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火》 1.第 1 章 丰美大陆是一片沃土，你能想到的东西它有，你想不到的东西它今后没准也会有。历史上，最多曾有二十七个国家共存于斯，列王割据，势均力敌，常常因为追赶一只野猪而跨越对方国境造成死伤这样的小事引发争端，致使国家犹如战争的永动机，今天你进我退c明天你胜我败，总是一刻不停地打来打去，搞得人民特别蒙，往往一觉睡醒，国籍又换了——这种动态平衡保持了三千多年，直到冷兵器时代结束。 冷兵器时代结束前，列王其实还都挺沉醉于厮杀博弈的，毕竟焦土满地血流成河只是听起来骇人，死的又不是自己，所以管他呢c哇呀呀~再来大战三百回合！ 大陆历3665年，战事正酣时，不知从哪儿冒出几队空手而来的人马，扛着镐头挖大山，抡着铁锤锻精铁，吃着鸡腿唱着歌就造出了一批批火器，这个月拿火器换点儿土地，下个月拿火器换点儿食物，倒是把挨着他们营地的一圈土匪发展壮大了。 土匪不懂文明，不吝生死，不怜香惜玉，更不爱惜环境，他们壮大了自然就要吃人，而且吃得轻而易举。几轮火炮轰下来，土匪窝周围的君主都草草殉了国，不出两年天下太平，能打的都打死了，打不过的就是打不过，截至大陆3669年，二十七国君主全部杀光殆尽，四个土匪王登顶问权，几次政体更迭后就有了现在东边的古单国，西边的雅索公国，北边的徽光民主联邦共和国，以及南边的契国。 平时四国边境也有些小摩擦，但规模都不上不去，毕竟一千多年过去，远古的事情就不要提了，科技日新月异，军火推陈出新，现在是个四国开战三天之内丰美大陆寸草不生的时代了。 活着多好，土匪王的后代们也贪生怕死了起来。 大陆历还有78天就整满5000，大陆人口平均寿命才80年，丰美大陆的四国一致同意：庆祝一下。 要庆祝就得先停止边境线上的单兵运动，总不能国都在庆祝，元首在握手，戍疆官兵却在想着怎么又快又好地打爆敌国士兵的脑袋吧。不像话的。雅索公国和古单国自元首决定休战后立刻执行到位，两国边境顿时偃旗息鼓，士兵们得一口喘息，纷纷卸下单兵装置露出真实的躯体，越过被重型激光武器封锁的国境线去觥筹交错歌舞升平，一时间宛如福至心灵，匆忙地忘记了杀父之仇，弑兄之恨。但徽光民主和契国暂时还在打，早先还闹着玩儿似的一枪一炮，这几天反倒激烈起来。论其原因，倒不是两军将士多么尽责，而是契国元首巡边巡得腻烦，这几天给自己放了秋假，照惯例狩猎来了。 “陛下，北境不如国都，秋冬两季穿不得单衣，您看我是不是给您把外袍盖上？”小女仆站在草地上低眉颔首，话是这么问的没错，但她自己一身短打，背心热裤之下，薄薄一层合金外骨骼顺着血管的脉络密实地将主要肌体保护起来，只露了颈部以上的部分在外，许是怕那钢筋铁骨有碍观瞻，一会儿再扫了主子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的雅兴，她的脸上还画了淡妆，一眼看去明眸皓齿c有一种违和的俏皮可爱。 离她不远的地方是一方木榻，榻上铺着顺滑柔软的动物皮毛，月光清凉，塌间的人跟死了一样寂静。小女仆早已习惯了没有回应，摊开手里那件漆黑漆黑的长袍就给对方盖上了，而后很自然地坐到榻边的木踏板上，抬头絮叨：“陛下，要不咱们回去吧，您的伤还没全好呢，新装备的调试也不能急于一时，这会儿您要是着凉生病，怕是到大典都好不了了。” 还是没人理她。 拔了一会儿地上的枯草后，她继续絮叨，里外不过是些车轱辘话，但有她在，这片月光笼罩下的枯败草地也稍微有了点生机。 不知不觉间夜入深沉，一片巨大的浓云自南向北，随微风缓慢地靠近圆月，就在光线被完全遮蔽的刹那，木榻上的人突然箭似的射了出去，漆黑长袍从天而降，正好劈头罩了小女仆一脸，等她扯下柔软却缠人的布料再去瞧，榻上哪儿还有人影。 她的陛下，又狩猎去了。 这一阵微风还没有停下来，她也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跟上前去，国境线的那边已经开始了寂静的杀戮，往前蹿出去半公里，借助增强内耳蜗她都能听见合金骨骼被切开后，血肉之躯破裂挤碎在窄小空间中那种犹如大力捣糨糊的声音，一直不断，越来越密，越来越远，直到徽光民主那边搜查机紧急升空，三个侧营开始增兵聚集，这种仅仅针对活人的虐杀才有所收敛，渐渐归于平淡的喧闹。 她的陛下，又逃回来了。 这套新的战争辅助设备还没有换上专用维持系统，战力全开的基础上最多能撑十分钟，她的陛下是掐着时间逃跑c或者叫撤退的，但神机妙算往往总会差几秒，过大的冲力突然少了有效的制动就堪比一颗脱膛的炮弹，小女仆不敢怠慢，一跃而起揽住对方，顺着既有轨迹，非但没有卸去前冲的能量，反而搂着她的陛下加速逃回了宫堡，这边刚进防御区，身后小型热力导弹就跟到了，从地井中腾空而起的无数干扰弹像烟花般炸亮了夜空，轰得宫堡内的黄铜吊灯铮铮作响。 小女仆赶紧把人抱进内殿，宫廷御医正要一哄而上，这个被血肉脑汁儿肠子水糊得满头满脸臭哄哄的“陛下”竟然开口了，“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第 2 章 都说契国是朵奇葩，这说的首先是它的政体，契国是当今世界为数不多的君主专政制国家，横一个丰美大陆就它是君主专政，政体可谓相当落后，为此，在大科技时代到来之际也曾饱受诟病，一度被民间起义弄得千疮百孔，但契国王室乃土匪王的起家，起义是老本行了，吃饭的手艺自然不能忘，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政权组成形式久不久的内部更新一下，修修补补也就过来了。它作为当今文明与民主盛行的丰美大陆上唯一一个君主专政制的大国，堪称奇葩不假，但更奇葩的其实是它的权力传承方式：只要王室生孩子了，那这个孩子就是王储了。没人争没人抢，也没有人会提出反对意见。因为大家都习惯了。一代王室下这么个蛋之后就跟完成任务了一样，再也生不出来了。 其实契国人大多体质挺好的，人种也丰富，多种族混出来的孩子基因可能性更多，所以一代代传下来是举国的聪明又漂亮，普通家庭养育十个八个子女很正常，又由于不限制婚姻对象，个别一夫多妻的家庭一代百人也不是什么稀奇事。然而王室所在的沉族是个例外。 沉族人的体质在契国属于顶尖儿的棒，无论是骨肉身条还是智商基因，连寿命都比异族长，人体外骨骼第一批实验的志愿者几乎全部选自沉族，这大大加速了人体与机械的融合——毕竟有一个相对完美的实验环境，后边儿再改bug就方便多了，所以契国的单兵装备至今都是先进的。 所幸老天爷公平，进化史就决定了不能让沉族人哪儿哪儿都好，否则他们不是要上天，就是要称霸了。 生物保持平衡的基础之一，越优秀则越少，越是高等的生命，繁衍起来就越困难，这个事实放到沉族人身上，就变成了生孩子费劲儿。女的也费劲儿，男的费劲儿，哪怕跟它族混血，卯足了劲儿天天晚上不辍耕耘也顶多得个三三两两，王室就更不知怎么了，也许是有个土匪的祖宗坏事儿干太多受了什么诅咒，愣是一根独苗传了一千多年，到这一代已经是四十七世，居然还没绝，也算是一个延续了千年还正在进行中的奇迹，令人忍不住想要看到它完结的那一天。 尤其是这几年，大家都传说，那一天，近了。 因为契国这一代国王非但有些先天不足，还特别热衷于杀戮，打从当王储那会儿开始就跟个战争机器似的哪儿打仗往哪儿钻，一上战场不杀个天昏地暗绝不回营，不但杀军人，连老弱病残孕都杀，是个彻头彻尾的人渣，早晚得死在战场上，就连老国王都放弃了给她起个温馨的好名儿，干脆顺着民意加上自家姓氏，在她二十岁的半成人礼上给起了正式的大名作“释仁札”。 契国第四十七代国王释仁札，今年二十二，亲爹刚死一年，登基不满九个月，一次王位也没坐过，天天御驾亲征。 再强调一下，天天御驾亲征的释仁札不是女王，是国王。契国王不分男王女王，男王女王都叫国王，你要觉得哪里不对劲儿那也没办法，他们古时候更野蛮，叫大王。释仁札除了大名之外，就只有个国王的名号“释仁四十七世”。可按说她当了二十一年王储是该有个封号的，她出生时，老国王高兴，也是隐约记起轮到她这里c该叫銮仡普还是銮纥特之类啥啥公主的，但转头一想，自己小时的封号叫啥来着竟是半点印象也无，遂作罢，只顾一味的高兴去了。契国反正也没人跟她争储，大家逐渐就忘了封号这回事儿，对外管老国王叫契王四十六世，管她就叫契王四十七世，大家都是土匪的后代，起名的方式简单点，毕竟国王九十岁才老来得子，想必这个儿皇帝的王储封号也叫不了几年。 谁知老国王愣是活了一百一十一岁。老来子释仁札愣是没当成儿皇帝。 在契国人的印象里，他们的这个新国王是个反派角色，但并不是什么可爱又迷人的反派角色，她好像还点儿面目可憎，也只是好像，她身为王储时就鲜少出现在公众视野里，每年国庆大典全国直播，给她的镜头也会打上马赛克，偶尔露出点儿边角便让人遐想连篇，比看禁片儿还刺激。临到她加冕时更是鬼脸都见不着，仿佛老国王一死，这个王储就转行当了刽子手。 契国日日无君，人民喜闻乐见。 释仁札这会儿完全清醒了，分秒不耽搁，“簌”地一下坐起来，脚尖着地时合金外骨骼碰撞大理石地面发出清脆的鸣响，可见并不沉重。释仁札长得不太高，但头颅和躯干的比例很好，难得是纤细却不干瘪，若能再强壮丰腴一些就堪称一副女战神的体魄了，她自己总是这么憧憬着，丰美大陆上的牛都快被她吃绝了。 小女仆拿来新的能源液，交给她，她瞥了小女仆一眼，吓得小女仆一缩脖子，赶紧给她换上 ——这副外骨骼虽是用尽新材料最大限度降低了重量和运动阻力，但她外强中干，没有能源助力的情况下抬抬手都有困难。 换上新的能源后，外骨骼缩回设备夹进行维护保养。释仁札如释重负，把设备夹从后腰处取下来，低头看着自己这身混合着各种污秽的血肉残渣，没有感到恶心，反倒有一种心满意足的享受。 半晌，见她没个动静，小女仆只好悻悻问道： “陛下，作训服脏了，您要不”没等她说完，面前已经卷起一阵臭烘烘的风，释仁札光着脚丫快步去往侧殿，留下一地扎眼的血脚印，小女仆一看，哟，这大理石地板上溜得一道一道的，陛下难道是去杀了一伙山药精？要不咋还打滑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第 3 章 释仁札垂着两臂，光着身子，湿漉漉地站在浴池前，两眼直勾勾望着镜子，也不知在看什么。 洗完澡，释仁札就不再是臭烘烘的了，虽然军用肥皂味道粗粝，功效也仅限于清洁，但她的皮肤本就温和细腻，富有光泽，时刻焕发着一种天生天养的洁净感，宛如一尊白瓷的雕像，无论再怎么污脏，只要轻轻一擦，就能够恢复原有的无瑕。 小女仆给她抹干身子，拿来繁复的王袍一件一件往她身上套，手上嘴上都不停，“陛下，王后将您托付给我，是看上了我有胆有谋还忠心耿耿，可您要是再这么胡来下去，我就是再厉害也拦不住您作死啊。”陛下的皮肤真好，又白又透，夏天刚留的碗大一个疤秋天就看不见了，“要不新装备您也给我订一套，好歹让我能追上您，毕竟我是要对王后负责的，跟个主子都能跟丢，您说我今后怎么跟王后交代嘛。何况您还有八年才成人，我这个监护官在您成人之前，既不能监督，也不能保护，还像个话啊？” “母亲去世那年，你才十岁，由于小脑发育迟缓，你到十四岁才能够独立完成士官考试。母亲把我托付给你，是因为监护官是个世袭的职位，这一代除你之外，其余三人都是男性，所以内阁监护官只有你一个。不要随便吹牛。”释仁札穿好衣服，阴沉着脸在墙镜前缓缓地转了一圈，左看右看都觉得自己不够丰腴，不够健硕，不是一个女战神的样子，“ 想要新装备，你可以按流程提申请，但是你也得等着。新装备还没量产，按照武器公约，处于实验阶段的武器只能用于君主自身防卫。”说完，她摸摸自己瘪平的肚子，“芙莉，夜餐是什么？” 沉族人体质好，吃的多，四顿正餐少了哪一顿也不行，夜餐是一日当中最后一顿，分量最大，最为丰盛——没错，这样不健康，但天生的强生的，你架不住人家命长。 监护官芙莉，也就是小女仆，等这顿夜餐很久了，入夜那会儿她劝释仁札回殿也是因为自己饿了，这下听对方主动提起，自然是兴致勃勃，“东疆有了个新物种，叫象猪，生物署鉴为基因稳定，烤了只半岁龄的，取腿肉和鼻子，配酸果子酱，这是主菜；主食是古单斗牛大包和前几天您取回来的徽光单兵罐头。” 释仁札也饿，穿好衣服就跟着芙莉来到饭桌前，只见一个硕大的猪腿横摆在餐桌上，她摊开双臂量了量，大概是左胳膊肘到右胳膊肘那么宽的距离，“你确定这是半岁龄的猪？” “陛下，是人造新物种，象猪。九个月成年，成年后体型和大象差不多，生物属对它的研发是出于经济目的，当然要顾及时效。” 释仁札摸摸袖口的绒毛，默不作声地蜷成一团，缩回自己的高背椅里，顿时没了胃口，“给生物署传话，新物种研发暂停，研发补贴我还得跟大臣们议一议，别又贪多求快弄出些半兽人来，到时候不好吃还添乱。” 由于夜餐不合胃口，释仁札这晚上是饿着肚子睡的，一觉醒来，她匆匆吃了两个水牛腱子，又扛起大狙打猎去了，出门前交代，让芙莉去趟实验室，取回化验报告，而化验样本就是她昨天身上糊着的那些血腥污秽。 傍晚时她带着近卫队，用铁镣铐拖了几个半大不小的男孩回来。男孩们破衣烂衫，骨瘦如柴，脸上没有惊恐，也没有疑虑，拉他们往哪儿走，他们就往哪儿去。见到芙莉也只是淡淡瞄了她一眼，并不像一般的孩子那样挣扎呼救。 芙莉一看那些孩子的虎口就知道是怎么回事，问：“陛下，这些童军怎么处理？枪毙了解剖？还是活体解剖？” 释仁札坐在榻上慢条斯理地吃晚饭，胃口并不受血腥话题影响，“这几个东西是我进他们后方营地抓的，本来就戴着镣铐，不知道是不是童军，但可能也有问题。不过没上战场就不是死罪，关他们三年看看变化，现在取些组织出来化验就行。” “陛下，徽光真的是下定决心一定要造出战争人种？”芙莉让人将男孩们带下去，手掌顶着太阳穴，狠狠地揉了揉，“湿罗公约明确禁止在人体基础上进行非自然进化的所有实验，早几十年他们掖着藏着也就算了，现在那么明目张胆地派了实验品来戍边，它就不怕咱们提起制裁议案？” “换我在徽光我也会这样，不然论单兵单兵比不过我们，论战术战术比不过古单，他们自保都难，还能靠什么耀武扬威，靠雅索是靠不住的。”释仁札吃得奋力，额头上冒了汗，脱掉外袍，露出一身幽青色的朴素长衫，这就是她的睡衣了，“徽光现在研究这个，是想逐渐削减我们的有生战力，让我们在未来打开国门予取予求。你制裁它它也会继续研究的。” 芙莉大惑不解，“丰美大陆又不像别的地方，四国空域都部署着光武器，它闹大了不怕死？” “光武器都是联动的，你轰它它难道不会轰你吗？再说战争钥匙谁都少一把，商老九消失快三年了，现在对各国来说，光武器有跟没有一样，徽光只要是脑子清楚就肯定会走战术人种这条路。对了，那几个孩子关钢铁地牢里去，不许清洁和喂养，明天晚上我要带回南锡。” 芙莉有些讶异地看着释仁札：在边疆四围巡视了快一年，连加冕典礼都没回去的她这会儿怎么想起回南锡了？她该不会是杀腻了外国人，打算换个口味杀自己人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第 4 章 契国的国都南锡城是座典型的南部城市，一面朝着海，一面靠着山，城间通有五条壮观水脉，全年分为四季，分别是秋夏秋夏。 夏季栽种，秋季成熟，栽种不费力气，成熟速度惊人，赶上年景好的时候，上一茬儿收回来的还没吃完，这一轮刚种下的就熟了，别的城市还有个丰收的喜悦，南锡人民喜悦不起来，每天都在拿丰收的果实肥田，田越来越肥，田越肥越丰收，越丰收越吃不完，越吃不完越肥田。如此恶性循环，南锡人要撑死了。 大科技时代之后劳动力愈发得到解放，南锡人民本来就不怎么干活，现在则变本加厉成了没活儿可干，天天吃饱了撑着总想着要放飞自我，所以艺术音乐政治宗教等不事生产的活计干得就特别的好，对国王的牢骚也是特别的多。 国王车队进城时，天刚擦亮，城里大部分居民都还没睡醒，路上零零散散走过几个醉鬼，有一个醉得凶，干脆就趴在马路中间睡着了。近卫队保护着这么个遭人恨的国王，免不了视任何异常为有害，开路车离得大老远就停下来，两翼车队都放出驱逐无人机准备进行监控驱赶。 “行了，他都醉得失禁了赶也赶不动，叫医务车来送医院吧。”释仁札按着自己颈侧的增强内耳测了测通讯质量，确定没问题后将设备夹扣在自己后腰上，拉开车门，抬腿就走，“我饿了，去找个地方吃早饭。芙莉，你们马上把俘虏押回内城，交给赫阁，告诉他们，这些俘虏一刻也不能离开钢铁牢笼，谁弄丢我一个，谁拿命来赔。” 紧张兮兮的车队开走后，清晨的南锡城恢复了闲适慵懒的原貌，街道上除了极少数通宵达旦做生意的饭店酒馆，几乎没有招牌亮着灯，看起来丝毫不像现代化的城市，反倒像古时候的农村。 释仁札自认是个勤奋的人，所以从小就打心眼儿里不瞧不起自己的都城。 在年少无知的岁月里，饱读史书的她甚至幻想着终有一日南锡坐吃山空灾荒连年，饿殍满地，为此特意请求老国王耗费重金修了条连接南锡和契国内陆农牧重镇的地下轨道专线以备不时之需。 哪知人算不如天算，南锡就不闹灾荒，非但不闹灾荒，由于气象助长，竟是年年大丰收，人民有老死的，有病死的，也有自杀死的，就是没有饿死的。 反而是她，小小年纪落了个劳民伤财的坏名声，日积月累下来，对也是错。 好在释仁札承袭了土匪固有的基因，进化不出多愁善感的神经，你骂归你骂，老子自横行。打从修完地轨后挨的每一次骂，她都让芙莉记录着来源出处，只等来年找到个借口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您好，欢迎光临。” 释仁札推开一扇木门，冷不丁听见这么个古老的录播女声，心里有些失望。 小店装修陈旧，破败阴湿，四周壁纸一碰就碎，屋顶横七竖八的通风口和镭射灯说明它在很久之前应该是个声色犬马的热闹场所，现在则犹如废墟，从里到外都透着不堪。墙壁的角落里隐约残留着遭遇爆破后散烂的灰烬，让人难以想象这样的地方居然还在坚持营业。 释仁札在东疆倒是见过这种堪称遗迹的小店，绕过重重破旧的隔拦屏风，她在废弃的舞池边好容易找了张四肢健全的椅子坐下，刚要研究菜单，就听音响又里传出塑料质感浓烈的告示：“朋友，清晨五点后，早饭和酒都请到户外坐廊享用，店内将开始进行清洁维护，多谢合作，我们将竭诚为您服务。” 这种地方竟还要清洁维护 顺着指引灯牌，释仁札又被驱赶回露天的环境里，抬起头，此时朝阳如沐，在边疆正是晨操如火如荼的阶段，可现在她饿着肚子，坐在掉渣的木椅上，四周景物越是安然平和，她愈发感到失望。 释仁札是个军人，至少她给自己的定义里最重要的一项就是军人。她并不在乎自己是不是一个国王，但是她对于自己能不能当好一个军人非常在意。 好在军人的天职是保家卫国，这一点跟国王并不冲突，但是在大臣们的眼里，她这样做就有些过分了，因为身为国王，太过于穷兵黩武并不是什么好事，国王这个职业必须是全方位的，既能抓国防，又能抓经济，还要能把政治处理的稳稳当当，最好还能给国家留下永恒的政治之光，三年抱俩，五年凑一桌麻将，十年成建制供人民瞻仰，这样才算的上是个好国王，所以在这一年里，大臣们三番四次谏言，每几天就有一个大臣不顾生命危险跑到边疆去找她，搞得她不胜其烦，这次回来，她就是要疏解一下满朝文武的怨气，力争当个一年半载的好国王，至少也要当到5000年大典之后再考虑上战场的事情。 “早餐我们只提供香肠鸡蛋和面包，是套餐，您需要吗？”来点单的小伙子笑得阳光灿烂，看起来不像熬了通宵的样子。 释仁札昨晚乘超音速军用运载机从北疆起飞，早上四点半抵达南锡机场，本该转直升机回内城的，但她想再放自己一天假，看看这久违的都城，所以没有跟随车队回宫而是独自进了城。正常情况下她五点就该吃早饭的，这会儿都快六点了还没吃上，已是饿得前心贴后背，就拿左手比了个鸡爪形，皱眉道：“先上三份，不够再说。” 南锡城人民成天是吃饱了撑着没事儿干的状态，上顿的饱嗝儿还没消就又得吃下顿了，小伙子哪里见过有人这么吃东西，于是赶快追加说明：一个套餐里有两片面包，两根香肠，还有一个煎鸡蛋。 就早餐而言，这就够一人份的了，尤其是纤细的女性，古单两米多高的游客们也就才吃两份。释仁札一听，收回鸡爪，把巴掌彻底摊开，“那先来五份。” 一个军人，吃那么点东西，像什么话？何况她还兼着国王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第 5 章 释仁札一直活得很克制，除了杀戮和饮食，她几乎不会放纵自己去做别的消遣，这种天生的自律，释仁王室千年来她是独一份。老国王觉得她应该是随了王后的种，毕竟她是激进军国党派老头目的亲外孙女，母亲那边一水儿的职业军人，她天生就流着军人的血——这令老国王觉得骄傲，当初他就是迷恋上妻子的铁骨铮铮，六十年如一日地敬仰膜拜，这才能活到九十岁还不懈努力着金枪不倒，最终生下了释仁札。 噢，释仁札，他美丽乖巧的小女儿，温柔了他的天地与岁月的小公主，即便是人渣又有什么关系呢？ 但外人与老国王的看法大相径庭，仅从外表看来，释仁札也跟军人搭不上什么关系。释仁札长的漂亮，四肢颀长，骨肉匀称，虽称不上曼妙，却有坚冰似的剔透美感，只是脸上阴沉沉的，一看就知道不那么好亲近，好像从骨子里泛出一种严格苛刻的冷漠，叫人望而生畏——本来她这种气质是不怎么惹事儿的，无奈有些登徒浪子就好她这一口，这不，她好好吃着饭呢，偏有人送上门来。 “ 小姐，介不介意我拼个桌？” 满身酒气的邋遢醉鬼，不知是从哪个角落里晃出来，摇摇摆摆来到释仁札身边，说话都有些囫囵。 释仁札一看旁边有这么多的空桌，本就阴沉的脸上迅速结起了霜， “滚。 ” 登徒浪子受到了惊吓。本来人家好好跟她搭个腔而已，答应就答应，不答应就算呗，哪有随便骂人的，这搁谁都得跟她生气，“滚？行，我坐在这，有本事你让我滚啊。” 浪子一屁股稳稳地坐到释仁札对面的椅子上，刚准备开口说第二句话，一把叉子就稳稳地扎进了他的嘴里。 释仁札往下按了按叉柄，左手拿刀戳起香肠，直愣愣地一杆子捅到对方嗓子眼，“滚。” 都说美人如玫瑰，鲜艳有刺，浪子没想到自己碰到的竟是一头豪猪，只能圆润地滚了。在别人那里能写一万字的路遇骚扰情节，放释仁札身上只能写三行。 结账时，阳光小伙儿特意给了她个量大从优的价格，但释仁札从小吃完皇宫吃军队，并没有钱财的概念，身上除了一套装备价值连城之外再无一物是值钱的，好在芙莉及时赶到，才没让这位国王再顶个搜刮民脂民膏的坏名声。 “陛下，赫阁让我转告您，商2911号舰群将于今天到港，随舰来的军火里有一批近卫队的重型装备，赫阁的意思是，近卫队的事赫阁不好插手，他们要是验收了怕到时近卫队找麻烦，您看是不是能让托摩瓦带人去一趟？” 商字号舰群虽然叫舰群，但并不是个作战单位，而是运输船队。这个船队的主人，正是一千年多前扛着镐头挖山铸炮卖武器的那伙人，也是释仁札最不愿接触的一群人。她本无意搭理这茬儿跟军火贩子打交道的鸟事，然而29开头的舰群通常只有在夹带王室订单时才会出港，她这副新型外骨骼的专用维持系统很可能就在里面，这让她有些在意，“不用托摩瓦，我自己去。”反正商玖已经消失了三年，这会儿总不会突然冒出来叫她撞见——每次想到这个名字她都会不自觉地攥紧拳头，把牙咬得咯咯响。芙莉知道她这点儿魔怔，但也没办法给她宽心，只好把她推上车，免得她急赤白脸的再把路人吓着。 她们抵达军港时，商2911号舰群正好在靠岸。五艘护卫舰簇拥着两艘大型巡洋舰缓慢逼近，场景蔚为壮观，港口处一时间黑压压的，连前头几艘负责引航的契国驱逐舰看起来都比平时小了一圈。赫阁负责接船的运输队伍已经在军港等候多时，见近卫队的车子来了，赫阁长官因铜还以为是老战友托摩瓦，正要上去打哈哈，却见芙莉下车给人开门，脑子里一瞬灵光闪过，立刻站直军姿喊口号：“注意！敬礼！” 契国的赫阁，类似于徽光民主联盟的警备属，负责对内执行法律，维持社会秩序。赫阁长官采取世袭制，所以因铜跟释仁家渊源不浅，自然能认出释仁札来，一年不见，他还以为国王陛下能在战场上把自己操练得强壮些，谁知释仁札还那样，站在一群军人当中仍旧显得弱不禁风。 没事，距离三十岁成年还有段时间，再长长说不定就好了。 因铜对国王行礼，看着释仁札比正常沉族女性还要更单薄一些的身形，总觉得自己是有义务协助国王在成人礼之前变成一位女战神的——沉族人寿命长，发育期也长，一般二十岁算半成人，两性基本拥有成熟的生殖能力，三十岁左右才完全结束器官的各种发育，同时宣告成年，拥有完整的社会身份和权利义务。因铜他爹就是死得早，死时因铜还没成年，所以当时只能继承爵位，官职则必须通过他叔叔过渡给他，他交接没两年，老国王又死了，临终托孤虽然没他的份儿吧，但他自认是看着释仁札长大的，有义务如父如兄地看顾这个新国王。 “因铜，好久不见，”释仁札身姿笔挺地走到他面前，也行了军礼，“这批货物清单让我看一下。” 因铜本来做好了寒暄的打算，岂料释仁札直接到这种地步，他的笑容一时僵在脸上，对于那句关于“好久不见”的问候，回也不是不回也不是，“陛下，您刚从前线回来，清点货物的事情还是交给我们来办吧。”话是这么说着，他的身体却很诚实地从上衣兜里掏出了授权器，经过指纹验证后，授权器成为一副近眼显示设备，释仁札将它扣在右眼上，一目十行地在上千条目录里寻找自己想要的东西。 “这批货里没有新型合金外骨骼的维持系统？”释仁札摘下授权器还给因铜，脸上又要结霜了。 “有，但是不在两艘巡洋舰上，所以我们不负责接收。”因铜接过授权器，仔细收进上衣口袋里。 释仁札的眉心稍有舒展，转头看向泊位，此时巡洋舰已经停靠，装卸工作紧锣密鼓，岸上显示靠稳的绿灯一经点亮，舰尾的底舱立刻打开，足有一栋楼那么高的硕大火箭头从船身里缓缓推出，“你们不负责接收，那谁来接收？还有，你们赫阁要火箭做什么？监控卫星够多的了，再发下去古单该不干了。” “这些是生物署的，我们只负责协调，他们好像要发两个整体实验室上去，民用火箭实现不了一次性运载，只好靠商邦的b55。”说到这里，因铜情不自禁地挠了挠发硬的头皮，“至于您的装备替大知事传话的人是这么说的，让您自己去老地方取。” “商玖？”释仁札细眉一横，浑身上下焕发出吃人不吐骨头的气势，连因铜都难以自控地往后退了两步，“我说了禁止她入境的，谁给她签的通关纸？” “没人签过。根据情报，大知事应该没有入境。”因铜有点儿心虚，毕竟商邦的舰队都能开进军港，那他就算在国境线上分毫不漏地修一堵高墙也挡不住商邦的代理人啊。 释仁札也是气得有些糊涂，闻言愣了几秒，这才想起所谓“老地方”根本就不在契国境内，甚至不在丰美大陆境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第 6 章 黑恩迦群岛，地处八藐大陆和菩斯马罗大陆领洋交界处，低潮时可见两个岛屿，七个岛礁和三片暗沙，高潮时只有主岛露出海面。除一大一小两座主岛是火山喷发形成的海岛外，其余均属珊瑚礁地貌，又由于该区域珊瑚多为深蓝色，主岛为黑色玄武岩，从滟波粼粼的大海上远远看去，就它一片吸光的黑黢黢，故有黑恩迦之名。 至于说“恩迦”的来源，有传闻岛上原住有恩迦族，后因气候灾害一夕之间死绝死透——如此敷衍的谎言自然谁都不信，但它远离各路航线，从古至今也没有进入过公众视野，扯谎的人自然是两手一摊，你爱信不信。 谁都想不到，就是这么个小岛群，放地图上都不赶蚊子屎显眼的，却为大科技时代后c新世界的和平发展做出了巨大贡献：各国王室和政商家族的可能继承人都要在这里度过他们的十五到十七岁，以确保在日后“不会”因为缺乏了解和信任而产生“不够”充分的交流引发“不必要”的误会与争端。 这个“三不”原则在长达五六个世纪的历史长河中充分保证了各国的政治需要，进而演变为约定俗成的规矩，各方势力自觉遵守，哪怕是日后终归要拼个你死我活的敌对双方也会抱着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的心态参与其中，没有例外。 于是，岛上设置的权力机构干脆就叫“三不会”，它要求会员在校期间“不会洗衣，不会做饭，不会擦地板”，总的宗旨是希望各国政治之光不要在岛上浪费宝贵的时光去做一些对促进世界和平没有实际作用的事情。想当然，它的会员们自幼家国天下，日日高屋建瓴，谁有功夫去违反这么接地气的会规。 这一天，岛上难得不下雨，年轻的会员们纷纷走出主岛的无尽穹窿，或乘船c或登机去往位于周围岛礁上的各个场馆。 “诶！你们看！华丽巨军舰鸟诶！我们先去格斗岛取枪打几只，再到水屋喝酒吧？”直升机上，四个半大不小的少年学着长辈的样子一人叼着根雪茄吞云吐雾，其中一个举止乖张，把头探出机舱，手指着海面上飞掠的巨鸟，兴冲冲地喊。 “道达尔，今天别说军舰鸟c就是有翼龙你也打不了，昨晚会长通知过，大知事今天会来，格斗岛清场戒严，你昨晚喝多了不知道吧？” 其余两人袖着手点头赞同，说出来的话也许还有些稚嫩，但语气已经隐隐有了古老王室慢条斯理的态度，“是啊，大知事一来，格斗岛上所有武器都要入库，未经许可一律不能接近，母亲昨天已经通知我们，这段时间离格斗岛远一点。” 道达尔就着戴满金戒指的手指狠狠嘬了一口雪茄，兴奋地听着王子们的讯息，两眼恨不能射出光来。这个八藐大陆□□军阀的儿子两周前刚上岛，对一切事物都充满了好奇，“大知事不是失踪了吗？没想到我运气那么好，刚上岛就召唤了大知事！我家老不死的要是知道了，一定为我感到骄傲！”他家老不死的骄傲不骄傲不晓得，反正他要骄傲死了，在他们那个落后的□□国家，大知事是与神比肩的存在，谁若是能得到大知事的垂青，那就意味着胜利女神向谁伸出了手，他只要紧紧把握住，他的哥哥姐姐就再没有资格跟他争夺继承权。道达尔甚至猖狂地想到了父辈们垂头丧气，禅让大权的景象。“我不管！我一定要去格斗岛找大知事！你们也没见过大知事吧？你们难道都不好奇吗？” 两个样貌相似，举止相仿的王子是一对俊俏的双胞胎，祖国跟军阀他们家刚好隔着个丰美大陆，虽然两家都是搞政治的，差异并没有到达隔行如隔山的地步，但是此时他们还挺庆幸自己没有投生到八藐大陆那种军阀遍地的修罗场去，“我们对地底的熔岩，银河的浩瀚，生命的源起，时间的尽头，都有好奇，可如果好奇是以生命作为代价，我们为了人民必须选择放弃。” “真是受不了你们这些腐朽的王子，人就只活一辈子，怎么死不是死？我反正不愿意躺在床上老死。”说着，道达尔扭头，略带挑衅地问自己身边的红发少年，“赛格，你敢去吗？我跟你赌两颗乌丹果，”他从自己战术短裤的侧兜里掏出两个黑樱桃似的东西，“如果你敢去，我现在就给你！” 八藐大陆的乌丹果是一种毒品，成瘾率低，致幻力却很强，有了它，你能在幻境中不负责任地实现自己最疯狂的愿望，因而极受富人追捧，由于产量少买家多，价格常年居高不下，在当今各国的黑市上都被作为硬通货流通，今年这两颗乌丹果的价值约等于他们屁股底下坐的这架直升飞机，红发少年难免心动，考虑了两秒，他愉快地接过乌丹果，假作淡然地笑道：“你说的没错，人只活一辈子，在探险的路上死去，是我哥伦布族男性最好的归宿。道格尔，我们回去准备一下，十二点码头见。” 一个小时后，正午的烈日当空，两个少年换上迷彩作训服，身上藏着各种私货，从码头泊位上挑了一艘崭新的快艇，兴冲冲地朝群岛最北端的格斗岛进发，在距离格斗岛约半海里时，两人细心地熄灭了快艇引擎，背着潜水助力设备悄悄地朝岛边潜去。 “说什么戒严，不过如此嘛，这么轻易就让咱们上了岸，比我在雨林里突击个贼窝都简单，可见大人们都是些人云亦云的胆小鬼。”道格尔是个不折不扣的少年实干家，枪林弹雨中匍匐而行的童子军下了战场更是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亲爹死得晚，拖慢了他统一八藐大陆的步伐，“赛格，你说对不对？” 赛格没什么实战经验，但直觉告诉他，格斗岛不是个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一旦上了岸就有被抓的危险，大知事可能不会跟他们计较，但大知事的手下即便把他们杀了丢海里喂鲨鱼也是无从指摘的，谁让他们自己送上门来呢？“你不要大意，虽然我们对格斗岛的地形很熟悉，能找到监视死角上岸，可据说大知事身边从不用外人，以前勘察的那套未必有用。” 道达尔闻言，不屑地一撇嘴，心说你也是个胆小鬼，抖抖陆战靴里的水，猫下腰，比了个手势，示意继续前进。 格斗岛上建筑不多，都用强化钢管支离地面五米以上，低潮时看着有些可笑，但高潮期时现有陆地尽数被淹没海中，能够证明这块岛礁还存在着的，正是水面上这些高高支起的建筑。眼前这个建筑是岛上最大的一个，常日里用于搏击和射击训练，现在四周内里均空无一人。道达尔有些失望，赛格则是长舒了一口气，两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再次猫下腰，小心翼翼地前往下一处建筑。 然而直到他们把岛上建筑都扫了个遍，别说大知事了，回头想想，竟是连鸟叫都没听见一声，整个格斗岛就跟死了一样，寂静得令人耳膜都感到压迫。 “等等，道达尔，”赛格突然反应过来，立刻站稳了脚步，挺直身子有些惊恐地望向四周，“为什么我连风和海浪声都听不见？在这里，海的中心，海风是不会停的。” 道达尔倒不害怕，但此时也觉出来不对，何况找一圈也见不到个鬼影，真是失望透了，“那我们原路返回，开船绕一圈，看看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第 7 章 事出有异必有妖，两人都不敢耽搁，立刻原路折返，这才发现一路上声光景物都不似平常，简直越走越瘆人，越走越心惊，在距离上岸点还有半公里时，他们更是惊奇地发现，来时的小快艇竟变成了一艘巨型登陆舰，舰身宽度目测得有三四十米，四周环绕着数不清的战斗无人机，正毫无疑问地朝这边驶来。 道达尔是丛林童军出身，裸眼视力极好，大老远的他能数的清登陆舰前端的甲板上有多少人，“赛格，恐怕这才是大知事的船。” 赛格声音有些发抖，对于自己因乌丹果而起的贪念后悔不迭，“还用你说，黑火旗那么大，我又没瞎” 这下逃是肯定逃不掉了，不如淡定一点，或许大知事以为他们是来接驾的呢？ “我们都是岛上的会员，束手就擒的话，大知事应该不会杀了我们的。”道达尔此时已没有了来时的乖张猖狂，他也知道大知事或许不会下令杀了他们，但大知事的武器们哪有什么慈悲心肠和国际观念，清除他们，就跟清除岛上的一切生物一样哦，不，那些武器，大概能连海风都一并杀掉，“要么c我们还是投降吧” 赛格觉得他言之有理，正要举起双手，却见登陆舰两旁分别飞出一个细小的白影，白影在空中晶晶一闪，转瞬来到他们面前，吓得他们赶紧闭起了眼睛，几乎要尿了裤子的大喊：“我们投降！请不要杀我们！我们是” “西斯廷共和国，赛格先生。萨拉昂联合军长国，道达尔少将。大知事此前观摩了二位的登岛过程，欣赏二位年少勇敢，特命在下前来邀请赛格先生和道达尔少将共进简餐。不过您二位可能要稍等片刻，因为大知事现在舰上午睡，如果不介意的话，请主动卸下所有装备，否则卫星防控系统将按最高危险等级对二位进行真空处理。”来者全身都被遮蔽在合金外骨骼里，一块块金属纵横交错，森森嶙峋，叫人看不出本来面貌。 真空处理就是要活活憋死我呗？道达尔边卸枪边作如是想，心里贱兮兮地愈发崇拜起大知事的本领来：萨拉昂要是也能有大知事的武器，画个圈圈就能指定给啥玩意儿抽个真空，那他们还用得着天天端枪进山剿匪吗？他唯一的弟弟还用得着十二岁就上战场，被敌人吊死在碉堡上曝尸九天九夜直到烂成一条谁也认不出来的恶臭骨架吗？道达尔顿时觉得自己曾经的战绩，真是不值一提，你再看看人家，外骨骼做的都已经具有稳定飞行系统了，自己家老不死的那套还只能用来跑跑跳跳，跟个玩具一样，丢人。 如果说过去大知事在他心中是一轮高悬在天的明月，遥远而朦胧，那现在大知事就是太阳，金灿灿的大太阳，简称金太阳，现在的道达尔，已经不仅仅是想得到大知事垂青了，他简直想放弃一切身份地位，永生永世地追随这位大知事。 登陆舰靠岸时，格斗岛上空犹如散去一层薄雾，四周景物又回到了最初的样子，该吹风吹风，该拍浪拍浪，海鸟聚群盘旋而至，又开始乱拉乱尿。赛格闲来无事便蹲在沙滩上挖寄居蟹玩儿，结果挖一只是死的，再挖一只还是死的，挖了十几只全是死的。死就死吧，正常地死去也不那么恐怖，但这些寄居蟹均是死在壳外，蟹肉都从坚甲里挤出来一大截，眼球在哪儿也分辨不出来，身边泥泞不堪的都是它自己的血肉。 岛上动物应该都这样死光了吧赛格捂住心口，沁了一背的冷汗，如果不是大知事一直监视着他们，恐怕这会儿他们也跟这些寄居蟹一样死烂了。 而道达尔可没闲心挖螃蟹，他要等大知事下船。登陆舰吃水很浅，几乎整个船身都上了岸，封闭式大型卡车一排接一排开进格斗岛，可他到头也没瞧见一辆好车。 大知事那么神通广大的，随身总得有辆好车吧？道达尔就是这么坚信着。连他那用玩具当武器的丢人老爹都有很多好车，大知事的肯定只能更好。所以他就一直等，一直等，一直等到舰舱收闭，舰艇和无人机都退回到海里也没等到他的大知事。此时已是夕阳西下，该吃晚饭的点了。 “道达尔，你有吃的吗？”赛格虽然纨绔又贪心，但毕竟名校出身，不好意思面对道达尔说这些话，只能望着身旁沙滩上堆成一座小山的螃蟹，有些脸红，“我早饭吃得少，午饭没吃，饿死了。” “我也没带干粮，不过我可以去找点儿吃的给你。格斗岛上的珊瑚树林里有很多海龟蛋。海龟蛋不需要空气，所以不怕真空武器，现在我们是宾客了，大知事不会介意我们在岛上烤个蛋吃的。”道达尔说着就要去往海滩的另一侧，给患难与共的兄弟挖海龟蛋。 所幸赛格此前在名校的书没有白读，赶紧拦住道达尔，脸上还是红，但语气已经不那么尴尬了，“你今后物理课要好好上，真空武器这个概念不是你想的那样。你想的是那种是氧气耗光之后生物自然死亡的真空，现在格斗岛上的生物是被强制真空，虽然能量不太大要不，你去看看那些怀孕的母螃蟹我把它们单独放了一堆。” 军阀的儿子道达尔少将什么惨状没见过，不信邪，走过去翻看一圈母螃蟹后脸都绿了，“简直是地雷” 同理可证，海龟蛋也是一堆已经炸裂的地雷。 他俩什么食物都没有，就这么从傍晚饿到了深夜，饿得他们为了转移注意力，由衷地反省了自己的错误，坦承地交换了自己对对方的瞧不起，从此开诚布公，假以时日，如果还能活着回去，必将成为跨越大陆的一对好盟友。 海上明月真好看。 长那么大了，他们还是头一次这么安静认真地看那古老诗歌中经常赞颂的对象——枪毙是死，真空是死，饿死也是死，反正都是要死，不如再贪图一刻美景吧。 事实证明，他们是明智的。 世上所有侥幸和恩赐都不过是短暂的幻觉。 十三天后，他们因中暑脱水而死。 道达尔死在了一个小沙堆上。小沙堆下，是刚被掩埋到半截的赛格。 所有的危险，其实都通向死亡，有些人半路折返，有些人抵达终点，不想死的死成了算不幸，想死的没死成也算不幸，但妄图接近大知事的这种危险，所通向的，是备受折磨的必然死亡，没有例外——对于所有人来说，从登岛的那一刻起，他们就已经死了，只不过大知事这段时间闲而无事，想要看着他们慢慢死而已。 世间从来也没有这条规定：大人一定要让着孩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第 8 章 三不会接到两位会员的死讯后，并没有表达出多么大的惊讶，甚至连装模作样的谴责都没有发表一篇，只是通知了会员的家属，按部就班地派人前往格斗岛，从沙滩上抬起道达尔，从沙堆里挖出赛格，温柔地将他们移入低温储存箱，收尸的人先行离去，会长聂泰按惯例留下来，解释为什么会在黑恩迦岛上发生这样不人道的事情。 “聂泰会长，任何人未经许可进入大知事的宣告范围都等同于进入无国界战区，你们没有事先对会员说明吗？” “猫汀，你是知道规矩的，或许换个商邦的别人过来，我们不会对会员进行过分说明，但商玖那么多年雷厉风行，从来也没有对谁坏过规矩，我们还不再三强调禁令，难道是嫌会费收得太多，要自断财路吗？” 聂泰中等身材，中等长相，放过去该叫做“全五分男”，但此时他西装革履站在大太阳底下，不卑不亢，就事论事，倒是显出一种身为商人的尊严来。商人无利而不往，他不能让人侮辱自己的智商。在他对面站着的女性比他高了一整个脑袋，说话时不是直视他的眼睛，而是直视他的头顶，简直让人觉得她又高又瞎，要不是她跟对了主子，聂泰都恨不能跳起来给她一巴掌——让你盯着我的地中海瞧！ 不过谈话还是要继续，特别是他此来，还有一个别的目的，“商玖这次肯交还尸体，西斯廷已经道谢，但萨拉昂是新政府，道达尔将军希望不要将这件事情公开，对外只说少将是因病而死，不知道商玖肯不肯帮这个忙？” 猫汀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亮晶晶的秃瓢，面上一直没什么表情，“大知事从来不管舆论宣传的事情，道达尔将军又是老主顾了，随他怎么说都行。反正他儿子本来就是中暑死的，我们没杀他。如果他当时不要相信大知事的哄骗，趁着还有体力游回去，或许也不会死。” 她这话说得轻而易举，云淡风轻，但聂泰心中呵呵呵的冷笑声已经串一串，串一株幸运草，串一个同心圆：谁不知道商字号舰群出海时会在沿途进行捕捞，捕捞的首要目的是保证船上众多人员的饮食，但他们捕捞的数量大大超过日常所需，吃不完的鱼都放到舰尾舱中的巨型绞肉机里打碎，在航道上一路铺洒，所以这种捕捞的次要目的就是诱使鲨鱼等大型鱼类在舰艇周边聚群，形成舰队最外围的保护。商字号舰群所停靠的海岸，鲨鱼密度之高令靠鱼吃饭的渔民都要退避三舍，你让两个手无寸铁的少年游回去，你当是他俩是送外卖的啊？还夏日特惠c全场五折c买一送一啊？ “她不管就行，我也好给道达尔将军回话。”聂泰戴上帽子，禁止猫汀继续观摩自己的秃头，“对了，你跟商玖说一声，海鲜要是吃腻了就到主岛上找我，西斯廷领回去儿子送过来羊，我太太今晚在主岛设宴款待西斯廷总统，还他个尸体还吃他的羊，估计他也没啥胃口，就只给他烤两根羊排好了，剩下的，我太太那意思是看商玖想怎么吃，去之前跟她打个招呼就行，她给做。” 猫汀看着聂泰帽子上墨绿色的布穗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大知事最近爱上了生吃鲍鱼蘸臭虾酱，应该是不会过去吃羊的。” 聂泰被她气死了都要，你一边点头一边拒绝到底是几个意思还能说清楚了吗？实在弄不明白人类的表达方式你就控制一下你的脑袋或者闭上你的嘴好吗？傻大个！ 但在猫汀眼里，聂泰是文质彬彬地对她微鞠了一个躬后笑着离开的。真是一个讲礼貌的秃子。 不远处的浅滩上搁浅了几只鲨鱼，有大有小，都在徒劳地甩着尾巴试图游回大海里去。此时天也蓝，海也蓝，银白色的沙滩之上，鲨鱼还没死呢就有成群结队的海鸟纷至沓来，活生生地啄食着鲨鱼的肉，猫汀觉得这大概是世上最美的画卷了，跟着大知事真是不枉此生。这么想着，她几乎是条件反射地从后腰间摸出一把古老的乌齐冲锋枪，一梭子弹打光，鱼也死了，鸟也死了，天下清净了。 “你们，把尸体弄回舰上，粉碎掉，留着喂鲨鱼。”猫汀交代完身边的人，给斑驳的老枪换上新弹夹，看样子是很满意于自己这种既人道又节约的做法，“下次如果鲨鱼密度太大了记得驱赶一下，大知事当它们宠物一样的，要死也不能死在大知事的眼皮子底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9.第 9 章 丰美大陆历距离5000年还差60天时，释仁札决定还是去一趟格斗岛。毕竟契国年内没有能力生产出自己这套合金外骨骼的长效维持系统，她跟商玖纵有不共戴天之仇，却总不好因为一己之私枉费了举国之力，而她也不愿意当一个“十分钟战士”，听起来跟什么萎什么泄似的。 一咬牙，黑恩迦群岛就在眼前了。 刚下过雨，大老远的望过去，黑恩迦两座主岛一高一矮，犹如两个水灵灵的大胖墩，纹丝不动地杵在茫茫大海中央，将格斗岛等诸多岛礁遮在身后。 芙莉有些闹不明白，明明飞几个小时就能到的地方，干嘛非得拉舰艇来，马力全开也得漂上半个月，这不自讨苦吃么？可这事儿去跟释仁札刨根问底的话也是没什么用的，因为她也搞不太明白，自己到底时候从什么时候开始养成了出海时能开船就开船的习惯。 明明是生长在海边的人，不知什么时候起，每每看见海洋反而觉得陌生。好像这无边的大海里随时会窜出什么狰狞巨大的海怪，转眼就能把她啃噬得尸骨无存。所以她动辄不愿无根无基地飞跃海洋，宁可兴师动众地拉了一个微型航母战斗群，像炫耀战力般回到自己少年时生活过的地方。 快靠岸时，她从侦查无人机的摄像头里看见聂泰摸着秃瓢张着嘴略显呆滞的错愕神情，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尴尬，嘴角一抿，她低声吩咐芙莉，“近卫队登机，舰队撤出黑恩迦领海，其余人员二级战备，休整待命。” 站在岸边准备迎接契国元首的聂泰前几天刚在格斗岛吃了个脑瓜亏，本以为能消停一阵子养养他那身为会长的尊严呢，谁成想商玖刚作完妖，释仁札又来了，来就来吧，你倒是带点儿水果花篮啊？哪怕给孩子们带点儿玩具呢？都不，俩一人带了支舰队来，还都是战斗编制，特么吓唬人玩儿呢？你俩那么有本事倒是撸袖子打一仗啊！打一仗随便死一个就好啦！两个都死掉就天下太平了，最好连身边那俩仆人都一起死掉就普天同庆啦！又不肯打！就知道闹！商玖家里人多，每年贡献大量会费他也就不计较了，可释仁王室育个种恨不能一育就是一个甲子一个世纪，他算运气好还收了一轮会费，想他的前任，穷其一世啊，就净接待老国王故地重游白吃白喝了，为此硬是撑着干到七十岁才死心卸任，刚接到荣休的嘉奖，释仁札就出生了，悔得他差点儿要求返聘。 “奇怪，释仁王这会儿怎么想着回来了？她跟岛上本来联系就不多，自己又刚即位一年，按说正是忙的时候。”聂泰的太太低声问聂泰。 这位外表素雅的美人，内里却是荤腥得很，岛上的鲜肉几乎被她尝了个遍，她管这叫长年沉浸在爱情里。而岛上来自东方古国的人都管聂泰叫江南岸。 “看样子跟商玖脱不了干系，战斗配置都成双成”江南岸想想又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遂改口，“势均力敌的，你看看你看看，这混蛋，我都宁愿她战舰登岛了！至少没那么大风！”转眼间，直升机螺旋桨旋起的狂风卷着草根和细沙刮得半天高，他赶紧弯下腰，捂住帽子开始喊，“舰队都到门口了她不开进来，倒是发那么多大鸟载6上岛，她以为这样很低调吗？！有本事别机降，伞降！伞降啊你！”他话都没落地天空里就嘭嘭绽开了一百多朵枯草色的大伞，气得他已经成功戒了三十几年的毒瘾都要犯了，却还得顾着身后瞧热闹的一大堆孩子，“各位女士先生，请你们全部撤回到警戒线外边去，现在！马上！” 可半大孩子好奇心最强，谁听他的呀，就是不肯撤，只顾踮着脚看伞兵。 “这不是自卫演习！再说一次，这不是自卫演习！正在伞降登岛的是契国释仁四十七世释仁札陛下！” 最后这句话都不用重复的，此言一出，四下顿作鸟兽散，连平时最矜持的几个公主小姐都纷纷提起裙摆，踩着高跟鞋举步狂奔犹如飞驰的火鸡。 释仁王威名远播，可见一斑。 聂泰见状长出一口气，努力抬起头，满天空地找释仁札的身影，然而天上都是伞降兵，个个彪悍魁梧宛如他老婆盘中的腱子肉，哪里有释仁札的鬼影子，等他手搭凉棚直到伞降结束实在累得不行，又渴又饿根本都忘了自己是在接待什么鬼只得作罢回到办公室时，却见芙莉端着一盘切得像朵花儿般的南锡特产xxxl号芒果，笑盈盈地站在他的办公桌边，“聂泰大公，好久不见，我们此行给您添麻烦了，陛下让我先送点儿水果过来让您尝尝。” “招待不周，万望海涵，释陛下现在契国公馆？”聂泰客客气气接下芙莉的芒果，心里却嗤之以鼻，他知道契国长久以来都在研究高产作物，他虽不排斥改良品种但一个足有新生婴儿那么大的芒果看起来着实危险他并不打算吃，“契国公馆一切都还是老样子，日常维护的经费有会里在补贴着，所以请陛下放心。”正常人就该听出这是在催账了吧？你在人家这里留了个公馆却鸡不管狗不管的，日常打扫钱谁出？大修大护钱谁出？别人家都好商量了，每几年总有人来住着缴会费，就你们释仁王室便宜占尽坏事做绝，还没皮没脸地来蹭吃蹭喝，你要懂规矩给点儿赞助也好，可这么多年提都不提一句，你们倒是好意思回来！ 芙莉不是猫汀，芙莉家祖祖辈辈做惯了內侍，别人一撅屁股她就知道自己要闻什么屁，立刻两掌一合，放在腮边，摆一个经久不衰的少女姿势，也不管自己铁甲铮铮的看起来违和不违和，“聂泰大公，陛下当然是放心的，要不也不会让我送果盘过来呀~” 要钱没有，要命一条，她总不能赔了工资给释仁札擦屁股。何况释仁札这会儿已经往格斗岛去了，能不能活着回来都不好说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第 10 章 黑恩迦群岛上的科技产成品三年一次整体换代，每次换代都会将上一代科技品完全销毁。有民主先锋国家曾经对这种浪费的更迭方式表示过质疑：与其销毁，为何不将它们赠送给类似八藐大陆等落后区域的人民？ 对此三不会自有说法：撇开最新科技会被落后地区生产力拿来仿制这种经济问题不谈，你家继承人的生物信息可能存在于这些代表科技的设备上，一旦这些信息落入有心者手中，后果嘛，你猜猜？ 在释仁札离开后，黑恩迦群岛的科技已经经历了两轮更新，自卫系统从过去的主动防御变成了现在的监控防御，但商玖一来，监控防御系统就必须停止运作，因为商邦带来的无差别防御系统与监控防御系统原理互质，换句话说，无差别防御系统将“监控”也作为侵入行为的一种来进行防卫，当感知到监控时，会将监控系统摧毁。说得再简单点，那就是你不主动关机，我就没收你的设备且永不交还。 “陛下，您就这样过去太危险了，他们的防卫系统都是独立的，在那边万一您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们都不会知道，不如让我和哈迪斯护送您，我们毕竟跟芙莉不同，我们身上没有外骨骼接口不会被作为武器拒绝入内。”契国的近卫队长托摩瓦，和芙莉一样，是释仁札的四个监护官之一，由于他负责的主要是护卫，所以没有按战斗配置装备合金外骨骼。 释仁札瞄了他一眼，独自登上快艇，不肯定也不否定，只是单纯地不理他。等快艇启动的授权完成，她便往格斗岛方向开去。 今天的海风不算大，海面上只有零星浪花和几十只紧跟不舍的鲨鱼鳍，在她东面有一块地方正在下雨，远远看去像是一根巨大的烟囱。 “授权解除监控，切换通讯系统。授权解除防卫系统。自动接入当前最高权限系统。”释仁札通过增强内耳蜗完成了这一系列指令之后，快艇控制板和内耳蜗中同时传出呆板的欢迎语，“尊敬的释仁四十七世陛下，我们郑重欢迎您的到来，您已拥有商邦客用特级权限，请您尽快进入商邦宣告领区，以获得完整保护。目前您距离宣告领区四百五十米，预计将于一分钟内进入。由于您拥有客用特级授权，您被允许携带自卫武器，请您将武器编号”系统话还没说完，就被一个更加呆板的女声抢了白，“释仁王，您的武器不用验证，直接登岛就行。” 释仁札对于这样的网开一面并不感冒，她太了解商玖的为人，前一秒自己说过的话都能不承认的，别人说的就更加不用理睬。况且商邦的这套防卫系统刚投入作战不到两年，鬼知道它稳不稳定，为求保险，释仁札还是将后腰上的设备夹取下来，贴到近场验证系统上进行了武器编号验证。 这一次负责接待的仍是猫汀，释仁札一上岸，猫汀便迎上前来，接近两米的大高个儿奔跑起来就像一只长颈鹿，脸上还带着微笑，态度比起接待聂泰那是一个天一个地，“陛下，三年不见，猫汀都还没来得及恭喜您荣登王位。” 释仁札却不是道达尔，她即位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与其当个累死人的国王，她更不愿意死个亲爹，于是只轻轻地唔了一声当做回应，“我来了，让商玖交货吧。” 猫汀年少与她相识，算是半个熟人，应对起释仁札那不善辞辩的惜字如金来自然比因铜要擅长，至少不会被她噎住，“大知事让我转告您，距订单的截止期限还有三天。三天之后她一定如期交付维持系统。这三天的时间就请您在岛上小住，无论是主岛还是格斗岛，一应花销都将有商邦支付。就当是商邦为祝贺您顺利继位而送您的贺礼吧。” 商邦的交易规则是一套流氓体系，对上家是先货后款，对下家是先款后货。也就是说，所有订单商邦都先收取货物全款，等货物生产完成交付下家进行验收之后，才会对上游供应方进行付款。 释仁札对这种一天利息都不会放过的财务手段了然于心，但商玖付钱请她玩儿，她没道理不让商玖把这三天利息吐出来，就干脆顺水推舟，当是公差私休了，“行，那你通知聂泰，我今晚要按最高规格宴请三不会全体会员。明天我要吃到八藐的黑牛和毛山羊，菩斯马罗的翠玉鸡c大羽天鹅c白无痕猪脑和风铃雀舌，海鲜我没什么要求，活的，北地圈内的就可以，此外，厨师全部用食材产区的特厨，酒呢，商邦山地的一百五十年精诚酿就好，商玖不是随身都会带着吗？那就都拿出来让大家尝尝，至于剩下的，等我回去想想。”除了日常怼芙莉，她难得一次说那么多话，脑袋都有点儿缺氧了。 “说到饮食，陛下还是那么精通，”猫汀鞠躬领命，夸得点儿违心，笑得还有点儿假，粗粗一算，两天菜单c光运输成本就超过了那套维持系统的全部利润。可你以为她停顿是因为知识储备有限，黔驴技穷了吗？天真，再给她两天时间思考，等第三天她是要吃天上的月亮仁儿，还是地底下的恐龙蛋都不一定，猫汀对她搞事情的本领早就摸得透透的，“大知事也还是那么了解您，所以请您放心，一切都安排好了，各地负责采办的人即刻出发，相信食材方面不会有任何延误和瑕疵。” 一提起商玖，释仁札就老大不愉快，想到在这岛上多待一刻，见到商玖的可能性就又多一份，交代完事情，她雷厉风行地扭头就走，格斗岛上的守卫没有得到她的离境许可，刚要拦她，却被猫汀举手阻止。望着她驾艇离去后海面上揭起的一米多高浪花，猫汀嘱咐身边人，“没有大知事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触碰释仁王，包括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第 11 章 回到主岛，面对空无一人的沙滩，释仁札突然有点儿不适应。即便她平时低调孤独，又以军人自居，不需要什么隆重的接待，可因着这一层王室身份，只要不是微服，所到之处前簇后拥从来都没少过。现在她没有刻意隐藏身份，还是在一个近卫队全体出动的情景下，却连个给快艇栓绳的人都没有，也太奇怪了。 过了半晌，她终于反应过来，自己的通讯系统已经切给了商邦，由于在特定环境下商邦具有最高的系统权限，按照既有规则，从高级向次级进行授权必须重新走一遍授权流程，所以她的地理讯息根本传不回近卫队，他们连她会在哪里登岛都不知道，自然不会来打扰。 想通了这一层道理后，释仁札反倒放松下来。 站在这艘被海浪荡得突起突落的快艇上，身边盘旋着的海风和海鸟都跟她十五六岁时一样。日光虽毒辣却悠闲，她脱掉鞋子，光着脚跳上淹没在海水里的沙滩，温热的细沙贴合着脚弓，跋涉上岸的每一步都透过吱吱作响的沙子和脚底敏感的神经反应到后腰上，又痒又麻，说不出的自在，释仁札顺势窝倒在细腻如锦的沙子里，任海水一浪又一浪，温和地冲刷她的身体——十五六岁时，这便是她每天除了吃饭之外最重要的娱乐消遣。 东边的雨逐渐西移，借由商邦的远地监控场，她能清晰听见二十公里外雨水雷电的声音，跟十五岁时自己在沙滩上睡去之前听到的一模一样，那么透澈的轰鸣，由远及近，有一种坐山观火的美感。 在后来，也不知是朝局纷扰乱心，还是战事胶着烦人，总之就再没有这么平心静气地听过。 雨有强烈的催眠作用，释仁札听着听着就不由得闭上了眼睛，就在她觉得自己要睡着的刹那，一个梦魇般挥之不去的身影又出现在她面前，“涨潮了，不想死就回去睡。” 她再睁开眼，天和海都已经变成了黑色，猛然坐起身来，四周荡荡漾漾都是海水，自己不知是几时摸回到快艇上睡的，腮边还残留着黏腻的口水。 商邦的通讯系统真是安静，既不会提醒你地理位置，又不会给你预报天气，甚至没有生命威胁预警，你不找它它就不会找你，释仁札甚至怀疑就算你找它它也未必搭理你。 释仁札有些好奇，试试，“猫汀，晚宴安排好了吗？” 内耳蜗里传出回答：“本系统不提供订餐功能。” 你瞧瞧，果然是不理人的。释仁札又问，“那你能提供什么功能？” “禁止向系统提出开放式问题。”这系统比古时候的siri都傻，还凶。 “行行行，那你能帮我找一下猫汀吗？” “一下猫汀，查无此人，请您核实对方姓名。” 猫汀就是猫汀，释仁札还真不知道她有姓呢，想了想，要不蒙一下吧，猫汀是商邦捡回来的孤儿，按常理谁捡的跟谁姓，“商猫汀。” “您的权限无法联系商猫汀，我们将为您留下通讯信息，等待商猫汀授权。” 猫汀果然姓商啊释仁札几乎要为自己的睿智鼓掌。不过商邦这套系统也太神奇了，那么古老陈旧，偏还那么强势，简直就是个任由你自生自灭它还在一旁笑哈哈的玩意儿嘛。上一代都不这样呢，这改着改着怎么改成古代siri了？甚至连siri都不如，siri打个电话还没那么麻烦。 “请告诉我现在契国南锡口岸正南五百公里处水温。” “超出授权范围，无可奉告。” 她算是看出来了，这真的是一套对宾客极其不友好的系统，说不友好都算保守的，它应该叫“来宾敌对”系统，或者叫“怼客人”系统。 “那一百公里总可以了吧，我是契国国王。” “契国国王拥有该国领土所有授权，请调用契国系统进行查询。” 释仁札就这么一个人盘着腿坐在船头的甲板上，黑灯瞎火地跟监控系统玩了半个多小时，要不是实在饿得不行了，她还真有可能要跟这套薄幸的系统聊出感情来。 “好吧，我要回去吃饭了，”释仁札告诉系统，颇有些依依不舍的意味，“最后让你办个事儿，帮我找一下王八。”既然是个什么权限都没有的配置，那么想要直接找它老板就更是天方夜谭，而且它老板这个外号并不通用，敢这么叫她的多数已经死了。 释仁札正用手撩着海水，等着系统用五花八门的辞辩拒绝她，谁知这一次系统沉默一会儿后，换了个人声来应答。 “我是商玖。” 释仁札眉毛一抖，立刻拍了拍耳后，切断了所有与外界的联系。她惊魂未定地坐在小船上，呆望着海上的月亮。 有多久没听见她的声音了？她努力想了想。似乎也没多久。刚才梦里，不就是她的声音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2.第 12 章 时过八点，黑恩迦群岛主会场灯火通明，应邀出席晚宴的世界各国政治之光济济一堂。 由于是释仁札发出的正式邀请，礼制上等同于王子觐见国王，而契国又是当今九大强国之一，与会少年无不郑重其事，纷纷换下舒服的便装，穿起了束手束脚的礼服。 “我父亲说，释仁王室最小气了，每次应邀出访自己什么都不带，连狗粮猫砂都得我们出。这次怎么突然大方起来了，宴会级别不低啊。” “你们那个算什么，释仁四十六世到访我国时不但什么都没带，还从我们那儿讹诈了好多东西走，理由千奇百怪，连我们新型机器人关节上用的悬浮陀螺仪都说是仿制他们的工艺，皇兄懒得跟他打那五毛钱的国际官司，就赔了他七百多吨稀土，谁知道他得便宜卖乖，还让我们派船给他运回国去。” 一时间，释仁王室斑斑劣迹，罄竹难书，还一一属实，与会各方皆受其害，苦大仇深，免不了多喝两杯。 释仁札饿着肚子抵达会场时，盛装少年们已经酒过三巡，满堂气氛热烈异常，原本按王室规格制定的入场流程一律排不上用场，什么握手礼吻手礼，她一进场，会场里就跟dj搞气氛似的，声浪一浪接一浪，比巨星们开个演唱会还激昂。 释仁札有自知之明，知道这些不同寻常的欢呼热情其实都是小殿下们的日常而已，自己当年也是这么过来的，坐进主座后，她一挥手撤掉仪仗，把所有典礼仪式统统省略，直接传了筵席，“各位会员，我继位后少有外交，希望借此加深对各国了解，但是这不急于一时，我没有别的要说的，只为各位准备了一些商邦精诚酿，请尽兴。” 她快饿死了，连内务署给她常年备着的宴请发言稿都懒得念，坐下来一刻不停地拿起刀叉切牛肉，芙莉为她倒酒，从商邦特有的倒流壶里溢出的淡黄酒液沿着剔透杯壁浓浓地在杯底堆积，醇厚却冷冽，没喝过的人很难适应这种味道，她倒习以为常，酒是一口二两，肉也是一口二两。 商邦精诚酿酒封坛时间长，酒气厚重，是传说中的一口失魂，几乎全部用于订货合同订立后的酬谢晚宴，席间往往利益嶙峋，做的都是些大人们见不得光的勾当，小姐少爷们都得回避，故而“精诚酿”这三个字只存在于父辈口中，自己难得一尝。现在见她这样山呼海啸地吃喝，精诚酿还一壶壶地摆在那里予取予求，本就张扬跋扈的少年们那股子兴奋劲儿上来，更加没了分寸。 一时间，各家私有器材在主会场外的草坪上纷纷登场，黑恩迦主岛上焕发出暴动式的声光，世界各国系统都监控到异常，首脑们忧心自己的宝贝疙瘩受到伤害，聂泰的人工内耳蜗都要爆炸了。 与此同时，一个远在万里之外的闲人也收到了黑恩迦群岛异状的报告。 “啧把我的好酒都拿去给猴子糟蹋了。”商玖拿起一串葡萄，放在鼻子前闻了闻，“不甜。” “我就不信用鼻子能闻出甜不甜，拿来我吃。”女子从葡萄串上摘下一颗，送进嘴里，一嚼，一张明艳动人的脸顿时皱成了包子。 商玖笑笑，把葡萄还给卖水果的小贩，又拿起个芒果放在鼻子前闻了闻，“这个甜。”说着把芒果递给了女子。 女子将信将疑地接过去，撕掉果皮一咬，明艳动人的脸再度皱成了包子，“王久你太坏了！这个明明比那个还酸！” 商玖拍拍手上的灰，仍然是笑着，但那笑意里绝不是什么善良和气，“你不是怀疑我闻不出来酸甜吗？那你现在应该高兴才对，你看，我闻不出酸甜。” 在这片沙漠绿洲里，唯一的一个水果小贩本来只是来取些水解解乏的，谁知道遇到这么俩王八蛋，尝他水果不给钱还批评他的水果酸，真是一肚子的不高兴，“买就买，不买别尝，我去梧桐洲还要走二十多公里路，你不买我自己留着吃。” 商玖回身望向他，微抬起头，遮阳帽下露出一双黑得像无底深潭般的眸子，“除了我挑出来的这两个，剩下的都帮我搬上车，至于付款，我可以让你选是要钱还是要一杆步枪。” 小贩有些愣，眨眨眼，不可置信地看向商玖手指的那辆军用越野车——车子大大旧旧的，看起来不是什么值钱货色，但车后面的小斗里层层叠叠装的全是银色的枪盒。 “我愿意付给你一杆小口径自动步枪和六百颗微弹，换上备用弹夹可以单发也可以二百连发。” 小贩常年在沙漠中跋涉，练得一身细长的腱子肉，腱子肉上伤疤纵横交错，有些地方留着长长的坑，是肌肉断掉后缺损的痕迹，看得出，他没少遭受非人的虐待。 “你真的肯给我枪？” 商玖有些无辜地一摊手，歪着脑袋问，“我给你枪有什么奇怪？我是一个军火商人。枪和子弹，对我来说是最不值钱的东西。何况我没水没饭了，在我眼里，难道枪应该比你这筐水果更值钱吗？” 一个想要枪，一个想要水果，这桩买卖就这么愉快的达成了。 两箩筐水果装车的同时，商玖也上了车。在距离她们不太远的远方，沙漠深处已是风沙漫天，她需要按时抵达下一个能睡觉的地方，就必须加紧赶路，趁“旅伴”还没上车，商玖接进系统，“猫汀，从现在开始，24小时对乌卡的营寨进行卫星录像，发现有价值的东西就剪一剪交给胡和将军，他如果问起是谁剿了乌卡，你就说不知道。无论他怎么追问你，既不要说是我，也不要说是任何人。只说是我们的监控系统发现异常监控到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3.第 13 章 当天夜里，商玖的车都还没冲过黄黑色的沙暴区进到下一个落脚点时，内耳蜗中已经传来乌卡寨营遭袭的喜讯——这是得有多恨，拿到枪就一刻不停地去了人家沙漠腹地的营寨，人家营寨总共就那么几十口人，让你六百颗微型子弹扫过去估计连狗都活不了了。 那款微型子弹为了防止打不死人，特意将空腔效应发挥到极致，子弹蛮小的，但近距离贯穿人体时旋转的速度特别快，尾巴特别沉，所以特别的不稳定，弹头有氧化薄膜，进入人体后氧化薄膜丧失，弹头的接触保护完全打开，内里高压物质对弹头前后的空腔进行化学增压，使空腔特别大，商玖想了想，研究这款微型弹头的前人真是天才，居然让她在三百多年后还成功地换了两筐好吃的水果和沙漠军阀的订单。 “你喝口水吧，今晚要是到不了茶壶城也别勉强，风沙太大了。” 明艳动人的女子从副驾座椅上撑起身子，给商玖递了瓶水，在商玖接过水后空出手来揉了揉自己被撞疼得额角，“我睡多久了？你怎么不叫醒我。” 商玖咕噜噜喝了半瓶水，眯着眼从车顶猎灯里看茫茫风沙里极其有限的一缕界限，“你开车这辈子都到不了，所以你还是睡吧。” 女子也不跟她生气，脱掉外套，爬行动物般敏捷地窜到后座上，拉开后座与卡斗之间的填塞物，冒着漫天尘沙从卡斗里取了一个椰子回来，手成刃，刃中仿佛轻轻一敲而已，椰子就破开了小口，“看样子，茶壶城也就三四十公里了吧？” 商玖蛮有些吃惊地扭头看她，不知这位城市里来的大小姐哪儿瞅出来的真相，“你是什么神仙，沙漠里破个椰子就能当导航仪？” 女子懒得理她，三下五除二就把椰子壳脱了个干净，“我不知道你是哪里人，但我从小生长在沙漠，你能用闻闻出水果的酸甜，我也能用看，看出沙漠的城市。” “原来我睡了个沙漠女神啊”商玖在风沙中蜿蜒而行，还不忘自言自语。车外风沙呼啸，噪音掩盖了她的低语，女子没听清她在说什么，估计着不是什么要紧的话，就没搭理她。“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她提高些音量问。 姑娘插了一根沙漠里随处可见的草杆子到椰子里，自己喝一口后递给商玖，“我叫阁羡，姓氏你不用知道。” 商玖也没想过要知道些别的，姓氏背后代表的权利和地位她都不感兴趣，诚如那句老话说的“我交朋友不在乎对方有没有钱”，有个能叫的代号就行了。 半小时后，她们抵达茶壶城——一个由于设计师和领主都怕热而建在了沙堆下的神奇小城。 按说在这沙漠腹地本来不该有个城的，要淡水没淡水，要石油没石油。但是100年前有一个不幸集装箱车队途经于此赶上大风，被风沙淹没。恰巧集装箱里运的还满满当当都是些水和食物，司机们知道，自己命运多舛，怕是回不去了，就是回去也会面临繁杂的保险调查和渎职赔偿，干脆就心一横，钻到集装箱里大吃大喝了起来。 但五个人面对五个集装箱的食物，吃是吃不完的，怎么办？刚好这时就来了一队沙漠探险家，那个年代的探险家已经不是骑驴赶马被迫探险的人了，他们带着专业的探险设备，一看就是挖坟盗墓的。 五个司机这半年吃得是膘肥体壮白白胖胖，平时有些过路商民实在没活路了他们也救助些，可瞅见这群缺了八辈子阴德的玩意儿就来气，沙漠里杀人不犯法，反正本来就是作死来的。一边是长途跋涉精疲力尽，一边是养精蓄锐无处发泄，胜负一目了然，恶斗仅三分钟后，盗墓贼尽数死光，其中一个有文化的司机把他们装备拿过来一瞧，居然有台太阳能供电的卫星广播仪。 这下子司机们美了，天天就发广播，先是唱歌演讲诗朗诵给全沙漠听，后来实在没啥可讲的了，就干脆拿来发广告，卖水卖吃的，遇上个不走运的就狠狠赚一笔，不出半年手上就有了点钱。 可他们是出不去的，当然也没想着要出去，但不出去手上拿着各国货币就没啥用，左思右想，要么奢侈一把，叫个外卖吧，于是召集了四面八方的绿洲小贩，给他们送吃的用的。 有买有卖的地方最终都会成行成市，五个司机就此当起了商人，由于有他们在，这块沙漠也成了不那么可怕的地方，商队有了补给自然增多，探险家们也愈发踊跃的探险，发现盗墓贼他们还是手起刀落，挖个坑给买了，等到第十个年头，他们终于发现了问题：由于风沙侵袭，集装箱已经破旧的不成样子，再也没有办法为他们挡风遮雨了。 那怎么办呢？好在土豪有钱，钱能搞定的事儿就不叫事儿。他们请了个地质工程师给他们设计城市。没啥要求，就干地质那点活儿，把城市藏在地底下。 所以直到现在，谁也不知道这座城市的具体大小，具体深度和具体都在干些什么勾当，同时也是商邦为数不多的监视死角之一，商玖此来，就是为了弄清这座城市的情况。 阁羡说她隔着风沙，离着二三十公里就能看见茶壶城，商玖自然是不信的。因为茶壶城只能靠定位导航找到，城市仅有一个入口和一个出口，还有几个大象鼻子一样的通风口。入口出口正常情况下为防风沙都是封闭的，人和车在通过热力检测线后入口才会启用，两扇合金大门上下对开，仅容一辆大车通过，进去后是一条埋在沙里的深长悬浮隧道。隧道里没有灯，蜿蜒曲折的也没个方向，几乎很难有人能够感知自己到底走了多长的路，除非你拿速度乘以时间这么来算。但其实你会算也没用，因为隧道修得七里拐弯，实现上下互通的都是大盘旋，就连动物直觉优于常人的商玖都必须依靠仪器进行定位测距。 “猫汀，佽衄寿俋弊麼俋弊誧桽痐腔岈衄萸疶恀,蜇璃楷跤斓嫘。” 商玖每次咕叽咕叽地说这种商邦密码文的时候自己都觉得很丢脸，但也没办法，她不知道自己身边的人到底是不是掌握一百零八种语言的间谍，所以不得不防着，其实她不过是让猫汀检查一下车尾放出去的微型无人机是否运行正常罢了。 “大知事，无人机运行正常，但您可能需要跟释仁王讲讲道理。 ” “她又干嘛？” “释仁王陛下要吃鲨鱼——” “那你就抓一只给她吃呗。抓只小的，弱的，或者翻肚皮的。”其实无论抓哪只她都有点儿心疼。她成天好吃好喝地喂着，有些鲨鱼从她少年那会儿出海就一直跟她到现在，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于心何忍。 “您听我说完，陛下要吃鲨鱼的舌头，原话是‘今天没什么胃口，就拿白葡萄酒炖锅鲨鱼舌吃吧’。” “” 鲨鱼舌不是牛舌猪舌，你看它那么大一个其实舌头就是附在骨头上的一丁点儿皮肤，真要炖一锅鲨鱼舌，她养的那些宠物都未必够。 沉吟半晌，见地下城市就在眼前了，商玖一咬牙，狠狠踩了脚油门，“给她给她c你们让聂泰把能调集的渔船全部调来，专门出趟海去给她捞新的，无论如何，既要满足她，又不能动我的鲨鱼。” 释仁札，你可真是个人渣，那么可爱的小动物都不肯放过。 你不就想吃光我养的这些吗？我偏就一只都不给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4.第 14 章 茶壶城之所以叫茶壶城，多多少少是因为这条隧道。 隧道是茶壶嘴，城市是茶壶肚，茶壶嘴再怎么拐弯也只是迷魂阵而已，茶壶肚里那些鸡零狗碎的东西和人才是商玖感兴趣的。 几年没来，茶壶城又扩张了许多。路上点着的灯也全部换成了监控灯，只要进了城，你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领主的眼睛。 由于城市深藏地下，全年没有自然光线，沙漠中又是夜寒日燥，茶壶城的居民久而久之便自发分成了两种时制：干体力活的专等上夜班，因为晚上就着凉快劲儿干活爽利；而其余人则过着开灯就上班儿，关灯就睡觉的日子，也好在大家做的都不是什么正经买卖，所谓工作洽谈，大抵是大家约个时间，定个闹钟，大家准点起床，按时会面也就得了——对于许多有着入睡困难症和起床困难症的人来说，茶壶城是天堂。 吉普车开上茶壶城的主干道，商九刻意放慢了车速。狭窄的道路两边充斥着各式各样的苍蝇小店，卖食品的居多，但是也不乏一些卖汽车零件，通讯器材和医疗用品的，这些门脸房的楼上，绝大多数是旅馆，酒吧，餐厅，浴室等休闲场所，仔细一瞧，还有娱乐厅，电影院，健身房，按摩院之流，总之，你能想到的城市配置，这里基本上都有，就连你想不到的它都有，比如说骆驼房和马房。 骆驼房顾名思义就是卖骆驼租骆驼的，因为沙漠旅行，你总会遇到几个奇葩是嫌开车不舒服，非要骑骆驼的。 但马房并不是一个卖马的地方。在沙漠中，跑一会儿就得喝口水，再跑一会儿又得吃口饭的马，比人都难伺候，绝非旅行好伙伴，没有人吃饱了撑的去卖它，除非是宠物店。 那么马房到底是干什么的呢？ 有句老话叫做“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在这茫茫的沙漠之中，走的时间长了，人心就疲了，大家在混沌里都忘记要隐藏起自己阴暗的一面，时不时就要为两口净水和一袋面包拼个你死我活。这时候，你需要的并不是谈判技巧，人文底蕴，和社会关怀，你需要的仅仅是一杆枪。后来，那句老话也不知是被哪个文盲解释成了“在沙漠里，你要是让我看见了你的真心，我就让你瞧瞧我马的厉害。”再后来，沙漠民族就干脆把枪叫做马了。 阁羡摸着车窗，兴致勃勃，想去马房看看，“听说茶壶城的马房里有很多外面见不到的武器，你这个武器商人难道不想看看？” 商玖本来就是做这门生意的，甚至算得上其中翘楚，所以她对马房并不感兴趣，但阁羡想去，她反正也没什么事，就把车停在了一间马房前，“嗯，我也想看看。” 马房老板刚起床开店，见到推门进来的是两个年轻的女士，顿时没了兴趣。 好看的女人到他这里来，大多数是为了拍照，而不是为了买货，他还没吃早饭呢，招呼都懒得打，“店里这些都是模型，演示在那边，戴上眼镜就能看，喜欢哪个，记下编号一会儿我回来给你们拿。” 商玖环顾四周，觉得无聊，便坐在小沙发上通过内耳听报告，阁羡左瞧瞧右瞧瞧也是觉得没什么好货，走到商玖面前，高跟鞋尖踢踢商玖的小腿，“这店招牌该换换，叫古董店。” 骨传导的通讯不妨碍空气传导的声音，商玖一边听着猫汀的现状报告一边顾左右言其它地答兑阁羡，“老武器有老武器的好，你们用多了新武器，不觉得罢了。” 新武器是新士兵惯用的，老武器是老士兵惯用的，但新武器无论再怎么先进也不会彻底革了手动操作的命，这就和汽车一样，优秀的赛手进行手动操作，在绝大多数情况下，都会比自控系统快得多得多，所谓肌肉反射，至今虽不再是科研难题，但应用起来也不算得心应手。最近听说契国在这方面有所突破，新兵的训练周期大幅缩短，而且一上来就有股子老兵的刁钻。难怪徽光民主研究战争人种的力度也加大了不少。再这样下去，她迟早得做笔大买卖。 “不想看了，我陪你去酒店吧。”阁羡说着就要走，在离开马房前最后一眼瞅见墙上的陈列柜的角落里裱着的一个银光闪闪的东西，“这是什么？” 商玖漆黑的眸子转过去，盯着看了两三秒，“出土银币。” 阁羡有些奇怪地走回它跟前，仔细端详，“一百年，前茶壶城是盗墓贼的地狱，难道现在成盗墓贼的天堂了？这种东西堂而皇之地摆在店里，是招揽生意的意思吧？” 商玖微不可闻地哼了一声，对于这种赚死人钱的买卖很是不屑，但她还是走过去，弯下腰，与阁羡一道欣赏那枚纹饰并不算精美，但却有点可爱的熊猫银币，“这枚银币不是流通货币，应该是当时政府为了纪念什么盛事而发行，这种图案是东方古国特有的，做工也不算精致，大人不会收藏这个，更不会喜欢得要带到坟墓里去，我想，这应该是个孩子的心爱。最有可能的情况是一个孩子夭折后，父母将他最喜欢的银币放进他的骨灰盒中陪他，原想是永远地抚慰孩子孤独的灵魂，谁知几百年过去，倒让这帮混蛋挖出来当了路引子。” 阁羡二十刚出头，正是个伤春悲秋的年纪，一时听得眼眶都红了，但又不想让商玖看见自己流泪的样子，只好将原本披在肩头的金黄色的面纱重新覆上，“东方古国的盗墓贼真是残忍，连孩子的东西都不放过，做这样的事情，难道不怕遭天谴吗？” “哪国哪代其实都有一群自称靠手艺吃饭的龌龊鬼，东方古国犹盛罢了。”商玖重新打量起这间马房来，“有没有天谴我不知道，但这种店要是开在契国，老板是要被抓去喂动物试验品的。” 金黄色面纱下，阁羡年轻明艳的俏脸显得尤为动人，这种涉世未深的纯真志趣，更不是能够伪装出来的，“契国也够残忍的，还有死刑也就算了，居然还有这种行刑手段。” 商玖看着阁羡，笑了笑，难得一见地袒护起了一种与新世界人权发展方向相背驰的做法，“契国对人类是不设死刑的，但对于罪大恶极的人，他们首先采取的是开除人籍，降籍为动物，而且是不受保护的动物，那么动物喂动物，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吗？” “狡诈。”生长在沙漠小城的姑娘永远没法儿明白政治的本源，听见商玖这么说，自然一脸的不屑，“人是生而为人的，怎么能开除人籍。” 商玖从增强内耳中听见店老板吃饱喝足后慢慢悠悠踱过来的脚步声，轻浮地隔着面纱摸了摸阁羡的脸，回答得敷衍，“你这么漂亮，说什么都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5.第 15 章 马房老板是个胖子，在地下生活久了，皮肤是惨白惨白的，从外界的角度，他算得上白白胖胖了，但在茶壶城里，他并不出挑。由于想吃就吃，想睡就睡，又没有正常工作时间的城市特性，茶壶城人大多数都是白白胖胖的，他这二百来斤肉顶多算微胖。 “有什么看得上的吗？”马房老板也许是吃饱了，又也许是觉得这俩年轻的女人拍完照居然没走，估计真是要照顾他生意，脸上的表情比之前温和多了，“我这儿可有些外面见不到的好东西，你们要是识货的话，我可以拿出来给你们瞧瞧。” 阁羡对这种黑话缺乏感知，但商玖透彻地参悟了马房老板话里的意思。 也好，他自己提出来，就省得她问了，商玖顺水推舟地指了指那那枚银币。马房老板以为自己碰上了经人介绍来买货的贵客，顿时喜笑颜开，“二位仪表不凡，肯定出自高门，果然识货啊，不过那也就是个路引子不是这里的产物，你们要想看好东西，还得跟我到后房来。”说完，他便在前面引路，边走边得意地聊，“茶壶城的领主一直禁止交易这些出土文物。但是这片沙漠下埋着三个古城，来来往往，考古探险队是最多的，你想，要不是为了这些东西，谁也不到沙漠来呀。” 商玖一脸的明了，微笑着附和，“再怎么禁止，该做的买卖还是要做的，而且做这种买卖茶壶城是得天独厚，要是浪费掉地理优势，那就太可惜了。” 马房老板一听她是个那么“通情达理”的人，心中的那点防备顿时解下不少，“是啊，要是领主也像您这么有生意头脑的话，茶壶城早就不是现在这般景象了。干我们这行的，也再不用躲躲藏藏，早就光明正大的成行成市了。你说放着好好的生意不做，领主到底是怎么想的呢？沙漠里连杀人都不犯法，却独独不让卖文物，你说光靠卖些吃的喝的，哪里能赚到钱，收到税嘛。”话里话外，马房老板都是由衷的恨铁不成钢，看得出，他对领主，满怀敬意，他只是不赞成领主的“执政纲领”，委屈了茶壶城这方宝地而已。 “城里的其他马房，我看，也有些特色。”穿过漆黑的暗巷，他们来到另一个街道上，但马房老板似乎仍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商玖刻意走在阁羡的身后，丢了颗绿豆大小的寻踪机器人在地上，“想必各家钻营的不是一类玩意儿吧。” 马房老板吭哧吭哧的在前面带路，由于走的有些快，肉肉的脊背上渐渐渗出汗来，不过听商玖这么不经意地提起，他便愈发得意起来，“福楼沙漠埋没的三座古城时代不同，各有千秋，下去摸门的都不是一伙儿，上边卖货的就更加尿不到一壶里了。不过我跟摸门的十七八队人交情都挺好，几十年前他们就跟我父亲买马，现在换马修马也都是找我，所以您想要什么我这儿都有，实在要是没有，我也可以带您去别家看，反正大家库房都近，方便得很。” 商玖闻言，假模假式的点了点头，身前被路灯拖得细长的影子刚好就在马房老板的眼皮子底下，看到她如此诚心的肯定，马房老板这几年生意做得大，再不疑有他，直接绕过不值钱的小库，将她们带到珍宝大库门前——戴面纱的姑娘看起来十分富贵，倘若不是来拍照的，那就肯定是个大主顾。跟在她身后的那个也不像奴仆，以他老辣的眼光判断，那人虽然穿着沙漠里常见的旅者行装，实则锋芒更盛。难得是她的这种锋芒并不惹眼，而是淡漠平和，从容自然的，一看就从娘胎里带出来，没有几代显赫的积淀，绝无可能。 哈哈，这样的两位女士，若是看到山一样高的精致宝贝，犯起了购物瘾来，恐怕他要赚得几世吃喝不愁，笑得合不拢腿。 “请吧二位。”马房老板打开一扇厚重的门，门后与门前的阴暗污脏大相径庭，竟是一番金碧辉煌的璀璨天地，仔细一瞧，屋里还豢养着蝴蝶，鹦鹉，红头金丝雀等色彩鲜艳但沙漠里绝无仅有的小型动物，在这长年阴暗逼仄的茶壶城里，真堪称世外桃源了。 商玖摸摸鼻子，觉得这可真是一份别出心裁的礼物。这礼物并不是马房老板给她的，而是她要献给茶壶城领主的：茶壶城领主两世更迭，均对盗墓贼深恶痛绝，不知则以，一经发现格杀勿论，从不手软。而现在，茶壶城中遍布监视器的情况下，却让一个普通的马房老板攒下庞大家业，你说，这一条线上得绑着多少只蚂蚱，线的起源，又会不会动了领主的根基？本来她正愁没个好借口去见领主呢，谁知借口倒是自己等不及了，紧赶慢赶地非要送上门来。 商玖是动物一样的人，别人还要拿放大镜检测仪捣鼓个半天，她不用，只要文物堆积的够多，她便能从空气中闻到出土的气味，或者说古旧坟墓的味道。嗅觉是在记忆中留存时间最长的感觉，这种捕风辨物的能力本来人人都有，但绝大多数人选择忽略，只有她迫于生存的种种危机，嗅觉在后天的不断强化中愈发精进，无论什么，只要她闻过就绝不会忘记。 “老板看来好东西不少啊。”她哂笑，整个人看起来已经不再是那么和善的了。 马房老板触觉敏锐，但对她这突然变脸有点摸不着头脑。按说即便是来纠察扫荡的，也应该是在看到货之后再露出真面目吧？哪有人急吼吼的刚看见个屋子就现出原形的，难不成是要打劫？ 就这两位加起来还没他重的女士，要打劫他这个卖了半辈子军火的文物贩子？天方夜谭。他要是被抢走一根毛都算他输，好不好？ “是啊，我这里好东西还是很多的，所以戒备也比较严，下一道门上装了金属探测器，二位身上应该没有带武器吧？如果有的话，请暂时交给我保管，放心，我一个卖军火的绝不会贪图您的枪。” 商玖对此不置可否，只对阁羡说，“你身体弱，出土的东西你看了不好，出去等我一下，等我买完做好了清洁处理再给你看不迟。” 阁羡听了这话有些愣，她龙精虎猛的一顿能吃两大碗饭，怎么就身体弱了？但既然商玖这么说了，她也不想留在这里碍事，谁知她转身刚走到大门口，就听背后—— 嘭，嘭嘭嘭。 她克制住自己惊叫和下蹲的冲动，慢慢回过头去，只看见商玖拿着一方白手帕在擦枪，地上仰着的一滩白白胖胖脑袋都被打烂了，献血和脑浆红白交错的淌了一地，商玖倒没事儿人一样，还是那么不太正经地冲她微笑。 万般惊恐中，她听见商玖问：“昨晚你说喜欢我，现在还喜欢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6.第 16 章 茶壶城是一个封闭的空间，这几声突兀的枪响，一公里外都能听见。 巡警寻声，迅速从街头巷尾赶来，破门而入后，见到正坐在沙发上笑眯眯抽水烟的商玖。巡警队长觉得她这张笑起来阴嗖嗖的脸似曾相识，而商玖似乎也没有个畏罪潜逃的样子，便没有立刻对她动武，只问，“人是你杀的？” 商玖手肘支在沙发柔软的扶手上，虚握半拳撑着脸，一副好整以暇的样子，“是啊，福楼沙漠里杀人不犯法。” 福楼沙漠至今没有被哪个国家宣称占有，一些私下的瓜分并没有得到各个大陆和多数国家的认可，所以在这方法外之地，无论你做什么都不犯法。因为它就没有法。 “但是在茶壶城内，不合理使用枪械是犯法的。”换句话说，茶壶城有自己的规矩，你要是舞刀弄棍抄块板砖杀人，只要打得过，那都没关系。当然，你如果能把执法人员干掉，那你照样什么法都不用搭理。 商玖长长地吐出一口烟雾，烟雾散开，尽数弥漫在巡警身前，“按照茶壶城的规矩，所有，犯法之人都应被带到领主面前，由领主进行裁决。现在，你跟我之间的对话，完全没有意义，你就直接把我带走好了，刚好我也有事要找领主。” 巡警队长被她噎得够呛，仅有的一点儿质询权都无处施展，只好让一队人负责取证收尸，自己带着剩下的人将商玖押往领主大殿。 茶壶城始于五个货车司机，他们死后，权力仍分别由五位后裔来继承，称“五领主制”。城中一切裁断均由五位领主形成的合议庭来处理，采用民主集中制，少数服从多数。一个议题，只要有三位领主同意就算通过，三位领主反对就算否决。如果当中出现弃权或缺席，导致同意或者反对的票数不足，则择日再议。 由于城市太小，晃晃悠悠步行个十几分钟，也就到了大殿。 “你们先去禀报领主，我带她去验明身份。”进入大殿，监控设备和自动化武器层层相套，鳞次栉比，巡警队长有了充分的安全感，看她也就不用看得那么严了，“你到底是谁？你自己说出来，也就省得我抓你去验身。” 茶壶城律法采用无罪推断，在定罪之前，谁都不是犯人，所以巡警队长对商丘还算客气，既没有戴手铐，也没有采取其他的强制措施，她乖乖的走，他们就在前后看守。商玖大风大浪见得多，被人押送囚禁也不是第一次，对于这样礼貌的对待，还是很满意的，“四年前我们见过一面，当时你还只是负责看守大殿保护领主的随警，虽然我不知道你的名字，但你一直带着一枚合金的戒指，当时你给我递过文件夹。” 巡警队长在印象里仔细搜寻一番，突然像开悟一般倒吸口气，瞪大了眼，“你是商邦的大知事？” 商丘本就无意在他面前隐瞒身份，闻言点了点头，“所以你不用看着我了，我是合理使用武器，没有违反茶壶城的规矩。而我刚才处决的是一位文物交易商。你现在就可以派人回到案发现场进行搜证。如果你动作够快，这将是大功一件，但你如果磨磨蹭蹭，这就会是大罪一桩。” 商邦主要成员拥有在全球范围内监督武器的义务和使用武器的权利——这种义务和权利，是不需要被赋予的。 你如果不赋予它，它就会对该区域进行宣告，从而使该区域成为无国界战区。哪个国家元首也不希望在自己的国家里突然来个无国界战区，而你再生气再不愿意承认这个无国界战区也不能一颗导弹轰在自己地盘上。 曾有国家宁死不屈派了地面部队进去“剿匪”，但不“剿匪”死的只是几个可有可无的人，一旦“剿匪”，商邦遭遇袭击自然火力全开毫不留情。地面部队死伤惨重，临了也没尝到什么甜头。其后，商邦个不要脸的更是以战区形势不稳定作为借口，长期对该区域进行宣告，事情拖了半年多也没有得到解决，该区域治安越来越乱，甚至影响到周边地区的稳定，人民一时怨声载道，反对派政党趁机揭竿而起，差点儿就颠覆了该国政治格局。从那时候起，商邦的宣告领域便成为各国默许的存在，大家装聋作哑只当是“不知道”，“没看见”。日复一日，得益于各方尺度掌握得当，至今相安无事，此后百十来年也没弄出过大动静。 而商邦自己也有“欺软怕硬”这条铁一般的纪律，不是万分必要绝不宣告强国领土。蛇没咬在自己的身上，当然不痛不痒。各路强国均对商邦予以的尊重表示满意，这便愈发强化了商邦在当今多极世界里的中立地位，堪称“非国之国”，轻易动不得。 巡警队长儿时便对这个“非国之国”略有耳闻，长大后，更是见识了商邦不要脸的能耐：四年前商玖曾想将一批退役武器卖给茶壶城，但当时领主们觉得城邦细小，拥有再多武器，也不是大国对手，所以并没有同意购买。商玖走后不多时，沙漠中本不成气候的胡和军团迅速成为一股不可忽视的势力，四年间风卷残云，攻城略地，几乎侵占了所有它够得着沙漠绿洲，致使茶壶城不得不派出多个哨点对胡和势力进行防范，生怕有朝一日连偏安一隅的茶壶城都要落入胡和手中。 是什么导致了这样的情势逆转？茶壶城内知情人都认为是商玖将武器低价折让给了胡和军团，才令福楼沙漠血战四起，巡警队长当真想不到这么个唯利是图的武器商人居然还有脸回到茶壶城来。 “你又来卖武器？”巡警队长浓眉倒竖，气得拳眼作痒，却碍于对方实在无罪可罚，只得按捺，“算了，如你所说，你我之间对话没有任何意义，领主已经进入合议庭，我先带你过去，现场搜证已经在进行，用不着你操心。” 商玖知道他怨从何来，但也懒得跟他解释，只是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口气像在哄宠物一般，“这才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7.第 17 章 跟马房老板的藏宝金屋比起来，茶壶城最高权力的象征“合议庭”堪称寒酸。光秃秃的五根石柱呈五角形摆放，支起了一个不足三百平米的空旷大厅。柱子前各放着一把木头椅子，厅中央有一方讲台式的突起，接受裁决的人可以站在上面，陈述自己的立场，也可以走下台来对领主们一一进行游说，由此可见，茶壶城这五位领主并不认为自己是城市的君主，而是将自己当成了这个城市的守护人。他们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削减了政治和管理开支，除了用巡警保证城中秩序，用亲兵设置外部岗哨以外，再不设其他暴力和权力机构。 商玖四年前来过一次，那时茶壶城还没那么大规模，但合议庭却是十年如一日的简陋，连灯都舍不得多开几盏。 “各位领主，我们又见面了。”商玖摘掉帽子，站上讲台，像回到自己家里一样自在地环顾四下，“跟上次一样，我还是来卖军火的。但与上次不同的是，我这次不是空手而来，很荣幸也很幸运的，我在到访此地之前为茶壶城找到了一个交易和储藏出土文物的主要场所，如果你们的士兵足够尽职尽责，那么，你们将一次性彻底打掉茶壶城史上最兴旺的数十个盗墓团伙。我相信这份礼物应该会令你们满意。” 此言一出，五个领主目目相觑，她从他们脸上看到了真实的怀疑，继而道：“众所周知，茶壶城是福楼沙漠亡灵和生命最忠实的守护者。四年前，我虽然没有得到茶壶城关于武器的订单。但商邦第六代监视系统的第一批用户，就是在座诸位。这一代系统是在上一代热力追踪的基础上进行改进，特点是能对数据库当中的特殊人脸进行识别，从而产生预警信号，令使用者有所防范。请原谅我的好奇。作为监视系统的生产商，我想知道，到底是我们的系统没有发挥作用，还是系统中数据库没有被合理使用，亦或是系统已经产生了预警信号，但没有得到及时的处理。” 商玖不是个慷慨激昂的人，她说起话来无论辞辩多么强硬，语气中都充满了一种类似“怜悯”的情感。受这种情感驱动，她的居高临下并不令人生厌，反倒常常令人觉得自己在漫漫一生当中受尽了不为人知的委屈，恨不能都要放下一切身份地位跟她促膝长谈一番，哪怕只是诉诉苦，喊喊冤，都会令自己心里好受些。 但如果你真的这么做了，你就会发现，在她背后仿佛有一双巨大的黑色翅膀，无论你有多少辛劳苦悲，它都会温暖而宽容地将你包围，给你安慰，令你坚强，让你觉得自己不可战胜，甚至可以重新做人，可等她抽身离去，你又会茫然若失，最终发现自己已经成为这世上最缺乏安全感的可怜虫之一，至少三年五年也无法摆脱她的阴影。 四年前，茶壶城的五位领主正是因为精诚团结，彼此之间毫无嫌隙，情感上完全不存在缺口，才免于受她蛊惑。但潜移默化之下，即使坚冰一块也难免表面消融——他们还是订购了她的监视系统，作为自己不安全感的一种补偿。 现在，她又站在了同一个地方，表面上好像是需要客户对自己的产品提出意见反馈，实则那话里话外充斥着的都是威胁与诱迫。 五位领主经过一番商议，决定先了解了解清楚情况再接受她这份礼物。合议庭开始办公不到十五分钟便因故中止，这是商玖意料之中的。 其中一位领主叫撒吞，是“有文化，懂得摆弄卫星广播仪那位司机”的后代。因其父亲对茶壶城的今天具有基石般的决定性作用，所以他的地位稍高，有他在时，会议都由他来主持，“大知事远道而来，一定累了。不如与我们一起吃过早饭，稍微等一等，等那边消息查实了，再议不迟。” 商玖午饭和晚饭都没吃，赶到这儿来就着宵夜的点儿吃顿“早饭”，时间刚刚好，自然是恭敬不如从命。 从讲台上下来，她两手插兜等着开饭。久等在外的女佣们依次进入合议庭，先是将桌布铺在了讲台上，然后将饭菜放到了桌布上，五位领主各自拖着自己的椅子来到讲台边坐好，女佣又给商玖加了把椅子，这就是餐桌了。 “大知事，四年不见，别来无恙？”撒吞从鸡肉罐头中挑出最大的一块腿肉，放进商玖面前的碟子里，“这几年屡有传闻，说您在黑恩迦岛出了意外，受了很重的伤。我们都非常希望这不是真的。” 商玖常年游走在世界各地，一大半的时间在海上度过，对于罐头食品，她当然不陌生，简直闭着眼睛都能尝出罐头的牌子——很不幸，这是她最讨厌的牌子，是传说中“古大不列颠帝国”料理的遗毒，是世界上最阴暗的存在。她要不是饿得胃都抽抽了，你休想让她尝一口。 嗯尝一口，商玖，你就尝一口，十几年没吃了应该不至于太恶心，她被自己说服，真的尝了一口，尝完就放下刀叉，彻底饱了。“传言十有八九都是真的，”她默默打了个饱嗝，右手拍拍自己心脏的位置，“那场‘意外’让我少了半个肺，代体的培养和移植用了一年，休养又用了两年，医生建议我移植后戒烟三十个月，所以现在只敢抽水烟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8.第 18 章 合议庭里的话题顿时转去养生与健康的方向，五位领主纷纷对自己的健康表示了担忧，又是缺钙缺铁骨质疏松啦，又是血压高血糖高除了个头啥都高啦，据说契国又在研究转基因食品啦，现在连吃人都不安全因为徽光民主在研究战争人种啦，之类，中老年人永恒的话题。最后，话题又转回到商玖身上，大家觉得她肺换的不错，除了她现在说话的句子更短，更有利于理解之外，整个人看起来没什么变化。 商玖不仅是军火商人，她还是一个合格的商人，有什么卖什么是商人最大的资本。战地医院，她暂不考虑卖给茶壶城，但茶壶城中确实没几家医院，她便就势将商邦在医学领域取得的成果做了简要吹牛，“起死回生商邦暂时还做不到，但普通的医疗，比如自体器官的培养和移植我们基本上成熟了，现在商邦的整体医院还处在起步阶段，如果茶壶城有需要，我可以捐一间，就当是感谢各位的盛情款待了。” 其实若不是为了救她，商邦根本就没有医学这块生意。好在是当代医学赖于生物，生物起于细胞，细胞来自分子，分子的合成与提纯又有赖于工艺，而军火商最大的优势就在于工艺的进步，逆推上去，他们的每一步都比别人容易的多。 更重要的是，医学向来属于相对透明的科学，医学工作者并不像武器商人那样会把自己的成果隐藏起来，他们大多乐于将成熟的成就立刻公诸于世，以期待造福众生。商邦在肯定了自己处于剽窃和山寨的位置上后，立刻就不要脸地挖来了全球精英骨干，开始了看似始于商邦c从无到有的医学研究——我们是为了救人啊，不是为了生意，这种情操多么崇高多么伟大，你不得发挥白求恩精神来帮个忙吗？ 人才先用各种名义挖来，至于能不能做成个生意，以后再说。 “大知事掌事后，贵邦锐意进取，取得了非凡成就，大知事年少有为”撒吞言不由衷的奉承话刚说一半，巡警队长就进来了。 巡警队长瞟了一眼商玖，向五位领主敬礼报告，“糊涂巷共查获出土文物十一吨，目前涉案六十九人，涉案行业为现有全部。” 五位领主刚才还兴致勃勃地在讨论养生与健康，这下全傻了。 茶壶城现有在册居民千人不足，涉案六十九人，还仅为十几分钟之内查证的事，远了不说，就是这六十九人所遍及的行业，已经是茶壶城的现有全部，想来在外人眼里，茶壶城已经是个众所皆知的出土文物交易所了吧！ “再去查！不得姑息苟且！如果全城皆贼，那这个城我们推倒重来也罢！” 撒吞气得不清，其它四位领主也是一概的热血冲头，饭都吃不下了。 百年前五位司机建立茶壶城的初衷，确实是迫于生存不假，但是人总要有几分信念在才能得天地眷顾。他们哪怕是在最惨淡无聊的时候，也没有做出过对不起生命，对不起亡灵的事情，这才有信有立，有了茶壶城这个沙漠奇迹。 现在，茶壶城反倒成了亡灵怨念之处，生命龌龊之城，五位领主的信念都快土崩瓦解成饺子馅儿了。 商玖对这事儿也是偶然得之，原以为只有马房是文物交易的重灾区，没想到勘查结果那么刺激，茶壶城全行全市居然都在经营着亡者灵魂所系，生者思念寄托。 她原本想安慰几句的，但是鸡腿那么难吃，她只想赶紧回酒店去吐，“大礼我送到了，各位领主可能还需要时间拆包裹。五分钟之内，商邦会将监视系统中所有的预警信息文件调出，加密发给各位，时间地点等细节应该都能对上，我先回酒店，十个小时后再来拜访。” 刚走出大殿她就吐了，由于没吃东西，再怎么呕也只有几滴胃液，然而这怪不了古大不列颠料理，地下城仅靠几根通风口与外界空气交换，合议庭自己又形成一个半密闭空间，双重密封之下，氧气稀薄，必须是长期生活在此的人才能适应，她的肺养了几年也就将将能用，缺氧时间长了还是难堪重负的。 她的车在跟踪器的指引下一直紧随着，她吐完便慢慢走到车边，喘着气刚想拉开车门，又见车厢里有个人影，她强忍着恶心掏出枪，六架微型战斗无人机也及时赶到，按过去她早就一梭子打光上车了，今天却不知为何没有扣下扳机的直觉。 驾驶座的车门从内打开，露出一张明丽青春的脸，“还不快上来？” 商玖恶心得没功夫跟她打哈哈，坐进驾驶座便拉出导管补充氧气，车身前后此时围绕了十二三台无人机，猩红的导射点都定在阁羡眉间脑后，阁羡也不知是看没看见，只忙于将她内里衬衫的风纪扣解开，给她把仪器的接口固定到位，“我回来找你，听说你被抓了，幸好车门没锁，你要是再不出来，我就得回去搬救兵了。” 商玖缓过一口气来，觉得好些了，刚才阁羡在她耳边叨叨的她都听得真切，只是无暇回应罢了，拔掉氧气管，她恢复了精神，笑眯眯地调侃阁羡，“我猜，你想说的其实是你喜欢我，所以再害怕也舍不得我。” 阁羡见她人一没事儿就立刻没了正经样儿，气得轻轻推了她一把，“我就不该想着救你。让人把你抓去枪毙好了。” 商玖靠在椅背上，眯眼看着她。车外霓虹闪烁，有上夜班的工人甩着汗衫c光着膀子走过车旁，恍惚间，她仿佛看到了另一个人。 那个人，曾经也是这样凶巴巴地瞪着她，“我救你干嘛，我就该让你爸把你抓去枪毙，反正你也死有余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9.第 19 章 洗完澡，阁羡看看时间，现在已是外界时间夜里两点，而茶壶城这会儿却正赶上劳动力复苏的阶段，隔壁卖早饭的餐馆顾客满盈，她怎么也想不明白，天天就吃个罐头食品夹面包连鸡蛋土豆都稀罕的一伙儿人干嘛还兴师动众地出来吃早饭，吃就吃吧，还吃得那么欢天喜地，“吵死了。”她擦着头发嘟囔。 “今天应该不算吵，茶壶城估计有六分之一的人都被抓走了。”商玖已经换了身浴袍，正靠在床头看书。阁羡坐到她身边问她要不要吃点儿东西，她一想起那个罐头就够够的了，哪儿还有胃口，“要么你去餐厅吃点儿吧，我先睡了。” 阁羡躺到她身边，看着她光滑的脖颈，颇想咬一口尝尝味道，“不想吃饭，只想吃你。” 商玖并不理会这样的暗示，放下书，钻进被窝熄了灯，许久，被窝里才传出闷闷的一声，“晚安。” 九个小时后，商玖准时出现在合议庭里。领主们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样子，她猜六分之一都算猜少了。巡警队长是个利落的，十个小时内，他迅速突击了全城所有文物仓库，由于茶壶城出入口紧闭，文物商根本没法转移商品，叫他连锅端得畅快淋漓，四五个小时就解决的外部战斗，一小时不到就弄清了来龙去脉：七年前，上一任巡警队长在任职期间被盗墓团伙买通，长久以来做着监守自盗的买卖。商邦第六代监视系统上线后，他擅自篡改了监视名单，同时买通了在岗的技术人员阻止后续数据更新，从而令这套系统有跟没有一样，又因着监视系统的上线，茶壶城大幅削减了警力，使得名单上的盗墓贼如入无人之境，愈发猖獗。 更可恨的是，这位前巡警队长在离职之后居然去到沙漠之外，专找些赚死人钱的财团招揽生意，导致近几年茶壶城在圈中“名声鹊起”。几个大的文物财团都在茶壶城扎有代理人，一边在茶壶城中招揽盗墓团伙保证供应，一边将茶壶城中新出土的文物运往外界进行倒卖。天时地利人和，又有大商在中间作保，生意真是想不红火都不行。 “不知各位领主对我送上的礼物可还满意？”商玖此时面对的，是她的早饭，领主们的晚饭，还是些罐头，只是换了牌子，口味没那么刁钻了，“如果各位都还满意的话，我就要正式阐述我此来目的了。” 该来的挡也挡不住，五位领主深知她为人做派，纵然是百般不愿也得听她把话说完。 “我这次来，目的和上次一样，仍然是建议茶壶城提高装备质量，完善自卫武装。但这一次，我希望各位领主更加审慎地考虑我的建议。因为茶壶城的地位今非昔比，曾经茶壶城是福楼沙漠第一大城邦，而现在，胡和将军的主城已经取代了茶壶城的昔日地位，无论人口商业，还是军事，都在茶壶城之上。”她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沙漠中特有的仙人掌酒，觉得味道还不错，就咕嘟嘟都干了，放下杯子，她意犹未尽地看着一旁侍酒的姑娘，姑娘被她瞧得脸上发烫，把酒倒得几乎都要满溢出来。“胡和将军为人，就不用我多说了。各位跟他是老熟人，近几年，来往于茶壶城的商队不胜其扰，数量越来越少，我想，我今天坐在这里，您几位能拿得出手的之所以只有罐头，少不了胡和将军的一份功劳。” 四年前，她到茶壶城来，城中仍是以新鲜食品作为主要食物的，即便在沙漠中新鲜蔬菜和鱼类价格高昂，但绝不至于连五位领主都要天天吃罐头。 “我想我这一番话，虽然冒犯了胡和将军，但并不存在挑拨离间的嫌疑。因为各位领主都是爱好和平，珍惜生命的人，不到万不得已不会把亲兵派往城外哨点进行驻扎。那么我请问各位，如果胡和将军真的来犯，茶壶城用什么自保？要知道，茶壶城可再不是那个一穷二白的城市了，现在光是文物交易所积攒的民间财富，已经足够胡和将军再建一座主城。各位领主是否忍心这些靠亡灵之物赚取的金钱落入胡和将军手中，再用它们去创造更多亡灵？” 五位领主本来脸色就不好，听她这么说完脸都快赶上锅底了。他们确实清楚，胡和将军视茶壶城为肉中刺，一日不拔掉茶壶城，他就一日做不了福楼沙漠的主。而且这位胡和将军的野心并不仅仅在于称霸沙漠，他真实的希望，是在沙漠中建立一个属于他自己的国家，而茶壶城的兴旺，让他看见了希望。 但是茶壶城与胡和将军并没有可比性，茶壶城并没有称霸沙漠的野心和决心，它们偏安一隅百年，自己过着不见天日的生活，日出不作，日落不息，早就习惯了，就算要建国，凭他们这区区千人，又怎么可能。倘不建国，他们加入这场军备竞赛又有何用？撒吞吃了一口盐水豌豆，说出了五位领主的想法：“我们想找胡和将军谈谈。我们不购买武器，不加入军备竞赛，态度就不算敌对，他可以对茶壶城上方的领土宣示主权，实在没有必要动我们这一个在地面上都看不见的城市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0.第 20 章 商玖闻言笑笑，脸上一派温和的宁静，她不反驳，也不说话，光是一杯接一杯地喝酒，一颗一颗地数着豆子往嘴里放。侍酒的小姑娘忙得不亦乐乎，也不知是害羞还是天太热，她没喝酒反倒脸红得厉害。商玖让她坐到自己身边，把自己手中的杯子递给她，让她也尝尝酒的味道。小姑娘天真顺从，一大口闷下去，立刻呛得咳喘不止。 五位领主都以为，人之常情，这下商玖至少应该从面上表示一下对小姑娘的关怀吧？谁知商玖不但什么表示没有，反倒自己拿过小姑娘手边的酒壶，自斟自饮起来。 她越是安静收敛，合议庭中的气氛就愈发凝重，而她刚才这种表现，确实也称不上友善。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碍于她的情面，领主们吃完饭也不好叫人收桌子，都陪她那么干坐着，直到一个随从模样的人突然闯了进来，“领主！乌布的营寨不知什么时候被人攻破了，胡和将军正带着装甲部队向我们这里进发！” 撒吞一惊，几乎要站起来，但他主事多年，心思细密，很快便平复了惊讶，转着眼珠子反应了几秒，“不可能吧，乌布的营寨里有装备雷达，不可能连军队靠近都无法察觉，即便开战了他也应该提前发讯号回来让我们提防啊。” “可是大领主，乌布的营寨从外界时间昨天傍晚六点开始就没有了消息。我们的雷达在此期间也并没有观察到乌布营寨那边有大规模的武器增加。” 位于茶壶城最西面，也是最为接近胡和主城的乌布哨岗，为了防止胡和突然袭击，配备了许多预警装置，那些装置虽然陈旧，但也足够，当发现超过十个单兵的增量武装配置在其监控范围内，就会触发哨岗和主城的两地警告。 撒吞看了一眼商玖，就见她舒服地坐在那里，靠着椅背兀自饮酒，他适才说过的话在此时宛如一个个巴掌，一句一句，响亮的扇在他的脸上，“大知事，对此你有何看法。” 商玖扭头看他，却不肯把酒壶放下，“我的看法四年前就说过了，福楼沙漠必有一战。唯一的变数仅仅在于茶壶城和胡和将军谁来开第一枪。”说着，她端起酒壶站起身，慢慢走到撒吞身后，“撒吞领主，你知道，我一直非常希望，这一枪，由茶壶城来动手，但是我也可以理解，五位领主毕竟生在这个地堡中，长在这地堡中，自然对于外面的人心，缺乏想象。所以不劳茶壶城来做这个坏人。昨天，我用一杆枪买下了绿洲小贩的两筐水果。这个小贩身上的伤疤，足够让一个普通人死十次。你猜他拿到枪之后，立刻去找了谁？” 撒吞不是个急性子，火烧眉毛了他还有心思跟商玖打哑谜，“我们的人不会擅自做出伤害他人的事情，他应该是去找胡和报仇。” “错了，我的领主大人。就像您不知道茶壶城已经变成了贼窝一样，您同样不知道，您手底下的人有多少已经变成了彻彻底底的沙漠强盗。小贩拿着我的枪，一步不停的去把乌布的营寨给端了，你知道他为什么能够那么顺利地进入乌布的营寨，随随便便就把乌布几十个精兵强将给杀了吗？”商玖为撒吞斟满一杯酒，又慢慢地走到另一位领主身后，“因为他常年给乌布的营寨送水果。乌布却连这样一个为自己办事的小贩都不放过，动辄对他侮辱打骂，甚至在酒醉之后拿他锻炼刺刀。” 她给这位领主也满上一杯酒，继而一个一个杯子慢慢地斟过去，话语和动作一样，都是又慢又轻，“你们把自己当成了沙漠中的天使，却又把自己囚禁在一个暗无天日的地堡里，不愿看看外面的世界。你们需要信任我的是，我并没有刻意去寻找这样一个满身仇恨和伤疤的小贩，在沙漠里如果我遇见十个小贩，那么我敢肯定其中有八个都遭受过虐待，施虐者，正是你们放出去的魔鬼。” 她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重新坐好，言语和姿态皆是轻松自如，一点也不像在叙述一场残忍的杀戮，“胡和将军之所以第一时间得知乌布的营寨被端，是我让人报的信，你们知道了一定觉得很生气吧？” 五位领主闻得此言自然是攥紧了拳头，把牙咬得咯咯响。但是商玖并不是他们想碰就能碰的人。 而且，他们确实也提不起更多的怒火去碰她。因为她正在陈述的不但是事实，更是带着悲悯的态度在告诉他们，是时候放下屠刀了。 “你们是该生气的，但昨天是我给了小贩一杆枪，明天不是我，也会有人给他一杆枪，就算没有人给他枪，他也会自己攒钱去买一杆枪。哪怕他永远也攒不够钱去买一杆枪，那么，胡和将军早晚也会派人拔了乌布营寨，区别只在于这早晚，是我在的这一早晚，还是我不在的那一早晚。” 言尽于此，五位首领虽天真但不愚钝，完全明白了她的意思：只要这位商邦的大知事愿意张开她巨大的羽翼，胡和便不会对茶壶城产生实质性威胁——至少她在这里的时候，不会。 “大知事，您请稍坐，我们去去就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1.第 21 章 一旦受了商玖的蛊惑，几乎没有人能够逃出来。茶壶城这五位领主曾经侥幸逃脱，但是并不意味着这一次，在有备而来的情况下，商玖会放过他们。 他们都是没有经历过枪林弹雨的人，当生命真正受到了威胁，道义和信念其实都是可以放在一边不管的，所以这次，他们意见一致：愿意接受商玖的提议。至于采购规模，就以这次缴获的贼赃来定。 他们转头就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商玖，然而商玖对这个结果，没有欢心雀跃，也没有伤心失落，她仿佛事不关己，根本就没什么感想，只是拿着酒壶站起来，“领主们，我想请你们跟我一起，去看看这片沙漠。” 虽然久居地下城，但五位领主也并不是御宅的蚯蚓，他们时常会出城度假，就在家门口的隧道边儿上，铺好毯子，吃片西瓜，享受一下人间的炎热，顺便晒晒太阳，补补钙。所以听到这种建议，他们没什么意见，何况胡和大军压阵，在商邦的武器到来之前，他们得身先士卒地去抗敌，或送死，再不济也得出去看看状况。 正午的沙漠，热气蒸腾，跟个盐焗鸡的大锅似的，你把手插沙里去出来就是一道菜。商玖穿着野战靴倒没什么特殊感受，五位领主没有做好度假准备，薄底布鞋在沙滩上踩两分钟都快烧起来了。 “各位领主，你们看，”商玖往沙漠深处一指，领主们以为是有啥好东西呢，纷纷摘下墨镜去看，谁知什么也没看着不说，还让大太阳晃了眼，反射刺激之下头昏眼花直想吐，“这个你们连半小时都呆不住的地方，是活该被你们嫌弃的。但它却是胡和将军眼中的宝贝。你们选择了不建国，胡和将军就会在此建国。那么到底这个沙漠能不能容下两个国家呢？我说不好。但胡和将军不这么认为。”她转身指向黑漆漆的隧道入口，“茶壶城多好啊——胡和将军一定也是这么想的。对于他来说，沙漠里，肯定只能有一个国家，他的国家，首都就是茶壶城。” 不经意间，灰黄色的地平线上缓慢地揭起了沙尘，远远望去，开始就绿豆那么大，然后黄豆那么大，几分钟后就变成蚕豆那么大了。 “所以，无论你们愿不愿意承认，茶壶城都已经进入了一场军备竞赛。否则你们也不用跟我一起站在这里，只需要回到各自的宫殿中去，沐浴更衣，等待着亲吻胡和将军的脚背就行。” 五位领主先被烫脚，后被晃眼，此时再一想到要亲吻胡和脏兮兮的脚背，顿时恶心得都要吐了。 撒吞强忍住干呕，细细一想，也对，人家都打到家门口来了，就算一会儿看着商玖的面子不开枪不放炮，可商玖能在这鸡不生蛋鸟不拉屎的地方待几天？她一走，不是一切照旧？他们该吻脚背还是要吻脚背啊于是他第一个站出来表明了立场，“只要能扛过今天的战斗，我建议，明天就宣布建国。”其余四位领主也被商玖吓得够呛，纷纷同意建国，连元首都不争了，就让撒吞当——反正他们连采用什么政体都没想好呢，能熬过今晚就算赚来的。 “我已经按足以与胡和将军匹敌的国防配置为茶壶城准备好了商品，先期抵达的是陆军航空设备，预计将于两分钟内就位。”她指了指那片现在已经有个蛋黄酥那么大的沙尘。 领主们本还以为那是胡和将军的军队，现在一听原来是自己的，顿时乐得合不拢腿，一个一个都要俯下身去亲吻商玖的手，幸亏商玖躲得快，这会儿已经不着痕迹地走到了离他们五步开外的地方，“稍后导弹火炮等中程和近程打击设备，以及步兵装甲也会陆续交付。茶壶城军人有限，且毫无实战经验，单兵可以等一年后再武装。而契国的第二代单兵合金外骨骼已经进入实验最后阶段，一旦列装，我会向其优先推荐茶壶城作为第一批试用国家。” 如此立体的武器配置，大约足够武装一个幅员三万平方公里的小国，领主们高兴之余，又有些担心军饷，现在可不是刚才，这可不是些贼赃就能打得住的费用，你就是把它茶壶城洗洗卖了都抵不上这批武器的货值啊 但是商玖既然给备了这么多的货，就一定有办法把货款收回来，她甚至根本就没打算让领主们有机会说出自己的疑虑，“今后五年，我视茶壶城为自己的责任，现在茶壶城只需要支付百分之十的保证金，其余货款和后续维护费用五年之后一次□□付即可。” 责任制，这是商邦除军火研究制造之外，最令竞争对手望而生畏的手段：商邦不但拥有极其成熟的军火推广和交易模式，还拥有一套自己的“扶贫”制度，或者叫金融系统。一经决策委员会同意，商邦主要成员可以将交易对手纳为自己的“责任”，而如果你有幸成为这种“责任”，就意味着你在商邦购买武器时，可以绕过它流氓的交易流程，被允许分期付款，透支交易，贷款利率与“责任”国同期国债利率持平。对茶壶城这种白手起家家还不知道在哪儿的国家来说，这就等同于免息了。 五年之后，当茶壶城真正成为一个叫茶壶国也好，叫酒壶国也好，哪怕叫夜壶国也好的国家，她这一笔买卖，或者叫“责任”就算完成了——用商玖自己的话来说，她从来就没有想要把武器卖给哪个人，哪个地区，哪个城市。她要卖，就一定要把武器卖给一个国家。哪怕它现在还不是国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2.第 22 章 由于商帮的陆军航空兵先于胡和部队抵达战区，一场胡和意料之中的恶战并没有打响，但是来都来了他也不好意思就这么默不作声地鸣金收兵，只好随便开了几枪放了两炮便装作要和谈的样子，在茶壶城外三公里处扎下兵来。 商玖经历过的实战比许多人的头发还多，作为武器供应商，她常年游走在敌对双方的利益当中，至于交战敌我的那点儿心思，在她看来也并不比一副猪肠子更加曲折。他爱放炮，她就让他放去。挂着对地导弹的武装直升机就在他脑袋顶上转，她量他也不敢打下任何一架来。 这股军事力量不明来历，且火力强大，胡和在摸不清底细的情况下不敢冒进。他想通过谈判了解一下内情，但派过去递帖子的侦查兵一去不复返，正所谓，两国交战，不杀来使，杀了来使就意味着根本没有回旋的余地。 看来茶壶城是要一门心思跟他干到底了。 胡和背着手，在阵前阴沉着脸来回踱步，直升机在他头顶卷起的旋风合着热浪，吹得短发与胡子一并轻舞飞扬。他是抱着十拿九稳的心态来的，毕竟为这场战斗，他已经准备了两年。如今乌布营寨被人突然拔掉，他觉得这有点儿类似于老天爷的感召，可事到临头，怎么又变成这样了呢？茶壶城有多少人口多少武器他大概是了解的，按说灭掉它也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此次袭击他又是临时起意的，部队动员时间连五小时都不到，就算是茶壶城提前得知他的侵略意图，也根本没有时间去进行这么大规模的武器采购啊 “将军，可能不合时宜，但我还是要跟您报告一下，根据阁羡小姐的定位报告，她现就在茶壶城。” 胡和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听清他在说什么，顿时心中一喜，“他们难道是抓了阁羡做人质，想要以此威胁我？” 胡和阁羡，是胡和十七八个太太当中忘了是哪个太太生的孩子。目前胡和共有26个后代，阁羡不大不小中不溜，按说他应该连她的名字都记不住的，但阁羡长得出众，当初他在茫茫后帐中一眼望去，堪称惊艳，差点儿就以为是哪个被埋没了美貌的宫女，一心想着马上纳成小老婆，所幸身旁人及时提醒，这才没闹出笑话来。所以阁羡在他众多子女当中，算是得到厚爱的，至少一应用度都没被亏过。 现在，他一想到他漂亮的小女儿阁羡，心中仍会泛起丝丝的甜蜜。但这种甜蜜并没有超过人类对宠物的感情。如果死个孩子就能得到茶壶城，这不失为一笔划算的买卖。 “我亲自去跟他们聊。”胡和被自己大义灭亲的想法感动，一时间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力量。你们以为抓个质子就能够击退我？天真。孩子没了我还可以再生。别说是一个，就是二十六个都给你也没关系。只要能够拿下茶壶城顺利建国，那他一个国王要什么女人没有，孩子这种吃干饭的副产品还会缺了吗？ 胡和此人最不缺乏的就是行动力，说干就干，带上一路亲兵开着装甲车，他一路呼啸，来到茶壶城跟前。 商玖见他来了，很是佩服他的勇气，因为如果她是茶壶城领主的话，这会儿一定是拿rpg招呼了，一了百了，明天直接宣布建国，连个后顾之忧都没有，可胡和敢来，就是吃准了领主们不是商玖——否则茶壶城也不会一支独大上百年，却没有对外发起任何形式的侵略。 “五位领主，请为我的身份保守秘密。”就在胡和即将抵达时，商玖低声提出请求。 五位领主此前听过不少传闻，也曾怀疑过是商玖将武器低价折让才养成了胡和如今这番气候 ，但商玖是没有必要说谎的，尤其是没有必要对着他们说谎。且不说她身份地位如何，就凭她现有火力，无论是茶壶盛还是胡和都拿她没办法。 撒吞点点头，答：“那就请您自便，但是这些武器的来历胡和稍加琢磨就会明白。您这是” 商玖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转即望向胡和的来处，“商帮做事从不躲躲藏藏。我只是不想跟他多费口舌罢了。” 车轮席卷着黄沙，胡和转瞬便到，打开车门下车的瞬间，他意料之中的听到了阁羡的声音，“爸爸？”然而这声音并不惊恐害怕，只是有些疑惑。他循声望去，看见茶壶城入口处熙熙攘攘站着看热闹的人群之中钻出一个他熟悉的美丽身影，这下反倒轮到他，害怕和疑惑了，“阁羡？他们放了你？” 商玖摸摸下巴，饶有兴致地在一旁看热闹。她倒没对阁羡做过背景调查，但看到这幕父女相认也毫不惊讶，这种事儿多了，比如去年她在海边休养时勾搭的小护士，是个颇有些虐杀爱好的专业杀手，本想趁她那啥的时候那啥她的，结果反倒被她丢绞肉机里打打碎，喂了鲨鱼，又比如今年开春勾搭她的长腿大妞，后来看新闻才知道人家其实是八藐大陆的一位新秀军阀，据说单手就能掐死头成年公牛，没把她怎么样，大抵是真爱。 她喜欢女性这件事人尽皆知，所以身边女性无奇不有，二十二岁以后她都已经懒得去探究了，因为事实证明，到最后伤她最重的，往往正是她最了解的。 “爸爸，您来茶壶城谈事情吗？”阁羡快步走到胡和身边，愉快地挽住了胡和的手臂。 胡和根本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自己毒辣狠绝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的铁石心肠就这么尴尬地碎掉了？他想当个坏人怎么就那么难呢？ “阁羡，你来茶壶城做什么？” “来玩啊，学校放假了，您又总在沙漠里不肯去亚瑟城找我，我本来想先到茶壶城转转再和朋友一起去主城看您的，爸爸，四年不见，您瘦了好多。” 阁羡是他除大儿子之外见面最多的孩子，从她降生到现在，包括这一回，大概见了有九次，他认出阁羡靠的是对美人的眼缘，阁羡认出他估计靠的是青年人非凡的记忆。 “有没有人对你做过什么？”胡和指向领主们之所在，“如果有，告诉爸爸，爸爸给你报仇。” 阁羡以为他指的是商玖，脸一下就红了——做是做过的，但她不能说，胡和的世界观和宗教信仰容不下她喜欢女人这一套，如果被知道了，不但她会获刑，连商玖都难逃责难。于是她摇摇头，隔着金色的面纱对胡和露出可爱又纯真的笑容，“爸爸，您是因为担心我，所以来接我的吗？可我怎么听说您是要攻打茶壶城啊？” 胡和现在只觉自己是份儿送上门的外卖，还是用锡纸包着一整根刚出炉烤羊腿的那种，如此新鲜肥嫩，连他自己都想咬一口，哪儿还有闲心攻打茶壶城。但他人很聪明，处世原则实惠，加之泥瓦匠的出身，垒台阶儿是把好手，眼珠子一转，他接过阁羡的话便开始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爸爸是听说你在茶壶城被欺负了，所以带着叔叔们来救你的。刚才爸爸让人送帖子过来，就是想问问领主们你怎么样，可是他没回来，爸爸就着急过来找你了。” 虽然了解不多，但阁羡是爱她父亲的，她相信父亲也是爱她的，只是父亲太忙，一直顾不上她罢了。现在父亲说要来接她回家，她当然高兴，但本心里又有点儿舍不得商玖，就问：“爸爸，我可以带个朋友一起回家吗？” 胡和不以为意，当然要大度地应承，现在他最重要的是逃命，别说是个人，哪怕阁羡要带只霸王龙回家他都是乐意的。 得到父亲干脆的应允，阁羡跑回商玖面前，对商玖发出了邀请，但商玖微笑着摇摇头，“抱歉啊小美女，我倒是很想去见识一下胡和将军的主城，但刚收到消息，生意上出了些问题，有个大客户不肯收货，我得回去处理一下。顺便，我善意地提醒一下，”商玖弯下腰，在阁羡耳边轻声道：“不要把一夜情的情人带回家，会很麻烦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3.第 23 章 茶壶城这笔生意暂时还看不到收效，当然，商玖也没打算现在就薅这只秃毛羊，她本有意在茶壶城多待两天顺便看看再给它配点儿什么武器好，但猫汀已经被释仁札折磨得奄奄一息，她只能回去处理契国这个大客户了。 飞机落地格斗岛时，正好早上七点。在暗无天日的茶壶城里待久了，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飞机上空气也没多好，这一时间踏上清新的海岛，她一口气吸猛了，几乎要醉氧。 “大知事，您可算回来了，释仁王对新的维持系统挑三拣四，一万个不满意，而且无论工程师提出怎么改进，她就是不答应。”对于猫汀来说，商玖是她的救世主，小时候是，现在也是，在可以看见的未来，还会一直是，尤其面对释仁札这个活阎王，要不是商玖，她七岁那年没达成的夭折成就，十七岁就能补完了，“您要不休息一会儿，午饭我试着去请释仁王过来谈谈？” 商玖打了一个深长的哈欠，眼角淌出一滴泪，由于脸上有沙尘，这滴泪在她脸上划过时留下了一道灰黄的痕迹，猫汀之前还以为她是晒黑了呢，可没想到她是脏的，赶紧让人拿来湿毛巾给商玖擦脸。 “准备游艇，我先去洗澡睡觉。”商玖草草抹了把脸，将毛巾丢回给猫汀，“等我睡醒，让工程的阿鲁台过来，我看看怎么回事。至于释仁札，我不想见，到时你跟阿鲁台去招呼吧。” 猫汀挠挠头，很是为难，“虽然释仁王也说不想见您，但要是她坚持不收货的话，咱们这趟不是白来了？” 商玖在军用飞机的硬板床上一夜没睡好，闻言便有气无力地白了猫汀一眼，“世上从来没有一定做不成的生意，也没有一定能做成的生意，释仁札也不是个胡搅蛮缠的人，她的货要得那么急肯定事出有因，所以她绝不会恶意拒收。货有问题我们首先应该检讨自己，而不是责难他人。” 猫汀被她训得脖子都缩了，听她训完，马上就像受到惊吓的长颈鹿一般奔跑逃离，给她准备游艇去了。 与此同时，黑恩迦主岛上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商玖回来了——巨大的战斗机群黑压压一片从头顶掠过，如此浮夸招摇的阵势，除了商邦的这位大知事，再不做他人想。释仁札正在公馆前的院子里晨练，飞靶刚打五个就被发动机的噪音搅得心烦意乱，打到第六个时差点儿脱靶，弹头击在靶边儿上，飞靶没有炸开，而是变道朝高处飞去，她立刻补了一枪，这才没让九年无丢靶的记录终结在今天。 放下枪，释仁札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契国的米酒润润喉，米酒清甜，她却嫌腻，又抄起一旁的冰啤酒咕嘟嘟连灌半斤杀杀口。 芙莉是个会伺候人的，不像猫汀丢三落四连个基本流程都准备不好，她一瞧释仁札这喝酒的阵势便知道她今天的晨练结束了，捧着干净的衣服走到释仁札身边，替她把作训服脱下来，换上皇室长袍，顺便开始了她每日例行的“更衣叨”：“陛下，九老板看样子是回来了，要不我今天过去一趟，一来带点儿回礼过去，咱毕竟吃了人家那么多东西呢。二来我去看看订单的事儿，把您的首要关切跟他们重申一遍。九老板做买卖，虽然强硬，但还是公道的，合理的改进意见对商邦日后研发有益无害，这种事对九老板来说应该并不为难。” 释仁札也不傻，芙莉怎么说她就怎么信，但她没有一语道破天机的兴趣，也缺乏多管闲事的乐趣，颇有深意地看了芙莉一眼，见芙莉不敢抬头看她，就收回视线，摆摆手随她去了。 九点整，黑恩迦主岛上准时敲响上课铃，不是古老的那种电铃“铃~~~”，而是更加古老的铜钟声，咚c咚c咚释仁札抬头望向主岛制高点上立着的灯塔，就见有个小小的人影，光着头，头上反射着刺眼的光线，正在百年如一日地人力敲钟。 释仁札拢着长袍的袖子，慢悠悠地踱到公馆大院的门口，打开门，外面正是一条会员寝殿区通往教学大楼的道路。早上的课都是必修课，但此时上课铃已经敲响半天了，路上还有人在事不关己地谈笑，释仁札走出门口，两手环胸，本意是想友善地提醒孩子们到点上课了，谁知“孩子们”一见到她就如惊弓之鸟，脸都不要地撒腿就跑，跑得最快的那个黑小子充分展现了人种优势，她还没来得及收起她刻意挤出的笑容，他已经快要跑进教室了。 也好，这下路上清净了。在战场上令人闻风丧胆的释仁札已经习惯了让人丧胆和丧命，所以并不会因为善意被误解就随便心碎，她难得偷得半日闲，干脆就顺着这条路慢悠悠地走了下去。 黑恩迦岛地方不大，道路不多，总共三横三纵，没有岔路，没有支线，还修得跟个画着玩儿似的五子棋盘一样歪歪扭扭，这条路正是三纵里的中线，始于各国寝殿区，经过教学范围，最终抵达供外界登陆的港口和机场，所以这条路也被称为中轴，是各国元首来访探亲的必经之路，也是各国政治之光每天上课的必经之路。释仁札还记得，每日晨早的第一节课，是黑恩迦岛的特色课，也是最为重要的必修课之一：诸国论。说白了就是由老师先简要叙述完各国地理历史经济政治，再由各国代表现身说法，或是对老师说的进行补充，或是对老师说的进行批判，如果这节课讲的是大国，那往往一整天都上不完，在课时安排上受到挤压的自然科学科目就得等转天去道达尔他们家那样的小国课上去找补。 总之，各国元首心甘情愿将孩子送来的主要目的，除了建立些友谊加深些信任之外，就是借此宝地打打广告，竭尽所能地对它国之未来施加各种影响，大国之间你有你强，我有我强，小国之间也可以互通有无抱抱大腿什么的，粗俗地说，就相当于花三年时间建立一个世界范围的朋友圈，日后再见面时，开场至少不用先从自我介绍开始。 但世间事，总是几人欢喜几人忧，主子们省事儿，奴才们就得遭殃。聂泰直到现在还埋怨，释仁札那一届，是他带过最差的一届会员。因为那一届里，不但包括百年修得一金蛋的契国释仁皇室继承人释仁札c徽光民主联邦裕仁政治家族的长子裕仁良，雅索公国在野党党魁之孙戴姆勒奔桑，长期领导着菩斯马罗大陆最发达民主国家反对党势力的温莎家族独子布伦特温莎——无论在当时还是现在，只要这几个姓氏放到一起，世界就不会好了。更何况那一届会员里还同时存在着两位豁免会员，商邦主要成员商琪和她妹妹商玖。 至此，世界前五大军火出口商的下一代，齐了。三家还能斗地主，四家还能打麻将，五家凑一块儿干啥都不行，就只能打架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4.第 24 章 释仁札路过教学范围时，四周喇叭中磕磕绊绊地溢出带着变声期男孩特有的嗓音。正在发表国情陈述的似乎是个八藐大陆的小国，他说他的国家至今还有人民吃不饱饭，他对世界各国援助的电子设备表示感谢，但他最希望今后，如果可以的话，各国能够援助一些粮食给他们。 “我们是新的国家，我是我们国家第一个三不会会员，我本应为此感到骄傲，但恕我实在不能，因为我是来乞讨的。即便大家再看不起我，我也希望至少在不让各位为难的情况下，请求各国元首予以我们粮食援助。根据各国经验，在现有条件下重建生产力量，让我国三百万人口全部吃饱，还需要五年，这五年当中，我们只能采取粮食进口的方式维持生存。可是由于长期战乱，诸位的国家基本都已经对我国采取了进出口封锁措施，除了国际公益组织提供的，带有宣传性质的电子设备之外，没有物资能够进入。可我们不需要电子设备，尤其不需要电子垃圾” 释仁札并没有耐心听完这番慷慨激昂的演讲，无声地笑了笑，继续往前走——对外出口电子垃圾是契国的强项，当今世界百分之三十的电子垃圾来源于契国，契国本身也盛产各种作物，但这些作物宁可留在国内烂掉肥田也绝不对外捐赠——她要再不走的话，一会儿就该听见孩子指名道姓地骂她了。 黑恩迦主岛很小，经过教学范围再往下走十几分钟就是海滩，释仁札今天的心情也说不上是好是坏，反正她是有点儿烦，走这一会儿路长袍的襟领都汗湿了。释仁札是个军人，军人的特点就是具有行动力，远远地看见湛蓝翻涌的海浪，她便开始解衣带脱长袍，脚丫踩进水里时身上刚好剩下紧身背心和热裤，她把长袍往身后的礁石上一丢，大步流星地就投海去了。 海水，但凡是海洋深处，岛屿附近的，大多清澈艳丽，黑恩迦这片海域也不例外，释仁札游着游着，看海底五颜六色杂七杂八什么都有，便不再满足于只洗个大澡，她深吸一口气，一个猛子潜入海底，在蓝色的珊瑚堆里发现有一从是红色的，又在红色的珊瑚边儿找到一只螃蟹，她拿手指点了点螃蟹的脑袋，螃蟹立刻张牙舞爪地竖起了钳子，释仁札跟它比划了一下拳头，螃蟹怼她，她又比划了一下拳头，螃蟹又怼她，一人一蟹就这么玩儿了五盘石头剪刀布，释仁札全赢了。 五分钟后，她以胜利者的姿态心满意足地浮出水面，看着如洗碧空长长地换了口气，一时舒服得都想就在这温柔的大海里慢慢死去。 天空飘着一片长条形的云，有棱有角还有个尖儿，释仁札看看它，又看看两公里外的白色灯塔，觉得它俩长得挺像，区别只在于灯塔是中空的，聂泰天天都要站在那里敲钟，这片云的中间只有几个阶梯，像是嗯？她感觉眼角余光中似乎多了什么东西。好像是一艘白色的船？ 黑恩迦岛上会员非贵则富，带着游艇来“出家”的不在少数，按说有艘游艇也不奇怪。可这个点儿大家都应该在上课，有谁会逃课出海呢？要是平时，释仁札大概还会有闲心去关注一下，但今天她实在是不想搭理这些闲杂人等，那艘游艇没有开动马达，却也没有下锚，正随波逐流离她越来越近，她有些嫌弃地往反方向游了三四百米，远远地离开了它。 释仁札在海里自在地游弋了半个来小时，几乎把所有泳姿都用了一遍，直到体力几乎耗尽，日头也越来越烈晒得人头顶生疼，她才想起要上岸。洄游之前，她惦记起那个跟她猜拳的拳友，有些放心不下，便扎回海底，想跟它道个别。碧蓝的海水在眼前盈盈漾漾，睫毛都能感受到水流多方向，释仁札找到那只螃蟹，跟它摇手拜拜，螃蟹举起双爪表示胜利，她瞧螃蟹那耀武扬威的样子不太服气，伸出手刚打算跟螃蟹再比划一顿，脚倒是率先响应动作，抽筋了。 下水游泳之前不认真热身的下场，本就该是个死。 在这离岸三四公里的地方，任她喊破嗓子也应该没有啥用。 但释仁札毕竟是个军人，你以为她会嘤嘤地死去或者嗷嗷地呼救那都不可能，她只是迅速地将自己抱成一团浮出水面，简易地舒缓了一下脚筋便立刻拼尽全力展臂拨水，以鱼雷般的速度朝那艘距离自己最近的游艇游去，不管上面是哪国富二代，哪朝小王子，她打算先强行征用了再说，大不了就是打一架或者打一仗嘛，她都不带怕的。 爬上游艇尾部的踏板之前，她的右脚又经历了一轮剧烈的抽痛，她也不管，僵着腿，双手一拨，猛然出水，仿佛一只海狮，“啪”地一声大半个身子就摔上了踏板。所幸四下无人，否则国王失态，举国都要被看不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5.第 25 章 抽筋对于释仁札c或者任何一个普通的士兵来说，都只不过是普通的肌肉反应，登艇后两分钟之内她就处理好了自己痉挛的肌肉，开始对游艇进行巡视侦查，并很快得出结论：这是三不会的接待游艇。因为船身上漆着三不会的会徽，船艉旗杆上悬挂着三不会的旗帜，现在黑恩迦岛上没有任何人的身份地位比她更高，也没有人有资格跟她平起平坐，换而言之，作为黑恩迦岛上权力最大的人，她完全可以名正言顺地征用这艘船。 游了半天泳，又跟螃蟹搏斗了好几局，释仁札纵有龙马精神也感觉有些力不从心，这三四公里的路她断断不愿再游回去，所以当务之急是找到这艘船目前的使用者，暂时让渡使用权。 由于日常接待的不是含着金汤勺出生，就是含着金汤勺死去的人，三不会的接待游艇是按照当今最高规格订制，并按照主流审美布置的，从风格上来说，它采用了钢铁与石材相结合的极简设计，避免了雕刻与印染这些容易引发联想的装饰手段，使得整个内部装潢不具备任何国家的特色，俨然自成一格，中立得十分强硬。 但别人不知道也就算了，释仁札却是清楚的，自古以来，黑恩迦的存在，与商邦有着很大关系，起初黑恩迦岛的建设就是在商邦的授意下完成的，商邦虽不直接插手它的日常经营和管理，但它的立场明确表达着商邦的意志，几乎可以称之为商邦处世观的具象化体现，换句话说，黑恩迦并不是独立的，只不过它的老板并非当今世上的任何一个国家而已。 想起商邦释仁札就觉得脑袋疼，拿手一摸自己脑袋顶上，滚烫，找个鸡蛋砸上去流下来的就是蛋花汤，她立刻决定先找个地方洗澡，至少先避开头顶炽烈如火的大太阳，于是她闪身进入船舱，先从客厅的冰柜里拿了一瓶冰水浇在头上，又打开一旁的恒温柜，发现里头有一樽半醒的红酒——渴急了，她“不问而取是为偷”这种道理都能不顾，就更管不了红酒醒没醒好——咕嘟嘟几口，她就把人家喝了个底儿朝天，喝完还意犹未尽地又取出两瓶，砰砰砰地全给它打开，也不管年份产地品种，统统倒进醒酒器里，放回恒温柜中的摇酒器上，紧接着，她像鬼子进村儿般翻箱倒柜地找到个浴室，打仗似的冲了个凉，再出来时，整个人都清爽了。 呼打开浴室门的那一霎那，仿佛重获新生。 此刻她终于有了闲心，抓着醒酒器的细脖子，慢悠悠地踱着步，一口又一口地端详起客厅墙上的构造图来：这艘游艇设有上中下三层，主卧在最上层，这一层是第二层，设有客厅和一切公共设施，还有一层没在甲板之下，是个客卧。 怎么半天没见到个人？释仁札坐在沙发上，边拿毛巾擦头发边做出了如下思考：船不会自己出海，临时船主估计是在顶层卧室睡觉呢。真是个浪荡子，上课时间出海睡觉。可是我有点累，回去如果遇到芙莉回来又会被念叨的，不如先喝口酒，睡个午觉再回去吧他睡主卧，我就去客卧睡呗，大家井水不犯河水，醒了再聊。 释仁札觉得自己真是一个随遇而安的人，一个能屈能伸的人，是一个标准的帝国军人。但对于自己不请自来，来了就偷，偷完还睡的强盗行径，她是一点儿自觉都没有。反正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她习惯了。她就不信在这黑恩迦岛域还有人敢对她做出什么逾矩的事儿来。 船舱两侧的窗是敞开着的，清新的海风拂过海面，带着海水凉爽的气息不断充盈着这方不算太大的客厅，释仁札抱着双腿，把下巴搁在自己膝盖上，透过巨大的窗户呆呆地看着远处葱郁的黑恩迦岛。酒喝得急，在海浪的摇漾下，她的脑袋逐渐有些昏沉起来。 她知道自己是有些醉了，但却舍不得闭上眼睛，心中总有种莫名的认知，仿佛她一闭上眼，自己的十六七岁就消失了。 可仔细想想，那些年她到底都做了哪些大事呢？ 又好像没有。记忆里，只有“快乐”这种浓烈的感觉，没有哪件事具体地关系到快乐，却似乎每件事都关乎于快乐。 她曾经那么努力地忘掉自己的那段青春，现在想来，真是天真。毕竟古老的哲人叁仟l曾经说过，从来没有哪件事是因为你想忘记而能够被忘记的。唯有时过境迁之后，再回过头去，你才会发现原先一座大山般死死压在心头似乎永远都过不去的爱恨情仇，已经在庞杂的人生经历里化作几颗不起眼的砂砾，偶尔硌你一下，笑笑就过去了。 视线开始有些模糊，释仁札浑浑噩噩地想去你妹的古老哲人！就你话多！ 因为自幼守着皇室教养，释仁札养成了沉默的习惯，骂脏话这种事，只有在喝了酒后精神过度松懈时会发生，她知道自己一开始骂人就要完蛋，再不上床睡觉就得在客厅睡沙发了，睡沙发本身没有什么不好，但她凭借一丝理智觉得自己这样睡着一会儿楼上下来的人该偷偷嘲笑她了，为了自己国君的脸面，她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凭着对构造图的了解，很快摸到了通往下层的楼梯，她抓着扶手下楼，向下每踏一步光线都更暗一些，下到舱底，即便夜视能力超乎常人，她也只能大概看清事物的轮廓。 突如其来的黑暗会令大脑迅速产生睡意，尤其在喝了酒之后，丧失了警惕的大脑更受不了这种诱惑，她强打精神，摸索着拉开一扇门，看见一张似乎是白色的床，她想都没想，立刻就往上面扑，边给自己拉被子盖上，嘴里边醉醺醺地骂骂咧咧：王八蛋哲人王八蛋商玖王王八 商玖本来吃了颗安眠药，正在天然的摇篮里踏实地睡着。床突然猛烈地震了一下，她迷迷糊糊的还以为是个大浪头把船给打了，正要翻个身继续睡，就听有人在耳边骂自己，骂得很随机，骂得很尽兴，骂得很真实，她登时便睡意全无地睁开眼，结果居然发现自己身边躺了个人。 可是怎么可能有个人？她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然而房里太黑，她只能就着被单微弱反射的白光隐约看出那是个人。倘若不是人，就得是一只大白虫子。世间不可能有这么大的虫子，即便有，也会被古老的东方故国吃成灭绝。所以这一定是个人。 商邦的卫星监视系统早就具备了热感应功能，且该功能向来成熟稳定，一经设置，凡摄氏三十三到四十三度的移动物体靠近她百米之内都会触发警报，商邦安全中心的人会立刻着手辨别靠近她的物体是否存在威胁，除了白名单之外，根本不会让人靠近她。所以她喜欢睡在海上，因为海上干扰比较少，她能够好好睡上一觉。 舱内伸手不见五指，商玖放弃了视力，眯起眼睛，鼻子在空气中嗅了嗅，确定对方确实是个人，女人，而且是个喝了酒的女人，喝的还是她的酒，还没少喝，还净挑的好的喝，但空气里还有一种熟悉的味道，像一块纯净的冰块散发出的冷冽气息，好像是 难怪系统不报警。 她怎么知道她在这儿？还喝得醉醺醺的来找她？ 商玖笃定释仁札是喝多了，打开床头灯一瞧，只见释仁札一张冷脸喝得酡红，额头还冒着热汗，却把棉被一直盖到了鼻子底下，喘息间全是氤氲的红酒味道，倒是睫毛一直在抖，似乎睡得并不安稳。 “喂，释仁札。”商玖大风大浪见多了，也不至于惊奇到要捂着嘴先演一场draa，她拿手戳释仁札的脸，一碰到她的皮肤就跟被火烫了似的，再看她红得异样的鼻尖，商玖知道她这是晒伤了，“你是专门游过来找我算账的吗？” 跟一个醉鬼说话是毫无意义的，商玖明白。她只是想知道释仁札到底有没有醉死。以释仁札的性格，当提到这个问题时，她但凡没有醉死过去，必定会冷言冷语地反驳，而现在她连个要醒的迹象都没有，那肯定一时半会儿是醒不来了。 商玖呆坐着看了释仁札一会儿，安眠药力又上来了。在安静的船舱中，只有两个人的呼吸此起彼伏，这让她仿佛又回到了在黑恩迦岛上的那两年，那些一起在游艇上度过的日日夜夜。 啧啧啧想不到三年不见，释仁札还是那么恨她，连喝醉了酒都要把她抓出来骂一顿，估计还在后悔当年那一枪没打在她的脑袋上。 商玖无奈地苦笑一声，默默躺回原处，与释仁札拉开一截距离。昏黄的灯光下，释仁札平日里不苟言笑的脸显得温和多了，瓷白皮肤上漫布着红晕，看起来有些可笑，但不影响她天生的美好。她比三年前瘦了些，气质愈发的冷冽严苛不近人情，就像一尊美丽的冰雕，在即将消融时重新被急冻起来，会冻得更加结实坚硬，那些消融的痕迹尽数变为锋利的棱角，刀枪不入。商玖看着看着，不自觉地伸出手去拍了拍她肚子上的厚被，棉被发出绵软的声音，就着这熟悉的节奏，商玖难以抗拒地阖起了眼。 而床的另一边，被人拍着肚皮的释仁札昏昏沉沉地做了个很老旧的梦。 她梦到自己又回到了那艘黑色的游艇上。远处的天和海被眼前的黑色衬得格外的蓝，巨大的华丽军舰鸟在船边环绕着，她站在护栏边，朝天空抛出一块吃剩下的面包，大鸟俯冲下来，“嗖”地一声叼走，等飞到半天高，吃到嘴里才发现不对劲儿，不是鱼，又呸地将面包丢进海里，气得连叫声都充满了嫌弃。 “你再逗它们它们会冲下来咬你的，面包不是肉，你是。” 她回过头，只见有个人站在她背后，一身笔挺的黑色军装，戴着肃穆而华丽的大盖军礼帽，帽檐下的脸她始终看不清。 虽然面上难以产生什么表情，但这一刻她很明确地感受到了自己心中的快乐，“你来干什么？你这时候不是应该在参加温莎的袭爵授勋典礼？” “我难道不是更应该期待您的加冕大典吗？未来的释仁王陛下。”那人悠闲地走近了两步，在一个亲密且恰当的距离停下来，“到那时，我就不是你的小狼狗小金丝雀之类不正经的东西了，而是契国的亲王或王后了，想想都令人心旌神摇呢。” 释仁札在梦里都忍不住白了她一眼，心中虽然高兴，但嘴上仍是没好气，“我可没那么大面子让商邦老幺来给我当小狼狗小金丝雀之类不正经的东西，但亲王和王后，你可以任选其一。” 那人仿佛是从来不会怀疑她的，她说什么，她就信什么，即便她亲爹还硬硬朗朗地活着，搞不好就要活到一百六十岁，但她不管，她的语气似乎这个不是预言的预言就要实现在明天，“你这让我很为难，可能要绞尽脑汁想到你加冕的那天都还无法决定。” 她知道那人胡搅蛮缠的功力和胡说八道的做派，但也知道那人绝不是跟她说的那样随和犹豫，即便看不清脸，她也知道她是在笑的，那笑容里充满了明目张胆的侵略，她怕自己沉沦在那模糊的笑容中，只好转过身去看海，看天，看鸟。 等再转过身时，那人已经不在了。梦也就醒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6.第 26 章 这个梦好似一部永远演不腻的电影，每隔一段时间便要粉墨登场一次，她每次梦到，都会意识清晰地在心里念叨一句“又来了”，但每次醒来，结束前一秒失落的心情都会让她惶惶不可终日，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每个人都有一个这样的梦，只是梦里的世界不尽相同。有些梦做过就忘了，有些人爱过就算了，剩下的那些，无论好梦还是坏梦，一旦醒来，都是噩梦。 释仁札这顿酒喝得急，醉的快，在醒来时已是夜里八点。所幸她还年轻，宿醉的症状不是那么强烈，但晒伤和酒醉酷热加在一块儿，身体里积攒了太多热量，只能靠发烧缓一缓。 睁开眼那一瞬间，释仁札以为自己喝酒喝瞎了，否则怎么会睁眼和闭眼一样黑？她喘着热气努力回想，零星记起某些场景，但还没弄清楚到底自己是不是瞎，汹涌的尿意便山呼海啸而来，她迅速揭开被子，弯着腰，摸着黑，一步一探地下床找厕所——瞎就瞎了吧，也比尿床光彩——凭着女性对洗手间方位的直觉和过往对大游艇构造的了解，她顺利摸到了厕所的门，手刚扶上门框，洗手间里的灯便亮了。 很好，没尿床，也没瞎。契国王室的荣誉，保住了。 畅快淋漓地解决完内需，释仁札摇晃着摸回到床上，在洗手间灯光延时熄灭的前一分钟打开了床头灯，拍拍自己这边的枕头，盖上被子，刚打算接茬儿再睡一觉，却突然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她倏然睁眼，偏头望向自己右侧那一方虽然空着，但有些异样的床位：除非她酒醉后变成一只热爱摇滚的蜘蛛，否则她一个人睡的床单不应该朝相反的两个方向乱。除此之外，她现在睡着的这个枕头和旁边空着的枕头之间有不自然的凹痕过渡，揭开被子，床单皱褶向另一侧泛开的范围更广，沟壑更深。很明显，床上原本就有人，这个人把自己的床铺让给了她，或者说，她把人家挤一边儿去了。释仁札顿时像被雷劈了一样猛坐起来，开始仔细检查自己的身体。 四肢没有明显外伤，脚踝和手肘处的小片挫伤是鱼跃登艇的代价。她深吸一口气，五脏六腑发出牢固的回想，应该也没收到内伤。至于膀胱有些胀痛是之前憋尿憋的，虽然有几年没再触碰风花雪月的□□，但自己有没有跟人上过床她还是晓得的。 检查完自己，释仁札发挥侦查技能，皱着眉头，开始审视他人。 在不知来者何人的情况下，肯把自己的床位让给她，既不侵犯她，也不打搅她的人，应该是个很好的人。现在床上除了她自己的长发，还有几根细软的短发，褐黄，但颜色很浅，若不是她视力好，在白色的床单上很难发现。 她捏起一根头发放在面前，眯着眼睛看了好一会儿，然后将那根细如蚕丝的头发夹在自己指缝间，缓缓抽出然后她就像被雷劈又了一次，五脏六腑都要烧起来了。 yesterday 一nce 一re，一re，一re，一re释仁札觉得自己的人生就是个完整的bug，好容易跳出小循环，代码还没走两行，就又进了大循环，当她以为大循环走完终于能够显示结果时，下一步调用的指令却又指向了之前那个小循环的起始。她无论怎么努力修改，结果都会回到最初，像一个简单的死循环遇上了拙劣的程序员，耻辱却无奈。 她是想哭的，痛哭一场或许能舒服些，至少不那么憋屈。可惜悲伤可以用哭泣纾解，耻辱却不能，耻辱是比悲伤更激烈，比愤怒更压抑的感受，释仁札从小简单沉默，所以根本找不到方式去表达，只能抱着膝盖坐在床上，把脸埋在膝间的缝隙里做了不知多少个深呼吸。 “大知事，您要么下去看看吧，释仁王从醒来到现在体温从38度2涨到39度7，毕竟是在您宣示的领域，别一会儿出事了再怨到咱们头上。” 商玖醒得早，这会儿正瘫在躺椅上看日落，本来好好一个休闲日，结果没件事儿省心，猫汀在耳朵里叨逼叨一下午给她烦坏了，手在耳后攮了几次，就差找刀子吻颈了，“多说无益，再说跳海。” 猫汀：“” 商玖不是释仁札，商玖的水性二般般。看来不放人是不行了。猫汀恋恋不舍地放开芙莉的手，“大知事，芙莉说她这就过去。”商玖如释重负，把小茶几上的一个药匣子往游艇客厅门外的甲板上一丢，疾步走到船尾，跨上摩托艇似的无人机，她头也不回地跑了。 既是相见两相厌，何必勉强写1。但如果主角见面这种事都不值得写1，那其他事情就更不用多写了。 按正常言情剧本，到了这里，就该来句“一别两宽，各生欢喜”，然后空两行后另起一行标上“全剧终”，至此，主角互相饶恕，放对方一条生路，从此老死不相往来，岁月静好，天天四十五度角，这种感觉特别妖娆美妙。 然而，人固有一死，或死于摩羯，或死于天蝎，俩这玩意儿碰上，就休想开到荼靡花事了，前面洋洋洒洒五万字顶多算“previ一ly 一n junhu一”，因为别人的主角都能从此天各一方，关上门过自己的小日子，她们却不行，非但不行，再见时还要比婚礼都隆重——丰美大陆5000年典礼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