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妃传》 正文 第一回、 闯禁宫 一道霹雳穿天而过,划开了珠澜殿紧闭的宫门,接着便听见门外急切的喊声:“少尊,少尊!快,快!郎千扈领着禁军杀过来了,二小姐要我告诉您,说是再不走可就真走不了了!” “什么?这么快?” 如意猛然一惊神,往杀声震天的珠澜殿外匆匆看了两眼,清冷的眉梢渐渐拧成绳结,自顾说道:“果然是郎千扈!” 相识数年,她的沉稳c她的冷静我再清楚不过,大有泰山蹦于前而不改面色之气度。而今焦缠眉头,惊却容装,可想这一役有多凶险。 蹙尔,她提手挥剑,又增七分警惕,转头向我,直拉住往殿外去,且道:“兰妡,不要再迟疑了!九王却已不在,可你还有父母,还有兄弟姐妹,还有襁褓中的婴儿,就算为了他们也该随我出去!” 她脚下生风,步履匆忙,拉住我手腕的力度不大,却恰巧能拖住我前行。 身后竹轩疾步跟上,几乎是小跑模样,一边还学如意四下警惕张望,小心提防着每一个方位。 不过一会儿,我们已经踏出殿门,来到殿外。 只见,幽寂苍凉多年的珠澜殿外火光灼灼,杀喊声交错迭起,似要将这夜空吞噬殆尽。 外层,郎千扈跨马横枪,赫赫威然紧守珠澜宫宫门;里层,孟煊所领兵将与郎千扈所带威卫军合兵夹击,已然将珠澜殿团团围堵,就是一只苍蝇也逃不出去,又何谈我们? 见我们出来,颜如玉立即率领众人且战且退,向我们靠拢过来。 看得出,随她们姐妹入宫之人个个武艺高超,出手干脆利落,皆备以一敌数之能,在江湖上绝对算号人物。 然禁军骁勇,数目众多,且多数由慕元昊授命从各处遴选而来,自是战力不弱。一番血战下来,昔日素洁宫门前已然鲜血横流,尸滚遍地。 这种场面并非我第一次见,只是不同以往的是,自远儿c辉儿死后,我的心已麻木不堪,即便尸叠成山,也不会有半点触动。 可如意姐妹何其无辜?我未曾帮过她们多少,今日却因我而陷此绝境,我又如何能够忍心眼睁睁看她们白白送死? 如玉后退之时,禁军并未因此消退,反倒越战越多。如此相峙,饶是这群人再英勇无敌,也终有力竭之时,如此白白连累这些无辜的性命,我的罪孽又该增添几分。 无暇思虑过多,我顺手夺来一柄鲜血沥沥的长剑,蹙尔横在脖颈之上大喝道:“都住手!都给我住手!” “兰妡!” “兰姑娘!” “娘娘!” 我这一声吼得响亮,已然引起了身边如意c如玉c孟煊等人的注意,他们纷纷转头向我,神色各异。唯有如意面色微惊,一会后又恢复淡然之态。 孟煊一手抬起叫停手下,如玉身边的人也跟着暂时收兵,皆是不解地转头盯着我。竹轩更是吓得不轻,扑通跪在地上哭道:“姑娘!您c您这是做什么?千万不要使不得呀!” “娘娘,您别想不开,先把剑放下!” 孟煊试图向我靠近,却被我一声厉喝,“不要过来!否则我立即挥剑抹断自己的脖子!” 见我并非玩笑,孟煊果断止了步伐,朗千扈觉察有变,也赶了过来。这正是我想要的,因而将剑刃一收,对他二人说道:“孟将军,郎大人,我兰妡虽为罪妃,但位从一品,亲受皇帝宝册金印,而今皇帝处绝圣旨未下,你们便不可杀我,倘我今日死在此地,尔等也难逃罪责!” 我没有停歇,更没有含糊,目光直逼向郎千扈。郎千扈没料想我有此举,显然也吓住了,忙道:“娘娘,不可!” 他虽是禁军统领,护主忠君乃其所司职责,诛杀嫔妃却是不敢,三两步上前,劝阻道:“娘娘,您切不可冲动!且不说您先前罪责,单单自戕这一条,也是兰府不可承担的呀!” “多谢大统领一番好意,但我不怕!鸩杀帝后我都敢做,还有什么好怕的?” “娘娘,话不能这么说,当日您” 不等朗千扈把话说完我已径直打断,“郎大人,我要见皇上!” “娘娘!” “我说了,我要见皇上!” “可是” 朗千扈似有所顾忌,其实他不说我也明白,左不过我这样子,皇上愿不愿见还是一回事,他一个禁军统领,又能左右什么? 洞明他的心思,我便道:“郎大人你不用担心,你只需着人告诉皇上,天佑七年” 我并未多说,只讲了这么几个字,朗千扈满头雾水,却也没有迟疑,当下便道:“好,卑职这就派人通禀。” 借着火把的光辉,我隐隐看见朗千扈额头已有冷汗,他双目紧紧盯着我手上利剑,却不敢擅自挪动脚步。 如玉并不知我意欲何为,欲要张口细问,却被如意中途打断。 如意依旧清冷的凤眸紧紧锁着我,半晌没有说话,而后才轻轻吐出几个字:“你这是何必?凭我的实力c九王府的势力以及他在江湖上的威望,救你出去也并不是登天难事!万一不成,大不了和他慕元昊来个鱼死网破就是了!” 她声音很轻,除了我c竹轩与如玉外都听不清。 “我知道,可我不能走。” 望着她清澈如水的眸子,我难得挤出一抹笑,微微摇了摇头道:“我兰妡无德无能,死在顷刻,能有你们这一大帮子人舍命相救,实是三生有幸。可我所犯乃弑君诛后的滔天大罪,纵使今日侥幸逃脱,也难逃落魄江湖颠沛流离的命运。何况我这一逃,势必累及父母亲族。兰妡已是罪人,生不能庇护亲族,死也断断不可以拖累他们!” “可你甘心吗?” “事已至此,还有什么不甘心的?”我苦笑一声,“如意,我知道你不想眼睁睁看我去死。可你也该明白,远儿死了,辉儿死了,连玉郎也永远的离开了我,我活在这世上除了痛c除了恨,已经不剩下任何东西,与其如此,还不如一死了之来的干净!” “可是” “如意,别再劝了,我意已决,你再怎么劝我也不会变更的。只是你们”我撒开目光看了看身边左右那一个个沾着鲜血的面孔,顿了顿说道:“如意,待会儿不要妄动,一切听我的安排,见机行事!” 如意没有回我,但我从她素净的眸中看到了绝望与哀伤。 不一会儿,慕元昊在众将簇拥之下款步踱了过来,瞥见如意,脸上薄怒已经积淀七分,咬牙彻齿说道:“好一个惠妃!玩得一手好把戏呀!枉朕还为你的死难过那么久!” “惠妃!”朗千扈与孟煊皆是惊愕,如意如今打扮已不似当年,且方才因为我的缘故,他们并无暇注意如意。 皇帝不同,他与如意十多年夫妻,想要认出她来并不难。 如意依旧波澜不惊,冷眸轻挑,微微勾起嘴角冷笑:“丽妃承宠多年,临了也不见皇上掉一滴眼泪,为我难过?慕元昊,真亏你说的出来!” “大胆!竟敢直呼皇上尊名,你是活的不耐烦了吗?”朱庆尖着嗓子喝了一声,如意却未见恐慌,依旧淡定自若,“我连禁宫都敢闯,叫他一声慕元昊还会怕吗?” “好哇!果然是物以类聚c人以群分,她兰妡敢给朕下毒,你颜如意就敢擅闯禁宫,看来朕的女人们还真是从来没把朕放在心上啊!” 慕元昊气的不轻,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却没有立即爆发。 如意却又冷声呛他:“皇上你错了,我们不是没把你放在心上,而是从一开始就恨透了你!还有,你的女人我们可不敢当!凤仪宫里高高在上的皇后是你的女人,淑妃c贤妃是你的女人,孟依梅c康欣柔是你的女人,还有死在冷宫的丽妃c叶氏c裴氏都是你的女人,我与兰妡却不是,被你活活打死的云若萱也不是!从来都不是!” “大胆!” 慕元昊彻底被激怒,拔出佩剑就向如意劈过去,如意伸手敏捷,一个侧闪身避了过去,手腕翻转提剑来袭,正向慕元昊后脑刺去。 孟煊c朗千扈顿时慌神,跃将起来提剑救驾。如意伸手不错,却不是朗千扈的对手,缠斗几招就明显落了下风,怕她吃亏我忙喊道:“天佑七年!” 果然,闻听此言慕元昊大惊失色,不等朗千扈将如意击败已经急急发出号令:“住手!” 孟煊c朗千扈不是不听话的人,皇帝一出声,二人已经飞快收了招,退至皇帝身后。而我,瞟着慕元昊那张狰狞的老脸,一个冷笑发出:“皇上,看来你很清楚我要说什么,是吗?既然如此,我们谈谈。” “你想谈什么?”他盯着我,没有眷恋c没有贪恋c没有欣赏,更没有愧疚,有的只是想要将我撕成碎片的怨恨,“兰儿,你还真以为凭这一句话就能改变结果?你再激怒朕,信不信朕立即下旨处死兰庆两府一干人等?” “你敢动他们一个试试看?”我已放下利剑,逼前两步靠近慕元昊,用只有我们周围几个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慕元昊,你以为我会笨到没有退路就向你和皇后c贵妃下毒?你以为我会不知道下毒不成是抄家灭族的危险?明白告诉你,你若胆敢动我兰家或是庆王府任何人一根毫毛,我必鱼死网破,将你从尊贵无比的帝位上拽下来再追杀到天涯海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回、黄泉咒 慕元昊似是不太相信我所说的话,抬手将左右屏退,一双眼睛裸盯着我不放。我却也不怕,都到了这个份上,还有什么好怕的? 我叫如意将属下退后,又让她将竹轩带走,而后才悠悠开口:“皇上,天佑七年的事你该记得吧?虽说当时您只有八岁,但处心积虑所为,又怎会不记得?尹太后一生只有这么一个儿子,您说,如让她知道小太子缘何而死,你这帝位江山可还坐得住吗?” 四下无人,我也就不再顾忌,当即戳破那桩往事,只见慕元昊脸一抽搐,脸色顿时万分难看。 而我,却未打住,依旧在他身旁絮絮不止。 “没错,今时不同往日,如今你已是威严赫赫的君主,再不是当时那个弱小的八岁孩童。尹太后她老人家一届妇人,明里的确是不能把你怎么着!可这天下还有那么多希望看着你从九五之尊上滚下来的人,你说我要是嘴里一个没拴住,把您如何毒害小太子的事捅出去,太后她老人家会怎么想?是会继续帮着你稳固江山还是掉头来对付你呢?还有,那些蠢蠢欲动的人又会怎么想?” 经我一说,慕元昊脸色越发难堪,夜色下看不见青紫转换,却可清晰分辩出那愤怒累积的形态。 “好!好!好!好得很!” 他脸颊极度扭曲,口不应心的拍了拍手,“兰妡,朕从前只是觉得你很聪明,没想到,你不是很聪明,而是太聪明了!三十多年前的往事,阖宫上下没有一个人能知道,你居然查到了,好!好!果然是极好!” 对于谋害小太子一事,慕元昊并未否认。当然他也不会否认,因为他明白,我并非诓他,既然能说如此清晰,就不会空口无凭。 他停顿一会儿,而后说道:“你如此挑衅于朕,就不怕朕杀人灭口吗?” “杀人灭口?” 我嘴角斜勾,很是轻蔑的盯着他。 “慕元昊,你是觉得我太笨还是你太聪明?这么重要的机密你以为我会怎么保管?一个人兜着?还是告诉父亲母亲?告诉你,都不会!一个人兜着,被你察觉必定难逃一死,若告诉父亲母亲,以你的性情,也绝不会轻易放过他们,既如此,你说我该怎么处置?” “你告诉了别人?” 他有些震惊地望着我,我也不否认,点头答:“当然!你的这件丑事可是非同一般,我怎会傻到不好好利用一番?实话告诉你,早在我动手下毒之前就已经秘密交给专人保管。一旦下毒失败,它就是我身边所有人的保命符,只要我在乎的人没事,你当然可以继续稳稳做你的皇帝,可若是兰家人或是姐夫一家任何人有事,你的帝王也就做到头了!” 慕元昊恢复很快,不过短短时间,那慌乱与惊愕已经从他脸上退去,反倒端出一股子嘲讽之态。 “都说最毒妇人心,果然不假,十多年夫妻,颜如意可以转身对朕拔剑。而你呢,下毒c诡计c阴谋,凡能想到的毫不手软。” 听他说完,我心中直打哼哼,毒?这天下还有谁比他毒? 我冷笑一声,哼道“毒?这天下还有谁能毒得过你?慕元昊,你八岁害死兄长,一生诛杀兄弟,康王c蜀王c定王,一个个都是血肉相连的手足,可你从来就没有手软!玉郎谦让了一辈子,为你开疆扩土c平定天下,你也不肯放过,居然指使你儿子将他活活炸死在疆场之上!还有我的远儿c辉儿,他们还那么小,你怎么下得去手?尤其是辉儿,那可是你嫡亲的血脉,你难道就一点都不心疼吗?啊!” 提及远儿c辉儿,我好不容易平静的心情再次激动起来,眼中瞬间迸发出无尽的恨意,上前揪住他的袍子逼问:“慕元昊,你说话呀!你到底还有没有心?到底还会不会疼?啊?亲手杀了自己儿子,你难道就没有一点点的愧疚吗?” “辉儿” 他轻喃一声,没有过多话语,但那两个字对我而言却是进一步精神摧残。 “辉儿,我的辉儿!你为什么连他也容不下?啊!你的心是铁做的吗?看到他小小的身子被烧的面目全非,你有没有一点点的难受?慕元昊,你说呀!” 他杀远儿我还可以想得通,因为那是玉郎的孩子,身上没有他的血液,所以他容不下!可是辉儿呢?那可是他的亲骨肉,他为什么也容不下? 横竖抱定了必死的决心,我也不再在乎是否对他无礼,是否会招致杀身之祸,愤怒的种子由内而外化作一团戾气向慕元昊撒过去。什么抓挠c什么扑打,凡能解我心头之恨的统统用上了。 终于我打累了,骂累了,只剩下缩到地上抱着自己呜呜哽咽。 我不知是他真心对辉儿有愧,还是摄于我的要挟。这一回在我哭闹时他并未发怒,只是巧妙避开了我的攻击,等我蹲下哭的伤心时,他已挪步起身欲要离开。 “慕元昊!想我乖乖闭嘴你必须答应我几个条件!”我止住哭声,对他的背影低吼。 慕元昊顿住了脚步,沉沉吐出一个字:“说!” “第一,永不动兰庆两府!” “可以。” “第二,放过如意姐妹,放过今晚夜闯禁宫的一干人等!” “行。” “第三,厚葬玉郎,并把与他相关的人一并放了,落青云c信义c封于华等等,一个也不能落下!” “没问题。” “第四,不管太子哥哥与洛王哥哥将来犯何罪过,可以废黜c可以削爵,但永不允许囚禁或者赐死!” “他们是朕的儿子,不用你来求。” “你的儿子?”我一把抹去眼泪,满腔怨怒看着他,“辉儿也是你的儿子,你有放过他吗?慕元昊,收起你的假仁慈爱,在我这儿,你早已和畜生无异,根本不配为人父母!若还想保住你的万里河山,就最好永远不要动他们二人,否则,我就算死了,也能将你这万里河山搅成一片瓦砾!” “好,我答应你。”面对我的激烈言辞,慕元昊思忖一番终究松了口,转头说道:“不过c你不能留!” “你放心,我也没打算活着从这儿走出去!”夫死子亡,这人世于我半点乐趣都没有了,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我悲笑出声,自行踱步到院内那株梨树下,拈来一枝梨木放在鼻前轻嗅,回忆前尘,豆大的泪珠啪嗒啪嗒滚了下来。 “看来你早就盘算好了一切。”身后,慕元昊并未离开,而是对着我的背影开口说道,“枉朕这些天还在纠结究竟该怎么处置你,却原来老九一死,你也想下去陪他了是吗?” “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你只需要做到答应我的条件,我就永远不会跳出来为难你,这对你来说不是最好的吗?皇帝陛下!” 我极尽冰冷的对他讽刺,显然再次勾起了他的怒意,不过他却没有立即发作,而是敛声询问:“罢了,那些事朕可以不再计较,朕只问你最后一个问题,梨儿和雪儿究竟被你弄到了哪儿?他们究竟是朕的孩子还是老九的孽种?” “你说呢?凭我对玉郎的爱恋,指不定那两个孩子也是他的,你要不要派人去把他们找出来?然后让孟依梅那贱人再来一次,先下毒再放火?” “闭嘴!” “我为何要闭嘴?这不是皇上您最爱的把戏吗?反正你也不能断定那两个孩子是不是你的,不如早早下手一起杀了干净,不然后世流弊,你这脸上也无光不是?” “你疯了!” “是!我是疯了!这还不是败你所赐吗?一纸诏书,你活活拆散了我与玉郎;一个不安,你狠心杀死了我的丈夫;一句谗言,你就亲手杀死了我的两个孩子!我能不疯吗?慕元昊,换作是你,你能不疯吗?” “不可理喻!”他甩手离开,我却不满足于此,在他后头低声喊道:“慕元昊,你不是想知道那两个孩子的下落吗?其实你早就怀疑你的母亲赵太后了是吗?她老人家那么疼爱玉郎,如果我告诉她这对儿女是玉郎在世上唯一的血脉,你说她会不会拼死保护那两个孩子?” 慕元昊脚步顿住了,我却再又出声:“不过皇上你可要小心了,那俩孩子怎么说都是我的骨肉,不管他们的父亲是谁,我都不会容忍任何人伤害他们。您若是一个不小心查到了他们的去处,再一个忍不住命人杀了他们,那可就不要怪我喽!我冤魂不散,定会时时刻刻缠着你不放,再将你这朗朗乾坤搅他个天翻地覆!” 慕元昊甩袖转身大步离开,且走且道:“传朕旨意,长信宫兰妃兰氏,目无法度,扰乱宫墙,鸩杀帝后,罪孽深重,本应处以极刑,株连亲族。然念其痛失两子,迷失心智,疯疯癫癫,特赦从宽处置;且兰氏一族为臣为将,为我大梁江山立下汗马功劳,故不予牵连,唯赐兰氏毒酒一杯,以儆效尤!” 哼哼!以儆效尤!以儆效尤! 看他大步离开,我也笑出了声来,借着灯火灼灼的夜空悲戚长啸,大吼出声:“皇天在上,厚土在下,今我信女兰妡,悲念夫亡,伤感子逝,生无可恋!即赴黄泉,遂以命赌誓,咒大梁皇帝慕元昊生不能安c死不得息,生生世世,永无安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回、回帝都 一朝龙驭临四海,威严赫然生;玉宇琼楼遮颜色,笙箫起。 野陌近斜阳,万里关山,连年战骨多秋草,有谁怜? 权c利,千百年来犹如丛生的毒蔓,悄然滋生蔓延于四海天下。至于古道残阳,至于垒垒白骨,凭谁念? 俯仰百年,这蔓毒已渗透至九州江湖。非但男子,便是柔婉妇人亦多蠢蠢欲动。 孝懿c文慧之后,梁都民风愈加开放,朝野上下更是不乏女子身影,前朝c后宫,疆场c江湖,凡能想到之处,处处充盈,屡见不鲜。 而我,自小逍遥自在c无拘无束,从无染指朝堂之心,却偏生在这样一个年代,一步错,满盘皆输,以至于肃肃宫墙,穷困余年。 之前所述是我毒杀帝后之后的故事,而这一切的开端却要追随至神武十八年。 那年开春我刚满十七岁,长姐连封家书修来,说是一别八载,甚是想念父母双亲及兄弟姊妹,盼父亲能怜她一片孝心,早日返京。 自八年前大哥与世长辞,京城便是父亲母亲心头一块痛,每每思及必如心绞,故而当即辞官归隐,带着二哥c我和小妹姝儿一同回了来仪县老家。 长姐当时已嫁入庆王府为妃,自是不能与我们同行。离别时,尽管百般不舍,她仍旧忍着不说,含泪将我们送别京都。 不比我们三个不成样子,长姐与大哥都是极为出众却又万般孝顺之人,当年京城上下已成佳话,提起武国公兰伊宁兰侍郎一双儿女,谁不羡慕不已? 可这八年来,长姐书信不断,却从未能来来仪县看过双亲一回。我知道这并非是她狠心,而是命运使然,身份使然。便是她自己心里,怕也是有苦说不得,百般难受吧! 而今档口,长姐休书请父母归京,思亲不假,我却知道另有乾坤。 那便是我与小妹姝儿的婚事,我如今已有十七,小妹又值二八芳龄,正是待嫁的极好时机。 可来仪县地处偏野,未必能找到门当户对的好人家,比不得京城,名门大户应有尽有,加上姐姐庆王妃的身份摆在那儿,事情就更加好办多了。 且我兰家自祖爷爷创立家业以来,不仅兼有武c肃二国公之荣,还出过数位王妃,到父亲一辈,更是出了尊为皇后的姑母,可谓门楣显耀,璀璨一时。 如此,姐姐定不忍心看我与姝儿匆匆在那偏野之乡消散岁月,而是想尽法子说服父亲归京。大约不久,就该为我们安排亲事了吧? 可她哪里晓得,姝儿与我久在乡野,早已淡漠了京城富庶之气,对这权位尊荣c王侯将相早无半点眷恋,若情趣想投,彼此有情,我想即便村野莽夫我们也不会在乎。 不过话虽如此,长姐的吩咐总还是要听从。 就这么着,我们耗时数十日,一路颠簸,终于回到了阔别已久的云阳帝都。 望着城门上烫金的三个大字——“云阳城”,爹爹哀然一叹,长长呼出一口凉气,沉了沉眸子,自顾说道:“但愿此行是福非祸。” “爹爹,您放心,我们大家都会好好的。” 姝儿握住了母亲的手,如是对爹爹说道。爹爹抬眉看了看她,再转向我,终究没有再说什么。 我不知该如何宽慰二老,毕竟长兄在他们心中是永远的痛,既已回京,必将要面对的就是一切有关长兄额过往,这于他们,实在是绞心之痛啊。 我撂起车帘,抬眼往城里看了看,只见城门口守卫增加了数倍,往来盘查也紧张几分,因而嘀咕:“怎么回事?云阳城是出什么事了吗?怎么多了这么多守卫?” “能有什么事?不过是多加了几个人罢了,少见多怪。”父亲轻声责备了我一句,而后放下我手中的车帘。 不知是否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爹爹神情有些古怪,那眼中透着的不完全像是忧伤,反而像是多加了些什么。 渐而,紧蹙的马蹄声慢慢响起,细细一听,越发近了。 闻声,爹爹眉间一挑,再次挑开车帘往外望去,正见几匹人马匆匆行来。瞥见为首之人,他满是皱纹的额头深深蹙起,似有万千心思袭上心头。 “卑职杨运拜见兰大人!”父亲眉头未展,帘外已经响起了杨运的声音。他翻身下马,在外对父亲行了一个礼。 爹爹轻轻嗯了一声,说道:“谢太子殿下记挂,老夫一家舟车劳顿,还要回府收拾,请杨大人多担待。” 爹爹语调虽客气,却也透着疏离。只见杨运脸色微窘,透过帘子望了望我,终究没有再说话。 对于杨运我并不陌生,知道他是太子哥哥的东宫詹事,主管东宫事宜,这会儿过来,当是受了太子哥哥之命前来相迎。 只是爹爹为何如此脸色?我越发的觉得蹊跷,却也不敢多问。 许多事我不是很清楚,但依稀记得小时候爹爹对太子哥哥是十分疼爱的。 大约大哥离世后,这份疼爱就再也不见了,不仅不愿见到任何东宫c中宫之人,就是对我们也必严厉约束,不许与宫廷中人有过多往来。 此番回京,爹爹还明令我们兄妹三人:不管是谁,都不许与太子哥哥或是洛王哥哥接触,亦不可卷入朝堂政事,否则,决不轻饶。 二哥兰誉自小不喜参政,与太子哥哥c洛王哥哥也无牵连,小妹姝儿乖巧懂事,从不会忤逆半分,爹爹这命令对他们可行,对我,实在是为难。 我从小跟在大哥身边,因而与太子哥哥也很亲近。这些年在来仪,他明里暗里没少关照我,即便爹爹再不高兴,每年也会抽空过来瞧瞧我,如今既已回京,怎能不去看他? 再说洛王哥哥,小时候我与他关系也不错,既无宿怨,又怎可做到老死不相往来? 我心思不定,却也不敢公然忤逆爹爹,只能抑声随他前往城里。 一别八载,云阳城再不是我印象中亲和的模样,楼台亭阁c街巷酒肆,没有一样是我熟悉的,如不是身处其中,我定以为那是一场梦。 车马辘辘远行,约莫半柱香后终于在武国公府门前停下。 远远的,长姐兰嫣已经候在兰府门前。八年重逢,大家脸上都挂着欣喜的泪水,母亲更是激动,上前就抱住长姐哭个不停:“我的儿,终于是见着你了!” “母亲,嫣儿也很想你!” 长姐亦是泪水涟涟,伏在母亲怀中泪流不止。 “久别重逢是高兴的事,怎么反倒哭起来了?”说话的是个清癯的男人,他两颊夹着浅显的笑,目光柔和的投向姐姐,正从府里向我们走来。 凭着残存的记忆我才认出他是姐夫,也就是庆王爷慕梓侨。 一见庆王,素来冷静的爹爹立即拉开母亲,带着我们就要向姐夫c姐姐行礼,却被姐夫中途拦下:“岳父这是做什么?快别多礼,一路舟车劳顿怕也该累了,里面我与嫣儿都已安排人清扫好,快些进去歇着吧!” “多谢王爷!” 母亲顿首行礼,爹爹也跟着露出欣慰的笑容。 庆王笑道:“这是小婿该做的,这些年见不到你们,嫣儿可是想的紧呢!都怨小婿无能,不能伴她前去来仪探望二老。” 他言语温煦,如春日和风,看姐姐的眼神更是柔若三月春水,可想对姐姐是非常疼爱。 如此,父亲c母亲脸上也多了几分宽慰,“王爷自有王爷的难处,我们能理解。这些年嫣儿孤身在京都,承蒙王爷多般照拂,我夫妻二人感激不尽!” 母亲说的难处,自然是指姐夫庆王的尴尬身份。 庆王一脉传自先孝仁太子,传闻当年孝仁太子病故之时,太祖皇帝和孝慧皇后悲痛欲绝。太宗皇帝继位后感念父母对长兄慈爱,故而对胞兄孝仁太子的独子宽宥有加,视如己出,并给侄儿赐了庆王这封号。 可如今已不是当年,自元帝时起庆王府已逐渐没落,若无老太妃苦苦维持,怕这世上早无庆王了吧?既如此,又怎能轻易离京? 这些道理我们彼此明晰,也就不必多说。且说这庆王一脉人丁单薄,世代单传,到了姐夫慕梓侨这一代才有了两个男丁。姐夫是长子,自然而然承袭了王位。 当年离京时姐姐嫁入王府不过半年,爹爹最放不下的就是她,如今看来倒是多虑了,单看姐夫庆王爷一言一行无不透着对姐姐的关爱,就知道在他心中是有姐姐的。 母亲才说了那么一句,他便摇头微笑,将姐姐的纤纤玉手握入掌中,笑着说道:“岳母这话见外了,我与嫣儿是至亲夫妻,理当照顾她。” “嗯。”母亲没再多说,而是将二哥c二嫂c我与姝儿叫到前头向庆王行礼,庆王一笑,与姐姐同扶起我们,道了句,“都是一家人,别见外,往后有什么玩的用的,只管跟我说。” “多谢王爷。”我们四人同声而答,待抬起头看见我与姝儿时,他分明一愣,姐姐亦然,好一会儿才分清彼此,分别指着我与姝儿,“你是妡儿?你是姝儿?” “姐姐!” “姐姐!” 我二人同声叫她,不同的是姝儿嗓音更加甜美,每个字吐出来都像是黄鹂清歌,令人神悦。 姐姐眉眼一笑,俨然已经分清我们,她立即将我二人揽入怀中,欣慰道:“好,好,几年不见,没想到你们两个都长这么大了。” “是呢,当年离京时还是两个小丫头,如今已然出落成了婷婷玉玉的大姑娘!只是妡儿与姝儿两个这容貌也太相近了些,如不是知道她们年龄不同,还真以为是双生子呢!”姐夫调笑一番,引了我们进去。 母亲边走便道:“谁说不是呢?这俩孩子从小就长得像,如今长大了,越发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不过姝儿更像嫣儿,最是乖巧懂事,王爷只要细细一看,还是很好区分的。” “母亲!”听她这么埋汰我,我不情愿的瘪了瘪嘴,“什么乖巧懂事,不过是姝儿声音比我好听些,赶明儿我学着她说话,看您还怎么区分?” 母亲淡淡一笑,努嘴说道:“瞧,这不就分出来了吗?哪里还用得着等她们开口?我的姝儿一直体贴,从来不会顶撞半句,哪里还有她这模样?” “伯母说的极是,长得再像,性格不同也是极好区分的,实在不必听声辨认,妡儿从小调皮,想要认出她来很简单。” 长廊里一个身着戎装的小将走了过来,至父母跟前忙不跌行礼:“兰礼见过王爷,见过伯父伯母!” “是礼儿呀,好孩子,快起来!” 兰礼与我同出兰氏一族,是堂叔肃国公独子,他下面还有一个妹妹兰若,听说后来嫁给了太子哥哥,如今已是太子贤妃,位置仅在太子妃秦嬅之下。 母亲对他很是和蔼,见他行礼还亲自去扶起他。 爹爹不知为何,见到他,原本脸上的笑容明显僵了一下,不及对他说话,点点头便对姐姐说道:“嫣儿,你们母女c姐妹多年不见,想来定有说不完的话,快些去吧。” 爹爹素来不是傲慢之人,更非冷酷之辈,对兰礼这侄儿虽不说十分欢喜,却也是很疼爱的,而今这模样,不用想也知道有事。 且我虽说不上绝顶聪明,几分小机灵还是有的,从城门外的杨运,再到堂兄兰礼,从城门口的守卫到爹爹的异常,我已然看出他的心思,他那不是冷漠,分明是在躲避。 可奇怪的是爹爹究竟要躲避什么?太子哥哥么?我没有姝儿乖巧,他的话总还是会听的,他既不让我与太子哥哥接触,我当不会主动去找他,这点爹爹应该明白。 瞧他今天的神情,再想想城门口森严的守卫,莫不是太子哥哥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回、乱情丝 左思右想,我还是放心不下,莫不是东宫真出了事? 入夜后我辗转反侧愣是睡不安稳,思及太子哥哥,便披衣起身出门去了。 正想着要怎么避开爹爹的耳目出门去往肃国公府找堂兄兰礼,就看见秋风楼下有个长条的影子正愣愣盯着秋风楼上窗前姝儿的倩影发呆。 那种呆不似无神,不似迷茫,而像是带着某种眷恋与痴迷,即便未经情事的我,一眼也能明白那代表什么。 望着窗前静谧的姝儿与楼下痴迷的影子,我凭空生出一股不悦。姝儿可是我兰家堂堂三小姐,是武国公府的掌上明珠,谁人如此大胆,竟敢夜半偷目? 我寻来一根长木棍,不动声色向那影子走了过去,寻思着要怎么下手才不易被人发觉c才不会反被袭击时,那条长立的背影突然伤叹一声转过头来,定睛惊恐的瞪着我:“妡儿!你” “兄长!怎么是你?你c你?” 我手中木棍跌落在地,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一脸错愕盯着兰礼,他c他怎么可以对姝儿动那样的心思?要知道他可是我们的兄长,是一个祖宗下来的堂兄妹! 兰礼当然也注意到了我的表情,回头望了望一无所知的姝儿,一脸苦涩泛在脸上,“你看到了?是不是觉得我很荒唐?” 兰礼轻轻迈开步子,往秋风楼外走去,我也碎步跟了上去。 “兄长,什么时候的事?姝儿她知不”我欲言又止,毕竟这不是什么光彩事,若是兰礼一人倒还好办,怕就怕姝儿也深陷其中。 “她不知道,我也永远不会让她知道。”兰礼不笨,自然知道我要问是什么,简短回答后又是一声苦笑。 他对我说道:“妡儿,我知道自己很荒唐,也明白自己很病态,我是姝儿的堂兄,本不该对她生出这样的情愫。可你不明白,也不懂我的感受,自打前年在来仪县再见到她的那刻起,我就抑制不住自己的感情,抑制不住对她的想念!” “抑制不住也要抑制!”我直言说道,“兄长,姝儿乖巧懂事c温雅可人,你对她生出情愫这不能怪你,可你和她身上流的是一样的血,所以不管你这份情生根多久c多长都必须斩断,不可放纵,你明白吗?” 我的姝儿是这世上最温柔c最美丽的女子,她生来一副极甜美的嗓音,吐字如幽兰,出声恍若黄鹂清歌,一颦一笑胜似仙姝,早在来仪县时就是名扬远近的大美人。 且她勤勉好学,能歌善舞,琴棋书画无不精通,不似我这般懒散,什么东西只凭一腔好恶,若喜欢了就一条道追到黑,若是不喜欢,打死也不肯多看半眼。 姝儿既如此出众,引来世人爱慕并不奇怪,可兰礼不同,天下好男儿皆可生出这股子爱慕,唯独他不行,因为他是我们的兄长! 兰礼似是感受到了我的严肃,长长叹息一声后低下头去。 “我明白,我都明白。妡儿,你放心吧,我不是个糊涂的人,不会纵容自己犯错,更不会伤害到姝儿一分一毫,此生此世,我会做好她尽职尽责的兄长,护她一世周全,所以你不用担心。” “如此甚好。”我略微松了一口气,兄长素来是勤于约束自己的人,他既如此说,应该就能办到。 “不好也得好,不然还能怎样?谁让我是她的兄长呢?”他言语中透着悲凉c无奈,但更多的是失落。 既已明白他的态度,我也就不想再多纠结这件事,毕竟说出去不是什么光彩事,当不得就此打住,谁也别再提起,于是转声问:“兄长,你今天是不是有话要对我说?太子哥哥那边出事了对吗?” 闻言,兰礼神色复杂的打量了我一眼,而后方道:“难怪!” “难怪什么?”我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兰礼却淡然一笑,说道:“没什么,的确是有点事要找你。” “什么事?“ “逸王遇刺一案。” “逸王?” 我挠头不解,心下寻思,我既不是刑部狱司,又非大理寺要员,就算那什么劳什子逸王遇刺,于我何干? 当然,这些话在心里嘀咕一声就好,是不会当他的面说出来的。 他也像是看出了我的疑惑,低声解释道:“今年开春,四邻邦国皆派使臣入京,北燕派遣的使者是七皇子逸王殿下,本来一切如常,可是几天前逸王突遇刺客袭击,被刺成重伤。” “重伤!”我惊讶一声,“听说那七皇子逸王是燕帝最疼的儿子,当年还曾将他秘密送往云阳城学习霸术?” 有关逸王的这些话我是从二哥那儿听来的,也不知是真是假。 但我这么一说,兰礼却慎重的点了点头,“是真的,逸王的母妃是燕帝慕容骁最疼爱的妃子,爱屋及乌,所以尽管他皇子众多,唯独对这个儿子是不一样的。” “那可就遭了!燕梁两国邻境而处,世代交戈,直到这几年才安生下来,倘或果真如此,一旦这消息传回燕帝耳中,只怕边疆又要燃起硝烟了!” “谁说不是呢?”兰礼说道,“皇上早预见此事,故而一出事就将消息压了下来,并立即将查处刺客一事交给太子,限他七日破案,以及时给北燕一个交代。” “太子哥哥?”我呢喃一声,这么大的案子交给太子哥哥,他能行吗?皇帝这是想要做什么? “没错,就是太子。如今四天过去了,太子依旧半点头绪都没有,快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一连几天不吃不喝不闭眼,都快熬成了木桩子,杨运他们怕出事,就想着你也许能劝劝他。” “原来是为这个,我知道了,兄长,你告诉杨运,说我明天就去,让他别担心了。” 这是关系家国社稷的大事,太子哥哥那样重诺重责之人当然会吃不下睡不着,好在他还年轻,熬些时日也不会怎么着。 “明天?”兰礼犹疑一声,颇显担心地问道:“你确定可以吗?我瞧着伯父的意思,似乎不想你们兄妹与东宫有任何牵扯。” “这你不用担心,我有我的办法。” 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我从不是一成不变的死脑子,不过溜出家门去东宫看看太子哥哥,能有什么为难? 次日我将姝儿叫到我房中,三言两语就说服了她替我隐瞒,乖乖躲在房中替我打掩护。因为长得像,这种把戏从小我没少玩,被爹爹发现,顶多骂我一顿,能有多大损失? 故而,我带着侍女代月一番乔装,改办成男子模样轻轻松松溜出了武国公府。 百年来梁国民风开放,以云阳城最甚,街道四处不乏女子身影,而因为近年尚武的缘故,街道上有不少女子是俏丽的男子装扮,因而我与代月这样子走在街上并不稀奇。 时值三月,云阳城淫雨霏霏,细绵绵的雨丝滴滴答答垂落飞旋,像极了老天爷悲戚的泪水。 宽阔街道上依然人流不息,只是不同往日的商旅百姓,来来往往的多半是一身戎装的甲兵,他们犹如鹰隼般锐利的眼睛飞速扫过街头巷尾的每一个角落,像是在寻找什么,又像是怕疏漏了什么痕迹。 眼见如此,道边行人不由得暗暗长吁短叹起来:看来这云阳城又要不太平喽! 是呢!燕皇子遇刺,若是查不到真凶,等消息一传入燕帝耳中,天下都要不太平,何止一个云阳城? 眼瞅着一队队人马穿街过巷,眼瞅着那些商民谨小慎微的神情,我心底陡然生出几许同情,我从小养尊处优,被父亲母亲捧在手心呵护,哪里体会过他们这样夹缝处求生存的情状? 想着想着,街角边一个犄角旮旯处突然窜出来一个小娃娃。孩子天真烂漫,也不晓得规避,正实打实地往正前方一对人马处跑过去。 孩子身后追出来一个中年男子,应该是孩子的父亲,他还没来得及追上孩子已经冲到了大马跟前,眼瞅着孩子就要葬身马下,孩子的父亲立时吓得脸色惨白,惊呼道:“小虎!” 我亦吓得不轻,屏住呼吸看着那对父子。 要知道这时节能在云阳城中骑着高头大马穿街过巷的绝非什么寻常人物。时值逸王遇刺之际,城里城外处处戒严,那些官老爷们忙着抓刺客还来不及,哪里还会管这些小老百姓的死活?这小娃娃不知天高地厚闯到马下,只怕是要凶多吉少了! 见孩子已经闯到马前,孩子的父亲吓得连眼珠子都快要挤出来,连声焦急的叫唤:“小虎!小虎!” 可是孩子懵懂,依旧笑呵呵往前跑。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孩子会凶多吉少之时,马上少年倏而勒住了马缰绳,一个翻身旋转跳下马来将孩子掠过抱起,反跪着身子从马腹下穿行而过。 瞬间的动作如此完美,以至于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一个个大眼瞪小眼望着。 少年抱着孩子来到惊魂未定的大人面前,问道:“小虎,你的孩子?” 大人呆愣的机械性点点头,两眼巴望着眼前威武的少年,俨然吓傻了。少年拧眉看了看孩子父亲,将依旧笑呵呵的孩子交给大人,拍拍他的小脸蛋说道:“孩子顽皮,可要看好了。” 说完,少年转身便向队伍奔去,翻身上马继续前行。 望着他逐渐消失的俊逸身姿,我兀自扬唇笑了,低首对身边代月说道:“去打听打听,看看他叫什么,回头跟太子哥哥提提。” “是。”代月应了一声,也扬眉朝那远去的背影看了看。 我没有多呆,立即拔步起行,刚一抬头,一个锐利的眼神就直直向我投递了过来。我亦不躲闪,直迎着那目光向不远处街边阁楼上望去,只见二楼窗边坐着两个中年男子,看那模样,似乎正在凭窗对弈。 只是他的手?我们隔得不远不近,我似乎听到了一声瓷器碎裂的声音,而那声音就来自于其中一人的手掌,依稀间,我似乎瞧见了他的手正在流血。 迎着我的目光,那人人眸子深深一凛,慢慢投射出几丝高深莫测,随后唇畔微微斜勾,对着我射来一个邪魅的微笑。 我并不认得他,也从未见过他,因而只是瞪了一眼便收回目光同代月离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回、美人怨 云阳城四处皆兵,东宫门外也不例外。好在杨运事先已经候在宫门外迎接,我才不费周折进了内殿。 一路上杨运嘀嘀咕咕说道:因燕国七皇子逸王遇刺一事太子哥哥已经几天几夜没有合过眼。 皇上限他七日捉到元凶以便给燕国一个交代,可时间紧迫,刺客又藏的深,殿下要如何去把刺客擒来? 燕梁两国世代不睦,如今燕帝最疼爱的儿子在云阳城险些丢了性命,若是不能妥善解决,天知道会招来多大的祸患? 便是这些苦恼困于胸间,迫的殿下不敢松懈片刻。饶是太子妃连着过来数次相劝,亦是无用。实在没法子,他才斗胆去求我来走一遭。 我踏入内殿时太子哥哥仍旧在低头阅案,听闻轻盈的脚步响起,他头也没有抬一下,不耐烦说道:“不是叫你不要过来了吗?又来做什么?杨运,你怎么当差的?我不是对你说了除了案情相关人员,其他人一律不许进来吗?” 杨运却也不回话,与太子哥哥贴身侍卫刘捷对视一眼便又将头埋下。我也不急着说话,依旧慢步向前迈去,娇柔向他唤道:“太子哥哥怎么了?是在生我的气吗?” “妡儿!”太子哥哥闻声抬头,见是我立即搁下卷宗,抹去愠怒,换上温婉的容颜,“怎么是你?你c你怎么来了?” 他似乎有些不敢相信,一脸惊讶向我走来。我却止步不前,撅嘴佯装出满脸的委屈,“我不能来吗?太子哥哥以前不是说过这东宫只要我想来随时都可以吗?” 太子哥哥忙解释说:“哪里的事?我以为又是太子妃,所以才说的那番话,不是对你,你别记在心上。” “我已经记在心上了。”我说完看着太子哥哥逐渐郁沉的脸,倏尔笑道,“太子哥哥,我逗你呢。要是放在心上就不理你了。” 太子亦即笑了,伸手刮刮的脸颊娇宠道:“小丫头,敢拿你太子哥哥打趣!” 我没有回话,吐吐舌头做了个鬼脸便自顾坐下翻看太子哥哥的卷宗,许是这时他才注意到我的打扮,转而一个利眼扫向杨运,责问道:“杨运,你果真当得好差事呀!” “殿下,我” “你什么你?太子妃不管用便去找妡儿,谁给你的胆子?我不是吩咐过没有特别的事不准去打搅兰家人吗?” “太子哥哥气糊涂了不是?我要来与他何干?” 我不急不缓争辩着,虽然这件事的的确确与杨运脱不了关系。 说罢一个寒意袭来,引得我喷嚏连连,太子哥哥也顾不上责备杨运,连忙取来自己的披风为我披上,再用他温热的大掌将我的手紧紧包裹其中,对杨运吩咐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弄碗姜汤来?” “是是是!”杨运逃也似的离开书房,边走边嘀咕道:要说这世上还有人能劝得动太子殿下,只怕非得这位兰二小姐莫属了。 我权当没有听见,故作傻兮兮的对太子哥哥发笑。他又搓了搓我的手,对着呵了几口热气,问道:“还冷吗?” “不冷。”我笑着摇头,这么多年来,他对我依旧如故,就像当年长兄一样,捧在手心怕摔着,含在嘴里怕化了。 杨运才刚退出去,便有人急急忙忙跑进来,见太子哥哥正捧着我的手呵气立即埋下头去,结结巴巴说道:“殿c殿下,不好了,洛王将刘大人给打了!” “你说什么?”太子哥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说道:“刘沛可是从三品的大理寺卿,父皇钦定协助查办燕国逸王遇刺一案的要员,三弟怎能动手打他?” “回禀殿下,刘大人是照您的旨意前去佑城军军营提审费玮,谁知洛王殿下不允,说什么太子殿下要人亲自和他说去。刘大人不服,便和他争辩起来,哪知洛王殿下当即大怒,出手便把刘大人打了。这件事已经闹到皇上那儿,听说孙玄素孙大人也知道了,这会儿已经进了宫。” “孙玄素?不好,我得赶紧进宫一趟!” 太子哥哥思忖片刻立马松开了我的手意欲起身离开。 我却很是冷静,徐徐拉住太子哥哥衣袖,柔柔说道:“太子哥哥要进宫也不急在这一刻,你现在主要的职责是要揪出燕皇子遇刺一案的元凶,至于洛王哥哥的事吗,自然有人会处理的。” 说罢,太子哥哥低头对我看了一眼,暗暗叹气,许是在说我毕竟是个不谙世事的小丫头,不晓得朝堂之事牵一发而动全身。 “妹妹你是不知道,孙玄素是出了名的臭脾气,别说洛王,就连父皇的账他也不买。这个人凡事只讲一个理字,但凡不在理之事就是拼了老骨头也要说,三弟又是个暴躁脾气,这会儿动手打了刘沛,孙玄素岂肯饶他?这两个人正是针尖对麦芒,真要掐起来只怕要掀起不小的风浪。” 看他急得不行,我也不再兜圈子,将他拉回坐下,开始慢慢解释。 “我知道太子哥哥担心什么,洛王哥哥是一军主帅,罚的重了很有可能激起军中怨气;若是处罚轻了,只怕那位孙大人也不会答应。可是太子哥哥再想想,你去了又能怎样?是去给刘沛撑腰还是去帮洛王哥哥说情?” 我睁着美眸看向太子哥哥,一旁侍立的刘捷和刚进来的杨运听了也觉得有理,在旁纷纷点头赞允。 “太子哥哥,你知道洛王哥哥不可以重罚,皇上难道就不知道吗?孙玄素再犟他也犟不过皇上,你又操的哪门子心?要我说当不得不闻不问,好好查你的案子去。” “殿下,卑职以为兰姑娘言之有理,这节骨眼上您去了也无济于事。何况殿下不觉得事情蹊跷吗?孙大人一向恭谨,一心只在自己的职责上,怎么刘大人一出事他就知道呢?” 太子哥哥这才幡然醒悟,“没错,是我疏忽了。” 冷静下来的他转眸对上我清澈的双眸,不知是否是我的错觉,我似乎看到了他眼中有那么一瞬眼中闪过猛烈的刺痛,而后才是他一贯那透着宠溺又似夹着悲伤的眼神。 “太子哥哥,你看什么呢?我饿了!” 我并不明白太子哥哥看自己时为何总会这么似有似无的悲伤,只知道自己今日是来劝太子哥哥进食休息的,明着劝不动,只能耍些小聪明。 好说歹说总算是哄他用了些点心,想着他多日未眠,又挖空心思劝他休息片刻。只是这一回他没有听我的,正对上我的脸庞,太子哥哥恍然又是一阵难抑的酸痛,许是怕被我看见,竟悄悄别过脸去。 “太子哥哥,你怎么了?” “没什么。”他摇摇头,接着说道,“妡儿,待会儿陪太子哥哥去个地方好不好?” “哪儿?” “鸿宾楼。” “鸿宾楼?那不是外邦使臣住的地方吗?太子哥哥,你带我去那儿做什么?”我只是一个女孩子,那种地方既没风景,又无景观,带我去能做什么? “别多问,只管跟着我去便是。” “哦。”我瘪瘪嘴没再说话,虽然不知太子哥哥打的什么算盘,不过我知道他不会害我,永远不会! 三月云阳依旧透着寒冷,暮至黄昏,天也越发有些冻下来了,太子哥哥遂命杨运取了件厚披风来为我换上,而后才拉着我的手迈出门去。 杨运c刘捷跟在身后,得意的说道:“我说还是兰姑娘有办法吧!瞧瞧,她一来,殿下什么烦心事都抛了。” 刘捷轻哼一声,不以为然,“你可别得意的太早!殿下素来不许咱们打扰兰家人,如今你偷偷把兰姑娘请来,指不定殿下回头怎么收拾你呢!” “我不也是为了殿下好吗?” “得了!你那点小心思我还不知道吗?你哪是为了殿下好?我看,你十成是怕娘娘知道了再赏你几十大板子。” “我呸!你这是以小心之心度君子之腹!” 杨运有些窘,声音里透着一些心虚,看来皇后姑姑对他的威慑果然厉害。 我与太子哥哥二人携手而行,也不再管他们两个唧唧歪歪的家伙。刚出殿门,不想却迎面撞上了一行来人,为首者明黄色华服裹身,青丝挽起成高椎髻,上戴七尾凤钗,螓首蛾眉,贵气难掩,身后跟着数名宫娥,不用猜,当时太子妃秦嬅无疑。 果然,见着太子哥哥,她双膝一曲,行了个福身礼道:“殿下,这是要去哪儿?” “出去一趟。” 太子哥哥说道,并未细致解释。 “这位是?”太子哥哥不多说,秦嬅也没有多问,而是将目光落到我与太子哥哥交叠的手上。 “臣女兰妡见过太子妃殿下。”不等太子哥哥解释,我已经从太子哥哥手中抽出手来,对秦嬅福身行礼。 秦嬅脸色有些不好看,上下打量了我一番,而后说道:“原来是兰二姑娘,怨不得殿下会吃东西呢!” 秦嬅捻酸惹醋的本事还真不是一般强,太子哥哥听了,脸色霎时一冷,不悦地说:“我吃不吃东西是她能左右的吗?她是我妹妹,你好些说话。” “太子哥哥!”我拉拉太子哥哥衣袖,提醒他语气似乎重了些。 太子哥哥却不理会我,再次抓起我的手挪动脚步,“不用理她,咱们走。” “殿下!” “你没事就回去歇着,不要在这儿杵着。”太子哥哥丢下这句话,拉着我径直往前走去。 我并不知他与秦嬅是这样的,回头望过去,只见秦嬅萧瑟戚寒的身影正在风中颤抖,身边婢子上前一步,劝道:“太子妃殿下,您别多想,太子爷从小把兰姑娘看着是亲妹妹,言行举止难免亲昵些,您别放在心上。” “亲妹妹?只怕很快就不是了。” 秦嬅冷笑几声,随即收回了缥缈的视野,那风华绝代的脸上也晕染上了层层云雾。 那时的我根本没有把这点事放在心上,更没有想到太子哥哥对我毫无保留的疼爱会化作秦嬅嫉妒的种子,来毁我一世骄傲。 我只想那原不过是太子哥哥后院女人争风吃醋的把戏,与我何干?反正我又不会嫁给太子哥哥,她要讨厌由得她去便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回、初心动 我们径直去了鸿宾楼,才到就有人拦截在门口,道:“何人?殿下已经安歇,各位有事烦请改日再来!” 刘捷可没好脾气,一把揪着那侍卫凶道:“瞎了你的狗眼,看清楚了,这可是我们大梁当今的” “刘捷!” 太子哥哥温斥一声斥退刘捷,从容上前说道:“本宫乃大梁太子慕清扬,奉大梁皇帝陛下旨意彻查贵国七皇子逸王遇刺一案,此番前来是有些事想要向逸王当面问问清楚。” 侍卫起先有些愠怒,听闻了太子哥哥慕清扬的名头脸色逐渐缓和下来,抱拳致歉道:“原来是大梁太子殿下,请恕小人失礼。逸王殿下此刻正在休息,还请太子殿下在此等候片刻,容卑职进去先行禀告。” 太子哥哥点点头以示答应,刘捷却一脸不悦,低声嘀咕:“什么东西?刚才要不是殿下拦着我真想给他一个大嘴巴子!” “你就别添乱了,还嫌咱们殿下的麻烦少了不是?”杨运说着,刘捷却不理他,自顾自依旧在那儿嘀咕着。 须臾,侍卫过来恭谨作引,“太子殿下,我家殿下有请!” 我一直不说话,也埋头跟着迈步进去。 一行人随着侍卫慢步前行,不久便来到了逸王所住之所,屋内装饰淡雅,清幽的香味徐徐飘来,令人神清气爽。 进到内室时逸王已经被人搀扶起身,诚心诚意向太子哥哥行了个拱手礼,太子哥哥并未多言,只是简单回以一礼。 我虽为女儿身,却是男子装扮,因而也学着太子哥哥的模样拱手行礼。 抬眸瞬间,我心间一跳,恍惚看见了一张好生熟悉的脸庞,至于究竟在哪儿见过却又记不起来。 逸王亦然,撞见我目光那刻他先是一惊,脸上掠过波澜,跟着单手扶上胸口,似乎有些难受,不过他反应很快,不多久又了恢复常态,礼貌请我二人入座。 逸王脸色变幻迅速,我虽捕捉到一丝异样,但搜肠刮肚c想破了脑子也实在想不起是否真的见过他c认识他,只好埋头盯着案上,没想到那多出的茶杯瞬间吸引了我的注意。 他既然病了,就该歇着,且他是主子,即便品茶,一个杯子也就够了,缘何又会多出一个?难道说刚才侍卫在外阻拦是因为里面有人? 太子哥哥原是要拉我坐在他身边的,见我用目光示意他案上茶杯时立即会意,转而向逸王问出:“怎么,逸王爷还有客人?” 慕容逸并不急于回答,坐定后打发了左右下去,边为太子哥哥斟茶边轻描淡写说道:“一个老朋友而已。” 太子哥哥冷冷一笑,“哦,是吗?不曾想逸王爷对云阳如此熟悉,恕本宫问句不该问的,不知逸王口中的老朋友是哪位朋友?本宫可认得?与逸王殿下此番遇刺可有关系?” 太子哥哥原是温润之人,也并不喜欢显摆他的太子身份,而今不仅自称本宫,还这样直截了当的讽刺,当真少见,况且对象竟是燕国皇子,怎么回事? 我想不明白,但直觉告诉我他们似乎是认识的,而且关系还不一般,不然太子哥哥不会这么失礼。 太子哥哥的讽刺之言我听得出来,慕容逸又怎会听不出来,只见他嘴角不由得挂起一抹悲凉,迎头问道:“清扬以为我在云阳还能有哪个老朋友?” 果然,那句清扬令我更加肯定二人有过往,只是不知道是怎样的过往。 “这话问的倒蹊跷,逸王你的朋友本宫如何知晓?” 太子哥哥仍是满脸讽刺,轻轻抿了一口茶水,再迎上他凄然的双眸问道:“逸王爷,本宫听说这次出使大梁原定的是大皇子静王,不知怎么就成了逸王你呢?” 这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看似无关紧要,实则令我越来越迷糊,太子哥哥究竟要说什么?不是说询问案情的吗?再看看慕容逸,他脸色怎么那样惨白?难道是伤势太重? 慕容逸语噎,捂着伤口连番喘息不止:“清扬你究竟想说什么?难不成你以为我出使大梁是为了图谋什么阴谋吗?在你心里我就真的如此不堪吗?” “逸王想什么本宫如何知道?本宫只知道人活于世要有情有义,要上无愧于天下无愧于地,至于那些背后捅刀子的阴险狡诈之辈” “清扬!”慕容逸再也听不下只言片语,喘息瞬息急促起来,伤口更是裂了开来,分明有血从他衣衫上映出来。 见慕容逸紧紧抓着胸口,简直像被人活生生撕裂一般地疼痛难忍。我都为他捏了一把汗,太子哥哥却依旧无动于衷,冷眼旁观着一切。 望着他不断渗血的伤口我声音开始打颤,问道:“逸c逸王殿下,您c您没事吧?” 慕容逸根本无力回答,太子哥哥却不以为然,讥讽道:“他能有什么事?堂堂的燕国七皇子逸王殿下,就是他想死在梁都云阳城,父皇也不会答应!” “清扬!”慕容逸心口一阵激荡,一股浓郁的鲜血便喷了出来。 我当时已然慌了,虽然不明白太子哥哥为何忽然变得如此尖酸刻薄,但逸王伤势加重却是真真切切的,因而紧揪着太子哥哥衣衫要他不要再说。 太子哥哥却不肯听,再次说道:“妡儿你别被他骗了,他是谁?堂堂的大燕国逸王爷,命金贵的很,怎么能轻易死了呢?” 与此同时屏风后陡然走出一个男子身影来,厉声喝道:“清扬!别再说了!” 那是我第一次见他,身着青衫,袖口绣着簇簇棠梨花,乌黑的秀发束在玉冠内,刚毅的容颜曲线优美,清俊无暇,剑眉浓黑,双眼深邃,鼻梁挺立,红唇线条匀称,唇边留有的细碎胡茬彰显着男子无比成熟的魅力。 只那一眼,我的心便沉沦了,由最初的小鹿乱撞递升为一眼情深,不忍移目。那时我告诉自己,这就是我今生所仰慕的男人,这就是我今生认定的男人! 虽然他看上去比我大出不少,但我不在乎,只要能与他相知相爱,我什么都可以不在乎。 随着我纯真的容颜越渐迷糊,双眸越发紧紧盯着他不放,他似乎也感受到了我的变化,同样定定看了我许久。 瞬息间太子哥哥的脸僵住了,愣愣盯着眼前男子,“九叔,你怎么在这儿?” 九叔?太子哥哥的九叔不就是从前名扬天下的安王吗?听说他早已赋闲,终日云游四海,这个时候他怎么会在这儿? “我怎么在这儿暂且不提。清扬,我问你,你是否要气死他才甘心?” 安王斥责同时疾步上前扶住逸王的身子,刚要招呼大夫进来却被逸王摆手制止了,“我没事,九哥,不要叫他们进来!否则传出去对清扬不妙!” 九哥?我脑中似乎有东西闪过,从前大哥不也总在我跟前提起他的那什么九哥吗?难道他们几个 太子哥哥原还故作镇定,听了逸王这番话心中所有怨恨都化作乌有,看着他渗血的伤口和惨白的脸色,结结巴巴问道:“你c你不要紧吧?还是叫人进来看一看吧!” “不行!如今你已是焦头烂额,若这件事再传出去,怕那些处心积虑的人就要急着向你发难了!” 慕容逸坚决不肯让大夫进来,安王也不再勉强,从怀中掏出一小瓷瓶,将内中药粉快速给他敷上,“这是上好的金疮药,能治你的伤。” 慕容逸点点头,安王又将矛头指向太子哥哥:“清扬,小逸若有心害你,只这一条就够你受的,你怎么还是不明白呢?当年之事暂且不提,他如今伤势太重,你切莫拿话激他了!” 太子不知如何解释,“九叔,我?” “九哥,不怪清扬!我知道,为了当年的事他还在怪我!” 慕容逸面色依旧惨淡,顺了顺气息后继续说:“可是清扬,不管你信也好,不信也罢,当年之事我真的毫不知情!我抢着来云阳不假,可那是因为我想要见到你们,想要当面向你们解释清楚,想要抚平我心中一块永远填不平的伤口!” “清扬,我不稀罕富贵,不在乎荣华,甚至于可以不要这条命!可我丢不下从前,丢不下你们,更丢不下咱们之间那份难得的袍泽之情!” “清扬,你以为这些年我心里就好过吗?多少回了,我总能梦到咱们四个快乐相处的日子,读书c练武c指点江山c谈论古今!可惜往昔不再,每当我高兴之时却总看见曜哥满身血淋淋向我走来!” “哐!”慕容逸话音刚落,我手中的瓷杯便跌落到地上。曜哥?那不就是大哥兰曜吗?记得小时候太子哥哥也是这么叫他的。 难怪,难怪一进门太子哥哥就不对劲,难怪慕容逸看见我的时候是那样子的神情,原来他们早就认识! 可既然如此,为何会闹成今天这样?想起慕容逸刚刚说的那句‘曜哥满身血淋淋向我们走来’我心里咯噔一下,难道说大哥不是病故?他的死另有蹊跷? 不!一定是这样的,大哥身体那么好,从来没见他生过什么病。且他当时只有二十岁,什么病能厉害到夺取他的性命? 八年了,这是大哥离世后八年来我第一次听到有关大哥死讯的相关消息,满身血淋淋走来?外面不是说大哥是病逝吗?为何会是满身血淋淋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回、心相印 我忽然感觉整个世界都崩塌了,一如八年前那般:身边再也没有那个事事宠着我惯着我的大哥,母亲一病不起,父亲也辞官回家,闭门谢客,过着隐士的生活 八年过去了,我从来不知道大哥当初到底是怎么死的。大哥身体强健,所以我从不相信病故那套说辞,可是每每问起父亲总是不说,母亲不谈,长姐缄默,二哥不语。 今天猛的从一个陌生人口中得知线索,叫我如何不激动? 我的反常惹来所有人的注意,安王c逸王,一个个诧异盯着我,太子哥哥更是心疼的揉了揉我的肩膀,对二人说道:“还记得曜哥以前常常提起的小妹妹吗?就是她,妡儿!” 听太子哥哥这么一讲慕容逸也渐渐想了起来,呢喃道:“曜哥以前是常说他家中有个妹妹:坚毅果敢,善断颖慧,独独可惜是个女儿身,否则将来必定大有作为。” 对上我满是质疑的目光,慕容逸难掩的绞痛感似乎又再次袭来,捂着胸口说道:“难怪她一进来我就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安王却不言语,神色复杂看了我两眼,双眸中的深度忽然变得幽邃无比。 四目相接,我根本探不到任何讯息,但我明白,在场的人显然都是当年的历事者,想要找寻大哥真正的死因必须从他们身上着手。 我的剪水秋瞳早已湿润,“你们都是大哥的旧友对不对?大哥当年到底是怎么死的?太子哥哥,这些年你对我好也是因为大哥对不对?” “妡儿,这件事以后我再和你解释。” 太子哥哥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这样子敷衍。但我已然猜到,他和大哥情同手足,又怎会不知大哥对我的感情?大哥从小把我视作珍宝,我又把大哥当做神祗崇拜,所以兰家几个弟弟妹妹中他才对我独宠。 但如今他躲躲闪闪旨在隐瞒,似乎是顾着慕容逸的感受,我却没这个心思,现在唯一想知道的就是大哥真正的死因,因为逼问:“为什么要等以后?你们不都是他的好朋友吗?当年之事你们不都清清楚楚吗?为什么还要等到以后?太子哥哥,你告诉我呀?大哥是怎么死的?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是因为你们对不对?大哥的死和你们有关对不对?” “妡儿,你冷静一点,曜哥的事往后我会慢慢跟你解释!” 见我情绪失控太子哥哥也显出后悔的表情,俨然他今日带我过来就是为了刺激慕容逸的,谁知道竟是这个结果? “你要我怎么冷静?那个人是我的兄长!是我最亲的兄长!八年前他死了,可是没有一个人告诉我他到底是怎么死的?你还要我怎么冷静?太子哥哥,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冷静?” “妡儿!” “太子哥哥,你告诉我!” 我紧揪着太子哥哥追问,想到刚才之言又转向慕容逸,直指道:“是你!是你对不对?是你害死了我大哥对不对?你说你梦见大哥血淋淋向你走来,是你!就是你!” “妡儿,此事太过复杂,回头太子哥哥再跟你细说好不好?”慕清扬心疼地将我揽入怀里,许是希望能令我稍稍冷静一些。 可情绪一旦失控哪里又是三两下能冷静下来的,此刻的我就像头狂怒的狮子,太子哥哥根本无奈我何。 慕容逸更是端出一脸子愧疚,那本无血色的脸逐渐变得灰白如土,除了捂着胸口摇头什么也不能回应。 我却没有了方才的同情,吼道:“不好,我知道,是他,是他害死了大哥,不然他不会说那番话,不然太子哥哥你刚才不会说那番话!是他,就是他” 我还在太子哥哥怀中挣扎时安王已不知何时悄然绕到身后,抬手一击便将我打晕过去,临了我只迷迷糊糊听见太子哥哥吓得急叫了一声:“九叔!” 再醒来他们三个已经撤了刚才剑拔弩张的气势,平心静气地坐在一起商讨事情,我此刻躺在慕容逸的床上,想着刚才之时并不想及时睁开眼睛,只听慕容逸问道:“清扬,案子查得怎么样?可有进展?” 提到案子太子哥哥眉头顿时凝结,“七日之期将至,却还是半点头绪也没有。晌午刘沛过来说,有线报说佑城军先锋费玮形迹可疑,事出之时曾往鸿宾楼这边来过,涉嫌最大,我便让刘沛去问问,谁知三弟竟把他打了!” “这件事我也听说了,听说还闹到了皇上那儿。”慕容逸摇头道,“我和佑王府素无恩怨,费玮犯不着冒着生命危险来刺杀我。” “这个我也知道。费玮那人忠肝义胆,又是个直肠子,最是藏不住事,否则三弟也不会为了他动手去打一个朝廷的三品大员。” 太子哥哥又是一声重叹,“可是我相信他清白能有什么用?既然事情牵扯到他,走章程询问清楚是在所难免的,谁知三弟如此燥动,竟出手打人!” “这事怪不得你,怪只怪洛王行事莽撞。” “那头倒也罢了,毕竟还有父皇压着。我犯难的是你这头,还有三天七日之限便到,到时候交不出凶手只怕你父皇那头不好交代了。” 想到这儿太子哥哥已经心急如焚,的确,燕梁两国世代征战,先前是燕国缕缕侵犯梁朝,皇上继位后连番夺了燕国几十城,逼的燕帝不得不委曲求全。 可这些年燕帝励精图治,政和军兴,燕国早不是当年的燕国了。偏偏慕容逸又是他最疼爱的儿子,若是这件事上不能给他一个满意交代,届时消息传到燕帝耳中,谁知道会掀起多大的风浪? 慕容逸知道太子哥哥所指为何,沉声道:“清扬放心,我会稳住父皇的。” “只怕到时候由不得你!”从小长在帝王家,没人比太子哥哥更清楚中间的漩涡有多深。 “既然稳不住,把凶手揪出来便是。”起先一直是太子哥哥和逸王对话,直到此时沉默良久的安王才终于出声,为二人各斟上一杯茶水,“再狡猾的狐狸也会露出马脚,不怕抓不到他。” 太子哥哥眼中顿时泛光,问道:“九叔可是有眉目了?刺客藏得太深,我们夙夜不寐也没半点头绪。” 慕容逸同样期待看着他,安王却依旧平静如初,不急不缓说道:“人家会藏,咱们就不会引吗?读了这么多书,你们不会把引蛇出洞这个词也给忘了吧?” “引蛇出洞?” 二人异口同声问道,甚是不解的样子,我也有些好奇,太子哥哥好歹也是一国太子,手下能人颇多,他忙了这些天都没有头绪的事情这安王能轻易解决? 二人如我一般,只是刚要追问就见安王已经起身向窗边踱步而去,轻声道:“起风了!” 太子哥哥c慕容逸皆是一愣,看看纹丝不动的帘幕,两两对视不知缘何。我同样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侧脸傻愣愣盯着他。 这时,他也注意到了我,没有过多言语,也没有任何解释,只是温和一笑,明媚如三月朝阳。 我自知抵不住他这样的笑容,满腹疑惑与一腔愤慨已悄然压下,直直盯着他的眼睛不放。 太子哥哥与慕容逸同样不解其意,还待要问时却听见外面骚动起来,更有人大喊:“抓刺客!来人呐!抓刺客!” 闻声,慕容逸有些惊慌,立即强爬起身将安王与太子哥哥往后殿推:“九哥c清扬,看来这些人是冲着我来的,不要了我的命绝不会罢休,趁现在还早你们赶快走,把兰妡也带上!” 安王脸色始终如一,太子哥哥却好像泛起酸来,道:“说的什么话?我们怎会丢下你不管?何况我已经找了他那么久,既然来了,怎么着也得会一会!” 慕容逸依旧踟蹰不决,决断不下时移目去看安王,安王仍旧淡如秋水,对他沉头一点以示安心,慕容逸这才缓缓平静下来。 骚动一起逸王随身侍卫c太子贴身侍卫刘捷等皆涌进来,各自警觉守着自己的主子。而我,因为刚才昏迷的缘故,被直接丢在一旁的大床上,听到骚动,哪里还坐得住?慌乱的爬起来就要向太子哥哥靠拢。 同一时间,三名身手矫捷的黑衣刺客也提剑袭来,吓得我不敢擅动一步,他们手中刀剑寒光凛凛,犹如幽魅。 刘捷等自是去奋力抵挡,刺客不得入,遂而将剑锋引向床边傻愣着的我,剑走斜偏,径直刺了过来。 那一刻我的呼吸都已凝滞,只听到太子哥哥一声厉喊:“刘捷,快去救妡儿!” 刘捷是有救我的念头,但他和杨运被眼前刺客缠着根本脱不开身,只能眼巴巴看着剑锋直奔向我的身体。 刺客的剑快如闪电,我原以为自己这回是在劫难逃,死定了!谁知千钧一发之际一个俊逸的身影闪将出来,先用茶杯击偏了刺客的剑锋,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抱起我的腰肢旋转退避。 黑衣刺客吃了亏,哪里肯善罢甘休,一招不中横剑又是一招,招招凶险,均攻对方要害。 尽管如此,安王依旧游刃有余抱着我一一避过,丝毫没有吃力之感,这一刻我终于不再害怕,紧紧靠在他温热的胸膛上,我能听到他强而有力的心跳声,嗅到他身上散发出的阵阵清梨香味。 果然,他的确是这世上最让人安稳踏实的男人,我没有看错他,也没有错动心,除了之前的萌动春心,那一刻对他还生出了无限敬意。当即咬定心思,这辈子除了他谁也不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回、夜重逢 动静越闹越大,瞬间鸿宾楼内已涌满了侍卫,将这院子团团围住,当真是水泄不通。 房间内空间不大,黑衣人没一会儿已处于包围之中,见众人已退到安全地方逸王便下令道:“将他们拿下!” 命令一出现场又是一番恶战,眼见不讨巧,黑衣人立即说道:“快撤!” 三人身手极好,且战且退,没一会儿已经退到院子中,纵身便要上屋顶去,太子哥哥生怕人跑了,急忙吩咐弓箭手道:“放箭!” 话毕,弓箭手立即搭弦上箭,刺啦啦便朝几名黑衣刺客射去。 箭雨之下,便是身手再好也难幸免。然而终究还是跑了两个,只一人腿上中箭难以奔跃,加之刘捷跃起出击,才将他制服于刀下。 不抓住还好,一抓住可不得了,逸王身边几个近侍一想到逸王和前几日死伤的兄弟便怒气不止,提刀上去便要砍了,好在太子哥哥急忙出声制止:“且慢!” 太子哥哥有命,刘捷立马横刀去阻拦,逸王近侍郁闷道:“太子殿下为何阻止我们?他杀了我们那么多兄弟,更刺伤了王爷,难道还不该死吗?” “他是该死,可是他的同党还没有抓获,现在杀了他岂不是便宜了他吗?” “可?”近侍仍有不畅,逸王便上前来,说道:“退下。” 慕容逸自然是知道太子哥哥意欲何为,但想到之前险些命丧他手,怒气便不打一处来,“可算抓住你了,今日本王倒想看看你究竟是哪路神鬼!” “逸王爷,刺客既已抓着,该由太子带回审理才是。您身子骨刚刚有起色,还是赶紧进去休息为妙!” 逸王的手还没碰及刺客面纱安王已然出声,慕容逸虽不甘,却也安王话中有深意,因而收回了手,只道:“太子殿下,本王今日身子不适,还烦请太子殿下替本王好好审问一番!” 众人跟前他们异常谨慎,言语间也极为客气,俨然就是刚刚见面的两国皇子,并无半点关系。 太子哥哥负手而答:“逸王哪里的话?这件事本就是本宫职责所在,何来烦请二字?” 说完太子哥哥立马调兵前来收押囚犯,生怕鸿宾楼有失,又命人抽调了一批东宫侍卫驻守其间,这才上马离去。 此时天已尽黑,为保万无一失太子哥哥便亲自带人将刺客押解回去,许是想到我还在身边,便道:“刘捷,你送妡儿回去。” “殿下,我走了您怎么办?”领教过刺客身手的刘捷根本不放心,何况这深巷长街,最有可能出事。 太子哥哥横一横手:“我有侍卫守着,不要紧。天色不早了,妡儿再不回去舅舅会着急的。” “太子哥哥,还是等把人押回去再说吧,爹爹知道我是去东宫找你,不会担心的。” 我深知情势,因而如是说到。正难决断时对面迎头奔来几骑,眼瞅着马往这方向越来越近刘捷瞬间警觉起来,手不由得按在刀上,扬手示意士兵警惕。 太子哥哥也止了声息,急速将我拉到自己身边,像是守护珍宝一样护在怀里,令我没来由一阵难受。 好在一切只是虚惊一场,没多会儿那几匹马已经行至跟前,刘捷这才看清,放松警惕说道:“殿下,是洛王。” 彼时洛王哥哥策马而来,老远看见了我们,冷淡之色早已写在脸上。等到近前,顿时冷笑出声:“太子哥哥当真办的好差事呀?这么晚还带着妡儿,不知舅舅知道了会作何感想?” “我!”太子哥哥最不喜欢洛王在他面前这样讥讽冷语,才要说话便被我堵住,“洛王哥哥你错怪太子哥哥了,是我要跟着他出来玩的。” 我素知这两兄弟不和,虽是一母同胞,但兄弟性情迥异,加上今日发生了刘沛的事,皇上即便不重罚他,骂一顿也是必然的。 这会儿只怕他还在气头上,未免多呆在一起激化二人矛盾我便主动开口:“洛王哥哥,太子哥哥还有事要忙,抽不开身子送我,你可以送我回家吗?” 对上我澄澈如泉的眸子洛王哥哥慕清予所有怨怒都收了回去,笑言道:“好。” 见洛王哥哥神色收敛我也知没事了,趁隙将一个锦囊塞到太子手中,压低声音伏在他耳边说道:“安王给你的,说是你打开看了就会明白。记着,千万不要在人前揭开黑衣人面纱。” “为何?” “他没说。” 我并不知道锦囊里写了什么,也不清楚他葫芦里究竟卖了什么药。 太子哥哥和逸王忙着抓刺客的时候他将我悄然叫到一边,不仅把这东西给了我,还对之前打昏我之事进行道歉,说是我当时情绪激动,慕容逸又重伤在身,不宜刺激,所以才出下策将我打晕过去,希望我勿要生气。 生气说不上,心里多少还是有点不畅快。 太子哥哥没有继续追问,神色微敛,将锦囊揣进袖中,抬手轻抚着我头发温言道:“我记住了,放心。夜已深,你早些回去,免得舅舅担心。” “大哥若真顾忌舅舅,就不会这个时候还带着妡儿在外面!” 洛王哥哥脸紧紧绷着,不等太子哥哥回声就将我从太子哥哥身边拽走,言语中还夹着不悦与嘲讽,“大哥事务繁忙,可别因此耽搁了大事!” “三弟,你!” 太子哥哥素性温和,即便洛王哥哥这样夹枪带棍地针对他,他也没有真的恼羞成怒,而是忍了下来。 我也怕他们这对冤家再有摩擦,急忙反拉着洛王哥哥往前走,边走边对后面的太子哥哥说道:“太子哥哥,我走了,你也回去吧。” “路上小心。” “知道了。”我对他扬扬手,而后随着洛王哥哥往兰家去。 多年不见,我虽还认得出他,却已经没有了儿时那份亲密。待走远后我连忙松开了拽着他的手,他许是不适应,刚要伸手过来牵我,我便嘻嘻一笑巧妙避了过去。 他脸色一窘,看了看自己落空的手,自嘲笑道:“妹妹当真是要与我生疏了?” “哪有?哥哥说笑了。”我依旧端着嘻嘻笑脸,似是天真无邪的模样。 洛王却涩然一笑,转眉看着我:“是吗?那么就是在妹妹心中,我远远比不上太子了,是吗?” “洛王哥哥说的哪里话?咱们都不是小孩子了,不能再像小时候那么随便了不是吗?” 我反声问他,他却对我深味一笑,“是吗?你和太子也是如此?为何刚刚太子抚摸妹妹你的头发都不躲避?” “我”我被他堵得哑然无声,一脸窘迫。 “算了,我也不为难你,反正从小到大我早就习惯了,习惯了什么都低他一等,习惯了什么都不如他!我只是恨,恨他们为什么要把我带到这个世上来?既然不疼我,既然不喜欢我,既然讨厌我,为什么还要生下我?” 洛王哥哥已由最初的涩然转为愤怒,虽蒙着夜色,我仍能感受到他周身升腾的怨气。我略微低首,见他双手已紧握成拳,捏的咯咯作响,似要揍人一般。 “哥哥,对不起!妡儿无意伤你,只是c只是一别多年,哥哥并未像太子哥哥那样时常去看妡儿,今日重逢,难免有些不习惯,哥哥不要在意。” 我收起所有谨慎,伸出小手去牵他的手,左右摇摇乞怜他不要生气,“哥哥,你也知道的,太子哥哥和我大哥从小一块儿玩块长大,大哥那么疼我,他这一走太子哥哥便把这分责任揽在了自己头上,你明白吗?” 他心中苦楚我何尝不明白? 同为嫡出,与太子哥哥却是天差地别的待遇。打从一出生,太子哥哥就是众星捧月c万众瞩目,而他呢?皇上不喜,皇后不疼,若非他自己争气,用真刀真枪在沙场上拼出一条大道,这天下哪里还有什么洛王爷? “哥哥,你别生气了,妡儿跟你道歉,好不好?”我素来不喜向人低头,对他却是不同,因为我很珍惜昔年相伴的情分。 渐而,他拳头松开,怒气蓬勃的俊颜渐渐舒展,寻来一抹温润之色,微微勾起双唇,一手反将我的手握进手中,一手抬起替我捋捋被风吹乱的头发,对我低声细语道:“我只是和我自己生气,永远也不会生你的气。” 几个随从见他这样,纷纷别过脸去,我亦觉得这样子太过亲密,浑身有些不自在,想要推开他却又怕他吃味,便皎然一笑,甩头拉着他继续前行。 一路上我们聊了许多,比如说他这些年在佑城如何上阵杀敌,如何百战求生,比如说西北边陲风土人情,比如说拓塔族如何骁勇善战似乎,这几年他所经历的已不能用离奇来形容,于我而言,那就是在世传奇。 悠悠地,我们终于回到了兰府。原以为夜深人静,爹爹他们应该已经安歇,谁料刚一进门,官家便告知爹爹正在书房等我。 我心中咯噔一声,遭了,爹爹既已知我不在府里,定能猜到我会去太子哥哥那儿,这一回,有我好果子吃了。 见我神色不对,洛王哥哥没多说话,伸出长腿便往府门里迈,还道:“许久没有拜见舅舅,赶巧今日来了,我与妡儿一同去见见正好。” “洛王哥哥,使不得!你c你还是先回去吧!” 我连赶着要将他退出去,却又不能将话挑明,不然按照他的性格,又该妄自菲薄,认为是我们故意疏远他了。只可惜我根本拦不住他,说话间,他已经自行迈进了府里,这兰府他并不陌生,昔年在京时时常过来,因而熟络的拉着我往爹爹书房去了。 槽糕! 我心沉了下去,这一回不但没有好果子吃,爹爹他只怕不把我关起来不会罢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回、护终生 果不其然,当晚见洛王哥哥在,爹爹并未对我有只言责怪,一等洛王哥哥走出兰家大门,爹爹脸色就暗沉下去,未言先怒,下令将我关进闺房不准离开半步。 他看得严,我根本无隙可乘,只能透过代月打听打听外面的消息。旁的倒没什么,听到她说太子哥哥那晚在浣花楼抓了十几名江湖蟊贼顿时有了精神,便细细询问究竟怎么回事。 代月却说不清楚,只打听到那晚与我分别之后太子哥哥压根没闲着,不多久就请命调了部分威卫军侍卫协同前往浣花楼,经过一番恶战后才终于将那些江湖莽汉擒获。 我虽不知朝政c不懂时局,却也晓得威卫军是皇城戍卫,专职戍卫梁室宫墙。听闻当今好武,对近身侍卫选拨尤其重视,威卫军中多半精干皆由他亲自遴选,可谓精强干练。 区区几个蟊贼,有这必要吗?更何况威卫军是谁?岂会轻易出动? 联想到太子哥哥近日所司职责,我脑中顿时灵光一闪:也许c也许那些江湖汉压根就不是什么江湖蟊贼,也许他们才是真正刺杀逸王慕容逸的人! 可若如此,那那天在鸿宾楼里的三个人又是怎么回事?他们不也是刺客吗?难道说他们被抓后立即招认了?这才使得太子哥哥及时抓住了剩余刺客? 不能够吧? 我越想越糊涂,越想越想不明白。 太子哥哥一连这么多天都没有进展,安王一出现就进展神速,看来问题就出现在安王身上,指不定当晚让我传给太子哥哥的那个锦囊就是解决所有问题的关键。 对,一定是这样。我兀自笃定,回想起那天在鸿宾楼得到的讯息,脑中忽然蹦出一个念头:我要去找他,我要亲自去找他,他能帮助太子哥哥破案,就肯定有能力替我揭开大哥死亡的真相。 何况他与大哥是昔年故友,理当如此不是吗? 我说过我是个执着的人,一经认定死不悔改。既已下定决心挖掘大哥死亡真相,就不会威慑于爹爹的威严,因而耍了点小把戏就又溜了出来。 这一回我没有去太子哥哥的东宫,而是拉着代月悄悄地前往了安王府。 只可惜我们在府门前守株待兔守了他半天也没见有个人影出来,再仔细一瞧,这王府气势虽与别家王爷没多大差别,但石狮子后的朱漆大门却始终紧闭着,仿佛里头没有人住一样,难不成这不是他家? 我正踱步寻思,不料却与来人撞了个满怀,还没来得及开口道歉,一双既熟悉又奇怪的目光已经落在了我身上。 那是一个中年男子,脸上稀稀落落留有胡茬根末,不同于安王,他皮肤显出古铜色光泽,眉毛粗厚,唇畔若有若无还带着难以捉摸的笑,一双黑曜的眼睛深邃邪魅,正紧紧盯着我不放,似要将我看穿一般。 我从来不惧怕这样的眼神,他要看,我亦回击,上下打量着他。忽然,我脑中窜行出一个流图:街边客栈——鸿宾楼逸王——再到他,我终于知道为何会觉得熟悉,终于记起来缘何见到逸王时会有种熟悉感,原来是因为他! 眼前这男人不就是我那天在街边见到的客栈窗边的男人吗? 仔细审视不难发现,他眉眼间和逸王长得有几分相像,难怪那天鸿宾楼我会有那种错觉,竟认为似乎在哪儿曾经见过逸王。 等我想通所有时那个男人还在打量我,不只是否是我突然间产生的错觉,反观他看我的神情,我竟会觉得那眼神中掺杂了些许柔情! 我把脸放下,不悦问道:“喂,你看够了没有?” 刹那间,他脸上那抹柔情消失殆尽,随之换上的是一脸冰冷,身子往旁一撇抬步就走,边走还边低声嘀咕:“原来不是。” 什么是不是?我当时心中暗骂,这人脑子是不是有病?没头没脑一句话,想做什么?我没理他,他当然也没再看我,就这么着擦肩过去了。 再后来代月对我说,那天街上少年问到了,说是陈国公府孟家的二公子孟煊,也就是当今贵妃孟依梅的亲侄儿。 原本还想让太子哥哥提携提携,将来好为己所用,谁知竟是孟家的人,还是算了。后宫中孟贵妃与皇后姑姑斗得如火如荼,前朝她儿子景王听说也没少给太子哥哥小鞋穿,孟家的人,别说喂不熟,就是喂熟了谁又敢用? 没有等到安王,无奈之下便折路去了太子哥哥的东宫,寻思他既然与安王交好,必定知道安王现在何处,守着他就不怕等不到安王。 哪知太子哥哥非但不帮我,竟还跟我打太极,摇头矢口否认:“妡儿,我是真不知道九叔在哪儿,他这个人向来行踪不定,这一回要不是小逸受伤估计也见不到他,你来问我有何用?” “那我就去找逸王,不行我就再给他一刀,看他安王出来不出来!”我对太子哥哥赌气说道,还故作转身要走。 太子哥哥一听连忙拉住我:“妡儿,不可胡来。小逸的伤还没好,你不许去捣乱。” “我才不管,他又不是我的谁,是死是活与我什么相干?我只管用他来找我要找的人,他若死了那是他活该,若是不死算他命大。” “这都什么话?就算与你不相干,那也是一条命。既然是人命应当珍视,你小小年纪,怎可如此糊涂?更何况他并不是别人,而是你大哥的好友,是我的好友!” 太子哥哥憨憨地以为我真会拿逸王怎么着,长臂将我紧紧箍在怀中说教,生怕一松开我就会去拿他的小逸怎么着。 我寻思这样能激他,便不予理会,继续闹腾:“我不管!我不管!我只要找安王,别的我什么都不管!再说了,你也说了他是我大哥好友,既是好友,知道大哥死的蹊跷是不是该出一份力帮大哥查明真相?” “妡儿!” “你放开我!” “妡儿,别胡闹!”被我闹得不得安生,太子哥哥只能挫败地说道:“妡儿,你别再闹了好不好?不是我不肯告诉你九叔在哪儿,是九叔他不肯见你!” “为什么?”我愣愣瞪着一双清澈的大眼睛,九王不肯见我?为什么? 我又没有得罪他?他为何不肯见我? 难道是做贼心虚? 太子哥哥没有当即回我,只是将我紧紧圈在怀中,我便继续闹腾,“我不管,我就要见他,你今天要是不告诉我他在哪儿,我就立即去见逸王。不仅如此,指不定我一时气急给他添上一两刀,太子哥哥,他可是燕帝的心肝宝贝,我若一不小心杀了他,看你如何收场!” 太子哥哥似乎因我的话而震惊,半晌后才道:“妡儿,你怎么就这么倔呢?” “你既知道就不该瞒我!” “不是我要瞒你,你知道吗?那天见到你,九叔就说你性子随你大哥,最是倔强,偏巧又有几分聪明,小逸在你面前说了那样的话,你定不会善罢甘休。可你还太小,当年那件事又过于复杂,实在不是三言两语能解释清楚的,他不见你是为你好,是不想你小小年纪就牵扯太多,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我不想明白,也不需要明白,我只知道我大哥不是病逝,他的死另有蹊跷,而你们一个个都在隐瞒我,所以我只能自己去查!” 我当时惊讶于安王的睿智,才只一面,他竟能看透我的性格,猜度我的心思,而我对他却一无所知,甚至于想要见他一面都见不着。 我有些愤慨,企图推开太子哥哥自行寻找,却又被他重新拽回怀中:“妡儿,别闹了好不好?那件事我会给你一个答复,但不是现在,现在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你别捣乱行吗?” “什么事?” “这是机密,不能告诉你。” “你不告诉我我也不想知道,我自己的事自己想办法,你别管我。” “妡儿!” 他忍不住对我低吼一声,许是觉得语气过严,没一会儿又温软下来,大掌贴上我头上青丝,绵软道:“妡儿,不要这样好吗?太子哥哥知道你关心你大哥,知道你在乎你大哥,但太子哥哥又何尝不是?你放心,你想知道的真相太子哥哥总有一天会给你,答应太子哥哥,别再胡闹了好吗?” “当真?” “太子哥哥几时骗过你?” “可这儿多年过去了,太子哥哥你c你们”我并非怀疑他对大哥的感情,我只是想,他若能查到真相,这么些年过去了,为何还是半点头绪都没有? 因我一句,太子哥哥脸色有些难看,倒不是针对我,许是对他自己的责怪。平息一会儿才扣着我双肩细说:“你太子哥哥虽然没用,但还没到那个地步,八年前我没能保护住我想保护的人,从今往后却再也不会了!妡儿,你放心,太子哥哥不但会给你真相,还会一辈子好好地疼你c守你c爱你c护你,绝不再让你受半点委屈!” “哐啷!”伴随着太子哥哥话音结束,殿门处倏尔传来一声刺耳的响声,待我扭头去看,秦嬅华美精致的俏脸已然变成猪肝色,脸上一抽一抽地盯着太子哥哥紧紧圈住我的手臂。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回、清明祭 秦嬅脸色越渐难看,那脸上说不清是哭是笑,总之就那么盯着太子哥哥与我,而后太子哥哥松开了我,蹙眉对她道:“你在东宫也这么些年了,难道进来前要通禀的道理也不知道吗?” “通禀?若是通禀了,还能看到这一幕吗?” 我没成想秦嬅如此善妒,为了不惹麻烦便解释道:“太子妃,你误会了,我c我与太子哥哥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之间清清白白,什么也没发生,方才c方才” “你不用向我解释,殿下喜欢你,这我知道,很早就知道,不然也不会每年挤出时间大老远跑过去看你!” 秦嬅美眸向着我,又再笑出声来,转头对向太子哥哥,挖苦道:“殿下,你是一国储君,多少佳丽都无所谓,既然喜欢,为何不把她纳入东宫,也可慰藉你相思之情不是吗?” “哦!不对,她可是武国公府嫡出二小姐,父亲赫赫声名,长姐贵为王妃,姑姑又是中宫皇后,且从小跟着殿下您长大,如此尊贵身份,怎可屈尊做小?” “混账话!”太子哥哥俨然已经怒了。 我原是不想多结冤家,常言道‘多个冤家多堵墙’,尤其是女人,发起疯来比男人更加可怕,可这秦嬅说话也忒难听,就算我不说她,太子哥哥也不会置之不理。 果然,太子哥哥已然很是烦躁:“你既是太子妃,就该有太子妃的样子,如此胡言乱语成何体统?” “殿下说我不成体统,那么你呢?你在这儿和她抱在一起又算什么体统?若我不进来,你们是不是还要做一些更不成体统的事?” 秦嬅话未说完,太子哥哥已经啪嗒一声打在她美艳的脸蛋上,“胡言乱语!污蔑我也就算了,竟然还敢污蔑妡儿,你难道不知道妡儿还是清清白白的大姑娘吗?似你这般口无遮拦造谣生事,她日后要如何嫁人?” “我污蔑她?我造谣生事?” 秦嬅挨了一巴掌,满眼泪珠儿顿时翻涌,啪嗒啪嗒滚落下来,她一手捂着脸,一手指向太子哥哥责问:“殿下,究竟是我污蔑还是殿下你敢做不敢当?刚才那一幕这么多双眼睛都看着呢,殿下难道还要否认吗?” 秦嬅果然是个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主儿,脸上分明已经红了,却还不肯服软,一句不够居然又加一句,“殿下,我请问您,刚才是谁说‘会一辈子好好地疼她c守她c爱她c护她,绝不再让她受半点委屈!’?” 她说话时还不忘指着我,这更惹怒了太子哥哥,当即将我拉到身后对秦嬅毫不留情面地警告:“太子妃,本宫今日慎重警告你,本宫与妡儿清清白白,问心无愧,本宫向来都把她当做妹妹。若你胆敢在外胡说八道坏她声誉,休怪本宫不留情面,这太子妃你嫌做的时间长了,东宫还有大把的人想着做!” “你” 相比刚才那一巴掌这句话才更狠c更有威慑力,秦嬅那张美丽的脸蛋上已经不仅仅是难看,瞬间转成了死灰色,“殿下你” 是啊,太子哥哥这样温和的人,从来不会在亲近面前端着架子自称本宫,而今不仅打了秦嬅,还口口声声自称本宫,并以太子妃之位威胁,可想而知秦嬅心中该有多么难受。 而我,更不成想他会为我做到这个地步。一方面,我很感激太子哥哥他对我如此的呵护,另一方面我心中却隐隐生出一个念头:似乎爹爹不让我与他过多接触是对的! 从今来看太子哥哥对我的维护已经远胜寻常,若我继续和他过分亲近,不止秦嬅,东宫里那些不安分的女人只怕明里暗里都该向我发难了吧?毕竟树大招风,太子哥哥对我的好从不掩饰,我想只要是他的女人,心里都该不高兴了吧? 我心下寻思,已然决定往后与太子哥哥相处要小心些,更不能像现在这样随意,想来东宫就来东宫,完全不顾念别的人c别的事。 可惜我当时单纯,不知祸根已然种下。若许当初,我定不会如此。 秦嬅虽然愕然,却看不出有悔改的意思,一双眼睛恨恨地盯着我,像是要把我凌迟一般。 倒是她身边一个丫鬟机灵,上前两步扶住她说道:“太子妃殿下,太子殿下从小将兰姑娘看着亲妹子,您可别一时糊涂,既伤了姑娘又恼了殿下,赶紧向殿下与姑娘道歉吧!” “道歉?向她?” 秦嬅似是嘲讽的盯着我,决计不肯道歉,那宫娥急了,忙近身贴近秦嬅耳垂说了些什么,秦嬅这才不情不愿向太子哥哥道了一声对不起。 我当即惊讶,向那宫娥再看了两眼,心下暗叹:到底是这丫头识时务!只是不知道秦嬅身边怎么会有她这样机灵的人儿? 这一闹后我鲜少再去东宫,但对于安王,我却志在必得,他能躲我一天,却不能躲我一年,他能躲我一时,却躲不了我一世。 安王府代月让人盯着,鸿宾楼我也安排人守着,就连东宫外我也让代月安排了人手,几天过去,却依然是音信渺无。 安王!安王!你究竟藏身何处?我就不信,你能人间蒸发! 想到再过两天便是清明祭祀,我脑中倏尔灵光一闪,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抓住了一个契机。 清明祭! 没错,他可以躲我,可以避开我,但作为大哥故友,怎么可能清明祭祀不去大哥孤坟上看一看? 于是我打定心思,准备清明祭的时候来个守株待兔。 大约是感时伤逝,越是清明将近二老对大哥的想念便越是浓烈。那两日母亲身体很是不好,爹爹情况也不容乐观,突发旧疾卧病在床,我们都不得不照顾在侧。 那日林间鸟雀相鸣,春雨潇潇,独染一席青黛。 走在杂草盈路的山间我心中颇不平静,不单单因为兄长,更因为当年之事的始末。而我明白,想要撬开秘密,必不可少的便是安王。 他看似波澜不惊,实则深不见底c无从追究。 他究竟是怎样一个人?为何能让燕国逸王对其毕恭毕敬,又能令太子哥哥对他礼敬有加?他和大哥又有什么关系?当年大哥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又和他有何牵扯? 许是看出我心绪不宁,代月便打岔道:“小姐,你今儿为何拦着二公子和三小姐?往日不都是一起来的吗?” “娘身体不好,必须留人在家照顾。何况这时节,娘难免触景生情,有二哥和姝儿在身边,她心里多少能好过点。” “可即便这样也不用现在过来,小姐,这天才刚亮啊!” 面对代月的询问我没有回答,而是驻足停留下来。 “小姐?小姐?”代月半推着我,我这才回神拔步起行,且说道:“走吧,你很快就会知道的。” 面对我突兀的话语代月似乎不知所以,不过没有细问。 然而还未走出几步,代月猛然一个激灵,不为别的,只为前方大哥墓前仿佛有身影闪现,她虽胆小,仍然拉住我将我护在身后,遥指着大哥的墓前惊恐说道:“小姐,你看!” 我凝目一看,已然放松警惕,慢慢拨开代月低声说道:“不用慌,继续走。” “小姐,可是!” 代月依旧不敢放松,我摆摆手示意她安心,“放心,我知道他是谁。” 说罢我抬步前行,一步一步朝迈去。墓前人甚是机警,显然已经听到声响,匆匆一拜便要离开,见势不对我急忙跨步上前大声道:“既然要祭拜,又为何要匆匆离开?难不成家兄在阁下眼中竟如此不值一提吗?” 果然,经这话一激,墓前人缓缓放慢了步子,清声问:“兰姑娘怎么这时候过来?” 我不答反问:“阁下又为何这时候过来?” “你在找我!” “既然知道我要找你为何还要一而再再而三躲着我?难道阁下做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还是说你曾经对我大哥做过什么,以至于没脸面见我?” 我大步疾奔,绕到他跟前,其时心中已经吃定。他既是大哥旧友,清明祭祀必会现身,不过他不想我找到他,怕是只有提前或延后过来。若他和大哥交情匪浅,必是会提前过来的。 墓前人一愣,似乎旋即知道我在激他,没有申辩,也没有辩驳,只是静静站着。 我道事情已有转机,一改方才无礼之态,绕到他身前说:“安王爷神龙见首不见尾,我几番追问太子哥哥也不肯告诉我,没办法,只能想到这个办法!” 我不急不缓,但见他依旧面色无澜,又注意到他身边多了个身姿矫健的男子,坚挺魁梧的身躯一动不动立于墓前。 “王爷谋略非凡,又与太子哥哥交情匪浅,想必浣花堂那批人也是王爷替太子哥哥揪出来的,对吗?”我不再兜圈子,径直说出心中猜想。 安王眸中微光轻闪,冷傲的声音忽然柔和下来,说道:“兰妡,你果然很聪明。可是太聪明未必是好事,过慧易折,这个道理你该懂的!兰妡,我和你太子哥哥只希望你能和乐一生,你为何非要死缠烂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回、幽林血 “不是我非要死缠烂打,那个人是我大哥,最疼我的大哥!八年前他莫名其妙走了,可是没有一个人告诉我是为什么?我只是想知道当年的真相,我只是想弄清楚大哥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他会突然离世,这难道很过分吗?啊?” 我情绪骤然激动,紧迫着他追问。 安王没有说话,而是失落凝着墓碑上夺目的曜字久久难平,终是身旁之人不忍看下去,轻轻拉开我哀求道:“兰姑娘,求求您别说了,其实这些年我家王爷” “信义!” 信义就是安王身边的汉子,他话还未说完便被安王打断。我不知安王要阻挠信义说什么,但当我抬眸一看时却见安王正在拭泪,因而极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慢慢走到他跟前。 “安王爷,我知道你也是重情重义之人,更明白当年的事非同一般,对你c对太子哥哥而言或许都是伤心往事。可是我真的很想弄明白,你就权当替我大哥骄纵我一次,告诉好不好?” 常言道‘美人泪最撩人’,我这般软硬兼施,由不得他安王不心软,何况于我所求并不过分,而是尽手足之情而已。 看得出安王的心已不再平静,他看看我,再瞅瞅墓碑,终于长叹一声,“兰妡,不是我不肯告诉你,实在是当年的事情太过复杂,不是一朝一夕能说清楚的。何况中间牵连的人太多,我只怕你知道多了并非好事!” “无论真相如何我都会努力说服自己去接受!”我终于松了口气,缓缓跪在兰曜的墓前回溯道,“安王爷,不瞒你说,其实很早以前我就预感到事情并不简单,不然爹爹不会绝口不提。那次在鸿宾楼听你们若有若无说了一些后,更加明白局势复杂,可是再复杂我也要知道,不为别的,只为我不想大哥死的不明不白。” 瞧着我垂泪的哀眸,安王终究松口:“罢了,初见那刻我便知道你和他一样倔强,不达目的决不罢休。” “多谢安王爷成全。”一股晶莹的泪珠瞬间滑落,望着大哥的坟墓,我心中不知是何感受。 安王再没有过多言语,而是静静倚在我身侧跪于墓前,慎重的叩了几个头。 鸿宾楼之事时我已知他重情重义,却不知会至如此,见他跪在墓前的那一刻心中万般感触:他是帝室贵胄,身份何等尊贵,却会跪在大哥墓前哀悼故人。 我就势伸手搀扶起安王,感喟道:“大哥能有你这样的朋友,可谓终身无憾了。” “我倒宁愿他从不认识我。”安王扯过一抹苦笑,像是在自嘲,又像是再愧悔,一会儿后才对我道,“兰妡,我虽答应了你,但也说过,当年之事太过复杂,有些局面便是清扬和我合力都难以应付,所以你必须听我的,明白吗?” 我痴痴看着他,不知何时他言语中竟生出几许娇宠,或者是故人之故,又或许是同太子哥哥那样,把我当做大哥的妹妹疼爱吧。 “嗯,一切但凭王爷安排。”我慎重一诺,不想给他再添烦恼。正欲拔步起行时,却不料忽然一柄寒光袭来,直向我命门刺去。 我并不会拳脚功夫,因而即便是这样的危险临近我也毫无察觉,倒是听得信义紧张一声:“兰姑娘小心!” 话起时他收腕提鞘一挥,剑鞘已快速击出,将飞袭而来的寒剑击偏,再一个旋转飞身猛的一脚向执剑之人踢去,旋即护在安王和我身前,怒声喝道:“什么人?” 黑衣人被踢退出几步开外,站稳身后方才引着剑诀横剑说道:“取你们性命的人!” 话毕,丛林四处瞬间窜出数十名黑衣大汉,个个手执兵刃,将我等几人团团围住。鸿宾楼一役后我也算是经过些事,又有安王护着,因而并不慌乱。代月却是头一回面对寒光冷刃,不由得背后发凉,逐步退到我身边,浑身哆嗦扯着我的衣袖。 “好大的口气!想要动我们,得先问问爷的剑答不答应!”信义眸光一闪,长剑一挥便向黑衣人跳将过去。 黑衣人狠辣c信义凌厉,刀刃交接之声此起彼伏c绵延不断,我虽瞧不清他们如何出手的,却看得出信义功夫高出黑衣人不少。 然而双拳难敌四手,黑衣人群涌而至,便是信义功夫再高也难于应付。 眼见局势不利,安王便抓起我的手说道:“抓紧我,别松手!” 肌肤相触,我心间恍若荡起涟漪,蓦地一阵慌乱,但念及代月便问:“代月怎么办?”说话间我已被安王护在怀里,可代月一介女流,绵柔无力,深处刀光剑影之间根本无从逃脱。 “信义,保护好那丫头!” 安王一说信义已然明了,挥剑边抵挡边退向不知所措的代月,“王爷放心,这儿交给我,你带兰姑娘先走!” “用不着。”他说罢提剑奋起反击,与信义共同进退。有安王援手信义顿时压力大减,便是护着代月也游刃有余。 然黑衣人非但不减,反而越杀越多,就像是洪水般汹涌而至。 “王爷,怎么办?”信义担忧问道,继而提议,“要不要?” 安王稍一思忖:“再等一等。” 我不知这主仆二人到底在打什么哑谜,不过被他这样贴身护在怀里竟半分也不害怕,仿佛便是天塌下来也有人顶着。 “别再做无畏的反抗了,今日就是你们的死期!”黑衣人见我们稍有疲敝,便开始出言干扰。 “那得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 信义嘴里不吐半句软话,手中力道越发狠了,横剑斜挥,剑过之处便是沥沥鲜血。 黑衣人像是杀不尽一样,死了一批又有一批,信义与安王正奋力厮杀时代月忽然喊出:“小姐小心!” 听闻提醒我也吓了一跳,只为一柄长刀正向我胸口刺来,可我无力反击,夹在刀剑之间更不能随意动弹。 万般危急之时安王抱着我一个侧转身躲了过去,可身边刺客的利刃随即袭来,狠狠砍在他的胳膊之上,那鲜红的鲜血便奔涌而出,染红了整个青衫。 他手中剑顿时落地,令我心头猛地一揪,扶住他惊慌道:“王爷!” 信义听到这一声惊呼后拼尽一切气力向我们靠拢,且问:“王爷,您怎么样?要不要紧?别犹豫了,让他们出来吧!” 我不知他还藏着什么没叫出来,但见他深吸了一口气,正欲点头,不远处猛然传来嘈杂之声,我循声望去,立马欣喜若狂说道:“是太子哥哥!王爷,是太子哥哥!我们有救了!” 信义瞅了一眼,也道:“王爷,的确是太子殿下!” 听闻是太子哥哥安王神色稍弛,不经意间对信义使了个眼色,信义心领神会,点头回之。 我本以为今日要遭大难,见到太子来救早已激动不已,根本无暇思虑他们主仆间互打哑谜,而是扬手大声喊道:“太子哥哥!太子哥哥!快来救我们!” 太子哥哥似乎也听见了我的呼唤声,顿时加快脚步,下令侍卫前行救人。 他这一来,安王他们立即轻松了不少,谁料不一会儿后逸王亦在下属的搀扶下火速赶来,身后同样带着不少侍卫随从,一见安王受伤便立即挥手遣人前去帮忙。 援兵已到,黑衣人见势不妙便立即撤离。只是太子哥哥随侍c逸王近随也不是昏弱之辈,没片刻功夫便已将黑衣人斩杀大半。 “抓活的!”安王顾不上手上的疼痛,见敌人匆忙退去便提醒说到。 太子哥哥与逸王领悟,立即下令活捉刺客。 黑衣人彼时已死伤过半,太子哥哥与逸王的人出手又狠,原以为难逃一死,谁知太子哥哥竟会传出此令,趁着这个机会,立即奋力冲出了包围圈去。 侍卫们费了好大功夫才困住两个,正欲围击之时远处黑衣逃遁之处“嗖嗖”两支利箭飞来,正中两人胸膛,两人刹那间扑到于地,显然已经没了气息。 “取弓来!”安王反应最是敏捷,众人尚未反应过来他已大呼出声。顾不得手臂鲜血直流,强挽大弓搭箭上弦引弓便向箭矢射来的方向射出去,不一会儿只听得远处丛林中哀呼一声,紧接着树木的沙沙响声越渐小了,直到后来再无声息。 我原以为我们可以就此喘口气息,可还未来得及为安王处理伤口,不远处却已传来嘚嘚的马蹄声,众人闻之皆感不妙,抬首扬目看去,见林荫小道处几人踏马行来,身后更跟着大批兵卫,还未到跟前便传来声音:“何人在此殴斗?” 循声望去,见一翩翩少年踏马勒缰行来,约莫二十出头,贵族公子打扮,一身贵气外溢c骄气横流,利眸横扫一遍才勒住缰绳,居高临下倨傲道:“本王刚才听见此处有兵刃交接之声,是谁在此造次?” “景王殿下不是明知故问么?这成片的黑衣人躺着,太子殿下又在这儿站着,殿下以为还能是谁?” 刘捷最忍受不了景王这不把人放在眼里的态度,遂而愤愤不平说道。 景王,孟贵妃的儿子c皇七子景王慕清玄?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刺客走了就来,这时间也掐的太准了些! 尽管我心中诸多猜疑,亦不满景王的态度,不过我深知太子哥哥脾性,因而也不曾多说半句。而安王为我身负重伤,心中既是愧疚又是担忧,故而只瞥了景王一眼,便一心去为安王处置伤口。 逸王伤口尚未痊愈,长途跋涉已然伤了元气,这会儿已有些不适。然瞧着景王生冷的脸孔,心中甚是不悦。大约他明白自身处境,此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故而也并不多言。 太子哥哥素来不喜多事,尽管景王言辞无礼,他仍不愿多加追究,敕令刘捷退下后说道:“七弟这是从何而来?” 太子哥哥已然发话,景王再无视也不得不遵守起码的礼仪,因而翻身下马,身后几人亦随之下马,颇为粗糙向太子哥哥行了个礼,倨傲道:“臣弟接到线报,说是此处有贼匪出没,便带了人过来。太子哥哥你没事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回、留魂香 太子哥哥仁慈宽厚,却并非不懂勾心斗角。从小长在深宫,整整泡了二十六年的宫廷血水,他怎会不知景王来者不善,另藏玄机,是以挑眉问道:“贼匪?我怎么没有听说什么贼匪?” “没有贼匪吗?太子哥哥既然这么说了那我倒想问问,这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是什么?”景王阴声一转,旋即将目光锁定人群中的逸王与安王。 这些年安王不在京城,慕清玄熟不熟我不甚清楚,不过对于逸王他应该并不陌生,因为最近逸王可是大梁朝野上下最令人瞩目的人物。而今大梁太子殿下与燕国七皇子在一起,还是这么一个幽僻之所,任谁都能联想到些什么,更何况于景王?这对于打击太子哥哥而言,这该是多么好的理由? 我正寻思景王是何心机时他身后却又窜出一个人来,径直走向安王问道:“安王爷,您怎么受伤了?怎么样,伤势可重?” 我不认得他,便将询问的目光投向刘捷,刘捷会意,伏在我耳边低语:“姑娘,他是京兆尹蔡铭,经孟贵妃背后一手提拔,是景王的得力助手。” 蔡铭!蔡铭!好一个蔡铭! 他这几句话看似突兀,实则是为景王提了个大醒。因为谁都知道安王离京多年,如今却同太子c逸王一同出现在这草木幽邃之所,不是有所图谋,皇帝会信吗? 果然,景王一点即透,立即抓住这么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开始攻击太子哥哥,不过半个时辰,安王郊外遇刺之事就已经满朝皆晓。 一场轩然已经悄然降临,我们还未来得及将安王送回府中皇帝的旨意已经下达。除我与逸王之外一干人等皆被皇帝急召回宫,连受伤的安王也不例外。 慕容逸是外宾,即便皇帝有所怀疑也不会贸然责问。而我,只不过是个小女人,景王又怎会放在眼里? 无奈之际我们只能悄悄去安王府等候,可这一去半天,朝堂暗涌潮生,宫中情形却又一概不知,于我而言等候的简直每一刻都是煎熬。 虽然我只是一介女流,虽然我从未参与政事,却亦知道局势凶险,不容小觑。更何况安王身上有伤,焉能叫人不急? “别担心,九哥和清扬不会有事的。”似乎看出我满心焦虑,慕容逸便开口说道,我怅然转首,对上他清水般的眸子,强压住焦虑对他点点头,心里却仍是放不下。 慕容逸斟出一盏茶来,递到我跟前,“就算你信不过我也该信得过你太子哥哥,信得过九哥对不对?不过一个景王,能掀出多大风浪?” 听他这么说我紧绷的神经终于稍稍松弛,见他脸色不好遂而问道:“逸王殿下,你没事吧?” “死不了。”慕容逸淡然一笑,凝神细看我两眼,伤然道:“像!真像!” “嗯?”见我满目茫然看着他,他便解释,“我说你和曜哥真的很像,每每看到你我总觉得就像是他坐在我跟前一样,仿佛瞬间回到了昔年快乐的日子。” 逸王的话勾起了我心中无限疑问,因而问出:“逸王殿下,你和我大哥到底什么关系?还有安王和太子哥哥?为何我总感觉你们之间的感情非同寻常?你们是何时认识的?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提起当年逸王脸上凝滞了无限表情,有哀婉,有欣慰,有愧疚,更有伤怀,他抬眸凝望着远处,许久才缓缓出声,“事情还要从十二年前说起,那个时候我才满十四岁,母妃却匆匆离世” 听他细说我才明白:十二年前,逸王的母妃燕国淑妃娘娘骤然病逝;大燕皇帝深知其中诡秘,未免十四岁的爱子暗遭毒手便偷偷命人将儿子送来云阳城,一方可以躲过暗中毒手的荼毒,一方面也可以让他在南朝多学些权谋霸术。 然而那时的逸王还未成年,母妃之死已经给了他极大地伤害,却还被父皇推送到千里之外。独在异乡的他一度消沉,郁郁寡欢,直到遇见大哥才开始转变。 当时他与大哥同求学于大儒苏寒先生门下,两人一见如故,相处甚欢。后在大哥的引荐下他又相继结识了太子哥哥和安王爷。 四个人彼此投缘,坦诚相交,没多久变成了形影难离的好友,无所不谈c无所隐瞒。然而他们虽然投缘,却也明白朝局云谲波诡。因为逸王身份特殊,他们只有小心翼翼c不轻易让人捏住把柄,只在没有外人之时才会完全忘乎所以,纵情玩乐。 “他们三个各有千秋,各自精彩,都是我在这世上最信赖的人!”慕容逸说道,“曜哥为人诚恳,待人赤诚,敌友分明,最是性情中人,和他在一起恍如澄明澈月,整个人心情都舒畅无比。” “清扬看似文弱,其实最有原则。当时我和曜哥整日缠着九哥学武习兵法,唯独他说什么也不肯去学,还说什么当以仁孝临于天下。” “至于九哥,不瘟不火,不急不躁,平淡如水的性格始终如一。虽然他只比我们大几岁,却事事像长辈一样提点点拔我们,在我们眼中他就是无穷无尽的智慧,仿佛天下之事皆在他股掌之中。” 慕容逸点点回溯往事,仿佛时光流转,转瞬间回到了从前的岁月。 我听着亦感受到了他们那份难得的袍泽之情,只可惜,光阴不再,即便再怀念大哥也不能还魂转世再到这世上看上一眼。 “逸王殿下,那么我”我很想问大哥当年究竟为何而死,但见其脸色不佳,回想起鸿宾楼那回,蹦到喉咙口的话又给咽了下去。 “妡儿,别再叫我殿下,你既然把清扬当哥哥,就把我也当做哥哥吧!我不能允诺能向曜哥那样全身心去呵护你,但你若有事,我也绝不会袖手旁观,所以别再叫什么逸王殿下了,好吗?” 他说完挤出微笑转头看向我,似乎在等我的回答。 “我c我” “我不是信口开河之人,既有诺言,便会信守终生。”他抬手在我肩上,慎重的轻轻一拍,“妡儿,答应我吧,权当是弥补我对曜哥的亏欠,好不好?” “好。”我低低回应一声,而后轻声唤道:“逸王哥哥。” “哎!”他目光诚挚,由心应出声来。 正当此时屋外太子哥哥焦虑的声音忽然传来,“快!快让他躺下!” 闻声我们连忙起身出去,见院门口太子哥哥c刘捷一人一边驾着脸色黑紫c昏沉不醒的安王,我的心立即揪了起来,抓住太子哥哥就问:“太子哥哥,安王爷他c他这是怎么了?” “太医说是中了剧毒,得赶紧找人过来解毒?”太子哥哥满头是汗,合力将安王放在床上才敢喘口气,逸王瞅了瞅安王,眉头瞬间拧成了一条,我却又问道:“既然如此你怎么不找太医给他解毒?还这么来回折腾,不是更糟糕吗?” 逸王拧缩的眉头丝毫没有解开,说道:“只怕太医解不了这毒!” “解不了?为何解不了?”我心猛地沉下去,和逸王接触不多,但我仍能判断出他是个稳重之人,既如此说,必定有他的缘由。 “此毒名唤留魂香,产自燕国北疆雪域,无色无味,一旦进入体内便会立即随血液流到全身各处。可它不会立即发作,而是慢慢侵蚀人体,等中毒之人发现时为时已晚。留魂c留魂,一旦沾惹,便会魂留命陨,留魂香之名便是这么来的。” 逸王说着,眼中有复杂的光芒闪现,但更多的却是焦虑担心,忙对信义说道:“信义,快去找封于华!” “太子殿下早派人去了,应该马上就会到。” “那就好,他是九哥身边医术最高的大夫,现在只能寄希望于他了!”果真如此吗?我将询问的目光投向逸王,他见了,便对我点点头,道:“封于华本出自医学世家,医术造诣不可小觑,且听说他跟随九哥周游时曾遇高人指点,对这留魂香或许有法子解。” “那便好!阿弥陀佛!”我双手合十,总算还有一丝希望,心中便开始企盼封于华能快点过来。 “信义,究竟怎么回事?九哥对留魂香并不陌生,怎么会弄成这副模样?”我在期待封于华快点来时逸王已经在追问信义具体经过。信义叹了一声,而后将宫中经过一一道来。 安王当时虽然感觉有异,却不敢就此离开,生怕皇帝以谋逆罪处置了太子哥哥,便将一身血衣换掉,随同太子哥哥直接入宫去了。 果不其然,才刚踏入太和殿,太子哥哥和安王已经感受到炎炎肃杀之气暗自传来。进到大殿中,二人立即跪拜行礼,皇帝却闷声不响危坐龙椅之上,并不叫二人起身,也不置一词,只是来回打量二人,许久后方才不悦问道:“安王,你几时回京的?” 安王这些年赋闲无职,云游天下,如此悄然回京,不先入宫却去郊外与太子哥哥和逸王相聚,皇帝能放心的下吗? 可怜他伤口还没来得及细致处置,这么折腾下来那换上的干净衣衫上已经有了血痕,他却只能强忍住,对皇帝抬头回道:“回禀陛下,臣弟今日刚到。” “刚到?”皇帝自是不信,景王接着便问,“刚到?王叔,你可真会睁着眼说瞎话,你刚到?你刚到太子哥哥便去了,还有燕国的逸王,不约而同,看来你们真是心有灵犀呀!” “你!”太子已然大怒,刚要发指景王便被安王暗推了一把,这才收敛脾气。皇帝又转向太子,“太子,你呢?你好好的太子不做,去惊郊做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回、安王逝 皇帝怒意蓄势待发,慧如太子哥哥怎会察觉不到?他深吸一口气,敛敛脾气道:“回禀父皇,儿臣和逸王是去郊外缉捕刺客的,并不晓得九叔也在那儿。不过当儿臣赶去的时候已见大批黑衣人在袭击九叔,因此下令侍卫上去帮忙。” “七弟你那个时候不也在吗?”太子哥哥毫不含糊的大力反击,“据我所知,那地方并不归七弟你管吧?” 景王语噎,飞快思虑后回道:“太子哥哥,不要将话题扯偏了,父皇在问你的话,你扯到我身上有何意义?你说你去缉捕刺客,好,那么请问,太子哥哥你缉捕了几名刺客?” “黑衣人已死,七弟你不也看到了吗?” “你兴师动众去抓刺客,结果黑衣人已死一句话便交代了,太子哥哥,这种话你骗骗我也就算了,还想拿它来蒙骗父皇吗?”景王牙尖嘴利,再次挑起事端道,“太子哥哥,不是臣弟非要和你抬杠,似你这般不清不楚的办案,只怕难以叫人信服吧?” “老七,你究竟想说什么?” 太子哥哥血气奔涌,已然恼了,景王却依旧步步紧逼,“你说说什么?太子哥哥,刺杀逸王的刺客前日已在浣花堂被你剿除,这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刺客呀?行刺的是谁?你急匆匆赶过去又是为了救谁?还是说那儿根本就没有什么刺客,那些黑衣人不过是你们的工具,逸王被行刺也不过是一个幌子而已,这一切都是你们密谋谋反的计划!” 景王话一出口皇帝手中的瓯盖已经捏的铁紧,只消一用力便可摔得粉碎,不用想太子哥哥他们也能猜到那便是召唤太和殿侧刀斧手的暗号。只消一个不小心,他们就会被这众多手执兵刃之人撕成粉碎。 “慕清予,你别血口喷人!”太子哥哥终于忍不下去,指着景王大骂出声。 景王哪肯轻易放过太子哥哥,回道:“究竟是我含血喷人还是太子哥哥你做贼心虚?这几日为了查案,你先后调动了威卫军和神策军,可结果查到了什么?那位逸王爷前两天还躺在床上动弹不得,今日个倒好,好端端站在郊野,半点不像受伤之人!” “他是否受伤你派太医去看看不就知道吗?何需在此胡猜?老七,你口无凭据便污蔑我聚众密谋谋反,居心何在?可别忘了,当时你也在场,我还倒想问问,怎么事情会这么蹊跷,偏偏黑衣人一走你便来了!” 景王会点引火线,太子哥哥何尝不会?只不过他一向看重手足情分,不到万不得已不愿使这些卑鄙的招数,如今是景王非要逼他,那也怪不得他心狠了。 想皇帝素来知道他们兄弟不和,更清楚夺嫡之战情势有多严重,景王既然指证他们利用逸王之事密谋造反,太子哥哥便要让皇帝以为这一切都是景王的阴谋。 虽然皇帝知道他和九王关系密切,却从不知他们和逸王之间的关系,怎么着也不会相信他一个太子爷会撺掇他邦皇子密谋造反。而景王觊觎东宫已久,极有可能做出这阴狠的构陷之事。 景王当然知道太子哥哥意欲何为,急匆匆大声辩道:“你分明是在诡辩,居心不轨的人明明就是你!” “都给朕住口!”皇帝猛然拍案大声厉喝,看看太子哥哥,又看看景王,终究难以定论。最终他将目光移到一直安静的安王身上,问道:“安王,景王指摘你和太子,你怎么一句话也不说?” 安王届时已经感觉不妙,待调匀气息方从容不迫说道:“臣弟不是不想分辩,而是不知从何分辩。三日前臣弟接到一封家书,说是母后身体有恙,心中记挂,便领着信义快马加鞭朝京城赶来,谁知一到京郊的柏树坡就遇上大批刺客。” 柏树坡便是大哥埋骨之所,他顿顿声又道:“说来也巧,就在臣弟寡不敌众以为必死无疑的时候太子忽然出现在眼前,还带来个什么北燕逸王。臣弟以为这便是得救了,谁知景王又会突然出现,还带来什么了京兆尹蔡铭,再后来的事皇兄你也知道了。” 安王再次将矛头抛向景王,“不过臣弟这心中还是感激太子殿下的,要不是他及时赶到,只怕臣弟就再也见不到皇兄了。” 太子哥哥紧接其语道:“皇祖母康健如故,如何身体有恙?父皇,儿臣以为此事疑点颇多,还请父皇明察秋毫!” “臣弟附议,恳请皇兄”一句话没说完安王便直直倒了下去,众人旋即失色,皇帝也颇为狐惑,随后宣了太医前来,听太医道是安王身中剧毒,且毒性难测无以为解,这才下令命太子哥哥将安王送回府。 我实在是猜不透,猜不透他为何会这么做?即便皇帝已经怀疑二人,即便殿侧埋伏有刀斧手,怎么就不能提自己受伤之事呢?难道巍巍皇权真比性命更重要吗?不!太子哥哥不会这么认为,我也不会! 不久后封于华来了,太子哥哥却又被皇命召走,尽管他十分不愿离开,却也不得不遵从皇命。逸王后也因身体不支被架走,唯有我怎么都不肯离开,而是伏在安王身边淌眼抹泪。 可惜封于华并未能救回安王,不到一炷香后安王便断了气,我伸手一探,心里立即压上一块巨石:安王死了,是因为救因为救我才死的;如果不是为,或许他还活得好好的,还是那个自在风流的逍遥王爷。 那晚我整整哭了一夜,也不管爹爹是否发现我未归家,总之异常悲痛,仿佛心口被人剜去了整整一块。 天明时,信义又来劝我,说道:“兰姑娘,您回吧,这都一夜了,您再不回去兰老爷会着急的。” 我早已哭哑了声音,望着安王沉睡的容颜嘶哑哀求道:“信义,你就让我再呆一会儿好不好?不要赶我走。” “可是!”信义仍是犹豫不决,却见一旁的封于华拉了拉他,摇头说道,“随她去吧!” 信义仍是不肯走,似乎很想撵我走一样。 奇怪,他是安王近身护卫,安王薨逝,怎么见他不是伤心,倒像是很着急的样子呢?我觉得事有蹊跷便问:“信义,你为何一直要我走?你不是他身边最忠心c最信赖的人吗?为何他走了你连一滴眼泪都没有?” “我” “信义,走吧,她心里难过,你就让她呆着吧!”封于华似乎对信义使了个眼色,强拉着信义离开,只留下泪眼朦胧的我和床上不能言语的安王。 瞅着那一动不动的身躯,我眼泪再次盈灌而出,垂泪道:“你不是说要陪我一起寻找大哥逝世的真相吗?你不是威武不凡的王爷吗?怎么一个留魂香就能害了你?” “你起来呀,起来陪我说话好不好?”我掩不住汩汩而流的泪水,哽咽道,“你知道吗?当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觉得你与众不同,后来又相继打探到你的零星事迹,越发发现你是那么独特,可为什么一个留魂香就会让你落到如此地步呢?” “安王爷,我知道你对大哥有愧,我也明白你对太子哥哥的情义,可你怎么会这么傻?太子哥哥再怎么说都是皇帝的亲儿子,不会对他怎么样,你怎么就这么傻?知道自己身中剧毒还不停下来呢?” 我自顾自低述,双眼早已红肿不堪,但看着他身上血迹显眼,便敛起手绢去为他擦拭,然而手刚触碰到安王我便吓了一跳,好一会儿才醒过神来,他c他 “殿下!您不能进去!”门外忽然传来争吵声,没一会儿就听见太子哥哥嚷道:“我怎么就不能进去?他到底怎么了?外面的传言是不是真的?” “殿下,卑职不知外面有何传言,只是清梨园您现在真的不能进去!” “胡说八道!他受伤中毒,情势不知如何,我不过就是想要进去看一眼,怎么就不行了?”太子哥哥昨日离开时封于华还信誓旦旦向他说过没事,所以他才会离开,如今这般定是知道了些什么。 太子哥哥已然恼怒,揪着信义问道:“他究竟怎么了?信义,是不是他真的发生了什么?啊?你说话呀?封于华在哪儿?” “殿下,我” “信义,你让太子哥哥进来吧!”见信义左右为难,我便开口说道,信义闻声,终究还是松手放了他进去。 太子哥哥快步奔到里面,眼瞅着床上一动不动的安王竟不敢拔步,念念道:不可能的,九叔不会死的! 他不断告诉自己这只是谎言,眼前的也只是假象,可安王终究是不能动弹分毫,就那么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 太子哥哥一步步终于迈到床前,正欲伸出手去触碰安王时我突然上前横在他跟前为安王继续擦拭血痕,哀戚说道:“太子哥哥,现在还不到你伤心的时候,敌暗我明,这个时候我们绝不能自乱阵脚,不然可就辜负他一番心血了,你明白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回、清扬怒 “我不明白!”太子哥哥大吼一声,眼中已有泪水翻滚出来,指着床上安眠的安王说道:“为什么?为什么他要这么做?为什么他明知道刀上涂有剧毒,还硬撑着陪我进宫面见父皇!为什么他非要搭上自己的性命?” 太子哥哥吼完,人也像是被抽魄的幽魂,目光无神盯着床上纹丝不动的安王,“为什么?为什么他要这么傻?难道他不知道吗?他不知道我已经承受不住再一次打击了吗?” “太子哥哥” “他怕我被景王构陷,他怕父皇会听信谗言出手对付我,为了证清黑白他硬拖着进了宫去,他以为这就是在帮我,可他为什么不问问我,为什么不问问我的感受?” 太子哥哥声泪俱下,狠狠垂着撕裂的胸膛,“我几时要他这样去做?我需要他这样不择手段去打击景王吗?我需要他机关算尽去维护吗?我需要他不折手段去保住什么太子之位吗?” “太子哥哥,你怎么可以这么诋毁中伤他?他冒着生命危险去为你辩护,救你挣脱危局难道还错了吗?” “他就是错了!” “太子哥哥!” 我大吼一声,太子哥哥声音却更大了,捶胸的力道也越发狠,“景王为难我不假,父皇怀疑我也不假,可是那又怎么样?大不了就是被父皇训斥几句,再不济就是景王阴谋得逞,成功将我从东宫之位拱下来!那又能怎么样?” “我本就不稀罕什么太子之位!也不在乎自己将来是否能够继承大统,我只希望我身边的人都能好好的,好好的!你们明不明白?” 太子哥哥泪如雨下,大哥之死已是他一生之痛,如今知九王又要离他而去,按他的性情,许是真的再也无法承受了。 可他即为太子,就得担当太子的责任,是以我对他吼道:“慕清扬!你是可以不稀罕,也可以不在乎!可你对得起大哥吗?对得起安王吗?对得起那些死去的兄弟们吗?” 这一回我没有唤他太子哥哥,而是直呼其名,凑到他面前质问道:“你怨他瞒着伤势进宫,怨他没有事先告诉你实情,可你也不想一想,这件事难道真的就那么简单吗?里面藏着多少玄机你有没有仔细想过?” “慕清扬!你也算是在朝堂之中摸爬滚打几十年的人了,怎么遇到事情还这么不用脑子?先前是逸王,再是我,紧接着就是你!难道这一连串的事情联系到一起还不能使你产生一丁点怀疑吗?” “景王骄纵谁人不知?他既然出现在柏树坡,给你使绊子那是想也不用想的事。可是那又怎样?口说无凭,他也只能徒惹皇上多生几分疑心罢了!可是你好好想想,这件事真的那么简单吗?” 太子哥哥被我质问的哑口无言,直愣愣看着我。并非是我多疑,其实在柏树坡大哥墓前遇刺时我就有所警觉,似乎事情真的不简单,这所有的事看似毫无关联,但细想想却又不是那么回事。 我摸摸眼角未干的泪珠,继续说道:“景王为何会出现在那儿?柏树坡的黑衣人你查清楚了吗?他们为何要对我下手你知道吗?” “妡儿,我”太子哥哥支绌不语,许是他的确没曾细想过这些,也无暇去细想这些。 “他是利用自己的身中剧毒来化解危机,他是利用自己的命悬一线来打击景王,可那都是没办法的事!皇上既然宣旨令你们二人进宫,必是早已做好准备,若是这个时候他不去,你要皇帝怎么想?他绝不会认为安王是身中剧毒,反而会坐实你勾结外人策划谋反的罪证!” “妡儿,我”我所言非虚,加上皇帝对就往一贯猜忌,太子哥哥不信也得相信。 只是他埋怨安王的那口恶气我还未完全咽下,直言说道:“慕清扬,这个时候你不去力查元凶,却在这儿怨天尤人,埋怨他的一片赤诚,你对得起他吗?” 我手指着床上纹丝不动的安王,“太子哥哥,你当真以为他不爱惜自己的性命吗?你当真以为他愿意变成现在这样吗?他不也是没办法吗?敌人明摆着是冲着你们来的,这个时候如果他退缩一步,皇上的刀斧立即便会架在你们的脖子上,他这么做无非是要牺牲自己保住你,好让你能揪出这幕后元凶来,你到底明不明白啊?” 信义一直在旁听着,许是惊讶于我会有次长篇大论,又或是不解我怎会有此改变,除去怜惜,眉眼间已然增添几分敬意,适时补充道:“太子殿下,王爷的确是这个意思,昨日个他不也对你说过吗?幕后元凶太过狡诈狡猾,您必须抓紧行事,否则又不知要生出什么乱子来。” 太子哥哥哪里还有心思听他说话,整个人已近崩溃,就那么抱头抓脑嘶声抽泣。 见他如此,我才一改方才的气势,缓缓俯下身来蹲在他跟前,握着他颤抖的双手极为温婉劝道:“太子哥哥,我知道你和他关系非比寻常,也明白你现在的感受,可现如今真不是咱们可以尽情恸哭的时候。” 我拂起手绢绵柔地拭去太子哥哥脸颊的泪水,安慰道:“太子哥哥,外面风声鹤唳c风云诡谲,下一刻如何变幻你我均不得而知,这个时候咱们再不警醒,只怕受伤害的还不仅仅是这些人。太子哥哥,你不是说你希望大家都好好的吗?那么就拿起你的勇气来,将那个万恶的罪魁祸首揪出来千刀万剐好不好?” “千刀万剐?” “嗯,千刀万剐!”我勉强挤出半分苦笑,缓缓搀起太子哥哥,柔柔地道:“太子哥哥,天下没有不漏风的墙,幕后主使藏得再好也终究会有破绽,咱们只需要一点点去挖便是!” “殿下,殿下!不好了!”刘捷忽然火急火燎从外赶过来,连气也喘不均匀便道:“殿下,皇上下旨封了驿馆!” 封驿馆!太子哥哥还未从悲伤中走出,刘捷这一席话却又给了他重头一击,他瞪大眼睛抓着刘捷问道:“怎么回事?父皇怎会突然封驿馆?小逸呢?” “殿下放心,皇上只是下令封锁驿馆,不许任何人出入,并未明旨如何处置逸王。至于封锁驿馆的原因”刘捷警觉扫了一眼四周,将声音压的极低,“皇后娘娘差人告诉殿下,说是秦立将军在华阳城外发现大批北燕铁骑,八百里加急将消息传了过来。娘娘说这个时候,让殿下最好不要再和逸王爷扯上任何关系!” “北燕铁骑!难道是小逸受伤之事传到了燕帝耳中?” 刘捷不过负责传递消息,哪里知道那么多,故而只是摇头:“这个属下不知。若说燕帝为了爱子兴兵大梁也不是没有可能,不过逸王还在云阳,燕帝如此着急挥师南下不是等于把他往刀口上推吗?” “燕帝自然不会,可是别的那些人呢?”燕帝疼爱逸王,即便要为逸王报仇也断断不会选择此时挥师南下。可皇权之争的那些人就不一样了,两国干戈一起,逸王必定首当其冲,如此不费吹灰之力便可除掉一个强劲对手,何乐而不为呀? 我心中陡生出几丝寒意,感慨道:“夺嫡之争最是残酷,逸王风雅卓绝,又得燕帝深爱,难免会召来祸患,看来一切的确不是表面那么简单!” 太子哥哥也是万万没想到事情竟会闹到这个地步,才刚被我激起的勇气又化作虚有,他开始怨恨,恨自己为什么要生在帝王之家,狠那些人为什么非要兵戎相见。 天已大晚,侍立在侧始终未语的信义眨眨清冷的眸子,终于出声道:“太子殿下,想想这几天的事您或许该清楚了吧?水已搅浑,鱼儿就快憋不住了,前面的路王爷已经铺好,现在就看您该如何抉择了!” 信义一提,太子哥哥便做了个咬牙切齿的动作,猛地一拳砸在柱子上恨恨说道:“慕容晔!” 慕容晔?这个名字我似乎听过,说是北燕二殿下,当今燕国的太子殿下,出自嫡室,但并比不上逸王得宠。他算计逸王,很符合情理。可他算计我又是怎么回事?我不过一个小女子,跟他根本没有瓜葛,他犯得着吗?会不会是太子哥哥搞错了? 想到这儿,我脑中忽然记起一件事,那就是那个和逸王有几分相像的男人,难道他就是 我不敢往下想,倘或他真是慕容晔,那早在我回京次日他就盯上我了,所以才会派刺客杀我。可他既要杀我,为何那天在王府门外又那样看着我?那眼里藏着的分明就不是杀气,而是柔情,为什么? 我实在猜不透,却又听得信义说道:“太子殿下,现下皇上封了驿馆c全城戒严,想必这幕后黑手就快要坐不住了!” 信义话音刚落另一个声音已经响起:“殿下!不好了!长治坊起火,大火蔓延不断,已经整整烧了一条街!”这次冲进来的是东宫詹事杨运,他的话惊得太子哥哥脸色都白了。 一把火暂时驱赶掉了太子哥哥心中的戚然与怨愤,他手握成拳c股掌骨骼捏的咯吱作响,隐忍的仇恨与痛恨一并齐发,从眼中生出熊熊怒火来,对安王静躺着的躯体行了个礼便急匆匆夺门而去。 “太子哥哥!太子哥哥!”安王c逸王,一个个都是他推心置腹的生死之交,我焉能不理解他此刻的心情?只是太子哥哥步伐匆忙,我又哪里追的上? “兰姑娘,您别担心,太子殿下不会有事的。”信义适时出声劝着,我并无言语,深邃的眸子打量他几眼转身便朝屋里走去,对着安王安睡的容颜痴痴发起呆来。 尽管目标已经明晰,尽管敌人就在眼前,我平静的心免不了还是再一次被激荡起阵阵波涛。他慕容晔何许人也?燕国位高权重c群臣敬仰的燕国太子,短短数日之间掀出如此惊涛巨浪,太子哥哥此去迎敌,能全身而退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5回、春华发 心中无限愁忧一卷袭来,斩不断c挥不去,望着望着,床上静谧安睡的人儿猛然一个扑腾,再是一阵急促的咳声,接着便见安王坐起身来猛烈的咳嗽。 我先是一喜,紧接着一头扎进他怀中大声抽泣起来,这一刻我已然忘记自己兰家二小姐的身份,忘记对方王室贵胄的地位,只想把一腔忧愁肆意宣泄出去:“我就知道你不会死的!” “你是名噪天下的九王爷,是太子哥哥心中不可替换的神话,怎么都不会轻易死的!”我哭成了泪人,伏在他怀中低低细语,“你知道吗?封大夫摇头说你没救的时候我真的好难过,我以为是我害了你,以为是我拖累了你!我好后悔,后悔自己的无理取闹,后悔把你拖进水深火热之中” 我喋喋不休述着心中的感触,却令初醒的安王摸不着头脑,中毒初愈,他身体还使不上半点力气,被我这么抱着俨然有些不适,可我却没能察觉。 见他抬眼欲向信义求救,信义假装没看见赶紧将目光别开,我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我渐渐松开安王,难为情的自顾擦干泪水,低首道:“对不起,我” “兰姑娘,你早知道我家王爷没事吧?若非如此,刚才你怎么会对太子殿下说那番话?”信义是聪明人,急忙过来打圆场,以化解我们之间的尴尬。 我摇摇头,给安王斟来一杯茶水喂他喝下,“起初我也不知道,一心都在自责之中,只想着王爷因我受伤,怎么着也要多陪陪他,算是偿还自己的罪孽。” 安王饮下茶后依旧未多言语,但只听我叙述。我接着说道:“可今日你和封大夫的行为越来越诡异,我虽一时猜不透,却也多留了个心思。再后来你和封大夫走了,我见王爷胳膊上血迹太过明显,便想着为他擦一擦也好。” 谁又知道王爷身上竟然还是常人体温,我当时吓了一跳,再把这前前后后的事联系到一起,便不难猜测了。 我并非扭扭捏捏的小女儿家,方才之事早已不放在心上,抬头迎上安王的双瞳便问:“王爷,妡儿有一事不明白:您既然无恙,为何还要闹这么一出?” 信义反问出声:“兰姑娘不也知道王爷无事,怎么还帮着王爷去骗太子殿下呢?” “信义。”安王适时出声,扶着信义往廊下走去,天尚寒,未免安王着凉我便随手将那斗篷取来为他披上。 四目相对,触碰到我清冽的眸子安王有些不自在,急匆匆扭头避开,长叹道:“我何尝想闹这么一出?皆是形势所逼,不得已而为之罢了。” 望着院中竹影幢幢,安王沉思了许久,后才道:“自从知道小逸出使大梁后我这心中总不安宁,不知是因为他想起了当年之事还是因为我心中记挂,总之鬼使神差就回了京城。” 安王将目光洒得更远,仿佛丢失在无尽的黑夜之中,“谁知道刚回来就听说小逸就被人刺成重伤。我心中带疑,立即便要信义去查是何人所为,只是查来查去也只能查到那几个江湖人身上。小逸为人坦率,从不涉江湖事,怎么着也不会招惹上如此强劲的江湖仇敌。” “所以王爷你早就开始暗中查访了,难怪太子哥哥怎么查都查不出任何蛛丝蚂迹,那晚见过你和逸王后却能在浣花堂抓住刺客。”早猜到是他出手相助,只是没想到事情竟会如此复杂。 安王沉重的点点头:“没错,当晚我交给你的锦囊便是要他去浣花堂抓人,那些人个个是江湖高手,单凭太子的侍卫是对付不了的,所以只能先演出戏,好调出皇上的神策军来。就是苦了信义,无端受了一箭。” “信义?王爷是说那晚在驿馆中箭的刺客是信义?”难怪他怎么也不肯让逸王揭开黑衣人面纱,就连出了驿馆他还千叮咛万嘱咐要太子哥哥切莫当众揭开面纱。 可信义生龙活虎,完全像个没事人一样,昨日还在柏树坡大站黑衣人呢!信义起先摇头说没什么,见了我惊诧的目光因而解释道:“我故意中箭,自然是有分寸的,不过是皮肉伤,撒点药就没事了。” “皇上的神策军攥得紧,不施点压力如何调的出来?何况于抓捕刺客一事只能由清扬出面去做,就他手里那几个人,根本不是刺客的对手。” “我明白了,王爷这是引蛇出洞,用信义引出那些潜藏的刺客。”他果然智计卓绝,高人一等。逸王受伤,京城上下开始戒严,那些刺客定然逃不出去,这时候他再让信义出来这么唱一出,搜寻必定会严密七分,如此,不怕那些人不漏痕迹。 “是,也不全是。”安王淡然一声,将目光瞟向远处,“我已说过早就查到那些江湖客,但他们背后的主子却藏得太深,任我怎么都找不着。” “是慕容晔?” 他瞬间看向我,嘴角擦过苦笑的痕迹,旋即又收敛回来,点头答:“没错,是他。他和我较量多年,小逸受伤时我也只是对他产生了几分怀疑,并未真正将目光转到他身上。真正使他漏出马脚的是华阳城外的那十万大军。” “华阳城外?”刘捷来报时他分明是在昏睡,又怎么知道华阳城外有大军呢? 安王清转一笑,“慕容晔虽为北燕太子,却也是将帅之才,手中更握有十万铁骑,一个月前江湖朋友探知到他私密调军绕道西行,我觉得奇怪便让人一路追踪,谁知他忽然折行,秘密转向了华阳城。这些年慕容晔从未放弃过争夺天下的念头,休整军队c整队朝纲,野心昭昭,若非盯得紧只怕这一次真要毁在他手上了!” “原来王爷早就知道慕容晔图谋不轨,那您为何不将他绳之以法,或者告诉太子哥哥也行啊?为何还要由着他肆意妄为?” 瞅着他清冷的容颜我总会愣怔失神,不仅遐想他到底在想些什么,为何所有事在他口中都会如此平淡? “姑娘说的倒轻巧,你也不看看那龙椅上坐着的是”信义一句话没说完就被安王斥责回去。他容颜渐沉,俯首无奈叹了一声,“朝堂之事牵一发而动全身,许多事即便知道也不能贸贸然出手,这个道理我想你会明白的。何况于慕容晔是北燕太子,别说拿他不易,就是捉到了没有实凭实据又如何将他绳之以法?” “所以你便使了这诱敌之计,先是假装受伤令他松懈,再利用华阳城外大军之事逼得他不得不跳出水面,对吗?” “对,又不全对。” “此话何解?” 安王顿顿,而后才道:“小逸只身独处云阳,一旦华阳城外的大军暴露,他必定难逃厄运。然而虎狼盘踞于外,我不能装聋作哑故作不知,所以才会想假借自己假死引出慕容晔,从而尽快了结此事,谁曾想我的计谋还未实施城外大军就已经被秦立发现了。” “那现在怎么办?太子哥哥甚少直面应敌,他能对付得了慕容晔吗?”太子哥哥闷忿离去,又无神策军协助,要如何捉住慕容晔? “陪我下盘棋吧。”安王没有正面回答,良久后吐出一句话来。且不说慕容晔纵横沙场多年,身手不凡,就是他狠辣诡诈的性格也是太子哥哥难于应付的。 何况慕容晔是燕人,即便过错再大也不能由梁人处置,否则这天下又不知要掀起多大的风浪。 “下棋?”太子哥哥身陷危难之中,他却还能坐得住,真不知是该夸他心宽呢还是该责备自己浮躁,他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安王依旧淡若秋水,手敛着棋子和缓做了个请的手势,我只好相陪。双方各自为营,先前一直处于僵持状态,一炷香后却局势大转,棋坪上的白子几近殆尽。眼看回天无力,我只好认输,“我输了。” “你是输了,只不过输的不是棋艺,而是心态。”安王紧了紧身上的斗篷,“你我棋艺本不相伯仲,可你心系清扬安危,无心棋局,这才被我抢得先机。” 他的话丝毫不假,我只好点头承认,见他平湖之色仍是忍不住要问:“王爷难道不替太子哥哥担忧吗?” “当然担心。”他爬起身又朝廊下走去,目光所指是那漆黑的院墙与瑟缩的黑影,“可是你要记住,往后再遇事切莫将心事写在脸上,不然你的弱点尽显人前,将会更加危险,明白吗?” “嗯。”他语重心长的教诲我又怎会不知,只是要达到他那样波澜不惊c泰山崩于前而不该面色又岂是易事? “王爷,慕容晔跑了。”不久后信义过来低低报了一声,我又是一惊,却见安王依旧淡定自若,“清扬终究不是他的对手,也罢,他毕竟是燕国太子,真落在我们手上如何处置又是一桩难事。来日方长,他的账以后细细和他算。” 我还在品着他方才的话语安王已回身过来,“兰妡,你不是一直想知道兰曜当年的死因吗?随我来吧。有些事是该了结了,再拖下去终究不是好事。” 期盼良久,我本急切希望知道真相,可望着安王忽而愁肠郁结的神态却迟疑了,因为我不知道将要揭开的是怎样一个残酷的真相。 见我踟蹰安王只好拉了我迈出门去,可他不知道,这样一个随意的举动已经悄然撬开了我芳华正盛的少女情怀。 尽管相隔十四年的时光,尽管只有匆匆数面之缘,他俯仰天下的俊伟却早已烙进了我热烈的少女心中,他飒爽的身姿也早已刻进了我纯净的秋水之眸,他忧思天下的兴叹在我耳中绵延不绝,他披肝沥胆的情怀也已经在我脑中挥之不去。 然而安王并未意识到任何异样,他似乎只是同太子哥哥一样,把我当做一个小妹妹,故友兰曜最疼的小妹妹,殊不知手中纤柔玉手的主人懵懂初开的情窦已沾惹云露,正待争华竟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6回、探董府 肢体刚刚触碰我心中已卷起不少波涛,偷目瞅着我与他紧紧相携的双手,眼底缓缓流露出了绵柔的情意,心中恍如淌入了一股子甘甜蜜汁。 那一刻,我暗自告诉自己,此生要嫁必定要嫁这般顶天立地的男儿,不求荣耀,不求富贵,但求与他相伴相依c白头到老。 安王并未体察我一丝一毫的心理变化,拉着我出了府门,挑帘便进了一辆马车。似他这般男子多半是骑马的,今日他伤毒未清,坐马车也并不奇怪。 马车平稳行着,轱辘声丝丝传入耳,我安坐其上,挑帘扫了扫黑寂的长街,却不知是去往何处,因而问道:“王爷,咱们这是要去哪儿?” “到了你自然就会明白的。”他言语依旧平淡轻缓,自行靠在马车上闭目养神。我也没多问,而是借着灯笼的余光悄悄瞻仰那坚挺却又澄澈的容颜。 约莫半柱香后马车终于在一处陋巷停了下来,四周一片死寂,只有三两声犬吠声悠远隔空传来。 安王自是醒了,对我做了个噤声手势便微微挑开车帘。马车隐在街道拐角处,熄了灯笼微弱的光辉后便什么没有人能注意到此处。 透过帘子望去是个寻常的府第,门前匾额上依稀可见写着“董府”二字,董府?哪个董府?瞧这府门气势,应该不是寻常人家,只是这京中大富大贵之家有谁姓董?安王带我来这儿又是为什么?难道说和我大哥之死有关? 我自是不解,还未来得及去问安王他已拉着我悄声下了马车。 依旧是双手交叠,依旧是柔和温煦。 那时我曾想:若一生能得他如许相待,也不枉茫茫人世来走这一遭。 信义早在前头撬开了侧门,引着我二人直接进到内院,絮絮说道:“爷,他就在里面!” “很好,府里的麻烦都扫清了吗?” “爷放心,扫得干干净净的。” “那还等什么,敲门进去吧。” “是!” 信义领头朝内院一幢颇为显眼屋子走去,抬手敲了敲门,屋内灯还亮着,听见敲门声懒散的问了声:“谁?” 信义闻声,捏着嗓子故作家仆声道:“老爷,有人拜访。” “这会子夜已深了,不见!” “可来的是贵客,说是非要见您不可。” “我说不见就不见,你怎么当差的?再啰嗦,直接找官家领板子去!” 屋内的声音显然有些不耐烦,信义也没了耐性,一脚踹开门进去说道:“只怕今天不由得你不见!” “你!”后来我方知道,董季原在军中任职。既是武将出身,门一响动便知事情有变,遂而慌张呼喊:“来人!来人!有刺客!快来拿刺客!” “董大人,喊什么?本王有那么可怕吗?再说了,你的人都睡得死死的,怕是听不见喽!” 安王不急不缓朝里迈步,见了安王,董季原当即第一反应便是脱身离开,可信义并不会让他如愿,三两招已将他修理的服服帖帖,一头扔到安王脚下。 安王依旧不瘟不火,缓缓搬来一把太师椅自行坐下,居高临下瞅着董季原惶惑的眼珠子:“董大人,多年不见,怎么一见了本王就要跑呢?” “安王爷想做什么?我可是朝廷命官!”纵是被信义扣押,董季原那股子犟依旧持着。 安王先是由心一声冷笑,再掸了掸袖子上的灰尘,“朝廷命官?你也知道你是朝廷命官?董季原,说这句话的时候你不觉得羞愧吗?你害死了那么多人,居然还有脸提自己是什么朝廷命官?当真可笑的紧!” 董季原转了转眼珠子,不知在想些什么,“我不知你在说什么。” “好,不知道没关系,我会慢慢让你想起来的。”安王哼笑着唤了我上前,指着我向董季原问道,“董将军!董大人,看见她能想起什么来吗?” 董季原只扫了我一眼,根本没去细看,安王便亲自揪着他的脑袋提起来正对着我,威慑道:“怎么?忘了?那就好好看看!” 董季原被安王死死扣着,咬牙道:“慕元朗,你私闯民宅,胁迫朝廷命官,难道就不怕我向陛下告发吗?” “告发!好呀,你去呀!本王就在这儿等着你去告发!”安王将董季原狠狠丢在一边,眼中蹦出凶狠的光芒:“董季原,我还就怕你不去告发!倘或你真有那本事上朝堂,咱们就当着皇上额面好好把那陈年旧账一点点抠出来细细的算,看看究竟是你赢还是我赢!” “董季原,这些年坐着兰曜的位置挺舒服的吧?” 兰曜!我大哥!这个姓董的居然和大哥之死也有关联? 安王又道:“董季原,你这个神策军副统帅辖管京都,如今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可是副统帅终究只是副统帅,要不要把邓西铭也给拱下来?那样你可就是神策军真正的老大,京畿重地皆在你手,对不对呀?” 神策军!那可是京中驻扎最为厉害的军队! 我虽不问朝堂事,这点常识还是有的,在京驻扎的两支大军中,一支是戍卫宫墙的威卫军,由皇帝近身护卫郎千扈统领。另一支则是神策军,专职戍卫京畿,由邓西铭邓大将军统领。 我当时年幼,晓得大哥争气,光耀门楣,年纪轻轻便做了大官,没成想竟是辖管京畿重地的神策军副统帅。 听了安王的话,我再将眸子转向董季原,见他惊恐的面目,已然明白了点什么,只是未曾作声,冷眼观察眼前一切。 董季原闻声,指着安王争辩道:“你含血喷人!” “我血口喷人?是吗?董大人,为何要这么激动?我不过是那么猜一猜,难道有何不对吗?”安王拂开他的手指,“董季原董副帅,我查你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没有确切的证据又怎会轻举妄动,趁夜跑到你的府邸来呢?” 安王又回坐到太师椅上,一点点催着董季原的心底防线:“这些年你利用职位之便谋取暴利也就不提了,可你纵容亲属殴打无辜以致人家惨死送命一事若是翻出来,只怕你这神策军副帅的位置也就坐不下去了。” “哦,对了,还有,你勾结北燕太子慕容晔刺杀逸王一事更是了不得,此事若是传到圣上耳中,那就不单单是职位不保这么简单了,只怕判个诛九族也为可知!” 什么?董季原勾结慕容晔?我惊讶万分,看看董季原又看看安王,他并未回我,只是死盯住董季原。 “我没有!”董季原扯开了嗓子大声叫唤,显是极委屈的模样。 “你没有吗?我怎么不知道?”安王又从袖中掏出两封信件,启开在他跟前晃晃,一封是董季原手稿,一封却是通敌的信件,两件东西一模一样的笔记,即便是想赖都赖不掉。 董季原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安王却又说:“董大人,再告诉你一件事,刚刚得到消息,说是太子殿下没有缉捕到今日纵火的犯人,不过有人却看清了,那的的确确就是燕国太子慕容晔,而且还是在你管辖的范围内跑的,你想想,所有的这一切联系起来皇上会怎么想?” 太子哥哥未得手?他什么时候知道的?这一路来我都陪在他身边,没见过有谁给他通禀报信呐?霎时间,他在我心中的影像又高大了几分,似乎他是如此的深不可测。 涉及大哥,我无心再去多想,便将目光撒回到董季原身上,见他大声嚷道:“我没有!我发誓我没有!” 董季原不像说谎,叫的连青筋都要蹦出来了,可那又有什么用?他应该知道,勾结外邦即是谋逆,不说自己难逃一死,就是阖府亲眷也别想安生。 安王将那两封信件在他跟前晃了晃便揣入怀中,冷笑道:“我知道你没有,他们也知道你没有。可是皇上不知道,而且我也不会让他知道,因为这一切都是我设的圈套,又怎会让他知道?” 董季原不再挣扎,而是问道:“你究竟想怎么样?” “我想要知道当年的真相!”安王直言问出,董季原却大笑起来:“你安王爷那么厉害?难道还查不明白吗?如此大费周章居然只是为了一个真相?” “这个不用你管,我只问你你说还是不说?” “说又怎样?不说又怎样?难道事到如今我还指望你安王爷会放我一马不成?” “我是不会放过你,可你若是听话,我会考虑放过你的家人,董将军,你是聪明人,应该知道我能说到做到,何况我与他们并无恩怨,犯不着狠下杀手。” 董季原不知在想些什么,许久后方才回答:“好,就算我信你,但我有一事请问安王爷:您这么做有考虑过太子殿下吗?在神策军我虽然没有邓大帅的威信,但总归有些分量,且我一心扶保太子,倘或你因此而杀了我,就等同于太子殿下失去了神策军这杆大旗,划算吗?” “董季原,你还真当自己举足轻重是吗?”不等安王开腔,信义已经答话,“你是否一心扶保太子殿下暂且不提,就凭你污蔑兰大公子身后清誉这一条,你以为太子殿下知道了会放过你吗?” “我那是情非得已,太子殿下他会明白的!” “他不会明白!他永远也不会明白!董季原,别以为谁都跟你一样龌蹉,为了上位什么手段都可以使,清扬自有清扬的风骨,即便天荒地老,他那颗赤诚之心也不会改变,有你这样的在他身边,才是他的耻辱!” 安王激动吼出,而后冷下声来,对董季原道:“两条路:第一,你上奏陛下,与我对簿公堂,而后我将你斗败,杀你全家!记着,是你全家老小,包括你未成年的儿子!第二,告诉我真相,告诉我当年一应过往,而后你自行了断,我保你九族!” 他的话声音不大,却泛着彻骨的寒意。董季原听后浑身瘫软在地上,手指也开始有些哆嗦,许久之后无奈的长叹一声,道:“好吧,你要从哪儿听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7回、辕门乱 董季原终于妥协,安王但只沉眸,低声道:“就从你怎么开始的说起!” 安王语带隐隐燃烧的怒火,双手紧握成拳,只是我一门心思在董季原的话上,并未看出任何不妥。 后来我方知道:安王昔年遥领飞羽军,董季原与大哥一样,在里面待过,算是同出自他门下。他虽然在飞羽军呆的不久,却也算是安王半个旧部,对这位主帅的脾性多少有点了解,如今犯在他手上想要脱身是不可能的事了。 他顿了良久,伸伸脖子才缓缓回忆起来:“那是八年前的事了,当时魏凌峰刚刚调任神策军统帅不久。一天雪夜,魏将军接到一份密报,说是有人告发安王你挑唆太子篡位谋反,而后挟天子以令诸侯。” “简直胡说八道!” 信义青筋都爆出来了,安王却看了他一眼示意他安静,继续听董季原说下去。 “密信上还说,皇上大怒,然顾忌着安王的实力不敢妄动,因此密诏太子和安王前往南苑狩猎,实则已经埋伏刀斧手于林野之中,欲利用狩猎之名截杀二人。” “魏将军是您旧部,经您一手提携而得任神策军统帅,对你自是忠心耿耿。他一听便觉得不妙,立即着人去东宫和安王府询问情况,可是问出来的答案却是不知你二人身在何处。” “当时皇上正在南苑狩猎,加上先前飞羽军惹出的那些事,魏将军便断定密信所言非虚,因而立即召集了数百精英欲奔赴南苑救援。” “可这个时候前威卫军大统领刘骁不知从何处得了消息,竟带了大批威卫将士前来阻截。刘骁是禁军统领,从来不离皇上身边,这一来更使得魏将军相信皇上谋害太子和你的事情。” “威卫军护卫宫城,神策军守护京师,这两支军队是大梁京都最强的队伍,若是打起来,谁都想不到会是怎样的后果!但不管后果如何,首当其冲的必定是太子殿下!” 董季原一一道来,眼角已经蒙上一丝雾气,“两拨人剑拔弩张,眼看着就要打起来了。这个时候,兰曜突然横槊踏马前来,威风赫赫立于两军之前,并敕令神策军将士回营,劝说魏将军回去。” “他是副帅,在军中有一定的威望,又常年跟在太子身边,所以魏将军也就听了他的。可是这个时候,突然从威卫军的方向射来几支冷箭,一箭射倒了魏凌峰以及几个头领,局面顿时一发不可控制。” “神策军将士盛怒之下冲出了辕门,开始向威卫军发难。刘骁本不愿多事,可这儿会儿局面已由不得他控制。眼看着两军就要陷入交战之中,兰曜猛的一勒马缰绳,横槊插在威卫军前,并说神策军内务不必外人料理。” “那长槊泛着寒光,和雪夜的银辉映在一处,自然令人生畏,加上刘骁也随即下令,威卫军那头总算是控制住了。可神策军这头就不一样了,魏凌峰一倒下,有些冲动的将士就忍不住了,他们眼中早已染了鲜血,根本不是几句话能控制住的。没了办法,兰曜只好拔出佩剑与之搏击。” 虽已是陈年往事,在我听来,却仍旧激起不少波澜,身子摇摇摆摆有些不稳,安王见状,忙伸出手将我揽入怀中。 董季原又道:“兰曜勇猛,神策军将士也不是草包,一番苦战下来终于不再有人妄动,神策军却也因此折了数十名将士,兰曜身上更披上了百余处伤口,浑身上下血肉模糊,没有一处好肉,最终伤重而亡!” 安王那双清冷的眸子早已湿润,更别提我,时隔八年,亲耳听见他的死因及死时的惨象,心中是何滋味?虽然我早猜出大哥死的凄苦,这一番听来却像是被人凌迟一般,倘或能,我宁愿替他承受那样的痛苦。 我的心已痛得无法搏动,手指嵌进肉里带出血来也丝毫不觉得痛,原来所谓大哥病故的真相竟是如此! 瞅见我手背下滴的鲜血,安王也很难受,从袖子上撕下来一块布便为我扎上,再将我柔弱颤抖的身子再次轻轻拥入怀中。 直到我情绪稍定后他才松开,一把揪起董季原道:“董季原,既然你什么都知道,为何还能昧着良心诬告他克扣军饷c虐待将士,以致引发神策军哗变?大梁天下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人?” “什么?你居然诬告大哥贪渎c引发哗变?你还是人吗?”我已然由哀转怒,揪着董季原的前襟想要把他生吞活剥了。 “不是我!” “胡说八道!当年分明是你向皇上告发,若非如此皇上怎会提拔你做这个副统领?董季原,你以为我是那么好糊弄吗?” “我说了不是我!” “不是你是谁?” “我不能说!” “别跟我耍心眼,董季原,你要是不想死就马上给我说出来!” “安王爷,你那么聪明,难道就真的想不到吗?” “信义!” 安王的耐性已经消失殆尽,喝来信义便开始下手。信义半点不含糊,一刀子就朝董季原扎下去,瞅着信义的刀子已经割进肉中,董季原终于抗不住,大叫道:“是皇后!是皇后逼我这么做的!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 安王听后闭起目来,久久湎于哀思之中,不愿再说半个字。 看他的神情,似乎他早有此猜测,而我,却是惊讶非常!是她!居然是她!大哥兰曜可是她嫡亲侄儿,那么多年为她奔南走北,那么多次为她犯死冒险,临了了,她居然还能昧着良心污蔑他一世清誉。 世上之人怎可如此凉薄?血肉相连的骨肉亲情,难道在这位娘娘的眼中就那么不值一提吗?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我难以接受,难以接受这样无情的姑姑!那是哥哥,是她的亲侄儿,前一刻还在为他儿子殊死搏斗的亲侄儿,她难道看不到吗? “再说千遍也是如此!”董季原已经毫无所谓,“事情起因是太子和安王,皇后娘娘不想皇上知道细节,大约是怕他会因此猜忌太子,所以才逼迫我去状告兰曜。” “皇后?哈哈哈!皇后?好一个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 我不由冷笑出声,难怪这么多年来爹爹一直不肯说大哥去世的缘由,难怪他要辞官归隐,难怪这些年他宁愿带着我们远远躲在来仪县也不肯我们和这位中宫娘娘有任何牵扯,原来c原来她竟是如此不折手段保了太子毁了大哥。 此时此刻我心中好恨,恨自己太小,恨皇后无情,更恨那背后策划这一切的元凶!倘或让我逮住,定不会轻易饶过。 我忽然觉得好累,好痛,以至于谁也不想看见,只想能马上回到爹娘身边,伏在他们怀中大哭一顿。怨不得太子哥哥对自己这般好,怨不得爹爹不准他们接触皇后,原来事情真相竟是如此。 “妡儿!” 安王唤我一声,我却再不愿留在这儿,不愿从董季原嘴里听到半个字,且自冷笑迈出门去,也不理会安王,如若无神般癫行而去。 安王许是担忧,又或是愧疚,才想伸手去扶一扶我却被我冷漠拂开了,他有些僵住了,问我:“妡儿,你要去哪里?” “别跟着我,让我静一静!” “可夜已深了,你一个人” “王爷,求求你让我静一静!”我说完旋即转身,眼中盘着莹莹泪珠,朝前漫无目的跌宕而去。 皇后,好一个权谋善断的皇后娘娘!大哥竭尽心力保着她儿子,到最后连命都搭上了,仍却还要被她利用,落得个千古罪名。 这就是朝政吗?这就是权术吗?为了它可以舍弃亲情?为了它可以割断血缘?若真如此,要它还有何用? “王爷,怎么办?兰姑娘她” 身后是信义担心的声音,我不想理会,却听安王道:“没事,我会跟着她的,你把这儿处理干净就是。” 我并不想让他跟着,于是加快了步子,谁知快到兰府时猛然跃出个影子来,寒光一闪便将利刃架到了我脖子上,“兰二小姐,别动,否则我一刀要了你的命!” 那声音我并不陌生,就是我在安王府前撞到的那个男人,也就是慕容晔,我满脑子乱糟糟的,根本来不及害怕就听见安王倒呼凉气的声音响起:“妡儿!” “安王爷,你也别动!” 安王的心显然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却碍于我的安危而不敢移动半寸,生怕我脖子上的匕首会一个不小心划破我脆弱的脉搏。 “慕容晔,你想怎样?快点放开她!” “放开?”慕容晔玩味的打量着我,得意笑道,“慕元朗,我可不傻,还指着她送我出城呢!” “我可以送你出城!” “你?”慕容晔冷笑几声,“慕元朗,你这出假死戏演得不错吗!如不是亲眼所见本宫还真不敢相信你居然没死!” “慕容晔,你不过是想出城而已,我给你做人质,怎么样?” “王爷!”我心中一阵酸涩,说不出是何滋味,他堂堂亲王,竟能屈尊降贵替换自己为人质。 安王对我使了个眼色,而后等着慕容晔的答复。慕容晔瞅瞅我,再瞥瞥安王,摇头道:“多谢了,安王爷,不过我更喜欢兰姑娘送我!” 安王此时已然冷静,闲逸道:“慕容晔,她不过是个小姑娘,既非官又无爵,城门将士更不认得她,你挟持她有何用?倒不如挟持我为人质,我是大梁亲王,身份尊贵,只要报出我的名头守城将士不得不打开城门,保证你能平安出城去!” “慕元朗,这话你对别人说或许管用,对本宫就不要白费心机了!”慕容晔侧脸瞅了眼我,渐渐露出得意之色,“她虽然是个小女孩,可比你好使多了!慕元朗,你已经欠了兰曜一条命,不想这小女孩再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吧?” 提及大哥兰曜,安王眼中顿时闪出狠来:“慕容晔,你敢动她一根汗毛我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8回、狂妄徒 “我便动她一根汗毛试试,看你慕元朗能把我怎么着?”慕容晔说罢便要收刃,猛听得一声传来:“慕容晔,你想干什么?本宫命你马上放开她!” 不过须臾,太子哥哥亦领着大批侍卫追赶而来,见我被慕容晔挟持在剑锋之下立时慌了,急命侍卫将慕容晔一行团团围住。 “呵呵!又来一个!真是精彩!” “我要你放了她!” 太子哥哥声音中夹着浓郁的恨意,却又不敢轻举妄动。再转眸瞥见安王,又是一惊,只是如今我有难,没心思细问。 “放了她?我可不傻!”慕容晔丝毫不怵,收了收手中利刃,“慕清扬,不想她香消玉殒就赶紧给我把路让开!” 慕容晔手中力道不断收紧,太子哥哥c安王见了连忙下令让路。 退路已开,慕容晔党羽皆退避开来,慕容晔亦挟持着我朝城门退去,其时,还有他的随从冒出来将他护住。安王c信义紧随其后,却不敢靠的太近。 寒刃临于脖间,我却无往日的畏惧,临近出城时忽而说道:“慕容晔,你见过我妹妹是不是?” 这也只是我的猜想,他第一回见我时眼睛迸射出的复杂光芒在第二回时全然不见,若非把我当成姝儿,如何解释第二回见我时那隐现的浅浅柔情? 果不其然,提及姝儿慕容晔刀口明显松了几分气力,静思几许后方用他粗犷的声音道:“她是这世上最美好的女人,你虽然和她长得一模一样,却永远比不上她!今日是我败了,但总有一天我会折回云阳城,娶她做我的女人!” “做你的女人?慕容晔,你是在说笑还是在做梦?”我冷哼一声,“没错,我的姝儿的确是这世上最美好的女人,这世上仰慕她的好男人多了去了,你算哪根葱?我要猜得不错,当年我大哥的死和你脱不了关系吧?” 其实隐隐中我早猜到了这层,却一直没有确认,今日既碰上慕容晔,怎么着也要问个明白。 我以为他会否认,没成想他却爽直地回答:“你的确聪明,不过太聪明的女人并不好,因为男人不会喜欢。在男人眼中,你妹妹那样的才最好。” “这与你无关,慕容晔,你既然是一切的元凶,那就是害死我大哥幕后凶手,单凭这一条,姝儿就永远都不会原谅你,所以我劝你还是别再做白日梦!” “白日梦?哼!我从来不做白日梦,我既说要娶她,便会尽我所能爱她,至于你大哥那件事,她是否原谅都已经成为定局,我又何须枉自烦忧?” 爱?一个杀人狂魔,一个沾满血腥的恶魔也配爱?我虽不知他几时见到了姝儿,但我的姝儿定不会看上他,这一切不过是他一厢情愿罢了,因而不再浪费唇舌,转问道:“慕容晔,事已至此,你当真以为自己能逃出去吗?” “当然能!”,慕容晔且退且说,“兰二小姐,没看到那两个男人刚才的模样吗?你是兰曜的妹妹,当年兰曜为他二人舍了性命,他们怎么着都会护着你的,所以我断定我能出去!” 我冷冷一笑:“没错,太子哥哥是会放你出去,安王爷也会放你出去,可是这样就够了吗?” 慕容晔警戒四处,思绪纷扰,并不明白我此言何意,遂而问道:“缘何不够?” “因为我不会放过你!” “你?” 慕容晔仿佛听见了天大的笑话,大概以为一个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困于人手中任人宰割,居然还敢口出狂言,轻言不会放过他,天真可笑之极。 他戏谑道:“你如何不肯放过我?” 慕容晔言语满含轻蔑之意,却不知我怨恨之心已愈加严重,方才和他聊姝儿不过是为了放松他的警惕,这会子咬牙切齿道:“因为你是害死我大哥的凶手,因为我要为我大哥报仇!所以我不会放过你!” “是吗?如今你落在我手上,生死难定,你如何报仇?” “事在人为!”我一字一顿道:“慕容晔,你以为你劫持了我就算赢了吗?你以为你劫持了我我就对你全无对策吗?” “哦,你有何对策?”慕容晔一边顾着撤退,一边又被我的话语影响,更要防着安王c太子哥哥偷袭,是以未注意我的举动。 “对策!对策便是” 我眸中瞬息蹦出难掩的寒气,飞速从袖中拔出匕首向慕容晔侧腰刺去,“慕容晔,一个不要命的人如何会没有对策?” “兰妡!你!你!” “殿下!” “殿下!” 发现惊变的众人纷纷转头过来,一个个露出担忧之色。慕容晔中了一刀,疼痛顿时传遍全身,眼看已出城门,顿时起了杀心,提刃就要向我刺去。 “妡儿!” “妡儿!”那一刻,安王c太子哥哥同时出声,似乎止住了心跳。 慕容晔何等人物?角逐沙场c征伐天下,手段狠辣,在他眼中从来没有仁慈二字,我胆敢对他动手,无异于触怒了老虎的逆鳞。 可他们离得远,根本来不及飞身过来救我。而我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大不了和他慕容晔一起去死,就算是我为大哥做的最后一点事。 千钧一发之时一支利箭陡然飞来,瞬息射入了意欲了结我的慕容晔后背,我抬手去看,正是逸王挽弓跨马奔来,一箭射穿了慕容晔后背。 慕容晔当即倒地,安王亦第一时间飞扑到我跟前,从慕容晔未落下的匕首下救下我。 我那一刀虽刺得不深,却也不浅,又加上逸王这一箭,慕容晔已然伤的不轻,若非他身边侍卫拼死护卫,他早已落入了信义手中。即便如此,慕容晔也别想轻易脱身,不过须臾已被信义和太子哥哥的侍卫们团团困住。 逸王此时徐徐引着马缰绳前来,冷睇他道:“慕容晔,真没想到果真是你!” 慕容晔被侍卫扶着,一脸愤怒的瞪着逸王:“慕容逸,我也没想到,你居然敢对我放冷箭!” “冷箭?慕容晔,你能派刺客刺杀我,我对你放一支冷箭又算得了什么?慕容晔,可是我想不通,你身为燕国太子,还有什么不满的?为何一而再再而三挑起事端?” 是啊,他已经是高高在上的太子,朝野内外尽归于他,还有何不满?居然要乔装打扮,偷入云阳城制造这连番的波澜,究竟为的什么?天下吗? “慕容逸,你没资格和我说话!”尽管身负重伤,慕容晔仍未显出丝毫畏缩,“你身为燕国皇子不思报效家国,是为不忠;得父挚爱而不思解父忧愁,是为不孝;背后向兄长暗放冷箭,是为不悌;出卖故友,是为不仁;似你这样的人有何颜面和我说话?” 面对慕容晔的指责逸王有些语塞,人道打断骨头连着筋,逸王与他毕竟是一族血脉,面对慕容晔,他多少还有些仁念。 我却不然,接话道:“慕容晔,你还真是巧言善变!你身为燕国太子不思安邦定国,才是不忠;身为人子却屡屡平添父忧,才为不孝;作为兄长你不顾道义暗杀亲弟更为不仁;为达私欲而至部下于死亡境地实为不义。燕国昌盛百年,却不料会有你这样的国储,真真不幸!” 顺气说完这一篇长论,我的恨意再次上袭,对他道:“慕容晔,事实具在眼前,休要再胡搅蛮缠混淆视听。你身上背着那许多血债,是时候偿还了!” “好大的口气!”慕容晔大袖一挥,“兰二小姐,你以为你们把我困住了我便会听任你们摆布吗?实话告诉你们,我的十万铁骑早已集结在华阳城外,你们胆敢动我分毫那十万铁骑便会立刻将华阳城撵成瓦砾!” “你的十万铁骑早被秦将军驱出梁境,慕容晔,你还不知道吧?” 安王扶着我不咸不淡说着,还想着那十万铁骑,真不愧是他慕容晔。 慕容晔先是一惊,旋即恢复镇定,“慕元朗,就算你说的是真的,哪又怎样?本宫就站在这儿,你们敢来杀我吗?我得先提醒你们一句,无论我父皇疼的是谁,本宫终究是他亲手扶立的太子,若是死在你们手上,只怕用不了多久这天下就要战火连天了!” “慕容晔,你以为这样讲我就会怕你吗?来人呐,立刻将他给本宫拿下!”太子哥哥才不管这些,他现在同我一样,心中只装着无穷无尽的仇恨。 “殿下!” 杨运似欲阻拦,“殿下,他说的不错,燕梁两国本就不睦,咱们没有陛下旨意不能随意出手。” “起开!” “殿下!” “杨运,你给我让开!” “殿下。您三思!” “你起开!” “殿下!”面对太子哥哥的盛怒,杨运仍是没有让开,慕容晔瞧见便道:“怎样?慕清扬,我说的没错吧?我就是站在这儿你们也不敢把我怎样,还谈什么报仇?” 他就那么抱臂冷声嘲笑,太子哥哥脸色越难看他便笑得越得意,而后道:“不是本宫不给你们机会,如今你们不肯来杀我,本宫可就不多留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9回、疑云散 慕容晔说完对下属使了个眼色,被困的人群立即挥刀出击,与此同时,包围圈外又猛的杀出一批人来,现场顿时混乱不堪,不过多久,已不见了慕容晔身影,直气得太子哥哥捶胸拍腿,原来他在那儿喋喋不休只是为了拖延时间等待救兵! “清扬,妡儿,对不起,我c我” 慕容晔逃后逸王慢慢挪到我二人跟前,其实不说我也明白,他同太子哥哥一样,皆是仁善之辈,方才不是他不肯出手,而是面对骨肉亲情他实在下不了手。 太子哥哥没有回答,只为他明白逸王。我却不同,当时被恨意蒙蔽双眼,心中除了怨便是恨,哪里还会给他好脸色。 慕容逸一脸愧疚,对我再次说道:“妡儿,对不起!” “你不用跟我说对不起,慕容晔才是你哥!” “妡儿,小逸他” 太子哥哥并不想我误解c埋怨慕容逸,刚要解释却被我冷声打断:“太子殿下也不用解释,妡儿都知道,他是逸王殿下的亲哥哥,下不了手也是人之常情。” “妡儿,你怎么了?” 董季原那件事太子哥哥似乎并不知道,更不晓得我已经知晓,我以前口口声声喊的是太子哥哥,如今突然改口生疏地喊他太子,他顿时有些慌乱糊涂,一脸忧虑地看向我。 见他如此我的心又软了下来,摇头答:“我没事,只是累了。” 我拨开安王的手缓缓朝前走去,如是这般太子哥哥更见郁闷,跟在我后头:“妡儿,我是太子哥哥,你怎么了?是不是刚才没有抓到慕容晔你生气了?” “民女怎敢生太子殿下的气?太子殿下,我真的很累,不想再呆在这乌烟瘴气的地方,求殿下恩准民女离开!” “妡儿你到底怎么了?” 太子哥哥很是焦急,再顾不得什么慕容晔,用力扣住我追问:“妡儿,我是太子哥哥,从小最疼你的太子哥哥,你这到底是怎么了?” “我没事,殿下,请你让开!” “不,今日这事不说清楚我是不会让开的!妡儿,你告诉我,告诉我究竟怎么了?你若怨我恨我,大可以打我,这样子我心里真的很难受,妡儿?” “让开!” 我忽然大吼出声,令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太子哥哥更是吓得不轻,连忙摇着我问:“妡儿,你看清楚,我是太子哥哥!你的太子哥哥!” “我让你让开!” 我这句话是咆哮而出的,只是刚刚咆哮完后颈便传来一阵吃痛,紧接着人便晕乎乎的倒在一个熟悉的怀抱,我知道那是安王,却无奈发不出声来。 太子哥哥先是一声担忧唤道:“九叔?” 再是逸王:“九哥?” 迷迷糊糊中我听见安王解释:“这孩子受了点刺激,我先带她回去休息,这边的事就交给你们了。小逸,未免慕容晔恶人先告状,你务必要赶在他之前回去。” “九哥放心,我已派人返回燕国,他掀不起什么风浪。” “那就好。清扬,皇上那边还要你去说话,我先带她走了。” “等一等!” 安王刚迈出步去便被太子哥哥唤住,“九叔,你是不是该跟我解释一下你的事情?封于华那个时候是怎么说的?为什么你要骗我?” “清扬,这件事以后我再和你们解释。”安王话不多说,抱着我便往回去,也不去理会狐疑c懊恼c迷茫的二人。 暮去云升,晴和初上,斑驳的疏影点点洒进那悠然的纱窗之下,我才刚醒来,便对上一张清逸俊朗的脸孔,“王爷!” “醒了?怎么样?头还疼吗?” “是你打晕了我?” “对不起,我怕你一时冲动说漏了什么。” 安王起身扶起我,柔声道:“妡儿,清扬是个好孩子,皇后再有错你都不该迁怒于他的,这些年你也看见了,他对你的好,对兰家的好不只是做做样子而已。” “我知道,只是”只是一想到皇后的卑劣手段我就情不自禁要对太子哥哥发脾气。 “你的心情我明白,妡儿,你要恨就恨我吧,当年当我发现慕容晔假借小逸宴请之名将我和清扬扣押之时,便知事情不妙,因此费尽心思让人传信给兰曜,要他千万稳住神策军” 往事不堪回首,谈及从前,安王淡定的容颜顿时不再从容,双拳股股紧攥,俨然即将搏杀一般。 瞧出他的躁动,我便将玉手轻轻搭在他那双大手上:“这事怪不得你,不要说大哥如此倚重你,便只凭着和太子哥哥的交情,他也绝对不会坐视不理的。” 冰澈透骨的纤柔丝丝传进安王体中,他终于缓缓安静下来,对上我清澈的眸子问:“妡儿,你如此聪慧,该明白我为什么只带你去见董季原吧?” “你不想太子哥哥知道这件事,不想他背着愧疚活一生。” “没错,当年之事罪魁祸首虽然是慕容晔,但皇后终究做的太过分,她是清扬的生身之母,如果将这件事告诉清扬,要他日后如何面对你?如何面对你们兰家?” 太子哥哥一生重情重义,大哥为了他们c为了天下已经丢了性命,若要让他知道在大哥舍命之后是自己的母亲在陷害大哥c诬告大哥,只怕比杀了他还要令他难受。 “我知道怎么做了。” 我不是胡闹妄为之人,中宫那位皇后为了储位连三表哥都可以不要,何况于大哥这样一个侄儿?太子哥哥既然不知情,就要他永远不知道吧,至于皇后的账,以后再和她慢慢算。 “王爷,你打算怎么对付慕容晔?”我话锋一转,“我知道,昨晚你是故意放走他的!” “我也知道这件事瞒不过你,不过我本也没打算瞒你。”安王揉了揉太阳穴:“妡儿,慕容晔是大燕国储,不能死在我们大梁的地界,否则天下狼烟四起,受苦的只能是无辜百姓了!” “嗯。”我以为他只是位权谋善断的王爷,今日细看,那份忧国忧民的情怀更令我生出几分敬仰。 见我点头,他俨然送了一口气,道:“小逸和清扬的性子差不多,他可以为了救你对慕容晔放箭,却不能狠心杀了他,你明白吗?” “我知道,所以我当时才没有戳穿你。” “既然你什么都明白我也就不用多说了,妡儿,你放心,等到时机到了,我会让你亲手手刃仇人。” 安王兀自谈着自己的谋算,却不知我已定定望着他,秋水的眸中蕴含着无尽的情愫,足以燃点青葱的岁月。 这就是我和玉郎相识相知的开端,它不仅揭开了大哥逝世的真相,更将我原本朴实平静的人生推向波澜之中。 那日之后,他将当年的细枝末节统统告诉了我,原来当年慕容晔早知道逸王与太子哥哥他们的交情,为了挑起梁慕氏内斗,趁着皇帝在南苑狩猎之际假借逸王将太子哥哥与安王一同骗出京城,而后又假传消息说正在南苑狩猎的皇帝意欲伏击二人,诱使魏凌峰调兵出营。 魏凌峰既是玉郎旧将,又是太子哥哥心腹,一旦率兵踏出军营与刘骁交战,便是谋逆的大罪,而往上牵连,受苦的即是太子哥哥与玉郎。 但此事涉及太子哥哥与玉郎二人安危,魏凌峰自然无暇多想,何况他又是个急性子,哪里经得起老谋深算的慕容晔挑拨? 慕容晔大约也是算准了他这性子的吧,不然那么多人为何偏偏挑中他? 当玉郎发觉不对劲时慕容晔已封锁了所有通道,只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纵使慕容晔再狡猾,玉郎仍旧还是递出了消息。 只是他没想到这个消息会使得大哥走上绝路,还害了魏凌峰一条性命,这些年玉郎一直沉湎在深深的自责当中,他曾不止一次对我说,如果当初他没有递消息给大哥,那么大哥会好好活着,魏凌峰或许也会没事。 可我更知道,如果当初他没有递出消息,不能好好活着的将不仅仅是大哥一人,慕容晔狼子野心,一旦梁慕氏内讧发生,他这个始作俑者又怎会闲着? 就像这一次,慕容晔为谋天下不惜派人射伤自己的亲弟弟,再连环设局,牵引着孙玄素c景王一一跳出,为的不就是一个乱字吗? 若非玉郎及时出现,一旦时机成熟天下便会大乱,届时燕帝震怒举兵南下,加上他潜伏在华阳城外的十万铁骑,哪里还有梁朝可言? 连番波涛之后慕容晔之事总算告一段落,这桩牵动梁朝朝野的案子也终于定音,虽然放跑了慕容晔,皇帝却并未责罚太子哥哥,大约是他明白,太子哥哥还不能在梁朝额地界处决慕容晔吧。 逸王遇刺案就此了结,而我的故事却才刚刚开始。 初见玉郎时我已初心萌动,而后再数次与他经历生死劫难,对她的眷恋与依赖便更浓烈,自那以后我发现我那颗懵懂的心已经悄然印上了他的影子,他清逸的容颜总会似有似无在我面前浮现。 那种情愫就像是一颗种子,已然在我心中生根发芽,慢慢到不可自拔的地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0回、同胞兄妹 那日回府后我没有当即回梧桐苑,而是先去爹娘房中见了爹娘。娘身子不适还在昏睡,爹爹已然好转,起身将我带到西屋。 对于我这两天的不归家他并未有只言片语责怪,也未问我一个字,只是哀戚伤然看着我,见到他老于同龄人的沧桑容颜我心口更加堵塞,异常难受,噗通一声跪在他跟前:“爹爹!” “孩子,起来。”爹爹先是一惊,再弯腰去扶我,话语中透着几许慈祥,又有几分哀怜。 我没有起身,而是向他问道:“爹爹,您早就知道对不对?” “知道什么?”爹爹反问一句,语气还算正常,但作为他的女儿,怎会看不出他的闪烁? 我没有犹豫,也没多加考虑,而是迎着他的目光问道:“爹爹,您别瞒我了,关于大哥c关于皇后您早就知道了对不对?” 爹爹闻言定睛瞧了瞧我,终究长长叹出一口气,抚着我的脑袋缓缓点头说道:“孩子,爹爹就知道瞒不过你,你终究还是知道了!” “我知道,我都知道了!爹爹,对不起,是妡儿不孝!是妡儿不听话,惹您和娘生气了!” “孩子,你没有不孝,相反,你是个孝顺的好孩子。”爹爹眼中有老泪翻滚,他叹息道:“妡儿,关于你大哥那件事其实你姐姐早就对爹爹说过,她说这件事瞒得过昱儿,瞒得过姝儿,却迟早是瞒不过你的,因为你和你大哥一样,既聪明又执着,即便我们不说,总有一天你自己也会弄明白的。” “爹爹,对不起。” 我向爹爹叩首,爹爹却把我扶起来,“不,你没有对不起爹爹。爹爹知道你是好孩子,你大哥疼你,你也异常敬重你大哥,你们兄妹的感情爹爹一直看在眼里,也很欣慰。只恨命运弄人,让他早早的去了。” 提及往事,爹爹很是难受,他慢慢回忆道:“其实当年那件事爹爹早就猜到了,你大哥和清扬从小一起长大,比亲兄弟还亲,后来清扬被选为太子,你大哥就一心一意的保他。再后来神策军哗变,你大哥为了不使祸延太子,就以一人之力阻挡众人,阻止了这场潜藏的。” “可谁想到董季原竟会突然跳出来状告曜儿贪渎,爹爹当时很气愤,去找董季原理论,你姐夫却告诉我一切都是你姑姑在背后搞鬼。我气得不轻,便去找你姑姑辩论,我的儿子这么为她的儿子卖命,她倒好,连个干净名声都不肯给曜儿留下!” “可是你知道她是怎么跟我说的吗?她说已经搭下去一个曜儿,难道还要把清扬也毁了吗?我当时傻了,脑子里全是你大哥血淋淋的模样,可是我又能怎么做?把董季原揪出来还你大哥的清白,然后让人顺藤摸瓜,将清扬与慕容逸的事情抖出来吗?” “不,守护清扬是你大哥一生所愿,我怎能亲手毁了?可我已经搭下去一个儿子,难道还不知悔改,继续害了你们吗?” 说到这儿爹爹满眼都是眼泪,他低低抽泣出声,“经过那件事我算是彻底明白了,什么兄妹,什么姑侄,在她皇后的眼中她亲生的洛王都不算什么东西,何况于我的孩子?如我还在京城呆下去,她定会利用一切手段逼我为她效力,逼你姐夫为她效力,更甚至于将你二哥也引上曜儿的道路!” 听爹爹再次讲到这些,我心中不知是何滋味,即感触于大哥的忠义,又痛恨皇后的狠毒,但更多的是对爹爹的疼惜。 中年丧子,对于他是该多么大的打击?可是皇后呢?那个和他一母同胞流着相同血液的皇后呢?从来就没有心疼过他,从来就没有体谅过他,她要的只是权力,是帝位! 那时我才终于明白为何爹爹当年会辞官归隐,为何他又要带着我们远盾京城。 “妡儿,既然你都知道了,爹爹也就不再多言。爹爹明白,清扬他是真的疼你,但他毕竟是太子,位高权重,也就注定了围绕他的阴谋c诡计会连绵不断,爹爹不想你们个个都有出息,爹爹只是希望你们一个个的能够平安,明白吗?” “爹爹,您放心,妡儿往后不会再溜出去找太子哥哥,妡儿会和他慢慢保持距离的。” “这就对了。”听我说完爹爹有种释然的轻松,他对我颔首一笑,“这件事到此为止,从今往后你就多跟你二嫂学学女工,好好的做一个国公府千金就对了。” “妡儿记住了。”既已知详情,我又怎会再胡闹?怎会不体谅他一片苦心? 太子哥哥自有人保,我不过一个女孩,有与没有又有何区别? 爹爹后来没有为难我,只是交代我不准乱跑,再就是抄抄经书磨磨耐性。可我哪里坐得住,自打离开安王府满脑子都是他的身影,想到逸王之事已了他必会离开京城,整颗心就都浮躁了起来,压根没有心思写经文。 “二姐,你在想什么?” 对面的姝儿托腮不解问了一句,她从小心思单纯,虽日夜和我相处,却并不知道我心中所想,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眨巴眨巴盯着我看得出神。 看着她的大眼睛我忽然想到了慕容晔,从我的试探中可以断定姝儿根本就不认识慕容晔,而慕容晔却对她动了情,这唯一的解释就是我这傻妹妹不知何时上街见到了受伤的慕容晔,善心大起又给人家包扎贴药了。 她本就是百里挑一的美人,加上黄鹂般的嗓音,温婉的性格,慕容晔想不喜欢她都难。可她自己却不自知,这样下去难免热火,便道:“姝儿,往后遇着人受伤可不许随便帮人家了。” “为什么?姐姐,人家受伤了不是应该出手相助吗?” “出手相救是不错,可外面外人太多,难道东郭先生的故事你不记得了吗?”我向她说道,又吓唬她:“我可跟你说,你要是再看见谁受伤c看见谁有难都傻乎乎上去帮忙,我就告诉爹爹让他把你关起来!直到你嫁人为止!” “不要!二姐不要!”她急忙出声,“二姐,我听你的话还不行吗?以后做什么我都问过二哥二嫂和你还不行吗?你别告诉爹爹,求你了!” “这么怕爹爹关你?这可不像你,丫头,是不是有事瞒着我?”姝儿不像我,是那种可以安静到一年不出门都不嫌闷的典型闺秀,怎么一时倒怕了? “哪有?”被我一问姝儿脸上立即飞过霞红,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由此我更断定其中有事,便紧追不放,问道:“没有?你都脸红了还敢说没有?快!老实交代,是谁?要不可别指望我会饶了你!” “真没有!” “真没有?”我问了一句,便叫来代月:“代月,你去回禀母亲,就说三小姐” “姐姐,你做什么?不要!”代月那丫头对我心思简直了如指掌,见姝儿不说便作势要走,姝儿连忙唤住她:“代月,回来!” “不想代月去那就老实告诉我,是谁?” “是是是”姝儿把头埋得更低,很是不好意思,我便握住她的手对她道:“别害羞了,你又不是三岁孩童。快,告诉姐姐,那个人是谁?” “是是是” 姝儿正说到关键时刻,就听见院外嬷嬷的声音传来:“二小姐,洛王爷来了,说是要见您,老爷问您是不是要去见见他?” 洛王哥哥? 凭着我们俩儿时的交情,他来见我我自是十分高兴,可自从得知皇后对我大哥所作的一切之后我便再不想与他有过多瓜葛。可他毕竟是客,既然来了,总归要见一见。 我抚额起身,姝儿也跟着闭了嘴。她本娇羞皮薄,这种事情自不好意思提起,不过被我逼得紧才肯妥协,而今洛王哥哥过来,她俨然是松了一口气。 不过多时我便来到了前院宁远堂,大老远的就看见洛王哥哥独自在堂前踱步,见了我立即喜笑颜开迎上来:“妡儿,你来了。” “哥哥安好。”我福身行礼,端的是礼貌周全。 他却眉心一跳,定定看了我一眼后方再展颜:“妡儿,逸王被刺案已经破获,元凶竟然是北燕太子慕容晔!” “哦,是吗?”我轻然一声,故作不知。 洛王哥哥点头,“嗯,就是他。只可惜让他跑了!不过这不要紧,如今案情了结,云阳内外戒严大半都撤了,郊外风景甚好,所以我想带你去郊外逛逛,尤其是我在城南的梅园,这会子还有梅花呢!” 说着,他便兴奋地要来拉我的手,我却巧妙地躲开了。洛王哥哥抓了空,脸上难免有些尴尬,问到:“怎么了?” “哥哥,我c我”我支支吾吾,好一会儿才踅摸到一个借口:“哥哥,爹爹不允许我出门,这风景怕是看不了了。” 洛王哥哥大掌停在半空,对我道:“我问过舅舅了,他没有意见,说只要你同意就好。” “爹爹答应了?”他不是一直反对我们与宫中人往来么?怎会欣然同意?难道爹爹这是在试探我?他明明知道我已知其中因果,还毫不犹豫答应洛王哥哥,不是试我又是什么? 爹爹呀爹爹,叫我该说您什么好呢? 看着洛王哥哥满心期许的眼神,我有些不忍,却实在不想再与他有过多牵扯,思虑一番后狠心道:“对不起,哥哥,我有些不舒服,实在不想出门,你回去吧。”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这个道理我在明白不过。回京后我与他接触虽不像与太子哥哥那样多,但他对我的感情我多少还分得清楚,他对我并不像太子哥哥对我那样纯澈,太子哥哥只是把我当做妹妹来疼,他却不同,多多少少还包含有别的情愫。 我今日若随他出去,势必给他幻想,到头来伤人伤己,何必呢?咬定心思我便扭头离开,边走边吩咐身后的书玉c代月送他。我走的时候没有回头,但却能感受到他僵硬的形容。 对不起,洛王哥哥,不要怪我狠心绝情,我也是为了你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1回、铭香水榭 洛王哥哥几时走的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横竖我已打定心思和他划清界限,自是不必多加关注。 我神情怏怏往梧桐苑走去,走至半路却被一个声音唤住,回头看去,却是堂兄兰礼。他这回没有穿戎装,而是一身杏仁色忍冬纹交领右衽长袍,领口与袖口上皆绣有兰草,腰上缠着腰衬,左腰间悬挂着一块水云纹素玉,正对我微微含笑:“妡儿,你等一下。” “兄长。”我唤他一声,心中却不是很高兴,因为他身上衣衫花纹无论忍冬还是兰草皆是姝儿喜爱之物,“兄长可是有事?” 我低声问了一句,勉强挤出一抹微笑,他不只是有所察觉还是因为我知道他的心思而显尴尬,先是摇了摇头,再又点点头:“我就要去父亲军营了,特来这儿跟你们告个别。” “哦,那兄长可是见过爹爹了?”我问了一句,又道:“多年不见叔父,兄长此去还请代小妹向叔父问安,至于家中婶母,兄长可放心,我们会时常过去看望她的。” “谢谢你妡儿,你放心,你的问候我一定转达父帅。”兰礼搓了搓手又道:“我刚向伯父辞行,本想去梧桐苑找你,赶巧在这儿遇见了。” “去梧桐苑找我?可是有事吗?”我狐惑问出,兄长便回:“也不是什么大事,是有关姝儿的事情。” “兄长,姝儿的事自有我们会操心!”我立时不悦,脸色大改。兰礼见此,忙解释道:“妡儿,你别误会,我虽然混,但却很清楚自己的身份,我是姝儿的兄长,定会恪守本分,绝不会对她有任何非分之想!” 听他这么说我才神色微解,松下气来,道:“兄长知道就好。” “妡儿,我来是想告诉你,要你以后多照应着点姝儿,往后她再出门也多派几个人陪着。”我闻听不对劲,忙直视他问:“怎么?可是出了什么事?” 慕容晔么?他已经逃走,加上前两次的罪恶,梁朝上下对他绝对会慎之又慎,应该没这么容易再混进京城。 兰礼摇了摇头:“也不算是出了什么事,就是上回姝儿与二弟c二弟妹出门去玩,半路遇上了孟家小太岁孟蛟。你也知道姝儿有多善良c多优秀,引人注目是在所难免的,好像从那一天起孟蛟就对姝儿上了心。”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来京城这么些天,对他多少有些耳闻。他是陈国公长子,也是孟贵妃孟依梅的亲侄儿,打小养尊处优,被孟家娇宠惯了,在外横行霸道,想要的东西一定要弄到手才肯甘心,多少亲贵子弟见着他都不得不忍气吞声。 兄长满脸焦虑:“咱们兰家与孟家水火不容,我听说孟蛟一提要上兰家提亲就被孟贵妃训了一顿。可他孟家是个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主儿,哪里肯轻易放弃?我是怕他娶不成,会对姝儿不利!” “他敢?” “他有什么不敢的?别看他混,但可是个不要命的主儿。妡儿,你知道的,我c我”兄长脸上似有羞赧,却又有懊恼,“我现在根本不敢面见姝儿,更别提对她说这些。妡儿,你是她姐姐,且一直稳重,你往后陪在她身边,多对她提点些,别再像从前一样一点心思都不留,傻傻的对谁都好。” “我记住了,多谢兄长。”我勾唇浅笑,由心对他生出一股子敬意,看来他当日没有骗我,尽管不可自拔地爱上了姝儿,却不会越雷池半步,而是谨守兄长本分,尽己所能呵护她。 “谢我什么?我只是在尽一个兄长的本分。” 他又是一声苦笑,仰头望了望天,叹息道:“我该走了,兄弟们还在等着我,兰昱那里就不去说话了。你代我向他道个别,再告诉他不要整天瞎想,好好在家照顾伯父c伯母,兰家的男人中最优秀的一个已经死在了辕门外,我也不知道哪天会落得个马革裹尸的下场,他就不要再瞎搅和了,好好做他的兰二少爷,把一大家子人照顾好比什么都强。” “我会的。”二哥从小一直仰慕大哥,也曾随他习武学兵法,却无奈不够聪明,总也不能令大哥满意。后来在来仪县他倒是安生了几年,没曾想一回京城又起了这样的心思,竟去找堂兄了。 见他满腹伤感欲要转身,我心中很不是滋味,上前几步抱住他说道:“兄长,谢谢你,谢谢你为二哥c为姝儿所做的。此去边陲山险水恶,兄长千万当心,咱们一家子人都在家里等着你。” 他不见二哥就是为了避开他,为了打消他参军的念头。这份情我怎会不领? “我会的!走了,保重!”兄长回应着拍了拍我的后背,而后松开我转身大步离开,走出几步后似乎回想起什么,又将头扭回来对我道:“妡儿,庭玉那个人不错,值得姝儿托付终身。秦立将军与长乐长公主也好说话,麻烦的是他两个姐姐,一个比一个厉害,而且与咱们兰家嫌隙不少,往后有什么事,你可要多帮衬着点,别叫她受委屈。” “庭玉?”我喃声反问,秦立将军独子秦庭玉?难不成姝儿喜欢的人竟然是他?见我一脸迷茫,兄长终究没有再多说什么,但只摇了摇头,道了一声‘你不知道?罢了’后便自行走了。 鉴于此,我一回梧桐苑便向姝儿追问。 那丫头倒是老实,一问就什么都交代了清楚:何时与秦庭玉相遇c何时与秦庭玉相识c何时与秦庭玉相知一一不拉,我听完也只是微微叹息,郎才女貌,门当户对,有何指摘? 且她二人互有好感,不像我是单相思,更无从批判。 “姐!我们没什么的,拢共见过三回面,真的什么事也没有!”姝儿害怕的摇手否认,但她春意盎然的小脸却已经出卖了她。 我又不是傻子,怎会看不明白,因而拉着她的手笑道:“姐姐又没有怪你,而且兄长也曾说过,秦庭玉那人品行不错,只是你毕竟是女儿家,可不许偷偷和他见面。” “姐,我没有,他也没说要偷偷见面,他说我是女儿家,名声很重要。”姝儿为他辩解着,我听了对那秦庭玉又添几分好感,他既爱慕姝儿,又肯为她作想,岂非姝儿之幸。 因而点头,刮了刮她的小脸蛋温和调笑道:“还没怎么着就知道护着人家了,这要是将来嫁出去了,只怕是要把爹娘和我们都给忘了吧?这小心里整天就装着他呢!” “姐!我不会,你笑话我!”姝儿娇羞低下头去,却咯咯轻笑,书玉很沉稳,只在脸上荡出一弯浅笑便又去绣自己的花,代月却不然,在一旁笑个不听,直到被我剜了一眼才老实。 想起兄长临行前的交代,便捏住了姝儿的小手,一脸严肃道:“姝儿,秦庭玉既然懂你c敬你我也就放心了。但我听说你和二哥c二嫂他们出门时曾遇见孟蛟,那可不是什么好人,你往后避着他点,轻易别出门,即便出门也都要二哥他们陪着,能做到吗?” “嗯,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了?”长姐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再一会儿就见她带着人进了屋子,直接对我说道:“妡儿,赶紧收拾收拾,随我去庆王府吧!我已经和爹娘说好了,你马上收拾收拾,这就走吧。” “长姐!” “长姐!” 我与姝儿同时唤了她一声,她点头应答,就开始催促代月c书玉为我收拾东西,也不多加解释。 长姐兰嫣是庆王府嫡王妃,长我八岁,待字闺中时耐心充当着我和妹妹的师傅,从读书识字到抚琴吹箫,从德行礼仪到针工刺绣,无不细心教导。 我不晓得姐姐为何忽然要接我去庆王府,但爹娘既已答应,我也就不好再说什么,只能乖乖跟着她去了庆王府。姐夫其时早已候在王府门前等候,见我们过来微微一笑,很是温煦。 时值春季,王府繁花蝶舞c落英缤纷,简直美不胜收。拾锦园更是漂亮,小桥流水,鱼影浅戏,落花飘零,无不透着春日的生机。 我一时看的心醉,竟忘了抬步,姐姐是以说道:“王府美景多的是,你只管细细看。”我应了一声又往前走,姐姐贵为王妃,我自然不能在下人面前给她丢脸,让人指摘是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丫头。 庆王半道上被人叫走,只姐姐陪我继续前行。走前庆王低首附耳在姐姐耳边说了些什么,并似有似无看了我两眼。 我不敢过问,但这心里却总不踏实,感觉他话里的东西与我有着莫大的关系。 瞎猜终究无用,他是我姐夫,总归不会害我,因而我也心宽起来,但跟着姐姐向前慢行。 走了许久终于来到一处院落前,四周环境清幽,繁盛的花草树木掩映着曲折盘绕的石子路,别有一番意境。 我抬头一看,只见院墙匾额上写着俊逸的四个大字——铭香水榭,不由得笑道:“这名字倒取的巧。” 姐姐解释说:“这是安王题的名。” “安王?”我纳闷了一声,似是不解的模样,心中却早已荡起涟漪,想着原来我与他之间早有缘分,当真是巧之又巧。 “就是九皇叔,以前的睿王。”她说这话时声音很低,显是谨慎的样子。“他是当今圣上的同胞弟弟,先帝庄妃的幼子,很得先帝宠爱,六岁便封了睿王。” 也许是我多心,总感觉姐姐似有似无在打量我的表情,扭头去看却又什么都没发现。 我并不太了解朝堂情势,更不了解玉郎处境,不过听姐姐的口气似是不太喜欢他,因而我话语中更多了几分小心。 想来我便继续抬步前行,往院子里面走去。这院中种着些杂碎的花草,还有醒目的两株梧桐,这时节梧桐新叶抽出,全不见细雨席卷的愁丝。 院中只有一个庭楼,正是铭香水榭,水榭楼高三层,半个屋子临水架立,每层都设有檐廊。 我们直上到二楼,推门望去是连片的池子,水中深浅可以看见莲藕钻出的幼苗,在凌凌微波下东摇西晃,很是可爱。 东阁摆着文房书墨,一应摆设都是按着我昔年的喜好,看来姐姐在这屋子是下了功夫的,我不禁感激的对她一笑。 阁中临窗搁着一架琴,光看那蛇腹断就知它有年头了,想来也是一件宝贝。我不得不慨叹,一个清闲的王爷家随便摆出一件东西都是世之珍宝,那皇城之内的天子帝宫又是何等富丽? 正胡想着窗外却传来一声呻吟,我好奇的推开窗子看去,只见是个少女在追一位清秀的少年,许是少女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摔了个背朝天,嘴里却还嚷着:“梓希哥哥,你去哪儿?等等我,等等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2回、轻烟琉璃 梓希?姐夫的亲弟弟c庆王府二王子慕梓希,我好奇时多看了两眼。那少年也发现了我,兴许是觉得不好意思,也不去管那少女,赶忙尴尬的埋着头走了。 与此同时那个跌倒在地上的少女也瞥见了我,不知怎的,见了我她立马转变脸色,像是我得罪了她似的,气鼓鼓哼声爬起身走了。 我没心思多想,便又随姐姐参观住处,直到三层楼都转了一遍才回她的景逸苑。 姐姐的景逸苑离铭香水榭不远,念及我刚入府来,等到入夜姐姐才着铃玉引我去景逸苑用晚膳。 铃玉是姐姐的陪嫁,从小也是看着我长大的,见了我说不出的亲切。又是从上到下打量,又是拉着问家长里短。 王府下人对她很是敬重,或称她铃姑娘c或叫她玉姐姐。 恩荣相随,铃玉在王府能够得势多半因为姐姐受宠的缘故,想到这儿我稍加欣慰:女人一辈子所求不正是如此吗? 铭香水榭前是一望无际的碧荷清池,旭阳初上时波光粼粼c涟漪阵阵,淡雅不失清幽;景逸苑前则种着成片的海棠,这时节花骨朵繁星点点缀了一树,映在幽若的月光下越渐绰约。 府中青石路拼接整齐平坦,交错通着景逸苑院门前两端与海棠深处。我被这银华下的绰约修枝吸引,不由得多看了几眼。不看还好,一看却吓了我一跳。 刚才海棠树下似乎有个黑影,我心中陡然一惊,这大晚上的谁会在哪儿?然而定睛细看却又什么都没有,难道我看错了? 铃玉问我怎么回事,我定定心神,将刚才所见告诉了她,玉姐姐便若有所思的往那方向望去。 我素来不信鬼神,鬼神之说不过是唬那些无知之人,譬如陈胜当年丹书帛曰“陈胜王”而置人所罾鱼腹中以惑人心。 方才如不是我眼花看错便是真有人在那儿,那么他是何目的?监视姐姐还是别有用心?我有心要去探个究竟,玉姐姐横手拦阻我笑着说:“王爷和大小姐都等着二小姐你,别耽搁了。” 我哪肯善罢甘休,非得去细瞧瞧不可。玉姐姐见拉不住也只好由得我胡闹,来到海棠树下时的确什么也没有,玉姐姐便说:“走吧,二小姐,许是你看错了也说不定。” “是吗?”我将信将疑地随玉姐姐转身离开,倒真宁愿是自己一时眼花看错,起码这样说明没有人打姐姐的主意。 只是正当我离开时却感觉脚下有什么东西搁蹭脚,弯下腰去看却是个精致的佩玉。这地方青草悠悠,怎么会有块精致的玉? “二小姐,你怎么还愣着?快别多想了,王爷和小姐都等着你呢!快些吧!”玉姐姐转头时并未看见我手中拾起的佩玉,而是赶忙急忙拉着我往景逸苑中去。 人家是堂堂王爷,总不能叫他多等,否则岂非显得我兰家没有教养。还有便是王爷上头还有太妃和老太妃,纵使王爷不计较,那二位听了也未必高兴。 王府里姬妾虽少,总还是有那么几个,有女人的地方就有是非,我不能平白给姐姐添麻烦,因而随着玉姐姐快速前行。 晚宴设在景逸苑东暖阁中,阁中燃着数枝花烛,顶端还悬有明亮的八角吉祥如意宫灯,照的暖阁通亮。 姐姐见我进来早起身过来迎我,我对她一笑,接着福身向庆王行了个礼。庆王爷面带春风,和缓的说:“都是一家人,不必见外。快些坐下,嫣儿成天念叨你们,今日总算把你给盼来了。” “谁说不是呢!从你们回来大小姐就天天盼着你能来。”玉姐姐将我送入座中,我起身福身,接着玉姐姐的话道:“这些年长姐孤身独处京中,亏得王爷悉心照拂,妡儿在这儿代爹娘谢过王爷。” “我和嫣儿是至亲夫妻,理当互相扶持。”说着他温润的执起姐姐的手,含情脉脉道:“嫣儿把大好时光都耗在我身上,可惜我枉为人夫,多年来不曾带她去过来仪探望二老。” 姐姐含笑摇摇头不说话,见桌上整齐摆着五副碗筷,我因而扯开话题问:“怎么还有客人?” “算不得客人。你初来乍到,对京城多有不熟,所以借这个机会把梓希叫来让你认认。往后有什么不知道的或是想玩的地方尽管找他。”庆王的话音刚落翠玉珠帘中便进来一个少年,那脸孔我认得,正是晌午东窗小径下的少年。 少年先是顿首叫了声哥嫂,转头看见我时脸上竟有些红晕染过。室内烛光通亮,他皮肤又白皙,这一红煞是好看,像极了美人脸上的胭脂雪。 我心下好笑,只是不敢发作出来,原来大男人害起羞来比女子还扭捏。 当下庆王把慕梓希引荐给我,又安排着我俩坐在一起,说是什么要我们多说说话,好彼此熟悉熟悉。 期间他和姐姐不断交流着眼神,我偷眼望去,见他俩瞥见慕梓希对我欲言又羞c欲谈又涩的表情时竟像是有种阴谋得逞的快感。 我说他堂堂一个王爷怎会屈尊降贵到亲自陪小姨子用膳,合着是借机会撮合我俩。 老实说没认识玉郎前我对未来夫婿的标准并不太高,富贵贫穷c美丑善恶都不甚重要,只求他能全心待我,然而慕梓希这样柔弱的却不在内。 如今我心中已有了良婿,更不会考虑这个阳刚不足c阴柔有余的男人,是以暗自叹息,只怕王爷和姐姐的这番美意注定要辜负了。 “还有一位客人呢?”我打破和慕梓希对视的尴尬,对着剩下的空位询问,只听庆王说:“没事,不过是个普通朋友,想来已经走了。” 普通朋友?普通朋友会请进姐姐的景逸苑用膳?可若不是普通朋友,又怎的连他是否已走都不知道? 王爷口中的普通朋友是谁?刚才海棠树下的黑影又是谁?那块玉是他的吗? 一个个疑问由心而生,像麻绳一样越缠越乱,却又找不到解决的妙招,是以只好作罢,将那些事暂时搁置一边。 我最是个闲不住的,没多久便被王府各种新鲜事物吸引了眼球,终日不是这儿荡着便是那边疯玩,总没个女儿家模样。 只是王府虽好,却远不如来仪轻松自在,也比不上兰府随性。姐姐打理王府,又不得常闲陪我玩。 好在她拨了玲风给我,这丫头和书玉c代月一般大,最是个机灵活泼的,我也欢喜,因而常要她陪我在王府里逛。 时值阳春三月,王府花园繁花似锦c蜂舞蝶忙,拾锦园中芍药花海更是迷了人眼,端的是: 繁丝蹙金蕊,高焰当炉火。翦刻彤云片,开张赤霞裹。烟轻琉璃叶,风亚珊瑚朵。受露色低迷,向人娇婀娜。 “二小姐!”正忘情于芍药花海的烂漫时背后忽然传来一个声音,来王府已有两日,这声音不用猜也知道是谁。 因而转身婉转笑道:“是二公子呀,巧啊。” “是啊,好巧!”慕梓希脸上照旧染过一层红霞,如醉酒的美人香腮,煞是好看,接着对我说道:“二小姐是在赏花吗?” 我还没答他时玲风便掩唇偷笑,故意说道“是呀。二公子,您也是来赏花的吗?” “是,不是。我”他本皮薄,被玲风这么一逗忽然结巴起来,抬起头又低下去,支支吾吾不知道要说什么。 玲风这蹄子又逗道:“二公子,您既不是来赏花的那是做什么?难不成是要出门去?可从听月阁出去好像并不经过拾锦园,您难不成是走错道了?” 慕梓希的脸唰一下红到脖子里,不知如何是好。那玲风却还在逗他,直到我别头过去对她剜了一眼才老实下来。 “玲风丫头没个正经,冲撞了公子的地方还请多担待。”我仍是礼貌的对他说话,如此腼腆的男人当真是第一回见。 我的话音才落一个似曾相似的音律传来,叫道:“梓希哥哥!梓希哥哥!原来你在这儿,我找了你好久。” 赶来的是那天窗下摔倒的女子,一身鹅黄色裙装,十六七岁的模样,清丽的容颜上挂着一丝汗珠,显然是疾跑的缘故。 女子跑上来拉着他衣角好一顿抱怨:“梓希哥哥,你怎么在这儿?我去听月阁找你嬷嬷说你不在,一路问了好多人才找到这儿。” “玉瑶,你放开我。”慕梓希眉目紧皱,无意识朝我看两眼又去拂开那女孩的手。然而刚拂开那女孩又拉着,撅起嘴道:“梓希哥哥你怎么了?难道你不想和玉瑶玩了吗?” 慕梓希再次拂开女孩的手道:“玉瑶,男女有别,咱们都不是小孩子了,拉拉扯扯的不像样子。” 女孩撅起的嘴更加明显,不悦道:“什么小孩子不小孩子的,梓希哥哥,你是嫌弃我了吗?” “没有,玉瑶,我的意思是咱们都长大了,不能再像小时候那样,你明白吗?”慕梓希语气有些软,女孩这才作罢,嗯了声低下头松开了揪着慕梓希衣衫的手。 我并不想打扰他们,也不愿与慕梓希多处,便道:“二公子,你们聊吧,我先走了。” “等等!”慕梓希蓦地唤住我,道:“妡二小姐,今日轻烟阁有玉树银花,你要去看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3回、玉面人像 “玉树银花?”我饶有趣味的看着他,早闻轻烟阁非凡,天下奇珍应有尽有,一般人是不可能进去的。 只是我与慕梓希并不相熟,便是想去也不好意思一口答应,而蒋玉瑶听后已经一脸不悦,愤然说道:“梓希哥哥,你怎么邀她去看玉树银花?我求了你那么多次你都不答应,难道这就是你的原因吗?梓希哥哥,我哪里比不上她,为什么她一来你就什么事都围着她转?” 玲风听不惯蒋玉瑶无礼的言语,挽袖就要上前争辩,却被我拦下来。蒋玉瑶看着不小,实则是个孩子,不值得动气。于是说道:“二公子,你还是陪蒋姑娘去吧。” “二小姐,我!”慕梓希一时窘迫,不知如何是好。蒋玉瑶又道:“看吧,人家根本就不想和你一起去,你还非要拿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 他这会儿是真急了,低吼出声说道:“玉瑶,胡说什么呀!” “我没胡说!梓希哥哥,从她来后你什么都紧着她,那我算什么?咱们从小玩到大,难道我c我对梓希哥哥你的” 蒋玉瑶又急又羞,慕梓希虽害羞,却又不笨,连我都能听出蒋玉瑶弦外之音,他如何听不出来? 只见他瞅瞅我,又瞅瞅蒋玉瑶,脸上尽是难堪愧疚之色,纠结一番便正色道:“玉瑶!我不知道自己什么地方惹得你胡思乱想,可是到这份上,有些事我也不得不向你说清楚,其实c其实一直以来我只是把你当成亲妹妹看待!” 蒋玉瑶愣愣道:“亲妹妹!这话什么意思?梓希哥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做把我当亲妹妹看待?” “这话就是说,二公子最多也只是把蒋二小姐您当做他的妹子!”久久不忿的玲风忽而冒出这么一句,叫我气又不是忿又不是。 而慕梓希更是满脸血红,看了我一眼忙把头低下去。目睹慕梓希变化的蒋玉瑶忽然失控道:“我不信!我不信!梓希哥哥,她是骗我的对不对?梓希哥哥,你说话呀!” “吵吵什么呢?大老远都听见了。”纷乱的局面在姐夫一声下瞬间静止,他款步走来,身边还跟着一个衣着艳丽的女人,那女人摇着柳枝腰走来训道:“玉瑶!这么大个人怎么一点事也不懂?” 我扭头去看时玲风已贴近我说:“这是瑶妃蒋婧瑶,蒋玉瑶的亲姐姐。” 玲风这么一说我对她的观察更细了三分:高耸的随云髻上簪着绿玉海棠蝶影簪,适当带着些珊瑚蓝蝶点翠,秋水盈盈目,凝脂白玉肤,步态轻盈,体态婀娜,比姐姐更显三分妖娆妩媚。 瑶妃娇颜含笑,大老远走过来训着蒋玉瑶。我对姐夫福身行了个礼便站回原处,而瑶妃满脸微笑,走来扯开蒋玉瑶道:“还不放开你梓希哥哥!” “姐姐,我!”蒋玉瑶话还没说出来便被蒋婧瑶堵回去,蒋婧瑶白了她两眼便丢开她不管,笑颜打量着我问:“这位姑娘想必?” 玲风机灵福身道:“回禀瑶妃,这是我家二小姐。” “原来是二小姐,我倒没能认出来,还请姑娘恕嫔妾眼拙。”瑶妃笑的更绚烂,亲昵拉起我的手说:“姑娘远道而来定要在这京城好好玩玩,有什么不懂得尽管找玉瑶,这丫头从小疯着,论起玩来没人比的了她。” 找她?蒋玉瑶现在只怕恨不能将我撕碎了,哪里还肯陪我玩?何况这瑶妃一看就不是个省事的,她的话还是惊醒着点听比较好,因而我笑着说:“多谢瑶妃美意!姐姐已指了玲风伴我,不用劳烦玉瑶姑娘。” “也好,京城玲风不比玉瑶陌生,有她伴着我们也放心。”瑶妃轻摇团扇继续说:“姐姐多年不见亲人面,这次姑娘定要多陪陪她方好。” “这是自然。”我故意言道,这瑶妃怕笑里藏刀c深藏不漏,怕是个难缠的货色。更重要的是她话里左右试探我对慕梓希的态度,看来对姐夫的安排是有所了解的,难道是怕我真会听姐夫的话嫁给慕梓希?还是想要把蒋玉瑶推给他? 我虽看不上慕梓希,断不能让蒋玉瑶如意。否则他日这姐妹两联起手来,我姐姐孤身一人如何应付?何况慕梓希看似并不喜欢她,这么想来我也算得上是功德一件。 她要猜我心思我便偏偏不如她的意,因而言表中对慕梓希亲近了不少。原本玲风道破他心思时慕梓希本是窘迫羞愧的,这会儿见我话语温和好似放松了不少,而蒋玉瑶却鼓起脸来。 看着蒋玉瑶那张脸我已知道此后不会有太平日子了,得罪了这位大小姐,有的是热闹。然而我才不怕,只要是对姐姐有利的事,我会不惜一切去做。 姐夫话很少,随便问了几句便道:“感情是为这事,都别闹了,要我说今儿晚上你们都去,到时候多带两个侍卫就好。” 慕梓希点头称好,却又担忧的看着我,应该是怕我不答应。姐夫那么精怎会看不出这点小心思,因而对我道:“轻烟阁最是好玩,妡儿你刚来不知道,就随梓希去看看吧。” “多谢姐夫。”我展颜笑道,算是答应了。不过想到与蒋玉瑶同去,又怎么都高兴不起来,只望这一晚上别闯出祸来才好。 我原指着晚上出去胡闹一番,谁知慕梓希竟在这个病了,只好在房里乖乖呆着。 自打见了瑶妃之后我这心里总不平静,那晚我在景逸苑外瞧见的黑影会不会是她?或者是她手底下的人?姐姐性格温和c待人宽善,她不与人为难不代表别人不会对她下黑手。 姐姐跟前我没有表现出异样,依旧天真烂漫,如同昔年在她跟前一样。私底下我可把这庆王府的情况摸了清楚。 祖制皇子妃和王妃体制相同,从正二品正妃到正八品侍姬拢共分为十级。然而庆王一脉向来简约,姐夫更是清心寡欲,阖府上下只有三个妃嫔。正妃自然是我姐姐,此外霜蓉院住着一位正三品的蓝侧妃,暖香阁住着正四品的瑶妃。 瑶妃嫁入王府最早,位份却最低,虽生了庆王府唯一的小王子也依然只是个四品的妃妾。蓝侧妃膝下有一女,只是她性格孤僻c为人清高。玲风说除了重大事件,否则这位蓝侧妃是绝不会踏出霜蓉院半步的,就连王爷想见她一面也难。 姐姐膝下无子,庆王却又不肯立瑶妃的儿子为世子,怎么想都只有她最有可能算计姐姐,我越想越掉进自己编织的思维陷阱中。 然而终究未果,无法排解时忽而记起那晚拾到的玉佩来,那是块寸许的羊脂白玉,体如凝脂c触手温润,牢牢嵌在精致的粉白色流苏宫绦上。玉上镂刻着一位少年郎,目光深锁,眉头微蹙,似喜还愁。而且眉眼间还有些熟悉,似乎是我似曾相识的人。 可是是谁呢?我满搜脑中,却找不到任何相关的痕迹,只好暂时作罢。 说来也怪,美玉我见过不少。龙凤呈祥c纳福迎祥c流云百福之类的图案都是寻常,观音神佛c关公钟馗也属常见,独独没见过玉上这个,那人就像是活活烙印在上面的一样。 这玉是谁丢的?那晚的人吗?能配得上这玉的人必不是什么丫鬟仆人,算来瑶妃最有可能,可玲风打听下来没听见说她有丢什么东西啊?不是她又是谁呢?会不会是王爷自己个丢的? 瞅我发呆了许久,姐姐于是停下刺绣转头向我:“怎么?才来几天就乏了?” 我没敢把心中所想告诉姐姐,因而道:“我哪有姐姐的好性子?王爷也不缺衣服,偏姐姐终日熬着为他缝制,姐姐难道不腻吗?” “真是一点也没变,和小时候一个模样。”姐姐无奈的摇摇头,理理我的刘海继续道:“傻丫头,你还小,等你长大后就懂了。有些时候即使再简单c再枯燥的事,只要是为所爱的人做也是幸福。” 当时我不懂得姐姐口中的幸福,不屑的哼哼声:“我才不要懂,要我整天闷在屋里做这个还不如打我一顿!” 姐姐猛然笑出声来,轻揉着我肩膀笑道:“你这丫头真真越发没了样子,懒怠动手便懒怠动手吧,何苦说的那么难听?好好地谁要打你?” “我不过打个比方!”我嘟哝道,荡了荡脚便转移话题试探姐姐道:“姐姐,景逸苑前为何会种这许多的海棠,是王爷喜欢吗?” “不是,王爷不爱花草,那海棠我进府的时候就在。”姐姐的答案否定了我的臆测,我又问:“那么玉器呢?比如玉佩什么的?” “他也不怎么喜欢。好好的你打听这些做什么?”姐姐满腹狐疑打量着我,我心知搪塞不过,看一两眼身旁侍立的下人,姐姐当即领会我的意思,把一干人等都支开,独留几个心腹在身边。 我将人面玉佩拿出来递给姐姐,将事情前因后果向她解释一番。姐姐看见玉佩先是一愣,仔细看清楚后将玉佩递还给我道:“别胡思乱想,瑶妃还不至于危及我的地位。至于这玉佩你若喜欢拿去玩也行,只是别张扬,免得徒惹是非。” 姐姐分明话中有话,我也不去深究,毕竟我只是王府的客人,姐姐既能安然我何须多此一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4回、表露深情 此后慕梓希成天过来找我,我又不能直接赶他走。想来想去只有躲在铭香水榭最为保险。 那儿是我闺房,若要书玉她们说我不在总该能躲过他。毕竟那是我的闺房,他又脸皮薄,不至于会硬闯进去。 躲在屋内无事可做,便一连数日痴痴研究那玉像。 开始还好,越看却越觉得有种似曾相似的感觉,尤其是那玉上的人,似乎好像越看越像一个人——安王! 姐姐那日堵了我的话意在勿要再提及,无奈我对那玉像着迷,大有不参透不罢休的志气,而认定和他有几分相像后更觉得非要钻研透了不可,只是人多杂闹,想要一时半会儿查出来当真不是易事。 那玉像精工细雕,连眉丝秀发也极致到位,如若真是他,又会是谁刻的?看这玉光润模样,必是时时握在手中才会有这光景。如此心思那持玉之人必定不会是男人,而应该是个女人。 女人?我心中顿时有种不好受的感觉,倘或这玉像真是安王,那持玉之人必定与他关系匪浅,再不就是昔日旧好,我却又算什么? 我天生是个闲不住的,才老实安分几天便呆不住了。只是我不愿去拾锦园或是其他比较可能遇上慕梓希的地方,而择了偏僻的别院走走,落云居便是个清幽去处。 不过冤家路窄,才刚到落云居外便撞上了蒋玉瑶,她见了我立刻一脸黑,道:“怎么又是你?兰妡,你真是阴魂不散,哪儿哪儿都有你!” “蒋小姐这话倒好笑了,这王府又不是你的,凭什么你能来我家小姐却不能来?当真好笑!”代月说着立刻护在我身前,生怕蒋玉瑶对我有所不利。 蒋玉瑶凶道:“我有说过要她不来吗?你哪只耳朵听到我说过?” “蒋姑娘,你是没有说过。不过我好像并没有得罪过你吧?”我将代月拉到身后,笑脸道:“蒋玉瑶,如果你够聪明就该知道,梓希哥哥若是心里有你便是谁也抢不走的,如果是能轻易被别人抢走的那只能说明他不属于你!” “兰妡!你什么意思?”她小脸涨的红紫,向我吼道。我并不怵她,扯扯衣衫道:“我的意思就是梓希哥哥喜不喜欢你与我无关,你要是真的在乎梓希哥哥就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而是去好好守着你的梓希哥哥!” “你!你!”她正不知道如何回我时梓希哥哥的声音蓦然响起来,“妡妹妹!” 听见他的声音我头都大了,亏得他好耐性,躲到哪儿都能找到。我正烦闷,眼珠子四处流转,看见眼前蒋玉瑶时顿时一计上心头,对她挑笑道:“梓希哥哥来了,你若是不去见他我可要去了!” “你站住!”蒋玉瑶对我吼道,紧接着便拔腿朝梓希哥哥那边跑去。望着她逐渐消失的背影我忽然觉得自己这两天是多虑了,似她这样凡事都写在脸上的人怎么可能成为姐姐的威胁? 听着蒋玉瑶缠上了梓希哥哥,我便立即往不远处的落云居里面躲去。午间刚下过雨,落云居院中青石路异常滑,我才刚进院子便险些摔了个底朝天。 身后代月慌张呼出,我也以为自己要倒大霉,只是不肯说出来罢了。谁知这时竟有一双劲道有力的胳膊稳稳将我挽起,还未抬起头来他已温婉叮嘱:“石阶路滑,小心。” 我本是要向他道谢,听到那熟悉的声音时整颗心猛然乱了:是他!安王爷! 我抬起头双眸紧紧盯着他,心中有说不出的喜悦。爹爹先前让我抄经,后又让长姐将我带到庆王府,一面看似为我与梓希哥哥牵线搭媒,内里却多少有点要断绝我与他以及太子哥哥之间往来的意思,毕竟大哥之事在爹爹心中是道永远抹不消的伤疤。 然而他们关得住我的人,却如何关得住我的心?这些天我几乎无时无刻不在想他,我欣赏他处变不惊的沉着,喜欢他义薄云天的豪情,更沉迷于他生死不计的呵护。 他被我盯得有些不自在,意识到自己失态我也连忙退离他福身垂眸道:“多谢王爷相救!” “你没事就好。”他清淡一笑,眼眸指着我沾满青苔的脚踝问:“刚才摔得不轻,没伤着吧?疼不疼?”被他一提醒我才发觉脚踝疼得厉害,咬咬牙摇头说:“不碍事。” “果真?”他似信非信,我左右试着动了动脚踝,实在疼得厉害,无奈露出一抹笑苦说:“不然呢?大声哭出来吗?我才不喜欢。” “这是为何?”他好奇的问我,又伸手将我搀扶到落云居内石椅上坐下,我顺顺脚,展开因疼而皱的眉头说道:“这不是常情吗?受伤后大哭大叫出来,无异于是让亲者痛仇者快,何苦来呢?” “爷,取来了。”说话时信义已递过来一个小瓷瓶,安王接过再递给代月道:“替你家姑娘擦上。” 说完他背过身去,信义也跟着背过身去,代月这才撂起我的裙摆为我擦药。瞅着他的样子我心中又是一阵激荡,久之却又无端生出几许哀怨。 他虽关心我,却也只是像太子哥哥那般,除此之外别无情愫,我这一门心思他究竟几时才会明白?而我是女子,尽管喜欢的紧,也不能直接上去告诉他吧?不然,成了倒也罢了,若是他没这心思,我还要如何做人? 我擦好药放下裙摆他才转过头来,向我问道:“妡儿你的说法我倒是头一回听见,向来人们受了伤都会表达出来,你为何要说是亲者痛仇者快呢?” “难道不是么?”我反问道:“受伤后叫出来,真正担心的只能是你最亲的亲人。而仇视你的那些人非但不会同情,反倒希望你伤得更重,恨不得你立刻死了才好。” “说的不错。”他嘴角难得扯起一抹优美的弧度,甚是好看,我一时看的心醉神往,竟然直言问道:“王爷会为我担忧吗?” 他拧眉瞅了瞅我,继而说道:“那是自然,你是兰曜的妹妹,我当然不希望看到你受伤。” “除此之外呢?” “啊?” 他似有愣怔,我便直接道:“在王爷心里妡儿难道仅仅只是大哥的妹妹吗?如果妡儿说不喜欢呢?” “不喜欢什么?” “王爷如此颖慧,怎会不明白妡儿所指?”箭已离弦,我也顾不得许多,直视着他眼睛问道:“难道妡儿的心意王爷当真不明白吗?” “妡儿,你还小,许多事” “王爷不必以此为借口,我已年满十七,不再是三两岁的孩子,我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不等他委婉回绝我便直截了当截了他的话:“今日我既然已经把话挑明,便不想再藏着掖着。王爷,我只想要一个答案,在你心里妡儿究竟有没有半点不同?如果我不是大哥的妹妹,你是不是根本不愿多看我一眼?” “妡儿,我们之间”他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半晌才道:“对不起,你还有大好青春,不要浪费在我的身上” “我懂了!”我横手拦下他后面的话,拼命忍住冲到眼眶的泪珠儿,故作坚强起身道:“是我自作多情,若恼了王爷还请见谅。今日承蒙相救,感激之言不胜言表,就此告辞!” “妡儿!” “王爷请留步!” 我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完了后面的路,只记得心像被撕裂般疼痛,他是我认定的良人佳选,我好不容易才能鼓起勇气向他倾吐心声,得到的却是他如此干脆而又残忍的拒绝,叫我情何以堪? 自那以后我整个人终日神色恹恹,仿佛做什么也打不起精神,不是顾影自怜便是对镜发呆,好像世界就此缺了一角,生活也不再完满。 是啊,他是名誉天下的王爷,我算什么?说好了是武国公府的二小姐,说难听点就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黄毛丫头,哪里能入得了他的法眼? 然而我素性倔强,即便他直言拒绝了我,我仍旧不肯就此罢休,只是如何不罢休却另有讲究。 一日,我还在铭香水榭梳妆玲风便来禀我,说是二公子在等我。我略微蹙眉,他如何跑到我院里来了? 他是主我是客,该有的礼数不能废。我略微打扮打扮便去外厅见他,他见我来唇边泛起浅笑:“叨扰你了。”我摇头说无碍,请他入座后又命丫头奉了茶,客客气气道:“梓希哥哥此时过来可是有事?” “也算不得什么大事,不过来了位新奇朋友,想邀你去见见。”连日相处下来他对我已不再有当初的羞涩,说起话来有理有词,见他一片赤诚我也不好直接回绝,问道:“什么新奇的朋友?” “一言难尽,你去看了便知。”熟悉后发现他身上多了几分男子气概,却依旧不是我喜欢的。碍于人家大清早跑来我也不好搏了他面子,点点头跟着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5回、怨女疯癫 梓希哥哥住在听月阁,阁中清幽僻静,下人也少,倒符合他的文静性格。院中几树梧桐新抽嫩芽,绿茵茵染了半个庭院,将那楼阁也遮了大半。刚进阁中只听里面熟悉的声音响起:“让你请个人也这么久?别说走,就是爬也爬回来了!” “姐姐?”我狐疑的盯着梓希哥哥,姐姐怎会在听月阁?慕梓希没有解释,而是对我顿眸微笑,轻声道:“进去吧。” 我疑心未消,只听里面又响起姐夫的声音:“他那呆子你又不是不知道,见了女孩皮都烧着了,哪里还晓得旁的?” “你们俩夫妻一唱一和拿我打趣作什么?又不是我要去请她,你们倒好,这会子来责怪我。” 我以为自己的耳朵听错了,这声音是慕梓希的,可他就在我身边一言未发呀。我转眉望望梓希哥哥,见他摇头不语便急于探求答案,直接挑开帘子朝里走去,但见室中空空如也并无一人。 截获到我难以置信的眼光梓希哥哥才对着屏风低低出声:“出来吧,不必唬她。” 我移目朝向梓希哥哥眼光所指的山河壮丽屏风望去,但见屏风后徐徐走出来一个少年朗,身材矮小c相貌平平,只是眼睛发亮,我大概猜出些名目,因而问他:“刚才是你在学大家说话?” 世上能人异士颇多,以前也曾听爹爹说过,有人善于口技,可模仿世间万物之声,作寻常人不可效仿之音。慕梓希点点头,指着他向我解释:“他叫沙百鸣,自幼学得一身好本领,世间万物之声没有他不可仿效的。” “沙百鸣?”当年只当做新鲜看待,却不知这位沙百鸣的本领会于我日后大有裨益。沙百鸣当即学着我的声音福身说:“奴家正是沙百鸣,听闻兰二小姐学的一身好本事,可模仿世间难模仿之声,不知小姐肯否赐教?” 我被他逗笑,装模作样说好,而后又缠着他学别的给我听。沙百鸣果真叫我大开眼界,从市井小民到朝中大员c从山河川谷到树叶风声无不惟妙惟肖c栩栩如生,闭眼听之犹如身临其境。 打小见不得什么新鲜事的我见了沙百鸣那肯轻易放过?加上前翻安王之事余愁未消,更需要找些事来消解心中烦忧,是以非要拜他为师。 沙百鸣被我缠不过,只好答应,因而他在京的那几日我便天天跑到听月阁缠着他教我,只是我这徒弟太笨,任他怎么教都是枉然,最后沙百鸣不得不垂头丧气对慕梓希说:“二公子,沙谋尽力了。” 慕梓希没为难他,瞅着落寞的我安慰说:“无须放在心上,这种东西本来就要靠天赋,你不过学来玩玩,实在不必强求。”他所言不虚,我不过一时心血来潮,没理由真为它苦恼。 经过沙百鸣一事我和慕梓希关系近了不少,他原不如初见时腼腆,反而探着我的兴趣爱好安排事物。 我情知事态不对,任由它发展必成祸端,因而借机说:“梓希哥哥,其实进府不久我就觉得你特别亲切,像妡儿的亲哥哥一样,不如往后梓希哥哥便做我亲哥哥如何?” 他岂会不明白我话中深意,我最多只能把他视作哥哥,旁的一概是不会考虑的。慕梓希干瘪的表情僵硬在那儿,我因而又说:“怎么?梓希哥哥不想要妡儿这个妹妹吗?” 他先是暗淡失色,随即苦笑着摇摇头:“哥哥也好。” “如此还请哥哥受妹妹一拜!” 被安王拒绝后我原想过要拿梓希哥哥来试探c刺激他,可后来转念一想:梓希哥哥是那样纯的一个人,我又如何狠得下心去利用他?不如早早言明说清,也好叫他断了念想。 我的心思瞒不过姐姐,她对我的做法亦很中肯,说是既然无意可不必招惹。只是蒋玉瑶并不明晰,每每见我喊他梓希哥哥一张脸别提多难看,见了我就像疯子一样。 我本就不愿看她嫁入王府,她此时甩脸子正中我下怀,梓希哥哥也算饱学之士c颇有修养,断断瞧不上如此任性的她。 只是我仍旧太年轻,身处安逸之中哪里清楚女人打翻醋坛的后果有多恐怖,就在我鸣鸣得意之时蒋玉瑶已在暗暗酝酿如何对付我。 一日我在拾锦园戏水时蒋玉瑶也赶了过来,怒气冲冲对我吼道:“兰妡,你究竟对梓希哥哥使了什么妖术?为何他连理也不肯理我?” 拾锦园那片假山临池而设c清幽自在,闲人少入,便是蒋玉瑶这样大呼小叫也没人听得见。 书玉看着情形不妙忙横手将她挡住,却被蒋欣瑶一把推开,三两步上前来揪着我逼问。我自是不怕她,不紧不慢站起身来冷眉道:“梓希哥哥要怎样是他的事,我如何能左右他?” “你撒谎!你没来时他和我好好的,偏你一来他就变了,还说不是你的缘故!”她怒气更胜,竟抓起我衣服,我一震摆脱她的束缚,好笑道:“嘴长在梓希哥哥身上,他爱理谁那是他自己的事,于我何干?” 书玉也去拉她:“蒋姑娘,你和二公子怎样那是你们的事,怎么怪罪到我家小姐头上?” 我不知道她来之前和梓希哥哥发生过什么,但此刻的蒋玉瑶简直像条发疯的疯狗,一把推开书玉道:“一个奴才也配在我面前张牙舞爪,给我起开!” ‘嗵’的一声书玉被摔到了假山上,额头鲜血直往下流。平日我虽嫌她啰嗦,却不能容忍别人伤她分毫,一时怒火扼制不住,一巴掌扇在蒋玉瑶脸上:“打狗还要看主人,书玉再怎么是奴才也轮不到你来教训。蒋玉瑶,我要你立即给书玉道歉!” 扇完巴掌我大步迈过蒋玉瑶欲要去扶起书玉,只听得书玉半靠着假山爬起来对我大呼:“小姐小心!” 蒋欣瑶出手过快,我还没来得及反应已被她推入水中。我打小不识水性,池子水又深,顿时感觉水在侵袭我的七窍,只能拼了命胡乱扑打。 沉浮之间我依稀听到书玉慌乱的呼救声和蒋玉瑶得意的笑声,许是过分担忧的缘故,同样不识水性的书玉竟傻傻的跳下水来要救我,最终只能和我一样子沉浮不定。 那一刻我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因为蒋玉瑶恨我入骨,是万万不会出手相救的。而这里人又稀少,若无人过来我便只能等死了。我曾想过无数种死法,独独没想过这样死去,一时间既是绝望又是悲叹。 意识越来越模糊时终于有人跳下来将我捞起,那张脸我认得,不正是日夜萦绕我脑海的安王慕元朗吗? 云阳城三月末寒意犹在,我腹中喝饱了水,身上又湿透了,冻得牙齿咯咯直打架,无意识地在怀抱我的温热胸膛中昏睡过去。 等我醒来的时候已在姐姐的景逸苑中,姐姐正执着我的手抽泣恸哭,见我醒来又是欣喜又是激动:“妡儿,你总算是醒了!是要急死姐姐吗?怎么样?还难受吗?打不打紧?蝉月,速去把药端来,再让人请大夫过来瞧瞧!” “书玉呢?” 书玉和我一样不识水性,我生怕她会有什么三长两短,是以一醒来便追问。玉姐姐将我扶起来靠在枕上说:“她没事,不过呛了几口水,早已醒了,再说有代月照顾您就放心吧。倒是你,烧了一天一夜,快把大小姐急死了。” “对不起,姐姐,让你着急了。”我愧疚的望了一眼姐姐,姐姐摸着我的头心疼的说醒了就好,转而对姐夫愧疚道:“王爷,对不起,昨儿是妾身失礼。” 庆王露出和缓的笑容,扶着姐姐说:“不打紧,我知道你担心妡儿。何况玉瑶这次的确做得太过火,给她一点教训也好。” 姐姐道:“妡儿没事我也就不再计较了,王爷,让她们回去吧。” 姐姐c姐夫说话时玉姐姐俯在我耳边低语:“王爷在拾锦园撞见了蒋玉瑶,书玉醒来后又将前因后果道了出来。蒋玉瑶并未抵赖,这会子正和瑶妃在外厅跪着。” 后来玉姐姐告诉我,姐姐见我昏迷不醒c高热不退时不仅出手打了蒋玉瑶,还和瑶妃起了争执,最终是王爷压制了溃崩的怒火,让这场纷争暂时消停。 一面我为姐姐这份情感触,一面又为她捏把汗。纵然蒋玉瑶有错,也不至于连瑶妃也一起罚跪。她那人本就心胸狭隘,今日吃了亏跌了面,他日必会使绊子算计姐姐。 姐姐这番情谊又使我想起了大哥,昔年他也是这般维护我们四个弟弟妹妹的,可惜天道不公,竟要他早早的离开人世。 痊愈后我搬回了铭香水榭,这时节楼前成片的清池已染上翠色,荷叶田田轻摇浅荡,微风送爽传来层层碧波。我伏在栏杆之上呆呆凝望着满池碧荷,眼前全是他的模样,难以消散。 然而问及的时候姐姐c姐夫却说救我的人并不是他,而是一个叫伍儿的王府侍卫,果真如此吗? 姐姐他们只怕不知道我早已和他熟识,焉能认不出他的模样来?侍卫?侍卫能在王府自由出入?侍卫会穿成他那样?侍卫身上能有他那独特的气息? 我心中一团疑问,却又无从入手,只能挨着度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6回、心如死灰 春消夏至,离我向他吐露心声已经过去了整整一个月,这一个月中他没有任何音讯,我更是没能再见他一面。大约是被我吓着了吧?更或者他已经再次踏上路途,追求他的逍遥去了?哪里还会记得我?哪里还会知道这世上有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整天在想着他?恋着他? 罢了,既已言明,也就无须悔恨。 彼时庆王府老太妃古稀大寿即将来临,她是尹太后的嫡亲姐姐,又是庆王府的老太妃,身份尊贵无比。是以整个王府都在为即将到来的寿辰忙活,我也渐渐搁下心事去园子里闲逛。 来庆王府已一月有余,王府上上下下都算打过照面,唯独霜蓉院那位蓝侧妃从未见过。一日我给老太妃请安后正从荣熹堂出来,恰碰上几个清丽的少女陪着一位纤瘦脱俗的女子盈步走来,玲风说这便是蓝侧妃。 我着实好奇,抬眸望去,见她着素雅的青色裙装,头上只一支鎏金玲珑簪,略施粉黛,眉目高冷。我本着礼仪规矩给她行了个礼,她却并不理我,冷眼一瞟便继续前行。难怪都说她孤僻怪异,当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玲风怕我心里不得劲,解释道:“小姐别往心里去,除了老太妃她对谁都那样,连王爷都不例外。” 我没有出声,世间最说不清道不明的便是一个人字,或痴或癫c或疯或狂c宜静宜动c似善还恶,千奇百态,猜不透摸不清。这位蓝侧妃看似高冷孤僻,谁又知道她心中藏着什么? 老太妃寿诞当日,王府张灯结彩c佳客盈门。宾客连连,姐姐手下得力人手不够,因而挑了玲风和书玉过去,除了几个粗使丫头我身边只剩下代月。我虽不喜喧哗,向老太妃请安祝寿是不可少的,故而携了代月去荣寿堂。 荣寿堂佛堂内老太妃正虔心闭目跪在佛前轻捻念珠口诵佛经,我不敢扰了她老人家,是以去往西阁太妃处。 西阁内满堂宾客,不仅贵妇颇多,还有不少妙龄少女,含羞带涩,端的是环肥燕瘦,娇媚百态。我匆匆扫过一眼便直奔太妃而去,念叨:“太妃,妡儿又来扰您了!” 太妃正与贵妇闲话家常,她本是极祥和的人,见了我一脸慈笑伸手示意我过去,念念道:“好孩子,快快到我身边来。” 我稳步走去福身俏皮笑道:“太妃您不嫌妡儿烦也便罢了,饶是姐姐知道妡儿在您这儿没规没距的只怕又要训我了。” “你姐姐也是个懂事的好孩子。”太妃慈笑依旧,无形中透着她对姐姐这个儿媳的疼爱。几位贵妇也对我含笑,我便象征性给大家见了礼,这才走到太妃挨着她坐下,给她捏肩捶背撒娇道:“太妃这算不算夸妡儿懂事呢?” 阁中顿时一片朗笑,我也愈加调皮,缠着太妃唧唧歪歪不停,逗得她一顿乐。不多久丫鬟来报说二公子来了,那些陪在贵妇身边的小姐们顿时腮染桃花c脸泛霞光,偷目朝大步进来的梓希哥哥瞅去。 梓希哥哥本就皮薄,被这一干妇人小姐打量偷眼脸上已有些泛红,却不理会,大步至太妃跟前行礼道:“孩儿给母亲请安。” “嗯。”太妃点头微笑,道:“希儿可曾见过祖母?” “祖母在佛堂诵经,不曾得见。” 梓希哥哥如实回答,旋即将目光投向我身上,愧疚c羞赧c悸动应有尽有。众目睽睽之下我别了头不去看他,侧眼瞅去他脸上顿时一片怅惘,转而向太妃问道:“母亲,您此时找孩儿前来所为何事?” 太妃和颜悦色道:“也没什么大事,今儿府里热闹,人员紧蹙。母亲想着你闲着也是闲着,不如领各位小姐四处逛逛,也好过让她们陪着我们这些老婆子。” 诸位小姐闻言又是低首娇羞,我心下了然,原来太妃这是急着给梓希哥哥牵线搭媒呀,也不知这傻小子愿不愿意。我还未想完梓希哥哥便道:“母亲,孩儿刚从大哥那儿过来,还有许多事脱不开身,实在无暇给各位姑娘作陪。” “你能有什么事?真要忙到脱不开身么?”一言如涛卷来,大家齐齐朝门望去,只见蓝侧妃搀着老太妃慢步进来,老太妃面目严肃,阁中一众人等皆起身行礼。我亦不例外,对这老太妃心里多少有份忌惮。 “祖母。”梓希哥哥低首,老太妃却不理他,径直走到阁前坐下:“阿蓝,着人告诉侨儿和嫣儿,府中诸事无须梓希插手。” 老太妃口中的阿蓝正是蓝侧妃,她并不言语,低首应了一身便朝身边丫鬟使了个眼色。 “祖母,我”梓希哥哥显然有些怵她,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老太妃却道:“还愣着做什么?” 梓希哥哥没有听她,闷声道:“孙儿不敢忤逆祖母,但孙儿却是有事,还请祖母见谅。” 说完梓希哥哥退了出去,见此诸位贵妇脸上多少有些挂不住,那些个小姐们也有些黯然,而太妃已然开始责怪梓希哥哥不懂事。 老太妃一声道:“无碍,我这孙儿素来皮薄,大家切莫见怪。”说完又婉声向着我说:“妡丫头,你哥哥素来听你的话,还不快去劝劝?” 我着实哑然,不愧是太后的嫡亲姐姐,手段实在不容小觑。她分明知道梓希哥哥对我的心思,这会子要我去劝是何意思?我若不去便是无礼,我若去了,要我和他说什么? 心中苦闷非常,却不能违了她的意思,低低应了声便退出阁去。代月知道我处境尴尬,是以劝道:“小姐,老太妃这么做意思再明显不过,要您亲自去劝无不是为了断二公子的念想。您对他并无情愫,想来和他说清楚也是好的。” “事到如今只能这么办了,我只是怕”我怕和梓希哥哥开口,更怕话说绝了会伤着他,毕竟他对我不错。 梓希哥哥步子甚急,显示生气的缘故,直至出了荣寿堂才放慢步伐,我不知如何与他言语,只好慢腾腾跟在身后。 走不远时他蓦然停驻脚步,待我走近时忽的一拳砸在回廊柱上,头压手抵着柱子沉吟,许久才愤愤出声道:“妹妹若要劝我大可不必开口。” 我酝酿的话语一时全缩了回去,他转身又道:“祖母心里什么盘算妹妹心里想必心知肚明,何必来走这一遭?难道妹妹也与祖母她们一般,盼着我早日娶妻生子?” “齐家治国平天下,家为根本,如哥哥能成家立业泰然安乐,妹妹自然替哥哥高兴!”我双手绞着丝帕低头不去看他:“老太妃c太妃盼着哥哥好,妡儿也不例外。” “难道妹妹半点也不明白我的心思吗?”他情绪激动,双手紧扣着我双臂问。我退避两步道:“哥哥说的心思妡儿实在不懂,妡儿只知梓希哥哥对妡儿好,妡儿也会像妹妹一样对梓希哥哥好。” “哥哥?”他自嘲道,我不去理他,继续说:“梓希哥哥乃皇室贵胄,叫你哥哥实是妡儿高攀。可妡儿之言句句出自肺腑,如惹得梓希哥哥不痛快,妡儿以后识趣也就是了。” 我转身便要离开,他忙叫住我道:“若我愿意等,你会给我机会吗?” “妡儿不知梓希哥哥要什么机会,只知道你永远是我敬重的梓希哥哥。妹妹还有事,就此告辞,哥哥保重。”我背对着他微微福身,不愿再听他说些痴话,这已是我能为他做的最大设想。 代月知我心情不畅,一路也不言语,默默伴我在园中信步。 我早已和他说得明白:只把他当做哥哥,他却还要说出这些无理言语。虽说他出身王室,到底没入我的眼,叫我如何等他? “小姐,您何苦拿那柳枝撒气?二公子固然言语失礼,到底一片真心,小姐不肯接受也便罢了,左不过远远避开。” 我淬她道:“要你多嘴,不过几根柳枝,你心疼只管拿去!” 我没好气将柳条塞到代月手中,却见一行人阔步走来,其中还包括那袭熟悉身影——安王! 他不再是一袭青衫,身上裹着件杏仁色的锦缎长衫,上面绣着淡雅木兰镶边,腰带镶着莹润的素玉。剑眉横飞c额宽鼻正c明眸清水,簇在人群中亦分外夺目。 一见他我的一颗心就猛地跳动起来,如平静之江湖掠过春风荡起阵阵涟漪。人前我自不会问他许多,因前番之事更是羞于向他开口,不过毕竟是相识,想来行个礼总不会错。 我抬眸向人群望去,眼光最终落在他身上。然而却没想到他连看也不看我一眼,淡然和身边几位客人闲聊踏过。 生来第一回我尝到了那种跌落悬崖底端的绝望与失落,对众人微微一笑便避身让开,他既装作不认识我,我又何必恬不知耻去缠着他? 人群从身边经过时有人对他说道:“安王爷闲云野鹤,总归是老太妃的面子才请得动您。” 安王爷?我唏嘘冷笑出来:是呢,什么故人之情?什么患难之义,不过是拿来哄骗小孩的戏谑之言!他是帝室贵胄c赵太后的亲儿子,我又算作什么? 代月对他并无过多印象,也不清楚我心中所想,还以为我仍在和梓希哥哥置气。 我心中苦悲,半个字也不想多讲,只是埋头走路。这会儿客人或在荣寿堂c或在园子里逛游,独独我这铭香水榭僻静非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7回、玉碎心伤 “嘘!”代月猛然对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我不知所以,却也选择了听她的话不发出任何声音,而后同她一同闪到花丛后面。 代月这才指给我看,原来是有个丫头鬼鬼祟祟从铭香水榭出来,像是怕被人发现的样子。 我们默不作声,等她走远才从花丛后出来。我一见那丫头有些眼熟,便努力去记她是何人,陡然一个名字滑进我脑中:瑶妃!这是瑶妃身边的小丫头忆儿,她来我铭香水榭做什么?还是这鬼鬼祟祟的模样?难不成与瑶妃有关? 想也没办法,欲知真相只有自己去查。我一面派了代月悄然跟在忆儿身后,一面自己回了水榭盘查。 素日服侍在我身边的多是玲风c书玉c代月三个大丫鬟,今日她们恰巧都不在,几个小丫头也偷着躲懒,或打瞌睡c或闲话里短,或嬉闹不止,见了我顿时打起精神。 我本不是她们的正经主子,也不愿多生事端,是以并未发火,只巧妙盘问了些水榭中的事,又讨巧问是否有人来过。丫头们说没什么,就刚才忆儿过来和小红说了几句话。 小红?我对她并无多大映像,只记得在这儿做些粗活,忆儿找她做什么?小红生怕我疑心,忙的说:“二小姐,忆儿只是过来向我讨个鞋样。” 我摆摆手说:“我不过闲来随便一问,你紧张什么?”瞧小红的小红脸我已隐约觉得不妙,却又找不出病症所在。瑶上次吃了大亏,定是要找我姐妹报复的,不知她使得什么招数,也不知代月那头有何发现。 暮至降临,鸟雀归巢c鱼翔浅影,代月却迟迟不归。我独自上了楼阁,伏于栏杆之上呆思:安王,你既然要救我,为何又装作不认识我?难道是因为那日的话惹恼了你吗? 人家说你是闲云野鹤,非得老太妃的面子才请的动。可我以为你不是市侩之人,为何你要躲着我? 思绪纷飞时几声寒鸦嘶鸣而过,传言鸦鸣是大凶之兆,我本是不信的,然而联想到大哥亡故时鸦鸣连连的事心陡然就是一惊,转身哐的关上门避到屋里去。 代月这会儿回来,见我面色苍白的模样忙扶着我问道:“小姐没事吧?”我摇摇头要她放心,不过几只鸟儿,哪里真懂得什么吉凶?转而向她问:“叫你查得事查得怎样?忆儿摸到这儿做什么?” 代月没立即回我,谨慎的瞅了一眼四周,确信无人才贴近我耳畔低语絮叨,我听着心中按不住怒骂:好你个瑶妃,我无心为难你你却总给我使绊子,若是一味和姐姐那样纵容下去怎还了得? “小姐,还别说玲风真有法子,忆儿那丫头被她一唬一五一十都抖了出来,呵呵,要不是她咱们今日得吃多大亏都不晓得。” 代月说完从我床褥下翻出一块方帕,我掀开粗略一瞧,果然是个好东西。重覆上帕子对代月低低交代几声,她连连点头,捧着那方帕出门去。 瑶妃,是你自找死路,怪不得我! 许是伏在栏杆上太久盛露水的缘故,这会儿头有些胀痛,本想躺下休息片刻,偏姐姐这时让人叫我去醉锦阁。那是王府宾客宴饮之地,且多为与王爷亲近或是身份高贵之人。不用想也知道姐姐揣的什么心思,感情她真就这么急着把我嫁出去? 抱怨归抱怨,姐姐的苦心终究不能辜负,因而顶着越渐沉重的脑袋赶往醉锦阁去。 有道是无巧不成书,去往醉锦阁的途中脑袋越来越沉,以至于步履蹒跚,摇摆不定。在回廊下时竟与迎面走来的人撞了个正着,因这一撞,那袖中玉像猛的跌落下来,顿时摔得清脆作响c碎成两半。 纵然他的反应令我抑郁难受,那玉像仍旧是我宝贝的东西,只为我把它当做我与他之间唯一剩下的念想,见它摔碎心中自然伤痛。 我心中怒火燃烧,不悦道:“你没长眼吗?好端端把我玉佩摔坏了!”我情知是自己没站稳撞了他,却无奈今日心情不好,没由头拿他撒气。 那人被骂了后并不吭声,反倒是俯身弯下腰去捡地上摔成两半的玉佩,细看时发现那个人竟然不是别人,而是他!是安王! 他捡起玉佩时脸上飞过了一个讶异的表情,不知道是我眼花还是事实果真如此,待起身时却已淡若寻常,对我笑答:“既撞坏了赔你便是!” 他双目清冽,朱唇含笑,似乎前面的事情都不曾发生过一样,捻着那两片碎玉递给身后信义:“信义,找个好工匠将玉补好。” 信义诺诺将碎玉揣进怀里,平淡的表情看不出任何变化。 “不用了。”我咬唇道:“区区小事不敢劳烦王爷。”我心中有怨气,哪里还肯搭理他?” 他先是拧了拧眉,沉默片刻方道:“欠债还钱,既是我摔坏了你的玉自然该由我赔。而且我早年听说若想还复初貌须得原本雕工,不知妡儿你这玉是哪位师傅所雕?” 我不知他因何有此一问,淡然回道:“偶然得来,并不知道出自哪位师傅之手,还请王爷还我,我自行请人修补即可!” 见他不理我信义也不做声,像个木头杵在那儿一动不动。他忽而又道:“妡儿,看你脸色不对,是否身体不舒服?”我福身道:“无碍,姐姐还等着我,不打扰王爷雅兴了,王爷请自便。” “抱歉!”在我抬步时他悠悠吐出两个字,我错愕看着他,他沉沉眸子,道:“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气,只是刚才情非得已,不得不装作不认识你。” 我原十分生气,这会儿却不知如何应答。他见我不语又道:“妡儿,你当真没事吗?怎么脸色如此难看?” “我很好,不劳王爷操心!”我仍是在讲气话,情非得已?一句情非得已就够了吗? “妡儿!”他先是伸手探了探我的额头,惊呼道:“好烫,妡儿,走,快回去歇着,我这就让信义去请大夫!” 他急忙揽着我要离开,却被我一把推开:“不敢劳烦王爷,妡儿还有事,告辞!” “妡儿!” 他不顾我的反对便欲将我打横抱起回铭香水榭,我如何肯依他,聚着全身力气将他猛的推开,赌气道:“王爷请自重!小女身份卑微,若让人见了只怕有损王爷清誉。” “妡儿!你知道我不是有意的!” 他气息有些急促,似是伤心的看着我,我却依旧愤愤说道:“是吗?你不是有意的?你不是有意的为何要让姐姐c姐夫告诉我救我的人是侍卫伍儿?不是有意的为何又要装作不认识我?安王爷,兰妡虽然痴,却不傻!” “我承认,从初见你的那刻我便不可自拔的爱上了你,以至于在落云居外会对你说那番话。可是我并不后悔,因为我知道了答案!安王爷,你放心,兰妡不是没有自知之明之人,往后绝不会再在你面前多” 我的话未说完他猛地一把将我揽入了怀中,一双铁壁紧紧将我箍着,贴着我耳边不住说道:“对不起!对不起!” 我不敢相信眼前的变化,整个人就那么傻傻的愣在那儿。他在抱我?他在安慰我?难道说在他心中还是在乎我的? “爷,有人来了!” 我还未理清自己的思路,信义已经凑近低语,他一听手上的力道立即松了,柔声对我说道:“你额头很烫,先回铭香水榭去。” “不用你管!”我再次将他推开,这算什么?我就如此不堪吗?难道我见不得人?有人来了就要走?才刚回暖的心顿时又冷到了冰点。再不顾他的反应,踉跄往前行去。 没走几步便听到一声:“小姐,您怎么还在这儿?出大事了,王妃让奴婢过来找您,说是醉锦阁先别去了,赶着去荣寿堂是正事!” 姐姐身边的冬儿一边抱怨一边催赶,像是灾难降临一样恐慌,我摆摆手让她过来,“怎么了?出了什么大事?我不知怎的头忽然疼的厉害,亏得你来了。” 冬儿紧步赶来,伸手探探我的脑门吃惊道:“有点烫,怎么回事?是不是生病了?要不奴婢先扶您回去,然后再去禀报王妃。” 我摇头说道:“不必,你方才说府中出了大事,要我去荣寿堂,怎么回事?”我虽猜出个,却不敢断定。 冬儿愤慨道:“别提了,也不知是哪个不知死活的东西偷了康王妃的灵玉珠,老太妃震怒,将相关小厮丫鬟都拉了出来,那些人都没说什么,偏有个叫采露的说看见小姐去过。” “什么?”我一声震惊,康王妃的灵玉珠! “奴婢等自是不信,二小姐是名门闺秀,什么样的好定西没见过?可那采露偏当作众人的面胡说浑说,惹得王妃下不了台,因此要奴婢找您过去对质。” 冬日述说之时还不忘咒骂采露,又担忧道:指不定是那蹄子见了好自己偷了,这会儿归咎到小姐头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8回、血染寿堂 我摇摇晃晃到荣寿堂时老太妃正端坐堂前,太妃c康王妃等列座东西,蓝侧妃c瑶妃亦在列中。我在冬儿搀扶下步入堂前,在跪地的采露面前站定对着老太妃行礼,康王妃淡瞄了我两眼对姐姐道:“你这是做什么?那珠子指不定是我自己放哪儿忘了。” 她倒会说话!我转过身去对她福身婉声道:“是否王妃忘了不打紧,如今既出了这样的事查清楚也是好的。小女声誉是小,倘若因此惹得老太妃c太妃面上无光,便是小女罪大莫及了!何况阖府上下婢仆众多,万一真有那不知天高地厚的鼠辈贼人,揪了出来岂不更好?” “妡丫头这话有理,眼皮子底下都敢动这心思,背地里还如何指望她们老实?”老太妃话中透着狠劲,叫一众人不敢啧声。须臾间我对姐姐使个眼色叫她安心,转向采露问:“你叫采露?” “回二小姐的话,奴婢正是采露。”我低首去瞧她,模样还算周正,小脸因紧张略微发胀。我站定居高临下道:“你既认得我,想必看得真切,那么我只问你,你何时何地见了我?我又做了什么?谁伴在我身边?” 她眼珠打转,我又道:“老太妃c太妃面前说话可要仔细,你是庆王府人,一言一行干系王府声誉,若无端坏了王府声誉你自己清楚后果。” “采露,你舌头打结了?”姐姐端视她喝问道,那采露抬头望了一眼姐姐,又看了看老太妃紧绷的脸,结结巴巴道:“奴奴婢大约申时在在枫清园瞧见二小姐,当时只有代月姑娘陪在二小姐身边,至于二小姐做了什么奴婢奴婢不得而知。” “胡说!我家小姐申时经过枫清园不假,却未曾踏进半步,转徙去了拾锦园,当时安王爷等一众客人都在,皆可为我家小姐作证!”代月踏步从外进来,向我微微顿首示意,我心下亦安。 “奴婢奴婢没有胡说,奴婢只是说在那时见过二小姐,又没说珠子是二小姐拿的。”采露刚一分辩瑶妃便佯装斥道:“死丫头,二小姐可是咱们王妃的嫡亲妹子,怎么会去做这糊涂事,我看多半是你这蹄子心怀不轨。” 那采露顿时垂泪道:“瑶妃错怪奴婢了,奴婢没有!” “有没有搜过才知道!”瑶妃福身上前道:“祖母,捉贼捉赃,依妾身愈见采露这蹄子不见棺材不落泪,不如直接搜身了事!” “要搜身也该搜二小姐的身才是,奴婢不过说了句实话,瑶妃您要护短也不该污蔑到我头上!”采露一双泪眼婆娑,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那瑶妃一声厉喝:“大胆奴才,二小姐那是金玉之躯,你不想活了是吗?” 我不悦道:“既是干系于我搜一搜也无妨,一来可证公平,二来亦可还我清白,省得那些个小人背后里戳着我的脊梁骨。”她做这许多无不是为了把我推向风口,想必身上搜不到接着又有花招引向我的住处。 默不作声的蓝侧妃突然迈步出来道:“祖母,孙儿以为不妥。一则康王妃的东西虽好,二小姐却也未必没见过。二则二小姐是大家闺秀,这一搜身传出去免不得有损体面,孙儿恳请祖母三思。” 老太妃点头顿首,我也松了一口气,倒不是我害怕搜出东西,实在是蓝侧妃所言不虚。爹爹纵然辞官归隐,我兰家依旧是武国公后人,堂堂钟鸣鼎食之家的千金小姐被人当堂搜身,将来如何抬得起头? 我感激的递给蓝侧妃一个目光,她并无反应,像是没看见。忽然蒋玉瑶挑帘进来,一个不稳直接摔在地上,一颗熠熠生辉的珠子便从她袖中滚出。 那珠子晶莹剔透,小巧玲珑,本是镶在康王妃金凤出云攒珠钗上的饰物,康王妃身边侍婢走过去俯身捡起,仔细打量后欣喜道:“王妃,正是灵玉珠。”康王妃不置言语,给了丫鬟一个厉害眼色。 四座一片哗然,瑶妃脸色顿变,难以置信盯着地上那颗珠子。脸色更苍白的却是蒋玉瑶,她愣怔趴在地上,一双眼珠子瞪得比那灵玉珠还大,惶惑道:“这是怎么回事?” 姐姐方才为我捏了把汗,她自是清楚我不会做那样的事,但阴谋构陷后庭多见,是以她一直紧绷着神经。这会见了灵玉珠,立即沉下脸来问到:“玉瑶,你给大家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不是我!不是我!我没拿珠子!”蒋玉瑶在丫鬟的搀扶下爬起来,哭诉着争辩,姐姐说道:“我何曾说你拿了?但东西从你身上滚出来,这许多的眼睛都瞧见了,你总该给人一个解释才是。” “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它怎么就跑到了我的身上!”蒋玉瑶跪走到老太妃身边,乞怜摇道:“祖母!我真的没拿,您千万要相信我!” 老太妃本不喜欢她,嫌恶的别过头去不理她,蒋玉瑶又跪到太妃跟前哭诉:“太妃,您相信我,我真的没拿!” “我相信你有何用?这许多双眼睛都看着。”太妃摇头叹气,瞅着堂内或笑或冷的脸庞,蒋玉瑶倒抽凉气瘫坐在地上,泪如雨下道:“我没有,我真的没有,你们相信我,相信我!” 康王妃沉吟含笑道:“许是我自己糊涂丢在哪儿不知道,恰巧给蒋姑娘捡着。原不是什么大事,别扫了给老太妃贺寿的兴致才好。” “东西既已找到便都散了,嫣儿,你执掌王府,看着办吧。阿蓝,我累了,扶我去进去。”老太妃言罢对康王妃嘘寒两句便道起身离开。康王妃起身道:“老太妃请便。” “不是我拿的!我再说一遍,珠子不是我拿的!”老太妃还未走远那蒋玉瑶一声大喊,接着一头撞在了柱子上,鲜血顿时四溅开来,染红了半个厅堂。 我不知她竟会如此冲动,更不晓得她如此倔强,竟至于用性命证实自己的清白。见她倒下去时我眼前同时也是一阵昏暗,接着便昏昏沉沉倒了下去,只隐约听见姐姐焦虑的哭声絮絮不止。 那珠子是瑶妃派遣忆儿藏进我房中构陷我的,我原想以牙还牙用来打瑶妃的脸,便要玲风偷偷塞在了蒋玉瑶身上,谁能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个样子? 老太妃好好地寿诞被我和蒋玉瑶搅得不得安宁,好在蒋玉瑶并无性命之忧,我这心也安了不少。错的人是她姐姐,倘若因此害了她性命我定会寝食难安。 众人只当我是受了惊吓才昏倒,谁知醒来后却不见好,高热不退c咳嗽不止,呼吸也异常艰难。大夫说疑是时疫,未防殃及王府诸人还请王爷c王妃早作打算,最好将我送到幽僻处静养。 时疫!我简直不敢相信,好端端我怎么就染上了时疫?前段时间武化时疫闹得厉害,难不成是传进了京城? 姐姐自是不肯将我送走,但我明白,时疫非同小可,一旦蔓延将一发不可收拾。我不愿拖累她,拼着仅剩的力气翻滚下床求她准许。 姐姐拗不过我,最终含泪应允。她与庆王再三思量后将我安排到了京西的揽月阁中,揽月阁矗立在万丈峰顶,高耸入云,站在阁上可俯视远近百十里盛况。 入居揽月阁三日后我的病情并无好转,姐姐每日带着大夫过来给我瞧病,见我一日日消瘦下去一双眼珠子都哭肿了。 我费了好大劲劝走姐姐,刚要进去卧床休息迎面却走来几个人。原以为是姐夫事先安排的仆役,近了才认出那是安王和他的随侍信义以及一个并不陌生的面孔。安王?我心中狐惑,他如何会在这儿? 脑中盈塞千千万万心思,却没力气说半个字,身子软绵绵就要摔倒。安王眼疾手快,一阵风一样奔到我跟前扶着将我抱起来对我说:“你会没事的。” 此时玲风正在送姐姐下山,书玉在后边煎药,我身边只有代月一个。她原以为安王轻薄于我,还要和他理论,听他这句话后便住了嘴。 我无力靠在安王怀中,那抹熟悉的淡墨香便飘入鼻中,然而想着前翻诸事又耍起性子来,死活要将他推开:“不要你管我。” “先别说话,我带了封神医给你瞧病,不出几天你就会痊愈的。”他声中听不出任何变化,我已无气力,只好缄默闭嘴。 安王口中的封神医就是封于华,在他府里我曾见过的,是位年逾半百的老人家,一脸慈善相。仔细瞧了瞧我的脸色后脑袋已开始摇恍,待耐心把过脉后更是连声叹息:“错了!错了!全然错了!” 安王c代月c书玉c信义c我以及刚赶回来的玲风皆瞠目结舌望着他,代月率先问道:“封神医,怎么了?为何你一直摇头?你倒是说呀,我家小姐的病到底怎么样?” “封大夫,你且说说看。”安王亦道,封神医起身一揖道:“王爷,兰姑娘压根不是什么时疫,实实在在是中了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9回、化作梨香 “中毒!”我心头一凛,不敢妄作猜测,玲风等也莫名不解。封神医紧接道:“姑娘这毒发作症状像极了时疫,若是当着时疫治疗非但不能有所裨益,反倒会加快毒发。而且不是对毒有钻研之人很难发现。” 安王眉头紧锁,问道:“还有救吗?” 封神医摇摇头:“我也不敢保证,只能尽力而为。”玲风几个一听忙跪下:“神医!求你救救我家小姐!奴婢做牛做马也会报答您的!” 封神医不安道:“几位姑娘先请起来!老夫受王爷之托,一定会竭尽所能救治你家小姐。只是你家小姐中毒多时,又胡乱吃了那些所谓的时疫方子,病入骨髓,老夫实在不敢担保。何况常言道以毒攻毒,姑娘身娇体弱,怕未必受得了那些虎狼之药。” “你一定有办法的!封神医,求求你了!”书玉c玲风c代月都开始抹鼻子,我最受不得这个,撑着床头喝道:“哭什么?我还没死,有那眼泪留着等我死了再流。” 骂完她们我已气急,喘息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封大夫,我知道你妙手丹青,你放心,一点点折磨都受不了我就不叫兰妡了,所以你只管放开胆子施药,所有后果都由我自己承担。” 安王没多说话,只是给了我一个安慰的眼神。我没去看他,伸手去扶玲风她们,叮嘱道:“先别惊动姐姐,更别让爹娘知晓。玲风,我无端中了毒,想必和瑶妃难脱干系。你尽早回府给玉姐姐透个口信,要她务必防着点,万不可再让姐姐受害。” 想那瑶妃也够厉害的,居然来了这么一招计中计,灵玉珠害我不得,这毒药可真真快要了我的性命。可我竟不知是何时着了她的道。 “你姐姐那头放心吧。”玲风刚一点头安王便对我说道,我当时不解,后来才知道他早已查明真相,替我解毒后更将所有事情告知了姐夫。 因着瑶妃膝下有个孩子,蒋玉瑶又伤病未愈,姐夫没有痛下狠心,而是在征询姐姐意见之后将她软禁在了自己的院中。 我原是恨极了她,可一想蒋玉瑶半死不活的模样和她那个无辜的孩子心就软了下来,罢了,终究不是血海深仇,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封神医的药果真厉害,一剂药下去我只觉得五内具损,痛苦不堪,所有人都为我捏了一把汗。安王怕我抵不住,伸手紧握着我的手道:“痛就喊出来!” “我挨得住。”尽管牙根都快咬断,我依旧不肯喊出半句。约莫半柱香后感觉胸口一阵剧痛,接着喉间一热,一股腥辣味便喷涌出来,竟是满满一口黑血。 封神医手蘸取一点黑血,轻轻用手指挪开凑近鼻前一闻,这才道:“总算熬过头一关了,不过这还只是开始,难过的还在后头,想要彻底根除毒素还要姑娘坚持。” “嗯。”我点点头,却发现玉郎的手还被我紧握着,一时无以自处,忙慌张抽出来。玲风那蹄子最是可恶,窃笑着将大家都支了下去,独留我和他面面相觑。 安静片刻后安王问我:“还好吗?既然疼为什么不喊出来?” 我没有立即回他的话,掀开被子爬起来走到阁前飘出的露台,抬眼望着天上那轮皎华的玉盘:“这回算什么?是为了大哥还是太子哥哥?” 他沉默不语,银华均匀洒在他俊逸的五官上,淡雅清幽不失气度,雍容华贵不失柔和。冠上玉光粼粼,虔诚的眼神一眨一眨,仍能摄我心魄。 “你还在生我的气?” 半晌后他如是说,我亦回道:“不敢。” “妡儿,其实我” “其实你什么?”我回首凝望着他,“安王爷,你不必解释,兰妡自知鄙薄,配不上王爷风华,往后不会再存分毫幻想。今日为了大哥也好,为了太子哥哥也罢,总之你的救命之恩兰妡会记得。” 他神色越渐暗淡,许久才开口道:“我走了,你好好歇着吧。” 我点点头不去看他,直到他起身走时才回头对他讲道:“往后我不会再有任何奢望,也不会再无端出现在你的生活中。不过慕容晔一事是你自己亲口答应我的,无论多难,我都希望你能信守承诺为我办到。” “我会的。”他转身就走了,没有多说半个字,我的心也跟着死寂,这辈子即便我再倾慕他终是无望,罢了!无聚无散,终究不能强求! 身体略微舒适后我便回了兰府,当初姐姐将我带到庆王府原是想撮合我与梓希哥哥的,我既对他无意,大可不必再留在王府惹他烦忧。 经过一番折腾我那颗奔腾的心终于收敛,终日不是和二嫂c姝儿一处绣花便是陪着爹娘闲话家常,即便太子哥哥过来看我,我也只是口不应心地应付了事。 五月初时我身子已经大好,却仍不愿走动。许是怕我闷在府里闷出病来,二嫂便变着法邀我出门去,只是我从不曾答应,依旧守着闺阁过我的清幽日子。 端午那天天气晴和,朗风清丽,二哥一早便携了二嫂和姝儿出郊野斗百草,独我闷在府里消遣岁月。 大哥大嫂去后娘身体一直不好,五十未到两鬓已染层霜,憔悴的容颜更看的我心中酸痛。她素性操劳,最放心不下这几个儿女,我虽执拗,却不能不孝。因而掩了以往恹恹之态,细细打理妆容后便去往惠安堂问安。 至半路时母亲身边的孙嬷嬷截住我说家中有客至,爹娘均在宁远堂接待,并要我也前去拜会。 客人?回京数月,家中鲜有客至,今日正值端午,谁会来家中做客?还要我前去拜会?我心中狐疑不断,却又不敢违拗爹娘吩咐,是以转身去了。 宁远堂在前院,家中接待客人多半在此,我却甚少踏足。行至时俨然有人端坐正堂,见了我来爹爹立即开口:“妡儿,快见过你夔伯伯!” 夔伯伯?我无暇多想,闻言立即福身行礼,借着余光一一扫过二人,只见是位和爹爹年岁相仿的伯伯,身边还站着一位年轻男子,衣着蓝衫,谦逊有礼,面含温笑,见我施礼立即拱手给我回礼。 “好好好!是个好孩子!”夔伯伯一把银白色的胡须委至胸前,慈眉善目,甚是和善,不住捋着胡须对我夸赞。长辈跟前我不敢造次,只一福身谢道:“多谢夔伯伯夸奖!” 夔伯伯点头含笑,转而对身边男子道:“靖远,还不快见过你兰妹妹!” 蓝衫男子被他这一提醒立即踏步上前,再次拱手道:“在下夔靖远见过兰二小姐!” 许是怕我迷惑,爹爹适时补道:“妡儿,这是你夔伯伯的儿子,夔靖远世兄!” “世兄客气了!”我恬淡还了他一礼,旋即退回母亲身边,母亲满目慈笑,轻轻拉了拉我的手,建议道:“妡儿,你夔世兄头一回到咱们家,恰巧你哥哥不在,你就陪着世兄四处逛逛,啊!” “是!”见母亲笑吟吟的神情与夔伯伯打量我的眼神我已猜到几分,想是二老见我和梓希哥哥无果,便又将心思打到这位夔世兄身上了吧。 罢了,此生若不能和他携手相伴嫁谁不是嫁?看这夔靖远也还顺眼,温文尔雅c谦恭有礼,又是父亲故交之子,当不得就此顺了二老心意,也免得他二人终日为我烦劳。 我点头应下,对众人行了一礼便引了夔靖远出去。 夔靖远不似他深邃渺远c总给人想要一探究竟的。他为人热情洒脱,细腻温柔,字吐珠玑,相谈下来倒也不觉烦闷。 然而当我看见几株盎然挺拔的梨树时心顿时沉下了,不为别的,只为他的清梨园中种着许多棠梨。 夔靖远不明就里,颇显忧色道:“二小姐,看你神色倦怠,是否累了?不如回去歇着吧!” “世兄不必担心,我没事。”我缓缓走近那硕果繁枝的树下,轻托起一簇新结的棠梨概叹道:“层云彩簇缤纷尽,换却千影压繁枝。无香无馨无蝶恋,空余孤影伴残红。其实世间之事莫不如此,纵使当初再艳丽夺目,终究逃不过黯然惨淡的运命。” 夔靖远思忖一番,道:“二小姐所言不无道理,不过我却以为不全然如此。” 我退下倦容,抬眸盯着他问道:“哦?世兄有何高见?” 夔靖远清转一笑,亦抬手托起一簇繁盛的棠梨幼果,扬鼻轻嗅道:“若无当初缤纷色,何得今日硕果枝?你只看它如今暗淡无华,殊不知万千精华聚结于内,只待秋来化作一股清梨香。” 只待秋来化作一股清梨香?是啊,待得秋时近,硕果累累暗藏香。可我与他之间注定是不可能的了,又何来化作一股“清梨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0回、弃王之尊 想明白这道理后我便竭尽所能将心中烦闷派遣出去,强迫自己不去想c不去思。然而事实又岂会真如我所愿,就在夔伯伯来后的第三天太子哥哥也来了。 爹爹虽不太乐意我与他来往过密,却也清楚太子哥哥不会害我,是以没有阻拦。太子哥哥来时我正无聊的写字消遣,他一进来便道:“妡儿,外面的传言是不是真的?” “什么传言?太子哥哥听到了什么?”我头也不抬的回他,在他面前我向来不拘礼数。太子哥哥见我如此一把便将我手中纸笔夺去,焦虑问道:“你和那个叫什么什么夔靖远的事究竟是不是真的?” “不假便真喽,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他人长得不错,满腹经纶,又是我爹故友之子,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我懒散答着,又沏了杯茶递给他,“太子哥哥,你这个东宫储君不去忙你的社稷大事,倒有闲心来管这芝麻绿豆大的事,也不怕皇上责罚?” “你的事哪里是小事?”太子哥哥急急出声,也顾不得喝茶,将那茶水搁下拉着我道:“妡儿,告诉太子哥哥,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你是不是真的答应嫁给那什么靖远?” 我双手一摊,答道:“能怎么想?婚姻大事自然是要听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太子哥哥盯着我:“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么说你是答应要嫁给夔靖远了?” “怎么,不行吗?”我反问了一句,继而将那盏茶又送到他手上。 太子哥哥却不喝,倏尔将茶盏敲在桌上,愤愤道:“当然不行!你若嫁他,九叔怎么办?” 我猛的愣了,呆呆的盯着他不知如何应答,安王一事我从未向人提过,就连长姐与姝儿都没有,他如何知晓? 那时心中不知是何感受,但想着安王前翻那样直接的拒绝心中便更不是滋味,当即否认道:“什么九叔?太子哥哥,你说的什么胡话?我嫁我的人,与他何干?” “你用不着瞒我,妡儿,虽然我不知道你和九叔之间到底怎么一回事,也不知道你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不过凭我对他的了解,他对你绝对是有感情的!否则也不会在端午那天摔下马来。” “砰”的一声,我手中茶盏直直坠落在地上,碎瓷片与茶水溅了一身也浑然无知,直揪着太子哥哥衣襟问:“太子哥哥,他受伤了?怎么回事?他伤的重不重?” “没什么大事。”太子哥哥回了一声,我却觉得失礼,且反应过激,因而掩饰道,“太子哥哥,你别误会,他救过我。” “都这时候了,你还要瞒我吗?妡儿,我是谁?还是不是你的太子哥哥?你几时与我也要这样生疏了?”太子哥哥直视着我询问一番,我却无从回答,目光左躲右闪在避开他。 他仰息一叹,随后才又道,“母后最近正忙着给三弟张罗王妃,人选你也知道,是嬅儿的妹妹秦妱。秦妱自小属意三弟,一直等到现在,三弟却怎么也不肯依,非要吵着让母后答应把你许配给他。” 这个洛王哥哥,当真是不死心,从慕容晔逃离之后他找过我多少回了,我没一回理过他,他倒好,直接去找皇后了!难道我肯听她的话?真真可笑! 我兀自想着,却听太子哥哥继续说道:“母后哪里肯依他?就让人对他说舅舅已经在给你张罗婚事,你也没反对,应该不久就定下来了。九叔当时也在,许是听了这话才神思不宁以至于跌落马下的吧!” 我心中砰然一跳,他在意我?真的吗?倘或他真在意为何我丝毫感觉不到?倘或他真的在意为何在落云居外要那么直接地拒绝我?倘或他真的在乎为何连救了我都不敢承认?倘或他真的在意又为何总是疏远我?连见人都害怕? 太子哥哥没有注意到我的神游,依旧说道:“那天晚上他从马上摔了下来,后又喝了很多酒,醉梦中迷迷糊糊喊着你的名字,我才终于明白他为何一反常态,为何听见你要嫁人就心神不宁。” 太子哥哥脸色又凝重了几分,扶着我双臂问道:“妡儿,我问你,你是不是真要嫁给夔靖远?” “太子哥哥,此事与你无关。”感情真切又如何,他抵死不认,难道我还要厚着脸皮去求他吗? 人都有尊严,在他面前我已经连番受辱,哪里还敢有半点奢念?我不顾太子哥哥的反驳,直截了当回道:“太子哥哥若是来谈此事大可不必再说,我心意已定,不会更改。太子哥哥,你走吧,恕不远送!” 太子哥哥听了我的话很是懊恼,抓着我不肯放手,问道:“妡儿,你怎么这样固执?你们之间分明都有感情,为何非要这样呢?难道彼此互相折磨的滋味很好受吗?” “太子哥哥,我说了,我不想再听,你还是别提了!”我不耐烦地对他低吼,半句话也不想再听他多说。 树欲静而风不止,太子哥哥这头我还没解决,书玉便急匆匆来对我说洛王哥哥来了,爹爹要我过去说点事。 我情知不是好事,却也不得不去,太子哥哥不放心,因而也跟了过去。爹爹和洛王哥哥俱在宁远堂,洛王哥哥见了太子哥哥先是一惊,旋即恢复神色,对我展眉一笑。 洛王哥哥与太子哥哥同为嫡出,命运却截然不同。太子哥哥是嫡长子,生来便集结了万千宠爱,尤其是皇后娘娘,对他可谓全心付出,而对洛王哥哥则一直是可有可无的。 儿时洛王哥哥与我关系极好,每每进宫总是他带着我四处玩耍,可搬到来仪县后我们却再无联系,他也不似太子哥哥那样时时让人去来仪县探望我。 我扯开嘴角略微回应了他,便转向爹爹道安。爹爹满脸肃色,出声道:“清予,不是舅舅不通情理。你所谈之事事关妡儿终身幸福,舅舅不能独自决断,所以你还是先与妡儿谈谈吧!” 爹爹说完便同太子哥哥一道出去了,临走时太子哥哥还不忘给我几个忧虑的眼神,我却无心理会,转身对洛王哥哥无神道:“洛王哥哥找我有事吗?” “你为什么都不像小时候那样喊我予哥哥了?” 洛王哥哥凝望着我的双瞳,眼中似有柔情流出,却又闪着无尽的凄凉,其实我明白,这些年他看似风光无限,心中却比谁都苦。摊上那样一位母后,时时事事都在算计自己,能不苦吗? 此番选妃,皇后放着那么多千金闺秀不选,偏要选什么秦将军府的二小姐秦妱,说得好听那是亲上加亲,说得难听便是变相禁锢洛王哥哥的自由。 谁不知道秦将军府大小姐秦嬅是太子哥哥正妃,听闻秦妱向来倚重秦嬅,洛王哥哥如真娶了她不等于间接受东宫掌控吗? 我强笑道:“昔年年幼无知,如今长大了,怎好再直呼哥哥名讳?何况哥哥如今已是地位尊贵的亲王,妡儿实在不敢。” “什么劳什子亲王!”洛王哥哥愤愤难平,许久才低沉说道:“妹妹当真是要与我生分吗?旁人当我是金贵的帝室王爷也就罢了,妹妹你却也这般说,难道这些年我过的是什么日子妹妹你不知道吗?” “妡儿自然知道,可人生于世谁心中没个苦楚?只是有些人的苦溢于表面,有些人的苦却藏于心间。”我叹息道:“予哥哥,我知道你今日缘何而来,不过请恕妡儿不能成全表哥!” 权衡再三,我终究还是改口唤他予哥哥。洛王哥哥转徙成伤,直愣愣看着我:“为什么?不要告诉我是因为夔靖远!你们才见过几次面?他有什么配上的你的地方?” “夔世兄书香世家,一表人才,为人谦逊,自是本色男儿,哥哥何必如此诋毁于他?妡儿本无长物,且自小长在乡野,没规矩惯了,实在配不上哥哥一番情义,还请哥哥勿要执念。” 虽然我曾说过此生不能与玉郎相携白头那么嫁给谁都无所谓,但予哥哥却不可以,即便他的确胜出夔靖远数倍,即便他对我情义深重。 因为他是皇后的儿子,纵使再不招皇后喜欢依然是她的儿子,当年之事仍旧梗在爹娘心坎上,我怎会再去招惹皇后来戳爹娘的伤疤? “不!我不信!妡儿,你是为了太子对不对?我知道,母后有心将你选入东宫,你对他也一直远甚于我!你是为了他对不对?” 洛王哥哥瞬间情绪激动,紧扣着我双肩问道:“为什么?为什么你们所有人心中想的都是他?母后这样,父皇这样,如今连你也是这样!为什么?为什么打从我生下来起就事事不如他?” “予哥哥你误会了,我的事和太子哥哥半点关系也没有!”我正对上他的目光,吐字清晰说道:“予哥哥,我想你会明白的,一直以来我只把你当作哥哥,和太子哥哥一样的哥哥,从来没有别的情愫,所以你们之中不管是谁我都不会嫁!” 他失落却又嘲讽的问道:“果真吗?” “我用不着骗你!”我冷冷丢下几个字,然而瞥见他异常神伤的脸庞却又心软起来,轻声安慰道:“予哥哥,我知道你待我很好,也明白你的情谊,可是妡儿真的受不起!这辈子我只想平平淡淡安度一生,可你身份非凡,你的人生注定波涛骇天,妡儿实在不敢染指分毫,还请哥哥不要难为我!” “如果我不做这个王爷呢?” 他柔光期许地迎上我的目光,‘不做这个王爷!’这话要是从另一个人嘴里说出来该有多好!可我知道,不会的,他不是予哥哥,他心中总藏着无尽的幽邃,他自有佳人牵挂,又怎么肯为了我一个小女子放弃他的尊荣地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1回、痴情洛王 望着予哥哥期许希冀的目光我的心在一阵一阵抽疼:予哥哥,对不起,不要怪我狠心,要怨只能怨天道不公,要怨只能怨你是皇后的儿子,你的这番情这份意妡儿实不敢受。 我轻轻拭去眼角溢出的泪珠,柔缓说道:“予哥哥,别傻了!人的运命自出生时起已牢牢锁定,纵使哥哥愿意割舍,又如何舍得下?别忘了,你是大梁王朝的三殿下,是佑城军主帅,是皇帝亲封的洛王爷,普天之下还有那么多人仰仗着你生存,你要如何舍弃?” “我管不了许多!”他眸中闪出泪来,倏尔将捧起我双手倾述道:“妡儿!你知不知道?从小到大,除了你从来没有一个人真心待我好!父皇视我为无物,母后视我为多余,后宫的那些娘娘们更是巴不得我早早的死了!妡儿,你知道这些年我是怎么熬过来的吗?” “予哥哥”看他满眼伤疼我也不好受,却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 予哥哥将我的手攥的贴紧,双目熠熠对我道:“妡儿,你还记得吗?9岁那年在母后宫里,我不过不小心打翻了一个琉璃盏,母后便怒气横生,当场扇了我几计响亮的耳光,当时我的脸就肿了,可她竟半点也不心疼,还吩咐宫人将我好好看管,不准再随意出入凤仪宫半步。” “10岁那年我与老七起了争执,而后老七指使宫人将我打伤,父皇非但不听我分辩,还听信贵妃之言说是我居心不良意欲谋害老七,活生生打了我三十大板。要不是淑妃娘娘好心为我求情,他能活生生将我打死!” “12岁那年京中闹瘟疫,所有的皇子公主都被自己的母亲好好保护着,唯独我是孤零零一个人没人管没人顾,后来无依无靠的我不幸染上疫病,阖宫上下却无人理会,任我自生自灭。那个时候要不是有你,只怕我死了也没人知道!” “予哥哥!”这些伤心过往我何尝不晓得,那年瘟疫他病的极重,可是谁也不理会,任他自生自灭。我当时瞧见了,便拽着太子哥哥去给他请御医,守了他一天一夜才算熬过来。 “不要打断我!”予哥哥哀求道:“我15岁那年你和舅舅走了,我便再也不能看到你,再也不能听见你清丽的笑声。天知道那个时候我多想跑到来仪去找你,可是我知道不可以!我是个没人要的皇子,是个遭人唾弃的皇子,我活的比一般人还不如,一个不好就会招来灭顶之灾。所以我暗暗发誓,我一定要强大起来,强大到可以好好的保护你,不要你受任何委屈!” “妡儿,如今我已经可以好好地保护你了,可你却将背抛给了我,转头不要我了!你知道我这心里有多难受吗?”洛王哥哥说着拍拍自己的心口,含泪道:“它很疼,疼的就快要无药可救了!” “予哥哥” 他瞬时捉住我的手,满脸乞求:“妡儿,求求你!求求你不要舍弃我,不要将我丢回那冰冷的地方!不要将我丢回一个没有人疼c没有人爱,没有人关心的地方!那样我会活不下去,求你了!” “妡儿,你放心,我再不是当初那个任人欺负的小孩子了,我已经有能力保护你,你相信我好吗?若你喜欢,我大可以不做这个王爷,也可以不要这皇子的身份!咱们找一处青山绿水之地,安处一生,可好?” 从不流泪的他已经呜咽不成声,面对如此的他我如何能不动容?可我更清楚,我心中不爱他,与其到时把他伤得遍体鳞伤倒不如现在横一横心拒绝他,起码这样子伤口会愈合的快一点。 我偷偷抹去眼角的泪珠儿,沉淀面色道:“予哥哥,谢谢你如此看重妡儿!可是妡儿还是那句话,你的情你的义妡儿消受不起!” 那天予哥哥失魂落魄离开了兰府,再不久便传来他与秦妱的婚讯,对此我除了叹息仍更还是叹息,唯愿他能早日疗愈伤口。 又几天过去庆王府也传来了消息,说是老太妃也为梓希哥哥择选了佳人,婚期就定在六月初八。六月初八?时间虽有点紧,但梓希哥哥年龄已经不小,尽快完婚也没什么不好。 那些日子里夔靖远偶尔会来家里走动,却从不主动找我。我不知爹爹和夔伯伯谈到了什么程度,然而也并不关心,既然爹娘认可那么我只需谨遵孝礼听命服从即可,何须费那心神? 寂寥的岁月一日甚于一日,唯一令我欣慰的便是董季原自揭罪行,还了大哥清白。我明白,这是安王在暗中使劲,也许是为弥补当年的歉疚,也许是为了我的心愿。 六月八终于到了,那日梓希哥哥曾来找过我,只是他什么也没说,就那样傻傻地看着我,直至走时方道:“妡儿,若你先遇见的人是我,咱们之间会不会是另一种结局?” “什么?”我讶异盯着他,他抬眼望了望湛蓝的天空,随即扑灭了眼中仅存的火光,神伤道:“我知道不会的,不管我承认与否,我终究比不上他!” “梓希哥哥!” “你知道我说的是谁!”梓希哥哥挤出一抹苦笑,“自那日在府里无意间撞见你们紧抱在一起我就什么都明白了!妡儿,我知道,和你说这些未免显得多余,可我仍要提醒你一句,九王叔他就算再好也不适合你!” “梓希哥哥,我想你可能误会了,我与他之间从来就没有什么。”我对梓希哥哥无力笑出,合适也好c不合适也罢,我与他早已泾渭分明,又何来提醒一说? 梓希哥哥将信将疑,却也不再说什么,临到出府时才迟迟开口:“妡儿,你不用跟我解释什么,我能答应祖母娶尹慧茹便是已经将你放下,且我对你只是有那么一点点喜欢,还没到迷恋的地步,今日前来纯粹是为了咱们之间那份兄妹情义。” “哥哥待妡儿好妡儿心中明白,这份情这份义妡儿会永存心间!” “不必!”他摇摇头,“妡儿,我只是想告诉你,九王叔这些年身边没有女人不是因为他不想娶,而是因为他所爱的女人都已嫁为人妇!” 那一刻我失神的凝望着梓希哥哥,心中不知是何滋味!许久方才仰息问道:“是蓝侧妃对不对?” 听了我的话梓希哥哥也有些错愕,不承认却也不否认,只是哀伤地轻拍我的肩膀。我旋即冷笑出声,原来如此! 先是景逸苑前海棠树下的玉佩,再是落云居外他神秘的身影,其实隐约中我早已感觉其中有着不可分割的联系,可究竟是什么却又不明白。 再后来遇见了蓝侧妃,她那冷傲的眼神c那孤清的容颜对谁都是一个样,唯独对他别有不同。 如今听梓希哥哥这话我才了然,是呢,难怪那晚景逸苑前会有个黑影,想是那晚姐夫请的客人是安王,瑶妃思念难抑,便偷偷前来景逸苑偷目两眼,不料被我发现,慌张之中便将那玉佩丢了! 还有落云居那次,怕是他为了看一眼瑶妃吧? 哼哼!兰妡呐兰妡,你可真好笑,人家心中已有佳人,哪里还有你的位置?你居然还恬不知耻去向人家告白,活该有此羞辱!我唏嘘出声,脸色瞬间苍白无比。 梓希哥哥见此很是担心,问道:“妡儿,你没事吧?” “我没事,梓希哥哥,你放心吧!谢谢你今天过来看我!”我别过脸去擦干眼角的泪珠,对他摆手说到。 梓希哥哥动动嘴角,终于放弃了说话的念头。那是他大喜之日,来我这地方已是不像话,再耽搁了迎亲便不好了。 送走他后我这心中再也静不下来,不知不觉便踱到了照云轩。那是大哥大嫂的旧院,当年大哥离世,大嫂也跟着去了,以至于这院子里空落落的,没有一点儿人气。 院子收拾得整洁干净,一如他们在世时清雅,只是故景尤在,人已无踪。曾经的大哥是那样疼我怜我,不管有什么心事他都能知道。而今他魂归九天,我这一腔愤懑又该对谁倾述? 那日我将自己锁在照云轩,对着大哥遗像吐了整晚的心事,也流了整晚的泪珠。 次日醒来时窗外流进一缕阳光,格外的晃眼,仿佛异世时空的灼热之火。 然而更令我难受的却是蒋玉瑶的死讯!听玲风说蒋玉瑶自从老太妃寿宴那日身子便不太好,后又得知了梓希哥哥成亲的事,情况越发糟了,昨日梓希哥哥拜堂完婚时,她一口气没上来便去了! 虽然她算不上什么好人,却也不是大奸大恶之辈,不过是痴心思慕,又有什么错? 而我,却活生生毁了她的希望,毁了她的信念,算来我才是罪魁祸首,活生生害了一条性命! “小姐,您别自责,她若是想的开,也就不会有这下场了!”因蒋玉瑶的事我一连几日不思饮食,可把她们几个急死了,终日带着哭腔哀求于我,却又不敢告知父亲c母亲。 我向她们挤出一抹安心的浅笑,又向玲风问道:“今日是她出殡的日子对不对?” 玲风脸色不好,看看书玉再看看代月,终是点了点头:“小姐,要二公子娶尹小姐的是老太妃,您别把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 “可终究是我栽赃她在先!” “那也是瑶妃诬陷小姐在先!要怪只能怪瑶妃狠毒!” “别说了,随我去给她上炷香吧!”我摆手打断了她们的话,但愿蒋玉瑶能泉下安魂,下辈子别再遇上我,更别遇上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白白辜负好韶光。 蒋玉瑶葬在城南杏子林中,山上林木稀疏c翠草蔓生,与她生前嬉闹的性格迥然有异。 她从小养在庆王府,除了瑶妃并无亲眷,此刻坟前廖落孤戚,并无半个祭奠之人。 我缓缓跪下,凝重地向她的坟冢叩了几个头,思寻良久却是无语哽咽,芳魂已去,再说什么都是多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2回、梅园受辱 “妡儿!”一声伤叹打破了我流传凝滞的思绪,回头望去,却是洛王哥哥醉眼迷离望着我。 “予哥哥!”我起身向他走去,几日不见他已是胡虬密轧,形容潦倒,一身的酒味四溢漫开。 洛王哥哥迷离一笑,提起酒袋又是满满的一口:“妡儿,可以陪我喝酒吗?” 他这个样子是我最不想看到的,因而过去扶他道:“予哥哥,你醉了,我送你回去吧?” “我不回去!”予哥哥一把将我推开,半醉道:“回去做什么?回去了又要面对那些可恶的人c头疼的事!这样醉着挺好的,什么也不用管,什么也不用顾!” “予哥哥!” “你别拦我!”予哥哥哭笑道,“妡儿,我求你嫁给我你不肯,难道连陪我喝杯酒都要推迟吗?” “不是的,予哥哥,我是担心” “既然这样就跟我走。”言罢,予哥哥果断抓着我的手往前去,也不管玲风在后嚷着。 予哥哥直拽着我上了马,一遛烟功夫便到了他城南的别院梅园,玲风却早不知被甩到了哪儿。 “妡儿,喜欢吗?这片梅园是在你去来仪县后栽种的,到如今已整整八年!”予哥哥挑起一枝梅枝,“还记得那年你到皇宫,见了御花园的梅花便赞不绝口吗?” “予哥哥,何必呢?”我眼角有泪珠渗出来,他也淌下几滴清泪,挽着我朝屋里去,屋内摆设素雅,一应景物陈列皆是我昔年的喜好。 予哥哥没再解释什么,给我倒了一杯酒便自顾沉饮道:“妡儿,你知道吗?我心里好苦!真的好苦!”见他难受,我跟着抿了一口,当时陪他。 予哥哥边喝边道:“我从小就不喜欢秦妱,母后却还要逼着我娶她!我知道,她是为了太子,为了她最疼爱的儿子!在她眼中太子就是一切,而我什么都不是,充其量也就是件利用的工具!” “予哥哥” “有时候我在想,她既然不把我当儿子,为什么要生下我?我是人,我有感情妡儿,你说这样活着是不是比死还不如?” 他絮絮叨叨说了许多,我也闷声不吭听了许久,听着听着意识竟逐渐模糊起来,身上也开始燥热,无形中感觉红潮涌上脸颊:“予哥哥,怎么回事?我c我好难受!” “哦?是吗?怎么回事?”予哥哥跌跌撞撞从位置上爬起来,伸手欲要探我脸颊,我忙别过头去不让他触碰。 他的脸也如我一般红霞晕染,又饮下几杯酒道:“没事的,许是喝酒的缘故。” “不会的,予哥哥,这酒?”我虽不是纵情酒酿之人,却也能喝下几杯,怎会一杯下腹便燥热连连? “嘘!”不等我把话说完予哥哥便堵了我的话,整个将我搂住,随即打橫抱起我踉踉跄跄朝不远处的床上走去。 我情知不妙,忙挣扎道:“予哥哥,你做什么?快放我下来!” 他脸上闪过笑意,根本不肯听我的话,径直将我放到床上,随即俯身压了上来。那时的我全身已无半点气力,根本推不开他浑厚的身躯,只得含泪哀求道:“予哥哥,你做什么?快放开我!予哥哥,求你了!求你了!” “妡儿,我爱你,真的好爱你!我不要娶秦妱,我要你!我只要你!妡儿,求求你,不要拒绝我!”他说完便将冰凉的朱唇附上来侵袭我的身体,双手也开始剥夺我的裹身蔽体之物。 我虽未历情事,却也明白他要做什么,忙推阻哭道:“不要,不要!予哥哥,求求你了!不要” “妡儿,你放心,我会好好待你的,我会推掉秦家的婚事,娶你为唯一的王妃!”他辗转吸掉我滚落的泪珠,意乱情迷吻着我的肩脖。 他的触碰犹如冰泉般渗入我滚烫的身体,那时我方明白,旋即咬牙推他道:“予哥哥,你在酒里掺了东西对不对?你放开我!快放开我!” “妡儿,对不起,我也不想用这卑鄙的手段,可是我没有办法,失去你我生不如死!” “不,予哥哥,你不能这么对我!” “妡儿,我管不了那么多!只有这样你才会嫁给我!对不起!对不起!请原谅我的自私!” 予哥哥倏尔捏住我下巴,长舌毫不犹豫探入我口中无情的掠夺。我从未想到他会这样对我,凭着一切气力想要将他推开,却根本无济于事。 屈辱之余我想到了咬舌自尽,可下颚被他牢牢捏着,丝毫使不上力,唯有不断地滚落耻辱的泪珠。 “予哥哥,你不能这样对我!我是妡儿,是从小陪着你玩的妡儿,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慕清予,求求你!不要这样对我!”我双眸不断翻滚着泪珠,今日之后,我还有何脸面见人? 衣服被他撕尽的那一刻我的心也碎了,梅园僻处荒凉,又有谁会来救我?何况我这副模样,就算被人救起,又有何颜面苟活于世? 而他,见着我光裸的身子,情韵更浓,喉结一滚,像是咽了咽口水,继而一个俯身朝我冲过来开始新一轮的掠夺。 我当时既羞又恼,更多的却是恨,一边推阻一边咬牙切齿骂道:“慕清予,我恨你!” “我宁愿被你恨,也不要被你遗忘!”他没有停留,依旧在我身上胡作非为。 “你以为这样就能逼我就范吗?慕清予,我告诉你,你如果还不住手我就死给你看!” 我并非是在威胁他,于女子而言贞洁是头等大事,我怎会就此妥协?可他哪里听得进我的话,埋头低沉道:“我不会让你死的!” “慕清予,求你了!不要”那一刻除了落泪我已想不到还有任何希望,慕清予从小不受恩宠,性格偏激,一旦拔出剑刃哪里还肯收剑回鞘? “混账!你在做什么?” 绝望之时门口猛的传来太子哥哥一声怒吼,紧接着洛王便被人提起来拳脚相加。迷糊中我虽看得不太清,却能听出来那是太子哥哥和安王的声音。 当时的我寸缕不着,唯一的心思便是遮住一身羞愧,因而急忙拉上衣衫,扯了被褥裹住身体,随即畏缩到墙角呜咽不止。 “妡儿!”洛王哀嚎声止息后身旁响起了一个轻柔的声音,被褥也被他扯开了一角,我自然知道那是谁,却只是哭喊道:“走!都走开!” 安王有些担忧:“妡儿,是我,不用怕,我和清扬来救你了!” “走开!都走开!”他们进门时我的狼狈样系数入眼,哪里还有脸面见人,只知道埋头哭喊。他闻听如此,更见焦急,俯身便要过来拉我。我心中立即恼怒,聚集周身之力猛的将他推开,连鞋袜也顾不上穿便跑了出去。 贞洁是女人最看重的东西,洛王哥哥虽然还未伤害到我,但这样耻辱的画面却是我所不能接受的。 我拼尽力气狂奔,光洁的脚底早已被荆棘划出了无数道口子,却丝毫不知道疼。此时此刻,我只想找到一个无人之地,好好洗尽这一身污秽。 “妡儿!”安王的声音未曾停止,一直萦绕在我的身后,然而他越是追我便越是羞愤。 可我再怎么跑也比不上他速度,没片刻已被他拽住臂膊:“妡儿,别再跑了,你的脚已经满是伤痕!” “不用王爷可怜!”我拼命想要甩脱他的禁锢,“安王爷,出了这样的事,兰妡已经没有颜面苟活于世,求求你,放开我!放开我!” “妡儿,你冷静一点,这件事不会有人知道的,再说洛王也没能伤害到你,你冷静点好不好?” “冷静?你要我如何冷静?安王爷,事情不是发生在你身上,你当然不会明白我的感受!安王爷,我们之间没有任何瓜葛,求求你不要再管我的闲事,放开我好吗?” 我再次尝试甩开他的禁锢,却不料他手臂一用力将我拉至怀中紧紧箍着:“妡儿!别这样,别这样!” “你放开我!放开我!”我不想让他看到我的狼狈,也不想在他面前透出脆弱,是以双手不断的扑打着,可他一双铁臂就像牢笼一样将我禁锢着,由不得我推开。 “求求你,放开我!安王爷,我不需要你的可怜,也不需要你的同情,今日之事是我咎由自取,所有的后果也该由我自己承担,求求你,不要再缠着我!” 与他呆在一起的每一刻都会让我感觉耻辱不息,因而狠下心朝他肩头咬了下去,希望以此换的他的松手。 可他只是拧拧眉,贴着我的耳朵低语道:“你愿意咬就咬吧,妡儿,以前是我胆小,不敢承认对你的感情,以后不会了,我会时时刻刻保护着你,再不让你受半点伤害!” 我顷刻间松了口,愣愣不知所措,只听得他继续道:“妡儿,你知不知道当我得知洛王要对你下手的时候有多害怕?赶来的路上我的心一直悬着,就怕来得晚了!妡儿,不要这样折磨自己好不好?都过去了,啊!” “你何苦编这些话来哄我?”不是我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实在是我没那自信,前翻我那样言辞恳切他都拒绝了,要我如何相信他的话? 我的话才出来他便急忙争辩:“我并非骗你,妡儿,今日之言句句肺腑,求你了,别再胡思乱想了好不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3回、两心相照 “肺腑之言?”我冷哼出声,猛的将他推开泫然落泪道:“安王爷,多谢你的好意,不过妡儿不傻,不敢企盼能有蓝侧妃那般的荣幸!” “妡儿,你说什么?关她什么事?”他木然看着我,似是无辜之态,我更觉讽刺,直言道:“不关她的事?王爷难道要告诉我,说你和她没有半点关系?王爷,我不是三岁孩童,有些事还能分辩一二!” “王爷,想必那日被你撞碎的玉佩你该很熟悉吧?那是我入庆王府之日在姐姐景逸苑前的海棠树下拾到的,上面就刻着你的模样,王爷敢说那不是蓝侧妃的吗?” “妡儿” “蓝侧妃素来高冷,就连对姐夫都爱理不理的,唯独见了你却奕奕生神,难道王爷会不知道?安王爷,你和她青梅竹马c两小无猜,这些事妡儿以前不知道,不代表永远不会知道!” “妡儿,不是这样的!我与阿蓝之间清清白白,诚然我知道她” “够了!安王爷,你与你的阿蓝之间怎样那是你们的事,实与兰妡无关。安王爷,我很感激你今日前来相救,但我不需要您可怜兮兮的怜悯!你放心,兰妡上有高堂,不会就此自寻短见,所以你不必觉得会对大哥有所愧欠,但请你不要再跟着我,让我静一静好不好?” 我涕然不止,将满腹梗塞统统发泄出来,随后又欲往前狂奔出去。肺腑之言?当我傻吗?如果真是肺腑之言在落云居时就不会是那个表情,如果真是肺腑之言就不会将我看成是一个见不得光的人。 然而我双足早已划破无数道口子,鲜红的血液染了满地绿茵,想要挪步却也不容易。 正转身时又被他一把揽进怀中,他喘息急促,铁臂将我紧紧禁锢在厚实的胸膛中,贴着我的耳鬓哽咽道:“妡儿!我错了,我以前不该那样对你,可是事实真不是你想的那样!阿蓝对我什么感情我无法阻拦,但我对她真的没有任何奢念,这些年我一直都把她当做妹妹!妡儿,你相信我,只有你,一直以来只有你,你才是那个让我终日牵挂记怀的人!” 听了那番话我也不知自己怎么了,情绪更加难以控制,不断地拍打着他的浑厚肩背:“我不信!我不信!你骗我!如果真是这样当初我向你告白的时候你为什么要拒绝我?如果真是这样为什么一有人出现你就避我于千里之外?” “我没有!妡儿,我有我的苦衷,之所以疏离你都是为了你好,可我没想到,没想到你会如此执着,更没想到你会如此率性!都是我不好,都是我懦弱,妡儿,求你了,别伤害自己好不好?若你实在难受,大可以拿我来发泄!” 他的声音犹如洪泉在我脑海边奔涌,霎时化解了我所有的怨愤c积郁与伤痛,唯有伏在他怀中抽泣不止。 不喜流泪的我那日哭了许久许久,或许是为被洛王哥哥毫无预兆的凌辱,又或许是为安王的真情告白,直至声嘶力竭之时安王才缓缓抱起我的身子去了揽月阁。 他的心思我明白,我身上满是洛王哥哥留下的吻痕,脚伤也比较严重,这狼狈样万万不能被爹娘看见,否则二老不知又要生出几多忧心。 他先让人通知了封于华来揽月阁给我治伤,又着人去了庆王府,许是要让姐姐c姐夫给家里传个信。 许是因为哭得太累的缘故,在他抱我回揽月阁的途中我已经沉沉睡去,等醒来时已是银华初上,他正迎着烛光在为我上药,我脸上顿时绯红一片,坐起身忙欲扯下裙摆。 他横手阻止了我,旋即对我温婉一笑,“你脚上满是口子,不好好上药是不会痊愈的。” “我”我仍是娇羞难抑,尽管早已对他倾心痴慕,这样子手足间肌肤亲密接触却还是头一遭,心中多少有些不安。 他依旧含着一抹清浅温柔的笑意,低首细心抹着伤药,并絮絮道:“这是封于华开的药,药效很好的,你要是乖乖听话不乱动,两三日就会好的。” “谢谢。”我埋头娇羞道了一声谢,他却摇摇头,搁下药膏来执我的手道,“妡儿,我不要你的谢谢,我想一辈子都守着你c护着你!妡儿,以前是我不好,没有勇气去面对,但经过今日之事我才明白什么最重要,妡儿,我不想失去你,更害怕失去你,所以你可不可以不要再生我的气?和我一起携手走完余生好吗?” “你想清楚了吗?”我仍是有些不敢相信,娇滴滴问了一声。 他慎重的点点头,“没有比现在再清楚的了!”说完他将我的手抓住慢慢贴上他的脸颊轻缓摩挲,而后才从怀中掏出一件物什,那东西我认得,正是当日碎成两半的玉佩,如今已经嵌在鎏金环中。 我不得不夸工匠巧手,这玉原碎了,如今看上去竟半点裂痕也不见,我取出玉来仔细端倪,忽而噗嗤笑出声来:“无怪我一早就觉得这玉像眼熟,原来真是你。” 他没有说话,缓缓将玉佩滑进我脖间,戴好后方温声道:“这玉是我十五岁那年亲手雕刻的,拢共两枚。那时阿蓝的父亲傅松年傅大人是我的授业恩师,她母亲又是照顾我的嬷嬷,所以她和她姐姐傅玲都住在王府,我们三个一处玩乐处学习。一日偶得了一块成色上好的玉璧,阿蓝便提议说要我将它刻成玉像赠与她们姐妹。” “所以你就刻了?”我有些吃味,他亲手雕刻的东西不是送我,而是送给别的女人,还一送就送两个。 “嗯。”他低首应答,清俊的脸上徐徐沾上一丝红润,比之刚才多了几分温旭。 我不想提这旧事,转而问道:“你说你之前避开我是有苦衷,是因为姐姐吗?” 我知道因为大哥的缘故姐姐不甚喜欢他,但觉得也不必如此,因为他是长辈,即便姐姐不喜欢他也不必畏缩至此。 “不是,跟你姐姐没有任何关系。”他脸色忽然凝重起来,仰息许久方道:“是因为宫里那位!” “宫里那位!”我自然知道他指的是谁,阖宫之中能让他这样称呼的莫不是梁帝慕元昊,只是我不明白我与他之间的事与皇帝何干? 他见我迷茫的样子,思虑良久方才叹息出声,将事情的前前后后细细说了出来。 原来宫中如今有两位太后,庆宁宫的尹太后乃先帝嫡妻,同庆王府老太妃同是太宗皇帝德妃亦即我朝孝康太后的外甥女。尹太后禀性纯良c宽待六宫,可惜小太子幼年夭折,感伤触怀的她从此专研佛经,不理后宫事,直至当今圣上认她为母才重新出山。 赵太后则是当今圣上和玉郎的生身之母,亦即先帝庄妃。庄妃出身低微,直到玉郎出生还只是个从三品的贵人。玉郎幼年聪慧,有几分小太子的睿智,因而深得先帝怜爱,庄妃娘娘也由此鱼跃龙门摇身成了从一品的皇妃。 因先帝垂爱的缘故,玉郎幼年生活极其和美,万千宠爱集于一身,若非有小太子的前车之鉴他早已被先帝立为皇储。 然而天佑16年,疼爱他的父皇骤然驾鹤西去,9岁的玉郎从此被遣送出宫。 后面的不用说也能猜到,无论是先帝还是庄妃,对当今圣上都是冷冷淡淡,问鼎龙驭的他一朝意难平,便将所有怨怒发泄到玉郎身上。 先是遣送出宫,再是借故贬谪出京,后虽晋了安王,到底没人再敢和他接触。直至后来玉郎辅助皇帝夺下半壁江山才得以回京,可尽管如此,皇帝对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嫉恨。 当时玉郎战功赫赫,又正当年少,未免娶进门的女人心怀不轨害了玉郎,赵太后便定与玉郎青梅竹马的傅玲为安王妃,只是万万没想到的是太后懿旨尚未发出,皇帝便已降旨封傅玲为美人入宫侍奉圣驾。 “妡儿,我之前之所以那么对你是因我怕,怕你也会踏上玲儿的路!”他颇显不安之态,我眼中亦流出泪来,是为他的周全委屈,也为自己的执拗任性。 我抬手紧握住他微微颤抖的双手,诚挚道:“玉郎!我不会的。” 我不想直呼他的名字,也不想生分的唤他王爷,更不愿喊他九郎惹来他对前尘往事的伤怀,想到脖子中那块刻着他的玉像便唤出了玉郎。 他还沉湎在往事之中,对我这声玉郎并无异感,转手反将我的双手紧紧握住,“妡儿,人家都道我是风光无限c荣宠至极的尊贵亲王,可谁又晓得我的处境?妡儿,你知道吗?我已记不得多久没见过母后了,也不知她老人家现在过得好不好?” 他眼中泛着泪花,我亦有所伤怀,紧紧环着他结实的腰身,将小脸贴紧他温热的胸膛,柔声安慰道:“太后她老人家福泽绵长,必定安然无恙,不会有事的。” 他胸膛的喘息越渐平息,沉默许久又破声问出:“妡儿,我这一生注定会是悲剧,极有可能不得善终,你怕不怕?” 我娇笑出声:“玉郎,你瞧我像那样畏首畏尾苟延残喘的人吗?此生我已认定了你,便会不顾一切与你厮守,生死与共c永不分离!” 生死与共c永不分离,这短短的八个字我这一生终究没有做到,让他一个人孤零零走了,自己则这长寂深宫中舔食着无尽的悲凉。有时我常想,若我当时懂得收敛一点锋芒,或是他能摒弃骨子里那些该死的仁义忠信,我们之间会不会不是这个结局? 然而设想只是设想,该发生的谁都逃不过。但当山鸟归林时我仍是会不住的怀念:人生,如能永驻那一刻该多好?无世事纷争,无权谋暗害,有的只是我和他合抱相拥,共享烂漫山林和叮咚水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4回、绝世独立 在揽月阁休养了两日之后我的脚伤也好了,等待第三日时玉郎一早便抱了我上马,扬鞭一指即向前驰行而去。 青翠的绿林疾速向后,两扇清风穿行而过,山河湖光尽收眼底。玉郎带着我来到一处湖畔,那湖形似弯月,青葱环绕,水面波光粼粼,涟漪荡漾,美不胜收。 我从未知世间有此胜景,一时眼花弥乱,兴奋之余更在青茵中翩然起舞,谁知玉郎张口便道:“扬眉转袖若雪飞,倾城独立世所希。” 这是太白居士《白纻辞》中的句子,恰好我今日一身净白色裙装,白袂翩翩,被他一夸脸色转圜变作绯红,嗔怪道:“浑说什么?” “我何曾浑说?你这舞虽随意,却不失绰约之姿,唯独缺了长袖。”他一沉吟道:“妡儿,你在我心里便是绝世独立。” 我心中原本欢喜,听了这句却抑郁起来,转身过来对他说:“‘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昔年李夫人因这一曲得见天颜,获宠后宫,最终却落得个掩面避见的后果。” 我眼观着平湖,一步一步道:“古人言‘以色事人者,色衰而爱弛,爱弛则恩绝。’玉郎,都说女为悦己者容,因而我自愿意在你面前展露娇颜,可容貌再好终会有老去时,所以我宁愿你能忽略这一副皮囊。” 玉郎先是凝神细望着我,清水般的目光逐渐展现笑颜,执着我的手温润道:“卿心如蕙,愿永守之。” 卿心如蕙,愿永守之,寥寥数字却耗尽了他一生去守护。那日我们在湖前相依相偎,行云流水,鸟雀轻斜,山林吟啸,世间万物皆入怀中。 “玉郎,洛王哥哥”我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去说,洛王哥哥自幼孤苦,行事难免极端,我既无碍,自然不愿他受太多折磨。 可太子哥哥的性情我是了解的,洛王哥哥那样对我他是绝不会轻饶洛王哥哥的。听说那日已将他打的半死不活,也不知后来如何。 玉郎忽而呼吸沉重,吻了吻我的发丝方才开口:“清扬警告过他,他不会对外乱讲的。” “我知道,事关我的声誉,太子哥哥必定不会就此罢休。”我抬眸望着他,犹豫许久方道,“玉郎,洛王哥哥也是可怜之人,伤害我兴许不是他的本意,我是怕太子哥哥怒气太盛,会不放过他。” “这件事你别管了,我和清扬会处理好的。”他言辞闪烁,像是有什么不好言说之物,我忙追问道:“你们把他怎么了?” 玉郎顿了顿,终于低声说道:“咱们走后清扬本想就此了事的,谁知清繇和清玄会过来。你也知道,清玄和清扬是死对头,有他从中横插一脚事情就不好办了!好在清予嘴紧,皇上怎么问也不肯吐出你的事,只说是他自己醉酒后动手先打了太子。” 端王慕清繇也就罢了,听说这些年他一直和洛王哥哥交好,去洛王哥哥的别院不是什么稀罕事,可景王如何会在哪里?他和洛王哥哥貌似也好不到哪儿去吧? 这些问题我也无暇去想,动手殴打太子不是小罪,何况皇帝一向不喜欢他,又有上次怒打刘沛之事,因而问道:“皇帝如何处置了他?” “褫夺亲王封号,谪降为郡王,贬谪到佑城去驻守边境,无诏不得回京。”玉郎缓缓吐出,我心中却不是滋味,洛王哥哥熬了那么多年才熬到一个亲王之位,如今就这样被皇帝摘了,要他如何承受? 洛王哥哥是次日出的京城,因为贬谪的缘故,除了五皇子端王之外并无他人相送。我虽恼他,却又怜惜他可怜,因而早早候在了城外驿道之上。 洛王哥哥见了我甚为惊讶,急忙勒住缰绳跳下马来,埋着头万分愧疚,许久才尴尬说道:“你是来送我的?你不恨我?” “不然呢?”我嘴角擦过一丝淡笑,抬眸望向他,“予哥哥,我也想恨你,可是我办不到,何况你落得这个下场也是为了我,要我如何去恨你?予哥哥,此去佑城山高水远,妡儿实在帮不了你什么,还望哥哥你能好自保重!” “事到如今还能听你叫我一声予哥哥已是我最高兴的事了,妡儿,那日是我莽撞,但愿不会成为你的噩梦。”他说话间有些黯然,却终究化作一口清气吐出。 “往事已逝,予哥哥不要再提了,听说你辞决了秦家的亲事,是真的吗?”我此番是为送他,是为让他能安心一点上路,并非要听以前的荒唐事,因而转了话题问到。 予哥哥点点头,“我不喜欢秦妱,娶她做什么?” “皇后娘娘会答应吗?” “她是否答应那是她的事,娶不娶却是我的事,如果她执意一意孤行我也没办法,只好委屈秦妱做个有名无实的王妃了!” 秦妱自幼倾慕洛王哥哥,如今哥哥虽已提出不娶,她却未必肯不嫁,如此一来也不知要僵持到什么地步。我思忖了片刻,又听得洛王哥哥说道:“妡儿,以前我总以为你心里的人是太子,没想到却是他!” “洛王哥哥在说什么?”我心中有些黄鲁昂,故作不解道。他凝神望了望我,随即苦笑了两声,摇头道:“没什么,妡儿,你和太子清清白白,别人未必如此认为,以后多留个心眼,千万提防太子妃!” 他苦笑着牵住缰绳,转瞬翻身上马,扬鞭轻摇便踏马而去,带着他的失落c带着他的闷忿别离了这伤心地。 因着他萧条的背影,我心中一直抑郁不悦,即便回了揽月阁神色依旧倦怠。然而更令我烦闷的却是刚回揽月阁姐姐便堵在那儿,脸色黑沉的逼问我前因后事,我不敢将事情告知于她,便支支吾吾企图蒙混过去。 可姐姐并不糊涂,哪里是轻易能蒙混过去的?见我嘴里问不出话也不再逼迫,立即吩咐铃玉姐姐安排接我回家。 我如何肯依她?从前是因为玉郎避退我才会顺应爹娘,如今玉郎既已言明心意,我必不会退缩,因而趁着姐姐拽我出门时故意将脚崴了。 铃玉姐姐知我心意,是以劝姐姐宽容几日,姐姐没法子,只好作罢,却留下铃玉姐姐监督着我。 铃玉姐姐最是宽和,又是看着我长大的,从来都是宠着我惯着我,哪里真肯与我较真,因而开一只眼闭一只眼自顾做着自己的事,全不把姐姐的交托放在心上。 可姐姐今日神情严肃c言语坚定,分毫不容许我推脱。我知道她定是嗅着味了,不然不会如此决绝。她对玉郎素无好感,何况玉郎长我十五岁,于她而言这差距实在太大,这桩婚事她是万万不会答应的。我该怎么办?怎么才能说服姐姐? “二小姐,该喝药了。”玲风这个时候端来药,我眸光一转,冷眼上下打量她:“玲风,你跟着姐姐多久了?” 玲风本是爽朗人,却被我突如其来的改变弄得浑身不自在,囧笑道:“回二小姐的话,八年半。” “也就是说姐姐嫁入王府时你就跟在身边?”我凝视着问她,她点点头,我继续道:“姐姐今日说要我回京,你知道么?”无怪我怀疑她,受伤后只有她频频来往京中,除了她我想不出还有谁知道我和玉郎的事。 何况书玉c代月自小跟着我长大,没我吩咐她们是不会透露半个字的。 唯独玲风,她本是姐姐身边的人。玲风讶异望着我,噗通一声跪倒地上:“二小姐,奴婢虽自幼在王妃身边服侍,但对您也是忠心耿耿,你不让说的事奴婢怎会多嘴?您且想想,若真是奴婢告密,王妃还能等到现在察觉吗?” 玲风的泪珠滚滚落下:“奴婢出身寒微,却也明白忠义的道理。王妃把奴婢指给您您便是奴婢的主子,我如何肯去搅那舌根子。更何况王妃对安王爷怎么样奴婢不是不清楚,二小姐,奴婢知道安王爷是真心待您好,又怎会去做这恶人?” “是我一时糊涂错怪了你。”我起身去扶她,擦去她脸颊上的泪珠说:“我原知道姐姐不会赞同,所以要你们守口如瓶,想着有机会再和她解释清楚,如今看来怕是不能够了。” 仔细想来她确实没有告密的理由,从一开始她就有意撮合我们,真要告密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我当真糊涂,怎么把她和小红那样的人想到一起? “小姐不用担心,王妃虽然执有偏见,到底是讲理之人。”她扶我坐下道:“常言道‘好事多磨’,安王如果连王妃这关都过不了那也不值得小姐为他费心伤神不是?” “何况他贵为王爷,若是始终如一便再好不过。可王府不同寻常百姓家,咱们庆王府单只一个瑶妃已经闹得阖府不得安宁。他是赵太后的亲儿子,即便尊了您为王妃也免不了要纳妾室,如果没个人为您撑腰谁能保证日后他会不会厚此薄彼?” 我从不知她一个丫头竟能装下这么多心思,赏识之余更添几许新愁:是啊,他是王爷,繁花映衬的王爷! 玲风一席话惹出我几许愁思,代月不知所以,见我久久趴在窗台发呆把个玲风好生一顿骂。我心中烦恼,不耐烦道:“你们都出去,让我静一会儿。” 玉郎不知何时来了,问道:“怎么了?” “你来了?”我摇摇头,随即挤出一丝微笑转过去看他,玲风却道,“小姐崴脚了!” 闻言,玉郎俊眉立即一拧,三两步上前,抓着我担忧问出:“什么?怎么回事?可找大夫瞧过了吗?还疼不疼?” “我没事,已经上过药了。”我抬眼给了玲风一个厉害眼色,待几人出门去才对他道:“不过是些小事,你不必担心的。” 他听闻我无恙仍是不放心,非要掀起裙摆查看方才放心下来,见我伏在栏上又将手附上我的脸,轻刮道:“想什么呢?怎么闷闷不乐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5回、一世清宁 我摇头不言,转身仰望着窗外孤月,那银白色的玉盘高悬空中,凄冷中夹着几分寂寞,闭目静思良久才开腔:“玉郎,姐姐今天来了,说是要我尽早回京。” “我听说了。”他也在窗台前站下来,沉声道:“你放心,我知道你姐姐对我有偏见,但这件事我会解决好,你只管安心呆着就好。” “我担心的不仅仅是这个。玉郎,你知道吗?我好怕,尤其是我得知当日那毒是瑶妃下的时候我便更怕了。后院的女人不善,王府里后院的女人更加凶险。我不过是一个寄居之人瑶妃便要下此毒手,他日进了王府,你身边的那些人岂不个个视我为劲敌?恨不能将我生吞活剥了!” 玉郎年三十有二,虽没有正室王妃,侍妾总该不会少的,想到玲风的话我这感触不由得发作出来。他长臂一伸将我揽进怀中,轻抚着我的青丝道:“傻丫头,我的王府统共只有我孤家寡人一个,疼你宠你还来不及,谁又来把你视作劲敌?” “果真吗?”我难以置信的瞅着他,忽而脸又暗淡下来:“现在如此以后就未必了,你是王爷,王府里怎么可能一直只有你一个?” “自然不止我一个。”听了他的话我陡然神伤,缓缓垂下脸来,是啊,自然不止他一个,谁叫他是王爷呢! 他见我失落伤感,脸上立即生出一抹得意,将我揽入怀中接着道:“我的王府自然不止我一个,不然我的小王妃要怎么办?”我面色如霞,娇嗔道:“谁是你的小王妃?” “傻丫头,别胡思乱想好不好?”他将我掰正面对他,深情的双眸如三月春水般看向我,再用他那略显粗糙的手指刮了刮我的鼻梁,含笑道:“如果不是碰到你,我这辈子或许都不会想成亲这件事,我府中以前没有侍妾,往后也不会有,你便是我唯一的妻子。” “妡儿,往后我不会再让别人伤你分毫,更不会让别的女人对你下毒手。安王府里你便是唯一的女主人,我要你一世清宁,了然逍遥于湖光水色之中,再不受人世污垢所累。” 我心中甚喜,他谨言慎行,必不会贸贸然许诺,因而含羞低首道:“我信玉郎。” 话未说完一个温润的唇已落到我的唇上,虽然我和他已经彼此交心,但这样的接触还是头一遭,一颗心开始噗通噗通跳个不止,却又不舍得推开他。 许是那个吻搅乱了我思维,又或许是自己得到了心中所想而蒋玉瑶却无辜丧了性命,夜幕降临之际她竟入了我的梦中。 梦中袅袅轻烟,蒋玉瑶脸色惨白,踏着轻烟向我飘来,冰冷的面孔含着阴冷的笑,一遍遍重复道:“兰妡,我一个人在下面好孤单。当初是你故意拆散了我和梓希哥哥,如今却又不肯嫁给他,倒在这儿和安王苟且。兰妡,我不会让你如愿的!我要你下来陪我!我要你下来陪我!” 她妖魔鬼魅的手指不断向我靠拢,我畏惧道:“不要!不要!”拼了命躲开她,可怎么也躲不开,眼见她双手触及我脖颈我慌得一声大喊:“不要!不要!” “妡儿,别怕,是我。”我惊坐而起c满身是汗,睁眼看是玉郎坐在床沿,猛然一下扎进他怀中抽泣,“是蒋玉瑶,是我害死了她,她向我索命来了!玉郎,她在向我索命!” “别胡说,蒋玉瑶的死和你无关。”他缓缓拍着我的后背替我顺气,在我耳边低语道:“妡儿,别总把罪责往自己身上揽,蒋玉瑶的死和你一点儿关系也没有,真正害死她的是她自己。何况事情过去这么多天,若有亡灵也早该超度了!” “不是的,如果不是我设计陷害她她也不会撞到柱子上去,不撞到柱子上也不会卧病不起。玉郎,是我害了她,如果她身体尚好,即便是知道梓希哥哥成亲的事也不可能扛不住,是我害了她,玉郎,真的是我害了她。” 我已分不清自己是愧疚还是害怕,但只在他怀中抽泣不止。玉郎耐性极好,一句一句对我重申。终于我哭累了,安静趴在他怀中。玉郎抚着我长发呢喃道:“睡吧,我就在这儿陪着你。” 蒋玉瑶缠绕了我整个夜晚,而玉郎也整整陪了一个夜晚。我本不是那种喜欢撒娇邀宠之人,却不知为何总喜欢在他面前示弱,总愿意沉溺在他羽翼之下得以庇佑。我想,大约是他那句为我承担惹的祸吧! 几日后姐姐再次来到了揽月阁,随她一同来的还有姐夫庆王爷。他面若平湖,全不似姐姐阴沉严肃,轻拍拍玉郎肩膀同他一道出了院门。此前玉郎告诉我他找姐姐谈过,要我安心,可我却更加忐忑。 “都出去!”姐姐没半点往日的宽和,连玉姐姐也屏息凝神不敢说话,淡然扫我一眼,大约是要我自求多福。我虽紧张却不害怕,因为我没有做错什么。见房内冷清下来姐姐冰冷道:“跪下!” “姐姐?”我迟疑片刻,姐姐却又冷声严厉重复道:“兰妡,我要你跪下!你没听见吗?”我不敢抵触,低头嗵一声跪在地上,姐姐骤然恨铁不成钢道:“兰妡,我叫你跪下你心有不甘是不是?觉得姐姐蛮横无理是不是?” “没有,妡儿知道姐姐疼妡儿。”我低语回道,姐姐气更大了,指着我鼻子骂道:“你既知道姐姐疼你就该听姐姐的!妡儿,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你知不知道安王是谁?你知不知道大哥当年是怎么死的?你又知不知道爹爹当年为何要带着一家老小远离京城?” 这一切我都知道,可并不想多提半个字,只好低头不语,姐姐见我这模样,心又软下来,问我道:“妡儿,到这份上你难道还不和我说实话吗?你和九皇叔究竟到了什么地步?” “姐姐,我?”姐姐问的如此直白,我该如何向她说?直言不讳吗?还是继续隐瞒?显然都不好,凭姐姐对玉郎的态度直言只怕姐姐压根听不进;若是隐瞒,瞧姐姐这架势如何瞒得过去?何况玉郎找她谈过,指不定她什么都知道了,只是等我亲口承认而已。 姐姐不悦瞪着我:“哑巴了?要你说句话有那么难吗?你为了他连自己都能摔伤,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既然姐姐已经知道妡儿也不想再隐瞒了。”我跪走过去靠近姐姐道:“姐姐,其实不是妡儿有意瞒着你。你是妡儿最亲的姐姐,妡儿怎会舍得瞒着你?可妡儿知道,姐姐不喜欢安王,若果知道妡儿和他往来姐姐势必是要生气的。” 我称玉郎为安王是要姐姐放下芥蒂,果然,姐姐语气弱下来:“你既知道我要生气还敢背着我和他往来?妡儿,安王明着说是皇帝的亲弟弟,太后的亲生儿子,可你也不瞧瞧,皇帝是怎么挤兑他的?妡儿,不是姐姐非要阻拦你们,而是姐姐害怕,怕你和他在一起不会有好结果!” 我跪直身子:“妡儿明白,妡儿什么都明白。姐姐,也许真如你说的,我和他在一起不会有好结果。但我知道,不管结果如何他都会拼死护着我,这就够了!姐姐,你还记得我以前曾和你说过的话吗?富贵贫穷c美丑善恶都不甚重要,只求他能全心待我。” “是!你是说过,可你能确保他会全心待你么?”姐姐伸手捋着我额前发丝语重心长道:“且不说他如今的境况,这天底下的男人哪个不是三妻四妾的?即便是你姐夫那样清心寡欲的也免不了有三两位侧妃,你如何就能断定他一生只待你好?” 我回姐姐道:“只为我相信自己的眼光。姐姐,我知道你为我好,也知道你心疼我。可人都有一双眼睛,能看到自己想要的。当初你选择姐夫不也正是这个道理吗?姐姐,请你相信我,相信安王,好吗?” “傻丫头,你非要自掘坟墓吗?”姐姐含泪扶起我道:“姐姐知道你从小有脾性,再劝也是无用,可姐姐再问你一句:你对安王真的了解吗?他如今三十二岁,又为何还是孤家寡人一个?这些你都清楚吗?” 姐姐这话触到了我内心弱处,尽管玉郎将前尘往事系数告知了我,我仍是不愿意听,只说道:“是否了解真的很重要吗?那些都是往事,于我又有何干?我在乎的是和他的未来,何必紧揪着他的过往不放?” 姐姐如有所思游神片刻,而后执起我双手道:“好,姐姐希望你记住今天的话。姐姐拦不住你,便不会再拦。若你真高兴,姐姐也会全力护着你。只是婚姻大事不能擅自做主,无论如何你们都需征询爹娘的同意,明白吗?” “嗯。”我感激地扑进姐姐怀里,她也紧紧抱住了我。那天后,姐姐便将我直接送回了兰府,说是就算两人已经心意相通,也不能坏了规矩,兰家是名门大户,兰家的女儿必须谨守规矩,不能做出教世人诟病之事来。 又几天后,玉郎亲自登门来找爹爹面谈,可爹爹似乎不愿见他,一直闷在书房不出来。好在二哥从中周旋,引了他去爹爹的书房。 我不知道他和爹爹究竟说了些什么,从午后到临晨的那段时间我一颗心都是悬着的,根本没心思理会旁的。 爹爹比姐姐更不喜欢玉郎,要他点头答应我们之间的事可想而知有多困难。 “二姐,你别担心,爹爹不会为难王爷的。”姝儿见我不断绞着丝帕便来相劝,她从小乖巧懂事,也善体察旁人心思,比我让爹娘省心多了。 “我知道,姝儿,夜深了,你先歇着吧。” “我陪着姐姐。”姝儿依旧含着浅笑,温驯谦柔,令我疼惜不已。那些天我一门心思在自己的事上,根本没去关心过她,更别提她和秦庭玉的事。 月色浓郁时玉郎终于从爹爹的书房出来了,看他一脸愉色便知事情已成,我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因为玉郎对前事的芥蒂,对皇帝的顾忌,所以他说婚期前我们不要对任何人提起此事,等到瓜熟蒂落,等到我真正成为安王妃时再昭告天下,而后双双归入山林,做一对悠闲自在的山野鸳鸯。 而这段时间中,我们则很谨慎,他不来我兰家,我也不去他的安王府,若要相见,便相约好一起去揽月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6回、逍遥梦碎 玉郎好剑,每每在揽月阁时总要舞一番,而我则十指流动为他弹琴助兴。剑锋飞转时寒光闪动c游龙飞凤。我很享受这样恬淡的时光,琴声入他心,剑影入我怀,彼此眉目传情c心有灵犀。 再后来姐姐给了我一方帕子,那帕子我认得,正是从玉郎衣服上撕下来的,我展开一看,只见杏黄色绸缎帕子上清晰写着几行血字:慕元朗此生如负兰妡,当天诛地灭,人神共愤,不得好死。 我眼中泛出泪来,轻轻将帕子卷进袖中。姐姐亦感触不言,许久才抓着我的手交代道:“你既和他难分难舍,想必到现在什么都该告诉了你。妡儿,你当真决定要在这山林中了此一生吗?” “嗯。”我认真点点头,看着窗外面泛春光的他低声说道:“他愿为我立下重誓,我为他归隐又算得了什么?而且外面那些勾心斗角的生活我并不喜欢,倒是这暮鼓晨钟c鸟雀山林的生活更适合我。” 鸟雀山林无争无斗,有的只是我们和乐的言笑声,那是我一直向往的日子, 晨起,他为我梳妆画眉,一笔一画掩不住宠爱呵护。妆毕,我为他转袖舞动,白袂翩翩,藏不住万千柔情。 午后,他为我挥剑飞扬,一招一式满含男儿气概。我为他抚琴助兴,一声一声遮不住甜蜜和美。 晚间,我们相依相伴共赏清风明月,惬意的生活充实而又生动,那些日子里玉郎精神抖擞,容颜泛光。 我以为这一生都会如此,殊不知梦碎只在顷刻之间。 神武十八年九月初九,重阳登高的日子。那日我与玉郎约了姐姐c姐夫去揽月阁,可还未出门信义便来报,说是宫中赵太后忽然大病,召了玉郎入宫去。 她是玉郎生母,如今身体有恙要玉郎侍奉榻前是再合情不过的事,我也不能多说什么,只对信义道:“我知道了,信义,你告诉他,让他安心在庆寿宫呆着,不必记挂我。” 信义点头应下,转身便走了。因为玉郎不在,姐姐c姐夫也就没有出门,大家各自在家呆着,谁知午后二哥慌慌张张将我拉出门说道:“妡儿,大事不好了!” “出什么事了?”二哥向来稳重,今日这样慌张的模样我还是头一回见,因而心中已有股不安。 “皇上突然下旨,封你为正四品美人,这会儿宣旨内监已在宁远堂!” “你说什么?”我身子猛的软了,若不是二哥扶着只怕就要倒下去。 “妡儿” 许久后我才缓过气来,强撑住瘫软的身体拽着二哥问道:“二哥,这不是真的,你在骗我对不对?皇帝从来没有见过我,怎么会封我为美人?” “我也宁愿这不是真的,可是宣旨内监已在宁远堂,正等着你过去接旨呢!” “我不要!我不要接旨!我不要入宫!”我转身就要逃,二哥也不拦我,因为他知道这一刻我的心在怎样疼痛。 我与玉郎才刚迈出那艰难的一步,这些天一直都谨慎非常,怕的就是宫里那位,可没想到到头来还是这个结果。 “妡儿!”二嫂忽然挡住了我的去路,搀扶着我道:“妡儿,嫂嫂知道你现在心很痛,可是你想过没有?圣旨已下,你不去宁远堂便是抗旨不尊,那是杀头的大罪,难道你要父亲c母亲跟着陪葬吗?” “芸萍!”二哥不悦的瞪了二嫂一眼,二嫂赵芸萍却仍旧拦住我,对二哥道:“相公!我知道你心疼妡儿,可现在已不是你能左右局面的时候!” “可是妡儿她” 二哥和二嫂争执不下,我却无心去听,只是无神的盯着前方,埋怨命运之不公,怨恨苍天之无眼。 二哥c二嫂喋喋不休的争执着,我已心乱如麻,无声踱到大哥的故园中去了,愣愣趴在栏杆之上看那乌云卷来。皇宫?美人?不,我不要,我不稀罕!我要等玉郎回来,等他带我逃离这魔域。 二哥c二嫂的吵嚷声早已听不见了,满院唯有秋蝉还在无端鸣叫,一声一声,像极了催命的符咒。 为何事情会这样?再过两个月我就是安王妃,就是玉郎的妻子,为何会被皇上封为美人?还有玉郎,他许久没有进宫见太后,怎的今日会被召进宫去? 夜幕降临,我依旧趴在栏杆之上,没有星光,没有灯火,有的只是无尽的夜,有的只是伤心的泪。玉郎,为何你还不回来?皇帝下旨诏我入宫,难道你不知道吗?还是说你已经知道,只是不想再看见我? 不,不会的,你说过要保护我一辈子的,你说过要娶我的!求求你,快到我身边来好不好? 那一夜我从夜幕等到天明,却始终等不到玉郎的身影;那一夜我流了数不清的泪珠儿,却换不来星点回应;那一夜整个兰府没有谁能安眠,因为院外焦急的脚步声从不曾停息。 终于,我绝望了,抹抹啼装失魂落魄地迈出院子,向门外守了整宿的二哥沉沉说道:“二哥,你回去吧,我没事。” “妡儿” “我真的没事,二哥,你去看看爹娘吧,我想回去休息。” 我没再理会二哥,自顾拖着沉重的步伐向前迈去。休息?这个时候我还能休息吗?如果是,怕就是永远的歇息了!我一路前行,像个行尸走肉一样游荡着,凭代月c玲风怎么劝都无用。也不知荡了多久,终于来到安王府清梨园中。 清梨园还是往日的模样,只是那些繁花簇蕊的梨枝已经挂上累累硕果,在这秋日的细雨下显得格外刺眼。 安王府向来少闲人,清梨园更是自在清幽,独有阿福时而出没。他见了我立即不安起来,忙不跌道:“兰姑娘,你王爷不在里面。” 我虽年轻,却不是看不懂脸色,因而冷声道:“是吗?那我就在这儿等着,等他回来。” “姑娘” “你磨磨唧唧那么多话干什么?王爷不在还不许我家小姐在这儿等着吗?”代月愤愤不平对阿福凶道,又伸手替我遮挡着风雨。 “兰姑娘,你先回去吧!王爷真不在!”见我一直站在雨中阿福也倍感无奈,又来相劝,而我只是无力地摇摇头,“我说了,他既然不在我就在这儿等他!” “姑娘,您这又何必呢?王爷一夜都未出宫,也不知何时方能回来,您就是再耗着也没用啊!回头把自己淋病了,可怎么好?” “我自己的身子不用你管!”一夜未回宫,果真如此吗?皇帝素来不喜他,又怎会容他待过一夜? “可是” “阿福,你下去吧!”屋内终于传来一道声响,接着信义便撑伞过来将我接进屋去,撩开鹅黄色的帷幔指着床上静谧躺着的玉郎道:“姑娘,爷昨日在宫里听了您的事后立即就要去找皇帝,可是被太后娘娘拦下了。” “她为什么要阻拦?”我跪下身去抚着他清秀的容颜含泪问道,现如今能给我希望的只有他,可太后娘娘却连这唯一的希望也给我打破了! “还能为什么?那是皇上,是对爷一直虎视眈眈的皇上!是将爷视作眼中钉肉中刺的皇上!”信义的声音沉郁无比,兼含着绵绵恨意,说道:“多少年了,他一直想要拔掉爷这颗眼中钉肉中刺,无奈爷行事太过谨慎,一直没给他找着下手的机会!” “所以太后是怕玉郎会因为我一时冲动吗?” 信义没有立即答我,俯首望了望玉郎而后才道:“事关姑娘,太后如何拦得住?她老人家没了法子,便哄爷喝下了药,并交代小人千万守住爷,不至于让他去自掘坟墓!” 他的处境我怎会不明白,但我不甘,我不要入宫,更不要在那个老男人身下婉转承恩,因而说道:“玉郎不行,那太子哥哥呢?他最疼我,不会坐视不理的,信义,你去找太子哥哥,要他替我说情好不好?” “小姐,太子殿下一听您的事就要去宫里求情,可人还没迈出东宫便被皇后堵了回去,活生生扇了几个巴掌。”玲风含着泪低语道,后来我才晓得,圣旨刚送到兰府这丫头就去了东宫,只是她没想到皇后会先她一步。 “皇后?” “除了她还能有谁?”玲风含着愤愤之音,“太子殿下不肯就此罢休,她便命人将殿下关在东宫,日夜坚守,寸步不能移动!” “我知道了!”我摆摆手要他们下去,留我和玉郎单独待一会儿。太子哥哥从来不是皇后的对手,这次又怎会例外? 信义并未同玲风一道退出,盘桓在原地许久终于说道:“兰姑娘,请恕信义多嘴,爷已闲散多年,手中势力不比当年,真要和皇上撕破脸,必定是以卵击石!所以信义恳请姑娘” “我不想听,出去!”我陡然沉下目光,迸发出阵阵寒意,迫的他不得不退出去。 玉郎,我该怎么办?我不要进宫,更不想因此害了你!求求你,快点醒来好不好?醒来给妡儿撑起一片天,再不要让我这样煎熬的活着,好不好? 尽管衣衫湿尽c寒气连连,我却丝毫感受不到冷,将他宽厚的手掌紧紧贴在脸上,只有这样才不会感到窒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7回、老父慈言 午时玉郎终于醒了过来,见到我双眸中立时闪出无尽的悲伤,却是半个字也说不出来,唯独紧紧拥着我。 半晌后方才放开我起身道:“妡儿,你在这儿等着,我现在就进宫去,我要找他说清楚!” “玉郎,不要去!”我慌忙从后面环住他的腰哀求道:“不要去,没用的,咱们之间还未成亲,说出来他也不会相信的,何况他那么恨你,又怎会听你的话?玉郎,不要去,不要自寻死路!” “不!我一定要去!就是死也要去,我不能看着你踏入深宫,更不能失去你,妡儿,你就在这儿好好呆着,等我的好消息!” 他言辞果决,毫不容人打断,可我如何肯让他去白白送死?太后娘娘既是皇帝的生母,对皇帝性情是再了解不过的,她既使了这样的手段拦阻玉郎,想必知道玉郎此去必定凶多吉少,我又怎么舍得他如此冒险? “玉郎!你若踏出这门我便立刻去死!”我眼也不眨的拔下头上金簪抵着脖子,“玉郎,我的脾性你是知道的,我说到做到!” 为彻底打断他入宫的念头我已将簪子狠狠的扎进肉中,鲜红的血液也将那金色的簪子染的血红,他眸光顿时流转,慌张抓住我的手夺下金簪道:“不!不要!” 玉郎转身将我抱紧:“妡儿,那要怎么办?咱们走好不好?咱们远走高飞,再也不要回到这地方,过着只有你我的生活好不好?” 他周身都在颤抖,“妡儿,我以为只要咱们谨慎小心就不会有事的,我以为自己可以保护你的,可谁知道还是逃不过这样的运命!妡儿,我不能没有你,咱们走好不好?找一处青山绿水之地,隐姓埋名,过着咱们的日子好不好?” “咱们走了,我爹娘呢?兰家人呢?姐姐姐夫呢?难道都要跟着咱们一起亡命天涯吗?” 这条路我何曾没有想过,可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又能逃到哪儿去?何况父亲c母亲年事已高,难道还要让他们因为我们而背负上永世的骂名吗? “那怎么办?你不能入宫,更不能嫁给他,妡儿,你是我的妻子,咱们眼看就要成亲了,我不要你入宫!”他泪水奔涌而出,搂着我的手臂更见收紧了。 我抬手拭去他脸上的泪水,对上他朦胧的目光,一字一句道:“玉郎,难道咱们就只有逃路可走吗?他如此挤兑排斥你,你难道就没想过别的出路吗?” “别的出路?” “飞羽军是你的旧部对不对?神策军中也有你不少旧属是吗?”玉郎虽赋闲多年,到底根基在,只要他振臂一呼,必定响应非凡,再加上太子哥哥手中的势力,想要把皇帝从御座上撵下来也不是没可能的事。到时候太子哥哥问鼎龙驭,势必会成全我与玉郎的! “妡儿!”他难以置信的盯着我,我却不容他思虑,继续道:“玉郎,你已经忍了他那么多年,为何还要忍下去?难道你要眼睁睁看着我入宫去吗?” “不,我” “玉郎,咱们已经无路可走了,你还在犹豫什么?动手吧,你要是狠不下心杀他,咱们也可以留着他的性命,要他在宫中做个太上皇不也挺好吗?”对于一个不过问我意愿便决定我生死的人我从来不会怜惜,可玉郎与他一母同胞,断断下不了这样的狠心。 “妡儿,这是犯上作乱,非同儿戏!” “我没有儿戏,玉郎,一直以来都是你再忍让,他呢?可曾因为的忍让而宽仁半分?可曾对你大度半分?玉郎,今日之事你难道不觉得蹊跷吗?他从未见过我,怎的就会突然下旨?” “可”他仍是举棋不定,揽着我道:“妡儿,咱们不是无路可走,咱们可以逃的,你跟我走好不好?带上你爹c你娘还有你的家人,咱们远遁江湖,再不回云阳城好不好?你放心,我在江湖上还有不少势力,足以保咱们平安!” 玉郎怎么也不肯点头,只是一个劲劝我逃离。我早知道他是这样的人,时时放不下心中隐隐作祟的忠义,就是别人将刀架在他脖子上也不忘那该死的忠义。可他怎么也不想想,对这样一个皇上c对这样一个主上尽忠会有用吗? 他的话扑灭了我所有的希望,我抬眼望了望他,冷冷的将他的手拂开道:“玉郎,我爹娘已经年迈,不能再奔波劳碌,兰妡不能不孝连累二老!如今摆在咱们眼前只有一条路,就看你肯不肯走!” “妡儿,你别逼我” “我没有逼你,玉郎,皇帝宣我九月十八入宫,我所剩的时间已经不多,接下来就看你怎么做!我先回去了,要是想好了就去兰府找我!” 那时候我多希望他能将心中的鬼魅排出去,真正做一个敢作敢为的男子汉,可结果呢? 我在家中苦苦等了七日,玉郎始终都未来找我,唯有姐姐c二哥和姝儿频频过来探望。 九月十六的晚上,我仍旧趴在窗台落泪,看着窗外摇曳的疏影彼此闲散,悠然自得,而我却被逼得要迈入宫墙,做一辈子有形无心的女人,心中一股子绞痛顿时划过。 门嘎达一声开了,接着便听见爹爹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孩子,秋风凉,快把窗子关上,到爹爹这儿来,爹爹有话对你说。” 我不知爹爹这时候会过来,虽一肚子伤痛,却不想惹他担忧,便道:“爹爹,我有些闷,想在这儿透透气,夜深了,您还是回去歇着吧。” 爹爹却未离开,而是重重叹息一声:“爹爹知道你心里难受,爹爹也明白你想要什么,爹爹更知道你对安王提了什么条件。孩子,爹爹在朝中乡野混迹几十年,什么人没逢过?什么人没见过?可是孩子,江山非儿戏!你要安王做的事无异于叫他谋反,他一生持正,怎么可能去做?” 我愣愣回头,一脸惊诧盯着爹爹,没想到他足不出户,却什么都已知晓。 爹爹慢步走向我,将我孤零零的身板揽入怀中,带着老茧的大手一搭一搭轻轻拍着我的头,缓缓叹息道:“你和他的事爹爹原是不同意的,毕竟当年你大哥的死和他难逃干系。可爹爹瞧得出来,他对你是真动了情!” “爹爹”我被爹爹说得呜咽出声,动了情又怎样?在我面前,他永远不像那个战无不克c攻无不胜的神话,在我面前,他总是一味退缩,而今皇帝圣旨以下,他不肯反抗,我又哪里有路可走? 爹爹继续说道:“他这个人呐,确实聪明,可谓天赋异禀,满腹学问,所以你大哥c清扬才会如此敬重他。可在爹爹看来,这个人却是个死脑筋,说得好听那是忠,说得难听那就是愚,是蠢!” “不管当今如何登临帝位,不管后来皇帝如何刁难排挤,在他眼中皇帝是君,是至高无上的君,而他,只将自己当做臣,永远屈服的臣。若非如此,以他的天资c以他的实力,如何会落得如今的地步?” 在我眼中,爹爹从来都只是那个慈祥的父亲,而不知他心中韬略,不知他高瞻远瞩,更不晓得他原是如此睿智,可以洞悉万千。 当时我心中伤痛,更本未将这句话细思,后来仔细回想,才发觉他话中有话,只是我不明白罢了。 “孩子,其实我和你姐姐当初反对你们也不光是因为你大哥,还有一点是因为安王他这个人,你明白吗?我们是不想你走傅玲的老路!” 爹爹把话说到这儿,我怎会不明白?说到底,傅玲之悲不完全怨皇帝,皇帝与他一母同胞,却似太子哥哥与洛王哥哥一样,一个是一出生就被捧在手心疼,一个是不闻不问不管不顾,如此这般,一朝临帝位的皇帝难免裹挟报复。 可是玉郎呢?自甘受苦,从不反抗,即便自己的妻子被人抢走,也不会去反抗。 所以我又能埋怨什么?前头已经有一个傅玲,错就错在我一见钟情,不可救药的恋上了他。可事已至此,我又能怎么办?我的泪珠儿忍不住翻滚,低语伤神问道:“爹爹,我该怎么办?我究竟应该怎么办?我不想进宫,我不想离开他,我要怎么办?” “妡儿,爹爹也不知道怎么办,爹爹只问你,你是否真的离不开他?是否一定要嫁给他?”爹爹问了一句,我没多想,立即点头:“是!爹爹,我喜欢他,从第一次见到他我就喜欢他,后来他救过我很多次,我便越加深陷其中不可自拔了!若往后的日子没有他,我不知道该怎么熬下去!” “那你怕吗?” “怕什么?” 我向爹爹仰头问到,爹爹松开了我,将窗子关上,把呼呼秋风挡在窗外,自行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对我说道:“妡儿,你和你大哥一样,也是爹爹最疼的孩子,宫廷险恶,爹爹宁愿你嫁与匹夫也不愿你入宫墙。且你如今被卷其中,原因尚不明确,而爹爹对皇帝这个人是再了解不过的,凭着你执拗倔强的性格,终有一天是会召来杀身之祸的,所以爹爹也不愿意你入宫去。” “可圣旨以下,除了将太子哥哥推上帝位,哪里还有解决的办法?”我更不愿入宫,且不说皇帝与爹爹相仿,就是日后见了太子哥哥和洛王哥哥,我又该如何自处?他们分明是相伴我长大的兄长,却要因此而改口唤我母妃,岂非笑话? “安王愚忠,不会起事。清扬孝顺,这样的大逆之事也不会做,所以这条路是行不通的。”爹爹摇头说道,“若你下定决心不入宫,爹爹也不是全无办法。” “爹爹有何办法?”我满目期许,仿佛晦暗的阴霾中晃起一盏明灯,正在为我照亮前行的道路。 爹爹沉思一会儿,方道:“爹爹自入仕起便跟着皇上,后来皇后嫁他为妻,爹爹与你叔父更是全心全意保他,在他面前我与你叔父应该还有几分薄面,若爹爹联合你叔父上奏求情,或许可以保住你。” “果真么?”我眼中顿时蹦出喜悦,连忙擦干眼泪,以为终于有了转机,但仔细一想却又觉得不对,于是问道:“爹爹,万一不成呢?” “雷霆大怒,削爵抄家或是发配充军皆有可能,但总不至于会要了我们满门的性命,这点爹爹可以保证。” 我身子一软,立即跌倒在椅子上,为我一人而连累整个家族,这样做值得吗? 爹爹起身,拍了拍我的肩头,“妡儿,爹爹今夜来找你,是因为爹爹不想看着你痛苦。爹爹把话放在这儿,事已至此,你好好想想。若你接受圣旨入宫,爹爹希望你从今夜起就把安王忘了,从此与他不相往来,再改改你的性子,在宫中平平安安过一生;若你非安王不嫁,爹爹也可以为你安排,只是往后你们不能留在京都,必须远盾江湖。” 我不怕江湖荒凉,可我害怕家族受累,因而道:“爹爹,你容我想想,我c我入宫前再答复你好吗?” “好!”爹爹抬步走了,到门口却又回头,一双饱含沧桑的眼睛望着我,想要说些什么,却最终还是选择了放弃,摇着头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8回、以身相付 九月十七的清晨姐姐一大早又从庆王府赶了过来,而我依旧静静趴在栏杆上,望着满池的残荷泫然落泪道:“他为何不来见我?他不是说要保护我一辈子的吗?他不是说要娶我的吗?为何他不反抗?姐姐,你知道吗?如果他愿意反抗我也会宁死跟从的,可是他为什么就是不出来说话?” 姐姐走过来心疼地将我揽进怀里,默默轻拍着我的肩头。我的泪早已控制不住,伏在姐姐怀里嚎啕大哭:“姐姐,我好恨!为什么是这样?” “姐姐也不想这样。”姐姐擦干泪,顿一顿后说:“妡儿,我以为当初他为你立下了重誓,是个可以托付的人,可如今看来不是,这样一个人不值得你为他流泪。” “不!姐姐,我只要他!我只要他!他为什么不要我?为什么?为什么?”我心中难受,再顾不得什么矜持羞耻之事,姐姐听了也只能摇头,什么也不说。 那日我伏在栏杆上哭了整整半天,到午时脸也肿了,眼睛更红的不成样子,姝儿见了心疼不已,含泪道:“二姐,你别这样。” “姝儿,明天我就要进宫了,你说他今晚会来吗?” “二姐!”姝儿一双清澈的眸子也含了无止的泪,抵着我额头哭道:“姐姐,你别个样子好不好?姝儿真的好难过!” “姝儿,我想见他,你帮姐姐一次好不好?”尽管到了这个时候,我仍是不甘心,我要去见他,逼他奋起反抗!可院外满是宫廷侍卫,我如何出的去?看着姝儿同我如出一辙的脸庞,一个大胆的想法油然而生,因而拉着姝儿低语哀求。 姝儿从来听我的话,二话不说便点头答应了,也因为如此我才得以脱身出府。再到清梨园时他已经憔悴不堪,发丝散乱c胡须丛生,恍然老了十几个年岁。 他甚少饮酒,如今却喝的酩酊大醉,听闻响动自然地移目过来,见了我旋即露出满腹悲戚,念念道:“妡儿!妡儿!你别逼我,那样的事我做不来,真的做不来!我可以为你生,可以为你死,独独不能为了你去做大梁的罪人!” “所以你要将我舍出去是不是?你要我像傅玲一样去伺候那个老不死的男人是不是?” 我的话刚出他就惊愕非常,瞪大醉眼看我道:“妡儿,是你!不,这个时候你不会在这儿的,我又做梦了!”他连忙揉揉迷蒙的双目,仍是不肯相信眼前所见。 我缓缓走近,心疼地捉住他双手道:“不是我还能有谁?玉郎,你真要将我舍出去吗?你真要忍心看我入宫吗?” “不!我不要你进宫!妡儿,为什么你不肯跟我走?妡儿,明日就是九月十八,你知道吗?我这儿疼!比一刀杀了我还要疼!妡儿,求求你,和我远走高飞好不好?” 他不断捶着胸口,两行泪早已淹没了那颓靡的容颜。我没有立即回他,而是含泪紧握着他颤抖的大手。玉郎愚忠,即便皇帝再怎么挤兑他c排斥他c伤害他他也只会默默承受c绝不反抗,如今要他为了我竖起反帜如何可能? 然而我不会连累父母亲族,更不甘就此委身于皇帝!我要搏,我要赌,拿自己赌,也拿玉郎对我的情谊去赌。爹爹昨晚的话我反反复复想了一个晚上,却最终还是放弃了那个办法,我不想让爹爹来给我铺路,更不想因为一己之私而连累兰家任何人,因而只能拿自己去赌。 我执起他的手缓缓贴到我泪流满面的脸上,细细低语道:“玉郎,我的心何尝不疼?可你是知道的,八年前我大哥去世,爹娘已经承受了一次撕心裂肺的打击,这个时候你要我如何同你一起远走高飞?你要知道,我这一走得有多少人搭上性命!” 他再次垂下无尽的珠泪,无声无息的吞噬着浓烈的酒酿,我亦斟下一杯一饮而尽:“玉郎,我知道你怕的不是他,你是怕天下人对不对?你怕风波一起会有无数无辜百姓鲜血横流对不对?” “妡儿,江山易主不是小事。大梁北有北燕虎视眈眈,南有南钥伺机而动,还兼有塔塔部落c西陵等各族在旁窥探!昔年大梁征南伐北,算是与这些国家部落积有宿怨,他们现在之所以不敢擅动,是因为大梁国力昌隆,可是一旦皇室内乱,必定动摇国本,皆是各国群起而伐梁,即便我与清扬有那个本事阻挡,也免不了要生灵涂炭,妡儿,你明白吗?” “我明白,你心怀天下,所以只能舍弃我了对不对?”我酸酸说道,又斟了杯酒一饮而尽,“玉郎,我明白了,你放心,我不会再逼你谋反。只是你也别再劝我逃离,好吗?我爹娘年岁已高,实在经不起颠簸之苦。” “妡儿” “别说了,我不想听!”我横手堵了他的话,继续往嘴里灌着那辛辣的液体,仿佛只有这样心中的疼才会少一点。 “玉郎,事已至此,说什么都已无用,所以别说了好不好?来日无多,今天咱们就喝个酣畅淋漓好不好?”我将酒送到他的嘴边喂他喝下,又给自己满满倒上和着泪一饮而尽。 他满脸苦笑c残泪不消,对我斟的酒分毫不拒,只是不出只言片语。不知饮了多少,我俩都已开始醉得糊涂,哭哭笑笑相依相偎在一起,我忽而搁下酒杯,捧着他的脸问:“玉郎,你要我吗?” “妡儿” “我问你你想要我吗?你不肯因为我而与天下人为敌,那么敢不敢为了我与慕元昊为敌?敢不敢为了我与你的皇兄为敌?” “妡儿,只要不是于天下苍生有害之事,我什么都愿意为你而做!” “那就好!”我毫无先兆的凑近吻上了他的唇,纵使注定寂静宫墙相伴一生的运命,我也不要就此认输。皇帝不是要我入宫吗?好,我入就是了,至于侍寝一事那可由不得他! 玉郎先是一怔,随即开始回应着我,他口中泛着酒香,窸窸窣窣转而吻向我的脸。我亦沉醉于他炙热的气息,极尽所能配合着他,旖旎之色瞬间充斥了整个屋子。 人的忍耐都有限度,玉郎如今不愿反抗不代表他永远不会反抗,我今日如此一是不甘如此入宫侍奉君侧,而是要为玉郎埋下一颗仇恨的种子。只有我完完全全属于他,他对皇帝的恨意才会更深c更浓。到时我在深宫悲凉度日,他必定更加痛恨皇帝,日积月累,只怕这恨也就绵延到了尽头。 玉郎,你放心,我会好好在宫里呆着,等着你怒发,等着你奋起,等着你将我带离深宫。 一番后已是黄昏,浓酒消退,意识也逐渐清晰起来。玉郎揉了揉眉心,神色越渐复杂起来。我明白,他是谦谦君子,对于这样的事必然心中有愧,可又抑不住心中的感情。 我顺了顺青丝,伏在他温厚的胸膛之上匀匀吐着气息:“玉郎,妡儿不后悔把什么都给了你,因为妡儿只想做你的妻子。” “妡儿,跟我走吧!”他双臂紧紧箍着我光洁的身子,仍是执念于要我和他亡命天涯,我摇摇头,“玉郎,这样的话不必再说了,我什么性格你该知道的,如我肯答应也不至于等到现在!” 我缓缓用指腹堵住他的唇:“玉郎,事到如今我只能入宫。妡儿今日把自己给了你,便是把一辈子许给了你!玉郎,妡儿奢求不多,只希望你能将一辈子也许给我,能做到吗?” 我眼中容不得沙子,尽管我可以相信玉郎,但也不保证太后娘娘不会为了抚平儿子的伤口而给他添别的女人。 “我这辈子只有你!”他咬唇说道,眼中尽是悲伤流泻,仰起头吻了吻我的脸颊又别过脸去暗自落泪。 我知道他不会眼睁睁看着我踏入后庭,想来一不能反叛,二又说不动我随他逃离,大约只有在我入宫之时草草了结一生方能抚平此痛。可我不要,我不要看着他消亡,因而顺着他的眼睑吸干他滚落的泪珠,“玉郎,答应我一件事好吗?永远不要做傻事,永远不要伤害自己,否则妡儿定会生死相随!” “好!”他强挤出一抹苦笑将我拥入了怀中,目光邈远的望着暗黑的夜幕。 那晚爹爹再次来到我闺房,他没有开口问我如何决定我便出声:“爹爹,谢谢您为妡儿所作的一切,但是妡儿不想连累任何人,所以您不必去找叔父,更不用去找皇帝。我甘愿入宫!” 爹爹没有诧异,也没有惊讶,但只微微蹙眉,而后摇头:“罢了,你已成年,爹爹相信你做出的决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妡儿!”爹爹唤我道,“你既决定入宫,爹爹也要送你几句话。” 我点点头,爹爹便道:“第一:宫中不比家里,人心太过险恶,都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你此后入宫,不管是谁都要多留一个心眼;第二:得饶人处且饶人,但有些人你得看清楚些,必要时不要手软,能一招毙命最好不要给她喘息的机会;第三:人不害我我不害人,后宫中那些龌龊事多了去了,并不是说你想一方安宁就可得一方安宁,往后不论是谁,只要是敢对你不利,千万不要轻饶了她,有些时候,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未必不可,但要懂得不留把柄;第四:对于皇后,你千万提防,能用则用,不能用也不必顾念她的身份,你要记住,你是爹爹的女儿!第五,皇帝是个要强的人,你若想安静度日,就收敛些锋芒,记住了吗?” “爹爹,我记住了!”我对爹爹福身,爹爹忙将我扶起身来,对我道:“妡儿,我的孩子,宫中多难,你往后可千万当心,不管何时都要记得,有兰家为你做后盾,有爹爹为你做后盾,不管是谁,只要是敢伤害你,爹爹都不会放过她,你记住了吗?孩子,可别苦了自己,啊!” “爹爹,我知道,我都知道!”泪珠儿如洪水般滚落下来,掉在地上啪嗒作响,他分明已经是华发老翁,却不得不为我操碎了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9回、含泪入宫 九月十八日,云阳城的天格外晴朗,我在众人的祝愿中踏上了入宫的马车。临行前我放眼在四周扫了一圈,果然还是见到了那个我朝思暮念的身影。 玉郎藏在人群中,一双眸子紧紧盯着我。他脸上的容光已经消失殆尽,满脸的胡茬,眼睛深陷,在信义的搀扶下站在那儿。 那个时候我多想冲上去抱着他大哭一场,可是我不能够,兰家的命在我手上,庆王府的命也在我手上,为了他们我只能含泪饮恨,独自踏上暗无天日的皇城碎梦。 大批侍卫守在车外,一路将我送至宫中,玉郎亦一路悄然跟到宣德门外。随着马车继续前行,玉郎终于隔绝了和我最后的接触。 因姐夫打通关系,我被特许带了玲风c书玉和代月三个人一起进宫。她们都是我的心腹,又各有千秋,在宫中有她们服侍爹娘也安了不少心。 进了宣德门后马车转向了右长庆门,而后长驱直入,直到右银台门才转向后宫。出了右银台门早有宫廷内监候着等我。 内监奴颜婢膝说着些恭维话,给我换上轿子便抬了直往永泉宫走。道中听那些内监的话我依稀有些清楚,永泉宫毗邻皇帝寝宫福元殿,算是宫中的宝地,几乎没有人不想往里钻的。 我心中却冷笑,再好的宫殿于我而言也不过是一座囚牢,要它何用?即便是金玉镶成的,在我心中也远比不上揽月阁半分。 宫殿巍峨璀璨夹道矗立,红墙金瓦c烨彩流光,比之庆王府奢靡数倍。我默然坐于轿中,并无心理会外界事物,任两行清泪啼湿红妆。 行到永泉宫时轿子平稳放下,未免别人看出端倪下轿前我仔细擦干了啼痕,后才由着内监奴颜引领前行。这永泉宫西邻皇帝寝宫福元殿,东近怡春宫,北接冰泉宫,南望翠微宫,数西六宫地段最佳者。 阖宫分为六殿,主殿永泉殿住着永泉宫主位娘娘庄妃,据内监说是德妃娘娘的亲妹子,同德妃娘娘一样,都是极好相处的人。 后殿玄春殿住着裴修容,东配殿依兰殿有位史修媛,西配殿笙箫堂有位云贵人,东侧殿暖香阁叶美人住着,我则被安排在西侧殿荣慧堂中。 进到荣慧堂正厅时屋子里齐整跪了一地人,为首的太监尖声跪道:“奴婢从六品执事内监阮怀恩叩见兰美人。” “奴婢正七品良侍竹轩叩见兰美人。”首领太监说完掌侍宫女紧接着跪叩,而后其它几个宫人也齐整跪下行礼。我并不清楚宫中礼制,也不知这些宫人按什么安排,但听他们一一自报名姓。 后来我才了然,原来我梁朝后宫分为七品十四级,皇后自不必说,尊享恩荣,六宫之首,母仪天下。 皇后之下是正一品贵贤淑德四夫人,四夫人之下后有从一品端庄惠敬丽贞六妃。六妃之下是兰慧宁和安僖正二品六贵嫔,六贵嫔之下则为从二品九嫔,分别为昭仪c昭容c昭媛上三嫔,修仪c修容c修媛中三嫔,充仪c充容c充媛下三嫔。 九嫔之下是正三品婕妤,从三品贵人,正四品美人,从四品才人,正五品宝林,从五品宝华,正六品御女,从六品采女,正七品选侍以及无品级的更衣。 按祖制我这正四品的美人是没这许多奴才婢女的,然而为显恩宠皇帝特许多添了几个人服侍。眼前除了阮怀恩和竹轩,还跪着小太监盛末c钱初c李子以及宫女巧儿c青夏c兰芝。 我并不急着让这些人起来,皇宫不比别处,处处玄机,一步不稳便要粉身碎骨。尤其是身边人,若不忠便如悬崖险行,凌危觅死。一众人见我不语也不敢抬头,个个小心跪着,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我缓步走到堂前,端着架子道:“都起来吧,玲风,看赏。”玲风照例给了各人赏赐,阮怀恩等道谢起身,竹轩淡笑走到我身前一福身道:“美人,荣慧堂里按皇上旨意都换了新的,皇上交代说美人若是还缺什么尽管提出来。” “知道了。”我缓缓吐出几个字,不耐烦瞅了这些人一圈,扶着书玉的手道:“我乏了,你们忙去吧。” 竹轩引着书玉等进暖阁给我铺好被褥,然后恭敬退出暖阁。才刚歇下阮怀恩在珠玉帘外奏报说是叶美人来了,碍于礼节我不得不去应付。 叶美人笑盈盈走来,螓首蛾眉,妖娆多姿,见了我亲昵道:“兰妹妹,听说你进了宫,姐姐这便来叨扰了。” “哪里的话?姐姐能来兰妡欢喜得很。”我并不了解她的性情,却又不得不虚言应付。和她在暖阁聊了几句闲话阮怀恩又禀报说是皇后宫中来了人,不等阮怀恩话说完已见几个宫女过来,捧着些丝织绢物。 我对皇后早没了好印象,是以对她宫里的人也并不亲善,不过毕竟同姓连枝,外人面前不好过分疏远,否则让人瞧出嫌隙予以利用。我还未开口叶氏已经端出笑脸唤道:“轻鸢姑娘!” 轻鸢见了我微微行了个礼,也不去理会叶氏,自行让那宫女将皇后赏的东西摆下便道:“兰美人,娘娘让奴婢告诉您。宫中不比家里,规矩甚多,要美人多多学习,谨言慎行,切勿坏了规矩。” “多谢皇后娘娘,臣妾自当谨守宫规。”我没敢忘了是她如何对待大哥的,因而心中再不愿叫她一声姑姑。轻鸢点点头告退,叶美人则笑道:“妹妹今日刚来,定是累了,姐姐不好再打搅妹妹休息,这便去了。” 送走叶美人后接二连三又有人送来赏赐,什么德妃c贤妃c淑妃,一番应承下来天色渐幕,我草草用了些东西便进去歇着。仔细确认寝殿没了人才唤来书玉代月和玲风。 书玉最是警醒,在玲风掏出东西时仍不忘去帘外窗下检查,确认真的没人才来到我跟前对我点点头以示安心。 代月将东西划到水里,递到我跟前道:“小姐,您确认要喝下去,封大夫可说了,这东西一个不好可是要终身受害的。” “是啊,小姐,您要不要再考虑考虑?”玲风c书玉也担忧的提醒我,我接过药决绝道:“我意已决,你们不必多言,按我说的做就好。” 说完我端起药一饮而尽,那是我决意入宫后命玲风偷偷去找封大夫配的,为的就是将这容貌毁了,好躲过侍寝的运命。封于华医术极佳,这一剂下去我这脸也就毁了。这是我唯一能为玉郎做的,我早已认定自己是他的人,生生世世必不会背弃他。入不入宫由不得我,是否侍寝我还是有几分打算的。 封大夫果然高明,一剂药下去我身体已经有些难受,然而药效发挥还需时间。未免这段时间出现意外我便要竹轩去回皇帝,说是舟车劳顿身子疲乏,竹轩晚膳前来说要我安心休养。 半晚过去我已感到脸上火辣辣的痛,对铜镜一照,那水光润泽的脸已出现红肿斑点,不知道的还以为半夜见了鬼。 望着镜中的自己我欣然一笑:玉郎,你看到了吗?纵然咱们相隔层层宫墙,妡儿也不会背叛你。这辈子妡儿或许永远也不能见你一面,但即便一生注定面对冷宫的残垣冷壁,也不会让他侵犯分毫。 玉郎,落到这步田地妡儿不敢再奢望别的,只求你能振作起来,当是为了妡儿好好的活下去! 次日是朝见皇后的日子,祖制宫嫔唯有谒见皇后之后方能侍寝。是以一早竹轩进来为我梳洗,却被我的模样吓了一跳,连铜盆也砸到地上。 竹轩半掩着口惊慌失色道:“美人,你?”她不是我熟络之人,更非我心腹,我自毁容貌之事不能叫她知晓。因而我眼含狠意,从梳妆台起身抚着脸走近她道:“竹轩,我这脸你也瞧见了。你是宫中人,是是非非见过不少。若是我这样子被皇上瞧见,想必咱们都要死无葬身之地!” 宫中女人如繁花盛开,一张脸是安身立命之本。我毁容已毁不假,但却不能立即让人知晓。因而对竹轩说,甭管什么原因,饶是被皇帝知道我容貌尽毁,尔等势必难逃干系。我狠意渐浓,竹轩忙跪下垂头道:“美人,奴婢既然被指来侍奉美人,便一心在美人身上,绝无二心。” “很好。”我脸色稍和,伸手扶她起来道:“我信你。竹轩,此事蹊跷,未查明前不宜外传,亦不可让姑姑知道。”之所以提及姑姑是因为她是中宫皇后,我初进宫闱只能狐假虎威,假借她的威名对竹轩施加压力。 竹轩起身站定,点点头道:“奴婢知道,待会便去凤仪宫回禀皇后娘娘,就说美人身体抱恙,美人以为如何?” 我点头以示同意,她便拾起铜盆转身欲要退出,片刻后又转回来:“美人,皇后娘娘那儿好说,皇上那儿却” 从这宫苑安排及荣慧堂一应摆设已可以瞧出皇帝对我颇有不同,极有可能今日见过皇后便要侍寝,竹轩这么精明一个如何瞧不出来? 我深意的瞧了她两眼,她左右警惕察看后碎步走到我跟前附耳低语道:“美人,宫墙之内人多眼杂,太医院同样混杂。” 竹轩说完对我会心一笑,我对她顿时生出几分好感来。六宫是非戎多,争斗不止,保不齐谁会暗下毒手。她这句话不单是要我提防宫中宫人,更要我小心前来看诊的太医。 宫人也倒罢了,不让他们近身惹不出多大事。太医这关却是我的心头大患,既说抱恙免不了要让太医诊断,届时要如何躲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0回、圣驾晚临 晌午皇帝派了马太医为我问脉,据说马太医是宫中医术极佳者。我顿时局促不安,踌躇不知如何是好?玲风这时摇晃着虚弱的身子进来道:“小姐不必惊慌,你且先进去躲着,这儿我来应付。” “玲风,你这是怎么回事?好好地怎么成了这个样子?”昨日个还好好的,一晚上不见却成了这幅模样。我扶着她着急问道,玲风强忍着笑笑摇头说无碍,“封大夫交代过,这药必须小心谨慎。所以奴婢昨儿个晚上用凉水淋湿了身子,现在身体滚烫,正好蒙混过关。 我眼中泛出泪来,直待玲风在我床上卧好放下帷帐才退到帘后。马太医进来后玲风捏着嘶哑的嗓子说不想给人瞧见这副病态,马太医因而隔着帷帐把脉。 马太医审慎把过脉后起身揖道:“美人身体虚弱,这是气血亏损c寒气入体,需要安心静养方能康复。” “有劳马太医!”玲风隔帘道,太医再揖退出暖阁,开好方子后代月将其送出荣慧堂。我这才将放下心来,头一关算是混过了。 玲风为了能拖延时日,生生忍着不肯喝药。我本是新人,宫中不认得几个人。先前叶美人偶尔还会过来借名探望,竹轩皆以美人身体不适搪塞,时间一久她也便作了罢。我原知她那样的人不会无端亲近我,大约当初以为我炙手可热,想着借机临近龙颜吧。 皇帝起先还会问及我的状况,时间一久也不再询问,这正合我意,我本就是打算在这宫中孤独终老的。 半月过后,荣慧堂一片冷清,除了玲风c代月c书玉和竹轩,所有宫人都懒惰起来。想想也是,跟着我这样病怏怏的主子如何能有出息?然而皇后毕竟是我姑姑,我虽未得恩宠,却也无人敢怠慢,只是敬而远之。 又几日后我隐隐觉得身体有异,却又拿捏不准,因而问书玉道:“书玉,我上个月月信何时来的?” “奴婢也不记得,不过似乎有段日子了。”书玉边挑着灯花边说,代月也没注意,玲风忽然惊觉起来,问我道:“小姐,您莫不是?” 我与玉郎当日之事她们几个都是知道的,因而摇头道:“我也不能肯定,算起来却像是那么回事。”我不敢相信自己的揣测,只为我被困在这冰冷的宫墙之内,只为我不能让太医光明正大诊脉。 “玲风,你是说?”书玉c代月同时将目光移到我小腹上,一脸惊恐道:“小姐,不会是真的吧?您还未侍寝,万一被皇上知道了可怎么好?” “如果真是这样我便去求他,告诉他我本是有夫之妇,只因不敢违抗皇命才踏入宫中。”我起身踏步到窗前,抬头望着柳月新芽,轻柔的将手敷在小腹之上:“如果真是我和玉郎的孩子,即便拼了命我也要保住他。” 书玉一脸担忧道:“小姐,如果真是那样皇上会放过您吗?他若问你孩子的父亲是谁您又要怎么答?”书玉的担忧不无道理,只是我已顾不了那么多,更需要一个契机逼迫玉郎反抗。 我心中颤栗,却不能将心中的打算说出来,依旧犟嘴道:“左不过为保颜面将我囚禁冷宫,还能怎么样?如今我犯难的是要如何确认,其他的都是后话。” 众人同声叹息,玲风忽而眸光一闪道:“小姐,奴婢倒有个法子。您先等着。”说完她一溜烟去了,我不知道她所说的法子是什么。不过这丫头向来灵光,兴许真能想出办法来。 次日晚间玲风领来两个人,隔着纱帘远远站在那儿。玲风介绍说:“美人,这是落青云落太医,专门为您请脉的。” 虽支开了竹轩等人,也知玲风不会害我,但我仍是不敢贸然让他把脉,因而辞却道:“我已无大碍,烦劳你们白来这一趟。” “妡儿!”一声熟悉的音律穿帘而过,我讶然惊起,手上书本哗地掉到地上。是他,是玉郎,是玉郎的声音! 代月c书玉闻声退出暖阁,玉郎这时挑帘进来。听见他的声音我忍不住狂喜,然转念想到自己现在的样子不禁伤心转身背对着他,含泪道:“宫墙守卫森严,你怎么来了?” “听说你久病未愈,我放心不下,便扮作太监混了进来。”玉郎的声音越来越近,不过片刻已贴到我耳后,许是我的背影令他伤感,落寞道:“妡儿为何要背对着我?难道妡儿在生我的气,不愿再见我吗?” “不,不是!”我泪水汩汩流下,掩唇强忍着不哭出声来。这两天我一直想要借着孩子之事逼他,可真见到他的时候却说不出来半个字。玉郎愚忠多年,真能为孩子奋起反抗吗? 倘若他不是选择反抗,而是去与皇帝求情,那么事态又将如何发展?皇帝厌弃于他,必然因此厌弃于我,甚至于兰家,那么 不,我不能贸贸然将事情告诉他,否则他会按耐不住自寻死路的。我要等,等皇帝将我打入冷宫,等皇帝对我施以非人的虐刑,等到求情无用之时再将事情告诉他。 玉郎的手已然紧紧扣着我的肩,试图将我掰着正对他,“不是妡儿的错,是我没本事,没本事将你留在我的身边。妡儿,你为什么要这么折磨自己?为什么不肯告诉我?” 他手上力道更大,将我一把掰正面对他,手缓缓滑过我的脸,泪如雨水般滚落下来,“要不是封于华说出来,你是不是打算瞒我一辈子?妡儿,为什么要这么傻?” “我不想侍寝!”我不想封于华把事情告诉了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崩溃的情绪,钻进他怀中恸哭起来。玉郎紧紧抱着我的身子同声抽泣,我像吐苦水一样奔涌出来:“玉郎才是妡儿的丈夫,妡儿不想对不起玉郎!即便一辈子被困在这冰冷的宫墙之中,我也不想对不起玉郎。” “对不起!对不起!”玉郎吻着我每一寸青丝,泪水滴滴滚落到我脸上,直到二人都尽嘶哑他才贴在我耳边说:“帘外的落青云是封于华的儿子,医术精湛不输封于华,现在太医院任职,你完全可以信任。” 我点点头,有了落青云这后宫险崖也多了份保障,恰在此时门外忽然一声清脆响亮的声音响起:“皇上驾到!” 皇上!慕元昊?这个时候他怎么会过来?玉郎同样吃惊,然而更多的却是恨,他脸上青筋爆裂,牙床紧咬,双手紧握成拳,一副要拼命的架势,我心知不好忙劝他道:“玉郎,你赶紧走,千万别叫他看见。” 他不竖帜反抗,却不是不会恨,此刻见皇帝来我宫中已是恨上心头,极有可能冲出去与之对峙。然而我不想如此,不想看着他给皇帝一个诛灭自己的理由。 “是啊,王爷,皇上若是看见您在这儿,不但您和小姐逃不脱,就是老爷c夫人怕也要跟着遭殃。”玲风走来去拉玉郎,我亦对他点头,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当务之急是要赶紧脱身。 玉郎本是扮作太监的模样,被我一说只好不舍的离开,留下落青云为我诊脉。然而我的心却悬在了嗓子眼,生怕玉郎会被认出来。 “皇上驾到!”皇帝驾临使得满院奴才c宫女都醒了过来,慌慌张张跪下行礼。趁着此时我带上早已备好的粉纱帏帽,掀开帘子让落青云进来,这才跪下迎接圣驾。 “臣妾恭迎圣驾,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我跪在地上,恭恭敬敬说着些恭维话,落青云c书玉c代月也低头跪下。 慕元昊大步上前伸手扶我起来,颇温润道:“地上凉,你身子不好就别跪着。”听他话语和善我心中安然大半,玉郎应该没有被发现。 我起身后慕元昊又让其他人平身,手一用力便将我拉了起来,我低语道:“臣妾不敢。”涩涩从他手中抽回手,头也沉沉埋着。慕元昊这时伸手要挑我帏帽上的粉纱,我立即退后两步道:“臣妾这两日没注意,脸上出了些水痘,实在不敢叫皇上瞧见。” “无妨,朕想看看你的模样。”他大步朝前欲要掀开面纱,我再退两步,跪下低声回道:“皇上不计较臣妾却不敢不计较,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于女人则更重。皇上,天底下没有哪个女人愿意自己丑陋的一面被人看见,还请皇上成全臣妾。” “你既不愿便罢了,快快起来。”慕元昊再次扶我起身,转脸对着书玉c代月及后进来的竹轩c阮怀恩等人斥责道:“你们一个个怎么伺候的?美人身体不适也不知道去请太医?” 竹轩等人被训的一个个底下头不说话,我忙解释道:“不怪她们,是我不愿多费麻烦,再说这不是有太医呢吗?”落青云反应倒快,听了我的话一揖上前跪到答话:“微臣落青云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你是太医?怎么从来没听说过?”慕元昊瞥其一眼,落青云答道:“回皇上的话,臣刚进太医院不久,多是跟着师傅学习。今日代月姑娘来时各位大人不在,我只好斗胆跑这一趟。” “什么不在?分明是不把我们主子放在眼里,昨日个奴婢同丽妃娘娘身边的”巧儿愤愤然道,我忙的呵斥她止住,竹轩也低声呵责她没规矩。我又对慕元昊说:“皇上,臣妾原不是什么大病,有落太医已经足够。” “皇上,微臣虽是新人,但诊脉瞧病还有些信心。”落青云信心满满说着,这时丽妃身边的小太监急匆匆过来说是丽妃娘娘不小心摔着了,慕元昊终于不再多言,只交代道:“兰美人既信你你便好好给美人治着。” “微臣遵旨!”落青云脸上展露出崭露头角的愉悦,瞧着倒真像是那么回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1回、丑事败露 我徐徐道:“如此甚好。” “小姐!小姐!”玲风此时喘息着跑进来,我故作不悦呵斥道:“大晚上的你又去哪儿厮混了?一惊一乍的做什么?” “我”玲风话不多说,拉着竹轩便要离开,口中喃喃道:“小姐,我去去就回。落太医,烦你在这儿等着。” 我心中有话要问落青云,却又没有好的理由支开竹轩,玲风这一闹正合我意。二人走后书玉立即去帘外守候,她和代月机灵比不上玲风,谨慎却不输她。 “落青云,你老实告诉我,我究竟有没有?”怀孕两个字没说完落青云便严肃的点点头,一本正经说:“王妃您确实已经有了近一个月的身孕。” “这么说我确是怀了玉郎的孩子!”我掩不住激动,热泪盈眶拉着代月的手说道,代月同样为我高兴。落青云却出声道:“王妃,您打算怎么办?要不要告知王爷?” 大抵他心中也认定我是玉郎的妻子,所以才会那么叫我,我不假思索回道:“这是我和玉郎的孩子,我自然要把他生下来!”想到玉郎我有些踟蹰,仔细想过后才说:“落青云,这事暂时不要告诉玉郎,我怕他知道孩子的事按耐不住会惹急了皇上。” “王妃言之有理,只是这事迟早是瞒不住的,再过几个月您这肚子便会显出来,到时皇上知道了怕是不会放过您!依我看您还是早作打算!” 落青云提醒着,我也心有所思。如果我不是困在这宫中,如果玉郎在我身边,此时此刻我应该会欣喜若狂,可如今,我不得不思前顾后,算计好每一步。 落青云见我默然出声安慰道:“王妃,您也不用太过担忧。王爷或许正在想营救您的法子,也许很快就会有眉目。这段时间您好好保养身体,别叫人瞧出端倪便是,其他的交给我来办。” “烦劳你了。”我沉闷点点头,既喜又忧抚着我的小腹,这儿正孕育着的是我和玉郎的孩子,不管如何我都要保护好他。 沉默被玲风打断,她再次气喘吁吁拉着竹轩跑进来,竹轩手中还拿着些什么。我不解的看向她和竹轩,玲风这才解释:“美人,方才我去溜达,见笙箫堂云贵人的贴身宫女鬼鬼祟祟的,便偷偷跟上去,您猜怎么着?” “别卖关子。”我出声后玲风便将竹轩手中的东西拿来交给落青云,接着说:“那宫女先是四处望望,见没人才开始挖坑。我对宫里不熟,贸然不敢乱进笙箫堂,所以拉着竹轩偷偷摸摸过去挖开来看,竟然是药。” “药?”我惊讶出声,好好的药干吗要埋着?落青云这时将药材拿来仔细检查,一皱眉道:“堕胎药!” “堕胎药!”暖阁内几乎同时惊讶出声,代月讶异道:“既然是堕胎药便是有人怀孕,埋药的是云贵人的贴身宫女,那么就是说云贵人她” 代月没敢把后面的话说出来,其实大家也已经猜到,这永泉宫皇上好些日子没来过了,即便是从前颇得圣宠的裴修容也难沾雨露,何况于早已失宠的云贵人? 任谁也能猜出个大概,我并不想掺和别人的事,因而说道:“这不关咱们的事,今晚不管你们看见什么听见什么都当做没发生过!” “是!”玲风嘟嘟嘴噤声,竹轩则对我微微一笑,显是对我的做法很赞同。我也对她回以一笑,然后让她将落青云送出去。后宫本来就是是非之地,我已自顾不暇,哪还有心思管别人的闲事。 从那晚后慕元昊每晚都会过来看一看我,而我依旧带着帏帽不肯摘下。慕元昊没说什么,但安静的坐着要我陪他说话。只是我没想到云贵人会趁此机会自掘坟墓。 翌日晚上慕元昊刚从我这儿出去,便在道上遇见了‘晚步归寝’的云贵人,月华倾斜c美人醉心,皇帝这一动心就宿在了笙箫堂。 事后竹轩对我说,皇上本是要去丽妃处的,丽妃善妒是六宫均知晓的事,云贵人这么横截下皇上,原是想着浑水摸鱼蒙混过关,殊不知惹急了丽妃,怕是要遭殃的! 竹轩的话果然不假,三日后的晚上斜风细雨敲着纱窗,我辗转反侧难以安枕,想到我的孩子,想到玉郎,想到兰家满门,就好像一股气憋在胸腔不得而出。 恰此时一股骚动声起,我强打起精神起来问是何事,却被竹轩的话吓了一大跳,不住浑身颤抖起来。 她说云贵人有个很美的名字叫云若萱,据说当年进宫时也曾恩宠并盛,可后来她爹因贪渎被革职流放到柳州。再后来云父死在去柳州的道上,云贵人伤心不已,人也憔悴了不少,因此失了圣心。 那晚皇帝宿在笙箫堂,丽妃久等皇上不来便动了怒气。不出三天便带着宫人闯到笙箫堂搜查,说是自己丢了东西,并且有人看见是云贵人宫里的人拿了。 被丽妃乱倒一通云贵人宫中已不成样子,气得她险些晕过去。 主位庄妃虽不愿与丽妃多事,可她毕竟是一宫主位,丽妃横冲直撞入永泉宫的事她也不能袖手旁观。 庄妃两端劝着,见云贵人气色不好便要身边宫女去请太医,谁知云贵人慌张拦着不要。丽妃见疑,强行请来太医,这丑行便一下子揭发出来。 彼时笙箫堂内皇帝阴沉着脸坐着,云贵人瑟缩不语跪在地上。 “说!哪个的?”皇帝起身捏着云贵人的下颚,居高临下道:“贱人,你说呀?肚子里的孽障是谁的?” 皇帝手上青筋爆裂,黑沉的脸上看不到一丝表情,似乎要将云贵人的下巴捏碎。 云贵人依然不说话,皇帝怒火中烧,对内侍大总管朱庆道:“朱庆!把笙箫堂的奴仆统统带去暴室,朕给你一个时辰,问不出东西来你就别来见朕了!” “是!”朱庆跟随皇帝多年,深知皇帝已经龙颜大怒,火速将一干人等押了下去,不过半个时辰便来回报。 皇帝勃然大怒,一掌拍在案上破口大骂,当即让朱庆把云贵人带去北苑。庄妃再不敢出声半句,事关皇家颜面,她若再开口便是自找没趣。 丽妃得意洋洋翘起嘴角,以为出了口恶气,没成想却被皇帝一番训斥。皇帝按着头疼欲裂的脑袋出声道:“今日之事谁也不许吐出去半个字!对外便说云贵人暴病身亡。” “臣妾遵旨。”丽妃c庄妃异口同声道出,皇帝赫然摆驾,留下庄妃c丽妃跪在地上。 云贵人被带到北苑时孩子的父亲也在,身上五花大绑,眼蒙着黑布。 “至如!”云贵人泣声呼出,一下扑到他跟前,“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害了你!” “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杨至如摘下黑布,到这个地步谁都清楚没了活路,与其压抑心中的感情不如趁着最后的时光互相倾吐。 杨至如将云贵人揽进怀里,含笑道:“若萱,五年前如果我带你远走高飞,咱们就不会弄成现在这个样子。” “别说了,至如,一切都是命!”云若萱哭得泪眼婆娑,杨至如搂着她道:“不,我要说,今日不说以后就不会有机会了。” “若萱,当初我一届布衣,你却是千金小姐。我只能高高仰慕你,从来不敢对你吐露心思”杨至如哽咽述说着,朱庆猛的推门进来,手一挥便将紧紧相拥的二人分开。 皇帝随后进门,阴鸷的盯着云若萱。云若萱扑通跪下哀求道:“皇上,都是臣妾的错,与他无关,求求您,求求您放了他!” “不,错在我身上,与她无关,微臣愿意承担一切罪责,肯请皇上宽恕云贵人。”杨至如一声一声磕在地上,额头已然起了血痕。 皇帝怒道:“你们要互相顶死是不是?好,朕便给你个机会。”皇帝沉眸一闪,朱庆便取来一支手臂粗的木棒扔给杨至如,阴声道:“杨侍卫,皇上说了,你要是能亲手用这棒子把贵人的胎打下来,皇上便考虑饶了你的性命!” “不!不!”杨至如看看皇帝,再看看梨花带雨的若萱,嗵地把棍子扔到地上,连连口头道:“皇上!请您饶恕贵人,一切都是微臣的错,请皇上赐臣死罪!” “死?”皇帝转头一脚踢到杨至如身上:“杨至如,两年前你暗中把这贱人的家人接离柳州已是犯了死罪,如今还有脸面向朕求情!” 云贵人彻底崩溃,她以为这件事不会有人知道,却没想到还是被抖了出来。皇帝瞥一眼云贵人,再转向杨至如说:“朕今天给你两条路,要么你亲手把那孽种打下来,要么拉上那贱人的家人一起陪葬!” 皇帝大袖一挥便转身离开,朱庆亦跟着离开,临走前扔下一句话:“杨侍卫,皇上只给你们一晚上的时间,你看着办吧!” “皇上!求您看在她侍奉您多年的份上饶恕她吧!”杨至如一个一个响头磕着,却不见皇帝有任何反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2回、相爱相杀 云贵人被带到北苑时孩子的父亲也在,身上五花大绑,眼蒙着黑布。 “至如!”云贵人泣声呼出,一下扑到他跟前,“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害了你!” 竹轩说云贵人口中的至如姓杨,是她自幼青梅竹马的情郎哥哥,可惜当年云家嫌贫爱富,不肯将云若萱嫁给白衣杨至如,还将她以秀女的身份送入京城,白白拆散了这对苦命的鸳鸯。后来杨至如追随云若萱进京,一直混到了宫廷侍卫。 “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杨至如摘下黑布,到这个地步谁都清楚没了活路,与其压抑心中的感情不如趁着最后的时光互相倾吐。 杨至如将云贵人揽进怀里,含笑道:“若萱,五年前如果我带你远走高飞,咱们就不会弄成现在这个样子。” “别说了,至如,一切都是命!”云若萱哭得泪眼婆娑,杨至如搂着她道:“不,我要说,今日不说以后就不会有机会了。” “若萱,当初我一届布衣,你却是千金小姐。我只能高高仰慕你,从来不敢对你吐露心思”杨至如哽咽述说着,朱庆猛的推门进来,手一挥便将紧紧相拥的二人分开。 皇帝随后进门,阴鸷的盯着云若萱。云若萱扑通跪下哀求道:“皇上,都是臣妾的错,与他无关,求求您,求求您放了他!” “不,错在我身上,与她无关,微臣愿意承担一切罪责,肯请皇上宽恕云贵人。”杨至如一声一声磕在地上,额头已然起了血痕。 皇帝怒道:“你们要互相顶死是不是?好,朕便给你个机会。”皇帝沉眸一闪,朱庆便取来一支手臂粗的木棒扔给杨至如,阴声道:“杨侍卫,皇上说了,你要是能亲手用这棒子把贵人的胎打下来,皇上便考虑饶了你的性命!” “不!不!”杨至如看看皇帝,再看看梨花带雨的若萱,嗵地把棍子扔到地上,连连口头道:“皇上!请您饶恕贵人,一切都是微臣的错,请皇上赐臣死罪!” “死?”皇帝转头一脚踢到杨至如身上:“杨至如,两年前你暗中把这贱人的家人接离柳州已是犯了死罪,如今还有脸面向朕求情!” 云贵人彻底崩溃,她以为这件事不会有人知道,却没想到还是被抖了出来。皇帝瞥一眼云贵人,再转向杨至如说:“朕今天给你两条路,要么你亲手把那孽种打下来,要么拉上那贱人的家人一起陪葬!” 皇帝大袖一挥便转身离开,朱庆亦跟着离开,临走前扔下一句话:“杨侍卫,皇上只给你们一晚上的时间,你看着办吧!” “皇上!求您看在她侍奉您多年的份上饶恕她吧!”杨至如一个一个响头磕着,却不见皇帝有任何反应。 “至如,你动手吧!”云贵人看着皇帝离开,拾起棒子递给杨至如,杨至如双手颤抖不敢去接,别说那肚子里是他的亲骨肉,别说怀着孩子的女人是他最爱的女人,就是一个毫不相关的人他也下不去手。 “至如,你动手啊!难道你要我一家人也跟着陪葬吗?”云贵人悲痛呼出,左右是个死,她不能累及家人。 云若萱将棒子塞进杨至如的手中,抚着他道:“至如,我不后悔这辈子爱上你,我只恨没有缘分和你厮守一辈子。这辈子我已经一无所有,不能再让哥哥和娘亲跟着我受苦。罪孽是我做出来的,就从我这儿消止吧!” “不,我下不了手!”杨至如拽着云若萱的手道:“若萱,我宁愿自己死了也不想伤害你,咱们再去求皇上好不好?” “没用的,他素来心狠,不会放过咱们的。至如,咱们横竖逃不了一死,我求求你,求求你动手吧!不要让我的家人跟着我受苦!动手啊!” 云贵人咬牙抡起棒子朝自己腹部击过去,痛苦顿时传遍全身,杨至如慌得抱起她:“若萱,若萱,你怎么了?” “至如,我求求你了,动手吧!给我家人一条活路,好不好?这辈子是我欠你的,下辈子我再来还你!”她抢过木棒又要去击打,杨至如横手一栏,代替她抡起棒子朝她的小腹击了过去。 紧随而来的是连绵不断的哀号声,不知打了多少棒云贵人下体终于见红。鲜血顺着她的衣衫往下淌,杨至如再忍不住,扔了棒子抱着她恸哭出来。 棒杀,我总以为这种汉室的酷刑早已消逝,却不料皇帝会将它用在自己的女人身上,执法的还是孩子的生身父亲。 棒杀的结果多是母子不保,经历这么一招云贵人走了,杨至如不愿苟活,也跟着去了。 我手心捏着汗,不想再多听半个字。我如今的境况比云贵人有过之而无不及,他是那样恨着玉郎,如果知道了还会放过我吗?会放过我的孩子吗?会放过玉郎吗? 云贵人之事过去不久我的事情也已暴露,皇帝得知后怒气冲冲赶来,捏着我的下颚逼问道:“谁的?说!这孽种是谁的!” 我不喜欢孽种这字眼,顶撞道:“皇上,他不是孽种,是我丈夫的孩子!” “你丈夫的孩子?”他冷眼渐寒,只消再一用力我的下巴就会被捏碎。我点点头,含泪回道:“皇上,臣妾入宫前已经嫁为人妇,这孩子的的确确是我丈夫的。” “一派胡言!”皇帝一巴掌甩在我脸上,怒目瞪着我道:“你入宫前朕问过皇后,皇后回话是你姐姐她说你尚未婚配,你哪来的丈夫?” 我强忍着脸上火辣辣的疼痛,再叩拜道:“皇上,臣妾没有欺瞒你,臣妾入宫前的的确确已经嫁人,之所以不说是因为那个人是您的亲弟弟安王爷。姐姐不知皇后娘娘当时为何突然问及,怕皇后听了不高兴所以才那么说的!” 我哽咽着把话说完,苦苦哀求道:“皇上,臣妾自知死罪,不求皇上能宽宥臣妾。但求皇上慈悲,放过臣妾的孩子吧!” “朕放过他?谁又来放过朕?”皇帝冷袖一挥将我甩倒,唤来朱庆道:“把这贱人押到北苑去!责以棒杀之刑!” “不要!皇上,不要啊!”我拽住皇帝的袍子苦苦哀求,他却丝毫没有怜悯,冷冷的看着我道:“凡是欺瞒朕的人都要死!朱庆,即令郎千扈去安王府拿人,朕要叫他自己了结了这个孽障!” “不要,皇上,求求您,求求你放过我的孩子,求求您了!”我顾不得被侍卫牢牢扣住,疯似的向他求饶,他却丝毫不为所动。 到了北苑后我已六神无主,满眼都是侍卫押着玉郎提起棒子朝我挥来的影像,于是闭起双眼大喊:“不要啊!” “小姐,您醒醒!醒醒!” 睁眼醒来,见是书玉极为担忧的看着我,我才稍稍收定心神,顺手摸到额头上一头冷汗才发觉原来又是一场噩梦。 这场梦我已不记得做过多少次,自从云贵人出事后,只要我一闭眼就会梦到这样的情景,仿佛我腹中的孩子下一刻就会被皇帝扼杀一般。 我惊魂未定,无力的往书玉怀中靠去。书玉轻拍我的后背,细声说:“小姐又做噩梦了?如此下去可怎么好?” “书玉,我好怕,怕皇帝会像对待云贵人一样对我的孩子。”我泣不成声,“书玉,我该怎么办?我很想告诉玉郎,告诉他孩子的事,要他带我离开。可是我不能放着兰家人不管,不能放着姐姐不顾。” 书玉轻叹一声:“小姐,您先睡吧,等明儿落太医来了再说。” 说起落青云我忽然想起一件事,坐直身子问道:“书玉,我要落青云打听的事打听的怎么样?怎么过去这么多天也没信儿?玉郎这些天究竟在做什么?” 书玉眉光流转,顿顿声道:“他不过是个太医,哪里晓得王爷的盘算?” “书玉,说实话!”书玉不像代月c玲风,平日最是严肃认真,不打诳语。她先是不承认,见我紧追不舍终于说道:“落太医说王爷近日似乎和康王走的挺近,怕您担心才不让落青云说的。” “康王?”我脑子轰的一下:康王,先帝四子,贵妃出,当年曾与玉郎一同议储,元帝卧榻养病时被尹太后囚禁北苑,直至先帝驾崩前才从北苑放出来。比起玉郎皇帝对他更为忌惮,玉郎和他来往不是自寻死路吗? “他不要命了吗?康王什么人他难道不清楚?这不是逼着皇帝找他的晦气吗?”我恂恂而问,书玉答道:“小姐,王爷的心思您还不清楚吗?他甘冒生命危险做这些无不是为了您。” “为了我?果真吗?他若真为了我进宫前怎么不行动?如今和康王牵扯在一起,不是自己给自己找晦气吗?入宫前我那样求他他都无动于衷,现在来做这些还有什么用?” 论及此事我又忍不住落下晶莹的泪珠儿,此时此刻他到底在想些什么?若是要论大事也该找太子哥哥,若是要弃我于不顾就该隐遁于世,找康王究竟意欲何为? 玉郎,我越来越看不透你了,是你隐藏得太深还是我至始至终都不曾了解你呢? “小姐,奴婢说句不该说的,其实这事您真的不能太怨王爷。”书玉的声音有些不安,抬头看了看我后终于还是继续说了下去:“且不说王爷心系天下苍生,不肯因一己之私而罔顾天下百姓性命,就是这京城的复杂形势也逼的他不敢擅动啊!小姐,您且想想,如今京城各方势力制衡约束,即便王爷肯听您的迈出那一步,又如何保证事情一定成功呢?如若不成,天知道要搭上去多少条人命啊?咱们兰府和安王府首当其中自不必说,就是庆王府和东宫只怕也难逃厄运!” “我何尝不知道?”自古王权路上多白骨,玉郎不是狠心之人,断断不会下此决心。可我仍是不甘心,不甘心就这样和他有始无终。 现在我怀着他的孩子,更是时时自危,对着朱窗外摇曳的竹影想了许久终于说道:“书玉,你明日一早去趟太医院,让落青云给玉郎带句话,就说我怀孕了,不想在这深宫之中彷徨度日,如果他有法子把我弄出宫去,我愿意跟随他亡命天涯!” “哎。” 自让书玉去找落青云后我又开始彷徨不安,有我此言,玉郎必会竭力搭救于我。可要将一个大活人从这枷锁繁重的宫闱中无声无息的弄出去,怕是比登天还难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3回、横祸跌起 约莫一个多时辰后书玉回来了,神色淡淡,简简单单回了我的话便转身去忙别的。这丫头从小跟着我,瞧这光景必是有事相瞒。 我拨弄拨弄了一下茶盏中漂荡的茶叶,问道:“书玉,平日去太医院都是半个时辰就可以来回,你今日怎的去了一个多时辰?” “我在路上耽搁了会儿,因而回的晚了。”书玉看也不看我回到。 “是吗?因为什么事耽搁了?” “也没什么,就是” 书玉支支吾吾之时猛听得玲风的呼声传来:“小姐,不好了!小姐,王爷他c他!” “玉郎怎么了?”我心中一沉,一时慌了手脚,拉着她急急问道。 书玉一旁扶着我,一边对玲风使着眼色,我横她一眼,又命玲风继续,玲风点点头,喘了一口气方道:“王爷被皇上扣在了庆阳宫!” “什么!”我一听这话险些晕了过去,好端端的怎么会被皇帝扣在庆阳宫,定是出了什么大事,难怪书玉刚才一直躲避我的目光,“玲风,到底怎么回事?你快说!” 玲风说道:“具体的奴婢也不清楚,只听说是王爷约了康王同往轻烟阁,可谁知竟有刺客出现,一下子把个康王刺伤了,康王恼怒,便告王爷包藏祸心有意加害。” 康王!我又是恨又是怒,急急问道:“王爷怎么样?可有受伤?” “王爷没事,只是这么一闹竟叫人查出了轻烟阁乃是逆贼窝点,专为逆贼收集各路消息,而轻烟阁的人更是招供他们授命于安王!” 我才平稳的气息又急促起来:“什么?授命于安王?这不可能的,我那么逼他他都不肯反抗,怎会是轻烟阁的主人?又怎会去行刺康王?” 玲风叹息说:“咱们说不可能有什么用?只要皇上认定了王爷是,天下又有谁说不是?” “那怎么办?太子哥哥呢?他可有说话?”太子哥哥与他情谊深厚,必不会袖手旁观的。 “哪能不说呀?可是他越说皇上就越生气,这会儿已经龙颜大怒,敕令太子禁足东宫!”禁足东宫,那么说连太子也帮不了他,要怎么办才好?我急得来回踱步,根本静不下心思。 他如今身陷囹圄,能平安出来已经不错,若是现在叫皇帝知道我与他育有孩子,岂不是更加要重责于他吗?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玉郎之事还未有定论之时代月又埋头过来说道:“小姐,家里出了点事,您” “还有什么事?说罢,到这个时候还有什么是我不能承受的。”我怏怏然摆手示意她说,连日来颇多变故,我还有什么承受不了? 代月迟疑再三,说道:“是二少爷!大小姐刚刚让人传来消息,说是二少爷把陈国公府的大公子孟蛟给打残了!” “你说什么?”我一惊而起,手中的绢子也惊得落了地,孟蛟可是孟和长子,二哥怎会与他打架?还出手那么重?“代月,你说仔细点,究竟怎么回事?二哥不是冲动的人,更不会随便和人家动手,这里头定有缘由!” “哪里是二少爷要多事?是那孟蛟!”代月咬咬牙c跺跺脚继续说,“今日三小姐陪着二少夫人去寺里上香还愿,回府的路上路过至宝阁,二少夫人一时兴起,便捡便去里面看看首饰,可c可是谁知道孟蛟也在那儿,一见了咱家三小姐就动手动脚的。二少爷闻讯赶了过去,就这么着打了起来!可是谁能想到那孟蛟运背,竟从楼上跌了下去,活生生摔成了残废,据大夫说只怕是连子嗣上都无望了!” “小姐!小姐!”代月说完的时候我已双腿颤抖,说罢就要瘫软在地。单单只是残废也就罢了,偏连子嗣也无望了,那孟家向来骄横,如今怎肯放过二哥? “二哥怎么样?爹娘呢?”二哥是爹娘的命根子,二老要是知道,可怎么受得住? 代月道:“一出事大小姐就赶回了府里,所以老爷c夫人还不知道这件事,至于二少爷那边已经有庆王爷在四处周旋,想必应该不会有大事。小姐,大小姐托人将消息递进来,是怕贵妃娘娘会借机对您不利,她要您千万忍住,这个风口上切莫再与贵妃有任何摩擦!” “我知道了,难为姐姐一番苦心。”我缓缓吐出一口恶气,扶着书玉的手慢慢坐下来,想了片刻便道:“玲风,王爷的事暂且别管了,我相信他有那个能力自保。现下最重的是二哥,咱们兰家多年自在,在京中已非往日光景,我怕姐夫一人应付不了孟家,从现在起你就去打听消息,一定要确保二哥平安无事。” “奴婢知道。”玲风福了个身便退了下去。 果不其然,虽是孟蛟有错在先,孟家仍没有善罢甘休,竟将贵妃抬了出来施加压力。兰家虽有一个皇后,却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太子哥哥被禁足在东宫,玉郎又被关在庆阳宫,根本没有说话的机会。 我爹娘闻讯,更是当场双双晕厥过去,更别提替二哥拿主意。 不日后京兆尹便宣判二哥以故意伤人罪流徙千里,我一听心已凉了半截:大哥去后二哥就是爹娘的依靠,将他流徙千里不是等于要了二老的命吗?不,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兰家就此覆灭,我要救爹娘,更要救二哥。 忽然,一个大胆的想法滑进了我的脑中:按照玉郎的性格断断是不会竖帜反叛的,如今他身陷囹圄,自己出来尚需时日,想他将我带出宫又不知是何年,更别提救二哥。现下我腹中怀着孩子,如果让皇上认定这孩子是他的,那么看在皇嗣的份上,会不会因此宽容二哥一回? “去,把落青云找来!”萌生的恶念一旦生根就很难从剔除,自打我笃定心思要保二哥以来整颗心思都是如何谋算下一步,直待代月去找落青云后才升起一股强烈的愧疚: 玉郎,你终究叫我痛心,宁愿这样苦着自己也不肯自救,我该拿你怎么办?拿我们的孩子又该怎么办? 玉郎,对不起,我原说不愿侍寝,要在宫墙之中等你的。可现在这光景已经由不得我,我要二哥活,要爹娘活,要咱们的孩子活,好好的活! “美人,外面风大,别着凉。”清晨竹轩进来,见我在窗前站着便拿来披风为我披上。 这一夜我想了许多,与其退无可退不如奋勇前行。这巍峨的宫墙我已不能脱身,何苦还要连累他人? 二哥要保,爹娘要保,玉郎要保,我的孩子也要保,既然苍天不给我活路我便自己去寻活路。 落青云不一会儿就来了,按部就班把着脉,我缓缓出声道:“落太医,我这脸几时能好?” 落青云瞠目结舌,书玉c代月c玲风也面露惊色。先前要落青云为我治脸是为糊弄竹轩,今日由我主动提出着实把她们吓了一跳。 “这个c这个”落青云一时语促,支支吾吾,我催道:“你没那本事吗?” “不是。微臣只是不能保证,而且美人你。”落青云瞥瞥竹轩的影子,我知他有所顾忌不敢直言,抢过话道:“你为我治脸也有些时日了,如此拖拉下去何时能好?落青云,如今我再给你两天时间,怎么办我不管,总之你要把我的脸治好。” “美人,两天是不是太紧了点?”落青云面露难色,我决绝道:“只两天,你若还办不到我只好另请高明了。” “不不不,臣一定竭尽所能办好。”诊完脉我落青云不安的叩首退下,我心中也长舒一口恶气,成败与否我都要竭力一试。 竹轩在这儿就是个碍眼的,玲风她们知道我的心思,也不知寻了个什么由头,竟将竹轩支走了。 落青云这才道:“王妃,您c您当真要” 他本是聪明人,自然知道我要做什么,只是不肯露骨的说破而已。我暗暗掐了自己一把,仍旧毫无表情的说道:“我还有的选吗?” “可是c可是”他欲言又止,犹豫再三终于说道:“王妃,您知道康王为何会诬告王爷吗?” 我想了想,随即摇摇头,落青云又道:“是因为您!” “我?”我讶然不解,玲风几个也是满脸疑惑,要说玉郎为我接近康王倒有可能,那康王诬告玉郎怎的会和我有关? 见我不解落青云便缓缓道来:“您入宫后王爷一度消沉,几回差点出事,要不是爹爹终日守着真不晓得如何是好。可康王不知从何知道您和王爷的事,于是找上王爷,要挟说要王爷助他成大事,否则就把您的事抖露出来,要兰家跟着陪葬!” “所以说玉郎是为了”眼中已经挤满了滚烫的泪珠儿,只是盈在眼眶不肯落下而已。 “没错,王爷哪肯看着您受苦?又怎么肯兰家受难?”落青云叹叹气,“王妃,王爷的性情想必您是知道的,他一心忠烈,怎肯就此听康王摆布?于是便暗中开始调查康王的底细,当王爷查到轻烟阁是康王搜罗朝野群臣信息的工具时本想以此为要挟,断了康王威胁您的意图,可是谁能想到康王如此绝,宁肯搭上轻烟阁也要将王爷踩下去!” “王爷可有打算?”我低低问出声来,掩不住无尽的愧疚。 “王爷进去前曾托爹爹传话,要您莫急,他会想办法出来的,只是没有想到太子殿下会这么冲动,先把自己搭进去了。” “太子哥哥一向是那样的,但凡关系到他在乎的人都会毫不顾忌的出来说话。”我轻轻擦去泪珠,“落青云我问你,此前我要你传的话你可有传到王爷耳中?” “王爷当时已经被困庆阳宫,小人无法得见。” “那就永远不要提了,你记着,以后永远不要对他提起此事,就当从来没有这个孩子!”我沉沉目光,渐而散发出一道悠长的凶狠:“落青云,从此往后这孩子便是皇上的!” “王妃!您c您当真不等王爷出来再说吗?” 落青云幽怨丛生,却也断不了我的决心,我再次清晰道:“我意已决,你不必多说,只需调出药来将我的脸治愈即可。” 送走落青云时书玉凑上来担忧道:“小姐,您真要这么做吗?这一步踏出去王爷悲痛欲绝不说,就是您自己也没了回头路呀!” “情势所迫,我不得不这么做。”眼中积聚的泪水翻滚而下,路在眼前不得不走,于我,眼前只剩下这一条路,再不愿也要披荆斩棘继续前行。 落青云亦然,在我威逼下终于配出解药医好了我的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4回、舍身侍寝 皇帝一如既往在傍晚或是入夜来荣慧堂小坐片刻,或说会儿话,或听我弹奏一曲。我不愿揭露帏帽他便不逼迫我。 神武18年十月二十五晚,我在竹轩的陪同下前往华清园散步。华清园坐落于尹太后寝宫庆宁宫后,这时节芳华不再,苍凉感油然而生。 夜里风凉,我衣衫单薄,凛凛有寒意袭来。 估摸着皇帝已离开荣慧堂,我才抬步起身回宫。 阮怀恩等不知实情,大老远见了我便邀宠道:“美人这是去哪儿了?才刚皇上过来,美人不在。” “皇上?”我假作不知,一脸疲敝,“皇上可还在么?” “见美人不在便走了。”阮怀恩说着,躬身随我前行。 进了暖阁书玉对我点头微笑,示意事情办妥,我这才安然歇下,欲擒故纵对付皇帝这样的铁血男儿应该有效。 这些日子我一直重复着那个噩梦,并睡不踏实。仍更早熄了烛火,子时前听见有窸窣的脚步声传来我心中一喜,忙装出噩梦纠缠的痛苦之态。 “不要!不要!不要啊!”一声惊起便撞入宽厚的胸膛中。 “怎么?又做噩梦了?”耳边响起一道声音,我讶然一震,抬头去看,见是皇帝慕元昊,此时他正紧紧搂着我,关切地询问。 “皇上!”我破涕出声,横腰揽着他抽泣起来。好一会儿才羞赧轻推开他:“皇上,您怎么过来了?” 他大手紧紧箍着,轻声说:“听说你睡不好,过来瞧瞧。刚才怎么又做噩梦了?” “没什么。”我擦干泪水,将目光转向侍立的竹轩和玲风等人,斥责道:“你们干什么的?怎么皇上来了也不知道叫醒我。” 竹轩c玲风她们低头不答,像是犯错的模样。“是朕让他们不要出声的。”皇帝轻描淡写带过。 嘴角扬起一抹淡笑,轻拍拍我的背道:“时辰尚早,你睡吧,朕在这儿陪着你。” 我摇头说:“不用了,有竹轩和玲风就行。皇上日理万机,怎可把时间耗在臣妾身上?回头姑姑又该责怪我不懂事了。” “你姑姑那是小题大做,不用理会。”他清笑道:“何况朕喜欢看你熟睡的模样,把头发放下来,像是倾斜的暮云,即便有再多的烦心事也都烟消云散。” 我被他说的一阵脸红,羞赧道:“臣妾哪有那本事,皇上惯会取笑臣妾。” 说罢我羞怯笑着将脸转过去背对着他,他大手一掰将我的脸挪过来,我忙垂下头去。他缓缓抬起我的下巴,含情脉脉向我凑近。 事到如今我已无路可退,愿意也好不愿也罢,终是要走这一遭的。我缓缓闭上眼睛任他靠近,竹轩c玲风此时放下帷幔退出暖阁。 我早不是处子之身,不使手段断断瞒不过妃嫔盈宫的皇帝。好在有落青云,他在安息香中掺杂了药物,皇帝情迷意乱之时不知中药,没俩下便昏沉沉睡过去,等他醒来时我早已在被褥上涂上血渍。 拂晓时皇帝醒来,两具裸露的身体还仅仅相贴,皇帝将我埋在他怀里的头缓缓抬出,面露愉色。我心中已如刀割,却不得不装出害羞的模样。 “你真美!”他凝视我许久,缓缓吐出这几个字,我两靥绯红,埋下头去不语。皇帝却再次托起我的腮帮亲吻。 过后他慵懒的将我揽进怀里,想到玉郎我的泪水止不住下落,一世许约,如今我却不得不承欢在别的男人身下。 我的泪水滚落到皇帝肩上,他骤然蹙起眉头问:“为何落泪?” “十二楼中尽晓妆,望仙楼上望君王。锁衔金兽连环冷,水滴铜龙昼漏长。”我哽咽说完此句,伤感道:“后宫这许多妃嫔都等着皇上,臣妾卑贱之躯,能得君恩几时?” 皇帝抬手拂干我脸颊泪珠,柔声道:“不可妄自菲薄,你怕寂寞朕往后便天天过来陪你可好?” “皇上能来臣妾自然高兴。”我沉眸道:“可是后宫姐妹盼皇上如甘霖之盼雨露,臣妾今日得皇上眷顾,谁又知道有多少姐姐妹妹摸着冷寂的宫墙挨过这寂寂长夜呢?” “你倒是肯为别人着想。”皇帝斜枕着头把玩我的发丝,轻嗅道:“别胡思乱想,好好养着身体才是正事。” 皇帝更衣早朝前轻刮刮我的脸说:“别想多了,让落青云好好给你调理身子,朕晚上再过来。” 我侍寝之事六宫早已知晓,皇上才走凤仪宫总管内监赵福便来传话要我去凤仪宫。之前因为称病未去过凤仪宫,如今既已侍寝,拜谒皇后是必须的。 对这位皇后姑姑我并无好感,却不得不装出一副亲和的脸色。只要我不出纰漏,谁又能耐我何? 到凤仪宫正殿时阖宫妃嫔已然安坐,皇后高冷坐于正中,东西两列分座着各位妃嫔,或端庄沉静c或雍容华贵c或妖娆妩媚c或典雅秀丽。 竹轩扶着我径直前行,到了殿下相高高在上的皇后叩了几个响头:“臣妾叩见皇后娘娘。” “起来吧。”皇后的话中没有半份感情,又命我向四位夫人见礼。 我按竹轩指引一一见过四位夫人。贵妃玩弄着腕上玉镯闷声不出,贤妃慈眉善目对我回以微笑,淑妃病态奄奄,德妃和善淡笑。 我不卑不亢行完礼便不再言语,退到一边去。放眼瞧去不少人面露不愉之色,大约因着皇后的关系皆不敢出声。而那叶美人本已疏远我已久,如今却也显出一脸亲和,似乎又要与我套近乎。我只觉得好笑,并未太理会她,这种墙头草,要她何用? 众妃散去时轻鸢唤我留下,我点点头随她而去,到了内殿皇后已换了身轻便的衣衫,正在棋坪前独自下棋。听见我来缓缓吐出几个字:“身子骨可大好了?” “多谢姑姑惦念,已然无碍。”我虽恼她,却还不到与她撕破脸皮的时候,以后要想在宫中立稳跟脚少不了要靠她,因而礼貌叫她姑姑。皇后指着棋坪对面:“陪姑姑下盘棋。” “是。”我转身入座,同皇后一起下棋,皇后边落子边问:“宫中可还习惯?” “劳姑姑费心,都还好。”她时而问两句没有温度的话,一时间我也猜不到她的心思,只是严守以待。她是我姑姑不假,但这后宫中有时连亲姐妹都能反目,我不得不多存个心思。 棋下到一半皇后道:“既做了皇上的女人就得学会安分,以前的事也都忘了才好。皇上是至孝之人,尊孝两宫太后,不代表可以容忍一切,尤其是某些个不入眼之人。你作为皇上的女人切勿做出什么让皇上为难之事。” “臣妾记住了。”我长吸一口气,何须要她来告诉我这些?从我迈出那一步开始我和玉郎已经彻底没了希望,哪用她来提醒?不入眼之人?我看她才像不入眼之人!一生做了这许多亏心事,也不知反省反省,倒口口声声称别人是不入眼之人? 我很不喜欢她对玉郎的称呼,却没能向她发作,只为我还不够资格,受了气只能兜着。 “落太医,胎儿怎样?”从凤仪宫回来我身体已有些不适,因而急招来落青云。 落青云搭好脉,起身作揖答道:“胎儿暂时无碍,不过”落青云欲语还休,我直言道:“有话直说。” “美人,臣虽给您用药保着,但胎儿尚小,切忌不可进行剧烈的房事。”落青云尴尬出声,我周身冷凛,轻揉额头苦闷道:“我有分寸。” 落青云但低首不语,书玉眉间亦有愁色,我不愿再提此事,想到胎儿已有一个月,便问:“落太医,我这胎已有月余,再过不久便会显怀,会不会被人发现?”我压低声音说出后面几个字。 “美人放心,只隔一个月,不会轻易叫人看出端倪,再说有臣的药调养,孩子不会很快显怀。” “会不会伤着孩子?” “应该不会,臣不敢自诩医术极佳,但对这点还是有把握的。”瞧落青云自信之言我也安心不少,只要不露破绽,孩子和玉郎都不会有事。 “他还好吗?”想到玉郎我忽然好牵挂,昨日侍寝之事六宫知晓,玉郎虽被囚禁,探听消息总还是行的,他若知我投入皇帝怀抱,该是怎样伤心呢? 犹豫许久我才问出来,落青云久不开口,我已猜到情况不妙,生怕从他口中听到一个不好的字眼,因而闭目抬手要他沉默,长舒一口气道:“落太医,我如今不便出宫,他那边还烦你们父子多多照应。” 落青云拱手答:“王妃言重,王爷于臣一家有大恩,臣至死不敢忘,结草衔环,也要报答王爷。” 王妃二字实则如一把利刃插在我的心间,他落青云仍将我视作王妃,我却早已失去那个资格。如今的我肮脏不堪,还如何配得上玉郎? 想着他在禁宫独自舔舐伤口,我亦一阵阵抽痛传来,恨不能立即去他身边向他解释,看着他c陪着他。然而终究不能,只为我的目的还未达到,只为我还有未了的心事。 “无论如何都要多谢你们。落青云,我乏了,你且退下吧。”我扶起书玉的手进内休息,心中乱糟糟不是滋味,仿佛千只蚂蚁啃噬心肺般难受。 路是我自己选的,没有回头的余地。玉郎,但愿你能平安无事,不要教我们母子成为孤儿寡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5回、刺杀皇帝 我心中怏然,孕期又没什么口味吃东西,便昏昏沉沉睡着。 午后朱总管送来皇帝赏赐,我才懒懒起来应付。 朱庆笑呵呵道:“老奴不知贵人正在安睡,叨扰之处还望见谅。” “贵人?”我与竹轩等同时讶异出声,那朱庆忙躬腰道:“是呢,皇上刚刚下旨,晋封您为从三品贵人,老奴这儿给您道喜呢!” “贵人!”竹轩含了笑意,转眼向我使着眼色,我遂笑道:“有劳公公,还请公公替我谢过皇上!” “这是自然,不过皇上说了,忙完朝务就会过来。”他依旧不解笑意,指着身后一众物什介绍到:“这是皇上命老奴送来给您的,分别是云锦两匹,蜀锦三匹,给贵人缝制衣裳用。琉璃杯一盏,冷玉流光壶一把,供贵人把玩之用。此外还有古琴一把,皇上说给贵人您消遣之用。” 我扫视内监手中之物,端出一脸喜态,欣然道:“皇上厚爱,臣妾感激不尽。还请公公代为谢过皇上。” “这个自然。”朱庆也算个老滑头,应答自如,我对他笑笑,而后对竹轩道:“竹轩,把东西收入库房。” “是。”竹轩带人收入东西时我又命玲风取来金叶子赠给朱庆,笑颜道:“公公,一点点心意,还请收下。” 朱庆是皇帝跟前的红人,未必缺少这点东西,不过与他为善总不会有错。好在姐姐思虑周全,送来的贴补银钱能帮我不少,否则紧靠着那几十两的月俸只怕什么也做不了。 朱庆佯装辞道:“这叫老奴怎么好意思?” 我笑道:“公公劳苦奔波,这是应该的。何况我这点东西也算不了什么,权当请公公喝茶。” “既如此,老奴便恭敬不如从命了!”朱庆喜笑颜颜将金叶子收入袖中,告辞道:“贵人且先歇着,老奴这便告辞了!” “公公事物繁忙,且请自便。”我莹莹笑道:“代月,替我送送公公。” “是!”代月上前去送朱庆,竹轩则贴在我耳边低语道:“贵人,皇上今日的赏赐不菲,云锦c蜀锦难得,琉璃杯c冷玉流光壶也是世之罕见,那把古琴就更别提了,据说是西汉遗物,太祖皇帝得到后便赠给了孝懿皇后。” “这么一说的确是个好东西,拿来我看看。”既是先汉遗物必然有其精彩,何况孝懿皇后是太祖皇帝挚爱,寻常之物如何会拿出手。 竹轩转瞬抱来古琴,黑褐色琴身泛着悠悠清香,琴弦铮铮,微微触及则流响泻音,果然是个好东西。 我一时技痒,信手奏起古琴。琴声流转,如瀑飞倾斜而下。听到琴声我思绪顿时飞转到从前,往事便如泉涌般涌入脑海之中。 从前铭香水榭也有一架古琴,后被我带到了揽月阁。那段时间玉郎拔剑飞舞,我转弦拨琴,相伴相亲,最是惬意。 可如今,我犹如孤雁飞旋,即便得了再好的琴也是枉然。 琴声转念生悲,偶然忆起东坡那首《卜算子》,禁不住边奏边吟:“缺月挂梳桐,漏断人初寂。谁见幽人独往来,缥缈孤鸿影。惊起却回头,有恨无人省。捡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 竹轩不通音律,却也听出悲凉之意,只默默站在边上不说话。月上柳梢时巧儿进来,竹轩对她嘘声,轻声走近我低声道:“贵人,该用膳了,您是要在这儿用还是去东暖阁?” 我依旧沉醉于琴中,淡然道:“我不饿。” “竹轩姑姑,你也累了,先去吧,我来陪着小姐就好。”书玉说着,竹轩也不再勉强,对我福一福身便下去了。 待竹轩c巧儿走后书玉才过来劝我:“小姐,奴婢知道您心里不好受。但事已至此,已然没了法子。小姐,您不为自己着想,也得为腹中胎儿着想不是?多少吃点吧!” 腹中胎儿?书玉不提我已忘了腹中还有玉郎的孩子,那是他唯一留给我的牵念。我停顿拨弦,手自然伸向小腹,一袭暖色陇上心头:孩子,是娘糊涂,竟把你忘了。不过你放心,往后娘会好好保护你的,决不让你再受半点委屈,更不会让你受半点伤害。 “书玉,扶我起来。”想到孩子我才打起精神,我已经如此,不能再让我的孩子跟着受苦。 在这深宫中没有怜悯,有的只是阴谋陷害,有的只是权谋狡诈。想要讨生路必须坚强,而保护好自己则是头一遭。 刚用完晚膳内监便报皇上驾到,我虽不愿他来,却也不得不起身迎驾。 “皇上。”我跪迎时皇帝已伸手将我搀起,说道:“你身子弱,别动不动就跪着,起来说话。” “谢皇上隆恩。”我微笑道谢,随他牵着走向西暖阁。十月下旬云阳城已有些冷,皇帝一进暖阁便解去身上墨黛色披风。 我将披风递给竹轩,又命代月沏来好茶。皇帝坐于炕上,单手抻着额头,显然疲惫不堪的模样,对我说道:“兰儿,给朕揉揉。” 我默默绕到他身边给他小心翼翼揉着额头,不曾开口多说半个字。皇帝神色渐渐舒展,顺手将我拉到他怀中,挥挥手要朱庆等人退下,朱庆c竹轩等人于是纷纷退下。 我已不是当初不经世事的懵懂少女,皇帝接下来要做什么可以想见。 好在我早有准备,早在皇帝进来时已命玲风在那安息香中掺入落青云备好的药物,紫烟环绕,甚是好闻,皇帝不似我早有准备,没几下子便沉沉睡去。 前翻侍寝实乃不得已而为之,如今目的已达,我如何再肯让他碰我的身子?可他正在新鲜劲上,必须想个法子避过才好。 药物不是长久之计,万一被发现便是万劫不复的境地。然而不用药又该如何是好? 这一晚我都不曾合眼,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声我竟有种按耐不住的冲动:若是我一刀将他杀了,事情的局面会不会扭转? 我从未杀过人,但以我对他的恨,我相信自己能下得去这个手!因为我知道自己不是什么好人,从来就不是,否则当初我也不会构陷蒋玉瑶,否则蒋玉瑶也不会死。 当时寝殿之内只有我和他,他又再药物的作用下沉沉睡着,根本不会察觉我的动作,我若利索一点,一下子刺穿他的心脏便可立即要了他的命! 于是我在昏若的烛光下走向那针线簸箩,从中将剪刀拿起,蹑着步子一步一步向他靠近。我将剪刀的剪断对准了他的心脏,恨恨的看着他:慕元昊,都是你,你一句话便定人生死,凭什么?就凭你是皇帝吗?你若成为了一个死皇帝,还有没有这样的气魄?还有没有这样的能耐? 你不是想害玉郎吗?你不是容不下我们吗?好,我这就送你上路,你那么能耐,有本事说服阎王爷将你回阳再说吧! 我比对好了他的心脏,那剪刀在我手中反复拿起,却始终没能在慕元昊心口刺下。尽管我几番想要朝他心脏刺去,最终却还是没有勇气下手,只为他是皇帝,只为性命攸关,我若杀了他最先陪葬的便是我兰家满门,我若杀了他二哥便再无翻身的机会。 瞥见他翻身时我忙将剪刀放好,拿起那件一直没有完成的寝衣缝制。那还是揽月阁时偷偷为玉郎准备的,后来事情有变便再没动过。 以前姐姐为姐夫缝制衣裳时我还曾笑她,移诸己身才发现原来那是件多么幸福的事!相爱相守,即便是件衣裳,每一针每一线都蕴藏着无尽的幸福。 如今这衣裳玉郎怕是再也穿不上了,想到此处我心中又是一阵难受,对那翻覆的身躯痛恨更添三分。 “怎么还不睡?”皇帝睁开惺忪的睡眼问道,我将半成的衣服拿起来说道:“心血来潮想要缝件衣裳。” “是件寝衣?”皇帝坐起来拿起来看看,“竹叶纹的?” 玉郎不喜寻常王侯所饰龙蟒花纹,我便捡了最与他合缘的竹叶为纹。我对皇帝点点头答:“嗯,是竹叶纹的,臣妾不知道皇上喜好什么,又不精于龙纹。想着竹叶既雅致又简单,便偷懒绣了这个,皇上可别责怪臣妾。” 皇帝面含笑意:“竹叶清高淡雅,别具一格,朕欢喜还来不及,如何会责怪于你。只是夜深了,你身子不好,别把自己累着。” “臣妾不累。”我将衣衫拿到手上继续绣道:“从前在庆王府里,不管姐夫缺与不缺,姐姐总喜欢给姐夫缝制新衣。那时臣妾年幼,尚不懂其中滋味,还总爱拿这个笑话姐姐。” 皇帝并不说话,将我双手捧进手中,轻柔刮着我的脸颊。若是玉郎我只会欢喜,但由他做出来我只觉得恶心。故作羞涩从他怀中挣脱,起身去剪烛花。 可他如何肯如此放过我,没一会便绕到我身后悄然将我环抱至床上,缠绵落下一吻,满室骤然春光无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6回、初识如意 晨起时皇帝已不在身边,我也不曾多问,懒散地梳了妆便在竹轩的陪同下去往凤仪宫请安。 十月的云阳寒意渐浓,瑟瑟风起夹了几分冷冽。才刚走出宫门不远,就碰上了一脸傲慢的裴瑛,她是从二品修容,地位在我之上,我虽不喜欢,却也不得不向她行礼。 裴修容斜眼一睨,敛敛鬓边的翠玉海棠金步摇阴阳怪气道:“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兰美人呀!” “娘娘此言差矣,昨日皇上已经下旨晋封美人为贵人!”竹轩不笑不怒,轻言扫了裴瑛的傲慢气势。 “贵人?”裴瑛冷哼出声,“是呢,妹妹你生得如此娇艳,又有皇后娘娘撑腰,抬个贵人算什么?只怕过不了多久都该封妃了吧?” “封不封妃那要看皇上喜不喜欢,哪由得咱们在这儿妄自揣度?二位妹妹,时间也不早了,咱们也该去往凤仪宫请安才是,怎么还在这风口上站着?” 说话的是史修媛史婷落,她是兴州通判史文泰之女,入宫十余载,算得上是宫中的老人。 史修媛与裴氏同为中三嫔,又长裴氏几岁,见她开口裴氏也不再与我为难,只怏怏不乐的走了。 “宫中常年寂寞,如今妹妹新承圣宠,难免叫她多些酸醋味。兰妹妹大可不必和她们计较,听见了就做没听见吧!” 史修媛展眉笑道,我亦点点头,展笑道:“多谢姐姐教诲,妹妹记下了!” “哎哟!”裴氏才走,猛的却有个人栽倒在我身上,还伴着一身娇喘传来。 凝神一看,正是那雍和宫雍华殿的昭仪楚般离。她满头缀着花钿点翠,水桃色的时兴宫装熠熠生辉。我情知不好,忙扶起她道:“娘娘没事吧?” “疼死我了!哪里还能没事?”楚氏一脸痛楚,勉强扶着身边婢女的手凝眉道:“兰贵人,你走路也该当心些才是,幸好今日绊倒的人是我,没病没灾的,摔一跤也没什么。若换做是旁人可怎么好?” “娘娘何出此言?嫔妾何曾绊过娘娘?”我讶异望着她,才刚我与史姐姐好好走着,分明是她自己行走不稳跌倒在我身上,我哪里绊过她? “是啊,娘娘是不是误会了,方才我与妹妹一道走来” 史姐姐话未说完就听见一个娇媚的声音远远响起:“修媛当真看清了?本宫和僖贵嫔方才也在,可是看得真真的,分明是兰贵人绊了楚昭仪!” 说这番话的是丽妃,她徐徐走来,先是给了史姐姐一个狠毒的眼色,继而捻着帕子倨傲俯视着一众宫人问道:“你们呢?看见没有?” 见到她我已心中了然,想是这几天皇帝在我宫中留宿,这位宠妃开始吃味了,逮着机会寻我的晦气呢! 那些宫仆原是丽妃与楚氏的心腹,丽妃这么一问那些人立即应舌。 我急争辩道:“丽妃娘娘!嫔妾并未绊过昭仪娘娘!”她们这分明是要讹我,我如何肯认? “兰贵人,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是在说我诬陷你吗?”楚昭仪怒声责问,倒真像是那么回事,可事实俱在,即便装得再真我也不会平白应下这莫须有的罪名。 “昭仪误会了,兰贵人她没这个意思,刚才恰逢转弯,或许是大家没看见。好在昭仪姐姐无碍,大家又赶着去凤仪宫请安,依嫔妾看还是大事化小c小事化了吧!” 丽妃c楚昭仪c僖贵嫔个个位份在我与史姐姐之上,如今存心与我为难,姐姐岂会看不出来?如此委曲求全不过是企图化解窘境。 史姐姐出言后那默立在旁的僖贵嫔也道:“修媛这话有理,娘娘,看这时辰也不早了,还是先去请安为是。” 可那丽妃并不满足于此,横眼瞟了二人一眼便噙着阴笑走向我道:“兰贵人,这就是你不懂事了,昭仪妹妹怎么说也比你长几岁,又比你先进宫。如今你撞了她不想着赔礼道歉,倒这样子抵赖,你要她这脸面往哪儿搁呢?” “娘娘!”竹轩微微福身道:“奴婢刚刚就在贵人身边,也看的真真的,刚才分明是昭仪娘娘自己失足,实在与我家贵人无关。” “你算什么东西?主子说话的时候哪里有你插嘴的份?”楚氏抬手就要打竹轩,我忙横手接住她的手道:“昭仪姐姐,竹轩是嫔妾宫中的奴婢,就算有什么不对也该由嫔妾自行惩处,就不劳姐姐您了!” “兰妡!你”楚氏没想到我有这个胆子袒护竹轩,怒颜更甚三分。我并不怕她,甩开她的手转而对丽妃福身道:“丽妃娘娘,我与史姐姐方才从此前行。若是我绊了昭仪娘娘,昭仪娘娘该在我身前往前倾栽倒才是,怎的会在我身后侧倒?” 我见她默然无言又继续说道:“娘娘适才由远而来,看不清也情有可原。不过这是非曲直自在人心,若是事情闹大了,怕是娘娘您也不好” “大胆兰妡,你说本宫也就罢了,居然敢诬蔑丽妃娘娘!”不等我把话说完楚昭仪又再次张牙舞爪起来。 丽妃闻言,旋即冷哼一声,脸色顿时大变道:“兰贵人,本宫一人也就罢了,这许多双眼睛都瞧见了,难道他们也都看错了吗?你是皇后娘娘的侄女,本宫本不愿与你为难,可你竟然如此不适抬举,意指本宫陷害于你!” “嫔妾不敢!” “话已经说了,还有什么不敢的?”丽妃陡然声尖:“来人呐,贵人兰氏出言不逊,给本宫掌嘴!” “你敢!”我可不怕她,更不会明摆着吃这哑巴亏,就像临入宫前爹爹交代的那样,我身后有兰家为后盾,还有姐姐庇护,一个丽妃我还不至于怕了她,她若真敢对我动手,就别怪我日后找她的晦气。 丽妃怒上心头,反问:“本宫为何不敢?” 我勾起冷笑,清晰向她道:“丽妃娘娘,宫中自有皇后娘娘主事,就算嫔妾有错也该皇后娘娘来责罚,娘娘这番是否逾越了规矩?” “凡二品妃皆有权力教导宫嫔,本宫今日是在教你规矩!” “丽妃娘娘!”史姐姐与竹轩同时焦急出声,我也有些心慌了,她竟不怕皇后,怎么说我都是皇后的亲侄女,她竟敢公然让人责罚于我。 “修媛是要与贵人同甘苦共患难吗?”丽妃剜了史姐姐一眼,立即将目光投向我身前那两个瑟缩的宫女:“你们耳朵聋了吗?还不动手?” “娘娘” “没用的东西!”楚昭仪一把将二人推开,抬手就要往我脸上招呼。见此竹轩立即挡在我身前道:“都是奴婢不懂事,娘娘要罚就罚奴婢好了!” 我又哪里肯让她挨打,忙拉着竹轩让开,道:“竹轩,你起开!她敢打我一个试试!” 话音刚落一个清脆的巴掌声就已经响了起来,只是不是落在我的脸上,也不是落在竹轩脸上,而是实实在在印在了楚昭仪的脸上。 我一时愣怔,根本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但见身边多出个窈窕的身影来,轻微揉着手腕漫不经心说道:“丽妃娘娘,您看这样子教训宫嫔可好?” “颜如意!你敢打我!”丽妃尚未开口时楚昭仪已经捂着脸吃痛的从地上爬起来向眼前人质问,后来我才知道,她口中的颜如意乃是钟粹宫的和贵嫔。 那是我第一次见如意,三十多岁年纪,脸上无悲无喜,无怒无乐,有的只是一脸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寒意。 后来我方知道如意早年家中变故,世上早已没有亲族,这后宫便是她唯一的家。她膝下并无子息,也不是拔尖的貌美,却也实打实坐到了这正二品的贵嫔之位。 和贵嫔嘴角一勾,转手揪着楚氏又是结结实实的一巴掌扇,俯视道:“楚昭仪,你是从二品嫔位,本宫是正二品贵嫔,谁给你的胆子直呼本宫大名?” “你” 楚昭仪一句话没说完又接连挨了和贵嫔几个响亮的巴掌,只见那白皙如玉的脸上顿时显出红透的掌印来,嘴角也挂了不少血迹。 “和贵嫔,你”楚氏本欲出言,见和贵嫔抬手的架势忙吓得缩了回去,唯有暗暗投去怨毒的目光。 和贵嫔却分毫不放在眼中,揉揉手腕说道:“昭仪妹妹,若要教人规矩首先得自己懂规矩,本宫瞧着你这规矩还没怎么学好,今日权当给你补上这一课,往后可要记清楚了!” 和贵嫔打完楚氏又敛敛衣裳起身,不缓不慢走到丽妃跟前,正正经经行了个礼才缓缓说道:“娘娘,刚才嫔妾恰好从此经过,把什么都看的真真的。兰贵人怎么说也是皇上的人,您要教规矩也该问问皇上才是!嫔妾今日鲁莽,还望没有吓着娘娘才好!” “和贵嫔!本宫会记住的!”丽妃小脸憋得黑紫,却无一言责难,满腔闷忿的夹着尾巴离去,丽妃一走楚氏更是不敢多待,连滚带爬的着急离开。 “娘娘不嫌累大可记着,我钟粹宫的大门随时敞开,娘娘若有闲心驾临,嫔妾自会好生招待!”如意扬声说着,根本不把那气焰高涨的丽妃放在眼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7回、玲珑剔透 丽妃一行人走后一旁又多出几个人来,为首者一身淡绿色宫装,与如意一般年岁,她梳着极其普通的发髻,发上略微别着三两饰物,很是朴素,看上去比宫中丫头还简单三分,但那清贵雍容的气度却掩藏不住。 她缓步上前,连连两声叹气,对如意道:“如意,你怎么又出手打人了?虽说你打的是楚般离,可她毕竟是杨丽华的人,你入宫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杨丽华的手段难不成还没见过吗?” “怕她?别说是楚般离,就是杨丽华我也照打不误!她若敢动我,我叫她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如意哼声道,那女人只好无奈地摇摇头,“罢了,我说不过你,你呀往后多小心,可别让她抓住把柄。” “她能抓住我的把柄?我把她送回娘胎再来一回只怕也没那本事。”如意依旧毫不在意地说道,而后伸手去扶她,道:“玲珑,你快别念叨我了,要我说你还是好好操心操心自己个吧!这身子骨一日不如一日,也不晓得何时才能盼个好。” 说着便从宫女手中取来厚披风为她披上,念叨道:“你说你,不舒服就别出来了,皇上都已准你可以向淑妃一样,不必去各宫问安,你还出来做什么?” 她没说话,只是微弱地摇摇头,气息已经有些不稳,却又转头向我,一脸和笑道:“你就是新入宫的兰妹妹吧?今儿这事我们都瞧见了,丽妃善妒,你往后遇着她可千万当心些,否则不是每次都有如意帮你解围的。” 我并不认得她,竹轩便在我耳边笑颜解说道:“贵人,这位是秋澜宫的惠妃娘娘,刚才帮您解围的是钟粹宫的和贵嫔娘娘。” 我点头应下,福身向二人行礼:“谢过贵嫔娘娘,谢过惠妃娘娘,嫔妾记住了。”同时史姐姐也向二人行礼。 “不必谢我,我只是看不惯她那张嘴脸。”如意如是回答,倒是惠妃一脸温笑,对我说道:“你不必理她,她这人就是刀子嘴豆腐心,见不得谁受委屈,等处久了你就知道。” “就你懂我!”如意似是不满对惠妃说了一句,见她微笑应对后便没再多说一句话,也没有对我展现半分宽和之色,只是冷冷的丢下一句‘以后当心点,可别再让狗给咬住了’后便扶着惠妃带领一众宫女离开了。 “和贵嫔一向是那样的,从不与人亲善,也不逢迎谄媚,只要是看不惯的事情就是皇后面前也敢据理力争,连皇上也拿她没辙!不过她也就是看着冷,心还是好的,时常会为那些受人欺负的人们打报个不平。” “惠妃娘娘却不同,心肠极好,总是愿意为人说好话。不过她也不喜欢与人亲近,这宫中上下只有和贵嫔和她聊得来,只可惜这些年了,身子骨总没好过,哎!” 史姐姐细声解说道,又怕我惊着,便来执我的手道:“丽妃荣宠多年,跋扈惯了。这些年但凡有位份低的妃妾被皇上临幸,她轻则过去闹一闹,重则” 姐姐嘲讽一笑,转瞬道:“如今你新承恩宠,她难免不畅快,不过也用不着担心,毕竟还有皇上和皇后娘娘在,她不敢真把你怎么着。只是这宫中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往后妹妹说话做事仔细些,不要与她正面争锋就是了。” 皇上?皇后?我唏嘘不已,中宫那位皇后会帮我?丽妃明知道我是她的侄女还敢这么与我为难,不正是想要试探她对我的态度吗?她的凤仪宫就在眼前,刚才事情闹成这样都不见凤仪宫有个人出来,我还能指着她会帮我吗? 早知道这条路艰辛,比不得安王妃逍遥自在,可我又有什么法子?走到这个地步已容不得我反悔退缩,只有继续前行。丽妃c楚氏c裴氏只怕往后天天要过这样的日子了。 “我记下了。姐姐!”史姐姐自是好心提醒,我当然要承情,想起她方才之言我又生出一股疑惑,压低了嗓子问道:“姐姐,且不说两宫太后,这后宫既有中宫皇后,又有贵贤淑德四夫人,怎会由得丽妃如此胡作非为?” “嗨,皇上心尖上的人,谁能动她?”史姐姐满脸悲色,忽而又打趣道:“你呀都进宫这么些天了,也不知道好好向竹轩学学‘规矩’,难怪要吃亏喽!” 姐姐话中有话,我转目看看她,再瞅瞅竹轩,心下已经明了,遂而对她会心一笑道:“亡羊补牢尤未晚,是时候好好学了。” 想到今日之事,一回宫中我便将竹轩叫来,给我好好地补上了一课,把这阖宫上下的关系好好捋了捋。 我首先问的是惠妃,却没想到竹轩一听她忙将一干人等都支了下去,只留下我几个心腹方道:“贵人,这惠妃娘娘原是个可怜人,她这身子骨怕是好不了了。” “为何?”我很是不解,难不成她患上了什么不治之症? 竹轩仍是不放心,去屋外看了看,确认四处无耳目才道:“她闺名叫玉玲珑,原是定王妃,也就是六王,先帝第六个皇子的妻子。两人平素恩爱,自娶了她之后定王便将身边女人一一遣散,只留下她。” “可谁想到定王二十五岁那年犯了事,被皇上下令处斩,一并被杀的还有她两个年幼的儿子,惠妃当时哀痛欲绝,寻来三尺白绫悬梁自尽,却没想到被皇上救下,还带入宫中收为妃子。惠妃不从,皇上便以玉家人性命为要挟,她这才苟延喘喘到如今。” 什么犯了事?不过是慕元昊容不下他而已,想来这定王定是有何过人之处,不然慕元昊为何如此狠毒?连他两个孩子都不肯放过! 我当时这么以为,却没到慕元昊哪里是因为什么定王,实在是一早瞧上了自家弟媳妇,想要夺人之妻却无奈定王是个倔性子,宁死也不肯舍弃玲珑,这才逼的慕元昊动了杀心。 想来也是玲珑性子温软,如若是我,我定要将他慕元昊揭下一层皮,拆了骨头,叫野狗喝干他的毒血方才作罢。 “她也实在可怜,一面忘不了六王,一面又拿皇上没法子,只好苦了自己,在这冷戚的宫墙挨日子。”竹轩怜惜道,我心中也不是很好受,想来我与她也算是同病相怜了,只是好在我的玉郎还在,比她又算是幸运不少。 竹轩又道:“好在有和贵嫔与她交好,也算在这宫中有个安慰了。” 是啊,和贵嫔如此仗义,对她更是无微不至,实在是不幸人生中之幸事。 “贵人,和贵嫔与惠妃都不会害人,但这宫中有些人您可千万当心些。”竹轩小心低语,我便问她是谁,竹轩便道:“裴氏与丽妃一党人且不必提,您今日已经见识过了。至于贵妃,奴婢知道,奴婢想除了孟蛟之事,怕也不好应付。此外您还需当心的有敬妃与兰贵嫔。” “敬妃?兰贵嫔?”我迷惑不解,玲风也问:“竹轩,她们是谁?我们与她又没仇又没怨,为何也要当心她们?” 书玉亦道:“是啊,竹轩姑姑,你把话说清楚些,莫不是她们也和丽妃一样,是喜欢年酸惹醋的主儿?” 代月也忍不住说:“是啊,是啊,竹轩,你就快点讲,也好让我们有个准备,往后再遇见这些瘟神知道该怎么避过去。” 竹轩点点头,解释道:“敬妃名唤乌孙崖,是塔塔部的公主,当年皇上大战西北,逼得塔塔部无处藏身,塔塔部先可汗便主动请降,以最宠爱的女儿嫁入云阳,换得一方太平。” “原来是个公主,只是这名字也太奇怪了,竹轩,她是哪个崖字?该不会是牙齿的牙吧?”代月半打趣着,竹轩便摇了摇头,从杯中沾了点水在我们面前写下一个‘崖’字,代月当即噗嗤一笑,“怎么是这个字?比男人的名字还刚硬!” “代月,别打岔,让竹轩继续讲。”我喝停代月,竹轩这便继续讲来:“这乌孙崖虽为公主,但本事不小,最头疼的是她最喜欢挑事,甭管哪儿,只要是能闹出事来她都要插上一脚,却未必与争恩宠有关。” 的确,她这样的人当初未必是甘心和亲,既如此,也定是不想过安生日子的。 我又问:“那兰贵嫔呢?”竹轩立即回答:“兰贵嫔名唤夏婉,她与敬妃完全不同,像是有点儿像丽妃,却又不完全像丽妃。” “怎么说?” “这还得从她的身世说起。”竹轩换了一口气,而后才娓娓道来,“夏婉原是先帝五子蜀王的女人,因年轻貌美在蜀王府很是得宠,蜀王也因为她一直没有再娶别的女人,她虽不是嫡王妃,却实实在在享受着嫡王妃的待遇。” 玲风插话道:“和惠妃一个样啊!” “不!她与惠妃完全不同。”竹轩立即否认,“蜀王对她却有定王对惠妃的恩宠,但这个女人心太高。早在先帝时蜀王就因罪被罚入宗正府,咱们这位兰贵嫔呢,起先还跟着他在宗正府受过几年苦,科等皇上登基后,她便立即堕胎入了皇宫,从罪臣之妃摇身一变成了皇帝的宠妃。” “我怎么感觉在听故事烩?感情这皇上专门抢兄弟的女人啊!”代月有感而发,却被书玉狠狠掐了一把,大约忘了我也是他慕元昊从兄弟手中抢过来的。代月见我脸色不好,很是愧疚,原想说些什么却因着竹轩的缘故,将那些话又憋了回去。 “想来她心也真够狠心的,即便蜀王已经没落,即便蜀王已经被收押宗正府,那腹中孩子再怎么说也都是她血肉相连的骨肉啊!怎么能为了进宫说堕胎就堕胎,难道浩浩皇恩真就比得过蜀王一片深情吗?难道地位真就比自己的孩子还重要吗?” 书玉说着,玲风也接话:“是啊,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下得去手,还有谁是她不敢动的?看来竹轩说的没错,小姐你往后可真要好好地认认她,这样的女人切不可与她有任何接触。” “晚了!”竹轩说道,“贵人,您是有所不知,那兰贵嫔入宫比惠妃早,又是相似的身份,但在皇上面前却总比不上惠妃,地位没她高,恩宠没她盛,就连两宫太后也多关注惠妃一些,所以自惠妃入宫起夏氏就一直针对惠妃,惠妃能烙下这一身病,除了心中积郁,多少和她夏婉有点干系。” 竹轩又讲了些往事,都是夏婉如何凌辱c如何欺负惠妃的往事,我听了深深蹙起眉头,问:“怎么也没人管吗?” “倒也不是,是惠妃她自己不愿让人管,每回受了委屈都默默承受,从来不会对外讲一个字,直到和贵嫔出手后夏氏才不敢再对她公然为难。”竹轩说完望向我,“贵人,奴婢想那夏氏对惠妃有成见,必然恼恨与她有关联之人,如今和贵嫔出手帮您,无异于惠妃也在帮您,惠妃有和贵嫔罩着她不敢动,奴婢怕她会将怨气转到您的头上。” “她敢动我就尽管来,我还怕了她不成?竹轩,你放心,我可不是惠妃,想要欺负我先得问问我答不答应。”我拍了拍竹轩的肩膀,要她安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8回、杨妃丽华 听完了惠妃几人的故事后我又记起了丽妃,想到她张狂的言行举止,便向竹轩问道:“竹轩,那丽妃到底又是个什么来头?” 提起丽妃,竹轩只是无奈的摇头,而后缓声说道:“贵人有所不知,那丽妃本名杨乐,原是冰泉宫孟贵妃的贴身宫女。当年贵妃身怀有孕不能侍寝,又不想皇上移驾别宫,便想借着舞姿颇柔的侍女留住皇上。” 代月冷不丁插话道:“这么说她是贵妃的人?难怪如此嚣张!” “不,她不是贵妃的人。”竹轩忽而露出嘲讽的表情,“贵妃本指望着杨氏能在她身怀六甲之时将皇上留在身边,谁知这杨氏一爬上了皇上的龙床就翻脸不认人,非但将贵妃气了个半死,还摇身一变从一届宫女成了宠冠六宫的皇妃。” “因着杨氏的缘故贵妃几番胎像不稳,这六殿下差一点就生不下来了。如今二人已是水火不相容的死对头,哪里还有昔日的主仆情分?”竹轩笑得更加讽刺,“贵妃这也算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吧!” “难怪!”无论是前朝还是后宫,孟贵妃的势力都不容小觑,竟然扳不倒一个宫女出身的丽妃,可以想见皇上对她有多宠爱。 “难怪什么?”代月愣愣的眨着眼,并不明白我话中深意。 竹轩笑道:“自打杨氏被皇上封为后妃之时起二人就已经不睦,后来丽妃有孕,贵妃便百般刁难。后来杨氏小产以致终身不孕,更是将这笔账算在了贵妃的头上,这些年这二人你一刀我一剑从来未曾停过。” “一个宫女出身的人居然能和将门出身的贵妃相抗衡,想是皇上对她过分偏袒的缘故吧!”书玉扯出一抹冷笑,“难怪她行事如此猖狂,对那些位份低的妃嫔想打便打,想搜宫便搜宫。” “谁说不是呢?”竹轩紧接前言说道:“这些年丽妃宠贯后宫,即便是皇后娘娘和几位夫人也不能拿她怎样,时间久了大家也都习惯了,就这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着。” 玲风丫头久不出声,忽然小声嘀咕道:“真想不懂皇上怎么想的,丽妃的身家就不提了,单是才情样貌这宫中胜过她的就不知有多少,怎的皇上会如此宠她?” “皇上喜欢那便是最好的,哪由得咱们在这儿瞎揣度?”我冷笑一声说道,竹轩亦即点头微笑,继而说道:“是啊,这些年皇上非但将她从一个七品的侍姬抬到了现在从一品妃,就连名字也改成了杨丽华,可见圣眷优渥。” “杨丽华?可真是个好名字!”我几欲笑出声来,昔年隋文帝夺外孙天下而封已为北周皇太后的长女杨丽华为乐平公主,如今皇上竟赐名杨氏为杨丽华,究竟是何居心? “贵人,杨氏今日刁难于您实是嫉妒,往后咱们行事可要小心些,切不可叫她抓住任何把柄!” 竹轩不知我为何出笑,只谨慎的提醒着。我点点头,又对她说道:“竹轩,我二哥的事不能再拖了,无论成败我都要试一试,你们去准备吧!” “哎!”竹轩诺诺应下了,想着她今日为我抵挡的勇气我便心中一暖,眼前这中年女子老成稳重,若是诚心侍奉,必能帮我不少。且她了解宫中局势,今日只这么一讲,就能让我少不少磕磕碰碰。 想这宫墙寂寂,既有从小一起长大的书玉c代月相伴,又有知根知底的玲风相陪,还有个任劳任怨的竹轩在侧,也算我前世修来的福分。 酉时刚过皇帝照例来了荣慧堂,只是我已睡下。听奏报声竹轩c阮怀恩等忙着接驾,跪迎道:“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兰儿呢?怎么屋子里黑漆漆的?”听着皇帝迷惑的问声,我依旧装睡不起,只听得阮怀恩讨好似的急急回答:“回禀皇上,贵人自打从凤仪宫回来就闷闷不乐的,这会儿早已经歇下了。” “闷闷不乐?怎么回事?” 皇帝问了一声,小丫头巧儿立即抢话:“还不是今日” “巧儿!” 那是竹轩的声音,巧儿话未说完便被她噎了回去,而后道:“皇上,贵人今日听了些伤心事,心中不舒服,所以早早歇下了,奴婢这就进去通禀。” 说着竹轩便吩咐书玉进来,皇帝忙止道:“慢着,你说兰儿听了伤心事,是什么?” 书玉含着哭腔说道:“没什么。皇上,小姐不知您今晚过来,奴婢这就进去叫醒小姐,还请皇上稍等片刻!” “哪里是没什么?丽妃娘娘那样刁难贵人,不伤心才怪呢!” 巧儿话刚说完代月c玲风又同时喝厉出声:“巧儿,皇上面前瞎说什么?小姐是怎么交代你的?” “怎么回事?你,说清楚!” “回禀皇上,贵人清晨去往凤仪宫请安时恰逢楚昭仪摔了一跤,也不知昭仪娘娘怎么想的,居然说是贵人绊了她,贵人不过辩白了几句,谁知丽妃娘娘竟要叫人掌贵人的嘴!” “大胆!兰儿好歹是从三品贵人,岂容她说打就打?” “谁说不是呢!可是”巧儿如此求嘴快,实在是我没想到的,也不知她是无心还是有意,总之对这丫头我已经开始留意。 “巧儿!”竹轩再次堵了巧儿的话,低声说道:“皇上,贵人并非为了丽妃之事伤心,而是今日听了二公子被判流放的消息才陡然神伤的。” “是的,皇上,您切莫听巧儿瞎说,丽妃娘娘之事小姐根本没放在心上,实在是我家二少爷的事令她担心。”书玉呜咽着说道,“皇上,您是知道的,我家大少爷去得早,老爷夫人又常年病着,家里家外全仰仗二少爷一人担当。如今他错手伤了孟大少爷而被判流徙千里,叫老爷夫人如何受得住?” “朕知道了!”皇帝沉声说道,不久便听得他踏步向我的寝宫走来。我并未起身,依旧含泪侧身躺着,他亦不出声言语,悄声走到我身后抚了我的泪脸。 他能过来为我拭泪自然是知道我尚未入眠的,我也不用装眠,只伤怀说道:“皇上,臣妾今日身子不适,还请皇上移驾别宫。” “傻兰儿,怎么有事不来找朕?”他说着将我轻轻抱起,轻柔的拂去了我脸上的泪珠儿,“朕是你的丈夫,怎么宁肯自己躲着哭也不去找朕?” “皇上是一国之君,不只是臣妾一个人的丈夫,臣妾不敢坏了规矩!”我哽咽说道,泪水再次翻涌出来,故作犹豫才挣开他跪拜道:“皇上,臣妾知道这件事是哥哥的错,但请皇上顾念臣妾父母年迈经不起分离之苦的份上饶恕他这一回!打一顿也好,关十年也罢,恳请皇上千万开恩,不要将他丢到那穷山恶水之地!” “皇上,臣妾自知此事对不住孟家,可是臣妾的父母实在经不起第二次打击了,若是二哥此次能幸免于难,臣妾甘愿古佛青灯常伴一生来为哥哥赎罪,偿还他对孟家的亏欠!” 我涌着涟涟泪珠叩拜不止,皇帝忙将我揽回怀中说道:“多大点事,不过是失手伤了人,哪里值得流徙千里那么严重?那件事朕也听过一点,错不全在你二哥,朕即刻命朱庆下旨恩赦也就是了。” 我连忙道:“皇上,不可!” “怎么了?” 皇帝忽而狐惑的盯着我,我忙解说道:“皇上,虽说这件事是孟蛟挑起的,但他的残废到底是因哥哥而起,如今京兆尹衙门已经判定二哥流徙,您这一道圣旨下去自然能救得了二哥。可孟将军是我朝大将,又是贵妃的亲哥哥,这样将二哥放了岂非要伤及孟家的颜面?” “兰儿想怎样?” “臣妾恳请皇上恩准重审此案!”我再拜出声:“皇上,案子现今只是京兆尹审结,若是我兰家上述刑部,经由刑部审结宣判不是更好吗?” “这也好办。”皇帝说罢唤来了朱庆,俯首对他低语了些什么便见朱庆躬着身子退了出去。 “谢谢皇上!”我诚心言道,有皇上之言,即便贵妃再怎么施加压力只怕也无奈何,二哥这下算是有救了。 皇帝清转一笑,捏捏我的脸道:“只是一个谢字?难道兰儿不肯展眉一笑?”他见我红了脸已有几分醉意,默默无言将我揽入怀中,忽而又道:“听说丽妃今日故意给你难堪,怎么还要宫人瞒着朕?” 我在他怀中微微摇头:“本就不是什么大事,不过女人间争风吃醋,哪里值得惊扰皇上?” 皇帝却道:“什么惊扰不惊扰的?丽妃那个性子朕知道,最见不得朕对别人好,回头朕得好好跟她说说。” “千万不要!”我急急从他怀中起来:“皇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再说丽妃姐姐不也没把我怎么着吗?皇上,臣妾知道您疼臣妾,但请皇上千万不要因为臣妾而伤了丽妃姐姐!” 他揉了揉我的胳膊,再次将我揽入怀中,迎着窗外洒进的苍茫月色道:“朕是怕委屈了你。” “臣妾不委屈,只要皇上心里有臣妾,得空时能来瞧上臣妾一眼,臣妾就已经心满意足了!皇上,宫中姐姐妹妹都不容易,臣妾虽然盼望着能多分得一份恩宠,却也不愿皇上因为臣妾而厚此薄彼,所以还请皇上千万不要与丽妃姐姐为难,只当今日之事从未听过。” 丽妃那么些年的根基,岂是我一句话就能撼动的?既然撼不动,又何必去费那功夫折腾? 我故作委婉求全的说了一通,皇帝沉头一想,只道了一个“好”字,而后便附上了那带着粗犷气息的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9回、凤仪威临 早起时竹轩等已备好早膳,皇帝一闻便道:“好香,做的什么?” 代月边搁置边答:“回皇上的话,这是桂花糕,小姐从小最爱吃了。” 皇帝饶有趣味一闻,问道:“桂花糕?桂花糕宫中常有,却没这么香。” “这东西做起来讲究,自然不是寻常桂花糕可比,皇上要不要试试?”说罢我夹起一块递给皇帝,皇帝吃完啧啧连声,“甜而不腻,入口细滑,香气四溢,又不见桂花的影子,果然极好。” “皇上喜欢便好。”糕点块小,我有意夹着其它清淡食物给他,甜润伴着清淡,异于他常日所食油腻。 一顿饭下来皇帝对桂花糕赞不绝口,我遂笑道:“皇上喜欢臣妾再做便是。” 这桂花糕原是大嫂教的,将色香上好的桂花捣碎取汁溶于糕点原料中。在揽月阁时我常做给玉郎吃,今日若非要借它谋事,我才不会动手。 如今是十月天,桂花凋零,能采来做桂花糕的则少之又少。 华清园中有片桂花林,因而日落时分我领着代月c巧儿c阮怀恩去采桂花。路上巧儿嘀咕道:“贵人,您要桂花,命奴婢们过来采摘便是了,何必亲自跑来。” 我笑道:“你们平日里毛毛躁躁惯了,这是要给皇上做糕点的,怎能马虎?” “我们仔细就是了。”巧儿话刚说完阮怀恩便斥责道:“你个小丫头片子懂什么?这是贵人的心意,哪里是你我能代替的了的?” 代月噗嗤一笑,轻敲巧儿的脑袋说:“到底是公公明白,不像这丫头不开窍。” “得了,这是路上,不是咱们自个宫里,都安静点。”我出声道,去往华清园的路途经永宁宫福元殿前,我们才到便见皇上被浩浩荡荡的队伍簇拥着出来,身边还跟着一位华裳丽服的妇人,正是丽妃。 我忙敛声屈身行礼,皇帝见了我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贵人说皇上喜欢桂花糕,便要亲自去华清园采摘桂花。”巧儿这丫头最是憋不住话,我之所以带她出来要的也正是借她的嘴把话说出来。 我忙斥道:“巧儿多嘴!”巧儿被我训得不说话,皇上却甚是动容,扶起我说:“你身子尚未好全,别为这些小事奔波,赶紧回去歇着。” “是呢,妹妹的娇弱身子,哪里经得起折腾?还是早些回宫歇着为好,免得磕着碰着,叫皇上担心!”有昨日之事丽妃视我已如芒刺,因而醋味十足说道。我并不恼怒,对她福身行礼道:“多谢丽妃姐姐提醒,臣妾自会小心的。” “如此最好。”丽妃娇媚挽起皇帝道:“皇上,臣妾今日准备了您最喜欢的翠溜鸡,咱们这就去怡春殿吧?” “你先回去,朕陪兰儿去华清园。”皇帝泠然说道,丽妃脸上立刻紫青红胀,怒目瞪着我不敢发作,只是娇嗔呼唤着:“皇上!皇上!皇上!” “朕说过了,你先回去。”皇帝话不多说,拉着我转身离开,我回首望着丽妃,故作不忍道:“皇上,丽妃姐姐她?” “不用管她,朕陪你去采桂花。”他的声音没有刚才的威严,如果他没有拆散我和玉郎,我也会以为那是男儿独特的魅力柔情。 走去华清园途中我细细告知了他桂花糕的做法,又说:“日落时花上既没霜露,又带着浓郁的香味,最适合采来做糕点。” 他爽朗笑道:“原来一个小小的糕点之中也有这许多学问。” “哪里算得上什么学问,不过是些小玩意罢了。”我转到桂花树下,开始挑拣那些花大新鲜的花朵。皇帝也学着我的模样挑拣花朵,笑言道:“这还真是个细致活,不过寄情其上,倒也乐在其中。” “臣妾只当它是食材,可没有皇上您的雅兴!”我巧言倩笑,伸手又要捡那高处的枝儿攀下采摘。今日出来原是有目的的,因而瞅准时机狠狠将脚往一处歪扭,跟着一声惨呼而出。 “兰儿,你怎么了?”皇帝慌张扔了花瓣扶着我即将摔倒的身躯,代月c阮怀恩等也顾不得采花,惊慌呼唤:“贵人!” “痛,我的脚好痛!”我原不是喜欢暴露痛楚短处的人,除了玉郎跟前。然而此刻我毫不掩饰表现出疼痛的滋味,皇帝立马打横将我抱起来,又急吩咐道:“太医,快请太医!” “是!”阮怀恩急冲冲去了,因华清园临近福元殿,皇帝便快步将我抱回福元殿侧殿,安慰我说:“兰儿你再忍忍,太医很快就来了。” “皇上,对不起,臣妾原是想给您采来桂花做糕点的,却害得您为臣妾担心,都是臣妾的不是!”我咬牙忍着痛说道,皇帝摇摇头说:“别说傻话,是朕累你受伤才是真的,你先别说话,太医马上就来了。” “嗯。”我点点头,他又命代月脱去我的鞋袜。想要事情做的真必须要有决断,刚才我是下了十分的狠心跌倒,此时脚踝已高高肿起,他见了也蹙起眉来。 如此一招侍寝是不可能的了,我也总算能撇下心思安然度日。 跌打扭伤药多半是通经活络活血散瘀之物,于胎儿伤害极大,因而除了擦一些必要的外擦药,内服药我都要书玉偷偷倒掉。 因为不服药的缘故以至于受伤几日我的伤仍未见好,脚踝依旧肿着,玲风不免担心道:“小姐,您这样会不会有事?” “不这样我的孩子便会有事。”身体的痛焉能让我退缩?只要再撑十几天便可以让落青云告知皇帝我怀孕的消息,到时自然不用再为侍寝烦恼。 树欲静而风不止,就在我以为可以安然度日时却传来安王病危的消息,我不记得听到消息时是什么心情,那感觉比在心尖猛插几刀抑或比钝刀子剜肉还要难受。 病危!什么样的情况才会用到病危这个词? 玉郎正当壮年,身强体健,英姿勃发,怎会轻易就病危呢?细想想这罪魁祸首还不就是我吗? 前些天落青云隐隐约约说过,玉郎虽被囚禁,到底没让皇上把他怎么着,可是听闻我侍寝后便开始意志消沉,终日以酒为伴,酗酒成瘾。 他一生孤苦,难得敞开心扉接受一个人,本以为可以相依相守一辈子,却不料山盟犹在c海誓犹存,转眼间已是新声代故。 想到玉郎奄奄一息的模样我便要窒息,如果不是书玉拦着我已忍不住跑到庆阳宫去看他。 “书玉,你放开我,我要去看他!他都快要死了,你让我去看他一眼好不好?”我发疯似的哀求阻拦我的书玉,此时此刻我再顾不得什么身份地位c宫禁森严,一心只想飞到他身边再看他一眼,守着他c伴着他。 书玉虽然为我难受,却比我清醒,抱着我流泪说:“小姐,您三思啊!皇宫倘若真那么容易进出您还会被困在这儿吗?奴婢知道您担心王爷,可咱们身在宫墙身不由己,您这一闹出不去不说,更会被有心之人利用,小姐,您冷静点吧!” “可是玉郎怎么办?他就要死了!”我泣不成声,伏在书玉怀里哽咽,书玉的话我不是不明白。 后宫险恶,险象环生,这些日子我获圣宠早已惹得六宫瞩目。阴险狡诈的自不必说,就是那张扬跋扈的丽妃也不易对付。想当初云贵人一夕承宠她便污蔑查处,我若不是皇后的亲侄女只怕早也落得云贵人的下场。 书玉紧紧抱着我,一声一声缓缓说道:“小姐,奴婢自幼跟随你,怎会不知道您心里苦?可您不也说了吗?无论万丈深渊还是刀山火海,咱们只能进不能退。小姐,您仔细想一想,皇宫那些人如狼似虎,一个个恨不能将咱们生吞活剥了,这个时候您犯点错不是正中她们的下怀吗?” “小姐,玲风已经出去打探消息,奴婢求您了,再等一等好不好?兴许王爷没有传言中的那么严重呢!” 书玉一番话才使我稍微冷静,我抱着她大哭道:“我也希望传言有误!那晚他冒死闯进宫中时我还答应他说要等他的,可如今我转眼成了名副其实的贵人,他会做何感想?磐石方且厚,可以卒千年;蒲苇一时纫,便作旦夕间。他只会以为是我负了他!书玉,你知不知道,我的心好疼!” 书玉哭道:“小姐,奴婢知道,奴婢都知道。” “书玉,他若死了我断断不肯独活。生不能相守,但愿死后我能陪着他伴着他,不至于让他一个人在黄泉路上孤零零的。”我已然负了他,但愿死后魂灵有知,能飞到他身边伴他前行。 我紧紧攥着书玉的手说:“书玉,我死后孩子便托付给你们了。我不求他显赫富贵,只求他一生自在平安便好。” “小姐,别说胡话,也许事情不像咱们所想的那么糟,兴许过些时候王爷好了也说不定。”她的话不过安慰我罢了,封于华医术那么好,有他在都无济于事,还有什么药可以医治他? 在书玉的劝慰下我终于耐着性子等到天黑,然而我等来的并不是喜讯,而是玲风的沉默。玲风自归来后到现在一言不发,任凭我怎么逼问都不肯开口。 我心弦猛断,再不管脚踝的疼痛跳下地去揪着玲风迫问:“玲风!你以为不说我就不知道吗?你告诉我,他到底怎么了?玲风!你说呀!你说呀!” “小姐,王爷他c他”玲风始终不肯吐出后面的字,我已心如刀绞,也不去管玲风说什么,一瘸一拐便要闯出宫去。 代月c书玉c玲风皆是不肯,可我想到他已经发疯,哪里还会去管那三个丫头?整个人像是洪水猛兽一样往外冲去,只想快点见到他,因为我怕,怕去晚了便是阴阳两隔。 正当我发疯至无人可挡之时,殿门猛的被推开,紧接着便是几个响亮的巴掌落到我脸上,正是皇后姑姑冷脸站在我跟前,怒言道:“你要死很简单,一头往那柱子上一撞便一了百了!何苦拖累他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0回、搁笔诀别 “姑姑!”我捂着吃痛的脸庞含泪看着她。 皇后正怒目瞪着我,“兰妡,你当这巍巍宫墙是什么?是你兰家的围墙吗?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我告诉你,你今日胆敢从这门迈出去半步,我就打死算了!” 书玉她们都吓得不敢出声,只是爬到我身边扶着我。皇后瞅了我一眼,居高临下说道:“兰妡,别忘了你是兰家的女儿,这一生不单单是为自己活着,肩上还挑着兰家的荣辱c庆王府的兴衰!” “可是我挑不起!”我拽着姑姑的衣袂央求道:“姑姑,他就要死了,我求求您,让我出去见他一面好不好?就一面!姑姑,求求您了!” “混账!”姑姑转瞬间又扇了我两巴掌,气道:“你是皇上的兰贵人,跑到庆阳宫去见一个不相干的男人,传出去成何体统?” “他不是不相干的男人,而是我的丈夫!”他一直是我丈夫,怎么会是不相干的男人?姑姑否定他,我却不能! “他不是你丈夫!兰妡,你的丈夫是当今圣上!是福元殿中尊贵无比的圣上!”姑姑怒转凤体,长袖一挥道:“兰妡,到现在你还拎不清是不是?那好,本宫告诉你!皇室贵胄c天家帝室,最不值得一提的便是一个‘情’字,你若痴念情劫,便是自寻死路!云贵人之事才过去多久,难道你都忘了吗?” 最不值一提的是个情字,是呢,深宫后院,娇颜莺啭,有谁曾藏了感情?矫揉造作,献媚求宠,不过都是谋生的手段罢了。 我趴在地上恸哭不已,姑姑又说:“兰妡,你须记得,从你进宫那刻你和他便已是不相干之人,此生你若再动不该动的心思,就别怪姑姑我也保不住你!你好自为之吧!” 姑姑决绝离开,走前转身瞥了眼跪在地上的书玉等,威严道:“不想兰家和庆王府陪葬,你们几个就给本宫看好她!” “姑姑!姑姑!求求您!求求您!让我见一见他!”姑姑的话已给了我判决,想要见玉郎除非魂灵出鞘,可我不甘,因而依旧艰难爬着去追姑姑。 “小姐,地上凉,您都呆了半宿了,起来吧!”书玉c代月不知劝了多少次,我却一句也听不进去,此时此刻,或许我的玉郎已经离我而去,孤零零走在黄泉道上。 他走了,我便是行尸走肉一具,活着还有什么乐趣可言? 我抬头望望窗外明晰的月牙,明耀生辉,却不度相思之人,空占一腔碧野,却不传相思之情。 十月末,云阳已入初冬,天寒不说,地冻也确实,可比起我寒透的心那又算得了什么?之所以不死只为我还有孩子,只为我在等,等着我的孩子降生。 流了半宿的泪我眼中已没了泪水,借着书玉和代月的搀扶慢慢爬到暖炕上去。 玉郎若去,我腹中孩子便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骨血,即便我不愿苟活,也得为了孩子保全自己。 耗到天明,总算把落青云盼了来,他来往宫廷内外,是我和玉郎之间唯一的纽带。 诊脉时竹轩c阮怀恩都在,落青云也不便多说,只是默默为我把脉。 我的脸被姑姑扇了几巴掌,红印清晰可见,好在代月一早为我施粉掩饰,才不至于被人看破。然而那双肿着的眼睛却是遮不住的,落青云知道轻重,边诊脉边故意说:“贵人旧伤未愈,可要好好歇息才是。” 竹轩但只偷眼抬目瞅瞅我的双眼,阮怀恩却抱怨道:“那叶美人真不是东西,居然趁着贵人脚伤未愈勾引圣上。” “谁说不是呢?难怪先前巴巴赶来巴结我们贵人,原来存的竟是这心思。”巧儿心直口快,想什么说什么。 她的话没有错,我早知那叶美人不是什么善辈,此前接近我时就已经明晰。后又听说她自幼习得舞艺,出身名门世家,一进宫便封了美人。只可惜这位叶美人空有姿色,又住在这永泉宫中,却一直无缘得见天颜。 我并不在意皇帝临幸谁,也不在乎他宠信谁,他不来正合我意,是以斥责道:“闭嘴,皇上喜欢谁那是皇上的事,尔等安敢妄议?” “老奴知错。”阮怀恩立即噤声,巧儿却有不甘,直到我拿凌厉的目光扫她她才安分下来。 书玉知道我有话要问,尚在落青云号脉时便将竹轩支走。我又将阮怀恩c巧儿谴退下去,才敢露出悲色,向落青云急切问道:“他怎样?” 泪水顺着脸颊刺啦滚下,浇在脸上生疼,我却无心理会,紧紧抓着落青云的手臂追问,几乎要将他手臂抓断。 落青云一揖跪道:“王妃,小人不想期满于您,王爷情况的确不容乐观。自听闻您侍寝以来王爷便意志消沉,忧郁成疾。可他不肯用药,病情越渐严重,即便是家父也束手无策。” “宫中先前传的是王爷染上疑难杂症,怎会病得如此严重?”代月疑问道,我却了然,抹去泪珠道:“他被皇上关押在庆阳宫,他们不这么说,难道要说是被皇帝虐待成这样子吗?” 落青云不置肯否,但那表情已然赞同我的说法,我眼中又冲出汩汩泪珠,伤悲道:“玉郎,你既放不下我,为何当初要舍弃我?你如此折磨自己,难道就不知道我会伤痛欲绝吗?你若亡逝,要我如何独活?” 落青云叩拜道:“王妃,王爷不知实情,一时难以接受也是有的。解铃还须系铃人,小人以为想救王爷非得您才行。” 他忽然张望四处,小心谨慎压低声音道:“王妃,您看要不要把孩子的事告诉王爷?事已至此,小人认为这是唯一能救王爷的法子!” 落青云一番话像是千斤巨石压在我心头。 告诉他?玉郎的脾气我怎么会不知道,他若知道有孩子,不得执剑闯进宫来吗?二哥的事还没有定论,这个时候怎能节外生枝? 不告诉他?他生无可恋,一心求死,随时都有可能撒手人寰! 老天爷,我该怎么办?怎样才能保全我要保全的人? 代月c玲风亦认为落青云之言有理,纷纷劝我道:“小姐,为今之计只有如此了!” 我扶着玲风的手开始在阁中艰难踱步,一如我彷徨难定的心思,是否告诉他似乎都是一死,我该怎么办?落青云见我举棋不定也出声道:“小人知道王妃忧心什么,但这是不得已的法子。王妃,饮鸩止渴,有时未必不是良招,您不可再犹豫不决了!” “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告诉玉郎孩子的事!”我顺势捏在案角,转身扶起落青云,而后坐于暖炕上提笔在我的手帕写到: 红墙朱瓦冷,残月疏桐寒。 深宫度寂寞,孤影数漏长。 云鬓无人赏,懒起卸残妆。 闻君去意绝,妾心徒悲伤。 蒲苇韧如丝,亦可卒千年。 蒙忆昔时语,携手赴黄泉。 自请挂庭树,搁笔相诀别。 我呜咽写完此句,任凭泪水沾湿手帕。“王妃,您这是?”落青云不解的盯着帕上诗语,我不着急解释,将它叠好递给落青云道:“你仔细收好,回去后想办法传给玉郎。若仍无作用,便将孩子的事告诉他。” “是!”落青云将手帕卷起收入怀中便躬身告辞,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我深深吸了口气:玉郎,但愿你看到我的手帕能及时回头。 那我天便一直那么坐着,心中只盼落青云能早些回报。虽知道即便手帕不足以唤醒玉郎的生志,孩子也能令他回头,我却仍然不安。孩子一事是剂猛药,见效快,后果却也严重,事到如今我是打心中不希望他知道。 便是次日午后外面一阵轰闹,只是我无心理会,因为于我,那都是不相干之事,唯有玉郎安危才是头等大事。 “贵人!贵人!”阮怀恩着急蛮荒进来禀报时,我正拿着玉郎那件寝衣缝制,头也不抬地懒慢问道:“何事?” 阮怀恩一脸阴笑,弯腰道:“回贵人的话,冰清殿的裴修容正在暖香阁大闹,叶美人也不甘示弱,两个人你死我活斗着,脸都抓破了。庄妃娘娘压不住,已经惊动了皇后娘娘,连皇上也被请去了暖香阁!” 我闷声道:“这算哪门子的事?他们要闹只管闹他们的去,干咱们什么事?” “这c这”阮怀恩见不讨好也有些尴尬,竹轩对他使个眼色,转到我身边细声说道:“咱们贵人喜欢安静,这些个乱糟糟的事不感兴趣。不过阮公公也是好意,那叶美人前些日子得了志,不晓得多猖狂。听说昨儿个还当着史修媛的面把修媛的丫鬟一通训。” “史姐姐胸怀坦荡,必是多福之人。”这事昨儿巧儿也说过,说是叶美人的宫女小薇不小心撞了史修媛的贴身宫女优夏,谁知那丫头不仅不道歉,反诬赖优夏撞了她。 优夏不过辩驳了两句,小薇便找来叶美人撑腰,史姐姐不愿多事,要优夏赔过礼也便作罢。 我的话音刚落帘外便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我说今儿个怎么管不住我这双脚,硬是要来这荣慧堂看看,原来是有人在背后说我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1回、女中诸葛 不用抬头,光听声已知是史修媛,我还未来得及起身迎接便听得竹轩等人齐齐迎道:“见过娘娘!” 史姐姐含笑命众人起身,随即抬步向我走来。 我本是要起身向她行礼的,她却先我两步阻止,将我轻按回原位道:“你有伤在身,别动。” 我对她点头微笑说:“姐姐来了,快请坐!” 她并未立即坐下,而是俯腰掀开我衣裙查看我的伤势,见那脚依旧显肿便摇头叹气道:“你这伤也有些日子了,怎的就不见大好?” “原是我不知轻重,一来不肯勤勉喝药,二来好了伤疤忘了疼。前两日好不容易好了些,非不知死活闹着要下地走走,这不,又打回原形了。”我礼貌请她入座,又命竹轩沏茶奉上。 自我扭伤后皇上来我这荣慧堂的时日并不多,瞧着皇上将我冷了下来,各宫妃嫔对我自然也冷了下来,唯有史姐姐三天两头过来查看,是以更加熟络起来。 史姐姐撩起盖瓯盖子轻吹后抿一口,说道:“还是你这儿好,清净不说,连茶也清香。” 我笑道:“姐姐说笑了,清净还说得过去。那茶和你宫中原是一样的,哪里就清香了?” “妹妹这就不懂了,烹茶煮水原是有讲究的,非得清净无为才能煮出好茶。我那依兰殿的茶叶虽和你的一样,却远不如你这儿自在,哪里还煮的出好茶来?” 起先以为她在讲论茶道,这方面我并不懂,因而侧了耳朵细听。却原来她话中有话,转首望望东面,再向云贵人的笙箫堂瞥瞥,脸上颇显苦闷之色。 她和叶美人叶阑珊毗邻而居,虽为修媛,却是被皇帝忘于脑后之人。明着的自不用说,像叶阑珊那样轻狂之人,指不定给她多少气受。我因而说道:“姐姐若喜欢,大可天天过来,咱们同住一宫,一处相伴,岂不好?旁的不说,这茶水却是保管足量。” 她噗嗤笑出泪来:“当然,我这心里也巴望着能多和妹妹说说话。”史姐姐脸有愉色,转眼目光扫到下人们,我心领神会,于是说道:“都别在这儿杵着了,我这儿也没什么事,你们都下去吧。” “是。”说罢阮怀恩等人都躬身退下,唯留竹轩在侧。史姐姐虽爱说笑,却极其谨慎,一直细细品茶,等到阮怀恩退下许久才慢腾腾说道:“阮怀恩刚才一溜烟跑来,想必东边那点事妹妹都知道了吧?” “嗯。”我点点头,认真听她说下去。史姐姐搁下盖瓯,藏起笑脸,露出一脸严谨说道:“我已然猜到。妹妹,你虽非多事之人,可这后宫不同内院,无风还能掀起三尺浪,莫说真人真眼瞧见了。手底下的人用心虽好,用心过了却是万万不可的。” 无风起浪c莫须有之事都是常有的,这个丽妃早给我上过一课。阮怀恩这人不老实c不安分,如今东边的事本不与我相干,但他频频来往惹人注目,谁知不会揽来祸端祸及我身。 我顿时又对她增添好感,忙要竹轩下去交代阮怀恩等不要多事,老实在荣慧堂呆着便好,又对她赤诚道:“多谢姐姐提醒!” 史姐姐横手道:“不必,妹妹你是皇后娘娘内侄女,宫中一切自有娘娘照应,原不必我多嘴。只是你我同处一宫,和你十分投缘,因而多此一举。” “姐姐莫要这么说,妹妹我进宫不久便多遭磨难,焉知不是懵懂无知之失?如今姐姐肯好意提醒,这份情意妹妹自会记在心里。” 我边说边对她莞尔一笑,她也回我一笑,神情舒缓下来,玩味道:“妹妹聪慧过人,一点即透,不妨猜猜东边会怎样?” 我沉思片刻,摇头道:“这可不好说,新欢旧爱搁在一处,当真是两难的抉择,我着实猜不出来。” “其实也不难猜。”史姐姐笑说道,却也不急解释,舒眉展笑沾湿茶水在桌上流利的写出几个字,我转头去看,低声狐惑念道:“广中?” 史姐姐点点头,向我解释说道:“前些日子家父传来家书,家书中家父提及卢州刘叔闼近日正大肆招兵买马,恐谋之者大。而济州霍兰都拥兵自重,割据一方。” 从史姐姐的描述中我大致知道,广中县地处要塞,通泰c济c卢三州,进可攻c退可守,是兵家必争之地。无论是刘叔闼还是霍兰都,只要拿到广中都可直击泰州而后进击云阳城。 裴修容虽不得宠,但她父兄扼守广中多年,一旦刘叔闼之事揭露,广中势必成为重兵争夺之地。这关节上即便是她有错,皇上也不会重责。 瞧着眼前神情淡然的女子我不由得生出敬仰之情,她一届女流之辈,可以见微知著,窥一斑而见全貌,那是多少男儿都力所不及之事? 想那叶阑珊,自恃美貌,恃宠而骄,一朝获圣宠就横行宫宇内外,丝毫不知喜结善缘,迟早是要自取灭亡的。 我微笑赞叹道:“姐姐见识广博,妹妹望尘莫及。” “我不过是妄自揣测,圣意难测,到底怎么发落还得听咱们圣上的!”史姐姐说着端起茶杯浅饮一口,我凝神望着她:论相貌,姐姐虽不妖媚,却也是楚楚动人;论胆识,不说女中诸葛也是非常人可比。 她安于一隅,不争不夺,是否也是另有考虑呢? “娘娘,贵人!”我正打量她时史姐姐的侍婢优夏过来行礼福身说:“回禀娘娘,皇上刚刚下旨杖责了叶美人二十大板,贬为才人,迁出永泉宫,移居景福宫的泰安楼。” “裴修容呢?”姐姐不紧不慢问去,优夏从容答道:“皇上宣了太医为她治伤,并妥善安抚,这会儿已经送回了冰清殿。” “姐姐果然睿智,妹妹佩服。不过”我巧笑无言,对姐姐说道:“旁的地方也倒罢了,这景福宫一向只淑妃娘娘一人独居,如今叶才人住进去” 据说淑妃娘娘自当年小产后便身体欠佳,汤药不离,皇帝许其一人独居景福宫,怕的就是旁人惊扰了娘娘养病。如今裴c叶大闹,皇帝表面斥责叶氏,却将其安置在景福宫中,当真是别有用心。 史姐姐嘴角轻扯,漫不经心说道:“妹妹有所不知,听说这叶氏善舞,柔腰一展冷袖一挥简直宛如凌波腾空,极是动人!咱们皇上颇好舞艺,焉能不给她留一条后路?” “原来如此!”我撇嘴笑笑,皇帝当真棋高一着,裴氏与叶氏闹翻,势必水火不相容,如此同住一宫闹下去当真不是办法。 搬到淑妃宫中,便是裴修容再悍妒,也不能生出事来。 史姐姐走后玲风亦过来说是玉郎病情好转,我心中顿时豁朗,又问:“可有说孩子的事?” 玲风摇摇头说:“没有。王爷见了您的手帕当即恸哭出声,许久才点头答应吃药,落青云说,今儿个已见起色,想来不日便可痊愈。” “阿弥陀佛!总算天可怜见,要他保住一条性命!”我双手合十,眼眶中刷地冲出泪来。玉郎,愿你以后能平平安安,终老一生。妡儿虽不能再伴君侧,却会永远守望着你。 又几日过去二哥的事也有了着落,刑部重新审理后判定是误伤,加上是孟蛟惹事在先,刑部最终并未对二哥做出过重的惩罚,不过让他在牢里头多吃了两天的苦头。 常言道‘人逢喜事精神爽’,二哥平安和玉郎无碍于我便是头等喜事,因而心情十分舒畅。 十几天后我的脚伤已经痊愈,二哥也从刑部大牢放了出去,落青云更是传来传来玉郎的消息,我一高兴便不愿再在屋内呆着,因而约了史姐姐去往华清园逛游。 姐姐顾忌我脚伤初愈,一路小心扶着,叮嘱这叮嘱那的,生怕伤着我,我因而打趣道:“有姐姐这般看顾,便是再摔一跤也值了。” 史姐姐忙捂了我的嘴嗔骂道:“呸呸呸,也不忌讳!还嫌这一个月受的罪不够是不是?” 我也觉得失言,便不再言语,且扶着她缓步前行。如今寒冬初临,行走在外难免有些冷,好在竹轩给我准备了厚实的披风,倒也不觉得寒。 出了朝晖门华清园郁郁腊梅香便飘飞袭来,我不由得一吸深嗅,由心夸道:“好香!许久没出过屋子,殊不知腊梅已经盛开,这清幽的馨香简直太醉人了。” “林下虽无倾国艳,枝头疑有返魂香。这腊梅的清香” 史姐姐正同我聊在兴头上,却见优夏神色不安的急转过来:“娘娘,贵人!裴修容在前面,咱们要不要绕过去?” “裴修容?”史姐姐与我对视一眼,还未来得及细问优夏怎么回事就听见不远处传来几声噼啪掌声,正是裴修容正在责辱一名碧衣女子。 女子妆容简约,却瞧得出不像是宫女,想来又是哪宫的妃子。女子身边的宫女被裴修容的宫女c内监死死扣着,裴氏自己则依旧左一巴掌右一巴掌扇着那女子,没一会儿那张楚楚可怜的脸上已血痕斑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2回、傲骨卑微 我原以为既能入宫侍奉圣驾,必定是持重之人,却不想身边一个个竟都如此张狂,丽妃如此,叶氏如此,裴氏亦如此,得势便作张狂样。见我与史姐姐替那女子揪心,优夏便转眸往那儿细瞅了瞅,而后压低声音对我二人说道:“是钟粹宫鸣鸾轩的薛采女。” “薛采女?”我疑惑道,这钟粹宫在景福宫后,与永泉宫相去甚远,她怎么就犯上了裴修容瑛呢? 我狐惑之际薛采女的婢女已经泣不成声,可怜兮兮地对裴氏声声哀求道:“娘娘,求求您饶过我主子吧!求求您了!一切都是奴婢的错,求求您饶过主子吧!您要打要杀尽管来,奴婢绝无怨言!娘娘,求求您了,饶了我主子吧!” “闭嘴!”裴瑛利眸一转,扬手就狠狠地扇了那丫头几巴掌,只见得她细腻光滑的小脸立即肿了起来,艳红红的五指山印在上面。 裴氏却尤嫌不足,转而又给了薛采女几个巴掌,再盛气凌人捏着她下巴凶狠问道:“小贱人,你认不认错?” “嫔妾无错,如何认?”没成想薛采女倒是个硬骨头,面对裴修容竟丝毫不肯服软,咬牙横眉答,“娘娘,嫔妾自知卑微,不敢冒犯娘娘分毫,可娘娘要嫔妾承认嫔妾没有做过的事,恕难从命!” “贱人!还敢犟嘴!看我不撕了你的嘴!”见那裴瑛要下狠手我心中不忍,可刚要上前去劝阻就已被史姐姐横手拦住,史姐姐一脸惋惜,对我摇摇头道:“妹妹,裴氏是修容,位份在你我之上,咱们过去非但帮不了人反会害了薛氏,明白吗?千万别意气用事!” 姐姐低声劝说我,又怕我不听,继续劝道:“那薛采女虽然可怜,性子却也太犟了些,别说这些日子裴氏受宠,就是放着平时咱们也不能对她怎么样。何况六宫之事皇后管得,四位夫人管得,丽妃娘娘管得,独独你我不可插手,明白吗?” 姐姐这一番话说完我也意识到自己冲动,险些将爹爹之前的劝告抛诸脑后,且裴修容正得宠,我出手帮不上薛氏不说,更会得罪裴氏为自己找更多麻烦,何苦来哉? 可真就这样放着不管吗?这角落僻静,裴氏又心狠歹毒,万一下重了手那薛采女岂不是要就此丧命吗? 我不忍睁眼看着薛氏受苦,埋首思忖片刻便对优夏低声说道:“优夏,你能不能想法子把裴氏刁难薛采女的消息递给和贵嫔?”和贵嫔对我尚且能施以援手,对她宫中的薛采女更该会仗义相助吧? “这不失为一个办法。”史姐姐明白我的心思,点点头即吩咐优夏去办。 不过片刻已见和贵嫔风风火火前来,她面目癯瘦,一身湖蓝色梅蕊披风长及地上,披风上风毛迎着风瑟瑟作响。 见她过来我与姐姐忙福身行礼,和贵嫔并未应答,但只侧眉低扫了我与史姐姐一眼,继而继续阔步前行。 裴氏不知和贵嫔前来,依旧反一巴掌顺一巴掌使劲扇着薛采女,分毫不存半分怜惜之情。薛采女也不服软,依旧风骨傲立,与裴氏硬碰硬。 裴氏被气的不轻,抬手又要打过去,却被和贵嫔的玉手紧紧扣住了。 “裴修容,常言道打狗还要看主人,薛采女是本宫宫里的人,不管做错了什么都该由本宫发落,何时轮到你来发号施令?” “奴婢见过贵嫔娘娘!”见钟粹宫主位娘娘和贵嫔驾临,裴氏身边的宫女婢子个个吓得脸色苍白。想来贵嫔威名远播,叫她们不得不怕吧! 裴修容却不以为然,似乎没把和贵嫔放在眼中,仍旧一脸傲慢说道:“她不知规矩顶撞我,我教训她一番有何不妥?” 薛采女对和贵嫔磕了一个响头,抢言道:“嫔妾并未顶撞修容,方才是修容您无故责辱小苏,嫔妾不过想和娘娘论理,何来顶撞?” “奴婢可以作证!”那唤作小苏的宫女立即挣脱束缚,在和贵嫔跟前跪下,“娘娘,方才奴婢陪着我家主子从这儿经过,意外间与修容娘娘的宫女碰了一下,奴婢立即道歉,可是修容却不听,抬手就打了我家主子一巴掌!” 和贵嫔闻言,冷笑出声,逼近裴氏直视道:“裴修容,这就是你所谓的顶撞?” “我c我是在教她规矩!”裴氏争辩道,却被和贵嫔喝止:“闭嘴!你教她规矩?这宫里的规矩你都学会了?你有什么资格教她规矩?” 和贵嫔看似柔弱,说起话来却铿锵有力,威严十足。摄于贵嫔的威势,裴氏也越渐心虚起来,对和贵嫔的话竟无言以对。 “简直可恶!你打别人本宫管不着,你敢动本宫宫里的人,我看你是活的不耐烦了!”和贵嫔沉脸一喝,转瞬间几巴掌扇在裴氏脸上。 贵嫔力道甚大,几巴掌下来裴氏已被打得跌倒在地,贵嫔却又道:“裴修容,依本宫看好像不懂规矩合该被教训的人是你吧?本宫跟前你的奴才都知道向我行礼,怎么,你却忘了?” “你!”裴瑛怒目圆睁,羞愤难当,指着和贵嫔恨恨说道:“你!你!” “你c你c你,你什么?要评理还是要找公道?好呀,本宫就给你一个说理的地儿!”和贵嫔长袖一甩,厉声喝道:“来人呐,将她们统统带去凤仪宫请皇后娘娘定夺!” “等一等!”裴瑛没成想和贵嫔会为了一个不相干的采女动真格,花容失色道:“是嫔妾c嫔妾失礼!” “本宫不会计较这样的小事。”和贵嫔漫不经心边走边说,好像并没有停下的意思,裴瑛只能隐忍低首心虚说道:“娘娘,是嫔妾莽撞,不该由着性子胡来委屈了薛采女,还请贵嫔娘娘念在妹妹年幼无知的份上饶过妹妹这一次!” 和贵嫔回眸道:“哦?这么说修容你是承认是自己错了?” 裴氏低着头不说话,和贵嫔又转向薛采女,问道:“薛采女,你怎么说?” “但凭娘娘做主!”薛氏再叩作答,裴氏又央求了几声,和贵嫔这才云淡风轻说道:“罢了,你既知错本宫便给你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裴修容,你知道怎么做吧?” 裴氏脸涨得紫青,极不情愿挪到薛氏跟前,迟迟不肯开口。直待和贵嫔出言催促她低首致歉道:“薛妹妹,姐姐一时糊涂错怪了妹妹,还望妹妹宽宏大量,不要与姐姐计较。” “嫔妾不敢。”薛氏口应心违地说着便站到和贵嫔身后,和贵嫔这才道:“罢了,既是误会便都散了。” “是!”裴氏口诺心违点头应下,和贵嫔则已经拔步,带着侍婢与薛采女一行人回宫走去。见了我们依旧是那淡漠疏离的神情,倒是那薛采女对我与史姐姐微微一笑,似乎知道是我俩给她搬的救兵,正向我俩道谢呢。 和贵嫔走后裴修容亦到了我俩跟前,虽极度厌恶那张嘴脸,但碍于规矩我和史姐姐也同样向她行了个礼,却没有说话。谁知那裴修容自和贵嫔处吃了气,竟将气撒到我俩身上,没好气对我俩瞪眼哼声。 我二人情知与她不便计较,又一宫住着,抬头不见低头见,因而也只好忍下作罢,由着她耍性子离去。 眼瞅着众人散去史姐姐和我才继续向华清园走去,因为刚才一事我二人都心有所思,故而沉默不语。 我们且走且行,等到华清园中赏完腊梅已是暮至黄昏,只好踏步归去。谁知才出园子便听得景福宫传来筝鼓乐声,淑妃娘娘身体欠佳,不喜热闹。谁人如此大胆,敢在景福宫大肆奏乐? 夜幕下怡和苑灯火阑珊,鼓乐铮铮,更有皇上的御前侍卫守在景福宫门前,我与姐姐对视一眼皆心领神会,因而不再说话,悄寂从景福宫前离开。 淑妃宫中叶阑珊不敢,皇上还不敢吗?皇城内外无不是他的,只要他喜欢,淑妃再不情愿也得情愿。 那叶阑珊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又疑心多思,被贬后明里暗里总觉得大家在嘲笑她,听姐姐说前两日便有姐妹为此受她冷语。 而今她沐浴皇宠,只怕更加嚣张,若是碰见少不得又要对我们冷唇相讥。何苦来哉? 我们原是去园子里逛逛寻轻松自在的,何苦惹她? 虽然如此,回了荣慧堂我却仍有余思。叶阑珊虽有几分姿色,却称不上倾国倾城,皇上怎会如此迷恋于她?还有从前并未听说她舞姿出众,怎么短短数日舞艺精进这么多? 竹轩不知所以,故而问道:“贵人这是怎么了?奴婢瞧您盯着那灯看了好一会儿,可是有心事?” 她出声我才慢慢回过神来,摇摇头道:“没什么,刚才从华清园回来,途径景福宫时瞧里面歌舞升平,好不热闹,因此遐想罢了。” “原是为这个,秋后寒蝉,不值得费心思。”竹轩轻巧剪下烛花,笑着绕到我身边压低声音说道:“从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寒蝉不值得忧心,螳螂也不过尔尔,后面的黄雀倒是值得注意。” 她话中暗藏玄机,我因而转头望着她,捕到我狐惑的神色竹轩便凑过来细说道:“贵人,您入宫晚,又三灾八难的,甚少出宫,对咱们宫外事压根不清楚。那叶才人本是去年参加大选的秀女,因略通舞艺而得皇上青睐,只是当时丽妃娘娘独蒙恩宠,根本没给她机会亲近皇上。” “这么说皇上对她并不痴迷。”我肯定道,竹轩顿顿首,继续说道:“当然!她不过懂点皮毛,哪里就能撩动皇上的心思?论起舞姿她比淑妃娘娘那是十中之一尚且不如!” “淑妃娘娘?”我豁然开朗,难怪竹轩会说什么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话,叶阑珊平庸之姿摇身一变居然成了舞艺高手,若非有人在后调教怎么可能? 可是淑妃体弱多病,甚少出宫,又性情宽和,皇上对她也非常怜爱,她无儿无女,暗中扶植叶氏做什么? 更何况叶氏并非佳选,既嚣张又无城府,养在身边迟早要坏事,淑妃娘娘难道没有考虑过这些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3回、生死之结 竹轩见我不解接着说道:“论起舞姿风采淑妃娘娘那是无人能及的!想当年皇上还是王爷的时候,淑妃娘娘不过一个胥吏之女,然而她一舞动京城,咱们皇上见了后再难忘怀,至此将她迎入王府。” 听竹轩之言后我终于了解了些许:淑妃娘娘闺名冉拂尘,原是京城一小吏之女,不过娘娘出身虽低,却有国色天香之姿c翩若游龙之态,因而得到皇上垂青。 娘娘天性纯良,颇得人心,对下人也甚为宽和,是以人缘极好。非但现今的贤妃娘娘温彦蘩c德妃娘娘康欣柔与她亲善,即便是雷厉风行的皇后姑姑兰伊春也对她另眼相看。 然而有人欢喜有人忧,淑妃入府前最得宠的是当今贵妃孟依梅,孟家文臣武将颇多,在朝中影响甚深,加之孟氏貌美,故而一入府就是宠冠后院的侧妃。 恩宠多年一朝被一个胥吏之女夺取,于常人而言尚且不是滋味,何况于娇宠多年的孟氏。可谁又料到,偏就那个时候孟氏怀上了孩子,她心中积郁,忧心多思,一不小心便导致滑胎流产,至此和淑妃娘娘结下了生死结。 再后来淑妃怀上皇嗣时皇上却受命出征。淑妃本出身低贱,又是新人入府,哪里是孟氏的对手?故而皇上一走孟氏就开始了对她的百般刁难。 虽说平日淑妃与各位姐姐妹妹相处亲善,可到底事不关己,谁又肯去为她鸣个不平?如此折腾下来淑妃的身子已大不如前。 然而悲剧并没有因此收尾,就在淑妃临盆在即的时候前线却传来了皇上被围的消息。皇后娘娘怕惊了淑妃的胎便压下了消息,贵妃却在此时偷偷命人将这事告知了淑妃。 淑妃本就胎位不正,哪里经得住痛失爱人的消息?一来二去不但孩子没能顺利产下,便是她自己也在鬼门关走了一遭,落下这一身的病。 如此想来淑妃娘娘培植叶氏的目的便再明显不过了,杀子之仇不共戴天,贵妃孟氏不但害了她,更害死了她的孩子,她如何能咽下这口恶气? 只是叶氏轻狂,未必是个好苗子。贵妃纵横后宫多年,岂是一个小小的叶氏可撼动的?更何况孟氏一族的实力摆在那儿,淑妃势单力孤,怕是报仇不易呀! 想到淑妃我又记起了丽妃,若说淑妃和贵妃的仇是暗中的,那丽妃和贵妃的埂子便是六宫皆晓。 看来咱们这位贵妃娘娘当得并不容易,前有狼后有虎,一个狂妄自大的丽妃加上一个老谋深算的淑妃,便是三头六臂只怕也应接不暇。 何况中宫那位皇后娘娘也不是什么善角色,贵妃之子景王企及东宫之意再明显不过,身为太子生母的皇后会肯放过她? 想到这错综复杂的局面我不禁对德妃生出几分钦佩,贤妃只有一个已经出嫁的女儿,后宫争斗她自然是有多远躲多远,而德妃育有皇五子端王,却也能淡然于世,当真可钦可佩。 我已入宫,玉郎又不肯反驳,此生我想必是再无出宫的可能。如能和德妃一样淡薄世事也未尝不是个归宿。起码我的孩子能无争无斗,安康一生。 孩子?我心间瞬时染上暖色,我与玉郎已经无缘,但育有他的孩子,也算不枉情根萌生一场。 时值深冬,离我初次侍寝已过月余,想着时间已到,我便要落青云呈报我已身怀有孕的消息。 皇帝这些日子明着宠信裴氏,暗中又对叶氏恩宠有加,对我早已没了当初的眷恋,却没想到一听闻我身怀有孕会如此激动,不仅立即从福元殿赶了过来,还下旨晋封我为下三嫔之一的充媛。 贵人之上有婕妤,婕妤之上才是九嫔。我身怀有孕足已惹得六宫瞩目,若真是受了皇帝这一连两级的越升,想是以后要夜夜难眠了。 玉郎只留给我这一个孩子,我断断不会叫他蒙受暗害,因而向皇帝跪谢道:“臣妾谢皇上隆恩,可祖制嫔妃晋封不可越级,还请皇上收回成命!” “是有这规矩,不过规矩是死的,并非不可改!”皇帝伸手欲要将我搀扶起身:“兰儿,你有了朕的孩子,朕很高兴,封你个嫔位不算什么。” “皇上,您如此眷顾臣妾臣妾实在感激不尽,可臣妾身子虚弱,恩宠太甚于妾身c于孩子而言只怕都不是好事。皇上,臣妾只想好好的把孩子生下来,您若真心欢喜,那就偶尔过来看看臣妾可好?” 皇帝沉眸思忖须臾,终究叹气说道:“罢了。” 他说罢便将我拉进怀中,低声唤来朱庆道:“传朕旨意,即刻晋封兰儿为婕妤,一应事宜交由皇后全权处置。” “谢陛下隆恩!”我已然推了嫔位,这婕妤是万万不能再行推却,否则必会惹来皇帝揣度,因而娇笑承恩应谢。 皇帝嘴角微扬,揽着我的手臂力道更紧了三分,略显粗糙的大手缓缓移至我小腹处,由心欢喜道:“兰儿,这儿孕育的是咱们的孩子!” “嗯。”我并不习惯他的触碰,只强笑点头,缓缓才道:“太子哥哥都已为人父,皇上怎么还像头一遭做父亲一样?” “那不一样,太子是朕的长子,咱们的孩子与他不同。”他的手臂力道更紧,神色却有些不悦,停顿好一会儿才出声道:“兰儿,你已经是朕的女人,以后称呼太子可不必像以前那样!” “皇上,臣妾”不及我出言他的大手已游离上我的脸颊,温软轻抚着我的脸颊,双目含情,含笑看着我,见此情形竹轩c朱庆等人皆默默退了出去。我心知不好,忙道:“皇上!” “嘘!”他直接拿手堵了我的话,长臂一提便将我整个人抱到榻上,厚重的身子随即压了上来,缓缓移开大掌,撩开我两鬓垂下的发丝,饱含情愫看着我,“兰儿,别说话,让朕好好看看你。” “皇上!”我极度讨厌他的触碰,尤其是他那有几分与相似的老脸,总能让我想起来我是如何为了自己c为了二哥去勾引他c去背叛玉郎。可身在宫墙,却又不得不装出女儿家该有的娇羞。 见我脸红,他便用那粗糙的大掌反反复复在上头游弋,而后低下头,将令人作呕的气息全数贴在我的唇上,我原想推开他,却越推越紧,越推越令他兴奋,没一会儿已经撕开了我的衣衫,一点点侵袭着我的身子。 “皇上,孩子!孩子!”对于眼前的男人我实在摸不透,他的温柔来得太快,也来得太快,快到不及我思考。 他却并未太放在心上,依旧迷离道:“放心,朕有分寸,不会伤害他的。兰儿,乖,别动,朕想你了,让朕好好爱你。” “皇上,不要!求您了!会伤着孩子的!” “朕说了,朕会小心。朕有过那么多女人,这点事知道分寸。”他边说边霸占着我的身子,的确是很温柔,没有半点粗犷,我却不愿如此随他蹂躏,因而抽泣出声:“皇上!不要!不要这样!求您了!不要伤害我的孩子!” 许是摸到了我眼角的泪,他才终于停下了所有的动作,半撑住身子俯视我的容颜,问道:“你是担心孩子还是根本就不想让朕碰?” 我愣了一下,旋即含泪摇头:“臣妾没有。” “没有?”他眼中温柔渐渐被一脸的威严替代,伏在我身上捏着我的脸颊俯视道:“兰妡,你当朕傻吗?傻到连一个女人愿不愿意让朕碰都不知道?” “臣妾没有。”我依旧否认,他却道:“你嫌朕老?” 我摇摇头,他又问:“你心里有人?”这回我迟疑了一会儿,而后又是摇头,他却不信,大掌紧紧捏着我的脸道:“你以为摇头朕就会信吗?兰妡,你是朕第一个读不懂的女人,但朕不后悔选你入宫,因为总有一天朕会把你驯服的!” “臣妾不知皇上在说什么。”他没来由的变脸,没来由的话实在令我不解,只能面色无澜回着他的话。 “往后不要再称呼太子为哥哥,你即为朕的女人那就是他的母妃!” “皇上,为什么?太子哥哥他很好” 我不知如何触怒了他,但知他的脸已成黑紫,故而敛声屏息低低回了一句:“臣妾知道了。” 皇帝终究没对我做出什么,用过晚膳就去了裴氏的冰清殿。我却不然,自他一反常态后便存下了心思:太子哥哥是我表哥,从小我便这么唤他,皇帝缘何要我改口? “小姐,您别多想,如今您是婕妤,又怀了皇嗣,皇上没准是觉得不太顺耳,所以才要您改口的!” “不,我敢肯定不是。”望着灯火升腾的光影,我微微闭目沉息,“玲风,你想过没有,再次回到进城后我不曾进过皇宫,只去过太子哥哥的东宫,根本没有和皇帝打过照面,怎的皇帝就会宣旨要我入宫?虽说事情已经过去了几个月,可我却越来越觉得里面蹊跷!” 代月想也不想问道:“小姐是说太子殿下害您吗?” “不会,太子殿下那么疼咱们小姐,是不可能害小姐的,不过”书玉神色骤变,“小姐,您这么说奴婢倒想起一个人来!” 书玉一提我与玲风皆互望点头,唯有代月不解道:“谁呀?” 玲风c书玉看我一眼,异口同声道出:“太子妃!” “太子妃!怎么可能?咱们小姐又没得罪过她?她”代月先是难以置信,说着说着却停了下来,咬牙道:“我怎么没想到她?当初奴婢就听说皇后娘娘似乎有意将小姐选入东宫,只是事情迟迟未有消息,咱们也就当做谣言罢了,毕竟老爷和皇后娘娘她” 毕竟因为大哥之事爹爹和皇后姑姑久来不睦,自不会去宫中询问娘娘实情。可秦嬅是太子妃,对于甄选东宫妃嫔之事是再关心不过的,皇后要选谁入东宫她自然要打听清楚。 加上太子哥哥对我百般宠爱,想来看在她眼里又是一种刺激,误以为太子哥哥是因为喜欢我才那般对我,这么说来的确只有她最有动机。 可她用的什么手段?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将我送进了这深不见底的灰暗宫墙之中?要知道皇帝从来没见过我,即便她是皇帝的外甥女,只怕也没那本事几句话说动皇帝封我为妃吧? “小姐,此事的确蹊跷,是该好好查问清楚。”书玉一把握住我微微颤抖的手,玲风c代月也加入其中,三人同声道:“小姐,您放心,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如果事情真是她做的,咱们就一定能查得到。您如今怀着孩子,实在不宜太过劳思,还是好好养胎才是,旁的交给我们就好。” “如果真是她,我必不会放过她!”害我的人我不会叫她好过,即便她是太子妃,即便她是长公主的爱女,我也绝不手软!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秦嬅之事不在一时,今日我怀孕的消息一传出去只怕是要阖宫不宁c六宫不安,这个时候我不能松懈片刻,是以对她们说道:“此事交由玲风去办。如今我身怀有孕,万万不可大意,叫人有机可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4回、惠妃赠礼 果不其然,我怀孕的消息才刚传出去里里外外的酸话就已不知听了多少,尤其是皇帝每日的探视,更是惹得六宫瞩目。一时间贵妃c丽妃c裴氏c叶氏等人个个恨不能一眼将我杀死 我自不会与她们多事,更不会无端畏惧,只安分做好自己的本分,该问安的问安,该行礼的行礼,该敷衍的敷衍,该言笑的言笑。 好在这永泉宫有个史姐姐,时不时过来陪陪我,或说些解闷的话,或陪我静静地呆着,总好过深宫无聊的岁月。 史姐姐一生从未生养,对我腹中的孩子着实喜欢,才刚为孩子缝制了襁褓,这又赶着为孩子缝制衣衫鞋帽,我因而说道:“妹妹我先替孩子谢过姐姐了,瞧瞧,这针脚c这绣功,怕是针工局上上下下加起来也不及姐姐分毫!” 姐姐却摇头笑道:“我虽会些女红,也缝过几件衣衫,但都是粗鄙手艺,哪里就能和针工局的相较量?” “当然可比!”我以指尖轻轻划过衣衫上的龙纹,“针工局每每缝制衣衫不过是为了完成上头派下来的任务罢了,姐姐这一针一线却都包含温暖,他日我的孩子穿在身上也定能感受到姐姐的备至关怀,难道不比那些强千百倍?” “猴儿嘴,越发刁钻了!”姐姐被我斗得一笑,俯首过来瞧瞧我平坦的腹部,眼角忽然染上忧色,好一会儿后方道:“妹妹,皇上就要去巡视沧州了,没了他在身边看顾,这宫里少不得又要掀起多大风浪,你这胎儿尚小,可千万要仔细才是!” “沧州?”我大惑不解,“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竟不知道?” “什么?阖宫上下都知道的事,你竟不知道?”姐姐一时难以相信,抬眸看看竹轩,再瞅瞅玲风c书玉,最后将目光落到我身上,再次狐惑道:“妹妹不是戏耍我吧?皇上每日都要来你这儿,怎么可能连这个也不告诉你?” “妹妹何曾戏耍过姐姐?这件事我实在是毫不知情!”我颇显苦闷之态,转首去看竹轩等人,见她们个个神色不安,便问道:“竹轩,怎么回事?你们也都知道?只是瞒着我?” “婕妤” 竹轩意有难言,书玉便道:“小姐,这事不怪竹轩姑姑,是c是皇上交代了不让告诉您的,说是怕您担心!” “哎呀,是我失言了!”史姐姐闻听立即一脸愧意,“我原不知道皇上有此交代,否则是怎么的也不会在你面前多嘴的。” “还好姐姐说了,要不得这些个人还把我蒙在鼓里,倒显得我像个傻瓜一样什么也不知道!”我转眼移过竹轩等,再向姐姐问道:“姐姐,这沧州毗邻卢州,皇上这个时候去沧州做什么?难不成” “还能做什么?铁定是甘州刘叔闼招兵买马的消息到了京城,皇上不放心,想要亲自去看看呗。”姐姐干挤出一抹嘲讽的笑,“广中横据沧北,阻隔着霍兰都和刘叔闼的往来,此次皇上东巡沧州,势必要去广中看上一看。你可不知道,冰清殿那位现在已经得意的不得了。” “难怪这两天瞧着不同以往。”我轻言笑笑,看来裴氏又可以得意一翻了。 “是呢,皇上去往广中,她裴家当然要好好的风光一阵子。只可怜了安王爷,才刚从庆阳宫放出来,身子骨还未好全,就又要陪着皇上跋山涉水了。” “安王!”姐姐本是无心之言,我听着却忍不住揪心起来,他才刚刚从庆阳宫放出来,生死边缘走了一遭,皇上出巡带他做什么?莫不是要加害于他? 我心中有些不安,却强行压了下去,好在史姐姐并未注意,依旧慢慢道来:“是啊,皇上这回离京,谁也没带,偏偏带了安王过去。” “听说安王刚从庆阳宫放出来就又大病一场,皇上这个时候带着他不是平添累赘吗?” 提到玉郎我心中便如千蚁嗜心般疼痛,前翻因为我侍寝一事已经害得他险些丧了命,谁知道刚出了庆阳宫又听到我怀孕的消息,好好一个人活活熬成了病秧子。 皇帝这个时候带他出去是何意?难道因为轻烟阁一事明着拿他不行,要暗中加害于他吗?不,不行,我绝不能眼睁睁看着这样的事情发生。 等史姐姐一走我就迫不及待问玲风她们,可她们三缄其口就是不答。如此想来她们前翻要隐瞒的并非因为皇上有旨,却是怕我知道玉郎要随侍圣驾的消息。 无奈之下我只好将她们三打发出去,而后唤来竹轩,要她去把落青云找来。如今我出入宫门不便,来往宫外传递消息只能靠他。 没一会儿后听见屋外脚步声传来,我立即警醒,以为是竹轩带了落青云过来,因而道:“竹轩,今日怎么这么快?” “兰妹妹在等竹轩?”话音刚落,门口立即传来一声翠丽的女音,那声音有些耳熟,我以为是自己耳背听错了,抬头一看,没成想真的是她,她旁边一左一右还有庄妃与和贵嫔扶着,我因而连忙起身迎去,福身道:“臣妾叩见惠妃娘娘!庄妃娘娘,贵嫔娘娘!” “快别多礼,你有身孕,起来吧!”惠妃弯腰扶起我,庄妃亦满脸笑容,对我说道:“怎么就你一个?玲风代月性子活泼呆不住,怎么书玉和竹轩也不在?你如今可是有身子的人,这身边没个人可怎么好?” “史姐姐新做了些糕点,书玉过去拿去了,至于竹轩”我停了一下,笑道:“刚觉得有些闷,就让她去太医院找落太医去了。” “妹妹不舒服?那快去躺着。”惠妃说罢便抓起我的手腕,不知是我的错觉还是事实果真如此,我总感觉她在抓我手腕时有意无意地像是摸了一会儿我的脉搏,像是在为我号脉,没得把我吓了一跳,以为她发现了什么。 可当我扭头去看她脸色,却依旧如许温柔,娇嫩的小手也整个抓住我的手腕,拉住我小心前行,我这才心安,引着她们在暖阁坐下,道:“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头一回怀孕,多少有些不安,娘娘放心便是。” “这就好。”她一言一行温柔的恍如明湖春水,加上出挑的容貌,怨不得能令六王倾心,令皇帝痴迷。 我一边引了几人坐下,刚要去为她们斟茶,书玉便捧着从姐姐那儿拿来的榛子酥过来,见了几人连忙行礼,道:“呀!几位娘娘来了,快些请坐,奴婢这就沏茶去。” “不忙,书玉,你且先回来。”唤住书玉的是庄妃娘娘,她道:“我虽不是你主子,但今日也忍不住要说你两句。平日里瞧着你这丫头也算稳重,怎么今日竟留你主子一个人在这儿?她现在可是身怀龙嗣,万一磕着碰着了可怎么好?” “娘娘,这也不怪她,才刚史姐姐来这儿,说是做了些榛子酥,问我要不要尝尝,若是要就叫优夏送过来,我寻思也不远,就叫书玉过去了。”我不想她们知道是我故意支走书玉等人,便开口替书玉解围。 书玉显然是看懂我的心思,先自行认错,而后道下回会小心,再也不会发生类似事之类的话。 惠妃笑道:“瞧着也是个好丫头,只是以后记住了,兰婕妤也算稳重,磕着绊着的事应该不会发生。但你们这永泉宫被人擅闯也不是头一遭,万一遇着哪个糊涂人闯过来碰着你主子,你可就罪大了!” 书玉一点即透,明白惠妃这是在拿丽妃擅闯云贵人笙箫堂之事给她忠告,因而立即福身道谢:“多谢惠妃娘娘提点,奴婢以后定会小心守着我家小姐。” “你别在这儿杵着,快去沏些好茶过来。”我将书玉叫下去,一边又向几人道:“听说惠妃娘娘身子骨一向虚,这大冷天的,怎么不在屋里好好歇着,倒大老远来臣妾这儿了?” “你当自己有皇后那么个姑姑,就脸上有光是不是?大老远跑过来看你?你当得起吗?”我的话才刚说完,一旁从进门就一言不发的和贵嫔便冷声道来,丝毫不讲半点情面,着实令我尴尬不已,就连庄妃也有些过不去,呆呆看了如意一眼。 “如意!”惠妃温声低语叫了她一句,又对我道:“她这人就这样,你别放在心上。天冷了,我是来庄妃姐姐这儿讨点过冬的东西,正好你怀孕,就同庄妃姐姐一道过来瞧瞧。” 说着她从手腕上退下一个玉镯,按到我手中道:“妹妹,我这人不喜欢奢华,没多少好东西拿得出手,这翠玉镯子是我年轻时兄长送的,今日给了妹妹,就当是我对小皇子的一片心意了!” “不!我怎好收娘娘的东西?”我受宠若惊,忙要将镯子还回去,如意却面色沉着道:“送给你你就收着,玲珑这是跟你合眼缘才舍得将她大哥送她的宝贝给你,你推推搡搡矫情什么?” “如意!”惠妃轻轻推了推如意的身子,如意却分毫不在乎,反道:“我又没说错。” 听她说完我当即皱了皱眉,寻思道:她这性格还真是在她眼中难道从来不知道人情世故这个词吗?如此直言,想到什么说什么,也不怕得罪人,既无子嗣又无家世地位做后盾,她究竟是怎样做到了贵嫔这位置? 庄妃也微微面露尴尬,瞥了一眼如意,再将目光对我,和声说道:“你就收下吧,也好成全惠妃一片好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5回、凭窗落泪 惠妃三人那日闲聊一会儿后就离开了,时间虽短,却也为我们的相识划开了序幕。 而我心牵玉郎,自然是急切盼着竹轩快些回来。 事关玉郎安危,我并未有半分踟蹰,等他来后,先是装模作样诊脉,询问我的近况。等到支开了竹轩便直截了当问道:“落青云,皇帝要带王爷出巡之事可是真的?” 落青云先是一愣,随即点头答道:“玲风姑娘本是不想让您知道的,没成想您还是” “糊涂!”她们怕我担心,为我着想的心思我自然清楚,可这样大的事竟也瞒着我,不怪我生气。我厉声责骂了几人,而后才道:“王爷现在身子如何?奔波之苦能受得了吗?皇上这回要他陪行,里面是否另有深义?王爷他怎么说?” “王爷知道您必会传我进宫询问的,只是他要小人转告您,在京中皇上尚且不能把他怎么着,出了京便更不能奈他何,所以请您千万安心!王爷还说,皇上不过是因为轻烟阁之事还对王爷心存疑惑罢了,带在身边也好放心。” 落青云絮絮将玉郎的话传承给我,搭好了脉又说:“王妃,王爷还要小人告诉您,后宫险恶,您自己个千万要当心。宫外的事情他自会给您办的妥妥的,至于宫里面他是鞭长莫及,一切都要靠您自己应对。” 我泫然落泪,哽咽不知言何,落青云却又说道:“王爷说他会确保自己无碍,但更希望您和孩子能够平安!” “玉郎!”积蓄的泪水再也忍耐不住,恍如一股洪泉般奔涌而出。玉郎,我的玉郎他并不知道这个孩子就是他的,却还能爱屋及乌,如此挂怀于他,换作朝堂之上那个威严凛凛的皇帝办得到吗? 玉郎,我可怜的玉郎,为何老天要如此苛待你我?活生生将咱们阻隔在宫墙两端,相思无缘,空留泪千行。 “王妃,恸哭伤身,对您和胎儿都不好。”许久,落青云才迟迟出声劝道。我亦知不好,因而极力掩住泪珠,对他说道:“我知道了,落青云,可不可以帮我办一件事?” “王妃但说无妨。” 我努力平稳着自己的情绪,对他说道:“皇上出巡,势必要带太医随行,你看看你能不能争取到这个机会?有你在玉郎身边我也好放心,不然他那个样子我总归为他悬心。” “小人不可以离开,否则您这边也不好应对。”落青云沉头一想,提议道:“王妃,您看这样可好?家父医术精湛,要他和信义一起伴在王爷身边您看可好?” “封大夫妙手回春,有他在自是再好不过。只是皇帝素来不喜王爷,这样带着封大夫皇帝会答应吗?”封于华的医术我当然信得过,只是不知要如何才能带的过去。 落青云一口否定了我的疑虑:“带个大夫不行,带个家仆照顾饮食起居总可以吧?” 听他这么说,我俨然松了一口气,道:“如此甚好,只是你父亲年纪也大了,要他受这奔波之苦我这心中实在过意不去。” “我封氏满门的性命都是王爷给的,这点累算什么?王妃不必挂怀,若是您这儿没有旁的事小人这便告辞了!” “去吧。” 落青云利落的退了出去,我却呆思至幕后黄昏,玉郎,你我曾经都是洒脱之人,谁知山水湖色c天光云影的梦还未来到,就已被这世间的枷锁牢牢困住,以至于终日苦闷,郁郁寡欢。 窗外那斑驳的风影摇缀入帘,伴着瑟瑟的北风呼啸声簌簌传来,再次惹起了我辛酸的回味:想那时那日,他中毒昏迷在清梨园中安静的躺着,我也是这般安静的坐在房中,掩了门窗默默无声看着他,时而伸手探探他的呼吸,生怕一个不好会害得他命丧黄泉。 如今我被这宫墙牢笼束缚,永远也不可能再看见他安静的睡颜,不知道此刻清梨园中的他是否还依然安好? “兰儿,在想什么呢?外头下雪了,这样呆着会着凉的。” 皇帝不知何时出现在我的身后,抬手摸到我脸上的泪珠时微微愣怔,压低了声音问:“听说你没用晚膳,怎么还哭了?” “皇上明天要走?”我也想不出什么话来搪塞他,总不能告诉他我在为玉郎垂泪吧? “你是为这个哭?”他绕到我的身前,面露喜色拭去我的泪珠,温声道:“朕不是刻意隐瞒,只是怕你会为朕担心,所以才要他们瞒着。” “臣妾没哭,只是风迷了眼睛。”我怎会为他担心?当真是笑话。 见我冷淡的起身去了暖炕之上,皇帝也紧跟着过来,大手顺势一揽便将我整个人抱入怀中,紧贴着我耳朵低语道:“朕知道,阖宫上下都知道朕要出巡的消息唯独你不知道,你自然会生气。” “臣妾不敢生气。”呼吸着他喷出的气息我竟有种作呕的感觉,却又不能当他的面表现。他轻轻一笑,顺手上来捏着我的鼻子:“还说不生气,你看看,脸都歪了!” “您才脸歪了!”我这话一出就有些后悔了,只为它怎么听怎么有一点打情骂俏的意味。 “嗯!是朕脸歪了,朕的兰儿可是美人儿,怎么能脸歪呢?真要是歪了可就不美了!”他笑着擦干我的泪,将我拥的更近,紧贴着我耳畔柔婉劝道:“兰儿,不生气了,啊!朕现在不是过来给你赔不是了吗?朕明日就要离开了,今晚好好陪陪你。” “别!皇上还是去裴姐姐那儿吧,要不叶才人那儿也好,再或者丽妃娘娘处也不错,臣妾愚笨,一来没有人家会体察圣心,二来也不会做什么皇上最爱的翠溜鸡,更别说皇上您喜欢的舞蹈!” “小妮子嘴越发厉害了,还说不生气,瞧瞧这醋味儿,都快酸死人了!”皇帝并未因我的话生气,反倒龙颜大悦,捧着我的脸满含春色说道:“朕今日偏就哪儿也不去,非得留下来好好治治你这牙尖嘴利的小妮子不可!” 说着他已俯身下来,直接含住我的双唇吮吸。 “皇上别” 我本真心厌恶于他,说那些话时也没多想,只想着把他推送出去就好,谁知竟会挑起他的兴致来,还不待我纷说已经自行揭下帷帘覆压在我身上热吻。 “皇上!您放开!放开!”我拼尽全力想要将他推开,却是白费力气,他的双眼早已布满情丝,这会儿身上更是滚烫非常。 他抬起头,如狂狮般的双瞳直直盯着我,字字清晰吐出:“兰儿,朕对你和对她们不同!” “我知道。”我应付着,他却摇头:“不!你不知道!在朕眼中,她们都比不上你,唯有玲珑”提到惠妃他脸色有些不好看,旋即又盖了过去,俯身下来对我展开掠夺。 我忙央求:“皇上,孩子还小,求求您,您饶了臣妾吧!臣妾错了,臣妾不该和您置气,您要打要罚臣妾都甘愿领受,只求您放过臣妾这一回!” 他那个人阴晴不定,我实在不宜再惹他,所以一改态度,对他软言相求,眼角更是溢出泪来。 皇帝凝视了我许久,眉头微拧终究躺下来将我揽入怀中说道:“那就乖乖的,不许再耍脾气?” “嗯。保证不耍了!”我诺诺应着,只听得他又说道:“卢州密报,近日刘叔闼正在四处招兵买马,朕恐怕他是按捺不住了。而济州霍兰都也是蠢蠢欲动,因此沧州一行势在必行。兰儿,只是朕放心不下你。” “臣妾好好的在宫里呆着,皇上放心便是。”他走了我高兴还来不及,哪里用得着他担心?最好这辈子都别回来了才好不,不行,他若有事玉郎肯定也不能独善其身。 “这样也好!”他将我青丝轻轻拨弄至侧,把脸埋进我的脖子里继续说道:“朕知道皇后对你颇有微词,以至于你在宫中艰难。如今你怀着孩子,朕又不在你身边,实在是放心不下。” “皇上!”他竟知道我在后宫艰难的部分根源在皇后,一时间我真不知如何回他,原以为他只是龙驭之上那个扶权弄谋的帝王,不成想对这后宫之事也如此敏锐。 皇帝轻柔堵了我的嘴,一会儿后才放开道:“她既不喜欢你少往她宫里去就是了,朕已经支会过德妃和贤妃,要她二人多多看顾于你。庄妃是德妃的亲妹妹,且她一向谦和,这永泉宫里有她朕也可安心。” “皇上!”不知是为他的细心还是为我的愧疚,纵使心中无他,那一刻也曾为他替我的打算拨动了心弦,然而想到玉郎,却又忍不住落下泪来,若是那个怀抱是他该有多好! 不!他是我的仇人,我怎可对他心软?一会儿后我立即如是告诫自己,不管他此刻表现得如何温柔,如何贴心,始终改不了他毁我前路的事实。何况他的好比之玉郎简直一文不值,他高兴了就会哄哄你,一不高兴,翻脸比闪电还快。 玉郎却不同,他早就将我烙印在心中,因我喜,因我悲,时时事事,不曾忘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6回、众妃齐斗 次日皇帝直接从我的荣慧堂离开了宫中,为了不让姑姑为难于我,他离开前还特许我可以不用去往凤仪宫问安。我本不愿见她,却不想叫外人看出我姑侄二人已生嫌隙,因而每日问安还是必不可少。 而每月初一c十五是阖宫向两宫太后问安的日子,按大梁祖制一应宫嫔晨起皆需先行前往凤仪宫,再由皇后领着先后去给两宫太后问安。 问安也是有讲究的,似我这样位份低微的妃嫔并不需要进入太后宫中,只消随着众妃一同前往,远远跪在宫外即可。 姑姑她们却不同,凡贵嫔及以上的妃嫔都需要进入内殿,太后若高兴便会多留会儿说说话,不然行过礼便遣散了众人。 晨起我与史姐姐一同去了凤仪宫,后便随着姑姑及其他人一起来到庆宁宫外。淑妃身子不适,两宫太后特许其不用多礼,因而除了淑妃外阖宫妃嫔都在。放眼望去端的是环肥燕瘦,柳绿花红。 老远我便瞧见了惠妃,外头天冷,她便裹了一层浅绿色襦袄,袄面上绣着的是如蕊般未开的垂丝海棠,外头披着厚斗篷,面色依旧朴素如常,平淡如初,直至见我对她展颜微笑,那清露般的容颜才勾起一抹微澜,对我寂静回以一笑。 惠妃身旁是冷面如霜的如意,她小心扶将着惠妃,见了我也没有任何表情,仍旧僵硬着一张傲美生寒的脸。 史姐姐瞧见,只在我耳边低语:“她虽看着冷,但见她对惠妃如此用心,可见是个热心肠。” “嗯!”我微微颔首,以示赞同史姐姐的说法。这冷戚宫墙,处处算计,事事藏污,能得如意这般死心相伴,也算是惠妃姐姐的造化了。 她二人位份高于我们,都在进入内宫拜谒之列,是以目光交接后便同众妃转首向前,欲要进入。这时尹太后命人传出话来,说是天冷了,让大家别跪着,也不必进去,且都回吧。 皇后谨遵懿旨,不敢继续叨扰,带着大家磕过几个响头便往庆寿宫赵太后处去了。赵太后也没怎么为难大家,只准了姑姑c贵妃c贤妃c德妃进去,而让外面的妃子散了。 风吹寒来,大家也不愿在这风口上多呆,因而各自起身离开。然而我因前次脚伤,在这寒地上跪着没一会儿已有些麻木,起来时便有些困难。 原不打紧,因有竹轩在旁搀着,却不晓得是谁暗中推了我一把,一个不稳便倒向了身侧的人。大家比肩接踵站着,一倒便是一大片,紧接着便是痛呼声连出,且糟糕的是叶阑珊也在其中。 还不等我起身道歉那叶氏已不由纷说开始破口大骂,站起来揪着身旁人发难。那人面生,也不晓得是哪宫的,不过看样子应该位份不高。 叶氏越骂越不堪入耳,信手揪着那人胳膊喝道:“你存的什么心思?光天化日之下也敢害我?是要作死吗?瞧我这一身摔得!” 本也没什么,不过有些细微粉尘沾在叶氏粉色裙装的风毛上。叶氏却不饶人,嚷道:“这可是皇上赏的,就被你这么着给弄脏了!” “叶姐姐,对不起,我”那人形容娇小,含羞带怯,这会儿脸已急得紫青,一个劲儿去抹眼泪。竹轩低声对我说那是流华宫瑶光阁的甘美人,名唤甘琳,也是去年大选的秀女,算是与叶氏同时入宫的,只是她年龄尚小,听说只有十五岁,才一直未曾安排侍寝。 十五岁!我心中冷哼,这么说来她入选时才十四岁,比太子哥哥足足小了十一岁,想来还是个不能完全离开娘亲的小女孩,皇帝竟也不放过。 甘氏的认错并未唤来叶氏原谅,她反而越加张狂,揪紧甘氏宠她怒吼道:“一句对不起便完了吗?皇上赏的东西你怎么赔?” 里里外外站那么多妃嫔,有看热闹的,有幸灾乐祸的,独独没有为甘美人申辩的。 事情因我而起,我虽不愿当这出头鸟,却不愿甘氏平白受这苦楚,因而上前劝道:“叶姐姐,对不住,原是我没站稳连累了大家,还请姐姐不要责怪甘美人。” 甘氏见我替她说情大为动容,感激的看了我两眼。她虽然珠玉钗环戴着,也掩不住一脸的稚气,倒有几分姝儿的形容,我因而更加心疼她,伸手将她扶起来交给史姐姐,走到叶氏面前说道:“叶姐姐,今日之事全是妹妹一人之错,怨不得甘美人。还请姐姐念在咱们姐妹曾经同住一宫的情分上不要计较此事,至于姐姐的衣裳妹妹可以代甘美人赔,姐姐以为如何?” 叶氏虽不情愿,到底碍着我是皇后的侄女不敢发难,谁知这时丽妃开口讽刺道:“叶才人,见好就收吧!兰婕妤的东西怎么说也不会比你的差,她肯代甘美人赔你你该偷乐才是。再说了,甘妹妹好歹是美人,位份在你之上,她能向你说对不起已经不错了,你还想怎样?” 此话一出叶氏脸已紧绷,裴氏更加添油加醋道:“是啊,叶才人,别到时吃不了兜着走,连个才人都保不住!” 裴氏扭着笑脸,叶氏本就对这才人的封号耿耿于怀,对裴氏更是恨之入骨,她越是说叶氏越加恼怒,手一用劲便将史姐姐身前的甘美人揪着往远处推去,口中还愤愤道:“兰婕妤的东西还是自己个留着吧!她推了我,本该还她。” “甘美人!”我惊呼时甘美人已摔了个仰面翻,就连史姐姐也差点摔倒,我登时恼了。 史姐姐怕事情闹大要我忍耐,我却是忍不了的。边扶姐姐和甘氏便道:“姐姐再要生气也不该如此,我们已经向你道过歉,姐姐还这么做,不是得理不饶人吗?再说这是太后娘娘宫前,姐姐就不怕扰了太后娘娘吗?” “什么得理不饶人,我只知道她推了我,活该得此报应!”叶氏悻悻道,我还欲争辩却见手臂被人拉住,正是惠妃,她对我弱弱地摇摇头,示意我不要再与叶氏争辩。 我情知她是为我好,却实在难以咽下心中这口气,还想着上前去为甘氏出头,却见薛采女已经上前扶起甘琳,正在低声劝慰她。 一旁冷观一切的如意则不知何时走到了叶氏身侧,叶氏一不小心便撞在了她身上,如意却也不说话,扬手就将她给推了出去,立时间,叶氏便栽了一个大跟头,还没出声骂人,就听如意高冷的眸子瞪着叶氏冷哼道:“你踩了本宫,本宫推你一把还你,也是你的报应,怎么?要起来与我理论么?” 如意说完揉了揉手腕,似乎是在准备打架的模样,她前翻打了楚般离,不久又狠掴了裴瑛,与这二人相比,叶阑珊根本微不足道,怕她都来不及,哪里还敢与她对质?因而只是不甘地咬唇,却将一双怨毒的目光投向了我。 我并不怕她,她若真敢动我,我也不会任由她欺负,反会叫她吃不了兜着走,因而亦即底气十足地与她对视。 “吵什么吵什么?”恰此时人群中忽然传来一个女声,紧接着便有人冲出来将叶氏摁在地上,众人抬眼望去,见是人群簇拥中孟贵妃在抬步走来,头上的七尾凤钗熠熠生光,满头珠翠相衬,越发显得她美的高贵。 她手略微抬起拨弄着簪子下摇摆的流苏,杏眉微挑,悠悠向这边走来。拨开人群,锐利扫了一眼周围,当真是艳如桃李c冷如冰霜,后才缓缓出言问道:“怎么回事?太后宫前谁人如此无礼?” “我”贵妃面前叶氏大气也不敢出,低低埋着头颅,贵妃看了她一眼,却不说话,冷眸一转扫到我脸上,清冷道:“你,兰婕妤,说说!” “是!”我先向贵妃行了福身礼,而后将事情原为缓缓道来,贵妃听完立即大怒,转头向叶氏喝道:“好大的胆,人家既然已经道了歉,你还得理不饶人,居然敢在太后宫前胡作非为,也不瞅瞅自己是什么东西?” “娘娘,嫔妾”叶氏脸露惧色,结结巴巴争辩着,我也知贵妃并非真心帮我,亦不想事情闹大,一下子跪在地上磕头道:“启禀贵妃娘娘,今日之事都是臣妾一人之错,还请娘娘息怒。” 贵妃瞥眼瞅了我两眼,道:“你有这份心思很好。本宫帮着皇后娘娘协理后宫,向来秉正持公,不会平白冤枉了人,也不会放过一个人。” 贵妃压根不给我喘息的机会,宣判道:“叶氏蔑视宫纪,以下犯上,该当重罚。惊扰太后罪加一等,来人呐,将她带下去,笞责四十,以儆效尤!” “哟!贵妃好大的威风!”丽妃这个时候跳出来,一手轻轻抚着另一只手背,头也不抬,一脸嘲讽对孟贵妃道:“叶氏有罪不假,可祸根却是兰婕妤,而方才动手的也不仅仅是她叶才人一人,怎的贵妃只罚叶才人,这是何道理?” “丽妃娘娘是要罚我么?”不等贵妃出声如意已经站上前,冷眉对丽妃问道:“我颜如意是个爽快人,不喜欢那些弯弯绕的鬼心思,丽妃娘娘既已说了,怎么不向贵妃言明,方才动手的还有我颜如意呢?” “挑明又怎样?颜如意,别以为你整天板着一张脸本宫就怕了你,今日本宫就是要拉你出来,怎么着?难不成你要对本宫动手吗?”说完丽妃又向孟氏道:“贵妃娘娘,你不是要秉公处理此事吗?好呀,我就在这儿等着,等着看你怎么定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7回、罚抄经书 丽妃这是给孟氏好好将了一军,孟氏若因此处罚如意,按照如意的脾性必定不会甘愿领受,而是会与她孟氏死磕到底;若她不处罚如意,丽妃怕就会以此为借口来攻击孟氏,不说危及她高高在上的地位,起码也要动摇她的威信。 我很是揪心,欲要替如意说话,却见惠妃再一次紧紧扣住了我的手腕,依旧是微微摇头,让我不要插嘴,依稀间还回给我一个安心的笑容。 我虽按照她说的做了,心中仍却是不安,不晓得如意会被如何处置。而一众宫嫔也如我一样,正眼巴巴望着贵妃,看她如何发落。 “你要本宫定夺是与不是?好,本宫就定夺给你看!”孟氏狠狠剜了丽妃一眼,而后扬唇,清晰说道:“众妃听着,今日事虽由兰婕妤引起,但她已经认错道歉,可以不予计较;至于和贵嫔,她是从二品贵嫔,有训导宫嫔职责,并无错!而叶氏,以下犯上,该当重罚,拖下去,笞责四十!” “是!”贵妃话一出立即有宫人将叶氏拖了下去,丽妃却也被她这气势镇住了,竟没再开腔。而我一个冷趔趄袭来险些倒在地上,贵妃这一招也太狠了吧?叶氏纵有不妥也当如此,笞责四十,只怕背皮都得绽开,看来我和叶氏的这梁子从此算是结下了! 叶氏一边挣扎一边哀嚎央求:“贵妃娘娘,嫔妾错了,娘娘饶命啊!嫔妾真的知错了,往后再也不敢了,娘娘饶过我这一回吧!” 宫人无人听之,贵妃更加不屑一顾,凤眸抬转道:“都看什么?还不散了?” “且慢!”我等正要离开时宫门内有人喊出声,那是个衣着素雅的嬷嬷,约莫五六十岁模样,精气十足,走起步来巍峨生风。 众妃见了她皆含笑点头哈腰,便是贵妃娘娘也和颜悦色,后来我才知道那是赵太后的贴身婢女卉茸姑姑,自幼服侍太后,地位尊荣可见非凡。 贵妃转笑问道:“卉茸姑姑可是还有事?” “旁的倒也没有,适才太后娘娘听到这里喧闹便问了两句,对贵妃娘娘的处罚很是中肯,不过太后娘娘还说:事情起于兰婕妤,虽为无心之失却也不容姑息,罚抄道德经十卷,抄不完便不要走了。” 卉茸的话刚说完下面便是一片争议,更有人露出好笑的神色,唯有史姐姐与惠妃同时对我露出担忧的神情。 十卷道德经虽不算过多,却也不少,甘美人c史姐姐面有忧色,纷纷说道:“姑姑,十卷是不是兰婕妤刚才已经认过错了,而且她身怀皇嗣,能不能求太后娘娘” “怎么?两位想要作陪吗?”史姐姐话还没有说完卉茸便出声制止,依稀间,我见惠妃对她轻微的摇了摇头,似乎在告诫她不要再提,史姐姐这才作罢。 竹轩却仍心有不甘,还想要争辩一二,我忙拦下她上前低首认错道:“错在臣妾一人,臣妾甘愿受罚。” 《道德经》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整整十卷抄起来实非易事。从清晨到现在我一刻也没停过,才只写完六卷。 窗外落日已然西斜,绒绒寒烟开始上绕,这偏殿内并无碳火,加上这一日滴水不进,我神智已有些恍惚,竹轩见了便向殿外的侍婢好言说道:“姑娘,婕妤这一日乏了,可否帮着生个碳火来?” 那宫女直摇头说:“这事不归我们管,我们只是庆寿宫的小宫女,你要什么和卉茸姑姑说吧。” “可是?”竹轩刚一抬腿出门内侍便拦下道:“太后娘娘有言,婕妤若是抄不完经书谁也别出这个门。” “竹轩,算了。”我揉揉疲惫的太阳穴将竹轩唤回来,到了这个时候如果还瞧不出其中的问题我也不用在这世上活着了。 只是我想不明白,我与这位太后娘娘无冤无仇,她为何要如此刁难于我? 还有,清晨在宫外是谁推得我?当时我身边站着的分别是史姐姐c裴修容以及几个面生的妃嫔。我与史姐姐交好,她自然不会害我,那些面生的妃嫔更是从未有过过节,也不至于害我,难道是裴瑛? 竹轩是宫中老人,大约也瞧出太后娘娘有意针对于我,故而不再多说,而是走到我跟前提议道:“婕妤,奴婢瞧您已经很累了,要不换奴婢代抄一会儿吧?” “我还熬得住。”太后有意刁难,我只能小心应对,否则换了竹轩谁又知道她拿什么法子来对付我? 我觉得身上微凉,醒醒神对竹轩说:“你去帮我把窗子关上吧。” “哎!”竹轩转身就去关窗,我还在那儿继续罚抄,饿了一天体力却有些吃不消,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在地上,竹轩窗子还没关上忙慌张喊道:“婕妤!” 也亏得竹轩动作快我才没摔到地上,她扶着我关切问道:“您要不要紧?婕妤,奴婢瞧您脸色不好,您还是先歇一歇,换奴婢写会儿?” “不用。”我知道事情远不如表面上那么简单,再难过也得忍着,这便是这座宫墙富丽堂皇c金碧辉煌下的真面貌,这便是荣华富贵下的代价。 我最终仍是没有让竹轩代笔,只因我知道太后不好惹,便是再难受也得忍着。旁的倒好,我只担心时间久了孩子会吃不消。 熬到子时终于写完,望着密密麻麻的书卷纸页我长长吐了一口恶气,竹轩见我写完又是高兴又是心疼,从我手上拿走毛笔要去搁置,偏这个时候卉茸端着脸进来语气严苛道:“怎么?兰婕妤竟是这样写完的?” 我还没歇片刻,见了她强站起身道:“姑姑您误会了,只因我刚才有些不舒服,竹轩才替我拿了一下笔,这上头全是嫔妾亲自写的,毫无半点虚假,姑姑不信大可比对字迹。” 卉茸不言不语,走过来拿着纸笔看看又搁下,瞥了我一眼道:“好了,写完了这便走吧!” “多谢姑姑,嫔妾告辞!”我拖着疲倦的身躯向卉茸告辞,而后才挪步离开。 此时已是夜半子时,阖宫幽闭,唯有宫灯在这呼鸣的北风中若隐若现闪着几许光华。许是脚伤新愈,又或是有孕在身,这一日下来走路竟有些颠簸,竹轩因而越加细心扶将。 刚出了庆寿宫便见书玉c代月满面焦急在宫外,见了我忙上前搀扶说道:“小姐,您总算出来了,我们俩一得到消息就赶了过来,只是他们说什么也不让我们进去。” “我没事。”我顺着书玉的力道披上她带来的厚披风,身上旋即暖和起来,人精神也好了不少。 代月忍不住愤愤说道:“太后娘娘也真是的,晨起之事明明是叶氏的错,她怎么倒罚起您来?” “嘘!”不等代月把话说完我已对她嘘声要她住嘴,“别胡说八道,太后娘娘自然有她的道理。”我喝完又对她俯首贴耳低语道:“今日之事蹊跷,小心隔墙有耳。” “是。”代月慎重点点头,我们一行便这么寂寂走在空荡的宫巷内,看似平静如水,心里却怀着沉重的心思。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不会客气,想着清晨问安之事我心思越加沉重。 如今六宫均知晓我有身孕,那一推之下我若不是倒在人的身上便是直接摔在地上,那么我的孩子将会多么危险! 孩子!我诧然想到,原来已经有人在打我孩子的主意,这就怪不得我了,一旦被我查出今日是谁推得我,我必不会轻易放过她。 “咦!”我还在沉思时猛的听见竹轩的呼痛声传来,转头去看才发现她已跌倒在地上,而代月也已过去扶她。我眉头一拧,忙问道:“怎么回事?” “奴婢也不知道,许是一时心神不宁给这路上的石子给绊了吧。”竹轩站都有些站不稳,可见这一跤摔得不轻。我因而俯身下去掀开她裙底查看,竹轩忙的后退恐慌道:“不过是摔了一跤,婕妤别担心。” “都出血了,还说是小事?”我嗔怪止了她的动作,迎着昏弱的光华细细看去,忙道:“都这副样子了还不许我看!代月,赶紧去趟太医院把落青云找来,书玉,好好扶着,切莫再磕着碰着。” 竹轩强掩了一脸痛苦,颇为不好意思说道:“婕妤,这个时辰还是不要麻烦落太医的好,奴婢卑贱之躯,回去把血擦擦就会没事的。” “什么卑贱不卑贱的,在我眼里你和书玉c代月c玲风都一样,你们都是我身边最亲的人,哪里卑贱?竹轩,记着,往后不可以妄自菲薄。” 她神色颇为复杂,一时泪水汩汩流下:“婕妤,对不起,奴婢给您添麻烦了。”我摇手堵了她的话:“别再说这个了,等一会儿落青云会过来要他好好给你瞧瞧。” “哎!”她低低应了一声,点头说道谢谢,眼中仍是莹莹闪闪的珠玉儿。 我们且走且歇一路往永泉宫走去,不过须臾代月已领了落青云前来,玲风亦跟在其中。 “怎么这么快?”我问了一声,玲风立即作答:“奴婢原想着小姐有孕在身,在庆寿宫抄了一天的佛经定是累了,故而早早的把落太医寻了来,好给您把把脉,谁晓得”玲风说着移目去看了看竹轩的伤势,一脸忧愁道:“怎么摔成这样?” “别多说了,落青云,烦你给竹轩仔细瞧瞧。”这风口上,又是冷风嗖嗖的大冬天,平白站着都是寒颤连连,更别提竹轩腿上有伤。 落青云微微颔首,稍稍一看便道:“姑姑只是些皮外伤,这里光线太弱,不好细看,还是先行回宫吧。” “既如此,书玉,那就赶紧扶竹轩姑姑回吧。”不等我开口玲风已先行出声。她比书玉c代月年长几岁,在书玉c代月前说起话来也有点姐姐的味道,二人听着点头应和,竹轩却放不下我,仰头说道:“我还行,婕妤今日个却是不舒服,你们照看婕妤要紧。” “我没那么娇气,你放心去吧,有玲风c代月跟着就好。”我对她宽慰道,又吩咐书玉和落青云快点,那血都湿了衣衫,可不是好玩的。 玲风也道:“没错,小姐这儿有我们,竹轩,你快去吧。” 竹轩仍是不好意思,直到被书玉架走才算完。见她走远了我才问玲风:“你这丫头又搞什么鬼?急着把竹轩支走作什么?她的腿不会是你做的手脚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8回、寒夜暖言 我才问了一句,玲风便直言否认,“哪能?再怎么说她也对您的事十分上心,我能下得去这个手吗?”她四下张望一番后便神秘兮兮拉着我继续往前走。我也不知道这丫头又搞的什么鬼,但凭她拉着前行。 “妡儿!”黑夜里,一道熟悉的嗓音穿空入耳,我立即愣神,向那声音望去。 只见几步外长道之侧有个高大的身影,我顿时凝了脚步,玲风却给了我一个肯定的眼神,我是以鼓起勇气继续前行,待至身边才认得那是太子哥哥,因而唤道:“太子哥哥!” 数月不见,太子哥哥脸上那份平和已然消逝,取而代之的是数不尽的凄凉与沧桑,回头见了我忙近前来左右查看,担忧道:“妡儿,你没事吧?皇祖母有没有把你怎么样?” 我摇头,反问他道:“太子哥哥,宫禁森严,大晚上的你怎么会在这儿?” “你的事我听说了,实在放心不下。”太子哥哥说话之时还不忘提着我的胳膊手脚左顾右看查探,见我无恙才放下心来:“一听到消息我就去了庆寿宫,只是凭我怎么说情皇祖母都不肯松口,心中实在放不下你。” “所以你就在这儿等着我?”我顿时含了泪水,深吸气道:“太子哥哥,谢谢你还能这么疼我,可是宫规森严,你身为大梁太子,实在不该轻易踏入这是非之地,若是被人撞见了,可怎么好?” 他苦笑一声:“撞见便撞见吧,反正这个太子我也当腻了,没什么好留恋的。” “太子哥哥!”我惊诧出声,太子哥哥却只是浅显一笑,走到我身边说道:“妡儿,皇祖母从小偏疼九叔,你和九叔的那些事父皇不知道,皇祖母却是清清楚楚知道的。前些日子九叔为了你大病一场,险些将命都搭进去了,皇祖母心中难免不悦。如今父皇和九叔都不在身边,她老人家怕是要拿你开刀了,你可千万要小心,切莫再要撞在她的刀口下!” 原是为了玉郎,难怪她不分青红皂白的罚我! “太子哥哥!”我凝聚了无数的泪珠儿,莹莹闪闪对着他却说不出话来,许久终于哽咽出声:“太子哥哥,谢谢你,谢谢你为妡儿所做的一切。” “谢什么,傻丫头,你永远是太子哥哥最疼的妹妹。”太子哥哥伸出他宽厚的手掌,一点一点拭去我脸上汩汩流下的泪珠儿,凄然道:“是太子哥哥无能,不能成全你和九叔的好事,以至于让你在这宫墙之内饱含辛酸的艰苦度日。只是妡儿,你也不必太过委屈自己,无论如何太子哥哥永远都是你的后盾。” “太子哥哥,我知道你的心思,只是你自己也要懂得保护自己才是,万不可太过冲动,否则非但帮不了别人,反倒会把自己搭进去的。” 太子哥哥性情耿直,却不是不懂朝堂明争暗斗的漩涡,我的话他心中自然明白。 当初为了要入宫劝说皇帝撤销宣我入宫的旨意他就被皇后好一顿打,后来为了玉郎又被皇帝责罚禁足在东宫。如今他居于东宫之位,早已是众矢之的,如今又这样子感情用事,真叫我为他捏了一把汗。 “我会的,妡儿,知道你平安就好。此地不可久留,太子哥哥这便走了,记着,要好好的照顾自己,对皇祖母能避则避,千万不可正面与之争锋!” “太子哥哥!”太子哥哥抬步离开时我唤住了他,那个时候本想将太子妃陷害我的事告知于他要他为我试探一二,然而对上他回转的清澈目光时旋即放弃了这个想法。 太子是那样注重感情的一个人,太子妃嫁入东宫这么些年,又为他生下了嫡长子,即便太子哥哥对她没有爱情却也有割不断的亲情。况且因为当年大哥一事他已经对我满含愧疚,真要知道是他的妻子断送了我和玉郎的缘分,岂不是等于在他心间上狠插一刀吗? 投鼠忌器!我终于明白当日玉郎的苦衷,他情知是皇后陷害我大哥,却不得不顾忌太子哥哥的感受而隐忍不发,直到我逼问他前因后果时才带着我夜探董府,逼董季原还大哥一个清白。 而今,我又何尝不是如此? 皇后是太子哥哥的母亲,玉郎要顾及;而秦嬅是太子哥哥的妻子,我也不得不顾忌。 太子哥哥狐惑盯着我:“怎么了?还有事吗?” “没,没有。”我努力平和心情,扯出一抹微笑对他摇头说道:“太子哥哥,路上小心点。” 她点点头,对我道:“嗯,我会的,你也早点回去休息。” 望着他消失在宫巷的身影我终于长长叹出一口气:太子哥哥,为什么你身边要有那样一位妻子?那样一位母亲?妡儿不想与你为难,但真有一天叫我知道她们伤害了我,伤害了我在乎的人,妡儿必不会心慈手软,那个时候你会恨我吗?会后悔这么些年对我的疼爱吗? 太子哥哥走后我与玲风很快回了荣慧堂,还未坐热,就见书玉神神秘秘引着两个头戴黑色头蓬的女人走来进来,我顿时蹙起眉头,欲开腔细问,却见代月在后头将殿门关紧,而那两个带着斗篷的女人也揭开了头上的帽子。 那两个女人我并不陌生,一个是我这几日结识的惠妃,一个是她的宫女彩凤,二人神色严谨,还穿成这副模样,显然是怕被人发现。 “惠妃娘娘!”我讶然失声,这大晚上的,她怎么这副样子出现在我的宫中? 惠妃点头,在身边宫女的搀扶下走近前来,将欲要起身相迎的我按回位子,轻声说到:“我是悄悄过来的,你不必多礼,也不必声张。” “是。”我应声道,见她浑身冻得紫青,连忙让玲风烫了汤婆子过来递给她,又问:“娘娘,您这个时候过来可是有事?您身上不好,若有要事,大可让彩凤姐姐过来说一声,我赶去您的秋澜殿也就是了。” 她淡淡地摇了摇头,许是抱了汤婆子的缘故,那紫青色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生气。她看着我,轻轻眨着那美轮美奂却缺乏晶润的眼皮,带动着她长如飞羽的睫毛一扇一扇,许久方低声开口:“兰妡,我闺名唤作玉玲珑,相比现在你也已经知道了我的事,于这宫墙,我原就是个多余之人。” “娘娘!”听她这么说,我很是难过,一则为她与六王,一则为我和玉郎,对我而言,我又何尝不是这宫里多余之人?他的清梨园才是我最想去的地方,可我终究去不了,不是吗? 惠妃叹气:“兰妡,我很喜欢你,所以才会星夜过来找你。往后你也不要再叫我什么惠妃娘娘,我长你几岁,你就喊我一声姐姐吧。” “哎!玉姐姐!”我对她其实算得上是一见如故,打从第一次见就感觉不一样,如今她屈尊降贵,让我喊她姐姐,我忙就喊了出声。 这声姐姐她很欢喜,长长应了一声,又将依旧冰凉的手探过来执我的手,对我道:“好妹妹,你既已喊我一声姐姐,那姐姐有些话就不得不告诫你几句。” “姐姐请讲,妹妹必定洗耳恭听。”我亦反手将她那双冰冷的手握紧,由心发出一丝浅笑,而书玉c玲风c彩凤等也纷纷展露微笑,似乎在为我们的相知而感到高兴。 玲珑顿首,开始说道:“兰妡,你可知道宫中如今有几位皇子?又有几位公主吗?” 我不知她缘何有此问,却也沉头一想,回答道:“好像是九位皇子,四位公主。” “那这些公主皇子的出身你可知道?”玲珑又问出声,我点头答:“我太子哥哥和洛王哥哥;二皇子湘王,好像是已故贞妃的儿子;四皇子晋王,端妃娘娘生;六皇子端王,德妃娘娘生;七皇子景王,孟贵妃生;八皇子郢郡王,安贵嫔生;此外还有楚昭仪的儿子九皇子和吴婕妤的儿子十皇子。” “至于公主,我知道的有大公主璇璐公主,是贤妃娘娘的女儿;三公主云遥公主,是德妃娘娘的女儿;四公主云曦公主,好像是慧贵嫔的女儿;至于二公主雪静公主,我就不清楚了。” 我说到这儿,玲珑立即接话:“雪静是罪臣之女所生,从小没入宫廷为奴,非但为奴,还是宫中最低等的罪奴,当时的她因为有几分颜色而被皇帝看上,却始终摆脱不了罪臣之女的身份,怀了雪静后更是备受折磨,好几次差点就被那些人给折磨死了!” 我闻言惊骇,皇帝的女人,还怀着龙嗣,即便身为罪奴,她们怎么也敢折磨? 见我吃惊,玲珑却是微微摇头叹息:“她也算聪明有毅力,才在这龙潭虎穴中保住了雪静一条命,可她自己却没那么幸运,因为被磨折的缘故,她身子已经很差,只待生下雪静的时候就毙了命。” “兰妡,你且回头看看这些皇子c公主,除了雪静与十皇子,几乎个个出身都不低,甚至于后面还有强大的后盾。” 这一点她不说我也多少明白,太子哥哥和洛王哥哥自不必提;湘王母亲虽已仙逝,但她在世时已是妃位,且听说她娘家势力不弱;晋王母亲是端妃,位份也不低;端王c景王更不用说,一个是德妃所生,一个是贵妃所生。 至于郢郡王,他母亲是安贵嫔,且以我这些日子得来的消息,似乎后头还有淑妃罩着;楚昭仪的儿子也差不到哪儿去,楚昭仪与丽妃狼狈为奸,一并连着儿子也共同抚养,是以势力也不小。 唯有一个皇十子,母亲出身低了些,可听说那吴婕妤最是个清净人,终日里只晓得诵经念佛,连带着儿子也天天带在跟前学经文,以至于宫里人都说吴婕妤这是要教她儿子做和尚。 可她们哪里晓得她的精明,她吴氏无权无势,更没皇帝的宠爱和可以依赖的青春,不远远地躲起来,难不成等着被人欺辱吗? 玲珑停顿了一会儿,才又说道:“兰妡,你是个聪明人,想必我要说的话你也该猜到了?这宫中不易,怀孕的女人就更不易,且不管今日早上是你无心还是别人有意,有人眼红你身怀有孕是不争的事实,从此往后,你可千万当心呐!” “姐姐!”我听她这一番忠告,立即热泪盈眶,起身向她福身,由衷感激道:“多谢姐姐!” 她亦起身扶我,对我摇摇头:“你不必谢我,这是我对你腹中孩子唯一能做的。兰妡,你家世不错,更有皇后在宫中,我本不必替你担心。但既然出了今天这样的事,有句话我还是忍不住要说,皇后她已经有了太子,至于你的孩子,一旦生下来,是否会危及太子地位尚不可知,但凭着她对太子的重视,我想你应该能揣度她的心思吧?” 是啊,她们并不知道这是玉郎的孩子,如若将来有一天这个孩子出生,兰家人自然是会向着他,而不再是太子哥哥,皇后连洛王哥哥都容不下,怎会容得下我的孩子? 我心中感慨万千,更感激玲珑为我所做的,我与她并无恩怨,她何故如此帮我?那个时候我猜不透,也想不明白,唯有收下她这份好心,直到后来某一天我才恍然大悟,明白她为何要如此对我c如此对待我的孩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9回、暴打宫奴 自此后,我对皇后多了几分小心,更对我的孩子多了几分谨慎。而从太子哥哥漏液冒险提醒之后,我对庆寿宫那位太后也多少存了几分忌惮,素日若非问安万万不敢再在她身前身后多添半句言语。 饶是我百般避让,赵太后依旧没肯轻轻松松放过我,平日里不是这般挑刺便是那般为难。 皇帝远行,庆宁宫尹太后又是位诚心礼佛的主儿,故而这庆寿宫中赵太后可谓独大。她既如此为难,宫中那些见风使舵的人又怎会轻饶了我? 因着赵太后的缘故,内廷省对我这荣慧堂的‘眷顾’自是不用说的,莫说旁的,就是这过冬的碳火他们也总能找到这样那样的理由推阻。 好在有史姐姐和玲珑接济,才勉强可以撑下去,至于中宫那位皇后,似乎是在等着看我笑话,又或者巴望着那些贱人将我的孩子给折磨没了,总之不管别人怎么糟践我,她都会装作不知道。 如今正值盛冬,云阳城正是隔天的大雪飞扬,皑皑如素,抬眼望去是一色的白净接天。我披着披风倚在窗牗旁,静静凝眸对着院中那被雪压弯的棠梨树枝,沉头想到:这巍峨繁华的帝宫之内,果真是没有情c没有义,有的只是拜高踩低,有的只是权谋手段,既如此,恩宠荣辱,又有何趣? 北风呼哨一过,带走了枝桠上的大半积雪,亦带来几卷风雪,伴着刺啦啦的寒潮。见我依旧倚在窗前,竹轩便送了一个汤婆子过来,又急急掩了窗子,这才扶将我朝内殿走去,口中念念道:“婕妤,您暂且忍耐忍耐,等皇上回来了咱们的日子也就好过了。” “没什么,我不过瞧瞧院里的棠梨。”比起伴随在那个令人恶心的男人身边,我宁愿如此草草一生,打击也好,报复也罢,亦或是嫉妒而对我使绊子,都比不过伴着那个男人的恶心。 且我兰家家世毕竟在那儿摆着,我兰妡的身份在那儿摆着,那些人就算再怎么蹦跶也不管太过分,不然不说兰家不放过她们,就是太子哥哥也不会轻易饶了她们。 瞧着她一脸愁色我清笑出声,伸手触及微微凸起的小腹含笑道:“竹轩,你不用为我担心,虽说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但毕竟清净自在,只是苦了你们,跟着我这样的主子受人欺负。” “您不觉得苦就好,奴婢们本就是奴仆,世态炎凉早已司空见惯。”竹轩边说边斟来一杯热茶,瞅了瞅外面飞扬连绵的雪花满脸欣慰道:“这天儿可真够冷的,亏得有史修媛与惠妃娘娘,否则这凛凛寒冬,咱们真不知该如何熬过去。” “史姐姐自是一番好意,只是她的境况也不是太好。如今我处境艰难,切莫再连累了她。”我轻抿一口茶水,轻轻吐出话语:“竹轩,你得空告诉优夏一声,要她告诉姐姐往后别再送什么东西过来了,免得徒惹是非。” “好!” “还有惠妃姐姐,她也不是什么三头六臂,这要不是和贵嫔护着,怕是日子也很艰难,我不过受几天清苦,挨过去也就没事了,你让她们往后别再往这儿送东西,没得连累了自己。” “哎,奴婢记下了。”竹轩点头应下,眉间似有愁色,却又不曾开口多说半句话。饮过一杯茶水后我本要去炕上歇息,却听得窗外传来不小的动静,因而问道:“怎么回事?” 竹轩闻言放下刚刚拿起的綉绷,抬头侧头探看半晌方扭头回答:“没什么,想是丫头们拌嘴吧,您别担心,奴婢这就出去瞧瞧。” “咱们一道出去。”她处事稳重,有她出去我本放心。只是动静太大,依稀间又听见有代月的声音传来,因而才扶着她的手缓缓出去。 “小姐,外头正下雪呢,您怎么出来了?快些回吧。”还未出门书玉已经将我截住。 我诧异盯着殿外:“外面怎么回事?代月在和谁吵架?” “没什么,她不过是和几个太监拌个嘴,您放心吧,没事的,阮怀恩已经过去了,您要再不放心就叫竹轩姑姑也去瞅瞅。这大冷天的,您可别冻着。” 书玉说话时不忘对竹轩眨眼示意,她原不是会撒谎的人,怎可就此瞒过我?我因而慎言问出:“书玉,究竟怎么回事?外头发生了什么?” “真的没什么,小姐,奴婢扶您回去吧,有阮怀恩和竹轩在,不会有事的。” “是啊,您就放心吧,奴婢出去瞧瞧就行。”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着,我情知不妙,故而疾声问道:“说实话!” “小姐,我” “不用你说,我自己出去瞧!”她这神情已经透露了事情不小,我也失去耐性,直接横步垮了出去。 书玉这才破声道:“小姐,是楚昭仪!她今日一早告到太后娘娘那儿,诬赖说玲风偷了她的七宝玲珑簪,玲风已经被带到了庆寿宫。” “什么?简直岂有此理!”我一听火冒三丈,好你个楚昭仪,居然对我下此狠手,当真可恶至极。 我抬步就要出去,书玉忙阻拦道:“小姐,您不能出去!这件事摆明了是冲着您来的,这个时候出去不是自找麻烦吗?” 竹轩亦道:“是啊,婕妤,楚昭仪狠毒狡诈,又有丽妃撑腰,如今太后娘娘站在她们那头,您去了如何应付?” “我不去玲风怎么办?”我横手挥开二人阻挡的身躯,“我虽不愿争夺,但谁要是想动我身边一个人,我绝不会善罢甘休!” “小姐” “婕妤” 书玉c竹轩的呼声还在身后响彻,我已迈步到了殿外,只见裴氏的宫女c内侍正在言语相辱,骂着什么‘什么样的主子教出什么样的奴才’之类的话语。 我本就恼了裴氏,这会儿人家骑到了头上,哪里还能忍耐下去,对着裴氏的贴身宫女碧灵抬手就是一巴掌,狠声道:“代月,阮怀恩,还等什么,她不是想知道什么样的主子教出什么样的奴才吗?” 代月脾性刚烈,软怀恩又对裴氏早有不满,得了我的令二人顿时精神抖擞,唤来荣慧堂大大小小的奴仆对裴氏的宫人好一顿毒打。 那些人原没想打我会如此,一个个狼狈不堪的逃遁离去,口中还倔强道:“你c你们真敢动手,给c给我等着!” “呸!谁怕谁呀,嫌打的不够是怎么的?”软怀恩对着那些人连连吐口水,撸起袖子又要追打出去,我便喊道:“别追了,随我去庆寿宫。” “小姐” “婕妤” “小姐,不能去,这事摆明是个陷阱,您才是她们的真正目标。”书玉c竹轩说完代月c阮怀恩也连忙阻拦,阮怀恩更道:“玲风姑娘那么机灵,兴许不会怎么着。婕妤,你如今有孕在身,切不可去冒这个险,再有几日皇上就回来了,到时候还怕什么?” “万一玲风被她们怎么着了呢?”我不顾他们的阻拦执意前行:“你们都是我的臂膀,既跟了我,我就不会让你们蒙受委屈,别说了,只管陪我前去就好,竹轩c代月留下。” “小姐” “婕妤”竹轩见阻挡不了,急忙唤住我从屋里取来一件海棠提风披风,替我系好才含忧道:“外头风雪正盛,您别冻着自己。” 待到庆寿宫时玲风正跪在厅中,又有内侍押着。楚昭仪更道:“太后,如今人证物证俱在,臣妾恳请太后娘娘下旨,将这贱婢送去暴室,看她招还是不招!” “你敢!”我盈步踏至楚昭仪跟前,毫无畏惧对上她阴鸷的冷眸,许久才转首望向地上的玲风。 见我过来玲风神色顿时一变,泪水顿时冲刷出来:“小姐,您不该来的!” 我没有答她,而是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这才向太后恭敬行礼。太后并未唤我起身,依旧微微闭着她冷傲的双眸。我不知她是何打算,只沉沉出声道:“太后娘娘,重刑之下多冤狱,玲风她只是一个弱女子,实在受不起暴室的那些刑罚,还请太后娘娘开恩,先行查证清楚再行定夺。” “还查什么?这簪子是从她身上搜到的,不是她难不成还是本宫的簪子自己长脚跑过去的?” “昭仪娘娘,且不说你的雍华殿在雍和宫,和我荣慧堂相隔甚远,玲风她出身庆王府,并非没见过好东西,用得着偷你一柄簪子吗?” “这得问她自己,本宫哪里知晓?”楚氏说完又道:“太后,依臣妾看,这丫头是不见棺材不落泪,还是移交暴室处置为好。” “太后娘娘,不可!” “都给哀家住嘴!”太后终于睁开凤眸,一一俯视众人,最后将目光定在玲风身上,淡淡问道:“你既说东西不是你偷的,可有证据?” “奴婢没有,可奴婢真的没有偷过昭仪的簪子,肯请太后娘娘明鉴。”玲风连连磕着响头,我也随之求情。没成想太后眸光一转,却道:“你这丫头太过嘴硬,看来是得吃点苦头才行。来人呐,即刻将她送去暴室。” “太后!”对于我的呼求太后压根不放在心上,慵懒起身摆手就要离开,眼见玲风要被拖走,我急忙想要起身去追,谁知楚氏竟骤然起身横在我身前,提着我的手对她自己猛的推将出去,装作是我推她的模样,并且大呼出声道:“兰妡!你c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0回、冬雪熬骨 “娘娘,娘娘,您怎么了?可还好吗?”与此同时楚昭仪的丫鬟一面扶起楚氏,一面涕泪凋零对我哀怨说道:“兰婕妤,做错事的是您的丫鬟,即便我家娘娘一时言语激烈,总也无错不是?您如此这般是为什么?好在我主子命大,否则这一头摔下去有没有命” “我没有”这主仆二人的戏也做得太真了些,一个借机做伤,一个适时出语,想要讹我?我并不慌乱,故而向太后纷说道:“太后,臣妾没有!” 爱屋及乌,当爱一个人时能够包容她的所有,可当厌恶一个人时,那便是怎么看怎么生厌了,赵太后此时已经不想听我半句言辞,只道:“兰婕妤,你说你没有?可哀家和这许多双眼睛都瞧的真真的,即便不是你主动推得她,也和你逃不了关系!” 太后并不问情由,勃然大怒斥了我一番,不及我辩驳已然威严出声:“哀家念你有孕在身,连你擅闯庆寿宫之事都没提!你倒好,众目睽睽之下竟也如此悍妒,实在令哀家失望,若不加以惩处,恐这后宫不得安宁!” “太后” 闻听此言玲风c书玉c阮怀恩立即叩头求情,太后却是听也不听,直截了当下令道:“兰氏不尊礼法,蔑视宫规,以下犯上,但念其有孕在身,不宜重处,今罚跪庆寿宫前,小惩大诫。来人呐,将她带出去!” 小惩大诫?这飞扬的大雪跪在宫前,还不算重处?她这是想要了我的命呐! 听得此阮怀恩已经吓得直打哆嗦,跪在地上埋首不起,书玉c玲风却不然,连忙叩首求饶,却不见太后有任何异色。 眼见太后要回内殿,玲风立马窜到太后跟前跪着磕头哀求道:“太后,我家小姐是有身子的人,外头寒风烈烈,实在受不得呀!您要罚就罚奴婢吧!” “你?”太后瞟了我一眼,又扭头看看楚氏,这才收回视线落在玲风身上,“你自己个的事都还没定,还敢为她求情?” “只要太后您饶过我家小姐,奴婢便是死也无怨,太后,其实我家小姐她” “玲风!”我生怕玲风一时担忧过度将我与玉郎的事和盘托出,忙出声止了她的话。 此时楚氏正一脸得意倨傲俯视着我,再瞥瞥太后复杂深邃的神色,连同回想起太子哥哥昔日之言:她堂堂太后,没有那三分厉害如何坐得到这至尊之位?楚氏今日的伎俩如此拙劣,万万是瞒不过她的,她仍要如此罚我,想来还是为着玉郎之事心中憋气,借着这个由头撒出来罢了。 她既知我冤枉,未必不明白玲风冤枉,既已寻到我的晦气,势必不会再找玲风的麻烦,我因而跪求道:“臣妾甘愿受罚。只是玲珑簪之事事关玲风的名誉,还请太后娘娘明鉴,下令彻查此事,好还她一个清白。” 太后不曾理会,转身便走了,只起步离开时听得她用铿锵有力的声音吩咐道:“卉茸,簪子的事且交由你去查,没查清楚之前那丫头就陪兰婕妤一块跪着吧。” “是。”卉茸当即令人将我们带出去跪着,面上却有不忍之态。 在她离开之际书玉连忙抓住她的手臂苦苦哀求道:“姑姑,您发发慈悲,请您多替我家小姐向太后娘娘说说好话吧!她身子骨弱,又有孕在身,实在受不了啊!” “书玉,我做错事合该受到惩处,姑姑也是奉命行事,你别为难她。”才刚出来已感觉寒意连连,但我清楚太后心中那股怒火若不发泄殆尽是不会平息的,于是忍下怨愤对她说道。 见我哆嗦连连,卉茸姑姑也没多说,只道:“外头冷,你可要撑住。” “多谢姑姑。” 我强笑出言后便安分跪在宫前,再不曾多说半个字,愿此能换来一份安和。 然而有些时候不是你想安和便可得安和,卉茸姑姑才刚离开就听得丽妃幸灾乐祸的得意之言传来:“哟,这是谁呀?好像是荣慧堂的兰婕妤吧?怎么大冷天的跪在这儿?” 她挽着高耸的随云髻,鬓上簪着碎玉海棠金步摇,湖蓝色的提花披风在这白皑皑的大雪中分外醒目,不紧不慢扭着柳枝腰细腾腾走来,贴在我耳畔阴笑道:“今儿这天够冷的,妹妹你跪在这儿可仔细冻坏了,要不要姐姐去向太后娘娘说说情?” 大老远见她来我便闭上了眼睛,头也不抬地回了她几个字:“娘娘美意嫔妾心领。” “好吧,既然妹妹愿意跪着那姐姐也不勉强,你好生跪着吧!”说着她脸色顿时一变,横生出一脸的恨与厌,径直朝庆寿宫而去。 丽妃走后宫外又恢复了以往的宁静,唯有不停地北风呼啸而过,伴着扬扬的飞雪旋转飞落。我到底高估了自己,不过小半个时辰人已知觉渐尽,冰凉的手脚像是被人盗走了一般,丝毫感觉不到温暖所在。 “小姐?小姐?” 见她二人面漏忧色我咬牙抬手一扬:“我没事,还熬得住。” “脸都青了,怎么还能熬得住?不行,奴婢这就进去求太后娘娘。” “玲风,站住!”我急急按住玲风的胳膊,直到她停止动作才缓缓放缓语气:“你们放心,我真的没事。”有事又能怎样?庆寿宫那位能轻易放过我?她以为是我负了她玉郎,不让把这口气出完势必不会收手,我何苦还要去碰钉子? “都这样了还叫没事?”背后忽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那是太子哥哥恍如天籁的丽音,还未来得及回头他已大步上前,伸手欲要将我扶将起来,“妡儿,你快起来,这大冷天的,再跪下去非得生病。” “太子哥哥,我真没事?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快走吧,若不然又不知要生出什么事来。”一眼瞥见他我便有股不祥的预感徒然而生,这个时候他最应该在东宫处理国家大事,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上次皇帝言行中已透出对我与太子哥哥关系的惑问,自是不希望我与他有过多接触的,否则遭殃的不只是我。我来时已经猜到会有事发生,因而嘱咐过代月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去麻烦东宫,今日是谁将消息告诉了他? “这个时候还管什么旁的?妡儿,你快起来,太子哥哥这就送你回去!” “不行,处罚我的是太后,我不能擅自离开,太子哥哥,你快走吧。” “妡儿!” “太子哥哥,我的脾气你是知道的,说了不走就绝不会走!” “我找皇祖母去!”太子哥哥甩手进了庆寿宫,全不理会我的阻挠,只是他还未来得及进去便见丽妃从里面出来,扬着高傲的眉头问道:“太子殿下,太后娘娘刚刚歇下,您这会儿去怕是见不着她老人家。” “我的事无须娘娘挂心。”太子哥哥冷冷丢下几个字便继续前行,丽妃却横手挡住他的去路:“殿下,本宫是为你好,您如今是监国,这后宫的事还是少管为妙。” “不用娘娘教我如何处事,您若再不让开休怪儿臣无礼!” 见太子哥哥冷下脸来丽妃整张脸都扭曲起来,跺脚道:“你c你简直不识好歹!” “太子哥哥”我本想跪行着去拉住太子哥哥,可是冻久了人不争气,才刚动一下就险些倒在地上,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步伐果决的踏进庆寿宫去。 丽妃方才之言倒不像是要为难太子哥哥,更不像是给他挖陷阱,如此想来不会是她去东宫报的信,那么又是谁?污蔑构陷我的是楚氏,羞辱我的是杨氏,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谁又是这螳螂之后的黄雀? 裴氏?她家远在广中,与朝中并无牵扯,不过因我承宠一时不满罢了,不至于生下这样的心思。 叶氏?也不可能,她到如今依旧趴着不能动弹,哪里来的精力盘算这个?何况于她与裴氏差不多,并无显贵外戚,更无夺权的皇子,不可能来此一招对付太子哥哥。 那究竟是谁?皇子!我陡然想到,贵妃孟氏不是有个儿子景王一直和太子哥哥不睦吗?会不会是她?之前二哥将她侄儿打残之事她虽有不满,却并未当众责辱于我,如今想来倒叫人越发不安。 太子哥哥去的这会儿我脑子已转了一圈,只是不知太子哥哥和太后在里面谈些什么,不过有一样,我不会眼睁睁看着他继续错下去。 然而世事难料,尽管内心在挣扎倔强,凛冽刺骨的寒意依旧在点点滴滴剥夺着我残存的意识,不过多久神志已经模糊起来,才刚想动一动便直直栽入了雪中。 “小姐!” “小姐!” “婕妤!” 迷糊中传来一片慌乱的呼声,再然后便听得太子哥哥焦急的呼唤,紧接着就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后来书玉才慢慢告诉我,说是那时太子哥哥的话本已有些令太后动容,只是没想到我会在那个时候晕倒,听得她们慌乱呼叫的太子哥哥顿时慌了,根本不顾忌太后的阻挠将我抱离了庆寿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1回、梅园旧事 这一来我是得以逃离太后的刁难,却不知太子哥哥要面临怎样的困窘。可恨当时自己冻得麻木,唯一能感知的只有太子哥哥那温热无比的胸怀。 醒来时已是残阳如血,窗外皑皑白雪染着残阳的光辉,刹一看去显得格外妖娆,有些刺的人眼生疼。 我才刚睁开眼睛守在床边的书玉便喜极而泣,拉着我激动道:“小姐,谢天谢地,您总算是醒了!” 书玉一开口玲风c竹轩c代月她们也都围了过来,个个眼中含泪,口念佛陀。许是冻彻心肺的缘故,寝殿内虽生着碳火,床上也是厚厚的褥子盖着,身上仍却感觉有细锁的寒潮侵袭而来。 我在书玉的搀扶下缓缓坐起身子,对上那抹挤进寝殿的光辉时无意识抬了抬手遮挡,随后对她们问道:“太子哥哥呢?他没事吧?” 问及太子哥哥她们脸色顿时一变,个个低头不语,眼珠子不停地转悠着,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一般。我顿觉不妙,正要细问时只见竹轩镇定自若转身去端来一碗姜汤缓缓说道:“您才刚缓过来,先喝碗姜汤暖暖身子吧。” 竹轩说着把满殿奴仆打发了下去,又要书玉c代月去门口望风,这才婉婉道来:“婕妤,太子殿下将您带离庆寿宫后不久皇上就回宫了。” 皇上?一听他回宫我顿觉不妙,立马问:“今日?不是还有天吗?” 竹轩摇头:“个中巨细奴婢也不知晓,先前确是这么说,可皇上回宫是事实。当时他装束未脱直奔荣慧堂而来,见是太子殿下怀抱您回的宫很是不悦,当即从太子怀里抢过您并敕令殿下回宫。” “然后呢?”如果只是敕令回宫她们几个不该是这种脸色才对。 “小姐,别提了!”玲风恨得牙痒痒,“殿下还未回到东宫宁贵嫔与裴氏就撺掇起来污蔑殿下与您她们不仅揪着今日之事不放,更是借着殿下昔年派人去来仪县探望您的事大做文章,此刻大家都在庆寿宫呢。” “什么?”我顿时血气上涌,掀开被子就要下床,抓着她二人的手着急问道:“太子哥哥呢?皇上把他怎么了?” 玲风少不更事,倒是竹轩老成,不慌不忙按住我道:“婕妤莫慌,太子殿下毕竟是皇上的嫡长子,焉是一句话便能撼动的?何况还有皇后娘娘在,她也不会看着太子殿下出事不是?您今日才遭这样的罪,当务之急是要好好调理身子才是。” “竹轩” “婕妤且想想,那宁贵嫔平日和谁走得最近?” “孟贵妃?” “是啦。孟贵妃育有景王,她虽未亲自出面,挑事的到底是她底下人” 孟贵妃育有景王成年,素来和太子哥哥横眉挤脸,这二人不和是天下尽知之事,事情由他们说出来皇帝未必相信。可若此时我急急忙忙跑过去,倒叫皇帝多生出几分疑心,那时候便是我与太子哥哥再清白也是百口莫辩了。 都怪我一时糊涂,竟没想到这一层,再看看竹轩,依旧淡定自若,清浅温笑,我亦回了她一个微笑,把代月c书玉都叫了进来,一面要书玉去往庆寿宫呈报我已苏醒的消息,一面让竹轩为我稍微梳洗打扮,而后才带着代月c竹轩去往庆寿宫中。 彼时华灯初上,宫灯闪闪,我裹着厚实的冬衣简装素约去了庆寿宫,那里面里里外外都是皇帝的随行侍卫,郎千扈更是直腰挺立守在宫门之外,见了我他并未阻挠,轻易就放了我进去。 我缓步直行,直至庆寿殿中帷幔外才驻足停步,细听里面究竟说些什么。才刚止步,耳畔便传来宁贵嫔依依不饶的挑衅之音。 “兄妹之情?哼哼?殿下当我们是三岁孩童吗?且不说今日您强行将兰婕妤带离庆寿宫一事,当日燕国逸王遇刺之时,皇上下旨要殿下您七日破获案情,殿下您还记得吧?本宫听说当时殿下您是焦头烂额,已经好几日没曾沾过水米,怎的兰婕妤一来您就精神倍增c神采飞扬呢?” 宁贵嫔说完又转向秦嬅,对她问道:“太子妃,这件事您也该清楚记得吧?” “没有这样的事。”太子妃秦嬅立即反驳,对着堂上的皇帝叩首道:“皇舅,太子哥哥和兰婕妤兄妹自小一处玩,后兰婕妤一家离京归来,嬅儿见太子哥哥正为逸王遇刺之时烦愁,便想兴许他儿时故人能帮着宽慰一二,所以就大胆要杨运去了兰府。赶巧当日兰家二少爷不在,只好请了兰婕妤过来。” “哦,是吗?”宁贵嫔不见半分急躁,缓步走到殿中继续问道:“那么洛王城南梅园那次呢?” 城南梅园!我陡然心惊,这件事不是鲜有人知吗?她宁贵嫔如何知晓? 我心中生疑,敛声屏气,静静盯着宁贵嫔,且听她道:“太子妃,这件事你总该清楚吧?当时皇后娘娘择定令妹与洛王殿下成亲,只可惜洛王殿下不肯,还当众说什么这辈子要娶只娶兰婕妤,怎么?太子妃对这位妹婿很不满意?竟至于撺掇着洛王殿下用迷情酒去对付兰婕妤?” 迷情酒?居然是她!竟然是她撺掇了洛王哥哥!我猛地一惊,双目直勾勾盯着殿内不变声色的秦嬅。 太子哥哥亦即脸色大变,满目惊愕,以至于再无旁的心思听宁贵嫔讲些什么,只是恨愧交加盯着秦嬅。 他虽为太子,深处龙争虎斗之所数十载,但素来不喜宫闱争斗,更厌恶这等为达一己私利而祸害他人的卑劣勾当。 今日既知是他妻子对我做出这些无耻的勾当,怕是一时愧上心头,难于消逝。且他不敏于宫廷争斗之道,一味地只将满脸心事写在脸上,却不知隐忍深藏以避祸端。 我那时虽恨毒了秦嬅,却更加担心太子哥哥的处境。皇帝本就疑心我与他之间有什么,这会子他不知轻重的将满脸愧悔写在脸上,不是要让皇帝强行往这方面构想吗? 面对太子哥哥无声的质问秦嬅终于渐显心虚,一面手指宁贵嫔大斥,一面对太子哥哥哭述:“你胡说!此乃子虚乌有之事!太子哥哥,没有的事,她在胡说八道,你要相信我,真的没有这样的事。” “子虚乌有?太子妃,难道你忘了洛王是怎么贬谪出京的吗?当日太子殿下把洛王殿下打得半死,问及情由时他却连半个字也不肯吐露。请问太子妃殿下,咱们向来心慈手软的太子爷殿下,从来不肯伤人,若非关系到他最心爱之人,又怎么狠得下心对洛王这个一母同胞的亲弟弟痛下狠手呢?” 在宁贵嫔的不断攻心之下秦嬅逐渐有些情绪失控,大嚷道:“你胡说!胡说!” “本宫是不是胡说太子妃一见不就知道吗?”说着宁贵嫔横手一拍,内监便从我跟前押过去一个矮小的男子,那人我见过,似乎是洛王府的家奴。 秦嬅见了那人吓得直打哆嗦,宁贵嫔便乘机说道:“太子妃,他你该记得吧?怎么,没想到会出现在这儿?还是以为他已经死了?” 秦嬅当是否认,吼道:“本宫不认得他!” “不认得?”宁贵嫔当即给那人一个眼色,那人跪着上前仔细瞧了瞧躲躲闪闪的太子妃,手指一举便道:“是她!就是她!当初洛王殿下正为兰小姐的事伤心,她便过来给了我一壶酒,还说只要我能劝殿下好好利用那壶酒,就有机会得到洛王殿下重用!” “竟然是你”太子哥哥脸色煞白,全然不知一步步掉进了孟氏的陷阱中,只知恨恨盯着太子妃。皇帝见他如此脸色越渐黑沉,就是一旁一句话未曾说过c从来都是处变不惊的皇后也暗自捏了把汗。 可恨宁贵嫔并未就此收尾,移到太子哥哥跟前低语道:“太子殿下,太子妃所做的还远不止这些,您知道吗?咱们兰婕妤能够入宫也亏得太子妃的好手笔,若不是她向皇上推荐,只怕皇上也不会知道世上竟有此佳人!” 宁贵嫔声音虽轻,却足以让这殿上殿下的人听得清楚明白。 这件事我早有猜测,也早让人去查过,多多少少已经有些眉目,只是具体详情还不甚清楚,之所以不愿提出来就是怕伤了太子哥哥,没成想今日会被宁贵嫔当堂提出来,真不知不明所以的太子哥哥一时知道了会做出什么反应? 我暗自为太子哥哥捏了一把汗,却更痛恨起秦嬅,若非是她,我焉能落得如此地步? “你闭嘴!”宁贵嫔话音刚落便见太子妃骤然跳起向她扑打过去,只为太子哥哥投给她的目光是那样的怨毒,简直几欲将她立即凌迟分尸。 宁贵嫔当然也没让着秦嬅,与她扭打起来,但二人身份特殊,无人发令那些个宫人婢子便皆不敢上前劝阻。 传言中都说什么泼妇骂街云云,今日见了秦嬅与宁贵嫔,着实又是一个境界,比之泼妇撒泼好不到哪儿去,什么抓c挠c扯c拉一应招式都给用上了,哪里还有昔日高高在上的形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2回、欲杀先放 二人越打越凶,闹得正厉害时忽听得皇帝大喝一声:“都给朕住手!”彼时皇帝龙颜大怒,苍颜之下是暗藏不止的狂怒,他怒目圆睁,一掌击在座椅之上,直视太子哥哥道:“太子,你,说!” “皇帝,清扬不是那样的人,此事关系颇多,你还是” 赵太后并非不断是非之人,许是看出个中蹊跷,便对皇帝说到,却不料才刚开口便被皇帝堵了回去,他蓦地站起来,大步迈到赵太后跟前,用那双燃着怒火的眼睛直视太后,阴声说道:“母后身子不好,这前朝后宫之事就不劳您费心了,阜平宫暖和,母后可去那儿休养身子,从此往后,这后宫一应事由交由尹母后处置即可。” 这一席话不仅吓住了被喝止打斗的二人,还震慑了在场的众位妃嫔及一应奴婢,就是太子哥哥也惊愣盯着自己的父亲,唯有我在旁冷管这一切。 鉴于近日太后对我的所作所为,皇帝这决定我并不觉得有何不妥,可转念一想,她之所以做这一切都是为了玉郎,为了她的儿子,倘或皇帝今日将她遣送到千里之外的阜平宫去,是否也算是我之错呢? 他日再见玉郎,我要如何面对他? 面对盛怒的皇帝,赵太后没有多说一个字,也未曾有半句争辩,倒是贤妃于心不忍,起身上言道:“皇上,阜平宫虽为行宫,却在南都,与此相距千里,眼下年节将至,皇上” “贤妃是想作陪吗?”皇帝立即横眉冷扫了贤妃一眼,将她吓得立即噤声,见此一众妃嫔更是个个缄默不言,生怕一个不好惹恼了皇帝。 训完贤妃,皇帝又将目光放在太子哥哥身上,问道:“太子,你说,朕要听实话。” “皇上!”太子哥哥失神之际我已轻声挑帘进入内殿,不苟言笑走到皇帝跟前恭恭敬敬行了礼。 天威震怒,为的只是那些子虚乌有之说,我知此时并非求情的上好机会,便故意忽视了太子哥哥。皇帝先是一愣,随即伸手搀我起身,仍却存有愠怒道:“你醒了?怎么过来了?” 我摇摇头,仰首答道:“臣妾并无大碍,倒是皇上您出行多日却见瘦了,外头风雪连天,道路定是不好走,皇上此次东巡可还顺利吗?没遇到危险吧?臣妾原以为您还要天才能回来,没想到” “朕很好,你没事就好。”因为我这一番‘关心’他逐渐放下愠怒的容颜,为我紧了紧身上风衣才转向竹轩道:“你们怎么当差的?婕妤才刚冻成那样,你们竟也不拦着,倒由得她在这风雪里来去,再有个三长两短仔细朕拿你们试问!” “奴婢该死!”竹轩不曾多言,直接跪下叩首认错,我便摇头微笑道:“皇上,不怪她们,是臣妾多日未见皇上,想着早些过来瞧瞧您。” 他所疑者不过我与太子哥哥之间的关系,如今太子濒临险境我却不闻不问,反倒一门心思对他嘘寒问暖,这苟且私通之说自是不攻自破。 他是聪明人,这点子事不会看不出来。见他逐渐宽和的容颜我也稍稍收定心神,转身向着堂上太后微微行礼后才走到他身边去,礼敬跪道:“皇上,臣妾有罪!垦请皇上责罚!” “你”他原本宽和的脸色再次变幻无端,斜睨太子哥哥一眼,又沉眸看看我,终究板下脸闷声道:“你想说什么?” 我并不慌乱,再叩而拜道:“皇上您连日车马劳顿,好不容易回了宫,本该好好休息才是,却为臣妾所累不得休寐,实是臣妾的罪过!皇上,都是臣妾不好,是臣妾不懂宫规惹得太后娘娘生气,还望皇上责罚,切莫因此气坏了自己的身体!” 皇帝脸色转眼大变,赵太后也是一脸迷茫盯着我,我便趁热打铁继续说道:“皇上,臣妾才刚过来,这里发生了什么并不清楚,只是适才似乎听您讲到什么要太后去往阜平宫,是真的么?” 他原不过以为我要为太子哥哥求情,现如今见我满口论及太后之事顿时面色松弛,伸手欲要搀我起身,却被我横手拦下。我再次向他叩首道:“皇上,今日实是臣妾失礼,怨不得太后。其实今日之事皆因昭仪娘娘指控玲风偷了她的玲珑簪,太后也是秉公询问,才下旨将玲风带去暴室审问,此举本无可厚非。” “兰儿,你先起来。”他的怒火已然消逝,换之的是柔情几许,向我伸出双手欲将我扶起声,我却再一次拦下他,道:“皇上,请听臣妾把话说完。” 我转首望望竹轩与代月,再细细说道:“太后娘娘下旨将玲风带去暴室审问本无可厚非,实在是臣妾一时鲁莽,生怕一旦进入暴室会给玲风名誉带来影响,于是就想要去追太后娘娘求情。” “谁知此时昭仪娘娘不知何故突然栽倒在我跟前,加上她的婢女一口咬定是臣妾推了昭仪姐姐,太后这才恼怒责罚臣妾的,还请皇上千万不要错怪母后。” 听我此言楚昭仪立即反驳,指着我大骂:“兰妡,你血口喷人!” “是否血口喷人给昭仪娘娘验验伤不就知道了吗?再不济就把庆阳宫当差的人都找过来,一个个去问,看看究竟是我家主子血口喷人还是娘娘您有意栽赃陷害!” 竹轩不慌不忙,将楚昭仪好一顿堵,说完又对皇上叩首道:“皇上,我家主子向来不喜欢多事,实在不知究竟哪里得罪了昭仪娘娘,竟要这么构陷,好在今日有太子殿下,否则不说婕妤,就是她腹中的小殿下怕也” 代月这时候也跪下来,重重地向皇帝磕了一个响头,道:“皇上!竹轩所言句句属实,奴婢可以作证,昭仪娘娘她故意为难我家小姐已不是一次两次了。上一次也是这么着,无缘无故摔了一跤,然后说是我家小姐绊了她,出手就要打我家小姐,就算史修媛出面求情她也不肯轻易饶过,依旧要打,当时如果不是恰好碰上和贵嫔娘娘,真不知我家小姐” “代月”既然做戏,当然要做全,我故作要打断代月的样子,她却道:“小姐,您就不要再隐瞒了!” 代月的眼泪说下来就下来,哭的不成样子。原本他们本是在围攻太子哥哥,因我这围魏救赵之计,矛头顿时指向了一旁隔岸观火的楚般离。 代月那头刚停书玉又跪了下来,“皇上,奴婢也恳请皇上为我家小姐做主!奴婢从小跟在她身边,最是了解她,她心太软,是个受了委屈也从不吭声的人。” “以往昭仪娘娘为难她,奴婢们总劝她,叫她向您提一提c说一说,可小姐却说皇上操劳国事已经很累,她不想再因为后宫一些小事给皇上增加烦恼。” “兰儿!”皇帝的脸上染上了异样的光芒,似惊似喜地看着我,他缓缓将我的身子从地上扶起来。楚般离这时却道:“皇上,她们在胡说八道,臣妾没有!臣妾” “有没有找和贵嫔过来对质不就立见分晓了吗?”悠悠的一个声音从人群中发出,有些略显老气,却也铿锵有力。我抬头去看,见那是一个中年妇人,身着肃静,眉宇清宁,却是端妃。 我进宫时间不长,与端妃也仅仅打过几次照面,并未开口说过一句话,她如今贸然出言相帮,却是我始料未及的。 “我说了我没有,就算你们把和贵嫔找来” “好糊涂的东西,居然做出这种事!”丽妃当即出面甩了楚般离一个狠辣的巴掌,将她所有的辩驳之言都打了回去,似乎很怕召来和贵嫔。 也对,如意那个性格,莫说她丽妃,就算是皇后跟前只怕也照样行事,由不得她丽妃不怕。 丽妃扭着娇媚生香的细腰向我们走来,半福身道:“皇上,臣妾不知她如此可恶,竟敢对兰妹妹出手,是臣妾疏忽了,还请皇上责罚!只可怜清晗年幼,还请皇上看在他的面上给他母亲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给她机会才是清晗的可怜,跟在这样一位母亲身边,就算再本性纯良也会被她给带坏了!”皇帝怒颜以对,瞥了一眼地上的楚氏便道:“她既这么喜欢冤枉人家绊了她,那就好好绊她一回!来人呐,把楚昭仪给朕带下去,给朕打,打到腿断为止!” “皇上!”闻言,楚般离脸上开始消退颜色,渐而由惨白替代,跪行到皇帝跟前泪流满面央求:“皇上,臣妾错了!求皇上饶过臣妾这一回吧!臣妾再也不敢了!皇上!” “皇上!”丽妃也开始再次求情,皇帝却是不听,依旧摆摆手让朱庆将人带下去。 还记得以前大哥曾经说过,对待敌人,若没有把握一招致命,就先不要贸然出手。我今日之难虽蒙楚氏所赐,亦是相当恨她,可我知道,她一时半会还死不了。 因为他还有个儿子,因为她的罪孽并非不可饶恕,加上后头有个丽妃,她楚般离的翻身之日不会太久,若非为了太子哥哥我才不会贸贸然提那些往事。于是道:“皇上,求您饶了昭仪姐姐吧!” “小姐!” “小姐!”书玉c代月一个个看向我,就是端妃也向我投来一个惊诧的目光,唯有竹轩依旧淡定,而皇帝却在看我。 “皇上!昭仪姐姐纵然有错,却也罪不及此,何况臣妾并无大碍,还请皇上不要放在心上,饶过姐姐这一回吧!” “兰儿,你”皇帝一把握住我的手,双目温绵看着我,我便对他微微一笑,“在家时爹娘常说得饶人处且饶人,皇上,求您不要为难姐姐了,九殿下还小,离不开亲娘,皇上!” “好,朕答应你。”皇帝终于应声,俯首瞪向地上泣不成声的楚般离:“看看你,再看看兰婕妤!你如此待她,她却以德报怨为你求情,我都替你难为情!” “皇上,臣妾知错了,求皇上饶过臣妾,臣妾再也不敢了” “放过你可以,但你如此可恶,不小惩大诫不足扬威。”皇帝低吼一声,“来人,将她带下去禁足雍华殿,非诏不得出!九皇子暂交丽妃照顾,禁足期间不准他再踏入雍和宫半步!” “臣妾遵旨!”丽妃一听立即谢恩,楚般离却愣了神,而后央求:“皇上!臣妾错了,不要将清晗带走!皇上,求您了!把清晗还给我!” “带下去,还愣着做什么?”朱庆可是个人精,见皇帝脸色不好看,立即催人将楚般离带了下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3回、蓝妃解围 “皇上,这是不是太重了些”看她被拖走时我依旧假装不忍,皇帝却道:“朕是为她好!你不可再心软了!” “是!”我点点头,又再提到:“皇上,楚姐姐也就罢了,太后那边”说着,我又屈膝跪了下去,“皇上,臣妾斗胆,能否恳请皇上再给臣妾一些恩赏,不要再让太后娘娘去阜平宫!” 皇帝脸上有一层难以言喻的表情,竹轩便适时补充道:“皇上,才刚来的路上婕妤就一个劲念叨,说这件事错的人是她,若是因此使得皇上与太后母子横生嫌隙,那便是百死莫赎的罪过了。” “皇上,错的人是臣妾,如您执意要将母后送去阜平宫,那么臣妾恳请同往以赎自身罪孽!” “好兰儿,快起来。朕不过与母后玩笑罢了,哪里真会糊涂至此?”他大手一捞将我从地上捞起来,捏捏我的手道:“手脚这样冰凉还跪着,不知道你自己是有身子的人吗?朱庆,赶紧生盆火来,再抱个汤婆子过来。” “是。”朱庆动作极为利索,不过片刻已差遣人送来了一切,这番恩宠我自是要好好恩谢一番,想到楚氏虽已处置,玲风被冤一事却还未有定论,便道:“谢皇上隆恩,不过臣妾真的不碍事,只可怜了玲风丫头,到现在还没缓过劲来,这要是再为簪子的事被带去暴室,真不晓得如何熬得过去?” “姑娘的事已经查清了,簪子原是昭仪身边的婢女葆琳偷去的,谁知昭仪查得紧,这才转手塞到了玲风姑娘手中。” 说话的是太后贴身宫女卉茸姑姑,见我为太后说情那刻她老迈的脸上已经染上几抹暖色,这会儿凑到皇帝跟前低低说了几句,又道:“太后年迈,又隔的远,一听到昭仪身边的秋榕叫嚷她老人家便慌了,这才错怪了兰婕妤。亏得婕妤现在无碍,否则娘娘真不自该如何自责了。” 卉茸呈说之时还不忘给我递个眼色,看来楚氏冤枉我一事她们主仆的确是早有定论,不过为了寻我的晦气而不说破而已。 如今皇帝归来,楚氏也遭禁足,我若是再揪着不放未免显得不识大体。 何况这件事怎么可能那么简单?一个昭仪身边的宫女就算要偷东西,何必选一根簪子? 卉茸这么说不过是怕我会先假装大度为楚氏求情,再借簪子之事将她咬出来。 我才不傻,楚氏入宫十余载,不仅与丽妃蝇营狗苟c狼狈为奸,更育有皇九子慕清晗。虽说只有十岁,到底是皇室血脉c帝室之胄,皇上怎么着也得给他留三分颜面,所以今日不管我怎么说都不可能完全将她从后宫给踩下去。 既然不能一招制敌,我又何须枉费心思?且我现今也没打算收拾她,倒不如顺水推舟送太后一个人情,就此抹过此事,也当是我为玉郎尽了一番孝道。 皇帝听罢,摆摆手吩咐道:“罢了,既是那两个宫女不懂事,让人带出去打死也就了了。至于昭仪楚氏不能约束宫人,任由下人胡作非为,除禁足外再罚俸半年,在雍华殿好好的思过。” 一应事了皇帝已显倦色,只见得皇后疾速对平素沉默的昭媛杨氏使了个眼色,她便起身欲要开口说话。 哪知还未出声宁贵嫔已经先她一步对太子哥哥发难:“太子殿下,皇上才刚问您的话您还没回呢?梅园那次究竟怎么回事殿下难道忘了?您当初为何打了洛王殿下?兰婕妤当时又在何处?” “没有的事。” “没有吗?殿下当真是贵人多忘事,当日里动静闹得那么大您竟说没有?难道说是我勾结着这人污蔑太子妃吗?殿下,其实您不说也没关系,我这儿有洛王殿下手书为证,足以证明当日里发生了什么。” 宁贵嫔说着从袖中掏出一份书信在太子哥哥面前不断晃悠,而信封上落款却是洛王哥哥亲笔所题字迹。一时间我也有些茫然,暗想当日洛王哥哥能守口如瓶,如今又怎会给她写那样的书信?难道是她早有预谋,命人冒访别人的笔记骗来了洛王哥哥这封书信? 经之前一出太子哥哥已渐近拉回思绪,可被宁贵嫔手中书信一唬又有些心慌,才要说些什么却见殿外信步飘来一抹清风,一个清丽的声音陡然隔空传来:“贵嫔娘娘也不必再问太子殿下,您要问的事妾身知道。” 声起那刻所有人的视线都飘忽出去,唯有我心头一缓,缓缓将目光移到殿门处那身披宝蓝色双蝶云翳千水披风的女子身上,那不是别人,正是庆王府的蓝侧妃傅蓝。 她一如以往的淡薄素雅,除去鬓边一双湖蓝蜻蜓双飞点翠再无旁物,身量纤纤,窈窕无双。 处在一宫粉黛脂腻的宫嫔之中显得格外醒目,宛若九天仙人超尘脱俗,即便是赏遍春色的皇帝见了也有片刻失神。 她不卑不吭,步履从容,徐徐行到殿中央跪下行礼道:“臣妾庆王府蓝侧妃傅氏给皇上c太后请安。” “好孩子,是你,快些起来。”太后顿时双目放彩,颇为激动地说着,皇帝端详片刻也道:“起来说话。” “多谢皇上太后。”蓝侧妃再次恭谨叩首,而后方起身道:“皇上,臣妾今日陪同祖母入宫给太后问安,太后一高兴便留着多说了会儿话,谁知才刚听说这边有动静,太后她老人家放心不下,便要臣妾代她过来看看。” “母后?可是惊动了她老人家?”言及尹太后皇帝顿时显出忧色,与之前对赵太后驱逐的冷淡相比,这位年逾四十的皇帝对尹太后似乎更为关心,冷眼瞧着,倒像是尹太后嫡出的亲儿子般。 “皇上放心,太后她老人家诚心礼佛,两耳不闻窗外事,倒也没怎么受惊。”蓝侧妃一言一词说道:“臣妾见殿中无事本想原路折返的,不过刚才听着贵嫔娘娘所言想起了一些往事,如今既在这儿便一道说开了,也免得平白坏了兰婕妤的名声。” “哦?” 皇帝惊诧道出,皇后等人亦是一脸惑水,孟贵妃更别提,那幽邃的双目只恐不能将蓝侧妃剜杀了去。蓝侧妃却分毫不放在心上,冷眉扫扫众人,最后将目光落在我的身上: “臣妾记得太子殿下大打洛王殿下那日是我庆王府瑶妃亲妹子蒋玉瑶头七的祭日。臣妾虽与她无过多交往,到底有一府相处的缘分。玉瑶年纪轻轻就这样去了,臣妾心里实在惋惜,因此自作主张去了城南玉瑶墓前吊唁,谁知去时兰婕妤也在。” “这么说来兰儿当日是去给蒋玉瑶祭拜的?” “没错。”蓝侧妃再次看了看我,面若秋湖道:“兰婕妤长姐是我庆王府正妃,当初曾将婕妤带到王府小住一段日子,臣妾故而认得她。只不过臣妾素来不喜生人,虽认得婕妤却也只限于眼熟罢了,因此在玉瑶墓前见到她也并不曾多说什么。可怎么也没想到,那日臣妾竟在玉瑶墓前扭伤了脚,兰婕妤放心不下便亲自送了臣妾回府,这件事庆王府家奴可以为证。” 蓝侧妃身份虽比不得这宫中妃嫔尊贵,但清高之名早已远播,更深得两宫太后与庆王府老太妃的欢喜,她的话既说出来便无人质疑。 皇帝虽不认得她,对她的名气显然也是有所耳闻的,原被宁贵嫔那封书信挑起的怒火又再一次压了下去,只是狐疑的瞄着宁贵嫔手中书信。 今日之局最终目的在于太子哥哥与我,若不扳倒一人她们那些人怎肯止休? 眼瞅着我与太子哥哥危局渐解,宁贵嫔便扬起手中信件:“蓝侧妃,你既说当日兰婕妤是与你在一起,也就是说洛王殿下当日的迷情酒并未送到兰婕妤口中,他二人更无肢体接触对吗?那这信上所言作何解释?” “信?可否给妾身一阅?”蓝侧妃漫步殿中,抬眼向皇帝征询了意见,这才至前夺下宁贵嫔手中书信,当众拆阅展读起来。 不知信件上究竟说了些什么,但见蓝侧妃边阅边挂起难以置信的冷笑,自语道:“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皇上不解其意,将信将疑取来信件,饱满的额头顿时显出无数沟堑,一手将信件摔在太子哥哥脸上,又对我发难破口骂道:“究竟怎么回事?你们自己说?” 我旋即跪下,从太子哥哥身旁拾来信件一看,顿时慌了手脚,那上面所记不正是当日实情吗?即便她们再怎么杜撰仿冒,又如何能将事情说的这样真切?难不成真是洛王哥哥心生怨愤,宁肯赔了自己也要把我和太子哥哥拉下去? 此时此刻实在管不了许多,不管怎样这件事是万万不可以认的,否则不单是太子哥哥和我,连同着兰家上下也没有好日子过。 我亦作无解之态,傻傻愣在那儿。不过片刻皇帝便凑过来赏了太子哥哥一个巴掌,转过来又捏着我下颚俯视含怒道:“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我骨骼被他捏得生疼,却连泪珠儿也不敢落下,只委屈道:“臣妾无话可说,臣妾当日确是与蓝侧妃在一处,至于这信上所言臣妾实在不知。” 宁贵嫔接过话茬:“不知?兰婕妤,你可看清楚了,这上面可实实在在是洛王殿下的手笔。” 她从我手中夺去信件,却不知为何闪过一丝惊讶的表情。裴氏这时便趁隙取走信件展读出声:那日将妡妹妹骗至梅园,又哄她喝下迷情酒吾心愧悔,不该当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4回、假信风波 一时间满座惊然,一旁的裴氏更是逮住机会添油加醋,道:“哟,真不知道咱们兰婕妤还有这么一段往事,真亏得太子殿下及时赶到,否则哪里还有什么今日兰婕妤,只怕该改口称呼为洛王妃了不是?” “信件真伪尚未坚定,你如何就咬定这是洛王亲笔?又如何认定此事为真?”皇后终于出声,威严赫赫直逼裴氏问道:“裴修容,你身为皇上的妃嫔,深得圣眷却不思辅助帝后稳固后宫,反倒一味地在此挑事,是何居心?” 皇后既已出面,贵妃焉有不说话的道理?只见她亦不再闲坐,懒散地起身,笑悠悠迎到皇后跟前问道:“怎么,皇后娘娘怀疑这信件是假的?” “假不假鉴定过才知道,如今世上能人异士颇多,若是有人心存不轨,找人模仿洛王的笔迹写下这东西来构陷太子与妡儿也未可知。何况洛王已经成年,不会傻到把这样的事说出来打自己的脸不是?” 皇后理也不再理会贵妃,上前对皇帝说道:“皇上,事关国储,又干系妡儿的声誉,臣妾恳请皇上找人坚定信件。” 我今日才算见识到这位皇后的厉害,要么不出一言,要么三言两语即切中要害,像是打蛇直接打七寸,狠c准c绝! 皇帝本怒不可遏,谁知她这一番话下来皇帝便慢慢消了怒意,捏着我下颚的手也越渐松了,微微顿首表示同意。 就在大家急等着太史令过来鉴定时慧贵嫔忽然打破了茶盏,茶盏中水花顿时溅了一地,连同裴氏手中的信件也湿了大半。 杨昭媛斜睨一眼,赶紧将信件取来吹干,并意味深长道:“贵嫔姐姐也太不小心了?这字一沾上水就变了模样,好在还有地方没湿,否则被你这一下子把个证据毁了可怎么好?” “我没有”她满目迷茫,不知是演技太好还是的确是失手,不过她与宁贵嫔同是孟贵妃的爪牙,而这封信仿冒的可能极大,如今皇后追查得紧,她也不是没可能借故毁了证据。 “等等,这c这信有问题!”蓝侧妃一语打破杨昭媛与慧贵嫔的争执,她小心翼翼将信件托起放到朱庆手中道:“皇上,这封信的确存有问题。” 皇帝半信半疑,凑近去粗略看了看,仍是狐疑的望着她,蓝侧妃并也不慌,对着信件字字清晰道:“臣妾早年曾听人说过,昔年有人意欲暗害一位大臣,但苦于那位大臣明正清廉并无错处,于是就寻得能工巧匠来偷偷将那位大臣所书之字拼接成了一封谋反密函,并以之为诬告的证据。” “侧妃您是说有人效仿古法拼接了这封信件?”朱庆大胆推测着,继而大显惊讶道:“不会吧?咱家怎么没瞧出来这信有拼接的痕迹?” “公公且细瞧瞧?您看,这儿是不是有点奇怪?”蓝侧妃说罢以手指着书信演示,朱庆一瞧,旋即变脸,对皇帝说道:“皇上,确实有异。” “取水来!”皇后当即寻人取来清水,朱庆便遵旨将信件放入水中,不过须臾那信件顿时四分五散,化为一个个飘零的小块,每块上面皆只有一个字。 “皇上!皇上!”我适时流出委屈的泪珠儿,抱着皇帝的大腿呜咽哭诉道:“天可怜见,若不是皇上明察秋毫,但只贵嫔姐姐这一纸书信,只怕臣妾也无面目再苟活于世了!皇上,臣妾自入宫来一直恪守本分,既没有与谁为难过,更从未存过害人的心思,不晓得哪里惹得姐姐不痛快,竟要这样污蔑臣妾的清白!” “朕知道。”他伸手将我半抱着搀扶起身,转眼勃然大怒,一巴掌扇在宁贵嫔细腻的脸上,打得她眼冒金星c嘴角血流,不过一会儿又将她揪到水盆前怒问:“你!给朕解释清楚!” 宁贵嫔睁目一看,顿时将一盆清水推翻在地,吼道:“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是你,是你动了手脚,这封信” 她才刚要说什么却又戛然而止,只是一个劲的重复着:“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是你,一定是你!是你动了手脚!” 见她发疯似的指着自己,蓝侧妃却也只是轻哼一声,低低回道:“娘娘糊涂了不是?臣妾方才可是当着众人的面拆的,您怀疑臣妾倒也罢了,难道还怀疑皇上和太后与我合谋构陷你吗?再说刚才大家也瞧见了,若非贵嫔娘娘失手将茶水打翻,又恰好浇在了这信上,臣妾怎么会瞧出其中有异?娘娘,且不说臣妾没这样通天的本事,即便有,臣妾与您无冤无仇,为何要这样害您呢?” 她被问的无话回答,只不断重复着:“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此时太子哥哥亦及时醒悟过来,叩首对皇上说道:“父皇,儿臣不知贵嫔娘娘哪儿寻得的这些所谓证据。其实当日儿臣与三弟的冲突之事那时已说的清楚,实是三弟言语过激冲撞在先,与妡c兰婕妤并无干系。” 听太子哥哥出声这样说话我顿时松了一口气,阿弥陀佛,总算他及时醒悟,不再被人牵着鼻子转悠。 太子哥哥向来不逊口才,这会儿醒悟过来也当是唇枪舌剑毫不输人,有板有眼道:“父皇,其实今日之事莫不是因为儿臣对兰婕妤的关心所致,既然闹到这个地步,有些话儿臣也当说开为妙。” 他深吸几口气再次说道:“父皇,儿臣关心兰婕妤不假,对她好也不假,但是儿臣问心无愧,只为儿臣对她坦坦荡荡c并无私情,这些年儿臣实实在在是把她当做妹子疼爱。” 皇帝不言不语,但只听着太子哥哥陈述:“父皇,您还记得兰曜吗?当年他英年早逝,唯一放不下的便是这个妹妹,他说妡c兰婕妤什么都好,唯独太过执拗。嫁与寻常人家尚好,若是嫁入公府侯门,以她宁辱不折的脾气势必是要受苦的,所以他才要儿臣有生之年千万护她周全。父皇,兰曜已逝,儿臣作为他唯一的好友,怎么能连这点儿心愿也不帮他实现?” “皇上,臣妾实在不知大哥曾有此托付。不过大哥在世时于家中几个兄妹却是偏疼臣妾多一些。”感受到皇帝投来的目光我便及时出言。 皇后亦道:“臣妾也记得当初曜儿在世时时常在臣妾面前提起妡儿,说什么家中那些个弟弟妹妹唯有妡儿最像他。只是曜儿离世多年,臣妾也没想到清扬这孩子会如此坚守诺言,竟至于险些害了妡儿。” “是呢,今日之事原是个误会,兰婕妤在庆寿宫前罚跪之事我们都不知道,怎么太子殿下就先知道了呢?谁都知道,咱们太子殿下一向诚恳,最不喜欢那些弯弯绕的东西,既知故友遗妹受罚哪里还会作多想?自然是抛开一切极力维护的,偏被有心之人利用了去。” “是呀,宁贵嫔你明知太子殿下关心兰婕妤,仍却绉出这许多事来令他愧疚。亏得蓝侧妃慧眼及时识破,否则今日莫说殿下,就是兰婕妤也是百口莫辩了不是?” 皇后c贤妃c杨昭媛你一言我一语说着,宁贵嫔却还在原地呀呀自语:“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贵妃自知此局已败,转首对着宁贵嫔白皙的脸蛋就是一巴掌:“糊涂东西,竟这样的没王法。平日里本宫怎么对你们说的?后宫姊姊妹妹相处最要紧的是和睦,皇上不过是多疼兰婕妤一些,你们就能生出这样的心思来?” 好你个孟贵妃,竟这么快就要弃车保帅了?天下竟有这样轻巧之事? 我低眉对上太子妃,她也算是个聪明人,立即明白了我的意思,直言抬杠道:“贵妃娘娘说的可真轻巧!今日之祸直指太子殿下,单单是她一个宁贵嫔能掀出的风浪?娘娘你一句贵嫔嫉妒兰婕妤便想掩盖此事,是不是太草率了一点?宁贵嫔不过一届次嫔,有这样的能耐谋划这整场事端?贵妃娘娘您怎么不问宁贵嫔的背后主谋是谁?这封信又是从何而来?所谓的证据都是从哪儿一一搜刮到的?还有那个去东宫报信的奴才,娘娘,是否都一一查处才是?” 秦嬅也不是简单角色,这一连串的话简直如珠儿般蹦出来。我虽从心底里恨她,恨她拆散了我与玉郎,却也不得不联合她一致对外。 如今风波为的就是我与太子哥哥之间那些事,这个时候我实在不宜开口为他说话,否则必定会引来皇上的猜忌。 太子妃身为东宫嫡王妃,又是皇上的亲外甥女,为了维护自己的夫君合情合理,出言顶撞贵妃也不算什么。 我如今是要保太子哥哥,是要对付那些想要为难他的人,所以也不得不与秦嬅暂时联手。 至于我与她的恩恩怨怨,至于她撺掇洛王哥哥害我的丑事,至于她向皇帝引荐我的罪孽,待我理清头绪,查清事实,会一并还给她,但现在,远远不是时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5回、恩荣过盛 “太子妃,你什么意思?”贵妃直面秦嬅问道,秦嬅闷哼一声:“贵妃娘娘不是该心知肚明吗?在这儿坐着的谁最想看太子殿下倒下去?又是谁的儿子日思夜想要将太子殿下从东宫里拱出去?” 纵然秦嬅所言非虚,孟贵妃依旧能装出一副被冤枉的样子,饱含怒气指着秦嬅颤巍巍说道:“太子妃,你” 秦嬅丝毫不给贵妃说话的机会,低首叩首后又再向皇帝说到:“皇舅,嬅儿自知糊涂,也承认不喜欢太子殿下与兰婕妤走的过近。那是因为嬅儿知道太子殿下心软人善,又一心念着故友之情,最是看不得兰婕妤受半点苦楚,若不早日和兰婕妤划清界限,以他皇储的身份迟早会召来今日祸端。” “皇舅,嬅儿恳请您仔细想想,今日之事不但牵连太子殿下和洛王,连同兰婕妤也在里面,她如今身怀龙嗣,如果蓝侧妃没能及时过来,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了!” 她言下之意今日之祸矛头所向之人皆与兰家有关,皇帝是个聪明人,想想前朝c想想后宫,又或者联系到前些日子二哥与孟蛟的恩怨,谁是这背后黑手岂非不言而喻吗? 我一直低首不语,只一味的掩声抽泣。竹轩便向皇帝叩首磕头哭诉道:“皇上!我家主子性子倔强,为证玲风姑娘清白尚且愿意冒雪跪在太后娘娘宫前,真要是被人诬陷失了清白,势必是不会苟活了!” “皇舅,兰婕妤若有个三长两短,这一招陷下去的可就是三位皇子,如此可见这背后的主谋当真是居心叵测,恨不能将中宫一脉连根拔起呀!” 秦嬅不时将怀疑的目光投向贵妃,引得满堂妃嫔也纷纷向她看过去。 孟依梅在这深宫数十年,也非泛泛之辈,秦嬅一番激词虽卯足了劲,却并不能威慑到她。 她立即端出满腹委屈跪在皇帝跟前,频频叩首含泪哭道:“皇上,臣妾冤枉!平日里臣妾的确与宁贵嫔接触多些,但今日之事臣妾却是毫不知情,内监来报时臣妾还在和贤妃c德妃说话,皇上不信,大可以问德妃和贤妃。” 秦嬅冷目一怔,哼道:“既然是幕后主使自然要使些掩人耳目的手段。” 皇帝闷不出声,转首将满堂之人打量了个遍,又将目光落回了贵妃身上,贵妃一怵,又是一阵含冤带屈的呜咽:“皇上,您要相信臣妾” “阿弥陀佛,原是哀家糊涂,不能明断是非黑白,听了这大半宿竟越发的糊涂了。” 太后听了许久,也沉默了许久,直到此刻才慢腾腾扶着卉茸的手起身向皇帝走去:“皇儿,前朝后宫之事过于复杂,哀家老了,管不动了,帮不得你出什么主意。你是天下之主,驾驭至尊之权,陟罚臧否权衡利弊早已娴熟在胸,如今人心不定,四方不稳,皇儿你处事切记以天下苍生为念。” 终究是母子连心,即便才刚皇帝要送太后远离京城,局面难断之时她老人家还是挺身出来为皇帝开解。 “儿子知道。”皇帝过去扶住太后,太后却又道:“皇儿,哀家累了,不想再听这些个乱糟糟的事,你且看着办吧。只有一样,哀家之前糊涂委屈了兰婕妤,你可要替哀家好好补偿她才是,切莫再委屈了她去。” “儿子谨记母后教诲。” “卉茸,扶哀家进去。”太后话不多说,摆摆手打发了皇帝自行扶着卉茸的手入了内殿。 她方才之言听着糊涂,实则意味深长。如今太子妃死咬着贵妃不放,皇上若是就此追查,未必不能查到贵妃身上。可她孟家手握通和军数万兵马,如今东事不稳,北边又是虎视眈眈,此时朝廷是万万不能再出任何纰漏的。 自太后说出那句以天下苍生为念我便知道皇帝不会把她孟贵妃怎么着,是以轻摇了摇竹轩的手臂要她不再说话,静待皇帝做出最后的宣判。 果然,太后走后太子妃仍旧死咬住贵妃不放,皇后也大有不拉下贵妃不罢休的势头,皇帝在庭中踱了几步,最终将目光落在我的身上,问道:“兰儿,你怎么不说话?” 人心不定,四方不稳,听太后这意思无论今日贵妃是否母后主使,无论我与太子哥哥是否冤枉,他们都不会在乎,他们要的是安定朝局,要的是天下稳固。这个时候我又能怎么说? 我心中有些凄然:这一生入了宫墙,怕是再也难逃这风波席卷的运命了! “臣妾只是有点累。”我努力挤出一个平淡的笑脸,“皇上,臣妾并非多事之人,如今既然话说开了,皇上看着裁度便是,何况太后不是也说了吗?皇上乃是天下之主,万事当以天下苍生为念。不管皇上做什么决定,臣妾都没有异议。” “当真只有你最懂事。”皇上轻拍拍我的肩膀,转身白了皇后几眼,对着殿下肃然说道:“来人,宁贵嫔曹氏无视宫规,构陷太子,污蔑婕妤,挑唆六宫不和,罪当万死。估念其入宫侍奉多年,勤勤恳恳,不予处死,今杖脊八十,谪将为庶人,押入北苑,永世不得出。” “修容裴氏,捕风捉影,人云亦云,实为品行不端,难当嫔位,今谪将为从三品贵人,迁居钟粹宫。” 钟粹宫?那不是和贵嫔的地方吗?且不说皇帝是否知道如意打裴氏之事,但就裴氏这张狂劲与如意的孤傲风,放在一起也是万万不妥呀?他将她安排进那里,究竟是有意还是无心? 我狐惑不解时又听皇帝说道:“贵妃失职,罚俸一年,禁足三月,一应内务交由贤c德二妃处置。”这样算是暂时夺了贵妃的权力,然而于孟氏这样的处罚却算是轻之又轻了。 闻言德妃c贤妃纷纷行礼接旨,这一时我才将注意力集中到这位德名远播的德妃身上。 四夫人本就是襄助皇后处置宫中大小事宜的人,殿内除去淑妃因身子不适没来外四夫人中其它三人都到了。今日发生这样大的事,德妃似乎从没有开口说过半句话,即便是叹息也不曾发过。 如此淡定,是她真能超然于世还是我低浅眼拙,看不出浅薄人皮里面深藏着怎样的谋算与心机? “至于你!”皇帝似乎瞥到了太子妃秦嬅,无端生出一股不悦之意。 那指控太子妃之人早已吓得不轻,伏在地上哆嗦不止,见此连连叩首道:“皇上,都是宁贵嫔指使奴才那么说的,奴才不曾见过太子妃殿下,更没见过什么迷情酒,是宁贵嫔说若是奴才不那么说就要活活打死奴才。” 当真一个变化多端的好奴才,才这么会功夫就将所有的事都推到了宁贵嫔身上。 皇帝却是听也不愿听,挥手让朱庆带下去乱棍打死了,对太子妃不耐烦说道:“你出自驸马府,又身为太子妃,回去好好的学学礼法,再别生出什么糊涂心思来。” “多谢皇舅。”太子妃叩首承谢,皇帝又道:“太子,你的脾气也要改一改,不要什么都由着性子来,君临天下讲究的是一个稳字,你这般随性而行,把什么都写在脸上迟早是要吃大亏的。” 毕竟是嫡长子,平生第一个走入他生命中的孩子,凭它什么误会,解开了也就罢了,皇帝这会子语气虽严,却藏不住那抹不尽的舐犊之情。 “儿臣记下了。”太子哥哥低低叩首应下了,却仍是满心的不舒服写在脸上,皇上也不多说,挥手让他夫妻二人退下了。 “兰儿!”最后皇帝饱含深情凝目望着我,执起我冰冷的双手低声道:“你受了那么多委屈,朕也不能亏待了你。那日朕要给你连晋两级你不答应,今日母后都发了话,你可不许再推脱了,从现在起朕就封你为贵嫔。” “皇上!”贵嫔?我着实被他吓了一跳,忙的要推辞。他可真够大方的,给个贵嫔的位置来弥补我吗?不,我不要接受,否则听在玉郎耳中,只怕又是一根根锥心的刺儿。 皇后亦道:“皇上,祖制妃嫔晋封不能越级,妡儿年轻,短短数月已从美人升为婕妤,再要连升两级怕是于理不和呀!” 贤妃也起身行礼:“皇上,祖制倒也罢了,并非一层不变c不可更改,只是这兰慧宁和安僖六贵嫔中只有宁贵嫔之位尚缺,今日又逢此事皇上,臣妾愚笨,不会说话,兰婕妤如今是有孕之身,窃以为不妥。” 贤妃缓缓将话说完,言下之意莫不是宁贵嫔孟苇今日如此陷害我,又刚被贬为罪人,于我有孕之身怕是不好。 皇帝一听,也觉得很有道理,想了一会儿便道:“这也不难,玉儿已去多年,贞妃之位至今空悬。婉儿入宫也有年头了,这么些年朕也没顾着她,就将她升为贞妃。至于腾出来的兰贵嫔之位,兰儿本姓兰,这兰贵嫔之位就属给她了。” “皇上!”我企图再行推阻,皇帝却根本不给我推辞的借口,大手一摆便下了圣旨:“咨尔婕妤兰氏,毓出名阀,温惠谦恭,夙夜维谨,敬慈有孝,即日起擢封为正二品兰贵嫔,赐居长信宫。” “皇上,宫中不乏资历深厚的宫嫔,臣妾入宫时短,资历浅薄,实在担不起兰贵嫔这位置,还请皇上收回成命。” “朕说你担得起你就担得起。兰儿,你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孩子考虑不是?你放心,有朕在谁也不敢对你怎么着,他日你诞下皇子,朕便封你为妃。” “皇上” 见推却不了,皇后也便说道:“妡儿,既是皇上的心意,你便谢恩吧。再要推辞下去,可就显得不懂事了。还傻愣愣的作什么?嗯?” 她飞速瞄我一眼,示意我赶紧领旨谢恩。但若有若无中却似乎杂着几许不安,只是不甚明显,我亦知圣意难违,也未细想她缘何如此便跪下恭恭敬敬说道:“谢主隆恩。” “兰儿,快起来。”他布满风霜的脸上终究泛出一抹柔情,似三月桃花,却并不足以卷起我心中涟漪。 我之所愿不过带着我的孩子安安静静孤老宫墙,如此荣宠实在是超乎想象之外,也不知明日这消息传到玉郎耳中他会作何感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6回、合揪内鬼 里面乱糟糟一团,既是尘埃落定我也不必再呆在里面,故而借着身子不舒服的由头出了庆寿宫。 一路上沉头想着今日之事,却不知史姐姐已经焦急等在宫门外,直到书玉提醒了一句“小姐,史修媛!”我才抬头去看她。 史姐姐见了我忙关切问道:“没事吧?” “姐姐放心,我好着。”我倦怠一笑,搭了她的手继续前行,姐姐便道:“只恨我位份低微,发生了这样的事也没有资格进去替你说句话。” “这事也由不得你我,何况姐姐你平日里对妹妹百般照拂,妹妹心中已是感激不尽。” “什么感激不感激的?”她苦笑一声,旋即又露出为难的神情,避了人才轻声对我说道:“妹妹,原是姐姐不好,不该给皇上送那份书信,否则c否则也不会” “书信?”我疑惑时姐姐已低声言明一切,原来她见我在宫中受尽欺凌,却又无法帮衬,便借着给他父亲写家书的名义给皇上送去了一封书信,希望他能早日回京,也好免了我的苦楚,却不知赶巧遇上这等子破事。 我又是一阵惊喜,紧拉着姐姐的手安慰道:“难为姐姐这样费心,今日之事原不怪你。她们早存了这份心思,即便姐姐没有给皇上递消息,这埂子我也是躲不过的,所以姐姐不必放在心上。” 当夜回了荣慧堂,我这心思仍却久久静不下来,越是想便越是烦躁,头也不争气的疼了起来。 也好在这头疼的是时候,皇帝处理完政事才刚过来,见我面色不好便着人去请了落青云,只不过还没等落青云来他就被我三言两语给打发了出去。 听玲风说皇上本是要回福元殿的,走时见史姐姐屋里的灯还亮着,便顺道去了史姐姐的依兰殿。 听得此言我也稍稍安慰了些许,我虽不稀罕皇帝的恩宠,史姐姐却未必然。她幽居深宫数年,虽说辛辛苦苦熬到了这个嫔位,冷言冷语到底受了不少,但愿今日后她也能分一份雨露,在这朱墙宫深的森森院落可以扬眉吐气。 “娘娘,夜深了,您还不歇息吗?”竹轩默默走来问了一声,大抵以为我在为皇帝移驾依兰殿伤怀,搓了搓手脚驱寒便不再言语。 “我睡不着。”我并无过多言语解释,信手剪去烛台上的烛花,仔细凝视了好一会儿才将她们都叫到跟前,又命关了殿门,这才沉声道:“今日这事算是过去了,可我今日被封为贵嫔,恩宠实在过盛,往后在这朱墙之内怕是没有安生日子过了。” “娘娘放心,不管以后发生什么,我等势必生死相随。”竹轩领头说道,玲风c书玉c代月也随之应声。 书玉她们原是我的旧相识,又知根知底的,她们的心思自不用我多说。至于竹轩我则实在欣赏,这些相处日子以来,明里暗里瞧着她为人处事,既谦恭又温驯,既稳重又踏实,最难得她一心为我周全,故而也渐渐将她视为心腹。 我捧了手炉,眼光一一扫视她们,而后才道:“你们这份心思我知道,在这深宫之内我能信赖的也只有你们。今日她们既已出手,咱们也不能再傻傻的等别人把刀架在脖子上去。常言道先发制人c后发制于人,想要在这后宫里站稳脚跟,必须得把那绊脚的石头一块一块给挪开。” 竹轩亦道:“娘娘所言极是,皇上多疑多思,且又手段狠辣,今日若不是有蓝侧妃相帮,即便咱们再口齿伶俐,只怕也免不了要召来怀疑,到那时莫说娘娘您,就是您腹中的小皇子怕也要受苦了。” 书玉也道:“是啊,先是丽妃与楚昭仪,再是贵妃与宁贵嫔,这一桩桩一件件看着毫无关联,实则一环扣一环,直压的咱们喘不过气来。” “小姐,只怪咱们平日里太好性子了,没得叫那些人以为是好欺负的。”代月最是愤愤不平的,玲风更是恼怒:“我们也就罢了,今日若是小姐有个好歹,我定不会与她们善罢甘休的。” “自然不能,我若再不做点什么,由得她们一味的玩弄欺压,倒真叫她们以为我兰妡是好欺负的。”我轻拍拍玲风的肩膀,“玲风,如今楚氏的两个宫女都已经死了,有些事即使咱们想查也无从下手。可关于簪子一事我仍旧有些想不通,那簪子怎么竟会在你身上的?” 玲风不是书玉,她平日里就机灵,怎能糊涂到连人家将簪子放在她身上也不晓得?还记得当初瑶妃冤枉我的时候,还是她偷偷将珠子弄到了蒋玉瑶身上化解的危难,按说今日之事实在不应该呀。 玲风更见怨愤,直咬牙道:“这事都怪奴婢粗心,小姐,那簪子”玲风附耳在我耳边一说,我听得当真是一惊:“青夏!竟然是她!” “就是她。”玲风斩钉截铁说道:“今日一早我虽与葆琳见过面,但我敢保证她没能把任何东西放在我身上。只有青夏,早上我要出去的时候她拉着我说了会儿话,因为是咱们荣慧堂的丫头,我也没太当心,谁曾晓得那蹄子竟生出这样的心思!” “可有证据?” 倒不是我不相信玲风,只是我一向以为不能随随便便就处置一个人,何况还是我身边的人。 自我进宫青夏就在荣慧堂伺候,虽只让她做些粗活,到底没曾亏待她,如果真是她阳奉阴违背地里动手脚,那也就怪不得我了。 代月听了忙道:“我早看那丫头不顺眼,也就玲风一直由着她,没来的惹出这祸来。要当真是她,看我不扒了她的皮!” “没有她还会有别人,这怨不得玲风,只怨咱们自己疏于看管,这才叫人家有机可乘。”书玉低低说道,我这时捧起手炉,透过窗子往殿外凝望了好一会儿,静看着那棠梨枝头雪末纷纷落下。 用人方面我当真比不得玉郎,他安王府虽清寂,整座王府加起来也没多少下人,但个个无不是心腹,故而对于安王府中之事这外面想探知一二,那是万万不能够的。 也亏得如此,否则我与他当日之事怕是瞒不过的,势必要招来杀身之祸。见那疏影摇曳,我的思绪也疾速飞到了那魂牵梦绕的清梨园中,抬手将她们打发下去道:“我累了,你们都下去吧,青夏的事你们看着办,真要是她动的手脚你们知道怎么做,要干净利落。” “是。” 她们应了一声都起身退下,我又说道:“落青云也别让过来了,就说我很好,只是折腾久了累得慌,要他早点回去,明日一早再过来。” “是。” 人散夜未终,我斜倚在窗前,伸手去触那梨木细枝,仿佛昔日与他相拥相伴的岁月又再回眸一般。 玉郎,我虽不知道你何时得到的消息,也不明白蓝侧妃是怎样在众目睽睽之下将那封信掉包的。但我清楚今日蓝侧妃是你安排进宫的,更明白那封信是你苦费心机得来助我对付贵妃的法宝,否则当宁贵嫔看到信件内容那刻不该是那样的表情。 事到如今你依旧如此牵挂于我,可我却被这繁重的宫锁越束越紧,以至于与你越行越远。如此雪夜,不知你孤身一人如何度过,是否也与我相同,正于清梨园中把玩那梨木枝头? 当日栽赃之事是玲风心中的结,没个半天功夫就让她揪住了青夏的尾巴,在她房里搜出楚氏给的‘好处’。 玲风话不多说,与书玉c代月一道将她堵在了房中逼问,又亮出了她们的本领,才逼得青夏一五一十交代了始末。 原来她早已被楚氏买通,放在我这荣慧堂探听消息之用。只是我从不重用她,这一回好不容易逮着机会向玲风下手,却又是这样的结果。 几个人本就恨丽妃c楚氏恨得牙痒痒,这会子知道了青夏的底细,自是不会轻饶了她去。因我事先有言不能伤她性命,玲风才只好作罢。先是好好的教训了一番,一条命独独剩下了半条,再又寻了由头将她打发了出去,是生是死,且看她自己的造化。 青夏的事给我着实提了个醒:身处宫闱已是如履薄冰,身边再要出一两个青夏那就是一只脚抬进鬼门关了。 可我势单力孤,想要把身边的耳目挖出来不是件容易之事,这档口,我只能仰赖玉郎,要他助我一臂之力,将这上上下下的奴仆仔细盘查清楚。 因为心中对玉郎的亏欠我选择了再次消失在皇帝的视线中,搬到长信宫后连与史姐姐见面的机会也少了,终日躲在宫中,不是绣花便是为我的孩子裁剪衣裳,即便是年终除夕夜家宴也借着身体不舒服的借口一味躲懒,总归不见能不见他就不见。 直到元宵夜家宴之时我才精心打扮整齐出了宫门去往畅青园赴宴,却也不是见他,而是因为我听说玉郎年终除夕夜出席了家宴,想来此次家宴他也是会去的,故而才借着赴宴的机会想去见他一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8回、暂得欢愉 男欢女爱本是人世美事,于相爱之人更是难以言喻的快乐,只可惜我与他原本可以夫妻恩爱到老,到如今却不得这样偷偷摸摸暂得一时欢愉。今宵一别,又不知是何昔再见。 四个月过去玉郎身子明显瘦了不少,比不得四个月前结实宽厚。我枕在他手臂上侧身抱着他的身躯,能清晰感受到这些天岁月艰辛烙印在他身上的痕迹。 原先沉醉在他的温情之中没能注意,这会儿仔细摩挲他肌肤之时竟发现他身上多出几道不小的伤疤,忙的掀开被子燃灯察看,他却道:“没什么,不小心碰伤的。” “这么长的伤疤还说是碰伤的?是他,对不对?是不是他在东巡的时候安排人做的?” 玉郎自然明白我说的是谁,摇头道:“不是,是我自己。” “你自己?” “没错。”玉郎重新将我揽入怀中,任由两颗心跳的声音彼此交伏,好一会儿才咬着我耳畔低声道:“是我自己想你想的紧,在东巡遇到刺客的时候就上去为他挡了几刀,不然你以为他会突然改了性子,竟对我这么好?由得我在宫里来去自由?” “你个傻瓜,不要命了吗?他的死活和你有什么关系?难道你忘了这些年他对你的所作所为吗?居然还去为他挡刀,真要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要我怎么活?” 那时心中又是酸又是疼,小性子一上来就在他身上胡乱拍打,却被他一下子捉住了双手,捧在唇边亲吻着,低声呢喃着:“我会小心的。” “不管你小不小心,以后这样的事都不允许了。他原是个铁石心肠的男人,眼下里是对你不错,谁晓得明日翻了脸又会对你做出什么?” “我明白,可我就是想见你。” 我终于不再说话,手掌在他迷人的身体上不断游离,双唇更是吻过他身上每一处为我重新愈合的肌肤。我俩本是,只消轻轻一个火星就能燃起无尽的大火。 那一夜春深,皇帝拥着叶才人春梦无痕,没闲工夫来打搅我的好梦,我便陪着我的玉郎彻底沉沦,待到身体累及之时他才将我揽入怀中,低声道:“妡儿,慕容晔被废了。” “慕容晔!”我这时才记起来当日里自己说过的话,没想到他果然替我办到了。 玉郎停顿了片刻,然后才含歉道:“只是我没有本事现在杀了他。” “能把他从太子之位上拉下来已属不易,他堂堂一个北燕前太子,哪里能轻易杀得了?玉郎,这件事不能操之过急,不是万分有把握千万不要出手。” 慕容晔我也接触过,若是没有完全的把握能制服他,叫他知道是玉郎背地里使坏,只怕人家扭过身来就要对付玉郎,那是我万万不愿看到的。 “我知道,这件事上小逸出了不少力,现在慕容晔怕是要全身心对付他了,他过于心软,慕容晔又过于狠毒,我实在是担心他会遭慕容晔的算计。” “逸王哥哥是心软了点,但也不是傻子,慕容晔应该伤不了他。”且他有燕帝庇护,慕容晔想动他怕是难上加难的事。 “玉郎,我之前要你查的事情你查的怎么样,自从青夏那件事以来对这宫里的人我始终不放心,平日除了玲风她们三个,唯一敢用的也就只有一个竹轩。” “竹轩?”他轻声呢喃着,抱着我许久才又悠悠吐出话语:“你当真信她?” 我点头,说道:“自然比不得书玉几个,不过瞧着她做事老成踏实,也就多了几分看重。” “你既看重也就罢了,只是”他似乎话中有话,倒教我心悬了起来。 我问:“只是什么?” “只是她与阮怀恩都是皇后放在你身边的耳目,如今你与她同气连枝,她自然不会害你。”皇后!好一个手眼通天的皇后,原来早就在我跟前放了这么多爪牙,怨不得每回有个风吹草动她就知道了! 还有云贵人那回,我当竹轩有何本事,竟说的那样清楚,原来背后有皇后撑腰。 竹轩c竹轩c竹轩 对阮怀恩我并不痛心,早知道他喂不熟,迟早是要一刀切掉的。可是竹轩也是皇后的眼线,这令我多少有些难以接受,毕竟她对我是那样尽心尽力! 玉郎顿了顿,大手贴合到我小腹上,久久沉息后又道:“可若他日一旦你的孩子危及到清扬的位置,我怕皇后就会对你” 他有此虑也不足为怪,我才入宫四个月,便从低微的兰美人荣升为贵嫔,且皇帝已经许我妃位,将来我的孩子出生长大,不是没有可能跻身于夺嫡的行列之中。 可他不知道,不知道他大掌温暖的正是我与他的孩子,他不喜欢的事c他没有做过的事我断断不会让我们的孩子去做。 见他为我万般思虑时我几番意欲将真相告诉他,可话到嘴边又生生给忍了回去,只紧紧抱着他的腰身道:“我的孩子永远不会与太子哥哥争天下。” “你是不会,可人家未必这样认为。皇后是个怎样的人你多少也算明白,清扬的性子太过率真,因为秦嬅的事他到现在都没能缓过来,一味的纵酒消沉不说,既不愿见你我,就连对慕元昊也是冷冷淡淡的。我是怕再发生点什么他会抵不住,以至于做出什么让慕元昊恼怒的事,到时太子被废,你的孩子怕就要成为皇后的眼中钉了。” “你放心,我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至于竹轩和阮怀恩,等我想好了对策再行裁度。” 他还要再说什么,却被我用指腹堵了话语,我翻身趴在他身上,借着昏弱的灯光细赏他俊逸的五官,手指细细划过略显沧桑的每一处肌肤,不由得悲从中来,含泪道:“你何时再来?” “有机会自然会来。” “我若想见你怎么办?” “告诉落青云一声,我自会寻由头进宫。” “你会想我吗?” “想,日日夜夜无时不想!” “带我走吧,这杀人不见血的地方我呆腻了,没有你在身边我没有一个夜晚是能踏踏实实入睡的,因为我怕,我怕自己一觉醒来便入了人家的圈套。” 我曾自诩是理智之人,可在他的怀里,所有的理智都荡然无存,所有的坚强外表都被扒的干干净净;在他的怀里,我只是一个小女人,一个需要保护c需要呵护的女人。 “玉郎,你带我走好不好,带我离开这巍巍宫墙,从此后无论海角天涯,只要有你的地方便是我的家!” “你当真下定决心了吗?” 我只顾伏在他里抽泣,没曾理会他饱含期待的话语,只为我清楚事到如今自己已经没了逃出去的可能,即便他肯尝试,我又怎能让他冒着犯死的危险去尝试? 终于他的目光逐渐黯淡下去,无声的哽咽细细传入我的耳海,满心期待最终化为无声安慰高高低低拍着我的后背。 那一刻我恨极了自己,恨极了这副口是心非的嘴脸,恨极了自己这给他一点希望又亲手扼杀的残忍。他已经是那样可怜一个人,我怎么竟忍得下心一遍遍去伤害他? “我知道你放不下,放不下你的父母亲族,放不下兰庆两府的荣辱,罢了,妡儿,我不逼你,只要你愿意,你的玉郎会永远在宫墙之外等着你。” 他酝酿许久道出这番话,于我又是一阵心灵冲击,我沉头哽咽许久,最后化作轻咬他肩膀暗自垂泪。 良宵恨短,眼见时间不早玉郎也不得不起身穿衣离开,在他踏步欲行那刻我再次不顾情由从后抱住他,贴着他宽厚的后背垂泪道:“再等一等好不好?” 他没有立即回话,双手微微将我的手包容在里面:“你宫中除了阮怀恩,那三个小太监都很干净,你要是觉得能用就用,要是不喜欢再让落青云告诉我,至于宫女。” “青夏打发了出去,现在除了竹轩c玲风c书玉和代月就剩下两个小丫鬟巧儿和兰芝,按你现在的位份慕元昊势必会给你再添置人服侍,你既然不放心,那我就安排映雪c映容两姐妹入宫,只是她们姐妹从小是练家子,处事辨人是一等,至于宫中那些活计怕是指望不了多少。” “你安排的自然最好。” “家里头你也不用担心,梓侨是有主意的人,又对你长姐倾心,必不会亏待了她。你父亲那边我已安排了得力的人手过去,必不会让人在暗中使坏。妡儿,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吗?告诉我,我一并为你安排妥当。” “你自己呢?为我安排了那么多,可也有为你自己安排?今后你打算怎么办?” “左不过是在清梨园里过我的日子,还能打算什么?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我知道。玉郎,妡儿旁的不能为你多做,既然在这宫里,唯一能为你做的就是替你多孝敬孝敬母后。” “也好,有你伴着母后我也能安心不少。”他转身将我搂进怀中,亲吻着我的发丝道:“妡儿,谢谢你,谢谢你的宽容。前些日子母后那样对你你还能反过来为她说情,我知道你在是为了我。妡儿,你放心,有些事我想不用我说母后也看的清楚,往后她不会那样子待你了,你可安心往她宫里多坐坐。” “我会的。”即使我再不舍玉郎也终究是走了,留下我在这冷寂的宫墙中空自哀叹。我们虽然相隔一堵宫墙,却像是瑶隔天际那么远,下一回,也不知是何年何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9回、秋澜绿意 那是我入宫后最开心c最舒畅的一晚,彼此交心相眠,忘却烦忧,静享岁月。 可于我而言毕竟是痴想,因为我还在深宫,因为我不能自由,所以不得不为即将到来的每一天做打算。 枕在玉郎臂膀间时我问了他许多,包括是谁去找了太子哥哥,包括上次那件事所有的暗手,包括蓝侧妃手中那封信的原委,却独独没有问秦嬅是如何将我推入宫门的。 玉郎没有隐瞒,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一一向我说清了,我这才知道原来那天孟依梅派人故意通知太子哥哥不假,但第一个进东宫叫太子救我的却不是他,而是彩凤!惠妃的贴身宫女彩凤! 原来是她! 那天在庆寿宫,惠妃一直没有出现,我还以为她因为身子不适没出门以至于不知道这件事,可没想到的是我一出事她就派人去了东宫,究竟为了什么?难道她是贵妃爪牙? 我旋即掐灭了这个猜想,因为种种迹象表明她对我并无恶意,否则也不会半夜来访,告诫我那一番肺腑之言。 我想不通缘由,便问玉郎,玉郎却只对我说:惠妃不是坏人,且他帮过她,所以她永远不会害我,让我可以安心与她相交。至于具体详情,因事关重大,涉及许多人的性命,他暂时还不能告诉我。 我不知是何实情,玉郎既说她不会害我,我当然就相信她不会害我,且这些日子相处下来,我也觉得她不像那种人,所以也就把这事暂时放在了一边。 玉郎又对我说,惠妃不仅派人去了东宫,还派人给他及时报了信,并先洞察了贵妃的阴谋,这才令他有时间筹谋一切:包括安排蓝侧妃入宫,包括对那封信做手脚等等。 惠妃! 想到玲珑那比淑妃还弱的身子骨,我骤然起了念头去看看她。于是约了史姐姐一道去往秋澜殿,只是如今我搬来长信宫居住,离秋澜宫虽近些,与永泉宫却远了,少不得要姐姐大老远过来。 史姐姐倒是好兴致,一听说要去拜访惠妃姐姐,立即带了优夏过来。她原是个谨慎的人,边走还边担心道:“妹妹,咱们这么冒昧去,会不会扰了惠妃娘娘养身子?” “我也不知,且去看看吧,她若累,咱们转身出来也就是了。”听我这么一说史姐姐安心不少,对我微微展笑道:“也行。” 秋澜殿比较偏僻,宫前也没多少人往来,宫门更是别于别的宫苑,紧紧闭着,陈旧中泛着古朴,像是数年未启的古院门扉。 玲风上前叩了叩门,立时见宫门拉开了一条窄缝,随后有个小太监探出半个脑袋来,见是我们立即将身子挤了出来。 玲风立即上前,和他说了几句话后便见他转身折了回去,不一会儿才返回来,对我和史姐姐躬身行礼道:“我家娘娘有请贵嫔娘娘和修媛娘娘。” “多谢。”我二人对他点点头便跟着进去了,一进里面,满院葱绿便映入眼帘,苍翠摇曳的竹子,挺立苍劲的青松,残留余香的桂枝,还有披着满身绿叶的栀子等,一应树木,无不是四季常青,这令我想起她时常所穿衣服,似乎也无不沾着盎然绿意——原来她喜欢绿色。 我们轻声低语一路来到秋澜殿内,大老远便见她斜靠在暖榻上,似乎有气无力的模样,身侧还有个娇弱的身影在为她拿肩,不,似乎也不是拿肩,倒像是在替她活络舒筋,待仔细去看,却是薛采女。 见到薛采女我们并不奇怪,因为她在如意宫中住着,又曾受如意恩德,而如意与玲珑交好,所以她在这儿并不奇怪。 我与史姐姐没有打断,只是轻声上前福身对玲珑行礼,才刚道惠妃安好却见玲珑睁眼微笑,让我二人在她身边坐下,道:“都是一家子姐妹,快不必多礼。我比你们长几岁,往后没有外人你们就喊我一声姐姐,可好?” “好,往后我们就叫您惠妃姐姐!” 史姐姐说道,却见玲珑摇了摇头,“也不必加封号,我闺名叫玉玲珑,你们可以喊我玉姐姐或者玲珑姐姐,都好。” “是,玉姐姐!”我笑着喊了她一声,这话她早对我说过,今日再听她说,除了那份亲昵外,我其实也嗅出了一丝味道,似乎她的确真的很不喜欢惠妃这个头衔。 玲珑温笑着应了我,又将目光投向史姐姐,史姐姐显然不太习惯,但迫于玲珑灼热的目光也只好随我喊了一声:“是,玉姐姐。” “这就对了。”惠妃倏尔露出一个无比温和的笑容,又抬手抓住了薛采女的手,对她道:“薛妹妹,你也别忙了,姐妹们难得过来,坐下来和我们一起聊聊。” 那薛采女并不是一个多话的人,立即摇头道:“多谢玉姐姐,今日事已毕,我也该回去了,明日再来替姐姐推拿,就让兰姐姐和史姐姐陪你聊吧。” “也好,你也累了许久,回去好生歇着。若碰着裴氏能避则避,实在避不开也不必怕她,一切有如意和我,不要委屈了自己才是。” 玲珑交代了几句,薛采女便微微点了点头,对着我们一一行礼告别离开。 望着她孱弱的背影我便问:“怎么裴氏老欺负她吗?” “哎!”玲珑闻言,由心叹出,“裴氏那人本就不安分,如意又是眼中揉不得沙子的人,裴氏住进钟粹宫两个人住在一起难免会有摩擦,裴氏不敢找如意的麻烦,却敢惹薛妹妹,有事没事总喜欢找她的晦气。” “薛采女是个不喜欢多事的人,没闹到动手打人的地步绝不会向和贵嫔求助,偏那裴氏像是看出了这点,也不闹大,专挑贵嫔不在的时候找她的晦气,这些日子也不知她到底多受了多少委屈。” 彩凤一边为我们沏茶,一边说道。言语中既包含了对薛采女的同情,也包含了对裴氏的痛恶。 史姐姐说道:“裴氏就是那样,总喜欢没事找事。当时我们和她一宫住着,没少受她的闲气。可我与兰妹妹毕竟有娘家做后盾,她裴瑛再想为难我们也不敢太过分,薛妹妹却不同,听说她家世清白,位份又低,之前还和裴氏起过争执,长此以往可不是办法。” 玲珑点头,亦是满脸忧色:“谁说不是呢!我听说那回为了薛妹妹如意还动手打了裴氏,我是怕她裴氏惹不起如意,已经把这笔账记在薛妹妹头上了。” “既然如此就想个法子把她撵出去。” 玲风最是爽快,直接提议要将裴氏弄出去,只是刚一说出就被史姐姐挤了回去:“你说的倒轻巧,那裴氏好歹是个贵人,是你说要弄出去就弄出去的?再说了,经过上一回你主子的事,你难道没看出来吗?那裴氏早上了贵妃的船,有这么一颗大树依靠,你怎么去动她?还有别忘了,她后头还有个裴家,只要裴家不倒,你拿什么动她?” “办法也不是没有,好歹只是要她搬出钟粹宫,又不是要真拿她怎么地。”我捻笑而答,听史姐姐提起,我倒也想起一些事来。 上一回裴氏和叶阑珊大打出手,皇上只是责罚了叶阑珊,却并未指责裴瑛半句。而今我与太子哥哥这事,挑事者是宁贵嫔,幕后主谋是贵妃,她裴氏不过是跳出来蹦跶了几下,却被皇上一连降了几级,还专门将她放在如意手底下,个中深意不是了然吗? 看来一方赫赫威名的裴将军府似乎已经到了风雨飘摇的地步,虽不至于崩塌倾覆,却也是强弩之末。 彼时玲珑与史姐姐都怀着期许与惑然望向我,史姐姐率先道:“有何办法?妹妹你倒是快说,可别卖关子。” “不难,只是要委屈薛妹妹一番了。”我细细将自己所想一一道出,二人听了觉得甚是有理,玲珑道:“这是个办法,我这就让彩凤去和薛妹妹细说,让她筹备起来。” 其实也不是什么高明法子,不过是让薛采女故意在裴氏主仆面前装病,就像是痘疹之症。裴氏从小未曾犯过天花,必怕传染。 果真,一打听到薛妹妹的情况,裴氏就嫌恶地逃了出去,至于找了谁求了谁不得而知,不过次日便得允许,搬去了毓秀宫。 毓秀宫主位如今是贞妃夏婉,她对裴氏如何不甚清楚,但毓秀宫地处西宫,与钟粹宫相去甚远,总算可以让薛妹妹清净清净。 还算她聪明,逃出钟粹宫后并未向外抖露薛妹妹之事,否则我还有更好的局等着她,保管教她吃不了兜着走。谁让她从一开始就处处针对我?谁让她几番为虎作伥,与我故意为难呢? 薛采女c玲珑与史姐姐她们并不知我还有后招,当然,我也未曾提过,因为没有必要,她们再好也不是我的玉郎,我不能也不会将所有心思c所有算计都一一相告。 至此后,薛采女对我亲近了不少,再不是之前那生疏恭敬之态。只不过她是个内敛之人,不会将感激之情挂在嘴边,但每回相见那从心底泛出的微笑却能最好地诠释她的改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0回、静雪其安 自畅青园夜宴那晚后玉郎果真将映雪c映容那对姐妹安排到了我身边,除去保护我之外,也兼带监视竹轩与阮怀恩的动向。 念及玉郎的情义我更是不愿再让皇帝碰我一下,即便他来,也都借着孩子的借口推脱搪塞,久而久之,皇帝流连我这永信宫的次数也越发少了。 我倒是乐得逍遥,每日有史姐姐c玲珑c薛妹妹相伴,并不觉得时光难消,只可惜如意那人终日摆着一张冰块脸,即便见了我们,也没几句好话说。 而叶氏自重获圣宠后地位一路飙升,半年里愣是接连被抬为从三品的贵人。 她本是轻浮之人,这一来可一发不可收拾,和她素有仇怨的那些低等妃嫔自不用说,就是有些位份高于她的娘娘也实实在在不放在眼里,这些日子关于她嚣张跋扈的闲言可着实听了不少。 当日因为甘美人一事我与她结下梁子,若是碰见,少不得也要寻我的晦气。可惜我终日待在长信殿中,甚少踏出宫门半步,并不曾给她这样的机会。 转眼夏至,天气闷热,在这宫里待得久了实在闷不住,少不得要出去透透气散散心。 可这一来又免不了要引来她们一番阻挠,因为彼时外界虽知我是孕身八月,她们却知道这胎儿实实在在是九个月,身子笨重自不必提。 见我实在闷得可怜,书玉终究不再多言,只是怕在外面遇着什么事,有她自己还不够,便硬要映雪c映容姐妹俩也一处陪同,说是什么她们是王爷安排进来的,又一身功夫,如今娘娘虽不如以往夺目,嫉妒我身怀有孕的到底不少,多重保障也是极好的。 她一心为我好,我焉能不遂了她的意,这便领着她们三一道去了园子里去。 长信宫与淑妃娘娘的景福宫毗邻而居,既要出门,免不得要经过景福宫前。只是今日景福宫里异常安静,比不得昔日鼓乐铮铮,我因而道:“今日这儿好生安静。” 书玉瞅了瞅,笑道:“就算是戏园子这样热闹的地方也有冷清的时候,里面到底有淑妃娘娘住着,她身子不好,这里头总不能天天的闹下去不是?” “也是。”我点点头,又问了一句:“淑妃娘娘身子可好些了?” “娘娘一年也难得出一次宫门,好不好的谁又晓得?” “罢了。”素来对她印象不错,虽想进去拜会拜会,到底怕耽误她休养身体,也就默默扶着书玉的手走了。 才过了转角,便见一位罗衫素净的少女由两名宫人陪着细步走来,见她面瘦饥黄,身量娇小,衣着素净,还以为是哪宫不得宠的妃子。 谁曾想四公主云曦小步跑过来笑道:“二姐姐,你走得好快,都不等我。” 云曦公主是慧贵嫔的独生女,虽只十五岁,却生的水灵,又是个活泼可爱的,听说于几位公主中最得皇帝宠爱,她这口中的二姐姐想必就是二公主雪静。 我往那儿仔细瞧了瞧,但见一张素净的小脸微微含笑,却不似云曦笑得那般灿烂,那般天真。 雪静公主笑着停驻脚步,拉起云曦搭上来的小手道:“妹妹今儿没在娘娘那儿吗?怎么有闲工夫跑出来玩?” “母妃成天里要我学这学那,不闷死也要烦死,我才不要!”云曦掩唇一笑,咯咯笑道:“二姐姐,我是偷溜出来的!贵妃娘娘和母妃都被叫去了皇祖母的宫里,我就偷偷的溜了出来,母妃不知道。” “那还不快回去?这要是让娘娘知道,少不得又要训你!”雪静像是受了惊吓一般连忙推搡云曦,生怕晚了一步就要被人捉住,带回去好好教训一样,俨然是个受惯了委屈的,看得我心口也是一揪。 云曦却不以为意,嘟嘟嘴道:“大不了让母妃骂一顿,又不会缺了胳膊少了腿。二姐姐,今日是你母亲的忌日,我陪你一块儿去好不好?” “这c这c这”雪静脸上有为难之色。 在她犹豫不决时我已走了过去,云曦立即福身行礼,雪静也跟着福身齐声唤道:“给兰母妃请安。” “我原大不了你们两岁,这母妃实在愧不敢当,还是改唤别的吧?”我满含温笑迎上前去,云曦却道:“母妃既然不喜欢,那我们便唤你兰娘娘可好?” “好。”我点头应答时云曦已经伸手上来摸我的腹部,书玉顿时紧绷了神经,要去阻挠,却被我眨眼拦下了。 云曦活泼可爱,并不像是那种满腹心计的女人,何况她母妃虽与贵妃走得近,到底不与她一个孩子相关,她犯不着来害我的孩子。 云曦一点点摸上我圆滚滚的肚子,脸上越渐挂起淳朴的惊意:“兰娘娘,这儿果然有我一个小弟弟吗?” “公主怎么不说是小妹妹呢?” “我才不要小妹妹呢!否则它日妹妹生出来和娘娘一样的美艳动人c冰雪聪明,父皇没的眼里全是她了,哪里还有我的位置?到时候父皇不疼我了,我向谁哭去?还是小弟弟好一些,我既可以常去找他玩,也不用担心会在父皇面前分了我的宠。” “谁能分得了公主的宠?不过既然咱们公主喜欢,我也就努力给公主生个弟弟好了。” 云曦的话已惹得大家捧腹大笑,这会儿听了我的话又个个笑得不行,即便是忧愁横生的二公主雪静也忍不住掩了嘴低声笑去。 云曦更是笑弯了腰,直道:“兰娘娘今儿的话我可记着。” “娘娘和公主说些什么?怎么竟这样高兴,也叫我听听。”身后卉茸姑姑的话骤然响起,回头去看,见她身后还跟着三位少年郎:一人胡茬满脸,坐在椅子上由仆人推着前行;一人身材魁梧,沉眸威武,不喜言笑,正是我当日在街边遇见救下那孩子的少年将军孟煊;居右者偏小,却是两眼流光。 三人见了我神色各异,各不相同。我虽不尽认得,但见椅子上的那人脸色黑紫,牙根紧咬,恨意横生,不用说也当猜出那是孟府大少爷孟蛟。 孟煊但只瞧我一眼,不一会儿又将目光移向了别处。至于旁边那位,看他颇似兄弟二人的样貌,该是孟家三少爷孟威。 他们一家子现如今怕是狠毒了我兰家,单看那目光就能将人杀于无形之中,我焉能不知避退?故而早早的收回目光,不再去多瞧几人一眼。 “我们在说兰娘娘腹中的是个弟弟还是妹妹。”说着云曦飞也似的跑过去拉住卉茸:“姑姑,您怎么在这儿的?我皇祖母呢?有两日没去瞧她了,可好吗?您回去了要记得给我问皇祖母好哦!” “记着,记着,一定记着!”卉茸对她也算疼爱,大抵是这丫头性格开朗的缘故,和谁都不曾生分。 卉茸虽是宫仆,却也是恩荣不凡的宫仆,且她是赵太后的贴身宫女,我自然不能轻慢了她,笑盈盈走上去打趣道:“公主这样孝顺,即便姑姑想忘怕也难忘。” “是呢。” 卉茸姑姑谈笑时雪静也上去行了个礼,抬眸望见姑姑身后几位少年时顿时一片绯红划过,低低埋下头去不说话。 再看卉茸查探众人的神情,我瞬间明白了些什么,二公主芳龄十八,正是待嫁的绝好岁月,孟家这几位公子哥又是风华年少,太后难道是要从他们中遴选佳婿? “咦!”灵曦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因而缠着卉茸问:“姑姑,这几位是?” “这是陈国公府的几位公子,今日正好进了宫,太后便说一起叫到庆寿宫见见。” “哦。”她自行点点头,最终将目光落在孟煊身上:“你就是孟煊?人称大梁第一少年将军?” “原是外头浑说,当不得真。”孟煊言罢给公主拱手行了个礼,这又默默立在远处不语,孟威却拱手作揖上前道:“小人孟威见过四公主。” “免礼。”云曦只秀眉微挑,又将目光落在了孟煊身上。不想这位意气勃发的少年当日骏马横蹄c危难当前没有改色,今日在个小姑娘面前却有几分不自在,愣被灵曦公主这样打量,顿时脸上飞过几丝霞红,不自已的将目光投向别处去。 “时间不早了,我还要去太后那儿复命去,就不打扰了。”卉茸福身请辞,我等也不做阻挠,只道:“姑姑好走。” 卉茸姑姑点头顺步起行,我与云曦c雪静等亦退步让路。 自始至终孟蛟的视线没有离开我半刻,那双深邃的目光中含着的是无尽的仇恨,我想若不是身边有这么些人,即便他坐在椅子上,怕也会跳起来将我撕成碎片。 姑姑已经走出好远,他却离我越来越近,双手紧紧抓着轮椅的扶臂,像似要将它们活生生掰下来一样。 瞧着情形不对映雪c映容两姐妹立即横身上前阻止他继续靠近,虎视眈眈与他对峙,书玉亦挡在我身前对他说道:“孟公子,去往庆寿宫该往那边走才是。” 她的声音不低不高,足够走出去的卉茸能听得清。 “用不着姑娘提醒。”孟威沉脸挡在孟蛟身前,生怕映雪c映容姐妹伤害他哥哥分毫,孟煊亦换下推着孟蛟的仆人,面色不该注视着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1回、揭人伤疤 卉茸姑姑终于回头:“怎么了这是?几位公子,太后娘娘正在宫里等着,快些去吧,莫再耽搁。” 孟煊出声答道:“姑姑,没什么,我们这就走。”说完他又低声道:“大哥,走吧。” “嗯。”孟蛟点了点头,仍却恨恨盯着我:“你和她长的还真像,只是不知道她是不是也有娘娘这样的谋断?轻轻松松就能调动朝野官员?” “孟公子错了,本宫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哪里来的谋断?调动朝野官员那是帝王之权,我如何敢沾染半分?公子说话可要小心才好!” “看来你不但谋断胜她,手段胜她,就连这嘴皮子功夫也胜她千百倍。”他凑得更近,声音压得更低:“娘娘,想要对付你是不行,不过娘娘想不想知道我有没有本事对付令妹?” 我亦低声道:“孟蛟,本宫劝你最好安心养伤,你如今能保下一条命已属不易,再要折腾什么把自己个折进去可就不好了!” 云曦c雪静远远站着,卉茸姑姑也在远处听不到我们的谈话,我与孟蛟低语交锋,面上却泛着云谲波诡的浅笑。 “败你哥哥所赐我已经成了残废,连正常男人的生活都过不了,剩下这一条贱命还有什么可怕的?可你妹妹却不同,她才十七岁,又生的如花似玉c倾国倾城,这天底下有几个男人见了不喜欢?贵嫔娘娘,实话告诉你,打从我见到的第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下半生有她相陪,倒也不冤枉!” “你敢动姝儿一根毫发试试?”我咬了牙迫视着他,拨开映雪姐妹逼到他跟前,居高临下审视着他恨意迸发的双目:“孟蛟,我劝你最好收起你的歪心思,你若敢动姝儿一根毫发,我会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好哇,那咱们就走着瞧,反正这条命死不死已经没了多大意思。”瞅着卉茸姑姑满目忧色走来,孟蛟才缓缓转动椅子方向,临走时悠悠撂下一句话:“娘娘,好戏在后头,您身怀龙嗣,千万保养才是,切勿因此分心害了自己。” 自打回京认识玉郎后的这一年里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太多,多到我忽略了身边太多的人和事,竟连一贯乖巧沉默寡言的姝儿也没能顾得上。 若非当日堂兄提醒,还真不知道他早对姝儿存了不良心思。 可事已至此,又能怎么着? 据说孟蛟那人本就心胸狭隘,如今成了这样更是一股脑要将仇恨记在我兰家兄妹头上,他身为陈国公长子c孟贵妃的亲侄儿,又在通和军混迹多年,权谋手段定不会简单,姝儿年少单纯,哪里是那匹恶狼的对手? 虽说家中明里有二哥打点,暗中又有玉郎保护,我到底还是放心不下,兰家下不得手,可若他在外面做些什么,比如说撺掇贵妃向太后或是皇帝给他和姝儿指婚呢? 由此想来游园的趣味也没了,稍稍在史姐姐屋里坐了坐便要往庆寿宫去。 “小姐,您出来的时间也不短了,还是回去歇着吧?太后宫里明日再去也行,干吗非得现在呢?您如今身子重,可别累着自己。” “哪那么容易累着?”我摆摆手道:“今日孟蛟既已放出狠话,咱也就别再闲着,务必要将他所有的路子堵死了才好。” “这倒也是,咱们三小姐正值妙龄,切不可遭了他的暗算。” “嘘!”书玉一句话没说完就被映雪神秘打断了,映容又对我眨眨眼,将我二人轻推退到绿荫丛中,我不明所以,却也照旧噤声,循着她视线望去,只见前方走来一个人影,正向不远处的屋子里疾步快走。 那人身材不高,小太监打扮,獐头鼠目c鬼鬼祟祟,先探头左右探视瞧了瞧门,而后才装模作样走进屋子。 在这宫里久了,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如今这小太监要不是寻了这清净地和宫女苟且偷欢,便是要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总而言之不会与我相关,我也不必太过在乎,只眨眼示意映雪摸过去听听说了些什么。 映雪去探听时我已同书玉c映容先行去了庆寿宫,快至宫门前才见映雪过来,靠近前压低声音道:“主子,屋子里面是个面生的宫女,奴婢瞧见她给了那小太监一包东西,还说什么贵人交代千万找准时机。” “找准时机?可还说了别的什么?”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意味着什么?找准时机?要害人吗?害得是谁? “没有。”映雪摇摇头:“二人很谨慎,就这么简单说了两句话,再没旁的。不过奴婢多了个心眼,在那小太监走出去后顺手摸了点他身上那东西交给玲风,要她去向落太医问清楚。” “这样也好,毕竟人心难测。”若真是算计自己的,如此一来也可占尽先机,不至于被人牵着鼻子走。 瞅着这姐妹两沉静冷厉的容颜我心中又有一丝暖流淌过,玉郎,在这朱墙黛瓦染就的名利权谋场中,也只有你才能护得妡儿一世周全,可妡儿又能给你什么?除了肚子里的孩子,妡儿什么也给不了你。 “贵嫔娘娘,巧哇,没想到咱们这么快又见面了?” 打断我飘飞思绪的是孟蛟阴鸷遍布的嘴脸,他皮笑肉不笑,兀自推着轮椅逐步向我靠近:“娘娘怎么了?这么点功夫就把我给忘了?” 我并不喜欢见他那张狰狞的脸,回道:“哪敢?孟公子尊容哪里能轻易忘记?” “哦,是吗?我还以为娘娘健忘,才刚过去的事就给忘了。既然没忘那就好,我可还等着喊娘娘一声二姐呢!哼哼哈哈!” “大哥”孟威一言不发,孟煊却低声唤了一句,却不见孟蛟有丝毫反应,反倒越加藏狂:“娘娘您天姿国色,不到一年就成了贵嫔娘娘,三小姐和您姿容相似,可谓万里挑一的美人儿,那样的人儿躺在身下” 孟蛟故露出一副得意之色,饶是书玉脾性温良也压不住怒气横生,才刚要上前理论却又被我拽回来。 我忍了怒,亦是阴森满布,打断他的之语:“孟公子,如此青天白日言语疯癫,也不怕人笑话?人贵有自知之明,碍着国公爷和贵妃娘娘的关系,人家明着不得不喊你一声孟‘公子’,你要是再这么口无遮拦,自找没趣,可兜不住人后的流言啊!” 他自然知道我所言为何,孟蛟如今成了残废,连男人都算不上,谁心里不清楚?不过碍着他身家地位不敢言说而已,如今他既然自找没趣,我也就顾不得许多,只好这样唇枪舌剑与他交戈。 “笑!谁敢笑我?”一语戳中孟蛟伤痛,他猛地跳起来要抓我发泄,却被映容横在前面阻挡,我亦退后几步以保全自己。 “兰妡!贱人!都是你!都是你!” 果然是上过沙场的汉子,孟威这一怒,但只一个孟煊压根按不住,直至孟威也去帮忙才好不容易捂住了孟蛟的嘴。 我也惊出一头虚汗,方才如不是映容眼疾手快挡在我跟前挡着,真不知道被孟蛟那么推出去的后果是什么。 许是怕孟蛟的无礼言语被人听见横生祸端,孟氏兄弟抛给我一个恨恨的眼光后便推着孟蛟急急走了。 惊魂甫定,书玉才搀着我柔声道:“小姐,走吧。” “好。”我默声前行,原来人都会改变,昔年我曾最不耻这种落井下石c雪上加霜的人,没曾想落到自己头上会更狠c更绝c更痛彻心脾。 看来这座巍峨宫墙真是了不得,再干净c再纯粹的人丢进这座大染缸中,饱经阴谋暗害的冲刷c看遍人世的苍凉也会改变,何况于我这样的人? 罢罢罢,我不是救世佛陀,参不透‘菩提本非树,明镜亦非台’的高深,也没有以怨报德的宽广胸怀。 恋恋红尘中我只是一粒再普通不过的尘埃,想要在呼啸席卷的惊涛中寻求一方安宁,仅此而已。 与我善者我必善之,与我恶者我亦恶之,不是我狠心去揭开孟蛟刚刚愈结的血痂,而是他不知深浅触到我的底线,再痛c再疼也怨不得我,既然要较量,那便使出浑身解数好了。 闹腾够了终于见到太后,许是年纪大的缘故,孟家兄弟刚走她便已回内殿斜躺在床上休憩。我原说不要打扰的,听闻内监奏报的她却隔着帘子朗声喊道:“兰贵嫔来了?进来吧,哀家没睡。” “臣妾不知太后已经安歇,打扰之处还望见谅。”得了令我才挑帘进去,才刚要跪礼请安便听太后道:“免了,免了,卉茸,书玉,快扶着,如今身子重了,别动不动就跪的。” “谢太后。” “谢什么?”太后招手要我过去,拍拍床沿示意我在她身边坐下:“好孩子,快到哀家身边来。” 这半年里我虽鲜少涉足后宫,两宫太后宫里却还是时常逛逛,尤其是这庆寿宫,那是我当日对玉郎的承诺,是万万不能忘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2回、苦心终老 如今时日久了,她对我也再没有当初的敌意,反生出一股淡淡的宠溺,我刚坐下她老人家便轻抚上我小腹笑道:“怎么样?小家伙没少折腾吧?” “还好,偶尔也会调皮半会子。” “调皮点好,调皮孩子才健康,不像淑妃” 她旋即掩去忧色,示意卉茸将手底下人都打发了下去才说:“哀家糊涂了,好好的说这些做什么?好孩子,如今月份大了,你该好好照料自己,请安什么的都省了吧。” “多谢太后,只是一来规矩不可废,二来臣妾也想多陪你说说话。” “好c好c好!你有这份心意哀家很欣慰,从前是哀家糊涂,不分青红皂白,险些害了你和孩子,每每回想起来这心里头总不是滋味。” “原是臣妾不好惹得您老人家生气。太后,您千万别放在心上,原不过是件小事,臣妾早就忘了,倘若您还放在心上,臣妾心中该过意不去了。” “哀家知道你懂事。”她顿了许久才长舒一口气,轻拍着我手背感触道:“好孩子,往后就咱娘俩的时候就喊我一声母后吧,别总太后太后的叫着。” 母后!母后!我眼中刷的冲出泪来,阖宫上下只有皇上c皇后才她喊母后,她虽不理后宫事,这半年来我对皇帝的生疏未必瞧不见,今朝此言必不会是因为皇帝,而她仍却要我喊她母后,那么就是为了玉郎——她一生最想疼却不能疼的儿子。 太后扬手轻擦去我脸上泪珠,轻声慢语道:“有些事朗儿不知道哀家却清楚。好孩子,难为你了,既要顾念朗儿,又要保全兰家,还得时时刻刻警惕着满墙暗箭,换作是哀家也做不到!” “母后!”我一贯自诩坚强果敢,殊不知坚强果敢的皮被揭下后也是脆弱不堪一击的孱弱,这一年来除了身边几个丫鬟再没旁人能懂我的心思,如今被她说破,我最后的防守也瞬间崩塌,化为太后怀中起伏不跌的呜咽。 “我的儿,母后明白你心里苦。侯门一入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何况于这枷锁繁重的帝阙皇城?孩子,都是命啊,是命运捉弄了你们!” 她边说边轻拍着我的后背,似乎也在为我们而感伤。 “可为什么偏偏是我们?母后,您知道到吗?我的心好痛,每每想到他就撕心裂肺般疼痛。我这一生只不过想守着他过自在日子,为何老天爷要这样捉弄?” 太子妃设计陷害是不容置喙之事,可一直以来有件事我始终想不明白:那便是玲风她们查到我之所以被皇帝选入宫墙,全因秦嬅向皇帝进献了一幅画,那画画的便是我做白纻舞之态。 纵使之前我与太子哥哥亲昵,也从未给他跳过白纻舞,太子妃手上那副画究竟从何而来? 世上见过我真舞的只有我的家人和玉郎,爹娘c兄长c姐姐和姝儿自然不会,玉郎就更不可能,那么还有谁?姐夫么?按说也不会,毕竟他对长姐情深义重,断断不会不顾及姐姐的感受来这样害我。 “母后说了,都是命,是你俩的命不好,有缘无分,不能携手白头。”她言中竟是悲凉,搂着我安慰道:“好孩子,哀家知道你是个懂事的,不会不知道轻重缓急。如今木已成舟,你能做的只有保护好自己,保护好孩子!” 她念道‘孩子’二字时莫名有种情愫,不是对太子哥哥那样,倒像是对玉郎的疼惜一般,顿时我脑中闪过一个猜度:母后她会不会连孩子的事也知道? 不,不是也知道,是一定知道!要不然上回过来她为何借故要太医为我诊脉?虽然我推辞不却,但以她的聪慧及敏感不会猜不出个中深浅。 有些话不必说的太明白,毕竟宫墙之内处处耳目,我只点头应答:“我会的,他是我的孩子,即便豁出性命我也势必要护他周全,不叫他受半点委屈。” “好,很好。”她疲倦的容颜尽展欢愉,那是我入宫以来从未见过的。 瞧着她,我莫名想到了金殿之上那个威凌天下的皇帝:慕元昊,纵使你再霸道c再狠辣,能囊尽天下之物,这世上有两颗心你始终得不到,那就是太后的慈母之心和我的一片倾心,因为它们一直在玉郎身上从未消逝。 因有今日坦诚相对,便又讨巧将姝儿之事透给她,她原是极聪明的,自然明白我的用意,只对我道大可宽心就是。 那日我们说了许多话,终是她抵不住倦怠我才起身告辞。只是天幕渐黑,俨然已经入夜,卉茸姑姑不放心,非得相送,见我实在推却不肯才好作罢。 玲风又提着灯笼走来,婉笑道:“姑姑,您且回吧,竹轩姑姑交代我来接小姐,又有书玉c映容c映雪陪着,您放心就是。” “嗯,也好。” “告辞。”我捻笑辞别,而后扶着书玉信步前行,见卉茸姑姑回去后才压低声音问道:“落青云怎么说?” 虽是灯火昏暗,到底离得近,只见得玲风脸上蓦地一红,再谨慎环顾四周,确认无人后方才刻意压低声音说道:“落太医说那是促成男女欢好的东西” 她沉下头不再往下说,书玉也羞得满脸通红,就连映雪c映容一向沉静无比的容颜也含春带露,娇羞低下眉目。 也难怪,她们都是不经雨露的少女,我因而抬手道:“罢了,指不定是谁想留住皇上,横竖与咱们不相干,何苦趟那趟浑水,只当没有这回事就好。” “我倒觉得不像,如果是用在皇上身上,那宫女为何要说‘贵人交代要找准时机’?” 映雪低低絮语,正好将我难以猜透之处衔接上,我立即问道:“后宫今日有什么人来?比如说什么特别的人?” “特别的人?”玲风挠头一想:“好像没听说有什么人,今日又不是觐见太后的日子。” “太后?”我低吟一声,“谁说没有人?映雪,你去打听打听,看看孟家兄弟出宫了没有?” “好!”映雪扭头就要走,我忽然又想打了什么,忙的唤住她道:“等一等。” “主子还有何吩咐?” “你这样”才刚看见映雪的背影我才将整件事理清楚,方才太后宫中谈起云曦公主时听得卉茸姑姑聊了聊雪静公主,说是她生母早亡,又无名分,如今她年岁大了,合该给她指一门婚事,只是今日是她生母忌辰,那孩子孝顺,必得去萝茗居祭奠。 萝茗居?雪静公主?孟煊?是了,孟煊勇猛不凡,近来有传言说是皇上有意要提拔他担任威卫军副将戍卫皇宫,想来是有人坐不住了。 映雪听完话转瞬消失在黑色的夜幕中,我也改向宫中嘈杂处悠闲走去,今晚看来注定是要热闹了。 果不其然,待到凤仪宫时已经热闹非凡,远远瞅着来来往往的人进进出出,不用说也知道事情闹大了。 入了宫门我并未着急进入大殿,而是向殿外的公公问清了情况才缓缓抬步进去。 彼时正殿内已经雷霆万丈,帝后于上,东西首各坐着贵贤淑德四夫人,其下是众位妃嫔,殿中更跪着几个人,其中一名男子身上衣衫破烂不成体统,身上是湿漉漉的,走近前才认出那是孟家三公子孟威。 孟威脸色惨白,血丝挂满清秀的脸颊,跪在殿中浑身哆嗦颤抖不停。殿内严肃的氛围因我的进入暂时被打断,见了我皇帝才稍稍强压下满腔怒气,拧眉扶我道:“你怎么来了?” “瞧姑姑这边闹哄哄的,不知出了什么事,因此过来看看。” “你这孩子,怎么还是小孩子脾气?如今你身子重,又是大晚上的,怎么还到处乱跑?还不快些坐下?” 皇帝跟前皇后亦显宽和之色,吩咐宫人安排我坐下。可惜丽妃性子急躁,不等我坐稳便向殿中跪着的那名衣衫褴褛的男子发难:“孟威,你简直是色胆包天,今日要不是我和德妃娘娘去的及时,只怕二公主的清誉就保不住了。” “皇上,威儿不会的,他一向恭谨谦让,绝不会做出这样糊涂的事来,这其中定有隐情!还是等二公主醒过来再问吧!” “隐情?”贵妃才刚跪下说情就挨了皇帝一记耳光,龙眸闪怒道:“还能有什么隐情?这么多双眼睛都看着,还能有什么隐情?” “皇上” 贵妃垂泪时久未相见的叶阑珊开腔道:“皇上息怒,龙体为重。再说刚才那太监小宋子不是也说了吗?孟三少爷和二少爷是一道去的,而云曦公主也一直和雪静公主在一起,如果真的有什么误会等找到孟二公子和云曦公主一问不就知道吗?” 好一个叶阑珊,数月之间手段高明不少吗?这几句话看似寻常,往深里一想却绝不是那么回事,而是要活生生将灵曦和孟煊扯出来呀! 雪静也就罢了,云曦那可是皇帝的心头肉,真要扯出什么荒诞之言,只怕是圣怒难消呀! 贵人?找准时机?如今想来今日这场戏定是她叶阑珊的得意之作,不然她又怎会知道孟煊缴入了事端? 可事情始末真的一直掌控在叶阑珊手中吗?人说江山易改禀性难移,纵使叶氏再恨孟氏,这几个月时间也不足以将一个轻狂之徒打磨的如此犀利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3回、烟消云散 可若不是她又会是谁?丽妃?不,她也就小打小闹的本领,和贵妃吹鼻子瞪眼是她的拿手戏,这样牵连前朝后宫的戏码,绝不是她能谋划出来的。算来只有她了! 我不露声色朝那斜倚在椅子上气若游丝的女人偷目望去,芙蓉之貌略显苍白,无力的眼神似有似无洒向四座,却看不住半分波澜。 德妃道:“是啊,皇上,还是找到云曦和孟二公子问清楚的好,毕竟事关二位公主清誉。” “去!把云曦和孟煊给我找来!” 皇帝脸色青紫,吩咐郎千扈立即出去找人。驾临天下多年的他自然明白这事不简单,孟家兄弟即使再大胆也不敢公然冒犯他的女儿,何况他就是瞧上了孟煊温驯的性子才会提拔。 可事情闹得如此之大他也是束手无策,不查?丽妃c德妃亲自撞见了。查?人家是算准了对孟蛟下手,没有凭据怎会唱出这么惊天动地的一出?一旦查出什么来,这一巴掌打下去伤的就不仅仅是孟家两个儿子,还有皇室的颜面两位公主的清白。 然而皇帝也没有办法,只为骑虎难下,即便他想压抑也不能够了,唯一的路子就是往前走下去。 郎千扈出去寻找的时间这宫殿上下的人一刻也没闲着,殿下太监的证言c叶阑珊的故意引导,丽妃的添油加醋,还有旁的妃嫔你一言我一语,不过一会儿一位年少有为的少年将军已经彻彻底底成了无恶不作的淫棍。 至于慧贵嫔就更不用说了,事关她的女儿云曦,哪里还能坐的住?可贵妃尚且说不上话,她又哪里能插得上半句?只能如坐针毡等着岁月时光的流逝。 我忽然觉得可笑至极,人啊,果真是世上最厉害的,甭管什么是非黑白,只要是她们想要的,统统都可以改变。 在她们叽叽喳喳絮叨不止时郎千扈已经带着孟煊前来,他身为禁军统领,戍卫宫墙多年,办事是出了名的雷厉风行,这一去一来还不足半柱香时间。见了皇帝立马抱拳奏报:“启禀陛下,孟煊已经带到。” “你从哪儿找到的他?”皇帝怒颜不展,侧头问了一声。 不等郎千扈开口孟煊已答:“回禀皇上,微臣刚从华清园过来。” “华清园?”他似是不信,毕竟华清园与萝茗居相去甚远。而淑妃依旧面色沉淡,叶氏却是满脸的难以置信,至于贵妃,自不用说,紧绷的一根弦顿时松了一半。 孟煊似是看出了皇帝的猜疑,赶紧又道:“的确是华清园,皇上,都是微臣该死,出了太后宫中后贵妃娘娘召见,不想一时贪杯多饮了几杯酒,酒劲上来竟误了出宫的时辰,后又辗转逗留到了华清园中,再后来臣醉得糊涂,就在园子里睡着了,直至郎统领前来才醒过来。” 郎千扈亦道:“皇上,臣的确是在华清园找到的孟二公子,当时他还醉得迷迷糊糊的,根本不知自己身在何方。” 孟依梅变化极快,已由方才的惊慌转变为镇定,亦接过话茬道:“皇上,都怪臣妾。平日里难得见到他们,赶巧今日太后将他们兄弟三个一起宣进宫中,臣妾想着机会难得便向太后请旨要他们去臣妾宫中稍微坐坐,谁知会闹出这样的误会来?” 她一言三叩首:“皇上,都是臣妾的错。蛟儿他身子不好,臣妾就没让他沾酒” 从她话里我方理清头绪,原来今晚孟氏三兄弟自太后庆寿宫离开后就去了贵妃宫中,只是孟蛟身体不好,姑侄见过面贵妃就派人送了他先回府休息,留下两个小的多饮了几杯。 “父皇,您找儿臣?怎么了?这么大阵仗,是儿臣惹你生气了吗?” 这时云曦也蹦蹦跳跳进来,抱着皇帝又亲又闹嘻嘻哈哈没个正影。 那丫头闹了一阵才环顾四周,最终将目光落在丧家犬一样的孟威身上,不由得噗嗤笑出声来:“孟威,呀,一会儿不见你怎么成了猪头了?哦,我知道了,定是你喝醉了撒酒疯,叫宫中侍卫给打的!我就说吧,叫你喝了酒赶紧回去,千万不要在外逗留。这下好,威是没有了,窘足足够!” 见女儿毫无异样皇帝逐渐脸色渐宽,不多久孟家老太太也拄着拐杖请进,一见着孟威那是又气又恼,捶打不停,老迈的身子颤抖着跪求道:“皇上,都是我孟家教子无方,教出这么个没王法的东西,还请皇上千万要狠狠教训他,切勿顾念什么,老身这儿谢谢您了!” “老人家,起来吧。”皇帝的怒气逐渐消退,亲手掺起孟老太太,老太太更见激动,一把泪流道:“谢皇上隆恩。都是我孟家的错,昨日才接到太后娘娘的懿旨让他们三个进宫,今日就闹出这样的事来,简直把她老人家的脸给丢尽了!” “不会,母后是明白人,再说她是真心喜欢这几个孩子。”皇帝揽起云曦的肩膀,再朝后殿瞅瞅,最终下旨道:“内侍小宋子诋毁公主清誉,拖下去仗毙。至于孟威,酒后胡闹,该受的惩罚也受了。且太后有言,有意择选他为雪静的驸马,就带下去好好醒醒酒,回头记得给雪静陪个不是。” “谢主隆恩!” 皇帝如此裁度无疑是给了孟家莫大的恩赐,不过这也是最好的处置,毕竟今日之事传出去对公主以及天家声誉多少不好,可若孟威成了驸马,事情又另当别论了。 那小太监小宋子许是吓傻了,一个劲的磕头求饶道:“皇上饶命啊!皇上饶命啊!奴才知错了!” 朱庆最能体察圣意,对身边内监道:“还愣着做什么?快拖下去!” “皇上!求您饶命啊!叶贵人,救救奴才!” “叶贵人?等等!”孟依梅哪里是好惹的主儿,先前关系她侄儿生死她才无心多想,如今孟威c孟煊都已平安,贵妃素日的精明又唤了回来,斜睨叶氏阴阳怪气道:“皇上,既然要审问何不一起审问清楚?” “贵人,贵人,救我!” 那太监如流梭般挣脱束缚跪到叶氏跟前,霎时间所有的眼睛全都钉在她身上,连皇帝也蹙起眉头看着她,她顿时慌了手脚,故作无知推开那太监道:“你混说些什么?” “混说?”太监像是明白了什么,旋即跪行到皇帝跟前手指叶氏:“皇上,都是叶贵人教唆奴才这么说的。她事先让” “你胡说!”叶氏立即惊慌,指着那小宋子大骂。 “胡说?贵人,您敢不敢叫您宫里的宫女流琴与奴才对质?贵人,奴才都是受了你的指令才这么做的,事到如今您居然不承认!” “皇上,您听见了吗?这一切都是阴谋,是她们故意设计的!皇上,威儿一条命是小,公主清誉c皇家名声是大。今日好在事情没有到最糟糕的地步,否则要公主何以见人?” 贵妃适时激动出语,继续跪拜叩求:“皇上,为证皇室清白,为保后庭清宁,臣妾恳请您下旨彻查此事,以还公主公道!” 叶氏本就是个草包,哪里敌得过孟依梅的气势,且她做贼心虚,事到如今已经吓得直哆嗦,跪在地上连声否认。 皇帝瞥她一眼,烦躁油然而生,再看看贵妃,依旧得理不饶人紧揪着叶氏不放,可淑妃却稳如泰山,丝毫不见慌乱,倒教我真有些看不明白。 “皇上!” “都给朕闭嘴!”贵妃的话被皇帝横眉打断,眉宇间似有一股烦躁跳出,不耐烦移开落在满堂粉黛的目光,最终定在远处纱幔上,破声道:“叶氏无德,自今日起革除封号c收押北苑,永世不得出,叶氏身边一应宫人及今日相关奴仆全部处死,不得姑息!” “皇上!”内监小宋子还以为交代出叶氏能换的一线生机,殊不知仍却是这个结果。似小宋子这样的人她叶阑珊也能用,如是不败真该贻笑天下了。 听到这样的处罚,叶氏的脸已经瞬间成了死灰色,立即跪在地上叩首求饶:“皇上!臣妾知错了,皇上,您开恩呐,饶了臣妾这一回吧!” 饶? 可能吗? 饶是皇帝再怜惜叶氏,如今这情形也由不得他,谁让她叶氏下手的是二位公主呢?若不加以重处,只怕不用多久天下的唾沫星子就足够大梁皇室承受的。 还有一点可能叶氏自己也想不明白,那就是身为九五之尊的帝王,多年来看透风霜雪雨c权谋暗害,怎么不知事情查下去会牵扯越来越多?所以即便是为了稳固朝堂,今日之事也必须得从叶氏这儿打住。 皇帝的当庭掌掴对于贵妃孟依梅而言可谓大辱,好不容易逮着机会深挖,她哪里肯轻言放弃,听闻皇帝只惩处叶氏与叶氏身边的宫人,她这一腔不满顿时激发,只是还未开口却被皇帝的阴沉吓了回去。 环视这满殿钗环,平日里个个挤破脑袋想要挣来皇帝一眼青睐,这会子却个个静默无声。唯有那朱庆最能体察圣意,赶紧让人将殿下一干人等拖了出去。 收押北苑!叶阑珊,这一回真真够你受的,任你身段再轻盈,进了那地方想要再搏圣眷怕也是不能够了。 见我愣神,书玉便问:“小姐,您想什么呢?怎么从皇后娘娘宫里出来您就一直闷闷不乐的?” 听她问起,我便道:“书玉,你说今日之事当真只是叶氏一手筹谋的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4回、一将难求 今日若不是我暗插一手,当丽妃与德妃进入萝茗居时只怕二公主与四公主都已贞洁不保,孟煊c孟威自然是死罪难逃,如此一来别说孟煊进不了禁卫军,就是他孟家也岌岌可危。 书玉果断摇头:“奴婢不知道。” “管那么多做什么?反正不与咱们相干。”玲风到底率性,可她不知道,若是今日之祸源于淑妃,那事情就太可怕了。 试想想,以叶氏也淑妃的交情绝不可能到那种为保全她而牺牲自己的地步,那么也就是说虽然淑妃操纵了全盘棋子,但她始终悬于事外,就连叶氏也不知道,自己不过是做了回淑妃的棋子。 好在今日在凤仪殿中我什么也没有表露,什么话也没说过,只当是去看了场热闹,否则以淑妃的聪明不难揪到我的身上。 她那么恨孟依梅,如果知道是我在背后救了孟煊,破了她精心筹划的局,岂非要调转枪头对付我?若是平白无故多出这么一个劲敌来,那可真够我受的。 “小姐。”走不远时,书玉倏尔扯紧我衣袖。 我当是发生了什么,却原来是孟煊阻挡了去路,而映雪c映容又不知什么时候都消失的无影无踪,身边只有玲风和书玉陪着,我也不由得心头一紧,毕竟他是孟依梅的侄儿,前不久还被人用过那种药! 看他横在前头,我禁不住有些心慌,却无从退却。 映雪c映容向来半步不离保护着我,不知孟煊究竟用了什么法子将她二人调开。单见他脸色沉沉,书玉c玲风已经吓得够呛,挡在我身前心慌道:“你c你要做什么?这里可是皇宫!” “二位姑娘不必惊慌,我是来向你家娘娘道谢的。” 他言简意赅,似是看懂了二人心思,见我谨慎地打量四周又再解说道:“娘娘且请放心,臣确是来向您道谢,并无伤害之心,至于您身边那两个女护卫也不会有事。” 他言辞清晰c目光清明,不似中药之态,且此人性格异于孟氏诸人,今日既是我有恩于他,想他也不会在此暗害于我,是以神色宽迟,展颜轻笑道:“夜深了,将军怎么还不出宫?” 他却道:“我想知道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娘娘何必装糊涂?要不是娘娘及时让人将我从萝茗居弄出来,这会儿我即使没有身首异处只怕也得在天牢呆着。何况娘娘又遣人知会宫外教了我祖母那一番话,这才免了三弟的责罚,不然他何以攀上驸马的荣耀?只怕是早已在大理寺监狱呆着吧?” 我轻轻一笑,道:“将军既然安然无恙,何必要知道那么多?夜深了,将军还是早些出宫为妙,不然宫门上了锁,可就不好出去了。” 见我不答孟煊亦不肯罢休,上前两步又道:“先前姑姑百般为难险些害死您和胎儿,今日大哥又那样对你,你难道真的一点也不记恨我孟家?兰娘娘,微臣是个直肠子,心里兜不住话。请恕微臣说句不敬之言,微臣虽然鄙薄,却也不是能轻易收买的,您若是煞费苦心想要通过今日之事从微臣身上得到什么,那么我说您错了,即使您救了微臣,微臣也不会因为心存感激而任你摆布。” 他倒是个直率人,想什么说什么。书玉c玲风听了却是不高兴,低声嘀咕着什么过分c无情之类的言语,我却不以为然,抬眼问道:“难道将军眼中这世上之事都只有利益吗?” 他不置肯否,道:“不然娘娘为何救我?难道你不是顾忌我孟家的势力,想要以此示好,以图他日在宫中能换来一席安稳?” “示好?”我不由得冷哼出声,轻蔑笑道:“孟将军,我原以为你和你那些兄弟不一样,如今看来并无分别。想我兰妡虽算不得女中豪杰,几分傲气却还是有的。你以为区区一个贵妃加一个孟家就能让我屈服而委身示好?还是说你太把你们孟家当一回事儿?孟煊,不妨直言告诉你,我兰妡出自武国公府兰家,前朝后宫之人并不输于你们孟家,若是哪日孟贵妃或是孟蛟真对我或是姝儿再做出什么,我会有千万种手段让她们死无葬身之地!” 他陡然一惊,昏暗的夜幕掩住了那饮血沙场的脸庞,好一会儿才收转心神,定了定问道:“那么娘娘究竟为什么要救我?又为何让人教我祖母那番话?” 我走出几步,见他执着相问这才说道:“一位真正的将军即便要死也该战死沙场c马革裹尸,而非不明不白折在一群无所事事的女人手中,这条够不够?” 我搅弄着手中丝帕,回过头来不缓不急说道:“孟将军你出身高门,却能够怜惜一位平民幼子,可见将军心存慈悲,有怜惜百姓之仁,而如今满朝文武像将军这样存有仁念慈悲之人已经不多,我不过心中不忍才出手相救,将军若是不信大可请便。” “等等!”他有所触动,呆愣了半会子,见我要走又出言道:“娘娘救我是为不忍,那么我三弟呢?娘娘您既然选择将他留在萝茗居,为何又要派人把我祖母寻来?” “这很简单。”他听了我的话两眼泛光,像是想急切知道答案。 我也不做躲闪,直言道:“一来本宫不喜欢孟威这个人,能让他受点教训何乐而不为?二来太后有意将雪静许配给他,本宫这么做无异是促成了一桩好事,而且雪静公主性格温软c又不得圣宠,与其让孟威觉得这门婚事是太后强加于他而后负了公主倒不如趁现在给他点教训,让他永远以为是雪静公主保了他一条命。” 他一直安静听着我的话,只是眸子里的光却不再闪动,像是瞬间深沉了不少,不知究竟在想些什么。 我也不想知道,一番长篇大论说完又转回来道:“孟将军,你想知道的我都已经告诉你了。还有一件事我也必须得给你提个醒,那就是令兄孟蛟,不管他今日对我所说之言由何而来,我都希望你们孟家能好好看住他,乖乖在家养好自己的伤才是正事,否则若是我的姝儿有半点闪失,生不如死的就不仅仅是他孟蛟一个人,这话你能明白吧?” 说完我立即踏步出去,孟煊却还在那儿愣怔,终是我回想起淑妃之事,才又转身道:“孟将军,今日之事本宫不希望有除了你之外的任何人知道,即便是你祖母也不行。” “为何?” “将军无须知道。你只需记着,本宫之所以出手帮你完完全全只是因为你,因为你是我大梁一位真真正正的好将军,仅此而已,与你孟家c与孟贵妃都无任何干系。今日之后,本宫与孟贵妃c孟蛟仍是水火不可相容的仇敌,若有必要,本宫依旧会不折手段对付他们。” “娘娘需要说的如此直白吗?” “话说分明没什么不好,孟将军还是快走吧,再晚些宫门可真要上锁了。” 说完我头不回的往长信宫走去,孟贵妃?孟蛟?孟煊呐孟煊,但愿他日你们孟家不要犯到我的手上,否则可就怪不得我心狠手辣了。 不知孟煊是否因此事而生出寒心,风浪之后的他没有继续留在京城,而是在皇帝未下达将他调入威卫军的调令之前就自请去兴州军戍卫边城。 孟煊这人我虽不熟悉,却也看得出并不喜欢宫廷中这样尔虞我诈的生活,是以他自请出京我能理解。可他出自一等公府,父亲孟和又是通和军主帅,他此前也算跟在父帅身边效力多年,怎的如今却要去往兴州? 要知道兴州军主帅是老将冯翊,他治军严苛生从未打过败仗,在他镇守南疆的这些年南钥国再也不敢大举犯边,这才维系了大梁南疆数十年的安定。 可此人出身微寒,半生飘零,直至蒙受先帝赏识才得以彰显满腔才华,最不屑那些投机取巧之人,更不喜京中盛行的家世之论,甭管什么人进了他的军营都得服从他的规矩,任谁也要从最底层做起。 如今孟煊竟然要放弃威卫军副将之职去跟随他,真真叫人难以思议。 只是那是他的事,我不过听过就罢了,哪里真会去关心他何去何从?于我而言,这宫墙之内才是扎根生存的领土,每一步,都要谨小慎微。 自那晚叶氏被打入冷宫之后,我以为身边少了个麻烦能多睡个安稳觉,白天也可以多去宫外转转,殊不知心愿难遂,日过后竹轩就过来说叶氏殁了,还说听说她死的很凄惨,好端端一条命白白让人给折磨死了。 “娘娘,您怎么了?怎的脸色这样难看?代月!代月!快去找落太医!” 竹轩本是无心的闲话,却不知叶氏之所以如此遭遇全是我的促成,如果当日我没有搅局或是索性不存一己私心索性将孟威也弄出来,那么叶氏或许就不会被皇帝打入冷宫,如此一来又哪里有折磨致死一事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5回、蛇蝎心肠 后宫啊后宫,真真是我糊涂,竟误以为在你的地界还会存留那么一点点仁心! “小姐,您怎么了?”竹轩一吆喝书玉c玲风c代月一起跑了过来,个个忧心忡忡看着我,惹得我一阵热泪翻滚而出,罢了,即使这宫墙再冷,我身边也有这么些知冷知热的人,又何苦怨天尤人? “小姐,您撑着,奴婢这就去太医院!”见我流泪代月也结了泪珠,刚要起身时却被我拉了回来,宽慰她们说道:“别去了,我没事,就是刚才小家伙闹得厉害。” “可吓死奴婢了,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代月c玲风最是夸张,竹轩c书玉也露出喜色,竹轩更道:“奴婢还以为是奴婢的话吓着您了。” “我哪有那么不经吓?” “是啊,瞧奴婢的糊涂劲。” “老了自然糊涂!”代月见我无事,立即拿竹轩打趣,竹轩却也是好性,不过清淡笑笑,并不曾回半句话。 岁月静好,在这宫墙之内也只有与她们相处的时光才静寂无声,似水流淌。可偏偏软怀恩总喜欢打破这份宁谧,一日午后我才刚翻开书卷,他就像是捡着宝一样冒进来,喜笑颜开躬身道:“娘娘,裴寂倒了!” “裴寂?” “就是裴贵人的父亲。”竹轩泡了一盏茶过来,阮怀恩也点头:“没错,就是他。此前有人曾经举报他贪渎,可一直没人理会,谁想前些日子裴家失火,竟显出了大量搜刮的民脂民膏,一时民怨沸腾,州官扛不住压力也只好上报皇上。” 失火?一个扼守重镇的将军府失火能失的这么巧?我不露声色抿了一口茶:“皇上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皇上看了州官呈上来的折子当即大怒,下旨说还怎么办就怎么办。” “看来裴贵人的靠山是是靠不住了?” 我呢喃一声,阮怀恩立即道:“哪里还能靠?裴家搜出的金银财宝甭说一个县,就是州府富庶之家也没几个比得上,娘娘您一直呆在宫里面不知道,外面现下可热闹了。一听说裴家倒台贵妃娘娘率先躲了,这贵妃一躲,别的妃嫔更是有多远离多远。这裴贵人原不得人心,如今哪里还有人肯搭理她?” “是她自找的。”我不沉不缓吐了几个字,忽而记起瑶光阁的甘美人来,按说宫中受裴氏欺压最多的除了薛妹妹也就是这位年方二八的小姑娘了。 脑中忽然划过一道弦,裴氏该嚣张多年,是时候给她找点罪受受,因而勾唇邪笑道:“你们几个想不想看出戏?” “看戏?”阮怀恩抓头挠腮甚是不解,书玉c竹轩却是相视一笑,玲风c代月更不必说,凑到我跟前问:“小姐可是有对付裴氏的主意了?” 我点头回应:“玲风,你找时间去趟瑶光阁,告诉甘美人,就说该隐忍时则该隐忍,该出手的时候也该出手,总不要辜负这些年的委屈才好。” 玲风可谓一点即透,听了我的话立即面笑,“小姐放心,奴婢定会和甘美人好好说清楚,必叫她裴氏没有翻身的余地。” “娘娘笃定要对付裴氏吗?”玲风走后竹轩才问道,我点点头:“她自恃家中功绩不把别人放在眼中。上一回要不是蓝侧妃出现及时,单凭她和宁贵嫔一面之词就足以害死我,如今裴家倒了,再不出手还待何时?” 竹轩一脸犹豫,道:“可是甘美人她还年轻,能做得到吗?” “甘琳是年纪小,可并非不知世事,裴氏平日里欺负最多的就是她,如今得了这样的好机会,她必不会错过。”我轻捻手绢,走到殿前仰头去看殿外那一碧千顷的天空:“且她素日沉闷惯了,是该去旷野闯一闯,不然总不会长大。” “娘娘这番心思是好,可她毕竟年幼,奴婢只怕于她而言是祸非褔呀!” “祸也好,福也罢,一切因果全看她自己的造化。”这宫中许多事是不按自己意愿发展的,甘美人她既然入了这宫墙,就必须学会适应宫墙中尔虞我诈的生活。 “竹轩c代月,过两天陪我去趟北苑。”我话锋一转,倏尔说道。 叶氏死的凄凉,我虽从未与她交好,到底落到这个下场与我难逃干系,我心中愧疚,旁的做不了,唯有烧些纸钱祭奠祭奠,何况有些事是时候开始动作了。 可我才刚提出来几个人顿时慌了,忙你一言我一语道:“北苑!娘娘,那地方怎么是您能去的?” 代月亦瘪瘪嘴道:“是啊,小姐,好好的去哪儿做什么?没的招惹晦气。” “什么晦气不晦气的?” “小姐执意要去也行,只是千万打点好再动身,否则被人瞧见反倒横生出事端来。”到底事情始末书玉清楚,也就最能明白我心中所想,我叹息一番,摆手对她道:“你先去回禀皇上,就说我这两日神思不宁,梦里总能梦见她,想要悄悄的去祭奠亡魂,看他怎么说。” 皇帝若是对叶氏无情,单凭她陷害云曦公主的罪名就足以杀她千百回,又怎会简简单单打入冷宫?说到底宠了近一年的女人,多少心中不落忍。 北苑地处宫廷北面,分为多个院落,层层重锁。非但是犯错妃嫔的容身之所,一些身份特殊或是犯有大不敬罪过的皇室宗亲也多关押于内。 在征求皇帝同意之后我便领着代月c竹轩悄无声息的去了北苑,为的是不想无端招惹麻烦。 人说情随事迁,凡此世上一草一木一花一叶都是能调动人情感的羁绊,才刚踏入思悔园,已有一股凉意从脚底板横生出来。 冷宫果然不是想象可以构建的地方,一样是朱墙黛瓦,一样是飞檐游廊,偏能令人生出一股子地狱的寒栗来。寂静无声的院落,蓬合道路的草木,远非一个悲凉可以形容。 “小姐,咱们走吧,怪渗人的。”代月忍不住打起寒颤,半刻也不想多呆的模样。 “既来之则安之,怕什么?”我反捏了她的手鼓励,鼓起勇气继续迎着道路继续走下去。 竹轩倒是冷静不少,扶了我的手责备代月道:“代月,别一惊一乍的,回头吓着娘娘。” “她胆小,原不该要她过来。” “我”代月面露惭愧之色,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一会儿后刚想要说什么话音却又戛然而止,谨慎地以极低的声音对我说道:“小姐,您听!” “听什么?”那段路上杂草丛生,的确似有声音幽远传来,只是窸窸窣窣听不真切,为能听得再清楚些我便大步朝前,循着声音慢慢找过去。 “娘娘,还是别去了,这儿邪得很,咱们小心为上。” “不怕。”我依旧朝前走去,穿过檐廊去寻声音源处,不过一会儿已过了转角,听得那声音顿时清晰不少,再朝前凝神望去,见是一个冷寂的院落,声音便是从里面传来的。 领路太监有些不安,一个劲劝说我不要过去,我却偏生要过去瞧瞧,只见得院墙内是位衣衫蓬乱的妇人,被锁在院落那端自顾手舞足蹈着,口中还轻轻浅浅唱着: 青丝如瀑, 肌肤胜雪 眉黛弯弯, 朱唇浅浅。 看我倾国倾城貌, 不胜毒蝎心一两, 何故无人赏? 里头人还在吟唱,领路太监便道:“娘娘,那是从前的木修仪,自打关进这地方就疯了,每日来来回回就这么几句。” “木修仪?”我轻声呢喃着,领路太监却像是生怕惹着什么似的急忙催促我离开。 我却偏生好奇心重,听了那女人几句疯言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便探索般慢慢靠近那发着恶臭的院落,想要再瞧的仔细些,却不料那疯女人耳目一清,顿时扑向我道:“贱人!放我出去,放我出去!你放我出去!” “娘娘快走,她已经疯了十几年,见不得外人的,可别惊着您!”太监一道敬小慎微挡在我跟前,一面又去斥责那疯女人。 代月c竹轩亦吓了一跳,赶紧扯着我离开。那疯女人却还在后头扒着门锁大喊:“贱人,你会遭报应的!你会遭报应的!快放我出去!你害死了别人的孩子,迟早会遭报应的!” “给我闭嘴!” “贱人,天道循环,你害死了别人的孩子,迟早会遭报应的!” 尽管领路太监大声严厉责骂,那疯女人仍却恨愤不止,虽是疯言疯语,到底涉及孩子,多少叫我心里不痛快,直至走出老远我才问道:“竹轩,木修仪是谁?” “具体的奴婢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她和楚昭仪是一对表姐妹,当年一同入宫,后来楚昭仪投到丽妃门下二人也就越渐生疏了,再后来听说她因为贵妃教训而私藏小人诅咒贵妃的事被发现,就这么着给打进了冷宫。至于后来” 竹轩扭头一看,终于化为一股叹息:“大抵受不了这起落变化便疯了吧!” “原来是这样,也怪可怜的。”什么诅咒不诅咒的,保不齐是用人不当被人构陷也未可知,不过能存下一条命也算她的造化了。可她虽然疯了,日日夜夜这样咒骂贵妃,那孟氏倒也不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6回、美人初成 刚才受了惊吓,以至于也不敢再多想旁的事,这宫中和贵妃有恨有怨的人多了去了,丽妃c淑妃那头已经够她孟依梅受的,怕是也没多少闲工夫来管这疯子了。 我今日出来祭奠叶氏是为一出,其实真正的大戏还在后头。前两日要玲风去告知甘美人有关裴贵人的事,没想到那丫头还真有招,不过两天就能想出招来。 从北苑回来我没有立即回宫,而是径直去了皇帝的福元殿,彼时他正在批阅呈文,见我过去忙要搁下手中文案,我忙的拦道:“臣妾只是闲来无事来此逛逛,随便坐坐就好,皇上且安心做自己的事吧。” “也好,朕批好这些再陪你。”他说完埋下头继续批阅着案上呈文,瞅着他认真的模样我竟有片刻失神,误把他当做是我的玉郎。 “怎么了?”他不知所以地询问,这才令我收转心神,意识到眼前男人与玉郎的差别,忙摇头道:“没什么,臣妾给您研磨。” 他只是笑了笑,没再多说半个字,直至奏折批阅完他才伸了个懒腰,捧起我双手道:“累了吧?” “不累。” “北苑那地方有没有吓着你?出来这么长时间,怎么没有回去歇着?”他大手附上我隆起的肚子,脸上洋溢着怜爱的微光。 “在屋里呆久了闷,既然出来了索性就四处逛逛。” “也好。既然来了就留下来一起用晚膳,朕也好久没有和你好好说话了。” “臣妾笨嘴笨舌的,哪里能说得了什么好听的话?”我半开玩笑的说道:“皇上,您也好久没去长信宫了,不如今日去长信宫用膳如何?” “好得很!难得兰儿盛情相邀,朕哪里能不答应?”他一抹方才的严肃,横抱起我便迈出步去。 “皇上,您放臣妾下来,这样” 表面装出的那点娇羞不过是哄他罢了,我实实在在是不想这些事传到我的玉郎耳中伤他的心,可世上之事偏偏就这么巧,皇帝抱着我还未走出福元殿玉郎就已站在我们跟前,寂静无声瞪着我们似是亲昵的行为,我顿时心中抽痛,挣扎着要下来。 皇帝偏偏不如我的愿,手上力道更见大了,随意问道:“九弟有事?” “没c没什么,不过是些小事,不打扰皇兄了,臣弟先行告辞。”他的声音没有任何变化,面容也异常平静,可是透过那双眼睛却透露出无尽的悲凉与绝望。 玉郎,对不起,对不起,我又一次深深伤害了你,可是我也没有办法,有些事是时候要去做了,不然再拖下去我和孩子都将死无葬身之地。 如血的残阳躺在天际,散发出嗜血的光芒。玉郎就那么绝望的走了,我知道,这一夜他的痛又该添上几分,他千疮百孔的心又该多上几条伤疤。玉郎,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因我二人的沉着以致皇帝并未看出任何异色,仍却兴奋抱着我朝长信宫去,但我不肯再继续这样,因而说道:“皇上,臣妾能走的,您放臣妾下来好不好?” “没事,这样抱着你和孩子朕高兴。”他抛给我一个笑容,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皇帝,皇帝,为何偏偏是你?如果此情c此景c此人换作是我的玉郎该多好,将自己与孩子托付给他的怀抱,任世事风雨倾袭,我依旧有我的温暖臂弯可以依靠。 他虽在兴头上,但到底年纪不小,加上我又是双身子的人,这样抱着难免吃力,不一会儿已沁出汩汩汗珠,加上我一再请求,皇帝终于将我轻缓放下,改为牵着我的手细步前行。 行到不远,却听得几声清脆的巴掌声伴着厉害的责辱声传来:“贱人,凭你也敢作践我?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 厉骂过后是甘妹妹柔弱无助的声音:“姐姐,嫔妾真的没有,那如意珮的确是您自己摔坏的,和嫔妾没有半点关系。” “好你个贱人,居然把自己撇的一干二净,看我不撕了你的嘴!”经由甘美人的刺激,裴氏果然发起泼来,抬手又给了甘妹妹一记耳光。我瞅了瞅,低声叹息道:“甘美人也真够可怜的,又遇上她了?” “怎么她时常为难甘美人么?” 代月抢言道:“哪里是时常?甘美人她性情温和,从来不肯与人多事,哪一回不带着伤过上好些日子?哎!” “代月!”我假做阻挡,却道:“皇上,甘妹妹实在可怜,你帮帮她吧,再这么下去没的命都保不住!” 他思忖些时间再跨步上前对依旧不知收敛的裴氏喝令出声:“裴贵人,你这规矩是越发好了,谁给你的胆子在这宫里胡作非为?” “皇上,不怪姐姐,都是臣妾的错。”甘妹妹亦假做求情,却在皇帝伸手搀起她时险些跌倒。她身边的小丫鬟更是机灵,趁着扶起她的时候将她袖子上扯,露出藕臂上青紫红浅的伤痕。 见那些伤痕,皇帝立即恼怒,指着它们发问:“这些?怎么回事?” “没,没什么?”甘妹妹赶紧卷下袖子,皇帝脸色却更加难看,看了看那些深深浅浅的掐痕顿时火冒三丈,一巴掌将裴氏扇出老远,唤来朱庆道:“把她带下去交给贞妃好好教教规矩,没朕的旨意不许踏出宫门半步。” “是。”朱庆弓腰应答,挥手唤来侍卫将吓得呆若木鸡的裴氏拖了下去,直至被拖走裴氏才反应过来,哭喊道:“皇上,臣妾错了,臣妾再也不敢了!皇上,臣妾错了!” 为激起裴氏的恨意,临被拖走前我无声无息给了她一个阴笑,只见得裴氏立即骂道:“兰妡,是你,你个贱人!是你!” “姐姐,她在胡说些什么?”甘妹妹一脸天真无知顿时吸引了皇帝的眼光,才只一会儿已见他眼貌春光。 是呢,我竟忘了,世上除了我的玉郎还有谁能真心待我?别看这男人前一刻还对我温柔百转,此时见了含苞待放的美人儿,哪里还能记得我? “皇上,妹妹今日受了惊,能否请皇上送她回去?”什么受惊,什么相送,不过是促成人家好事的借口,瞧此刻甘妹妹低头娇羞的模样我已卷了几分笑,如此醉人春色,皇帝想要推却却也不容易吧? 那一夜皇帝与甘妹妹初育,我却怀着愧疚孤独天明,玉郎,玉郎,漫漫长夜,宫墙之外你又在做些什么?是不是也一样漏液难消,正欲借酒浇愁? 玉郎,终究是我对不起你,生活在这宫墙之内,如履薄冰,迫使我不得不为我自己c为咱们的孩子盘算筹谋。玉郎,我不求其他,也不能和你解释,只望你能少一分心痛,少一道伤痕。 一夜无眠,早起脸色自是不好,是以书玉立即去了太医院把落青云找过来,这会子竹轩不在,我便直接问道:“他还好吗?” “能好吗?” 简短的三个字像是一把利刃猛的插进我的心头,落青云轻叹一声:“裴贵人为难娘娘,王爷就想方设法把他父亲拉下来。娘娘受委屈,王爷就费劲苦心安排蓝侧妃过来解围,可娘娘又做了些什么?娘娘,请恕小人无礼,跟在王爷身边多年,小人还从来没见着有谁能把王爷伤成这样,除了您!” “落青云,我是有苦衷的!我”再次确认身边只有书玉和代月我才压低声音道:“你以为我想那样吗?可是我腹中的孩子你是知道的,他根本等不到那个时候出生,所以我只能” “王妃您!”落青云显然被我吓的不轻,停了手中动作愣愣盯着我问:“王妃您到底想做什么?” 他能称我王妃说明那股子怨恨已经消退,我也安心不少,道:“还能做什么?当然是找个背黑锅的,不然再过十来二十天这孩子生下来,你要我怎么解释?” “可是裴氏她”落青云话到一半又咽了回去。 “裴瑛害我之心不是一日两日,所以我才会选择她下手,只要恨意足够,到时就不怕她不来我这长信宫。”裴瑛,原是你害我在前,怨不得我找你下手,我非蛇蝎心肠,却容不下害我的人活在身边,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 “王妃,可您怎么就笃定裴瑛会过来?她又不傻,怎么会把家人的性命搭上去?退一万步想,即便裴氏她真狠毒了你,一旦给她机会,她哪里肯轻轻放过您,万一一个不小心,那可是母子两条命呐!” 落青云说着,又将祈求的眼神投向我:“王妃,收手吧!孩子的事让小人来想办法,我想以我和父亲的能力应该能够解决这件事!” “不!裴氏是最好的选择!”我摇头阻止,又道:“裴氏来不来我的确没有把握,不过只要她来我必定会小心,落青云,再说不是还有你吗?这孩子是王爷唯一的骨血,我相信你也会誓死保他的对不对?” 落青云没有回应,许久之后才问:“王爷那儿需要小人转达什么吗?” “不必了。”转达又有什么用?亲眼所见c亲耳所听,难道还能有假? 可我终究拗不过自己的心,不愿被他误解半分,便道:“等等,你告诉他,就说我对不起他,但我的心从未改变。请他信我这一回,我所做的一切都是逼不得已。” “好。”落青云点头应下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7回、十月临盆 那时我并不知道,他一出宫就连同信义和姐夫对裴氏的家人使了绊子,以至于裴家从此在这世上消失了。 他怎么劝说姐夫的我不知道,姐夫和信义如何出手的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这条线是我先扯开的,他只是为了帮我c帮助他忠心跟随的王爷保留一条血脉。 直到多年以后信义才告诉我,他们并没有真正杀死裴寂一家,不过给他们寻了个人烟渺无之地而已。 可这一切裴氏并不知道,因为姐夫的插手使得裴氏一门心思认定是我害得她家破人亡。何况书玉c玲风c代月几个为了加深裴氏的怨恨,暗地里挑唆了不少妃嫔前去闹腾。 而丽妃,这位独宠深宫多年的宠妃在这一年里寂寂无声,更不会放过这样的好机会,隔三差五便命人去落霞居闹上一阵子,明里暗里还非得冠上我的名头。 倒也好,我要的就是这结果,不然毒不够深,她裴氏也舍不得丢下性命来与我殊死一搏。 神武19年七月初九,那是个阴雨连绵的日子,早前映雪c映容已经发现有人鬼鬼祟祟在长信宫外盯梢,待查证清楚是裴氏后我便故意知会玲风要她疏于防范,给裴氏一个潜入长信宫的机会。 晚膳过后殿中有些闷热,我便打发了她们出去,独留自己在殿中纳凉,当然,这也只不过是为了给裴氏一个接近我的机会。 裴氏也算没有辜负我的期望,刚一入夜便进了殿中,不过我到底还是低估了她。 一个将军的女儿哪里像我这样绵软无力,不过瞬间便摸过来扼住了我的咽喉,我顿时慌乱道:“裴瑛!你,你要干什么?” “我要干什么你难道不知道?兰妡,你好狠,折磨我也就够了,居然还去暗害我的家人,害得我家破人亡!” “你胡说些什么?什么家破人亡?我从来没曾害过你,又何曾害过你的家人?”折磨她的确是我的本意,可我从未折磨过她的家人,又何来家破人亡一说? “呸!”她兽性大发,提着匕首架上我的脖子道:“你的这些鬼话还是留给阎王听吧。” “我真的没有伤害过你的家人。裴瑛,你仔细想想,即便我和你有过节,那也只是宫嫔间的争风吃醋,我有什么理由去动你的家人?这于我有什么好处?” 不管原因究竟为何,映容c映雪进来营救之前必须要稳住裴瑛,否则她手指一动,我与孩子便将万劫不复了。 彼时玲风她们也闻声赶来,裴瑛立即挟持我退守到墙壁:“都别过来,再过来我就割断她的喉咙!” “你c你不要命了吗?娘娘可是身怀龙嗣,你这样是要连累家人的!”那时书玉同我一样并不知晓裴氏家人之事,这一句话出来惹得裴氏悲痛更深:“我已经没有家人了,还有什么好怕的?倒是她,兰贵嫔,黄泉路上有她和孩子陪着,也不枉我裴瑛白活一场!” 裴氏言罢大笑,收刃就要割破我的喉咙。 此时映雪c映容姐妹已经进来,凭她们的功夫足以对付一个裴瑛,但当今众目睽睽之下,实在不宜让她们展现身手以至于暴露了身份。 更何况如今的机会千载难逢,我便对她俩使了眼色,映雪立即明白,手指暗中轻捻掷出一粒石子击向裴氏,裴氏持刀的手腕就一阵抖,从我脖子上偏了出去。 我看准时机,穷尽毕生之力才掰开了裴氏威胁我的手腕。 见我有所松动阮怀恩等人立即一涌上前,争执混乱之际我的身子一歪,便跌倒在地上。 尽管一切都在预料之中,跌下去之时仍旧痛的难以形容。那个孩子的出生可谓是我永生难以遗忘的记忆,只因为他是我第一个孩子,只因为他是玉郎给我的第一个孩子,只因为那是痛到无以言说的泪。 许是受撞击的缘故,孩子生产过程简直十分不顺,来来回回昏死去好几回孩子也没能顺利产下,到最后实在没了气力,却听得帘外稳婆禀告说是孩子难产,头一直出不来,问是要保大还是保小。 帘外坐着谁我不尽清楚,不过皇帝c皇后是必然的,不等他们出声我便扯着书玉几人的手道:“保我的孩子。” “小姐!”她们三一个个哭成泪人,却是不肯为我传话。 “你们听到没有?保我的孩子!”我几乎是咬着牙在说这番话,这是我的孩子,也是玉郎的孩子,即便丢掉性命,我也必定要保住他。 “小姐,您别这样。”她们三个哭哭啼啼,就是不肯为我传话。 “竹轩!”她们跟着我长大,与我感情深厚,这个时候寄希望于她们终是无用,我转头唤上竹轩:“竹轩,去告诉皇上,保我的孩子!保住我的孩子!您听到没有?” “娘娘!”竹轩涕泪泫然,仍却是出了帘子为我传话,我又抓住落青云道:“落青云,无论如何都要保住我的孩子,否则即便是苟活于世我也会随我的孩子而去。” 告诉皇帝不过是个托词,皇嗣为重,有我一言他必会舍我而保孩子。 可玉郎不同,不管这个孩子是不是他的他都会选择我,何况落青云做出选择之前必会想尽办法征得他的同意。有我此言,他才不敢命令落青云对孩子下手。 玉郎,对不起,孩子是我的选择,我不能自私的看着他就这样离开,更不能任由你来选择,以致害了我们的血肉。 后来的事我已有些模糊,似乎是再次反复的昏死c醒来c昏死c醒来,待到天明终于听到我的孩子传出这世上最清亮的一声啼哭。 “我的孩子?”我最后一丝力气也在这一笑中消弭,随之而来的便是无尽漫长的梦。 在梦中我与玉郎携手成眷侣,他用温热的胸怀温暖我微凉的身躯,身边还有一群孩子围着我们打转,泛着甜蜜的微笑喊我们‘爹c娘’。 那个梦真的好美c好长,美到我想一辈子也不出来,长到我以为过去了一辈子,到最后他收紧手臂问我:“妡儿,你快乐吗?” “快乐,只要有玉郎的地方妡儿都快乐。” “妡儿,我好想一辈子都不离开你。” “不会的,咱们过得好好的,怎么会离开?玉郎,别说傻话了。”我把脸贴的和他更近一些,企图将他看的更加清楚,可谁知道,越是这样我却越不能看清,直到后来他的容颜渐渐消失我才着急唤道:“玉郎c玉郎” “兰儿,醒醒!醒醒!”翻然醒来玉郎清朗天籁之声陡然换成慕元昊的魔音,即便还未完全苏醒,心底已蒙上几缕悲凉。玉郎,玉郎,此生你于我而言终究已成难求之梦。 “兰儿,你醒了!”见我醒来皇帝虽有喜色,面色却是不好,毋庸置疑,定是为刚才那几句玉郎所致。我知事情不好,一时也不知如何解释,因而强压下一腔抑郁苦痛扎入他的怀中低语抽泣。 皇帝声音微沉:“兰儿你怎么了?” “小姐!”“小姐!” 代月c玲风略有慌乱,只知围着我欣喜流泪。倒是竹轩老成,破涕而言道:“阿弥陀佛,总算天可怜见,叫娘娘您醒了过来!只是娘娘方才梦见什么了?怎么一个劲唤着皇上?” 竹轩的话令我一惊,转目对上她目光时她正不漏声色对我眨眼示意,我这才安定心神,故作伤心地在皇帝怀中呜咽不止。 再厌恶c再憎恨也没办法,寄居深宫,该低头的时候得低头,该奉承的时候还得要奉承,何况如今我当着他的面喊出了玉郎的名字,如不演这一出,只怕下一刻身首异处也未可知。 竹轩一言化解了我的忧心,教我可以撒开目光满殿去寻找我的孩子,代月一看便道:“小姐,太后娘娘怕小皇子的哭声扰了您,让奶娘和书玉抱去了庆寿宫,奴婢这就去回太后娘娘的话,把小皇子抱回来。” 她知道我此刻最想见孩子,也没等皇帝同意便一溜烟去了庆寿宫。 代月走后皇帝又回到原先的话题,问我道:“兰儿刚才梦见什么了?与朕有关?” 我平日从来唤他皇上,如今竹轩说这‘玉郎’是他他定是不会轻易相信。因有竹轩一语,玲风慌张也尽数褪去,接话道:“是啊,小姐,您做了什么噩梦,怎的梦里声声呼唤玉郎来着?奴婢记得除了在我们几个跟前,您可从未这样喊过皇上呀!” 竹轩流转眉目,亦道:“谁说不是呢?娘娘脸皮薄,也就私底下当着我们几个的面才敢偶尔这么称呼皇上,只怕皇上自己还没听过呢?” “兰儿!”他眼中布满情丝,令我恨亦不能爱又不曾。 心中却对竹轩更添了几分佩服,不管我与玉郎之事她是否知道,今日能如此机灵为我解围,当属不易。 毕竟玲风是我心腹,对我知根知底,竹轩却不同,她是宫中之人,有她解释皇帝才会更加深信不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8回、悦近来远 他凝视我时我娇羞低下头:“今春柳花飞舞时无意这么唤了声,谁知竟叫她们听了去!” “门外柳花飞,玉郎犹未归。兰儿心思虽好,只是这词不好。”他话语轻柔不少,轻刮刮我脸颊又将我揽入怀中,惹得玲风咯咯直笑。 她跟着我那么久,岂非不知这怀中人非我所愿,只是如今我当着他的面唤出了玉郎,怎么也得把这谎圆了,因而她才故意偷着嘲笑。 “小蹄子,笑什么?”我忙推开皇帝,咬唇横眉对她,她鼻子轻嗅不曾理会我,皇帝瞧了也只是笑笑,并不曾多言,至此,我才真正安下心来,心念着总算又在生死边沿捡回一条命来。 “娘娘,您想吃点什么?奴婢这就让人做去!”竹轩一语打破沉寂,亦化解了我的尴尬。我摇摇头:“我什么也吃不下。” “产后伤身子,不吃东西怎么行?”皇帝言语虽夹着几分宠溺,却并非我之所愿,除了摇头我没有更好的话语回他。玲风便道:“皇上,小姐昨儿个累极了,定是还没恢复过来,不如把落太医请过来给小姐瞧瞧?” “也好,你快些去太医院。” “是!” 长信宫离庆寿宫不远,玲风走后不久代月c书玉便抱了孩子过来。看着他安静甜美的睡颜,心中顿时淌过一股暖流。这就是我的孩子,我与玉郎的孩子! 孩子还那么柔,那么小,促使我像触碰这世间最珍贵的珍宝一样缓缓将他抱进怀中。 许是母子天性,一直沉睡的孩子在我低头亲吻他那刻兀的展眉一笑,顿时激下我一顿泪珠:“他笑了!他笑了!” 皇帝亦即笑道:“母妃醒了远儿当然要笑。” “远儿?”我不解地问,皇帝伸手温柔地轻轻抚弄孩子滑腻的脸颊,得意道:“悦近来远,这个名字朕想了许久,兰儿可喜欢?” “近者悦c远者归,好虽好,却未免期许过大。皇上,臣妾很感激您对臣妾母子如此眷顾,但臣妾只希望这个孩子安康成长,于朝堂之事半分不存奢望。还望皇上成全臣妾,往后不要对他寄予太大的希望,更不要恩宠于他,让他学会平平淡淡安然处世,可好?皇上若真要唤他远儿,不如取义清远逍遥?” 玉郎一生指望天下太平,将民生福祉看成第一要务,却活的那么艰辛,当不得一生逍遥,远遁江湖自在轻松。 “清远逍遥?”他反复呢喃,指尖满含慈爱辗转轻柔碾磨孩子的脸蛋:“逍遥一生自然是好,可他身在皇族,想要超脱世外何其为难?兰儿,你不愿张扬朕清楚,只是也不能太委屈了咱们的孩子,至于这‘清远逍遥’你若喜欢朕也不再提,总之孩子取名清远就好。” “嗯。”他非要高调处事我也无法阻挡,能做的只有挡在我儿身前,为他扫平一切危险磨难。 见我点头皇帝终于展眉温笑,抱过孩子静静观赏,由心赞道:“咱们老十一终于有名字了,远儿,清远,父皇赐的名字喜欢吗?” “他才多大?哪里能听懂皇上您的话?您累了一天也乏了,快把孩子给竹轩吧。”许是联想到玉郎之故,看见他抱着我的孩子心中总不是滋味,只好找来这借口。 那日他在长信宫待到晚膳后才离开,期间落青云过来为我诊过脉,说道并无大碍,只需安心静养即可。可我并不关心这些,而是想从他嘴里听到关于宫墙之外他的只字片语。 玉郎,我的玉郎如今是何情状?尽管他早以为这个孩子是皇帝所生,尽管他早接受了这个孩子的存在,真当孩子呱呱坠地与他分夺我心中之爱时,他又该如何伤怀? “小姐,落青云说王爷很好,要您放心便是。”晚间玲风择便与我低语叙述,“落青云还说,王爷要您千万仔细楚般离,这次就是她暗中放出了裴氏,王爷的意思是要不要他动手?” “不用,杀鸡焉用牛刀?区区一个楚般离,咱们自己个就够了。”听闻他好我心间石头也已放下,自然有心思盘算旁的,因而问道:“裴瑛呢?” “皇上顾念旧情不愿杀她,赏了她八十大板就拖进了冷宫。” “人还在冷宫?” “哪能够?裴氏平日张扬惯了,得罪多少人连她自己也数不清,被扔进冷宫的当天晚上就死了,听公里的太监说她死相很难看,也不晓得是谁做的孽?” “还能有谁?不过是将她从宫里放出来的那位,如今事败了,不早早的杀人灭口难道还等着人家咬出她来?” “倒也是,楚氏这人阴险狠辣,且一直对小姐您怀有敌意,往后咱们可要加倍小心才是。” “是她小心!” 我眼中迸发出寒意,以前是我把事情想的过于简单。在这宫里不是你想安生度日就能够的,你不害人人家也会来害你,既然如此还等什么? 即便我不希望远儿登临大位,即便我已认定太子哥哥是最佳皇储之选,在这后宫中我也不能再寂静下去。 毕竟兰氏一脉已有一后一妃一储,还有两位皇子,加上姐夫庆王这身份,兰家已然成了那些野心勃勃之辈首要之敌,如此处境我若是继续沉默,前途真就不可预测了。 所以我必须反击,必须将能威胁远儿c威胁太子哥哥的人一并扫除。如是,太子哥哥踏上至尊之位,才有我儿清远的立锥之地。 楚般离c丽妃c贵妃不是我兰妡心狠,是你们把我逼到这条路上的,是你们不让我的远儿安安静静过日子。 “她小心?”玲风不解我意,兀自抓脑挠头迷糊瞅着我。 我却不加解说,只着她把竹轩c书玉c代月c映容c映雪都叫了过来,要映雪c映容仔细确认四处无人才破声道:“这几日你们也都累了,本该要你们好好休息的,只是有些事是时候办了。今儿这没外人,我也就用不着藏着掖着的,适才玲风得到消息,说是上次裴瑛能摸出来全是楚般离的功劳。” “楚般离!又是她!”提起楚氏,殿内除了映雪c映容两姐妹依旧淡定从容外,旁的人几乎个个都恨得牙痒痒,竹轩更道:“娘娘,看来这楚般离是留不得了,她几次三番与您为难,再纵容下去只怕是后果不堪设想啊。” “自然是留不得,只是怎么个留不得还得好好盘算盘算。”我对她一笑,伸手轻抚了抚远儿睡得正酣的眉眼,最终将目光落在书玉身上:“书玉,你最心细,往后远儿就由你负责。” “是。”她慎重点头,抬手给远儿掖了掖襁褓,动作异常轻缓。我又转向代月道:“代月,还记得上回咱们去冷宫的事吗?” “冷宫!”那件事代月似是并不喜欢,单看她打结的眉头就能猜出一二。 “没错,就是冷宫。自打那日见过木修仪后,我这心里总不平静。后来我反反复复想过,那木秀看似疯癫,其实我倒觉得她是话里有话,兴许里头藏着什么惊天秘密也未可知。只是咱们与人家毕竟不熟,她又在冷宫呆着,即使里头真有什么咱也不能去问。但查一查总不会有错,这些天宫里头的事你也别管了,只安心去查清楚木修仪自入宫以来的过往,一桩桩件件都不能错过,尤其是牵涉楚般离的地方,更要详尽才好,必要的时候带着映雪。” “奴婢知道了。”代月点头应答,肩负看守殿门的映雪也默默点头。 “竹轩,你成熟稳重,长信宫上上下下的事就全数交给你了,没什么大事也不必向我回报,你自行裁度就是。只有一样,从今往后把阮怀恩给我看紧了,他什么时候去过凤仪宫,什么时候接触过凤仪宫的人都要一一向我回报。” 我早知她与阮怀恩是皇后安插在我宫里的眼线,早前不动他们是时候未到,如今我既要反手出击,必须得依靠手底下的人,如是,才是时候点破这层窗户纸。 今日我将宫中诸事托付于竹轩是信任,而点破阮怀恩身份要她看守他则是施威。要她知道我并非不知她的身份,只是因为欣赏而不忍舍弃,若是从此后真心保我,我必不会亏待于她。想她聪明睿智,必能参透我的深意。 “娘娘!”竹轩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双眼尽是泪水,“娘娘,奴婢谢娘娘厚恩,从今往后奴婢必当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快起来!”我连忙掀开被子扶她起身,竹轩忙愧疚道:“娘娘快回去,月子里的人不能见风。” 我点头回身,盖好被褥后为她擦干眼泪:“竹轩,以你的聪明许多事不用我说你都能明白,对吗?” “奴婢明白,请娘娘放心,奴婢既已认定娘娘,此生便会永远忠心不二。” “好。”我们对视一眼,随即化作明晰的笑意。然而我虽明了竹轩身份,玲风她们却不知晓,瞅着竹轩涕泪凋零的模样甚为不解,却也不曾相问,只默默注视我俩。 竹轩擦干泪珠,替我掖好被褥后才又说道:“娘娘,常言道‘借刀杀人’,有些事咱们原不需要自己亲自动手的。楚般离心狠歹毒,势必是不能再留,但娘娘要动她大可不必污了自己的手,且想想,她这些年跟着丽妃身后,做过多少孽?那双手又沾过多少血?只怕是她自己也数不清了,所以咱们只需悄悄的寻摸出一两件来,到时候择便行事,不怕她不栽跟头。” “这倒是个好主意。”阖宫上下都知道有一个裴瑛折在我的手上,再要弄下去一个昭仪,未免显得风头太盛。不如合了竹轩的主意,神不知鬼不觉的将楚氏推下去,即扫除了眼前障碍,又叫人寻不到我的晦气,岂不美哉? 我深味瞅她一眼,接着对映容道:“映容,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我相信凭你的本事找出楚氏的一两件肮脏事应该不难。” “主子放心。”映容毫无表情的吐出几个字来,笔直的腰板又挺回了殿门处看守。 她一贯是这样的性格,大家伙早已习惯,是以都没有任何惊异,仍旧各自自处,我亦转向玲风道:“玲风,这段日子你也别闲着,她们查楚氏的时候你就多注意注意各宫动向,什么也别说,什么也别管,只悄悄的打听了消息来告诉我就好,尤其是丽妃那头。” 丽妃与楚氏蛇鼠一窝,我既要动楚般离,就不得不防着她点。经过一番部署,撼动楚般离的大计终于揭开,就等着她们早日有所收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9回、玲珑心思衷情意 远儿出生后,慕元昊又再施恩,于端庄惠敬丽贞六妃之外又增一妃位,敕号为兰,封我为从一品兰妃。 旁人眼中,这是求之不能的恩赏,于我却如芒刺。 莫说妃位,即便是中宫皇后给我,也不过虚浮云烟,全不敌玉郎一片倾心。 更何况,我这晋升似乎也太快了些,快到我不得不怀疑慕元昊的初衷。 一年之内,他把我从小小的美人抬举到地位尊荣的皇妃,究竟意欲何为? 我出身是不错,相貌也算出挑,至于琴棋才艺也算略通一二,但在这龙凤交汇的巍巍帝宫算来皆是稀松平常之事,如何慕元昊要区别对待呢? 我心中带疑,无奈猜不透因果,唯有谨言慎行,小心走好每一步。 月中,史姐姐c玲珑以及薛旸薛妹妹时常过来看我。如意并不与我亲善,但她与玲珑是形影不离的好姐妹,是以偶尔也会跟着过来。 而史姐姐几乎是每天都会过来,一面陪我说话解闷,一面逗弄逗弄远儿。 看得出,她极喜欢孩子,每每抱起远儿后都舍不得松手。 她纤柔玉手总喜欢不断轻抚着远儿的小脸蛋,有时还将远儿小小的小手轻轻含在口中,像是侍弄珍宝一样,以至于玲珑打趣道:“既这么喜欢,自己也生一个去。” “她要生也得有人播种,十几年了,没见咱那位皇上往依兰殿去过几回,白白可惜了永泉宫那么个好地方。” 如意总有一句话冷场的本领,这么一说,殿内诸人立即挂上尴尬之色。她却满不在乎,瞥了一眼史姐姐怀中的远儿后还要加上一句,“更何况,这宫里的女人不见得谁都想生。” “如意” 玲珑低声唤了如意一句,显然是要她不要把话说过分。 如意不予理会,倒是薛旸笑着轻声道:“玉姐姐,我觉得颜姐姐说得没错,从小我娘就告诉我,说女人生孩子等同于是在鬼门关里走一遭,我原不信,这回见兰姐姐生小清远险些把命搭进去,再由不得我不信了!” “是啊,当真是鬼门关里走了一遭。”我边说边与薛旸相视一笑,这丫头,年纪轻轻倒是很会说话。 史姐姐淡然如初,似乎未曾把如意的言语放在心上,刮弄一会儿远儿之后又在远儿小脑袋上印下一吻,然后方道:“谁说不是呢?我这人最是娇气c最是怕疼,平时磕着碰着都能呻吟半天,更别提从肚子里弄出这么大个小东西来!” 她言语中带着嬉笑,使得被如意弄僵的气氛又暖了起来,一屋子姐妹说说笑笑,倒也充实。 忽而,阮怀恩进来,躬着身子奏报道:“娘娘,贞妃娘娘来了。” “贞妃?她来做什么?不见c不见!” 提及贞妃夏婉,代月立即掩了咯咯笑声,对阮怀恩说道:“阮公公,你去告诉她,就说咱们娘娘刚刚生产,身子虚,不宜见客。” “贞妃娘娘说她听说咱们娘娘生了个小皇子,特意过来瞧瞧。”阮怀恩有些犯难地说道,说完又将目光转向我。 我未立即作答,而是将在侧之人一一扫视一番。 代月却道:“我们与她素无往来,又无瓜葛,这时候过来,谁知道安得什么心?再说了,当初裴氏可是住在她的宫里” 我明白代月之意,裴氏当初被禁关在贞妃宫中,她是一宫主位,有责任看顾。 虽然当时是我们有意引裴氏出现,但若她夏婉严守以待,裴氏未必能逃出来,故而对于贞妃是何心思,我们压根就摸不透。 “上门是客,代月,你怎如此意气用事?没得让人以为咱们娘娘小家子气!”竹轩温温斥了代月一句,才对我转首,微微沉眼以示商榷。 我明白她的心思,不管夏婉是何居心,她既已找上来,想要躲是躲不了,倒不如放她进来,且看她究竟想要做什么。 我对竹轩微笑顿首示意,竹轩这便对阮怀恩道:“阮公公,去请贞妃娘娘进来吧。” 阮怀恩才刚走,如意又冷不丁冒出一句话来:“树大招风,这长信宫的树长得也忒快了些,如今也不知招来的是牛鬼蛇神还是魑魅魍魉!” 代月听完立即不悦道:“哼!我管她牛鬼蛇神还是魑魅魍魉,她要敢对我家小姐不利,我就与她拼命!” “你的命值几个钱?”如意将娥眉挑起,对着代月问道,“别说我说话难听,你们这长信宫一屋子太监宫女加起来,在人家眼里也比不上小清远值钱。有这傻气,还是好好护着你家小主子吧!至于你家娘娘,哼,她不对别人不利别人就该烧高香了!” “贵嫔娘娘,您什么意思?”听如意这么说我,代月俨然不悦,愤愤地就要上去理论,却被我及时拉住,对她道:“代月,别胡闹,去看看玲风那丫头在哪儿,怎么半天也不见个人影。” 我故意将她支下去,是不想她与如意有更多摩擦。 我不知如意究竟知道些什么,但从她这几日的话中已然可以猜到,似乎我对裴瑛的所作所为她已经洞悉了,不然不会有的没的说这些莫名之言。 但我并不怪她,更不怕她,只为我能体会到她对我并无恶意,就像方才,虽没有一句好听的话,明里暗里却是在告诫我要小心远儿的安危。 玲珑瞧着,终究无奈的叹了一声气:“如意,你这人” “哟!都在呢!”帘外悠扬一声传来,打断了玲珑接下来的话。 瞬而,一个妩媚动人的女人笑盈盈走了进来。 她梳着高椎髻,髻上簪有朝阳五凤金钗,一身湖蓝攒碧色宫装,纤腰细细盈盈不足一握,莲步微动如春三月暗自浮香。修眉远眺,星眸点点,琼鼻俏丽,杏唇微启,肤塞脂玉,俨然若天然雕砌,一颦一笑却又透着勾人摄魂的魅力。 三十好几的人,看上去却如同初开绽放的少女,妖娆中泛着妩媚,静谧中流着暗香,怨不得慕元昊会将她收归深宫,换做我是男子,见了这样的女人也免不得心中微荡,竟有片刻失神。 “嫔妾见过贞妃娘娘!” “嫔妾见过贞妃娘娘!” 史姐姐与薛妹妹一同起身,向笑盈盈走过来的夏婉见了一礼。 如意却依旧安坐椅上,不起身也不见礼,甚至于眼睛都不向她瞟一下,反倒是玲珑笑道:“贞妃,你来了。” “是惠妃姐姐呀,妹妹见过惠妃姐姐。”夏婉笑着给惠妃半福身,礼数倒也周全。 我这会子在月子里,行动不得方便,便嵌着愧意道:“姐姐大老远过来,妹妹不曾远迎,失礼了!头一回正儿八经见着姐姐,这会子却不能给姐姐行礼,还请姐姐见谅。” “嗨!都是姐妹,那么客套做什么?”她轻摇桃花轻纱扇,满脸皆是笑意,“更何况你如今已是妃位,与我原是一样的,我怎好受你的礼?妹妹你呀,还是好生躺着歇息!” “多谢姐姐。”我与她寒暄之际竹轩已经命人挪来椅子请她入座,又替她新奉上茶水,一应礼数莫不周全。 夏婉却也未显生分,兀自坐下来和我们说着些闲话,约莫一盏茶后,我们仍有的没的在聊着。 远儿许是饿了,在史姐姐怀中哼哼唧唧开始闹腾,史姐姐抱着哄了好一会儿也不见好。 “小皇子醒了,哟!正哭呢,让贞母妃瞧瞧,这是怎么了?”夏婉一点也不显生分,先前和我们闲聊时说过要抱,却被玲珑推阻,道是孩子睡着了,不要吵他,她也只好作罢。 而今远儿醒来,她立即起身就要去史姐姐怀中抱孩子,因如意之言我对她还是存有芥蒂的,便对书玉使了个眼色要她先将孩子抱下去。 却不料玲珑已经抢先上前,先一步从史姐姐怀中夺过远儿哄了哄,点点他的小鼻子宠溺道:“小家伙,吃饱了睡,睡饱了吃,这会子饿了吧?快叫你家书玉嬷嬷抱下去找奶娘,别给饿坏了!” 玲珑巧妙避过夏婉,将远儿小心翼翼地交给了书玉。 霎时间,我瞥见夏婉脸上胀成了猪肝色,很是难看,眼神中,似乎大有杀了玲珑而后快之意。 不过她很善于乔装,只不过星点一闪的功夫,脸上已传为微微窘态,颇有些复杂的自顾笑了一声。 见书玉将远儿抱走,玲珑这才转过身对夏婉道:“妹妹,咱们回去继续说咱们的,刚才被小皇子一闹倒给忘了,咱们刚才说到了哪儿?来,咱姐妹几个难得聚在一起,快坐下来好好聊聊。” 她言辞朴素,语气无惊无浪,未有一丝慌乱之态。 夏婉勾起丹凤眼瞥了她一眼,未置多言,转而道:“罢了,我也叨扰久了,兰妃妹妹刚刚生产,身子正虚,我就不多加打扰了,改日有空再来看望小殿下和妹妹。” 言语间夏婉已然退却方才之色,依旧是一脸明媚的笑容,平易近人的模样,但我已不再稚嫩,不至于看不出她那张美人皮下掩藏着的亲善虚伪。 当然我不会去拆穿,而是一脸笑容对她欠身道:“姐姐既要走,妹妹也不多留,只是不能相送,还望姐姐不要在意。” “哪里的话?你是需要休养的人,好生歇着,姐姐我改日再来看你!”她在我锦被上轻轻一拍,满是慈善宽仁。 我亦颔首微笑相对,又命竹轩与阮怀恩好生送出去。 夏婉走后,玲珑身子也有疲惫之色,因而未曾多留,略微坐坐就回去了。走前,还不忘交代一句:你这头一回带孩子,可要打起十二分精神。 我点点头,心中更是激荡不已。一来是为方才她为避开夏婉接触远儿的情分,二来是为她这一番好心,变着法提醒我要千万小心远儿的安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0回、小月湖畔惊魂尸 自夏婉来长信宫那日后,玲珑一回去就又病倒了,不说起身出来,就是下床的气力也没有。 若非有如意与薛采女两个终日在旁看顾,我还真是放心不下她。 可惜我还在月中,竟不得去出门看一看她。想着落青云医术不错,便吩咐玲风去秋澜宫问一问玲珑的意思,是否要落青云抽抽看? 谁知玲风来回,说如意与薛采女二人皆知落青云很有本事,对我这提议倒是属意,巴巴盼着落青云能去瞧上一瞧。 可惠妃却怎么也不答应,说什么生死有命,她早先就是这副样子,就算叫来落青云,左不过也只是多熬个几天,没意思。 她不肯让落青云医病我也不能强求,只叫玲风交代落青云,要他稍稍注意一下替玲珑看病的太医。 若有可能,旁敲侧击问问她的病,抑或将她在用的方子悄悄拿来瞧一瞧,好歹弄明白她这病究竟怎么回事?该如何用药方能痊愈? 落青云办事倒也实诚,天后就来回我,说他已然看过惠妃娘娘所用方药,多为温补之药,药性温和,最利于她的身子。 只是依他猜度惠妃之病在心不在身,心病不除,再好的汤药对她而言终究也是无用。 心病?心病? 既是心病,又岂能轻易祛除? 她已然失去亲夫幼子,比我之痛更甚七分,我这心头之痛尚且不能除,何况于她? 玲珑一事我终究无能为力,只好吩咐落青云多留一份心,不叫她在难熬之际再蒙霜雪。 小半个月后,玲珑还在病中,如意与薛妹妹忙着照顾,甚少过来,唯有史姐姐如故,每日过来陪我。 至于皇帝,偶尔也会过来看看我,抑或抱着远儿逗弄一会儿。可每回他来,史姐姐总要回避。 那日傍晚,才刚听见外头朱庆尖利的嗓音,史姐姐就要起身离开。 我原要留她,但见她似乎的确不愿与皇帝碰面,便将到喉咙口的话咽了回去。 然而在她未离开之际,皇帝已经进来,隐者不悦的龙颜向史姐姐道了一句:“怎么史修媛又要走?你这是怕朕还是不想看见朕?” “臣妾不敢。”史姐姐很是冷静,不卑不亢向皇帝福身行礼,缓缓说道:“臣妾在兰妃这儿呆了半天,正想着要去秋澜殿看看惠妃姐姐,赶巧皇上就来了。” “是吗?”皇帝并不相信。 史姐姐却道:“当然,皇上,臣妾告退了。” 面对沉静如常的史姐姐,皇帝终究没有继续甩脸,而是说道:“等着,等朕看看兰儿和远儿,再陪你一起去秋澜殿看看她。” “皇上,臣妾和远儿都好好的,您还是和姐姐一道去看看惠妃”惠妃姐姐四字未离口,史姐姐就一个劲儿向我使眼色。 我原怕皇帝会责怪史姐姐,这才顺着她的话往下说,但转念一想记起了玲珑的身世,顿时悔愧交加,将那几个字生生吞了回去。 是呢,玲珑能有今天全败皇帝所赐,这个时候见着皇帝她能高兴吗?没准往事回流,反倒会勾起她的伤心往事来。 史姐姐依旧淡定如水,微微福身后说道:“皇上,夜深了,依臣妾之见您还是在这儿陪陪兰妹妹和远儿吧!毕竟惠妃姐姐身子骨不好,这会子銮驾驾临,按照她谦逊恭谨的性子免不得又要三叩五拜行大礼,如此一来少不得又要添上几分病色。” “是啊,皇上,惠妃姐姐最是个讲礼数的,您还是择日再去吧。皇上,您来看,远儿这两天好像又大了不少。”我从书玉怀中接过远儿,向他微笑说道。 尽管我也不待见他,尽管我也不想见他,想到玲珑的境况,仍旧还是违心说了这番话。好在它凑了效,当真留了下来,也不枉我多费唇舌,忍住恶心将他留下。 因我月中之故,皇帝并未留宿长信宫,吃过晚饭后就起驾走了。 又几天后,我终于熬过了月子。 思见玉郎自不必提,想到玲珑,我便立即带了竹轩与玲风去秋澜殿。 十数天不见,玲珑明显瘦了一圈。 虽说这几天有了些起色,到底架不住她病弱的身子骨。 她原就清瘦的身子,这会子显得更加单薄,仿佛只要清风一阵,她就会像风筝一样被席卷到天边。 “你怎么过来了?刚出月子吧?怎么也不多歇着?”见我过去,玲珑忙拖着虚弱的身子起身相迎,亲昵地一把抓住我双手往里走去,说道:“女人生孩子后身体虚,如今天一面转凉了,你可要仔细些,没得落下病根来。” 我反握住她冰凉的玉手,满是忧虑道:“我很好,你该多操心自己才是。这一病就是大半个月,看看,都瘦得不成样子了。” “我没事,一直是这副样子,早就习惯了。”她依旧温和柔婉,一如当初。 “还是要多注意。” “我知道。”她又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对我问道:“多日不见,远儿可好?小家伙现在应该长得很快吧?什么时候等我身子好些,再去你那儿看看,隔了几天,蛮想他的。” “他很好,也沉了不少,姐姐若是想见,我让玲风去抱过来就是了。” 从远儿在腹中到如今,她对远儿的维护我一直看在眼中,虽不知道因何缘由,但我知道她不会害远儿,因而也就大胆这么说。 她却没有答应,连忙止住玲风,和缓说道:“罢了,小家伙如今正是贪睡的年月,何必去扰他?你既来了,就陪我说说话。我让人去把如意c史妹妹和薛妹妹也都叫过来,咱姐妹几个许多天没聚在一起,也好一处说说话。” “也好。”我点头应下,又陪着她说了些闲话。 一会之后薛妹妹与史姐姐都来了,唯有如意不在,据内监回话说是一早就出去了,至于去了哪儿,他们并不清楚。 不在也好,如意那性格我虽说不上排斥,但有时还真挺尴尬,明明大家说的正在兴头,她总能一句话冷场,令所有人目瞪口呆。 没有如意,我们姐妹几个难得聊得畅快,不知不觉竟到了晌午,见玲珑略显疲色,大家也都识趣告辞离开了。 史姐姐住得远,我与她也有一段路相同,便携手同行。 一路上有说有笑,倒也不闷。 谁料走不远时见有人慌慌张张跑了过来,待仔细一看,竟是甘琳。 多日不见,她已从美人抬为贵人。 经由雨露之恩,当日那个稚嫩的孩童脸孔跃变,青春年少之上增添了几分韵味,只是神色异常慌张,脸色也惨白如纸,口中还念叨着:了不得!了不得!死人了!死人了! “妹妹,怎么了?”我与史姐姐同拉住她,她抬头见了我俩,豆大的泪珠儿顿时滚下来,一头扎进我俩怀中大哭:“姐姐!姐姐!了不得了!那边池子里死人了!” “池子里?哪边?怎么回事?”史姐姐问了一句。 甘琳哽噎着,将手往不远处一指,“就那边,小月湖那里!姐姐,真的好吓人!你没看到,那人的脸都泡烂了,眼珠子瞪得老大,就像死不瞑目一样,姐姐,怎么办?怎么办?我看见了,他们会不会说是我害死的?” 听闻此言,我与史姐姐立即相视一眼,旋即变色。 却见甘琳小小的身子已经越来越哆嗦得厉害,于是只好边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慰:“没事没事!怎么会怪到你头上,别害怕,没事的!” “不是的,刚才只有我在那儿,姐姐,怎么办?怎么办?” 甘琳依旧自言自语,显然是惊吓过度。 许是童心未泯,不喜欢丫鬟宫女跟在后头,甘琳身边竟一个宫女太监也没有,难怪吓得如此惨。 我与史姐姐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就一道将她送回了宫去,哄她睡下方后才离开。 回去的路上优夏过来轻声奏禀,说是甘琳之后立即有侍卫去小月湖边将尸体打捞了起来,经辨认后确定是雍华殿的婢女常喜。 常喜! 那不就是雍华殿楚般离的贴身宫女吗? 好好的她怎么死了? 还是死在小月湖中? 不知是我多想还是事实使然,我总觉得这常喜死的蹊跷。 毕竟她是楚般离的得力助手,楚般离为非作歹c作威作福太久,免不得要遗祸留害,而常喜兴许就是这替罪羔羊。 我并未将心思吐露,而是默默往长信宫去了。 回到长信宫时远儿已经睡得憨熟,书玉仍却有一下没一下轻拍着他小小的身子,见我回来,忙地起身,却被我按回坐下。 “小姐,惠妃娘娘可好些了?”书玉捏着嗓子低声问了一句,像是怕吵醒远儿。 我未立即作答,伸手抚了抚远儿的小脑袋,这才点头:“看着像是好了些,只是不知道是否果真如此。” “哎!她也是个可怜人。”书玉又是怅然喟叹,抬眼往殿内望去,见无外人,才开腔道:“小姐,您听说了吗?惠妃娘娘这病病的蹊跷!” “哦!怎么说?”我瞪大了眼珠子,玲风与竹轩也满是好奇的凑上来。 书玉按部就班将殿内情形再次看了个清楚,确定没有外人后方才低语道:“具体情形奴婢也不知道,不过今天奶娘给远儿喂奶的时候听她说,她和惠妃宫里的一个老嬷嬷是老乡,惠妃生病的那天那嬷嬷好像见着贞妃去了秋澜殿,并和惠妃娘娘说了些话。贞妃具体说了些什么她不清楚,不过据她说惠妃在那之后就吐了血晕倒过去,小姐您说” 贞妃? 我喃喃低语,心中暗自盘算着,竹轩是曾说过她似乎与玲珑关系不睦,难不成玲珑的病真与她有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1回、谁料反招中山狼 我并不能断定玲珑之病是否与夏婉有关,倘或真有关,那与玲珑那日阻挠她抱远儿应该也脱不了关系。 毕竟这么长时间过去,夏婉早不去秋澜殿,晚不去秋澜殿,偏偏这个时候去秋澜殿,且她一去,玲珑就病得下不了床。 惑然之际我让竹轩多多留意一些,若有机会,也可向如意探探口风。 因为阖宫上下只有她最关心玲珑,凭她敏锐的嗅觉,不可能察觉不出贞妃的所作所为。 竹轩是老成的人,这件事交给她办我很放心。 没想到的是还没等竹轩落实,乌孙崖已经迫不及待一锤定音。 那是去看望玲珑后的第二天一早,我刚领竹轩c玲风去往凤仪宫问安,就见一个长相带着异域风情的女人领着两名宫女向我靠近。 她甚少出现在后宫诸多场所,与我更是难得碰面,所以我并不认得她,还是竹轩小声在旁介绍,我才知晓那是塔塔部的公主乌孙崖,也即是当今圣上亲封的敬妃娘娘。 乌孙崖个头不大,五官精致,深陷的眼睛与挺立的鼻梁彰显着她异域独特的风采,一身时兴的湖蓝色宫装罩住婀娜多姿的体态,点着明媚的笑容向我走来。 她比我先入宫,算是宫中老人,故而我理当向她行礼,于是屈膝福身道:“嫔妾见过敬妃娘娘!” “免了!”敬妃摆手示意,挥手将左右屏退,向我又靠近了两步,压低声音道:“兰妃,你是不是想知道惠妃怎么病的?” “敬妃娘娘说什么?嫔妾不懂娘娘的意思!”尽管我的确在追查此事,但是面对一个完全陌生且没有接触的女人,由不得我不小心谨慎,是以否认说道。 她也不恼,依旧笑得灿烂,将手挡在我耳边低语道:“兰妡,你瞒不过我的,你让竹轩打听的事我都知道!告诉你吧,玉玲珑就是夏婉给气病的,至于缘何,我想你该清楚!现在玉玲珑已经好转,我想颜如意的神经该松下来了,你好不好奇她下一步要怎么对付夏婉?” “敬妃娘娘?” 我一时不知道如何回她,更不知晓她究竟带有什么目的。 “你怀疑我?”乌孙崖摇头笑道,“大可不必,我只是非常好奇颜如意会怎么对付夏婉,是会一掌劈死她还是以牙还牙,将夏婉也气得卧病不起!” 乌孙崖说着又摇头:“不过夏婉那贱人好像不像玉玲珑多愁善感,她就是个有皮没骨c有心没肝的贱货,应该气不死。” “娘娘!”我福身,道:“和贵嫔之事嫔妾不知,娘娘怕是找错人了。” “不!我没有!”乌孙崖摇头,“兰妡,不怕告诉你,从我踏进这梁宫开始,我就没想过过安生日子。” 她的话令我一惊,我瞪大眼睛看着她,而她自己却泰然自若,竟好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 乌孙崖耀然一笑,一脸鬼魅道:“现如今有好戏给我看,我当然不会放过。告诉你吧,颜如意这两天忙着鼓捣菊花,我这是看不准她要做什么才来找你,我想以你的本事,应该能查出蛛丝蚂迹的,是吗?” “娘娘高抬嫔妾了,嫔妾只是个弱女子,不能猜度贵嫔娘娘的心思,怕是要让娘娘您失望了!”莫说我不知道如意意欲何为,就是知道,也不会告诉她。 见乌孙崖之后,我一颗心终是浮沉不定,想着她的话,便要映雪多多留意如意,看看她究竟在弄什么名堂。因为据我所知如意素来不喜花草,没有目的她不会鼓弄那些让她烦躁的玩意。 当日皇帝过来看了看远儿,等他一走,代月便赶紧把大家伙儿凑到一起,说是我之前要她们查的事情有了眉目,说完又要映雪守着殿门,而后细细向我奏报这十数日的查询结果。 经她叙述我才知道,原来楚般离和冷宫那疯疯癫癫的木修仪木秀原是江南的一对表姐妹,当年选秀之时二人凭借姿容身世一同被选入宫中。 只不过木秀容貌更甚,又饱读诗书,自然而然博得皇帝青睐,不过一年功夫就从从六品的采女抬为从二品嫔位,而寂寥无人问津的楚氏却依旧只是个小小的采女。 许是一直寂寂无声而又渴盼出头的缘故,次年楚般离便投入了当时恩宠不菲的丽妃麾下,与木修仪也就越来越生分了,到后来两姐妹几乎不曾往来,即便遇着也没有过多的话讲。 十二年前,木修仪不知因为何事惹得贵妃不自在,贵妃当众就给了木修仪二十板子。 因为贵妃之故,以至于木修仪在后宫的日子一度不好过,可更为糟糕的是后来竟在木修仪的屋内发现了写有贵妃生辰八字的小人。 谁都知道,巫蛊在宫中是大罪,有此一事,木秀哪里还能逃得过?就这么着活生生被打入了冷宫,等人们再见着她的时候已经彻彻底底疯了。 “这件事和楚氏有关?” 不是我硬要将这件事和楚氏扯上关系,实在是后宫险恶,叫人不得不多想。 何况于孟依梅那人横行霸道,威吓c打压木秀是她乐意之事,真要置她于死地却也不至于,毕竟木秀一无子嗣,二不似丽妃得宠,三又没有显赫的外戚,并不能威胁到孟依梅的地位。 代月答:“当然,木修仪好歹也是饱读诗书之人,怎么可能会去做那种事?” 代月又清清楚楚将前因后果讲完,说是木修仪被贵妃惩处后楚昭仪曾去过木修仪宫中一回,而揭发木修仪藏有小人的宫女就是此前楚昭仪送去的。 “你是说木修仪根本没有做过诅咒贵妃的事,这一切都是楚般离的阴谋,目的只是为了将她扳倒?”我顿时感觉一股积郁之气积压在胸口,打心底里不能接受这样的事。 终使楚氏与木秀已经疏离,到底还连着血肉。 作为远地而来的表姐妹,即便不能相互护持也不该狠毒至此不是? 何况代月刚刚不还说过吗? 楚般离家世清贫,是从小靠着木家的接济才能如此,她一来不是恩将仇报吗? “没错!” “里面还有事?” “嗯!小姐猜的没错。”代月一一扫过我们,然后才谨慎说道:“小姐还记得丽妃娘娘滑胎之事吗?十二年前丽妃怀有身孕,却遭受到贵妃的百般为难,以至于后来孩子夭折,丽妃也因此不能再孕。” “这事的确是有的,丽妃出自孟府,是孟贵妃从小养在身边的人,却在贵妃身怀六甲时背叛了她,凭贵妃的脾性不刁难她是不可能的。” 竹轩接过话,而后絮絮回忆着:“当年奴婢只是一个小宫女,见她们一面都不易,这些事还是从宫女内监口中听来的。” “没错,因为贵妃刁难以至于当年大家都以为是她害死了丽妃的孩子,即便是丽妃自己也一直这么认为,所以这些年和贵妃斗得是你死我活,从来不肯休止。殊不知阖宫上下都被蒙蔽在其中,却有个人早早的看出了其中的端倪。” “你是说木修仪?”除了她还会有谁? 要不是她知道了什么楚氏也不至于对她下毒手不是? 可代月既说木秀瞧出了端倪,难道是——我没敢往下想,俯首亲亲怀中的远儿便继续听代月把话讲下去。 代月一叹,似有哀婉划过眉间,低低道:“没错。当年贵妃刁难不假,但丽妃流产的直接原因却是楚般离。” 代月的话如一道惊雷划过我脑海,楚般离! 竟是她! 她委身服侍丽妃多年,竟包藏祸心,害死了丽妃的孩子! 代月略微停顿,接着说道:“楚般离她一面假意恭维侍奉在丽妃身边,一面却暗下毒手,竟让人在丽妃每日进食的补品中动手脚,每日加以份量微小的滑胎药物,长此以往丽妃的胎哪里还能保得住?且加上她收买了太医的缘故,以至于根本就没有人能够知道这件事。” “可木修仪还是知道了!” “没错。木修仪许是早就起了疑心,在丽妃胎儿还未滑落时就悄悄去找过楚般离,说是希望她多积阴德,不要害人害己,否则即便是她自己也保不住她。” 代月有惋惜之态,叹了一声,道:“只是木修仪这份情被楚般离白白糟蹋了,她非但不听木修仪的劝告,反放出这么一招去陷害木修仪,竟让她永世不能翻身。” “木秀可真够冤枉的,本以诚心去勒马,谁知反招中山狼?” 我为她叹息一番,想到楚氏的毒辣手段,便又问:“谋害皇嗣是大罪,楚般离既然要做必定做得相当隐秘,当年大家都没有发现。代月,十数年过去了,你又是怎么知道的?还如此清晰?” 说到这儿代月呵呵笑出声来:“凭我怎么有这个本事,都是映雪的功劳。” 她再次咯咯地笑,瞅瞅我们后才神秘对我说道:“小姐还记得前两日甘贵人说过的那具尸体吗?” “常喜?是你们动的手?” 这丫头的一番话可把我吓了个够呛,这可是深宫之中,戍卫之人个个精炼,万一一个不好可是要丢了性命的。 “小姐别慌,不是您想的那样。”她努力平复我的情绪,我这才稍稍安定,想着前两日的过往,仍旧有些心有余悸。 不过这后宫时常死人,而且从来都不会有人知道她们真正的死因。 何况常喜死后楚氏也没有纠察,谁又会去在意呢?是以也就心宽了不少。 “是映雪动的手,她不想吓着小姐,就先没告诉您。小姐,其实常喜没死,只是被映雪掳出了宫去。” “出宫!” 代月一席话震惊了所有人,唯有映雪姐妹依旧守在殿前,像是什么也不在意的模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2回、中秋家宴祸端起 “没错,掳出了宫!” 代月顿一顿继续说:“小姐要我查楚氏的这些天我一直没闲着,可是她身边人口风严,咱们又得小心谨慎不露出马脚,如此一来实在查不出什么。” “于是我便对映雪开玩笑地说‘要是能把楚般离身边的亲信绑过来一个撬开嘴问一问就好了,只要手段到,不怕她不吐出点什么来。’,奴婢原也只是那么一说,没曾想不过一晚上的功夫,倒真叫映雪把常喜绑了来。” 代月见我有惊讶不安之色又补充道:“小姐不用担心,映雪做事小心谨慎,没留下痕迹。而且为防打草惊蛇我们还弄了具和常喜差不多的尸体扔在湖中,所以大家想必都以为她早死了。” “这么说常喜还没死,那她现在在哪儿?” 这宫里自是藏不住人,映雪c映容既是玉郎给我安排的人手,必是经过他亲自精挑细选的,不会糊涂到把人绑在宫里给自己找麻烦才是。 “映雪把她关在宫外一处隐蔽的地方变着法拷问,那常喜经不住痛就把什么都招了。小姐,您想呀!常喜跟在楚般离身边那么多年,还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 “很好,看来楚般离那边很快就有结果了。” 我说过我不是什么好人,从来都不是!得罪过我的我会一一追讨回来,算计过我的,我更是不会放过。 既有当日的恶因,就该吞食今日的恶果。 楚般离对我下手也不是一回两回了,若非我与孩子命大,只怕早遭了她的毒手。 这个女人出身虽然卑微,却心狠手辣c野心勃勃,即便我今日不找她的麻烦,等她羽翼丰满之时只怕也会想尽法子把太子哥哥从东宫拉出来。 而后,矛头就是我的远儿。 楚般离,你欠的账太多太多,是时候偿还了。 只是不该向我偿还,而是去向你的主子丽妃娘娘偿还,再怎么说那也是一条命,是她的心头肉。 我打定心思,收回视线对代月c映雪说道:“你们仔细把常喜看好了,要是当初那太医能找着也尽量去找,到时候把这两件大礼一并送给丽妃娘娘,她必会好好招待咱们楚昭仪娘娘的。记着,千万要做的隐秘,切不可把自己暴露出来。” 杀子之痛,任谁能承受的住? 丽妃对待别人尚且不会心软,更何况于亲手杀了她孩子的女人?只怕不剥了她的皮不会收手吧? 又几天后到了中秋,每年此时宫中都会有家宴。 我那时已经出了月子,又想玉郎想的紧,略微收拾后就去了畅青园赴宴。 谁知皇帝竟背着我叫人将孩子偷偷抱去了畅青园。 如此一来席上顿时不知添了多少怨毒与压抑的眉目,可叫我真正揪心的终究还是玉郎那一双黯然无光的眸子。 他自始至终没有开怀笑过,也没有将目光瞥向孩子看一眼,只是低头喝着他的酒。 我心中顿时愈结了无数血痕,强行将目光别过去不去看他。 此时,贞妃夏婉搁下酒盅起身往我这边走来,仍旧带着她妩媚的笑容。 我不知她又有何心事,但那虚伪不实的笑容总令人不甚舒服。 贞妃越走越近,却不是向我,而是冲着老嬷嬷怀中的清远而去。 贞妃越过我时,一股幽香盈鼻,那香味我从未闻过,不是寻常宫中脂粉香腻之味,也非常见花木淡雅清香,而是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香味。 思及当日玲珑之举,我立即警觉起来,下意识的要去阻挠她接近远儿。然而在我还未有所行动之时忽听得哐啷一声,竟是玉郎蓦然起身,一个不稳栽下去。 “九叔!” “九弟!” 玉郎栽下去后姐夫与恭王爷同时起身,恭王更问:“九弟,你怎么了?” “呵呵?呵呵?”他似是醉了,对着恭王哼哼傻笑,含糊不清道:“没怎么,大哥,来,再陪我喝一杯。” 恭王是皇帝与玉郎的长兄,年岁最长,头上青丝已经转为麻色,胡子也蓄了老长,他自顾摇头,与姐夫协力去扶试图自己爬起来却屡战屡败的玉郎。 醉? 别人不清楚,我还不清楚吗? 他走遍天下,尝遍四海甘泉佳酿,酒量极好,这三两壶酒如何能醉? 想到方才之事,我顿时豁然:玉郎他根本就不是喝醉了,他在为我打掩护,在保护我的远儿!他怕夏婉触碰我的远儿! 果然,夏婉霎然止了动作,两宫太后c皇帝c众妃也止了动作,纷纷投目向他看过去。 坐在边角的美人傅玲更是激动,毫不顾忌在场之人猜忌的目光,爬起身就要冲过去扶他,口中还着急关切道:“九九王爷,你没事吧?” 她用的是你,而非您,各种缘由可想而知。 诚然,她中途改了口,将几欲脱口的那声九哥生生咽了回去,可如此昭昭之意,皇帝焉能不知? 且看他脸色霎然转变,含着怒火的目光直瞪向举步的傅玲。不及开腔,身边的皇后已然出语,威严凛凛道:“傅美人,九王之事还轮不到你多嘴,别在这儿丢人现眼,给本宫滚回你的位置去!” “皇后娘娘,我” “你什么你?还不回去?傅玲,你应该清楚自己的身份!” 皇后威喝一声,傅玲仍心有不甘,含泪看着玉郎在姐夫及另一位王爷搀扶起身后才转首回去。 玉郎身子健硕,这一跤不至于造成多大伤害,但额头还是碰出了血,看得傅玲又是一阵热泪。 可谁又晓得,此时此刻最过心疼之人并非是她傅玲,而是我!是我这个没有勇气上前嘘寒问暖递送关怀的懦夫。 灼灼目光之下,我甚至于连看他一眼的勇气都没有,怕的就是一目含情,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会冲上去抱住他大哭一场。 玉郎,我可怜的玉郎,你怎就如此傻? 你并不知清远是你的孩子,却还能如此为他;你受了慕元昊这么些年窝囊气,为了我,仍却肯保护他慕元昊的‘孩子’,叫我该如何是好? 想到傅玲的果敢c决然与无所畏惧,我忽然好生歆羡,羡慕她对爱的执着与勇敢,而不像我,畏首畏尾,步步禁锢。 丽妃彼时亦看了远儿一眼,圆润白皙的脸上已经悄然滚下泪珠,开始一口一口往腹中灌着辛辣的酒,凭谁也劝不住。 应该是见着远儿想起了她自己的孩子吧? 毕竟她那时几乎就快成为一个母亲,一个所有女人都期盼的角色。 皇帝自是知道情缘由何,亦已空叹一声。 我瞅见如此,立即寻便叫书玉将孩子抱了回去。 皇帝也没多加阻挠,点点头既挥手叫书玉下去。夏婉似有不甘之色,却也无可奈何,不敢与皇帝辩驳。 许是觉得气氛不对,一会儿后皇帝又宣来歌舞助兴。 伴着丝竹管弦之韵,满庭气氛终于回暖,玉郎却又在埋头饮着他不知味儿的酒。 酒到酣时人们已经忘却了今是何夕,但只把酒问月浅饮低酌,更有人夹着酒劲轻拍桌案,合着丝竹之声轻轻敲打节拍,谁曾想猛然一阵喊声喊道:“走水了!走水了!走水了!” 这阵声音像是战场鸣金之声打破了殿内的喧乐。 皇帝微一拧眉,抬手急令伶人止声,问道:“怎么回事?” “回皇上,好像是北苑那边,具体情形还不清楚,不过请皇上放心,微臣已经派人过去了,相信很快就能将火扑灭。” 回话的是郎千扈,他身披铠甲,一身庄严立在殿手回答,皇帝这才展眉,道:“这就好,走,瞧瞧去。” “皇上,您就别去了,北苑那地方” 贵妃忙拉起皇帝衣袂,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思虑再三终是放弃了原先的话,转而说道:“时间不早了,依臣妾看皇上还是先歇着吧,不如让朱庆送您回福元殿,或是去臣妾的冰泉殿也好?” “用不着。” 皇帝轻手拂开孟氏,且走且道:“你们都回去吧,朕去瞅瞅。” “都散了吧,朱庆既然已经派人过去就没什么大事,本宫随皇上一同过去看看即可。” 皇后姑姑起身对大家说道,言毕便抬步赶上皇帝的步子。 虽说是北苑那种地方,但光瞅着火光滔天就知火势不小,贤德二妃自然也就没有回去,而是紧跟在帝后身后。 孟依梅虽然不情愿,到底没能这样子回宫,亦跟上大家伙去了。 一时间阖宫妃嫔c王爷c皇子c王妃也都跟着去了,独丽妃还在那儿抹着泪痕。 “娘娘,酒喝多了伤身,还是少喝点吧。”我走到她身旁时低声在她耳旁说到。 丽妃微微抬头,瞥见是我立即冷哼一声,鄙夷道:“少在这儿猫哭耗子假慈悲,本宫不需要你在这儿假惺惺的故作关心。” 我淡淡笑道:“嫔妾一番好心,娘娘您不领情也就算了,只是北苑那里这么大的火,娘娘也不想去瞅瞅吗?” “它失它的火,和本宫有什么相关?兰妡,你是闲的没事干还是故意来嘲笑本宫?啊?你以为生下了孩子很了不起吗?就有资格来在本宫面前耀武扬威吗?告诉你,做梦!”她猛的将那杯子捏得咯噔作响,恶狠狠瞪着我。 我却不慌不惧,弹指轻理身上衣衫,凑近她道:“嫔妾哪敢嘲笑娘娘?嫔妾只是想提醒娘娘,北苑这么多年都没有失过火,怎的今日会如此蹊跷?娘娘刚才没瞅见吗?某些人可是极不愿让皇上过去,难道这里头就没藏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3回、北苑失火殃池鱼 我故意不把话说完,意味深长向丽妃抛去一个笑容。 “你是说” 她暗淡的眼神顿时活跃起来,我却福一福身浅笑而对:“嫔妾什么也没说过,娘娘,酒喝多了伤身,嫔妾只是一番好意给您提个醒。” 我边说边将酒杯从她手中拿开,轻放在案上,又一个高深莫测的微笑。说完既走,也不去看她满是疑惑的双眸。 我才离开不久,这位娘娘也踩着步伐离开了畅春园,目的地自不用说,定是那火势盈天的北苑。 纵然郎千扈有言说已经派遣人去往北苑,那盈天的火势仍却染红了云阳皇城的半边天。 倒也是,北苑那种地方本来就是后庭诸人言及厌恶之地,不是闹到如今的地步焉能引起人们注视? 庞大而纷乱的队伍步履匆匆朝北苑赶去,似乎每一张脸上都满写着担忧c愁虑,可果真如此吗? 谁都知道,那荒凉冷清的禁院之内所关押之人不是犯大罪的宗亲就是这些年在宫中失势的妃子,他们死与活与这些人毫不相关,试问她们又如何会为之悬心? 如今端出这一脸愁态来无外乎是做做样子而已。 那夜里,大火绵延了数座宫墙。 北苑自不必提,就是端妃娘娘的宝慧宫以及和贵嫔的钟粹宫也差点遭殃。 人们赶到之时一大批侍卫c太监c宫女正忙着提水救火,皇帝瞅着便问:“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 “皇c皇c皇c皇上!” 看守北苑的首领太监刘易升满脸灰尘,吓得浑身直打哆嗦跪在皇帝跟前:“都c都是奴才失职,没有及时发现。” “一句没及时发现就想糊弄过去?你自己看看,这都成了什么样子?要是再晚一些怕是这整座皇宫也要毁在你手里了!” 尽管那刘易升已经瑟缩的不成样子,皇帝的盛怒却没有削减半分,吼道:“来人,把这不中用的东西拖下去!” “皇上饶命啊!奴才知错了!皇上,您饶了奴才这一回吧!” “饶你?朕今日饶了你,往后还怎么得了?似你这样当差,今日烧一宫,明日毁一殿,朕能有多少宫殿给你败?来人呐,快把他拖下去!” “是!” “等一等!皇上!” 众侍卫上前拿人时一个同样脸上乌漆抹黑的太监突然拦住侍卫,扑腾一声跪到皇帝跟前:“皇上,求您饶了师父这一回吧!皇上如果真要杀那就杀奴才好了!” 刘易升见他,立即忧愁上升,斥道:“阿离,你做什么?还不快下去!” 唤作阿离的小太监并不曾理会师父刘易升的斥责,依旧不停地向皇上叩头求饶道:“皇上,师父这几日着了风寒,整日病的迷迷糊糊的,连睁开眼睛的时候都很少,今日之事实在是奴才的罪过,是奴才没有看管好这儿,皇上要杀就杀奴才好了!” 阿离泪下翻滚,再次向皇帝叩首:“皇上!奴才不求别的,只求皇上准许奴才先带人把这大火扑灭,到时候即便是死奴才也能安心了!” “阿离!” 刘易升眼中冲出泪来,再不像先前那样胆颤瑟缩,而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责骂着自己。 朱庆转眉瞅瞅,寻思一会儿方道:“皇上,依奴才看这叫阿离的不像是说谎,奴才瞅着刘公公脸色的确不好,何况这失火的原因还未查明,北苑上上下下一直以来又由他们照看,里头的情形外头人未必有他们熟络,不皇上不如先留他师徒一条命,等事情弄清楚了再发落也不迟。” 贤妃亦道:“是啊,皇上,当务之急是把火扑下去,旁的都可以留待后议。” 有朱庆与贤妃先后相劝,皇帝终于止怒,说道:“既如此你们这条命就先留着。” “谢皇上!” “谢主隆恩!” 听闻皇帝开恩赦免刘易升师徒二人顿时脸色大改,跪在地上不停磕着响头。 见皇帝似有烦闷之色朱庆便道:“行了!我说你们师徒俩还杵在这儿做什么?还不赶紧下去张罗着救火?” “是!是!是!这就下去!” 刘易升赶紧从地上爬起来,拖着摇晃的身子赶紧消失在来往奔走的救火队伍中去。 一会儿后火势逐渐减退,只见得侍卫从里头抬出一个人来。 那人衣衫破烂c发髻凌乱,全身上下更没有一处干净地方,到处是飞灰的残末,一众妃嫔瞧着无不掩鼻以避,唯有和贵嫔问了一声:“这是何人?” “回娘娘的话,这是木修仪,侍卫们发现之时她已经晕了过去。” 刘易升话才刚刚说完,贵妃便挑着凤眉道:“什么木修仪土修仪,这宫里几时还有什么修仪?刘易升,本宫看你这脑袋是嫌在脖子上待长了不是?” “奴才不敢!”刘易升吓得连忙跪在地上:“皇上,老奴糊涂,老奴只是一时没记起来,还请皇上赎罪。” “刘公公,这事怎么能怪你?”丽妃上前来,勾唇浅笑与贵妃对视道:“贵妃娘娘,皇上当年未曾废除木秀修仪之位,这宫里如何就没有修仪了?” 贵妃鼻子冷哼,道:“是又怎样?她木秀即为皇妃,却不思恪守妃嫔本分,在这后宫大行巫蛊之事,哪里还能当什么修仪?再说了,此人已经疯癫十数年,即便皇上仁慈不予处置,似她这样的疯婆子又安能忝居修仪之位?丽妃,本宫看你是酒喝多了吧?不如先回去醒醒酒再来。” “嫔妾醉没醉嫔妾自己清楚,就像当年一样,木修仪是否真的大行巫蛊之术也只有她自己清楚,贵妃娘娘,想必您也该清楚的,对吗?” “杨丽华!” “怎么?被嫔妾说中了吗?” 贵妃额上青筋暴现,丽妃却更加起劲,与孟依梅就那么直视而对。 终是皇帝出言道:“你们两个闹够了没有?还嫌这不够乱的吗?” 见皇帝出言,皇后也端出后宫之主道:“孟贵妃c丽妃,你们俩这是在做什么?平日里小打小闹也就算了,怎么这样的时候也不知避退?不管木氏是何身份,到底也是一条命,到底也是曾经服侍过皇帝的女人,当务之急是要救人,哪由得你们在此胡闹?” 皇后的话不比皇上分量轻,她这一开口孟氏c杨氏的确安静了下来。 皇后便又说道:“丽妃,你的怡春殿宽敞,依本宫看就先把木秀挪到你的怡春殿去,等把伤治好了本宫与皇上再商量定夺,你看如何?” 好一个狡猾的皇后姑姑,这一招不费吹飞之力便给了孟贵妃一记响亮的耳光,瞅准机会坐山观虎斗,真不愧是她这中宫之主的手段。 不过孟依梅并不依,道:“皇后娘娘,一个冷宫的妃子挪到怡春殿去怕是不好吧?再说这木秀已经疯了,万一要是皇上过去的时候冲撞了皇上可怎么好?” 贵妃即便再痛恨皇后姑姑的狠辣也没有当面对她发难,只见她不为所动便转向皇帝求情:“皇上,毓秀宫挺好,真要把木秀挪出来往那儿挪就是了,何必要去怡春殿呢?” “皇上,毓秀宫虽好,但贞妃住着,她素来喜欢清静,木修仪又疯疯癫癫神志不清的,要臣妾说还是去臣妾的怡春殿好一些。何况楚昭仪是木修仪的表妹,有她照顾皇上也可放心不是?” 丽妃瞥了楚昭仪一眼。 本以为楚昭仪会迎合她的话向皇帝进言,谁曾想楚般离却不如她所愿,低眉叩首道:“娘娘的主意自然好,只是依嫔妾看不如听了贵妃娘娘的将表姐挪到毓秀宫去,一来那儿清净,利于表姐养病;二来呢表姐当年毕竟是因巫蛊之事入得冷宫,真要住到娘娘的宫里去只怕说出去不好听。” 楚般离言下之意是木秀因为诅咒孟依梅而入冷宫,而杨丽华与孟依梅又是生死对头,将木秀移到怡春宫,大有增加杨丽华当年处心积虑授意木秀诅咒孟氏的意思。 哼哼,还真是能说会道! 楚般离从见到木秀被带出来那刻脸色就没有好看过,如今当着大家伙的面假仁假义说了这么一通,丽妃自是不会给她好脸色,一时间,那脸色更见难堪了。 “楚昭仪,你这说的是什么话?”皇后姑姑真不愧是只老狐狸,总能在关键时刻将大家的矛盾最大激化。 就在楚般离道貌岸然说了那一通话后,皇后立即纠正道:“不管木秀当初犯过什么错,到如今成了这副模样也该够了。她在冷宫呆了那么多年,身边贴心照顾的人已经没了,今日又遭了这样的罪,真把她丢在冷冷清清的毓秀宫,万一有个好歹,不是要天下人笑话咱们皇家没有容人之肚吗?” “正是这个理儿。皇上,咱们大梁素来以仁义治天下,怎的就不能对一个犯错的妃嫔施以宽和呢?”从不开口说话的德妃终于开口,皇帝这才道:“丽妃,你把她带下去吧,找太医来好好瞧瞧。” 当日我只想着把常喜不声不响的送给丽妃,谁曾想天赐良机,一场大火竟似从天而降般将多年前事情的另一见证者木秀送到了丽妃跟前,一时间事情也就好办了不少。 只是我当时心下带疑,这场火当真是无意之失吗?怎的我刚想动楚般离,就给我送来一个木秀呢? 我疑惑不解,却也无从得知,唯有让手底下的人小心留意着木秀与冷宫的一切,尤其是方才的刘易升与那个叫做阿离的小太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4回、荷包相拥论江湖 是夜,我如愿见着了朝思暮念的玉郎。 ,加高墙之隔多日,是以一见便按耐不住,双双坠入之中。 当夜皇帝去了贞妃处,中间隔着数座宫墙,因而我半分顾忌都没有,在玉郎怀中任意而为,直至身子疲敝才窝进我朝思慕念的温热胸膛,贴着胸腔听他跃动的心跳声。 他也满脸温笑,把玩着我长长的青丝,时而送到鼻尖轻嗅,时而放在手中绕玩。 “玉郎,对不起,上回不是你看见的那样,我不是要自己去福元殿,而是为了” “嘘!”不及我把话讲完,他的指尖已经覆住我的双唇,凝眉看向我道:“我知道,我都知道,别说了。” “可是” 他再次将我的话堵了回去,对我说道:“咱们之间不需要解释,你是我的妡儿,我是你的玉郎,这就够了!” 你是我的妡儿,我是你的玉郎,这就够了! 简简单单一句话,听得我泫然泪下。 他信我c怜我c爱我c护我,我却又能回报他什么? 除了孩子,除了远儿这孩子我什么也给不了他。 许是察觉到我在落泪,他抬起大掌,轻轻将我脸上泪迹拭干,吻着我鬓角转移话题道:“妡儿,你往后多提防着点夏婉,尤其是你的孩子,最好不要在她触碰到。” “为何?”我喃喃问出,又将那日玲珑所为一一告知与他,他听了并未惊骇,反将我搂得更紧,在我头顶说道:“妡儿,玲珑是个好人,她是不会害你的。至于夏婉,我也不知该从何说起,一个连自己的骨肉都能下手的女人,她能去真心疼你的孩子吗?” “我知道。” “知道就好,我虽不知她为何要接近你的孩子,但你记着,绝对不会怀有好意。” “所以你故意摔跤,怕我不懂规避对不对?”我仰头起身端视着他俊朗的五官,抬起小手缓缓向他额前靠近,再慢慢落在那还未结痂的伤口之上,忍着泪水问他:“还疼吗?” 他抓住了我的手,放在唇畔轻吻,再又摇头,向我温温浅笑:“不疼,一点也不疼。” “傻瓜!”我娇柔嗔怪地轻锤了他一记粉拳,再又窝进他的怀中。 他亦未多言,伸手搂紧了我,彼此耳鬓厮磨,互通情意。半晌后,他似乎是记起了什么,在我耳畔低语问道:“妡儿,你闻着夏婉身上的香味没?” “香味?嗯。”我如实点头,玉郎则道:“你可知是何香味?” 我摇摇头:“从不曾闻过,不过很是好闻,你知道是什么?” 他点头,答道:“并不十分清楚,不过我走江湖十多年,对这草药之事多少知道一些,我若是没有闻错,那香味中应该夹杂了蛇床子。” “蛇床子?”我并不认识药,更不懂这蛇床子有何药效,玉郎便耐心解释:“蛇床子又叫寸金草,俗称野茴香,可入药,有祛风驱湿之效,但是也可以” “可以什么?” “蛇床子的果实可以壮阳!” 他声音不大,却惹得我脸上一阵红热,玉郎伸出手在上头轻轻抚过,将我娇羞的容颜捧在手心继续说道:“夏婉身上所发香味混杂,并不单纯只一味蛇床子。若我猜的不错,她身上应该有早已消失的江南丘家失传的秘药!” “江南丘家?”这名字我好像在哪儿听过,却着实想不起来。 “江南丘家始祖丘囿,师承灵瑀人,后回祖籍自立门户。一生爱钻研毒药邪药,这秘药就是一味。丘老并未将所有药物糅合,而是分开存放,未混合前他们就是治病救人的寻常药,一旦混合” 玉郎略微一顿,声音有些低弱,“一旦混合,那就是促成欢好的媚药!试想慕元昊身上佩戴着另一份药料,会有什么效果?” 媚药! 怨不得这几天皇帝老往贞妃的毓秀宫跑,原来问题竟在这儿。 可是夏婉姿容出众,年岁也不大,虽不比丽妃恩宠盛,却也是偶尔被临幸的女人,如何用得着这东西? 玉郎似乎看出了我的质疑,轻轻一笑,又道:“是与不是我还只是猜测,丘囿是玥仙前辈的师兄,封于华又有幸蒙玥仙前辈指点亲授医经,落青云一身本事传自他爹封于华,是与不是,回头我让落青云借机闻闻就知道了。” “嗯。”我柔顺的轻点头,他又道:“其实她要如何都是她的事,只要不伤害你我都不会多管闲事。” “我知道。” 夏婉要争宠c要耍手段且随她去,与我何干? 这话题继续说下去难免又会将我们带回残酷的现实,将我这一夕美梦生生打破。我便转移话题问他:“玉郎,灵瑀人是什么人?玥仙前辈又是谁?为何我从未听说过?” 我这一问玉郎旋即掉入了记忆的时空,对我娓娓道来:“那是一个相当神秘的医学武术世家,单姓凌,原本隐居于深山密林之中,痴心钻研武学医术,是江湖中一个难以触及的神话,他们男人尚武c女人精通医术,后来不知因何缘故遭逢大难,就此覆灭,从此在江湖销声匿迹。” “我昔年游离时遇见一对老前辈,江湖人称‘凤弦玥仙’,那玥仙前辈恰巧就是灵瑀后人” 听他讲述我方知晓,原来玥仙前辈是江湖中神秘的灵瑀后人,虽并不是纯正的灵瑀血统,但也承袭了灵瑀人对医术的天分,并拥有常人难以拥有的长寿。 最重要的是丘囿乃玥仙前辈的师兄,当年玉郎在江南游离,有幸结识了两位前辈,并机缘巧合见识过丘家秘药的厉害。 只是丘家早几年前因为外戚犯事而受牵连,全靠两位前辈相助才逃过一劫,从此隐匿江湖,再不敢露面,这夏婉又如何寻得丘家秘药? 难道说她和丘家还有关联? 这个我自是想不通的,也就不再纠结。 那晚合抱相拥,他给我讲述了许多江湖趣事。听闻外面的传奇,我顿时觉得这十数年岁月简直就是一个牢笼,除了所谓的光华再无趣味可言,而他口中的才真正是一个开阔的世界。 可惜此生此年,我已迈入宫墙,再不能随他策马扬鞭,去那所谓的江湖闯一闯,看一看。 拂晓前玉郎趁着黑幕离开了长信宫,再次留我冷冷一个人面对着四角的冷寂宫墙。 翌日午后醒来时竹轩过来伺候梳妆,瞅瞅镜中的我后轻声说着:“娘娘,杨家人进宫了。” 许是昨夜玉郎来的缘故,今儿头总有些昏昏沉沉,便抬手轻揉了揉额头,闭着眼睛低声道:“意料之中的事。” 我说过要将常喜送给丽妃,却不是亲自送,而是拐了个弯,让她丽妃的亲人来送,如此不但可以凑效,还可将我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如今杨家人既进宫来,便说明映容那头已经得手,将常喜顺溜的送给了杨丽华的亲弟弟杨恕钟了,只怕常喜如今已在杨恕钟的手里了。 “娘娘所言极是,只是还有件事怕是咱没有预料到的。” 竹轩斜勾出一丝阴笑,把声音压得更低:“奴婢听说今早丽妃娘娘去了太后宫里,而楚昭仪便择了这个空档去怡春殿探望木修仪,娘娘猜猜怎么的?” “她动手了!” 木秀能有此厄全败她所赐,这个时候去探望? 可能吗? 怕只怕探望是假,借机去杀人灭口才是真。 竹轩点头:“她可不是傻子,哪里能真的自己动手?她是将药下在了木修仪的药碗中,要不是杨恕钟及时赶到,只怕那碗毒药已经送入了木修仪口中。哎!如今木修仪是躲过了一劫,只可怜了那个无辜小宫女,什么也不知道就白白搭上了自己个的性命。” 竹轩细细说了缘由,原来楚般离偷偷的在木秀药中下了毒,正要送到木秀口中时杨恕钟就赶来了,这才救下木秀一条命。 可是丽妃并没有对方杀人灭口的证据,就将愤怒牵连到那傻丫头身上,竟活生生折磨死了! 我听后很是难过,说到底也是一条命,杨丽华竟丝毫不在乎。 不过难过归难过,却也无法相救,只道:“似楚般离这样的人不除掉,往后还不知有多少人白白丢掉性命,只是也怨不得咱,虽说事情前因后果全盘操控在咱们手中,咱们到底还是不能跳出去救她一命,否则被人瞧出来破绽,只怕楚氏除不掉,反悔祸及己身。” 书玉素来安静,现如今将远儿交由她负责,整个人越渐安静,竹轩为我梳洗之时她只是默默听着,直到我说完这番话她才将抱着远儿走过来。 她抚了抚远儿,说道:“正是这个理,说来也是那丫头自己笨,既在丽妃身边当差这么些年,多少总该留点心思不是?咱们也别管那丫头命运如何,杨恕钟这一入宫,当年之事丽妃定是已经清清楚楚知晓了,竹轩,你可听说丽妃把楚氏怎么着了?” 竹轩纳闷道:“倒也怪,按理说杨恕钟已经从常喜嘴里听到了实话,也委实入宫见了丽妃,这杀子之仇不共戴天,可丽妃偏生就没有任何动静,那楚般离竟好端端的从怡春殿出来了!” 我修眉微挑,哼道:“这才真正可怕呢!” 竹轩稍一寻思便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娘娘的意思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5回、由爱转恨杀心起 “那件事毕竟已经过去了十多年,当时知道真相的人死的死c疯的疯,即便杨恕钟从常喜口中得知了事情真相也不能把常喜弄进宫里头来对质。” 书玉一一分析,又再道:“何况丽妃这些年在后宫为非作歹,楚般离便在后头推波助澜,二人沆瀣一气,互相抓着对方把柄,这种时候丽妃即便再恨也不可能明目张胆把楚般离咬出来。” 竹轩一想,点头道:“是啊,这后宫不只是她丽妃的后宫,旁的且不用提,孟贵妃那头也不由得她不小心谨慎,否则楚般离反咬一口,丽妃就是再蒙圣宠也会招架不住。” “不过这样倒合我的心意,这一年里她杨丽华和楚般离可没少寻咱们小姐的晦气,如今两人生出裂痕,势必水火不能相容,咱们就等着看她二人狗咬狗好了!” 书玉能说出这番话着实让我惊讶,在府里时她可最是温柔,不想今日能有此锐气。 “你说的也不是没道理,不过我总觉得有哪里不妥。木修仪如今尚在昏厥之中,她又是楚昭仪的表姐,你说丽妃她会不会将恨意迁怒到木修仪头上去?” 竹轩终归是心善之人,怕这场编织好的戏曲会殃及无辜的木秀。 我眯开眼睛,轻拍拍她的手示意她安心,又命书玉将远儿抱过来。 伸手轻轻划过他细腻的肌肤,而后才长叹出一声:“楚般离和木秀早已分道扬镳,这一点丽妃很清楚。且今日毒药之事更会让她知道木秀是个关键,不管她疑心是孟贵妃下的手也好c是楚般离下的手也罢,短时间内她都会费尽心思保住木秀,所以木秀的安危用不着咱们担心。” 竹轩点点头:“娘娘所言极是,是奴婢多虑了。且不说木修仪真疯还是假癫,单凭这个人怀揣着天大的秘密能在冷宫里度过十数年光阴已属不易,她的安危只怕她自己早已成竹在胸。” 竹轩这样说,即是认定了我当初的猜想,那便是木秀压根就没有疯,所有的一切不过是为了保全自己的性命而已。 如此想来昨晚那场大火怕也和她难逃关系。 只是她已关押冷宫多年,怎的就能如此敏锐,竟能察觉到我已经开始在动楚氏? 如果是这样,那这木秀也不能小觑了。 且想想,如果她没有十足的把握,怎能放出这么大一把火来? 何况北苑人虽少,到底还有那么几个执事的太监,她是怎么避过层层险阻将这把火烧起来的呢?又是怎么在那大火之下保全自身不死的呢? “映雪!” 想到这儿我有些不安,赶紧唤来映雪,映雪悄声走来,拱手问道:“主子有何吩咐?” 她们姐妹入宫时日不短,可这行礼的细节仍旧没有改过来,我瞅瞅便道:“映雪,宫里不比宫外,往后你们不要再叫我主子,或是跟着书玉她们一起唤我小姐,或是随着竹轩唤我娘c娘娘都好。” “是,小姐。” 她又是一拱手作答,她不叫我娘娘,反倒叫我小姐,是明白我的心事么? 我未多加设想,摇摇头道:“还有这礼节,也一并改了吧,不然保不齐被人瞧出破绽。” “映雪明白。” 映雪习惯性又要拱手,却似想起我方才之言,抬到半空的手又落了回去。 我瞅了瞅,一时无奈笑出声来,对她说:“要你们这样迁就实在是难为你们了。” “主c小姐言重了。” “别说这个了。” 我终于转回正题,撒眼望了望殿外,确信说话安全才压低声音对她说:“回头告诉映容,叫她悄悄的去查一查这次北苑失火究竟是什么原因,不能打草惊蛇。” “是。” “还有就是这些天你多盯着点九皇子,务必保证他不要被什么人暗算,但是记着,暗中盯着就好,切勿暴露自己的身份。” “主c小姐放心。” 对于我吩咐之事她只管执行,从不问因果,我这么一说,她也这么一答,随后又默默退了回去。 竹轩却道:“娘娘是担心丽妃会动楚昭仪的儿子?” 我点头:“楚氏狠毒,丽妃又能好到哪儿去?可别忘了,当初楚昭仪是为的什么才去暗害丽妃的骨肉?” 楚氏狼子野心,意欲染指天下,若是当初不害死丽妃的皇子,现如今丽妃又怎么会这样去尽心去保她楚氏的儿子。 可如今丽妃既已知道实情,只怕那份存留了十多年的母爱也会瞬间幻化成无尽的恨,如此一来,九皇子也就如临深渊了。 “小姐难道不恨她?一直以来她是怎么对您的?难道您都忘了吗?为何还要映雪去保护她楚般离的孩子?” 书玉一腔愤慨,我却不急着回她,而是慢慢将远儿抱入怀中,贴上他细细的小脑袋亲了好一会儿才对她解释。 “楚般离是楚般离,九皇子是九皇子,即便他是楚氏的儿子,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孩子,犯不着伤他的性命。何况那孩子还小,若是从今后遇上一个品行端正之人加以教导,未必会是坏人。” “可是” 书玉仍有不甘,我又再解释:“书玉,为人在世有谋有断是本分,可是真要活的坦荡还得有胸襟,那个孩子还小,不该成为这场战争的牺牲品,再说丽妃宫里已经死了一个无辜的小宫女,难道还要再搭上一条无辜的性命吗?” 竹轩也道:“书玉,娘娘的话很有道理,而且皇子不比妃嫔。这宫里无声无息死了一个楚般离没什么大不了,可若是死去一个皇子,只怕皇上c太后都要开始关注了,到时候一层层查下来,咱们怕也难逃干系呢!” 竹轩几句话终于将书玉劝动,我抬眼望着她轻轻一笑,又道:“竹轩,我瞅着彝斓殿的僖贵嫔对那孩子倒不错,似是真心疼爱。且她膝下无儿无女,这些年虽然跟在丽妃身边,到底心不坏,上次的事要不是她暗中提醒,咱们也不知要落个什么结果,如今咱们既已知道楚氏迟早不能保,不如找个合适的机会让她守着这个孩子。” 上次楚般离私放裴瑛之后僖贵嫔曾过来对竹轩提过醒,虽然是多余之处,但却足以看出她僖贵嫔虽在丽妃一党,却并非丽妃之流,心底里还存着一份善良。 且她这些年跟在丽妃身边,对那孩子也算照顾有加,将孩子交给她应该能够放心。 竹轩应道:“哎,奴婢记下了。” 竹轩办事我素来放心,今日既已应下这事,势必会认认真真去办妥,至于那孩子能不能逃得过,且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果然,丽妃当真没能容得下楚般离的儿子存活于世,就在杨恕钟入宫后没几天她的魔爪便已伸向了九皇子慕清晗。 当夜云阳城下着蒙蒙细雨,水珠儿不大不小,刚好将宫中道路打湿,若是不加小心走在上头定要摔跟头的。 而楚般离许是一心记着怡春殿中木秀的缘故,竟疏于对儿子的照顾。 加上慕清晗那个年纪正是贪玩之时,瞅着寝殿进来一只小花兔便再也躺不住,背着打瞌睡的嬷嬷悄悄从榻上起身捉兔子去了。 他一个孩子只知道新鲜,哪里晓得这是人家早早地给他设好的圈套。 等他追到九莲池后兔子一蹿不见了踪影,四处唯剩下幽静的斑驳疏影与几声未曾消寂的虫鸣。 因为是晚上,又下了几许细雨,九莲池四周尽是暗黑一片,可慕清晗先前只顾着追兔子,等他发现自己身处这样的境遇之时已经为时过晚。 映雪向我转述时说:慕清晗当时吓得不清,正四处寻找着回去的路,就在这个时候一双潜伏已久的黑手猛然从暗夜里袭来,将孩子一下推向了寒冷的九莲池中。 “人救起来吗?”我听罢长舒一口气,即便楚般离再狠毒,那慕清晗也不过只是一个十岁的孩子,她丽妃怎么就能够下得去手? “救起来了,恰好僖贵嫔从旁经过,听了孩子的哭声便果断跳下了池子。”映雪性子沉冷,即便知道僖贵嫔是我让竹轩引过去的也没有任何惊意,更未特意咬重‘恰好’二字。 “跳下池子!”她可是一点水性都不懂的呀! 看来她对那孩子的疼真不是一点点,且不说如今已近寒天,就是九莲池那样深的水也够她喝的。 我心中一动,转目看了看了窗外影影幢幢的枝桠疏影,问道:“她没事吧?” “没事,当时僖贵嫔身边带着宫女太监,没多会儿侍卫也过去了,她应该不会有性命之忧。” “那就好,这儿没事了,你先下去歇着吧。” 我挥手将映雪退下去,搓了搓冰冷的手脚后速速爬进暖和的被褥中。 刚把远儿哄睡着的书玉却拧起了眉头,满脸挂着忧色,对我低声问道:“小姐,僖贵嫔毕竟是丽妃的人,您今日要竹轩引着她去救楚般离的儿子,万一她要向丽妃说出来怎么办?” 书玉向来谨慎,有这担心不足为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6回、一朝失策遭蛇咬 面对书玉的担心,我并不见忧,而是斩钉截铁说道:“不会的。僖贵嫔为了那孩子连自己的命都舍得下,哪里还能将咱们抖出来?何况你没瞧出来吗?丽妃那一伙人其实早已是貌合神离c各怀鬼胎,若非如此,当初她僖贵嫔还能来给咱们提醒?” “希望如此。”书玉仍是不放心,瞅着她深拧的眉头我不由得轻掐了她脸颊一把,戏谑道:“哎呀呀,你这丫头才照顾远儿这么几日,怎的心思竟大变了呢?如此思前想后担心害怕,往后要是自己生了孩子,可不得成什么样子?” “小姐取笑我!”书玉羞得忙底下头去。 尽管灯光昏暗,她娇羞红润的脸颊还是一成不变落进了我的眼中。 我更笑道:“害羞做什么?咱们女人出嫁生子是迟早的事,只不过你即是和我从小长到大的好姐妹,怎么着也不能委屈了你,叫你随随便便嫁了。要不这样,哪日我向太后娘娘说说,让她有好的就给你存个心思,怎么样?” “小姐!”她紧咬双唇,低下头去假做给远儿拉被褥。 原本孩子是该由乳母看着,只是这孩子天生奇怪,除了我身边任凭哪儿也睡不安稳,于是我便索性将他抱到身边来。 “在我面前这么扭捏做什么?你这样我就当你是答应了,赶明儿去庆寿宫就跟太后提去。” “小姐,不要!”书玉并不知我在逗她,急得直按我的手臂。 我却仍旧逗她道:“为什么不要?书玉,你和代月c玲风都是从宫外陪我走到现在的好姐妹,旁的为你们做不了,终身大事这件事还是会为你们操办好的,你放心便是。” 书玉已被我弄得又急又羞,咬唇不语。 我继续逗弄她道:“代月呢,我瞧着信义不错,要是信义有那个心思,时机一到我便会想法子成全他们;至于玲风,我看落青云不错,若是将来二人对得上眼,我也会尽量去成全他们;可是你这丫头成天是个闷葫芦,我也不知道你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最重要是我身边并没有那样一个合适的人,所以也只好去求太后了。” “小姐,不要!”书玉激动出语,许觉得过分激动,又底下头温言解释:“小姐,奴婢从小就跟着您,这辈子什么也不想,只想好好的留在您身边伺候您一辈子,小姐,求求您了,不要赶奴婢走!” “傻丫头,我怎么舍得赶你走,只是你不能一辈子都跟着我不是?”她眼中泛出来几滴泪珠儿,叫我再没心思寻她开心。 我抬手为她拭去脸颊上泪珠儿,又轻和为她理理垂下的发髻,叹息一声后认真说道:“这宫里不是人呆的地方,我自己命运不济也就罢了,哪里还能把你们的大好青春也耗在里头?傻丫头,你心里头究竟怎么想的,若是有什么喜欢的人只管告诉我,我必会奋力为你一试。” “我”书玉眸中泪珠更见晶莹,双手不由自主触摸上她腕上那串紫檀木手串,然而不过片刻激动的神情却又恢复了平静。 摇头道:“小姐,奴婢很感激您能这样对奴婢,可是奴婢心中真不曾有什么喜欢的人。小姐,您既知宫中岁月不易,就不要将奴婢推开了好不好?” 书玉不似代月,她喜欢把什么都憋在心中,虽然她口中坚决否认心有所属,但刚才那个小小的举动还是出卖了她。 只是我好像记得那串珠子是她娘留给她的,难不成在入兰府之前她曾被许过什么娃娃亲? 既已瞧出书玉心中有事,我必不能装聋作哑当着不知,不过她不愿说我也不能逼她,只有向别处下手探听。 次日她抱着远儿去庆寿宫时代月正在我跟前插新采的桂花,我随即问道:“代月,你和书玉一处长大,还记不记得她手上那串手串?我瞧着那丫头很宝贝呢,难道里头还有什么缘故?” “手串?”代月被我冷不丁的问题问的一愣。 想了半晌才回我道:“哦,小姐说的是她宝贝似的那一条哇!奴婢记得那好像是她娘留给她的遗物,还记得她刚进府的时候很怕生,整日里就守着那条链子。” “原来是这样。”难道真是我多想了? 那手链既是她娘的遗物,想来和姻缘之事也就没有什么关系,只是她家清贫,怎会有这样的好东西? 在我寻思之时代月又再说道:“哎,说起这链子也是巧,当年咱们举家迁往来仪县的时候书玉的链子一度找不着了,可把她急得哭了好些天,只是那丫头心眼实,害怕小姐您知道了会跟着难过,便什么也不告诉您,净在没人的时候躲起来哭。” 聊起昔日岁月代月脸上又寻回了那抹轻盈,嬉笑道:“可是谁能想着一到来仪那链子竟找着了,还是叫咱们二少爷给找着的。咱们二少爷也是心眼好,见那链子上的木珠子掉了不少,便捡空用紫檀木做了一模一样的给补上,再后来书玉就又像从前一样宝贝的带着,从来不曾离身。” 二哥? 难道说书玉心中的人竟是二哥? 我虽不敢十分断定,但多少有些定论。 难怪书玉丫头始终不肯说,哎,真够难为她的! 我思忖了一会儿,便对代月交代道:“代月,今日个我问你的话不必向书玉提,你只当什么也没听见就好。” 与其戳破这层窗户纸让她觉得难受,倒不如装聋作哑什么也不知道,如此我与她都可安心相对。 毕竟二哥已经成家多年,又和二嫂情深意笃,我不能为了书玉去勉强他的感情;且书玉从小心性高,我不能贸贸然去问她是否愿意做小。 “小姐,怎么了?”代月一脸迷糊的望着我。 我淡淡摇头:“没事,你别在她面前提这事就是了。” 见我摇头代月终于放弃了询问,回过身去继续插着她的花枝,却是我这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因为我明白明明爱着一个人却不能相守在一起的感觉有多痛苦,而书玉,默默爱着一个不可能爱上自己的人就更是苦不堪言。 因此一事,我心头开始碾压上一块不轻的石头,联想自己的经历,情绪便更加消沉郁结了,直到玲风从外头回来还有些恍恍惚惚。 连日来玲风一直守着丽妃那头的消息,几日下来,还真不算枉费功夫。 昨晚那场局虽没要了孩子的命,到底对孩子伤害不小,说是到现在都没能醒过来。 然而这还不是最可怕者,最可怕的是孩子身边还守着丽妃,那个恨不能将他手刃的丽妃。 这一招毒啊,因为谁都知道慕清晗虽为楚般离所生,但一直以来丽妃却对他宠爱有加,真真当成自己的儿子在养,如今孩子蒙难,她杨丽华当然有权利将孩子要到自己身边来。 纵使如今楚般离有所怀疑,孩子在丽妃手中也不由得她擅自行动,否则一个不好便是母子具损的下场。 我曾设想过丽妃对付楚氏的无数方法,陷害c毒杀c栽赃等等,却没成想到她会选择那么一条即毒又奏效的毒计。 自丽妃将清晗留在怡春殿养伤之后,原本还只是稍稍不安的楚般离开始狂躁,在怡春殿时便百般借口,不是说怕搅扰丽妃就说怕冲撞了圣驾,总之千个理由万个理由就想将孩子接出来。 出了怡春殿就更不必提,听说接连来没少对下人发脾气,弄得身边人人人自危,彷徨不知何处。 许是做贼心虚,又或是怕恶报来袭,尽管木秀那头仍无讯息,楚般离仍却是坐不住了。 在孩子被丽妃接到宫里去的第四天晚上,楚般离换了身素雅的衣裳便借着昏弱的月华寂静出行,目的地很明显,便是孟贵妃的冰泉宫。 可是谁能料到就在她披星前往冰泉宫时,却在中途的华清园前被毒蛇咬了。 等侍卫发现再送回雍华殿时剧毒已经发作,非但张不开口说话,就连额头也是紫黑的,虽请来太医救治,到底为时过晚,只能拖延几时性命罢了。 华清园是何等地方? 皇家内院的御花园,居然能藏有毒蛇,还在这秋凉之时将妃嫔咬伤! 内庭省这回可算是摊上了大麻烦。 听说皇帝瞧见丽妃之时当即龙颜大怒,把内庭省司苑吓得魂都要飞了去,若不是赵太后及时赶去,怕是司苑的项上人头就保不住了。 太后去时皇帝还在对内庭省的人大声责骂,于是便道:“皇帝,虽说内庭省司苑执掌宫廷苑宇一应事宜,到底不能全怨他们,现如今最要紧的是治好昭仪的伤,旁的事大可以后作定论!” “儿子知道。” “知道就好。”太后无奈叹息几声,转而对齐齐跪在地上的司苑们说道:“虽说今日之事不能全怪你们,清扫宫苑c确保宫苑安全到底还是你们的分内职责,今日昭仪蒙此大难,你们难逃干系。现如今也别在这儿跪着,赶紧的下去把各处都好好查一查,别再给哀家弄出什么事来,否则不要皇上下旨,哀家也会下旨摘了你们的脑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7回、冤债孽债终清了 “是!”太后说话柔中带刚,尽管没有似皇帝那样大发雷霆,仍却将内庭省司苑们吓出一身冷汗,一个个发颤的退了出去。 太后继而转向太医季衷全,问道:“季衷全,昭仪的伤如何?” “回太后,臣c臣”当着楚般离的面季衷全没能说实话,但是皇帝太后面前他也不敢欺君罔上,只是连连轻声摇头叹息。 “哀家明白了,你忙去吧,无论如何,你尽心就是。”太后一面说着,一面走进人群中去,此时丽妃正在床前,眼角含愁起身给太后行了一礼,道:“太后。” 太后并未回她,凤眼一瞥便径直坐到床前瞅向奄奄一息的楚般离,宽慰道:“孩子,你要挺住,没事的啊!” “太c太c太” 楚般离避开丽妃的嘴脸,拼命想要抓住太后,却被卉茸姑姑拦下了,太后抬眸一眨眼,拉住楚氏手道:“好好的,别怕。” “清c清c清晗!”任凭是谁,无论多么歹毒,牵扯到自己骨肉之时都会变,那一刻楚般离几乎已经只剩下一口气,仍却死死抓着太后的手喊出了孩子的名字。 太后顿首,问道:“想见孩子是不是?卉茸,快去将清晗带过来!” “不c不c不!”楚般离一个劲摇着那濒临死寂的脑袋,瞳孔中快要急出血来,抓着太后的手也更见用力了:“僖c僖c僖c僖c贵c贵c贵嫔!” 楚般离跟在丽妃身边数十年,二人素来不相分离,而今日死在前头,楚昭仪却连看也不看一眼丽妃,而是口口念念喊着僖贵嫔,饶是再糊涂之人也该瞧得出来当中有事,何况于跻身宫廷血水数十载的赵太后? 她老人家冷眼转瞥丽妃一瞬,继而沉思半晌,终于吩咐道:“皇帝,楚昭仪如今伤成这样,一时半会怕是照顾不上清晗了。丽妃那头有个木修仪已经够忙的,往后就把孩子挪去彝斓殿交给僖贵嫔照顾吧。” “太后!”太后的精明丽妃怎么不晓,可她除了这样喊两声还能说些什么? 这不,太后一个眼色抛下去便立即吓得畏缩回去。 自太后下旨将慕清晗给僖贵嫔抚养,楚般离狰狞的脸终于露出一丝平静。 尽管皇帝c太后离开后是丽妃守在雍华殿,她也没能露出之前那样的恐惧,然而毋庸置疑,对于怀揣杀子之痛的丽妃,在楚般离生命的最后时光是不会让她舒舒服服离开人世的。 这就是后庭险恶之处,纵使是对事情有所猜测的太后也不会多加束缚,毕竟她清楚知道楚氏已经回天乏力,毕竟她清楚知晓楚氏的品行。 事到如今保住她的孙儿慕清晗是要责,而一个即将离世又作恶多端的妃嫔,且让她自生自灭罢了。 楚般离离世时带着怎样的凄苦c带着怎样的恐惧于我同样一文不值。 我所关心c我所在乎的是这宫里我又少了一个障碍,我的孩子清远又能多得一份平安,太子哥哥登临地位又会多加一重保障。 楚般离去后木秀也苏醒过来,时机恰到好处,令我不由得猜测这十数年的屈辱是否是她使得一个寒蝉之计,因为人家自从醒来压根就不疯癫了,只是变得异常冷漠,任谁也不会多说半个字, 大抵瞧着指望不上,丽妃对其也越渐冷漠,从最初的日日探望到最后不闻不问,只当养了一个死人在身边罢了。 最终还是太医说道:木修仪虽然不再疯癫,但疯癫多年,又遭逢大火荼毒,神智已悖常人,继续留在宫里怕是不宜。 听得此说,才刚回味起昔年时光而心存春心的皇帝也泄了一口气,每每提及都哀声叹气。 木秀即为皇妃,出宫回故园是不可能之事,即使不能呆在宫墙也必不能出皇家势力,最后还是她自己提议自请去皇陵守陵才终将此事压下,不然丽妃那头又不知要如何闹下去。 毕竟,人是她从冷宫拽出来的,若由得木秀再次爬上龙床,只怕丽妃杀了木秀的心都有。 临别之前木秀去给两宫太后请过圣安,都说了些什么外人未必知晓。 只有一样,二位太后先前觉得亏欠于她,并不同意她去往皇陵,毕竟她从十几岁入宫到现在,十几年光阴过去了,对二人极为孝顺,后又在冷宫受了那些年的罪。 也不知是缘分使然还是恰恰真巧,在她离开那日我竟在庆寿宫前遇上了她,因有当日在冷宫的缘分,今日再见着她我并未感到意外,只是细细对她端倪了半晌。 那日她一身素雅的湖蓝色裙装,鬓边未着任何修饰,两耳垂着一副老旧的珊瑚耳环,看得出是昔年陈物,若我猜得不错应该是当年蒙宠之时皇帝所赐之物吧,不然她也不会戴着。 如此想来木秀对皇帝应该还存有余情的吧,只是她纯情纯心,宁愿将那份情掩埋在心底里也不愿再留在这污垢丛生的宫墙饱受摧残吧! “贱妾木氏给兰妃娘娘问安!”木秀终于率先打破相视许久的场面屈膝向我行礼,那清癯而瘦削的脸上已经失去了昔年少女的光华,流下的竟是沧桑与凄凉。 “修仪姐姐好。”我旋即微笑以对,礼貌对她说着。 她并未有任何异色,眨眨因饥瘦而深陷黑眸,而后才勉强扯出半分笑意:“都说娘娘您风采不凡,今日一见当真是别具风格。” “什么风采不凡?什么别具风格?都不过是无稽之谈罢了。木姐姐,我与您原本是一样的,无论历经过什么,做过什么,都不过是人世间一叶浮萍,无来由搁浅在这朱瓦红墙之中,从此了却一生。” 我叹息一声,无尽感触从心涌出,对她说道:“姐姐此去路途遥远,还望姐姐好自珍重。” “多谢娘娘美意,贱妾自当如此。”她再次向我福身行礼,看她今日种种行径我已笃定当日北苑她实是装疯买傻,更确定北苑那次大火源自于她,因而在她抬步前行时出言问道:“姐姐,妹妹心中存有一虑,姐姐可否为我解除此惑?” “娘娘请讲!” “姐姐不恨她吗?” “恨!” 对于彼此心知肚明之事无须多言对方也能明白,尽管楚氏已去,尽管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些年,尽管她看起来对任何事都已经冷淡如霜,真当提起此事那平静的秋湖还是泛起涟涟波浪。 她慢慢转过身来,对上我的目光说道:“可是恨又能怎样?能换回我木家的本该有的荣耀吗吗?能换回我十数年的光阴吗?不,不能够了,从我天真的踏入这宫中开始一切就已经改变,纵使再怨再恨一切都已经回不去了,更何况她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报应,我又为何要抓着不放呢?为那么一个人,不值得!” “我明白了,谢谢姐姐。” 怨不得她此前在怡春殿一直装没醒过来,她本是纯良之人,不似楚般离险恶之辈,纵使当年是楚般离害得她生不如死她也不愿落井下石,在丽妃结果了楚般离性命之时再给她补上一刀,因为不值得,所以她只好选择沉默,只能选择沉默。 “不必。”木秀边说边转身离开。 她的声音依旧生冷,在这泛着秋风的宫墙里不免有些萧瑟之感,终是回想起什么才转过来对我说:“娘娘,贱妾知道您是善良之人,既能不问情仇去保护一个无辜的孩子,想必也不会去伤害别的人对吗?” “姐姐何出此言?”我虽有疑惑,却未直言相问,而是这么着问到。 木秀并不躲闪,直接回我:“娘娘不必装糊涂,我知道您在查刘易升和阿离的底细,如今既要走了,也没什么好忌讳的,当日那把火是我求阿离放的,为的只是将我从冷宫弄出来。娘娘,贱妾知道您是好人,必不会去伤害他们,如今要走了,也没什么好为他们操办的,只求娘娘能看在贱妾的份上,往后对他们多加照拂一点!” 好个聪明的木秀,明明担心我会去动那二人,却换来这么漂亮的一番说辞,说到底还不是心存顾忌。 望着木秀逐渐远去的背影,我心间一团浊浪逐渐排开。 她如此颖慧,怨不得当年丽妃之事丽妃自己尚且不知,她却能嗅出味来。 怨不得冷宫数十载,叶氏c裴氏等一进去就一命呜呼,她却能独善其身,十数年安然过活。 只可惜,如此玲珑一个人,白白在这死寂的宫墙耗费了半生,甚至于下半生也不能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木秀走后的那天傍晚,我刚用过晚膳,就听见外头起了匆忙细碎的步伐,接着就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待唤来竹轩一问方知是九皇子慕清晗殁了。 具体原因尚不清楚,只听传言说是上回落水后一直没大好,听到楚般离去世的消息后愈发病得重了,今儿个一个不好没能挺过来,这就殁了。 一个没挺过来就殁了? 说得多么轻巧! 那样一个孩子,纵使母亲的离世对他打击很大,至于毙命吗? 杨丽华,你是否也太狠毒了些? 楚般离已死,你为何连一个孩子也不肯放过? 如此急匆匆下手,真就不怕报应不爽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8回、不堪回首月明中 我吓得不轻,身子冷不丁跌倒在暖炕上,呼吸顿时凝滞,神情也有些木讷,急得竹轩急忙唤道:“娘娘!娘娘!” “我c我没事!”我极力平复心情。 竹轩也过来搀扶住我,且劝说道:“娘娘,这怨不得您,是他母亲作恶多端,咱们已经帮过他一回,他仍旧这个下场,是命呐!” “不!哪来的命?” 平心静气之后我方道:“我不信天,不信地,更不相信什么该死的运命!尤其在这权力盘根错杂的宫墙,命运更加不可信!” “哎!”竹轩长长叹息一声,“娘娘能明白最好,不单是这宫墙,其实天下莫不如是,什么运?什么命?不过是落寞时一声安慰自己的谎言,说到底这世上之事只有一个道理,那就是‘弱之肉,强之食’。” “‘弱之肉,强之食’”我反复呢喃着竹轩这句话,的确,这世上之道莫不如是。 若是楚般离够狠够强,不至于连自己的孩子都保不住;若是当初强悍者不是慕元昊而是玉郎,我就不会被逼嫁入宫中;若是当时太子哥哥是那个最强悍的人,大哥也不会无辜枉死 凡此种种,正在向我昭示着一个最浅显的道理,那便是想要好好的活下去,我必须变得强大,必须变得非同一般,必须能够独当一面,扫尽一切污垢。 想到这儿,我开始为以前效仿德妃安然后宫的想法感到羞愧。 置身事外,独处一生? 已然踏入这豺狼虎穴之地,我还有可能置身事外c安详一生吗? 不! 不能够了! 这一辈子或许我都不可能再有安详可言,但我必须要去争取活着的权利,既要争取,就要扫平一切障碍! 楚氏已除,下一个该当丽妃了吧? 在我下定决心开始针对丽妃之时,玲风探来消息,说是据落青云观测,惠妃似乎是有了身孕。 玲珑! 身孕! 我脑子轰然遭了一击,非但没有半点高兴之意,反生出一股子愁意来。 这愁并非是嫉妒,而是源于她的身份,顾忌她的身子。 她与六王本是两情缱绻的眷侣,被皇帝棒打鸳鸯不说,还活生生害死了她的男人与孩子,现如今怀上皇帝的种,她该是何心情? 回想起六王,她又该如何自处? 还有那个尚未长大就被诛杀的可怜孩子,它日诞下皇子,玲珑是否会不断想起他来? 玲珑之事于我终是一块心病,是否属实必当是要去看一看,故而翌日一早我就带着竹轩与玲风去了秋澜殿。 一如往常,秋澜殿依旧冷清,没有闲杂人等,也无多余冗杂的声音。 那时秋阳正劲,但因尚早的缘故,阳光洒在身上,倒有些暖洋洋的意味。 一进宫内,就见玲珑坐在宫院内的石凳上。 她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脸上未着妆彩,一头如瀑般的青丝垂过肩头,正仰头闭目数着些什么,口中低低道:“八c九c十” “兰”玲珑身边站着彩凤,彩凤见我们进去,立即要叫出声来,只是在她还未出声之际已经被我嘘声打断。 彩凤也是个伶俐人,立即止了声音,对着我用手指了指墙上的雀儿。我这才明白,原来玲珑所数的是那墙上麻雀的只数。 果不其然,一会儿后她饶有兴趣的说道:“十三只!彩凤,是十三只对不对?元醴说过我不会数错的,他” 睁眼见我,玲珑立即将话系数吞入腹中,一改方才难得的愉色,僵了僵脸对我道:“妹妹,是你来了。” 玲珑语气淡淡,瞬息间仿若从云端坠下。我不知是否是我的闯入打扰了她,还是她唤六王之名被我听见了才这样,一时间心中有些不安,却见她缓缓转了笑意,道:“坐吧,好些天没见你过来。” 我对她微笑点头,说道:“玉姐姐身子不好,妹妹怕打扰了姐姐。” 打扰是假,实则是最近我忙着楚般离之事,一时没有空闲过来看她。这要不是玲风突然告诉我她貌似怀有身孕,只怕我还要等处理了丽妃再来与她好好叙谈。 “什么打扰不打扰的?”玲珑抬首望了望天空,清冷的嘴角兀自勾起一抹苦笑,“我这身子不中用,迟早都是那么一回事,能在死前多看看你们,也是极好的。” “玉姐姐,切莫如此说话。”我旋即捂住了她的嘴,又伸手握住她的手,与她坐得近了一些,慢慢劝慰道:“世事伦常,有谁竟能得意?姐姐身子弱不假,好生调理,却也不是挨不下去,不是吗?何况姐姐还有家人,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为了她们也该保重这身子骨不是?” “我已经保了她们这些年,够了。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他们的运命终究不在我的手中。” “姐姐!” “不要放在心上!”玲珑反手在我手背轻轻一拍,强扯出一抹微笑,“我不该跟你说这些的,都怪我,许是最近病久了,脑子有些不清楚,你权当是我说的胡话吧!切莫放在心上!” 不知为何,我总觉得她今日与别日不同。 虽仍旧是一如既往的萧索,但隐隐间更觉得有些厌世的意味,故而对于怀孕一事,我更是无从问起。 我在秋澜殿陪玲珑聊了半晌,直至她累了才离开。 临走时玲珑唤了彩凤相送,彩凤是玲珑的心腹,我本想借机问一问她有关玲珑之事,谁料还未开口就见她屈膝意欲向我行跪礼。 我忙与竹轩等将她搀扶起身,问道:“彩凤,你这是做什么?” 彩凤眼泪刷地流了下来,呜咽道:“兰娘娘,求您救救我家主子!” 我那好不容易安定的心被她这么一弄又提了起来,用娟子擦干她的泪水,柔声问道:“怎么了?你好好说话!” 彩凤便答:“兰娘娘,我家主子怀孕了!” “怀孕!是真的?可经太医确认过了?” “是真的!”彩凤像小鸡啄米一样点着头,“我家主子略通医术,这种事情根本不用太医,主子自己就能确定。” 经由彩凤的简述与我而后所查我方知晓。 原来玲珑外族一家是有名的医药世家,她母亲自幼习医,生下玲珑后又将一身本事传给了玲珑,故此玲珑算得上是个修为不浅的大夫。 想到此,我的心陡然惊了一下,原来那天在荣慧堂竟不是我多疑,玲珑她果真在替我号脉,如此说来远儿非皇帝血脉一事她也是知道的! 既如此,她还如此待我,是真心与我对了眼还是别有企图? 不怨我思想龌蹉,竟把玲珑想得如此不堪。实则是宫墙险恶,我不能拿远儿的性命做赌注,也不能拿玉郎的性命做赌注。 彩凤拉着我哭哭啼啼道:“兰娘娘,我家主子的过往我相信您应该早打听清楚了对吗?这些年主子身子不适,多少有前尘往事的牵扯,如今得知自己怀有身孕,更是郁郁寡欢,兰娘娘,奴婢知道您是个通透人,定能明白其中的道理,对吗?” 玲珑对六王爱之入骨,对小王子也是倾尽心血,却害他们落得如此悲惨的下场。 如今怀上罪魁祸首慕元昊的孩子,她要如何自处? 又要如何面对她的爱人与孩子? 这道理我明白,只是 彩凤将这些告诉我,就不怕我表里不一,背后捅玲珑一刀吗? 我并未回答彩凤,而是问:“彩凤,为何是我?和”我本想说和贵嫔不是更适合吗?然而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反而道:“好,我答应你。” 彩凤既然找我,就说明她定是左右权衡了利弊。 为何要找我,又为何不找如意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笃定我能帮玲珑! 何况玲珑既然知道远儿非皇帝所生,那么她的心腹彩凤也一定知道,她若是要算计什么,我也逃不掉。 见我答应,梨花带雨的脸上立即绽放出笑容,感激道:“谢谢您!” 我摇头:“不必,彩凤,我虽然答应了你,可我并不确定是否能帮助玉姐姐,所以你还是不要对我抱太大希望。你终日侍奉在侧,记得多多开解,尽量不要让她往歪了想!” 虽应下了这差事,我脑中却是一团乱麻,全然不知从何处下手。且玲珑知远儿非皇帝亲生一事于我心中终究是个疙瘩。 回了长信宫后我心绪颇有不宁,便命玲风传了落青云前来。 落青云来时我正单手撑住额头在闭目凝神,还是竹轩低声唤了两声才睁开眼。 落青云一揖身,抬头看着我道:“您不舒服?” “有些闷。” “那臣先给您号脉。” 落青云言毕就要上前替我号脉,却被我摇手阻止,我坐正了身板,接着长长吐出一口浊气,挥手屏退闲杂人等,而后开腔说道:“我并非身子不舒服,落青云,惠妃懂医术,你可知道?” 落青云并未有多大惊讶,想了一会儿后才回我:“小人不知,怎么了?” “我怀远儿时她为我号过脉!” “您是说”这一下落青云立即大变脸色,惊恐道:“您是说惠妃她c她知道了清远小王爷的身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9回、谁人解得如意心 我摇头:“她是否知道远儿的身世我不得而知,但远儿不是皇帝亲生她定然知道。落青云,我现在很不放心,你说万一她要是” “所以您找小人过来是想让小人带话给王爷吗?” “是!也不是!”我有些胡言乱语,落青云已被我弄得有些迷茫。 等我镇定后再又说道:“按说我不该怀疑她,毕竟c毕竟这么久过去了,她一直都在帮我,还从未害过我,而且玉郎也对我说过,他说玲珑不会害我,可事关玉郎与远儿,我不得不c不得不小心谨慎,落青云,你能明白吗?” “小人明白,不过您放心,王爷既说惠妃不会害您那么惠妃就绝对不会害您,所以您大可安心。” 我点头,心中也畅快了不少。 是啊,玉郎既说玲珑不会害我,我又有何可担心之处? 且我与她素无利益瓜葛,她又为何要害我? 这样想着,心中更舒服了不少。 随后我又将玲珑身怀有孕的消息告诉了落青云,并要他小心些给玲珑看胎的太医,千万确保所用药物于玲珑身子无害。 落青云却是一笑,对我说道:“您可真是多虑了,方才您不是说了吗?惠妃颇通医术,既如此,她会识辩不出药物好赖?” “也是。看来是我欠考虑。” “您这是关心则乱。”落青云说道:“王妃,其实您大可不必担心别人会在药物中对惠妃下手脚,她是大夫,没有人能毒害到她。常言道心病难医,惠妃伤的是心,若是心病不除,就是再好的神药怕也救不了她。” “我明白了。”落青云所言不假,玲珑之所以如此,为的还不就是枉死的丈夫和孩子吗?可这逝者已逝,我又如何能打开她的心结? 由彼思己,我干涩的眼眸顿时湿润起来,低声喃喃说道:“落青云,我想他了,你” “小人知道,您的话小人会如实带给王爷。” 我知道他是个通透人,因而也不再多言,无力的对他微微摆手,又命玲风送他出去。 落青云再次行礼,而后起身离开,走到门帘处似乎想起了什么,又再折回来,略微一顿后终于还是对我说道:“王妃,贞妃娘娘有喜了。” “什么?”我腾地起身,“贞妃夏婉?她!” “没错,是她,她不比惠妃,您往后遇着她要多加小心。”落青云未再多言,说完这几句话就转身离开。 我明白他的心思。 夏婉与玲珑面和心违是无须言明之事,我如今与玲珑亲善,势必会成为夏婉的眼中钉。 寻常时间也倒罢了,夏婉她多年不孕,而今怀上龙嗣,天晓得会引来多少事端? 浩浩深宫从来不乏爱挑事端c背后捅刀之人,纵使贞妃不会拿这得之不易的孩子做文章,也免不了眼馋之人暗下桩子设我一局,到时徒惹一身晦气,何苦来哉? 得知夏婉与玲珑同时怀有身孕,我这心突然开始不安起来。 似乎也太巧了一些,两个差不多身世之人,一同在深宫之中数十年,早不怀孕c晚不怀孕,偏偏这个时候怀孕? 个中情由我不得而知,唯一能做的便是多去秋澜殿看看玲珑,陪她多说几句话,解些烦闷。 至于丽妃之事,尽在掌握之中,却不能急于一时。 如今秋意正浓,秋澜殿的花草树木却依旧浓郁,全不似别处金黄铺就,秋风过而横扫万千落叶。 玲珑依旧懒散如是,不梳妆打扮,亦不抬步出门,每日神情恹恹地坐在院内,或抬头望望四角的方天,或极目远眺,尽己所能去搜寻院墙之外的秋色。 如此憋着,好人也该憋出病来,故此我私自叫来了史姐姐与薛妹妹。 不巧的是甘琳也过来了,她年纪小,说话没个把门,逮着什么说什么,全无半点忌惮。 我们刚聊到这满院囚绿,她便哼哼道:“惠妃姐姐这儿好归好,一年到头总一个色,也太单调了些,不好玩!” “都多大的人了,还想着玩?” 史姐姐宠溺的揉了揉她的发丝,笑道:“按说你如今已经侍寝,是个大人了,别老想着玩。” “才没有,再说我说的是实话,就连和贵嫔姐姐都改了性子迷上花花草草,惠妃姐姐这儿来来回回还是这么几株常青树,早就看腻味了。” 甘琳边说边瘪瘪小嘴,乏味的来回跳动。 和贵嫔? 花草? 上回乌孙崖找上我还真说过这么一件事,说如意在鼓捣菊花,我当时没太放在心上,只当是她没事找事,故意戏耍于我。 而今想来似乎有好长一段时间没见过如意了。 她不是和玲珑最要好吗? 怎么玲珑有事她却不见了身影? 我暗暗思量,却不道破,心中却已带疑,找着机会,一定要让映容姐妹好好看看,看看她颜如意玩弄的花草究竟藏有什么玄机。 我亦娇宠的戳了戳甘琳的小脑袋:“你这丫头,真真欠打!既嫌这儿单调,又大老远跑过来做什么?在这儿叽叽喳喳嚷个不停,仔细吵烦了玉姐姐,叫和贵嫔知道赏你一顿打!” 她嘻嘻一笑,也不回我。 我又道:“我看你呀是被皇上给宠坏了,没得挑三拣四!要热闹,上皇上那儿去,别在这儿吵我们!” 我这么一说,史姐姐与薛采女都咯咯低笑出声。 甘琳刷的一下脸红了起来,跑到玲珑身边摇着她胳膊撒娇:“惠妃姐姐,您看看!兰妃姐姐惯会欺负我!我不依,您得给我做主!” “我哪儿欺负你了?你倒说说,你是不是挑?皇上是不是宠着你?” “我c我你c你”她又羞又臊,急得直跺脚。 “她还小,脸皮薄,你别再取笑她。”玲珑咳了两声,面有些许牵强的笑意。 也算难得,这些天,我已不记得她是否有展颜笑过,能逗她轻松一时,也是好的。 见她开怀,我心中淤积的一块石头也松了些。 但另一间事却压上了心头,那就是如意究竟在干什么?意欲何为? 心有所虑,故而一出秋澜殿,我就转道去了钟粹宫。 好在两宫相距不远,没一会儿功夫就到了。 我去时如意不在宫内,宫里的下人说是去了花房,还没回来。 花房? 事情越发透着奇怪,教我不得不往深了想。 时日尚早,这便往内庭省的花房去了。不早不晚,半道上恰好与如意撞个正巧。 她身后带着两个宫女,手中抱着一盆紫燕双飞,很不惬意地瞅了几眼,眉头微蹙,随手将之塞给了身后的宫女,道:“拿着,怎么办你知道的。” 宫女抱过花,点头答:“娘娘放心,奴婢知道。” 看这样子,她依旧很不喜欢花草,那么要来做什么? 我想不透,也就未再多想,继续往前走去,待到她跟前才叫住她:“贵嫔姐姐!” “兰妃?”她见了我并未见礼,也未停驻,只是冷森森看了一眼,继而继续前行,且行且道:“你找我?” 擦身而过时我依稀闻到一股淡淡的幽香,像是从她衣服上散发出来,又像是从那花上慢慢沁出的,究竟如何不得而知,只是好闻得紧,我也就没多想。 回她道:“不是,恰巧路过。” “路过?”这一回她反倒停了下来,看看我,再转首瞅瞅身后不远处的花房,朱唇斜勾,忽地冷哼一声,挑起秀眉问道:“兰妃娘娘,你这路过也路过的太蹊跷了吧?你住长信宫,这儿是内庭省,中间隔着数堵宫墙,莫非你也要去花房亲自择花?” 她目光含着挑衅c冷笑与不屑。 我并不恼,也不怒,瞅瞅花房的方向,又捻了捻她身旁丫鬟怀中抱着的紫菊,对她回以一笑,迎眸道:“有何不可?姐姐可是忘了,妹妹我素来不务正业,也喜欢折腾这些花花草草,如今得闲,正好来看看有什么新鲜东西。” “口是心非!我看你看东西是假,来看我干什么才是真吧?”如意面带不善之色,“兰妡,我警告你,我颜如意可非善类,惹恼了我有你好果子吃!” 玲风被如意这话说的气血不顺,正道“贵嫔娘娘,您!”时就被我扯了扯。 我对她摇头,示意她缄默,而后揽了一脸和笑上前对如意道:“姐姐的话妹妹记得,妹妹别无他心,只是担心玉姐姐。” 她脸上之色缓缓舒展,冷眉对我:“如此最好!兰妡,你不干涉我最好不过,玲珑夺势,你若无事多去秋澜殿走走,至于旁的我自有主张,你最好别掺和!” “妹妹记住了!” 我虽应下,却不代表我真会乖乖站到一旁置之不理。 自有主张? 她究竟有何主张? 又想做什么? 我与她不算交好,却也算得上是熟人。 当日为我她能不惧风险得罪楚般离与丽妃,后为了薛旸妹妹,她又不畏嫉恨掌掴裴瑛,可见她一腔热血,愤世嫉俗。 而今玲珑受难,按她的性情,如何可能放任不管? 既然要管,肯定不只是扇两巴掌c痛打一顿那么简单,那么她究竟要做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0回、丽妃大闹彝斓殿 “娘娘?娘娘?落青云来了,就在外头。”我撑额遐思之际,竹轩过来提醒。 我这才记起来,回宫途中曾要玲风去太医院请落青云过来,这便清了清神,揉揉吃痛的额头,挥手说道:“快让他进来。” “哎!”竹轩轻应一声,静静退了出去。 不多时,落青云在竹轩引领下俯首进来了,见着我立即行跪拜之礼,我忙道:“别多礼,快起来吧!” 没见着玲风,我便跟着问了一句:“玲风呢?怎么不见她回来?” “回娘娘的话,玲风姑娘半道上遇着代月姑娘,代月姑娘好像有事找她,玲风姑娘就随她去了。” 落青云为人很谨慎,只要我身旁不是玲风c书玉或代月她们,他便会恭谨的唤我娘娘。 “是这样,我知道了。”代月还忙着部署对付丽妃一事,她找玲风,估计是有什么棘手之事要玲风帮忙才是。 落青云随后问:“娘娘您这时候唤微臣过来,可是身子不舒服?” “倒不是。” 我摆手回他,对竹轩点点头,示意她将我之前准备好的东西拿出来,且对落青云说道:“落青云,这是两瓣紫菊的花瓣,你看看,可否有问题?” 落青云闻言,从竹轩手上接过花瓣,先放在手中仔细观察,再捻起放在鼻尖嗅闻,神色淡然道:“娘娘,这花瓣稀松平常,并无问题。” “你断定?” 落青云毅然决然回道:“微臣自幼随父习医,辨识药草,绝对可以断定,娘娘给的这两瓣花瓣是寻常紫菊。” “那就怪了!” 没问题? 如意之言分明是要我不要多管闲事,且她对花草诡异的态度也令我惑然不解,说那花没问题,怎么可能? “娘娘,可否容微臣多问一句,您这花瓣从何而来?” “和贵嫔那儿得来。”我如实作答,那是我在路上遇见如意时借着机会从花上扯下来的,为的就是一探究竟,说完我又道:“落青云,我当时闻到一股异香,不能断定是否来自这花,所以临时起意,借故折了两瓣花瓣,要你辨认。” “异香?” 落青云若有所思,喃喃问出声来,抓了抓脑后问我道:“娘娘,您还记得贞妃身上的异香吗?会不会这两样正是相辅相成的?” 他话说一半,但并不影响我的理解。 落青云又问:“要不要微臣也去接近一下和贵嫔?” “不可!”我急急打断,又对他道:“和贵嫔不是贞妃,她那个人性情刁钻古怪,轻易惹不得,且依我看来她是有功夫的,你贸然接近只会惹恼了她!” 落青云听闻,有些犯难:“那该如何是好?” 我也没什么好法子,却又放心不下,这时静默的竹轩悠悠开口,对我说道:“娘娘不必忧扰,有些事其实没必要落太医或是我们中的任何一个人出面。” 我立即有了兴趣,问她道:“你有法子?” 竹轩点头:“贵嫔娘娘防着咱们,且今日已经说得明白,不准许您干涉她的事情,所以您再继续追查下去必会惹恼了她。她不是寻常人,所以断断不能再揪着她不放。娘娘,其实咱们可以将目光转向贞妃,您说呢?” 是啊,我怎么就没想到? 看如意那意思动夏婉是毋庸置疑的事情,既然如意不能入手,为何不能从夏婉入手呢? 我知竹轩老成,便将任务给了她。 且从落青云那儿已经证实,贞妃身上异香就是丘家秘药,那么秘药的其它部分应该在皇帝身上! 如此相合,才能有奇效。 想着如意近日的异常和她昔日的手段与脾性,我几乎可以断定那药不是夏婉自己所带,而是她颜如意神不知鬼不觉放上去的。 可她图什么? 明明是夏婉伤了玲珑,如意怎么还要帮着夏婉争宠? 难道说她是要 如意身上的谜题我暂时是解不开了,且说丽妃那儿已经安排妥当,就等着揭开帷幕,将她数十年不可撼动的第一宠妃地位给推到。 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就是这个道理。 当然,楚般离是那寒蝉,丽妃是跳跃的螳螂,而我却不想做那只雀儿,只为在这宫中想做那只雀儿的大有人在,她孟依梅不就是最好的一只黄雀吗? 论手段,她有! 论身份,她有! 论地位,她有! 论狠辣,她也有! 最重要她和杨丽华有割不断的主仆情,有忘不掉的血海仇,还有数十年你争我斗的旧日恩怨。 用她来对付杨丽华那是再好不过了! 才刚将楚般离扳倒的丽妃万万没想到就在她刚为儿子复仇之时自己却已经大难临头。 话说回来,这也怨不得我,如不是她丽妃太过歹毒,事到如今还不肯放过一个没有亲娘的幼子,我又哪里能下定决心再送她一程? 贞妃不是玲珑,既没有她断病治伤的本事,也无玲珑旧情难忘的哀思,她怀上龙嗣一事很快六宫揭晓,丽妃杨丽华自然也已知道。 听说消息传到她耳中后她将自己锁在怡春宫内喝了许多酒,边喝边哭c边哭边喝,至于最后稀里哗啦一塌糊涂。 这也就算了,偏巧不知她抽的什么疯,竟在这时带人赶去了僖贵嫔的彝斓殿,二话不说抓住僖贵嫔抬手就打,“贱人!你知道的对不对?” “嫔妾不知娘娘所言为何?贱妾若有不是之处,还请娘娘明示!” 僖贵嫔吴若水自九皇子慕清晗被害之后就一病不起,如今丽妃突然闯进去给了她几巴掌,当即吓得她翻滚在地,向丽妃嘤嘤啜泣。 面对如此的丽妃,其他宫人皆不敢擅动。 唯有僖贵嫔的贴身女官初柳扶抱住摇摇颤颤的吴若水伏地争辩:“娘娘!您这是做什么呀?我家娘娘还病着,不管有什么也不该动手呀!” “动手?我打她还是轻的,我要杀了她!杀了她!” 丽妃昔日妖娆霎时变得狰狞恐怖,她一脚将初柳踹出,再毫不心软的掐住了僖贵嫔吴若水的脖子,恶狠狠道:“吴若水,你早就知道的对不对?你和那个贱人一起勾结起来暗害我对不对?” 酒劲当头,丽妃已经昏了头脑,竟下足了狠劲要取吴若水的性命。 没一会儿吴若水细嫩的脖子已经被掐得带黑紫色,脸更是因为血气不通而显紫黑,全凭一股毅力支撑住最后一口气,争辩道:“娘娘嫔妾c嫔妾不知道您c您在说说什么!” “娘娘,求您了,快放手!有话好好说!”初柳从地上爬起来,拼了命试图去掰开丽妃的手,“娘娘!您放手!来人呐!来人呐!快来救救我家娘娘!快来” 那丫鬟虽奋力保护着自己的主子,却敌不过丽妃的人。 没喊几句就被丽妃身边的太监海贵与宫女萱儿c如笑按住了。 好在彝斓宫有个杨昭媛杨青霞住着。 她听闻动静后率先赶了过去,又命宫女太监悄悄往皇后以及邻近位份可比丽妃的妃子传递消息。 秋澜宫在彝斓宫西方,与之比邻而居,我长信宫与德妃的永信宫则在彝斓宫前方,故而都收到了消息。 待我们赶到之时丽妃已经红了眼,非但是僖贵嫔叫她掐的快断气,就是赶过去相救的杨昭媛也被她一连扇了好几巴掌,毫无顾忌的将她踹出去大吼怒骂道:“滚!贱人,你怎敢管本宫的闲事?” “娘娘,嫔妾卑微,的确不敢管娘娘的事,可是僖贵嫔她c您再不松手她就快被您掐死了,娘娘,不可胡来呀!” 杨昭媛挨了打,却还是苦口婆心的劝着杨丽华 可她杨丽华哪里肯听?竟再次抬脚一脚往杨昭媛身上踹了过去。 杨青霞猝不及防,立即向后倒过来,恰撞到病怏怏前往查探的玲珑身上。 “玉姐姐,小心!” 我当时吓得心都悬到了嗓子眼,玲珑本就体弱,如今更是身怀有孕,如何当得住这样的冲击? 我连忙冲了过去,可终究还是缓了一步,冲上去时玲珑与杨青霞已经双双倒在了地上。 许是听了我喊出的话,杨青霞在倒地之前尽己所能扭转了身子,再让玲珑往她身上倒去,将对她的伤害降到最低,这才缓下我一口气。 “放肆!丽妃,你疯了不是?公然责打无罪妃嫔,是何道理?还不松手!” 这一声喝是德妃发出的,纵观在场诸人,也只有她德妃有此身份c有此地位可以喝她丽妃。 德妃随之吩咐一声,随行的宫女c太监立即上前去救吴若水。 丽妃并不予理会,但还是在德妃面前收了所有动作。 我懒得管她,急忙前去搀扶玲珑,满脸忧色问道:“姐姐,你没事吧?” 她有孕之事别人不知,我可是知道的,且她身子本就孱弱,这一摔差点没把我的心给吓出来。 杨昭媛也是一脸惨白,赶紧起身致歉:“惠妃娘娘,对不住,嫔妾不知” “我没事,倒是你”玲珑在我的搀扶下起身,杨青霞也跟着站起来。 玲珑看着杨青霞红肿的脸颊和方才为保护她而磕伤的额角叹气,伸手在伤口上头轻抚了抚,道:“都流血了,很疼吧?” 杨昭媛苦笑摇头:“嫔妾无碍,只要娘娘您没事就好。” 彼时,吴若水还未完全喘匀气,正在初柳的搀扶下起身,气息微弱地对二人说道:“对不住,惠妃姐姐,昭媛妹妹,都是我连累了你们,咳咳咳” “娘娘!娘娘!娘娘!”吴若水一句话说完,就听见初柳慌忙喊叫起来,正是吴若水病恹恹的身子倒了下去,幸亏初柳贴身扶得紧,才未倒在地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1回、忽闻孕信醉天子 我们慌忙查看吴若水时,德妃已经对宫人催道:“还愣着做什么?赶紧传太医!” “吵什么?吵什么?大半夜不睡,都吵什么呢?”随着不悦的斥责声起,门外响起了朱庆尖锐的嗓音,“皇上驾到!” 慕元昊驾临,我们自然是跟着德妃行跪拜大礼,丽妃亦然。 听闻皇帝来临,她脸上却根本看不见任何慌张,依旧泰然自若,就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但当见到皇帝身边与慕元昊着同一色寝衣的夏婉时,脸色顿时变了,别提有多难看。 不难看出,皇帝这是刚从夏婉的温柔乡中惊醒,怨不得一腔怒火。 可毓秀宫在西宫,彝斓殿在东宫,不仅隔了几重宫墙,还隔着中宫,这瑟瑟秋风,怎么也没把皇帝给吹清醒一点? 还是说她夏婉宿在了皇帝的福元殿? 这么点时间赶过来,从毓秀宫万万做不到,也就是说他们的确是从福元殿过来。 是呢! 夏婉既有秘药,又有胎儿,且生得如许妖娆多姿,慕元昊怎能不动心? 哈! 这下杨丽华的醋坛子该打翻了吧? 夏婉俨然不是什么安分人,见着晕厥的吴若水以及一脸伤痕的杨昭媛立即冷笑问道:“哟!僖贵嫔与杨昭媛这是怎么了?难不成住在一宫不和打架了?下手可够狠的,怎么僖贵嫔都给打晕了?杨妹妹,你这就忒过分了!僖贵嫔怎么说都还病着,哪由得你下这么重的手?” “不c不c不是!”杨青霞才刚回缓的脸色因夏婉这一番话立即回了原先的惨白,见慕元昊面有愠色瞅她,立即辩解道:“娘娘,嫔妾没有!” “那这是怎么回事?” “是!是!是” 杨昭媛吓得噗通跪在地上,只一味支支吾吾不说话。 吴若水的女官初柳也未多言,看样子是怕了丽妃,不敢向皇帝告御状了。 “德妃,你说!”皇帝隐有薄怒,对德妃开腔。 德妃福身作答:“回禀陛下,是丽妃喝醉了酒,因此胡闹了一番!” “醉酒?德妃,你可真说的轻松,醉酒能从怡春宫跑到彝斓宫来?醉酒能闹到如此场面?” 这时候不知孟依梅从哪儿冒了出来,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好你个丽妃,简直目无王法!在这宫里公然责辱嫔妃,把我大梁朝廷礼法置于何处?” 丽妃唇角微勾,冷对孟氏的声音来处道:“责辱嫔妃?孟贵妃,你哪只眼睛看见我责辱嫔妃了?我责了谁?又辱了谁?” 杨丽华利眸一扫,杨昭媛与吴若水的女官都低下头去不敢多言。 “你说你责了谁,辱了谁?杨丽华,没想到你嘴倒是挺硬的,到现在还死不承认!来呀,把她给我带上来!” 孟依梅从人群中缓缓走出,先向皇帝行了一礼,再上前来。 她身后的随从还拽着一个宫女模样的人,孟依梅一揪就把她揪了过来,再一甩把那女子甩在地上,喝令道:“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柳儿?”杨昭媛立即认出了那女子,面带惊慌之色,正不知如何应对。 我亦认出,她不是别人,而是方才给我们报信的宫女,服侍杨昭媛的柳儿,至于为何会落到孟依梅手中,只怕只有孟依梅自己才知晓。 杨昭媛显然没想到柳儿会落入孟依梅手中,惊慌之后立即不断朝柳儿使眼色。 意思再明显不过,就是要她不要多言。 “昭c昭c昭媛,奴婢c奴婢”柳儿吓得哆嗦连连,连话也说不利索。 孟依梅厉喝道:“问你话呢?怎么,哑巴了?你看她做什么?刚刚在凤仪宫前说的什么,再给本宫原原本本说一遍!” “奴婢c奴婢c奴婢” 柳儿支支吾吾,一会儿瞅瞅丽妃,一会儿看看杨昭媛,一会儿又胆战心惊的望望孟依梅,愣是不敢把后头的话说出来。 “皇c皇上,臣妾以为”玲珑兴许是不想杨昭媛和柳儿无辜夹在炮火之中,便要开口说话。 可她刚刚出语,顿然身子一晃,竟险些昏倒。 好在我就在她身旁扶着,彩凤也一直跟着,这才没事。 皇帝更见担心,立马撇开夏婉上前来扶住她孱弱的身子,一脸忧色问:“怎么回事?可是不舒服?你身子弱,夜深了,别轻易出来走动。” 玲珑并未答他,只是无力的微微点头。 但夏婉的脸色却变了,她虽仍旧噙着笑,幽怨的目光却在玲珑身上漫开。 此时恰逢德妃娘娘的宫人叫来了王芒王太医,皇帝不做多言,也不管吴若水是死是活,杨昭媛伤得是否严重,立即对王太医下令道:“王芒,快来给惠妃看看!” 玲珑并未见喜色,瞅了一眼昏厥的吴若水,转而对慕元昊道:“皇上,僖贵嫔情况不好,还是先让太医看看她吧。” 我也跟着进言:“是啊,玉姐姐素来身子虚,一时半会儿不会有事,僖贵嫔这会子晕过去了,也不知究竟如何,还是先给僖贵嫔瞧过再来看玉姐姐吧。” 皇帝未言,但只微微颔首,算是同意了我俩的意见。 僖贵嫔的贴身女官初柳顿时对我与玲珑感激一笑。 王太医亦未停留,麻利的给僖贵嫔诊断去了。 一会儿过来回报说是无碍,好好休养即可。 皇帝淡淡应了一声,并未多问,显然对于僖贵嫔的生死他并不在乎,死也好c活也罢,于他而言不过是宫墙之内一个可有可无的角色。 王太医医术并不出众,但年逾半百,在这宫中混了几十年,何其圆滑老道,焉能看不出皇帝的心思? 估摸着是随意看了看僖贵嫔吧? 不然速度怎如此快? 在慕元昊打横将玲珑抱到软榻上时王芒已经赶紧过去认认真真为玲珑搭脉。 这时夏婉脸色更加郁沉,杨丽华与孟依梅也好不到哪儿去,不悦之际再一次互相争执起来,却听得皇帝不悦一声打断二人声线:“够了!吵什么吵?不过是场闹剧,有必要溯本追源吗?都给朕闭嘴!” “皇上!”孟依梅心有不甘,杨丽华却得意的朝她露出一个嘲讽之笑。 慕元昊也懒得管,而是紧紧搂着玲珑,焦虑的看着王太医惊变的脸孔,一脸忧心问道:“王芒,到底怎么了?可是玲珑身子有恙?” “不!不是!”王芒摇头,打起十二分精神再次替玲珑仔细号脉,像是生怕给弄错了一般。 玲珑却像万事不知一样,懵懂地看着王芒。 这倒教我摸不着头脑,她分明知道自己已经怀孕,若是不愿生下,该偷偷打掉,这会子大大方方让太医诊脉是何意思?还如此冷静? 皇帝却不同,见王芒神色不稳,头上已经沁出细密的汗珠,略显粗糙的大掌紧紧攥住了玲珑的玉手,不耐烦地问:“王芒,你究竟瞧没瞧出来?玲珑不是只是身子虚吗?怎么” 王芒再次诊断之后恍然松了一口气,露出一脸喜色,跪拜叩首道:“恭喜皇上!贺喜皇上!惠妃娘娘有喜了!” “什么?” “什么?” “什么?” 几乎同一时间,在场之人都发出同一疑问,只是人不同c心思也不同罢了。 慕元昊更是惊讶非常,忽地一下站起来,“王芒,你再说一遍?什么叫惠妃有喜了?” 王芒跪拜:“皇上,惠妃娘娘有身孕了,已经一个多月,臣起先不敢断定,所以才再次确认!” 夏婉c杨丽华c孟依梅的脸色陡然大变,看向玲珑的目光顿时一个比一个怨毒。 面对玲珑怀孕的喜讯,慕元昊俨然是惊喜交加,夏婉c杨丽华等人却是惊骇不已,恨不得是自己听错了。 可这消息来得太突然,慕元昊似乎还有点不敢相信,揪住王芒的领子紧紧追问:“你说的可是真的?没有诊错?” 王芒摇头,惊喜难掩的慕元昊便对玲珑含泪道:“玲珑,你有孩子了!你有朕的孩子了!玲珑,你听见了吗?咱们有孩子了!” 玲珑没有说话,依旧温温一笑,像是在回应皇帝的激动。 王芒适时一叩回道:“皇上,老臣医术虽有所欠缺,但断喜脉还是绰绰有余的,您若不放心可以宣章程章太医或者落青云落太医进来,他二人的医术在太医院公认最佳,我想就算老臣诊错,他二人也是断断不会诊错的!” “好!立即宣章程c落青云过来!”皇帝喜色难掩,摆手对朱庆下令说道。 德妃扫了众人一眼,脸上露出笑容,对皇帝福身贺道:“恭喜皇上,贺喜皇上!恭喜惠妃,贺喜惠妃!” 我与杨昭媛等也不多言,跟在德妃之后向慕元昊与玲珑道喜。 看得出,对于玲珑腹中这个孩子他是打心眼里喜欢,其情远胜太子哥哥与远儿数倍,至于洛王哥哥,更无法比拟。 我道喜完上前握住玲珑的手,神色复杂的瞅了瞅她。 当她手中那冰凉之意传入我掌心时心中顿有不安袭上心头,却道不明究竟缘何,只好对皇帝谏言:“皇上,玉姐姐身子弱,如今有孕在身更应该多加休息,依臣妾看还是先让臣妾送姐姐回宫,至于确诊一事放在明日也不迟,您说是吗?” 慕元昊点头:“是该回去歇着了,不过不用你了,你还是早些回去照顾远儿,朕亲自送她回去。” 玲珑哪里肯?推迟道:“皇上,不用了,秋澜殿与这儿就一堵墙之隔,臣妾可以自己回去。” “那怎么行?你身子骨本就不好,现下有了孩子更该注意,你自己回去朕不放心。”慕元昊不由纷说,打横抱起玲珑就往外走,并对朱庆吩咐,要他暂时先别找落青云与章程,等天亮再去。 朱庆自然是喜滋滋地应下,走在前头大喊‘皇上起驾,摆驾秋澜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2回、姐妹相别赠佳酿 看得出皇帝本就没有打算处罚丽妃之意。 一知玲珑有孕更是将方才之事早早抛到了九霄云外,那里还管她僖贵嫔是否被掐个半死?又哪里会管她杨青霞被打得鼻青脸肿? 看来我不自己去动杨丽华是最好的选择,否则只会招来一身骚。 毕竟杨丽华伴君多年,是他宠了多年的女人,是他慕元昊绕在枕边多年的爱宠。 这会子孟依梅c杨丽华也再没心思去争斗,一个个皆眼热地瞪着皇帝怀中绵柔呵护的玲珑。 夏婉更不必提,来一趟彝斓殿,热闹没看成不说,反倒被皇帝半路凉下孤零零地回宫,同为怀有身孕,待遇却天差地别。 霎时间,她看向玲珑的眸子都能滴出血来,身子一瘫,软软倒在了宫女怀中,像是被抽光了气力。 偏生杨丽华此时还要加上一句,将一腔不悦与嫉妒转化为对夏婉的尽情嘲讽:“贞妃妹妹!你也是怀有身孕,惠妃也是怀有身孕,不过就目前看来,你这肚子里的比起惠妃腹中的着实是不可相提并论呐!” “杨丽华,你!”夏婉被气得不清,却找不到话来回击。 谁知未走远的皇帝听了,立即转首怒斥:“你们几个都给朕闭嘴!再不安分,惊了玲珑的胎,朕要你们拿命来偿!” 他并非玩笑,所吐之字字字威严,更透着一股杀气。 别说我,即便是丽妃c德妃也没见过这样的慕元昊吧? 她悻悻地收了嚣张气焰,可怜兮兮喊道:“皇上!臣妾” “都滚回去!今日之事且就此作罢,再有下次决不轻饶!德妃,你离得近,多担些心,若她们再闹,直接拿了便是!”甩下这一句话,皇帝便抱着玲珑稳稳当当走了。 看着那背影,我不知是何感触,在为玲珑终于想通而高兴? 不,隐隐间,我心中那份不安越发凝重,但愿玲珑能安然无恙,顺顺利利生下孩子。不管孩子父亲是谁,孩子总归是玲珑的亲生骨肉! 当夜里没有谁记得还有个被打得鼻青脸肿c摔得头破血流的杨昭媛,皇帝一走,大家也各自散去。 僖贵嫔的人忙着照应僖贵嫔,亦管不上她。 唯有我悄悄让竹轩回宫取了伤药过来,替她好好上药后才离开。 杨昭媛不是多言之人,也不是善言之辈,但一句简短的谢谢二字却是实实在在发自内心。 我没有多说,对她微微一笑道:“都是一家子姐妹,姐姐何须客气?只是你今日惹了丽妃,往后见着她可要小心才是。” “我知道,放心吧,兰妃娘娘,我自会小心。夜深了,兰妃娘娘您也早些回去歇着吧。” “姐姐不要这么见外,你比我年长,若是看得起我,就喊我一声妹妹!”我边说边往她额角再仔细查看一次,确认无虞才搁下药膏。 杨青霞端视我一阵,而后臃肿的脸上勉强撑出微笑,柔柔的喊了我一声:“兰妹妹,姐姐失礼了。” 次日一早章程与落青云皆被传到秋澜殿为玲珑诊脉,经二人确认玲珑却是已有身孕。 闻此,慕元昊陡然精神倍加抖擞,非但秋澜殿一众内监宫女皆大型封赏,就是落青云与章程以及昨日给玲珑诊脉的王芒也皆受了大赏。 一时间,冷寂多年的秋澜殿竟门庭若市,人来客往,热闹不停。 唯独我与如意没有过去,而是心照不宣凑到一处。 一见到她我就坦言道:“我有些担心,玲珑身子本就不好,加上双身子更是不易,皇帝再这么恩宠相加,少不得要给玲珑招惹麻烦,她院子里人少,万一有个好歹可怎么办?” 如意果决道:“我会先让薛旸住进去!” “薛妹妹心思细,按说有她在可以放心。可她毕竟年轻,且位份太过低微,万一碰着昨日丽妃大闹宫殿之事,可怎么好?” 我当真是为玲珑担心,毕竟昨晚那几个女人怨毒的目光还萦绕在我脑海,久久不能散开。 孟依梅c杨丽华c夏婉 一个专横霸道个嚣张跋扈个人面兽心,细数下来没一个善茬! 如意沉头一想,一会儿后说道:“你说的也不是没道理,你现在带着小清远不能挪动,我一时半会儿还不能住进去,这样,让史婷落住进去!” “史姐姐?”对呀,我怎么就没想到? 如意点头:“她位份不低,办事也稳重,且察言观色很是老道。若是咱们向皇帝提让她去照顾玲珑,兴许慕元昊还能给她晋一晋位份,更利于咱们行事!” “好,这事我来办,史姐姐那边也由我去说。”我毫无迟疑地全盘应下,惹得如意对我注目良久。 我有些愣,瞅瞅自己,又看看她,惑然问道:“怎么了?可是我说错了什么?” 如意摇头,将凝视我的视线移开,自顾喃喃道:“从前是我错了,兰妡,对不住!” “啊?”我愣愣不知何来,她却淡然抛却,一扫而过道:“没什么,你往后自会明白,你与玲珑互相认识c彼此交好,也算是前世情缘,至于今生福分,且看你们自己的造化了!” 她这话半似箴言,又类佛法,让我摸不着头脑。 “不必想了,该知道的时候你自会知晓。” 她拍了拍我的肩头,将手伸在我跟前,划去一贯秉持的冷冽脸孔,对我荡出一个从未见过的淡淡微笑,“兰妡,你是个值得相交之人,不管以前咱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也不管今后是何变化,你这人我颜如意交了!” “和贵嫔,你?” 不怨我反应迟钝,如意此举实在令我惊讶不已,要知道除了玲珑,她对谁都是冷冰冰的态度,而今灿然一笑,实在令我眩然! “往后不必叫我劳什子贵嫔,这兰妃你当得不如意,我更不稀罕什么贵嫔的身份。私下里你直接喊我如意,当然,我也不会称呼你兰妃,而是直呼大名,兰妡!” “嗯好,如意!”我伸出手与她交叠,算是默认了她的提议。 回去后我并未停歇,立即着人去找了史姐姐,将意图告知于她。 史姐姐并未推阻,爽快应了下来。 又过了两天,借着皇帝在秋澜殿陪玲珑的机会,我借机提了秋澜殿人手不够之事,又有意无意提及史姐姐稳重c薛妹妹细心,若得二人照顾,定可保玲珑无虞之事。 慕元昊全然接受,并如如意所料给二人皆晋了位份。 史姐姐从次嫔修媛晋升为正二品宁贵嫔,薛采女则从从六品采女晋升为正六品御女。 薛妹妹在众妃末流,晋与不晋对保护玲珑而言都无多大意义,史姐姐却不同,即为贵嫔,寻常那些人想要做些什么c动什么手脚她完全管得。 谁料玲珑竟不同意,说什么自己可以照顾自己,不需劳烦史姐姐与薛妹妹。 慕元昊怎么肯? 他当即宣旨,令史姐姐与薛妹妹搬离原处,即刻前往秋澜殿陪侍在侧。 薛妹妹住在钟粹宫,与玲珑离得近,搬过来倒也方便。且如意早有打算,一早给她预备着东西,故而并不需要我操心。 史姐姐住在永泉宫,与秋澜殿隔着中宫,我便与之同行,一同张罗着搬动事宜。 我初入宫时,永泉宫何其热闹? 如今云若萱死了,楚般离死了,叶阑珊也死了,我早已搬离,而今史姐姐又要走,独独剩下庄妃娘娘孤零零一个,没得惹她心酸,抓着我俩的手不肯松开,隐隐间有泪水流出,伤心道:“好妹妹,你这一去还回来吗?” 庄妃这话才说完,她的婢女冰儿便道:“娘娘糊涂了不是,史娘娘已是贵嫔,这一去为的是照料惠妃娘娘,他日惠妃娘娘诞下皇子,史娘娘就该有自己的宫殿了,怎还会回来?” “也是,是我糊涂了。”庄妃仍有伤怀,却勉强自己微笑出来。 史姐姐温婉一笑,对庄妃柔和说道:“庄妃姐姐放心,即便不搬回来,这永泉宫还是我们俩最初的安乐窝,更何况宫里还住着姐姐你,所以我们姐妹定会常回来陪你的!” 史姐姐说着与我相视一眼,我亦附和点头,轻拍拍她的手道:“是啊,庄妃姐姐,你的好我与史姐姐都记着,就算往后不住在一块,也还是曾经朝夕相对的好姐妹,定会常来这宫里瞧一瞧看一看,你呀就不用患得患失了!” “这就好!这就好!”她眼中真有泪水流出,却也不再说那些孩子气的话。 抬首看看进进出出搬东西的内监宫女,再仰头望望永泉宫四角的方天,缓缓地低下头来,将我与史姐姐的手交叠在一处,最后再覆上她自己的手,叹息道:“这永泉宫曾经热闹非凡,是个人都想着往里钻,如今大家走得走c散得散,一下子冷清的不行。” 我未置言语,史姐姐则劝道:“姐姐,不会的,我们不是说了会常来吗?” 庄妃摇头:“罢了!天下无不散之宴席,大家各自有命,我也不说什么了。兰妹妹c史妹妹,咱们姐妹一场,如今要走,姐姐也没什么东西好送,就各赠你们老酒莲花蕊一坛,聊表姐姐的心意!” 冰儿为人颖慧,扭身取了酒来,分别递给竹轩与优夏,且道:“这两坛还是娘娘入宫那年带进来的,如今算来已有一二十年,算是陈年佳酿了。” 史姐姐点头,瞅了那酒一眼,再取来递送还到冰儿手中,辞道:“莲蕊稀松平常,却难酿酒,更别说十数年的陈年老酿!姐姐,我曾听说您从前身体欠佳,需要用这酒做药引子,我c我与兰妹妹怎好收下?” “是啊!姐姐,君子不夺人所爱,更何况姐姐还需要这东西,您还是” 我未说完之时庄妃已经笑着再次将酒坛塞到我二人手中,摇头道:“那是从前,我如今身子已经大好,再不需这酒做药引子,只在嘴馋时取来解馋罢了。你们且守着吧,原不是什么值钱东西,不过是姐姐我的一片心意,怎还推来推去?” “既如此,我们就谢过姐姐了!”我与史姐姐同声道谢,又将酒酿交予左右保管。 我并不信什么冥冥中自有定数一说,但有的事还真巧到妙不可言。 庄妃姐姐不过一番好意送我们二人一坛老酒,却不想这不起眼的一坛陈酒竟成了他日助我成事的大帮手。 只是庄妃姐姐实在可怜,一片诚心错付一生,竟不知全喂了狼心狗肺,空为豺狼虎豹添置了嫁衣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3回、凤仪殿外闻淘浪 自得知玲珑有身孕之后,慕元昊整个人简直大变了一个样,朝政之事虽依旧勤恳,但后宫粉黛却被他彻底抛诸脑后。 新得宠的甘妹妹被晾在一边不说,丽妃c贞妃宫中他也懒得再去,中宫皇后处更不用说,即便祖制有定,慕元昊也不以为然。 更别提那个尸骨未寒的九皇子,只怕早就被他的亲生父亲不知忘记在哪个犄角旮旯了! 想来好久不曾拜会过这位皇后姑姑,恰巧外头天朗气清,我便临时起兴,踩着碎步往凤仪宫去了。 别于他处,凤仪宫大门独有她的威严。 远远望去,整齐有秩的金钉镶在丹漆上,映着秋日斜阳,散发出耀眼的光芒。 门上铺首衔环在秋风的抚动中轻轻摇曳,一晃一晃犹如欲将铺首狮子给唤醒过来。 初入这重重‘囹圄’之时每每见到这座宫门,我都会无比压抑,像是一块巨石压在心头,动不得c挪不开。 情随事迁,而今再来,尽管威严依旧,却不能再给我过多威压。 因为皇后侄女之故,看守宫门的内监并未多言,也未加阻挠,由得我随意入了凤仪宫。 宫内宫女内监不少,但都不是皇后近身侍奉之人,不过在凤仪宫忙着些杂活。 至于凤仪宫副总管太监赵肆存c宫令女官枕夏以及其他几个近身宫女司云c绘雨c轻鸢均不见身影,我便肆意而行,直往皇后寝殿去了。 还未来得及迈入内殿,就听得里头传来一声怒喝:“混账!连这点事都办不好,留你何用?” 那是皇后的声音无疑。 我骤然拧眉,压低了呼吸声静心贴耳去听,便又听见一个带着柔和的男声响起:“娘娘恕罪!” “恕罪!恕罪!你除了这句话还会说什么?本宫早就跟你说得清清楚楚c明明白白,今时不比往日,她已经有了孩子,再不能掉以轻心!可你呢?来来回回就这么一句回本宫,叫本宫如何恕你的罪?” 哐当一声,是瓷器碎裂的声音,应该是皇后发火摔了什么物件。 “娘娘息怒,依奴婢看事情并没有您想的那么糟糕,毕竟她压根不喜欢皇上,那个孩子也不是她意中人所生,所以咱们是不是用不着” 这是枕夏的声音,我听得心间一颤。 毕竟她压根不喜欢皇上,那个孩子也不是她意中人所生? 她们说的是谁? 又要对付谁? 如今宫中最炙手可热的莫过于玲珑,难不成她c她竟容不下玲珑的孩子,要对玲珑下手? “糊涂!她是不喜欢皇上,那个孩子也非她意中人所生。” 里头响起皇后一掌拍在案上的声音:“可你别忘了,别忘了女人的天性!一个女人可以为了所谓的情死去活来,但更可以为了十月怀胎生下的血脉抛却性命不顾!清扬根基不稳,在他安然踏上帝位之前本宫必须为他扫清一切障碍!” 轰的一声,我像是被惊雷击打了一般。 皇后! 这就是与我一脉相承c血肉相连的皇后姑姑! 为了太子哥哥c为了皇位她可当真是什么都可以抛开,什么都可以不顾,一个还未出生的孩子,她居然都要防备,都要下手? 骇然令我猛的跌了一步,身侧的竹轩见状立即伸手扶住了我。 “谁!” 许是我的动作惊扰了里头人,随着一声隐着阴寒的惊问之后,凤仪殿侧殿忽然闪出一个快如闪电的白色身影,正向我袭击过来。 而我身后的映雪见势立即将我往旁轻推,自己蹬壁一跃跃上半空与那身影打到了一处。 映雪今日穿了一道碧色身影,与那人的白衫恰好分明,二人一白一碧,两道身影身形极快,瞬间在凤仪殿殿前大战起来。 须臾间,皇后c枕夏与赵肆存一同跑了过来,脸色不明的向我看来,只是似乎没有刚才那个柔声说话的男人。 我之所以如此判定,是因为皇后c枕夏以及赵肆存的声音我都听过,虽并不是太熟,但分辩谁是谁还不成问题。 凤仪宫更集结了大批侍卫,将我们团团围住,一个个虎视眈眈瞅着半空交错的身影。 我情知不妙,便令映雪住手,道:“映雪,收手,不可无礼!” 映雪听我,可是那个白衫人并不会听我,依旧在与映雪缠斗。 皇后向来多疑,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完全撇清关系绝不可能。 为最大程度减少皇后的疑虑与降低映雪的罪责,我便急匆匆对皇后跪拜道:“姑姑!求您了,您快让人收手吧!妡儿今儿得闲过来看您,没想到才刚到就被人突然袭击,映雪是为了保护我才出手的!姑姑,妡儿并不知哪儿不周以至于闯了下大祸,但大庭广众之下大打出手对咱们都不利,恳请姑姑下令!” 我这话并非说说而已,她虽为皇后,却也有无可奈何之时。 比如孟依梅,不就一直紧咬着她不放吗? 且不说我们今儿为何出手,此事一旦闹出去,孟依梅必定不会置之不理,不搅和点风浪出来才怪。 皇后没有着急回答,低眉瞟了我一眼,再仔细看了看半空中两道身影,半晌方道:“轻鸢,停手!” 轻鸢? 这白衫人竟是轻鸢! 没想到她身手如此了得! 当真是我小看了她,小看了皇后。 “是!娘娘!”那白衫人发出一道和软的女声,迅速从厮战中撤出身来,退至皇后身后跟前站定。 我虽不懂武功,但依稀可以看出,她对付映雪似乎游刃有余。 映雪想要收招不易,她却收放自如,想收便收。 映雪这会儿也已经收势站定,见我瞅她使了个眼色,便勉强着在我身侧跪下,向皇后叩头道:“奴婢失礼,请皇后娘娘责罚!” “姑姑,是妡儿莽撞,不关映雪的事。”我为映雪争辩一句,就怕皇后一怒之下拿映雪开刀。 皇后未着急作声,而是不露神情地向轻鸢问道:“轻鸢,怎么回事?” 我心中开始打鼓! 这下麻烦大了! 我刚才那番话骗骗皇后还行,轻鸢功夫如此卓越,如何骗的过? 她定是发现了我偷听才出手,但这话要是说出来,皇后她还会顾念血脉亲情吗? 轻鸢转首,看了看我,又瞟了映雪一眼,冷毅的脸上没有半分色彩,而后对皇后拱手而答:“回禀皇后娘娘,奴婢不知兰妃是来看您,见她无人引领就往殿内走,这才出手。” 无人引领! 我霎时松了一口气,同时向轻鸢感激地投去一个目光。 轻鸢未予理会,说完便退到了皇后身后,挺直脊梁骨,俨然成了一道雕塑。 皇后面色也稍有和缓,不悦地瞪了映雪一眼,再命我等起身,冷冷道:“今儿且就罢了,再有下次,敢随意在我宫中动手动脚,决不轻饶!” “谢姑姑!”我领着竹轩c映雪二人叩首谢恩,心中却起了波澜。 这位皇后,还真不好惹。 尽管她是我亲姑姑,从此往后少不得要多多提防一点。 “你难得过来,即来了,且随我进来陪我手谈一局。” 她脸上端着的是不可跨越的等级c森严,说完旋即转身,朝内殿去了。 我亦未作停留,起身跟随她的步子前进。 到内殿时她已然坐下,正在棋坪前等着我。 “坐吧。”她指了指跟前的位置。 棋坪就在眼前,座子也已被她摆好,我不多言,福身一笑就往前去。 其时枕夏奉了茶水过来,我也已经入座。 她边落子边道“今儿为何过来?不是要陪着惠妃吗?” “皇上在呢,无需我陪。” “这不同,以你和她的交情以及你的聪明你该清楚,你陪比皇上陪要好得多。” “姑姑说笑了,我如何可比皇上?”我面色不改,从容落下一子,“姑姑,我与惠妃关系虽还过得去,但并没有你所想得那般,您说,是吗?” 不是我非要与玲珑撇清关系,实在是这位皇后太疑心。 她既然动了要动玲珑的心思,少不得要对我多设防阻。 想来这番话也是在试探我吧? 我怎么可能被她绕进去?故而才这么一说。 皇后微勾,短暂的阴笑一声,似是不经意的瞥了我一眼,又捻起一枚棋子慎然落下,缓缓说道:“那是你们之间的事,本宫如何知晓?妡儿,不过姑姑可有句话要告诫你,惠妃身世不干净,你可别和她走得太近了,没得自找麻烦。” “姑姑放心,妡儿知道分寸。”我口诺心违的回她一句。 哼,自找麻烦,玲珑对我可比你这亲姑姑强了数倍,不仅尽心尽力护着我的远儿,还教我为人处世之道,我与她生分,难道要和你亲近嘛? “这就好。”说完她不再多言,一门心思扑在棋局之上。 我当然也不会无事找事和她攀谈,今儿来,不过是闲得无聊,到这儿转转罢了。 我们这一下下了近一个时辰。 期间谁也没有多言,各自专心对弈,仿若两个决战的奕林高手,心无旁骛,眼前棋局就是一切。 她毕竟是爱棋之人,在棋道上胜我一筹,僵持之下,最终还是她显了胜局,我便道:“这一局我败了。” “是你年轻,假以时日未必会败。” “是吗?也许吧,但我并不热衷于此,是胜是败都不过是消遣之用,何必计较?” “你这话错了,棋局如人生,各种奥妙互相联通,岂可只当消遣?” 棋如人生? 她还真是痴迷呀! 我不置肯否,转移话题道:“听说洛王哥哥又立战功,在边塞截获不明斥候百余骑,这是真的吗?” 提及洛王哥哥,皇后立即变了脸色,沉声道:“他的事你最好少问,还嫌吃得苦不多吗?” 我悻悻然没有回话,却听她再又说道:“你如今已是皇妃,又生有皇子,从前那些称呼要记得改过来,无论是清扬还是清予,都不要再叫哥哥!” “姑姑这是怕我” “娘娘!皇后娘娘,不好了!”一个锐利急切的太监声打断了我后面的话,皇后却未见波澜,依旧闲淡落子,但听那太监急切上前奏报:“启禀皇后娘娘,司苑的人在华清园中挖出了一具尸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4回、华清园内掘惨尸 “什么!”我惊坐而起,却见皇后从容敛声,对那太监漫不经心呵责道:“不过一具尸体,何必大惊小怪?这宫里哪天不死人,都像你这么慌慌张张,还成何体统?”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那太监吓得跪在地上,低着头战战兢兢说道:“皇后娘娘,可是您知道那尸体是谁的吗?” “谁?” “丽妃娘娘怡春殿的粗使丫头茉莉。” “丽妃!” 显然,吸引皇后的并不是茉莉的死,而是她丽妃宫中粗使丫鬟的身份。 那太监谨小慎微抬头偷偷看了看皇后的脸色,见她饶有兴趣便再说道:“皇后娘娘,司苑的人发现茉莉的尸体时大惊失色喊了出来,喊声惊动了正在华清园赏花的贵妃娘娘,这会子孟贵妃正带着人在查办审问呢!” “孟依梅插了手?”她喃喃一声,“本宫知道了,你先下去,盯着点,一有动静立即过来汇报。” “是!” 那太监诺诺地退下了,皇后却未再有动作。 看来她很明白,扯上孟依梅,丽妃就是不倒也不会有好日子过了。 坐山观虎斗,这道理我懂,想必她皇后娘娘应该玩得更加游刃有余吧! 茉莉就是当初服侍木秀时因楚般离下毒而被杨丽华惨打致死的宫女。 人死后,杨丽华命怡春宫副总管太监海瑞将其秘密抛尸。 是我让映容姐妹想法子把尸体弄回来埋在华清园中,并在尸体上带了怡春宫宫女萱儿身上衣衫的半缕残布,借此作为揭开杨丽华面具的一道利器。 所以司苑的人才会早不发现c晚不发现,偏偏孟依梅在的时候才发现。 果然,当辨认出茉莉的身份后,孟依梅立即紧揪住不放。 慕元昊原先还有些顾忌,不愿纠察,毕竟以他的智力不难想象,怡春宫无故死了一个宫女,身上还遍是伤痕,除了丽妃,只怕再无别人吧? 孟依梅怎可就此放过杨丽华? 她抓手挠腮,思忖一会儿后竟想到了拿玲珑说事,说是惠妃身娇体弱,又有了身孕,更应该整肃宫闱,以免纵容此风,惹来什么祸事而影响了玲珑的胎。 一听玲珑,慕元昊当即应允,着令皇后彻查此事,贵c贤c德三夫人佐之。 二十多年,孟依梅好不容易逮着一个机会对付杨丽华,怎肯轻易饶过? 皇后c贤妃c德妃与杨丽华素无交情,又怎会帮她? 还不是由得孟依梅作威作福,‘大展身手’? 孟依梅先令仵作验了尸体,确定茉莉未遭毒戮,而是虐待致死,便浩浩荡荡闯到怡春宫,首先将茉莉的领头上司c杨丽华的贴身宫女c从五品惠人女官萱儿抓来,意欲带走拷问。 杨丽华怎肯?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她的心腹萱儿知道她多少肮脏事。 一旦严刑拷打,萱儿势必承受不住而全盘托出,到时候她杨丽华还凭何立足后宫? 面对孟依梅的威逼,杨丽华使出了平生气力与她对质,将萱儿护在自己身后,迎上孟依梅志在必得的目光道:“孟贵妃,萱儿是我的人,你有什么权力带走她?” 孟依梅冷哼:“凭什么?杨丽华,你给本宫听好了!凭本宫奉旨彻查此案,凭茉莉身上数不尽的伤痕,凭萱儿是茉莉的上司!凭茉莉身上这块破布!” 孟依梅将从茉莉身上找到的半块残布甩到杨丽华脸上,问道:“杨丽华,这个你应该认识吧?据说这块布料和你身边这丫头萱儿的衣服一模一样!” “哼!一块破布而已,又能说明什么?”萱儿有惊色,杨丽华却不以为然。 她反驳道:“孟依梅!你还真是拿着鸡毛当令箭,你奉旨彻查此案?皇上下的圣旨是命皇后娘娘彻查此案,你与贤妃c德妃在旁辅佐。如今皇后尚未发令,你在这儿哼哼什么?孟依梅,我告诉你,想要带走萱儿,必须皇后娘娘下旨,你算什么?最好立刻c马上给我滚出怡春宫,否则休怪我不客气,将你打出这宫门!” “杨丽华,你敢!” “我如何不敢?”杨丽华气势不输孟依梅,喝来左右撑势道:“是你擅闯我的宫门,我驱赶你有何不可?” “算你狠!”孟依梅没有继续僵持,毕竟没有皇后的旨令,她再闹下去只会对自己不利。 看着孟依梅从怡春宫怏然离开,我心也安了不少。 对于恨了数十年的杨丽华,好不容易逮着一个机会扳倒她,孟依梅是绝对不会放过的。 不过她与皇后关系并不和睦,想要干涉皇后,让皇后发出旨令逮捕萱儿绝非易事,且她与皇后关系不睦,她是绝对不会跑到凤仪宫去求皇后下旨的。 因而,她肯定会将注意打到刚被杨丽华险些掐死的僖贵嫔吴若水身上。 我不露声色转身回了长信宫,却要映雪继续盯着孟依梅,看看她究竟有没有本事从吴若水嘴里撬出一点儿有用的信息。 果然,孟依梅离了怡春宫后并未急着回自己的冰泉宫,而是绕道去了最东边的彝斓殿。 在福元殿前,孟依梅遇见了在宫前痴心顾盼的夏婉,当即冷笑出声:“哟,贞妃在这儿呀?时间不早了,贞妃该回去歇着才是,你如今可是双身子的人,莫要磕着碰着才好!现下皇上一门心思都在惠妃身上,可没时间精力来照顾你c照顾你的孩子!” “多谢贵妃娘娘提醒,嫔妾自会当心。”夏婉敛去愁容,露出她一贯虚伪的笑容。 孟依梅却道:“这样最好!哎,可惜了,同运不同命,本宫实在是为妹妹你心疼呐,都是皇上的孩子,你说皇上怎么就如此区分对待呢?这还没生下来呢,东西尽捡好的往秋澜殿送不说,还终日守护在旁,真要是生下来了,妹妹你说,你这孩子他还” 孟依梅也真是牙尖嘴利,一句句话简直就是在剜夏婉的心! 自玲珑怀孕后,谁不知道玲珑就是慕元昊心头的肉? 别说内庭省那些个见风使舵的玩意儿变着法儿讨好玲珑,就是别宫妃子也都上赶着巴结,把个同时有孕的贞妃彻底踩了下去。 这些天,夏婉心中应该受了不少闲气,最重要是慕元昊的冷落。 孟依梅再这样冷嘲热讽,不正是往夏婉心里刺刀吗? 然而是我小看了夏婉,我以为她会被孟依梅这番话刺激到恼羞成怒,不曾想映雪告诉我,夏婉只是一瞬间懊恼,旋即皮笑肉不笑地回孟依梅。 “贵妃娘娘所言极是!都是皇上的孩子,清扬因为嫡长子之故而被封太子,惠妃姐姐如此蒙宠,他日诞下皇子,皇上自然也不会亏待!” “且惠妃与兰妃交情匪浅,太子殿下又把兰妃当做亲妹妹疼爱。他日太子殿下登基,问鼎龙驭,自然也就不会薄待兰妃与惠妃的孩子。可是贵妃娘娘,您的景王殿下呢?据嫔妾所知,您和皇后娘娘好像并不和睦。而且嫔妾耳闻,这些年景王殿下也没少给太子殿下小鞋穿,太子是个宽和之人,即便到时他不予计较,可是皇后娘娘呢?皇后她会怎么收拾” 夏婉故意不把后面的话说完,气得孟依梅要甩她巴掌:“夏婉!你个贱人!你c你” 在孟依梅的巴掌要落到夏婉脸上前夏婉闪身避开了,福身冷笑道:“嫔妾自知低贱,无须贵妃娘娘提醒!不得圣宠,我的孩子顶多做个清闲王爷。贵妃娘娘您就不同了,您可是皇后娘娘的眼中钉c肉中刺,这力气还是省着点,留待以后去保自身吧!” 孟依梅被夏婉气得再无多言,气冲冲带着人走了。 映雪这时候本是要跟上去的,却见不多时又蹦出一个人来,映雪凝眸一探,竟是敬妃乌孙崖,一时好奇的映雪这便停了下来。 孟依梅走后,乌孙崖轻拍着巴掌从院角走了出来,直向夏婉走去,含笑道:“妙c妙c妙!贞妃,能把孟贱人给气到,本事不小吗!” “怎么敬妃很喜欢听墙根吗?” 夏婉一如既往端着笑脸,只是语气却阴阳怪气的。 乌孙崖摇头,也笑得自如:“何必说得那么难听?什么叫听墙根?我不过是无意中碰到你们在此,不忍打扰罢了!” “不忍打扰是假,想看我们的好戏才是真吧?” “有这么一层意思,毕竟贞妃你知道的,从踏进这梁慕宫墙以来我就再没回过故乡c见过父母,时间长了难免枯燥乏味。所以能有好戏让我解解乏闷,何乐而不为呢?是吧,贞妃?” “敬妃还真是好兴致,可惜你选错了角儿,我这冷门庭的人跟前不会有好戏给你看,你要看还是去别处吧!” 夏婉当真是极好的耐性c忍受力,饶是乌孙崖如此言语无礼,她也不曾发火,反而依旧含着笑。 杏眸微瞟,朝孟依梅的方向撒去,对乌孙崖淡悠悠道:“孟贵妃这会儿不回冰泉宫,倒巴巴的往东边赶,依我拙见一会儿定会有大热闹,敬妃不妨去看看。” “她?撒泼打滚c专横跋扈的贱人一个,除了拿她贵妃的身份欺压弱小还有什么本事?有什么可看的?” 乌孙崖鄙夷的瞅了两眼,旋即收回目光,阴冷的对夏婉笑道:“贞妃,你就不同了!笑里藏刀c口蜜腹剑c佛口蛇心,凡此种种不在话下,能三言两语将惠妃弄得下不了床,你的热闹才好看!” 她声音很柔c很轻,还故意用手做遮掩态,却逃不过一身修为的映雪灵敏的耳力。 夏婉骇然,迅速又恢复常态,笑道:“敬妃你说的什么?我听不明白!” “你是否听明白不打紧,要紧的是颜如意她明白!” 乌孙崖当真是个另类,正像她自己当日所言,自从踏入梁宫那天起就再也不想过安生日子,事情有多大就闹多大,全不管别人的死活。 提及如意,夏婉处变不惊的俏脸终于露出惊色,脸上也有些抽搐,略带惊慌地结巴道:“你c你说什么?颜c颜如意?她c她” 见夏婉显出鲜有的丝丝惶恐,乌孙崖露出了满意之色,纤手轻轻抬起拍了拍夏婉的肩膀,伏在她耳边低语说道:“夏婉,别装糊涂了!颜如意什么人你应该清楚吧?她这人一向嫉恶如仇,有仇必报,你把她最好的姐妹气得要死,试想想,她会怎么回报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5回、卑微无处讨生涯 映雪没有耽搁,看完乌孙崖的热闹后旋即动身去追孟依梅。 孟依梅毕竟是寻常女人,哪里能比得过映雪的脚力? 纵使她先行许久,映雪还是在秋澜宫前追上她的步伐。 只是追到秋澜宫前时,却发现孟依梅停驻了步伐,面含嫉妒之色,正讷讷地往寂静的秋澜宫中望去。 映雪说,若是眼睛能杀人孟依梅当即就能将玲珑的秋澜殿杀得鸡犬不留;若是眼神能放火,孟依梅当时就能把玲珑的秋澜殿给烧个干干净净。 哼! 还真想不到,权力赫赫的孟依梅竟然还有如此痴情的一面。 都是做祖母的人了,居然还嫉妒玲珑,并与宫嫔争风吃醋,怨不得方才要羞辱夏婉呢! “然后呢?”我向映雪询问。 映雪侍立而答:“孟贵妃站了一会后就去了彝斓殿,直接进了僖贵嫔的寝殿,原因小姐您也猜到了,正是向僖贵嫔示好,再要求僖贵嫔帮她扳倒丽妃。” “吴若水答应了?”这才是我最关心的问题。 吴若水若反水,丽妃必倒。 吴若水不反水,我也会推她丽妃一把,助她倒。 两种情况,所需面对的情形自然不同。 可问题是她究竟会不会反水? 又会不会卖主求荣呢? 这很难猜,一来吴若水看似和她杨丽华并非是一路人,起码心狠歹毒这一块不可同年而语。 二来有九皇子之事,看得出吴若水是真心疼爱那个孩子,而丽妃却丧心病狂将孩子杀了。虽非亲生,但吴若水心中总该不会舒坦。 再者就是那日的大闹彝斓殿,估计楚般离之事后杨丽华再也不相信谁了,把吴若水也当成了又一个楚般离吧? 如此说来,若是吴若水记恨在心,出面反击杨丽华也不是没有可能。 瞅着灯盏中灯芯上忽明忽暗闪一闪的火舌,我有些心思不定。 若是吴若水反水,我自不必多设陷阱。 可若吴若水一味愚忠呢? 下一步该怎么办? 将杨丽华谋害慕清晗的罪证抖露出来吗? 这并非上选之策。 尽管杨丽华害死了两条人命,我仍旧不愿取她的性命,不愿脏了自己的手,而只是想将她永远地从宫中踩下去,再也不能向我发难。 可若慕清晗一事被揭发出来,杨丽华必死无疑。 因为她杀的不是别人,是皇帝的血脉,是太后血肉相连的亲皇孙。 我心中有些乱,随手拿起剪刀将烛花剪下,对映雪问道:“吴若水究竟怎样回复了孟依梅,映雪,你快说!” 竹轩她们也很好奇,一个个瞪大双眼盯着映雪。 映雪摇头,不慌不忙慢慢说来:“小姐,僖贵嫔没有答应孟贵妃,但也没有回绝她。” 代月性子最急,闷哼道:“这是什么话?答应了就是答应了,没答应就是没答应,什么叫做没有答应也没有回绝?映雪,你什么时候说话也啰哩叭嗦没个正影了?” 倒是竹轩沉稳,她接着代月的话向映雪问:“映雪,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映雪点头,对我们解释道:“孟贵妃见僖贵嫔久久不表态很是恼怒,情急之下就去抓着僖贵嫔摇晃,哪知僖贵嫔承受不住,昏过去了!” “昏过去了?”我诧然惊起,怎么就昏过去了? 玲风与书玉也一脸迷茫,齐声道:“这可太巧了。” 是啊,前几日她的确是被丽妃折腾的昏了过去,可丽妃当时何其粗暴? 而今孟依梅有求于她,即便情绪激动,也不至于使出丽妃的气力吧? 那么吴若水此时昏倒,究竟是机缘巧合还是有意而为? 我不得而知,唯一所能就是静观其变。 次日晌午,我真想让代月去探探吴若水的情况,就见玲风急匆匆跑过来,说是僖贵嫔因身子虚弱,在外面透气的时候从石阶上摔了下去。 因为台阶很高,僖贵嫔又是头朝下栽下去的,以至于伤势极其严重,据太医说是生是死尚不明确,且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若说昨晚是个意外,倒也罢了。 今儿又是怎么回事? 怎会如此凑巧,早不摔晚不摔偏偏今儿从台阶上摔了下去呢? 不! 这绝非巧合! 我撑额想了许久,终于有所顿悟。 僖贵嫔依附丽妃多年,丽妃又横行宫中数载。 这十数年,丽妃横行霸道c为非作歹,定做了不少恶事,可这些皇帝难道不知吗? 如果没有他慕元昊的庇护,杨丽华能横行下去吗? 而孟依梅呢? 更是仗着身家地位不可一世,在宫中作威作福。 一个小小的僖贵嫔,一无子嗣,二无恩宠,三无显贵外戚,她能惹得起哪个? 最重要皇帝慕元昊眼里心里没有她一席之地。 杨丽华大闹彝斓殿那晚,皇帝没有为她责罚杨丽华;眼瞅着她昏倒在侧,皇帝仍旧要王芒先给玲珑瞧病。 倘或今日她出面指证丽妃,是否能扳倒丽妃且先不说,无论皇帝最终信谁,她僖贵嫔第一个就要沦为这场争斗的炮灰,何苦来哉? 当不得这样险走一招,若得不死还可置身事外,保住一条命。 罢了,各人自有各人谋,僖贵嫔她也不过是选了一条于自己最有利的路,我又何必毁了? 僖贵嫔一摔事小,后头却跟着又闹出许多无稽之事。 最显著的莫过于搬迁一事。 彝斓殿与玲珑的秋澜殿比邻而居,玲珑身子本就不好,如此时节出这样的事情,没得让慕元昊以为晦气,便下令将吴若水搬去了如意的钟粹宫。 虽然二人同为贵嫔,但彼此还是有所区别。 一来如意和玲珑关系亲切,在慕元昊心中自然高于吴若水一等。 二来从慕清晗落水之后僖贵嫔就一身晦气,再没遇见过好事,能用如意六宫不敌的锐气压一压c挡一挡也是极好的。 所以吴若水虽搬进了钟粹宫,钟粹宫主位仍旧还是如意。 倒也好,甭管她僖贵嫔是有心还是无意,她毕竟于我有恩,真拿她来对付杨丽华,免不得要我为她的后路操心。 毕竟比起杨丽华,孟依梅更不是什么好货色。 吴若水若是跳出来帮她,铁定逃不掉‘狡兔死c走狗烹,飞鸟尽c良弓藏’的运命。 且杨丽华虽害死楚般离母子,但于旁人也只是尽己所能争风吃醋罢了,看得出,她对太子哥哥还是相当不错的。 可是孟依梅呢? 她恨不得将太子哥哥食肉寝皮c杀之而后快,吴若水如果真投在了她的门下,还真叫我犯难呢! 吴若水既然已经利用不上,我当然就要另辟蹊径,再找法子去对付杨丽华。 好在自慕清晗死后,我一直让代月c映容二人跟进具体详情。 后来她二人查到,原来杨丽华当时是威逼利诱买通了给慕清晗熬药的宫女慧儿,让她偷偷在慕清晗的药中动手脚。 因为那药很巧,寻常人吃下一点根本无碍,但对于伤病未愈且经历丧母之痛的慕清晗却是绝命之药,所以很难被人发觉。 如此一来,可怜的孩子就这么丧生了。 慕清晗死后慧儿那丫头已经被打发出去,并不在僖贵嫔的宫中当差,而是被分到了浣衣局做事。 可她毕竟胆小,做贼心虚,生怕丽妃秋后算账来找她的麻烦,不久后就自己上吊去了。 一个不起眼的低等粗使丫头,生也好c死也罢,在这些功利熏心的所谓贵人眼中原不过都是贱如敝屣的贱命罢了,又有谁会在乎? 而今我拽着这个把柄,当然不会不予利用,而是要引着孟依梅前去好好查一查。 打倒丽妃是必行之事,但要怎么把已经死了的慧儿引出来又是个问题。 半天过去,我仍旧没有妙法。 正捧出一本《道德经》来打发岁月,却听见殿廊处响起急切的脚步声。 我心不静,便翘首望去。 但见来人不是别人,而是如意。 “如意!” 我搁下书本起身相迎,如意却未出声,三两步走过来,拉着我就往外去,连半句解释的话也没有。 我愣愣不知所以,故而问道:“如意,怎么回事?你要带我去哪儿?” “跟我走,别多说!” 如意依旧紧绷着神经,令我心中很是不安,问道:“怎么回事?是不是玲珑她?” 如意且走且摇头,步履依旧匆忙,道:“玲珑很好,皇帝已经下令,要郎千扈派重兵把守秋澜殿,且他自己日夜守着,又有史婷落和薛旸在旁侍奉,不会有事。” “那你要拉我去哪儿?” 阖宫上下能让如意担心的不就只有一个玲珑吗? 这么步履匆匆,是为何事? 我掰开她的手,再一次问道:“如意,拜托你告诉我好不好?你这么没头没脑的拉着我,让我很不安。” 如意停下脚步,转身向我看了一眼,再沉息说道:“僖贵嫔出事了!” “什么?僖贵嫔出事?不是说摔倒了昏迷不醒吗?难道是” 想起玲风说的那句话,说是僖贵嫔摔得不轻,是生是死且看她自己的造化,难道说僖贵嫔没能挺过来?竟这么着去了? “如意,僖贵嫔她c她真的”好好一条性命,就这么香消玉殒,叫人如何不痛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6回、愚心至死不忘忠 见我忧惑参半,有恐慌哀痛之色,如意便先缓了一口气,稍微表现得轻松一些。 看了看左右无人才压低声音对我说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着实被她急得不行,问:“那是怎么回事?如意,你就别卖关子了,赶紧告诉我吧!” “兰妡,僖贵嫔没事,倒是醒了过来,但是她不肯求生,一心求死,一醒来想要自裁,我实在是劝不住了,就动手将她打昏了。但我担心她待会儿醒过来又要闹,才着急忙慌过来拉你去劝劝她!” “什么?求死!” 难道说我竟然猜错了,她故意跌下台阶不是为了躲避丽妃和孟依梅的争斗,而是已经做出选择,要匆匆去了? 嫔妃自戕是大罪,要连累亲族,吴若水不想累及族类,便借着身体虚弱摔下台阶这个借口寻死? 为什么? 常言道:好死不如赖活着。 她一个二品贵嫔,就算怕丽妃与孟依梅挤兑,也没至于到寻死的地步吧? 我没再多想,跟着如意急匆匆往钟粹宫去了。就怕去晚了一步,她吴若水已经一命呜呼,再无转圜的余地了。 我们到吴若水如今的寝殿幻蝶居时吴若水已经醒来,正挣扎着要寻死觅活。 亏得如意的婢女涵儿c绮儿和吴若水的女官初柳拼命拦阻才未死成。 也亏了是在钟粹宫——如意的宫中,一向鲜少杂眼。 若换了别处,僖贵嫔这样闹腾,只怕自己没死成,娘家就该大难临头了。 “娘娘!奴婢求您了!”初柳半跪在床前,向吴若水哀求。 吴若水却道:“初柳,你不明白!我活不成了!” “娘娘,这是哪儿的话?” 吴若水含泪摇头,道:“你不明白的!初柳,我这是为了吴家家小好c为了你们好!只有我死了,你们才能好好活下去!初柳,听话,你快放手,带这两位姑娘出去,对外就说我没治过来!” “不!我不放!我不放!我说什么也不放!” 初柳扑上去抱住吴若水,泪水奔涌道:“娘娘,奴婢知道您在担心什么!奴婢自您入宫就服侍在侧,怎会不懂您的心思?可是您别怕,事情还没到您想的那么糟糕!” “不!你错了,我必须死!” 吴若水无力地摇头,抓住初柳的手道:“初柳,你跟着我十几年,委屈你了!可惜我吴家不是大富大贵之家,在这宫中我更是渺如尘埃,护不了你们周全!” “不!娘娘,不!” “初柳,我在宫外曾为你们积蓄一些钱帛,就存放在我娘家吴家。虽不是很多,但足够你们吃用一生。初柳,听话,这宫中不是人呆的地方,你若得机会出宫便尽量出去,再不要留在这儿,明白吗?” “不!我不走!我要一生服侍娘娘!” “初柳,听话!” “不!我不听!我不听!” 初柳的泪水已经朦胧了双眼,压根听不进去半句话,一味地摇头抹泪。 没成想到,吴若水跟在丽妃身边多年,竟还有这般慈心,为了保全家小及下人不惜寻死,又能深谋远虑,为初柳等人谋算后半生。 看到这儿我再也忍不住了,与如意同步迈进去,打断哭成一团的二人道:“够了!什么大不了的事情竟要寻死觅活的?不过是丽妃去闹了一通,姐姐这就受不了吗?” 我当然知道她在怕什么,但却不能说出来。 一面是丽妃面是孟贵妃。 二人豺狼相争,猛兽相斗,一个小小的吴若水又怎可相抵? 可再敌不过,也不该了结了自己的性命呐! “兰妃?和贵嫔?” 僖贵嫔转目看来,初柳却转身噗通一声跪在我二人跟前诉求:“兰妃娘娘!贵嫔娘娘!求求你们,求求你们救救我家娘娘!” 一到人前,如意又恢复了往日冰冷无情之态,瞥了吴若水一眼便对初柳哼道:“她要死谁拦得住?我能打昏她一时,还能打昏她一世吗?吴若水,但有一条,你要死死远一点,别脏了我的钟粹宫!” 这人,分明一副热心肠,偏要摆出无情之态,没得惹我瞪眼,道:“如意!” 听我这声如意,吴若水显然有些诧异。 但她很有涵养,诧异之后便恢复常态。 如意却是不悦,越过初柳往美人榻上坐下,且对我道:“你瞪我作什么?我说的难道不是实话吗?她本就一身晦气,现在刚住进我宫中半天就死了,你让别人怎么想我?” “如意!” 我实在无言以对,这个如意,还真是 “兰妡,你别用这样的眼光看我!皇上怕她给玲珑召来晦气,所以才打发到我宫里来,如今住进来半天不到就死了,你说那些个看我不顺眼的贱人会怎么编排埋汰我?指不定要诬赖是我害死了她呢!” 如意这声兰妡更惹得吴若水瞠目,随后怀着歉意说道:“抱歉,是我思虑不周。” 不难看出,经过慕清晗之死c丽妃之闹和这次摔伤,吴若水已然气血两亏,元气大伤,说一句话都要喘上好一会儿。 “别听她的。” 我无奈摇头,走到她身边沿床坐下,一边安慰她一边苛责如意道:“如意,你是那样胆小怕事之人吗?” “你怎知我不是?” “如意!” 僖贵嫔仍有愧色,道:“兰妃娘娘” “贵嫔姐姐,你别放在心上,如意她就是嘴硬,根本没那个心思,方才还是她急匆匆跑到我宫里去要拉我来劝你。” 被我揭穿如意很是别扭,努努嘴争辩道:“兰妡,我什么时候” “如意!” 我急声打断她,她这才作罢,坐在一边自樽自饮,也不再看我们一眼。 因这一闹,吴若水寻死之事暂时搁置。 她怅然满额,一副悲凉之态。 我瞧着心酸,便道:“贵嫔姐姐,我不知你因何事想不开,但好死不如赖活着,姐姐何必自寻短见?如是怕丽妃娘娘再醉酒刁难,你不出这钟粹宫就是了。我想她丽妃再刁钻也不至于会来惹如意,姐姐你说是吗?” “兰妃娘娘” “若姐姐还是不放心,便由我向皇上进言,给姐姐讨个护身符可好?” 我微微一笑,尽显一脸诚意。 “兰妃娘娘!” 吴若水眼中有热泪沁出,难以置信的盯着我,想是不敢想象我会为她如此盘算。 她抓着我的手竟有些微微颤抖,摇头道:“兰妃娘娘,嫔妾c嫔妾谢谢您一番好意,但嫔妾身不由己,生死已由不得自己主宰。” “不试一试怎么知道?” “娘娘!” “姐姐,妹妹虽不知你为何如此忌惮丽妃娘娘,但人生不易,既有生机,何必自寻短见?妹妹说句不好听的,人死如灯灭,姐姐一死,你所担心之事就不会发生吗?姐姐呀,莫要糊涂!” 我语重心长劝道,如意仍更不语,在一旁恍若无事人一样瞅着我俩。 吴若水则触动万千,抬眉看我俩一眼后便挥手将服侍她的一干下人打发下去。 我与如意自然心领神会,知道她有话要说,遂而亦将随行宫仆屏退。 不一会儿,整个寝殿只剩下我c如意与吴若水三人。 吴若水掀开被角,缓缓从床上下来。 我并不知道她意欲何为,立即伸手相扶。 不料吴若水无声无息,一下地就在我跟前跪下,对我和如意说道:“兰妃娘娘,嫔妾有一事相求,恳请娘娘千万答应嫔妾!” 我与如意皆是一惊,愣愣盯着她道:“贵嫔姐姐,你这是要做什么?快起来!快起来!” “娘娘,请您答应嫔妾!” 吴若水一再叩首,大有我不答应她不罢休之意。 弄得我进退两难,不知如何作答。 如意搁下香茗,缓缓起身向我们走来,在我跟前站定后对吴若水说道:“僖贵嫔,你要她答应什么?她不过一个小小的宫嫔,在这宫中苟且偷生已属不易,又能答应你什么?” “和贵嫔,我c我” 吴若水面有愧色,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我知她并非无理取闹之人,更不会有意为难于我,这般相求,定是有难言之事,是以俯身将她搀扶起来,和缓说道:“姐姐,你先起来说话,妹妹虽不知姐姐所托何事,但若是妹妹能力范围之内,定会竭力相助。” 如意听闻,不满地瞪我一眼,“兰妡,你知道她要你做什么吗?你就竭力想助?” “如意!” “好好好!我不说话,你可别弄得自己一身晦气没法收场就好!” 如意气呼呼地转身回去,噗通坐下开始大口喝茶,像是在跟我赌气。 “和贵嫔放心,我不会连累兰妃娘娘,更不会让娘娘惹祸上身。” 僖贵嫔盈盈一拜,而后再道:“兰妃娘娘,和贵嫔,嫔妾所托之事乃是恳请二位大发善心,救丽妃娘娘一条性命!” 一听这话,我原本宽和温笑的脸庞立即凝结寒霜,救丽妃? 我可没忘记从前她对我的处处刁难c步步算计,怎还会救她? 我正想的是如何将她扳倒,如何让她在我眼前消失! 我又怎会去救她? 如意更是夸张,听了这话之后还未来得及吞入腹中的一口茶水噗嗤一声喷了出来,喷的吴若水身上以及我裙摆之处到处都是。 她咚地一声甩下茶杯,上前对吴若水质问道:“吴若水,你说什么?救丽妃?杨丽华?你要我们去救杨丽华?吴若水,你脑子进水了还是烧坏了?没毛病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7回、一语道出惊天恶 我扯了扯如意的衣衫,告诫她言语有些过激。 如意却不理我,挥手甩开我道:“你扯我做什么?我也就罢了,她杨丽华还没那个胆子敢来寻我的晦气,可这一年里你在她身上吃的苦还少吗?” 训完我如意扭身又去训吴若水,指着她鼻子大骂道:“吴若水,我告诉你,死了这条心吧!别说是你求情,就是她杨丽华亲自跪在我们跟前,我们也是绝对不会去救那个贱人的!” 吴若水原本脸上还有些希冀,却被如意这话彻底碾成了失落与哀伤。 “如意!” 见吴若水露出失望之色,我便再次扯了扯如意的衣袖,转而对吴若水道:“姐姐,我看你是想多了,丽妃娘娘如日中天,不来为难我们也倒罢了,怎会需要我们去救?你呀还是好好的调养自己的身子才是!” “兰妃娘娘,你不懂,丽妃娘娘她c她马上就要大祸临” 我故作懵懂盯着她,她却恍若失语,立即打住。 “丽妃娘娘怎么了?” “她c她c她” 吴若水支支吾吾时,涵儿已经满脸细汗从门外闯进来,慌忙道:“娘娘,娘娘,不好了,孟贵妃带人闯进了怡春宫,和丽妃闹开了!” “孟贵妃?她?” 我与如意互对一眼,故作无知。 如意哼道:“她闹她的,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有什么稀奇!” 她这话在理,丽妃与孟依梅见面就掐,有哪回消停过? “不是的!娘娘!这回与以往不同!” 涵儿有些喘息不均,抚拍了拍胸口顺气道:“娘娘,外头说是浣衣局死了个宫女,名叫慧儿,打发到浣衣局前是僖贵嫔娘娘宫中的。” “什么?你说慧儿c慧儿她c她?” 吴若水惊慌而起,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 “回贵嫔娘娘的话,正是。”涵儿照实回答,如意见吴若水不对劲,便又问道:“涵儿,你说仔细些,究竟怎么回事?” “是,娘娘。”涵儿点头,再细细道来:“娘娘,事情是这样的。自上回从怡春宫走后,孟贵妃有几天没去怡春宫找茬,不曾想今儿竟带着人风风火火去了。” “原来是那慧儿不知从何处冒出来一个姐妹,跑到孟贵妃面前口口声声说慧儿死的冤枉,还说是丽妃逼死了慧儿,奴婢怕c怕很快就会有人来传僖贵嫔娘娘了!” 吴若水霎时面色灰白如土,浑身颤栗不止,“孟c孟贵妃她c她慧儿” “僖贵嫔,您别激动,这c这也只是奴婢的猜测。毕竟您和丽妃娘娘而且慧儿又是您的宫女!” “不!我c我没事!”僖贵嫔顺过气来,对涵儿说道:“涵儿姑娘,麻烦你再说得清楚些,后c后来怎么样了?” “是!娘娘!”涵儿福身作答:“那时丽妃醉酒,心情本就不畅快,可孟贵妃一进宫内就要搜宫,说怀疑丽妃窜通慧儿谋害九殿下,事后杀人灭口。此举惹恼了丽妃娘娘,二人当场就打了起来。此事惊动了皇后娘娘,她已经赶往怡春宫,只怕马上就要闹到皇上跟前去了!” 涵儿话还未说完,僖贵嫔一口气没上来已然晕了过去。 急得我忙喊道:“僖贵嫔?贵嫔姐姐,贵嫔姐姐?” “别喊了,没用的,让我来。” 如意从我怀中揽过僖贵嫔,在她人中用力一掐,只见僖贵嫔缓缓睁开迷蒙疲敝的双目,狠狠吐出一口郁积的浊气,抓住我俩的手慌张道:“快!兰妃娘娘,和贵嫔,快带我去见两宫太后娘娘!求求你们c求求你们了!” “姐姐要做什么?” “别问了,到了太后宫中你们知晓,快!再晚就来不及了!” 僖贵嫔俨然已经十万火急,生怕晚了半步。 我与如意没有推阻,立即安排人送她去了尹太后的庆宁宫,并着人将赵太后请去了庆宁宫。 尹太后华发苍颜,慈眉善目。 她一心向佛,我们去时她仍旧在拨珠念佛,静心如初。 赵太后却面含肃色,居高问道:“僖贵嫔,你有何事?竟要惊扰姐姐念佛!” “太后娘娘恕罪!” 僖贵嫔几乎是扑下去跪在地上,一连叩了十几个响头后说道:“嫔妾打搅两宫太后娘娘清修,实在该死!但臣妾有事启奏两宫太后娘娘,一切罪责待臣妾详禀之后自甘领受!” 尹太后凤眸微微睁开,托着佛珠的手缓缓停滞,对僖贵嫔道:“说吧。” “是!” 僖贵嫔叩谢出语:“太后,臣妾听闻孟贵妃娘娘正在丽妃娘娘宫中大肆搜宫,并指认丽妃娘娘谋害清晗一事!臣妾斗胆,恳请太后娘娘大发慈悲,饶丽妃娘娘一条性命!” 尹太后缓缓睁开凤眸,瞥了一眼僖贵嫔,又再闭眼念佛。 赵太后却大怒而起,猛地惊起问道:“你说什么?清晗,哀家的小皇孙他竟然是” “太后,求您饶丽妃娘娘不死!” “混账!害了哀家的亲皇孙,哀家岂能容她?”赵太后勃然大怒,立即下令道:“卉茸!即刻下令,派人去怡春宫将丽妃捉来!” 这儿并非赵太后的庆寿宫,尹太后未发话,宫内侍立之人自然不会行动。 故而只有卉茸抬步起身,却被吴若水抱住阻挡了去路,一并央求道:“不!不可以!” “混账东西,岂容你来阻拦!” “太后娘娘,不可以,不可以!” “滚开!再不滚开连你一并处死!” 太后威严赫赫,饶是我与如意都吓了一跳,僖贵嫔又如何不怕? 可她瑟瑟之时仍却没有失去理智,依旧在为丽妃求情。 见太后实在不肯松口,便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从里倒出一粒药丸,对赵太后说道:“太后娘娘,这就是丽妃娘娘毒害清晗的药,它对常人无用,对我与清晗这种受过寒气且伤病郁积之人却是致命毒药。” 我以为吴若水只是想先贵妃一步向太后陈情,以免丽妃落在孟依梅手中必死无疑,却不料她接着说道:“臣妾有罪,没有照顾好清晗,更未及时发现并阻止丽妃,理当下去给他赔罪!” 说完,吴若水毫不犹豫地将药丸送入自己口中,咕咚一声吞了下去。 “僖贵嫔!” “僖贵嫔!” “僖贵嫔!” 几乎同一时间,大家纷纷向她奔去。 可惜还是晚了一步,就连在她身边的卉茸姑姑也没能阻止她。 须臾间她已经完完全全将药给吞了下去,再对太后含泪叩首道:“太后,求您了,如若一定要偿命,臣妾甘愿代丽妃去死!” 赵太后余怒未消,怒拍一掌:“她杀的是哀家的亲皇孙,你以为你自行了解就能抹掉她的罪过吗?” 终是尹太后一句“妹妹,稍安勿躁。”才勉强让她平静下来。 吴若水身子本已虚空,再服下毒药,立时颓然倾倒下去。 我见尹太后转身对身边的玉屏姑姑耳语,玉屏姑姑随后点头,往殿外去了,想来应该是让人传太医去了。 我与如意赶紧上前相扶,且道:“姐姐,你这是做什么?值得吗?” 我实在是为她不值。 一个丽妃,为非作歹,目中无人,更压根没把她放在心上,她为何还要如此? 竟为了她抛却自身性命于不顾。 吴若水苦笑摇头:“兰妃娘娘,您不会明白的。虽然自打嫔妾跟随她那天起,嫔妾就知道她并非良主。可嫔妾没有选择的余地,想要在这宫中安然度日,嫔妾只能跟着她。一日为主,终身为主,嫔妾没能及时阻止她犯下大错,可嫔妾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死!” 吴若水说完,又挣扎着再向两宫太后叩头:“太后娘娘,丽妃娘娘害死清晗,实是罪大恶极。臣妾替她求饶,更是不知死活。但请太后娘娘宽仁,听臣妾一言!” 吴若水再拜后缓缓道来:“太后,丽妃禀性嚣张,生性跋扈,在宫中二十余年的确做过不少错事!但臣妾知道,她并非大奸大恶之辈,之所以对清晗下手,那是因为她的孩子是被清晗生母c已故的楚昭仪所害!丽妃一时被仇恨蒙蔽了双眼,才做下这等恶事!” “你说什么?” 两宫太后愕然,我亦装出惊讶不已的神情,道:“姐姐,这c这可不能胡说!” “嫔妾没有胡说!” 吴若水及其严肃,她面向两位太后,认认真真说道:“太后,臣妾原想把这秘密烂在心里,永远也不说出来,可如今到了不得不说的地步!” 吴若水接着将自己所知一一道了出来。 那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 当时慕清晗三岁,模样长的十分可爱,很惹人喜欢,所以得空她便将孩子带到自己宫中玩耍。 一日临近午时,慕清晗玩得累了,非嚷着要回母妃宫中,僖贵嫔无奈,便亲自抱起孩子送回楚昭仪处。 谁料就是这一趟,让她无意听见了常喜与楚般离的对话,也因此得知丽妃当年原不是被贵妃刁难才滑胎,而是因楚般离暗害才永远失去了做母亲的权利。 这也就罢了,这些事我已然知晓,却不知吴若水接下来又抖出了一见惊天之事。 她说道:“太后娘娘,楚般离所害之人并不单单只是丽妃娘娘一人。她这人生性阴狠歹毒,六亲不认,且喜用毒药,丽妃娘娘滑胎是她所为,木修仪c贱妾多年不孕也亏了有她,甚至于兰妃娘娘她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8回、孟杨对簿福元殿 “你说什么?” 如意与我几乎异口同声向她质问,楚般离的确屡次为难与我,但用毒药害我 我惶惶生出后怕之意,赵太后也有些惊恐,问道:“僖贵嫔,你把话说清楚。” “太后,可还记得一年前您罚兰妃抄经书一事?”吴若水淡然问道。 见太后不语,又向我问道:“兰妃娘娘,您总该记得此事吧?当时你刚怀有身孕,恰逢皇上东巡,那天在庆寿宫门口您无故失足而撞了叶阑珊,可还记得?” 这件事玲珑早向我提过醒,意指有人暗害,只可惜我终究没有查出个究竟来。 “看来您还记得。那么请问兰妃,您知道为何您会突然摔倒?又为何摔倒后推倒的不是别人,恰恰是叶阑珊吗?” 赵太后已然没了耐性,道:“僖贵嫔,说明白点!” “是!”僖贵嫔点头作答,“太后娘娘,其实当日并非兰妃她站立不稳,而是c而是楚昭仪在后推了她!” “姐姐c你c你说的可是真的?” 我掩唇问道,吴若水却笃定的点了点头。 “当日丽妃与臣妾也觉得蹊跷,但并不知是楚昭仪她推了兰妃娘娘您。可丽妃娘娘的宫女萱儿瞧见了,并告诉了丽妃娘娘。” “丽妃虽然嫉妒兰妃您,但她并不愿害兰妃您的孩子,说那是皇上的骨肉,不允许楚般离乱来,所以便把楚般离叫到怡春宫一顿痛骂。” 楚般离挨了骂,却并不承认错误,反倒说是要替丽妃教训教训我。 我听了这话已经攥紧了拳头,好一个楚般离,竟如此歹毒,看来我真是太小看了她。 吴若水接着道:“因已经知晓当年她暗害丽妃之事,臣妾知道她不会善罢甘休,看着兰妃生下孩子。便多留了一个心眼,在楚般离离开怡春宫后偷偷跟在她身后,看看她究竟要做什么。” 吴若水面色微敛,摇头道:“果然,楚般离没有死心,她出了怡春宫,转身就去了景福宫。” “景福宫!” “没错,景福宫!”吴若水笃定道:“楚般离知道,因为兰妃你的缘故孟贵妃才责打了叶阑珊四十杖,叶阑珊正恨着您,所以她就想借着这个机会向叶氏挑拨,让叶氏对您下手c对您的孩子下手。好在淑妃娘娘嗅到了楚般离的阴谋,及时赶到叶阑珊处,并急令宫人将她赶了出来。” 淑妃? 我从未帮过她什么,甚至于好好的拜会都未曾有,没成想她却在暗中如此帮我。 倘或她心存半点歪心,或是存半分私心,都不会出手相帮,如此想来我倒欠她一个大人情了。 如意已然握紧了拳头,恨愤道:“真真可恶!这么阴狠毒辣的女人,死了真真是便宜她!” “她所犯罪孽又岂止于此?”吴若水摇头,再说道:“当日裴瑛被关毓秀宫时家中忽生变故,楚般离便故意造谣生事,说是兰妃家人为难,致使裴家蒙难。” “裴氏因此挟恨,私自从毓秀宫跑出来潜到了长信宫。臣妾得知后虽给兰妃透过信,到底没能及时阻止,好在兰妃与小皇子福大命大,虽历劫难却最终保得平安。不然,臣妾的罪孽又该增添几分!” “简直无法无天!”许是念着清远的缘故,赵太后的怒气更加浓郁。 尹太后依旧如是,看不出悲喜,看不出情绪。 我亦感慨万千,浊泥混杂中生存,她却能数十年如一日,依旧秉持纯良柔善之心,实属不易。 便在她身旁跪下,对太后求道:“太后娘娘,清晗纵然可怜,可是贵嫔姐姐呢?她不是更加可怜吗?还请两位太后娘娘大发慈悲,全姐姐一片善心。” 今日之后,丽妃必败,死或者活都不能再威胁到我。 难为僖贵嫔一片诚心,我又如何不愿成全呢? 而且丽妃与孟依梅是死对头,留着她总比杀了她好。 太后最终没有松口,但也未像之前那样决绝,只是先派人去打探事情的进展。 可僖贵嫔所服毒药已经发作,亏得尹太后及时派人宣了太医,才救下她一命,送回钟粹宫休养,由如意照料。 我知道吴若水此时最记挂杨丽华的安危,将她送回后便转道出了钟粹宫。 待打听到丽妃已经被带到福元殿时,便领着竹轩几人去了福元殿。 孟依梅也算是个狠角色,我不过抛了一点点线索,她短短数日竟真挖出了人家暗害九皇子之事,而且还使出这样的手段。 姐妹? 哼! 谁知道是哪门子的姐妹! 真要是姐妹,早在慧儿死时就会状告,又哪里能等到现在? 孟依梅呀孟依梅,你还真是玩得一手好把戏呀! 孟依梅和杨丽华原是宿敌,先前苦于一直没有杨丽华的大把柄,如今逮着她弑杀皇子的罪行,哪里肯轻饶了去? 皇帝忙于玲珑之事,并无心去管丽妃与孟依梅的争斗。 可是孟依梅不会让他如愿,她非但将丽妃谋害慕清晗的罪证一一罗列了出来,还将旁的一大堆罪名往杨丽华身上扣,并暗指道杨丽华不除,惠妃母子难于安宁。 旁的也就罢了,孟依梅拿玲珑说事,这是拿准了皇帝的性子呀! 到福元殿时,我未动声色,先在殿内帘帷处先观察情势,仔细听听里面正在说些什么。 只见福元殿内坐着慕元昊c皇后c德妃c贤妃c贵妃以及庄妃c端妃,地上跪着的则是丽妃杨丽华以及一个宫女打扮的年轻女子,想来应该是那个所谓的慧儿的姐妹。 慕元昊看着孟依梅呈上的物证,脸色越渐阴沉,看向仍带着几分醉意却被孟依梅打得蓬头垢面的杨丽华,拍案问道:“丽妃,你可还有话说?” “皇上,臣妾冤枉!” 纵然醉酒,丽妃却也不傻,仍旧伏跪在地上哭哭啼啼抹着眼泪予以否认。 “冤枉?”慕元昊龙颜大怒,将桌上一干物证拿起系数向丽妃砸过去,怒喝道:“什么东西都摆在这儿了,你还说冤枉?丽妃呀丽妃,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是不是?” “皇上!臣妾冤枉!臣妾不知贵妃何处寻得这些所谓的物证,清晗虽非臣妾所生,却是臣妾一手带大的,怎会向他下手?” 杨丽华哭的泪痕交错,一张张从地砖上捡起那些供证c物证,显出一脸错愕与不解。 她颤抖着手向慕元昊再叩首,抹泪啼哭道:“皇上!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陛下,孟贵妃素来与臣妾不和,这十几二十年她与臣妾没少拌嘴起争执,大闹怡春宫之事也不是一回两回,如今更是没想到c没想到她竟然将晗儿的死归咎到臣妾身上!皇上,臣妾冤枉!臣妾冤枉啊!” “胡说八大!”孟依梅亦捡起一张供词,将之摆在手上,斜睨杨丽华说道:“冤枉?杨丽华,到现在你还喊冤枉?你的嘴还真不是一般的硬!你冤枉,你冤枉那这些东西是什么?” 杨丽华亦不畏她,哼笑道:“这东西都是贵妃你搜刮来的,是真是假只有你自己知道!” “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非得使点狠招才会乖乖开口!” 孟依梅说完,旋即向慕元昊跪地叩道:“陛下!事关九皇子,臣妾恳请陛下将丽妃收押用刑!” “孟依梅,你分明故意构陷!”杨丽华呛道,再对慕元昊含泪叩首哀求,“皇上!臣妾冤枉!臣妾没有害晗儿,臣妾真的没有!皇上,臣妾无福不能生养,一直把晗儿视为己出,对他爱尚且嫌不足,又怎会害他性命?皇上,臣妾死不足惜,但不愿背负这样的罪名!恳请陛下明鉴,还臣妾一个清白!” “皇上,是否清白一审便知!” “皇上!臣妾冤枉!” 孟依梅与杨丽华还在争执,皇后一直默声不语,其他诸妃也没人站出来。 唯有贤妃心有不忍,见慕元昊有所迟疑,便道:“皇上,丽妃乃是从一品妃,罪证未落实便要动刑,实在不宜” “丽妃贵妃一品妃动不得,那就把她手底下那些人全都抓来一个一个问!她们既然是丽妃的亲信,丽妃行事她们必然知道!” “孟依梅,要拷问也是先把你身边的那些狗东西抓出来一个一个拷问!你可别忘了,你究竟做过些什么好事?” “杨丽华,你放肆!” “放肆的人是你!孟依梅,前朝之事有陛下,后宫之事有皇后娘娘,几时轮得到你作威作福?孟依梅,你虽为贵妃,到底是臣是妾,如此肆意妄为,是否已存不臣之心?” “杨丽华,你”孟依梅被杨丽华呛得无话可说,急忙跪在地上叩首:“皇上!臣妾只是可怜九殿下死的凄惨,绝无半点私心!” 慕元昊仍是不语,将殿内之人一一扫遍,似乎是在沉思,又似乎是在犹疑。 “皇上!杨丽华害死九殿下是不争的事实,人证物证俱在,即便如贤妃所言不能对她杨丽华动刑,也不可就此放过,以至于让清晗含恨九泉!皇上,臣妾恳请您下旨拿怡春宫宫人拷问!” “重刑之下,必多冤狱,皇上,妾以为此举不妥!”悠悠的有道清雅的声音从殿外飘进来,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但不比孟依梅的霸道,那清雅的声音柔逸无比,听得殿内人纷纷转目移去。 此话才消,又有一道婉约的嗓音从殿外飘来,悠扬道:“臣妾附议,皇上,不可对丽妃及其身边人动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9回、没入北苑偿凄凉 我循声望去,只见福元殿外袅袅娜娜走近两个纤柔的身躯,却是玲珑与淑妃相携而来。 她二人身后跟着一众宫仆婢子,小心地将二人扶将。 她们俩皆为身娇体弱之人,如今秋风正劲c气冷霜寒,真不晓得丽妃是哪世修来的福分,竞得玲珑与淑妃一同前来为她求情。 这会子我再不得躲着闲观,是以放下帘帷转身朝玲珑走去,先向淑妃见了一礼,再一左一右搀扶住二人偕同前行。 见我们齐步走来,慕元昊稍有异色,急忙上前接替我的位置,不待淑妃与玉姐姐向他行礼他已经一手揽住玉姐姐的柳枝腰,一手扶住淑妃娘娘,语带嗔怪道:“你们两个不在宫里好生歇着,跑出来做什么?” “多谢皇上关怀。”玲珑轻然一笑,环顾四周情形,再与淑妃眼神相互交汇,而后道:“臣妾与淑妃姐姐身子不好,本应好生休养,不该多加理会宫外的闲事,但适才听闻丽妃娘娘之事,心下不安,便双双归来。” “哪个大胆的奴才!竟敢吵扰你们!叫朕知道了定要摘了他们的脑袋!” 玉姐姐摇头,温和道:“皇上,是谁说的并不重要!丽妃娘娘伺候您数十载,没有功劳尚有苦劳,若是如此也要因为一些尚未证实之罪而蒙大狱,难免叫人心寒;且宫中女人多,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多,丽妃蒙宠多年,性子难免有些焦躁,为人处世也难免有失偏颇,即便皇上要罚她也不可拖去暴室用刑。” 当真是玲珑,短短几句话就叫慕元昊有迟疑之色。 丽妃蒙宠多年,孟依梅所指罪证尚未证实,倘或因此拉她下暴室严刑逼供,难免叫天下人齿寒:承宠多年的枕边人尚且如此,何况于别人? 而丽妃与孟依梅是宿敌,罪证既然是孟依梅所揭,可信度必然要大打折扣。 如此,皇帝还怎么严刑拷打? 此时,淑妃又再补充,道:“是啊,皇上,臣妾也是这么认为。且如今惠妃妹妹怀有身孕,实在不宜再见血腥。” “胡说八道!杨丽华背上的血债可是皇室血脉,是皇上的亲儿子!”见慕元昊被二人说动,孟依梅再也按捺不住,直接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淑妃与玲珑却不在意,淡然如水的素净脸上依旧泰然,四目若有若无瞟向孟依梅,待她咆哮完方将这烫手的山芋转给慕元昊,道:“皇上,臣妾只是秉公而言,孰是孰非还得您来拿主意,毕竟丽妃与贵妃她” 淑妃欲言又止,在场诸人却都明白这话意中所指:贵妃与丽妃积怨已久,且不说慕清晗因何而死,孟贵妃对杨丽华绝对没有好意,这一点毋庸置疑。 皇后一直不发话,冷眼瞧着一切。 慕元昊似乎也一时拿捏不下,撒眼环顾一周,最后将目光定在我的身上,低声道:“兰儿,你说呢?” 听到此话,孟依梅不甘的唤道:“皇上!”,却换来慕元昊一声厉喝:“你住口!” 既被点名,我当然不能再做个悠闲自在的旁观者。 我要的并不是她杨丽华的命,当然不在乎为她说两句好话,是以福身行礼向慕元昊答道:“回禀皇上,臣妾乃区区一届妇人,并不懂什么大道理。不过臣妾赞同二位姐姐的话,近来宫中多事,实在c实在” 我故意欲言又止,一一观察着众人的反应,而后补充道:“但贵妃所陈又不可不予理会,所以臣妾c臣妾实在不好c不好多说。” 慕元昊是个聪明人,自然明白我隐晦的言语背后所言为何。 玲珑与淑妃坚持丽妃不可罚,凭着慕元昊对二人的爱意和对丽妃昔日的情分很有可能因此宽纵杨丽华,这并不是我想要的结果,所以我提及贵妃,让他慕元昊不得不掂量掂量,究竟该如何处置“丽妃”。 果真,慕元昊眸子深了几许,脸上疲惫之色逐渐聚拢,将玲珑安坐于座,对我摆了摆手示意退下,而后做出决定:丽妃禁足怡春宫,罪名未清之前不准踏出宫门一步,孟贵妃也不得再插手此事,一切交由皇后处置。 皇后? 我还能不知道她吗? 无利不往,无孔不钻,对于她而言,孟依梅远比杨丽华可憎可恶,皇上将杨丽华交由她处置,焉能遂了孟依梅的意?孟依梅这回怕是要肺都要气炸了吧? 不知事后皇后究竟查到了些什么,当夜里丽妃便被转移至北苑,既无罪名c亦无昭告,悄无声息便挪入了禁宫。 甭管是何缘由,也甭管是否摘除位份,杨丽华这回是实实在在的栽了。 北苑那地是个什么地方?既已进去,哪里还能出来? 这世上不会有第二个木秀,她杨丽华也远远及不上木秀分毫,往后凄凉怕是在所难免,指不定不用多久就会落得和叶阑珊一个下场,毕竟c毕竟这宫里还住着一个孟贵妃! 只是我没想到,丽妃入北苑不久吴若水就自请去了北苑相陪,算是生死荣辱共联一气,一身不奉二主。 她虽忠心,杨丽华却未必领受。 映雪探视后回来详禀,说是丽妃自被皇帝下令关押时就像得了失心疯一样大吵大闹,被拖进北苑时更是了不得,哀嚎声简直快要弥漫整个宫墙。 吴若水这个时候去,正赶上杨丽华大发脾气,上去就是一顿好打,口口声声骂道:“贱人!都是你!是你对不对?是你害的我对不对?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面对丽妃的嚎叫辱打,吴若水既不争辩也不躲避,任由杨丽华扑打发脾气,便是头破血流也不眨一眨眼,只跪道:“娘娘,您当心自己的身子。” “不用你假惺惺的关心我,吴若水,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若是我的死能让娘娘平息怨气,嫔妾死不足惜!” “好!那我就取了你的性命!” “娘娘不能亲自动手!” “胡说八道,事到如今还有什么不可的?我杨丽华横行深宫数十年,难不成还不晓得既已入北苑就不能再踏出去一步吗?” 杨丽华满身怨愤,一手已经紧紧掐住了吴若水的脖子,再拔下发上金簪,扬手就要向吴若水刺下去。 “娘娘,不可!您不可杀贵嫔娘娘!”丽妃身边的婢女萱儿急忙抱住了丽妃的手臂,劝道:“娘娘,您好好想想,贵嫔娘娘是自请入北苑相陪,倘或是她害您,还会来这儿陪您受苦受累吗?” “她这是惺惺作态!” “娘娘,北苑是什么地方?您知道,奴婢知道,贵嫔娘娘难道就不知道吗?娘娘,奴婢求您了,奴婢求您了!您千万冷静!” 萱儿一边哭一边向吴若水开腔:“贵嫔娘娘,您说句话吧!求您了!就是辩解一句也好!” 吴若水面色森冷,在萱儿的帮助下挣开了杨丽华的桎楛,再次叩头低沉道:“娘娘,嫔妾的命可以给您,但不能由您动手!” “怎么不能?吴若水,你和楚般离那贱人一样,都是蛇蝎心肠的歹毒女人!她害了我的孩子,你就和孟依梅联合起来害我,别以为我不知道,孟依梅闯怡春宫那夜去了你的寝宫,不是吗?” “娘娘,臣妾没有害您!”吴若水倒是冷静,道:“娘娘,您入北苑并无罪名昭告,也未削除品位,可要是杀了臣妾,那就是顶了杀人的罪名,娘娘!您和孟贵妃积怨多年,她是绝对不会坐视不理的!” 说完,吴若水拔下簪子抵住自己的喉咙,再拜道:“嫔妾侍奉娘娘多年,虽然不才,不可保娘娘一世荣华富贵,但也不能害您丢了性命!” “娘娘,嫔妾这就去了,再不能侍奉左右!临走之前,还有几件事放心不下。” 贵妃依旧含着愤恨,怨毒的盯着吴若水,恨恨地从牙缝中挤出一个字:“说!” 吴若水道:“其一:今时不比往日,即便皇上还顾念与您的情分,他如今的心思也都扑在惠妃娘娘身上,您在这北苑千万不可再闹出事来,否则,大祸至矣。” “第二:从今往后,在这宫中您势单力孤,千万要小心谨慎,更要懂得收敛自己的脾气,不可再与孟贵妃等人硬碰硬,即便她派人前来辱骂,您也千万要压住自己的脾气,忍辱负重才是!” “第三,娘娘,时移势迁,不管从前如何,往后在这北苑都要三思而后行,切不可鲁莽行事!娘娘,皇上并未废您,臣妾本不必自请相陪,可实在担心您的脾气,这才斗胆过来,还请娘娘千万听我一言!” 说完,吴若水举起了簪子向自己刺下去,萱儿见此立即扑来抢下簪子,“贵嫔娘娘,不要!” “萱儿,你放开,是我自己动的手,不会给娘娘招祸的!” “不,娘娘,您不能死!娘娘身边如今只剩下您了,你若死了,谁来保护娘娘?”萱儿挡住吴若水的簪锋,再对丽妃谏言:“娘娘!您听见了吗?贵嫔娘娘对您一片忠心,您不能杀她!不能杀她呀!” 杨丽华俨然有所动,萱儿又再劝道:“娘娘,僖贵嫔对您忠心耿耿,有她在,往后遇事还有个人可以商量,您若逼死了她,可就是自断臂膀呀娘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0章、攻心劫 在萱儿的劝说下杨丽华最终没有杀吴若水,也令我松了一口气。 一颗明珠,可惜暗投了丽妃这暗匣。 北苑艰苦,宫墙势力,一朝踏进去,吴若水往后怕是没有好日子过了。 也罢,丽妃大势已去,按照吴若水那样的性情,万万不会再易主而居,如此,落在深宫,免不了要招孟依梅的报复,当不得陪在丽妃身边,生死与共。 听闻映雪她们细语低声向我陈述外面发生的一切,我那刻波澜壮阔的心早已掩寂,只轻声叹道:“‘善恶到头终有报’,丽妃落到如今的下场谁也怨不得。” 是啊,她是自作自受,害人太多终该有此报应,那我呢? 曾几何时,我可是连一只蚂蚁也不敢踩死的兰家二小姐,如今为生活所迫,竟能做到杀人不眨眼的地步。 不过一年时光,我已不知这双手沾了多少鲜血。若说因果循环,报应相随,那么横在我面前的路又会是什么? “小姐,如今丽妃倒了,下一个要对付谁?” 代月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下一个是谁? 太子妃?还是孟贵妃? 不,都不是。 太子妃秦嬅既有身为长乐长公主的母亲,又有身为一军统帅的父亲秦立,根基甚深,不能轻举易动。 孟贵妃孟依梅,她儿子景王在前朝势力已不容小觑,又有世代勋卿的孟家作为后盾,一时也不能动。 如是愁思凝上眉头,惹得我不由自主起身挪向窗外,望着那随风飘零的落叶道:“‘小枝小叶’自然好剪,‘粗枝大叶’哪能轻易撼动?代月,忙了一阵子也都乏了,叫大家伙好好的歇息歇息吧。” “小姐的意思是?” 代月狐惑不解,我抬头仰望起那四方的天空,对她说道:“咱也算折腾够了,如今杨c楚已除,给咱使绊子的人也就少了,不必再事事针锋相对,且安生过咱的日子吧,至于后事,再行商度吧。” “好。”她回的很乖巧,只是我这心里却不平静了。 当日入宫我曾暗暗发誓在这宫中等着玉郎崛起反击,远儿的降生却将我全盘计划都打乱了,现如今我已主动出击摆平坎坷前途,这辈子玉郎怕也不会再奋起反击了吧? 转眼深秋,云阳城已脱下一片素淡,开始向寒冷的冬季转变。 远儿满月之时因皇帝的重视办的甚是热闹,再后来,随着我自身疏离与玲珑有孕之喜,我们母子恩宠早已不再,不过一两个月后,宫中已没有几人再记得皇十子清远。 远儿百日宴那日除两宫太后与皇后亲派人过来便再无人过问,倒也好,我原不想远儿风头过盛,如此这般甚合我意。 客散后竹轩领进来一个宫娥,宫娥手中还捧着锦盒,见了我后当即行礼,谦恭说道:“奴婢见过兰妃娘娘,小殿下百日宴,傅美人特遣奴婢送来一份贺礼。” “傅美人?”我并不曾与她有过什么接触,她怎会送贺礼过来? 常言道伸手不打笑脸人,傅玲既然好意相赠,我怎么着也不该拂了人家的面子,故而点头收下。 那丫头也未多言,将东西搁下后便退了出去。 傅玲是玉郎当年未曾过门的妻子,这一点我清楚知道,而且从玉郎的反应看来他对她似乎仍旧心存愧疚,故而一直以来对她我都是能避则避,从不招惹,今日她怎会突然给我送贺礼? 玲风也道:“奴婢也觉得奇怪,只是不敢多问。” 瞅那锦盒描的精致无比,又是紫檀木雕成,我便道:“罢了,既送来了就打开看看吧。”说到底她也只是个可怜人,在这冷寂的宫墙白白熬了数十年岁月,什么也没能留下。 听我松口竹轩才轻轻开启锦盒,可就是这一瞥,我心间顿时一滞,喉间亦跟着涌出一股辛辣液体,紧接着便是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那盒中装得不是别的,而是一束茱萸以及一幅临摹的画像,画中人正是我,昔年舞白纻舞的我。 我当时只觉得快要气绝,吓得竹轩忙将锦盒扔了,慌张扶住我吼道:“太医!太医!快传太医!” 竹轩的吼叫惊动了长信宫所有人,转瞬间大家都冲了进来,瞅着我慌张问道:“怎么了?小姐这是怎么了?” “不要叫太医!” “不叫太医怎么行?小姐,您撑住,奴婢这就去太医院!” “玲风,回c回来!”我强忍住心腔之疼,对她说道:“不许去太医院,更不许声张出去!” 见我强行阻止玲风才只好迈回来,唯有与竹轩c代月一起抱着我失声痛哭:“小姐,您这是怎么了呀?刚才不还好好的吗?” “我c我没事,就是一时时气血不c不顺,休息c休息就好,你们都听着,今日之事谁都不可以对外说出去半个字。” “我们记住了,小姐,您先别说话,奴婢们扶您到床上去躺一会儿。”代月淌眼抹泪时又转向竹轩:“竹轩,你对小姐做了什么?好好的怎么会弄成这样?” “奴婢也不知道,刚才还好好的,不过就是看了那锦盒对了,是那个锦盒!是傅美人送来的锦盒!”竹轩惊魂未定,一边扶着我一边指向静静躺在地上的锦盒。 “傅美人!是她!” 玲风c代月c书玉瞅过锦盒顿时怒上心头,只为她们明白锦盒中静躺着的茱萸与那幅描摹白纻舞小像对我而言是多大的刺激,只为她们明白自去岁被召入宫,我对这画像又有多么深恶痛绝。 “竹轩!”我实在没了气力说话,只能借着抓住她胳膊的契机给她使眼色。 她是聪明人,自然明白我想要做什么,于是扭头对着殿中那些闻声闯进来的宫女c太监厉声喝令道:“你们都是长信宫服侍娘娘的人,应该知道什么该讲什么不该讲,娘娘方才只是一时气血不顺,如果叫我知道有谁敢对外面传出去半个字,仔细自己的项上人头! 竹轩交代过后立即将满殿婢仆打发了出去,唯留自己与玲风c书玉和代月伺候在侧。 今日之事我不想外露,也并不在乎这副身子能否撑得住,唯一想的就是要见他细问详情,于是叮嘱玲风悄声去了太医院找落青云传话,要他知会玉郎务必想法子入宫来见我。 大抵因为那锦盒是竹轩接收的缘故,自我出事以来她一直不安,见我气息缓和不少便道:“娘娘,都怪奴婢,早前该将东西拿给她们几个先看看的,不然您也不会弄成这样。” “不怪你。人家是有备而来,为的就是打咱们一个猝不及防,你无须自责。” 我曾一直以为当初那件事是太子妃之过,纵使后来去查过也是寂寂而终,终究没有任何结果,今日傅玲冷不防给我送来这锦盒,倒教我不得不怀疑当初事情的真相究竟为何。 玲风步子很快,没多久便已返回,只是脸色不是太好,待我问及落青云时才支支吾吾说道:“小姐,落太医c落太医他,皇上给他指派了别的事情,他此刻不在太医院。” “那他在哪儿?” “他c他!” “玲风,说实话!” “奴婢说的是实话!” “你当我是三岁的孩子么?玲风,你老实告诉我,他在哪里?” 尽管她不像书玉那样一撒谎便露馅,这满脸的不自然还是暴露了她的内心,被我紧追之下她终于沉头:“小姐,他c他去给傅玲瞧病去了。” “你说什么?傅玲?又是她!” 落青云是什么人?他亲自安排进太医院的,一直以来都在我身边照顾,如今呢?傅玲刚给完我一巴掌,落青云就上赶着给人瞧病去了,暗藏之意不明摆着吗? 兰妡呐兰妡,终究是你太傻还是人家手段太高明?竟会相信他是为了你才将落青云安排进来,殊不知在你之前落青云已经混入太医院。 那时所有的痛都比不上心里的绞痛,除了人泪水无声流淌便再无所盼,玉郎c玉郎,是我错看了你么? “小姐,您别这样好不好?兴许事情不是咱们想的那样,落青云或许真是皇上派过去的呢?小姐,您别吓奴婢!” “小姐!” 见我泣不成声玲风c代月已经乱了阵脚,而竹轩因为自责的缘故也不知如何是好,唯有书玉将我揽入怀中,抬手替我拭泪:“小姐,虽说落青云去了沐风楼替傅玲诊病,事情到底如何却尚未知晓。” “小姐且想想,傅玲蛰伏这么久都未表露过任何迹象,缘何今日能一举抓着您的最大弱点给以致命一击呢?不正说明此人心机深不可测么?小姐,她傅玲能不动声色用一束茱萸幅画像害您,难道就不能借故将落青云支走再给您一记痛击么?” “娘娘,书玉所言极是,傅氏此前寂静无声,如今却能转瞬使出这杀人不见血的狠招,足以见此人难缠,所以奴婢以为当务之急不是伤心,而是将事情原委弄清楚才是。” 竹轩一言切中要害,我渐渐强逼着平复心绪,强坐起身对玲风道:“玲风,你去太医院守着,务必等到落青云。” “是!” “等等!”玲风起身便要离开,却被我急急唤住:“先别急,玲风,你先去告诉映容,要她悄悄去查傅玲这几日都去过哪儿,查到之后立即向我回报。” “小姐,您这是为何?难道您不着急让落青云他” “先别问太多,只管照我的吩咐去办就好,记着,一定要不漏声色!” 比之丽妃c楚氏,傅玲不知要狠多少倍:专攻人心,杀人于无形。 她多年沉闷无声,为何突然有此一招我尚且不知晓,又怎能轻易行动?今日她能将落青云从太医院调走以乱我心,难道就不能再弄出什么等着我往里钻吗? 不能,不能!我已经跌了一跤,不能继续被她牵着鼻子走,而夺回主动权的第一步就是要镇定,而不至于被她拿捏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1回、无情摧 “竹轩,书玉她们都是我的陪嫁,想必傅玲的眼睛早就把她们盯得死死的,此时我只能靠你了,这两日你想法子给庆王妃递个消息,就说我想见他,姐姐会明白的。” 傅玲敢将锦盒给竹轩不就是笃定她对我和玉郎之事不知吗? 既如此,我便顺了她的心意。 “娘娘,奴婢自是没有问题,可是有一件事”竹轩犹豫再三后终究说道,“娘娘,毕竟c毕竟奴婢的身份在那儿摆着,这样的话庆王妃会相信吗?” 竹轩并非杞人忧天,姐姐素来稳重,我和玉郎之事又是极为隐秘之事,必是不能叫别人知道的。如今要竹轩去传话,姐姐是会深信还是以为是陷阱的确毋庸置疑。 可我不能等,且不论别的,傅玲如今已然出手,我若不能及时和玉郎联系,凭她与玉郎的关系以及对我的了解,天晓得她下一步会如何算计我?且她为谁办事尚且不清楚,这种时候实在是不能不防。 “既如此”我低首沉思片刻,而后徐徐对她说道,“你所虑也不无道理,竹轩,姐姐那边既然不好办,那你就去趟庆寿宫,想法子避开所有耳目将方才发生的事告诉太后,并对她说我如今情形不容乐观,她睿智聪明,会懂怎么办的!” “哎!”竹轩福一福身便出门去了,我却开始像期盼星星般期盼着他的消息,一来是为不安c二来是为不解。 然而世间之事往往就是如此,想见的见不到,不想见的偏偏却在你眼前不停晃悠。 那晚我在长信殿等了许久他都没有出现,就是落青云也不见人影,而多日不来的皇帝却偏生来了,还是带着浓浓的酒味,一看便知是醉了。 几许闲话之后我便欲送他出宫,故而以远儿为由对他言说。 谁料他脸色顿时大变,沉着脸命书玉将远儿抱了出去。 婢仆遣下后皇帝闷声将我紧扣问道:“你把朕当什么?” “皇上,臣妾不知您在说什么,您c您弄疼臣妾了!”他掌力很大,几乎要将我的骨头捏碎。我试图摆脱他的钳制,却怎么也甩不开那双力大无比的大手。 平日或许也曾经一度温柔,然而变脸后却显得可怖。这样的慕元昊我从未见过,那双熟悉的眼中隐藏的就像是一头发疯的野兽。 “你不知道?”他声音一沉,手上立即发力,将我圈提起提到胸前逼问:“你会不知道?兰儿,你当朕真的什么也不清楚吗?当日你入宫时是不愿侍寝的对不对?后来委身于朕不过是为了你哥哥兰誉,对不对?” “皇上!” “不只是兰誉,还有裴瑛,每一回只有朕有利用之处时你才会想起朕。” 他话语一凝,手臂的力道又紧了三分,险些弄得我不能呼吸,他仍却低头紧逼着我双目危险道:“兰儿,你很好!真的很好!你们都很好!一个个的都很好,好得很!” 我怎么听怎么觉得不对劲,却想不出是何道理,直到日后才悟出道理。可我当时根本奈何不了他,加上白天傅玲的刺激,更是没力气推搡。 他捏着我脸直视道:“朕自诩对你够好了,可你呢?把朕当作什么?想要利用的时候便百般献媚,一旦失去了利用价值就什么也不是了对吗?兰妡,你要知道这天底下敢如是待朕之人你是头一个!” “臣妾” 我的话未完皇帝就已经堵了我的话,一怒之下将我提起疾走扔到床上,怒瞪着我道:“既然你笃定能把朕玩弄于股掌,那朕就要你好好认识认识,究竟朕能不能被你玩弄于股掌之中!究竟你有没有那个能耐能将朕玩弄于股掌之中!” 话语刚完,慕元昊便如呼啸的猛兽袭来,无情的摧残着我本就不完整的躯体,直至散尽方才作罢。 自那晚后我的人生再无希望可言,他一面当众捧着我,一面却开始无情蹂躏我的躯体,不管愿意与否,不论身体状况为何,只要他想,只要他愿意,我便不得不从。 然而这还不是最令我痛心之处,最令我痛心的是即便我每日遭受着皇帝的凌辱,即便我不断往宫外递送消息,玉郎却始终未能入宫见我一面。 哀莫大于心死,人一旦失去支撑的信念,就当真到了无药可救的地步,在皇帝多番羞辱与玉郎抵死不现身之后,我的心已经凉到冰冷无法缓和的地步。 秋去冬来,云阳城上下已是银装素裹,放眼望去,昔日的朱墙也已染成白茫茫一片,不由得令人更觉冷透心底。 玉郎消寂是对我最大的打击,一度想不开时我曾想着就这样吧,横竖活着也是辛酸累赘,不如就此任岁月凋零,草草了结为妥。 可谁又知道,就在这时候上天会再塞给我一个孩子,一个我意想不到的孩子。 那晚皇帝一如既往来到长信宫,一见到我冷若冰霜c毫无生气的脸便兽性大发,开始了他毫无怜悯的蹂躏与摧残。 这副残败之躯玉郎已经毫不在乎,我自然也就没了珍视的理由,皇帝要发泄且随他去吧,横竖于我都已没了知觉。 可谁晓得,里面却早已孕育了我的第二个孩子,就在皇帝疯狂掠夺之时突然一阵绞痛自小腹处传来,借着便见鲜血染红了大半个床褥。 那时皇帝身子一震,惊出一身冷汗,急忙大呼起身:“宣太医!宣太医!” “兰儿,你怎么样?别吓朕,你这是怎么了?” 他顾不上自己光裸的身子,一把将我半揽进怀中,不断地替我擦汗安慰道:“兰儿,你撑住,太医马上就来了!” “痛!好痛!皇上,求求您,求求您救救臣妾,救救臣妾的孩子!” “孩子?你是说你已经怀了孩子?”他问的有些愕然,似乎根本不知这是滑胎的迹象。 他虽一时不知,可有过生育经历的我怎会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那时候除了痛与悔我完全没了主意,只知紧紧揪着他的衣衫哀求他救救我,救救我的孩子。 尽管我知道这孩子的父亲是他,尽管我知道这孩子的父亲是我最痛恨的人,可孩子终究是我的骨血,既已来到我身边便不能委屈了他。 许是皇帝宣召的缘故,不一会儿一群太医赶了过来,皇帝一见便急急下令道:“快!快救兰儿与孩子!若是她们母子有什么闪失,朕要你们统统陪葬!” “是!”那些太医都有些战战兢兢,不多会儿便开始施针救治。 太医来往奔走c宫女忙碌的声音盈没了我的耳海,听外头的动静,似乎两宫太后c皇后和几个主事的嫔妃都赶了过来。 可我无心关怀,那一刻我关心的只是我腹中的孩子,是他能否平安逃过此厄,能否不因他无良的父母而平白遭受屠戮。 一群太医顶着满头大汗忙活了半宿,待到子时事情终于有了缓机,为首的章太医抹去一脸汗珠,半吐出一口气向皇帝跪报道:“皇上,娘娘与孩子暂时无碍了!” “好!”皇帝的眉眼瞬间也舒展开来,抓起我的手露出激动的神情:“兰儿,没事了,你和孩子都没事了!” 那时我什么也没回他,只是紧闭起双眼任委屈c屈辱的泪珠悄声划破脸颊。 许久,才听的赵太后出声:“兰妃既已无碍,皇帝也可安心,今日夜深了,皇帝就不要再打扰兰妃,且让她安心休养。” “母后,儿子不累。倒是您和母后,跟着操心了大半夜,该早点回去休息才是。” “你不累兰妃也累了,皇儿,兰妃这样的情况最重要的是安心静养,你又不是太医,留下来没得搅扰了兰妃。” 尹太后也缓缓出言:“皇儿,听母后的,随贤妃歇息去吧,等明儿兰妃身子好些再过来瞧她也是一样的,至于长信宫就劳皇后多费心了。” “臣妾遵旨。”尹太后一言道出,皇后与众妃嫔皆福身应和,没多久,那喧闹的长信殿已经寂静下来,唯有竹轩和身边那几个贴身丫鬟双眸挂着泪珠围着嘘寒问暖。 “娘娘,这是怎么回事?方才不是还好好的吗?”竹轩不解的问,玲风也都跟着相问出声,我却心中一阵苦笑,是呢,人前是都还好好的,可是人后之事她们哪里晓得? 她们不解,我又哪里能说,毕竟那样的事情太污秽,太肮脏,我无力地摇了摇头,道:“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竹轩,我好累,想好好的睡一觉,你们都下去吧。” “小姐!” “书玉,你也下去吧,记得好好照顾远儿。” “小姐!” 她们一个个涕泪零落,既焦急又无奈的不忍离开,我却无心理会,无力的摆摆手要她们一并下去。 “娘娘!”寂静一会之后竹轩的声音再次响起,我有些烦躁道:“不是都说了吗?我累了,想要好好的额休息,你们都下去吧!” 竹轩顿了顿,而后道:“娘娘,是映容c映雪两姐妹在外头求见。” “她们?她们来做什么?”自屡次求见玉郎不得后我已经把那些他留在我身边的人都打发了,这会儿还来做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2回、真情谏 经我一言,竹轩有些犯难,看看玲风,又看看书玉与代月,好一顿犹豫后方才说道:“她们说落太医听说娘娘您身体有恙,想来替您把把脉。” “用不着,太医院那么多太医,不缺他落青云一个。竹轩,你让她们走吧,我不会见她们,更不会见落青云。”睹物思人更是伤心处,何必呢? “可是” “不必多想,去吧,就说我已经不需要她们保护了,要她们好自为之,勿要再来扰我。” 一日两日也就罢了,如今我已连着苦苦等他一个多月,仍却不见他现身,我还有什么好期盼的?当不得就此终结c两不相欠,各自为安。 “小姐,落青云也是一番好意,您就让他进来瞧瞧,毕竟他”竹轩转身时玲风蓦然出声,书玉跟着也道:“是啊,毕竟他医术不错,又一直照料您的身子骨,小姐,难为他有这份心,您好歹见见他吧!” “我说了不见就是不见,你们都还啰嗦什么?”如今落青云也成了我心中一根刺,只要看见他c听见他的名字就会令我想起那个人,还见他做什么? 见我恼怒大家方才作罢,悄声慢慢退了出去,唯有代月没有离开,却也不肯说一句话,只是默默陪着我。 我亦缄默,伸手抚了抚平坦的小腹,万千思绪顿时涌上心头。 这孩子是个意外,但即使是意外我也不会怠慢了他,只因为他是我的孩子,是我兰妡的孩子,是我兰妡生命的延续。 不多时,殿外零星有脚步声传来,隔着寂静的寒夜,脚步声更显凝重,时而伴着三两声咳嗽,而后方听帘外的竹轩唤道:“娘娘,这大冷天的,您怎么来了?” “听说这儿出了事,放心不下,特来瞧瞧。” 那是玲珑孱弱的声音,隔着帘帷丝丝飘入耳中,令人异常难受。 她如今已有三个多月身孕,且身子一直不见好,自打那次为丽妃求情之后就再没出过宫,说是老毛病又犯了,少不得要多将养休息。 偏生我这一个多月难熬的紧,从未去探望过,没曾想我一出事她就又来了。 我让代月扶我起身时玲珑已经挑帘进来,身边除了彩凤还有如意跟着,见着我忙道:“好生躺着,别冻着。” “玉姐姐!”许是近日的凌辱,又或是玉郎的销声匿迹,独处深宫多日,见着玲珑那刻我再也忍不住,积蓄多时的眼泪就那么冲了出来。 玲珑加快步伐,到床沿时旋即拉住我的手,将我搂进怀中无声安慰。我亦不再掩饰,呜呜咽咽好一会儿才收住声,擦干眼泪对她说道:“对不起,玉姐姐,我c我不该在你面前哭的,你近来身子不好,我” 多日不见,她又见消瘦了,只是小腹处已经微微隆起,略微显怀了。 可她脸色极差,比之前更是不如,估摸着是怀孕的缘故,故而我止了哭声,颇为愧疚的对着她。 “我那是老毛病,没事的。”她轻描淡写说道,而后抓起我的手腕,将她冰凉的玉手搭在上头开始为我把脉,且说道:“不是落青云替你看诊,我不放心,因而过来瞧瞧。” “姐姐” 我哽咽在喉,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号完脉,玲珑将我的手塞进被中,拢了拢被子对我道:“没事了,这几天好生躺着,别下地,也别受凉,更不能受刺激。”说完,又对竹轩c代月慎重交代:“你们几个这些天当差可要千万小心,明白吗?” 竹轩c代月一一福身,道:“奴婢知道,请娘娘放心。” “你还是多操心操心你自己吧!”如意冷声打断玲珑,再挨着她在我跟前坐下,仔细瞅了我两眼,似有怜惜之意,摇头道:“我一直以为你是个聪明人,没想到会笨成这样。” “如意” 玲珑旨在打断她,如意却不予理会,继续说道:“这世上没有人比自己更能疼惜自己。兰妡,不管因为什么,不管是何原因,身子是你自己的,孩子也是你自己的,你自己不珍惜,就别指望别人会在乎。” “如意” “你别打断我!你也一样,从来都不省心,更不知道把自己的身子当回事,这都多少年过去了,每到这个时候就要大病一场,何苦来呢?要我说有仇的报仇,有怨的报怨,何必跟自己过不去?” 如意语气不好,看似在责怪玲珑,实则却是为她挂心。玲珑并不回她,移目瞟了一眼殿外漆黑的暗夜,一腔浊气皆随着长呼声出来。 如意却也不再说她,转向我道:“兰妡,玲珑我是没法子了,她性子柔弱,家世也普通,有些事实在没办法。可你不同,你是武国公府的二小姐,前侍郎兰伊宁兰大人的掌上明珠,身世地位妃常人可比,云阳城上下没有人能轻易撼动你!” “兰妡,打我见你那时起我就知道你不一样,可别叫我看扁了。人家巴望着整死你,你不会就这么傻了吧唧中人家的圈套吧?” 我定定望着她,简直不敢相信她的话,原来c原来非但玲珑,如意她c她也知道我c我和玉郎 见我一脸惊讶瞪着她,如意有些不悦,哼道:“我想你明白我说什么吧?兰妡,傅玲虽然住在怡春宫,但早已投靠孟依梅那贱人。我若是你,就一定不会让她阴谋得逞。” “非但如此,我还会打起精神,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在某个她意想不到的日子里将她的心给捣个稀巴烂,看她还怎么兴风作浪!” 她是个厉害人物,更是个率性人,我一直晓得,却不想会如此直率,直接到令竹轩与代月惊恐咋舌的地步。 她却像个无事人,拍拍代月的手,又瞥瞥竹轩,“别用这样的眼光看着我,总有一天你们会知道我颜如意是谁。至于你们主子和安王那点子破事能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我,别藏着掖着了。傅玲已经出击,又出了今日这样的事,你们往后当差可千万仔细,别再弄进来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没得要了你主子的命。” “多谢娘娘提醒。”竹轩c代月相视一眼,而后双双向如意行礼。 “不需要,我只是觉得她不应该死。”说完如意又对我道:“傅玲善于诛心,并不好对付,不过也不必害怕,对付一个善于诛心之人最好的方法是反诛其心,兰妡,你应该懂吧?” 我并未着急回答她,而是一遍遍过滤着她的话。 彼时玲珑也轻拍了拍我,低声道:“兰妡,九弟是个重诺之人,他不会朝秦暮楚,虽然我不知道这些天在他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我敢以自己的人格保证,他不会负你,更不会伤害你。” 玲珑气息不稳,说两句话就要咳上一会儿,咳完又道:“远儿百日宴那天的事如意都告诉我了,抱歉c我c我咳咳咳” “玉姐姐” “我没事,兰妡,我的话你听见了吗?不要再咳再消沉下去,也不要再” 见玲珑咳得不轻,如意便扶住她,接过她的话继续说道:“兰妡,我们连夜赶来不是怕你熬不过今晚,而是怕今晚之后会有更多阴谋等着你。话已至此,你自己好自为之吧。玲珑该休息了,我这就送她回去。” 我未多言,点头以示意,再命竹轩c代月好生相送。 寂静归定,我这心却静不下来。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反诛其心? 傅玲? 我要怎样才能反诛其心? 她爱玉郎,比我不如的是还根本未曾得到过玉郎,所以她嫉妒我,所以她恨我,恨不得立马弄死我,恨不得我从此在世上消失,恨不得将我彻底抹去。 我怎能如了她的愿?又怎会如了她的愿? 傅玲,是你先惹我的,可别怪我狠! 辗转半晚,我终于定下心来,满脑子飞闪的再不是对玉郎的怨念,而是回击,是报复。 听代月说映雪姐妹还在外头守着,我便下令传她二人进来,算是让她们重新回到长信宫,重新回到我的身边。 无论如何,她们是玉郎安排给我的人,这一点傅玲应该清楚才是。之前我疏离落青云c遣走姐妹二人,只怕傅玲躲在暗处好一顿得意了吧? 而今姐妹俩重新回归,她是不是应该很失望?又或者气得暴跳如雷? 别慌,傅玲,后面还有很多惊喜等着你。我兰妡可不是好惹的主儿,你既然执意向我下手,就别指望我会心生仁念,放过你这贱人! 由于连日的抑郁与昨晚的大伤,我翌日睡到午后方才醒转,殿内不见竹轩她们的身影,煞是寂静,许是怕搅扰我休息吧。 我掀开被褥起身,四周望了望,听见殿外有人低声说话,便挪步往殿外走去。远远地便听见两个小宫女和一个小太监坐在殿廊上闲话,一个小宫女说道:“哎,这宫里冷清久了,终于有件热闹事了。” 另一个说道:“是啊,二公主出嫁,三公主选驸马,可不是热闹事。” “人家热闹人家的,跟咱们有什么相干?”小太监哼哧一声,随后叹气道:“咱们娘娘还病着,姑姑交代不能吵着,也不晓得好了没有。” “我也想知道,可娘娘殿内只有姑姑c玲风姐姐c书玉姐姐和代月姐姐可以随意出入。咱们担心又有什么用,还是做好自己的本分,少让娘娘挂心才是。” “雪静出嫁?云遥选驸马,什么时候的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3回、秦晋好 三人闻声抬头,见立在面前之人是我时个个吓得面容失色,立即窜起来躬身对我行礼,结结巴巴道:“娘c娘娘!对c对不起,我c我们是不是吵着您了?” 隔着远我没瞧清楚,近了才认出那是小太监钱影,打从入宫时就在我身边伺候,并不怎么多话,做事却很利落。 至于两个小宫女,都是后来添进来的粗使丫鬟,并不常在我跟前晃悠,我也只是大约记着二人一个叫橙儿一个叫紫儿。 见他们紧张的模样,没得惹我轻叹摇头,迈两步上前挨着檐廊坐下,轻声道:“没有。” 几人同时松了一口气,偷偷抬头看我两眼又缩回去。 “不要怕,我又不是老虎,吃不了你们。难得今儿她们几个都不在,来,坐这儿,且和我说说二公主c三公主是怎么回事。” 我拍了拍身边,示意她们坐下。 她们三互相瞄几眼,皆有怯色,畏畏缩缩不敢上前,且道:“多谢娘娘,奴婢c奴婢站着就好。” “罢了,随你们。”我轻笑作罢,问道:“二公主要出嫁了吗?什么时候?云遥选夫又是怎么回事?” 雪静与孟威之事我早已知晓,只是圣旨早已立下,婚期却一直遥遥,教我以为慕元昊把这事给忘了。 橙儿c紫儿有些涩,倒是钱影上前答话:“回禀娘娘,皇上今早下的圣旨,二公主冬月初一出阁,快了。至于三公主” 钱影顿了一会儿,压低声音回道:“娘娘,北燕太子今日遣使臣入京,于今晨抵达云阳城,意欲在大梁境内求取一位太子妃;巧的是南钥国也遣使臣前来云阳,说是南钥有意止戈,意欲与大梁结秦晋之好。” “有这等事?” 北燕c南钥,一南一北,相隔千里,怎会如此巧合,同时意欲与梁国结亲。 我狐惑满怀,随手折来一段树枝,问道:“现今北燕太子是谁?” “慕容晔。” 慕容晔! 短短的三个字犹如一道霜电向我袭来,慕容晔居然又当上了太子!他不是被废了吗?怎么可能又当上北燕国太子? 他对姝儿的心思我不是不知,此番前来,莫不是为了 “娘娘,您c您怎么了?” 橙儿怯怯地问了一声,显然是被我的反应吓到了。 钱影也很内疚,连忙说道:“娘娘,对不起,对不起,奴才是不是c是不是说错话了?” “没有,我c我只是有些不舒服,钱影,你说说看,这北燕太子遣人前来云阳意欲求取谁为北燕太子妃?” “娘娘,奴才不知。” “罢了,你非御前近侍,不知道也很正常。” 钱影低下头去不再说话,紫儿却道:“娘娘,如今皇宫中身份最高贵者非三公主殿下莫属,依奴婢看北燕太子此次求取的定是三公主殿下,而且很有可能南钥皇子求取的也是三公主。皇上难于抉择,便对外说要为公主择选驸马,省得到时候许了哪家都会伤另一家的脸面。” “皇上的心思你怎么猜得到?”紫儿话刚完,代月一声便凶了过来,她手中拿着斗篷,边向我们走来便道:“你们几个怎么回事?娘娘昨日个才大病一场,这会子外面风大,你们不给娘娘加衣裳,居然还有心思在这儿瞎想,是不是皮痒痒了?” 代月这么一骂,三人立即低下头去,“代月姐姐,我c我们” “代月,你做什么?是我自己出来,你好好的骂他们做什么?”我起身披衣,寻了代月一顿,却见代月在对我使眼色,像是有话要说。 我扬手示意钱影三人退下,自己也挪步往殿内去,“你们几个怎么回事?怎么都不在殿内,可是出了什么事?” 代月脸色不好,扶着我嗫嚅:“小姐,出事了。” “出了什么事?” 我迷惑不解,代月便道:“方才他们几个想必也和您说了不少,今晨北燕c南钥一同遣使臣进京向大梁求情,小姐可知他们求取的是何人?” “何人?” “三小姐!” “你说什么?”我顿时感觉胸口闷的难受,姝儿,居然是姝儿?怎么会?慕容晔也就算了,姝儿什么时候竟和南钥国扯上了关系? 代月慌忙扶我坐下,我也好一会儿静不下心思,等气顺后才问:“消息确切吗?” “确切,消息是惠妃娘娘让彩凤透露的,说是慕容晔不日便会抵达京都,南钥二皇子萧钰c三皇子萧鼎也要抵达云阳,为的就是咱们家三小姐。奴婢们见您睡着没醒,就擅自做主安排了一些事。” “小姐,书玉将清远带去了太后那儿,其实也是想从太后她那儿得到点消息。玲风怕您知道了受刺激,找落青云去了。竹轩本想让我去找大小姐或是老爷报信,以便商量对策,可奴婢轻易出不去,竹轩便自己想法子去了。” “你们做得很好。”我撑住额头,无力的说道。 慕容晔什么人我很清楚,不达目的决不罢休,他既然已经对姝儿倾情,是绝对不会轻易放弃的。 还有那个萧钰c萧鼎两兄弟,也不是什么好惹的货。这些年南陲时有战事,多半是南钥在挑衅,若非大将军威信镇压,只怕四海早已狼烟四起。 且姝儿心思单纯,为人善良,如何能在血水污流的宫廷存活? 如今我的麻烦还未消除,姝儿又逢此事,真叫我焦头烂额,有些力不从心。 且我知道,姝儿中意之人乃是秦家的秦庭玉,我自己得不到心中所爱,断不能让她也承受我的苦楚。 我凝思片刻,对代月吩咐道:“代月,秦庭玉现在何处?” “还在宣武军军营。” “宣武军军营离京多远?一个来回要多少天?” “奴婢不清楚,不过应该不会太久。” “代月,秦家姐妹对我有旧怨,她们是断断不会出手相帮的,而长乐长公主这人咱们不熟,性格如何也未知晓,是否同意还未可知。此事事关姝儿与秦庭玉,必须要秦庭玉亲自出面才能解决,你马上想法子出宫一趟去叔父家,让人给兄长送个信,就说让他设法想法子把秦庭玉给弄回京城。” 既有当日誓言,必会信守终生,我对兄长这点自信还是有的。 代月却见迟疑,道:“小姐,少公爷远在北疆,秦将军如今在东面,来回折腾怕是时间不够,不如让二少爷他派人” “不,我不会让二哥卷入任何事端,兄长既然远在北疆,那么”我凝思一想,“罢了,等会儿落青云会过来,让他想法子知会秦庭玉,他跟在玉郎身边多年,这点能耐应该有。” “这法子不错。” 大哥是爹娘心中永远的疼,这些年爹爹禁止二哥接触一切朝政c朝政众人,我又怎会给二老添堵? 秦庭玉虽涉朝局不深,但毕竟是秦立将军的儿子,是太子哥哥的妻弟,渊源不浅。 即便如今是为姝儿筹谋,我也不会让二哥沾染半分,如此,方可保他一世安宁。 正盘算间,一个悦耳的声音便飘了进来,“什么法子?二姐,你要做什么呀?” “姝儿?” 我惶然若惊,匆匆起身去看,果真见她笑嘻嘻小步跑着向我走来,身后除了从小服侍的丫头还跟着一个并不陌生的身影——轻鸢! 轻鸢是皇后宫中人,此人沉默寡言,功夫却是不错。 我应了姝儿一声,与她好一顿亲昵后方才问:“姝儿,你怎么来了?爹爹可知道?” “知道,是姑姑派人接我过来的,说是姐姐近日心情不好,特让轻鸢姐姐接我进宫来陪姐姐。” 姝儿天真烂漫的回答,我却生出一股不祥。 心情不好?皇后她能这么好心? 我几番生死之劫也没见她上心,为我争辩分忧半句,如今如何会去为了我一个心情不好而劳心思? 我将怀疑的目光投向轻鸢,她却依旧敛着容颜,不喜不悲,对我缓缓吐出几个字:“兰妃娘娘,三小姐已经送到,奴婢告退。” “等等!”我唤住轻鸢,“轻鸢,你告诉我,为什么?” “娘娘在问什么?”她挑眉看我,面色冷冷道:“抱歉,娘娘,奴婢只知道服从皇后娘娘的指令,至于因果,奴婢从不过问,只怕您要的答案奴婢给不了,您得亲自去问皇后娘娘了。” “你?” “奴婢告退。”轻鸢并不跟我多言,转身就退出了长信殿。 姝儿瞅着我俩,嘻嘻一笑,抱着我的手臂娇声道:“姐姐,随她去吧,姝儿许久没见姐姐了,实在想得紧,既然姑姑开恩,咱们领情就是了。” “姝儿,许多事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我”看着她素净的容颜,我一颗心很是不定。 她是我兰家的明珠,是世上最纯净的明珠,本该享有一世清宁,一生安和,却偏偏牵扯进了朝堂的漩涡。 “姐姐,怎么了?你说,姝儿听着。”姝儿仍旧笑得淳朴,抱着我的手臂不肯松开,许是抬头细细瞧了我的脸色,霎然忧上眉头,“姐姐,你怎么了?怎么脸色这样难看?是不是c是不是病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4回、凤仪争 我并未告知姝儿我缘何如此,何况那等难以启齿之事,我又怎有脸皮往外说,只摇头道是无碍。 思及慕容晔,便又将大哥之事的前因后果和盘托出,随后拉着她的手沉声说道:“姝儿,姐姐知道你非有意招惹慕容晔,可如今麻烦已经上门,由不得咱们视而不见了。” “姐姐,你放心,我c我知道怎么做。” 姝儿很是难受,素净的脸上已然挂满泪珠儿,窝进我怀中喃喃道:“姐姐,为什么你不早告诉我?我要是知道,也断断不会” 她哽咽不止,惹得我也感伤起来,代月便道:“三小姐,快别哭了,小姐身子还虚着,您别惹她难过。” “我没事。” 我轻轻说道,姝儿却立马擦干了眼泪,将余下的泪水逼回眼中,信誓旦旦说道:“姐,你放心,他既然是害死大哥的元凶,就是咱们兰家的仇人,姝儿是绝对不会嫁给他的,更不会再跟他说一句话。” “好,很好。”我将她柔柔的身子抱紧在怀中,有一搭没一搭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姝儿,你有这份心大哥在九泉之下也该欣慰了。如今既已进了宫,就先住着。至于秦庭玉之事,我与姐姐会为你思虑周全的。” 树欲静而风不止。 事到如今已经一团乱麻,偏生皇后还不过安生日子,在这档口竟然又给我添堵,居然不声不响c擅自做主将姝儿许给了太子哥哥为妃。 姝儿既安静又心慈,嫁与寻常世家子弟也就罢了,东宫那样的地方怎么可能是她的容身之所? 且不论太子妃秦嬅的狠毒,就是一个寻常位份的妃嫔也足以将她弄得寝食难安。 我不愿她委身北燕c南钥皇朝,又怎可看着她迈入东宫大门? “代月,你随我去趟凤仪宫!”不知道也就罢了,如今既已知道哪里还容得她胡作非为?故而一听竹轩带来的消息就要动身前往凤仪宫找皇后理论。 我这一言将竹轩惊了一跳:“娘娘,您c您去找皇后她是要” “要她收回成命!”我毅然决然道出,我自己也就罢了,姝儿单纯,我怎么舍得让她卷进这后宫无休止的争斗中来? 我并非急性子之人,这件事却片刻不容耽搁,只为我清楚知道皇后是什么样的人。 多日未来,凤仪宫一如既往无声掩着肃肃庄严,缓步踏进那皑皑白雪覆盖的宫殿之时冷不防卷来一阵寒意,仍却不能阻挡我前进的步伐。 许因我同出兰氏之故,这一路进去凤仪宫上下奴仆并无过多阻挠,只在进内殿之时凤仪宫婢女轻鸢横手将我拦在外头:“兰妃娘娘,皇后娘娘正在歇息,请待奴婢先行通禀再进去。” “用不着!” 代月见我出言便要硬闯,却被轻鸢牢牢挡在身前,她一脸冷傲道:“娘娘还是不要为难奴婢的好,皇后娘娘有言,此刻不许人踏入内殿,您若是真要见她,请等奴婢通禀后再进。” “通禀?歇息?”我冷眉微挑:“当我傻是吗?她既然做得出来,为何不敢面对我?轻鸢,我念在你一片忠心的份上暂且不与你为难,你马上给我把路让开!” “未得娘娘懿旨,奴婢不能让路,还请娘娘谅解!” “你!”我气得不轻,横手指道:“你当如此我便会妥协吗?” 我脸色大变,直欲挑开她强行进去,岂料她竟反手一挡,险些将我反弹出几步外,霎时间惊得代月大呼出声:“小姐!” 前翻虽也晓得那轻鸢厉害,却不想她真会对我动手。那时我方后怕起来,生怕这一跤跌下去会害了我腹中胎儿的性命,好在背后突然伸出一双手来将我扶住:“主子小心!” 我站定后抬头一看,方知道是映雪,便问:“你怎么来了?” “来的不止是我,主子且看。”映雪伸手一指,只见得映容已和轻鸢大到一处去,大约碍于宫中耳目众多的缘故,二人并未曾真的大打出手,而是互相依靠着比拼气力,若不细瞧,真不知是怎么回事。 映雪将我扶定:“听说主子来了凤仪宫,放心不下。” 见代月已然过来,映雪便将我小心扶将送入代月手中,紧接着道:“那个轻鸢很厉害,映容一个人怕是应付不过来,奴婢要去帮她一把。主子,待会儿您捡便进去,外头的障碍不必顾虑太多,我姐妹二人会替您扫除的。” 那时我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一时间酸甜苦涩积聚盈上心头。 她们曾是被我舍弃之人,这些日子虽多番求情相见,我到底没能答应,昨晚经由玲珑劝解再收了二人,到底没能让她在我跟前晃悠,如今我身边有事她们却还能不计前嫌出来相助,真心显得我太过小心眼了。 然而此时不是计较这些事的时候,我来凤仪宫为的是小妹姝儿,既然映雪c映容姐妹已经缠住轻鸢,我也可以无忧无虑进去会会那位好姑姑了。 见映容姐妹已将轻鸢抵在一边,我便与代月直接入了内殿。还未挑帘入内,里头便已传来一阵响亮的巴掌声。 我立时顿住脚步,稍微挑开帘帷一角往里瞅去,只见得内殿中皇后怒不可遏指着殿中跪着的男子气呼呼道:“混账东西,你有胆子就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事实俱在,母后您就是打死儿臣儿臣还是这么说。在您眼中,除了他太子慕清扬您眼里还容得下谁?我慕清予算什么?从小到大都只不过是您的眼中钉肉中刺罢了!您要打尽管打死儿臣好了,省的将来兔死狗烹,到头来连个全尸都落不下!” 清予哥哥! 竟然是予哥哥,他不是驻守佑城吗?怎会回了京城? 我狐疑望着内殿倔强不肯屈服的清予哥哥,虽只是一个背影,却也瞧得出来这一年中他消瘦了不少。 然而人虽瘦了,这一腔怨愤的脾性却是有增无减。但听他刚才那几句话,似乎对皇后的怨念又多了几分。 这会儿皇后浑身震颤,用颤颤巍巍的声音问道:“你c你,在你心里我竟是这样一个人?清予,母后承认这些年因为清扬的缘故是疏忽了你一些,可你仔细想想,母后几时害过你?你竟这样来猜忌母后?” “疏忽?”清予哥哥冷笑着反复呢喃那几句话,似是不屑的抬头问她:“母后,您这一个疏忽就像把所有的事情掩盖吗?是,我是不如太子孝顺,也不如太子讨你们喜欢,可您拍着良心问一问,这些年您几时关心过我?在乎过我?那一年如果不是妡儿,这世上早就没有我慕清予了!母后,这就是您所谓的疏忽吗?” “母后,儿子再问问您,当初儿臣是不是苦苦求过你,求您成全儿子一回,求您将妡儿许给儿臣,可您是怎么对儿臣说的?您说不行,您说舅舅已经将妡儿许配给旁人,要我不要惦记,可您转身又做了什么?你转身便找太子妃商量着要将妡儿娶进东宫!母后!这就是您所谓的疏忽吗?这就是您所谓的没有害过儿臣吗?” 听闻清予哥哥那句‘转身便找太子妃商量将妡儿娶进东宫’时我脑子‘轰’的一声像是炸裂了一样。 原来真有此事,原来清予哥哥当初不是无端出言,原来秦嬅当时害我也不是无稽之谈,所有的一切都是因果循环。 是皇后,是皇后将我无形之中推入了这深不见底的泥淖中,是她的一心偏私害苦了我,而我竟全然不绝。 可那又怎样? 我所有的希望早就破灭了,那个人已经不知去向,不管我遭逢什么c遇到什么也再不会出现在我的身边,是与不是又有什么重要的? 我掩了无名的泪珠将一切默默咽下,继续观察着里头的一举一动。 这会儿皇后脸色已经相当难看,青紫不匀,喘息也有些急促,纵使枕夏一直在旁劝慰也无济于事。 清予哥哥却还在不停的述说:“母后,今日既已把话挑明,儿臣也就没什么好再隐瞒的。是,儿臣今朝归来为的就是皇位,就是您一直死死为太子看守的皇位!这些年的委屈儿臣受够了,再也不想那样缩头缩尾的活着。母后,您听明白了,儿臣不会娶秦妱,更不会成为您手中的棋子,这天下儿臣要定了,妡儿儿臣也要定了!” “妡儿是你父皇的女人,你是嫌自己命长了是吗?” 皇后气的瑟瑟发抖,我那时以为她是真心在为清予哥哥担心,却没成想 “她本不该是!何况四海天下这样的事并非罕见,我又何必在乎?” “很好!你真的很好!”皇后捶胸无奈吐出这几个字,清予哥哥却是毫不在乎的一哼而过。 我却惊出一身冷汗,他要气皇后也便罢了,这样的话怎么也能说出来?若是被皇帝听见,纵使千百个脑袋也不够坎呐! 这是犯得什么糊涂劲呐? 难不成他是真嫌自己活得还不够艰难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5回、互威逼 显然予哥哥并不满足于此,又再呛言道:“至于太子哥哥母后,请恕儿臣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凭他那阳刚不足c阴柔有余的性格,莫说一个您,就是再添十个您那皇储之位也未必保得住。” “所以母后,何苦呢?与其兰氏一脉到时被别人连根拔起,倒不如转而扶保儿臣,最起码儿臣永远不会伤害他的性命。” 皇后已然气的要昏厥过去,喘息好一会儿后才微张凤眸,以极其微弱的声音道:“好,很好。清予,你是皇子,自有权力有立场参与夺嫡,可母后也有一句话要告诉你:即使你手握重兵,纵然能夺帝位,能推翻太子而夺得天下,妡儿却是你也永远得不到的!” 予哥哥仰面瞪着皇后,狭长的眼缝中夹着深邃。 皇后不歇片刻,继而说道:“因为她已经是你父皇的女人,她已经生下了你父皇的孩子,凭她的个性,你以为会为了你而舍弃她自己的孩子吗?” “姑姑缘何笃定我不会?”她既已给我那么多伤害打击,我何堪多添一两句言语戳戳她的心窝?。 虽然今日的一切都不在我臆想之中,但既已知我入宫与她难逃干系,这报复总该是有的。 且如今凤仪宫上下都是她的心腹,我兰家人关起门来说事自然也没旁的人能听见,既如此,为何要放过她? 我悠悠挑开帘帷轻抬碎步慢慢步入殿中,迎头对上她震惊无比的眉目,掰了掰手臂上的镯子,不慌不忙冷笑道:“这一年妡儿过的什么日子旁人不明白姑姑您还不清楚吗?败您所赐将我卷入这杀人不见血的深宫院墙中,每天过着提心吊胆的生活,我还有什么不愿意的?” “你?你怎么”她异常惊讶么,双眼睁大瞪着我。 “我?我什么?姑姑,你很惊讶是吗?那我告诉你,没必要!予哥哥与我有自幼相识的情分,他待我如何我心知肚明,倘或他真不嫌弃我,我缘何不给自己一条生路?啊?” “兰妡,你!你难道忘了老九吗?你” 老九?哼哼!我转身瞥了瞥同样惊讶无比的清予哥哥,继续对着浑身震颤的皇后走去。 “姑姑,这不都要谢谢您吗?是您一点点斩断了我与他的情缘,如今我已诞下皇子,他又怎会再守着我?可是清予哥哥不一样,他从小就对我不错,妡儿已经错过他一回,这一回为何要拒绝?” “你c你们” 人说难得糊涂,殊不知像她这样工于心计的人也会有看不清的时候。 如今我分明是在借着清予哥哥在气她,她却半点分不出来,只是一味的跺脚捶胸口念冤孽。 如此想着,她对清予哥哥,或许还是有那么几分母子感情的吧? “我们很好,姑姑,既然清予哥哥已经开口,您还是听了他的吧!老实说,太子哥哥的确过于绵柔,实在不宜担当国之大任,如今想必您也瞧出来了,皇上对他那是越来越冷淡,若是再不拿出点担当来,废黜是迟早的事。” “所以姑姑,妡儿劝您还是早作打算吧,至于太子哥哥的安危,您用不着担心,清予哥哥是重诺之人,既已答应不伤他性命,便不会伤害他,所以您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清予哥哥不知是真傻还是假傻,竟然信以为真,满脸转喜问我:“妡儿,你c你真的会” 我原是为了气皇后,自是不会承认,因而撇开他转而对皇后道:“姑姑,旁的暂且可以放放,妡儿今日来是为姝儿一事。我知道,您雷厉风行,已经将旨意下达,但是这件事不可以,所以还请姑姑收回成命!” 我虽是求她,且并没有恳求之意,只为我明白我这位姑姑是不会被任何情感所左右的,因而言语中自然而然透着几许逼迫。 至此皇后终于缓过气来,一改方才震颤发抖的形状,斜眼睥睨我道:“可不可以已经由不得你。这件事是经皇上御笔亲批,任谁也更改不了。” “什么?你c你!你居然”我以为只是她自己下了旨意,万万没想到她会把皇帝拉下来,一时气的不轻,却又没有更好的法子,只因为有皇帝牵扯其中,一个不好便是违抗圣意的大逆之罪。 皇后朱唇微勾,露出几许得意之色:“妡儿,我是你姑姑,比你在这宫里呆的久,什么没有经过?什么没有见过?和我斗,你们都还嫩了点!” “你!” “妡儿,你姑姑我历经后宫风雨数十年,你以为我会不知道姝儿软弱无能担不起东宫的担子?既如此,我为何还要坚持将她弄进去?回去好好想想吧,别指着折腾出什么花样来,因为你还嫩,还不够格,想要和我斗,苦练二十年再来!” “兰伊春,你卑鄙!” 她虽卑鄙,却也不怕表露。 如当年意欲将我安排进入东宫一样,如今欲将姝儿嫁给太子哥哥,说到底还不是看上我兰家背后的实力。 爹爹虽已告老,但他曾是扶保皇帝登基的重臣,朝堂之上门生众多,一呼百应,且当年清扬哥哥能册立太子爹爹也是功不可没。 然自大哥一事后爹爹寂静朝堂,再不涉足,尽管堂姐兰若已为太子妃妾,爹爹也不会为太子哥哥再出一谋c献一策。 而夺嫡之势越渐激烈,这个时候,兰伊春怎会舍弃爹爹这颗锋利的棋子? 大约侄女不能牵动制约爹爹,她这才将魔爪伸向了我与姝儿吧。 皇后冷笑以对:“我卑鄙?妡儿,你好好想想,我这可是在帮你,以你的聪明,想必慕容晔和萧钰同时求取姝儿之事你已经知晓吧?怎么,你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她远嫁异国他乡?” “她的事自有我爹娘操心,嫁不嫁异国他乡也自有姝儿自己的造化,与你无关。兰伊春,别端出你假惺惺的脸孔,我兰妡不吃这一套!” “那就试试看,看看咱们姑侄谁的手段更厉害。” 皇后威严十足,然却不能更改我为姝儿出头的信念。 她那态度,摆明了笃定我不能拿她怎样,我大步跨至其前,扬眉道:“姑姑!论手段c论狠毒妡儿是远远不足。可有一样你不如我,那就是为了姝儿我敢舍下地位尊严与性命荣辱,敢问姑姑,一个连性命荣辱都不要的人,你拿什么和我搏?是你的皇后之位还是太子哥哥的东宫储位?姑姑,你应该清楚:太子哥哥那点根底,我可摸得清清楚楚!” “你!”提及太子哥哥皇后旋即大骇失色,只为她清楚太子哥哥对我有多么深厚的愧疚与怜悯。 只要我狠得下心,清扬哥哥那本就风雨飘摇的太子之位便会旦夕不保。 她怒瞪着我好一会儿,后才抹去怒色,阴笑摇头道:“妡儿,清扬视你胜过亲兄妹,你不会的!” “太子哥哥对我是很好,可姝儿却是我一母同胞的亲妹妹,亲疏远近是个人都分得清楚,何况于我?姑姑,别把话说的那么绝对,你不是我,永远不知道我在想些什么,不怕告诉你,自大哥去后,我对手足情看得更重,所以为了姝儿我没什么不会去做!” 我冷声打破她心中残存的侥幸,继续道:“姑姑,姝儿不宜入宫,这点你我皆心知肚明。如若你仍一意孤行,那妡儿不妨明白告诉你,在太子哥哥与姝儿之间我只会选择姝儿!” “那清远呢?” 一计不成,皇后转念又生一计,此时此刻她亦不再顾忌清予哥哥,对我道:“妡儿,既然你都把话说的如此清楚明白,姑姑也不妨告诉你,如果你刚对清扬下手,就不怪姑姑容不下你的孩子!” “你敢!” “我为何不敢?” 世人都道我爹爹深藏不露,是只老狐狸,我看她兰伊春才是不折不扣的老狐狸。 见我因清远大骇失色,她立即显出得意之色,将手搭在我肩上轻拍,语带威胁笑道:“妡儿,你入宫也非一日两日,皇上是个什么脾性只怕你心里多少也有杆秤了,是吗?” 她将手移开,徐徐踱步,且看着我的反应。 “他这人多疑多思又霸道心狠,慕元熙c慕元酆,你和玉玲珑走得那么近,这二人一个个怎么死的想必你多少也听过,这个时候如果有人告诉他你和老九的那些事,你说他会怎么想?别忘了,清远可是未足月出生的孩子,若是有人添油加醋硬将那孩子和老九扯上点关系,你说皇上还能容得下他吗?嗯?” “你”霎时间呼吸一滞,胸口接着一阵血涌,那未曾愈合的心伤顿时又被她揭开了一块更大的伤疤。 虽然她并不知晓实情,只是为了震慑我而绉出这些话来,但远儿究竟是谁的孩子我心里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所谓‘做贼心虚’大约就是这个道理吧。 何况于这位皇后从来不是什么顾念旧情的主儿,当日为保太子哥哥不受影响她能逼着人家污蔑大哥,而今为了清扬哥哥保不齐真会出此狠招而置我兰氏满门于不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6回、心弦断 见我气势逐渐弱下去她便接着道:“妡儿,我早对你说过,无论是比狠还是斗智,你都还不是我的对手!想要和我斗,你还要好好的学,明白吗?” “姝儿懦弱,东宫却是虎狼环视之地,你难道就没想过她一旦踏入东宫的大门,就再没有命活着走下去了么?”我气息不足,声音有些微弱。 “姝儿懦弱是不错,可不还有我们么?妡儿,凭清扬对你和曜儿的感情,你觉得他会亏待姝儿吗?” “他是不会,可是他后院的那些个女人呢?姑姑,别忘了,为了男人亲姐妹尚且能反目成仇,何况于秦嬅那些人?我爹娘已经失去了一个儿子,皇后姑姑,你真就如此狠心,要把姝儿往深渊里推吗?” “妡儿,别怨姑姑狠心,姑姑也是逼不得已,如果不是清扬太过仁慈姑姑也不会煞费苦心想要在他身边多安插一些咱们自己人。孩子,姑姑知道你心里怨我恨我,可我的苦你们哪里晓得?这风光无限的后位与储位其实是一样的,看似巍峨无比,实则是时刻危如累卵,只一个不小心就会摔得粉身碎骨!” 她语气逐渐缓和,抬手搭在我的肩上道:“没错,我承认我狠心,承认我过分,这些年对你c对清予甚至于对兰家都是如此。可这还不都是让人逼出来的吗?” 她却是个难以捉摸的角色,不久前还与清予哥哥和我争得不可开交,这会儿却已变成一副温婉贤淑的模样,边伸手去扶清予哥哥便道: “清予,母后知道这些年你很恨我也很怨我,你恨我对清扬比对你好,怨我没有给予你一点点关心,可你哪里晓得母后心底的痛?清扬议储之时清予你才刚刚出生,那时母后根基未稳,根本没有能力同时保护你们两个孩子,而后宫那些盯着你们的人却一刻不肯松懈,如果母后不在人前装出对你的厌恶,你怎么还能活到现在?” 枕夏亦道:“殿下,您真的错怪娘娘了,她对您做的那些事完完全全是为了保护您!你是不知道,娘娘每次责备过您之后都会偷偷躲着掉半宿的泪。至于您说时疫那次,如果不是娘娘暗中周旋,当时还是孩童的兰妃娘娘怎会来到您的身边?” “母后”清予哥哥似是不信,却拗不过血浓于水的血肉亲情,终是万千感触的凝望着她。 枕夏又道:“那些年见您一个人孤零零的,娘娘心里很不是滋味,直到看到您和兰妃娘娘相处融洽后她这一颗心才终于放了下来,可谁能想到后来会出那样的事?又怎能料到舅老爷会带着兰家上下举家迁往来仪老家?” “枕夏,别说了。” 皇后蓦地打断枕夏,对清予哥哥道:“清予,母后不是讨厌你,也不是不喜欢你,而是母后无能,不能同时好好的保护两个孩子。如今你长大了,母后也就放心了,先前母后要你娶秦妱,并非是希望通过她而将你束缚在清扬身边,实在是那孩子颖慧非常,又对你真心实意,对你有百益而无一害。既然你打心底里不喜欢,往后母后不会再提。” 清予哥哥从小所缺的不过就是这份关怀而已,如今皇后给他灌下一剂迷药汤,他早已经七荤八素不知所向了。 皇后却又道:“予儿,你是皇子,按说争储也不属非分之想,这一点母后不会阻挠,但有一条,永远不许伤害你大哥!” “母后,我” “什么都别说了,站在皇后的立场,母后永远只会扶保你大哥清扬。而你,怎样得到你父皇的信赖与器重那是你的事。” “母后”清予哥哥还真是好打发,不过几句话,铁血男儿竟也会热泪盈眶。 “别的无需多提,清予,只有一样母后不得不提醒你,端王此人性类其母德妃,看似谦恭温婉,实则不然,往后你与他往来切勿多个心眼,不然哪日栽在他身上,再要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母后”清予哥哥似有哽咽之声,皇后却摆摆手道:“去吧,去吧!秦妱之事回头母后会与长公主言明,现在母后还有些话要和妡儿说,你先退下吧。” 皇后果然是皇后,不过寥寥数句话就将一腔怨愤的予哥哥打发了下去,而我却不会轻易相信她,更不会轻易相信她口中所谓的不得已。 待予哥哥的身影消失后便冷漠出言:“姑姑,予哥哥已经离开,你那副虚伪的仁慈也该不用再继续端着了。” “你果然很恨我!” “难道还要感激你吗?感激你一手将我美好的生活打乱?感激你为虎作伥将我困在这生死无边的冷冽宫墙?还是感激你在摧毁了我的人生后继续去荼毒姝儿的未来?” “你的人生并非被我打破!” “是吗?” “难道不是吗?妡儿,你是我的亲侄女,皇上他却是我唯一的丈夫,我有什么理由让你来与我分夺丈夫?” “哼哼!” 瞧着她煞是无辜的脸孔,我不由冷笑出声。 “姑姑哇姑姑,我当真为你觉得羞耻!事到如今你居然还不承认,如果不是你百般心思想要将我卷进太子哥哥的生活,她太子妃秦嬅怎会容不下我?如果不是你一而再再而三困着我,我又怎会活的如此痛苦?这一切难道还不都是因为你吗?” “因为我?” 皇后面目扭曲起来,自指鼻梁道:“妡儿啊妡儿,姑姑是该夸你聪明还是该骂你糊涂呢?事到如今你怎么还没有把事情弄清楚明白?” “没错,当初本宫见你颖慧,又与清扬感情深笃,的确十分想将你选入东宫,好辅佐襄助清扬。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不管我是否曾和她提及过选你入东宫之事,她对你的恨c对你的嫉妒都早已积蓄,只是未曾发泄而已!” “满口胡言!” “好,就算我胡言,就算秦嬅是因我而害你,那么姑姑再问你:秦嬅她连清扬的心思都摸不透,怎的就能摸准了皇上的心思?又怎的会得到那副栩栩如生的画像?” 那是我一直未解之谜,如今从她口中提出,倒教我无端生出几分恐慌,不为别的,只为近日所发生之事在我心头已烙下深深的伤疤。 然而她却并未给我喘息的机会,喋喋不休道:“不是姑姑我狠心,妡儿,凭你的聪明应该不难猜出其中的利害!妡儿,老实告诉你吧,当初秦嬅向皇上献画不假,但那画的真正由来却不是太子妃秦嬅,而是傅玲——你朝思暮想的人当年未曾娶进门的妻子!” 从她口中亲耳听到这个答案之时我恍如雷击一般,脑中除却轰轰鸣声再无旁物,双腿也开始发颤。 是了,怨不得那日傅玲会将临摹的缩影画像送到长信宫,原来一切竟是她在暗中捣鬼,是她一手毁了我的美梦。 “妡儿,说到底终究是你太年轻c看不透,傅玲和安王怎么说都是青梅竹马的情谊,你和他才多长时间?他怎会为了你而舍弃一切?若非如此,以他安王的通达手段会查不明白你究竟怎么会被卷入宫中?以他的能耐会让你在这宫里备受凄苦?” “求求你,不要再说了!” “不说?不说你能醒吗?他是怎样的人你难道还不清楚吗?如果他真心在乎你,会由得你走到这样的境地吗?妡儿,姑姑早对你说过,这天家皇族,最不要紧的就是一个‘情’字,你将‘情’字看待千金,人家却未必然!” “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 那一刻我心弦已断,再没有任何理由为他开脱,再没有任何理由为自己争辩,只为我清楚,所有一切都是虚妄。 我错了,从一开始就错了,错在太相信他,错在太执念c太执着。 虽然姑姑并非好人,但她所言并非完全没有根据。是他,是他在隐瞒,是他亲手毁了我们的一切。 还记得当初我问过他,可他只是闪烁其词,从未给过我一个答复,如今想来一切都通了。 是啊,将我亲手推向宫闱的人是傅玲,是他未曾过门的妻子,他怎会亲口告诉我真相? 而且,那副画——傅玲从前未曾见过我真容,更未见过我舞白纻舞,纵使丹青再妙,也绝描绘不出神韵,想来只有出自他手 玉郎!玉郎!你害得我好苦! 一时伤痛袭击心间,无以言喻的绞痛由心底泛上来,顿时觉得喉间又是一滞,一股辛辣从里头涌出来。 我忙以手绢掩住,以防那鲜血被人瞧见,好一会儿才咽下鲜血,擦净血痕强忍涕泪对皇后道:“姑姑,今日我还能叫你一声姑姑不是因为我已经原谅你的所作所为,而是因为你我身上都流着兰家的血!今日我来此地不是要你扯别的东西,我只想告诉你,姝儿一事我不会善罢甘休!如果你够聪明,最好就此停手!” “你觉得可能吗?” “那咱们就走着瞧!” “好呀!此事已成定局,姑姑倒想看看你有什么本事能搅的动这盘局!” “我有什么本事用不着你担心。” 我眼中露出暗黑与阴寒,迈上前对上她的目光发狠道:“皇后姑姑,既然你一定要斗,那我就不得不奉陪到底了。但有一样我须得和你讲的清楚明白,太子哥哥待我挚诚,我必不愿伤他,但若是你胆敢在我孩子身上动半点心思,那请恕妡儿再也顾不得什么情分!” “姑姑,你既然用远儿要挟我,我也就明白告诉你一点,若是你敢将远儿和安王扯上半点关系,那我会毫不犹豫的告诉皇上说孩子就是太子哥哥的,看看皇上他到时候是会信你还是会信我?是会只杀我们母子还是连着太子哥哥一起杀,你自己掂量掂量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7回、残月缺 “你疯了!” 皇后许是没料想到我会说出这番失心疯般的话,一张脸旋即转成黑紫色。 我却不想多呆,转身且走且道:“我是疯了,如果你不停手,我敢保证我会更疯!” 遇强则强,这是我一直以来的人生信条,皇后要耍狠那我也只能以狠回她,可谁又能明白,我说出那番话时心里又是怎样的疼? 玉郎! 那个我引为此生唯一所爱之人居然亲手毁了我的人生,那个我最爱最不能舍弃之人居然为了他的青马竹梅将我推进了无底漩涡之中。 而今,傅玲伤我害我c无情肆意撕裂我伤疤之时他却能消失无迹,连一个解释也不肯给我,叫我情何以堪? 陷之越深,伤之越切,皇后跟前我还能凭着一丝毅力坚持撑住不倒,出了正殿却怎么着也坚持不了,整个人几乎像是压在代月身上一样。 “主子,您c您没事吧?”此时映容c映雪姐妹一齐凑了上来,以她二人阅历不难看出我脸色异常c身体有恙。 我并无力回答,淤积心间的血顿时上涌出来,幸而用帕子掩住才未显端倪,须臾之后才用发颤的声音道:“搀着我,别让人家看见我倒下去!” “代月,主子这是怎么了?”映容c映雪边扶住我便焦急地问,代月却只摇头:“别问了,映雪,你赶紧去看看,看看玲风有没有把落青云找来,若是没有,立即去找!” 代月从始至终跟着我,那帕子上的血迹自是瞧见了。 如今情势不妙,也只有落青云能来解难,否则以我现如今的情形,要么是无辜牵累腹中胎儿受罪,要么叫人拿住闲话攻击兰氏一脉,无论哪样于我都极为不利,是以我并未阻拦,任映雪飞也似的离开了。 待我被扶回长信宫时,落青云已经候在殿中。 见了我他神色有些复杂,似满腹担忧,却又不敢太近前来。 我也未作他言,立即要他给我把脉。毕竟无论如何,他与我往日无怨c近日无仇,更不会无端给他主子惹麻烦,所以尽管知道当初是他主子的青梅竹马傅玲在陷害我,我仍旧只能选择相信他落青云。 落青云倒算尽心,使出浑身解数将我的急症压下去后才擦擦额头细汗,喃声道:“王妃,您c您这身子” 昨晚已遭了大罪,加上今日这场劫难,我已然身心俱疲,就连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但听落青云那声王妃时,仍却是神色一滞,打断道:“不要再叫我王妃,落青云,本宫是兰妃!长信宫主子兰妃娘娘!” 落青云面带骇色,连连改口:“是!王c娘娘,您的身子” “有话直说。” “是。”他一揖而跪,面色沉重答道:“请恕微臣直言,娘娘您的身子自上次生产后还未完全恢复,加上之前所受种种刺激,到如今已是十分虚弱,若是您c您” 他吞吞吐吐不肯说出后面的话,与他相识这么久,他的脾性多少还是了解的。 他虽年轻,医术却甚佳,又为人谨慎谦恭,若不是真有难题绝不会露出这副苦脸。 “你到底想说什么?” “娘娘腹中胎儿很难保住!” “大胆!” 我再次压抑不住情绪,激动而起指着他道:“落青云,你大胆!本宫的孩子好好的,怎么就很难保住?落青云,本宫告诉你,这孩子虽不像远儿一样,但仍却是本宫的骨肉,你若胆敢对他做什么,本宫绝饶不了你!” “微臣不敢!” “最好是这样!” 想来也是可悲,人一旦失去信任与坚持,就什么也留不下了。 当落青云说出那番话后首先映入我脑海的竟是他是安王的人,而我腹中胎儿却是皇帝的血肉,落青云能有此言,定是为了他主子方才如此。 他主子害我至此,如今居然还要来咒我的孩儿,我怎能容忍? “小姐,您别激动,落太医哪里说过要对孩子做什么?” 玲风扶将我缓缓躺回去,又道:“小姐,奴婢虽不知刚才在皇后宫中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您为何会这样指责落太医,但无论如何,您也该听他把话说完不是?” “是啊,娘娘,所谓医者仁心,落太医他不会的。”竹轩也缓缓开口,我紧绷的神经这才松弛下来,靠回去闭目静待其言。 见我神色微迟落青云方再一叩首:“娘娘,臣只是实话实说,您连番受创,身子骨早已极度虚空,加上昨晚那次意外娘娘,请恕臣医术浅薄,依娘娘如今的状况,若不早做打算,只怕将来月份一大,非但孩子保不住,就是娘娘您自己也” “我不会放弃这个孩子。”其实这次怀孕我也倍感不适,再又有安王之事压上心头,自然给这孩子带来不少苦楚,因而我也明白比起远儿,这个孩子想要生下来有多艰难。 但我终究是他母亲,不能让他免遭苦难已属亏欠,如今孩子既然来到我身边我哪里还能舍得下?又怎可为了自己而负了他?所以纵使抛下性命也须得保住他。 “可是” 落青云闻言脸色一僵,我却不曾理会,待冷静下来才问道:“凭你的本事,你有几成把握能保住他?” “不足三成。”落青云思定后回答。 “太医院其他人呢?” “娘娘,微臣虽不敢自诩医术过人,但就太医院而言,臣敢担保没有人能高过三成!” “你是说太医院那些人也晓得我的孩子保不住?” “可以这么理解。”落青云转头看看左右,声音压低了些:“娘娘,昨晚微臣虽未在您身边,但事情多少清楚一点。皇上对您本有愧意,有他之言,谁还敢把实话说出来?” 他的话倒是没错,害得我险些滑胎之人是皇帝。虽然当时太医保住了我的孩子,但他们也该明白,如是照实把情况告诉皇上那就等同于对皇帝说最终还是他害死了自己的孩子,这样热火焚身之言谁会去说? “即使是三成的希望我也要一试,落青云,本宫暂且再信你一回,若是你帮本宫保住了孩子本宫自会感激不尽;但若让本宫知道你对本宫c对孩子” “娘娘且请放心,微臣自会尽心竭力,至于结果怎样,微臣想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没有什么尽人事听天命,本宫的孩子必须好好活着!”我倦怠袭来,对他摆摆手道:“我乏了,你先下去吧。” “娘娘,还有一事,王” 他试探性半仰头望向我,实是不敢贸然提出那个人。 我听罢顿时变脸,不悦道:“落青云,你若真心为本宫和孩子效力,本宫心存感激,可若你还揣着别的心思,下回尽可不要再来!” 今日之前,见着落青云我或许会仔细逼问,问问他玉郎究竟去了何处,问问他玉郎缘何不肯见我。 可如今我实在没有那个勇气c没有那个胆量。 “是是是!微臣告退!” 被我一训落青云连赶着收拾退下,想到他适才之言与映雪c映容二人身份,我便再道:“你们都给本宫记住了,从今往后,本宫都只是兰妃娘娘,谁要再提旁的人,就别怪本宫翻脸不认人了!” “奴婢记住了!”我这一言下去,她们个个皆是一凛,却也没有旁的,只齐声应答。 非我狠心,这里头的人除了竹轩,个个和他都是相熟之人,若我不出此狠言,又怎能斩断往日纠葛? 历经波折再将落青云与映容映雪姐妹留在身边,一来是我宫中实在是用人之际,而落青云与映容映雪姐妹是极好的帮手。 二来则是我相信自己的眼光,相信他们对我的忠心,他们虽是安王之人,却不会害我。 至于第三,我没忘了傅玲是怎样对付我的,若真远远的疏离了这一干人等,岂非正中她下怀? 我兰妡向来有仇必报,傅玲多次害我,我怎会轻言放过?故此落青云几人留在身边对我大有用处。 姝儿自小养在闺阁,根本没有见过如此阵仗,一时间被吓坏了,抱着我哭了好久才止住哭声,对于自己被下旨嫁太子哥哥之事却只字不提。 我一面心疼她,一面想着自身遭遇与安王的言行却又踌躇起来:秦庭玉当真可靠吗?别人我不知道,太子哥哥我却是清楚地,若姝儿当着嫁给他,不论爱与不爱,他必会全身心呵护她,不让她受半点委屈。 可秦庭玉呢?秦家一双姐妹暂且不提,秦庭玉这人我没半点印象,倘或他也和那个人一样,把姝儿交托给他能行吗? 云阳寒夜,残月当空,冷冷月华如霜,透着窗台洒进屋内,更冷了三分。 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我便起身披衣悄悄出了寝殿。 本是想在殿外走走,以排遣满心愁绪。 岂知不知不觉间迈出了长信宫宫门,凛冽东风簌簌扑在脸上,渐而令我清醒了几分。 沿着朱墙步步前行,我越发觉得身心俱疲。 玉郎? 玉郎? 你可知我现在是何感受?你可知此时此刻我的心究竟有多疼?锥心刺骨也不过如此吧? 此时宫中寂静,连虫鸣也没一声,唯有呼啸的风声擦耳而过,待踱到秋澜宫前时猛然一声破耳传来:“兰妡!多日不见,别来无恙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8回、乌孙崖 我转身看去,见昏黄的灯影下徐徐走出一个黑影,竟是乌孙崖裹着玄色风衣向我走来。 她和我一样,独自一身,身边连个丫鬟也没带,因而问道:“敬妃娘娘?是您?” “是我。”乌孙崖皮笑肉不笑地快步近前,摘下风衣帽檐,往我小腹处瞥了一眼,道:“恭喜兰妃,又得麟儿,可喜可贺呀!” “承敬妃娘娘吉言。”我亦面不改色,微微福一福身,迎面对她答腔,心下却有几分不安。 乌孙崖是个怪人,我很久前就已经领教过。而今星夜相逢,四下无人,真不晓得她又有何目的。 “怎么,这大寒夜不在宫里歇息休养,要去秋澜殿看惠妃?这会儿怕是不方便喏!”她往秋澜殿瞟了一眼,美艳的唇畔勾出一弯意味深长的弧度。 我不答反问:“娘娘又为何在此?探望惠妃姐姐么?” “探望她?”乌孙崖发出哼哼冷笑,“若是颜如意的钟粹宫或许我还有点兴致,玉玲珑这秋澜宫?哼你兰妡几时见我迈进过秋澜宫的大门?” “是吗?那么敬妃娘娘您” 乌孙崖径直打断我,“我来自然有我的用意,兰妡,有件事你怕是还不知道吧?” 她故作深沉,我却不上套,不冷不热闷声道:“哦,是吗,这宫里稀奇事多了去了,我没必要每件都知道,不知敬妃娘娘所指何事?” “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乌孙崖倏尔贴近我耳边,喃喃压低声音在我耳畔低语道:“兰妡,你可知道你这腹中孩子因何而来?你又是否知道咱们的皇帝陛下自从玉玲珑怀孕以来一直守在秋澜宫,怎会忽地跑去你的长信殿宠幸你?” 我并未搭腔,也未追问,只为这件事久久盘绕在我心中,一直是个问号。 何况那晚他明显醉了,而慕元昊并非酗酒之人,除非有宴请或是别的特殊事情,否则他这人向来滴酒不沾。 怎么那晚竟醉了?还说了好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我当时被傅玲戳痛心扉,并无心思思虑旁事,乌孙崖今日提起,倒教我一时思绪翻涌,恍然察觉到似乎事情并非表象那么简单。 见我有疑虑之色,乌孙崖的声音更加轻了,贴着我的耳朵字字清晰说道:“兰妡,知道吗?上个月,也就是咱们的皇帝陛下这些日子初次临幸你的时候正逢定王慕元酆忌日。” “定王忌日?”怨不得玲珑又是一场大病。 “没错,定王忌日!我听说当时玉玲珑不知天高地后,正在秋澜殿悼念亡夫,可是竟让咱皇上给碰见了,你说皇上气不气?但玉玲珑肚子里怀着他的种,又像根浮萍般命薄。慕元昊是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只好拿院里的满院青翠出气,一夜之间叫奴才弄去了大半,再然后就喝了个酩酊大醉,去你的长信宫找慰藉去了,哎,说到底你是沾了玉玲珑的光啊!” 乌孙崖自顾说着,搅得我心中又是一阵激荡。 慕元昊!皇帝陛下?他口口声声问我把他当做什么人,他自己呢?又把我当做什么人? 兴至而薄施恩赏,不悦又将我视作排遣出气的玩物,还有何颜面问我? 好在他在我心中毫无地位,否则 我的反应似乎并不太令乌孙崖满意,她又再说道:“兰妡,你和玉玲珑走得近,应该知晓她是个谨慎之人。定王死时挂着叛臣贼子的罪名,朝野上下都是禁忌,她要祭奠自然是谨慎再谨慎,可皇上为何还会发现玉?” 她顿了顿,见我不答而后说道:“是我!是我发现了这么个惊天秘密,然后悄悄地告诉了夏婉。” 夏婉! 她和玲珑宿怨不浅,逮着这么一个好机会打击玲珑,她怎肯放过? “兰妡,老实说玉玲珑性格温和,为人不错,也与我没有过节,你说我为何还要这么做?” 她饶有兴致地盯着我,我惑然问出:“为何?” 乌孙崖轻笑摇头:“因为我恨慕元昊!我恨你们梁朝!恨你们梁朝上下每一个人!我早对你说过,自打入这梁宫时起我就没想过过一天安生日子,慕元昊既然那么在乎玉玲珑,我偏就要毁了她,而你” 她不知何时拔出一柄匕首,已然将锋利的刃口抵在我脖子上,霎然冷冽如霜,双眸含愤,咬牙切齿说道:“我乌孙崖是塔塔的公主,是草原上万人敬仰的明珠,偏却遇上慕元昊,遇上你们大梁,让我所有的梦都成了泡影!” “这与我无关,乌孙崖,冤有头债有主,你要报复该去找慕元昊,而非我,我只不过是个无关之人。” 匕首在前,我哪里还有硬气和她搏?于是放软了声音。 且乌孙崖对梁慕恨之入骨,我自是不能再称呼她为敬妃娘娘,是以改口唤她大名。 乌孙崖轻哼而过,却将匕首抵得更近,道:“谁说无关?你是兰伊宁的女儿,是慕元昊的妃子,是大梁十皇子的生母。当年你爹尽心尽力辅佐慕元昊,没少为他出谋划策,我有今日他也脱不了干系!” “我爹爹只是文臣,既不能披挂上阵又不知赞画军机,如何与他难逃干系?” “你爹爹是不能披挂上阵,也不懂赞画军机,可别忘了,是谁将披肝沥胆将慕元昊扶保上帝位?又是谁鞠躬尽瘁为慕元昊打下锦绣江山?若无你爹,有他慕元昊的风光吗?” “纯属无稽之谈!”我忍着脖子上传来的疼痛感驳斥道:“慕元昊野心勃勃,即便没有我爹他也同样可以夺得江山。且我爹爹十多年前已经归隐,这朝堂c这江山与他再无瓜葛!你要寻我报仇,实在是可笑?” 我一鼓作气,又再增言:“且我虽为皇妃,却不过是这朱墙宫苑中众多女人中可怜的一个。皇帝薄情寡信,这你应该清楚,想丽妃当年是何等荣宠,到头来呢?名不正言不顺便打入了冷宫,我又算得上什么?进宫一载有余,我受苦受难的时日远多于所谓恩宠,你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难道不知道吗?” “丽妃?”乌孙崖嗤之以鼻,“兰妡,我当你是聪明人,却也这般糊涂。我乌孙崖在这宫中数十年,什么看不明白?比起眼前宫里的这位,丽妃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慕元昊制约孟依梅的一枚棋子,有这下场一点也不奇怪。” 我当时并不太明白乌孙崖的话,颇显呆愣的盯着她。 乌孙崖淬了一口,道:“兰妡,你休想花言巧语骗我就此罢手。今儿你孤身一人,身边更没有那两个厉害的丫头,简直就是上天赐给我的良机,我怎会错过?” 乌孙崖的匕首越压越紧,叫我不由地有些发抖,却强作镇定,说道:“乌孙崖,事到如今我知道你已经下定了对我动手的决心,我也知道以我的能耐根本逃脱不了你,可我想问问你,你只道皇帝将我当做宝,可你又知道昨晚长信宫究竟发生了些什么吗?你又知道这个时候我不在寝殿休息,独自一人徘徊在宫外是为什么吗?” 我本盘算赌它一回,用自己的可怜遭遇博一份生机,谁料乌孙崖根本不听。 “我无需只道,我只知道你是慕清远的母妃,是慕元昊在乎的女人。而这儿是秋澜宫,你若是死在秋澜宫外,即便慕元昊有心偏袒玉玲珑,孟依梅也断断不会作罢!” 我忽然笑了出来:“孟依梅?你当真确定吗?只怕她巴不得我快点死吧?” 起先不知,现如今呆得久了,什么人什么脾性我大概还是清楚的。 孟依梅不仅野心昭昭,更兼有丽妃善妒之性,她先前就没少为难过我,如意既对我说傅玲现如今是她的人,那么上回傅玲害我多半也与她逃不了干系吧? 何况慕元昊生玲珑气的这些天在我宫中居多,她对我早已愤愤不满,时而三两句闲言碎语我已司空见惯,见怪不怪了。 乌孙崖却摇头:“兰妡,看来你还是不懂女人呐!老实说孟依梅却实讨厌你,这点我看得清,可你难道不知道吗?比起对你的喜欢,慕元昊对玉玲珑可谓是痴迷的地步,这是任何一个深爱丈夫的女人所不能容忍的!” “所以你想将我的死嫁祸给玲珑,再让孟依梅以此为把柄攻击玲珑是吗?” “没错。”她爽快地回答,“多少男儿妄自称英雄,到头来还不是过不了情关。慕元昊是个枭雄,却也喜欢那套玩意儿,到头来免不了有冲冠一怒为红颜之时。想当初慕元昊为了得到玉玲珑能不惜下狠心杀了兄弟子侄,孟依梅若真逼死了玉玲珑,慕元昊会如何对付她,你能想象吗?” 她嘴角勾出阴森的笑容,“更何况你是兰家后人,身后既有兰家,又有庆王府做后盾,你这一死,两家自然不会善罢甘休。如此来来回回折腾那么几次,玉玲珑飘飘忽忽的小命顾忌也就不保了,所以你说你的死是不是很有价值?” 说完,她扬起手,再猛的一收手腕,直接向我刺了过来,并道:“兰妡,对不住了,我的好戏必须有你参与,你就安心的去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9回、玉郎归 糟糕! 我并无功夫,身手也不够敏捷,远不是身手矫健的乌孙崖敌手,此时此刻除了尽我所能避之便只剩下大呼求救的念想。 毕竟这是宫中,她是一品皇妃,而非凶残的刺客,一旦惊动众人乌孙崖还不至于公然行凶吧? 我还未来得及开腔,扭身以避时耳边嗤啦一声传来,再就听见一声喊:“娘娘快跑!快!” “钱影?”我惊诧出声,仰首去看,万万没想到竟是小太监钱影挡在我跟前,用手接住了乌孙崖的匕首。 虽在夜幕之下,他手掌上下流淌的鲜血却清清楚楚落在了我的眼中。 我慌忙问道:“钱影,你c你怎么在这儿?” “娘娘,别管了,她是塔塔公主,从小习武,奴才只可挡她一时。您快跑!快!” “跑?这时间你能跑到哪儿去?这前前后后左左右右的侍卫都被我放倒了,秋澜宫的下人也都沉睡着,别说跑,就是喊救命也没用,因为在他们出来之前我已经了解了你,没有人会来救你!兰妡,你还是乖乖就死吧,我等了这么久,别让我失望!” “想伤我家娘娘,先杀了我再说!” “那我就先杀了你!” 钱影寻常是个唯唯诺诺的小太监,更不曾近前和我多说半句话,不想此时跃身而起和乌孙崖打了起来,且战且喊道:“娘娘,快跑,往钟粹宫去!” “钱影!不,我不能丢下你!” 看得出,钱影虽有些拳脚功夫,却远非乌孙崖的对手。 也亏得他有些拳脚功夫,不然刚才那一下子不得要了他的命。 我虽畏死,却不会丢下钱影不顾,于是留下来意欲和他一起迎敌。 钱影却害怕起来:“娘娘,不要管我,快走!奴才贱命一条,死不足惜!您快跑吧!” “不,别说傻话,我不会丢下你的!”我说着,已经悄声拔下头上唯一簪发的金簪,将它牢牢握紧手中,意欲等待时机将它刺进乌孙崖的胸口。 “哈哈,好一对主仆情深,不过一个也别想走!”乌孙崖说着,下手骤然重了起来,一掌拍出即打中了钱影胸腔,再毫不犹豫地举起匕首往他体内刺了下去。 “不!” 我惊吼出声,赶紧扶住钱影的身子,慌忙吼道:“来人呐!救命呐!” “别白费力气了,我说过,没有人会来救你,兰妡,你乖乖受死吧,放心,不会太疼,因为我会一刀扎进你的心脏,绝不会让你难受的。” “乌孙崖!你简直是个疯子!” “对!”她从钱影胸腔拔出匕首,朝我比划着,仰头笑道:“你说的没错!我就是个疯子!是被你们梁朝,被慕元昊逼疯的!” “和我无关!两国大战时我尚未出生,你入宫时我也不知身在何处,你的苦厄与我半点关系也没有!乌孙崖,慕元昊疼爱玲珑不假,但是绝不会为了玲珑断送江山,我只怕你的如意算盘打错了!” “错不错不试一试怎么知道?”说着她匕首又向我近了几分,“指不定不要多久这天下就会狼烟四起,兰妡,你放心,届时我会焚香告知你的!” “呸!”起先我还抱定能通过呼救来逃过一劫,可方才我喊得那么大声,二人打斗又如此大动静,却终究无一人前来,看来乌孙崖是早就谋算好的。 我扶住钱影血流不止的身子,仰头对乌孙崖恨愤说道:“乌孙崖,即便你能杀我,但也别想活多长时间,我兰家是绝对不会放过你们的!” “查得到我头上再说!”乌孙崖不再多说,举刀就向我刺了过来。 我早在暗暗之中握住了发上金簪,只待此时能与她一搏。 不想这时奄奄一息的钱影再次扑腾起来,为我挡下了乌孙崖的那一刀,而我的金簪则不偏不倚刺入了乌孙崖的肩头。 “兰妡,你” 她被我刺中,脸上露出狰狞的表情,扎在钱影身上的刀子却更深了。 “娘娘,您快走!不用管我!快!这女人是个疯子,您斗不过她的,快跑去钟粹宫!贵嫔娘娘不是常人,她警觉得很,您快去!” 钱影一边抱住乌孙崖的身子,一边推着我离开。 “钱影!” 我朝钱影大吼,乌孙崖却拼命踢他,并用匕首连着往他身上刺去,都快刺成了血窟窿,嘴里还骂道:“狗奴才,放开我!放开我!” “娘c娘,别c别让我白死,跑!” 钱影身上的血四溅洒下,却还牢牢抱着乌孙崖不肯松手。 我知道他已然没了活命的机会,便立即拔腿跑往钟粹宫的方向跑去。 那时候我很害怕,若无钱影出来相救,此时此刻在乌孙崖刀下被扎成血窟窿的人就该是我了。 钱影已经没了声音,乌孙崖刺人的声音却还在后头响起。 我不敢去想,更不敢回头去看,一心想的都是快点跑到如意宫中去,快点摆脱那疯女人的魔爪。 豁然,闷声埋头奋力疾跑的我撞上了一堵人墙,我以为是乌孙崖或是别的什么想要我性命的人,立即吓得浑身哆嗦,喃喃道:“你c你” “妡儿,是我!别怕,我来了!” 头领上响起玉郎天籁般的救世之音,并伸手将我紧紧揽入怀中柔声安慰着:“别怕,别怕,没事了!” “玉郎?”我仍是不敢相信,以为是自己耳朵发鸣。 当我抬头看见他风尘仆仆的容颜时满腔泪珠儿却再也忍不住了,猛的一头往他怀中扎了进去,呜咽道:“玉郎!真的是你?真的是你吗?我c我不是在做梦吧?” “妡儿没有做梦,是我回来了,是妡儿的玉郎回来了。”他温热的手掌将我抱的更紧,但却有些发抖。 “妡儿,对不起,我来迟了,对不起,如果不是钱影,我c我无法想象”他越说越不安,越说越将我搂得更紧,像是怕一松手我就会一命呜呼。 因着傅玲我原是埋怨他的,此时此刻却怎么也不想松开他,只为他的臂弯是如此安全,又如此令人眷恋。 不多时,秋澜宫前响起了不小的躁动声,再跟着就见那边亮起了不少火把,应该是乌孙崖与钱影被侍卫们发现了。 我已经被吓破了胆子,想到玉郎的身份与听着不远处越来越大的动静,一颗心又开始揪了起来,想要催他离开,却又害怕独自面对他离开后的暗黑世界。 玉郎似乎会了我的意,没有多做停留,抱着我惊魂不定的身子飞快躲入了如意的钟粹宫。 可还没落定,就听如意一声警觉的喊声:“什么人?” “是我!” 玉郎没有躲闪,抱着我向她走去,毫不犹豫承认了自己的身份,也将我们的关系第一次清楚明白呈现在如意跟前。 然而如意并无惊讶,收起手中长剑转身道:“我当是谁,原来是安王爷,怎么,这时候躲在我宫中夜会美人来了?你可真会选地方!” 我没有解释,只道:“如意,乌孙崖要杀我!” 如意反身惊问:“你说什么?” “我说乌孙崖要杀我!” “乌孙崖?”她往外面瞄了几眼,听见宫外响起的响动,再看了看我身上未干的血迹,这才信了我的话。 我又道:“我宫里的小太监钱影及时出来救了我,可他c他” “怎么回事?你身边不是有两个身手了得的宫女么?怎会对付不了一个乌孙崖?” 如意是个面冷心热之人,这我早前就知道了。 她近前两步,将我从玉郎怀里拉出,仔细查看了一圈,确认并无伤痕才放下心来,“你倒是说说,究竟怎么回事?乌孙崖是不好惹,但要动手杀人总得有缘由吧?” 我点点头,将今夜所发生之事一一讲与她听。 如意边听边骂,等我将我她便一巴掌打在我的额前,“你是不是傻?大半夜不在宫里歇着,一个人跑外面瞎逛游,还好有钱影那个小太监,要是没他,你知道你今夜会怎样嘛?” “我” 我说不出话来,玉郎却扣紧了我的手,对如意说道:“她何曾想这样?” “好好好,你的女人你护着,我不说总行了吧?今夜这宫里是不会太平了,安王爷,秋澜宫前死了人,皇帝不可能不重视,搜宫是在所难免的,你还是赶紧的想法子出去吧。” 她拉过我的手,将我往寝殿的方向拉去,“乌孙崖那疯子既做的出这样的事,就没什么她干不出来的。我放心不下玲珑,这就去看看。” “可是?”玉郎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显然是在担心我。 如意睥睨一眼,道:“放心,我会寸步不离守着你的女人,不让她再受半点伤害。她身上沾了血,总该换了才好。安王爷,奉劝一声,朗千扈可不是吃干饭的,快些走吧,迟了可就来不及了!” 知道如意不是在说笑,我便也道:“玉郎,你快走吧,别被人发现。” “好,你自己小心。”他眷恋不舍地离开,如意却又补了一句话:“安王爷,今夜这事不简单,映容映雪那两个丫头身手了得,即便是兰妡独自披星出宫,依照她们的警觉也会察觉的。” 玉郎静默片刻,没有回如意。 如意又再说道:“看来乌孙崖策划此事不是一日两日了,长信宫中绝对有鬼!据我对乌孙崖的了解,她是不会就此罢休的。不想你的女人哪一天死的不明不白,你得忙活起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0回、咽泪声 我以为乌孙崖此举落败定会大荒而逃,再不济也得在宫中暗暗躲藏才是。 殊不知待我二人到时她却像个局外人一样摆着步子悠晃着前来,不仅换了身干净衣服,就连之前被我所刺的伤口也瞧不出半点痕迹,当真好快的动作。 见了她我除了未消的恐惧便只剩下满腔毒恨,因如意就在身旁,便大了些胆子,双拳股股要向她发难。 岂料她却先一步截住我,依旧噙着她皮笑肉不笑的笑脸,在我跟前以极低的声音懒慢说道:“兰妃妹妹,这是要去哪儿?” 乌孙崖回首朝不远处侍卫围堵的现场瞅了一眼。 如意隐有薄怒,将我扯到身后,对乌孙崖道:“乌孙崖,离我们远点,我颜如意可不是兰妡,任你搓圆捏扁,在我跟前你最好收敛些,你若敢惹我,我定叫你求生不能求死不成。” 面对如意强大的气场,乌孙崖无半点畏惧,眺了她一眼,哼声冷笑道:“是啊!你颜如意是谁?堂堂言家后人,谁敢惹你?” “你说什么?” “我说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说到这儿乌孙崖骤然附到如意耳边,将声音压得极低,用只有她们二人方能听见的声音嘀嘀咕咕说着些什么。 “你c你说什么?”如意骇然大惊,跟着踉跄跌了几步,双瞳放大瞪着乌孙崖。 我不知乌孙崖所言与如意有何关联,但瞧着如意的反应总觉得不会是小事。 如意向来波澜不惊,一般之事绝不可能打击到她,而如今却着实愕然不语。 颜家后人? 如意当然是颜家后人,这有何惊讶? 乌孙崖似笑非笑,将如意晾在一旁不予理会,转向我说道:“兰妃妹妹,我呢平日里闲来无事,最喜欢打听点别人的闲事。不巧,于你兰家我刚巧打听到两件事,一件吗和你也没多大关系,不过是堂姐兰若在东宫不小心弄死了个把人,扯不到你身上。” 我仍是满腔恨愤盯着她,她却毫不在乎,往前方侍卫团团处一瞥,压低声音道:“不过另一件和你关系可就大了,兰妡,你可知道?你家兄长兰礼对令妹” “乌孙崖!你究竟想要怎样?” 我万万没想到这件事乌孙崖竟会知道,瞧着她威胁的阴险脸孔,简直恨的牙根痒痒,手指甲也掐进了肉中。如是可以,我定毫不犹豫扑上去掐断她的脖子。 见我大怒,乌孙崖笑得更加灿烂,“好说!好说!我乌孙崖又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徒,我只是想和你做笔交易,想让你放我一马。” “放你一马?” 我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乌孙崖却坚定地点头:“对,放我一马。今儿之事权当没有发生过,皇上跟前你不去说话,至于你们家那桩子丑事我也不再提及,可好?” “你要对我动手,还杀了钱影,居然要我放过你?乌孙崖,你是在痴人说梦吗?” “非也非也!我乌孙崖还是很切实际的,不管之前如何,现如今我们双方手中互相握着彼此的把柄,你若放我一次我也饶你一回,公平的很!” “你的算盘拨的可真响!” “那是自然。”乌孙崖微微别嘴,转而说道,“至于你说的那个小太监,那是他命不好,你要为他报仇我随时恭候。不过丑化说在前头,就你?想要杀我乌孙崖绝对不可能,你只有被我杀的份。” “可我若是一定要在御前揭穿你呢?” “无所谓,只要你不在乎你的好友颜如意,只要你不怕天下人对你兰家人前人后耻笑谩骂,我乌孙崖愿意奉陪。” 她说话之时一直侧目注视着如意的反应,以如意嫉恶如仇的性格我以为她会对我说‘兰妡,别听她胡说八道,让我一掌结果了她的性命’云云。 不料她沉思良久,终究脸上显出难色,定定地看了我好一会儿,而后方道:“兰妡,算我欠你的,这一回你c你可不可以就此作罢?” 一言惊起千帆涟漪,我更是难受不已,虽然听完乌孙崖的胁迫后我已然决定忍气吞声,不再与乌孙崖纠缠,可听如意此言,心中仍旧很不是滋味。 我直视如意,问道:“如意,你你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吗?你知道乌孙崖拿着匕首要取我的命吗?你知道我刚刚经历了什么吗?乌孙崖c乌孙崖她当着我的面把钱影扎成了血窟窿,难道要让我眼睁睁看着钱影枉死吗?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如意沉头横手止住我的话:“我知道,我都知道!我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兰妡,算我求你了!你放心,这回是我欠你一条命。我颜如意从不喜欢欠人,今日欠你的有生之年我一定会还给你!” “你不欠我,我也不需要你还。” 思忖良久后我丢下了这句话,而后兀自伤心离开了。既不敢再上前去瞧一瞧钱影的尸身,也不愿留下来再面对二人。 我不知自己是怎么走完那段路的,只觉得六神无主,全身力气像是霎时间被抽空了般无力,唯有扶着墙才有力气继续前行。 等我跌跌撞撞回到长信宫时,长信宫已经乱了套,竹轩c玲风几人正催着阖宫人四处焦急寻找我的身影。 “娘娘!您可算是回来了,急死奴才了,这要再找不着您,奴才” 最先发现我的是阮怀恩,他见了我立即欣然露出喜色,也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几近冲刺的向我跑来。 因他一声,竹轩等人也纷纷向我看来,见我无恙她们本是高兴的,但瞧清了我失魂落魄的模样却又忧上心头,问道:“娘娘,这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是啊,小姐,怎么了?方才外面说有刺客,莫不是被吓着了吧?” “小姐,您这是去了哪儿?都快把我们急死了!” “小姐,您要不要紧,要不要去把落青云找来瞧瞧?” 竹轩c书玉c代月c玲风一一上来询问,我却仍旧紧闭着嘴巴不肯说话。 这时姝儿也走了过来,拨开众人来到我身边,先是瞧了瞧我再嘘声对几人说道:“你们都别说话了,我看姐姐不对劲,定是出了什么事,你们让她缓一缓。” 姝儿稳稳当当的扶住我的身子,再对众人吩咐:“竹轩姑姑,麻烦你去铺好被褥。玲风姐姐,你还是跑一趟太医院吧,姐姐今儿才伤了身子,不可大意。代月姐姐,劳你去熬碗姜汤过来,这大冷天的,姐姐手脚这样冰凉,许是冻着了。还有书玉姐姐” 姝儿有条不紊的安排着一应事宜,又小心将我扶将至内殿,柔声说道:“姐姐,不管发生了什么都不要紧,姝儿在你身边,小清远也在你身边,还有竹轩姑姑c玲风姐姐c代月姐姐c书玉姐姐她们也都在你身边,所以别怕,出了什么事大家一起承担,好不好?” 姝儿自始至终紧紧握着我的手,像是在给我最好的鼓励与安慰。 我倒不是被吓破了胆,只是事情太过突然,白白赔了钱影一条命,又兼有如意的态度改变,让我一时难于接受。 见我仍是不说话,竹轩便道:“三小姐,这也不是法子。娘娘甚少如此,定是遇着了什么事。” “姑姑说的极是,那就让映雪姐姐c映容姐姐去看看吧。” “好。”竹轩点头说完即叫来映雪c映容,这二人寻常警醒得很,今儿却像是蒙昧初醒之态,直待竹轩在她们跟前絮絮说完她们才转身离开。 待二人走后我也平复了不少,望着嗤嗤的烛光喃喃细语:“颜家后人究竟有什么意思?” “什么?娘娘你再说一遍?” 一直静候在旁边默不作声的阮怀恩诧然接话,凑到我跟前问道:“娘娘,您说谁?言家?哪个言家?” “和贵嫔颜如意的娘家。” 竹轩想了一会儿,答道:“和贵嫔?她是选秀时入的宫,听说只是一般江南小吏之女,没什么特别之处。” “是吗?普通小吏之女?” 不是我不相信竹轩之言,只是乌孙崖的嘴脸我没能忘记,如意锋利的性格与不凡的身手手段我也清楚,普通江南小吏之女? 见阮怀恩不再搭腔,我便向他问道:“阮怀恩,你入宫时间长,可曾听过朝堂之上出过什么颜氏的特殊人?特别是那种c那种敏感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对吧?” “老奴侍奉宫墙数十年,前朝后宫之人不说个个清楚,但大致人物还晓得,据老奴所知。数十年间前朝后宫中姓颜的稍微有点名望的除去钟粹宫中和贵嫔娘娘就再无旁人。” 阮怀恩说道,想到些什么又补了一句:“不过c不过” “不过什么?”我紧揪着追问。瞧阮怀恩这模样,像是知道些什么,但见他欲言又止便知事情不简单,因而敕令左右退下,只留阮怀恩c竹轩和玲风c书玉c代月几个心腹在身边。 “娘娘,姓颜的大人物老奴确实不知,不过信言的大人物老奴还真想到了一位,且他c他当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1回、添新仇 不等阮怀恩说完代月便打断:“公公,您打什么哑谜?什么姓颜的不认识,又想到一位姓颜的?” “此言非彼颜,代月,我所指的言不是和贵嫔娘娘的姓氏,而是另一个言。” “什么颜?阮公公,您倒是快些说,别吊大家的胃口。” “言语的言。” “什么?你说言氏?”竹轩猛然大声惊问,“阮怀恩,你再说一遍?什么言?言语的言?你是说c你是说言c言家,镇远大将军言家?” “镇远大将军?他是谁?”瞧这光景,竹轩与阮怀恩都是知道的,我却一无所知,因而追问道:“快说,他究竟是谁,你们快给我细细讲来。” “是。”阮怀恩一揖作答:“回娘娘的话,镇远大将军姓言名渊,曾祖父言谈老大人跟着太祖皇帝起事,是为悍将,只可惜后来死于疆场。言谈之子c孙均在军营任职,只是功绩平平,并无建树。但言渊” 阮怀恩讲到精彩处,却听见奏报说皇帝驾到。 皇帝? 慕元昊此时不在秋澜宫陪玲珑,跑来我这儿做什么? 此夜注定不会平息,我向乌孙崖妥协不去找慕元昊却不代表慕元昊不会来找我。 人就死在秋澜宫前,慕元昊那么在乎玲珑,不查出凶手他怎会罢休? 只是我没想到他竟会将一应罪责按在我的头上,映雪姐妹未归之时他已带着大批侍卫风风火火赶来,二话不说就甩了我一个响亮的巴掌,怒声道:“说,此事与你有没有关系?” “臣妾不知所犯何罪?但请陛下示下!” 既已答应如意,我断不会食言,故而即便知晓实情,即便面对慕元昊的怒气,我也只有忍气吞声,屈辱跪下询问。 “你不知道?你宫里的人你会不知道?” 慕元昊脸色极其难看,像是要将我生吞了一般。 姝儿与我一同跪着,见我凄然落泪便将我揽入怀中,对慕元昊问道:“皇上,姐姐究竟做错了什么您要这样对她?您是九五之尊,民女本不敢冒犯,可姐姐才刚大病一场,还没缓过劲来,腹中又怀有您的骨肉,即便真做错了事也该有个罪名才是,而今皇上不明不白就责问姐姐,是何道理?” “姝儿!”我扯了姝儿一下,让她不要顶撞皇帝。 姝儿却不听我,竟仰起她倔强的头颅与慕元昊相对而视。 初见姝儿,慕元昊脸上有惊涛掠过,好久后才收回目光,闷声问道:“你是谁?” “民女武国公府兰姝,奉皇后娘娘旨意入宫陪伴姐姐。”姝儿答了一声,又问:“皇上,您的问题民女已经回答,民女的问题您却还未回答,我姐姐究竟做错了什么,您要这么对她?” “姝儿!” “姐姐别拦我!想在家时你也是爹娘手中的宝,别说打,就是骂一句也舍不得,怎的入了皇宫就成了这样?” 慕元昊脸上瞬息万变,教我着实捏了一把汗。 朱庆好心提了一句,“三小姐,长信宫的内监钱影死在了惠妃娘娘宫前,皇上是心系惠妃娘娘母子安慰。” 姝儿却再说道:“惠妃娘娘与腹中小皇子金贵,难道我姐姐就不是人了吗?何况死的是我姐姐宫里的人,于情于理皇上不该问问我姐姐与她腹中的小皇子是否安然吗?更何况我听说惠妃娘娘是个极亲和之人,皇上因她而牵连姐姐,倘或真出了什么事,不是要叫她愧悔吗?” “姝儿,你别再说话了!”我恨不能捂住这小丫头的嘴,别看平日里像个木讷的木偶,真要犟起来真真不是她的对手。 我生怕姝儿惹恼了慕元昊,因而再三叩首,对慕元昊解释道:“皇上,小妹在家时被父母骄纵惯了,一时没了规矩,还请皇上宽宏大量,不要与她计较,一切责罚臣妾担着。至于钱影一事,臣妾确实不知,但钱影为人一贯老实,臣妾恳请皇上做主,定要查明真凶,不教钱影枉死。” 慕元昊沉思片刻,摆手道:“罢了,是朕急糊涂了,你起来吧。” 慕元昊一手向我伸来,将我扶拉起来,一手向姝儿伸去,且道:“牙尖嘴利,比你姐姐有过之而无不及,当真是兰家的好女儿!起来吧,不然不知道后头又有什么高谈阔论等着。” 见他面色转和,我也安了不少心。但见他对姝儿的态度转变,陡然又生出几分不安。 姝儿并未去搭慕元昊的手,顺着竹轩的搀扶自顾爬起来扶着我道:“民女所承乃是实情,并非什么高谈阔论,皇上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不失为明君典范。” 因夜深的缘故,慕元昊略微坐坐就走了,听竹轩说是去了玲珑的秋澜殿。 我并不在乎他宿在何处,此时此刻我只想知道言渊是谁,又与如意有何牵连。 我原想着等慕元昊走远就让阮怀恩将前尘往事告诉我,可不知怎的,他一出去就没再进来,我便让竹轩去找,可竹轩竟也一去不复返。 乍然帘风卷风声起,我当是起了风,抬头一望,却见眼前出现了一个无比熟悉的身影,竟是玉郎。 他撂下帘风,一步步向我走来,双眼饱含的是无尽的绵柔。 先前在外面我是被吓傻了,才会扑到他怀中。 如今冷静下来,傅玲所做的一切霎时间又涌没了我的脑海。再相逢,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相顾无言,大抵说的就是我们吧。 姝儿见了玉郎,缓缓起身对他行了一个福身礼便默默退了出去,玲风几人见此也无声退了出去。 “你没走?”思量许久,我终于耐不住问出了声。 玉郎没有当即回声,而是缓缓在我身前蹲下,捧起我的双手目光柔和的盯着我,“我没走,我放心不下你,所以没走。” “宫中现在到处都是侍卫,你为什么不走?”我就像是个矛盾体,一面担心他的安危,一面却又免不了要将傅玲对我的伤害归咎于他身上。 “因为你。” “是吗?那你放心,我已经无恙,乌孙崖和我达成了协议,她暂时不会伤害我。” “那是因为你不了解乌孙崖。” “比起乌孙崖我更不了解的是你!” “妡儿!” “对不起,你走吧,我累了,想要休息。” “妡儿!” 我将手从他手中抽出,含泪道:“远儿百日宴那天傅玲送了我一份礼物,玉郎,你可知道是什么?” 他没有作声,只是再次抓住我的手。 “是白纻舞舞图,是我为你舞的白纻舞图!玉郎,我记得我给你跳过那支舞,我也记得你曾为我画过那幅画像,所以你” “妡儿,我” 他神色黯然下去,更有无限愧悔写在脸上。 我更是忍不住冲出泪来,含泪问道:“你一早就知道对不对?你知道是她算计了我对不对?玉郎,我很想骗自己,骗自己说不知道这一切,可是我说服不了自己,因为皇后姑姑在提醒我,傅玲也一直在变相提醒我!” “妡儿,对不起!” “我不想听对不起!玉郎,傅玲算计我的时候你选择隐瞒,傅玲伤害我的时候呢?你又在哪儿?那些天我像疯了一样满世界找你,可是你呢?你非但不现身,就连一个信儿也不肯给我,你知道那个时候我有多难受吗?” 我拭干泪,将他从我身边推开,往窗前走了几步,絮絮低语道:“玉郎,你放过我吧,既然你选择容忍傅玲对我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害,就请对我撒手放弃吧,不要再管我,也不要再来打扰我,求你了!” “妡儿,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听我解释,我之所以” “我不想听,你走吧!不要再来,否则被傅玲知道又不知有什么阴险的招等着我!玉郎,求你了!” 我含着泪将他推出门外,压根不再听他的任何言语,倚着门无力地滑了下去,任泪水顺着脸颊滑下来。 不是我狠心,也不是我无礼。他能冒死不出宫而只为守护我一时安危,其情可见,但我依旧将他拒之门外,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只为我知道若不如此,他只是难断情仇,继续放任傅玲对我的伤害,只为我知道,想要拔出傅玲这根祸害,我必须逼着他拿出最大的决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2回、寻暗鬼 钱影被刺死一事在宫中掀起了轩然大波,自昨晚起,宫外来来回回查岗的侍卫就没停过。 我虽将玉郎赶出了殿外,却着实为他捏了一把汗,直至次日神情还恍恍惚惚,直到玲风带着落青云前来才稍微晃过神来。 落青云按例给我号了一次脉,而后满脸忧叹道:“娘娘,您身子本不大好,这么下去可不行。” “我知道分寸,昨日事出突然,往后我会小心行事的。”我卷起衣袖慢腾腾起身,“落卿,你只管用心保住本宫的孩子,旁的本宫自会料理。” 落青云点头:“娘娘放心,臣定当竭尽所能。” “这便好。”我在窗前站了好一会儿,既不说话,也不让他退下。 冬月临近,云阳城上好的晴天已经成了奢侈,如今灰蒙蒙笼罩在外头,看似又要下雪了。 眼见寒风股股灌进来,玲风便把窗子给关了,并道:“小姐,您身子虚,别冻着。” “我知道。”我转身回到榻上,单手撑住疲惫的额头。 落青云看似有话要说,见我这副情状又貌似不敢贸然开口。 其实他不说我也明白大抵是什么,左不过是为他家王爷说话,叫我不要原谅之类的云云。 这些话我早听过,并不想再听,便道:“他可安然回府了?” “回去了。” “没叫侍卫发现吧?” “没有。” “那就好,你下去吧。”我摆摆手让他退下,他也不便再言,怏怏然往外退出。 思及如意之言,我便又将他唤住:“回来,我还有事问你。” 闻声,落青云二话不说回了头,在我跟前站定,揖道:“您请吩咐。” “你带会儿和玲风在这宫里四处转转,看看是否有什么东西留下。” “东西?”落青云不解,我便补充道:“某些可以使人安眠或是让人嗜睡的东西,至于缘由不必相问,只需给我仔细巡查就是。” “是。”落青云点头应答,我亦对玲风使眼色。玲风虽不知为何,但也不敢怠慢,立即领着落青云四处搜寻。 半个多时辰后,玲风沉着一张脸进来,手中更捧着些东西,其后还跟着落青云。见了我立即说道:“小姐,找着了,您看?” 她将手中娟子摊开,便显出一堆灰状物,我凑近闻了闻,立时觉得有些昏胀,使劲摇了摇头后才清醒些,蹙眉道:“在哪儿找到的?” “井边!” “什么东西?”代月凑近前看了看,竹轩也狐惑不解,她们俩方才不在我身边,自然不知道我要玲风找的东西是什么,但只迷惑的瞪着我。 “井边?”我恍然惊醒,难怪!难怪昨晚上上下下只有我没有睡过去。 别看宫中大大小小有数百口井,这宫里用水原是有讲究的,洗衣洗菜之类不必说,自是取用井水,饮用上却另有讲究。 侍婢内监饮的是临近的井水,宫中主子及有品有位的妃嫔所饮之水却不是,而是专人从京郊外的龙泉山拉进来的天然泉水。所以乌孙崖让人将药下进井中,自然毒不到我,旁的人却都迷蒙不醒,昏昏睡了过去。 看来她乌孙崖盯着我不是一天两天了,我这宫中只怕早有了她的耳目,若不然,也不能将毒下到井里去。 只是这耳目是谁?又想干什么?倘或我昨天不是难受去了长信宫外,他会不会把乌孙崖引进来,再在我睡梦中将我一刀了解? 我忽然不寒而栗,不自觉瑟缩了一下身子,向玲风说道:“这长信宫有人要我死,若非钱影舍命,昨儿里躺在外面的尸体就是我了!” “娘娘,您说”竹轩吓得捂住了自己的嘴,代月也回忆起了昨晚的事:“难怪!难怪小姐昨天回来失魂落魄,竟是c竟是” 玲风也变了脸色,慌忙问:“小姐,您说什么?小姐,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您别瞒着我,快告诉我?” 我没有否认,把昨晚的事对她们几个细细说了出来,道:“玲风,这几天你和代月c竹轩打起十二分精神,甭管是谁,敢在长信宫下毒,定要给我找出来揭了她的皮!” “别说揭了她的皮,让我找着,我定要抽了她的筋!” 玲风拳头捏的铁紧,代月也恨得牙痒痒,嘴里挤出几个字:“乌孙崖!敢对我家小姐下手,简直活的不耐烦了!” “几位最好不要擅动,敬妃可非等闲之辈。这长信宫是什么地方?向来口风最紧,别人想打探一丁点儿消息都探不着,她却能无声无息安插进一个耳目,可见此人心计非等闲可比。” 一直噤声在旁听着的落青云忽然开腔,再说道:“且她是塔塔公主,身份尊贵,更是维系塔塔与大梁和平的纽带,皇上都不能把她怎么着,你们几个又怎么奈她何?更何况她身手不差,你们贸然过去只会是白白葬送了自己。” “那你说怎么办?就这么被她欺负?钱影就这么白白的死了?”玲风话带枪药,落青云摇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敬妃非常人,更是急不得。依我之见,当今之际最重要的是找出潜伏在长信宫的耳目,不教她继续暗害大家。” “落太医所言有理,奴婢在这宫中久了,她的手段多多少少还是听说过的,比起丽妃,她可狠辣精明多了,没有完全的把握最好不要动她。” 竹轩缓缓道来:“且听娘娘之言敬妃只是怨恨自己的身世,对娘娘下黑手也只是想挑起事端,对娘娘个人并无怨恨,所以一计不成,自会转战到别人身上,而咱们短时间内要做的则是全力保障娘娘安全,不教她阴谋得逞。” “什么阴谋得逞?”这时姝儿抱着远儿笑呵呵进了来,抓着远儿的小手到我跟前晃悠道:“小清远,你的娘亲我的姐姐呀都不理你了,整天就顾着算这算那的,都没时间来搭理我们可爱的小家伙,是不是要好好的惩罚惩罚她呀?” 姝儿说着便抱起远儿在我脸上轻挠,直到将我逗得放下愁眉转笑才将清远推进我的怀中:“姐姐,生死有命c富贵在天,有些事既然强求不来,也便不要再想了,总归我是这个命,到底如何也都随他去吧。” “姝儿。” “姐姐,你为我做的事我都知道,姑姑是什么人你比我清楚,连爹爹都奈何不了她,何况于你?” 姝儿拉起我的手,柔柔说道:“姐姐,姝儿知道你疼我,可你昨天实在不该跑去凤仪宫大闹!姐姐,求你了!” 原来她以为竹轩刚才那句不教她阴谋得逞说的是皇后,傻丫头呀! 我无声摇头,抚了抚她的脸颊,对她温温一笑:“放心,这件事姐姐自有分寸,你只管安心便好。” “姐姐!” “三小姐,我们方才并不是在”代月意欲向姝儿说明,却教我横眼拦了下来,对她说道:“代月,近日宫中不太平,姝儿又不熟悉宫中情形,往后要映容时刻陪在左右,不得有误。” 代月脑瓜子灵光,立即掐断原先的话,点头道:“是,小姐。” 姝儿却道:“姐姐,不用的,我也不乱跑,用不着映容姐姐跟着,还是让她跟在你身边吧。” “我有映雪,不用担心。” “那远儿呢?” “远儿有书玉守着,再说除了每日去太后宫中他也不去别的地方,没事的。”太后对远儿的保护我是看在眼中的,每日书玉抱过去的时候她都叫人跟着,送回来的路上也都跟着,我没什么放心不下的。 且乌孙崖的目标是我,能挑起兰氏愤然的人也是我,乌孙崖自然不会把过多的精力耗费在清远身上。 再后来玉郎每日都会遣落青云送信给我,说是要我听他解释。我不想听,也不愿看,所以每次都会毫不犹豫地要落青云闭嘴。 至于追查耳目的事情还在继续进行,只是几天过去并无结果,而冬月却已悄然来到。 初一那天宫中红绸满地,雪静的宫中更是喜色萦绕。 娇小玲珑的她身披着大红嫁衣,头戴凤冠,一步步迈出了宫门,在阖宫妃嫔和百官的瞩目中登上了孟府的花轿。 她母亲无品无位,她也不得皇帝喜欢,本不该如此大的排场。不过因为夫家是陈国公府孟家,不过因为太后垂怜,这才风光体面的嫁了出去。 也好,那孩子打小命苦,能得如此风光体面的出嫁,也算不枉白投人世一场。 雪静嫁出去,云遥的选夫也开始了。 彼时慕容晔c萧氏皆已入宫,皇仪殿也备好了宴席,就等着把雪静送出宫门后开席。 只是我没想到的是,宫中传说是云遥的选夫宴,实则不然,入席的王公大臣c帝室贵胄中家中有妙龄少女的都带了过来,并非传言中所说的那般,只是给云遥择选佳婿。 我一时惑然,望着慕元昊有些不解,他究竟想要做什么? 慕容晔c南钥皇子属意之人是姝儿,他怕此事留有后患故而答应将姝儿许给太子哥哥也便罢了,如今将这么多王公之女带入宫宴,想要做什么? 正在我惶惑不解时,一张似曾相识的脸在我面前一晃而过,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3回、慕如玉 “兰妃,多时不见,别来无恙啊!” 我诧异时一个声音卷着笑向我投来,我回目认真细看,才认出眼前之人是康王妃。 “是啊,多时不见,王妃越渐年轻了。” 我笑着回话,目光却落在她身边那个似曾相识的小姑娘身上。 那姑娘与姝儿一般年纪,一双大大的眼睛泛着精光,不太喜欢说笑,却很灵动。 她见了我,屈膝施了个礼,“小女如玉见过兰妃娘娘。” “如玉?” 我喃喃一声,更加细致的打量她。 康王妃笑引道:“这是小女如玉,今日随我一同进宫赴宴,娘娘定是没见过的。” “的确是没见过。” 的确是没见过,但这张脸却莫名的熟悉,总好像是在哪里见过一样。 我默不吭声,不时将目光落在她身上。 她却也不避,每回发现我在瞟她时便回首相对。 不多时帝后均已入宴,两国使者亦已入宴,几句客套话后丝竹舞曲便将窃窃私语声给掩盖住了。 我不便再打量如玉,便将目光移向别处,只一眼,玉郎满目忧伤的眼神就映入了我的眼帘。 他默默处于一隅,一如往常给自己灌着辛辣的酒液。 我连忙别过头去不再看他,自樽一杯苦酒饮下。姝儿连忙拦下,劝道:“姐姐,你怀有身孕,不能饮酒。” 她一直跟在我身旁,只是不喜欢多言,瞧见我喝酒,怕伤了身子才出言相劝。 我摆手道:“放心,没事。” “姐姐。” 姝儿生气的抢过我的酒杯,贴在我耳边以极低的声音说道:“姐,大姐说一会之后有话对你说,她还说你误会王爷哥哥了。” “误会?有吗?” “姐姐,你这是何苦呢?王爷哥哥什么人你不清楚吗?都是那个女人在使坏,姐姐,别跟自己过不去。” “我没有,姝儿,放心,姐姐好着。” 我挤出一抹笑对姝儿说道,抚了抚姝儿的小脑袋,尽力装得像个没事人。 这时宴厅中央舞曲完毕,伴随着三三两两的掌声,我无心观赏,只是微微瞥了一眼,却见慕如玉跻身上前,跪拜道:“皇伯伯,如玉许久不曾入宫,给您献上一舞!” 慕元昊细瞅了一眼,爽朗笑道:“是如玉呀!许久不见,小丫头长大了,出落得越发漂亮了。” “多谢皇伯伯夸奖。” 慕如玉叩首后立即起身,给了乐师使了一个眼色,宴厅中央立即响起了悠扬的乐曲声。 慕如玉扬袖起舞,比之方才舞娘轻盈了数倍,一时间博得大家纷纷鼓掌,姝儿也忍不住夸赞:“姐姐,她跳的真好!” “是呀,玉姐姐,如意,你们看,郡主跳的多好。” 玲珑c如意就在我身边,我便转头与她们交谈。岂料如意脸色瞬间变得很是难看,玲珑也没见半点喜色,二人皆是目不转睛盯着大厅中央的慕如玉,那神情 瞅着如意的侧脸,再看看舞厅的慕如玉,加之之前乌孙崖说过的那些话和后来从阮怀恩那儿打听到的事情————阮怀恩,我豁然开朗,终于将整条线联系起来。 那日后我再找阮怀恩谈过,阮怀恩告诉我神武元年镇远大将军正在西疆驻守,不料家奴揭发,向先帝告御状说是大将军勾结西陵,意欲里应外合,图谋不轨。 自古天子多疑虑,接到密报的先帝自然放心不下,于是乎一纸诏书意欲将大将军召回云阳城。 可谁晓得,诏书刚刚下达言渊就已经举兵起事,而后被部下斩杀,将人头献给了先帝。 阮怀恩还说听说言渊膝下并无儿子,只有一个女儿,颖慧非常,能文能武,大有言氏祖上遗风,言渊死后这位言大小姐就失踪了,从此后江湖朝野再无人见过,难道说如意就是那位言大小姐?那么眼前这位慕如玉 我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手中酒杯嚯的一声掉在了桌子上,吓得姝儿慌忙道:“姐,姐,你怎么了?” “没事,没事,我没事!” 我连连摇头,尽量掩饰自己的心慌。 如玉?如玉? 她与如意眉眼间神韵相似,迫使我不得不将二人联系在一起。 若我所想为真,那么慕如玉她根本就不是什么康王妃的小郡主,而是如意的按照年龄上看应该是如意的女儿。 怨不得那晚乌孙崖在如意耳边说过些什么后如意会大惊失色,原来c原来我惊瞥一眼如意,将之前所有的埋怨都吞回腹中。 倘或如玉真是她的女儿,我若置之不顾,不等于是间接害死了她们吗?要知道叛国通敌是第一条大罪,莫说二十年后,只要朝廷依旧,就是百年之后也是洗刷不了的案底。 如此想来,我该庆幸当时没有莽撞行事,庆幸自己给了如意一个机会,若不然,我的罪孽可就大了。 正想这事时,忽听得掌声股股震天,是慕如玉跳完了一支舞,正接受大家的赞美与喝彩。 此时乌孙崖起身上前,仍旧端出她伪善的笑脸,在宴厅中央大声道:“小郡主真是人美艺更高,也不知将来谁家有福,能娶咱们小郡主为妻。” 康王妃先慕如玉一步起身作答:“多谢敬妃娘娘夸奖,这小丫头可听不得好话,您要再这么夸下去,没得轻飘飘找不着北了。” “本宫说的是实话。”乌孙崖仍旧笑得虚伪,站在宴厅中央,环视四周一圈,而后将目光落在姝儿身上。 我知道她这人不怀好意,正想着她又想使什么坏便听她说道:“皇上,难得今日来了这么多宾客,既然小郡主已经献上一舞,是否也请别的小姐展示一下才艺?” “是啊,光我一个人也没意思,皇伯伯,您就让大家都玩一玩乐一乐可好?” 慕如玉站在中厅,丝毫没有半点惧色。 玲珑却道:“皇上,今儿外邦贵客在此,还是请安排好的舞娘更为妥当些,毕竟这些个千金小姐都没准备。” “惠妃姐姐此言差矣,想我大梁人才济济,各俯千金更是身怀绝技,谈琴跳舞都是信手拈来的事,若这些还要事前准备,那才真是丢大梁的脸面。” “敬妃娘娘所言极是,皇伯伯,您说是吧?” 乌孙崖与慕如玉一唱一和,目的再明显不过,我算是听出来了。 瞧着乌孙崖落在姝儿身上的目光,意图再明显不过,是想姝儿上去出丑吧? 果不其然,皇帝刚一点头乌孙崖就将目光落定在姝儿身上,挑事道:“皇上,臣妾听说兰府三小姐舞就跳得不错,不如先请三小姐来一曲?” “敬妃娘娘想是听错了吧?小妹可没正儿八经学过什么舞蹈,又哪来的舞的不错?” 我还未出声,长姐已经起身驳了乌孙崖的话。 姝儿自是不语,却耐不住慕容晔c萧氏兄弟齐齐将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乌孙崖又再道:“王妃何必谦虚?想当初兰妃妹妹一幅白纻舞图就赢得圣心,一母同胞的妹妹自然也是差不到哪儿去的!” “敬妃娘娘,您这话怎么说的?三小姐还是大姑娘家,你不顾着兰妃的面子,也该顾着皇后娘娘的面子。” 最先不悦的是蓝侧妃,我感激的向她投过去一个笑容,她却未曾理会,仍旧与乌孙崖对峙。 “我说错什么吗?”乌孙崖装作不知,“我只是想说凡事皆有根据,兰妃妹妹既有白纻舞图,便能作白纻舞,那么她的妹妹自然也是会的。” 乌孙崖,好你个乌孙崖! 我险些再次被气出血来,还好有姝儿与竹轩安慰才未出事。 玲珑俨然听不下去,弱弱地起身说道:“各人事各人自己最清楚,敬妃你说是吧?” “这是自然,我不过是提个建议,倘或三小姐真不会那也没什么。臣妾不敢笑话,普天之下也不敢笑话。” “是啊,三小姐是兰府千金,又有皇后娘娘这么个姑母,谁敢笑话?” 慕如玉补了一句,令宴厅之内顿时哄笑连连,我与长姐面子上自不必提,太子哥哥脸色也顿时难看起来,唯有皇后与姝儿如故。 皇后如故那是因为她不在乎,姝儿却不然,她性格温和,素来是不会为这些事情烦忧的。 她不慌不忙,不急不躁,待大家大家讥笑完后方才起身,先是对着帝后叩首,再迎上乌孙崖嘲讽的目光,道:“小女不才,在家时懒慢惯了,不曾学有什么特长,但贵客在此,陛下跟前,小女愿意献丑。不过小女也曾听说敬妃娘娘乃是塔塔公主殿下,传闻塔塔人各各艺高,公主殿下更是武艺非凡,一般个壮汉是近不了身的,不知小女献丑之后公主殿下肯否不吝展示一番,也好令今儿佳客大开眼界。” 乌孙崖想将姝儿的军,不料被姝儿反将了一军,现如今讷讷的杵在那儿,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倒不是说她乌孙崖没那本事,只是她被我刺伤的伤口怕是还没好全,一下子个壮汉有她受的。 事儿是乌孙崖挑起的,话也是她自己说的,如今想要回头却已不易。 “娘娘,怎么,您不愿意吗?可是” 姝儿逼问了一句,只见乌孙崖的脸色成了灰紫色,抽跳了几下后说道:“哪有?三小姐说笑了,三小姐既然都愿意献艺,本宫自然也不会推堂。”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4回、皇仪谋 作为兰家的女儿,我们自小就被授琴棋书画,虽称不上才艺双绝,却也不至于会在人前丢脸。 且姝儿性格沉静c认真执着,各方造诣早已超越我与长姐,因而乌孙崖霎然提议时我们姐妹所忧者并非是姝儿会在人前丢人,而是怕c怕 今时不同往日,满殿坐着的不仅仅是大梁君臣,还兼有慕容晔与萧氏兄弟,他们此行目的是姝儿,我怎还能让姝儿一个人大出风头?惹来双方对姝儿更加坚定的决心? 于是起身上前,在姝儿身侧站定,毕恭毕敬对上座的帝后道:“一个人起舞多没意思,皇上,臣妾也有个提议,不知皇上是否愿意一听?” “兰儿有何主意,说来听听。” 慕元昊双目闪动,像是饶有兴趣的样子。 皇后却将脸沉了下来,哼声说道:“兰妃,你身怀有孕,该好生将养才是。” 好生将养?哼,她会这么好心,竟会关心我的身体?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我斜眼睇了她一眼,勾唇暗笑道,我这位皇后姑姑是怕我又出什么幺蛾子吧? 也是,常言道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她一生坏事做绝,得罪了多少人哪怕连她自己也数不清,还不得步步谨小慎微,生怕弄出一个不好来! “谢姑姑关怀。” 我脸皮微动,冷冷一笑而过,再对慕元昊道:“难得敬妃姐姐如此有雅兴,肯为大家助兴,实在是件幸事。今夜恰逢北燕c南钥两国贵宾在席,不如索性多叫上几个姐妹一同助兴,皇上以为如何?” “不错,可以考虑。” “好,皇上既然同意,臣妾也就斗胆了。”言毕我对玲珑递过去一个眼色,示意她见我眼色行事。 玲珑倒是心领神会,对我微微顿首以示回应。 我道:“皇上,既然敬妃姐姐指名要小妹姝儿献舞,小妹姝儿也已答应,那么臣妾也就不好再做推辞。只是我与姝儿从小跟在长姐身边,乐艺启蒙皆是姐姐所领,难得今儿有缘,又逢外邦贵客来临,不如就由我们姐妹三合力献上一支舞,可好?” 我这一言才出,四座已经惊讶一片,玉郎更是惊愕,兀地搁下酒杯,双眼突突地在瞪着我,似乎在向我发问:妡儿,你要做什么?你究竟想要做什么?自己的身子骨不想要了吗? 我不敢去看他满是殇然的眼眸,匆匆一瞥后立即撤了回来,却在余光中瞥见了傅玲那对怨毒的目光。 傅玲c傅玲别用这样的眼光看我,你欠我的迟早有一天我会加倍讨还的,现如今我还有别的事忙活,暂且放过你。 “兰妃妹妹你这主意倒是好,只是” 端妃插了一句,迟疑片刻后说道:“只是你这身子妹妹,您还是别了,才刚好些,切莫再给伤着了。” “多谢端妃姐姐关心。不过没关系,我这身子我自己清楚,没事的。” “可是” “姐姐放心吧,难得今儿这么高兴,少不得要多动动。”这时候玲珑也已起身,向我这边走了过来,且说道:“皇上,既然大家都这么有兴致,臣妾也来凑个热闹,可好?” “不行,不行。”玲珑话才刚说完,慕元昊已经走到玲珑身边,好生将她扶着,“你这身子怎么还经得起折腾,快,回去坐着。” 慕元昊从不掩饰对玲珑的恩宠,从前在丽妃面前不会掩饰,如今在旁的妃妾面前也不会加以掩饰。 他这一番暖心的话语霎时间激起了阖宫妃嫔的嫉妒之火,有的不言,有的暗妒,更有甚者 我清清楚楚地看到,不过一句话的功夫,孟依梅脸色已经难看到极致,夏婉更是哀怨嫉恨交加,妖娆的脸上霎时间扭曲的厉害,只是不敢发作罢了。 “皇上,您先别急,听臣妾把话说完。”玲珑拦下慕元昊,对他说道:“臣妾身子孱弱,这点臣妾再清楚不过,所以不会不知高低,伤了孩子。皇上,臣妾方才起兴,只是想为兰妃妹妹她们吹奏一曲助兴而已。” 见此,慕元昊没再多说,点点头算是答应了。 “多谢姐姐!姐姐的箫声是京城一绝,有姐姐助兴,实在是再好不过了。” 我感激的看了玲珑一眼,继而说道:“近日多事,咱们姐妹几个多时不聚,既然玉姐姐都要来助兴,怎好把史姐姐c如意和薛妹妹c甘妹妹给舍下?” 我这么一说,薛旸立即起身:“臣妾学艺不精,侥幸能弹两手曲子,愿意为各位姐姐一试。” 薛妹妹自请抚琴,史姐姐微微一福身后也道:“臣妾旁的不精,唯有埙是自小熟悉的,就凑合吹奏一曲吧。” 史姐姐既这么说,甘琳也便道:“我不会吹箫,不会吹埙,琴也弹得不好,至于跳舞更是没多少天分,唯独丹青还算过得去,不如就和着舞曲音律作画一幅,可好?” “有意思,朕还真是期待,准了!” 见皇帝已经上套,我便趁热打铁,瞥了一眼如意,道:“皇上,如意寻常不喜欢这些玩意儿,倒是喜欢多动动手脚,不如待会儿让她与敬妃姐姐一同切磋可好?” 旁的人什么手段我不清楚,如意有多少底子我还是知道的,若是真刀实枪,乌孙崖绝对不是她的对手。 且乌孙崖身上带着伤,即便如意手下留情,不和她过分计较,也免不了要牵动伤口,让她没好果子吃。如此,也算是略微解了我前翻的恨,略微解了我对钱影的愧疚。 更何况我不动声色瞥了乌孙崖一眼,微微勾起嘴角盘算着心中的计划:乌孙崖,你想杀我是吧?想拿我制造混乱是吧?想用我一命来实现你报复慕元昊报复天下的怨念是吧? 想得美!害死了钱影,惹上了我兰妡,往后你乌孙崖也就别想好日子过了,打今日起,我兰妡会不时‘问候问候’你的,就像待会儿 如意是个不喜多言之人,对于我的提议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 倒是乌孙崖脸色不佳,正要开口却被我堵了回去:“敬妃姐姐,怎么?你莫不是要打退堂鼓吧?我与玉姐姐这光景都愿意一试,姐姐你怎么能” “兰妃说的哪里话,你们既然都有这雅兴,我当然不会。” “那就好!”我假意笑道,向她走近了两步,在她耳边压低声音说道:“敬妃姐姐,这回可别想着拿那些该死的鬼话吓唬谁,皇上跟前,大家伙可都看着呢?若是不小心瞧出来你身上不利索,那可就不好了,毕竟钱影是死在玲珑的宫门前,皇上比谁都会更加在意的,你说是吧?” 她哼了一声,斜睨我道:“不用你提醒,兰妃妹妹,你还是好好为你自己操心吧,为了给我摆这么一盘局连孩子也不顾了,当心着点,别回头弄个小产可就不好了!” “我自会小心,不劳敬妃姐姐你挂心。”与敬妃斗完嘴皮子,我便俯首对身边的玲风低声交代了一些事情。 玲风会意,唇边泛起冷笑,应下道:“小姐放心,奴婢定会把事情办得妥妥贴贴,保管有她受的。” 忽而又想到了一件事,这便上前对皇帝道:“皇上,臣妾还有一事相求。” “你说。” “多谢皇上。”我微微福身,捻笑道:“臣妾久不动身手,少不得生疏了,一会子若是跳得不好,恳请皇上勿要责怪。” “你有孕在身,能有此心已属不易。待会儿仔细些,能跳下去再好不过,若是体力不支也别硬撑着,别累着自己。”慕元昊言语很是柔和,瞧着还真像是那么回事。 但我一颗心早已千疮百孔,对这些虚伪的假意言语再无反应,不过虚与应付,一笑置之罢了。 “臣妾知道。不过若是臣妾姐妹舞的不错,不知皇上肯否不吝赐予臣妾一个恩赏?” 慕元昊有所思量,一会儿后方才问:“兰儿想要什么?” 我也不多忸怩,从袖中掏出一方罗帕递给竹轩,让她将将之呈递给慕元昊。 慕元昊接过罗帕,余光瞥过一眼便立即将罗帕合了起来,问道:“难得兰儿你肯主动向朕邀赏,准了,不过前提得是大家伙觉得好。这样,你们且先准备去吧,若是待会儿慕容太子c二位萧皇子都觉得舞的甚好,朕便准许给予赏赐!” 我不知慕元昊是否看清了我罗帕上所写的字迹,但他不是个莽撞人,倘或真没看清就应下,不怕我给他挖陷阱吗? 但若是看清了还答应,那皇后那边又是怎么一回事?他不是答应皇后要把姝儿 管不了了,我现在满脑子都是事,真没有心思思虑旁的。唯一所想便是如何舞好这一支舞,至于后事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只要我兰妡气不绝,命不休,我就绝不容许被人牵着鼻子走,不容许我的家人c我的亲人c我所在乎的人被人牵着鼻子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5回、白纻舞 前途铺就,也该当我们姐妹上场了。 一番商量后,我们姐妹最终选择了白纻舞。 之所以选它是因为一来我们姐妹熟悉此舞,二来是比之妖娆的舞娘装扮,此舞素雅轻灵,别开生面,可为我后面所谋之事助力;三则是当初我进宫就是因为这一支白纻舞图。 傅玲攻我心也是用这一幅白纻舞图,倘或我不能克服自己心中的魔障,还怎么对付傅玲?还何谈雪耻报仇? 见我们白衫出席,现场诸人着实惊愣一片,傅玲当即便愣愣地盯了我好一会儿。 玉郎更是殇然,已然用双手捂住脸,就差当众流出眼泪。 我没敢再看他,就怕多看一眼会控制不住自己,忍不住将这一身舞服撕了跑出去痛哭一场。 慕元昊俨然也被我这一身白衫给震惊了,双目发光地盯了我好一会儿才收回目光。 至于慕容晔与萧钰兄弟,更是别提,自打姝儿素装出厅,三人早已移不开眼睛。 唯有姐夫慕梓侨不似别个,见我们出来,脸上未曾有过多改变,依旧单手握着酒杯,目光悠悠地洒在姐姐身上,柔比阳春之水,绵若漫天飞絮。 那一时c那一刻,我真心好生羡慕姐姐,虽说姐夫身边不止姐姐一个女人,无论何时c无论何地,姐夫的目光永远不会离开姐姐,姐夫的心里装的人也永远都是姐姐。 这便够了! 一个女人,在家从父c出嫁从夫,一生既不能建功立业也不能开疆扩土,所求者不过是几房屋舍处安身之所,再得夫婿恋慕,夫复何求? 终于,薛妹妹开始拨动琴弦,一曲悠扬的乐声便从弦间流转出来,玲珑c史姐姐随后和之,以前所未有的方式将这皇仪殿环绕在乐曲的世界中。 我们姐妹随之翩然起舞,考虑到我身体的缘故,姐姐与姝儿自行挑了大梁,只让我作辅而已。 不比我如今的笨拙,她二人一个轻盈如燕,一个姿态美若仙子,不过扬袖间已然把这大大小小c男男女女的目光吸引住了。 加之薛妹妹c史姐姐c玲珑与甘琳的极力配合,这一曲白纻舞悠然间轰动了在场所有的人。 我无法忘记慕容晔当时盯着姝儿的神态,无法忘记萧钰兄弟当时看向姝儿的眼神,更无法忘却玉郎落在我身上的凄然。 一曲舞毕,玲珑有些累,我也有些体力透支,好在有姐姐与姝儿扶将,倒也不至于出丑跌倒在场。 伴着清脆的掌声,我们七人先后退了下来,将场地腾给乌孙崖与如意她们。 乌孙崖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虽极不情愿,这会儿却也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去与如意切磋。 看得出,她的伤对她还是有些影响的,否则她也不至于露出这般神情。 随着鼓声盘旋,二人已经过了数招,过招时若非如意不出全力,乌孙崖怕是早就挨不下去了。 可我怎会轻易饶过她? 她意欲伤我在前,杀钱影在后,随后又对我威胁恐吓,与我可谓是血海仇深,倘或如此还能容得下,就不是我兰妡了。 战到胶着时,我对玲风暗暗使了个眼色,玲风旋即勾唇一笑,示意我安心细看,用唇形小心说道:一切尽在掌握中。 我微微顿首,回首装作闲人一样继续观看。 二人斗得正欢,不过须臾,一阵寒风猛地吹开了皇仪殿的殿门,伴随着飘进来的还有一阵似有似无的淡淡腊梅清香。 玲风此时暗暗敲了我一下,我知是她计成了,便也不加多言,抬眼继续细看二人切磋,忽然,那乌孙崖脚下一滑,竟似有跌倒之状。 此时如意剑招已出,想要收招决计来不及,便斜身一转,尽最大可能将剑刃避开了乌孙崖。 只不过想要完全避开是不可能的事情,闪避之时,乌孙崖手臂还是不小心给划开了一道小小的口子。 “敬妃,你没事吧?” 端妃姐姐率先站了起来,手拍着胸口带着惊慌的神色问道。 乌孙崖但只摇摇头,迅速捂住伤口道:“无碍,不过是点皮肉伤,过两天就好!” “抱歉,是臣妾不小心。”如意站定后冷冷说了一句,乌孙崖不过瞟了她一眼,“和贵嫔不必自责,习武之人皮肉伤在所难免。” “罢了,刀剑无言,敬妃既受了伤,也就没必要再切磋下去。”慕元昊高声说道,又命朱庆着人去请御医为乌孙崖治伤。 乌孙崖脸色已不是那么好看,也就没再强撑着,乖乖地退了下去。她不是个娇滴滴的闺阁大小姐,而是西北大草原上驰骋逍遥的公主,这一丁点皮肉伤绝不会令她皱眉,唯一的解释就是 我仔细打量她一眼,隐隐间,看到她腋下似乎有血痕出来,应该是伤口裂开了。 好得很,秒得很,这才刚刚开始呢!乌孙崖,杀了我的人,今后有你好受的,不过你放心,一时半会儿我还不会要了你的命,我兰妡别的没有,大把无聊的时间有的是,可以陪你乌孙崖慢慢地玩! 乌孙崖退下后,也没再安排什么旁的节目,见慕元昊跟前还放着我呈上的罗帕,贤妃便笑着提了一句:“今日兰妃姐妹所舞着实精彩,简直让我们大开眼界!妹妹是个清心寡欲之人,难得主动向皇上邀赏,臣妾倒是好奇,妹妹罗帕上所求到底是何物?不知皇上又是否愿意满足了妹妹的心愿呢?” 庄妃亦道:“是啊,臣妾也很好奇,按理说妹妹长信宫中该是什么也不缺的,不知究竟妹妹想要件什么东西呢?” “定是个稀罕物才是,兰妃妹妹不喜奢华,这是六宫尽知之时,若只是寻常的宝贝,她定不会开口,想来是个稀罕物,妹妹寻求不得,这便想着求陛下了!” 端妃亦添了一句,不料孟依梅闷下一口酒,酸酸道:“你们说好便是好了吗?方才皇上可是说了,得要两国贵使都说好,才算得数。” 孟依梅既这么说,我自当是要顺了她的意,才要开口,便听皇后赫然出声:“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大可等宴后再提,今日两国贵使在此,还是不要怠慢了才好。” “姑姑言之有理,不过方才皇上也说了,要两国贵使帮着做个决断,既如此,还得麻烦几位才是。” 皇后想干什么我多少能猜到一些,她就在慕元昊身边,倘或慕元昊方才瞥见了个别字据,这位事事关心的皇后自然也不例外,再想想我们之前的争论,我所求为何她也就不难猜测了,故而势必是要阻止我的。 然而我不会遂了她的意,肃然起身朝慕容晔与萧钰兄弟走去,笑道:“慕容太子,萧殿下,肯否金口一开,卖本宫一个人情,圆本宫一桩心事?” 萧氏兄弟和煦一笑,其中一个高瘦条站起身说道:“兰妃娘娘天姿国色,才艺精通,萧钰佩服,这个人情自然是要给的。” “是啊!我萧鼎出身宫闱,大小宴会参加不下百余次,还是头一回见兰妃娘娘姐妹今日这么出彩的舞蹈,我萧鼎没有理由从中作阻。” 比之萧钰,萧鼎身材稍微矮一些,不过却比萧钰结实的多,二人眉眼有七八分相似,若不是事先听说萧鼎乃是南钥皇后嫡子,还真以为这二人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呢。 我说话之余不动声色打量了二人一番,这才想起来这二人我在来仪县时似乎是见过的。 那大约是四五年前的事情,当时太子哥哥来来仪县看我,却因为爹爹的缘故进不到兰府里,二哥便将我与姝儿带到来仪县的郊外,说是踏春游玩,实则是去会太子哥哥。 谁曾想不过多久就杀将出一群人来,正追得眼前的兄弟二人无处躲藏。 因为太子哥哥身份特殊,我头一个想到的就是赶紧离开,杨运他们更是思及过多,生怕那些个杀手是和二人串通好来行刺太子哥哥的,也便催赶着我们立即远离。 谁知姝儿这傻丫头愣是不肯,说什么我们若是就此离开,那二人势必会丧命在此,她做不到! 二哥被她缠的没了办法,只好上前相助。如此,太子哥哥也不能撒手不管,扭身帮着二哥他们将一众追杀者杀了个干净。 我向来不喜欢姝儿多管闲事c菩萨心肠的毛病,所以救下二人后便将姝儿骂了个狗血淋头,再拽着她转身回府。 再后来这二人好像去过兰家,说了些感念救命之恩之类的话云云。 我只当他们是江湖落魄汉子,不想兰家因他们而扯上恩怨,便要家仆往后再见着这二人可不必通禀,随意捡了些理由打发了出去就是,谁曾想他们c他们竟然是南钥萧氏的皇子,竟还将姝儿牢牢的装进了心中,当真是荒诞之至。 罢了罢了,都是些前尘往事,不提也罢。 见萧氏兄弟满口答应,我也松了半口气,慢慢转到慕容晔跟前,笑问道:“慕容殿下,你呢?” 血海深仇也罢,昔日旧怨也罢,慕容晔如今想娶姝儿,对我便不会太过分,而我,想要借他的嘴得到我想要的东西,也必须能弯得下腰c抛得开怨,故而也便收拾好情绪,掬着笑对他问出声来。 慕容晔并不急着回答,自顾斟满一杯酒,一饮而尽后方道:“当然,本宫虽不喜欢这些南朝人的玩意,但对兰妃你也不得不夸赞出口,只不过” 他顿了顿,故意将声音拖得老长,定定地瞧了一眼慕元昊面前的罗帕后问:“在为娘娘你作证之前,本宫可否问一问兰妃你究竟所求为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6回、秦庭玉 慕容晔就是慕容晔,敏锐程度果然高人一等。 好在我也不是什么没有担当没有勇气之人,在他问出这句话之后半点不见慌乱,微微含笑道:“我不过是个小女人,想的也只能是小女儿家的事,还能求些什么呢?殿下您说是吧?” “这可不好说。” “那么说来殿下是不愿帮忙咯?哎,可惜了。”我露出一脸可惜的神情,佯装转身要走,并道:“罢了,原也只是抱着侥幸一试,既然殿下不肯作美,那我也只好作罢了。天怪冷的,玉姐姐,咱俩该早些回去歇着才是。” 慕容晔是个工于心计之人,能有前翻疑问,定是对我所求有所怀疑。 倘或我表现的太过注重,势必是要引起他更深的怀疑,当不得我如今淡然的态度,反倒令他能够放下心来。 果真,我走出四五步后,慕容晔果真叫住了我,道:“兰妃娘娘何必着急,本宫也没说不帮不是吗?” “果真吗?” “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那好,兰妡在此多谢慕容殿下了!” 我盈盈一笑,捧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而后对慕元昊道:“皇上,既然三位殿下都已经没有异议,皇上您呢?可还有异议吗?” “朕自然没有,兰儿今日之舞实在是妙,好,朕便准你所请。” “多谢陛下!”我及时跪拜,只听慕元昊爽朗一声:“你有身孕,起来说话。” 说罢,慕元昊揭开了罗帕,皇后也凑近去看,只见二人同时沉下脸色,愤愤瞪着我道:“兰妡,你可知自己在做什么?” 宴厅气氛霎时紧张起来,一个个皆噤声不语,但瞅着我与薄怒隐隐的帝后。 慕元昊二话不说,将罗帕往我面前甩过来:“说!你都知道些什么?这主意谁给你出的?” “皇舅,这是微臣的主意,与兰妃娘娘无关!” 殿内,夏婉才刚捡起慕元昊扔给我的罗帕,一个洪迈的青年男子声音就从殿外透了进来。 众人齐齐转首望去,只见皇仪殿的殿门缓缓被推开,一个戎装小将步履匆匆从殿外走了进来。 进了殿内,他起先跪地,向上座的慕元昊毕恭毕敬叩了一个响头,而后雄浑吐字道:“皇舅,微臣思慕兰姝已久,因两家关系一直不敢贸然提亲,所以才想借着今日的机会向皇舅您请旨赐婚!” “庭玉,你你糊涂了不是?谁家的女儿不好娶,你非得要娶兰家的女儿,告诉你,这件事我不答应!” 认出秦庭玉后,太子妃秦嬅第一个站起来反对,秦庭玉一手抱着头盔,斜睨了秦嬅一眼,冷笑道:“长姐,你已嫁给太子哥哥,应该管的是太子哥哥东宫之事,至于秦家的事” 秦庭玉顿顿道:“长姐,若不是你和二姐姐一直从中作梗,在爹娘面前说这说那给我为难,我至于走这一步吗?” “玉儿!” 长乐长公主就在宴席之上,见了自己个的儿子这样子进入皇仪殿,除了惊诧更多的则是忧虑之情。 秦庭玉看向她,声音柔了些:“母亲,对不起,此事未来得及和您商量,是儿子鲁莽,但儿子没有办法,我与姝儿的事你们一个个都不答应,我只能求皇舅了!” 皇后这时喝道:“秦庭玉!你简直大胆,你可知慕容太子和萧二皇子此番进京都是为了求娶姝儿吗?你来这么一招,让皇上如何是好?” “皇后娘娘,抱歉,微臣远在边疆,您说的那些微臣实在不知。微臣只知道长姐和二姐姐对我与姝儿之事极力反对,而兰家老大人似乎又有为姝儿选亲的念头,微臣走投无路,这才向兰嫣姐姐和兰妃娘娘求助,如今皇舅已经答应兰妃娘娘,便是等同于皇上将姝儿指婚给了微臣。” 别看秦庭玉文静的模样,真扯起来半点不输旁人,这一番大道理说出来,便是皇后也一时语噎,没了后话。 姝儿此时已经到了长姐身边,娇羞地低下头去不说话。 慕容晔c萧钰c萧鼎则是不同,听清了秦庭玉的话后,几乎是同一时间诧然而起,慕容晔更道:“兰妃娘娘,果真玩得一手好计谋!” “太子殿下谬赞,本宫愧不敢当。”既然撕破了脸皮,我也就不再畏惧什么,反而舔着脸皮慕元昊道:“皇上,臣妾见秦庭玉实在心诚,这才斗胆相助,既然皇上您已经答应,臣妾就替秦庭玉与小妹在这儿谢谢您了。” 从今日秦嬅与长乐长公主的态度上我已知道秦家的意思,更别说后头还有一个老姑娘秦妱,可我没得选择,北燕c南钥,不过是姝儿一时心善召来的孽缘,太子哥哥更别提,虽然我敢相信他不会伤害姝儿,可他东宫中那些如狼似虎的女人们呢? 我已独陷泥淖不可喘息,又怎舍得姝儿也落得相同的运命? 嫁与秦庭玉却是不同,尽管秦家姐妹不赞同,尽管长公主听信女儿,但只要秦庭玉一心一意对待姝儿,便是再多困苦也不怕。 且姝儿与秦庭玉两情相悦,我又有何理由不去相帮? 慕元昊实则也是不愿姝儿外嫁,我如今这一招虽说有投机取巧之嫌,让他陷入尴尬的局面,但从另一方面讲也实在是帮了他一个大忙,将他抉择不下的难题给出了一个最好的解决办法。 目的既已达到,我便也不愿再在这无趣的宴厅听他们多做口舌之争,总归是慕元昊自己亲口承认的,难不成还要食言不成? 他可是九五之尊,又是百官面前,这样的事是万万不能做的。 寻思着我可以退场了,便故意装着不舒服的模样,拽着姝儿退出了皇仪殿,将接下来的问题尽数交给秦庭玉与姐姐解决。 哪知半路上,玉郎竟拦住了我的去路。 见到他,姝儿自然是避开了,只留一身酒味的玉郎向我问道:“妡儿,你怎样?要不要紧?” “我没事,只是不想再听他们吵。时候不早了,你回去吧。” 我淡漠的说道,疏离之意不言而喻。 他眼中渐渐又陇上一层悲伤,宽厚的手掌扣在我肩上,凄然道:“妡儿,你还在怪我,你还在跟我赌气是不是?” “我没有,你醉了,赶紧回去吧。” “醉没醉我自己知道!”他声音大了一些,忽而却又柔下来,夹着怨悔道:“妡儿,你究竟要跟我赌气到什么时候?旁的也就罢了,为何要拿自己出气,你难道不知道你在宴厅跳舞的那一会儿我的心都在颤抖吗?” 我本想推开他,听了这番话后却怎么也没那个勇气。 “我不是在跟你赌气,我是在帮姝儿。” “不,我不信!姝儿舞姿出众,即便没有你和兰嫣相助也是无人能及。” 他有些醉意,将我的肩紧紧扣着,直视着我的眼睛说道:“我知道你在跟我赌气,你气我容忍傅玲伤害你,你气我一直躲着不出现,你气我” 我捂住了他的唇,冷静说道:“这是两码事,是,我是气你,但与我上去跳舞无关。玉郎,你知道慕容晔和萧氏兄弟为何入京吗?” 他摇了摇头,我便道:“是为了姝儿,玲珑说慕容晔和萧钰他们曾向皇帝提出要求娶姝儿,慕元昊似乎不愿,皇后便借机将姝儿许给了太子哥哥!可这三个人,姝儿谁也不喜欢,你知道吗?” 他霎然醒转,摇了摇头:“这事是真的?” “是真的,虽然外面传言说今晚是为三公主选驸马,可那只不过是慕元昊的幌子,玉郎,我不知道乌孙崖是不是知道这件事,但她想让算计姝儿是再清楚不过的,所以我不能置之不理。” “那你也不必如此,你可以有很多办法的!” “唯有这个办法才能把乌孙崖拉下水,不是吗?也唯有这个办法才能套出慕元昊的承诺不是吗?” 我知道的确有很多方法可以避开,比如说让姝儿随便跳支舞,比如说让姝儿突然称病,等等等等 但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我若不对自己狠点,怎么能把乌孙崖拽下来?若不对自己狠一点,又怎么抛砖引玉,套出皇帝的金口玉言? 谁都知道姝儿只是外戚之女,此事由我开口出面求取比她开口求取顺理成章多了,且她是个薄脸皮,是万万开不了这个口的,所以我才会冒险。 如今档口,宫内满是巡逻的侍卫,我实在不敢与他多言,便要匆匆离开,他却拉着我的手不肯松开:“你既这么说我便信你,可是c可是妡儿,我c我真的好想你!” “我知道了。” 我淡淡回了一声,仍却是要走。 “你还是怪我的对吗?妡儿,既然如此,你为何不听我解释?” “殿下,那个兰妃简直太可恶了,居然有次一招,真叫咱们防不胜防!现在怎么办?梁帝已经允诺将兰姑娘许给秦庭玉那小子,您岂不是要” “慕元昊说赐给秦庭玉便赐给秦庭玉了吗?我慕容晔可不是他梁慕氏的臣民,会乖乖听他的话,我既然看上了兰姝,就绝对不会拱手相让,任何人想跟我抢夺,我必叫他没命消受!” 不远处,慕容晔的声音隔空传来,令我陡然一惊,思及玉郎的身份,便立即将他推开,且低声道:“我没有怪你,你也没必要解释什么,我不是你的什么人,你做任何事都有你的自由,走吧,别让人看见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7回、良言劝 回到长信宫中时,姝儿正抱着远儿逗玩,约莫一炷香后,忽然听见姝儿的声音响起,“长姐!” 我仰头一看,正见长姐缓缓行来。 此时外头风雪正盛,她身上系着厚厚的披风,仔细瞧去,那风毛上还夹着几许雪花。 见她前来玲风c代月忙的上前扶将,解了披风引上殿来。 “妡儿,姝儿!” 姐姐唤了一声,将我二人同时揽入怀中:“一别经年,今日咱们姐妹三人终于团聚了!” 皇仪殿时虽也相见了,但毕竟人多纷杂,姐姐妹妹们不得好好说说话,如今得了便,自然欢喜非常。 竹轩亲自奉来热茶,说了两句客套话便杵在一旁不再说话。 姐姐何等精明之人,只一眼便瞧出我待竹轩非同一般,于是松开我们,抬手拭去颊上泪珠,接过热茶又道:“竹轩,我们姐妹相隔,到底不能时时帮衬,亏了有你们这些个人尽心扶保,才叫她在这宫里头不至于时时遭人家的暗算。” 竹轩笑道:“王妃言重了,服侍娘娘本就是我们的本分职责。” 竹轩说完便退到一边,由得我们姐妹在一起闲话里短,期间姐姐见过远儿,逗弄了他好一会儿才对姝儿道:“姝儿,你既这么喜欢远儿,就同书玉和玲风她们一处陪远儿玩去吧,我和你二姐再聊聊。” “嗯!” 姝儿素来温驯,姐姐发话后她也不曾多想,点点头便随书玉c玲风下去了。 见她走远我才向姐姐问出:“姐姐,秦庭玉几时来的?我竟半点不知情。” 姐姐随即一叹:“我也不知,王爷说是他今儿刚到,许是听了姝儿的事,快马加鞭赶回来的吧,不然到京城这么长的路,又是连天大雪,决计是赶不回来的。” “是呢,可见他对姝儿确是真心。”我点头赞赏,又说道:“今儿晚上亏了有他,不然咱们兰家人先提出来,若是长公主唱反调,还真不好说下去。” “谁说不是呢?这位长公主啊,性情温柔是不假,可是在家里半点做不得主张,秦将军常年在外,她便由着两个女儿做主胡来,半点没个家长的样子。” “嗨,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总归说来她还是疼秦庭玉的,若非如此,怕是早就和秦嬅c秦妱一起闹起来了。” 说来都是我的过错,秦嬅因为我与太子哥哥亲善而嫉恨我,再因白纻舞图一事,我已算是跟她结下了不解的梁子。 至于秦妱,听秦庭玉那意思,自然也是极力反对这桩婚事。我兰家与她并无恩怨,想来她与洛王哥哥曾有婚约,必是因为洛王哥哥而记恨我吧? 罢了,无论如何第一步我终究是迈出去了,至于后事如何,我也不得而知,但长乐长公主终归是秦庭玉的母亲,倘或姝儿日后为秦家诞下子嗣,她也总该有所顾念吧? 想到此,我便想到了自己的父亲母亲,有些担忧地说道:“姐姐,爹娘那边怎么说?” 爹娘最是疼爱我们,还记得当日我被赐入宫时爹爹曾问过我是否宁死不要入宫,若我执意不肯,他就算拼了老命也要阻止这件事。 姐姐摇头:“爹娘当初带着你们回到来仪县老家为的就是远离朝堂纷争,去岁回来使你陷入其中,二老心中已百般不是滋味,每每想到你如今的局面便嗟叹不止。于姝儿就更不用提了,无论如何你在宫中还能独当一面,若是真将她送进东宫哎!” 姐姐满面忧色,“秦家姐妹再不好,也好过宫墙后院的女人,妡儿,你也不用担心,左右我们都在京城,且不是泛泛人家,有我们宫里宫外照应,再加上秦庭玉,也不会让姝儿委屈到哪儿去,你放心便是。” “嗯。” “妡儿,上回傅玲的事我也听说了,你c你还好吗?” 我早让竹轩去给太后传过消息,可不知究竟怎么回事,姐姐并未入宫,也未给我任何答复,加上玉郎那边,久而久之我也就将此事淡漠了。 提到此事我才刚松弛的颜容又紧蹙起来,心口不一道:“姐姐不必担心,我c我已经没事了。” 姐姐一瞅,起身过来将我揽入怀中道:“叫我怎么能不担心?那傅玲处心积虑,为的不就是要打击你吗?可你这丫头偏生爱钻牛角尖,非得往人家挖好的陷阱里跳!” 姐姐谈及此事时竹轩微一招手,将满殿侍婢都打发了下去,唯留我与姐姐在殿内相谈。 姐姐跟前我再也不需掩饰,只道:“吃过亏c受过苦c遭过罪就不会再傻了。” 我伏在姐姐怀中轻声啜泣着,嘴上如是说,心里何曾真就放下了? 呜咽之时按着心痛苦道:“姐姐,你知道吗?我的心好痛!真的好疼!皇后说当日秦嬅献给皇上的画是傅玲给的,傅玲怎么可能会有我的画像?姐姐,画上画的是我舞白纻舞时的模样,那是我给他舞的白纻舞!为什么?为什么事实如此残酷?” “姐姐知道!姐姐什么都知道!”姐姐浅浅拍着我后背,言语中亦夹杂着几许伤悲。 我以为她在安慰我,便道:“不,你不知道,是他害了我,是他将我推到这样的境地!姐姐,你告诉我该怎么办?我真的好想恨他,可这心里却一点点也恨不起来,所以才会痛苦,所以才会难过!” “再难过也得为你的孩子考虑!” 姐姐转目擦干自己眼角残存的泪珠,这才抬手为我擦泪:“妡儿,爹娘双亲自不必提了。姐姐无福,一生不能生养,可你不同,你如今不仅仅有远儿,还有腹中的胎儿,就算是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孩子们打算不是?” “我也想,可就是忘不了他,姐,有时候连我自己都恨我自己,为什么我就不能为自己争点气?为何我不能为孩子们争点气?人家都能如此待你,你还在幻想什么?” “这不怨你,你和大哥一样,都是至情至性之人,纵使粉身碎骨也愿坚守那份执念。” 姐姐仰息一叹:“妡儿,姐姐今日来除了姝儿其实还有一事要告诉你,那就是九皇叔他没有对不起你,所有的一切都是傅玲在后作祟,他同你一样,都是天底下最可怜的人!” “姐姐,你糊涂了吗?” 我万万没想到姐姐会说出这番话,要知道一直以来她对我二人都是极不支持的,如今却反过来为他辩护。 “糊涂的人是你!”姐姐连番摇头,满心痛惜对我说道:“妡儿,你想想看,皇后心机深重,姝儿怎样她不是心知肚明的吗?既如此,为何还坚持要将姝儿弄进东宫去?” “还能为了什么?不过是忌惮兰庆二府实力,怕我的势力日增夜长下去有朝一日会危及太子哥哥地位,而今才借着姝儿掣肘你我。” 她不会无缘无故来此一招,想来只有太子哥哥才有此心思吧。 姐姐静静听完,默声摇头答:“是也不全是。妡儿,你且想想,你姐夫只是个清闲无权的王爷,既无威望又无军功,在朝在野都说不上几句话;兰府就更不必提了,爹爹赋闲多年,即便当年在朝堂上还有些影响,而今也早已消寂,不足为她皇后忌惮。至于叔父,兰若已经嫁入东宫,自然是要极力扶保清扬的。” “那她究竟为了什么?” “为了你!” “为我?” 我一时不能跟上姐姐的思维,问道:“缘何为了我?我虽已入宫,又诞下皇子,但从未想过要和太子哥哥争夺,她为何还要这样做?” “你不与清扬争夺那是你的想法,她皇后可不会这么认为。” 姐姐眸光微沉,目光低扫我小腹一眼:“妡儿,所谓人心隔肚皮,皇后她虽与你我同出兰氏,但早已离心离德,如今你诞下皇儿,皇上太后对那孩子都十分疼爱,叫她皇后怎么不疑心?” “姐姐,即便如此,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即便皇后因我儿而给姝儿强加镣铐,又和他有什么关系? “有关,而且关系重大!”姐姐回道:“妡儿,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这一年虽说你和九皇叔分隔宫墙内外,外人跟前你二人平日言行也极为谨慎,可皇后不糊涂,她对你们的事情知根知底,怎会瞧不出九皇叔对你的痴情?” 姐姐一番话引得我若有所思,却并未打断她,而是默默听着。 “妡儿,九皇叔如今虽不理政事,但他始终是大梁威名赫赫的‘战神’,始终是天下人闻风丧胆的安王爷,这些年连皇上都忌着他,何况于皇后?妡儿,你别忘了,飞羽军中还有安王多少旧部,大梁军中还有多少颗心向着安王,怕是皇后想起来也会后脑勺发凉吧!” 当日姐姐所说的这些我并不十分明白,但有一点却是清楚的,那就是玉郎在军中威望远非常人可及,只需振臂一呼便可震啸山河。 “妡儿,你别忘了,九皇叔逍遥在外近十年,却能为你在皇帝跟前委婉求全,这是多少男儿汉都做不到的事。若是他日你有问鼎龙驭之心,只需安王一人便足够了!又何须兰庆两府相助?妡儿,且不说那个人是皇后,是从来不会相信任何人的皇后,即便是个普通人,你和清扬在安王心中孰轻孰重不都是明摆着的吗?她皇后看在眼里焉能不心生畏惧?” “姐姐!” “妡儿,听姐姐的话,不要再和九皇叔置气,更不要将他推到千里之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8回、远瞻光 姐姐似乎怕我不听,细心解释道:“妡儿,你该明白的,暂且不论傅玲是何心思,她皇后处心积虑在这个时候将傅玲将画给秦嬅之事捅出来,为的就是离间你与安王之间的关系,你难道还看不明白吗?” 我点点头,自打知道了董季原的事情后,对皇后一切言行,我还是会多个心眼。 所以她那天那些话揣着什么目的,我多少是想过的。 姐姐又道:“妡儿,其实早在几个月前我就知道了事情的全部真相,之所以一直忍着没告诉是不想给你增添无端的伤害。” 说到这儿姐姐深吸一口气:“没错,当初那幅画的确是傅玲提供的,但却并非是九皇叔所给,是她c是傅玲她自己趁九皇叔不备偷了出来给的太子妃。” “姐姐!” 此事我从不曾听过,玉郎更是提都没有提过,姐姐又如何得知? 知我狐惑非常,姐姐便道:“妡儿,我知道这些天你一直在找九皇叔,甚至于因为找不到他而迁怒于落青云和映容c映雪,可是姐姐要对你说,你错了,你真的错了。” “姐姐!” 姐姐横手阻了我的话:“妡儿,之前我并不知晓,如今想来一切都通了。妡儿,对不起你的不是九皇叔,而是傅玲,是傅玲处心积虑要害你,你明白吗?” 傅玲处心积虑要害我还用得着想吗? 当年的画c那日的画,甚至于皇帝后来性情转变大约都与她难逃干系吧? 她恨我我明白,她要害我我也明白,可是他呢?我是如此的仰赖他,信任他,他又对我做了什么? 我掩掩泪珠,努力挤出淡然的容颜:“姐姐,我何曾不明白?可我与傅玲并无矛盾,更无往来,如果没有他,傅玲又怎会对我如此了解?姐姐,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不想我怀着孩子时还备受心伤,可是事已至此,我也认了,姐姐不需要拿这些话哄我。” “傻丫头,姐姐真没有哄你,这一次你的的确确是冤枉九皇叔了。他没有负你,更没有出卖你,而只是没有算到人心险恶至此,才至使你吃了大亏。” 姐姐一面无奈为我拭泪,一面瞧了四周一眼,而后神秘地从袖口中划开一道口子,从里取出一封信来递与我道:“你看看吧!” 我原先不解,但一瞧那信上笔迹便已明白那是安王手迹。瞧见它本是万分激动的,可联想近日之事又迟迟不想打开,终是姐姐见我犹豫不决自行开启展开给我,我这才贪恋似的默读起来: “梓侨,吾妹阿蓝恢复在望,不日便可痊愈返京。 京中之事吾已尽知,本欲提前归返,岂料归途不顺,道中闻听燕国太子复位,故友逸被囚入狱,是以不得不折道北上一探究竟。 然甚念吾妻,不得及时归返,又恐傅氏狠毒再行毒害,故此托请尔夫妇多加照拂。 吾妻性倔,又不解实情,恐因傅氏而萌生悲念,至于心伤神伤。今闻其身怀有孕,然却身虚体弱难于养胎,落卿c映容c映雪又不得亲近劝慰,万望尔夫妻能勤勉劝之,保其母子安好,勿使吾妻多遭伤戮。至于旁人,待吾回京自会亲自处理。 ” “可看清楚了?”卒读完毕,姐姐便从我手中将信件拿走放入火盆中付之一炬:“妡儿,这样的信你姐夫手中还有很多,若不是真心在乎你,至于吗?” “姐姐,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告诉我好不好?他那段时间到底去哪儿了?为什么会提到蓝侧妃?啊?前些天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什么你们一个个都要瞒着我,落青云是这样,映容c映雪也是这样,甚至于连你和姐夫也是一样,难道你们不知越是这样我就会越难过吗?” 看完这封信哪里还能有怨愤,他时时事事都在为我考虑,叫我还能有什么理由去怪他? “妡儿,不是我们不肯告诉你,而是事情的确始料未及。”姐姐重重一叹,扶我坐回位置后慢慢回忆着这几个月发生的一切。 “三个月前蓝侧妃突发奇症,名医c大夫不知请了多少都没用,最后还是九皇叔将封于华带来才查出问题的根源。原来她并非是什么急症,而是被人下了奇毒。” “下毒?蓝侧妃!”那样一个与世无争之人,谁会去对她下毒? “没错,当时你姐夫与我都很意外,可事实就是如此。蓝侧妃本就体寒,下毒人还给她下了天下奇寒之毒,二寒相遇,即便是医术出神入化的封于华也没办法。” “后来呢?” “后来封于华说或许可以去找玥仙前辈一试,如果连她都没有办法,那么蓝侧妃就只能凶多吉少了。” “玥仙前辈?”我从未踏足江湖,也未曾外出历事,但却听玉郎提过,说玥仙老前辈是毒药之王江南丘家始祖丘囿的师妹,医术了得。 姐姐道:“那位玥仙前辈究竟是谁我也不是很清楚,据九皇叔说她是凤弦老前辈的妻子,灵瑀族人,医术出神入化,堪比再世华佗,而且乐于传授医经,据说封于华就曾得过她的指点。九皇叔还说两位老前辈素性洒脱,不拘世俗礼法,当年他曾有幸结识二人,并向凤弦前辈学了不少东西,封于华那时候跟着他,所以才有幸得到玥仙前辈指点。” 经姐姐简短描述我大约知道了一点情况:尽管封于华知道‘师父’玥仙前辈能解此毒,但凤弦玥仙二位老前辈毕竟是江湖中人,素来喜欢四海逍遥的生活,因而居无定所,难以寻找。 而玉郎,与他们也算是旧相识,加上他结识不少江湖人,找起来自然比困顿京城的姐夫强,所以再三考虑之下就决定由他和封于华护着蓝侧妃去找玥仙前辈施救。 姐姐将前因后果讲完后道:“妡儿,你可知道?蓝侧妃在做女儿时也中过此毒!” “什么!” 姐姐深味一视,对我说道:“这是蓝侧妃临走前亲口告诉你姐夫与我的,她说要不是当时恰好碰上凤弦玥仙前辈来京城,只怕世上早就没有她傅蓝这个人了。她还说当年此事只有她c安王和傅玲知晓,如今想想都怪姐姐鲁钝,不晓得她话里有话。” “姐姐,你是说是傅玲对她的下的毒手?怎么可能,那可是她的亲妹妹啊!”我简直不敢相信,那可是她一母同胞的亲姐姐啊,怎么能够?如果玉郎不能找到玥仙前辈,不就等于杀了她吗? 姐姐摇摇头:“你我看重的姐妹情人家却未必,就像人家看重的权位你却不在意是一样的道理。傅玲一生痴念安王,却偏偏安王越来越不在乎她,从前是蓝侧妃,后来是你,你想想就该明白了!” “何况蓝侧妃这个人你是知道的,虽说性子冷些,到底心不坏,尤其是对九皇叔,即便明知已经不可能再存有瓜葛,也仍是一心一意待他,上一次不就是她入宫为你解围的吗?” 听姐姐的语气对蓝侧妃似是并无丝毫妃嫔该有的嫉妒,反倒夹着几许惋惜与同情之情。 姐姐语重心长道:“妡儿,此前姐姐也一直不明白,直到落青云将你近来状况告诉我后我才恍然大悟,为何傅玲会去害自己的亲妹妹。那是因为她嫉恨c她嫉妒,她所做的一切无不是为了挑拨你和九皇叔之间的关系,如果你真这样傻下去c恨下去,岂不正中她的下怀吗?” “姐姐,我明白了,你放心吧,从今往后我会好好的,再不会做什么傻事了。”是啊,她为了离间我们连自己的亲妹妹都能下手,可以想见这份痴念到底有多深,可以揣测这份怨到底有多厚。 “如此甚好。”姐姐终于展露一丝微笑,起身道:“天儿也不早了,你早些歇息,我也该回去了。” “姐姐!”聚少离多,虽然只是一墙之隔,家人姐妹见面也是如此不易,才匆匆一见又要分别,眼中顿时又溢出泪来。姐姐瞅见无奈摇头:“傻丫头,别哭,往后姐姐会常过来看你,啊!” “嗯。”我伤感地点点头,姐姐却又似想起了什么,拉过我道:“妡儿,这些话姐姐本是不想说的,你也知道,姐姐一直不喜欢他这个人。但姐姐长着眼睛,他对你怎样姐姐看得清清楚楚,又瞧着你们二人实在可怜,这才把这些告诉你。” “我知道,姐姐,你放心,我不会再跟他置气了。” “这就好。”姐姐拍拍我的手说道:“妡儿,你要记得,九皇叔不是别的王爷,他手中的力量也是你永远想象不到的,既然你已经踏入这险恶的宫墙,就不得不为自己谋划谋划。” “甭管你和清扬关系如何,也甭管你有没有问鼎天下的野心,你的儿子是皇子,这是不争的事实!所以他从一出生就注定了不平凡的命运,即便他不争,别人也会逼着他去争。” “不是姐姐危言耸听,妡儿,随着远儿一天天长大,他面对的危险会越来越多,现在是皇后,是后宫的女人,是他的那些个已经成年的兄长。等到将来可就不好说了,即便清扬登上帝位,即便他待你如故,若是秦嬅挑事呢?若是兰若挑事呢?在你的儿子和他的儿子之间,他会选择谁?” 姐姐一番长篇大论,给我提了一个我从来不曾思考过的问题。 是啊,现在太子哥哥待我好,将来呢?我们关系再好远儿也不是他的孩子。 姐姐又道:“妡儿,爹爹早已不理朝政,且逐渐老去,帮不了什么。二弟不涉朝堂,更帮不了你什么。至于你姐夫,有那心却未必有那个力。所以你必须为自己谋算,明白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9回、诛心绝 姐姐走后我反复咀嚼着她的话,慢慢地如醒世响钟般敲醒了我蒙昧不清的心。 在这宫中,我不过是个可有可无c随时可能命丧黄泉的薄命女人,一无权二无势,身边还群狼环视。 爹爹已经年迈,除了玉郎之外怕是再无一人能且全心全意保我们母子平安,我又怎能如此待他? 他待我的好我比谁都好,所以一直狠不下心去恨他,但这些天以来,我总能寻来千百个借口淡漠他c疏离他。 本以为是逼着他割去傅氏毒瘤,殊不知实实在在是在剜他的心,在一刀刀将我们之间的感情割离剥落,而这些不正是皇后与傅玲想要的吗? 兰妡呐兰妡,枉你自诩聪明,竟连着了人家的道也不知道。 坐在灯前拿着玉郎的玉像端详了许久,我才傻笑出来:兰妡,你恨这个c怨那个,可你自己呢?又做了些什么? 玉郎,对不起! 我将玉像贴在唇边轻轻浅吻,终将一腔愁绪散了出去。 既然相通前后之事,我又怎能安眠? 原想要漏夜出去寻他,记起那晚独自外出时所发生之事后却又陡然心生惧意,不敢再擅自行动。 因我之故,钱影已经枉死,我还怎敢不知死活,随意外出? 于是唤了映雪前来。 她本就是玉郎放在我身边照顾我的人,且身手了得,由她去送信既安全也放心。 映雪走后没多久,寝殿的门吱呀响了几声。 这会子该睡的都睡了,映雪也没那么快回来,想着是否是殿门被风给吹开了,因而带着疑惑轻喊了两声:“玲风,玲风?” 玲风今夜当夜,现下寝殿内除了她也没旁的人。 见她不回我,我便将那玉像小心收起来,自己端着烛灯起身去查看。 “兰妡!别叫了,玲风在这儿呢!” 如意生冷的声音突然传来,与往日甚为不同,我正狐惑想着如意这是怎么回事,就见一个黑影砰的一声摔在我的脚下,正是玲风。 我立时恼了,俯身去扶玲风,并对如意不悦道:“如意,你要做什么?玲风哪里得罪你了,你要这样对她?” “未经我同意私自在我的剑上做手脚,你说她哪里得罪我了?” 如意气冲冲进来,将晚宴上那柄与乌孙崖切磋的宝剑哐啷一声扔在我的脚下,含着怒气说道:“别以为你们的鬼把戏能骗得过我,我颜如意别的不会,唯有武功和药是强项!你让这丫头在我的剑上涂毒,借此伤了乌孙崖,以为我不知道吗?” 她说完后已经冲到我跟前,拎起我的前襟将我抵到墙角,满脸怒气,一副要吃人的架势。 我不敢继续触怒她,只软软说道:“我没打算瞒着你,只是怕你不同意,所以没事先告诉你。” “什么叫做没事先告诉我?兰妡,你事后怕也没打算告诉我吧?” “贵嫔娘娘,都是奴婢的错,您先放开我家小姐,她身子本就虚弱,如今怀着孩子,更是经不起折腾,求您了,您要打要杀尽管冲着奴婢来,奴婢决计不会眨眼的!” 玲风一爬起来就去掰如意的手,却被如意恼愤的一肘子推开,“滚开,你的事已经了了,现在该是我和你主子算算账了!再要啰嗦,我先一拳打死她腹中的孽种!” 如意吼了这么一嗓子,立即吓得玲风哆嗦着不敢近前。 见玲风目光不定,殿内殿外犹疑,如意又低声吼了一嗓子:“还有,别不知死活的想耍花招,她乌孙崖不好惹,我颜如意也不是省油的灯,你若是敢大叫或是旁的,我保管立即扭断兰妡白白嫩嫩的脖子!” “如意,这件事我没有做错,眼前乌孙崖是我母子最大的威胁,若是不能悄无声息的除了她,谁晓得哪一天我会不会再栽在她的手里?” 我尽量保持冷静,虽说笃定如意的话不会当真,不过是吓吓玲风罢了,但我毕竟不是她肚子里的蛔虫,有些事还是小心警惕些好。 “如意,你该清楚,我从未招惹过乌孙崖,可她呢?先是想要我的命,后又对我百般刁难,我怎能容她?” “那你就借我的手毒死她?” 如意双眼瞪得老大,气鼓鼓道:“我颜如意脾气不好,在这宫里算是横行霸道了许多年,可我为人做事光明磊落,我不会用毒药害人,更不会用用你这么阴险的招,兰妡,你真叫我失望!” “夏婉呢?” “你说什么?” 如意惊讶出言,慢慢松开了钳制我的手。 我也不躲闪,毫不含糊地直接回答:“如意,你说你不用毒药害人,那么夏婉呢?你用邱家秘药对付她,和我不是一个道理吗?” 那时玉郎和我提过,说是夏婉身上有江南邱家失传的秘药。 我当时也不过是猜测,猜测这药不是出自夏婉之手,而是如意搞得鬼,若非如此,按照夏婉那样的性格,只怕早借着这秘药争得独宠了吧? 而今见如意满脸惊色,我更是断定了自己的猜想:那秘药就是如意‘赐给’夏婉的,怨不得夏婉那些日子恩宠不断,竟也怀上了孩子。 “那是她咎由自取,她要害玲珑,我当然不会坐视不理!” “这没什么不同,乌孙崖要杀我,我便下药对付她,夏婉谋害玲珑,你便下药对付夏婉,道理都是一样的!” “不一样!我的药只会让她暂时得宠,我的药只会让她暂时怀上一个本不该有的孩子,你不同,你下的是留魂香,是杀人于无形的留魂香!” “不该有的孩子?” 我顿时被她的话吸引了,如意却立即岔开,不悦地瞪着我道:“你少管,总之这两件事性质不一样,兰妡,你必须解释清楚!” “你要解释,好,那我给你!你颜如意本领高强,一身修为,宫里宫外没人能奈你何!” “论心计,你不输于任何人;论胆识,宫中的女人没一个比得过你;论身手,这宫里没几个是你的对手,即便有人要杀你,你也不会像我那晚一样,被逼得无路可逃,活像只丧家犬。我却不同,我什么也比不上你,如不用这卑鄙的手段,那晚若不是钱影舍了命不要,我还能站在这儿吗?” “那你也不该私自在我的剑上下毒!” “我是没了办法,乌孙崖的警觉与手段不输于任何人,我想对付她绝非易事,所以才会让玲风命人偷偷在你剑上抹上留魂香,如意,你放心,留魂香毒性独特,无色无味,进入人体后最难发现,她乌孙崖不会发现的。” “若是她会发现,你以为我还会这么着和你说话吗?” 如意恨恨一声,将我轻甩了开来,“兰妡,你要对付谁我不在乎,但不要借我的手,如果再有下次,我绝不轻饶。” “我明白。”我亲手为如意斟满一杯茶,权当是在赔罪,且道:“如意,这件事是我欠考虑,但你反转一想,乌孙崖那日是怎样威胁你我的?此人生性诡谲,毒计多端,若不除去,能有咱们的太平日子吗?” “那是她的事。” “你错了,那不只是她的事。” 我在她对面坐下,同样给自己斟满一杯茶,轻轻抿了一口,抬眉对上她的眼睛,而后不仅不慢悠悠说道:“如意,夏婉那件事,你可知我是何时盯上你的?” 如意没有回话,但只直直的盯着我。 我叹息一声,望着窗外银白色的雪夜,长声道:“是乌孙崖,自你鼓捣花草之后,她不知一次找过我,几次三番想要打探你的事情。” “她还真是闲的慌。” “她不是闲得慌,她是恨得紧,如今我算是瞧明白了:她是塔塔公主,当年大梁征讨西北,逼得塔塔部族将她嫁入梁宫求和,从那一刻起,她搅乱天下的心就存下了,而今困在深宫无所事事,只要是有可能搅得天下大乱之事,她都会不惜一切代价去做的,所以杀了她远比饶她一条命好得多。” “你也是个极品,分明存了杀人害命的歹心,还能把话说的这么慷慨激扬,明着为了自己,倒能说出为国为民的意味来!” 如意不惜言辞,狠狠将我挖苦了一顿。 我亦未回她,只为她不过是说了一句大实话。 我兰妡不过是个女儿家,还真未有过什么黎明苍生的念头。 我一笑而过,并未把她的讽刺当回事,反而问道:“如意,既然把话挑开了,我也就不再藏着掖着,夏婉屡次陷害玲珑,你若不动手,我也是决计不会留她的。但现在我想知道,你究竟有何法子对付她?是否要我动手?” “不准你动她!” “为何?”我犹豫再三,而后问道:“这么多天过去了,她还好好的,可玲珑的身子越发不好,难道还留着她继续陷害玲珑吗?” “我说过你不准动她就不准动她!兰妡,乌孙崖那件事我可以不和你计较,但是夏婉这件事你要是乱了我的计划,我绝对和你翻脸!” “可你就不怕她再对玲珑下手吗?玲珑身子本就不好,如今月份大了越发显得虚弱,你究竟还要留她到何时?” “我不会让她伤害玲珑,这你大可放心!” 如意斩钉截铁说道,而后又加了一句:“兰妡,你要记住,诛心之痛远比杀人来得狠得多,这一点你永远比不上傅玲,倘或你学不会,也终将斗不过傅玲!” 我默默不语,如意又道:“至于我要如何对付夏婉,现在还不到说破的时机,但我相信很快你就会明白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0回、惨死婢 如意把话说的模棱两可,直吊人胃口,不禁让我想着她究竟有何妙招,又要怎样去对付狡猾的夏婉? 诛心c诛心! 迄今为止,我终究还是做不到如意口中轻喃的那简简单单两个字,直到夏婉她 因姐姐之言,我本就再难入眠,加上如意连珠儿般一番话,更叫我没了困意,待她走后,索性披衣出殿,去院子里站着吹吹冷风。 谁想正迈步出去,便闻啊的一声悲戚惨痛的哀嚎惨叫声传来,像是姝儿那边的屋子里发出来的,究竟哪一间却不清楚。 我心头一紧,立即赶过去查看,却被警觉的玲风拦住了。 她神色微敛,径直拦在我前头作保护状,轻摇头道:“小姐,不可,待奴婢” 有了前翻乌孙崖之事,我俩都没再大意,玲风更是高着嗓子喊了一句:“映容,快!过去瞧瞧怎么回事!” 映容动作极快,闻声后第一时间向那边冲了过去。 与此同时,一个黑影窜地一下从里面冒出来,往宫外头去了。 映容来不及思索,立即前去追捕,却见阮怀恩从屋子里跑出来,许是闻声焦急的缘故,竟连外衫也没穿好,急忙半抱着衣衫朝映容喊道:“哎哟喂,映容,快回来!别追了,保护娘娘和小殿下要紧!” 这时映容已经追着那黑影双双消失在了黑夜中,根本听不见阮怀恩的话。 见此,阮怀恩无奈地拍拍手脚,护在我身前,与此同时尖声喊道:“有刺客!快!猴崽子们,快别睡了,都起来!保护娘娘与小殿下!” 软化恩一面护着我们往姝儿和远儿那边去,一面做出警惕的模样。 入宫这么久以来,软化恩还是第一次让我觉得他竟也是个靠得住的人,不管他背后的主子是谁,起码这一时c这一刻是能靠得住的人。 院内的聒噪与阮怀恩c玲风的喊声惊醒了大家,不多时竹轩与代月也迷蒙着睡眼往这儿赶。 书玉向来少睡,自打接了照顾远儿的差事更是睡得不多,这会子也和奶娘一道,万分警惕的抱着远儿向我靠过来。 阮怀恩c竹轩c代月c书玉这么大的动静,长信宫所有人几乎都涌了出来,唯有姝儿还不见身影。 想着回宫时恰巧听见慕容晔的那番话,我陡然揪紧了心。 刚才那个黑衣人,他c他该不会是冲着姝儿来的吧? 若真是如此,那他就一定和慕容晔脱不了关系。 慕容晔!慕容晔! 我无意中搅紧了帕子,再顾不得许多,三步并着两步朝姝儿的屋子冲了过去。 慕容晔爱姝儿,这点我丝毫不怀疑,从那年在安王府前看我的眼神时我就知道。 若非如此,似他慕容晔那样一个猛胜虎狼c凶如豺豹的男人,又怎会在将我误认为是姝儿时透出那般柔和的目光? 还有今夜,自打姝儿入席,他慕容晔的眼睛可是一刻也没离开过姝儿。 可这样一个男人的爱,姝儿如何承受的起,它本身又该是何等的疯狂? 慕容晔此人为人心狠手辣,做事更是志比金坚。 为了天下,他能十数年不改初心,一而再c再而三冒着生命危险踏入云阳城; 为了权力,他能十几个春秋不变策略,三番两次领着心腹踏入南地,为的只是搅乱大梁朝纲,为的只是一个乱字,该是何等的毅力? 而今恋上姝儿,却因我的斡旋而失去求娶的机会,让姝儿与秦庭玉走在了一起,心高气傲c向来呼风唤雨的慕容晔怎能善罢甘休? 若是不肯善罢甘休,明的不行,不就得来暗的吗? 我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脚下加快动作,继续向姝儿房间赶去,还未到,又是一声惊骇的喊声传来:“啊!” 我立即瞅去,却见是紫儿抱着头,一脸死灰色向我们慌慌张张跑来,见了我,更是哭哭啼啼口齿不清道:“娘c娘c娘c娘娘,橙儿c橙儿她” “好好说话!” 软化恩与竹轩同声斥道,我则是疾速上前,想要一探究竟。 不想紫儿拉着我的手阻拦道:“娘c娘娘,别c别去!” “我没事,你放开。” 未防再吓着她,我的声音便压低了一些。 玲风与代月却不管,同时扯住紫儿,一脸不悦瞪着她道:“你倒是说,里头有什么?” “姐姐,我” 紫儿个头不高,小巧的身板,脸上还透着稚嫩的气息,被玲风与代月一吓,更是没了胆子开口,只剩下淌眼抹泪,站在原地浑身打着哆嗦。 我无奈摇了摇头,交代竹轩好生照顾她,这便抬步上前,却被前去探了个究竟回来的阮怀恩横手拦住了。 “娘娘,您别去了,里头c里头” 他越是结结巴巴我越是不安,满脑子都在乱跑,猜想着可能发生在姝儿身上的一切可怕事情。 我再不顾其他,赶紧拔步前行,刚走了两步,紫儿发颤的声音便在后头响起,呜咽道:“娘娘,您别去!是橙儿,橙儿她死了!不仅喉咙让人割断了,脸上的皮也给人撕了一半!” 这话一出,四下里顿时寂静一片,再没人吱声半句,我自己更是感觉脚下似乎有千斤重,一时半寸也挪不了。 割喉! 揭脸剥皮! 这等恶毒的手段,居然有人敢在长信宫使用,是太不把我长信宫当回事还是公然挑战? 闻声而栗,我不禁觉得背后汗毛都竖了起来,这种惊c这种惧,是前所未有的,即便是徒手面对乌孙崖谋害时,我都没有过。 想着姝儿还在里面,我吸了一口凉气,强迫自己拔步向前行去。 她是我亲妹妹,是我从小朝夕相处c感情深厚的血亲,即便再怕,我也不能丢下她不管不顾。 阮怀恩却再次将我拦截,摇头道:“娘娘,您莫慌,三小姐无碍,只是似乎重了迷烟昏睡了过去,并无大碍,奴才已经吩咐人将三小姐背出来,您大可放心。” “好。” 我无力的吐出这个字后,只觉得眼前一暗,人就软了下去,不知是受惊过度给吓晕了还是身体虚乏给累趴下了。 再醒来时已是次日晌午,一睁眼,慕元昊缠着皱纹的脸庞就近在眼前,这并非是我所愿,那一刻我万分想要躲开,终究却是不能够了。 见我醒来,慕元昊油然松了一口气,拉着我的手道:“怎样?可还难受?” 我无力地摇摇头,一股子眼泪唰地冲了出来,抽泣道:“多谢皇上关心,臣妾c臣妾无碍。” “既是无碍,还哭什么?” 他伸手将我眼角流下的泪水擦去,又一次端出可笑的温柔。 趋炎附势c逢场作戏,在这四角的修罗地狱里练了这么久,我早拿捏得稳稳当当。 不管橙儿因何而死,死相凄惨是毋庸置疑的,我兰妡旁的本事不好说,护短却是极其严重的。 钱影之事虽说有我的隐瞒,但到现在慕元昊也没给我任何表态,今儿又出了橙儿的事,怎叫我不多生出几分心思? 我再一次冲出泪花,用悲凉的声音向慕元昊说道:“臣妾哭不是因为臣妾不舒服,而是c而是因为臣妾c臣妾难过,因为臣妾害怕!” “怕什么,朕就在这儿,谁能把你怎么着?” 说着,他将我半托着抱进怀中,边拍着我的后背边做安慰状。 若他是玉郎,若这不是长信宫,我定不会再多说半个字,一股脑扎进他怀中,闭起双眼,再将满世界的责任交与他去处理。 可事实是他不是玉郎,这儿也实实在在是长信宫。 别看这一时温柔,别看这一时风光,指不定什么时候慕元昊就是大变一张脸,暴怒的对我发泄。 我哽咽一声,低语道:“皇上,您不懂。半个月时间不到,臣妾宫中已经接连死了两个人,臣妾c臣妾焉能不怕?焉能不难过?更何况c更何况橙儿她就死在长信宫中,叫臣妾还如何安得下心?” “你放心,这件事郎千扈已经在查,很快就会给你一个交代。” “皇上,臣妾要的不是什么交代,臣妾要的是平安,是远儿和腹中孩子的平安,他们是臣妾的一切,臣妾c臣妾实在经不起半点闪失。” “你放心,你的孩子也是朕的孩子,朕自然不会让他们有事。” 慕元昊说的倒是坚定,却不见有对玲珑腹中孩子一般的紧张,也教我心中凉了半截。 我孩子的性命,我家人的性命,终究是半点也不能寄托在这个呼风唤雨c掌定乾坤的男人身上,想要活下去c平平安安地活下去,除了依靠自己,我不得不仰仗的就只剩下他了! 玉郎,对不起! 这一刻,我也想毫无保留的待你,就像你毫无保留的待我一般,可如今c如今我不得不走上姐姐指的道路,需要借助你的力量来保我母子平安。 但请安心,即便我有借力之意,这一生我也不会做出半件伤害你的事情,因为你是我的玉郎,这世上待我始终如一的玉郎! 我正想着,朱庆弓着身子进来了,他直向慕元昊身边,俯首说道:“皇上,郎统领说事情有眉目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1回、皇后到 事情有眉目了? 我顿时打起精神,立即从慕元昊怀中抽身出来,含着恨意问道:“谁做的?” 朱庆没有立即回答我的话,看了一眼慕元昊,而后方俯首作答:“回娘娘的话,奴才也不知道,郎统领只说他已经有了些眉目,让奴才进来给皇上报一声。” 朱庆虽这么说,但他眼中的闪烁却躲不过我,见他与慕元昊来回交汇的眼神,我便知事情不会简单,因而长吸了一口气,掩泪道:“罢了,不过才一天的功夫,郎统领就是再快,也不能立即查出来。” 说完,我掀开被子下床,在慕元昊跟前跪下,哽咽道:“皇上,橙儿虽为奴婢,却是我长信宫的人。人死灯灭,臣妾本该随了宫中规矩,让郎统领全权处理;但人死为大,橙儿又服侍了臣妾这么久,臣妾不想了了处置,还请陛下施恩,准许暂时将她留在长信宫。” 自古以来,宫仆命贱,不说风光大葬,多数时候就连入土为安都是奢侈,不过随意运出宫去,往那乱葬岗上一抛,任由野狗啃食。 橙儿是我长信宫的人,我不想她死后连个安身的地方都没有,这便向慕元昊开口。 再就是我总觉得此事内藏蹊跷。 不管是谁所为,瞧朱庆这意思,郎千扈似乎是不愿我知道实情,那么不管将来查出些什么,我都不可能知晓真相,所以我必须留着橙儿的尸首。 慕元昊听了这话,眉头顿时皱的老高,伸手扶我道:“这哪儿行?死人身上阴气重,远儿还小,你又怀着孩子,不宜把她留在这儿,还是让郎千扈带出去处理的好。” “是啊,娘娘,奴才也觉得不妥,正如皇上所说,橙儿姑娘已死,身上阴气重,把她留在这儿,没得会冲撞了您和小殿下!” “我不信这些,我只知道,橙儿在我身边服侍。” 我反驳了朱庆,又含着泪花,可怜兮兮地向慕元昊开口:“求您了,皇上,臣妾知道分寸,臣妾只是想让自己心安一点,求皇上成全!” 慕元昊没再拒绝,起身朝外去了,走时,他摆了摆手,算是同意了我的请求。 “娘娘,落太医来了,就在外面候着。” 慕元昊刚走,玲风就隔着帘子在外说道。 我并无大碍,并不需要落青云,因而懒懒道:“你让他回去吧,我没事。” “娘娘身子一贯虚弱,昨夜里还受了惊吓,怎么能没事?且臣昨晚给娘娘号过脉,您的脉象很不稳,还是让臣再给你瞧瞧的好。” 说着,落青云已经在玲风的引领下进了内殿。 落青云素来是个听话的人,霎然如此,没得叫我生出几分不悦,因而转眸向他,不悦开口:“落青云,你几时” 话到一半,我却噎住了,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只为落青云身边还站着一个人,他仍旧穿着太监的衣服,只是将帽子摘掉了,双目含情定定看着我。 玉郎!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大批侍卫严密把手,慕元昊还未走远,他c他居然混进了宫中! 我顿时惊起,连步向他走去,同样是定定地看着他。 玲风素来机灵,立即反身关上殿门,自行退到了寝殿门口,在旁的竹轩与落青云也识趣的退到了玲风身边。 “妡儿,你没事吧?” 玉郎温润的声音如乐音般飘入耳海,他略显粗糙的大掌缓缓抬起,印在我的脸颊上,满是担忧道:“对不起,对不起,我本该在你身边的,都是我不好,是我没能护你周全,让你受惊了!” “和你无关,玉郎,不要自责!” 我的泪水唰地一声冲了出来,仿佛像是崩溃的堤水,得到了宣泄的缺口。 “玉郎,对不起,对不起!” 我一头扎进他的怀中,将连月的思念系数投入其中,“对不起,玉郎,都是我不好,是我任性,是我小心眼,是我错怪你了,是我害你担心了!” “不,你能原谅我,你能让映雪过来找我,我已经很满足了。” 他依旧温润如玉,对我总有前百般柔情。他宽大的臂膀紧紧将我箍在怀中,贴着我的耳畔喃喃道:“妡儿,你不知道,你不知道映雪跟我说你想见我的时候我有多高兴,你不知道得知此生你还会原谅我的时候我有多兴奋,妡儿,是我对不起你,是我害了你,害你困在这宫墙里,日夜饱受噩梦侵袭,对不起,对不起!” 他一顿愧悔之言,惹得我又是一阵热泪盈眶而出。 我从他怀中出来,抬眸看着他,扬手在他脸上轻轻滑过一道弧线,将他含在眼中的泪水拭去,摇头道:“我说了,和你无关,害我的人是傅玲,要杀我的人是乌孙崖,都与你无关!玉郎,不要再怪自己,也不要再将一切责任揽在自己身上,好吗?” “好,只要是你说的,什么都好。” 他慎重的点了点头,瞬而将我的双手捧在手心,对着它们呵了一口热气,再将我抱回床上,掖好被褥后方道:“昨晚的事我都知道了,你放心,只要我慕元朗还有一口气在,就没有人能伤害到你,伤害到你的孩子!” “我知道。” 我知道,我一直知道,只要有他,哪怕天柱倾颓,也压不倒我的身上。所以才会在初见的那一刻,就不可自拔的爱上了他,恋上了他。 我反握住他的大手,满头忧郁道:“可我现在担心的不是我自己,也不是远儿,而是姝儿。玉郎,还记得昨晚咱们听见的话吗?” “什么话?” 他全然像是没有听见一样,我便细细讲给他听,而后道:“慕容晔不是萧氏兄弟,他既说不会放弃姝儿,不会拱手相让,就绝对不会轻易言弃,玉郎,怎么办?” “方才落青云告诉我了,说姝儿昨晚中了迷药,看来与慕容晔脱不了关系,但这里毕竟是皇宫,他慕容晔胆子再大,也不至于在皇城中将姝儿掳走,所以你不用担心。” “我能不担心吗?他都已经摸到我的宫里来了,还杀了人,我怎么能不担心?” “你放心,此后我会安排人日夜保护你妹妹的安全,再不让她有任何闪失。至于慕容晔,他摸到你宫里不假,人” 玉郎顿了一顿,而后方道:“我已经瞧过了,橙儿死的蹊跷,虽然事发在那个点,我却认为未必是他慕容晔做的。” “王爷,不是他还有谁?橙儿当时就在三小姐屋外,如果不是撞破了慕容晔,怎能被杀?” 玲风这时候给我抱了个汤婆子过来,便补了这么一句。 我亦道:“昨晚只有那黑衣人,若真是慕容晔,那橙儿定是他杀的。” 更何况朱庆对慕元昊说有眉目的时候不是鬼鬼祟祟的吗?若非凶手身份特殊,他朱庆用得着遮遮掩掩吗? “妡儿,你没有杀过人,也没有接触过尸体,所以有的东西我说了你也不明白。” 玉郎虽这么说,仍却是对我细心解释:“若如你所说,橙儿是撞破慕容晔意欲对姝儿图谋不轨时被慕容晔情急所杀,那么慕容晔隔断她的喉咙也就是了,为何还要揭她半张脸?” “这” “慕容晔是狠心,但还不至于穷凶极恶,他做每件事都是有预谋有目的的,你明白吗?” “不是慕容晔,那会是谁?” “我也不知道,总之橙儿的死大有蹊跷。要么是她看见了什么不该看见的东西,要么就是她的身份” “她的身份?” “没错。”玉郎慎重的点头,问我道:“妡儿,你还记得颜如意的话吗?” “哪句话?” “那晚我带着你躲到她宫里时说的那句,她说长信宫绝对有鬼!” “你是说橙儿她”我很快将前后之事联系在一起,若如意所言为真,玉郎所断不假,那么橙儿就是乌孙崖放在长信宫的内鬼,可是? 我仍旧不敢相信,道:“不会的,橙儿那丫头我虽接触不多,却也晓得是个老实人,决计不是做细作的料。” “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妡儿,你终究见识少,不晓得人心险恶,她橙儿不是你从小带在身边的人,到底藏着什么心我们谁都不知道。虽然每回送进你宫里的人我都会让人摸清底子,但保不齐有些人藏得深,所以橙儿这件事仍旧需要追查下去。” 许是怕吓住我,他又柔缓说道:“你也别怕,我还只是推断,一切还得等我查明白了再说。” “谢谢你,玉郎!” 此时此刻,除了这声谢谢,我当真不知道还有什么话能表达满心安然。 我嘴角露出一抹安心的微笑,扬起脑袋在他唇上轻轻印上一吻,“玉郎,如果没有你,或许我早就死了吧!这见不得人的深宫阴暗,哪里是我一个弱女子能应付的?” “妡儿,不要对我说谢谢,因为我不需要你的谢谢!我只想你能够平安,我只想在我想你的时候能够见到你!” 只想我能够平安,只想想我的时候能见到我,多么简单的愿望,却教我无由又是一股心酸。 情不自禁正要往他怀中靠去,却听殿外阮怀恩尖锐的声音陡然一声传来:“皇后娘娘驾到!” “皇后?她怎么会过来?” 我心慌不已,玲风更是急得六神无主,慌乱道:“遭了遭了,皇后怎么会过来?她不是一向不来这长信宫的吗?殿外都是侍卫,又是晴天白日的,这要是被她发现,王爷和小姐可就完了!” 玉郎倒还冷静,起身道:“不用怕,我穿的是太监的衣服,随着落青云蒙混出去就是了。” “不行,皇后对王爷并不陌生,若是此刻出门被她撞见,很有可能会被她认出来!” 竹轩疾步走过来,对我二人说着。 “娘娘,王爷不能这么混出去,毕竟c毕竟您也看出来了,自小殿下出生后皇后娘娘对咱们长信宫更加逼得紧了,不久前您还和她大吵了一架。若是这把柄攥在她手中,即便顾着兰家的缘故不揭发您,也绝对不会轻易放过您!” “这不行那不行,姑姑,那你倒是说说,怎么办才好?皇后眼瞅着就要进来了,咱们总不至于变个戏法,能把王爷变出去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2回、涛江怒 那时不仅玲风急得满头冒汗,我也心慌不已,急忙推着玉郎往屏风后躲去。 “不是说病着吗?怎不躺着?” 皇后转眼就到,吓得我满额细汗,一颗心也蹬蹬蹬蹬直跳。 好在我背对着她,没让她瞧出我的心虚,擦好汗,平息一会儿后方转身回她:“左不过是老样子,总躺着算个什么事?不晓得皇后娘娘您过来,失礼之处,还望见谅。” 说完,我对她屈膝一拜。 她并不扶我,亦不让我起身,而是大步朝前越过我自行在暖炕前坐定,大有杀杀我威风之意,半晌方迟迟道来:“起来吧,你是有身子的人,回头皇上知道了,还不得责怪本宫不知轻重,虐待于你。” “皇后娘娘说笑了。娘娘您是妡儿亲姑母,是否虐待妡儿,娘娘与妡儿心中自知。” 我在玲风与竹轩的搀扶下起身,皮笑肉不笑地冷冷回她一句,却无半点恭敬可言。 其实,她也不配得到我兰妡的恭敬尊崇,若非同出一门,一起冠以兰氏之姓,那么她早该在丽妃之流,成为我势要除之的一大目标,纵不能斗败,也必不会轻易饶过。 皇后身边一左一右站着枕夏与轻鸢,一进门,轻鸢就有些异常,撒眼四处张望,像是些许不安,又像是有所发觉。 为防不测,我立即抛给玲风一个眼色,再前去搅扰她的视线,并对竹轩道:“竹轩,给皇后娘娘上茶。” 皇后横手阻止竹轩:“不必了,本宫只是听说你这儿出事了,怕你有碍,特此过来瞧瞧你。” 怕我有碍?真真是冠冕堂皇!来瞅瞅我是否快要死了才是真吧 我亦不拆穿她,依旧含着伪善的笑答:“是吗?那臣妾可要好好谢谢皇后娘娘的关心。” “你我姑侄,何必见外?” 我并未回答,不过虚伪一笑。 她却将目光落在落青云身上,久久不散,直到看得他心虚发凛方才凝眸冷问:“落太医,妡儿的身子一直由你照料,你可得尽心才是!” 落青云还算镇定,略微调息后躬身作答:“皇后娘娘放心,臣奉皇上之命照料娘娘,必当尽心竭力。” “好!” 落青云不语,默声退到后面。却见轻鸢更加警觉,不时地往玉郎藏身的屏风后瞅,这举动引来兰伊春的注目,她顺着轻鸢的目光往里瞅了瞅,问道:“怎么回事?” 我立时有些慌乱,脸上仍却装出平静的模样,向轻鸢问道:“是啊,轻鸢姑娘,怎么回事?莫不是外面天寒,将姑娘你给冻住了?” “兰妃娘娘说笑了,奴婢身子骨没娘娘那么娇气,冻不住。”轻鸢冷傲地开腔,目光仍却似有似无瞥向屏风后头,却不再言语,皇后却因而下令:“去,过去瞧瞧!” 轻鸢得令前行,我立即起身挡在她前头,对兰伊春摇头道:“姑姑,不好吧?这可是我的寝宫!” “本宫是为你好!妡儿,你别忘了,你这儿昨日才溜进了刺客!轻鸢身怀绝技,身手了得,还是让她看一看叫人放心。” “姑姑说的哪里话?刺客早就逃之夭夭,焉能留到现在?再说了,这宫中里有阮怀恩他们,外有侍卫林立,何来的刺客?” “还是查一查的好,毕竟你这儿不仅有小十,还有你腹中的孩子。” “多谢姑姑的好意,不过当真不必!” 见我反对,兰伊春越渐疑惑,也不管我是否答应,仰头便对轻鸢再次下令道:“轻鸢,去!” “姑姑,您是六宫之主,掌管六宫是您的职责,但这是我的寝殿,姑姑您随便搜宫,怕是不好吧?” 她是皇后又如何?我根本不惧怕她,因而继续堵在轻鸢跟前与她对峙,并道:“且这宫外层层侍卫,真有危险他们自会过来,无须皇后姑姑你操心!” “若本宫一定要看呢?” 因我怀有身孕,轻鸢不敢动我。兰伊春却不同,她疾步起身,将我拂开,作势就要往那屏风后面去一探究竟。 我心中焦急万分,立即吼道:“兰伊春!我说过这是我的寝宫,你虽为皇后,未经我的允许,不得擅自搜查!” 我这一声兰伊春当真把她惹怒了,她转身揪住我,怒瞪着凤眸道:“兰妡,你好大的胆子!本宫是皇后!你敢直呼本宫大名!” “那又怎样?杀了我?” 横竖也不是第一次撕破脸皮,叫便叫了,又能怎样? 她眉峰带煞,冷声道:“你以为本宫不敢吗?” “你当然敢!可你别忘了,我兰妡也不是好惹的,你以为我会乖乖听话任你宰割吗?映容c映雪,过来!” 比起忤逆她,我更不愿的是她抓住玉郎。因为依照她的卑鄙,我不知道她又会生出怎样恶毒的心思。 反正我也不是第一回和她抬杠,不怕再多一回。因而诏了映容c映雪姐妹前来钳制轻鸢,自己则抽身去与兰伊春对峙。 枕夏护主心切,立即横在兰伊春面前,竹轩与玲风也怕我吃亏,当即挡在我前头。长信殿内一时气氛紧张,形成了剑拔弩张之势。 “兰妡!让开!” “休想!这是我的长信宫,不是你的凤仪宫,想要撒泼,滚回你的凤仪宫去!” 我气势越渐强烈,丝毫没有惧意。 看得出,兰伊春脸色已经很是难堪,大抵从为后到如今,还没有一个人敢这么跟她耍横吧? “找死!”兰伊春作势就要打我,却被我率先捏住手腕:“皇后娘娘,您可要想清楚了,想找兰家麻烦的人可不止一个两个,你当真确定要和我对着干吗?” “你敢威胁本宫?” “不敢!” “那就给本宫让开!” “想都别想!” “兰妡!” “兰伊春!” 我已不是当初那个兰妡,再不会软弱怕事,她要耍狠,那我陪她就是了。想去屏风后面,想都别想! 谁料这时候,阮怀恩竟然闻声进来了,见我们剑拔弩张的模样,立即挡在我跟前,急忙慌道:“哎哟!娘娘,这是怎么了?” 见我不语,阮怀恩又转向皇后,向她磕头道:“娘娘,您莫恼,我家娘娘近日连受惊吓,精神有些紧张,若是哪里不好惹恼了您,念在同出一门的份上千万多担待!” “狗奴才!给本宫滚开!”皇后怒气浓盛,一脚将阮怀恩踹翻在地。 阮怀恩却不肯作罢,又在前头连连叩头:“奴才自知鄙贱,但请娘娘不要与我家娘娘见气!” 呵! 真是一对好主仆,演的一手好戏!如若玉郎不告诉我他阮怀恩是皇后的人,他此刻行径,还真会令我感动不已。 但现在,却不会了。 他要演戏是吧?好呀,那我陪他一起演! 我冷眼瞥着阮怀恩与兰伊春,心中忽然生出一计,反对阮怀恩道:“阮怀恩,你做什么?还不起来?” “娘娘,您别说了!快些向皇后娘娘道歉吧?” 阮怀恩说着,又向皇后叩了几个响头,扯着她的裙摆央求:“娘娘,不看僧面看佛面,兰妃娘娘年轻不懂事,但到底是兰大人的掌上明珠,您就看在大人的面子上,不要再与她计较了!” “狗奴才,你瞎了吗?如今是本宫非要与她计较还是她不知死活,非要跟本宫抬杠?” “娘娘!” “滚开!” 皇后又是一脚踢下去,将阮怀恩踹翻在地。 “兰伊春!你给我住手!”我一手扯住她的手臂,仰头对着她咆哮:“你再动他一个试试看!” “我便动了,你能怎样?” 兰伊春说话就又给了阮怀恩一脚,我怒上心头,手上立即使力,将她往后奋力推搡出去,就着势头狠狠一巴掌落在枕夏的脸瓜上,并道:“兰伊春,这是你逼我的!我说过,阮怀恩是我长信宫的人,不准你再动他!” 皇后万万没想到我真会对她动手,毫无防备的她就那么摔了下去。若非身姿矫健的轻鸢扶着,只怕真会摔个仰面翻。 还未站定,兰伊春已经怒不可遏:“兰妡!你敢对本宫动手!来人呐!把这不知死活的东西给我拖下去,好好的教训教训!” 一听这话,阮怀恩当即吓软了腿,扑在地上哭脸求饶:“皇后娘娘,使不得!使不得呀!娘娘她是无心的,您千万不要怪罪她!一切都是奴才的错!奴才给您磕头!奴才给您认罪!娘娘,我家娘娘怀有身孕,您切不可对她动手呀!” 很好!阮怀恩在替我求情! 凭她兰伊春生性多疑的性格,只怕 我并不慌乱,抬眼看着兰伊春扭曲的脸,而后对阮怀恩开腔:“阮怀恩,你起来!不要求她!我不会对她求饶,你更不许!我长信宫的人不是她的奴婢,不许任何人凌辱!” “娘娘,您别说话了!” 阮怀恩焦急万分,生怕外面会有侍卫或是宫仆进来将我拖走。 可他也不想想,我的长信宫,能由着她吗? 我道:“阮怀恩,你给本宫起来!长信宫的人需要有骨气,否则,往后就不要再在这儿呆着了!” “娘娘?” “我的话你没听见吗?” 见我盛怒,阮怀恩只好起身。脸上却带着浓郁的焦急。 “好你个兰妡,长本事了!你真当本宫拿你没办法了吗?” “你有办法,尽管使出来!”事情闹到这个地步,我也不再管她是不是皇后,是不是我的亲姑姑,摆手让竹轩扶我在暖炕上坐下,对着气急败坏的她道:“我不过是个心灰意冷之人,横竖是什么都不在乎的。如果姑姑你不介意贵妃或是别的什么妃子找上我来一起对付太子哥哥,那就尽管把你的招数使出来,我兰妡等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补充:2017.5.16 这段话本来是想加在作者的话中,但篇幅限制在500字以内,所以只能加在这儿,占个地方了。 隔了二十天,小雨来更新了,身体好了一些,但近期还是无法保证正常更新,也无法保证三天一更或者说两天一更,不过会一直码字,凑够了就更一章。 不用担心小雨会弃文,我说过这个文不会弃就不会弃。因为太喜欢这个故事,太喜欢这个故事里的人。所以我会给他们一个完整的结局,所以读者朋友们可以放心入文,只是时间会长。 还有,不知亲爱的读者朋友有没有感觉,我老是感觉后面文笔不如前面,或许是能力不够,又或是写多了没有当初逐字逐句斟酌的热情,更或者是被那些认为成绩这么惨淡,应该放弃的言论所影响。anyay,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总之就是觉得有些不尽如人意。这点在我身体完全恢复以后会力求改正。 还有就是想说一下,从开文到现在,我其实有过许多次想要放弃的念头,因为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坚持下去,没有点击,没有收藏,没有评论,然后我就反问自己,真的有那么差吗?真的这么不堪入目吗? 可是某天,突然看到有位读者评论说我的文很好,那时心中不知是何感慨。辛酸c甜蜜c苦涩,兼而有之吧。 因为这么久以来,第一次有读者响应,第一次让我知道我这么久的构想不是白瞎,不是无人理睬,所以就算是为了这个评论,我也会把自己的文写完。 我的文故事构架很大,人物复杂,篇幅很长,阅读起来可能很费脑子,因为可能这个人还没有记住,那里就冒出来一个人。但是没关系,故事真的很精彩。如果读者朋友们耐心看下去,绝对会发现的。故事曲折浩荡,绝不是寻常的套路,甚至于我可以说大家根本不可能猜测到各位人物的结局。 还有就是如果可能,希望亲爱的读者们尽可能给一些评论,最好是关于人物的,比如说可以猜测剧情,像如意最后会怎样?妡儿最后会怎样?玲珑的结局?还有玉郎c清扬哥哥c姝儿c慕容晔等等。这样小雨会很有激情,很有写文的热情,谢谢! 最后,小雨想说,对也好,错也罢,我只坚持我认为对的,就算这篇文章扑到底,我也无憾,因为这些人c这些故事在我心中真的存在过,真的活过,这便足够了,起码,写文的过程,我跟着故事里的人物爱过c恨过c疯过,怨过,也不计所有,努力追求过。 ———— 补充一点:此文中我所喜欢的人——如意c妡儿c玲珑c玉郎c慕容晔(慕容晔虽然毒辣,但他对姝儿是真爱,一见倾心,一眼情深,此后一生,他的世界只有一个姝儿,为她生c为她死,为她倾覆天下,为她堕入魔道。这是姝儿其他的爱慕者所不能达到的,包括姝儿最爱的秦庭玉,包括陪伴姝儿一生的男人清扬哥哥)c孟二c凌漪当然还有,但是有的没有出场,有的没在这儿列出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3章、铁血柔情 恋上你看书网 630b一一k ,最快更新兰妃传最新章节! 事关太子,涉及江山,以及她兰伊春一生最关乎的权术,皇后终究不敢冒险,灰溜溜敛了怒气愤愤离开。 毕竟现如今太子哥哥处境不佳,多一个劲敌远比少一个麻烦来的好。 更何况,她那样一个多疑多思c阴险狡诈之辈,她这一生,除了最疼的太子哥哥,只怕谁也不会相信,所以绝对不会怀疑我转投他人麾下的言语。 只是她这一走,我是耳根子清净了,阮怀恩却未必能得自在。 映容晚间来报,说是兰伊春回宫不久,阮怀恩就被叫去了凤仪宫。具体说些什么不甚清楚,只晓得回来时似乎带着一身的伤。 我只装作不知,也不许她们过问,权当此事从未发生。 近来多事,加上橙儿之死,更叫我一颗心悬了起来。未免再有不测,便将远儿与姝儿都搬到我寝殿一同居住。 一来在我眼皮子底下,求个心安;二来大家伙一处,也好有个照应。 只是,我才刚下令不久,代月却跑回来对我说姝儿不在房内,叫我好一顿心急。忙赶着遣人四处寻找,生怕迟了一步,叫那慕容晔钻了空子。 却不知,此时此刻,那个傻丫头竟自己傻乎乎跑去了慕容晔落脚的地方。 一进殿中,也不敲门,也不叫唤,哐啷一声将门推开,鼓着气呼呼的小脸怒问:“你为什么要杀人?你为什么要害我二姐?你已经害死了我大哥哥,为什么还不放过我二姐?” “兰姑娘!”慕容晔当时正在换药,半个雄浑的膀子皆露在外头。见是姝儿,立即眼放精光,喜不自禁,舌头都有些打颤,嗖地一声跳起来冲到跟前,想将姝儿搂进怀中。 却见姝儿见了他的光膀子,羞得直转过身去,害怕道:“你c你不要过来!你穿上衣服!” “好好好,我穿上衣服!” 慕容晔喜滋滋地笑着,也不再管顾臂膀上的伤,连忙穿好衣衫,扬手将侍立的孙潜退下,绕到姝儿跟前,抓着她笑呵呵道:“兰姝!你来找我了!你居然来找我了!” 姝儿后来与我提及慕容晔那时的反应时,我都摸了一额头的汗。诡诈如他,狡猾如他,原来在情爱前头,在爱人跟前,却也如此天真淳朴,洁净的不杂一丝污痕。 “兰姝,我好想你!我真的好想好想你!你可知道,自那日之后,我就再也忘不了你的样子,忘不了你的声音,睁开眼睛c闭上眼睛全都是你的模样!甚至于有一次,我竟误把兰妡当做是你!” “兰姝,我喜欢你,我想娶你回宫,我想让你一辈子陪着我!兰姝,不要嫁给秦庭玉,嫁给我,我会让你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你将会是我的皇后,你将会是大燕帝国唯一的女主人,你将” 慕容晔兴奋地将一腔热情倾吐给姝儿听时,姝儿却不耐烦地打断他。 她将手从他的大掌中抽出,正色道:“太子殿下,我不知道自己一时的无心之举会让你产生这样的误会,现在,当着你的面,我澄清一次,当时救你,只是因为看你受伤,看你可怜!” “不” “太子殿下,我爱的人是庭玉!这辈子,我只想跟他厮守终身!我” 慕容晔殇然一声,望着姝儿痴痴道:“兰姝,这不是真的!秦庭玉他哪里有我好?你只是在恨我对不对?你在恨我当年害死了你的大哥?” “是,也不是!太子殿下!承蒙错爱,兰姝感激不尽,但我不爱皇后之位,也不爱什么江山!我只爱我的家人,我只在乎我家人的安危!但当年,你害死了我的大哥,现在,求求你高抬贵手,不要再来伤害我姐姐!她很可怜,你不要害她!” “我没有害兰妡!” “你撒谎!我知道昨晚那个人是你,我也听姐姐和王说了,就是你,是你妄图将我掳走,是你杀了橙儿!太子殿下,你身上有伤,难道这还不足说明问题吗?” 姝儿后退了几步,含泪指着慕容晔还被鲜血湿润的衣衫。 慕容晔却急辩道:“不,不是这样的,昨晚我的确去过长信宫,也的确去过你的寝殿,但我没有杀人!我只是想将你带走!兰姝,你相信我!” “我不信!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你,你让我怎么相信你?太子殿下,你走吧,不要再来大梁,更不要来打搅我的生活,趁现在还早,回燕国好好做你的皇帝去吧!” 姝儿说罢就要离开,手腕却被慕容晔忽地抓住,他急嚷着出声:“不!我不走!兰姝,我爱你,从那一眼开始,我就爱惨了你!身为北燕太子,我慕容晔身边从来不乏美女,可是自打见了你之后,随他怎么漂亮的女人在我眼中都不过是一堆皮囊!兰姝,你不能这么残忍,你不能这么对我!” “我从未想过残忍对待任何人,太子殿下,是你误入歧途了!你我本就是陌路人,不该相遇,更不该相识!今日我来,只是想告诉你,不要再去打扰我姐姐的生活,若是殿下不听,兰姝只好以命相搏!” 姝儿甩开慕容晔,果决地抬步离开。 却见慕容晔发疯一般从后环抱住她:“不!不要走!不要这样对我!兰姝,我没有害你姐姐,长信宫另有高手暗藏,橙儿不是我杀的,我去的时候她已经死了,我自己也是被那暗藏之人所伤!” “放开我!”姝儿不予理会,恼羞成怒地说道。 慕容晔却不肯撒手,他仍旧紧紧锁着姝儿,贴着她的后背嗅着她的发香,“兰姝,从前三十二,我以为帝位江山是一切,所以我费尽心思,挖空脑袋想要一统天下。我不怕死,也不怕疼,我怕的是一事无成,就这么白白人世走一遭!” “慕容晔!”姝儿娇小的身子如何敌得过慕容晔的粗大臂膀,几番挣扎终究还是枉然。 只听得慕容晔将头埋在她的肩头:“兰姝,可是自打见了你之后,我才发现我错了,什么帝位江山c什么锦绣辉煌,与你比起来都微不足道!兰姝,我慕容晔现在什么也不怕,唯独怕失去你!求你了!不要这么对我,我真的没有想要伤害你姐姐,想要伤害你姐姐的另有其人!” “这都是你的一面之词,是你搪塞我的话!姐姐宫里就那么几个人,不可能是别人的!”姝儿气愤说完,狠心一脚跺在慕容晔脚背,趁他吃痛时慌张地跑了。 却不想会与迎面赶来的乌孙崖撞个正着,“兰妡!” 姝儿回忆说,乌孙崖当时见她,第一眼就发出狠绝的光芒,立即掐住了她的咽喉恶狠狠道:“兰妡,你个贱人!敢谋害我,我今天就送你上西天!” “乌孙崖,你放开她!”彼时,慕容晔闻声赶来出来,一见着乌孙崖掐住了姝儿,连忙喝止:“乌孙崖,她不是兰妡!你给本宫放开她!” “慕容晔?”乌孙崖瞅瞅慕容晔,又看看手中掐着的姝儿,忽而哼笑,“原来是兰三小姐,这就更加好办了!兰妡那贱人勾结颜如意暗中加害于我,我正想着该怎么向殿下讨要解药,结果兰三小姐自己就送上门了!” “敬妃娘娘,你胡说什么?我姐姐从来心地善良,怎会害你?” 姝儿已经被她掐的喘不上气,却还不忘为我辩解。 乌孙崖低首一瞅,随后哦了一声,哼哧道:“心地善良?兰姝,你是真傻呀还是瞎了?若说我乌孙崖是恶人,你姐姐兰妡可就是大魔头了,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 “你胡说!我姐姐从未害你,敬妃娘娘,你这么冤枉她是何道理?” 姝儿还在急赤白脸与乌孙崖争辩,却见乌孙崖笑得更加肆虐,她别样的眸子看看姝儿,又瞅着紧张到无法呼吸的慕容晔,“慕容晔,你听见了吗?这丫头说我在冤枉兰妡!你也算是和兰妡打过交道的,你说说看,兰妡那贱货有多阴毒c多卑鄙!” “不许你这么说我姐姐!敬妃娘娘,我敬你是一宫娘娘,并未出言无状,你怎好一直恶语相加?” “我恶语相加?”乌孙崖笑得更加收不住,只是似乎是药性发作了,大笑中带着一丝狰狞,而后望着不知所措的慕容晔:“慕容晔,真没想到,你也算是纵横天下几十年的铮铮铁骨,居然会喜欢上这么一个傻瓜!真是悲哀至极!” “本宫之事轮不到你管!乌孙崖,你再不放开她,我会叫你死无全尸!”慕容晔脸上怒气已经如怒涛翻腾,阴鸷的目光紧锁着乌孙崖落在姝儿脖子上的手,锐利如锋刃,只差不能一剑斩之。 “我还没那个心思管!”乌孙崖松了几分力道,对慕容晔飘过去一个诡诈的眼神,“太医说我身中留魂香剧毒,无药可救,慕容晔,我想你应该是有解药的,对吗?” “留魂香?”姝儿喃喃一声,却换来乌孙崖又一阵冷笑。 “是,留魂香,无色无味,杀人于无形,兰姝兰三小姐,你口中心地善良的姐姐兰妡借着比武的机会,窜通颜如意对我下毒!这下该清楚了吧?” “你胡说,我姐姐养在深闺,根本不通岐黄,这什么留魂香更是不懂,怎能联合贵嫔娘娘害你?分明是你诬陷她!” 姝儿仍是争辩,乌孙崖却不再理她,骂了一句白痴,而后与慕容晔交涉:“慕容晔,怎么样?用你心上人的命换一剂解药,这买卖可划算!” “废话少说,放了她,我自会给你解药!” 慕容晔周身泛着森冷的地狱气息,乌孙崖却道:“不,我得先见着解药!” “先放人,再给解药!” “先给解药再放人!” “乌孙崖,你找死!” 慕容晔说着就要跃将起来攻击乌孙崖,却见乌孙崖早一步狠狠掐住姝儿咽喉,威胁着慕容晔道:“太子殿下,您可想好了!” “住手!”慕容晔立即收招,咆哮似的冲着乌孙崖怒吼,而后从怀中掏出一小瓷瓶,扬手向乌孙崖扔去,并在乌孙崖抬手接药的瞬间迅猛出击,一手搂住姝儿纤腰,一掌向乌孙崖横劈过去。 乌孙崖反应敏捷,立即扭身躲避。无奈慕容晔却不肯作罢,方稳姝儿后当即纵身上前,与乌孙崖大战起来。 乌孙崖身手本不敌慕容晔,加上留魂香的缘故,更是力不从心,没几下就败在慕容晔手下。 就在慕容晔欲要一掌了结了她时,姝儿竟上前傻乎乎抱住慕容晔的胳膊,摇头哀求:“不要杀她!” “兰姝!她刚才可是想要了你的命!” “我知道,可是”姝儿看看乌孙崖,又看看慕容晔,“就当是我求你,不要杀她!” 慕容晔受不住姝儿的央求,最终还是放了乌孙崖,却在乌孙崖走后丢下一句冷冷的话,“再让她蹦跶几天!” 姝儿不解,回来后将事情原原本本告诉我,并问:“姐,你说他会不会再去找敬妃的麻烦,或者说直接杀”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4回、菩萨心 恋上你看书网 630b一一k ,最快更新兰妃传最新章节! 慕容晔是否会找乌孙崖的麻烦我不知道,也根本不会在乎。 他与乌孙崖二人一个狠厉一个阴险,皆属豺狼虎豹之辈,互相攀咬正合我意。我所忧者乃姝儿所述暗藏之人。 慕容晔虽不可信,但依姝儿所陈,我倒丝毫不怀疑他的话。如此说来橙儿确非他所杀,长信宫中的的确确暗藏内鬼。 内鬼,乌孙崖 我手捻棋子,上上下下游思不定,含含糊糊地回着姝儿:“慕容晔却是不会轻易饶人之人,不过此乃大梁皇宫,他一个外邦皇子,应该不至于公然行凶。依我看,顶多也就在他所给解药中坐坐手脚。” “二姐,你是什么意思?” 姝儿睁着一双净美的纯澈眸子,眨巴眨巴看向我。 “三小姐,您还不明白吗?敬妃以您为要挟,逼迫慕容殿下交出解药,那慕容殿下原不是好惹之人,能甘心情愿给她解药?” 代月搁下手头活计,将手搭在姝儿手上,带着温和的笑道:“三小姐,依奴婢看慕容殿下所给解药要么根本不是解药,要么服用有其他要求,一旦方法用错,便会反行其效,取人性命!” 代月知我怨恨慕容晔,寻常并不会称之为慕容殿下。此时,不过是顺着姝儿的口吻,给他慕容晔一个脸面罢了。 “什么!”姝儿惊声而起,满目忧色摆在精巧的小脸上,“姐,代月姐姐说的可是真的?” 我微微垂眼,以示认同,却道:“姝儿,由得他去吧,乌孙崖并非善类,才刚还要杀你,别管了。” 之所以如是说,是因为我太了解这妹妹,这秉性纯良c不染尘俗的傻妹妹。可是还不等我说完,那丫头已经呼啦啦跑了出去,我忙问她:“姝儿,你做什么去?” “姐,敬妃虽然对我不仁,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死。我找慕容晔要解药去!” “姝儿!姝儿!你慢着,你” 空中,回荡着姝儿的嗓音,却已不见了她的影子。 我无奈摇头,赶忙催着代月去找映容跟着姝儿,以保她安全。旁的却也不想多说,只是隐隐间,更添几许愁绪。 姝儿这性格,他日入了秦府,若是秦庭玉日日伴在左右倒也罢了。可秦庭玉是戎将出身,如今四邻邦国互争天下,秦庭玉势必常年驻守在外,届时姝儿独处秦府,左一个秦妱c右一个秦嬅,姝儿该当如何应付? 还有那暗藏者究竟是谁? 我虽不懂武功,慕容晔的身手却也算是亲眼见过,那暗藏之人能在短短时间之内杀了橙儿,还打伤慕容晔,便是映容映雪也做不到吧? 可我长信宫拢共就这么几个人:竹轩,玲风c书玉c代月c映容c映雪c兰芝c巧儿c紫儿;阮怀恩c盛末和李子。 竹轩c玲风c代月c书玉自是不会,更不懂得功夫;映雪c映容是玉郎安排进来的人,也信得过,剩下的便只有兰芝c巧儿c紫儿c阮怀恩c盛末和小李子。 巧儿一向叽叽喳喳,藏不住事不,知人知面不知心,未防不测,我仍是暗暗交代映雪偷偷试一试他们的身手。 可这一番试探下来,竟没有一个懂拳脚的,更叫我顿时郁积了无数愁云。 然而,屋漏偏逢连夜雨,我这一摊子烂事还没解决,外头就传来闲言。 说是秦妱有言,秦府之前已经为秦庭玉定好一门亲事,只是未曾下聘,如今有皇上允诺,不敢推了兰家亲事,所以只好委屈了姝儿,入府为小 我当即勃然大怒,不仅将桌子掀了,茶盏欧盖也砸了不少。 这秦家,真真欺人太甚!太目中无人! 你秦家虽为驸马府,我兰家却也不是吃素的。且不说我与姐姐,就是爹爹武国公的身份,我兰家的女儿也绝不能去她秦家做小。 “娘娘,您消消气,您的身子还没大好,切不可动怒!” 竹轩忧急相加,忙扶着劝我坐下,一面向奏报的玲风使眼色。可我哪里还有心思坐下,忙问她:“姝儿呢?可知道此事?” “三小姐和书玉陪着小殿下在院里玩,怕是还不知道,这要是知道了,岂不是要” 竹轩话说一半,仰首往院里瞅了眼,跟着叹出一声。 “娘娘,如今光景,得您先沉得住气!萧氏兄弟c北燕太子一个也没离开,中宫还坐着一位虎视眈眈的皇后,多少人正等着这机会呢,这时候您要是沉不住气,谁来为三小姐谋算?” “是啊,小姐,依奴婢看这事秦少将军定是不知道的,还有长乐长公主,她一向疼爱少将军,定不会跳出来为难自己个的儿子。如今秦嬅已经出嫁,长公主身子不好不抵事,整个驸马府都是秦妱在掌控,此事多半是她撺掇出来的!” 玲风也过来扶我,跟着分析了一番。 秦妱! 秦妱! 我反反复复念着这个名字,而后问道:“有何办法可以见她一次?” 她今年二十有四,与予哥哥同岁,思慕予哥哥多年,却一直未能如愿嫁入洛王府为妃,算是个彻头彻尾的老姑娘了。 起初我与予哥哥之事经孟依梅暗手操控,在京中闹得沸沸扬扬,秦妱不可能不知。更何况,当初皇后安排二人成婚,予哥哥直打着我的名头毁了这桩婚事,秦妱又怎可能不记恨在心? 她此时来此一招,其意已昭然若揭。 而我的姝儿纯善,从来不会违逆长辈,若秦家不肯,她定不会强逼,而会选择咽泪吞声,独自关门,在无人处苦偿甘苦。 一想到她日后暗自垂泪的模样我心中便百般不是滋味。 我自己也就罢了,这几年这双手沾了多少血c算计过多少人我自己都糊涂了,活该有这样的运命。 可我的姝儿做错了什么?她禀性纯良犹如漫天飞雪,不染尘埃,为何要背负和我一样的宿命? 不,我不能答应,更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踏入我这样悲哀的宿命。我要争,为姝儿争,也为了自己当年没曾实现的愿望争一争。 解铃还须系铃人,秦妱所怨之人莫不是我,此时此刻,为了姝儿终身幸福,我怎么着也得见她秦妱一次。 秦妱是皇帝慕元昊的外甥女,入宫本非难事,只是她对我存有芥蒂,应该不会遂我之意入宫相见。 如是,想要见她一面,唯有从别处想办法。 好在京城外有个慈恩寺,那是皇家专属寺院,皇族帝室每每祝祷祈福都会来此。 打听到秦妱每月廿二日会去寺中上香,我便借为腹中胎儿请愿上香之名,要上慈恩寺一趟。 慕元昊倒没多想,很快答应了此事。只是不放心我一人前往,交代如意随行。 慕容晔与萧氏兄弟皆在宫中,外加一个无所不用其极的乌孙崖,我并不放心将姝儿一人搁在宫中,便要姐姐入宫一趟,将她带去了庆王府。 至于远儿,我已交代书玉将他抱到赵太后处。阖宫上下,再没有比太后处更安全的地方。 廿二日晴空万里,奕奕光辉映着消融未化的积雪,直晃的人眼睛不能睁开。慈恩寺本在京郊峰顶,山风越渐大些,待到上山后更显寒意连绵。 才刚上香完毕起身,却又因寒意未全消退而站立不稳与身旁小尼姑撞个正着,竹轩立即斥道:“你怎么做事的?怎的这样不小心?这可是兰妃娘娘,若是有个好歹仔细你” 小尼姑听闻脸色旋即大变,跪下叩头道:“娘娘,对不起,对不起,小尼c小尼不是故意冲撞您的,小尼只是c只是一时没注意,所以c所以” 小尼姑已经吓得说不出,如意却忽然吼道:“对不起就够了?你这没眼力劲的东西,还不给我速速滚开!” “姐姐,你不要不怪她,是我自己不小心。”我微微一笑,旋即伸手扶起那地上跪的小尼姑,对她宽和笑道:“不用紧张,快起来,这位是宫里的和贵嫔娘娘,说话虽然有些凶,人却是极好的。” 我原以为寺庙中的姑子不过尔尔,谁曾想那姑子抬起头来之时竟叫我有种错觉。 她婉约姿容虽说不上倾国倾城,却也足以用明丽动人来形容,只可惜了青葱岁月,似水年华,竟要托付青灯古佛,了此一生。 而如意向来是淡若秋水的性格,今日这番却是我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之所以如此许是顾念我腹中孩子吧。 姑子见我微笑,紧绷的容颜也缓缓松弛,从我手中抽回双手,垂头怯生生道:“多谢娘娘宽容大德,我佛慈悲,定会保佑娘娘您福寿绵长。” “娘娘不怪你那是你的造化,还杵在这儿做什么?赶紧滚下去,别在这儿让本宫看着头疼。” 如意脸色越渐难看,恨不能将那姑子给踹下去,倒教我更多思虑。 “姐姐” 如意并不肯听我的话,狠狠抛给那姑子一个厉害眼色,直至逼着她退下才对我道:“一番劳顿你也累了,不如先随寺里的师父去禅房歇歇。” “不必,难得出来一趟,我还想在这儿转转,如意你若累了便去歇歇。” “也好,那你自己小心些。”如意说罢又对玲风c代月道:“你们俩个好好伺候着你主子。” 她并非喜欢多言之人,略略交代几句便同位老姑子走了,我自然也不会闲着,转眼就朝秦妱暂歇之处去了。 只是刚才那小尼姑,回想起来,怎么竟觉得有些眼熟,竟像是在哪儿见过一样,可究竟在哪儿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5回、秦兰初会 恋上你看书网 630b一一k ,最快更新兰妃传最新章节! 到秦妱下榻禅房时只见秦妱一袭粉衣,高贵的衣束与别于秦嬅的高冷气质令人如沐寒风。 见到我秦妱并无大多惊讶,依旧不急不缓斟下一杯茶水,慢悠悠道:“你也算有心,竟能找到这儿来,坐吧。” “你知道我会来找你?” 秦妱并不急于回答,横眼扫过左右将侍从一一屏退下去才道:“兰妃娘娘护妹心切,连皇后娘娘都敢得罪,又怎么会放过我?” 从前只知世上有秦妱这么个人,知道她事事以长姐秦嬅为准,知道她自秦嬅出嫁后就掌管着秦府偌大的家业,如今一见当真令人咋舌。 想她久在深闺,既能察觉太子退婚一事是我在动手脚,又能知晓我会来找她,必定是个心思缜密见微知著之人,怨不得长公主夫妇会将整个家业托付于她。 听她这说话的口气似乎早已算定一切,是以我也不再作态,从容在她对面坐定,同样取来杯具斟下茶水,说道:“秦姑娘既知我要找你,想必也能知道我为何事而来,既如此我也就不再拐弯抹角了。” “不必拐弯抹角。”秦妱顺势拈来一子,落在棋坪上:“兰妃,我明白告诉你,想要我答应玉儿与令妹之事,除非你能领洛王哥哥回心转意,否则没得商量!” “你”我万没想到她会提出这个条件,洛王哥哥对秦妱是何态度我不是不清楚,但要他回心转意娶秦妱,怎么可能? “你若是办不到,就不要妄想我会同意。”她伸手示意我落子:“兰妃娘娘,其实我也知道,你心中所爱是太子而非洛王,但事情毕竟因你而起,也只有你才能劝得动他。” “真能劝得动吗?”我思忖再三,终于落下一子:“秦姑娘如此聪慧又怎会不明白,洛王哥哥性格执拗,越是强迫他事情便会越糟糕。” 秦妱眉黛一挑,瞟我道:“是吗?那是别人,换成你就不同了。 兰妃,我不怕把实话告诉你,我喜欢洛王哥哥,从小就喜欢,而且这辈子只会喜欢他一个,要嫁的人也只会是他一个,若他不娶我宁愿终老此生也决不令嘱他人。 而玉儿,作为他的姐姐我自是希望他能好,若是兰妃娘娘能成全我,我也自会成全他。” 秦妱的话语没有起伏,也没有动荡,一平如水,可听下去却叫人冷的发颤c 我盯着她好一会儿,才道:“我还真是被你折服了,明明知道你弟弟非姝儿不娶,却仍旧要拿他的幸福来赌,秦二小姐,请问这与你姐姐有何不同?” 她既是颖慧之人,必然知道我所指为何。尽管当初太子妃秦嬅唆使洛王对我不轨之事在大殿上我们一致予以否认,但对于秦妱这样关心在乎洛王哥哥是绝不会察觉不到一点点讯息的。 秦妱朱唇微勾,露出一丝冷笑,捻捻手上棋子道:“区别?兰妃娘娘,你以为世上人人都有兰姝那么好的命吗? 有个能为了她不惜落狱的哥哥,有个四处奔波为她筹谋的长姐,还加上你兰妃这样处心积虑的二姐? 兰妃娘娘,世上之人多凉薄,既然长姐能为了自己而牺牲我的幸福,我又为何不能为了自己牺牲玉儿的幸福?” “难道你就没想过秦庭玉的感受吗?”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而秦妱却偏偏己所不欲强加于人! “你就没想过秦庭玉的感受吗?”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而秦妱却偏偏己所不欲强加于人! “不必去想。”秦妱依旧闲敲棋子:“玉儿是我亲弟弟,他什么脾性我一清二楚,佳人在手c时光流逝,什么山盟海誓c什么痴情都将会化为乌有。” “那你自己呢?如果时光真能疗愈伤口,如果时间真能淡却山盟海誓,你自己的伤为何不能疗愈?你自己的执着又为何放不下?” 真能放下的情不是真情,一个真正痴念情缘之人是绝不会轻易放下的,这一点我比谁都清楚。 “是啊,我自己的伤为何不能疗愈?因为它已经溃烂,再也愈合不了了,所以我才会求你,求你去向洛王哥哥说情!” 她嗵的又落下一子,不时瞧瞧窗外的积雪,长声叹息道:“兰妡,你无须多言,是否能帮助玉儿和令妹的婚事全在于你。好了,是时候了,请兰妃娘娘移至偏室歇一歇吧。” “偏室?”玲风不安呢喃,时不时打量着秦妱,秦妱却不为所动,只轻声道:“娘娘放心,伤害你对我没有任何好处,请娘娘移至偏室自然有我的道理,娘娘放心进去便是。” “可是”代月仍在犹豫之时我随即抬手止了她的话,有句话秦妱说的没错,那便是伤害我对她的确没有任何好处,既然如此还有何担心? 才至偏室不久门外已经传来一阵轻盈的步伐,再不久就传来太子哥哥清丽的嗓音:“妱儿,你约我来此所为何事?” “没有事就不能约太子哥哥过来一聚吗?还是说太子哥哥畏惧我,怕我会用什么见不得光的手段对付你?” 她似有似无的开着玩笑,话语中却听不到星点戏谑之意,“放心,太子哥哥,我没有迷情酒,就算有也不会对你下。” 太子哥哥道:“我没有这个意思,只是你我从来没有瓜葛,今日约我来此有些意外罢了。” “若是兰妃娘娘约你你还意外吗?” “妱儿你” 太子哥哥顿时有些隐隐的怒意,秦妱却淡然对之:“太子哥哥请坐吧,我不过和你开个玩笑,你那么认真做什么?太子哥哥,今日妱儿寻你前来还真是有事。” “什么事?” “急什么,太子哥哥不先喝杯茶吗?” “你还是说事吧。” 听太子哥哥这口吻,显然对秦妱也没什么好感,只不过碍于礼法不曾太疏离而已。 秦妱说道:“看来太子哥哥并不想陪我共饮,也罢,既如此太子哥哥就陪我继续下完这盘棋可好?咱们边下边聊,好过干坐着彼此你瞪着我我瞪着你不是?” 这秦妱性格古怪莫测,葫芦里不知究竟卖的什么药,与太子哥哥东拉西扯聊了好一会儿闲话仍却没有重点,又半刻钟过去,只听见婢女来报说是太子妃来了。 “她怎么会来?” “我也纳闷呢?太子哥哥,难不成你来见我也要向姐姐说吗?据我所知不是这样吧?” “你究竟想说什么?” 太子哥哥直面问出,秦妱这才道:“罢了,太子哥哥,我也不打趣你了。这些日子以来你是不是一直在想:到底当初宁贵嫔指证之事姐姐蓄意谋害兰妃之事是否属实?” “你说什么?”太子哥哥的声音忽的激扬,秦妱又再道:“我知道太子哥哥你一直介怀此事,而我自己也一直想弄清楚,恰好今日机缘,就请太子哥哥到屏风后委屈委屈,可好?” 虽说当时因为这件事闹的沸沸扬扬,但真正的前因后果我们从未完完整整连接在一起,大家只不过是凭着各自的短片映像绵连罢了,不成想秦妱居然会主动提出此事,她究竟想要做什么? 胡猜乱想之际秦嬅已经入内,许是先行打量过四周,而后才问出:“妹妹怎会约在这儿见面?” “佛教清净地,一扫污浊心,姐姐与我同属污浊人,在这清净的佛家禅院恰巧好。” 秦妱说话之时没有忘记落子,这倒令我想起一个人来——皇后,她似乎也是如此喜爱弈棋,即便没人相陪也会自己和自己对弈。 秦嬅又道:“你说话能不能不要总是这副模样?我们是亲姐妹,为何你给人的感觉总像是我欠了你的一样!” “姐姐难道不欠我吗?” “你胡说什么?” “我有没有胡说你我心知肚明,姐姐,有些事就是一层窗户纸,即使不捅破大家也瞧得清楚明白,所以姐姐你就不要再在我面前掩藏了,好吗?” “妱儿!你真是!” “我怎么了?姐姐,难道我说错了吗?”她扬声反问,秦嬅却没有正面回答,反坐定道:“妱儿,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还能怎么样?不过是为了玉儿的婚事约姐姐出来谈谈罢了,姐姐难道不愿意?” “要谈玉儿的婚事大可以回家去谈,在这儿做什么?” “回家?玉儿如今在家大吵大闹,怎么谈?”秦妱又闲闲落下一子,头也不抬说道:“姐姐,我同你一处长大,还不了解你吗?说白了,要不是有人告诉你太子哥哥和兰妃今日都来了慈恩寺,你会过来见我?” 秦妱这一语戳中秦嬅心思,只见她立即变脸:“你c你c你,居然是你!” “姐姐激动什么?难不成你真希望看见他们在一起卿卿我我的样子?” 秦妱漫不经心扫开秦嬅指着她的手,挑眉望向她:“姐姐,你怕什么?当日大殿之上不是说得清清楚楚吗?太子哥哥和兰妃并无私情,即便今日他们凑巧相遇,也没什么,不是吗?” “妱儿,你究竟想怎么样?” “我能怎么样?太子哥哥又不像洛王哥哥那样傻,由得人蒙骗挑唆。而兰妃如今又是有身子的人,难不成我还能从哪儿变出什么冷情酒暖清香来成全他们?姐姐。你想多了吧?”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6回、寺中遇刺 恋上你看书网 630b一一k ,最快更新兰妃传最新章节! “妱儿,你闹够了没有?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我知道,你一直在怪我,可我要怎样说你才会相信?啊?” 秦嬅激动而起,秦妱亦然,一怒将坪上棋子横扫在地,对上秦嬅低吼道:“怎么样?很简单,只要姐姐肯拿自己发誓,拿你的孩子发誓,发誓你从未害过我? 发誓你从未害过兰妡与洛王?发誓当初洛王哥哥不是受你蛊惑才会对兰妡险些做下错事我就信你!” 事关孩子秦嬅当然不会发誓,只见她身子一震,心虚的往后退去。 秦妱却上前两步再次逼近她:“姐姐呀姐姐,你真当我是傻子吗?从前我那么信任你,将我对洛王哥哥所有美好的期望都寄托在你的身上,而你呢? 你是怎样对我的?啊?你为了阻止兰妡入东宫居然不惜骗洛王哥哥使这样下三滥的手段,你对得起我吗?你对得起太子哥哥吗?” 面对秦妱的声声斥责秦嬅已近失控,破声吼道:“我没有对不起你,也没有对不起太子哥哥!洛王他根本就不喜欢你,即使没有当初那件事他也不会娶你,你醒醒吧!” 秦妱却道:“你怎么就知道他不会娶我?姐姐,这一切还不是败你所赐吗? 如果没有当初那件事,洛王哥哥他会被贬千里吗?如果没有当初那件事他会对我如此厌恶吗? 姐姐,我看真正该醒的人是你吧?你一直嫉妒兰妃,嫉妒她比你更得太子哥哥宠爱,嫉妒太子哥哥对她言听计从而对你却不屑一顾对不对?” “没有!” “你害怕,害怕皇后真会将兰妡弄进东宫,你害怕兰妡会争夺你的太子妃位,你甚至害怕一旦兰妡入东宫便会将你彻底从太子哥哥心中挤出去对不对? 所以你才会在利用洛王哥哥算计兰妡不成之后转而瞄向皇舅,因为你知道这世上只有皇舅才管得住太子哥哥,只有皇舅的女人太子哥哥他才不敢争,对不对?” “秦妱!你究竟想要怎样?”秦嬅被秦妱逼到退无可退,怒吼一声道:“对,你说的都对!没错,是我将酒给了洛王,是我将画着兰妡画像的画卷趁机给了皇舅,是我容不下兰妡而想出这一切的一切去陷害她,行了嘛?” “你终于承认了!”太子哥哥一晃从屏风后出来,难以置信的盯着秦嬅一步步上前。 “秦嬅,我问过你那么多回,你是怎么回我的?啊?你说那是人家诬陷的,你说所有的事都是子虚乌有之事,我信了你,也没有去责怪你,可今日,你总算是承认了!” “太子哥哥!你”秦嬅自然不愿意相信眼前所发生的一切,太子哥哥出现在她面前那刻她的脸都已经白了,瑟瑟发抖的望着那个恨意交加的男人向自己投去怨愤的目光。 “秦妱,你”事到如今她自然明白秦妱这一番心血所求为何,满眼恨意瞥向她望望,又企图向太子哥哥解释什么,可如今的太子哥哥怎么会相信她? 太子哥哥恨恨望了她几眼,转身便拂袖而去,望着太子哥哥毅然离去的背影秦嬅有种跌落谷底的怅惘。 秦妱却再说道:“姐姐,我早说过,只要是我秦妱想要的我始终会想法子得到,只要洛王哥哥还在,只要我还活着,终有一天他会娶我的。 可你就不同了,如今太子既已知道你谋害兰妃的始末,势必不会再相信你了,你还是好好想想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吧!长夜漫漫,姐姐可不要抱恨而活才好。” “秦妱,你简直” 失控的秦嬅伸手欲打秦妱,却被秦妱反手一挡。 “姐姐,这儿可是禅院,你若是还想做你的太子妃殿下就省省吧,留着你的力气好好想想自己以后的路,想想怎么去挽回太子殿下的心!” 看着眼前一幕,我已觉周身寒透不是滋味。 秦嬅已算狠的,没成想秦妱比她更狠,专注于毁人心思,杀人不见血,一招致命,而对象竟还是她的亲姐姐秦嬅。 如此狠绝之人,又怎能奢望她会对秦庭玉心慈? 秦嬅走后她也不再遮掩,重新坐回棋坪前低声道:“都走了,出来吧!我煞费苦心给娘娘您安排这么一场大戏可不是要告诉你我多想知道当初那些懊糟事。 兰妃娘娘,你我都是聪明人,许多事不需言明。 既然您在后头看了这么一出戏,就该知道我秦妱是什么人。 我知道,要你去和洛王哥哥求情的确有悖常情,可你若不去,就永远也别想我会答应兰姝与玉儿的婚事!” “秦妱,你果然够狠。好,洛王哥哥那儿我去说,如果我真能说动,希望你能信守诺言,排除万难以成此事。” 面对狠绝如此的她我还能抱有什么奢望?唯一的奢望就剩下洛王哥哥。 秦妱点头:“娘娘放心,家父家母本就赞成此事,我既能得偿所愿也必不会再提,至于长姐,如今自顾不暇,怕是管不了别的事了。” 原以为今日一见可以减缓秦兰两家恩怨,可见了秦妱后我这心却更见沉重:秦妱心计太重,远非我所能掌控的范围,万一洛王哥哥不肯答应,这往后该如何是好? 那日从秦妱处离开后我与和如意本要立即启程回宫,谁曾想姑子来报说是山上积雪滚下阻断了前程,今日不得回返。 那宫里我是不想回,可留宿在这山郊,远儿又不在身边,多少还是不能安心。 然而事已至此只能认了,好在留了书玉和映氏姐妹在宫中照应,远儿又在太后身边,应该不会有事。 寺庙不比宫中,夜深寂静时山风呼呼从窗外吹过,偶尔传来的狗吠声也清晰可见,那弯弯的月牙却明亮至极,掩映窗外积雪,别有一番滋味。 如是月夜倒教我想起昔年揽月阁的日子来。 不知不觉间萌生出缕缕伤悲,想着想着困意竟消逝无踪,直至深夜才感到眼皮有些累,然而还未能入睡,却见窗子外头有个黑影一闪而过。 我以为是自己眼花,故而低声问道:“谁?” 外面寂静无声,根本无人回答,竹轩c代月c玲风几人倦了,正睡得香沉,亦未听见我的声音。 忐忑之际我只好披上衣衫起身前去查看,可还没来得及走到门口已见一柄寒光向我胸膛直面袭来,惊得我直吐冷气。 我并不会丝毫功夫,竹轩玲风代月也不会星点功夫,而这山寺院墙之内更无人会真心待我,难道我要丧命于此吗? 此人既能摸准了进来,势必是一早瞄准了我,怪不得好好的山路会无端被阻,原来一早就有预谋,只怪我傻罢了,竟无声无息步入了人家的圈套中。 然而是谁要杀我? 秦妱吗?不,不会是她,她寄希望于我,这个时候还不至于要了我的命。 秦嬅吗?也不会,她之前并不知道我要来慈恩寺上香,不至于会提前安排。究竟会是谁? 眼瞅着那锋利的剑刃要刺入体内,我顿时回过神来,才要扯开嗓子大喊救命唇边却突然蹭出一只温厚的大手将我的声音压回去,与此同时另一只熟悉的大手圈住我的腰身回旋一转,那寒光便落空刺向身侧的木柱。 “玉郎!”不管多久不见,他身上的味道也是我一闻便知的。 玉郎什么也没回我,只是紧紧将我箍在怀里,紧张异常的看向那袭击我的黑衣人。 黑衣人身材并不高大,剑尖入柱那刻他本想拔剑出来再刺第二剑,却被侧向奔出的信义一剑砍伤了胳膊,疼得他惊呼一身,听那声音我才分辩出来刺客并非男子,而实实在在是个女流之辈。 这声音c这身形我忽然醒转,不正和白天撞我的姑子合到一处了吗? 可是我和她有何恩怨? 她又为何要杀我? 一剑没有致命,信义还欲再加一剑,玉郎却道:“且慢,不要伤她性命。” “爷!”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玉郎顿首示意,信义这才收回剑尖。 玉郎又道:“她是我的人,我绝不许任何人伤害她,回去告诉你主子,如果再敢对她心存不轨,别怪我翻脸无情!” “我凭什么听你的?”刺客一手捂着伤口,煞是倔强说到。 玉郎却也不辩驳,拔剑隔空一击便似飞羽般从刺客耳旁呼啸而过:“凭这够不够?” “够了,多谢王爷不杀之恩。”暗中忽又窜出另一个身影,一把扶住受伤的那人:“王爷放心,这样的事以后不会再发生,今日之恩我姐妹二人必会铭记于心。” 这声音有些沙哑,却怎的如此熟悉? 我惊讶向她望去,试图看穿那黑面纱下的容颜,却见她并不看我的眼睛,左顾右盼,倒像是在躲避。 玉郎此时回她:“不必,只要以后不再骚扰我妻子,我自不会为难你们。” “王爷尽可放心,告辞。”那人挟着受伤之人一闪而过,却留给我无限思虑。 这刺客是谁?为何感觉她们与玉郎相识一样?还有,她为何不敢与我对视?难道我认得她? 玉郎怎会知道我在这儿?为何会突然出现?还是在我危难当头之时,玉郎,你果然还是最最在乎我的,对吗? 既如此,又为何会出傅氏之事?如今我与皇帝已经育有孩子,这时候,玉郎啊玉郎,叫我怎么面对你?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7回、卑鄙生 “妡儿,你没事吧?”寂静归定玉郎才松开紧圈住我的手臂。 傻瓜!有你在我怎么可能会有事? “我没事。”说话之时我眼角的泪已经流了出来,伸手圈住他劲实的腰身,狠狠地贪恋着他身上独特的淡墨香,恨不能永生如此,再也不分不离。 被打闹吵醒的竹轩等人睁眼见到玉郎,一个个皆识相地随着信义退了出去。 夜依旧静寂无声,月华依旧辉耀当空。远离了宫墙朱瓦,远离了权谋歹计,静静躺在玉郎宽厚的怀中,是那样祥和,静谧。 一年了,一年多时光,几百个日日夜夜,我已忘了多少回午夜惊醒c多少回梦中迷茫? 再得他温润的怀抱,终是万千思绪化作泪两行。 “怎么?又哭了?” 他抬手擦去我的泪痕,“我在这儿,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的,别怕!” “我没有怕,我只是高兴,高兴又能见到你,高兴又能触摸到你的容颜,你的肌肤,你的气息! 玉郎,我好累,我真的好累,在皇宫的每时每刻,我都过的提心吊胆。皇上皇后c贵妃c乌孙崖几乎每一步,我都如履薄冰,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会钻进他们的圈套,就有可能弄得粉身碎骨,就” 说到这儿,他已经伸出大掌,紧紧贴在我的唇瓣:“别怕,一切有我。只要我慕元朗一息尚存,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我就会保你平安!妡儿,别怕!” 我只他并非虚言,更不想给他增添过多负担,因而点了点头,乖巧地将脑袋窝进他温热的胸膛中,转移话题道:“玉郎,今儿那两个刺客你认得对吗?不知是否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我似乎认得她们。” “你是认得。” 玉郎没有拐弯抹角,也没有逃避话题,揉了揉我的脑袋,俯首在我唇上轻轻一啄,“因为她们中有一个就是与你交情匪浅的颜如意!” “如意!” 我几乎要从床上跳起来,却见玉郎牢牢圈住了我,并用大掌小心翼翼护着我的小腹,提醒道:“别激动,小心肚子里的孩子!” 他这一言,令我心中顿时不是滋味,却也安生下来,再又乖乖躺回他的怀中,细问道:“玉郎,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如意她c她究竟是谁?” “镇远大将军言渊长女!” “镇远大将军!言渊!”阮怀恩果然没有猜错,可是方才她说什么,‘我们姐妹?’,如意还有一个妹妹?如意c如玉,小尼姑 所有的线索瞬息在脑中交汇,合而为一,顿时将我吓了一大跳。如意她竟是逆臣之女,这要是传出去,可是要掉脑袋的! 可她偏偏不逃,反入了深宫,究竟意欲何为?报仇c血恨? “玉郎,那个刺杀我的人是不是慕如玉?康王府的小郡主!” “没错!” “那她们的主子是” “我四哥————康王!” 闻声,我忽又倒吸一口凉气,阖宫宿敌也就罢了,如今再来一个康王!我这是造的哪辈子孽? 见我惊悸交加,玉郎连忙将我裹进怀抱中安慰:“别怕,我不会让她们伤害你的,而且我相信,颜如意和我四哥并非一个路子上的人,即便一直以来授康王之命,也不会做任何伤害你的事!” “可是” 果真不会吗?现在看来,她颜如意就是康王一颗棋子,一个放在慕元昊身边刺探军情的细作! 能对我法外开恩?若是哪日他主子看我不顺眼,要她取我性命,她能不执行? 这会儿我是完完全全明白了,明白了当初轻烟阁之事的由来,明白了之前之事的始末。 我与康王并不相识,更无瓜葛,他怎就能知道我与玉郎有染? 如今想来,还不是败颜如意所赐吗?她那么警觉,那么聪明,只怕一早就察觉了我与玉郎的关系,所以才有了轻烟阁陷害玉郎一事,所以才有了将玉郎扣押庆阳宫一事,不是吗? 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这句话,再又在我脑中回荡。 果然,人呐!还是得多留个心眼,不然着了谁的道自己都不知道。 “妡儿,别担心!颜如意出身镇远大将军府,身上灏灏正气凛然,并非寻常市井之徒。所以这么久以来,我才安心看着你和她越走越近。 她之所以听四哥的,一是当年镇远大将军是四哥旧部,她这是效忠旧主。 二则是为了慕如玉,你别看慕如玉外表风风光光,担着小郡主的头衔,其实就是四哥用来钳制颜如玉的傀儡。” 罢了,后事如何尚且不能定论,且走一步看一步吧! 许是近来奔忙的缘故,玉郎强撑着安慰了我一会儿后便吐出了均匀的呼吸声,我随即翻转身来望着他那微微皱起的眉头,心中顿时酸楚无比。 不到两年时间,他光滑俊朗的额头已经悄悄爬上了丝丝细纹,瞬间苍老了不少流年,再要这么闹腾下去,又不知会憔悴多少。 想到此前c想到傅玲,我却又抑郁无比:若不闹腾,傅玲怎能除去?傅玲不除,我和远儿如何安生? 玉郎,对不起,你别怪我,别怪我狠心,你和傅玲终究是青梅竹马的恋人,无论如何你们之间那十数年的情谊都是无法消抹的。 而她又是那样工于心计c心狠手辣的女人,她是那样的痛恨着我,如果我不能狠下心来,你永远也无法真正割断和她的渊源。 翌日黄昏时我们回了京城帝宫,一路上大家谁也没有说话,似乎一夜之间各自怀揣了数不尽的心事,却是谁也不说破,顶着一层窗户纸,各自麻痹。 再两日后在我的安排下于华清园见到了洛王哥哥。 见了我洛王哥哥并无太多讶异,只是有些感伤,自然也有些不自在,终是我先出声打破尴尬他才道:“听说妹妹前些日子身子不好,如今可大好了?” “都好了。哥哥此去瘦了不少,定吃了不少苦头吧?” “男子汉大丈夫这点苦不算什么。”他随手托起一簇开得正灿烂的梅花,低头细细品着,踌躇再三才说:“妹妹,当日母后宫中之言可是真话?” “当日说了许多话,哥哥指的哪句?” “妹妹何必装糊涂?”他顿一顿又再说:“其实你也不用回答,答案我早已知晓,倘若你真爱好富贵权术也不会是如今这副模样。是我痴心妄想,对妹妹依旧存有痴念,这心底里总还记着和妹妹昔年的情分。” 他言语中有些哀伤,接着说道:“其实你与我是一样的,不过是借着当日那些话气母后罢了,我不会有荣登帝位的那一日,而你也永远不可能再属于我。” “对不起!” “你不用说对不起,你我之间从未有对错,错的是老天爷,是他没有好好安排,才致你我弄成今天这个样子。” 洛王哥哥又是一叹:“我知道你不在乎权位,不在乎名利,唯独在乎一个他而已,可如今你们是不可能的了。妹妹,我用两年赢回了亲王之位,却离你越来越远,你知道每每想起你,我这心里有多痛吗?” “痛多了也就麻木了。” “是吗?” “难道不是吗?”我反问道,同样挑了一枝梅花捧在手心,将已经盘算好的所有言语反复在腹中咀嚼后仍却还是没能说出来。一面是姝儿,一面是洛王哥哥,在我心中同是至亲之人,叫我如何开得了这个口? “倘若真能麻木,妹妹又何必整日端着这副愁容?父皇不明白,难道我还不清楚吗?妹妹,前尘往事已经成为云烟,希望你我都能放得下看得开才好,否则长夜漫漫,只是徒增无数伤痛罢了。” 他说完由心一笑,那笑容犹如三月桃花般灿烂,却又透着股无奈的苦悲,让我一时将所有的话语都压了回去。予哥哥,心善如你,淳朴如你,叫我怎能再狠下心来去伤害? 他似不明白我因何纠结,不解问出:“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不,予哥哥说得很好,你的话妡儿会记住的。”我终究还是没能将蓄谋已久的‘阴谋’倾吐出来,只为他太单纯,也太可怜,单纯到皇后一句话就能消抹他二十几年的怨恨。 然而我又一次低估了秦妱,就在我选择放弃劝说予哥哥之时她已经不声不响走了过来,眉黛浅雕c朱唇玉砌,绵柔的腰肢微微扭动,扬声说道:“哟,巧啊,洛王哥哥也在?” 秦妱出声时洛王哥哥及我c代月她们同时一惊,却见她慢悠悠走来,满脸含着春风般的微笑:“洛王哥哥你这是怎么了?被我吓着了吗?哎,我原说这种事有娘娘在足以,何苦要我过来?” “秦姑娘!”我心中一沉,一股不祥之感油然心生,不知这秦妱又要生出什么幺蛾子。可洛王哥哥已经被她的话吸引,煞是狐惑的转向我皱眉问道:“妹妹今日约我有事?” “予哥哥,没” 我欲否认,秦妱却先我一步,故作惊异道:“娘娘说在促成她妹妹与庭玉婚事之前意欲先帮哥哥与我重修于好,是以才有今日的安排。怎么,哥哥还不知道?” “妡儿,这不是真的?”予哥哥脸色旋即大变,一步步紧逼我追问。 而秦妱还在一旁添油加醋,并不时给我一个威胁的眼色,不过是要告诉我我若否认那么姝儿与秦庭玉之事便再无回旋的余地。 可她心计如此之深,当真还能给姝儿一线希望吗?然若我否认,是否又是我亲手扼杀了姝儿本就渺茫的情途呢? “你说话呀?妡儿,你在拿我做交易?为了你的妹妹,你拿我做交易?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居然拿我做交易?”予哥哥双眼已经猩红,双拳也攥得鼓鼓的,就差没往我脸上落。 “殿下,我家主子没有这个意思,您别这样!”代月c竹轩都拼命挡在我身前,生怕洛王哥哥一个没按耐住真把我猛揍一顿。 秦妱又道:“是啊,洛王哥哥,你这是做什么?再怎么说兰妃娘娘她也是身怀有孕之人,你这样会吓着她的!” “都给我滚开!”予哥哥并不是一个能藏得住情绪之人,而今此处又无旁人,他一发作便更加肆无忌惮,扬手一扫便将三人齐齐扫翻在地,继而紧逼至我跟前:“妡儿,是与不是我要你一句真话!” 那时我的思绪已经被打乱,一面是姝儿仅存的希望,一面是予哥哥不可预知的痛恨,孰轻孰重c孰是孰非我已完全不能权衡。 在他强势的逼迫下沉头一点,道:“是!的确如此,我今日约见哥哥就是为了劝谏哥哥与秦姑娘重修于好,再结良缘,因为只有如此她们秦家才会答应姝儿与秦庭玉的婚事!” 予哥哥双手一颤,人也重重的向后跌了几步,含恨摇头说道:“好,很好!你终于算是承认了!兰妡,当真是我错看了你! 我以为尽管咱们永远不可能走到一起,彼此之间总还是会有那么一点点爱惜,可你呢?你都做了些什么?居然为了你的妹妹而牺牲我,你想过我的感受吗?” “予哥哥!”从小到大我看过他无数次的伤悲,看过他无数次的低落与痛苦,唯独今日这般是我从未见过的。 此刻,他那双眼睛活脱脱就是一柄夹着寒光的利刃,正含怒凌迟着这周遭的一切。 他再也听不进去我任何话语,直接打断道:“兰妡,你想让我成亲是不是?好,那我就娶给你看,但我告诉你,那个人绝对不可能是秦妱!” “予哥哥!” “你什么话也不用再说,从你算计我的那刻开始咱们之间就已经恩断义绝。兰母妃,从此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你我之间两不相欠!” 予哥哥拂袖而去,却留给我无尽的愧疚,予哥哥,你本是可怜人,这一回怕是谁也不会再信了吧? 竹轩c代月早已过来扶着颤颤巍巍的我,秦妱也已从地上爬了起来,木然盯着予哥哥离去的方向,久久不能回缓。 “他已经离开,接下来该谈谈咱们之间的事了。”我冷冷说道。 秦妱回头,一双冷眼对上我道:“咱们?咱们之间能有什么事?娘娘,你也听见了,洛王哥哥他永远不会再娶我,我们之间之前说谈的一切自然要作废。” “你!”我恨不能上去扇她几计耳光,却硬生生压了下来。 “你明知道是这个结果,为何还要说?秦妱,别拿我当傻子,凭你的聪明应该一开始就能猜到即使是我也绝不可能说得动洛王哥哥,而你仍却执意如此,到底图了什么?” “图什么?”她朱唇斜勾c阴冷一笑,“没错,我是知道他不会娶我,更知道会促成今日的僵局,可是能用我原本就没有的希望来换你在他心中的位置,这就足够了!” “你疯了!” “是,我是疯了!”对于我的咒骂她分毫也不在乎,反倒显出一丝快意。 “我秦妱自诩算个人物,除了不曾陪他一起走过那段黑暗的时光,论才貌c论家世我哪点输于你? 凭什么你能牢牢住在他的心里,而我却连一个陪在他身边的机会也没有?这不公平!这不公平!所以我要如此,所以我要借你亲自将自己在他心中扼杀掉!” “这世上本来就不存在公平!秦妱,你自诩聪明,可你偏偏做了这世上最愚蠢的决定。” “执念不改本来就是一种蠢,既已如此,我还怕再多一点吗?” 秦妱回眸望了望予哥哥离去的方向,而后阴鸷的脸庞转向我道:“兰妃,你与我原是一样的。既然洛王哥哥已经说了绝不会娶我,那我也就明白告诉你,小玉与令妹之事永远没有可能,因为,我不会答应!” “秦妱!你强拆姻缘,难道就不怕报应吗?” 我被她气的发昏,她却毫无所谓,边走便道:“我这不正在遭受吗?还有什么好怕的? 兰妃娘娘,您有孕在身,可别动气,这往后有趣的事儿多了去了,若您今儿都受不住,往后可如何是好?我一向看重您,可别教我失望!” 聪明人不可怕,卑鄙的人也不可怕,若是一个又聪明又卑鄙的人,那才真是可怕。 而秦妱却又恰恰是这样一个人,在成功斩断我与予哥哥的关系后她立即又谋划了一件卑鄙丝毫不输于秦嬅所作所为的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