想,想了又想。“这事,等你爹回来,咱们再细细讨论着?” “娘。万一,我说如果业守真的能考个功名,你看呐,我们挣钱也不难,还得置田置地是吧,要是业守不说多了,倘若他考上了秀才,那咱们得省多少的税收啊,这可都是钱呐!”阮初秀又忽悠了句。“娘,事情得往长远点想,我觉得这买卖划算。” 阮永氏听着顿时乐了起来,白了眼闺女。“你当做生意呢,还这买卖划算。这是由你说的算的?这得看老天,你以为考功名这么容易,咱们十里八村的,这么多年下来,祖祖辈辈读书的有多少,考上功名的又上多少,有出息的有几个?这么算下来,也就子善是个读书命。” “说不定,咱们阮家沾着姐夫的文曲星光呢。”阮初秀腆着脸笑嘻嘻的接了句。 这话她也就随口说说,没想到,阮永氏听着却是眼睛亮了起来。“对啊,咱们老阮家的孩子,都多少辈啦,从没见哪个会读书,可咱们这辈里,看看这些小辈,大房的明志,二房的业康,三房的业守,灵气都足着呢,阮家三个房头,一个都没缺,这碗水端得多整齐啊。” “不行不行,我得找大嫂说叨说叨这事。”阮永氏有点激动。“业康和业守去镇里读书的话,就不能把明志缺了。说不定,沾着文曲星的光,咱们老阮家也能出几个读书人呢。”光想想整个人就飘了起来,跟做梦似的。 阮初秀和曲阳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阮永氏,跟梦游似的,带着一脸梦幻般的笑,飘飘然的飘出了屋。 “哎哟!”阮初秀回过神来,目瞪口呆的看着丈夫。 曲阳弹了下她的额头,笑着道。“往你以后说话经不经脑子,随口张嘴胡来。” “我哪里知道,我说了这么多,娘独独就听了一句话!”阮初秀也觉得冤枉啊。不过,话说回来,又乐了起来。“总算是说服了娘,娘这边同意,爹那边也没什么大问题。” 曲阳沉默了下。“大房那边可能有点问题。” 他还真是一说就中。 阮刘氏听着妯娌说起送孙子进镇读书这事,她心口就有点发紧。“就送啊?年岁是不是小了点?算虚岁,也才四岁呢。” “这不正好有个伴,二房的业康还有我家的业守。”阮永氏说着,靠近了些,对着大嫂嘀咕起来。 阮刘氏听啊听,听啊听,倒是听出了个想法来。“嗳。要不咱们这样吧。” “咋样?” “我去问问如秀,要不直接请子善教着家里的三个孩子?”阮刘氏现在和闺女关系有了很大的改善,她琢磨着,如果拿这事跟闺女说,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阮永氏却愣了下。“子善还得继续考功名吧?不是说举人上面还有进士什么的?” “我问问。”阮刘氏把这岔给忘了。“要真是这么回事,还真不能耽搁子善读书。” 主要是十里八村的,秀才比较常见,举人嘛很罕见,举人上面是啥?都直接当官去啦,哪还留在山沟沟里呆着。 “就是嘛,这可是大事。”阮永氏应了声。“送孩子们到镇里读书也挺好,以前子善不就是在镇里读的书,听说镇里的夫子教学,还是极好的。” 阮刘氏为难的叹了口气。“说是这么说,可这钱呐,都不知道从哪里挣好。” “应该是明年春上送着进学堂。待业浩成亲后,家里暂时就没什么大事要张罗,攒点钱还是挺容易。”阮永氏说着心里的想法。“我觉得这事,可以和兴业夫妻俩说说,我看呐,明志娘定是想的,大嫂要是手头紧,我这边还攒了点呢,二房和三房的孩子都进镇读书,独缺了大房,也不太妥当是吧。” 阮刘氏点着头。“是这么个理啊。行,这事我再想想,看看业兴俩口子怎么说。说不定,还真得让你帮衬点儿。” “大嫂,咱们一家子说什么两家话。”阮永氏想着从前的种种。“都相互帮衬着,一起过红红火火的好日子。” 夜里,阮文善躺进了被窝,见媳妇睁着眼睛对着床帐发呆,他问道。“怎么了?想什么呢?”也没有急着吹灯。 “今个初秀娘过来跟我说了个事。”阮刘氏还没有跟业兴夫妻俩说,她得先和丈夫通通气,看看他是怎么想的。“业山想送业康到镇里读书,初秀夫妻俩想着正好有伴,让业守跟着一道,初秀娘过来问我,咱们家要不要把明志也一道捎上。” 阮文善听着有点讷闷。“胡大夫教得好好的,怎么就说起了送镇里读书的话来?”这读书是个烧钱的大坑啊。 “胡大夫也没怎么正经的教,他只是个大夫,当然比不得学堂里的夫子。跟着学了这么久,总这么下去也确实不是个事。”阮刘氏是很心动的。“我想着,送是肯定要送的。” 阮刘氏话里带着惆怅。“想以前没分家时,整个阮家就靠着你,让你撑着担子,咱们大房……怎么也没有想到,分家后,日子是越过越好,倒是慢慢的落在了后头,三房不说,有初秀夫妻俩呢,二房呢,还有个业山扛着,咱们家,如秀嫁得好归好,毕竟是出嫁女啊,子善和阿阳的情况完全不同。” “既然他们两家都要送孩子进镇读书,就送吧。”沉默半响,阮文善说了声。 一句话说的轻巧,可这钱哪里来?阮刘氏光想着就脑门疼。“我明儿跟兴业夫妻俩说说这事。” “嗯。咱们帮衬点,剩下的就看业兴夫妻俩。”阮文善有点无奈。“业浩就要成亲,待他的媳妇进门,往后啊,他们俩口子要是有念头,咱们也得帮衬把,不能分了彼此,这话你跟业兴媳妇说清楚,他们要是想送明志进镇,咱们俩个,能出的也不多。” 阮刘氏心里清楚呢,就是因为清楚着,才脑门泛疼。“我知道呢,睡罢。” 次日,吃过早饭后,待汉子们都下地干活,阮刘氏拿着针线笸箩去了东厢。“兴业媳妇我跟你说个事。” 婆媳俩关系好呢,说话就利落的很。 “娘,啥事儿?”见婆婆神情不太对,阮于氏稍稍的提了提心。猜测着,不会是二叔成亲,手里头钱不够吧?想想也是,今年都有了两件大事,女婿高中举人,这当老丈人丈母娘也得送礼,礼还不能太轻,后又有她生了儿子,当爷奶的也得送礼。 庄户人家一年到头能挣多少啊,阮于氏想着婆婆对她的好,真是跟待亲闺女似的,就笑笑直接说。“二叔子成亲这事,是不是有点不太好张罗,娘,我和兴业还攒了点钱呢,要不,你先拿着去用,我们暂时也没什么大的花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9章 阮刘氏正想着怎么跟大儿媳开口呢,不料,却听到了她这番话,立即感动得眼里有泪光闪烁,满脸的欣慰,伸出双手伺住大儿媳的手,放在手心轻轻地拍了两下。“不是这事,业浩的婚事家里还能张罗着,手头不算紧张。” “嗳。要是不好张罗,娘尽管跟我说就行。”阮于氏笑笑应了声,也没问到底是什么事,看婆婆有点为难的模样,还是等她自个说出口罢。 阮刘氏满眼慈爱的点着头。“家里的事啊,我心里都有数,捏着分寸呢。”顿了下,不经意的接着说。“昨儿你三婶过来时,你知道麽?” “三婶什么时候过来的?”阮于氏还真不知道,仔细瞅了眼婆婆的神色。“三婶过来有什么事?” “说了点事。”阮刘氏应着。“二房的业山,想送着业康进镇里诚书,初秀和阿阳觉得,可以将业守也送进镇里读书,兄弟俩正好有个伴。你三婶过来问我,要不要将明志也送进镇,虽说是叔侄,可年岁都近着呢,在学堂里读书,三叔侄也不用担心被欺生。” 阮于氏听完,想都没想,高兴的拍着手说了句。“这是好事啊,明志有俩个叔叔顾着,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再者,有伴一起读书,气氛足,孩子们读起来也有劲些,娘你说呢?” “你同意啊?”阮刘氏虽知道大儿媳必定会同意,见她应得这么欢喜,还是有点砸舌,后头的话,更觉有些难以启齿。 有时候婆媳关系太好,好像也有点愁呢。尤其是二儿媳就要进门,凡事肯定要一碗水端平,可她一个人精力有限,很多事和以前总会不太一样。阮刘氏嘀咕着,是不是正好趁这机会跟大儿媳说说掏心窝的话,让她有个心理准备。 婆婆这话问得。阮于氏收起欢喜的情绪。“娘。你不想送明志进镇读书?” 这怎么行。二房有个业康,三房有个业守,独独把大房给漏了,一两年不见,三五年也可能不太明显,可再往后,慢慢地就能看些出差距来。 “没有。”阮刘氏连忙摇头。“送明志进镇读书这是好事,只是……”她看着大儿媳,迟疑了会,到底还是说了出来。“你们夫妻俩要有个心理准备,送孩子进镇读书,一年到头的花销可不小。” 阮于氏怔怔的看着婆婆,有点儿反应不过来。半响,她总算明白为什么婆婆今个这么反常,原来是为着这岔事?婆婆的意思是,如果明志要进镇读书,就得让他们夫妻俩自己送?这话要说错也没错,问题是,大房现在没有分家啊! 阮刘氏看着大儿媳吃惊的脸,叹了口气,硬着头皮继续往下说。“明志娘,我和你爹的意思是,明志进镇读书,家里出半钱,你们自个出半。” “眼看业浩的媳妇就要进门,家里的事肯定得一碗水端平,要是分彼此,这日子就没法好好过。”阮刘氏轻声细语的说着。“如果明志进镇读书,全靠着家里出钱送,等着业浩媳妇生了儿子,她如果也想送孩子进镇读书,也要让家里出钱的话,一个家供俩个孩子读书,你也清楚,咱们家是什么底细,肯定是供不起,咬咬牙勒紧裤腰带供吧,吃苦得就是咱们自个。” 阮刘氏见媳妇缓过神来,认真听着,就继续说。“日子过成了这样,那还有什么盼头?可不是跟活受罪似的?而已,这供孩子读书,能不能供出来,咱们也说不准,端得看有没有这个命,老天让不让他吃这碗饭。要是真没有这个命,那看差不多,咱们就收手,让孩子寻个活,安安生生的干几年,到了年岁就娶个媳妇,好好的过日子。” “这会业浩媳妇没进门,具体是个什么性情,我也不清楚,可我知道你是什么性情,有些事,我就先跟你说说。”阮刘氏说着说着,情绪涌上来,话倒是越说越顺畅些。“你看,平素你接点什么活,挣的钱,也是你自个收着,家里也没管过是吧。这是个原因,第二个原因呢,如果全靠家里供,我也怕,较着劲儿,一心想让孩子读出个名堂来,就跟陷进了泥潭里似的,只会越陷越深,难得啊,还是我们俩个老的。” “我寻思了很久,一直想找个机会跟你说说,只是不知道要怎么开口。等业浩的媳妇进门,咱们家啊,得从一开始就立好规矩,端端正正的,不会彼此,大事小事都一样。”阮刘氏看着大儿媳。“一年年的过去,我一年年的老,精力不比以前,待业浩的媳妇进门,日子过着,总归是和以前不太一样,明志娘,我不是不疼你,只是我这当娘的,一颗心不能偏,一颗偏了,一个家就成不了事。” 阮于氏泪眼模糊的抱住婆婆,把脸埋在她的怀里,一个劲的点着头,哑着嗓子,翁声翁气的道。“娘。我都知道,我都懂,没事儿,我明白的,你别想太多,我知道你疼我,待我跟待亲闺女似的,我不会让你为难。” 她怎么会不明白,原本她是家里的掌上明珠,可等着上头的哥哥们,将嫂嫂一个个娶进门时,爹没什么大的变化,可娘待她却远不如以前,虽也事事周到,却没有那般细致,总有被忽略的时候。 阮刘氏拿出帕子抹着眼泪,伸手轻轻的抚着大儿媳的发顶。她有个小闺女,可小闺女打小就不跟她亲近,连话都说不上几句。大儿媳进门后,嘴巴会说话,待她又亲热,婆媳俩好得跟娘俩似的,明明才短短的几年,情分却深得像处了十多年。 如果可以,阮刘氏是不想伤大儿媳的心,可日子要往下过啊,俩个儿子,手心手背都是疼,再怎么喜欢大儿媳,也要顾顾二儿子,看得出来二儿子是真心喜欢自个的媳妇,娶进门后,自然要好好待着,哪能因着情分深,就分了彼此,这情分啊,都是慢慢处出来的。 阮刘氏没别的心愿,就想着家人都平平安安,日子呢,过得顺心顺意,一家子和美幸福。 中午,午饭过后,阮业兴夫妻俩回了东厢。 阮于氏边给小儿子喂奶边絮絮叨叨的说着话。“业兴啊,爹跟你说没?把咱明志送进镇读书的事。” “说的。你怎么想?”阮业兴也是今个早上知道的,正想问媳妇的意见呢。 “可以啊,咱们出一半钱,家里出一半,我觉得正好。”阮于氏笑盈盈的说着。“咱手里攒了不少钱呢,送明志进镇读书,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阮业兴见媳妇对此没有任何意见,笑着亲了下她的脸。“等二弟成亲后,家里的事张罗完,我就进镇寻点短工,咱们能攒点就攒点。” “行啊。”阮于氏也是这么想的。“这钱啊,看着是多,可光花不挣,还真用不了多久。”说着,又对着丈夫眨了下眼睛,将吃饱的小儿子搁回了摇篮里,低头整理着衣裳。“我回头娘家去,跟爹娘说说这好事儿。” 阮业兴知媳妇在想什么,提醒了句。“你悠着点,别让几个哥嫂知道,其实,咱们手里钱够,你别回娘家吧。” 于家是屠夫,家里还真有点钱,置了不少田地。 “我知道呢,你别管。”阮于氏打了个哈欠,见丈夫拧着眉头。“我有分寸呢,这外孙进镇读书,当姥姥姥爷的总得有点表示吧,我这回是光明正大的回娘家说这事,几个哥嫂也会有表示哒。放心吧。” 阮业兴听着笑了。“行。要不要我陪你一道?咱们也有段时间没回,带着明志明吉一道回去?” “可以。过几天再说,等二弟成完亲的。”阮于氏说完就睡了过去。 阮刘氏稍稍眯了会眼睛,小睡了会,就是不一样,整个人都显精神了些,她拿着针线笸箩往阮家三房走。 “初秀娘。”才走到屋前呢,阮刘氏就张嘴喊了声。 阮永氏在后院清扫着鸡圈,听到声音,朝着屋前扯着嗓子道。“大嫂,我在后面呢。” “干啥呢。”阮刘氏边问着边穿过厨房走过去。“清扫鸡圈呢,孩他爹呢?” 阮永氏笑着接话。“阿阳买了头牛养着,这小牛啊,如今块头大着呢,当初建的牛棚,有点不够窄小,孩他爹觉得委屈了牛,趁着这会空闲,就领着俩个孩子把牛棚重新整整。” “喊阿阳帮把手啊,他力气大着呢。”阮刘氏说着,往厨房里看了眼,拿了个旧围裙穿上,还戴上了袖套,踏进了鸡圈里,帮着妯娌干活。 “又不是什么难事,用不着喊阿阳,阿阳平时顾着她们娘俩,算是操碎了心。”阮永氏嘴里说着,眼里却堆满了笑。闺女这丈夫找得好哇! 再说这牛,虽说是曲家买的,可三房也用着呢,孩他爹平时待这牛可上心了,伺候的特别好,生怕委屈了牛,在他眼里,跟有牛有关的大小事,都得他亲自来才是,否则,他不放心。 阮刘氏赞同的点头。“阿阳当真是细致啊,那股子体贴劲,十里八村难找第二个。” “你过来有啥事?”阮永氏问了声。 “能有啥事。”阮刘氏拿起扫帚清扫着鸡屎。“就是送孩子进镇读书那事,业兴俩口子也觉得这是好事。” 阮永氏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自然是件好事,咱老阮家这是沾着文曲星的光哩,祖祖辈辈这么多年下来,就没出过一个能读书的,到了咱们这辈,一下来了三个,要是子善得了空,能过来指点几句,说不定三个孩子会更有造化。” “也对啊!”阮刘氏还真没想到这里头来。“不能耽搁子善读书,可他总得休息吧,隔一个月或半个月的,过来阮家趟,抽空给三个孩子指点几句,日积月累的,咱们家的孩子肯定会有出息。” 阮刘氏越想越好。“等业浩成亲时,如秀会回来,我得把这事跟她说说,让她跟子善提提?” “我看行。”阮永氏也是这么觉得。 上午,阮业山吃过早饭,把家里的琐碎活都拾掇妥当后,就领着俩个弟弟去曲家,从今天开始就跟着曲阳学点拳脚功夫。 见着兄弟三个过来,阮初秀和曲阳才想起,忘记把这事跟爹娘说说,就想着下午过去隔壁屋里,跟娘说说这事,再上老屋去大房坐坐。 喂饱悠悠后,阮初秀和曲阳去了隔壁屋,没想到,大伯娘也在,这样正好,省了桩事。 “娘,大伯娘,你们都在啊。”阮初秀乐颠乐颠的凑了过去,嘻皮笑脸的说着话。 也成亲好几年,连娃都生啦,有时候还跟个小姑娘似的,又蹦又跳。唉,这嫁得好啊,光看着就能看出不同来。 牛棚就在不远处呢,曲阳过来屋后才发现,老丈人领着俩个小舅子在搭建牛棚。“娘,我过去给爹帮把手。” “嗳。去吧去吧。”阮永氏笑着点了点头,看了眼闺女。“你是不是有事要说?” 阮初秀亲亲昵昵的挽上了母亲的胳膊,学着闺女的作派,对着脸蹭了两下。“娘,你可真了解你闺女,果然是亲生的。” “这孩子……”阮永氏哭笑不得的看了眼大嫂。“跟没长大似的,丢不丢人啊,正经点说话。”又拍了下闺女的肩膀。 “娘,你口是心非,瞅瞅你这满眼的笑,都褶子都出来啦。”阮初秀伸着食指点了点母亲的眼角。“我就知道,你心里是高兴的。” 阮永氏拿她没办法。“说吧,你有什么事?今个抹蜜了?嘴巴这么甜。” “没抹蜜,可是我吃了蜜啊,阿阳哥在山里掏了个野蜂窝,有不少蜂蜜呢,味道可甜啦,咱们吃着正好。”阮初秀冲着阮刘氏直乐。“大伯娘,回头你拿点过去,没事儿,就和大嫂泡点蜂蜜水喝着。” 阮刘氏也听说过,这蜂蜜啊,吃着对皮肤好。“难怪这么高兴,行勒,就得了你这好。” “娘,大伯娘。阿阳哥现在教着业山三兄弟学点拳脚功夫呢,我过来问问,大房的三房家里的几个孩子,要不要跟着一道学点?不说旁的,强身健体也挺不错,你们觉得呢?”阮初秀说了来意。 阮永氏就知道闺女有事。“这事啊,不用问业成和业守,这俩孩子指定高兴得蹦起来,什么时候过去?” “上午啊。” “时间是不是不太够?”阮刘氏想着孩子进镇读书的事。“等明年春上他们就要进镇读书,只怕是没什么时候学拳脚功夫。” 阮永氏伸手挠了挠额头。“把这事给忘了。” “没关系啊,业守进镇读书,不是还有业成麽,再说,进镇读书是明年春上的事,眼下没什么事,让他们学点儿,总归是好的。”阮永氏想着,大儿子会点拳脚功夫,二儿子会读书,嘿,齐活勒! “这倒是真的。”阮刘氏觉得不错。“行勒,那我先回去,跟明志娘说说这事。” 阮初秀赶紧松开了母亲的胳膊。“大伯娘,等会儿,不着急走啊,咱回去趟,把蜂蜜拿了,保不准过两天可就都让我给吃光啦。”说着,她侧头冲着母亲笑。“娘也一道啊。” “你要是喜欢你就留着,我向来不爱吃甜甜腻腻的。”阮永氏笑着说了句。 阮刘氏接道。“我也不爱甜的,年轻点的倒是都喜欢这个,初秀啊,你别给太多,我就拿点回去给明志娘。” “什么爱不爱啊,这蜂蜜泡水喝,不怎么甜。”阮初秀回到家,拿出两个巴掌大的小瓷瓶。“娘,大伯娘拿回去记得泡水喝啊,别搁着浪费了。” 阮刘氏打开盖子闻了闻。“真香。” 阮永氏回家后,把瓷瓶收了起来,想着,等过阵,闺女手里的蜂蜜吃完,再给她送过去,她都当姥姥的年岁了,用不着这玩意。 “明志娘,给你样好东西。”阮刘氏回家后,将瓷瓶拿了出来,没有明着说。“你肯定喜欢。” 阮于氏好奇的闻了闻,还没打开盖子呢,就能隐约闻着香香的蜂蜜味,她顿时笑的见眼不见牙。“娘,你哪来的?真香。” “初秀给的,阿阳在山里掏来的。”阮刘氏对着阳光穿针引线。 “我就知道。”阮于氏喜滋滋握紧手里的瓷瓶。“初秀命真好。” 附近都没有养蜂人,山里的野蜂厉害着呢,没点本事还真掏不着,镇里也有蜂蜜买,可农家小户的,哪里舍得花这钱。 阮刘氏点着头。“可不是,她这汉子嫁得好啊,真跟捧在手心里似的。对了,阿阳要教家里的几个孩子学点拳脚功夫,强身健体什么的,你要不要送明志过去学学?” “肯定去啊。”这等好事,阮于氏想都没想就应了。“娘,我去泡点蜂蜜水尝尝,你也喝杯吧,咱们一起喝。”香,香味勾得她口水直流。 阮刘氏见大儿媳这着急的样儿,笑着摇了摇头。 上午孩子们在曲家跟着曲阳学点拳脚,下午呢,在东厢听着胡大夫讲故事,孩子们都聚在曲家,大人们没事时,也会过来曲家坐坐,边做着胰子边说着话,曲阳倒是难得的热闹了起来。 进了十一月,很快就到了业浩成亲的日子,自两天前,整个阮家就开始忙碌起来,孩子们也顾不上练拳脚,听胡大夫讲故事,跑进跑出的跟着忙前忙后,家里的孩子都懂着呢,能做不少事。 一大家子齐心协力,待到了正日子里,这场婚事办得很是风光热闹。新郎官业浩这天,也格外的精神,黝黑的脸一直浮着暗暗的红晕,整个人从里到外透着股羞赧的喜庆味。 新娘子姓严,叫杏儿。肤色不白,是很健康的小麦色,整个人很显精神,个头不高,和业浩站在一起,还是挺相配的,有点儿夫妻相,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都憨憨实实的。 张罗完二弟的婚事,阮业兴就马不停蹄的跑到了镇里干活,阮业浩在家呆了三天,陪着媳妇回了趟娘家后,也跟着进了镇和大哥一起干着活。阮文善没进镇里接短工,他在旁边的地主家找了个活,活事不错,挺轻省,工钱也高。 阮业浩成亲这事,陈子善夫妻过来喝喜酒,阮刘氏得了个空,拉着闺女进侧屋,跟她嘀咕说了通话,出来后,阮如秀整个人越发的见春风。 她为什么这么高兴呢,因为她从娘的嘴里听说,初秀说阮家几个孩子会读书,都是沾了子善的光,才通了这股灵气儿。这话她听着高兴啊,有点儿可惜的是,没有听到初秀亲嘴说出这话来。 到底还是承认了,不如她的吧!阮如秀美滋滋的想,心里狠狠的舒了口气。想着,得找个好时间,跟丈夫好好叨叨娘家的事。娘说的,要丈夫隔段时间就回趟阮家,指点下三个孩子的学业,这事一定要办成。 阮如秀如今很清楚一件事,娘家强,她在婆家才能站稳脚。尤其是她依旧还没怀上孩子,而子善却越来越出色,她都不用猜,如果三年后,她还没生个孩子出来,婆婆肯定会给丈夫纳个妾。 孩子的事先不着急,这事也急不来。胡大夫说她身子很好,怀孕是迟早的事,不能太着急,情绪不好,也会影响到身子。阮如秀知道胡大夫的医术很好,连初秀得了天花都能拉回来,换个别的丈夫,就初秀那身子骨,十成十得见阎王去。 自喝完二哥的喜酒回来后,阮如秀就一直想,怎么说丈夫答应给阮家的三个孩子指点学业呢,要让丈夫答应不难,难就难在婆婆这边,还得让婆婆也没话可说。婆婆的一张嘴,她是领教过多回,吃了不少苦头,有事要开口,就得前后都捋顺,不能让婆婆有空子可钻,否则,不仅是白忙一场,还会在丈夫心里留下不好的印象。 要怎么说这事呢。阮如秀想啊想想啊想,一心琢磨着这事呢,她都没注意到,到了来月事的日子,可她的月事却迟迟没有来。 陈寡妇满心满眼的想着抱孙子的事,时时刻刻盯着儿媳,见她的月事推迟了五六天没来,她心里有了点想头,特意张罗了整丰盛的大鱼大肉摆上桌,什么羊肉啊兔肉啊鱼啊大块的肥肉啊等等,就想看看儿媳会不会有反应。 阮如秀踏进堂屋,没点心理准备,冷不丁的闻着了股羊膻味,又见着那白花花的肥肉,顿时心里翻腾的厉害,捂着嘴赶紧往外跑去。 “如秀,你怎么了?”陈子善跟在后头呢,被媳妇撞了下,他稳住身形后,立即凑到了媳妇身边,见她难受的样儿,有点着急,朝着屋里喊。“娘,你出来看看,如秀不太舒服。” 陈寡妇喜滋滋的跑了出来,笑得特别亲切,手里还端了杯温开水呢,殷勤的拍着儿媳的背。“来,喝口水,温的,别着急,慢慢喝啊。”又对着儿子说着。“急什么,这是大喜事儿,你媳妇啊,怀上啦。老天保佑总算盼来我的大胖孙子嗳。” 怀,怀,怀上啦!阮如秀情不自禁的摸了摸平坦的肚子,满脸的不敢相信。她就怀上了?真的怀上了?紧接着,困扰了她多日的难题,在这个瞬间,她想到了个法子。 阮如秀想娘家说这喜事儿,可陈寡妇却说,现在孩子月份还小,得好好在家里养着,谁也不能说,待过了三个月,她自会准备得妥妥当当,让他们夫妻俩去源河村报这喜事儿。 在这件小事上,阮如秀倒也没跟婆婆争,很乖巧的应着好,凡事都听着她的,她说怎么样就怎么样。跟她自个比起来,婆婆对她肚子里的孩子,可要上心的十倍百倍。 阮如秀暗暗想着,待孩子满三个月后再回娘家也行,正好来个双喜临门。她这段日子表现的好点,顺了婆婆的意,让她高高兴兴的,再把事儿提出来,想来,婆婆也不好说什么反对的话。 婆媳俩看着表面和和气气,暗地里不知掐了多少回,双方是个什么脾气性情,不说十成也能摸清个八成。对敌人都不够了解,还谈什么胜利。 阮刘氏还不知道闺女已经怀上了孩子,她每个月逢初一十五,就到庙里拜拜,捐点儿香油钱,愿家人平安喜乐,愿闺女能早点怀上孩子。别看每次捐的香油钱不多,可每月得来两趟,看着不显细细数起来就有点恐怖。 这钱不能省。阮刘氏也知家里日子紧巴,可她不想省下这钱,宁愿在别的地方省点儿。 阮永氏和大嫂也是同样,逢初一十五就到庙里拜拜,妯娌俩捐的香油钱是一样的,连想的事都差不多。家人平安喜乐,日子顺心顺意的过着,没病没灾的等等。 阮初秀偶尔也会被母亲拉着到庙里去,她去的少,两三个月才去趟,她本来就不太相信这些,每个月都去,多麻烦啊。可生了悠悠后,倒是有了点耐心,基本上每个月都去趟。 进腊月,悠悠就九个多月,这孩子,精神特别好,已经不能满足于小小的摇篮啦,她喜欢到大大的床上去,满床的爬啊爬,一个人也能玩得好开心。 这天冷啊,早早的就飘着雪,寒风呼呼,也不好到外面走动,差不多是整天的窝在家里,小悠悠穿得厚,在床上爬得还挺灵活,屋里放着俩个炭盆,暖烘烘的,她能玩出一身汗来,小脸蛋红红哒,笑得特别灿烂,可爱的不行。 胡大夫向来是窝在东厢,很少过来正院里,这个冬天,因着他的小孙孙,他倒是天天会过来,就坐在床边,陪着他的小孙孙玩。 可能是时常有大人教着小悠悠说话,对着她说话的原因,小悠悠说话挺早,刚八个月的时候就能模模糊糊的喊出爹娘,一口一个爷喊得最清楚啦,进了腊月,教得多啦,现在也能清楚的喊姥爷姥姥,除了这些字眼,还有玩,吃,灰灰,黑黑等,这些字眼说的比较清楚。 孩子还小,嗓音软糯糯哒,奶声奶气的喊着人,尤其她还笑,眉眼长的极好,白里透红的小脸蛋,也难怪大伙儿都喜欢着她。 “爹。”在床里爬来爬去的小悠悠,突然冲着不远处的父亲喊了声,眼睛亮黑黑的,特别的清澈,透着天真无邪。 胡大夫就在跟前呢,靠近了些,看着小孙孙。“娃,要尿了?” 自天冷了后,小悠悠长的快穿得厚,阮初秀抱不动,曲阳也不想让媳妇受累,闺女一般都是他抱着。小悠悠以前不太懂,饿了要吃要尿要拉时,就喜欢喊娘,可每回喊娘都是爹过来,久了她就懂啦,张嘴直接喊爹。 没喊爷也是同样的原因,胡大夫到底年岁大了些,曲阳不想他受累。 小悠悠会这么乖,都是阮初秀和曲阳早些一点点的教着她,一次不懂就说两次,小丫头虽懵懵懂懂,可次数多啦,她也就渐渐懂了。 “尿尿。”小悠悠咧着嘴对着胡大夫笑,淘气的扑进了他的怀里,一声声的喊着。“爷,爷,爷。”又甜又糯,把胡大夫的一颗心都喊软乎啦。 曲阳走到床边,拍了拍手。 小悠悠抬起头对着父亲笑,笑的眉眼弯弯,可高兴了。“爹。” “跟你娘真是一模一样。”曲阳将闺女抱了起来,抱着她去屏幛后,后面放着只夜壶呢,媳妇怀孕时给媳妇用,现在是给闺女用。 坐在炭盆前的阮初秀不乐意了。“我比她可乖多啦,才没有她那么淘气。” 小悠悠也是蔫坏蔫坏,总喜欢扯着胡大夫的短胡子,本来就没什么胡子,如今,扯了个干净。胡大夫宠着她,也不怪她,还夸她。 就因为家里的长辈都宠着她,阮初秀和曲阳夫妻俩才越发的对闺女上心些,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白脸,尽量让她做个懂礼的好孩子。淘气点没啥,调皮些也行,可该懂得还是得懂。 尿完后,小悠悠就不乐意到床上玩,她在父亲的怀里摸挣扎着,含含糊糊的说着要走路俩个字,这俩个字她吐字不太清楚。 “想下地玩啊,我来,我来。”胡大夫起身走到屏幛后,从曲阳怀里抱过小孙孙,将她放到了地上。 这小丫头,脚才沾到地上呢,就迫不急待的往母亲的方面走着,仗着爷爷在扶着她,走的那叫一个快啊,颠颠儿颠颠儿的,笑得一脸开心。 “这叫走路啊?”阮初秀说着,遥手对着闺女的方向,指了下她的脑袋。“你这脚下都跟踩了轮子似的。” 小悠悠知道母亲在说她呢,她笑得更开心,嘴里嚷嚷着。“灰灰,黑黑。” 小灰和小黑已经接受了这个名字,本来是趴在地上,抖着身子站了起来。小悠悠见着俩只狼狗站了起来,个头比她还高呢,特别的雄壮威武,她激动的又蹦又跳。“灰灰,黑黑。” “我就知道她不是真的想走路。”阮初秀念了句。“个小坏蛋。” 胡大夫陪着小孙孙和俩只狼狗玩,听着这话,慢慢吞吞的接了句。“哪有当娘的成天说自家闺女坏,悠悠多好啊。”满眼的慈爱,暖和的双手还抚了抚小悠悠的小脑袋。 “娘坏。”小悠悠趴在小黑的身上,冲着母亲笑,奶声奶气的说了句。 嘿,个小丫头片子。阮初秀立即起身,凑了过去,正要捏捏闺女胖胖的小脸时,就见趴在小黑身上的闺女,忽得扑进了她怀里。 曲阳向来就知道这娘俩特能闹,一直注意着呢,眼明手快的撑住了媳妇的后背。 小悠悠以一个倒栽葱的姿势,脑袋埋在母亲的怀里,半个身子架在小黑的背上,小短腿对着虚空蹬啊蹬,咯咯咯的笑得可开心了。 “还说她不坏。”阮初秀轻轻的拍了下闺女的屁股,将人抱了起来。 这时,自外面响起一个声音。“阿阳,弟妹。” “榕哥来了。”曲阳说着,倒也没急着起身,将闺女进怀里,让媳妇能够站起来,老蹲着也不好。 常榕推门而入,带来一股子寒风,他顺手把屋门关紧,看到兄弟怀里的小丫头,也有几个月没见,长得还真快。 小悠悠看着陌生的常榕,眨了眨眼睛,认真的看着他,看了会,忽得奶声奶气的喊。“伯伯!”还挺兴奋,张着双手要抱抱。 “哎哟,悠悠还记得我呢。”常榕站在原地,有点手足无措,不知道要怎么反应。 还是四月里来了趟,后来他有事,一直没能过来,中间也是托了婧姐,让她帮着买卖胰子。这不,刚回县城,在婧姐的酒肆没呆多久,他就匆匆忙忙的回来了源河村见兄弟。 阮初秀拿着暖瓶泡茶。“榕哥,你坐着说话啊,小榕在院子里吧?我牵着它进马棚去,晒了不少干草呢还有点甜料豆,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过来,甜料豆可能不是那么脆。” “伯伯。”小悠悠见常榕没抱她,歪着小脑袋,带点儿疑惑,想不明白怎么不抱她呢,她没喊错吧。 常榕惊讶的看着兄弟。“她,她真认得我啊?”太不可思议了。 “天天对着你的画像教着她呢。”曲阳笑着说了句,将怀里的闺女递给了兄弟。 榕哥中间一直没回来过,他有点担心,八成是遇到了难事,见闺女正在学说话,他就去了趟县城,找人画了副榕哥的画像,有事没事就教闺女认着。 常榕顶天立地的一个江湖硬汉,听到这话,顿时就红了眼眶,抱着小悠悠的双手都有点哆嗦,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小悠悠在伯伯的怀里却很高兴,伯伯脸上有好多胡子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0章 在常榕沉浸于感动的情绪里时,他怀里的小悠悠,已经欢天喜地的伸出了胖乎乎的小爪子,黑亮亮的眼睛闪闪发光,小脸红扑扑的,满满的全是兴奋。 曲阳冷眼看着自家闺女的动作,眼里透着几分戏谑,压根就没想到要提醒兄弟。 抓着啦!小悠悠咧嘴露出个大大的笑,使出吃奶的劲儿,小身板带着小胳膊用力一扯。常榕立即打了个哆嗦,从思绪里回过神来,低头对上了小悠悠清澈澄净的大眼睛,闪闪发光,笑得别提有多高兴。 “伯伯。”小悠悠奶声奶气的喊着,咧嘴笑得更甜了些。“伯伯。”软糯糯的声腔。同时握成拳头的右手松开,爪子里飘落出几根黑黑的胡须。 常榕余光瞄见她的小动作,眼里浮现浓浓的笑意,伸出粗糙的大手,轻轻地在她头上抚了两下,对着兄弟道。“这丫头够精怪啊。”话里透着开心的笑,又温暖又柔软。 胡大夫下意识的摸着下巴,没摸到胡子,他才反应过来,胡子早让小孙孙抓光啦,他乐呵呵的笑着,自我打趣的说道。“我这点短胡子,都让她抓了个干净,这丫头,做了坏事就会腆着脸冲你笑,笑得又甜又软,还会一个劲的喊着。” “才九个多月吧?”常榕掂了掂怀里的小丫头。“有点压手。” 曲阳让他坐炭盆前。“衣服穿得多,等你夏天过来,她衣服穿得少,就更好玩。” “胡爷爷坐啊。”常榕见胡大夫光站着,指了指旁边的椅子,侧头对着兄弟道。“我要是能赶回来,我就过来呆上半个月。” 胡大夫坐到了炭盆前,冲着小孙孙笑啊笑,张了张双手,满眼慈爱的看着她。 小悠悠被抱在怀里,位置不太好,想使坏也不好使,她正无聊着呢,就挣扎着想要去胡大夫怀里。 “遇上了难事?”曲阳神色微沉。 常榕将怀里的小丫头递给了胡大夫,往兄弟身边挪近了点。“有点棘手。” “什么时候走?” “过来看看你们,明天清晨离开。” 小悠悠到了胡大夫的怀里,就特别的不老实,扭着小身子想要到地上玩,对着趴在地上的小灰小黑笑得特别好,一声声的喊着。“爷。” 胡大夫将小孙女放到了地上,扶着她往小灰小黑身边走去。 趴着的小黑站了起来,走到了小悠悠的身边,趴了下来,小悠悠欢喜的骑到了它的背上,胖乎乎的小手,一下一下的拍着小黑的背。“黑黑,走。”她倒是会指挥。 胡大夫怕小孙孙摔着,一直扶着她的腋下,跟在小黑的身边,慢吞吞的走啊走,在这堂屋里打着圈的玩。 曲阳和常榕还在轻声细语的说话,话说得并不多,更多的是沉默,沉默的盯着炭盆,炭盆里的炭木燃烧的很彻底,燃起了细细的火苗,散发着阵阵热量,离得近,还能感觉到微微的灼烫感。 胡大夫不着痕迹的瞄了眼,又低头看着小孙孙的笑脸。 小悠悠骑在小黑的背上,玩得很开心,屋里飘荡着她咯咯的笑声,很好的驱散了屋内的寂静,凝重的氛围似乎只是错觉,空气里透着暖意和温馨。 阮初秀端着碗热腾腾的饺子进屋,她双手不得空,利落的用脚将屋门关紧。“榕哥,尝尝这饺子,昨天下午闲着没事包了不少呢。” “真香。”常榕笑着起身,双手端过热腾腾饺子。“弟妹手艺越发见好。” 阮初秀坐到了丈夫身边,搓了搓微凉的双手。“饺子馅是阿阳哥剁的,也是他拌的,我就包了下饺子。” 曲阳伸出双手,将媳妇的手握在掌心。 “娘!”骑着小黑的悠悠不乐意了,撅着嘴,气呼呼的看着母亲,双手还握成了拳头。 有吃的,这么香,竟然没有她的份! 阮初秀嫌弃的看了眼闺女。“喊我也没用,你牙齿才长了几个?就想吃饺子,你现在也就只能想想。” 悠悠没有听明白母亲的话,可她看懂了母亲的眼神,可怜兮兮的看向胡大夫,委屈的喊。“爷。” “饿啦?”胡大夫把小孙女抱在怀里,温温和和的问着。 悠悠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双手还摸了两下肚子,摇了摇头,咧着嘴直乐。 阮初秀对着常榕道。“榕哥你吃着,她啊,就是馋,偏偏又不能吃,小榕在马棚里呢,我放了干草和甜料豆。” 胡大夫抱着淘气的小孙女坐到了炭盆旁,她的手有点凉,得在炭盆前坐会儿再去玩耍。 常榕大抵是饿狠了,或许是近来没吃好,满满一碗的饺子,足有三十个,连着里头的鲜汤,都喝了个干净。 “吃饱没?”曲阳问。 常榕搁了碗筷,端起已经变凉的茶,喝了口。“肚子都有点撑。” “锅里烧着热水呢。”阮初秀提醒声。 吃太饱,坐着不想动,常榕应道。“我等会就去。”吃了碗热腾腾的饺子,可真舒服,他打了个哈欠,有点想睡觉。 曲阳见状便说。“榕哥,你先去睡会?你屋里的被褥,前几天日头好时,拿出来洗晒过,都干净着呢。” “洗完澡再睡吧。”要是在自个家,常榕吃饱犯困后,就直接躺床上痛痛快快的睡一觉。 悠悠在胡大夫的怀里老老实实的坐了会,实则刚刚她是在眼巴巴的看着常榕吃饺子,小眼神看得可认真啦,所以才能坐得住,这会没了美味,她又开始不安分,眼睛骨碌碌的转了圈,张嘴就喊。“娘。” “要玩喊你爹。”阮初秀头也没抬的说了句,往嘴里扔了两粒花生,又拉了下丈夫的衣服。“你闺女喊你呢。” 这母女俩,真是天生的冤家。曲阳有点无奈,看向小闺女。“要干麽?” 母亲越是不搭理她,小悠悠还越高兴了,咧着嘴对着母亲笑啊笑。“娘。”哎哟,喊得又甜又软。 “我这小胳膊小腿的经不起大小姐折腾啊。”阮初秀看了眼闺女,拧着眉头,慢慢吞吞的张开双手。 小悠悠手脚齐动,想爬到母亲的怀里去。胡大夫立即抱着她走到了干闺女的身边,将小孙女递到了她怀里。 还没坐稳呢,小悠悠就伸着小爪子,往母亲的手里抠,想抠她手里的花生。 阮初秀赶紧扶着闺女,将手里的花生给了丈夫,把闺女的脸面向她自己,绷着脸,严肃的道。“你不能吃,要乖乖的啊,晚上给你做肉肉粥,不乖,就没有咯,你只能喝点汤。” “肉多多。”小悠悠还知道讨价还价了。 阮初秀点着头。“肉多多。”多不多的,还不是她说了算。中午已经吃了不少肉,晚上肯定得多吃点素。 常榕看着这娘俩的对话,冲着兄弟挤眉弄眼。 曲阳面不改色。“待你回来后,就成亲娶媳妇吧。” “这趟如果能回来。”常榕想了下,笑着看向兄弟。“应该可以。” 正在逗闺女的阮初秀听着这俩人的对话,有点讷闷,想问点什么,话到了嘴边又咽回了肚里,还是晚上问丈夫吧。 “你的媳妇本已经攒了不少。” 常榕好奇的问。“有多少?”他还真没上心。 “等你回来自会知道。” “听着你这话,我便是拼了命也得活着回来。” 兄弟俩笑笑嘻嘻的侃着,等着小悠悠都在阮初秀的怀里睡着后,常榕才起身出屋,准备去洗个热水澡,回屋好好的睡一觉。 常榕出屋后,没有急着洗澡,去了趟后院看看他的马,常小榕吃饱喝足,在温暖的马棚里睡的正香呢。他站在马绷外,静静的看了眼,才笑着进了厨房,提了好几桶热水进澡堂,舒服舒服的泡了个澡,头发擦了个半干,没怎么管它,直接躺进了温暖的被窝里,很快就沉沉睡去。 阮初秀忍得挺辛苦,总算到了晚上,各回各屋睡觉。 “阿阳哥,榕哥是不是有什么事?”待丈夫躺到被窝里,阮初秀迫不急待的问着,顾及着熟睡的小悠悠,声音压的很低很低。 一起生活了好几年,曲阳对媳妇了解的甚是清楚,白天从她的眼神里就看她的心思来,将人揽进了怀里,亲了亲她的额头。“没什么事。”声音带着安抚,特别的低沉厚重,很好听。 “不对。”阮初秀想着白天听到的话,丈夫明显的在敷衍她,她有点不高兴,不轻不重的踢了下他的腿。“跟我说说啊。” 曲阳缓缓地抚着媳妇的后背。“真没什么事,榕哥得出趟远门,要是干的好,就可以回到村里娶妻生子,过平淡惬意的日子。” “有危险吧?” 曲阳沉默了下。“有,榕哥心里有分寸,咱们不用太担心。” “我牵着常小榕进马绷时,发现它瘦了好多,看着好疲累的样子,吃干草和甜料豆时,吃得可猛啦,这阵子肯定没怎么吃好。”阮初秀看着都有点心疼。常小榕虽只是匹马,却颇有灵性,特别温和乖巧。 不等丈夫说话,阮初秀接着继续絮絮叨叨。“榕哥什么时候走?等他走的时候,咱们多炒点甜料豆,让他带着上路,自己可以吃也可以给小榕吃。” “明天清早离开。” “这么快?过年也不回来?”阮初秀有点傻眼,想了想。“家里的黄豆有不少呢,那咱们明天起早点。” 这话听得曲阳心坎都是软的,宛如有股暖流。“行。听你的。”他说的温柔,又亲了亲媳妇的额头。“睡吧。明儿要早起。” 阮初秀搂紧了丈夫的腰,甜滋滋的笑着,往他怀里蹭了蹭。“晚安。” 次日清晨,天光模糊,四周灰蒙蒙的,阮初秀就醒了,她昨晚睡觉时,一直惦记着要早起呢,便是大冬天,她也能醒过来。她刚有点动静,旁边的男人也跟着醒了,眼神清明,不像是才醒来的样子。 “咱们动作轻点,悠悠还在睡呢。”阮初秀凑到丈夫的耳边,小声的说了句,看了眼就挨着床头放的摇篮,犹豫的道。“要不,将悠悠带到东厢去?让胡爷爷帮着顾看顾看?” 这屋过去是堂屋再过去才是厨房,他俩在厨房里张罗着,会比较嘈杂,不太容易听见这屋里的动静。 曲阳拿了衣服给媳妇,帮着她搭把手穿衣服。“可以,一会我带着悠悠去东厢。” 阮初秀是躲在暖乎乎的被窝里穿得衣服,穿戴整齐后,再掀开被子下床,倒也不见冷,她搓着双手缩着脖子,站到了摇篮旁,透过小小的床帐往里看去,小闺女睡得正香呢。 “我去厨房。”等丈夫穿戴好衣服,阮初秀轻声说了句,又看了眼闺女,才笑着轻手轻脚的出了屋。 曲阳是个练家子,力气大着呢,连摇篮一起提着,稳稳当当的出了屋去了东厢。 “你们要出门?”胡大夫没穿衣服,直接将棉袄披在身上,看见曲阳手里的摇篮,讷闷的问了声,赶紧侧了侧身。“快进屋,这天多冷啊,还不如把我喊到正院屋里。”生怕冻着了他的小孙女。 小悠悠睡得确实好,被挪了个地方,她还睡的香沉。 “我俩想给榕哥张罗点吃物,厨房里动静大,怕注意不到悠悠,就想让你看着点。” 胡大夫点着头。“行,你们去忙吧,悠悠有我呢。” 睡在床上的常榕,闻着了香味,立即从被窝里钻了出来,穿戴好衣服,快步进了厨房。“阿阳,弟妹。” 阮初秀正在炒甜料豆。“醒啦,一会才有早饭吃。”她刚烙了不少饼子,料放的足,便是冷了,沾着酱也好吃。 “你们……”常榕一时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你们不用这么费神。” 曲阳指了指烧热水的锅。“榕哥赶紧洗漱吧。” “悠悠呢?睡在屋里没事?”常榕打洗脸水问了声。 “放东厢让她爷看着呢。”曲阳回着。 阮初秀将炒熟的甜料豆,盛进了干净的木盆里,想着让它凉凉再装进布袋。 “先歇会,我来擀面。” 今天早上吃得是臊子面,常榕口味偏酸辣,最爱吃臊子面。 阮初秀确实有点累,额头都出了汗,她坐到了灶前,这里暖乎着呢。歇了会,她起身将甜料豆装进了布袋,将烙好的烙饼满满一盒的酱料,放进了布袋里,拿根绳子结结实实的札紧。 这酱料,可着实费了点功夫,用了不少食物在里头,鲜香鲜香还有足足的肉沫。 待到天色大亮,村里各家各户都炊烟袅袅时,曲家已经吃饱喝足,曲阳没怎么耽搁,拿着兄弟夫妻俩给他准备的吃物,精神抖擞的离开了源河村。 走时,常小榕和往常般,恋恋不舍的拿脑袋蹭着曲阳夫妻俩,走的时候,还叫了两声,三步一回头的,闹得曲阳夫妻俩送了又送,都送到了村口,常榕拍了下常小榕的脑袋,常小榕才仰天叫了声,很快消失在了视线尽头。 “等榕哥和小榕回来时,小丫头都能走啦,就她的性子,肯定想着爬到小榕背上玩。”阮初秀想着那场景,就忍不住笑出了声。 曲阳也笑了起来,牵紧了媳妇的手。“小榕性子温和,倒是可以放心。” “阿榕回来了?”阮永氏过来买豆腐呢,看见闺女和女婿,问了声,又嘀咕着。“昨儿回来的吧,咋走的这么着急?我还想着让你们中午过来吃饭,都大半年没见,昨天话还没说两句呢。” 曲阳回道。“榕哥有要紧事,得出趟远门,明年回来后,就不会再出去干活。” “真的?”阮永氏有点欣喜,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这是好事,等他娶了媳妇生个娃,咱们这块啊,就更热闹啦,悠丫头也有个玩伴。” 三人边说话边走,一会的功夫就回了家。 腊月十六,二房的两个店铺开张,阮业山管着饭馆,喊了业成去帮忙,他管着厨房,让业成管着前面招呼客人。隔壁是开着杂货铺,一般是阮文和看着,饭馆忙时,阮业青就过去打着下手。 开张前,阮业山事事都准备妥当,又周全又细致,开张后,还真没出岔子,生意顺顺当当的做了起来。就是刚开的新店,还没什么客源,杂货铺还好点,既然自家村里有了店子,源河村的村民多数都会过去买,还能拉拉情分呢,阮家如今可不比往昔。 阮业山倒也不着急,没生意的时候就歇着,把店里收拾的干净整洁,张罗好后厨的琐碎,然后就看百~万\小!说练练字等。有客人上门,就和和气气的迎着进店里,认认真真的烧着饭菜,争取让每一个客人都变成回头客。 过完小年,天放晴,陈子善夫妻俩过来源河村,送着年礼。阮如秀最近在养胎呢,人都见精神圆润了些,越发的好看,眉角眼梢全是喜色。听说二房已经在镇里开了两个店子,她上着心,琢磨着可以的话,帮把手,拉拉生意什么的。 陈子善隔三差五的就要出门应酬,有时候还会去县城,当然是有马车接送,在家的时候呢,每天都会有两三波的人过来说话。陈子善有点特别好,甭管多忙,他都会回家,从不在外面过夜,尤其是知道媳妇怀孩子后,去县城还会捎些她喜欢的吃物带回来。 阮刘氏看着闺女这模样,琢磨着,莫不是怀上了?看着可真有点像,她试探着问了句,见闺女没吭声,倒也没有追着不放。她是知道的,有些人家孩子不满三个月时,就不乐意对外说出来。 陈家莫非也有这忌讳?如果是的话,还真得注意些。阮刘氏想着,把心思按住。左右也就三个月,不着急。 曲阳夫妻俩,离着阮家三房近着呢,也没什么正儿百经的年礼不年礼,家里有个好点,夫妻俩就会送到隔壁去。吃的用的穿的,他们自己有的,都会送份到隔壁给爹娘,阮永氏收着,总会回点心意。 老屋里阮老头夫妻俩,就要正经些,曲阳夫妻俩才进腊月就送了半边狍子,还猎了只野猪,没有卖给村里人,直接分成五份,阮家的四个房头都得了份,一碗水端的平,没分彼此。只狍子的话,就只有阮老头夫妻俩有,还有阮三房有,剩下的两房没有。 这也算是年礼,待过了小年,曲阳夫妻俩又送了点糕点蜜饯布料等给阮老头夫妻,肉送的早,是想着进腊月正好熏腊肉,送迟了就来不及,熏不出来味来,十里八村这腊肉,在县城可是出了名的好,价格卖得还能挺贵,就是县城太远,一来一回着实费功夫。 过了个丰盛的热闹年,阮家的三个孩子得送着进镇里读书。 这事,阮老头夫妻俩并不知道,直到要领着三个孩子进镇的当天,阮程氏瞅出点苗头来,就问了声。“业山啊,你进镇干活,带着三个娃干嘛呢?”还有模有样的背着小藤箱呢。 这小藤箱就是曲阳猫冬时闲着没事,在山里寻了适合的藤萝编出来的,按着三个孩子个头的大小,编得特别好。大房和二房都很喜欢,死活要给钱,见曲阳夫妻俩没收,回头又送了鸡蛋和面粉过来。 “奶,我送他们进镇里的学堂读书。”阮业山应了声,低头温温和和的问着三个孩子。“没落什么东西吧?咱们得走啦。” 喝水的壶,饿时吃的糕点,一套笔墨纸砚等,杂七杂八的,都是家里的大人在准备,三个孩子只要背上小藤箱就行。听着阮业山的话,他们齐齐点着头,特别的乖巧。 阮程氏恰巧见大儿媳过来。“业兴娘,我怎么不知道孩子们要进镇读书这事?”瞥眼业山正要领着孩子们走,她急急的道。“慢点儿慢点儿。” “这事啊,忘记给娘说,是年前商量好的,正好三个孩子有伴,就一道去镇里读着,要是有出息就继续读,没出息也能找个轻省的活干着。”阮刘氏和和气气的回了句,冲着阮业山道。“别耽搁着,头一天呢,得早点去,别让夫子等。” 昨儿家里的大人带着三个孩子进镇,领着给夫子看了看,又交了一年的束修。所以,今天就由着阮业山领着他们去。 “着什么急啊。”阮程氏不乐意的说了句。“业山你去把你三叔三婶喊过来。”又朝着西厢喊了句。“文和,过来正屋里,我有事说。” 阮刘氏脸色僵了僵。“娘。昨天已经给三个孩子交了整年的束修。”意思是,不让读书也得送去读书。 “你以为我要干什么?”阮程氏没好气的说了句,转身进了屋。 到底是奶奶,阮业山听着意思不像是要阻止,就匆匆忙忙的去把三叔三婶喊了过来。等着他们进堂屋时,大房的阮文善夫妻俩,阮业兴夫妻俩,阮业浩夫妻俩,还有阮文和,都坐到了屋里。 阮老头也回来了,他有点搞不清状况,看了眼老伴,并没有说话。 阮程氏见人都到齐,直接开门见山的道。“你们要送三个孩子读书,我是一点都不知道,也没人想着要告诉我们俩个老的。” 扫了眼屋里的小辈,阮程氏扯着嘴角露出个苦笑。“我知道你们是怎么想的,其实也不怪你们。”有些话说多也挺没意思,她顿了下,从怀里掏出个钱袋来。“多的,我也拿不出来,阮家的孩子要读书,我们俩个老的也得表示表示才行,每个房头分五百,这一两银子大房二房分着,我手里没散钱,这五百文给三房。” “我事说完了,没得耽搁了你们,该干嘛就干嘛去。”阮程氏挥了下手,说完就起身出了屋。 阮老头这才明白是怎么回事,他乐呵呵的笑了笑。“要读书,这是好事儿,三个娃好好读着,看看咱们老阮家能不能出个读书人。”说完,他也走了。 剩下屋里众人,看着手里的钱,面面相觑,都有点摸不着头脑。 忙完了家里的琐碎,没等到下午,眼见离午时还有点时辰,阮刘氏和俩个儿媳说了声,去找妯娌说话,见门窗关紧,想也没想又进了曲家。 阮永氏确实在曲家,她在带着悠丫头,悠丫头眼看就要满一岁,能踉踉跄跄的走个几步,她走的样子特别好玩。 “初秀娘。”阮刘氏才进曲家,就看见蹲在屋檐下的妯娌,前面是小悠悠,就在摇摇晃晃的走着。 “大嫂。”阮永氏没回头,她怕悠丫头摔着。 阮刘氏走近了些,对着小悠悠张开双手。“这孩子,眉眼越长越好看,瞅这小模样多秀气。” “大,大姥姥。”悠悠喊了声,笑嘻嘻的扑进了她怀里。 阮刘氏抱着她坐到了椅子上。“阿阳和初秀呢?” “胡大夫要找株药,得往山里去,阿阳和初秀跟着一道呢。”阮永氏应着,又道。“大嫂别抱着,让她走。” 妯娌俩一头蹲一个,中间就几步的距离,让悠悠走来走去,悠悠也是最近才开始走得稳当点,很喜欢这个游戏,笑得特别开心。 “我今天还以为娘会阻止孩子们进镇读书。” 阮永氏笑笑道。“业山来喊我时,我也吓了跳。” “自业山娘走后,她还真是变了很多。”阮刘氏以为只是一时,冷眼看着,是真的变了性情呢。 “不光她,家里人多少都有点改变。”想着离开的二妯娌,阮永氏很是唏嘘。 妯娌俩絮絮叨叨的说了好一会的话,见时辰差不多,阮刘氏匆匆忙忙的回了老屋,得开始整治午饭。大儿媳要带孩子,二儿媳帮着打下手,对这个刚刚进门的二儿媳,阮刘氏还是很满意的。 给悠悠过了周岁生辰,天气渐渐热起来,阳光很温暖,不用穿着厚厚的衣裳,正对走路很有兴趣的小悠悠,一天到晚都乐呵呵的,笑得眉眼弯弯,光看着她的笑,就觉得很美好很幸福。 二房在镇里的两家店子,经过两三个月的缓和,生意渐渐有了点起色,到了吃饭的时间,饭馆还真有点忙碌,隔壁杂货铺里的阮业青就过来帮忙,在厨房帮着打下手,让父亲看着杂货铺。 在镇里读书的三个孩子,中午和晚上都会在饭馆里吃饭,大房和三房是给了点钱的,时常会送些粮食鸡蛋蔬菜瓜果等进饭馆。曲阳隔三差五的会送点野味到饭馆,算是招牌菜,还个还是挺吸引人的。 饭馆里的饭菜好,有肉有素,味道也好,三个孩子眼见得都长胖了些,个头也窜了点。白天要读书,没时间练拳脚,到了晚上散学时,他们会到曲家练会儿,这个不比旁的,便是暮色四合,也没什么大碍,待天色完全暗透,就送着孩子们回家。 村里人乐呵呵的说,老阮家是越来越好了,再过个几年,不知道得红火成什么样。 阮老头阮程氏俩个去年都不太爱窜门,尤其是阮程氏,在二儿媳死后,她消沉了很久,今年倒是慢慢的看开了些,听着村里的夸奖,她越来越喜欢在村里走动,听到了什么,都回来跟儿媳孙媳们唠唠。 阮刘氏过来和三妯娌感叹。婆婆这趟时真的变好了,放在以前,这是想都不敢想的事呢。 好不容易等着孩子满了三个月,阮如秀喜气洋洋的回了家,她都等不到陈子善回家,陈子善近来去了趟县城,说有个什么文学会要参加,得去七八天,阮如秀得了婆婆的点头,拎着大包小包自个坐了个牛车回来。 “娘。大嫂二嫂。”阮如秀下牛车后,对着东厢屋檐下喊了声。 阮刘氏听着闺女的声音,赶紧放下手里的活,三步并两步走了出来。“回来啦。”一眼就看到了她的肚子,喜上眉梢。“这是满三个月了?” “对啊。都三个多月啦。”阮如秀早就想过来,可前几天天不太好,婆婆不同意。 阮于氏和阮严氏边搭着话边将牛车上的东西拎下来。 阮刘氏拉着闺女的手往东厢去,喜滋滋的说。“过年那会我就知道你八成是怀上了,那气色多好啊,人也见圆润精神了些。” “婆婆不让我出来。”牛车并不舒服,阮如秀还真有点累,坐到了椅子。“娘,我口渴。” “等着,我去端温开水给你。子善呢?” 阮如秀拿出精致的帕子擦着脸上的汗。“他去县城有事,过两天应该能回来。” “走多久啦?什么事?”阮刘氏把温开水递给闺女。 “走了几天,不知道,我不太清楚,本来想带我去,我这不怀着呢,婆婆没让。”阮如秀其实挺心动的,可惜,婆婆话说的太漂亮,她不好反驳,只好眼睁睁的看着丈夫去县城。 阮刘氏伸手摸了下闺女的肚子。“你婆婆说的对,怀着孩子莫要乱跑,县城离咱们这远着呢,呆在家里好,对了,等回去的时候,拿身明志的小衣裳过去吧,就放在枕头下面。” 大儿媳一连生了两胎儿子,希望能给闺女带个好运,也能一举得男。 “好啊。”阮如秀近几个月,过来时,总会听母亲给她说说人情世故,懂得还挺多,知道这是为她好,便满脸欢喜的应了,还对着阮于氏道。“大嫂,这事就麻烦你啦。” 她确实得生个男的才好,才能彻底站稳脚。便是丈夫的心落在她身上,可就凭着婆婆的一张嘴,丈夫最是孝顺,迟早也得整个妾出来,家里今时不同往日啊,一堆人盯着呢。都是不要脸的贱蹄子! 要是丈夫有朝一日真考上了进士,当了官,她的压力只会更大。 阮于氏利落的应着。“完全没问题,等如秀走时,我拿身明志经常穿得衣裳给你。” 阮如秀对着大嫂笑了笑,对着母亲说。“娘,我今个过来,还有个事要告诉你。”她说的平静,实则心里特激动,她敢肯定她说出来后,整个阮家肯定得兴奋着。 “什么事?”阮刘氏见闺女眉眼淡淡,随口问了句。 阮如秀就等着给母亲惊喜呢。“你跟我说的事,我前阵和子善说了说,子善同意了这事。等这趟他从县城回来,明志他们三个在镇里也读了些日子,我让他过来给孩子们指点几句。” “如,如秀这是真的?”阮于氏瞪圆了眼睛,一脸的不敢相信,心跳的特别快。 阮刘氏怔了会才反应过来。“你说,你说真的?子善他答应了?” “对啊。这事,他没有不答应的道理。”阮如秀说得轻巧,眉眼露了点得意出来。“我开了口,他向来都会应好。” 别以为她不知道,都在说初秀找了个好丈夫,把她放心坎里疼着,捧在手心宠着。仔细说起来,她家的子善也相当不错的。 阮严氏凑着趣。“娘,有了妹夫的指点,三个孩子的学业肯定会进步飞快,咱们老阮家呀,说不定真成出读书人呢。”也不知她什么时候会怀上,要是能生个男娃出来,待到三四岁时,也要送着去读书,到时想,想想就风光的很。 “我得把这好消息告诉你们三婶去,她肯定会高兴。”阮刘氏有点坐不住。“你们先说着话,我去看看初秀娘,让她过来说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1章 三月里,早晚虽带着寒凉,白天的阳光却很温暖,尤其是中午,还略略有些热意。小悠悠满周岁后,小胳膊小腿越发利落,眼下气温渐暖,总算不用穿成个包子,身上的衣裳减少了些,小胳膊小腿便越来越灵活。 她下午都不睡觉,这会阳光正好呢,闹着小灰和小黑,在院子里追追跑跑的玩耍,摔了她也不哭,吭哧吭哧爬起来继续玩。也是她摔的时候,小灰或小黑都会及时的趴到地上给她垫着。这丫头,还玩上瘾了,时不时的要摔个跤,趴在狼狗的背上,哈哈哈哈笑着。 阮初秀窝躺在藤椅里打着磕睡,阮永氏边做着绣活边时不时的看看在院子里玩耍的悠宝。东厢胡大夫也靠坐在屋檐下,边慢悠悠的捣悠边看看小孙女。曲阳在地里忙着春耕的事。 “悠悠。”虽有俩个老人在旁边看着,阮初秀也不可能,真的心宽到直接睡觉的地步,她看似昏昏欲睡,实则一直注意着院子里的闺女呢。 小悠悠在太阳底下玩了小半个时辰,白净的小脸蛋,被晒得红扑扑的,衬得她秀气的眉眼,越发的好看精致。她这会正趴在小灰的背上呢,有点累,小小的喘着气儿,听见母亲喊她,她抬头望去,咧嘴露出个大大的笑,奶声奶气的喊。“娘。” 阮初秀坐直了身子,笑盈盈的冲着闺女招了招手。“过来,喝口水,咱歇会再玩。”又对着两只狼狗说道。“小灰小黑也到屋檐下趴会儿。” “喔。”小悠悠吭哧吭哧的从小灰的身上站了起来,迈着小胳膊小腿,看似摇摇晃晃,走得还是挺稳当,走到了屋檐下,离阮永氏还差几步时,就先咧着嘴笑,甜甜的喊。“姥姥。” 阮永氏搁了手里的绣活,从针线笸箩里拿出块帕子,等着悠丫头走过来时,把人拉进怀里,细细的给她擦着脸上的汗,轻拍着身上沾的灰尘,又细细瞅着她有没有沾小灰小黑身上的毛发。 小灰和小黑养得好,不怎么落毛发,以前悠悠小时,就爱揪着它们的毛发玩,它俩也不生气,很纵容的趴在地上。还是阮初秀和曲阳看着不太好,教了好几回,悠悠才懵懵懂懂的明白,不能总揪着小灰小黑的毛发,它们会疼。 小悠悠乖乖巧巧的站着,等着姥姥检查完,她才乐颠乐颠的扑进了母亲的怀里,撒着娇的喊。“娘,喝水。” “嗯。喝水。”阮初秀早准备好的温开水端了过来,放到了闺女的嘴边。“慢点喝。” 小悠悠能握住小杯子时,就慢慢的学会自己喝水,刚开始喝不好,总会有水漏出来打湿衣襟,阮初秀和曲阳就耐心的教着她,慢慢地她就能自己喝水,还会自己吃饭。她的小杯子小碗小勺,全是曲阳费着心思做出来的,阮初秀在旁边提的意见。 小悠悠很喜欢,虽看她年纪小,却也知道这都是她自己的,她护得可紧了,除了爹娘谁也不能拿她的杯子碗勺等,否则,她就会哭。阮于氏挺喜欢拿这事逗她,逗了两回,小悠悠就相当的不高兴,见着人也不喊,撅了个嘴迈着小胳膊小腿转身就跑。 尴尬了两回,阮于氏倒也没有再逗过小悠悠,再过来曲宅时,总会拿点吃的哄着她,又有阮初秀在旁边帮着说话,小悠悠最近才开始重新亲近阮于氏。出了这岔事,别说阮家人连村里相熟的人家都知道,曲家的小丫头脾气大着呢,不再胡乱的拿话哄她。 阮初秀觉得自家闺女这样很好,和丈夫商量着,俩人意见相同,便没有拘着闺女的性子,只要大面上没错就行。阮永氏却有点忧心,觉得悠丫头的性情不够温和,小时候不好好教,长大了就不好说人家,不过,她念叨了两句,见闺女和女婿没怎么搭这话,也就没有再提。 小悠悠喝完杯里水的,砸了下嘴巴,好像喝了蜂蜜水似的,举着小胳膊,大大眼睛看着母亲,把手里的杯子递了过去。“娘。喝完啦。”左手还拍了下小肚子,笑得可开心啦,一脸要表扬要夸奖的表情。 “悠悠棒棒哒。”阮初秀接过杯子放到了旁边的小桌上,低头凑近闺女,在她额头上亲了下。“坐在凳子上?还是坐在我怀里?” “椅椅。”小悠悠指了指藤椅。 阮初秀往里挪了挪,分开双腿,留了个位置出来,将闺女抱到藤椅上,让她靠在怀里,伸手抚了把她的额头,有点湿,又抚了下她的后背,也有点湿。“娘。悠悠的衣服有点湿,没事吧?” “没事。这会有阳光,热着呢,一会就好。”阮永氏慢悠悠的做着绣活,头也没抬的继续说。“别让她睡觉,等会儿再睡。” “要睡觉麽?”阮初秀低头问着闺女,看了看她的小脸,抚了下她红红的脸蛋。“都有点烫手,咱明儿开始就不能玩这么疯,在屋檐下玩可以。” 这天是越来越热,尤其是中午的太阳。 小悠悠眨了眨眼睛。“不困。”俩个字说的格外清楚,想把大拇指含手里来着,才举到嘴边,就见母亲绷着张脸盯着她看,她嘻嘻的笑了笑,赶紧把手藏到了背后,还奶声奶气的问。“娘。爹呢?” “爹在地里干活呢。”阮初秀笑着抚了下她的发顶,又亲了亲她的额头。“真乖。”把她藏在背后的手握在了手里,放到嘴边亲了下。 小悠悠哈哈哈的笑了起来,笑得特别高兴,歪歪斜斜的躺到了母亲的怀里,看向东厢,都没见着胡大夫,可她张嘴就喊了句。“太爷。” 她知道爷爷就住在东厢。时常会冷不丁的对着东厢喊一句。有时候,胡大夫听见了就会喊,还会过来带她玩。 “嗳。”在屋檐下捣药的胡大夫扬着声音应了声。 胡大夫斯文的一辈子,从来没有高声说过话,向来是和和气气,说话也是慢声细语,相当的温和,自打有了小孙女后,他这嗓子倒是一日日的大了起来,连耳力也变好了些,总会下意识的竖起耳朵听听正院里的动静,就怕小孙女喊他,他没听见。 小悠悠坐不住啦,挣扎着要到地上去。“娘。找太爷玩。” 小孩子家家,要说不懂吧,偏偏又懂的很,谁对她好心里可清楚啦。 “慢点儿走。”阮初秀将闺女放到了地上。 趴在一旁的小灰和小黑见小悠悠摇摇晃晃的往东厢去,它俩赶紧站了起来,一前一后的护着她往东厢去。俩只狼狗养得很好,站起来比小悠悠还要高不少呢,毛发油光水滑,相当的威武健壮。 正院到东厢,弯拐的地方,有道台阶,小悠悠下台阶时,就会扶着小灰或小黑,几乎是把重量都趴在俩只狼狗的身上,侧着身子一步步的走下去。小灰和小黑连成排站着,那长度,恰恰就是台阶的长度。 小悠悠自己能独立的走完这道台阶后,就不爱大人扶着她,谁要是敢扶她,她就跟谁急。 吭哧吭哧的走完了台阶,小悠悠能够看到不远处坐在屋檐下捣药的爷爷,她咧着嘴直乐,边颠颠儿的走着,嘴里边喊。“太爷。” “乖娃。”胡大夫把手里的活都挪进了屋里搁着。 小孙孙可不得了哩,好奇心重,性子还倔,偏偏这捣药吧,是个力气活,小孙孙太小,可不能玩。 “太爷。”小悠悠走到了胡大夫跟前,靠在他的腿上,抓着他的裤子,仰着小脸看着他。“太爷,你玩什么?”玩字说的比较清楚,其余的三个字就含糊些。说完,小眼神还往屋里瞄啊瞄。 胡大夫把小孙孙抱到了腿上坐着,看着她,笑得眉眼慈祥。“我在等悠悠呢。” “玩啊。”小悠悠嘻嘻嘻的笑啊笑,伸出胖乎乎的手指头往屋里指着。“太爷,玩啊。” 胡大夫乐呵呵的看着小孙孙,想了下,慢悠悠的说。“太爷给你看个好玩的。”从小孙孙衣兜里掏出方帕子,慢条斯理的折啊折,折成只布老鼠,拎着在小孙孙跟前晃了晃。“给你玩。” 小悠悠眼神闪闪发光的看着胡大夫,从他手里抓过布老鼠,兴奋的喊。“太爷。” 胡大夫笑着轻轻地抚着小孙孙的发顶,看着她满脸认真的和布老鼠的较劲,觉得有趣极了,眉角眼梢全是笑,带着自岁月里沉淀出的温柔,又软又厚实,非常的温暖。 阮初秀注意着东厢的动静,听了会,就知道胡爷爷带着闺女玩呢,便打了个哈欠,又靠躺到了藤椅里,睡前迷迷糊糊的说了句。“娘。睡会儿,你注意下悠悠,她在东厢跟胡爷爷玩。” “你睡罢。”阮永氏点头应着,过了会,待闺女睡着后,她进屋,拿了个薄毯子出来,轻轻缓缓的盖到了闺女身上。 曲阳自山坳里归来,手里拎着只野味,草编的兜里放着野菜和蘑菇。“娘。”看了眼睡着的媳妇。“她睡多久了?” “刚睡一会。”阮永氏应了声,见他回来,就起身说。“我得回家看看。” 这会是未时末,得开始收拾起家里的琐碎活,牛啊羊啊鸡鸭等,都要顾看顾看,再去菜地里瞅瞅,等忙完这事,差不多就要张罗晚饭。 “等会我把野味拾掇出来送半过去。”今个这兔子肥着呢,家里吃不完,曲阳想可以送大半过去。 阮永氏边收拾着针线笸箩边回。“小半就行,家里就我们俩口子,多了也吃不完,要不,送点去老屋。” 阮业成在饭馆里给阮业山帮忙,说是帮忙,当然会算工钱,工钱还很不错。一天三顿都在店里吃着呢,阮业守跟着老屋的俩个孩子在镇里读书,中饭晚饭也在饭馆里吃。 俩个孩子白天不在家,家里倒是显冷清了些,阮永氏白天不是呆在曲家就是过去老屋坐坐。曲阳夫妻俩曾提过,让他们直接在曲家吃饭,还能省点事。阮文善夫妻却不愿意,农忙时,俩家合一起吃饭还能说得过去,这在平时还这样,就不太好看了些。 曲阳夫妻俩是不在乎这些,奈何阮文善夫妻俩很注意,见他们态度坚定,倒也没有再提。 “行。我回头给爷奶送点去。”说着,曲阳进了厨房。等他把野兔子拾掇好,正要送份到隔壁屋,再去趟老屋,才踏到屋檐下,就见媳妇揉着眼睛醒来。“我送点兔肉去老屋,你要不要一道?” 阮初秀在睡觉时,隐约听见点动静,才迷迷糊糊的醒来。听见丈夫的话,想也没想的就点头。“好啊。等我去洗把脸。” “悠悠在东厢呢?”回家后,曲阳还没见闺女,等媳妇洗脸时,正好去见见她。 “在呢。这会应该睡着了,她中午没睡,跟小灰和小黑玩得可疯了,还出了不少汗。” 曲阳把兔肉搁到了小桌上,大步往东厢走去。 胡大夫坐在屋檐下理着药,小孙孙在睡觉,他也不好捣药。 “胡爷爷。” “在屋里睡着呢,睡了小半会。” 曲阳轻手轻脚的踏进屋里,走到了床边,离得稍远了些,他刚刚拾掇着兔子,身上沾了点腥味。 小悠悠从早上醒来就一直没睡过,这会睡得正香呢,她精力好,玩得特别疯,睡觉时也睡得特别沉。 “阿阳哥。”阮初秀端着兔肉,走到院子里,对着东厢喊了声。 曲阳走时,没忍住,凑近了些,轻轻地在闺女的额头落了个吻,然后,才笑着出了屋,对着胡大夫道。“胡爷爷我们去趟老屋,送点兔肉。” “去吧。” 二房白天都在镇里,也就晚上回来睡觉。如今阮程氏性情变好,际刘氏想着,整治顿饭,一家子人本来就多,再多两双碗筷也没什么,就跟阮老头和阮程氏说了声,往后一家子一道吃饭,还能省些事。 对这事,阮老头没有推辞,阮程氏也没说什么。如此这般,老俩口就随着大房吃饭。二房和三房会隔三差五的送点荤腥粮食等吃物。 曲阳夫妻俩到老屋时,大房婆媳三个都在东厢屋檐下说着话呢,阮程氏不在家,不知道在哪户人家窜门唠磕,阮老头刚刚回来,在河边钓了几条巴掌大的鱼,这是他一下午的收获,自我感觉很好,正美滋滋的靠着烟抽着旱烟。 “大伯娘,大嫂二嫂。”阮初秀进院子后,往东厢走去,眉开眼笑的喊着人。 曲阳喊了人直接去了正屋,拿了把椅子坐到了阮老头身边。 阮刘氏笑着接过她手里的碗,往厨房走去,把兔肉拿了出来,将碗清干净。等她拿着干净的碗从厨房出来时,阮严氏已经泡了茶给阮初秀,姑嫂俩正说着话呢,抱着孩子的阮于氏也时不时的说两句。 “如秀前两天过来说,待这几天子善回来后,他们再过来趟,给家里的三个孩子指点指点学业。”阮刘氏见她们说起孩子读书的事,坐下后,把洗干净的碗递了过去,笑着接了句。 阮严氏笑着说了句。“可不就是,我回娘家,跟爹娘说起这事,家里的兄嫂都眼馋着呢,还问我,要是把家里的孩子送镇里读书,回头妹夫过来阮家指点时,能不能捎带着也过来听听。” “这怎么能行。”阮于氏立即接了句,瞄了眼婆婆,半开玩笑似的说。“要是家里应了这事,我娘家那边孩子多着呢,这还不算,要是村里相熟的人家也提出来,是应呢还是不应呢?不尴不尬的,都不知道要怎么说话。” 阮刘氏没想到,二儿媳会说这番话,她还有点讷闷呢,二儿媳回了趟娘家,像是有了心事,眉眼间带着欲言又止,她看在眼里倒也没有开口问,想着二儿媳能说时自然会说,主要也是进门没多久,到底是什么性情了解的不少,她才没冒然的问。 “大嫂说的对,我也是这么想的呢。”阮严氏讪讪的笑着,脸皮子有点发烫,好在她天生肤色较黑,倒是不显。 阮初秀见状,低头逗着小明吉。“这孩子长得真好,跟大嫂可真像,应该快开口说话了吧?” 小明吉是去年七月里生的,也快满八个月了。 “是呢。最近正认真的跟他说话,看看什么时候能张嘴说话。”阮刘氏笑着将小孙孙抱到了怀里。 几个女人话题转到了孩子身上,有来有往的说着,气氛一下就热闹了起来。 说了会话,见天色差不多,阮初秀和曲阳起身离开了老屋,往回走的路上,俩人走的不快,跟散步似的。 过了几天陈子善夫妻俩果然来了源河村,可惜孩子们正在镇里上学呢,十天才歇一天,陈子善夫妻俩吃过午饭后,说好等孩子们休息时再过来,他会特意将那天挪出来。 看得出陈子善很认真的对待这事,镇里的学堂休息时,他和如秀早早的过来了阮家,拿了本书还有些手稿,是他特意做的准备。这一天,就在老屋里,他很细致温和的给三个孩子指点了下学业,一直到吃过晚饭,才坐着牛车回杏花村。 孩子们都说,他教得更好,更容易听懂些,都特别喜欢他。对陈子善可热情了,夫妻俩走时,三个孩子一路送到了村口,眼巴巴的瞅啊瞅,陈子善笑着答应他们,每逢休息日,他尽量抽空过来阮家。 阮如秀有种很是扬眉吐气的得意感,心情特别的好,连饭都多吃了碗,本来她怀孩子,性情有点时冷时热,这天她心情好,待自个的丈夫那是前所未有的温柔。陈子善见媳妇高兴,把阮家三个孩子的学问就更加的放心上。 一两回的不太明显,待过了三四个月,陈子善几乎每个休息日都会过来趟,教教三个孩子。阮家的三个孩子得了他的指点,在学堂里是愈发的出色。连夫子都注意到了他们,觉得有点奇怪,特意挨个问着,得知是陈举人在教他们,倒是待这三个孩子越来越仔细。 临近八月,将将忙完农收呢,村民们松口气,正要好好的歇上两三天,等身体缓过来,再继续忙着耕种的事。恰在这个时候,阮如秀在众人盼望的目光里,生下了个闺女。 盼望这词还真没说错。因着陈子善的身份,不说十里八村,就是附近村里连着乡绅等,都若有似无的把目光落在阮如秀身上,就想着她这趟能生的是男是女。要是生了个女的,说不定,陈寡妇还真会给自个儿子纳妾呢! 阮刘氏很清楚,闺女这胎的重要性,每逢初一十五的,大清早的就往庙里去,听说,越早啊,菩萨越能听到她的心声。那香油钱也是咬着牙,捐成了个六六数,希望遂了心意顺顺当当的。 这钱,是阮如秀给娘的。她不想老往庙里跑,知道娘每逢初一十五就去庙里,就送了点钱过来。如果没有阮如秀送来的钱,阮刘氏还真扛不住,一个月下来就是一百多文呢。如今家里正是日子紧巴的时候,哪儿哪儿都需要钱。 可是万万没想到,钱是大把的捐着,各种法子也想了,日也盼夜也盼,可闺女却仍生了个女娃。 阮刘氏听到消息时心里一阵阵发紧,连身子都有些打晃,不过,很快她就回过神来,得赶紧去看看闺女,还不知道她这会是什么样呢。 阮刘氏在得到消息的当天下午,就带着俩个儿媳,拿着这些日子做的小衣物草帽等,匆匆忙忙的套了个牛车往杏花村赶。 是曲家的牛,这牛现在壮实着呢,被阮文丰照顾得很好,阮家需要牛车时,都是用这头牛套得牛车。 “如秀生了个闺女。”阮永氏没有跟着去杏花村,她洗三的时候去没事。从老屋回来后,见天色还早,就去了隔壁曲家。 阮初秀和小悠悠娘俩正捧着块西瓜吃着呢,听到这话,阮初秀啃着西瓜看向母亲,而小悠悠有样学样,也啃着西瓜侧头看向姥姥。这娘俩表情真是十足十的像着呢。看得阮永氏忍不住笑出了声。 “娘。吃西瓜。” “姥。吃西瓜。” 阮初秀本来想要和母亲说点话,听着闺女学她说话,气得往她额头上轻敲了下。“调皮!” “调皮!”小悠悠也绷着个小脸瞪着娘,学得还挺像。 阮永氏一口一个心肝啊宝贝啊,把小悠悠抱到了怀里的,亲了亲她的脸。“姥姥得悠宝嗳。” “姥姥吃。”小悠悠大方的将啃得乱七八糟的西瓜递到了姥姥跟前。 阮初秀一脸嫌弃的说。“谁要吃你的西瓜,娘,你拿桌上的吃。” “没事。姥姥啊,就爱吃咱悠宝吃过的西瓜。”阮永氏意思意思的吃了点。“悠宝吃,悠宝慢慢吃。” 小悠悠低头继续吃西瓜。 阮初秀见她老实了,连忙拿了块西瓜递给母亲。“娘。你刚刚从老屋得到了消息?大伯娘她应该去了杏花村吧?” “对啊。套着牛车去的。”阮永氏边吃着西瓜边说话。“你大伯娘脸色不太好。” 算算日子,如秀嫁进陈家也有三年了呢,想着这胎能生个男娃,结果心心念念却是个闺女。要她想啊,生闺女也没什么,先开花后结果嘛。可这是一般人家,放陈家只怕有点不太妙。陈寡妇本来名声就不太好,陈子善又太优秀,多少人盯着陈家呀。 “还不知道会成什么样呢。”阮永氏唏嘘着。“不过,子善待如秀向来好,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只要稳住陈寡妇就行。” 阮初秀压根就没把这当回事。“都生了个闺女,就说明能生孩子嘛,想要男孩也就是时间问题而已,这有什么好着急的,他们还年轻着呢。” “说是这么说,陈家那情况能跟咱们一样。”阮永氏接了句。“先看着吧,待吃过晚饭我去趟老屋,你大伯娘应该会回来,看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你也一道过去?” “我过去也没用啊。”阮初秀随口说着。“过去也行,我无所谓。” 阮刘氏婆媳三个在陈家吃了晚饭才回村,也幸好她们过去,陈家三代单代,也没什么亲戚,也就是村邻帮着手,光靠陈寡妇一个人张罗着,阮刘氏过去后,倒是让她松了口气,把过来道喜的客人都妥当的招待好。 待婆媳三个回到家时,正是暮色四合,天色灰暗,都看不太清路面。 阮永氏琢磨着应该到家,夫妻俩踩着夜色去了老屋。“爹娘,大哥大嫂。” 堂屋里,大伙都在呢,好像正在说话。不过他俩进去的时候,并没有谁说话。 “文丰你们俩口子来了,正好,坐着吧。”阮老头说了声。 阮永氏看了眼屋里,想了想,把目光落到了妯娌身上。“大嫂,今个去陈家,如秀还好吧?” “不太好。”阮刘氏想着闺女,顿时就红了眼眶,她很少哭,这会却落了眼泪,声音透着哽咽。“如秀的孩子有点大,生的时候有点凶险,好不容易把孩子生下来,她人也遭了大罪,好好养着倒也能养回来,就是,就是往后不好怀孕。” 都怪她!瞅着闺女气色好,身体也好,就没怎么当回事,知道她在陈家吃好睡好,就踏实心安。怎么也没想到,闺女怀孩子时,吃得太好了点,孩子块头有点大,她个头又娇小,可不就遭了罪。 “怎么会这样?”阮永氏整个人都是懵的。“不对啊,如秀时常会过来,她的肚子也不是特别大,孩子能大到哪里去?” 她对这些事向来细心,如果发现不对劲,肯定会告诉妯娌,她是见过如秀肚子的,并不是特别大。 阮永氏这会伤心得已经说不出话来。还是阮于氏把话接了过来。“孩子说大也不是特别大,六斤八两,就是如秀胎位有点……有点不顺,生的时候不是特别顺,听说后半夜就开始发动,跟初秀差不多,可愣是到中午才生出来。” “这……”阮永氏一时间不知道要怎么接话。她怔了下,见妯娌哭得伤心,心里也不好受。“大嫂,要不,回头喊胡大夫过去把把脉,他医术好着呢,好好养着,如秀还年轻,养个三五年,应该就没什么问题。” 阮刘氏带着哭腔回了句。“也要亲家母愿意等啊。” 阮家人为什么都坐在堂屋里,为的不就是这事。多少双眼睛盯着呢,就等着看如秀生的是男是女,结果,不仅生个女娃,如秀连身子都遭了罪,还要精心细养着。这事露出点风声出去,十里八村的都得动起来。 她的如秀可怎么办?农户人家娶个媳妇就不容易,哪来的余钱再整个妾,也没遇到过这事。可光想想就难受着,本来是自己一个人的丈夫,这下变成了俩个女人共一个丈夫,如秀打小就心气高,这要她怎么受得住! “我让亲家母瞒着这事呢,如秀还不知道。”阮刘氏深深的吸了口气,端起跟前的茶水喝了口。“好在我去的及时,亲家母还是算厚道,给她帮了忙,她倒也记着情,答应暂时不告诉如秀这事。” 阮永氏连连点头。“对,先让如秀好好的做月子,这月子做的好啊,身体跟着也就好啦。” “文善你说这事要怎么办?”阮刘氏是没主意,她心里乱成一团。 阮文善虽说是家里挑大梁的,可他哪遇到过这事,要经验也没得可找啊,拧着眉头沉默着不知道要说什么。 阮刘氏见丈夫不说话,往二房看了看,目光落到了阮业山的身上。“业山有什么主意没?” “我觉得吧。”阮业山思索了下。“暂时不用着急,咱们别乱了分寸。这事,还得看子善怎么想。毕竟陈大娘有什么想法,也要顾及子善,子善要是不同意,陈大娘说什么也是空。” “是这么个理。”阮文丰点头赞同。“大哥大嫂,这时候你们千万不能慌神,越是这样越要冷静。” 阮文善听着俩人的话,还真稳住了情绪。“业山和文丰说的好,咱们先等等,看陈家那边是什么动静。” 说到这里,事情算是有了个大概的章程。后面说了会话,见天色已晚,便各回各家睡觉。 次日上午阮永氏过来和闺女说话。 “业山说的没错啊,这时候就该沉住气。”阮初秀非常看不上纳妾,满眼的鄙视。“如秀又不是不能生,她现在生了个闺女呢,大伯娘慌什么呢,得把气势拿出来,不能慌,别觉得矮人家一等,要是存着这心思,陈家迟早得纳妾。” 阮永氏看了眼闺女。“你是说的轻巧。”眉头拧成团,心有郁郁。 “娘,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哪里说错了?”阮初秀听着不乐意了。“让胡爷爷给如秀瞅瞅的,咱们也能得个准话。迟个三五年才能生怎么了?要换成我,我这拼死拼活的好不容易给陈家生个娃,伤了身子,结果陈家回头就纳妾,我就一脚把人给踹掉,有多远踹多远,看着伤眼睛。” “你,你这孩子。”阮永氏伸手拍了下她的肩膀,脸色有点严厉。“别什么话都张嘴就出来,注意点,幸好是在家里。” 阮初秀清楚代沟这玩意嘛,她也不勉强,腆着脸笑了笑。“娘,别生气别生气,生气容易长皱纹,会变老的。” “你要是懂事点,我就阿弥陀佛了。”阮永氏无奈的摇了摇头,又不放心的叮嘱了句。“在外面可不能这般胡说。” “知道啦。”阮初秀满嘴应着。她又不是傻子,真到了外面肯定把嘴巴闭得紧紧。 小悠悠的眼睛来回的在姥姥和母亲身上打着转,过了会,她像是明白了点什么似的,笑嘻嘻的伸出胖胖的指头指着母亲。“调皮!” “哎哟哟,胆子肥了啊,娘,你看你家悠宝,得说说她。”阮初秀将闺女抱到了母亲身边。“这么不懂事,话张嘴就来。” 阮永氏哭笑不得的打了两下闺女的背,又把悠宝抱到了怀里,对着她说。“对,你娘啊,太调皮!” “打!” 恰巧曲阳走进院子,阮初秀飞快的扑了过去。“阿阳哥,你闺女说要打我,嘤嘤嘤。” “娘。调皮。姥姥说哒。”小悠悠麻利的落到了地上,迈着小胳膊小腿灵灵活活的走到了父亲脚边,扯着他的裤子,仰着小脸眼巴巴的看着他。“爹。抱。” “他要抱我,没功夫抱你。”阮初秀低头看着闺女,伸腿轻轻的踢了下她的脚。 小悠悠双手扶着父亲的腿,毫不犹豫的往母亲腿上踢了下,又看着父亲道。“爹,抱我。不抱娘。” “我抱娘,你娘抱你。好不好?”曲阳蹲着身,抚着闺女的发顶,温柔的问着。 小悠悠想了想。“好啊。”欢喜的应着,侧头对着母亲得意的笑,笑得可高兴啦。 曲阳看了眼媳妇。阮初秀撅着嘴把闺女抱在怀里。然后,曲阳把娘俩抱在了怀里。阮永氏站在屋檐下看着这一家三口,脸上情不自禁的露出了笑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2章 趁着家里的琐碎都收拾妥当,人正清闲着,婆婆没在家时,阮严氏去了东厢找大嫂说话。 今个村里相熟的人家过来找阮业兴,有个短工活,约摸三天左右,问他要不要一道去。阮业兴这会正愁着钱呢,眼下地里也没什么事,有父亲和二弟支应着,完全没问题,立即就应了这事。跟母亲和媳妇说声,都来不及到地里告诉父亲,稍稍的收拾番,便匆匆忙忙的随着进了镇里干活。 儿子明志在镇里读书,自二弟媳进门后,家里的琐碎阮于氏不用张罗,带好小儿子就行。这会,她正教着小儿子说话呢。 八月里,上午的阳光还行,不是特别毒辣,带着点温热的微风,坐在屋檐下最是舒服。 阮严氏嫁进阮家也有小半年功夫,对婆婆和大嫂的性子不说十成,大抵也有个六七成的了解。到东厢后,她就挪了把椅子坐下。“大嫂,歇会儿,让我来抱抱小明吉,也沾沾光的,看甚时能怀上孩子。” “这事不能着急,越着急越不得法。”阮于氏松了双手,让妯娌把小儿子抱过去。 别看她平素不干活,整日就围着小儿子打转,瞅着好像很轻松,里头的苦啊,只有当过娘的才能懂,她巴不得干点家里的琐碎活,让婆婆来帮着带带儿子。恰巧碰着小姑子怀孩子,婆婆的心思全落在了小姑子身上,想着等生后能松口气,谁知,又出了状况。 阮严氏边逗着小明吉边应着。“说得也是呢。”状似不经意的问道。“大嫂,我问你事呗。” “啥事?”阮于氏爽快的笑着。“有事尽管说。” “明儿陈家洗三,咱们这添盆要怎么送?”阮严氏昨儿夜里问了问丈夫,丈夫也说不清,让她跟着大嫂走就行。 说起陈家洗三,阮于氏脸上的笑就收敛了几分,连秀气的眉目也略略蹙着,颇显几分忧愁。“这事,还真不好说。” “怎地说?”阮严氏讷了闷,好奇的问,又添了句。“业浩说,让我随大嫂一道,看你们怎么着,我们就跟着怎么着,相互通个气的。” 阮于氏思索着,到底是说了出来。“给明吉洗三时,如秀添盆添得颇重,是六百六十六文,还有一对手镯一个如意锁。” 阮严氏听着瞪圆了眼睛倒松了口凉气,半响才缓过神来,结结巴巴的道。“那,那,那大嫂,大嫂你们这趟……” 哎哟这添盆添得,让他们俩口子怎么跟?手里拢共就攒了一两多银子,便是全部拿出来添盆也是不够啊。 “这,这小姑子这,这,对大哥大嫂可真看重呢。”阮严氏心里不得劲,讪讪的嘀咕了句。“那眼下要怎么办?” 大房也就两个兄弟,也没有分家,这添盆礼整个一轻一重,不就是往自个脸上抽巴掌麽,白白让人看玩笑,指着鼻子嚼舌根。如果真随着大哥大嫂一道走,他们俩口子才成亲,手里也没这么多银子啊,上哪凑去? 还有个原因,这趟他们俩口子按着寻常的农家添盆来,送个六十六文,搭一对手镯。往后,等他们生了儿子,倘若小姑子也这么送,明显的露了亲疏出来啊,又得被村民们嚼舌根。这洗三就是个热闹事,陈家的地位摆着呢,指定就是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 真是左也不是右也不是,阮严氏脸上不显,心里却落了点埋怨。小姑子夫妻俩做事不太周全啊。 阮于氏正愁着这事呢。愁什么,自然是还礼呗,眼看明天就得去陈家参加洗三,添盆礼都不知道在哪呢!刚生了小儿子,花了把钱,又送了大儿子到镇里读书,又花了把钱,眼看就要中秋,还得备中秋礼,少说也得留个两三百文出来。 待进了九月,小儿子的秋裳可以用原先大儿子的旧衣裳,可大儿子在镇里读书呢,不比往常呆在村里,总得穿体面点,能拿的出手的衣裳才一身,总得再给他置办两身,总不能没个换洗。 还有大儿子要用的笔墨纸砚这可真是个烧钱的坑呐,不用等九月,八月中旬就得又给他买些回来。一桩桩一件件的算下来,手里头少说也得留个一两银子才行。她和丈夫俩个,今年是甭想添新衣裳。 一两银子啊!把这钱留出来,剩下的哪里够给置办添盆礼。要是手头实在紧张,阮业兴也不会匆匆忙忙的到镇里接短工活。阮于氏光想着就愁得慌,眉头拧紧都可以夹死只蚊子。 “大嫂,你给我想个主意呗。”阮严氏见大嫂久久不语,也知道她在犯愁,硬着头皮扯了扯她的衣袖,可怜巴巴的说。“我是真想主意,业浩你也知,他就是个憨的,就知道埋头干活。” 阮于氏沉默了下,说道。“我看啊,这事还得找娘商量商量。你们俩口子才成亲,手里头没攒什么钱,业浩没成亲时,挣的钱都是归家里用,你找娘说说这事,目前也就只能这样。” 二弟夫妻俩好歹还能找婆婆说话,他们夫妻俩可不行,还得另想法子。 “那行。我听大嫂的,等娘回来时我找她说说这事。”阮严氏松了口气,她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只是又怕他俩找了公婆拿钱,大哥大嫂心里起疙瘩。“大嫂,你是不是也在愁钱的事?” 阮于氏看了眼妯娌,倒了两下苦水。“当时觉得业康业守都要进镇读书,把明志落下了也不太好,知道读书是个烧钱的坑,真送了孩子进学堂才知道,这钱啊,就跟流水似的,连个响声都听不见呢。” “我觉得吧。”阮严氏指了个主意。“大嫂你跟初秀关系好着呢,可以往曲家想想法子,明天就是洗三的日子,怎么着也得先把这事弄过去吧。” 阮于氏仔细想想,喃喃低语着。“也只能这样了。” 二弟夫妻俩跟公婆拿钱,他们俩口子就不好再凑过去,公婆自己也得送添盆呢。 等着阮刘氏自地里回来,阮于氏将小儿子交给婆婆,说是去趟曲家。小儿子现在重着呢,她都不想抱着出门,整天整天的抱着,她也想喘口气的。 “去罢。”阮刘氏这几个月,忙着给闺女的孩子做小衣裳鞋袜等,都没什么功夫抱小孙孙。 阮于氏对着妯娌笑了笑,一身轻松的出了院子。 阮严氏见婆婆还站着,忙说。“娘,你坐啊,小明吉现在可不轻呢,站着抱他怪累。刚从地里过来,要不要喝口水?我去端。” “喝点也行。”阮刘氏应着,低头逗着儿子。 阮严氏拿了壶水过来,给婆婆倒了杯。“娘。我刚跟大嫂说起明儿的添盆礼来着。” “都说什么了?”阮刘氏这事挺上心。闺女生了个女娃,又伤了身子,这添盆呀,就显得格外重要,娘家的添盆礼拿的重,就能显出娘俩在娘家颇得看重,夫家要是有点什么念头,也得掂量掂量。 “我昨儿夜里问业浩来着,这添盆礼要怎么送。业浩跟我说随着大哥大嫂就行。”阮严氏慢悠悠的从头说起。“趁着手里的事都忙完,我就过来问问大嫂,大嫂说,如秀夫妻俩当时给明吉送得添盆礼颇重,要是跟着一道来,我们俩口子肯定是吃不消。” 说到这里,阮严氏看了眼婆婆,接着又说。“我听着心里头就没有了主意,腆着脸要大嫂给我想个法子,这事可不能马虎,后来,大嫂跟我说,可以寻婆婆问问主意。钱这事……大嫂说业浩没成亲前,挣的钱都是归家里的,我们俩口子才刚刚成亲,手里也没什么钱。” “娘。你看这添盆礼。”阮严氏低头看着脚尖。“同样是哥嫂,如果添盆礼送得不一样,明儿那么多围观的村民,还不知道要出什么闲言碎语呢。要是送一样的添盆礼,娘我老实跟你交个底吧,我和业浩手里勉强也就一两银子,这还是算上我压箱底的钱。” 严氏人口也多,除了点嫁妆外,还有八百文压箱底的钱。把嫁妆算进来,也有近二两银子呢。算是比较体面的嫁妆。主要是有对银手镯,手镯份量不轻,做工挺不错,看得出来,严氏对闺女还是挺上心。 阮严氏嘴里说的把压箱底的钱也算了进去,实则是句虚句,她有多少压箱底的钱,除了她老娘还真没人知道。她才不傻呢,这钱得捂严实点。将来生了男娃,也要送他进学堂读书的,她先慢慢的攒着钱。 二儿媳不说,阮刘氏还真没想到这岔来,她听着眉头拧得紧紧,如秀夫妻俩送明吉的添盆礼可不少呢。光那六百六十文,就不是个小数目。还有对手镯一个如意锁,那如意锁是实心的,没个一两银子还真买不到,说不定还得往上走点。 粗粗算着就是近三两银子啊! “这事,我来想想法子。”阮刘氏也顾不上逗小孙孙,琢磨来琢磨去,这是要舍了脸往妯娌家说说话才行呢。 阮严氏没有打忧婆婆,也没有逗着小明吉,时不时的拿余眼往婆婆脸上瞄啊瞄,心里头拨着自己的小算盘。这趟送了这么重的添盆礼,待回头她生了娃,小姑子送添礼时,指定不会比这低,到时候这钱就完全进他们俩口子口袋了呢。 “我去拿钱给你,还差多少来着?”阮刘氏有了决定,就问着二儿媳。 阮严氏装傻充愣。“娘,我也不知道呢。不知道这添盆礼得要多少钱,要不,我把钱拿出来,咱们一道进镇置办?” 多了没有,她就拿一两银子出来。要是放到寻常的农家,舅家给外甥置办添盆礼,一两银子还能余出不少呢。也不知道小姑子夫妻俩是怎么想的,没事充什么富贵人家啊,八成是读书读傻咯。 “行。等你大嫂回来的,咱们娘仨一道去。”阮刘氏想着,就抱着小明吉起了身。“我去趟你三婶家。” 阮程氏正好窜了门回来,见大儿媳抱着小曾孙,随口问了句。“去哪呢?” “娘。我去跟初秀娘说点事,你还走不走啊?” “你有事?” 阮刘氏低头看了眼小孙孙。“娘要是没事的话,带会小明吉吧,我去去就回。” “行。给我吧。”阮程氏伸手将小曾孙抱在了怀里,好些天没抱过。“这孩子长的快,都有点沉手,难怪你不抱着他出门。” 阮刘氏笑笑应了句,匆匆忙忙的走了。 阮严氏想着大嫂去曲家,婆婆又去三房,暗暗猜测,说不定俩人是一样的目的呢,想着忍不住笑了起来。外人看着阮家多风光,尤其是大房,有个当举人的女婿,啧啧啧,个中滋味还真不好说哩。 话说曲家,阮初秀在后院伺弄着花花草草,清扫鸡圈等琐碎事,胡大夫顾看着他的巴掌大的药田呢,小悠悠也有模有样的蹲着玩泥巴。阮初秀时不时的看着,倒也没有阻止,回头她自个费点事,洗澡洗衣裳,偶尔也得让闺女高兴高兴啊。 “太爷。”小悠悠胖乎乎的小手上沾满了泥,她手里捏着只虫子,这丫头也不害怕,一手扶着旁边的小黑站了起来,摇摇晃晃的往药田走。“看,虫子。” 胡大夫眯着眼睛仔细瞅了瞅,小曾孙手里沾满了泥,虫子又特别小,他看了好一会才看到,是只黑黑的小虫子,乐呵呵的笑着。“悠悠不怕?” “给太爷。”小悠悠咧着嘴笑,笑得可开心啦,好像手里的虫子是什么宝贝般。 胡大夫也顺着小曾孙的胡闹,伸出手看着她,满眼的慈爱。 小悠悠将手里的小虫子认认真真的放到了太爷的手心,还落了两粒泥巴在上面,然后,拍拍双手,又冲着太爷笑了笑,转身继续蹲桂花树下抠泥玩。 小黑像个忠心的护卫般,也跟着走到了桂花树下,黑黝黝的眼睛,目不转睛的看着小主人,尾巴却左右甩动着。小主人的爱好真特别,抠泥巴玩虫子还玩得特起劲,这得多无聊啊。 阮于氏进了曲宅没看到人,便往后院走去。“初秀。” “大嫂。”阮初秀抬头看着她,笑了笑。 小悠悠听见动静,扭头看去,甜甜的喊着。“大舅母。” “悠悠这是玩啥呢?”阮于氏凑过去看了眼,见她一手的泥,脸上也沾了儿,跟只小花猫似的,对着阮初秀说了句。“初秀啊,你怎么没管着悠悠呢?衣服都脏得不成样,回头有你苦头吃。” 阮初秀轻轻松松的应。“没事,有她爹呢。偶尔让她玩会儿,省得天天喊我是个坏蛋。” “找虫子。”小悠悠回答了句。又找了只虫子。“太爷。”喊完,站起身捏着只小虫子又颠颠儿的往胡大夫身边凑。 阮于氏看着直乐,逗她。“悠悠啊,你找到了虫子,怎么不送给你娘哩?” “给太爷。”小悠悠响亮亮的应着,对着太爷笑,笑的眉眼弯弯,别提有多好看。“虫子。” 胡大夫自然是高高兴兴的接过她的虫子。 阮初秀从鸡圈走了出来。“大嫂,咱们到屋里说话去。”对着胡大夫说道。“胡爷爷我和大嫂去屋里说会话,你看着点悠悠咯。” “去吧。” 阮于氏过来是有正事的,听着她的话,也没推辞就进了堂屋。 姑嫂俩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了会,全是围着孩子打转,小明吉和小悠悠年岁隔得近,俩人还真有话题可说。 说了会,阮于氏才窘迫的露出了点意思来。“初秀,明儿陈家办洗三,添盆礼置办好没?” 她还从来没有向人借过钱,这还是头回呢,有点儿不知道要怎么开口。可这事吧,又必须开口。 “悠悠爹昨儿下午就去了镇里,把添盆礼置办妥当啦。” 阮于氏露了点羡慕出来。“你们是轻松啊,哪像我们俩口子,这添盆礼的钱还不知道在哪呢。”说完,又看了眼阮初秀,脸皮子有点发烫。 “大嫂是不是手头有点紧呢?”阮初秀想着明吉洗三时,如秀夫妻俩送的添盆礼,这会要还回去确实有点吃力呢。“需要多少才能张罗开,你跟我说声,咱俩用不着客套。” 见阮初秀这么利落,阮于氏狠狠的松了口气。“大概还得要个二三两,还钱的话,一时可能还不完,得往后推推。” “不着急,家里要用就先用着。”阮初秀说着就起身。“我去拿钱。谁家还没个紧手的时候是吧,一家人不说两家话,等会儿大嫂。” 阮于氏看着阮初秀离开堂屋,整个人靠着椅子,拿出帕子擦了下额头的汗。幸好初秀是个爽快的。 “大嫂给。”阮初秀直接拿了三两银子过来。 “要是不送明志进镇里读书,家里倒也宽松,这读书还真是烧钱呢。”阮于氏接过钱感叹了句,却是满脸的笑。“这会困难点没事,就盼着明志能有个好出息,读了书,便是没考功名,脑子活泛些,挣钱的门路也多着呢。” 阮初秀很赞同这话。“可不就是。” 姑嫂俩又说起了读书这事来,说得还挺热络。 隔壁阮家三房,阮刘氏和阮永氏当了多年妯娌,俩个情分好着呢,这事比较着急,眼看就要到午时,还得回家整治午饭,可容不得多磨叽。见了阮永氏后,阮刘氏就直接开了口。“我为着明儿的添盆真是愁白了头发,手里的钱不够呢。” “缺了多少?我这里还有点。”阮永氏急急的问了声。 阮刘氏看了眼妯娌。“主要是,老二俩口子,刚刚成亲,手里没攒什么钱,兄弟俩送添盆礼,这一前一后的总不能一轻一重是吧,教外人们看着,不知道要怎么说道呢。” “如秀夫妻俩给明吉送的添盆礼可不轻呢。”阮永氏皱着眉头,有点为难。“大嫂你还缺多少?我这只能拿二两银子出来。原本是存了点,这不送着业守进镇读书,把钱用了些。” “二两啊。”阮刘氏想了想,在心里细细的扒拉了下。“应该差不多。可不就是,如秀和子善送的添盆礼,都近三两银子呢。” 阮永氏回忆了下,想了想,又说了句。“要是张罗不开,我可以挪用下业成的钱,他也攒了点。” 阮业成到阮业山的饭馆帮忙,每月是三百文,吃三餐的,工钱还算不错。他没有花销,工钱全攒着呢。阮永氏让他自个留着,他不同意,让母亲帮着收好。阮永氏就另外收着没动,想着等他成亲后再交给儿媳。 “不用不用,够的。”阮刘氏连忙摆手。 大房的婆媳俩借到了钱,一前一后没差什么时间回到了老屋。吃过午饭后,婆媳三个进了镇里置办添盆礼。 下午曲阳没有出门,阮初秀和他道着家长里短,把阮于氏借钱的事说了说。 “你心里有数就好。”曲阳不管这些。 次日上午,阮家老老少少都往杏花村去,慢慢悠悠的走路去的,离得也不是特别远。 陈家是相当的热闹啊,不大的院子,显得格外拥挤,都有点张罗不开,幸好天气好,直接摆在了外面,在村里借的桌椅,村里出了不少老妇大娘媳妇子帮忙招呼着来客。 阮家的女眷要进产房看阮如秀,人这么多,阮初秀不是特别想进去,可母亲却拉着她,大伙都进去,就她在外面站着,不像话! 八月虽没有七月热,可还是很热啊,产房里不通风,空气那是相当的酸爽啊。阮初秀没有往床前靠,当然她也挨不着边,就静静的站在一旁,听着她们絮絮叨叨的说着话。 阮如秀气色还不错,看样子月子坐的挺好,尽管生了个闺女,挺失望的,也没怎么受影响。阮初秀想,她应该是不知道,自己伤了身子。都说陈寡妇刻薄,看着,似乎也挺厚道的啊。嗯,八成关键还是在陈子善身上。 “子善很喜欢蓉蓉,抱着都不愿意撒手呢。”阮如秀自然是很失落,当知道生了个闺女时,可后来,见着丈夫待闺女这般上心,她结结实实的松了口气。生了闺女又怎么样?子善喜欢就行,她还年轻,有的是时间生儿子。 阮刘氏听着这名儿,眉开眼笑的道。“取了个什么名?陈蓉蓉麽?” “蓉蓉是小名,取名婉蓉。”说起这名字,阮如秀也是极喜欢的,眉眼里透着满满的幸福。 “婉蓉这名取得真好听。”阮严氏不着痕迹的奉承了句。“读书人就是不一样呢,连取的名字都这么灵气。” 阮于氏也在旁边凑趣。“小名也好听,像大户人家的姑娘取的名字呢。” “可不就是,这名好啊,又好念又好听。”阮永氏接了句。 几个女人热热闹闹的说着,就阮初秀站在旁边,没怎么往里搭话,她实在有点受不住这空气。 说了近半个时辰,见阮如秀露出疲态,大伙总算想起她的身子可经不起折腾,得好好休息呢,又说了几句话,这才离开产房。 小悠悠洗三时,陈子善夫妻俩,送了六百六十六文钱,搭一对手镯。今个小蓉蓉洗三时,曲阳夫妻俩就送了八百八十八文钱,搭一对手镯。 陈子善的为人吧,十里八村的乡绅地主等,想送点什么,特别普通的还好,就是意思意思,他才会收。要是太贵重就会把礼退回去。大伙儿想送礼也没法送啊,总算等来了陈家的喜事。 这趟洗三,添盆礼里头可有不少金银呢,在灿烂的阳光下,闪闪发着光,围观的村民们讨论的特别厉害。倒也没有谁说酸话,都是捡着漂亮的好话在说。本来嘛,要酸也酸不上呀,谁让人家是举人老爷呢,差一步就能当官啦! 本来今年三月,陈子善可以参加会试,一则是媳妇怀了孩子,他有点恋着家里。二则呢也是他自个心里没底,想着先缓缓的。村里都在说,如果陈举子参加了会试,指定能拿个进士回来,那笃定的语气,好像进士就是自家屋前的菜地般,轻松的很。 陈子善听着每每都要解释番,大伙都说他太谦虚。陈子善压力颇大啊。这也是重要的原因,没有八成的把握,他真不敢下考场。 参加完陈家的洗三后,众人说来说去只有一个中心话题。还是要读书啊,会读书多好啊,瞅瞅一个洗三就能进那么多金银,都是钱呢!好多都是不需要回礼的!就跟白捡似的。读书好啊,就是太烧钱。 总算是弄完了陈家的洗三,阮于氏松了口气,回来的当天夜里,躺在床上就跟丈夫商量着。“明吉洗三时,得到了银饰,咱们拿着到镇里换成钱吧,初秀借给咱们的三两银子,手里可没剩多少呢。” 当天是婆媳三个进的镇里,婆婆手里少了近四百文,阮于氏总不能看着婆婆干着急吧,只得出钱替婆婆补上。 “都送不好吧?”阮业兴也知家里难,尤其还要供明志读书呢,庄户人家要供个读书人,真是太难啦。 阮于氏有着自己的想法。“业兴啊,咱们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确实,得想法子挣钱。”阮业兴知道媳妇在说什么,他拧着眉头也在想这事。 “我想来想去,明吉就留对手镯,他小姑送得如意锁也戴着,其余的都拿到镇里换钱,咱们置点田地吧。钱不够,我回趟娘家,跟爹娘说说,找他们借点儿,现在孩子小着,咬咬牙家里还能扛住,等孩子再大点,可就吃不消啦。” 阮业兴话里带了点迟疑。“还没分家呢。” “咱们跟爹娘说清楚啊,子善这举子的身份摆着呢,能免了税,多划算啊。”阮于氏有点着急。“不想个这样的法子,那你说怎么挣钱?像二房一样做生意麽?且不说做什么生意,明吉这么小,我根本顾不上别的事,就靠你一个人?” “如果把钱换成田地,爹和二弟总不会看着不管吧,好歹也会帮把手吧,每季收成过后,咱们往家里送点粮食就行。”阮于氏觉得这事挺妥当的,提醒了丈夫一句。“既然决定要送明志读书,要是他有出息,咱们咬紧牙关也得送他出来,便是没出息,也得年岁差不多才能停了读书找活干,这中间十来年都是钱呢,你可要想清楚。” “我明天跟爹说说这事。”阮业兴应下了这事。 丈夫点了头,阮于氏就知道这事八成能行,她高高兴兴的闭上了眼睛,这夜,总算可以睡踏实点。 八月落了几场雨,时长时短,总得来说,雨水还是比较足,庄稼长的挺好。 进了九月,眼见得天气就变凉了些。小悠悠这小胳膊小腿的如今是越发的利落,便是穿了秋裳,也能在曲宅里进进出出的玩得好开心,身边跟着两条大尾巴,她啊,个头依旧没有小灰小黑的高。 趁着地里的活事不多时,阮初秀就雇着人做点胰子,往镇里的杂货铺送点,价格摆得跟县城一样,在镇里来说,有点儿小贵,刚开始没什么人卖,渐渐得倒也有了点生意。 县城那边,常榕还是年前回来趟,就一直没见回来,连婧姐也没有过来,就派了个小伙来送钱拿货,问他婧姐怎么没来,说是怀孕啦,不好来回奔波。知道这事后,等着小伙过来时,阮初秀就留着他呆会儿,送了点吃食拿些疏菜瓜果,让他送给婧姐。 阮初秀问过日子,小伙子不知道具体,只说好像是腊月怀上的。她就暗暗的算着,眼下进了九月,应该快生了吧。 “阿阳哥。我估摸着婧姐怀的孩子快要出生,咱们是不是去县城看看?”阮初秀问着身旁的男人。 婧姐是个什么情况,她也问过小伙子,并没有成亲,她依旧呆在酒肆里。也就等于,她生完孩子后,都没人帮着照料,或许会请婆子帮忙,总觉得有点冷清,于情于理他们俩口子都应该过去看看。 小悠悠现在离了他们俩个,一两天的没什么问题。 这些琐碎事,曲阳都是随着媳妇,她想怎么着就怎么着,他完全没意见。“行。你想什么时候去?要准备点什么?” “再过个两三天吧,我得过去跟娘商量商量,我不如她仔细。”阮初秀在心里细细扒拉。 阮永氏对婧姐很有印象,这姑娘她以为会跟阿榕在一起呢,都快要生孩子啦?她有点砸舌,反应过来后,也没多想,细细的给闺女张罗着。 就在曲阳夫妻俩把东西都准备好,打算第二天就去县城看望婧姐时,万万没有想到,这天傍晚,曲家门前来了辆马车,婧姐抱着个婴儿从马车里走了下来,她脸色很白,走路都有点摇晃。 阮永氏正坐在屋檐下择着青菜呢,见到这动静,赶紧扔了手里的青菜走了过来。“婧丫头,你怎么过来啦?阿阳俩口子还想着明天去县城看你呢。”瞅了眼她怀里的孩子。“你不好好的呆在家里坐月子,你跑出来干什么?你这丫头,真是不懂事呢。” “初秀啊,初秀。”阮永氏朝着曲家喊了声,赶紧扶着人往曲家走。 阮初秀匆匆忙忙的跑了出来,以为母亲遇着了什么事,见到婧姐时,她愣了下。 “愣着干什么,快让胡大夫准备准备,这孩子才生完娃呢,就从县城跑了过来,不懂事啊。”阮永氏念叨着。真是仗着年轻身子骨好就胡来乱来。 阮初秀连话都顾不上说,又急急的跑回了东厢。“胡爷爷,你快给婧姐看看,她瞅着不太好呢,需要我准备什么尽管说。” “婧姐。”曲阳看到婧姐也有点震惊,看到她怀里的孩子时,更是怔了下。 凤婧仪倒是淡定的很,对着曲阳说。“这是阿榕的孩子。” “你想干什么?”曲阳沉声问着。 “我把他送过来,我知道你们会好好待他的。”凤婧仪将手里的孩子递了过去。“阿榕只怕凶多吉少,我得过去找他,四五月的时候,我就想去找他,可惜正怀着孩子,想着……也得给阿榕留个后。” 阮永氏听着拧紧了眉头。“你这刚生完孩子,你想去哪?有什么急事,也得先缓缓的,孩子哪能离了娘呢。” “初秀娘说的对,再着急的事,也要缓缓,你现在这身子骨可经不起折腾。”胡大夫都不用把脉,光看着她的脸色就知道不太好。 曲阳没有抱孩子。“几个月都过去,再耽搁段日子也无妨,你得先养好身子。再者,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我觉得榕哥不会出事,你要相信我,就在这里好好休养段日子,至少得坐完月子,身体完全康复,否则,你拖着这样的一个身子,去了也是白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3章 凤婧仪到底还是没能走成,众人都拉着不让她走,又拿出孩子来说话。看着怀里的儿子,再想想自己的身子。想要去寻找常榕这事,确实急不得,就她现在的状态,人还没有找着呢,倒是把自个的命给搭进去了。 缓缓罢。待她坐完月子,身体完全恢复,也让孩子喝喝母奶,尽尽当母亲的责任。 凤婧仪在曲家是有间屋子的,就在常榕的隔壁,虽然她过来的次数少。收拾常榕屋子的时候,阮初秀夫妻俩也会顺道将这屋子收拾番。便是整年没人住进去,屋里也干净整洁,连被褥都透着干燥的阳□□息。 家里多了对母子,还是在月子里,伙食上就得多多注意。阮初秀是做过月子的,知道要整治些什么伙食。 当天天色有点晚,阮初秀和曲阳商量着,还是到鸡圈里抓了只母鸡,将小灶烧起,小火慢炖着。待吃完晚饭后,天色将将暗,鸡炖恰好炖好,里头是搁了药材的,胡大夫特意给凤婧仪把了脉,放了适量的药材在里头。 吃饭时,阮初秀就提醒了声,让她少吃点。等会儿,至少得喝两碗鸡汤才行。 还讲什么规矩不规矩,凤婧仪都直接从县城赶来了村里,看着她手脚冰冷,脸色泛白嘴唇透着青色,便让她舒舒服服的泡了个热水澡,换了身干净清爽的衣服,吃了顿热腾腾的晚饭,饭后又喝了香喷喷的鸡炖,浑身上下无比舒坦,紧绷的精神也跟着放松,人就开始泛困。 “婧姐你去睡觉,孩子有我和阿阳哥看着呢。”阮初秀见她连连打着哈欠,温温和和的说了句。 “行。那我先去睡会。”凤婧仪也没怎么客气,她确实累,怀孕的时候,日夜盼着阿榕回来,等到生孩子时,他都没有回来。本来孕妇就爱多想,又没个旁人安抚着她,一日日得过着,完全就似将心搁火上烤着,夜里整宿整宿睡不踏实。 才会在刚生完孩子,今个才第四天呢,见身子恢复了些,便心急火燎的抱了孩子来源河村,想着安置好孩子,就翻山越岭的找常榕去。她想得好,怎么也没料到,会在曲家被截住,敲醒了浑浑噩噩的她。 被劝了通,吃饱喝足后,凤婧仪是越发的清醒,对着阮初秀俩口子,无比的感激,心里头暖洋洋的,她是没说出来,只记在了心里头,想着,待她把阿榕找回来,俩人就带着孩子在村里安家落户,往后日子长着呢,俩家人相互帮衬着。 床上的被褥干净,还透着股清淡淡的香味,特别的暖和柔软,凤婧仪躺在被窝里,眼眶微微泛红。 才出生的孩子,特别的好带,吃了睡睡了吃,都不怎么闹腾,又不重,阮初秀抱着也轻松。 小悠悠抱着母亲的腿,仰着小脸儿,努力的往上瞧啊瞧,满脸的好奇。“娘。弟弟。” 她要看弟弟。 旁边的小灰和小黑也跟着有样学样,仰着脑袋往主人怀里瞧,尾巴左晃右晃的,黑亮亮的眼睛仿佛会说话似的。 它们也要看弟弟。 自打小灰和小黑整日里跟了小悠悠后,这俩只也变得蔫坏蔫坏。 “给你看弟弟。”阮初秀心里正想着桩事呢,这会就显得特别好说话。还真蹲了身,让闺女看着怀里的弟弟。“弟弟长得好不好?” “好。”小悠悠毫不犹豫的应着。阮初秀正要夸着她呢,这丫头紧接着又响亮亮的说了句。“没我好看!” 阮初秀顿时就乐了,伸手戳了下闺女的额头。“没羞没臊。”嗔了句,又接着问。“悠悠喜不喜欢弟弟啊?” “娘。”小悠悠睁着圆圆的大眼睛看着母亲,小眼神里还透了点警惕。 别觉得她小就好忽悠,每次有什么事的时候,母亲才会这般温柔。哼唧,她聪明着呢,骗不了她! “这还没长大呢,就不好忽悠了。”阮初秀耷拉着脸。“闺女,跟你商量个事呗。” 小悠悠抿了抿嘴,低头玩着胖胖的指头。“说。”那腔调跟他爹真是一模一样! “把你小时候用过的摇篮给弟弟用好不好?” 小悠悠看了眼母亲怀里睡着的弟弟,歪着小脑袋想了下,遂点了点头。“可以。” “哎哟。真是娘的乖宝宝嗳,来香个。”阮初秀用左手搂住闺女的脖子,对着她嫩嫩的脸亲了口。 别看娘俩跟个冤枉家似的,小悠悠还是很恋着娘亲哒,这会儿,咧着嘴笑得可开心啦,还高高兴兴的回了娘一个大亲亲。 曲阳走进屋,正巧看见这幕,戏谑的问着。“我有没有亲亲?” “爹。”小悠悠撒着欢的扑到了父亲的脚边,抱着他的腿,仰着小脸看着他,很兴奋的指了指自己的脸颊。“娘亲亲我。”潜意思就是,母亲夸她啦!她又做好事啦! “咱家悠宝做什么好事啦?”曲阳将闺女抱进了怀里,亲了下她的额头,看着蹲在地上的媳妇,提醒了句。“蹲多久了?赶紧起来,还抱着孩子呢,蹲久了腿不舒服。” 阮初秀正准备起来呢,听着丈夫的话,冲着他嘻嘻嘻的直笑。蹲了会,双腿还真有点不太舒服,她抱着孩子坐到了椅子上。本来想跟男人说说,悠悠答应将小时候用的摇篮给弟弟用,话到了嘴边,想着他刚刚问了闺女呢,还是让闺女来说吧。 “摇篮。给。弟弟。” 曲阳单手抱着闺女,伸手抚了下她的发顶。“小悠悠真乖,真懂事。” “你去把摇篮拿来呗。”阮初秀琢磨着,摇篮是去年用的,才收进杂物间不久,可小孩子家家必须是格外注意些,明天得好好收拾收拾,该洗洗该晒晒,好在近段太阳不错,明儿晚上呀,孩子就能睡在舒服温暖的摇篮里。“这会太晚,咱明天再来收拾。” “我去拿出来。”曲阳将闺女放到了地上。 小悠悠眼睛骨碌碌的转了圈,扯住了父亲的祥子,眼巴巴的看着他。“爹,带我。” “好啊。带你去。”曲阳牵着小闺女的小手,慢悠悠往杂物间走。 阮初秀感觉到不太对劲,伸手摸了把尿布,果然,孩子尿啦,便利索的给他换了尿布。换尿布的时候,孩子醒了,懒懒的看了眼阮初秀,见着陌生人他也不认生,又闭上眼睛开始睡。 “还好没闹。”阮初秀小声嘀咕着,松了口气。婧姐这会估摸着才刚刚睡踏实呢,孩子要是闹着要喝奶,又得把她吵醒。 曲阳拿着最小号的摇篮拎了出来,小悠悠好奇的看啊看,奶声奶气的问。“我的?”眨巴眨巴眼睛,又盯着摇篮看了好几眼,没有印象呢。 “是你的。你三个月以前睡的小摇篮。”曲阳把摇篮放到了地上,是有小轮子的,可以推着走,还是媳妇提的意见,他捣鼓了好久才琢磨出来。“你要不要推着玩?” 小悠悠小鸡琢米似的点着头,欢天喜地的推着小摇篮,发现,她真得可以推动嗳,笑得就更开心啦,好像得了什么宝贝般,一声声的喊着。“爹。爹。爹。”软糯糯的嗓音,听着曲阳心口阵阵发软,看着小闺女的眼神,如三月春阳般的慈爱。 “娘。”推到了堂屋的门口,前面是高高的门可靠,小悠悠自个还要借助小灰小黑才能翻过去呢,就站在屋门口,冲着屋里兴奋的喊着。 阮初秀对闺女多了解,一眼就知道她是什么心思,眉开眼笑的夸了句。“悠悠可真厉害,都能推动小摇篮啦,棒棒哒。” “爹。”小悠悠得了夸奖,跟喝了蜜水似的,对着父亲喊了声。 曲阳轻轻松松的抱着她跨进了堂屋,又把小摇篮拎了进去。 小悠悠乐颠乐颠的跑到了母亲的身边,歪着小脑袋,伸出胖胖的食指,笑嘻嘻的看着母亲,点了点自己的脸颊,清澈的眼睛里,还带了点羞赧呢。 “棒棒哒悠悠。”阮初秀凑近闺女,对着她的脸颊亲了口。 曲阳凑热闹似的,也把脸凑了过来,目光直勾勾的看着媳妇,意思不言而明。 “阿阳哥也是棒棒哒。”阮初秀脸上堆满了笑,又在丈夫的脸上亲了口,这亲亲跟亲闺女可不一样,她亲丈夫,还用舌头调皮的勾了他一下。 闺女在呢,曲阳倒也不好有什么动作,只是意味深长的看了眼媳妇。等会到了床上,好好收拾你。 阮初秀回了他个得意的眼神儿。 一家三口在堂屋里说说笑笑着玩闹,天色着实有点晚,阮初秀这才抱着孩子进了侧屋。 凤婧仪睡觉向来警觉,才有点动静她就睁开了眼睛,很快就感觉到进来的人,还没开口说话,脸上先有了笑意。“初秀。” “婧姐睡得怎么样?还习惯麽?想着得回房睡觉,怕孩子晚上要肚子饿,就把他抱过来放着。”阮初秀说着,走到了床边,将孩子放被窝里睡。“小悠悠去年用的摇篮已经拿出来,明天好生收拾着,洗洗晒晒的,明儿傍晚孩子就能睡摇篮了。” 孩子要睡觉,自然得脱点衣服,凤婧仪头回当母亲,又没长辈指点着,全凭着自己摸索,笨手笨脚的,阮初秀就仔细的跟她说这里头的事,俩人说了好一会子话才离开。 回屋阮初秀才刚刚躺进被窝里,就被丈夫压了个正着,没头没脑的好一顿乱亲,待亲完,阮初秀整个人都有点懵,男人就趁着她迷迷蒙蒙的时候,手开始不老实的上下游走着。 自生了孩子后,不对,应该说自媳妇怀上孩子后,俩人就隔了好久没有酱酱酿酿。闺女还小时,正是闹腾的时候,夜里难有个踏实觉。等她大点,夫妻俩才开始有点小动作,碍着闺女在,虽说是睡在摇篮里,就同一个屋里呢,动静自然不能太大,颇有几分偷偷摸摸的感觉,却也觉出几分别样的刺激来。 待俩口子好一番床上运动后,阮初秀靠在丈夫怀里,半响,才缓过气来。“我刚有事跟你说呢。” “什么事?”得到满足的男人,这会说话,显得格外的低沉好听,温柔得可以掐出水来。 阮初秀拿手拧了下他的胸膛,碍邦邦的!“这会想不起来。” “那,咱们再来一趟,说不定就想起来了。”曲阳说着还真亲了上去。 阮初秀光听着他的声音身子就有点发热发软,倒也没有扭捏,还很主动的拿着双腿夹着男人的腰。“小点声。” “忍不住就咬着我的肩膀。” “谁要咬你的肩膀,硬得跟块石头似的,我还嫌硌牙呢。” “还有心思想这岔,看来是我不够努力。”说完,曲阳来一个比较猛的动作。 阮初秀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声音都到了嗓子眼,立即低头咬住男人的肩膀,双手死死的搂紧他的脖子,双腿也是夹得死紧。 这晚,俩人闹得有点过。闹了足足三回才罢休,将将下半夜才真正开始睡觉。 睡的晚,阮初秀醒得就有点晚,其实也不晚,太阳都没有出来呢,也就是时辰左右罢。在她打着哈欠穿衣服的时候,突然对着旁边的男人说道。“我想起来昨晚要跟你说什么事。” “什么事?”曲阳起身看了眼闺女,见她还在睡,把声音压得很低。 阮初秀凑到了他身边,抱着他的腰,往他怀里靠。“我在想,榕哥什么时候回来?要是过了一个月,他还没有回来,到时候要怎么阻止婧姐?” “不阻止。”曲阳一手搂着媳妇一手抚着她的发顶。“咱们阻止不了。” “真由着她去啊?孩子怎么办?要是有个万一……”阮初秀不想说晦气话,只抬头看了眼丈夫。 曲阳心里有着主意,他目光深深地看了眼媳妇。“我想着,如果榕哥和婧姐真没有回来。往后就让悠悠和那孩子在一起吧。” “你的意思是?”阮初秀问得有点迟疑。不是她想得那样吧? “我是这么想的。” 阮初秀蹙了下眉头。“这事,得再看看吧。毕竟他俩还小呢,也不知道将来是什么样,老话说强扭的瓜不甜。如果他俩没那意思,咱们把孩子当亲生儿子待,也是一样的吧?” “再说吧。” 阮初秀瞅着丈夫的神色,心里略略发紧,又想着,这事还早着呢,说不定榕哥和婧姐就回来了呢。 “我的命是榕哥救的。” 阮初秀看着已经走出屋门口的丈夫,反复琢磨着他刚刚说的话,半响,走到了摇篮旁看着还在熟睡的小闺女,伸手轻轻的刮了下她的鼻子。暗暗想着,悠丫头啊,你要多念着你伯伯,让他平平安安的啊。 阮永氏惦记着凤婧仪,尤其在得知她生的孩子是阿榕的,就越发的上心了些。她知道不多,只晓得阿榕这趟出远门,很是危险,已经有大半年没消息,八成是凶多吉少,要是阿榕真有个什么事,阿婧这娘俩可得看牢,不能再出什么错。 心里头这么想着念着,阮永氏忙完家里的琐碎,就过来了曲家,连最疼爱的悠丫头都没顾上,头个就是坐到凤婧仪身边,拉着她的手说话,给她讲讲孩子经等等,又苦口婆心的劝着她,让她安安心心的,别想太多。 凤婧仪从小到大还真没被人拉着人这么絮絮叨叨的念过,很陌生有些别扭,同时却又觉得无比温暖,一直耐着性子听着,脸上挂着明媚的笑。 阮于氏过来找阮初秀说话呢,见着正院屋檐下坐着得凤婧仪,她愣了下才想起这是谁。“三婶,婧姐。”倒是随着初秀喊人,和和气气的。 “明志娘找初秀麽?她在后院里呢。”阮永氏笑着说话,又指了下凤婧仪。“阿榕出了远门,没在家里,阿婧这刚生孩子呢,在县城也没鼐照料,就接着她过来住着。” “女人家做月子可不能马虎。”阮于氏调侃了句。“有了三婶在啊,婧姐就可以放心的吃吃喝喝,坐完月子,保准你能胖上十斤,脸色红润精神抖擞,连孩子都能养得白白胖胖,小胳膊小腿老有劲啦。” 阮永氏听着这夸,笑得有点见牙不见眼。“家里啊,除了悠悠娘,就她这张嘴会说话,跟抹了蜜似的。” “娘。说我啥呢?”阮初秀正好从后院过来,身后跟着条小尾巴悠悠,悠悠的身后跟着两条大尾巴小灰和小黑。 小悠悠听到姥姥得声音,颠颠儿的越过了母亲,还没出厨房就开始嚷嚷。“姥姥。” 就冲这股子甜劲儿,也难怪家里都欢喜着她,把她当宝似的待着。 “我的乖悠嗳。”阮永氏赶紧起身,走了两步,将悠丫头抱进了怀里。 阮初秀看着阮于氏,笑道。“大嫂,咱堂屋里说话?”这是在试探,她过来是不是有事,有事不方便的话就堂屋里说话。 “好啊。” 阮初秀跟娘和婧姐说了句话,泡了杯茶端进了堂屋。 姑嫂俩叨了会家常,阮于氏开始说正事儿。“初秀啊,原是想着近两三个月,把银子还给你。上个月我跟兴业商量着,想先攒点钱置办点田,能多一亩也是一亩,挂在陈举子的名下,还能免了税收,这样子划算。” “能免了税,是真划算,这想法很好,家里还算宽松,钱你要紧着用就先用着,咱们不着急。”阮初秀无所谓的说着。 “我知道呢,你自是个大方的,不拘这些。”话是这么说,情分再深,在这些事情上也不能含糊,阮于氏就想着过来说声,总归没错儿。 阮初秀笑着问她。“要是有良田可买,可眼下没分家……是怎么个章程?” “喔。这事呀,我们跟爹娘说过,他们是同意的,又喊了二弟夫妻俩说了这事,他们也没什么意见。这田地自然是算我们俩口子的,待有了收成,就拿些粮食放家里吃。”阮于氏是掐准了二弟媳不会说什么。 为什么呢。陈家添盆这事,二弟夫妻俩是找了公婆出钱,足有二两整呢。而他们俩口子呢,不仅没有找公婆要钱,反而还替婆婆出了四百文。想起,想来有了这桩事,对于买田的事,又不用公婆掏钱,是他们自个攒钱,二弟媳也就不好说什么,回头他们要有钱,他们也攒就是。 阮初秀觉得挺好。“近几年光景好,想要在附近买良田,可不太好寻摸呢。” “这有啥,慢慢来呗,正好手里也没什么钱,再攒攒的。”阮于氏想得透。“先盯紧这事,有了一亩就买一亩的,没有连在一处也没什么,左右就是费点事,只要田地好就行,你说是吧。” “确实是这样。” 姑嫂俩亲亲热热的说着家常,说了足有半个时辰,阮于氏才满脸笑容的离开。 凤婧仪在曲家住了也就半个月的时间,变化还真不小哩,整个人显圆润了些,每天汤汤水水,吃好喝好的,又有伴说话,还能逗着儿子,小日子过得别提有多滋润,气色特别好,白里透着红,都显年轻了几分。 小悠悠一日日的也跟弟弟处了点感情出来,总喜欢伸手摸着弟弟的脸玩,便是什么都不做,就静静的站在摇篮旁看着睡着的弟弟,她也能看了一会,然后咧着嘴乐呵呵的笑着,说弟弟怎么样怎么样。 孩子的大名没有取,倒是先取了个小名。就叫平安。双重意思,希望这孩子能平平安安的长大,也希望常榕能平平安安的回来。 “平安。看姐姐。”小悠悠在外面疯玩了阵,被母亲抓着要屋里呆着,她压根就坐不住,搬了个凳子站到了上面,够着摇篮骚1扰着里头的小平安。 这会是九月底,深秋的天气,便是出太阳,也透了股淡淡的寒意,尤其今天是个阴天,刮着风,外面就更冷。凤婧仪这才带着孩子呆在堂屋里。小悠悠身子骨结实着呢,不爱窝在屋里,仗着有小黑和小灰跟着,满宅子闹着。 阮初秀有时候拿这精神旺盛的闺女真没办法,这哪像个闺女啊,跟个小子似的。“悠悠,弟弟在睡觉,不能吵着他。” “没睡。”小悠悠特无辜的看着母亲,说话的时候,偷偷摸摸的将手从摇篮里缩了回来。 本来是睡着的小平安,被她用食指戳了下脸和额头,或是玩着他的小胳膊,没两下孩子就醒了,他倒也不哭,就睁着黑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小悠悠。 凤婧仪极喜欢曲家的小闺女,起身往摇篮旁走来。“悠悠要跟弟弟玩啊,到床上跟弟弟玩好不好?” “好啊!” 凤婧仪还真把醒着的儿子抱着放到了床上,把床上的被子拿到旁边搁着。小悠悠都不用大人帮忙,利落的踢掉了鞋子乐滋滋的爬到了床上,玩着弟弟的小胳膊小腿,亲亲嫩嫩的额头和脸颊,玩得别提有多开心。 阮初秀都不忍心看。画面实在太美! 曲阳进屋见着这俩孩子相亲相爱,很满意的直点头,连脚步都轻快的两分,嘴角上扬,眼里含笑,眉间透了股春风。 闺女你把你自己卖了。阮初秀暗搓搓的吐糟。 阮如秀回来独自回来源河村,都没有回老屋,就先去了曲家,曲家的大门开着半扇,她走了进去,也没去正院,直径往东厢走去,却发现东厢门窗紧闭,她在原地站了会,才一步步往正院去。 才刚到正院的屋檐下,就听从堂屋里飘出来的说话声,阮如秀走到了堂屋前,双手握紧成拳头,迟疑了会,出声道。“初秀。” 曲阳和凤婧仪都不是普通人,别看他们在堂屋里说着话,实则分了点神,精神着大门口的动静,阮如秀刚进院子,他们就感应到有人,曲阳对如秀有点熟悉,倒是没放心上,凤婧仪见他没说话,也就装着不知道。 阮初秀听到这熟悉的声音,还怔了下,看了眼丈夫。如秀好端端的怎么会来曲家?要说没事,她打死也不相信。“今个这天,你怎么过来了?外头风大呢,快进屋说话。” “胡大夫什么时候回来?”阮如秀坐下后,很直接的问了句。 阮初秀听着这话,就有点知道她的来意。“这个不太清楚,你找胡大夫有事?不着急的话,就在这里等着呗,他中午应该会回来。” “喔。”阮如秀心不在蔫的应了声,坐在椅子上看着灰扑扑的地面发呆。 阮初秀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有点儿尴尬。她不说话,凤婧仪和曲阳自然也不会主动说什么。屋里一时间静得只能听见小悠悠奶声奶声的说话,她在逗着弟弟玩呢,小平安也是有趣,不哭不闹得,任凭着她折腾,偶尔还会露出个浅浅的笑,可爱极了。 小悠悠过了会才反应过来,大人们都没有说话呢,她抬头看了眼,眨巴眨巴眼睛,忽得软糯糯的喊了句。“大姨。” 阮如秀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根本就没有听见。 小悠悠撅了下嘴,没有再喊,低头继续跟着弟弟说话。 半响,阮如秀突然对着阮初秀问了句。“你是不是早知道?”没头没尾的,语气不太好,带着股斥问。 “什么?”阮初秀见她这情况,看脸色就知道,情绪有些不稳定,处在崩溃或爆发的边缘,她才不触这霉头呢,决定装傻充愣。 阮如秀盯着她看,细细的打量着,好久才用着不相信的口吻问。“你不知道?”这会语气倒是好了点,单纯的疑惑和讷闷。 “什么跟什么?”阮初秀继续装着,演得有模有样。 小悠悠多了解母亲啊,虽然她只是个小小的孩子,可她跟母亲平常总会玩闹,嘻嘻闹闹的玩多了,自然也就懂啦,一眼就能瞅出母亲在装,顿时没了心思逗弟弟玩,坐在床上,笑嘻嘻的看着不远处,看得一脸津津有味。 阮如秀观察了会,泄气般的说了句。“没什么。”又低着头看着地面发呆。 阮初秀对着不远处的闺女扮了个鬼脸,又飞快的恢复正常。小悠悠就知道母亲又调皮啦,嘻嘻嘻的笑了起来,笑得可开心啦,屋里尽是她的笑声。 心情非常糟糕的阮如秀听着这欢喜的笑声,心里涌出股无名的怒火来,要不是尚存在点理智,她就张嘴开始骂。她倒是不怕旁人,便是丈夫是举子,她对曲阳还是有些犯怵,不敢太过放肆。 小平安见小悠悠笑得这么高兴,他也咧了咧嘴,露出个浅浅的笑。小平安很少笑得,小悠悠见着他的笑,欢天喜地的嚷嚷着。“平安笑啦,平安笑啦!”连说了两句,低头伸出食指,轻轻地戳了下弟弟的嘴角,笑得眉眼弯弯。 还没到午时呢,胡大夫就回了曲家。他回家后,想着左右没事,就去了正院里看看小曾孙,今个出门得早,还没见他的小曾孙呢。 阮如秀等得很是不耐烦,一直在死死的压制要暴发的情绪,总算在即将忍不住的时候,看到了胡大夫推门进来,她立即起身,起得太快,将椅子都摔倒在了地上。“胡大夫,请你给我把把脉,我想知道些事情。”说得且急且快。 胡大夫看着阮如秀,已然清楚她的心思,他目光带了点怜悯,看了眼床上的小曾孙。“悠悠啊。”尾音拖得有点长。 “太爷。”小悠悠响亮亮的应着,就在床上站了起来,冲着太爷张开双手要抱抱。 她会脱鞋,还脱得很快,可她不会穿鞋。 看到小曾孙的反应,胡大夫笑得很开心。“等会儿,太爷等会来抱你。”这才一脸满足的对着阮如秀道。“去东厢说话吧。” “好。”阮如秀正有此意。 小悠悠见太爷没抱她,有点不高兴,眼巴巴的看着他,在快了走出屋子时,又喊了声。“太爷。” “乖宝嗳,太爷等会就回来。”胡大夫没抵住小曾孙可怜兮兮的眼神,到底还是三步并两步走到了床边,伸手抚了抚她的发顶,又抱了她一下,边抱着边温柔的哄她。“太爷等会过来跟你玩,先跟弟弟玩。” “好哒!”小悠悠满意啦,笑嘻嘻的挣扎着回到了床上,小模样别提有多乖巧。 胡大夫一颗心软得没法形容,又抚了下小曾孙的头发,才慢慢悠悠的往屋外走。 阮如秀在屋檐下等得都要发火啦!“胡大夫待悠悠可真好,这还是干的呢,要是个亲的,不得宠上天。” “什么干的亲的,悠悠就是我的心头宝。”脾气极好的胡大夫也难得情绪,说话有点生硬。“我家悠悠好着呢,谁见了都喜欢!” 其实话说完,阮如秀就有点后悔,又拉不下面子圆话,俩人一前一后沉默的进了东厢。 胡大夫本来待阮如秀有点怜悯,想着温和点跟她说,再安抚下她的情绪,如今,却是没这般好事,把完脉后,就问。“你是知道了自己生孩子时伤了身子吧?” “是真的?”阮如秀激烈的问着。 “对。”胡大夫低头写着药方。“你不过来,再过几天我也会去趟陈家,给你换个方子。虽说是伤了身子,比较难怀孕,后头好生养着,该注意的都注意着,养个几年,自然也就没什么事。” 阮如秀拿出帕子捂了捂眼睛,略略抬高下巴,声音嘶哑的问。“要几年?”刚刚擦干的眼泪,又溢满了眼眶,要掉不掉的,甚是可怜。 “这个不好说。”胡大夫终是心软了些,想着她一个小姑娘也不容易,再者,怎么说也是阮家人呢,叹了口气。“你要放宽心,自个解不开心结,就容易生心事,生了心事对身子骨不好,更别提恢复身子。” 药方写好,胡大夫起身抓药。“这事急不得,需得靠着时间缓缓来,越着急越不得法,你得明白。你现在年轻着呢,待到二十出头,总能再怀上,前提是你得好好养着,得听话。” “没有别的办法麽?”阮如秀不死心的问着,双手死死的绞着帕子。 胡大夫看了她眼。“我医术不精,只能做到这程度。”说话的功夫,已经麻利的抓好了药,又细心的包扎好,递了过去。“就你目前这心态,再好的药,也医不好你的身子。共二百三十五文。” 阮如秀失魂落魄的拿出钱,拎着一包药,身重脚轻的走着,跨门槛的时候,差点就摔到了屋檐下,幸好她抓住了门框。这么一惊,倒是惊着了她,整个人也清醒了些,还能想着回头跟胡大夫道谢。 “药没了记得过来抓,你的问题实则不大,别太心浮气躁,沉着心慢慢来。”胡大夫又宽慰了句。 阮如秀仿佛没有听见,拖着沉重的步子,缓缓慢慢的出了曲宅,站在曲家门口,阴冷冷的风刮着她的身子,冷啊,冷得整个人直打哆嗦。 她要怎么办?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4章 陈子善发现媳妇不在家,以为她去邻家窜门,倒也没怎么搁心里,只想着,今个风刮的大,不知道媳妇穿得厚不厚实。暗暗的嘀咕完,他转身就进了书屋,随手关上屋门,坐到了炕上拿着本认真翻看。 初听闺女的哭声,陈子善嘴角露出个浅浅的笑。蓉蓉睡醒了呢,哭得这么急,八成是饿的狠。 闪了会神,他继续百~万\小!说。可看着可看,就有点不得劲,将书搁到了案桌上,竖起耳朵细细的听着。确实是蓉蓉再哭,怎么回事?难不成媳妇还在邻家窜门没归家?想着这么冷的天,他得去看看闺女,好让母亲腾出手去邻家把媳妇找回来。 琢磨着,陈子善略显几分急促的出了屋,大步往堂屋走着,未进屋,先开口说话。“娘。我来抱蓉蓉,你去隔壁将蓉蓉娘找回?” “扰着你了?”陈寡妇边哄着孩子边问着,拧紧眉头说道。“子善啊,咱们雇个婆子罢,平素张罗点饭食,顺便搭手顾看下孩子,怎么样?” 陈子善见母亲没有将闺女给他,他便伸手去抱,熟练的抱着闺女,温柔的看着她,跟她说着话,逗她玩,食指轻轻的勾了勾她的小下巴。“娘,你看着办,要是家里需要,就雇个吧,你和如秀也轻省点。” 如今家里宽松,就在村里雇个婆子,左右也就是三四百文的事,完全没有压力。 很饿很饿的小蓉蓉,被父亲逗着,一时间却也忘了哭,睁着黑溜溜的大眼睛看着父亲,刚刚哭得狠,这会儿眼睛水润润的。陈子善心都是疼的,催了母亲声。“娘。得快些将蓉蓉娘找回,可别饿过了头,蓉蓉得多难受。” 别说这么小的孩子,连大人都受不住饿,何况才一个多月的孩子。 “行。我去村里转转,看看她在哪。”应着声呢,陈寡妇又不轻不重的责怪了句。“蓉蓉娘也是,都当了娘,怎么连这时辰都捏不好?蓉蓉多乖,要吃要睡要尿都是差不多的时辰,她要是真惦记这孩子,出门时就在心里想着大抵要什么时候回来。” 陈子善头也没抬,正认真的哄着闺女呢,瞅她小嘴儿吮得,这是要吃奶呢。“可能是遇着了事,今个又是阴天,不好看时辰。”心里有点不悦,到底还是维护着自个的妻子。 “娘。赖我。说着说着把时辰给忘了。”阮如秀迈着小碎片走得且急且快,走到了丈夫跟前,从他怀里抱过闺女,对着闺女的脸亲了亲。“饿着了我的乖蓉。”抬头对着丈夫笑了笑。“子善忙着去吧,孩子有我呢。” “脸色怎么这般不好?手也是冰冷的。”陈子善却是不着急走。 陈寡妇见不得这俩口子腻歪的样,笑着说道。“还是先让如秀喂奶吧,瞧把孩子饿得,一会又得哭起来,嗓子都得哭疼。” “嗳。这就去。”阮如秀看了眼丈夫,抱着闺女进了隔壁的次间。 陈寡妇瞧着儿子那柔情似水的眉眼,就觉得脑仁儿疼,她不着痕迹的深吸了口气,缓声说。“既然如秀已经回来,你就安心百~万\小!说去。我去邻家坐坐,找个知根知底的婆子,咱们用着也放心。” “好。”陈子善点点头,稳步出了堂屋,路过次间时,朝着屋里看了眼,可惜屋门紧闭,他停了会,收回目光,回了书屋里。 晚间,夫妻俩睡在床上,小蓉蓉睡在里头。 阮如秀在被窝里握紧了丈夫的手,平躺着,看着黑漆漆的帐顶,声音还算平静。“子善,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什么?”没头没尾的问,陈子善听着有点懵,温柔的问她。 他说话向来如此,不管对谁,都是缓缓慢慢,斯文得礼,待家人尤其如此,相当的温和,如沐春风。 “我生蓉蓉时,伤了身子的事。” 陈子善立即就反应过来,侧着身,将媳妇抱进了怀里。“今天窜门时听到的?我还想着先不告诉你,这不是什么大事,胡大夫说好好养着,三两年的也就没什么事,你别放心上,咱们年轻着呢。” “你不纳妾?”半响,阮如秀问着他。 “纳什么妾!”陈子善难得说了句重话。“谁在胡说八道,你信她们还是信我?” 阮如秀这才伸出双手搂住他的腰,将脸贴在他的怀里,声音有点闷,却透了些轻快。“如果,如果我这辈子都没法再怀孕呢?” “咱们有蓉蓉,也是足够的。” “子善,你答应我的,你要记着。”阮如秀整个人蓦然放松,窝在丈夫的怀里,无声的哭了起来。是激动也是高兴。 还好,她没有选错良人。 陈子善被媳妇的眼泪惊得有点不知要怎么反应,过了会,他才安抚着说道。“这是自然!我娶了你,定会好好待你。” 哭了会,阮如秀才慢慢的缓和过来,说话声有点低哑。“我今天去了趟源河村,找了胡大夫给我重新把脉,拿了些药回来。” “胡大夫是十里八村出了名的,你听他的,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咱们好好的养,不着急。” “明天陪我回趟娘家罢。”经了刚刚的事,阮如秀是越发的喜欢着她的丈夫,这份强烈的情感驱使着她,整个人都大胆了些,主动伸出双手搂着丈夫的脖子,挨着他的脸,亲亲腻腻的说着话。 纵然天黑,今夜无月,看不清陈子善的脸,却可以通过触碰感受到,他定是闹了个大红脸,脸很烫,热腾腾的,连心跳都加快了些。“上午回?” “上午回。得让家里人也睡个踏实觉。” 陈子善明白是什么意思。“好。咱们上午回。” 陈寡妇大清早的看到俩口子越发的恩爱,有点儿受打击,双眼一阵阵的发黑。就冲这架势,要是她提出要纳妾,儿子定是不允的,阮如秀倒是好手段!她暗暗想着。得想个妥当的法子,妾是一定要纳的,不能断了老陈家的香火! 吃过早食,陈子善提出要带着妻儿回趟源河村,陈寡妇倒也没拦着。一般情况下,儿子说的话,她都是允得,十足十的慈母,便是有什么不满意,也只会回头想法子,温水煮青蛙似的方式改变着儿子的想法,万万不能让儿子与她离了心。 这是在儿子跟前,陈寡妇才是这模样,收回了一双利牙。可到了外人面前,却不会这么费着心思,是什么性情就露出什么性情来,谁也别想着,欺负他们孤儿寡母的。 才会有刻薄的名声传出,实话说,里头是有点水份的,某些人心有不甘,故意这么嚼舌根,就是想让陈寡妇瞅个厉害,没想到,陈寡妇还真不在乎自个的名声,咬着牙坚持着,绝不让任何人占了便宜。 甭管是大事还是小事,陈寡妇都没有瞒着自家儿子,便是想让他看清楚,这日子越苦啊,才越能激发斗志。再者,也是让儿子知道,当娘的养大他有多么的不容易。儿子很争气,没白费她一番心血。 只是,好不容易熬出头,儿子的婚事又成了陈寡妇的心头事,得她满意也得儿子喜欢,母子俩都顺心顺意,又有她的刻薄名声在外,要寻摸个好媳妇还真是难,好不容易看中了阮家大房的闺女,母子都满意,到底是天真了些呢,心心念念娶进门的儿媳,婆媳俩都是彼此的肉中刺。 杏花村离源河村不是特别快,陈子善一家三口也没有雇牛车,就慢慢悠悠的走着。陈子善这会是高兴啊,心里头甚是欢喜,浑身上下都透着劲,眉眼带着股春风,很是精神。 他是怎么着也不会想着,才信誓旦旦的承诺了媳妇。母亲却在暗搓搓的想着怎么让他毁了这承诺。 阮如秀来过曲家的事,阮初秀他们也没往外嚷嚷,主要是母亲过来叨家常,瞅着好像不知道这事,轻易就能想到,阮如秀八成是悄悄过来的,并没有惊动娘家,所以,倒也没有把这事说出来,告诉了母亲,母亲肯定得告诉大伯娘,谁知道会不会惹出什么事来。 阮永氏上午过来曲家坐了会,跟凤婧仪也说了会子话,紧接着,她就去了老屋,有些琐碎事要跟大嫂说说。她前脚刚进屋呢,后脚陈子善一家三口就进了院子。阮严氏恰巧端着茶出厨房。“子善夫妻俩带着蓉蓉过来啦。”笑盈盈的说了声,冲着堂屋喊。“娘。” 阮刘氏听到二儿媳说话时,就满脸笑意的起了身,打开了屋门,略急的往院子里走。“走路过来的?怎么没搭个牛车,这天怪冷呢,风刮的有点厉害,来,让我抱抱蓉丫头,哎哟,还是醒着呢,走,屋里说话去。” 陈子善夫妻跟在阮刘氏身后进了堂屋,一叠声儿的喊着人。 阮永氏和阮于氏起身打招呼,阮严氏给三婶递了茶,又连忙进厨房快手快脚的泡了两杯热腾腾的茶进堂屋。 阮刘氏想着一屋子妇人,想来女婿也怪不自在,朝着大儿媳使了个眼神,让她去把在地里忙活的阮文善父子三个,不拘哪个,喊个回来陪着女婿说说话。阮于氏接到婆婆的眼神,笑笑嘻嘻的说了两句,这才利落的出了屋。 很快,阮文善就进了屋,翁婿俩人有说有笑的聊了起来。堂屋还算大,挺敞亮的,另一边几个妇人絮絮叨叨的说着话,声音压得有点小,省得打忧到旁边的翁婿俩个,阮如秀就在这样的气氛里,将昨儿晚上丈夫说的话讲了出来。 阮刘氏简直不敢相信,愣愣的看着闺女,也忒不真实了些。 “子善这孩子好啊,难得的好孩子。”阮永氏很快反应过来,满心欢喜的念叨着。 阮于氏和阮严氏妯娌俩自然也是好话一句接一句的说着,阮如秀听着眉眼尽显舒畅。 眼看要到张罗午饭的时候,阮永氏这才家去,吃过午饭,左右无事,眼下天冷,也不好睡午觉,还得脱了衣服躺被窝里呢,多麻烦,光想着就没困意,索性拿了针线笸箩去隔壁曲家。 “今个陈举子带着如秀娘俩过来吃饭呢。”阮永氏到了曲家,坐下来话没说两句,就开始捡着八卦叨。“你们猜他们过来干啥?” 阮初秀见母亲脸上掩饰不住的喜色,想着昨儿上午如秀还悄悄的跑来找胡大夫,今个上午一家三口就回了娘家,她心里有点猜测,脸上倒是不显。“娘光看你这满脸的喜色,就知道准是有着好事呢,说说让我们也高兴高兴呗。” “高兴高兴。”小悠悠学着舌,响亮亮的接着话,见大人看向她,她咧嘴露出个大大的笑,眼里还带着调皮的神情。 阮永氏就稀罕她外孙女这小模样儿,朝着她招了招手,温声细语的道。“乖悠嗳,来,让姥姥抱抱。” “好勒。”小悠悠麻利的跑了过来,乖乖巧巧的坐到了姥姥的腿上,扯了扯她的衣袖,催了句。“高兴高兴。”跟刚刚一个语气,这是催着姥姥赶紧说说高兴的喜事儿。 这孩子跟她娘别提有多相似,人小鬼大的,精怪极了。 “原来呀,如秀也不知从哪知道了,生蓉蓉时伤了身子,不养个三五年的,是没法怀孩子。昨儿晚上就跟陈举子说了这事,陈举子真是个难得的年轻呢,性情多好啊,待如秀也是极好,说着便是真的没法再生,他也绝不纳妾,有蓉丫头就足够,瞅瞅这话说的,多好。”阮永氏很是感概。 “都说嫁汉嫁汉穿衣吃饭,理是这么个理,是要能找个真心相待的,日子苦点却也好的,其中滋味总会不同些。”阮永氏是知晓闺女和女婿有多腻歪,她虽嘴上常念叨,没羞没臊,实则心里是高兴的,为着闺女能找着这么个好汉子高兴。 阮初秀倒有点意外,没想成如秀会这么直接,这事吧,直接些也好,藏着掖着,容易生心事,再好的药也难医身子呢。这会说开啦,心里头踏实,吃得好睡得香,再喝着药,说不定不用三五年呢,身子骨自然就恢复。 “这是件喜事,大伯娘这回可以睡个踏实觉。”阮初秀又戏谑的说了句。“还能省点香油钱呢。” 阮永氏本来在笑,听着她后半句话,脸色就变了些。“都是当娘的人了,连悠丫头都懂事着呢,你怎么说话还没个把门的,这话能乱说?要是让菩萨听着了,还不知道会怎么想。” “娘。坏!”小悠悠看出来啦,姥姥在说母亲呢,她笑笑嘻嘻的跟着凑热闹。 阮初秀伸手捏了下闺女的鼻子,咬着牙故意恶狠狠的问她。“谁坏?” 都没有用力呢,小悠悠不疼不痒的,还觉得好玩,越发的上瘾。“娘,坏蛋。”小胖腿还踢了两下,黑溜溜的大眼睛里全是笑,嘴角咧得哟,都能到耳根去。“娘坏坏,娘是坏蛋。” “娘,再不教教你这外孙女,长大了还了得啊。”阮初秀有模有样的对着母亲嗔了句。 阮永氏才不当回事呢,拍掉了闺女的手,摸了两下小悠悠的鼻子。“这都是跟谁学的,你要是有个正经样,咱悠宝就不会笑话你,看她什么时候说过她爹,多长点心哟,连闺女都知道笑话你,不觉羞羞脸啊。” “不觉羞羞脸。”曲阳笑着应了句,看了眼媳妇,拿眼神撩了她下。 阮初秀抿着嘴,垂着头,不敢让母亲看到她脸上的甜蜜笑容,否则也得念叨好几句。 阮永氏看了眼女婿,对着凤婧仪道。“全是给惯的。”摇了摇头,甚是无奈的样子,眉角眼梢却含着笑。 “惯的。”小悠悠也摇头晃脑的。 顿时把凤婧仪逗了个哈哈大笑,笑得太厉害,将怀里睡着的小平安都给扰醒啦,他迷迷糊糊的看着狂笑的母亲,扭着小脑袋,看到对面的小悠悠时,小嘴儿露出浅浅的笑。 “弟弟。”小悠悠看见啦,就坐不住,挣扎着要到地上去,乐颠乐颠的跑到了凤婧仪身边,伸手戳了下弟弟的嘴角,抓着他嫩嫩的小手,满心欢喜的喊着。“弟弟。” 小平安的小爪子下意识的抓紧小悠悠的胖指头,别看他小,抓得还挺紧。 凤婧仪满眼含笑的看着小悠悠对着小平安自说自话,心里头想着,待她走后,若是寻不回阿榕,她自己也没能回来,小平安待在曲家,也是极好的。 进了十月,要开始张罗着忙秋收,凤婧仪本来想走,可家里这么忙,她也不好这时候走,想着都耽搁了一个月,再耽搁半个月也没什么,就在厨房里帮着打下手张罗饭菜。 忙碌的日子总是过得特别快,等忙完秋收,恰好进下旬。凤婧仪是再也坐不住,这天清晨,吃过早饭后,她拎了个包裹。“我要走了。”看着曲阳夫妻俩,只说了四个字。 曲阳夫妻俩早有心理准备,知道她是不可能呆在曲家待榕哥回来。 “路上小心,平安你尽管放心,我们会好好照顾他。”阮初秀眼角有些泛红,声音透了点哽咽,她侧过头不愿看凤婧仪。 “早去早回。”曲阳没有多余的话,他也不是个擅长说话的人。 俩口子送着凤婧仪到了大门口,凤婧仪将怀里的儿子递给了阮初秀。 阮初秀接过孩子,稳稳当当的抱在怀里,泪眼模糊的看着她。“左边的空地,就是给你们准备的,早点回来,榕哥的媳妇本已经攒了不少钱,屋子想怎么建都行。” “嗯。”凤婧仪也不知说什么好,很郑重的点了点头。“我走了,愿,后会有期。” 阮永氏忙完家里的琐碎,过来窜门时,没有看见凤婧仪的身影,她失神了好一会,语带惆怅的问。“走了?” “大清早的离开的。”阮初秀正抱着孩子给他喂奶呢。 这头母羊是曲阳在凤婧仪走后,马不停蹄花了高价,在附近村子里买回来的,刚下崽还没半个月,主家很是舍不得,怕小羊活不下去,犹豫良久,看在价格的份上,到底还是同意了,便是小羊死了,这钱也是足够的,没得亏。 小平安自生下后,喂得就是母奶,头回喝羊奶,他有点不习惯,正闹着不愿意喝,却饿得直哭,阮初秀正没着法子呢。“娘,你快来帮帮忙。” “我来抱着小平安,你喂。”阮永氏心疼这孩子,才这么点大,爹下落不明娘又离开。“真是造孽啊。”倒也不是骂当父母的,只是单纯的感叹。 后院压根就没空地,曲阳没了办法,只好先挪用下常小榕的马棚,这马棚大着呢,他好一番收拾,费了点心思,想着回头再收拾成马棚也省事些。忙完这事,他回堂屋时,阮永氏娘俩总算把小平安喂了个肚饱,小家伙喝饱啦,正听着姐姐跟他嘀哩咕噜的说着话呢。 孩子太小,并不知道母亲的离开,他在曲家呆了一个多月,早已经熟悉了曲家众人,又有姐姐陪着他,仍是乖乖巧巧的模样,除了喝羊奶时哭得狠了些,后面一直很乖巧,安安静静的,屋里的三个大人看着,心里越发的难受。 就盼着,凤婧仪当真能找到常榕,然后,俩口子平平安安的回来。旁人再好,没有亲生父母在身旁,终究是缺憾。 常榕不在凤婧仪也走了,在县城里的胰子买卖便没法做,好在经过大半年的缓和,放在镇里杂货铺的胰子,卖得还不错,纯利润也有个一二两,给杂货铺一成,维持日常花销也是很足够的。 二房的饭馆生意很不错,阮业山用着心在烧菜呢,而且价格不算贵,走得是利薄多销的路子,这还是阮初秀随口说了句。没想到,阮业山就自个摸索着钻进了里头,还真有点经商的天份。 三个孩子在镇里读书,书读得越发的有模有样,陈子善争取着逢休息日就过来给他们指点下学问,还带上自己细心写出来的手稿。村里头都在说,多年后,阮家只怕会出个光宗耀祖的读书人哩。 阮初秀怕小弟有什么心理负担或是生执念等,寻着时间,让曲阳跟他细细的嘀咕些话,读书有没有出息这事,有也好,没也罢,都看开些,总归日子会慢慢好起来,读书的最终目标,不就是让家里人活得有滋有味,要是钻了死胡同反而不美。 阮业守确实有点压力,也对自己说,家里辛辛苦苦的挣钱供他读书,他得有点出息才行,要好好读书,定要出人头地,近来村里的言语越来越,他想得也就越多,不知不觉就有点魔弹,幸好曲阳过来及时跟他说话,慢慢得倒是恢复了心态。 阮初秀把这事跟母亲说起,阮永氏又跟丈夫说了说,往后可得多注意着小儿子,隔天,阮永氏又去了大房,提醒了好几句。二房倒是不需要,阮业山灵机着呢,有他看着,下面的俩个弟弟无需操心。 待进了冬,略显浮躁的阮家沉稳了不少,甭管外面怎么说,话捧得多高说得多好,阮家人听着就笑笑,小小的谦虚两句,也没认认真真的将话搁心里。孩子才多大,今天不知明天的事,更别提十年后。 却是都清醒了过来,这时,阮程氏不知怎么的,突然病倒,都说病来如山倒,他这病来的且急且快,才短短一夜呢,转眼就躺在床上没法下地。还好是农闲,把在外头干活的都喊了回来,大伙都围在了屋里。 要说恨吧,早些年也确实恨过阮程氏,可日子过着过着,阮程氏改了性情,一家子有再多的怨啊恨啊,都已经是过去,哪里还能揪着不放。这趟阮程氏病的厉害,家里人是真着急,可别出什么事才好。 人好的时候不显,出了点状况就特别的见,心里头难受啊,跟有人揪着心脏似的。 胡大夫把完脉,也没有别的什么话,只道。“人老了,没得别的法子。” 连曾孙都进了学堂读书,都说他满身灵气,将来定会有出息,可不就是老了,放眼村里望去,也就堪堪的几户人家,能活到四世同堂。 “她,娘这是怎么了?”阮永氏细细地问着,带着慌乱和焦急。 阮刘氏也眼巴巴的看着胡大夫。好端端的,怎么说病就病呢。 胡大夫已经开好了药方。“这天冷,染了风寒,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人老了,油尽灯枯懂了吧。” 阮老头从老妻的床头站了起来,一步一步,走得很是吃力,他这一夜,也是见老了,平素最是精神抖擞的,到沟渠里逮黄膳河里摸鱼,还能进山里打猎采药呢,抱着大胖曾孙满村子的窜门,看着这会的他,都像是好久以前的事,明明昨儿上午他还笑得爽朗说话也哄亮。 “还能挺多久?”阮老头颤颤魏魏的问着。 阮文善见父亲身子有些打哆嗦,赶紧伸出双手扶住他,只觉嘴里全是苦涩。 胡大夫听到这话,愣了下,然后笑着说。“说是这么说,细心照料着,还是没什么大问题的,只是往后要精心点,她这一病啊,便是好了,也是回不到以前的精神气。” 这话,让众人松了口气,没什么大事就好。 送走胡大夫后,阮老头扫了眼屋里的孩子们,他沉默了半响,才说。“往后,俩个儿媳得劳累些了。” “爹,我们明白的,你放心罢。”阮刘氏早就有心理准备。 阮永氏也应着。“我和大嫂会好好的顾着娘。” “这样吧。”阮文善说出自己的想法。“娘就算是病好,也是不能再碰家里的琐碎,咱们俩房,轮着来照顾爹娘吧。二房这边,白天都在镇里忙着,也腾不出手来,每个月看着给点钱吧。” 阮文丰觉得这法子不错。“一个月轮一回?还是三个月?” “爹娘的日常花销就让二房出,每月三百文,要是不够,添衣裳鞋袜的,大哥和三弟尽管说。”阮文和没有意见,大大方方的说着。 阮文善看向阮老头。“爹,你怎么看?是月月换还是三月换?就按二弟说的办吧。”二房如今镇里的两个店子生意好,他们出钱大房和三房出力,三兄弟都没意见,自然是行的,家里供个孩子读书,可不是一点半点的吃力。 “每月轮着来吧。”阮老头看着三个儿子,满眼的欣慰。他早年混帐,就靠着儿子撑家,大儿和三儿都是极好的。二儿媳走后,倒是让二儿开了窍,便是家里的三个娃儿没能考个功名,阮家往后的日子啊,也是不愁的。 人老了,真的是不一样的。阮老头以前过得没心没肺,现在想事都能多想几层,他这算是老来开窍,说晚吧,也不算晚。 都没意见,这事便这么决定了。先是大房照顾着阮老头俩个,说是这么说,眼下阮程氏病着,阮永氏哪有不搭把手的道理,自是日日都会过去看着,也就中午和傍晚回来整治个饭菜,都没什么功夫去曲家,更别提逗着她的乖悠宝。 曲阳夫妻俩也时常带着小悠悠去老屋说说话,阮程氏有着俩个儿媳的细心照顾,养了十来天,见精神了些,人也能下地走动,就是走得不快,这会生病,是折腾的够呛,她是真的满头银发,脸上皱纹深深,可她笑得慈祥,多了股温和感。 阮程氏病在床上的时候,小悠悠还有点怕,毕竟孩子还小,细声细气的喊了人,就钻进了父亲的怀里,难得的安静模样。到阮程氏能说能笑,小悠悠就胆大了些,在屋里头能蹦能跳的,阮程氏看着就笑得合不拢嘴,心情畅快,身子就好的快。 待到了下今年的第一场雪时,阮程氏看着跟平常没什么两样,就是容易生倦意。有时候,说着说着话就打起盹来,或是坐着坐着就睡着,阮刘氏更多的心思放到了婆婆身上,家里由俩个儿媳顾看着。 因着天冷,也不好让俩个老人在外面走动,说好这个冬天就先由着大房照顾着,待开了春,天气暖和些再接他们俩个过去,只是白天吃饭,晚上还是在老屋,住了一辈子,换了地方,还真睡不踏实。 人老了,就脆弱的跟小孩似的。 大抵是知晓时日不多,老人嘛,都是有种直觉,没法用言语形容,这种直觉会改变她的性情,阮程氏是一日比一日温和,时常握着俩个儿媳的念叨,说起旧事,每每都红着眼眶。 阮刘氏和阮永氏妯娌俩听着不是滋味,却也没阻止她,就任她说着,她们听着,并不怎么回应。也是知道,阮程氏就是想说说,她想说,她们就听着。精心细致的照顾着她,谁没有个老的时候呢,总归慢慢变老,然后躺进棺材里,这么想着,还有什么是放不下的。 “多冷的天啊,你甭过来了,外头冷。”阮程氏见三儿媳上午来了,下午又过来,拉着她的手,眯着眼睛看着她,眼巴巴的说着话。 她这眼神是越来越不行,得隔得特别近才能看清楚。 阮程氏立着上半身看着三儿媳才说了一句话,就有点累,靠到了藤椅上,握着三儿媳的手却没有放开。“我好着呢,业兴娘是个体贴细致的,穿得暖吃得也好睡得也香,你隔个三五天过来就行,也去看看悠悠啊,你今个看她没,那孩子是个惦记人的,讨人喜欢,说不定正抓着她娘的手念叨着你呢。” 她近来话也多,絮絮叨叨的,说着说着就会睡着,她睡着时,脸上还是带着笑的,她是真心喜欢小悠悠,那小丫头啊,招人喜欢呢。 “我就是从曲家过来的,初秀说,明儿上午带着悠悠过来看你。”阮永氏知婆婆念着悠丫头,就温温和和的跟她着。 阮程氏本来有点昏昏欲睡,听到这话,又见了点精神,对着三儿媳直笑,嘴里却说。“这天怪冷,莫让他们带着孩子过来,难遭罪。” “就你老婆子事多。”阮老头嘀咕了句,想要抽旱烟来着,可看了眼老伴,干拿着烟杆敲着椅子,敲了好一会,才把烟杆搁回原处。 阮刘氏知道公公馋烟,他向来烟瘾大,起身立即舀了半碗花生过来。“爹,吃花生。” “娘,你吃花生麽?”阮永氏问着,手里拿了把花生开始剥着。 阮程氏笑着摆了摆手。“人老啦,咬不动。”还张嘴,指了下自己的牙齿,乐呵呵的笑着。 她牙齿还行,还没开始掉呢,就是觉得费劲,连饭菜都是喝粥或面条等,这些比较软糯的。 阮永氏在老屋呆了半个时辰,等着婆婆睡着后,就起身顶着寒风回了家。心里想着,今个晚上跟业成说声,到镇里买些清淡点的糕点,明儿傍晚拿回来送到老屋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5章 三个月大的小平安,虽说只吃了一个多月的母奶,由于曲阳夫妻俩的精心照顾,便是喝着羊奶,他依旧长得白白胖胖,小胳膊小腿相当的劲。性情和小悠悠比起来,就是显得过于安静了些。 小平安很乖巧,真的特别的乖巧,连阮永氏都念叨着,这辈子,她也见过不少孩子,都没有小平安这般乖巧听话。难得哭闹,也不哼唧,偶尔露出个浅浅的笑,安安静静的,招人疼。 阮永氏疼自个的外孙女,也疼小平安,疼小平安或许还要更多些。想着他爹娘还不知是怎么个情况呢,再看着他这安静听话的小模样,就越发的疼着,疼到了骨子里心坎上,小衣裳也是先给小平安做再给小悠悠做。 到底是年岁渐大,比不得年轻那会儿,眼神有点不太好使,天光不够明亮,眼神就有些模糊,效率有点低,小衣裳做得比较慢。好在小悠悠也是个懂事的娃儿,被爹娘教得很好,她很喜欢弟弟,愿意让着弟弟,姥姥先给弟弟做小衣裳,她还高兴哩,对着姥姥香了好几个,把阮永氏高兴的合不拢嘴。 今儿屋外又飘起了小雪,小平安身上穿得就是阮永氏做的冬衣,和小悠悠当年一个模样,都是喜庆的大红字。也多亏了两个孩子长得好,眉清目秀的好模样,小脸蛋白里透红,肤色是极好,倒也压住了这大红字,穿着跟年画上的福娃娃似的,别提有多讨人喜欢。 连小悠悠都爱极了弟弟穿大红衣裳的小模样,她本来不爱的,虽说眼看就要满两周岁,还是个小屁孩,却鬼精鬼精的也知道爱俏,见母亲穿粉嫩嫩的衣裳,她也要,撅着嘴不爱穿大红色。如今,有了个弟弟穿着,觉出了味来,穿着红棉袄,笑得喜滋滋。 俩孩子,穿着相同样式相同颜色的棉袄,咧着嘴嘻嘻的笑着,眼睛又大又亮,黑溜溜的,分外有神。阮永氏看在眼里,心里跟喝了蜜似的,满满得全是成就感。“我就说大红色好看,瞅瞅,平安和悠悠穿着多显整齐多显精神。” “对,特别好看,特别精神。”阮初秀说着好话哄母亲,这两身冬衣都是母亲一针一线费着心思做出来的呢。 小悠悠颠颠儿的脱了鞋子爬上床,坐到了弟弟身边,玩着他胖胖的小手,嘀哩咕噜的说着话。小平安自然是听不懂,可小孩子嘛,都是喜欢有人对他说话,便是听不懂,也喜欢听,嘴角微微上扬,浅浅的笑似是透了点羞赧般。 四个大人围着炭盆唠着家长里短,俩个小孩子在床上也玩得开心。 阮永氏说了会子话,就回了隔壁屋里。阮家三房没有烧炭盆,父子俩个就坐在火塘旁搓着苞米。昨天镇里的学堂放了假,待到二月里才开馆。阮业守捧着本书看一会,就歇会儿眼睛,说是歇,实则拿着苞米棒剥着呢。 “这天可真冷。”阮永氏推门而进,搓了下手,飞快的紧关了屋门往火塘旁走去,坐到了丈夫身边,从箩筐里拿了个苞米棒剥着。“孩他爹,咱们要不要拿钱再置点田?” 阮文丰有点意外,看了眼媳妇。“哪来的钱?” “我琢磨着,业成翻了年也才十三,先拿着他的钱置点田呗。”家里的田太少,勉强够温饱,年头到年尾都存不了几个钱,阮永氏想着小儿子还不知道要读多久的书,眉间就落了愁绪。 “这事得跟业成说,看他怎么想。” “肯定得跟业成说说,他要是不同意,我还能瞒着不成。”阮永氏嗔了丈夫眼。“我看业兴夫妻俩就知道钻营,手里的银子换成了两亩良田,便是东一块西一块,只要是好田,累点也没事。” 阮文丰的着媳妇的话,知她很是动心,想想业成的性子,只要开口问他,他定会同意,便抬头看了眼小儿子。“业守,这田是用你大哥的钱置的,往后就是你大哥的。我知道你们兄弟俩感情好,有些事,该说还是得说清楚。” “爹娘。我知道的。”阮业守清楚着呢,点头应了。“待我考上秀才,咱们家的田就可以免税。” 陈子善虽中了举子,却也只把大房的田地免税,这是陈寡妇张罗的。 阮永氏急急的接了句。“别忘了你大姐家。”顿了下,又添了句。“你们哥俩啊,便是娶了媳妇,也要把你大姐摆在前头,他们夫妻俩是厚道,真心待着咱,情分都是一点点攒出来的,多不容易,可不能轻易的就坏了。” “我懂的。娘。”阮业守郑重的应着。 阮文丰瞪了眼媳妇。“好端端扯这些干什么。”他觉得,孩子们都大了,媳妇总念叨这些事,次数多了,难保孩子们会生什么情绪,到时候多不好。 “我就顺嘴说说。”阮永氏嘀咕着。 剥了会苞米棒,阮永氏见时辰差不多,起身烧了小灶的火将骨头炖上,用小火慢慢炖一个多时辰,放里头搁点萝卜,味好着呢。 曲家宅子里,乖乖巧巧的小平安,忽得哭了起来。曲阳夫妻俩带了一个多月,早就熟悉着呢,知道他是饿了。阮初秀抱着小平安哄着,曲阳赶紧出屋到后院挤羊奶。 胡大夫抱着小曾孙,小悠悠呆在太爷的怀里,逗着被母亲抱着的小平安。小平安被抱着,他也不哭啦,知道一会就能喝奶,倒是睁着水润润的大眼睛,对着小悠悠笑啊笑。 阮初秀看着这俩孩子的互动,心里又软又暖。她想,说不定将来这俩还真能成对夫妻呢。想想,这样也不错,知根知底的,父母都会放心。 曲阳端着羊奶走进屋,眉头拧得有点紧。“不知道是不是没有青草吃的原故,这头母羊已经没什么奶水。” “喂米汤吧,米汤也行,就是费事点。”胡大夫有点累,把小曾孙放到了地上。 小悠悠也不闹,走到了父亲的脚边,抱着他的腿,仰着小脸看,父亲给弟弟喂羊奶。 “胡大夫,胡大夫,胡大夫。” 阮初秀听着头声,就诧异的看着丈夫。“这是大哥的声音,这么着急出了什么事?” “我去看看,你们继续喂奶。”胡大夫出了屋。 阮业兴抱着几十斤重的胖墩,跑到了院子里,正喘着粗气呢,见着站在屋檐下的胡大夫,吭哧吭哧的说。“胡大夫快来看看胖墩,他掉池塘里了。” “来。到东厢去。”家里有小灰和小黑,胡大夫对阮家其余的三条狼狗都很有好感。“怎么就掉池塘里了?”这么冷的天。 “明志说呆在屋里闷,仗着身子骨好,就想到外面遛遛,也不知怎么的,就摔进了池塘里,幸好胖墩跟着他,把他救了起来,胖墩自己却没能上来,还好有村民路过,搭把手将胖墩从池塘里捞了起来。”阮业兴说得有点乱。 胡大夫却已经听明白,他仔细检查了下胖墩,安抚了句。“没什么大事,胖墩向来强健,这趟也是受了冻,好好养着,十来天的也就生龙活虎。” “胖墩怎么样?”是帮着儿子换了身干净衣裳的阮于氏,急急忙忙的跑了进来。 身后跟着气喘吁吁的明志,问了句同样的话。 胡大夫将刚刚的说辞又说了遍,还细细的叮嘱了些注意事项,拿了两粒药丸喂给胖墩。 “怎么回事?”曲阳走进来问着,看了眼胖墩。 阮业兴将事简短的说了说,说完,对着儿子斥责了句。“看你以后还贪不贪玩,要不是有胖墩在,你今个就躺池塘里了。” “说什么呢。”阮于氏本来就心有余悸,这会恰是听不得这些话,有点儿恼,把儿子揽进了怀里,抚着他的脑袋。“明志已经知错,你这当爹就不要再撒盐巴。跟村里的孩子比起来,他多懂事,也就这么一回,他自个也不想啊,你以为他就好受?” 阮明志挣开了母亲的怀抱,跑过去,抱着胖墩的脑袋,把脸藏在它的脖子里。尚有些虚弱的胖墩侧着脑袋,舔了舔主人的脸,又蹭了两下。 “对不起。” 曲阳听见阮明志细细的声音,带着无限的内疚。“胡爷爷说没事,就是虚惊场,回去后,吃好点压压惊,睡个觉醒来就没事了。” “我去买点骨头回来炖着。”阮于氏才想起这岔,对着丈夫道。“你带着孩子和胖墩回去吧,我买完骨头就回来。” 阮业兴点点头,抱起了的胖墩。“阿阳,我先家去,还得给胖墩擦擦身,这么湿可不行。” “行。回头再聊。” 阮明志跟在父亲的身后,蔫哒哒的离开了曲家。 阮初秀时不时的看看床上的俩个小孩子,时不时的往屋门口瞅啊瞅,见着丈夫回来,她问。“怎么了?” “胖墩为了救落池塘里的明志受了冻,没什么大碍。”曲阳应着。 “没事就好。”阮初秀松了口气。甭管是明志还是胖墩,要是出了什么事,心里头都得难受。 下午瞅着停了雪,也没刮风,冷归冷,还是可以忍受。曲阳夫妻俩带着小悠悠去了趟老屋,手里拎着只野兔。小平安让胡大夫帮忙看着,他太小,不想带他出来,怕被冻着。 便是小悠悠出门时,也是穿得厚厚实实,捂得跟只粽子似的,就剩下俩只大大亮亮的眼睛露在外面。偏这孩子还不老实,窝在父亲的怀里,眼睛骨碌碌的四处看着,嘴巴被挡住,依旧兴致勃勃的说着话。 进了堂屋,曲阳将小闺女放到了直,小丫头乐颠乐颠的跑到了藤椅旁。“太姥姥。”小嘴儿喊得别提有多甜。 昏昏欲睡的阮程氏听到这软糯糯的嗓音,人就清醒了些,还没说话,脸上先露出了慈祥的笑。“悠悠来了啊。”伸着干枯的双手缓缓慢慢的握住小悠悠的小胳膊。 “看太姥姥。”小悠悠欢欢喜喜的说着话,哄了两句阮程氏,然后,才甜滋滋的对着屋里的长辈打招呼。“太姥爷,大姥姥大姥爷,大舅母,二舅母。”麻利儿的喊了个全。末了,还问了句。“大舅舅二舅舅呢?” 屋里的长辈听着她响亮亮的嗓音,都乐呵呵的笑了起来。 “你大舅和二舅进镇啦。”阮于氏可稀罕悠丫头,想要抱抱她,这会却不能,奶奶正拉着悠丫头的手呢。 阮程氏虽精神不太好,人倒是没糊涂。“你二舅母怀了娃娃,想吃蜜饯。” “甜的,酸的。”小悠悠知道蜜饯,冲着阮严氏直乐。“我喜欢甜哒!” 阮永氏看向大嫂。“几个月啦?”她是一点信都没有收到呢。 “才刚知道,估摸出来的,待月份大点,让胡大夫把把脉。”阮刘氏知道这喜事,是想找妯娌说说话来着,可惜婆婆这边不能离人呢,只能等着妯娌过来再说。 话说舒心的日子过得就是快,转眼二儿媳都嫁进家里一年整,她面上不显,也没提过这岔。实则心里惦记着呢,二儿子也老大不小啦,先不说男娃女娃,也该当爹啦。 “这回,你是彻底心安了吧。”阮永氏调侃了句。闺女闺女不需要牵挂,二儿媳又怀了孩子,也了了桩心事。 阮刘氏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可不就是,都是菩萨保佑啊。” “咱们每个月都诚诚心心的到庙里去,刮风下雨的都没断过,菩萨呀,都看在眼里呢。”阮永氏接了句。 阮程氏听着小悠悠和屋里的大人有模有样的说着话,眼里笑止都止不住。 曲阳和阮初秀看了会胖墩,见它精神还好,递了把甜料豆给它吃,小灰和小黑都爱吃,胖墩也喜欢吃。阮明志见胖墩吃得开心,他也笑得开心。“小姑,这个要怎么做?跟我娘说说呗。” “给我找了个什么活?”阮于氏正哄着小儿子呢,听了个音儿,没听仔细,凑过来说着话。 阮明志边摸着胖墩的脑袋边指着甜料豆说。“这种豆子,胖墩爱吃呢,娘,你给胖墩做点儿。” “这是甜料豆呢?”阮于氏也不顾及,从小姑子手里拿了两粒放嘴里嗳着,脆脆的,味道还挺好。“这个怎么做的?我也炒过就是炒不出这味,没这么脆,火候没掌握好。” 阮严氏正是馋嘴的时候,听着嘎蹦脆的响儿,没忍住,也凑了过来。“这是啥呢?闻着怪香。”伸手从阮初秀手里拿了把。 “家里还剩了点蜂蜜,我兑了水,搁了些在里头,味道就格外的好些。”阮初秀见手里的小布袋子递给了小明志。“家里还有呢,回头我再拿点过来,这是特意拿过来奖给胖墩的。火候这事啊,真不好说,要不别费事,我直接拿些过来。” “悠悠娘,你用蜂蜜炒黄豆啊?太浪费了啊。”阮严氏瞪圆了眼睛。“不过,真好吃。回头多拿点过来呗。”腆着脸的说了句。 阮初秀想着她才怀上,想想怀悠悠的时候,就笑了。“行,我让孩他爹送过来。” 一家子人说着正热闹呢,际如秀冷不丁的冷门走了进来,带进一股子寒风。 阮刘氏见她神情不太对,赶紧起身问她。“如秀你怎么这点过来?”往后看了看,没见女婿的身影,到底没有问出口,只问。“蓉蓉呢?” “家里请了个粗使婆子帮衬着,我出来会没事。”阮如秀关紧了屋门。 阮于氏自动挪了下位置。“如秀快坐,这天多冷啊,离炭盆近点,暖暖身的。娘我去泡茶。” “嗳行。”阮刘氏应着,往炭盆里添了两块炭。“怎么突然回来的?”这会回来,八成有事,一般情况下,都是上午过来的。 阮程氏眉开眼笑的说着。“如秀回来啦,蓉蓉呢?” “蓉蓉小着呢,没带。”阮如秀头也没抬的应了句,又冷冷清清的说。“婆婆病了。” “啥?”正在添炭的阮刘氏愣了下,抬头看着闺女,有点儿懵。“你婆婆病了,你跑娘家干什么?你应该去床前伺候着啊,这会可不是使小性子的时候。”拧了眉头,对着丈夫道。“孩他爹,去套个牛车赶紧送她回去。等等,我去收拾点吃物。” 既然知道了亲家母生病,就不能让闺女空手回去。 阮如秀却拉住了母亲。“娘。你忙活什么,你坐下来。” “干甚呢!”阮刘氏有点恼。“如秀啊,你可不能仗着子善对你好,你就上天了啊。” 本来闺女伤了身子,还不知能不能再生娃呢,女婿承诺了绝不纳妾。闺女就该惜福,懂得见好就收,好好的跟着女婿过日子,多多孝敬婆婆才是。这婆婆前脚生病,她倒好,后脚就跑回了娘家,说出去像话麽? “大哥,我跟你一道去。”阮文丰站了起来。 阮文善也是这么想的。阮家有牛,就不用借着旁人家的牛。 “娘,你就不能用脑子想想啊,就知道说我,我在你眼里就是这样子的?”阮如秀本来一肚子的情绪,又焦又急又慌又乱。她如今和娘家关系好着呢,尤其是母女俩很是亲近,碰着了自个解决不了事,就下意识的想着回娘家,没想到,刚刚进门就被母亲劈头盖脸的说了通。 阮永氏瞅出了点苗头来,她拉了下大嫂的衣袖子,温温和和的道。“我看,还是先听如秀讲讲是怎么回事吧,要是没事,如秀哪能一个人顶着这冷天回家呢,里头指定有点什么,咱先别急,人都回来啦,不着急这会子,待回去的时候,多拎点吃物,就没啥事了。” “我这不是着急嘛。”见闺女眼眶泛红,阮刘氏也有点讪讪然。 阮文善生硬的问。“到底怎么回事?”他自来有点不太喜闺女的性子,却是不好说什么,说来说去还是怪他们当父母的疏忽。 “婆婆身子骨好着呢,家里又雇了个粗使婆子,张罗着饭菜收拾下家里的琐碎,顺便带带蓉蓉。婆婆最是顾着自个的身子,天冷便不出门,以前没雇婆子时,冬天洗菜都是用的温水,就怕着了寒,就她,怎么会好端端的生病。”阮如秀满脸的戾气。 这是在自个家里,她倒是不掩饰,也不想掩饰。顿了会,继续道。“她病的多巧啊,刚刚得知奶奶生了病,这才多久,她也跟着生了病,我可不相信她只是单纯的生病。” “爹娘你们是不知道,说不纳妾是子善的意思,他绝不纳妾,我那婆婆可不这么想,她心心念念着想抱大胖孙子呢,这是看在子善的面上,不好明摆着说出来,只得往暗里使着劲。”阮如秀多了解她的婆婆啊,正如她婆婆了解般,这话说得满脸嘲讽。 满屋子的人被她的话,惊得久久都反应不过来。 阮如秀还在说着话,都是往日憋在心里头的,她是气极,不吐不快。“你们就看着吧,她肯定会拿着生病这事作妖。婆婆十来年没生过病,这趟病啦,把蓉蓉他爹都给急坏了。” “她可真狠!也不怕没把握好度,就这么去了。”这话,阮如秀说得很小声,便是屋里安静,也没听清她说了什么,只能感觉到,话里的怨和愤怒。 阮初秀以前觉得如秀挺精明的,这回却觉得她傻,她这么想也这么说了出来。“你傻啊你,她能作妖你就作戏呗,看看谁比得过谁。她敢生病,你就没日没夜的伺候着,做足了孝顺儿媳的样,她便是有再多的话,看她怎么张得出口,就是她张了口,这不还有陈子善。” “但凡她露出点纳妾的意思来,你也别慌张,就装着不知道,尽心尽力的伺候着她,当着陈子善的面,你就哭,无声的哭,也别说什么。说得再好再多,还不如多做点事,把自个往惨里整,怎么憔悴怎么来,保准效果杠杠哒。”阮初秀噼哩啪啦的说完。 砸砸嘴,还有点不过瘾呢,又继续说着。“再怎么艰难一定要咬牙坚持住,知道吧,蓉蓉呢,先放一边,别太顾及着她,反正有婆子在呢,顶多就是瘦了点,瘦了好啊,让陈子善看看你们母女俩被他娘折腾的。” 阮如秀听得目瞪口呆,她向来和这个堂妹话不多,没怎么打过交道,还是头一回见识到。原来堂妹是这样的性子嘛?突然觉得自己以前好幼稚,顿时就红了脸,觉得羞愧非常。 堂妹这性子真对她的味口!是啊,她怎么就这么傻,怎么没想到这招,多妙啊! “初秀说得对,我比她年轻着呢,看看谁能折腾得过谁。”阮如秀是豁出去了,一扫满脸的戾气焦色,整个人充满了斗志。 阮永氏听着闺女的胡说八道就脑仁儿疼,她满脸歉意的看着阮刘氏。“大嫂,你知道的,初秀这孩子向来喜欢胡言胡语,别看她都当了娘,还是个孩子性情呢。”说完,又对着闺女骂道。“你上下嘴皮子碰,说得这么轻巧……” 阮如秀正高兴着呢,这主意多好啊,简直就是完美,听着三婶骂堂妹,就不太乐意。“三婶。我觉得初秀说得很好啊。要是真忍着让着,难道眼睁睁的看着婆婆作妖,眼睁睁的看着丈夫纳小妾?我可不想和别的女人分享我的丈夫。” “不是这么个意思。”阮永氏满脸尴尬,又瞪了眼闺女。让她乱说话,以前只是在家里胡来,怎么今个嘴巴没个把门,这事要是弄砸,回头都得怨她身上去,这孩子,唉!“不能这么意气用事。” 阮老头便是没分家时,也不怎么掺和家里的大小事,这回,却开了口。“我觉得初秀这主意好。要是陈寡妇真拿着生病这事作妖,就该让她知道,咱们阮家的闺女可不是吃素的!你要是退一步,人家就得寸进尺。” “爹也觉得好啊?”阮刘氏心里没个主意,她觉得这事吧,像妯娌说的,太过意气用事,要是出了什么岔子,可不是闹着玩的。可闺女说得也对,任凭事情发展,难道眼睁睁的直着女婿纳妾?这不行啊。 “我觉得行。”阮老头重重的说了句。 阮程氏也乐呵呵的道。“你们啊,就是太老实太本分,但凡有点性子……当年也就不至于过得艰难。我是清楚的,如秀啊,不能退,也不能硬碰硬,这可是你婆婆,初秀说得法子就挺好,子善这娃性情温顺厚道,你做得他看在眼里,便是陈寡妇要作妖,他也开不了口。陈寡妇要是心疼儿子,就不会折腾得太过份,要是你心疼丈夫,有了点松动,让她看出来,这事可就有得磨啦,你得从开始就稳住。” “我心里清楚呢,爷奶你们放心吧,我是绝对不会让婆婆得逞的。”阮如秀说得信誓旦旦,对着阮初秀露出个灿烂的笑,满眼的感激。 阮初秀还是头回被她这般热情亲昵的对待,说实话,头皮有点发麻,笑都笑得不太自然。 “那现在送着如秀回去?”阮文善问着,说自己的想法。“要不,我和孩她娘也过去趟?既然要做,就方方面面的都周全些。” 阮老头见大儿子冲着他说话,点着头道。“我看行。至于要拿点什么,你们俩口子看着办,这事大儿媳最细致妥当。” “嗳。我这就去。”阮刘氏大步出了屋子。 阮文善和阮文丰兄弟俩去阮家三房套牛车。 阮如秀挪了挪椅子,挨着阮初秀坐下,挺真诚的说了句。“谢谢你。”就是声音有点小。 “一家子用不着这么客气。”阮初秀很随意的说着。 阮如秀瞅着她的笑,红着脸,犹豫了下,到底还是说了出来。“以前,以前我,我有些地方针对你,是我魔障钻了死胡同,对不住你了。” “啊。”阮初秀还真没怎么把阮如秀放心上呢,主要也是感觉到,如秀对她好像有点敌意,看在大伯娘和大嫂的面上,她也不好有什么动作,省得坏了情分,让长辈们为难,还好,俩个平时难得见一面。 “都是过去的事,说这么多干什么。”阮初秀说得大方。 阮如秀便更加羞愧。“今天还好有你,要不然,我还真不会想到这主意。家里人,自然也不会往这方面想。” “我在家里总得胡言乱语的,性子松散着呢,我娘就老嫌弃我。”面对她的亲昵,阮初秀冷不丁的有点不知道要怎么应对。“喔,我闺女也嫌弃我呢。”见小悠悠望过来,她做了个鬼脸。 小悠悠立即还了母亲个鬼脸,乐颠乐颠的跑到了父亲的怀里,闹着要坐到他腿上去。 阮如秀见着她们母女的互动,嘴角上扬,眼里含着笑。“其实生个闺女也挺好。” “对啊。闺女好玩着呢,我家那小子啊,就有点木讷,特别的安静。” “小子?”阮如秀还不知道平安的事,一头雾水的问着。如果堂妹又生了孩子,她怎么着也会知道的。 阮初秀看她的懵懵的表情,笑了下。“是榕哥的孩子,榕哥和婧姐的,他俩出了远门,孩子暂时放家里呢,让我们帮着顾看。” “你们什么时候打算生第二个?”才这会功夫,阮如秀就觉得,堂妹其实是个很好打交道的人,怎么以前会处处想着针对她呢,有什么好比的?现在想想,真是没劲透了。 “随缘吧,不着急,悠悠还小呢。”阮初秀听出她话里的羡慕,就说得含糊了些。 姐妹俩絮絮叨叨的聊着,气氛前所未有的温馨愉悦。阮于氏在旁边看着,眼里也有了笑意。俩个小姑子间的气氛总算是正常了。 阮刘氏去准备带到陈家的吃物,阮永氏跟着去搭把手,阮严氏怀着孩子呢,头三个月最是要注意,阮于氏带小儿子还得兼顾看看奶奶。 阮业兴阮业浩兄弟俩从镇里回来时,恰巧阮文善阮文丰套好了牛车,赶着牛车到了院门前。 “爹,三叔,这是上哪去?”阮业兴讷闷的问了句。 阮文善道。“送你小妹回陈家,顺便我和你娘去看看亲家母,她生了病。”侧头对着弟弟说。“文丰你回屋里,外头冷着呢,也没什么事。” “来啦。”阮刘氏拎着两只母鸡放到了牛车上,手里还提着只篮子,下面放着磨好的面粉上面放着鸡蛋。 阮永氏手里拿了腊肉腊鱼还有些梅干菜晒好的菌类,以及半袋子板栗,杂七杂八的。 “爹。陈大娘生了病,咱们过去的话,要不要把胡大夫也喊上?”阮业浩问着。 走出来的阮如秀听到这事,连忙道。“对。应该的,我把这事给忘了。” “没事,驾着牛车去趟曲家,把胡大夫带上就行,这会天色早着呢,不耽搁功夫。”阮文善把吃物都整理好。“上车吧。” 曲阳坐在屋里听到这话,就跟屋里的长辈说了声,抱着闺女带上媳妇出了屋。“一道过去,家里还有个小平安,胡大夫去陈家,我们正好回去顾看着小平安。” “大哥大嫂放心罢,我进去看着娘。”阮永氏这会可不能走。 罗罗嗦嗦了又说了几句话,阮文善才驾着马车往曲家走。小悠悠不想让父亲抱,她想坐牛车,觉得牛车好玩,她难得坐一回呢,坐上就阮刘氏母女俩,有的是地方。 “来,大姨扶着你。”阮如秀笑嘻嘻的抱着小悠悠。 小会的功夫就到了曲家,曲阳先进了东厢,跟胡大夫说起这事,胡大夫没有犹豫,拎着医箱就出了宅子,随着马车一道离开。 外面风大,送着他们离开,曲阳一家子赶紧了回了正院屋里,没人在家,屋里的炭盆都没什么火,又立即添了好几个炭,拿着火钳理了理。 “如秀对我的那股子别扭劲总算是消了。”阮初秀感叹了句。“她这人吧,除了性子有点左,还真是不个不错的姑娘呢。嫁了人后,性子也缓和了不少。” 曲阳听着媳妇这念叨,就有点想笑。“这话说得可真老气横秋,明明你比她还小。” “我,我,我经历了生死啊,别看我小,我这颗心很沧桑的!”阮初秀捂着胸口,一本正经的说着胡话。 曲阳还没说话,小悠悠先嫌弃的说了句。“好假。”然后,扯着父亲的裤子。“我要看弟弟。” “这孩子长大了不得了啊。”阮初秀摇头叹了句。 曲阳把怀里的小平安放到了床上,让他们姐弟俩玩着,走到媳妇身后,低头飞快的吮了下她的耳垂,低沉着嗓子,笑着说道。“全是跟你学的。” “你干什么!”阮初秀闹了个大红脸,仿佛椅子上长了刺似的,麻利的换了张椅子,侧头看了眼,正在跟弟弟说得开心的悠悠,对着丈夫嗔道。“说什么跟我说的,我们都是跟你学的,娘总拿着我说事,最应该说得就是你。” “想当初啊,也不知道是谁……”曲阳坐到了媳妇的对面,拖着长长的音,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眼里意味深长着呢。 都是黑历史啊。阮初秀双手捂着脸。当初要她知道这人是什么性子,她一定会忍住,不撩!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6章 冬日里昼短夜长,学馆里正在放假,三个孩子都在村里。阮业山只需整治四人的饭菜,他早早的张罗好晚饭,趁着尚有点天光,吃饱喝足的四人,收拾好俩个店子,关紧门窗,拢紧身上的棉袄,顶着寒风匆匆忙忙往源河村走。 回家的路上,四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边说话边走才不会觉得枯燥无味。 “店里只剩两块胰子,一会得去趟曲家。”阮文和双手拢在袖子里,脚下步子迈得飞快,走得急,说话有点喘。 阮业山顾着饭馆,没怎么管杂货铺的事。“没给悠悠带点蜜饯?” “大哥。带着呢。”走在后面的阮业青举了下手里的布袋子。 阮业康接话道。“还有奶奶爱吃的粟子糕。” “还有什么?”布袋子鼓鼓的,看样子装了不少,阮业山遂问了句。 阮文和笑笑说。“大房和三房还有曲家,备了点蜜饯糕点等。” 阮业山瞥了眼父亲。心事他定是有什么事,才会这么殷勤,碍着旁边还有个阮业成,他也不好大刺刺的问着。 进了村,天色已经完全暗透,夜风刮得相当猛,便是他们四个天天早起夜归,脸皮子还是被刮得生生疼。走到分岔路时,阮业守才出声说了句,四人分道而走。 大儿子什么时辰归家,阮永氏心里清楚着呢,锅里烧着热水,火塘堆着柴木,不大的厨房里暖呼呼的。 冬日里天黑得早,大儿子每回归家时,都看不清脚底的路,阮文丰就在门框上装了盏油灯,天色灰暗时,阮永氏便点着油灯,为避免油灯被风吹灭,还特意买了有玻璃罩子的,这玩意贵着呢,俩口子却觉得花得值当。 回家的路,阮业成闭着眼睛都会走,今个无月亦无星星,黑漆漆的,根本看不清路面,他索性埋头走着,一路稳稳当当的走到了家门口。抬头就能看见,厨房门口的油灯,油灯的光很昏暗,只照了个巴掌大的地方,堪堪也就只能看清屋檐。 “回来啦,快进屋,傻站着干什么。”阮永氏时不时的会走到窗前往外望,窗纸糊得厚,因着有朦胧的油灯,倒也可以看见个大抵的影子。将门打开,眯着眼睛望去,看不清脸,只有个模糊的身形,可不就是自家儿子。 身处凛冽的寒风里,阮业成浑身上下都暖和,连心窝里也是暖暖的。“娘。”他走到了屋檐下,喊了声,取下了油灯,进了屋才吹灭。 “快泡泡脚,暖和暖和。”阮永氏拿了木桶给大儿子打洗脚水。 阮业成将油灯搁到灶台,走了过去。“娘。我来就好,你坐着。其实我不冷,我这手都是暖的呢。”说着,伸手握了握母亲的手。 “不冷,也得泡泡脚。今个飘着小雪呢。”说着,阮永氏打量着大儿子。“还好你们回来时没有飘小雪。” 阮业守指着身旁的椅子。“哥,坐着泡脚,这水烫着呢,泡着可舒服。” “你如秀姐的婆婆突然生了病。”阮永氏给大儿子泡了杯茶,坐到了箩筐旁,拿起苞米棒搓着。 阮业成脱了袜子,将双手放进了滚烫的木桶里,太烫,很快又提起双脚。“把胡大夫请了过去?” “哪能呢。如秀自个过来说的,她怀疑婆婆是故意生病,想拿着这事作妖,让陈举子纳妾呢。”阮永话里带了股叹息。“要真是这样,陈寡妇这心也太狠了点。也不知是怎么想的,这是图啥呢?连陈举子都说过不纳妾,她瞎折腾什么。” 沉默着搓苞米棒的阮文丰瞅了眼媳妇。“当然是图大胖孙子,要如秀真得不能生,陈家没个男丁,陈举子又这般优秀,往后不知道要闹出多少龌龊事。” “大伯大伯娘怎么说这事?”阮业成慢慢的泡着脚,若有所思的问着。 阮永氏将搓干净的苞米棒子往旁边的笸箩里扔。“长辈还没说话呢,你姐就先开了口。” “姐说什么了?” 连阮业守都抬起了头看着母亲。跟大姐有关的事,他们兄弟俩总会分外关注些。 “初秀说得挺好,你念叨叨什么。”阮文丰拧了下眉头。“如秀自己也喜欢的紧,爹娘哥嫂他们也同意,这事细细琢磨着,还就初秀的法子是最好使的。又伤不到情分,还能压住陈寡妇。” “你又不是不知道,如秀待初秀向来有股别扭劲。要这里头出了差错,谁知道会生出什么事来。”阮永氏也是有点生气。“你们啊,就是想得不够细致,这法子好归好,整好了自然是好,没整好怎么办?” 阮业成打量了下父母。“到底怎么回事?” “是这样的。”阮永氏将今个下午发生的事都说了出来。 阮业守到底是读了一年的书,也经常听胡大夫讲故事,年岁小是小了点,脑子却也会想事。“大姐这话说得没错。” “娘。你就是想得太过细致,太过顾及。”阮业成是知道母亲的性子。“你是不是怕坏了两家的情分?到不了这份上,放心罢。” 阮永氏说不过父子三个。“得,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罢。但愿是我想多了。”转念说起另桩事。“业成啊,有个事得跟你商量商量。” “什么事?” “我琢磨着,要是碰着附近村里,离咱源河村不远,又是良田的话,便是一亩半亩的,能买到手咱们就买下来。钱攒在手里,它也生不出钱来,咱们又不做生意,你成亲还早着呢,买了田好生伺弄着,待你成亲后,这田就归你。” 阮业成听着母亲的话,想也没想的就点着头。“行。爹娘看着办吧。” 说了会话的功夫,木桶里的热水,总算凉了点,他总算可以将双脚泡着,有点烫,忍忍过后,可真舒服,身上都有些冒汗,热腾腾的。 阮家三房絮絮叨叨的唠着家常,曲家也在絮絮叨叨的说着话。说得,恰好是陈家的事。 阮初秀正问着呢。“胡爷爷,陈大娘真的病的很重?” “就是染了风寒,不是很严重,好生养着,喝三五天的药,就没什么大碍,她身子骨还算硬朗,可见平素是极为注意的。” “陈举子的反应如何?”阮初秀又问。 人的劣性啊,骨子里就透着或多或少的八卦天性。没办法,日子安逸,偶尔还挺无聊。怪道,谁家有个事,转眼村里就能传遍。 胡大夫乐呵呵的笑。“陈举子是个孝子,待他母亲是相当的周到细致。进屋时,他看见如秀是有些不悦。不说孩子在哭着闹着要吃奶,屋里的母亲也病秧秧,如秀却没了人影。” “然后呢?”阮初秀催了声。 “欲要说话时,看见了我们,他脸色僵了僵,这时,如秀出口解释了两句。文善夫妻俩拎着吃物走了进去,一个劲的嘘寒问暖。”胡大夫戏谑的看着听得津津有味的干闺女。“后面就不用我说了吧?” 阮初秀嘿嘿嘿的直笑。“不用不用。”眼睛骨碌碌的在屋里转了圈,笑嘻嘻的说。“反正屋里都是自家人,咱们闲着没事猜测下呗。按这情况来看,陈大娘定是知晓如秀不在屋里,然后呢,趁机在儿子跟前嘀咕了几句,引起了陈举子对如秀的不满。” “大抵就是如此。”曲阳见媳妇一脸兴致勃勃,便顺言哄着她。 “看我出的主意多好。”阮初秀得意洋洋的看着丈夫。 胡大夫笑道。“真如你们说的这般,陈家这年啊,只怕没法过,还有得折腾呢。” “喝三五天的药,肯定好不了。”阮初秀说得笃定。 目的达不到,病怎么能轻易好呢! 有句老话叫好的不灵坏的灵。阮初秀说陈寡妇三五天的绝对好不了。别说三五天,都过了小年,陈寡妇还是病秧秧的。阮如秀尽心尽力的伺候着婆婆,短短不过七八天,整个人就瘦了小圈,憔悴得失了往日颜色。 她一颗心都落在婆婆身上,就想着婆婆能早日康复。可婆婆这病时好时坏,她愁得睡不好吃不香,正奶着孩子呢,吃不好哪来的奶水,奶水不足,小蓉蓉吃不饱,短短的七八天,白胖的小人儿,也跟着瘦了圈。 来陈家看望陈寡妇的村民乡绅,都道阮家的姑娘好啊,难得的孝顺。 陈子善真是度日如年,累得心力憔悴。忧心母亲的病,同时也心疼着媳妇和闺女,别说百~万\小!说练字,他也是睡不安稳吃不香,原本身子骨就没什么肉,这趟折腾的,愈发的见清瘦。 见母亲过来唠家常,阮初秀开口问道。“娘。咱们是不是得拿点吃物去陈家看看大娘?” 他们还没去呢,大房倒是去了两趟。 “是得去趟才行。”阮永氏也在琢磨着这事,对着闺女欲言又止。“可这苗头看着不对呢。” 她又不是真傻,只性情着实本分。连胡大夫都说,陈寡妇这病没什么大碍,就是普通的染了风寒,为何总不见好?本不太相信如秀的话,天底下哪有这种人,拿着自己的身子作妖,也太不爱惜了些。可事实摆着呢,由不得她不相信。 “什么苗头不苗头?”阮初秀一头雾水的问着,又道。“娘。陈大娘生病,总不见好,咱们得过去看看她病情如何。” 阮永氏正想给闺女解释番呢,听着她后头的话,又见她挤眉弄眼,瞬间反应过来,闺女又在胡闹,伸手打了下她的胳膊。“你这孩子。”满脸的无奈,笑了会,才说。“说得也对,咱们只管过看望下陈嫂子。” “得去老屋说说吧?” “要去说声的,大嫂指定会一道过去。可怜了如秀娘俩啊,陈寡妇这心真狠呐!” 说定了这事,见天色早着呢,索性就不耽搁,稍稍的收拾收拾,几人去了趟老屋。 阮刘氏听着妯娌说来意,她就忍不住拿帕子抹眼泪。“要早知道亲家母是这么狠的性情,我说什么,也不会让如秀嫁进陈家。你说她这是想折腾到什么时候?” 陈寡妇生病到现在,还没有露出想让儿子纳妾的心思来。大抵是发现儿媳正顺着杆往上爬,想要坑回儿媳,却不料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也不知她到底是怎么个打算。定是不能直接问出来。如此僵着不上不下,阮刘氏这当娘的,心疼着闺女和外孙女呢。 “恐怕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好好的日子非得这么折腾,有什么意思呢。”阮永氏是想不明白这里头。“这么闹着,不说苦了如秀娘俩,也连着陈举子受累,明年的会试八成又不能考,他哪来的心思百~万\小!说。” 阮初秀见她俩说得起劲,就提醒了句。“大伯娘,娘,你俩再这么唠着,晚了时辰,今个就去不了陈家。” “别说夜里,将将傍晚就开始刮寒风,得早去早回。”阮于氏也说了句。她倒是想去,可她得带小儿子呢,顺便看顾着奶奶,陪陪怀着孩子的二弟媳。 “对。说得对,得抓紧时间。”阮刘氏胡乱的抹着脸上的眼泪。 阮初秀有点忧心,犹豫了下,到底说了句。“大伯娘,你心里再怎么怨啊怒啊,你也得忍着,这是关键的时候,不能坏事。端看这生病的事,就知道陈大娘城府深着呢,手段也高,咱们不能漏出半点异样来,要是让她发现,如秀可就艰难了。” “我懂。”阮刘氏要不是为着自个的闺女,她早就捋了袖子破口大骂。 阮永氏连连点头。“千万要把握住情绪。” “你们又要去陈家啊?”昏昏欲睡的阮程氏听着她们说话,听了会,就清醒了些,还没睁开眼呢,嘴里就慢悠悠的说了话。“初秀俩口子也过去啊?悠悠咋办呢?把她搁屋里多不好,带来老屋也好啊。” “有胡爷爷看着呢,出门时问过她,要不要来老屋,她说想留在屋里陪弟弟。平安还太小,这天冷着,不方便带出来。”阮初秀慢声细语的回着。 爹娘要去杏花村,小悠悠才不要一个人呆在老屋呢,还不如呆在家里,陪着太爷和弟弟。 阮程氏也不知是刚睡醒还是怎么的,大抵是脑子有点僵。“平安是哪个?” “榕哥和婧姐的孩子。”阮初秀应着,诧异的看了眼大伯娘,压低着嗓子问。“她,她这情况是头回麽?” 旁边的阮严氏开了口。“不是。上午我在屋里坐着呢,她醒过来,拉着我的手问我是谁。”这话问得,把她吓了跳,半响才反应过来。 “是不是有什么不好?”阮于氏心跳有点加快,惴惴不安的问着。便是不懂医,她也能感觉到,这明显的不太对劲。 阮初秀笑了笑。“还好。等我们回来后,让大哥把胡爷爷接过来替奶奶把把脉。” 阮程氏见初秀跟别人说话,就伸手扯了下她的袖子。“初秀啊,你过来,怎么没把悠丫头带过来?业山今个送了蜜饯和糕点过来呢,我都留着,留给悠丫头吃,也就分了点给明志。” “我去把悠悠带过来吧。”阮文善心里难受。 他见过老人离世,爷爷走的时候,他已经懂事,就跟娘现在差不多的样子。这人怎么能老的这么快呢? 阮业兴起身说。“还是我去罢,要去陈家就别耽搁,早去早回,外面冷着呢。” “走吧。”阮刘氏拎了些吃物进了屋,见屋里气氛不太对,有点讷闷。“怎么了?”看向丈夫。 阮永氏也跟着了进去,她刚刚给大嫂打下手来着。“啥?走啊,伫着干什么呢,一个个的。” “先去趟陈家吧。”阮初秀说着话,又说。“回来后,让胡大夫给奶奶把把脉。” 阮程氏见她们三三两两的拎着东西出屋。“去哪呢这是?这么冷的天,呆在屋里多好。” “奶。去接悠悠过来。”阮业兴凑到了奶奶身边应着她。 阮程氏听着这话明显的很高兴。“快去快去。”见阮业兴出了屋,她扶着椅起了起来。 在旁边看着的阮于氏连忙走过去扶着。“奶,你要干什么?” “给悠丫头拿蜜饯和糕点。”阮程氏笑得眉眼慈爱,看了眼大儿媳,拍拍她的手背。“让明志也过来,就给他们俩个小的吃。” “我去看看明志。”阮业浩说着起身出了屋。 牛车上。阮刘氏看着侄女问道。“娘她是不是有什么事?”不对啊,看着挺好的,能吃能睡。 “有点记不住事,好像。”阮初秀说得含糊。 阮永氏愣了下,有点懵。“记不住事?这是要痴傻?” “还不知道呢,所以说胡爷爷过来看看。” 阮刘氏和阮永氏对视眼。如果婆婆真得痴傻,她俩可就有得忙了。要是家里顺顺当当的还好,眼下家里也不平安啊。 “甭管初一十五,咱明儿去趟庙里吧。”阮刘氏心慌的很,菩萨要保佑老阮家啊,婆婆这节骨眼上可不能出事,不说出嫁的闺女,家里还有个怀着孩子的儿媳呢,要是婆婆有个啥,总不能全让妯娌来忙里忙外,她就是事情再多也得搭把手,这是要累死她呢。 阮刘氏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早逝的二妯娌,感叹了句。“要是业山娘还在,也不至于连喘气的功夫都没。” “去。明儿清早去庙里。”阮永氏心有戚戚。“说起业山娘,业山这孩子,翻了年就十八的啊,得给他说趟亲才成,如果娘真有个什么事,又得耽搁他。” “你不说,把这岔事给忘了。”阮刘氏拍了下脑子。“要不,一会去趟镇里?跟二弟叨叨话,看看业山是怎么想的。” 二房清早就进了镇里晚上才会归家,白天不在村里,就是想窜门也没地方窜。 说着话就进了杏花村,陈家就在村头,没几步的路,牛车就停到了陈家的屋门前,众人下了牛车,阮文善去栓好牛车,阮刘氏等人先拎着吃物进了院子。 刚进院子,就碰见了在陈家做工的婆子。这婆子也是姓陈,跟陈家有着七拐八弯的亲。“亲家屋里坐,我这就去泡茶。” 她的声音颇大,连屋里的人都能听得清楚,很快陈子善夫妻俩就走了出来。 不算今天,阮刘氏也仅隔了两天没见到闺女,眼瞧着她是越发的见瘦,脸色泛白,憔悴的不成模样,还没开口说话,先捂着嘴泣哭了起来。“我的孩子嗳,你惦着念着你婆婆,你也要顾顾自己的身子啊,你都这样了,我那可怜的蓉蓉得饿成什么样。” 陈子善满心苦涩,张了张嘴,才喊出。“娘。”又往后看了看。“三婶。”对着曲阳夫妻俩笑着略略颔首。 “娘你莫哭,外面冷,咱们屋里说话。”阮如秀扶着母亲往屋里走。 这时,阮文善进了院子。陈子善迎了过去。“爹。” “进屋吧。”阮文善说着,往屋里走,低声问。“她奶奶这两日怎么样?好点了没?” “还是老样子。”说起母亲的病,陈子善整个人都是灰的,透着无力。 进了堂屋,阮刘氏急切的问。“蓉蓉呢?” “蓉蓉刚睡着。”阮如秀应着。 阮刘氏对着女婿说。“她奶奶这么病着也不是个办法,要不,送到县城去看看?都说县城里厉害的大夫多着呢。” 陈寡妇舍得折腾自己,不怕去掉半条命,舍得折腾他儿子,可她这当娘的,却舍不得闺女和外孙女。 “我和如秀也是这么想,可这天着实冷,到县城太远,胡大夫也说,娘现在的身子骨经不起这折腾。”陈子善的眉宇深蹙,都有了浅浅的痕迹,可见他这些日子有多煎熬。 阮文善接道。“去县城花高价请个大夫过来替她奶奶看病?” “我们俩正商量着呢,爹娘你们来的正好,我想请大哥和二哥帮个忙去趟县城请个大夫过来。”阮如秀说着。 阮初秀便问。“大哥和二哥都没去过县城呢,不说这事,就说找大夫吧,县城大夫那么多,大哥和二哥哪里知道找哪个大夫好?” “我问过同窗,他们都说济仁堂的柳大哥医术高明,且性情极好。”陈子善出声。 “初秀说得对啊,业兴和业浩没进过县城呢,再者,你二嫂正怀着孩子,业浩不能离家啊。”阮刘氏看了眼曲阳。“要不,阿阳你和业兴去趟县城?你去过县城也比较熟悉。” 曲阳听着犹豫了下。“也行。”他实则不太想出门,去县城一来一回得两天,他放不下家里。 “我和孩他爹会顾好家里的。”阮永氏知道女婿把家里的娘仨看得有多重要。 说了会子话,众人就去了次间看陈寡妇。 他们进去时,陈寡妇还在睡觉,虽说她有了点年纪,平素看着却还是很见清秀,这会子躺在床上,和以前比起来就跟俩个人似的。 “老天也不知道在干什么,好端端的怎么说病就病,简单的一个风寒,怎么就老是好不了呢,看把一家子折腾的,多受罪。”阮刘氏说着说着,声音都有点哽咽,坐到了床边,握住陈寡妇的手。“她奶奶你得挺住,可不能出事,看看孩子们,就连几个月的大蓉蓉都遭罪呢。” “会开眼的,老天总会开眼的。”阮永氏安慰了两句。“都会好起来的。” 妯娌俩念念叨叨的说着话,不想惊忧了睡着的陈寡妇,声音很低。屋里很安静,透着沉重,像是胸口压了石头,有些喘不过气。 说了几句,阮刘氏松开了陈寡妇的手。“咱出去吧,让她奶奶好好睡着。” 离开陈家时,阮刘氏看着闺女和女婿,含着泪的叮嘱着。“你们俩要顾好自己的身子,别仗着年轻,只有你们好着,才能精心伺候着她姥姥,她姥姥的病才会好起来。要是你们也倒下了,家里谁来撑着?是不是这么个理?” “娘。放心罢,我很顾好如秀母子俩,不会让她们出事。”陈子善说得郑重。 阮刘氏看着他,久久没有眨眼,一眨眼,眼泪就落了下来。“我自是相信你的,知道是好,才把闺女嫁给你。” 送着阮家人出门,目送着牛车一路远去,直到看不见,阮如秀才收回视线,身子有点打晃,站在旁边的陈子善眼明手快的扶住她。“媳妇!”话里带着惊慌。 “我没事。”缓了会,阮如秀轻轻说着,伸手揉了揉额头。“就是有点晕,这会好多了。我今天中午的药好像还没喝呢,你去看着娘,我得去把药喝了。”说着,她低头捂了下肚子。 陈子善看着媳妇的动作,心里疼的厉害,把人搂进了怀里。“往后你顾着点自己,你伤了身子,本来就得精心细养着,这般劳累是不行的。家里有陈大娘在呢,咱们多给两百文工钱,让她多顾着点娘,要是不行,咱们再雇个人。” “娘说的对,咱们俩可不能出事,家里还靠咱们撑着。” 阮如秀被丈夫搂在怀里,脸埋在他的胸膛,听到这话时,她嘴角微微的上扬,心里松了口气。 阮文和见到阮家人过来,这可真难得,琢磨着可能是有事。“怎么这会过来了?”又着二儿子说了声。“看着点铺子。” “刚从陈家出来呢。”阮文善应着。 阮文和又是泡茶又是往炭盆里添火,忙完,还从前面铺子里拿了些吃的搁桌上。“是不是有什么事?”陈寡妇生病这事,他也知道。“蓉蓉她奶奶这病还没起色呢?你们都去了?怎么不过来跟我说声,我也该去才是。” “没把二房漏下呢,都算在里头的。”阮永氏说着。“拿了些糕点蜜饯,还有六十文钱。” “三弟妹好啊,二哥在这里谢着你呢,多吃点,喜欢吃什么跟我说,我去拿。”说着,阮文和直接拿了一串钱过来。 一串是一百文。 阮永氏就数了六十文。“糕点和蜜饯是你今个早上送来的。” “哪能这么算呢。”阮文和可不是以前的性子,他管着杂货铺呢,生意还不错,手里有了钱,人也就大方些,再者,自媳妇走后,他才知道大房和三房有多好,把这好都记着呢,自不再是以前的白眼狼。 阮刘氏笑着说。“接着吧。咱们说说正事,一会还要赶回家,把胡大夫接老屋呢,可不能再耽搁。” “什么要紧事?娘怎么了?”阮文和有点着急。“我今儿早上看她,还挺精神的。” “娘,这两天突然有点记得事。”阮文善声音低低的说着。 阮文和初初听着没听明白,过了会才拐过弯来。“这要怎么办?要怎么医,跟我说,别担心钱的事。” “人老了,总会这样,咱爷走的时候,你也是懂事的,你应该记得,他就有过这么段时间,总会忘事。”阮文善叹了口气。 “我们今个过来,说得不是这桩,还有桩事,文和啊,业山这年纪,翻了年就十八了,得给他寻摸寻摸个媳妇才行。”阮刘氏看着二叔,有些话没说摆台面上来说,依着二叔的脑子,应该也能明白。 果然,阮文和脸色顿时就变了。他为什么乐颠乐颠的拎着蜜饯和糕点去各家。也就是,看着过年,想起了媳妇,突然的想起大儿子该娶个媳妇了。可他一个大男人哪里懂得这事?只能让大房和三房帮忙张罗着。 “我也在想这事,可我一个大男人,我就是想也不知道要怎么做啊。”阮文和满脸无奈,腆着脸的看着大嫂和三弟媳。“这事啊,还得让大嫂你们俩个帮着张罗张罗呢。” 阮永氏本就有这意思。“张罗是不难,难就难在,不知道业山是怎么想的,日子啊,是俩口子自个过,总得他们相互有个意思才行。” “我俩呢,都是这想的。你看,趁着这会,饭馆也不忙,把业山喊过来咱们叨叨这事?”阮刘氏试探着问。 哪有不同意的道理。阮文和立即起了身,笑得合不拢嘴。“行勒。我这就去把业山喊过来。” 阮业山早就得到了二弟的话,知道阮家过来了不少人,好像有什么事。 “业山,过去,你大伯娘和三婶找你说话呢。”阮文和一把拉起大儿子的手往隔壁铺子里跑。 阮业成不待阮业山说话,就道。“三哥放心吧,我会看着饭馆。” “来了来了,我把业山拉过来了。” 阮业山对着一层子人打了招呼,然后,看着阮刘氏道。“大伯娘,三婶,找我说什么事呢?”眉角眼梢全是笑,温温和和的。 阮刘氏和阮永氏看着这侄子,真是满意的紧,这孩子是越长越好啊,得给他寻摸个好媳妇,能把撑住家的,媳妇管着屋里,业山就能放心的在外面忙着生意。俩口子的齐心协力,这日子不就越过越好。 阮业山这年岁吧,说不想媳妇肯定是假的,听着俩位长辈的话,他也没扭捏,就大大方方的说。“大伯娘和三婶看着去,我也没什么别的要求,要能容事的,家里的俩个弟弟,我肯定得顾着,便是成了亲,有个什么事,我也会顾着他们。” “长相呢?”阮刘氏问道。 阮业山还真没想过这事,伸手挠了下脑袋,带了点憨意。“都行。我没什么要求,对方不嫌弃我就好。” “这孩子说得什么话,你这么好,哪个姑娘家会嫌弃,行勒,我和你大伯娘呀,就给你好生寻摸着。”阮永氏乐呵呵的说着。 因着还要赶回村里,把胡大夫接到老屋去看看阮程氏。这事说定好,众人也没怎么磨叽,上了牛车就往源河村赶。到了老屋前,曲阳留在牛车上,其余人都下了牛车回了屋里,阮文善驾着牛车往曲家去。 将胡大夫接到牛车上,曲阳没有跟着回老屋,他留在家里看着小平安。去老屋时,阮文善就跟胡大夫说起母亲的状况。 “这事啊,还真没什么法子可医。”胡大夫沉吟着。 阮文善也知是这么个道理。“能缓缓也是好的,近来家里事多,可不能再出事。” “目前出不了事,她身子骨还行。”胡大夫都有着数呢。 说着就到了老屋,阮兴业三步并两步将胡大夫扶进了堂屋里。 阮程氏和小悠悠说了会子话,没了精神,这会正睡着呢,她也没躺床上,就躺在藤椅里,她不爱躺床上,说屋里太冷清没堂屋好。众人也就依着她,将藤椅收拾成一个小床,放着厚厚温暖的被褥。 胡大夫仔细的把了会脉,写了张方子。“大用处是没有的,你们得有心理准备,她这是老了,阻止不了这种情况,这药呢,就是让她稍稍的增点元气,见精神些。” “我们都懂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7章 曲阳单手抱着小平安,生起小灶的火,淘米煮饭。因着是单手,动作不仅笨拙且缓慢,小平安乖乖巧巧的窝在他的怀里,好乖好乖,都没有扭动或挣扎,黑溜溜的大眼睛,懵懵懂懂的看着他的动作。 “叔叔在煮饭。”曲阳对着小平安笑笑,自顾自的说着话。“你婶子和姐姐一会才会回来,咱们先把饭煮上。” 小悠悠喜欢对着弟弟说话,家里的大人听的多,不知不觉中也受了点影响。 小平安自然是听不懂,却知道这是在对他说话,咧嘴露出个浅浅的笑。 饭已经煮上,曲阳往灶里塞了点耐烧的柴,便进了堂屋,往炭盆里添了几个炭木,拿着火钳理好,很快,屋里就变得暖和。 “还没回来呢。”曲阳抱着小平安站在窗前,玻璃窗可以清楚的看见外面。“平安你看,又开始飘起小雪,在空中飞舞的,白色的,就是雪。”他说着,看了眼怀里的小平安,又指了指窗外。 小平安顺着他的手指往外看,眼睛睁得大大,满脸的好奇,还伸出胖胖的小指头,想要触碰,碰着的却是冰冷的玻璃窗,他吓得赶紧收回手指头,往男人怀里钻,胖胖的小手,似有点紧张般的,抓着男人的衣襟。 “这是玻璃窗。”曲阳笑着轻轻的敲了下玻璃窗,发出脆脆的响声,不大。 小平安本来将脸埋在了男人的怀里,听到这细微的动静,他没忍住,好奇的扭过头,看着男人缓缓地敲着玻璃窗,他看着,看了会,又试探般的伸出了胖胖的小胳膊,嫩嫩的手指头,碰了下玻璃,没有声音,他抬头看了眼男人,眼睛清澈,又天真又无邪。 曲阳一颗心软得没法形容,他握住小平安的手,放在嘴上亲了口,然后,握住他的手,一下下的敲着琉璃窗,有声音响起,细微的,清脆的声音。小平安高兴得连眼睛都亮了几分,嘴角咧出个灿烂的笑。 阮初秀牵着闺女,胡大夫走在旁边,三人进了宅子,将大门关紧。冬天的晚上,若无特殊情况,夜里是没人过来窜门的。太冷。 进了院子,往正走走来,靠近了些,恰巧看见曲阳抱着小平安站在窗户前,好像是在敲着玻璃敲。小平安笑得好开心,男人脸上的表情温柔的能掐出水来。阮初秀没有心理准备,冷不丁的看见,愣在了原地,可以听见,强烈的心跳声,在胸膛里怦怦怦的响着。 “回来啦。”曲阳抱着小平安走到屋檐下,对着媳妇笑,眼睛里情意缱绻。 小悠悠见母亲发呆,喊了声,见她没回应,便挣开了母亲的手,乐颠乐颠的跑到了屋檐下,仰着小脸看着父亲——怀里的小平安。“平安。” “咿吖。”小平安能发点简单的音,他难得出声,一般只对着姐姐。甚至还伸出了短短的小胳膊,眼神儿亮晶晶的看着姐姐。 谁说小孩子家家太小不懂事,有时候还真不好说,小悠悠待小平安好着呢,姐弟俩整日整日窝在一处,便是小平安还小,对姐姐倒是比对家里的其余大人都要更为依赖些。到底还是懂的,大抵是本能吧。 胡大夫伸手接过小平安,主动说起。“阮老太太没什么事,就是人老了,有些短精神。”说着,就带着小曾孙进了堂屋。 瞅瞅干闺女看阿阳那痴迷样,这俩口子八成又得腻歪,还得赶紧把俩孩子带屋里好。再者,外头正冷着呢,还飘起小雪,可不能冻着俩孩子,至于那俩大人,哪里用得着他去管。 “口水都流出来了。”曲阳凑到了媳妇的耳边,挨得很近很近,说话时,嘴唇总会碰着她的耳朵。“傻媳妇。”将人搂紧在怀里,直接轻轻松松的抱着她,没有进堂屋,去了厨房里,厨房小灶生着火呢,倒也有点暖和。 阮初秀故意吸了下口水,捧着丈夫的脸,认认真真的看着他,看了会,笑嘻嘻的亲了下他的嘴,甜蜜蜜的说。“阿阳哥,你真英俊。” 温柔的阿阳哥,真是帅得没天理。 “哪里最英俊?”曲阳有段时间没跟媳妇耍流氓,这会被媳妇撩了下,整个人宛如被点燃了般,连笑都带了点痞气。 阮初秀一时间没听懂他话里的深意,细细的思索了下,挺老实的回了句。“你的嘴巴和眼睛。”拿着手,慢慢的描着男人的轮廓。 “我觉得不对。”曲阳浑身热腾腾的,意有所指的顶了下媳妇。“媳妇是不是最喜欢我这里。”他说着,将脸埋到了媳妇的脖颈里,深深的吸了口气。 阮初秀结结实实的打了个哆嗦,有点紧张的往外看了眼。“别闹,大白天的。” “在咱自己的家里,你怕什么?”曲阳索性将媳妇靠到了门板,吮了下她的耳垂,笑吟吟的在她耳边轻声慢语。“让你抵着门,躲在这死角里,就不用担心被别人看到。” “你想干嘛!”阮初秀连脖子都红通通的,嗔了眼丈夫,挑衅的问。“莫不是想在这里来一发?”像个风流大少似的,用食指勾起男人的下巴,还在他的下巴上亲了口。“就这么着急?” 撩就撩!谁怕谁! “媳妇想的话,为夫自是会让你如愿。”曲阳拿眼神勾了勾媳妇,左手开始不老实的往衣裳里钻。 “你,你,你来真的啊。”阮初秀顿时就炸毛。这可是厨房!“看这天色,得整治晚饭。” 曲阳愉悦的看着媳妇炸毛的模样,笑得别提有多灿烂,伸手抚了下她的发顶,亲着她的额头。“傻媳妇。” “你才傻。”阮初秀瞪了他眼,推开他,气呼呼的打开了橱柜,琢磨着晚饭吃什么好,尽量让自己不去想刚刚发生的事,红红的耳朵,红红的脖子,红红的脸,却久久没法消褪。 打死也不会承认,她心里深处竟是有种隐隐的期待啊!别看她嘴上常常胡言乱语,也仅仅只是说说而已,骨子里还是比较保守的。所谓的纸老虎,可能就是这么个意思。她这只纸老虎,还相当的脆。 曲阳帮着媳妇洗菜切切剁剁。“我傻,你也傻,正好相配。” “我不傻。” “你不傻,我傻。咱俩是夫妻。” 这话怎么听着有股子别扭劲,阮初秀看了眼正在剥蒜的男人。“我才不傻呢!”别以为她没听出潜意思来。 “对啊。你不傻,我傻,你说的。” 阮初秀竟无言以对。 夫妻俩边边张罗着晚饭,眉角眼梢都带着笑意,小小的厨房,充满着温馨。 “胡爷爷,悠悠,可以吃饭了。”阮初秀进了堂屋,将小平安是醒着的,就抱着他往外走。 别摆到堂屋里吃饭,直接在厨房吃的,这天太冷,饭菜端进端出容易冷。 没几天就是大年三十,今年这个年啊,老阮家没什么喜庆气氛,远不比村里各家各户的热闹。尤其是老屋,笼着股淡淡的沉闷。一则是阮程氏,二则是阮如秀。阮家三房阮文丰夫妻俩,和大房阮文善夫妻俩,情分深着呢,哥嫂睡不踏实,他们也忧着心,只分了小半的心思在过年上。 这年过的,和去年是完全不能比。陈家的事,不说村里,附近几个村都在讨论着呢。有些眼红喜欢看热闹的人家,大年初一来窜门时,就专捡着陈家的事来说,打着是安抚的借头,句句却都往心窝子里戳,往伤口上撒着盐。 如此这般,新年的头天,老屋的氛围就有点僵,连活泼的明志,都感觉到家里大人心情不好,也不敢嘻闹,缩着脖子和胖墩玩,没什么多大的动静。少了他的闹腾,老屋就显了几分冷清。 “有些人,真想看看她的心长成什么样,一点口德都不留,也不怕死后遭罪。”阮永氏在闺女跟前念叨了几句。“我得再去老屋坐坐,你们也一道去吧?咱们过去坐着,老屋就见点热闹。” 阮初秀实则不太喜欢窝别人家里,她更喜欢窝在自己家。“一会村民过来窜门怎么办?” 阮家三房这边,就是阮文丰留在家里,阮业山领着阮家的几个孩子,去各家各户走动着。 “那我带悠悠过去。”阮永氏光想着老屋,把女婿给忘了。女婿在家人面前还好,话挺多,可在村里头,十句话他能回一句就相当不错。要是闺女不在家,家里来了人,还真有些不太妥当。 胡大夫在东厢坐着,村里头都知道,胡大夫住在曲家的东厢呢。都会到东厢坐坐,说说话,顺便去正院里和曲家夫妻俩说两句。 小悠悠听着赶紧说话。“姥姥,我要陪弟弟。”她一个人才不去老屋呢。 “娘。你可以邀着大伯娘到村里各家各户走动啊。”阮初秀说了声。 阮永氏道。“你大伯带着哥几个呢,留你大伯娘在家里坐着。” “喔。业山也是跟着大伯他们?” “没有。业山领着二房和三房的孩子,你大伯带着俩个儿子和明志。” 娘俩正说着话呢,院子里又来了人,先去了东厢,稍坐了会,就过来了正院,热情的喊着。是相熟的人家,村里的付家,阮初秀雇了付家婆媳做胰子,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情分处得不错。 “听说家里春上准备建青砖瓦房?”阮永氏窜门时听到了这话,就拿出来说说。“看样子,种西瓜还真是挣钱呢,这日子算是有了盼头。” 付家婆子笑笑。“都是老天赏饭吃,近些年,风调雨顺的,要是有好的良田,还真不想种西瓜,挣钱归挣钱,到底是累了些,不如种庄稼实在呢。” “种西瓜跟伺弄庄稼比起来,要难得多,庄稼祖祖辈辈这么多年下来,都熟悉着呢,哪像这西瓜啊,端得看运气,提心吊胆的。”付家媳妇接了话。 阮初秀笑盈盈的道。“总归是过了最艰难的坎,往后只会越来越顺。” “借着悠悠娘吉言啊。”付家婆子满脸笑意的应着。 阮永氏感叹了句。“做人呐,还真是要厚道些才行,老天都看在眼里,总会苦尽甘来。” “可不就是这么个理,那些个黑心肠的,老天早晚得收拾着。”付家媳妇说得愤愤然。 付家婆子看了眼阮永氏。“初秀娘也听到那些闲言碎语?要我觉得啊,既然有了这声音响起,还真要上上心。” “付大娘这话是什么意思?”阮初秀听着有点懵,同时,有种不太好的感觉。 “喔。悠悠娘不怎么在村里窜门,怪道还没听到这话呢,估摸啊,明儿个就能知道。”付家婆子说着,想想反正不说,明个自然也能听到,还不如说出来呢。“上午我们娘俩在屋里守着,有人过来窜门,道家长里短时,说起一个事来。” “说陈寡妇病得这么厉害,总是不见好,八成得用冲喜来去去晦气。正好,陈举子的媳妇生孩子时,不是伤了身子嘛,陈家三代单传,可不能断了香火,尤其陈会子如今这般有出息,用着冲喜纳个妾,一举两得了。” 阮初秀冷不丁的听到这么个事,瞪圆了眼睛。真是有千匹草泥马奔腾而过。她敢肯定,这风声定是为人故意传出来的! 万万没有想到,陈寡妇会整这么一手。这事,可就棘手了。 这块老姜,真是辣啊!真不亏是年纪轻轻就当了寡妇,将儿子养大成人的妇人。 “谁谁说的这话?有这么戳心窝子的?让如秀怎么办?”阮永氏太过慌乱,说话时声音都拔高了,透着股尖锐。 要是让大嫂听到这话,也不知能不能承受的住,她无比的忧心。本来近段为着如秀的事,大嫂就愁白了头发,吃不好也睡不香。 “不知道呢。昨儿还没有,也不知是哪个长舌妇乱嚼的舌根子。”付家婆子叹了口气。 这话说得毒啊,这是逼着阮家同意陈家纳妾呢。听说如秀不想让陈举子纳妾,陈举子自己也不愿意,还说出绝不纳妾的话来。哪想,会出这么桩事。陈寡妇的病如果一直没有好转,陈家恐怕迟早得纳妾。 想想还是庄户人家好,便是生不了,有个闺女也挺好,家里兄弟多着呢,哪会遇到这样的难堪局面。俩女共侍一夫,说得是纳妾,要是这妾生了儿子,哪里还有如秀的地位。可怜呐。 阮永氏被气狠了,说话时,眼眶都有点红。“她们这些人呐,就是见不得别人好!毒妇啊!”最后三个字说得咬牙切齿。 “娘。你冷静点,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着急。”阮初秀起身,抚着母亲的背,就怕她气出个好歹来。 付家婆媳见屋里这气氛,留下来也不太好,在曲家也说了会子话,该起身去旁家窜窜门,便说。“这才刚刚开始在村里走动窜门呢,还有不少人家得去,我俩先去别家坐坐。” “行勒。咱们回头说话。”阮初秀笑着送付家婆媳离开。 阮永氏看着闺女。“初秀啊,要是让你大伯娘听到这话,可怎么受得住。” “我觉得,既然连咱们村都听到了这个话,就得让老屋里的人赶紧知道,赶紧想个应对的法子来。”阮初秀边说边想着,也不知如秀知不知道这事,她现在正在作戏呢,听了这话,要是爆发了情绪可怎么办? “要怎么跟大嫂说,就这么直接说出来?”阮永氏心里直发慌。 阮业山喘着粗气冲进了曲家,往正院里奔去,猛得推开了堂屋的门。“阿阳初秀,我听到了个事。” “陈家要用纳妾来冲喜的事?”阮初秀问着。 曲阳将屋门关上。“坐着说话,其他几个孩子呢?” “三叔。”小悠悠奶声奶气的喊了句,咧嘴露出个灿烂的笑。 阮业山心头挂着事,从兜里掏出把糖,放到了小悠悠的兜里,抚了下她的头发,这会没心思逗她玩。“你们也听到了这话?”他问着,坐到了炭盆前,又道。“业成带着弟弟们在后头走呢,我先过来跟你们说声,这事得让大房的知道,从别人嘴里得知,还不如咱们自己说,省得别人看了热闹。” “正说着这事呢,不知道要怎么告诉大伯娘。”阮初秀这会心里也没什么好主意。 曲阳对着阮业山道。“把大伯找回来,等家里人到齐,再来说这事。” “我知道大伯在哪家,估摸着他们还不知道呢,我去把人喊回来。”阮业山也是在路上听到俩个妇女嘀咕着这事,这才匆匆忙忙回来。 “得跟胡爷爷说声,咱们过去老屋。”阮初秀看了眼睡在摇篮里的小平安。“不带平安过去?” 小悠悠便是看着睡着的弟弟,也挺津津有味,听说要去老屋,她蹙起秀气。“我要陪弟弟。”这丫头,把弟弟搁心坎里当宝贝似的。 “也好。有悠悠在,胡爷爷也开心。”曲阳点着头。 小平安渐大,随着一点点的长大,他也开始恋着姐姐,要是隔着整个上午或下午看不到姐姐,他就会哭闹。小孩子也是需要人陪啊,尽管他还小,还什么都不懂。大人们虽说也陪着小孩子,到底不如小悠悠,对着弟弟能说个不停,笑啊笑闹啊闹的,姐弟俩还能玩得特别好。 胡大夫听说他们要去老屋,要把小悠悠和小平安留在东厢,他乐呵呵的应着,很是欢喜的接了这事。 阮文善他们离曲家近着呢,索性就随着阮业山先过来曲家,正好阮业成带着三个弟弟也走了过来,十几个人浩浩荡荡的去了老屋。 老屋里这会没人,都坐在堂屋里吃着干果说着话,声音不大,怕扰了正在睡觉的阮程氏,见着在外面窜门的同时回了家,他们下意识的就感觉到,八成是有什么事,否则,哪里会这般整齐。 “堂屋里一会还会来人,咱们去东厢说话。”阮文善在回来的路上,就知晓了事情,清楚的知道的这事的严重性, 阮刘氏茫然的问。“说什么?”看了眼众人。“出什么事了?” “爷,还有爹,你们留在堂屋里,也得顾着些奶奶。”阮业山出声道。 阮老头向来不怎么管事,他点着头。“去吧,有事去东厢说,说完了跟我说声,大过年到底闹什么。” “走。去东厢。”阮文善点着头,率先出了屋。 东厢里挑了间最大的屋,连个炭盆都没放,或站或坐着一屋子人,倒也不见冷。 曲阳握了握媳妇的手。“我去拿个炭盆过来。” “今个上午村里就开始起闲话,大致是,亲家母的病一直不见好转,只怕得用纳妾来冲喜,看看能不能把晦气去掉。如秀生蓉蓉时伤了身子,再难生育,陈家三代单传不能没后,倒是件一举两得的好事。”阮文善说话时,先站到了媳妇的身边。 阮刘氏心里想着,家里应是出了什么事,却怎么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桩事,她坐在椅子上,身体打着晃,差点没坐住,幸好被丈夫及时稳住,呆呆的半响半响没有缓过来。 曲阳拎着只炭盆进屋,用脚关紧了屋门,炭盆里放足了炭木,小会的功夫,屋里就显暖和会。他坐到媳妇的身边,和她挨得很近,将媳妇的双手捂在手里。到底不比家里,一个炭盆得顾着一屋子人,只能搁正中间放,离得远些,热气不是很足。 “她生病躺在床上,如秀连自个闺女都顾不上,尽心尽力的照顾着她,我这当亲娘的,还没得到过这样周全的伺候呢。陈家,陈子善要是真敢用纳妾来冲喜,我,我……”一口气没上来,阮刘氏急得直翻白眼。 曲阳见壮眼明手快的掐了下她的人中,倒是让阮刘氏清醒了些。 “娘。你可得稳住。要冷静啊。”阮业兴立即倒了杯温开水递过去。 阮刘氏没有喝水,颇有些狰狞的道。“要我怎么冷静?早知道陈家是这么个样子,我想尽法子也得拦着如秀嫁进去。” “大伯娘事情已经到了跟前,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要想着怎么解决这事,不能让如秀吃亏。”阮业山理智的说着,声音温温和和,不急不徐。“如果,陈家真的用纳妾来冲喜,且陈寡妇的病也真的慢慢好起来,待妾生出个儿子来,如秀在陈家就彻底的没了地位。” 他把最差的结局说了出来。 阮初秀心里清楚着呢。“只要陈子善点头,说同意纳妾冲喜,如秀这次就是败了个彻底。” “那该怎么办?”阮刘氏这会脑子里全是浆糊,根本没办法想事。 阮于氏严肃的道。“不能,绝对不能同意纳妾冲喜。” “要怎么阻止?”阮永氏看着闺女,这次,她倒是希望闺女能多多的胡言乱语,把这事给解决。 屋里寂静的可见听见屋外寒风刮着树枝的响声。 曲阳扫了眼众人,提醒了句。“关键还是在陈寡妇的病。” “永远都喊不醒一个装睡的人呐。”阮初秀顺嘴接了句。 刚刚燃了点希望,听着她这话,又瞬间泄了气。 阮业山不是很清楚这里头。“意思是,这些事都是陈大娘搞出来的?” “对呗,要不然,哪来这么多巧合。胡爷爷也替陈大娘把过脉,说三五天的就能好,这都过去多久,陈大娘倒是时好时坏,就是不见好利索。”阮初秀讽刺了句。“可不就是没达到目的。” 阮严氏添了句。“初秀给如秀出了个主意,陈大娘要是敢作妖她就作戏,周全细致的照顾着陈大娘,当儿媳的这般孝顺尽心,想来陈大娘也没法提出让儿子纳妾的事,便是提了出来,陈举子也不会愿意啊。” “这么说来,这突然飘出来的闲言,八成也跟陈大娘有关。”阮业山多机灵啊。“要是这样的话,那咱们就费点心思,戳穿她的面目。” 阮刘氏急急的问。“要怎么做?”她是恨呐,恨不得把扇陈寡妇几个耳刮子,哪有这样当婆婆的?歹毒啊! “咱们找个大夫治好她的病?” 阮初秀摇着头。“这个行不通,陈大娘是真病,她倒是舍得拿自己折腾,可见她有多么的想要孙子。” 一屋子人在东厢说了一个多时辰,愣是没讨论出个结果来,天色有些晚,只得先各家各家。 次日,陈子善一家三口回阮家。 阮刘氏如今对这女婿满肚子怨气,态度就有点冷淡。昨天没商量出个章程来,今天见着女婿,她就没忍住。“子善呐,这两天飘了些闲言,你有没有听到?”话问得倒还算温和。 陈子善沉默着没有说话。要是以往,阮如秀肯定会笑盈盈的替丈夫接话,可这回,她只是抱着闺女,垂眼看着地面。 “子善你是怎么想的?”阮文善心里阵阵发紧,闺女和女婿分明都听到了这些话,问的时候却不表态,这代表着什么?连傻子都能猜出个三分来。 阮老头昨儿傍晚知道了整个事情,这会,他哑着嗓子道。“蓉蓉爹啊,我家如秀待你怎么样,你摸着良心多想想,亲家母生病,她自个才出月子呢,身子都没好利索,就忙前忙后精心照顾着,连自家闺女都没顾上,你要是真想着用纳妾来冲喜,这是拿刀往心窝子里戳啊。” “母亲的病,一直不见好。”半响,陈子善才缓缓的出声。“我会请遍所知的名医,来替母亲看病。” 阮刘氏听着了点意思来,她盯着陈子善。“你难道就没有仔细想过,为什么一个小小的风寒,能折腾这么久?看看我娘的年岁,她用了半个月就好利落,为什么到了亲家母这里,却总不见好?你就没有想过这里头的事?” “娘。”一直没有说话的阮如秀猛得抬头,凄厉的喊了声。 “娘这话是什么意思?”陈子善看着丈母娘,冷声问着。 阮文善赶紧描补。“她这是急坏了,子善啊,你也是当爹的,你想想将来蓉蓉要是碰上这么桩事,得有多着急是不是?孩子都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她这阵子吃不好睡不香,想得念得全是如秀,乍听到这事,有点受不住,毕竟不久前,还听子善亲口说过,这辈子绝不纳妾。” “我是说过。”陈子善点头应着。 阮老头拿着烟杆在椅子旁敲了几下。“别着急忙事,先医着亲家母的病,大夫不行,就找神婆天师给瞅瞅,染了风寒哪能一直不好呢,可真是奇怪,说不定是有着别的玩意。” 既然要折腾,就可劲的折腾吧! 午饭过后,都没怎么打盹,陈子善起身说要回去。阮如秀说想带着孩子在家里住宿,让他先走,回家顾看点婆婆,她明天坐牛车回去。陈子善应了这事,匆匆忙忙的离开了阮家。 陈子善前脚刚走,后脚阮如秀就把睡着的孩子给了母亲。“娘,我去找初秀说说话。” “去吧。”阮刘氏看着怀里的小外孙女,眼眶迅速泛红。 家里再怎么紧巴,她还是每逢初一十五就到庙里拜拜菩萨,让她多多保佑着家人,日子顺顺意意的过着。她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闺女虽说性子淡漠了点,心性有点高,根子里却是个好孩子,怎么就让她受了这磨难? 阮刘氏想不明白啊。 见到如秀过来,阮初秀要说意外吧,也只是有点点,似乎也有些心理准备,知道如秀会过来般。 “你也听到了闲言吧?”阮如秀坐下来后,很直接的问着,她问得很平静。 阮初秀想了想,点了点头。“你和他谈了麽?” “谈了几句。”阮如秀这会是心如死灰。“他说,会尽力找大夫医治。”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她也能懂,如果真没了办法,只怕真的会答应用纳妾来冲喜。这个男人啊,呵呵,这个男人啊。 “你是怎么想的?”阮初秀见她这般平静,有点担忧。“要是想问我法子,我也想不出妥当的法子来。” 阮如秀扯着嘴角笑了笑。“我知道。这事没别的法子。她愿意拿着自己的身子折腾不怕死,除非如了她的愿,否则,这事没法完。” “你心里清楚。”阮初秀还想说点什么,张了张嘴,又没往下说。 不是现代啊,离婚挂在嘴边,离了婚有能力的女人也能活的很好。这里不行,合离可不是件容易的事,便是真的合离,往后日子也难过。 阮如秀看着她,忽得哭了出来,哽咽的说。“我不知道要怎么办。如果他真纳了妾,说得是冲喜,不用想都知道,婆婆肯定会好起来,我和婆婆本来就不对头,要他真纳了妾,家里哪里容得下我们母女俩。” 她是寒了心,男人的爱有什么?再多的欢喜,再多的感情,终究还是比不过他们娘俩的母子情。 “你想怎么办?”阮初秀小声问着。想看看她心里是怎么想的,才能思索着开口。 “不知道。”阮如秀很茫然。 阮初秀就一点点的问。“你先想想,要是陈子善真纳妾,你能不能忍受?” “不能!我的丈夫凭什么和别的女人共享?” “妾进了门,你又忍受不了,你和陈子善再深的感情,也会被慢慢的消耗掉,对不对?” 阮如秀点着头,咬紧着嘴唇无法说出话来,连身子都打着哆嗦。 “你和陈子善闹脾气,旁边有个妾虎视眈眈,定会想法子吸引着陈子善的注意力,你肯定会更加暴躁吧?更加的受不了?” “别说了,你别说了。”阮如秀捂着耳朵,将脑袋埋进了臂弯里,低低的泣哭了起来。 阮初秀心有蹙蹙,到底还是开了口。“看你这样,要是真在陈家待不下去,就合离吧。别的不说,没地方住,就在这旁边建个两三间屋子,你会识字会做绣活,挣钱不是难事,带着蓉蓉好好过着,你还年轻,人生还长着呢。别白白的浪费在了陈家,凄凄惨惨一辈子。” “合离?”阮如秀抬头懵懵懂懂的看着阮初秀,有点反应不过来。 阮如秀点着头。“对。合离。陈子善有愧于你,你说要带走蓉蓉,他肯定会同意。你受不了陈子善纳妾,又不得婆婆喜欢。要是后半辈子都呆在陈家的话。说句不好听的,你迟早得憋出病来,能不能看到蓉蓉出嫁,还真不好说。” “对,他要是为了他娘不顾我们母女俩,那我还呆在陈家干什么?”阮如秀一下就见精神了,眉宇透着股坚定。“初秀,谢谢你。我先家去,我要带着蓉蓉回家。我还得尽心尽力的伺候着婆婆,陈家要真敢纳妾,我不好过,陈子善也别想好过!还有陈寡妇,她也休想好过!” “这戏还得继续作下去呢。”阮如秀嫣然一笑。 敢负她,大家都别想有好日子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8章 送走阮如秀,阮初秀回到屋里,静静的看着炭盆发呆,沉默了许久,她才讷讷的出声。“阿阳哥。”声音低低浅浅,像是说梦话般。“我,我你觉得我这样是对,还是不对?” 她心里没底,空落落的,在这个时代,说是合离,在旁人眼里,实则是被休弃,不知道得被嚼成什么样,名声算是彻底没了。女子的娘家也会或多或少的受到牵连。也不知道如秀能不能挺过这坎。 “我觉得你说的对。”曲阳总是向着媳妇,甭管对错,在他眼里便是媳妇错了也是对的。 况且这个事情罢。他还真觉得媳妇说得不错。陈寡妇明显是想让儿子纳妾生大胖孙子,阮如秀要是不能妥协,便是解决了眼下的困境。陈寡妇还是会闹幺蛾子,除非让她达到目的。可阮如秀是无论如何也忍受不了和别的女人共侍一夫。 这是个死结。媳妇说得合离,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曲阳挪了下椅子,紧挨着媳妇,将人搂进了怀里。“陈大娘见不到大胖孙子,她不会死心,总会想着法子折腾。如秀在陈家的日子,便是有陈举子护着,也会过得心力交瘁,慢慢的,再深的感情也会被磨尽。” “等夫妻俩感情出了问题,不再如往常般蜜里调油。陈大娘想要作妖,光靠如秀自己,肯定是斗不过,迟早得摔跤狠的。还不如趁着现在,她的精神气还在,早早的脱离陈家,带着蓉蓉关起门来过着。纵然日子艰难,也会好过呆在陈家。” 阮初秀知道丈夫的性子,还道他是在安抚呢,听着后面的话,就知他俩是真的想到了一处。心里顿时有了底气,整个人眼见的都精神了些,毫不害臊的直接坐到了丈夫的腿上,抱着他的脖子窝进了他怀里,笑得眉眼弯弯。“咱们想得是一样哒!”语气荡漾的不行不行。 “对啊。咱们是夫妻,夫妻本是一体。”曲阳亲了亲媳妇的发顶,搂着她,只觉心里满当当的,又舒服又安逸。 小悠悠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就看见娘亲窝在爹爹的怀里,俩人搂成团,不知道在细细的说着什么,她人小鬼大的坐了起来,拿着食指刮着脸蛋,嘴里嚷嚷着。“娘,羞羞脸啊,羞羞脸啊。” “才不羞羞脸。”阮初秀对着闺女做了个鬼脸。“我跟你爹是夫妻,要不然,哪里能生下你。” 小悠悠才不管娘亲说得什么呢,一个劲的刮着脸。“羞羞脸啊羞羞脸。” 阮初秀听着,到底还是有点羞赧,颇有些恼羞成怒的起身,走到了床边。“赶紧穿你的衣服,要起就起来,别扰着你弟弟睡觉。” “我不起床,我陪弟弟睡。”小悠悠利索的又躺进了被窝里,对着娘亲吐了吐舌头。“羞羞脸哟。” 阮初秀伸手捏着闺女的鼻子。“老实点,别吵着弟弟。”细心的替姐弟俩掖好被子。 “弟弟没醒。”小悠悠侧身看了眼正在熟睡的弟弟,对着弟弟嫩嫩的小脸儿亲了口,咧着嘴灿烂的笑啊笑。 阮初秀懒得搭理自家闺女,欲要转身坐回炭盆前,余光却看见小平安睁开了眼睛,她旋即又回过身来,对着闺女的额头轻轻的弹了下。“看吧,把你弟弟吵醒了。”想着,孩子该把脉,就将他从被窝里抱了出来,利落的穿戴好衣裳。 刚刚睡醒的小平安格外的乖巧,呆呆懵懵的,衣服穿起来特容易。弟弟醒了,小悠悠就躺不住,她本来就不困,刚睡醒精神着呢。都不用娘亲帮忙,自己坐在被窝里,一件件的穿着衣裳。 等着阮初秀给小平安把完尿,小悠悠已经穿好了衣裳。曲阳正在收拾着被褥。 堂屋里其实没想过要放张床,还是阮初秀怀孕时,有时候会想着到床上躺躺,大冬天的又不想去侧屋。好在堂屋宽敞着,就隔了屏障,设了张床在里头,夜壶也搁在里头。后来生了孩子,也没想着收起来,觉得挺方便。 如今家里的藤椅,是小平安和小悠悠俩个的专用,当成个小窝,姐弟俩不是在床上玩就是窝在藤椅里玩。 阮初秀将小平安放到了藤椅里,小悠悠颠颠儿的就窝在进去,拉着弟弟嘀哩咕噜的说着话。 这个冬天的雨雪比旧年要多些,也见寒冷些,都说瑞雪兆丰年,来年又是个好光景。 初六,太阳总算舍得露脸,阳光明媚,虽说依旧有寒风,仍有不少村民出来走动。曲阳夫妻俩想着有三五天没去老屋,趁着今个天气好,抱着小平安牵着小悠悠,一家子慢慢悠悠的往老屋走。 才走到老屋院前,就见阮程氏坐在屋檐的挡风角里晒着太阳,阮老头在她不远处坐着,这是外头,不比屋里空气不流通,他拿着烟杆正眯着眼睛,一脸满足的抽着旱烟。 近段日子要顾着老婆子,不能被烟呛着,还有顾着二孙媳,阮老头馋烟馋得紧,今个天放晴,又点儿风,能把烟味带走,正是抽烟的好时机。这不,他抽烟的同时也顺带瞅瞅老婆子。 “太姥爷,太姥姥。”小悠悠进了院子,露出个灿烂的笑,响亮亮的喊着。 阮老头相当稀罕这小丫头,小嘴甜的很,又爱笑,还古灵精怪的,特逗。“悠丫头啊,过来,太姥爷给你糖吃。” 阮初秀松了手,小悠悠就乐颠乐颠的往阮头老身边跑。见悠丫头过来,阮老头就把烟斗里的烟丝倒了出来,用脚踩了两下,将烟丝给熄灭,省得冒出烟味呛着曾外孙。 “爷,奶。”曲阳夫妻俩走到屋檐下喊了声。 阮初秀进屋拿了俩把椅子出来,夫妻俩就坐在阮老头的身边。阮初秀扫了眼周边。“爷。屋里人都没在呢?” “你大嫂带着俩个孩子回了娘家。”阮老头神色有点淡。“你二嫂在屋里躺着,你大伯娘找你娘说话,路上没碰着?” “没碰着。”阮初秀心里犯嘀咕,怎么听着味有点不对。“爷,家里是不是出了事?” 阮老头往侧屋瞅了眼,又拿着烟杆指了下。“还不是她。你大伯娘近些日子满心满眼全是如秀的事,没什么心思给她张罗孩子的小衣物,你大嫂要带着明吉,又要顾着小明志,也帮不上什么忙,她心里头不乐意,觉得你大伯娘偏心。” “这是闹起来了?”阮初秀暗暗心惊。看不出来,二嫂是这么个性子呢,家里本来事情一堆,又碰上这么桩,大伯娘不知道得有多头疼。 “闹得厉害,把火都烧你大嫂身上,你大嫂气坏了带着俩个孩子直接回了娘家,你大哥紧巴巴的追了过去。” 阮初秀就想不通。“怎么就说到大嫂身上?” “说你大伯娘偏心,只顾着你大哥一家子,你大嫂怀孩子时,小衣物就早早的备着,又细致又精心。到了她这里,她才怀头个孩子呢,别说动针线活做小衣物,连说都没说这事,指着你大伯娘和大嫂一通骂。”说起这些鸡毛蒜皮的破事,阮老头就想抽旱烟。 “她这月份还小吧,怎么就这么着急?”阮初秀有点看不上阮严氏。家里本来就乱着,她还来掺上一脚,不得更乱。 阮老头不能抽旱烟,就拿着烟杆敲击着椅子。“谁知道她在想什么。” “大伯呢?”阮初秀问。 “在镇里接了个短工,只需要两个人,本来想叫业兴,业兴让业浩去。父子俩清早就进了镇里干活,明儿傍晚才能回来。” 阮初秀随口问。“不会是为着这事吧?” “不可能。业兴是看着业浩俩口子才成亲,这不有了孩子,往后用钱的地方多着,才让业浩去干活挣点钱。” 大房虽没有分家,儿子们挣的钱,都是归自个小家收着,生了孩子呢,这花销就是小家里出,家里主要是管着一家子吃喝人情往来等。 阮初秀说自己的想法。“爷。这是你的想法。这怀了孩子,有时候是需要丈夫陪着,说不定,二嫂就是这样的性子呢。” 阮严氏怀孩子时,正好是农闲,大冬天的,都没什么事,在屋里猫冬呢。阮业浩自然是整日整日的陪着她,照顾得周到又细致。突然的,要出门干两天活,婆婆的心思又不在她身上,大嫂得看着点奶奶又要顾着孩子,就剩下她一个,刚开始心里定是有些情绪。 怀孕时多数人,性情都会有些不可理喻。阮初秀想想自己怀悠悠时,还好她的阿阳哥脾气好,不也折腾得够呛。现在想起来,脸皮子都发烫。 “真好笑。想要业浩陪着她,没多久就要开始春耕,是地里的活重要,吃饭重要,还是她重要?”阮老头吹胡子瞪眼睛的骂了两句。 阮初秀笑笑没有再接话,转而说着别的话。“爷,奶奶近几日怎么样?吃得好不好睡得香不香?还会不会老忘记事?” “老样子,吃得挺好睡得挺香,就是有点说胡话。”阮老头看了眼老伴,见身上的毯子有些歪,就起身给老伴理了理盖严实了些,坐回来后,他突然说了句。“她这是要走在我前头,她是走了,留着我可怎么办。”话里带着落寞。 家里事情多,各有各的忙,好在他身子骨还利落,能顾着点老伴。等老伴走后,就剩下孤零零的他,老到动弹不得,可怎么办? 阮初秀对阮老头的印象不错,觉得这老头还挺好。“爷,你这话说的,好像我们这些小辈多冷情冷血似的。”她话里带着调侃。“放心罢爷,天天吃道荤还是有的,只要你还能嚼得动。” “小灰和小黑现在打猎相当厉害。”曲阳在旁边接了句。 小悠悠一脸得意的点着头。“灰灰和黑黑最棒!” 阮老头见着这一家子,眼里又有了笑意。 说说笑笑间,阮程氏睁开眼,看旁边看了看,视线有些模糊,只能看清个大概,她笑着招了招手。“悠悠啊。”缓缓的扶着藤椅坐了起来。 “奶。你醒啦。”阮初秀抱着小平安走过去看她。 小悠悠跟在母亲身边,甜甜的喊。“太姥姥。” 阮程氏今个倒是没犯迷糊,瞅着小平安,伸手逗了逗他的小脸儿。“平安长的真好。”说着,把悠悠拉到了怀里,抚着她的头发,满心欢喜的说着。“咱悠悠长得也好。” 娘俩陪着阮程氏絮絮叨叨的说了会话,在老屋呆了近半个时辰,一家子才离开。他们走时,阮程氏还没回来,阮业兴一家子也没回来,阮严氏一直窝在屋里,也没见出来。挺宽敞的老屋,待他们走后,就显冷清,空荡荡的,仿佛只有俩个老人在。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阮初秀想起这话,不经意的就说了出来。 曲阳看了眼媳妇。“这很正常。” 路过阮家三房时,特意往堂屋里看了眼,果然见着阮永氏和阮刘氏妯娌俩。 阮永氏看见闺女一家子,就问道。“刚从老屋过来?” “对。呆了半个时辰,一会小平安会饿,得回来喂他喝米汤。”阮初秀说着,也没往屋里走,就站在屋前。 “去吧。”阮永氏应了声。 阮刘氏走过来问道。“初秀啊,看见你大嫂回来没?” “没呢。我们去时就爷奶坐在屋檐下,没见其他的人。” “我得先回家看着点俩个老的。”阮刘氏说着就往屋外走。 阮永氏想着家里左右没什么事,时辰还早着,就道。“大嫂我随你一道过去看看。”又冲着闺女说。“赶紧进宅子去,有太阳,还是见冷呢。” “嗳。”阮初秀应着,和丈夫进了宅子里。 没去正院里,带着俩上孩子去了东厢,想着跟胡爷爷说说话。才坐到东厢屋檐下,椅子都没坐热呢,就听见一声嘶哑的马叫声,听着人心头直发慌,莫名的揪着疼。 曲阳更是使出了内力,宛如一阵风般,瞬间就出了东厢,再看已经到了大门前,紧接着人就出了宅子。 “是小榕。”阮初秀反应慢点,她抱着小平安急急忙忙往外走,边走边说。“胡爷爷,小榕这叫声不对劲,咱们得赶紧去看看。” 胡大夫哪里需要她提醒,快手快脚的拿着医箱就往外跑,比抱着小平安的阮初秀还要快些,小悠悠这孩子向来机灵,见气氛不对,她也不嚷嚷,在小黑的帮忙下,吭哧吭哧翻过高高的门槛,迈着小胳膊小腿的就往外跑。 至于小灰,它早就跟着曲阳奔到了宅子外。 常小榕口吐白沫,见着曲阳,它轻轻的蹭了下,等着曲阳将背上的主人抱下时,它再也支撑不住,闭上眼睛摔倒在了地上。 “胡爷爷,快看看小榕。”曲阳替兄弟看了看脉搏和心跳,没有生命危险,这才出声让胡大夫先看着常小榕,他则把兄弟抱回了东厢屋里放着。 阮初秀看着地上的常小榕,忽地就落了眼泪,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便是不懂医,也能看出常小榕奄奄一息,它的身上中了四只箭,鲜血染红了它大半个身子。 “先抬进院子里。”胡大夫看了会,起身说了句。 他是个大夫,却不是个兽医,虽然也懂些毛皮,到底不是很擅长,常小榕的情况很危险,他——无能为力。 常小榕是匹相当高大英俊的马,好几百斤的重量,曲阳怕伤着它,直接用着公主抱,一步步咬着牙,稳稳当当的将常小榕抱着,小心翼翼的放到了院子里。“胡大夫能救麽?”他哑着嗓子问。 “我只能替它稳着口气,这口气坚持不了多久,顶多也就是明天的这个时候。” 小灰和小黑看着主人们的神态,懵懵懂懂的,似是隐约有点知晓,常小榕会死掉。它们很着急,很暴躁,咬住胡大夫的裤子,将他放常小榕跟前拉,想让他救常小榕,一声声,呜咽呜咽的叫着。 阮初秀听着泪流满面,小悠悠虽不太清楚是怎么回事,可见母亲哭得伤心,她也低低的抽泣着,紧紧的抓着母亲的衣裳,挨在她的身边。 “百年老药,人参灵芝等,能不能救它?”曲阳低声问。 胡大夫摇了摇头。“百年老药,我也稍有点收藏,只怕还是不够,它伤得太重。” “几百年的呢?”曲阳又问。 “或许可以试试。” 曲阳蹲到了常小榕的面前,伸手缓缓的抚着它的脑袋。“小榕你坚持住,我和小灰小黑进山给你找药,你要坚持住,待我们回来。” 常小榕似是听到了他的话般,虚弱的掀了下眼皮,看了眼曲阳,张嘴轻轻的叫了声,声音特别小,像是刚刚出生的幼猫,听着人心口直泛疼。 “媳妇。我带着小灰和小黑进深山。不管有没有找到药,都会在中午前返回来。”曲阳起身看着媳妇,目光深深,像是要看进她的心里。 阮初秀连连点头,想要张嘴,却哭得更厉害,缓了会,才说出话来。“去罢,小心些,等你们回来,我会顾好家里。” 曲阳抱着媳妇,在她的额头狠狠的亲了口,又将闺女抱进了怀里,看着她认真的说。“悠悠要听娘的话,乖乖的。”伸着粗糙的大拇指,轻轻的抚了下闺女嫩嫩的脸。 “悠悠乖乖哒。”小悠悠绷着张小脸,很认真的应着。 曲阳抱着闺女,又抱了下媳妇,然后,放下怀里的闺女,对着胡大夫说。“胡爷爷,我这就进深山,小榕和榕哥得你多多费心。” “等等,我拿点药粉给你。”深山老林可不是说进就能进的,几百年的老药,哪里是说寻就能寻到,都有凶兽守着呢。胡大夫从屋里拿出了几个小瓶还有几包药粉。“去罢。” 曲阳也没进屋收拾包裹,就拿着药丸和药粉,带着小灰和小黑匆匆忙忙的进了深山。 “这箭暂时不能取出来麽?”阮初秀问着。 胡大夫接道。“不能,取出来,它这口气跟着也得散。” “榕哥还在屋里躺着呢,得看看他去。” 胡大夫细细的给常榕检查了番,左右两只手都把了脉,半响,才下了定论。“他这是中了毒,现在看着是没有生命危险,容我研究研究,要怎么解这毒。”他拧紧着眉头。棘手啊。“你带着孩子回正院里,哄哄悠悠,看她哭得,眼睛都肿了。” “好。”阮初秀想着,她也帮不上什么忙。就听话的带着俩个孩子回了正院,让小悠悠看着点弟弟,她进厨房打了盆温热水,细心的给闺女洗着脸,用热布巾敷着眼睛。 小悠悠虽隔了好久好久没有见到常榕,可能是时常看到画像的原因,她还记得这是伯伯,母亲在给她洗脸时,她就问。“娘。伯伯是平安的爹麽?” “对啊。”阮初秀应着声,见水有点凉,又换了盆热些的。 “伯伯什么时候醒?”小悠悠看着伯伯睡得很沉。“醒来后,伯伯会带走弟弟麽?” 她已经知道一个屋只能住一家人。像姥爷和姥姥他们就不住在家里,太爷也不住在家里。喔,小小的她觉得,太爷住在东厢,跟正院是俩个家。 “不会。伯伯和弟弟都会留在村里,会在咱们家的旁边建个新屋子住着。”阮初秀慢慢的说着,尽量让闺女听明白。 小悠悠听懂啦,高兴的笑了起来。 阮初秀是不相信菩萨的,虽然她自己是异时空穿越来的。可她还是不相信菩萨,觉得,寄希望在菩萨身上,还不如自己好好努力要更实际点,强到一定的程度,所有的困难都不算困难。 可是这会,她却想到了菩萨。她想到庙里去拜拜。希望阿阳哥能顺顺利利的找到百年老药,能平平安安的回来。希望榕哥和小榕都不要出事,能够清醒过来,长长久久的活着。 她想去庙里。安抚好闺女后,阮初秀特别想要到庙里去拜拜。可她不能走,她得看着俩个孩子。 坐立不安,心慌意乱,张皇失措等等。 来回犹豫良久,阮初秀最终决定,带着俩个孩子到庙里去,她得去趟庙里,求菩萨保佑,佑家人平安归来,佑亲人平安无事。 阮永氏从老屋回来,看见闺女抱着小平安,身边跟着小悠悠,她有点讷闷。“初秀啊。”张嘴喊住人。 “娘。” “我说,都快要到张罗晚饭的时辰,你这是去哪?阿阳呢?”阮永氏拧了下眉头。“一会子,太阳落山,起风后说冷就冷。” 阮初秀没时间耽搁。“我要带着俩个孩子去趟庙里。” “好端端的去庙里干什么?” “小榕带着榕哥回来,小榕奄奄一息,榕哥中了毒昏迷不醒,我去庙里拜拜。”阮初秀没说阿阳哥进山的事,估摸着说了,母亲该着急。 阮永氏惊了会。“回来啦?伤得很重?”说着,又道。“等等,我随你去,把你爹喊上,庙要半山腰呢,不得苦了孩子。”朝着屋子的方向就喊。“孩他爹,别忙活着,赶紧关了门窗,咱们去趟庙里,快点的。” 阮文丰在修着农具,听到这话,搁了手里的活,手快手脚的关好门窗。“怎么这时辰去庙里?一会下山肯定得天黑。” “有急事才去庙里撒,咱们边走边说,你抱着悠丫头。”阮永氏看着闺女,张开双手。“来,小平安给我,就你这细胳膊细腿的。”她还不知道闺女,被女婿惯的,整个就是一娇滴滴。 阮初秀不待父亲再问,就把事情说了说。 阮文丰也没问女婿,以为他在东厢帮着忙呢。阮永氏压根就是听着榕哥受伤,一下把女婿给忘了。阮初秀松了口气。 才到初六,学馆还没开,阮业守想着呆在家里也无事,就到镇里在二房的铺子里帮帮忙,或是去书肆呆着,老板和阮业山的关系好着呢,也是阮业山大方,到书肆百~万\小!说时,总会拎点吃的或酒过去,他百~万\小!说又小心细致,老板就允了他在铺子里百~万\小!说。 阮业守和阮业康俩兄弟,就是由阮业山领着去书肆的,自然又是拿了些卤肉烤鸡酒等给老板,俩个孩子才能窝在书肆。明志到底小了点,有点贪玩,玩个一两天才会去趟镇里。好在他玩归玩,读书练字时,也会极为认真,倒是没比业守业康差多少。 这天晚间,阮业成阮业守兄弟俩到家时,发现屋里黑漆漆的,门窗关得很紧,他们相互看了眼,很是纳闷,爹娘去哪了?想了想,俩人去了趟隔壁,倒是从胡大夫的嘴里得知了去向。 “正好你们回来,拎两盏油灯去接接他们,我这走不开呢。”胡大夫本来想自己去,这俩孩子来的真是时候。 他要抓紧时间研究出解药来,就怕中的毒生变,这会看着没事,不代表再过几天也会没事。 阮业成阮业守听着,二话不说,就点了两盏油灯,盖上玻璃罩子,急急忙忙的往庙里寻去。 天黑视线模糊,又没个灯,阮初秀几人,正摸黑慢慢吞吞的走着呢,比蜗牛还慢,好在庙里的路很是熟悉,慢是慢了点,相互扶着,倒也没什么事。快要到山脚时,就见着有两盏灯往这边来。 “爹娘,大姐。”阮业成先喊了出来。 阮永氏高兴极了。“是业成和业守呢,这俩孩子真机灵。”心里欣慰的很。 “还好你们来了。”阮初秀结结实实的松了口气。 下山时,看着灰暗的天色,她就有点后悔,要到庙里拜拜,也不急在这一时啊,明儿大清早过来也行的。可人呐,有时候吧,着了急乱了心神,哪里还有清醒和理智。 有了两盏油灯照亮路面,一家子或挽或扶着,没多久就回了家。阮永氏让闺女看着俩个孩子,她进厨房张罗着晚饭。俩家人都在曲家吃着,都到了这时辰,尽捡着省事的来。 吃完饭后,没急着收拾灶台碗筷,阮文丰他们去东厢看了看昏迷的常榕,又看了看躺在院子里的常小榕,阮永氏叹了声,造孽啊。 别看白天挺暖和,那是有太阳,夜里寒凉,阮初秀怕冻着常小榕,让爹和二弟小心点,将常小榕抬进了西厢屋里,放到了床上,把被子戳几个窟窿,穿过细细的箭,盖在常小榕的身上。 院子后的马棚,还没收拾出来呢,现在还是那头羊住着。 “闺女啊,我怎么没看见阿阳?小灰和小黑也不在,去哪了?吃饭都没回来。”阮永氏总算瞅出了不对劲。 阮初秀见她问了出来,想想,还是决定实话实说。“阿阳带着小灰和小黑进山寻药,得明儿才能回来。” “喔。这日子,好不容易安稳点,怎么就总出事呢。”阮永氏想着大房的事,又想着昏迷的阿榕和奄奄一息的马,满心纠结。 “总会好的。”阮初秀张了张嘴,也不知说什么好。 她想。困难都会过去的,再艰难,只要能挺过去,就能见到阳光。 要坚持住啊。阮初秀轻轻的抚了下常小榕的脑袋,这么大的块头,呼吸特别的轻,轻的她心头跟刀割似的疼着。 如果不是为了榕哥,小榕应该是不会出事的。它定是感觉到主人有危险,就去救了主人,才让自己伤得这么厉害,拼着口气,也要将人送到安全的地方。阿阳哥说,榕哥待它跟待自个儿子似的。它只是匹马,可它都懂呢。 “要不要我留在这边?”出了屋子后,阮文丰问着闺女。 阮初秀还没说话,阮永氏先开了口。“今个晚上我和你爹住在这边,业成带着业守回家吧。”又道。“悠悠跟我们睡,还是让小平安跟我们睡?” “我要娘。”小悠悠感觉到家里的气氛不对,她有点害怕,不想离开母亲。 听着外孙女的话,阮永氏便道。“那小平安跟着我们睡。” “弟弟也要。”小悠悠又急急的应着。 阮永氏看着急红了眼睛的外孙女,眼里带着惊慌,心疼的抱起她,看着丈夫说。“要不,你自个睡,我和初秀带着俩个孩子睡。” 小平安太小,再怎么乖巧,睡里还是会有点闹腾。小悠悠明显被吓着,闺女一个人带俩孩子怎么能睡好。她也不放心。 “可以。”阮文丰没意见。 夜里,小悠悠果然有些闹着母亲,死列的窝在她怀里,却又没睡着,一只手还得握着弟弟的手。阮永氏娘俩没有办法,只好把俩孩子放中间,大人睡在两边,被褥严严实实的捂着。 哄啊哄,哄啊哄,哄了好半响,才把小悠悠哄睡。小平安倒是和往常般,很快就睡着,却在半夜闹了下,饿了要吃奶。阮永氏睡在外头,起身给平安端温着的米汤,这点动静,让没睡踏实的小悠悠醒了过来。 待小平安喝饱,又把了尿,阮永氏哄着他睡觉,他是很快就睡着,小悠悠却睁着眼睛,窝在母亲的怀里,直喊着爹。阮初秀也想丈夫啊,不知道他在山里是个什么情况。抚着闺女的背,哄着她,让她睡觉,自己却睡不着。 好不容易挨到了天亮,阮永氏轻手轻脚的起来到厨房张罗着早饭。没多久,阮永氏也醒了,看着明显睡眠不足的闺女,叹了口气。“待太阳出来,你就拿着藤椅到屋檐的挡风角里眯会儿,看看你这脸色,白晃晃的。” “好。”阮初秀心不在蔫的应着。 阮永氏到底是没有忍住,将心里的疑惑问了出来。“阿阳带着小灰和小黑进山里,是不是很危险?” “还好。”阮初秀不想让母亲跟她似的,提心吊胆。“你知道的,阿阳功夫好着呢,山里他经常进出,我就是担忧榕哥和小榕。” “好人啊,老天总会保佑着,没事的。”阮永氏安抚着,想起一个事。“阿婧呢?她不是出去寻阿榕,难不成俩人没碰着?” 阮初秀也才想到这事。“只怕是这样,等阿阳哥回来的,看看有什么法子,让阿婧早点回来。”万一惹上了什么祸事可怎么办? “这趟回来后,让阿阳劝着点,俩口子选个好日子成亲,在村里安安生生的过着,别总到外面跑。”阮永氏碎碎念了两句。 “是啊。不能再往外跑了,得想着点小平安呢。”连孩子都有的,总得想想孩子。 阮永氏也是这么想的。娘俩在厨房里边说话边忙着,待早饭张罗好,见时辰还早,就把还没离开的阮业成阮业守兄弟俩喊了过来,吃过早饭,正好是他们进镇的时间。 阮初秀没有心思忙活家里的琐碎,她看着时辰,看着外头的太阳,总有种度秒如年的错觉,真是说不出的煎熬。 阮文丰今个没忙活,也在曲家呆着,拾掇着农具。阮永氏拿了针线活过来,陪着闺女和俩个孩子。他们也不是傻,看闺女这坐立不安的样子,分明就是忧心着进山的女婿,这孩子没说实话啊! 能怎么着,女婿为着救他兄弟命的去深山里涉险找药。他们俩口子纵是有点些不太认同,也不能说什么。女婿就这么一个兄弟,想想也能谅解。可谅解归谅解,若是有个万一,让初秀娘俩怎么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9章 阮刘氏心里苦闷,拾掇好家里的琐碎,她也不想呆在老屋,便过来寻妯娌说说话。结果在阮家三房扑了个空,她没打盹,旋即又去了隔壁的曲家。 “三弟今个没下地?”阮刘氏看到阮文丰,稍有点诧异。三弟和他大哥一个样,就是个闲不住的性子,手里头总得摸点事情做着。 阮永氏抬头看了眼大嫂。“得把家里的农具拾掇拾掇,可不能耽搁春耕。” “大伯娘坐着说话。”阮初秀拎了把椅子过来,转身又去泡茶。 “孩他爹从镇里回来后,也该把农具拾掇拾掇。”阮刘氏说着,接过侄女递来的茶,随口问了句。“初秀怎么看着有点蔫?昨儿没睡好?” 阮永氏道。“没呢。俩孩子有点闹。” 阮文丰拾掇好自家的农具,问着闺女。“家里的农具都搁在杂物间?”索性把曲家的农具也拾掇拾掇。 “对。都在杂物间放着。” 小悠悠响亮亮的道。“姥爷,我带你去。” “嗳。”阮文丰乐呵呵的看着外孙女,满眼的慈爱。“我跟着悠悠走。” “嗯。跟着我走。”小悠悠有模有样的在前头带路,小胳膊小腿的透着股神气劲。 阮刘氏看着,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对妯娌说。“这孩子越长越好。” “个小精怪。”阮永氏连话里都含着浓浓的笑意。 过了会,阮永氏见大嫂不说话,看了她眼,就问。“业兴他们昨儿没回来?” “没呢。”阮刘氏满脸的愁容。 “今个会回来的。明志娘是个懂事的好姑娘。”阮永氏安抚了句,说得信誓旦旦。 阮刘氏倒是不担心这个。“我知她,她自来是个好性子。就是业浩媳妇,不知拿她怎么办才好。” “她怎的?” “晚儿窝在屋里都没出来吃晚饭,还得我送进屋去。”说起这事,阮刘氏就有点生气。 阮永氏暗暗心惊。“这是想要怎么地?”顿了顿,又问。“后来吃没?她还怀着孩子呢,这不是胡闹嘛!” “吃倒是吃了,端进去的饭菜和汤都吃了个干净。” “这么看着八成没什么事,估摸着就是心里有气呢,缓个一两天的。”阮永氏慢悠悠的说着。 阮刘氏迅速接话。“哪这么容易。她这是想让我给孩子家小衣物。” “应当的。业兴媳妇的俩个孩子,你都做了小衣物,业浩媳妇的孩子自然也得备着。回头我上你那拿点布料,咱俩一起,给孩子做点小衣物,也费不了什么时间,这针线活计都做了大半辈子,闭着眼睛都能搜索出来。” “她能跟业兴媳妇比,业兴媳妇娘家嫂子就有六个,还有她亲娘帮衬着,咱们张罗半数就成。你以为她怎么想,她就是想着让我给孩子张罗全部的小衣物。想得美,还有脸骂业兴媳妇,业兴媳妇已经够可以的,多体谅她啊。”阮刘氏越说越气愤。 娶妻得娶贤。给二儿子挑挑选选,没成想,最后娶了这么个货色,把家里搅得一团乱。 阮刘氏对着妯娌嘀咕。“不说旁的,就拿给蓉蓉添盆这事,她找上业兴媳妇想要问个主意,业兴媳妇就告诉她,他俩刚成亲,手里头钱不够,可以问我要钱,毕竟业浩没成亲前,挣的钱都交给了家里。” “我跟你说。业浩夫妻俩送给蓉蓉的添盆礼,花了差不多三两银子,我就足足出了二两。业兴媳妇还填了四百文在里头。我后来才知道,业兴夫妻俩,手里也没钱呐,送着明志读书呢,还是跟初秀借的钱。你瞅瞅,这大嫂够可以了吧,结果她呢,真是上不了台面。” 近来家里事多,阮刘氏的脾气也有点暴躁。桩桩件件的,整个人如同被绳子层层捆着,越捆越紧,都有点喘不过来。 阮永氏沉默了会,说道。“她是这么个性情,你就甭管她,做点儿小衣物送过去,旁的,由着她去。跟业浩把事说清楚就行,业浩是个好孩子,好好的兄弟俩,可别离了心。你这当婆婆的尽了心,她不领情,就随着她。” “一个家啊,苦点没事,累点也没事,最怕的就是整天吵吵嚷嚷。”阮永氏最不喜这事,多消耗精力,吵上一架,比干整天活还要累。“跟业兴媳妇也说说。没人搭她的台子,她想吵也吵不起来,久了,自然就消停。” 阮刘氏点着头。“理是这么个理,可她说话委实戳心,便是我能忍得,业兴媳妇那性子,也是忍不住的。” “那要怎么办?”阮永氏反问着大嫂。“吵,天天吵,越吵脾气越大,一个火星子就能燃起来,家里整日整日鸡飞狗跳的,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在叨叨叨,这闹腾劲,谁受得住。”想想,她就打了个哆嗦,她宁愿受点气,忍着不说话。 阮初秀不太同意母亲的观点。“可以叫二哥管着点二嫂。不压着点,就这么放任着不管,只会把她的性子越惯越大。” “就你二哥那老实巴交的憨实,哪里压的住你二嫂。当初成亲时,还是他相中了,才娶进门的,对你二嫂他欢喜着呢。”阮刘氏也是顾念着二儿子,心疼着他。要不然,哪里会这么焦躁。 “我想到个法子。”阮初秀想起二伯和二伯娘。“压不住就冷着呢,就像当初的二伯和二伯娘似的,全家都冷着她,脾气自然会收敛。” 阮刘氏眼前一亮。“这法子确实好啊。你二哥最听你大伯和大哥的话,应该能行。”说着,对着妯娌直笑,夸着说。“初秀这脑子好使,回回想得主意,都能想到点子上,跟掐七寸似的准。” “快别这么夸,她就是惯来会胡言乱语。”阮永氏见大嫂高兴,倒也没说什么,只提醒了句。“你得注意点,她正怀着孩子呢,怀孩子时,难免会有些情绪,要不,还是等她生完孩子吧,前面看着她挺好的,说不定是怀孕的原因呢。” 妯娌这话也挺有道理。阮刘氏想了想。“说得是,就先往后搁搁,让她好好养胎。”说着,她就起身。“我回老屋看看去,看业兴他们几个回来没,顺便去跟她说说话,拿点面料做小衣物,反正我只做半数,剩下的半数,要么她自己来,要么让她娘家来。” 送着阮刘氏离开宅子,阮初秀看了眼天色,暗暗的估摸了下时辰,应该是巳时初,今个起太早,上午感觉好漫长。打了个哈欠,有点想睡觉,昨夜没睡好,这会暖暖的太阳晒着,就有点泛困。 “想睡就去睡,睡一觉醒来后,阿阳就回来了。”阮永氏慢吞吞的说了句。 阮初秀听着有点心动,睡一觉补个觉,气色会好很多,省得阿阳哥回来后心疼她。“娘,那我睡会去。” “去吧。” 正蹲着津津有味看姥爷拾掇农具的小悠悠听到这话,立即站了起来,跑到了母亲跟前,抱着她的腿,仰着小脸笑嘻嘻的看着她。“娘。我也睡。” “好。一起睡。”阮初秀牵起闺女的手。 小悠悠得寸进尺。“娘。弟弟也睡。” “悠悠,弟弟不睡。弟弟得陪着姥姥呢。”阮永氏接了句。她想让闺女睡个踏实觉。 “喔。”小悠悠听着也没再说什么,乖乖的跟着母亲进了屋里睡觉。 阮永氏坐着做了会针线活,然后搁了手里的活,起身往东厢走去。她心里七上八下,闺女不愿意说,她就问问胡大夫去。阿阳到底进山干什么寻什么药,倘若是一般般的药,闺女哪会有这种神情。 “胡大夫,忙着呢。”阮永氏敲了下门,等着胡大夫看过来,她才进门说话。 胡大夫正在研究着怎么解常榕身上的毒。“是有点忙。” “阿榕他是不是伤得很重?” “也不算,主要是中了毒,解了毒就无事。” 阮永氏打量着躺在床上的常榕。“看着像是睡觉了似的,气色还不错。” “目前瞧着,人是没什么事。”胡大夫想尽快研究出解药,难得很直接的问了声。“初秀娘过来可否有事?” “打忧到你了吧?”阮永氏脸皮子有点发烫,带着歉意。“我是想问问阿阳进山干什么,我看初秀有点不太对劲,心里头慌慌的。” 胡大夫倒也没隐瞒。“寻百年老药,看看能不能救回常小榕,它伤得太重,全靠一口气挂着,这口气散了,就没了。” “不是为着阿榕啊?”阮永氏听着脸色略变。 胡大夫看在眼里,描补了句。“也是为着阿榕,这解药我还没头绪呢,要是他能真的寻来百年老药,阿榕这边也能松口气。”实则不是这般。 “百年老药哪是这么好寻的。”阮永氏嘀咕着,叹了口气。“到底也就这么一个兄弟。”看着胡大夫道。“你忙着吧,我就不打忧着。” 胡大夫送着她出屋,在门槛处站了会,才进屋继续研究着解药。 阮永氏心里有点不得劲,回到正院后,对着正在拾掇农具的丈夫说。“阿阳这孩子,不知怎么想的,要是为着阿榕的话,他进山也就进山,分明是为了救那匹马呢。这马还能胜过人命不成?” “你叨叨叨的念什么呢。”阮文丰抬头看了眼媳妇。“初秀都没说什么,你在这里念叨什么。那马是为着救阿榕才受的伤,阿阳进山给它寻药怎么了?这证明咱们初秀找了个好女婿,多重情多义啊,你可别到初秀阿阳跟前念叨这些。” 阮永氏被丈夫说着,有点讪讪然。“我也不是这么个意思,要救可以救,但也用不着往山里给它寻百年老药吧,这百年老药哪是这么好寻的,不知道得有多危险呢,比咱们人的年岁还要长,值老钱了,这不等于拿着命去寻药,要是有了个好歹,初秀娘俩要咋办?” “你就不能念着好的?”阮文丰瞪了眼媳妇。“阿阳拳脚功夫好着,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继续说,最好把刚刚睡着的初秀也念醒,看着她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往那干伫着,你就乐意了。” “行行行,你有理你说的对,我不念叨,我看着小平安做针线活去。”阮永氏有点不高兴。 阮文丰可不想媳妇拎不清,正好农具都拾掇好,他拿着收进了杂物间,舀了点水洗手,泡了杯茶坐到了媳妇旁边。“初秀是出嫁女,她嫁到了曲家,你少掺和点俩口子的事。” “我这不是太担心嘛。”阮永氏小声嘀咕着。“咱初秀如今日子过得多好,顺顺当当的,能吃饱喝足,没烦恼没忧愁。” “所以说,阿阳是个好女婿,他干什么事,心里都会有数。你瞎嚷嚷什么。”阮文丰抿了口热茶。“要说你不好,也不对,就是有时候操心太过,家里的俩儿子都娶了媳妇,你得注意些,他们俩口子的事,你别往里头掺和,除非说到了咱们跟前。别一番好心还落不着好,反得了身埋怨。” 阮永氏许久没有说话。“知道了,就你懂,你最懂。” 阮文丰听着笑笑,没有再接话。见小平安醒着,乖乖的不哭也不闹,便抱着他逗着他玩。 阮初秀醒来后,觉得浑身都舒坦,跟泡了回温泉似的,她张着嘴往外面喊。“娘。什么时辰?” “巳时末吧,快午时了。”阮永氏回了句。 在母亲张嘴喊话时,小悠悠就被吵醒,她坐在被窝里,拿着揉着眼睛,奶声奶气的说着话。“娘,你吵我。” “没睡饱?再睡会,还早着呢。”午时啦,阿阳哥就要回来啦。阮初秀心情好着呢,利落的穿着衣裳。 小悠悠才不睡呢,她不乐意一个人睡,从被子上拿着小衣裳慢吞吞的穿着。 阮初秀领着还有点犯迷糊的闺女进厨房,娘俩洗了把脸,倒是见精神了些。 小悠悠精神了些,就乐颠乐颠的往屋外跑,门槛太闹,没小灰小黑帮忙,她想迈过去真有点困难,就站在门内喊。“姥姥,抱我。” “姥姥的乖悠嗳。”阮永氏笑着将小外女抱到了屋檐下,亲了下她口,才将她放到地上。 得到自由的小悠悠连忙跑到了藤椅旁,撅着嘴道。“弟弟在睡觉。”小眼神儿都显暗淡了些。 “刚睡着,一会准得醒,该喂米汤呢。”阮永氏对小平安也比较了解,她带得挺熟稔。 阮初秀都没心思管小平安,反正有母亲在呢,她就心心念念着她的阿阳哥,老是往大门口张望着。 “你坐着成不成?别走来走去,看着眼烦。”阮永氏说了句。 “不想坐。”阮初秀利落的回着。 阮文丰看一眼这娘俩,没往里搭话。 午时到啦!阮初秀在厨房里看的漏沙,眉开眼笑的蹦出了屋子。“娘,我去外面转转。” “干嘛去,眼看就要张罗午饭,你想阿阳回来连口饭都吃不上?”阮永氏连忙喊住闺女。 阮初秀听着脚步顿时僵住。“对啊。把这岔给忘了。娘,那我张罗午饭去。”得整丰盛点,让阿阳哥和小灰小黑吃顿好的,昨儿晚上今个早上,也不知在山里吃得什么,走时什么都没带,估摸着也没什么好吃的。 “你去山脚下瞅瞅,左右无事。”阮永氏拿脚轻轻的踢了下丈夫。 阮文丰点头应着。“好。” “姥爷。”小悠悠听懂了一点点,她知道阿阳说得是父亲。“我也要去。” “带着去吧。”阮永氏可舍不得小悠悠不高兴。 阮文丰想着只是到山脚下接接人,也没什么,就抱起小悠悠出了家门。 阮初秀在厨房里认真的整治着午饭呢,还真没注意到,父亲带着小悠悠出了屋门。等她午饭整治的差不多,厨房里飘出浓浓的香味儿,满院子都是香喷喷的,格外的馋人。 “娘。爹和悠悠呢?”洗了手,出来一瞧,见少了俩人,阮初秀随口问了句,不等母亲回答,又说。“我去外面转转,饭菜已经烧好,人回来直接端上桌吃饭就行。”都午时过半,怎么还没回来。 阮永氏见她这样,就想说她两句,话到了嘴边,想着丈夫说她的话,又咽回了肚里,挥着手有点嫌弃的说。“去吧去吧。” “我走啦。”阮初秀匆匆忙忙的往大门跑去。 刚出家门呢,抬眼望山脚下看去,远远的就看见有人往这边走来,太远,有点模糊,只有个大致的轮廓,可她多了解自个的丈夫啊,便是远远的一眼,也能看出来,兴奋的撒着双手就跑过去,边跑边喊。“阿阳哥。” 曲阳眉角眼梢都是暖暖的笑,特别的温柔,他索性就不走了,就站在原地,看着媳妇扑过来,然后,紧紧的搂着她,在她的耳边轻声说着。“我回来了。”简单的四个字,含着满满的深深感情。 “好想你。”阮初秀高兴的都有点想哭,声音也有点变样,还吸了下鼻子,撒着娇的说道。“昨儿没睡好,想你,连饭都没吃好,想你想的。” 曲阳打量着媳妇的脸色,笑着亲了下她的眼睛。“我看你气色挺好的,不像睡眠不足。刚刚跑过来多精神,尤其是那一嗓子,全村都能听见。”他说话的时候,眼里的笑啊,说不出的迷人。 “见到你呗,高兴的,整个人瞬间就精神了。”阮初秀没脸没皮的说着。 小悠悠跟着姥爷走了老远,见爹和娘还在原地搂搂抱抱,跺了下脚,扯着嗓喊。“娘!” “讨厌鬼。”阮初秀扁着嘴对着丈夫嗔道。“看你闺女,多讨厌。” “我要跟悠悠说,你嫌弃她。”曲阳将媳妇放到地上,牵着她的手往家里走。 阮初秀立即踹了男人一脚。“说好的我最重要呢?说好的我是最宝贝的?都被狗吃了?” “被我吃了,我把我的宝贝吞进了肚子里。”曲阳凑近,对着媳妇的脸咬了口,留了个浅浅的牙印,看着那牙印,他笑得很愉悦。 阮初秀面红耳赤的抿着嘴直乐,心里头甜滋滋的。 到了家门口,她才从荡漾的情绪里回过神来,想起桩正事,急急的问道。“药找回来没?” “找了好几株,其中有两株还是小灰小黑刨回来的,不知道叫什么我不认识,有只挺大的人参,凌晨那会挖到的。”曲阳想着挖到人参时的场景,犹豫了下,还是说了句。“我总觉得,这人参是活的。” 阮初秀瞪圆了眼睛,起了层鸡皮疙瘩。“成精了?” “不知道。给胡爷爷看看吧,要是年份老着,待救回了小榕,我再把它送回深山里,重新埋回挖它的地方。这人参很大,也不知道几百年。”曲阳想给妻儿积积福,老话常说,年份老的生灵,都是通灵带点邪性的,能不碰最好别碰。要不是有点造化,哪能活那么久。想想还挺有道理。 “可以。别让旁人知道,知道的人多,容易惹出事。”阮初秀对钱财倒不是特别看重,吃穿不愁就行。 夫妻俩达到一致,很是默契的避开了阮文丰俩口子,也不是故意这么做,只是考虑到,阮永氏喜欢窜门唠些家长里短,说不定,某天她顺嘴就出来了呢,一传十十传百的,总能引来人进山找这株老参。 回到东厢,曲阳先拿出小灰和小黑不知道从哪里刨出来的两株药,看着很是不平凡,他就细心的带了回来。 胡大夫对着药又是看又是闻的,就是不见起身去西厢,小灰和小黑好着急啊,一直劲的咬着胡大夫的裤子,想让他去西厢将药喂给常小榕。 “胡爷爷,要不捣碎了喂给了小榕试试?小灰和小黑是有点灵性的,他们都是动物,说不定比咱们更晓得点呢。”阮初秀见小灰小黑这么急,就忍不住替它俩说话。 胡大夫开口道。“咱们过去看看,我也没见过这两株药,看着倒是不凡,也不知道它俩是从哪里找出来的。” “我当时没注意,反应过来时,它俩已经没了踪影。”曲阳有话没说出来,他当时正观察着老参呢。 说着话,就到了西厢。他们刚走到床边,一直昏迷的常小榕缓缓的睁开了眼睛,它的眼睛还是那么的黑亮,黑黝黝的,如小溪的水清澈见底。 “别怕,药回来了,马上就喂你吃,吃完你就会好,小灰和小黑还要跟着玩呢,还有悠悠你记得麽?我和阿阳哥的孩子,她在你背上坐过的,坐着玩耐过,扯了你好多毛发,你也没恼,还带着她在院里遛着。”阮初秀不忍看常小榕的眼睛,眼眶泛酸,心里很难受。 小灰和小黑高大着呢,直接用前肢扒着床,立着身子往床上瞅,望着躺在床上的常小榕,冲着它呜咽呜咽的叫着。常小榕也轻轻的叫了声,特别的虚弱,全没了以往的精神气。 “来。给它喂药。”胡大夫先捣碎了一株药,装在碗里端到了床前。 小灰和小黑迅速滚开了些,让出了位置。蹲着全神贯注的望着床的方向。 胡大夫一勺一勺的喂着,常小榕吃得有点艰难,很慢,费了点时间,总算让它将药全部吃完。 “剩下的一株,等两个时辰后,咱们看情况,要是情况有好转,就继续喂着。”胡大夫搁了手里的碗说道。 他刚刚走开,小灰和小黑又摇着尾巴扒到了床边,立着身子看着床上的常小榕,眼巴巴的看着。 胡大夫还得研究着解药的事呢。“有什么动静,要赶紧过来跟我说,我回东厢研究阿榕需要的解药。” “好的。我在这里守着。”阮初秀点头应着。 小悠悠也认真的点头。“我也守着。”这丫头,学着小灰和小黑的样,搬了个矮矮的小凳子,扒在床边眼巴巴的看着常小榕。 阮初秀一眼望去,倒是真整齐啊,一排排的,哭笑不得。 曲阳不声不响的随着胡大夫去了东厢。 阮永氏就问。“初秀啊,我给你们娘俩端份饭菜过来?你能饿着肚子,悠悠还小呢。” “好啊好啊。”阮初秀应着。 小悠悠也应着。“肉肉。” 阮永氏出了西厢后,就往东厢去,正欲拿出老参的曲阳感觉到有人靠近,又将老参收回了衣服里。 “胡大夫,阿阳,再忙也得先吃饭吧。”阮永氏没进屋,就站在门口说着话。 胡大夫乐呵呵的起身说。“初秀娘不说,我真把吃饭给忘了,走,先吃饭。”拍了下曲阳的肩膀。 他刚看到了点老参的模样呢,知道阿阳只怕有事跟他说。 吃过午饭,阮永氏收拾着灶台洗清碗筷,阮文丰顾看着小平安,曲阳随胡大夫回了东厢。 “胡爷爷,我挖到了只老参,看着年份很老,总觉得它是活的。”曲阳拿出包好的老参,小心翼翼的拆着。 要不是知道点怎么挖人参,就算他有功会,也逮不住这只参呢。 胡大夫有点儿心理准备,知道这老参非比寻常,却怎么也没有想到,会这般珍贵,他细细打量着,左看右看围着老参打了数个转,才用惊呆的口吻说。“就这参,差点年份,就能到千年老参了。我还是在古书上看过,没想到咱们这深山地界,真长了这样的老参。” “我说呢,总觉得它是活的,不知是怎么回事,我潜意识里知道它分明换了好几个地方,可又总觉得它就在同一个地方没动过,有点儿像中了□□,好在我有过此类的训练,能够扛住这种迷幻,只不过,还是有些恍惚感,以为是错觉。”曲阳慢慢的说着自己的感觉。 越说越心惊,这参啊,怕是真的成了精!哪里是什么错觉,就是真的! 胡大夫手都有些哆嗦,纯粹是激动的,他伸手轻轻的抚摸着老参的参须,狂热的眼神看着它,看了许久,他才一点点的恢复平静。“阿阳啊,这老参咱们得送回去,近千年的生灵呢,太不容易了,上天有好生之德,多难得的造化,咱们不能断了它的法缘。” “我和媳妇也是这么想的,就是问问胡爷爷,家里需不需要留点儿根须等?要是那俩株药救不回来小榕,就拿老参的根须试试。还有榕哥这里,是不是也要留点?”曲阳说自己的想法。 胡大夫想了想,想了又想。“那就等等呗,过两个时辰看看,如果小榕的生机正在慢慢恢复,你就趁着时辰早,赶紧把老参送回原来的地方,送回去时,记得对它念几句,咱们也不是故意打忧它清修,是人命关天的事,才多有得罪。” “我知道了。榕哥这边呢?” 胡大夫见他又问起这事,思索了下。“留根参须吧,应该对它造不成太大的损失。” “好。” 说好这事,曲阳知道胡大夫要紧着时间研究解药呢,就没耽搁他,把老参妥善的包好,放进了怀里贴身藏着,大步往西厢走去。 这么会功夫就已经过了一个时辰,还差一个时辰。 阮初秀见男人进屋,看着他高大强壮的身躯,咧嘴露出个大大的笑,招了招手。“过来。” 曲阳眼里含笑,拿了把椅子坐到了媳妇身边,往床上的常小榕看去,结果却看到,小灰小黑和自家小闺女,整齐的排在床边,表情也好整齐,眼巴巴的看着床上。“悠悠这孩子又调皮。” “爹。”装木头的小悠悠,兴奋的起身扑进了父亲的怀里,双手双脚并用,往父亲怀里爬啊爬。 “我觉的小榕看着好像好了点呢,呼吸似乎顺了些。”阮初秀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曲阳让闺女坐好别乱动,他凝神细看了会。“确实好了点,小灰和小黑寻来的药有用呢,再等等,过了这个时辰,应该会更明显,再去告诉胡大夫,这会别去打忧他。” 小灰和小黑似乎知道主人在夸它俩似的,齐齐的回头,尾巴摇得可欢喜了。 “晚上给你们炖香香的骨头吃。”阮初秀许了个话。 小灰和小黑坐不住啦,走过来,蹭着她的腿,撒了好一会娇,才又回到床边重新扒好。 小悠悠在父亲怀里腻歪了会,觉得有些无聊,就挣扎着跳到了地上。“爹娘,我找弟弟。” “好。”曲阳起身,抱着小闺女迈到高高的门槛,又抚了下她的头发。“慢点的。” 小悠悠嘴里应着,迈着小胳膊小腿的往正院里去。阮永氏带着小平安在屋檐下晒太阳呢,阮文丰见女婿回来,就回屋拾掇着屋顶。 阮初秀拉着丈夫的胳膊,凑到他跟前问。“胡爷爷怎么说?是什么年份的老参?” “差点年份,就能到千年老参。”曲阳想着让媳妇开开眼界,反正是自个家里,就把老参又掏了出来。“你摸摸,再闻闻,多香。” “真香呐!光闻着就感觉好舒服,精神似乎更加饱满些,可真舒服啊。”阮初秀都有点沉迷,忍不住又闻了两下。“阿阳哥,你多闻两下,真的很舒服,真不亏是近千年的老参,光闻着这气味,就有明显效果。” 曲阳早就知道,他为了逮这只老参,昨晚整宿没睡,逮到这老参时,闻着参香,瞬间就精神抖擞。“胡爷爷也说,这老参是成了精,让咱们放回原地方去。近千年的生灵呢,多不容易。” “确实啊,收起来吧,再闻着我就要舍不得了。”阮初秀将老参交给了丈夫,想了想,又摸了下参身,喃喃自语的说。“不好意思啊,我们也不是故意把你挖出来的,完全是为了救回床上那匹马。” 曲阳等她念叨完,才小心翼翼的将老参重新包起来,又放回了怀里贴身藏着。“等过会,确实小榕生机越来越强,不留根参须,也怕榕哥会用着,然后,我就进山将老参送回去。” “带上小灰和小黑。”阮初秀急急的说了句。 “我知道。”曲阳觉得这老参有点邪性,他心里还真有点发虚,必须要带着小灰和小黑啊。 夫妻俩絮絮叨叨的说着话,阮初秀将大房发生的事,也跟丈夫说了说,没话可说时,俩口子就相互撩啊撩,嘻嘻闹闹的,如此这般时间过得倒是快,似乎只是个晃神,便又过了一个时辰。 将胡大夫喊了过来,胡大夫仔细检查着常小榕,对着曲阳夫妻俩笑道。“很好,生机强了不少。我去拿另一株药拿过来,捣碎了喂给小榕吃,好好养着,养上段日子,应该就能生龙活虎。” “可得给小灰小黑好好的奖励奖励。”阮初秀凑到了床边,将小灰和小黑揽进了怀里,揉着它俩的脑袋。“真棒!” 小灰小黑汪汪汪的叫着,能听出欢天喜地的意味来。 这欢快的叫声,将坐在屋檐下晒太阳的阮永氏和小悠悠给惊动了,她俩过来西厢看着,听到这好消息,阮永氏连声念着菩萨保佑菩萨保佑啊。 “就剩下榕哥啦,我相信肯定可以好起来。”阮初秀这会挺有信心的。 阮永氏也接了句。“菩萨会保佑的,定会好起来的。”又朝着庙里的方向,诚心的拜了几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0章 由胡大夫出手,小心翼翼的取了老参的一根参须,细致稳妥的保存着,这可是救命的宝贝。 曲阳重新将老参细致收于怀里,对着家人说了声,带着俩只狼狗再次踏进了人迹罕见的深山老林。 常小榕正在慢慢恢复,无需担忧它。阮初秀便没有守在屋里,她回到正院,坐在屋檐下带着姐弟俩玩。阮永氏去老屋看看公婆,顺便和大嫂唠唠话,不知业兴一家子回来没。 将老参送回深山老林,一路甚顺畅,也没遇什么事,曲阳回来的很快,还猎了只野山羊只狍子条肥肥的蛇。蛇和野山羊是小灰和小黑主动招惹的,曲阳想它俩可能是有些馋,就出手帮了把。 阮初秀见着丈夫双手拎着的野味,她还没说话,和小平安玩耍的小悠悠,先蹬蹬蹬的跑到了院子里,黑溜溜的大眼睛闪闪发光。“好多肉肉啊!”指着野山羊,她脆生生的道。“羊!”肥肥的蛇,她也不怕,反而咧着嘴笑。“蛇!”最后目光落到狍子身上,她有点迷糊,对着父亲眨巴眨巴眼睛。 “这是狍子。”阮初秀走到闺女身边,仔细的跟她说着,什么是狍子,味道如何,怎么做好吃等等。 小悠悠听着口水都流了出来,旋即兴奋的说。“晚上吃狍子。” 这丫头眼看就要满两岁,说话是越来越溜,大抵也跟她常常拉着弟弟嘀哩咕噜的原因。而曲阳夫妻俩,养她养得很认真,并没有拿她当小孩对待。只要是她问的,都会仔细的跟她说,说得又缓又慢,不管她能不能听懂。 “好。晚上吃狍子。”曲阳很宠着自家闺女,在媳妇没有出声的情况下,闺女说什么就是什么。 阮初秀戳了下软软的肥蛇。“这蛇给爷送去?我记得他挺喜欢吃。” “嗯。我拾掇好就送过去。狍子和野山羊都拾掇出来?各家各户送点?”曲阳边问边翻了翻狍子和野山羊。“狍子和野山羊各送半边肉到业山的饭馆里,咱们几户也吃不完。” 阮初秀没意见。“都行。先把狍子拾掇出来,我给炖上,多炖点,让小灰小黑吃顿好的。”说着,她伸手摸着两只狼狗的脑袋。 有时候,人和人之间,你待他好,他说不定还会得寸进尺,把这好当成理所当然。可有的畜生却不同,你待它好,它懂,会待你更好。如常小榕,小灰小黑胖墩等。话说回来,老阮家养得几只狼狗都是好的,对主家相当的忠心。 小悠悠见小灰和小黑对着母亲撒娇,她看着眼馋,扑着抱住了小灰的脑袋,她还小,小胳膊小腿小身板,只能堪堪抱住一只狼狗的脑袋。小黑就侧着头,蹭着她的胳膊,调皮的轻轻推了下,又用尾巴推回来。 小灰站得稳稳当当,小悠悠抱着它,身子虽打着晃,到底还是没有摔,也是稳当当的站着,嘴里一个劲的咯咯咯的笑着,开心的很。 俩只狼狗跟闺女玩着,曲阳夫妻俩很放心,拎着野味进了后院,蹲在井边,边拾掇着野味边说着话。 屋里在摇篮里睡着的小平安,忽得睁开眼,黑亮亮的眼睛,骨碌碌的转了圈,发现屋里没人,他张着嘴干哭了两声。曲阳夫妻俩说着话没到这哭声,在院子里和两只狼狗玩耍的小悠悠耳尖的听着了,颠颠儿的往屋里跑,小灰和小黑连忙跟了过去。 “弟弟。”小悠悠熟练的搬了个凳子放到了摇篮旁,站在凳子上往摇篮里看去,笑得眉眼弯弯,伸手去碰弟弟的脸。 小灰和小黑左右各立着,时不时的看看摇篮,又看看站在凳子上的小悠悠,黑黝黝的眼睛里,还透着认真的神色呢。 小平安露出个浅浅的笑,伸着胖胖的小爪子握住姐姐的手指。 小悠悠和弟弟玩了会,利落的跳下了凳子,吭哧吭哧的翻过高高的门槛,出了屋檐,走到厨房门口,又吭哧吭哧的迈过一道高高的门槛,来到厨房的后门,就站在门槛内,朝着井边的方向喊。“娘。弟弟醒啦!” “就来。”阮初秀扬声应着,拿了胰子净手,对着丈夫说。“我去看看小平安。” 曲阳点着头。“去罢。” “娘。抱。”待母亲走过来,小悠悠冲着她张开双手。 阮初秀抱起她,回到了堂屋里,将摇篮里的小平安抱了出来,给他把尿喂他喝米汤。小悠悠就在旁边兴致勃勃的看着,把尿时,还盯着弟弟的小雀雀看了好几眼。 曲阳麻利的将野味都拾掇好,后院弥漫着一股子腥味,有点浓。他回厨房时,特意关紧了后门,想着暂时不能让闺女到后院玩。 “要去老屋麽?”阮初秀问着他,又道。“今个天好,把孩子们都带过去坐坐。” 胡大夫正忙着呢,这时候不能打扰到他。 曲阳闻了闻自身。“腥味有点浓,我去换身衣服。” “好。我把狍子炖上。”阮初秀跟悠悠说声,让她顾着点弟弟,又和小灰小黑说了声,就放心的进了厨房。 老屋里。阮老头不在家,不知道去了哪,阮程氏躺在藤椅里,眼睛是闭着的,不知是睡着呢,还是在打盹儿。东厢屋檐下,阮刘氏和阮永氏妯娌俩做着针线活,阮于氏也在,在磕着瓜子,旁边有着摇篮,摇篮里睡着小明吉。明志和胖墩不在,今个应该是去了镇里。 磕瓜子的阮于氏,最先发现曲阳一家子,还没开始说话呢,脸上先露了笑容,起身往院子走来。“这两天可有口福啦,瞅瞅这肉,可真不少。” “阿阳初秀。”阮刘氏抬头看见,招呼了声,搁了手里的针线活,起身泡茶。 阮永氏看着曲阳手里的肉。“刚从山里打回来的野味?怎这么多?还有条蛇呢,这蛇可真肥。” “娘。家里留了点蛇肉狗子肉还有野山羊肉,回头我给你送去。”曲阳自家没有留蛇肉,想着老屋人口多,再者阮老头也爱吃这玩意,就留了大半送老屋来。家里狍子和野山羊留得多些,媳妇和闺女也爱吃。 阮于氏听着就道。“阿阳今个这是往深山里去了呢,咱这周边的山里头,可没有野山羊,连狍子都比较罕见。” “是去了趟深山,给胡爷爷寻味药。”曲阳避重就轻的应了声。 阮严氏听着动静,站到屋檐下,笑盈盈的说。“总算能吃顿好的了。” 这话说得,好似老屋就吃得多寒酸似的。 正端着茶出来的阮刘氏刚好听见这话,立即拉长了个脸,怼了句。“身子骨脆,就在屋里好好躺着,没得又开始指天指地。” “阿阳初秀坐啊。”阮于氏接过曲阳手里的肉,让他们先坐着,她把肉拎进了厨房里。 阮初秀心里好奇,二嫂正怀着孩子呢,大伯娘便是再怎么不喜她,也不应该是这么个态度,短短一个上午,这里头难不成又出了什么事?她暗暗琢磨着,面上不显。 俩口子带着俩个孩子,坐到了东厢的屋檐下,也没搭理站在正屋屋檐下的阮严氏,端了热腾腾的茶,就和阮永氏阮刘氏有说有笑的聊着家常。阮于氏将肉放进橱柜里,出来看了眼东厢,又往正屋瞅了眼,嘴角勾起个冷冷的讽笑。 “她这是干什么呢?”待阮严氏灰溜溜的进了屋里,阮初秀凑到了大嫂跟前,小声的问着。 阮于氏磕着瓜子,皮笑肉不笑的回着。“还能怎么地,今个中午,家里烧了道鲫鱼汤,土豆烧排骨,娘买排骨时,特意说着要留点肉在上面,她多出几个钱,中午就这么两道荤,还添了两个炒菜,她说没胃口想吃炖鸡,吵着闹着要吃炖鸡。” “家里的鸡拢共就这么点,娘送了好几只去陈家呢,剩下的得留着捡鸡蛋,再者,等她月份大点,再杀只吃着,还得留两只月子里吃。这么算着,家里就剩下不到五只鸡,娘还想着开春后再买十来只回来养着。” “她说要吃炖鸡,娘就跟她解释了两句,结果她还闹起了脾气,指责娘不该将鸡送到陈家去,送个一两只也就差不多,却是送了又送,结果,还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十里八乡都知道,陈家欲要纳妾为陈寡妇冲喜。” 阮于氏说得且快且急,脸上压抑着怒色。“你说,她这话寒不寒心,这是往娘心窝里捅刀子呢。中午自然是没有炖鸡,她吃饭时见没有炖鸡,当即就摔了筷子气呼呼的进了屋里,最后还是二弟端着饭菜送进去。” “我知道她为着甚。”阮于氏眼里是掩不住的鄙视。“得知我怀明吉时,隔三差五的吃炖鸡,她也不想想,我吃得好,有部分是娘家特意送来的,还有部分是你们俩口子送来的,家里根本就难得杀只鸡。” 曲阳夫妻俩往老屋送野鸡野兔,正好是轮着阮家三房给俩老每天送道荤。阮初秀担心娘家负担不起,就和丈夫商量着,隔三差五的进趟山,给阮家各房都分点野味,省得阮文丰俩口子生不自在。 冬天里阮程氏生病,商量着,由大房和三房轮着来照顾俩个老人,二房呢没人就出钱。曲阳夫妻俩自然就没怎么往老屋送野味。阮严氏怀着孩子呢,碰着时候不太好,家里事多,难免被疏忽,好在丈夫还算周到体贴。 可近段丈夫也没时间陪着她,她和婆婆大嫂又闹僵,独自呆着,怀着孩子呢,最是容易情绪化,想着没怀孩子的时候,过得多好啊,隔三差五不是兔肉就是鸡肉还有狍子肉等等,各种野味啊,想着就流口水,这不馋上了,跟婆婆说,却没让她吃上炖鸡! 心里可不就窝了一肚子火,把平日里想得都噼哩啪啦的骂了出来。阮严氏冷眼看着,确实觉得婆婆太偏心,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当闺女没有大包小包的往娘家拎吃物,反倒让娘家送这送那的,凭什么?她这怀着孩子都没吃呢,好歹她也是怀着阮家的曾孙辈,也太不回事了。 阮严氏想想就委屈的不行。同样是儿媳,她这当老二的还真是处处不如当老大的。 “她怎么知道的?”阮初秀问了声。 阮于氏有点讪讪然的道。“也是我这张嘴,没个把门,那会她刚嫁进来,看着是个性情挺好的,说话也中听,和和气气的,她问什么我就都细细的回答着,想着她刚嫁进来,难免有些陌生,我俩情分好着,娘看着也高兴点。谁知道,怀了孩子后,会变成这模样。” “八成,这就是她的真实性情。初初嫁进阮家,自然是收敛着性子,先探探环境。”阮初秀往正屋看了眼。心里想着,倘若如秀真的要合离,又带着个孩子,娘家啊,还真不能回。 阮于氏翻了个白眼。“看她作,看她能作到什么地步。我是问心无愧,我可没有对不住她。” “随着她去罢。”上午她还给大伯娘说了个主意呢,阮初秀眼里有了笑。 曲阳一家子在老屋坐了近半个时辰,中间阮程氏醒了会,他们围了过去,陪着说了会话,见阮程氏有些累,就带着孩子们回了家。 他们前脚刚走,阮老头后脚就回了家。他如今在外面不会呆太久,惦记着老伴呢,便是有大儿媳在,手里头琐碎事多,总有走开的时候。 “爷。”阮于氏见着阮老头,高兴的喊了声。“阿阳初秀刚走哩,送了蛇肉过来,还有狍子肉野山羊等野味,那蛇可肥了,我搁橱柜里,你要不要去瞅瞅,晚间想怎么吃?” 曲阳夫妻俩特意提起,这蛇肉是送给阮老头吃的,看他想怎么吃,都随着他来。 “有蛇肉啊,我瞅瞅去,是条什么蛇。”阮老头听着眼睛都眯了起来,笑着一步一摇晃的进了厨房。 阮刘氏细细的道。“晚上再烧个黑豆炖羊肉。”这汤很补,冬天吃最好,可惜家里钱财紧手,也就大年三十吃了回,这会吃着也不算晚。 “狍子肉先留着,咱明天来。”晚间有两道大荤很是足够。阮于氏想着近两天可以天天吃野味,嘴角就止不住的笑着。 要说初秀能嫁给曲阳,那是真的好啊,不说旁的,就这野味,整个老阮家跟着沾了多少的光。 阮老头乐滋乐滋的从厨房出来。“这蛇真壮实,阿阳这小子定是进了深山。文善媳妇,这蛇分两顿做着,今个晚上咱们吃姜辣蛇,把调料放足了,做得劲爽些,我去打点二两小酒回来。明儿中午煲个蛇汤吧,顺便上胡老头那拿把药材来。” “好勒。”阮刘氏一口就应了这事。 曲阳逮得这条蛇,虽肥得很壮实,送来老屋的却不是整条,还留了小半给阮家三房呢。送过来的大约是三分之二,分成两顿整治,晚间端上桌,看着是有挺大的碗,但老屋人口也挺多呢。 都知道阮老头就爱这口,光看他的表情就知道,还特意打了点酒回来。家里众人也就尝尝味,想着他爱吃,就让他多吃点。阮严氏却没这么想,这蛇味道是真好啊,特香特爽,够劲!辣得她额头沁了层细细汗,嘴里直吸着口水,还是想吃,难得胃口大开,嫌筷子夹得太少,直接拿勺子舀在碗里。 阮老头想着到底是二孙媳,又怀着孩子,就没说什么,可后面看她拿勺子舀就有点不乐意了。心想,这是阿阳和初秀特意送给我的呢,你吃也就吃,还拿勺子舀着,他这酒还没完呢,眼看下酒菜就没了! “剩下的都是我的啊。”阮老头近些年收敛的性子又露了出来,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下酒菜被吃光,直接把碗挪到了自己跟前。 阮严氏傻眼了。“爷。我还没吃够呢。” “蛇是阿阳和初秀送给我的。”阮老头不高兴的嘀咕了句。心里已经打定主意,要是大房嫌弃他,正好,他带着老伴搬三房去住,由着大房照顾了整个冬天,也该轮着三房。隔壁就是曲家呢,阿阳初秀俩口子对他好着呢。 阮刘氏掀了掀眼皮子,淡淡的道。“业浩媳妇啊,你先紧着你碗里的吃,这姜辣蛇是特意给爷做的,你都吃了半数,还嫌不够呢?再者,你怀着孩子,吃这么重的口味,当心身子骨受不住。” “桌上菜多着呢,你娘说得对,别尽捡辣得吃,也得吃点清淡的。”阮文善接着媳妇的话。 他本来对这二儿媳印象挺好,可近段时间,这二儿媳是越发拎不清。 “合着我这怀的不是老阮家的曾孙呢,业浩是你们捡来的吧!”阮严氏直接将筷子碗拍到了桌上,起身气冲冲的往正屋走着,嘴里还在嚷嚷着。“你们老阮家要是不想要这孩子,早点跟我说,趁着月份不大,上胡大夫那买几副药来,顺着你们的心顺着你们的意。” 砰一下,狠狠的甩了屋门。 坐在饭桌上的众人,听着她的话,都有点反应不过来。 阮业浩下意识的起身想要去屋里看看媳妇,阮刘氏哆嗦着身子。“站住!”声音透着尖锐。“不准搭理她,回来坐着吃饭。” “二弟。”阮业兴低声喊了句。 阮文善见二儿子手足无措的模样,放缓了声音。“听你娘的,先吃饭。” “这哪是娶得媳妇,分明就是个搅家精!”阮刘氏哪还有心思吃饭。“看她这说得什么话,业浩啊,你要是还当我是你娘,你就听我的,别搭理她,凭着她,看她要闹到什么地步,随便她折腾,家里人都不许搭理她,我看她怎么闹!” 本来还想着,二儿媳怀着孩子呢,要收拾她也等着她生完孩子坐完月子再来。放他娘的狗屁,要是仍好心好意的待着她,她非得捅破了阮家的天。治!得狠狠治!怀着孩子也要狠狠治! 阮刘氏深吸了口气。“赶明儿我就去趟严家,得好好跟亲家母叨叨。” 要是严家态度好,亲家母过来劝着二儿媳,念着她怀着孩子的份上,往后她不再闹腾,自然会一碗水端平,好好待她。 晚饭过后,很快天色暗透。阮业浩听着娘的话,并没有端饭菜进屋。东厢还空着个屋呢,阮刘氏也是狠,直接收拾收拾,铺好被褥,让二儿子先在这边睡一晚上。要怎么待阮严氏,等她明天从严家回来再说。 晚饭很好,有荤有素,很是美味,可发生了这样的事,都吃得不太好。 二房回西厢时,明显的感觉到家里气氛不太对。 阮于氏记着白天曲阳俩口子跟她的话呢,听着西厢的动静,知道二房回来,就让丈夫看着点小儿子,她去了趟西厢。 “阿阳俩口子今个下午来了趟老屋,送了些野味,二房的还在曲家呢,说你回来后去趟曲家。”阮于氏对着阮业山说道。 阮业山听着,也没耽搁。“行。我这就去。” “大哥,我们也要去。”阮业青和阮业康齐齐说着。 阮业山笑着揉了下俩个弟弟的头发。“好。咱们一道去。” 阮文和拿了衣服准备去洗澡,他都有整整三天没洗,天冷就不爱洗。“去哪?” “去趟曲家拿野味。” “喔。去罢。”阮文和点着头,就往正屋走,澡堂在正屋的后面呢,在厨房的旁边,离井挺近的。 刚上正屋的屋檐,却听见次间屋里飘出细细的呜咽呜咽声,这是业浩俩口子的房间,业浩媳妇哭啥呢?这一下下的,大晚上,听着怪渗的慌。恰巧进厨房时,看到大嫂阮刘氏,就随口道。“大嫂,业浩媳妇哭什么呢?” “谁知道,不管她。”阮刘氏心里烦腻的很。 阮文和瞅了眼,极有眼色的没有再说什么。哎哟,大房这是又闹幺蛾子勒。如秀的事情还没解决呢,又出了桩业浩媳妇。啧啧。 曲阳听到动静,站在屋檐下看着。“来啦。” “阿阳今个进深山啦,都逮了些什么?”阮业山问着。俩人进了厨房。 曲阳指着搁墙角的木桶。“都在里头,你自己看。这竹篮里的,是给二房的份,木桶的送饭馆。” “没过称呢?”阮业山一眼就看出来啦,笑得嘴角都咧到了耳根。野山羊狍子肉,好家伙! “没。” 阮业山拿着掂了两下。“狍子算四十斤,野山羊算五十五斤。”他这数目只多不少。 “行。”曲阳无所谓。 阮业山当即就掏出钱袋,把钱给了曲阳。将竹篮里的野味也放到了木桶里。“这木桶我先拎回家,等着明儿早上送过来。” “你们起得早,直接搁厨房里行,我们明天会去趟老屋。” “可以可以。” 俩人说了会话才出厨房,坐在堂屋里又说了会话,见着天色已晚,兄弟三个拎着满满的一桶肉往老屋去。 阮文和见着满桶的野味,眼睛亮了起来。“有段日子没吃野味,咱明儿整两顿好的。” “没问题。”阮业山把生意看得挺重,可家人更重要。业康这孩子最是馋狍子肉,得多留点出来。 父子四个在屋里嘀咕着明儿怎么整治这两道野味,说着口水直流,末了,阮文和砸砸嘴,换了个话题。“业浩媳妇躲在屋里哭呢。” “二哥呢?”阮业山随口问着。 阮文和还真知道,指了指对面。“在东厢的空屋里,我往里头瞅了眼,连床都拾掇出来了,这是要睡在东厢呢。” “跟咱没什么关系,洗洗早点睡罢。” 曲阳夫妻俩次日到底是没去成老屋,上午刚吃过早食,小灰和小黑就在西厢里叫着,跑进屋里看,原来是常小榕醒啦,就是挺虚弱。赶紧让胡大夫看了番,情况好着呢。阮初秀就张罗起甜料豆,曲阳到山里割些嫩嫩的青草来。 整个上午在忙碌中过去,待下午想着去老屋坐坐吧,昏迷的常榕情况有点不对劲,怎么个不对劲呢,他脸上的血管开始泛紫,时不时的会冒出来,看着相当的骇人。 阮初秀看了眼就不敢看第二眼,还好当时悠悠在跟平安玩着没过来。屋里的三个大人,都默契的想着,不能让悠悠看见,指定得吓得做恶梦。想完这岔,又开始焦急着常榕,明显是体内的□□开始发作? 胡大夫替他把脉,左右两只手都细细的把着脉,又将他的全身细细的检查了番。脉搏正常,没有生命危险!屋里的三个人却无法相信,怎么可能会没有生命危险,只怕是时日浅着,待时日再久点,□□彻底发作,到时便是解药研究出来,也不知会不会晚。 火烧眉毛,迫在眉睫。胡大夫让曲阳留在东厢帮忙,阮初秀则在正院里带着俩个孩子。 经过两天两夜,俩人都没有合过眼,一直窝在东厢屋里,夜间就连点四盏油灯,又在屋里放着两个炭盆。白天暖和,夜间冷着呢。 还有味药,怎么都研究不出来,不知道是哪味药。最后还是曲阳下的决心,甭管是哪味药,就用老参的参须代替,常榕身上的毒已经容不得他们再耽搁,必须要赶紧让他服下解药。 生死有命。他已经尽了全力,剩下的看老天爷了。 给常榕喂了药,胡大夫和常榕走出东厢,填饱肚子后,就回了屋里补眠。 俩人睡了整整一个白天,错过了午饭,在将将天黑时才醒,阮初秀特意留着晚饭,等他们醒来吃。俩人醒来后,没有急着吃晚饭,尽管肚子饿得都泛疼,还是先去了东厢看常榕。 然后,他们看见,守在床边的常小榕。 “你们刚睡着,它就过来了东厢。”阮初秀走进屋说了句。 常小榕对着屋里人打了个响鼻,又甩了下尾巴。 曲阳还没见着兄弟的面呢,脸上就有了喜色,肯定的说。“榕哥脱离危险了。” “这解药,老参的参须应该有着大作用。”胡大夫乐呵呵的笑着。“还好,当时咱们留了根参须下来。这是救命之恩,待阿榕醒后,你带着他去趟深山,在发现老参的地方,磕三个头吧。” 阮初秀讷讷的道。“老参都被挖了回,难道还会呆在原地方?” “没事去吧。” 曲阳若有所思的点着头。“好。” 遮在曲家上空的阴云,总算是消散了个干净。 阮初秀往正院走着,高兴的说。“可以睡个踏实觉啦。” “累着了吧。”曲阳抚了下媳妇的脸颊,含笑的看着她,眼眸温柔的能掐出水来。 “还行。”阮初秀笑嘻嘻的应着。 隔壁的阮家三房知道常榕没有生命危险,缓个一两天就能醒来,都特别的高兴,阮永氏还说,等常榕醒了,咱们俩家凑一块,整治桌好饭好菜,热热闹闹的吃顿。 琢磨着今个常榕也该醒来,曲阳带着小灰和小黑进山打猎,想着兄弟喜欢吃大荤,得给他多整治几道出来,就专捡着各类野味打,打了足有五种,高高兴兴的拎回家。 阮初秀指了指野鸡。“这野鸡送老屋去?野兔呢?” 兔子少,才两只。 “野兔咱留着,就送只野□□,再搭点狍子肉。”曲阳想给兄弟整红烧兔肉。 阮初秀没意见。“行呗,咱们这就去,也有五六天没去老屋。” 夫妻俩拎着野兔和狍子肉去老屋,胡大夫闲着没事,近段为着研究解药,感觉好久没有见着小曾孙,就让悠悠和小平安留在家里,正好常榕醒来,第一时间能看到自个的儿子。 还没踏进老屋,离院子还隔了点距离,眼神儿极好的曲阳就拉了下媳妇的手,低头说着。“老屋气氛不太对,所有人都在。” “啊?”阮初秀抬头看去。心里立即一阵阵的发紧,可不就是,女的坐在东厢屋檐下,男的坐在正屋屋檐下,一个个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爹娘也在呢。“这是出大事了。” 曲阳没说话,抿着嘴,略略颔首。 夫俩着放步了脚步,做着心理准备继续往老屋走。 以往,他们只要到院门口,总会有人笑盈盈的站起来说话,这趟,他们都走进了院子,这么多人,愣是没点声音,安静的心口直慌。 阮初秀张了张嘴,想了下,喊着最长的辈份。“爷奶,家里这是怎么了?” “今个陈家陈举子亲口放出话,要纳妾冲喜。”阮严氏倚在门口,不阴不阳的说了句。“听说大户人家里,这纳进来的妾啊,就跟婢子似的,得忙前忙后的伺候着正房夫人,咱们家如秀今后啊,这是要享泼天富贵了。” 阮刘氏整个人都是木的,像是有只无形的手捏着她的心,听着二儿媳的话,她红着眼睛,阴冷冷的骂着。“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哎哟,这般好事,还不让说了不成?就得多说说,不仅要挂在嘴边说,最好啊还要买点炮竹庆祝呢。咱们家的如秀啊,命可真好,嫁了个举子老爷,如今都可以摆太太的款了,连吃饭都有人伺候着,想吃什么不用张嘴,使个眼色就行,那妾要是不懂事啊,就可以随便罚。”阮严氏抿着嘴笑,说得满脸的得意,又瞥了眼婆婆。 阮刘氏咬牙切齿的看着阮严氏,气得胸膛起伏得特别厉害,都喘起了粗气,怪吓人的。 阮初秀赶紧凑了过去。“大伯娘你冷静点,这时候,你可不能出事,你要是有个好歹,家里更得乱套,乱糟糟的事本来就多。吸气呼气,吸气呼气。”边说边顺着她的背。 “大嫂你甭管她,你越搭理她,她越来劲。”阮永氏轻声轻语的安抚着。 阮业山他们在镇里,也听到了这消息,暗叫遭糟,顾不得店里的生意,利索的关了店门,匆匆忙忙的往村里赶。快要进院时,正好听到阮严氏在说话,阮业山瞅着气被得脸都曲扭的大伯娘,想着大房待二房的好,这会子倒也没自扫门前雪。 “二嫂,你嘴巴这么利索,可得当心点自己的肚子,不留点口德,小心孩子保不住。”阮业山话说得温温和和,脸上还带着笑呢。“这孩子要是保不住,我二哥如今可是在东厢住着呢,三年无所出,休了你还能给我二哥找个黄花大闺女当媳妇,这年头,有钱还怕没媳妇。” 他这么说,也是重在敲打。 阮家二房阮严氏是知道的,二婶突然横死,家里得了五十两银,阮业山就拿着这五十两在镇里开了两个铺子,铺子生意好着呢。她想刺两句来着,可话到了嘴边,还是咽回了肚里,轻哼一声,转身回了屋。 男人再娶,有钱也好没钱也好,总归能娶到个媳妇。可女人被休,想要再嫁,难得不是一星半点,再者,被休了她也没地可去,娘家可没她什么位置。爹娘纵然待她好,可也没好到,会接受她回娘家住着养着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1章 陈寡妇并非不怕死,相反,她是相当的惜命。----她拿自己的身子骨折腾,是心里头笃定不会出什么大的状况。她向来很是注意保养,近十几年内别说风寒,连咳嗽都难得有。 她不能倒下,她出了事,儿子怎么办?还没有看着儿子金榜题名光宗耀祖呢。不知是她执念太强,或是平时多有保养,四十出头,身子骨甚是硬朗,看着比同龄的要显年轻几分。 她出手前,来来回回反复琢磨数遍,确认没有漏子,才着手开始生病。她把分寸把握的极好,身子看着虚弱,实则问题不大,往后精心细养一年半载,定能恢复如常。 为了她的大胖孙子,不能让陈家断了香火。陈寡妇也是舍了本的在拼着。 事情进行的很是妥当周全,都在她的计划内,尽管出了点小差错,好在她早有心理准备,到底还是稳住了心神,没自乱阵脚。 陈寡妇看着在她跟前日夜精心伺候的儿媳,尽管她还病着,没什么精神,整个人却格外的舒服,心情自然也是极好,夜里睡的香。比较艰难的是,她在生病,不能吃太多,得饿着点,药呢,得掐着来喝,一碗药就喝一口,慢慢的吊着。 反正,在她没有达到目的前,她这病,就不能好利索。 一日又一日,生病的陈寡妇,只能躺在床上,偶尔才能下床在屋里走两步,日子过得实则很不好受。她暗暗的算着,待到火候差不多时,她抛出闲言碎语。用不了几日,她的目的就可以达成。可以畅快的吃喝,出去窜门说话,等着抱大胖孙子。 老话说,人算不如天算。陈寡妇费尽心机,眼看就要成功,可剩下的临门一脚却出了个大岔子。 阮如秀有足够的心理准备,如果丈夫真的要纳妾冲喜,她不好过,陈家母子俩个也别想好过! 眼看不仅周边的大夫,连县城有名的大夫都请了过来,依旧没有治好陈寡妇的病。而陈子善则一日比一日沉默着,不敢面对她们母女。阮如秀心如死灰,她知道,陈子善早晚会说出纳妾冲喜的话来。 留在心底的丝丝期待,以往对丈夫的满心欢喜和爱意,阮如秀全部抛向脑后。 破罐子破摔,她决定进行报复。 掩饰好满腔的怨恨愤怒,阮如秀依旧是陈家孝顺的儿媳。她向丈夫提出意见。既然大夫治不好,莫不是沾惹了什么脏东西,请颇有名声的大师神婆等奇人异士过来看看罢。 陈子善是喜欢阮如秀的,有多喜欢呢,应该是放在心坎里的喜欢,真心真意,想要和媳妇白头到老。他也不想纳妾,可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母亲慢慢枯死,只要有希望,他就要试试,哪怕会得到媳妇的厌恶,他也要试试。 他想,他俩如此恩爱,又生了个好看的闺女蓉蓉。便是纳妾,也不会影响到他们的感情,他不会去碰娶进门的妾,妾只是个摆设,是为了给母亲冲喜。母亲病好或是依旧没有效果,他都会给一笔丰富的嫁妆,给她找户好人家。 他是儿子,父亲早逝,母亲辛苦养育着他,他要尽全力医治。尽了全力,母亲便是去了,他也能心安。 陈子善是这么想的,可他不敢把想法说给媳妇听。他很清楚的知道媳妇有多反对他纳妾,他想,再等等吧,说不定母亲的病就医好了呢。不到最后他不会使用纳妾冲喜这个法子,不到万不得已,他也不会跟媳妇说出纳妾这事。 他对媳妇有着深深的愧疚,这些日子媳妇忙前忙后的伺候母亲,他都看在眼里。能请的大夫都请了个遍,母亲的病依旧没有起色。他听着媳妇的话,觉得有道理,便请了最有名声的奇人异士过来。 陈寡妇保养的再好,年岁摆着呢,经过近一个月的折腾,人已经相当虚弱。她正暗喜着,这一两天内应该可以达到目的。万万没有想到,儿子竟然请了大师神婆等,她是很清楚自己生病是怎么回事,谁晓得这些大师神婆会给她吃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她这身子骨可经不起折腾。 陈寡妇害怕啊,她让儿子把这些人都请出家门,都是什么破玩意啊。 民间哪来那么奇人异士,多数都是坑蒙拐骗之辈,手里头就那么点本事,有点名声的,也是瞎猫碰上死耗子。 这几个人,见陈寡妇说要赶他们走,到嘴的肉哪能让它飞走呢。上下嘴皮子一碰,一顿胡扯,陈寡妇果然是沾上了脏东西啊!这脏东西正霸占着陈寡妇的身体想赶走他们呢! 陈子善看着母亲的反应,听着这几个人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觉得这回八怕是找对了!要是可以,他也不想纳妾啊。催促着让这几人赶紧施展神通,把母亲身上的沾脏东西收了。 生病的陈寡妇吓得当场昏了过去。阮如秀在旁边冷眼看着,低头看着脚尖嘴角露出个嘲讽的笑。 结果,自然是让陈子善失望。母亲的病不仅没有好转,反而越发的凶险。几个骗子见状,脚底抹油,连连称说这脏东西太强悍,他们力量微薄,实乃不是其对手,再另请高手罢。连后头的赏钱都顾不得拿,就匆匆忙忙的走了。 陈寡妇嘶哑着嗓子,拼着股劲,扯着儿子的手,面目狰狞的嘶吼着。“纳妾,纳妾,纳妾!”连吼三声,两眼一翻,再次昏迷。 陈子善吓得脸色发白,双腿都有些发软,试了下母亲的呼吸,发现还在。他反应过来后,都顾不及跟媳妇说声,就到村里放出纳妾的话,越快越好。 他才回家,还没来的及坐下,就见村民拿着几个八字过来寻问。仅仅不过三个时辰,到下午时,已经定了人,村长二弟家的四闺女,和陈寡妇的生辰最是相合,和陈子善的八字也相合。 备好聘礼,明日的日子还算不错,纳妾的话,也是可以,就定了明天。等陈子善忙完这事,进屋看了眼母亲,她正醒着,跟她说了会子话,待母亲睡着后,他出来时,才发现,一整个下午都没有看见媳妇和闺女。 紧接着,陈子善又想起,他还没有跟媳妇说纳妾冲喜这事。刚刚才松了口气,心又提到了嗓子音,满院子找啊找,在次间找到了媳妇,她坐在床边,侧着身子,看向床,右手轻轻的拍着,再近点,就能看见,她在哄着闺女睡觉。 “如秀。”半响,陈子善才讷讷的开口,声音很是干涩,透着紧张。 他站在床前,看着媳妇,看着睡着的闺女。母亲生病,把全家都折腾的够呛,尤其是媳妇和蓉蓉,都瘦了整整一圈,下巴尖尖的,看的他眼睛泛酸,像是有针在细细麻麻的针着他的心,丝丝缕缕的疼,能忍受,却很折磨。 话到了嘴边,打了好几个圈,数次想要张嘴说出来,可喉咙像是卡住了般,发不出声音。他愣愣的站着,良久良久没能吐出个字来。 阮如秀等着他说话,久等等不到他开口,她抬头看着站在眼前的男人,眼神平静,话说得也平静。“我都听到了,你明天娶杨二伯家的四闺女。” “是纳,不是娶。”陈子善急急的纠正。“我这辈子只娶你一个,我纳她是为了……” “你不要说。”阮如秀飞快的打断了他的话。“我都知道。”说完,眼泪猝不及防的落了下来,她都有些惊呆。 以为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准备,原来感情不是想丢就能丢,还是会心痛。没关系,来日方长。离开了陈家,眼不见心为净,还有蓉蓉呢,所有的痛都会过去,总会过去的。 陈子善看着媳妇的眼泪,措手不及。“如秀,我不会碰她的,纳她进门是为了给娘冲喜,等娘病好……” “你先出去吧,让我静静。我都知道,是为了治娘的病嘛,我都懂。”阮如秀边笑边擦着眼泪,眉眼透着温和,和平时没什么两样。“我,我点难受,让我缓缓好吧,你去看着点娘。” “好。如秀等娘病好后,咱们准备份嫁妆,给她挑户好人家。我这辈子只要你,有你就足够。”陈子善抱住她,眉眼温柔,带着绵绵情意。 他心里是高兴的,媳妇能体谅他,真好。待这事过去后,他要努力读书,考个好功名,让媳妇过风风光光的好日子。 阮如秀坐在床边,目送着丈夫离开屋,听到他关上屋门的声音,她眉角眼梢的温和,一点点的褪尽,眉眼冷得恰似寒冬腊日的夜风。 她一件件的收拾着屋里的衣物,打好包袱,没有多拿,只拿她该拿的。然后,是她为陈子善做得衣裳鞋袜,打得络子绣得帕子,教她写过的诗词等等,她都一件件的找了出来,整整齐齐的放在柜子上。 忙完这事,恰好是吃晚饭。她抱着孩子,面色如常的出了屋,和往常般吃完饭。让丈夫抱抱蓉蓉,她端着饭菜进屋给婆婆,顺手关紧了屋门。 “起来吃饭,我知道生病是真,虚弱是假。吃着吧,今个晚上不吃好,明儿哪来的精神出屋,你儿子要纳妾可不能少了你。” 陈寡妇睁开眼睛,看着站在床前的儿媳,神情隐晦不明带着几分打量。她就知道儿媳定是识破了她的心思,否则,怎么会这般孝顺。“你要是识趣点,早早的妥协,何苦受这累。” “明儿你儿媳就要进门,想来,往后你也不会稀罕我做的衣裳鞋袜,东西放在哪?别碍着你的眼,我自个拿回去处理。”阮初秀没有搭理她的话,自顾自的说着问着。 陈寡妇听着有点不太对劲,想着儿子待儿媳一番情意,也得顾及顾及。便笑着说。“蓉蓉娘说得什么话,你绣活是十里八村出了名的好,你做出来的衣裳鞋袜,我怎么会不喜欢呢。你放心,便是子善娶了个妾,我对你还是很看重,绝不会让妾爬到你头上去。” “既然你不想给,那我只能自己拿。”阮如秀迅速的压住陈寡妇,利落的从她怀里掏出串钥匙。“嘘,别喊。你要是喊,等明儿你儿子纳妾时,我就一哭二闹三上吊,你自己看着办。” “你行。”陈寡妇咬紧后糟牙,咬牙切齿的说了句。 阮如秀冲着她嫣然一笑。“一般一般,跟你比,还差了点火候呢。毕竟我也只是说说,而你,却有胆子折腾这么久。” “你想干什么?”陈寡妇扶着床架子坐了起来,盯着她看,眼里泛着森森冷意。阮如秀不对劲,她这是准备要闹什么幺蛾子? “放心罢,我没想干什么,就是想着,新人要进门,这些衣裳鞋袜好歹也是我一针一线费了心思做出来的,搁你这里,想想我就不甘心,凭什么给你穿啊。”阮如秀打开柜子和箱子,将自己做的针线,都清了出来。 听到这话,陈寡妇倒是放心了些,露了得意的笑。婆媳斗了这么久,还是头回赢得这般痛快。闻着饭香,她胃口大开。 “钥匙给你。”阮如秀将钥匙扔到了陈寡妇的怀里,说了句。“我还拿了六两银子,我记得前前后后我总共给了你近六两银的花销,都是我做绣活一点点挣来的,这钱我得收回,如今陈家不缺钱,就没必要拿我这辛苦钱。” 才消失的古怪感再次浮现,陈寡妇盯着阮如秀,似是要看穿般。 阮如秀说了句。“怎么?还是愿意了?别把我当傻子,待新人进了门,哪还有我和蓉蓉的地位,我不抓点钱在手里,往后要怎么过。再说,我也没有多拿,全是我应拿的份。” “你好好吃着吧,我先回屋。”阮如秀扔下句,抱着叠衣裳鞋袜出了屋。站在屋门口,她扯着嘴角冷笑。 已经打定主意要离开,谁也别想阻止她! 陈子善坐在堂屋里逗着闺女玩呢,阮如秀路过堂屋,没有进去,把手里的衣物放进了次间,把钱收了起来,这才往堂屋去。 “娘这会胃口好着呢,吃得很香。这纳妾冲喜果然不同凡响,还没开始呢,才得了个信儿,娘的精神就好了不少。”阮初秀笑盈盈的说着,从陈子善的怀里抱起闺女。“你去看看呗,吃完了就把碗筷端出来。” “真的?”陈子善面露欣喜,疾步往外走。压根就没有听出媳妇话里的深意。 见母亲确实吃得香,他狠狠的松了口气,陪着母亲说了会话,等她吃完才端着碗筷出来。 陈子善再次进堂屋时,阮如秀就跟他说。“今个晚上你守着娘吧,我带蓉蓉睡着,折腾了这么多天,怪累的。” “没问题,今个晚上我来顾着娘。”陈子善走过去,揽着媳妇的肩膀,将娘俩抱在了怀里。“过了明天,待母亲的病慢慢好起来,咱们就能好好的睡个踏实觉。我抓紧时间百~万\小!说,争取今年能考中进士,雇俩个婆子,家里的事都让她们张罗着,你们好好歇着。” 阮如秀低着头,轻轻的嗳了声,没有再说什么,抱着闺女出了堂屋。 次日。阮如秀带着闺女坐在屋里,没有踏出屋门。她称自己生病,不想出去。陈子善心疼她,知道她嘴里说得好,心里还是不愿意的,只是为着他,不得不妥协,便也没有勉强,还温言柔语的安抚了几句。陈寡妇巴不得儿媳不出来呢,就怕她突然的闹什么事。 虽是纳妾,场面却挺热闹,村里的村民都过来围观着,见阮如秀没有出面,就交头接耳的低声议论着。大抵是因着新人是村里村长弟弟家的闺女,同个村的,有不少人就说阮如秀怎么怎么滴,大户人家纳妾是多正常的事,她既然嫁给了陈举子,就得有这心理准备,将来陈举子考中进士,就是青天大老爷哩,她这叫善妒,可以直接休弃的! 陈子善听见这些话,眼神冷冰冰的往人群里扫了眼,生硬的吐了两个字。“住嘴!” 热热闹商的人群忽得就安静了,直接俩人进了屋,众人才重新开始说话,却是再也不敢说阮如秀半字坏话。 天色将将暗,满院子人才散干净。 陈寡妇满心欢喜的看着儿子。“今个夜里你得陪着小如啊,纳妾就得有个纳妾的样子,我这病才刚有点起色呢。” “娘。我知道的。你进屋歇着吧。”陈子善扶着母亲回了屋,出来后,他抬脚匆匆的去了次间,推门而进的瞬间,扫了眼屋里,他就发现了不对劲。“媳妇。这是……”心慌的说不出话来。 阮如秀抱着睡着的闺女,旁边放着个大大的包袱,旁边柜子上也摆满了衣物,屋中间摆着个炭盆,炭盆里烧的是柴木,火势挺大,长长的火苗微微摇曳着,散发着阵阵热量,屋里暖烘烘的。 阮如秀将闺女放到了床上,起身将炭盆推到了柜子旁,坐到了椅子上,右手拿着剪刀左手拿了件衣裳,一刀一刀的剪着,细细的布条,落到了炭盆里,瞬间被火苗点燃。“我在等你。” “这衣服好好的,你怎么都烧了?” “这身新郎衣裳,怎么看着好像是当初和我成亲时穿过的?”阮如秀说着话的时候,手上动作没停。 陈子善窘迫的说不出来话来,低头看了眼红艳艳的衣裳。“我,我去换身,我该换过身衣裳再进来的。”他干干的笑着,却站在原地没有动,满眼哀伤的看着媳妇剪着衣裳鞋袜扔进炭盆里。 这小会的功夫,屋子里就弥漫着刺鼻的焦味。 “这些都是我一针一线给你做的,每件衣物里都含着我满心的欢喜和情意。看着你穿上我亲手为你做的衣物,雅致俊秀的好模样,我就特别高兴。想着,我走后,你穿着我为你做的衣裳给别的女人看,我这心呐,就疼。” “我得把它全都烧了,不能留给你。剪掉的话,你说不定会收起来,还能摸的着看的见,得烧,烧得干干净净。这些字,都是你教我写的,手把手的教会我,教我识字教我念诗,竟然有这么多,我今天寻出来时,真是惊讶极了。” “得烧,烧的干干净净。我要走,我要离开这里,我来时,这里没有我的任何痕迹,我走时,我也清得干干净净。你就当我,没有嫁给你,没有来过陈家。”都烧完了,看着熊熊燃烧的炭盆,阮如秀扔了剪刀,站起身看着不远处的陈子善。“反正,在你心里,我们娘俩也不是最重要的。” “签字吧。”阮如秀拿出书写的和离书。“蓉蓉我得带走,我这辈子也就只有这么一个孩子了。我的身子骨本来养个三五年能养好,可这些日子伺候你娘,又是寒冬腊日的天,这辈子只怕也养不好。你刚娶了媳妇,她身子骨好,让她给你老陈家生大胖孙子。” 陈子善仿佛灵魂出窍了般,只余下空空的身体,他呆呆木木的站着,一动不动。 阮如秀等了会。“陈子善我阮如秀待你们老陈家怎么样,你心里清楚,我问心无愧,是你陈子善先负了我,毁了你对我说的承诺。你要是不想和离,我明天早上就带着蓉蓉跳屋后的井。” “不。”陈子善干涩的说了一个字,像是灵魂归来了似的,一把抢过媳妇手里的和离书。 “撕了还有,我写了三份。” 陈子善捏紧着和离书,双手握着媳妇的肩膀。“咱们说好的,我没有想纳妾,只是为了冲喜。” “陈子善你还想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阮如秀猛得推开他的双手,后退了两步,扯着嘴角冷笑。“我不相信你没有发现你娘的心思,她生病是真,为的是什么,你清清楚楚,这妾纳进门,你以为你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我以为我弯着腰去伺候她,她会良心发现不再折腾。” “呵呵,多可笑。明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我还这般天真。我活该,我落到现在这下场,是我自找的。陈子善你为你母亲,先退一步纳妾,就能退两步生大胖儿子,左右也舍不得她真的出事,一个妾有了儿子傍身,还有婆婆撑腰,你让我们娘俩还怎么在这个家里呆下去?” “靠你麽?你让我怎么相信你?还怎么相信你?嫁进陈家,我为你陈子善做的足够多吧,不用我细数吧?可你带给我们娘俩的是什么?” 阮如秀见他是半死不活的模样。“陈子善我阮如秀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嫁给了你。签字吧,别让我恨你。” “我签。”半响,陈子善行尸走肉的走到了桌前,拿起毛笔缓缓的签字,他的手是颤抖的,像垂暮的老者在持笔,一笔一画写和异常艰难。 签字按手印。一式两份。 阮如秀等着墨迹干,妥当的将和离书收进怀里,背上包袱怀里抱着睡着的闺女,径直往屋门口走。 “这么晚你要去哪?”陈子善下意识的拉她的手臂。 “回家。” 陈子善只觉嘴里发苦,苦涩得他都想哭。“明儿再走吧。” “呆在这里,我觉得恶心,反胃。”阮如秀侧头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字的说着。说完,甩掉了他的手,快步出了屋。 然后,就看见站在屋口的陈寡妇,扶着她的是今个儿的新娘。 “陈大娘,今个可就如您的意了。往后,愿您陈家,富贵吉祥儿孙绕膝,愿您儿子高官厚禄流芳百世。” 陈寡妇罕见的有些讪讪然,低头不敢看阮如秀的眼睛,掩住眼里的难堪和尴尬,还有慌张。她怎么也没有想到,阮如秀的性情会这么烈,她儿子这么优秀,十里八村找不出第二个,夫妻俩又恩爱着,阮如秀竟然说和离就和离,走得毫不留情。 她更不敢去看儿子,儿子待阮如秀如何,她心里清楚的很。阮如秀走得这么绝情,她很担心儿子,心里涌出股说不出的惊慌感。 “如秀。”陈子善猛得追了出去,拦在面前,哀求着。“我套牛车送你们过去,夜里这么冷,你不顾自己也得顾着蓉蓉。” “不必。男女授受不亲。咱们已无关系,让人瞧见难免起闲言碎语。”阮如秀说着,越过他脚步不停,稳稳当当的出了陈家的院子。 陈子善站在原地,跟丢了魂似的,陈寡妇这会也不用人扶着,她含着泪走了出来,欲要张嘴说话时,却见儿子喷了口血摔倒在地。 “子善。”陈寡妇尖叫着,蹲身想去扶儿子,结果动作太猛,自己反倒摔到了地上。 新进门的妾,慌里慌张的站在门口喊。“快来人呐,陈举子晕倒啦,快来人呐。” 已经走了段距离的阮如秀听到这话,愣了下,依稀看见有村民往陈家跑去,她收起情绪,抱紧怀里的闺女,埋着头匆匆忙忙的往源河村走。 还好杏花村离源河村不太远,阮如秀进村后,没有打盹,直接往曲家去。 常榕醒来,曲家人高兴着呢,这会虽有点晚,却没有睡,堂屋里点了两盏油灯,热热闹闹的说着话呢。常榕抱着自己的儿子,抱了整整一天,连吃饭都睡着,舍不得撒手啊,这是他的儿子啊,眼神儿都舍不得挪开。 小平安这会在父亲的怀里呼呼大睡呢,他还小,睡得多些,晚间总是早早的就睡。小悠悠大点,精神旺盛着,家里热闹,到了睡觉的点,她也不睡,劲头仍足着呢,拉着伯伯嘀哩咕噜的说着平日里她是怎么和弟弟相处,弟弟有哪些好玩的事儿,说得可兴奋啦。 常榕听得别提有多认真,嗯嗯啊啊,笑得嘴角都咧到了耳根处。一大一小的,倒是聊得十分起劲。 曲阳白天从兄弟嘴里得到法子,特意去了趟县城,到特定的地方留了暗语,这暗语在三天内会传遍各个暗点,婧姐如果没事,到了暗点寻问,自然会得到消息,然后她就能回来。要是过了一两个月,她没有回来,就说明八成是遇到了危险。 这些暗点都是安全的,不会泄露出他们。就是价格比较高。常榕这些年存了些钱,倒也堪堪能够数。 “还不准备睡呢?”阮初秀有点困,打了个哈欠问着。 真不知道这俩精神怎么这么好。 小悠悠摇着头。“不困不困。”继续朝着伯伯说话。 常榕抬头看了眼弟媳,又飞快的低头看着自个的儿子,笑着说。“弟妹要是困,就先睡觉去,无事的。” “困呢?”曲阳挨着媳妇的脑袋,在她的额角啄了下。“那咱们睡觉去?” “今个陈家纳妾呢,不知道如秀到底怎么回事。”阮初秀见闺女还不困,自然不能去睡,再等会吧。便随口说了个话题提提神。 本来阮家是要去陈家的,可阮如秀却托人带了消息过来,要他们都别过去,一个也不准去,她自有法子,要是阮家人去了,她这法子就不好使出来。这信上写得含糊,大房的生怕坏了闺女的事,想着她向来主意正,就按捺着没有过去陈家。 否则,陈家今天的纳妾,哪能这么轻松。 曲阳握着媳妇的手,挺有兴趣的玩着她的手指头。“明天就会知道。” 阮如有的信上还写,她明天会回村里,跟家里人说话。 “我总觉的,有点不太踏实。”阮家其余人不知道,可阮初秀却知道啊,还是她亲口说的呢,提起的和离一事。也不知道如秀是想和离?还是有别的想法。要真想和离,可有得闹了。 曲阳看着忧心仲仲的媳妇,拿着手抚着她的眼睛。“你还是睡吧,乖,靠着我眯会?” 砰,砰,砰,砰,砰。 “初秀。” 阮初秀一把握住丈夫温暖的手。“好像有声音。” “我去看看。”曲阳听得更清楚些,他隐约猜出是谁,立即起身打开屋门往院子里走。 阮如秀怕扰醒隔壁的阮家三房,故而敲了会门,两了两声就停了下来,竖起眼睛听里头的动静,想着曲阳有练家子,应该能听到吧? 正想着呢,就见大门被从里打开了半扇。 “快进屋。” 阮如秀赶紧踏进了院子里,进了这院子,她才狠狠的松了口气,背靠着墙,不让自己跌倒地在。 曲阳见她这模样,伸手将孩子抱在怀里。“能不能自己走?” “是如秀麽?”阮初秀站在屋檐下问着,问完,她小跑着冲了过来。“如秀。” 阮如秀见着她,猛得扑进了她怀里,死死的搂着,咬着嘴唇低低的泣哭着。 “大姨。”小悠悠也跑了出来,响亮亮了喊了声。 常榕抱着儿子,朝着兄弟看了眼,眼里露了点疑惑。曲阳使了眼神儿没有说话,看着拥抱在一起的姐妹俩,有点无奈的说。“夜里风大,有什么事咱们进屋说话吧。” “对对,咱们进屋说话。”阮初秀扶着阮如秀往正院里走。 回到堂屋后,曲阳直接将睡着的小蓉蓉放进了摇篮里,反正小平宽有榕哥抱着。他去泡了热茶端进来,又打了盆热腾腾的洗脸水进来。“一会哭完,就敷会儿脸,会舒服些。” 阮初秀拿手缓缓的抚着阮如秀的背,过了会,才问。“饿不饿?想吃点什么?家里晚间还剩了些鸡汤,炖得相当入味,特别好吃,喝点鸡汤怎么样?”声音是难得的温柔啊。 “不饿。”阮如秀哭了会,缓和了些,抬头看着她,露出个笑脸,比哭还难看的笑脸。“我跟他和离了,我烧了我和他有关的衣物,一点都没剩,全都烧了个干净,明儿拿着做给陈寡妇的衣裳鞋袜搁当铺里去,料子针线都是极好,没穿几回,应该能当几个钱,非得膈应死她不可。” 事情还没完呢!她不好过,陈家人也别想好过! 阮初秀拧了帕子,递给她。“这法子好,明天我陪你去。” “我手里头有些钱,不知道够不够,不到十五两银子,就在曲家旁边建个三五间吧,院子得砌高点。等安顿好,我就做些糕点去二房的杂货铺里卖,我当初做的红豆糕,他说应该叫相思糕,还教会了我念首诗,我曾说过,这相思糕一辈子只做给他一人吃,便是子女都给尝。”说到这里,阮如秀笑得特别的明媚。“他总会看到的,他负了我,是他负了我。”她哈哈哈的大笑起来,笑着笑着却泪流满面。 阮初秀看着她笑,心突然疼了起来,伸手将她搂进怀里,轻轻的拍着她的肩膀。“没事,没有陈子善,你还有我们呢,咱们往后好好的过。有了蓉蓉,悠悠也有个玩伴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2章 好不容易哄着阮如秀睡着,本来想着,让她睡好点,曲阳夫妻俩带着蓉蓉睡。今个晚上,小平安定是会跟他父亲睡,白天常榕努力的学着,给儿子喂米汤换尿布把尿等等,学得还挺有模有样。 转念想想,如秀刚刚和离,正是缺乏安全感的时候,要是连亲生闺女都没在身边,可能会睡不踏实。因着这层想法,阮初秀到了嘴边的话,到底还是没能说出口。如秀,大约也不想让蓉蓉离开她,情愿自己累点。 安置好阮如秀母女俩,常榕抱着儿子回了屋里睡觉,曲阳夫妻俩带着小悠悠进次间。 小悠悠看着精神,劲头十足,结果,才躺到床上,刚闭上眼睛就呼呼大睡。 “死鸭子嘴硬还说不困。”阮初秀捏了下闺女的鼻子。 曲阳在旁边提醒着。“一会把她吵醒,你就甭想睡觉。” “眼看就要满两周岁,是不是可以让她独自睡个床?”阮初秀最近就在琢磨着这事,这丫头睡相不太好,也不知是不是在窜个头的原因,睡觉跟打架似的,小的时候不显,现在大了点,她还真有点受不住。 才两岁呢。曲阳思索着。“咱们这屋宽敞,隔个小里间出来,我给你做张小木床,让她睡里间去。满了三岁再让她搬隔壁屋里睡。”要是个小子,他定是二话不说就同意,可悠悠是小闺女呢,跟媳妇又特别的像,总是打心眼里偏爱些。 “我看行。”阮初秀脱好衣裳躺进了被窝里。 曲阳道。“暂时由我睡中间?”媳妇的腰间都被小闺女踹青了块,他看着也是心疼,这孩子一身力气随他,也好,女孩子有点手劲,会点拳脚,将来也不怕被欺负。 “她闹怎么办?”他俩还真换过,阮初秀被踹的头个晚上,睡得迷迷糊糊呢,被闺女踹了脚,猛得睁开眼睛,将旁边的曲阳也惊醒,夫妻俩摸黑换了下位置。结果,刚要睡着,悠丫头可能是摸着不对劲,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俩人没法子,只好又换回去。 别看悠丫头老是跟她娘抬杠,娘俩跟冤家似的。可小悠悠还就跟娘最亲,有点好的,头个就是想着她娘,其次才是她爹。要是碰着姥姥骂娘亲,她还能分出真假来,神态里稍透了点不悦,她准会抱着她娘的大腿,大声的嚷着,娘亲最好娘亲最好。一叠声的喊,连路过曲家的村民都能听个清楚。 曲阳蹙了下眉头。“无事,哄哄就好。”得抓紧时间把小木床做出来。 “你说的啊,回头可别心疼闺女。”阮初秀笑嘻嘻的说着,催促了句。“快躺进去。” 曲阳瞅着她满脸的色相,说了声调皮,利落的脱了衣裳躺进了被窝里,待媳妇进被窝后,将媳妇抱在怀里,他长手长腿的,躺在被窝里,也能慢慢悠悠一点点的将被子掖实裹紧。 “阿阳哥。”窝在丈夫温暖的怀里,阮初秀这会倒不觉得困,有点儿忧心的说。“明个儿,可有得头疼。” 要是让阮家众人知道,如秀说的法子,竟是和离。一声不吭的就和离。不说旁个,就大伯娘还不知道要受多大的打击。 “明儿得跟胡爷爷说声,让他随着咱一道去趟老屋,我怕大伯娘受不住。” 曲阳倒是不担心。“事情已经成了定局,接受是早晚的问题,给他们点时间缓缓,再者,如秀又不住在老屋,出不了什么事。” “一年半载的这事恐怕还得拿众人讨论纷纷,十里八村的全是闲言碎语,希望如秀能挺住。”阮初秀是赞同如秀和离,可在这个时代,如秀说和离就和离,这举动是相当出格的,且在别人看来,陈举子多优秀啊,最是有出息,就因着他纳了妾便和离,得多想不开。 庄户人家纳妾的少,并非是不想纳,而是日子过得紧巴巴,哪来的余钱纳妾?但凡手里有了几个钱,十有九个男的得想着纳个美娇娘。 “可以深居简出。有咱们在呢,时常在周边几户走动走动,没什么坎是过不去的。” 曲家旁边有阮家三房,斜对面常榕欲要建个宅院,阮如秀将新屋建在这块,有曲家和常家立在左右呢,地痞之流想要讨便宜,还得掂量掂量着。 阮初秀打了个哈欠,含含糊糊的道。“也对。咱们睡罢,明儿早点起,看她们娘俩都瘦成了骨头样,得好好张罗合适的早饭。屋子不是说建就能建成,再者她这情况,我也不放心她早早的搬进新屋住,且先让她们娘俩在西厢住上段时间吧,让她先缓缓的,至少把身子养好点。” “听你的。赶紧睡罢。我明天进山逮几只斑鸠鹧鸪等炖汤喝。”曲阳温柔的抚着媳妇的背。 “阿阳哥你最好,最爱你了。”阮初秀迷迷糊糊的嘀咕完便睡着了。 曲阳听着媳妇舒缓的呼吸声,心口热热烫烫,将媳妇往怀里搂紧了些,分外的舒服,闭上眼睛,很快也沉入梦乡。 次日清晨,阮初秀昨儿晚间睡得好,惦记着要早起张罗饭食呢,天蒙蒙亮她就睁开眼,穿戴好衣裳,轻手轻脚的进了屋。才进厨房正要漱口时,就见丈夫也进了厨房。 “我想煮些小米粥,昨儿晚上的鸡汤热热,再煮几个白水鸡蛋,咱们几个就吃饺子吧。” “平安的米汤得备着,一会应该会饿。”曲阳看了眼锅里,昨儿晚上温着的米汤已经喝光,看来榕哥昨晚起来了趟。 阮初秀点着头。“记着呢。你上午进山?” “一会就去,带着小灰小黑去,用不了多久,回来再吃早饭。吃过早饭,应该会去老屋,我得陪着你们娘俩。”曲阳可不放心,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他得看着点这娘俩。 “行勒。等你回来吃早食,快去快回。”阮初秀心里头甜滋滋,趁着这会都没起来,抱着丈夫的嘴,胡乱的啃了两下,笑得眉眼弯弯。 曲阳吮了下媳妇的嘴唇,摸着她的发顶。“乖,大清早的莫闹。”嗓子都有些哑。 “嘿嘿嘿,我知道。”阮初秀没脸没皮的低头看了眼,还拿着屁股撞了下,然后,飞快的跑开,打着温水洗脸。 “等我把悠悠的小床做出来,再好好收拾你。”曲阳扔了句,绷着脸开始漱口。 阮初秀蹲在屋后的屋檐下,边洗脸边哈哈哈的大笑着,不怕死的继续撩着。“等你哟。”尾音荡漾的,透满了春意。 俩口子嘻嘻闹闹着,漱了口洗完脸,曲阳就带着小灰和小黑进了山里。 待厨房里飘出阵阵的香味时,常榕单手轻松的抱着他还在睡觉的儿子,打着哈欠拖拖拉拉的进了厨房。“好香啊。弟妹这是煮什么?” “榕哥。小平安还在睡着,你让他睡摇篮里挺好的。”阮初秀看着趴在榕哥肩膀上呼呼大睡的小平安,莫名的觉得他有点可怜。 亲爹回来后,他连睡觉都睡不安稳。好在这孩子好养活,乖巧又安静。 常榕看着趴在肩膀上睡着的儿子,将他的脸往里侧着,稍稍扭头就能看见儿子的小脸,对着儿子的额头亲了口,笑得满脸慈爱,眼里透着浓浓的欢喜,稀罕得不行。“我就想抱着他。” 要是婧姐两个月内没有回来,就证明她遇到了危险。他得去找婧姐,便是死也要找到她的尸体带回来,然后,替她报仇。如果他还活着,他就会回来源河村。如果他死了,孩子有兄弟俩口子,他很放心。 “榕哥你漱口洗脸怎么办?孩子先给我抱会?”阮初秀这会正好没什么事,就问着。 常榕笑笑说。“等会的,我抱着平安去看看他哥哥。” “小榕现在也没醒吧?”阮初秀是真有点猜不出榕哥脑子里是怎么想的,感觉他醒来后行事怪怪的,回头得抽个空问问丈夫,莫不是1那1毒1药有什么后遗症?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醒着呢。”说着话的功夫,常榕抱着正在呼呼大睡的儿子已经走到了后院。 自后院马棚里传出一声欢喜的马叫,声音不大,常小榕自吃了那两株不知名的草药后,不仅身上的伤全愈,隐约感觉到,似乎更通人性了些。 常小榕的马棚说是马棚,看着大小,更像间小小的木屋,里头布置的很是不错,常小榕很喜欢,没事就爱躺在干草上晒太阳,这位置好啊,下午阳光对着晒呢,木屋里甚是干净整洁。 “小榕,看看你弟弟,瞅瞅他这睡的,跟只小猪似的。”常榕进了马棚,稍稍的蹲了下身,让常小榕看着趴在他肩膀上睡觉的儿子。 常小榕黑黝黝的眼睛,很清澈,透着亮光,非常专注的看着主人身上的小孩儿,长长的尾巴甩来甩去,显示心情很好。 养了多年的马,常榕多了解常小榕啊。“你弟弟还小着呢,等他大点,你得带他玩,得看着他,得护着他知道麽?”他若是要走,这回就不把小榕带走,把它留给儿子。 常小榕打了个响鼻。它带着大房家的明志玩过,带着曲家的小悠悠玩过,熟悉着呢。喔,还带着小灰小黑玩过呢。 阮初秀小米粥都煮好啦,常榕才高兴的抱着儿子进屋,将儿子递给弟妹抱会,利落的漱口洗脸。阮初秀抱着小平安进屋看了眼闺女,恰好见闺女正坐在被窝里抿着小嘴,有模有样的穿着衣裳。 “弟弟。”小悠悠张嘴就喊了句。“娘,把弟弟放床上。”自伯伯回来后,她昨儿都没怎么跟弟弟玩。 “行。看着点啊,别闹他。我去看看你蓉妹妹。” 小悠悠看着弟弟,头都没抬,直点着脑袋说。“好哒好哒。” “如秀,醒了麽?”进屋前,阮初秀先敲了敲门,竖着耳朵听里头的动静。 “刚醒,进来吧。” 阮初秀推门走了进去,见她正在穿衣裳,便随手将屋门关紧。“昨晚睡得怎么样?蓉蓉闹你没?” “没呢。这孩子乖着呢。昨儿下半夜喂了回奶,都没尿,我喂奶也是迷迷糊糊的,喂好奶立即就睡了过去。”阮如秀今个精神见好些,脸颊透了些红润。确实睡的好,被褥很暖和透着温暖干燥的阳光气息。 阮初秀凑近看着睡着的蓉蓉,心坎都是软的。“把她放到摇篮里吧?让她睡在屋里不太妥当。” “好啊。”阮如秀也是这么想的。 俩人抬着摇篮往堂屋里去。就见常榕左手抱着小平安,右手抱着小悠悠,小平安正醒着呢,握着姐姐的一根指头,姐弟俩笑得特开心。也亏得常榕臂力惊人,抱俩孩子,还能走得稳稳当当,丝毫不见吃力。 “弟妹啊,怎么没见阿阳?是不是带着小灰小黑进了山里?”常榕转了圈,发现俩只狼狗也不在。 阮初秀将摇篮放到了桌边,边往外走着边说。“对啊。进山逮几只斑鸠和鹧鸪回来炖汤喝,应该快回来了。”她从厨房将特意给阮如秀做得早食端进堂屋。小米粥,鸡汤,还有两个煮的白水鸡蛋。“悠悠别跟弟弟玩着,快去漱口洗脸,马上吃饭,顺便将太爷喊过来,我去下饺子。” “嗳。知道啦。”小悠悠应着,咧嘴冲着常榕笑。“伯伯。”小嘴儿喊得相当的甜。 常榕就稀罕她这小模样,将人放到了地上,还抚了把她的头发。“去吧,伯伯带着小平安等你,一会咱们去东厢喊太爷。”他得想法子缠着阿阳夫妻俩把这俩娃娃的亲先订下来,悠丫头这孩子太招人喜欢,不能便宜了别个啊。 阮如秀看着桌上的正冒着热气的早饭,香喷喷的,她迅速红了眼眶,仰着脸,将眼泪稳住,过了会,吸了下鼻子,才低头一口口认真的喝着小米粥。 阮初秀堪堪将饺子煮好,就见曲阳手里拎着几只野味进院子,小灰和小黑窜在前头,伸着舌头边哈气边往厨房冲,跑到阮初秀的脚边,围着她一个劲的打转,蹭啊蹭,尾巴左摇右甩的,那馋样都不忍看。 “有你们份,是昨儿剩下的肉骨头。”阮初秀特意将剩饭热了点,拌着骨头汤还有大块的肉骨头,又各分了三个饺子。“吃罢。” 东厢。小悠悠牵着胡大夫的手,往正院里走来,嘴里噼哩啪啦的说着话。“太爷,伯伯可厉害啦,抱着我还能抱着小平安。” 她最近越来越喜欢说话,一天到晚嘴巴闲不住。有点屁大的事,都要拿出来跟家里的每个人说上回。话说得多嘴就溜,刚开始说长了还能含糊不清,如今吐字是越来越清楚。 胡大夫最喜欢的就是听着小曾孙说话,奶声奶气,嗓音儿响亮亮带着股清脆,再看她满脸欢喜兴奋的小模样,嘴角就忍不住上扬。 吃饭时,阮初秀主动说起,一会去趟老屋的事,让胡大夫也随着一道。胡大夫乐呵呵的应了。 饭后,将家里琐碎都收拾好,已经是辰时过半,众人走出了曲家,将大门关紧。路过阮家三房时,阮初秀和阮如秀姐妹俩走了进去。 阮永氏见着闺女不惊讶,可闺女旁边站着的如秀,让她瞪圆了眼睛。怎么回事?如秀怎么会跟初秀在一起?初秀这死丫头不会又惹事了罢?想着自家闺女的性子,阮永氏就觉得头疼。 昨儿陈家纳妾,今个清早初秀拉着如秀到了家里来,这代表着什么?至少证明,如秀昨儿晚上或是今天大清早就过来了源河村,如秀不回老屋,却偏偏带着闺女回了曲家?初秀这死丫头,三天不管上房揭瓦! “三婶。我昨晚和陈举子签了和离书。这会去老屋把这事说说,你和三叔也过去吧。” 果然!阮永氏心里响起俩个字,站都有点站不稳,连呼吸都变急促。和离这么大件事,如秀不声不响的就给办了?初秀掺在里头干了些什么?这死丫头,平时就告诉她,在家里胡言乱语没事,在外面必须要注意些,等会到了老屋,还不知道会出现什么状况。 “你俩等着,我去喊喊你三叔。”阮永氏瞪了眼闺女。不安生!不听话! 阮初秀面对母亲无声的责怪,她拿出常使的招数,装傻充愣的笑啊笑。 眼看就要春耕,这两天阮文丰满眼眼睛看不到旁的,全搁在宝贝牛身上,这不,大清早的就往牛棚去着,想着将牛牵到哪里去,昨儿他特意去周边的山脚下逛了圈,西边那块的草长得可真好,就是有点远,也是因着远,村里才没人将牛放到那地。 他琢磨着,今个就牵着家里的牛去西边的山脚下吃草,正好去捡几捆柴木,寻点野菜菌类等,说不定还能逮着鱼,那边临着条小溪,他边抚着牛的背边细细的扒拉着。 “孩他爹,别管着牛,咱们得去趟老屋。” “干啥呢?”阮文丰拧紧着眉头,不太乐意的问。 “你家宝贝闺女惹了事,如秀昨晚和陈举子不声不响的签了和离书,昨晚带着蓉蓉没回老屋住在曲家呢。” 阮文丰将牛牵出牛棚,慢吞吞的道。“和离也挺好,就如秀那性子,和离后比呆在陈家强。” “你还准备放牛呢?出了这么大的事。”阮永氏都急得火烧眉毛。 “我去了也不管用,干站着也是站着,你们先去,我领着牛去西山脚下吃点草,回头就去老屋。”阮文丰觉得,如秀这事还真没他的牛吃饱重要。要春耕呢,俩家的田还挺多,不仅他们俩家,大房那边也要借用,牛要受累,得吃好点,累坏了怎么办。 一般农家,只有在牛生辰时,才会给俩个生鸡蛋吃。阮文丰可不同,平时每隔一个月,他就给牛吃两个生鸡蛋。牛要下地干活时,隔三差五的就给喂俩个,还会拉着牛到河边给它洗澡。阮永氏有时候挺眼酸,说他伺候牛比待她还要殷勤。 阮初秀和阮如秀见爹娘久久不回来,就站到屋后喊。“娘。爹要是有事,那咱们先过去呗。”她可是相当清楚,父亲把家里的牛看得多重要。 “懒得管你,你就放你的牛去吧。”阮永氏念叨了句,匆匆忙忙的走了。 阮文丰露了个憨笑,牵着牛,慢慢吞吞的往西边的山头走,过了会,对着他的牛说道。“老婆子啊,天生就是个操心的命。” “哞~” 学堂里已经开始教学,阮家的三个孩子都进学堂读书。阮于氏想着家里乱糟糟的,就让大儿子将胖墩留在家里,别看胖墩只是条狗,可它从小陪着明志长大呢,再让它陪小明吉,阮于氏放心的很。 小明吉比小悠悠小了几个月,现在也一岁多,走路带点儿摇晃,不爱笑,也不爱说话,却喜欢和胖墩玩。明志是个好哥哥,虽然舍不得胖墩,还是将胖墩留给了弟弟。 如此,阮于氏也能帮着婆婆干点家务活,不走远,会时不时的扭头看看小儿子和胖墩。有了大儿媳帮衬,阮刘氏就能去菜田里忙活。 曲阳他们到老屋时,阮于氏在厨房里忙着呢,小明吉和胖墩在院子里玩耍,没看见阮程氏和阮老头,应该是在屋里。阮于氏侧头看院子里的小儿子时,发现了他们,看到如秀,她愣了下,走到门口。“如秀你什么时候回来的?都进屋坐着,我去把娘喊回来,初秀啊,帮我看着点明吉。” 等着小跑了几步,阮于氏觉出不对劲来,怎么连胡大夫也过来了?胡大夫向来不太喜欢在村里走动,除非家里有人生病,村民们请着他过去。 到了菜地,阮于氏边喘着粗气边说。“娘。如秀回来了,她是跟着阿阳夫妻俩过来的,还有三婶也在,后面还有阿阳的兄弟,还有胡大夫也过来了。我路上琢磨着,有点不对劲,胡大夫过来给奶看病麽?” “我回去看看。”阮刘氏心扑嗵扑嗵的跳着,脸上却不显。走了两步,她对着跟在身旁的大儿媳说。“业兴媳妇,你去地里将你爹他们喊回来。” 如秀昨天来信说,今天会回源河村,会把事情说说。 阮于氏连声应着。“好。我这就去。” “娘。”阮如秀见母亲踏进堂屋,她拎着蓉蓉站起来喊了声。 堂屋里,阮程氏窝在藤椅里,阮老头不在,应该是出去窜门说话。曲阳等人坐在右侧。 阮刘氏念着小外孙女,走过去抱着蓉蓉,看向闺女问道。“咋这么早的就过来了?就你带着蓉蓉过来的?” “不是。”阮如秀不敢看母亲,她垂眼望着地面。“我昨晚就带着蓉蓉回了源河村。” “昨晚?”阮刘氏听着这话心口发紧,涌出股说不出的慌乱。“昨晚昨晚就回了源河村,你没回家?带着蓉蓉睡哪呢?” 其实不用问也能猜着,如秀是和曲家人过来的,八成昨晚直接去了曲家。闺女为什么昨夜带着蓉蓉回村?却不回来老屋,而是去了曲家?阮刘氏都不敢往下想,只觉有股寒意自脚底直冲心坎。 “等等。”阮刘氏急急的出声。“我让你大嫂喊你爹和大哥二哥回来,有什么事,等会再说。”她说得又急又快。说完,就抱着蓉蓉坐到了对面的椅子上,再不坐着,她怕双腿软得都站不稳。 自家闺女虽说打小不太亲近,可近一两年却很是亲近,对于她的性情不说了解十分,八成却是足够。本就心气高,自来又是个极有主意的,再者陈举子还承诺过绝不纳妾,可终究还是纳了妾,昨儿闺女又特意来信让他们不要过去陈家,昨晚却带着蓉蓉回了曲家,她这是想干什么? 阮刘氏看着怀里睡着的蓉蓉,满嘴的苦涩,眼睛疼得厉害,又酸又涩。分明是已经干点了什么事!否则,怎么会阻止阮家过去陈家?又怎么会夜里带着蓉蓉回源河村。 她这闺女啊……这闺女啊……阮刘氏重重的叹了口气。她想起出嫁前,如秀自己接绣活攒嫁妆,不问她她还不说出来。想起从小到大,她从来没有开口跟家里要过钱,想要什么就憋着股劲自己去挣。看不上泥腿子,她就自己想法子寻姻缘,还就真让她给寻着了。 都是债啊,上辈子欠着她的,这辈子来讨债来着! 阮于氏将在地里忙农活的父子三个喊回家,阮严氏呆在屋里,早就发觉今个屋里气氛不对,见着下地的汉子都回来了,她没忍住,挺着个肚子厚着脸也进了堂屋,挪了把椅子挨着角落里坐着。 “说吧,喊我们回来有什么事。”阮文善看了眼出嫁的闺女,沉声问着。 阮如秀站起身,沉默了会,平静的说。“我昨天夜里和陈举子签了和离书。”说完,她把和离书拿了过来。 阮文善不识字,可他会看啊,看着下面签的字和按的手印,他看了几眼,后,点了下头。“行罢。”没有再说别的话。 打小到大,闺女就自有主意,也不会跟家里人商量,她自己觉得好就好。很多时候,他都觉得,自己只有俩个儿子,这小闺女感觉像是寄养在阮家似的,透着股莫名的疏离感。 都能自己给自己张罗婚事,张罗嫁妆,如今又不声不响的和丈夫和离。阮文善还真不惊讶。得知陈举子要纳妾时,他就隐约有这个心理准备。他这闺女哪里是个能委曲求全的主,她最看重自己,骨子里跟母亲有点像,不同的是,她知道靠自己去挣,不像母亲没点本事只知道捏紧着子女后辈。 “就这么和离了?”阮刘氏半响半响才回过神来,哆嗦着嘴唇,含泪看着闺女手里轻飘飘的纸,恍恍惚惚的问着,她的声音跟纸似的轻飘飘。 阮如秀深吸口气。“真的和离了。娘,往后我不再是陈举子的媳妇。我手里头还有点钱,我准备在曲家旁边建个三五间,带着蓉蓉踏实安生的过着。”顿了下,又说。“往后也不再嫁人,反正我这身子是没法养好,再也生不出孩子。” 阮于氏张了张嘴,过了会,才说出话来。“如秀啊,胡大夫说过,你的身子是可以养好的。没事儿,你还年轻呢,和离就和离吧,没事儿,咱们阮家闺女也不稀罕当他陈家的儿媳。” “哟。说得轻巧,如秀说和离就和离,她是轻松了,家里怎么办?这么多田地搁在陈举子名下,不得全被还回来?本来家里日子就过得紧巴巴,回头田地被还了回去,税收那么重,一大家子吃什么喝什么?”阮严氏斜了眼阮如秀。“如今又多了两个闲人要养活。” 阮文善看了眼二儿媳。“少不了你一口吃的。”语气不太好。 “爹不是我说话难听啊,我这怀着孩子呢,家里吃的都是什么啊?往后家里的田地要扣税收,家里就天天喝米汤得了。” 阮如秀站得笔直。“不需要。我自己能挣钱养活我和蓉蓉。我回源河村,绝不会白吃家里一粒米,二嫂尽管放心。” “你听她的话干什么!”阮刘氏情绪本来就不太稳,处在崩溃边缘呢,这会儿,神态已经有点不对劲。“既然离开了陈家,你就回家里来,你的屋子还留着,家里再难怎么着也饿不着你和蓉蓉娘俩。” 阮如秀欲要说点什么,阮初秀立即扯了扯她的衣袖,使了眼神,无声的说了句。“先哄着点。” “我知道了娘。”阮如秀到嘴的话硬生生的改了口。 阮刘氏看着挨着角落坐的二儿媳,扯着嘴角,颇为阴冷的说了句。“你整天嚷嚷着哪儿哪儿不舒服,你出来干什么?到你屋里好好呆着,别出来乱晃悠,要是孩子有个什么闪失,你自己也讨不着好。” “家里出了这么桩丑事,还怕别人听着呢?捂得再严实,也得透出风声,赶明儿十里八村都会知道,阮家养得了个好闺女哟,纳个妾为婆婆冲喜呢,她就一言不合闹和离,啧啧。”阮严氏边说边往屋外走,敞开着屋门也没关上。“这屋门啊,我看呐就甭管了,关了也是白关。” 阮刘氏听着脸色有些曲扭,阮于氏赶紧拉住婆婆,抚着她的背。“娘。别听她的话,她就是这么张嘴,由着她说,往后日子长着呢,家里没谁搭理她,看她怎么过。” “要不是为着孩子,我,我就是借钱欠债我也得让业浩休了这个长舌妇,看她满脸尖酸刻薄的样,歹笋里还能出好竹不成?如秀你离了也好,就在家里好好呆着,咱们阮家不缺这口吃的。” 阮如秀正要说话时,却见阮刘氏忽得坐到了地上,突然的嚎啕大哭起来。“我这是做得什么孽啊,闺女闺女没嫁好,遇到了尖酸刻薄的婆婆,儿子儿子没娶好,娶了个尖酸刻薄的媳妇。” 把正在睡觉的蓉蓉吓了跳,蓉蓉也跟着哭了起来,阮如秀赶紧将闺女抱在怀里哄着。 “让她哭出来。”胡大夫一直在旁边看着呢,连忙阻止着要扶阮刘氏的人。“她心里苦,近段一直憋着,让她哭出来,好好的发泄完,就没什么事。” 听着胡大夫的话,满屋子的都沉默着,看着坐在地上痛哭不止的阮刘氏,一时间,均红了眼眶。 哭过后,阮刘氏应当是累极,她直接倒在地上睡了过去。阮文善立即将媳妇抱着放进屋里。胡大夫过去又给她施了几针,叮嘱了几句,近来要吃点什么汤水,就出了屋。 “没事的,都会过去的。”阮初秀小声安慰了句。 阮如秀看着哭得小脸儿通红的闺女,低头亲了亲她的小鼻子。“往后我要努力挣钱,便是阮严氏生了孩子,我也要二哥休了她。” “这事,你得跟你二哥,还有大伯大伯娘商量。” “我知道。” 阮永氏听着这俩姐妹的话,心里涌出阵阵无力感。这闺女,她是没法管了,胆子越来越大,这是要捅破大。从自至今,哪家的小姑子会插手哥嫂的事,要是外面听到风声,还不知道会被嚼成什么样。 得跟阿阳说说这事,初秀这孩子,被阿阿宠得,年纪都白长了! 见事情已经说完,曲家人先家去,留在这里也没什么用,阮如秀娘俩留了下来,她还得跟家里说些事情。 回到家后,阮初秀让丈夫送了只斑鸠和鹧鸪去老屋,还从东厢抓了把药材。这阵事情太多,心力交瘁,老屋里上下都应该好好补补。丈夫送野味去老屋,阮初秀就送着两只野味去隔壁,好东西自然不能少了爹娘。 老屋这边,待阮文善出来后,阮如秀抱着闺女,对着爹和哥嫂说自己的想法。 阮文善听着,没说什么话。“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罢,不住家里也好,家里有你二嫂在,一天到晚乱糟糟的。我们会天天过去看看你们娘俩,家里的粗活重活,都搁着,等我们过来。” “往后日子还长着呢,咱好好过着,别想太多。”阮业兴安抚了句。“总归有我们顶在你们娘俩前头。” 阮业浩是个憨性子。“呆家里也好,别听你二嫂的话,她一天到晚尽说胡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3章 阮刘氏痛哭一场,醒来后,情绪稳定了很多。し阮如秀抱着蓉蓉,坐在床边,和母亲说了许多许多掏心窝的话,足足两个时辰才踏出屋子。出来时,母女俩均哭得鼻红眼肿。阮刘氏终究还是同意了,闺女带着外孙女另建新屋。 将将傍晚,阮如秀抱着小闺女离开老屋,往曲家走去。阮刘氏心疼她,将她送到了曲家门口,然后才返回老屋。如秀想要住在曲家,就住在曲家吧。 “我还想着去老屋寻你俩呢。”阮初秀在厨房里张罗着晚饭,见如秀进屋,打趣了句。 阮如秀想着过来帮初秀打打下手,如今厨房里的活,她都会着呢。没想到,走进厨房她想搭把手,都不知道从哪里下手。看着默契的初秀夫妻俩,她满心羡慕,不由自主的忆起昔日往事,眼泪猝不及防的就落了下来。 她赶紧低头,慌乱的拿出帕子捂了捂双眼。“我跟娘说了会子话,耽搁了会。”还好声音没有异样,她小小的松了口气,抬头往厨房里看去,见初秀夫妻俩仍在忙着,心想,刚刚的失态应该没被看到吧? “说妥没?”阮初秀面色如常的问着,语气随意自在,跟拉家常似的。“蓉蓉搁屋里呢?” “娘同意我住在曲家,待新屋建好,就搬进新屋里。蓉蓉睡着呢,我放摇篮里,有小悠悠看着,一口一个妹妹,喊得可甜了。”说起小悠悠,阮如秀脸上洋溢着明媚的笑。 弟弟让伯伯整天不离手的抱着,小悠悠正闷着呢,家里来了个小妹妹,可把她给欢喜坏了,稀罕得不行。 阮初秀多了解自家闺女啊。“她啊,就是想要个伴。小平安有榕哥带着呢。蓉蓉让她看着,你放心罢。她照顾过小平安,熟练着呢。” “自然是放心,你俩把悠悠带得可真好。”阮如秀真心真意的夸了句,又道。“让悠悠和蓉蓉常常处一块玩着,沾沾悠悠的活泼机灵,性子可千万别跟我似的。”过得太苦太累。 “这你完全不用担心,悠悠特调皮,别看她年岁小,那股闹腾劲就已经能上房揭瓦,待蓉蓉大些,能摇摇晃晃的走着,屋里的三个小家伙,不知道得闹腾成什么模样,到时候啊,光是洗衣裳就得累掉半条命。” 阮初秀说起悠悠一岁多点,刚刚会走路那会儿的事。“那会儿,小平安还没过来呢,她不知道要玩啥,就特别喜欢往后院去,抠泥巴抓虫子,拿着泥巴往鸡圈扔,鸡圈里的鸡被吓得咯咯咯的直叫,她听着就哈哈哈的大笑,那段日子,一天得给她换两身衣裳,都是她爹给洗的,我可没这手劲。” 阮如秀听着她说,时不时的接两句,脑海里想像着当时的场景,情不自禁的露出了笑,眉角眼梢都染了笑意,整个人见鲜活了不少。 堂屋里,小平安闹着要到床上去,想和姐姐到床上玩,他不喜欢被父亲抱着,还不会说话呢,就咿咿吖吖的吵着要姐姐。常榕连蒙带猜才明白是什么意思,抱着儿子进了堂屋,就见安静了整天的儿子,忽得咧嘴笑了起来,浅浅的带着点羞赧感。 常榕整颗心瞬间化成水,软得没法形容。他的儿子嗳! 见弟弟躺到了床上,小悠悠利落的爬上床蹬掉了鞋子。“伯伯,妹妹也过来。” “好勒。”常榕拖着长长的尾音应着,将睡在摇篮里的蓉蓉抱到了床上。 小悠悠拉着弟弟的手,嘻嘻笑笑的碰了下蓉蓉的脸,对着他说。“这是妹妹,软的,香的。” “咿吖。”小平安还挺认真的看了眼,冲着姐姐喊了声,接着就翻了个身,把姐姐给撞着躺到了床上,他趴在姐姐的身上,咧着嘴笑。 常榕在旁边看着,满脸的激动欢喜,恨不得把兄弟给喊过来。看我儿子,多有觉悟啊! 小灰和小黑横着趴在床边,防止孩子们掉下来,要掉也是掉它们身上。 常小榕在院子里很无聊,听见堂屋里飘出来的嘻笑声,它迈着步子,一点点的往堂屋蹭啊蹭,蹭到了屋门口,没有急着进去,先往里探了个脑袋,对着主人轻轻的叫了声,长长的尾巴甩了两下,黑黝黝的眼睛,巴巴的望着。 “小灰小黑到外面玩去,这里有我呢。”常榕想了想,还真不好让小榕进屋。 小灰小黑听着瞬间有了精神,欢快的叫了声,摇着尾巴往屋门口冲,对着常小榕蹭了两下,俩狗一马,开开心心的出了宅子。院子里有什么好玩的,就得去外面玩,外面宽敞。 “去哪呢。”阮初秀余光看见,连忙追到了屋檐下,扯着嗓子说话。“小灰小黑小榕,一会就要吃饭,别跑远了啊。” “汪-” “汪-” “咴-” 阮文丰正牵着牛往家去,恰好走到了曲家宅子前,老老实实跟在阮文丰身后走着的黄牛,看着站在宅子前的三只,听着它们的叫声,也张嘴来了句。 “哞-” 这牛别看它长得壮实,实则还是个调皮的小年轻呢。 这兄弟,哪来的?没见过啊。常小榕三个,很少见着牛,倒是认识阮文丰,见是他牵着牛,一点也不害怕,还走了过来,三只围着黄牛看啊看,上下打量着,小灰和小黑看看黄牛又看看小榕,这俩有点像啊。瞅瞅这身高这体型。 “哞-”牛冲着小榕叫了声,温温和和的。 常小榕拿着脑袋蹭了蹭他。“咴-”也是温温和和的。 俩双黑黝黝的眼睛对视了会,又相互蹭了下。 阮文丰在旁边看着,乐呵呵的笑啊笑,笑得都合不拢嘴。 “这是干什么呢?”阮永氏张罗好晚饭,见丈夫没回来,出屋来看看。“哟,小榕不会把牛当成它兄弟了吧?”瞅瞅这俩热乎的。 “咱家的牛也有伴了。”阮文丰高兴的说了句。 阮永氏走过打了下他的胳膊。“想的美,俩只都是公的。行了,赶紧把牛牵进牛棚里,晚饭都摆桌上呢。” “不着急,让它们玩玩。”阮文丰说着,对着媳妇又说了句。“咱们也得给牛取个名字,就叫小黄吧。” “你们父女俩果然是根藤的。” 阮文丰听着就笑,笑得很是舒畅。“小黄,小榕,小灰,小黑,多好听。” “别磨叽,赶紧家去,饭菜都得凉了。”阮永氏又催了句。 见天色有些暗,阮文丰便拉着小黄往牛棚去。小榕下意识的跟了过去,小灰和小黑也乐颠乐颠的跟着。 走到牛棚一看,哎哟,连住的地方都差不多呢。 曲家。阮如秀端着饭菜上桌。“榕哥,小榕它们呢?得喊回来吃饭。” “行。我喊它们回来。”常榕将大拇指和食指放在嘴里,响起了道尖锐的哨声。 正在和弟弟妹妹玩耍的悠悠,眼神儿亮晶晶的看着伯伯。好厉害啊! 还想着进牛棚的常小榕听到哨声,立即转身往曲家奔去,小灰和小黑愣了下,蹬蹬蹬的也瞬间跑没了影。 “它们要回家吃饭勒,明儿再玩。”阮文丰抚了下小黄的脑袋,带着满脸的笑进了厨房,打了盆水搓了下胰子,慢慢吞吞的洗着手。 次日,阮如秀想要去趟镇里,把做给阮寡妇的衣裳鞋袜都扔当铺里去。阮初秀陪她一道,曲阳向来是媳妇在哪他就在哪,除非有特殊情况,他轻易不会跟媳妇分开,俩口子打成亲起,就腻腻歪歪着,直到如今依旧恩爱如常。 兄弟要进镇,常榕自然得跟着凑热闹,他带上儿子带上常小榕。小悠悠不要走,也不要爹娘抱,乐滋滋的坐到了小榕的背上,瞬间就变了高大起来,让她兴奋得都有点找不着北。 家里就剩着胡大夫,胡大夫哪也不去,留在东厢守着家门。走时,他特意拿了点钱袋给小悠悠,让她想买什么就买什么。曲阳夫妻俩没有阻止,这是胡爷爷对小曾孙的心意。 一屋子大大小小,有马有狗,走出去,阵势还挺大,浩浩荡荡的,阮如秀抱着闺女走在里头,觉得特别有安全感,心里相当的踏实放松,脸上情不自禁的露出了笑。 十里八村早就流言遍地,都知道阮家大房的闺女在陈家纳妾的当天晚上,和陈举子签了和离书,且当天夜里带着闺女回了源河村。陈举子因此气得吐了血,如今还躺在床上呢。 村民见着阮如秀母女出来走动,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是万万不敢指指点点。为着啥,单一个曲阳就够让他们恐惧,旁边还有个呢,瞅着跟曲阳有说有笑,听说这是曲阳的兄弟,也是在外面混的,看着那气势就格外的凛冽。 八卦重要,可小命更重要。曲家这屋子人走到哪,村民们就挪远点,缩着脖子抿紧嘴巴,只敢拿眼偷偷瞄着,待确定走远了,出了视线,才三三两两的聚到一块,声音都不敢说太大,细细声的嘀咕着。 难怪阮如秀敢和离,这不就是仗着阮家还有曲阳这么个煞星女婿。本来一个煞星就够村里头疼,又来了个,也不知道啥时候走。瞅那眉那眼那杀气腾腾的样,肯定沾过人命。 “嫌命长呢?人家是练家子,能飞檐走壁,耳力好着呢,当心听到了话,放俩只狼狗来咬你们。”有村民路过,听着了一两句,忍不住说了两句。心想,这几个真是不怕死,曲家的事也敢拿出来乱嘀咕。 他听到的是什么呢,说阮如秀胆这么大,肯定是和曲阳的兄弟有勾搭,这不,一个有儿子一个有女儿,连下家都找着了,还要陈举子干什么?哪个女人愿意俩女共侍一夫,谁不知道阮如秀向来心气儿高,曲阳这兄弟要模样有模样有身高有身高,旁的不说,光是荤腥就不用愁,也是相当不错啊。 想起村里被狼狗咬过的三个人,嚼舌根子的几个村民,倒吸了口凉气,慌慌张张的收了声。 镇里就俩家当铺,阮如秀将手里的衣物送到了名声较好的一家当铺,拢共当了不到六百文。她也没在意,收了钱连条都没拿,就利落的出了当铺。她跟当铺老板说着,要是附近村里过来买这旧衣物,就便宜些,她愿意少当点钱。 本来可以当八百多文,有了这岔,她只收不到六百文。料子都挺好,她的绣活又好,针脚密实,摸着不札手很舒服,连线头都藏了起来,很是讲究,轻易就能看出这衣物是费了心血做的。 当铺老板收了她的钱,自然会帮她把事办妥,再者,镇里做得就是附近几个村子的生意。 没两天,陈寡妇就看见村里有位媳妇子,穿着她曾穿过的衣裳从自家院门前走过。这衣裳颜色较为鲜亮,绣的花纹甚是精致,走在路上太阳照着,就跟活了似的,穿着能将五分容貌衬出八分精神来。 陈寡妇很喜欢这件衣裳,她只穿过一回,再怎么喜欢也收进了衣柜里。儿媳是她的眼中钉肉中刺,这衣裳她再怎么喜欢,也不能表露出来,只说颜色鲜亮了些,不合适。 这衣裳怎么会穿在别人身上?陈寡妇以为自己看错了眼,她走到了院门口,往外望去,目光追着媳妇子的身影,眯起眼睛细细看着,越看越心惊,双手握成紧拳头,眼里聚起浓浓的怒火。 这是她的衣服!好啊,阮如秀原来打着是这种心思! 陈寡妇不得不承认,她彻底的被膈应到了,胃里翻腾着,有种想吐的冲动。 曲家的气氛总是特别温馨,透着软软的暖意,时时刻刻都充满着欢声笑语,连家里的养的畜生,都格外的通人性,很是乖巧懂事。 阮如秀带着蓉蓉在曲家住了两三天,整个人明显的就见精神了些,气色好了不少,脸上有了点肉,下巴稍圆了些。连蓉蓉在悠悠和平安的影响下,都活泼了好多,咿咿吖吖的,可以想像的到,等他们再大些,家里啊,就更见热闹。 闺女和外孙女都在曲家住,连阮家俩老白天也搬到了阮家三房,晚上他们还是回老屋睡觉。阮刘氏和阮于氏婆媳俩,拾掇好家里的琐碎,汉子们下地干活时,她俩索性就带着孩子和胖墩去曲家,到了饭点再回老屋张罗午饭和晚饭。 如此。偌大个老屋,白天就剩下怀着孩子的阮严氏。阮刘氏也不想这般待二儿媳,毕竟怀着孩子呢,可当她好言好语的说话,却被二儿媳尖酸刻薄的呛了回来。不领情,行,就由着你在老屋呆着罢! 曲家的宅子特意建的大些,也幸好建的比较大,一屋子老老少少,大人孩子,光狼狗就有三只,还有匹马呢。今个太阳好,暖洋洋哒,初春的阳光晒着最舒服,坐在正院的屋檐下,三三两两的围着,絮絮叨叨的唠着家常。 会走动的悠悠和明吉就在院子里玩,由小灰小黑胖墩陪着,常小榕个头大了点,它就趴在院子里晒太阳,时不时的拿站长长的尾巴,扫了下俩个孩子,那股调皮劲,有点像悠丫头。蓉蓉和平安小了点,只能躺在摇篮里。 阮老头窝在东厢,兴致勃勃的帮着胡大夫打下手,倒是难得出去窜门。阮程氏的精神还是老样子,总会昏昏欲睡,醒着的时候,瞅着四个孩子,她就特别乐呵,絮絮叨叨的说个不停。 阮如秀阮如初秀阮于氏姑嫂三个凑一块,嘀哩咕噜的说着孩子经。曲阳自是和常榕,兄弟俩说说笑笑。阮刘氏阮永氏妯娌俩边做着针线活边说话,时不时的看着孩子们,扫了眼院子,露出个满足的笑。 日子啊,就该是这番模样。一家子和和美美。 见到村里有个大娘穿着她穿过的衣裳,过来窜门说话时,陈寡妇到底还是没忍住,带着满腔怒火冲进了源河村。 那大娘和她有些间隙,又是知道衣服是她陈寡妇的。就特意上门来炫耀着,话里话外都在刺着她的心窝子。前面她病得厉害,这会陈举子又病得厉害,家里掏得差不多吧?不然,怎么将衣服都抵到了当铺呢,要是家里紧张,就别舍不得脸,说几句软话,村里人都和善着呢,光是冲着陈举子的面,也会搭把手,给予点帮忙,别耽搁了陈举子的病,年纪轻轻的就去了,咱们杏花村还等着他光宗耀祖呢。 有点儿眼力劲,和陈寡妇打过交道的,哪个心里不门儿清。陈寡妇这场病,分明就是冲着纳妾去,想逼着陈举子纳妾。陈举子俩口子感情多好啊,前脚儿媳替陈家生了个闺女伤了身子,后脚这陈寡妇倒是好样的,就寻思起纳妾来。 啧啧,这人心呐,黑到这份上,十里八村的也难见一个啊。更别提陈寡妇生病期间,子善媳妇多好啊,忙前忙后的照顾着她,本来刚出月子身子就不好,这般折腾更是去了半条命,连小小的孩子都瘦了圈。 可陈寡妇跟看不见似的,还在折腾着。心狠到这份上,也难怪阮家闺女心灰意冷的要和离。这位大娘嘴上没说,心里却敢肯定。陈举子好端的一个孩子,这是硬生生的要被陈寡妇给毁了。 还想着光宗耀祖呢,做梦吧!心这般狠,黑得都能掐出汁水来,苦日子还在后头呢,有她后悔的时候!可惜了阮家闺女,多好的孩子,真衬她的心,看到当铺里这件衣服眼熟呢,她家里也宽松,哪里需要买旧衣裳穿,完全是想着过来给陈寡妇添添堵。 源村村好热闹的村民,见着陈寡妇的身影进村,就跟狗闻着肉骨头的味似的,远远的跟在她身后,瞅着她往老屋去。就笑着张嘴喊了句。“陈大娘,你前儿媳可不住阮家老屋,她如今呐住曲家呢。” 本来还想说句,曲家正巧住着没了婆媳的汉子,这话出来,肯定得更热闹。可这人到底是胆儿小,怕惹上事小命难保。话到了嘴边还是咽了肚里,继续暗搓搓的远远跟着。等会儿到了曲家,指定有好戏可看! 陈寡妇听着这提醒,脚步停了下,犹豫了会,换了个方向,大步往曲家走去。 曲家特容易看到,村里最大最气派的宅子,过去了准没错儿,就是曲家。常榕说,等婧姐回来。也要建个一模一样的宅子,就更显气派了。 阮如秀在做红豆糕,想着明儿拿到镇上杂货铺放着卖,还得叮嘱二叔,一定要说这糕名唤相思,连形状都跟从前的无二般,糕点上面,还活灵活现的描着两粒红豆,圆润色泽鲜亮。轮个买,一人一天只能买一个。 不为挣钱,只为着出口气。 阮初秀看着这精美的糕点,暗想。如秀也是个狠角色。对待负心汉,就该有这手段。 陈寡妇来到曲家宅门前,见敞开着半扇门,有影壁挡着,只能从边角看到点院子里的情况。她抬脚就进了宅子,越过影壁,便看到在厨房里忙碌的阮如秀。“阮如秀你给我出来!”话里的怨恨,能听得一清二楚。 这会时辰尚早,阮家各房都在自个家里忙着,常榕和曲阳有点手痒,想进山玩玩,被悠悠听到闹着要去。没办法,只好将她带上,让她坐在常小榕的背上,小灰和小黑留在了家里,让它俩看着点俩个孩子。 阮如秀还没说话呢,闻见陌生气息的小灰和小黑一阵风似的冲了出来,感觉到陈寡妇满身的恶意,它们张嘴连叫了两声。把陈寡妇吓得后退了两步,眨眼间额头就布满了细汗,脸色发白。 “小灰小黑。”阮初秀喊了声,走过去,拍了下它俩的脑袋。 阮如秀这才施施然的走出来,站在正院的屋檐下,带点儿俯视的看着站在院子里的陈寡妇,眉眼透着冷漠。“有事?” “你把我的衣裳抵当铺了?你就这么缺钱用?”陈寡妇气急败坏的问着,俩具狼狗虎视眈眈的看着呢,她不敢往正院里走。 “不缺钱用,纯粹的想膈应你。看到你横眉怒目的反应,我心里头就舒坦。回头去镇上还得给老板道声谢,我说要他最好找杏花村的买主,把价格出便宜些,他还真放到了心上。” “你想膈应我,可你知不知道现在外面都在怎么说陈家,这要是让子善听到,他本来就病着,非得气得再吐血不可。” 阮如秀露了点无辜。“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阮如秀你真心狠呐!”陈寡妇算是看清楚了,这女人如今压根就不在乎她儿子。“枉我儿待你一腔真心,如今还躺在床上,病得都没了生气,心心念念的全是你,你却在这里给陈家捅刀子,真是我陈家的好儿媳啊!我是瞎了眼才让子善娶了你进门,狼心狗肺的东西!” “呵。”阮如秀满眼嘲讽的看着陈寡妇。“要轮心狠,我还真比不上陈大娘您呢。谁能跟您相比啊。为了让陈子善纳妾,都不惜折腾自个的身子,好啊,如了您的愿,陈家有了个能为陈家生大胖孙子的妾。” “他的一腔真心啊,在您老跟前什么都不是,您都看不上,我还要他干什么?您不把您儿子当个人看,可着劲的折腾着,我心疼他干什么?他是谁啊?还得多谢您老,多谢您待我的好,把我心窝里的情啊爱啊,都给磨了个干净。” 阮如秀笑啊,笑得特别开心。“实话告诉你吧,陈大娘嗳,您可得看着点您儿子,千万别让他往镇里去。说不定,剩下的半条命,也得枯了个干净。知道相思糕吧?您曾说过,让他努力读书,别沉迷风花雪月。哎哟,这相思糕啊,我准备拿到镇上去卖。” 刚成亲那会儿,俩人感情相当好。陈子善天天吃着媳妇给他做的相思糕,不多,就一个。代表着想念思念。这是种情趣,陈子善在书屋里百~万\小!说,累时,便是不吃光看着摆在前面的相思糕,就觉得心口热热烫烫,疲惫一扫而空浑身是劲。 有日,陈子善心血来潮的想,他也要给媳妇每天做一个相思糕,他觉得,比写诗送给媳妇更好,闻着是甜的,吃在嘴里也是甜的,能甜到心坎里。 陈子善说要学,阮初秀自然是乐意教。那几日啊,俩口子窝在厨房里腻腻歪歪着,陈寡妇看着怨气翻腾,却没有发作出来,找准了时机才出手。 “多简单的相思糕,他愣是学了足足九天才学会,那我就买九文钱一个。您说这价钱合不合理?”阮如秀笑盈盈的看着陈寡妇,脸上带着笑,眼神却是冷的,如寒冬腊月的夜风,刺骨的冷。“你毁了我的家,毁了我的人生,来日方长,咱们不死不休!” 陈寡妇被阮如秀眼里的怨恨吓得连退数步,双腿发软,好在身后是影壁,支撑着她没有倒下。她大口大口的呼吸着,脸色发青发白,宛如夜里看到了厉鬼似的。过了会,她情绪稳定些,舔了舔干涩的唇,哆嗦着拿出手帕擦脸上的虚汗。 怎么办?陈寡妇失魂落魄的走出曲家,一脚轻一脚重,像是随时会摔倒在地,两眼无神,看着怪可怜。 躲在曲家旁边听热闹的几个地痞,远远的看见曲阳他们回来,挥了下手赶紧走开。反正热闹已经看完,陈家的戏可真多啊,太刺激了!得好好跟人叨叨去。 陈寡妇首次尝到了点后悔的滋味。她怎么也没有想到,阮如秀是这般性子。她知道儿子待这个毒妇是有感情的,毒妇把事做得这么绝,压根就不给陈家留点余地,这是想要他们母子的命啊!好狠的女人! “娘。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般难看?”嫁进陈家的妾,正坐在屋檐下纳鞋呢,见着婆婆进院子,连忙迎了上去,关心的问着。 陈寡妇看了眼这儿媳,眼神明明暗暗,被阳光照着,愈发的瞅不真切。妾下意识的缩了缩身子,有点儿害怕,怯怯的喊了句。“娘?” 可惜,她当时病得严重,怕撑不过去,这妾纳得急了点呢,浑身上下没一处能比得过阮如秀。陈寡妇心烦的甩开了她的手。“不是让你在屋里陪着子善麽?”看了眼搁在椅子上的鞋底。“陈家不缺这点钱,用不着你纳鞋做针线活。” “我,不是,我想陪着夫君来着,可,可他不让我呆在屋里。”妾手足无措的说着话。 陈寡妇看着她这样,更觉心烦,冷哼了声,往儿子的屋里走去。这个妾太没用,压根就拢不住儿子,还得想法子,和离了好,儿子现在是举子,可以找个更好的儿媳,这家不看家世,得先看看姑娘的性情,一定要老实本分温顺的,还得长得好看,完全压住那毒妇。 “儿啊,你还惦记那毒……你还惦记她干什么,她把我的衣裳都拿到镇上的当铺换了钱,如今村里好几个穿着我穿过的衣服,在村里来来回回的走动着,甚至都有人穿着衣裳上门,戳着我的心窝子说话,说陈家要是缺了钱,尽可以跟大伙说,软声软语的说上几句好话,看在你的面子上,都会愿意帮把手的,瞅瞅这话说的,我这张老脸今个儿算是丢净了。”陈寡妇拿着帕子捂住嘴,低低的哭了起来。 边哭还边断断续续的说着。“便是你爹走的那会儿,家里多艰难啊,为了你,我都咬紧牙关挺着。没想到,活了半辈子,眼看黄土埋了半截身子,老了却受这罪过,儿啊,但凡你心里有娘,你就别想着那女人,她的心多狠呐,都是一夜夫妻百日恩,你们中间还有个蓉蓉呢,可你看看她这事做的,这是完全没有顾念着往日情分,多歹毒啊。” “是我对不住她。”陈子善木木的看着母亲,听着她的哭诉,想的却是纳妾的当天晚上,如秀对他说的话,每想一回他的心就要疼一回。 陈寡妇的哭声戛然而止,她有点反应不过来,不可置信的看着儿子。怎么也没有想到,都到了这份上,儿子还护着她! “娘。你出去吧。”陈子善翻了个身,背对着母亲,将脸埋进被子里,深深的吸口气。 如今,整个陈家,也就只剩下这床被褥,这床被褥上还沾着如秀的气息。 陈寡妇静静的坐了会,才恨恨的起身离开。就儿子现在这模样,她哪里敢开口让他再娶。 阮初秀无奈的看着阮如秀忙忙碌碌的做着红豆糕,这都做了满满一整盘,粗粗数着有近四十个呢,她看不下去,伸手拉住阮如秀的手臂。“你歇会儿,做这么多一时半会的也卖不掉,这玩意就吃个新鲜,便是现在天冷,也只能买两三天而已。” 九文钱一个,小小巧巧,看着是精致,可太小啊,连小孩都能三小口吃完,更别提大人,吃得粗野些,嘴巴一张就是一个,一个九文钱。一般人哪里敢买,刚开始肯定卖不动。 “没事,可以扔给狗吃,喂马喂牛也行,还有鸡鸭都是可以的。”阮如秀挣脱了阮初秀的手,继续做着相思糕。 阮初秀拿她没办法,只好道。“行,你做吧,想做多少就做多少,我帮你看着蓉蓉去。” “这是干什么呢?都不用进宅子,就能闻着香味儿。”阮永氏扶着阮程氏边进宅子边扬声问。“如秀这是在做红豆糕呢?” “对啊。想着送到二伯家的杂货铺卖换点钱。”阮初秀抱着蓉蓉给她把尿。“奶,你要不要尝个?屋里多着呢,娘你拿个给奶吃着,就是太甜,不能吃太多,咱就一个吧,尝尝味。” 阮永氏将婆婆扶着坐到了藤椅上,就往厨房里走去。 “悠呢?”阮程氏眯起眼睛往屋里瞅,问了声。 阮初秀给蓉蓉理着尿布。“她在东厢呢,等会我,去喊她。”说着,抱起蓉蓉走到弯拐处,朝着东厢喊。“悠悠带明吉过来,奶奶喊你们呢。” 阮老头早早的就来了东厢,顺便将小明吉也带了过来,让大儿媳和大孙媳能放心的拾掇家里琐碎。 “这么多能卖完麽?”阮永氏问着,拿了个碟子装了几块。“正好让孩子们也吃点。” “卖不完,咱们自己吃呗,家里人多。”阮如秀随意的说着。 悠悠牵着明吉,姐弟俩慢慢吞吞的过来了正院,瞅见阮永氏手里的碟子,悠悠就咧着嘴笑。“好香啊,姥姥是什么?” “太奶。”小明喜奶声奶气的喊着。“三奶奶。” 阮永氏让俩孩子坐到了婆婆身边,把小桌子也搬了过来,上面放着红豆糕。 “娘。过来帮把手,把摇篮抬外面去。” “来勒。”阮永氏刚进屋,就听到小平安在哭。“等会,我看看平安是不是尿了。” 想着家里人多,老老小小的,曲阳和常榕索性就去了河边拾掇着从山里打来的野味,省得腥味冲了人。他们拎着拾掇好的野味回家时,就见阮刘氏婆媳俩往这边走来。 待太阳散发出暖暖的热意,阳光照耀着整个天地,呈现出金灿灿的光芒。曲宅里,如这金灿灿的阳光般,气氛甚是热闹,所有人脸上都带着笑,欣喜的笑,愉悦的笑,灿烂的笑,甜蜜的笑。就连养得狗啊马啊,黑黝黝的眼里,仿佛也带着笑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4章 待悠悠过完两周岁的生辰,时间缓缓的推进到三月。三月里的日头,带着微微灼意,小悠悠精神旺盛,跟她爹似的,火气也足,早早的就脱下厚厚的棉袄,换成轻软些的薄袄子。身上的衣裳穿少了些,小胳膊小腿愈发的灵活,小丫头片子,成天的想着往外跑。 近来跟着父亲和伯伯进了几趟山,就如同打开新世界的大门,这孩子仗着有小灰小黑,还有常小榕守着护着,总趁着大人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摸摸的溜到山脚下,想要进山里玩。 她现在啊,小小的宅子已经完全不能满足她。弟弟妹妹也被扔到了脑后。被父亲和伯伯抓回来几趟后,她还腆着脸抱着父亲或伯伯的大腿,一个劲的笑着,好话说得可甜可甜,人却窝在地上懒着不走,死活要进山玩,让人哭笑不得。 阮初秀倒是没什么想法,只要闺女高兴,完全的放养状态。她相信阿阳哥和榕哥,定不会让悠丫头出事。可阮永氏却不这么想,提心吊胆的,念叨过两回,见这俩口子也就是嘴上应的好听,倒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对着丈夫嘀咕几句,阮文丰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偶尔才说个一句半句。 阮老头过来曲宅时,总会顺手将小明吉带走。小明吉倒是沾了悠悠的光,每回悠悠偷偷遛出去,他就不声不响的跟着,被大人发现后,他也不说话,就眼巴巴的看着俩个大人。这孩子跟悠悠比起来,一个就是话太少,一个就是话太多。 曲阳和常榕带悠悠进山时,顺便也会将小明吉带进山玩。阮刘氏婆媳俩,倒是心宽,完全不担心小明吉出事,反而觉得这是好事。 在孩子进山玩,在这个问题,整个阮家,也就阮永氏有点忧心太过。后见家里人都没放心上,她也就慢慢的看开了。 阮如秀带着蓉蓉在曲家住了一个月,别看只是一个月,这个月里,大伙可是费着心思给她张罗汤汤水水,老话说喝药不如食补。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她就见圆润了些,恢复了往日风采,连小蓉蓉都有了点婴儿肥,小胳膊小腿胖嘟嘟的。 这孩子长得好啊,阮如秀和陈子善都相当的俊秀,生下来的小蓉蓉,五官很是精致,小小巧巧的,特别的惹人怜爱。悠悠跟她比起来,就多了几分活泼,见精神些,眉宇间隐隐透着跟她父亲相似的俊朗,嗯,可以说是英气。 悠悠刚出生时,长得像阮初秀,慢慢的长开了些,就越来越像她父亲。 阮初秀怕闺女长成个女汉子,让丈夫悠着点,别太惯着她,该拘的时候得拘拘。常榕打心眼里稀罕着悠悠,怎么样都喜欢着,觉得这孩子就是好啊。常跟兄弟念叨着,都随着悠悠,她高兴就行。越长越凶悍好啊,将来没人跟平安抢,他家小子轻轻松松的就能抱得美人归。 曲阳听着这俩人的话,琢磨了下,往兄弟旁边稍偏了些。平安知根知底的长在眼皮子底下,肯定不会让他长歪,闺女就嫁给他,很好。一辈子都在跟前住着,他和媳妇也能安心。 悠悠还不知道家里大人的想法呢,被完全依着顺着的日子,真是美好的没法形容,夜里做梦嘴角都是笑着的。 “初秀,我想把建新屋的事张罗起来。”总住在曲家也不是个办法,阮如秀早就想着这事,只是她的身子太虚,家里人都不同意,让她先在曲家养着,等过阵再提建新屋的事。眼下,她身体好了很多,她就想赶紧把屋子建起来,带着蓉蓉搬过去。 阮初秀点点头。“可以,等会儿大家都在时,咱们说说这事,让大伯他们出面帮着张罗吧,咱们别掺和进去,你合算合算先将钱给大伯。” “我也是这么想的。”阮如秀近一个多月又攒了点钱,她没在镇里接绣活,自己买了各类材料,在家里绣着,绣好后就搁在二房的杂货铺里寄卖,给铺子一成的抽份。 阮文和本不欲要这钱,现在手里头有几个钱,他还不至于挣侄女的钱,尤其侄女又刚和离,带着小蓉蓉过日子,难得还在后头呢。可阮如秀怎么着都要给这抽成,要阮文和不收,她就搁别的铺子里寄卖。阮文和没法,只好收了这钱。心想,这侄女真倔。 除了绣活,还有红豆糕,九文钱一个的红豆糕,卖的时候说得相思糕,阮文和会做生意啊,他本来就会说漂亮的话,别看他不认字,却把这相思糕说得分外好,送首饰不如送相思糕,送蜜饯不如送相思糕,送衣裳不如送相思糕,心里想的念的全是你,一口相思糕吃进嘴里是甜的,就像我的对你心…… 别提有多肉麻,也不知他是怎么想出来的。还天天把王维的相思挂在嘴边念着,别人问这相思糕多少钱斤,他先不说价格,先把这诗念出来,念得还真有几分韵味呢,然后又吧啦吧啦的说几句漂亮的话,最后才扔出价格。 被他这么一哄,九文钱一个的红豆糕,卖得还挺好。也有可能是每人一天只卖一个的原因,刚尝个味就没了,再想想这相思糕的由来。九文钱一个好像也不是那么贵,想想还挺划算呢。 王维的相思,成了烂大街的诗,别说镇里,连周边的村子,谁都能随口念上。好像无形之中,自己也沾了点斯文呢。 陈子善近一个多月,多数是躺在床上度过,偶尔才去书屋坐坐,整天魂不守舍,一副行尸走肉的颓废模样。陈寡妇看在眼里,也不好说什么,生怕刺激到儿子,只日日费着心思张罗饭菜,想让儿子吃好点,可不能把身子给枯干了。 这日,陈寡妇见阳光好,硬拉着儿子让他坐在屋檐下晒晒太阳,从书屋里拿了书本给他,让他无事看百~万\小!说。儿子打小爱读书,说不定,慢慢的就能走出来。陈子善哪来的心思百~万\小!说,三月里的阳光晒在身上很舒服,特别的温暖,就好像跟如秀在一起似的,和她一起时,他总会觉得特别温暖。 眷恋着这股温暖,陈子善倒也没有起身进屋,手里拿着卷书,靠着墙闭上眼睛,默默的回忆起他和如秀的以前,木木的脸上总算有了点鲜活气,嘴角甚至还浮现若有似无的笑。 陈寡妇在旁边看着,松了口气。一个多月了,儿子总算有了点起色。相信再过两三个月,就可以跟儿子开口说起娶妻这事。可不能再耽搁,都二十好几的年岁。生了场病,她这身子啊是大不如从前,趁着还有点精神,还能帮着带带大胖孙子。 陈家的宅子外,一个少年郎,手里拿着块相思糕,左手负在身后,慢条斯理的走着,挺有模有样的对着天空念。“红豆生南国。”这语调跟阮文和十足十的像。“春来发风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念完,自我感觉很满意,吃了口手里的相思糕。“这相思糕果然甜,甜到了心坎里。”说完,少年郎将剩下的相思糕塞进了嘴里,嘀咕了句。“也不知什么时候才有姑娘送我相思糕。” 靠着墙闭着眼睛晒太阳的陈子善,隐约听见有声音随着风飘进院子里,不太清晰,他竖起耳朵细细的听了会,待他听清院子外的少年说的话时,整个人猛得站了起来,却因站得太急,双眼发黑,人都有些打晃。 “夫君。”妾赶紧放下手里的活,走过来扶着他,满脸的担忧,怯生生的喊着。“夫君。” 陈子善缓过来后,挣脱了她的手,匆匆忙忙的往门口走去,却只来的及看到一个远去的背影,他站在门口,痴痴的望着,那目光,仿佛穿过了虚空,天空及白云,随着风飘向很远很远的地方,恍惚间,看见她拿着一盒红豆糕站在他面前,红着脸,眉宇眼带着羞赧,说送给他尝尝。 “夫君。”妾发现他有些不太对劲,细细的喊了声,又轻轻的扯了扯他的衣袖。 半响,陈子善收回目光,才露显了点鲜活气,瞬间又泄了个干净,他靠着院墙,望着曾经他和如秀的屋子。“近来外面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跟我仔细说说。”她将做给娘的衣裳都送进了当铺换钱,这相思糕,难道也送到了镇里换钱? 十里八村自一个月前就开始飘起各种闲言碎语,婆婆不让她往屋里说,妾便没有说,不管听到了什么,回到家后她都会闭紧嘴巴。这会听见夫君问她,她想了想,还是将事情原原本本的都讲了出来。 她想,让夫君看清毒妇的真面目也好,别再日日人不人鬼不鬼的过着,他这么有才华,浑身聚满着灵气,是罕见的文曲星下凡,十里八村最会出息的读书人,他该重新振作起来,继续考取功名。阮如秀算什么?这种绝情冷血的毒妇不值得他这般为她生生煎熬着。 “她恨我,她果然恨着我。”陈子善哆哆嗦嗦的说着,沉默了会,然后跟疯了似的跑出了院子,往镇里奔去。 没有亲眼看到,他不相信。不相信她就这么轻易的将他丢弃,那些美好的过往,怎么能说丢就丢?她应该还是爱着他的,他还爱她。他不相信,她会这样对他,这样的,冷酷无情。 陈子善拖着病秧秧的身子,踉踉跄跄的跑到镇里,来到阮记杂货的铺子前,他看着摆在最显眼的相思糕,多么熟悉的相思糕,上面的两糕红豆还是他说的,一粒代表他,一粒代表如秀。 视线变得模糊,周边分明热闹嘈杂,可陈子善什么也听不见,唯有一个声音在他耳边响着。 那是阮文和在念相思,他还是跟阮如秀学的,问为什么叫相思糕,明明就是红豆糕,阮如秀告诉这首诗,他听着顿觉好,让她多念几遍,把这诗还了去。“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要送给心爱的姑娘,世间万物啊都比不上这相思糕,你听听这诗,多好啊……” 不如将红豆糕换个名,叫——相思糕如何? 我才没有想你呢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是我想你,我日夜都念着你。从此就唤它相思糕罢。我教你写这首诗。 “噗——”世界在一点点的变黑变暗,陈子善的身体扑嗵一声倒在了地上,血迹顺着嘴角缓缓的流。 每天一块相思糕,待到白发苍苍,还天天做相思糕。我给你做,你给我做。每天吃一块,别人都没有。 这辈子有你就足够,绝不纳妾。 签字吧,别让我恨你。 男女授受不亲,我和你已无关系。 此糕唤相思,九文钱一块。 你个书呆子,学了整整九天才学会,真笨呐,我当初光看着书做一遍我就会了。 往后,愿您陈家,富贵吉祥儿孙绕膝,愿您儿子高官厚禄流芳百。 “大夫怎么样?”等大夫出来后,陈寡妇连忙走了过去,红着眼眶哽咽的问着。 自她生了场病,身子大不如从前,回屋躺会的功夫,不想,儿子就出了这样的大事。陈寡妇这会恨不得将毒妇千刀万剐。 “给他施了针,一会便能醒,待我写个药方,你们去抓点药回来,可不能再受刺激,他这情况很危险。” 短短不过一个上午,附近几个村子都知道,陈举子去了趟镇里,昏迷在了阮记杂货铺前,还吐了口血,看着特别吓人,像是要死了似的。 阮刘氏看着低头沉默的闺女,深深的叹了口气。真是造孽啊。 “娘。你晚上跟二叔说声,往后别卖相思糕。”阮如秀低低的说了声。“不卖了。” “嗳。我会跟他说的。”阮刘氏应着,眉头却拧的死紧死紧。何苦呢?折腾了别人也折腾了自己。 沉默了会,阮如秀突然说了句。“娘。我这辈子就守着蓉蓉过。” “随你罢。”阮刘氏点着头。对这小闺女,她是没办法,随着她罢,想怎么着都行,只要别乱折腾,好好的过日子。 出了这桩事,家里的气氛也有点沉重。 晚饭过后,常榕忽的说起。“我明早就走,已经过了两个月,婧姐没有回来,我得去找她。” “还没两个月。”阮初秀细细的数了下。“还有两天啊,别着急走。” “早两天晚两天没差别。”要不是为着多陪陪儿子,常榕还能走得更早些。 如果他没能找回婧姐,还把自己搭了进去。想到这点,他就忍不住想多陪陪儿子,虽说把小榕留给了他,到分开时,还得觉得难受。可他不能不管婧姐,她是平安的母亲,是为了寻找他才出的远门,得去找她,生也好,死也罢,得找到她。 曲阳早有心理准备,波澜不惊的道。“去罢。早去早回。再过三四个月,就可以开始教着平安喊爹娘。” “嗯。要是没能回来,平安就交给你们夫妻俩照顾着。”常榕和兄弟干了杯酒。“平安有你们俩口子在,我很放心。” “你放心放早了些,没你和婧姐在身旁,小心悠丫头被别家抢走。”阮初秀调侃了句。 常榕毫不在意的笑了笑。“不会。我让阿阳看着点,这媳妇啊,我老常家早早的订着呢。” 这夜,曲阳没有回屋睡觉。他和常榕拿着几坛酒,双双坐在屋顶,也没怎么说话,就一口接一口的喝着。喝醉后,直接睡在屋顶,天蒙蒙亮,鸡未打鸣,常榕就醒了。 “就走?”曲阳感觉到身旁的动静,睁开眼看着他问。 常榕点着头。“一会小榕就会醒。” “早去早回。”曲阳张开双手抱了下兄弟。 常榕轻巧的踩着屋顶,直接跳到了院子外,往山里跑去。 曲阳跳到院子里,轻手轻脚的正准备进屋时,就见常小榕从后院穿过厨房走了过来,黑黝黝的眼睛仿佛透着光,水润润看着他。曲阳沉默着,走到了院门口,将大门打开了半扇。待常小榕从身边走过,他抚了下它的脑袋。“记得回来。” “咴-”常小榕轻轻的蹭了下他的胳膊。出了院子后,它飞快的朝着山里奔去。 一直到傍晚,都没有见常小榕回来。 夜里躺在床上,阮初秀睡不着,窝在丈夫的怀里,喃喃的问着。“它是不是跟着榕哥去了外面?” “对。” “榕哥不让它去,它这样跟着行麽?” “榕哥舍不得打它,也就骂两句。没事的,他们会回来的。” 阮初秀还是不放心。“要不你带着小灰小黑进趟深山,上回小灰和小黑在哪里找的草药?再去找两株回来。” “哪有这么容易,没事的,乖,睡觉罢。”曲阳亲了亲媳妇的额头。 趁着现在地里的活还是特别多,阮文善挪了点空出来,带着俩个儿子,跟相熟的人家说了声,好几十个壮汉,忙碌起建新屋的事。饭菜由阮刘氏张罗着,阮永氏帮着忙,阮初秀阮如秀在家里打着下手。 小小的五间屋,正屋两间,侧屋三间,靠着侧屋的墙砌了个高高的围墙,前面有个小院子,围了个鸡圈,开了块巴掌大的菜地,菜地的不远处,又挖了口小小的井,井是曲阳帮着挖的,挖得挺深。 人多,也就七八的时间就把屋子建了出来。阮如秀拉着阮初秀往镇里去,各种买买买,很用心的布置着屋子。 陈家养了七八天,陈子善总算见了点精神,母亲端着热腾腾的饭菜进屋时,他让跟在后面的妾先出去,记得把屋门关紧。 “娘。你坐。”陈子善指了指床前的椅子。 陈寡妇看着儿子清清淡淡的模样,不知怎地,心里忽的慌乱了起来,她把饭菜搁到了桌上,坐到了床边,看着儿子,话在嘴里打着转,却怎么也开不了口,似是喉咙被掐住了般。 陈子善靠着床头,被子搭在胸前,他的双手放在被子上,他垂着头,只能见着他的半张脸,脸色很白,白得吓人,夹着层淡淡的青,衬得他俊秀的眉眼,显了几分冷硬。“娘。我问你事。”他的话说得很慢,轻轻地,说话时他也没有抬头。 “什么事?”陈寡妇莫名的心提到了嗓子音,手心沁了层湿湿的汗。 “你是故意生病?故意让自己病着的?想用纳妾来冲喜。” 陈寡妇顿时头皮发麻,几乎是尖叫着说道。“你听谁说的?这完全是血口喷人,我为什么要故意生病?谁会嫌命长?我还没抱大胖孙子还没见你光宗耀祖呢,好端端的我生什么病啊。” “你没有做过的事,你为什么这么心虚?”陈子善抬头,直勾勾的看着母亲,脸是木的,面无表情。 “你不相信我?你情愿相信别人的话?你不相信我?我可是你母亲,从小把你养到大!你就是这么对我的?”陈寡妇喘着粗气,气急败坏的指责着,带着刺耳的嘶哑感。 陈子善静静的看着母亲,听着她说以前听过的无数遍的话,可他再也没有了感觉,那股劲消失了,不见了。他麻木的听着,到最后只是看着母亲的嘴巴上下张合着,她说什么,他却听不清。 “好。我相信你。”待母亲说完,陈子善应了声。 陈寡妇脸上露出欣喜的笑,眼里有得意的神色飞快的闪过,悬在嗓子眼的心总算能落回肚中。 她的高兴这么显而易见,陈子善看了会。“我想给阿杏找户好人家,送她套嫁妆,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在陈家耗尽光阴。” “行啊。”陈寡妇对这妾也相当的不满意。“你现在是举人,更容易找媳妇,回头啊,等你病好些,我给你好好挑个媳妇。” “娘。对不住,我得让你失望。这辈子我不会再娶媳妇,也不能再考功名。我失了那股劲,失了精神气,想考也考上去。” 陈寡妇愣了下。“你说什么?我没听懂。” “我这辈子只有如秀一个媳妇,也只认她这一个媳妇,往后不会再娶。” “你疯了!”陈寡妇满脸惊恐的看着儿子。 陈子善还在继续说。“也不能再考功名,考不上,我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你,你胡说的对不对?”陈寡妇凑近着儿子,小心翼翼的问了句。 “我的都是真的。”陈子善看着母亲的眼睛,很认真的说着。 陈寡妇疯了似的,狠狠的甩了儿子一个巴掌,红着眼睛,满脸的狰狞。“为了一个女人,就为了一个女人?” “娘。你为什么要骗我?” “我不骗你,你能老老实实的纳妾?打小你最听我的话,自打那毒妇进了门,你眼里只有她,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她什么出不儿子,凭什么不让你纳妾?我能眼睁睁的看着陈家断了香火?你往后可是要当官的人,没个儿子要怎么办?我这么做都是为着你好!” “如秀只是损了身子,好好养着过个三五年就能恢复。娘,到了现在你还在骗我,你还在说谎。你分明就是讨厌如秀,便是如秀生了儿子,你也会想着法子让我纳妾,你就见不得我和如秀好。” “你是我的儿子,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怎么会对你不好?那毒妇有什么好,她勾着你,你都没了心思读书,我不管着你,你怎么考得上举人,我见不得你好,儿啊,你怎么能说这么诛心的话!”陈寡妇流着眼泪满脸的痛苦。 陈子善看着母亲哭,他竟然没有感觉,他扯着嘴角露出个嘲讽的笑,他竟然没有感觉。“娘。你莫哭。我便是不读书,也有能力养活你。” “谁让你养活啊。”陈寡妇愤怒的低吼着。“我养你有什么用?早知道你这么没出息,这么窝囊,为了个女人把自己弄的半死不活,当初就不该生下你,你父亲走时,我就该跟着他一道走,这十几年的苦都白受了!” “娘。要是你没有故意生病,折腾着我和如秀,好端端的陈家,怎么会变成这样?”陈子善不想再听她说话。“娘。你走罢。我已经做了决定,这辈子不会再娶妻,也不会再考功名。你要是不想见我,可以不用管我。” 陈寡妇整个人跌倒在了地上,像是被抽走了灵魂般,眼神空洞失了神采。 “阿杏。”陈子善对着屋门口喊了声。他知道阿杏肯定就在外面,成亲那天晚上,就是她扶着母亲站在门外偷听。 偷听的阿杏脸着红,手中无措的走了进来。 陈子善没有看她,指了指瘫在地上的母亲。“扶着我娘回屋,一会过来趟。”听到了也好,他也不想说第二遍。 “嗳。”阿杏吃力的扶起浑浑噩噩的陈寡妇往屋外走。幸好她在家时天天干着活,还有一把子穷力气,否则,还真扶不起。 好不容易将陈寡妇吭哧吭哧扶进了屋,帮着她脱衣脱鞋躺进了被窝里,又仔细的掖好被子,阿杏擦了把额头的汗,路过堂屋时,进去喝了杯水,解了渴这才往次间走去。 进屋前,阿杏先抬手敲了敲门,得了允许,她才推门走了进去,走到桌子旁就停了下来,隔床有着好几步距离,她很是的拘谨的站着,显得有些紧张局促。张了张嘴,到了嘴边的夫君,脑子一片空白,竟变成了——“陈举子。” “你都听到了。”陈子善话说得温和,苍白的眉眼,也透了些许温和。 阿杏痴痴的看着,陈举子便是病着,也是好看的很,像老人嘴里说得神仙似的。想着,她的话脱口而出。“我不走。”跟做梦似的,以为这辈子只能远远的看着,哪里能想到,竟然就嫁进了陈家,哪怕是当妾,她也心甘情愿。 “这是五十两银子,给你当嫁妆,你先收着。回头我从同窗好友里,给你挑户好人家。”陈子善像是没有听到她的话般,将搁在枕头下的银票拿了出来。“走罢,这辈子已经废了。” 阿杏咬着嘴唇,眼泪嗒嗒嗒的落着,呜咽呜咽的哭,一个在摇头。“我嫁人给你,我就是陈家的媳妇,我不走,你不考功名,我不在乎,你不想再娶,正好,我陪着你。” “拿着银票,走罢。记得关门。”陈子善躺进了床里,将被子拉起,整个人窝在被子里,连头发都没有露出来。 阿杏呜咽呜咽的哭了好久好久,见床上没有半天动静,她抹了把眼泪,想着,转身往外跑。她找陈大娘去,陈举子不想再娶,陈大娘肯定会想法子让她留下来。 “娘。夫君说让我走,给我五十两当嫁妆,要送我走。”阿杏进了屋,边往床边走去边说着话,满腔的委屈,听着甚是可怜。“娘。夫君已经打定主意不会再娶媳妇,要是连我都走了,谁来照顾你和夫君?我不想走。” 阿杏蹲到了床边,将脑袋搁在床上,边哭边抽抽咽咽的说着话,就是不想走,想留在陈家。边哭边说,没多久,她就有点口干,嗓子也哑哑的,张嘴就泛着细细的疼,她想去喝水,可娘还没有说话呢,现在就走,前面的话不就白说了? 阿杏想着,大着胆子伸手推了推。“娘。你去跟夫君说说吧,我不想离开,我……”推着推着,她觉出点不对劲来,哆哆嗦嗦的伸出手往陈寡妇的鼻间探去,搁了好一会,她才把手拿下来。 “夫君,娘,娘,你快去看看,娘她,她……”阿杏不敢说出来,只一个劲的拍着窗户。“快啊,夫君你快去看看娘。”心跳的特别快。 陈子善立即掀开被子,连鞋都没有顾上,赤着双脚就跑了出来。 他跑到了陈寡妇住的屋里,跑到了她的床边,从被窝里握住她的手腕,手指搭在她的手腕上。 没了。 陈子善双手失力,陈寡妇的手摔到了被子上。 “夫君。”阿杏凑过来,看着他,又看了看床上躺着的陈寡妇,捂着嘴一个劲的哭着。 过了会,陈子善才轻轻的说了句。“你先出去罢。” “夫君……”阿杏迟疑的喊着。 陈子善没了说话的力气,只是冷冷的看了她眼。阿杏打了个颤,低下头赶紧退出了屋子,还记得把屋门关上。 这回,阿杏没有站在门外,她犹豫了下,蹬蹬蹬的往外跑,得去找村长和里正,陈大娘死了,陈举子又病重,家里没个撑事的人不行。 “你是在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还是怨恨我的决定?以死来惩罚我?”陈子善看着已经没了呼吸的母亲,此时此刻,他脑海里只有这么一句话,想着,他便说了出来。 他想起一句话:竹篮打水一场空。 想着,他便笑了出来,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母亲费尽心思的折腾着,到头来,却失了所有。他太过贪心,明明查觉到异样,却装着不知情,亦失了全部。母亲说得对,他就是个窝囊废,连面对事实的勇气都没有,还妄想推到母亲身上,得个能喘息的机会。 “哈哈哈哈哈,真可笑啊。”陈子善低头看着自己的衣襟,不知不觉被鲜血染了个通红。 你穿天青色最好看,像竹子,俊秀雅致。我再给你绣丛竹子,还是绣株挺拔的竹子吧,像你似的,虽是竹,却依旧能挺拔于世间,给我们娘俩撑起一片天,刮风下雨都不怕,有你在上面顶着呢。 对不起,是我负了你。 正在做绣活的阮如秀心口忽得发紧,好像被只无形的手紧紧的捏着,她红润的脸立即变得苍白。 “怎么了?”阮初秀查觉到她的异样问了句。 “突然心好慌,像是要出什么事。”阮如秀握住阮初秀的双手,颤抖的双手紧紧的握着她的手,像是要从她身上吸取力量般。“我好害怕,我好害怕。”说着话,突然的就泪流满面。 阮初秀把她揽在怀里,一下一下的抚着她的背。“没事,不怕不怕啊,没事,我在这里。”这情况,如秀明儿可不能搬进新屋住。 “胡大夫,胡大夫。”牛车还没停稳呢,汉子就从牛车上跳了下来,慌慌张张的往里冲去。“胡大夫,胡大夫,快救救陈举子,他好像快不行了。” 东厢,胡大夫和阮老头正在慢悠悠的理着药材呢,听到这话,阮老头先跳了起来,瞪圆了眼睛。“怎么回事?”问完,下意识的往正院看去,就见大孙女如秀已经踉踉跄跄的跑了过来。 “走。”胡大夫镇定的拿起药箱,正欲往外走时,见着如秀的模样,他脚步顿了下,想了想,又走了回去,从柜子里拿出个小匣,打开小匣子,还有个更好的银匣子,再打开,里头是个玉瓶,他把玉瓶握在手里,深深的看了眼,最后,将他谨慎妥当的往到了怀里藏好。 门外,汉子三言两语的将陈家发生的事说了说,正欲催胡大夫时,就见他已经走到了屋门口,连忙扶着他的胳膊。“胡大夫咱们得快些,也不知陈举子能不能撑住。” “爷。你去借个牛车来,咱们去陈家。”阮初秀艰难的扶着如秀,听到消息,她已经吓懵了,这会还没缓过来。 阮老头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我这就去,我去找杨老头,我让他带你们过去,我在家里看着孩子。” 恰逢着给阮如秀建新屋呢,又是即将进入四月,收冬麦的同时还得忙春耕,整个阮家忙得脚不沾地,曲家压根没几个人,连隔壁的阮家三房都是屋门紧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5章 奄奄一息的陈子善,到底还是让胡大夫拿着小半截老参的参须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阮初秀和阮如秀坐着匆匆忙忙的来到杏花村,站在陈家的宅院前,阮如秀却不敢踏进陈家。陈家的院子里,人头攒动密密麻麻的全是村民,七嘴八舌的讨论着,多半都是在骂阮如秀,觉得她太狠心,不满陈家纳妾,说和离就和离,这也就罢了。和离后,作甚还这般针对陈家。真是歹毒! 杏花村的村民很是愤怒,有好几个对着村长里正嚷嚷着,要到源河村去要个说法来。陈举子可是十里八村最有出息的读书人,全村都眼巴巴的盼着他,早日考上功名,当青天大老爷,十里八村也能跟着沾沾福。 可现在呢,被阮家闺女这么一闹,陈举子算是毁了,近百年来好不容易出了个能读书的,年纪轻轻就考上了举人,就差最后一道进士,就可以当青天大老爷,临门一脚啊!硬生生的被阮如秀给毁了! 事不关己高高挂上。倘若陈子善只是个秀才,还没考上举人,村里人也不会这么气愤。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看看热闹就行,掺和在里头别沾了一身腥。眼下却是不同,陈子善已经是举人,且年岁轻着呢,九成能考上进士,别说杏花村十里八乡的都看到希望,就等着他考取功名后,回来给他们当父母官。 自个村里出来的,看着长大的孩子,知根又知底,当了父母官,不说能沾多少好处,至少日子会好过些,便是有了冤情也有地方可说。多么的不容易,都说官官相护,有钱人能使鬼推磨,最难的就是底下的百姓。 没了!十里八乡的希望,陈子善这位举人老爷,被阮家的闺女给毁了。亲口说出自己考不上功名,再也不进考场的话来。 杏花村的村民们如何不愤怒! 阮初秀和阮如秀站在陈家宅院外,将众人的话听了个清楚。阮初秀心口发紧,有点慌,想要拉着如秀赶紧离开这里,要是被发现不知道得出什么事。却没想到,她念头才起呢,就有村民发现了她们。 “阮如秀就站在宅院外,这不要脸的毒妇还敢过来,她还有脸过来。” 一颗石子迎头砸来,阮初秀眼疾手快的拉着魂不守舍的阮如秀躲开了这颗石子,心急如焚,这时候她分外想念自个的丈夫。 老杨头送着她俩到陈宅后,就驾着牛车往回赶,地里的事正多着呢,能抽空送着她俩过来,还是看在阮老头的份上。 满院子的村民都看向她俩,且眼神里透着浓浓的愤恨和恶意。 “说话就说话,为什么拿石子扔?砸伤了你赔啊?”阮初秀硬着头皮,大声的喝斥着,心跳的特别快,手心也沁了层汗。 这是要出事的节奏,也怪她没个脑子。今个想要离开杏花村,可能有点难度。 扔石子的村民,知道阮初秀的丈夫是曲阳,到底有点顾及。“我又没扔你,谁让你站在这毒妇的身边,你搁远点站着。” “张嘴闭嘴的说谁毒妇呢?”阮初秀看清楚他眼里的畏惧,稍稍的松了口气,气势又强了两分。“说话注意点。” “村长,是她自己送上门来的,不能让她回去,得抓着她到源河村,得给咱们杏花村个交待。阮家委实不地道,就这么放任着阮如秀作妖,俩村抬头不见低头见,这是没把咱们杏花村放眼里呢,连举人老爷说踩就踩。” “就是。听说她还建了个新屋呢,当着婆婆的衣裳送当铺换钱,我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儿媳。在陈举子纳妾当晚闹和离也就罢了,她这后面做的两桩事算什么道理?分明就是针对陈家。她倒是出了口气,住着新屋好模好样的,瞧瞧陈家被她闹的,这女人真是作孽啊。” “心狠成这样,真替陈举子不值。陈举子多好的一个人啊,还费着心思替她指导娘家的孩子读书呢,平时待她多好,就因着要替陈大娘冲喜纳了个妾,她就闹个天翻地覆。啧啧啧,这样的女人啊,迟早得遭报应。” 阮初秀见阮如秀的脸色越来越白,白得惨无人色,连身子都有些打晃,顿时自心底生出股怒火。“不情况情况就别瞎说,要不是陈寡妇故意生病,没事找事的折腾着,好好的陈家能成现在这模样?” “我家如秀怎么了,她才出月子,婆婆就生病。她不顾自己的身子,忙前忙后的伺候着,本来可以养好的身子,被这么折腾着,彻底的落下了病根。哪个女人不爱惜自己的身子,她连刚出生的闺女都顾不上,就盼着婆婆能早日好起来,可陈寡妇没有达到目的她不罢休,就是不好利落,时好时坏的折腾着。别站着说话不腰疼,这事落你们身上你们会没点怨气?” “一个巴掌啪不响。我家如秀长这么大,名声向来好,要不是被欺负狠了,她能这样?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泥人都有三分火气。陈寡妇的刻薄,十里八村的可是出了名,你们杏花村想到源河村闹,想要个交待,我还想问你们要个交待呢。”阮初秀说得横眉怒目。 胡大夫从屋子里出来,见着这场面,他特意扬了扬声音开口道。“且小老儿说两句。陈举子已无大碍,精心细养数月,就能恢复如常。有些事啊,无需外人来掺和,要怎么做,我想,或许可以等陈举子醒来后,他应该会有主意。” 胡大夫虽是源河村的村民,可他在十里八村还是有些名声。听着他的话,大伙也不好再说什么。再者,也觉得他说得在理。有什么想法的,还是等陈举子醒来后再看。说到底,终究是他们俩口子的事呢。 来接胡大夫的村民,又驾着牛车送着他回去。阮初秀和阮如秀得了允许,坐着牛车一道回了源河村。 刚进村子就碰见了曲阳,他走的快,阮家众人远远的落在他的后头,离得远,连人都看不清,只能瞅个大概的身形。 “阿阳哥。”阮初秀见着丈夫,撒着娇的跳下牛车,巴巴儿的朝着他扑去。 曲阳瞅着媳妇这模样,张开双手将她抱在怀里,抚了抚她的发顶,柔声问。“怎么了?”听着声音有点不对劲。 他对媳妇多了解啊,当真是捧在手心护着,稍稍的一点细微变化就被他发现。 “可是在杏花村受了委屈?”曲阳向来细心,平时待妻儿就非常的细致周到,旁的事情上,自然也是细心周全。陈子善前脚出事,媳妇和如秀后脚就去了杏花村,八成得出事。 阮初秀也没瞒着他,三言两语的把事说了个全。“我当时可想你了。”说话的时候,她双手死死的抱着男人的腰。 “往后遇到事情,不管有多着急,都要先等我回来。”媳妇没什么事,曲阳松了口气。要是石子真伤了媳妇,他便是半夜也得摸到杏花村去,给那人扔上几颗石子,让他也尝尝滋味。 阮文善匆匆走了过来。“胡大夫陈举子如今怎么样?” “没什么大碍,养个数月就能恢复如常。” “初秀啊,如秀这是怎么了?”阮刘氏赶过来看到闺女木木呆呆的样,心口发紧,嗓子干涩的问着,伸手握住闺女的双手,冷得跟握住块冰似的。“这孩子不对劲啊,胡大夫她这是怎么了?” “没事。让她缓缓,短则两三月多则十来天。”在回源河村的路上,阮初秀就让胡大夫给阮如秀把把脉。 阮初秀想了想,并没有将在陈家宅院发生的事说出来。见胡爷爷回了大伯娘的话,她便装着没听见般,避了她的问题。 到了家门口,阮刘氏扶着闺女下牛车,阮文善握着赶牛车的村民,谢了番,请他喝了茶抽了会旱烟,才让他离开。 阮如秀当了好几天的提线木偶,阮刘氏不放心闺女,白天几乎整天呆在曲家,老屋的都由阮于氏撑着。要不是有着胡大夫的话,阮刘氏不知道得焦躁成什么模样。 这天晚上,曲阳在澡堂洗澡。堂屋里就阮初秀和阮如秀,悠悠带着蓉蓉和平安在床上玩着。满屋子都是咿咿喔喔的鸡同鸭讲,偏偏悠悠还说得特别起劲,逗得蓉蓉和平安也跟着闹,小小的床,充满着大大的欢乐。 小灰和小黑蹲在床前,它们很是高大,蹲着都比床还高些,炯炯有神的看着床上的热闹,似乎也能受到影响般,眼神儿分外的明亮。 阮初秀侧着头看着三个孩子的玩闹,眼角眼梢都透着笑意,温暖里透着慈爱。 就是在这时候,沉默了好几日的阮如秀,冷不丁的问道。“我是不是做错了?”话里带着茫然。 “这个问题我不能回答,得问你自己。”阮初秀思索了会,继续说。“你要问你的心,是对还是错。其实不管是对还是错,现在都已经不重要,事情已经发生,咱们得向前看,生活还要继续,往后日子还长着。” 她敢肯定,阮如秀仍深爱着陈子善。爱得太深太彻底,被背叛时,才会生出带毁灭性的涛天恨意。这股恨意,在得知陈寡妇死后,戛然而止。恨意褪尽,被压制的情感浮出水面。 唉!这俩人,这辈子,只怕是没法再续夫妻。 阮初秀觉得有点难受。她其实挺欣赏阮如秀,在这样一个时代,她活得很前卫。和这个时代格格不入,让她生了种微妙的温暖感,就好像找着了个同类般。尽管她知道阮如秀的性情是有缺点的,却无法眼睁睁的看着她出事。想着还是帮她把吧,挺不容易的。 “你还有蓉蓉呢,你如果不振作起来,蓉蓉怎么办?” 听到这话,阮如秀果然清醒了些,脸上的茫然瞬间消失,旋即眉宇间显了几分精神气。 阮初秀往床的方向指了指。“你看,蓉蓉笑得多开心,你要护着她顾着她,让她平平安安的成长,无忧无虑的。孩子是很敏感的,你是她的母亲,她看着还小,连话都不会说,可她还是能感觉到。” “你这几天消沉着,都没怎么管她,你瘦了些,你看看她,也跟着你瘦了些。”阮初秀这放说得并不夸张。蓉蓉确实瘦了点,就是不太明显。 阮如秀望向床的方向,恰巧,小蓉蓉也望了过来,她明亮的大眼睛,清澈澄净,有悠悠和平安陪着她玩,她这会高兴着呢,见着娘看她,她咧嘴露出个笑,伸着胖胖的小胳膊要抱抱,嘴里还发了两声咿吖。 阮如秀看着闺女的笑,被眼泪模糊的视线,捂着嘴,低低的抽泣了会,后又慌乱的拿出帕子,侧着身子不让闺女看见,胡乱的抹着脸上的泪水,又轻轻的拍了两下脸颊,对着阮初秀露出个笑。 “蓉蓉等着你抱她呢。”阮初秀露出个鼓励的笑。 阮如秀顿时有了勇气,起身,三步并两步冲到了床边,将闺女抱在了怀里,亲了亲她嫩嫩的脸。这个瞬间,她空落落的心,忽得被填了个满,觉得无比的踏实。她还有蓉蓉,她不能倒下。 “幸好还有你,幸好有你。”阮如秀抱着蓉蓉坐到了阮初秀的身边,哑着嗓子,低低的说着。 如果没有初秀,她便是想和离,家里也是不允的。没有初秀给她勇气,她也不敢和离。这辈子就只能在陈家苦苦的耗着。想到这里,她就恨,恨不得将陈寡妇千刀万剐,为了一己私欲,硬生生的毁了她的一生。 她也恨陈子善,将红豆糕放到二叔的杂货铺里卖,只是想让他尝尝她尝过的滋味,绝望的,像是被活埋了般。她没想过要陈子善的命,只是想让他知道,是他负了她。 阮初秀不知道回什么好,想了下。“咱一家子不说两家话,都会过去的。” “我想明天带着蓉蓉搬回新屋住。” “可以啊,反正离得近,咱们天天窜门。” 阮如秀没什么能拿得出手,又想回报这个堂妹,便道。“我的手艺还不错,你要是相信我,往后你和悠悠的衣裳就交给我。” “用不着这么客套,一辈子这么长,谁没个有难的时候,相互帮着是应当的。”阮初秀有点受宠若惊。 “你也说相互帮着是应当的,你针线活不太好,我正好擅长,初秀莫要跟我生分。”阮如秀有点儿低落。“以前,是我对不住你。” 这话说得,阮初秀连连摆手。“没有的事,你别总揪着说,都是过去的,咱们得向前看。” “应了这事罢,我心里也好受些。” “嗳。行,衣裳有你帮着张罗,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就是怕太费事,再者,这事伤眼睛。” “我会注意的,累了就歇歇眼睛。” 阮初秀脑子一热,就想着教她眼保健操,话到了嘴边,理智及时回归,张了嘴硬生生的卡了回来。“好勒。听说菊花和枸杞泡水喝对眼睛好。怎么保养眼睛方面,可以多问问胡爷爷,他懂得特别多,什么都懂些。” “等明日我去问问胡爷爷。” 曲阳洗完澡,在东厢呆了会,在后院又转了圈,见屋里的俩个女人还在说话,他看了眼夜空,有些不悦,抬脚直接进了堂屋。“说什么呢,这么高兴。”眼神儿往床上瞥了眼。“悠悠和平安看着有点蔫,该睡觉了。” 确实到了该睡觉的时辰,俩个女人也收了话,各自抱着孩子回屋睡觉。 悠悠睡在里间的小木床里,平安的摇篮放在她的木床旁边,姐弟俩挨得近,这还是悠悠说的。 说是里间,实则也就是隔了道屏风而已。 阮初秀等着丈夫熄了油灯躺进被窝,她立即手脚并用的窝进了他怀里,细细的跟他说起晚间的事。 曲阳缓缓的抚着媳妇的后背,听着她絮絮叨叨的说着话,时不时的应两声,没多久,阮初秀说着说着话就睡了过去。待媳妇睡着后,曲阳就停下了动作,将她往怀里搂紧了些,亲了亲她的额头,闭上眼睛很快睡着。 待忙完春耕,已是五月。阳光灿烂,中午的日头已经见了些毒辣。 常榕还没有回来,也不知他在外面是怎么个情况。 蓉蓉和平安同年不同月,细细算来,中间也就差了二十九天,堪堪一个月。五月里,穿得单薄,蓉蓉可以爬得很利索,平安性子安静些,悠悠不逗他,他就不爱动,也会爬,就是爬得有点温吞,像蜗牛似的。也就悠悠能逗动他,旁人还真不行。 可见,自小待到大的,果真要不同些。平安待悠悠格外的亲昵点,悠悠把弟弟也看得格外重要,连蓉蓉都要稍让让。 阮业山眼看都要满十九,满了十九就是吃着二十岁的饭。阮文和很是着急,有时候甚至让二儿子看着点杂货铺,他白天回趟村里让大嫂和三弟媳帮着张罗张罗这事,回回过来都会拎点吃的。他如今,倒是会来事了些。 大房屋里一堆事,阮刘氏惦记着闺女和外孙女,家里的二儿媳也不消停,还得顾着点公婆,又有地里的活要忙着,整天忙的脚不沾地,虽答应着二弟要帮业山张罗个媳妇,却总是抽不出空闲来。 三房的阮永氏家里事少些,她自来是个爱操心的性子,又怜惜着二房三个孩子,倒是认认真真的寻摸了起来。有了点眉目,她也不着急告诉二房,先细细的观察着,把底儿给摸清,二房家的情况特殊,要是娶了个不咋滴的,可怎么办? 业浩的媳妇不就是娶得匆忙的些,看看现在闹的,搁着不上不下,就跟喉咙挂着根刺般。阮永氏和老伴嘀咕这些事,阮文丰提醒着,让她别在大嫂跟前念叨,听大嫂念叨可以,别跟着念叨,听听就行。阮永氏自是清楚的,还真没跟大嫂说起这些。 这会是五月,阮永氏看好着俩个姑娘,近段日子也暗暗注意着这俩姑娘家里的情况,和姑娘的性情。她是个老实本分的性子,对看中的姑娘,自然也是老实本分的性子,手脚利落着,不轻易和人起口舌,是个宽和待人的,她觉得,业山就该娶这样的媳妇。 阮文和又拎着些蜜饯和糕点过来,还带了烧鸡,每家每户都分了只,是镇里新开的店子,有了半个月,生意好着呢,都说这家店的烧鸡味道正宗,特别的好吃,这不,他就买了好几只回来。 业山眼看就要过十九的生辰,这媳妇还没个着落呢。急得他眼里都睡不踏实,他也想过在镇上自个寻摸寻摸,可他怕寻不着好的,拖了儿子的后腿,毕竟他是个男的,不如女人细心。 “我正要去镇上找你说说话呢。”阮永氏笑着将人迎进屋里,知他心急,也没罗嗦,直接将看好的俩个姑娘家里的情况说了出来。“杏花村再过去点,有个朱家垅,这村小,不到二十户人家,都是姓朱,这姑娘呢,上头有两个哥哥,一家子很是老实憨厚,我还特意去打听了两趟,都说是个本分人家,在朱家垅都没跟村民红过脸。” “姑娘的个头吧,跟初秀差不多,相貌还算清秀,跟业山自是不能比,爹娘哥哥们疼惜她,没让她忙地里的活,就只在家里收拾着,是个很利落的姑娘,和俩个嫂嫂也处得好。” 阮文和听着直点头。“业山说不在乎相貌的,人好就行。” “还有个呢,是我娘家嫂嫂的侄女,一家子老少都极为温和,在村里有些名声,是良善人家,家里还算富裕,小姑娘生得晚,是老来子,养得娇了点,姑娘家该学的也都会,性子是好的,长得呢,也怪好看,白白净净,个头还挺高挑,配业山是很可以。”阮永氏觉得俩个姑娘都好。 朱家垅呢,就实在些,是个很利索的姑娘。就是长得普通了点,业山那孩子俊着呢。她娘家嫂嫂的侄女,跟业山是很相配,就是性子有点娇,得让业山宠着点,人倒是极好的,不掐尖不要强,根子上是个本分的。 “这俩姑娘都好啊,个有个的好啊。”阮文和有点激动,搓了搓手,乐呵呵的看着阮永氏。“业成娘,烦你费心了。我去跟业山说说,看他心里中意哪个,得赶紧把这婚事给张罗好。” 阮永氏笑着起身送他。“去罢,要是他有空,我可以领着他远远的看上眼,不惊动女方家。” “好勒。”阮文和欢欢喜喜的离开。 还是三弟媳好啊,就知道三弟夫妻俩是个好的。 次日,阮业山抽了个时间出来,随着阮永氏到了俩个女方的村里,远远的见了面,最后,他决定了娶阮永氏娘家嫂嫂的侄女。 大儿子的婚事有了眉目,阮文和连做生意的心思都没有,成天的往阮家三房跑,劳烦着三弟夫妻俩给他搭把手张罗长子的婚事。 阮业山长得好,俊秀又斯文,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读书人呢。小小年纪就能撑起家,会挣钱,会来事儿,有头脑。阮永氏娘家的嫂嫂得知阮业山看中她的侄女,高兴得很,欢欢喜喜的帮着牵线。 这么好的后生,过了这村可就没这个店啦! 到五月底,阮业山就和张家闺女订了亲,大致是在十月里成亲,忙完秋收,家里正是丰盛的时候。 常榕和婧姐不见回来,曲阳用着当初教闺女认伯伯的方式,特意去了趟县城,费了不少钱,请画师细细的画了两张画像,很是传神,和真人像了个八成,能画到这份上实属不易。 曲阳买了画像回来,悠悠又有了好玩的事,每天不用爹娘说,还不准爹娘跟她争,总会记得教弟弟对着画像喊爹娘。这个时候,阮如秀就会把蓉蓉抱开些,免得蓉蓉也跟着学了去,喊着常榕和婧姐当爹娘,乌龙可就闹大发了。 进了六月,平安和蓉蓉已经可以很清晰的喊出爹娘这俩个字。悠悠又开始教他们俩喊太爷。这孩子把她太爷看得也重。胡大夫待她像是待命根子似的,宠得没个底限,好在悠悠是个懂事的孩子,从不胡闹。 蓉蓉喊胡大夫喊太爷也不算错,阮如秀和陈子善已经和离了嘛。平安喊胡大夫也不算错,常榕跟曲阳一样,都是不知道爹娘是谁。胡大夫一下就得了俩个曾孙孙。可把他高兴坏了,整日的呆在东厢,和悠悠带着俩个孩子玩。 阮老头如今不知是怎么想的,竟然开始帮着儿子们干点活计,尽管只是比较轻省的,放牛啊割猪草啊等。他在外面走动的多,留在东厢的时间就少,很多时候他过来时,总会带点蜜角子果子等,给孩子们解解馋。 胡大夫如今日子过得美啊,又得了俩个小曾孙孙,他有点小小的念想,最重要的是,他想亲眼看着他的悠丫头出嫁,最好啊,还能看到她生孩子,看到她成亲后,幸福和美的过着。 小小的念想,经过一日又一日的发酵,有点难以抵挡。胡大夫到底是没忍住,和曲阳说了下自己的想法。他想拿点老参的参须,掺着其余药材,做点益寿延年的药丸,三个老人,每人应该能分到二十粒,每五天吃一粒,能适当的恢复些元气。 曲阳自然是同意这事。 有了他的点头,胡大夫心里头就踏实,关起门来琢磨了小半个月,总算把药丸琢磨了出来,喜滋滋的分了两瓶给阮老头阮程氏,细细的跟他们叮嘱着,要怎么吃,什么时候吃最好。 药丸是四月里就开始琢磨的,五月里开始吃,现在是六月,颇得成效,看阮程氏就知道,她都可以出去窜门,跟没染风寒前似的,劲头还挺足。她人见好些后,性情依旧没变,在谁家吃饭,她就会帮着张罗,干些琐碎活。 阮程氏已经不需要顾看,阮刘氏松了口气,如秀娘俩过得很好,蓉蓉也越长越好。阮刘氏近来脸上的笑都多了些,眼见的显年轻了点。家里的糟心事,就剩下二儿媳,把二儿了隔开后,二儿媳是越发的能闹。 随着孩子的月份大起来,她的底气似乎是越来越足,整日没个消停。如今已有七个月的肚子,挺大的,六月的天,日头晒着呢,她倒是挺着个大肚子,非要吃西瓜,刚进六月哪来的西瓜,阮刘氏懒得搭理她。西瓜性寒,怀着孩子呢,就该少吃点。 阮严氏吃不到西瓜,就站在屋檐下,对着在做针线活的阮刘氏骂,说着各种不入耳的话,难听得要死。阮于氏都听不过去,想张嘴说两声,阮刘氏就拉住她,对着大儿媳摇摇头。 阮刘氏算是看明白,还是妯娌说得对。这二儿媳啊,就不能搭理她,越搭理她越来劲,让她自个折腾着吧,累了,自然就消停。待二儿媳生完孩子,她宁愿累点,把孩子抱过来养着,跟着这女人指定遭罪。 全是因着,这阮严氏见家里人不搭理她,她不乐意啊,不高兴啊,怎么办呢,她就拿着手拍打着肚子,可着劲的闹腾,很多时候阮刘氏瞅着她过份了些,就不得不妥协。 这趟,阮严氏骂得口干舌燥,见婆婆连眼角都不瞄她。她先进堂屋,喝了口水,解了渴,拿出帕子擦了下脸上的汗,挺着肚子倚在门口,又开始朝着肚子拍打着起来,嘴里喋喋不休的谩骂。 打着打着,她觉得肚子疼了起来,一阵阵揪着疼,阮严氏哎哟哎哟的捂着肚子喊疼。这把戏,她都玩了多少回。阮刘氏连头都没抬,想着将这针线活收了尾,再去看看二儿媳。 可是,听着听着有点不对劲,这喊声,跟往常的腔调不同呢。阮刘氏赶紧抬头,就见着二儿媳的脚边流着滩血迹,她吓得连手里的针线活都落到了地上。“明志娘,快去喊胡大夫。”说着,疾步往正屋的屋檐下跑。 这日傍晚,暮色四合,阮严氏艰难的生下个死婴,是个成型的男孩。 阮刘氏气得当即就说,定要休了这毒妇!要不是她隔三差五的拿着肚子里的孩子折腾,好端端的,怎么会出这事! 阮文善没说话,只是问着二儿子的意思。 憨实的阮业浩脑子里还在想着他那死去的孩子,浑身僵硬,整个人都是懵的,手脚泛着冰冷。听着父亲的话,他呆呆的看着父亲,张了张嘴,却无法说出话来。要哭不哭的模样,看得屋里人眼睛泛酸。 最后的决定是,便是要休妻,也不能急在这一会,先让阮严氏养好身子再说。 因着这事,老屋才有点喜庆的气氛,又多了几分凝重沉闷。 将将要进六月下旬,眼看就要农忙,都在为即将到来的农忙做着准备呢。 陈子善突然说要搬来源河村,建两屋茅屋,旁边再搭个草庐,草庐即学堂,取名笑痴,不收束修,送些粮食蔬果即可。 笑痴。是他给自己取的字。从今往后他是笑痴居士。 陈子善年纪轻轻就能考取举人,学问那是相当的好,他只稍稍指点着阮家三个孩子的学业,三个孩子仅半年就成了学堂里最出色的学生。十里八乡听到他放出的这消息,地主啊乡绅啊等,都主动出钱出人,村民们则是出力,纷纷说要过来帮着盖茅屋搭草庐。 茅屋在陈子善的要求,盖得很是简陋,却用料实在,虽是茅屋,可相当的结实呢,冬暖夏凉。十里八乡的着实费了不少心思,陈举子可不能生病,生了病谁来教孩子们读书,得盖好,必须盖好!便是茅屋也得盖出青砖瓦房的效果来。 草庐,因着要送来读书的孩子比较多,草庐很大,也是相当的结实,还挂了卷帘,夏天遮日头,冬天遮风雪。桌案凳子等,笔墨纸砚等,书本啊之类的,都不用陈子善开口,那些个有钱的人家,颠颠儿的买了用车直接送过来。 如此这般,家里的两间茅屋可不够,又盖了间书屋出来。来读书的孩子跟着沾了福气,至少笔墨纸砚是可以不用担心。本来有些家里紧巴的,想送孩子读书,又苦于手头没钱,听说不用置办笔墨纸砚,赶紧将孩子送了过来。 别说百年,这可是从来没有听说过的好事啊! 好在草庐盖得相当大,孩子们稍拥挤些的坐着,倒也能堪堪坐下。陈子善并不拘着,想来你就来,不想来你可以不来,他不勉强。左右他是教着,不会特意为着谁又把教过的重新教。 他教得慢,笔墨纸砚书本等物品,只能在草庐里用,不能带回家。遇着不懂的,学生问他,他也会耐心细致的教着。到了时辰,出了草庐,就一概不理,自往茅屋家去。学九天休息一日。 他的茅屋他的草庐,都在山脚下,抬眼望去,就能看到阮如秀的屋子。 进了九月,草庐里的学生走了三分之一,觉得陈子善教是太慢,又杂,完全不像是当夫子,太过随性,跟着他学不到知识。剩下的三分之二,在冬天来临后,又走了小半,草庐盖得再好,也冷,只放三个炭盆,根本没法取暖。 剩下近二十个学生,一直跟着陈子善,直到得到他的点头,可以走出草庐。他们才离开,这近二十个学生,多年后,都成了响当当的人物。或经商或当官或在边关战场或江湖中,像是一张网,遍布整个大江南北,为曲阮常三家的崛起出力不少。 常榕在离开源河村整整一年,一年后的三月阳春里,他带着婧姐骑着常小榕回到了源河村。 一岁多的小平安,看到父亲和母亲,有着悠悠的功劳在,他几乎是瞬间就认得,同时也奶声奶气的喊。“爹娘。” 把常榕夫妻俩感动的顿时红了眼眶。 四月里,常宅建成。按着当初说好的位置,建在曲家的斜对面,两个宅子几乎是一模一样。 阮永氏看着这常宅啊,埋在心里深处的隐患总算是消失了。 往后啊,安安生生的过着。 故事完结,故事里的人,生活还在继续,未来纵有波折,同心协力日子向前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6章 大儿子的婚事有了着落,阮文和松了口气。值得您收藏 临近六月,鸡未打鸣,天光微亮,夹着股薄薄的凉意,吸口气,凉意能直接沁进心坎里,不觉冷,会格外的见清醒精神些。 他踏着晨雾踩着露珠,来到亡妻的坟前。 “他三婶给业山寻摸了个姑娘,是娘家嫂嫂的侄女,我远远地见了面,姑娘跟业山很配。业山很喜欢。” “咱早些年对不住三弟俩口子,好在三弟俩口子不是个计较的性子,你走后,家里乱成团,亏得大房和三房多有帮衬,才有如今的二房。” “业山这孩子心心念念着要给你报仇,说要努力挣钱,把生意做大些,等有了足够的钱财,就开始打压贾家。我是劝不住他,要是能替你报仇,让贾家失了钱财,生不如死的过着,我也觉得解气。” “业康很会,都说他将来定有出息。业山说,便是考不上功名,会识字,脑子灵活,有的是挣钱的门路。业青这孩子有点憨,业山说就让他守着杂货铺,娶个老实本分的姑娘。” “我这腿,逢到下雨或天冷时,总会疼的厉害,胡大夫说这个没法根治。业山让我好好养着,总能减轻些疼意。我觉得,我该受着这份罪,每每疼起来的时候,我就能想起,我曾做过的混帐事。” “是我对不住你。我时常会想起你,但凡我有点出息,不游手靠闲偷懒耍滑,咱们现在不知道过的得有多美好。业山懂事有主意,便是没有贾家赔的银子,他终究会将二房撑起来,不过就是缓上几年而已,你还在,你得有多高兴。” “咱们二房如今在村里算是头一份,好些个劝我再娶个,我不想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对不住你,对不住三个孩子。” “今年十月里业山就会成亲,我这几天总想起些往事,想起当年我娶你时,想起我掀你红盖头时,你害羞的模样,你看着我笑。你是个好的,是个好姑娘,可惜嫁给了我,把你给拖累了。” “他三婶说,张家的姑娘性子有点娇,性情模样都没得挑,是个极好的。咱业山也是个好的,他比我这个当爹的强,他们俩口子肯定会把日子越过越好。业山的媳妇也姓张,跟你是同个姓,说不定根子上你们是一家子。” “你要在天有灵,就好好保佑着业山,业青,业康,让咱们家的三个孩子,往后都能过好日子,舒心畅快的好日子。” 阮文和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絮絮叨叨的说着,活像个小老头。 待他从山里出来,天色大亮,家家户户炊烟袅袅,空气里弥漫着浓浓的饭香。 十月底,将将忙完秋收,阮业山风风光光的将张家闺女娶进门,宴席整的甚是丰盛,席间一直很热闹。 阮张氏进门不足三月,就怀了孩子,次年八月生了对龙凤胎。哥哥在前妹妹在后,哥哥五斤六两,妹妹五斤二两。 孩子是在傍晚出生,太阳即将落山,天边的晚霞灿烂得不像话。阮文和得到这个好消息,深一脚浅一脚的又去了趟亡妻的坟前。 龙凤胎三岁那年,阮业山攒够了资金,他将饭馆直接给了阮业成,就意思意思的收了三两银子。早两年,他就和三叔三婶透过意思,也问过阮业成,三房有意想继续开这饭馆,他就手把手的教着阮业成,直到他能独自撑起饭馆。 这年,阮业成也满了十六,吃着十七的饭,可以开始说亲,阮文丰夫妻俩给大儿子张罗了个婚事,让俩口子管着饭馆。 自家大舅子开饭馆,肯定得多多的帮衬着,曲阳和常榕隔三差五的就带着家里的四个孩子进山,给大舅子打点野味送过去。有好的食材,加上好的手艺,阮业成俩口子又和气,店子里总是干净整洁,小饭馆的生意便愈来愈红火。 等着阮业成夫妻俩接手饭馆后,阮业山就开始张罗着跑商的事,想要扩大自家的生意,不能只顾着眼前的一亩三分地,还是得去外面多走动多看看。 待龙凤胎满了三岁生辰,阮业山的商队也建成,八月底,阮家商队带着本地特产从源河村出发,一直到来年六月才回来,赚了个盆满钵满。回来后,休息俩个月,商队再次出发,这次人数比上回多了一倍。 能平安的归来,这里头,曲阳和常榕功不可没。阮业山首次带商队出去闯荡时,常榕给了详细的路线,哪些地方危险需要避开,哪个县名声好,哪些武师镖局最是靠谱等等,兄弟俩在外面闯荡过,清楚的很,尤其是常榕,近年才定居在源河村,他手里头的门路宽着呢。 还有胡大夫也有功劳,商队出发前,他提前半个月制了不少药丸药粉等,什么头疼脑热啊,驱蚊驱虫啊,瘴气迷药,受伤要用的金疮药等等,他想得细致周到,都给备得妥当妥当。 幸好准备工作做得足,否则,阮业山还真有可能一去回不来。有了回经验,再次出发,就省心了些,这趟用了近七个月就返回了源河村。 阮业山就靠着商队起家,走南闯北的到处都去,仅两年有余的时间,攒了丰厚的家底。他在县城开了近十间铺子,费了大半年的功夫才买齐所需要的人手,在县城稳稳的站住脚后,他就解散了商队。 走南闯北钱来得快归快,就是太危险了些,简直就是把脑袋悬在裤腰带上。商队里有愿意跟着他的兄弟,他都安排在自家铺子里干活,待遇相当不错,他自来不是个小气的人。手里有了钱后,对阮家各房都相当的大方,也是间接的回报着曲常俩家。 几年过去,贾家越发的不成气候,完全无法跟刚刚崛起的阮家相比。数年过去,阮业山实现了自己当年说得话,他替母亲报了仇,在商言商的正当手段同,打压排挤着贾家,贾家迅速落败,前后不过短短半年。 贾地主得知阮家的来头,从往事里挖出前因后果,气出了身病,没几日就撒手而去。贾家没了当家人,贾家唯一的儿子,只会吃喝玩乐,又过半年,曾经的风光无限的贾家,也仅剩下良田不足三十亩。 阮业山到底没有赶尽杀绝,还将当初的五十两送还给贾家的少爷,曾留下话,他若不甘心,尽管报复回来。 贾家少爷卖掉剩下的良田,带着妻儿老母远走他乡。后来,听人说起,贾家在邻县开了个丝绸锦缎铺子,刚开始有点艰难,慢慢的,贾家少爷摸出点门道,生意还不错,能养家糊口。 多年后,还能依稀的听见十里八乡的老人,将这段往事徐徐道来。 善恶终有报。人呐,应当惜福。 阮业山建商队时,特意去了趟大房,问业兴业浩兄弟俩愿不愿意跟他走南闯北。阮业兴念及兄弟俩都走的话,家里就剩下父亲,不太妥当,再者,俩个孩子还小,他也不放心,便让业浩跟着去。 阮业浩随着阮业山的商队,出了趟远门,回来后,挣了近百两银子,他送了三十两给阮严氏,还有张和离书。 “三十两就想打发我?门都没有!要和离,行啊,给我一百两银子。”阮严氏狮子大开口。要是手里捏着百两银子,便是和离她也能逍遥自在的过着。 别说没百两银子,便是有,阮刘氏也不会给这毒妇。能拿出三十两,还是二儿子心善,到底是夫妻一场。“嫌少啊?那行,那咱们慢慢的耗着,再耗个两三年的,多年无所出,就让业浩休了你。” “等等。给我五十两,我愿意和离。”阮严氏见状,有些心慌。 阮业浩在外面跑了近一年,终究是不同些,沉声说了句。“三十两,要就签字。”说得果断利落。 最后,阮严氏还是签了字,拿着三十两喜滋滋的回了娘家。 阮刘氏要给儿子重新找个媳妇,阮业浩拒绝了这事,二个月后,跟着阮家商队再次出发。 四年后,阮业浩成亲,是同商队里的兄弟介绍,自家的妹子,阮业浩和他处的好,见过他家妹子,也觉得好,便成了亲。成亲后夫妻俩过得很是和美幸福,次年便生了个大胖小子,把阮刘氏乐得不行。 和离后的阮严氏拿着三十两银子回到娘家后,大手大脚的花着钱,对哥嫂侄子侄女也相当大方,都知道她有钱,足足三十两银子呢,家里人对她好得不行,嘘寒问暖无微不至,阮严氏着实过了几年美上天的舒心日子,在家什么都不用干,自有人送到跟前来。 几年过后,手里的钱花光,阮严氏在家的地位一落千丈,严父严母受不住儿子儿媳的逼迫,将严氏嫁给了个四十有六的鳏夫,出嫁时,严母将这些年闺女给她的钱,都偷偷的给了闺女当嫁妆。 阮严氏才进夫家门,嫁妆就被丈夫抢了个空,自此过上了水深火热的生活。 她时常能听见村里人说起源河村阮家的事,想起在阮家的日子,想起她曾经的丈夫阮业浩,如今想想,都像是个梦,忒不真实。她甚至会想,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傻的女人,好端端的日子不过,非得作天作地,活该啊。 从溪水里望见张苍老憔悴的脸,她麻木的看着,麻木的想。可不是就是活该。 要说后悔,早已晚矣。 常榕和婧姐回到源河村时,悠悠明吉已经三岁,平安和蓉蓉都一岁多,会走会跑会说话,三孩子能从早上闹到晚上,精神别提有多充沛。 小孩子家家轻着呢,把小灰小黑胖墩当马儿骑,悠悠将狼狗让给了弟弟妹妹,她胆儿肥的直接骑家里的小黄,觉得倍有成就感,相当的威风。常小榕回来后,她就喜欢上了骑马。 常小榕个头高大威风凛凛,能一口气带四个孩子,四个孩子最喜欢的就是它,连三个狼狗都比不上。常小榕带着孩子们在外面遛弯,小灰小黑胖墩就在旁边护着,防止孩子们摔下来。 不过,悠悠和明吉很是懂事,一人护着一个,还真没出过事。再者,常小榕也聪明着,走得特别稳当。有着这些小伙伴,家里的大人都要省不少事,只要在旁边看着就行,不需要操心太多。 陈子善搬来源河村,盖了三间茅屋,一间草庐,草庐即学堂,取名笑痴。 阮家的三个孩子便没有往镇里,都想着要进草庐。 陈子善自然允了这事。 学生们在上课时,骑着常小榕到处遛哒的四个孩子,都会很注意的避开草庐。待着草庐课间休息时,悠悠就会使着常小榕过去。找俩个小舅舅玩,明志哥玩,找姑父玩。 “爹,吃糖。”小蓉蓉见着父亲从草庐出来,咧着嘴笑,从兜里掏出蜜角子。 小明吉赶紧护住她的小身子,怕她倾斜的过份了些,从马背上摔下去。 悠悠鬼精鬼精的嚷嚷。“姨父吹笛子啊。”姨父的笛子吹得可好听了。 “今个不吹。”陈子善走过来,笑着从闺女手里接过蜜角子,还真放进嘴里含着。“真甜。”抚了下闺女的发顶。 “为啥?”悠悠茫然的问。 “今个天气好,适合讲故事,给你们讲故事罢。” 刚给学生上完课的陈夫子,又开始给四个小娃娃讲起书上看过的神话故事。 阳春三月,便是白天日头也不烈,暖暖地,带着微微灼意,晒着舒服极了。陈夫子拿了个草席出来,搁在干燥的空地上,几人就坐在草席里,享受着明媚的春日。连小灰小黑胖墩都老老实实的趴着,喔,还有常小榕,黑黝黝的眼睛,似是听得津津有味。 “……感觉肚子咕噜咕噜地叫个不停。这时候,它就下山来到村子里,见到什么就吃什么……” “有这么大麽?”小小的蓉蓉伸着短短的胳膊在空中画了个大大的圈,奶声奶气的问。 悠悠则好奇的问。“它是不是跟大猫似的?” “它还吃人啊?”小明吉有点害怕。 平安接着话。“叫爹和叔叔杀了它。” “……就这样,这只年兽,年复一年地来到村子里吃人,弄得大家人心惶惶。阿宝住的村子……”陈夫子没有回答孩子们的问题,只静静的听着他们说话,待他们说完,他就继续讲。 “我有糖,给它吃。”小蓉蓉往兜里掏出蜜饯。 她把甜的都当成糖。毕竟年岁还小,就算是跟有个话痨姐姐,她有些字还是不会说。 悠悠笃定的回了句。“肯定不够。” “应该抓住它,杀掉!”平安说得霸气,奈何嗓音软糯糯的。 小明吉软软的道。“它会吃人。” 陈夫子见他们又开始自顾自的说起话,便停下来,听着他们讲,眼角眉梢含着笑意。 不远处,阮初秀推了推在做绣活的堂姐。“不知道陈夫子在给孩子们讲什么,瞅瞅一个个说得面红耳赤。” “大概又是在讲神话故事,净扯些有的没的。”阮如秀嘴里这般说,嘴角却一点点的弯成了新牙状。 村民们看不懂这对夫妻,要说他们不是夫妻吧,蓉蓉喊陈夫子叫爹,阮家的孩子喊他姨父姑父。要说是夫妻吧,可俩口子不住一个屋,年头到年尾难得说句话。唉!他们啊,是真心闹不明白。 有些人还想着给陈夫子说个姑娘呢,见到这情况,都纷纷熄了心思。这俩口子的事,不能随便往里头掺和啊,一个不注意就沾了一身腥。 他们就这样过了一辈子。 相互惦记着,却从不往来。 她送他的衣裳鞋袜,他送她的首饰画卷,皆由着家里的孩子帮忙传递。 旁人不懂他们,他们却知晓彼此的心思。 还深爱着,只是无缘再续夫妻。 阮初秀二胎生了个儿子,那会,悠悠已经五岁。对弟弟很是爱护,知道弟弟小,不能带到外面玩,她倒也收的住心,不再整天往外跑,总会留下小半天的时间陪着弟弟。她留在家里,平安就跟着她,也不爱出门玩。明吉和蓉蓉要稍好些,照样玩得开心,也会时不时的跑进曲宅瞅两眼。 男孩取名岁然,曲岁然,小名然然。 然然两岁的时候,阮老头离世,他死的时候,嘴角都带着笑,透着满足和得意。 临死前,他看着满屋子的子孙后辈,念叨起往事,说起他年轻那会儿,是个特没出息的汉子,都说白瞎了他的名字。他是没出息,可他的子孙后代相当的有出息啊。便是到了地底下见着祖辈,他也能挺起胸膛来。 他叫阮大为,他对得起这个名字。 阮老头离世没几天,阮程氏也跟着去了。都以为她会走在阮老头前面,却不想,是她追着老伴去的。 阮程氏临死前,将家里的小辈叫到了床边,每人分了好几百文。阮家如今富贵着,这点钱压根不算什么,可这是老人给的心意,得好生收着,能不花就别花出去,这是福气。 三个老人里,胡大夫活得最久,他活到了悠悠出嫁,悠悠嫁给了平安,在跟前长大的孩子,知根知底,是个好孩子。胡大夫很欣慰,他拼着股劲,等到了曾孙孙的三朝回门,才笑着闭上眼睛。 没能看到悠悠的孩子出世,他是有点遗憾的,可悠悠嫁给了平安,这孩子是个好孩子,他心里头踏实。平安定会好好待悠悠,他将毕生所学都教给了平安,本来是要教给悠悠,可悠悠对医道不感兴趣,且天赋没平安好。 悠悠从武,学了她父亲的本事,又学了伯伯伯娘的本事,能学的她都认真的学着。 胡大夫死后,悠悠就在家里呆不住,她早就想和平安携手闯荡江湖,只是顾及着太爷的身子,怕赶不上见他最后一面,这才一直忍着没行动。 双方父母都没有拘着,想要去就去吧,趁着年轻到外面闯闯也好,总得有些经历,人生才算精彩。 阮永氏有点意见,她年岁大着,越发的爱碎碎念,好在阮文丰是个清理的,总能及时拉住老伴。 悠悠和平安俩口子手牵着手恩恩爱爱的去外面闯荡。明吉跟着父亲在自家铺子里帮忙,往后家里的生意交给他,大哥明志已经考上了秀才,陈夫子说他再考举人事情不大,往后没有特殊情况,就是要走官场。 蓉蓉嫁给了父亲的学生,陈夫子很看重的一个弟子,家里情况本人性情,都摸了个一清二楚,才放心的让闺女嫁过去,说是嫁也不算,嫁人后,蓉蓉和丈夫依旧住在源河村。生了三个孩子,三个姓氏。分别是夫家李姓,娘家阮家,父家陈姓。都是成亲前,早就说好的事。 阮业康考取举人后,也不知他是怎么的,竟跑到了边关,对于当官他更喜欢当军师,且还混得不错。 阮业守也没有当官,觉得阮家有明志当官很是足够,他想要走遍山川大泽大江南北,他要将整个天下都看一遍,将看到的都写下来,他这辈子定要写完这本游记。 他学得杂,什么都有点兴趣,胡大夫教平安医术时,他也跟着学过。曲阳常榕教着孩子们练拳脚时,他也跟着练了好久,一直在坚持着。挣钱吧,他也会点,经常会帮着大哥写写算算的。他什么都学点,就是不精而已。 知道母亲不会同意,阮业守清晨天未亮,他就背着个包裹离开了源河村。 反正该说的他都说了,母亲不同意,他还是会走。 时光匆匆如流水,数年过去,当初的少年郎,早已成长为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他们心中的执念皆已现实。 勇者往往更容易达成所愿。 世间最最公平的,大抵便是生老病死。 婴儿新生,老人离世。孩童变少年,少年变青年,青年变中年,中年成老者,老者垂暮。 年轻的时候,总会想着,一辈子可真长呐。如今年老,回望岁月,一辈子可真短呐。 “咱们都老了。”白发苍苍满脸皱纹的阮初秀,乐呵呵的伸手戳了下旁边老伴。 曲阳握住老伴的手,握在手心里,不轻不重的力道,防止她挣脱。“不老。” “老了就是老了,别不爱承认啊,我曾听过一句话:世界上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说完,阮初秀轻轻的哼了起来。 没想到,她还记得呢,竟然还记得这首曲子。 曲阳静静的听着老伴哼完,笑着接了句。“这不是最浪漫的事,还有更浪漫的。” “是什么,你说出来听听。”阮初秀有些好奇。 “你亲我下。”曲阳老不羞的指了下自己的脸,眼睛里含着笑,透着深深的情意。 十年如一日,爱她爱到心坎里。 阮初秀嗔了句老不羞,红着脸不看他。“不说就算了。” 院子里,俩个小曾孙正跟着俩条狼狗玩着,玩得很是开心。乍眼看去,像是小灰和小黑,其实不是,这是后来从外面寻回来的俩条狼狗。 “说。你要听,我便说。”曲阳起身,轻轻松松的将老伴抱了起来,贴在她的耳边,笑着说。“最浪漫的事,你我都老了,可我依旧可以轻轻松松的抱着你,想去哪就去哪。”说着,就抱着她进了屋。“这会没人,可以亲口吧?” 阮初秀被他的话甜了满嘴的蜜,正要凑近亲他口时,就见俩个小曾孙孙站在屋门口,边刮着脸边笑嘻嘻说。“太爷太奶羞羞脸啊羞羞脸啊……” 羞羞脸啊羞羞脸啊 这个瞬间,仿佛时光可回头,清楚的看见他们还年轻着,悠悠还是个小娃娃,她坐在床上,边笑边刮着脸说。“羞羞脸啊羞羞脸啊。” 多么的相似啊。 一晃神的功夫,竟是几十年,阮初秀突然有点想哭,眼眶发热,视线有些模糊,她捧着男人的脸,仍可以看出他年轻时的英俊。“这辈子最幸运的事,就是嫁给你,我很幸福。”她在男人的嘴上亲了口,紧紧的搂住他的脖子。 突然的想啊,要是有来生,还能嫁给他,还能和他过一辈子,该有多好。 同床共枕无数个日日夜夜,数都数不清,曲阳多了解他的媳妇啊,紧紧的搂着她,一下下的抚着她的背,沉默着没有说话。 在一起的时候,就好好的待她,护着她,疼着她,一辈子不长,过了就没了。从开始到现在,他都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尽自己所能,不让她受委屈。 陈子善知道自己大限将至,他能感觉到,他躺在床上,看着来来去去的人,多数是他这些年教出来的学生,知他病重,不惜千里跋山涉水的赶来源村河。还有他的后辈,十里八乡的村民。 来了很多人,数都数不清,可他最想看到的,却没有出现。 “蓉蓉,你跟她说,我想见见她。”陈子善看着闺女,闺女跟她长的真像。 陈婉蓉自是应了父亲的话,红着眼眶回去喊母亲过来。 “都要死了,何苦来惹我。”年老的阮如秀轻轻的念了句,沉默了会,她起身说。“走罢。” 茅屋外站满了人,草庐里也挤满了人,看着这娘俩过来,默契的让出条路来。 所有人都知道,这位老妇是他们的师娘。 当年的往事,他们也都清楚,却不敢随便拿出来讨论,这是老师的忌讳。 “咱们都出去罢。”陈婉蓉说了声,率先出了屋。 屋里人的见她离开,亦步亦趋的跟着出了茅屋。 阮如秀走到床边,拿了个凳子坐着,恰巧对上了陈子善的眼睛。 他的床很是简陋,比较低。 “没想到,会在这样的情况走进这间屋子。”阮如秀用着平静的语气说话,像唠家常似的。 陈子善伸手想要握住她的手,却不敢去握,只堪堪的伸到了床边,看着她,没有说话。 “你想说什么?”阮如秀叹了口气,犹豫了下,终究还是伸了手,握住了他的手。“没事,你走后,在黄泉路稍等等我,我来找你。” “我想和你合葬。这么多年,我已将身上的罪孽尽数还清。”他一辈子都只是个举人,没办法替陈家光宗耀祖,却另想了个法子,几十年的努力,到底没让心血白耗。 他陈子善教出来的学生,个个都本事不小,有少数的几个,甚至响彻大江南北,在朝为官者,足有四位高居庙堂。连当今圣上,早些年,也曾来过源河村,恳请他当太子太傅。 天下文人无人不识笑痴居士。 阮如秀微笑着点头,眉眼依稀可见当年风采。“好。” 一个好字,似是听了千言万语,陈子善含笑离世,却紧握着阮如秀的手一直没松开。 修大功德,可得来生缘,今生负她,来世便护她。 阮如秀也没挣扎,就静静的坐着,侧头看着躺在床上像是睡着的陈子善,想起他们曾有过的美好岁月,想着想着,她就闭上了眼睛,慢慢的,连呼吸都停了。 乃至几百年后,仍有学子在猜测着,笑痴居士取笑痴俩个字是何意,反复琢磨着笑痴居士的一生,大多数得出结论。应该是说可笑的痴情,是指师娘待他太过绝情冷血。 又少数人说,笑痴居士取笑痴俩字,应该说得是自己,笑自己是个痴儿,恋着师娘无法忘却。 直到,笑痴居士生前的书稿意外被人翻出来,众人细读过他的书稿,才知晓笑痴的真正的含义。 是己身罪孽,何为己身罪孽,却不得而知。 时光往回倒,回到几百年前,老去的人都还在,便是中年,依旧男俊女俏,恩爱如常。 在燕京,有个少年重生,他十分的不解,难道是他的重生改变了整个朝代?不可能!他明明都没来的及动作,怎么就跟上辈子不一样了? 他苦苦寻找着,想揪出来,是否还有跟他有相同经历的人。趁着敌人在明他在暗,把人找出来,然后收拾掉。 他找啊找,顺着蛛丝马迹,花费了好几年的时间,总算找到了答案。 笑痴居士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上辈子压根就没有这号人。陈子善?这个他有点印象,年纪轻轻就当了举人,很有灵气,他还让手下注意着,要真有点本事,就招到自个跟前来。 他以为这个陈子善就是重生的,可等他将陈子善的平生都翻看遍时,便能肯定这人,定不是重生,如果他真是重生,肯定不会让自己过得这么惨,连心爱的人都得不到,只能眼巴巴的看着。 那问题到底出在哪里呢?再细细翻啊翻,他找到原因了,这辈子陈子善的妻子和离,上辈子是没有和离的。 此人满心郁闷,一肚子火不知道往哪发。费尽心思,苦苦找寻,万万没有料到,最后会是这样一个答案。 他娘的,这算怎么回事! 上辈子没有和离,怎么这辈子就和离了? 陈夫子教出来的学生,各行各业都有,当官的有,经商的有,混江湖的有,混边关战场的有,游山玩水不务正业的也有。 看似各不相干,实则都息息相关。并非刻意安排,大抵是天意罢。 边关的战场上,幸得军师及时想出应对法子,免去战败危机。北有干旱南有水患,最严重的俩个县城,其县令正是陈夫子的学生,师兄师弟有难,众人相帮,出钱又出力众人拧成股绳,齐心协力帮着度过天灾。两位县令得到百姓的拥护和爱戴,官位节节高升。 大事小事数不胜数,总会在最危机的时候化险为夷,慢慢的撑起了摇摇欲坠的江山。 一个朝代的灭亡,戛然而止。 都说陈夫子是文曲星下凡,或许真是这么回事呢。 上辈子未能完成凤凰涅磐,这辈子终是浴火而得重生。 要说功德啊,或许还可以从更久远些说起,阮家三房的闺女得天花,被丢弃在山洞里自生自灭,在她断气片刻后,又有了呼吸,她睁开眼睛,注定有些事情将要被改变。 据说,蝴蝶煽动一次翅膀将会引起一场海啸。 数百年后,人迹罕见的深山里,忽迎来一场从未有过的雷雨,雷声阵阵似要将要整个天地轰陷,暴雨倾盆仿佛要淹没这片深山。 待这场雷雨过去,已经是六天后的事情。 深山内满目疮痍,活像人间炼狱般,就在这样的环境里,却立着个绝世无双的少年郎,美得不像人。 他掐指算了算,嘴里喃喃自语。“必须得赶紧找到他们,还了这两桩因果。”这样,他才能位列仙班。 本来在这个灵气匮乏的小界,它是没有办法修炼成仙,主要也是它身怀大气运,就这么个破烂地儿,还真让它修成了正果。 它本是山间的一株人参,遇千年难得一见的帝浆流,得了些道行,生了灵性,后来呢,它躲在深山里慢慢的修炼着,吸收日月精华,有天,意外被一个凡人给逮着挖了出来,这凡人还不错,只留了它根参须,就让它放回了深山。 失去根参须,损失了几十年的修为,却保住了小命,它还觉得挺划算,回到深山后,它就往更深的深山里呆着,要是再被凡人挖到,能不能有上回的好运可就难说喽。 它在深山里日复日的修炼啊修炼啊,奈何这小界实在没什么灵气,不管怎么修炼,修为长得也不快。 可有天,它的修为突然涨得飞快,修为大涨后,它懵懵懂懂的知晓了些事。原来,让它修为涨得飞快的,是功德。凡人留了它的参须,拿出来救了人命,这人呢,又做了好多好多好事啊,这功德不知怎么的就落到了它身上。 如今,它修成正果,渗透了天机,自是彻底明白怎么回事。 它得了功德修成正果,就要还了这因果,了却曲阳和陈子善的临死前的心愿,和妻子再续来生缘。 这容易啊!这四个还在这小界里呢,且年岁相当,离得还近呢,待它下山当回月老去,还了这因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