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家傻妻超旺夫》 第1章 穿越成傻子 第2章 火烧褚家 第3章 成功分家 第4章 吐口水 第5章 谁家淘小子 第6章 还我蛋蛋 第7章 烧鸡蛋 第8章 掺麦麸面 第9章 延工了 第10章 高粱地 第11章 吃鸡 第12章 惩治小破孩儿 第13章 李小翠 第14章 张小草事发 第15章 三年前的绯闻 第16章 认药材 第17章 捡野猪 第18章 间歇性傻 第19章 意外的证人 第20章 再也不玩弹弓了 第21章 大林姑娘上门 第22章 买,得买 第23章 采蘑菇 第24章 奇怪的男人 第25章 大娘子小相公 第26章 吓跑的书生 第27章 买菱花镜 第28章 换亲 第29章 周家遇芬芳 正文 第29章 周家遇芬芳 吃完饭,江氏把何氏送过来的包袱解开。 一股冲鼻子的汗泥味道传进了香菱鼻子,不由掩住了鼻子。 十套,清一色的暗红色的衣裳,江氏一一抖落开,没有发现落下的东西,却发现了两件衣裳腋下、一条裤子膝盖破了的,江氏顺手拿起针线给缝了起来。 香菱却被压在最下面的一套绸子面的衣裳吸引住了目光,这件衣裳上的味道,她闻过,除了汗泥味道,还有一股子阳光清草的味道。 和她今天采蘑菇遇到的那个男人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 香菱拿起来确认了一下,应该就是那个男人的,但这件没有破,与见到他时身上穿的那套,应该不是一套。 江氏也诧异的拿起衣裳看了看,狐疑道:“不是只洗大兵的粗布衣裳吗?这套怎么像是当官的?绸子可怎么洗啊?” 从小到大江氏只见过绸缎做的衣裳,却从来没接触过,更不可能穿过,只感觉溜光水滑、非常娇气,还特别爱出褶儿,让她上手洗,还真有些诚怕诚恐不敢下手了。 有心退回去不洗,又怕惹恼了何氏的舅公公,也就是柳河村的里正,以后丢了洗衣裳的差使;有心不退回去自己洗,又怕洗坏了赔偿损失,一脸的犯难。 香菱不忍江氏难过,沉吟道:“娘,这件衣裳你先放着,等我明天从榆树村回来之后我来洗。” “你会洗?要是洗坏了咱可赔不起啊!”江氏一脸惊讶。 香菱对于绸缎的基本保养还是知道一些的,需要温水轻揉,不可曝晒,自然阴干,如果用醋洗那就更好了。 香菱不敢告诉江氏自己前世会的,索性撒谎道:“娘,上次我去榆树村,看见周郎中媳妇就在洗绸子衣裳,我问问她怎么洗就知道了。只是.......” “只是什么?”江氏好不容易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 香菱拿起衣裳又仔细嗅了嗅道:“这衣裳,应该不是草木灰洗的,有种淡淡的阳光晒在青草上的味道,不知道是什么。” 这里的人,无论是刷碗还是洗衣裳,全部都用草木灰,草木灰相当于万能皂。香菱很不喜欢,总感觉洗不干净。 这件衣裳显然不是草木灰洗的,有股子青草的味道,很淡,却很好闻。 江氏恍然大悟道:“我知道,用的应该是皂角。” “皂角?哪里能找到?”香菱是听说过皂角的,却没见过它长什么样。 江氏恍然道:“褚庄墙外边就有一棵老皂角树!” 随即,兴奋的江氏又叹了口气道:“树紧依褚家墙头而生,村人们怕被褚庄当成贼人,所以根本没人去摘过。只有褚庄人,每年夏天和秋天,才会踩着梯子上去摘皂角刺和皂角荚。” 长在墙外边,就意味着不是私有财产,就可以随便摘。 香菱决定明天起早先去周郎中家,回来就去摘皂角。 ......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大早,香菱就背着背篓,拿了二百多个铜钱,表面答应江氏去找何花,实则自己一人直奔榆树村去了。 正走着,身后驶来一辆驴脚力。 赶车的车夫见路上孤零零的一个小姑娘,微笑问道:“小姑娘,准备到哪个村啊,捎你一程?车钱凭赏。” 香菱转过头来,见驴车上面只坐着两个眉眼三分相像的女人,应看年纪应该是母女关系。 看清香菱的脸,中年妇人先是错愕,然后闪过厌恶,扯了下少女的胳膊,少女也瞟了香菱一眼,自然的翻了一记白眼,娘两儿几乎同时扭过脸去,连看都不愿看香菱了。 看小动作,这两个人肯定是认识香菱的,可惜,过去的傻香菱只有对经常见到的人有印象,只见几面的人根本就记不住。 香菱脆生生答道:“大哥,我就到前面的榆树村,离得近,不用坐车。” 车夫一乐,笑道:“我们也是去榆树村,反正也快到了,不用你赏钱了,上来吧。” 妇人听了不乐意了,嗔责道:“老黄,我们是花了钱包车来的,你中途捎上别人不太合适吧?” 车夫尴尬的给了香菱一个抱歉的微笑,解释道:“我就是看小姑娘走这么远的路不容易,寻思 着多一个人也多不了多少分量,你们不乐意,不拉就是了。” 车夫用柳树条打了下毛驴后背,驴车“哒哒”越过香菱向前跑去。 走出没多远,香菱就听见少女对妇人道:“娘,傻子没认出咱们吧?听说我大姑出去单过了,不会上咱家来搜刮吧?” 妇人答道:“你把嘴管严实了,千万别告诉你奶,省得她把家里东西往无底洞里填。” 少女轻笑一声道:“娘,我奶手里哪还有啥了?” 毛驴车渐行渐远。 ... “大姑”?香菱轻眯了眼,陷入了沉思。 江氏的娘家在离褚家村二十里外的三河屯,父亲离世,只剩下一个娘亲,家中排行老二,上边有一个哥哥,下边有一个妹妹,一个弟弟。 看这妇人和少女的年纪,应该是江氏的大嫂杨氏和侄女江芬芳,也就是香菱的大舅母和表姐。 “切,”香菱翻了一记白眼,真想对这母女二人口吐芬芳。 虽说穷在街头无人问,但像这样近亲见面了,仍旧装做不认识的亲舅母和表妹还是活久见。 难怪分家好几天了,江家的人一个都没露面,原来是江家唯一收着信儿的杨氏隐瞒了消息,怕江氏上门打秋风,从此破裤子缠腿甩不掉。 香菱才不会因为这种阿猫阿狗生气呢,加快了脚步直奔周郎中的药庐。 ... 到了院里,发现周郎中正站在院中,被两个女人纠缠着。 两个女人不是别人,正是香菱的便宜舅母和表姐。 她们的目的地,竟然和自己一样,也是周家! “周郎中,你就再给我女儿看看吧,她都十六岁了,婆家急等着成亲呢!”舅母杨氏焦急道。 周郎中懊恼道:“我说不能看就是不能看,你这妇人,怎么还无理取闹纠缠上了,三子!!送客!” 三子一面保护着周郎中,一面脸色凛冽的对杨氏道:“请您出去吧,我师傅不是女医,不给看女病,您可以到县城找孙女医。” 杨氏懊恼道:“若是孙女医能看好,我何必再来找你!你不用瞧病,给开些调理的方子就成。” 周郎中一甩袖子气道 :“胡闹!不瞧病怎么能给人乱开方子?你快离开,不要胡搅蛮缠。” 杨氏气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撒泼道:“你若是不给瞧,我就不走了!” 这动作行云流水,应该是日常习惯动作。 看到这一幕,香菱想悄悄退出去,已经被杨氏和江芬芳看见了,只得硬着头皮走进来,与周郎中打招呼道:“周郎中。” 周郎中见是香菱,脸上顿时笑得满脸菊花开,笑道:“香菱,你来了?!我正有事要求助你呢!” “........”过去的周郎中可是叫她“褚姑娘 ”的,突然叫起了“香菱”,让香菱都感觉受宠若惊。?</p> 第30章 主动搭讪就是拐子 正文 第30章 主动搭讪就是拐子 周郎中对傻子竟然这样热情,杨氏眼珠子一转,从地上一咕噜站了起来,笑道:“我滴亲娘唉,这不香菱吗?都长这么高了?” 杨氏伸出手来想抚摸香菱的脑袋 ,香菱如泥鳅般的闪到了一边。 杨氏尴尬的放下了手,脸上仍旧挂着尴尬的笑容道:“香菱,你不认得我了,我是你大舅母啊,小时候还抱过你呢?我身边的姐姐你有印象没有了?” 杨氏一把扯过脸色铁青的江芬芳道:“这个是你芬芳表姐啊!小时候你去姥姥家,都是她带着你玩的。” 香菱嗖的一下跑到了周郎中身后,脸色恐惧道:“你们是拐子吧?我娘说主动和小孩儿搭讪的都是拐子,让我快点儿跑!” 杨氏的脸色和江芬芳一样铁青了。 香菱左一句不认识,又一句拐子,周郎中对着杨氏不屑道:”为了治病真是什么招儿都能想出来,我不会给你闺女看病的,赶快离开吧!” 三子又开始赶人,杨氏再次坐在了地上耍臭无赖,周郎中想进药庐晾着她,她也跟着药庐,一副死缠烂打的模样。 从屋里飞出一把大笤帚,直扫杨氏面门。 杨氏猝不及防被扫了一脸灰,眼睛眯得都有些睁不开了,被江芬芳扶着退到了院中。 一个妇人手执大笤帚从药庐中冲了出来,叉着腰,指着杨氏破口大骂道:“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像你这么不要脸的,哪有让男郎中看女病的?你是不是想讹我当家的做你便宜女婿?我告诉你,门都没有!你姑娘想进周家做小,我这个正室不乐意!!!” 周郎中长舒了口气,有自家娘子出马,这场仗有赢没输。 周郎中冲着自家娘子笑了笑,周氏却冲着他瞪起了眼睛,大笤帚冲着他横扫过来。 周郎中吓得撒丫子开跑,怕周氏撵上他,干脆绕着晒药的簸箕斡旋。 周氏边追打边骂道:“你个老不要脸的!孙子都那么大了,黄土埋半截的人了,还想着那些个腌臜事,老娘现在就打折了你的腿!” 眼看着簸箕要拍落下来,周郎中底气十足的指着簸箕里的药材叫道:“白芷十文!” 周娘子要拍下来的笤帚停了下来,让开了簸箕,接着追打周郎中。 笤帚再次要拍下来,周郎中指着簸箕里的药道:“半夏十二文!” 周娘子的笤帚又拍不下来了。 周娘子累得气喘嘘嘘,结果因为舍不得拍翻药簸箕,战斗力大减,笤帚连周郎中的边儿都没粘上。 瞟见空地上的江氏母女,阴恻恻笑道:“打不着老不要脸的,我就打小不要脸的!” 周娘子的大笤帚奔着江芬芳来了。 吓得杨氏扯着女儿就往院外跑,坐上驴车就离开了榆树村。 她可不想没看成病反惹一身骚,心中对褚香菱恨上了,这个小贱人,一定和周郎中很熟悉,刚才能帮说句好话,周郎中肯定能帮芬芳治好月事没来的毛病。 打跑了杨氏母女,周氏把笤帚一扔, 瞟了一眼周郎中道:“窝囊废,连个泼妇都打不赢。” 周氏像斗胜的公鸡,昂首挺胸进屋去了。 周郎中小声嘀咕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你们都是泼妇,是一路人,自然赢得,老夫不是,自然就败了。” 香菱险些没笑出声儿来,刚才老两口那架势,连她都信了,原来是做戏给杨氏看呢,省得杨氏以后再来纠缠。 香菱从怀中掏出二百文钱来,递给周郎中道:“周郎中,您以松针代替药钱,是照顾我们家困难,如今家里有了进项,我给您送药钱来了!” 周郎中眼睛登时就立起来了,怒道:“你什么意思?你这不是骂老夫出尔返迩吗?老夫已经把你们撸的松针泡上药酒了,现在若是收回卖药的钱,岂不被人戳脊梁骨?” “这........”周郎中一副声色利茬的样子,香菱不敢再让了,只得收了铜钱,转换话题道:“周郎中,我哥一个半月前腿摔伤过,现在还瘸着,干活久了,或干吃力活儿的时候,都会发酸发疼,这是什么原因啊?” “一个半月?下地干活?简直是胡闹!”周郎中脸色不好看,伤筋动骨一百天,褚夏不仅没好好休息,还一直下地干活,啥好腿都作完了。 周郎中没好气道:“郎中是怎么给接的腿?打板没?” 香菱摇了摇头道:“没请过郎中,应该是找人用板子简单夹了夹,上了些金疮药。” 周郎中阴沉着脸道:“明天我去你家给摸摸,如果没猜错,估计是骨头错位没端正,那样就得遭些罪,把腿打断了重接。” “好,明天我让我哥在家等着,你先告诉我诊金和药钱大约多少,我好提前做些准备.......”香菱连忙问道,家里抛开买锅、买缸等花掉的钱,应该还剩下三两八钱多的银子,不知道这些够不够。 周郎中道:“只是打断了重接,诊金和药钱三两银子就够,但后期修养,最好加些劲补的人参,那就贵得没边儿了,你们可以先重新接腿,大补的事儿以后看条件。诊金和药钱实在没有的话,可以用松.......” 药庐内传来了周氏巨烈的咳嗽声。 香菱会意,连忙大声答道:”周郎中放心,三两银子的诊金和药钱我准备好,劲补的药材我自己想办法。” 屋里的周氏这才没了动静。 香菱一点儿也不怪周氏,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像周郎中这样把诊金全换成松针,松针酒又卖不出去,家里这日子就没法过了。 想起了松针酒,香菱问道:“周郎中,村里有个婶子腿总疼,尤其是阴天下雨就更疼,您酿的松针酒能缓解疼痛吗?” 周郎中一脸喜色道 :“我酿的松针酒就是为了治咱北方的腿症,咱这冬天阴冷,很多人都有腿疾,除了喝松针酒,还可以配些土方子,炒姜片热敷、用蜂针蜇患处,都能缓解疼痛。” “还能用蜂子治腿?”这偏方还是香菱头一次听说。 周郎中笃定道:“腿症,实则是风毒入体,用蜂针蜇,可以以毒攻毒,缓解疼痛。” 香菱笑道:“我帮里正婶子买一坛回去,多少钱一坛,” 周郎中的松针酒酿了一个月了,屋子里都堆满了,还没卖出去一坛,听说香菱要买,笑得合不拢嘴道:“二十五文钱。” 香菱数出来二十五个铜钱,递给了周郎中。 周郎中笑眯眯的瞟着松菱腰间的竹筒道:“地龙都快拱出来了,就别藏着掖着了,我让三子过小称抵账。” 香菱被说得脸色一红,因为周氏那么一咳嗽,香菱就没敢提蚯蚓这一茬儿,怕周郎中媳妇认为自己像松针一样用蚯蚓来占便宜。 被周郎中戳破了,只好把竹筒解了下来,把里面的蚯蚓过了称,折减了五文钱,最后收了二十文酒钱。 待忙完了香菱的事儿,周郎中请香菱帮他把上次牛千斤里发霉的给挑出来,香菱欣然答应。 现在边关不太平,治刀伤药缺 ,周郎中没舍得把牛千斤全扔了,自己鼻子闻多了又不灵,这才想到了香菱。 两大簸箕挑完,只剩下五分之一不到的好药,周郎中叹了口气,嘴里嘀咕着又得上药市近货了。?</p> 第31章 村草来了 正文 第31章 村草来了 回到家,褚夏和小香莲在家,江氏不在,听说是去里正家吃喜酒去了。 香菱翻找出一根粗绳子,背着背篓,拿着柴刀就出了门。 刚推开院门,老宅的门“吱呀”一开,褚香苇和褚香萁也推门出来。 今天的两姐妹,穿了她们能找出来的最好看的衣裳,头发也没有梳平时梳的包子头,而是挽了个桃花髻,各戴了一朵嫩粉色的绢花。 见到香菱,褚香苇低声打了声招呼“香菱”,褚香萁则打鼻子冷哼了一声,扯着褚香苇就走了,嘴里愤愤的对褚香苇道:“你有病啊,理傻子做什么?” 香菱翻了一计白眼,觉得自己理她们才叫傻子。 三个人,两个在前,一个在后,急匆匆往西村走去。 走了一会儿,褚香萁站住了,回头怒瞪香菱道:“傻子,跟着我们做什么?” 香菱没吭声儿,剜了一眼褚香萁,加快几步走在了两人前面。 走了一会儿,香菱学着褚香萁的样子,回头怒瞪褚香萁道:“傻子,跟着我做什么?” “傻子你竟敢学我?”褚香萁气得直跺脚 。 “傻子你竟敢学我?”香菱重复着。 褚香萁气得要追打香菱,香菱己经往前跑去了。 褚香苇忙劝解道:“褚庄快到了,别打架了。” 褚香萁这才冷哼一声,抹平了裙摆,放慢脚步向褚庄方向走去。 从自己家,到褚庄不到二里地的距离,香菱竟看到了六七个精心打扮的小姑娘,有两个还很面生,应该是外村的。 今天的褚家村有什么乞巧节之类的大事儿吗?怎么小姑娘都穿戴整齐的朝着一个方向走? 没等褚香菱研究出来怎么回事,已经到了褚庄前。 小姑娘们全都转到了与褚庄相邻的一户农家,看园子杂草丛生的破败样子,应该是长期无人住的荒院子。 一群小姑娘似串门似的呆在空院子门前,眼睛却不由自主的瞟向褚庄门前。 香菱并没有逗留,径直走向褚庄门前,很自然的甩上皂角树一根绳子,灵巧的爬上了树,站在两根枝杈上,只要低头,就能看见褚庄院内的景像。 小姑娘们惊得张大了嘴,一个小姑娘诧异的对身旁的褚香萁道:“你们家的傻子就这么明目张胆的过去了?她莫不是爬墙偷看文谦哥哥?” 褚香萁没好气道:“二房已经分出去过了,以后不准说褚香菱是我家的傻子!文谦哥哥的娘亲姓褚,你们家没有一个姓褚的,文谦哥哥是我的文谦哥哥,不是你的文谦哥哥!” 小姑娘不示弱的回嘴道:“褚香菱姓褚,她就是你们家的傻子;文谦哥哥的母家姓褚,但和你这个褚字可不一样,人家是用紫金狼毫笔写出来的褚字,你的是用破草棍写出来的褚字。不,我说错了,你不识字,破草棍也写不出来褚字.......” 褚香萁气得想甩袖子离开,又不舍得离开,眼珠一转,迈腿也走向了皂角树。 香菱正站在两根枝杈上,身体尽量往树冠下伸展,去摘尽量多的皂角,离得墙面更近了,褚庄内的景像尽收眼底。 一个少年白衣书生,手里拿着一本书卷,正错愕的抬头,与树上的少女四目相对。 看清少女就是村口玩蚯蚓的傻姑娘时,书生向后退了两步,满眼透着恐惧。 香菱尴尬的冲着少年挥手道:“我摘皂角,摘完就走,不打扰你读书。” 褚香萁来到了树下,语气温柔道:“香菱,你又淘气了,快点下来,咱一起回家吧。” “.......”香菱有些懵逼了,这还是那个嫌弃她是个傻子的坏堂姐吗?这个简直就是满身放射着慈爱的圣母啊。 香菱看了看院中的少年书生,又看了看旁边农家窃窃私语的姑娘们,终于明白,这些姑娘全都聚集在这里,是因为昨天,褚庄的秀才郎回来住了,一跃成为褚家村的村草,引得褚家村的姑娘们内心骚动,想和秀才郎来一场完美邂逅。 而褚香萁呢,到树下装圣母,肯定是想撞上书生郎,力求留下一个“关爱傻堂妹”的好印象。 “快下来啊,小心树上有皂角刺........”褚香萁温柔的问道,听得香菱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听小香莲说,褚香萁也曾抢过她的口粮,香菱起了坏心思,拿出柴刀,竟然砍起了树枝上的皂角刺,皂角刺直接砸向树下的褚香萁。 褚香萁吓得跳了五六步开外,哇哇暴叫道:“臭傻子,你敢拿皂角刺扎我!等你下来的,看不掐肿你的爪子!” 香菱一脸委屈道:“不是姐姐说树上有皂角刺的吗,我才砍给姐姐的........” “你就是故意的!你快下来!我绝饶不了你!!”褚香萁快要被气疯了。 香菱猛烈摇头道:“我不下去,你掐我!” 褚香萁冷哼一声,跑到树下,一把扯下香菱爬树用的绳子,扔在了地上,冷笑道:“那你就别下来了!!” 香菱故做惊慌道:“姐姐, 你别拽走我的绳子啊,我会被摔死的!” “那就摔死好了,活着也浪费粮食!!!”褚香萁扭头往回走了。 香菱嘴角上扬,居高临下的对院内的少年书生大声喊道:“院里的小哥哥,你们家有梯子吗?” 褚香萁离开的脚步顿时停了,错愕的回头看褚庄大门。 墙内传来了少年如泉水般好听的声音:“有,我让褚周拿给你。” 褚香萁羞愧得拨腿就跑,本想与少年书生来个完美邂逅,没想到被香菱这么一激,全都露馅了。 大门洞开,一个小厮抬了架梯子出来,褚香菱轻松的从梯子上下来,抓了一把皂角给了小厮道:“帮我谢谢院里的小书生。” 心情大好的香菱,蹦蹦跳跳的走了。 王文谦则捧着皂角荚 ,看着高高的皂角树发呆,似自言自语道:“女子的生活也可以这样随心所欲啊.......” “.......”小厮褚周不知道如何回答了,他实在想告诉少爷,他口中的“随心所欲的女子”,实际上就是个傻子,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 ... 院门再度被“咚咚”敲响,褚周开门,外面站着一个挎着篮子的漂亮姑娘,怯生生问道:“褚周,帮我问问你家少爷,我想上树摘些皂角洗衣裳,可否借梯子一用?” 褚周黑着脸道:“不借!” 褚周怎么能不生气!这是继那个傻子借梯子后,第六拨借梯子的姑娘了,分明各个想学傻子,借摘皂角的名义,看一眼少爷,或与少爷说一句话!!!?</p> 第32章 我来养家 正文 第32章 我来养家 香菱可不知道她的摘皂角的行为引起了姑娘们的效仿,回到家,用锅煮皂角熬出了皂液,泡在温水里,小心翼翼的揉搓那件绸缎面的衣裳。 院里插墙的竹片还剩下几片,手工做了一个临时衣架子,把衣裳捞出来披在衣架子上面自然阴干,到晚上的时候,衣裳干了,香菱又用竹筒装了热水,在有褶皱的地方滚了滚,衣裳立即平整了许多。 江氏终于松了口气,赞赏道:“原来洗绸缎这么多事呢!那些有钱人也不嫌费劲!” 香菱笑道:“娘,有钱人哪有自己洗衣裳的,就连手头宽裕的大兵不也不自己洗衣裳吗?” 江氏深以为是的点了点头。 褚夏去河边抬水没有回来,香菱叹了口气对江氏道:“娘,明天周郎中上门,给我哥重新看看腿,我哥很可能骨头断了没接好,弄不好得打断了重新接......” “啊?打断了重新接,那得多疼啊?!”江氏瘫坐在炕上,觉得天要塌下来了。 香菱抱住了江氏道:“娘,疼也得重新接,我不想我哥一辈子成瘸子。” 江氏抹了把眼泪,坚定的挺直腰杆儿道:“接,必须得接,娘现在也能赚钱了。” 在江氏看来,每洗一次衣裳挣上十几文钱,就是了不得的大事情。 ...... 第二天一大早,香菱把衣裳叠好了送到了何氏那里,由何魁一起送去柳河村。 回到家,周郎中已经到了,褚夏却把自己拴在屋里, 说什么也不肯让周郎中进屋给看腿。 一家几口在屋外急得直搓手。 香菱黑着脸对江氏道:“娘,你去把长林叔找来!” 江氏赶紧去找葛长林。 葛长林到了,香菱对屋内的褚夏喊道:“哥,你快开门!能治好腿你不治,你是傻子还是我是傻子!?” 褚夏窝在屋内的墙角, 哽咽道:“周郎中都告诉我了, 腿重新接后三个多月下不了炕,咱家活儿谁来干?光治腿的钱就得三两银子,还得用好药好吃的进补,咱家以后喝西北风吗?我这腿,就算不治也死不了人!!!” 香菱怎么劝也劝不开,气得提起了破柴刀,狠狠砍向门缝儿处,一连砍了六七刀,那发疯的模样, 看得葛长林都有些害怕。 门被砍开了,香菱阴沉着脸,指着褚夏,对葛长林道:“把他给我按住了!” 葛长林身高体壮,能装下一个半褚夏,很快制住了褚夏。 香菱沉着小脸对褚夏道:“你这腿,治也得治,不治也得治!活人还能让尿憋死?不就是挑水砍柴挣银子的事儿吗?我来!以后,我来养家!!!” 褚夏的眼泪流了下来,挣扎道 :“香菱,我是哥哥,我是咱家的顶梁柱,我不能......” 香菱意气风发道:“以后,咱家的顶梁柱是我,你,老实的治腿!” 褚夏见扭不过香菱,对按着他的葛长林哀求道:“长林叔,我治腿后就下不了炕了,我、我先去趟茅房吧?” 葛长林想松开褚夏,被香菱一下按住了手臂,对褚夏冷哼道:“从现在开始,你休想出这个屋,吃喝拉撒睡全在屋里解决!” 葛长林这才明白过来,褚夏不是想上茅房,而是想尿遁。 汉子也来了脾气,对褚夏呵斥道:“香菱说的对,这腿你必须得治!我向你保证,只要我有口吃的,就不能饿着你们娘几个!” “......”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别扭呢,香菱看了一眼江氏,发现江氏的脸色也有些发红。 怕褚夏不老实,葛长林干脆从背后来了个熊抱,牢牢锁住褚夏,对周郎中道:“来吧,下手!” 周郎中半天才从惊悚中反映过来,感觉自己不是来治病的,而是来杀人越货的。 周郎中对江氏道 :“你领着孩子们出去吧,虽然会嚼些麻草,但断腿还是挺疼的.....你们娘三个还是别看了......” 香菱将麻草让褚夏嚼着咽进去,把毛巾卷成卷,塞在褚夏嘴里道:“哥,一切有我,你放心。” 娘三个出了门,静默的站在院中,屋里很快传来一阵虽然尽量压抑,却仍旧很沉重的惨呼,屋外的娘三个同时红了眼。 小香莲哽咽道:“姐,大哥一定很疼吧?” 香菱抚摸着妹妹的小脑袋,安慰道:“今天虽然很疼,但大哥以后的腿就不会瘸了。” 过了一个时辰,周郎中才一脸汗水的出了屋,把一大包药递给江氏道:“这是五天内服的药,一天两副;隔两天我来给换一次外敷的药。千万记住,不能下炕,要多炖些骨头和肉汤喝,等手头宽裕了,就买些人参炖在肉汤里。” 江氏把三两银子给了周郎中,周郎中努了努嘴想说什么,终究还是接了过去,离开了褚家。 去除治病的,江氏手里只剩下七八百个铜钱,家里的面和盐所剩无几,这些钱只能先换五十斤面,加半斤盐,本来设想的买棉布、棉花、锄头等东西都成了空想。 葛长林挠了挠头,讪然道:“嫂子,你知道我手松,没攒下什么钱,家里还剩下不到三百个大钱,全都给......” 江氏摇了摇头道:“长林,救急不救穷,日子咋的都得自己过,你的心意领了,以后不要再提借钱的话......” 葛长林怏怏的说不出话来了,只能暗下决心以后多打猎,给褚夏从吃食上找补,让他的腿快点儿好起来。 葛长林推门要出去,何氏背着一个布包闯了进来,一脸气愤的对江氏道:“大兰子,你昨天是不是洗了一件绸缎的衣裳?” 江氏心里咯噔一下,以为出了什么事,颤抖着问道:“春梅,是、是我洗的,怎、怎么了?” 何氏气得跺了下脚道:“我就知道是姓史的小贱人使坏!” “你想急死我吗?到底怎么了?快说啊!”江氏急得眼睛都红了。 何氏知道自己吓坏了江氏,忙安慰道:“没事儿了, 就是负责分包袱的史氏,是我舅母婆婆 的侄女史春华,她把她负责洗的贵人衣裳误分了你一套,以为洗坏了,没想到洗得挺好,舅公公还挺满意的。” 江氏长呼了一口气,洗衣裳是现在唯一的收入,如果再出问题,那真是雪上加霜了。 何氏气愤的怒哼一声道:“史春华已经陪礼道歉了,但我和花儿她爹都觉得史春华是故意的,她不满意舅公公把洗衣裳的活儿分给你我两家,想寻咱犯错的机会,把咱手里的活儿抢回去。” 江氏一脸愁容,她只想老实本份赚钱,哪经历过这里面的弯弯绕,听得头都大了。 何氏安慰褚氏道:“别担心,有我舅公公在那儿呢,她翻不出多大浪花来。” 何氏把新取来的包袱递给江氏道:“这次看了, 全是大兵的粗布衣裳,老样子,明天早晨送过去。”?</p> 第33章 被蜇了 正文 第33章 被蜇了 听说褚夏的腿打断了重接了,何氏眉眼都拧在了一起了,疼惜道:“这褚夏得疼坏了吧?” 江氏叹了口气道:“刚才疼得顺脸趟汗,现在好不容易睡着了。” 何氏没敢进屋打搅褚夏,直接回家去了。 见离天黑还早,香菱便拿着绳子、背篓和柴刀上山了,周郎中说,褚夏多吃些进补的东西,腿才好得快,自己进了山,就算找不到人参,捡一些野鸡蛋、打一只野鸡也是好的。 这次,香菱直接奔了猎人经常走的路,边走边捡一些石子揣在怀里。 听见有野鸡的声音,悄悄潜到视线能看到的地方,趴在草丛中,等野鸡放松警惕了,一枚石子弹射出去。 第一次,没打中,惊飞了野鸡,不过,捡到了六枚鸡蛋; 第二次,中了,打中了野鸡屁股,吓飞了;第三次.......第五次,越来越有经验的香菱,不再打野鸡的身体,而是直接打野鸡的脑袋 ,野鸡扑腾了两下,晕倒了。 香菱抓住了野鸡,欢喜得眼睛都红了,总算老天爷长眼,给了她一技之长,现在是用石子,这要是换上弓箭就好了。 香菱觉得过一段时间,她一定要做一把像葛长林那样的弓箭,成为褚家村第一个飒爽英姿的女猎户。 这是香菱第一次独自进入森林这样深,心底难免有些发突,看天色不早了,便往回走,正走着,耳边传来嗡嗡的蜂声,鼻端闻到了甜甜的蜜香。 抬头,一只巨大的蜂巢挂在树杈间。 香菱顿时就乐了,把一堆湿草点燃了,浓烟四起,顺着风刮向蜂巢,蜜蜂被熏得像没头苍蝇似的乱飞。 香菱借机爬上树,用外裳包了蜂巢就逃了下来,几只没熏跑的密蜂,一只刺了她的脸,一只刺了她的手,还有一只刺了她的屁股。 跑到家,见到半边脸肿了的香菱,江氏吓了一跳:“你这是咋了?” 香菱笑呵呵的把背篓递到江氏面前,手里拎着裹着蜂巢的外裳,献宝似的说道:“娘,你看我摘了蜂巢了,莲莲有零食吃了!我还抓到野鸡了!我哥有肉汤喝了!蜂巢里还有几只蜂子,三婶的偏方也有了!” 江氏错愕的从篓子里拎出来那只野鸡,野鸡本来是晕的,被江氏这么一碰,一激灵醒了,扑楞楞要飞,香菱急忙掐住了脖子,只一下,野鸡就断气了。 江氏更加错愕了,原本说话都不敢大声的女儿,怎么变得这么彪悍了?翻看篓子下边,一堆草叶子里,还卧着十几枚鸡蛋。 香菱把松针酒递给江氏,自己则抱着裹蜂巢的衣裳,美滋滋的对江氏道:“娘,走啊,给里正媳妇送偏方去。” 江氏心疼的抚了抚闺女肿着的左脸道:“好,走,现在就去。” 娘两个到了里正家,开门的是一个穿着红袄子的俊俏小媳妇,见到江氏觉得眼熟 ,却叫不出称呼来,脸色一红,怯生生说道:“您稍等下,我去喊我娘。” 里正媳妇罗氏出来了,对小媳妇调侃道:“昨天婚礼你还见过人儿呢,这么快就忘了?叫二娘,这是二娘家的闺女香菱,你叫妹子就成。” 罗氏指着小媳妇,对江氏笑道:“这是三柱媳妇,爱华。” 互相打了招呼,里正媳妇看着香菱肿起了半边脸,心疼道:“二嫂,这丫头是咋的了?这半边儿脸咋肿得跟窝头似的?” 江氏气恼道:“这臭丫头脑子一根筋,寻思一出是一出。前个儿到周郎中那儿送松针,听说松针酒治腿疾,就嚷着换松针酒给你治腿;听周郎中说用蜂子蜇腿可以缓解腿疼,然后就上树抓蜂子,脸就成现在这样,不仅脸被蜇,屁股上也被蜇了。” “啊?为了给我抓蜂子被蜇的?”罗氏万万没想到,香菱半边脸肿是为了给她抓蜂子当偏方,心底软软的别提多熨贴了,对爱华道:“这傻孩子,倒是个孝顺的,你去给孩子抓把糖吃。” 罗氏接过江氏手里的酒坛子问道:“我这个老的不能让孩子白当差,这酒多少钱?” 江氏忙摆手道:“里正娘子,哪还能要钱啊!这是孩子们采松针到周郎中那里换的,若不是您和里正,我家哪能出来单过?” “二嫂,你可别管我叫里正娘子,叫我亚娟就成。这酒钱必须得给你, 以后用钱的地方多着呢!”罗氏从怀里掏出钱袋子,掏出一捧铜板就要给江氏,江氏说什么也不要。 两个人你推我搡了半天,见江氏一再坚持 ,罗氏也就没有坚持,对江氏安慰道:“二嫂,出来单过虽说艰难了点儿,但离那两房的糟心事儿也远了点儿,图个清净和舒坦吧。” 江氏眼圈一红,点了点头,想起了褚夏的事儿,破涕为笑道:“忘了告诉您件喜事儿了,夏哥儿的腿找周郎中重新看了,说腿一直没好利索是因为原来没接好,周郎中给重新接过了,好好养三个月,夏哥儿以后就不瘸了。” “夏哥儿长得周正,落个腿疾就可惜了,能治好可挺好,刚好是娶亲的好年纪,我再帮寻摸个相当的媳妇,你以后也能摆老婆婆架了,哈哈.......”罗氏笑着调侃江氏。 别看里正媳妇和江氏年纪相仿,但她成亲早,孩子们成亲也早,大儿子大柱十九岁,孩子已经会跑了;三柱才十六岁,昨天也结婚了。 被罗氏这么一逗,江氏心情也好了起来,褚夏在褚家村的小伙儿当中,长得算是上数的,人品也一流,要不然过去的李小翠也不能追着褚夏屁股后边转。这头儿腿一好,就算是家里穷了点儿,褚夏也一定不会打光棍。 三柱媳妇回来了,除了拿了一捧子高粱饴糖,还拿了一捧炒花生,全都递给香菱,香菱不好意思的看了眼江氏,江氏不好再推脱,点了点头,香菱这才伸手接了过来。 罗氏喜欢的摸了下香菱的枯黄头发, 叹了口气道:“多好个孩子啊,可惜了........” 里正媳妇自然是感叹香菱的脑子不清楚的问题,江氏却一点儿也不伤感,欣慰笑道:“香菱己经好多了,就是性子变得跟个淘小子似的,爬树打架掏蜂巢,一样也落不下,不过也有好处,今个儿真让她逮到一只野鸡。” 罗氏笑道:“农村丫头,愣实点儿好,像以前那样见着人都不敢说话,老挨欺负可不行。” 唠了半天才发现还在院门口站着,罗氏后知后觉的把人儿往屋里让,江氏连忙摆手告辞,被罗氏一把拉住,朝屋里喊了句“三柱”,三柱答应着,从屋里把取了蜂子后的蜂巢拿出来,递给了他娘。 罗氏把蜂巢还给了香菱道:“孩子费力掏下来的,哪能白挨蜇,里面的蜂蜜淘到罐子里,平时冲点儿蜜水甜甜嘴儿。” 江氏没拒绝,娘两个又把蜂巢抱了回来。?</p> 第34章 放妻书 正文 第34章 放妻书 江氏和香菱回到家,小香莲小大人儿似的往锅下添柴,锅里烧着开水,水上面又蒸着中药,满院子难闻的中药味道。 看着手里的花生和蜂巢,香菱心血来潮,把熬好的药端出来,开水倒在了木盆里泡野鸡。 把里正媳妇给的一捧子花生剥了仁儿,打了两个蛋黄,裹了杂粮面,锅里放入荤油,晾凉后再往锅里放入蜂蜜,把花生重新扔在锅里滚了滚,甜丝丝的蜂蜜花生就好了。 小香莲看得一愣一愣的,嘴角现出可疑的一道口水,软糯的不像话。 等有些凉了,香菱拈起一颗递到小丫头的嘴里道:“尝尝好吃不?” 小香莲咬在嘴里,咬得卡蹦脆的响,越嚼越香,越嚼越甜,小丫头似小鸡啄米的点头道:“好吃。” 香菱摸了下药碗,已经不烫了,端着药碗和蜂蜜花生进了屋儿。 褚夏早就醒了,只是表情有些木木的,眼睛盯着自己的腿一眨不眨,十七岁的少年,像七十岁老头儿一样颓废。 香菱平静的脸立即变得春光明媚起来,开心道:“哥,我今天老厉害了,用弹弓就打到了一只野鸡,捡了十来个野鸡蛋,还捅了一个大蜂窝。” 木讷的褚夏回过神来,看见香菱半肿的脸,立即变了脸色,急切的想到爬到炕边,被香菱一下子按了回去,把药碗塞在了褚夏手心儿里,无所谓道:“没事,就是被蜂子蜇了,消下去不少了,你赶紧把药先喝了。” 褚夏眼睛红成了兔子,看着酱色的药汁,心里酸得不行,眼泪如雨点般的落在了药碗里,又怕妹妹看见笑话他,一扬脖喝了进去。 一颗甜甜的花生被强行塞在了褚夏嘴里,香菱笑眯眯道:“甜不?” 褚夏点了点头道:“甜。” 香菱把小香莲抱在了炕上,把一小碗的蜂蜜花生都放在了炕上,笑道:“你们两个在炕上等着,我去给鸡拨毛,晚上喝鸡汤。” 香菱把鸡拨了毛,用花椒水把鸡毛煮了煮,去了味道,晒在了簸箕里,等囤得多了,准备废物利用,做鸡毛掸子或鸡毛垫子。 用鸡油炝了锅,将鸡肉块儿生炒,再加入花椒大料等调料,顿时香味四溢,加水慢慢熬汤收汁,差不多好的时候,掰了几片何氏给拿的葱花和白菜叶借味。 有人敲响了竹门,香菱开门,发现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妇人,后边跟着九岁的褚文。 香菱认得这个妇人,是和褚张娘一起采蘑菇的妇人--褚张氏的小姑子,夫家姓钱,褚文的姑姑。 妇人把一包糕点塞在香菱怀里,不好意思道:“我嫂子跟我说了,多亏你给她们家送信,我哥又给我家送信,这才让我们全家免于中毒,这是娃他爹上县城买的桂花糕,给你尝尝鲜。” 香菱想要推辞,妇人己经把褚文推到了前面,对香菱调侃的眨了眨右眼道:“我嫂子让我把褚文送来,看看你家有没有他能帮得上忙的活儿,尽管吩咐啊,千万别客气,我先走了!” 妇人转身走了!留下了浑身都别扭的褚文,香菱的头登时就大了。 没等香菱想好怎么处置褚文,褚文已经下定决心似的咬了咬嘴唇,从怀里抱出一张大布块,递给了香菱,一脸严肃道:“以后成亲的事不许再提,这是放妻书。” “啊?”香菱呆愣的接过“放妻书”,脑子像打了结似的,半天才反应过来“放妻书”是什么,就是古代的离婚证呗! 香菱哭笑不得的打开“放妻书”,结果脑门的黑线更加一团乱了。 只见一张大大布条上,用木碳条简单画了四副图。 第一副图,是一男一女两个小人儿并排跪着,女小人头顶盖了块儿布,男小人儿哇哇大哭; 第二副图,是女小人儿拿着弹弓打男小人儿,男小人儿哇哇大哭; 第三副图,是女小人儿身边围着八 个小小人儿,男小人儿哇哇大哭; 第四副图,男小人儿扔下女小人儿,自己跑了,女小人儿哇哇大哭。 香菱的脸黑成黑锅底,这副图,意思很明显,一个男的和女的成亲,男的不堪女的打他,女的生了一堆孩子,男的忍受不了离开了。 香菱一个眼刀飞过去,吓得褚文连退了两步,又觉得自己太怂了,梗着脖子,瞪着眼睛道:“你、你打我也没用,我、我和你不、不能在一起,这两天,我堂哥天天笑话我娶了傻子,生出一窝小傻子。” 香菱咬牙切齿道:“你想娶我就娶我,想放我就放我?门都没有!我就是要嫁给你, 一辈子折磨你,让你天天晚上成尿炕精,羞羞脸皮厚......” 褚文气得一跺脚道:“我不管,反正放妻书给你了, 你也收了,不许找我娘告状!” 香菱把“放妻书”往怀里一揣,泰然自若道:“谁证明你给我了?” 褚文向四周看了看,连个喘气儿的活物都没有,气恼道:“我回家再写!” 香菱嘿嘿笑道:“这‘放妻书’是用你衣裳后襟画的吧?你有几件衣裳够剪的?” 褚文顿时没了气焰,这是他不总穿的一件衣裳,他偷偷把后大襟给剪了,这要是让他娘知道,又少不了挨一顿胖揍。 褚文挺了挺腰竿道:“你说,你怎么才肯承认收下‘放妻书’?” 香菱沉吟片刻道:“这样吧,咱们两个打赌,你若赢了我,我就承认收下‘放妻书’;我若赢了,你就得像你娘说的那样,帮我家干活。” 褚文顿时来了精神,横了一眼香菱的小细胳膊小细腿道:“我还不能赢你个傻子?现在就开赌,赌什么?” 香菱沉吟道:“咱们各给对方出道题,谁没答上来算谁输,你是小孩儿,你出题吧。” 褚文一脸傲娇,小大人似的说道:“你是女人,你先出题吧。” 香菱心中暗笑,等的就是你这句话,香菱状似沉吟半天道:“东西烂了会生蛆,请问蛆死了会不会生蛆?” 褚文感觉一阵恶心,这个傻子怎么问这么恶心的问题? 不过,这个问题好像真没想过,到底蛆死了会不会生蛆呢? 褚文黑着小脸道:“帮你干什么活儿?” “就你这小细胳膊小细腿的,让你打水你也拎不动,就帮我、帮我搓泥弹丸吧。” “好。”褚文黑着脸跑了。 香菱嘴角不由上扬,原来,自己也有做恶人的潜质啊,欺负熊孩子的感觉,真特么好。?</p> 第35章 卖甲鱼 正文 第35章 卖甲鱼 鸡肉已经炖得软烂脱骨了,江氏还没有回来,看天色已经不早了。 香菱把糕点拿到了屋里,又给褚夏和小香莲盛了一大碗鸡肉,让他俩先吃。 又在锅里扣了一碗肉,等江氏回家再吃。 自己则拿着一捧鸡肠和装水的大陶罐儿向河边走去。 河水是从山上的方向流下来的,流经村东,河水不宽,只有两辆车并行宽,岸边浅,里面深,也很湍急。 过去村民们喝水、洗衣裳全都依赖这条河,直到后来有家孩子被水里的毒蛇咬死了,从那以后,里正便做主,在村东头地势最低的地方挖了一眼水井,村人从此喝上了井水,只有少数妇人洗衣裳来这里。 江氏新接了洗衣裳的活儿, 褚夏又下不了炕,江氏便来到河边洗了。 香菱扫了一眼, 河边有三个妇人在河边洗衣裳,有说有笑的,很是开心,独独不见江氏。 香菱走上前去,对其中一个妇人道:“婶子,看见我娘了吗?” 妇人抬眼看是香菱,低头继续捣衣裳,没有理会香菱。 香菱将目光看向另两个妇人,两个妇人头一扭,也不理会香菱了。 香菱这个气啊,自己没招她们没惹她们,这是什么态度啊! 河上游方向冲下来一根细树枝,香菱眼珠一转,突然吓得“啊”一声惨叫,指着河里的树枝尖叫道:“有蛇!” 三个妇人吓得啊呀一声跳了起来,远离岸边,其中一个妇人的粉色亵衣顺着河流飘走了。 直到看清只是一根树枝,丢亵衣的年轻妇人对香菱破口大骂道:“跟你娘一样,不要脸的骚-货!” 香菱呵呵傻笑道:“婶子,你 奶-奶-被水冲走了.........”(作者:不善良的笑笑,女主有流氓潜质!哈哈。) 妇人立即变了脸色,自己丢的是里面穿的小衣,被褚香菱这个傻子喊得人尽皆知,她还有脸活吗? 妇人大骂了句:“小兔崽子,再胡说老娘撕烂你的嘴!”,边骂边狼狈的抱着水盆跑了。 另两个妇人瞪了一眼香菱,也抱着水盆离开了,离老远还听见妇人安慰丢亵衣的妇人道:“招弟,你别和傻子一般见识,更别对葛长林摆脸子,葛长林怎么着也是个没成过亲的男人,还有打猎的本事,不可能看上带着三个孩子的褚寡妇,不像你,守的是望门寡,利手利脚的,长得还好看,你俩刚好合适啊.......” 香菱听了有些发愣,她们说葛长林是没成过亲的男人,那小山是怎么来的?属孙悟空的,从石头缝儿里蹦出来的? 香菱听到上游阵阵水流声中,夹杂着阵阵捣衣声,顺着声音走,在一处湍急下流的瀑布下方河边,找到了还在捣衣裳的江氏,细密的汗水从额头上流下来,被夕阳一照,晶莹剔透,很是好看。 听到声音,江氏错愕的回头,见是女儿来了,温婉的笑了笑道:“娘马上就洗好了,咱一起回家。” 香菱点了点头,找了一处水浅的地方,挖了一个脸盆大、二尺深的泥坑儿,里面扎了一根树枝,树枝上绑上鸡肠,坑边儿用树枝支上倒扣的陶罐儿,树枝上连着一根细麻绳,牵在香菱手里,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泥坑儿。 江氏“扑哧”一声乐了:“你这丫头,不会是想扣鱼吧?那鱼贼精贼灵的,还等着你来抓?要是那么容易,咱村人都来抓了。” 香菱没有说话,眼睛仍旧盯着鱼坑儿。 不知过了多久,鸡肠儿细微动了下,香菱猛的一扯树枝,陶罐儿扑的落了下来,一条半条手臂长的鱼碰倒陶罐儿,扑腾出泥坑儿,搅得水都浑浊了。 香菱以为鱼叼着鸡肠跑了,遗憾的走到水边,透过混浊的水面,发现大鱼竟然没游走,嘴里扯着长长的鱼肠不撒嘴,鱼肠的另一头连着泥坑里,里面沉着一只脸盆大的甲鱼,嘴里,扯着鸡肠的另一头儿。 一鱼一龟,因为一根鸡肠各不相让,有点鹬蚌相争的意思,便宜了自己。 香菱从袖子里拿出锥子,快准狠的刺中了鱼眼睛,来了个洞穿,鱼儿疯狂的扑腾开来,甲鱼也受了惊吓,想要翻出泥坑,因为身子太大,卡在泥坑儿里翻不出来。 香菱将甲鱼抱到了岸边,手里举着六七斤重的大鱼,对江氏挥了挥笑道:“娘,你看,真抓到鱼了,我给哥做鱼丸吃。” 江氏把洗好的衣裳都收在盆里,乐呵呵对女儿道:“你这丫头真是好命,这样都能让你扣到鱼。” 娘两个正要回家,旁边的小树林里传来了男人骂骂咧咧的声音:“老色鬼,死淫棍,特娘的在京城惧内睡不着女人,到咱这山高皇帝远的地方一次性睡够了,也不怕他娘的累死!” 另一个男人答道:“你背后骂有屁用?当面不还是跟三孙子似的伺候着?赶紧找甲鱼吧,再捞不着,大哥又要被王督军骂了!” 两个男人出现在河边,身上只穿着一件小褂,虬实的胳膊露在外面,江氏看了忙把香菱护在身后,颤声问道:“你们、你们是什么人,要做什么?” 两个男人错愕的看了娘俩一眼,村民平时都在下游,这里相对肃静,他们才到这里的,没想到能碰到村人。 看见香菱,胖男人“咦”的一声,笑道:“你不是从树上掉下来的傻姑娘吗?那天幸亏你给我们指了道,抓到了老虎交了差,今天不采蘑菇改抓鱼了?” 江氏见他们认识香菱,狐疑的看向香菱。 香菱拉着一脸紧张的江氏的手,安慰道:“娘,他们是驻守陵裕关的大兵。” 江氏舒了口气,看向两个男人臂弯里搭着的暗红色衣裳,和自己盆里洗的是一样款式,确定真是军爷,不是匪人,这才放下心来。 虽然不是坏人,但穿着实在不整,江氏拉着香菱的手道:“咱该回家了。” 香菱编了个简单的草绳,把乌龟和鱼都穿了起来,抬腿要走。 胖子一眼看见了香菱手里的甲鱼,眼睛顿时冒着狂喜的目光,喜笑颜开道:“姑娘,没听老人说过吗?老不泄残精,少不食壮火,年轻人吃这大补之物做什么,不如卖给我吧?” 香菱低声问江氏道:“娘,一般甲鱼能卖多少钱?” 江氏为难的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卖多少钱,不过开春褚老太公的孙子捞到一只,去县城卖了五十文钱。 ” 香菱点了点头,对胖子道:“五十五文钱。” “我都听见了,五十文钱,你怎么转脸涨成了五十五文钱?”胖子翻了一记白眼道,大哥说过,不该花的钱,一个大钱也不能浪费。 香菱耐心解释道:“你们若是到县城买,每人要花两文钱坐驴脚力,这就四文钱;入城每人交入城费一文钱,这又是两文钱,总共五十六文钱,我少要一文,五十五文钱,是你们占了便宜了。” 胖子和瘦子深以为是的点了点头,好像颇有道理,两个人不用动身去城里就买了;甲鱼 ,怎么算怎么划算啊。 胖子爽快的付了钱,与瘦子喜孜孜的拎着甲鱼离开了。?</p> 第36章 鸡肉被偷了 正文 第36章 鸡肉被偷了 孙良田和贾小六走了有一柱香的时间,迎面瞧见了找过来的大哥杨卿玥,两人欢喜的迎了上去。 孙良田喜孜孜的把甲鱼展示给杨卿玥,邀功道:“大哥,我和小六本打算下河捉甲鱼,没想到命挺好,遇到上次采蘑菇的傻姑娘,花了五十五文钱买下了她捞的甲鱼,还便宜了一文钱呢。” “五十五文钱?”杨卿玥皱起了眉头道:“县里像你手里这样大的甲鱼五十文钱就能买下来,你们怎么花了五十五文钱?” 孙良田一脸得意道:“大哥,你想想,我们两个坐车进城,雇车得花四文钱,入城费再花两文钱,总共五十六文钱,傻姑娘给我们便宜了一文钱,可不就是五十五文钱? ” 杨卿玥一头黑线,恨铁不成钢的剜了一眼胖子道:“孙良田,我看那姑娘不是傻子,你才是傻子。你们如果不买下乌龟 ,那傻姑娘就得去县城卖乌龟,就变成她雇驴车、交入城费,你们完全可以利用这个讲下来三文钱,花四十七文钱能买下来,你俩却花了五十五文钱,还自以为占了一文钱的便宜,真是让人笑掉大牙。” 杨卿玥一脸的嫌弃,自己这么聪明,怎么会教出两个这么不堪使用的手下? 孙良田怔住了,拨腿就要去追香菱,被杨卿玥呵斥道:“站住!买卖讲究的是银货两讫,人家甲鱼交给咱了,你钱也交给人家了,凭什么找人家算账?” “......”孙良田一脸黑,觉得八文钱事儿小,被一个傻子三两句就给绕傻了,真特娘的太伤自尊了。 ...... 香菱欢喜的把钱给了江氏道:“娘,明天咱就去县城买粮吧?” 江氏收了银子,摇了摇头道:“咱自己进城还得雇驴脚力和入城费,娘昨天就让脚力张帮咱买杂粮面了,给他两文钱车钱就行。” “......”香菱无力反驳了,本来自己还想着借机进城看看呢,结果江氏为了省入城费,将她的小小进城愿望掐灭在萌芽当中。 娘两个快到家了,隐隐听见小香莲的哭声。 香菱快步冲进院子,发现自己离开时紧关的院门敞开着,屋内传来小香莲大哭的声音:“哥,你腿刚打断了重接,求你别下炕!” 香菱冲进屋,看见小香莲正用娇小的身躯,死命的拽着褚夏的胳膊,制止要下炕的褚夏。 香菱怒道:“哥,你的腿刚重新接完,你作什么妖,下什么地?” 褚夏气得胸脯一起一伏的,眼睛赤红赤红的,怒道:“是褚冬,他趁院门没拴,进来偷走了留 下的那碗鸡肉就跑了,我要去追,莲莲拦着我不让......” 这个褚冬还真是死性不改,必须得给点教训才行,香菱暗下决心。 香菱瞪圆了杏子眼,对褚夏怒嗔道:“为了一碗鸡肉,你就让你三两银子的大腿白接了?哪个多、哪个少你算不明白吗?!” 褚夏闷不吭气,也不再挣扎了,胸口被气得一起一伏的。 香菱看向小香莲,宠溺的刮了刮小香莲的鼻尖道:“这件事莲莲做得对,以后如果我和娘不在,莲莲就要拴好院门,不让任何人进来,尤其是老宅的人。” 小香莲骄傲的挺直了腰竿道:“我知道了,姐姐,以后我来保护哥哥。” 小丫头的模样终于冲散了一些褚夏心头的阴霾。 一家围坐桌旁吃饭,幸亏香菱去找江氏时,给褚夏和香莲盛了一碗鸡肉,这才没被褚冬全部端走。 吃罢了饭,香菱微笑着对褚夏道:“哥,等着,我去给你出气。” 褚夏的气头过了,理智回笼,慌张扯住妹妹道:“香菱,我现在下不了炕,真要打起来怎么办?” 江氏的脸也变了颜色,红着眼劝解道:“香菱,都这么半天了,鸡肉早就进了褚冬的肚子,想要也要不回来了,只要你们三个都平平安安的,娘就心满意足了。” 香菱调皮的眨了眨右眼道:“我没打算找他们打架啊,褚冬把鸡肉吃得差不多了,我去收碗。” 当然,收碗是假,让老宅鸡飞狗跳才是真。 江氏怕香菱惹祸,想替香菱去,被香菱按回了炕上叮嘱道:“娘,我哥可能想上茅房了,他不好意思让我照顾,你来吧。” 褚夏被问了个大红脸,这可是刚刚吃完饭啊,哪有那么快的,但香菱明显让他帮拖住江氏,只能硬着头皮点头。 江氏信以为真,从地上拿上来一只香菱用木盆临时改装的坐便,害得褚夏脸红得像猪血一样。 香菱把小莲牵了出来,让小家伙在院里等着,她则悠哉悠哉的奔了老宅,院门半开着,院里没有人。 香菱直奔正房褚氏那屋,走近些偷听里面的说话声儿。 只听褚氏道:“香菱那死丫头就是个傻子,让林家发现了不乐意怎么办?” 大房刘氏道:“娘,后天上门看家的时候,让三个丫头站成一排,香萁长得好看,就把香萁指给林家,让她们误以为嫁过去的是香萁,等到成亲那天,盖上红盖头,拜了堂,发现错了也生米煮成熟饭了,想后悔都来不及了。” 三房王氏不乐意了,反驳道:“我家香萁才十三,你家香苇十五了,我把丑话说在前头,要指就指你家香苇,别指我家香萁,否则别怪我当场翻脸。” 王氏揣了个心眼儿,万一林家发现被骗了,来个霸王硬上弓,要求把错指的姑娘嫁过去,那香萁一辈子不就毁了?她还想香萁嫁给王家的秀才郎呢。 刘氏皱着眉头想要反驳,褚氏发话了:“左右嫁过去的都是小傻子,手指头指谁又能咋的?就是成亲当天, 得让江氏和傻子消停点儿,神不知鬼不觉的掉了包......” “那还不简单......” 香菱正要听下去,发现褚冬从后院转了回来,错愕的看着突然出现在院里的香菱。 香菱立即先发制人,大声说道:“四哥,我家碗呢?” 褚冬装傻充愣道:“什么碗?你傻子又乱说什么话?” 香菱大声说道:“我娘不是让你把一大碗鸡肉端给咱奶吃吗?我来取空碗啊?” “你胡说,什么时候你让我端鸡肉给咱奶了?”褚冬气得瞪圆了眼睛,这碗鸡肉可是他费力偷来的,怎么就变成她孝敬奶奶的了? 屋内人听了动静,都出了房门。 褚氏狐疑的看着香菱问道:“你刚刚说什么鸡肉?什么碗?” 香菱一脸委屈道:“我娘让给奶拿碗鸡肉,里面还有两鸡大腿呢,都没舍得给我吃,我来取碗的。” 褚冬怒不可遏道:“你胡说,碗里根本就没有鸡大腿!!!” 王氏上去捂褚冬的嘴,已经来不及了。 听说二房难得孝敬给她的鸡肉,被一向疼爱的孙子给觅下了,褚氏的脸黑得像锅底一样。 香菱如泥鳅般的溜出了老宅,院里很快传来了褚氏的哭声,以及褚时来和王氏替儿子赔礼道歉的声音,再加上大房刘氏阴阳怪气的挑拨声,好一阵鸡飞狗跳。 至于那只碗,香菱是真没打算要回来,依褚冬的习惯,十有八九是在茅房里偷吃的,那味道,实在是......?</p> 第37章 憋坏 正文 第37章 憋坏 回到家,香菱寻思着褚氏与大房、三房的对话,听意思,林家是同意换亲了,只是不甘心把好的褚香苇和褚香萁换过去,想来一招“偷梁换柱”,把自己嫁给林家穷小子,给褚春换回来一个健康的媳妇。 真是可恶。 怕江氏担心,香菱并没有把这件事告诉江氏,没事人一样杀鱼剁鱼,做成肉靡小丸子,用水煮熟了晾凉,明天只要用油炸锅放水一氽、再放些小白菜就好了。 晚上,在香菱的一再坚持下,改由她睡在两个由箱子临时拼凑的“床”上,褚夏与江氏、小香莲娘三个挤在不太宽裕的炕上。 褚夏毕竟是十七岁的大小伙子了,与母亲睡在一铺炕上也觉得不好意思,与江氏中间隔了两只篮子。 夜半里,只听“咚”的一声响,香菱疼得扶着腰,摸黑重新爬上箱子,幸亏箱子不高,否则真有可能摔出个好歹来。 香菱揉了揉发疼的胳膊肘和屁股,不由得叹了口气,家里除了温饱问题,下一个大问题就是住房问题,拼接的箱子,真不是人能睡的。 ....... 第二天一早,香菱拎着水桶准备去村东头的井边儿打水,推开门,发现院门口,左边立着两捆柴禾,右边放着两只打满了水的水桶。 香菱眼睛轻眯了对方的大树,拿起弹弓,照着对面大树的树干打了一棵石子过去。 一标中的,“啪”的一声响,李石头和刘喜旺像两个大姑娘似的扭扭捏捏的从树后转出来了。 李石头讪笑道:“听说夏哥儿的腿重接了,好些了没?” 香菱翻了一记白眼儿道:“我哥就在屋里,自己不会看吗?” 李石头顿时被怼得哑口无言了。 刘喜旺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吱吱唔唔的,眼看着香菱不耐烦翻脸时,终于鼓起勇气道:“我知道我娘训我的时候夏哥儿听见了,我娘胡说的,让他别往心里去,别不理我.......” 香菱抱着肩膀,闲适的靠在门框上,挑了下眉毛道:“你娘胡说了吗?我怎么觉得都是实话啊,我娘确实是寡妇,我哥确实是瘸子,我也确实是傻子,我们家也过得确实有上顿没下顿,你和我们交往确实会拖累你.......” “这........”刘喜旺脸憋得通红,半天也说出个所以然来。 上次在门口中看到了装蛋的小筐,刘喜旺就猜到褚夏去他家了,一定听见了他娘说褚家的坏话,所以才不肯见他,他自己也觉得羞愧,从那以后,两个人还一直没见过面。 直到听说褚夏把腿打断重接,这才厚着脸皮来,想帮褚家分担些家务。 看着两个少年忐忑不安的脸,香菱叹了口气道:“喜旺哥,你越是和你娘对着干,你娘越会对我家有意见,我哥就越不敢搭理你,你还是回去吧。” 刘喜旺心里别提多难受了,他与褚夏从小就交好,没想到随着褚夏的腿变瘸,特别是二房出去单过后,他娘就越来越嫌弃褚夏,要求他以后多跟二良子这些少年猎户学打猎,不准他白帮褚家干活。 正想再向香菱解释什么,香菱已经向前面方向努了努嘴。 顺着香菱看着的方向看去,刘喜旺的娘刘氏正一阵风似的跑来,边跑边骂道:“刘喜旺!我让你离褚夏远点儿咋就不长记性呢?吃一百个豆儿不嫌腥?还帮人家打水?咱家的水缸满了吗?二良子托人给你打造的弓箭,你取回来了吗?” 刘喜旺的脸憋得通红,像摊血一样。 刘喜旺将两桶水抬起来,对香菱固执道:“把门让开,我把这两桶水抬进去就走。” 香菱没有让路,把门口挡得严严实实,叹了口气道:“你还是走吧。” 刘喜旺来了执扭劲儿,抬着两桶水站在门口不肯走,就这样僵持着。 刘氏一看火气蹭蹭往上冒,三步并做两步走到儿子身旁,伸手就扯倒了两只水桶,水哗哗的流了一地。 刘喜旺气得脸色铁青,扔下空水桶自己跑了。 刘氏冲着香菱重重的“哼”了一声,一手拎一个空水桶走了。 香菱本来好好的心情,被刘氏破坏得不能再坏,狠狠瞪了一眼李石头。 李石头连忙摆手道:“我爹娘可没说过你们家坏话,也没让我不与夏哥儿接触,是我前段时间鬼迷了心窍错怪了夏哥儿,所以,这柴禾你不能不收........” 李石头与褚夏的心结,原来是因为小翠,小翠成亲后,这个心结就算解开了,只是面上还没有和好如初而己。 褚夏重新接了腿,以后三个多月都要躺在炕上,十七岁的大小伙子,让江氏伺候他上茅房、擦 身子总觉得别扭,这个胖石头倒是个护理的不二人选。 香菱故意沉着脸对李石头道:“我哥原不原谅你,得凭你自己的本事。至于这柴禾,我劝你一句,别像喜旺哥似的,家里活儿没做完就跑来帮我家干活,害得你娘一肚子怨气,这种罪名我们家可担不起。” 李石头一脸欣喜道:“放心,我肯定把我家活儿干完了再来。” 李石头一把抢过香菱手里的水桶,准备帮香菱去打水。 香菱一把扯回水桶,摇了摇头道:“现在是早晨了,我哥肯定想如厕,你去帮帮忙.......” “........”李石头一脸懵逼,他想过帮褚家打柴、抬水,却没想过照顾褚夏上茅房,这种活儿........ “怎么?不方便?”香菱挑起了眉。 “方便,方便,特方便。”石头忙不迭的点头,这可是他唯一与褚夏彻底去除心结的机会,万万不可错过。 石头抱起柴禾往院里走,刚走两步,香菱突然又叫住了李石头,左右看看无人,这才压低声音道:“石头哥,你能弄来巴豆吗?” “啊?”李石头眼睛瞪得比牛眼还大, 不知道香菱为何突然问起巴豆来。 只怔忡了一下,李石头立即意识到,现在的他还是“戴罪之身”,不可以对香菱产生质疑,忙不迭的点头道:“褚庄里养了七八头牛,前些日子牛拉不出屎来,褚周托我帮他买过不少巴豆,应该有剩儿,我帮夏哥儿如完厕,就去给你要几颗。” 香菱嘴角不由上扬,挑了两下眉道:“别说是我要的。” 李石头本能的点了点头,看着香菱这个表情,心里一阵打杵,感觉这丫头心里肯定憋着什么坏呢。?</p> 第38章 野鸡归我了 正文 第38章 野鸡归我了 香菱心情大好的往村东头的水井方向走去。 走了一半,褚文气踹嘘嘘的从身后追了上来,把一个布包塞给香菱就跑了。 香菱打开一看,好家伙,袋子里面装着上百颗的大拇指肚儿大小的泥弹丸,大小匀称,团得还挺圆,别说,这褚文也不是一无是处。 香菱笑着把弹丸揣在怀里,继续走向水井。 水井在一颗粗壮的大树下,开凿的深水井,井口直径约一米,深二十多米,怕有孩子落水,井沿用青石垒得一米多高。 旁边的树干上绑着一根绳子,谁家打水就直接把另一头绑在木桶上,扔到井里直接打水。 香菱暗自吐槽,连打水的木轱辘都没有,可真够简陋且费力气的。 香菱只有十三岁,虽然力气比寻常的女孩儿大上一些,但这样硬生生往上拽,还是非常吃力的。 一桶下去,只能勉强拽上来三分之一桶水,自家又只有这一个水桶,装满一缸得来回三四十趟,估计一大天的时间。 旁边的一个汉子见了,憨直笑道:“香菱,平时都是你哥来打水,今天咋换成是你了?” 香菱回了个微笑道:“我哥养腿呢。” “要不然我帮......”汉子伸手要帮忙,被旁边的汉子怼了一下胳膊,低声道:“李二,你别忘了她娘是江寡妇,你乱搭茬儿干啥,不怕你婆娘掐你?” 汉子的手尴尬的停在半空,香菱皱着眉头瞟了一眼那个阻拦的汉子,只是瞪了一眼, 并没理他。 正要拎水走,回头看见一个颤颤巍巍的老头儿,用扁担挑着两只空木桶来打水了。 香菱有心想走,瞧着老头儿那么大岁数有些不忍心,便把老头儿的水桶接过来,把自己桶里的三分之一桶水倒在了里面,重新把水桶扔了下去,又拽上来三分之一桶水,仍旧如此。 看着香菱这么小还想着帮助其他弱小,李二脸上发烫,把香菱手里的水桶抢过来,默默的扔在了水井里,这一次拽上来,满满的一木桶的水,帮老人的两个水桶各装了半桶,香菱桶里也留了半桶,刚好够一老一小的力气拎走的。 李二狡黠的对旁边的汉子解释道:“我是在帮朱大爷,没帮江寡妇。” 旁边的汉子哑口无言。 香菱拎着木桶往家走,即使是三步一挪、五步一歇脚,到了家里,也已经累得气喘嘘嘘了。 到家时, 李石头也回来了,从怀里掏出几颗圆形的坚果样的东西来,四周看了看,鬼鬼祟祟的塞到香菱手心儿里,低声道:“千万别放多了。” 香菱把巴豆拿到伙房,放在碗里,用擀面杖捣成粉末,把昨天煮熟的丸子拿出了一平碗,每颗丸子上面都滚了一圈巴豆粉。 一切就绪,重新放在灶台上,对李石头甜甜的喊了一句道:“石头哥,你帮我打水去吧,灶台上的丸子可千万别动啊,我家有大用处呢。” 李石头不明白香菱说这句话到底什么意思,也没有多问,老实听话的拎着水桶走了。 香菱进屋叮嘱了两句,拿着弹弓挎着小筐往山的方向走了。 她前脚刚走,后脚褚冬的身影就闪进了院子,鬼鬼祟祟走到伙房,拿起灶上的一碗鱼丸子闻了闻。 屋里的褚夏和小香莲扒着窗缝往外瞅,小香莲紧张的大气不敢出,低声道:“大哥,四哥真的来了!姐姐实在是太厉害了!” 褚夏撇了撇嘴笑道:“你姐呀,是一点儿亏都不肯吃,冬哥儿这下子可惨了。 ” 屋外的褚冬猛的回头,总感觉有双眼睛在暗处盯着自己,回头又发现什么也没有,端着碗想离开,想起昨天傻子去家里要碗的事情,于是把丸子三下五除二的吃到了嘴里,把碗扔在灶旁,像是碗倒了,丸子被老鼠吃掉的模样。 褚冬离开了,小香莲这口气才喘上来,小脸兴奋的通红,完全没有做坏事的自觉。 ...... 再说香菱,进入树林中,顺着声音寻常野鸡的方向,半天都没有寻到,正气妥时,突然草丛里窜出一只野鸡,香菱搭起弹弓,嗖的打了过去。 正中野鸡的脑袋,应声倒地。 香菱急忙去捡野鸡,树上突然纵下一个人来,先一步抓起了野鸡,香菱机警的后退了两步,皱着眉头道:“是你?” “对,就是我,小骗子,野鸡在我手里,看你还怎么高价卖给别人?”孙良田一脸得瑟的举起了手里的野鸡。 香菱把手一伸道:“野鸡是我打的,还给我。” 孙良田冷哼一声,挥了挥手里的野鸡道:“看清楚了,野鸡在我手里,那便是我的,谁能证明是你的?” 香菱皱起了眉头,扬脖对着树上喊道:“你是他上官,是帮理还是帮亲?” 杨卿玥心理一惊,自己藏在树上一动不动,这个村姑是怎么发现他的,还知道自己是孙良田的上官? 杨卿玥只好跃下了树冠,没好脸色的对孙良田道:“咱今天找的是鹿血和鹿茸,不是野鸡!” 孙良田讪然道:“大哥,咱半、半夜就、就来潜伏了,得、得吃点儿东西补充体力......” 孙良田心里发虚,他不敢承认,他是因为买甲鱼的事,看小村姑有那么一丢丢不顺眼,所以抢野鸡的。 香菱看着杨卿玥道:“这野鸡是我用弹弓打到的,军爷在树上面应该看得清清楚楚。” 杨卿玥很不太喜欢这个小村姑,不喜欢她说话丝毫不恭维的态度,不喜欢她使诈贵卖孙良田甲鱼耍小聪明,虽然,他心里明镜的,为了完成王督军交待的事情,就算她卖得再贵,那甲鱼都应该买。 杨卿玥皱起了眉头道:“谁说我看清了就要给你作证?” “......”香菱落了个哑口无言,孙良田又开始得瑟了,揶揄的看着香菱。 香菱眼珠儿转了转道 :“你不给作证不要紧,这野鸡只是晕过去了,只要它醒了,我就能让它帮我做证。” 杨卿玥和孙良田同时瞪着眼睛看向香菱,表情分明是在看一个傻子。 香菱不管二人的惊诧,对孙良田道:“怎么样?在不打伤野鸡的情况下,我们两个谁能让野鸡一动不动,就证明谁是它的主人了,你敢赌吗?” “怎么可能一动不动,它又不是狗有灵性。”孙良田才不信呢,他只相信,这个姑娘肯定是个傻的。 孙良田怀里的野鸡缓缓醒了,挣扎着要跑。 孙良田强行按在地上,野鸡挣扎得更欢了,失败得不能再失败了。 杨卿玥轻眯着眼道:“把野鸡给她,我倒要看看她怎么能让野鸡一动不动。” 孙良田不情不愿的把野鸡给了香菱,香菱接过野鸡,按住了鸡脑袋放在地上,在鸡的眼前画了一道线。 再松手时,鸡真的趴在地上,像被点了穴道一样,不动了。 孙良田惊诧的张大了嘴,几乎能塞下个鸡蛋。 香菱理所当然的把野鸡装在篓子里道:“野鸡归我了。”?</p> 第39章 松开 香菱趁着两个人还没缓过神来的功夫,拿着野鸡转身要走。 远处突然传来隐隐几声狼吼,香菱反应迅速,从篓子里拿出绳子,手脚并用的爬上了旁边的一根树杈儿。 树下两个人错愕的看着莫名其妙的农女,香菱暂时忘记了刚才的不快,对两个大男人挥手道:“快上树啊,那边来狼了,七八头呢。” 杨卿玥后退几步,跑了两步踏地,再借助树干的力量,瞬间就落在了香菱身侧,比起香菱狗刨似的爬树灵活多了,也好看多了。 树上己经有了两个人,再来一个显然很挤,孙良田委屈巴巴的跃上了旁边的树上。 狼声越来越近,杨卿玥也能清晰的听见了,不可思议的看着身侧的香菱,一脸的探纠。 一匹、两匹、三匹.......足足八匹狼,分八个方向将一头成年壮鹿圈在中间,鹿腿上汩汩的流着血,伤得不轻。 杨卿玥皱了皱眉头,向旁边树上打了个手势,孙良田点了点头,取下了背后的劲弩,两人几乎同时向狼群发难。 一阵劲弩过后,六匹狼倒地受伤,两匹恶狼狠狠的看向树上二人,眼睛里幽幽冒着凶光。 看得香菱打了个寒颤,紧张的抓住了身侧杨卿玥的袖口,大气不敢出。 杨卿玥皱着眉头看着小丫头一手污秽的手,清冷道:“松开。” 香菱翻了一记白眼儿,老实的松开了袖口,嘴里忍不住嘟喃道:“切,好像谁稀罕你的袖子似的。” 见狼群死伤大半,满满求生欲的鹿再次窜入树林跑了。 杨卿玥进入深山的目的就是为了找鹿血和鹿茸,鹿跑了怎么能行? 男人飞身跃下大树 ,被两匹狼迅速合围。 孙良田也跃下了树。 两人两狼战在一处,只两个回合便手起刀落,两匹狼倒在血泊中。 二人飞身去追鹿。 香菱也爬下了树,看到一地的血迹,不敢久留 ,本想回家,但一想到那男人说要的是鹿血和鹿茸,那就意味着鹿肉不会要,她说不定可以像野猪一样捡到鹿也说不定。 香菱也顺着鹿的血腥味追了下去。 很快,在一块儿空地上看到了两个男人,鹿已经死在了地上,脖子上汩汩的流着血,孙良田用酒囊接着鹿血,杨卿玥手里则拿着两根鹿茸,用手帕包着放入怀中。 香菱讪笑着走上前,笑道:“两位军爷,这鹿肉,你们不要了吧?我、可不可以割走一块儿?” 杨卿玥惊奇的看着眼前这个小农女,年岁不大,没有弓箭,只有一把小孩儿玩的破弹弓、一把砍柴的破柴刀,就这儿,也敢独闯山林深处,遇到与狼群厮杀的场面也敢跟上来!还真是为了口吃食不要命! 杨卿玥沉着脸道:“我们不要鹿肉,但你确定敢一个人一路背回去?不怕血腥味引来野兽?” 香菱讪笑着刚要回答,突然感觉浑身汗毛倒竖,脖颈子发凉,眼睛惊恐的看向杨卿玥的后方。 杨卿玥跟着警铃大作,飞身一扑,抱着香菱扑倒在地,随即来了个老驴打滚,在地上滚出半丈远。 再站起身,长刀己握在手中。 一只花斑大老虎从杨卿玥刚刚站立的草丛后走了出来。 香菱紧张的再次扯住杨卿玥的袖子道:“右边那株矮灌木后面,还有两只,听气息比这只还厉害。” 杨卿玥也跟着紧张起来,一头老虎他有把握对付,但三头,就算加上孙良田,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赢,况且,还有一个弱小的褚香菱,而他们的劲弩也用完了。 杨卿玥轻声对香菱道:“我和良田与老虎缠斗,为你争取七个数的时间,你如果爬不上树逃命,就别怪我们见死不救了。” 杨卿玥看向孙良田,两个人很有默契的点头,眼睛眨到第三下的时候,二人同时向老虎发难。 孙良田向空地上的老虎挥刀。 杨卿玥则向香菱所说的矮灌木后面突袭。 香菱不敢耽搁,用绳子搭上树杈,飞快的往上爬,爬到半空,身侧人影一闪,杨卿玥已经比她先一步跃上了树。 老虎随后而至,嗷的一声腾空,吓得香菱把双腿抬高,把绳子荡了一下,这才免于被老虎咬了腿。 老虎落地,再次腾空跃起,目标由香菱的腿,改为香菱的屁股,吓得香菱忘记往上爬了。 在这生死存亡间,绳子被站在树杈上的杨卿玥拽起,拽上了树,把香菱稳稳的放在了树杈上。 香菱吓得浑身发软,紧紧扯住杨卿玥的袖子,颤声道:“可吓死我了。” “松开。”男人皱着眉头清冷道。 香菱缓了缓心神,松开了男人的袖子,翻了一记白眼儿道:“切,好像谁稀罕你似的。” 杨卿玥右眼皮一跳,眉头一皱,明明刚才还说的是“好像谁稀罕你的袖子似的”,怎么这么一会儿,就少了“袖子”二字? 老虎并没有再攻击树,而是围坐在死鹿旁边,开始啃食鹿肉。 这老虎,吃的哪里是鹿肉,分明是她褚香菱的肉。 香菱看着好好的一头鹿被分食了, 心都在滴血,这要是卖了,怕是怎么着也得值二两银子吧,她可指望着这些银子,来给褚夏买根老山参养腿的....... 杨卿玥正默不作声的探纠着身侧的小农女,明明是寻常农女,却耳聪目明,连他这个从小就浸淫武学的人都比不上,令人匪夷所思。 正观察着,小农女看老虎的脸色突然变了,不是惧怕,而是、而是咬牙切齿,一副如丧?妣的表情。 正想着原因,小农女生气的一捶树干,懊恼道:“我的鹿肉没了,死老虎!臭老虎!” 小农女拿出那把可笑的弹弓,朝着老虎就弹射了出去,正中其中一头老虎的左眼,流了血,一只眼睛肯定废掉了,老虎立即咆哮起来。 杨卿玥一把抢过香菱手里的弹弓,没好气道:“你激怒它做什么?还想不想活着回去了?” 香菱无所谓道:“我们是在树上,它又上不来,万一打死老虎,没有鹿肉,虎皮也是钱啊。” 杨卿玥感觉自己右眼皮跳得更加厉害了。 事实证明,香菱大错特猎了。 被伤了左眼的老虎呼啸着奔着树干而来,如一辆坦克似的撞着树干,撞了两下没撞动,向后退了一两丈,猛的冲了过来,竟然顺着树干爬了半棵树高,这才落了下去。 老虎并没有气馁,身子向后退,再次冲了上来,这次,比上次爬得还要高一些。 吓得香菱“啊呀”一声,在树杈上一跃站了起来,本能的扯住了杨卿玥的袖口,瑟瑟发抖道:“老、老虎、怎么会、会爬树?不是、不是说猫师傅藏私没教虎徒弟吗?真是谣言害死人........”</div> 第40章 野萝卜 “松开。”男人再次不悦的盯着香菱一双脏兮兮的小手道。 香菱连忙松开,那句“切,好像谁稀罕你似的”到底没好意思说出口,毕竟自己连扯了人家三次袖口,说不“稀罕”连自己都不信了。 人,有时候也得诚恳一些,不能即想当那个什么再立那个什么吧。 杨卿玥想要下树,香菱再次扯了下袖口,男人的眉毛又皱得起来,如同万年沟壑。 香菱忙松手,举起双手表示自己不再扯男人的袖口,急切解释道:“我是想告诉你,那只受伤的老虎还、还没走,在灌木后面趴着呢。” 男人放弃了下树的打算,如霁风朗月的站在树杈上,一动不动。 而香菱呢,生怕自己掉下去,如树袋熊似的抱着树杈不肯撒手,姿势真是、丑爆了。 又过了半柱香的时间,褚香菱才松了口气道:“走远了。” 香菱把绳子重新搭在树杈上,在男人嫌弃的眼光里往树下爬。 而男人呢,则如嫡仙般轻飘飘的落在地面上,抬头看向往下狗爬的香菱。 等香菱落地看向男人时,发现男人的眼神变得很奇怪,不是那种本领上的蔑视神情,而是一种无可言说的尴尬,麦色的脸透着可疑的绯红。 香菱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飞快的用手按住裙摆,这男人,肯定是在抬头时,看见了她屁股上的两块儿高梁米色的补丁了,这男人,非礼勿视懂不懂? 香菱想嗔责男人,男人已经扭身向丛林深处走去了,就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香菱也就不好挑明质问人家了。 杨卿玥并没有按原路返回,而是往更深的丛林中走去。 香菱只犹豫了一下,便跟了过来,她可不想回去再看见那些狼尸,说不定血腥味招来什么老虎、狗熊之类的野兽。 这个世界太疯狂了,连老虎都会爬树了,自己还是保命要紧,跟着两个武功高强的男人,是最佳的选择。 香菱成为褚家村第一女猎户的梦,就这样被一只会爬树的老虎给破碎了。 (注:老虎在极度饥饿的情况下会爬树,只是爬得没有猫高。) 杨卿玥的脚程很快,应该说是时快时慢,走一段时间会停下来等一等香菱,中间的距离越来越大,如果不是香菱能嗅到男人身上青草般的皂角和清竹味道,可能早就跟丢了。 而杨卿玥呢,脸色越发凝重,他是故意这样走走停停的,事实证明,这个农女的追踪技术,比军中最厉害的追踪高手还胜上一筹! 在第五次考验的时候,农女终于没有及时跟上来,等了足足一刻钟的时间。 孙良田一脸担心道:“大哥,傻子会不会跟丢了,或者是被狼吃了?” 杨卿玥脸色一变,急忙向原路纵去。 结果发现香菱没有赶路,而是蹲在一块空地上挖着什么。 二人走过来,少女连头都没有回,直接打招呼道:“我马上就好了。” 少女正用柴刀挖着一株长着一串红果果的植物,连根带土一起放在了篓子里,足足装了五六棵。 “这是什么?你挖它做什么?”孙良田狐疑问道。 香菱挖土的手一顿,眼珠转了转,回过头来对孙良田甜甜一笑解释道:“这是野萝卜。” 把带土的“野萝卜”装在了篓子最下边,又把一堆开着小紫花、坠着螺丝状根茎的植物掺杂其中,尽量挡住红果子,笑着解释道:“这叫地环,也叫螺丝菜,农家人用来凉拌菜或腌咸菜。” 孙良田点头道:“这个地环我认得,我在家时也挖过。野萝卜?倒是没听过更没见过,为什么要带着土挖出来?要种在家里吗?” 杨卿玥眼色不明的看着香菱,良久才沉着脸道:“快走吧。” “噢。”香菱背起背篓,因为里面装了五六棵带着一坨土的“野萝卜”和不少地环,篓子很沉,一背竟没有背起来。 香菱可怜的看向杨卿玥,杨卿玥完全没有帮忙的意思。 孙良田撇撇嘴道:“不就是野萝卜和地环吗?至于背这么远吗?还带着土,死沉死沉的。” 香菱再次用力,小小的肩膀终于将背篓背了起来,不以为然笑道:“这些野菜在贵人眼里不算什么,但在我们穷人眼里可是救命菜,就说这地环吧,除了是菜,还是一味药材,能活血化瘀,解毒消肿。” “你还懂药材?”孙良田在前面开路,本能的问道。 杨卿玥走在最后,看着几乎被压塌了肩膀的小女孩儿,终于伸出了右手,偷偷托在了香菱背后的篓子下面。 杨卿玥个子较高,他这么用手托着,半弯着腰,少女确实省了力气,男人却比他自己背还要费力气,偏偏他就是不开口由他来背。 香菱努力迈着她的小短腿往前走,对孙良田解释道:“跟周郎中学的皮毛,当时就觉得挺有意思的,比如说童子尿可以治疗中暑;松针酒可以治腿疾。我们村里正媳妇用松针酒治腿,第二天就听说没以前疼了,你经常练功腿就不疼啥的?要不要试一试?” 香菱借机向孙良田推销周郎中的松针酒了。 孙良田不满的拍了拍自己的大腿道:“我们军营里确实有不少南方来的新兵蛋子有寒腿,我大哥就有,但我可没有,身体倍棒,吃嘛嘛香,好着呢!” 香菱笑着看着孙良田胖礅礅、肉滚滚的身材,觉得孙良田没有吹牛,真的是喝口水都能长肉啊,果然吃嘛嘛香。 杨卿玥暗骂了句孙良田多嘴,却忍住没有吭声,静静的看着前面的少女脖颈。 走的路途不短,少女的脖颈处已经渗出了好几层汗水,每次汗水要滴落的时候,少女都会抬手在脖子上抹一把,汗珠子就这样被无声的甩出好过多,随后会下意识的把背篓往上背一背。 这个时候,杨卿玥不自觉的跟着用手掌把背篓往上托一托。 前面就是村路了,两男一女加快了脚步,香菱突然又嗅到一股血腥之气。 香菱嘎然停下脚步,两个男人以为香菱像在林子里一样发现野兽,神经也跟着紧绷起来。 少女扒开一丛草丛,三人看清了草丛里的东西-----一头垂死的黄牛。 杨卿玥看向少女,果然在少女的脸上,看到了赤-裸裸的最原始的渴望-----吃肉。 男人觉得这个表情太乍眼了,忍不住打击道:“我劝你趁早打消吃牛肉的念头,壮年黄牛在衙门都有备案,就算是死了也得拖着尸体去衙门报告,你偷吃牛肉很可以被扣上偷牛重罪。到时候别怪我不给你作证。” 如一盆冷水当头浇下来,香菱的脸瞬间变得五彩缤纷,颇为遗憾的看了一眼黄牛,狐疑的看向男人道:“你们不是军爷吗?就扔下不管这头老黄牛了?” 孙良田翻了一记白眼儿抢答道:“什么事儿都我们做了,要里正和捕快吃闲饭吗?” 香菱被噎得无话可答,默默的离开了。</div> 第41章 耗子药 杨卿玥看着少女纤细的背影,对孙良田道:“跟上去,看看她家住在哪儿,了解下她的基本情况。跟的时候离远点儿,她耳朵灵,别让她听见。” 孙良田诧异道:“大哥,你打听个傻子干嘛啊?” 杨卿玥轻眯了眼道:“她傻?她与咱们仅有的几次接触,哪次吃着亏了?” 孙良田懵逼的眨着眼,回忆起与傻姑娘接触的几次,好像,都是他们在吃亏,第一次赔了篮子和蘑菇钱二十六文,第二次买甲鱼五十五文,亏了五文钱,这次,貌似被对方拿走了那只鸡....... 孙良田悄悄跟着了过去。 杨卿玥一脸的浓色没有散开,这个傻姑娘很奸诈,把他当成了和孙良田一样的傻子,挖得明明是上等人参,偏说是“野萝卜”,还用地坏菜盖住欲盖弥彰,这蹩脚的谎言亏她想的出来! 说她聪明又不尽然,因为在傻丫头挖人参仅一步远,就长着一株上百年的何首乌,价值并不比人参便宜。 依傻丫头贪财的性子,应该不是嫌沉背不动,而是根本不认识!! 男人甚至可以联想到,当傻丫头知道她错过了这么大一笔银子,脸上的表情一定很精彩! ... 香菱先去了里正家,报告了发现死牛的事情,褚里正告诉她,最近外村已经有数起偷牛事件,好在麦子收获将至,村里组织了不少壮劳力看青,暂时还没发生丢牛之事。 香菱又马不停蹄往家走,到了家门口,刚好赶上周郎中帮褚夏换完药推门要走,香菱一把把老头儿重新拽回院里,拴了院门和房门。 香菱小心翼翼的把背篓里的人参苗取了出来,在炕上摆成了一排,足足六棵。 周郎中眼睛瞪得比牛眼睛还大,手指哆嗦得想捧起一棵来,又紧张的缩回了手,颤声道:“这都是你采的?” 香菱笃定的点了点头道:“刚采的,还热乎着呢,您看,我哥一天需要吃几根人参?不够我再去采!” 周郎中一个趔趄险些没摔倒,嗔怪道:“傻丫头!你以为人参是萝卜,想采多少就采多少、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周郎中的眼睛在六棵人参里循来循去,看哪颗都舍不得,他家里的年份只有十几年,香菱的这些,无论哪一颗都比他的年份长。 周郎中的眼睛最后落在了一棵看着相对弱小些的人参上面道:“你哥吃这棵小的就足够了,切成小簿片,每天放在汤里炖喝汤就成,千万别像吃萝卜似的啃着吃,小心补过头了。” 周郎中特意叮嘱了一番,依他对香菱这个傻丫头的了解,他若不说,真有可以让褚夏把人参当萝卜啃了。 香菱抓起人参就要拍落根部的土,被周郎中狠狠拍在了手背上,把人参抢了过去,一脸懊恼道:“毛手毛脚的,小心碰坏了根须暴敛天物,放下,让我来.......” 周郎中让江氏拿来扫炕用的小笤帚,一点一点的扫去根部上的土,一根根须都没有弄掉。 半个时辰后,一根一个手掌长,半个手掌宽、无数根须的人参裸露出来,像个小胖娃娃。 周郎中用手小心的理着人参的根须,像是绺着他心爱的能须,满脸荣光道:“这根参起码五十年光景,落在市场上至少二十两银子,你哥养腿,这一棵足够了。” 如果一棵足够,其他的就可以换成钱了。香菱趁热找铁追问道:“周郎中,帮我看看其他参能值多少银子,我家可是急等着钱用呢。” 周郎中看着其余五棵人参,一脸婉惜,看看这棵,舍不得,看看那个,还舍不得,比卖了他的亲生女儿还伤心。 郎中眼里的好药材,就好比战士手里的兵器,有时候看得比自己性命还重要。 自家承了周郎中不少人情, 以后家人有个头痛脑热的毛病也离不开郎中,香菱沉吟片刻,从里面挑出一颗茎叶和褚夏那根差不多的人参,递给周郎中道:“周郎中,我家不会养这娇气东西,你拿回去养着吧。” 本以为周郎中怎么着也得客气客气,哪知道这小老头儿并不推辞,脸上笑得千朵万朵菊花开,接过人参,用医箱里的药袋子包了参根儿和土,珍而又珍的放在药箱里,生怕香菱后悔似的扛起药箱子就往外走。 走到门口,又回头对香菱道:“小丫头,我老头儿可不是白占便宜的人。这药材行业,猫腻多着呢,不懂的人,人参能卖出白菜价。你把人参根儿用布包包着,一天三遍水喷着,我后天去县城买药材,你把人参拿着,跟着我一起去........” 周郎中倒是说的大实话,上等药材就相当于古董,说他值钱就值钱,说他不值钱就不值钱,都是内行唬外行的事儿。 周郎中兴奋的走了。 香菱一家四口也欢喜得傻了,江氏找了半天破布,越着急越找不着,急得像没头苍蝇一样。 香菱笑着打开箱子,从压箱底里找出一件相对齐整好看的衣裳,让江氏把身上的破衣裳换下来。 江氏有些不好意思,这套衣裳是高粱米色的,还是她与褚时才成亲时穿的衣裳,后来一直没舍得穿。 现在没有衣裳可剪,江氏只好换下来,香菱几剪子下去剪坏了衣裳,心疼得江氏变了脸色,一想到包的是人参这么金贵的东西,又似乎释然了。 ... 香菱正给人参淋水,院门被“咣咣”一顿猛砸。 一家四人八只手同时伸向人参,却又怕抓坏人参似的,江氏、褚夏和小香莲同时看向香菱,让香菱拿主意。 香菱抱起人参,想把人参藏在屋里,又总觉得屋里也不安全,想来想去,最后把人参苗放在了茅房后边的一蓬乱草丛里。 藏好后才打开院门,三叔褚时来和三婶王氏,带着褚冬站在院外,见是香菱开的门,王氏疯也似的伸手挠向香菱的脸颊。 香菱拿起袖子里的锥子,毫不手软的朝着王氏的手就刺去。 吓得王氏一下子就缩到了褚时来身后,对着屋内破口大骂道:“江大兰子,你个下三烂的恶婆娘,你给我滚出来!你竟敢往我儿子吃食里下毒,冬儿哥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让你儿子给我儿子偿命........” 江氏跑了出来,看着身子直打晃、脸色惨白、捂着肚子的褚冬,慌张问道:“三弟妹,冬哥儿这是咋的了?” 江氏一出来,王氏立即来了底气,从丈夫褚时来身后转了出来,指着江氏的鼻子尖大骂道:“你家的肉丸子里放了什么东西,为啥我儿子吃了就跑茅房,小脸都拉成一小条儿了........” 褚冬一脸的可怜兮兮,眼睛的余光却偷窥着香菱,一脸得意。 香菱心中冷笑一声,咱俩麻-果子仇我还记着呢。 香菱脸色一慌,对江氏“啊呀”一声惊道:“娘,三婶说的丸子,是不是你说的用来毒老鼠的丸子?娘让香菱乖,不吃,香菱就乖乖,不吃;四哥不乖,竟然吃了?会不会像老鼠一样翻了肚皮了?” “啊?”江氏眨了眨眼,本想摇头,见到女儿偷眨了眼色又闭了嘴。 毒老鼠的?王氏听了顿时嚎淘大哭,褚冬的身子一软也瘫在了地上。 褚时来怒骂道:“人还没死呢,号什么丧,还不快找郎中!!!” 褚时来背起儿子,直奔驴脚力张家,雇驴车找郎中去了。</div> 第42章 傻子魔怔了 香菱抓紧收着晾在晒衣绳上的衣裳,江氏有些忧心道:“香菱,你不会真下了耗子药吧,这要是惹了官非可咋办?” 江氏愁眉紧锁,似下了很大的决心,扯着香菱的手道:“香菱,从现在开始,你千万别承认是你下的药,就说是娘下的,娘走了以后,你要照顾好你哥和莲莲.......” 江氏的眼圈红了。 这波操作让香菱有些猝不及防,她以为在自己骗三房下耗子药后,江氏会打她,会骂她,完全没想到,这个柔弱的女人,竟想的是若是女儿惹了官非,她这个当娘的替女儿顶罪。 香菱把己经晾干的衣裳塞在了娘亲怀里,嫣然一笑道:“娘,你说什么呢?褚冬虽然害过我,但我也不能一下子要了他的命啊。我只在鱼丸上下了巴豆粉,像我吃了泻金方一样,多跑几趟茅房就行了。” “那你刚才还说耗子药?吓我一跳!”江氏嗔怪的瞪了一眼女儿,悬在嗓子眼儿的心终于落了回去。 香菱笑道:“我不这样说,我三叔三婶能这么快走吗?他们突然发起疯来,咱们毫无准备,肯定得吃大亏。你女儿我胃口好,什么都吃,就是不肯吃亏,好好准备准备,迎接我亲爱的三叔、三婶和四哥。“ 江氏终于明白女儿为什么要收晾在院里的衣裳了,这是怕与三房起冲突,把军爷的衣裳弄坏了没法交待。 把院里的东西处理干净了,让小香莲躲进屋去,从里面拴好房门。 香菱把手伸进怀中取弹弓,一掏掏了个空,只掏出一袋子泥丸子来,这时才想起,弹弓在山上被那个不知名的男人给抢走了,自己当时因为害怕竟忘要回来了。 “晦气的家伙!”香菱忍不住骂了句。 香菱看了一眼伙房方向,灶上已经换上了一口暂新的大铁锅,灶上一把开了刃的菜刀。 江氏吓得一下子抱住了香菱,哽咽道:“香菱,咱、咱打不过他们,肯定得吃亏,去找里正主持公道吧。” 香菱嘴角上扬,走到灶前,往灶里填了柴禾,锅里添了水,笑道:“娘,活人能让尿憋死?我大着肚子生病时都能和他们抵抗一阵,何况是现在了?” 现在的香菱,因为总上山爬树,身体练得结实;加上这次又是有准备之战,怎么可能一败涂地?找里正来,岂不是便宜了她可爱的三叔三婶? 香菱将灶烧得旺旺的,锅里的水浇得开开的,装满了家中大小盆子和桶,像摆阵似的摆在院中央。 江氏吓得说话都结巴了:“香菱,可、可千万别闹出人命啊.......” 江氏看着滚烫的开水,感觉自己像被烫了一般,浑身都疼。 香菱笑道:“娘,我手头有分寸,等他们回来,这些开水也晾得差不多了,不会烫坏了人,但也不会太好受,经此一次,我保证他们再想来偷东西,得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香菱把劈柴的木橔子和菜板子搬了过来,菜刀立在菜板子上,大马金刀坐在木橔子上,眼睛凛冽的看着院门口,像极了山寨里的女土匪。 不一会儿,驴车嘎然一停,房门被人一脚踹开,走时还瘫在地上的褚冬,生龙活虎的回来了,看见坐在院中的褚香菱,愣了一下,仍旧疯也似的冲向香褚。 说时迟那时快,江氏弯腰抬起一大桶开水,照着褚冬的下半身就泼了过去,烫得褚冬“嗷”的一声叫唤。 香菱不由捂脸,到了关键时刻,自己这个柔弱娘亲真是比自己还狂燥啊,虽然还是一样的善良,只浇了褚冬的下半身,没浇他的脸。 褚时来和王氏见儿子被烫成了落汤鸡,在院子里打着滚喊疼,红着眼睛冲向江氏。 香菱一桶水淋向了褚时来,褚时来有了思想准备,只被淋了衣裳边角,继续向香菱扑来。 香菱干脆把水桶扔了过去,褚时来快速退到了院门门框边儿,勉强躲过水桶袭击。 汉子正要二次冲过来,只觉得眼前银光一闪,耳边“咚”的一声巨响,一把崭新的菜刀贴着耳边插在了门框上,在耳朵嗡嗡作响,吓得褚时来浑身都哆嗦了。 香菱把玩着水中的泥弹丸,冷着眼道:“三叔,还玩吗?” “你.......你.......”连说了好几个“你”字没有说出来下一个字。 都说打仗,弱怕强的,强怕不要命的。 褚时来想替儿子讨公道,在他的预想中,也就打江氏或小傻子几耳光、再讹只野鸡就行了,哪成想这二房不要命了,先拿开水烫,后动了菜刀,这是要杀人啊! 这哪里是傻子,这分明是个狼,是个豺狼!!! 抱着儿子的王氏也傻眼了,挣扎着想要与江氏拼命,两只泥弹丸准确无误的打在了额头上,打得她有些眩晕,待看清是香菱打的泥弹丸时,瞬间嚎淘大哭道:“傻子疯了,傻子要杀人了!快来人啊!!” 香菱走到门框处,把菜刀拨了下来,将被捆在篓子里的那只野鸡拿了出来,拎到王氏和褚冬面前,王氏的哭声嘎然而止,直勾勾的看着,大气不敢出。 香菱左手拿刀,用刀背把野鸡按在地上,慢条斯理道:“四哥,你妹子我现在有打猎的本事了,还记得长林叔猎的野猪不?一直没有告诉你们,那头猪是我猎到的,卖的银子给我哥治腿了。都说野猪不好猎,我怎么觉着可好猎了呢,只要用铁丝在野猪脖子上这么一勒........” 香菱猛的伸出右手手掌,突然按向褚冬的脖子,吓得褚冬本能的缩在了王氏身后。 香菱之所以把猎野猪的事儿说出来,是因为最近村中有不利于江氏的传言,说香菱家添置的东西都是葛长林白给的,她得让大家接受她会打猎的人设,制止这种传言的散播。 王氏外强中干的嗔道:“傻.......褚、褚香菱,你、你别乱动,杀、杀人是、 是犯法的.......” 香菱颇为遗憾道:“三婶说什么话呢,我对我四哥好还来不及呢!我四哥不是生病了吗?得好好补补,我这野鸡给我哥分点儿。” 三房三口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觉得二房的小傻子有些魔怔。 褚香菱手起刀落,鸡脑袋应声而下,一腔子鸡血全都喷在了王氏的脸上,王氏“嗷”的一声窜了起来,直接跑回了家,连儿子褚冬都不管了。 香菱把鸡脑袋递向褚冬道:“四哥,老人说吃哪补哪,我看你脑子好像不大好.......” 褚冬吓得“嗷”的一声叫唤,也跑回了家。 褚时来自鼻子里得得的哼了一声,也离开了二房家,奔向的却是褚里正家,估计是向里正告状去了。</div> 第43章 打听出来了 香菱厌烦的叹了口气,把鸡头顺手扔在了院外,被一只野狗叼走了。 香菱就着一盆没倒掉的水盆洗了洗血淋淋的手掌,心灰意懒的对江氏道:“娘,等咱家有钱了,咱搬走吧,我想离老宅远点儿。” 本以为垒起了堵墙,两家不在一个院子里住着会少些事非,没想到一样的糟心。 江氏沉吟道:“行,老王家在城里开了包子铺,从年初就开始张罗卖房子,八九个月过去了也没卖出去。药材要是卖上价了,咱咬咬牙给买下来,老王家在村子最西头,离老宅算是最远的了。” 想想刚才的事情 ,江氏也有些后怕,家里吃个啥都能闻着味儿,隔着墙就能骂难听的话,实在太烦人了,离得远些,也许日子能舒坦些。 香菱想起了去褚庄时看到的那座破败院子,问道:“娘,是不是与褚庄相邻的那座院子?” 江氏点了点头道:“对,就是那座院子,院子挺大的,四间半土坯房子,咱娘四口人一人一间都能住得下,唯一的缺点就是相对偏些,离水井也远。” 香菱沉吟道:“没事,娘,没水井不怕,等咱有钱了,找匠人在自家院子里打个水井就成。” 香菱倒是挺喜欢那座院子,足够大,比现在这个憋屈的小地方强太多了。 香菱默默祈盼着人参能卖上个好价钱。 娘两个在院子里,香菱收拾着因打架杂乱的院子,江氏则给那只没脑袋的大野鸡拨毛。 院门笃笃敲了两下,江氏开了门,里正媳妇罗氏进来了。 罗氏从手心里拿了一颗糖塞给了香菱,把江氏拉到了一边,低声问道:“你小叔子正在我家告状呢,那么大个男人,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的,让金生给讨公道。金生让我偷摸来问你,到底是咋回事?” 江氏的眼睛瞬间红了,无比委屈道:“你就别听他扒瞎了,到现在我也不瞒你了,自打香菱去年遇到张仁后,我就下狠心让香菱跟长林兄弟学本事,夏哥儿养腿得吃好的,香菱捞了一条鱼、打了一只野鸡。寻思着昨天炖小鸡,今天吃鱼丸。结果,昨天鸡肉炖好了,让冬哥儿连碗带肉偷跑了;今天又来偷鱼肉丸子,兴许是天气热鱼肉丸子馊了,冬哥儿吃坏了肚子,小叔进院伸手打香菱,你说我哪能让他打孩子吗?” 两个人说话声音虽小,香菱却听得清清楚楚,险些没笑出声儿来。 看着老实巴交的江氏,撒起谎来脸不红不白,说的还挺严丝合缝的,为了自己今后打猎变得合情合理,编出了葛长林这个临时师傅来。 罗氏气得闷哼一声,她就知道,褚时来说的话不尽不实,现在听江氏这么一说,分明是三房恶人先告状,褚冬贪吃偷二房东西,吃坏了肚子反诬赖二房的东西不好。 罗氏心里有了底,想起了褚时来说起的“耗子药”的话来,问道:“褚时来咋说下耗子药呢?关耗子药啥事儿?” 江氏偷窥了女儿一眼,压低声音对罗氏道:“郎中叮嘱说,夏哥儿养腿要多吃点儿好吃的,我怕香菱和莲莲嘴馋偷吃,就骗她们说丸子下了耗子药用来毒耗子的,哪知道香菱这孩子心眼儿实,当着她三婶的面就嚷嚷开了......” 罗氏很不厚道的笑了,还真是恶人得傻人磨,王氏这种泼皮无赖行径,只有香菱这种虎实的傻妞来对付,听说打架的时候先是抡大刀后是剁鸡脑袋,把褚时来吓得都胆颤了。 罗氏明白了事情的大概,便告辞回家了。 香菱嘟着嘴道:“娘,你跟里正媳妇那样说我,人家定会寻思我净长个吃心眼儿了。” 江氏瞪圆了眼睛道:“人儿不大,耳朵还挺长,说你贪吃咋的?总比说你故意下巴豆粉,还故意吓唬褚冬下耗子药强吧?” 香菱吐了吐舌头不说话了。 拴好了门,香菱拿出剩下的一碗丸子和采回来的地坏菜,全都切成了碎末,杂面和了水,又打了个鸡蛋,做了个杂面疙瘩汤。 端到屋里, 一家四口围坐在一起喝。 江氏心明镜的,下“巴豆粉”这件事,三个孩子肯定都知道,想要训斥两句,瞅瞅这个,看看那个,又觉得心疼,便不再说什么了。 ... 吃完饭,江氏烧热水,把大兵的衣裳用竹筒子都滚了一遍,平整了叠好,又拿出一块高粱米色的粗麻布缝着什么。 香菱狐疑道:“娘,你买布了?这是做啥呢?” 江氏点了点头道:“我让脚力张捎杂粮面的时候,顺带脚捎回几尺粗麻布,先给你做条裤子,过完年你就十四岁了,到了找婆家的年纪,是娘考虑不周全,让你穿屁股上打补丁的裤子。” 感谢天,感谢地,江氏终于意识到两块补丁的大问题了。 想起在树林里那男人怪异的眼神,香菱十二分肯定他肯定是看到了补丁,饶是香菱脸皮够厚,以后与男人也不可能再见面,也觉得脸上说不出的烫。 ...... 看着被攥得满是黑手印和无数道褶子的袖口,杨卿玥感觉浑身都不好了,立即将衣裳脱下来扔到了桌案上,换上了一套新洗干净的暗红色军常服。 穿上以后,狐疑的在领口闻了闻,以摸了摸虽然平整却不板正的袖口,对门口方向道:“贾小六!” 贾小六应声进了房间。 杨卿玥眉头紧锁道:“这衣裳换人洗了?” 贾小六摇头道:“有什么不一样吗?一直都是柳叔安排人洗的啊,我明天问问。” 杨卿玥沉吟道:“这两套衣裳,一套有竹香,一套没有竹香;一套熨烫过,一套没有。” 贾小六怔了一下,随即笑道:“肯定是柳河村的人会用火斗了,这下好了,属下明日就告诉柳叔,校尉们的衣裳都指定由这个人来洗、来熨。” 杨卿玥未置可否。 贾小六看到大哥脱在桌案上的皱巴巴、脏兮兮的一大抱衣裳,自觉的抱了出去回了自己屋。 不一会儿,房门一开,孙良田一脸笑意的进了屋,不客气的拿起桌子上的水壶,壶嘴对着嘴喝了个水饱。 孙良田抹了一把嘴角的水痕,没等说话先哈哈大笑起来,笑够了才对杨卿玥道:“大哥,这傻姑娘,可不是一般的虎啊!你猜咋的?她回家不一会儿,她叔叔一家就打上门来了,这傻姑娘一句‘耗子药’就把人吓得看郎中去了,后来知道上当了找她算账,她险些用开水把他堂哥当成鸡给秃噜毛......” 杨卿玥眯起了眼睛道:“你这么长时间才回来,就是去看人打架了?让你打听的事儿呢?” 孙良田无所谓的点头道:“大哥,打听她不用费力气,就一个字,傻;两个字,傻子;三个字,大傻子。” 第44章 真是傻子吗? “嘶.......”杨卿玥觉得派孙良田去打听褚香菱是做得最蠢的一个决定,费尽心力难道只打听回个“傻子”? 杨卿玥不耐烦的“嘶”的一声,目光犀利的看着孙良田,眉峰紧锁。 孙良田哪还敢有刚刚嬉皮笑脸的味道?“蹭”的一下站在地中央,腰竿挺拔,如同操练般郑重答道:“回杨筹办,此女姓褚名香菱,现年十三岁,三岁得风寒烧坏脑子,智商如同稚童;十岁时父丧母寡,一兄一妹,与叔伯同住。几日前被亲人骗食毒果大肚子,祖母冤枉她与人私通意欲烧死,至此分家别过。褚香菱因祸得福,脑子反而清楚了不少。” “真是傻子?”第二次见面后,杨卿玥再联想起第一次见面,越想越觉得褚香菱不仅不傻,还很奸诈。 孙良田笃定的点头道:“我打听了好几个人,有老人,有小孩儿,不可能都撒谎。原来的褚香菱,惧人不敢说话;被她奶奶一把火烧了以后,变成间歇性傻子了,尤其是不能听‘蛋蛋’两个字,一粘就着,一着就揍小孩儿。现在的褚家村,谁家的孩子要是不听话,只要当娘的说一句:看,褚家大傻子来打小孩儿了,小孩儿立马就不哭了。” “........”孙良田讲到兴奋处,口沫飞扬,隐隐又有些得意忘形了,杨卿玥听得一脸沉思,也没有心思去管他。 男人脑海里不自觉浮现出少女模样,枯黄的头发,邋遢的样子,除了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实在没有任何可取之处,尤其是那一身破旧的衣裳,补丁摞补丁,甚至屁-股蛋上还补了两块,简直.......不堪入目啊....... 杨卿玥懊恼的摆了摆手道:“下去吧。” 杨卿玥也不明白自己为何要派孙良田去打听褚香菱,只觉得自己有必要打听一下,这个农女,拥有狗一般的嗅觉和听觉,也许,自己哪天能用得上,若真是傻子-----那还是算了吧。 ........ 眼看着晚上要睡觉了,院门笃笃被敲响,江氏感觉右眼皮猛的一跳,手里本能的提着扫炕的小笤帚去开门。 香菱十二分想提醒江氏,她认为世界上这最强大的武器----笤帚,实际上打人一点儿也不疼,也就吓唬吓唬她自己儿女还行。 香菱跟着江氏身后也溜了出来。 门外站着的并不是想象中的三房褚时来和王氏,而是大房刘氏。 刘氏把一只小巧的纱花强行塞在了香菱手里,嘴角咧到了后耳根儿道:“香菱,这是大娘给你买的,城里小姑娘都戴这个,可好看了。” “.......”香菱觉得不是自己白日在做梦,就是刘氏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刘氏笑呵呵的拉着江氏的手道:“弟妹,一家人哪有隔夜仇?娘说了,不痛快的事儿,都让它过去吧。明天是春哥儿媳妇上门看家的日子,娘让你和香菱也回去凑凑热闹。” 江氏果断摇头道:“夏哥儿的腿离不了人儿,我不能去。” 刘氏嗔怪道:“不就是隔堵墙的事儿吗?让莲莲在家看着,夏哥儿要如厕就喊一声;饭要是做好了给端过来。明天春哥儿媳妇过来,咱家独独少二房,面子上不好看,你就当帮帮嫂子了,咱春哥儿的婚事, 现在可是咱老褚家头等大喜事儿........” 江氏一脸为难道:“大嫂,你也知道,今天白天........” 刘氏打断了江氏的话道:“你放心,娘把时来给训了,明天保证他不敢找你和香菱的茬儿,他若敢起刺,我和你大哥都不饶他,你就安心带着香菱来吧。” 江氏心里实在不想去,但刘氏先是陪笑脸又是道歉的,要不然就拿亲情说事,自己再推脱就不好看了,只好点头同意。 刘氏美滋滋的走了,临出门,还对江氏叮嘱道:“明天有外人来,别忘了给香菱也好好打扮打扮,把花戴上。” 香菱则陷入了沉思。 她终于知道,今天三房来算账的时候,褚氏和大房的人为何没有来。 明天大林姑娘要来,大房怕得罪了二房,褚香菱不出现在老宅院里,就不能与褚香苇、褚香萁站在一起,实施她的鱼目浑珠之计了。 果然,真是狗改不了吃屎,欺负二房欺负惯了,让自己给她儿子换亲,门儿都没有。 ....... 第二天一大早,江氏如往常一样,把叠好的衣裳送去何家。 香菱终于穿上了新裤子,屁股上打补丁的裤子终于光荣下岗了。 香菱美滋滋的把昨天拨了毛的鸡抹了蜂蜜,裹了几片大叶子,埋在锅灶的温火底下烧,不一会儿,香气便开始四溢了。 江氏回来的时候,背上背着一只硕大的包袱,脸上绽放着笑容。 香菱狐疑道:“娘,我何叔这么快就送完衣裳回来了?”在香菱的印象里,好像江氏只去了一柱香的时间,何魁不可能从柳河村回来啊,飞毛腿都不能这样快。 江氏边打开包袱边笑道:“这次没用送,是柳里正亲自送过来的,说是军爷对上次咱洗的衣裳挺满意,以后所有绸子衣裳全交给咱家洗了,一套给三文钱呢。” “上次的衣裳?”香菱眉头皱得紧紧的,如果没记错,那套衣裳是树林里遇到的那个被称“大哥”的男人的。 包袱打开了,足足三十多套暗红色的绸缎衣裳,仔细看,这些衣裳又不尽相同,领口的暗纹是不一样的。 出于好奇,香菱仔细看了看衣裳,发现其中三十套的袖口和裤口缝着一只小布片,上面用线绣了不同的字牌,看字体比繁体字还繁琐,香菱根本就不认识,猜测着可能是姓名标识或编号。 有三套料子明显比那三十套要好上一些,没有编号,领口的细纹却不同。 其中一套香菱认得,是树林那个男人穿过的,而且,看袖口那些比小孩儿的尿布还多的褶子,应该是在昨天遇到老虎后,自己给他留下的印迹。 香菱抖落了下衣裳,“啪嗒”掉在地上一个物件。 低头一看,竟是自己的弹弓。 还真是应了那句话: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自己正懊恼没管他要回来弹弓,弹弓竟然自己回来了。 江氏惊疑道:“香菱,这不是你的弹弓吗?怎么跑到军爷的衣裳里了?” 香菱连忙解释道:“娘,你眼花看错了,是从我袖口里掉出来的。” “啊?我看花了?”江氏有些狐疑,但想自己闺女和军爷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也就信以为真了。 第45章 婶子,我美吗? 香菱看着几乎半炕的衣裳,一脸愁容道:“娘,一次洗这么多衣裳,咱俩可怎么洗啊?” 江氏摇了摇头道:“不用你洗,以后我和你何婶子合伙,你教我俩咋洗就成,你何叔去砍竹子了,回来你教他做衣裳架子和竹筒子。” 原来的竹架子是临时拼凑的衣架子,竹筒熨衣裳也只是权宜之计,三十多件衣裳,还是做一个方便实用的熨斗比较好,虽然成本贵些,但自家以后也能用得上。 说行动就行动,香菱迅速跑向了葛长林家。 . 葛长林并没有在家,推开房门,小山一个人躺在炕上,身上盖着厚厚的被,额头冒了一层汗。 香菱吓了一跳,手掌立即覆在了小山额头上道:“你生病发烧了?” 一摸摸了一手心的汗水,并不热。 小山摇头道:“我没病,当然没发烧........” 香菱狐疑道:“既然没生病没发烧,那为啥太阳晒屁股了还不起炕?还盖着这么厚的被?长林叔呢?” 小山小大人儿似的叹了口气道:“我爹还能干啥?进山了呗,说是这回一定要猎头大兽给夏哥儿补身体,己经去了一天一夜了。” “这一天一夜你一个人在家?你都吃什么了?” 小山瞟了一眼挂满灰的桌子上,上面放着一个盆。 香菱打开盆上的木盖,里面罩着十多个杂面窝头,拿起一个,果然如小山所说,比石头还坚硬不摧。 也难怪小山跟没爹没娘的野孩子一样,这个爹,也真够心大的。 香菱对小山嗔责道:“上次不是说好到我家去吃饭的吗?怎么没去?” 小山一脸委屈的摇头道:“我也想去,可我爹警告我了,要是我敢去,吃一个窝头就打我一顿屁股,我怕我屁股被他烂了。” 香菱扑哧一声乐了:“那咱就不吃杂面窝头,咱改吃疙瘩汤、面条、烧鸡,你爹就没理由打你了。” 小山被香菱的话给逗乐了, 想一咕噜爬起来,临出被窝又紧张的缩了回去,紧张道:”我不能起炕,不能动弹。” 香菱狐疑道:“为什么不能起炕、不能动弹?” 小山笃定的点头道:“小松问他娘了,说要想海东青出壳,必须像老母鸡似的趴窝,用被子捂的热乎的,一动不能动........” 香菱呆若木鸡,隔了一会儿又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香菱把手摊到小山面前道:“把蛋给我吧,我让何婶子放到鸡蛋里一起孵,就你这个折腾法,鹰蛋要么变成浑蛋、要么变成熟蛋.......” 小山知道“孵蛋”这件事已经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听话的把鹰蛋交给香菱,小心叮嘱道:“放在怀里,别冷着它。” 香菱听话的把鹰蛋捂在怀里。 两个人先去何家送了鹰蛋,然后去了李贵家,把画在破布上的图纸交给了李贵媳妇,央她弟弟帮打一个炭火熨斗。 李贵和葛长林好得跟一个人似的,葛长林又乐于助于,不爱求人,这次由小山带着香菱来求人,又给了二十文钱订钱,李贵媳妇不好拒绝,立即答应下来,马不停蹄的雇驴脚力找她弟去了。 . 两个人回到家,已经快到中午时间了。 何氏和江氏正在用锅熬上次剩下的皂角荚,满院子的草香。 何氏兴奋得脸通红,边用勺子搅着锅里的皂角水边笑道:“大兰子,可真解气啊!我真想当面瞅瞅史春华那张气鼓鼓的蛤蟆脸了!” 江氏冲着何氏翻了一记白眼道:“你可别这样,她可是你舅公公妻侄女,关系闹太僵了,你舅公公、舅婆母面子上不好看。” 何氏撇撇嘴,不以为然道:“我热脸贴过去的时候还少吗?何魁他舅是柳河村的里正!去年遭灾的时候,我就想投奔过去,何魁他舅母一个不行,两个不同意,结果她娘家侄女投奔过去,乐得都找不着北了。这次能把洗衣裳的活儿给咱俩,是他舅因为去年的事过意不去了。” 两个亲戚一起投奔,帮了一个,另一个肯定心里有疙瘩,难怪何氏与那个史春华互相看着不顺眼。 绸子衣裳虽然精细,但只要方法对,比大兵的衣裳好洗多了,给的钱还多,所以都是史春华自己家人包揽了。 上次那套绸缎衣裳分在了香菱家的包袱里,史氏是想给个下马威,没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香菱不仅洗了,还负责任的给简单熨烫了,现在因祸得福,把所有洗贵人衣裳的活儿都抢来了。 何氏被史春华压制了这么长时间,这回可算是扬眉吐气了,能不高兴? 何魁和何方汗流浃背的回来了,背了两大捆的竹子。 何魁憨直的对香菱道:“香菱,这竹子咋弄?” 香菱进屋,把上次做的简易衣挂拿出来,又在地上画了一个简易的竹架子。 都是简单的木匠活儿,何魁和何方就能做,小山闲着也是闲着,用竹篾把衣挂四周包了竹篾,看起来精细了不少,好看了不少。 正做得起劲儿,刘氏过来了,看到院里热火朝天的,皮笑肉不笑的挤出一个笑容,对江氏道:“弟妹,别忙活了,看时间,春哥儿要把林姑娘接过来了,你和香菱也赶紧过来吧。” 江氏不好意思的看向何氏,家里这样忙,她有心推辞老宅,又怕褚氏和刘氏不乐意。 何氏推了一把江氏,爽朗笑道:“你又不是去了不回来?我先熬皂角水,花儿她爹先做架子,等你回来咱俩正好一起洗衣裳,遇着啥不懂的,我隔着墙头儿喊你和香菱就成!” 江氏这才露了笑脸,冲着香菱道:“香菱,咱俩先去吧,别等着林姑娘到了咱俩才进院,那样不好看。” 香菱转了转眼珠道:“娘,你先去帮我奶忙活忙活,大娘不是特意给了我一只绢花,让我好好打扮打扮吗?我进屋洗把脸、梳个头就出来。” 江氏寻思着香菱说的也对,虽然褚春与林月已经订亲了,但进门看家,这是重要的一环,往脸上贴金不是坏事,对何氏道:“春梅,你帮香菱好好打扮打扮,我先过去,免得去晚了我婆婆该骂人了。” 江氏走了,香菱却没进屋,就着水桶掬了捧清水简单洗了把脸,擦干后,从灶炕里拿出一根细碳条,把水当镜面,画了两道眉毛。 把本就枯黄的头发散落下来,以五根手指当梳子,挠了挠,扯了扯,把粉嫩的绢花戴在耳畔,挑了挑扫把眉毛,看向何氏道:“婶子,我,美吗?” 第46章 打赌 看着如此“郑重”提问的香菱,何氏尴尬道:“香菱,要不,咱别‘打扮’了,像刚才那样,挺、挺好的。” 香菱笑道:“婶子,我大娘可是特意让打扮了啊,不打扮不是不听话了?” 何氏头上飘过一层黑线,继续劝解道:“要不,咱把头发拢上,把绢花戴在头顶,别戴在耳朵旁,行不?还有这眉毛........” 香菱笑着走到何氏身侧,低声道:“婶子,我得让大林姑娘看到我的本来面目啊,省得有人动了以我换亲的心思。” 何氏性子率直,却不等于傻,立即明白了香菱的意思。 林家要求换亲,林家是林月无疑,但褚家却还没明确是哪房的丫头,褚家村都知道褚香菱傻,但老林家不知道。 现在的褚香菱除了偶尔和小孩儿打架、死皮赖脸吓唬要嫁褚文外,大多时候看着挺正常的。 香菱这样一“打扮”,立即会引起大林姑娘的警觉,褚家就不能钻空子了。 何氏顿时挑起大拇指道:“还别说,香菱这样一打扮,还挺、挺‘好看’的。” 一句话,逗得香菱“扑哧”一声乐了。 香菱在院里磨蹭着等时间,院外突然飞驰而来一辆马车,嘎然停在了褚家门前。 香菱不由暗自嘲讽,这刘氏为了儿子的亲事可真够拼的,穷得快揭不开锅了,竟然有钱雇大马车,连车厢前都挂着琉璃灯、车厢整体都是镶了铜牙子的。 正暗自思忖着,马车上跳下一人, 奔的不是褚家老宅,而是香菱家。 埋头干活的何魁抬头看清来人,立即迎了上去,惊疑道:“舅,你早晨不是刚来,咋又来了?” 柳里正哪有心情解释,急切道:“我找你半天了,早晨给你送的衣裳呢?” 香菱忙进屋把衣裳抱出来,递向柳里正道:“都在这儿呢。” 柳里正看见了香菱的脸,吓得倒抽了一口凉气,因为着急找东西,便没理会这傻姑娘。 见院里有个晾鸡毛的大簸箕,也不管鸡毛了,把大包袱直接放在簸箕上面,好一顿翻找,翻了三遍竟然没翻到。 柳里正心如死灰的走到马车前,对着马车抱拳道:“杨筹办,草民无能,没找到您丢的东西。” 车帘一挑,两个男人先后从车上下来,转进院子。 竟然是香菱遇到老虎时见到的那个男人!以及瘦高个儿的属下。 香菱如泥鳅般缩到了何氏身后,可惜,现在的她装扮太“好看”,想不让杨卿玥关注都难。 杨卿玥也是一怔,本以为以后不会再见面的两个人,竟然这样快又见面了。 只是.......这眉毛.......这头发.......还有耳畔的花是什么鬼? 杨卿玥脸色黑了黑,觉得怀疑褚香菱是正常人的自己,才叫不正常。 杨卿玥没像柳里正一样去翻找衣裳,而是把手摊在褚香菱面前,皱着眉头道:“把东西还给我。” 香菱只好从何氏身后出来,狐疑道:“什么东西?” 杨卿玥的眉头皱得紧紧的,带着一丝不耐烦道:“弹弓。” “弹弓?不是我的吗?怎么成你的了?” “如果因为一个弹弓而惊动临安县衙,你说,他们会信我,还是信你?”男人内心莫名有些烦。 早晨起床后,杨卿玥如往常一样打了一趟拳,听到树上鸟叫,突然想起傻姑娘用弹弓打老虎眼睛的事情来,他当时顺手把弹弓揣在了怀里,找的时候却发现不见了,询问后知道,被贾小六派人送到柳河村去了。 男人鬼使神差的奔了柳河村,柳里正不敢隐瞒,带着两个人奔着褚家村来找弹弓了。 都说不巧不成书,没想到弹弓又神奇的回到了原主人手里。 杨卿玥本就想把弹弓还给褚香菱的,见到褚香菱耳畔戴花的傻模样,心里像被猫挠似的闹心,又不想还弹弓了。 香菱心底把男人的祖宗十八代都骂净了,一个弹弓而矣,估计也不值几文钱,看男人一身官气,随便拨根毫毛都比她腰粗的样子,偏偏跟她计较弹弓,这可是她现在唯一的打猎工具。 给吧,自己心里不舍; 不给吧,对方是官,还是个武力值爆表的武官,自己简直是用牙签刺大象,武力值不匹配啊。 香菱紧紧捂着怀里的弹弓,眼珠一转道:“不值钱的弹弓而矣,还是不要惊动官府了,咱,私了,你,敢不敢跟我打赌?” “打赌?”杨卿玥嘴角微扬,觉得被一个傻姑娘讨价还价还挺新鲜的,被王督军搞得糟糕的心情,莫名的好了些。 香菱见事情有门,故作沉吟道:“我们互相给对方出难题,我若赢了不仅可以留回弹弓,柳里正把衣裳交给外村的事儿,你也不能再追究了。” 为了以示公平,香菱把弹弓拿出来,放在了一堆衣裳的最上面。 杨卿玥并没有反对,只是挑了挑眉道:“你给我出的难题,不会是下厨或女红吧?” 褚香菱尴尬的脸色一红,自己的女红,还真就没把握赢得了杨卿玥。 香菱郑重答道:“我们不比我‘擅长’的女红、厨艺,同样,也不比你擅长的武艺、骑射等,我们就比数术吧.......” 做为曾经的小学数学课代表的她,对于数学还是挺自信的。 杨卿玥轻眯了眼,审视着眼前这个一身“傻气”的傻姑娘,终于笃定,这个傻姑娘根本就不傻,而且还很奸诈。 对于这个认知,杨卿玥不仅不生气,心理反而有种小欢喜,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男人的脸色好转,香菱一阵窃喜,甜甜笑道:“我们谁先问呢,咱俩相比,我年纪小,还是女娃,不如我.......” “我先问吧。”男人斜睨着女娃,并没有上了香菱的当。 男人气定神闲道:“假如你卖了一根百年生的人参得了一百一十两银子,卖一只野鸡二十文钱,买一匹粗棉布花了一百一十文钱,买两担棉花花了一百文钱,买一百斤杂粮面花了一百二十文,买五个包子二十五文钱,问你手里剩下多少银子多少个铜板?” 香菱心里一突,莫不是男人知道自己挖到了人参,所以才出这样的题目,以搅乱自己的思绪? 香菱努力镇定下来,答道:“余一百零九两银子,六百六十五个铜板。” 杨卿玥的眼睛里似卷起了浓浓的漩涡,随即沉寂,淡然答道:“好,你答对。该你出题了。” 第47章 鸡兔同笼演砸了 香菱想了半天,终于想到了在现代时最常见的鸡兔同笼问题,最简单的方程式解法,这可是穿越达人难倒古人的必杀神器。 香菱自信满满问道:“该我出题了:我家养了鸡和兔子,数头有十六个,数脚有四十四只。问,我家有多少只鸡、多少只兔子?” 看着少女眼里的光芒,杨卿玥觉得好笑,淡然问道:“你问的是家鸡还是野鸡?” 家鸡和野鸡的脚不都是两只,难道还有区别? 香菱懵逼答道:“家鸡、野鸡都算。” 男人撇撇嘴摇头道:“你家没有兔子,只有一只野鸡,烧熟的,一个头、两只脚。” 顺着杨卿玥的眼神,香菱成功看到了灶下烧好的、半包着枯叶子、还没来得及吃的那只野鸡,以及空荡荡的鸡窝,香菱终于明白杨卿玥是什么意思了,这是讽刺自己家太穷,除了那只烧野鸡,根本就没有其他的兔子和鸡!!! 这是明晃晃的蔑视!而且,这个男人怎么不按常理出牌? “我说的不对吗?你问的是‘我家’,不是别人家。你家里,确实没有其他兔子和鸡了。”男人满是兴味问道。 “.......” 这话,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第一局香菱赢了,第二局杨卿玥耍无赖输了,得想办法赢第三局就行。 正绞尽脑汁想着第三局是哥德马赫猜想还是阿基米德定律,小香莲迈着小短腿走来了,扯了下香菱的衣角,香菱低头。 小香莲指着灶上的野鸡,甜糯着声音道:“姐姐,咱家野鸡没有头啊!昨天不是让你喂狗了吗?” 香菱蓦然想起来,昨天与三房打架时,为了吓唬褚冬,自己把鸡剁了脑袋 ,顺手扔到了院外,被一只流浪狗给叼跑了。 香菱高兴的把小香莲抱起来,“啪唧”在脸上亲了一口,随即放下妹妹,跑到了灶边,把烧鸡献花似的捧到杨卿玥面前,笑得见牙不见眼道:“你看,我家的野鸡没有头,只有两只脚 ,你答错了。” 果然,没有头。 杨卿玥接过烧鸡,神色五彩纷呈,心情错综复杂,抱着野鸡,转身走了! 香菱急忙道:“把我家的烧鸡留下啊!” 杨卿玥头也不回道:“便宜坊的烧鸡最贵也就二十文一只,你家的少了鸡头,给你十八文,取衣裳的时候一起算。” 真是个睚眦必较的男人,少个鸡头还减两文钱! 不过,一只无头烧鸡,换来十八文钱一点儿也不吃亏,况且,男人说取衣裳的时候一起算,就意味着,洗衣裳的活儿不仅不追究,还会继续让褚家干。 对于这个结果 ,香菱还是很高兴的。 踏上马车车辕的杨卿玥,嘴角也不自觉的微微上扬。 送走了杨卿玥,柳里正也长舒了一口气,紧绷的脸松弛了下来。 香菱狐疑问道:“柳里正,这人是什么人啊?这么拽?” 柳里正看着一脸鬼画弧的傻姑娘 ,惊诧道:“你不认识他?还敢跟他打赌?不怕他.......”柳里正左右看了看,悄悄用手掌在脖子上比划了下。 香菱有些懵逼道:“我和何花儿采蘑菇的时候见过他,他弄烂了我们的蘑菇,赔了我们钱,可能就是那时候捡到的我的弹弓,竟然不想还,实在是太可恶。” 柳里正斩钉截铁道:“总之不是你能惹得起的人,县太爷见了都得点头呵腰的,以后离他远点儿。” 柳里正不想跟香菱废话,对何氏叮嘱道:“别以为把活儿抢过来了是好事,洗衣裳的钱是挣得多了, 可一旦出现纰漏,也是大祸。记住了!要小心再小心!!” 香菱很想知道男人的身份,姓甚名谁,结果柳里正回答得驴唇不对马嘴,只知道对方姓杨,是个不能招惹的主儿。 可是,香菱见到他这几次,身后除了一胖一瘦两个属下,就再没有其他手下,连猎老虎、猎鹿这等事儿都亲力亲为,看来这权势也不怎么大,一定是柳里正这辈子没见过什么大官,危言悚听了。 ... 远处传来一声响鞭及毛驴的咴叫声,毛驴车嘎然停在了褚家老宅门口。 脚力张的毛驴车到了。 褚春先跳下马车,小心翼翼的伸手,要扶稳后面下车的林月,林月姑娘避开他的手,自己利落的跳下驴车。回身扶姑母林氏下车,落在最后的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应该是她的那个换亲的弟弟。 香菱见机不可失,立即闪身出了门口,对着褚春露出了森白的牙齿笑道:“大哥,你带你媳妇和你小舅子回来了?” 褚春吓得倒抽了一口凉气,若在平时,早就伸脚踹开小傻子了,但今天不同往日,未过门的小媳妇就在身边呢,他可不想因为一个傻子把媳妇搞丢了。 褚春挤出一个皮笑肉不笑道:“香菱,别捣乱,把脸好好洗洗。” 香菱用手指拈着粉嫩的绢花花瓣,对着林月姑娘痴痴笑道:“大嫂,这是大娘给我买的,说戴着好看。你看,我好看吗?” 林月忍不住往后倒退了一步,审视着眼前突然冒出来的傻里傻气的姑娘,半天才认出来,这姑娘前几天在院门口和自己有过一面之缘,还因为一罐子骨头汤引得褚家鸡飞狗跳的。 见小媳妇脸色阴晴不定,褚春儿气得嘴角直抽抽,却只能忍着不发作,脸色讪然的对林月、林氏和林鹏解释道:“这是我堂妹,小时候烧坏了脑子。平时看着挺正常的,今天可能太高兴了就犯病了。别害怕,她人挺好的,不动手打人。” 只是,这“挺好的”三个字,让香菱听着有一种咬牙切齿的感觉。 褚春把三人让进院中,落在身后的林月偷偷怼了下姑母林氏的胳膊肘,两人对视了一眼,从对方眼中都看到了一丝隐忧。 香菱则远远落在后面,没有做过多的纠缠,只是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林鹏手里的两盒糕点,眼珠子都快掉到地上了,嘴解可疑了流出了一抹口水。 林鹏的手一哆嗦,糕点险些没落了地。 在院中迎接的褚氏和刘氏的脸,脸色用黑锅底都不足以形容其万一了。 但有外人在,对香菱,打,打不得,骂,骂不得,只能打碎了银牙往肚里咽。 第48章 不用换亲了 江氏偷偷把香菱扯到了自己身侧,把香菱耳畔的小粉花儿摘了下来,惊诧儿道:“香菱,你、你咋打扮成这样啦?” 别人家的女儿打扮像朵花,自己家的女儿打扮像乌鸦,还真是辣眼睛。 “娘啊,大娘昨天不是让我好好打扮吗?一定是想让我像香苇姐和香萁姐一样,找个好婆家。”香菱声音不高,却足以林月和林姨母听见。 林姨母心里一突,皱起了眉头对褚氏道:“婶子,咱农村不比城里,没那么多讲究。我今个儿就把小月和小鹏一起都带来了,想让她们看看将来一起过日子的人长啥样、合合性子。我侄女你们都看见了,我想看看,嫁给小鹏的是褚家哪个姑娘啊?” 褚氏没想到林氏问得这样直白,随手指了指女人堆里的少女们道:“这几个都是我孙女,年纪都差不多,被我教养的性子也差不多,小姑娘家面皮薄,过后我问问哪个和小鹏合眼,这个事就算成了。” 林姨母的脸顿时落了下来,眼刀子扫了一眼褚香菱,又看了一眼褚香苇和褚香萁,说出来的话冷嗖嗖的:“婶子,咱农家不比城里,有些话还是说得透亮好,免得像原来一样犯口舌,还得请两个村的里正调停。” 林姨母这是影射前几天被骗险些打起来的事情。 褚氏不是心思道:“你这话说的什么意思?你想相看家,我让你来了;你想相看我孙女,我孙女都在院子里让你看了;你想像县城里的人牙子手拨拉挑,想要哪个是哪个?那可不行。” 林姨母态度坚定道:“婶子,我家林月打小就是个能干的丫头,家里家外都是把好手,换过来的丫头,可以没她能干,但绝对不能是个脑子不清楚的。” 褚氏一下子被刺得炸了毛,蹭的一下站了起来,褚春惊得也站了起来,近似于哀求道:“奶?!” 刘氏赶紧过来,安抚的按了按褚氏的肩膀,抢先对林氏解释道:“林家妹子,我家香菱可不是脑子不清楚的,她可能干了!就在前天,她还捞着一条大鱼、打着一只野鸡呢。把她娶回家,那可是好福气呢。” 林氏呵呵笑了两声道:“嫂子,是不是脑子清楚的,只要出院,随便拎个孩子就能问出来吧?你想让我去打听吗?像上次一样,一拍两散?” 刘氏被怼的也没话说了,褚香菱是傻子,全村人没人不知道,就算现在表面上好了许多,但偶尔冒傻气的话,到现在还是村人饭后的谈资呢。 林氏语气缓了缓,看了一眼褚香苇和褚香萁,嘴角上扬道:“婶子,我可不是手拨拉着挑你孙女,这两个孙女,一看都是好的,你让哪个嫁进我们林家,我们都乐呵的迎亲,只要不是......”林氏话说不下去了,就差没把“傻子”两字说出来了。 褚家人都沉默,好几天想出好的一盘计划,全部褚香菱突然的傻气打扮给打乱了,褚香菱就这样被林氏划在了换亲名单之外。 这种即将一拍两散的局面,最着急的是褚春,他可是一眼就相中了林月,林月长得周正,头发黑亮,个头适中,关键是行事落落大方,一点儿也没有农村姑娘的小家子气,他偷偷打听过林月同村的人,把她夸的特别好,除了家里穷了点儿。 褚春连连向刘氏使眼色, 刘氏又忧愁的看着婆婆褚氏。 褚氏也是心乱如麻。褚春过了年眼看二十岁了,是褚家村最大未婚男青年了。 而褚春身下的褚夏、褚秋、褚冬跟竹子拨尖似的,都到了说亲的年纪,褚春再不成亲,褚家就真成了光棍户了。 褚氏咬了咬牙道:“行,我答应你,过后再答复你哪个丫头嫁去林家。” 这句话一说出来,褚家大房和三房眼前一抹黑,刘氏和王氏同时看了对方一眼,眼里满是机警。 悬在香菱头顶上的一片乌云却散了,觉得自己顶着一个傻子的名头,简直是无敌必杀技。 褚家开始摆饭了,香菱正想着自己如何找借口回家,褚氏已经不耐烦的先发话了,横了江氏一眼道:“夏哥儿自己在家行动不便,你和香菱回去照看照看吧。” 香菱觉得,这是褚氏最得她心的一次。 褚氏嫌自己辣眼睛,自己还嫌褚氏作妖呢! 香菱立即拉着江氏往家跑。 ... 进了院子,何魁已经把竹架子搭起来了; 小山手巧,不仅编好了好几个衣架,并用多余的两根细竹条,把晾在簸箕里的鸡毛,一点点缠上竹条,做成了两根鸡毛掸子; 何氏的皂角水也熬好了,倒在了装水的罐子里。 见江氏和香菱两个人这么快回来了,何氏狐疑道:“香菱不是刚去没多长时间吗?怎么这么快回来了?不会亲事又出岔头儿了吧?” 香菱调皮的吐了吐舌头,调侃道:“婶子,亲事没出岔头儿,用不了几天你就能吃喜酒了。我奶是嫌我长得太‘好看’了,怕我抢了风头,就把我给撵回来了。你们等着,我现在就去做疙瘩汤,咱简单吃一口。” 何氏忙拉住香菱道:“你别做饭了,何花儿一会儿就来送窝头,你还是赶紧教我们洗衣裳吧!” 香菱哭笑不得道:“婶子,衣裳又不会长腿跑了?你急个啥!你不累,我叔儿和方子哥还累呢,要是何花儿拿窝头来,我就摊几个荷包蛋吧。”按香菱原来的计划,主食吃窝头,菜吃那只烧鸡,没想到被姓杨的给半路截走了。 何氏不好意思的摆手道:“咱人这样多,得费多少鸡蛋啊,还是留着给夏哥儿煮着吃吧!” 香菱笑着没有答话,进屋取了十个鸡蛋,就着灶下的温火摊荷包蛋,不一会儿,鸡蛋摊好了,满院子都是好闻的蛋香。 蛋摊好了,何花儿也到了,在院门口碰到了挑水回来的李石头,一个挑着水,一个拿着盆,在门口就杠上了。 何花瞪圆了眼睛道:“你不是不理会夏哥儿了吗?还上这儿来干嘛?” 李石头也瞪圆了眼睛道:“这又不是你家,我愿意来你拦得住吗?” “我就拦了!怎么着!!”何花儿站在院门中央,不让李石头进院。 李石头挑着水桶就往里闯。 看着两个人幼稚的对峙,香菱好笑道:“你们两个是三岁半的孩子吗?快点儿进来,吃饭了!!!” “哼!”两个人同时哼了一声,何花儿先进了院,李石头紧随其后。 第49章 狗尿苔上不了金銮殿 何氏本来以为香菱和江氏会在老宅吃,便让何花儿带了何魁、何方和褚夏一人两窝头,女人和小孩儿一人一个窝头,江氏和香菱回来吃饭,再加上后来的李石头,结果窝头就不太足性,不管大人小孩儿只能一个窝头,幸好香菱一人给添了一个荷包蛋。 何花儿看着吃得挺香的李石头怒道:“早不挑水,晚不挑水,偏偏赶上饭时再来挑水,我看有人就是故意来蹭饭的。” 李石头愣了一下,一脸委屈辩解道:“我得先把我家水缸挑满才能挑夏哥儿家的啊,光顾着挑水了,没想到赶上饭时了......” “你就是借着干活的名义来吃荷包蛋......”何花儿不依不饶。 李石头脸臊得能红,屁股如坐针毡似的,实在坐不住了,香菱见了,狠狠瞪了一眼何花儿道:“知道的是你为省粮食,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是小两口吵架呢!” 一句话,李石头和何花儿顿时像被掐死了一样,瞬间没了动静,空气陷入了出奇的尴尬。 李石头脸红脖子粗的站起身来,对香菱道:“我进屋去陪夏哥儿一起吃。” 何花儿噎下最后一口窝头,红着脸道:“我回家去看看炕用不用添柴。” 江氏嗔怪的瞟了一眼香菱道:“你这孩子,嘴上咋就没个把门的,瞎说啥呢?” 香菱讪然的挠着头皮,尴尬的对何氏道:“婶子,我真不是故意的,顺嘴胡咧咧惯了。” 何氏偷眼看了一眼何魁,何魁幽幽叹了口气。 何氏也叹了口气,低声对江氏道:“这事儿不怪香菱,是何花儿这丫头不懂事儿,乱找石头晦气。开春的时候,石头他娘托人给我透过话,想让两孩子凑成一对儿,我和花儿他爹都活心了,结果石头那孩子满眼只有李小翠,这事就没成,花儿心里置着气呢。” 如果没有李小翠这么一档子事儿,何氏和何魁真挺同意李石头的。 李石头为人大大咧咧,家里又过得不错,身上有一个哥和一个姐,都成家了,都在县城做小生意。 李石头是家里老幺,父亲能干,母亲性子好,家有七亩地,有牛有驴,不缺吃不少穿。 原来还有这么一段特殊的渊源,难怪何花儿看李石头处处不顺眼,处处找茬儿,原来是心理在做遂。 现在李小翠这个绊脚石不见了,这件事儿说不定还有门。 ... 吃过了饭,众人又开始了忙碌。 香菱烧了温水,教何氏和江氏如何洗绸缎衣裳,其实说容易很容易,无外乎温水、手腹轻柔,不拧等,一件一件的挂在衣架上,只一会儿,便挂满了衣架和晾衣绳,满院子暗红的颜色。 何氏喜笑颜开的穿梭在衣裳间,一件一件点指着,嘴里欢喜的说道:“三文钱,六文钱,九文钱......三十八文......” 香菱哈哈大笑,纠正何氏道:“婶子,算错了, 是三十九文......” “啊?”何氏面色有些发窘。 一向老实憨直的何魁被何氏贪财的模样给逗得也扯了嘴角,一院子的欢声笑语。 从褚家老宅出来的林鹏,被笑声吸引,刚好瞟见暗红色衣裳间大笑的少女,那眼睛亮晶晶的,比天上的星星还要亮,就连耳畔的嫩粉色的绢花,都被渲染得更加鲜亮,让他久久萦绕在心间。 坐上驴车,待离开了褚家人的视线,姑母林氏迫不及待的问林鹏道:“小鹏,那两个丫头,你瞧着哪个更投缘一些?” 林鹏半天没有吭气。 林鹏本身就不爱说话,林氏见他没回答,也没有追问,而是看向林月道:“你瞧着呢,哪个嫁给小鹏好些?” 林月沉吟半天道:“我瞧着大房那个年纪大的姑娘随和些,三房那个小的,可不是个省油的灯,眼光儿也高着呢,看人眼里像飘刀子似的。” 林氏沉吟道:“大房的那个性子有些闷,你爹和小鹏性子都闷,我看那个小的性子倒是活泼些......” 娘两个你一言我一语议论开了。 半天不插话的林鹏小声道:“那个叫香菱的也挺好的。” 静,非常静! 林氏和林月的眼睛同时看向了林鹏。 林鹏的脸色一红,踌躇道:“我看二房的那个叫香菱的姑娘也挺好的,在她自己家有说有笑的,不像是个傻子。” 林月也有些松动了,对林氏道:“姑母,咱俩上次去褚家的时候,和这个傻丫头见过一面,当时瞧着可不傻,今天这样,不会为了骗咱们故意的吧?” 林氏瞧了一眼车辕上赶车的脚力张,微微一笑道:“大兄弟,你是褚家村的坐地户,实话告诉我们,褚家二房的那个丫头,到底是不是傻子?” 脚力张一脸尴尬,被三双眼睛注视得火辣辣的难受,想不说吧,自己雇车的钱对方还没给呢,最后只好实话实说道:“香菱打小不傻,三四岁时候得病发烧烧傻的,前些日子得场病好多了,很少犯病,俱说还学会打猎了......” 林氏沉吟片刻,对林鹏道:“不管她好没好,曾经是傻子是改变不了的事实。老话说的好,爹虎虎一个,妈虎虎一窝,我可不想你将来的孩子随了她......” 毛驴车上因为褚香菱的话题,陷入了空前的郁闷。 ... 香菱自然不知道她的“扮美计划”险些因为一个笑容而改变,正在院里忙活着。 刘氏一脸阴沉的进了院,冲到香菱面前,一把扯下香菱插在耳畔上的绢花,怒骂道:“狗尿苔上不了金銮殿,还我绢花。” 香菱捂住了被刘氏扯得生疼的头发,眼睛一转,并没有生气,反而微笑道:“大娘,我是该恭喜我香苇姐还是我香萁姐啊?” 刘氏瞪了一眼褚香菱, 嘴里闷哼一声,转身又闪回了老宅。 不到一柱香的功夫,老宅就开始了新一轮鸡飞狗跳,刘氏和王氏对着开骂,谁也不让谁。 主题非常鲜明。 刘氏想让王氏的女儿褚香萁去给褚春换亲,王氏不同意。 王氏大骂刘氏不要脸,拿别人的闺女给自己儿子换亲,简直猪狗不如,若用香萁换亲也成,那林月就得成为褚冬的媳妇。 简直是狗咬狗,一嘴毛。 第50章 抠到骨头里的筹办 天色将黑的时候,李贵媳妇急匆匆赶回来了,把做好的碳火熨斗给了香菱,并告诉她,这东西,在城里叫“火斗”。 香菱问了多少钱,李贵媳妇叫了四十文钱。香菱已经给了她二十文钱订钱,又给她补了二十五文钱,五文钱是给的来回的跑腿费用。 李贵媳妇看葛长林的面子,说什么也没要跑腿费,只又收了二十文钱。 香菱从灶下捡出碳火,放在了火斗中空的肚子里,盖上灰盖,看了看己经七八成干的绸缎衣裳,把姓杨的那个军爷衣裳拿下来,中间垫了一块儿布,轻轻滑过去,再拿起来时,褶皱已经消失了,一家人都感到很惊奇。 讲了些注意事项,让江氏试了试,这一试不要紧,江氏一弄弄到了半夜,把所有衣裳都熨完了,眼睛被碳火烟熏红了眼圈。 ...... 第二天一大早,外面一阵毛驴叫唤,周郎中和小-三子驾着驴车来接香菱,一起去县城,周郎中去进药材,顺便带着香菱去卖人参。 家里缺的东西实在太多了,香菱便扯着江氏一起去,想在卖完人参后给家里置办一些东西。 这是香菱第一次去县城,内心里说不出的小兴奋,可等见到了想象中的县城以后,却略微有那么一些失望,因为,所谓的县城,也就人口多一些,建筑多一些,谈不让鳞次栉比、高楼广厦,与脑海中繁华的古代都城有着严重的落差。 好在贸易挺发达,各种铺子特别健全,多多少少弥补了香菱心目中的遗憾。 香菱左看看,右看看,觉得什么都新鲜,什么都问一问,看着完全就是一个乡下来的没见过世面的丫头。 周郎中并没有在药材铺子停留,而是去了一条僻静的巷子,巷子里充斥着各种药材的味道,巷子口挂着两个字的牌匾,香菱好奇问是什么标识,周郎中告诉她,这里是药市,外地来卖药材的商贾都会在这里住,渐渐的,买药材的也就到这里来,隐隐成了大宗药材交易市场。 转进一个硕大的四合院,立即围上来二十几个汉子,七嘴八舌的对周郎中问好。 周郎中挺了挺腰杆,一脸傲娇道:“今天,我给你们送大生意来了。” 汉子们一脸不太确信的样子,其中一个看样子与周郎中更为熟悉,调侃道:“周大哥,你别开玩笑了,就你那小破药庐,买药材也就几十斤,能大到哪去?” 周郎中正想接着聊两句,突然看到了宴客厅前十几个忙进忙出的大兵,心底顿时溢起一股不祥之感,慌忙扯住汉子道:“阿成,杨筹办来了?他要买什么药材?” 周郎中之所以这样慌乱,是因为这个姓杨的,不买东西则矣,一买需求量太大,经常是人到货空,若是不凑巧买的也是周郎中想要的那几样药材,他怕是哭都找不着调了。 阿成向正房的大厅方向努了努嘴道:“一大早就来了,已经谈成了三七、田芨,现在正谈牛千斤呢。” 一听说有牛千斤,一向慢条斯理、老成持重的周郎中如滚皮球般的冲进了大厅,香菱等三人也只好跟了进去。 宴客厅里,一条长条的桌子,围坐着十几个汉子,正位,坐着一脸肃然的杨卿玥,身后,跟着经常跟在他屁股后面的孙良田和贾小六。 见到进厅的香菱,杨卿玥目光有些错愕,随即转回目光,继续与几位东家谈事情。 香菱比杨卿玥更惊讶,只感叹这个临安城也太小了,昨天刚打赌赢了对方,今天就又见面了。 男人把手中的一捧牛千斤放在了桌案上,皱着眉头对一个汉子道:“骆东家,你这批牛千斤,从江南长途跋涉运过来,经过雨季洪涝,有些受潮,斤数上会虚一些,我给你按丙等算,十一文钱一斤,有多少收多少。” 骆东家脸色顿时慌乱,近似于哀求道:“杨筹办,伯阳郡遭遇洪涝,我们在路上耽搁了一个多月时间,人吃马嚼的多花了不少银两,您能不能稍微给涨一些,让我们这一趟也有个账算。” 杨卿玥挑了挑眉道:“你若不卖给我,你往后人吃马嚼破费会更多,卖与不卖,你自己掂量。” 杨卿玥不再理会骆东家,看向紧挨着骆东家的胖男人道:“郑郎中,该你了,拿货吧。” 骆东家蹭的一下站了起来,牙齿紧咬下唇,终于下定决心道:“杨筹办,我卖。” 杨卿玥嘴角上扬,对身后的贾小六点了点头,贾小六冲着门外喊了一声道:“刘二,给骆东家称牛千斤,丙等,十一文钱。” 一个大兵答应了一声,进厅把骆东家领了出去。 郑东家忐忑不安的把一捧子牛千斤递到了杨卿玥面前,一脸谄媚道:“杨筹办,你看看,我们把药材保护得很好,没有受潮。” 杨卿玥捧起了药材,像郎中似的,把药材好一顿“望闻问切”,眉毛皱了皱道:“郑东家,你这批药材确实很干,却不是通风阴干,而是晒干的,药物成效失了不少,和骆东家一样,丙等十一文。” 郑东家开口想要哀求,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和杨卿玥打交道不是一回两回了,他就算求情有用吗?他只需回答,卖,或不卖。好在他因为军营的通关文牒,顺脚带了其他货,要不然真的没账可算了。 郑东家几乎咬牙切齿的答道:“我卖。” 又接连买了两家牛千斤的东家,急得周郎中抓耳挠腮。 香菱压低声音道:“周郎中,你也想买牛千斤?” 周郎中一脸悲愤道:“上次陈东家不是卖给我发霉的牛千斤吗?我挑出一小部分能用,就想着药材商到了再进货,没想到杨筹办也来进货,他一来,我是白来一趟了。” 香菱狐疑道:“他都能买空了?干嘛用那么多?” 周郎中如丧?妣道:“十几万人的军队呢,用量能不大吗?咱临安县,所有外地来的布商、药材商、棉花商等等商贾,几乎都是奔着挣军队钱来的,结果打错了如意算盘,这个杨筹办,人比猴精,把账能算到骨子里,让商贾讨不到一个大钱的便宜,亏得哭爹喊娘。” “军队自己买?”在香菱的印象中,军队的一切供需都应该是京城直供,以保持高度集权,不应该自己采购。 她所不知道的是,现在交通不便,运送物资比就地买物资还贵,所以军队有着高度的自主权。 第51章 魔性的蛋蛋 香菱暗暗计算了下杨筹办购买的牛千斤数量,对周郎中道:“周郎中,我算了下,这几家供货商下来,得有几千斤了。你不是说军医曾经在你那匀过药材吗?能不能和他打个商量,这回匀给你几十斤?” 周郎中斩钉截铁的摇头道:“这个杨筹办,可不好说话,眼里从不揉沙子,三年前有个药材商,欺负他刚接手筹办事务,想卖给他残次药品,他一眼就看出来了,不打不骂,只让县衙收了通关文谍,那人到现在都没离开临安县呢,就差没当乞丐了。” 不给通关文谍,他这一招,属于变相软禁,杀鸡儆猴,可真够阴狠的。 这样的人,还是不得罪为好,香菱觉得自己还是闭嘴为妙。 杨卿玥买完牛千斤,又开始买草乌、川乌等药材,直到所有药材商走净了,周郎中也终于凌乱了,他所要的几种药材,全都被买空了。 周郎中面如死灰的转身要走,杨卿玥却开口叫住了他,淡然道:“周郎中,你就没什么生意和杨某谈吗?” 周郎中摇头道:“没有。” 杨卿玥眼睛斜睨着看向香菱,淡然道:“你呢?你来这儿,不就是为了卖‘野萝卜’吗?” 香菱本能的往后退了一步,尴尬道:“什么、什么野萝卜?” 杨卿玥大马金发的坐在椅子上,给了香菱一个你懂的眼神。 香菱顿时明白,早在自己挖人参的时候,对方就知道那是人参,只是没戳穿而己,完全看自己如跳梁小丑似的撒谎。 少女小肩膀一榻,从篓子里拿出来四根带土的人参,机警的对男人道:“你要是像刚才那样压价,我是绝对不会卖给你的。” 杨卿玥好笑的点了点头,贾小六上前,把四根人参拿到了杨卿玥面前,杨卿玥从怀中掏出来一把小刷子来,动作娴熟的把四根人参外面的湿土都清除了,捧着人参看了半天,随即让贾小六把人参递还给周郎中道:“三根五十年到六十年,一根百年以上。” 周郎中仔细看了看,佩服的点头道:“杨筹办好眼力,年限不差。” 杨卿玥沉吟片刻,对香菱道:“五十年参二十两银子一根,百年参,一百一十两银子,合计一百七十两银子,卖与不卖,你自己斟酌。” 香菱看了一眼周郎中,周郎中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即使是他领着香菱去医馆去卖,也只能卖到这个价格,而且,一户医馆吃不下这么多上等人参,最少得走三四家医馆,在药市被药商一次性买下只会更便宜。 能一次性被杨筹办买下四根,又省时又省力,价钱也合理。 香菱想要点头,突然瞧见了人参上面那四串红灿灿的参籽,顿时喜笑颜开道:“不行,你刚刚谈买的是人参,还没谈参籽呢,周郎中告诉我了,参籽能治女人脸上的雀斑、治男人的不举,你要是不买,我可要拿回去抹脸了......” 江氏立即捂住了傻言傻语的女儿,连男人不举这种话也能说出来,真恨不得在地上抠出个地缝儿把女儿埋进去。 江氏甚至开始相信村人的传言是真的了,自己的女儿,由常年傻,变成间歇性傻了。 “咳咳........”杨卿玥觉得自己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了,呛得喉咙都疼,黑着脸道:“你想卖多少钱?” 香菱看向周郎中,周郎中一脸的窘迫与尴尬,脸胀成了猪肝色。 香菱只好懵了一个价格道:“五、五两银子。” 杨卿玥没有讨价还价,对贾小六挥了挥手。 贾小六瞪了一眼香菱,张嘴要喊刘二,被杨卿玥叫住,低声吩咐道:“百年参和参籽,从我私银里出,别都兑成银票,兑些碎银子和铜钱。” 贾小六再次瞪了一眼香菱,下去兑银子去了。 大厅里陷入了空前的寂静。 杨卿玥沉吟的看向香菱,突然对孙良田道:“今天收获不错,等回营的时候,给筹办处的士兵们每个人加煮鸡蛋吧。” “啊,什么?”孙良田莫名其妙的看着杨卿玥,觉得自己脑子里跑进了无数只苍蝇蚊子,一团乱,不明白杨卿玥的意思,他们的筹办大人,每天经手的都是万两以上的物资,什么时候关心起士兵们中午伙食加不加蛋的问题了?” 杨卿玥仍旧慢条斯礼道:“你说,是加一个蛋蛋,两个蛋蛋,还是三个蛋蛋呢?” “......”孙良田不知道怎样回答了。 杨卿玥眼睛紧盯着褚香菱,一字一顿问道:“褚姑娘来的路上,看没看到哪里有卖蛋蛋的农家?” 蛋蛋?我的天!褚香菱在风中凌乱了,感觉一阵作呕,一向威严的筹办大人,你当你是三岁半的孩子撒娇吗,还蛋蛋?去你娘的蛋蛋!!! 褚香菱一阵恶寒,忍着呕血呕出内伤的风险答道:“没看见。” 说完,褚香菱便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再看杨卿玥了,她怕被那句磨性的“蛋蛋”给破功了。 杨卿玥则审视的看着褚香菱,见褚香菱乖巧的站在那里,嘴角微微上扬。 ... 很快,贾小六拿回了一张银票,十个银元宝,以及一大袋子散装的铜板。 大袋子很是巨大,若是装在背篓里,也得装两篓子,背起来,估计比背满篓土还沉。 香菱心知肚明,这贾小六是故意整她的。 香菱不以为然,只要是钱,她就有本事背回去,完全是你有多少钱、我就有多大力气的超水平发挥选手。 香菱一丝不苟的拿过银票,像模像样的看了看面额,结果悲催的发现,她连上面的数目都不认得,交给江氏,江氏也是一头雾水,这也是她凭生第一次见银票,同样大字不识一个。 香菱只好交给身旁的周郎中,周郎中看了看递还给香菱道:“是一百两四海钱庄通兑龙票。” 香菱点指着银票上的三个方块儿字依次问道:“这几个字依顺序序念‘一’、‘百’、‘两’对吧?” 周郎中赞赏的点了点头。 香菱记下了,无论到哪个时代,当文盲都不可取,她最起码要把日常用到的字认全,省得哪天被人骗了都不知道。 香菱又拿起了一枚银元宝,银子底部刻一个小小的字。 香菱递给周郎中看,周郎中解释说,这是正宗官银,下面的印章似的小字是个“五”,代表五两官银,十个就是五十两。 香菱默默记下了“五”字,随即张开大嘴就在边角咬了一口,见上面留下了清晰的牙印,这才露出了微笑。 第52章 临安第一绣 贾小六一脸揶揄的看着褚香菱,想看看她到底怎样数这二十五两银子、两万多枚散铜板。 香菱毫不打杵,倒扣装铜钱的袋子,铜钱哗啦啦散了大长桌子。 香菱从篓子里拿出粗麻绳,用柴刀劈成无数根小细麻绳放在一边。 随即飒爽的十指交插,掰了掰手指,十指张开,双手齐下,同时碾动铜钱,一碾恰好十枚铜钱,百枚数下来也就差不多眨五眼的功夫,看得人眼花缭乱。 不到两柱香的时间,二十五两银子、二万五千枚铜板竟然都数完了,每一百个推成了一小堆。 香菱用细绳串成二百五十个小钱串,手法娴熟,看得人直乍舌。 少女将铜钱分别装在两个篓子里,与刘氏各背一个篓子,笑吟吟对贾小六道:“军爷不欺百姓,一个大钱都不少,下次再来光顾生意啊。” 少女用力背起背篓,脸上的笑容,灿若夏花,晃得人眼睛都要睁不开了。 . 香菱走后,贾小六惊诧着问同样震惊的孙良田道:“老孙,你看清她是怎样查钱的吗?手法怎么那么快?难不成她练过暗器?” 孙良田收回了惊诧的目光,不以为然的摇了摇头道:“我估计她熟能生巧、天天在家数钱的可能性更大。” 贾小六仍旧不肯相信,而实际上,看起来样子不怎么聪明的孙良田,这次真猜对了一半----熟练而矣. 前世的香菱,是个小粮库的全能型会计,经常摆展柜挑种样,铜板,比那些种子好挑多了,小菜一碟。 孙良田才不关心小村姑数钱快不快的问题,对杨卿玥道:“大哥,咱下一站是不是得去买鸡蛋?” 杨卿玥看向孙良田,挑了挑眉,没吭气。 贾小六狐疑道:“什么鸡蛋?” 孙良田答道:“刚才大哥说要给士兵们加蛋蛋,还问我加几个蛋蛋。” 贾小六懊恼的打了孙良田后脑勺儿一下,骂道:“你个呆子!不是你向大哥汇报褚姑娘是个傻子,偶尔遇到刺激会发病,尤其是听到‘蛋蛋’两个字就会发疯揍人吗?大哥这是拭探褚姑娘会不会真犯病呢!!!” “......”孙良田懵逼的眨了眨眼,觉得他尊敬的筹办大人内心深不可测,不是他老孙能洞悉得了的。 ... 没买到药材的周郎中一脸沮丧,说是去医馆看个老友,让江氏和香菱黄昏的时候在城门见。 驴车上是捆着几坛松针酒的,香菱猜测,周郎中看老友是假,去推销他的松针酒是真。 江氏和香菱乐得分开,想着前几日列的清单计划,娘两个直奔布庄。 以前的江氏,还是五年前没怀孕时被褚时才带着来过县城,褚时才死了以后,基本就是在家干活、养孩子,比香菱也强不到哪去,娘两个都属于两眼一抹黑,一头懵。 背着那么大篓子铜板,实在累人,香菱想着自己置办东西最多的应该是布,便向路人打听了一处最近最红火的布庄位置,好多花出一些铜钱,减轻重量。 . 按照路人的指引,娘两个来到了一个叫“向家布庄”的铺子。 看人头攒动的样子,确实挺红火。 娘两个进了店里,店伙计瞟了一眼娘两个身上的装扮,打鼻子里轻哼了一声,不太愿意理会,敷衍的答了两句,便去招呼其他客人了,完全没想到,娘两个身后背的背篓里全都是钱。 娘两个只能自顾自的看了起来。 江氏看中了一匹高粱米色的粗麻布、一匹深褐色的粗麻布。 香菱简直无力吐槽,自己屁股上当时打的两块补丁就是高粱米色,在江氏的眼中,高粱米色,自来旧,还耐脏,大人老人小孩儿穿着都能将就,简直就是万能色。 而褐色的,自然是给褚夏做衣裳了。 因为补丁事件,香菱对高粱米色十分抵触,挑中了一匹桃红色的细棉布,决定用它来给小香莲做小袄子,一身喜气,一定很好看;一匹纯白色的细棉布,全家可以用来做中衣中裤;一匹深蓝色的棉布,用来给褚夏做外衫...... 正犹豫着给江氏和自己挑什么颜色时,左侧摆放绸子的桌案前,一个尖细着嗓子的少年对伙计道:“听说你们店里有各种成衣,家里有长辈过寿诞,有好点儿的男式成衣吗?” 少年面色白晰,头发挽起,戴着淡青色书生纶巾,饰着淡青色玉质发扣,身上穿着淡青色锦华缎面的长袍,腰带和领间绣的都是青色如意幅纹,腰带上同样饰着三块淡青色玉扣。 很眉清目秀的一个翩翩富家俏公子。 向掌柜脸上堆满了笑脸,点头呵腰道:“客官等一等,小的马上命人拿来。” 很快,几个小伙计鱼贯而出,手里拿着几个托盘,托盘里放着各色的高档成衣。 小公子一件一件挑捡着,最后捡起一件淡棕色的、下身前摆绣有仙鹤图案的长袍,脸色有些怪异,将衣裳翻了个面,仔细查看了下衣裳下摆里侧。 小公子眼色变得异常犀利,把手伸进腰带之中,拿出一把只有掌心大小的小剪子,照着仙鹤长袍的袖口就剪了下来,一枚铜钱从成衣的袖口掉出来,“叮”的一声落在了地上,滚了几滚。 小公子对向掌柜面色凛冽道:“姓向的,我以为你们向家低价卖上等成衣,是赔钱赚吆喝,现在才知道,你们卖的是二手旧货,赚的是昧心钱!!!” 向掌柜脸色一慌,怒骂道:“你胡说,这是我们家绣娘一针一线绣出来的,你别血口喷人!!!” 小公子冷叱把铜板捡起来道:“上个月,成老爷子由江南来到临安城,子侄们为了欢迎他,在苏家绣庄订做了一套衣裳,谁也没想到,成老爷子在欢迎宴上吃酒猝死,喜事变丧事。子侄们便把衣裳直接改成了寿衣,要求在袖口、领口、下摆都加缝‘垫背钱’。 这是江南的规矩,咱江北却没有。整个临安城,只此一件,己经随着成老爷子下葬了,死人的衣裳,怎么会在你们手里?还要二次发卖?” 向掌柜怒不可遏道:“胡说,‘垫背钱’是江南的风俗不假,可并不代表江北只有成老父子一个江南人!我们向家布庄就做不得了?” 小公子呵呵冷笑道:“刚才我可没说买的是寿衣,活人衣裳也缝‘垫背钱’吗?” “还有,”小公子翻转衣衫,露出下摆里面的衣角,展示给向掌柜道:“这下摆里侧的蝴蝶花标记,向掌柜不会不知道吧?这是我苏小曼的标记!!!” 香菱不知道苏小曼是谁,可买布的顾客有知道的,窃窃私语道:“苏小曼!苏家布庄的大小姐,临安第一绣!” 第53章 苏向之仇 向掌柜万万没想到绣衣裳的正主苏小曼来了,还被抓了个现型,脸立即黑成了猪肝色。 但向掌柜毕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脸黑过后,立即轻眯了眼,对苏小曼冷着脸道:“苏小姐,我知道你爱慕我堂弟,但不能因爱生恨,陷害我们向家布庄啊!你若有意,我立马搓合你与文志,以后两好噶一好,两家布庄和气生财不好吗?” “你无耻,谁爱慕向文志那个五毒俱全的纨绔了?!”苏小曼脸色气得煞白。 向掌柜向几个小伙计使了个眼色,小伙计隐隐向苏小曼围拢过来。 香菱不如暗叹,这个小姑娘,女扮男装,独自上门挑衅,勇气可嘉,但智商堪忧,看姓向的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小姑娘落到他手里,只怕真要被“搓合”给那个什么向文志,着样子要吃大亏。 香菱的正义感直冲天灵盖,故作害怕紧张的扯着江氏往铺子外走去,嘴里嘀咕道:“娘,要打架,我害怕,咱回家。” 铺子里的客人不少,本来都想着继续看热闹,经香菱这么一提醒,才发现向家的小厮各个面色不善,慢慢聚拢,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于是都往外涌了。 苏小曼不是傻子,也后悔于自己的莽撞了,借着客人的遮挡也要开蹓,使得店铺里顿时你推我搡、好不热闹。 香菱悄无声息的把泥弹丸滚在了地上,客人和伙计踩倒了好几个。 香菱趁乱拉着江氏挤出了大门,刚松了一口气,手就被苏小曼给抓住了,感激道:“我都看见了,谢谢你的泥丸子,快跟我走!” 香菱挣扎了两下没挣动,被苏小曼硬扯着进了旁边一家酒楼中。 苏小曼气喘嘘嘘的对香菱道:“别往巷子里跑,被他们追上了不会有好果子吃,反而是越热闹的地方,他们越不敢乱来。” 香菱一脸悲怆的看着苏小曼,有种想一拳打得她满脸花的冲动。 自己不与她在一起,向家只会认为自己是买布的客人,不会拿她怎么样; 现在,苏小曼扯着她一起逃跑,又喊破是她的泥丸子,向家一定认为她和苏家是一伙的,她与苏小曼,成了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想撇也撇不清了。 香菱的肠子都要悔青了,从来没有这样后悔过帮助苏小曼。 在这个时代,可没有法治可言,弱肉强食,有时候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香菱终于明白了什么叫作铁锅炖自己、不作不会死。 酒楼的小二哥见有客官来了,笑脸迎了过来。 香菱不悦的瞟了一眼苏小曼,拉着江氏坐在一间空桌上,对小二哥道:“你们店里有什么现成的主食?” 小伙计介绍道:“咱家有包子、花卷、馒头,还能烙饼。” 香菱沉吟道:“肉包子多少钱一个?” “四文钱一个,姑娘来几个?” 苏小曼颇为豪爽的对香菱道:“你刚刚帮了我,这顿饭算我请的,不能只点主食,再点两个他家的特色菜...... ” 苏小曼手插在怀里,说不下去了。 她出门新换的男装,绣花针和剪子都带了,唯独没有带银子。 苏小曼的脸上别提多尴尬了,手僵在怀中抽不出来了。 这个表情香菱实在太懂了,吃霸王餐的人都是这副德性。 香菱不理会苏小曼,对店小二沉吟道:“给我来二十个肉包子吧,四个装盘,其余每四个包一起。” 苏小曼自觉的坐在了香菱的旁边,捂着穿荡荡的肚子,讪然的搓着手,对香菱道:“让救命恩人请吃包子多不好意思。” 香菱一字一顿道:“我没打算请你,四个包子,我和我娘一个两个,其余的,我是要拿回家的。” 苏小曼顿时石化在桌旁,笑容如被冻僵了似的留在脸上,别提多尴尬了。 店小二端上来四个包子,其余的包子,用油纸包包了四个小包。 香菱把油纸包的包子放在背篓里,把盘子里的包大分了两个给江氏,娘两个吃了起来,看得苏小曼更加尴尬了。 吃完了包子,香菱付了一串铜钱,背起背篓要往外走,刚走出两步,在铺子不远处虎视眈眈的向家小厮们,又要围拢过来了,完全把她已经当成苏小曼一伙儿了。 香菱又狠狠瞪了一眼苏小曼,瞪得苏小曼怯怯的不敢说话了。 现在是饭口时间,向家有所顾忌没有闯进来,一旦客人走得差不多了,很可以进来擒人了。 香菱懊恼的对苏小曼道:“你能不能想办法通知你爹来接你回家?” 只要苏小曼走了,自己的压力就会减轻,危险也应该解除了。 苏小曼嘟着嘴气恼道:“我才不告诉我爹,算告诉他也没用,他只会骂我惹事生非。前天有人说在向家布庄看到疑似我的绣品了,我当时就想带着人来算账,结果我爹左一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向家手黑惹不起’之类的话,听的我耳朵都起茧子了。” 香菱上下打量着苏小曼,害得苏小曼紧张的正了正衣冠,狐疑道:“我、我怎么了?” 香菱摇摇头道:“只是怀疑,你这种冒失性子的人,怎么可能真的会绣花,还是什么临安第一绣,假的吧?” 在香菱印象中,能做好“绣花”这种慢功夫的人,必须有耐心,是那种文文静静的女孩儿才能干,这个苏小曼,看着可挺冲动的。 苏小曼急切辩白道:“我的绣品真的很有名的!我的性子也很文静,今天是被向家气狠了才这样冲动,我也很后悔。” 苏小曼把手伸进腰中,这回没有掏空,掏出来一只粉色的小帕子, 递给香菱道:“这是我绣的,不信你看!” 香菱打开帕子,右下角绣了一朵蝴蝶花,和那件袍子的一角如出一辙,只有大小的区别。 苏小曼献宝似的帮香菱把帕子翻了个面,背面也是一朵蝴蝶花,只是还未开放的花骨朵。 一张薄薄帕子,能绣出两种图案而不见线头,这个可能就是传说中的双面绣吧。 香菱确定了,这个苏小曼真有两把刷子,不是她吹牛。 香菱要递还帕子,被苏小曼给挡了回来:“我换衣裳忘揣银子了,这只帕子暂时送给你,聊表心意。” 香菱却说什么也没要,害得苏小曼更加尴尬了,只好讪然的收回帕子。 看着外面不肯离开的向家伙计,苏小曼半是气愤半是委屈道:“向家欺人太甚,雇假买家骗我家签契约,趁雨天又捣坏我家仓库,害得我家赔银子。我好不容易推出成衣生意,他们立即推出比我们价格还低的衣裳。今天才知道,他们以死人衣裳或者旧衣裳低收翻新再卖,简直.......” 苏小曼搜肠刮肚半天也没想出来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向家的无耻。 商业竞争是正常的,像向家这种把下三烂手段用到极致的人真不是东西,但也最可怕。 难怪苏小曼的爹叮嘱她,让她少惹向家,因为这种人,说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客人碌碌续续离开了,总这样躲下去不是办法。 第54章 顺路不? 远远的街路上,驶来一队马车,看到最前面骑在黑色骏马上的男人,香菱嘴角不由得上扬了。 是杨卿玥,看他身后车辆满载的样子,应该是采购完了货物,出城回陵裕关了。 扯这样一群当兵的人做虎皮,向家的小厮肯定不敢轻举妄动。 香菱立即做了决定,背起背篓、扯着江氏,紧紧尾随车队之后,一起往城门方向走。 苏小曼不知道什么情况,也傻傻的跟着,寸步不离。 走了一会儿,队伍前面一人骑马过来,贾小六一脸肃然的对香菱道:“筹办让你们马前回话。” 香菱带着江氏和苏小曼又走到了马队前面,也就是杨卿玥的马前。 杨卿玥居高临下,紧皱着眉头对香菱道:“尾随军营物资马车,你有几个脑袋被砍的?” 原来,尾随军队车辆也有丢命的危险,香菱还是第一次知道,难怪那些小厮只跟着没敢上前掳人。 香菱急中生智,从背篓里拿出一袋肉包子,递向了杨卿玥道:“我是为了感谢杨大人买人参的恩情,现在到饭口了,给你买了肉包子,还热乎呢。” 静,死一般的静。 身后的大兵们,一个个眼睛瞪得比牛眼睛还大,都是一脸的兴味,生怕错过了什么精彩环节。 良久,杨卿玥才憋红了脸答道:“我从来不吃肉包子。” 不吃肉馅,是普度众生要吃素吗?不可能啊,自己分明看见过他打猎杀生。 香菱尴尬的举着包子,送也不是,收也不是。 杨卿玥揶揄着对香菱道:“你还是别的事?” 香菱瞟了一眼在路旁后方仍不肯离开的向家小厮,硬着头皮答道:“我刚好也要出城,和大人刚好一个方向,是顺路,不、不算尾随。” 杨卿玥顺着香菱的眼角余光,瞟见了鬼头鬼脑的向家小厮,眉头皱了皱,叫过贾小六,在耳边吩咐了句什么,声音很低,连香菱也没听清什么。 随即贾小六跳下马,向车队后跑去。 杨卿玥慢条斯理道:“我的东西还没买完,不出城,和你不顺路。” 香菱脸上闪过一抹尴尬,决定厚脸皮到底,努力挤出一抹笑容道:“我的东西也没买完,一定顺路。” 杨卿玥沉吟道:“你先说你去哪里、要买什么,我再看看顺不顺路。” 老狐狸!香菱心中暗道,继续硬着头皮道:“回杨大人,我想去布庄、粮行、铁匠铺、杂货铺、医馆、酒楼.......不知道大人是否也去这些铺子,是否有顺路的?” 按香菱的想法, 自己说了这么多铺子,只要杨卿玥不上青楼,她总有一家能压对宝。 杨卿玥半天没有答话,空气再度陷入静止。 贾小六很快跑了回来,在杨卿玥耳边嘀咕了几句,杨卿玥眉头再次皱了起来。 杨卿玥沉吟片刻,双眼如深潭般的看着香菱道:“我去布庄。” 孙良田张嘴想要说什么,被贾小六扯了两下袖口阻止了。 苏小曼虽然没有见过杨卿玥,但身处临安城的商圈,早就听说过杨卿玥杨筹办的大名,听说杨筹办要买布匹,苏小曼的经商脑立即上线,连忙对杨卿玥施礼道:“筹办大人,到苏家绣庄采购布匹吧,民女以项上人头担保,不盈利一文钱。” 杨卿玥淡然笑了笑,没有说话,而是调转马头向前面走去。 香菱只好带着江氏和苏小曼,快跑着跟上去。 人家骑马,她们跑步,看着说不出来的可怜。 . 很快,马匹停在了一间商铺前,杨卿玥跳下马,揶揄的指着铺子上的牌匾,对香菱道:“我是到这家布庄买布,你确定你顺路?” 看着熟悉不能再熟悉的牌匾,香菱的脸色顿时黑了--向家布庄。 褚香菱硬着头皮吐出两个字道:“顺路。” 向掌柜已经迎了出来,看见苏小曼先是一惊,随即像不认识似的移开眼色,对杨卿玥谄笑施礼道:“筹办大人,您是来订制今年军队冬装的吧?江南的棉花大丰收,我已经派人去调货了,最迟半月就能到,到了立马把样货给您送到关隘上去。” 杨卿玥摇了摇头道:“那个容后再谈,我今天,是想给自己置办一匹江南棉布做单衣常服。” “啊?”向掌柜惊讶了一声。 军队常年穿制式服饰,全部均为暗红色,顶天会准备一套夜行衣,杨筹办也如此,从未见过穿其他私制的常服,更别说是普通棉布质地的常服了。 向掌柜忙往铺子里让道:“筹办大人里面请。” 杨卿玥背着手迈着方步进了铺子,苏小曼一手扯着香菱,一手拉着江氏,狠狠瞪了一眼向掌柜,鼻子里重重的“哼”的一声,挺直腰竿,狐假虎威的跟着杨卿玥进了铺子。 向掌柜表面风轻云淡,心里则是慌得不行,猜度着杨卿玥与苏小曼是什么关系,偷偷叫过一个小厮,让他快去给叔叔和堂弟送信儿。 向掌柜亲自拿出一匹湖水蓝色的细棉布布匹,对杨卿玥介绍道:“筹办大人,这是小店最好的江南细棉布了,湖水蓝最能衬出大人的卓然风姿,小的马上让绣娘量好尺寸,连夜赶工,明个儿就给大人送到关隘去,当是小的孝敬大人的。” 向掌柜立即向小伙计使了个眼色,小伙计会意,转身进了后院,很快带出来一个摇曳多姿的女子。 女人走一走,扭两扭,颤三颤,衣裳领口几乎要开到肚脐眼儿了,外面还披着一层网状半透明披肩,显得更加叵隐欲盖弥彰。 看得香菱眼珠子快要掉下来了,有一种误入蜘蛛精盘丝洞的感觉。 女人拿出手里的软尺子,步步生香的向杨卿玥走来,吴侬软语道:“大人, 奴家给你量尺哦.......” 苏小曼气的小脸通红,一下子拦在了杨卿玥身前,指着女人的鼻子尖骂道:“原来你们不仅卖旧衣裳,还、还......这、这跟......有什么区别,简直、简直恬不知耻!” 苏小曼气得说话都结巴了,骂出了她自认为最厉害的骂人词藻。 第55章 只赚一文钱 见杨卿玥一脸淡然, 并没有给苏小曼出头,向掌柜心里有了些底气,对苏小曼气恼道:“苏小姐,你不能因为我堂弟不喜欢你,你就一而再、再而三的找我们向家布庄的晦气!我们向家开门做的就是给客人做衣裳的生意,量体裁衣这是本份,怎么就恬不知耻了?苏大小姐要是想抢回生意,不妨自己也效仿,我们向家不介意的!” “你......你......你......”苏小曼气得连说好几个你,就再也没有下文了。 向掌柜脸上得意,向绣女使了个眼色。 绣女绕过苏小曼,走到杨卿玥身前,长臂一扬,就要把长长的软尺子套在杨卿玥的脖子上,这哪里是量衣裳,分明是勾魂使者勾魂来了。 褚香菱一脸兴味的看着窘迫的杨卿玥。 杨卿玥瞟了一眼坐壁上观的褚香菱,轻扯嘴角,手臂抬起,带鞘的长刀就压在了绣女细嫩的脖子上。 吓得绣女一动不敢动,嘴里哭唧唧道:“大人,奴家就、就是想给大人量量尺寸,饶、饶命啊......” 向掌柜也吓了一跳,立即点头呵腰道 :“大人,这、这是怎么了?你若是对这绣女不满意,小的、小的再换一个......” 杨卿玥收回了长刀,淡然道:“我对你的绣女没什么不满意的......” 向掌柜长舒了一口气,哪知杨卿玥继续道:“只是杨某身居军中要职,难免有些屑小意图行刺,习惯了不让陌生人近身。” 不让近身怎么量尺? 向掌柜从绣女手里取过软尺子,一脸难色道:“大人,要不、要不小的来给大人量尺?” 杨卿玥挑起眉,把向掌柜从头看到脚,一脸嫌弃道:“我和你很熟吗?” 向掌柜讷讷的答不出来了,感觉答熟不对,答不熟 ,还是不对。 站在杨卿玥身后一步的孙良田听说没人给杨卿玥量衣裳尺寸了,立即自告奋勇道:“大人,让我来!” 贾小六气得一脚踹在了孙良田小腿肚子上,没好气道:“你手掌心儿都是蚂蚱口儿,剌人比刀还疼,大人哪受得了你的老鸹爪子!老实呆着!!!” “啊?”孙良田摊开手掌,狐疑的用手掌抚摸了下自己的脸,感觉好像,是不如小姑娘的手细腻,挺刮脸的。 贾小六眼睛转向了褚香菱,嘴角上扬道:“褚姑娘,大哥和你相熟,又是个姑娘,你来给大哥量尺吧!” “啊?”突然被点名的褚香菱有些懵逼,学着孙良田的样子摊开手掌心儿道:“我这手,爬树、撸松针、打弹弓,粗砺得还不如老鸹爪子呢!还是别冒犯筹办大人了。” 杨卿玥瞟了一眼少女的手掌心儿,发现少女说的是真话,小小的手掌心儿上布满了斑驳的口子,哪里还有小姑娘的手细腻的样子? 杨卿玥看了莫名有些气闷,脸色阴沉的对香菱道:“不必量尺了,你家不是有我衣裳吗?领口带蝠纹的那套就是,照着尺寸做一套单衣常服。” “啊?做衣裳?我哪会?”香菱再次懵逼了,愣愣的看着杨卿玥,不明白男人的话是什么意思。 杨卿玥轻眯了眼道:“和我打赌的时候,你不是说,不赌你擅长的厨艺和女红,不赌我擅长的武艺和骑射,莫不是你在撒谎?” “呃......”香菱想抽自己一嘴巴,当时只是顺嘴说的,哪里知道报应来得如此之快,只好硬着头皮道:“我,会做。可是,我为什么要给你做?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大人让绣娘做不是更好?” 杨卿玥挑了挑眉笑道:“不是你刚刚说要表达对我‘买下人参’的谢意吗?我既然没收下你的肉包子,自然可以换做做衣裳了,莫不是,“报恩”只是客气客气?” “啊??”香菱瞪圆了眼睛,不知道如何反驳了,果然,能坑死自己的只有自己。 杨卿玥不再理会吃鳖表情的香菱,对向掌柜道:“这匹湖水蓝棉布多少钱?” “哪能要大人的钱呢?”铺子外来了两个男人,和向掌柜如出一辙,脸上都挂着谄媚的笑容。 中年男人走在前面,圆滚滚的身材如同一个球。 年青男人很是瘦削,走起路来直打晃,明明是男人,身上的脂粉气却比女人还重,刺得香菱鼻子发痒,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向文志不悦的瞟了香菱一眼,杨卿玥隐隐将香菱挡在身后,皱着眉头看着圆球状的中年男人,淡然道:“向东家怎么有空来铺子了?” 向胜向东家一脸谄笑道:“筹办大人来了,小的哪敢在家中躲懒啊!大人都需要什么?小的立即派人送到关隘去?” 杨卿玥淡然答道:“向东家明明知道督军大人在陵裕关督军,你现在贿赂我,是嫌杨某命长吗?杨某又不是没银子付账?” 向胜被噎得如同便了秘。 杨卿玥瞟了一眼褚香菱,肃着脸道:“你不是也要买布吗?愣着干嘛呢?” 香菱省事的把第一次进铺子时江氏挑的高粱米色、褐色粗麻布,以及自己挑的白色、桃红色、深蓝色的细棉布堆在一起,对向掌柜道:“就这些,算下多少钱。” 江氏扯了下香菱的衣角,指着铺子角落里的棉花低声道:“香菱,再买点棉花做条被子吧,夜里天凉,你不能老盖着你爹的旧棉袄将就啊!” 香菱压低了声音道:“娘,新棉花还有半个月就下市了, 我再将就半个月,咱就能用新棉花做棉被了。” 杨卿玥再度皱了皱眉头,把他那匹湖蓝色的棉布和香菱挑的一堆布放在一起,对向掌柜道:“一起算。” 香菱扯了扯嘴角,心想这个男人怎么这么小气,贪便宜贪惯了?一匹棉布的钱也要贪自己的? 向掌柜一脸难色的看向堂叔向胜,向胜讪笑道:“既然大人执意要付钱,那小的就、就斗胆要、要钱了,姑娘和大人一起算,自然一样价格,棉、棉布合一百文一匹,粗麻布合八十文一匹,大人看,这个价格,行吗?” 香菱感觉眼睛抽筋了,第一次进店时,她曾问过小伙计,这种细棉布一口价二百四十文一匹,粗麻布一口价一百二十文一匹,现在要价一百文、七十文,尤其是细棉布,跳楼价都没这么狠吧? 杨卿玥摇了摇头,沉吟道:“向东家久不在店里,怕是卖错了价,这种细棉布在江南纺地一匹出价要九十文,粗麻布一匹出价要六十文,再加上长途运到江北的车马费、人工费、糟损费等,到了向东家手里,成本价最低得一百一十文、八十文,粗麻布你没亏,但这细棉布却是一匹布亏了十文钱。军队订制棉服在即,向东家莫不是想对杨某施以小恩小惠?” 向东家脸上裂了一道纹,心中把杨卿玥的祖宗十八代都骂了,表面只能以讪笑掩拭尴尬道:“杨大人误会了,小的一直委托侄子打理店铺,对布匹价格有些生疏,那就按杨大人方才说的,棉布一百一十文一匹,粗麻布八十文一匹,可好?” 本以为这样就可以通融了,哪知杨卿玥再度摇头道:“我这次购置的不是军用物资,是私货,怎么可能让向掌柜没有一丁点儿的赚头?你先算算多少钱,必须让向掌柜拿些利润。” 向掌柜拿着算盘“噼噼啪啪”算了一会儿,答道:“回大人,不多不少刚好六百文。” 香菱从背篓里拿出七串铜钱,眼睛看向杨卿玥,因为杨卿玥刚刚说过,不让向掌柜做亏本生意,让向家布庄挣一部分利润,至于这个“利润”多少,香菱可不好把握,所以不知道该给多少铜钱。 杨卿玥从香菱手里拿过六串铜钱,扔给了向掌柜,又将最后一串拴铜钱的麻绳解开,从上面解下一枚铜钱来,扔给了向掌柜,微微一笑道:“我是不会让向东家一文钱不赚的。” 向家人的脸色全部变得很尴尬,杨筹办大人果然“说话算话”,让向家只赚“一文钱”。 香菱的心里别提多畅快了,苏小曼也憋笑的向香菱竖起了大拇指。 杨卿玥瞟了一眼呆愣的贾小六道:“愣着干嘛,干活儿啊!” 贾小六终于回过神儿来,吆喝着几个兄弟们把布匹全部搬上了马车。 第56章 大舅母来了 出了向家布庄,苏小曼恋恋不舍的拉着香菱道:“我要回家了,褚姑娘,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我择日登门拜谢。” 香菱摇了摇头,一脸担心的看了看四周:“你现在自己敢走吗?向家会不会还在伺机抓你?” 苏小曼瞟了一眼己骑上马的杨卿玥,刮了刮香菱的小鼻子,低声调侃道:“你个傻子,你当杨筹办是真来买常服的?他是来给你撑腰的,老向家不会再找你的麻烦,至于我嘛,今天也安全了,错过今天这个茬口,向家也不敢明目张胆的抓我,今天这个事儿,暂时翻篇了,不必担心我,你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吧。” 香菱一怔神,偷眼看了杨卿玥一眼,发现对方肃然的坐在高头大马上,连撩都没撩自己一眼,瞬间觉得苏小曼可能想多了,自己与杨大人萍水相逢,怎么可能替自己撑腰?一定是原来自己没把他当成官儿敬着、供着,这次耍耍官威给她看,一定是,肯定是。 香菱拒绝的苏小曼的请求,微微一笑道:“实在没帮上苏小姐什么忙,不好接受苏小姐的登门拜谢,以后有缘自会再见。” 苏小曼万没想到香菱会拒绝她的要求。 在她看来,苏家虽然落魄了些,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在褚香菱这个穷人眼里,苏家也是临安城几大富户之一。这个穷丫头应该立马巴结上才对,哪有这样拒人于千里之外的? . 马队要走了,贾小六骑着马跑过来,对香菱道:“褚姑娘,大哥让我告诉你,你可以放心去逛其他铺子,你的布匹放在守城役那里,提大哥名讳就成,记住了,大哥姓杨,名卿玥。” 还没等褚香菱反映过来,车队已经向前移动了,香菱一头雾水,只知道这个对钱财很算计的杨筹办,原来名叫杨卿玥。 ... 香菱和江氏往繁华的街路上走去,偷窥身后,果然如苏小曼所说,向家的小厮们真的没跟上来,难道杨卿玥特意带着自己回向家布庄,真的是有意警告向家布庄,让他们别对她不利? 香菱不再想这些没有答案的事情,娘两个先去了杂货铺,买了杯碗盘碟,买了白糖、调料,去了粮铺,买了二十斤纯白面,五斤高粱米、五斤小米,去了肉铺,买了二十斤肥油,二斤五花肉,又买了几根大骨头;路上看见挎筐卖鸡蛋的老太太,又买了一筐鸡蛋。 最后到了盐铺,结果卖盐的要求定量,一个人只准买二两盐,娘两个买半斤都不到,价格还死贵,四两盐就花了二十文钱,相当于一斤纯白面钱。 按香菱的想法,自家的东西还要买好多,但娘两个后背背的、肩上找的、手里拎的都是满满的,实在拿不动了,这一翻折腾下来,又花了香菱近一两半银子,加上先前买布的,二两多银子没了。 . 娘两个拖着沉重的步子到了城门口,发现周郎中的驴车已经停在城门口,周郎中嘴角不自觉的上扬,一看心情就很不错。 毛驴车车厢内,带来的几坛子酒消失不见了,香菱买的那几匹布已经整齐的摞在里面,应该是杨卿玥出城时,恰好遇到了周郎中,所以并没有放在守城役那里。 香菱把新买的东西也放在了车厢里,笑吟吟的对周郎中道:“周郎中,您的松针酒全都卖光了?” 周郎中笑眯了眼道:“这件事还要感谢你这丫头呢。我拜访的几家医馆,都不留情面的把我拒之门外,正灰心丧气呢,杨筹办他们帮你送回来布匹,凑巧看到了松针酒,说是你曾经提起过松针酒,便要了这几坛子试用,若是用着好,我那一屋子的松针酒就都有着落了。” 周郎中像三岁孩子得到了夸奖般一脸兴奋,对杨筹办感激涕零,完全忘了,他上午刚刚因为杨筹办,一种药材都没买回来。 ... 毛驴车很快回到了褚家村,到了家门口,家门口已经停了一辆驴车,看着熟悉的毛驴车板车,江氏一脸欢喜道:“香菱,应该是你二姨来了!” 江氏迅速闪进屋子,香菱只好和小-三子一起卸车。 正卸着车,大舅母杨氏如箭般从屋里冲了出来,打劫似的把周郎中逼进了院中,一脸激动道:“周郎中,真是赶得早不如赶得巧,快进屋来喝口水!” 这热情程度,完全是十二级火山喷发。 周郎中吓了一跳,待看清是杨氏时,脸立即撂下来道:“老夫说不治女病就不治女病,找香菱家也没用。” 周郎中黑着脸叫了一声小-三子,小-三子把最后一匹布卸了下来,拦住了杨氏。 杨氏急切的对香菱道:“快拦住,别让周郎中跑了!” 张开双臂抓人的样子,像极了轰老母鸡上窝的样子。 香菱不仅没拦住,还帮小-三子挡住了杨氏,成功掩拭周郎中爬上驴车,逃之夭夭。 . 杨氏脸色很难看,歇斯底里骂道:“你个灾星,干嘛不拦着周郎中?是不是见不得你表姐好?” 香菱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不理会杨氏,抱着两匹布就走进屋里。 屋里还坐着大舅江富贵、老舅江裕贵,小舅母于氏,二姨江二兰,二姨夫梁志国,以及大舅母家的表姐江芬芳。 杨氏随后也进了屋中,对弟妹于氏道:“来时你咋答应咱娘的?不是说帮我跟周家说情吗?刚才周郎中就在院里,你咋跟缩头乌龟似的不露头?” 于氏脸色难看道:“大嫂,我认识的是周郎中的媳妇,不是周郎中!再说,我一个妇道人家伸手去拦一个外男,成什么样子了?” 杨氏打鼻子里哼了一句道:“就你心眼儿多!所以才把儿子给坠没了!天生没儿子命!” “你.......”于氏气得脸煞白,她一连生了三个闺女,生下小女儿江蓉芳后,肚子十来年没有动静了,杨氏因为这事一直压她一头,在江家成了横着走的螃蟹。 江二兰忙打圆场,看着香菱往屋里搬东西,忙招呼着众人往屋里搬东西。 香菱则偷偷把装钱的篓子藏在了柴禾垛后边。 第57章 因为我不让! 看着一炕的好东西,江二兰对江大兰一脸欣喜道:“大姐,我们从家出来的时候,娘还担心你分家后的日子过得紧巴呢,现在看来,你婆家对你还不错啊!” 江大兰脸色暗了暗道:“哪是我婆家待我不错,而是多亏了香菱命好,在山里.......” 香菱生怕江氏把她挖到人参的事儿说出来,忙打断江大兰的话,装做三岁小孩儿般,一脸傲娇的对江二兰道:“二姨,香菱前些日子可棒了,从周郎中家回来的时候,直接捡到了一口大野猪.......” 杨氏一把抓住香菱的胳膊诧异道:“哪天捡的?” 香菱抬眼冷漠道:“就是我和大舅母在周郎中家中见面的那天啊!大舅母难道忘了?我可是记得清楚着呢,赶毛驴车的小哥儿要免费捎我一程,大舅母和芬芳姐说啥也不让,还装不认识我呢!” “还有这事儿?”江二兰有点儿不乐意了,以前只知道大嫂刻薄,凡事要拨尖儿,没想到连孩子都不认,这心咋能这样狠呢! 杨氏眼眉倒竖道:“你还说我是拐子呢!你脑子不好使,一会儿认识一会儿不认识,谁知道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众人不知道香菱脑子好使了,一时难辨真假。江氏却知道自己的闺女已经完全恢复了,她说发生过杨氏假装 不认识的事儿,那就肯定发生过。 江氏对亲人热络的心思便淡了许多,沉吟片刻道:“二兰子,你们能抽空来看我,我已经很高兴了,回去告诉娘,家里的粮食能吃一阵子,暂时能将就着过,叫她不用担心。” 江二兰尴尬的看了一眼脸色突然淡下来的大姐,知道大姐对嫂子不乐意了,尴尬的看向江裕贵,江裕贵拉着大哥江富贵出了屋,江芬芳脸色阴暗的也出了屋。 褚夏一看气氛不对,也把被子蒙了头,假装睡觉了。 江二兰这才叹了口气道:“大姐,我们来,还有另一件重要的事儿求你。芬芳过了年就十六了,还没来月事。芬芳这孩子心眼实儿,偷偷问过老凌家姑娘凌月儿来没来月事,没想到凌月儿也相中了金鑫,托人把话透给了老金家。老金家托媒人捎来话,如果年前芬芳还没来月事,那他们就怀疑芬芳是石女,就要毁婚。大嫂找了十几个郎中都不见效。听人说周郎中治疑难杂症挺厉害,所以......” 难怪今天江家突然来了这么多人,表面上说是为了看江氏,主要目的都是因为江芬芳的事而来,因为猜想香菱与周郎中关系匪浅。 除了香菱,杨氏还硬拘着弟妹于氏一起来了,因为于氏的娘家就是榆树村,和周郎中是一个村儿的,想着如果香菱不行,于氏也差不多能行。 香菱与这些江家人本就没什么感情,对于她的别有目的,倒是没有多少失望,反而生起一种邪恶的兴灾乐祸。 江芬芳这种蠢货,被塑料姐妹花凌月儿背后摆一道 ,捅一刀,扬沙子,真他娘的爽。 江氏一脸为难的看向杨氏道:“大嫂,不是我不帮忙,而是周郎中是我们家救命恩人,我怎能强求人家男郎中给芬芳治女病呢?对周郎中的名声不好,对芬芳的名声也不好,你还是赶紧去找女医看吧。” 杨氏的脸色立即变得寒风凛冽起来,怒嗔道:“江大兰!你撅起屁股我就知道你拉什么屎!你不就是记恨当年你回娘家住的时候,我夜里开窗把香菱冻病了、烧坏了脑子?!你不能因为你闺女成了傻子,就拉着我们家芬芳当垫背吧?你的心咋那么毒呢?” 杨氏突然感觉脖子后冷嗖嗖的,回头一看,她心目中的傻子正一瞬不瞬的盯着她,冰箭嗖嗖的往外窜,射得她浑身打冷战。 香菱突然就笑了,露出了森白的牙齿道 :“大舅母,原来,我的傻,是拜你所赐啊!” 杨氏打了个寒战,外强中干道 :“是、是你自己身体不皮实得风寒,和我可没关系!” 香菱笑颜如花道:“我怎么感觉大舅母是故意的呢?是不想让我娘在娘家多住几天吃闲饭吧?” “才没有!”杨氏闪烁了下眼色,内心更加慌乱。 香菱不再理她,转而对小舅母于氏道:“小舅母,你不必再费劲儿请托娘家人了!我和周郎中的关系,真的非常不错。所以,我亲爱的表姐这个病,周郎中不会给治,因为,我、不、让!!!” 杨氏“嗷”的一声从炕上窜起来了,褚夏迅速掀起了被子,江氏本能的把香菱扯在了身后,顺手抓起了鸡毛掸子。 香菱无所谓的从江氏身后转了过来,指着自己的脸蛋对着杨氏笑道:“大舅母,我把脸递给你打!我敢保证,你这巴掌落下来,明天你闺女是石女的消息就会传遍整个三河屯,我表姐一辈子就不用嫁人,老实给你尽孝吧!” 杨氏气得嘴唇直抖,手掌抬起来半天,始终没勇气落下来,气哼哼的出了屋子,对江富贵吼道:“走,咱老江家庙小,请不起老褚家这尊大佛!!!以后,就当咱娘没生过江大兰这个丧门星!!” 小舅妈于氏紧张的站起来,见二姑姐江二兰没有动弹的意思,自己又重新坐回到炕上,从怀里摸索出一个小布包,拘紧的塞在江氏手里道:“大姐,你知道咱家的情况,一直都是大嫂当家,我手里没多少钱,这是二十个铜板,是淑芳绣花攒的私房钱,我偷借出来用了,你千万别赚少。还有一副银耳铛,是娘让我偷偷转给你的,让你偷偷当了,千万别让大嫂看见.......” 江氏想要推拒回去,江二兰帮着拦下了,从怀里也拿出一个小布包来,一并塞给江氏道:“大姐,要不是芬芳这事儿,大嫂都不能告诉我们你分家出来单过的事儿,在你最难的时候没能帮到你,都是妹子的错,你千万别怪妹子,这是一吊钱,你莫嫌弃,也别推让。” 江氏哽咽的看着手心儿里的两个小布包,现在的年头儿,家家过得不容易,二兰子婆家虽然开着豆腐坊,日子过得好,但掌家的却是大伯哥,手头儿没有多少余钱;弟妹于氏也一样,钱都攥在杨氏手里,哪怕拿出一文钱,都是深情厚意了。 第58章 立马认婶子当干娘 江氏想和妹妹、弟妹再想多聊一会儿,院内再次传来了杨氏的怒骂声:“江二兰,你还不走,在屋里磨蹭什么呢?” 二兰子翻了一记白眼儿,脸上划过一抹得意道 :“坐的是我家驴车,我不走,看她怎么走!横也是白横!!!” 二兰子叫唤了一声丈夫梁成国,梁成国从驴车上拿下来小半袋儿黄豆,放在了屋角。 梁成国憨直的不知道说啥,二兰子剜了一眼丈夫,不好意思的对江氏笑道:“姐,家里开着豆腐坊,唯一不缺的就是黄豆,给你拿了小半袋儿陈豆子,过几天新豆子下来再给你拿点儿,没事儿生个豆芽、豆苗,给孩子们当个菜吃。” 杨氏又没好气的叫唤上了,江二兰只好站了起来。 江氏抹了一把眼眶,忍着泪水道:“大老远来的,没吃饭就走,我这当姐的心里该多愧得慌啊!” 江二兰安慰性的抱了江氏一下,又摸了摸香菱的小脑袋瓜,笑道:“能把你大舅母气着了,说明咱们香菱脑袋瓜变聪明了,但是,二姨还想劝一句,你芬芳姐的事儿,能帮就尽量帮一把吧,就算不为了芬芳,你也得念着你淑芳表姐的好啊,她第一次绣帕子挣的五文钱,可是买了糖给你们几个弟弟妹妹吃了,自己都没捞着吃!要是流言起来了,她也跟着难嫁了。” 香菱有些发怔,她只想着大舅母不是东西,江芬芳人品不端,完全忘了,在这个时代,有时候,一个人犯错,是要全家连坐的,就比如,江芬芳传出来是石女,江家的其他女娃都不太好找婆家,即使勉强有男方同意的,也肯定有着这样或那样的瑕疵。 . 江家一行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褚夏儿沉默的看了江氏好一会儿,终于忍不住问道:“娘,这么些年,你从来没说过香菱得风寒是因为大舅母偷开窗户。” 江氏目光闪烁,见躲避不是办法,才一脸愧疚了说出了当年的真相。 在香菱三岁的时候,褚氏曾经怀过一胎,干活的时候流产了,褚氏横挑眉毛竖挑眼睛,褚时才心疼媳妇,终于说通了褚氏,让江氏带着年仅三岁的香菱回娘家小住几天,寻思着好好养养身体。 没想到这一养身体反倒养出问题了,杨氏看不惯小姑子在家里吃闲饭,夜半里偷开了窗户,害得江氏落下了怕冷的毛病,香菱也因此感染了风寒,这一烧就烧坏了脑子。 褚时才了解自己的娘亲褚氏是什么德性,便对褚家人撒了谎,说是他送媳妇回娘家的时候,路上害得孩子得了风寒、烧坏了脑子,不是江氏或江家人的错。 一瞒瞒了这么多年,要不是杨氏自己说破了,恐怕江氏一辈子都不会说出来。 这样看来,这个未曾蒙面的爹,还是挺有担当的,怕媳妇受婆家一辈子指责,便主动隐瞒下来,只是便宜了杨氏。 看着江氏眼眶发红、一脸忐忑的模样,香菱不忍再做苛责,微微一笑道:“娘,不管谁的错,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我不是挺好的吗?咱们凡事得往前看。” . 见大家心情都很低落,香菱跑出屋子,从柴禾垛后面拿出背篓,将里面的银票、银元宝和一大推铜钱都倒在了炕上,笑得跟个傻子似的道:“咱家以后是有钱人了,拨下一根汗毛都能比我大舅母腰粗,咱不跟她一般见识。” 看着这么多银钱,惊得褚夏脸胀得通红,嘴巴张得老大也没说出什么来。 香菱把一百两的那张银票递给褚夏,调侃道 :“哥,你也没见过银票吧?这是一百两银票,我和娘说了,留给你娶媳妇用,专款专用。” 褚夏本来发胀的脸胀得更红了,把银票像烫手山芋似的又扔回给了香菱。 这么一翻动作下来,引得全家都哈哈大笑。 香菱对江氏道:“娘,西村老王家的房子不是要卖吗?你赶紧去里正家打听卖多少钱!顺便打听下有没有谁家卖地的,能多买就多买些!里正要是问你哪来的钱买房子,你就说是我姥家人来人借的,千万别提人参,免得传出去让贼惦记上。” 江氏点头赞成,村中不少人看见江氏娘家来人了,说管江家借的钱,倒是合情合理,没有人会深究。 看天色不算晚,江氏立即前往里正家。 . 香菱则把炕上的东西简单收拾了下,把猪油拿到菜板子上切成大肉片,放在锅里?油,满院子都飘着油香味儿。 ?了整整 一坛子油,一小盆油梭子。 把油梭子剁成碎末,再剁些五花肉,放些葱花拌成馅,和了白面,摊了十多张肉馅馅饼。 看江氏还没有回来,香菱便用碗端了两张馅饼给小山送过去。 走出没多远,就看见小山光着脚往自家这个方向跑,身后,葛长林拿着烧火棍在后边追,父子俩一路鸡飞狗跳。 见到香菱,小山如泥鳅鱼一般缩到了香菱身后,不服软的对葛长林叫嚣道:“是香菱姐让我去她家吃饭的,你不能拦着!” 葛长林气得挥着手里的烧火棒,气恼道:“我没在,你吃了也就吃了,现在我不是回来了吗?你怎么还去?” “你做的饭‘大黄’都不吃!”小山语气里说不出的委屈。 “你以为你属狗的,谁家好吃你上谁家去!你现在马上跟我回家,再不回家,我就不认你这个儿子!”葛长林威胁儿子道。 结果小山根本就不怕,颇有骨气回道:“我就是属狗的,我现在就去香菱姐家吃好吃的,立马认婶子当娘!” 葛长林被儿子一句话给怼没动静了,尴尬的眨了眨眼,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教训儿子。 香菱把碗塞在了小山手里道:“这是给你烙的馅饼。香菱姐虽然不差你一口饭,但你这样顶撞你爹就是不对。都说儿不嫌爹丑,狗不嫌家贫,你爹做的饭再不好吃,也是你爹的一番心意,以后再也不能这样了,知道不?” 小山一脸委屈的看着香菱,扁着嘴道 :“香菱姐,你这话的意思,是不是我爹只有打猎进山的时候,我才能去你家吃饭,我爹不打猎的时候,我只能在家吃饭了?” 香菱笃定的点了点头。 小山幽怨的看了一眼葛长林,老气横秋问道:“爹,你啥时候再出去打猎?” 葛长林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火再度蹭蹭窜了上来,气恼道:“你个臭小子,我才进家没一柱香的时间,你就又赶我走?” 小山吐了下舌头,做了鬼脸,拿着馅饼往家跑了。 第59章 树上的偷牛贼 葛长林尴尬的挠了挠头道:“我听小山说了,这两天我没在家,小山好几顿饭都是在你家吃的,这孩子太野,有点管不住,以后我拘着不让他去。” 香菱明白葛长林的意思,葛长林发觉背后隐隐又有人要传他和江氏的闲话,为了江氏的名声着想,他会尽量离江氏远一些,没想到小山这孩子嘴馋,恨不得顿顿黏在香菱家吃饭,完全不把他这个爹放在眼里。 香菱讪然笑着,她也不知道怎么处理这件事情。 她是有那一丢丢感觉,江氏也有那么一点点喜欢葛长林的。 香菱她所接受的教育是,只要男未婚,女未嫁,没有破坏公序良俗,没有违反道德底线,两个人完全可以组建新家庭; 但是,现在身处在这个时代,寡妇改嫁可没有那么容易,必须得婆家点头同意才行,一切不以婆家同意为前提的改嫁,那就是通奸,后果只有一个,要么被唾沫淹死,要么扔河里沉塘淹死。 葛长林简单的脑袋瓜,是怎么也没想到香菱比他想得更“长远”,甚至想到了他与江氏的“未来”。 汉子憨直的挠了挠脑袋道:“我们和外村的十几个老猎户联合进山,本想打只老虎,弄点儿虎骨给夏哥儿补骨头,可惜,进山了两三天都没有收获,还好分到了一只獾子,等杀完了,我让小山给你拿条子肉回去。” 香菱忙摆手拒绝道:“别,长林叔,小山一天比一天大了,你还是卖了攒些钱吧。” 葛长林尴尬的搓着手道:“獾子小,肉多,爱吃的人也少,卖不上多少钱,等下次进山,我一定能猎到老虎,虎骨最补骨头了......” 葛长林就是个脑子一根筋的人,只唠这么几句话,已经提过两次虎骨了,香菱忙打断葛长林道:“长林叔,你可别冒这个险,我姥家来人了,给了我娘不少钱,你不是看见了?我家连白面肉馅馅饼都吃上了。而且,已经跟脚力张约好了,每隔一天帮我家捎回几根大骨头,只要我哥肯喝,天天喝猪骨头汤都没问题。” 葛长林讪然的挠了挠头,对于这种角色的转换,还有一些不适应。 进山打猎前的他,是以照顾褚时才遣孀为己任,关心江氏母子,怜惜江氏母子,所以,治好褚夏的腿,也成了他的奋斗目标之一; 就在刚刚得知,江氏母子的生活突然变好了,比葛家过得还要好,反而变成了江氏母女反过来关爱小山,怜惜小山,关心他的安危。 这种转变,让他有些懵逼,有些无措,还有那么一点点英雄无用武之地的挫败感。 告别了香著,葛长林失落了回了家。 ... 回到家,江氏已经从里正家回来了,一脸的兴奋,把香菱按在炕上,从怀中掏出两把钥匙来,塞在香菱手心儿里,欢喜雀跃道:“王家一直委托里正帮卖房子,钥匙都扔下了。褚里正给我透了实底儿,房子最低十三两银子,五亩地也一起发卖,五亩地带这一季收成最低三十二两,拆分着买,底价是七两银子一亩。” 正常的中等地价格是五两银子,但还有半个多月就秋收了,收成差不多得卖近一两半至二两银子,王家把秋收钱算里合了五亩地三十两。 价钱已经让了不少了,香菱当机立断道:“娘,咱买。” 江氏笑着剜了女儿一眼道:“咱得先去看看房子啊!老王家快半年没住人了,估计得好好拾掇拾掇。” 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手里就拿着未来家门钥匙,香菱又怎能忍住不去看房子呢? 娘几个草草吃了馅饼,刚好黄昏,天还没墨,香菱兴冲冲的拉着江氏去看房子了。 ... 到了老王家院门口,用钥匙去怼门锁,发现门锁“啪嗒”耷拉在一边儿,门开了。 香菱没多想,寻思着可能是因为王家大半年没人住,所以锁头坏了吧,毕竟老王家除了房子和地,没剩下啥东西,贼人都不会来的。 进了院子,看了看王家的整体环境。 房子虽然也是土坯房,但因为王家生活条件相对不错,比别人家的土坯房保管得好多了,也很宽敞,足有四间半,伙房也是封闭的,不像香菱现在住的,不仅挤,还有裂缝,看着摇摇欲坠的。 房前屋后都是园子,王家搬走后无人打理,青草肆意的生长,有的地方比人还高。 因为土里残留着去年的种子,开春自己就发芽长了出来,目光所及,竟然还有几颗窝瓜、几棵茄子秧,都已经能吃了。 与褚庄相临的青石墙一侧,可能是因为冬天架子没撤的缘故,爬了遮挡半面墙的葫芦秧,垂直了好几只青葫芦,很是喜人。 更让香菱开心的是,院子里种了一颗成人腰粗、十四五米高的大榆树,榆树枝繁叶茂,估计得百年以上,以后全家人可以在树下纳凉了。 香菱几乎本能的想到了件事,就是利用榆树做一架秋千,让小香莲玩耍,她要给小香莲一个快乐的童年。 此时的粗壮树干旁,立着一架崭新的木制梯子,隐隐有着新鲜木头的沁香。 老王家开春前就搬走了,就算立梯子也得是陈梯子,怎么可能是新木梯子? 而且,榆树上为什么传出来一股子牛肉干味道? 追随着肉香,香菱一直把目光延伸至榆树茂密的树冠里,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树冠里竟然趴着一个人! 这人十三四岁年纪,刚好卡在一根粗枝和两根相对细枝中间,像是一张简易的床上,不知道是因为太累了,还是太舒服了,竟然就这样趴着睡着了!!!怀里,一个油纸包若隐若现,浓重的肉干味道香气四溢。 香菱再仔细闻了闻,几乎可以笃定,这是牛肉干,不是猪肉干,更不是羊肉干。 香菱突然想起了前几日在山路旁看到的那头死牛,听褚里正说,最近附近村屯丢了不少耕牛,这人鬼鬼祟祟爬到树上,脸朝着褚庄的方向趴着,不会是贼人提前来采点儿,想把褚庄的牛一窝端、做成牛肉干? 香菱越想越觉得这种可能性极大。 香菱蹑手蹑脚的走到树下,把爬树的梯子放倒,树下到树干有四五米高,这贼人若是没有武功,根本就不能徒手爬下来,香菱刚好来一招瓮中捉鳖。 第60章 钻狗洞子的书生 放倒梯子,手里拿着锥子,一切准备停当,香菱这才对江氏道:“娘,这人十有八九是偷牛的贼人,你去找里正,我在这儿看着他不让他逃跑。” 江氏一脸担心道 :“不行,你自己留下来娘不放心,咱们一起去报信儿吧,免得这贼人醒了狗急跳墙,或者还有同伙。” 香菱左右看了看,对江氏道:“娘,我先藏起来,不让他同伙发现我。娘,你去送信,牛是咱农家的命根子,不能让贼人得逞了。” 江氏被香菱硬生生推出了院子,江氏不放心的回头,不住向香菱摆手,香菱明白,江氏这是让她藏起来。 为了让江氏放心,香菱四周看了看,发现与褚庄相邻的墙壁前的葫芦秧能藏人,便躲了进去。 刚猫进来,香菱就觉得后背凉风阵阵,回头一望,竟然发现一个狗洞子。 这堵墙不是土墙,而是青石墙,怎么可能会有狗洞子? 香菱试着探进狗洞子,探过去,洞的那一头就是褚庄!映入眼帘的是一条长长的围廊。 围廊两侧种着无数葡萄树,郁郁葱葱,很是怡人,刚好遮挡了狗洞子。 香菱心中更气闷了,这个贼人太猖狂了,竟然提前把通道都打好了! 一阵脚步声传来,王文谦与小厮褚周走了过来。 香菱忙把身子缩了回来,这要是被褚庄的人看到,不用帮人家抓贼,自己就被人当贼抓了。 王文谦在狗洞子旁边站定,吩咐褚周道:“有篇策论我得深入研修下,你下去吧,吩咐大家,不要来打扰我。” 褚周答应一声离开了。 身后突然一阵轻微响动,香菱狐疑的回头探视洞口,一双毛茸茸的眼睛,就这样猝不及防撞入少女的视线,少年书生竟然从墙洞子钻过来! 几乎同时,一男一女“嗷”的一声尖叫。 王文谦本能的伸手去捂香菱的嘴,香菱灵活的后退,窜回到院中。 王文谦跟着钻了过来,慌乱的挥着双手,讪然道:“你、你别叫,我不是坏人。” 树上睡着的小厮被吓了一跳,看到心心念念的少爷就在树下,一脸委屈道:“少爷,你怎么才出来,我等了你一天了。” 香菱懵逼的看了看树上的小厮,又看了看王文谦,诧异道:“你们两个认识?” 两个人同时点了点头。 “你们两个约好的?” 两个人又同时点了点头。 香菱皱紧了眉头,怒目瞪着树上的小厮,懊恼道:“你不是偷牛贼?为什么吃牛肉?为什么爬到树上不走正门?” 小厮连忙辩白道:“我没吃牛肉,是我们家少爷爱吃牛肉,我给送来的;我不走正门,不是我要干坏事,而是因为庄内有夫人的眼......” 王文谦皱着眉头道:“王乐,你话多了。” 小厮王乐立即闭了嘴,抓耳挠腮的想要下树,却因为离地面有些高,胆小的不敢跳下来。 王文谦横了小厮一眼,边把梯子支在树干上,边对王乐道:“你上树等我做什么?就为了让人瓮中捉鳖?” 王乐蔫头耷脑的下了树,嘴里委屈道:“我还不是因为几日没见少爷,太过想念少爷了!而且少爷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来,便想站在树上找机会招唤少爷。” 远处传来了脚步声,应该是褚里正带着人到了。 王文谦从王乐怀里抢过那包牛肉干,以最快速度冲进了狗洞子,看得香菱目瞪口呆:原来,再清高的书生,也是个地道的吃货,为了吃食也可以钻狗洞子。 王乐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他黄昏为何出现在荒院子里,如泥鳅般跑出了院子,朝着褚里正相反的方向跑了。 . 褚里正看见了王乐逃跑的影子,以为是偷牛贼跑了,带人就追了下去,结果王乐窜进树林,骑上一匹高头大马就跑了。 褚里正有些懵逼了,呆愣道:“现在的偷牛贼都这么厉害了?用马代步?” 香菱讪然的挠着头,她总不能告诉褚里正,这个小厮不是偷牛贼,而是给王文谦偷送好吃的小厮吧? 那样岂不是暴露了王文谦这个秀才村草“吃货”的本质? 褚里正义正言辞的对身后几个壮汉道:“偷牛贼已经上咱村采点儿了,你们得把眼睛擦亮点儿,绝不给他们逮着机会进村!!” 几个汉子纷纷答应着离开了。 . 褚里正瞧了瞧枯败的院子,一脸忧心的对江氏道:“要不你们还是住在老宅子旁边吧!这院子靠村子紧西头,被贼人又采了点儿,你们孤儿寡母的不安全。” 江氏也有些犹豫了,原来没想到安全这一层,刚刚的小惊吓,让她也感觉住在村子正中间更安全些。 香菱自然是知道没有“偷牛贼”这么一说的,是自己闹了个大乌龙,坚定的摇了摇头道:“娘,咱还是进屋瞧瞧吧,合适了就买下来,住在老宅子里虽然严实,但和我奶老犯膈肌。而且,我哥已经是大小伙子了,眼看着就得说媳妇,总不能咱一家四口还挤在一间屋子里吧?我可不想再睡箱子上了。” 江氏又被香菱给说活心了。 褚里正也只是给江氏建议,既然娘两个都同意买,他也乐得做江氏和王家买卖房子的中间人。 褚里正让江氏打开房门,陪着娘两个进屋看了看。 王家很宽敞,足有四间半屋子,中间走廊,两侧各通两间屋子,走廊后接了半间房子,用做厨房做饭。 因为长期没人住,屋子里有些冰凉,满是灰尘,连炕席都没有,如果江氏一家要搬进来,得拾掇几天。 江氏与香菱都看中了房子,当即拍板定下了,领着褚里正回家,给了二十两银子定钱,等官契回来后,再付余下的银子。 ... 褚里正回到家,罗氏急忙问道:“偷牛贼抓着了?” 褚里正摇了摇头,坐在椅子上喝了口水道:“没抓住,跑了。” 罗氏忿然骂道:“该死的偷牛贼!牛是咱农家的命根子,说偷就偷,也不怕天打五雷轰、祸及子孙!” 褚里正被媳妇的模样给逗乐了,笑道:“天不天打五雷轰咱不知道,唯一知道的是,光附近的十几个村子就丢了二十来头牛了,就算是在黑市上贱卖也能得五六十两银子了!” 罗氏嘀咕着道:“我得告诉三柱这几天别放牛了,家也不能离人。” 经香菱这么一乌龙,罗氏害怕自家牛被偷,决定开始圈养了。 褚里正不理会媳妇的自言自语,冲着外屋喊了一句道:“二柱,你过来下,帮你褚二娘写个契书!” 家里只有二柱正经的上过两年学堂,所以凡是动笔墨的事儿,都是二柱做。 “契书?”罗氏耳奸的听见了,狐疑问道:“不会是江大兰真要把房子买下吧?她哪来的赁多钱?” 外屋的二柱答应了一声,拿着笔墨过来,按褚金生的要求写了个简单的契书,不仅买房子,还要买下五亩田。 所有村中的生意,基本程序都是由里正先过手,去官家落官契,这也是王家为何委托里正卖房子的原因。 待二柱子写完出去了,褚里正从怀里掏出四个银元宝,足足二十两的官银,郑重对媳妇道 :“定金都付了,还有假?江氏跟我说是她娘家人借她的。好家伙,四十多两银子,以前可没听说她娘家这么阔气。” 罗氏撇撇嘴道:“她娘家借的? 我才不信,就她嫂子那人,是十里八村有名的刁妇,别说四十多两银子,就是一文钱,江大兰子也休想从她身上抠出来,” 罗氏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性,诧异道:“金生,不会真像村里人说的,是葛长林给的吧?” 褚金生瞪圆了眼睛,对媳妇怒嗔道:“你可别学村里的长舌妇乱嚼舌根子!你了解江大兰她嫂子,我了解葛长林,手长得跟漏眼儿筛子似的,他要是能攒下钱,咱家都能成地主了!” 罗氏砸巴砸巴嘴,觉得丈夫说得有道理,葛长林就是一个糙老爷们,有肉就造,有钱就花,说他能拿出来四十多两银子,还不如说他能自己猎来老虎来得实际些。 第61章 刘氏腆脸要贺礼 回到家,刘氏阴沉着脸站在门口,见到江氏回来了,阴阳怪气道:“弟妹真是教的好闺女,你没在家,香莲连我这个大伯娘的门都不给开!” 因为褚冬偷肉那件事后,香菱就告诉过小香莲,只要她和江氏不在家,门就拴起来,不熟悉的人,尤其是老宅的人,千万不能开门,小香莲贯彻得不错,把刘氏这个大娘给关外边了。 忍住心里反感,江氏叫香莲开了门,进了屋,坐在炕上,问刘氏道:“大嫂找我有事?” 刘氏没有答话,而是兮动着鼻子闻着屋里好闻的馅饼和油梭子味道,阴阳怪气道:“弟妹家真是好伙食,又是肉香又是油香的。” 江氏的脸沉了沉道:“我娘家嫂子下午来了,给拿了不少东西,专门看夏哥儿的。嫂子有事吗?” 刘氏感觉到了江氏语气里的反感,撇撇嘴道:“没别的事儿,就是春哥儿换亲的事儿定下来了,香苇嫁过去,林月嫁过来。正日子就在后天。虽说两家没挑,一切从简,但该有的礼数还是得有,你是香苇和春哥儿的二婶,两个孩子可一个不能落下。我听说你给三柱媳妇上的礼是棱花镜?” 这话说的不能再直白了,就是上门来管江氏要东西了,点名要贵一些的梭花镜,而且不是一份,是两份。 江氏脸色黑了黑,拿起鸡毛掸子,似模似样的扫了扫炕上的灰尘道:“大嫂,晚上点灯费油,我就不留你了。” 江氏下了逐客令,刘氏不情不愿的起身,走到门口又回地头来,沉着脸道 :“弟妹,要我看,香菱后天就别去参加婚礼了,你也知道,香菱这脑子时好时坏的,别听着啥不好听的犯病了。“ 没等江氏答话,刘氏扭着腰走了。 江氏气吼吼的把鸡毛掸子扔在了炕头儿上,点上了她刚刚说舍不得点的油灯,气恼道:“上门指定要贺礼,还不让我闺女吃席面,她咋那么大脸呢?” 对于老宅人险些害死香菱,江氏一直耿耿于怀,没想到老宅人没事儿人一样,完全没当回事。 香菱劝解道:“娘,你别生气了,她不让去,我还不想去呢!正好在家能多干点活儿。至于贺礼,就算是做给别人看,咱也不能空手去啊,她要镜子,咱就买镜子,不过,不用买贵的,便宜的就成,上礼的时候一定让别人看见,咱钱得花在面上。” 不是香菱太圣母,轻易原谅老宅人,而是这个时代就是如此,虽然二房从主宅分出来了,但褚氏仍旧是江氏的婆婆,香菱的奶奶,对老宅婚丧嫁娶等大事仍旧有相当大的话语权。 虽然香菱有信心见招拆招,一倍惹她百倍还回去,但该做的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最起码让外人挑不出二房的错处,让二房始终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打压老宅。 江氏叹了口气,生气归生气,其中的利害关系她还是知道的,怪只怪现在的她,受闺女火爆脾气的影响,脾气一天比一天爆,越来越受不得委屈,就在刚刚,还敢对刘氏这个大嫂甩脸子了,这在过去,是连想都不敢想的,这种感觉,还真好。 香菱见江氏脸色缓过来,笑着抱住了江氏的腰,调侃道:“娘,这鸡毛掸子你用来吓唬外人还行,千万别用它代替笤帚打我啊,那可是纯竹子的,打人得老疼了.......” 一家四口顿时去除了阴霾,喜笑而颜开。 ... 第二天一大早,房门被咣咣的敲响,香菱吓得一激灵,以为出什么事了,赶紧开了房门,发现是褚文这小子来了。 香菱没好气道:“你来做什么?” 褚文将手里一只油纸包里的东西打开,递到香菱面前,味道和画面实在太不“美好”,香菱连连退后好几步道:“这是什么?这么臭?” 褚文一脸得色道:“你上次不是问我,蛆死了以后会不会生蛆吗?我回家就弄了一小堆,结果,真生蛆了。” 香菱感觉胃里一阵翻滚,没好气的对褚文道:“那我问你,蛆生蛆,是腐烂以后生的蛆,还是像生孩子一样生的蛆?” 这个问题又把褚文给问懵了,似乎,完全是一个死结,永远没有答案,小家伙别提多沮丧 了,难道 ,自己注定和傻子和离不了了? 香菱就愿意看到褚文这个淘小子吃鳖的样子,笑道:“你没答上来,回去继续给我搓泥弹子吧。” 褚文从怀里掏出一大袋子泥丸子,塞在了香菱怀里,再次蔫头耷脑的走了。 看来,这小家伙有先见之明,已经做了两手准备,泥丸子早就搓好了。 看着褚文颓唐的背影,香菱觉得自己很罪恶,同时也很庆幸,幸亏自己当时问的是“蛆死后会不会生蛆”的问题,如果问的是“蛇中蛇毒,蛇会不会被蛇毒毒死”的问题,这孩子会不会傻傻的真去抓条毒蛇做实验呢? 正在关门回屋,小山拎了一条肉走了过来,把肉递给香菱道:“我爹让把獾子肉给你,让我不准多说一句话,不准进屋,更不准要吃的。” 香菱想要拒绝,小山已经把拴肉的草绳子塞在香菱手里,转身走了。 香菱只好把肉拿进伙房,垫了垫肉,足有五六斤重,獾子出肉不多,应该是葛长林把大部分好肉都送过来了。 ... 因为昨天买了小米,香菱早晨熬了一小盆小米粥,煮了四个鸡蛋。 喝得嘴里很是寡淡没滋味,香菱突然想起了江二兰给拿的那半袋黄豆,立即喜笑颜开,她怎么忘了豆瓣酱这个下饭神器呢?! 说行动就行动,香菱把豆子倒出来半盆,用水泡上了,要泡一天才能泡发,随后香菱背着背篓、拿着柴刀去了何家。 到了何家,发现何花儿正在院子里发呆,香菱走到身后还没有发现。 香菱“啊”的一声叫,吓得何花儿“嗷”一声惨叫,见是香菱吓她,气得她捶了香菱两下。 在园子里摘菜的何氏抬起头来,看着两个小妮子,举着手里的一根茄子道:“香菱,一会儿走的时候拿点儿菜走,让你娘来拿菜,每次都扭扭捏捏的不肯拿。” 香菱笑道:“婶子,我这次来,就是想腼脸问问,婶子家有没有辣椒和大蒜。” 农家的目标就是填饱肚子,园子里种的大多是地瓜、土豆之类的能顶饿的东西,顶天的种白菜、茄子,品种单一,香菜、韭菜、生菜、辣椒等不顶饿的品种,有人种,但相对较少。 何氏哈哈笑道:”这算是你问着了,咱们村就我家、里正家和褚老太公家三家种辣椒,你叔儿爱吃灶坑烧红辣椒,年年串辣椒串。你走的时候我给你摘点儿,已经有泛红的了。大蒜满山都是野头蒜,我挖野菜的时候帮你顺带脚挖点儿回来。” 香菱顿时乐开了花:“太好了,婶子,辣椒先不用摘,我过五六日再来要,野蒜你给我个样子,我自己去挖就成。” 霉黄豆要六七日才能生好,才会用辣椒等原材料,只要知道出处,香菱倒不急着用。 何氏是个实在人,香菱说过五六日,便真的不去摘了,只是摘了一些茄子和黄瓜给香菱。 第62章 擦香香吗? 香菱没有拿茄子,只拿了黄瓜,笑着解释道:“婶子,茄子就不用拿了。我们家把老王家的院子买下了,园子虽然没人照看,但籍着去年埋土里的种子,野生野长出来不少菜,有茄子、葫芦和窝瓜呢,我没看全,应该还有别的菜。” 何氏怔愣了下,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没有听错,诧异道:“你们家把老王家房子买下来了?我的天老爷!他家要价十四两银子呢!最便宜也得十三两!你大娘和三婶不得眼气死啊!?” 香菱“扑哧”一声乐了,何氏看问题的角度果然与众不同。 香菱把黄瓜放在背篓里道:“婶子,把你家铁锹和锄头借我,我去园子里拾掇拾掇杂草,把菜园子清出来,空地补种些白菜籽,到秋就应该能收茬儿大白菜了。” 何氏欣赏的看着香菱,越看越喜欢 ,回过头对何花儿严厉道 :“懒丫头,学学人家香菱,这么小就拿事!你拿上铁锹和锄头,去帮香菱忙活忙活。” 何花儿冲着何氏吐了吐舌头,扮了个鬼脸道:“娘,你看人家香菱好,可惜不是你闺女,你干眼气没用。有我这么个闺女,你就将就着用吧,省得你将来受儿媳妇欺负没人帮你。” 何氏狠狠剜了眼亲闺女,怒笑道:“你个死丫崽子,诅咒我被儿媳妇欺负?你哥就不能给我娶回个像香菱这样听话的好姑娘?” 何氏是顺嘴秃噜出来的话,说完把自己也吓了一跳,尴尬的看了眼香菱,心里却觉得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想法好像很不错的样子。 现在的褚家村,对于香菱脑子变好的看法,一致归咎于香菱小时侯是因为发烧烧坏的脑子,被褚氏“以毒攻毒”用柴火垛这么一烧,以火攻火,由长期傻,变成“间歇性”傻了。 何氏与江氏一家接触的最多,一切都看在眼里,她心里却明镜似的,现在的香菱哪里是“间歇性”傻,她分明是装疯卖傻,一点儿亏都不肯吃的。 现在江家的日子也过起来了,如果能结成亲家,说不定是件好事呢。 何氏决定等到晚上,和丈夫儿子郑重的商量商量,如果都同意,那就早下手为强,先娶到家里养着,等及笄再入洞房不迟。 ... 何花儿找到了铁锹和锄头,和香菱直奔新宅子。 两个少女站在院中,看着多如牛毛的活儿,好一阵犯愁。 两个人一致决定先把园子里的杂草清一清,让好不容易长出来的菜再好好长一长。 不清不知道,一清吓一跳,发现园子里,除了窝瓜、葫芦、茄子,竟然还有一小片土豆!应该是去年挖土豆的时候没挖净,今年又自己长出来了! 小姐两正薅着草,院门“吱呀”一声开了,李石头进来了,本来笑吟吟的脸,见到何花儿后立即变了脸色, 扁着嘴对香菱道:“婶子说你在这儿拾掇院子呢,她在家洗完衣裳,得下晌才能过来,我先过来看看能帮什么忙。 ” 何花儿鼻子里轻哼一声没有理会李石头。 香菱抬眼看着绿幽幽的大榆树,笑道:“石头哥,你帮我安架秋千吧。” 李石头像模像样的在榆树下比划了半天,然后就走了。 何花儿轻叱了一声道:“香菱,就你还敢信他?十七八岁了,做事儿还像小孩儿一样,一点儿也不招人信。” 香菱调侃道:“何花儿,你是不是有点儿喜欢石头哥?” “你胡说什么呢?”何花儿脸憋得通红,眼睛瞪得溜圆,像极了秋天的黑葡萄。 香菱知道何花儿脸皮薄,忙讨饶道 :“我错了,我错了,咱还是继续薅草吧。” 又干了一会儿,李石头“吭哧吭哧”的扛着一截木头回来了,在树下好一阵忙活,终于搭成了秋千,自己一屁股坐上去试了试,结果“扑哧”一声,连人带板子一起掀翻在了地上,来了狗啃泥。 一直偷眼看向李石头的何花儿,“扑哧”一声乐了,很是没心没肺,也很是酣畅淋漓。 香菱看了眼何花儿,又看了眼李石头,觉得这两个幼稚鬼,如果真有缘成了一对儿,日子应该过得很单纯。 过了一会儿,江氏洗完衣裳过来了,几个人又把屋子扫了扫,烧了炕去潮气,把窗户和炕量了尺寸,过后得找人编炕席,做窗帘,还需要添置衣柜、碗架子等等。 这一天下来,香菱觉得自己快要累散架了。 ... 下午的时候回到家,江氏临出门坐在锅里的大骨头汤已经熬得入味,一家人团坐在一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虽然身体很累,但心情却觉得无比舒畅。 吃完饭,江氏想起了什么,从箱子里拿出一个男士墨绿色竹叶荷包和一个扁口瓷盒来,全都递给香菱道:“香菱,明天早晨给你何婶子送衣裳时,记得把这东西一并还回去,这是领口绣蝠纹的军爷落在衣裳里的。” 领口带蝠纹的衣裳,岂不是杨卿玥落下的?他那样精细的人,怎么可能在落下弹弓之后,再次落下东西? 香菱好奇的打开荷包,倒出一堆铜板和巴掌芯大的一块儿布料,铜板查着刚好一百一十文。 湖蓝色的布料上,用毛笔画了一个小小的铜板。 香菱瞬间明白了,这些铜板不是杨卿玥落在衣裳里的,而是特意还给香菱的买布料钱。 那匹湖水蓝的棉布,花费一百一十文,当时是香菱一起算的账,香菱当时心里还吐槽杨卿玥吃拿卡要她这个穷人呢。 香菱之所以当时没有发彪,是因为她的五匹布是和杨卿玥一起买的,完完全全的挥泪“批发价”,又变相的帮她向向家布庄讨了“公道”,她自然是应该感谢姓杨的,哪成想,人家把钱给她送过来了,虽然,这送钱的方式挺特别的。 香菱又打开小瓷盒,瞬间阵阵香气扑鼻,里面装的是白色膏状物体,手指肚在上面戳了戳,香喷喷的,滑润润的。 这个是什么意思?他只是欠香菱买布料的钱,从来不欠这种东西。 香菱立即认定,这个东西,肯定不是给自己的,应该是杨卿玥真正落在衣裳里的东西,没想到,他一个军营里的糙老爷们,竟然好这种调调,衣裳里随时揣着香膏膏,随时准备洗香香吗? 令香菱不解的是,以前遇到他的时候,他身上除了洗衣裳皂角的味道,并没有闻到过这种喷香的香味啊。 香菱不再废脑筋猜度杨卿玥的喜好问题 ,把荷包里的铜板全部倒出来,欣然收下对方给的布料钱;把香膏盒则放在荷包里,决定明天早晨放在杨卿玥的衣裳里还回去。 而那块画着铜钱的布块儿呢,顺手扔在了针线笸箩里,等做完了夹袄,江氏要开始做鞋了,做鞋需要打咯啵,需要很多的碎布条。 第63章 书箱还是食盒 借着油灯的光线,江氏正抓紧裁剪衣裳,深蓝色的布,是剪给褚夏做夹袄的; 湖蓝色的布,是剪给那个杨卿玥做单衣的。 全家四口人,夹袄、夹鞋,再加上冬天的厚棉袄、厚棉鞋等等,全部都由江氏一个人来做,江氏估计得累死。 在这个时代,像香菱这样快十四岁仍旧两手不粘针线活儿的少女,才是真正的奇葩。 香菱决定从现在开始,跟着江氏开始学做针线活儿,哪怕是简单的,帮江氏分担一些也是好的。 夹袄需要缝双层棉布,相对于复杂一些,而杨卿玥要的是单衣,相对简单一些,香菱决定由她来缝杨卿玥的单衣。 做衣裳,剪裁占百分之七十以上,只有剪裁正确了,才能把衣裳缝成衣裳,而不是缝成裤子。 至于针法嘛,香菱虽然没做过衣裳,但芯里毕竟是做了二十多年女人的现代人,针线基础和基本审美还是有的,又有江氏在旁边辅导,只要杨卿玥不太计较,香菱还是有信心做出来衣裳的。 娘俩熬到半夜,衣裳的大体轮阔出来了,这可是香菱的“处女作”,看得香菱嘴巴乐得都快咧到后耳根儿了。 ... 再说何氏,等到何魁和何方回来,偷偷跟丈夫提起想让儿子求娶香菱的事儿,何魁点头儿同意了,儿子何方却脸憋得通红,半天才吭声道:“娘,我不乐意。” 何氏追问儿子为啥不乐意,何方说啥也不肯说,回到自己屋里蒙着大被不吭气。 何氏不明所以的问何魁,何魁叹了口气道:“我寻思着,怕是儿子心里头儿有人了,我明天带他一起去送衣裳,一路上好好唠唠,如果姑娘家合适,咱就赶紧上门提亲,现在的小姑娘,彩礼一天比一天高,跟卖闺女似的,明年说不定还涨成什么样子,不如趁早娶回来得了。” 儿子大了,主意也正了,何氏虽然满意香菱,但也不能硬逼儿子,只好等着丈夫出马搞定儿子了。 ... 天刚放亮,江氏就起来开始熨衣裳,香菱负责叠衣裳。 自从有了火斗之后,江氏对洗绸子熨衣裳已经驾轻就熟,很快就熨烫完了。 香菱叠好了最后一件衣裳,又把装香膏的扁瓷盒放在了杨卿玥的衣裳里,送到了何氏家去。 何魁带着儿子何方一起前往舅舅所在的柳河村。 忙活完,江氏去了新房子干活,香菱则留在家里,把昨夜泡好的黄豆搓成瓣,沥干水份,表面滚了一层薄薄的面粉,放在簸箕里,上面罩了一层布,放在阴凉处阴着,过几天就会发出一层绿色的霉毛来,豆瓣酱好不好吃,这道公序最为关键了。 蒋货郎来了,香菱买了两把旧样式的菱花镜,两个才花了二十四文钱。 想要回到院里,在院门口看到了褚香苇,目光有些瑟缩,怯懦的打了声招呼:“香菱。” 香菱点了点头,开门要进院,被褚香苇再次叫住了。 褚香菱贝齿咬着下唇,终于下定决心道:“香菱,你等我一会儿。” 褚香苇转进了院里,不一会儿又钻了出来,把手里的一只嫩粉色的绢花塞在香菱手里道:“这是送给你的。” “送给我的?”香菱挑了挑眉,这只绢花明明是上次林月来褚家时,刘氏给她戴上的,后来没换成亲,刘氏又从香菱头上薅走的,还借机扯掉了香菱好几根头发,到现在想起来还感觉疼呢。 香菱不想招惹刘氏,把绢花塞回给褚香苇道:“香苇姐,你还是把花拿回去吧;你送给我绢花,如果是你私自给的,你娘过后一定会来找我打架,我可没功夫搭理她;如果是你娘同意给我的,那么你娘一定没安啥好心思,我可不敢要。” 褚香苇脸上现出了几分尴尬,弱弱的辩解道:“这不是上次我娘给你的那朵,是我自己的那朵,偷偷给你的,我娘不会知道的,也不可能来找你。” 香菱仍旧摇了摇头道:“你还是自己留着吧,明天就是你出嫁的日子,女儿家,一辈子就嫁这么一回,陪嫁的东西越多越体面。只是奉劝你一句,听说林家父子挺老实的,你进门就能掌家,可千万别啥事都听你娘挑拨,好事都能挑坏了......” 褚香苇听得脸色微红,喃喃辩解道:“香菱,你别恨我娘,我娘她心眼儿其实不坏,一切都是为了我和大哥、二哥......” 香菱觉得很无语,刘氏这样还能称之为心眼儿不坏?为了自己儿女就可以伤害别人的儿女吗?况且,她对女儿也不能说是多好吧,明明是为了儿子,把女儿送到了另一个穷人家里做媳妇。 若香菱是褚香苇,可做不到像她那样云淡风轻,被换亲了还为自己娘亲辩护的。 香菱不理会一脸愧疚模样的褚香苇,闪身回到了院中,拿起小背篓,去收拾新房子,同时准备再摘一些皂角,上次摘的皂角荚,已经用没了。 褚香苇的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喃喃道:“对不起,香菱,我也不想的,但是我不敢不听娘的......” ... 快要走到新宅子时,一匹快马从身后驰过,马儿咴叫一声停在了香菱的身边。 香菱诧异抬头,马上人见是她,本来愁云满布的脸上立即绽放了笑容,如获至宝,害得香菱以为自己脸上长了花,这么受待见。 马上之人前天晚上刚刚见过,是村草王文谦的小厮,也就是趴在树上睡觉被当成偷牛贼的那个小厮王乐。 王乐连马都没有下,直接把马背上的一个书箱卸在了香菱脚下,满脸恳求道:“姑娘,帮我把书箱交给少爷并转告他,老爷已经给他报名了明年春试,让他在褚庄好好复习功课,不用着急回家。而且,我以后也不能给少爷送好吃的了,让少爷珍重。” 王乐打马就跑,香菱怎样叫也没叫住。 香菱确定以及肯定,王乐是不敢当面见王文谦,怕王文谦把火气撒到他身上。 香菱真想一走了之,但这么大一只箱子,总不能扔在道上吧。 香菱叹了口气,只好将书箱背起来,闻着书箱里面传出来的阵阵烤鸭、熏肉以及糕点味道,香菱十二分怀疑,这书箱到底应该是叫书箱,还是应该叫做食盒。 第64章 二、三、四、六 香菱到了褚庄门口,敲了敲院门,褚周不耐烦开门,见是香菱,顿时怒火熊熊燃烧,怒嗔道:“我们家梯子忙着呢,不借!!!” 香菱顿时石化,这个褚庄的小厮怎么变得这样爆燥了,上次借给自己梯子时,也没这样啊。 香菱自然不知道褚周是被无数借梯子的村姑给折磨成这样狂燥的,最魁祸首还是香菱,褚周怎么可能有好态度? 香菱突然觉得自己可能冒失了,如果能从正门送东西,王乐又何必蹲守在隔壁的大榆树上? 或许,用狗洞子传递才是正确的运输通道。 香菱呵呵笑道:“我就是来告诉你,我家有梯子了,以后再也不用管你家借梯子了.......” 这个回答把褚周给说懵登了,边关门边嘀咕道:“你家有梯子了告诉我做什么?难不成有银子了也告诉我?脑子还真是一根筋!” 香菱转身走了,连同书箱一起背回到新宅子。 香菱看着书箱犯起了愁,王文谦没有守在狗洞子旁,自己要怎样才能通知到王文谦到狗洞子来取东西呢?总不能自己顺着狗洞子钻到褚庄里去吧?凑巧碰到王文谦还好些,如果不凑巧又碰到了褚周,估计又要被眼刀子扫射了。 香菱搅尽脑汁,终于拍了下脑袋,自己此行的目的,不是还要摘皂角吗?而皂角树,是直接可以看见褚庄里面的情景的。 香菱拿着梯子出了院门,把梯子大摇大摆的立在了皂角树上,爬上去采起了皂角荚,眼睛的余光却是往褚庄的院子里看。 王文谦并没有在院子里读书,根本没看到影子,看院子静寂的模样,应该是还没起床。 香菱不由得吐槽,太阳都晒屁股了还没起床读书,这个王秀才肯定是个学渣。 在摘了满满一篓子皂角荚后,王文谦终于起床了,在院门口伸了个懒腰,并没有如香菱所想的那样去洗漱,而是百无聊赖的玩起了投壶。 香菱不敢喊叫,只能尽力的向王文谦招手,奈何现在的王秀才,心里眼里只有他的投壶,根本就不往院门的方向看。 最让香菱不能忍受的是,他玩投壶的态度那样认真,投出来的结果却是一团渣,二十个里投进去一个,还把他高兴的跟得了糖果的孩子似的手舞足蹈,十足一个二哈本哈。 香菱看得不由得发笑,心想,褚家村的姑娘们如果看到了这样一个真实的王秀才,会不会大厦将倾、心碎一地? 目测了下距离,皂角树离王文谦太远,自家的大榆树倒是近了不少。 香菱下了树,把皂角荚的梯子扛了回去,又爬上了大榆树,拿出弹丸来,顺手就冲向投壶。 一击就中,弹丸直入壶中,“叮”的一声响,恰好赶上王秀才也投出了一只羽箭,明明没碰到投壶,他还以为碰到了,患得患失的“唉呀”一声。 香菱翻了一记白眼儿,准备再打一个弹丸,以击碎中二病秀才的投壶梦。 这次香菱不再打壶口,改打壶壁,“叮”的一声响,这一次王文谦终于聪明了,知道不是他投壶的问题,顺着弹丸飞来的方向,看向了隔壁褚家的大榆树。 树上的香菱冲着他摆了摆手,指了指狗洞子方向。 王文谦终于领会了香菱的意思,似散步的走上长廊,见躲开了一个小厮的视线,立即飞奔狗洞子方向而来。 王文谦钻到了香菱家的院子,手里提着书箱,狐疑问道:“王乐来了?人呢?” 香菱无可奈何道:“他扔下东西就走了,让我把书箱转交给你并转告你,你爹已经给你报名了明年春试,让你在褚庄好好复习功课,不用着急回家。而且,王乐以后也不会再来给你送好吃的了,他让你珍重。” 本来一脸春光明媚的王村草,顿时耷拉下了脑袋,心情顿时低落。 他从家里跑出来,本想争取更多的自由与权力,表达对父亲娶填房的不满,万万没想到, 爹不仅没有妥协接他回家,反而以备春试为由,把他扔在褚庄不让回家了。 最可气的是,知道他喜欢什么,惧怕什么,不让王乐给他送好吃的!在这个鸟不拉屎的村沟沟,能做出什么好吃的来?没有好吃的,他怎么有灵感做出好的诗句和文章? 王文谦惆怅的叹了口气,对香菱道:“谢谢你。” 王文谦习惯性的把手探入怀中,取出一吊钱给香菱打赏。 香菱摇了摇头道:“我不要你的打赏,如果一定要感谢的话,你就教我写几个字吧。” 自从在县城看到银票露怯以后,香菱决定摘掉自己文盲的帽子,今天可下逮到个“文化人”,自然不能放过这个学习的机会。 王秀才脸色变了变,蹙起了眉头。 他之所以生气躲到褚庄来,一方面是生气父亲,在母亲尸骨未寒的情况下就把外室娶做填房,更生气的是,这个填房浑身小家子作派。 不仅苛扣他的用度,还把各色人等往自己眼前塞。 有填房带来的同父异母的妹妹,有填房的娘家外甥女、填房的陪嫁丫鬟,这些人,几乎千篇一律一个借口----就是让他教她们写字。 最过份的是填房的娘家侄女,甚至要求她手把手教他,在他拒绝后,甚至闯进过他的房间。 木讷的王文谦这才明白,这些女人学写字是假,套近乎是真。 王文谦对同样想学写字的香菱有了警戒之心,于是婉转答道:“你家没有笔墨纸砚,等你家有了再教你吧。” 王文谦就是变相的拒绝,香菱心思单纯,并没有多想。 向四周看了看,发现墙角堆着李石头帮打的柴禾,抽出一根胳膊长的树枝。 用鞋在树下的空地上涂平了,画了四个大大的方框,把树枝递给王文谦道:“我家买不起纸,我也不可能再去找你学,就将就着用树枝写吧,写一遍‘二、三、四、六’四个数字就行,多谢啦。” 香菱家里有银票和银子,上面有数字“一”‘百’“五”的写法,香菱早就记得滚瓜烂熟了。 “就在这儿?写数字?”香菱坦荡的模样反而让王文谦无所适从,感觉自己可能错怪香菱了,这个小农女,也许是真的想学写字。 王文谦接过树枝,在地上一笔一划的写了四个数字, 一一点指给香菱道:“二、三、四、六”。 香菱看了几眼四个字,觉得虽然和印象中繁体的数字写法有些区别,但都是横平竖直的汉字结构 ,四个字而矣,对于她来讲并不难,很快就记住了。 香菱笃定的对王文谦道:“好,我学会了,你可以回去了。” 这么一撵王文谦, 王文谦反而不走了,诧异道 :“你,真学会了? ” 香菱用鞋把地面上的字迹抹没了,用树枝一笔一划的重新写了一遍,丝毫不差。 王文谦看着娟秀漂亮的字体,有些怔忡,这个农家姑娘,不仅学会了写这四个字,还写得分外漂亮 ,哪里像初学写字的?聪慧得让他都震惊。 王文谦又捡了一根树枝,在四个字旁边又画了三个框子,依次写了三个字,指着自己对香菱道 :“王、文、谦,文章的文,谦逊的谦。” 香菱瞬间明白,王秀才是告诉她他的名字。 香菱自我介绍的指着自己的鼻尖答道:“褚、香、菱,香气的香,菱角的菱。” 王文谦拿着树枝想教香菱写下“褚香菱”三个字,院门口突然“吱呀”一声开了,王文谦本能的跑到了葫芦秧后面,钻着狗洞子走了。 第65章 香脂与腊脂 江氏和李石头推开院门进来,江氏拿着笤帚和鸡毛掸子,李石头则挎着一个筐子,筐子里放着松油火把。 江氏把笤帚扔给香菱,自己则抢过李石头手里的筐子,对女儿道:“走,跟娘去看看菜窖还能不能用了。” 还有菜窖,这可挺好。 跟着江氏院子的东侧一角,掀开一个破草席子,下面露出黑黝黝的一个向下延伸的洞口来,洞口不大,仅容一人出入。 李石头点着了松树火把,扔了下去,发现地窖不大,直径不到两米,深度不到四米。 说是地窖,不如说土坑更合适,因为经常踩着两侧土壁下去,已经有坍塌的趋势,不重新弄一弄,很可能把人埋里了。 江氏一脸失望道:“这老王家可真能胡弄,这叫啥地窖啊,白高兴一场了。” 香菱安慰江氏道:“娘,想要地窖咱就正经的弄一个,民以食为天,这可胡弄不得。这件事儿你就全权交给我吧,只是咱得晚搬几天家了,刚好利用这段时间打些家具、做些被褥啥的。” 江氏见香菱非常有信心,便由着香菱折腾了。 香菱对李石头道:“石头哥,你明天有时间没有,陪我去最近的砖窖买些青砖呗?” 李石头一副乐于效劳的样子。 由于李石头专心诚意帮褚家干活,又照顾着夏哥儿擦身子、上茅房,他和夏哥儿因李小翠而剑拨弩张的关系得到了空前的好转。 当然,他付出也有回报,农家一天两顿饭,他至少有一顿是在褚家吃的,隐隐有长胖的趋势,他娘李氏心眼儿挺好,并没像刘喜旺他娘那样阴阳怪气的。 李石头答应的爽快,随即想起了褚家老宅明天的婚礼,狐疑问道:“我倒是有时间,只怕你没时间吧?明天褚香菱不是结婚吗?” 香菱不屑的轻叱一声道:“我们家一家四口,只有我娘这个上礼人接到邀请了,其他三口,卧床的卧床,年幼的年幼,痴傻的痴傻,被排除在褚香苇婚礼之外了。” 李石头气恼道:“你奶可真是狠心,连孙女都不让吃席。既然不让去,我就陪你去砖窖吧。脚力张的驴车去县城路过老孙家砖窖,咱俩在村口大树下汇合。” “行。”两个人约定好了,李石头便回了家。 香菱看了看天气,摘了几个长相不太美观的茄子,娘两个回了家。 香菱做了一锅高粱米水饭,等饭好了淘出来。 把茄子切成了块儿,用干面粉滚了一滚儿,然后放在油锅里煎,做了一道烧茄子。 吃得小香莲躺在炕上直摸肚子,连说太好吃了。 看着家里仅有的一口大锅,做得了饭做不了菜,做得了菜又做不了饭,既浪费时间,又影响口感。 香菱决定,既然要买青砖,不如在院里再搭个棚子,搭一个火龙灶,一灶七眼,并排放七口锅,即不怕油烟,又可以在做饭的同时,做好几道菜。 ...... 陵裕关,蝠翼居。 贾小六和孙良田眼睛紧盯着杨卿玥,后者泰然的放下书册,挑了挑眉道:“有事儿?” 贾小六把杨卿玥换洗衣裳放在了桌案上。 杨卿玥瞟了一眼衣裳,拿起书册继续看。 “啪”,孙良田把荷包里的扁瓷瓶倒在了桌上,哀怨道:“大哥,我们去取衣裳了,发现你的东西,又‘落’在送洗的衣裳里了,以后可不能再这样丢三落四了。” 以前都是杨卿玥训斥孙良田丢三落四,今天终于又又又让孙良田逮到大哥“丢三落四”了,孙良田心里有种怪异的快感。 “哦,原来是落在衣裳里了,我说怎么找都没找到呢。我的脚冻裂了,想抹点腊脂。”杨卿玥瞟了一眼扁瓷瓶,云淡风轻的说道,视线再次挪回到书册上,一副专注模样。 孙良田惊诧的蹲下身子,伸手就要脱杨卿玥的鞋,吓得杨卿玥忙缩回了脚,解释道:”我自己能抹腊脂,用不着你。” 孙良田一脸悲凄道:“大哥,现在刚刚进入八月,你的脚就开始冻裂了?那要是到了寒冬腊月可怎么办?不得裂成蜂窝啊!” 杨卿玥脸色黑了黑,不知道如何回答这个呆子了。 贾小六有眼色的把孙良田扯起来,讪笑的对杨卿玥道:“大哥,我们先下去了,记得自己多抹些腊脂,不好利索了容易老犯。” 两个人出去了。 杨卿玥打开荷包,看着那只扁瓷瓶有些发呆,眼前却突然浮现出了那双满是裂口的小手,实在想不通,一个女人的手,要怎样才能裂成那样,粗砺成那样。 ... 被贾小六一直拖着走的孙良田气急了,一把甩开贾小六道:“姓贾的,你狼心狗肺不是人!你我是从杨家奴籍转军籍跟过来的,大哥的脚冻裂了,你怎么一点儿也不关心!?你今天若不说清楚,我打得你满地找牙!!” 贾小六像看傻子似的看着孙良田,没好气道:“你脖子上顶的是榆木疙瘩吗?现在是几月,怎么可能把脚给冻裂了?大哥说啥你就信啥?不会动脑子吗?” 孙良田不仅没听过去,反而叫嚣得更加厉害了,悲忿道:“你竟然敢怀疑大哥骗咱们?大哥对咱哥俩一向掏心掏肺的,还舍命搭救过你,你怎么可以怀疑他?无论到什么时候他都不会骗咱的!” 贾小六叹了口气,孙良田什么都好,就是有点傻,他都点拨成这样了,他还是不开窍,若是他想不通,自己估计连睡觉都睡不成了。 贾小六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道:“你个呆子,你不是打开过那只瓷瓶吗?咱们军中抹的腊脂,什么时候带过香味儿?” “啊?”孙良田懵逼的眨了眨眼,好像,贾小六说的是那么回事儿,自己冬天的时候也抹过腊脂,可从来不带香味的。 贾小六眼铁不成钢的用拳头砸了下孙良田的后脑勺儿,怒道:“笨死你得了。这东西虽然长得像军中治手脚冻裂的腊脂,但根本就不是,而是女人护手抹脸用的香脂,比寻常女子用的沤子还要好一些,二两银子一小盒呢。” “啊?”孙良田感觉脑子打结了,痴痴傻傻问道:“也许大哥就是喜欢用香脂润手呢?” 贾小六终于放弃了点拨这个傻子了,完完全全的对牛弹琴。 ...... 第66章 换新娘 第二天一大早,香菱管江氏要了五两银子,直奔村口。 走着走着眼睛不由得轻眯起来,有人跟踪她,而且味道太熟悉不过了,是褚时运和刘氏。 今天应该是褚春和褚香苇两个人同时成亲的日子,这两口子不在家忙活儿子和女儿的婚礼,怎么有时间来跟踪自己? 香菱不由得嘴角上扬,这两口子,不会还打着调包自己换亲的主意吧?就不怕林月跟她们秋后算账? 香菱加快了脚步,想摆脱两个人,前面一棵大树后突然窜出个人来,手里提着大棒子,猛的冲向香菱。 是大房家的二堂哥, 十六岁的褚秋。 三个人同时夹击香菱,香菱没把握全身而退,索性就着棍子下落的趋势,还没被打中,就昏倒在了地上。 褚秋懵懂的眨了眨眼,挠了挠头道:“爹, 我打中她了吗?她怎么晕过去了?” 褚时运不耐烦道:“管她是被打晕的还是被吓晕了,快把她装在麻袋里,回家把你妹换出来,送你大舅家躲几天。” 褚秋担心道:“林月可是我嫂子了,发现了不乐意咋办?” 刘氏轻叱一声道:“这个贱货嫁过来前就能作妖,嫁过来后就由不得她了,她若是敢起刺,看我不收拾她。” 香菱身子一轻,被褚秋塞在了麻袋里,背在了后背上。 路上偶尔遇到了个村人打招呼问背什么。 褚时运回答是买的小猪给宴席添菜。 . “咚”的一声,香菱被扯出了麻袋,褚香苇被装进了麻袋,被褚秋背走了,应该是送到刘氏娘家大哥家避难去了。 刘氏胡乱的给香菱头上盖了红盖头,直接把嫁衣胡乱的套在了香菱身上,又拿出一个细瓷瓶放在香菱鼻下一小会儿,随即放心的出了屋子,招待已经开始陆续上门的客人了。 也幸亏刘氏慌乱不仔细,也没给香菱脱衣裳,否则就会发现香菱身上揣的五两多银子了。 摒住半天呼吸的香菱终于喘过气来,掀了红盖头,脱了红嫁衣,用鼻子嗅了嗅,在柜子里找到了那只小瓷瓶,推开后窗户,跳上后墙头,一跃跃进了褚家另一侧邻居褚放良家。 香菱不敢多呆,往前走了几步,又跃过褚放良家的南侧墙头跳到了村路上。 刚跳出来,就看见褚香萁一脸不满的往褚放良家方向走,嘴里不满的碎碎念道:“傻子成亲,凭什么让我去借盆子借碗?丢死人了。” 香菱眼色轻眯,她说的是傻子成亲,而不是褚香苇成亲,说明三房是知道并同意用褚香菱换下褚香苇的。 心情正不爽的褚香萁猛的看见出现在眼前的褚香菱,先是吓了一跳,随即看着后窗户方向,恍然道:“你个臭傻子,尽然逃出来了,还不快回去!” 褚香萁竟然不自量力的要拖回香菱。 见拖不过香菱,张嘴就要喊人。 香菱上去捂住了褚香萁的嘴巴,冷然笑道:“我现在带你回去!” 褚香苇可恶,这个褚香萁比褚香苇更可恶,既然褚香苇跑了,那就褚香萁吧,左右狼狈为奸。 香菱从袖口拿出了那只小瓷瓶,完完全全的让褚香菱闻了个彻底,软倒在了香菱的怀里。 香菱又从原路返回,从后窗户把褚香萁运回到了东厢房中,给褚香萁套上了新娘的嫁衣,盖上了红盖头,把那只瓷瓶又扔在了刘氏的箱子里,这才满意的走了,到村口与李石头汇合去了。 ... 走到半路,香菱就看见李石头往这个方向走,应该是等不及来找她了。 见到香菱,李石头叹了口气道:“脚力张等不及先走了。” 香菱抱歉道:“我昨天太累了,起得有点儿晚,我们不行就走着去吧。” 李石头只好点了点头道:“只能这样了,半路上应该能碰到别村的驴脚力。” 果然如李石头所说,两个人走了两柱香的时候,真的遇到了一辆驴车,一人收了一个大钱,把两个人捎到了老孙家砖窖。 老孙头家的砖是一口价,一文钱一块。 香菱目测了下砖头大小,大体估算了些,自家的地窖是上窄下宽,类似于葫芦型,下面肚子要大一些,整个墙体面积需要抹砖七十多平米的样子,需要青砖两千来块,再加上砌火龙灶,两千五百块砖肯定够了。 光砖钱就得二两半银子,老孙头白给了些糯米面,让香菱垒砖的时候混在泥水里,这样垒出来的墙结实耐用。 香菱掏出银子要付钱,被李石头一把扯到了一边,好心劝解道:“我以为你只想砌窖口,二十几块砖就够了,你竟然打算全用砖砌?一个地窖而矣,挖个土窖就成了,就算没有土窖,冬天的时候把大萝卜啥的埋在土里也能入到开春,花二两半银子砌窖,太不值当了!” 在李石头眼里,岂止不值当,简直是败家。 香菱摇了摇头道:“钱的事你就别管了,这菜窖我不仅要储红薯和白菜,还要储一些腌菜什么的,不能简单的土坑糊弄了。对了,我还得找两个力工干活,我问问去老孙头去......” 李石头一惊,一把抓住香菱,指着自己鼻子道:“我来干,你可别败家花钱雇人了。” 看李石头的表情,就跟花了他的钱一样心疼。 香菱沉吟道:“石头哥,不是信不着你,而是这活不轻巧,你帮我照顾大哥,帮我担水挑柴,我都不好意思了。” 李石头猛烈的摇头道:“我不累。而且,我能找到帮工,你只要供顿饱饭就成,不要工钱。” 香菱见李石头一定坚持,寻思着这个人情以后总会有机会还回去,李石头既然有把握,也不好再找别人。 老孙头已经把砖上了两辆驴车,上面还细心的盖了青草,两个人坐在砖堆上的青草上,回到了褚家村。 一路上,香菱把青砖地窖的大体结构说给李石头听,李石头听得磨拳擦掌,决定小试牛刀,一展身手。 ... 回到村,香菱急于知道老宅换亲的事情怎样了,便让李石头押着驴车送往新宅,她则先回了家。 江氏已经从老宅吃席回来,一脸喜气洋洋,见香菱回来了,欣喜道:“香菱,咱家官契回来了,房子和地以后就是咱家的了,娘刚刚去看了地,麦子比咱家伺候得不仔细,但也不算坏,黄澄澄,过些日子就能秋收了,今年咱家不能少打粮,应该不能挨饿了。” “哦,”香菱点了点头,心里惦记着老宅换新娘的事被没被发现,忍不住问道:“娘,你参加完宴席就回来了?我奶家就没发生点儿奇怪的事儿?” 江氏沉吟道:“要说奇怪的事还真有,就是我给你大伯娘上礼时,她竟然没贬损我就收下了,感觉和平时的态度不太一样,像换了个人似的。” 哪里是刘氏换了人了,而是刘氏以为新娘子换成了褚香菱,心里多多少少对江氏有些愧疚吧。 到现在还风平浪静,说明三房还没发现褚香萁丢了,林家即使发现娶错了,也没打算送回来,还真是各怀各的心思。 ... 第67章 与刘喜旺和好 到了晚上,褚家老宅三房王氏终于发现女儿这样晚了还没有回来。 白天的时候,因为褚氏让褚香萁干活儿,褚香萁耍起了小性子,后来就没看见了,王氏以为女儿跑到谁家躲懒去了,直到晚上才发现情况不对。 整个老宅顿时急翻了天,全家出动挨家挨户的找起来。 门被“笃笃”敲响,香菱开门,发现敲门的是新媳妇林月。 林月急切道:“我不太认识村人,想让二娘陪我去找一找香萁。” 香菱审视的看着林月的脸色,看起来真的很急切,不像做伪,这个林月 ,看样子心眼儿还不坏,家里出事了,没摆新媳妇的架子,直接就开始帮着找人了。 香菱看了看天色,嘲讽的笑了笑道:“你们不用像没头苍蝇般的乱找了。你回去跟老宅人说,在家中看见了我,她们就都明白怎么回事了。” 林月不明所以,但香菱完全不想跟她说,她只好回了老宅,只一会儿,老宅“嗷”的一声哭嚎了起来。 很快,老宅大房和三房,十几口人全都扑向了二房。 江氏去开门,香菱怕江氏吃亏,也跟过来了。 怒发冲冠的褚氏抬起巴掌就要打江氏,被眼疾手快的香菱一扯,把江氏护在了身后,手里习惯性的耍着锥子,不以为然的对褚氏道:”奶奶,今天可是大堂哥和二堂姐的大喜日子,您这么大火气干什么?” 褚氏黑着脸道:“你大伯娘说,是你把香萁换去林家了,你的心咋那么毒呢?” 香菱好笑道:“奶奶这话说的有意思,褚香萁换过去就是我毒了,那把我换过去呢,就是成全我了?” 褚氏不以为然道:“你个傻子,嫁给一个正常人,可不是成全你了?” 林月为人很聪明,一下子就听出了话音儿,问褚氏道:“奶,去我家换亲的不是说好的香苇吗?难道你们想换成香菱?到最后又变成了香萁?当我们林家是什么?剜筐就是菜?” 褚氏的脸成了猪肝色,讷讷了半天答道:“最后换亲的不是香萁吗?香萁在咱家长得最好看了,你家占了大便宜。” 林月脸色仍旧没有放缓,不管结果怎样,这过程太糟心了,说明老褚家人品太差劲儿了,新娘子都能一波三折的换。 王氏却不甘心,看了看天色, 催促丈夫褚时来道:“盖着红盖头呢,外人不知道是香萁,赶紧把香苇找回来,去换回香萁。” “不行!”刘氏果断拒绝,手指头指着香菱道: “要换用傻子换,别用我女儿!” 又开始了新一轮谁当林家新娘子的舌战。 林月冷哼一声道:“你们都闭嘴!!!我丑话说在前头,你们若是敢把香萁接回来,害得我弟没了媳妇,那我就立马夹着包袱回家,让褚春儿没有媳妇,我林月说到做到!!!” 褚春吓得立即抓住林月的手,说什么也不愿撒开,生怕林月跑了一般。 真是狗咬狗一嘴毛。 褚氏黑着脸道:“都晚上了,换回来名声还能好了?只能将错就错,都回家去,嘴巴给我严实点!少丢人现眼!!!” 王氏恨恨的看着香菱道:“娘,是小贱人害的香萁!!不能白白便宜她了!” 香菱冷笑道:“只准你们害我,不准我害你们,天下哪有那么好的事儿?你们若不放过我,我就去找里正,好好说道说道,你们是怎么把他的话当放屁的!!” 老宅人被噎得说不出话来了,当时里正特别交待过,让褚氏别再在换亲这件事上再扯妖蛾子,让把香苇或香萁好好换过去,成全两家。如果让褚正知道她们还在背后算计香菱,说不定真就不容褚家留在褚家村了,这也是褚氏没敢大闹的原因。 褚氏狠狠的瞪了一眼江氏和香菱,带着大房和三房回家了。 林月走在人群最后,目光深遂的看了一眼褚香菱,不是愤怒,反而是一种探纠,仿佛第一次见到香菱一般。 . 江氏嘤嘤的哭着,把褚香菱紧紧抱在怀里, 她完全没想到,到了成亲这天,老宅人仍在算计着用香菱换亲,这都是什么亲人啊。 香菱眼睛一红,拉着江氏的手道:“娘,我还以为你会埋怨我,埋怨我把褚香萁换亲给林鹏。我当时真没想换成她,是褚香萁堵住了我,非要把我抓回去,我一着急就......”” 江氏心疼的揉了揉女儿枯黄的头发,柔声道:“娘是心疼你,本来就应该香苇或香萁嫁过去的,却被背后使绊子。何况,林鹏那人挺老实的,是你三婶眼皮子高,也不看看自己家姑娘懒成啥样,还有脸挑人家!” 娘两个回了屋,继续缝衣裳。 抓紧收收尾,今晚就可以把杨卿玥的衣裳做好了,过一下水,明天就可以和送洗衣裳一起送回到军营了。 ... 第二天一早,香菱把洗好的衣裳送到何家。 进了院,发现一向开郎乐观的何氏变得愁眉苦脸起来,即便是看到了喜欢的香菱,也没有露出笑容。 香菱猜疑道:“婶子,你咋了?发生什么啥事了?” 何氏看了一眼香菱,一脸愁容,欲言又止。 看来,真发生什么事情了,只是不方便对自己说。 香菱对何氏道:“婶子,我娘因为老宅心情不大好,你到我家去陪陪她吧。” 何氏点了点头道:“行,我把衣裳给你何叔,我一会儿就去你家,我刚好也有点儿闹心事,跟你说道说道。” . 送完了衣裳,香菱直奔新宅,发现李石头在新宅已经干得热火朝天的,而且,不是他一个人,还带着刘喜旺。 两个人,一个在里面挖坑,一个用筐子往上拽土,里面已经肉眼可见的挖成一个大葫芦型了。 看到香菱在望着他,刘喜旺本能的往洞里躲,结果本就粘满黑土的脸又吃了一嘴土。 李石头讪讪的挠着头道:“香菱,你就别埋怨喜旺了,他娘就那个脾气,你让他留下来吧,他干这精细活儿比我强。他一直没让我告诉你,这些天你家的柴禾都是他砍的,我只是帮忙担过来。” 香菱无所谓道:“我不是怪喜旺哥或刘婶,只是不想让喜旺哥夹在中间为难,喜旺哥要是不怕,我乐得有人帮我干活呢。” 香菱拿出一只竹筒,递给了李石头道:“我倒了些白糖水,你们两个喝点,累了歇一歇,别累坏了。我娘在家包肉馅大包子呢,等一会儿蒸好了我给你们拿过来。” 李石头对刘喜旺一脸傲娇道:“喜旺,我没骗你吧,香菱家的伙食在咱村是一等一的好,回家以后吃啥都不香。小山就是这样,吃长林叔做的饭,比咽药还难受。” 李石头这么一调侃,尴尬的气氛好了许多。 第68章 小白兔白又白 想着家里的肉吃得差不多了,香菱背着小背篓又上了山。 虽然没有往深处走,但收获还是不错的,打了两只野鸡。 突然,一阵兔子的土腥味道传进了鼻翼,香菱小心翼翼向前,竟然看见了一处洞穴,兔子洞。 香菱兴奋的扑了过去,在她双手捂住洞穴的同时,一道白影儿从洞穴里窜了出来,没逃出几步,就被一支羽箭直贯脖颈,白兔子死得透透的。 香菱诧异抬头,杨卿玥从树上跳了下来,无声而无息。 香菱耸了耸肩,指着兔子道 :“这次真是你打的,和上次的野鸡不一样,归你了,我不争。” 杨卿玥摇了摇头道:“我不是来打兔子的。” 杨卿玥走到兔子洞旁,弯腰,伸手进洞,从里面掏出两只雪白软糯的小兔子来,同样递给了香菱道:“大兔子死了,小兔子也活不成,你拿回家去养吧。” 这么善良? 香菱把小兔子抱在怀里,心里软软的,寻思着回头让小山帮编个大笼子养起来,小香莲肯定喜欢。 香菱微笑着抬头,对杨卿玥道:“那个王督军又给你出难题了?这次又来猎什么?不会是让你猎狗熊取熊掌吧?” 杨卿玥笑着摇了摇头,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指着里面的圆叶子的植物道:“我来采何首乌的。” “哦。”香菱云淡风轻的答道 ,完全没有反应。 杨卿玥转了转眼珠调侃道:“就是你上次采的百年人参的旁边一步远采到的,价格和那株人参差不多.......” 男人成功看见了少女脸上起了变化,成了猪肝色。 香菱懊悔自己的有眼无珠,深深嗅了嗅何首乌味道,笃定点头道:“我记住它的味道了,下次,我再也不会让你捡漏了。” 香菱只不过顺嘴一说,心知肚明,如果上次没有杨卿玥带着,她也不敢往丛林深处走,她虽然耳聪目明,在丛林里,也是个渣。 看着少女突然降下来的情绪,杨卿玥恨不得打自己一巴掌,没事说这个干嘛,就图自己嘴上乐呵、对方不快? 香菱看了看天色,对杨卿玥道:“天色不早了,我该回家了,” 男子紧握着袖口里的香脂,急切道:“等等.......” 香菱错愕道:“军爷还有事儿?” 杨卿玥的手心儿里都渗了汗,欲言又止,终于吐口道:“你、你让周郎中往陵裕关送一百坛松针酒.......” “真的?你们真愿意买松针酒?那我明天就去给周郎中捎信儿。”香菱顿时喜笑颜开,背着篓子跑了。 杨卿玥终于舒了一口气,感觉和少女站在一起,连喘气都不太匀乎了。 ... 快到村路的时候,香菱嗅到了阵阵花香,顺着香味走过去,一大片黄色映入眼帘,竟是一大片野黄花花田。 黄花菜和木耳一样,鲜吃虽然有毒,但晒制过后,就脱了毒素,是营养丰富又便于储存的一道菜,尤其是冬天的时候,简直是一道美味。 香菱手上不停,开始了采摘野黄花。 可惜她只背了一个篓子,就算把小兔子揣在怀里, 把死兔子和两只野鸡全都挂在篓子下边,满篓子装黄花,估计晒完以后也就一斤的样子。 香菱决定明天抽空再来摘黄花,只要是吃的,香菱一点儿也不放过。 看着成片的黄花很是赏心悦目,香菱连根拨起了十多棵,决定摘在新院子四周,这样以后每年都能长在院子周围,即好看又能吃,简直两全其美。 香菱是从村人不怎么走的山口出来的,一出丛林刚好就是村西,也就是褚庄的新宅子。 进了院子,把带着根的野黄花栽在了靠墙的一面,整座院子立即增色了不少。 把摘下来的野黄花晒在了簸箕里,忙完了,这才去看刘喜旺和李石头活儿干的怎样了。 两个少年都进了地窖,同时码砖,速度很快,已经垒了一大半了。 香菱举着手里的兔子和野鸡道:“我先回家去把兔子炖了,过半个时辰你们两个就收工回我家吃包子和兔子肉,我把两只野鸡放在席子上了,你们两个走的时候一人拿一只回家去。” 香菱始终秉承着一个原则 ,就是关系是对等的,别人给自己干活,自己总会找机会把人情还回去,否则再好的关系慢慢也处没了。 对于香菱时不时让往家拿菜的事情,李石头已经习以为常,欢快答道:“好咧,我爹肯定又高兴有下酒菜了。” 刘喜旺想拒绝,被李石头扯了下袖口,刘喜旺忙转了话风道:“那就谢谢香菱了。” 待香菱走了,李石头冲着刘喜旺翻了一记白眼儿道:“你娘不让你和夏哥儿来往,不就是担心夏哥儿家穷、白让你干活吗?现在夏哥儿家日子过起来了,你又不白干活,你娘说不定就不拦着了,你就收下吧,香菱就这样,总给我拿吃的,我都习惯了。” ... 回到家,意外的,小山竟然也来了,看见香菱回来了,有眼力见的把香菱背后的篓子接了过去,见里面有两只兔子,二话不说,去院角拿了上次做衣架剩下的竹子和竹篾,开始动手编笼子。 香菱狐疑的看着屋里道 :“你爹不是不让你来吗?不会又和你爹打起来了吧?” 小山摇了摇头道:“我爹和二良哥子一起进山了,估计又得几天回来,我爹警告我不让我来,他反正也看不着,我还是来了,屋里何婶子在哭,我就跑到外面来呆着了。” 何婶子会哭?怎么可能? 香菱把兔子收拾好了,把蒸好的包子收在盆里盖上,把兔子肉炖上,这才进了屋。 何氏的眼睛果然红了,见香菱回来了,胡乱的抹了一把眼泪,告辞走了。 香菱狐疑道:“娘,何婶子怎么了?我去她家她就不乐呵,欲言又止的。” 江氏长叹了一口气道“还不是儿大不由娘,你何叔和何婶儿都相中了你,想让你给她当儿媳妇,可惜何方说啥不同意,你何叔逼问了两天才逼问出来,何方心里头有人儿了,就是老秦家的三姑娘 ,十六岁的秦可儿,唉,没想到何方这孩子还挺重情.......” 听江氏的话音,和何氏一样,还挺乐意何方娶香菱的,按她的想法,两家知根知底的,香菱嫁过去,就是掉进福堆儿了,可惜,突然冒出来个秦可儿。 香菱心底舒一口气,觉得这秦可儿就是她的大救星,要不然她都不知道如何扭转江氏和何氏结亲的想法。 第69章 女红被嫌弃 香菱对秦可儿这个姑娘还是有印象的,模样周正,家庭和何家差不多,清白简单,唯一让何氏强烈反对的地方,就是秦可儿两年前去县城买东西的时候,被一辆富人家的马车给轧了腿,从此落了个踮脚的毛病。 香菱试探着问道:“娘,何方哥看着性子就挺倔的,认准一件事一条道跑到黑,我何婶怕也别不过。” 香菱可不想莫名其妙成了棒打鸳鸯的“小-三”。 江氏升起一股希望道:“也不是没希望,何方一门心思认准人家秦可儿,秦可儿还算懂分寸,一直没同意,说除非何家父母都同意,托了媒人才行。” 从这件事的处理来看,这个秦可儿心眼儿还算不错,但凡有点儿坏心思,逼着何家不得不娶她的方法实在太多了。 香菱竟然打心眼儿里希望何方和秦可儿有情人终成眷属了,免得她要发愁与何方的关系定位问题,而且,依她了解,这个秦可儿除了踮脚外,在村人中的口碑好像还不错。 香菱不再想着何方的事儿,出去看兔子肉炖好了没有。 又过了一会儿,小山的笼子编好了,香菱掰了些白菜叶扔在笼子里,把两只小白兔放在里面,拿到屋里给小香莲看。 小香莲欢喜的手舞足蹈,爱不释手。 ... 李石头和刘喜旺回来了,香菱打了温水,两个少年冲去了一身的泥污。 把两只箱子都放在了炕上,夏哥儿也坐着一起吃,一大桌子其乐融融的。 正吃着,门外突然有人笃笃敲门,香菱不耐烦的皱起了眉头,打开院门,发现是林月。 香菱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心情平缓了些,问道:“有事儿?” 林月开门见山道:“娘让我想尽办法接近何家人,打探二房买房子的事是不是真的?我想着,与其干背后阴私之事,不如直来直去的当面问,所以我就来了。” 香菱笑了笑道:“你倒是直肠子,直接来问我。我也不转弯抹角,你回去告诉你婆婆,房子就是我家买的,不仅买了房子,还买了田地,最好在饭前说,我奶和大伯娘的晚饭都能省下了。” 林月“扑哧”一声乐了,完全没有嘲笑奶奶婆婆的自觉,对香菱道:“香菱,你慢慢就会了解我了,我和我婆婆不是一个性子,不该占的便宜我绝计不占;不该干的坏事绝计不干。早晚 ,我也会像你们一样,分家出来单过。褚春儿,就算他是棵歪脖子树,我也能把他给弄直喽!!!” 林月扭头走了,留下了一脸懵逼的香菱,觉得突然喜欢上了林月这股霸气劲儿,结婚第一天就扬言不给她弟弟换亲她就不嫁!结婚第二天就扬言一定要分家!敢叫号自己的丈夫是歪脖子树,发誓要给丈夫改造重新做人!!! 这样的女人,是盟友,无往而不利;是敌人,也注定是个难缠的主儿。 ...... 杨卿玥回到了蝠翼居。 贾小六迎了出来,怪异道:“大哥,今天王督军没难为咱们啊,你怎么出营了?” 杨卿玥脸色一窘道:“是我看督军大人的头发有些灰白了,便采了一只何首乌回来。” 杨卿玥像模像样的把何首乌拿出来,递给了贾小六。 贾小六呆愣了半天没反映过来,大哥一向讨厌王督军,因为总遣他出军营的事,还曾向杨威将军报告过,现在竟然主动出营去找好东西讨好王督军? 这事儿怎么听着怎么怪异。 贾小六不再多想,把换洗的衣裳和湖水蓝的衣裳放在了桌案上道:“大哥,这是新送过来的,这套湖水蓝的,应该是那天褚姑娘答应给您做的衣裳,你试试看行不行。” 杨卿玥淡然拿起一本书来,清冷道:“知道了,下去吧。” 刚要推门出去,杨卿玥又风轻云淡的对贾小六道:“明天周泰会送一百坛松针酒来,你记得收一下,原价。” “啊?”贾小六的眼珠险些掉在地上,上次拿回来的松针酒,有两个士兵试用了,脚疾虽然有所缓解,但还没达到惊人的地步吧?又订了一百坛?还是原价?按照大哥的性子,价钱不讲到骨头里他都不姓杨,竟然原价收购?大哥转性了?变大方了? 杨卿玥没有解释的意思,贾小六只好出了屋子。 杨卿玥长舒了一口气,放下书册,迫不及待的把那件湖蓝色的衣裳穿在身上,摸摸领口,又摸摸袖口,从袖口里竟然抽出一根针,皱着眉头嫌弃道:“连做活的针都能落在衣服里!是要行刺我吗?” 男人又抚了抚不太平整的领口,再次嫌弃道:“说什么擅长女红!领子都快撅成山坳了!” 男人从头嫌弃到脚,却一直没有脱下来。 正“嫌弃”着,屋门突然被人推开,孙良田慌张的闯了进来,报道:“大哥,香兰惹王督军发火了,扬言要鞭笞一百,这要是真打,怕是人就完了。” 杨卿玥脸色一黑,忙跟着孙良田去伺候难伺候的王督军去了。 ...... 第二天一早,香菱赶紧赶去周郎中家,把军营订一百坛松针酒的消息告诉他,这老头儿估计在媳妇面前终于能挺直腰竿了。 走到半路,听到前方传来男人的呵斥声。 男人的声音很耳熟,听在香菱耳朵里,层层泛着惧意。 香菱立即闪到了路旁粗壮的大树树后。 男人走近了,身后跟着一个少妇。 这两个人,香菱都认识,男人是张仁; 女人是张小草,就是被张仁威逼通-奸,后被婆婆拘到里正家被休的小媳妇。 他们两个怎么厮混在一起了?还要不要脸了! 张仁骂骂咧咧道:“你是下蛋的母鸡咋的,走走停停下蛋啊?还不快点儿走!” 张小草一脸委屈道:“咱都走了半天了,我脚都起泡了,再歇一会儿吧!” 张仁丝毫没有停的意思,仍旧骂骂咧咧的。 两个人走远了,看方向,是褚家村。 香菱心底一片冰凉,外加滔天的恨意。 香菱深吸了一口气,从怀里拿出弹弓来,眼睛幽深幽深的,也许,自己不能仅仅使用小孩儿玩的东西了。 ... 第70章 陵裕关送酒 香菱把对张仁的烦恼暂时抛在脑后,直奔周郎中家。 刚进周郎中家院中,就看见周娘子拿着笤帚追打着周郎中,嘴里碾压式的大骂道:“我告没告诉过你?以后不准用松针顶账,这上百斤松针又是咋回事?” 顺着周娘子指的方向,香菱成功看见了卸在院子一角的一堆松针。 不用问,肯定又是周郎中心软,让谁家用松针顶账了。 香菱忙上前道:“周郎中,有人要买你的松针酒了!” 这一句话,胜过了千百句劝架的话,周郎中和周娘子同时看向香菱,异口同声道:”谁要买?买多少?” 两口子火辣辣的目光,香菱觉得自己马上要被烧着了,连忙答道:“是杨筹办,让送一百坛松针酒到陵裕关,老价格不变。” 静,针落可闻的静! 周娘子的脸立即笑成了菊花,扔下了笤帚,语气温柔道:“老头子,你昨天不是说想吃鱼吗?你等着,我马上让儿媳妇去买两条啊,一条清蒸、一条红烧.......” 周郎中的小腰竿立即挺直了,肃着脸道:“再买一条鱼熬汤!我现在就去送酒,回来刚好吃热烀的,给香菱加副筷子!!!” 周娘子点头如捣蒜,连连答道 :“那还用你说,香菱就是咱的贵人,少不了她的.......” 周郎中对药庐方向道:“三子,别躲了,快搬酒,咱去军营送酒!!一百坛!!” 这句话喊的中气十足,可以看出来周郎中的自信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了。 香菱强忍住笑,对周郎中道:“周郎中,那日我看你药庐的家具即简洁又结实,我想问下是哪个工匠给您做的,我家最近要搬家,需要定做不少家具。” 周郎中大手一挥,信心十足道:“这事好办,你先跟我去陵裕关送酒;然后我陪你直接进城订家具,有我跟着,郭木匠不敢多要工钱,而且保证活儿细。” 这倒是省去不少麻烦,香菱立马帮着三子搬酒坛子。 整整装了一车厢,一层摞一层,足足摞了三层,每层中间隔木板保持平衡。 装了酒,车厢里就不能坐人了。 三子和周郎中坐在车辕上,为了容得下香菱,最后把车厢的车门卸了,香菱窝在车框下狭小的空间里,看着好不可怜。 等行驶到陵裕关关隘的时候,香菱的腰都快弯折了,赶紧下来伸伸腰,活动活动身子。 陵裕关关隘,远远看见前面就是巍峨耸立的关墙,高愈三四十米,上面有齿形的垛口,影影绰绰有兵将在上面行走。 香菱所处的位置,是军营的正中间地带,离关墙距离只有四五十米距离。 很快,营门大兵通传了筹办处的兵将,把他们领了进来。 外人是不能入军备库的,贾小六让大兵把松针酒搬下来登记入册入库,周郎中、香菱和三子,三个人只能眼睁睁的站在离军需库二十米开外等着。 一队人马由营外进来,马上的杨卿玥在见到香菱之后,脸色大变,本能的抬眼看向城墙上垛口处,果然看见一抹墨蓝色的身影。 杨卿玥对一队十人巡逻的小兵怒道:”谁让女子进军营的?” 营兵被训斥得懵逼了,以前军营是不准女人进营,但自从王督军来了以来,天天流水的女子往里送,有两个得心的妓子,甚至像小妾似的常留军中,伺侯着督军起居,大将军都没说什么,大家都以为这个禁令取消了。 巡逻的兵将要去赶人,杨卿玥黑着脸道:“不用了,你们全去帮忙搬酒,把车赶紧倒出来。” 杨卿玥飞身下马,走到周郎中和香菱身前,背对着城墙垛口处,挡住香菱看向垛口的视线,阴沉脸道:“以后不准你到关隘上来。” 香菱不明所以反驳道:“是你们守门的兵将没拦,我才进来的。” 杨卿玥被怼得讷讷了半天,才挤出来一句话道:“他们没尽职,我自会报他们的上官进行责罚,但你要记住了,女子不准进军营,这是军营的规矩,你以后不准来。” 香菱冲着杨卿玥身后摆了摆手,示意杨卿玥往身后看。 杨卿玥回头,一个莺燕的女子,正扭动着水蛇一般的腰肢走了过来。 杨卿玥的脸上顿时火一般的烫,完全没想到打脸来得如此之快。 一个女人走到面前,对杨卿玥盈盈下拜道:“杨筹办,督军在城垛上看到了一个少女曼妙身影,让我来瞧瞧,小模样儿算不算清秀。” 女人的眼睛肆无忌惮的打量着香菱,从头发丝看到了脚后跟,像要把香菱身上的衣裳扒光了一样。 连周郎中这个思想木讷的人都意识到大大的不妥,像老母鸡似的把香菱护在了身后。 杨卿玥沉着脸道:“你去回督军大人,此女身段尚可,只是左脸一块脚印大的胎记,眼角还有泪痣,十足的克夫的面相......” “这......”女人一脸难色,如果被那个老不死的知道她在撒谎,下场一定会很惨吧。 杨卿玥淡然道:“香兰,你似乎忘了,王督军只是临时督军,最多不过一个月就会离开陵裕关;以后,你的生死会掌握在谁手里,不用我提醒你吧?” 杨卿玥恩威并施,香兰明白其中的厉害关系,若不是杨筹办拦着,自己很有可能被姓王的那个老不死的下令打死了。 香菱虔诚下拜道:“是,香兰明白,这就回了督军大人。” 香兰走了,紧张的心都快跳到嗓子眼儿的的香菱,从周郎中身后出来,学着香兰的样子,给杨卿玥施了个礼道:“谢寿办大人维护之恩。” 香菱明白,在这个人命如草芥的时代, 如果没有杨卿玥刚刚的维护,自己很可能就羊入虎口,落在了风闻好色的王督军手里,后果不堪设想。 香菱低下头,用手掌从鞋底下抹了一把灰,吐了口吐沫,双手搓了搓,毫不嫌弃的全都涂在了左脸上,成了灰扑扑一大块。 又从袖口取出锥子,在泪窝刺了一下,渗出一滴血,和泥灰混了混,迅速凝住,倒真像是一颗泪痣。 杨卿玥心底很震撼,没想到褚香菱一个女子,这么细心与果断,怕来往军营中碰到王督军的眼线连累他,干脆真的按他所说的,脸上扮了灰胎记和泪痣。 酒卸完了,毛驴车被赶了过来,三个人告辞离开。 这一次,周郎中保护欲大发,让香菱坐在车厢里,他自己则堵在了车厢门口,把里面的香菱挡的严严实实。 第71章 再遇苏小曼 这一路,周郎中除了自责外,就是夸杨卿玥,跟嘴碎的唐僧一样:“都怪我,冒冒失失的带你来到了军营,我哪知道冒出个什么好色的督军大人来,而且,在我眼里,你分明还是个孩子啊,幸亏杨筹办出手相护。以前大家都说他手黑、眼黑、心黑,是个睚眦必较的主儿,看来传言不可信啊......” 在周郎中的连番语言轰炸下,香菱迷迷糊糊要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毛驴车戛然而停,周郎中唤了一声道:“香菱,到了。” 香菱睁开惺忪的睡眼,下了驴车。 抬眼看见了一幢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青石房子,完全看不出来主人是一个能工巧匠。 进了屋,地上一堆的木屑,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儿正在埋头干活儿。 直到周郎中和香菱走到了跟前儿,才似惊吓的抬起头来。 见是周郎中,顿时喜笑颜开道:“周郎中,是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周郎中指着香菱道:“我闺女一样亲的孩子,最近搬家,想做些家具。” 郭木匠看着手里的活儿,一脸难色道:“我的活儿已经排到下个月了。” 周郎中耍起了臭无赖道:“你的木匠活儿就跟我给人看病一样,得看谁急谁来。反正这孩子挺急的,你看着办吧。” 郭木匠被气乐了,沉吟着对香菱道:“都做什么?你说出来听听,如果是雕梁画栋的难活就得慢了。” 香菱立即从怀里掏出几个布片儿来,解释到:“都是农家用的普通家具,实用为主,一个花都不雕。” 香菱指着布片儿上的图,一一介绍道:“这是三套柜子,每套一半装成炕柜,中间装被子,下面安装带锁抽屉装贵重物件,上面放杂物。一半装在地上,一直装到棚顶,一半打成隔断叠衣裳,一半全部做成衣架,衣裳架要这么打……” “这是饭桌儿,可以折叠……” “这是浴桶。可以半坐在里面也可以躺在里面……” 除此之外,香菱想起了村人打井水的不方便,又请求郭木匠帮做一个打水用的辘轳 ,外加一个底部契皮子的半漏水水桶,这样以后村民打水就不用那么费力气了。 香菱说的口干舌燥,一番解释下来,把郭木匠说的一脸惊诧,没想到了一个小村姑会想到这些实用家具的构造,和他以往所打造的款式完全的不同,一层一层柕樨起来,好像并不比雕梁画栋简单...… 香菱见郭木匠一脸沉思,不禁忐忑问道:“做不了吗?” 郭木匠觉得自己的职业生涯受到了深刻的威胁,嗔怪的看了一眼香菱道:“怎么做不了?我正在琢磨怎么打木樨子好看呢!” 香菱一脸喜色道:“需要多少银子?” 郭木匠沉吟道:“这次活儿我不要钱,只一个要求,以后这些家具样样式归我了。” 香菱没有不同意的道理,因为就算是她不同意,郭木匠照样可以做出来外卖,这个时代可没有什么专利保护。 . 从郭木匠家出来,周郎中与香菱暂时分开,他要去药市看看能不能买到上次欠缺的药材。 香菱又买了几斤猪五花肉,买了二斤白糖,晚上想做红烧肉来吃。 家里的霉黄豆过两天就好了,做豆瓣酱需要白酒,便买了一坛白酒放在了背篓里。 往城门走,路过一家布庄,顺道便拐了进去,想看看南方的新棉花到没到货。 没想到这一进竟然碰到了老熟人,苏小曼苏小姐。 苏小曼正一脸愁容,看着地中央的一堆被混了颜色的布,不悦的对染匠道:“你现在是苏家布庄的大师傅了,怎么连浸染都浸晕了,白白浪费了这么一批绸缎,也浪费了紫檀,现在有什么办法可以补救吗?” 成染匠一脸沮丧道:“都怪我被李枳给叫走了,出现了这样的纰漏,东家要不从我工钱里扣吧,我毫无怨言。” 苏小曼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道:“你是苏家的老匠人了,一直兢兢业业没犯过错,这次就不罚工钱了,但您要记住,李枳原来是您的徒弟,但现在不是,他已经攀了高枝成了向家布庄的染匠了,你以后得处处提防着他。” 成染匠一脸沮丧的下去了。 苏小曼抬起头来,看见了香菱。 先是一怔,随即惊喜的拉着香菱的手道:“你怎么来了,怎么找到苏家布庄的?” 香菱实话实说道:“我是到城里办事,顺道拐进了这家布庄,看看南方的新棉花到了没有,没想到是你家。” 香菱真不是故意找苏家布庄的,她不识得字,只看见里面摆着一匹匹布便进来了。 苏小曼眉眼含笑:“就该着你我有缘分。新棉花还没有到,但是我家新进了皮毛和羊毡子,向家布庄可是没有的。你要不要看一看?” 为了和向家抢生意,苏小曼的哥哥苏沐不远千里去了东境边市,进了不少向家布庄没有的玩意,只是大多是皮毛货,挺贵,卖得并不理想。 小伙计把羊毛毡拿上来了,苏小曼只是抱着推销的态度,没想到香菱一眼就相中了。 羊毛毡做被子虽然有些薄,但做铺在炕上的炕被刚刚好,比棉花做的炕被要平整多了。 香菱想了想,现在的房子有四间,一间江氏和莲莲住,一间自己住,一间给褚夏。第四间暂时没人住,只放炕席就好。 香菱告诉小伙计三个房间的尺寸,见小伙计一一记下了,问道:“这是三个尺寸,你算一下总共多少钱?” 小伙计一脸难色,这羊毡子是少爷刚刚进货回来的,他还没来得及问价格呢。 苏小曼一脸不满的对后屋喊道:“哥,知道你在后屋偷听呢,打你回来就没开张,好不容易有人想买了,还端什么东家架子?快出来自己卖货。” 后屋门帘一挑,尴尬的出来一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讪然解释道:“前屋女客多,我出来不大方便。” 苏小曼笑着对香菱解释道:“这是我哥苏沐。” 苏小曼又对苏沐介绍道:“这是香菱,我最要好、最要好、最要好的朋友。你不能多合钱哦。” 小伙计把量好的尺寸告诉了苏沐,苏沐沉吟片刻后对香菱道:“姑娘,您要的尺寸不小,宽度不够,需要拼接一下,按最省料的价钱算,也得一两三钱银子,您看这个价钱行吗?” 苏沐的这个谦卑的态度,让香菱感觉自己像是卖货的,他反而成了买货的,试探着问自己卖没卖贵。 如果用棉花做炕被的芯,顶天用三担棉花,也就二三百文,这个要一两三钱,难怪到现在还没卖出去过,贵是贵了点,香菱却是相中了。 “哥哥,你把你辛苦费加车马费刨出去,进价算!”苏小曼对哥哥撒娇道。 苏沐扭不过妹妹,最后讲到了一两一钱银子,估计把车马费、工钱等都减了。 香菱爱不释手的摸着松软的羊毛毡子,想着褚夏还要在炕上待两个多月,一定硌的慌,又拿刚省下家具钱为由安慰自己,决定土豪一次,买下羊毛毡做炕被的芯。 香菱让小伙计拿出不少棉布来,选了嫩粉色、灰蓝色和褐色的棉布,做炕被被罩的同时,又配套做了窗帘。 额外给苏家加了工钱,让他们帮做好送去。 苏小曼全部按照香菱在向家布庄买布的进价出售,工钱也全免了,所有加在一起,只花了近二两银子。 看着地上晕染的一块深一块浅的晕红色绸子,香菱好奇问到:“这绸子布料你打算怎么处置?” 苏小曼一脸忧愁道:“还能怎么办?染成黑色或者是深蓝色遮一遮吧!” 现在的布料都是纯色的,上边根本没有花色,都是后来绣花上去的。 香菱想到了现代花色的五彩纷呈,对苏小曼道:“其实我倒觉得这样的染色还挺漂亮的,谁规定姑娘的衣裙必须是纯色的呢。这种颜色,像极了晚霞,如果再做出落墨的、彩虹的,那才叫一个生动呢。” 苏小曼眼睛顿时变得亮晶晶的,感觉自己的脑筋太死了,被香菱一点拨活泛了许多,欢喜的对苏沐道:“哥,你快去把成染匠找回来,咱们马上研究一下好不好晕染......“ 苏沐转身要走,苏小曼又叫了回来,叮嘱道:“哥,你还是先打娘和二姨吧,先研究样衣的款式......” 看苏家人忙活起来了,香菱便告辞离开了。 第72章 张仁回褚家村 香菱走到城门口,发现周郎中已经回来了,一脸的春意盎然,看来心情很是不错。 三子偷偷告诉香菱,周郎中嘴上说的是拜访医馆朋友,实际上,就是把上次拒留他松针酒的医馆又走了一圈儿。 挨家通知,他的松针酒得到了筹办的认可,以后长期供应军营,不愁销路,妥妥的给自己找面子去了。 香菱忍俊不止,觉得周郎中哪里是五十多岁,分明就是个三岁半的幼稚鬼。 毛驴车先回了榆树村,周娘子想留香菱在家吃鱼宴,香菱着急回家,婉然告辞。 周郎中只好让小三子赶着驴车把香菱送回家。 ... 回到褚家村,看到好几家人家都奔着里正家去了,各个义愤填膺模样。 回到家,香菱疑惑问江氏道:“娘,发生什么事了?我看大家都往里正家赶。” 江氏放下手里的活计,叹了口气道:“娘也去了。可惜,里正也没办法,只能严防死守。” 香菱右眼皮跳了跳,想到了半路上看到的张仁和张小草,诧异道:“不会是张仁和张小草来咱村了吧?” 江氏诧异的看了一眼女儿,发现女儿并没有像她想象的那样害怕,这才心下稍安道:“张仁他舅病倒卧炕了,张仁这个继子理所应当照顾,以后就住咱们村儿了。那个张小草,被休回娘家后,听说娘家嫂子不容她,就破罐子破摔嫁给张仁了。” “继子?不是只有同族同宗才能过继吗?张仁怎么可能过继娘舅家?”香菱有些狐疑,万万没想到张仁与褚家村还有这层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 江氏撇撇嘴道:“有钱就是爹,有奶就是娘,说是好听是过继,实际上就是家穷卖给他舅了。他舅根本管不了他,没想病倒了,这张仁反而变孝心回来伺候了。” 香菱才不信张仁那个牲畜发善心呢,回到褚家村,说不定安着什么心呢。 还有那个张小草,也不是个东西,以后原丈夫褚刚,和现丈夫张仁都住在一个村,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不打起来才怪。 香菱已经领教过张小草的内心阴暗,说不准,回来褚家村“尽孝”,也是她给出的馊主意,就想给前婆婆和前夫哥添堵吧。 . 香菱不去想张仁的糟心事,把买回来猪五花切成了小长方砖块,用水先焯了焯,随后放油,放白糖,将肉放过去,出了糖红色再放水,没过肉块儿,把前些日子捡来的十几枚鹌鹑蛋扔在了里面,慢火收汁。 让江氏在锅四圈贴杂粮饼子,香菱则背着两捆柴禾去了新宅。 路过一家院子的时候,香菱突然的回了下头,感觉似有人在看她,仔细看了下,却只有一道土墙,其他什么也没有。 香菱不再理会,继续前往新宅子。 今天活儿结束得早,刘喜旺和李石头已经不在那儿了,院里已经砌好了香菱所说的一洞七眼的火龙灶,灶外还砌了个草棚子免得被雨淋; 原来的大锅肯定用不上了,得重新订制七口不同功能的铁锅。 到了院中,扒开柴禾垛,露出下面的地窖来。 还别说,刘喜旺和李石头活儿干得挺精细,多余的泥土都收干净了,连简单的竖梯都立在了里面。 香菱拿出了木梯,把肉眼可见的所有柴禾都填了进去,填满了大半个地窖,用打火石点燃一把柴草扔进去,里面立即噼噼啪啪烧了起来,像砖窖一般,直到半个时辰后,所有的柴禾全都烧尽了,地底下燃了一层的灰烬 ,香菱这才用破草席盖的窖口,回家了。 香菱之所以这样做, 是给地窖杀毒,同时,土是粘土层,这样烧过之后,粘土层烧得板结,破坏老鼠等生物的生存环境,地窖达到真空效果,即干净卫生又利于保存吃食。 ... 回到家,饭刚刚做好,杂面饼和红烧肉一锅出,端上炕,一家四口加上小山,又是一顿饕餮盛宴。 小山摸着鼓鼓的小肚子,一脸惆怅道:“香菱姐,算日子,我爹明后天就该回来了,我是既盼着爹回来,又不盼着爹回来。” 香菱嫣然一笑道:“怎么了?” 小山懊恼的叹了口气道:“我怕我爹回来了,不让我上你家吃好吃的了,好难过。” 小山长吁短叹的下了炕,趿拉上鞋子回家了,这已经成为了他的常态,一天来香菱家混下午这顿饭,在家吃上午饭和过夜。 香菱突然想起了那日那个叫“招弟”的寡妇和一个妇人的对话,狐疑问江氏道:“娘,小山不是长林叔的亲生儿子?长林叔没结过婚吗?” 江氏诧异的看了一眼香菱,点了点头道:“小山是你长林叔在树林里捡的娃,当时像猫崽子一样小,是你长林叔挨家讨奶喂大的,一个大男人带着个吃奶的孩子,不太好说媳妇。你长林叔他爹在世的时候还给张罗过,三年前人一没,你长林叔就更没说没管,父子俩野惯了,有肉大口吃,有钱可劲造,日子过得太随性了。” 原来,葛长林顶着个小山爹的头衔,竟然还是个未婚男中年。 这要是与江氏真是郎有情妾有意的,倒也是好日子,香菱不由得又叹了口气,这事说着简单,实施了起来太难。 ...... 天不亮,香菱就起来了, 江氏惊的坐了起来,跟着一起穿衣裳,问道:“香菱,你干啥去,娘跟你一起!” 因为张仁来村里入驻了,江氏怕那个下三烂的再打香菱的主意,暗自决定无论香菱去哪里,都必须跟着。 香菱笑道:“娘,以前的事儿因为没有证据,所以里正不能反对张仁回村。现在全村的人都盯着张仁呢,张仁在村里肯定不敢明目张胆的干出格事儿。” “而且,”香菱拿出怀里的弹弓,傲娇道:“我现在野着呢,张仁胆敢惹我,我像对待野鸡一样打他眼珠子!” 无论香菱怎样说,江氏和褚夏还是不放心。 香菱转了转眼珠道:“娘,张仁以后就生活在褚家村了,咱总不能一辈子不出屋吧?这样,我要是出村外,保证不一个人去,张仁就不敢下手了。” 见江氏和褚夏表情都松动了,香菱迅速背着背篓,拿着柴刀和绳子出了门。 刚出门,就看见刘喜旺慌慌张张跑了来,见到香菱,一脸急色道:“香菱,新宅子的柴禾被人偷得一根不剩了!” 香菱想起了昨天自己烧窖的事儿,刘喜旺根本不知道,笑着解释道:“没丢没丢,是我用来燎地窖了。” 刘喜旺这才舒了口气,想追问香菱燎窖干啥,又怕香菱多心他不想帮干活,话到嘴边变成了:“我再去砍柴,你尽管烧。” ... 第73章 猎狐 香菱来到了小山家,自己家搬了新家,张仁又回来了,香菱想让小山陪她去李贵小舅子的铁匠铺,打造一些农具、一把匕首和七龙灶用的锅具。 到了小山家,把小山从祸窝里拎了出来,听说可以去外村撒欢了,小山立即来了精神,不仅自己去,还找来了小松、果果和狗大黄,三个孩子学着香菱的样子,背后背着篓子,篓子里装的东西几乎香菱如出一辙,一把破柴刀,一根粗绳子,俨然一个临时打猎小分队。 香菱有些懵逼,被三个孩子带着路,直奔果果的舅舅家。 三个小孩儿很兴奋,边走边问香菱打猎相关的事儿,完全把香菱这个“三脚猫猎手”当成了偶像。 也难怪三个孩子高兴,因为自家的大人常年打猎,却把他们都当成是小孩子,没有一个大人有耐心解答他们幼稚的问题。 香菱打猎知识不多,知道的动物趣闻和寓言故事不少,比如鸡吃石子为了促进消化,螳螂产子会吃掉公螳螂,狗夏天伸舌头是为了排汗等等,说得孩子们一愣一愣的,满眼冒着星光。 四人一狗正往前走,突然,大黄站着前方一处草丛吠叫了两声,耳朵机警的立了起来。 香菱本能的将三个孩子护在身后,五识全开,感受着草丛方向。 并不是大型猛兽,有两只,看影影绰绰的影子是褐色的皮毛,不是狼,味道很大,香菱顿悟,是狐狸。 虽然知道狐狸皮值钱,但带着三个孩子了,香菱不敢冒进,寻思着,只要这两只狐狸不轻举妄动,自己就不轻举妄动。 香菱不想主动惹事,狐狸也不想主动惹事,架不住今天带来了爱惹事的主儿----狗大黄。 可能是狗大黄在褚家村虚张声势吓唬人惯了,那叫凶狠的一匹,“蹭”的一下窜进了草丛,与两只狐狸缠斗在一处,顿时响起了狐狸与狗或撕咬、或哀嚎的声音。 最先着急的是狗大黄的主人小松,扔下篓子,拿着破柴刀就冲了过去。 香菱一把把他扯了回来,嘱咐三个孩子背靠背站到一边去,她自己小心翼翼过去了。 此时的大黄,成功咬住了一只狐狸的脖子,另一只狐狸则咬住了大黄的腿。 三只动物都血迹斑斑。 香菱拿过弹弓,冲着咬着大黄腿的狐狸眼睛打了过去。 狐狸惨呼了一声,左眼睛渗了血,疼得立即松了口。 在香菱看来,她打瞎了狐狸的眼睛,狐狸会立即吓跑,毕竟,狐狸与老虎不同,并不是凶残猛兽。 哪成想,这只狐狸不但不走,还猛得飞跃起来,直扑香菱。 香菱本能的弯下身子,拿起锥子,照着狐狸的喉咙刺了进去。 虽然刺进了喉咙,狐狸却没有立即失血而亡, 回转身再次扑向香菱。 香菱手里的锥子没了,腰间还别着一把破柴刀,说时迟那时快,照着狐狸咽喉再次砍了下去。 香菱几乎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将狐狸的整个脖子砍掉了一半,这回终于死透了。 香菱不敢耽搁,抓了一把干土把狐狸的血窟窿堵了,把自己喷溅衣裳上的血也用土蹭了蹭,减少血腥味儿,以免引来别的大兽。 把两只狐狸塞在了篓子里,上面又盖了刺鼻的臭草掩盖血腥味,这才让三个孩子轮流背着大黄,急匆匆向铁匠铺走去了。 到了小松舅舅家,看到一身腌臜的香菱以及三个孩子,小松舅舅吓了一跳,检查几个孩子并没有受伤,只是大黄受了伤,这才松了口气。 因为狐狸肉有小毒,除了长疮结的人,普通人是从来不吃的,小松舅舅便让儿子帮忙扒了狐狸皮,扔了肉。 看着几个孩子兴奋的说着猎狐的事情,小松舅舅狐疑的对香菱道:“如果没猜错,你就是上次姐姐来让做火斗的姑娘吧?” 香菱点了点头,不好意思道:“火斗很好用,多谢您了。这次还得麻烦您,给我家做七口锅,有炖汤深锅、蒸窝头大锅、炒菜锅两口、烙饼用的平面锅,再弄几套盖灶口的箅子......一口带锁头的地窖暗门,一把柴刀,一把斧头,一把铁锹,一把铁笊篱,两把锄头,一架铁铧梨,五十个老鼠夹子,一张弓、二十支羽箭、一把匕首......” 这可是门大生意,小松舅舅脸色犹豫问道:“你确定要七口锅、五十个老鼠夹子?” 一家才四口人,至于用得上七口锅? 一家能进去多少只老鼠,要五十个老鼠夹子? 香菱笑着点头道:“你没听错,是七口锅、五十个老鼠夹子。你算算一共多少钱?” 小松舅舅粗略算了下价钱,总共折合了二两银子。 . 交待完事情,香菱告辞回家,赶到家的时候,刚好是下午吃饭的时间,香菱家院子里传着浓浓的大骨头白菜汤的香味儿。 香褚家四口人闻着骨头汤就和闻中药味儿差不多,天天闻着,再好的骨头汤也难喝了。 三个孩子却嘴里生津,馋得快要流出口水了。 香菱笑着对三个小孩儿道:“你们先等一会儿,我去伙房加道菜,犒赏你们猎狐的功劳!狐狸皮先放我家,等你们父亲打猎回来了,硝好了皮子再拿到城里卖,不管得多少钱,都是四个人平分,同不同意?” “我,也能分到?”果果一脸的不可思议,没想到他还能得到一份。 香菱笑道:“必须有你一份啊!大黄的腿受伤了,是你包扎的,还帮着背回来,不仅咱们有功劳,大黄也有功劳,以后我家的大骨头都归大黄了。” 三个小孩儿脸色都兴奋异常,毕竟,上山打猎是山里男孩子的梦想,打了两只狐狸,以后他们可以在小伙伴面前吹嘘本领了。 三个小子兴奋的向褚夏说着打狐狸的经过,香菱则跑回到新宅子摘茄子,见茄子有点少,便薅了两棵土豆秧,捡出四五个不太大的土豆,准备再加些五花肉,给几个孩子做道地三鲜吃。 摘好了菜,香菱正打算推开院门回家,突然听到地窖下方隐隐传来一阵细碎的动物的叫声。 香菱心里一惊,放下菜,小心翼翼走近地窖口,打开盖在地窖口上面的破席子,悄悄向地窖里看去。 第74章 保家仙驾到 香菱小心翼翼向地窖口下张望,光亮刚好透在下面,一只三四十厘米长的褐色的小动物站在洞中央,长得几分像浣熊、又几分像田鼠,小腹微微拢起,看样子应该是怀孕出来找吃的,结果掉进了地窖里。 香菱瞪着眼睛看着它,它竖着耳朵瞪着眼睛也看着香菱,在香菱愣神的功夫,这家伙突然撅起屁股,冲着窖口放了一个屁,即使香菱有先见之明退得快,仍旧闻到了浓重的臭气。 香菱实在不认识这是个什么东西,赶紧跑回家去,把这件事告诉了江氏。 江氏一个妇道人家,心里也是没底,于是求到了何氏的丈夫何魁,李二正在何家做客,便跟着何氏父子一起来到了香菱家的新宅子。 只离开这么一会儿功夫,本来只有一只的小东西,突然变成了一堆,足足有二十几只,一只咬着一只的尾巴,从窖口往下顺延,一看就是鬼精灵,想用猴子捞月的办法解救掉在坑里的小伙伴。 何魁看清了小动物,吓得登时双腿一软,颤声对身侧的李二道:“快、快去找里正。” 李二兴奋的脸通红,急匆匆的找里正去了。 何魁转头又吩咐儿子何方道:“快回家,让你娘把老母鸡杀了送过来,记得,血留着。” 何魁这一紧张,又是通知里、又是让杀鸡的,害得香菱更加心里没底了,紧张问道:“叔儿,这到底是啥东西啊?有毒吗?” 何魁忙解释道:“香菱,你别怕,这是天大的好事。你知道这是啥吗?” 香菱一脸懵逼的摇头,若是知道它是啥,怎么把它弄出地窖去,她也不至于回家告诉江氏。 何魁站在院外,看着一只又一只的咬着尾巴解救同伴的小动物道:“这是黄皮子,是保家仙,会运财术,只要供奉好它,能保咱家三代大富大贵。” “黄皮子?不就是黄鼠狼?”香菱懵逼的看着“团结友爱”解救同伴的黄鼠狼,感觉自己凌乱了,完全没想到,黄鼠狼在这里,竟然有这么高的“待遇”,不仅不能杀,还得用老母鸡给好好伺候着,奉若神明。 有一只黄鼠狼好奇的望向院墙处,何魁忙捂住了香菱的眼睛,紧张道:“千万别和它对视,它会迷惹人,乱人心智。” 香菱十二分想说,自己与刚刚怀孕那只已经对视过了,它还非常“友好”的朝自己放了个屁,很臭,非常臭。 香菱话到嘴边不敢说了,自己说出来不要紧,一定会吓到对黄皮子一脸敬畏的何魁。 褚里正带着三柱很快奔来了,何方也领着何氏跑来了。 这速度,真牛。 何方和三柱的手里都拎着老母鸡,何方手里提的是两只,三柱手里提的是一只。 看脖子上鲜血的颜色,应该是刚刚杀死的。 几个人全都站在墙垛子外面,扒着墙看着搭救同伴的一串黄皮子,仿佛在关注着什么庄重的仪式。 何氏把一只鸡递给江氏,一脸笑容道:“这只算你的,我手里这只算我的,只要黄大仙吃了咱的孝敬,咱两家以后就能发三代了。” 香菱终于知道三柱手里为何也拿一只鸡了。 赶情好,褚里正和何家都想借光,求黄大仙保自家生活奔小康呢。 香菱十分庆幸自己没有一时冲动杀了黄皮子,如果真杀了,香菱确信以及肯定,自己就算不被这几个信徒用眼刀子杀死,也会被他们用唾沫星子淹死。 掉洞里的黄皮子终于被同伴救出了地窖,眼看着要跑,三只母鸡同时撒手,被扔向了黄皮子群,黄皮子被吓得四散奔逃。 怀孕的黄皮子窜到了葫芦秧后面,消失在了狗洞子里。 何氏颇为遗憾的一声叹息。 香菱扯了她一下衣袖,眼睛看向葫芦秧后面。 不一会儿,黄皮子又重新探回头来,机警的看了香菱方向一眼,香菱冲着它点了点头,不知道是它看出了香菱的友好,还是实在太馋那只母鸡了,终于忍不住诱惑走向野鸡,闪电般叼起一只,“嗖”的一声又跑了。 另两只母鸡,就这样冷落的被扔在地上,死得透透的,没有黄皮子搭理,死的要多冤有多冤。 何氏兴奋的跑过去,捡起了地上的两只母鸡,检查一只,发现是里正家的,递还给了三柱。 检查第二只,脑袋耷拉下来,无比沮丧道:“不是我家的。” 随即又想起了不是三柱家的、不是她家的,那自然是江大兰子家的,又变得喜笑颜开起来,对江氏道:“大兰子,黄皮子吃的是你孝敬的母鸡,而你的母鸡是我给你的,说明你发财了我也能粘光,粘大大的光!!!” 江氏被何氏给逗乐了,随即脸色一红道:“哪有发财......”嘴上说着“哪有”,表情却是无比的高兴。 李二和他媳妇在村路上急匆匆的跑了过来,李二一只手按着鸡脖子、一只手就迫不及待的下菜刀。 香菱忙道:“别杀!” 出口时已经晚了,李二已经手起刀落,鸡脖子开始流血,听香菱一喊,李二媳妇下意识的用手捂住流血的鸡脖子,但为时己晚。 香菱暗自为这四只母鸡的命运不值,对李二道:“黄大仙走了。” “啊?”这回轮到李二在风中凌乱了,自己紧赶慢赶也没赶上。 李二媳妇安慰李二道:“远远看一眼这成群的黄大仙也是一辈子难得的事儿,这只鸡,回家给咱家囡囡炖着吃。” 这话说的倒是对,黄皮子也许不难见,但像今天这样一个咬一个尾巴救助同伴的,很是稀奇。 褚里正一脸具与荣焉的对江氏道:“村人们还在猜度着你家为何发财呢,原来是有保家仙护着,就算你家搬家了,也要跟着搬过来,你家以后肯定大富大贵,记得照拂下村人啊。” 江氏局促的摆了摆手,摆完手又觉得不妥,好像不愿意照拂村人似的,只是尴尬的说道:“里正客气了,客气了.......” 一直在风中凌乱的香菱,突然觉得这么小小的一个黄皮子事件反倒成了好事,村人估计不会再因为家里有钱而猜度自家的钱是葛长林给的了,一切归功给黄大仙就成了。 香菱重新盖了地窖口,防止再有动物掉进去。 铺席子发现上面粘了一摊干涸的血,不是新鲜粘上去的。 香菱随即恍然,这血,应该是她给李石头和刘喜旺分野鸡时粘在上面的,那只怀孕的黄皮子,肯定是因为嘴馋,被野鸡血味道招来的,一脚踏空掉进了地窖里,闹出了这么大的乌龙。 ...... 第75章 恶人自有恶人磨 一大早起来,江氏照常起来熨烫衣裳,香菱帮叠衣裳,正忙活着,被老宅一阵嘶心咧肺的哭声吓了一跳。 香菱推开窗户听了听,哭声的主人不是别人,是王氏和褚香萁母女,算算日子,今天应该是她三天回门的日子。 三天回门哭的姑娘有,但在院里哭,哭得还像死了亲娘似的,褚家绝对是蝎子粑粑独一份(屎)。 这哪里是哭,分明是给褚氏和大房刘氏嚎丧来了! 哭声时高时低,抑扬顿挫,哭得香菱心烦意乱,把返回给军营的衣裳包好了,对江氏道:“娘,我去给何婶子送衣裳去。” 说是送衣裳,香菱却同时背着篓子、拿着柴刀和绳子,决定把那天看见的野黄花全部摘回来。 采了满满一篓黄花回来,手里又抱着满满一抱鲜黄花,把鲜黄花栽在新宅子四周,晒好的黄花菜收了,将新鲜的黄花瓣再晒在簸箕里,整个宅子立即花团锦簇,香气扑鼻。 ... 往家走的时候,路过一处房子,香菱猛的回头,那种被人偷看的感觉再次侵袭而来。 她已经接连遇到几次这种情况了,再不找出原因,香菱觉得自己快变成神经质了。 闭上眼睛,屏气凝神,从南侧的一户院墙里侧,香菱隐隐听见了压抑的喘息声。 香菱眉头皱了皱,故意跺脚往前走了几步,随即悄悄隐在了那堵墙的墙垛下。 一个脑袋从墙垛处探了出来,发现明明走在路上的褚香菱突然在眼前消失了,那人狐疑的“咦”了一声。 香菱突然在墙垛下站了起来,狡不及防的矗立在那人身前,冷然道:“你偷看我做什么?” “啊!”那人被香菱猝不及防站起来的身影吓得一声惨叫,倒退了好几步,紧张的捂着胸口。 对方是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长相在村子里算中等偏上,有些腼腆,眼色里又透着七分倔强。 是秦可儿,传说中被何方暗恋的姑娘,现年已经十六岁了。 在过去,香菱与秦可儿没有任何交集,强要扣上交集的话,也就是香菱家的新宅子,与秦家有一百多步远,再无其他。 秦可儿扭捏的搓着手指,讪然道:“没,我没偷看你,我、我在院子里干、干活。” 香菱看了看她刚刚蹲过的墙角,一个蚂蚁洞已经快被她抠成老鼠洞了。 香菱不由讽刺道:“你所谓的干活,就是挖墙角吗?小心把自己家墙挖塌了。” 秦可儿低着头不说话,眼泪已经开始在眼眶里打转了。 香菱可受不得这种白莲花反应,忙摆手道:“我可没欺负你,这里也没有外人,你委屈给谁看啊?!此外,我今年才十三岁,花一般的年纪,不想把大把的好时光花费在找相公这种无聊的事情上 。何方哥待我不错,我好心提醒你一句,何方哥的性子属乌龟,推一推,才动一动。你要是也不动,不如尽早散了,各回各家,各找各娘。” 这两个人,香菱看着都累得慌。 何方虽然对父母表示喜欢秦可儿,但秦可儿不表态,他就在家死等着,也不知道争取; 秦可儿呢,因为脚的问题自卑,玩起了矜持,单方面等着何方更进一步。 这两人,如果没有一个冲破阻碍,估计猴年马月也成不了。 香菱头也不回的走了,留下了一脸沉思的秦可儿。 终于,秦可儿似鼓足了勇气般,走出了一直不愿走出的院子,她要去找何方,决定去“推一推”何方,不让他再做乌龟了。 ... 香菱回到家时,老宅里抑扬顿挫的哭声终于没有了。 老宅的院门口却多了一根木头桩子似蹲着的林鹏。 林鹏朝着香菱腼腆的笑了笑,并没有说话。 香菱点了下头算是回礼,便不再说什么进了院子。 江氏已经做好了饭,下面焖高梁米饭,上面放蒸屉蒸了一大碗鸡蛋糕,还热了一碗人参大骨汤。 现在的人参大骨汤,已经由褚家人最受欢迎的菜色,变成了褚家人最害怕的菜色,到现在已经不是全家喝,而是褚春一个人喝了,褚春每次喝起来都像咽药一样,苦着脸。 进了屋,江氏马上摆箱子放饭,柔声对香菱道:“饿坏了吧?饭菜都在锅里镇着,等着你呢。” 香菱没有马上吃,而是把黄花菜泡开,用水焯了一盘,加上葱、盐以及花椒大料水,做了一个凉拌黄花菜。 全家都觉得味道不错,尤其是小山,每次吃饭就像吃了这顿没下顿似,吃得小肚溜鼓。 江氏问是什么做的,听香菱解释说是是新宅子那些野黄花做的,江氏的脸色一变,立即伸手去抠小香莲的嗓子眼儿,颤声道:“快吐出来,有毒!” 香菱忙拦住了江氏,笑道:“娘,黄花菜和木耳菜一样,新鲜时有毒,晒干以后就没毒了,别抠了,看小莲莲难受的,脸都青了。” 江氏松开了抠嗓子眼儿的手,转而抚摸小香莲的胸口,害得小香莲像老牛反刍一般,明明吃的挺好的,最后却闹得胃里打鼓一样难受。 吃完了饭,香菱和江氏一起捡桌子,想起了门外蹲着的林鹏,香菱问道:“娘,林鹏咋在外边蹲着呢,老宅人给他脸子看了?” 江氏撇了撇嘴点头道:“香萁年纪还没及笄,没来月事,按规矩,嫁过去得当两年童养媳,不能洞房。你三婶见香萁哭得可怜,又没有入洞房,又要反悔了,不想让香萁回林家,林鹏蹲在门口不肯走。这亲事,还真是一波三折,可别再有变故了.......” 香菱笑了笑道:“娘,你放心,不会有变故的。褚香菱三天回门,林月也三天回门。你看着吧,褚香萁不回去,林月也不会回来的,到最后,老宅只能放褚香萁走。” 自从上次听了林月的豪言壮语,香菱对这个林月那是由衷的佩服,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的女人,还愁成不了事儿?老宅那几个女人,都不是对手。 江氏深以为是的点头道:“你还别说,这林月真厉害!她进门这三天,我影影绰绰听见她跟你大娘顶好几回嘴了,褚春也随笼了,有时候也向着媳妇,他娘都快被气疯了!” 香菱笑得见牙不见眼道:“娘,恶人自得恶人磨,她们热热闹闹的,就没闲心找咱家茬儿了。” 江氏掩着嘴想笑,笑完又觉得幸灾乐祸不太好,又赶紧闭了嘴。 ... 第76章 莫名其妙的信 香菱刷了碗,到房山阴坡处看了一眼霉黄豆,一大笸箩的霉黄豆已经干爽了,上面长了一层绿色的霉毛,都说霉黄豆是豆瓣酱的灵魂,这一坛豆瓣辣椒酱的味道一定不错。 香菱把霉豆瓣放在木盆里用水洗了,一连洗了三遍才洗干净了,重新晾在笸箩里晾干。 香菱是急性子,又风风火火去了何氏家,把辣椒和野蒜都要来,将辣椒洗了,同样晾在笸箩里晾去水份,做豆瓣酱是一点儿多余的水份不能留的,否则容易烂。 等明天,她就可以着手做她梦寐以求的豆瓣酱了。 . 天色不早了,香菱去关院门,发现林鹏仍旧蹲在老宅的院门口。 姿势与她出院门时几乎没有变化。 香菱不由得感叹,林鹏,优点是实诚,缺点是太实诚了, 难怪成亲后圈了褚香萁三天,都没让褚香萁认可他这个相公。 这林鹏,怕是一辈子要做姐宝男了; 而林月,这辈子注定要做伏弟魔。 香菱可不想多管闲事,正要关上院门,突然见到村路上跑回来一个人,是早晨陪着媳妇回娘家的褚春! 褚春看见林鹏,气得一把把林鹏给拽了起来,懊恼道:“窝囊废,连媳妇都整不回去!她要是不肯回去,你就打她,她已经是老林家人了,谁敢拦着?” 林鹏看着褚春空空如也的身后,诧异道:“姐夫,我姐没跟你一起回来?” 褚春的脸要多尴尬有多尴尬了,林月说一定等林鹏回去她再回来,美其名曰说是怕老爹自己一个人在家孤单。 说白了,就是林鹏不带回去褚香萁,她也就不回来了,就算是入了洞房也白扯。 褚春如他所说,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哄也哄了,林月就是油盐不进,就是不回来! 百般无奈,褚春只好先回来,帮助林鹏把褚香萁给弄回去,换回林月。 褚春拉着林鹏,一脚踢开了院门,直接冲进三房屋里去,指着褚香萁的鼻子尖骂道:“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你要死也死到林家去,这个家不能容你!!” 褚香萁一听“哇”的一声就哭了。 褚运来见侄子指着闺女的鼻子骂,登时就跳起来了,反骂褚春道 :“褚春儿!别给脸不要脸!香萁今天这样,都是被你们家给害的!你跟你娘一样没什么好下水!自己家闺女好好躲起来了,让我闺女给你换亲,又撺掇傻子换了香萁,傻子阴损,你们比她好不到哪去!!!” 褚春脸上闪过一抹愧疚,随即隐去,梗着脖子道:”三叔,这话说的就违心了。用傻子换掉香苇,你们三房也是同意的,还帮着我娘绊住二婶呢!一切都是天意,你要恨恨傻子去,别找我们大房的茬儿!” “你给我出去!!”褚运来伸手去推褚春儿,褚春儿伸手去扯褚香萁,褚冬护着姐姐香菱,帮父亲去推褚春儿。 褚时运见儿子回来了,本想问问林月怎么没跟着出来,恰好看见弟弟、侄子在推掇着儿子褚春,立即带着儿子褚秋上前帮褚春....... 刚开始只是推推掇掇,渐渐就变成拳脚相加了,大房与三房开启了群殴模式,好不热闹。 有村人看见了,立即跑去报了褚里正。 褚里正来到褚家,支言片语中知道了大房和三房的矛盾原因,竟然还是换亲。 气得褚里正黑着脸看着褚氏、褚时运和褚时来道:“换亲是你们大家都同意了的,这堂也拜了,席也请了,回门也回了,怎么的,又反悔这门亲事了?” 褚时来抿着嘴不吭气,褚里正也没想让他回答,继续说道:“这亲是我和王里正共同定下的,代表的是两个村。我把话挑明了,你们认下这门亲事,一切都好;你们若是不认下这门亲事,也好办,可以按褚香萁与人私奔处置,由林家决定是沉塘还是给休书;如果不同意,你们褚家永远离开褚家村。” 褚氏和三房人的脸色变了。 这两条路,都不是什么好路。 因私奔这个名目拿到休书,褚氏家族是不会容留这样的女子的,褚香萁得被赶出褚家家族;沉塘更是死路一条; 与其这样,还不如嫁进林家,好赖林鹏是个老实听话的,不像褚春一样动手打媳妇。 三房全都看向褚香萁,褚香萁心里明白,今日,她,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不管林家是屎窝还是尿窝,以后都是她的窝了。 小姑娘突然成熟了许多,站起身来,抹了一把哭得红肿的眼睛,冷然的对林鹏道:“回家吧。” 林鹏笑得见牙不见眼。 香萁又说道:“我累了,要坐驴车。” 林鹏忙不迭的从怀里掏出几个铜板道:“我有钱,姐姐给我雇脚力的钱了。” 林鹏欣喜终于接回了媳妇,完全没有意识到把她姐姐偷偷给他钱的事说出来了,褚家人的脸色阴沉沉的。 褚冬跑着去找脚力张,小夫妻坐着毛驴车走了,这场闹剧终于静下来了,却不知,只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 娘几个在屋里,闲谈着老宅的风云事儿,聊得不亦乐乎,江氏突然想起了什么,从针线笸箩里拿出一只墨绿色的、一角绣着竹叶的荷包,递给了香菱。 江氏一脸忧色道:”香菱,这是杨筹办又落在衣裳里的,这次摸着里面是空的,会不会是上次他落在荷包里的钱,不是还给咱的布料钱,他送只空荷包过来,是想警告咱把钱还回去?” 香菱摇了摇头,笃定杨卿玥不是那个意思。 打开荷包,往里掏了掏,发现并不像江氏所说的是只空荷包,里面有块巴掌芯大小的布片。 江氏狐疑的看向布片,刚看到荷包时江氏也只是摸了下荷包,想当然的以为是空的。 布块和上次一次,是湖蓝色的,上面用墨汁简单画了一个框,里面圈着一个小人儿,小人耳畔画了个小花,便再无其他了。 香菱从针线笸箩里捡出上次杨卿玥送过来的布料,两块布料,大小基本相同,形状也基本相同,画也是简单得黑墨线条,唯一不同的是,一个画着铜钱,一个画着被困在里面的戴花的小人儿。 香菱猜想,这个应该是杨卿玥给她的信,只是,这信跟猜謎一样,太玄幻了。 ... 第77章 林月的硬骨头 夜半,“扑咚”一声响,香菱再次从箱子上跌落下来,这次没有上次那样幸运,箱子年头太久,碎裂了大半,香菱整个人陷在了半碎的箱子里。 好在木头已经腐朽,并没有扎伤香菱。 江氏和褚夏也被惊醒了。 江氏把香菱从木箱子里扶起来,拉到了炕上,点亮了油灯检查了下,发现女儿并没有大碍,这才疼惜的道:“没扎伤就好,这箱子年头太久了,上次就瞧着裂纹了,都怪我,在里面用木头加固些好了。” 褚夏摸了摸香菱的头发、又摸了摸香菱的耳朵,这是民间的习俗,据说是“摸摸毛,吓不着,摸摸耳,吓一会儿”。 褚夏笑着调侃香菱道:“娘,我睡那么长时间箱子都没睡坏,香菱这一睡就睡坏了,说明咱们家小香菱长肉肉变胖了,连箱子都撑不住了......” 香菱佯装生气的冲着褚夏翻了一记白眼,婉惜的看着地面上半破碎的箱子,自己险些被困里面,不幸之中的万幸是,自己家马上搬新家,睡新炕了。 看着破碎的木箱,刚刚的自己被困其中,香菱鬼使神差的觉得,刚刚的自己,像极了杨卿玥捎过来的那封布信。 少女被困,杨卿玥想告诉自己什么? 告诉自己有锒铛入狱的可能?自己一个小小农女,除了挖野菜就是打野鸡,连被纳入衙门的视线的资格都不够。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杨卿玥告诫自己,最近困在家中,尽量不出门。 香菱不知道自己猜的对不对,但老话讲的好,小心驶得万年船,小心总不会是错的。 于是对江氏道:“娘,我总感觉最近有什么事儿要发生,咱还是尽量少出门吧,明天也告诉我何婶儿一声儿。” ... 第二天一早,江氏和香菱一起把洗好的衣裳送到了何家。 一进院,就看见何氏在院里生闷气,嘴巴撅得快能挂个油瓶了。 见江氏来了,把江氏扯到一边“嘀咕”了半天,香菱竖着耳朵听,断断续续听明白了大概意思。 原来是一向闷不吭声的何方突然向父母正式宣战了,非秦可儿不娶。 何氏骂他,他受着,何氏打他,他挺着,一副倔嘴骡子模样。 本以为像往常一样,倔一宿第二天就好了,哪知这次像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似的,不仅不理何氏,还躺在炕上不起来了,昨晚晚饭和今早早饭都没起来吃,大有绝食抗议的意思。 香菱心里明镜的,何方性子虽然倔,但在没得到秦可儿回应时,他也只是生闷气而矣; 这次态度变得这么坚决,说没有秦可儿的推波助澜,香菱才不信。 不过,香菱倒是赞成,男未婚,女未嫁,又是两情相悦,在不祸害别人的前提下,为了争取自己的幸福,用些小套路有何不妥?一点儿不努力才叫可耻吧?! 江氏小声儿劝慰何氏道:“春梅,老秦家和咱住在一个村,知根知底,是正经过日子人家。秦可儿在咱眼前儿长大,模样周正,心眼儿善,性子也好,和何方又是青梅竹马,你不如就成全了他们吧!” 何氏叹了口气道:“老秦家和秦可儿这丫头,我还真挑不出啥说来,我就心里不得劲儿,我家方儿好好的一个人,咋能娶个踮脚的姑娘啊?娶香菱多好啊,能干,还招人稀罕!” 江氏脸上闪过一抹尴尬之色,叹了口气道 :“春梅,我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你稀罕香菱,想两家好上加好,我也乐意,但那得是何方也喜欢香菱的情况下。现在知道何方和秦可儿互相喜欢,我家香菱再横扎一脚那成啥人了?这亲事以后别再提了。” “我家方儿性子虽倔,但心眼儿好,香菱嫁过来,一定不能让她受屈,况且,不是还有我吗?他若敢对香菱不好,我第一个不饶他。”何氏觉得香菱太对她的脾气了,实在不想放弃。 江氏仍旧摇了摇头道:“如果何方放弃了秦可儿娶香菱,我心里还是高兴不起来,这让我想起了李小翠,他就是因为夏哥儿腿瘸了才变的心,每次想起来,我心里像扎刺一样难受。” 何氏脸上立即现出一抹尴尬来,褚夏这头刚瘸了不到半个月,李小翠就另攀高枝与宋乾订了婚,当时她还为江氏抱不平呢。 现在轮到自家了,态度却来了个大转变、大双标,好像,是有点儿不地道。 何氏突然好纠结,觉得儿子不喜欢人家姑娘不对,儿子喜欢吧,自己心里又别扭,她是好面子的人,总感觉别人在背后讲究她给儿子娶了个瘸媳妇。 ... 江氏和香菱往家走,走到门口看见挎着筐子挖野菜回来的林月,四目相对的那一刻,江氏和香菱都被吓了一大跳,只见林月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好不吓人。 林月倒是大方,指着伤告诉香菱道:“不用猜了,这些都是褚春打的,我在娘家不回来,他打我;回家后,因为我给我弟车钱,公公婆婆撺掇着又是一顿打,我就是不求饶、不认错,我倒想看看,是褚春的心硬还是我的骨头硬,最后褚春给我上了药。“ 香菱不知道怎么形容这个林月了,这性子也太轴了,这得多挨多少打?铁打的骨头也受不了吧? 林月爽朗的笑了笑道:“你可别用这种可怜的眼神看着我,两口子过日子嘛,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谁笑到最后不一定呢。” 林月不以为然的从筐子的野菜下面,掏出一大捧山里红,怕香菱拒绝,直接扔在了香菱的篓子里,笑道:“这山里红还没熟透呢,你少尝尝,千万别多吃,倒牙......” 林月哧溜一下钻进了老宅,院子里很快传来了刘氏的叫骂声:“剜个野菜剜这么长时间,真是干啥啥不行,吃啥啥没够!” 林月毫不客气的回嘴道:“娘,我剜菜慢,要不下午你去?还有,我倒是想吃啥啥没够,但咱家不是一顿只发一个窝头吗?” 刘氏被噎得翻了一记白眼,感觉自己家娶回来的不是儿媳妇,而是个老婆婆,她说林月一句,林月能顶回来十句,句句呛人。撺掇褚春打她,她连哼都不哼,就瞪着双眼睛盯着她,看的人心里瘆的慌! 香菱与江氏对视了一眼,彼此收到了共同的信息:恶人还得恶人磨,这刘氏,早晚得栽在林月手里。 第78章 苏沐送礼 香菱把林月硬塞给她的山里红从篓子里拿出来,拿起一颗咬了一口,顿时酸得小脸皱在了一起,这味道,果然如林月所说,一口就倒掉牙了。 香菱进屋拿出了白糖,放在陶罐里,又放了水,将洗净的山里红扔在里面,小火熬起来了。 熬的差不多了,倒在小盆里,江氏尝了一小口,觉得酸酸甜甜的还挺好吃,装了一小碗道:“刚才我那话说的好像有点儿重了,我拿点儿去哄哄你何婶儿。” 好家伙,刚回来一会儿功夫,江氏就又跑回何家了,难怪村人们都传江氏和何氏好的跟一个人似的,也难怪秦可儿有了危机感,关键是香菱的“亲友团”太庞大了,连何氏都上赶着把她发展成儿媳妇了。 小香莲天天圈在家里早就憋坏了,听说江氏要走,迈着小短腿追了出来,何氏欣然带着小香莲,拿着新出锅的山里红罐头去哄何氏了。 ... 江氏拿着香菱做的山里红罐头再次返回到了何家,何氏还是在院子里发怔,像泥塑的一样。 江氏把山里红罐头递给了何氏道:“春梅,我刚刚的话说重了,你别往心里去。母子哪有隔夜仇啊?这是香菱做的好吃的,酸酸甜甜的,你给何方和何花儿送进去。” 何氏并没有生气,只是觉得心里酸酸的不是滋味,最后唉声叹气道:“你说的话虽然不中听,可我又找不出来理由来反驳你,也许当娘的,本身就偏心吧。” 何氏不再多想,翕动着鼻子,闻了闻山里红罐头,满脸惆怅道:“香菱这丫头多好啊,可惜了.......” 江氏知道何氏又要重新说回“儿媳妇”的话题了,忙摇头道:“你可打住吧,如果实在喜欢我们家香菱,我这个当娘的让让步,分你一半闺女,总成吧?” 何氏眼睛一亮,笑道:“这可是你说的,不准反悔了!” 何氏这样一说,江氏基本确认,何氏已经放弃了逼何方娶香菱的念头,也没有因不能结亲的事有心结,江氏这才乐呵的起身告辞,想起了香菱昨夜叮嘱的话,对何氏道:“香菱这两天右眼皮老跳,怕有祸事发生,你们家何花儿最近不要单独出门子了。” 何氏诧异的“哦”了一声:“你要是不说,何花这两天还真打算去她老姨家玩去呢,这种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等秋收完了全家再一起去吧。” 何氏是个小喇叭,不一会儿把这个消息就又告诉了几个相好的妇人,不约而同的都把女儿圈在了家中不让出门了。 ... 香菱摸了摸晾在笸箩里豆瓣,发现已经干透了,于是把晾好的辣椒放在砧板上剁,剁成碎末后又开始剁野蒜。 正剁得不亦乐乎,门外驰来一辆马车,有人下车,笃笃敲了院门。 香菱去开了门,发现门外站着的竟然是苏小曼和她哥苏沐。 香菱欣喜道:“炕被做好了?怎么是你们亲自送来的?” 苏小曼笑道:“你可是我们家羊毡子第一位顾客,我哥心里痒痒的想来又不好意思来,我这个当妹妹的,只好主动带他来了。” 香菱有心想将兄妹二人让进屋里,又寻思着自家只有一间屋子,褚夏的腿脚不灵便,讪然道:“不好意思,家里只有一间房子,实在是挤了点儿,我手剁了辣椒,进屋洗把手,咱把东西拿去新宅子试试大小。” 香菱进屋洗手,出来时,却发现苏沐慌张的扶着苏小曼,苏小曼仰着头,泪流满面。 吓得香菱忙扶住苏小曼,急道:“你这是咋了?” 苏小曼一脸懊恼道:“我只是想看看你剁这么多辣椒做什么,没想到辣眼睛了。” 水盆还在屋里的炕上,香菱忙扯着苏小曼进了屋,刚要撩水盆里的水清洗,蓦然想起来,这盆水是自己刚刚洗过手的,而自己的双手,又是剁了好多辣椒和蒜的,用这水清洗眼睛只会更辣。 香菱忙对褚夏道:“哥,把陶罐子递给我。” 禇夏忙把手边的陶罐子递给了香菱,好奇的看着这个一身富贵,却“泪流满面”的姑娘。 香菱接过陶罐子,对苏小曼道:“我手碰辣椒了,我给你倒水,你用手掬着手冲洗眼睛。” 苏小曼点了点头,把手伸到脸盆上方,由香菱倒水,她用双手掬着清水洗眼睛,眼睛终于舒服多了,感觉前方有人递过毛巾来,朦胧的伸手接过来,擦干了脸上的水份。 试着睁开眼睛,一个上身只穿中衣、下半身盖着被子的男人就这样猝不及防的映入眼帘,吓得苏小曼忙转过身去,脸上绯红。 香菱忙解释道:“事急从权,苏小姐莫介意,这是我哥,在炕上养病,满百天就好了。 ” “满百天?”苏小曼被香菱的说词逗得想乐,心想养病又不是生孩子,还“满百天”?觉得自己笑实在不合适,肃了肃小脸道:“没事儿,我是商贾家的女儿,不会像官家小姐一样小家子气的。” 说不小家子气,再看也实在不合适,苏小曼迈步要出房间,香菱笑道:“苏小姐,把我哥毛巾放下啊。” 苏小曼的小脸登时红成了虾子,慌张递还给褚夏毛巾,怆慌的逃出了屋子。 . 赶车的小二哥帮香菱把东西搬进新宅,勤快的帮把帘子挂上,把炕被铺上,不大不小刚刚合适。 别看只是小小的装饰,屋子却立即添色了不少,很有家的样子了。 小二哥最后打开了一个硕大的包袱。 里面是两套崭新的棉褥,被子的被面很喜庆,一张被子是红底鸳鸯绸子面,一张被子是绿底鸳鸯绸子面,刚好一对。 香菱知道,这是家世好的女儿成亲的嫁妆之一,两套或四套行李。 苏小曼笑道:“你不是一直想用新棉花做新棉被吗?我家的新棉花到了,给你做了现成的两套新被褥。” 香菱欣喜的摸着被子,果然很是柔软,香菱决定,无论江氏同不同意,今天她都要搬过来,舒舒服服睡一觉。 香菱笑道:“苏小姐想的太周到了,免得我再跑一趟,一共多少钱,我回家取银子给你。” 苏小曼摆了摆手道:“不用不用,这是我送给你的,恭贺乔迁之喜。” 香菱眉头皱了皱,审视似的看着苏小曼道:“苏小姐,我们不过是两面之缘,送这礼太贵重了吧?我这人不喜欢转弯后角,喜欢打开天窗说亮话。” 苏小曼张嘴想说什么却没说出来,尴尬的看向她哥苏沐。 苏沐脸色同样尴尬,完全没想到香菱会开门见山。 苏沐只好硬着头皮对香菱道:“既然褚姑娘希望把话挑明,我便实话实说了,” “昨天听说小妹与褚姑娘在向家布庄被杨筹办所救之事。现在军营正在找制作冬装合作的布庄,想让褚姑娘帮忙引见一下杨筹办。” 香菱怔忡了下,没想到对方竟然让自己去求杨卿玥,自己与杨卿玥好像才见过几次面而己,每次见面又好像不太友好。 香菱果断摇头道:“不好意思,你们可能误会了我与杨筹办的关系,我与他,就像是我与你们,虽然认识,但并不熟 。” 香菱一语双关,即表明了她与杨卿玥、也表明了她与苏家的关系,苏家兄妹的脸色顿时红成了猪肝色。 香菱把被子重新叠了,想给苏家退回去。 苏小曼忙按住了香菱的手,一脸羞愧道:“香菱,就冲着在向家布庄你救过我,又帮我出点子、处理了坏染布,这礼你都收得。” 生怕香菱把被子退回来,苏小曼连忙扯着苏沐往外跑,等香菱追出来时,人已经没影了。 这礼是退不回去了,这人情只能再想别的办法还。 第79章 虎骨之争 家里还做着豆瓣酱呢,香菱赶紧锁好房门,又锁好院门,往旧宅子赶。 路过李家的时候,看见李小翠从自家院子里往外抻长着脖子,盯着苏家马车驰去的方向,一脸的沉思。 见香菱走过来了,狐疑问道:“香菱,你家谁来了?是有钱人家的小姐吗?” 香菱翻了一记白眼儿道:“李小翠,你管得有点儿宽了吧?我家来公主、县主与你有什么关系?” 李小翠被噎得心里不是滋味,讪讪道:“我就是随便问问,我后天就成亲了,你帮我告诉你哥一声,我、我不方便上门......” 香菱心里突然一阵呵呵了,这李小翠简直是绿茶中的战斗鸡,自己都要嫁人了,还心心念着自家大哥,这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一个不想放过的意思? 香菱冷叱了一声道:“李小翠,以后你是宋家妇,别成天说那些让人误会的话,你想红杏出墙,我哥还嫌弃吃杏倒牙呢。你要是一定要听祝福的话,我现在就代表我哥,恭贺你:嫁了个爹相公,进门就当娘,一路鸡飞狗跳、家宅不宁......” 李小翠脸色变得铁青一片,一甩袖子回屋了,甩得门“咣当”一声响。 香菱的心情却是出奇的好,有人主动找虐,她便帮人家实现愿望才对,自己也是个圣母啊,哈哈。 . 香菱心情舒畅的回到家,把豆瓣分别倒进一只放了辣椒末的盆子,一只没放辣椒末的盆子里,又加了花椒大料白糖盐粉,简单拌了拌,分别装进两只坛子里,最后加入白酒。 把坛子拿到阳光下晒,以后每天早晨和晚上简单搅动两次,大概一周以后,豆瓣酱就能发酵做好了。 做好了以后,根据个人的口味,可以做成香菇豆瓣酱,肉粒豆瓣酱等等。 香菱看着豆瓣酱,突发奇想,这豆瓣酱在这个时代算是个稀罕物,自己给苏家送一些,虽然不值多少钱,但却算是还人情的一个渠道。 ... 下午,香菱烙了几张油梭子饼,已经端到饭桌上了,发现小山还没来,这完全不是他的风格,唯一的可能性,就是葛长林打猎回来了。 一家人正围坐着吃饭,院外突然传来了急促的敲锣声。 江氏脸色一凛,惊慌道:“只有村子里发生大事时,里正才会敲锣,这是出啥大事了?” 香菱仔细听了听,发现除了锣声外,还有不少人兴奋的欢笑声,欣然笑道:“娘,不少人都在笑,应该是好事。” 江氏皱着眉头道:“好事?李小翠后天才成亲呢,不会这么快就显摆吧?而且,里正也不可能因为宋家来迎娶就敲锣啊?” 说完这句话,江氏后知后觉儿子还在炕上听着呢,一脸担心的看向褚夏。 褚夏对娘亲淡然笑了笑道:“娘,不用顾及我,我早就想开了,再也不会因为李小翠而难过了。” 香菱拉着江氏道:“娘,别乱猜了,出去看看就知道发生啥事了。” 小香莲迈着小短腿也跟了出来。 打开院门,发现村路上来了一大队人,褚里正亲自敲着锣,身后跟着六个猎户,用木杠子抬着一只额睛大老虎,满脸的得意。 再后面,有两个猎户抬着一个简易的担架,上面躺着村中新起来的炙手可热的年轻一辈猎户领队二良子。 最前面抬老虎的猎户是葛长林,见江氏带着孩子们开了院门看着他,不好意思的冲着江氏笑了笑。 小香莲拍着巴掌乐道:“长林叔好厉害,打到大老虎了,好棒!” 小山从队伍后边跑出来,具与荣焉道:“贵子叔偷偷跟我说了,我爹不仅猎到了老虎,还救了二良哥的命,是咱村最厉害的猎户!” 小山脸上放着光,亮闪闪的,逗的村民们一阵大笑,完全没有人注意到后面二良子阴沉的脸。 小山笑道:“夏哥儿这回可以喝虎骨头汤了!” 香菱生怕小山再说出别的了,忙打断小山,笑着对几个猎户喊道:“几位猎户叔叔、哥哥,听说虎骨头比猪骨头补腿,这次的虎骨头我家全要了,你们商量下价格,卸完骨头后我去取。” 葛长林嘴巴努了努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 他之所以一门心思进山猎虎,目的就是弄到虎骨给褚夏治腿,要是管香菱要钱成什么人了? 可是,香菱这么明晃晃的提出来,不就是想在村人面前撇清他与江氏的关系吗?自己再上赶子说不要钱的话,难免又有人嚼舌根子。 即使是白给,这话也不能从自己嘴里说出来。 贺祥与葛长林交好,自然明白葛长林的心意,当即表态道:“虎骨头又不是虎皮,能值几个大钱?都是一个村里住的乡亲,再者说,香菱做饭好吃,小山、小松、果果,没事就去,今天拎个饼子吃,明天拿个馒头吃,就连夏哥儿吃剩的大骨头,也都进了我家大黄的肚子了。几根骨头而矣,要钱成什么人了?” 实际上,小松和果果只偶尔找小松的时候赶上饭时,香菱便给些吃食零嘴,并没有像小山一样,每天定点儿似的去报到。 贺祥之所以这样说,是说给村人们听的,想告诉大家,不仅小山常在香菱家,就连他家的孩子,李贵家的孩子,也是常在香菱家吃喝的,免得大家因为小山到香菱家吃饭,乱想什么。 贺祥寻思着不过几根不值钱的破虎骨,葛长林他们三个老猎手出的力最多,这点儿面子情还是要得出口的。 没想到二良子当时就不乐意了。 二良子在担架上坐起来,阴阳怪气道:“这老虎是我们大家拿命换回来的,你们要是还人情,用自己的东西还人情,别拿我们大家的东西还人情。” 贺祥的脸登时发热了,没想到当即被打了脸。 几个猎户脸色各不同,虽然没表态,但九个猎户,明显站成了葛长林一队,二良子一队。 香菱没想到自己的一句话竟然引起了猎户们内部的矛盾,忙对二良子解释道:“二良哥,你放心,你们拿命换回来的东西,我是不会白占的,你出个价,我出钱买,也省的你们费劲儿拿到城里去卖了。” 二良子翻了一记白眼道:“城里的医馆已经订下了,做人得讲诚信,多少钱不能卖给别人了。“ 明眼人都知道,二良子就是不想卖给香菱,被城里医馆订下不过是借口,哪个猎人进山之前会预料到自己一定能猎到老虎? 第80章 二良子的嫉妒 见二良子计较起虎骨了,葛长林脸都气青了,完全想不明白,自己刚刚虎口里救下的二良子,独得半只老虎都不过份,二良子可倒好,几根破虎骨还计较起来了,这小子平时看着挺好,关键时刻心肠也太坏了些。 贺祥按了按葛长林的肩膀,示意他别发火,对二良子道:“二良子,咱不提给不给香菱虎骨的事儿,咱就说这只老虎,你想怎么分?” 二良子瞟了一下猎户人头,对葛长林道:“长林叔,咱一共九个猎户,我带的一共六个人,你带的一共三个人,咱们理应分成九份,我们六,你们三。” 李贵一听就急了,气恼道:“二良子,老虎喉咙上那致命的一箭可是长林射的!如果不是那一箭,你的大腿早被老虎咬断了!还能活着回来?” 二良子紧皱眉头道:“贵叔,你这话说的就不对劲儿了,如果没有我当诱饵,长林叔能轻易射中老虎?我没跟你们算诊金就不错了!” “你.......你简直忘恩负义!!!”李贵气得脸色煞白,被贺祥一把扯在了身后。 以前葛长林打猎,都是和外村带队的王猎户合作,和二良子这只新组建的年轻猎队,是第一次合作。 没想到第一次合作就猎到了老虎,更没想到,第一次合作,就因为猎物分配问题发生了争执。 这样僵持下去不是办法,乡里乡亲,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总不能因为几根虎骨打起来吧? 贺祥深吸了口气,对二良子道:“二良子,我们三个怎么说也算是你长辈,和小辈计较就没个长辈样子的,就按你说的,你说咋分就咋分。长林家有卸肉的大案子,拿到他家就地分好,里正做见证。虎皮硝好后,两队各派一人去城里卖,三六分账,这样总行了吧?” 二良子抿了抿下唇没有吭气。 有看不过眼的村人小声嘀咕道:“不管怎么说,葛长林都算救了二良子的命,二良子这么做有点儿不地道了。” 一个知道内情的汉子道:“你知道个啥!二良子跟我儿子喝酒的时候都吹嘘了,说他是附近十里八村最能干的猎户,这次被葛长林比下去,怕以后不服众,大家都跟着葛长林混,他还能服众吗?” 褚里正脸上阴一阵晴一阵很不好看,本以为自己村有人猎到老虎是全村脸上贴金的事,他这才敲锣庆贺,没想到却上演了这么一出闹剧,他看着都嫌丢人。 不幸之中的万幸,葛长林、贺祥和李贵还算有点儿长辈的样子,宁可吃亏让步了。 褚里正对几个年轻猎手吼道:“还不把二良子抬回去,在外头吹风伤能好咋的?!” 几个小年轻被褚里正吼的都要走,褚里正又吼道:“都走了谁抬老虎?谁去分肉?过后再说我贪了葛长林家的好处,偏袒了他们家!!” 褚里正一甩袖子走了,看样子被二良子几个年轻后生气得不轻。 几个小年轻面面相覤,都看向二良子,二良子小声叮嘱道:“莫怕,到手的钱才是真的!都像葛长林那样瘦驴拦硬屎穷大方,咱们都得跟他似的,把日子过得穷掉底!” 一听这话,年轻猎户们底气又足了,有两个立即抬着二良子回了家,另三个跟着葛长林三人,一起抬着老虎去葛长林家去扒皮卸肉。 ... 回到屋,看着一小盆馅饼,香菱一家人却怎么也吃不出香味儿来了。 尤其是江氏,一脸的愧疚道:“你长林叔都是为了夏哥儿的腿才去猎虎的,因为几根虎骨头,本来和二良子挺好的关系却闹僵了,这事整的.......” 香菱安慰江氏道:“娘,你就别上火了。就算没有虎骨头这件事,二良子和长林叔的关系,早晚也得闹掰。二良子平时嬉皮笑脸,跟谁关系都挺好,一到动真章的时候就露出本性了,早了解也是好事,免得以后吃大亏。” 江氏还是一脸不开晴,香菱转移了话题道:“娘,苏家把新做的炕被、新被褥都做出来了,我在家也没地方住,想今晚就先过去住,也能看着东西,免得被人偷走了。” “今天就去?你自己住娘哪能放心?”江氏强烈反对。 香菱眼睛一亮,笑道:“娘,要不,咱全家今天都搬去住?” 江氏嗔怪的瞟了一眼香菱道:“瞎说啥呢,咱农家虽然没有那么多的讲究,但时辰还是要看的。你看看外面的天,都多晚了?等咱打完包动锅搬家,都到晚上了,只有鬼搬家、鬼娶亲才晚上呢......” 香菱吐了吐舌头,上次分家的时候就是晚上,她以为没啥讲究、拎包就走呢。 她哪知道挪窝与不挪窝是两回事? 褚夏笑了笑道:“娘,你带着香菱、香莲去新宅子住吧,只要我不动锅就不算搬家,明天早晨再说。我这头儿,让李石头过来陪我住一宿,他肯定答应。” 江氏看了看只剩下一只的箱子,另一只箱子,在昨夜就寿终正寝、被当成柴禾烧了。 四口人挤在炕上,连个翻身的地方都没有; 香菱睡在一截箱子上,是睡得了上身,睡不了下半身,根本没法睡。 小香莲身量短,但一翻身很容易掉到地上。 褚夏说得没错,只要不动锅就不算正式搬家。 江氏终于点头同意了,沉吟道:“搬家是大事,咱是不是像别人家一样,明天请相熟的村人来燎灶啊?” 江氏也很犯难,农村流行这个,有啥喜事愿意热闹,很多村人都会来帮忙,送些实用的小礼物,粘个喜气,这一吃,又得花不少银钱,即怕费钱,又怕高调。 香菱沉吟片刻,打消她的疑虑道:“娘,既然有这个讲究,咱就请大家来吃喜呗。席面的事儿你就别操心了,我来弄,你只管明天和何婶子她们收拾东西搬家好了。” 香菱去找了李石头给褚夏做伴,还别说,这李石头的娘心眼儿真不错,不仅没拦着,还警告李石头晚上睡觉警醒点儿,别像在家睡得跟死猪一样,褚夏喊他如厕听不见。 李石头到了,江氏、香菱和小香莲手里没闲着,江氏拎着空木盆和水桶、香菱抱着两个豆瓣酱坛子,小香莲拿着装钱的破口袋到新宅子去住了。 第81章 张仁夜袭 香菱领着娘俩参观了新宅子三间屋子的新窗帘和炕被,指着嫩粉色的房间道:“娘,这是你和小香莲的房间,全部都是粉色,等有空我画几个图样,再添几个同色系的抱枕玩偶,这个屋子就都成粉色系了。” 指着旁边灰蓝色的房间道:“我住这间。” 过道另一侧褐色系的,是褚夏的房间。 小香莲跑回到她和江氏的房间,脱鞋上炕,在炕被上打起了滚,笑道:“姐,咱家炕席上还放褥子啊,可真舒服,再也不用睡炕席硌得骨头疼了。” 香菱笑着呵着小香莲的痒痒道:“你硌得骨头疼?有几次我怎么发现你趴在娘亲的肚子上睡呢,你怎么会硌到?过几天我就把那间空房子收拾收来,让你自己一个人睡,省得你欺负娘。” 小香莲一下子挣脱香菱,窝在了江氏的怀里,撒娇道:“不,我要跟娘亲睡,像姐姐那么大时,我再自己一个人睡。” 带得江氏和香莲一阵笑意连连。 怕夜里凉,香菱拿了些木头,在炕灶下添了把柴禾。 突然听到门“咣咣”两声敲门声,香菱出来开门,门外空无一人,门板上挂着一个篮子,里面装着几根虎骨和一大块虎肉。 香菱叹了一口气,不用想也知道,一定是葛长林送过来的,知道村里有人传谣,香菱想让他与江氏保持距离,他便来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由明转暗,变成这种欲盖弥彰的关心了。 自己当着村人的面提出买虎骨,不也是欲盖弥彰吗? 香菱叹了口气,自己家与葛长林家,关系很是微妙,好在那些谣言只是一些屑小做祟,大多数村民并没有信。 香菱决定还是先查出谣言的源头再做打算。 香菱把虎骨和虎肉放在了地窖里存着,明天燎灶时,虎肉可以做一道菜。 天色已经黑了,娘三个悲催的发现,忘记拿油灯了,娘三个只能早早上了炕睡觉。 . 夜里,香菱突然被“啪嗒”一声轻响惊醒。 小心翼翼下炕,把房门欠了一道缝儿往外看,有一道人影跳过了土坯墙,进了院。 虽然是黑夜,香菱仍能看清那人的模样,是张仁。 娘三个过来住是临时决定的,并没有人知道,这个张仁突然到访,很有可能是因为白天听说苏家兄妹来了,拿了不少东西,想混水摸鱼偷一把。 香菱从怀里拿出了弹弓和弹丸,瞄准,射击,一气呵成,张仁闷叫了一声,用手掌捂住了左眼,四处张望,发现并没有惊动村人,快速向屋门冲过来。 香菱没有继续打弹丸,而是静静的看着张仁接近,如同猎物的豹子。 整座院子静悄悄的。 张仁来到了房门前,把匕首插进门缝儿中,专心致致的找着木栓。 用匕首划了好几遍也没碰到木栓,张仁狐疑的“咦”了一声,却仍旧不肯放弃,猫着小腰,全神贯注的继续找木栓。 房门猝不及防的猛的推开,门框结结实实撞在张仁额头上,力道很大,眉骨瞬间撞破,鲜血流了一脸,脑袋被撞得昏昏沉沉,眼睛冒着金星,手掌本能的抓向木框,一阵刺痛,一根锥子刺穿了手掌,疼得张仁“啊呀”一声。 睁开眼睛,香菱手里举着烧火棍,一脸狠戾的向他的头砸来,吓得张仁扭头就跑,心中暗骂,死丫头,手真他娘的黑。 张仁吓跑了,香菱也吓得心跳加速。 张仁手里拿着匕首呢,真要发起狠来,香菱也不敢保证能全身而退,况且,身后的屋里,还睡着毫无战斗力的江氏和小香莲呢。 回到屋里,江氏和小香莲仍旧沉睡着,并没有醒,香菱索性瞒下这件事,免得江氏和小香莲担惊受怕,只盼着张仁从此以后知难不退,不再来找茬儿。 ...... 第二天一早,香菱早早出去研究燎灶的席面去了。 小香莲留在新宅子,江氏匆匆回到老宅,发现门口停着毛驴车,院子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如土匪进村似的,把家里的所有东西都打包装车了。 来帮着干活的,有何家、李二家、葛长林家、李贵家和贺祥家,每家最少两口人,何家来了四口,本来就小的院子,十五六口人,不挤哪跑? 好在有何氏这个直肠子负责指挥,倒也不乱。 男人们负责背背扛扛,女人们负责收拾细软被褥。 李石头把门板拆下来做成担架,让褚夏坐在上面,由他和刘喜旺负责抬着往新宅子。 人多好干活,香菱家的家升本来就少,十多双手这么一伸,三下五除二就搬完了。 何氏让二房唯一的男丁褚夏抱着大锅,出了院门,算是正式搬家了。 ... 门板本身就很沉,再加上坐着褚夏,褚夏抱着大锅,刘喜旺和李石头两个人走走歇歇,边走边碎嘴着调侃。 李石头调侃褚夏道:“夏哥儿,你说新娘子做轿子是不是就你现在这感觉啊?” 刘喜旺被逗得合不拢嘴,盯着看褚夏笑话。 褚夏深以为是的点头道:“等我腿好了,我让你坐回轿子感受下当新娘子。” 刘喜旺笑着回应,调侃李石头道:“好啊,我看行,我和夏哥儿一副架,帮你抬轿 ,晃晕你!” 李石头瞪圆了眼睛回击刘喜旺道:“小子最近胆挺壮啊?这么明晃晃的帮夏哥儿家干活了?就不怕我告诉你娘,让她念叨死你?” 刘喜旺摇了摇头笑道:“你就告诉我娘好了!自从村里人传夏哥儿家有保家仙后,我娘就不念叨我了。” 实际上,刘喜旺的娘的态度转变,是从看见香菱家越过越好,刘喜旺帮忙干活有饭吃,还能分到野鸡后就改变了,刘喜旺怕那样说,别人会认为他娘贪财,所以改口说保家仙。 李石头轻笑了一声道:“你娘风向倒是转的快。” 刘喜旺脸色一红,偷眼看了一眼褚夏。 褚夏脸色并无异样,对李石头笑道:“以后不许说刘婶坏话啊,咱俩过去少在喜旺家疯玩了?” 刘喜旺见褚夏真的没有生气,还记挂着娘亲小时候待他的那么一两次的好,心里终于舒了一口气。 褚夏想起了香菱说的虎骨事件,对刘喜旺劝解道:“喜旺,我听香菱说二良子和长林叔红脸的事儿了,我感觉二良子这人靠不住,你以后别跟他学打猎了。” 刘喜旺一脸难色道:“夏哥儿,二良哥就是会算计了点儿,对几个兄弟还是挺好的,我射箭啥的都是他教会的,学会就不跟着他了,别人咋看我啊?” 褚夏悻悻闭了嘴,二良子不卖给自己家虎骨,对自己家不友好,并不等于对刘喜旺也不友好,自己说这些话,貌似有挑拨的嫌疑了。 第82章 燎灶 褚夏被刘喜旺和李石头抬着往新宅子走,路过李家门口时,李小翠从院子里走了出来。 刘喜旺和李石头想快走绕过去,没想到李小翠反而拉住了门板。 看着褚夏坐在门板上,怀里还抱着大铁锅的样子,李小翠没等说话眼睛先红了,咬着下唇呢喃道:“夏哥儿,我、我、我......我后天就要出嫁了......” 褚夏苦涩的笑了一下道:“你拉住我想要做什么?想让我祝福你吗?那好,我祝你百年好合,多子多福多寿,我,现在可以走了吗?” “我、我、我......”李小翠“我”了半天也没“我”出下文来,没想到褚夏和褚香菱兄妹二人,说的话竟然如出一辙,好在,她的夏哥儿的语气,不似香菱那样咬牙切齿。 李石头深叹了口气道:“小翠,你这又是何苦呢?既然选择成为宋家媳妇,就要忘记褚家村的一切,你这样来找夏哥儿,让宋家看见了,会误会你不守妇道的。” 李小翠慌忙松了紧握门板的手,眼泪泫然欲滴道:“我没有,我只是觉得夏哥的腿可惜了......” 刘喜旺实在看不下去李小翠哭哭啼啼的模样,没好脸色道:“李小翠,你但凡有点儿良心,都不会弃夏哥而嫁宋乾;但夏哥儿没追究你,我也不好说什么。从今以后,你若是再敢纠缠夏哥儿,我就把真相告诉全村人,到时候村人怎么看你?宋家怎么看你!?” “什么真相?”李石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脑子电闪雷鸣想起了褚夏腿摔断那天,他曾见到李小翠匆匆忙忙从山上跑下来,诧异的看着李小翠道:“难道,夏哥儿是因为你才摔到山坡下的?那你为什么不找村人帮忙自己跑了?万一野兽去了夏哥儿还有命在吗?“ 李小翠讪讪的松了手,嘴里呢喃道:“不怪我,我、我当时太害怕了,我告诉了娘,娘不让说,后来又逼我嫁宋乾,我都是被逼的......” 李石头看着李小翠的眼光,已经没有了往日的爱慕,取而带之的是无限的鄙夷。 李石头与刘喜旺抬起门板走了,褚夏惨白的闭了眼,觉得心口很疼。 ... 新宅子很热闹。 褚老太公的孙子送来了十几条鱼,说是香菱订的。 又不一会儿,褚张氏拿了一筐子茄子、土豆、豆角,说是香菱订的。 又一会儿,东村昨天杀羊的吴老二送来了一大扇羊脊骨,也说是香菱订的。 吴老婆子送来了一筐鸡蛋…… 何氏笑着对江氏道:“香菱像不像往家运吃食的田鼠,左一样右一样的,你得多省心,可惜了……” 江氏知道何氏又要可惜香菱做不成儿媳妇了,忙打断何氏的话,一脸谦逊道:“这孩子也真是的,让人送回来鱼、送回来鸡蛋和青菜也就罢了,送来没啥肉的羊脊骨干啥啊?夏哥儿补骨头都有虎骨头和猪骨头了.......” 何氏翻了一记白眼道:“我看你就是跟我俩显摆香菱能干呢,凭着香菱的手艺,做啥不好吃?因为香菱,何花都没少挨我骂,说我偏心,看香菱像朵花,看她像狗尿苔......” 江氏被何氏给逗笑了,笑道:“都说何花跟你不乐意,人家看自己家闺女总是自夸,你倒好,说三句得贬两句,再这样下去,何花嫁人以后,再也不敢回来看你了.......” “那我就让她嫁在咱褚家村,让这死丫头一辈子逃不出老娘的手掌心儿.......”何氏话到嘴边,眼睛不自觉的瞟向了忙里忙后的李石头,又是一声叹息,觉得要是何花儿和李石头成了,也是一件好事,可惜...... 何氏感觉自己这一对儿女,亲事都不太顺利。 . 因为下午要燎灶,新宅桌子、凳子、碗、筷子都严重不足,何魁、李二、刘喜旺和李石头等人齐上手,把各自家的桌子等物事都搬来了。 已经过了中午了,香菱还没有回来,急得江氏如灶台上的蚂蚁,送过来的这些食材,她不知道香菱怎么做。 正焦急着,香菱终于坐着脚力张的驴车回来了,从车上搬下来七个奇形怪状的锅,此外,还有一篓子野鸡,一大条猪肉,七八根猪骨头。 原来,香菱是去铁匠铺取锅了,一路上看见几个猎户,买下了六只野鸡。 除了铁铧犁等农具,其他包括匕首、弓箭在内的所有东西,都做好了。 这些锅,今天刚好能派上用场。 香菱搬完最后一只口锅,看到秦可儿也来到了新宅子,胳膊上挎着小篮子,里面装着半篮子干草蘑。 香菱主动打招呼道:“可儿姐,我听吴奶奶说你家有干蘑菇,让她帮我订一些,没想到你囤了这么多,你就别走了,帮我打个下手,都是脏活累活,你愿意不?” 秦可儿抿紧了下唇,羞红了脸,低声道:“我愿意。” 秦可儿性子虽内向,却并不傻,心知肚明,香菱明着让她帮忙,实则是给她和何氏创造接触的机会,说是给她脏活累活,实则是为了让她给何氏留下好印象,慢慢承认她这个儿媳妇。 香菱笑了笑,冲着院子里呆愣的何方喊道:“何方哥,东西怪沉的,快来帮忙啊!” 何方终于从见到秦可儿的震惊中缓过神来,忙过来帮忙,没好意思接秦可儿手里的篮子,而是帮香菱搬锅,香菱气得翻了一记白眼,连忙向他使眼色,他才讷讷的接过秦可儿手里的篮子。 香菱把野鸡和鱼递给了秦可儿。 秦可儿性子内向,手上的活儿可一点儿不打怵,毫不拖泥带水的把鸡拨毛、给鱼刮鳞,又用菜刀剁了鸡块儿,片了鱼肉,干活很是干净利落。 一旁偷看的何氏对秦可儿的态度倒是有了些许改观,她一直以为秦可儿是个动不动就哭鼻子的女娃,没想到干起活儿来也挺爽利,倒是对她的脾气。 何花儿落了个轻省些的活儿,帮看着火。 江氏见香菱把鸡和鱼全都收拾出来了,慌忙把香菱扯到一边道:“香菱,虽然通知了不少村人,但咱家刚分家出来,没随过多少人情,约摸着也就来三桌客,用不了这么多东西吧?” 香菱笑道:“娘,我特意多准备的。贵子叔、祥叔他们帮咱家搬家,家里孩子老人没人照应,等吃完席,一家拿回去点吃食,省得再做了。” 江氏一脸愧疚道:“幸亏香菱想的周到,我这个娘倒显得小心眼儿了。” 江氏不再拦着,任由香菱折腾了。 香菱麻利的把窝头放在了蒸锅上,两层帘子,一蒸能蒸出两盆的杂粮窝头来。 架上第二口锅,把调料放进去,把收拾好的鸡心、鸡胗、鸡肝、鸡爪子,一股脑的放进锅里,放在最后一只灶里慢火熬卤味。 把放在地窖里的虎骨和虎肉拿出来,虎骨用屋内的大锅给褚夏熬人参汤。 虎肉则用调料煨了,让小山寻一些竹片来,削成细竹签穿起来,架在了最后两眼灶,一眼烤虎肉,一眼烤羊脊骨。 再架上一口锅,猪大骨头炖豆角。 算了算菜色: 小鸡炖蘑菇算一道; 鸡翅、鸡小腿、鸡内脏、鸡爪子等卤味算一道; 猪大骨炖豆角算一道; 烤虎肉算一道; 烤羊脊骨算一道; 鱼丸小白菜汤一道; 地三鲜一道; 最后一道现成的,肉炒黄花菜。 整整八道菜,各个都有荤腥,油水足,绝对算得上褚家村上等席面了。 第83章 书生不可貌相 来贺喜的村人陆陆续续的到了,正如江氏所料,因为过去二房跟褚家老宅一起过,其他村人有喜事,都是褚氏或大房去随礼,二房跟本就是小透明,并没有单独随过人情,所以来的人并不多,只是关系特别近的。 褚里正家两口子带着三柱两口子来了,上的礼是四只粗瓷盖碗茶缸。 李二媳妇一直在帮忙,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家取的礼,上的礼是一只打鸣大公鸡。 何氏上的礼是一只老母鸡和二十只小鸡崽,江氏接过小鸡,诧异问道:“小鸡崽这么快就孵出来了?我咋记得还有几天才出壳呢?再说,你不是说给我家十只,你家留十只吗?咋还把母鸡一起连窝端来了?” 何氏笑道:“我家的还没出壳呢,这是从别人家买过来的。过去是十只不假,但现在你家和那时候能一样吗?你家有保家仙,得多养些鸡,要不然保家仙该跑了。” 江氏脸色一窘,没想到“保家仙”带来的第一波红利,居然是一堆小鸡崽,压力山大啊。 李贵家上了礼是两方实木菜礅子。 贺祥家是两口菜坛子。 葛长林给的是半罐子盐石。 褚文的娘褚张氏和她小姑子来了,上的礼应该是商量好的,分别是一套做活用的全套针和五匝不同颜色的线。 看着时间差不多了,何氏低声问江氏道:“你没给你婆婆送信儿吗?” 江氏脸色一讪道:“送过了。我婆婆说身子不爽利;大房说去她大哥家接香苇;三房说怕我在吃食里下耗子药。” 何氏安慰的拍了拍江氏道:“别寻思了,他们来了也是给你添堵,不来更好,告诉香菱开席吧。” 宾主落座,只勉强坐了三张桌子。 八道菜端上来,看得人眼睛都直了。 褚里正眼睛放光的看着香菱道:“刚刚你婶子偷偷跟我说了,说香菱的厨艺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是咱褚家村独一份,闻着馋虫都跑出来了,这要是把我大孙子带来了,都得把席搂光了。” 香菱不好意思道:“里正叔,哪有那么夸张,夸得我都不好意思了。我每样菜在锅里都留有不少余份,吃没再上,走的时候再给孩子们拿点儿。” 妇人们都连夸香菱懂事。 正要伸筷,院门突然被扣响了。 打开门,竟然是林月。 林月把手里一只篮子塞在了香菱手里道:“我抽空过来的,不能久呆,先走了。” 林月一阵风的来,又一阵风似的走了。 搞得香菱一头雾水。 揭开罩在篮子上面的草,发现草下面,装着满满一篮子的皂角荚。 因为经常洗衣裳,褚庄门前的那棵皂角树已经采摘得差不多了,香菱正琢磨着到山里去多采一些储起来,没想到这个林月还挺聪明的,送礼送到了香菱的心坎儿上。 ... 香菱刚关上门,门又被人笃笃敲响。 香菱再度开门,看着站在门口的两个人,怔忡着不知道说什么了,只觉得比林月更让她惊诧。 来人是褚庄的秀才爷、新晋村草王文谦,以及小厮褚周。 香菱懵逼的看着仍旧一身白的王文谦问道:“你,有事?” 王文谦傲娇的看了一眼褚周,褚周一脸无奈的把一本书递给香菱道:“我家少爷特地来恭敬乔迁之喜,这本书,是乔迁之礼。” 香菱懵逼的看着书皮上的四个字,结果一个字都不认识,打开书册,四五十页的样子,除了红色的竖格,一个字也没有!!! 这乔迁礼送得也太没诚意了吧?就连送本书都是空页的?空账本吗? 香菱愣神的功夫,一主一仆已经绕过她,走到了院子里饭桌旁。 王文谦有功名在身,褚里正也不敢怠慢,忙把主座让给了王文谦道:“王秀才请上座。” 王文谦不客气的坐了下来,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一桌子还没有动筷的菜色,翕动了下鼻子,指着烤羊脊骨,对还在愣神中的香菱喊道:“这道菜是什么?怎么做的?” 香菱走到桌旁,指着羊脊骨道:“这是爆烤羊脊骨,因为脊骨像一条爬行的蝎子,又叫爆烤羊蝎子,肉质酥香焦嫩,越啃越香,缺点是羊有膻气,要趁热吃才好。” 听香菱一说,王文谦毫不客气的夹起一块,用筷子夹费劲儿,干脆双手抱着啃。 还别说,斯文人就是斯文人,就算是双手粘油啃骨头,白色的衣裳却不染丝毫,看着让人赏心悦目,没有半点腌臜之感。 在大家看着的这么一会儿功夫,也不知道王文谦怎么啃的,已经连啃了三块羊蝎子,啃得那叫一个干净,估计狗大黄见了都得生气。 褚里正还尴尬的站在旁边呢。 葛长林忙让出了空座,依次窜下来,让褚里正与王文谦挨着坐下。 贺祥想给褚周让地方,褚周说什么也不肯坐,香菱到伙房,每样菜色给他夹一些,他倍加感动,对香菱的态度比过去和蔼多了。 褚里正坐稳了,拿起筷子想夹块儿爆烤羊蝎子,结果悲催的发现,盘子里已经空空如也。 而王秀才的筷子已经伸向猪大骨了,一脸惊奇的问香菱道:“这道菜叫什么?” 香菱把空盘子拿过来,递给了何花儿去锅里添菜,边解释道:“这是?棒骨.......” 王秀才把袖子往上撸了撸,双手继续拈着骨头两侧,大快朵颐。 香菱终于知道了,什么叫做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这个声名远播的王秀才,在褚家村首富--褚庄,难道过的是猪狗不如的乞丐生活?嘴馋成这样? 很快,?大骨也见了底了,这次,不用香菱说,何花儿已经知道主动去伙房往空的菜盘里加菜了。 一桌子人终于意识到了什么,不再看热闹,纷纷开始夹菜吃了。 直到锅里无菜可添,各个吃得沟满壕平才算放下筷子。 褚里正向香菱挑了挑大指,指着满桌子啃过的羊蝎子,啧啧叹道:“没想到过去没人要的东西,被香菱做得这样好吃,呃.......” 褚里正很不争气的打了一个饱嗝。 香菱打开锅,发现除了鸡肉做得实在太多有剩余,其余的菜,全部告空。 本来承诺给大家拿几样菜回去的,到最后只拿了一个小鸡炖蘑菇,也幸亏小鸡买得多,要不然可真就打脸打彻底了。 香菱看着王文谦,感觉在风中凌乱得不能再凌乱了,谁能想到王文谦一个瘦瘦弱弱的书生,比葛长林三个猎户加起来还能吃?果然,海水不可斗量,书生不可貌相。 第84章 丢人了 待宾客散尽了,江氏和香菱把桌上了残羹剩饭都撤到了伙房,王文谦仍旧没有走的意思,不仅不走,还向香菱招了招手道:“帮我倒碗水来。” 这话说得分外不客气,让香菱感觉自己像王文谦的贴身小丫鬟似的。 香菱皱着眉头道:“我家只有凉白开水,没有茶叶,行吗?” 王文谦摇了摇头道:“凉水即可。” 香菱深吸了口气,用“来者皆是客”安慰了自己无数遍,这才压了火气,倒了一碗水上来。 出来时,发现桌案已经擦净,上面放了一方砚台,一只笔架,一方墨石,王文谦手里也多了一支毛笔。 香菱把水碗递过去,褚周把里面的清水倒进了砚台几滴,用墨石小心的磨,渐渐墨色浓郁。 王文谦又向香菱招了招手,香菱聪明的把空书册递了过去。 王文谦左手压住书册,右手提起毛笔,在第一页,一笔一划写了几行字。 待字迹慢慢吹干,这才递还给香菱。 “啊?”香菱被王文谦这一番操作弄得一头懵。 在她收到书册的时候,她还以为是本三字经之类的启蒙书,打开后发现是本空书,想当然的以为王文谦在耍她,现在王文谦又在书册上面写字,到底是什么意思? 王文谦将毛笔放在书架上,照着书册一字一顿念道:“爆烤羊脊骨,又名爆烤羊蝎子,外焦里嫩,酥香溢口,油而不腻,实乃秋冬解寒之圣物,寻常百姓之佳肴。” 香菱怔在当场,很快反映过来,王文谦这是在教自己认字! 香菱欢喜的冲进灶坑边,搜出几根没烧尽的细碳条,在王文谦写的字后面标注了同音简体字,没记准的字立即开口问。 王文谦耐心的又教了一遍,好奇的看着香菱的“鬼画魂”,狐疑问道:“你后面的符号是什么,你真的都会读了?” 香菱拿着书册,一字不错的真的读了下来,一脸傲骄,根本没想隐藏。 王文谦一脸震惊,没想到香菱真的一遍就会读了,连停顿都没有。 褚周催促王文谦快些回家,王文谦无奈站起身来,香菱意尤未尽道:“你还没教我?猪骨、小鸡炖蘑菇、炒黄花菜怎么写呢?” 王秀才郑重其事答道:“其他的菜没有羊蝎子好吃。” 说完一拂袖口走了。 褚周把笔墨砚收了,跟着主子走了。 香菱摸着书册,虽然只短短三十几个字,也让她心满意足,因为不仅她可以认字,她还可以用它来教莲莲和褚夏认字了。 香菱暗暗发誓,等下次挣了大钱,一定要买一套笔墨纸砚,全家总动员来练字。 ... 香菱把老鼠夹子拿出来,小心分散在土坯墙下、黄花菜丛中,若是张仁再敢夜半翻墙,保证夹得他哭爹喊娘。 结果,香菱的老鼠夹计划,在第二天就夭折了。 江氏命令她收了所有的老鼠夹,理由让香菱哭笑不得,说保家仙黄鼠狼有三怕,一怕老鼠夹,二怕狗和大鹅,这三样,都不能有。 真是成也保家仙,败也保家仙,一向在家说一不二的香菱遭遇了人生第一个滑铁卢,在江氏的鸡毛掸子的威逼下,只好老实的收了老鼠夹,养狗的想法也被消灭在萌芽之中。 还好,香菱让铁匠铺做了匕首和弓箭,这两样江氏倒是没再反对。 匕首就是把普通的巴掌长的小刀,虽然实用,但外鞘实在谈不上美观,略有不足。 弓箭倒是还挺合用,香菱抬手,盯准了新挪到树下的竹篾鸟房子和圆环,一箭正中靶心,很趁手,以后可以拿着弓箭打猎了。 香菱正在院里练习着射箭,何花儿脸色惨白的跑了过来,对香菱道:“香菱,你还练箭呢?出大事了!!丢人了!” “啊?丢人?谁丢人了?”香菱懵登的看着何花儿。 何花忙摇摇头道:“不是丢人,是人丢了,你大伯家的堂姐褚香苇,人丢了,你大伯娘快急疯了!!” 没有听真切的江氏再次追问道:“谁丢了?” 何花儿重复一遍道:“婶子,是褚香苇。她爹娘今天去她大舅家接她,到了那头才知道,褚香苇惦记家里,两天前就自己跑回家了。那头以为回家,这头以为还在大舅家,整岔劈了,人就丢了。” 江氏立即动身去老宅,看看能帮上什么忙,香菱犹豫了下,还是跟着去了。 何花则是后怕的跑回了家,要不是江氏劝阻,她也想去她外村的老姨家来着,想想都后怕。 ... 到了老宅,已经乱成一遍,刘氏发疯了一样,谁劝说就冲着谁来。 林月安慰刘氏,刘氏怒骂林月是丧门星,进门就妨没了小姑子。 王氏安慰刘氏,刘氏怒骂王氏兴灾乐祸,心里骂她活该。 总之,就是疯魔了一般,谁劝就骂谁,干脆谁都不开口劝了。 刘氏的大弟弟低着头,心里别提多后悔了,也不敢把实情都说出来。 实际的情况是,刘氏的大弟家的儿子喜欢褚香苇,褚香苇却嫌弃表哥不务正业游手好闲,被缠得烦了就自己跑回家。 他这个当大舅的觉得外甥女有点不识抬举,家穷成那样了还端臭架子,便也没去追,没想到这一没追,人就丢了。 刘舅舅可不想姐姐知道中间的细节,只说香苇惦念着家里换亲的事,偷偷跑回来的。 虽然同样被责怪,最起码罪责能轻一些。 香菱不由得对褚香苇这个大舅觉得挺无语的,外甥女回来两天了,也没来问问到没到家,就这么稀里糊涂的错过了两天。 就算香菱五识灵敏,有心帮忙,也无从下手了。 褚里正把褚时运叫过去安慰了两句,明天一早陪他去县衙报案。 ... 众人散尽,江氏和香菱一脸婉惜的回了家,天色己黑,香菱把空房间的炕席收了,洒了一些土,角落又洒了一些枯草,拿了分家时的两只破了碴的碗,一只里面装 了水,一只里面装了小米粒。 在炕边圈了一个临时土墙,把二十只小鸡崽儿全都圈在里面养着。 小香莲的两只小野兔子,则是散养在了地面上,这间屋子,变成了一个临时的养殖场了。 小鸡崽和小兔子都实在太小了,要等到大一些才能养在外面,否则就会被猫狗鼠偷吃。 江氏给夏哥打了水洗脚,边洗边叹了口气道:“平时三房人不和,不是打就是骂,恨不得掐死对方一样,好好的一个黄花大闺女,说丢就丢了,这心里咋还这么难受呢!” 不仅江氏难受,香菱也不太好受,就算是有过节,褚香苇也只是一个十五岁的花季少女,刘氏再不好也会护她一些,如今离开刘氏的,这命运可想而知,不死也好不到哪去。 第85章 安辘辘 香菱用力甩了甩烦乱的脑袋,觉得自己不能太圣母了,还是过好自己家日子算了,对江氏道:“娘,你不是说要做鞋吗?我陪你打帛啵吧!” 江氏点了点头,娘两个回到屋里,香菱用面粉搅了浆糊,江氏把所有的破布片都拿了出来,刷上浆糊,把碎布块一层一层的糊在一起,等干了以后,就会变成硬挺的浆布板,用来做布鞋鞋面和纳鞋底。 江氏正要在一块儿布上刷浆糊,被香菱手疾眼快的抢了下来,吓了江氏一跳,惊道:“怎么了?” 香菱看着手里两块湖蓝色的布块,尴尬的扯了扯嘴角道:“这两块布角太小了,应该用不上。” 江氏狐疑的看了一眼,明明比别的破布片要大啊,怎么“小”了?闺女说不让就不让吧,左右不过两块儿破布片而矣,家里现在也不至于穷得连布片都剩不起。 香菱把布片小心收在怀里,心里也十分不解自己为何这样做,为何把杨卿玥送来的“信”收起来,难道是怕杨卿玥那个“小心眼儿”找后要布片?一定是这样。 ... 接下来的两天里,香菱并没有出村,连山上都没去,只在家里做做饭,喂喂鸡,练练弓箭。 顺便自己动手,在院子一角,用树条圈了一个鸡舍,一个兔舍,让小山帮她用枯草编了几个小窝,分别养了兔子和乔迁时收到了一公一母两只鸡。 李小翠成亲了,让全村意外的是,宋乾并没有给她多么盛大的婚礼,更没有李氏所吹嘘的十里红妆迎娶,只有宋家那辆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马车,车厢连大红的喜布都没有蒙,简单的如同走亲戚串门子。 李小翠上车前哭得那叫一个哭天抢地,整个西村都都被吵得不得安宁,香菱十二分怀疑李小翠不是舍不得爹娘哭嫁,而是觉得自己出嫁的场面太过寒酸,委屈的哭的。 铁匠铺把没做好的农具都送过来了,也刚好到了收割小麦的季节。 褚夏干不了活,香菱并没有求助葛长林,雇了村中几户地少的人家,帮着把麦子割了回来,又全都种上了大白菜,这样到秋天还能收茬大白菜。 香菱家七亩地总共下来,收成的麦子二千斤左右,抛去每亩公家要收的一百八十斤公粮租子,自己家剩下的粮食也就七八百斤,装在麻袋里,也就七八袋子。 将打将够一家四口吃一年,若是换成银钱买盐买布等,粮食就不太足性了。 香菱家有七亩地尚且如此,地少的人家肯定得挨饿了,灾年更难捱。 都说手有余粮,过年不慌。 香菱沉吟着对江氏道:“娘,咱家的麦子别卖了。免得明年像去年一样赶上灾年,全家都得饿肚子。” 江氏“呸呸呸”三声,嗔怪道:“你这孩子,胡说什么灾年呢?明年是牛年,老话说,牛马年好种田,年景好着呢。再说,这些麦子都留在家里,到明年夏天不得生虫子了?与其被虫子吃没了还不如换成钱存在手里呢!” 香菱摇了摇头道:“娘,你就别管了,我有办法让粮食不生虫子储起来。” 现在的家里,香菱有绝对的话语权,而且还固执,她说不卖,江氏也劝不动,左右手里还有余钱,便由着香菱的性子了。 ... 下午,贺祥来了,送来了十四两银子。 这是香菱和三个孩子卖狐狸皮挣的钱,让他去卖老虎皮时顺道帮卖了。 香菱把银子接过来,回屋取了些铜钱出来,分成了三份,每份三两半银子,递还给贺祥道:“祥叔,这是我带着孩子们一起猎到的,我答应孩子们分成四份,就分成四份,算是信守诚诺,也算是给孩子们留下个好记忆。” 贺祥笑道:“你呀,就是太惯着这几个孩子了,就因为这两只狐狸,三个孩子逢人便吹,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意思是嗔怪,语气却是满满的宠溺,香菱笑道:“孩子嘛,给信心是必要的,但一定要给他们讲明利害关系,别让他们盲目自大,以后遇到危险就糟了。” 贺祥深以为是的点头道:“你放心好了,我现在天天给他们讲林子里的实际情况,免得他们哪天擅自进深山遇到危险。” 贺祥拿着钱要走,走了两步又退了回来,讷然道:“香菱,你有事,其实可以直接找长林,他这几天挺难受的.....” 最近几次事情,香菱都越过了葛长林,直接找别人,就比如这两天收地,都是让李二帮找的人,说是找人,实际上就是雇人,并没有找葛长林帮忙,而实际上,葛长林家没有种地,属于赋闲在家的状态。 香菱明白贺祥话里话外的意思,叹了口气道:“祥叔,长林叔对我家的好,我又怎会不知道,不感激?这个人情我记下了。但人言猛于虎,尤其我娘是寡妇,名声禁不起折腾。其实,那个叫招弟的人还可以,年轻漂亮 ,还是望门寡......” “啊?”贺祥被香菱说得一头雾水,等快走到家才反映过来,莫不是前些日子江氏与葛长林的谣言,都是邢招弟那个望门寡给搞出来的?所以香菱才急于让江氏避讳葛长林? ... 郭木匠的家具打好送过来了,看着严丝合缝的尺寸,增色不少的房间,老头子一脸的骄傲,就像是完成了一件件精美的艺术品。 郭木匠一走,香菱就迫不及待的烧热水,倒了满满一浴桶,结果热水烧多了有些烫,无奈去打凉水,而缸里, 却没有凉水了。 香菱都要被自己给蠢哭了。 郭木匠帮打造的安在井口上的辘辘也一并送过来了,香菱想着郭木匠没要钱白打的,没敢提要求,没想到郭木匠还挺大方,转过的歪把处,用的是实打实的生铁,得有二三斤重,让辘辘的身坐倍增,既然拿回来了,自己又要去打水,就直接去找里正说一声安上吧。 里正见香菱主动花钱给村里打造的辘辘,转杆的部分还是生铁做的,很是意外,感叹道:“本来咱村有一个辘辘打水,不知道被哪个损贼给偷走了,就为了上面那块值几个钱的铁棍,要是都像你家这样为大家着想,咱村的日子还怕没奔头?” 第86章 林月借房子 褚里正让儿子把木架子和辘辘拿到井边,安在了井口上方,香菱正想要打水,里正已经敲响了铜锣,召集了全村人来到井沿。 褚里正在乡亲们的脸上循了一圈,一脸正气道:“大家看看这井口,新安了木轱辘滚,以后八九岁的孩子也能把水拽上来了,知道这是谁给大家做的吗?” 村人们面面相覤,香菱的脸红成了虾子,没想到自己的举手之劳,让里正给捧这么高,简直有点儿受之有愧啊。 何花怼了怼香菱的胳膊肘道:“你知道谁安的吗?” 香菱没好意思吭气。 里正继续意正辞严道:“是褚时才家的江氏!自掏荷包花钱找木匠给做的!” 一个年轻妇人酸溜溜道:“不就是出半斤铁、一块圆木头的小事儿嘛,至于敲锣找鼓满村子表功绩吗?!我看就是爱出风头!!!” 褚里正见众人神情各异,不高兴的回怼妇人道:“老吴家的!事是不大,不过是一根绳子、一个破桶、半斤铁、一截木头的事,你三个大伯哥手脚利落着呢,有能耐你们家来出这风头啊!!!” 香菱看向妇人,被称为“吴家的”赫然就是那个望门寡邢招弟,就是她背后给江氏造谣、扯闲话。 邢招弟的婆婆崔氏见苗头引到自家头上,对邢招弟不满骂道 :“里正对大家伙说话呢,哪轮得着你个婆娘接话!爱出风头你自个儿出去,别连累我们老吴家!!” 邢招弟顿时不敢吭气了,她娘家爹娘没的早,兄嫂把她当成泼出去的水不管,即使守了望门寡也回不去,只能依赖婆家生活,惹恼了崔氏可没好果子吃。 褚里正见大家不吭气了,让三柱试试辘辘好不好使,果然轻松的就把装了水的木桶摇上来,省了不少力气。 三柱又下了一桶,帮香菱把两只水桶都打满了,用扁担担在肩膀上,对香菱道:“香菱,你家远,我帮你挑家去。” 褚里正给了儿子一个赞许的眼神,对村民们警告道:“我把丑话说在前头,谁要是再因为那一两斤铁来打这木轱辘的主意,被抓到了,按偷牛贼交给衙门处理。” 褚里正敲锣召来村人的目的,一个是让村民感念江氏的好;一方面是警告爱占便宜小偷小摸的人,免得铁再丢了。 . 回到家,三柱哥见香菱家的水缸基本空了,索性好人做到底,又帮香菱打了两个来回,装了大半缸水才离开。 搞得香菱十分不好意思,好像自己是用辘辘邀功换劳力一样。 不管那么多了,香菱把热水从浴桶里舀出来一些,把凉水添进去,试了试水温,不冷不热刚刚好。 香菱对江氏道:“娘,你和小香莲先洗,我再去烧水。” 江氏摇了摇头道:“你和小香莲先洗吧,娘去烧水。” 江氏先出去了,香菱只好抱着小香莲,脱了衣裳一起进了浴桶里。 小香莲头一回见过浴桶,在老宅子,身上脏了,都是用水盆子简单洗一洗、搓一搓,像这样整个人泡在水桶里的,还是头一次,神情别提多紧张了。 香菱好笑的让小香菱踩在浴桶里的坐凳上,即使这样,小香莲仍旧被水淹过了肚皮。 姐两个由上到下,由头发到趾甲,觉得浑身都是皂角香,这才出来。 香菱把湿发挽了个丸子头,用巾子擦干了身子,换了新中衣和新夹袄,用盆子把水换舀出去,换了江氏来洗。 江氏是万万舍不得水的,只烧了半锅水,又掺了一桶凉水,就这样简简单单的洗了个澡。 看着即将告空的皂角,为了给军营继续洗衣裳,香菱觉得必须去找林月一趟,让她告诉自己在哪个方位能找到皂角树。 ...... 第二天一大早,香菱就站在老宅前的那株大树下等林月。 就她所知,林月是褚家老宅里最勤快的人,每天早晨必到山上去挖野菜,手里从来不落空。 林月没让她失望,很快就出了门,见到香菱并不意外,只是爽利的笑了笑,便往山脚方向走去。 两个人都是聪明人,都知道对方找自己是做什么。 走着走着,林月突然说道:“香菱,我其实每天都在后悔。” 香菱不明所以的看向林月。 林月模糊的笑道:“我在后悔,如果用你来换亲,那你就是我弟媳妇,林家的日子一定不会差了。” 其实,成亲当晚林月就知道了,香菱并不傻,那日的扮相不过是扮给她看的罢了。 香菱回了一个微笑道:“你不必后悔,因为,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我都不会嫁进林家。” 林月苦涩的笑了笑道:“我知道,这都是命,半点不由人,我现在只盼着,我的日子能过得好一些。香菱,” “嗯?” 林月咬了咬下唇道:“我说了,你别生气。现在婆婆因为香苇的事儿,魔怔了一般,总说我是丧门星,总撺掇褚春打我,我就是铁打的身子也有扛不住的那一天。我想分家单过,你能不能、能不能.......把不用的宅子借给我?” 原来是借房子,香菱家搬了新宅子,旧宅子就不用了,林月先惦记上了。 香菱对林月的印象其实不错,明确表达自己想要的,并为之付出努力 ,没有背后扯幺蛾子,对二房,也是老宅里唯一清醒的一个,性子爽利,心眼儿也正。 那间房子是从老宅隔出来的小宅子,累似于“受气包”的地带,房子又有裂纹,卖给外人根本卖不出去; 但若被林月这样借过去,难免又给香菱一种房子又被套路回老宅的感觉,心情莫名的不爽。 香菱审视的看着林月,郑重答道:“我不想借。” 林月脸上现了失望之色,但并没觉得意外,嫁过来有些日子了,从褚春嘴里和别人的嘴里,将大房、三房与二房之间的恩恩怨怨了解了个大概,积怨实在太深了,不是凭她一己之力能扭转的。 香菱见林月并没有因为自己的拒绝而翻脸,仍旧继续帮她找皂角树,心肠一软道:“我不借你,但是可以卖给你,那里虽然只有一间房子,但也算独门独院,再不值钱也能值五两银子。” 林月脸色一讪,苦笑道:“香菱,你看我浑身上下哪里值五两银子?” 香菱摇头道:“我不用你出银子,你知道我家每隔一天就会给军营洗衣裳,我不想我娘挣这辛苦钱,但她不听。你去帮我家洗衣裳,每套衣裳给你一个铜板,每次三十多套,你能挣三十多个铜板。如果我家有其他活儿,每干一次合一次钱,就比如这次,你帮我采皂角,每大篓子我给你三文钱,小篮子一文钱。” 林月顿时惊喜过望,只要她成功分家,她就可以借到房子住,凭着双手的努力,还可以把房子挣成自己的房子,生活顿时充满了希望。 林月最不愁的就是干活,她唯一愁的是不知道怎么干活能挣到钱。 林月立即答应下来了。 第87章 竟是个暴露狂 皂角树是长在村民们经常挖野菜翻过去山坡的另一头,长着十几棵,皂角树年头并不长,两个人采了一篮子便所剩无几了。 这样洗不了一两次衣裳就又没了。 皂角是依靠种子生长的,一棵皂角荚就有无数颗种子,附近肯定还会长出皂角树。 香菱看着天色还早,便想下坡去找找看,带着林月有些不方便,便让林月把皂角荚送到自己家去,她再找找看。 . 趟过一条长长的山沟,顺着山沟再向上一片山坡上,功夫不负有心人,香菱终于又找到了一大片皂角林,树冠都很高很茂密,生长年头都不短了。 香菱将皂角采了满满一篓子。 因为走得路太长,有些急,索性坐在树干上休息。 山坡下方的一株大树上,突然传来了几声幼鸟的弱小的哀鸣,香菱本能的向下张望,发现山坡下方的一株大树上,立着一个老鸹窝,里面有三只幼鸟,一条胳膊粗的长蛇吐着衅子缠住鸟巢,眼看就要吞食幼鸟了。 香菱掏出弓箭,照着蛇的七寸射了过去,精准射中,蛇死了,因为身体盘在树枝上,并没有马上掉下来。 香菱的眼睛却突然被一道红光晃了下。 香菱狐疑的看向鸟巢,很快,一缕阳光照射下来,鸟巢里再次被折射出一道红光来。 香菱好奇心起,翻下皂角树,爬上大杨树,取下弓箭,扔了蛇,往鸟窝里看,小小的乌鸦窝里,除了三只幼鸟,竟然还有一个红翡玉牌、两颗珍珠、一绺金流苏、破铜镜碎片等等。 香菱不由得讶然失笑,没想到自己还有这等发财的机会,红翡绿翠,价值不菲,自己要发财了。香菱毫不客气的把东西拿起来,正想藏在腰带里,隐隐却嗅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 香菱把玉牌放在鼻端仔细嗅了嗅,眼色不由得眯了眯,这味道,是苏小曼的味道,她见过她两次,虽然所穿所戴装束皆不同,但味道却是一致的。 香菱想不通苏小曼的东西怎会出现在这里,想不通就不想了,想要下树,远处传来了脚步声,以及细碎的说话声。 香菱隐在树上不动了。 两个打扮猎户模样却一脸横肉的汉子走了过来,手里一人拎着一大袋吃食,手里还一人拿着一个肉包子,边走边吃。 走到大杨树下,一个汉子看到了地上的死蛇,狐疑道:“这里怎么会有条死蛇?” 香菱心头一凛,自己刚才把死蛇扔下去了,哪想到会有人来到这深山里,幸好把箭头拨了下来,要不然更不好收场了。 香菱紧张的握住了弓箭,紧张的看着树下。 另一个汉子骂骂咧咧道:“奶奶的,这深山老林的,老虎豹子死了都不稀奇,何况是一条蛇?赶紧走吧,别让捕快们盯上了,等风声过了,把这批再卖过去。” 被骂的汉子不再理会一条死蛇,一起向深山里走去。 香菱松了一口气,等二人走远了才下了树,犹豫的看着自己来时的山路,又看着两个汉子走去的方向,叹了口气,鬼使神差的跟了上去。 香菱顺着味道跟踪了下去,大约又走了一柱香的时间,眼前出现在一小座光秃秃的山,一座房子大的山洞洞口,被无数个石块堆积垒死,只右侧的一角,被人重新扒开了一个小洞口,只能容一个人钻进入。 香菱摸到洞口,仔细听里面的声音。 里面应该是很空矿的山洞,说话有回音,依声音辨别,大概是五六个汉子。 在汉子的说话声中,隐隐有少女们压抑而惧怕的哭声。 其中一个少女忿然道:“凭什么你们自己吃肉包子,给我们的却是难吃的杂面窝头?” 一个汉子扑哧一声乐了,笑道:“你以为你还是千金小姐啊?你现在是阶下囚!要不是老子怕你饿得面黄饥瘦不值钱,连杂粮面窝头都没有!” 对于汉子的嘲笑,少女不以为然,镇定说道:“你们卖了我能值几个钱?二十两?五十两?那你们还不如管我爹要钱呢!你们最起码能得到几倍、几十倍的利润!脑子够笨的,连生意都不会做!” 汉子被少女逗得更乐了,笑道:“你怎知我没得到几倍、几十倍的利润呢?” 少女顿时沉默了,不再吭气。 外面的香菱却是震惊无比。 这个少女的声音太耳熟了,是苏小曼!她竟然和那些失踪的少女一样,被拐了! 这些拐子太可恨了!香菱虽然气恼,却知道自己根本不是五六个汉子的对手,只能悄悄退出了山口,急匆匆下山求援。 . 走到家门口,发现一辆马车停在自家门口,是杨卿玥的马车。 香菱立即跑到马车前,狐疑问道:“是杨筹办吗?” 车厢内传来了男人错愕的声音道:“你回来了?” 香菱紧张的心情仿佛落了底般,忙说道:“杨筹办,民女有件大事要向您汇报.......” 见杨大人没有下车的意思,情急之下,香菱爬上车辕,拉开了车厢。 院中正向江氏打听香菱行踪的孙良田和贾小六,看见香菱回来了,还焦急的要爬进马车,登时红了眼,“锵”的一声抽出大刀,凶神恶煞似的冲向香菱。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褚香菱完全懵逼了。 正怔忡间,车厢门一开,一条手臂把她拉进了车厢。 褚香菱被猝不及防拉进了车厢,身子本能向前冲,左脸脸颊直接贴在了一团火热上,还没等香菱反应过来怎么回事,脑袋上方一个懊恼的声音喊道:“贾小六、孙良田!你们不分青红皂白就要草菅人命吗?” 随着男人的话语,香菱耳畔似擂鼓般的震动着,脸颊如一团火般的炙热 。 香菱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触电般的挣脱那只禁锢她的手臂,胳膊又猝不及防的撞在了车壁上,骨头快散架了。 香菱抬眼,只来得及看见男人用双臂紧拢着纯白色的中衣,慌乱着系着衣带! 外衣,则早就被脱到了车厢一角。 这个男人,在车厢内,身上竟然只穿着中衣中裤,而且还是个暴露狂,露着胸膛,自己刚刚脸猝不及防贴着他的,竟然是他的胸膛!听到的擂鼓般的声音,竟然是他的心跳!!! 更变态的是,这个男人,还学女人,脸上罩着一层面纱,只露出上半截脸来。 第88章 拜你所赐 香菱的脸红成了樱桃,滴血似的红艳艳,恼怒的用手指指着男人的脸,懊恼道:“你,你、你个变态狂加暴露狂!!! ” “......”杨卿玥的眼色要多尴尬有多尴尬,不知道如何反驳刚刚那一瞬间的暧昧不清。 香菱厌恶的用手背去擦脸颊,杨卿玥一下子擒住了少女的手,往她手里塞了一只白色纱帕子道:“用帕子擦脸!!” 香菱气恼道:“我不用你的帕子!!!” 香菱很有骨气的把帕子不屑的扔到了脚下,发现男人的脚竟然也露在外面,粗壮的骨结竟说不出来的好看。 香菱本能的闭了眼睛,推车门想要下车,看到车厢外看她、就如看杀父仇人的孙良田和贾小丁,又很没骨气的缩回到车厢里。 香菱审时度势,很快伏低做小的对杨卿玥道:“杨大人,约束一下你两个手下呗,我反思了下,我没得罪过他们两个啊,如果是因为我打赌赢过你们,我现在就认输好不好?” “你真不知道为什么?”杨卿玥嘴角上扬道,他就知道,她根本不知道。 香菱点头如小鸡啄米道:“求杨大人指点迷津,告诉民女哪里错了,民女马上改。” 杨卿玥把蒙在脸上的面纱摘了下来,只见两侧的脸颊,脖颈上,全部都是成片的红疙瘩,尤其是想到自己刚刚贴着的炙热的胸口,好像也不怎么平整。 眼前看着红疙瘩,脑袋里想着红疙瘩,香菱密集恐惧症都要犯了,顿时感觉浑身发痒,不自觉的用手挠脸、挠脖子。 “怎么回事?”香菱狐疑问道。 男人忍不住用手挠了挠发痒的脖颈,嘴角上扬道:“拜你所赐。” “我?”香菱越听越是一头雾水了。 随着杨卿玥的动作,觉得自己的脸和脖子更加奇痒无比,想起了刚刚男人递帕子的行为,莫不是他怕自己的脸被传染,所以才让自己立即擦净了? 越这样想越觉得痒痒,挠得更欢,一脸委屈道:“杨大人,我的脸刚才撞了你的.......不会传染不凑巧的传染给我了吧?我怎么觉得浑身都痒痒呢?” 不仅脸上痒痒,甚至后背、前胸都痒痒了。 杨卿玥先是一怔,眼中闪过一抹狡黠,随即唇角上扬,把帕子递给香菱道:“是你不同意用帕子擦掉的。这疙瘩怕风、怕挠,赶紧像我一样,戴上帕子挡挡吧。” 香菱乖巧的接过帕子,如同杨卿玥般戴上了帕子,只露出一双好看的杏子眼来。 一直权力无边的杨卿玥,突然不明不白的被人害得浑身起了疙瘩,伤害性虽然不大,但太伤面子了,难怪孙良田和贾小六生气了。 香菱脑子里电闪雷明的想到了一种可能性,诧异问杨卿玥道:“不会是你送洗的衣服被人动手脚了吧?我发誓,衣裳虽然是我们洗的,但动手脚的绝对不是我们。” 杨卿玥淡然的看着香菱,很显然是想听香菱的进一步解释与分析。 香菱沉吟道:“洗衣裳只经过几个人手,除了我家,还有何家,再就是柳河村,你的手下也会接触到,直接把罪名扣在我家,那样就会姑息了真正对你不利的人,你应该好好调查调查。” 杨卿玥深以为是的点头道:“你说的对,所以我们来调查了,军医已经验过了,衣裳上被撒了一种叫癞癞草的粉末,粘在皮肤上后奇痒无比,挠破了就会留下疤痕......” “癞癞草?留疤痕?”本来正在挠脖子的香菱立即住了手,不敢再挠了,心中暗恨这个下药的人可恶,对杨卿玥道:“你不是应该先上药再调查吗?你不怕挠破了脸毁容?” 杨卿玥不以为然道:“军医正在配药膏,配完就会送过来。” 香菱的心终于落了底,有解药就好,她还真怕坏人下的是什么十香软筋散、含笑半步颠之类的毒药呢。 香菱问道:“你打算怎么调查?” 杨卿玥嘴角微微上扬,似沉吟半天,才无所谓的答道:“把相关人员统统抓到军营去,一人打一百杀威棒,自然就招了。” “你......”香菱瞪圆了杏子眼,这个“相关人等”,不会也包括自己和娘亲、何氏等人吧? 香菱紧张的咽了口唾沫,小心劝解道:“你这样属于、属于屈打成招,不、有服众,若是打完了再招,我还不如直接招了,还能少遭点罪......” 杨卿玥狡黠的看着香菱,她倒是怂得挺快,颇为兴味道:“那你说怎么调查呢?” 香菱沉吟半天道:“很简单,一次没有得逞,坏人下次还会出手。所以,这次的事你先不要声张,让手下像往常一样送衣裳、取衣裳,派人紧盯着,肯定能抓个现型。” 杨卿玥眼睛弯成了月芽儿,缓然道:“你分析得很对,坏人,在不知道内情的情况下,一定出手;如果不出手,说明知道了内情。到那时,你的嫌疑就最大了,一百杀威棒就归你了......” “......”香菱有些懵逼,怎么感觉自己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呢?现在唯一盼望的,就是那人不某心再出手,被杨卿玥抓个现型,否则自己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香菱的危机暂时解除了,想起了山上的苏小曼,急切的对杨卿玥道:“我上山摘皂角的时候,发现拐子拐了不少少女躲在一处废弃的矿洞里,你能不能帮忙缴了他们,救救那些少女?” “不能。”杨卿玥理所当然的摇头,见少女明显失望的眼神,转而答道:“我们不是捕快,不能插手地方案子,不过,那山上的矿洞,原来隶属军营,去巡视一下也无妨......” 香菱立即喜笑颜开,眼睛像绽放了无数道星光一样,急切道:“那就快走吧。” 杨卿玥紧盯着香菱,没有动弹,香菱这才后知后觉,杨卿玥没有穿外衣,这是示意她出去呢。 香菱推开车厢,没等下车先对孙良田和贾小六认怂道:“你们大人已经答应我先查案,不拘役我。” 孙良田和贾小六根本没有抓她的意思,眼睛瞪得溜圆,诧异的看着香菱罩在脸颊上的帕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脸的懵逼。 江氏小跑着跑过来,要拉女儿的手,香菱如避蛇蝎的闪到一边,张着双手道:“娘,我手上和脸上都粘了癞癞草粉,小心传染给你,我随杨大人去办件案子,去去就回。” 杨卿玥推了车厢下车,泰然自若,一袭红衣猎猎飞扬,只是脸上的帕子堕了三分气势。 江氏懵逼的看着脸上蒙着帕子的女儿,又看了看如出一辙脸上蒙着帕子的杨卿玥,两个人的帕子是一个款式,白色底,一角绣着简洁的青竹叶。 江氏的脑子有点打结,心里没来由的“咯噔”一下。 ... 第89章 只能射死靶子? 把车放在香菱家,四人徒步向密林里走去。 这是香菱第二次与杨卿玥进入密林,只是,感觉与上次似乎有了些许变化。 上次的杨卿玥,完全似甩包袱似的,拼命的在前面走,恨不得立即甩掉香菱的模样。 这次则不同,总有意或无意的走在香菱的身侧,感觉生怕香菱跑了一般。 不管怎么样,一定要解救了苏小曼和那些无辜的少女。 杨卿玥对矿洞的方向很熟悉,并没有用香菱带路,抄了一条近路,很快就到达了矿洞。 看着矿洞,孙良田啧啧叹道:“这帮拐子竟然以这个地方为藏身之地,还挺聪明的。” 孙良田脑子不聪明,嘴上却从来不轻易夸别人聪明,这次是真佩服了。 只是这种山洞怎么就废弃了呢? 香菱狐疑的望了杨卿玥一眼,杨卿玥自觉的解释道:“这里原来是专供军营的盐矿,后来盐石枯竭,便停止了开采,封了矿,洞口应该是贼人后扒出来的,利用山腹藏身。” 孙良田对着香菱竖起了大指道:“他们是够聪明,只是没想到被你撞见了,也算是这帮姑娘的造化,否则被卖去当了军......” “孙良田......”贾小六猛的踹了下孙良田的小腿肚子,孙良田被踢得懵逼,后知后觉自己说错话了,胀红着脸道:“属下回去自愿领一百杀威棒......” 杨卿玥黑着脸没有说话,显然默认了军棍的事情。 香菱却不知道孙良田到底犯了什么错误,为什么主动认领军棍,深深吸了口气,发现很淡,但仍旧有些盐石的味道,香菱狐疑问道:“杨筹办,这里真的是废弃盐矿?” 杨卿玥再次点头道:“我们派兵又挖了附近十里,发现盐石已经枯竭了,只能外来运盐,这也是市面上盐石涨价和限量的原因。” “哦,”香菱不再说什么,但她总感觉空气里还有盐的味道,虽然很淡,若有若无。 孙良田和贾小六在矿洞四周转了一圈,发现并没有其他出口,也没有其他人放风,两个人这才一下子冲了进去。 杨卿玥则神态自若的,陪着香菱站在洞口,老神哉哉的模样,不像是来抓贼,倒像是来游山玩水的。 很快,六个拐子全部伏诛,九个少女被解救出来,苏小曼赫然就在其中。 一直伪装坚强的苏小曼见到了香菱,立即冲到香菱面前,眼眶里蓄着泪水,和那个胆敢和拐子谈判的少女判若两人。 香菱连忙柔声安慰道:“苏小姐,别怕,你安全了。” 苏小姐似久未见亲人的孩子,终于“哇”的一声哭了,想要抱住香菱,香菱左躲右闪,解释道:“别碰我,我身上中毒了。” “什么,中毒了?为了我,你竟然中毒了?”苏小曼哭得更凶了,感觉更加感激香菱了。 香菱尴尬的看了一眼杨卿玥,不敢深入解释,怕苏小曼追问,自己中毒的过程太玄幻了,连自己都感觉很丢人。 香菱从怀中掏出了那块红翡玉牌道:“我在林中捡到了这个,知道是你的,所以才请杨大人帮忙来救你的,杨大人才是你真正的救命恩人。” 苏小曼接过红翡,感觉很惊奇,她趁贼人不注意的时候,把身上的首饰、帕子等物全都扔在了路上,期盼着家人能循着珠丝玛迹找到自己,没想到被香菱捡了去,还颇够义气的找人救了她。 苏小曼只猜到一部分,她哪里想到,香菱是在鸟窝里捡到的红翡,这才猜到她遇了难。 乌鸦、喜鹊、杜鹃等鸟类都有叼发亮物品回巢穴的习惯,动物学者有的说是为了求偶、有的说是动物也有审美等等,众说纷耘,但对这些鸟类的习性却是毋庸置疑的。 苏小曼走到蒙着白帕子的杨卿玥面前,深深施了一礼道:“多谢杨筹办救命之恩。” 苏小曼心中明白,依自己的实力,根本请不动这尊大佛,铁定还是因为褚香菱。 苏小曼对杨卿玥道了谢,她这一起头,其余的少女呼啦啦跪倒一排,齐呼“谢杨筹办救命之恩。” 香菱挨个少女看了看,发现并没有褚香苇,心中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失望的。 山里不宜久呆,四个人,带着一群少女下了山,到了褚家村,褚里正带着儿子二柱子,到了褚家,依次记下了少女们的姓名和住址,明天到县衙去统一销案。 记录造册后,分几路,派村中男人用驴车护送着,把少女们都送回了各自村中。 唯一没有送出去了,就是苏小曼。 这十个少女中,只有她算是富家小姐,是住在城里的。 现在已经接近黄昏,驴车到了县城,也到了封城时间。 封城的限制自然不包括特殊身份的杨卿玥,但谁敢开口让杨卿玥亲近去送一个民女进城? 香菱看着一脸为难的褚里正,对里正提议道:“里正叔,天夜己晚,就让苏小姐在褚家村将就一次吧,明早让脚力张给苏家送信,让他们来接人,免得路上再出什么岔子。” 里正见苏小曼并没有反对,点头对香菱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香菱,苏小姐与你是旧识,是你救下的,你家又挺宽敞,就住在你家吧。” 香菱和苏小曼都点头表示同意了。 ... 少女们都走了,苏小曼留下了,杨卿玥竟然也没有马上走。 如老僧入定般的看着老榆树上挂着的一只草靶子,上面残留着泥弹丸的灰印子,以及扎出来的箭痕,一脸的沉思。 香菱倒了一碗水,试探着问道:“杨筹办,口渴吗?” 杨卿玥点了点头,接过水,“咕咚”喝了半碗,把水碗递回给了香菱,眼睛仍旧盯着草靶子,沉吟问道:“你除了弹弓,还练箭了?” 香菱抿了抿下唇,硬着头皮道:“乡野打猎防身的小玩艺,让杨筹办见笑了。” 杨卿玥不屑的撇撇嘴道:“既然是打猎防身,老虎、豹子又不是死靶子,站在那儿老实的让你射吗?” 香菱脸色一黑,自己练箭与他有何干系?要他多管闲事? 自己也知道野兽是活的,但自己一个武功零基础的小白人儿,仗着五识灵敏练成百步穿杨的本事已经很不错了,哪有那么高的要求? 香菱不服气道:“我打到过老虎眼珠子,你是看见过的!” 杨卿玥不屑道:“那老虎正在吃肉,和死靶子没什么区别!” 香菱眨了眨眼,被人这样无视,自己却不得不承认,这种感觉可不怎么美好。 第90章 工具人贾小六 杨卿玥挑了挑眉道:“你的泥弹丸呢?” 香菱从怀中掏出泥弹丸,递给了杨卿玥,不明其意。 杨卿玥并没有接泥弹丸,而是迈步向院门口走,走出大约五十步距离 ,对香菱道:“你把我当成禽或兽,我来突袭你,看看你能不能打中我。” “把你当成禽或兽?”香菱有些懵逼,听着这话怎么有些别扭呢? 正怔忡着,男人可没给她思考的余地,已经急速向香菱扑来,这哪里是普通的禽兽,分明是在空中突袭小白兔的猎鹰啊!! 香菱哪有思考的余地,慌乱的把一捧的弹丸全都打向空中,直击杨卿玥,哪里管什么准头和战术了。 结果连杨卿玥的边儿都没刮着,反而是泥弹丸碎了不少。 香菱撇着嘴委屈道:“你练过轻功,我自然打不中你。” 杨卿玥对孙良田招了招手。 孙良田忙凑了过来,杨卿玥笑道:“想免那一百军棍不?” 孙良田立即点头,眼睛冒着星光。 杨卿玥笑道:“你,像我刚才那样,突袭香菱,被打中了,一百军棍继续;没被打中,免一百军棍;伤着香菱,再加一百军棍。” 孙良田懵逼的看着一脸笑意的大哥,觉得大哥太他娘的阴险了,自己为免这一百军棍还得躲一堆泥弹丸子,还不如老实受一百军棍呢。 香菱则怪异的看了一眼杨卿玥,如果没听错,刚才他说的是“香菱”,不是“褚姑娘”,听着怎么有些怪异呢?他们两个人,什么时候熟到可以直呼名字了? 孙良田走到杨卿玥先前站的地方,磨拳擦掌,突然“啊”的一声吼叫,如出笼的猛虎般袭向香菱,果然,没有轻功。 香菱严阵以待,没有忙乱打出弹丸,而是观察着孙良田的路线,伺机打出弹丸,一连打了五轮,最后一轮连打五颗,五个方向连取五路,孙良田躲过了四颗,第四颗正中膝盖,打得孙良田“啊”的一声叫。 香菱没用弹弓,是用手直接打的弹丸,力道根本不足,孙良田又是皮糟肉厚的,根本不可能造成实质性伤害,这一声叫,估计是惊讶多于疼痛,被伤了自尊了。 杨卿玥赞许的看了一眼香菱,对孙良田笑道:“你,禽兽不如,回去,一百军棍继续 。” 孙良田输给了香菱,觉得面子很过不去,一脸悲凄,瞟见杨卿玥身后一直减少存在感的贾小六,顿时从地上蹦了起来,对杨卿玥兴奋道:“大哥,你不是说兄弟同命吗?让小六替我出战。” 贾小六一脸悲凄,觉得自己要被孙良田这个蠢货给坑死了。 杨卿玥眉眼含笑问香菱道:“你还能可以吗?” 香菱摇了摇头道:“陪练都没喊累,我有什么资格喊累?再者说,我可是收着力呢,要不然他能这么快蹦起来?” 这话伤害性不大,侮辱性其强,什么叫做“收着力”呢? 孙良田气恼的扯着贾小六跑到了榆树下边,商议战术去了,完全忽略到了贾小六一脸的哀怨。 杨卿玥轻声道:“孙良田是个头脑简单的,贾小六不一样,你要小心了。” 香菱点了点头,想着贾小六会用什么套路袭击自己。 正想着,贾小六突然从树后窜出来,如狐狸般狡黠的冲向香菱。 杨卿玥和孙良田袭击前,站的都是院门口一个起点,待香菱准备好了再出手,说是突袭,根本就不算突袭。 贾小六这次不同,没等香菱准备好,又是从树后突然袭击,这才是完美的突袭。 果然很奏效,打了香菱一个措手不及,又恢复到面对杨卿玥时的慌乱状态,一大把弹丸全部脱手袭向了贾小六。 贾小六身子向侧身一拧,拼着小腹被打一个弹丸的风险,直袭香菱的面门。 就在要袭到之时, 杨卿玥突然揽住了香菱的腰身,右手擒住香菱的右手,原地转了个圈,从贾小六身前转到了贾小六身后,手掌成指,直戳贾小六的头顶,叫道:“百会倒在地”, 贾小六身子忙往前倾,后背空门大开,杨卿玥拉着香菱的手,直指贾小六的后腰部,念道:“尾闾不还乡,” 贾小六转过身曲肘要挡,杨卿玥突然曲指直入腋下,念道:“章门被击中,十人九人亡.......” 贾小六干脆放弃抵抗了,直挺挺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一脸委屈的对杨卿玥道:“大哥偏心,明明小六赢了,大哥却帮着褚姑娘反击,小六怎么可能打得过大哥?大哥若是想借机教褚姑娘认穴道,小六老老实实躺着让褚姑娘认便是。” 杨卿玥尴尬的放开了香菱的手。 香菱脸色一红,深吸了一口气,甩去了脑中不切实际的旎旑,懵逼的问杨卿玥道:“刚才那几句是讲穴道吗?” 杨卿玥点了点头,从榆树上掰了两根树枝,用匕首削去上面的枝节,如同两根教鞭。 一枝递给香菱,一枝拿在手里,郑重对香菱道:“你的弓箭只可以远程,不能对付近身的人,这个时候穴道就显得尤为重要,可以利用拳、掌、指重击这些穴道,达到不同的效果。” 杨卿玥用教鞭点在了贾小六的头顶与耳尖之间的一个位置道:“这是百会穴,人体三十六大死穴之一,被击中后,轻者晕倒,重者死亡。” 杨卿玥收回了教鞭,示意香菱试着找位置。 香菱一戳戳得重了,戳的贾小六委屈的呼了一声。 香菱忙说“对不起、对不起......” 杨卿玥轻咳了一声,贾小六配合的翻了个面,杨卿玥又用树枝戳着贾小六尾骨与屁股之间道:“这是尾闾穴,被击中者,轻者上半身乏力不继,重者瘫痪甚至死亡.......” 香菱高度配合的戳了戳尾闾穴,感觉很惊奇,这次力道很轻,贾小六没有呼痛。 杨卿玥再度轻咳,贾小六配合的侧身,把手肘微曲。 杨卿玥用树枝点指着腋下中线手肘曲起的位置道:“这是章门穴,击中后,轻者伤肝脾元气,重者身亡......” 香菱轻轻的戳了戳,结果戳得贾小六咯咯笑起来,在地上打着滚道:“别戳,我怕痒痒......” “别动,还没完呢。”杨卿玥肃然道,嘴角上扬,透露着他此时的心情很不错。 杨卿玥又教了位于脑袋上的太阳穴和哑门穴,相对应的口诀是“太阳与哑门,必然见阎王”。 听得香菱一愣一愣的,觉得武学博大惊深,很是惊奇。 受电视剧“武学熏陶”,本着好学的精神 ,香菱问道:“杨大人,有没有那种手指头戳上穴道,人立即一动不动;再点下去,人又能动的高深点穴功夫?” 杨卿玥摇了摇头道:“用力点穴,必伤元气,没有马上恢复的。像你说的,点上去人身体失灵的,有几处穴道,但也只是动作凝滞失灵,不能像你说的那样,能点穴还能解穴。” 香菱不由得有些失望,要是有什么“葵花点穴手”、“六脉神剑”那样的神功,自己也不至于这么弱鸡,时不时挨欺负。 看到少女有些失望的眼神儿,杨卿玥觉得自己的点穴功夫被完全的无视了,心里不是滋味,尽量剖白道:“虽然不像你说的那样神奇,但让人立即失去知觉还是挺有效的,你记得总没有坏处。比如这个神阙穴......” 杨卿玥本能的用手指指向香菱的小腹,指完立即意识到不雅,忙收了手,胀红着脸,对已经从地上坐起身来的贾小六道:“神阙穴、气海穴.......” 贾小六只好悲催的再度当起了工具人,指着肚脐眼道:“神阙穴就是肚脐眼儿正中,肚脐眼儿下边一寸半就是气海穴.......” 香菱哑然失笑,难怪杨卿玥缩回了手指,一个大男人,用手指指着一个女孩子肚脐眼儿,确实太不雅观了。 第91章 这是药膏不是香脂 苏小曼站在房门口,拿着杯子喝着水,一脸沉思的看着院中互动的几个人,一直冷漠如冰的杨卿玥的脸,竟然一直呈现出一种叫做温情的东西,而面对的对象,不是别人,而是褚香菱。 如果在山上只是一种猜测,那么现在苏小曼可以笃定了,这个杨筹办,十分看中褚香菱。 褚香菱没意识到,或许杨卿玥本身也没有意识到。 苏小曼笃定了杨卿玥的心思,思想建设了半天,终于鼓起勇气走到二人面前,亲昵的对香菱道:“香菱,我爹给了我银两,让我新开一家布庄,以后做为我的嫁妆。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们两个一起来开,好不好?” 香菱没想到苏小曼会提出这么个要求来,首先想到的是,苏家还想利用她接近杨卿玥,而她与杨卿玥真的没有达到可以说情的程度。 香菱果断拒绝道:“苏小姐,我家世代为农,没有经过商,你再找合适的人选吧。” 苏小曼固执道:“香菱,你是聪明不自知,那天你只说了一句话,便点醒了我,我用染坏的布做出了晚霞裙,又新研制了落墨与彩虹裙,不仅没亏,还给布庄拉回了不少富家小姐。向家布庄气不过,这才绑架了我。” “绑架?你不是被拐子拐走的,而是向家恶意报复?”不仅香菱惊讶,连杨卿玥的眉头也皱了皱。 苏小曼十分懊恼道:“刚开始我也不确定,但我说以赎金赎身时,那些人丝毫不为所动时,我便猜到是向家所为。苏家虽然不比当年,但每年孝敬县衙的银子可不少,寻常拐子不敢打主意。除非是县衙里有靠山的向家,而且,这次县衙似乎也没有倾力找寻我。” 苏小曼极力把苗头引向向家,让杨卿玥对向家产生反感,说不定苏家制做军队棉服还有希望。 杨卿玥也笃定是向家所为。应该是向家想钻这次拐子事件的空子,借机铲除苏家布庄最大的倚仗---苏小曼这个临安第一绣。 但说县衙完全偏向向家,杨卿玥却不完全认同,因为他知道,县衙没有倾力找寻,更多的可能性是惧怕陵裕关镇国将军,以及这位新来的王督军。 王督军自己吃喝玩乐不亦乐乎,突发其想,打着体恤将士的苦心,要求陵裕关开设军妓营。 镇国将军杨将军自然是反对的,但镇国将军手握重兵,本就受京城猜忌,如果王督军再一本参上去,后果不堪设想,怕是年底的粮饷都要有桎梏。 杨将军即不愿开设军妓营把军队搞得乌烟瘴气,又不敢得罪小人王督军,反正王督军一个多月就会滚回京城,杨将军一方面答应开设军妓营,另一方面却又严令将士不准去军妓营,让军妓营成为空摆设。 军妓营的开立,表面功夫必须得做,需要购入大批的女子,导致市场上女子的价格水涨船高,这就形成了连锁反应,拐子也开始铤而走险偷抢少女了。 因为这场事件的背后有军队的影子,所以县衙也就不那么费力查案,生怕查出来的苦主最后都在军营发现,那将是更大的一场丑闻。 这些内幕,苏小曼和香菱自然不知情。 香菱仍旧推拖着苏小曼的相邀,再推让下去,场面就难看了。 苏小曼不再强求,而是转移了话题道:“香菱,入店分成的事容后再议,左右现在闲着无事,你帮我参详一下,以后我的店面怎么开,才能另辟蹊径打败向家?” 只要不是找杨卿玥说情,香菱还是愿意出些点子的,沉吟道:“店不在于大,而在于精;货不在于全,而在于奇。首先,你要确定你的东西要卖给谁?她们需要什么?你怎么推销给她们?你和向家的区别在哪里?” 几个问题,问得苏小曼一脸懵逼,答道:“布庄,卖的布自然是用布的人了;她们需要的是棉布、绸缎、麻布等;苏家战胜向家布庄的优势,是我的布材质好,诚不欺客,价格便宜.......” 香菱摇了摇头道:“你理解错了,如果我是你,我就先开一家只面向你身边富家小姐的小众店面,你自己就在小姐圈子里,而向家只有男丁,这是你的人脉优势,做生意,都是从杀熟开始的......” “富家小姐需要什么,你穿我穿大家穿,那就没意思了,你的每种款式必须得少,甚至每款都是绝款,而且限量销售,这叫饥饿销售......” “你按照购买量将雇客逐步建立三级会员等级,定制画册推出新款,由高级至低级发放,等级有优先选择权,过寿诞、乞巧节等一定要送小礼物,以增加客户黏度......” “除了卖服饰,你们可以卖鞋、卖纱扇、卖抱枕、卖玩偶等周边产品;还可以联合其他的铺子,如首饰铺子、胭脂铺子,开展联合推销,实施互利共赢.......同时,你还要创建你的商标,防止别人效仿......” 香菱说得口干舌燥,拿起手里的水碗就喝,杨卿玥尴尬的想拦没拦住,脸色微红,那可是他喝了一半的水碗啊。 苏小曼听得天花乱坠,自己的小店没等开业,就感觉到了一片大好前程,心潮澎湃。 苏小曼激动的拉着香菱的手道:“香菱,这家店,不管你同不同意,挣的钱我都要给你分成,这些点子都太好了,我真不敢想象,如果你是向家的人,我们苏家布庄该怎么办,我一定会忍不住现在就把你‘灭口’。” 苏小曼说的是玩笑话,但倾佩和庆幸却是发自肺腑的,她没想到自己的随口一问,竟然问出这么多的好点子,而且是香菱随口说的,这要是好好聊聊,说不定还有什么好点子呢。 苏小曼决定与香菱睡在一间屋子,借机好好榨取香菱脑袋里的生意经。 ... 门外一阵马蹄声响,一个兵将下了马,把一只扁瓷瓶毕恭毕敬的给了杨卿玥,杨卿玥把扁瓷瓶递给了香菱道:“这是军医研治的治脸和手的药膏,你早晚各涂一次,半个月左右就好利索了。 ” “用那么长时间?”香菱狐疑的打开小扁瓷瓶,闻着里面熟悉的味道,疑惑道:“杨大人,这个味道.......好像是你上次落在衣裳里的东西,你确定这个是药,不是女人抹脸用的香脂?” 杨卿玥脸色一滞,尴尬的不知道如何回答。 苏小曼把瓷瓶接了过去,放在鼻端下闻了闻,果断摇头道:“香菱,这哪是女人抹的香脂?绝对不是。” 贾小六也笃定点头道:“大人身上怎么可能有女人用的东西?这是军营用的醋脂,专治手脚冻伤或裂伤的,军医又在里面添加了止痒药物。” 原来是军队用的醋脂,不是女人用的香脂。 第92章 直呼其名 听说是治病的解药,香菱立即摘下帕子,抹了一指腹药膏就往脸上抹。 苏小曼看着光洁如新的少女脸颊,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好抢过香脂道:“我来给你抹吧。” 随着“腊脂”的滑润,香菱觉得自己一直发涩发裂、刚刚又发痒的皮肤好了不少,问道:“脸上的疙瘩起来了吗?好像不怎么痒了。” “咳咳......”苏小曼不知道自己怎么回答才好,偷瞟了一眼杨卿玥,后者一脸的淡然,就像是什么事情也没发生一样。 苏小曼只好硬着头皮自顾自说道:“没、没起来疙瘩,但是很红,幸亏药抹得早,你还是蒙着脸吧,免得婶子看着难受......” 苏小曼帮香菱抹完了脸,又开始帮她抹手,看着满是裂口的双手,苏小曼觉得有些心疼,似乎有些明白杨卿玥的用意了。 香菱老实的用帕子又把脸颊遮了起来。 杨卿玥这才坐上马车,返回陵裕关。 马车飞驰而去,香菱这才想起来杨卿玥把药给了自己,他自己好像还没抹药呢。 香菱追出了院门,挥着手里的香脂喊道:“杨卿玥,你还没抹药呢!” 马车并没有停留,继续前行。 孙良田惊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一脸担心的对贾小六道:“小六,你听清了没?那傻子直呼大哥姓名了!这可是大不敬,大哥不会生气吧?” 贾小六翻了一眼孙良田,心道孙良田才是个傻子,咋这么没有眼力见儿呢。大哥连最得力的两个兄弟都舍出来给女人练手了,把女人用的香脂都骗人家用上了,直呼姓名算什么,说不定大哥心里正偷偷的乐呢。 贾小六眼珠一转道:“老孙,你说我刚才算赢了还是输了......” 孙良田撇撇嘴道:“自然输了!你让人家小姑娘,像烙饼似的用树枝在地上戳得来回翻面,脸都丢净了,赢个球啊!” 贾小六深以为是的点头道:“我看我也输了,所以,你的一百军棍不能免......” “啊?小六,你这么说不对,明明是你赢了,是大哥耍赖了!!!”孙良田终于后知后觉被贾小六给耍了。 马车里的杨卿玥嘴角微微上扬,心道,这个傻瓜,还真是个小傻瓜!他在出营前就抹了药粉了,她蹭在脸上的只是药粉而矣,怎么可能会被传染的起疙瘩呢? 男人耳畔不住回响着“杨卿玥”的名字,头一次觉得,自己的名字,被叫起来,也可以这样好听。 ... 这个莫名其妙的杨卿玥终于走了,香菱终于舒了口气,她还真怕杨卿玥留下来吃饭,家里可没什么美味佳肴,哪能对上这些大官儿的口味儿? 江氏下午做的是蒸馒头和鸡蛋糕,只剩了两个馒头,鸡蛋糕并没有剩余。 香菱打了两个鸡蛋,搅了鸡蛋液,放了盐水和调料,把馒头切成薄片蘸满蛋液,放在油锅里煎,顿时两面金黄,香气四溢。 又做了一道黄瓜鸡蛋汤,和苏小曼简单的补了一顿饭。 苏小曼被绑了两天一夜,几乎没吃什么东西,这一吃,觉得这煎馒头片和黄瓜鸡蛋汤是她有生以来吃得最好的东西了。 吃罢了饭,香菱帮苏小曼打了水,洗了脚,上了炕,两个人挤在了一床被子里。 苏小曼把几乎都盖在自己身上的被子推回给了香菱一点,懊恼道:“都怪我这人太小抠儿,送被子只送了两套,完全没想到你家四口人需要四套被子,现在可倒好,把自己给坑了, 两个人抢一条被子盖。” 香菱觉得苏小曼挺好笑的,这世上还有骂自己抠的人。 苏小曼从怀里拿出那枚红翡玉牌来,真情实意道:“香菱,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以前我瞧不起穷人,觉得穷人看中的是富人的钱。上次你救我,我表面说感谢,心里却怕你以后缠上苏家。没想到你不仅没贪留玉牌,还求杨大人救我,这简直是做梦想不到的事情。以后,我苏小曼要是再敢和你揣心眼儿,你就让我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古人信奉发誓,她这一突然发誓,吓了香菱一跳,没等拦着呢,已经发完誓了。 正想着怎么谦虚一下,苏小曼手起掌落,红翡玉牌已经被她砸在了炕沿上,碎成了两块。 香菱震惊道:“你都说玉牌值钱了,你摔碎它做什么?” 香菱暗骂,这个苏小曼,做事怎么不按常理出牌呢,你要是不喜欢你给我也行啊, 砸碎了算怎么回事。 苏小曼笑道:“明天回城,我让首饰铺子,用这块玉牌做成两副一模一样的耳铛,你一对儿,我一对儿,我们以后就是义结金兰的好姐妹了。” 香菱眨了眨眼,义结金兰可以这么草率吗? ... 第二天一早,香菱洗脸的时候发现,自己脸上不痒了,不像过去那样干裂发涩了,摸着平滑细腻,就算不当药膏,当香脂抹着也不错。 正和苏小曼研究早晨吃什么,两辆马车嘎然停在了院门口。 第一辆马车下来一对中年夫妇;第二辆马车下来一个年轻少爷。 小厮们从车上卸下来不少好东西,有四匹不同颜色上等的绸缎;有四匹纯白色的细棉布;四张上等的貂皮和狐狸皮,还有一套纯金的梅花头面,外加一盘十枚纯正的五两官银。 苏小曼扑到了妇人怀里,好一顿唏嘘哭诉。 妇人眼泪也止不住的流,心啊肝啊好一顿疼。 这是苏小曼的娘亲,眼睛早就哭成了肿泡眼。 女儿丢了两天了,能找到的地方都找遍了,能托的人也都托遍了,在她以为女儿再也不可生还的时候,突然一大早褚家村的人来报信,说她们的女儿找到了!!而且拐子还没来得及出手,毫发无伤! 这是天上掉馅饼、又刚好砸到嘴里有没有?! 这惊喜,不是一般能形容的。 就连送信儿的脚力张,都意外得到了一吊钱的赏钱!! 脚力张这个高兴,事无俱细的把知道的都说给了苏家听。 苏沐万万没想到,这次救了妹妹的,和上次救妹妹的,竟然同是褚香菱,而且,和杨卿玥还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把这件事说给了母亲听,苏母一口咬定,这褚香菱就是女儿苏小曼的贵人!说不定都命格相连!必须回以重礼。 苏父是不信命格一说的,但听说这个小村姑认识杨卿玥,杨卿玥此次入山相救,十有八九是因为此女,便在原来的谢礼基础上,又加上五十两纹银。 一家人马不停蹄了赶到了褚家,好一场大型洒泪认亲现场。 又寒喧了几句,苏家人这才又千恩万谢的回城了。 ... 第93章 大舅母上门胁迫 苏家送来的谢礼摆了一炕,江氏看着不敢相信,忍不住掐了大腿根儿一下,疼得“嘶”的一声,发现不是在做梦,怼了怼女儿道:“香菱,这是真的啊?” 香菱嘴角上扬,把银子递到了江氏嘴道,嘻嘻笑道:“娘,要不然你咬咬,看看是不是真的?“ 江氏指着银子底下的一个小方戳样的字迹道:“娘虽然不认字,却知道这次和上次你卖人参拿回来的一样,都是纯正的官银,假不了。” 江氏提起了认字,香菱觉得是时候把认字的事情提上日程了,香菱拿了两个银元宝道:“娘,我明天想进城买笔墨纸砚,想让大哥和香莲学习认字写字。” “女子哪有读书认字的?再说,咱村也没有书院啊!”江氏一头雾水。 香菱用手指指了指西边方向道:“娘,咱家西院住着现成的秀才呢,还怕没先生?” 江氏听得一头雾水,实在搞不懂,西边住着秀才郎,与自家闺女认字有什么关系? 问香菱,香菱但笑不语,江氏也就不再问了。 江氏摩挲着一匹酱红色的绸子面爱不释手,香菱想通了其中的关节,微笑道:“娘,你是不是想我姥姥了?你想送她就送她吧,不用寻思我。” 江氏确实想送娘亲,但东西是苏家送给香菱的、香菱与江家的关系实在不好,她犹犹豫豫没敢说。 见香菱并没有计较,江氏眼圈一红道:“我外嫁这么多年,你姥爷没借着我啥光就走了;如今你姥姥的身体一年不如一年,过去没钱孝敬,现在有钱了便总是惦记着。这匹绸子颜色正合适,想让你姥用做装老衣裳,走的时候也能体体面面的。” 古代的人很注重生老病死之事,讲究颇多, 比如提前会准备好上等棺材木,提前做好死的时候穿的装老衣裳,死后不落地、在门板上停尸等等...... 香菱点点头道:“行,娘,你想我姥姥,咱后天就去,除了绸子,再拿一匹细棉布做中衣。明天我进城的时候,再给我姥再备点吃食,光拿做装老衣裳的布,不吉利。” 不是香菱太圣母,不记得大舅母杨氏的阴损,是因为,凡是人都有亲情,香菱再不情愿,也改变不了董氏是江氏的亲娘的事实,自己可以做到冷漠,但不能强迫别人冷漠。 更何况,虽然大舅母杨氏不怎么样,二舅母于氏并没有苛待她,二舅母家的表姐江淑芳对原来的香菱也还算不错,第一次绣帕子挣的钱就买了饴糖,分给了几个弟弟妹妹,她自己反而没捞到吃。 江氏终于欣慰的点了点头,心终于放下了,在此之前,她的内心很忐忑,生怕一提起江家,香菱直接炸毛翻脸。 ... 都说计划没有变化快,没等香菱进城买东西去看姥姥,大舅母杨氏已经把姥姥董氏,用毛驴车从三河屯拉到了褚家村,送到了香菱家的炕头儿。 不仅拉来了姥姥,大房江富贵一家七口,二房江裕贵一家五口全都来了,二姨江二兰一家四口倒是没有来凑热闹。 目的只有一个,杨氏想把董氏搬出来,逼迫江氏和褚香菱就犯,答应去找周郎中说情,给江芬芳看病。 姥姥董氏一脸尴尬,小舅一家一脸的愧疚,显然都是被杨氏这个母夜叉给硬逼过来的。 香菱看着董氏和小于氏,有种怒其不争的感觉,全家被杨氏欺负成这样了,还不反抗? 实际上,在上次杨氏离开的时候,二姨江二兰说的那番话就已经触动了香菱,寻思着杨氏如果再好生求过来,好说好商量,她也可以去找周郎中; 但这次声势这么浩荡 ,隐隐有胁迫的意思,香菱就又觉得不情愿了,觉得自己有必要灭一灭杨氏母女的威风,不要以为她好欺负。 香菱瞟了一眼杨氏道:“大舅母,我痴傻了十年,都是拜你所赐,你说不关你的事就不关你的事了?你要挟全家来强迫我给江芬芳求情治病,你以为我就同意了?我现在就告诉你,你打错如意算盘了。我这人,很记仇的,非常非常记仇。“ 见香菱冷若冰霜的表情,杨氏顿时觉得失望透顶,这已经是她能想到的最后的杀手锏了,想着江氏再狠,也会顾念董氏的脸面;香菱再不孝,也会听江氏的。 可惜杨氏错估了香菱的理智,在杨氏看来,褚香菱分明是属狼的,谁的面子都不给,如果再请不动褚香菱,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准女婿另娶他人了。 大舅江富贵眼睛红了,对香菱道:“香菱,都是大舅的错,大舅这些年一直愧疚,总是忏悔自己的罪过,你有什么恨冲着大舅发,大舅都受着。可芬芳年纪还小,要是治不好,这辈子就真的完了,大舅求求你了。” 江氏眼圈也泛红了,从小到大,大哥在她心目中都是威严的,像今天这样服软还是第一次,可见江芬芳的婆家逼得有多狠。 江氏心里有些难受,扯了扯女儿的袖口。 香菱似乎没感觉到江氏的哀求 ,呵呵笑了笑,对江富贵不无嘲讽道:“大舅,你这个愧疚隐藏得可挺深啊!我爹死的时候后怎么没见你们来叙兄妹情呢?我差点被毒死扔到山上怎么没见你来关心外甥女呢?我自己在山路上走的时候,我芬芳表姐可恨不得从来不认识我呢!” 空气中陷入了一种空前的尴尬。 江芬芳这几日被夫家逼得心如槁木,被香菱这么一讽刺,顿时气急吼叫道:“褚香菱,你这就是逼着我去死,我不活了!!!” 江芬芳整个人向香菱撞了过来,香菱把身子一躲。 江芬芳直接冲了过去,眼看着撞上了炕沿,手掌本能的护住了额头,顿了一下,估计不想面对这齐虎难下的状况,干脆眼睛一翻装晕过去了。 杨氏见状,借着江芬芳寻死的由头,也坐在了地上放声嚎哭道:“香菱,你表姐因为你寻死了,你眼睁睁看着也不拦着,你咋那么狠的心啊.......” 杨氏虽然仍旧是撒泼,但也知道分寸,什么“丧门星”、“赔钱货”、“下三烂”、“小蹄子”、“小贱人”之类的杀伤力较强的骂人字眼儿,却一个也没敢往外冒,生怕局面太僵后面有转机了再收不回来。 第94章 震慑江家人 大嫂杨氏上门哭嚎,外甥女撞头寻死,江氏心里虽然懊恼,却不得不上前去看,结果被香菱一把给拉了回来,叹道:“娘,还是我看看吧,表姐是因为我寻死的,我得负责把她给救回来,否则,我大舅母该怨我一辈子了。” 香菱弯下腰,把江芬芳的脸扶正了。 江芬芳的眼睫毛不自觉的动了动,摒住呼吸不敢动弹。 “啪”的一声脆响,江芬芳的脸猝不及防挨了一下子,“啊”的一声捂住了脸,眼泪终于扑籁籁落下来了,惧怕的看着香菱。 香菱啧啧叹道:“这回哭得真情实感多了,刚才那个, 啧啧,太假了。” “你,你,你不怕我真的寻死?”江芬芳怔忡道,她曾经很多次想过寻死,但一想到还可能有希望,她就又舍不得死了。 香菱耸了耸肩膀道:“我怕,我当然怕,怕你撞死了满脸血死在我家太难看。还是我帮你好好想想怎么死吧!上吊?听说死后伸着老长个大长舌头,不好看;跳河?身体都泡肿胀了,也不好看;喝砒霜?好像脸色发紫,不好看;我看还是割腕吧,脸色虽然惨白了点儿,但没破相......” 香菱从身上拿出匕首来,“当”的一声扔在了江芬芳的脚边。 江芬芳就是个窝里横的主儿,遇弱她就强,遇强她就怂,还是怂得没边儿的那种。 见到香菱这个狠茬儿直接傻眼了,吓得缩在炕灶边,哽哽咽咽的哭,这回可是真哭了。 杨氏也吓了一跳,仅有的那么一点儿心理防线崩塌了,“扑通”一声跪在了香菱眼前,声泪俱下道:“香菱,是大舅母对不起你,当年你娘带你回娘家,我心里不乐意,但并没想撵你们,只想在吃食上苛一些;是你大半夜老闹觉,全哥儿岁数和你一般大,你一哭他就跟着哭,一哭哭半宿,嗓子都哭劈了,你娘小产睡得死,我就寻思着冻醒你娘起来哄你,当时我给你掖了被角的,没想到你还是发烧了......” “大舅母虽然小气,性子苛,但也有睁只眼闭只眼的时候,那天你小舅母把你姥的银丁香捎来,你二舅母和二姨给你钱和黄豆的事儿,我都知道,是我假装不知道,我要是作,她们也是送不成的......” “你脑子一好,大舅母总算去了一块心病,你要是有气,全出在大舅母身上,大舅母全接着,只求你别把气出在芬芳身上好不好,她才十六啊......” 杨氏是真说到伤心处了,眼泪如注,情到深处,边给香菱磕头边讲,额头都磕青了。 姥姥董氏叹了口气道:“香菱,姥姥知道你这十年来不容易,姥姥不该开这个口求情,但、但你脑子现在好了,以后都是好日子,可芬芳她不行,有好几次我都看见她站到河边,生怕她一下子跳下去,你就帮说和说和,周郎中若是不同意,你大舅母也就死了心再想别的办法了......” 香菱审视的看着杨氏,清冷道:“我可以帮你,但你得答应我几个条件。” 杨氏点头如小鸡捉米,满眼的希冀。 杨氏虽然不好,但爱子女的心还是让人恻目。 香菱继续道:“回去后,你与二舅分家,钱财各自支配,不许你独占独揽。” 杨氏立即点头道:“行,我答应你,裕贵想什么时候分家,我就什么时候张罗分家,房子、田产,全都分成三份,娘占一份,她跟谁过,谁占两份,我绝无怨言......” 听杨氏这样爽快答应了,于氏和三个女儿顿时眼睛冒了星光,只有二舅江裕贵眼中闪过一抹隐忧。 香菱继续道:“过去你贪下的我姥姥的嫁妆,你要原数还回去,从此不准再搜刮。” 杨氏没有犹豫的再次点头答应,不是她大方,而是实际上董氏也实在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嫁妆,杨氏平时抠出来的银钱,也不能算嫁妆啊。 香菱沉吟道:“你要发誓,看过周郎中后,不管治没治好,绝不能告诉外人去周郎中那里看过女病。” 江裕贵、杨氏郑重其事的发了誓。 香菱嫂肠刮骨的想着,终于又想出了一条,对杨氏道:“外人都以为我是因为我爹才变成的傻子,替你冤屈了这么多年,你要给我爹上坟去道个歉。” 杨氏尴尬的看了一眼江富贵,江富贵忙不迭的点头,对香菱承诺道:“外人和女人不让随便进坟荧地,这个歉,等夏哥儿能下地后,大舅跟夏哥儿一起去。” 杀人不过头点地,杨氏已经让到这个份上,香菱也没有什么理由难为她了,叹了口气,对杨氏道:“大舅母,我答应你们去找周郎中,但丑话说在前头,一切要听我的安排,否则我不去。” 杨氏连连点头。 香菱看着梨花带雨的江芬芳道:“你呢?听我的不?” 江芬芳连连点头。 香菱站起身来,吩咐道:“大舅,你来赶车,小舅母,你扶着芬芳表姐;大舅母,你在家等着,不准跟着。” “啊?”杨氏诧异了一下,见香菱眼睛己立起来了,杨氏忙笃定的点头道:“好,我听你的,绝不跟着去,我在家帮你娘干活。” 来时还猛如虎的杨氏,被香菱给收拾得如同猫儿一般乖巧,让江家所有人都看得目瞪口呆,尤其是二房江裕贵家的三个姑娘,看香菱那叫一个佩服,就跟看王母娘娘一般的眼神。 ... 江富贵、于氏、香菱和江芬芳,四个人匆匆上了驴车,直奔榆树村。 快到村口了,香菱“呛”的一声拿出匕首来,吓得江芬芳身子本能的窝在了于氏怀里,这个香菱,给她已经留下心理阴影了。 于氏诧异道:“香菱,你这是要干啥?” 香菱一脸淡然道:“二舅母,周郎中对我虽然不错,但却是个固执的老头儿,说不治女病便真的不会治女病,但他从来没说过不给女人看病,所以, 得给他寻个由头,最起码,让他自己觉得骗过了外人。” 香菱看着江芬芳道:“怕了吗?” 江芬芳咬了咬牙,看看胳膊,看看腿,觉得大腿肉厚抗刺,用双手按住大腿,视死如归道:“我不怕!你来吧!到时候我跟夏哥儿一起养腿.......” 香菱撇了撇嘴,心道,想在我家养伤,想的美! 手起匕落,江芬芳疼得闷哼一声,手捂住了手腕,额头疼得渗了汗了,嗔怪道:“我让你扎腿,你怎么割我手腕啊?” 香菱不以为然道:“伤在大腿根儿,你想让周郎中怎么给你验伤,脱裤子吗?” 江芬芳脸色红了红,一方面感谢香菱想得周到,一方面又暗骂这死丫头下手狠,说下刀子就下刀子,一点儿不容空,以后还真不能轻易惹这个煞星了。 香菱用江芬芳的袖口擦净了匕首,又把江芬芳按住手腕的手拿开,把血抹在袖口上一点儿,看着受伤严重的样子。 江芬芳视死如归的还要多抹点儿,香菱又不干了,紧紧按住手腕的伤,阴阳怪气道:“补血多费劲啊,流点儿意思意思、做做样子就行了!” ... 第95章 诊金三两要少了 毛驴车驶进了药庐,于氏把江芬芳背了下来。 周郎中没看清受伤的是谁,只看见袖口一大处红,手腕上还流着血,加上人是香菱带过来的,便没有多想,赶紧让进了药庐,让江芬芳躺在一铺大炕上。 待翻转了脸颊,周郎中才看清是那个求他看女病的病患,脸色一变道:“香菱,你.......” “周郎中,医者仁心,病人的血都快流干了,你再不给她包扎,她就要死了!”香菱急切道。 周郎中被噎的说不出话来的,对方是来包外伤的,只字未提女病的事,他主动问好像有点儿不合适。 周郎中让三子拿来药箱,检查了下伤口,只破了皮,出了点儿血,并不深,流得血也不多,简单上了金疮药,包扎了伤口,这就算完了。 香菱诧异道:“这就完了?” 周郎中点头道:“完了,再来晚点都能结痂了。” 香菱讪笑道:“身子弱,给开点药。” 周郎中摇了摇头道:“不用,养两天就好了。” 香菱笃定的点头道:“你得给开药。” 香菱把周郎中扯到了一边,嘀嘀咕咕的说了半天,也不知道说了什么。 回来以后,周郎中果然乖乖的给开了一个月的药,递给于氏道:“这病对于我来说就是手到擒来的小毛病,吃半个月至一个月的药准能好,不耽搁成亲。” 一听说不耽搁成亲,江芬芳一脸欣喜的坐了起来,问道:“真的?” 周郎中沉下脸道:“老夫从医三十多年了,这点儿小病看不好不用行医了。” 江芬芳顿时喜笑颜开。 于氏也跟着高兴,江芬芳的事儿一解决,她家的淑芳也该议亲了。 于氏对周郎中毕恭毕敬道:“周郎中,诊金是多少?” 周郎中脸色凝滞,看向香菱道:“诊金多少?” 香菱嗔怪的瞪圆了眼睛道:“周郎中,你收诊金问我做什么?神医什么价,你就什么价啊!难道你的医术不如他们?” 周郎中眼睛一横道:“老夫的医术独步天下,比谁差!!” 周郎中话虽然这样说,但总觉得底气不足,缓缓的伸出了三根手指。 香菱忙说道:“才三两银子?!这可真是太便宜了。用三两银子换来芬芳表姐的终身幸福,值!!!芬芳表姐,大舅母把诊金给你了还是给大舅了?” 江芬芳从怀里拿出个小荷包来,被割的右手不好使,交给了于氏。 于氏打开荷包,里面竟然放了足足五两银子!可见杨氏为了女儿把家底都拿来了。 香菱都开始暗暗后悔要少了。 四个人看完了病,又坐上驴车,从榆树村跑回了褚家村。 一进院子,杨氏又跑了过来,看到女儿手腕上的伤,脸色沉了沉,听于氏说开了保证能治好病的药,立即绽放了笑脸。 香菱对杨氏叮嘱道:“大舅母,周郎中嘱咐了,让表姐别老憋在家里,出去多走动走动,干点高兴的事儿。晚上别舍不得烧柴禾睡凉炕,平时穿暖和点儿。这药要三顿熬着,顿顿用糯米红糖鸡蛋当药引子,要不然这药就不灵了。” 杨氏点头如捣蒜,只要能让女儿好,她怎样都行。 . 江家一大家子好不容易过来的,香菱到伙房帮做饭去了,三房的淑芳、萱芳和蓉芳三姐妹全都乖巧的过来帮她打下手。 江家人来得太仓促了,香菱只从村人手里买了两只鸡和三条鱼。 做了一道豆瓣酱鱼,一道生炒鸡,怕人多菜不够,鸡肉里又加了不少茄子和土豆。 看着淑芳纤细的手指,香菱想起来她是会绣活儿的,而且绣的还不错,只是小布庄压价压得狠,一件两天一夜的绣活,只给三文钱,实在少得可怜。 想到了苏小曼店里要开张了,争需招收很多绣娘,香菱顺嘴问道:“淑芳姐,我听二舅母说你的绣活压价压得狠,我给你介绍个新绣庄接绣活儿,保证价格公平,你乐意不?” 淑芳脸色一红道:“香菱,我还是别给你丢人了。我已经跑遍了城里所有的绣庄,只有现在这家愿意收我的活儿,大的布庄都嫌弃我的绣活儿是自己瞎琢磨的,技艺不好,瞧不上眼。” 香菱记挂着二姨说过的江淑芳曾经对她的好,有心帮她一把,解释道:“苏小曼和我有些渊源,她要新开一家绣庄,需要不少绣女,你有没有绣好的样子借我,我看见苏小曼帮你问问。” “苏小曼?临安第一绣?”江淑芳脸色胀得通红,显然被苏小曼这个名号给惊着了。 香菱不做绣活,家里也没找过绣庄做绣活,所以对这一块儿讯息处于盲点,虽然知道苏小曼有“临安第一绣”称号,却完全没想到业内有这么多人崇拜她,看把表姐激动的,让人怀疑她随时休克过去。 香菱忙解释道:“我和苏小曼只有几面之缘,我只负责牵线搭桥,成与不成,还要看你个人的造化。” 江淑芳急忙从怀里掏出一个翠绿色、一个墨蓝色、一个嫩粉色的崭新棉布荷包,脸色一红道:“这几个本来就是绣给夏哥儿、你和香莲的,到这儿以后才发现你家日子过得太好了,怕你们嫌弃,所以没敢拿出来。” 江淑芳说这些话带着几分局促,有些结巴,显然褚家的变化太出乎她的意料,以至于她还不知道如何摆正自己的位置。 很明显,翠绿色的荷包是送给自己的,香菱拿了过来,荷包上用墨绿色的线绣了藤蔓,藤蔓鲜活的伸满了整个荷包,上面开了几朵白色花朵。 翻转了了荷包,里侧是无数个布块拼接而成的,难怪外面会绣藤蔓,目的是盖住这些布片接口,算得上巧思妙想,废物再利用。在自学的情况下做成这样,香菱觉得已经算是天赋异禀了。 只看这只拼接荷包的深情厚意,香菱就觉得帮她值了。 香菱欢喜的从袖子里拿出自己装钱的破帕子,把里面的铜板倒出来,装在了新荷包里,挂在了腰带上,拍了拍道:“太好了,以后我有装钱的荷包了。” 香菱直接用上了荷包,这是对礼物最高的褒奖了,江淑芳松了一口气,拘紧的模样终于放松了不少。 第96章 苏向宣战 江淑芳四周看看没人,冲着香菱挑了挑大指道:“香菱,你太厉害了,把大伯娘弄得跟小花猫似的听话,自打我出生以来,还是第一次见到她这样怕一个人呢。” 香菱不以为然道:“淑芳姐,不是我厉害,而是我知道大伯娘怕什么。她在乎芬芳姐,所以什么都怕;而我不在乎芬芳姐,什么都不怕,这件事,她本身就是输家。” 江淑芳沉思了好一会儿,觉得自己实力太弱,还是做不到像香菱那样无所畏惧。 想起了香菱对杨氏接连提出的几个条件,江淑芳由衷的感谢道:“香菱,谢谢你能帮我们家提出分家别过,但是恐怕白白浪费条件了,我爹肯定不乐意,娘也说服不了他。” 香菱没有吭声,她之所以提出分家,是看二舅一家在大舅母面前活得太卑微了,自己看在前几日于氏来看望的微薄情份,顺便再给杨氏找点儿鳖,这才做为一个条件提出来,至于二舅想不想把握机会,与大房做不做出财产分割,那就是他们自己的事了,与她没有关系。 见香菱表情淡淡的,江淑芳也不再说话,只是默默的往灶里添着柴禾,暗暗想着自己家的未来,眉头皱得紧紧的。 江裕贵之所以不愿意分家别过,最大的心病就是没有儿子。 现在跟着大房一起过,至少天天能看到两个侄子,大侄子又生了侄孙子,一家四世同堂。 江裕贵怕自己分出去了,顶门立户,三个丫头片子,死了以后连个烧纸钱的人都没有,还会被村人骂是绝户。 江淑芳紧抿着唇,解决这件事情的方法其实是有的,只是实现起来有点困难,就是找个男人入赘。 可是,自己家穷得叮当响,谁愿意入赘呢?除非...... 江淑芳想起了香菱刚刚说的把她介绍给苏小曼的事,如果她像苏小曼一样,成为临安城耀眼的存在,会不会就有男人愿意入赘了? 江淑芳枯寂的心突然升起了一团火,火苗虽然不大,但炯炯燃烧着,迟迟不愿熄灭。 . 饭菜终于好了,这是香菱家的豆瓣酱第一次正式上桌,香菱生怕不受欢迎,大家不爱吃,没想到放了豆瓣辣椒酱的鱼肉比鸡肉还要受欢迎。 尤其是杨氏,把酱鱼里的酱都抹在了窝头上,吃得直咂巴嘴。 杨氏抹掉嘴角的红油,用胳膊怼了怼江氏的胳膊肘,笑道:“大兰子,这酱豆子可真好吃,把鱼腥味儿都给盖住了,你咋做的?” 江氏具与荣焉道:“这事可别跟我打听,我现在在家就是个摆设,啥事儿都有香菱呢,这豆瓣酱也是她做的,我一手都没伸。” 杨氏满脸堆笑的看向香菱,香菱连看都没看她,更没有接茬儿往下说的意思,杨氏讪讪的住了口。 江家过得也并不富裕,这一顿饭有鱼有鸡,在她们而言也是上等席面了,吃得心满意足。 最高兴的要数姥姥董氏了,在听说大女儿从老褚家分家出来以后,这颗心一直悬在半空,一个寡妇带着三孩子,这日子不得穷死啊! 直到让小儿媳妇于氏和二女儿上次来看过,给她这才吃了定心丸,知道有米有面,挨不着饿了。 这次再来一看,房子家具被褥全都换成新的了,盐罐子是满的,油坛子是满的,粮袋子不仅是满的,种类还挺全,家里来客人了还能有钱添肉菜,加上外孙女的傻病也好了,简直是把穷日子过成了人人艳羡的富日子,那是没得说啊! 董氏的感慨还没发完,江氏已经撤下桌子,给董氏倒了碗热水暖身子,把一匹上等的绸缎和一匹白色细棉布拿上来,对董氏亲昵道:“娘,香菱给您弄了匹上等绸子和细棉布,走的时候拿着吧。” 董氏完全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还能穿上绸子做的衣裳,手指摩挲着绸子,稀罕得都舍不得放下了。 老太太眼含着泪花的对江富贵和江裕贵道:“好,好,回去我就做成装老衣裳,一匹布应该能做两套,一套我自己穿,一套给你爹,等我大去了以后,你们把你爹的也烧过去。” 一番话,把两个儿子说得眼睛也红了。 江氏把于氏捎回来的银耳铛重新戴在了董氏耳朵上,笑道:“娘,还有这首饰呢,娘还是自己戴着吧。” 董氏想摘下来,香菱已经笑道:“姥姥,这是太姥姥给您的嫁妆,你可得留好了。我娘的首饰归我置办了,您就别担心了。” 董氏笑得起了满脸的褶子,有些遗憾道:“要是二兰子来就好了,咱这一大家子也算聚得最全的一次了。” 杨氏咂巴咂巴嘴道:“娘,你二闺女只怕一个头两个大了。我听望杏村有人议论, 她大伯哥梁成邦染上了五石散,吸得眼眶成了骷髅洞似的,您得空了劝劝二兰子,让她家梁成国揣点心眼儿,把做豆腐的密方从梁成邦那哄出来,别到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 董氏本来的好心情,被杨氏这么一说又跌落了低谷。 杨氏这个人不咋样,消息一直挺灵通,比如说江氏分家出来,江家别人没得到消息,她第一个得到了,却故意隐瞒下来。 所以,梁家的这个消息,十有八九也有可能是真的。 江氏本来想挽留董氏在家住几天,董氏有些担心二女儿,便跟着杨氏回家了。 ...... 第二天一早,香菱装了一小坛辣的、一小坛不辣的豆瓣酱,准备送给苏家尝一尝,江氏不放心香菱一个人去,直到香菱说雇脚力张的驴车全程跟着,这才放下心来。 香菱是为了让江氏放心才雇的脚力张的驴车,没想到脚力张为了感谢白得的苏家赏钱,这一趟,不要钱,白给出车出力!! 驴车直奔苏家布庄,苏小曼却不在店里,苏小曼的大哥苏沐在。 听说香菱来了,苏沐让店小二把三套被褥不由分说的就装在了驴车上,吓了香菱一跳,不明所以。 苏沐解释道:“从褚家村回来后,小妹就让绣娘做了三套被褥,加上先前送去的两套,你们家一家四口一人一套,一套是留给小妹的,说是万一她哪天心血来潮留宿你家,免得跟你再抢一套被子。” 这个苏小曼,这是打算把苏家布庄搬到香菱家吗?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毛驴车放上三套被褥已经很挤了,苏沐让香菱和江氏坐上自家的马车,他亲自送着,一起到了苏小曼要开的新店铺。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新店铺的位置竟然就在向家布庄对过,一个二层小楼。 香菱还挺佩服这个苏小曼的,上次被向家赶得像过街老鼠,这回又变成老虎杀回来了,也充分体现了,因为向家绑架苏小曼的事,苏父终于下定决心,对向家正面宣战了。 第97章 苏香锦绣 苏小曼如一个大将军般,挥斥方遒,指挥着工匠们装修。 见到香菱来了,苏小曼热情洋溢的带着香菱走了一圈,一一介绍道:“按你说的,完全敞开式的大厅结构,面料与成衣之间,用透明纱布屏风隔开,屏风上的图案我亲自上手绣,图案是八张主打服饰款仕女图。” 苏小曼把香菱带到了几面铜镜前,让伙计们把铺子门打开,黄色的镜面直射对面向家布庄铺门外挂着的一只铜制貔貅。 苏小曼洋洋得意道:“我找道士算过了,这叫镜煞,挡住向家的那只敛财貔貅。” “还有、还有......”苏小曼指着对面出出入入的小厮道:“他们家卖货的全是小厮,跟打手似的,没有几个真正的懂女红刺绣,进的客官男女老少都有;咱家卖货的全是绣娘,各个女红绣工了得,只进女客,男子不得入内.....” 香菱指着角落里的一个布衣书生道:“那他呢?也是女的?” 苏小曼吐了吐舌头,从怀里掏出一只仅有巴掌大小的小画轴来,打开展示给香菱看。 这是一张小幅的全身仕女图,笔触细腻,线条简洁,突出了仕女一身的粉色流苏裙,纽畔都是珍珠的。 肩部披着一方纯白色的兔毛披肩,珍珠拼花大纽畔,给整个服饰起到了画龙点晴的作用。 双手并拢,戴着同样白色兔毛的抄手,双手插入,里面是粉色的绸子做里。 头发上没有继续沿用白色珍珠,而是改用粉色的绢花,与里面的粉色裙子遥相呼应。 整副造型,让人一看就觉得高贵典雅,富贵逼人,外加国色天香。 苏小曼向书生方向努了努嘴道:“这是段秀才,我花重金聘来画卷轴的,不错吧?” 苏小曼看着香菱,眼睛里冒着小星星,与小莲莲求夸奖时的表情一模一样。 香菱故意绷着脸不吭气,害得苏小曼大气不敢出。 苏小曼终于看出了些许端睨,气恼道:“褚香菱,你装的!你分明笑了,牙花子都露出来了,你快说呀,是不是很好?” 香菱向苏小曼挑了挑大指道:“绝对一流。” 这是香菱的到家话,她只不过是提出了一些新点子,没想到苏小曼执行力这么强,这么快就面面俱到有模有样了。 香菱担心的看着对面道:“你不怕像上次一样受到威胁?” 苏小曼摇了摇头道:“还担心什么呢?苏家退一步,向家进一丈,既然退无可退,只能绝地反击,把属于自己的东西给抢回来。” 苏小曼笑道:“你不用担心我的安危,我现在可威风八面了。” 苏小曼把眼睛瞟向一堆工匠身后,香菱这才发现后面站着四个镖肥体壮的汉子,因为也帮忙干着零活,香菱刚才还以为是工匠。 香菱挑起大指道:“果然,威风八面。” 苏小曼又征求了香菱一些店铺的事情,香菱说得口干舌燥,一脸苦相道:“苏小姐,你能不能体恤一下你的客人,你的客人到现在还端着坛子站着呢,没水喝也就罢了,怎么连坛子都不接过去呢?” 苏小曼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转而对苏沐道:“哥,你怎么能慢待客人呢?还不接过去!” 苏沐一脸苦笑的接过了坛子,他就知道,他的妹妹,别的不行,坑哥第一名。 苏小曼一门心思全扑在新店铺上,只简单的问了句什么,香菱告诉她是“豆瓣酱”,苏小曼便没再多问,把话题又转回到了新铺子身上。 瞧苏小曼浑身使不完劲儿的模样,怕是扯着香菱聊一天都聊不完,香菱从怀中拿出那只荷包,打断了苏小曼的侃侃而谈,把荷包递给苏小曼道:“这是我同村人的绣活儿,你帮掌掌眼,看看她的绣活能达到什么程度?不够资格当绣女的话,帮做些简单的女红行吗?” 苏小曼仔细翻了翻荷包,不住的摇头,最后把荷包递还给香菱道:“没有基础,全凭自悟,不行。” 人家苏小曼顶着“临安第一绣”的盛名,属于行家里手,她说不行,那肯定是不行了。 看着香菱一副失望的表情,苏小曼忍不住憋笑道:“我是逗你的,就想看你跟不跟我说实话。一般的同村人,你是绝对不会来问我的,说吧,是婶子绣的,还是好姐妹绣的?不许隐瞒啊!” 香菱这才知道是苏小曼故意逗她,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道:“我是怕你因为我的缘故不好拒绝,你是开铺子的,不是做慈善的,行就行,不行就不行,我讲情也不行。你实话实说,绣荷包的人,活儿行不行?” 苏小曼沉吟道:“绣工,一方面是传承,一方面是悟性,少一个都不行。就比如我,我娘从小就师从名绣,我四岁便被逼着拿绣针学技艺。绣你这只荷包的人,悟性不错,可惜没正规学过,见识也少些。如果不嫌弃,你让她来‘苏香锦绣’当学徒,从裁剪衣裳开始学起,然后再刺绣,只要她肯学,我保证不出一年,就能还给你一个独挡一面的绣娘。” 香菱很是开心,随即一怔:“苏香锦绣?” 苏小曼气势如宏,意气风发道 :“这是我起的店铺名啊!好听吧?‘苏香锦绣‘,我的姓,你的名,前程锦绣!” 褚香菱被“苏香锦绣”这个名字激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觉得现在的苏小曼,像是被下了魔咒或是打了鸡血,完全被洗脑了,满脑子冲斥着生意经。 香菱有一种预感,自己再不走,恐怕还得聊上一个时辰,东西就买不完了。 香菱告辞要走,苏小曼这才发现自己一直没住口的说,有些慢待香菱了,想起了答应过香菱的事情,从怀中取出一只小首饰包来,递给香菱道:“这是我答应你的耳坠子,你一对儿,我一对儿,不许丢了,不许送人,听见没有?” 香菱打开小荷包,从里面倒出一副流苏红玉耳坠子,做工精巧,煞是好看,香菱知道自己如果不肯收,苏小曼一定跟她急,索性就收了。 出了门,看着满满当当的毛驴车,香菱有种无从下脚的感觉。 苏沐指着马车急切道:“苏姑娘, 毛驴车太小了,你还要买很多东西,我用马车把你送回褚家村吧。” 香菱连连摆手道:“苏少东家千万别这样客气,我挤在车辕上,或者抱着被子挤一挤,将就一下就回村了。” 苏沐还要说什么,被苏小曼扯着袖口使了个眼色,嗔怪道:“哥,你可别瞎掺合了,香菱还要去再逛 一逛呢,你跟着,她都不好意思买好吃的,怕你告诉我她有多嘴馋!” 被苏小曼这么一打岔,苏沐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便泄了力,脸色红了红,不再说什么了 。 待香菱离开了,苏小曼看着仍旧没有收回视线的大哥,扯了下大哥的袖口,叹了口气道:“大哥,香菱,注定不会成为咱苏家人。” 苏沐错愕的看了一眼妹妹,不明所以。 苏小曼觉得还是把话挑明的好,免得大哥给全家惹来祸事,沉吟道:“杨卿玥。” 苏沐惊得瞪圆了眼睛,久久没有回过神来,良久才对着妹妹露出了一个勉强的笑容道:“小丫头,乱想什么呢?香菱和你一样,在我眼里,都还只是小丫头呢......” 第98章 黄豆之殃 香菱出了“苏香锦绣”,又奔了书铺,咬咬牙,买了一套最便宜的文房四宝,仍旧花去了二两银子,吓得香菱心惊肉跳,终于知道为什么穷人家的孩子为何念不起书了。 出了书铺,去了杂货铺,买了五张草席子;去了粮铺,买了五十斤白面,几袋麦麸子。 街上碰到一户卖驴肉的,又买了一大块驴肉,准备回家包驴肉馅饺子吃。 家里的荤油又见底了,香菱听何氏说有卖菜油的,今天决定也买一些。 临安城只一户卖油的,就是盛氏油坊,卖麻油、菜籽油,位于东城城郊,香菱稍一打听便找到了。 也许是行业垄断,亦或是势力庞大,就连盛氏油坊的伙计对客户的态度也差强人意。 不管对方有没有势力,香菱不过是想买油而矣,打听了下油价,本来想买豆油的香菱听了价格后,默默选择了稍微便宜些的菜籽油。饶是如此,仍旧是二十文一斤,香菱狠了狠心,买下了两坛子。 车上还放着新棉被呢,香菱怕油把被子弄脏,和脚力张重新归置了下东西,在车辕上给香菱留了位置。 两人刚绑好绳子,突然听到油坊前一阵哭闹声。 吵吵嚷嚷的好像在说什么“豆腐方子”“黄豆”之类的。 而说这话的人,声音特别的熟悉。 走到油坊前,几个油坊的小厮,正合力把一男一女推了出来,重重摔倒在地。 一个管事模样的中年人不解恨的踢了地上的男人后腰两脚,指着男人的鼻子尖骂道 :“别胡搅蛮缠!白纸黑字写着呢,梁成邦划的押,胡家做的保人,你们梁家以后不准卖豆腐了。” 香菱一惊,忙伏下身子扶起摔倒的女人,诧异道:“二姨,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江二兰看见香菱,如同看见了救命稻草一般,哭诉道:“香菱啊,二姨活不下去了!梁成邦那个杀千刀的吸五石散,昨天早晨让人把尸首给抬回来了,说是吸五石散过量死了,他媳妇也上吊死了!!!” 江二兰子指着管事模样的男人懊恼道:“这盛家的人拿了字据上门,说是梁成邦生前把豆腐方子押给他们了,白纸黑字,卖五石散的胡东做保, 以后不准梁家卖豆腐,梁成邦已经死了,谁知道是他生前画的押,还是死后有人给他强按上去的.......” 被指着鼻子的男人又怒了,上脚要踹江二兰子,香菱本能用身体一挡,屁股上结实的挨了一脚,登时被踢怒了,手在袖子里握住匕首,眼睛瞪着男人,决定这男人若是再敢踢过来,她会毫不客气的把匕首刺在男人的脚心上,让他一辈踹不成人。 管事看香菱狠狠的瞪着他,更加生气了,抬起手就要打耳光,没等他打到,梁成国已经冲了过来,照着江氏的脸打了一巴掌,怒道:“贱人,还不闭嘴!你们两个妇道人家懂什么?方子卖了就是卖了,哪有接屎往回坐的道理?!咱今天不是来讨方子的,咱是来求盛管事买黄豆的。” 梁成国谄笑着跪在盛管事面前,伏低做小道:“盛管事,求您帮我去通传一下盛老爷,就说我们村的新黄豆下来了,得有十多万斤,求求他把价钱往上抬一抬,五文钱实在太低了啊,我没法跟乡亲们交待啊.......” 梁成国声音嘶哑,眼睛通红,想给盛管事一个谄媚的笑,却又因为从来没做过这种表情,使得面部僵硬,看起来说不出的尴尬。 盛管事往梁成国身上啐了一口唾沫星子,骂道:“盛老爷给你们五文钱就不错了,要饭还嫌馊?!盛老爷要是不收,你就等着把豆子扔大街上去吧。” 盛管事用手指指着褚香菱骂道:“小娘皮!以后他娘的再敢瞪爷,爷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当球踩!” 香菱想要站起来,被江二兰和梁成国死死的拽住。 盛管事再度瞪了一眼梁成国道:“回去告诉你们村人,给你们十天时间,把黄豆打成豆子,晒得干省一些,十天后上村收豆子,过了这个村没那个店,只收一天,过后送上门来都不要!” 盛管事气势凌人的走了,留下了香菱,以及失魂落魄的江二兰子和梁成国。 香菱把两口子扶上了梁家的驴车,三个人坐一辆,让脚力张独自赶着一辆,一起往城外奔。 香菱狐疑的问梁成国道:“二姨父,盛家坑得你们卖不成豆腐,间接害死了你大哥,你们咋还要把黄豆卖给盛家呢?卖给别家豆腐坊不行吗?” 梁成国叹了口气道:“香菱,总得活命啊。咱临安城大小十多间豆腐坊,全被盛家算计了,只剩盛家自己一家做卖豆腐;咱家的豆子是为自家豆腐坊做豆腐才种的,做不成豆腐,只能卖盛家。” “只是卖豆腐算计全城卖豆腐的,盛家犯得着费这么大周章?”香菱狐疑道。 为了垄断豆腐市场,算计下所有人的方子,可是外县仍旧有人卖豆腐,他不会不让全大齐的人卖豆腐吧? 梁成国叹了口气道:“我听大哥说过,好像是盛家正在研制榨黄豆油!出油量不高,糟损了不少黄豆,他们的目的应该是临安城的所有黄豆,低价收,弥补原来的损失。” 香菱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买豆腐方子是手段,扰乱和操纵黄豆市场,降低黄豆交易价格才是目的。 “可是,我们可以卖到相邻的县城啊?”香菱问道。 梁成国叹气道:“粮食和药材、马匹等重要物资跨城跨域,要有县衙的通关文碟,普通老百姓哪能弄到?再说,这一路进城收钱、出城收钱,人吃马嚼,也不少破费啊。” 盛家就是看中了这一点儿,所以才有胆子做空市场,从中得利。 香菱想起自家的豆瓣酱,吃的吃,送的送,已经剩下不多,回家还要继续做不少,用的黄豆不能在少数,如果有幸与饭店酒楼等合作,销量更是不可估计。 香菱沉吟问道:“二姨,你们家今年打了多少黄豆?” 江二兰掰了掰手指头答道:“若是只是自己家种,我和你二姨夫也不至于这么上火。整个望杏村的人,因为梁家有豆腐坊才种的黄豆,凑到一起十多万斤。听说我们家做不成豆腐,盛家只以五文钱一斤收购,村人疯了似的天天堵门,否则就吊死在我们家门口。” 江二兰边说边气,气得狠处,狠命的捶梁成国两下,眼泪扑簌簌的往下落,边哭边骂梁成国道:“老盛家阴损,你大哥、大嫂也不是东西!胡东勾搭他吸五石散他就吸?五石散那玩扔是穷人吸得起的吗?他两腿一蹬死了,媳妇也跟着上吊了,扔下三个孩子,老的老,小的小,咱俩以后可咋活呀,不如早死早超生!” 江二兰越想心里越没缝儿,身子一倾就要跳下驴车,被香菱一把给抱住了。 香菱急切道:“二姨,你别冲动,你家的黄豆我要了!” “啥?你要?”梁成国连驴车也顾不得赶了,坐到了车板上,诧异的看着香菱。 香菱尴尬道:“咱先回我家再说吧。” ... 第99章 豆瓣酱的商机 回到家,香菱让江氏把驴肉剁成肉泥,只放了葱花,包成饺子蒸上了。 梁成国看着香菱晾在园子角落里的麦子,狐疑道:“香菱,你家的麦子咋还不卖呢?过两天干了就不压称了。” 香菱脸色凝滞了下,本想告诉梁成国自大家的麦子都留下来自己吃,话到嘴边却又改了主意,笑着答道:“二姨父,找好买主了,过些日子就上门来收。” 香菱用大碗舀了豆瓣酱,切了不少驴肉丁和葱花,用菜油炒得酥香,然后放入豆瓣酱熬了一会儿,重新盛出来,端到了桌上,顿时,满院子都是浓郁的酱香,光闻着就让人食欲大增。 现在还没有人酿造酱油,只能先拿豆瓣驴肉酱充当蘸饺子的调料。 没等吃饭呢,江二兰先尝了尝豆瓣酱,发现比闻着更加入口,越吃越好吃,有些恍然道:“香菱,你要收我们家豆子,不会是想做这个豆瓣酱吧?真挺好吃的,一定能卖出去,只是......” 江二兰脸色略显尴尬,半天才说道:“香菱,只是,你这东西本身带着咸淡,盐却是定量的,你一次性根本买不着那么多盐,卖的价格也不会便宜,做出来的量少,卖出去的量就少。” 香菱笑了笑道:“二姨,黄豆能放一年两年呢,谁说我一下子全做成豆瓣酱?再说,你是做豆腐的,自然知道黄豆可以做很多吃食,什么豆腐泡、卤味豆腐卷、酱油,量再大些可以像盛家一样,榨豆油。你只要告诉我你家黄豆有多少,打算多少钱出手就行了。” 梁成国沉吟道:“我家还不算太困难,我大不了天天生黄豆芽出去卖,村子里有两家着急用钱的,可着他们来吧。去年豆价是八文钱收的,你能收多少斤?” 香菱盘算了下手里的钱,家里得留十几两应急,跟褚夏商议一下,把给他留做娶媳妇的钱挪用一下,大约能拿出来一百五十两银子。留出五十两买盐、买辣椒、买野蒜等,大概能收一万斤黄豆。 香菱伸出了一个手指头。 江二兰看了, 对梁成国道:“一百斤虽然少了点儿,但也好过没有。先让二姑家卖吧。二姑夫瘫痪在炕,儿子没了,孙子还小,不容易啊。” 香菱窘迫的对江二兰道:“二姨,我说的是一万斤。” “啥?一万斤?”江二兰以为自己听错了,错愕的看向丈夫梁成国,发现梁成国也惊诧的看着她,两口子又同时看向香菱,希望香菱再说一遍。 香菱笃定的点头道:“是一万斤。” 江二兰忙摇了摇头道:“香菱,这可不成,你这酱还没卖出去,万一卖的不好怎么办?那不是砸到手里了?咱先收一百斤试试......” 香菱微笑道:“二姨,如果没有你们村这件事,我是真想一点儿一点儿趟路子呢,既然赶上这个事儿了,我手里还有余钱,省得以后想买买不着,不如现在多囤一点儿,不仅可以做酱,还可以慢慢研究别的吃食,最不济,让二姨陪着我一起去卖豆芽菜。” 见香菱坚持,梁成国自然乐见其成,对香菱千恩万谢,两口子总算见到了点儿希望,略感欣慰的回了家。 ... 香菱只是想尽力缓解江二兰之危,自己的生意经还没盘算好呢,没想到,第二天早晨商机就自己上门了。 来的不是别人,是苏父、苏沐,还有苏小曼。 昨天,苏小曼沉浸在筹建“苏香锦绣”的兴奋之中,并没有在意香菱送去的两坛子豆瓣酱。 回到家后,让厨娘端上来一些,这一尝一发不可收拾,空嘴就吃了小半碗,气得苏母怕女儿齁坏了,抢下来这才罢休。 苏父和苏沐经常在外应酬,见识多,瞬间发现了新商机。 一大早,一家三口便迫不及待的来到了苏家。 按苏父的本意,想要一次性买下制作的方子,香菱没有同意; 苏父又想出了开个作坊,香菱以方子入股,分一半干红,香菱仍旧没有同意。 苏父狐疑道:“褚姑娘,是我们苏家的诚意给得不够?” 老狐狸说话还挺委婉,实际就是想问,是不是苏家给的分成不够,还可再谈。 香菱笑着摇头道:“苏伯父,在我认知里,越近的关系越不要合伙做生意,否则关系就变薄了。就像‘苏香锦绣’,我可以给苏小姐毫不保留的提点子,但绝不参与分红。伯父若是真心帮我,可能帮我介绍生意,每介绍一笔,我按利润给一成分红。” 香菱的话说得很艺术,明明是拒绝了人家买方子,却一口一个为了两家关系,同时也声明,她虽然在“苏香锦绣”起了作用,但绝不参与分红,算是提醒苏家,她只是单纯不想合伙经营,绝不是因为利益关系。 虽然拒绝了合作经营,却又答应苏家,帮介绍生意可以得销售提成。 苏家本身就是布匹生意,豆瓣酱不过是突然捡到的商机,既然香菱不愿意,苏父笑着对苏沐道:“你和栖梧酒楼的戚四海关系不是好吗?可以帮忙牵牵线,即帮了褚姑娘找到卖家,又可以帮栖梧酒楼找到新吃食,两好戛一好。” 香菱与苏家兄妹商定,香菱在家研究定斤和定价,苏沐回去联系酒楼,约好明天一起送样品。 送走了苏家兄妹,香菱迫不及待的赶到了贺祥家,他家二叔是外村烧陶的,香菱家用的水缸、两个菜坛子、两只喝水的水缸都是葛长林从他家低价“讹”来的。 香菱见做的质量不错,这次想买一些小坛子,大约能装一斤豆瓣酱的那种小坛子,这样方便外卖销售,看着也精致好看。 到了贺祥的二叔家,发现了一种装酒用的小坛子刚刚好,直径大约七八厘米、高度大约十厘米,最大的优点是带了短颈儿,上面带了木塞口,装豆瓣酱就不怕洒了。 问了下价格,因为是烧陶坛子,里外挂了釉,买的也多,最后讲下四文钱一个,现成的货只有五个。 香菱先拿走五个,其余的扔下订做,烧好了直接送到褚家村。 第100章 没收放妻书 订好了坛子,香菱匆忙的回了家,发现家里来了几个不速之客,为首的就是杨卿玥,另两个,是他雷打不动的跟班孙良田与贾小六。 杨卿玥并没有戴面纱,香菱的目光忍不住盯着他的脸颊和脖子看,见上面光洁如初,并没有一颗疙瘩了,这才放下心来。 看着少女来回巡视的目光,杨卿玥嘴角上扬道:“在看我好没好利落吗?” 香菱被问得一怔,点了点头。 杨卿玥点头答道:“全都好了。你的药还在抹吗?” 香菱点了点头道:“你不是说它还治裂伤吗?我脸上和手上有不少皴裂,还在继续抹,好像好了不少。” 杨卿玥眉眼含笑,半天没有说话。 杨卿玥不会无缘无故的出军营,更不可能无缘无故来到褚家,香菱猜测到可能害杨卿玥中癞癞草的真凶找到了,张嘴问道:“害你的人找到了?” 杨卿玥淡然的点了点头道:“查清了,是柳里正妻侄女史春华,她懊恼于我下令把洗校尉衣裳的活儿给了你家,既想让我吃苦头,又想栽赃给你家,重新夺回洗校尉衣裳的资格。” 果然如此,当时的香菱,怀疑最多的也是这个史春华,没想到真的是她。 她都有几分佩服史春华的胆子了,真是耗子给猫拜年,要钱不要命了,杨卿玥岂是普通老百姓能招惹的? “你是怎么处置她的?”香菱好奇道。 杨卿玥轻叹了口气道:“柳里正的儿子当年在军中曾救过我,为了照顾他,才把洗衣裳的资格给他们村,每件衣裳给他净提半文钱,一年下来也有上百两银子的收入。” 原来还有这层渊源,难怪只有柳河村有这种殊荣,真是应了那句话,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有因才有果。 杨卿玥继续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也正是因为他的管理疏忽,才会出现这种纰漏,柳河村洗衣裳的资格取消了,史春华,我并没有惩罚她。” 香菱眼睛不由得眯了眯,好家伙,这哪里是没惩罚。 洗衣裳的资格取消了,就相当于砸了全村人的饭碗,全村人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史春华。 柳里正的媳妇再疼侄女,也不可能有失去上百两银子心痛,史春华,要被全村人痛恨了。 香菱正在那幸灾乐祸呢,突然想到了一个关键问题,自己家是通过柳里正联系的洗衣裳的活儿,柳河村被取消资格,自己家不也没有活儿干了吗? 自己不在乎那些提成钱,但江氏却在乎,何氏也在乎,失去了这个活儿,估计得像丢了魂似的。 香菱小心谨慎的问道:“那个,杨大人,你看,你看,我家那个洗绸缎衣裳的活儿,是不是也得收回去啊?” 杨卿玥沉吟了半天没有吭气,看得香菱这叫一个郁闷啊,行不行,你倒是给个痛快话啊,这样慢刀子割肉,有意思吗? 杨卿玥嘴角上扬,突然问道:“帕子呢?” “啊?”香菱被问得一脸懵逼。 “我的帕子呢?”杨卿玥再度问道。 香菱忙从怀中抽出帕子来,狗腿似的递给杨卿玥道:“因为是我用过的,我以为杨大人会嫌脏,便犹豫着没有送回去.......” “哦,”杨卿玥觉得自己嘴欠了,问什么帕子的事儿啊,搞得自己有多小气一样。 香菱见杨卿玥脸上出现了懊恼神情,以为对方想要帕子,忙答道:“既然大人要,我立马洗干净了还给大人。” 香菱是个急性子, 立马要去打水洗帕子,杨卿玥忙叫住香菱道:“别着急洗,明天和洗干净的衣裳一起捎回去。” 香菱一脸懵逼,随即惊喜道:“你是说,我家还能洗衣裳?” 杨卿玥没有否定,但也没有肯定,一脸的淡然,就像说的这件事情与他无关一样。 香菱把帕子顺手又揣在了怀里。 院子里陷入空前的寂静,杨卿玥却也没有走的意思。 . 院门适时响起来,香菱很是高兴,心想,谁这么有眼力见儿敲门,简直是打破尴尬的福音。 打开门,发现是褚文那臭小子来了,又带来了一小坨“实验品”,一脸欣喜的递到香菱面前道:“我发现了,蛆是死以后尸体生的蛆,不是像生孩子一样生的蛆。我的‘放妻书’呢?” “咳咳咳.......”香菱一阵咳嗽,偷眼看了杨卿玥一眼,发现距离较远,应该没有听见两个人在说什么。 香菱轻舒了一口气道:“褚文,算你答对了啊,所以我承认我收下‘放妻书’了,你回去告诉你娘和你姑,咱俩的亲事一笔勾销,千万别惦记。” 褚文却不乐意的摇头道:“你把‘放妻书’拿出来让我看看。” “啊?”香菱被问的一脸懵逼,她哪记得她那块儿破布被她顺手扔到哪里去了,这孩子怎么这么轴呢。 香菱耐心解释道:“我们之间本来就没有什么约定,是你娘自己说的让你以身报恩,我娘没答应,我更没有答应,所以,你就别较真了啊!” 褚文仍旧摇头道:“我要'放妻书'。” 香菱倔不过他,黑着脸告诉他等着,转身回了屋,搜遍了整间屋子,终于在一堆破布条里找到了它,香菱还担心它被江氏打了帛啵、做成哪双鞋了呢! 香菱拿出了“放妻书”,出了屋子,发现褚文已经站在大榆树下面,与杨卿玥并排站着,不知道说着什么。 香菱把布条递给褚文,半路却杀出个程咬金来,杨卿玥把“放妻书”抢在手里,把四幅图从头到尾看了一遍,随即,把布条折了折,放在了怀里。 褚文懊恼道:“你干嘛收我‘放妻书’?” 杨卿玥不以为然道:“你连聘礼都没给,算得哪门子订亲?即然没订亲,给‘放妻书’做什么?” 褚文梗着脖子、瞪着眼睛道:“谁说没下聘?她现在用的弹弓和泥丸子都是我给的!” 杨卿玥不满的瞟了一眼褚香菱,瞬间明白,亲事是假,褚香菱骗人家小孩儿给她搓泥丸子才是真。 杨卿玥不满道:“既然给了“放妻书”,人家也同意收到了,你为何还要‘放妻书’,你要‘放妻书’是假,想收回去才是真吧?” 第101章 “聘礼”毁了 被别人当众戳破了骗回“放妻书”的事,褚文小脸一红。 眼看了一眼香菱,见香菱绷着脸没吭气,褚文这才老实答道:“我爹给我做了把新弹弓,让我打得准才能出门。可我打不准,香菱姐打得准,我想跟她,但她一定不肯教我,我收回‘放妻书’,她就还是我媳妇,我娘说,媳妇都得听相公的话,我想让她干啥她就干啥......” 臭小子,竟然打着这个鬼主意。 香菱上手打了褚文后脑勺儿一下,懊恼道:“臭小子,你才九岁,成天想着媳妇也不嫌害臊?谁要嫁给你了?分明我救了你的命,你娘一定要以身相许,呸,是以身相娶报恩,结果你自己吓得晚上直尿炕,一定要给我‘放妻书’,以后再敢乱提亲事,我打掉你两颗大门牙......” “谁尿炕?你胡说!!”褚文气得脸红脖子粗,尴尬的看着杨卿玥等几个男人,感觉自己被揭了短,从此以后没脸见人了。 杨卿玥把手伸向褚香菱道:“给我弹弓和泥丸子。” 香菱一脸懵逼,不知道杨卿玥要弹弓和泥丸子做什么,但觉得自己反抗不会有好果子吃,老实的把弹弓和弹丸子奉上。 杨卿玥并没有把弹弓和弹丸留在手里,而是扔给了孙良田道:“从今天起,你负责教褚文弹弓,什么时候他爹让他拿弹弓出门了什么时候回军营。” 孙良田一脸懵逼道:“啊?我教他?” 孙良田想要再说什么,被贾小六踹了下屁股,只好老实的闭嘴,接过弹弓和泥丸子。 回头见褚文一脸不信任的样子,孙良田有意显摆,飒爽英姿的走出五十步开外,没等打弹弓,先打了一套拳热热身,看得褚文别提多专注与艳羡了。 热了身,孙良田对褚文挑了挑眉道:“看好了,别错眼睛!” 孙良田身体站得笔直,将弹丸装在弹弓的皮片上,抻长皮筋,泥丸子呼啸而出。 孙良田的劲弩在军中也是有一号的,劲力还大,又有意在褚文面前显摆,打出来的泥丸子,颗颗正中靶心,颗颗碎裂落地,打得那叫一个有如神助。 一连打出了十几颗,再往袋子里掏,结果尴尬了,泥丸子没了。 杨卿玥再次向香菱摊开手掌,挑起眉峰道:“泥丸子。” 香菱摊了摊手无奈道:“没了,上次练活靶子就用没了,这十几颗还是我在墙角里找出来的。” 杨卿玥没说什么,指着孙良田对褚文道:“香菱会打弹弓,但弹丸不碎,劲道不足,也不肯教你;这个人不仅弹弓打的好,拳脚功夫也不错,还会爬树骑马射箭打猎,想不想学?!” 孙良田一脸骄傲,这还是杨卿玥第一次这么夸他呢,他都不知道自己身上有这么多优点! 褚文是个飞鹰走马年纪的淘孩子,都说这个年纪的孩子,心里都装着武侠梦,被孙良田这么一比划,仿佛大好“前程”就在眼前,登时被打了鸡血般道:“我想学!!师傅在上,受徒儿一拜。” 褚文这个省事,跪在地上,“咣咣咣”给孙良田连磕了三个响头,显然把要“放妻书”的事忘在九霄云外了。 贾小六嘴角上扬,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来,去了皮鞘,一阵寒光闪过,一脸笑意的对褚文道:“这是师叔的见面礼,师叔的话一定要听,否则就是欺师灭祖,知道不?” 褚文欣喜的看着精美的匕首,笑得嘴角都快咧到后耳根儿了,忙不迭的点头答应道:“我以后听师叔的。” 贾小六忍住笑意道:“那师叔告诉你,十八岁以前,不准再想着娶媳妇的事儿,否则就是欺师灭祖,就练不成盖世武功,成不了好猎手,更成不了大英雄!你答应不?” 褚文看了眼孙良田,贾小六又踢了下孙良田的小腿,孙良田忙不迭答道:“你师叔说的对,你要是动了旁的心思,我就不教你了。” 褚文看了一眼褚香菱,又看了一眼贾小六手里的匕首,终于咬牙点头儿道:“我听师傅和师叔的,我与褚香菱没有任何关系,我要学打弹弓,灭了葛小山的威风!!” 褚香菱听得目瞪口呆,褚文,就这么被贾小六给忽悠懵了,抛弃了自己这个“妻子”,选择了孙良田这个“师傅”。 孙良田的身手褚香菱见过,虽说不是一般的强,但说什么盖世武功,那好像也牵强了点儿,鼓吹的水份,比大海里的水份还多。 不过,因为这件事,让褚文彻底忘记什么“以身报恩”的思想,也不错。唯一的遗憾是,以后再也没人给自己免费搓泥丸子了。 孙良田被褚文缠着立即学弹弓,贾小六却把弹弓拿了过去,审视了弹弓半天,摇了摇头道:“这弹弓的竹节有些旧,不知道结不结实,好不好用.......” 香菱升起了一股不祥之感,只听“卡喳”一声响,弹弓的两根竹节应声折断。 香菱急切道:“那是我的弹弓......” 贾小六状似惊吓的手一抖,匕首从弹弓的皮筋上划过,皮筋也断了,好好的一个弹弓,就这样在贾小六的“阴差阳错”下,寿终正寝。 贾小六连忙解释道:“褚姑娘,实在不好意思,刚刚褚文说是给你下的‘聘礼’,我想着既然结不成亲了,这弹弓就又是褚文的了,便想着送给他一把好的......” 香菱才不信贾小六的鬼话呢,十二确定,贾小六就是因为前几日被当了认穴道的工具人,血淋淋的报复。 贾小六则偷窥了一眼杨卿玥,后者一脸笑意,看出来心情出奇的好。 贾小六知道自己押对宝了,自己申请的探亲假或许有着落了。 贾小六正高兴着,却见褚香菱狡黠的轻眯了眼,嫣然一笑,随即转头对杨卿玥道:“杨大人,你前几天教我的穴道我认得不太准......” 贾小六感觉天空瞬间失去了颜色,果然,杨卿玥淡然的口气叫道:“贾小六!!!” 贾小六老实的找了两根树枝,分别递给了杨卿玥和褚香菱,自己则如同烙饼似的趴在了地上,任由两个人戳戳点点了。 而褚文呢,则缠着孙良田学习武功去了。 下午吃饭前,杨卿玥才离开褚家回了陵裕关关隘。 ...... 第102章 泥丸子搓得不圆 吃完饭,香菱把饭桌收了收,把文房四宝铺在了桌案上,对着小香莲招了招手道:“小莲莲,我们今天做字板,开始学习认字。” 小香莲狐疑的看向香菱,颇为不信任道:“姐姐,你会写字吗?别白瞎了纸张,听说可贵了呢!” 香菱脸色一黑,外强中干的挺直了腰竿道:“姐姐会写可多字了,为了教你和大哥,我偷偷在地上用树枝练好几天呢!” 小香莲好奇的坐在桌边,看着香菱摆弄。 香菱将整张宣纸刷了一层浆糊,把宣纸贴在了江氏用布打的坚挺的帛啵上,形成了一个硬纸板,晾得干爽后,用剪子把纸板剪成拳头大小的正方形,一角戳了一个圆洞,麻绳拴在一起。 随即研了墨,用毛笔在上面一笔一划的写着字,香菱虽然没有系统的练过毛笔字,但毕竟写了二十几年的字了,曾因为字好看被老师夸奖过“秀外慧中”呢。 这样的字虽然不成气候,但足以震慑小香莲和褚夏,已经把她奉为天人了。 小香莲高兴的直拍手,欢喜笑道:“姐姐,快告诉我这都念什么字?” 香菱一板一眼的指着第一个纸板道:“这个念‘爆’字,‘爆炸’的‘爆’。” 小香莲和褚夏了然的点了点头,江氏也好奇的看着女儿似模似样的教认字,觉得很有意思。 香菱又翻过第二张纸板,一脸严肃道:“这个念‘烤’,‘烤’火的‘烤’。” 香菱又翻过第三个纸板,一本正经道:“这个念‘羊’,‘山羊’的‘羊’。” 香菱刚翻到第四张纸板,小香莲已经抢答道:“这个字我知道,念‘脊’字,‘脊背’的‘脊’字,” 香菱一脸错愕道:“小香莲竟然认字?” 褚夏“扑哧”一声乐了,笑道:“妹妹,下一个字我也能猜到,念‘骨’字,‘爆烤羊脊骨’的‘骨’。” 看着兄妹二人笑不可支的样子,香菱脸色一红,知道两个人笑她在教菜名。 香菱外强中干的拿起鸡毛掸子,煞有其事的打了下炕沿,一脸肃然:“现在是授课时间,严肃严肃!再敢笑的话,我可要打手板的!” 兄妹两个不笑了,香菱却绷不住脸露出了笑意。 ... 第二天一早,香菱把豆瓣酱装在十个小坛子里,在家等着昨天约好的脚力张的驴车。 “吁”的一声,香菱以为脚力张到了,打开院门,发现来的不是驴车,而是十辆并排的大马车。 香菱什么时候见过这么大阵仗,被吓了一跳。 很快,十个打马的大兵下车,陆陆续续抱下来不少衣裳,二话不说就都堆在了香菱的院子里,推成了一座小山一样。 贾小六一脸笑意的抱着一套衣裳下车,递到香菱手里道:“这是杨筹办的衣裳,里面还有一副弹弓和弹丸,是赔偿给姑娘的。” 褚香菱管不得赔不赔偿弹弓的问题了,一脸懵逼的看着堆成山似的衣裳道:“这、这是怎么回事?” 贾小六无所谓的耸耸肩道:“柳河村那边因为史氏居心不轨,取消了柳河村洗衣裳的资格,筹办说褚家村民风质仆,可托重任。” 香菱脑子如打了结般的看着堆成山的衣裳,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江氏也被惊得腿软了,结巴道:“香、香菱,咱、咱只有两只手,洗、洗不完啊。” 香菱叹了口气道:“娘,若是接了这活儿,你以后就不用亲自动手洗衣裳了,像柳里正一样分衣裳收衣裳就好,挣提成银子,只是......” 香菱欲言又止,见江氏没明白自己的意思,只好开门见山道:“只是我怕何婶子不好向她舅公公交待,你去跟她商量商量,这活儿接还是不接,何婶子说不接,咱就只留下那三十多件绸子衣裳,其他的退回去。” 经香菱这一点拨,江氏也反应过来了,这活儿,相当于从柳河村抢过来的,柳里正还是介绍何氏和自己家洗衣裳的伯乐,这样做,柳里正心里肯定不好受。 江氏忙去找何氏夫妇商议去了。 香菱则打开杨卿玥的衣裳,从里面拿出一把弹弓来。 弹弓不是乡村孩子常见的竹节架构,而是黄铜制作,下面的握手处,雕着和杨卿玥领口一样的蝠纹,尾部,嵌着两颗红色的玉髓,黄色的牛筋皮很韧,弹性很大,小小的棕色皮带皮质也很好。 小小的弹弓,竟然也可以做得这样高端大气上档次。 衣裳里面还放着一个荷包,荷包是杨卿玥常用的绿色竹叶款式,打开里面,倒出来一大堆泥弹丸,只是这泥弹丸有大有小,有的还不怎么圆,搓泥丸的手法,比褚文差远了。 香菱放回了泥丸子,包好了荷包,退还给贾小六道:“这弹弓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贾小六脸色一黑道:“褚姑娘,这是赔给你昨天弄坏的弹弓的,你不收是几个意思?是想背后对外人编排我们筹办营恃强凌弱、欺压民女?” “......”香菱无语了,头一次见到赔人家东西还这么豪横的。 香菱瞪圆了眼睛轻叱道:“切,我有什么不敢要的!我是嫌弃你搓的泥丸子不圆!!!” 贾小六忍不住“扑哧”一声乐了,不知道他把这话转回给杨卿玥,他费了半宿搓的泥丸子被人家嫌弃了,脸色会不会很精彩? . 不一会儿,江氏回来了,褚里正和何氏也跟着过来了。 看着院里堆成小山似的衣裳,褚里正走到香菱面前,语重心长道:“香菱,这活儿必须得接,这不仅关系到你们褚何两家,还关系到全村妇人们能不能挣口吃食的事儿。柳里正那儿不用担心,我和何魁立马去趟柳河村,把话唠开。这活儿,可不是咱抢来的,是史氏犯大错在先,咱村不接这活儿,别的村也会接。” 何氏也跟着劝道:“香菱,里正说的对,我舅公公挺明事理的,不能不乐意。至于舅婆母娘,不乐意就不乐意吧,反正没这事儿,她也看不上我,不用顾忌她。” 香菱主要考虑的是何氏的处境,怕她夹在中间难受,她和何魁都同意了,她有啥不同意的,哪有钱送上门来往外推的道理。 香菱笑着对何氏道:“婶子,这活儿以后还得落在你和我娘身上,千万别像柳里正一样,让坏人钻了空子。” 香菱又对褚里正道:“里正叔,您和婶子对村子里的人都比较了解,帮我娘掌掌眼,找点儿能干的婆娘帮着干活啊。” 褚里正笑呵呵的点头,虽然负责洗衣裳的活儿,没像其他村一样落在里正身上,而是落在了褚香菱家,但他作为里正,仍旧有具与荣焉的感觉。 只要说是洗衣村,大家都知道这个村与军营关系比较铁,谁不高看一眼?褚里正脸上也有光啊。 洗衣村的事就这么定下来了,贾小六带着人也离开了。 . 第103章 戚四海谈生意 脚力张的毛驴车也到了,香菱把小坛子装上了车,直奔县城。 因为送衣裳的事情耽误了一小会儿,香菱到达“苏香锦绣”的时候,苏沐已经等半天了。 香菱不好意思道:“实在抱歉,家里有点儿事耽搁了。” 苏沐笑道:“我倒不急,急的是妹妹,等着你呢。” 香菱忙进了铺子,苏小曼正指挥着段秀才刻着一枚印章。 见香菱来了,把香菱扯到跟着,指着印章道:“香菱,你快给你的豆瓣酱起个名字。” “起个名字?”香菱有些发怔。 苏小曼眼睛一立道:“不是你告诉我要给‘苏香锦绣’弄个标识吗?‘苏香锦绣’有名字了,你的豆瓣酱也得弄一个啊。” 香菱这才拍了下脑门,自己只忙活着分装坛子的事,忘记了标识的事情,被人仿去就得不偿失了,没想到苏小曼想在了前头。 苏小曼指着书生手里正在刻的印章道:“我想好了,就在坛子口用火漆封上印章,打开以后就没有了,保证没人仿了去,你给豆瓣酱起个名字吧。” 香菱不由暗笑道,自己要是直接盗用老干妈、老干爹的名字,会不会被人追诉到古代来?况且,配方也不是一个配方啊! 思前想后,香菱沉吟道:“我娘姓江,那就起名叫‘江大姐’香豆酱和香辣酱吧。” “江大姐?”苏小曼有些怔忡,好笑道:“你这个名字也太......倒是朗朗上口,好记得很。” 苏小曼想说这个名字太接地气了,在她想象中,怎么也得起一个像“苏香锦绣”这种矜持有韵味的名字,但转念一想,吃食这东西,起得再高贵,也得东西本身好吃才行啊。 “江大姐”,倒是让人感觉很亲切。 苏小曼让段秀才把字刻在了印章上,沉吟道:“香菱,你算过一坛子成本多少钱吗?想卖多少钱?” 香菱点头道:“我算过了,满打满算十二文钱成本足够了,至于卖多少钱,你们帮参详一下。” 苏沐从香菱的背篓里拿出小坛子,仔细端详了下,沉吟道:“褚姑娘,你这是奇货可居,况且盐这东西都是定量出售的,大批量的不好弄,销量上不来,这价格得定贵一些才有帐可算,我看最低得三十文。你要记住,与戚四海见面时,你要价四十文钱,他一定会压价,你绝不能低于三十文。” 香菱被苏沐说得一愣一愣的,如果没记错,她记得苏老爷说,这戚四海与苏沐是要好的朋友,果然,坑朋友没得商量...... 书生把章刻好了,苏小曼把章郑重交给香菱,拿了一截松香,用火折子烤化了滴在坛口,让香菱压下章子,章子拿起来,带着“江大姐”字样的火漆口就封好了。 . 苏沐带着香菱,两个人坐上马车,拿上背篓,匆匆赶往栖梧酒楼,到达酒楼时,恰好正是饭时,人满为患。 小伙计一脸为难的看着苏沐道:“苏少东家,实在抱歉,没有座了。” 苏沐笑道:“我还不了解戚四海?狡兔三窟,楼上的雅间空着吧?” 依苏沐对戚四海的了解,楼上总是空着一间最好的雅间,防止他得罪不起的人突然来吃饭,随时调用。 小伙计摇了摇头道:“苏少东家,若是平时,雅间自然空着,但今天突然来了贵客,少东家按惯例安排在雅间了,亲自在三楼盯着呢。” 戚四海亲自盯着,看来真是贵客了。 苏沐点了点头道:“那就不吃饭了,楼上不是有一间茶室吗?我和你们少东家谈点事儿。” 苏沐带着香菱直接上了楼。 小厮是知道苏沐与戚四海的关系的,便任由他自己上去了。 上了三楼,果然看见戚四海在雅间门口亲自候着,一副谨小慎微的模样。 苏沐向戚四海招了招手,戚四海高抬腿轻落步的走了过来,压低了声音嗔怪道:“咱俩约好的不是午时吗?你怎么来晚了?我本想着咱们用雅间的,没想到侯县令突然来了,只好让给他们了。咱们在茶室对付一口。” 戚四海千叮咛万嘱咐一个小伙计,让他专门候在雅间门口,以备县太爷有不时之需,他则领着苏沐等三个人到了旁边的一间茶室。 茶室刚好能坐四个人,戚四海让小伙计泡了茶端上来,问苏沐想吃什么。 苏沐看向香菱,意思是询问香菱有没有什么想吃的东西。 香菱沉吟了下,便把香辣酱的坛子拿了上来,对戚四海道:“戚少东家,您既然留我们吃饭,我又是来卖酱料的,不如这顿饭就用酱料来做吧,也好让戚少东家品鉴一番。” 苏沐赞赏的点了点头,戚四海没有反对的道理,让小伙计直接把大厨叫了上来。 香菱小声儿叮嘱了一番,大厨错愕的看了香菱一眼,随即拿着两只小坛子下了楼。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的时间,小二哥端上来四道菜色,一道是香辣酱焖鱼头,一道香辣酱炒白菜片,一道猪肉丁香豆酱炒豆腐,一道土豆东瓜粉条香豆酱汤。 两道辣,两道不辣。 这四道菜都是栖梧酒楼从来没做过的,应该是香菱刚才叮嘱大厨新做的菜色。 香菱又让小伙计拿来两只空碟子,一只倒了香辣酱,一只倒了香豆酱,把两只小碟子推到了戚四海面前,摆手示意让他尝尝。 戚四海昨天就接到苏沐的信儿,说是有好吃食让他掌掌眼,他猜想过无数吃食,唯一没猜想到的竟然是这么两坨怪东西。 戚四海用筷子蘸了一下香辣酱,眼睛不由得一亮。 喝了口茶清清口,又蘸了一下香豆酱,随即又点了点头。 再度清口,分别尝了尝四道菜色,尤其是爱吃那道香辣酱焖鱼头,看着香菱笑道:“褚姑娘没等谈生意先做了几道菜,这是逼着戚某不得不做这笔生意啊!” 苏沐了解戚四海,看到他这表情,知道这事准成了,调侃戚四海道:“戚老四,哪个逼迫你了?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你,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东西不好,你能留才怪!说吧,你打算给多少钱?” 戚四海眼中闪过一抹狡黠道:“苏沐,你一进来我就知道你打什么主意!你跟我不一条心!!从现在开始,你闭嘴别说话。” 第104章 县令做主小曼婚事 戚四海让苏沐别掺合价格的事,看向香菱,嫣然一笑道:“小姑娘,这酱料你打算卖多少钱?” 香菱按照之前与苏沐约定好的价钱,乖巧答道:“四十文钱一坛。” 戚四海诧异的张大了嘴,几乎能塞下一枚鸡蛋来,讶然道:“这么贵?这可难办了,” 苏沐冲着戚四海翻了一记白眼,心想你个戚老四,这个夸张的表情也太他娘的假了,牙花子都快乐出来了。 香菱摇了摇头道:“戚少东家,这东西做出来要半个月,盐石即昂贵又限量,辣椒也不好收,所以一次性做得也不太多,总不能让我赔钱赚吆喝吧?” 戚四海沉吟道:“这样,盐和辣椒的问题我来解决。一部分你提供给我小坛子,我合你三十五文钱一坛;我酒楼不用小坛,我给你提供三十斤装的大坛子,省去了你订制小坛子的钱,每斤你合我三十文钱一斤如何?” 香菱没想到戚四海连坛子钱都算计在里面了,果然,做生意的人都很精明。 这个价格,基本和苏沐提前猜想的差不多,而且帮助香菱解决了买盐限量和辣椒紧缺的问题,香菱点头算是同意了。 她同意了,苏沐却不乐意了,瞪圆了眼睛道:“戚老四,你既然把坛子钱都算到了,为什么瞒下菜方子钱?褚姑娘这四道菜方子可都告诉你家大厨了!你不能白占了便宜不吭声儿!” 戚四海被苏沐呛得脸色发红,反瞪了一眼苏沐道:“我就知道你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和人家褚姑娘一条心了!给钱给钱,行了吧?!你说多少钱?太多了我可不干!!” 苏沐露出了一个无比虚假的笑,引得戚四海吹胡子瞪眼睛的。 苏沐沉吟道:“你上次买下便宜坊的烤鸭方子花了一百两银子,我们这四道菜没藏私,已经教给你家大厨了,后面还要卖给你家酱料,甘愿吃点亏,四道菜总共给一百两,保证不外教,如何?” 戚四海再次横了一眼苏沐,如果他不横插这一杠子,人家小姑娘根本就没想起菜方子这一茬儿,这苏沐,明显偏袒人家小姑娘啊。 果然是损友。 戚四海拿出钥匙,打开茶室下的暗格,从里面取出一个荷包,清点了里面的银子,“啪”的一声扔在了苏沐面前道:“数数,看看少没少你一文钱!” 苏沐把荷包直接推给了香菱,站起身道:“不用数,戚老四的人品还是信得过的。”引得戚四海又是一个白眼儿。 见苏戚二人都站了起来,香菱和苏小曼也站了起来,走出了茶室。 戚四海肃然的对香菱道:“我暂时订五个大坛装,三百个漆口小坛装,香辣的占六成,不辣的占四成。小厮一会儿给你装空坛子,你把需要的盐和辣椒数量告诉他,原料按市场价折算,从豆瓣酱里扣除,卖得好后续再接着要。” 香菱点了点头,突然想起了二人之间还没立契约,偷偷扯了下苏沐的衣角,苏沐低下头来,香菱压低了声音问道:“苏少东家,用不用立个字据啊?” 苏沐微笑着说道:“戚四海经常是口头协议,从不立契约。别看他这人表面嘻皮笑脸,但很讲诚信。况且,他是先给你提供原材料,如果没有契约,吃亏的是他不是你,放心好了。” 香菱想想也是这个道理,人家盐和辣椒是先提供的,送豆瓣酱时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自己一定要立契约,就有点矫情了。 三个人正要下楼,旁边雅间的门突然打开,鱼贯走出四个人来。 与三个人刚好在走廊中来了个对头碰。 戚四海本能的把身侧的苏沐和香菱往后一扯,毕恭毕敬向最前面的一个威严的男人施礼道:“小的恭送王县令、杨筹办、向掌柜、盛掌柜。” 这四个人,香菱见过两个,一个是杨卿玥,一个是向胜向掌柜。 心中不由得猜度着,那个被称呼为盛掌柜的,不会凑巧是盛家油坊的东家吧? 这两家掌柜,都不是什么好鸟!!都仗势欺人! 杨卿玥怎么和这些个坏得掉渣的人一起喝酒? 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杨卿玥负责军营采办,怕是也不怎么干净。 香菱心里头直接给杨卿玥扣了个“坏银”的帽子了。 连三岁的小孩子儿都知道,向家与苏家是死对头。 苏沐完全没想到在这里能碰到向胜请县太爷吃饭,面色有些尴尬。 王县令是见过苏沐的,走到苏沐面前,亲昵的打着招呼道:“原来苏少东家啊!你爹的病可大好了?” 苏沐一怔,不知道县太爷为何没来由的问父亲身体,毕恭毕敬答道:“回县太爷,我爹身体大好。” “哦,”王县令答了一声,转头对向胜道:“既然苏东家身体大好了,我明天退衙后便约见他,你遣的媒人也抓紧上门!两家布庄,两好戛一好,多好的事儿!” 苏沐呆若木鸡,随即面色铁青,瞬间明白,向家见苏小曼的“苏香锦绣 ”来势汹汹,若是开张,向家布庄根本没有胜算,索性来个釜底抽薪,想直接让向文志娶了苏小曼,把做为嫁妆的“苏香锦绣”据为己有! 王县令分明是吃了姓向的好处,帮姓向的压人!! 苏沐气恼的要上前理论,香菱死死扯住了苏沐的袖口,不让他上前。 王县令并没有理会苏沐猪肝一样的脸色,率先走到楼梯口,笑着对杨卿玥相让道:“杨筹办,这边请。” 杨卿玥走到香菱身前,眼色紧盯着香褚紧扯着苏沐袖口的手,心里有些发堵。 呼吸沉重,浓郁的酒气,如一层层热浪向香菱侵袭而来,熏得香菱脑子跟着有些发晕了,身体本能的向后瑟缩,躲在了苏沐的身后,手,却仍旧扯着苏沐的袖口。 杨卿玥的眉头皱得更紧了,突然昂然阔步,大踏步的走到楼梯口,下楼走了。 待几人走远了,香菱才放开苏沐的袖口。 苏沐的眼睛腥红腥红的,气得胸口起起伏伏的,突然懊恼的跺脚道:“都怪我嘴笨、脑子笨,说什么爹爹大好了?爹爹分明是怕县太爷约见称病在家!都怪我不好!妹妹绝不能嫁给向文志那个纨绔,若是逼急了,我就和他们同归于尽,让他们向家喜事变丧事!白发人送黑发人!!!” 香菱嗔怪道:“你胡说什么呢!你让向家白发人送黑发人,苏家不也得白发人送黑发人?还是想想其他的办法吧!” 苏沐一脸颓废,显然一时情急想不出其他办法,着急回家去与苏父商议对策。 ... 第105章 共乘一马 告别了苏沐,香菱往城门方向走,脚力张的驴车除了拉香菱,还拉了同村的人,为节省入城费,脚力张把驴车停在城门口外侧,在那里与坐车的村民会合。 刚出了城,发现杨卿玥骑在一匹黑色大马上,如一尊神像般立在城门口一侧,眼睛紧盯着出城方向。 见香菱走出来了,杨卿玥轻打了下马匹,马儿乖巧的走到香菱身前,男人弯下腰,语气不善道:“你和苏沐,单独去见戚四海做什么?” 又是一阵浓重的酒气。 香菱皱了皱眉头,心想这家伙管得也太宽了吧? 香菱语焉不详答道:“卖菜方子。” 听说只是卖菜方子,杨卿玥轻“哦”了一声,淡然道:“戚四海这人不简单,离他远点儿。” 这话说得莫名其妙,香菱有些懵逼,不明白杨卿玥这话是什么意思。 杨卿玥并没有纠缠这个话题,而是继续说道:“商人重利,苏沐对你目的不单纯,离他远点儿。” 香菱无语的瞟了一眼杨卿玥,忍不住讽刺道:“论重利和不简单,筹办大人比这两人有过之无不及吧?是不是应该离大人远点儿?!我看大人根本就是吃人家的嘴短,和坏蛋一个鼻孔出气了!” “褚香菱~”杨卿玥鼻孔里威胁的闷哼,气恼的打了一下黑马,策马离去! 来也奇妙,去也奇妙,简直莫名其妙! 香菱轻叱了一声,把篓子放在了脚力张的驴车上,坐在车辕上,等着其他村人到齐了一起回村。 正等得无聊,突然一阵马蹄声疾,黑马去而复返,而立而起,在香菱身侧“咴”叫了一声。 吓得毛驴烦燥要跑,幸亏脚力张扯住了缰绳。 香菱吓得在车辕上站了起来,与马背上去而复返的杨卿玥刚好对视。 香菱如炸了毛的小猫般胀红了脸,气恼道:“你疯了?” 话音刚落,男人长臂一伸,直接将站在车辕上的小妮子打横抱了起来,放在了身前的马背上,香菱想要挣扎下来,黑马已经掉转头,向着官道上飞驰而去。 害得香菱摇摇欲坠,赶紧抱紧了男人的腰身,小小的身形,刚好窝在男人的胸前,听着耳畔呼啸的风声,以及男人擂鼓般的心跳声。 黑马终于停了,矗立在褚家村村口。 杨卿玥跳下马背,伸着手,沉默的看着香菱。 香菱嗔怒道:“不用你扶,我自己下马!” 香菱倔强的用双臂抱住马脖子,马儿不舒服的甩了下头,吓得香菱放弃马脖子,改抱马鞍,像爬树般手脚并用的下马,那姿势,如同八爪鱼一般,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终于落地了,香菱拍了拍胸脯,感觉自己的小命还在,又抬眼瞪了一眼杨卿玥,不再理会男人,往村中走去。 只留下了呆若木鸡的杨卿玥,以及一身的酒气,一胸口的炙热。 ... 回到家,香菱发现自己家门前围了一群婆子媳妇,叽叽喳喳的好不热闹,有高兴的,有不高兴的。 还有一个与何氏撒扯着衣服包袱,争得脸红脖子粗。 香菱想到会有人来争洗衣裳的活儿,但她猜想的是大伯娘王氏与刘氏,没想到王氏和刘氏都没有来,反倒是小寡妇邢招弟来耍横的了。 何氏扯着包袱一角,脸红脖子粗的对邢招弟怒道:“邢招弟,你快撒手!” 邢招弟不仅不撒手,把包袱又往自己方向扯了扯,怒叫道:“是褚里正让全村利手利脚的妇人来领活计的。姓江的连吴三懒媳妇都收了,凭什么不收我?我看就是心虚,报复我说破了她的阴私事儿!!!” “你......”何氏气结,担忧的看向江氏。 江氏已经气得脸色惨白,邢招弟嫉妒葛长林与香菱家走的近,背后扯江氏和葛长林的闲话,何氏就是因为这个才不想把活儿分给她。 见何氏和江氏都语塞,邢招弟的气焰更盛了,对何氏道:“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你和我一样,都是来打下手的,装啥大尾巴狼拦着我!” 嘴皮子一直挺厉害的何氏竟然也被逼得还不上话了。 香菱轻叱的一声走上前来,对何氏道:“婶子,她要抢衣裳就让她抢吧!” 香菱发话了,何氏只能松了手。 邢招弟猝不及往后倒,险些倒在地上,站直了身子,不仅拿了手里的,又从衣裳堆了拿了四个包袱往外走,一个包袱包了十套衣裳,分给一个妇人清洗,邢招弟竟然一下子抱走了五份。 看着邢招弟志得意满的背影,香菱提高了嗓音,不紧不慢道:“何婶,听说偷军用物资会被判重罪,重者斩立决,你赶紧报官吧!” 邢招弟的脚像被钉子钉住了,一动不敢动,身旁的两个妇人如避蛇蝎般躲得远远的。 邢招弟转过身来,脑羞成怒道:“褚香菱,你满村子打听打听,我干活利手利脚的,洗衣裳也干净透亮,你为啥就不用我?” 香菱耸了耸肩道:“为啥?你心里没点儿数吗?长了个破车嘴四处扯闲话,小心有一天报应到自己身上。你干活利索不利索、洗衣裳干净不干净与我家何干,就是不想用。” 邢招弟恼怒的把衣裳甩在了地上,气恼的跑了。 香菱看着神情各异的妇人们,对何氏道:“何婶子,你不是来打下手的,你也是这件事情的主家,以后大兵们的衣裳都由你收集派发,挣的银子,你和我娘各分一半。不用有顾忌,也不用解释,愿意用谁就用谁,自己家的事儿,还轮到外人来做主了?!” 何婶子眼前一亮,如同得了尚方宝剑一般,对着妇人们冷着脸喊道:“听没听到?以后别我说一句你们怼十句,让你们一起挣钱就偷着乐得了,别净挑刺!” 在此之前,何婶子觉得自己和其他妇人一样来干活拿工钱的,说话没底气,现在香菱当着大家伙面儿一宣布,她摇身一变成了主家之一,顿时腰竿儿挺直了不少,泼辣的性子立即显现出来了。 何氏一向泼辣,做事公道,有她做阵,香菱就不用担心了,江氏的性子,到底还是软了些,让她腾出身子,帮自己做豆瓣酱好了。 被选中的妇人一人拿着一包袱衣裳走了。 林月落在了最后,看着已经都分出去的衣裳,有些尴尬的走了过来,硬着头皮对香菱道:“我,还能干活吗?” 香菱笃定的点头道:“放心,我说话算数,大兵的衣裳分没了,还有校尉的衣裳没有分,以后都归你洗了,只是,你不能在家洗,我不放心老宅子里的那些人。” 林月以为没有她干活的份儿了,没想到最好的给了她,立即喜笑颜开道:“放心好了,我和三柱媳妇一起洗。” 香菱想叮嘱两句洗绸子的注意事项,林月已经狡黠的眨了眨眼道:“二婶洗的时候我偷偷看过了,知道怎么洗,你就放心吧。” 没想到林月在不知不觉中就偷了艺了。 香菱知道林月没有坏心眼儿,只是平时擅长观察,这件事却给香菱提了个醒,做豆瓣酱一定要注意保密,让人偷学了去可就得不偿失了。 ... 第106章 无肉不欢的肉食动物 衣裳分完了,何氏帮江氏收拾院子,院门“吱呀”一声开了,何花儿跑了进来,对何氏急道:“娘,出事了。” 何氏吓得右眼皮直跳,紧张的抓住何花儿的手,颤声道:“出、出啥事了?” 何花儿急切道:“娘,咱家炕上的蛋叨壳了,小山的那只鹰蛋,和咱家的那只知更雀蛋也出来了,一个鹰,一个雀,我怕它俩叨起来,就跑过来了。” 何氏悬着的心这才落下来,狠捶了闺女两下,气恼道:“一惊一乍的,我还以为出啥事了呢!那鸟刚破壳出来,要叨架也得大一点儿才叨啊!毛毛燥燥的,快回去看看,别让被子给闷死了,等硬实一点儿,给小山和香菱送回去。” “哦,”何花儿又急三火四的跑回家去了。 何氏抚着胸口道:“这死丫崽子,一惊一乍的,吓我一跳!要是有香菱一半稳当,我也不至于这么操心了!” 正说着,何花儿又跑了回来,喊道:“娘,出事了!” 何氏心又悬起来了,气得又给了何花儿一拳头,气恼道:“又咋的了?” 何花儿委屈道:“我刚刚路过褚刚家,发现老宋家一家拿着铁锹铁铲去了,看样子来者不善,和老褚家要打架!” “老宋家和老褚家?”何氏与江氏对望了一眼,这两家平时没什么交集,怎么会有这么大仇,都动铁锹铁铲了,这是要打生死仗啊。 何氏忙叮嘱何花儿道:“你快去找里正。” 这么大的阵仗,怕是只有里正能压下去。 何氏和江氏去看看怎么回事,香菱并没有去,她实在不喜欢褚刚这个人。 褚刚是张小草的前夫,当初张小草被大嫂逮到与张仁通-奸,褚刚受张小草蛊惑,求他娘让张小草与香菱对质,香菱当时就觉得褚刚是个没主见的软骨头,即是个妻奴,又是个妈宝,十足一个拎不清的。 ... 为了给村妇们分衣裳,已经接近黄昏了,下午饭还没有吃。 该做晚饭了。 香菱看着伙房地上的一堆菜,寻思着做什么吃食。 地上除了土豆茄子等家里有的食材,还有何氏给摘的几根黄瓜和胡萝卜,从褚老太公的孙子那里买的两条大鱼。 香菱展颜一笑,突然想起要吃什么了----花开富贵、香辣酱焖鱼头。 “花开富贵”,名字叫得天花乱坠,说白了,就是煎饼卷菜丝,斜刀切成小段,在盘中摆成花朵,盘心摆上肉丁豆瓣酱,这就算大功告成。 香辣酱焖鱼头就更简单了,香菱在栖梧酒楼做过一次,味道还不错,便想着再做一次吃,至于鱼身子,仍旧做成鱼丸,明天上午再吃。 香菱让铁匠做铁锅的时候,做一口平面锅,烙饼摊煎饼刚刚好。 香菱架上锅,一口放在最旺的灶眼儿上,干焖鱼头; 另一口平底锅放在火最弱的灶眼儿上,用面糊摊煎饼,煎饼卷了葱丝、黄瓜丝、萝卜丝,斜刀切成花瓣状,摆在盘子四周,中间洒肉丁豆瓣酱,远远看着,倒真像是一朵盛开的花朵,颜色搭配的特别好看。 等“花开富贵”摆完了盘子,鱼头也刚刚焖完,主食就是没卷菜的煎饼。 将菜装盘摆好,放在桌案上,香菱爬上了大榆树,掏出弹弓,以及大小形状不规则的泥弹丸,搭上一颗,向褚庄院中的那只铜制投壶打去,“叮”的一声响。 响声刚落,王文谦就从屋中窜了出来,用动若脱兔都不足以形容他的速度。 少年书生欣喜的看向大榆树,见香菱在向他招手,他左看右看无人,这才急匆匆绕上围廊,从狗洞子里钻了过来。 走到桌案边,看到漂亮的菜色,以及准备好的文房四宝,立即洞悉了香菱的意思,故意肃着脸问道:“前几日教你的字可都会了?” 香菱忙不迭点头道:“都会了,这次我做的菜名叫‘花开富贵’和“香辣酱焖鱼头”,请王秀才品鉴。” 王文谦嘴角上扬,一本正经的走到桌案边,从怀中拿出帕子擦了擦手,很是郑重的坐了下来。 用筷子夹了一块儿卷菜,蘸了肉丁酱,吃在嘴里,面部表情很怪异。 随后又夹了一块儿鱼脸上的嫩肉,蘸了一下酱汁,眼色顿时一亮,立即恢复了 那日“品鉴”羊脊骨的神彩,大快朵颐了。 香菱这才放下心来,只要王文谦爱吃就好。 待王文谦吃好放下筷子,香菱终于知道王文谦吃煎饼卷菜丝时,脸色为何怪异了,因为,两盘子菜,鱼肉和肉丁酱全部告空,只剩下了煎饼卷菜丝! 他像三岁的孩子一样,竟然是个挑食的,爱吃肉不爱吃菜!一个长得干净清爽的秀才郎,竟然是个无肉不欢的动物! 香菱决定以后多给王文谦做肉食,以换取对应的“精神食粮”。 香菱狗腿的用毛笔蘸饱了墨汁,递给王秀才,又省事的帮忙展开书册空页。 王文谦没有接过毛笔,而是用帕子再次擦净了手,这才接过毛笔,在书册上边写边说道:“‘花开富贵’,实则面饼卷菜丝,佐以香辣肉酱佐料,肉酱味感醇厚,回味无穷;生蔬菜丝,味同嚼蜡。“ “香辣酱焖鱼头,味鲜细腻,激发食欲,开胃之佳品。” 又是四五十个字,够自己学几天了,香菱笑得见牙不见眼, 一一标了同音字,笑着对王文谦挥挥手道:“过几天再给你做新吃食啊......” 王文谦脸色闪过一抹狡黠,风轻云淡问道:“昨日看见河里游过一群鸭子,我想起先生教书法时,曾说过,“横折”如同鸭颈,要先“藏头”再“划掌”,这样写出来的书法才能张驰有度......” 香菱翻了一记白眼,这个王秀才,想吃鸭子就吃鸭子呗,还文刍刍扯出这么一大堆书法来,又是鸭颈和鸭头的。 香菱灵机一动,莫不是王秀才真正想吃的是鸭脖子、鸭脑袋和鸭爪子? 香菱感觉一阵恶寒,为了学习写字,香菱决定还是尽量满足王村草的愿望。 王村草一脸欣喜的回家了,香菱则觉得王父可能给儿子立错了志愿,这样天天满脑子都是美食的吃货,怎么可能考上进士当官入仕? 第107章 坏人还能坏人磨 几乎快黑天了,江氏才从褚家回来,这热闹看得,够废寝忘食的。 香菱把给江氏留的菜和煎饼端上了桌子。 江氏边吃边叹着气道:“老话说的还真有道理,褚刚家还真是祸不单行。” 香菱狐疑问道:“娘,褚刚家咋的了,发生啥大事了?” 江氏把煎饼放在了盘子里,又叹了口气道:“老宋家的牛丢了,有人看见褚刚在牛丢的地方出现过,老宋家上老褚家要牛,老褚家不承认,老宋家在老褚家院里发现了牛粪,老宋家气的就动手了,要不是褚里正赶到,都得打死。在褚里正的调解下,褚家答应拿出十两银子,不经官了。” 偷牛?就因为一坨牛粪就给定罪了?未免也太草率了吧? 香菱总觉得这件事透着很多蹊跷,但这件事褚里正已经处理过了,尘埃落定,又与自家没什么关系,香菱也就没再多问多管。 . 晚上,香菱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从怀里拿出那只绣着清爽竹叶的荷包,倒出几枚泥丸子来,怔忡半天都无法入睡,对于傍晚杨卿玥突然掳走自己,又直接送回褚家村的行为,百思不得其解。 是对自己的话生气了? 好像不是,因为他没把香菱掳在别处,而是直接送回到了褚家村村口; 是突然喜欢自己了? 好像也不是,因为他的脸色淡得就像是一汪清水,实在看不出有什么波澜壮阔来。 香菱摇了摇头,摇去脑袋里不切实际的想法,现在的她,就是一个只有十四岁身体的青豆芽,头发枯黄,皮肤不白,个头不高,身材不丰,还顶着间歇性“傻子”的名号,喜欢上自己的才叫傻子。 香菱整个头都闷在了被子里,觉得喘气都不怎么匀称了。 而褚家村的村口,那匹黑色的马,以及马上的人,如雕像般,静静的矗立在那里,久久没有离开,直到酒意微醺的头被冻得清醒,心口的那团热火渐渐褪尽,这才打马缓缓离开。 ...... 第二天一早,贾小六并没有来取衣裳,领头的是个叫刘二的大兵。 香菱狐疑道:“贾军爷和孙军爷怎么没来?” 刘二叹了口气道:“筹办大人得风寒了,那两位留在蝠翼居照看着呢。” “得风寒了?”没想到身强力壮的人也会有生病的一天。 香菱没有多问,从刘二手里接过杨卿玥的衣裳,手掌本能的往怀中摸了摸,发现里面果然又有东西。 香菱心脏似乎漏跳了一拍,连忙回了屋,从怀中掏出一只荷包来,打开荷包,倒出一个布块儿,上面画着一个盖着红盖头下跪的人,面前一个坟头儿,打着灵幡。 香菱有些怔忡,这个杨卿玥,捎个信非得画画,这画也太玄幻的,得绞尽脑汁猜来猜去的,写字它不香吗? 她却忘了,在杨卿玥心中,她还是那个目不识丁的小农女。 把白天发生的事联想起来,香菱才有些开窍。 自己好像白天骂他和那些坏人一样坏,杨卿玥这是为了向自己表明他与盛家、向家不是一路人? 杨卿玥是不是在提醒自己,只要苏家办了丧事,与喜事相冲,县太爷就不能逼着苏小曼嫁向文志了? 这倒是个好办法,只是,好端端的,不能让人家苏家凭白死一个亲人换自由吧? 香菱想不通其中的关键,又觉得杨卿玥不可能送来一个无关紧要的信。 说走就走,香菱决定立即进城送信,可惜脚力张的驴车已经走了,香菱只好求助了李贵,李贵又去葛长林家借了驴车,跟着她一起进城。 自己家没有车实在不方便,这次的借车事件,让香菱下了个决定,等褚夏腿好了,自己家就置办一辆属于自己家的驴车,不,马车。 到了城里,苏沐没有在店铺,而是在苏宅。 香菱又急匆匆到了苏家,发现苏家门外站着两队披红挂彩的人,抬着二十几抬箱子,有几个人在门口吹吹打打个没完。 不用猜也知道,这是向家托的官媒上门了。 明明只是下聘,搞得像上门接亲一样,向家分明是故意的,让全临安城的人都知道向家要娶了苏小曼。 任向家在门外吹得热闹,苏家都是大门紧闭,装聋做哑。 香菱让李贵把驴车绕到侧门,敲了敲门,一个小厮开了门,香菱立即把布片递给小厮道:“我叫褚香菱,你把这个立即给你家少东家。” 小厮不敢怠慢,关了门进了宅,很快又出来了,把褚香褚让进了一个小会客厅道:“少爷让您在此稍等,他忙完再过来。” 这一忙就过了半个时辰,苏家的小厮婆妇们突然忙了起来,又过了一刻钟,香菱所处的会客厅外,整个苏府一片哭槁之声,哭天抢地,听着让人寒毛倒竖,很是瘆人。 又过了半个时辰,苏小曼一身缟素的来到了会客厅,拿起香菱面前的茶碗,“咕咚咕咚”的喝了个底朝天。 看见香菱在看她,扯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来。 一个一身孝服的人,却一脸的笑意,看着要多违和就有多违和。 香菱狐疑道:“这是什么情况?” 苏小曼清了清有些嘶哑的嗓子道:“不是你给出的主意吗?爹和大哥还夸你聪明呢,向府的媒婆被打发走了,以后也能落个耳根子清净了。” “......”香菱还是一知半解。 苏沐也进来了,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对香菱笑道:“这事暂时揭过去了,多谢褚姑娘给出的好主意。” “......”香菱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接茬了,总不能告诉苏家,信的内容她也是一知半解。 苏沐看出了香菱的错愕,耐心解释道:“大齐以孝治国,家有长辈发丧,男子服三年大丧,女子服一年丧。这个长辈,除了家族祖辈、父辈,还有一种惯例,就是命格干亲,小曼的‘干娘’没了,一年内不能议亲。” 香菱这才恍然大悟。 这个时代,有的孩子生下来身体就孱弱,用占卜的话说易招邪祟,父母便会让孩子认个合格相同的妇人当干娘,帮着“吊命”。 苏小娘这个不凑巧病逝的”干娘“,不出意外,应该是刚刚从义庄或庙里”认下“的。 果然,坏人还得坏人磨。对付向家这种卑鄙无耻的人,还得杨卿玥这种肚子里满是坏水的人对付,”知己知彼“嘛! 香菱对杨卿玥的气好像消了那么一点点。 香菱不好意思的对苏沐道:“苏少东家,能不能、能不能把那封信还给我?” 苏沐忙从怀中拿出那只布块儿,还给了香菱,再次千恩万谢道:“今日还在发丧,不便外出,过后我与小妹再上门道谢。” 香菱忙推却道:“苏少东家说的是哪里话?没有你,我的香辣酱哪能卖得那样痛快?能帮上忙的一定帮忙。” 苏家很忙乱,即忙着发丧,又忙着向县太爷报信道歉的,香菱不想占用太多的时间,便告辞回了家。 ... 第108章 解黄豆之危 回到家,见天色还早,李贵也没有什么事儿,香菱便央着李贵陪她去望杏村一趟,她隐隐觉得,二姨夫梁成国这两天没送黄豆,江二兰家里出什么变故了。 香菱把卖方子的一百两银子和褚夏那儿拿来的一百两银子银票全都带上,直奔望杏村江二兰家。 江二兰家的院子里站着二三十个男人,群情激愤的围着梁成国,面红耳赤的争论着什么。 见香菱来了,梁成国把这些汉子打发走了,把香菱让进了屋里。 江二兰躺在炕上,额头上盖着巾子,嘴唇干裂,面色灰败,毫无生机,仿佛被迅速抽干了水份的植物,眼看着油尽灯枯了。 香菱被吓了一跳,忙拉着江二兰的手道:“二姨,你这是咋了?” 江二兰张嘴想说话,嗓音嘶哑得如同破败的风箱,没说两句,眼泪就扑簌簌的往下落,更咽着说不出话来了。 旁边的少女眼圈也跟着红了,把手里的药碗递到香菱手里道:“香菱,你快劝劝二婶吧,我、我......” 少女说不下去了,嗓音更咽,一脸的担心与愧疚。 这个应该就是梁成邦的女儿,十六岁的梁佩。 香菱狐疑的对梁成国道:“二姨夫,我不是答应收一万斤豆子吗?都过去两天了,怎么还没送过去?是村人不想卖了吗?” 梁成国摇了摇头道:“不是不想卖,是都抢着卖。我和你二姨商量着让家境困难的村人先卖,没想到这下子可捅了马蜂窝,你二姨被气病了。我寻思着,实在不行就抽签,抽上谁家就算谁家命大。” 人在生存面前,什么道德底线都没有了,明明梁成国是好心,结果换来大家的不理解,丑态百出,江二兰连生气带上火,一下子病倒了。 香菱从怀中掏出二百两银子,放在炕上,对梁成国道:“二姨夫,我拿来了二百两银子,全部收做黄豆。听我一句劝,千万别抽签收黄豆,矛盾会更大,不如雨露均粘,包括你自己家,每家都收一样的斤数,大家就都没有怨言了。” 常言说的好,不患寡而患不均,大家收的都一样,也就没了攀比心,心理也就平衡安定了。 二百两银子,可以收两万五千斤黄豆,相当于望杏村农户四分之一的产量,每家收上四分之一,各家也能用来换成麦子当口粮,解了各家的燃眉之急。 听说又能多收一百两银子的黄豆,江二兰“蹭”的一下坐了起来,因起得猛了,头有些发晕,又跌回到炕上,仍不忘傻傻的问香菱道:“真的能收两万多斤?” 香菱笃定的点头道:“钱都拿来了,哪能有假?而且,豆瓣酱我已经卖出去四百多斤了,就等着你家的黄豆下锅呢!” 听说有了希望,江二兰仿佛来了点精气神,被梁佩扶正了身子,长吁了一口气道:“好好的豆腐方子,说不让做就不让做了,天杀的,造孽啊!” 梁佩脸上的愧疚更深了,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她爹梁成邦,她娘也来得干脆,一死了之,留下梁成国和江二兰收拾烂摊子。 江二兰虽然嘴上成天骂梁成邦不是人,但从来没说把她们姐妹三人扫地出门,更没有张罗把梁佩卖出去,这让梁佩已经很感动了。 看着几天下来就枯瘦如柴的二婶,梁佩咬了咬牙,终于“扑嗵”一声跪倒,哭道:“二婶,佩儿对不起你......” 江二兰叹了口气道:“要错也是你爹的错,二婶怪你做什么?” 梁佩一扭头回了自己的厢房,很快又回来了,把一个小荷包递给了江二兰手里,更咽道:“二婶,这是我娘平时给我的私房,我一直没舍得拿出来,我怕二婶......佩儿知错了......” 江二兰把荷包倒了出来,里面有一个五两银子银元宝,一大把铜板,还有一只银钗子。 梁成邦夫妇临死前,掌管着梁家大权,梁成邦死后,他媳妇也上吊死了,梁成国只翻着不到一两银子,以为家底大部分被大哥败豁光了,没想到侄女偷藏了心眼儿,一直没把私房钱拿出来,应该是担心二叔二婶待她们不好,给自己留后路。 看着家里实在举步维艰,江二兰没有对三个遗孤使坏心,梁佩这才拿出来。 江二兰叹了口气,这五两多银子,也只够家里日常开销的,与数目巨大的收黄豆钱比,实在是杯水车薪。 现在的家庭情况,容不得江二兰有骨气,她老实的把银钱收了,把银钗子还给了梁佩道:“这是你娘给你攒的嫁妆,就当给你留个念想吧。至于钱,二婶就不客气的收了,现在咱家,实在太难了......” 香菱的到来,或许给江二兰带来了希望,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着,说话也透亮了不少。 香菱这才放下心来,先回了家。 . 事情进行得很顺利,第二天,梁成国就拉来了两万多斤黄豆,三辆毛驴车,足足拉了六趟才拉完,堆满了两间屋子。 栖梧酒楼的盐石和辣椒也送到了,这次的辣椒,按照香菱要求,送的干红辣椒。 香菱跟江氏把浴桶洗刷干净,把二百多斤豆子全都泡在了浴桶里,等明天泡好了开始做霉豆。 这么多的粮食,一时半会用不完,摆在屋子里又太乍眼了。 香菱在前几日进城买东西时就已经有打算了,当时还买了不少草席子和麦壳,她想做地仓储粮。 所谓地仓,是香菱在现代上班时听粮库老板聊起的一种古代储粮方法,能保存多年无虫无害。 地仓和先前挖的地窖有异曲同工之妙,只不过要简单许多,在院子地势高的地方向下挖深坑,四壁砸实,然后用火烧干烧透四壁,再用席子中间夹了麦壳,铺在四壁,再把粮食放在中间,上面盖上草席,铺上烧透的干土。 地仓自然而然的形成了一个真空层,而外人在地面上又不容易查找。 香菱说干就干,第二天,将泡好的黄豆裹了面等待七天后长出霉毛,急匆匆去找李石头,让他和刘喜旺一起来帮忙挖地仓。 李石头没有领来刘喜旺,而是何魁和何方。 原来刘喜旺被她娘打发,跟着二良子进山打猎去了。 李石头怕自己一个人挖的太慢耽搁了香菱的活儿,便找来了与香菱家交好的何氏父子。 三个人干得挺好,一上午便挖好的坑,香菱立即烘好地仓,第二天便将晾好的麦子和大部分黄豆入了地仓,屋里只剩下四五百斤的豆子。 地仓上又放着柴禾垛,香菱家的粮食,就这样神奇失踪了,香菱让江氏对外宣称,自家产的粮食全都卖掉了。 尽管香菱低调,但褚家二房把日子越过越红火的势头,仍旧引起了村人艳羡的目光,直说香菱家有保家仙护着,日子越过越好,褚家老宅就是瞎了眼,把好好的二房起走了,连保家仙都跟着搬走了。 把褚氏气得在家直挠墙。 第109章 拨光了香菜 等家里的事都忙完了,香菱才得了空闲,想起答应王文谦做鸭子的事,特意从猎户手里买下几只鸭子,给王文谦特调了一道特色菜。 做好菜色后,香菱用老办法,在投壶里打了两颗泥弹丸,王文谦如听到闹钟般,立即就跑过来了。 香菱已经提前在院中摆好桌案,一边儿放笔墨纸砚,一边儿放菜色。 王文谦看着碗里的鸭头、鸭爪子等一堆东西,脸色顿时就变了,连退了三四步,警惕道:“你这做的什么东西?” 香菱一脸得色道:“你上次不是说在河边看到鸭子在游水,联想到了书法,要先“藏头”又是再“划掌”的,我寻思着你肯定是想吃鸭头和鸭掌了,特意从村人手里买来了三只鸭子,为你特调做了干锅辣鸭头和辣鸭爪,里面还有鸭肠呢,越嚼越有嚼头,可好吃了,你快趁热吃。” “......”王文谦艰难的看着热气腾腾的鸭头、鸭爪,还有一条条如同面条长的鸭肠,感觉浑身不舒服,深深的咽了口唾沫,筷子却迟迟下不去。 良久,王文谦才似回过魂来,故做镇定的指着上面撒的香菜叶道:“我不是怕吃鸭头、鸭爪和鸭肠,我是不吃香菜。” 香菱皱紧了眉头道:“不吃香菜?那你要惨了,我家园子里的菜,就数香菜长势最好,最重要的是,无论是做面条、做菜或是做汤,我都爱撒一捧子香菜末来调味儿,你要是戒了香菜,就得把我做的菜给戒了。” 香菱指着绿油油的一池子香菜,洋洋得意。 香菱并不总用香菜做调味,上次王文谦来吃饭的时候,所有菜色都没有放。 她只是看着王文谦一副富家贵公子的矫情样子,就忍不住怼上一怼,看着王文谦吃憋的表情,比自己挣了钱还高兴。 王文谦看着一池子绿油油的香菜,脸色瞬间变了又变。 为了吃菜方便,香菱把旧宅已经长起来的菜全都移栽到了新宅子菜地里,香菜也不例外,不好移栽,干脆把连着根部的一层土全都挖过来了,经过几天的重新扎根生长,越发郁郁葱葱。 王文谦深吸了一口气,稳了稳心神,用筷子淡然的把最上面的香菜叶一片一片的挑到一边。 看着辣鸭头有些发怵,抬眼看见香菱调侃的目光,硬着头皮夹了一个辣鸭头,疾恶如仇似的啃了一口,发现味道还挺特别,又咬了一口,越发不可收拾,吃得这叫一个酣畅淋漓。 待吃完了,王文谦主动帮香菱写好了菜谱,教完后没有马上走,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香菱主动问道:“王秀才,你是想到什么新的菜色了吗?” 王文谦摇了摇头,一脸难为情道:“明天我同窗要来......我让褚周去买食材,你帮我做几道菜.....” 举手之劳的事儿,况且,香菱还可以通过菜谱学习认字呢,香菱二话不说就爽快的答应了。 王文谦仍旧不肯离开,踌躇半天问道:”我的这些同窗,做诗和文章都不如我,所以聚会的时候,从来不以诗会友,而是以投壶论短长,我总是最后一名......你、能不能教教我投壶......” 怪不得王文谦天天起早练投壶,原来是想弥补自己的短板,胜过同窗。 香菱投得准的最大原因是天赋,并非技术,但若不教王文谦,王文谦一定认为她藏私,心想着教他几个动作要领,重振他的信心也行。 香菱迈步进了自己的房间,把箭兜儿解了下来,巡视了一圈也没发现能替代投壶的东西,突然想起了放在褚夏屋里的装凉白水的大陶罐,又折返到了褚夏屋里。 褚夏正把窗户欠了一条缝儿往外看王文谦,见香菱进来了,一脸忧色道:“香菱,这个王秀才总来咱家,好像不大好吧?” 褚夏是怕村人看见了说闲话。 褚夏只知道王文谦来褚家的事,并不知道王文谦是从狗洞子钻过来的,若是知道了,估计更加担忧了。 香菱不以为然道:“大哥,我一个傻子,和一个堂堂的秀才传闲话,吃亏的好像不是我吧?人家王秀才都不怕,你担心什么?” 一句话把褚夏说得不知道如何反驳了,秀才的地位,在村中那是卓然的存在,连里正都得让三分,依香菱曾经傻过的经历,还是个穷困农女,别说是嫁过去,就是去给人家当个妾,在别人眼里都是烧高香的好事。 理是这个理,但褚夏还是觉得名声于女子而言,太过重要,生怕妹子会吃亏,只恨自己瘸了腿,不能时刻盯着妹妹。 . 香菱出了屋,发现王文谦额头上冒了一层虚汗,还有些气喘,心想,这家伙上次不是挺能吃辣的吗?这次怎么辣成这样? 香菱狐疑问道:“你,需不需坐下喝口水歇会儿?” 王文谦紧张的摇头道:“不、不用,你快教我吧。” 香菱把大陶壶放在榆树前,退后十几步,拿起一只箭矢,似模似样讲解道:“投壶首先要专注,不能三心二意,要做到眼里只有壶,没有其他任何人、任何事、任何声音,三指握住箭矢中部,箭尾贴在耳侧,中线抛出,不能过低,也不能过高......” 香菱轻松一投,箭矢轻松的投进了陶罐,引来了王文谦羡慕的眼光。 香菱把箭兜儿递给了王文谦,示意他投投试试。 王文谦按照香菱的示范,扔箭投壶,第一个刮了边过去;第二个蹭了壶口掉出来;第三只竟然进去了。 王文谦兴奋的两眼放亮,手舞足蹈道:“投进去了!竟然投进去了!!我以前是十五投一中,现在三投一中,好厉害!!!” 十七八岁的小青年,大言不惭的夸自己好厉害,笑得像一个只有三岁的孩子。 正拍着手,一大抹绿色从王文谦的衣袖里掉了出来,落在了王秀才的脚边。 王文谦想要捡起那一捧绿色,却太迟了,香菱已经看得清清楚楚,那两捧绿色,是两大把绿油油的香菜。 难怪刚才香菱闻到王文谦身上有浓重的香菜味儿,她还以为是因为她在菜里放了香菜的缘故,现在看来,分明是王文谦袖子里藏了香菜! 等等,他从哪儿弄来这么多香菜? 香菱脑子升起一股不祥之感,急忙冲到菜园子里,看着本来长势正旺的一池子香菜,被拨得狗啃一样,只剩下齐地皮的根部了。 香菱顿时恍然,难怪刚刚的王文谦一头的汗水,根本不是吃辣吃辣的,而是趁着自己进屋的空档,薅香菜累的,一大池子长势正好的香菜,被王文谦拨了个精光! 他怕自己明天做菜放香菜! “王文谦!!”香菱跑回到榆树下找王文谦算账。 榆树下,哪里还有王文谦的影子? ... 第110章 老宅夜半放火 夜里,香菱突然听见“唉呀”一声痛呼,声音很大,不仅香菱听见了,就连江氏和褚夏也听见了。 香菱猛的坐起身来,她知道,有人被竹箭扎脚了。 香菱原本想在院子四周放上老鼠夹子,江氏因为迷信“保家仙”,所以不让香菱摆老鼠夹,于是香菱在墙四周挖了几个陷坑,陷坑里放了短竹刺。 陷坑能承受住黄鼠狼的体重,却承受不住人的体重,若是有人跳进墙内,就会陷入坑中,踩在竹刺上。 怕误伤淘气跳墙的孩童,竹刺并不长,只够刺破鞋伤了脚掌的,不至于把脚刺个洞穿危机生命。 难道是张仁又来了? 香菱袖中藏了匕首,手里执着弹弓,背上背着弓箭,小心打开一道门缝,看向翻过墙来的黑影。 黑影疼得捂着嘴,另一道身影则扶着他,防止他摔倒。 尽管两个人像模像样的用破布遮了脸,香菱仍旧一下子就辩认出来,不是张仁。 被夹了脚的,是香菱的三叔褚时来,扶着他的,是大伯褚时运。 这两个人,怎么会半夜跑到香菱家?难道是为了偷东西? 两个人蹑手蹑脚的走到地窖口。 褚时来掀开木板门,露出下面的铁门。 褚时运用力去拉铁门,发现铁栅栏上上了厚重的大锁,褚时运懊恼的啐了一口,低声骂道:“一个破地窖而矣,当是放了宝贝似的,安了半斤重的大锁。” 褚时来脚疼着呢,催促大哥道:“大哥,既然拿不了东西,就顺着缝往里扔。” 地窖口的铁栅门之间,有手腕粗的空隙,褚时运立即从怀里拿出一把火折子和两只竹筒子,竹筒子口上拖着一掌长的火捻子。 火折子已经被打着了,眼看着就要点燃竹筒上的火捻子,说时迟那时快,香菱连发三颗泥弹丸,一颗打在了褚时运的手腕上,火折子落地,一颗打在了竹筒子上,滚出去老远。 第三颗狠命打在了褚时运后椎骨下的尾闾穴,疼得褚时运“唉呀”一声叫,紧接着深身麻酥酥的,瘫在了地上,半天没有动弹。 也许是香菱的劲力不足,大约过了一柱香的时间,褚时运渐渐缓了过来,站起身来,连火折子和竹筒子都没顾得拿,与褚时来相互掺扶着爬上了墙头,二人身子都不太利落,“咕咚”一声又摔在了墙外,听得香菱都替他们感觉疼。 对于大伯和三叔匪夷所思的行为,香菱百思不得其解。 若是单纯为了偷东西,不是应该研究撬锁取东西吗? 若是纯粹的想害二房,不是放火烧宅子更直接痛快? 想不明白便不再想,也许有了这次教训,老宅的人会像张仁一样,不敢轻易上门挑衅了。 ... 第二天一早,褚周就上了门,送来了一大车的食材,一大扇羊脊骨、一篓子鱼、两只鸡、一条猪腿,一条牛腿,更可笑的是,褚周还赶来了一大群活生生的鸭子,嘎嘎的在院子里叫唤着,看得香菱哭笑不得。 香菱沉吟了一小会儿,准备做十二道菜色。 既然鸭子足够多,便用鸭子做了一道干锅辣鸭头、一道香熏鸭舌、一道红烧鸭翅; 用骨头熬了汤,用鸡肉做了一道鸡豆花、一道鸡米花; 猪肉则做了一道红烧肉烩鹌鹑蛋、一道熘肉段炒辣椒; 牛腿则是抽出了牛蹄筋,做了一道爆炒牛蹄筋,一道香炸牛肉干; 鱼则是做了一道简单的糖醋鱼,一道鱼丸小白菜汤。 用羊脊骨做了一道爆烤羊蝎子。 菜色做得差不多的时候,褚周带着几个小厮上门,把菜装了好看的碗和盘,端走了。 香菱正在火龙灶前挥汗如雨,抬眼看见村路上来了四五辆马车,纷纷驶进了褚庄。 褚庄的院中传来了阵阵欢声笑语,香菱听声音分辩,应该来了十来个书生。 直到日头西斜,这些人才离开了褚庄。 香菱将剩下的食材全都收进了篓子,爬上了树,拿起弹弓,朝着投壶打了两个泥丸子。 等了好久,王文谦都没有出来,在香菱以为他可能回县城不在褚庄时,王文谦摇摇晃晃的从正房出来,跌跌撞撞的走向了狗洞,钻到褚家来。 可能是喝了酒的原因,过去即使爬了狗洞子仍然做到一尘不染的书生,袖口和前襟都粘了灰尘,脸色微晕,嘴唇殷红。 见到香菱,没等说话。王文谦先笑得见牙不见眼,嘴巴几乎咧到了后耳根,兴奋道:“我、我赢了......” 赢了?连香菱都诧异了,自己不过是象征性的教了他投壶的基础动作,他竟然战胜了所有书生,赢了?学霸果然是学霸,学习能力这么强...... 香菱正感叹着,就被王文谦接下来的话打破了幻想。 王文谦笑吟吟说道:“我和成然兄都是十投中一,又加投了三箭,我中了一箭,他没中,我赢了,排第八名......” 香菱的眼睛长了长,顺口问道:“你们不会只有九个人吧?” 王文谦身子晃了晃,就势坐在了秋千上,轻荡着身子,眼睛弯成了可爱的月牙儿,痴痴笑道:“不管几个人,我抓到了一个就算赢了,他们以后再也不能笑话我投壶不行了。而且,” 王文谦像小偷似的左右看了看,见院子里只有他与香菱,这才压低了声音道:“而且,雨新兄不杀生,信奉佛家业报,我叫人把一盆子鸭脑袋摆在了他眼眸子底下,他脸都变黑了,晚上说不定会梦到一群没脑袋的鸭子找他索仇呢......” 王文谦一脸的兴灾乐祸,眼睛里的眸光贼亮贼亮的,哪里还有半点儿谦谦君子的样子? 香菱看着忍俊不止,少年书生吃醉了酒后,原来是这个样子啊。 香菱进屋冲了一碗浓蜂蜜水,吹得半温,递给了王文谦。 看着温婉的香菱,王文谦竟然有那么一瞬怔了神,喝着浓蜜水,感觉渗入心脾的甜。 看了看天色,香菱指着装了满满一篓子的的食材道:“剩下了不少食材,你叫褚周拿回去吧。” 王文谦摇了摇头道:“明日再做成菜肴,就失去了食材本身的美味新鲜,不能再用了。” 香菱眼睛轻眯了眯,家里有矿,果然就不一样,瞧瞧人家这派头,这豪迈...... 他不要,自家可以要,猪腿肉可以腌成坛肉、牛肉可以做成肉干、鸭肉和鸡肉可以炸成鸡米花...... 香菱让王文谦回褚庄,王文谦却摇了摇头,让香菱拿来了笔墨纸砚,就着窄小的石桌,把新吃的十道菜色写进了书册。 香菱一个字一个字的标注了,心满意足的合上书册,看到书封上的四个字,只认得其中两个,好奇的指着书封问道:“王秀才,这书叫什么名字?我只认得第一个字念‘王’,第三个字念‘中’,其余两个都不认得了。” 王文谦看向书封,脸上透着说不出的古怪,良久才沉吟道:“这不是书册,而是账簿,今日学的字太多了,以后再教你吧。” 王秀才转身走了,脚步沉稳,应该是醒了酒了。 王文谦走了,并且发话食材都不要了,香菱秉承着“不要白不要”的原则,直接上手处理食材了。 第111章 老宅的迷幻行为 香菱如往常一样,早早起了床,江氏也起来了,正拿着笤帚准备开门扫院子。 娘两个到了门边,蓦的,香菱感觉浑身的汗毛倒竖起来。 香菱立即叫住了要开门的江氏:“娘,别开门!” 江氏吓了一跳,本来拿起的门栓又落下了。 香菱闭了眼睛,摒住呼吸,仔细的听着门外的动静。 浓重的喘息声,以及撕扯声、牙齿的嚼合声。 是动物,不是人。 香菱爬上了炕,悄悄推开窗户向院中张望。 院子正中央,一条大鬣狗,正在撕扯着一根牛骨头。 听到开窗户的动静,立即机警的看向窗户,与香菱的眼睛看个正着。 大鬣狗立即警戒起来,紧盯着香菱,呲着牙齿,淌着涎水,嘴里闷哼着,两只前腿后倾,呈攻击状态,带着十二分的恶意。 鬣狗是山里的群居动物,很少落单,很少进村,更何况,香菱家的院门是拴着的,院墙足有大人胸口高,这鬣狗进院的几率简直是低得不能再低了。 香菱不去想鬣狗是怎么进院的,得想着怎么射杀了这只恶狗。 香菱把笤帚递给褚夏,让褚夏拍打窗格子。 让江氏跑到屋门边去,用鸡毛掸子敲打门。 而自己则跑到自己房中,悄悄拨开了窗栓。 听到两个方向传来了巨响,鬣狗一直应接不暇,趁着这个间隙,香菱弯弓搭箭,直射鬣狗脖子,鬣狗身子晃了晃,栽倒在地,一动不动。 香菱打开门,走到院中。 鬣狗方才拖拽的,是昨日王文谦送来的牛腿骨,香菱没有剔净,扣在七龙灶上的一口锅里,准备今天给褚夏熬骨头汤,没想到被饥饿的鬣狗闻了味道,从锅里拖了出来。 香菱弯腰,想要拖住鬣狗的后腿扔出去,哪成想,本来死去的鬣狗突然睁了眼,身子如箭般扑向香菱,鬣狗竟然假死!! 这时候射箭打弹弓都已经来不及了,香菱本能的想起了那日贾小六突袭自己时的情况,按着杨卿玥揽着她的手反击的动作,缩手,避狗,转身,直击鬣狗脑袋后方的百会穴。 鬣狗本来就是强弩之末,香菱又是使了全身的力量,鬣狗连叫都没来得及叫一声,便倒在了地上,这回是真的死透了。 尽管觉得恶心,怕江氏和小香莲出来害怕,香菱拿了绳子出来,想鬣狗尸体捆了,远远的扔到山上去。 正要下手捆鬣狗的腿,香菱突然发现,鬣狗四脚腿上的一圈毛竟然是倒伏的,香菱仔细看了看腿踝上的毛,赫然发现,那圈倒伏的毛,不是自然倒伏,而是四道勒痕。 香菱的眼色顿时凌厉起来。 放下鬣狗的尸体,香菱出了院门,仔细嗅着鬣狗的味道,在路边的草丛里,捡到了一根绳子。 绳子上,若隐若无的传来熟悉的味道,顺着味道找下去,一路竟然走到了老宅。 香菱的眼色不由得轻眯起来,不由感慨,这老宅,真是贼心不死。 . 次日一早,褚家老宅。 今日该王氏做早饭了。 王氏不情不愿的起床,伸了个懒腰,把昨天发的面盆拿出来,习惯性的把灶下的柴禾点着,掀开锅盖,准备锅底做白菜汤,上面锅沿,贴一圈杂粮面饼子。 刚揭开锅盖,就吓得王氏“我滴娘”啊,一屁股堆儿摔在了地上,又看了一眼大锅,再次被吓得连连尖叫。 屋里的人听王氏没好动静的叫唤,纷纷跑了出来,众人看着锅里的东西,顿时吓得跑的跑,叫的叫。 褚时运和褚时来见了,也被吓得面面相觑。 此时褚家的大锅里,堆着十多只老鼠的尸体,各个眼睛睁得溜圆,看向锅外的人。 因灶下王氏生了火,越烧越旺,冒起了阵阵焦皮味儿,害得褚氏忍不住倚在房山吐了起来。 褚时运拿了水桶上来,一下子浇灭了灶下的火,和褚时来一起把老鼠的尸体装在了麻袋里,找着扔到山上付出了。 褚氏几乎把五脏六腑全都吐得移了位,半天才缓过来,心有余悸对两个儿媳妇颤声道:”黄大仙除了爱吃鸡,也爱吃鼠,扔到咱家锅里来,会不会是咱对小傻子做的事太过分,大仙不满了?“ 王氏沉吟了半天道:”娘,黄大仙把爱吃的东西送到咱家锅里,说明咱昨晚的事情成功了,大仙被吓着要搬回咱家了,咱得再加把子力气,只要大仙回来了,咱家的日子就能过好了。” 褚氏又看了看宋氏,宋氏也笃定的点了点头,她可不管什么黄大仙不黄大仙,她只知道昨夜自家男人受了伤,这件事不能这么算了,能找点鳖就找点鳖。 林月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她这个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这是香菱的报复,她们咋能想到是黄鼠狼呢?还要找香菱的晦气?真是吃一百个豆不嫌腥。 褚氏把在伙房卸锅准备拿到河边去刷的褚春找了过来道:“你二舅家不是养了一群鹅吗?你去把鹅群借来,趁二房的门开了,把鹅放进去......” 褚春的身子刚要动弹,林月突然“唉呀”一声弯了腰,捂着肚子,痛苦着小脸对褚春道:“当、当家的,我、我肚子疼......” 褚春眼色一慌,立即弯腰把林月抱进了屋。 褚春想出屋,林月立即抓住了褚春的手,疼得小脸都皱在了一起,苦苦哀求道:“当家的,我肚子好疼啊......” 一日夫妻百日恩,何况是新婚燕迩的小媳妇病了。 褚春跑着去找郎中了。 见褚春根本指望不上,褚氏骂了林月一句“丑人多做怪”,便叫褚秋去他大舅家借大鹅了。 . 香菱正在家里翻着霉黄豆,突然听见院墙外有人叫她的名字,抬眼看见林月在墙外站着,急切的招着手。 香菱连忙走了过去,没等香菱开院门,林月就急吼吼道:“奶奶让褚秋去借大鹅,说趁不注意放在你们家园子里,吓跑你家的黄大仙,你有个心理准备。” 林月扔下一堆什么黄大仙和鹅的话跑了,听得香菱莫名其妙。 半天才想明白,最近老宅的一系列迷幻操作,先上放火烧地窖,后是放鬣狗,现在又想在自己家院子里放大鹅,原来是想吓跑黄大仙。 这也太.......让人啼笑皆非了。 香菱把这几件事都说给了江氏和褚夏听,褚夏气得直骂老宅缺德。 江氏也气恼道:“‘保家仙’有搬财运财的本事,咱家日子越过越旺,你奶嫉妒了,以为她家的保家仙跑咱家来了,所以找来了保家仙最怕的东西——火、狗、鹅,想把咱家保家仙吓走。” 任谁也没想到,香菱家一个小小的黄鼠狼进宅事件,竟然引起老宅这一顿骚操作,放火可以理解,放鬣狗咬人可以理解,在自己家院子里放鹅这是什么操作?还有比这更玄幻的吗? 香菱不仅没生气,反而觉得要被老宅的操作给笑哭了。 香菱自然不怕老宅,只是觉得黄鼠狼怕大鹅,自然界的事情还挺稀奇的。 第112章 铁锅炖大鹅之极刑 下午的时候,香菱和江氏相继出了门,院门没有拴。 在路上假装放鹅的褚秋,立即把鹅群赶进二房的院子里,心想,就算吓不走黄鼠狼,把香菱家菜园子里的菜啃没了也算是收获,不枉他跑了六七里地去借鹅。 接连无数声“啪啪”响,褚秋吓了一跳,随着鹅群跑进园子,发现借来的十五只大鹅,有近十只被夹了脚掌,疼得嘎嘎直叫。 另几只侥幸逃脱夹子的,被狗大黄带着它的狗伙伴们,雄赳赳、气昂昂的追着,也许狗大黄过去被大鹅欺负过,这次可算逮到报仇的机会,出奇的兴奋,整个院子,好一阵狗追鹅窜,热闹非凡。 这可是借来的鹅,这要是全报废了,褚秋都不知道如何向二舅家交代,急得跑进了院子,想要解救大鹅,结果被狗大黄看见了,狗大黄向来以虚张声势而闻名,呲着牙来追他...... 褚秋一个人灰溜溜的跑回了家,连鹅都不管了。 气得褚氏破口大骂窝囊废,由她亲自带着褚时运、王氏和褚秋来香菱家讨鹅。 刚进院,褚氏就破口大骂道:“小鳖犊子,大白天的在院门口放老鼠夹子,你就是故意夹我家大鹅的!快把我家大鹅交出来!!” 香菱指着院子一角挤在一起蔫头耷脑的鹅群,淡然解释道:“奶,我家园子里放老鼠夹,是军爷交代下来防小偷的,军爷的衣裳就是军备物资,可马虎不得,就算是拿了军营的一针一线,也会被判斩立决的......” 香菱脸色一变,对江氏道:“娘,你去点一点军爷的衣裳,别有人趁乱偷了......” “谁偷衣裳了,你血口喷人!奶奶只让我放鹅吓跑黄大仙,我手脚干净着呢,从来不偷东西!!”褚秋话音一落,登时鸦雀无声。 王氏忙打破尴尬道:“我家大鹅是误闯进你家院子的,哪是偷什么军备物资?虽然是误闯的,但你害得我家大鹅受了伤,得赔银子!” “......”香菱并没有答话,而是眼睛看着鹅群的方向,一脸的揶揄。 褚氏、王氏和褚秋,顺着香菱的眼色望过去,只见一只鹅头上,不知什么时候罩了一只绣着绿竹叶的荷包,看着说不出来的滑稽。 看荷包,无论从质地还是绣工,都是上乘,不是寻常老百姓用得起的东西。 香菱眼色如刀的扫向褚秋,凛冽道:“那是杨筹办让洗的荷包,你放鹅误闯我家园子是假,来偷杨筹办的荷包是真!” 褚秋吓得连忙摇手道:“不是我偷的,是鹅、是鹅偷的,你抓鹅吧......” 褚秋吓得撒丫子就跑了。 本来信心十足的老宅人,如被突然刺破了皮的皮球,气势迅速枯萎,着急赶着十四只鹅,丢盔卸甲般跑回了老宅。 而那只被套了荷包的大鹅,根本无人问津了。 香菱把荷包从大鹅头上解下来,大鹅伸嘴要叨香菱,被香菱手疾眼快掐住了脖子,嘴角不自觉的上扬道:“你犯了偷盗军用物资罪,决定对你施以‘铁锅炖大鹅’之极刑!” ... 第二天一早,香菱正在检查霉黄豆,小山突然跑进了院子,拉着香菱的手就往外跑。 小山已经好些日子没来香菱家了,这次冒失的闯进来,肯定是出事了。 香菱边跑边问道:“小山,出啥事了?” 小山眼睛红红的答道:“我爹从昨天晚上回来就不对劲儿,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房梁,丢了魂儿一般,问发生啥事了也不说。贵子叔叮嘱我好好看着我爹,我半夜挺不过去就睡着了,早晨就发现我爹不见了,你鼻子好使,帮我找找。” 小山领着她跑的方向是家里,香菱一把扯住小山道:“先去贵子叔家。” 昨天是李贵嘱咐小山看住葛长林的,李贵应该知道其中发生了什么事情,与其没头苍蝇似的四处找人,不如先问明白缘由,再对症下药。 两个人到了李贵家。 听说葛长林不见了,李贵也着急了,急匆匆去找了贺祥,进了院子,李贵就怼了贺祥一拳头,急红了眼嗔怪道:“都怪你!我昨晚就说咱俩留下一个人看着,省得他想不开,你可倒好,说他是个大男人,这屁大点儿事能担着。这下好了,长林人呢?” 香菱打断了李贵的话道:“贵子叔,现在不是互相埋怨的时候,你跟我说句实话,长林叔昨晚到底发生啥事了?” 李贵与贺祥叔面面相覤,吱唔着半天没说出一个字来。 香菱狐疑问道:“与女人有关?” 李贵脸色红了红,点了点头。 贺祥咬了咬下唇,对小山道:“小山,你去找小松和果果玩,我和你香菱姐说点儿事儿。” 小山知道是几个人说话不想让他听见,走出十几步远,远远的盯着几个人。 贺祥叹了口气道:“也得该着倒霉。昨天下午我们哥三儿猎到几只野鸡,到河边收拾干净再拿回家。刚到河边就看见两个妇人在洗衣裳,其中一个被我们手里血淋淋的野鸡吓着了,脚一滑落了水,你长林叔水性最好,毫不犹豫的跳下水救人,没想到......没想到......” 香菱皱了皱眉头,接着说道:“是邢招弟吧?让我长林叔负责娶她?” 贺祥尴尬的点头道:“救上人来后,我们才发现是邢招弟那个长舌妇。她寻死觅活的,说长林救她时碰了她的身子,让你长林叔三天后,拿着十两银子聘礼上门提亲。” 香菱狐疑道:“上门提亲?上哪个门?上她婆家吴家?吴家能同意儿媳妇改嫁吗?” 贺祥义愤填膺道:“若不是怕人背后戳脊梁骨,吴家早就把她卖了。这十两银子聘礼,就是吴家放出风来的,说是好心不阻碍媳妇改嫁,实际上就是卖人。” 香菱还以为邢招弟在吴家多么受庇护呢,原来日子过得也不怎么样。 与其被嫁给瘸子、跌子、麻子甚至老鳏夫,葛长林绝对算得上是绝世好男人,所以不惜算计老实人。 葛长林万万没想到,救了人反而被讹诈娶亲,心里肯定憋屈坏了。 香菱沉吟道:“祥叔,我长林叔是真不想娶邢招弟吧?” 贺祥点了点头,李贵顺嘴说道:“你长林叔的心思在哪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贵子!”贺祥狠狠瞪了一眼李贵,李贵讷讷闭了嘴。 香菱自然明白李贵的意思,但现在的状况,装不知道比知道好像更好,因为她还没想出来让褚氏同意江氏改嫁的方法。 香菱对李贵和贺祥道:“小山年纪还小,长林叔不会想不开的,估计他只想一个人静静,他回来后,你们转告他,这件事交给我,保证他娶不成邢招弟。” “真的能解决?”李贵和贺祥同时诧异,遇到个浑不吝的妇人,他们三个大男人都麻爪了,完全不会应对。 香菱笃定的点头。 第113章 反制邢招弟 第二天黄昏,小山急匆匆的跑到了香菱家,对香菱道:“香菱姐,邢招弟去洗衣裳了。” 香菱点了点头,似模似样的拿着一只木盆,里面装了要洗的衣裳,直奔河边。 河边两个妇人,其中一个是邢招弟。 邢招弟身侧堆满了衣裳和被子,满满一大撂,有点像年前大清洗的样子。 香菱嘲讽的嘴角上扬,这个邢招弟,肯定是笃定了葛长林明日上门求娶,把自己一年四季的衣裳全洗了,想要干净的拿到葛长林家去。 香菱就势蹲在了邢招弟和那个妇人身侧,似模似样的用捣衣棒洗起来衣裳。 劲道那叫一个足,“啪啪”声响,不像在洗衣裳,反倒像剁大骨头,听得邢招弟和那个妇人脸色阴沉着。 邢招弟懊恼道:“褚香菱,河边这么大地方,为啥在我们旁边洗?” 香菱云淡风轻的耸了耸肩道:“河边这么大地方,我愿意在哪洗就在哪洗,你可以到旁边去洗啊!” “凭什么是我走?不是你走?总得有个先来后到吧?”邢招弟压抑了好几天的火蹭蹭的往上窜。 香菱倒是没有反驳,似理亏似的站起身道:“好,我离你们远点总成了吧。” 香菱站起身来往上游方向走,离她们两个人足有十多步距离。 妇人看见香菱落下的满满一竹筒的皂角液,想要招手喊香菱,被邢招弟一把夺了回来,倒了一些在衣裳上,低声愤愤道:“还给她做什么?是她自己落下的,不用白不用。” 皂角液被打得起了沫子,散着好闻的青草香,比农家用的草木灰好多了。 这时,河边又来了十多个村里的男人,有老有小,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只小网子。 其中一个香菱相对熟悉一些,是褚老太公的孙子褚立,香菱在他那儿买过好几次鱼。 看见香菱,褚立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香菱,小山放出话来,说你出高价买河虾,只在今天晚上收,有多少收多少,我们都是来网虾的。” 香菱对十几个汉子微微一笑,答道:“郎中说,吃虾对我哥腿好,我寻思着一次性多收点儿,做成虾皮子吃,麻烦诸位了。” 几个汉子笑道:“不麻烦,只要赚钱还怕晚吗,况且,现在不是还没黑天呢。” 汉子们四散开来,在水草丛里用网子捞着虾。 瞬间,黄昏时分,静寂的河边,较往常热闹了许多。 “丑人多做怪,吃个虎骨头让人上山打老虎;吃个河虾劳师动众让人来网虾。”邢招弟满嘴酸味的嘲讽。 香菱不以为然道:“你说少了,我还劳师动众让人给洗衣裳呢,有些人上赶子想洗,我还不让呢。” “你......”邢招弟气得狠命砸着衣裳。 “咦,我的皂角液呢?”香菱洗着衣裳,突然发现皂角液不见了。 站起身来,看见竹筒落在了刚才蹲着的邢招弟的身旁,立马过去取。 邢招弟心里烦香菱,站起身来,故意脚一偏,把竹筒子碰倒了,满满一竹筒的皂角液就翻了,洒了一石头。 香菱懊恼道:“你干嘛打翻我的皂角液?” 邢招弟叉着腰道:“是你落在这儿的,又不是我偷拿的!没看见,就打翻了!” 香菱气得拿起捣衣棒就要冲过来,吓得邢招弟退了一步,妇人忙拦在了中间,劝解道:“香菱,我们真没看见你落下皂角水,招弟是想站起来伸伸腰,没看见就打翻了,你这样不依不饶的就不对劲儿了......” 真是一丘之貉,香菱轻眯了眼,皂角液是她故意落下的,里面还掺了猪油,就怕邢招弟不打翻,好心还给她。 邢招弟见香菱不肯离开,手里还拿着捣衣棒,气得也岔腰拿捣衣棒壮气势,哪知脚下踩着的,是妇人们经常洗衣裳的光滑石头,加上掺了猪油的皂角液,更加的滑,“扑通”一声,邢招弟就掉进了河里。 妇人吓了一跳,立即招呼人道:“快救人啊!有人落水了!” 河边网虾的汉子们有不少熟悉水性的,“扑通扑通”立即跳下去五六个,全都游向邢招弟。 香菱却皱紧了眉头看着河里的邢招弟,发现她虽然乱扑腾,但与旱鸭子的瞎扑腾有些区别,脑子里立即冒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来。 五个汉子合力把邢招弟拖到了河边,正要拖上来,香菱突然道:“下水救女人,就相当于坏了女人名声,你们五个谁要娶她?” “啊?”五个汉子这才后知后觉,自己救的是个望门寡妇,这要被讹上...... 汉子们,有的已经成亲娶娘子了,有的还没成亲订婚,还有个刚刚得了个大胖孙子。 汉子们一怔神,本能的同时收了手,眼看着获救的邢招弟又形单影支,在水里瞎扑腾了。 总不能看着人瞎扑腾淹死吧,褚立把捞虾的网子递给了香菱道:“香菱姐,你赶紧用网子捞人吧,我们男的不大方便......” 香菱并没有接过网子,眼睛专注的看着河里的邢招弟道:“看看再说。” 大家顺着香菱的目光一起看着河里。 结果发现了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邢招弟在喝了两口河水后,终于自己耍起了狗刨,姿态难看的游回到了岸边。 邢招弟脸色冻得发青,衣裳裹在身上,映衬得身形凹凸有致。 邢招弟哪管得了这些,重重喘着粗气,对褚香菱怒吼道:“褚香菱,你是故意洒皂角液害我脚滑落水的!你个下三烂、坏肚肠的贼婆娘,不得好死!” 褚香菱一脸震惊道:“吴家嫂子,你这话从哪说起?我的皂角液是你扣着不还我的,也是你自己打翻滑倒摔下河的,我可是连你头发丝都没碰,你掉下河与我何干?倒是你, 明明会游泳还让人救,不会是抱着什么坏心思吧?” 所有男人立即惨白了脸,如退潮似的往家跑了,有两个没成亲的小年轻,还掩耳盗铃似的捂住了脸,生怕被邢招弟记住了讹上。 香菱淡然的拿起木盆,扯着嘴角对邢招弟笑道:“吴嫂子,你现在,想要嫁给谁呢?选择性可多着了。” 邢招弟脸色惨白,直到现在她才彻底明白,这一切,都是褚香菱的算计。 她故意让自己掉下河,让自己当众游了泳,自己若是再以落水被救为名让别人娶自己,就是别有阴谋的算计了,势必会引起公愤,会被全村人戳脊梁骨的。 邢招弟顿时感到很绝望,相较于她背后不痛不痒的嚼江氏舌根子,褚香菱这一招,比她强得可不是一星半点儿。 第114章 刘喜旺遇险 第二日一大早,香菱起来检查霉豆瓣,发现葛长林在土墙外站着看向院里,看样子,站的时间不短了。 香菱去开了门,笑道:“长林叔,咋不敲门进院呢?” 葛长林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道:“我、我来得早了,怕、怕吵着你们睡觉。” 膀大腰圆的汉子,扭捏的像个待嫁的小媳妇,害得香菱忍俊不止。 葛长林把手里的小篓子递给了香菱道:“夏哥儿不是想吃虾吗?我起早捞的,你看够不够,白天我再去捞点儿。” 河流深又急,水草不旺,要捞这么满满一小篓子虾,肯定是他大半夜就去了,这个男人,可真够憨的。 香菱笑道:“长林叔,我哥想吃鲜虾,是我昨天编出来的借口,想让汉子们去河边,你又何必当真呢?” 葛长林脸色一晒,咬了咬下唇,半天才讷讷的回了句道:“虾挺好吃的,吃吧......” 见葛长林没有收回篓子的意思,香菱只好接过篓子,对葛长林道:“长林叔,你放心吧,邢招弟不会把你救过她的事儿跟婆家说的,也不会逼着你娶她了。” 现在的邢招弟,恨不得全褚家村的都成聋子瞎子。 葛长林点了点头道:“我知道,昨天晚上贺祥就告诉我了,谢、谢谢。” 葛长林转身要走,小山急匆匆的跑了过来,上气不接下气道:“爹爹,你快去看看,刘喜旺她娘堵着咱家门口要上吊。” “谁?”葛长林吓了一跳,本来他是担心邢招弟会上他家闹,没想到邢招弟没怎么样,却来了个刘喜旺的娘。 葛长林家与刘喜旺家本没有什么交集,最近交集稍微多了些,唯一的联系是香菱家,她到自己家上的哪门子吊啊? 葛长林急匆匆的跟着小山回了家。 他走后,香菱感觉右眼皮一跳一跳的,怎么寻思怎么不对劲,刘喜旺的娘为什么去闹葛长林? 香菱对江氏说有事出去一趟,便急匆匆向葛长林家赶来。 到了葛长林家,刘喜旺的娘就堵在葛长林家大门口,院门的门框上拴着一根绳子,刘氏被两个妇人抱着,刘氏连踢带挠的挣脱,并没有上吊,而是“扑通”和刘喜旺的爹刘生一起跪下来,冲着葛长林的院子里磕头,每磕一下,便叨咕一句“求你了”。 葛长林的脸胀得比猪肝还红,李贵和贺祥把他往屋里拖,紧闭了房门。 周围已经围观了不少村人,哀声叹气,窃窃私语。 其中一个汉子低声道:“老刘家俩口子这是欺负老实人啊。喜旺明明是跟着二良子进的山,结果二良子几个人全首全尾的跑回来了,只把刘喜旺一个人扔到山里,一个刚刚学会射箭的新猎手,哪还有命在?这二良子,忒不是人了。” 另一个村人不以为然答道:“咱村就葛长林他们三个是老猎手,进去帮找找人怎么了?一个村住着,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你没听刘喜旺的爹说,不白使唤人,给钱吗?” 刚刚说话的汉子冲着他翻了一记白眼道:“你是站着说话不嫌腰疼。你以为进深山打猎是小孩子过家家?那是搏命的事儿。葛长林他们从来没有单独进过深山,都是和别村的猎户搭伙进的,十多个人有个照应。现在是去救人,谁乐意去?只他们三个人,又太弱了。这刘氏,不地道啊。” 说风凉话的村人老实的闭了嘴,觉得自己确实也想得简单了。 香菱脸色立即变了,原来是刘喜旺出事了。 刘氏两口子人不怎么样,但刘喜旺与褚夏交好,待自家不错,自己家挖地窖、弄地仓、砍柴、打水的活儿,都是刘喜旺和李石头帮干的,自己不可能见死不救。 香菱正要挤出人群进院,被人突然从背后扯住了袖子,拉到了院墙墙垛子后面,蹲了下来。 是李石头。 李石头压低声音道:“香菱,是我,别出声!我娘四处找我呢,怕我去救喜旺。我知道你一定会去的,我先去借两把柴刀,咱俩在树林边会合。” 香菱歪头看了一眼看热闹的人群,发现李石头的娘亲李氏果然在里面,正焦急的四处张望着,寻找着李石头的踪影。 香菱皱起了眉头,对石头道:“石头哥,你没打过猎,不能进深山。” 李石头嗔怪的翻了一记白眼儿道:“我都没嫌弃你是个丫头片子呢,你倒嫌弃我没进过深山了!咱俩半斤对八两,不能扔下喜旺不管。” 香菱转了转眼珠问道:“那你知道喜旺哥往哪个方向去了?遇到的是什么动物吗?与二良子分散时受没受伤?咱俩总不能两眼一抹黑吧?” 李石头眼眸闪过愠怒道:“我去找二良子了。他根本就没去找郎中,躲到孙三家去了,就大腿上旧伤裂开了一点儿。他怕我告诉刘婶他在孙三家,就告诉了我当时的情况,他们几个想再猎老虎,去了鹰嘴子方向,半路上遇到虎群,喜旺是个新手,跑丢了方向,冲散的时候,喜旺没受伤,咱得赶紧去他。” “哦。”香菱点了点头,蹭的一下从墙垛子处站了起来,李石头诧异问道:“你要干嘛?” 香菱微微一笑,随即冲着人群方向喊道:“李婶,石头哥在这儿呢!” 李石头惊得一怔神,站起身来,撒丫子就要跑,被香菱用脚一绊,害得李石头来了个狗啃泥。 李氏如狼似虎的冲了过来,直接把李石头压倒在地,对人群里的两个汉子喊道:“三舅,二叔,劳烦你们帮我把石头押回去。” 李石头急红眼了,连刨带蹬的叫道:“让我去救喜旺,他还活着!放开我!!!” 香菱叹了口气道:“石头哥,你根本没有打过猎,去了也是送人头,还是跟着婶子回家吧。” 香菱又冲着刘喜旺的爹娘道:“刘叔、刘婶儿,你们平时都是通情达理的人,应该明白,进深山是九死一生的事儿,帮你们是人情,不帮你们是常理,再说,求人不是你们这个求法。” 刘氏夫妇脸被说得脸颊通红,刘氏的眼泪扑簌簌往下落,道理谁都懂,但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候,哪管什么道理不道理,只要葛长林肯去救儿子,让她一天三柱香把葛长林当神仙供着她都乐意。 正劝解间,屋门一开,葛长林身上已经挂好了弓箭,冷着脸对刘氏道:“我们三个答应帮你去找一找,但只走到落月沟,鹰嘴崖绝对不去。我们也都是有儿有女的人,望你理解。” 刘氏忙抹了把眼泪道:“只要能救下我儿子,我们两口子答应给的每人十两银子谢银,一文都不会少。” 在农村,十两银子可不少了,相当于一户农家一年种地的收入,刘氏想用重赏吸引葛长林救刘喜旺。 葛长林没说什么,而是准备进山的工具,李贵和贺祥也各自回了家,去取打猎工具去了。 此事尘埃落定,村人们纷纷散去。 第115章 被狼群围了 香菱匆忙回了家,也拿出了弓箭、弹弓等物。 江氏一直窝在家,还没得着信儿呢,忙问香菱做什么。 香菱隐瞒道:“没事,娘,我就是几天没打猎了,想在近山打几只野鸡。” 江氏一向信任香菱,不疑有他,继续缝着棉鞋。 趁江氏不注意,香菱进了伙房,把剩下的两个馒头放在了篓子里,又把地窖里的牛肉干拿了一些,悄悄的出了院子,这才松了口气,直奔山里。 在山口,看见了刚刚汇合的葛长林三人,见到香菱很是惊讶。 葛长林觉着脸道:“香菱,你不能去,这深山和这近山不一样,危险着呢。” 香菱笑道:“长林叔,你带上我吧,一定用得上我。” 葛长林仍旧摇了摇头道。 香菱指着左侧的草丛方向道:“长林叔,那边的草窝里,有一只野鸡窝,里面的小野鸡崽已经叨壳了;” 香菱又指着二十多米远的一株大树道:“那树上落着一只啄木鸟,咱们来之前它正在啄树干,咱们来了之后停了......” 李贵看了一眼贺祥,二人分别走向草丛和树干。 草丛里,吓跑了一只野鸡,成功看到了四只野鸡蛋,有两只野鸡已经破了壳,即将出来两只小野鸡。 而贺祥所去的方向,没等走近树干,就飞起了一只啄木鸟。 三个大男人,有些懵逼了。 以前的他们,只知道香菱能猎到野鸡,也知道香菱打弹弓打得准,完全不知道香菱听觉这样灵敏。 今日一见,三个人都傻眼了,难怪香菱每次猎野鸡野兔从不空手,有这耳力,不用猎,光捡就不会空手了。 贺祥沉吟半天,对葛长林道:“长林,若是不带着香菱,依香菱的性子,也肯定会自己去,与其让她自己去冒险,还不如跟着咱哥仨呢。” 葛长林也无法反驳了,就香菱的倔脾气,比毛驴还倔,十头牛都拉不回来,若是扔下她,真能干出来自己进山的事儿来。 葛长林叹了口气道:“行,你愿意跟着我也没办法,你进山,跟你娘说了吗?” 香菱心虚的点头道:“我娘知道。” 江氏很快知道了真相,在听何氏说刘喜旺进山遇险的时候,她立即就想起了早晨香菱拿弓箭的事情。 立即进了伙房,发现早饭剩的两个馒头没了,江氏直接瘫倒在了地上,眼泪扑簌簌往下落,半天才哭嚎道:“这个不省心的闺女啊,可要了我的命了!!!” 送衣裳的刘二让大兵们往车下卸衣裳,又往车上装洗好的衣裳,见江氏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狐疑道:“何家嫂子,江家嫂子这是咋了?” 何氏叹了口气道:“还能咋了,还不是操心香菱这丫崽子,为了救人,进深山去了。” 江氏似想到了什么,“扑腾”一下从地上爬了起来,直奔葛长林家,何氏在后面喊道:“大兰子,你别去找葛长林了!他也进山了,估计香菱跟他们在一块儿呢!会护着香菱的,别太上火了!!!” 江氏只好悻悻的回来了,挠心抓肝似的难受。 见她这样也干不成活儿,何氏只好自己去分配婆妇们洗的衣裳了。 ... 再说香菱四人,日头已经西下了,仍在树林里走着,直指鹰嘴崖方向。 正走着,一缕熟悉的味道渗入香菱的鼻翼。 香菱眼睛顿时亮了,对往前面走的葛长林道:“长林叔,应该是这个方向。” 葛长林看着相对荆棘的偏路,狐疑道:“这里荆棘这么多,喜旺会从这里走?” 香菱笃定点头道:“他一定往这里走的,相信我。” 贺祥沉吟道:“长林,被动物追逃,往不好走的路上逃也有可能。” 几个人跟着香菱往荆棘深处迈去。 走了不一会儿,四人来到一块儿空地,看到了一架被烧焦的木头,以及几条啃过了鱼刺。 葛长林懊恼的踢散了木炭堆,忿忿道:“这个二良子什么东西,仗着射箭准就敢带队打猎!还要猎老虎,简直坑人不浅!” 在深山里点火烧肉吃,真是嫌自己命长了。 看着地上杂乱的人或动物的脚印,香菱沉吟道:“他们应该是在这里被冲散的,不过,遇到的不是虎群,而是狼群。” 葛长林更加懊恼了,忿然道:“真他娘的打肿脸充胖子,对村人还说是被虎群冲散的,真不是个东西!” 香菱在周围的草丛间嗅了嗅,味道却因时间过长,已经渐渐淡了。 香菱又往里走了走,直到发现一摊血迹,才重新确定了刘喜旺的位置,四个人朝着一个方向又追击了下来。 正走着,香菱一个紧急刹住脚,摒住了呼吸道:“前面有狼群,数目不小。” 香菱蹑手蹑脚的往前探路,待看清前面的情景时,吓得倒抽了一口凉气,足足四五十匹狼,密匝匝的围着一株大树,一头雄壮的狼王正朝着树上的方向怒吼着。 看向树上,又立即欣喜起来,树上蹲着的、吓得身子打颤的,不是刘喜旺,还能是谁? 可是,这些狼,为什么围着刘喜旺不走呢? 身后有细微的喘息声,香菱的汗毛本能的倒竖起来,没敢回头,对葛长林三人低声道:“三个数,上树。” 香菱的谨慎样子吓到了三个人,三个人大气不敢出,摒住呼吸听着四周,却什么也没听见。 香菱轻声数道:“一、二、三!” 说时迟那时快,香菱的身子如陀螺般转回,一把匕首甩手而出,径直贯进草丛里一头狼的咽喉,“嗷”的一声惨叫,一头狼倒在了血泊中。 听到狼的惨叫,香菱立即变了脸色,绳子搭上身侧树枝,绞住手臂,脚踩树干,借力上爬,爬上树枝站定,葛长林三人是老猎手了,两个踩着另一个肩膀爬了上去,先爬上树的如猴子般倒挂,将另一个扯上了树。 四人堪堪上树,被刺穿了喉咙的死狼惨叫声,招来了十几匹恶狼,把香菱和葛长林三人所在的大树也给团团围住了。 三棵树,五个人,全被狼群围了。 看着下面狼群的变化,刘喜旺好奇的看向远处,香菱坐着的枝杈是树干的半中腰,并没有多少树叶遮挡,加上刘喜旺眼力不错,隔着二三十米竟然看清了香菱,欢喜的招手喊道:“香菱!是你吗?你是来救我的吗?你可还好?” 好你个大头鬼,在这深山老林里,被一群狼围着,你说好不好? 第116章 点火求救 香菱分外不悦的对刘喜旺喊道:“狼群为啥围你?” 刘喜旺懊恼道:“都怪孙三那个王八犊子,没事闲出屁来,偷拿了个狼崽子,说要回家给狗配个种,生出个狼狗。结果激怒了狼群,孙三泄愤杀了狼崽子,溅了我一身狼血,结果狼都撵着我跑,我好不容易爬上了树。” 葛长林听了气得脸都青了,气得也骂上了:“这二良子是猪脑子吗?咋带的猎队?不知道怀孕的野兽或者兽崽子不能杀吗?连猎户的规矩都忘了?!” 看着下面乌泱泱的狼群,香菱也犯起了愁,她身上背了十五六支箭,葛长林等三人的箭不过十多支,就算自己百步穿杨一箭射死一匹,但另三个人的箭术如何?就算是一箭一匹,那还剩下近二十匹狼呢,四个人仍旧没把握全身而退。 即然没有十足的把握,狼就不能射杀,免得狼尸招来更多的野兽。 正在想着对策,树下的狼不耐烦了,有的撞树,有的闷吼,有的干脆直接跳起身来,想要袭击树上的香菱。 其中一个跃得很高,竟然够到了香菱爬树用的绳子,绳子是搭在树杈上的,香菱着急与刘喜旺对话,还没来得及收起来,结果被狼咬住了绳头,在空中荡了两荡,狼滚落在地上,绳子也跟着滑落了下去。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这下倒好,自己下树都困难了,何况是杀狼? 看着天色渐暗,现在实在不是攻击的最佳时刻,几人决定在树上歇一宿再说,只盼着狼群因饥饿熬不过人,先行离开。 夜半,香菱正半睡半醒间,突然听到一阵呼喊声,而且,呼喊的是自己的名字。 只是呼喊声渐行渐远,似乎往别的方向去了。 香菱的耳力惊人,能听见对方喊什么,但嗓门却不比别人大多少,她若喊回去,对方也不可能听见。 香菱忙叫醒了葛长林道:“长林叔,你带没带火把?” 葛长林点了点头道:“带了,只是篓子扔在树下了。” 葛长林本能的用手指指了指白天记忆中的方向,后知后觉香菱应该看不见,又叹了口气缩回了手指。 他却不知,香菱已经看清楚了。 顺着葛长林的手指方向,十几米处一棵大树后,露出一根篓子背带,大部分被挡在了树后,想要把火石打进去点燃火把根本不可能,除非有人下去冒死把它拖出视线死角。 而树下,密匝匝的趴着一群狼,在香菱说话时,纷纷抬起了头,森森的盯着树上的几人。 听着渐行渐弱的呼唤名字的声音,香菱心底着急,从背上解下弓箭,直指树下的狼群,对葛长林道:“长林叔,你敢不敢下树取火把?” 葛长林一怔神,沉吟半天,终于视死如归答道:“好,我去。” 李贵和贺祥紧张的扯住葛长林,葛长林用手掌摁了摁兄弟两个,低声叹气道:“你们是因为我才走一遭,是我对不起你们,只盼着你们能活着回去,如果我......帮我照看好小山。” 香菱远远听着,心里有些发酸,但她对自己的箭术还是有些信心的。 香菱轻声喊道:“长林叔,你说这话为时尚早,有我在,最起码有七成生还的希望。一会儿,全部听我指挥。” “贺祥叔,你看不清狼,长林叔下树前,听我说方位,你先射一拨,冲散狼群;长林叔下树后,你不要射,由我来射箭。” “长林叔听我说方位,把篓子拖出树后,不用管,直接往回跑,” “贵子叔,你准备好绳子,随时接应长林叔上树避狼......” 三个人面色肃然,李贵把猎刀递给了葛长林; 贺祥把身上的狗皮马夹脱下来,套在了葛长林的身上。 葛长林明白,这两个兄弟是想增强他的防御能力。 没有客套话,李贵用布条,帮葛长林把猎刀缠在右手上,防止脱落。 贺祥帮他系好了马夹的带子。 一切准备就緒。 香菱沉声道:“祥叔,准备好了,前方树下十米,七匹;七匹左三步,五匹;树根下,四匹,四周零散三匹。你先射十米处七匹,我射零散的三匹。要连续发射,防止逃窜后你不好找方位。” 二人同时弯弓搭箭,待香菱数了三个数,弓箭齐射,香菱先射的三匹全中咽喉;贺祥连射六支,三箭一弓,连射两次,因为狼成堆儿,又是突然发箭,成绩也不错,射伤了五只。 地上的狼群四窜,香菱又连射了八只箭,连射八匹流窜的狼,树下立即出现了空旷地,四五匹狼在外围观察着圈内情况。 香菱唤了一声葛长林道:“下树!” 李贵立即倒持金钩,把葛长林顺到了空中,往下一跳跳到了树下。 香菱叫道:“左转,前行十三四步就是大树,“ 葛长林拧了下身子,立即朝树的方向跑去。 一头狼飞扑了过来,跃起数米,直扑葛长林咽喉。 狼的方向在葛长林身体另一侧,香菱无法射箭搭救,厉声喊道:“低头,” 葛长林二话不说低头,香菱一箭飞至,贯穿了狼喉,扑了葛长林一脖梗子血,吓出了一身汗。 这片林子一阵乱杀,刘喜旺树下的狼纷纷涌向葛长林这边。 刘喜旺见了,又吼又叫,把身上挂的零零碎碎的东西,包括弓箭都扔了下来打狼,牵制住了一部分狼群,但仍有部分转移到了这一方。 葛长林也感受到了危险,加快了速度,摸到了树边,把篓子拖了出来。 突然,树后窜出了两匹狼,香菱飞箭射倒了一匹,另一匹直接咬在了葛长林的左手腕,葛长林飞起一猎刀,割破了狼的咽喉。 香菱点燃了打火石,用弹弓打向了篓子方向。 火石准确入篓,里面的三根松油火把立即熊熊燃烧。 葛长林拿了一根往回撤退,后涌上来的狼因惧怕火把,并没有马上攻击,给了葛长林喘息之机。 退回到树边,李贵已经把绳子做成了套子,迅速套住葛长林的腰扯了上去,待狼群反应过来追上来,葛长林已经成功上了树。 也就在此时,香菱和贺祥的弓箭全部告擎,香菱的泥弹丸都基本打空了。 香菱让葛长林把火把高高举起,期盼着寻找他们的人能看见火光来解救她们,若是不来,只剩下柴刀做武器的五人,只能与狼群肉搏了。 第117章 太弱了 大约一柱香的功夫,马蹄声响起,一大队人马,足足五六十人立在了树下,三下五除二便杀光了剩下的狼,地下一片狼尸,触目惊心。 男人抬起脸来,目无表情,冷落的看着树上的褚香菱。 香菱讪然的咬了咬下唇,脑子里措了半天辞,最后如同刘喜旺一样,傻傻的招了招手道:“好巧啊,杨筹办。” 杨卿玥脸色黑了黑,冷落的答道:“不巧。” “......”香菱尴尬的想找条地缝儿钻进去,觉得自己的问题是个白痴问题。 见香菱半天没有动作,杨卿玥指着一地的狼尸道:“你想在这里睡觉吗?” 香菱连忙摇头道:“自然不想,可是......” 香菱不会轻功,借力的绳子掉到了狼尸里,血色浸染,很腌臜。 而葛长林他们的那根,为了增加火把的火势,被他们刚才缠在火把上烧着了。 没了绳子,香菱总不能直接跳下去摔得骨断筋折吧。 杨卿玥的身子往后移了移,指着马背空出来的一个身位道:“你可以跳到马背上来。” 这倒是个可操作的方案,毕竟,马儿高大,缩短了树杈与地面的距离,香菱再用双手搭着树枝垂下身子,再一跃,可以准确的骑上马背。 香菱当即做了决定,跳。 香菱用手搭着树杈,整个身体从树杈上垂了下来,如荡秋千般的摇晃,一下子点到了男人的头顶,吓得香菱立即蜷了身子,脚上,甚至能清晰的感觉到男人发髻的丝滑...... 低下头,眼眸撞进了男人错愕的眼眸,香菱一慌,手一松,向马上之人摔了下来。 随即身子一轻,被男人牢牢揽在怀中,轻轻放在身前,安然坐在了马背上。 杨卿玥皱起了眉头,颇为嫌弃的感叹道:“太弱了。” 太弱了?香菱脸色一窘,杨卿玥说的没错,咱得承认。 见马匹渐行渐快,香菱急切的又抓住男人的袖口道:“喜旺哥还在那边树上呢,你别忘了救他。” 杨卿玥紧皱起眉头。 香菱以为杨卿玥你上次一样,有洁癖,不想让自己攥他袖口,忙松了手。 男人冷然道:”你是为了救他进的山?” 香菱老实的点了点头,完全忽略了男人的一脸黑。 想起了树林中呼喊她的名字,香菱一脸感激道:“多谢杨筹办,为了救我,动用了这么多人。” 杨卿玥脸色一滞,随即摇头道:“我不是特意救你,是王督军想吃老虎了,我们是来打猎的,是公干。” “啊?”香菱脸上裂了缝儿,她听得清清楚楚,那些小兵们喊着自己的名字,怎么到了男人嘴里成了打猎了?难道自己是猎物、还是只母老虎? 马儿越过一个木桩,害得香菱身子有些摇晃。 男人两个宽松的袖口扯紧,纠成了两团,塞在了香菱的两只手里。 香菱一怔,随即明白,男人是让她扯着袖口找个支撑点,免得掉下去。 他终于愿意让自己扯袖口了? 香菱嘴角上扬,毫不客气的扯住了袖口。 马儿跑了起来,香菱终于知道男人为啥让他扯袖口了。 因为,二人虽然共乘一马,但无论马匹怎样颠簸,杨卿玥都能做到两人身体相差拳头距离,简直匪夷所思。 就是这种似揽非揽,保持着几寸距离的行径,反而更加增添了暧昧气息,让香菱有种欲迎还拒、欲擒故纵的错觉。 香菱的脸色红了红,低声说道:“那个,杨筹办,男女授受不亲,您还是把我放下来吧。” 杨卿玥再次皱紧了眉头,指着暗黑的天色道:“晚上丛林里最危险,我们要马上骑马出山。你不与我同乘一马,与谁同乘一马?” 香菱偷眼望向身后,发现李贵、葛长林、刘喜旺、贺祥,都是与一个大兵同乘一匹马,男女授受不亲,好像男男共乘一骑,也不太好看。 马队很快上了官道,在距褚家村村口一二公里的地方,杨卿玥叫停了马队,对香菱低声道:“对外别说是我救了你。” 香菱正要问为什么,身子一轻,人已经像被拎小鸡似的,被扯着脖领子放下了马,带着车队疾驰而去。 香菱把杨卿玥的话转达给了众人,众人虽然不明白其中的要害关系,但听救命恩人的准没错,于是统一口径,决定回村就说是葛长林四人把刘喜旺救出来的。 . 几个人走回到村里,天已经大亮了。 刘喜旺的成功解救,立即惊动了村人,纷纷奔了刘喜旺家,见到刘喜旺除了身上的几个刮蹭伤外,连头发丝都没伤着,都赞叹着刘喜旺造化大,必有后福。 眼睛早就哭成了肿泡的刘氏夫妇,立即跪在地上,给葛长林三人和香菱连连磕头。 葛长林脸色一红,指着香菱道:“要谢就谢香菱吧,他不仅救了喜旺,也救了我们哥三个。” 村人们面面相覤,完全没想到被他们称为褚家村第一猎户的葛长林会这么恭维香菱。 看向李贵、贺祥和刘喜旺,三人如出一辙,对香菱投以崇拜与感激的神情,村人这才知道葛长林没有说假话,几人能够平安归来,香菱功不可没。 香菱感觉浑身乏累,想要回家休息,刘家院门外突然一阵嘈杂声,来的不是别人,是二良子和孙三。 孙三扶着二良子,一瘸一拐的进了刘家院子。 二良子一脸痛心的拉着刘喜旺的手道:“喜旺,你可算安全回来了,都怪我的腿受了伤,没能马上折返救你,我正召集大家伙一起进山救你呢。” 刘喜旺缩回了手,冷落着脸道:“二良哥,我这样愚笨的猎手,以后还是别给你添麻烦了,以后,我跟着长林叔了。” 二良子脸色一滞道:“喜旺,你不能这样......” 刘喜旺突然甩了脸子道:“二良哥,我不想重提山里的事,是记着你教我射箭的情,大家好聚好散,也好留个好念想。” 二良子脸色变得阴冷阴冷的,二话不说,蹭蹭的走了,走路虎虎生风的样子,哪里像大腿旧伤复发的样子? 刘氏进屋捧出来满满的一袋银子,直接塞在了葛长林手里道:“长林兄弟,嫂子说话吐口唾沫是个钉,这里总共三十二两五吊钱,还差七两多,明天嫂子把家里口粮卖了再给你......” 刘氏这是想兑现一人十两银子的谢礼。 葛长林忙把银袋子塞了回去道:“嫂子,我们几个冒死去救喜旺,不是看在银子的份上,而是、而是喜旺过去帮过香凌家不少忙,你要承就承香菱的情吧......” 刘氏一脸的愧疚,前些日子,她还因刘喜旺白给香菱家干活骂了刘喜旺,跟黑脸疯一样,现在就承了人家这么大的情,她真想打自己两耳光。 刘氏把银子硬要塞在香菱手里,香菱自然不能要,又还给了刘氏道:“婶子, 喜旺哥就跟我亲哥哥没两样,他遇难了,你就是不张嘴,我也会想办法去救的,这些银子,你还是留着,看着相当的好姑娘,给我喜旺哥讨房媳妇管着他点儿,省得他半吊子猎手就敢进深山......” 一句话,说得刘喜旺羞红了脸,自己的打猎水平,确实半吊子拖后腿,刘喜旺下决心,以后要多跟香菱,多跟葛长林学打猎,一定不再拖后腿。 第118章 江氏发彪了 香菱等人离开了刘家,留下了一脸激动的刘氏夫妇,两眼泪汪汪。 香菱回了家,发现自己回村这么长时间了,自家院子里竟然静悄悄的,难道江氏还没得着自己平安归来的好消息? 香菱蹑手蹑脚的走到房门,轻轻一推,房门开了,屋里仍旧静悄悄的。 到了江氏和香莲的屋里,不在。 香菱又推开了褚夏的房间,刚推开一条门缝儿,就被人一把扯进了屋里,身后的屋门“咣当”一声关上了。 香菱吓了一跳,抬眼,江氏手里的鸡毛掸子已经雨点般的落了下来,打在了香菱的腿上和屁股上。 打得香菱如猴子般的跳上了炕,求饶道:“娘,有话好好说,你放下鸡毛掸子,打人疼!” “疼,疼,你还知道疼?不疼我还不打你呢!”江氏恶狠狠的回道。 蹭的一下也窜上了炕,追着香菱撵着打,香菱只好躲在褚夏身后,没想到一向护着她的褚夏也跟江氏一个鼻孔出气,把她往江氏身前拉。 只一会儿,浑身上下挨了好多下鸡毛掸子,打得香菱火燎燎的疼。 直到打累了,打喘了,娘两个才停了下来,如斗鸡似的你看着我,我瞪着你。 良久,香菱才揉着生疼的屁股道:“娘,我不是把喜旺哥给救回来了吗?你还打?” 不提还好,一提,江氏的火气又上来了,用鸡毛掸子指着香菱的鼻尖怒道:“有你长林叔他们在,哪有你显摆的份?谁都不行,就你能啊!那深山是你能去的?” “娘,你不能用人超前,不用人超后吧,咱家每天烧的柴禾可是喜旺哥砍的呢!”香菱理直气壮。 江氏呼呼气得说不出话,估计她也不知道如何反驳了,刘喜旺与自己家的关系特殊,不能见死不救,但听说闺女瞒着她冒死去救,她本能的即担心又生气。 香菱小心的伸出手指,尝试着碰了碰江氏的手指尖道:“娘,你是不知道我打猎的本事,你不信问长林叔,我厉害着呢!” 本以为能打动江氏,没想到江氏一翻手,把香菱一把扯到了眼前,照着香菱的屁股又狠打了几下道:“说!你以后还敢不敢进深山了?” 江氏打得可真不留情,打得香菱“嗷”的一声惨叫,嘴里立即求饶道:“娘,娘,不带你这样搞突袭的,疼,疼......” “你还嘴硬不服软是不是?”江氏气得眼珠子都红了。 香菱只好开口求饶,心里则委屈的想着,自己以前也去过深山,只是江氏不知道而矣,以后若是再去,可不能让她再知道了。 屋里又传来了两声惨叫。 屋外的男人和少女同时吓得一哆嗦。 少女一脸担忧道:“哥,要不咱回家吧?” 男人果断摇头道:“不行,现在向家四处造你的谣,咱家的几处庄子他们都能找到,只有这里最肃静了,你也不会无聊。” 少女深以为是的点头道:“是不会无聊了,只盼着婶子待外人能和蔼些。” 门“砰”的一声推开了,香菱从屋里冲了出来,手还揉着被打得生疼的屁股。 在见到院里站着的一男一女,香菱立即站直了身子,故做贤良温婉道:“苏少东家,苏小姐,你们怎么来了?” 苏沐尴尬的指着大敞四开的院门道:“我们也是刚到,刚刚敲了门,可能离得远,你没听见......” 苏沐这是看破不戳破,给香菱留了颜面。 苏小曼好心安慰道:“没事儿,我娘也老教训我,总拿戒尺打我手板儿,有时肿得连饭碗都拿不住......” 香菱翻了一记白眼,心想这个苏小曼就不能学学她哥,人家也是要面子的好不好? 香菱自家没有客厅,男客进女卧不太方便,香菱便将两人让到了大榆树下的石桌石凳处休息,用粗茶碗倒了两杯水,放在了桌案上介绍道:“这是炒麦蜂蜜水,尝尝看。” 本来不想喝的苏沐拿起碗来喝了一口,觉得甜丝丝的,饱含着麦香味道,又掇了一口。 苏小曼先是尝了一口,便如同牛饮全干了。 苏沐放下茶碗,有些不好意思道:“褚姑娘,这次前来,是有事相求。” “什么事?”香菱狐疑的看向苏沐,实在想不出来对方有什么求助自己的,不会又是让杨卿玥把做棉衣的订单给他们吧。 苏沐叹了口气道:“‘苏香锦绣’的生意很好,抢回了不少回头客;杨筹办把缝制棉衣的活儿分给了苏家三成,向胜恼羞成怒,狗急跳墙,四处编排小曼的坏话,父亲怕小曼听了闲话心里发堵,让她出来散散心。” 香菱惊诧的睁大了眼睛,苏沐说了这么一堆话,暴露了几个重要信息,一个是杨卿玥把棉衣的活儿给了苏家三成;另一个是向家传谣言败坏苏小曼的名声;第三个就是,苏小曼要住在自己家几天。 自己家还有大哥褚夏在,这个,好像不太好吧。 苏沐看出了香菱眼睛里的为难,接茬道:“我家所有的庄子、铺子,向家都能找到,这个让向家找不到、妹妹又愿意呆的地方,我们全家都想到了褚家。” 香菱一脸难色道:“我倒是十分欢迎苏小姐,只是我哥哥在家,正当适婚年纪,苏小姐住在我家,不大合适吧?” 苏沐微微一笑道:“苏小姐,我记得你家旧宅还空着,可以把妹妹和丫鬟安置在那里。” 香菱脸色一怔,万万没想到,自家的那个破房子,有一天会这样的受欢迎,先是林月要借房子,因为没有成功分家,所以迟迟没有借过去。 现在苏家又来“诚心”借房子,香菱若说不肯借,倒显得小家子气了。 香菱微笑着答道:“你们等一会儿,我进屋跟我娘商议一下。” 转身回了屋中,香菱把苏小曼要借住在旧宅的事儿对江氏说了,江氏诧异问道:“她一个千金大小姐,要住在咱家墙皮漏风的破房子里?” 香菱笃定的点头道:“苏少东家说就图个清静,条件好坏不重要。” 江氏点了点头道:“人家可是贵人,只要人家不嫌破,咱有啥不能借的。” 香菱点头道:“好,我现在就去回了她们。” 香菱正要迈步往外走,一直没说话的褚夏说道:“等等,” 香菱顿住了脚步,不明白褚夏是什么意思。 褚夏踌躇了一会儿道:“香菱,人家苏小姐毕竟是千金大小姐,住不惯破房子,住在旧宅也不安全,不如我搬回去住吧,让喜旺和石头一起陪着我住在旧宅,你们天天给送饭就成。” “这.......”香菱有些不忍心,自家刚搬进新宅子没多少天,褚夏就又要搬回去,又得折腾他一趟。 褚夏笑道:“别担心我了,我的腿早就好了,周郎中说拄着拐可以短途走一走,只要不吃力就行,是你们老怕我腿瘸,不让我下地。” 见褚夏执意如此,倒也不失为一个办法,让苏小曼带着个丫鬟住在旧宅,实在太不安全了。 江氏性子随和,见儿子同意了,她也就同意了。 香菱转身出了屋子,对苏沐道:“我哥怕苏小姐受委屈,提议由他住旧宅子,苏小姐住我屋里,我住我哥屋里。” 苏沐顿时长舒了一口气,本来他还担心妹妹的安危呢,如果和香菱住在一起,倒是放心了不少。 丫鬟和小厮把车上的东西卸了下来,全都抱进了香菱的屋里,本来要留下两个保镖,被苏小曼给赶走了,只留下个丫鬟柳儿。 第119章 褚夏换宅子 既然决定褚夏回去住,香菱立马去老宅收拾了下,尽量让哥哥住得合适点儿。 因为搬走的时候并不太长,香菱只擦了擦浮灰,又烧柴烘了炕,把羊毛毡子铺上,褥子铺好,把炕上弄得舒舒服服、松松软软的,这才又去了李石头家。 李石头并没有在家,李氏告诉香菱去看刘喜旺了,香菱又去了刘喜旺家。 听说要陪褚夏回旧宅住些日子,李石头和刘喜旺跟孙悟空脱了如来佛的神掌一样,乐得那叫一个开心,举双手双脚赞成。 最让香菱意外的是刘氏,像被打了鸡血似的同意,立马给儿子卷了铺盖,拿了衣裳,有点儿把儿子扫地出门的意思,与原来的态度千差万别,害得刘喜旺的反而有些不适应了。 到了香菱家,几个人商量了一会儿,便用竹竿穿了椅子,如抬滑杆似的把褚夏抬回了旧宅,脸上的喜色想挡都挡不住,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李石头和刘喜旺是抬媳妇回家呢。 就这样,褚夏又被搬回了老宅。 香菱则做起了下午饭。 昨天葛长林帮打的那一篓子河虾,被江氏泡了河水,竟然还苟涎残喘着。 香菱把虾用盐水泡上,泡了一会儿,放在水里煮得七八分熟,随即捞出放凉,再在锅里干炒,直到炒得八成干,一小坛虾皮就做好了。 以后就个饭、做个汤都可以用来调鲜,放一年都不会坏了。 香菱在菜地里走了一圈,看着半青的葫芦,便摘下了一个葫芦,与虾皮炒了一盘; 想起了前世吃过的葫芦条,决定抽空让铁匠在筷子上嵌一块铁片,做一个简易的工具,把葫芦割成葫芦条晒起来,这样就可以吃一大年了。 前日做的牛肉干和鸡米花还有,各盛了一盘,最后又做了一道黄瓜片鸡蛋汤。 主食是白面馒头。 见香菱忙得汗水直流,江氏又去给何氏送去一小把虾皮,苏小曼主动提出来道:“香菱,我知道老宅的位置,我帮你去送饭吧。” 香菱忙不迭的摇头道:“你是客人,哪有让你送饭的道理?再说,万一遇到坏人,我怎么向你爹和你哥交代?” 苏小曼瞟了一眼身边比汉子身体还壮的新丫鬟柳儿,悻悻道:“香菱,你看柳儿这个样子,有人能随便欺负我吗?再说,褚家村就这么大点儿地方,房子挨着房子,哪个不开眼的坏人大天白日来使坏?要我说,你以后就别把我当成客人,就把我当成是你的表姐或堂姐,有活儿尽量吩咐。” 香菱嫣然一笑,把篮子郑重其事的交到苏小曼手里,揶揄笑道:“你真想让我把你当成表姐或堂姐?我可告诉我,我与表姐和堂姐,关系那叫一个‘好’,好得几乎要互打耳光了.......” 苏小曼横扫了香菱一眼,讽刺道:“少骗我,别忘了,你表姐在‘苏香锦绣’上工呢,她跟我讲了许多你的臭事......” 香菱恍然,她只想到了与她关系不好的表姐江芬芳,堂姐褚香苇、褚香萁,倒是忘记了关系还算融洽的表姐江淑芳三姐妹,江淑芳还是她给介绍到‘苏香锦绣’上工的呢。 香菱尴尬的挠了挠头,把小香莲也叫过来,叫她迈着小短腿,领着苏小曼和丫鬟柳儿,去旧宅给褚夏、李石头和刘喜旺送饭,让她这个大小姐,真实体验一下农家乐。 . 苏小曼来到了老宅,推开门,发现门开着,院子里静悄悄的。 敲了敲房门,里面传来了褚夏纯净无波的声音道:“是香菱吗?我都闻见饭菜香了,肚子里的馋虫都快爬出来了。” 小香莲推开了门,径直跑进了屋里,爬上了炕,对褚夏撒娇道:“哥,这次你猜错了,不是亲姐姐,是苏姐姐。” 褚夏面色一怔,随即脸色红了红。 小香莲见苏小曼迟迟没进屋,立马又下了炕,迈着小短腿出了屋,把苏小曼往屋里扯道:“苏姐姐,你快点儿摆饭啊,我哥肚子里的馋虫都快爬出来了。” 柳儿上前想阻拦,被苏小曼一个眼色阻止了,她是商贾之女,不是什么大家闺秀,更没有千金大小姐的臭毛病,来了,就得入乡随俗,什么都让丫鬟代劳,反而让关系生疏了惹人厌烦。 见苏小曼被扯进了屋里,褚夏嗔怪的瞪了一眼小莲莲,又不忍心呵斥她,只能脸色红了白,白了红的害羞着,连看都不敢看苏小曼,脑海里浮现出第一次见到苏小曼的情景。 那时的她,眼睛被辣得半睁半眯,和想象中的大小姐完全不一样,一点也不娴静,反而多了几分俏皮。 苏小曼倒是比第一次见面少了扭捏,多了几分开朗,把篮子里的菜一一端出来,摆在炕桌上,解释道:“这是三个人的量,李石头和刘喜旺的人呢?不会把你一个人丢在家里不管了吧?” “他们没扔下我不管,他们去......他们有事出去一会儿......” 褚夏脸色一红,微不可闻的答道,随即低着头,用帕子擦了手,拿起筷子,埋着头吃馒头,连菜都没敢夹。 苏小曼一共见过褚夏三次,给苏小曼留下的唯一印像是,他每次看了自己一眼后,就会飞速的低头,就像是眼睛被火光烫到了一般,而那眼色里,充满了好奇,满是纯净。 苏小曼突然觉得好笑,这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的男子,竟然比自己这个大姑娘还害羞。 苏小曼沉吟半天,对褚夏道:“谢谢你。” “啊?”褚夏有些懵逼,不知道苏小曼为何突然道谢。 苏小曼微笑道:“我是谢谢你提议换宅子,要不然,住在这里的人就是我了。” 褚夏憨直的摇了摇头道:“苏小姐不必记挂在心上,要说谢,应该是我感谢你才对,我现在盖的被子还是苏家布庄送的呢。” 苏小曼眼色一亮笑道:“那你可得好好感谢我,苏家布庄外卖的绣被,都是绣娘绣的,只有送给褚家的绣被,上面的鸳鸯是我亲自绣的,鸳鸯下面的荷叶下边,隐隐绣着蝴蝶花,那是我的绣品的标记。” “你亲自绣的?”褚夏突然涌起一股奇怪的感觉,虽然知道对方开的是绣庄,卖绣品是理所当然的事,但自己盖着一个姑娘家亲自绣的鸳鸯被睡觉,总觉得有些唐突。 两个人就这样突然沉默了,空气中陷入空前的静寂。 正在此时,门外响起了刘喜旺的叫嚷声:“夏哥儿,我找到了竹子做的恭桶,石头找到了木头做的恭桶,你说你想用竹子的还是木头的?” 褚夏立即变了脸色,对越来越接近的脚步声吼道:“别进来!!!” 苏小曼的脸色也红了起来,终于知道刚刚刘喜旺和李石头为何不在了,是因为搬家的时候忘拿了如厕的东西,这两个人去找恭桶了,结果因为用竹子做的还是木头做的争执起来了。 这两个货显然没明白褚夏的意思,大剌剌的,一人抱着一只桶进了屋,见到摆满了桌子的吃食,以及在旁边矗立的苏小曼,尴尬的打了声招呼道:“苏、苏小姐。” 苏小曼点了下头,急匆匆的出了屋,柳儿狠狠瞪了一眼刘喜旺和李石头,追着小姐离开了。 而褚夏,尴尬的想把墙皮抠下来,塞得两个好兄弟一嘴。 第120章 这是劳军的 第二天一早,军营就来人收衣裳、送衣裳。 这次带队的不是刘二,也不是贾小六和孙良田,而是一个陌生的少年脸孔,十四五岁稚嫩的模样,应该是个新入伍的小兵。 香菱从校尉的衣裳里找到了杨卿玥的衣裳,虽说是一样的蝠纹,一样的脏衣裳,香菱却没有嗅到杨卿玥的气息,而且可以笃定,这件衣裳,绝对不是昨夜救她而穿的衣裳。 前夜那件衣裳,她记得清清楚楚,袖口被她攥得满是褶皱,而这件,袖口平整,根本不是前夜穿的那件。 香菱本能的伸进衣裳里面,果然摸到了两个物件。 香菱好奇的拿出来,其中一个是绿竹叶的荷包,颠颠分量就知道,里面装了上百颗弹丸,倒出来,里面三分之二是泥弹丸,三分之一却是铁弹丸。 一个是一根软鞭,两指半宽的皮质,上面镶嵌着薄金属硬壳,形成九节,鞭子尾部有镖头。 握把上刻着蝠纹,有个镂空的小孔,应该是拴挂饰用的,此时却是空空如也,看细孔磨损程度,这应该是一把七成新的女子鞭子。 香菱试着拿了下,还挺沉,用作武器打在别人身上,应该更疼。 香菱心里不由得泛起了嘀咕,这杨卿玥什么意思?弹丸子可以理解,可这鞭子和匕首,也是送自己的? 在装弹丸的袋子,终于翻出了一块布条,上面画了一根树,树枝上挂着一根绳子,树下一群狼。 这是让自己用鞭子替代绳子,免得再遇狼群这样危险的意思吗? 常言道,无功不受?。 香菱把鞭子递还给送衣裳的小兵,让他给带回去。 小兵一脸懵逼,显然并不知道杨卿玥在衣裳里夹带“私货”。 小兵连忙摇手道:“上将的决定小的不敢决断,若是想还,姑娘自己去还吧。” 香菱只好不为难小兵了,有心去军营还,想起来上次杨卿玥警告过她,不准擅自去关隘,只好问小兵道:“军爷,杨筹办最近几日是否会出军营办差?是到县城还是到山里?” 见小村姑都收到筹办大人送的鞭子了,小兵哪好意思再按受“军爷”的称呼,不好意思挠头道:“姑娘,您别管我叫军爷,我叫刘铭洋,刚参军一个多月。杨筹办最近几日都不会出营,在蝠翼居养伤呢。” “养伤?莫不是王督军因为什么事惩罚他了?”香菱实在想不出来杨卿玥做错事的原因,忍不住追问道。 刘铭洋没想到小村姑连王督军的事都知道,认定了香菱与杨筹办“关系匪浅”,直接透了实话道:“前夜杨筹办私点了五十个轻骑兵出营,镇国将军知道后,五十轻骑兵全部一百杀威棒,杨筹办惩罚加倍。” 香菱顿时一怔,前夜,不就是自己被狼群所困的那日吗? 当时香菱还问杨卿玥是不是为了特意救他,他还说不是,是公干。 现在却被镇国将军打了杀威棒...... 二百杀威棍,这要实打实打下去,屁股不得打烂了呀?难道因为衣裳被打烂了,所以才没拿过来清洗? 香菱越是猜测,越发觉得自己心里内疚,越内疚越想着补偿。 香菱鬼使神差的进了地窖,把里面剩下的大约三斤牛肉干、二斤鸡米花、一斤虾米全都用油纸包了,递给小兵道:“劳烦你帮我转给杨......转给贾军爷,让他在关隘好好养伤......“ 刘铭洋懵逼的看着香菱,心想贾军爷没被打啊,自己说他也被罚杀威棒了吗?这小村姑为何突发奇想的送吃食? 见小兵一脸懵逼,香菱尴尬的解释道:“我、我是代表褚家村村民,感谢陵裕关将士保家卫国,庇护百姓,这是劳军的......“ 刘铭洋具与荣焉的挺直了脊背,站定军姿,声音豁亮道:“杨家军保家卫国,不让寸土!!!” 声音大得吓了香菱一跳,把吃食再次递给小兵。 刘铭洋再次肃然道:“将军有令,不拿百姓一米一黍,否则军法处置。姑娘的拥军之情,铭洋一定转告上将!!!” 小兵义正言辞的走了,香菱呆立了半天没吭声。 ... 香菱检查了下霉豆瓣,发现已经长出了绿色霉毛,可以着手做豆瓣酱,再发酵六七天,就可以拿给栖梧酒楼了。 看着香菱忙进忙出,苏小曼有些不好意思,带着柳儿帮忙剥蒜,香菱则开始剪辣椒,到了下午饭前,才腌好三大坛六十斤豆瓣酱,开始发酵。 看天色不早,香菱去准备午饭,自从苏小曼来了,香菱家便为了适应苏小曼的饭食,改一天两顿饭为一天三顿饭了。 鸡米花已经炸了两天了,再放下去就不好吃了。 香菱把剩下的所有的鸡米花与小白菜放在一起慢火熬炖,做了一道香酥肉,凉拌了一道拍黄瓜,里面加上虾皮、辣椒油等调料。 吃罢了饭,又开始做豆瓣酱。 正忙活着,一匹快马飞奔而来,急促的敲门,香菱以为出了什么大事,赶紧去开门,站在门外的,是上午取衣裳的小兵刘铭洋。 也许是太着急了,刘铭洋一额头的汗水,马儿也累得呼哧带喘。 香菱诧异道:“你怎么又回来了?” 刘铭洋尴尬的红了脸,伸出双手,讷讷道:“褚、褚姑娘,你上、上午要小的转交给上将的吃食还在吗?能再给我吗?” “......” 香菱不知道自己应该回一个什么表情了,上午,不是义正言辞的说不拿群众一米一黍吗?怎么隔了一顿饭的功夫,就又来“吃拿卡要”了? 香菱懵逼的把东西拿了出来,递给了刘铭洋道:“东西在这儿,中午饭我用鸡米花做了香酥肉了,只剩下肉干和虾米了,军爷要是不嫌弃......” 刘铭洋几乎是把东西抢过去的,一脸讪笑道:“不嫌弃,一点儿不嫌弃,这是百姓爱戴将士的心意,绝不能嫌弃。” 生怕香菱后悔一般,刘铭洋飞身上马,快马加鞭离去,搞得香菱满头的雾水,不明所以。 看着院外飞驰电掣而来,又飞驰电掣而去的陵裕关的小兵,苏小曼狐疑问道:“香菱,如果没记错,这个人上午刚刚来过,下午怎么又来了?” 香菱耸了耸肩,莫名其妙道:“谁知道呢?“ 苏小曼则是一脸的沉思。 第121章 风传是真的 刘铭洋快马加鞭,只用了两刻钟的功夫就跑回了陵裕关,冲到一间房门前,深吸了一口气,整了整衣裳,这才毕恭毕敬的敲了下房门,轻声道:“贾校尉,我可以进来吗?” 屋内清冷答道:“进来。” 刘铭洋这才进了房间,小心翼翼把油纸包放在了贾小六趴着的床榻旁边的小杌上,一脸讪笑道:“贾校尉,小的把东西拿回来了。” 贾小六用手扒拉两下油纸包,看着里面的吃食,嘴角不由得上扬,随即一脸肃然的对刘铭洋语重心长道:“将军教导我们,不拿百姓一米一黍,但这次不一样,这是褚家村百姓对卫国将士的一片心意,百姓心意比天大,你拒绝了,百姓们会伤心的,知道了吗?” 刘铭洋立即抱拳施礼,一脸肃然答道:“诺!” 想起了褚姑娘要还回来的鞭子,铭洋小心翼翼问道:“校尉,褚姑娘让我把杨筹办给送过去的九节鞭拿回来,小的没同意,这事不知道做得对、还是不对?” “什么东西?”贾小六这两日被派到县衙门公干,并不知道杨卿玥送了九节鞭的事情,听刘铭洋这一说,很是诧异。 刘铭洋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感觉自己好像多嘴了。 但话己出口,悔之晚矣,只好硬着头皮解释道:“杨筹办的衣裳里夹杂了东西,有一根九节鞭,就是大小姐练过的那种......” “什么?”贾小六惊得站起身来,傻子般重复道:“是九节鞭,你没看错?” 刘铭洋郑重点头道:“小的绝对没看错,除了九节鞭,还有一袋子弹丸,有泥的,有铁的。” 贾小六气得一跺脚,对刘铭洋叮嘱道:“记住我现在说过的话,无论谁问你,包括大小姐问起九节鞭,你都说没看见,知道不?” “啊?”小兵有些懵逼,大小姐不是镇国将军的爱女、大齐第一受封将军衔的女将军吗?陵裕关除了她爹镇国将军,她哥先锋官宁远将军,她算是第三号人物,自己怎么连她都骗,好像...... 贾小六气恼道:“你这个呆子!知道大将军、大小姐和杨筹办的关系不?杨筹办这几日病在榻上,都是大小姐亲自安排伙食的!!!” 刘铭洋忙不迭点头道:“小的早就听说过,一直以为是风传,今日才得到证实。” 贾小六脸色缓和道:“风传都是真的,人家关起门来就是一家人,咱这些外人瞎掺和什么呀!若是大小姐问你鞭子的事儿,你就装傻充愣,更不能提褚姑娘,知道不?” 刘铭洋张大了嘴巴,半天都没有闭上,八卦之心遭受了重击,原来、原来,大小姐跟杨筹办,真有如同兵士们传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郎情妾意...... 只是,杨筹办为何把大小姐练武的鞭子送给村姑呢?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就不怕...... 刘铭洋吓得闭了嘴,觉得自己的嘴应该缝起来,不该知道这么多不该知道的事情。 刘铭洋心怀忐忑的退了下去后。 贾小六终于松了一口气,突然想起了刘铭洋所说的弹丸的事,如果没记错,他应该听说的是,杨卿玥给送去的弹丸,除了泥弹丸,还有铁弹丸。 自己可是多次被认穴和当活靶子的,换成铁弹丸,不得活活被打成筛子啊? 贾小六越想越觉得自己性命堪忧,觉得自己应该想办法,摆脱工具人的命运。 贾小六甩了甩头,仿佛要甩去脑袋里记忆一般,拿着油纸包前往蝠翼居。 杨卿玥的伤势不轻,嘴唇殷红,脸色惨白,静静趴在床榻上。 看着小几上放着的仍旧未动筷的粥,贾小六把油纸包扔在了床榻边上,叹了口气道:“大哥,你怎么又没吃饭?要好好吃饭,伤才好的快啊。” 杨卿玥苦哈哈着一张脸道:“静姝交代伙头营了,只给我粥,一点儿带盐味的都不给,说是为了我的伤口好。她这一发话,全军哪个敢违背?这两天不仅只吃白米粥,连小菜都不给了。我嘴里寡淡得厉害。“ 贾小六眼中闪过一抹狡黠,把油纸包打开,抓出一把虾皮,撒在了粥碗里,又拿出了一根牛肉干,递给了杨卿玥道:“有肉有虾,这回不寡淡了吧?!” 杨卿玥立即笑得见牙不见眼,挪到床边,双手抱着碗,把勺子拿到一边,就着碗沿,三两口便吃了一整碗的粥,拿起了牛肉干就开啃。 贾小六阴阳怪气道:“还是人家褚姑娘的手艺好啊,肉干一看就有嚼劲......” 贾小六拿了一根牛肉干要啃,被杨卿玥一下子抢走了油纸包,连他手里的牛肉干也不放过。 杨卿玥沉着脸道:“这是军营外带的吃食?军规第三条第十款是怎么规定的?不允许带不明食物进军营,害得将士中毒怎么办?” 贾小六立即站直了身子,肃着脸道:“末将得令,立即整改,请杨筹办负责将这吃食销毁......” 贾小六忍着笑从蝠翼居里退了出来,站在门外,支棱着耳朵听着里面的动静,他十二分笃定,杨卿玥一定会把这吃食“销毁”,销毁的方法就是吃到肚子里。 杨卿玥拿起粥碗,就着虾皮喝了一口粥,觉得嘴里的苦涩味确实消散了不少,带着一些咸,一些鲜,又似乎一些甜。 又咬了一口肉干,正砸巴着其中的味道,脸色立即变了,急吼吼道:“贾小六,你给我滚进来!!!” 正在偷听贾小六吓了一跳,立即推门跑了进来,扶着要挣扎起来的杨卿玥道:“大哥,你怎么了?莫不是真有毒?” “有个屁毒!!”杨卿玥急红了眼道,把肉干递给贾小六道:“难道你没吃出来,这是牛肉!她一个农女,哪来的牛肉?若是有人以这个为茬口,她就完了!” 贾小六也气得直跺脚,嗔责道:“这个惹祸精,上次见到死牛时,大哥就警告她不让她吃牛肉,她怎么就不听话呢!” 杨卿玥还要起来,被贾小六硬生生按回了床榻上,一脸难色道:“大哥,大将军打你二百杀威棒,一是杀鸡儆猴,让那些军纪松散的人看看;二是在王督军惩戒之前,先下手为强。若是再犯,王督军绝对会插手进来,丢脑袋都有可能。” “可是......”杨卿玥自然知道其中厉害关系,但若是眼睁睁看着褚香菱遇险而无动于衷,自己会心如油烹般的难受。 贾小六叹了口气道:“大哥,你是关心则乱。平民偷吃牛肉虽然是重罪,便绝不会斩立决,我让铭洋去盯着,遇到危险现解救也来得及。” 杨卿玥只好点头同意,擅自出营,看似小事,却又不仅仅是牵扯他一个人的事,还牵扯到镇定将军,牵扯到了陵裕关,甚至整个大齐北部边疆的固若金汤。 见杨卿玥同意了,贾小六轻舒了口气,心想着让刘铭洋再跑回褚家村盯着。 瞟眼间看见床榻一角堆着满是血迹的衣裳,拿起来道:“衣裳粘上血迹了,我让铭洋直接拿去褚家村。” 杨卿玥果断摇头道:“不用,上面的血成片了,洗不出来,扔了就好,不必拿到褚家村了。” 贾小六内心里叹了口气,大哥不把衣裳送回褚家庄,是怕上面的血迹吓到褚香菱,还是不想让褚香菱知道他为了她而被罚? . 第122章 被诬赖偷牛 吃完了饭,香菱又开始抓紧做豆瓣酱,好在下午江氏也加入到了做酱的行列,速度加快了不少,又做了大约二百斤酱,明天再有一天,就可以完成栖梧酒楼的订单了。 正把坛子挪到墙角,一群人怒气冲冲的冲进了褚家,这群人香菱眼熟,都是村在人。 是吴家人。老大吴木,老二吴林,老三吴森,以及吴木的媳妇带两个儿子,吴林的媳妇带三个儿子,吴森的媳妇带一个儿子,好家伙,十二三口人,把香菱家的院子堵得严严实实。 香菱与这三家交集并不多,唯一交集算多的,是吴森的媳妇,也就是吴三懒的媳妇吴氏。 吴森之所以被人称为吴三懒,是因为他好吃懒做,屋里屋外的活全是吴氏的事儿,即使这样,吴三懒还经常喝酒耍酒疯,打媳妇、女儿,不是个东西。 香菱家承包了军营洗衣裳的活计后,何氏和江氏看吴三懒媳妇可怜,便算了她一份,因为这事,还引起邢招弟的不满。 与吴三懒家不同,吴老大和吴老二为人茬口,家境过得不错,有地十多亩,有驴有牛,属于褚家村上等户。 吴老大指挥着几个儿子子侄道:“给我搜!!!” 这么十二三个人乌泱泱的冲上来,香菱身上要武器没武器,何况身后还有苏小曼和江氏呢,万一这十几个人发狠不管不顾,害得苏小曼丢了名节怎么办? 柳儿看这帮人挺吓人,想要拦在众人面前,被香菱把几个家人都揽在房檐底下,只要不进屋抢劫,香菱便任由他们在园子里、地窖里搜了。 香菱倒没有多害怕,吴家虽横,但平时也算通情达理,既然讲理,她就不怕,青天白日的,吴家人总不能明火执杖的抢劫吧。 院外有村人来看热闹,其中就有秦可儿,脸上透着几分焦急。 香菱冲着她比划了两下,秦可儿立即会意,香菱这是让她去请里正,虽然腿脚不利索,却也拼尽全力跑得飞快。 吴老大下了地窖,看见里面丰盛的吃食有些诧异,翻出了几根大骨头,却是猪骨头,肉也是鸡肉和猪肉,并没有牛肉。 香菱心里则舒了口气,幸亏刘铭洋来的时候拿走了所有的牛肉干,地窖里又放了不少新买的花椒大料,味道较重,吴老大根本就没闻出牛肉味来,否则就是长一百张嘴也说不清了。 心刚放下,吴老大的儿子从园子里用破草叶包出一坨干牛粪来,恶狠狠的把牛粪甩在了香菱脚边。 吴老大这下可逮到理了,对香菱叱责道:“褚香菱,自从你救了刘喜旺,我还夸你是个好样的,没想到你背地里干偷牛的勾当,难怪你家变得这么有钱!我和老二家齐整整的四头牛啊,你给连窝端啊,你陪我家牛!!” 香菱皱紧了眉头道:“吴大伯,我家最近变得有钱,什是因为给军营洗衣裳!你们家三房也是从中挣着钱的,与你们家丢牛没有任何关系!我从来没见过你们家的牛!” 香菱想要说什么,吴三懒媳妇犹豫着从身后拿出一截牛骨头来,香菱脸色变了变,立即认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如果说牛粪是有人故意栽赃陷害,可这块牛骨头,却是实打实自己家的,是前些日子王文谦委托自己做菜时拿过来的一整条牛腿。 剔肉剩下的牛骨头,香菱剁成几大块,打算熬汤给褚夏喝,头天晚上备好了放在锅里,没想到被进院的鬣狗给拖出来啃了。 香菱杀了鬣狗,把鬣狗和牛骨头拿出去扔了,她记得当时都和鬣狗收到一个麻袋扔掉了,难道被鬣狗拖到园子里一块儿没看到? 见香菱默不作声,吴家人以为香菱默认了,群情激愤,一副要吃人的样子。 香菱冷着脸对吴老大道:“吴大伯,我不说话不是我理亏了,而是这件事情透着古怪,前些天褚刚家因为一坨牛粪被说成是偷牛贼,现在我家也因为一坨牛粪被说成是偷牛贼,都是一泡牛粪,竟然这么巧合,给你送消息的人,与褚家送消息的人,会不会是一个人,他是神算子吗?” 吴老大也有些狐疑,觉得这件事漏洞百出,但证据在香菱家发现的,自己若是先怂了,褚香菱家就不会给赔偿,自己家的四头牛就白白的丢了,那可不成。 吴老大硬着头皮否认道:“我不管,反正证据摆在这儿呢?分明是你在狡辩!赶紧赔银子,四头牛,一头十两银子;若是不赔,立马送你进官府,看你以后怎么嫁人!!!” 江氏一听要经官,立即把女儿护在了身后,手持鸡毛掸子,叉着腰,努力装出母夜叉的样子怒道:“姓吴的!你少血口喷人,我家根本就没偷你家的牛,你就是上门来讹银子的!若是经官我去,我就不信衙门是你们家开的,这冤还伸不了了!!” 吴三懒轻叱一声道:“寡妇得势了,说话都硬气多了,是不是背后有汉子撑腰啊?养了几个汉子啊?” “吴三懒,你眼睛瞎走路掉粪坑里了吧,满嘴冒臭气?” 院外来了一大帮人,葛长林、李贵、贺祥,以及刘喜旺、李石头、李二、何魁夫妇,还有最近给香菱家干活的十几家男人,甚至连前些日子被诬赖偷牛的褚刚都来了,最前面走的是褚里正。 骂吴三懒嘴臭的,是摩拳擦掌想要揍人的葛长林。 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明显大多数都是得了褚香菱家好处的,吴家的气焰登时就落了下去。 与对褚刚家的信任不同,褚里正是完全相信香菱是绝不会偷牛的。 褚里正阴着脸对吴三懒道:“吴三懒,你他娘的说正经事,别扯那些有的没的,人家香菱对你家不好吗?有活儿第一个想着你家娘们,你可倒好,倒打一耙,还是人不?” 吴三懒媳妇听了,有些愧疚的低下了头。 捡到那块牛骨头时,她就犹豫不绝,但一想到大伯哥说的,如果帮要回来银子,就借给她家五两银子,她儿子到了娶亲的年纪,刚好要聘礼呢。 吴老大心里没底,嘴上却无比硬气道:“里正,不是我凭白冤枉了香菱家,而是在她家院子里找到了牛粪,她家又没养牛,这牛粪肯定是被偷的牛留下的,咱村就我家牛丢了,她就得赔偿。” 褚里正寒着脸回怼道:“若是谁家牛病了,就偷偷处置了牛,在有钱人家院里丢一泡牛粪就得巨额赔偿,大家伙都不用干别的,靠讹人就能发家了。” 吴家人被怼得没了动静。 第123章 一环扣一环 香菱不嫌脏的用叶子捡起了牛粪,带着大家伙走进园子,把它放回吴家人最初发现它的地方。 香菱指着牛粪所处的地皮道:“褚里正,如果牛粪在这里,说明牛在这里呆得时间不短,甚至吃过食,但这周围没有放过草料的痕迹,前面的白菜叶子也没有被啃的痕迹。” 众人四处看了看,确实如此,只孤零零的一坨牛粪,完全没有牛呆过的痕迹,连牛蹄子都没有。 香菱笑着问吴老大道:“吴大伯,你家牛是今天早晨丢的吧?” 吴老大点了点头,牛是大牲口,农民看得比眼珠子还金贵,不可以隔了宿才发现丢。 香菱用木棍怼了两下干牛粪,牛粪立即散了花,还飘起了一股黄烟。 香菱笑道:“大家伙看这牛粪,像是今天早晨牛刚排出来的样子吗?最起码三天以上了吧?我为了偷牛,三天前就在园子里放好牛粪,为了味道好闻吗?” 经香菱这么一提醒,大家都意识到,有人栽赃嫁祸香菱家,连带着看吴家的眼神也有几分怀疑,不太友好了。 吴家人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明明是自己家丢了牛,破了财,怎么反倒惹了一身骚? 褚刚变得很激动,扯着褚里正的袖子道:“叔儿,香菱家是冤枉的,那我家也肯定是被冤枉的,你可得为我做主啊!!” 褚刚家也是因为一坨牛粪被老宋家讹诈了十两银子,褚刚的娘因为这事憋屈的病倒了,一病一讹,家里几乎被掏空了。 褚刚听说香菱家被人说是偷牛了,急吼吼过来看情况,就想知道自己家有没有翻案的可能。 香菱沉吟片刻,对褚里正道:“褚里正,两家都是因牛粪而引出的偷牛,这个传递消息的人如果是同一个人,那这个人真就居心不良了。” 褚里正点了点头,对吴老大说:“吴老大,你实话实说,说你家牛被香菱家藏着的人是不是张仁?” 对老宋家说褚刚出现在丢牛附近的人是张仁,褚里正索性开门见山直呼其名了。 吴老大摇了摇头道:“不是张仁,是他媳妇。” “张仁媳妇?”褚里正脸色变得格外难看,这两口子怕是身上不干净。 褚里正当机立断的对大家道:“走,去张仁家搜搜,他两次诬赖别人家,说不定他才是真正偷牛的人。” 一大群人纷纷涌到了张仁家,香菱虽然不爱看热闹,但事涉自己家的清白,只能跟着去。 到了张仁家,褚里正很霸气,大手一挥让人翻了整个院子,结果别说牛粪、牛骨头、牛皮,连一丝牛味儿都没闻着。 褚里正冷着脸对张小草道:“是你告诉老吴家香菱家有偷牛的嫌疑的?你凭什么诬赖香菱?香菱跟你有仇吗?” 褚里正并不知道香菱与张小草之间的恩怨,所以才这样质问。 张小草抚着肚子,一脸柔光道:“里正,我现在是快要当娘的人了,我敢以肚子里的孩子发誓,褚香菱有偷牛的嫌疑,你让褚香菱以她娘的名义发誓,说她从来没吃过牛肉吗?” “......”香菱脸色一滞,眼色轻眯,这个张小草,绝对知道些什么。 香菱轻叱一声道:“誓言如果可以做为呈堂证供,县太爷都不用审案了,你恨我喊破了你与张仁的私情,害你被你婆婆休出家门,所以你才栽赃陷害我,说的对吧?” 张小草不屑的撇了撇嘴,对张仁点了点头。 张仁如看蝼蚁似的瞟了一眼香菱,随即转到茅房,从里面拖出一只麻袋来。 刚刚大家搜了很多地方,就是没搜茅房,谁也想不到张仁会把东西藏在那里吧。 随着张仁走近,味道越来越难闻,恶臭扑鼻,众人纷纷后退。 张仁把里面的东西倒出来,众人定睛一看,是一只已经发臭的鬣狗尸体,鬣狗身侧,还有几根牛骨头。 香菱脸色变了,这只麻袋,是她杀了鬣狗后扔到山里的,没想到张仁竟然捡了回来,还一直保留着,应该就是等着今天。 香菱内心有些烦乱。 她完全可以把王文谦让她做牛肉的事情供出来,这也是事实。 但是,如果她真把王文谦供出来了,王文谦会不会承认? 如果王文谦承认了,他一个即将科举的秀才,偷吃牛肉会不会有影响? 看吴家的意思,自己只要认下了,可以像褚刚家一样,破财消灾,但如果害得王文谦一辈子参加不了科考,自己好像又于心不忍。 香菱真想搧自己一耳朵,一边埋怨自己太圣母,一边又实在狠不下心,毕竟,与四十两银子比,王文谦的仕途好像性价比更高一些。 说还是不说? 香菱这一犹豫,江氏也跟着乱了心神,别人不知道,她自己清楚得很,自己家确实吃了牛肉的,因为是王文谦拿过来的,没想到会惹出这么大祸端来。 江氏紧紧抓着女儿的袖口不撒手,那紧张的神情,让人一看就有问题。 褚里正立即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他本以为绝对可相信的香菱,可能真的吃过牛肉,她家院里的牛骨头,很可能就是她吃剩下没有销毁的。 即使褚里正打心眼儿里偏向香菱,但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他不也那么明目张胆的向着啊。 看着张小草小人得志的样子,香菱突然想通了一件事,那根半截牛骨头,她并没有落在自己家院中,应该是张小草为了陷害她,在拖回麻袋后丢在她家院里的。 或许,张小草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用牛粪栽赃,而是用这只麻袋。 麻袋是望杏村村民卖黄豆专用的麻袋,褚家村只有香菱家有,想抵赖都不成。 这个张小草倒是个阴谋家,玩得一手好算计。 香菱正陷入两难境地,门外出现了两个人,为首的少年郎,干净如泉,头发一丝不苟,白色的衣裳一尘不染,突然出现在众人面前。 他干净如葱白的骨节,紧紧拉着身侧的小香莲,淡然无波的往院里走,众人先是一怔,随即本能的纷纷让路,让少年书生走到了众人身前。 此时,香菱才发现,平时她颇为嫌弃的少年书生,那近似于洁癖的白色衣裳,那近似于装腔作势的书生作派,此时,竟犹如白月光一样的光华照人。 第124章 简单事情复杂化 王文谦穿过看热闹的村民,一直走到香菱身前,未等说话,先叹了口气,随即傲娇道:“这么简单的事情搞得这么复杂,笨死你得了!” 香菱委屈的噘着嘴道:“我还不是为了不连累你参加科举考试。” 王文谦撇了撇嘴,从怀中拿出一张契纸,递给了褚里正道:“褚里正,这是销牛契。前些日子,我家庄子里一头老牛睡觉时躺在了二齿钩上,被不小心扎死了。我家庄头己经到官府备案。” 听了王文谦的话,褚里正立即看到了希望,忙接过契纸,看过后长舒了一口气。 怕村民不信,又传给身旁的村民看。 吴家兄弟二人手里是有牛契的,自然认得真牛契,与他们手里还没有去官府销契的牛契比,王文谦的牛契左上角,多盖了一方蓝色的章子,旁边标注了销亡日期。 吴家兄弟立即面如死灰。 王文谦在众人鉴定完后,把牛契拿了回来,温润如玉道:“按大齐农事规定,牛主备案销亡后,可能通过市令官官方交易,也可以取回家自行食用,我便宴请了同窗好友,请褚姑娘帮厨做了牛肉。我家是从来不吃剩食的,所有剩下的都留在了禇家......” 即有人证,又有物证,香菱家彻底摆脱了偷牛的嫌疑。 而褚刚则一脸嫉妒,与他家被冤枉相比,全村人更加偏向香菱,这根本就是看人下菜单, 褚刚虽然嫉妒,但是并没有办法,失魂落魄般对张小草道:“这一切都是你的算计对不对?你恨我休了你,所以要看着我过不好,你就开心了?” 张小草忙摇了摇头,一脸委屈道:“褚刚,你这话说得可冤枉死我了!我现在是要快当娘的人了,怎么能做那么伤天害理的事?我没有故意要害谁,包括香菱家,她确实有嫌疑啊,我哪知道她家的牛肉是王秀才给的?” 张小草温柔的抚着并没有拢起的小肚子,一脸慈爱的光芒。 她与褚刚成亲挺长时间,肚子半点动静没有,一跟了张仁,没想到这样快怀上了,一口一个“当娘的人”,连傻子都能听得出来,张小草是故意气褚刚。 褚刚脸色煞白,什么也没说就回了家,心情郁闷得连根针那么大点儿的东西都容不下了。 褚刚与张小草之仇,谁对谁错,谁又能分得清呢? 香菱冷漠的看了张小草一眼,没有怒气,只是觉得这个女人很可怜,现在的她,如同一只刺猬,一心复仇,却不知,伤害了别人的同时,也注定伤害了自己,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香菱不再理会张仁夫妇,转身走到王文谦身边,故作嗔怪的对小香莲道:“走吧,回家再跟你算账。” 小香莲吐了吐舌头,乖巧的松了王文谦的手,改牵香菱的手,软糯糯的撒娇道:“姐姐,不是我找文谦哥哥,是文谦哥哥自己来的,是不是文谦哥哥?” 小丫头俏皮的对王文谦眨了眨眼,香菱忍不住吐槽道:“莲莲,别眨眼了,都看见了。” 小香莲调皮的吐了吐舌头,经过这么天的好吃好喝,小香莲的脸已经肉嘟嘟的圆,更加可爱了。 香菱忍不住掐了下小香莲的脸蛋,牵着手往家要走,吴三懒媳妇一脸卑微的讪然道:“香菱,我、我......你可以原谅婶子吗?” 香菱微微一笑道:“婶子,我并没有生你的气,你是吴家人,站在吴家人的立场,你这样做我没有理由指责......” 吴三懒媳妇顿时绽放了笑容,笑容未达眼底,却听香菱继续说道:“但我是褚家人,所以我要站在褚家人的立场,我家的洗衣裳活计你以后不能再做了......” 吴氏顿时面如死灰,“扑通”一下跪在了香菱面前,紧紧扯住香菱的袖口哭诉道:“香菱,你不能这样对婶子了,我家柏哥眼看着就要订亲了,聘礼还没凑够,活计要是再没了,我就真的没活路了......” 吴三懒也一脸恶狠狠道:“褚香菱,你个烂肚肠的,不过是冤了你偷了牛,你连根汗毛都没少,凭啥收了我家的活计?你若是敢收回去,我就搅得你家也干不成军营的活......” 香菱好笑的看着一红脸一白脸的两口子,感觉很是无语,一把甩脱吴氏的袖口,冷然道:“我不让你继续干活儿,不是因为你们冤枉我偷牛,而是通过这件事,不愿意再跟你们家打交道。” 香菱拉着莲莲往外走,走了两步,冷然回头对吴三懒说道:“你搅了军营的活儿,就相当于断了全村人的财路,只要她们容得下你,我无所谓。” 一听这话,包括褚里正在内的所有村人均面色不善的看着吴三懒,因为洗的衣裳多,褚家村大多数人家都会摊上一两个妇人干活,不是婆婆,就是媳妇、侄媳妇的,吴三懒这相当于断了全村人的财路了。 吴三懒就是个窝里横,硬气劲儿还不如张仁呢。看着全村人喷火的眼睛,气焰当时就落了,成了软脚虾,灰溜溜的走了,边走边骂吴氏是个丧门星。 ... 香菱回了家,苏小曼立即迎上来问结果,听说完全没事了,这才舒了一口气,看着香菱身后的王文谦有些发怔。 香菱回头,发现王文谦并没有回家,而是跟着回了褚家。 香菱狐疑问道:“王秀才,你不是应该......” 王文谦脸色一红道:“我家毛驴被蒙着眼睛拉磨累死了,你能不能用驴肉帮我做几道菜?主食就做驴肉馅饺子吧......” “......”香菱懵逼的眨了眨眼,随即有种想笑又忍着笑的感觉。 这个褚庄,先是牛睡觉时被二齿钩扎了肚子死了,现在又是毛驴拉磨累死了,就不能编一个有诚意的借口吗? 这王文谦王秀才,一身雪白长衫不染纤尘,长发梳得一丝不苟,明明长着一副人畜无害的清纯外表,却成天想着吃家里的牛啊、羊啊、猪啊、鸡啊、鸭啊....... 香菱突然有点儿同情褚庄里的动物了,不仅要贡献自己的肉,还要被王秀才冠以智商不够横死的名声。 第125章 姨母的寿礼 王文谦教自己识字,刚刚又帮自己证明了清白,香菱不好拒绝,不就是想吃驴肉吗?这个好办。 见香菱答应了,王文谦立即笑得见牙不见眼,立即跑回褚庄去了,很快来了四个小厮,用木杆架着一头收拾完的死驴过来。 王文谦大手一挥告诉香菱,今天只要帮他做自己做四盘美食,帮褚庄的人包五盖帘的饺子,其余剩下的驴肉啊、驴骨啊什么的,全都可以留给香菱。 香菱连忙摆手没同意,这一头驴,光肉就得出一百五六十斤,还不包括驴骨、驴内脏等物。 王文谦不以为然道:“我从来不吃不新鲜的肉,你还回去也是扔,况且,我这人就爱好猎奇,喜欢新鲜的菜色,只要你给我做寻常酒楼吃不到的菜色,别说一头驴,两头三头都有的。” 香菱不再反驳,心想,这个王文谦,是个吃货实锤了,自己好好给他做几道菜色,以后再有机会还人情就好了。 香菱看着驴肉想着怎么做。 驴肉馅饺子是王文谦指定的,必须得做。 但是其他的,却要她自己发挥了。 想着王文谦饮食结构太不合理,香菱决定往里加少许配菜,瞟眼看见葫芦架上的青葫芦,喜上眉梢,决定包鲜葫芦驴肉馅的。 因为驴肉够多,香菱决定多做一些,让几家要好的人家一起尝尝鲜。 香菱也不客气,直接让江氏去找了何氏、刘喜旺的娘刘氏、李石头的娘李氏来帮忙干活,人多热闹,饺子包得也快,苏小曼和柳儿也加入了进来,和面的和面,剁肉馅的剁肉馅。 香菱则负责弄鲜葫芦。 香菱让褚周去帮摘两个青葫芦,王文谦吓得立即从石凳上跳了下来道:“我去摘!” 褚周是下人,哪有下人呆着主子反而干活的道理,立即说道:“少爷,君子远疱厨,还是小的去吧。” 王文谦脸色立即撂了下来,满脸不高兴道:“‘君子远疱厨’,不是说君子远离伙房、不事劳作,而是让君子有仁心宽容之德,不懂不要乱说,丢了我读书人的脸。” 褚周被少爷劈头盖脸的好一顿训斥,呆立在石桌旁,眼睁睁的看着少爷自己去了墙角,亲自动手摘葫芦。 褚周云里雾里不明白,香菱却后知后觉,知道了王文谦为何这样“勤快”,因为,葫芦架后面,有狗洞。 看褚周一副如坐针毡关切少爷的模样,怕他看出端倪来,香菱从屋中拿出一只木盆、一块长条木板、一根木棍以及一根筷子。 把木板一头压在石凳上,带木楔子一头悬空,下面放了木盆。 香菱对褚周道:“褚周,你可是有重要任务的,骑在木板上。” “啊?”褚周一脸懵逼,还是听话的坐在了木板上。 等王文谦摘回了两个大葫芦,香菱用刀削了表面青皮,将其中一个葫芦底儿插在了木楔子上,葫芦头一侧插入木棍。 看着这样滑稽模样的褚周,王文谦忍不住笑道:“周哥儿这是要跟葫芦荡秋千吗?” 因为正在醒着面,大家伙无事可做,便都围了过来,一双双眼睛都看着褚周,弄得褚周脸红扑扑的,很是扭捏。 香菱把一根嵌了小方铁片的筷子递给了褚周,让褚周一手把铁片按在没皮的葫芦瓤上,另一手转动木把手,随着青葫芦的转动,如面条般的葫芦条就被筷子上的铁片削下来,落在下面的盆子里,看着又白又嫩又长,好看极了。 葫芦削得差不多,剩下些边角不太好削了,香菱换了另一只整葫芦让褚周继续削葫芦条,碎角则切成碎末,放在驴肉馅里。 褚周刚刚学会了削葫芦条,玩心大起,越削越快。 何氏狐疑道:“香菱,你把葫芦切成条做什么?留在秋用来做成瓢或装水葫芦不好吗?怪白瞎的。” 农家节省,不太买瓷器、买陶器,大多时候物尽其用,农家的葫芦,除非饿得不行,否则很少拿来做菜,都是当器具装东西用的。 香菱笑道:“婶子,葫芦可浑身是宝,这葫芦条也一样,晒完后变成奶白色的葫芦条,和黄花菜一样,冬天用水一泡,用来炒菜吃,那叫一个美味......” 何氏毫不怀疑香菱的判断力,斩钉截铁道:“婶子家也有一架葫芦,也不做瓢了,和香菱一样,也晒成葫芦条,冬天当个菜吃。” 香菱笑道:“婶子,你就这么信任我?不怕晒出来不好吃,还害得你做不成瓢?” 何氏一脸荣光道:“香菱的脑子聪明着呢,还有保家仙护着,以后香菱干啥,婶子就跟着干啥,不带差样的,婶子以后,只长一双好眼睛、盯着香菱,有样学样。至于这脑子,从今以后扔在家里锁着不用了。” 顺着何氏的话,刘喜旺和娘和李石头的娘也跟着附和着,满眼的崇拜,害得香菱脸上发烫了,这帮人对自己也太盲目信任了吧?搞得自己好像传销组织里的头目,给信徒洗脑一样。 一直默不作声的王文谦沉吟道:“等葫芦条晒好了,给我拿一些,还有那个豆瓣酱,不辣的那种。” 香菱狐疑的看着王文谦道:“你不是不爱吃青菜吗?” 王文谦脸色一红道:“我姨母常年茹素,有好的食材我总想着送过去一些。” 说着,王文谦不由得叹了口气,再过几日就是姨母生辰了,自己还不知道送什么呢,总不能送些食材这么敷衍吧? 香菱看出王文谦的难色,忍不住问道:“不是答应你了吗?怎么还愁眉苦脸的?” 王文谦再度叹了口气道:“还有一个月姨母过生辰了,我却还没想好送什么。姨母清心寡欲,不能送凡尘俗物,前年送的玉观音,去年送的砗磲佛串,好像都不大喜欢。今年我想了好久,还没想好送什么。” 香菱听得瞠目结舌,今天终于见识到什么是真正的凡尔赛了,什么玉观音、砗磲佛串都价值不匪的好不好?这还不是凡尘俗物?难怪你姨母不想用了,只是碍于是佛门重宝,不好处置,只好放在偏隅里供着了。 香菱看着被削在地上的葫芦皮,把怀里的本子掏出来,笑得见牙不见眼的说道:“你写个寿字,我把寿字印在葫芦上,然后送给你姨母,她一定会喜欢。” “寿”字刻在葫芦上?这也没什么新奇啊?他当年可是让匠人用铁片烙过画呢,葫芦上印字,寓意虽然不错,却不算稀奇。 见香菱一脸热情,王文谦不好拒绝,拿起笔,在葫芦上写了个大大的“寿”字,把书册重新递回给香菱。 第126章 把大白杀了吧 王文谦把一整头驴都“搬”到自己家了,香菱总不能只拿饺子糊弄人。 又做了几道菜。 一道青红双色辣椒驴板肠、一道驴杂汤、一道火爆驴排骨、一道火爆驴肉丸子,全都装在了食盒里,让王文谦端回家去吃。 等王文谦走了,香菱把剩下的驴杂汤舀到了大盆里,把给王文谦做剩下的驴肝、驴心、驴肉等切成细条,全都混在一起就着红辣椒爆炒,简单实惠的装了整整一大木盆,分量十足。 本来想让几家多包些饺子拿回去,结果三家都觉得不好意思,根本就没包各家的那份。 看着剩下大半盆的馅料和面,香菱为了省事,干脆做成了馅饼,一个平底锅烙一张,烙出来的饼比小号脸盆还大!两张就够一家人吃得饱饱的。 看得所有人瞠目结舌,都被这“大号”饼给吓着了。 把所有面和馅料都做没了,香菱让江氏拿来三个盆,每盆盛了两大勺的菜,外加两三个驴肉饼,分别递给何氏、李氏和刘氏三人道:“叫三位婶子来,一是帮我干活,二是想让几位婶子家尝尝鲜,驴肉饼和炒驴杂先拿回去吃,我一会儿把驴肉卤上,焖一宿,明天再给三位婶子送一块儿酱驴肉去。” 李氏和刘氏不好意思的连连摆手,尤其是刘氏,讪然道:“香菱,这咋能好意思呢?这么多吃食,得费多少白面、多少油、多少盐啊?这可不成......” 香菱故做嗔怪道:“婶子,我喜旺哥和石头哥天天帮着照顾我哥,还帮我家干活,都快成我娘的儿子了,总不能有好吃的背着他们家人吧?” 何氏听了翻了一记白眼,有心逗弄香菱道:“香菱,你说这话婶子可抻心了,这驴肉我可不能吃了!” 香菱扑哧一声乐道:“婶子,咱说话算话,你可真别拿啊。” 何氏见香菱连脸都没红,不像一般的小丫头不扛逗,轻叱一声道:“你这丫头,鬼精鬼精的,谁都说不过你,不给我吃可不行,不仅要吃,我还要套在脖子上吃,一低头就咬一口。” 何氏夸张的、像狗护食般的把盆收进怀里,逗得一院子人哈哈大笑。 三家人走了,香菱又多盛出了两份,让江氏给褚里正家和褚老太公家送去。 借着空档时间,香菱把屋里伙房里的大锅收拾出来,灶下添了柴禾起了火。 平时香菱嫌屋里有油烟,经常用外面的七龙灶做饭做菜,很少用屋里的大灶。 但现在要卤几十斤的驴肉,七龙灶的小锅就太小了。 等火着起来了,香菱在锅底放了足足一大饭勺的盐,上面洒了两大勺儿花椒粒,不断翻炒,炒出花椒的椒香味。 随即放入满满一大锅的水,等水被烧得莲花开,放入五香料,把切长方的驴肉一块一块的放了进去,足足放了大半锅,中火慢慢熬着。 熬上半个时辰,灭了火,在卤肉汤里焖一宿,第二天,味道十足的卤驴肉就成了。 等一切就緒,江氏刚好从里正家回来,看脸色不太好看。 香菱摆好了炕桌,一家人坐下来吃饭,见江氏的脸色仍旧没有放情,香菱有些担心问道:“娘,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有什么事你一定跟我说,我帮你拿主意。” 见褚夏、香菱,包括小香莲在内,都一脸担忧的看着自己,江氏知道自己吓到孩子们了。 怕孩子们、尤其是香菱往歪处想,江氏叹了口气道:“娘现在就算是不跟你说,你明天也能知道,娘是担心你知道后心里不得劲儿。” 香菱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不是自己家出事就行,至于自己心里堵不堵得慌,那得看什么事。 “你说吧,娘,我没事。”香菱催促江氏道。 江氏叹了口气道:“你那天不是跟邢招弟吵架、她脚滑掉河里了吗?她婆家到底还是知道了,就在今天下午,她婆家以她故意勾引男人为由把她发卖了,卖到哪儿她婆婆吴氏没说,大家猜着不是啥好地方。” 香菱一怔,没想到自己设计邢招弟,会引起这么大动荡来,就这么被发卖了? 香菱狐疑道:“娘,邢招弟虽然嫁进了吴家,但好歹也是邢家出来的姑娘,她娘家就没有人管?” 江氏摇了摇头道:“邢招弟的爹娘早就死了,只剩下兄嫂,若是有心管她,就不会让她到婆家来守这望门寡,早就出十两银子把她从吴家接走了。” 香菱沉默了一下,觉得这个时代最大的悲剧就是,生命没有价值,自己的心肠跟着变得无坚不摧。 包括邢招弟,江氏怕自己心里不舒服,可自己除了刚听到时有些难过,却并没有太多的愧疚,是邢招弟自己下了套算计别人,就别怪别人反过来算计她,不管什么结果,都是她自己种下的。 见香菱并没有觉得多难过,江氏反而放下心来,给香菱夹了一口菜道:“多吃些肉,你这孩子,咱家天天肉菜不断,也没见你胖上多少。” 香菱绽放了笑容,忍不住伸手掐了掐小香莲的肉嘟脸道:“是啊,只有小莲莲最好了,对得起为了她死去的那么多鸡啊、牛啊、羊啊、猪啊、鱼啊......吃的肉全都长在脸上了。” 小香莲抗议的撅起嘴巴道:“姐姐胡说,脸上长不长肉,与吃肉可没关系,咱家的兔子也长了一大圈的肉,不仅脸胖子,连肚子都胖了。它们可是天天吃草的,没吃肉。” “啊?肚子也胖了?”香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没吃完饭就跑到临时做养鸡棚的屋子,把兔笼子搬到了屋子里,伸进去摸了摸肚子,扑哧一声笑道:“这兔子竟然怀孕了!这也太......” 把它们领回来时,还觉得白白嫩嫩小小只的,没想到拿回家一个月就怀孕了。 兔子是高繁殖动物,每一两个月就是一窝,一年能下五六窝,每窝六七只兔子;小兔子长到半年就能繁殖,这样下来,自己家很快就成养殖场了。 这自然是好事,唯一担心的是莲莲会舍不得。 从兔子拿回来后,都是小香莲在照顾,当宠物般养着,它们以后繁殖的后代, 小香莲会舍得让吃肉吗? 香菱正在担心着,小香莲已经用木棍伸进笼子,敲了敲里面一只强势的欺负另一只兔子的兔子,气恼的对香菱道:“大姐,大白总是欺负小白,我问小山哥了,小山哥说,这三只兔子,大白和小白都是公兔子,一笼容不下两公兔,他们两个都想让黑脚给自己当媳妇,大白总是咬小白,耳朵后的毛都啃没了,咱哪天把大白杀了吃肉吧。” “啊?”香菱感觉自己的脸裂了一道缝儿,这么软糯可爱的妹妹,竟然说要吃兔兔。 香菱试探着问道:“莲莲,你这么精心的照顾大白,就这么吃肉你不心疼吗?” 小莲莲诧异的看着香菱道:“姐,养它们,不就是为了饿肚肚的时候吃肉肉吗?你要是舍不得大白,吃小白也行,黑脚要生完小兔兔,不能吃...... ” “......”香菱觉得自己多虑了,小香莲的心,是铜筋混凝土做的,绝对比自己还强大。 第127章 陵裕关的褚香苇 一家人继续吃饭,吃着驴肉馅饼,香菱突然想念起了现代吃的酱油,那可是馅饼、饺子、包子伴侣啊,就连自己做的卤驴肉,没加酱油都像少了灵魂,香菱决定这几日闲暇下来就弄一弄。 现代时,香菱并没有亲手做过酱油,但在粮库上班时,老板和老板娘倡导绿色饮食,因为自家粮库收各种杂粮杂豆,便动手研究各种吃食。 除了自制豆瓣酱、自酿酱油,还用古法笨榨豆油、酿酒等。 有道是楚王好细腰,上行而下效。有这样的老板和老板娘,整个粮库的行政人员,全都成了动手达人、美食达人。 手工做酱油的步骤,和做豆瓣酱的前面大部分步骤是相同的,也是泡豆、煮豆、发酵、起霉,只不过发酵的时间更长,豆瓣酱整体做下来要半个月,而酱油要四个多月。 香菱决定试着酿一些,除了自己家吃,还可以推入市场尝试一下销路,销路好,明年就可以大批量做,自己家就又多了一个稳定的进项。 . 陵裕关关隘,蝠翼居。 贾小六偷偷瞟了一眼仍旧埋头书册里的杨卿玥,忍不住用右脚脚背蹭了蹭有些发酸发痒的小腿。 杨卿玥翻了下书页,吓得贾小六不敢动作,如同金鸡独立一般。 良久,杨卿玥的视线才从书册中移出来,挑起眉毛,淡然问道:“贾小六,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还没有禀告啊?” “......”贾小六怔忡,随即恍然,大哥肯定是看见刘铭洋回来了,想知道褚姑娘的事,又不好直接问刘铭洋。 贾小六答非所问道:“大哥,军备库重新清点过了,新入库粮食十二万斤、棉服五千套......” “苏家订制的棉服送回来了,听说苏家整合了不少散布庄的绣女,做工速度很快,抽查了百件,棉花全新,做工合格;向家订制的棉服还没送过来,听说找不到其他散布庄合作,自家的女工又累吐血了两个,进度很慢,肯定得延后了,至于延后多少天,得看向家后续能不能找到合作的女工......” “军妓营的姑娘们已经登记入册,原名、现名记录在内,现在一共八十六名,这是花名册.....” 贾小六从怀中拿出一本册子,郑重的递到杨卿玥面前的桌案上。 杨卿玥皱了皱眉头,心知肚明贾小六在跟自己打太极,他这样,只说明褚香菱平安无事。 想到这一点,杨卿玥也不着急了,状似无意的翻着花名册道:“王督军去视察过了?可有说什么?” 贾小六忍不住笑道:“那老淫-虫,满怀希望去看了,看着姑娘们一个个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浑身腌臜不堪,好不容易洗干净了两个,没等提起兴致,又闻到了难闻的狐臭味儿,啥好心情都没了,还是大哥厉害!” 杨卿玥挑眉道:“胡说什么呢?这些乡野姑娘从小就生活在山窝窝里,脏了点,差了点,身上有点味儿,这不是挺正常的吗?” “大哥,你确认是正常的?”贾小六一脸的不可思议,明明是杨卿玥为了不让姑娘们被王督军看上,让军医在姑娘们的吃食里撒了药粉。 吃了药粉的姑娘们,腋下传出来的味道可难闻了,像极了粗野汉子的狐臭,甚至更臭,就算洗了澡也洗不净,害得王督军对这些姑娘都没有幻想了。 也有几个姑娘自作聪明的,发觉吃食有问题,打死不吃,身上没了味道,反倒把自己坑了,成了王督军的玩物。 贾小六一脸惋惜道:“现在的王督军,逢人便讲,说咱临安城水土不好,女人大部分都有狐臭,估计以后皇宫再选秀女、安王再选美人都得把咱临安县划掉了。” 杨卿玥不以为然道:“你怎知临安城的姑娘们一定愿意进宫当秀女,或者愿意给安王暖床?” 别人不知道,杨卿玥可以笃定,褚香菱肯定是不愿意的。 贾小六被噎得哑口无言,半天没动静。 杨卿玥不耐烦道:“还有没有其他汇报的了?” 贾小六忙不迭答道:“私盐贩卖案查到了一点线索,目前只查到了贩卖盐石的出处,并没有发现盐石的藏地......” 杨卿玥轻眯了眼道:“贾小六,你确定没有别的事情禀告了?” 贾小六心中不由得腹腓道:自己想知道褚香菱的事就直接开口问呗,非得拐弯抹角让别人主动汇报,再这样磨叽下去,自己的腿就要累折了。 贾小六暗自吐槽完了,一本正色道:“末将让刘铭洋去调查了褚姑娘牛肉的出处,是褚家的邻居,一个叫王文谦的秀才给的牛肉,有官衙备过案的销牛契印章,已经无事了。” 杨卿玥轻“哦”了一声,状似漫不经心的把视线放回到花名册上,淡然道:“春试在即,即使有销牛契在手,寻常秀才怕声名不好也不会这么明目张胆的吃牛肉,除非衙门里有依仗。” 贾小六深以为是的点了点头道:“明白,末将马上亲自去查这王秀才的背景。” 贾小六刚要出屋,身后突然飞过一件蓝色影子,本能的回手一接,一团蓝色的绸衣扔入怀中。 贾小门莫名其妙的看着杨卿玥,杨卿玥仍旧保持着看花名册的姿势,淡然道:“衣裳破了,也脏了。” 是那件湖蓝色的衣裳。 贾小六的白眼已经翻出了天际,突然觉得,自己做为属下,应该多为大哥“着想”,比如说,那套带血的衣裳,不能扔,得洗出来,勤俭是大哥的一贯优良作风! 待贾小六走了,杨卿玥嘴角上扬,轻轻放下书册,想要合上,突然看见一页纸上,清楚的写着:褚香苇,十五岁,临州城临安县褚家村人,现名,褚九月。 杨卿玥的眼色不由得眯了眯,自言自语道:“褚香苇?褚~香~菱?”名字怎么会这么相像,不会是姐妹吧? ... 第二日,香菱早早的起来,把焖了一宿的酱驴肉从锅里捞了出来,用油纸包包了无数块儿,给何家、刘家、李家、葛长林家、里正家、褚老太公家各送了一块儿,给褚庄送了七八块,装了满满一小篮子。 而苏小曼呢,又担负起给褚夏送饭的任务。 送完几家驴肉,往家走了时候,半路上遇见了张小草,一手拄着后腰,在路上慢慢的走着,走到了前面,又转回来走着。 明明还没有显怀,却做着异常夸张的动作,最可疑的是她散步的地方,刚好路过褚刚家门前。 这明显是用她的怀孕来恶心褚刚和她前婆婆,香菱心底对张小草的厌恶又多了一层,甚至超过了对她丈夫张仁的厌恶。 张小草想要与香菱打招呼,香菱没有理会她,想直接绕过去,路过她身后的时候,突然闻到了一股子怪草的味道。 香菱不由得犯起了嘀咕,这种草味道有些腥,只有农家在杀牛宰羊时才会用来掩盖膻味儿。 张小草一个孕妇,身上这么重的腥草味,只会让她害喜害得更严重,那她为什么抹这种草? 难道吴家的那四头牛,张仁还没有找机会脱手?因为见过牛,所以用这种草掩盖味道,张小草粘上了味道? 香菱正猜疑着要不要跟踪张仁一探究竟,褚刚家的院门一开,褚刚急匆匆的跑出来追赶张小草而去。 香菱欲言又止,她十分想提醒褚刚,张小草现在己为人妇,不应该再这样纠缠不清,但褚刚对她的态度一直不太友好,好像他与张小草分开,她成了最魁祸首似的。 香菱及时住了口,就算她想管,褚刚也已经跑没影了。 本来猜疑的香菱顿时索然无味,回家了。 第128章 亲上加亲吧 回到家,家里很热闹,竟然来了不少客人,是大舅江富贵、大舅母杨氏,以及表哥江全,表姐江芬芳;二舅江裕贵和二舅母于氏。 见到香菱,杨氏一改平时的跋扈形象,亲昵的拉着香菱上看下看,看得香菱浑身毛毛的很不舒服。 杨氏把香菱挣扎的手掌心儿摊开,摩挲着几道掌纹,指着其中一条最长的掌纹笑道:“瞧这孩子的手,越看越像搂钱的耙子,你看这条财运线,这么老长,一看就是个会过日子、能攒钱的。听你二姨夫说你收了他们村上万斤的黄豆,帮梁家渡过了危机?” 香菱使劲抽回了手,不以为然道:“大舅母,你看差了,我的这条财运线中间有个口子,不是能攒钱,是能花钱,我娘说我是散财娘子,花钱大手大脚。” 杨氏哈哈大笑道:“这丫头,能挣钱才能花钱啊,要不然花啥!这丫头真好,越看越稀罕,” 杨氏转向了江氏笑道:“大兰子,江全和香菱都是自家孩子,咱肥水不留外人田,亲上加亲吧?我问过咱娘了,老太太可赞成着呢!” 江氏被杨氏一番话说得瞠目结舌,明明一直嫌弃自己家的大嫂,竟然主动提出亲上加亲,这比天下下红雨还让人吃惊。 江氏嘴笨,一时语塞了。 杨氏理所当然的以为江氏同意了,在她看来,一个傻了十年的香菱,有个男的娶她,那都是祖上烧了高香了。 杨氏又要拉香菱的手,被香菱甩脱,直接撂了脸子道:“大舅母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吧,全表哥虽然和我同岁,但在我眼里,他就是没长大的小孩儿,我该出去做饭了。” 香菱一甩袖子出了屋,如果不出屋,香菱觉得自己会忍不住学江氏,用鸡毛掸子往外赶人了。 杨氏的脸色很是难看,心里用所有难听的话把香菱骂了个遍,若不是自己消息灵通,听说香菱和栖梧酒楼有生意往来,想让她用正眼皮夹香菱她都不愿意。 没想到这个小妖精还端起架子了,看不上自己宝贝儿子江全,恨得杨氏牙直痒痒。 江氏自然也是不同意女儿嫁回到江家的,她即了解自己的大嫂,也了解自己的女儿。 一个愿意搓磨人,一个愿意反搓磨人,这要是成了一家人,哪里是婆婆与儿媳妇,那就是针尖对麦芒,恶狗与作猫,天天上演全武行。 见江氏和香菱都没有结亲的意思,杨氏闹了好大个没脸,但因为是因为江芬芳的事情来感谢的,不好当场发作,脸色憋得铁青。 . 香菱到伙房准备饭食。 香菱和了白面,摊了两盘春饼,炒了一道土豆丝,切了葱丝和酱驴肉,把昨天剩下驴脊骨熬了一味汤。 二舅母于氏帮忙看着灶眼儿,按香菱的要求调整大小火。 于氏瞟了一眼屋里,见没人留意伙房,便对香菱道:“香菱,我去城里看淑芳了,她现在做绣娘做的挺好,这几日光简单做衣裳就赚了一吊钱,苏小姐还教了不少针法,下个月就能参与大绣了,说一个月下来能挣二两多银子,淑芳可算熬出头了。” 香菱笑道:“二舅母,你别着急谢我,我只是牵个线搭个桥,还得淑芳姐自己能干才行啊。” 香菱瞟了一眼屋内侃侃而谈的杨氏,忍不住问道:“二舅母,大舅母今天咋这么高兴来我家呢?芬芳姐的病好了?” 于氏诧异道:“你大舅母没感谢你和你娘吗?我们这次来,就是因为芬芳的月事来了,才来登门感谢的。你大舅是男人,没法人前开口提这茬儿,特意叮嘱你大舅母背后知会一声,我以为你早知道了。” 原来如此,难怪这次杨氏登门没空着手,拿了几条活鱼。 也难怪杨氏扯着自己和娘亲聊了半天“亲上加亲”,看在江富贵和江裕贵等人眼里,都以为杨氏是“感谢”江氏呢。 ... 等江家人一走,香菱问江氏知道不知道江芬芳来月事的事儿。 江氏懵逼的摇头,随即一脸欣喜道:“周郎中果然妙手回春,还没到半个月呢,芬芳就来月事了,这下子老金家没话可说了。” 香菱瞟了一眼单纯的江氏,觉得杨氏可恶,自己,好像也不太善良。 香菱讪然的挠了挠头道:“娘,其实......其实周郎中根本就没给表姐治过女病,他只是、只是简单包扎了手腕上的划伤。” “啊?”江氏脸色有些呆愣,半天也没搞明白香菱话里的意思,追问道:“没、没治女病?那次你二舅母回来都说了,周郎中夸下海口,说治不好芬芳的病,他这个郎中不用干了;只要一个月,绝不影响芬芳嫁人,芬芳喝了他的药,不是来月事了吗?” 香菱脸色一讪,尴尬解释道:“娘,周郎中夸下海口,说能治好的病,是手腕的割伤;周郎中说不影响一个月后嫁人,是说手腕一个月彻底好利索,不影响表姐嫁进夫家,为夫君洗手做羹汤,至于那三两银子的药钱......” 香菱尴尬得说不下去了。 急得江氏又抄起鸡毛掸子了。 香菱忙解释道:“娘,那些不是药,是补血用的大红枣、红糖、花生皮......再加上让大舅母每天给江芬芳做红糖熬鸡蛋,睡热炕头,心情一舒畅,表姐的月事就来了.......” 江氏愣了半天,终于明白了香菱的用意,叹了口气道:“你这孩子,大??啥的也花不了那么多钱啊,多收的诊金和药钱还给你大舅母吧......” 香菱果断摇头道:“娘,这钱不能退。如果大舅母知道被骗了,好不容易缓和的关系就又完了,对我姥又该不好了。与其这样,不如留着,” 江氏眼睛已经瞪圆了,香菱忙转了话风道:“娘,二舅家迟早是要分出来的,我大舅母肯定苛扣公中银子,到时候把三两银子给二舅家当安家费,算是劫富济贫了。” 江氏被女儿“劫富济岔”的话给逗乐了,剜了女儿一眼道:“你以为你是强盗啊,还劫富济贫!!” 说是嗔怪,却没再追究这件事,与撒谎比起来,江芬芳的亲事顺畅才是关键。 想起了江家人来后,偷偷躲回旧宅的苏小曼,香菱忙拿了吃食去了旧宅。 第129章 李小翠被打 一进旧宅,香菱就觉得气氛不对,非常不对,严重不对。 苏小曼在院中站着,仿佛站成了一尊佛像,脸色铁青铁青的。 丫环柳儿双手交叉,一副摩拳擦掌的模样。 进了屋中,李石头和刘喜旺站在地上,闷声不吭,背对着褚夏。 炕上的禇夏呢,四肢被五花大绑绑着,嘴里塞了帕子,好像被绑匪绑架了。 香菱心疼的给褚夏松了绑,气恼的对李石头和刘喜旺吼道:“你们是来照顾我哥的,干嘛把他捆起来,还绑了腿!养不好再瘸了怎么办?” 李石头一点不惧,红着眼睛吼回来道:“我宁可他的腿彻底瘸了,也比送死强!!” 这里面一定发生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香菱正要问,就见褚夏又要往炕下挪,被眼疾手快的李石头和刘喜旺又拖了回去,重新绑了起来。 这次香菱没有拦李石头,沉着脸对褚夏道:“大哥,大家为了你这一条腿忙里忙外的一个多月了,就算遇到天塌下来的事儿,你都不能不爱惜自己的身体,说出来大家帮你解决。” 褚夏嘴里堵了帕子,根本说不出话来。 香菱想要扯出帕子,被李石头拦住道:“他敢跟你说吗?他怕你反而阻了他的路。知道他这样魔怔是为了谁吗?李小翠!李小翠回来了!!” 香菱脸色一变,狐疑的问李石头道:“李小翠?她不是嫁进宋家了吗?穿金戴银尽享荣华富贵的,怎么回褚家村了?又找我哥做什么?” 李石头懊恼道:“李小翠今天早晨从夫家跑回来了,被宋乾打得鼻青脸肿,娘家要把她送回宋家去,她刚刚偷跑过来找夏哥儿,一哭二闹三上吊的,让夏哥儿带着她远走高飞,否则她就不活了,免得被宋乾活活打死。” 香菱把绳子重新解开,扯下褚夏嘴里的白色帕子,一脸悲凄道:“大哥,绳子能捆住你的人,却捆不住你的心,你既然与李小翠两情相悦,妹妹就成全你们,你们也不要再想着家里人!宋家上咱家要人,大不了我赔过去当填房;宋家要是逼问你们下落,我打死也不说,只是苦了小莲莲和咱娘......” 褚夏的脸憋得通红,气恼道:“褚香菱,能不能别跟我耍心眼儿了!” 褚夏的身子再度往下窜,再度被手疾眼快的李石头和刘喜旺给拦了下来,褚夏所气恼道:“你们能不能听我把话说完再动手!我只是想下炕上个茅房而矣,不问青红皂白就捆了我,还用苏小姐的帕子堵住我的嘴......” “啊?”李石头与刘喜旺面面相觑,完全没想到事情反转得这样厉害,明明是李小翠嚷着要上吊的时候,夏哥儿急着要下炕的,所以他们才误会了...... 见李石头和刘喜旺还傻愣愣的站着,褚夏急道:“快扶我去茅房啊!我快憋不住了!!” 两个人立即醒过神来,一人架着褚夏的一条胳膊跑到茅房去了,边扶边嘴里陪着小心。 苏小曼将屋中的对话听得真真切切,知道自己参与了这么大的一个乌龙事件,羞得满脸通红,对香菱讪然道:“对、对不住,是、是那个李小翠骂我,我一生气就犯了糊涂......” “李小翠还骂你了?凭什么?”香菱有些懵逼。 柳儿一脸气愤道:“那贱人,竟然骂小姐是勾引你哥的狐狸精,我一拳头打过去,给她打了个乌眼青,这才把她打跑了,早知道拳头好用,我见她第一面就该一拳过去......” 为了躲江家人,江氏才让苏小曼来到旧宅,没想到又遇到了搅事精李小翠,还被李小翠泼了脏水,香菱别提多愧疚了。 香菱不好意思道:“小曼,实在抱歉啊,” 香菱带着苏小姐和柳儿往家走,路过李家时,见李母和李父正拿着包袱往外赶李小翠。 李氏眼睛红红的道:“翠儿,你先忍一忍,等给老宋家生下大胖小子就好了,那两个小崽子就是秋后的蚂蚱,蹦哒不了几天了!” 李小翠拽着李氏不撒手,哭诉道:“娘,你咋这么狠的心呢!我可是你亲生闺女,我现在怀着身孕,宋乾都下得了手,这以后的日子啥时候是个头儿啊!” 李氏把包袱塞在女儿怀里,狠心把女儿关在了门外,哭泣道:“翠儿,这就是女人的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个乞丐把饭讨,宋乾虽然脾气不好,但有吃有喝,穿金戴银,从没亏待过你,你以后凡事顺着他的意、别惹他生气就好了。” 李小翠感觉心里没缝儿一样,有苦无处诉,有娘家不能回,想要让褚夏带她离开,褚夏的腿没有好,好像也不太情愿,过去为了她连命都不要的夏哥,好像一去不复返了。 李小翠拿起包袱要走,发现香菱和两个女人正在身后看着她,李小翠挺直了腰竿,外强中干的往村路上走。 柳儿伸手敛了下耳边的碎发,吓得李小翠本能的往后退了好几步。 香菱却叫住了李小翠,淡然道:“你别着急走,我让脚力张送你回宋家。” 李小翠颇为意外的回头,满脸狐疑道:“我刚刚还让你哥带我走,你为什么突然待我这样好?” 香菱耸了耸肩,无所谓道:“李小翠,你想多了,我帮你找脚力张,不是待你好,而是待你像茅坑里的粪便一样,怕你不走留下来熏臭人。” 李小翠讽刺的笑了笑道:“你若是这样说,我还真就不走了。” 李小翠顺着李家的院墙,把包袱又扔回到了院里,找了个偏低的墙垛处,熟练的翻了过去,又回李家了。 看着香菱这一番操作,苏小曼错愕道:“香菱,她都要走了,你为什么故意激她留下来?不怕她还磨你哥带她走?” 香菱摇了摇头道:“她刚刚找过我哥,一旦不回宋家,私下跑了或者出事,宋家一定会找我哥算账,到那时,不仅我哥麻烦,说不定还会累及你的名声,与其这样,不如让她留在李家。母凭子贵,她怀了双身子,宋家一定会来接她的。” 苏小曼看着院中还在敲门的李小翠,狐疑道:“她娘会给她开门吗?看着挺狠心的......” 香菱拉着苏小曼的手往家走了,边走边笑道:“知母莫若女,李小翠总会有掣肘李氏的手段,一定会开门的,咱回家吧。” 第130章 血色衣裳 褚夏回屋时,香菱和苏小曼已经回新宅去了。 李石头帮打了一盆水,褚夏仔细的洗了洗手,看着炕边的那只塞过嘴巴的帕子,仿佛鼻翼间,仍旧充斥着那淡然的香气。 褚夏鬼使神差的拿起帕子,放在了水盆里,小心翼翼的双手揉搓着清洗着,尤其是帕子一角的蝴蝶花,洗得一尘不染,越发娇艳。 李石头和刘喜旺瞪眼看着褚夏,褚夏抬眼看见了两双专注的眼色,尴尬解释道:“苏小姐是城里来的千金大小姐,还人家帕子总得干干净净的......” “......”李石头和刘喜旺两人对视了一眼,眼眸里同时划过一抹八卦星光,心头同时涌起一阵隐忧,二人选择了三缄其口,什么也没说。 . 回到家,江氏把放在锅里温着的饭菜拿出来,端到苏小曼屋里让她与柳儿吃。 回到自己屋中,江氏把一个包袱拿出来,递给了香菱道:“香菱,这是今天拿过来的杨筹办的衣裳。” “哦。”香菱答应着,把包袱打开来。 因为杨卿玥经常在送洗的衣裳里“落”东西,特别是上次杨卿玥的衣裳被人下了痒痒草后,香菱便没让江氏把杨卿玥的衣裳分包出去,洗、熨、叠全部由香菱自己完成。 香菱甚至有一种错觉,每次拆杨卿玥装衣裳的包袱,就像是拆盲盒一样,不知道里面会夹带着什么。 这次包袱里面和往常不一样,除了暗红色的衣裳,还有一套白色的中衣裤、一套湖水蓝的常服。 过去,军营是只送外衫,没送过中衣裤,没想到这次送来了。 浓重的血腥气直冲鼻翼,香菱面色凛然,打开了暗红色的长衫。 是杨卿玥的军营单衣长衫。 看身前,袖口满是褶皱,是她那夜骑马时给攥出来的吧? 看身后,本来暗红色的衣裳,从臂部到腿部,又罩了另一层殷红的颜色,与衣衫本来的颜色形成了两层奇异的红。 香菱的心漏跳了半拍,本能的打开白色的中衣裤,上面成片的血色的殷红,似针刺般,眼眸发疼、鼻子发酸、喉咙发紧,似喘不过气一般的压抑。 这套中衣裤和军衣常服,一定是杨卿玥被打二百杀威棒时穿的衣裳,血色染了大半,这得流多少血啊? 香菱拿了木盆,倒了满满的冷水,白色的中衣裤放进去,水盆里的水立即变成了刺眼的血红色。 香菱又换了一盆清水,仍旧如此。 香菱换到第五盆清水的时候,这次下水才显得清澈些,只是用手揉搓后,仍旧下了一层殷红。 香菱绷住半天的情绪忍不住了,把衣裳扔在水盆里,低着头,小肩膀一抽一抽的,眼睛如雨点儿般落在了血色的水盆里。 江氏看出香菱难受,想抢过衣裳帮她洗,香菱固执的把水盆抢回来,端回自己屋中自己洗,一寸一寸的用手揉搓着血渍。 洗不净的,就用白酒一点一点洗。 一件外衫、一套中衣裤,足足洗到后深夜,有一块儿血迹怎样也洗不掉了,香菱的双手却已经泡得发白,手腹搓得通红生疼。 香菱的情况终于爆发了,把湿衣裳抱在怀里,嘤嘤的哭出了声儿。 . 到院中晾衣裳,突然发现村中一户人家柴火垛火光冲天,火就着风势,连着的三家柴火垛迅速起了火,眼看着越着越猛,隐隐威胁到更多村民家的房子柴禾垛,村中响起了响彻的敲盆子声音。 各家各户拿着自家的水桶木盆纷纷冲向着火的人家。 江氏、小香莲,苏小曼和柳儿也被吓醒了,江氏拿着木桶就要帮助救火。 香菱摇了摇头道:“娘,咱家院里放着不少坛辣酱呢,出了纰漏不好,我去看看发生什么事了,回来再告诉你。” 香菱拿着木桶直奔着火的人家,到了近前才发现,第一家柴火垛着火的人家,竟然是张仁家。 香菱不愿意直接帮助张仁,便转到了张仁右面的邻居家帮忙救火。 刚救完火,就听张仁家闹闹吵吵,村民们都聚焦到了张仁家。 张仁“扑通”一声给褚里正下了跪,哭诉道:“里正给我家做主啊!我知道是谁放是火,是褚刚!他嫉妒小草怀了我的孩子!” 褚里正黑着脸道:“可不能空口白牙冤枉人!天干物燥起火也有可能!” 张仁摇了摇头道:“里正,我没有凭白冤枉他,早上的时候,小草在路上散步,被褚刚强行带到了高粱地里,威胁小草若是再敢从他家门前路过,害得他娘呕血烦心,他就杀了我和小草!小草回来跟我说了,我没在意,没想到半夜柴禾垛就着火了,褚刚要烧的不是柴禾垛,他是想烧死我们全家!” “褚刚找过张小草?”褚里正皱紧了眉头,两家的恩怨错综复杂,别说是烧柴禾垛,就算是起了杀心杀了对方,也不无可能。 张小草一脸委屈的走上前道:“里正,当家的说的是真的,我早晨散步路过褚刚家的时候,褚刚出来撵我,当时香菱看见了;褚刚把我扯到树后劈头盖脸一顿骂,说他娘起不来炕是我老在他们家门前晃悠给气的,老李家嫂子看见了,也听见了。” 褚里正暗骂一声褚刚蠢货,张小草挺着孕肚在他们家门前晃,可不就是气他们家咋的,但这话只能意会,却不能当证据。 褚里正心里还是挺同情褚刚的,淡然道:“现在已经深更半夜了,明天早晨再找褚刚问清楚吧。” 一听说暂时不追究,张仁一下子回了屋,抄起一把菜刀就往外冲,被张小草一下子扯住了袖子,哭诉道:“当家的,都是我不好,你千万别冲动,杀人偿命,你要是入了大牢,我和孩子可怎么活啊!” 又是一顿鸡飞狗跳。 褚里正感觉头都大了,让两个年轻后生去找褚刚过来对质,今天晚上务必要弄个水落石出。 褚刚被带过来了,连他病入膏肓的娘,也被大儿媳妇和村中的妇人孙二婶给扶过来了。 张仁看见褚刚立即怒吼道:“你个杀千刀的,白天吓唬小草,晚上就放火,老子跟你拼了!” 褚刚也如炸了毛的猫怒吼道:“张仁,你放屁!我为什么骂张小草你不知道?这贱人怀孕后故意在我家门前晃悠,害得我娘生气吐血,我连说都不能说了?你家着火时我是来了,因为是你家,我又回去了,你全家被烧光我才乐呵!” “你听听!里正,这火就是他放的!”张仁抓到了话柄,对褚里正道。 褚刚黑着脸道:“我恨不得现在就烧死你,但我还没来得及动手,就有人提前动手了!!!好痛快!!” 第131章 喜上眉梢丢了 张仁与褚刚两个人,如斗鸡似的又要打起来。 褚刚的娘“扑通”一声跪倒,冲着张小草磕了一个头,声音哽咽道:“小草, 在没出那事之前,我待你不薄,刚子从不舍得打你骂你,就算你一直没怀孕他都没说休你。他后来休你是我的错,你把账都算在我头上,别再难为刚子了行吗?我求求你了......” 从褚刚被诬蔑偷牛开始,褚刚娘就怀疑是张小草搞的鬼,直到香菱被诬偷牛,怀孕气她,褚氏更加笃定了这一点。 张小草,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卑微乖巧的儿媳妇,早就变得蛇蝎心肠,她要把别人亏欠她的全都讨回去。 张小草冷然道:“褚家婶子说的话莫名其妙,大家伙的眼睛都是雪亮的,我怎么就难为褚刚了?” 褚刚硬生生把娘亲扶了起来,没有理会张小草,而是一脸悲愤的对褚里正道:“褚里正,我没有放火,孙二婶可以做证。“ 褚氏身旁的妇人点头道:“里正,褚氏身体越发不好,药石无效,褚刚便找我看看是不是冲撞了哪位,大仙告诉我是褚刚他爹在下边想褚刚他娘了,我便帮他家破了,这一个半时辰,褚刚都在家亲手刻纸钱。” 孙二婶号称自家供着“黄大仙”,开了天眼,能与鬼神对话,能看见常人“看不见的东西”。虽然时灵时不灵,但架不住她不要钱,好使的话,只要给个三瓜两枣就成。 没有人会怀疑孙二婶会撒谎,成功证实了褚刚的清白。 张仁没有再叫嚣,也不再一口咬定是褚刚放火了。 闹剧落幕,村人纷纷回了家。 褚里正刚刚躺进被窝睡觉,没想到门被人敲得山响,烦心的坐了起来。 很快,三柱就领着三个汉子进来了。 听了汉子的话,褚里正感觉自己的脑袋“嗡”的一声响,直接一个踉跄瘫倒在了地上,三柱叫唤了半天,褚里正才醒过神来,恨恨的拍着大腿道:“这可如何是好!可要了我的老命了!” . 第二天早晨,一件天大的事情便传遍了整个褚家村,就在昨夜大家救火的时候,褚家村西村一下子丢了十七头牛!被毒死了九条狗,整个西村凡是有耕牛的人家,无一幸免,被贼人一锅端了。 一共有十家被盗。 损失最为惨重的是褚庄,庄子后头的青石墙被人开了个豁口,从主子到小厮全被迷了药,牵走了八头牛、两匹马,至于财物丢没丢,并没有通告褚家村,不得而知了。 不幸中的万幸是,没有出人命。 这绝对是褚里正人生最为耻辱的一笔。 褚里正带着二柱和三柱挨家苦主探访,来到褚庄时,已经围了不少衙役。 褚里正本想着查访完所有苦主再报案,没想到捕快来得这样快,连一向不怎么出马的路捕头也样自查案了。 褚里正连忙走过去,涎着脸对路捕头抱拳道:“路捕头亲自查案,这偷牛贼不日就可获擒。” 路捕头讽刺的撇撇嘴道:“褚里正,前些时日,王县令还夸你这个里正做的不错,各村悉数丢牛,只有褚家村牢不可破,结果,先是丢一头,然后丢四头,现在丢十七头,半个村被洗劫了,连王县令的亲侄子家都被偷了,你可真是长脸啊。” 褚里正脸色红一阵白一阵,谄笑道:“还望路捕头帮在县太爷身前美言几句,我一定帮王秀才把牛找回来。” 路捕头叹了口气,全县二百多个村子,丢了三百来头牛了这贼人一日不抓,他这个捕头位置,坐着实在如坐针毡,俸禄拿得也不安稳。 可这贼人,鬼精鬼精的,他带着人在临安县城的黑市上蹲守了一个月了, 仍旧找不着珠丝玛迹,真怀疑他们是怎么把牛销出去的。 褚里正陪着路捕头绕着褚庄转了转,转到正门时,发现紧邻褚庄的人家,门前停了三四辆毛驴车,车上摆了二三十个大坛子。 路捕快心里一惊,莫不是贼人把偷来的牛杀了,用坛子装肉运出去? 身为捕快,有着怀疑一切的本能,立即叫停了驴车,狐疑的问道:“你们大清早的在装什么?” 香菱从驴车上跳了下来,对路捕头施了一礼道:“回官爷,昨夜我家也进了贼人,那贼人脚被扎破了惊跑了,捣毁了我家一坛子豆瓣酱,我怕下次再有人使坏,误了买主的交货日期,便先运进城里。” 早晨的时候,香菱发现自己家墙垛子下面的一处陷阱塌了,里面竹刺留下了血迹,香菱这才发现,原来,昨夜偷牛的贼人也来过自己家。 听香菱说家里也进了贼人,昨夜一无所觉的江氏和苏小曼等人顿时后怕起来。 豆瓣酱还得五六日发酵好,香菱可不想这个时候前功尽弃,最初想提前几日送过去,告诉栖梧酒楼捣酱的时辰和方法。 身为商贾出身的苏小曼坚决反对,说不管哪个步骤都是商业机密,绝对不能告诉栖梧酒楼。 苏小曼想到了自己选“苏香锦绣”的铺子时,附近有一家酿酒铺子因为灾年买酒的人少,正在着急出售出租,当时她问时,一年租金谈到八两银子,若是买下来,一百二十两银子就能行。 前铺后宅,铺面虽然小了点,但香菱存放豆瓣酱等物足够用了。 只要香菱同意,直接就可以搬过去。 香菱本来就有开铺子的打算,只是没想到这样快。 经苏小曼这么一怂恿,也活了心了,左右不过八两银子的租金,当试试水就好了。 香菱被苏小曼这么一催促,说干就干,直接雇了两辆驴车进城,直接签了租约,入住铺子。 路捕头让捕头把坛口一一打开,发现里面果然是豆瓣酱,并不是什么牛肉,便没说什么,骑上马走了。 香菱看着垂头丧气的褚里正,低声问道:“里正,可有什么眉目没有?” 褚里正摇了摇头道:“一点头绪都没有,那些人在牛尾上拴了树枝,边走边扫,没有蹄印和脚印,到了村路后,连树枝印都没了,路捕头盯着黑市盯了一个半月,没有发现一头销赃牛,这些人是惯犯,找到的面小啊。” 香菱沉吟道:“褚里正,你不觉得昨天夜里的那场火很有问题吗?” 褚里正深以为是的点头道:“我也怀疑张仁,但怀疑不能当证据使啊,万一是贼人放的火呢?” 香菱看了一眼褚庄的方向,好奇道:“我听村人说王秀才是王县令的亲侄子,因为丢了重要财物,王秀才一气病倒了,县衙这才重视这次偷牛事件,不知道王文谦丢的是什么财物?若是有线索,也好帮他找找。” 褚里正四周看了看,见没人看他,这才压低了声音道:“路捕头问褚周话的时候,我听了一耳朵,别的财物王家不在乎,在乎的是,王夫人过世时交给王秀才手上一块‘喜上梅梢’(禧上眉稍)的玉佩,是给她未来儿媳妇主掌中馈的掌家玉佩。” 母亲的遗物没了, 确实是件让人遗憾的事。 褚里正又八卦似的说道:“还有,王秀才每天早晨必喝一碗牛奶,下奶的黄牛也丢了,褚家正大价钱收购下奶的牛呢......” “......”香菱不知道自己回以什么样的表情了,本来一个很悲伤的母子亲情故事,突然转换到了一个美食节目,打了香菱一个猝不及防。 第132章 牛的线索 香菱坐上了毛驴车,脚力张正要赶车,香菱鬼使神差道:“张叔,咱先绕到褚庄后边看看。” 脚力张赶车到了褚庄后院一角,褚周正在命令着小厮们砌坏了的墙垛子,嘴里骂骂咧咧道:“这杀千万的贼人,偷牛你就偷牛呗,连产奶的牛都偷,害得我上哪去找产奶的牛去,可坑死人了......” 香菱嫣然一笑,跳下车,走近墙垛子,仔细察看了墙外,又嗅了嗅味道,果然如褚里正所说,连牛蹄子印、牛粪味儿都没留下。 只留下用树枝扫去蹄印的痕迹,被风一吹,也渐渐淡化没了。 据褚里正讲,发现丢牛后褚庄马上派人追,在树枝印消散前追到了树林里,然后就消失不见了,路里正带人搜山,不知道有没有线索。 褚周见香菱来了,顿时如同见到了最后一棵救命稻草,热情洋溢的挥挥手道:“褚姑娘,你厨艺最好了,帮我家少爷做一道少爷未吃过的吃食呗。” 只要吃得好,少爷的心情就好了,他没有及时买到奶牛的过失就小了。 香菱笑了笑道:“我现在没时间,着急去城里一趟,你家少爷爱吃哪家酒楼的特色菜,我帮他带回来一道?” 褚周立即眉开眼笑道:“我家少爷爱吃栖梧酒楼的烩八珍,爱吃便宜坊的烤鸭,爱吃巷子李的羊汤,爱吃......” 香菱脸色一黑,看褚周这滔滔不绝的样子,怕是这王文谦没有没下过的馆子,没有不爱吃的菜,简直百无禁忌,饕餮转世。 香菱不由得调侃道:“褚周,我看还是说你家少爷忌口的吧......” 褚周信以为真,一本正经道:“我家少爷不爱吃青菜,尤其是不爱吃香菜,不能吃冷食,不能吃生食,不能吃剩食......不能吃大杮子,不能吃......” 香菱突然觉得自己应该收回那句“百无禁忌”的话,王文谦还是个有底线的吃货。 香菱不想再听褚周的唠叨,黑着脸道:“我帮他买只便宜坊的烤鸭,不容反驳。” 香菱一扭身上了驴车,驴车先是奔了望杏村江二兰家。 城里的铺子要租下来,总得有人先帮着镇守着,香菱第一个想到的便是二姨江二兰。 听说香菱在县城租铺子卖吃食,江二兰夫妇很高兴,立即满口答应下来。 因为铺子还没想好除了豆瓣酱卖什么,主打的豆瓣酱并不多,除了卖给栖梧酒楼的也就剩下一坛二十几斤的样子。 所以铺子并不急着开张,江二兰只先负责收拾一下铺子,每天早晚各捣一遍豆瓣酱即可,活计不多,最后决定江二兰带着十四岁的儿子梁坤,侄女梁佩和女儿梁玉去铺子里暂时看着。 一行人坐上了驴车,有说有笑。 走出没多远,香菱突然闻到了一股淡淡的奶香味儿,香菱以为是自己的错觉,没有留意,又隔了一段,又闻到了奶香味儿,这次香菱确定了不是错觉。 叫停了驴车,香菱找到了奶香味的来源----路旁草丛里,一抹绿叶上残留着几点白色干涸的奶渍。 香菱一怔,褚里正说过的话,和褚周说过的话,在她的脑海里飞快的交汇着出现,越想越觉得自己好像找到了一丝线索。 贼人在牛尾拴了树枝,明着看,是贼人不想留下牛的脚印设计的,但贼人为何没想到树枝也会留下痕迹呢? 会不会根本就是贼人故意留下的障眼法,引诱捕快们进山去搜索,给转移牛群留下空隙时间,也转移了捕快们的视线? 如果牛群没有往山里走,那就是在官路上赶着走的,这么多头牛,没有脚印,没有粪便,没有啃草的痕迹,看起来处理得干干净净,天衣无缝,唯独忘记了王文谦喝牛奶,丢的牛中,混进了产奶的奶牛。 奶牛寻常不会漏奶,但每日挤奶的时间到了没有挤,就会胀,又被贼人着急赶着走,难免会漏几滴。 香菱觉得自己突然找到了线索,怕时间长了线索中断,忙给了江二兰十两银子,让她压着驴车去县城找苏沐,由他牵线租铺子。 香菱则迅速跑回了褚家村褚里正家。 听香菱说可能找到了丢牛的线索,褚里正很重视。 但这线索太微弱,并不是绝对的铁证,也有可能是空欢喜一场,褚里正决定先不报官,而是亲自带着儿子二柱和三柱,又叫了葛长林、李贵和贺祥,由香菱带着,直奔县城方向。 到了香菱最初遇到牛奶的地方,向前一直搜寻,果然,每隔五六十米,总能找到滴落的牛奶。 眼看着到了县城方向,顺着线索,几人并没有进城,而是拐入一处偏僻小径,一路向南,直到日头西斜,才停在了一处庄子前。 看着庄子,褚里正的底气登时不足了,小声对香菱道:“香菱,这庄子我知道,是临安书院副院使贺先生的清渠庄,他不可能偷牛的,也许,是他家下人凑巧在放自家的牛?” 香菱却完全不信,依这处庄子四面青山绿草的地理们置,怎么可能到那么远的地方去放牛,岂不是本末倒置? 香菱沉吟道:“王秀才在临安书院读过书,对这位贺先生一定很了解,我回去问问他,你们留下盯着,切莫打草惊蛇。” 褚里正是说什么也不肯走的,事关他这个“里正”的“清名”,他得亲眼盯着才叫放心。 最后由褚里正、二柱、葛长林和贺祥陪着他留下盯稍,香菱则和李贵赶着驴车回到褚家村,直接叩响了褚庄院门。 开门的不是褚周,而是一个面色森冷的管家,见是普通村民,脸色一冷道:“你们来褚庄做甚?” 香菱急切道:“我们有丢牛的线索告知王秀才。” 老管家不屑的撇了一眼道:“不必了,几头牛而矣,褚庄丢得起。况且,我们王家的大老爷,就是临安县县太爷,路捕头亲自上手抓贼,还愁贼人不伏法?你们想领赏钱,去别家领吧。” 院门“咣当”一声关上了,害得李贵和香菱吃了一鼻子灰。 李贵傻眼的看着香菱道:“里正不是说王秀才视若生命的东西丢了吗?是我听差了?” 香菱摇了摇头道:“应该是重要的东西丢了,否则路捕头能那么早就上门吗?是这个管家自以为是,或者不想找到吧。” “那现在怎么办?”李贵可不想再热脸贴着冷屁股了。 香菱咬咬牙道:“去后院,看看墙垛子砌没砌完,褚周还在不在。” 两个人又绕到了后墙,发现墙垛子已经完好如初,哪里还有褚周的影子? 第133章 非礼勿视 李贵哭丧着脸道:“不如我们直接去找路捕头,让他上门搜查?” 香菱苦笑一声道:“贵子叔,你看十里八村丢牛了,哪回路捕头亲自断案了?都是派一两个寻常小捕快来,这次,人家是看在王秀才的面子才来的,路捕头这尊大佛,除了王秀才,连里正都请不动。” 李贵指着高高的院墙道:“可是,人家根本不理咱们啊,咱总不能学那贼人,再破个墙垛子进去吧!” “......”香菱轻眯了眼,嘴角几乎咧到了后耳根儿,笑道:“贵子叔,好像有道理哦。” 香菱对李贵耳语一番,李贵苦呵呵一张脸道:“香菱,你这不是让叔再热脸贴冷屁股吗?” 香菱耸了耸肩道:“贵子叔,你现在是整个褚家村的希望。想想褚家村丢的那十七头牛!想想牛爷爷一到冬天就走不动路的老寒腿;想想刘二婶家刚刚出生没多久的小孙子;想想宋三哥四处举债才买的牛......想想......” 李贵黑着脸道:“香菱,不用想了,我去、我去还不成吗?我就是用强的也要把那管事的给拖住,可是,你怎么进入褚庄给王秀才报信啊?” 香菱嫣然一笑道:“贵子叔,这就不用你管了,香菱自有妙计。” 按照商量好的,李贵又到前门去敲门了,香菱则回了家,趁人不注意,从狗洞子钻了过去。 四下瞧着无人,直奔王文谦的卧房。 在自家院中看着挺近的卧房,身处其中,却感觉挺远。 到了门口,听见里面有人说话。 是褚周和王文谦。 王文谦沉声道:“姓成的还没走?派了儿子当眼线不够,现在又急巴巴的派人来接管我母亲的庄子不成?她未免欺人太甚了!!” 褚周连忙安慰道:“少爷,你莫要生气,成姨娘虽然要了账本,但只是过路财神,所有收入全都交给王管事,小的去支多少给多少,成家没权管着,也占不到便宜。成管事这次来,打的是褚庄招贼、上门关心少爷的幌子来的。” 王文谦笑了笑道:“既然来关心我,那你就告诉他,我母亲给我的玉佩丢了,是因为他儿子成全看庄不利。我倒想看看,成管事愿不愿惩治他自己的亲生儿子!” 院门方向突然传来了成管家的怒叱声:“把这个无理取闹的人轰走!” “咣当”一声院门关闭,香菱暗自吐槽,这个李贵,信誓旦旦说就算来硬的也要拖住姓成的,没想到这么不堪一击,被人家轰出去了。 前院总共这么大个空档地方,香菱总不能再钻回狗洞,情急之下,推开了王文谦的卧房门就闯了进去。 看着有如空降的褚香菱,王文谦和褚周二人如同石像立在那里,不错眼珠的看着香菱。 王文谦正要说话,香菱已经听见了脚步声,“刺溜”一下钻到了衣柜里。 敲门声响起,成管事语气恭敬道:“少爷,这里实在太不安全,您还是随老奴回城里吧!” 王文谦不悦的皱着眉头道:“成管事,我昨夜吸了贼人的药,头有些晕,到现在身子还不爽利呢,不能动弹。” 成管事只好话锋一转道:“那老奴多留下几日,好好照看少爷,身子不爽利,我让伙房做些清粥小菜......” 脚步声离去了,香菱憋了半天的气,终于吐了出来,本能的推开了衣柜门。 柜门外,王文谦站立在衣柜门前,里面只穿中衣中裤,外面披着临时找到的白色长衫,披散着长发,一脸怪异的看着褚香菱。 多么岁月静好的男子啊,即使“身子不爽利”,头发披着,仍能做到丝滑顺畅,白色的长衫一尘不染,眼睛不带一丝污浊,如同谪仙一般的人物啊...... 香菱正感叹着男子的翩然欲仙,男子突然长臂一伸,把柜门紧紧关了起来,险些的撞到香菱的鼻子。 香菱用手一推,根本没推动,眼睛陷入黑暗里。 正猜测着是不是成管事又回来了,柜门外已经响起了王文谦的嗔责声:“圣人云,非礼勿视。你身为一个女子,怎能擅闯男子卧房?怎能睁眼看男子衣裳不整的模样?怎能......” 香菱的脸顿时黑成了锅底,反驳道:“连你这个文人墨客都可以钻狗洞子,我这乡村野妇怎么就不能钻秀才的卧房?难道你的卧房,连狗洞子都不如?” “...... ”虽然明知道香菱在抠字眼,王文谦竟也一时语塞,不知道如何反驳。 王文谦让褚周堵住柜门,生怕褚香菱如洪水猛兽般从里面冲出来一般。 自己则一丝不苟的穿好了长衫,系好了腰戴、束起了长发,戴好了玉扣,这才开了柜门。 香菱终于从柜子里出来了,闭了两下眼,适应了眼前的光线,看着穿戴整齐、一尘不染、新鲜出炉的王秀才,竟然一时无语。 果然,打扮和不打扮就是不一样,眼前的王秀才,比刚刚还要谪仙啊。 王文谦不悦了瞟了一眼香菱道:“褚周说你去了县城,要给我带便宜坊的烤鸭,鸭子呢?” 香菱的脸上顿时裂了一道裂痕,原来谪仙也食人间烟火啊,某谪仙形象瞬间倒塌。 香菱想起了自己此行的目的,急切道:“我在路上发现了滴落草丛的牛奶,一直延伸到了清渠庄,你应该知道,贺先生家的庄子里是否养了牛?会不会大老远跑到褚庄附近的路边放牛?” 王文谦摇了摇头道:“你们一定搞错了,贺先生是临安县的一股清流,学问在临安县若称第二,无人敢称第一,为人刚正不阿,不愿同流合污,五年前辞官归乡办学,人人想拜在名下,就连我求了伯父,央他教导一二,他都婉言拒绝,这种清孑之士,绝不是鸡鸣狗盗之徒。” 香菱也有些动摇了,难不成真是自己怀疑错了? 但人若有了疑点不彻底解开,那会比挨饿受冻还要难受。 香菱有些不甘心道:“那你就当是再次到清渠庄拜会贺老先生好不好?顺便探一探虚实?若是万一有问题,你母亲的遗物也算有了着落。” 王文谦沉吟片刻,转头对褚周道:“你去找成管事,就说是我吩咐的,成院头看护褚庄不利,打五十板子以示警戒,让成管事亲自监罚,所以护院小厮必须看着受罚,以儆效尤。” 褚周不安的看着少爷,欲言又止,王文谦不悦的皱着眉头道:“褚周,连你和我也不一条心了吗?” 褚周把头摇成了拨浪鼓,二话不说出了门。 过了半柱香的时间,王文谦推开房门,四处张望了下,发现前院没有人,应该都去看打人了,对香菱点了点头,二人一前一后,鬼鬼祟祟奔了狗洞子,让香菱先爬了出来。 终于爬回家了,正准备抖落掉衣裳上灰尘的香菱,在瞟见大榆树下石凳上的人后,吓得倒退了好几步,直接踩在了后爬过来的王文谦的手掌上,疼得“嗷”一声。 香菱一头撞死的心都有了,真是躲得过成管事,躲不过眼前的这位。 第134章 堵上狗洞子吧 因练过内力,杨卿玥的耳力相对于贾小六要好上一些,听见葫芦秧后面响起了悉悉索索的动静,本能的张望过来。 如泥鳅般钻过来一个小脑袋,随即一个少女身体钻了过来,站直了身子。 杨卿玥错愕的看着少女,如果自己脑子没有坏掉,就在一刻钟前,贾小六刚刚问完苏小曼香菱的行踪。 苏小曼笃定回答,褚香菱去县城租铺子,想要在县城开家卖吃食的小店铺。 声音在耳,人却从狗洞子里钻过来了,这是要玩大变活人吗? 杨卿玥的脸登时就阴上来了,眼眸一瞬不瞬的盯着狗洞子前站起来的少女。 此时,少女也看见了他,四目相对,寒流涌动,吓得香菱后退了两步,刚好踩在了后面钻过来的王文谦手掌上,疼得王文谦“啊呀”一声惨叫。 如果刚刚杨卿玥的眼眸涌动着寒流,在听到男人的“啊呀”声后,就变成万年冰川了。 看着香菱身后站起来的一身白衣素染的翩翩俊书生王文谦,杨卿玥的脸色更加冰冷,连眉毛都拧成了沟壑。 王文谦也看到了院里的众人,吓了一跳,没想到今日香菱家这样热闹,不仅江氏、苏小曼主仆在院中,还来了几个穿军装的人。 那个大马金刀坐在石凳上的男人,面如刀刻 ,一脸威严,眉毛皱得能夹死人,眼睛冷得能冻死人,让人看着就不寒而栗。 一男一女相携钻狗洞子,还是从褚庄钻回来的,解释不好,就会对香菱的名声有损,王文谦绞尽了脑汁,讪然解释道:“昨夜家里来了贼人,这狗洞子应该是贼人打通的,褚姑娘热心肠,正在帮我、帮我缉凶,对,缉凶,而且找到线索了。” 解释完,王文谦自以为天衣无缝。 杨卿玥轻“哦”了一声,对贾小六道:“这贼人确实可恶,为了安全,还是把这狗洞子堵上吧。” 贾小六懵逼的指了指自己的鼻尖,意思很明显,大哥不会是让自己堵狗洞子吧? 杨卿玥连看都没看贾小六,贾小六明白,大哥是让自己意会,现场发挥。 贾小六走到江氏面前道:“婶子,你家铁锹在哪,我帮你堵‘狗洞’。” “狗洞”二字说得尤其的重,好像咬牙切齿一般。 江氏忙挥手道:“这怎么能劳烦军爷呢,我过后让喜旺或石头帮堵上就好。” 贾小六坚持道:“不麻烦,褚姑娘特意做了吃食‘拥军’,我们军人也得‘爱护’百姓啊,军民一家亲。” “......”江氏懵逼的眨了眨眼,一向在百姓面耀武扬威的军爷,啥时候这么亲民了? 王文谦暗骂自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硬着头皮道:“这堵石墙是褚庄砌的,自然由褚庄负责,刚好有剩下的青砖,就不劳诸位费心了。” “哦。”杨卿玥轻哦了一声,身子挪动了下,牵动了臀部的棒伤,不由得“嘶”的一声。 声音很小,香菱却清晰的听见了,鼻翼也嗅到了男人身上浓烈的药草味,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对男人忍不住嗔责道:“你不在营中好好养伤,跑我家来做什么?” “......”杨卿玥被香菱劈头盖脸的责问问得没了动静。 见杨卿玥没回答,香菱又对贾小六道:“你这属下是怎么当的?他要出营你就让他出营?!没好利索,像我大哥上次一样落下病根儿,你能负责吗?!” “......”贾小六也被训得懵逼了,良久才讪然道:“大哥想在营中养伤,但王督军不同意,非要喝鹿血,逼着大哥带伤亲自狩猎。是我想出了障眼法,让孙良田坐着大哥的马车在山脚徘徊,让大哥躲在这儿清静一会儿,你若不同意,我便带大哥进山打猎......” 香菱急切道:“谁不同意了?!既然有伤,就快扶着他进屋躺着啊!老坐在硬凳子子,屁......伤口不好愈合!” “......”贾小六立即心领神会,上手就要扶杨卿玥进屋。 杨卿玥不仅没起来,反而把身子更加沉在了石凳上,急切道:“小六!不得失礼!” 贾小六下不去手了,心中嘀咕着,上过书堂就是迂腐,喜欢就是喜欢,直接告诉褚姑娘“老子要娶你”不就完事了,邀请你进屋就进屋呗,又不是吹灯睡觉,哪那么多九曲十八弯的肠子,失什么礼? 刚刚还备受关注,此时被视做空气的王文谦对香菱道:“香菱,圣人云,非礼勿视,非礼勿动。这位军爷恪守圣人训,不会进入女子闺房的,你,别强求了。” “......”香菱看了杨卿玥一眼,后者牢牢坐在石凳上,大有把石凳坐穿的架势。 香菱无语了,这古人的迂腐,还真是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除了喝酒喝多了共乘一匹马那次,贾小六偷袭那次,其余时候,杨卿玥确实尽量做到恪守礼节。 如每次到褚家,从来没进过屋里;狼群相救那次,在马匹那样颠簸的情况下,竟然也能保持方寸距离,硬是没与自己有“肌肤之亲”,难度系数高达一百! 香菱叹了口气,现在不是计较两人哪次“授受不亲”或哪次“授受相亲”的时候,带着伤,坐在即硬又冷的石凳上,不伤上加伤才怪。 香菱暗骂了句王督军不是人,一拧身回了屋子,从里面抱出一条旧棉褥,把褥子叠成了方块儿状,看向杨卿玥。 杨卿玥看了一眼褥子,挑了挑眉,香菱怒嗔道:“是我哥原来用过的旧被褥,不是我用过的,不会男女授受不亲,你不会怕男男授受不亲吧?” 杨卿玥讪着脸站起身来,挪了下身子,让出了石凳。 香菱把褥子铺在石凳上,寒着脸道:“坐下。” 杨卿玥听话的坐了下来,被女人突如其来的下命令,这种感觉很惊奇。 王文谦觉得自己好像又被完全无视了,心情分外不爽道:“褚姑娘,我们该走了。” 香菱看了看天色, 对杨卿玥道:“你们在这儿多歇歇,渴了饿了就找我娘,我得帮王秀才抓偷牛贼去。” 两个人急匆匆的走了。 杨卿玥也站了起来,贾小六忙扶住杨卿玥道:“大哥,你要做什么?” 杨卿玥淡然道:“总坐着伤口疼,活动活动手脚。” 贾小六黑了脸,心中吐槽着,我赌你活动手脚的范围,肯定与褚香菱的活动范围相同。 ... 第135章 王文谦是猪队友 李贵、香菱和王文谦坐上驴车,很快到了清渠庄一侧的树林里,与褚里正等人汇合。 王文谦想独自上前叩门一探究竟。 香菱有些不放心,看着身后几个人,想找个能冒充小厮陪着一起敲门,结果各个长得五大三粗,哪里长得像小厮? 香菱沉吟道:“王秀才,我跟你一起去敲门,先探个虚实,见机行事。” 王文谦不以为然道:“你们弄得这么紧张做什么?贺先生绝不会是你们说的那种人,我敢担保,清渠庄绝不是藏污纳诟之所。” 香菱却坚持要跟着,王文谦扭不过,只好由着她。 二人来到门前,轻叩了下院门,院门洞开,一个汉子开了门,见是一个书生和一个丫头,有些不耐烦道:“你们干什么?” 王文谦恭敬施礼道:“这位小哥,不才末学是临安书院洪源十三年学子,特来派会贺老先生。” 汉子不耐烦道:“先生没空。” 门“咣当”一声关上了。 王文谦眉头皱了起来,沉吟片刻,从怀中拿出一个精美的纸签来,再次叩响了房门。 汉子再次开了门,声音更加不耐烦,隐隐透着怒意道:“先生不在、不在!还要我说多少遍?” 香菱一怔,第一次开门,汉子说的是“没空”,第二次开门,说的却是“不在”,有问题,绝对有问题。 王文谦把手里的纸签,恭敬的递给汉子道:“末学这就离开,劳烦小哥儿把拜帖转交给先生。” 汉子一把抢过书签道:“知道了,快走吧。” 院门再度“咣当”一声关上了。 香菱看着王文谦也变了的脸色道:“你也看出端倪了?” 王文谦笃定的点头道:“贺先生是儒雅之士,驭下极严,绝不允许家仆出言无状,而且,我递过的那只书签,不是拜贴,而是给路捕头的信笺,是当时报案后来还回来的。贺先生的家仆,是不可能不识字的。” “哦......你说什么?”香菱瞪圆了眼睛,怒嗔道:“你把给路捕头的信笺给了贼人?” 一股不祥的预感迅速窜遍全身。 王文谦狐疑道:“我想试一试家仆是不是识字,身上只揣了那只信笺,结果一下子就试出来了,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大了去了!!如果其他贼人认字,看了信笺的内容,咱们岂不是自投罗网!快走!!”香菱扯着王文谦的袖子就跑。 刚跑出五六步远,清渠庄院门洞开,呼啦啦追出十五六个汉子来,各个凶神恶煞,很快把两个人给围了起来。 王文谦本能的把香菱护在身后。 香菱心中骂了一句王文谦这个猪队友,从怀中拿出弹弓和匕首来,匕首塞在了王文谦手里,郑重道:“保护好自己。” 其中一个领头的贼人,对着王文谦诘诘怪笑道:“你是王狗官的亲侄子?还要请路捕头抓我们?我们就在这儿,你倒是来抓我们呀!” 王文谦挺了挺腰竿,恼怒道:“我问你们,你们把贺先生怎样了?” 贼人撇了撇嘴道:“没怎样,也就饿上个五七八天,和牛睡在一起,他挺寂寞的,你过来陪陪他,至于这个小娘子嘛,哈哈,你也是男人,你懂的......” 王文谦气得脸色胀红,“嗷”的一声就冲了过去,香菱想拦都拦不住。 没等冲到近前,脚下一拌,便来了个狗啃泥,一个贼人的匕首就要落下来了。 情急之下,香菱用弹弓一挡,心想弹弓是铜丝缠就,肯定被砍断了。 没想到“叮”的一声,除了香菱的手被震得发麻以外,弹弓竟丝毫未损,反而是贼人的匕首被震了一个大豁口。 真是一把好弹弓。 这么间隙的功夫,褚里正带着葛长林、李贵、贺祥和二柱、三柱也冲过来了,八人与十五人战在一处。 尽管葛长林等三人有打猎经验,身强体壮,但与常年刀口舔血讨生活的悍匪比起来,也没有占太大优势,很快,八人中有一半都受了伤。 时间已经拖得太长了,贼人的头目有些不耐烦道:“速战速决,夜长梦多。” 几个人手下顿时加了力,刀刀取人命的架势,原本对香菱怜香惜玉的贼人也不留情了,刀刀下狠。 两个贼人,一前一后同时刺向香菱,一个是前心,一个是后背,受伤在所难免,香菱暗叹一声完蛋了。 一阵劲弩响起,贼人如割麦子般纷纷倒地,看向劲弩射击方向,杨卿玥与贾小六从树上跃下,如神兵天降。 冲入贼人群,贾小六抽出长刀,如切瓜菜般砍了贼人。 杨卿玥则走到香菱面前,紧皱着眉头,只是摇了摇头。 即使什么也没说,香菱已经完全明白了,对方隐含意思是,你,不行,太弱了,弱爆了。 院里的贼人听到动静,又冲出来三个,贾小六又冲了过去。 杨卿玥喊道:“留下一个。” 贾小六会意,直取另两个贼人。 另一个贼人看着三个方向。 左手边贾小六势如猛虎; 正前方是褚里正等人,看着虽弱,但有六七个,也不好对付; 右手边只有杨卿玥和香菱两人,而且,杨卿玥背着手的样子,一直没有出手,那就只剩下一个瘦弱的小丫头了。 贼人毫不犹豫的选择了二人扑来。 看着如木头桩子般矗立不动的香菱,杨卿玥气不打一处来,把贼人踹退了三四步,对香菱怒吼道:“弹丸!” 香菱这才恍过神来,杨卿玥让贾小六留下一个,不是指的留活口,而是留下一个让自己练招。 香菱不敢怠慢,忙支起弹弓,照着贼人的百会穴打过来。 贼人很灵活,一哈腰躲过,斜着身体扑过来。 香菱同时打出两颗弹丸,一颗取章门穴,一颗取神阙穴。 贼人躲过了章门穴,肚脐眼儿上的神阙穴却被准确的击中了,疼得“唉呀”一声。 身子却不停顿,继续前冲,眼看着就要冲出来了,就被杨卿玥一脚给踹回去,对香菱道:“再来!!” 香菱屏气凝神,与贼人再次过招,如此周而复始,往来了五六次,贼人终于意识到怎么回事了,转了方向,直冲贾小六方向。 贾小六与杨卿玥如出一辙,把贼人踹了回来道:“大兄弟,你当活耙子,总比我当活耙子强。” 贼人这一转了方向,尾闾穴空门大开,香菱敄足了劲头打出了一枚铁弹丸,贼人一下子软倒在地,一翻白眼晕过去了。 这枚弹丸与先前力道无异,却能成功击晕敌人,贾小六眼角不由得一抽,几乎可以笃定,这贼人见自己左右逃生无望,不想再当活靶子,于是,装晕了。 香菱如小学生般偷偷看向杨卿玥,见杨卿玥微微点头,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第136章 书生遇上将 见香菱不再打弹丸了,褚里正上前,把贼人捆了里三圈外三圈,十足捆成了大螃蟹。 褚里正如发号施令的将军,带着众人冲进了院中,在牛棚里找到了二十多头牛,以及牛棚一角、被饿得奄奄一息的贺先生一家五口和两个小厮。 看见熟面孔王文谦,贺先生如见到亲人般,抱着王文谦好一顿痛哭,十二分自责道:“老夫有愧啊,年初县令将你推荐给老夫求学,老夫不辨良才,害得珠玉蒙尘,没想到临危难时,是你救了老夫一家老小,老夫定将凭生所学倾囊相授......” 王文谦尴尬道:“先生高洁,不必挂心,文谦日前在褚庄自行修学,渐入佳境......” 杨卿玥笑道:“王秀才,既然贺先生真心相授毕生所学,你若再推辞,莫不是嫌弃贺先生的资质不高,有更好的去处?” 一句话气得王文谦脸红脖子粗的。 贺先生听了这话,讪着脸道:“文谦若是有好去处便去,是老夫自恃过高了......” 贺先生说的是真心话,但听在王文谦耳朵里,就有点是他自己不识好歹的意味了。 王文谦忙一揖到底道:“贺先生亲自授业,是文谦修来的福气。文谦是怕有挟恩相报之嫌。既然先生有意,文谦就此谢过,待两日后便上门求学。” 褚里正让二柱把所有赃物封存在一起,连同没有死透的五个贼人一起装上了驴车,由李贵和贺祥押着,直奔临安县衙。 葛长林和李贵等人,赶着牛群,浩浩荡荡的回到了褚家村。 丢牛的村民听说褚家村的牛都找回来了,包括前期宋家和吴家丢的牛,纷纷跑到里正家,领回了自家牛,激动得又是哭又是笑的,那种失而复得的心情,别提多复杂了。 ... 回到家,见王文谦和杨卿玥都没有要走的意思,香菱试探着问道:“现在已经黄昏了,两位留下来用晚饭?” 香菱之所以这样问,目的是想提醒两位,时间不早了,该回家的回家,该回军营的回军营吧。 “好。” “好。” 结果,两人异口同声答了句“好”,害得香菱无话可说,只得起身去做饭。 检查了一遍食材,发现除了剩下一大块卤驴肉,一小块腌猪肉,一小盆中午剩下的大骨头汤,便再无他物。 这些,根本不足以招待这两个浑身都是刺毛的家伙。 出了屋,看着鸡窝里的大公鸡,以及免笼里的大白公兔,心中暗道:“就你们了,要恨就恨那两个家伙吧......” 王文谦与杨卿玥各坐在石桌一侧,静静的看着少女,如同蜜蜂般忙碌着。 看着少女在菜礅上把鸡胸肉剁得稀碎,然后从中挑出鸡筋,王文谦具与荣焉道:“褚姑娘做的这道菜我吃过,是鸡豆花,肉质如絮,汤色鲜美,” 见少女泡发了晒好的奶白色的葫芦条,王文谦再次自豪的说道:“褚姑娘泡发的这捆东西,叫做葫芦条,是用鲜葫芦晒成的,你知道葫芦条怎么切、用什么切吗?是一根筷子,筷子头嵌了铁片,扎在木板上转圈......” 王文谦觉得光说不足以形容,边说边用手做着动作,完全忽视了杨卿玥越加发黑的脸色。 看到香菱切驴肉,王文谦又兴奋的说道:“这卤驴肉,是我家的毛驴做的,你知道毛驴是怎么死的吗......” “是磨叽死的。”杨卿玥冷然答道。 王文谦哈哈大笑道:“杨筹办怎么知道?它是拉磨盘的时候死的,可不就是磨叽死的!” 杨卿玥:“......” 看到香菱在杀兔子,王文谦眉毛不由得拧到了一边,虽然他是地道的吃货,但让他亲眼看见心爱的姑娘杀生,还真有点儿不太适应。 杨卿玥见了嘴角不由得上扬,“啪”的一声把匕首放在了石桌上,一字一顿道:“香菱杀的兔子,是我送给她的,送的时候才一巴掌大,白白嫩嫩的,没想到长这么肥了,在脖子卡喳来上一刀,血‘呲’的一下飞溅......” 杨卿玥说得绘声绘色,害得王文谦脸色阴阴的,心情很不好。 杨卿玥觉得自己比划的不是兔子,而是王文谦,一直被碾压的气势终于扳回了一局,嘴角不由得上扬。 饭菜终于做好了。 王文谦不愧是香菱家的资深吃货,猜得八九不离十。 香菱一共做了四菜一汤。 一道是就着中午剩下的大骨头汤,用鸡胸肉做了鸡豆花,白色的鸡肉靡飘在淡黄的汤色里,看着清淡,吃起来却靓色十足; 一道是用鸡骨架做了一道香酥鸡排; 一道是用兔肉丁,做了一道豆瓣酱、青红椒兔肉丁; 一道是切的现成的酱驴肉; 一道是用腌猪肉炒葫芦条。 四菜一汤,颜色红绿白,色香味俱佳。 主食则是蒸的大枣馒头。 乍一看馒头发焦的颜色吓一跳,大家吃了一口才发现枣香四溢,非常好吃。 因为王文谦和杨卿玥都讲究“礼节”,绝不进入卧房,所以就在石桌上摆了饭。 吃罢了饭,香菱把盆子端了下去,王文谦笑吟吟的伸出手来道:“褚姑娘,” 香菱会意,从怀中把书册拿上来,递给了王文谦,又进屋拿了文房四宝,亲自动手磨墨。 杨卿玥把墨接了过来,淡然道:“我来磨吧,你去照顾一下苏小姐,人家也是客人。” 香菱莫名其妙的看了一眼杨卿玥,心道,这人从来没正眼瞧过苏小曼,这个时候怎么关心起人家了? 进了屋中,几个人也已经开始吃饭了,苏小曼一脸苦相道:“香菱,你太......我上午刚帮莲莲喂的大白,结果你......唉......” 苏小曼只吃了口馒头,就起了身,对香菱道:“我还是不吃了,给褚夏哥送饭去吧,” 香菱每样菜装了一碗,装在篮子里,递给了柳儿,看着苏小曼边走边抚胸口的模样,不由得感慨,果然,真正的大小姐是不应该吃兔兔的,哪像自己,为了活命,啥东西都能做出新花样来。 现在在褚家村,已经形成了一条不成文的规定,就是村人一采到什么新食材,自家又吃不完时,都第一个拿给香菱。 香菱是来者不拒,照单全收,并按市面价格给钱。 什么笋子、菱角、松子、茭白、莲藕、虾、鱼...... 自家园子产的大辣椒、青豆角、苏子叶等等也都照送不误。 香菱能吃则吃,不能吃的一律晒成各种干,挂了西屋满满的一房梁。 第137章 卖知更雀 香菱从屋中出来,发现王文谦的脸已经臭得不能再臭,杨卿玥正在不住的道歉。 香菱忙走上前来问道:“怎么了?” 杨卿玥态度诚恳道:“我不小心洒了墨,把书封弄脏了。” 香菱拿起书册,发现书封上的字已经被一团黑墨取而代之。 翻到里面,倒是干净如初,只好做起了和事佬道:“里面的字没脏,我还能用来识字。” 王文谦的脸则成了猪肝色,愤然起身想走,又觉得不甘心这样走,重新坐了下来,腰杆挺得溜直。 二人正赌气似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院门突然被敲响了,传来了何花儿的声音:“香菱,香菱,你快开门。” 香菱开了门,何花两只手一手提着一只笼子道:“香菱,这两只鸟开始掐架了,我爹怕知更雀被老鹰给叨死,便做了两只笼子,给你们送回来了。” 香菱接过身形细小的知更雀的笼子,指着鹰笼子道:“你怎么没给小山送过去啊?” 何花儿摇了摇头道:“我送去了,长林叔说当时鹰蛋就没要钱,这老鹰应该归你。” 香菱无奈道:“鹰蛋虽说是我捡的,但答应给小山就是给小山,你给他送回去,告诉他,他若不要,就放了吧。” 何花儿努了努嘴道:“这下好了,我成了来回跑腿传话的了,我的腿就那么不值钱吗?” 香菱笑道:“我可没让你把老鹰送到我这儿来,如果送不回去,你就自己养着吧!等长大了把你家小鸡崽都叼走了。” 何花儿忍不住吐槽道:“长林叔老说这东西值钱,长得这么吓人,就是白送我我都不要,我怕做恶梦。” 何花儿又走了,香菱把知更雀笼子拿了进来,顺手挂在了大榆树下的靶子上。 王文谦瞬间被知更雀吸引了目光,一脸艳羡道:“褚姑娘,你家已经有叫早的大公鸡了......” 杨卿玥撇了撇嘴道:“王秀才,如果没记错,那只大公鸡刚刚被杀了做成鸡豆花了,你连喝了三碗。” 王文谦脸色尴尬的一红,不气馁的继续说道:“三日后我开始到贺先生那里修课业了,迟到了不好,所以......” 杨卿玥轻叱一声道:“王秀才,褚庄里的仆从十多个,不会各个都不能起早吧?这样的奴才不如发卖算了......” 王文谦顿时哑口无言。 香菱心里不由得吐槽,这两个人,加在一起年纪不超过三岁半,因为一只鸟还争起来了,不以为然道:“不过是一只鸟而矣,我当时让何婶子帮着孵出来,目的就是想换点钱养家,现在家境好起来了,若是王秀才喜欢,不如就送......” “既然是为了赚钱养家,不如我买下好了,五两银子可好?”杨卿玥抢先答道。 “是我先说要买的。”王文谦怒道。 杨卿玥耸了耸肩道:“你说的是买吗?我听着怎么像是白要啊......” “十两银子,我买。”王文谦挺直了腰杆道。 杨卿玥云淡风轻道:“你身上有银子吗?” “......”王文谦本能的站起身,摸了摸怀里,尴尬而立。 褚庄遭了贼人,银子和佩饰全都被贼人洗劫了,贼人虽然抓到了,但凡事讲规矩,褚里正已经把赃物先拿去县衙,登记造册、确认后才能拿回来。 现在的王文谦,就是穷光蛋一个,若是拿钱,得让褚庄回县城主宅请钱,或者管成管事借钱。 看着王文谦窘迫的模样,香菱忙帮着解围,与杨卿玥打着商量道:“杨筹办,这知更雀对文人来讲有勤奋须趁早的寓意,对武人来讲并无大用,您可否先让给王秀才呢?若是实在喜欢,我明日再到山上去找......” 杨卿玥调侃的看着窘迫的王文谦,无所谓道:“既然香菱说了,我便不买了,只是王秀才,这十两银子不会赖账吧?” 王文谦欣喜的舒了口气,笃定的点头道:“那是自然,待我回去便遣人送来。” 杨卿玥再度皱起了眉头道:“现在贼人猖獗,王秀才莫忘了把‘贼人’捣出来的狗洞子封上,以免再让贼人出入。” 王文谦好不容易放晴的脸色就又黑下来了,悻悻的从狗洞子又钻回去了。 杨卿玥站起身来,把书册纳入了怀中,香菱忙阻拦道:“杨筹办,那是我的认字书。” 杨卿玥深深看了香菱一眼, 随即淡然道:“既然认菜谱这么厉害,想必认穴道也不差,我回去后把人身七百二十道穴道给你写下来,你逐一认吧。” “啊?七百二十个?”香菱的脑袋“嗡”的一声作响,按平均一处穴道三个字计算,七百二十个穴道就是二千多个字,最重要的是,凭香菱的直觉,这些穴道的字,肯定都是不经常用的生僻字,这杨卿玥是想整蛊自己吧? 杨卿玥嘴角微微上扬,站起身来,转身要走。 本来觉得有些委屈的香菱,清晰看见杨卿玥长衫的后面,隐隐透过几点血迹,突然觉得有些心疼了。 香菱正一脸疼惜,男人突然回过头来,挑眉问道:“褚香苇和你什么关系?” “啊?”香菱怔了一下,随即急切问道:“你见过她?她在哪儿?” 杨卿玥沉吟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褚香菱沉吟道:“她是我堂姐,大房的。” “哦。”杨卿玥转身往外走了。 话说得没头没尾的,急得褚香菱追了过去,紧紧扯住了杨卿玥的袖口道:“你别走啊,还没告诉我她在哪呢?怎么救她出来呢!” 杨卿玥皱起了眉头道:“大房不是害过你很多次吗?干嘛救她?”敢害你,不弄死她都已经便宜她了。 香菱沉吟的点了点头道:“说的好像有几分道理。不过,怎么着也挂着堂姐的名儿,要是找个男人嫁了还好,若是去了不该去的地方,让村人们知道对我名声也不太好,救她麻不麻烦,如果对你有影响就不用救了。” 香菱忧心的看着杨卿玥,虽然有些同情被拐走的褚香苇,但香菱也怕像上次一样,给杨卿玥再带来麻烦。 杨卿玥嘴角上扬道:“难,倒是不难,却也不容易。所以,我得有个条件。” 香菱呆萌的看着杨卿玥道:“什么条件?” “一个月内,把七百二十处穴道背下来、找准方位。” 香菱小脸立即挎了下来,转来转去,还是认穴的问题。 杨卿玥嘴角含笑道:“你若能做到,后日,褚香苇就回来了。” 香菱只好点了点头。 第138章 与老宅谈条件 杨卿玥转身走了,香菱站在院中半天,嘴角微微上扬,自己可不是圣母,无利不起早,白救褚香苇的事可不能干。 褚香菱嘴角上扬,直接去了老宅。 这是褚春成亲以来,香菱第一次回老宅。 刚一进院,老宅的人立即都从屋里出来了,把褚香菱围在了中间,如同老虎入了狼群,被褚家恶狼们恶狠狠的盯上了。 大伯母刘氏撇着嘴讽刺道:“这不是香菱吗?什么风把你吹回老宅了?我还以为你得了势,只想着自己吃香的喝辣的,早把我们这些亲人给忘后脑勺儿了呢!咋还空着手来的呢?” 香菱回了刘氏一个甜甜的笑道:“大伯娘,忘了谁香菱也不能忘了您啊,这些年,您可没少‘照顾’我,我都一一记在心里,准备有机会一一还给您呢。” 王氏也被怼得脸色铁青。 香菱不愿与她逞口舌之快,开门见山道:“大伯母,我知道褚香苇在哪儿,并且有办法救她出来。” 刘氏手里的水瓢“啪”的一声落了地,扑到了香菱面前,不敢置信的问道:“你、你说的是真的?” 香菱笃定的点了点头。 刘氏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嘴唇都哆嗦了,看出来很激动。 刘氏这个人虽然不怎么样,疼爱自己的孩子却是真心的。 香菱轻叱了一声道:“别高兴得太早,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要我救褚香苇,是有条件的。” 刘氏悲伤的脸顿时如瓷器裂了缝,本能叱责道:“褚香菱,你还谈条件?香苇可是你亲堂姐!!!血浓于血,你的良心让狗吃了吗?” 香菱自鼻子里冷哼一声道:“大伯娘,我打听出了褚香苇的下落,并承诺把她救出来,我怎么反而没良心了?比起你们对我和我娘做过的事,我简直是菩萨心肠了。若是不答应,我就走了啊,褚香苇是死是活、是沦落为娼还是饿死要饭,与我何干?” 刘氏裂成瓷器的脸终于破裂了,又开始哭嚎起女儿了。 褚时运阴着脸道:“你有啥条件?” 香菱一字一顿道:“我要二房彻底脱离褚家。” 褚时运没想到香菱提的条件这样大,脸色一僵,本能的看向娘亲褚氏。 褚氏的脸色已经黑成了锅底,没等她说什么,三房褚时来先开口嘲讽道:“褚香菱,想彻底脱离老宅,你想的美!褚香苇回来也是残花败柳,与其接回来吃闲饭,还不如死在外面呢。” 三房闺女褚香萁被换亲到了林家,三房虽然屈从了,但一直可记在心里呢。 一句话出口,刘氏疯也似的冲向褚时来,挠得褚时来一个满脸花,破口大骂道:“你个杀千刀烂肚肠的,不是你闺女你自然不着急!再敢瞎说一句,老娘跟你拼命!” 褚时来吃了亏,反手要打刘氏,褚时运一看不干了,撸胳膊挽袖子要跟弟弟全武行。 褚氏气得破口大骂道:“老娘还没死呢,一个个摆起老娘的架子,咒我早死咋的?”这是暗骂刚才刘氏自称“老娘”的话了。 褚氏这一吼还算见效,老宅人登时就肃静下来了。 褚时运正了正脸色,对褚氏道:“娘,要是不知道香苇在哪也就罢了,现在知道了,哪有不接回来的道理,不管咋说也是儿的骨肉啊。” 褚氏沉吟了半天,阴阳怪气的对香菱道:“二房已经分家出去单过,赡养银子以田产顶了,你提出这个条件,不可能是因为钱,是怕我和你大伯做主把你嫁人吧?想的倒挺美,你个傻子,也得有人愿意娶你算啊!!” 一直没有说话的三婶王氏讽刺道:“娘,到现在你还不明白,人家香菱是替她娘挣口袋呢,江大兰子,有外心要改嫁了!!” 褚氏一听眼睛立即立了起来,怒骂道:“她敢!她若敢有这个想法,老娘立即报了老太公,直接把她浸猪笼,别说一个褚香苇,就是十个八个,老娘也不同意!!!除非我死了!” 香菱的想法还真让王氏给猜对了,她是真的想利用这次机会,试探老宅能不能恢复江氏的自由身,让她与葛长林有机会成双入对,没想到褚氏的态度太坚决,根本没有回旋的余地。 看来,褚香苇在老宅人心目中的分量也不怎么样。 见老宅态度坚决,香菱不敢提出这个条件了,免得老宅倒打一靶,往江氏身上泼脏水,只好退而求其次道:“三婶别凭白污蔑我娘的清白,我是被你们弃养弃怕了,怕你们哪天威逼我哥入赘、把我妹卖了换钱,我们可以不脱离户籍,但从此以后,我们兄妹三人的人生大事,都我娘做主,老宅不得干预。” 褚氏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态度强硬道:“一个换一个,没有计价还价余地。” 香菱皱着眉头道:“褚香苇是事关生死的大事,我们家只是涉及自由的小事,一个换一个不划算,一个换两个,我也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褚氏张嘴要拒绝,香菱不容她说话,直接看着褚时运道:“大伯,你知道我,从来不是心慈手软之人,如果不答应,我保证不会归还褚香苇的,心情不好说不定还会踩上两脚......” 褚时运的脸气得青一阵白一阵的,从打这个傻侄女不傻之后,就从来没吃过亏,自己一次都没讨到过便宜,手黑心也黑,自己若是不答应,恐怕自己闺女真就见不着了。 就算再重男轻女,褚时运也做不到有救赎的机会却放弃的,哀求着褚氏道:“娘,香菱不是说只是二房做主吗,不是出褚家族谱,咱没有对不起爹和时才。” 褚氏还在犹豫着,刘氏忍不住吐槽道:“过去没答应的事多了去了,人家二房不还是自己做主了?真当自己说的算一样。这是若是救不回香苇,我日子不好过,大家的日子,谁也别想好过。” 褚氏狠狠瞪了一眼刘氏,眼珠一转道:“我答应你,一个换两个,夏哥儿和莲莲。不同意,就一拍两散。” 小香莲只三四岁,离成亲换彩礼的日子远着呢,现在不是灾年,又不能把她卖了换钱。 所以,添上一个她,跟没添一样!!褚氏都忍不住为自己的聪明才智喝彩了!! 香菱没再跟褚氏讨价还价,约定好一手交人,一手交字据,褚老太公和里正做见证人。 第139章 王氏中馈 <!go> 没等孙良田架着马车回来,杨卿玥就带着贾小六离开了香菱家。 贾小六劝解道:“大哥,孙良田还没出山呢,咱们这么早就回去吗?王督军一定会找茬儿的......” 杨卿玥轻眯了眼,眼前晃动着那张碍眼的书封,心里的火一拱一拱的。 书封很简单,只四个字王氏中馈。 既然是王氏中馈,为何要留在香菱手里?为何记录的是香菱会做的菜色?是想让香菱将来当王家正室娘子,主掌“王氏中馈”的意思吗? 看来,这个书生,并没有表面看起来那样单纯,对褚香菱分明是不怀好意,可他的傻丫头,还懵懂无知,以为书生只是教她写字。 既然想学写字,为何不让自己来教?自己也是师承大儒的好不好? 杨卿玥即生气,又知道不该小心眼儿生香菱的气,她毕竟不识得那四个字,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杨卿玥压了压心头的不满,对贾小六道:“先不回去,你去找孙良田的那个挂名徒弟,问一下那个名叫小山的家在哪里。” “小山?是谁?做什么?”饶是贾小六聪明,此时脑子也打了结,脑子飞快转动着,回忆着大哥什么时候认识一个叫小山的人。 杨卿玥嘴角上扬道:“买鹰。” ... 昱日清晨,香菱家的房门就被敲开了,褚周把十两银子塞在了香菱怀里道:“这是少爷买知更雀的钱。” 香菱想要推让回去,褚周忙说道:“这银子姑娘务必收下。少爷的体己钱被贼人偷了,还没有返回来,这是从成管家那要来的,入的是王家主账,如果不要,成管事该疑神疑鬼了。” 香菱只好收下,明明只能卖二三两银子的鸟,被杨卿玥这么打岔下,竟然变成了十两银子,自己难道真是得到了“保家仙”的庇护,有了锦鲤招财特质? 正要关院门,小山蹦蹦跳跳来了,把十两银子一文钱塞在了香菱的怀里,笑道:“香菱姐,老鹰卖出去了!卖了十两银子零一文钱。” “啊?卖了?卖给谁了?”香菱没想到老鹰也这么抢手,竟然一下子就卖了,好巧不巧,也是十两银子,不,是十两银子一文钱,比卖知更雀多了一文钱。 小山笑道:“就是我在你家院里见过的那位军爷啊。昨天黄昏到我家,张口就要买鹰,我不卖,他就跟我打赌,结果我输了。他问我多少钱卖,我一咬牙要五两银子,他偏要给十两银子零一文钱,一个子不能少,一个子也不能多。” 香菱脸上裂了无数道缝儿,还有这种操作?不买打赌也要硬买; 买吧,银子要少了还不行。 好吧,你家有矿你随意。 但比知更雀多一文钱是什么鬼,是想要压王文谦一头的意思吗? 杨卿玥,向家布庄你赏一文钱,买鹰你是一文钱,你就爱跟一文钱较劲儿是不是? 听小山说是打赌赢了才卖了,不由得狐疑道:“你们两个赌什么你输给他了?” “他让褚文跟我比弹弓,我怎么可能怕褚文?没想到输了。”小山兴奋的小脸耷拉下来,以前他的弹弓可是完胜褚文的,没想到多日未比,褚文进步神速,赢过他了。 香菱如看傻子似的看着小山道:“小山,褚文认了姓孙的那个军爷当师父了,你,轻敌了。” 小山恍然大悟道:“难怪褚文的弹弓打得好了,他爹同意他拿弹弓出门了,原来是有了师父啊......“ 小山突然对香菱讪然道:“香菱姐,你帮我问问姓孙的还收不收徒弟......” “......”香菱的脸上裂了一道纹。 香菱把卖鹰的银子还给小山道:“当初鹰蛋说是送你的,卖鹰的钱自然也得归你。“ 小山摇了摇头道:“我爹说了,蛋是香菱姐捡的,孵蛋是香菱姐托何婶子孵的,买鹰的人,是因为认识香菱姐才买的,小山什么力也没出,若是再要这钱,跟二良子那种人没啥区别了......” 香菱还想再劝两句,小山已经撒丫子跑了。 香菱捧着二十两银子进了屋,江氏和苏小曼一脸惊奇,听说是当时捡的两只蛋换的,都感觉像做梦一样。 香菱把十两银子给了江氏,让她继续收黄豆。 自己留下十两银子零一文钱。 看着孤零零的一文钱,鬼使神差的没有放在荷包里,而是拉开抽屉,与杨卿玥的那几块送信布片放在了一起。 . 简单吃了口早饭,香菱便去村口找脚力张的驴车,她要到县城去看一看租的铺面怎样了。 到了村口的大树下,脚力张的驴车上,已经坐了五个人,赫然有大伯母刘氏和大堂姐褚香秀。 褚香秀是刘氏嫁外村的大女儿,只在褚春结婚的时候,香菱隔着院墙瞄过那么一眼。 没想到这个缘悋一面的大堂姐竟然回来了,还陪着刘氏一起进县城。 想想就明白了,自己答应明天把褚香苇送回来,刘氏这是跟褚香秀进城,给回家的女儿买点东西做为补偿。 见香菱要上来,褚香秀四肢难看的摊开,不想让香菱坐上来。 驴车上坐了五个人本身就很挤,香菱也不好跟褚香秀吵架,本着息事宁人的态度想要坐到车辕上去,没想到脚力张早就给她留了最好的位置。 脚力张把正中间的一个坛子收到车辕上,把垫子重新铺了铺,对香菱笑道:“香菱坐这儿来!给你留着位置呢。” 褚香秀登时就炸毛了,怒嗔道:“ 做生意讲究个先来后到,我们是先来的,她是后到的,你凭啥把最好的位置给她留着?” 脚力张皱紧了眉头道:“香秀,香菱可是咱村的大福星。至于凭啥是福星,你娘没跟你说吗?” 脚力张懒的跟褚香秀废话,赶着驴车出发。 同车的一个妇人往旁边又挪了挪,给香菱又腾出了一点儿地方,对香菱笑道:“香菱躺一躺吧,帮着大家伙找牛,可得累坏了,这小脸儿,都累脱相了。” 香菱摇了摇头道:“我不累,宋婶子,您坐。” 褚香秀不屑的瞟了香菱一眼,这明明比她上次见胖了一圈,哪里瘦脱相了,姓宋的眼瞎吧? 另一个妇人见状也往旁边让了让,给香菱又腾了些空间,想要谄笑,最后却变成了拘谨的笑道:“香菱,我家今年种了一亩地的黄豆,听说你现在收望杏村的黄豆,我家的能不能......” 香菱笑着回应道:“林婶,咱乡里乡亲的,肯定得可自己村的先收啊。你得空就送过来吧,和望杏村一样,八文钱一斤收,交给我娘就行。” “好勒!太谢谢你了香菱,因为这一亩地的黄豆,我婆婆都愁坏了,这下满天的乌云全散了......” 宋氏听了忙问林氏道:“妹子,你家一亩地打不少斤黄豆吧?” 林氏笑得见牙不道:“今年年景好,得四百五十斤往上。” 宋氏捂着嘴惊道:“八文钱一斤卖的话,那可比种麦子多卖差不多半两银子呢。” 宋氏扭脸对香菱道:“香菱,你家明年还收黄豆不?若是收,我家明年也种黄豆。” 香菱沉吟片刻道:“我现在还说不准,等开春再定。若是收,我一定会提前跟大家打招呼,并且签个契约,到了秋天,有契约的先收。” 香菱之所以说签订契约,是怕自己像梁家一样,因为部分村人口头约定,结果全村人跟风种黄豆,最后都拿梁家当冤大头。 香菱不想重倒覆辙,准备实行订单种植,有契约的收,没契约的不保证收,更不保证价格,出现今年一样卖不出去的后果自负。 宋氏就着话头说道:“好咧,若是收,香菱想着点儿婶子。” 香菱微微一笑没有答话,半眯着眼装睡了。 “一群马屁精!”褚香秀嘀咕了一声。 褚香秀的火气之所以这样冲,是因为起大早来到老宅,就听说了褚香菱以褚香苇要挟老宅的事,觉得褚香菱就是一条养不熟的白眼狼,看见她难免气不顺。 衬香秀看着刘氏光秃秃的耳垂儿,亲昵的挽着刘氏的胳膊撒娇道:“娘,明天香菱就回来了,我给你和香菱一人买一副银丁香好不好?” 刘氏顿时来了精神,笑道:“你这孩子,就是有孝心,娘和妹妹都沾光了。” 褚香秀一脸不屑的瞅着香菱,鼻子孔朝上的傲娇道:“日子过得好了自然想着亲人,不像某些人,就是养不熟的白眼儿狼,心里头只有她自己个儿。” 香菱连听都懒得听,觉得与她们费口舌,就是浪费生命。<!over> 第140章 新铺子 到了县城,香菱直奔苏家布庄,苏沐却不在布庄,香菱又急匆匆到了“苏香锦绣”,看见门前立着的四个彪形大汉,香菱吓了一跳。 进入大堂里面,倒是如苏小曼所说,清一色的绣娘招呼着生意,一个男人都没有。 香菱恍然,门口的保镖应该是震慑对面的向家布庄的。 江淑芳和几个绣女正在大堂,给几个像丫鬟打扮的少女付着衣裳,拿走的都是上等材质的衣裙,看样子“苏香锦绣”的生意还不错。 见香菱来了,江淑芳一脸欣喜的走了过来,对香菱道:“香菱,你来了?” 香菱点了点头,大堂里扫了一眼道:“苏少东家在这里吗?” 江淑芳摇了摇头道:“苏少东家今天没来。” 香菱有些挠头了,自家的铺面,是苏沐帮牵线租的铺面,他不带着自己去,自己只能自己去找了,唯一知道的是在“苏香锦绣”附近。 香菱正犯着愁,江淑芳拉着香菱跑到了门口,对着其中的一个年轻壮汉问道:“罗青,你知道少东家去了哪里吗?” 罗青看着江淑芳,没等说话脸色一红,喃喃道:“苏友陪着少东家走的,我倒是听苏友嘀咕过。” 江淑芳兴奋道:“那你赶紧领着我表妹去找少东家啊。” 罗青尴尬道:“这、这......” 江淑芳有些急了,瞪起了眼睛嗔责道:“这什么这?!让你领着去找你赶紧去找,自然有十万火急的事!” 罗青见江淑芳急了,他也跟着急了,现在苏家最十万火急的事就是扭转大小姐的声名,也许向家又扯幺蛾子了?那得赶紧禀告少东家处理。 罗青二话不说,立即带着香菱去找苏沐。 待二人走到一处院落前,看着楼前的莺莺燕燕,香菱终于明白第一次问罗青时,罗青为何吱吱唔唔不肯说了,是青楼!!! 苏沐竟然大白天来青楼!香菱感觉浑身一阵恶寒。 罗青让香菱在巷子等他,他自己进去找少东家。 香菱百无聊赖,眼睛本能的盯着青楼的方向,青楼门前戛然停了一辆马车,从车上下来一人。 此人穿着一套烟青灰色的长衫,头发高高束起,浑身不饰任何饰品,却仍能看出卓然的风姿与威严的气势来。 香菱以为自己眼花了,揉了揉眼睛又看了一遍。 是杨卿玥,没错。 没有穿军服,没有穿她做的湖蓝色常服,而是品相一流、做工上乘的长衫,穿得这么考究,白日来逛青楼? 香菱心头的无名火一拱一拱的,咬牙切齿了半天,最后只挤出了一句“男人没个好东西。” 过了一会儿,苏沐被罗青带着跑到了香菱面前,气喘吁吁的解释道:“褚姑娘,我来香溢楼,是来调查向文志的事......” “哦。”香菱悻悻的答了一声,心想,你就算来找姑娘,自己也管不着。 香菱明显的兴致缺缺,苏沐以为香菱生气了,想要再深入解释,却发现,少女似乎并没有关心。 苏沐叹了口气,只好带着香菱坐上了马车,大约走了半柱香的时间停车。 下了马车,抬眼看见一间铺子,与苏香锦绣只隔了两间铺子。 因为刚租下来,仍旧挂着酒铺的幌子,大门紧闭。 香菱敲了敲门,十一岁的表妹梁玉满头大汗的开了门,见是香菱,腼腆笑道:“香菱姐,你若再不来,娘亲就要回村找你了,好些事娘拿不定主意,都等着你来定夺呢。” 香菱好奇的看着铺面,铺面很小,只有二三十平米的样子,左侧一个巨大无比的陶瓮,应该是原店主用来装散装酒、同时做店铺标志的,上面放着沽酒用的竹筒。 酒瓮旁边是齐腰高的柜子和小假门,柜面上放着大算盘和沽银的小秤。 身后是五排格子架,摆放着不少小号酒坛子。 侧面墙又是一道门,推门进入后院,与前面逼仄的空间相比,顿时豁然开朗。 院落很大,典型的四盒院院套,正房厢房各五间,另一侧开着后门,旁边是马厩和伙房。 院子全部青石铺地,正中间种了一坛桃花树,旁边一口井,井池旁有暗渠排水,即可以洗菜,又可以洗衣裳。 桃树四周摆了一堆豆瓣酱坛子,是昨天从褚家村运过来的。 正房有三间卧房、两间打通做宴客厅,家具虽旧了些,但算得上五脏俱全,伙房和马厩也一样,基础的物件都在。 剩下最后一排厢房了,推开门,若不是梁玉提醒,香菱险些一脚踩空了台阶,竟然是一处半下井的房子。 五间房间全部打通,像一个工坊。 工坊的一大半是平地,一侧全是酒坛子。 一小半是有台阶向下延伸的青石坑,十多米正方形,十多米深。 梁玉忙解释道:“香菱,这座厢房,是酒庄酿酒的地方,深坑下原来装着酒炉和粮窖,何家已经搬走了,娘说明天找匠人把深坑填平。” 香菱往石坑下望了望,摇了摇头道:“不必了,找工匠做成木板盖,以后下面专做储粮仓,上面放腌制坛子,两不耽搁。” 这地窖下面阴冷干燥,是现成的地窨粮窖,香菱正愁如果再收上来黄豆,还要在褚家村的院里挖地仓呢,有现成的,自然最好不过。 江氏带着儿子梁坤和侄女梁佩,用草刷子刷着留下来的十几口硕大的空酒坛,空气里充斥着浓郁的酒香。 见香菱来了, 江氏兴奋的跑了过来,先跟苏沐打了招呼,随即对香菱道:“香菱,你可算来了,契约商量得差不多了,只有一样得你点头,这里剩下不少酒坛子和白酒,何东家一口价加三两银子,行,就留下,不行,就拿走。” 香菱笑着点头道:“那就留下吧,反正做豆瓣酱的时候都用得上。省得咱再花钱买了。” 香菱对这个地方简直太满意了,因为“青楼事件”而引起的不适心情登时冲淡了不少,学着苏小曼的样子对苏沐施了一礼道:“多谢苏少东家帮牵线搭桥,这里完全像是为我的佐食坊量身订制的一样,太好了。” “佐食坊?”苏沐想起了香菱上次送豆瓣酱的漆封口,猜疑问道:“江大姐佐食坊”?” 第141章 卖菜方子 香菱点了点头道:“对,就叫‘江大姐佐食坊’,除了豆瓣酱,我准备再卖各种调料,各种酱菜,各种卤味,等鸡长大了,还可以卖炸鸡......” 苏沐不觉莞迩,小丫头愿望是好的,却忘了,她的豆瓣酱基本卖给了栖梧酒楼,自己再做出来卖,最起码要在半个月以后,这就意味着,香菱的店要过一阵才能开业了。 一想到自己有太多需要钱的地方了,香菱心疼的小脸都快皱在一起了,对苏沐道:“苏少东家,虽然,羊毛不应该可一只羊来薅,但我有好的菜色,总不得舍了栖梧酒楼卖给别人吧,那样是不是不地道?” 苏沐被香菱的模样给逗笑了,答道:“戚四海不是羊,是头胖骆驼,可以薅,尤其是你这种送财小娘子, 送过去的生意都是一本万利的生意,他肯定乐得你去。” 苏沐陪着香菱来到栖梧酒楼,听说香菱来了,苏沐以为是豆瓣酱好了,一脸的欣喜,听说还得四五天才能好,有些悻悻道:“褚姑娘,你上次送的那几小坛子昨天用没了,这还是限量卖的情况下才拖到明天的,这几天可怎么办啊?” 香菱笑道:“我家里自己吃得还有两小坛,明天我叫我村的脚力张给你捎过来。” 戚四海立即变换成了笑脸道:“就知道褚姑娘办事敞亮,这次来,有事?” 香菱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道:“戚东家,眼看着秋收了,各种菜都下来了,我想做一些腌菜过冬,可惜能力有限,买不着太多的盐。您与盐铁丞关系匪浅,能不能帮我买一些盐石?” 戚东家颇为豪气的点头道:“常年开酒楼,这点人脉还是有的,我答应你帮你买盐,与市面价格相同,但却有条件,你腌出来的菜,必须由我先试吃,栖梧酒楼若是愿意留下,得优先。” 香菱颇为豪气道:“戚东家只要价格合理,我哪有不卖的道理? 一切以栖梧酒楼为先。” 戚四海回了个哈哈大笑,笑是答应了。 香菱心底盘算了下,收完望杏村的黄豆,大约还需要四百两银子。 香菱硬着头皮问道:“戚东家,我今日便是来献丑的。开门见山说实话,我现在手里急需四百两银子,急于脱手一批菜方子,我做出来先让戚东家尝一尝,喜欢了便留下;若是不喜欢,我再卖给其他酒楼。” “哦?菜方子?我可得好好尝尝。”戚四海来了兴趣,让大厨领着香菱下去。 过了半个时辰的时间,香菱带着几个伙计上来,分别端上来一道菜。 第一道菜,是剁椒鱼头; 第二道菜,是红烧狮子头; 第三道菜,是豆腐煎鹅肝; 第四道菜,就是鸡豆花。 除了味道上乘,配色也是相当的出色,只看了一眼,戚四海就决定这四道菜必留。 留在自己手里,不见得是镇店之宝,但落在临安酒楼手里,一定会是强大的敌人。 戚四海很大方,没让香菱继续出菜方子,而是直接一百两一道买下了。 戚四海自然有他的算计。 一是怕自己这次小气了香菱下次不再找他。 二是因为这次与上次不同, 并没有依托豆瓣酱讨巧,而是实打实的厨艺,尤其是那个鸡豆花, 戚四海还是头一次听说吃鸡肉还要把肉筋挑去、做成豆腐状的,明明是肉菜,看着清新雅致极了,大户家的夫人小姐们肯定喜欢。 有了这四百两,香菱不由得长舒了口气,心里满满的小激动,她终于可以彻底帮助江二兰彻底度过难关了。 现在盐石也有了着落, 自己的“江大姐佐食坊”只等下一批豆瓣酱发酵好,就可以有货可卖了。 香菱浑身轻松了不少,觉得自己未来可期啊。 看着香菱如释重负的感觉,苏沐觉得即心疼又好笑。 时间不早了,眼看着香菱该走了,苏沐让小厮取了个包袱递给香菱道:“褚姑娘,劳烦转交给小妹,让她再忍几日,我定让向文志付出应得的代价。” 香菱接过包袱,想问问事情处理得怎么样了,又怕自己问了,苏沐多心自己赶苏小曼离开,况且,这事毕竟事关苏小曼的名声,苏沐也不想对自己说得那么清楚吧。 苏沐要送香菱到城门口,香菱借口要去买别的东西,没敢让苏沐送。 这要是让刘氏那个碎嘴子看见一个富家公子哥送自己,指不定编排出什么难听的话来呢。 走到城门口,一起来的几个人已经坐在车上了,别人倒没说什么,褚香秀看着香菱的眼色极其的不友好,从见到褚香菱第一眼,说话便夹枪带棒的。 这不,又开始嘚巴嘚了:“让整辆车的人都等你,真是腆脸不害臊。” 香菱轻叱一声,看了看天色道:“张叔与大家约好的是申时,现在申时的鼓还没打呢,说好的过时不候,到时间你们可以不必等我。” 如同应和香菱一般,城门楼上的一个大兵拿了铜锣,敲了下铜锣,大声报着时辰,提醒进城的人和出城的人,现在是申时,距离酉时关城门还有一个时辰。 褚香秀“哼”了一声不理会香菱。 几人坐上驴车,开始往家走。 看着香菱一脸闲适,褚香秀又不高兴了,扯着娘亲刘氏道:“娘,你把银丁香戴上呗,揣在怀里又看不见。” 刘氏俱与荣焉的从怀中掏出一副银丁香来,让女儿褚香秀给戴上,笑得见牙不见眼,对同车的宋氏和林氏笑道:“你们看看,好看不?” 宋氏与林氏对视了一眼,敷衍的点了点头。 刘氏甩了甩头,不知道的以为她戴的不是银丁香,而是能摇晃的银坠子呢! 香菱不愿理会这娘俩,闭目养神。 她想肃静,可褚香秀不想静啊,一会儿议论香菱有钱了,竟然不孝敬奶奶;一会儿议论香菱和邢招弟吵架、害得人家被婆家发卖了等等。 香菱听得聒噪,睁开了眼,静静的看着刘氏,一字一顿道:“大伯娘,我若是你,就管好你女儿的嘴,我心情不好就容易忘事,明天我要干什么来着?” 刘氏的脸顿时变了,褚香苇明天能否安然回来,还指望着眼前这位呢,自己怎么就得意忘形了呢,得罪了眼前这个狼崽子可不是好事。 刘氏如被卡了脖子的鸭子,再也叫不出来。 褚香秀想要说什么,被刘氏扯住了袖口,摇了摇头。 香菱暗暗在心中给自己点了个赞,一句话,妙杀。世界,清静了。 第142章 行走的荷包 回到家,江氏忙把镇在锅里的饭菜拿出来,一家人围坐着吃饭。 香菱把包袱递给苏小曼,转告了苏沐的话,让苏小曼不要着急。 苏小曼则不以为然道:“我住着倒挺习惯的,远离纷纷扰扰,就是担心‘苏香锦绣’,我离开的时候哥哥正筹备开业呢,不知道怎样了。” 苏小曼吃完饭回了屋,应该是收拾包袱里的东西去了。 江氏则懊恼的对香菱道:“香菱,今天里正带着衙门的人来村了,是来抓张仁的!张仁竟然是偷牛贼的同伙!回咱村就是为了找机会下手!捕快去抓的时候已经跑没影了。” 腥味草?香菱突然想起了上次看见张小草的时候,她身上就有腥味草的怪味儿。 香菱可以笃定,那个张小草,也脱不了干系,但她怀着身孕呢,村里人的牛和财物又都找回来了,并没有人去举报她。 江氏显然比香菱更加气愤:“张仁简直是烂肚肠的浑蛋!自己跑了就跑了呗,还抢了他舅舅的家底,他舅母拦着,也被打伤了。这个家,伤的伤,瘫的瘫,怀孕的怀孕,又没了钱,以后可咋过?” 香菱安慰的拉着江氏的手道:“娘,张仁坏又不是一天两天了,他离开了褚家村,你不觉得是一件大好事吗?” 这么一安慰,江氏果然豁然开朗,笑道:“我闺女说的对,张仁这个祸害走了,咱村可安全多了。” ... 第二天一早, 苏小曼就敲响了香菱的房门,没等香菱应答,便推门进来,把手里的一套衣裳放在炕里,从被窝里往外扯香菱。 香菱只好起来,本能的拿起自己的衣裳要套在身上,被苏小曼一把夺过来,扔得远远的,指着炕上叠得板正的衣裳道:“这套衣裳是我这几日赶工赶出来的,你快试穿一下,不合身我再改。” 香菱揉了揉惺忪忪的眼道:“我的大小姐,送衣裳也不用这么早吧?” 苏小曼嘻嘻笑道:“不是你教莲莲说,一年之计在于春,一天之计在于晨吗?不许赖被窝儿。” 香菱边穿着衣裳边对苏小曼道:“我还对莲莲说过,早起的鸟儿有虫吃,早起的虫儿被鸟吃呢!” 香菱终于穿好衣裳,脑子也清醒了许多。 衣裳是翠绿色的,上身窄袖小衫,下身百褶裙,裙子最下摆绣着墨绿色的竹叶,随着裙摆的晃动若隐若现,领口和袖口墨绿色的牙口,墨绿色的腰封,腰封上装饰着蝠纹。 苏小曼不愧是临安第一绣,最简单的图样,经她手这么一过,却也格外雅致,很是漂亮。 最得香菱心意的,是这套裙子的材质,没用绸缎,而是用细棉布,穿着很舒服。 衣裳美则美矣,就是看着莫名的眼熟。 香菱想了半天,终于恍然,这腰封上的蝠纹,不就是和杨卿玥衣裳领口的蝠纹一样吗?这翠绿色以及上面的墨竹叶,不就是杨卿玥的荷包上的图案? 香菱惊愕的看向苏小曼,苏小曼笑着答道:“我看你经常洗竹叶荷包,知道你特别爱惜它,便改绣到衣裳上去了,这样就可以和荷包配成一套了,怎么样,喜不喜欢?” 香菱有种呕血的冲动,自己经常洗那荷包,是因为杨卿玥经常用它来送信送弹丸,自己洗干净都会还给他,苏小曼不知道送信的事,肯定误认为荷包是自己的了。 香菱莫名觉得自己变成了杨卿玥一只行动的大钱包,这要是被杨卿玥看见自己穿这么搞怪的一身,不笑喷了才怪。 香菱从牙缝儿里挤出一句话道:“喜欢,你费心了。” 苏小曼笑得见牙不见眼,把香菱一把按在了炕上,掏出梳子就给香菱梳头。 香菱一挣扎就被扯得头皮疼,只好任由苏小曼折腾了。 折腾完头发,苏小曼又让柳儿打了一盆水,用帕子仔细的给香菱擦了脸,用手蘸了一抹香脂,抹在了香菱的脸上。 闻着熟悉的味道,香菱睁开了眼,一把抢过了苏小曼手里的香脂,狐疑道:“小曼,你的香脂和我的腊脂味道怎么一样?” 苏小曼手指一顿,这款香脂可是临安城半年来最受欢迎的香脂,她来得时候忘了那茬儿,被香菱抓了个正着。 苏小曼眼珠转了转,继续帮香菱抹着脸,笑道:“这就是你用的那种腊脂啊!我看你用了以后皮肤变好了,就托我哥从军营中弄了点儿出来,我家现在正在与军中合作,弄到不难,你的快用没了吧,我让我哥再弄来几盒。” “哦。”香菱将信将疑,不过,自己用着确实挺好的,手也没有以前那么粗糙了,皮肤变细嫩了。 在脸上又是一顿捯饬,苏小曼满意的点了点头,香菱终于重获自由站起来了,腿都有些麻了。 看着如同换了一个人的香菱,柳儿惊诧道:“褚姑娘,你原来长得不难看啊?” 香菱听了脸一黑,自己以前很难看吗?这到底是夸人还是在损人? 家里只有一面巴掌大的小镜子,还留在江氏那屋,香菱索性走到院中,看看自己“不难看”到什么程度。 . 刚到院中,就听见了敲门声。 香菱去开了门,发现是贾小六,后面立着一辆双乘马车,跟着八个大兵。 见到香菱,贾小六明显一怔,没想到今日香菱打扮起来,也可以变粗野朴实为旎旑如画啊,而且这墨竹叶的衣服......这要是大哥见了,不得心里荡起小舟,一圈一圈的泛涟漪啊。 贾小六可以想象大哥见到这样打扮的香菱时的场景,一定会装做什么也没发生,没事人一样,什么也没看见,淡得如同白开水。 然后独自回到家里,跟怀了春的狼似半夜嗷嗷叫!! 贾小六笑得见牙不见眼,把一张纸递了香菱,压低了声音道:“你堂姐已经平安到家了,这是身契。” 香菱欣喜的接过身契,这个不起眼的身契,可是关系着褚夏和小香莲的“自由身”呢!!这可马虎不得!以后还得找机会恢复自己和江氏的! 第143章 送铜人上门 香菱正憧憬着未来,贾小六向八九个大兵下命令道:“抬下来,放在大榆树前,别挡着石桌子。” 大兵们的衣裳不是直接送何家吗?怎么还要运到自己家来? 结果,这一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八个大兵,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抬下来不是衣裳,而是一个厚重的麻袋,足有一人多高。 八个大兵被压得弯了腰,走了几步就一额头的汗水,看样子里头的东西不轻。 香菱诧异问道:“这是什么啊?怎么这么沉?” 贾小六但笑不答,先跑到院中,拿了铁锹,在地上挖了一个方坑。 大兵们一点点把麻袋里的东西顺着放下,这才渐渐松了手。 贾小六喜笑颜开的对香菱道:“褚姑娘,惊喜要来啦!” 香菱好奇的看着被麻袋套着的东西,饶是她鼻子灵敏,也实在猜不出来里面装的是什么。 贾小六刷的一下扯下麻袋,欢喜道:“请上眼!!” 一座等人高的铜人立在面前,上面密匝匝的刻着无数的小字和红点点,即使没认全上面的字,香菱也知道,这是医馆常用的针灸铜人! 上面密匝匝的都是穴道。 只是,这铜人浇铸得也太用心了,头发是头发,眼睛是眼睛,屁股是屁股,还有前面那个...... 浇铸铜人的工匠秉承着大匠精神,一比一还原,刻得唯妙唯肖,实在......不忍直视。 饶是香菱顶着现代人的芯儿,也看得羞红了脸,忙转过身体不敢看了。 看着香菱的奇异变化,贾小六这才发现不对劲儿,回头一看,连他自己也懵逼了,他也是第一次看清铜人的全身真面目,没想到这么“暴露”。 为了摆脱认穴“工具人”的身份,贾小六找了军营锻造司的老郑,让他帮浇铸一个认穴用的铜人。 老郑问他浇铸多大尺寸的,他顺嘴说照着杨卿玥的大小浇铸就好了。 他只是随口形容一下大小而矣,谁想到老郑较了真,铜人的脸形身材,竟与杨卿玥有六七分相似。 特别让贾小六不能原谅的是,还有这个这个下下面的也浇铸了是什么鬼?莫不是老郑曾偷看过大哥洗澡?也一比一还原了?不过,大哥这个也确实挺大哥的。 贾小六觉得自己可能闯大祸了,立即把麻袋又套在了铜人身上,一脸沮丧道:“褚姑娘,我马上运走,就当我今天没来过。” 香菱摇了摇头道:“我想当你没来过,但你是好像来不及了。” 香菱的眼睛已经望向了院外村路。 很快,七八辆马车飞驰而至,当先马车上下来的,不是杨卿玥是谁? 贾小六吓得哧溜一声钻到了香菱身后,声音颤抖道:“褚姑娘,我能不能挨一百杀威棒就看你的了。” 结果香菱很不讲义气,一闪身自己先回了屋,让贾小六自己暴露在杨卿玥面前。 贾小六赶紧迎了出去,狗腿的开了门道:“大哥,你今日亲自进山?” 杨卿玥狐疑的看了一眼贾小六,这货前两日恨不得他粘在榻上下不来,现在怎么又让自己打猎去了?这里面,一定有猫腻。 杨卿玥挑了挑眉道:“今日还是孙良田去打猎,我歇歇脚。” 杨卿玥迈步向院中走来,贾小六的脸成了死灰色。 杨卿玥坐在了石桌旁,发现眼前多了一个一人高的东西,外面还套着麻袋,狐疑的看着贾小六。 贾小六讪着脸道:“这这个是褚姑娘家新种的树,对,种树,不知道是什么品种,好像挺怕冷,所以用麻袋套着。” 杨卿玥没有追问,贾小六暗暗抹了一把汗,心里则把老郑的十八辈祖宗都问候了一遍,只盼着褚香菱帮他打马虎眼,大哥再别那么好奇心。 等大哥走了以后,他再神不知鬼不觉的搬走,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香菱从屋中走了出来,拿出了装衣裳的包袱,同时拿出了那条九节鞭,递还给杨卿玥道:“这条鞭子太贵重了,我让刘铭洋给你拿回去,他说什么也不肯,让我亲自还给你。” 看着盛装打扮特别是衣裳上绣着竹叶图案的杨卿玥,嘴角微微上扬,当听清香菱的话,脸色沉了下来,淡然道:“我给出手的东西,向来没有收回来的习惯。” 香菱瞟了杨卿玥一眼,突然想到了昨日在溢香楼楼前的偶遇,本能的没好气答道:“我也向来没有凭白无故收人家东西的习惯。” 杨卿玥的眉头深深皱了起来答道:“你没听说尊者赐不可辞吗?” 香菱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答道:“我只听说过拿人家的手短吃人家的嘴短,我怕我将来还不起人情,被人家卖到溢香楼还债都说不定。” “溢香楼?”杨卿玥顿时没了脾气,怪异的看了一眼香菱,半天才低声答了一句道:“我昨日去溢香楼是帮王督军给个妓子赎身,进去不过半柱香时间。” “......”香菱紧抿了嘴唇,自己就这么一眼被对方看透了?自己只是顺嘴秃噜出来“溢香楼”而矣,绝没有问的意思,是杨卿玥想多了。 香菱瞪着明亮的杏子眼,仍旧固执的把鞭子递还给杨卿玥道:“你去哪跟我没关系。我现在说的是鞭子,一看就不便宜,我不能收;再说,我也不会用。” 见香菱还是坚持,杨卿玥叹了口气道:“这条鞭子是九节鞭,是初学鞭子的女子用的,会逐渐升级成十一节鞭十三节鞭。你先不用想着招式,每天先甩鞭子适应它的重量,以后有机会了再学正式的鞭子招式。好好练习,我不是每次都有机会救你的。” 香菱不由得想起了男人每次说的她那句“太弱了”,似乎,男子也救了她或帮助她好几次,山里遇虎时解救小曼时狼群围攻时军营危机时...... 这个杨卿玥,不会喜欢自己吧?要不然怎么会无条件的帮助自己数次?还不求回报的? 香菱这样想的,竟鬼使神差的问道:“杨筹办,你不会是看上我了吧?如果是那样,你的东西我更不敢要了,以后有什么难处也不敢求你了。” 杨卿玥没想到香菱会这么直白的问了出来,惊慌的看着十几个大兵。 包括贾小六在内的几个人,立即眼观鼻鼻观心的装做没听见,只是竖着耳朵屏住的呼吸,无不透露着他们在偷听! 杨卿玥沉吟了半天,嘴巴张了闭,闭了张,终于挤出了两个字来“你想多了。” 第144章 大哥,请更衣 香菱被杨卿玥说的“你想多了”四个字说得呆立在那里,脸色有些莫名的尴尬。 难道真是自己想多了? 杨卿玥脸上也很尴尬,眼神很是慌乱,空气中莫名的静寂起来。 杨卿玥站起身来,踱步踱到麻袋旁,灵机一动,鬼使神差的伸手扯了一下麻袋,缓解尴尬的问道:“小六儿说你种树了,种的什么树?为什么这么怕冷?是竹子吗?” “别掀!”香菱忙开口提醒,贾小六如箭般冲上过来,结果,一个喊了个寂寞,一个阻了个寂寞,麻袋被扯了起来,被罩着的铜人一览无余。 鸦雀无声,死一般的静! 杨卿玥与相像自己的铜人来了个美丽邂逅,尤其是看到...... 杨卿玥忍不住张开双手,把铜人下边罩了个密不透风,对贾小六怒吼道:“贾小六,你不想活了!?” 贾小六慌不择食,看到放在桌案上的包袱,立即打了开来,拎出那套湖水蓝色的衣裳道:“大、大、大哥,请、请、请更衣。” 贾小六心中都要为自己喝彩了,自己真聪明,有没有?! 这样盖着不是办法,杨卿玥只好让贾小六给铜人穿衣裳。 这是贾小六这辈子穿得最忐忑、最难穿的衣裳,穿完衣裳,浑身的汗渍把衣裳都湿透了。 铜人穿上了衣裳,这下子好看了不少,显得风姿绰约、卓然而立。 只是,香菱仍旧无法想像,自己家院子里,为什么突然多了这么一个铜人?还是穿着棉布衣裳的杨卿玥的衣裳,让香菱突然有种自己家多了一口人的感觉。 贾小六狗腿的上前,讪笑道:”大哥,我想让褚姑娘认全穴道,便让老郑浇铸个针灸铜人,没想到他照着大哥样貌浇铸,更不知道送的是个姑娘,不该浇铸的都浇铸了,我马上命人抬回去,让老郑回炉重造一下。” 杨卿玥皱紧了眉头道:“你让老郑回炉怎么重造?是把我的头换了,还是......” 贾小六剧烈的咳嗽起来,他确实有那么个想法,把铜人的脑袋和某些地方切掉,这样就不会让褚姑娘认穴的时候为难了。 经杨卿玥这么一诘问,好像哪里是不太对劲,尤其是...... 贾小六尴尬答道:“大哥,今天王督军要的是老虎,不好猎......我、我去帮孙良田。” 贾小六如泥鳅般的跑了,十几个兵丁见状,各自眼色里传达了信息。 一个带队的声称去何氏家取衣裳; 另一队则借口去山中打猎。 忽啦啦一阵,到最后院里只剩下香菱与杨卿玥。 空气陷入了尴尬之中。 杨卿玥瞟了一眼葫芦架后边的青石墙,面色凛然道:“狗洞子封了吗?最近贼人挺猖獗的,不太安全。” 香菱点了点头道:“封上了。” 杨卿玥从怀中掏出两本书册来,递给了香菱道:“还给你的书,能帮你标记的我都标记过了,有些不认识的,得你自己标记,我告诉你怎么读。” 香菱的眼光已经被杨卿玥递过来的书给吸引了目光。 书册已经换了一个雅致的书封,白色的硬纸底,上面是粉红色的花边,中间文武线的框子,里面工工整整的写着五个字,有三个香菱认识:香()()食记。 杨卿玥告诉香菱,这本书全名叫“香菱杂食记”。 前两个字,是“香菱”的名字。 香菱心念一动,竟有种小欢喜。 她跟着王文谦学了这么长时间的字,却一直不会认、不会写自己的名字,最后由杨卿玥教自己,还真是......不巧不成书。 展开书册,香菱以为只是换了书封,没想到了里面的书页也都换了,一行黑字,一行红字。 黑字是各道菜的介绍。 红字则是香菱曾用碳条标注的同音字。 一黑一红交错,字体沉着有力,比王文谦的字少了清秀,却多了风骨,别有一番风情所在。 只是有一件事让香菱哭笑不得,这些字香菱全都会认、会写了,再誊写一遍简体字,岂不是画蛇天足、多此一举?一向腹黑的杨卿玥也会这么呆吗? 拿起另一本,书封是暗蓝色的,比第一本肃穆多了。 书封上四个字,香菱认得其中两个字:“大()内()”,黑色的书封侧面留了白,应该是给香菱批注用的,杨卿玥告诉香菱,这本书书名叫“大齐内经”,里面全是介绍穴位的。 展开书册内页也一样,都是黑色的字体,每两趟之间就会留一竖趟的白格。 厚重的一本下来,足有四五千个字,杨卿玥昨天不会不干别的事,就给自己誊写书册了吧? 见香菱很喜欢书册,杨卿玥暗暗舒了一口气,从怀中拿出一只精致的长木盒,两只一红一白扁瓷瓶。 让香菱取出一些温盐水,放在白色扁瓷瓶里,从红色扁瓷瓶里取出两大捏红色粉末,放在白色瓷瓶里,用细狼毫晕了晕,红色立即和了水,呈现半粘稠状,蘸饱墨递给了香菱道:“标注吧。” 香菱接过毛笔,郑重的坐在石桌旁。 男子站在身侧,静静的答道:“第一页,前三个字,百会穴。百会穴道位于......” “尾闾穴......” 一个不厌其烦的说,一个很有耐心的写,直到香菱甩了甩发酸的胳膊歇一歇,江氏才敢上前打招呼道:“香菱,早饭好了。” “我不饿。”香菱抬起小脸答道,见江氏眼睛抽筋的暗示自己,旁边还有个杨卿玥呢。 香菱这才后知后觉的抬起小脸,问男人道:“你还没吃早饭吧?家常小菜稀粥,一起用点儿?” 香菱猜测着杨卿玥早晨一定吃过饭才来的,只要他不吃,自己就继续让他把字教完,以后如果他不在,自己也能知道那些字读什么。 杨卿玥却点头说了声“好”。 香菱一怔,只能站起身,把石桌收拾干净了,把小米粥和两碟咸菜、两枚鸡蛋端了上来。 香菱有些尴尬道:“娘做的主食是包子,我记得你不吃带馅料的东西?不如我去给你摊个鸡蛋饼?” 杨卿玥摇了摇头道:“我早晨吃饭了,不太饿。” “......”香菱有些无语了,心道,你吃过饭了,怎么还要吃?莫不是馋我家的饭菜? 香菱回了屋,和江氏、苏小曼一起用了饭。 吃罢了饭,因为香菱不能把杨卿玥这个客人单独留在家里,苏小曼再次主动担起给褚夏送饭的任务。 香菱顺道让她给李石头捎个信,让他帮跑一趟望杏村,告诉二姨夫梁成国,让望杏村村人把黄豆都拉到城里铺子里,以后就在城里做豆瓣酱了。 第145章 关隘与关爱 收拾好桌子,二人继续写字。 看着少女如天鹅般颈子低垂,认真的书写着红色的字体。 杨卿玥不由得看得有些痴了,甚至有种把少女揽在怀里的冲动。 他虽然一直表现的淡然,但心里已经被少女惊艳得有些激动。 原来,他的小丫头,那张不施粉黛的小脸一旦打扮起来,比那些贵家小姐还要受看,让人看了一眼便扎在眼里出不来了。 不,以前就已经扎在眼里拨不出来了,否则他为何鬼使神差的数次相助?在过去,他可是出了名的冷静克制与自律,一遇上褚香菱,全都乱了套了。 小丫头穿了和自己荷包同款系的衣裳,是不是她对自己也...... 杨卿玥开始有些懊恼刚刚自己的回答了,什么叫“你想多了”,分明是“你想得不够多”,自己都这样明显了,还用问,是傻子吗? 当着那么人问他,难道他敢说喜欢她?自然不能,喜欢如此沉重,没有十足把握前,怎能轻言喜欢?那样,会有损她的清名的。 江氏透过房门,看着一脸甜意的盯着自家闺女脖子看的杨卿玥,幽幽的叹了口气,她是过来人,就算是迟钝些,到现在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无论对方是普通的大兵,还是高高在上的筹办大人,她都不太乐意。 若是大兵,虽然门当户对了,但太危险,她可不想香菱像她一样成为寡妇; 若是筹办,门不当户不对,香菱不会是正妻,以后就低人一等,还是不好。 江氏胆小,不敢忤逆军爷,又不愿意这种暧昧的气流涌动,最后还真让江氏想出了一个办法。 江氏拿着烧火棍,去了最西间的空屋子,把里面长得差不多快一斤重的二十只小鸡都赶到了院子里,往大榆树下撒了把吃食,小鸡很快围着香菱二人附近觅食拉屎,一时间,地面上立即斑斑点点,难闻的气息涌动,声音也嘈杂得不行。 香菱不好意思的回头,对杨卿玥道:“不好意思,农家就是这样腌臜.......” 杨卿玥正低着头,与抬起头来的香菱刚好看个正着,一时怔住,一个在上,一个在下,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直到两人都红了脸,扭了头。 江氏出了屋子,对香菱道:“香菱,小鸡已经长得快一斤重了,不用再放在屋子里,你帮我圈到鸡窝里去。” “哦。”香菱只好站了起来,对杨卿玥道:“你歇一会儿,我先去圈鸡。” 香菱帮江氏把鸡圈进了院内的鸡窝里。 刚要重新认字,江氏又对香菱道:“香菱,屋里腾出来了,全是鸡屎味道,你帮我把炕上的土清出来,再点些蒿草,去去屋子里的味道。” 香菱只好又进屋,换下旧衣裳,跟着江氏去收拾近半个月来被小鸡崽折腾得不像样子的西屋。 把杨卿玥独自一人扔在了院子里。 等收拾完屋子出来时,杨卿玥已经离开了,桌案上压着一只布片,布片上,用红色朱砂写着两个字:“关爱。” 不是用的繁琐的大齐文字,而是用香菱所书写的简体字,杨卿玥竟然会写了简体字。 这个认知让香菱很是摸不着没脑,这个家伙,只一天多的时间就把自己写过的简体字学会了?用简体字给自己写信,这倒是挺有意思,相当于只有两个人才能看懂的暗号了。 只是“关爱”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 是喜爱自己的意思吗?他不是说自己想多了吗? 也许是后悔了,又喜爱自己了? 香菱越想越觉得是这个意思,想得小脸如打了鸡血一般的通红。 . 正狐疑着,苏小曼推门回来了,脸色有些悻悻。 香菱忙问怎么了,是不是李小翠又去找褚夏了,若是再敢找,香菱决定不会对她客气了。 苏小曼摇了摇头道:“不是,就在刚刚,我路过李家的时候,看前李小翠被宋家接走了,而且还挺隆重。” 苏小曼路过李家的时候,李小翠正被丈夫宋乾小心搀上马车。 此时的李小翠,与跑回来时的狼狈不同,手腕上头顶上耳垂上,全都金光闪闪的,成色十足的金首饰头面。 看见苏小曼,把苏小曼从头看到脚,见苏小曼浑身首饰极少,如战胜的大公鸡般,昂首进了马车,被宋家接回去了。 这是被无视了吗? 苏小曼的心情很不好,有种不吐不快的感觉。 苏小曼懊恼的对香菱道:“香菱,你哥多好的人啊,怎么就看上这么个满脑子糠草一心攀高枝的女人?” 香菱笑了笑道:“我哥原来患过眼疾。” “啊?你哥患过眼疾?找没找郎中看过?”苏小曼信以为真,焦急问道。 香菱好笑的刮了刮苏小曼的鼻尖道:“我哥若是没有眼疾,当初怎么会看上李小翠?好在你来了以后,我哥的审美眼光迅速提升,再也不会看上李小翠那种货色了。” “胡说。”苏小曼被说得红了脸。 苏小曼狐疑的看着空荡荡院子,问道:“杨筹办呢?他不是要呆一天的吗?” 香菱摇了摇头道:“可能有急事走了吧。” 苏小曼一脸忧心道:“每到秋天,陵裕关关隘就会紧张,完全看胡人脸色过日子。胡人收成好了,便不会扰边;收成不好,就会派几十队‘秋风队’来抢粮食,心肠可坏了,成村成村的抢。” “咱这可是关隘,军队不会派人阻击?”香菱有些狐疑道,陵裕关号称驻守二十万军队,要真心想灭这些打砸的小队胡人,那不是分分钟的事吗? 苏小曼摇头道:“胡人聪明着呢,一边攻打关隘隘口,一边派人抢劫,一边牵制大部分军队,一边从大山里秘道派驻秋风队打劫,防不胜防。也幸好驻扎的部队人数多,否则胡人不是‘打秋风’,早就正面攻打关隘了。” 哦,原来还有这么段典故呢,香菱原来是个懵懂的傻姑娘,褚家村这些年又没遭到过胡人抢劫,所以并不知道这里面的故事。 一个词在香菱的脑海里飘过,“关隘”,香菱的脸顿时裂了一道大大的裂缝。 原来,杨卿玥给自己信上的两个字“关爱”,不是喜爱的意思,而是“关隘”,告诉她回关隘了,是自己会错了意,表错了情。 这个臭杨卿玥,画虎不成反类犬,胡乱在自己写过的简体字就找了个同音字,可害苦了自己了。 香菱的心情很不好,非常不好。 路过那个穿了衣裳的铜人时,香菱懊恼的把麻袋捡起来,重新套在了铜人身上,她才不要天天面对这个呕人的杨卿玥。 第146章 褚香苇回来了 香菱正懊恼着,院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王文谦鬼鬼祟祟从外面闪身进来,反手关了房门,只开了一道门缝儿,佝偻着身子,紧张兮兮的往外偷看。 香菱狐疑的走到王文谦身后,在他上方也往门缝儿外看。 只见一辆马车戛然而停,停在了褚庄的门口,小厮叩了叩房门,褚庄院门洞开,开门的是成管事。 见到马车,成管事笑得脸上堆满了褶子,深施一礼,让马车驶进院中去了。 从车帘晃动的间隙,香菱看到车厢里面坐着一个身穿桃红色褙子百褶裙、梳着朝天髻的十五六岁少女。 香菱忍不住问道:“她是谁?你为何怕她?” 一直紧张看着门外的王文谦,猝不及防听见脑袋上方有问话声,猛的一挺身子,头顶猝不及防磕在了香菱的下巴上,疼得香菱立即捂着下巴,眼泪都疼得流出来了。 王文谦紧张的伸手,想要看香菱下巴磕没磕破,又怕男女授受不亲,像一只大猩猩似的张着双手。 看着一向自持有度的书生变成这副模样,香菱疼着疼着又忍不住笑了,调侃王文谦道:“我没事,你很怕那个女的吗?欠了人家感情债?” 王文谦因急于解释,憋得红了脸,喘了半天粗气才语气快速辩驳道:“哪个要跟她有感情债!她是我爹外室的侄女,和她姑母沆瀣一气,想要进我们王家当少夫人,我才不会娶这种恬不知耻、死缠烂打的女子为妻呢。” 看王文谦急得脸红脖子粗的模样,香菱知道王文谦说的是真的,这姑侄女二人的行径,确实让人挺反感的。 只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遇到死缠烂打的女子,秀才就更不得其法,纵有满腹经纶,也无用武之地。 香菱沉吟道:“你这样躲着不是办法呀!她若是没见到你,执意住下不走了,你难道连褚庄都不回了?” 王文谦赌气道:“从明日开始,我跟贺先生学课业了,她若不走,我便央求贺先生,借住在清渠庄。” 一个躲,一个逃,这是玩猫捉老鼠的游戏吗?想着王文谦成了被追逐的公老鼠,香菱感觉即滑稽又同情。 香菱嘴角上扬道:“这是你娘留给你的庄子,你离开庄子,本身就输了。” 王文谦的脸瞬间垮了下来,秀才遇到兵,还能比划两下,遇到泼妇,战斗力实在不堪一击。 看着香菱,王文谦突然想起了与偷牛贼打斗时的场景,这个香菱,看着瘦瘦小小的,实则彪悍坚韧,成清竹那种闺阁女子与她相比,简直不堪一击。 王文谦越看香菱越欢喜,嘴角几乎咧到了后耳根儿,涎着脸问道:“那个,褚姑娘,你帮我出个主意呗,只要她走了,我便答应你一件事怎么样?” 香菱颇为受用的一笑道:“这事不难办,” 香菱附在王文谦耳边说了会儿话儿,王文谦错愕的看着香菱,喃喃道:“读书人,怎么可以干有辱斯文的事?” 香菱无所谓的耸肩道:“不做也行,那就等着那姑娘在褚庄扎根住下,过些日子直接晋升为王家少夫人吧。” 王文谦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又似下定了决心似的重重点头,深吸了口气道:“中午的菜色,归你了,越‘美味’越好。” 王文谦推开院门,带着视死如归的精神回褚庄了。 香菱只好动了身,先去找褚老太公的孙子,让他去河边打一些水鳖虫;又找了小山,让他带着几个淘小子去竹林,挖一些村人经常用来喂鸡的竹节虫,她要帮王文谦增添一些“别具匠心"的菜色。 帮王文谦做完菜后,香菱便请了褚老太公和褚里正、二柱三人,一起到了老宅。 老宅人一团喜气,刘氏和林月在伙房里忙活着,煎炒烹炸声音不绝于耳。 尤其是刘氏,脸上的笑容那叫一个春光灿烂。 见香菱带着褚里正进屋了,刘氏的脸色当时就落了下来,嘲讽道:“真是不让人吃个消停饭,撵着屁股后就上来了,答应你的事儿还能黄了咋的?” 香菱撇了撇嘴,不以为然道:“大伯娘,我就是为了你好,写了字据,你的心也就落底了,否则还得担惊受怕,怕香苇姐再‘走丢’了。” 刘氏气得脸色发白,对褚里正道:“褚里正,她在威胁我,你听没听见?” 褚里正诧异的对刘氏道:“嫂子,我没听出来威胁啊?香菱明明是在关心香苇啊!” 褚里正看了一眼身侧的褚老太公,大着嗓子问道:“老太公,你听见香菱说的话了吗?” “啊?你说啥?再说一遍!”褚老太公岁数大了,耳朵有点不好使,至于是真没听清还是假没听清,怕是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了。 刘氏的脸色很难看。 褚时运从屋里出来了,瞟了一眼几个人,对二柱道:“写字据吧,以后褚夏和褚香莲的婚丧嫁娶等事关终身的大事,都由二房自己决定,老宅不闻不问。” 二柱从怀里拿出一张纸和一个类似于胭脂膏的瓷瓶,递给褚时运道:“我都写好了,已经念给褚老太公听过了,你过过目,没啥意见的话,你娘、你和你三弟都上面按个手押,我爹和老太公做见证人。” 褚时运直接打开了瓷瓶,涂了指泥,在字据上面押了指印。 回屋叫出来褚氏和弟弟褚时来,两个人的脸也冷落落的,不情不愿的按了指押。 出了老宅,香菱对褚老太公和褚里正千恩万谢道了别。 正往家的方向走,听到身后传来跑步声,回过头,竟然是褚香苇。 褚香苇一脸枯瘦,看样子身体没少遭罪; 眼神倒是很明亮,精神层面应该没受太大打击。 只是......这身上怎么有股子怪味儿?是长时间没洗澡的问题吗?腋臭?以前褚香苇也没这毛病啊! 褚香苇看出香菱的不自然,忙退后两步解释道:“自打进了陵裕关,大家生了这怪病,怎样洗也洗不净,也幸亏有这怪病,才保住了我的清白之身,有五六个身上没味儿的,贞节都没了......” 香菱深深的皱起了眉头,杨卿玥并没有对她说在哪里发现的褚香苇,到现在才知道,竟然是在陵裕关,难道这些女人,是去做营妓? 第147章 借毒书 香菱抬起眼眸,冷冷的看着褚香苇道:“褚香苇,杨卿玥不是不谨慎的人,你出来后,他一定警告你不许乱说话,甚至亲人都不能说。你这么明晃晃的告诉我你被卖进了军营,就不怕杨卿玥找你算账?” 褚香苇脸上现出一抹慌乱,急切解释道:“香菱,我没有违背命令,这些事我连爹娘都没有说。跟你说,是因为知道你与杨筹办相熟,买了邢招弟替代我完全是为了你,所以才没瞒着你......” 好家伙,又冒出个邢招弟来,这个褚香苇,分明是专门来泄露情报回恶心自己的。 香菱的脸色黑得不能再黑,淡然道:“褚香苇,你到底想做什么?我们之间,好像没什么姐妹情可诉吧?” 以前香菱对香苇的态度还算可以,自打发生换亲事件以后,香菱对她的印象也一落千丈了。 觉得她明明做了坏事,却要一副非她所愿的恶心模样,她这样,还不如褚香萁明晃晃的做坏人呢。 褚香苇咬了咬牙,开门见山道:“我在那里的这段日子,多亏一个小姐妹照顾,你、你能不能求了杨筹办,把她也换出来?你放心,她家境殷实,谢银不会少。” 褚香菱轻叱了一声道:“褚香苇,你现在还是褚家人,所以我警告你,别乱说话,别乱管闲事。杨卿玥不是心慈手软之人,况且,他上边还有管他的督军和镇国将军,别没事作死。” 褚香苇被说的脸色白一阵红一阵,很是难看。 在军营里,那个小姐妹对她真的很好,有人欺负她,都是她仗义出头的。 而且小姐妹说了,只要把她救出去,她会让她爹给一千两银子的谢礼,我的娘啊,那可是一千两银子! 褚香菱不再理会褚香苇,头也不回的走了,都说人心不足蛇吞象,这才是真正的写照。 不是褚香菱没有同情心,而是这个时代,明哲保身都很难,哪还有余力管别人? 若不是杨卿玥说救褚香苇不难,她连褚香苇都懒的管,何况一个陌生人? 褚香苇被褚香菱训斥得有些悻悻。、 回了家,刘氏一脸不高兴道:“追那死丫头做什么?救你这个堂姐也讲条件,简直狼心狗肺!这世道,真是有钱就是爷,里正和老太公都跟狗似的摇尾巴。” 褚香苇突然抬起头来,眼睛锃亮锃亮的,吓了刘氏一跳,以为这孩子魔怔了,赶紧扶回屋躺着了。 . 第二日一大早,天刚蒙蒙亮,王文谦带着褚周敲响了褚家房门,见到香菱,脸上的兴奋之色,简直要晃瞎了人眼。 香菱知道肯定成清竹的事很圆满,笑着对一主一仆道:“走了?” 王文谦努力装作淡定的点头:“走了。” 褚周在旁边也忍不住乐道:“褚姑娘,你从哪儿知道的那么多损招?简直绝了。看到油炸水鳖虫和竹节虫,姓成的脸都白了。反倒是少爷,为了恶心成小姐,一口气吃了半盘子,看的我浑身毛毛的,少爷不会中毒吧?” 香菱翻了一记白眼道:“中什么毒?油炸水鳖虫和竹节虫,看着挺吓人,营养价值高着呢!” 香菱很想知道王文谦这个地道吃货,吃了这些奇葩东西是什么观感,好奇问道:“王秀才,你吃着怎么样?好吃吗?” 王文谦一脸沉吟,实话实说道:“刚开始吃确实挺吓人的,尤其是水鳖虫,那么多黑爪子在嘴里刺着舌头......咦” 王文谦现在想起当时的感受,浑身仍旧一片恶寒,随即说道:“但我知道,褚姑娘心地善良,不会做有毒的东西给我的,所以就放心的吃了,结果越嚼越香,......” 褚香菱脸上裂了一道缝隙,觉得王文谦用词不太合适,自己刚刚设计吓跑了成清竹,“善良”这个词,和自己好像不太搭边儿吧? 似乎想起了美味,也可能是因为吓跑了成清竹,王文谦的心情很不错,嘴角微微上扬,眼睛弯成了好看的月芽儿,浑身的白色似乎笼罩在一片春色之中。 褚周继续喋喋不休道:“昨天晚上姓成的就想走,被成管事给硬留下了。按褚姑娘说的,我半夜在成小姐的窗户纸上怼了个洞,不少蚊子飞进去了,姓成的脸就被咬成了猪头,没等用上那窝耗崽子,姓成的就吓跑了!。” 褚周看着香菱,满眼的星星眼,心想眼前这位真够阴损。 没长毛的粉红小老鼠、黑色爪子的水鳖虫、白胖蠕动的竹节虫、吸血的大蚊子...... 怕是男人都受不了吧?何况是娇滴滴的小娘子? 王文谦看了看天色,把手伸到香菱面前道:“书册呢?我帮你把新菜谱写上。” 香菱本能的把手伸进怀中,想要掏出那本《香菱杂食计》,掏到一半又尴尬的停了下来。 王文谦赠的那本书,经杨卿玥的手一折腾,已经面目全非,连内容都重新誊写了,整个书貌似与王文谦没什么关系了,这要是拿出来,王文谦的心情肯定不怎么美丽。 香菱尴尬的摇了摇头道:“哦,书册让我妹妹拿、拿去认字了,我先、先不、不用了。” 王文谦“哦”了一声,便回了褚庄。 又过了一会儿,褚庄院门再次洞开,驶出一辆马车,停在了香菱家门口。 褚周向院中正摆弄着霉黄豆的香菱招了招手。 香菱走到车前,车帘一挑,王文谦伸出手来,递给香菱一本书,温润如玉道:“褚姑娘,我的书大多都在县里,只找到了我娘当年留下的一本书,你先拿着认字。我每天辰时出门,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我。” 香菱正是如饥似渴学认字的时候,听说有书可以读,简直是正在打磕睡就有人送枕头,别提多高兴了,连忙接过书册道谢。 王文谦脸上如初春绽放了桃花,放下车帘,让褚周打马走了。 送走了王文谦,香菱翻开了书册看,虽然有四分之一的字不认得,但大概意思还能看明白,越看脸色越难看,越看越有种把书撕碎了的冲动。 王文谦借给自己的,根本就是一本毒书,一本男人把女人自尊完全碾在地上磨擦磨擦再磨擦的书,什么妇言、妇容、妇德,一切都是为了男人服务的。 打死香菱也不敢把这本书拿给褚夏和小莲莲看,她怕把他们给养歪了。 第148章 救了个胡人 因为香菱给二姨夫梁成国捎了信儿,让他带着望杏村的村民,把剩余的黄豆全都拉到县城新铺子去,香菱必须得去城里一趟。 香菱揣了银子,直奔村口去和脚力张的驴车汇合。 到了城里,她所担忧的卖粮拥挤场面并没有出现。 原来,在梁成国的侄子梁兵的建议下,没有驴车的村民们把黄豆交给梁家,梁成国和梁兵负责往城里运,村民们只要给梁家出几文钱的运费和入城费就可以了。 这样即方便了村民,又能让梁家挣几十文钱的运费。 香菱下了装酒炉的圆坑看了看,因为过去常年酿酒烧炉,四周石壁和泥土很是干爽,这倒是省下了烘窖的程序。 香菱让梁成国买了席子和谷糠,两张席子中间夹了谷糠,围在酒窖坑四周,然后把陆续运过来的黄豆放进坑里,装满了酒窖坑。 把木匠打好的木质横梁放下,形成与地面持平的地板,上面再摞上没装下的黄豆袋子,外人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下面有个粮窖。 这样一忙活就是一整天,等到出城门的时候,脚力张已经等不及先走了。 幸好梁成国和梁兵赶了驴车,梁成国让梁兵先回家,他则负责把香菱送回褚家村。 快到村口时,香菱隐约听见树林的草丛里一声低声痛呼,忙让梁成国停了驴车。 顺着声音找过去,发现草丛里躺着一个人,约二十岁年纪,面色惨白,气若游丝,小腹和小腿皆中了箭头,血肉模糊一片,看样子伤得不轻。 香菱让梁成国帮忙,把那人抬上了驴车,直奔榆树村。 把周郎中从被窝里扯了出来,周郎中忙让梁成国把人放在炕上,外衣扯开,从衣裳里一下子掉出一把匕首和一只香囊来。 看着香囊上的狼头图案,小三子吓得“唉呀”一声,指着香囊惊慌失措道:“师、师傅,这人、这人有狼图腾,是胡人.....” 这一声叫唤声音很大,昏迷的胡人眉头不禁皱了皱。 周郎中拿起了香囊看了看,神色很是复杂,眼看着胡人伤势严重,下定决心道:“三子,备开水、匕首和麻草,救人。” 三子迟疑道:“师傅,他是胡人,手上可能粘过大齐人的血......” 周郎中不容置疑道:“医者仁心,郎中面前,只有生命与患者,不分人与兽,更不分国与界。” 三子求助似的看向香菱。 没想到香菱也赞成周郎中的话:“周郎中说的对,医者仁心,连小兔子受伤了还得救呢,何况是人呢?你先备药,然后烧水,我来给周郎中打下手。” 香菱把男人的双手撑开,把衣襟和裤腿分别扯大了些,露出里面受伤的小腹和半截小腿。 香菱出门迎了下小三子,让小三子去烧水,自己则把药拿进了屋,对周郎中道:“周郎中,麻草没有了,怎么办?” 周郎中皱了皱眉头道:“麻草我白天还看见一箩筐呢?怎么没有了?” 香菱摇了摇头道:“三子找了半天没找到,会不会是婶子收起来了,我去把婶子招唤起来?” 香菱做势要去主屋找己经睡下的周夫人,周郎中忙拦住道:“别找你婶子,她刚刚睡着,别折腾她了,反正这人也晕过去了,没知觉,能扛得。” 香菱嘴角微微上扬,她就知道周郎中惧内,不敢去叫周夫人,怕周夫人有起床气,骂他个狗血淋头。 说好的医者仁心呢?现在又舍得让病患疼痛了? 香菱把擦汗的巾子用水投了投,袖口一拧,一大把的粉末悄无声息的掺在了毛巾夹层里,嘴里念念有词道:“让他咬着毛巾吧,别一下子疼醒了咬断了舌头。” 己经醒来却一直装晕的郁达不想张嘴,但若不张嘴,小村姑湿哒哒的手拿着充满怪味儿的毛巾,在他的嘴边晃来晃去。 最重要的是,那个周郎中似乎信了小村姑的话,迟迟不肯下手给他拨箭治伤。 郁达只好悄悄松动了一些牙齿,让小村姑把腌臜的巾子塞在嘴里,郁达立即再次摒住了呼吸。 箭头猛的一拨,胡达疼得紧咬毛巾,牙齿咯咯作响; 血水喷溅,周郎中立即用温水冲洗,这一冲洗不要紧,疼得郁达倒抽了一口凉气,温水里掺了盐!!!好他娘的疼!!! 郁达强忍着没有叫出来,额头渗了汗,大口大口的吸着气,抬眼间,撞见了小村姑调侃的眼眸,郁达心头突然涌起一种强烈的不祥之感。 男子手掌翻转,一枚飞镖刚露头就被小村姑一把抢过,一个耳光搧过来,郁达脑子一沉,只来得骂了一句“他娘的”便晕过去了。 当郁达再次睁开眼睛时,腹部的伤口已经包好了, 小腿上的伤口也已经处理好了,四肢却被绑得结结实实。 映入眼帘的是老郎中与小村姑。 老郎中:“香菱,你若是报官,和杀了他有啥区别?我可是个救死扶伤的好郎中,医者父母心......” 小村姑:“周郎中,你想有父母心,但他不是你儿子......你儿子姓周,这家伙姓‘赵钱孙李、周吴郑王’不一定......” 老郎中:“香菱,你刚刚不是说,就算是看到兔子,你也会救上一救,他一个大活人,你把他绑了送官,和杀了他有啥区别,你不是骗人吗?” 小村姑:“周郎中,我没骗你啊!我到山上,遇到受伤的小兔子一定会救的,只不过,我救它,是为了把它养胖了再杀了吃肉;这个胡人也一样,我协助你治好他的伤,然后像胖兔子一样送到衙门去......” 老郎中:“香菱,我从医四十余年,从未谋过财、害过命,你不能当着我的面把他押走......” 看着迂腐的周郎中,香菱不由得叹了口气道:“周郎中,你刚刚说过,医者仁心,郎中面前,只有患者与生命,不分人与兽,更不分国与界。你却忘了,郎中是分国与界的。你是大齐人,你今日放虎归山,以后很可能迎来大胡的胡骑,踏平你的国家,蹂躏你的同胞,杀害你的亲人。” 周郎中顿时怔然,这几年,其他村遭胡人抢劫过,但榆树村还没有,以至于让自己的医者仁心,凌驾于国仇家恨之上,香菱的话,如醍醐灌顶,让他没法回答了。 第149章 下次见面先搜嘴 郁达暗暗动了动伤处,发现老郎中把伤口处理得很好,自己已经恢复不少力气了。 男人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看向争执的一老一少,特别是深深看了一眼这个把他比作兔子“养胖了再杀”的小村姑,觉得她脑洞很是清奇。 柳叶眉,杏子眼,樱桃嘴,手里摆弄着一把破匕首。 匕首虽破,但在掌心里翻飞,像一竿转动的笔一样,灵动又好看,从这手法来看,这村姑绝不是简单的村姑,最起码经常摆弄匕首,会那么一招半势。 郁达理顺了一下思路,轻咳了一声打断二人的对话,随即对香菱缓然道:“先声称救我,让我有生的希望;然后声称没有麻-草,让我放松警惕咬了巾子;用盐水冲洗伤口让我痛得抽气,吸进过量的麻草粉,一气呵成绑了我,这一套设计天衣无缝儿,我老实认栽。我只是想知道,我都晕过去了,为何多此一举麻晕我,直接绑了不就行了?” 香菱轻叱一声道:“这很简单。我听见了你压抑的呼吸声,明显是装晕;右手手掌紧握,明显有武器;身上有羊奶膻香,应该是常年喝羊奶的原顾,牛羊在大胡虽然不是稀罕物,但在军营中经常喝的,一定是当官的。” 郁达一个错愕,没想到自己认为的天衣无缝,竟然有这么多漏洞,寻常人根本不可能发现,说明这个小村姑,眼力不错,耳力不错,嗅觉不错,最关键的是,长了一副好脑子。 郁达佩服的点了点头,算是肯定了香菱的猜测,泰然道:“既然如此,我们不妨开诚布公的谈一谈,你放了我,赎金随你提。” 香菱不屑的撇撇嘴道:“你收买我?你的命值多少钱?十万两?” 香菱从地上捡起一个小包袱,把里面的东西哗啦啦全都倒在了炕上。 一个绣着狼头的香囊、一把精致的匕首,两把梭子镖,一叠纯正的大齐银票。 郁达的脸色变了变,看着香菱的眼色更深了。 梭子镖是藏在发髻里的,银票是藏在靴子底的,这个小村姑,竟然把自己搜查得如此仔细,从头到脚,完全不放过。 都说大齐人狡诈,从这个小村姑身上就完全看出来了。 香菱淡然道:“‘生当做人杰,死亦为鬼雄’的家国情怀,不仅男子有,女子也会有,别说是区区的赎金,就是把刀架在我的脖子上,我也不会出卖我的国家,陷百姓于铁蹄之下,你还是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这番话说得斩钉截铁,慷慨激昂,不仅周郎中和小三子动容,就连郁达都忍不住暗暗点头,若是大齐国各个像这个小村姑一样,大胡踏入大齐的步伐怕是更加遥遥无期了。 看着天色已经过了三更,香菱急切的问小三子道:“二姨夫还没回来?” 小三子进了门,摇了摇头道:“还没有。” 迟则生变,香菱的右眼皮一跳一跳的,总感觉要出事。 看着已经恢复了不少精神的胡人,香菱咬了咬牙,狠下心道:“三子,再拿麻草粉来。” 郁达气得瞪圆了眼睛,怒嗔道:“臭丫头,你不会又要麻我吧?都已经把我捆成这样了,我还怎么逃跑?” 香菱摇了摇头道:“你这人长得尖嘴猴腮,目光飘移不定,一看就阴险诡诈,漫漫长夜,我实在不放心你。” 郁达这个气啊,自己长得明明风流倜傥、玉树临风,怎么到对方嘴里就变成尖嘴猴腮、阴险诡诈了呢?在北胡,自己可是女人们的第一梦中情人好不好? 看着三子拿过来的一大罐子麻粉,那种头晕的感觉立即涌上了脑袋,十二分拒绝道:“我宁可憋死,也不会吸你的麻粉的。” 香菱举了举手里的匕首手柄,嘴角上扬道:“你是选择被麻晕,还是被砸晕?” 郁达委屈的扁着嘴道:“我可以有别的选择吗?” 香菱耸了耸肩,表示无可奈何。 香菱用毛巾蘸了满满一下子麻粉,向郁达的口鼻处掩去。 在巾子蒙住口鼻的瞬间,男人眼色如狐,身子一翻滚到了一侧,一窜落了地面。 牙齿咬接处,探出一枚刀尖,手腕上抬,绳子立即被割断,重获自由。 男人挥手向香菱扑来,情急之下,香菱像掷暗器般掷了匕首,郁达疾退两步,拧了身子,匕首一下子钉在了脑袋旁边的门框上。 再想重新扑过来,香菱的弹弓已经在手,连打了三颗弹丸,直取男人三大要穴。 郁达身受重伤,又身处大齐,不敢恋战,把门框上的匕首拨起,缩到门框后面,只露出一颗脑袋,对着香菱痞笑道:“臭丫头,记住了,光搜男人的身是不够的,还是搜男人的‘嘴’,下次见面先亲亲爷。” 香菱又发了三颗弹丸,郁达拧身出了屋,解开院中的小青驴,骑上就跑了。 香菱懊恼得直跺脚,想要去追,被周郎中给拦下了,劝解道:“香菱,穷寇莫追,要追也得等杨筹办到了再说。” 香菱并不傻,追出院门只是出于本能,她区区一个弱女子,还是有自知之明的,绝不会做出羊入虎口的蠢事。 周郎中有些后悔道:“香菱,我是不是不该救他?若是他带来了大胡铁骑,我是不是就成了大齐的罪人?” 香菱摇了摇头道:“周郎中,你有什么错?我们救了他,不是为了放他逃跑,而是想救活了交给大齐军队套取胡国情报,对杨筹办,我也会这么说的。” 如果把周郎中最初“医者仁心”的那套说辞说出来,被别有用心的人听了,一定会扣周郎中一个通敌卖国的帽子。 周郎中舒了口气,他虽然偶尔迂腐固执,但并不傻,知道香菱的维护之意。 直到天快亮了,梁成国才急匆匆回来,身后跟着杨卿玥等人。 杨卿玥身侧站着一个国字脸一脸正气的男人,二十多岁,看地位比杨卿玥还要高上一些。 男人看着地上散落的绳子,立即明白犯人已经跑了,对身后两人吩咐道:“分三队追击。” 大兵们立即分三队去追那男人去了。 杨卿玥则缓然对香菱道:“这是杨少将军,你把昨夜发生的事,事无俱细重新说一遍。” 香菱把昨夜如何捡到男人的事说了一遍,不着痕迹的隐去了周郎中固执治伤的那一段,只说发现是胡人后,立即麻晕了他,捆了他,没想到那人伤得不深,从嘴里吐出刀片,割了绳索逃跑了。 香菱把从男人身上搜出来的东西递给了杨卿玥。 第150章 女为悦己者容 看着香菱递过来的东西,杨卿玥越看脸色越凝重。 杨卿玥把绣着狼头的香囊和匕首递给了男人道:“忠国,图标是回首狼,是大胡可汗第九子郁达。” 大胡可汗一共十八个儿子,因为大胡以狼为图腾,所以每个儿子都有一种特殊狼的标记,有的是吼月狼,有的是假寐狼,而回首狼,是第九个儿子郁达的标志。 杨忠国接过了香囊和匕首,眉头皱得紧紧的,百思不得其解道:“咱们并没有哪支队伍与胡队短兵相接,郁达怎么会在我大齐境内受伤?” 香菱想起了治伤时拨出来的特殊箭头,从血水盆里捞出箭头,递给了杨卿玥。 杨卿玥看着箭头,指给男人看道:“忠国,这箭尖不是大齐锻造,外界都知道大胡可汗的儿子们不合,看来已经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在大胡不好动手,便在出任务的时候在大齐动手。” 杨忠国凛然正气道:“一帮饿死鬼托生的,成天惦记咱大齐的粮食,玩内讧死光了才好!” 杨卿玥叹了口气,把银票也递给了杨忠国道:“事情只怕比想象中的更复杂,郁达身上揣的,不是大胡的银票,而是大齐的银票。” 杨忠国一怔,也察觉出了事情的不对劲儿,他一个大胡人,拿着数额巨大的大齐银票,是想收买大齐的官员?还是买通消息,还是想干不可告人的勾当?细思则恐,越想越后怕。 杨忠国气得一跺脚道:“都是王洪杰那个老匹夫,派督兵堵营门不让咱出营,若是早出营,说不定能把郁达抓住,好好审个清楚,总好过现在胡思乱想。” 杨卿玥拍了拍杨忠国的肩膀,懊恼道:“唉,都怪我擅自出营,给了王督军借口封营,这才贻误了战机。” 听了这话,香菱脸上一阵发烧,这样说来,杨卿玥那次擅自出营是为了救自己,自己好像变相成了最魁祸首。 杨忠国反过来安慰杨卿玥道:“就算没有这件事,王督军也会找千百个借口来难为咱。胡汗儿子多,像烂大街的白菜,不值钱,所以不用后悔没抓住他,更何况,不是还有抓住的希望吗?” 杨忠国转身出了屋,杨卿玥落在了最后,压低了声音对香菱道:“你匕首丢了,先用我的,用来防身。” 不等香菱反驳,杨卿玥已经把他的匕首放在了炕沿上,跟着杨忠国走了。 出了屋,贾小六站在门外,拿着两个布包,一包给了周郎中,一包给了香菱。 香菱不明所以,贾小六解释道:“你们提供了重大线索,又丢了毛驴,这是杨少将军的打赏,回去以后,记得守口如瓶,当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香菱把荷包接了过来,粗略惦了惦,应该有五十两银子,这个杨忠国还不算小气。 香菱把另一个荷包给了周郎中,向周郎中和三子使了个眼色,周郎中明白,香菱是让他按照她所说的记牢了,千万别把他犯轴的事儿说出来。 许是得了杨卿玥的吩咐,贾小六特意送香菱回了褚家村。 . 回到家时,天刚刚亮。 在抓住郁达之后,香菱曾让三子给家里捎信儿,说是在周郎中家住下了,江氏对女儿一直深信不疑,所以也就没多问,更不知道昨夜发生了那么惊险的事情。 香菱刚回屋准备补觉,听到外面院门被敲响,很快江氏回了屋,对香菱道:“香菱,隔壁的王秀才找你,说是来送书。” 送书?不会又是类似《女诫》的毒书吧? 香菱眼睛轻眯了眯,一咕噜从床上爬起来,拿着书册刚要出门,却又退了回来,嘴角上扬。 打了一盆水,慢条斯礼的洗了脸,抹了腊脂,用碳条涂了眉毛,把发髻梳得一丝不苟,最后还换了一套没有褶皱的衣裙。 这下就浪费掉了半个时辰。 褚周急得抓耳挠腮,对王文谦道:“少爷,时间不早了,去迟了先生要罚书的。” 王文谦如老僧入定般的吐纳了下气息,缓然道:“遇事莫慌,水到渠自成,褚姑娘可能有事。“ 香菱在褚周千盼万盼中出了门,与以往的大刀阔步完全不同,完完全全的小碎步,比乌龟快不上多少。 好不容易推了院门走到车前,褚周急道:“褚姑娘,你怎么才出来?去晚了先生要罚少爷抄书的。” 香菱却一点儿也不急,慢条斯礼的对着褚周深施一礼道:“自打看了王秀才借的《女诫》后,香菱深感过去的莽撞无礼,从今后定会痛改前非,仪容工整,行不露足,踱不过寸,笑不露齿,手不上胸......” 褚周的脸裂了一道无限大的裂缝儿,让自己和少爷凭白等了这么长时间,就为了践行《女诫》,仪容工整?褚周可以肯定,褚香菱分明是故意的。 褚周上下打量了下褚香菱,看着确实好看了不少,只是嘴唇尽量抿着不露牙齿的模样,怎么越看越像没有牙齿的老太太呢?还是他根本就看惯了褚香菱大大咧咧的彪悍模样? 香菱嘲讽的扯了扯嘴角,暗笑道,跟本姑娘斗,你还嫩了点儿,下次再敢借我那些迂腐守旧、荼毒思想的书,我都让你自食其果,让你等半个时辰都是轻的。 王文谦挑起了帘子,看着精心打扮过的香菱,顿时心头如小鹿乱撞一般,紧张的把手里的书册递给香菱道:“褚姑娘,这是我自城里取回的《大齐农要》,你应该用得上。” “《大齐农要》?”香菱哪里还顾得上装淑女了,立即把书册抢了过去,开心的翻看起来,笑得见牙不见眼。 香菱醒过神来,要把《女诫》还给王文谦,却发现马车已经走远了。 毫无悬念,今日的王文谦迟到了,贺先生的脸色分外的难看,未讲策论前,先罚王文谦默写一遍《弟子规》。 王文谦老实听话的铺开笔墨,神情专注的写着蝇头小楷,脑海中则闪现着少女打扮后的清丽模样,不知不觉中,狼毫笔落笔处,本应该写的最后一句“对与贤、可驯致”,变成了“女为悦己者容”,好不容易写的一遍罚写,就这样功亏一篑了。 而十七岁的少年,完全不以为然,铺开大张的宣纸,再次从第一句“弟子规、圣人训”开始写起,白晰的脸颊竟变成了樱桃红。 第151章 盛家的报复 香菱回屋看起了书,因为昨天一夜未睡,高度紧张,看了两页书就呼呼大睡着了,直到中午吃饭的时候都没有醒过来。 江氏想叫醒香菱,苏小曼微笑着阻拦道:“婶子,先别叫香菱了,她昨天肯定累坏了,把午膳镇在锅里温着,什么时候醒什么时候吃吧。” 江氏叹了口气答道:“都怪我不好,害得这孩子身上的担子太重了。” 苏小曼揽了揽江氏瘦弱的肩头,安慰道:“婶子,你已经很好了,是你给我生了香菱这么好的金兰小姐妹。她歇一歇,下午就会生龙活虎了。” 江氏嘴角不由得上扬,这个苏小曼虽然是有钱人家的千金小姐,但因为出生商贾之家,帮父亲兄长打理生意,身上一点儿千金小姐身上的架子都没有,通情达理不说,嘴巴还甜,不像香菱一样直肠子脾气,哄得人这叫一个高兴。 苏小曼见江氏心情好了,这才说道:“婶子,你把给夏哥儿备好的午膳给我吧,我给他们送过去,回来再吃饭。” 江氏不好意思的对苏小曼道:“你明明是客人,却每次都麻烦你给夏哥儿送吃的,还是我去吧。” 苏小曼笑道:“婶子,我手脚粗笨,什么活儿也不会干,再不帮着送饭,手脚都快僵成木棍了。” 江氏掩嘴轻笑,若是苏小曼这个“临安第一绣”是个手脚粗笨的,怕是临安城就没有手巧的姑娘了。 江氏知道苏小曼是谦逊之辞,不再推让,把吃食装在篮子里,递还给了苏小曼。 苏小曼带着柳儿出了褚家,走了大约近两百步,突然前面村路疾驰而来五六辆马车,若不是柳儿眼疾手快,险些把苏小曼给撞飞了。 柳儿扶正了苏小曼,对着马车驶去的方向怒骂道:“眼瞎啊!” 苏小曼忙扯住了柳儿道:“小心惹祸,第一辆车上坐着四个官门中人。” 柳儿脸上虽然愤愤不平,却不敢再骂人了。 苏小曼眼色如墨,一直盯着马车驶去的方向,直到马车停在了香菱家门前,从车上下来十多个彪形大汉,怒气冲冲冲进香菱家院里。 苏小曼心里“咯噔”一下,忙对柳儿道:“柳儿,你脚程快,快去找长林叔,让他架车带你去找杨筹办。” 柳儿果断摇头道:“小姐,我不走,万一那些人是向家人,我走了,你被他们发现带走怎么办?” 苏小曼怒嗔道:“若是来找我的,能擦肩而过吗?根本是冲着香菱家来的,里面有衙门的人,连里正都说不上话,你快去找杨筹办求救,我去找里正来拖一拖,快去!” 苏小曼急得眼珠子都红了,柳儿纵有万般不舍,千般担忧,也不敢违背苏小曼的命令,立刻往葛长林家方向跑去。 苏小曼也急匆匆奔着里正家方向而来。 . 因为一个受伤的胡人,香菱一宿都没睡觉,昨天白天又累了一整天,粘上枕头就睡得跟猪一样,就算是打雷都弄不醒了。 正睡得迷迷糊糊,突然听见一阵母鸡扑叫之声,随即传来江氏嘶心裂肺的大叫:“香菱,快跑!” 香菱一激灵从炕上坐起来,还没等拿起放在枕边的匕首,就被一群冲进来的汉子把刀架在了脖子上。 香菱懵逼的看着五六个糙汉子,以及糙汉子身后穿着捕快衣裳的男人,一动也不敢动。 稳定了下心神,这才对一个明显是头头儿的捕快问道:“官爷,不知小女犯了何罪?” 何捕头趾高气昂的走到香菱面前,仔细看着与寻常农女不同的白晰精致的小脸,呲着一口大黄牙道:“还问我怎么了?你自己犯了什么事不知道吗?” 香菱摇了摇头道:“民女不知道,还请何捕头指点。” 何捕头指着身侧的一个汉子道:“这是盛家油坊的盛管事,就在昨夜,本来要卖到盛家的农家黄豆被盗了,你有嫌疑,跟我们走一趟。” 香菱终于知道为什么看着何捕头身侧的汉子眼熟了,原来是盛家油坊那个趾高气扬、打了江二兰子一耳光、踢了自己屁股一脚的盛管事。 香菱立即就明白了,自己家抢收了望杏村的黄豆,盛家发现了,这是来找后账了。 想过偷、想过报复,就是没想过会明火执杖、带着衙门的人来抓人,这也太明目张胆了。显然,这个捕快就是向家的走狗,不是个东西。 香菱泰然自若道:“这位官爷,事主的黄豆是昨夜丢的,我有人证证明我没有时间去偷。” 何捕头轻叱了一声,想当然的认为香菱在说母亲江氏作证,不屑道:“开玩笑,亲人如果可以作为人证,罪犯全都可以逃脱罪责了。” 香菱摇了摇头道:“不是,我昨夜没有宿在家中,是宿在榆树村的周郎中家,周郎中和他家的学徒三子都可以做证。” 何捕头脸色一愣,完全没想到,待字闺中的姑娘会在外留宿,这个褚香菱不仅做到了,还找到了不是亲人的人证,一找还找到了两个。 何捕头看了一眼盛管家,盛管家挑了挑眉,向院子四周扫了一眼。 何捕头硬着头皮道:“寻常女子,与陌生男人共处一夜,分明是互通款曲,简直寡廉鲜耻,不足为证,给我搜!!!” 捕快们把香菱和家人全部押出了屋子。 到了院中,香菱这才发现,梁兵、梁成国早就被押在院中,脸下已经被打得肿胀,像猪头一般。 见香菱也被押出来了,梁兵急切道:“有什么事都算在我头上,我跟你们回衙门,要杀要剐随你们,与香菱无关。” 押解的捕快上去就是两脚,把梁兵踹得瘫倒在地,梁成国心疼侄子护在上面,叔侄二人同时又挨了一顿毒打。 一个村民打扮的汉子不忍直视,愧疚的低了头,显然,他们是盛家陷害闭环里重要的一环。 盛家的小厮们分散在香菱家的院子、屋子各处,好一顿翻找,如土匪进村一般,见东西就砸,见吃食就搬出来。 香菱气得脸色铁青,想拿杨卿玥做挡箭牌,又想起那个少将军让她守口如瓶,当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这要说出来,会不会再给杨卿玥惹麻烦?会不会再挨杀威棒? 第152章 单独审女犯 香菱只能将心头火压了又压,对何捕头伏低做小道:“何捕头,民女识得路捕头和县老爷家的侄少爷,可否看在路捕头和王秀才的面子上,让官爷们轻拿轻放?” 何捕头皱起了眉头,对香菱说的话将信将疑。 早晨盛东家来县衙的时候,路捕头也在,本来是他亲自带队的,一听说是褚庄旁边的这户人家,路捕头便找借口不带队了,若是路捕头认识这户人家,或是侄少爷与这户人家有交情,路捕头为何不对王县令说? 一定是这个小村姑扯谎。 何捕头不仅不理会香菱,还借机揩油似的摸了一把香菱的下巴,不怀好意笑道:“小浪蹄子,还知道拉大旗做虎皮?与其搬出路捕头,不如讨好讨好本捕头来得正经。” “呸”,香菱恶心的吐了何捕头一口唾沫星子,没等何捕头动手,盛管事上来就是一巴掌,这一手很重,打得香菱脸颊登时就红了。 盛家小厮们一顿翻找,从地窖里翻出一袋子白面,半袋子杂粮面,两袋子黄豆,三根猪骨头,二斤猪肉,一坛子豆瓣酱,以及一大袋子长了绿毛的霉黄豆。 何捕头看着穷酸的物件正要发火,三个捕快乐颠颠的从屋里出来。 一个负责搜查江氏那屋:翻找出了苏家做为谢礼的几匹绸子棉布一副纯金头面,以及这么长时间攒下的家底五十多两碎银子和铜板。 一个负责搜苏小曼暂住的那屋:翻找出了二十多两银子,一副金镶玉莲花头面; 一个负责搜查香菱那屋:翻找出了红玉流苏耳坠子,整整装了五十两纹钱的布包,一把上等黄铜弹弓九节鞭,以及一把蝠纹匕首。 何捕头看得眼睛都直了,万万没想到,小小的农家竟然有这么厚的家底儿,银子倒在其次,这几样武器,简直是习武之人的心头好啊。 理所当然的,何捕头把武器全都据为己有,嘴里振振有词道:“农家私藏武器,罪加一等。押走。” 正要押走,一个捕快把铜人上的麻袋取了下来,露出了里面的铜人,顿时啼笑皆非道:“老大,老大,你快看啊!” 何捕头走近了铜像,亦觉得啼笑皆非,往头像上“啐”了一口唾沫道:“真是个小浪蹄子,想男人想疯了,院子里摆个男人的铜像,与其花钱用红铜铸个死铜人,不如跟了老子这个活生生的大男人呢!” 何捕头有心想把铜人踹倒,结果反倒踹得自己脚趾头生疼,脸色阴沉的对几个盛家小厮道:“把铜人给我放倒了!老子看他碍眼!” 几个盛家人上前,合力把铜人放倒了。 盛管事一脸忧心道:“何捕头,这死丫头收了十多万斤黄豆呢,这里只有二三百斤啊,您要不立马给那丫头用用刑,帮着找一找?” 何捕头眉头紧皱起来,捉贼拿赃,捉奸拿双,黄豆都没找到,怎么扣给死丫头一个偷黄豆的罪名?今日若不审出来,越往后拖越不好收场。 十多万斤黄豆,怎么可能不见影子? 何捕头抹了一把刚刚被香菱吐了的吐沫星子,恶狠狠道:“好,把她给我押屋里去,老子要亲自好好审审。” 押着香菱的两个新捕头错愕的看着何捕头没有动弹,若是想动刑,在院里审不就成了,为何要进屋“单独审”? 一个老捕头怼了下小捕快,低声道:“这是何捕头的习惯,遇到女犯,尤其是漂亮的女犯,总喜欢单独审审去去野性,何捕头有分寸,不会有大问题的,押进去吧,改捆手腕和脚踝。” 两个新捕快瞬间明白了,何捕头是借着审案的由头猥-亵女犯,不管女犯会不会被定罪,为了名声,都得哑巴吃黄莲有苦不能说,毕竟,人家也没把你“怎么样”嘛。 小捕快不敢不从,只能把香菱单独押进了屋里,把捆身体的绳子解开,准备改捆手腕和脚踝。 香菱耳力好,把老捕快的话听得一字不漏,哪里还不明白何捕头的意思,心里把何捕头这个老色痞骂了个狗血喷头。 待小捕快解了手上的绳子,香菱伸手就挠花了小捕快的脸,另一个小捕快扑过来,香菱已经闪到了炕里,把脚上的绳子解开了。 被挠了脸的小捕快在炕下堵截,另一个小捕快跳上了炕追过来,香菱做势跑了两步,回身就是一脚,刚好踹在追过来的小捕快小腹上,疼得小捕快顿时弯了腰。 被挠了脸的小捕快没想到一个娇小的村姑身手这样凌厉,忙跑到院中,对何捕头道:“何捕头,女犯要逃跑!” 香菱跑出屋子,顺着屋里伙房的后窗户就爬了出来。 因为江家全家被伏,后院并没有人守着,香菱成功跑到了村路上。 何捕头听说小村姑逃跑了,气得一脚踹翻了小捕快,破口大骂道:“窝囊废!连个女人都看不住!!” 何捕头带着捕快以及盛家的小厮,照着香菱逃跑的方向追下来了。 眼看着就要追上了,迎面褚里正带着村民来了,把香菱紧紧护在了身后,褚香菱压低了声音对褚里正道:“里正,你把我送到县衙,千万别把我单独交给姓何的。” 何捕头见是褚里正带着乌泱泱一群村人护住了褚香菱,把挎着的大刀一横,一脸怒气道:“褚里正,你这是什么意思?” 褚里正立即满脸堆笑道:“原来是何捕头大驾光临啊?不知道何捕头缘何抓捕我村村民?” 何捕头沉着脸道:“老子奉命抓人,还要向你个小里正报告?” 褚里正仍旧涎着笑脸道:“何捕头说的是,衙门办案,小的无权过问。但褚香菱是褚家村人,按衙门的惯例,我们里正有责任配合抓人,小的这就帮您把褚香菱扭送到衙门。” 何捕头重重的哼了一声道:“案情紧急,需要就地审案,不必回衙门。” 褚里正硬着头皮道:“遇到紧急案情,确实如此,何捕头那就就地审案吧,小的也听听,万一能提供什么线索呢......” 何捕头眉毛一立,破口大骂道:“你算个什么东西?老子审案有你置喙的份吗?赶紧把人给我交出来!耽搁了案情把你按同犯处置。” 褚里正被骂得有些扛不住劲了,额头也冒了汗。 他这个小里正,在村民面前威风八面,在副捕头面前那是狗屁不如,也就是褚香菱,他才能壮着胆子维护一二,要是再硬扛下去,怕是他自己也吃不了兜着走了。 香菱知道自己不能再给褚里正和村民们添麻烦了,对着一众村民深施一礼道:“多谢诸位村民相护之情,香菱是冤枉的,一定不会有事。” 香菱尽量挤出一个笑容来,在别人看来,这笑容多少有几分苦涩。 香菱慢慢走向何捕头,心里则盘算着如何扭转局面,是“擒贼先擒王”,还是...... 第153章 又又又太弱了 眼看着香菱就要与捕快和盛家小厮们短兵相接了,村路上飞快驶来一辆马车,马车后面又驰来一匹骏马。 骏马很快超过了马车,飞驰到近前,村民们纷纷避让,骑马之人到了褚香菱近前,皱紧了眉毛,半天才挤出三个字:“太弱了。” 明明是不屑的语气,听得香菱却如同天外仙乐,笑得见牙不见眼,她就知道,自己虽然“太弱了”点儿,但好在自己福大命大,关键时刻如有神助,比如,杨卿玥。 杨卿玥泰然自若的跳下马,看着何捕头,挑了挑眉问道:“你是谁?路捕头怎么没来?你为何抓人?” 何捕头是见过杨卿玥的,在杨卿玥与县太爷一起吃饭时,他当过随从,没想到人家杨卿玥根本就没记住他这么一号人物,只记得路捕头。 都说强龙不压地头蛇,杨卿玥地位再高也只限军营,不是他一个地方捕头的直属上司。 何捕头心里隐隐不快,本能的打起了三分官腔道:“回杨筹办,属下奉县令之命调查一起失窃案,具体案情,不便向筹办透露。” 意思很明显,衙门不归陵裕关管辖,杨卿玥地位虽然比他这个捕快高,但无权过问案情。 杨卿玥轻“哦”了一声,淡然答道:“衙门的案子,我无权过问,也不想过问。但褚家村是洗衣村,属于半个军营的人,和盐石失窃案一样,军营知情权和处置权。你说呢,何---副---捕捕头?” 杨卿玥把“副”字咬得格外清晰,害得何捕头脸色闪过一抹尴尬,何捕头资格比路捕头早,所以大家习惯性的喊他为捕头,但实际上,他是副捕头,也正因为如此,与路捕头心里难免有些小隔阂。 何捕头被怼得脸色白一阵黑一阵,又无从反驳,正不知如何往下接,刚刚被杨卿玥甩在身后的马车也到了近前,王文谦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白衣书生走到香菱面前,紧张问道:“褚姑娘,你还好吧?里正让人给我送信儿,吓得我魂儿都飞了。” “呃......”香菱尴尬的眨了眨眼,心道王秀才你是近视眼吗,没看见我的手腕被捆出了印子,衣裳满是褶皱,脸颊红肿,哪里看出来“还好”? 何捕头更加诧异了,没想到自己认为手到擒来的为盛家撑腰的“小案子”,先引出一个筹办官,后引出一个县太爷侄少爷。 王文谦寒着脸对何捕头道:“何捕头,褚姑娘一个柔弱女子,能犯什么案?” 何捕头皱了皱眉头,没想到小小的农女,竟然牵扯出两尊大佛来,只好对杨卿玥和王文谦道:“请两位移步回褚家,人证物证均在院中。” 一大群人呼啦啦的又回到了褚家院中。 见香菱又被带回来了,梁兵怒喊道:“一切都是我做的,与香菱无关,你们不能抓她。” 香菱的脸一黑,心道,自己好不容易有撑腰的人来了,你这儿大呼小叫的先认罪了算怎么回事? 香菱偷眼看向杨卿玥,果然看见了男人发黑的脸。 何捕头则对盛管事使了个眼色。 盛管事立即向杨卿玥躬身施礼道:“杨筹办,您被老褚家给骗了。尤其这个叫褚香菱的小村姑,看着人畜无害,却干着偷盗的勾当。盛家收这些黄豆,是榨出豆油运往京城皇宫大内,褚香菱偷了黄豆,就是偷盗皇家物资,其心可诛,罪大恶极。” 盛管事自鸣得意,心想,你杨卿玥不是愿意拿“军用物资”吓唬人吗?我就以其人之道还制其人之身,拿“皇家物资”吓唬你,看你还怎么说。 杨卿玥深以为是的点头道:“捉贼见赃,黄豆呢?” 盛管事脸上出现了裂痕,讷讷了半天才道:“还没找到。” 杨卿玥轻“哦”了一声:“人证呢?” 盛管事对那个报案的农人使了眼色,农人吓得立即跪下,哆嗦着声音道:“回、回官老爷,小、小的是望杏村的村民王福,昨晚准备卖给盛家黄豆,昨、昨晚丢了,所、所以报了官......” 梁兵一听怒骂道:“王福,你胡说,明明是你昨天半夜到我家,央求我把你家黄豆收了,什么时候又卖给盛家了?盛家五文收,我家八文收,你是傻子不成.....” 王福脸上闪过一抹愧疚,随即斩钉截铁摇头道:“我、我没答应卖给你家黄豆,也没收到你家买豆子钱。” 梁兵气恼道:“二叔没在家,我身上哪有钱?怕你折腾,这才提前给你泡了称,算了钱,说好的早晨再给你钱,结果你早晨带着人就冲进来,把我和二叔都抓了,诬陷我和二叔偷你家黄豆,还非让我和二叔说是香菱主使的。” 王福低着头,嘴里反复嘀咕着:“我没卖你黄豆,我家黄豆就在你家院里,一定是你昨夜偷走的。” 梁兵气得牙直痒痒,只恨自己看着王全平时老实巴交的便轻信了,没有找个证人和留下字据,或者干脆让他把豆子拿走,现在反而惹得一身骚。 物证确凿,梁兵反而冷静下来了,斩铁截铁道:“豆子在我家,我百口莫辩,要抓要赔随意,与香菱无关。” 王文谦对着何捕头道:“何捕头,这人证物证都显示与褚姑娘无关,不如......” 何捕头仍旧摇了摇头道:“侄少爷,不是何某不给您面子情,而是此中干系太大。这些黄豆牵系着皇商,属下不敢大意,侄少爷是天子门生,开春岁考,秋天科考,派官任职,不能做徇私枉法之事。” 一番话怼得王文谦哑口无言。 王文谦是王县令最得宠的侄子,平时衙门的人多少会给些情面,没想到今天是一点面子也不给,还用什么“天子门生”、“派官任职”把他怼得哑口无言。 杨卿玥微微一笑道:“何捕头说的对,绝不能做徇私枉法之事。《大齐律令》规定,凡偷盗入刑者,一要有事主,二要有人证,三要有物证。王福说他丢了黄豆,在梁家找到了,也看见盗窃者是一个男人的身影。褚家没有能犯案的男人,此案与褚家无关,去审梁家便是。” 何捕快脸上裂了一道纹,如果没搜出黄豆,那就是区区几亩地黄豆的小案,他又何必大费周章找王福陷害梁家,扯出褚家? 扯出褚家的目的有三个。 一个是找出褚家先期收的十多万斤黄豆; 二是打压褚家,干掉收黄豆的对手; 三是为了得到褚香菱卖给栖梧酒楼豆瓣酱的秘方。 现在把褚家摘出去了,扣给梁家一个偷盗几袋子黄豆的罪名,有个屁用? 第154章 要做和事佬 绝不能让褚香菱钻了空子脱罪。 何捕头向盛管事使了个眼色,盛管事脑子转的挺快,向王福使了个眼色。 王福立即会意,对何捕快道:“何捕快,草民记错了,在我家偷黄豆的,是女人的身影,不是男人的,和褚家丫头的背影很像。” 香菱听了想张嘴骂人,姑奶奶的身影矮小纤细,你眼睛瞎啊,和一个男人身影混了,谁信啊? 何捕快一脸为难的对杨卿玥尴尬道:“这个......” 杨卿玥皱起了眉头,对王福问道:“贼人是昨夜什么时辰进的你家院子?” 王福一怔,本能的看了一眼盛管事,盛管事也一头雾水,不知道杨卿玥为何审得这样细。 王福只好自我发挥,硬着头皮答道:“是寅时,快亮天的时候,我起夜上茅房,看见了人影儿......” 杨卿玥笃定的点了点头道:“那就不是褚香菱了。” “......”何捕快、盛管事和王福都一怔,没想到杨卿玥这样笃定。 何捕快想起了褚香菱说的周郎中作证的话来,沉吟答道:“杨筹办,周郎中与褚香菱男女共处一夜,关系不明,证言不足为信,说不定是同谋,合谋偷盗。” 杨卿玥云淡风轻道:“她有别的证人。” 杨卿玥看向了香菱。 香菱呆萌问道:“可以说吗?” 杨卿玥笃定点头道:“性命攸关,可以说。” 香菱长舒一口气,她还以为自己说了会给杨卿玥惹麻烦呢,那个同样姓杨的少将军可不好惹,还是别提他为妙。 香菱挺了挺胸脯,俱与荣焉道:“昨夜,我与杨筹办在一起,天亮才分开!” “咳咳咳......”杨卿玥巨烈的咳嗽起来,不知是咳的,还是羞的,脸色通红。 看着周围人,一副错愕八卦的目光,杨卿玥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确、确实与我、在、在一起,不只有我,还有杨忠国杨少将军,还有先锋营和筹办营一百名兵尉,这些人证,够不够?” 何捕快诧异道:“少将军、筹办官和兵尉们,昨夜都与这个村姑在一起?” 杨卿玥稳了稳情绪,泰然自若道:“这是军事机密,不便向何捕快透露,既然有了人证,可以放人了吧?” 何捕快沉吟着要不要放人,盛管事突然道:“何捕快,不能放人,褚香菱虽然没偷黄豆,但她私藏军用武器,巨额银两来源不明,需得认真查证。” 何捕头想起了褚香菱家私藏的武器,仿佛又来了精神,让人把搜出来的武器和银两拿上来,全部摆在桌案上。 村民们对武器没有感觉,倒是对褚家有一百多两银子加金饰很诧异,褚家二房前些日子还穷得底掉,没想到现在这么有钱了,这得是除了褚庄以外,褚家村首富了吧? 保家仙果然厉害,带着褚家二房闷声发大财啊。 杨卿玥脸色变得很难看,非常非常难看。 杨卿玥走到一众武器中,把九节鞭拿起来,沉着脸道:“这是昭和将军赠与褚香菱的九节鞭,算是私藏武器吗?” 何捕头面色一变,昭和将军,是镇国将军杨威的爱女,本朝唯一受封的女将军,绰号胭脂虎,她赠了东西的人,他敢以私藏武器的名头给抓了,他真是嫌自己命长了。 杨卿玥拿起一只装银子的荷包,把里面的五十两银子尽数倒了出来,审视的看着何捕头,一字一顿道:“这是昨夜宁远将军赏赐给褚香菱的,算不明财物吗?” 何捕头脸色变得惨白,宁远将军杨忠国,陵裕关先锋官,镇国将军杨威的长子,将来要袭镇国将军爵,整个陵裕关都归他守防,自己是踩了什么狗屎运,接连惹了镇国将军一儿一女? 杨卿玥拿起了那只蝠纹匕首,继续说道:“这把匕首,是当年前万岁爷追封十大护国将军所赐,承诺十大将军后人世袭将军爵,享四品俸禄。这一把,是赐给虎威将军的蝠纹匕,是我暂借给褚家的。” 何捕头吓得一下子瘫倒在地上,脑子好像变得瞬间清明起来,难怪路捕头不愿意亲自来,就算他不知道褚家与镇国将军杨家丝丝缕缕的关系,至少知道侄少爷王文谦与褚家的关系,褚家的水太深,不是他一个小小的副捕头能趟得了的。 老捕头上前,把何捕头扶了起来,何捕头涎着脸对杨卿玥道:“杨筹办,这其中有误会,像褚姑娘家世这么殷实的好人家,怎么可能是窃贼呢,都是这个刁民诬赖。” 何捕头亲自上脚,狠狠踹了两下王福,一脸谄笑的看着杨卿玥。 杨卿玥没有理会他,而是看着一院子被砸得破败的褚家,尤其是看到被吐了口水放倒在地上铜人像,脸色汪了一潭水似的难看。 看着看着,杨卿玥的脸色突然放了晴,反而对褚香菱不悦道:“人家何捕快查案子而矣,你说清楚不就行了,干嘛要逃跑,搞得何捕头还以为你拒捕!” 褚香菱一脸委屈的看着杨卿玥,声如蚊鸣道:“是你不让说昨夜的事,我怎么把你说出来?姓何的要单独审我,根本就存着龌龊的心思,我自然要跑......” 单独审案?杨卿玥猛的抬头,眼色阴恻恻的看着何捕快,看得何捕头浑身发毛。 在何捕头心里防线要崩溃的时候,杨卿玥突然云淡风轻的笑了:“今天杨某与何捕头,一场误会而矣。今晚,杨某做东,算是和何捕头正式交个朋友。” 何捕头将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讪然道:“哪、哪敢劳动杨筹办......” “那就你做东,请我......”杨卿玥打断了何捕头的话。 何捕头被怼得哑口无言,隐隐觉得这杨卿玥没安什么好心眼儿,偏偏人家地位高,他又拒绝不得。 何捕头带着人,满腹心事的走了,盛管事没人撑腰了,灰溜溜的要走,被杨卿玥给叫住了。 盛管事双腿打着颤,忐忑道:“杨、杨筹办,找、找小的有事?” 杨卿玥挑眉看了一眼院外的马车,盛管事立即会意,让小厮们把装了车的东西全都卸了车,涎着脸谄笑道:“杨、杨筹办,都是误会,我保证从此以后不再追究黄豆之事。” 杨卿玥没有理会他,转头对褚香菱道:“你与盛家有什么过节?今日我在这儿,索性做个和事佬,把话都说开了,满天的乌云就散了。” 第155章 霆雷霆手段 褚香菱不解的看了一眼杨卿玥,不明白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真想当和事佬,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褚香菱万没想到杨卿玥会如此云淡风轻,自己明明刚刚经历了凶险,他难道一点关切都不舍得给吗?还要息事宁人? 好歹警告他们两句,让他们以后不敢找自己的茬儿也行啊。 香菱像受委屈的孩子向家长告状一样,把最初在盛家油坊前见到江二兰子、盛家低价收黄豆、香菱转收黄豆化解梁家危机的事情说了一遍。 把自己挨盛管事一脚、刚才又挨了一巴掌的事也说了。 小小的肩膀一抽一抽的,杏子眼红红的,别提多委屈了。 杨卿玥轻轻“哦”了一声,转头对盛管事淡然道:“她说的可有此事?你打她一巴掌,踢她一脚了?” 盛管事隐隐涌起一股不安,但想到盛老爷与县太爷的关系,倒也没有太多担心,表面伏低做小道:“筹办大人,这一切都是误会,小的马上回去禀明我堂叔,让堂叔与县太爷一起向您赔罪。” 盛管事的这一段话,听着云淡风轻,实则是向杨卿玥透露了两层意思,盛管事是他堂叔,他不是一般的小卒子;盛家与县太爷关系匪浅,不看僧面看佛面,打狗还得看主人。 杨卿玥转脸看向褚香菱,微微一笑道:“带你娘和妹妹回屋歇歇吧。” 香菱不明其意,领着江氏和莲莲回屋,刚迈步进了门槛,就听到一声惨叫,以及乡亲们的巨大抽气声。 香菱转回头,看到了刚刚还不可一世的盛管事已经倒在了血泊中,一条胳膊、一条腿已经离了身体,如一条翻滚的蛆、在地上打着滚哀嚎着。 杨卿玥回头,发现香菱正呆愣的看着院中,用身体本能的挡住了香菱的视线,凛然道:“回屋。” 香菱转了身,脑海里却再也挥之不去盛管事哀嚎的场景。 杨卿玥用帕子擦了擦刀上的血迹,阴恻恻的对噤若寒蝉的盛家小厮道:“回去告诉你们盛老爷,今天的事,就这样了了。” 不这样了了还能怎样? 两个小厮胆战心惊的扶起盛管事上车。 另两个小厮,一个拿着盛管事的腿,一个拿着盛管事的断手,刚刚盛气凌人的盛家人,连滚带爬跑了。 王文谦瞠目结舌,用手指指着杨卿玥,连说了好几个“你”便没了下文。 杨卿玥自鼻子里轻叱了一声道:“王秀才,圣贤书里,只教你以理服人,以德治人,却不曾教过你以武服人、以暴治暴。” 杨卿玥走到褚里正面前,缓声道:“褚里正,烦请您让乡亲们帮香菱拾掇一下,杨某还有公务在身。” 褚里正点了点头道:“筹办不必担心,我们自会帮香菱打理一切,只是,那何捕头会不会......” 杨卿玥面色如水道:“他不会的。” 杨卿玥往院外走,路过梁成国和梁兵叔侄时,挑了挑眉头对梁兵道:“买是买,盗是盗,要区分好关系;既然不是亲表兄妹,直呼其名也不大好。” 杨卿玥飞身上马走了,留下了一头懵逼的梁兵。 梁兵对香菱告辞道:“香......褚姑娘,都是我不好,险些连累了你。” 香菱点了点头。 梁兵对“丢”黄豆的村民王福道:“走吧,在里正的见证下,我把黄豆退还给你。” 王福的骨头立刻就软了,苦苦哀求道:“都是盛家逼我的,求求你,就买了我家黄豆吧,按昨天说好的,八文钱一斤......” 梁兵叹了口气道:“你家的豆子代价太大,别说是八文钱,五文钱,就是不要钱,我也不敢买。” 王福顿时瘫成了一滩泥,没想到会落得这么个下场。 . 事情终于告一段落了,村民们渐渐从惊吓中缓了过来,脸色仍旧残留着惨白。 一直隐在人群中的苏小曼和柳儿进了屋,心有余悸的抓着香菱的手道:“吓死我了,好在来得及,我没有露面,你不会生气吧。” 香菱感激的抱了苏小曼一下道:“是你让柳儿给杨卿玥报的信儿吧?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如果他没有及时赶到,我都不敢想象我将面临着什么。” 香菱兴致有些缺缺,苏小曼知道,香菱可能被杨卿玥吓到了。 苏小曼虽然也怕,但她从小就生活在权势金钱倾轧的社会,比香菱更加理智与通透,拉着香菱的手劝慰道:“香菱,地位越高敌人越多,若不是因为你,杨卿玥绝不愿意与地方产生嫌隙,授人以柄。手段不狠戾,不足以震慑住盛家,他是想为你永绝后患,你不能怪他。” 香菱叹了口气道:“我知道,我不会怪他,只是觉得挺突然的,我一直以为他一向背后算计人,没想到会当面突下杀招,吓了我一跳。” 见香菱并没有心结,只是意外,苏小曼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心中则感叹着,如果有一个男人给自己这样撑腰,何必到现在她都回不了家?也不知道向家的事解决得怎么样了,这向家,就是癞蛤蟆蹦脚面,不咬人硌应人。 苏小曼叹了口气,甩去了心中的感叹,帮助香菱收拾着被何捕快等人弄得杂乱的屋子。 从地上一角捡起了不少撕得半碎的书册,苏小曼找齐了书页,递给了香菱道:“香菱,这些被撕的书怎么办?你还留着吗?” 香菱婉惜的看着书册,是王文谦借给她的那本《女诫》,因为当时她随手揣在怀里,睡觉的时候本能的把它与匕首弹弓和赏银放在了一起,被搜屋的人弄碎了不少页。 而其他的几本书,王文谦借的《大齐农要》,以及杨卿玥帮抄录的《香菱杂食记》和《大齐内经》,因为放在江氏的柜子晨,只被扔在一旁,万幸没有被撕毁。 这本《女诫》,貌似还是王文谦母亲的遗物,没想到自己还没看全,就变得面目全非了。 香菱叹了口气道:“先放在篮子里,等收拾完屋子,我看看能不能粘回去,实在不行,就得登门道歉了。” . 村民们还是很给力的,很快,屋外便基本恢复了原状,连粘了血迹的土都挖走换上了新土。 当然,破碎的坛子是恢复不了原样了。 其他吃食也都还回来了,包括香菱好不容易发好的霉豆瓣,估计盛家人完全没把它与豆瓣酱联系在一起,只以为豆子没放好发霉长绿毛了呢。 待收拾完,香菱拿着那把蝠纹匕首,陷入了沉思。 她记得刚刚杨卿玥对何捕头说,这把匕首是御赐的匕首,是多年前万岁爷追封十大护国将军所赐,承诺十大将军后人世袭将军爵,享四品俸禄。 杨卿玥有这把匕首,并且“借”给了自己,显然,杨卿玥,并不是香菱最初想象的平民子弟爬上的筹办官位置,也是个“将二代”,不同的是,他的父亲为国捐驱了。 这样一个男人,应该不会喜欢自己这个小村姑吧?所以匕首是“借”,而不是“赠”,还有那把九节鞭,是什么“昭和将军”的,这个昭和将军是谁?杨卿玥为什么把他的鞭子借给自己? ... 第章156章 仙气飘飘 此时被香菱碎碎念的杨卿玥,正坐在溢香楼的二楼雅间,与路捕头、何捕头、盛家父子、向家父子坐在一起,推杯换盏,好不热闹。 杨卿玥原本只约了何捕头,没想到何捕头怕杨卿玥背后给他下绊子,把与杨卿玥有交集的向家、盛家都找来一起赔罪了。 最难受的数盛家,白天吃了那么大的鳖,晚上还要陪小心流须讨好,心里别提多呕了。 表面溜须讨好,实则猛劲儿的灌酒,恨不能把杨卿玥喝死了才好。 杨卿玥借着不胜酒力离了席,回来时却转进了旁边的雅间,孙良田和贾小六正贴着板壁偷听。 见杨卿玥进来了,孙良田一脸怒气,压低了声音道:“大哥,那个向文志不是个东西,竟然提议往你的酒里下五石散,姓盛的拍手赞成,幸好姓路的有自知之明,把他们给训斥了,他们是不知道老将军的为人,若是知道有人把五石散用在将士身上,不得活剐了他们。” 杨卿玥的眼睛幽深幽深的,他本来不想惹向家,没想到这个向文志因为自己把三成棉衣生意给了苏家,反倒记恨起自己来了,还真是自己不想磨刀子,送死的偏要把脖子递过来,自己只好成全他了。 杨卿玥对孙良田道:“良田,香菱收那么多黄豆肯定有大生意做,你帮我查一查她黄豆放在哪里了,跟谁一起做什么生意。” “啊?”孙良田有些惊讶,想知道褚香菱做什么生意,和谁做生意,直接问她不就可以了,为什么还让自己来查? 虽然怀疑,孙良田还是出了雅间。 杨卿玥轻眯着眼对贾小六道:“小六,五石散有多种配方,你帮我查一下向文志和盛行这两个纨绔用的是哪家的五石散,帮我弄一些过来。” 贾小六有些发慌道:“大哥,你不会要吃五石散吧?报复这些人,我们有很多的方法,最直接的就是让我偷偷把人给坐了,犯得着这么费周章,甚至搭上自己的身体吗?” 杨卿玥摇了摇头道:“这些商贾,表面看着孱弱可欺,但背后的水深着呢,这盛家,能把南方的油坊开到北方,一家独揽生意,不可能仅靠县令。不拨出萝卜带出泥,早晚是祸害。孙良田肚子藏不住事儿,你别对他说,让他处理香菱的事就好。” 贾小六脸上闪过一丝不忍,大哥就是这样,做事总想面面俱到、滴水不漏,想着这个,想着那个,独独不想着自己个儿。 杨卿玥拍了拍贾小六的肩头,笑着道:“小六儿,你大哥我什么时候吃过亏?一会儿的事准备好了吗?” 贾小六嘴角上扬,笑道:“大哥,你就瞧好吧,保证让何捕头‘尽兴而归’。” 此时,二人口中“尽兴而归”的何捕头也吃了不少酒,已经有些撑不住,舌头都有些大了,看着姑娘们的酥胸半露,眼睛都直了。 路捕头瞟了一眼何捕头,不屑的撇撇嘴。 二人原来是平级,因为争正捕头之位而发生过龃龉,彼此暗暗也使过绊子。 白天盛家求助县太爷的时候,一听说是褚庄旁的人家,路捕头记得他处理丢牛案的时候,听褚庄人说那户人家与侄少爷关系不错,所以就揣了个心眼儿,把黄豆案丢给了何捕头。 何捕头正想在盛家面前邀功讨赏呢,兴冲冲的奔了褚家村。 事实证明,路捕头押对了宝,何捕头这一趟蛹了马蜂窝惹祸了,不过捅的不是王文谦这只小蜜蜂,而是捅了杨卿玥这只大马蜂。 杨卿玥回了屋,路捕头怕路向两家不要命的给杨卿玥用五石散,忙借着与杨卿玥吃醉酒的由头先走了。 刚离开溢香楼,路捕头就被杨卿玥扯到了栖梧酒楼来了第二顿,路捕头受宠若惊,二人一直吃到后半夜才分开。 而溢香楼呢,煞星走了,心里憋闷的几个人又是一顿喝,主题只有两个,一个是骂杨卿玥,一个是撩女人。 喝到兴起,向文志从怀里拿出了五石散,一人一包下了肚,立即浑身燥热,觉得自己仙气飘飘了。 五石散是五种石头的粉末混合而成,具体哪五种石头,不同的道士,配方又不尽相同。 据说是道士炼制长生不老药时意外获得的,人饮用以后,精神亢奋,神志模糊,而且,堪比那种药,让人仙气飘飘。 所以,五石散受一些有钱人追捧,价格自然昂贵,不是普通百姓能消费得起的。 但服用后,也有极大的副作用,比如,一次性服用过多会猝死;长期服用,身体枯槁如柴,精神恍惚甚至如傻子。 也正因为如此,杨老将军身为军人,严令军中之人服用五石散,严苛到深恶痛绝的地步。 服用了五石散后,几个男人如群魔乱舞一般异常亢奋,手舞足蹈,衣带渐宽,丑态百出。 正亢奋着,不知道哪个姑娘在外喊道:“何夫人,何捕头不在这里!” 吓得何捕头顺着雅间的后窗户就跑了。 引得向家父子和盛家父子一顿大笑,何捕头一向好色,却又惧内,简直是个矛盾体。 何捕头顺着后窗户跳下来,听得身后嘈杂的叫喊声,以为是家里的母老虎带人来抓他了,飞快的窜入一条巷子,被一双突然伸出来的柔胰扯进了一处宅子。 何捕快吓得魂不附体,定睛一看,扯着他的,是一个红衣美人,那身段---丰腴着呢;那小脸----生动着呢;那小手---- 何捕快吓没的三魂七魄立即归位,五石散的功效上扬,老毛病又犯了,对女子动手动脚起来。 女子嘴角上扬,扯着何捕头的领子进了一间屋子。 屋里蒸汽缭绕,中间一个氲氤的水池子,十几个女子只穿薄纱,正在鸳鸯戏水;池边的十几个女子,轻纱裙半露半隐,或是下着棋,或是荡着秋千...... 简直人间仙境啊...... 何捕快鼻子一热,涌出一溜鲜血来,深身更加燥热难耐。 小娘子就势手一推,把何捕头堆进了水池子,两个小娘子马上游过来,给何捕头宽衣解带。 何捕头没想到他一个捕头今生还能有这便宜事?瞬间呲起了大黄牙,与小娘子玩起了鸳鸯戏水。 终于忍耐不住,想将其中一个小娘子推倒,哪知,小娘子如泥鳅一样的滑,逃走了。 其他的小娘子也一样,如落潮似的全都退下去了,无影无踪,只余老何一人。 可怜的何捕头,浑身像被火烧着了一样,过了许久才平息下来,结果,小娘子们,又涨潮似的涌上来了。 对何捕头又是一番撩拨。 何捕头以为自己终于如愿以偿了,结果又落潮了...... 涨潮----落潮----再涨潮----再落潮---- 这样折折腾腾十几次,老何终于知道这些女人故意整他,想要动手打这些女人,怪只怪这一番涨潮落潮,浑身早就没有力气,连一个女人都打不过,何况二十几个女人? 何捕头决定放弃抵抗,慢慢等体力恢复了再算账,结果证明,他又错了,树欲静而风不止,他想放弃,女人们却不放弃。 不住的撩拨他,撩拨不动他的思想,就撩拨他的身体,两样都撩拨不动了,就用帕子撩拨他的鼻子,哪里是撩拨,根本就是各种各样的药物...... 天快亮的时候,波涛汹涌的浪潮终于变成了一潭死水。 何捕头终于明白了一个可怕的事实,从此以后,即使服用天下最仙的药物,他也做不成威风八面的男人了。 何捕头是在家门口被人发现的,身体软成了面条。 家人把他扶到床上,请遍了全临安城的郎中,郎中们得出了统一的难以启齿的结论:纵欲过度,需徐徐图之。 气得何捕头直拍床板,自己分明是干看着没吃到,怎么就叫纵欲过度了? 何家的母老虎气得跑回了娘家,扬言要和离。 何捕头懊恼的求了路捕快,让他带着兄弟们迅速查封那栋宅子,他要把那些女人抓起来千刀万剐。 捕快们搜便了整条巷子,结果没找到什么带着池子的宅子,路捕头委婉的告诉何捕头,以后少食五石散,免得自己误认为入了仙境,会了仙子,浑身仙气飘飘...... 第157章 中就进士就进门 县城王家。 王县令坐在太师椅上,泰然的端起茶杯,微笑着对一旁坐着的白衣书生道:“你终于不跟你爹呕气回家了?” 王文谦脸色微红,随即一脸肃色道:“伯父,今日侄儿来,是想对您说说昨日之事。何捕快到褚家村恃强凌弱,构陷民女,伯父不管吗?还有杨卿玥,当着百姓的面就砍伤人,实在太过狠戾,县衙不管吗?” 王县令重重拍了下太师椅扶手,一脸义愤道:“这个何捕头确实不像话,我已经把他降为普通捕快了;打碎的东西,路捕头也登门赔偿。至于杨筹办,他隶属镇国将军统领,地方县衙无权管辖,我会把此事通报陵裕关。” 王县令如此态度,让兴冲冲想兴师问罪的王文谦,感觉自己重拳打在了棉花上,有劲儿无处使了。 王县令转了转眼珠,和蔼问道:“文谦,听说贺先生亲自教授你课业了?” 王文谦点了点头道:“已经学了几日了,感觉受益匪浅,尤其是策论,论点独到,给了侄儿很多启发。” 王县令俱与荣焉道:“贺先生虽说是临安书院副院使,学识却公认在正院使之上,平时根本不授课。能亲自教授你课业,是难得的机会,你要好好珍惜,争取岁考和科考一路夺魁,光耀王家门楣。” 王县令自己有两个儿子,二房家也有两个儿子,可惜除了三弟家的这个王文谦,其余子侄都不争气,借着大树好乘凉,成天吃喝嫖赌混迹于市。 王文谦是王家下一辈中唯一有希望的,所以王县令才会如此看重他。 王县令也是科考入仕,不是普通白丁,三两句话便四两拨千斤,成功把话题转到了王文谦的课业上,把王文谦的兴师问罪给消除得七七八八。 伯侄二人正相谈甚欢,王文谦的爹王青柏带着填房成氏过来了。 进屋落了座,四人尴尬得半天没有说话。 好半天,成氏才硬着头皮,满脸堆笑的对王文谦道:“文谦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中午就留在家里用饭吧,我让栖梧酒楼做些饭菜送过来。” 王文谦皱紧了眉头看向父亲,结果发现父亲睡眼惺忪,眼皮都没撩,显然昨夜又说不定在哪里‘劳心费神’犯困了。 王文谦懒得打招呼,没有理会成氏。 成氏闹了个没脸,用胳膊肘猛怼了下丈夫。 王青柏一激灵清醒了几分,看向王文谦,皱着眉头道:“文谦,明日你就搬回家来住吧。” 王文谦诧异道:“爹,不是你让王乐转告我,让我留在褚庄好好复习课业吗?一直到开春岁考前再回来。” 王青柏脸上闪过一抹尴尬,瞪圆了眼睛嗔道:“我是让你在褚庄好好修课业,没让你与小村姑走得近!赶紧搬回来!” 王文谦懊恼的看了一眼成氏,冷着脸道:“我看是成姑娘回来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吧?身为女子,怎能背后嚼舌根子!!!” 给一个未婚配的女子扣上一个长舌妇的罪名,以后还怎么嫁人,怎么进王家门? 成氏连连摆手道:“不、不是清竹说的,不是......” 王文谦自鼻子里冷哼了一声道:“不是成姑娘说的,那就是成饶说的,这样背后编排主子的恶仆,必须得重罚。咱家不是新开了个庄子吗?就罚他去开荒吧!” “这......”成氏脸色很不好看,明明是王文谦有错在先,却偏偏倒打一耙,成了自己的错处,要么承认成清竹是长舌妇,要么承认成管事的儿子是恶仆,两头儿,总得扣一头儿,要不然怎么落实这些闲话从哪传出来的? 王文谦对伯父王县令道:“伯父,我不会连处置个恶仆的权力都没有吧?还是可以理解成,自打成姨娘扶了正,连带着所有姓成的人都动不得了?” 王县令脸色有些难看,对于成氏安插成家人进褚庄,他早就不太满意,只是三弟没说什么,他不好插手,现在侄子向他讨说法,他不能再装瞎子了,否则就是下侄子的脸面。 王县令瞟了一眼成氏,颇为不满道:“弟妹,文谦是三房唯一的嫡子,也是三房未来的掌事人,处置个下人而矣,你不会有意见吧?还是,错的不是下人,是他的主子?” 成姨娘连忙伏低做小道:“弟媳不敢,一会儿就叫人把成饶擒回来,送到其他庄子做苦力,只是......” “只是什么?”王县令挑了挑眉反问道。 成氏硬着头皮道:“弟媳想着,褚庄是姐姐留给文谦的产业,我不好总代理杂事,让别有用心的人说三道四,弟媳想着,不如让文谦及早成家,我也好把褚庄的账册交出去......” 成氏也是成心挤兑王县令和王文谦。 褚庄是王文谦娘亲的遗产,账册归主母打理,但钱账分离,成氏白看着账上的钱天天见涨,却是干瞪眼捞不到油水。 成氏这样一说,逼着王县令做主,要么账钱统一归她管理,要么给王文谦讨个媳妇交账。 王县令点了点头道:“文谦过了年就十八岁了,我在他这个年纪的时候,都已经成了亲。我让慧贤帮着寻摸一个好姑娘。” “不行!”王文谦连忙答道。 “不用找了!”成氏也抢答道。 成氏立即又怼了怼丈夫,王青柏只好出头对大哥道:“大哥,我看清竹就挺好的,亲上加亲,家庭和睦。” 王县令却皱起了眉头,成清竹打着走亲戚的幌子来住四五个月了,连瞎子都能看出来是什么意思。 只是这个成清竹出身实在不好,父亲曾是个市井无赖,因为妹子成氏勾搭上了王青柏,便打着县令的名号开设了赌场,捞了不少偏财,近几年,王青柏有个为难倒短的,反而还要求助成家了。 如果没有这层关系,怎么可能在王文谦的娘死后,成清竹成功进门当填房? 依王文谦的才学,做官是迟早的事,成清竹这样的出身,根本配不上王文谦。 王县令狠狠瞪了一眼三弟,皱着眉头对成氏道:“成姑娘确实是个好姑娘,只是目不识丁,做文谦正室不合适,我让慧贤帮着在商贾中帮她寻摸个姻缘吧。” 成氏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大伯哥这不是明晃晃的瞧不起人吗?在商贾中寻找个合适的,意思就是商贾配商贾,成家人根本进不得书香世家的门吗? 娘家大哥可没少给王家孝敬,亲事不成,可真就打自己的脸了。 成氏冷着脸道:“既然大哥想给文谦找个书香世家,那个村姑就更不合适了吧?” 王文谦急切辩解道:“褚姑娘虽身处农家,却秀外慧中,不足半月就识得上千个字,字写得铁画银钩,矫若惊龙;且贤良淑德,谨尊《女诫》规范,仪容大方,彬彬有礼......” 王县令被侄子抓耳挠腮、急切辩解的样子给逗笑了,打断了王文谦的话道:“行啦,别辩解了,只要你成功过了科试中了进士,派了官职,我就同意你让她进门。” “真的?”王文谦没想到好事来得如此容易,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外,他本来连说的胆子都没有,没想到伯父竟然同意了,这让他反而无所适从了。 王县令笃定的点了点头道:“这回高兴了?中午可不可以留在家里吃饭了?” “嗯,留下。”王文谦红了脸,对伯父与父亲施了礼,欢喜的回到自己院中去了。 成氏胀了一肚子怨气,也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