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零年代时来运转[重生]》 正文 1.捉奸 怎么把命赔上了? 七夕夜九点多。 临海大学,后街七天连锁快捷酒店,1201房。 激烈的喘息声伴着时不时的女人呻一吟声回响在房间里。 快捷酒店的隔音显然并没有房里的男女想象中好,声音隐隐约约从门缝中泄出。 “砰砰砰——”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正埋头运动的男人头也不抬,他身下的女人娇喘着推了他一把,“子恒,去开门” 被唤作“子恒”的男人正在兴头,骂骂咧咧地朝门外吼了一句,“滚!” 门外没应声,继续砰砰砰地敲门。 向子恒一下火了,他妈的,这谁啊不长眼睛坏老子的好事?! 他匆匆套了件t恤和短裤,起身去开门,“你他妈是不是有——” 病字还没来得及出口,“啪”一下迎面一个重重的巴掌打得他踉跄两步摔在地上! 房里的女人听见动静,也套了衣服出来,“怎么回事?” 门口站着一个娇小的女孩。 年纪看起来很小,白衬衫套一条浅绿色百褶裙,剪了个空气刘海,头发柔顺地披到肩头,巴掌大的脸,杏眼黑亮,鼻子秀挺,樱桃小嘴一点点,属于男生们非常喜欢的清纯型小美女。 实在让人难以想象,刚刚那重重一巴掌出自她手里。 向子恒一见到女孩脸色就变了,踉跄往后缩了一下,“啊c啊,时来你c你怎么来了” 床上的女人也随意裹了浴袍走过来,眼睛里尽是疑惑,“子恒,这是——?” “呵呵,”张时来冷笑一声,“我当然要来看看我亲爱的男友是怎么脚踏两条船的!” 她看着裹着浴袍的女人,啧啧两声,语气有些嘲弄,“没想到向子恒你还好这口啊?姐控还是俄狄浦斯情节?” 向子恒还没反应过来,二楞地问了一句,“俄什么?” 女人黑了脸,“骂谁老呢?” 张时来虽然个子只有一米六,但是输人不能输气势,指着女人鼻尖,气势汹汹道:“骂的就是你——还有向子恒这个贱人!” “呵呵我也真是长见识了,一个已婚女士,一个有女朋友的大学男生,你们以为是在演a v啊?大学男生和邻居人一妻avi?还有向子恒,你特么就值这点钱啊?当鸭子人家还五星级酒店呢,你这快捷酒店也太惨了吧?” 张时来真的是气极反笑了,这特么都什么事啊,自己交了两年的男友居然被人看到从一个女人的车下来,车还停在酒店门口,朋友还幸灾乐祸地拍了照片给自己。 向子恒这贱人除了个子高点,五分到顶的长相,敢情现在小白脸的标准这么低了? 她犹不解气,一抬脚,用力踹向在地上的向子恒的命根子,向子恒吓得脸发白,往旁边滚了一滚,将将躲过这一脚“夺命无影脚”。 向子恒沉下脸,“张时来,我们都交往两年了,不说牵手,连亲都不愿意亲,我他妈花了这么多钱不是请个菩萨供着,做人女朋友的责任你不尽还不准我自己解决吗?” 张时来心里一阵阵地发冷,她和向子恒在一起是向子恒主动追的她。他们都是马克思主义哲学专业的,军训时天气太热,张时来娇气没吃过苦,弱不禁风地就晕倒在烈日下了。 等她醒来,发现身边有个陌生男生,清秀腼腆,据说是他把她送到医务室的。 张时来就因为这个心里有了几分感激,所以军训完向子恒表白时她也没拒绝,两个人就这样过了两年。虽然她对向子恒感情并不热烈,但也曾偷偷幻想过两个人将来结婚生子的场景,毕竟穿上洁白美丽的婚纱走在红毯上是每个女孩子的心愿。 她内心其实是个比较传统的女孩子,一直想把第一次留到结婚,却没想到现在竟然成了向子恒堂而皇之出轨的理由! 论花钱,她哪一次不是aa的?他给她买东西,难道情人节圣诞节她就没有回礼吗?! 身体里的力气好像一下被抽空,张时来忽然不知道自己来这里有什么意义了。 她一开口,才发现自己嗓子嘶哑,沙得厉害,“向子恒,好,你很好——分手吧,我也不耽误你找到更好的女朋友了。” 女人似乎不屑于参与“小朋友”的争斗,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衣服,斜眼撇了一下向子恒,没说什么提着包推门离开了。 张时来觉得房间里充斥着一种难闻的味道,她也没做停留,转身离开。 到了酒店外的人行道上,霓虹闪烁,平日里急匆匆的行人此刻也慢下了脚步,成双成对,女生靠在男生肩头,一脸幸福的笑容。 张时来觉得有点鼻酸,她其实也没有多喜欢向子恒,但是两年而且是最最年少青涩的初恋,心里还是忍不住涌上一阵失落难受。 “姐姐——” 一个清脆的童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张时来看向声音的源头,一个扎着花苞头的小女孩,七八岁的模样,天真可爱,怀里抱着一小束玫瑰,小女孩左手拿着一朵玫瑰递向她。 “漂亮姐姐,不要哭了,妈妈说,哭了就不好看了,这个给你,给——” 张时来这才发现,自己竟然无意识地在流泪。她揉了揉眼睛,擦掉眼泪,接过小女孩的玫瑰,鼻音浓重,“谢谢你。” 小女孩朝她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张时来心情被治愈了许多,她边走边慢慢想着,还是先回学校吧,再晚学校就关门了。 明天还有早课 她停步在红绿灯对面,默默地倒数时间,“35c34c33” 忽然,从身后猛地被人抱住! 张时来心里一惊,下意识地猛烈挣扎! “老婆我错了你不要再生气了好不好跟我回家吧!” 艹是向子恒的声音! 向子恒紧紧摁住她,一边声泪俱下,“老婆我错了,这大半夜的我们回家吧!” 张时来拼命挣扎,“无耻!我和你没有关系!放开我!” 向子恒却是更加声情俱茂,“老婆我知道我赚不到钱你看不起我,可孩子还小不能没有妈妈啊” 张时来气得浑身发抖,一米六的娇小女孩和一米八的汉子力气根本不是一个量级,再加上向子恒的姿势很有技巧,外人看起来张时来根本就是半推半就! 向子恒慢慢把张时来往后面拖,他动作很轻,几乎看不出来,张时来拼命扯开嗓子呼救,可是周围的人都视若无睹。 一个小男孩似乎有些疑惑地扯了下旁边妈妈的衣角,张时来心里燃起一丝希望,但男孩妈妈瞥了一眼,又把视线投向马路对面的红绿灯,变灯了,人群鱼贯而出。 向子恒眼睛里有疯狂的神情,他用手掐住张时来的下颌让她说不出话来,接着低低地附在张时来耳朵边说:“想分手?先给了我再说我他妈不要的女人别人也别想要!” 张时来的瞳孔猛地缩小! 屈辱的眼泪一下忍不住掉了下来。 她恨向子恒,更恨旁边因为“家务事”就漠不关心的人群。 张时来似乎放弃抵抗了。 向子恒笑得阴恻恻地:“呵呵,这就对了,今天晚上我会让你好好爽一爽——” 话还没说完,向子恒一下松开手,弯腰抱住下身,吃痛地“啊”了一声! ——张时来这个贱人,竟然用膝盖狠狠撞了一下他的命根子! 张时来刚一挣脱,慌不择路,听到身后越来越近的男人粗重的脚步声,瞥见对面的绿灯还剩最后三秒,心一横就往对面冲过去! “嘭——” 车辆和肉体的撞击声回荡在夜空里。 张时来意识里最后的一幕是,向子恒往马路上似是震惊地望了一眼,随即缩着头钻进了人群 四周地面鲜红流淌着的,是自己的血吗 手里紧紧还攥着一朵玫瑰 爸爸妈妈,对不起 张时来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001号宿主,权限一级,生命值0,智力” 嗯这是什么声音?像是古怪的机械声,分不清男女。 自己现在是在医院还是在哪儿? 眼前的白光渐渐清明。 张时来勉力抬起沉重的眼皮,才发现自己现在身处一个窄小的空间里,四面都是白壁,宛如一个小小的火柴盒。 她扶着墙慢慢站起身,“这里是哪里?” 那个古怪的机械声又响起来,“欢迎来到《骚年快干了这碗孟婆汤》系统,本系统主旨是帮助前世执念太深或者恨意太深哪怕投胎了还忘不掉的人,因为只有解了魂魄里的怨气,才能在喝完孟婆汤后,顺利消去记忆,保证主世界的秩序不被打乱。” 张时来疑惑道:“可是我明明没有前世的记忆” 系统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对不起,这个问题你没有权限查看。” “不过你有权查看你的前世。”系统话头一转。 张时来面前的白壁上立刻浮现了一张人物属性卡片。 卡片上贴了一张照片,上面的人和她有七八分像,但精气神差了一大截,而且皮肤黝黑,个子更矮一些。 姓名:张时来 生日:1975年五月初五 忌日:1999年八月十七 籍贯:开州省泷山市泷阙县离虫镇张家村 家庭关系:父母,弟兄姐妹总共九个,大姐c二哥和夭折的小三,龙凤胎的四哥,她排行老五,小六一岁多的时候摔死了,后面还有小七小八小九小十小十一 体貌特征:身高155,驼背,低头,清瘦 智力:100(90为正常人智力水准) 情商:60(满分100) 力气:5(满分10) 等等! 1999年农历八月十七逝世,自己的生日也刚好是八月十七! 地府效率这么高的吗?当天报到当天投胎??? 还有前世自己也叫张时来吗? 张时来百思不得其解。 她沉着心继续往下看。 卡牌下方有个亮着的选项——。 张时来试着点了一下,一瞬间,整个人就不受控制地被一股巨大的吸力漩涡吸入! 世界变成了毫无意义的线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前世 被嫌弃的一生(上) 视线一阵模糊。 张时来努力睁大眼睛,画面渐渐清晰。 眼前是一围木房,纸糊的窗户,灰扑扑的外表让它看上去像个风烛残年的老人。 太阳刚冒出个头,雾气灰蒙蒙的,风里还带点冷气。 屋子前堆满了破洞的塑料盆c叠得像座小山的旧纸板c半人高的一个蛇皮袋里不知道装了什么,发出一股难闻的气息。 一根绳子从屋首拉到屋尾,紧紧地绑在两根竖着的晾衣杆上。 一个皮肤黝黑个子不高的中年妇女漠然地赤脚从屋前走过,“呲啦”一下把晾干的衣服从晾衣杆上扯下,接着揉成一团丢向她,用带着浓重乡音的方言对她道:“小五,把衣裳折好拿进里屋,东西妈给你收拾好了。” 口音像是西南那边的方言,张时来是抚南人,勉强能听懂。 张时来这才从恍惚中醒来一样,她下意识地接住衣服,似乎是本能驱使一样往屋子里走。 推开前屋的桃木门,她就看到一个让人觉得荒诞不经分不清是魔幻还是现实的场景。 前屋的火炉边围着整整六个孩子,年纪都不大,最大的十来岁,最小的还抱在怀里。 他们都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同样的黝黑肤色,同样的脏兮兮的衣服,同样的黑亮的眼珠子。 一个七八岁的男孩怯生生地喊了一句,“五姐。” 张时来这才反应过来,忘记算上自己了,自己也许才是这里年纪最大的。她低头打量自己,穿的是一件朴素的灰衣服,打满了补丁,不知道是多少人往下传的了。 她环视四周,发现靠门的墙上挂了一个红花形状的镜子,大小大概只能照出脸蛋,镜子中间斜着裂开了一条长长的裂缝。 张时来凑到镜子前,镜子里照出一张皮肤偏黑c五官秀气的脸蛋,十八九岁的年纪,看上去就和空间里人物属性卡上面的照片一模一样! 她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自己这是正在体验前世的人生。 折衣服c收拾东西记忆慢慢清晰,自己今天是要告别家人去城里打工了! 张时来完全依靠本能一样,就像蚂蚁一样嗅着这个家的气味弯弯绕绕地往里走。 如果从上空俯视,可以清楚地看到整个屋子像是一个忘记底下一横的口字。正中间是堂屋,两边是侧屋,对称分布,每个侧屋里又大概有四个房间,堂屋里有两个房间。侧屋里又分出两间房间作为储藏室。 猪圈在右手边侧房的后面,像是多出来的不和谐的一个小黑点,厨房就在猪圈旁一个昏暗的小屋子里。 张时来很快找到了她的卧室——不,或许算不上是她的,这以前是她和大姐的卧室,但大姐早早嫁出去了,所以现在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屋子里有股说不出的味道,不是臭味,就是那种了无生气的死寂的味道。灰尘c混杂着人的死气,原来是真的有味道的。 张时来从表面坑坑洼洼的木桌上拿起一个毛线打的粉色笔筒。线头都磨损得不成样子了,笔筒还是干干净净的,和屋里的杂乱无章形成鲜明对比。显然,主人非常珍惜这个笔筒。 巨大的悲伤突然铺天盖地一样席卷了她,张时来的脑海里忽然冒出一个可怕的念头——大姐走了,这是她留给自己的最后的遗物。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酸胀,两行清泪就无声地淌了下来。 她慢慢走近床铺,绣花的被单被洗的发白,一块大花布上整齐地堆着她的衣服,还有一些生活用品。 张时来把刚从妈手里接过的衣服整齐叠好放在最上面,接着熟练地把花布交叠打了个大大的蝴蝶结,背在肩上。 一切就那么自然而然地做了,张时来甚至还来不及探究,自己一个在家连行李箱都是爸爸妈妈给整理好她只用轻松一提就出门的千金小姐,怎么到了这里竟然会打包袱结了呢? 她慢慢走到屋门外,又看到院子里的母亲,佝偻着腰,正在拿撕碎了的烂菜叶喂院子里的鸡。 张时来沙着嗓子,脱口而出,“妈——我走了。” 母亲抬头望她,浑浊的眼里闪着泪花,“小五,到城里去不要轻信别人的话,去找你二哥二嫂,让她们给你安排活” 1994年的春天,上辈子的张时来才19岁,她怀着不安和憧憬涌入了农民进城打工的人潮中,她以为这是她人生悲剧的休止符,却没想到正是临近高潮的感叹号。 画面一转,张时来又陷入了无尽的昏迷。 “醒醒,时来!醒醒!” 张时来这次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洁白的床单上,她揉了揉眼睛,看见床边坐着一个姑娘。 姑娘盘靓条顺,黑发卷成两股放在两边,头顶蓬松,和那时流行的烫染完全不同,有股子民国韵味。一双桃花眼带电,鹅蛋脸,嘴角自然上翘,看上去似笑非笑,极其勾人。 张时来一见到她,心竟然开始剧烈地颤抖,绞得生疼。 等等——自己不是直女吗?为什么见到女生会有这么大反应? 漂亮姑娘见她醒了,一下握住张时来的手,一双柔夷又软又热,和自己上辈子粗糙的做惯农活的手形成鲜明对比。 姑娘语气有些哽咽和激动。 “时来,我知道你恨我,可是我能怎么办?两个女人怎么可能在一起?你嫁给我弟弟,我们我们不还是一家人吗?” 她顿了顿,接着说道:“就算不为了我,也要为了你肚子里的孩子考虑,我真的没想到,你竟然会选择自杀,你真是太自私了” ??? 姑娘你这话是不是有毛病?合着人家的命不由她自己决定还得为了你为了肚子里的皇位继承人活着?! 张时来在心里默默吐槽。 “确认读取相关记忆吗?” 又是那个古怪的机械声。 张时来在心里默念,“确认。” 记忆如潮水一般向他涌来。 张时来刚进城的时候,在一个厂里当小工,工资很低。 有一次,下了班,她正往二哥家走,就看见一个小流氓正拖着一个姑娘往巷子里钻,张时来壮着胆子吼了一声,“干什么!” 那边的小流氓愣了一下,啐了她一口,“少多管闲事!” 前世的张时来虽然内向沉默,可到底是个善良的人,见状一下扯开嗓子拼命喊了起来,还把包袱里有的没的东西全往那小流氓身上砸。 小流氓怒了,放开了那个姑娘,那姑娘慌慌张张地跑开。 小流氓一把拽住她的头发,“艹他妈的,跑了个鸽子来了个山鸡!” 张时来死命挣扎,又咬又踢,她从小做农活,力气很大,那小流氓竟然一时也被她凶狠不要命的样子吓到了,只是男女体力差异终究巨大,两人僵持了一会儿张时来便有些力不从心了。 张时来咬着舌头断断续续地发狠话,“你c你这种社会败类,迟早吃枪子儿” 小流氓也看出她是虚张声势,一脚狠狠踹在她小腹上! 痛得张时来是闷哼一声,弯下了腰,小流氓色眯眯地打量她道:“没想到脸蛋长得还不错,屁股还要大一点,估计比刚刚那小妞好使” 从背后传来“嘭”地一声,小流氓重重倒在地上! 张时来见到站在小流氓身后的人,心里又惊又喜,“二哥!” 她二哥叫张雨顺,身材高大,大姐嫁出去后他就是家里的顶梁柱,一直为弟弟妹妹撑着一片天。 二哥只有28岁,但是面容粗糙,被生活的风吹雨打操劳得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大了好几岁。 张雨顺又是狠狠踹了一脚躺在地上的小流氓的后背,小流氓哼了一声就趴在地上晕过去了。 张时来连忙制止她二哥,她可是是亲眼见过她二哥一脚踹碎几块砖的! 忙活了大半夜,把晕过去的小流氓扭送到派出所,做了笔录,张时来一回家就沉沉睡过去了。 梦里依稀听到二嫂尖着嗓子在和二哥吵着什么,她不想听,也就假寐过去了。 事情似乎风平浪静地过去了。 星期天的一个早上,她早早就起来给二哥二嫂做早饭。 二哥是正式技师,住的是厂里分配的职工宿舍,像她这种随时可能走人的小工是没有宿舍的,就只能借住在二哥家里。 她也知道二嫂心里不痛快,所以能帮二嫂做的家务就会主动做。 “砰砰——”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这么大早上的会是谁? 张时来随便擦了擦手就跑过去开门。 一打开门,露出的半张脸蛋却让她吃了一惊—— 是那天那个被小流氓拖走的姑娘! 门外还站着一个气度不凡的中年男人和一个保养得看不出年纪的夫人,手里提着好几个礼盒。 张时来有些呐呐,“你们是——?” 那个姑娘轻轻开了口,声音柔柔甜甜的,和她这个人非常相称,“我叫茹秀蔓,那天你救了我,我和爸妈是特意来感谢你的。” 进了门,姑娘一家人客气拘谨地问要不要换拖鞋,张时来哪里懂这个,嗫嚅忙道“不用不用我们不讲究这些”。 经过短暂的交谈,张时来才知道原来这个姑娘叫茹秀蔓,她爸爸就是她们所在的厂子的厂长,那天茹秀蔓是在书店看书太入迷了,回去的时候才发现时间晚了,没想到路上竟然遇到 茹妈妈紧紧地握住张时来的手,热泪盈眶,“真是太感谢你了!” 茹秀蔓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对不起,那天我c我太害怕了,后面我又回去找人救你结果没看到你人对不起” 张时来刚想说没关系,茹爸爸倒是抢着安慰道:“蔓蔓你别太在意,当时那种情况你一个小姑娘家家肯定害怕,现在人没事就好。” 张时来莫名有些不舒服。 茹家一家人这次来就是特意感谢她的,茹爸爸知道张时来二哥就在厂里做技师,立马表示要把二哥提拔到车间副主任,这让听到外面动静刚刚起来的二嫂喜不自禁,亲热地和茹秀蔓的爸爸妈妈客套起来。 张时来最不擅长应付这些客套场面,突然,她感觉自己的手被什么覆住了。 低头一看,一只白嫩修长的手正轻轻抚摸自己。 抬头,映入眼帘的是茹秀蔓漂亮的脸蛋,朝她微微一笑,“我们到阳台聊。” 阳台上还挂着晾晒的衣服,张时来有些窘迫,连忙用杆子把衣服挑到一边。 茹秀蔓却好似完全不在意。 她和张时来细细攀谈,说起来张时来其实也是喜欢读书的,只是她不够聪明,读到初三考不上高中,再加上家里也没钱供她读书,她就辍学干了两年农活出来打工了。 张时来说话声音颤抖,透露出压抑不住的紧张。 茹秀蔓则驾轻就熟,慢慢引导着话题。 临别的时候,微风轻轻吹在茹秀蔓脸上,绵长的眼睫毛抖动。她仿若不经意地撩了一下头发,侧脸温柔静好,张时来一时看得竟然有些口干舌燥 那天晚上,张时来意外地失眠了,翻来覆去,脑海里只反复地闪现着茹秀蔓撩发的一幕 记忆读取到这里,来自21世纪的女大学生张时来,此刻正躺在疑似茹秀蔓的家里,嫌弃地看了看自己高高隆起的小腹—— 所以,前世自己真是个姬佬? 所以,这个带球跑的剧情又是怎么回事? 21世纪21k直女·张时来面无表情:你们姬佬真会玩jpg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前世 被嫌弃的一生(下) 茹秀蔓一家来了过后没多久,张时来就接到通知转正式职工了,有了一间属于自己的小小宿舍,她几乎是毫不犹豫就搬了出去。 搬家的时候,二哥脸上带着愧疚神色,“五妹,都是二哥不好,让你受委屈了” 张时来刻意笑得没心没肺,“没事,我正想出去住呢,二哥你跟嫂子也早点要个孩子吧!” 她知道,自己在这里呆了快一年,二嫂心里不高兴。二哥因为家里穷拿不出彩礼,结婚结得迟,二嫂是看上二哥人长得不赖性格踏实肯吃苦,所以没要多少钱就嫁了过来,是打心眼喜欢她二哥——只是,喜欢她二哥不代表就要喜欢她。 张时来有些恍惚,似乎,她一直都是别人的累赘。 职工宿舍大约二十平方米,兴许是因为她救了厂长女儿,她并没有分到那种上下床四个人的大宿舍,而是单独有了一个小小的屋子。 屋子开门就是一张床,被褥简单,都是她从家里带过来的,花纹陈旧。 进门左手边,靠墙放了一张长长的形似餐桌的桌子,直接从门口顶到另一边的墙上,上面放着几本快翻烂的书,最里边搁着一个长方形塑料盒,装着一把筷子,旁边放着几个碗。 平时张时来并不在屋子里吃饭,她一般去食堂吃,虽然她手艺不错,从小就被妈妈喊去打下手,但她上班也实在腾不出时间做饭。 她搬出以后,茹秀蔓经常来找她。 张时来一开始既尴尬又羞臊。不知为何,面对茹秀蔓,她竟然破天荒有了小女儿的羞态,总觉得这样的地方茹秀蔓这样气质出众的女孩不应该来的,会玷污了她。 她的父母并不是爱收拾的人,也许曾经是,但是越来越多的孩子,换洗下来的脏衣服c尿布都让他们筋疲力尽,他们无暇保持屋子的干净整洁,也无暇去关注每一个孩子。 她的父母就像不知疲倦的牛一样,整日在田里劳作,就为了全家人不挨饿。 可想而知,张时来的礼貌礼仪,还有基本的干净整洁都成问题。 不过在二嫂那里住了一年,这些东西二嫂几乎是面提耳命地教她的,“张时来你又没把衣服洗干净”“张时来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吃饭前要洗手” 她现在已经基本能把自己收拾得干净清爽了,虽然还不至于打扮,但她底子不差,又年轻,稍微收拾一下模样就出来了。 茹秀蔓头次来她这里是在星期天,她带了一瓶花,一株百合,花大,白色,漏斗形,花蕊淡黄,淡雅美丽。 两个人不知道天南海北聊了些什么,末了,茹秀蔓说要请她上街吃饭,她呐呐地说不用了,对方却执意邀请。 张时来清楚地记得,那顿饭一共花了三十几元,当时的张时来一个月的工资也不过一百出头,换做平时,她是绝对不可能花这么多吃一顿饭的。 茹秀蔓点了熏鱼c鸭c螃蟹张时来没吃过螃蟹,在一边怯怯地不敢动筷。 茹秀蔓似乎是看出她的窘迫,嘴角微翘,细致地把蟹黄挑到她碗里,接着慢条斯理地夹了块鱼,小口吃了起来。 张时来心颤一下,从小到大,因为她穿得脏,家里又挤了这么多孩子,在学校,她受到的目光大多是鄙视。 而在家里,她根本得不到关注,反而因为前面几个哥哥姐姐走了,她就必须承担起照顾弟弟妹妹的责任 茹秀蔓是第一个对她这么好的人。 张时来曾经默默在心里发誓:等将来有能力了,一定要好好报答对自己好的人。比如二哥,比如从小和自己打闹但是护着她不让别人欺负的龙凤胎哥哥四哥现在还要加上茹秀蔓 来的次数多了,茹秀蔓也渐渐不客气了,有时甚至不是星期天,就是平常的下午,她也爱过来。 茹秀蔓比她大一岁,还在念中专,九十年代的中专很吃香,不仅可以把户口农转非,而且工作包分配,中学成绩好的都上了中专。 她学的是师专,收分比重点高中还高几十分,以后几乎百分百会留在城里当老师。 张时来虽然想不清楚茹秀蔓为什么爱到自己这里,但是心里隐隐欢喜,扭扭捏捏地配了一把钥匙给茹秀蔓。 有了钥匙,茹秀蔓来得更勤了,几乎是下了课就过来,时间晚了就在她那里歇下了。 两个人挤在一张小小的床上,茹秀蔓讲着自己在学校的生活,张时来口笨嘴拙,一般只是默默倾听。 时光流转,寒冬的步伐悄悄近了。 天气已到了一呼气就成雾的地步。 茹秀蔓带了一副新被褥过来,在床上看书,白炽灯的灯光摇晃,在书上晃出半个影子。 房间里盈满淡淡的花香,张时来刚一上床,就感觉到一个温热的身子贴了过来,动作顿时僵住。 “冷”茹秀蔓的声音柔柔的。 张时来极其小心翼翼地把手环住茹秀蔓,两个人靠得很近,呈现一个奇怪的拥抱姿势,呼吸全打在脸上。 张时来觉得心跳得简直要跳出胸膛了。茹秀蔓比她高一些,微微低头,用额头轻轻贴着她的额头,张时来的呼吸急促起来。 完全是无意识的,两个人越靠越近,唇短暂地相碰接着又惊慌地分开,两个人对视,眼睛里都闪着奇异的光芒。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不知怎么,两个人又慢慢靠近了,像是玩不腻一般反反复复重复着唇齿相碰的游戏。 那夜的月色很好。 两个人就这样开始了隐秘的恋爱,茹秀蔓几乎已经不回家了,天天歇在张时来这里。 张时来上班的时候,经常会莫名其妙地笑起来,工友悄悄捅了捅她,揶揄道:“小丫头春心萌动了?” 早春悄悄走近,金黄的迎春花一簇簇开得热烈,开在光秃秃的灌木丛里,像是星星落在里面。 三月初的一天,茹秀蔓邀请她去她家。 张时来很是惶恐,她特意去买了一身时兴的白色连衣裙。她很瘦,身材却有了少女的曲线,窈窕玉立。 茹秀蔓的家很大,是一栋三层小洋房,彩色大电视c冰箱c洗衣机应有尽有,大理石地板光滑明亮,水晶吊灯富丽堂皇。 对于当时只在村里最富裕人家那里看过黑白电视的张时来而言,这里简直算得上皇宫了。 出乎意料地,茹秀蔓的爸爸妈妈对她很友善,甚至可以说是热情。 他们殷勤地请她吃饭,那个看起来高贵优雅的茹妈妈竟然主动给她夹菜。张时来有些受宠若惊,她几乎语无伦次地说着谢谢。 茹秀蔓意外地很沉默。 吃完饭,她打算收拾碗筷,茹爸爸却道不用了,说是待会儿会有钟点工来收拾。 钟点工张时来甚至没有听过这个词,但是她猜想,应该是类似保姆的角色。 茹妈妈很殷切地招呼她,一边对茹秀蔓使眼色,“秀蔓啊,你带时来去客厅看电视吧。” 茹秀蔓有些不太情愿的样子。 茹妈妈语气变得严厉起来,“蔓蔓,别忘了自己的身份,你是主人家!” 张时来忙给茹妈妈台阶下,她轻轻扯了扯茹秀蔓的衣角,茹秀蔓看着她,眼睛里晃着一湖水泊,似乎有无尽的哀愁。 张时来被她这一眼竟然望得心神不宁起来。 到了客厅,白色真皮沙发干净得不染尘埃,张时来甚至不敢坐下,茹秀蔓轻轻拉她坐下。 彩色电视很大,90年代的电视剧不多,但都是精品,热门电视剧在播期间基本上是万人空巷。 茹秀蔓家里电视现在在播的就是赵雅芝的《新白娘子传奇》,正演到端午节许仙给白娘子喝雄黄酒,白素贞一闻到雄黄味道就脸色一变,道“官人我喝不得”,许仙执意相劝 正看得入迷,茹妈妈端了两杯饮料过来,一杯黄色一杯透明,她一边笑着说“渴了吧?”,一边把黄色那杯递给张来时,张来时受宠若惊地接过。 茹秀蔓犹豫地望了她一眼。 茹妈妈瞪了她一下,转而和蔼可亲地说道:“时来啊,这个是从菲律宾进口的芒果打的果汁哦,你尝尝。” 张时来小心地抿了一口,心道难怪,这味道好奇怪。 茹妈妈一直看着她,也不离开,似乎是想等她喝完把玻璃杯拿回去。 张时来也不敢怠慢,两口就把一杯喝完了。 电视里正演到白素贞喝了雄黄酒,一手按着太阳穴,一手扶着胸口,半趴在桌上。 奇怪电视剧里的情绪怎么好似透过屏幕传到自己身上一样 大脑晕晕乎乎地,张时来掐了一下自己大腿,不能睡,现在还在别人家里呢 但是,眼皮实在睁不开了 张时来是被痛醒的。 下身一阵撕裂的疼痛清晰地通过神经传递到她大脑里 好重,喘不过气来 好黑,怎么不开灯 她忽然瞳孔一缩,极其惊恐地发现自己身上竟然压着一个人! 是一个男人! 她拼命挣扎,拳头用力捶向对方,但是宛如砸到一块钢板上,对方纹丝不动。 男人痴痴傻傻地嘿嘿笑着,“老婆,嘿嘿,老婆” 张时来越是用力挣扎,男人越是用力进入她,粗重的喘息声回响在她耳边。 男人粗糙的大手抚摸着她的身体,像是一块干树皮碾过她,刺痛,下身已经痛到麻木。 屈辱,无力,被背叛的绝望交织在一起,成了张时来一生挥之不去的噩梦。 后来,张时来才知道,那个侵犯她的男人就是茹秀蔓的弟弟,茹泰丰,茹泰丰是弱智患者,只有七八岁小孩的智力水平。 茹妈妈生茹泰丰的时候难产,茹泰丰的头无法正常出来,憋得满脸通红才勉强出来。 而茹妈妈也因为那次难产身子坏了,不能再生育,茹妈妈娘家势力比较大,茹爸爸就是依靠她娘家的帮助发展事业的,所以不敢离婚。 可是家里的事业肯定是要男人继承的,最后他们想了个折中的方法,就是给茹泰丰娶个媳妇,然后赶紧抱孙子,趁他们还年轻,可以等孙子长大。 但是,不管他们多富有,正经人家的姑娘一听到茹泰丰是弱智就吓得远远躲开了,不正经的他们又瞧不上。 好不容易才寻到一个没背景长得好看又干净本分的农村姑娘—— 也就是张时来。 诱哄她吃下迷药,晕了过后就送到吃了春/药的茹泰丰房间里,剩下的事,几乎完全和老两口的计划一模一样 90年代,当时的姑娘还很注重名节,即使被人侵犯了很可能也要和强/奸犯过一辈子,因为父母觉得“丢脸”。 所以茹爸爸茹妈妈隔天就恬不知耻地去了张时来二哥家提亲,张雨顺知道这个消息差点没气晕过去! 当即抄起板凳往这俩狗东西身上砸,她二嫂挡在前面,哭哭啼啼,“事情都这样了,你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时来考虑啊,黄花闺女失了清白还怎么嫁人啊” 最后张时来的爸爸从农村赶过来。 张时来那时身子还弱着,在床上微弱地喊了一声“爸”,她心里突然燃起一丝小小希望,也许她大男子主义的爸会给她做主 万万没想到,她爸反而眼一瞪,胡子倒竖,“你还有脸叫我爸?我这么会生出你这种不知廉耻的女儿?” 张雨顺气得浑身颤抖,“爸,你知道五妹她受了多大委屈吗?她根本就不是自愿的!” 她爸张国山接下来的话更是冷漠,“什么委屈?当初我就让她不要出来打工,打什么工,在家里找个人早点嫁了,本本分分地相夫教子不好吗?自己出来鬼混落到现在这个地步还要他妈的老子来擦屁股,真是祖宗十八代的脸都被她丢尽了!” 他犹在气头上,“现在人家愿意出一万,还不要嫁妆,她还不愿意嫁,要去告?去哪里告?告了老子一分钱都拿不到光养个嫁不出去的赔钱货了!” 一万,在当时无疑是笔不小的数目,差不多是他们全家人好几年的收入总和。 张时来只觉得心像被冻成一块,然后被重重一锤锤地敲碎痛彻心扉,似乎就感觉不到痛了,因为人已经麻木了。 她绝望地笑了笑,“好,我嫁。” 张时来后来听说,二哥和父亲断绝了父子关系。 后来她又听说,二嫂回了娘家。 再后来,她结婚的时候,二哥远远地在人群里望着她,她穿着当时最新潮的国外传来的白色婚纱,身边的男人呆呆傻傻还含着手指。 二哥,这个一米八的汉子,从小到大不知道为弟弟妹妹挡了多少打骂从没有哭过的哥哥,默然地c无声地留下一行泪。 茹秀蔓也在人群里,泪流满面,周围的人惊异地看着这个在婚礼上哭花了妆的新郎姐姐。 茹秀蔓看着张时来,张时来穿婚纱的样子,和她想象中一样好看。 张时来看着她,微微张开嘴,上下嘴唇轻动,没发出声音。 茹秀蔓看懂了她的口型。 张时来在说, “我恨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重生 变大变小真的奇妙 张时来嫁了的第二年,茹秀蔓分配到当地一所初中教书,没多久就和她父母的合作伙伴向老板的儿子订婚了。 “等等——”正沉浸在上辈子的记忆中的21世纪张时来表情一凝。 她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向系统默问道:“那个茹秀蔓是不是最后嫁给了向老板的儿子?后面是不是有个孩子?” 系统毫无感情地回答,“是。” 张时来咬牙切齿,“那孩子是不是叫向子恒!” 系统似乎也有点惊讶,“对,宿主你这么知道?” 张时来呵呵了,哦哟,自己也是ri一牛了,连着两辈子被一对母子害死,这特么是业债吧! #上辈子原来是渣男男友他妈的搞姬对象怎么破# 这他妈的是真的他妈的。 张时来看完视频,虽然内心微微有些波动,但主要是还是想吐槽前世的自己实在太蠢了,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啊! 你一个没背景的小角色,人家突然对你这么客气,还察觉不出有异真是蠢到家了! 还有上辈子的渣爹都这么渣了,上辈子的自己还巴巴地献身去换彩礼钱给渣爹,这不是正遂了渣爹的愿望嘛! 而且还有那个茹秀蔓,啧啧,一看就是个老司姬,撩发c送百合花c帮忙剥蟹c睡一张床c主动入怀这特么都可以出一套姬佬教学手册了好吗!段位至少黄金!还好自己是直女! 想到这里,张时来果断一挥手,算了别看了,后面肯定是上辈子的自己怀孕了,生孩子前尝试自杀,然后就落到现在这个地步了! “确认结束读取记忆吗?” “确认!” 张时来回到“前世之旅”的体验里,她现在正附身在怀孕以后尝试自杀被救下的上辈子的自己身上。 旁边那个女人,应该就是茹秀蔓了。 张时来正想毫不留情地痛骂一下这个渣女,忽然腹部一阵剧痛,额头沁出冷汗,她虚弱地开口,“你c你” 茹秀蔓见她不对劲,也慌乱地起身,焦急万分地喊人,“爸!妈!时来好像要生了!怎么办怎么办” 张时来躺在床上,疼得死去活来,满头大汗,如果说被锤子砸是一级疼,这特么妥妥十三级海啸啊! 她晕过去之前满心只有一个念头:圣母玛利亚耶稣玉皇大帝如来佛祖啊,ballball你们让男人来生孩子吧!我可以全款买房写他名字孩子还跟他姓!!! 等张时来回过神的时候,她又到了那个火柴盒空间里,系统的声音适时地响起—— “委托人上一世在之后就难产而死了,临死前怨气太重,即使喝了孟婆汤也无法消去怨气,所以被我们选中作为“骚年快干了这碗孟婆汤”系统的第一位委托人,然后这一世投胎后的你,就成了宿主。” 张时来默默吐槽,系统你是怎么毫无波动地说出“骚年快干了这碗孟婆汤”这种骚气的话的啊! “主线任务已刷新,请宿主点击任务面板查看。” 刚刚那块墙壁上浮出的人物属性卡片此时变更为任务属性卡片。 主线任务0/1 任务描述:重生到上辈子的自己身上 任务奖励:生命值200,感激值50,怨气995/1000(一5)。 任务类型:一级任务 宿主权限:一级 (注:生命值和实际生命按10:1天的兑换比例,感激值可以用于在系统商店里兑换奖励) “点击卡片下方的翻页选项,可以查看自身属性和系统商店等。” 张时来好奇地点了一下,卡片立刻重组,换成了自己这一世的人物属性。 姓名:张时来 生日:1999年八月十七 忌日:2018年七月初七 籍贯:抚南省楚兴市雨花区 家庭关系:父母,独生女 体貌特征:身高160,娇小可爱 智力:113(90为正常人智力水准) 情商:75(满分100) 力气:2(满分10) “喂喂喂,为什么我这辈子的属性竟然和上辈子那个傻子差不多啊!” 张时来不满地嘀咕。 自己智商怎么会才113,这系统肯定有问题! “本系统容错率小于002。” 系统似乎听到了她的内心一s,冷漠地戳穿了她自欺欺人的想法。 张时来恨恨地使劲又戳了一下翻页键,这一页显示的是系统商店。 !!! 谁能告诉自己,这满页的?????是什么? “代表这些东西你没有权限查看。” 行叭, 呵呵。 系统打了个巴掌又给个甜枣,“不过在两种情况下宿主可以查看,一是权限达到相应级别;二是遇到危急情况需要使用的时候,系统提供借贷业务,利息率按02/天计算。” 02/天,假如她借1000感激值,那么,那么每天需要归还的就是2,好像还可以? 张时来哼了一声,又翻开下一页,一看到这一页的内容,张时来不由得眉心打结,叹了口气。 这—— 安全责任条款承诺书是从哪里乱入的啊喂!!! 第一条:我们承诺,如果您重生成猪,我们会把您从屠宰场救下来的。 哈喽?! 系统无视她的咆哮,“作为一个合格系统,在投入使用时,我们当然要征求宿主的同意,希望宿主认真阅读后在下方按下大拇指,我们会读取指纹,确保承诺书的有效性。” 系统淡淡道:“如果不签承诺书,很遗憾,我们不能将你送入重生系统,你可以右拐走投胎道。” “不过,”系统补了一刀,“去人道投胎的已经排到385094位了。” 好的,算你们狠:) 张时来又仔细阅读了一遍承诺书,发现最底下一条写的是: “我们承诺,当宿主完成全部主线任务的时候,可以回到原世界;如果宿主不能完成主线任务,任务结算的生命值将以5:1的比例换成感激值,宿主在系统商店兑换的奖励投胎后仍然有效。” 反正真实世界的自己都被车撞死了,这样一看好像不亏,而且兑换的奖励重新投胎以后还能用张时来欢天喜地地按了手印。 张时来同学好像忘记了,重新投胎以后她现在的记忆都会被消除,到时候压根不知道有这个系统,更别提用系统的奖励了 但是至少现在这一刻,张时来还是抱着自己赚大发了的美滋滋的想法。 所以智商113可能真的有水分 系统的语调微微上扬,“欢迎使用“骚年快干了这碗孟婆汤”系统的子系统重生系统,进度加载10/100” 一道白光闪过,一阵失重感袭来,张时来无力地吐槽:喂喂,我还没看完其他的卡片啊 客服呢!我要投诉这个系统的服务态度!!! 泷山市泷阙县张家村,如果从离得最近的离虫镇出发,也要走大约十几公里的小路c再翻一座山才能到达。 张家村实际上是坐落在山坳里——泷山和回首山之间间隔的平地上。 一条蜿蜒小溪在村子里弯弯绕绕,清浅透亮,人可以直接饮用,喝完还有回甜,让人砸吧嘴。 从村口再往上走,是一个堤坝,拦着一个池塘的水,不清楚是什么时候建成的,最早可以追溯到明朝时期这里似乎就有了这个蓄水塘,不知名字,村里人对它的称呼就是简单的张家塘。 如果以俯视的角度则可以看出,堤坝并不是常见的直直划分过去,而是呈现一个奇诡的曲线形状;堤坝为界,堤坝的左边是接近半圆形的蓄水塘,右边是耕种的土地,也是半圆形的;两边合在一起看就宛如一个阴阳太极图。 更稀奇的是,按理地里应该会杂草丛生,但在半圆形土地的边缘寸草不生,光秃秃一片,和周围明显区分开来。 闲话暂且按下不表。 眼下张时来在降落的过程——不,应该说是重生的过程里,脑海中涌入的图像和介绍就是上述的形容。 张时来却没心情关注外界了。 似乎是一下猛地撞在了什么东西上,疼得她龇牙咧嘴,紧接着是一阵钻心的疼痛——打个比方,十八层地狱里有一种酷刑,叫刀山地狱,亵渎神灵者死后要脱光衣服,赤身露体地在刀山上滚一圈 张时来现在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全身每一处都承受着撕裂的痛苦,想象一下,刀子穿过你的皮肤直接把用刃尖戳进你的骨头里搅啊搅 张时来咬牙切齿,疼得不由得发出了低低的呻/吟声。特么的可算知道自己为什么是第一个宿主了!!! 这基本上跟再死一次也没什么区别了! 冰凉的一阵湿意通过神经传入张时来的大脑。 她冷得一个激灵睁开眼睛。 眼前是一个破旧昏暗的老式木房子,阳光透过报纸糊的窗户照到主梁上,灰尘在阳光里上下起舞。 房间里的布置很简单,一张桌子,一个凳子,一个柜子,柜子表面贴着全身镜,仅此而已。 嗯所以谁能告诉她,眼前这个小屁孩是谁?! 好吧~~其实也不算是小屁孩,年纪大概是九岁十岁的样子,丹凤眼,鹅蛋脸,鼻梁高挺,薄唇,看上去倒是个美人胚子。 只是太瘦弱了,穿着一件白色棉麻上衣,黑色棉裤,衣服空荡荡的晃着,这么丑的一身居然生生被她穿出了一点仙气。 美人胚子的皮肤是那种病人长期不见天日的白,白得几乎近乎透明,在冷风里看上去风一吹就会飘走。 然而美人胚子此刻正坐在一边,双手捧着水,面无表情地往自己脸上浇。 所以按照这个体位(大雾),自己现在应该是张时来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圈,很快意识到自己正躺在床上。 她刚想起身,却发现全身酸痛,她只好向小屁孩求助,“小朋友——” 等等!!! 谁能告诉她她她的声音为什么变得这么萝莉了??? 张时来颤抖着把自己的手伸到眼皮子底下哈喽朋友这双细小的手是谁的啊喂!!! 她极其费力地想撑起身来,然后就看见她刚刚心里默默叫人家“小屁孩”的美人胚子伸出手拉住她,稍微一用力就把她拉了起来。 张时来心里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她还没来得及道谢就赤脚跳到水泥地上,一口气噔噔噔地跑到全身镜前。 呵。 在镜子里此刻的张时来大概只有镜子的二分之一高。 张时来估计了一下,最多一米出头,六七岁的样子,又瘦又小,面色蜡黄,跟小萝卜头似的,一看就是长期营养不良的后果。 张时来欲哭无泪,这坑爹的系统,不是说只要复仇虐渣吗?怎么还从小开始培养的?以为是培养荆轲重新刺秦王吗?!! 偏偏那美人胚子还不识趣地走过来,低头冷淡地问了一句,“家住哪里?我送你回去。” 家?张时来一下愣住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回家 熊孩子の克星! 张时来突然意识到,眼前这个美人胚子说的竟是字正腔圆的普通话。 按道理,在这样一个贫穷的村子里,美人胚子看上去充其量十岁左右,即使上了学也不可能会有这么标准的普通话,除非除非她不是本地人。 正发愣着,耳边忽然响起系统的声音—— “恭喜宿主,一级主线任务[重生]已完成,获得生命值200,感激值50,怨气一5,请继续加油,再接再厉。” 这样就完成了? 看来也不是很难嘛张时来正沾沾自喜地想着,突然感觉头顶被揉了一下——嗯?!! “你怎么了?” 原来美人胚子见她似乎在发呆,好奇地揉揉她头顶。 少女音如清泉叮咚,虽然清冷却很舒服。 哼╯╰!你你你只不过是因为年龄设定比我高一点,我将来一定会比你长得高得多的多的! 张时来气鼓鼓地嘟起嘴,倒是蛮符合她现在的年龄设定。 她没好气地在心里问系统,“下一步该怎么做?” 系统的提示也很简单,“回家。” 回家,哦。 刚刚美人胚子就问过一次,然而自己当然一定以及肯定不知道啊! 系统你好歹给个地图吧?! 高德也可以啊!!! 系统也很爽快,“50感激值,提供一次地图导航功能。” 你怎么不去抢?!! 张时来眼珠子一转,心里有了主意,笑得甜甜的,仰着脸望着李韵传,“姐姐~你知道张家在哪里吗?” 系统:如果没记错的话宿主你重生前是十九岁的女大学生来着 张时来:你再说~人家就拿小拳拳锤了你的主机~哦~_ 美人胚子低头看她,一本正经地回答她:“这里是张家村,大部分都姓张。” 张时来: 好半天,她才从记忆里翻出一个名字,“那张雨顺家你知道吗?” 张雨顺就是她二哥。 美人胚子点点头,沉稳道:“我带你过去。” 一路上经过的人家和张时来“前世之旅”体验里看到的房子截然不同。 当时张时来看到的是一围砖瓦房,高大坚固,可现在看到的几乎都是土坯房,铺着茅草勉强算是屋顶,薄薄一层,看上去摇摇欲坠。 墙也很矮,人稍微一蹬就可以扒上去。 隔一家就立一根电线杆子,树干上拧着白色像碗一样的东西,用来固定电线。 她俩出来的时候,太阳才刚出来,天色微亮,伴随着断断续续的鸡鸣,村里的人也三三两两地出门了。 天气很冷,张时来穿着丑不拉几的花棉衣黑棉裤都觉得寒气透过裤子传到身上。 一路上,张时来使出她在班里当团支书时忽悠同学去团日活动时的劲儿,厚着脸皮跟美人胚子套话,一路上姐姐姐姐喊得那叫一个没节操 原来美人胚子大名李韵传,张时来坏心眼地故意读成“晕船”,李韵传还耐心地纠正她的读音——正确读法是“ chuán”。 张时来觉得这个小孩性格倒蛮有意思,正经到有些天然呆。 李韵传和她之前猜的一样,果真不是本地人,是泷山市区人,和父母一起过来的;今年十岁,家里父母都不在了,就剩她一个。具体原因李韵传不愿意说,少年老成地叹口气,“你还小,不会懂的。” 21世纪十九岁大学生张时来: 到一栋土坯房门前,李韵传忽然停了步,“你家到了。” 张时来上前一步走到门前,门环高过她的头顶,垫脚才能够到,她重重叩了叩,没人应门。 “嘎吱——”,李韵传一下推开门走了进去。 好吧,这个年代居然还真是夜不闭户。 突然!从身后传来一股推力,刚刚跨过门槛的张时来不由得身子前倾向前直直倒去! 走到前面的李韵传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一样,竟然及时地转过身,一下接住她。 所以整个画面看上去就像是张时来主动扑到她怀里 从背后传来一声“哎”的可惜声,张时来羞臊得从李韵传怀里出来——她倒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觉得自己一个心理上快二十岁的成年人差点在小孩儿面前摔倒太丢份了。 她恼怒地转过身,寻找声音的源头,就看见了刚刚那一推的罪魁祸首——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 很瘦小,年纪看上去和她现在差不多,和她有几分相像,眼睛黑亮,一看到张时来转过头,立马吐舌朝她做了个鬼脸,然后飞快地跑开。 张时来这才注意到,小男孩竟然还背着一背篓的草蔓枝叶。 李韵传见她已经到家,细声细气道:“既然你到家了,那我就先回家了。” 张时来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没想到自己重生竟然没直接落到自己家,反而是被个小朋友带回来的 李韵传似乎看出她的想法,一字一句认真道,“以后你还可以去村口那边找我的。” 她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如果我不在那里,那就是在大队书记家里吃饭。” 这年头的大队书记居然还负责照顾孤儿吗?! 李韵传没听到她的内心一s,转身离开了。 张时来又将视线放在眼前的景象上,说是土坯房,其实也有好几间。左边的房子明显更惨一些,造型简陋,而且墙壁上歪歪扭扭有很多裂缝,看的人心惊肉跳的。 右边不仅没有裂缝,占的空间也比左边多多了,整个布局看上去像是一个左臂萎缩的人,露出空荡荡的袖子。 张时来状若无意地瞥了一眼左边屋子的门。 门微微开了个缝。 她装作没看见,自顾自地环视院子,院子里有个石头,里面被凿出一个正方形凹槽,不知道是用来干什么的。 院里还有棵大树,树叶都掉光了,只剩下光秃秃的枝丫。 泥地上还有几只鸡大摇大摆地走着,不过基本上都是母鸡,公鸡似乎不在外面。 张时来正在思量着这家的经济状况,猛不丁感觉有个黑不溜秋的东西朝脸上飞过来,她下意识往旁边一躲,险险避开! 那东西掉到地上,“啪”地一下碎成几块。张时来走过去一看,好嘛,那玩意儿竟然是炭灰揉的泥球! 张时来一下火了,呵呵,她猛一下推开刚才露出一个缝的左边房门!就看见那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脑袋后缩,把手背到身后,竭力露出一副“不关我的事”的表情。 张时来眼尖,早在进门的时候就看见他乌漆嘛黑的一双手了,她正想拎起这熊孩子好好教训教训,可猛一下才想起自己现在也是小孩,单打独斗还指不定谁教训谁呢! 不过,对付熊孩子,张时来自有方法。 她先是做出好像真找不到罪魁祸首的样子,在屋子里东转转西看看顺便打量屋里布置。 屋里比她回忆里的更穷,一间小小的屋子里,挤着两张床,一张大点的正对着门,一张小点的靠着左边的墙。 大床上的被褥是暗红色的,张时来猜测这可能是喜被,就是这家人结婚时盖的,不知道盖了多少年,成了现在这种暗沉沉的颜色;小床更可怜了,只有白色泛黑的棉絮,而且她仔细一看,嗬,连个床板都没有,底下竟然是三条长木凳拼在一起! 至于家具,貌似就一个笨重的木柜,一张桌子,和几张长木凳——哦,对了,还有这个乌漆嘛黑的应该叫灶台的东西?上面通着一个排烟管,从墙壁伸到外面。 墙上挂着锅和筷子,显然,这个家是不会有单独的厨房这种配置。 张时来在心里哀叹一声,这种地方居然能住人? 她本来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小姐,想到接下来要在这鬼地方不知道待多久做任务,自然郁郁了。 熊孩子见张时来不搭理她,又起了坏心,从背后慢慢靠近她,打算继续实行刚刚没完成的让张时来摔一跤的计划。 一步 两步 熊孩子蹑手蹑脚地靠近 然后猛地往前一推! 就见张时来侧身,接着一个横扫腿,熊孩子刹不住车又被猛地一绊,“啪”地一声就重重摔在了地上! 熊孩子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可是身体比他更早意识到疼痛,火辣辣的疼痛从额头传到大脑神经,眼泪立马就在眼眶里打转了! 幸好地上没有什么尖锐东西,要不然熊孩子可能还要见见血了! 熊孩子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张时来,似乎想说什么,就见张时来飞快地从地上也抹了两把灰到头上,然后做出了一个熊孩子更加无法想象的事—— 她竟然使劲掐了自己一下,然后哇哇大哭起来! 熊孩子也一脸懵逼,随即反应过来,跟着嚎啕大哭起来,两个人的哭声震得屋子都抖了两抖。 外面的大人听到声音连忙跑进屋里,是个三十来岁的女性,脸上有沧桑的痕迹,但是和前世记忆里那张“母亲”的脸一重叠,还是要年轻漂亮不少,甚至可以说是风韵犹存。 张时来读取记忆的时候顺便也看过“母亲”的资料,叫陈锦苏,名字意外地好听。 一听见陈锦苏走近的脚步声,张时来立马改变了策略,开始小声抽泣c抽抽搭搭的。 因为她心理上已经是成年人,自然知道成年人其实最不喜欢那种嚎啕大哭c尖厉的喊叫,所以她哭得梨花带雨,只是呜咽着不说话。 她本来五官就生得非常好看,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同样是一个家的孩子,她比那个熊孩子白了不少。 所以当她睁大泪蒙蒙的眼睛望着陈锦苏的时候,陈锦苏那颗被生活磨得粗糙麻木的心竟然软得像一滩水,也就是21世纪俗称的“萌化了” 她连忙抱起坐在地上的张时来,用手给她擦眼泪,还温声细语地安慰,“小五乖,小五不哭了啊~妈妈帮你教训四哥!” 随即凶了一声还懵逼地躺在地上的熊孩子,“还不起来!衣服搞脏了等会自己洗了!天天就知道欺负你五妹,罚你今天早上不许吃饭!” 熊孩子一听更不干了,又哭又闹,简直要把屋顶都掀翻了! 陈锦苏被他吵得更是心烦意乱,弯腰轻轻放下张时来,柔声道,“小五乖,别哭了啊~” 张时来揉揉眼,似乎在擦眼泪,然后乖巧地点点头。 陈锦苏随即沉着脸从灶台边抽出一根细竹鞭,熊孩子一看到那竹鞭就吓得魂飞魄散,眼泪鼻涕一起流,“妈妈c不要打我错了,错了!” 陈锦苏不为所动。 所以最后以熊孩子被抽得屁股开花为结局。 并且熊孩子还没吃上早饭。 张时来一边喝着红薯粥一边瞅着站在桌子边仇视地盯着自己的熊孩子,一脸云淡风轻~~ 她刚刚才从陈秀云那里成功套出了话,熊孩子其实也是有姓名的,叫张民安,是她的龙凤胎哥哥,比她就大了十几分钟。 她这个四哥打小就是村子里的小霸王,拔鸡尾巴摸狗屁股这种事可没少干。 她家目前是五个孩子,大姐刚嫁出去,二哥今年十五快满十六,小三还没出生就夭折了;剩下的就四哥和她,都是六岁半,还有一个还没断奶的小六妹。 张时来眼珠子转了转,这家里人也太多了,难怪越过越穷。不过按时间算,现在应该是81年年末,计划生育应该没两年就要开始实行了,总之到时候绝对不能让这个家再多人了。 她刻意加快吃饭的速度,因为农村事情多,如果吃饭的人速度慢了,那收拾碗筷的人就要等很久。但她好歹心理是个成年人,所以即使加快速度,也没有让粥撒出来。 而且吃得津津有味,一点也不嫌弃。 熊孩子在一边有些疑惑,红薯粥他们天天吃,他吃得都快吐了,小五以前也不爱吃,怎么今天吃得这么香? 张时来这倒没有作假,她是真的吃得很香。因为她以前一直在城市,最多就吃过两次烤红薯,红薯粥她可是第一次吃,自然觉得新鲜好吃。 陈锦苏看着她的动作,脸上露出笑容,还给她又舀了一勺米粒比较多的粥。 熊孩子张民安在一边看得惊了,因为记忆中妈妈从来没这样对他笑过,而且那可是白米啊,一锅粥里能有多少白米?浓稠一点的早给爸爸和哥了,剩下就那么一点还都给了小五他心里又是妒忌又是怒火中烧。 因为陈锦苏每天除了要跟着生产队的一起上工,早上起来还要喂猪砍柴做饭,晚上还得回来洗衣服照顾孩子,孩子还不省心尽给她惹麻烦。别说是她一个娇小的女性,就是铁打的汉子也遭不住日日这样劳心劳力。 所以张时来如此乖巧可爱,对比旁边顽劣把身上搞得脏兮兮的四儿子,她的心就慢慢偏向小五了。 毕竟她家并不是只有张民安一个儿子,还有个非常懂事的二儿子张雨顺,才十五岁就能挣九个公分了。 这不,天不亮张雨顺就和孩子他爸一起去山上挖药材了。 吃过饭,张时来又乖巧地把碗重在一起叠好,筷子收好。 陈锦苏笑了笑,把碗收好装在一个旧木盆里端了出去。 熊孩子可算逮着机会了,上前一步抓住张时来,他个子不大可力气真不小,眼睛里全是凶狠,正要朝张时来挥拳头—— 张时来不慌不忙,她先甜甜地喊了一声“四哥~”,接着道: “你想不想让全村的小孩子都喜欢你把你当老大?就像刚刚妈妈对我那样好?” 这个诱惑对于成年人来说可能简直不值一提,但是对一个六岁半小霸王男孩来说,那诱惑力堪比十根棒棒糖! 张民安犹豫了,刚刚小五三两下就能让妈妈对她这么好,也许,她真的可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孩子王 你服不服 熊孩子很快领着她去见村里同龄的孩子。 张时来又发挥了一通她忽悠人的本领,一看到大黄狗就一脸害怕地喊四哥保护我(当然她也确实害怕),叫得张民安心花怒放,凶狠地一跺脚就把那条狗赶走了。 张时来早看出来了,张民安这熊孩子属于极其需要存在感和肯定的人,本性不坏。因为这个家的孩子多,大人也忙,所以没有人注意他的感受,他就只能通过调皮捣蛋来吸引大人的注意力。 张民安似乎很享受保护者的地位,说实在的,他今天刻意欺负小五也不完全是因为他皮,还因为他感觉小五今天怪怪的 虽然他这个年龄还不能理解身体还是那个身体,灵魂却换了个芯子。但他还是敏感地发现以前总是畏畏缩缩有些怯懦的小五今天竟然背挺得直直的,还交到了新朋友,一个好看的大姐姐,大姐姐对小五还很亲切的感觉。 要知道,小孩六七岁的时候,都会本能地想亲近比自己大几岁的大孩子,但是大孩子一般瞧不上他们,所以小五能和大姐姐一起让张民安可眼馋了! 想到这里,张民安又有些垂头丧气,村里同龄的小孩都讨厌他,都不和他玩,导致他只能成天遛鸡摸狗。 尤其是那个小胖,是大队书记的小儿子,平日里就飞扬跋扈的,撺掇着大柱c二柱,狗蛋和狗蛋妹妹妞妞一起孤立他,天天欺负他! 就说今早,他很早就起来帮妈打猪草,妈背大背篓他背小背篓,路过小胖他们的时候小胖趁妈不注意往他背篓里扔了坨狗屎,他回去才看到的,恶心人不算,好些猪草都不能要了。 张时来耐心地套出以上信息,眼睛滴溜溜转。第一反应是震惊,没想到早上看到这小孩背上的一背篓居然是猪草?是给猪吃的东西吗? 另外,那个小胖看来是几个孩子里的主心骨,也就是使坏的主儿。 张民安很快把张时来带到小胖他们做游戏的地方。 几个小屁孩正在一棵大榕树下玩地雷爆炸。 四个六七岁的小男孩,一个五岁的小女孩。 就是小屁孩们通过猜拳决出一个追的人,其他小屁孩就是逃跑者。 一开始大家要围在一起唱一首儿歌: 走走走, 走进地雷区; 走走走, 地雷要爆炸; 快跑! 等最后一个“跑”字出口,逃跑者立马散开,追的人就去追赶,当逃跑的人被捉住时,可以立即蹲下,大声说:“地雷”,追逐者就要停下来追其他人,另找目标。 而“地雷”只能保持不动等其他人拍他一下并大喊“爆炸”,才能被解救,继续逃跑。追逐者只要追到一个人就赢了,然后被追到的人当下一轮的追逐者。 游戏感觉像是抗战时期流下来的。 小胖果真名不虚传,体型大概有两个她四哥大,个子也高了一头。显然,无论在多穷的年代,总有特权阶级能把自家孩子喂得浑身流油。 这局是一个瘦小的小眼睛男孩当追逐者,小胖体型大跑得慢,眼看就要被捉住了,小胖突然恶狠狠地打了一下小眼睛的手,“不准捉我!” 小眼睛瑟缩一下,悻悻地转身追其他人了。 张时来站在一边,看得叹为观止,马老(名克思)说的对,原来意义上的政/治/权/力,是一个阶级用以压迫另一个阶级的有组织的暴力。 张民安却是一副见惯不惯的样子,哼了一声,模样有些傲娇。 “喂—那—边—的—人——” 张时来用一种她认为极其傻哔的姿势,也就是双手做喇叭状放在嘴边大喊,不过现在反正她是小孩,人不傻哔枉少年不是? 果然,小胖第一个转过头,有些敌视地盯着张时来旁边的张民安,两小屁孩之间火花四溅,眼看就要打起来了。 张时来笑眯眯地,“小胖哥哥,我们打个赌好不好?” 小胖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眼前这个女孩会这么说。 她想干什么? 小胖有些警惕,“什么赌?” 张时来依旧是笑得甜甜的,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就赌我哥能在三招之内让你求饶,你输了就要让我哥当老大。” 小胖先是不敢相信,随即暴怒,这个女孩子胆子也太大了,竟然敢当着其他孩子的面挑战他的权威! 他抡起肥厚的巴掌就想往张时来的小脸上招呼,张时来下意识往后躲了躲,却没想到一股力一下把她往一边猛地一拉! 是她四哥。 张民安上前一步,小小的身子挡在张时来面前,脸上隐隐有怒气,“不许欺负我妹妹!” 张时来诧异,没想到这小孩还挺仗义。 张时来躲在别人背后更是有恃无恐,在一旁还嫌不够剑拔弩张似的添油加火,“小胖你不答应的话就是怕了,哈哈哈哈小胖胆小鬼,胆小鬼小胖!” 系统:宿主你确定要这么作死吗疗伤剂200感激值 张时来呵呵一声:山人自有妙计~ 小胖果然中了激将法,怒气冲昏头,“好!赌就赌!” 小胖倒是答应了,可要上战场的张民安心里却没底了,小胖已经七岁多了,又高又壮他曾经和小胖闹过一次矛盾,两个人拼了命地打过一次架,那次他被揍得鼻青脸肿,小胖只是挂了点彩,他回家还挨了顿妈妈的竹鞭 张时来附在他耳边嘀嘀咕咕了一会儿,又用手戳了戳他身体,比比划划,看起来神神秘秘的,不知道在干嘛。 小胖虽然懊恼自己刚刚冲动,但是想来张民安这个曾经的手下败将也没什么新招,三招内让自己求饶?自己三招把他打趴下倒有可能! 决斗开始。 风起,树叶轻轻在风中打了个卷儿。 小胖一下冲向张民安,重重的拳头眼看就要落到张民安身上! 说时迟那时快,张民安压低身子,一个侧踹向小胖的膝关节,小胖“砰”一下跪在地上! 他眼疾手快,接着又是一个横肘击向小胖胸口,小胖闷哼一声,下意识地用手捂住胸口。 接着张民安绕到小胖背后,一下摁住小胖的肩膀提起,顶膝重重击向小胖的腰部下面一个位置,小胖痛得哭出声来。张民安却变本加厉地攻击,小胖哭得鼻涕眼泪混在一起,“不要打了,不要打了我求饶了四哥四哥不要打了” 张民安这才满意地松开他。 小胖刚松一口气,张民安忽然又喊了一声,“小胖!” 小胖被他一喊,吓得差点魂都没了,裤子隐隐湿了一块,传出一股尿骚味。 妈妈啊,这个张民安是不是找高人拜师了?刚刚自己竟然毫无还手之力,尤其是最后不知道张民安打的是什么地方,他全身又酸又痛,就像是一万只蚂蚁在噬咬他的骨头一样,那个难受劲儿,当时让他喊张民安爸他说不准都会喊! “喊老大。”张民安威胁地又举起他的小拳头。 小胖被收拾了一下,用袖子擦擦鼻涕,规规矩矩地喊,“老大。” 其他几个小孩见原来的“老大”都被收拾得服服帖帖的了,立马也跟着喊老大。 张民安得意忘形,鼻子翘得老高,又指着张时来说,“大柱二柱,狗蛋,妞妞,你们跟我五妹介绍一下自己。” 活像只刚斗胜的大公鸡,摇头晃脑的。 刚刚捉人那个小眼睛男孩先介绍自己了,“我是狗蛋,七岁,”又指着旁边小脸冻得红通通的小女孩,“这是我妹妞妞,五岁。” 另外一个长得跟竹竿似的又高又瘦的男孩也乖顺地介绍自己,“我是大柱,七岁半。” 没等他说完,一个看上去鬼精鬼精的小孩立马接口,“我是二柱,六岁半,五姐好!” 这小子,要是生在抗战时代,准是个当汉奸的材料。 介绍完了,张时来清清嗓子,“大家好,你们叫我五妹就好了。” 这“大家好”的标准团支书开场白她算是改不过来了。 张时来捅了捅张民安,“四哥,我想上山看看。” 张民安对她现在别提多尊敬了,立马点头领着这支浩浩荡荡的“童子军”往山上走。 上山路上。 系统: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张时来:不当讲。 系统:那恕我直言,宿主你是怎么做到让张民安逆袭的??? 张时来笑得奸诈,还翘了个兰花指。 单从战斗力来说,张民安和小胖肯定差了不止一个level,除非张民安豁出命去打,要不然基本没有赢的可能性——不过三招之内,那也是不现实的。 但他的阵营里有张时来,小孩身体大人思维的外挂,这场胜利就是小菜一碟了。 六七岁的小孩,打架都是完全没有技巧的乱打一通,拳头经常是砸在肚子手臂这样肉比较厚的地方,即使用脚踹也是瞎踹——什么?你说踢命根子,都是男孩子,又不傻,你能踢他的他就不能踢你的吗? 所以张时来给她四哥指出的地方有三个。 一个是膝关节,攻击膝关节一般都会让人短暂丧失行动能力,对接下来的打斗占据主动优势十分有利。 第二处就是胸腔了,人的肋骨是很脆弱的,一个横肘击足以让人闷痛失去战斗力。 前两处算是常识,大部分成年人虽然不会用到,但是脑袋里都会有这么个意识。 不过第三处就比较特别了,学名腰眼穴,在腰椎第四棘突下旁开35寸凹陷处。其实张时来也只是大概知道这个位置在哪儿,因为她曾经去按摩过全身,按摩到这个穴位,那酸爽,真是谁试谁知道! 她当时只是好奇和按摩师攀谈几句,没想到这个时候派上了用处。 张民安虽然不知道他五妹现在怎么变得这么厉害了,居然真的做到了明明不可能的事! 他现在对张时来可以概括成四个字:言听计从! 山路崎岖不平,弯弯绕绕,张时来以前一个娇小姐,平时连走路都很少走,更何况是这种难走的山路刚走到半山腰,她便落到后面了。 张民安喊住了走在前面的大柱。 他和大柱不知道说了什么,大柱会意地蹲下身,张民安也蹲下来,两个人双手交叉握住,中间呈现一个菱形。 张时来第一次觉得有些懵。 张民安朝她努努嘴,“五妹,你坐上来,我们两个抬你上去。” 张时来闹了个大红脸,自己好歹心理年龄是成年人,怎么可能让两个小屁孩抬自己! 更何况五岁的妞妞都能自己走上去! 她摇摇头,想了想,往旁边的树林子里走。 张民安忙喊住前面小胖几个人,亦步亦趋地跟着张时来。 林子郁郁葱葱,张时来弯下腰,正准备捡根粗点的树枝勉强当个拐杖,突然“嗡嗡”——一只蜜蜂飞到了她眼前! 张时来吓得啊地一声! 张民安两步跑过来,拿根木棒挥了两下就把蜜蜂赶跑了。 小胖他们也跟了过来。 张时来歪歪脑袋,又露出那种干坏事前的笑眯眯神情,“大家想不想吃蜂蜜?” 蜂蜜?那可是极好的东西! 可这年头连白糖都极少,更何况是营养价值很高的蜂蜜?! 几人面面相觑,朝张时来投去疑惑的目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童子军 社会你时姐,人狠戏还多 小胖他们都是一副不可能的表情。 “不过,”张时来又慢悠悠道,“我们先上山吧,后面准备好了再过来。” 她眼尖,刚刚看到蜜蜂被四哥打走以后就往一棵矮树那边飞,矮树上上挂着一个蜂巢。 要想取蜂蜜,别的不说,保护措施肯定是要做充足的。 像他们这样六七岁的小孩,不需要照顾也做不了重活,正是满山坡跑的年纪,所以张时来现在的时间还是比较充裕的。 至于她为什么这么执着上山——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海吃海;张家村旁边就是两座大山,她自然要上山看看有没有什么能“靠”的东西。 钱,不是万能的;但没有钱,绝对是万万不能的。 以她家现在的情况,最多等几年后九年义务教育普及,送她上个初中,读完估计就要被逼着嫁给邻居哪家的儿子了说不定就是现在跟在她屁股后面的这帮小屁孩中哪一个! 太太太太可怕了! 张时来虽然是个直女,但是一想到要嫁给眼前这些小屁孩,然后一辈子困在这里给人家生儿子,天天在家里看娘道,她不禁打了个哆嗦。 尽早经济独立,去县城甚至市里接受更高等的教育,才是她现在的出路。而且,前世她也是到泷山市里遇见的茹秀蔓一家,所以,不管是任务需要还是她自身的需求,她都应该想办法去市里。 话说,系统你什么时候颁布第二个任务啊啊啊! 系统还是一副神秘莫测:任务更新以后会提醒宿主的。 张时来明白了,大概是需要某个触发点? 冬季的天空,干冷苍白,一路走来的枝桠都是光秃秃的,草也黄了,四下静寂无声,只有人的呼吸声和鞋底摩擦草叶的窸窣声。 一行人从半山腰继续往上翻,一路上看到不少收割完的苞谷地,即使是狭长窄小的不能种粮食的地,都被种上了辣椒,架着茄子秧,或者是棉花但是地里的作物基本上都被摘完了只剩光杆司令。 这些信息都是她从张民安那儿得到的。 张时来不经意瞥见一块地里还露出了绿油油的叶子,她无比诧异,问张民安,张民安一副见了鬼的表情——“五妹,萝卜秧子你都认不得了?!” 张时来半真半假道,“四哥我在考你呢~恭喜你——答对了!” 张民安这个小屁孩不疑有他,还美滋滋地想五妹肯定是在考他的眼力! 又走了一会儿,张时来累得直喘气,张民安一直留意着她,还不等她开口,屁颠屁颠就跑过来把张时来往背上一背。 张时来也随便他了,她是真走不动了。 又走了一会儿,旁边杂草越来越深,走在最前面的小胖忽然停下了脚步。 张民安不满地喊了一声,“怎么了?” 就见小胖弯下腰,小心翼翼地刨着什么,没几分钟,他胜利一般地举起手里的战利品——一朵灰白蘑菇一样的东西,但是形状和蘑菇又不完全一样。 张时来招手,让小胖过来。 小胖走近,张时来这才看清他手里的东西模样——肯定是某种菌类,形状像椭圆形的伞,当然现实中并没有这种伞,菌盖是灰白色的,表面绒绒的,轻轻一捏就有水溢出。 张时来有些嫌弃,刚从土里挖出来的看起来脏兮兮的。 小胖有些得意,“这个叫泪菌,我妈说了,是龙王爷看到老百姓受苦流的眼泪变的,拿来炒菜烧汤那叫一个鲜!” 张时来当然不信什么龙王爷的鬼话,但是她对这个“泪菌”很有兴趣。 首先,这个肯定是可食用的,并且按小胖的话说,还特别好吃——好吃意味着什么? 民以食为天,□□被称为“吃货国”更不是没有理由的! 好吃,意味着有市场! 有市场,那就意味着有钱! 所以,刚刚还被张时来嫌弃的脏兮兮的泪菌此刻在她眼里全变成了¥¥¥¥¥¥ 她想了想,又问小胖,“这种菌多吗?” 小胖难得有在个在漂亮妹妹面前表现自己的机会,用力点点头,语气有些炫耀,“很多的,漫山遍野都是,不过这个菌要配肉才有鲜味出来,而且很容易炒老,就不好吃了;村里也就我家能做得好吃。” 别看他们年纪小,小孩才是最外协的,这里的外协倒不是和成年人一样的锥子脸大眼睛双眼皮审美,而是指一个人给小朋友的感觉干净美好,心无邪念,小孩自然而然就会亲近。 张时来给小胖的感觉就是人畜无害c呆萌可爱。 系统:你对我的宿主可能有什么误解 张时来听明白了,这年头没有肉,都是素菜,而且有很多菜不容易炒熟,如果和着菌炒肯定要炒老,如果单炒又不够味道换句话说,这丫就是个配料! 但是,农村人吃不起肉,不代表镇里市里吃不起啊! 居然就没有一个人想过把这东西运到外面卖吗? 她突然意识到,现在是81年,十年/浩劫刚过,九年义务教育还没实行,也就是说,大部分农村人还是目不识丁的文盲,终其一生在一亩三分地里打转 但她知道,改革开放已经到来,虽然只是开了个头。可在不久的将来,农民的子女,也能接受教育,寒门子弟会通过高考鲤鱼跃龙门,接受大学教育,最终成为下一个时代的中流砥柱。 这是最坏的时代,但也是最好的时代。 哎,张时来甩甩头,可能是马哲专业学生的通病吧,动不动就时代人民天下的空谈误国,实干兴邦,还是先把目光投到现实吧。 一行人又往山上走了一段路。 一路上张时来指挥着几个小孩也捡了一路的泪菌,把几个人的衣兜都装满了,幸好这个时代衣服不注重美丑,兜都做的又深又大。 其实这个年代山上是有很多野生动物的,往大林子里走甚至还有野猪之类,蛇更是司空见惯不过现在是冬天,动物都冬眠了。 张时来听到张民安这么说,犹豫了一下,还是让大家先回去吧。反正自己这次来看就是大概看个情况,现在一帮小屁孩要真遇到饿急了的凶兽,那可能都要喂了野兽了。 下山的时候张民安又选了另一条路。 路上竟然看到了几个模糊的脚印,有点像狼脚印,张时来大吃一惊,“狼!” 孩子里年纪最大的大柱仔细看了看脚印,摇摇头,“这是狐狸的。我爷说过,狐狸最狡猾,本来它脚印和狼差不多,但狐狸怕猎人发现,就故意边走边用尾巴扫地,所以地上除了脚印还有毛刷过的痕迹。” 张时来有些好奇,她还没见过活的狐狸呢! 鬼机灵最多的二柱突然神神秘秘地凑近她,压低声音,“五姐,老人说狐狸洞里有宝贝!” 张时来嗤之以鼻,估计又是大人讲故事骗小孩的。 二柱看她不信,着急了,“五姐你别不信呀,那儿是以前的土匪窝,我爷还在旁边挖到过大洋!” 张时来摇摇头,没想到这个小山村里面鬼名堂还挺多的。 回到家里,张时来才注意到院里树下有两个男孩在玩弹珠,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张民安忽然吼了一声猛地冲了过去! 张时来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看见她四哥和那两个小男孩滚在地上,扭打在一起,准确点,是她四哥单方面被围殴。 张时来赶紧上前打算分开几个人,没想到其中一个男孩竟然狠狠推了她一下,她直接被推倒在地! 张时来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 她一下火冒三丈,特么的老虎不发威当我威猛先生啊?! 而张民安,被揍得眼睛都睁不开了,还一直不停地重复一句话,“还我弹珠,还我弹珠” 忽然,扭打在一起的几个人停下了动作。 嗯? 什么声音?! 雊(g一u)—雊—雊—— 一声比一声明亮! 两个男孩愣住了,张民安也愣住了! 瞬间从后院窜出一个小小的身影! 身影快得像一道风,张民安感觉有双小手拉住自己,对方低声喊了一句“起”! 张民安下意识一个轱辘爬起来,然后本能地跟着对方跑! 旁边两个男孩还躺在地上根本来不及反应! 就见那个身影手往后一扬,唰拉一声一把不知道什么东西就落在了他们身上! 他们定睛一看—— 是米! 珍贵的米! 电光火石间—— 一个黑影从天而降!直直地扑到他们身上! 天啊,是他家的大公鸡! 锋利的鸡喙也随之而至! 照着他们柔软的身子就狠狠一啄! 痛!从小到大都没经历过的痛! 一个男孩惊恐地喊出声来,“哥,哥你流血了!” 稍大一点的男孩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臂竟然被一啄啄出血了! 他慌乱地拍打,可鸡就是不走,反而更变本加厉地在他身上啄来啄去吃米! 他想站起来,可是发现手脚软得使不上劲,他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弟,弟!救我!” 两个小男孩也不过一米出头的身高,而身上这只公鸡却长得非常健壮,一身红羽,大红的鸡冠子,威风凛凛,让人望着就有些怕。 他弟也吓得屁滚尿流,刚刚坐起身,公鸡就转过身屁股对着他,“啪”一下拉了一泡屎在他裤子上。 弟弟哭丧着脸,“妈看到了一定会揍我的” 他哥则几乎是声嘶力竭地哭喊,“妈!妈!” 可惜大人们都上工去了,没有人会来救他。 正当他绝望之际,听见一声“咯咯咯”的声音,大公鸡似乎被吸引了注意力,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还剩一点点的米,从哥哥身上跳了下去。 哥哥抬头就看见一个比他小一点的妹妹,这不是大伯家的小五吗? 就见小五抱着只小母鸡,耐心地引诱着公鸡过来,然后刚刚被他们欺负的大伯家的小四竟然手疾眼快一下抓住了大公鸡塞进笼子里。 张时来见目的达成,便把母鸡放下,然后走过去,伸手拉起哥哥,露出一个可以说是乖巧的笑容,“堂哥,你流血了,我帮你用布包一下吧?” 以两兄弟的年纪和脑容量,完全反应不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只得被动地跟着张时来的安排走。 眼前这两兄弟就是她二叔家的,她刚刚问张民安打架原因的时候才知道的。 原来她爷奶一共四个子女,老三老四是闺女,早早就嫁出去了。 剩下两个儿子,一个是老大一个是老二;她爸就是老大的个,老二就是她二叔;因为家穷,到现在还没分家,爷奶现在五十多岁,因为他们那个年代十几岁就结婚生子了。 二叔家这两兄弟哥哥叫张正富,八岁;弟弟叫张正豪,六岁半。 合起来就是“富豪” 右边那好几间的房子就是她二叔家的。 张时来暗暗吐槽:同样是一家人,两边差距这么大,看来这爷奶也偏心啊 张时来先让张正豪进屋换条裤子,顺便拿碗装一点酒过来,这个年代农村家家户户都自己酿酒,酒精度数一般也不高,因为没经过蒸馏提纯。 她和张民安则先把他哥扶进他们家里。 张正豪虽然听不懂大伯家的小五在讲什么,但不知怎么,张时来那种笃定的语气和单纯的笑容都让他心甘情愿听对方的话。 等张正豪换好衣服急急忙忙冲出来,就看见小五轻轻柔柔地蹲着,正在给他哥挑伤口里的泥。不知怎么,张正豪竟然萌生了一种“要是受伤的是我就好了”的奇怪心态 他规规矩矩把碗递给小五。 张时来先用酒给伤口消了消毒,又把家里裁衣服剩的一小块布放在开水壶里煮了煮,凉了以后再给张正富包好虽然她并不知道应该怎么包扎。 但没见过猪跑还没吃过猪肉吗?她在原来的世界从小娇生惯养,肌肤娇嫩,而且不知怎么的,稍微一碰就会红,稍微尖厉的东西就能出血所以去医院包扎对她来说几乎是家常便饭。 包扎不管手法对不对,首先你的纱布得干净c伤口得消毒,包的稍微紧一点才能止住出血。 包完以后,张时来还风骚地打了个蝴蝶结。 张正富惊喜地看到胳膊上真的没再出血了,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所以最后的结局是,张正富张正豪不仅归还了他们偷偷拿走的张民安的弹珠,还加入了张民安他们的“童子军”,而且早把刚刚被公鸡啄的事情抛在脑后了。 打个巴掌给个甜枣的套路经久不衰是有它的道理滴~ 其实,他们也想和村里其他人一起玩的!只是他妈,也就是张时来二婶,经常东家长西家短地说人闲话嚼舌根;导致村里其他小孩子都被自个妈教育不要跟他俩玩,还连累了无辜的张民安也被排挤。 而张时来拉拢这帮小孩有两个原因。 一是和被欺负相比,当然是被拥戴更好;二是因为无论她有什么点子,以她现在这个小身板,实现的可能性都不大说服大人?呵呵,他们只会把她当做神经病! 只有小孩,天真单纯,不管她要做的事有多离经叛道都会跟着她一起,对团队中的“老大”怀着绝对的崇敬。 不要小看小孩的力量,大侦探福尔摩斯都要借助“贝克街侦探小队”的帮忙呢! 张时来眉心打了个结,现在她六岁半,再过半年就可以上小学了她真的能去上学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悲催 劝人穿越,天打雷劈! 张时来重生到前世,还是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连逃跑都跑不快的六岁半小女孩。 但在第一个早晨,她就顺利地教训了熊孩子,建立了自己的“童子军”——并且眼下隔壁二叔家的两个小孩正殷勤地把爷奶偷偷给他们的水果糖分给她和她四哥。 糖? 这个时代的糖可是稀罕东西。 虽然倒不用糖票什么,因为糖并不紧俏,农村孩子是极少能吃到的,即使过年招待客人都只有花生瓜子,一斤水果糖抵得上八两猪肉的钱!你若是只要几颗糖,供销社售货员连个白眼都不给你。 所以,张正富张正豪这俩“富豪”兄弟,也不折不扣算孩子里的富豪了。 张民安有些妒忌,悄悄跟张时来咬耳朵,“肯定是爷爷奶奶给的!” 果然应测了她刚才的猜想——她前世的爷爷奶奶更偏爱机灵嘴甜的二叔,而且,虽然她二叔比她爸小了三岁,却比她爸先成家她二嫂,最开始是媒人介绍来相她爸的,结果进了门,没看上木讷神情显凶的她爸,倒和她二叔看对眼了,很快就进了门。 她二叔家之前还生了仨闺女,十几岁就嫁人了。这年代不兴先领证再结婚,也不看法定婚龄。基本上是先在村里办酒席c放鞭炮就算女成了对方家的人了,很多人直到娃要上户口的时候才顺道把结婚证一起领了。 她二叔两口子和爷爷奶奶几乎是盼星星盼月亮才等来了这俩兄弟,老张家的命根呀,自然是爹亲娘爱爷捧奶宠的。 好在正富正豪两兄弟年纪尚小,大人每天要去上工回来还有一堆农活家务,能照顾他们的时间很少。所以张时来才能这么轻易地洗脑,哦不,是搞好关系 眼下,张时来不太关心老张家的事,她意识到了她到这个时代以后最大的问题—— 人有三急。 小腹传来阵阵响动,她也顾不得会暴露身份了,直接拉住张民安的袖子让他带她去卫生间。 哦不,在这里应该称为“茅房”。 茅房就在猪圈后面,和猪粪一起作为土地肥料。 八/九十年代,我国的化肥主要还是靠进口和合资生产的化肥,国产化肥质量不好,而且种类少;在贫穷的山村里,主要还是依靠人畜的“有机肥”。 当然,来自21世纪的重生者张时来对这些一无所知。 因此,当她捂着鼻子进到苍蝇乱飞c臭气熏鼻的“茅房”里脸色瞬间发白这种事,想来也不是不能理解的——如果用两块红砖+一个洞以及一块只能遮住一半的帘子遮挡c旁边还有猪在哼哼的地方就是所谓的“茅房”的话。 当然,和猪圈中间好歹是隔着一堵墙的。 一只绿头苍蝇似乎瞧见了张时来,苍蝇手搓了搓就扑扇翅膀朝张时来飞过来,张时来受惊一般弹跳起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了出去! 天啊,耶稣天使圣母玛利亚啊!我再也不吐槽学校的厕所了! 那里至少能冲水啊! 亲爱的系统快粗来,人家需要你!!! 系统还是冷冰冰的机械音,“宿主有什么需求?” 张时来头一次觉得系统的声音如此亲切。 “我要抽水马桶,要大床,要要冰箱沙发彩电!”张时来几乎是一口气不歇地说完。 虽然她知道这些要求根本不可能全都实现,但谈判中的传统策略就是将抬高对方的心理价位,然后再慢慢降低。 “抽水马桶并不是一套单独的设备,需要有配套的下水道,很麻烦,”系统冷静道,“不过,宿主可以升级系统空间,一级空间是二十平方,宿主可以把它改造成卫生间。” 真的可以?张时来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可以可以马上升级!” “2000感激值。” 张时来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2000??? 犹记得自己做的第一个[重生]任务奖励才50感激值! 2000还要收利息 望天,自己不会还没赚回生命值就被债拖在这里一辈子吧?! 系统适时地打消她的顾虑:“被动任务奖励50感激值,主动任务感激值按难度系数奖励依次为500c1000c2000c5000不等,触发隐藏任务更有丰厚奖励哦~” 嗯?! 这系统倒真和游戏设定有几分相似。 被动任务可以理解成游戏里找到npc然后对话,对话完就有经验值;主动任务就相当于npc又告诉你他女儿被xxx山上的xxx坏人抓走了大侠请救出我女儿,需要自己想办法去打怪,但是地址和b一ss都是已知的;至于隐藏任务,望天,就全靠人品了 张时来脑子转得很快,一下理解了系统的言外之意:任务很多种,奖励大大的有,不用担心欠款。 她正考虑着,忽然一道白光闪过,张时来发现自己又进了那个四面白墙的火柴盒空间里。 面前浮着一纸借贷协议书,张时来读了一遍,觉得没啥大问题,就印了手印,喜滋滋地和系统签了借(卖)贷(身)协议 当听到“感激值增加2000”时,张时来长舒了一口气。 面前的协议书也变成了一本厚厚的大书,封面上一行鎏金大字——“骚年快干了这碗孟婆汤系统使用指南”。 张时来试着轻轻点了一下封面,书立刻摊开,第一页还是前世的张时来的人物属性卡牌。她不停地按翻页键,书哗啦啦不停翻动,张时来眼睛一亮,按停在某一页。 就是它了! [系统空间升级栏] 空间升级里有三栏。 一栏是面积升级,平均100感激值/㎡,升级到100㎡后不知为何价格突然暴涨成500感激值/㎡ 另一栏是选择空间类型。并不像套房里卫生间厨房浴室客厅成套卖,这里是将卫生间厨房等等分割成单独的空间来卖。 第三栏是购买家具,卫生间自带抽水马桶,厨房自带抽油烟机和柜子但是卫生间里没有纸!厨房里没有柴米油盐酱醋茶!因为这些都是单独卖的 奸商啊奸商作为一个高科技产品你好意思嘛! 张时来瞄到最底下有个简易版的房屋布置图,她本想点一下放大,谁知道她点中的那块区域竟然弹出一个菜单,菜单里有三个选项: [升级] [布置] [管理] 张时来试着点了一下[升级],立马弹出另一个菜单界面: 一级(20㎡):2000 二级(50㎡):5000 三级(100㎡):10000 [未解锁] 就这么自己琢磨着,张时来升级了空间,选好了卫生间款式,还用之前任务剩下的五十感激值买了纸;成功地从一个身无分文的小屁孩转为了欠了一屁股债有了一个卫生间的小屁孩。 想想其他穿越者,哪怕是穿到女人要裹小脚灾年穷人家卖女儿的古代,哦不,我国古代哪有穷人?穿到丫鬟身上都简直是地狱模式了,个个世家大户小姐一k?最次也得是个庶女吧?如愿以偿嫁给某王爷某将军后就可以开始宅斗生一大堆包子啦! 就算跟自己一样穿到八十年代七十年代也没事呀,肯定有个富x代官x代军x代一见女主就忍不住爱上,经济问题家庭问题都不是问题,谱写一曲八零年代爱情童话!如愿以偿嫁给某二代以后又可以开始宅斗——哦,你说八零年代一夫一妻,没有妾可以斗?呸,外面那么多碧池都打着自由恋爱的名义盯着呢!再不济还有恶婆婆可以斗啊! 当然也有怀着一番雄心壮志的女主角,不是为了玩换个年代谈恋爱py,想做出一番事业。可你看看人家的金手指,有空间有灵泉还能在空间里种菜,系统甚至还能帮主角在八零年代开淘/宝店,发家致富 easy~~ 只有自己,唯一的金手指——系统,还是个奸商 不怕货比货,就怕人比人。 张时来忧桑地坐在马桶上,眼前这个和21世纪自己家几乎一模一样的卫生间,想着自己现在的处境,那本使用指南还浮在半空中。 她一想到自己以后每天还有4感激值的利息就更忧桑了 张时来解决了自己的生理需要,心念一动,又回到了现实,站在了茅房门口。 她走到前院,推开自己家门,就看见她妈已经在炒菜了,油滋滋地响,旁边放着一盆白色菌丝。 陈锦苏弯下腰,拿开灶台边一个坛子上面盖的陶碗,张时来好奇地凑过去,里面装的是红色的——嗯,这味道,是辣椒酱! 陈锦苏从里面舀了一勺到铁锅里,辣椒酱立刻在油里打转,味道呛鼻,张时来不禁后退两步。 陈锦苏见锅里冒出白烟,立刻麻利地一下把旁边的菌丝倒入锅里,“滋啦”一声,菌丝很快被辣椒的红油浸透,一阵香味从锅里飘出。 好香! 张时来不由得吸吸鼻子,她很确定,不是因为她饿了才有这样的感觉。 还在外面洗白菜的张民安闻见味儿,噔噔噔就跑进来,”好香啊! 爆炒两下,陈锦苏一个翻铲把锅里的菜铲到盘子里,她对张民安吩咐道:“去叫你二哥和你爸开饭。” 张雨顺和张国山都在“挑桶泥”。 所谓“挑桶泥”,就是冬天把用大罱(lǎn)子将塘泥挑到麦田里,再浇到麦苗上。南方种植的都是冬小麦,给麦苗盖上泥毯子,既能防冻又能护苗,还能肥沃田地。 立春以后,小麦从泥毯子里钻出来,夏天才会收获沉甸甸的麦穗,以度过青黄不接的炎炎夏日。 等到她爸和她二哥汗流浃背地回来,她二哥个子没有她印象中的高,模样清秀,还是个十五岁的少年。 她爸也比记忆中年轻很多,算是个年轻力壮的中年汉子,只是眉眼看起来有点凶,长得一般。 看来,好看的基因是她妈给的。 开饭的时候,张时来坐在板凳上,仔细打量面前这个粗瓷碗里装的白的黄的红的。呃,这几乎看不见的白米饭,黄色的是红薯她认得,红色的有点像红豆的是什么? 她试着夹了一颗送入口中,两秒以后,就听见嘎嘣一声—— 张时来哭丧着脸,吐出了刚刚的红豆一样的东西——伴随着一颗白生生的乳牙。 口里充盈着血腥味,疼痛从牙龈传到大脑神经,她用手紧紧捂着腮帮子。 什么鬼! 是人吃的吗?!! 张时来答对了,这确实不是人吃的,因为在21世纪这样东西几乎只用来酿酒和喂牲畜。 眼前这个红色籽粒就是高粱,高粱穗被捆扎成扫帚使用,而高粱可食用的部分——它的种子,外面一层硬壳,味道甘涩,蛋白质少,难以被人体消化嗯,简单来说,长期吃会便秘和营养不良 张时来木木地环视一圈,看到已经干了两大碗明显还想要的她二哥她爸,怀里抱着一个婴儿正毫不避讳地喂奶的她妈,以及按道理和她差不多大也吃不了这么硬的饭的张民安,正努力地把饭咽下去 回想起自己以前在大学食堂里挑三拣四每次都要剩下大半的白米饭,每每被食堂阿姨教育,她总是腹诽我不吃总要去喂猪的嘛怎么能叫浪费! 现在好了,自己吃得还不如猪呢 张时来不由得哀叹一声,“报——应——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蜂蜜 时姐说到做到! 除了眼前这这难以下咽的饭外,张时来很快又把目光投向桌上的菜。 只有两道,一盘她和四哥早上从山上挖的泪菌,被她妈用辣椒酱炒了,红彤彤的,连点缀的青葱都没有。 另一个就是用大碗装着的素白菜,白水煮的,表面澄净得一点油腥儿都见不到,配着一碗农村自己打的辣椒蘸水。 张时来蔫蔫地夹了一块菌,入口的第一感觉就是辣。 但紧接着——一股奇异的香味在嘴里爆开!菌的汁水饱满,爽滑酥嫩,辣椒酱也不像是普通的辣椒酱,除了咸辣以外,还带着丝丝麻,麻中却又带了一点酸意,并且沾着芝麻的香气,她甚至能感受到芝麻粒在舌苔上跳动,几种口感交织在一起,简直像在她的味蕾上翩翩起舞一样! 张时来震惊了! 这这这真是只用了辣椒酱和菌丝随便翻炒出来的?! 高手在民间啊! 而她四哥张民安则贯彻了闷声发大财的理念,吭哧吭哧地吃着,筷子几乎只往那盘菜里伸,一夹就是好几块,这小子头都快埋进盘子里了。 张时来顾着面子,心理上还是把自己当做成年人,便是只伸了两次筷子就再也没机会吃到了。 盘子很快见了底。 张民安眼疾手快地把盘子里剩下的汤汁一并倒进饭里,津津有味地拌匀,一口气又干了一碗红薯高粱饭。 80年代初农村一年四季几乎都是素菜。村里人自家一般只养一头猪,生产队的猪只能卖掉,不允许宰了分给社员,特别穷的家里甚至过年都吃不上肉。 大家吃的东西也是根据时令季节来的,春笋夏茄秋萝卜,冬天既没有温室大棚也没有冰箱,吃的都是储藏在地窖的蔬菜。 比如红薯,就是秋天在院子里高岗的地方挖个长方体土坑,大人堆在窑里,孩子往竹篮里放好红薯,一排一排码齐。 冬天到了就封窑,这样红薯就可以保存很久了。 大白菜也是封在地窖里的。 所以对于张民安这个土生土长的小屁孩来说,眼前的菜其实是非常难吃到的美味。 而张时来的二哥张雨顺,正是“半大小子,吃穷老子”的年纪,就着素白菜都吃得飞快,很快一碗又干净了。 他起身端着空碗去灶台上的木饭桶边,却又很快回来。 张时来一眼看到他的碗还是空的——显然,没饭了。 张时来眼珠子一转,一双小手捧着自己就动了一筷子的饭碗,递到她二哥面前,声音甜甜的,“我不饿,给二哥吃。” 她确实不饿,看着这饭就完全没食欲了。 她二哥一个小男子汉,涨红了脸,竟然羞臊起来,“不c不用了五妹,哥不要了。” 骚年请勇敢地面对自己的真实欲望好吗!姐不想第一天就因为浪费粮食被看穿是个冒牌货啊拜托了! 张时来内心疯狂吐槽,表面还是一副乖巧模样,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早上妈给了小五好多粥,小五不饿。” 陈锦苏看到这一幕初觉惊讶,随即又发自内心地感到欣慰,嗯,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难为小五了。 她温声道,“雨顺,你下午还要出工,先吃了吧,妈等下给小五烙个饼。” 张民安瞪大了眼睛,自己没听错吧?烙饼?!白面烙出的饼!而且妈一般会在里面加点萝卜丝和小葱,这种待遇一般只有春耕的时候下力气活才会有! 虽然妈给小五烙的饼肯定不大,但是这个待遇也足以让自己羡慕了。不过他转念一想,又喜滋滋起来,现在小五是跟着自己混的呀,等下让小五分自己一点好啦! 张时来也吓了一跳,天地良心,她这次可没打算耍心机讨大人喜欢。 张时来正打算说不用了,猛地听见“啪”地一声,桌子都抖了抖!她一个激灵,下意识转头找寻声音的源头。 她爸重重地一摔筷子,狠狠瞪了眼陈锦苏,“吃得再好还不是迟早便宜了人家?有这功夫不如给老四做!” 张时来: 她可算知道上辈子的自己为什么那么懦弱了,有这样傻x大男子主义的父亲,能长成那样都算幸运了。 陈锦苏沉默不语。 张民安把小脑袋缩在桌子下面,一双眼睛偷瞄着张时来,嘴巴开开合合——张时来看懂了,这小子是在说:“我—不—跟—你—抢~~” 她二哥赶忙出来打圆场,“爸,雷公还不打吃饭人,先吃吧,睡会觉,过会还要去坝上呢!” 她爸没好气地用鼻子重重哼了一声,碗一撂,“不吃了!” 屋里鼾声如雷,屋外陈锦苏端了洗碗的木盆,从水缸里打了水,搬了根板凳,在院里慢慢洗碗。 这期间,张时来一直扒在门边偷看她。 她注意到陈锦苏走路的时候有点奇怪——颠颠的,甚至要扶着墙走。 视线下移,张时来这才发现,陈锦苏的脚很特别——特别小,穿着一双绣花鞋。 三寸金莲?! 张时来只是听说过,却是第一次见到。 陈锦苏似乎瞧见了她,朝她招了招手,张时来犹豫着走了过去。 就见陈锦苏慢慢解开裤子系带(这个年代很少有牛仔裤,基本上都是系带束筋裤) 嗯?!! 张时来一下不知所措,虽然眼前这位是她名义上的亲生母亲,可c可那也是上辈子的自己的啊!在她潜意识里,还没有把眼前这些人当做自己的家人。 陈锦苏还在洗碗,手水淋淋的,轻轻从裤子内侧缝合的口袋里拈出一张毛票,递给张时来。 张时来仔细一看,纸币左边两个大字“贰分”,右边是一架飞机的图案,主体是绿色的。因为主人很珍惜,所以只有正中一道折痕,看起来还很新。 她也是第一次见到以分为单位的货币,犹豫了一下没有接。 这倒不是因为她嫌贫爱富,恰恰相反,张时来知道,在这个时代一斤白菜也就能卖两分钱,对于农村的孩子来说,两分钱真的不少了对于这个没什么收入的家庭来说应该很难得了。 陈锦苏见她不接,一下急了,直接把钱塞进她衣兜里,“小五,钱你好好揣着,等赶集的时候买点好吃的,”说着说着陈锦苏竟有些抹泪,“谁让你不是个带把的,女孩子一生下来注定命要苦点” 张时来垂下眼,轻轻嗯了一声,心里想的却是另一件事——赶集,那是什么? 生产队下午一般是两点开工到六点,具体收工时间看农活重不重。每个人一天的表现由队里的记工员记录,做得好的男壮年是12个工分/天,像他二哥这种还在读书的半打小子一般和女壮年一样是7一9个工分/天,所以她二哥能做9个工分其实很厉害了。 像陈锦苏这种裹了小脚的妇女在那时不少见,因为足弓已经变形,行走都费力,所以大多只能勉强拿到7个工分,少的可能只有6个。 年底的时候,生产队就会把这一年队里交完公粮后的总收入(例如多少斤谷子c卖猪卖了多少钱之类)由队里的会计核算好。 刨开各大队的干部班子及民兵c小队会计c保管c红五员c军烈属c工属(工人家属)和五保的补助公分;剩下每家一年到头能得到的就按工分/总工分比例来分总收入。 也就是所谓的“按劳分配”。 张时来用手撑着下巴,坐在小板凳上,看似在发呆,实际上正在专心致志地听着系统的科普。 系统科普完工分,顿了顿,“宿主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张时来有些惆怅,这么说,这里重男轻女也不是没理由的啊,劳动力=工分=全家人的饭碗,在生理体力的巨大差异面前,自然会产生重男轻女的想法。 一时半会估计也改变不了这种想法。 她可不会傻到打算洗脑父母男女平等,女孩也应该有上学读书的权利。 老马(名克思)说过,道德作为一种社会现象,属于社会上屋建筑和社会意识形态的范畴。 老马还说了,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 简而言之,没有经济基础谈个鬼的道德啊!!! 张时来低头看了自己的小胳膊小腿,叹了口气,把视线投向在院里正蹲着和张正富张正豪两兄弟玩弹珠玩得不亦乐乎的她四哥。 “四哥——” 张民安抬起头,谁叫我?转头看到张时来正朝他招手,立马把面前的弹珠扫进他捡到的一个铁盒子里,屁颠屁颠地跑过去。 富豪两兄弟也不甘落后,跟着跑了过去。 张时来目光狡黠,一笑露出贝齿,“四哥,我们上山采蜂蜜吧!” 上山的队伍比张时来想象中更多,小胖和二柱都跟了过来,妞妞受了寒气有点流鼻涕,狗蛋要留在家里照顾妹妹,大柱跟着大人下地搭把手了。 一行她和她四哥,还有富豪两兄弟c再加小胖和二柱统共六个人。不过人多也有好处,就是本来她一个人可能准备不了的东西这些小屁孩都能准备到。 比如火柴c不用的裁成片打算做鞋旧衣服的布料,还有几个洗干净的空塑料瓶。 到了早上来的时候看到的蜂巢附近,张时来先是让他们捡了一些干草和芭蕉叶,特别叮嘱草一定不能太湿。 几个小孩都是常常帮家里捡柴火捡干草叶子生火的,所以几乎是十分钟内就弄来了一大堆。 接着张时来用叶子紧紧卷住干草,看上去个放大版鸡肉卷——不过里面没有鸡肉,只有压实的干草。 她又用带过来的旧布料做了一个简易版面罩,把身上露出的皮肤能遮挡的都用布料捆绑起来。 然后“嚓”一下猛地点燃一根火柴,扔进了干草卷里,火在里面闷烧,并没有明火。 很快,阵阵烟雾向上飘散。 旁边几个小男孩都吓了一跳,好在张时来事先吩咐过,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过来。 她举着干草卷,让烟雾对着蜂巢。 在外面游荡的蜜蜂似乎嗅到了烟雾,很快不安起来,一个接一个地飞进巢穴里。 等了一会儿,外面完全没有蜜蜂了。 张时来这才小心翼翼地招手让小胖过来,小胖犹犹豫豫不敢过去,旁边的张民安一下急了,“你不敢去我去!” 小胖最受不得人家激他,立马三步做两步小肚子一颤一颤地跑过去。 张时来刚刚试了一下,以自己现在的力气和身高还够不上蜂巢,所以她只能求助孩子里最高大的小胖。 小胖听懂她是想让他把蜂巢打下来,立即有了几分退意,不过在其他小孩面前他可不能怂!抖抖索索鼓足勇气用力打了一下! 蜂巢一下掉下来,小胖吓得啊地一声丢掉树枝——然而出乎他意料地,竟然只有三两只蜜蜂飞出来,而且在空中打了个转,好像喝醉酒一样七倒八歪。 张时来似乎一点也不惊讶,又招手让其他几个人拿着塑料瓶过来,蜂巢很大,她耐心地把蜂蜜倒进每一个瓶子里。 小胖几人张大嘴,几乎能塞下一个鸡蛋! 天啊!为什么他们每次试图拿蜂蜜落得的都是被蜜蜂蛰了一身红包的下场?!就是大人,也非得留下点“教训”不可——要不然这穷山僻壤的,怎么可能还有这么大一块蜂蜜留给他们? 可是小五做起来怎么就这么轻松?而且她胆子怎么这么大!一般女孩子一看到蜜蜂腿都会吓软的啊? 在场的几个小屁孩看张时来的眼神立刻变成了星星眼,别提多崇拜了! 张时来倒没觉得自己多厉害。 这个用烟熏拿蜂蜜的方法她看贝爷荒野求生里学到的,蜂蜜受了烟的刺激,就会飞回巢里吃蜂蜜,可能是以为巢穴烧起来了,能多吃一点是一点吧等蜜蜂吃蜂蜜吃饱了就飞不起来了,这时候它们也没有什么攻击性,就可以很容易地取到蜂蜜了。 张时来眼珠子一转,想到早上似乎看到不远处田坎上有个空木箱,就吩咐几个小孩跑去拿一下。 她动了养蜜蜂的心思。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张时来闲的发慌地听小胖宛如狂热fan样吹捧她—— “五妹你好厉害!” “五妹你能不能教教我怎么卷干草?” “五妹我家有肉等下下午去我家吃饭吧!” 虽然被吹捧她的确很高兴啦但是这个小胖墩话也太太太多了吧!还有那几个人怎么还不回来?! 忽然,不远处出现几个小小的身影——她四哥,富豪兄弟,等等! 为什么少了一个人? 她四哥几乎是狂奔过来的,上气不接下气地哭着喊道:“五妹五妹,二柱他c他不见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失踪 有去无回的狐狸洞(上) 张民安眼泪汪汪,不成语调,“五妹怎么办c怎么办?” 旁边几个小男孩也下意识把视线投向张时来,像是把她当做救命稻草一般。 张时来冷静道:“人在哪里不见的?先带我过去。” 一路上她边走边听几个小男孩七嘴八舌地讲述事情经过。 原来,几个人倒是真找到了木箱子,正准备搬回去;二柱突然捂着肚子说尿急要去林子里方便方便,几个小男孩就在原地等他。 没想到等了很久都不见二柱回来,几个人都有些不耐烦,寻思着这小子是不是尿裤子不敢回来了? 冬天寒冷干燥,地上看不出脚印,但是枯枝落叶上还是很明显有人踩过的痕迹,几个人一直跟到了一面岩壁下,岩壁上布满了枝蔓,底下杂草丛生。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尿臊味,岩壁下边还湿了一块,二柱应该就是在这里撒尿的但是,但是人却不见了! 他们拼命地放开喉咙大喊“二柱”——却没有一点回音! 张时来听着他们的描述,眉心打了个结,六七岁的女孩,突然露出这样一副愁思模样,看上去真有些少年老成。 张民安一直在偷瞄张时来,他模模糊糊地感觉到,他五妹内心似乎住了一个非常强大的人,以他现有的知识储备虽然无法理解,但却本能地选择完全信服对方。 张时来很自然地做了一个推眼镜的动作,在原来那个世界她有轻微近视,不过上大学以后就没再戴过眼镜,推眼镜的动作只是她思考问题的习惯动作。 突然消失,一般只有两种原因。 一种是主动消失,这种往往是因为突然看见了什么事/物,事发突然,只能不告而别;一种是被动消失,又分为在人群聚集地消失还是在野外消失了,在人群聚集地就可能涉及谋杀绑架,在野外的话往往是野兽猎杀,不过听他们的描述,现场似乎没有打斗的痕迹或者是血之类。 如果真有血的话,那几个小屁孩跑过来的第一句话就不会是“二柱不见了”而是“二柱被吃了”! 总之,先到现场看一看吧。 到了岩壁下,一切和几个小男孩描述得差不多,不过 张时来视线下移,看见地上有一个圆形的凹陷,似乎想到了什么。 她蹲下身,轻轻嗅了嗅,除了尿骚味,这底下似乎还有一股浓烈的薄荷味。 不对,薄荷属于季节性生长的草本植物,生长期一般只有几个月,现在是冬天,按道路地上部分会枯萎,只依靠种子过冬。 她蹲下身,轻轻扒开草丛,看到一有片颜色稍深的泥土,上面覆盖着干草叶,心念一动。 张时来若无其事地起身,拍拍身上的土,招招手让张民安过来,等张民安一过来,她的手立刻插进了他的兜里。 张民安一愣,不知道她五妹这是要做什么。 张时来摸了一会儿,从里面找出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张民安看到她手里拿着的东西,脸色一变,吞吞吐吐地开了口,“五c五妹,你要鞭炮和火柴做什么?” 张时来仰着脸,做出一副天真表情,“可以给我吗?” 张民安连忙摆摆手,“那可不是你们女孩子玩的!” 张时来眨巴眼,“四~哥~求~你~了~” 张民安被她这一撒娇弄得心花怒放,要知道,原来的小五不爱说话,他也是第一次听见小五撒娇,很自觉地有了哥哥的自豪感,“好!五妹你尽管玩!四哥还有呢!” 其实就这一盒鞭炮都是他存了很久的,这个年代小孩子是没什么零花钱的,这些钱还是他自己捡了废瓶子废纸片赶集的时候换的钱买的。 不过五妹都对自己撒娇了,当哥哥的怎么能在乎这个! 张时来又清清嗓子,声音清脆,“四哥,你带着他们先下山去找大人,我就在这里等你们,要是二柱回来了就不会再乱跑了。” 其实这话里仔细推测实在有很多不合逻辑之处,比如,在已经失踪了一个小孩的情况下,放张时来一个同样年纪的小女孩在原地岂不是更危险? 但其他小孩的想法就很单纯,如果现场有血迹,他们可能会害怕不会让张时来一个人等在原地。可现场什么痕迹都没有,所以他们就认为是二柱贪玩乱跑迷路了。 却没考虑过,危险就在他们身边。 张民安和富豪兄弟都点点头,小胖有些依依不舍地看了张时来几眼。 张时来见他们犹豫,忙道:“天快黑了,到时候更危险了,你们赶快下山找大人吧!” 待几个人的背影消失在树木间,张时来才长舒一口气,随即沉下脸,弯腰拨开草丛,刨开刚刚那片颜色更深的泥土,很快露出一个半人大小的洞口! 张时来深吸一口气,随即直直滑了下去! 等不及大人上山了 再晚,恐怕 只能收尸了! 她方才闻到薄荷叶的味道,寻着气味蹲下,就看到一圈泥土颜色不对,颜色相较周围更深,上面盖着的干草叶她也认得——正是晒干的薄荷叶! 张时来当时心就一沉,看样子,二柱可能是被某种野兽拖进自己的洞穴里了! 恐怕凶多吉少。 而且这野兽极其狡猾,不出她意料,洞穴里充斥着淡淡的狐臊味——这狐狸为了躲避猎狗的追踪,竟然想出了用气味浓烈的晒干的薄荷叶遮挡在洞穴上方的主意! #说好的建国后不能成精呢# 不管怎么样,现在二柱被拖进洞里的时间还短,也许还有一线生机,如果真等大人上来,那可能只能在狐狸肚子里找了。 一般来说,狐狸是不敢攻击人的,但冬天食物稀缺,饿疯了的狐狸看见六七岁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孩起意也是完全有可能的! 张时来仗着自己有系统,内在又是成年人,就干脆果断地下了洞。 ——反正,遇到了什么事大不了求助系统搞把□□之类就好了嘛! 想象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 张时来下了洞,洞是斜向下的,滑到底竟然是和一个大洞连接在一起的! 眼见自己要掉下去,张时来生怕自己会被磕到头,连忙蜷缩成一团抱住头屁股着地。 好在地上并没有什么尖锐东西,洞里意外地很干燥。 前面是一面高高的绝壁,绝壁上像被特意打磨过一样,光滑得甚至能反光。 说起反光,张时来这才忽然意识到,四周竟然有淡淡的荧光在闪烁。 洞里空荡荡的,她试着发出了一声“二柱”,只见四面八方都共同响起了—— “二柱” “二柱” “二柱” 张时来不禁后背发凉,毛骨悚然。 她摇摇头,咬紧牙关,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还怕什么?正因为她死过一次,她才知道生命有多脆弱多宝贵,所以哪怕只有一线希望,她也要把二柱救回来。 张时来又大着胆子往前走了两步,咦——石头怎么会发光? 她转了转眼珠子,一下反应过来,这应该是一种很常见的矿物——萤石,如果含磷量特别高的话,白天吸收了阳光的能量,夜间是很容易发光的。 这里的能量应该不是指人视网膜能感应到的阳光,而是辐射的波长范围。 张时来又抬头看向那面光滑的绝壁,远远能看到上面有个木亭子,从亭子右边垂下很长一条绳梯。 太奇怪了,她环视四周,越发感觉这里像是人工修成的。 “刷——” 一个黑影闪过。 张时来耳朵动了动——左边,有动静! 她这才看见,左边的的那个石壁最底下,人几乎不会注意的角落里还有一个小洞! 一只尖脸小狐狸好奇地探出了半个头,随即对上张时来的眼睛,又飞快地缩回去,很快不见了踪影。 哈——看来真正的狐狸洞入口在那里! 张时来心头一喜,连忙跟了过去,洞很小,如果是成年人可能就需要匍匐进去,但对于现在的张时来只需要微微低头就好了。 没走两步,又进了一个更大的洞口,约有两米高,洞口竟然挂着半张帘子,虽然被撕扯得不成样子,而且年代看起来有些久远,布都泛黄了。 张时来愣了愣,这画风怎么又不对了?难道不应该是门口布满白骨和兽皮的宛如西游记里山大王的洞呢?! 看上去倒像是以前人住的地方。 她心思一转,也许是这狐狸占了以前人住的洞?不过话说回来,这外头的布局还有这个侧洞,整体倒像是什么地下碉堡的布置。 她都不用拉帘子,轻松地从半拉帘子里进去,里面传来了几声尖尖的叫声,很难形容是什么动物,叫声里竟有些悲凄。 听到这声音,张时来的心竟然一颤,脚步猛地停了下来。 随即她摇摇头,让自己恢复理智。 走进了洞里,眼前是一个居室,石桌石椅摆放得规规矩矩,角落里倒是真堆满了张时来想象中的动物白骨。 床上躺着一个——等等,不是人!是狐狸! 说是狐狸其实也不像,皮毛是青色的,但尖脸和狐狸眼,还有一条藏不住的狐狸尾巴,都证明这确确实实是一条狐狸——比较奇特的狐狸,用尾巴围住自己,蜷缩在床上,旁边还有两只小狐狸哀鸣着。 它似乎受了伤,腹部露出一条血淋淋的口子,隐约可见肠子。 床头还立着一只更大的狐狸,几乎和现在的她一样高,将近一米,身长就不止了。 也是青色的,须毛乱颤,牙尖嘴利,血口鲜红,两眼冒出凶光,紧紧盯住她。 张时来看出不对,她虽然不怕危险但不代表要去送死啊!忙呼叫系统,“亲爱的系统~快出来~救命啊!” 系统倒是给了回应,“系统自动修复漏洞中,请勿关机” ??? 说好的来自更高等级文明的科技产品呢!!! 不带这么坑爹的啊!!! 张时来尬笑一声,“那啥,既然这里没有我要找的人,我就先走了不用送了”,一边说一边慢慢后退 在野外遇到小型食肉动物,千万不要掉头就跑,你一跑对方就把你当成猎物了,不跑对方还会估计一下你的实力——虽然现在的张时来并没有实力这个玩意儿。 她把手举到高过自己头顶,野兽智商不高,只要看到你个头比它大,它就会离开——哪怕是你做出的假象。 可惜,她这些小把戏似乎没能骗过眼前的青色老狐狸。 老狐狸一声吼叫,后腿发力,一下跃到半空中,紧接着锋利的爪子就直直地朝张时来抓过来! 张时来吓得心脏骤停一下,天啊,自己下次再也不作死逞强了! n一 zu一 n一 die hy y一u try啊!!! 说时迟那时快,张时来正打算侧身躲过,没想到那老狐狸狡猾多端,在空中甩了下尾巴,立刻调整了方向又向她扑过去,而张时来还没反应过来! “唰——” 尖厉的爪子将将擦过张时来的脸! 她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张时来还在恍惚,却听到一个熟悉的清冷声音。 “你怎么来这里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走啊 有去无回的狐狸洞(中) 张时来还在愣神间,身后的人已经松开了手,不着痕迹地退后一步。 张时来转过身,借着洞里萤石的淡淡荧光,仰着脸看身后人。 ——美人胚子,身上挎着个白色布包。 张时来实在没料到,她和李韵传早上才分开,下午这就又见面了。 只是这见面的场合和情形颇为古怪。 刚刚情急之下,是李韵传伸手拉了她一把,她才险险避过老狐狸的一爪。 老狐狸不知怎么,似乎有些忌惮李韵传,警惕地盯着张时来,却没有再动作。在黑暗里,它的眼睛就像两盏忽隐忽现c闪烁发光的小灯。 李韵传四处打量,似乎在找着什么。 然后径直越过她,走向左边靠墙的一处,擦了根火柴,垫着脚把火送到墙上的一盏油灯里,接着“噗”一下火焰冒出来——整个屋子就被照得亮堂堂的了。 两只小狐狸似乎被吓了一跳,连忙把头钻进尾巴里。 李韵传瞥见躺在床上的狐狸,微微蹙眉,走近床边,那青色老狐狸竟然也没动作,温顺地跟在她后边。 张时来大为好奇,“你跟它们认识?” 李韵传坐在床边,仔细看了看床上狐狸的伤口,血肉模糊,眼看着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了,半晌,摇了摇头。 刚刚还凶神恶煞的公狐狸突然低下头,轻轻拱了拱李韵传的手,模样甚是凄楚。李韵传看着它,低低叹息一声,又摇了摇头。 老狐狸竟像是看懂她的意思一样,大颗大颗的眼泪从狐狸眼里溢出,仰头长啸一声,声音里带着无尽的悲凄哀伤。 受伤的狐狸似乎也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了,只是用舌头轻轻舔舐围在身边的两只小狐狸。 小狐狸也低低地哀鸣起来。 张时来自己就爱哭,听到狐狸这么惨的哀鸣,顿时把刚刚对方要抓自己的仇抛到九霄云外了,眼眶里忍不住盈满泪水。 李韵传倒是淡淡的,脸上平静无波。 张时来自己哭了,就见不得别人不哭,用手指戳了戳李韵传,“你怎么不难过?” 李韵传平静道:“生老病死,人尚不能避免,何况它们。” 张时来暗自吃惊,自己还在美人胚子这个年纪的时候,最怕的就是死。她第一次真正直面死亡是一个小学同学溺水淹死了,那也是她第一次知道,死,就是你今天再也见不到那个人了,明天也见不到,永远都见不到了。 就像《边城》里写的: 也许不会回来了。 也许永远永远都不会回来。 张时来突然又想到,看起来美人胚子和狐狸一家很是相熟,便好奇仰脸问她是怎么认识的。 李韵传一本正经地纠正她,“这是青豻(àn),《礼记·玉藻》中记载过“麛裘青豻(àn)褎,绞衣以裼之。”,几乎没人见过,有的人认为是玄狐的青色变种。” 张时来:说人话!!! 李韵传似乎觉得这只是个普通常识,并没有展开科普的意愿,又认真地讲了她和青豻一家认识的经过。 概括起来就是她采药材的时候无意中救了一只被捕兽夹夹住的小青豻并医好了它的伤,然后放回林子里。 结果后面家门口就经常出现奇奇怪怪的东西,比如半只鸡啊只老鼠什么的估计是青豻一家的报答。 今天下午她又上山采药,结果小狐狸就引着它到了一个土洞里,然后示意她进去。 李韵传想到对方应该是有求于她,便不做多想地跟着过去,然后就进到了这里,结果刚到就看见老青豻正在攻击张时来,忙拉了她一把。 她指了指她刚刚站的位置后面,果然靠地面有一个供人匍匐进入的洞。适才她挡住了,张时来没看见。 张时来暗自腹诽,这怎么还跟俄罗斯套娃一样,大洞套小洞的? 李韵传又重复了最开始问的那个问题,“你呢?你怎么会来这儿?” 张时来也一五一十地把事情经过托盘而出,就见老青豻站在一边若有所思。 张时来刚说完她是来找二柱的,就见老青豻钻进床底,从床下慢慢拖出一个——人?! 是二柱! 不过昏过去了。 衣服被扯碎了,身上也有几道伤疤。 张时来震惊了,这青狐狸特么是真成精了吧?居然把人藏在床底?难怪自己进门以后扫了一圈连个人影儿都没见到! 李韵传上前一步,蹲下身子,把二柱扶得半坐起来,靠着地上的石椅。接着做出一个让张时来怎么都猜不到的动作——她竟然把手搭在二柱的手腕上,似乎在把脉! 想象一下一个只有十岁的美人胚子在你面前严肃认真地把脉,张时来此刻几乎要窒息。 难道是我重生的方式不对吗?! 算了,这个世界连系统都有,十岁就能把脉的小神医也不是不可能有的吧? 李韵传凝神半晌,抬头淡淡道:“他无碍,不过一些皮外伤,给他敷点药就好了。” 她又伸出纤细手指,轻轻点了一下二柱身上某处,张时来还没反应过来。 就听见二柱猛地咳嗽一声,悠悠睁开眼睛,然后一眼看见老青豻正张着血盆大口站在自己面前,一口气差点没喘过来又要晕过去。 李韵传动作很快,一下又按住他的人中。 二柱复又睁开眼,看见老青豻没有靠近的动作,自己身旁是一个可漂亮的大姐姐,心里不由得产生一股奇怪的的念头——自己这是活着还是死了? “二柱!” 二柱抬头,循声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影,是五姐! 等二柱终于冷静下来,便对她们讲述了自己遇险的经过。 原来二柱刚撒完尿,正准备回去,就感觉身后有动静,一转身就看见一只青色狐狸朝自己猛地扑了过来!他胆小,一闭眼就晕过去了,老青豻就以为他死了直接把他拖进洞里了。 所以是青狐狸直接把他拖下来的?感觉哪里不对劲 张时来咬咬唇,哎,算了,人都找到了,先回去吧。 就在这时,意外突生—— 门外竟传来了低低的嚎叫声! 老青豻全身的毛都竖了起来,风唰一下吹起洞口的帘子,从帘子后面窜进来三只似狼非狼c似狗非狗c全身黄棕色的动物! 个头不大,和野狗差不多大,背上长有黑毛。 张时来心里吃了一惊,这不是豺吗? 对,就是豺狼虎豹里打首的豺! 此种动物极为凶残,意志力坚定,复仇心越强烈。体型小,咬合力和爪子都很厉害,最喜欢爆菊/花掏肠子 而且爪子上有倒刺,第一击往往是用爪子抓瞎猎物的眼睛。 最关键的是,这货还不怕死,不见棺材不落泪那种,她曾经看过一个纪录片,丫几只豺就敢挑狮子,十几只豺就敢围攻大象 李韵传突然开口,“我想这豺就是造成母青豻伤口的原因。” 老青豻的态度也足以证明李韵传话的真实性,因为老青豻眼睛都红了,两边正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两只小青豻也竖起毛,张牙舞爪地示威。 老青豻大吼一声,就朝着一只豺扑过去,另一只豺很快加入战斗,三只缠斗在一起。 张时来见势不妙,赶紧把二柱往刚刚李韵传进来的洞里一踹,“你先走,回去找大人。” 二柱一个激灵,下意识地听她的话往上爬。 张时来在心里分析了自己这边的战力和敌方的战力,现在门那边就是两只豺,老青豻就算战斗力能敌两只豺也搞不赢三只吧?自己和李韵传加起来战斗力接近于零。 还打个鬼啊!赶紧跑还有条活路一k? 张时来正准备拍一下李韵传的手,却扑了个空——李韵传竟然走到了床边,奄奄一息的母青豻用尾巴扫了一扫两只只有小猫大小的小青豻,眼神里满是哀伤。 小青豻也依偎在母亲怀里不肯走。 剩下那只豺舔了下牙齿,紧紧盯着母青豻,似乎意识到一顿美餐就要来了。 母青豻又看了一眼李韵传,李韵传缓慢地点点头。 母青豻似乎是心愿达成一样,慢慢闭上了眼睛。 两只小青豻似乎意识到什么,哀鸣一声。 李韵传把两只小青豻抱起来,朝张时来走过来。 张时来:??? 这是什么临终托孤的戏码?! 深山老林里有人掉进狐狸洞是可以理解的,狐狸洞里没有狐狸有只古代以为已经灭绝的青豻也是勉强可以理解的,可是这老青豻被豺狗咬伤了快死了找个人来托付孩子这确定不是奇幻小说情节吗?! 喂喂喂,我们是正经重生啊! 张时还想吐槽,可那边的两只豺显然比她更不乐意。 建国后因为狼灾严重,人/民/政/府曾经成立过专门的“打狼办”,组织民兵和猎人捕杀,和狼长得很像的豺也被七七八八灭得差不多了,南方现在基本上见不到狼就得归功于当时的打狼办。 什么?你说人道主义,动物保护?对不起,人民群众的安全和财产才是第一。 地面上是很难再见到豺和狼了,没想到这地底下的碉堡却给了它们一个苟延残喘的契机。 所以此刻见到两个人类小孩,也许是骨子里对人类的惧怕,那剩下那只豺并没有靠近张时来她们。但是显然,弱小的小青豻本应该和它父母一起成为它们的盘中餐的,现在却被李韵传抱走了,那只豺立刻从喉咙里发出低吼声,似乎在威胁李韵传。 而另一边的战斗很快要分出胜负,老青豻以一敌二,身上很快被抓得血肉模糊,不过另外两只豺也够呛,身上也有好几个口子。 张时来脑子一转,现在走那个匍匐的小洞肯定不行了——这特么不是给豺现成的爆/菊的机会吗?! 她一把抓住李韵传,示意她往帘子的方向走。 那边的洞口好歹大很多,后退着走也完全没问题。 只是剩下那只豺把守着洞口,虽然不靠近她俩,却没有让开的意思。 李韵传毕竟还是个孩子,微微有些紧张的模样,张时来倒是转转眼珠子,从包里摸出什么东西,李韵传听见轻微的“擦”一声,接着张时来迅速地一个接一个丢出了小木棒一样的东西,不偏不倚正丢在豺的爪子下。 豺似乎也吓了一跳,用爪子轻轻拨弄了一下那些玩意儿—— 紧接着“嘭”——巨大的爆炸声接二连三地响了起来! 那豺躲避不及,虽然试图一跃跃到一边,却还是被炸伤了半边腿! 李韵传还没反应过来,张时来就拉着她的衣襟,用尽全力吼了一声:“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宝藏 有去无回的狐狸洞(下) 两人狂奔而出。 张时来让李韵传先走,自己殿后——李韵传比她高了一个头,还抱着两只小青豻,在洞里只能弯腰小跑。 张时来回头看了一眼,果然那只豺拖着一只伤腿发了狂一样追了过来。 豺这种东西最是记仇,你伤了它,它不仅不会退缩,反而宁死也要报仇。 张时来边跑边麻利地又掏出了她刚刚用的秘密武器——鞭炮。 她知道张民安身上有鞭炮是因为无意中瞥见他和富豪兄弟在院子里玩的时候显摆过说张时来是过目不忘倒不至于,如果非要形容,她的脑子应该比作图书馆,她看过的画面c书籍和电影都会被分门别类地放进每一个书柜,等到需要用的时候就能第一时间按编码取出来。 很多人并不是记性不好,而是“记住了”却不知道怎么“找到”记忆,储存记忆的时候就没有好好分类,自然需要的时候就需要很长时间回忆。 得益于从小下意识的记忆训练,张时来在面对任何突发情况都能很快想出解决方法。 她拿张民安的鞭炮其实也没有什么复杂想法——鞭炮可以吓唬野兽,尤其是农村的土炮,杀伤力更大,经常有炸伤人的事件发生。 她既然猜到二柱是被狐狸拖走的,自然要好好“准备准备”,却没成想给狐狸准备的最后倒喂了豺了。 火光又从空中划过,豺吃过一次亏,自然不那么好唬,见到带火的就下意识退后几步。 咦,怎么这么久怎么没响? 好啊,骗豺的!!! 豺气呼呼地又追了过去,张时来等豺和两人拉近距离后又甩下一个点了火的鞭炮。 哼,又想蒙豺! 豺停都不停又跑了过去! “嘭”——! 鞭炮这次响了 就这么反复交替着扔点了火的火柴和真正的鞭炮,豺被整得胆战心惊的,跑两步就狐疑地停一下。 没办法,张时来就那么一盒鞭炮,火柴倒是很多,所以不得已来了个“疑兵之计”。 两人出了侧洞,张时来的鞭炮也完了,想起刚刚见到的绝壁上的绳梯,对在前面的李韵传喊了一声,“爬绳梯上去!” 李韵传显然也不是个没眼力见的,很快向绳梯跑去,只是她手里还抱着两只小青豻——小青豻竟然会意地跳出李韵传的怀抱,爪子一抓就抓着绳梯爬了上去!爬的那叫一个利落飞快! 跟在后面恰好看见这一幕的张时来:??? 玄幻。 两人很快跟在小青豻后面爬了上去。 被张时来伤过的那只豺很快也赶过来了,另外两只豺一直没跟过来,估计此刻正在瓜分两只老青豻的尸体。 这绳梯似乎有些年岁了,爬着咯吱咯吱地响,张时来胆战心惊地,生怕这绳梯突然掉下去—— 自己就正好掉到下面虎视眈眈的豺口里了。 呵。 不过那豺显然不会爬梯子,只在原地打转,不肯死心。 张时来眼见脱离危险了,一朝小人得志,就用细线把剩下的火柴全绑成一团,接着阴险地嚓一下把所有的火柴点燃了就往下抛! 我烧死你!!! 火柴确实依照牛顿第一定律如张时来预期的一样掉了下去,然后张时来眼睁睁地看着火掉到豺身上,豺被烫了一下,猛地一甩身子火星子就甩到了绳梯上! 嗯? 妈呀!!! 张时来连忙推爬在前面的李韵传,“快跑,着火了!!!” 上帝玛利亚如来佛祖啊,这次是真的“火烧屁股”了! 张时来哀嚎一声—— n一 zu一 n一 die hy y一u try aga啊!!! 所以,张时来有这么多的歪脑筋保命其实是个必要条件,她要没有歪脑筋以她的作死程度根本活不到现在好吧,她这已经是重生以后了 绳梯越烧越短,李韵传刚刚上到绝壁上,张时来还没爬上去,绳梯就猛地一震整个掉了下去! “啊——”,张时来的尖叫卡了一半在喉咙里,因为——就在她要掉下去前一秒,右手被另一只手抓住了。 柔软细嫩的一只手。 是美人胚子的。 美人胚子伸出半个身子抓住了她。 可美人胚子本就是个病秧子,力气极小,很快就显出气力不支的模样。咬着牙,额头沁出了细细的汗珠,看起来颇有些我见犹怜。 张时来犹豫一下,这绳梯算是自己作死烧掉的,美人胚子眼看着要被自己拖下去 罢了,自己心理上总归是个成年人,要为自己犯的错负责,不能连累别人。 张时来咬咬牙,正打算松开美人胚子的手,突然感觉两边肩上一阵拉力—— 她抬头,就看见两只小青豻正用倒立着用脚爪勾着绝壁,爪子模仿着李韵传的动作抓住了她的肩膀。 一人两青豻竟然真的把她拉了上来。 张时来劫后余生地长吐一口气。 绳梯烧了,底下的豺现在倒是绝无可能再爬上来了。 张时来有些羞臊,刚刚自己还把那两只小青豻当成累赘,没想到现在自己的命都是它们救的。 几个人原地休息了一下,李韵传踮脚从墙上费力地取下一个火把,似乎是刚换上去没多久,试了试竟然还能点燃,两人拿了火把继续前进。 借着火光,张时来仔细打量了一圈四周。 眼前是一个空荡荡的洞口,最里面深沉的黑暗看上去像是要吞噬每一个过路人。她左手边是一个木亭子,四面开口,有点像抗战时期的侦察敌人的岗亭。张时来好(作)奇(死)心又起,试着推了一下亭子的门。 “嘎吱——” 门开了。 张时来正打算进去,脚下突然“咔嗒”一声,似乎踩到了什么。 她低下头,却赫然见到一双空洞洞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她! 啊————!!! 张时来吓得尖叫一声! ——等等,这好像只是个骷髅头。 张时来又往门里看,果不其然又看到了一具掉了头的骨骸,身上穿着一身看不出颜色的衣服,依稀可以分辨出是类似军官制服的衣服,最引人注目的是肩膀上绣的肩章。 一顶军帽和草帽躺在地上。 李韵传听到她的尖叫也走了过来,扫了一眼骷髅和他的穿着,淡淡道,“这是土匪。” 嗯? 土匪为什么会穿着军/装? 土匪之类的就属于21世纪女大学生张时来的知识盲区了。 好在她外表只是一个六岁多的小孩 ,所以她厚着脸皮开口问了。 李韵传耐心地跟她科普,原来民国的土匪非常喜欢外国的服饰和装扮,制服的花边c纽扣和肩章都给了他们一种区分于普通农民的威风。所以很多土匪即使里面穿的是自己破衣服,外面也一定要穿上漂亮的国外制服,军/帽扣在他们不肯扔的草帽上。 李韵传又道:“这个土匪应该是被枪/击中胸口失血过多死亡的。” 张时来心里暗暗对美人胚子有了几分佩服,没想到这美人胚子年纪虽小却是极为博闻强识。 她眼尖,突然瞄见这哨兵已经变成白骨的手里似乎紧紧握着什么东西。 张时来眼睛一亮,忙捡了起来。 眼前是一个女式祖母绿戒指,色泽清亮,饱满的圆形成面晶莹剔透,一点儿杂质都没有。指环是纯金,颜色不是现代那种闪瞎双眼的亮闪闪,而是略带暗沉的贵气。 张时来一点也不嫌弃是从死人手里拿的,喜滋滋地就揣进了兜里。 李韵传倒是没像张时来以为的会书呆子教育一番,只是轻轻揉了一下她的脑袋,“我们往里走吗?” 再揉脑袋就跳起来打你了! 张时来也不贪心,把视线从骷髅上收回,朝李韵传点点头。 两个人两只小青豻又往前走。 走了一段,很快她们又走进了一个大洞。 洞里有五间木屋,除了屋顶是借助洞顶c没有盖瓦片外,房子四面板壁都用木板装订得严丝合缝的。 正中间像是土匪会事厅,桌椅七倒八歪,像是经历过一场大战,地上也到处是骸骨,一不留神就会踩到某个土匪的大腿骨。 不过张时来总觉得怪怪的,似乎少了什么。 “上龙尾下龙首,四通八达龙门开。” 李韵传轻轻念道。 张时来不解,“什么意思?” 李韵传低头看她,语气倒是难得的有了几分孩童的软糯,“以前妈妈和我说过,这里以前并不叫张家村,叫回龙村;后面张姓人家多了才改名的,刚刚那句话是村里以前流传的故事。据说这里的土匪原来是个孤儿,脸上全是瘤子疙瘩,就是解开这个口诀找到宝藏才自立为王的。” 张时来暗自咋舌,庙小妖风大,这小村子倒是鬼名堂多。 她又想起二柱似乎说起过他爷爷在狐狸洞里挖到过大洋也许是真的? 忽然,张时来感到手心传来一阵温热——李韵传竟然轻轻牵起她的手。 李韵传温声道:“别走丢了。” 张时来脸有些微微发烧,怎么倒成了她在照顾自己一样? 两只小青豻忽然抬起头,轻微转动头部,呜呜叫了一声。 张时来有些无奈,估计是饿了——但现在她真的没有办法弄食物给它们。 穿过会事厅,就到了后院——其实也算不上后院,因为最后面是连着一整块山壁的。 总体布置和普通院落类似,左右两侧都是屋子,正中间是一口井。 李韵传若有所思地走到井边,朝里面看了一眼。 张时来则躲得远远的,前世高考完的时候她宅家里看了好多片子,当然也包括著名的贞子贞子从井里爬出来的那个画面让张时来做了好几晚的噩梦,以后看到井都是能躲多远躲多远。 张时来想了想电视剧的套路,走到山壁前耐心地敲了敲,果不其然,有一块是空心的,应该是土匪给自己留的后路,设置了个暗门。 只是需要找到机关。 呃,所以地上这个生怕别人看不见的拉闸就是开关吗? 看来自己高估了土匪的智商。 她招招手,让李韵传过来,李韵传很乖巧地就领着两只小青豻过来了。 张时来轻轻拉了一下拉闸,警觉地拉着李韵传往一边躲了一躲——却没有她想象中的乱箭齐发什么的,山壁的暗门倒是毫无悬念地打开了。 呃这宛如开了外挂的无趣感是怎么回事? 门后是石梯,蜿蜒而上。 顺着石梯走了许久终于看到尽头,头顶是一块圆形井盖。 两人齐力推开盖子,连小青豻都跳起来用头撞井盖,撞得井盖一晃一晃的。 看起来傻里傻气的。 好在井盖似乎是空心的,经过一番努力,伴随着“嘭”一声井盖被推开翻了个面,两个人终于呼吸到了新鲜空气。 暗道的尽头竟然也在刚刚那片林子里,只不过离林子出口不远。 两个人在洞里耽误许久,突然呼吸到新鲜空气,顿觉神智清明。 天色已经黑了,月亮藏在云里,四下寂寂。 两人慢慢往回家的路上走,小青豻也摇着尾巴跟在身侧。 张时来从兜里拿出刚刚在土匪哨兵手里找到的戒指,哎,自己应该把会事厅里的土匪的衣服都翻一遍,说不定还能有更多的—— 等等! 张时来脚步突然一顿。 她终于想起刚刚她为什么觉得会事厅里奇怪了。 ——那些会事厅里的散了一地的骷髅骨头,没有一个是穿着衣服的! 她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心跳得很快。 最开始c最开始在二柱撒尿的岩壁下看到的圆形凹陷,那是拐杖圆头在土里陷入的痕迹! 还有,既然二柱是被老青豻拖进洞里了,那—— 后面又是谁把洞口的土填上的?! 身后忽然传来一声轻微的哒哒声。 像是拐杖在轻轻戳着地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有惊 奇怪的大队书记 张时来只觉得喉咙发干,手心全是汗,牵着李韵传的手也黏糊糊的。林子里空荡寂寥,只偶有几只鸟被惊起扑腾翅膀的沙沙声。 一股腥气被风带到鼻子根前,又夹杂着若有若无的血气,她拼命想挪开步子,脚却是软的,一时竟提不上力气。 在洞里被豺追着狂奔,处在危险中的时候尚不觉得体力透支,上了地面一颗心放了下来身体似乎也一下松了那口提着的气,整个人几乎要瘫软在地。 李韵传也好不到哪里去,听到身后动静,虽不知所以,却也心知危险,只是勉力拖着她加快步子。 身后的人越走越快! 哒 哒 哒 一只粗糙如树皮的大手划破空气直直地朝她们抓来! 张时来的心跳几乎停止跳动! “砰——” 伴随着一声巨响,一个巨大的黑影直直地倒过来! 两人险险躲过,踉跄两步,最先感受到的不是疼痛,而是溅到自己身上的温热的液体。 张时来在自己脖子上摸了一把,借着若有若无的月色,她惊恐地后退两步——血!还热着的腥味的血! 转过身,看见的是一具倒在地上的高大身体,地上还有根粗糙的疙瘩拐杖。 她不自觉地靠住李韵传,张时来就算再怎么处事冷静,遇到这种诡谲情形,又是在深夜,自然有了几分恐惧。 李韵传勉力定了定神,安抚地抱了抱她。 又是一阵脚步声和亮晃晃的灯光,两个高大精壮的男子喘着粗气跑了过来,举着手电筒照她们,背上都背了枪。 那两人见到她俩似乎很兴奋,其中一个朝着手中一个黑色方盒子吼道:“队长,队长!找到人了!” 那黑色方盒子应该是对讲机,张时来以前军训的时候见教官们用过类似的,只是教官们的只有不到巴掌大,眼前这个却是大了一倍不止。 很快远处亮了一片火光,慢慢靠近两人。 张时来刚想开口,但这副身体实在年纪太小,中午又没吃两口饭,体力早已透支,又经过一场虚惊,终于支撑不住地昏了过去。 张时来醒过来的时候,正是初晨熹微。 她睁开眼,又眯了一会儿以适应屋里的光线。 ——是在自己家,自己正躺在自己嫌弃的破棉絮上。 ——那美人胚子呢?她回家了吗? 不知怎么,虽然早就知道美人胚子的大名是李韵传,但她在心里还是喜欢叫对方美人胚子。 屋子里充盈着淡淡的药香,灶台上正熬着药。 她的视线忽又落到自己身上,自己身上竟然换了一套衣服。 衣服很大,穿在她身上有些空落落的。 她勉力撑起身子,觉得身上一阵发痒,全身上下都很不舒服。 她忍不住用手抓了抓背,一下摸到一只动着的玩意儿! 张时来的动作一下僵住,慢慢把那玩意儿拿到前面来——一只六足无翅扁身的虫虫虫虫子!全身棕黑色,在她手里还扑腾着几条细线一样的腿! 啊——————————! 张时来一下吓得跌下床去! 她头皮发麻,喉咙翻涌起一阵恶心! 如果她没猜错这虫子应该就是这个年代的特产——“虱子”! 虱子是人和动物身上常见的寄生虫,八十年代冬天人们身上就一件单棉衣,身上没有贴身内衣,又不经常洗澡,卫生条件太差,虱子自然而然会找上门。 张时来不由得想呕吐,但她肚子里几乎没有任何东西,又是滴水未进,只能一阵一阵地干呕。 听到屋里的动静,陈锦苏赶忙出来,一见到张时来躺在地上,连忙把她扶起来,“怎么掉下来了?快到床上躺一会。” 不了不了,打死她也不会再睡那个床了! 张时来两条小腿颤颤的,勉力站起来,找了根板凳一屁股坐下。 心还被刚刚亲眼看到虱子的恶心感和恐惧感盘踞,张时来还有些缓不过神。 她原本是来自二十一世纪的娇小姐,别提虱子了,就是普通的蟑螂都很少会见到,如果要在喂虱子和喂豺中挑一个,张时来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喂豺! 主要是寄生虫这种生物,对女性天生有百分百的天赋加成伤害啊! 陈锦苏自顾自地絮絮叨叨,“小五,你以后千万不要再乱跑了还好二柱跑回来报信,村里民兵进了狐狸洞看到好几只豺狗,可吓人了!全用枪打死了这次是你们命大,真不知道你们是怎么出来的” 等等—— 张时来忽然想起一个问题,“妈,当时是不是有个人跟在我们身后?是不是被民兵打死了?那是谁?” 她妈面上却显出犹豫神色,“好像是大队书记认识的人,没死,正在书记家里养着哎呀你个小孩问那么多干嘛!” 陈锦苏转身从药罐里倒了一碗黑乎乎的药,“来,把药喝了。” “我没受伤”张时来无力地辩驳。 陈锦苏罕见地一凶,瞪她,“尽瞎扯,没受伤会晕过去?受的肯定是内伤,还不知道伤没伤到肝脏” 张时来闻了闻这股中药味儿,极其不情不愿地捏着鼻子端起碗,几乎是以最快的速度“倒”进喉咙里的。 真不是她对中医有偏见,自从她知道听起来无比高大上的“龙涎香”其实是抹香鲸肠梗阻后排出的粪便呵呵,她对不知成分的中药都怀着敬而远之的态度了。 捏着鼻子喝完,她动了心思——不知道美人胚子现在怎么样? 说起来,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美人胚子似乎说过,她的父母都不在了,那她现在是一个人在屋子里吗? 她幽幽叹气,陷入了一个哈姆雷特式的问题——去,还是不去看美人胚子呢?这是个问题。 张民安这小屁孩见到张时来醒了,竟然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不出话,紧紧扑过来抱住她,鼻涕蹭在她衣服上噫 张时来有些嫌弃地想推开他,但是终究心一软,安抚地拍拍他,“没事,四哥,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张民安这才松开她,眼圈红红的,复又发了狠,“你下次要再一个人不知道去哪儿,我c我就不认你是我妹妹了!” 张时来无奈地应了声,“不会了。” 小孩子的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转眼张民安就又高兴起来,兴奋地指着灶台边地上放着的一堆腊肉,蹦的三尺高,“五妹,这是二柱家为了感谢你救了二柱,刚提过来的肉和米!我们可以吃肉了!五妹你太厉害了!” 张时来的眼睛也一亮,倒不是因为肉,而是看着那一小袋米,苍天啊,自己终于能吃到纯白米饭了吗?! 正说话间,外面又热闹起来,院子里吵吵嚷嚷的。 陈锦苏连忙出去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张时来张民安也跟着出去看热闹。 就见院子里来了几个人,敲锣打鼓的,为首的是一个高大的中年汉子,略有些发福,平头,穿着一身旧中山装,眼中是那种精于世故的人才有的精光;后面跟了几个人,手里都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 陈锦苏见了那平头,立刻拘谨起来,有些不知所措,“徐书记书记您怎么来了?” 被称为“徐书记”的平头男人笑呵呵地把手里的东西递给她,“咳,还不是要感谢你家小五,队里在地洞里打死了两头豺,又找到一头野猪,还逮了几条蛇,这是分给你家的肉。又因为小五救了二柱,报到上面,特地批准今年给你家多分十斤粮!” 他目光又下移,落到张时来身上,“这个就是小五吧?” 张时来脆生生地应了声是。 徐书记和蔼地伸出手,想摸摸她的头——张时来轻轻退后一步,对方落了个空。 不知为什么,张时来很抗拒和这个人接触。 徐书记望了她一眼,面上依然是和善的表情,声音也很和气,“小五啊,去叔叔家吃顿饭怎么样?” 张时来摇摇头,她心里对这个人总有说不清的防备。 “和你一起出来的姐姐也在叔叔家哦,是她想见你,才让叔叔过来的。” 姐姐?是说美人胚子吗? 张时来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她就想看看对方有没有事,没事她就放心回来了。 徐书记家的房子很容易找到,毕竟整个张家村里应该都找不出第二间红砖房了。 整整三间红砖房。 院里摆了四五张大木桌,靠屋子台阶支着两口大锅,一排一排的木盆,里面全装着碗筷。靠近门边倒吊着一头野猪,个头却没有她想象中大,比普通家猪稍小,通身黑毛。 张时来啧啧称奇,看起来像是要摆宴席? 她跟着这一行人,一路上他们也不提防她这个小孩,兴高采烈地讲起等会要在书记家里吃饭。 原来他们都是村里民兵连的,徐书记的小舅子就是他们的连长。这次大半夜还要被叫起来找人,本来他们是很不高兴的,没想到最后有了个意外之喜,打了三只豺还搞了一只野猪c几条蛇,书记说要好好请他们吃一顿。 豺肉在城市里是不能吃的,不过在山里缺肉,也会把它晒干了,据说吃了能长力气。 张时来一贯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露出一副很崇拜的样子,乖巧地套身边一个年轻民兵的话,“叔叔,昨天夜里跟着我们的那个坏人是谁呀?被你们打死了吗?你们好厉害呀!” 那个民兵被她甜甜的嗓音一喊,立即心飘得高高的,豪爽地一摆手,“咳!小意思!你们没事就好,以后可别乱跑了,遇到事随时找我!” 接着他挠挠脑袋,“不过那个人我们没打死,就打了肩膀,正准备抓起来送去乡里派出所,没想到被徐书记拦住了,书记人好,放家里养伤不说,还给请医生你个小孩就别去看了,那人长得怪吓人的,身上又脏又臭,瘸了一条腿,而且,”民兵刻意压低了声音,“那人还——” “庆军,准备杀猪了!” 走在前面的徐书记忽然回头喊了一声。 正在和张时来谈话的年轻民兵慌忙抬头应了一声,“哎,来了!” “那个人他到底——” 张时来还没来得及说完后半句话,年轻民兵就匆匆跑开了。 张时来心中疑问更甚。 徐书记和那个人是什么关系?那个人又有什么奇怪之处?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土匪洞里?按推测应该是一直跟在她们身后,如果真有恶意在地底应该更容易偷袭她们吧?为什么要等到她们出去以后偷袭? 等等—— 真的是打算偷袭吗? 还是她先入为主地认为对方抱着恶意呢? 她想得太入迷,浑然不知自己正直直朝着墙走去。 “嘭——” 似乎撞到了什么东西?! 却不痛,额头似乎被什么温软的东西覆着。 “看路。” 她抬头,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美人胚子。 李韵传见张时来心不在焉马上要撞上墙,用手直接挡住,所以张时来一下撞进了她的掌心里。 张时来微微涨红了脸,低头不作声。 李韵传无比自然地牵过她的手,淡淡道:“走吧,我带你进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怪物 进了屋,屋里正中一个圆火炉子,围了乌央乌央一圈人在烤火。 最引人注目的是靠进门处放着的一张笨重木桌,木桌当然不稀奇——但上面放着的黑白电视在这个年代可就太稀奇了。 张时来还看到了一个熟人——小胖,拣了根小板凳,正坐着看电视,看得津津有味。 听到门“嘎吱”一声开了,小胖只是随意地瞥了眼,哦,是常来家里吃饭的那个姐姐啊,又准备继续看电视—— 等等! 她牵着的那个女孩是小五! 小胖的眼睛立即一亮! 忙不迭地起身,殷勤地飞快从里屋里又搬了根板凳,本来就不大的眼睛笑得都眯成了一条缝,声线提高八个度,“小五坐!” 他又为难地看看李韵传,“传传姐,你等等,我再去找找。” 噗! 传传?美人胚子居然有这么可爱的小名吗? 小胖又跑了一趟,额头全是汗,吞吞吐吐地开了口,“里面好像没有了” 张时来眼睛一转,笑眯眯道:“没事,谢谢小胖~” 小胖的脸居然红了,“没c没关系。” 张时来指了一下椅子,对李韵传颐指气使,“你坐着,抱我。” 谁叫你不主动来找我!害我一直担心! 哼! 李韵传呆了一下,点点头,拉着张时来坐下。 她即使坐着,背也是下意识挺得笔直,把身上挎着的白色布包移了下,好给张时来腾位置。 张时来比她小三岁,个子也比她矮了一个头,抱着刚好能露出半个脸。 张时来找了个舒适的角度窝着,李韵传身上有股长期被药浸出来的药味儿,但仔细分辨,药味儿里竟然还夹杂着一股很特别的香气。 她好奇问道:“你擦的什么香?” “嗯?”李韵传摇摇头,“没有。” 那便是体香了,张时来微微吃惊,却也没言语。 电视上正在播的是黑白的《米老鼠和唐老鸭》,开场白就是“哦,演出开始了”,结局唐老鸭总是失败c而乐观好脾气的米老鼠总会成功。 百无聊赖地看了好一会儿,就听见外面有人喊“开饭了”,屋子里坐着的人跟条件反射一样鱼贯而出。 到了院子里,几乎每张桌子都围着一圈人,有的没有座位就站着,桌上摆着几盘菜,有肉有菜,闻着倒是挺香的,勾得张时来肚子也在打响鼓了。 “五妹,这里!这里!” 张时来循声望过去,小胖一个屁股墩就占了一条长板凳,得意地朝她们招手,旁边围着几个人站着。 等入了座,张时来正好奇为什么没人端饭过来,就见从右边屋里出来两个男人,抬着一个大木桶,木桶上面还盖着白布。 这是什么? 人群突然嘈杂起来,周围的人又像得了指令的鱼群一样涌到那木桶边,白布掀开,木桶里冒出一股热气和米饭香气,张时来这才明白——原来里面是蒸的米饭,还需要自己去盛饭。 不过她还没来得及动,小胖就屁颠屁颠地端了三碗饭过来,两只手里端着,胳膊还夹着一碗,走起来摇摇晃晃的。 农村里做酒席的,一般都是特意请人或者直接找的队里手艺好的。野猪肉用的是用土豆直接烧的,现在是冬天,地里没有什么菜了,土豆耐储藏,要是粮食吃完了还能直接当主粮。 厨子把野猪肉切块,炒到八分熟下葱姜加酱油,山里不缺香料,又加了八角桂皮,可惜白糖紧缺,就没放糖。接着又把土豆切块下锅,慢火炖煮一个多小时。野猪肉本就鲜嫩,炖得酥烂,汤汁鲜美,香气扑鼻,土豆浸透了味,沙软鲜咸,一箸入口,三春难忘。 张时来暗暗想道,这比他们班以前团日活动找的农家乐做得那可不止好了十倍八倍——况且21世纪的农家乐也养的是饲料猪,那肉嚼之无味弃之可惜,自然和林子里纯天然的野猪肉也是不能比的。 她又把目光投向另一道菜,一节一节的,看上去倒像是抚南那边的红烧鱼块,拈了一块,入口,肉质倒像是鸡腿肉,只是不知道为何有股淡淡的腥气。 她吐了骨头,低声问小胖,“这是什么鱼?” 小胖嘻嘻一笑,“五妹,这大冬天哪来的鱼,这是蛇肉!” 张时来脸都白了: #穿到了吃胡建人的地方???# 小胖兴奋起来,觉得有了表现自己的机会,便绘声绘色地跟张时来讲起了他以前跟着他爸抓蛇的事情。 原来,山里人是不怕蛇的,不但不怕,没毒的抓来吃了,有毒的抓来泡酒,据说对治风湿有奇效。这里的小孩打小就会抓蛇,要抓蛇,第一是要抓住蛇头,趁尾巴还没缠上来,另一只手要握住蛇身,猛地一捺,把它身子捺得笔直;下一步揪住蛇尾,趁蛇头没反扑,剧烈抖动蛇身,把蛇骨架抖散,这样蛇就只能乖乖被擒了。 另外,如果要打蛇,用石头和棍子都是不可取的,蛇动作敏捷,石头和棍子笨重,很难打中。最好是用轻巧的毛竹,打蛇的七寸,竹枝抽在蛇身上就如刀割一样。 张时来点点头,发自肺腑地佩服这年代的人,再给她十个胆子她都不敢去招惹蛇的! 吃过饭,小胖又神神秘秘地说要带她们去看个东西。 小胖带着她俩绕过前院,就看见后院一片光秃秃的菜地,估计都收完了,菜地旁立着栋很小的茅草屋,形容破败。 走近一看,门上了锁,一把大铁锁。 小胖让她俩帮他望风,看有没有人过来,自己从包里摸出一把钥匙蹑手蹑脚地开锁。 “咔嗒——” 门锁开了。 从屋里传来一阵腐烂味道,让她回忆起夏天家里冰箱坏了里面长毛发霉的猪肉的腐臭味,张时来忙捏住鼻子,她觉得自己刚吃下去的东西都快吐出来了。 进了屋,正对的就是一张床,床上盖着一床破棉絮,里面拱起一个山包,露出半个人脑袋。 小胖压低声音,“这个就是昨天夜里想偷袭你们的怪物。” 怪物? 张时来心猛地一跳。 底下是抹了浆的水泥地,鞋和地面接触发出踏踏的脚步声。 床上那个“怪物”似乎听到了动静,动了一动,低低呻/吟一声。 小胖故意吓唬张时来,“小五,等会你要是怕可以躲我身后哟~” 张时来:小屁孩话怎么这么多??? 床上那人大半个身子在被子里,只露出脑袋,闭着眼,不知道多久没洗过的头发一捋一捋地粘在一起,脸脏得看不清五官。 肩膀上绑着绑带,白色的绑带被血浸透,又没人换,干了以后就变成了吓人的暗红色。 素来寡言的美人胚子突然开了口,“他伤得很重。” 张时来抬头,见李韵传微微蹙眉,正凝神地望着床上的人,眼睛里竟有几分迷茫神情。 床上的人听到动静,缓缓睁开眼 张时来吓得一个踉跄倒退几步! ——床上那人一只眼睛是正常的,眸子极黑;另一只眼睛却宛如被刀子生生挖出来一样!只留下一个空洞洞的肉窟窿,像是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直要把人吸进去! 骇然,惊惧,竟一齐涌上了张时来心头! 果真是怪物,当真是怪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过去 被尘封的历史 前院。 “根生哥——吃了没?” 徐书记的全名是徐根生,喊住他的是他小舅子,也就是民兵连长张丰登。 徐根生笑了笑,“吃过了,对了,看到我家小胖没有?” 张丰登挠挠头,又四下张望一圈,“刚刚还一桌吃饭来着,怎么转眼间就不见人影儿了?兴许是跟国山家的小五出去玩了吧,李医生家的好像也跟他们一起的。” 徐根生脸色一变,随即又恢复笑容,“丰登,你招呼好兄弟们,不够了就找你嫂子再炒几盘,我出去一下。” 茅草屋里。 “呜——————” 像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低嚎声不间断地回响。 如鬼魅在不停地哭泣,阴森森的气氛笼罩在屋子里。 紧接着—— “哎呦!” 张时来毫不留情地踹了小胖屁股一脚! 这小屁孩,本来气氛就有点恐怖,他还在这里装神弄鬼的到处嚎! 躺在床上的怪物一动不动地望着美人胚子,张时来的头皮一阵发麻,警觉地把李韵传往后拉了一下。 眼前这个独眼“怪物”,几乎是活生生地从《巴黎圣母院》里走出来的敲钟人加西莫多,仔细看才发现他鼻梁从正中间凹成一个折角,加上独眼,瘸腿,看上去是如此可怜而又难看丑恶。 李韵传却轻轻按住她的手,示意她别动,默然地望向床上的怪物,视线交汇的一瞬间,怪物忽然用粗糙的大手捂住了脸,呜呜地哭了起来,大滴大滴的泪水从指缝间溢出。 那声音里流淌着无尽的悲伤,汩汩地从耳朵里一直流进心里,张时来一时也忍不住地哽咽一声。 美人胚子伸出手,轻轻擦掉她的眼泪,温声道:“你很爱哭?” 要你管! 张时来恨恨地剜了一眼美人胚子,心里忽然产生一个大胆的猜测——这个怪物是不是和美人胚子认识? 她低声问李韵传,“你还记得你的家人吗?” 之所以猜测和美人胚子的家人有关,原因其实很简单。人和人之间的关系虽然看上去千差万别,实则深刻的关系无非是家人爱人朋友仇人四种罢了。 美人胚子现在将将十岁,爱人朋友都没可能,若是上一代的仇怨看到她应该是打起来而不是哭起来,想来应该是某一位至亲了。 李韵传这次倒没有少年老成地说些你不懂的话搪塞,微微露出迷茫神色,“从小家里就只有我和妈妈,妈妈一年前也过世了,我没有家人了。” 她语气淡漠,仿佛在说一件别人的事。 “那你爸爸呢?”张时来试探地问。 床上的怪物哭泣声突然猛地一顿,随即剧烈地喘息起来。 李韵传轻轻摇头,“没见过,他们都说他死了。” 怪物忽然发出一声毫无意义的嘶吼,含糊不清地似乎在说什么,像是刚烧红的铁猛一下放进水里发出的嘶嘶声。 张时来忍着臭味,上前一步,开口道:“你想说什么?” 怪物含糊不清地发出几个音节:“喔是” “嘭——” 门猛地被踹开! “你们怎么进来的?” 一道略带阴沉的男声突然响起。 三人吓了一跳,尤其是小胖,看到来人,连话都不会说了,结结巴巴地回答:“小c小五让我带她她她过来看看” 张时来:??? 徐根生不耐烦地一抬手,一手拎着张时来,一手拎着小胖,就毫不客气地丢到门外;李韵传运气好一些,是自己走出去的。 徐根生没了在众人面前那副和蔼样子,沉着脸,“这里不是你们小孩子该来的地方,别再让我看见。” 张时来作死心又起,一脸天真无邪地望着徐根生,“里面那个人是谁呀?为什么会跟着我们?” 徐根生似乎被她的话呛到了,随即恶狠狠道:“里面那是个疯子,会杀人的,不能出来。” 张时来眼珠子骨碌一转,做出一副害怕神情,低头扯了扯小胖的衣角,“小胖哥哥,我们去其他地方玩吧,我怕疯子” 小胖也怕挨打,忙道好。 徐根生脸色稍缓,原来只是个怕生的小姑娘,“小胖,把钥匙给爸爸,你带姐姐和妹妹去你屋里玩吧。” 话音未落,随即上前一步,“咔嗒”一声落了锁。 直到到了小胖屋里,小胖才长舒一口气,吐吐舌头,“你们不知道,我爸虽然在外面都不发脾气,在家里可凶了,要是惹他生气——” 小胖龇牙咧嘴地做了个抹脖的动作。 张时来的注意力却不在他身上,视线紧紧黏在角落里一个小箱子里,箱子上了把小锁,开口问道:“这个箱子里是什么?” 小胖满不在乎地哦了一声,“那是我爸的一些旧档案资料什么的,他们屋没地方,就放在我这儿了别看我自己有一个屋,那是因为我姐姐嫁出去了,以前这屋还是她的呢!” 张时来若有所思。 “别管这些了,我给你们看我的宝贝!” 小胖兴高采烈地从桌子底下翻出一个铁盒,打开一看,里面零零碎碎倒是有不少男孩子的小物件——什么玻璃弹珠啊c没盖子的玻璃瓶c纸飞机c小刀c夹子c糖c香烟盒甚至还有一段旧电线,塑料皮剥落得不成样子,露出里面的芯。 张时来眼前一亮,“这些东西借我用一下可以吗?” 小胖疑惑了,“你拿来做什么?” 李韵传也有些好奇地看着她。 张时来甜甜一笑,露出两个小酒窝,“我就是用来玩的。” 小胖点点头,把东西递给她。 张时来先用小刀把电线的外皮彻底剥掉,露出里面的铁丝,估摸了一下长度,用小刀切了一段手指长的铁丝。 在八十年代前,因为经济条件,还有很多地方电线芯用的都是铁,铁电阻大,导电性差容易造成电能的浪费,后期渐渐被铜芯取缔了。 张时来接着用夹子费劲地把铁丝扭成约135度角,扭角长度大概5。 旁边两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她在干什么。 接下来张时来的动作更让人意想不到了,她竟然直接走到锁住的那个箱子前,把铁丝插进了锁蕊里! 她一边插锁耳朵还一边靠在锁旁边听动静,她慢慢扭动铁丝,大约两分钟以后,听见“咔嗒”一声,锁舌随着锁里的弹簧被拨动而猛地收缩,锁竟然一下被打开了! 小胖瞪目结舌,话都说不利落了,“你你你你是怎么做到的?!” 张时来露出一个无辜表情,“我只是随便试着玩而已。” 小胖一脸崇拜,星星眼地看着她,小五真的真的太厉害了! 旁边的美人胚子也似乎被吓到了,素来清冷的人,第一次露出了受到惊吓的表情,模样看起来竟有些呆萌。 张时来不管他们,自顾自地翻找起箱子里的东西。 她当然不是试着玩,开锁对她来说可以说是得心应手。 重生前,她父母对她管得很严,小时候经常没收她的一些小玩意儿,锁在箱子里。她恨得牙痒痒,就自己上网搜了怎么开锁,一开始怎么也不开不了,后来试的多了几乎是随便找一根铁丝都能开锁——不过也仅限于小时候家里那种老式锁。 箱子不大,整整齐齐地放着一叠一叠的报纸,有些甚至只是剪的片段。 张时来想了想,轻手轻脚地把上面的报纸抱出来放在一边,露出最底下泛黄的一张报纸。 报纸上用大字写着标《大义灭亲的中学生徐根生和反一革一命养父坚决斗争的英勇事迹》 引语是—— “打倒现行资一产一阶一级的反一动一学一术一权一威徐坤元!枪一毙徐坤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她家 我要和她睡 张时来迅速扫了一眼报纸全文,瞄见一个名字——“李明兰”,她心念一动,招手让美人胚子过来。 李韵传蹙眉,轻轻咬唇,“李明兰是我妈妈。” “欸 ?你们在看什么我也要看!”小胖也不甘心被冷落,硬凑过去一个脑袋。 张时来手一折,露出背面的“加强军一民团结把批一斗进行到底”的版面大大方方拿给他看,做出一副失望表情,“唉,就是一些旧报纸,真没劲!” 对待小胖这种小孩,你不能搪塞更不能挡着不让他看,越不给他看他越好奇。 小胖在上一年级,识字不多,这报纸上密密麻麻都是字,只认得标题,也就无趣地缩回头,摆摆手,“那你赶紧放回去吧,要不我爸知道了要发火的。” 张时来点点头,正打算把报纸放回去,突然瞄见箱子底部被人用墨水写了一段小字。 [这时,我向上帝祈祷:“你为什么把我造的这么软弱。”但是上帝并不管这些,只是对着我的良心说:“我确是把你造的太弱,使你在深渊中不能自救,但我曾把你造的坚强,让你别陷进去。”] 字写得极潦草,涂涂改改,似乎能看出写的人的思绪有多混乱。 张时来想了想,默不作声地把手中的报纸放进去。 正打算搬方才放到一边的一叠报纸时,才发现美人胚子不知什么时候竟然自己拿了一张慢慢翻看起来。 细长的手指轻轻翻动报纸,发出轻微的窸窣声。 “传传,把报纸给我一下。” 张时来一向是横惯了的,她现在身体年纪比李韵传小了三岁,于情于理都应该像小胖一样在“传传”后面加个“姐”,但谁让美人胚子好欺负呢? 美人胚子没反应。 她又喊了两声,对方才如梦初醒一般抬头,额头沁出了细细的汗,本就偏白的肤色显得更加苍白。 李韵传勉强应了一声,将报纸递过去的时候手还在微微颤抖。 将箱子整理完重新锁好,一切恢复成原样,张时来才长舒一口气,心也同时沉到了湖底。 方才她看的报纸上,说到泷山大学的徐坤元教授被养子徐根生亲笔写了检举揭发材料,还贴了大字报在大学公示栏里。 徐坤元的罪名是以其家为据点,收听敌一台广播,发表反一动言论。 据说是被先押到监狱改造,等待上面的判决。 如果真是这样,那“怪物”就应该是美人胚子的爸爸了,只是不知道,他究竟遭受过怎样的折磨才能变成现在这个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样子 不说其他,就那只被挖了的眼球都够编一个恐怖故事了。 但张时来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如果她是徐根生,绝对会把所有材料毁尸灭迹,怎么可能好好收集在一起?现在是81年,76年那场浩劫结束就开始“拨乱反正”,一直在重新清查当初“打砸抢”的那一波人,这些材料留着无异于烫手山芋。 难以理解。 外面的宴席已经收场,民兵都回去了,下午还要上工。 张时来待得没滋味,至于小孩们看得如痴如醉的动画片她是一点兴趣都没有,小胖却硬要留她吃晚饭,就这么耗了一个下午。 夕阳把最后一片余晖洒向大地。 从门缝里忽然露出半个小脑袋。 “五妹,回家不?” 是张民安。 张时来咬着唇想了想,对小胖道,“我在你家吃饭也行,能带上我四哥吗?” 小胖原以为她要回去,脸上忍不住露出失落表情,猛地听见她暂时不回去,立刻喜形于色,拍拍胸口,“当然!” 小胖自从输给张民安以后,表面上倒是服服帖帖了,但是小孩就是这样,记吃不记打,心里还是蠢蠢欲动地不服气,不过既然是小五的哥哥,那他就不计较了! 张时来招招手,让张民安进来。 估计等会开饭一定是把早上摆席炒好了没盛的菜热一热,如果是以前的张时来,肯定是拒绝的;但她四哥一看就没怎么吃过肉,难得有机会,让他尝尝也好。 所以她就厚着脸皮地拖家带口在人家家里蹭饭了。 饭摆好,小胖一家三口,再加上她和她四哥,美人胚子共六个人。 小胖妈妈倒是脾气很好的感觉,中等身材,脸色红润,见家里多了人也没说啥,反而殷切地给她们夹菜。 张民安可不需要别人给他夹菜,刨饭刨得飞快,吃的太急,噎了一下,最不能忍的是这小屁孩竟然还吧唧嘴! 张时来脸微微发烧,觉得自己的脸都要被这小子臊完了,看了一圈,希望没人注意到她四哥——突然瞥见美人胚子坐得端端正正的,慢嚼细咽,姿态秀雅,明明是很普通的家常菜,却被她吃出了御宴的错觉。 果然是别人家的孩子。 吃过晚饭,不顾小胖的挽留,三个人起身各回各家。 墨水渐渐染透了天幕,浓稠的黑暗中,天边挂着几颗辽远的星星。 刚走出小胖家门口,张时来捅了捅张民安,低声道:“我今天不回家了。” 张民安吃了一惊,“那你要去哪里?” 张时来指了指李韵传,理直气壮道:“我要和她睡。” “好四哥,你去跟妈说一声,我和传传玩得好,今天就去她那里歇了,反正家里人多也挤。” 她边说还边用手拉着张民安的手臂不停摇晃,撒娇道。 李韵传面上微微露出惊讶神色,似乎没想到她会跟着自己回家。 张民安露出一副无奈表情,“好吧,那你注意安全,我回去跟妈说。” 张时来高兴地做了个飞吻,“四哥,你最好啦!” 夜里的山村是寂静的,偶有几声狗吠和只有两个人的脚步声,像是二重奏一般。 四周静得连两个人的心跳声都能听到,张时来从小怕黑,五岁了还不敢关灯睡觉。现在就她和美人胚子两个人,不由得胡思乱想起来。 一会儿想到吸血僵尸,一会儿又想到披着发的贞子,一会儿又想起从镜子里照出半张鬼脸半张人脸的某部恐怖片 她后背一阵寒意,全身绷得紧紧的,越想越害怕,越害怕越想。 “咔——” 她吓得后退两步! 定睛一看,却是一只野狗踩碎枯木,飞快地从她们身边窜过。 张时来暗道自己想得太多,随意地扫了一眼,却猛地见到身边围着一团幽幽火焰! 正荧荧地环绕着她,缩成一个包围圈似乎想要吞噬她。 “啊————!” 她吓得一下弹起,扑进了旁边人怀里。 对方的声音清冷,语调依旧不急不缓,却有着让人安心的力量,“这是鬼火,人死后骨头里的磷自燃产生的,不必怕的。” 张时来有些不好意思,她当然知道鬼火,可现实见到和在书里看到完全是两码事。 她抬头看美人胚子,对方单薄的身影,恍如天幕下的一张剪影,似乎风一吹就会被吹走,说不清为什么,她忽然抓紧了对方的衣袖。 上次竟没注意到,美人胚子家居然有三间屋子,整体呈现一个直角形状。直角的横是两间连着的屋子,外面间是厨房,设施还挺齐全的;往里走第二间靠墙铺着白床单的床,床脚一堆玻璃药瓶,看着和打吊瓶时用的瓶子差不多;最里屋也就是直角的那一竖,是美人胚子的卧室,空间不大。 张时来刚来这个世界的时候就躺在白床单那张床上。 刚进屋,李韵传就拉了灯绳,白炽灯猛然亮起,灯光一闪一闪。一阵冷风吹过,寒意从脊柱慢慢爬升。 北方的床又叫炕,底下就是土灶,睡着热乎乎的;南方没有炕,只能靠被褥和人的体温取暖。 美人胚子家里没有生火,被褥也是薄薄一层,眼下气温应该在10度以下,张时来怀疑,自己在这上面睡一晚上会不会被冻死 她非要跟着美人胚子回家,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理由——她只是觉得美人胚子身上衣服洗得比村里其他人都要干净,身上还有股香味,以此类推,床也肯定也很干净。 她实在不想再和虱子共处一床。 不过,该怎么取暖呢?张时来眼珠子滴溜溜一转,似乎想到什么,开口问道:“传传,你家有水吗?” 李韵传以为她渴了,领着她到外屋,指着角落里一个矮矮的圆柱铁桶,淡淡道:“炉子没熄,你等一下,我烧水。” 张时来才反应过来,那铁桶应该是传说中的“煤球炉子”,她曾经在看纪录片的时候看到过,如果没记错八十年代的城里人都用这个烧水炒菜。 李韵传微微弯腰,轻轻揭开炉盖,再蹲下身子,拉开炉门,消瘦的身子在地上拉出长长的影子。 张时来凑近看了一眼,红红的火苗一下从黑乎乎的蜂窝煤孔眼里窜了出来。 张时来把手伸到火苗上面,想汲取一点温暖,她见李韵传矜持,只是站在一边,生了坏心,一下抓住对方的手,也放在炉子上烤。 她笑眼弯弯,微微撅起嘴,撒娇道:“烤一会儿嘛。” 李韵传有些不自在地别过头去,却没抽出手。 煤球炉子产生的热量很微弱,但是也足以暖和两个小孩冻僵的手脚。 烤了一会儿,李韵传示意可以了,抽回手,弯腰提起烧水壶,她力气小,提的时候烧水壶左右晃了好几下。 张时来忙搭把手。 等待烧水的过程是漫长的。 张时来索性像在自己家一样,寻了两根小板凳,拉着李韵传坐下。 “嗯可以跟我讲讲你妈妈的事吗?” 这话问得实在唐突,按她一贯的做法应该是慢慢套话,让对方不知不觉地透露自己想要的信息。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面对美人胚子,张时来忽然就生不出假意寒暄的心思了。 李韵传定定地看着她。 一双眸子漆黑如夜。 张时来被这目光看得窘迫,“要是你不愿意的话也不用说——” “愿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睡了 连床头钱都不留的冷漠时姐 烧水壶里的气泡缓慢上升。 李韵传的声音冷冽如山间清泉潺潺,慢慢地讲着。 李明兰来到村里的时候,据说李韵传刚会走路。 就没了爸。 村里人看她可怜,那时徐根生才二十多岁,在队里当计分员,一直很照顾她们母子。过了几年,李韵传五六岁的时候,徐根生当了大队书记,不顾众人反对,把村口的三间空房分给了她家,对外说的是“卫生室”,其实也相当于是她们的住处。 李明兰正经专业不是医学,但家里是医学世家,略懂医学药理,又有很多家传的书,就在村子里当了“赤脚医生”。 赤脚医生,顾名思义,就是没有固定薪金,也要赤脚下地扶犁耕田的医生,又叫卫生员。 在开卫生室之前,她们都是住在徐根生家里的。 说到这里,李韵传迟疑一下,垂下眼,语气平静道:“村里人说我其实不是我爸爸的孩子,是徐叔叔在外面的私生女。” 张时来愣住了。 “我问过妈妈爸爸葬在哪,她没说,我们也没拜祭过他,”李韵传漆黑眸子里的光芒黯淡下来,“妈妈过世的时候,只叮嘱我以后要听徐叔叔的话所以我想,村里人说的大约是真的。” 李韵传突然停住,一动不动地盯住她,眼睛里满是认真,“现在你都知道了,所以你会和她们一样说我妈不要脸,说我是野种吗?” 她低着头,绵长的睫毛垂下,还带些婴儿肥的小脸上满是不合年龄的忧愁;手攥得紧紧的,衣角被攥得皱皱巴巴的;想听回答却又害怕听到。 额头忽然被什么贴住了,温温的。 张时来手轻轻搂住她的脖子,用额头抵住她的额头。 “你很好,别人怎么说都不重要。” 坛口封得住,人口封不住。 谣言一传十十传百在看客们恶意的渲染下就会脱离事情的本来面目。更何况,即使李明兰和徐根生真有什么,孩子又何其无辜?她根本无法选择自己的父母,却要承受不堪入耳的辱骂。 李韵传的声音从上方传来,透出满心的不安,略带小心地问道:“可如果我妈妈真是一个很坏的人,她c她——” 卡顿一下,似乎是下定决心一般,接着道:“她说和我爸划清界限,我下午在你翻的报纸上看到了。” 张时来歪歪脑袋,用食指轻轻刮了下对方的鼻子,“大人的错和小孩子有什么关系?” 李韵传竟然卡了壳,嗯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脸慢慢红了。 张时来也是第一次见到对方脸红,顿觉有趣,“噗嗤”一笑。 李韵传见状更羞,一下捂住她的眼睛。 声音细如蚊呐,“别看。” “好,不看。”张时来眉开眼笑,声音里带着笑意。 张时来把自个的一双小手搭在对方手上,相比美人胚子十指纤纤的柔夷,自己的手就显得有些肉肉的。美人胚子的手微微冰凉,她轻轻摩挲,试图暖和对方的手,对方却好似被惊到一般,往后缩了下又乖巧地伸出来。 烧水壶噗噜噗噜作响。 两人合力提起,张时来特意让李韵传往后退一步,不要被溅出来的开水烫着了。 李韵传拿来了一个搪瓷杯,洗得很干净,一点茶渍都没有,倒了一杯,轻声道:“等它凉一会。” 张时来却是摆摆手,狡黠一笑,“先借你家其他东西一用。” 李韵传点点头,张时来立即去里面放着白床单那间应该叫“卫生室”的屋里,抱了满怀的玻璃药瓶。 她先是把每个玻璃瓶装满热水,盖紧盖子,接着小心地把玻璃瓶拿到最里面的卧室里,一排排放在被子里。 李韵传看了一眼便知道张时来想做什么了:是要用热水瓶来暖被窝。便有样学样地跟着把玻璃瓶送到被窝里。 等玻璃瓶全放完,张时来就拉着李韵传坐下来烤火。 她神神秘秘朝李韵传一笑,“我给你讲个故事。” 于是在接下来的半个小时里 李韵传听完了《天才小毒妃》的励志人生。 韩芸汐,是医学世家最卑微的废材丑女,人人可欺;龙非夜,却是天宁国最尊贵的王,万众拥戴,权倾天下!大婚之日,花轿临门,□□大门紧闭,丢出一句“明日再来”。韩芸汐孤身一人,踩着自尊一步一步踏入王府大门殊不知:废材丑女实为貌美天才毒医,行医救人为善为德,但面对恶势力绝不手软,不似那些个虚伪圣母白莲花,最终抱得美男归! 张时来自觉心理上属于长辈,语重心长,“传传,和故事里的女主角多学学,好好学医,不要在乎别人的想法,迟早也会抱得美男归的。” 李韵传: 到把被窝里的玻璃瓶拿出来的时候,被窝已经被烫得暖乎乎的了,张时来麻溜地钻进了被窝里,李韵传有些不自然地和她隔开一人宽,似乎不习惯和人同睡。 关了灯,屋子里一片漆黑。 哼,难道是嫌弃我?! 张时来忽然翻了个身,小胳膊小腿就贴了过来,李韵传默不作声地往旁边移了移。 她又翻了个身,李韵传又移了移。 张时来睁开眼,侧着头看李韵传,朝对方撒娇,声音软甜得跟蜂蜜似的,“你再移就掉下去啦~” 见李韵传不做声,她又换了副委屈面孔,整个人挂在人家身上,可怜巴巴道:“不喜欢我吗?” 李韵传又不自然地推拒一下,她更是戏精附体,泫然欲泣,“不喜欢的话,那我现在就回——” 后半句却消失在嗓子眼里。 因为嘴被李韵传捂住了。 李韵传微微红了脸,轻声道:“我天生体寒,是怕会冷到你。” 张时来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望着她,笑意盈盈,明眸皓齿,“没事,我热着呢,能把你化了。” 窗外月亮渐渐从躲藏的云雾里含羞带怯地露出半张脸,月光从窗子里流泻进屋里,像是落了一地的梦。 一夜好梦。 “喔喔喔——” 公鸡叫了三声,天光乍亮。 睁开眼,张时来才发现自己竟然以八爪鱼的姿势缠了美人胚子一晚上,对方似乎早就醒了,视线一直黏在她身上,漂亮的丹凤眼眼尾微微上挑,不知道看了多久。 她无端生了几分羞意,轻推了一下对方,嗔道:“有什么好看的,快起床。” 刚出门口,李韵传递给她一把绿色透明还没拆开的——牙刷? 又拿了个白色搪瓷杯装满水给她,附带一盒牙膏,牙膏外观是白色的,但印着“蓝天”两个蓝色大字,下面一行小字“津口市蓝天牙膏厂”。 张时来试着沾了点牙膏,进入口腔的第一感觉就是辣,刺激性很强,还有股药味儿。 “咳咳——” 她猛地呛了一口,只觉得喉咙都像在被灼烧。 不过这年头也没什么讲究了,有刷牙的都不错了。 收拾一下,张时来就准备回家了。临走,美人胚子一直目送着她离开,倒让她心里生了几分自己是睡完就跑还不留床头钱的渣女的错觉 不过这份错觉并没有持续很久,因为她刚进自家院里,就听见一阵吵闹声,夹杂着女人的尖叫声,刺得人耳膜疼。 眼睛一晃,迎面突然飞来一块——土块?! 她险险避开,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听见女人杀猪一般的尖叫声响起,“来人啊,要打死人啦!欺负人哪你们!” 张时来仔细一看,好嘛,她家门口此刻坐着一个女人,披头散发,身上套个红棉袄黑棉裤,一边嚎一边用手抓着身边能抓到的一切东西往外扔。 她爸蹲在一边默不作声地抽旱烟,而她妈正在努力尝试把那女人拉起来,但陈锦苏刚碰到那女人的手,便又听到一声中气十足的哭嚎——“大嫂你们良心都被耗子啃了啊,我家大富才几岁,你们竟然冤枉他偷米,你说我们家能少那几口饭吗?乡亲们都来评评理啊!” 嚯,这豁出去的架势搁到21世纪估计能靠碰瓷发家致富。 张时来摸不准具体情况,眼珠子转一圈又瞥见张民安那小子又跟张正富裹在一起打架,张正豪怯怯地站在一边。 她微微皱眉,“四哥,别打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富豪兄弟本性也不坏啊?上次不还相处得好好的吗? 张民安愤愤地猛力一推张正富,后者一个踉跄差点摔倒,没好气地说:“你问他!” 张正富看到她过来,脸红得跟番茄似的,支支吾吾半天没说出话。 最后还是他弟开了口,声音很小,“昨天下午,我妈让我哥趁大人不在拿你家的米。” 他这么一说,张时来立刻就想通了,肯定是昨天大队书记送米和肉被她二叔家知道,她二婶就起了贪念,让她家大富来偷。 她这二婶也是够奇葩的,一般的父母知道子女偷东西都得把手打折了,这奇葩竟然还教唆自己小孩偷东西? 张民安听到这里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一把拽住大富,“你c你跟我到我爸妈面前说清楚!” 大富吓得面如土色,“不c不要,我爸知道了会打死我的” 他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杵在原地不肯动。 张时来摆摆手,“算了,四哥你拉他过去也没有用,二婶不会承认的。” 心里生出一阵烦躁,按说她二叔二婶家也不穷,至少比她家好一点吧?父母偏爱,住的房子也大,平日里他们吃高粱饭的时候没见想,有点好的就惦记上了。 听到院里的动静,从正对院门的正屋里走出一个老年妇女,两鬓斑白,拄着拐杖,脸上沟壑深深浅浅,饱经沧桑。 张民安恨恨地啐了一口,“奶奶过来了,肯定帮二婶家!” 张时来讶异,这就是她奶奶? 老人一走过来,“啪”地一拐杖就重重敲在她爸背上,怒骂道:“国山!你和你媳妇凭什么冤枉我孙子,树活一张皮,人活一张脸,你们要不要脸?!” 她爸闷哼一声,吐了口烟圈,直接拿旱烟头戳她妈,在衣服上烫出一个洞,低吼道:“回家,别丢人了。” 见两人要走,她二婶反倒不依不饶,抱住她妈小腿,眼泪鼻涕都擦在她妈裤子上,“心虚了想跑?冤枉了人就这么算了?哎呦,没天理啊!这么小的孩子你们都忍心栽赃——” “行了,你也少说两句!” 从院外又进来个儿很高的一个中年男人,看着比他爸年轻几岁,大步流星走过来,面色阴沉,一把把她二婶拽起来往右边屋子里拖。 富豪两兄弟低低喊了句“爸”,也跟着回了自个家。 在旁边的张时来此刻——怎么形容呢?很不高兴,非常不高兴。废话,偷的是她换来的米,骂的是她名义上的亲妈,叔可忍阿姨不可忍,不给这蛮横婆娘一点教训她名字就倒着写! 她眼珠子一转,笑眯眯对:“二哥你帮我个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8.红烧肉 吃过一次没有下一次 何桂花是从外村嫁到张家村的,原本媒人介绍是来相老大的,结果进了门她看不上老大,倒和长得更俊的老二看对了眼,没过几个月就嫁过来了。 头胎生了个闺女,后面连着几年的灾年,人啃树皮跟猪抢食的年头,生的孩子都因为营养不良,要么没生下来就咽气了,要么活不了几天就早夭了。为这,她没少受两个老人的气,尤其是她那婆婆,天天指桑骂槐,从村头抱条小狗还要在她面前一个劲地嘟囔说“公的好,是个带把的”,大冬天的让她洗衣服,冻得两只手都没知觉了。 何桂花知道,老两口其实是偏爱她男人的,正是因为偏爱,所以对她男人“无后”这件事更着急,变了法地催她生儿子。 一直到怀上正富,日子好过些了,婆婆把棺材本都挪出来捐给山上庙里的子孙娘娘了,但求子孙娘娘开眼,赏一对大胖小子;寒冬腊月里,竟然把家里的一只老母鸡杀了给她炖鸡汤。兴许是子孙娘娘收了棺材本终于开眼了,正月里她就生了个大胖小子。 后面又生了正豪,她在这大家里的地位一下崇敬起来,不得了了,这是两个带把的妈呀,功臣啊,好歹使她男人张国海这一支不至于绝了后。 至于之前她受的苦,当然不能怪婆婆——不为抱孙子,花钱娶儿媳妇干吗?什么,做家务?那不是女人天生该做的吗?不在娘家做就在婆家做,都是管口饭就行,两边差不离儿。 大哥那边虽然有两个男娃,可老二一看就憨傻,上次他奶给他开小灶给了一包麦乳精,这傻子转头就调了喂他一岁不到的六妹,直教他奶恨得哟——你说老四?老四就是个皮痒的,没少惹祸,被大嫂教得和他爷奶又不亲,怎么看还是她家正富正豪乖,聪明! 至于让大富去偷米——那怎么能叫偷?那叫“借”!再说了,两家人又没分家,拿点自家东西怎么了?!难不成大哥家还敢吃独食? 她当然也不是傻心眼的,“借”了米,头一碗蒸出来的白米饭自然要拿去孝敬公婆的,人人心里有杆秤,半斤八两各自清,她婆吃了白米饭,还能说什么吗?不,心里大概还要埋怨老大家不懂事不孝顺不主动端到他们面前呢! 再说了,有句话说的好,不偷不摸,日子难过。 就说那些年,大队光景还不好的时候,锅都拿给公家炼钢的时候,哪家不偷?大人大偷,小孩小偷,公家的就是自家的,顺手牵羊牵的粮食和瓜果盖在筐里的猪草下面,要是队里干部要查,老年人坐地上嚎一顿,实在不行装个架势要撞头,保准没人敢翻背篓! 山上的林子要是不派民兵夜里守着,第二天就能秃一片——都被村里人趁夜砍了呗! 所以她何桂花,让自家孩子借点自家大哥家里的米,有错吗?怎么会有错? 可恨的是,她大哥家不知道把肉藏到哪里去了,就那么一间破房子,居然翻遍了也找不到,一定是大富这小子没认真找! 村里每家每户,基本上都是过年才宰一头猪,母猪肉还不能吃,吃了皮肤发黄还会呕吐。大部分的肉都要卖了换钱,再买几个小猪崽(当时的猪金贵,不一定每一头都能活下来),剩下的钱要供全家人一年的开销,要是遇到猪瘟,一家人一年的盼头可就打了水漂。 所以,大哥家吃肉,却不给弟弟家尝味儿,天下有这样的道理吗? 何桂花打定主意,自己今天非得把大哥家藏着的肉翻出来不可! 至于她男人张国海会不会生气?哼,别人她不知道,张国海嘛,也就会装装好人,虚头巴脑地吼两句,真到吃的时候他比谁都香! 主意既然打定,一进自家门,她就跟张国海哭闹起来,“你个杀千刀的砍脑壳的啊,跟了你没有享过一天福,现在自家大哥大嫂合起伙来诬陷自己儿子你个背时鬼连句话都不敢说我好命苦啊”一边说一边不停地抓挠着张国海。 张国海也是没辙,他本来就是泡桐树锯菜板——心虚,要说昨天何桂花让大富去偷米他不知道那是不可能的,晚饭时他一个人就吃了一大碗白米饭。他只是气何桂花居然让他儿子去做这种事,其它他都可以睁只眼闭只眼,唯独儿子的教育问题,不能让何桂花乱来,他儿子将来是要考大学当大官的!小时偷针,大时偷金,让何桂花教育成小偷绝对不行! 何桂花冷笑一声,张国海那点小九九她还不清楚?直接推搡着他进了里屋,立刻红脸变白脸,好声好气道:“国海,你去给我请一天假,就说我心口疼。” 反正她一天挣的那点工分到年底分红还抵不上昨天“借”的半袋米,更何况,她今天不仅要借米,还要借肉! 这一算,可不划算吗? 四下无人,张国海忙不迭地点头答应。 日头渐渐升到半中拦腰的时候,据说“心口疼得走不了路”的何桂花就蹑手蹑脚绕到了张时来家后门处。 院里几个小孩毫无知觉地正玩的开心。 原来,张时来家灶台后边还有道后门,她家和院墙中间隔出了一条巷道,堆着柴火和红色玉米瓤子,玉米瓤子是剥了玉米粒剩下的,也可以当燃料烧。 门拿链子锁锁着。 她大哥家当然也不傻,昨天才被偷了一遭,今天可不敢不锁门了。 “咔嗒——”一声,锁开了。 何桂花把钥匙重新揣到包里,呵呵,估计她大哥大嫂怎么也想不到,老两口早就把整个家的一大把钥匙给她了,别说是大哥家后门,前门她都能开。 不过前门太引人注目了,还是稳妥点。 她四下打量,有些嫌弃地看了一圈这破旧得不似人住的地方:一张旧床,一床破棉絮,角落里立着一架泛黄梯子;啧啧两声,心里忽然生出一点得意。 别看她大嫂年轻时是十里八乡都有名的美人,娘家又是本地很有名的乡绅,祖上是中过举人的,按大家闺秀养大,从小裹了脚,可谁知道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搞地一主一批一斗那时候,她爹一命呜呼,留下她娘一个人带着她哥和她还有一个幼弟,从小那真叫一个苦,担茅粪c扫大街c苦活脏活都是他们三兄妹的,不给钱,叫“义务工”。 当时村里还有个把戏可以围观,就是在一根凳子上再顶一根凳子,让被斗人站上去,然后主持人发言,大家喊完口号,主持人就一脚踹翻凳子,大家坐在底下看被斗的人摔得鼻青脸肿,哈哈大笑,也算是当时难得的娱乐活动。 地一主子女要嫁要娶,都很困难,男的在当时是娶不到大闺女的,只能找二婚的;女的自然只能找村里实在找不到老婆的老光棍,还得战战兢兢生怕对方嫌弃自己。 老两口不喜欢大哥这一家子,自然也有大嫂成分不好的原因在。 而且相亲时她看不上大哥,不仅因为看脸,还因为无意中看见大哥若无其事地捏死了一只掉下树的麻雀。果然,大嫂比她晚过门,头胎也是个闺女,自此,她经常撞见大嫂脸上青一块紫一块,虽说男人打女人在这里是天经地义,只是夜里听见大嫂从撕心裂肺的哭声到哭都哭不出来,同为女人她还是有些害怕。 要是张国海敢这样打她,她就立马回娘家! 她不同情大嫂,只希望自己能过得比大嫂好就够了。 她甩甩头,把无关的思绪甩掉,四下张望,确定没人后,就开始翻箱倒柜找肉和米了。 翻了好一会儿,才突然瞄见床底下有个竹篮,勾出来一看,里面有个纸包。 她心里一喜,肯定是肉! 当时还没有塑料袋,肉都是用纸包的。 打开一看,果然,是肥瘦相间的一块五花肉!表面一层白灰,何桂花满不在意地拍了拍。 她不死心,又翻找一圈,奇了怪了,怎么这屋里就只这一块肉了? 正门口突然传来说话声,“四哥,我们回家玩吧。” 何桂花立刻慌张起来,把竹篮踹回床底,匆匆抱着肉从后门离开了。 冬日的太阳并不灼人,日头慢悠悠地走到最高点,队里也下工了,院外的路上慢慢有了人声。 张国海一进门就闻到一股肉香,馋虫都被勾上来了,只见桌子上摆了一盘红烧肉——颜色红亮,晶莹剔透,酥烂挂酱,可别提多香了! 他急忙拿起旁边的筷子夹了一块,顾不得烫,一口吞了,肉味还没在嘴里散开就喂了五脏庙。 何桂花拍了他一下,嗔怪道:“等儿子回来!” 张国海只是嬉皮笑脸,又夹了块,这次来得及尝了,边砸吧嘴边摇头,“你手艺是不是退步了?这肉咋有股怪味?” “砰砰砰!” 敲门声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不是叫你们从后门进——” 话说到一半,何桂花开门的手就停在了半空中。 门口站着的不是她那俩宝贝疙瘩。 是大哥家的老四老五。 老四她见惯了,印象里就是个熊孩子,老五以前很内向,她也没什么印象,今天一见却是暗暗吃惊。 小女孩不过六七岁的模样,水润的小脸洗得白白净净,嫩得能掐出水,一双瞳仁秋水,花瓣似的小嘴,笑眼弯弯,配着两个小酒窝,看起来极为乖巧可爱,让人忍不住放软语气。 “什么事?” 张民安也吃了一惊,印象中他这个母夜叉二婶对他们一家可是非骂即哭的,怎么对小五语气这么软? 张时来睁大眼睛,一副天真可爱模样,“二婶,你看到我家肉了吗?” 何桂花自然是不承认,横眉倒竖:“冤枉了一次还不够哇,你家大门锁着谁能进去?滚滚滚!” 张民安不服气,手指着里面桌子,“我都看见你家吃肉了!” “嘿你个小杂种,天天惦记着我家的东西,有娘生没娘教的玩意儿,我家难道不能吃肉吗?”说着说着何桂花从门边抄起一把扫帚,啪啪地打在张民安和张时来身上。 扫帚是用竹枝扎成的,打在身上像鞭子抽一样。张时来怯怯地拉着张民安后退两步,“我们c我们只是问问,四哥,我们回家吧。” 何桂花见张时来小脸梨花带雨,不知怎么心里一软,住了手,哼了一声就作势关门。 突然,张民安回过头问张时来,声音不大不小,刚刚传到何桂花耳朵里,“小五,你说你在肉里放了耗子药是真的吗?” 张时来小声回答:“早上二婶说什么被耗子咬了,我以为家里有耗子,就拿了包耗子药倒在肉上面,打算毒死耗子结果中午就不见了,四哥,你说是不是被耗子吃了啊?” 正在餐桌上大快朵颐的张国海筷子一顿,听到这话,顿时感觉胃里翻江倒海一阵剧痛,两眼一黑,双腿打颤,竟然晕了过去。 何桂花此时也回想起肉上那层奇怪的白灰,脸一下变得煞白,“扑通”一声,一屁股瘫在地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9.赚钱 时姐是个心机girl 陈锦苏下了工,刚进院门,就听见撕心裂肺的一声哭喊——“救命啊!来人哪!帮帮忙啊!” 女声极尖厉,扯着嗓子尖叫,震得院里的鸡都咕咕乱飞。 她忙寻着声音源头望去,就见自家小四小五飞快地跑到自己跟前。 小五的小脸上犹有泪痕,拉住她的袖子,半抽泣半哽咽道:“妈c妈二婶她们c她们吃了耗子药二叔不行了” 陈锦苏一听到这话,脸一下白了,焦急地转头对跟着进院门的张国山喊道:“国山,你马上去找徐书记借拖拉机,把他们拉到医院洗胃!” 张国山迟疑一下,倒是后面的张雨顺听到妈的吩咐放下背篼,一溜烟跑去喊人了,张国山这才跟了出去。 陈锦苏一进去,就看见张国海晕倒在地,何桂花也是面色煞白,捂着肚子直喊痛。 她一下把张国海拉起,用筷子抠他的喉咙,张国海似乎受不了这样的刺激,意识清醒过来,吐出一堆黏糊糊的东西;陈锦苏又从后面压着他,使劲地往前弓,让他把胃里的东西吐出来。 何桂花见陈锦苏竟然真的让她男人吐了出来,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也有样学样地死命用手指抠着自己的喉咙,“哇”地一声吐出了一堆恶心糊糊。 在菜上桌前她偷偷夹了两块红烧肉尝味道,此刻肠子都要悔青了——叫你贪吃!叫你去偷! 呕吐物难闻的气味充斥了整个屋子。 很快,张国山带着徐根生和两个民兵过来了,几个人七手八脚地把张国海何桂花两口子抬到拖拉机后面原本拉货的车厢里,村里会开拖拉机的是没几个人,徐根生决定亲自送他们过去。 张时来她奶看到自己小儿子晕倒,哭天抢地,举着拐杖狠狠打在何桂花身上,简直像洪水开闸一般哭嚎道:“是不是你个婊一子婆娘和外人搭背来害我家幺儿!国海要是有什么事,我c我跟你拼了!” 何桂花自己都被吓得浑身颤抖,魂不附体,哪里管婆婆说什么。 陈锦苏打算跟过去帮忙,被张国山大手用力一拉就拉了下来,“瞎凑什么热闹!”哼了一声,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 她奶更是捶胸顿足,一屁股坐在地上,“你们这些短命鬼哟,没一个有良心的,我可怜的国海哟” 远处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一个身形高大的老人快步走过来,步子健朗,嗓门很大:“国海咋啦?” 老人年过半百,两只眼窝深深凹陷,两鬓斑白,但头顶却是光秃秃的,古铜色的脸上,刻着一道道深深的皱纹。 张时来背了个小背篓跑了出来,擦了擦脸上的泪痕,怯生生地喊了声“爷爷”,跟他讲起了事情经过。 她刻意说得磕磕绊绊,老爷子在一边不耐烦,一把把她抱上拖拉机,自己也跟着上去,“车上说,先救人!” 随着一阵浓烟,拖拉机轰鸣着离开了人们的视线。 拖拉机上,张时来用稚嫩的童音慢慢说着:“早上二婶说我家进了耗子,我就拿了一包耗子药倒在肉上,然后放在我家床底下。可是不知怎么,二叔二婶却吃了那块肉,但我明明是把肉放在我床底下的爷爷,是不是肉自己长腿跑过去的呀?” 她仰着脸,脸上尽是疑惑,语气天真。 旁边坐着的两个跟过来帮忙的民兵听到这里,“噗嗤”一笑,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从对方眼里都读出一句话——这两口子活该! 老人脸上挂不住,这不明摆着说老二两口子是小偷吗?要是这么说的是老大或者老大媳妇,他倒还能端起长辈的威严教训一番,但眼前只是个六七岁不懂事的小孩,旁边还有外人在,他他只能尬笑两声,不说话。 他娘的,回去一定好好教训老二两口子,把老子的脸都给丢完了! 老一辈的人,尤其是男性,最在意的就是面子,人活一辈子,不蒸馒头争口气,一家人勾心斗角争抢东西无所谓,在外人面前丢脸那可是大忌,毕竟“家丑不可外扬”! 很快,到了镇上的医院。 说是医院,其实按现在的标准充其量就是个小诊所,两层楼,很矮,进了门,灰扑扑的水泥地面被来来往往的鞋磨得铮亮。 楼上两个房间,上了楼梯右手边的房间很深,挨着摆了四张床,就充当住院的病房。左手边竟然是医生自己家住的房间,里面的人还在吃饭。 把张国海抬起来平放在床上,何桂花还有点力气,自己捂着肚子走过去的。 张时来乖巧地坐在一边,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楼梯口传来脚步声,医生进来了。他吩咐两个民兵,用过去常见的那种铁桶,去后院井里提满满两桶水上来。 接着,医生把一个漏斗塞进张国海的口腔,张国海浑身无力,漏斗管子几乎伸进喉咙里,张国海浑身难受,一阵干呕,猛力挣扎,却被旁边的徐根生眼疾手快地按住。 争斗中张国海弄破了嘴,一嘴的血,看起来简直像在上刑。 等把他摁住,医生就在旁边一勺一勺地往他肚子里灌水,张国海的肚子很快大了起来,像是快要爆炸的气球。医生又猛地摁了一下他的肚子,他立刻呕了一滩秽物出来,胃里翻江倒海,又恶心又难受,大汗淋漓,高高大大的一个汉子竟然难受得哭喊起来,鼻涕眼泪一齐流下来。 看起来狼狈至极。 等吐出的全是清水的时候,医生才放过他,转而把视线投向何桂花。 不一会儿,女人的鬼哭狼嚎就回荡在病房里。 张时来在一边看戏嗑瓜子,她当然不可能真的给他们吃老鼠药,但如果单纯地加点生石灰农村有道菜就叫石灰蒸蛋,她二叔二婶也不是傻的,肯定能吃出来。 她找张民安要的是一种药粉。 这种药粉很常见,白灰状粉末,滇南的山民常到全国各地走街串巷贩卖。 一般用作外敷,治跌打损伤,对止血有奇效。 张时来知道,这种药一直流传到二十一世纪,建了一家大企业,秘方作为国家机密被牢牢把控。 不过,药粉里含有极少量的中药草乌成分,草乌里的乌一头一碱毒性很强,如果内服,少量会肚子疼,过量很有可能造成惊厥抽搐甚至死亡。 她只倒了一点在肉上。 其实就她放的量,最多也只能让她二叔二婶有些不舒服,但两人一听到是老鼠药,小腹又适时地传来阵阵痛感,吓都把自己吓晕了。 要是他们没有去她家偷肉,就不会吃到下了药的肉,更不会受后面的折磨。 正所谓,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 对她二叔二婶来说,最主要的身体折磨还是洗胃,张时来前世食物中毒洗过一次胃,当时用的是导管,肚子涨得不行和饿的不行的感受来回交换,难受至极。 现在既然有机会,她也想让她二叔二婶的人生体验更“丰富多彩”一点。 吐完,张国海和何桂花两人筋疲力尽,脱力地瘫在床上,医生又喊了个护士上来,为两人挂上葡萄糖点滴。 “差不多了,”医生挥挥手,“还好你们送来之前就催吐过一次,现在没什么大问题了。” 吊瓶里的液体“滴答滴答”慢慢流进两人的身体里。 折腾了一个下午,大家都饿了,徐根生站起身,“我请大家吃饭。” 张时来她爷忙道:“我就在这儿照顾国海吧,谢谢书记和两个小兄弟帮忙。” “没事没事,老爷子想吃啥?我给你带过来。” 她爷嘿嘿一笑,“听说镇上小学门口有家肉包子挺好?我这一把年纪了还没尝过呢还有我家国海和他媳妇桂花,打完吊瓶肯定也饿了,你看” 旁边两个民兵暗骂,这老不死的还真敢舔着脸要,肉包子一个八分钱,书记碍着面子,怎么都得给他家一人买个四五个的,加起来得有一块多钱,都抵得上好些农民一个月的收入了。 徐根生却是一口答应。 张时来在病房里呆的无聊,忙说她也饿了,也想出去。 出了医院,街上并不热闹,零零碎碎统共几家商铺开着门的。 张时来央求几个大人,假意要去买糖,终于有了单独行动的机会。 她先是锁定目标,径直走到镇上的中药铺里,那柜台比她人还高。 伙计有些诧异地看着她。 张时来把背篓表面的草叶揭开,露出藏在里面的几个塑料瓶;接着垫着脚,把瓶子规规矩矩一个个摆放到柜台上。 瓶子里装着红润粘稠的液体。 伙计这下认出来了:蜂蜜! 而且这个色泽,这个浓稠度,显然是正宗的野蜂蜜! 野蜂蜜由于蜜蜂酿制时间长,浓度更高,营养价值比家养的蜂蜜高得多,具有清热解毒c补中润燥c养颜c抗衰老等功效。 好东西呀! 再看送蜂蜜过来的小女孩,穿着打扮虽然很旧,但唇红齿白,笑起来眼睛弯成一个小月牙儿,两颊一对酒窝,让人一看就喜欢。 伙计眼睛一亮,忙叫掌柜出来。 张时来其实也是半蒙半猜来的中药铺,早上一切如她预想那样:二叔二婶吃了肉,误以为上面有老鼠药,肯定会被送去医院。 医院肯定是在镇上或者县城里,她本身就是行动力很强的人,猜到他们要去县城,便把蜂蜜装在背篓里,想办法上了拖拉机,打算先把蜂蜜卖了。 她身上只有她妈给的两分钱,实在不够用。 当然,她留了瓶蜂蜜给那群小孩尝味,蜂蜜卖的钱她也打算好了给几个小孩买点零食,作为带路的报酬。 掌柜的出来了,带个小圆眼镜,留着八字胡,穿个长褂,颇有些古韵。 他和颜悦色地问道:“你家大人呢?” 张时来转转眼珠子,“我家大人在小学那边的包子铺里买包子,就让我把蜂蜜拿过来卖,说放着也是浪费,反正家那边多的是。” 掌柜吃了一惊,“你家还有很多?” 张时来毫不脸红地点点头,“嗯,大人说如果价格公道下次还来。” 掌柜思忖半晌,小学那边确实有个包子铺,看来这小女孩没说谎,她家大人必定在那里,对这里也很熟悉生意讲究信誉,况且小女孩刚刚说了,她家像这样好的蜂蜜还多的是——说不定让小孩过来就是考验自己后续合作的诚意呢? 须知,蜂蜜不仅能入药,更能和其他药粉一起捏成蜜丸。蜂蜜炼制以后粘合力很强,能黏附药物,而且制成丸后药丸表面不容易硬化,崩解缓慢;可与主药相辅相成,增进疗效。 更因为蜜丸味甜,质软可塑,可以做成小粒,也可以用水化开服用,所以也常常用来做给小儿吃的药。 眼下这几瓶野蜂蜜,店里正好急需。 掌柜摸摸胡子,试探性地问道:“一斤1元如何?” 当时的物价,猪肉是0994元/斤;排骨060元/斤 见她犹豫不回答,掌柜以为是嫌钱少,咬咬牙,“一斤1元三角,以后你家的蜂蜜无论多少我这里都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0.系统 终于有外挂了? 张时来不易察觉地加快了脚步。 一个模糊人影紧随其后。 她刚从中药铺子出来,兜里揣着卖蜂蜜得的一张十元大团结和一叠零散毛票——方才伙计提了杆秤,一瓶瓶称了,总共八斤四两,算了价钱是十元七角八分。 出了铺子门,一路盘算着,这些钱可以给四哥买几盒鞭炮,再买些零食碎嘴对了,不知道美人胚子喜欢什么,这次钱不多,等下次赚多点给她添床毯子吧 正想得出神,猛然察觉到不对劲——这周围,是不是太安静了些? 抬头,才发现身边竟没有行人了。冬日寒冷,天又黑的早,月牙儿勾住柳梢头,小镇上只有几声嘶哑的鸦鸣划破寂静发白的天空。 和身后隐约的脚步声。 张时来心猛地一跳,面上却不动声色,临近拐角处,突然发力狂奔起来! 身后的人跟着追过去,转过拐角,眼见着刚刚还在跟前的小人儿竟然跟人间蒸发一样消失了! 那人不由得愣了愣神。 沉沉地瞥了眼远处,一眼能望得见的空旷——奇怪,能藏到哪里? “徐叔叔,你在找我吗?” 身后一道稚嫩童声。 徐根生一惊,转身看见他正在寻找的小人儿正好端端地站在身后,脸上尽是孩童稚气,歪着脑袋看自己。 他嘴角扯出一个不自然的笑,“原来你在这儿,害叔叔找了好久,回去吧。” 对方点点头,轻轻拉住他的袖子,眼神迷蒙,怯生生地像只迷了路的小鹿。 徐根生沉着脸,带着她往回走。 他确实没打算伤害这个小孩,只是觉得不安,想和她单独聊聊试探一下——昨天他回去后,感觉自家儿子小胖有些不对劲,使诈套出前因后果,原来张国山家的小五竟把他的箱子给开了,还翻了里面的东西 他当然不至于疯癫到认为一个六七岁小女孩会故意这样做,也不认为对方能看懂曾经发生过什么——可如果小女孩不懂事,将看到的内容跟大人说了怎么办?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就像今天在拖拉机上,张时来一两句话就天真地捅破了张国海两口子干的丑事,会不会有一天,她也会无意中说出自己的秘密? 他内心里波涛翻涌,表面却是和蔼地拍拍张时来的头,“吃饭没有?” 张时来摇摇头,乖巧道:“还没。” 徐根生带她到了一家饭馆门口,饭馆里没其他客人,只有老板娘用手支着下巴在打瞌睡。徐根生正准备问她想吃什么,衣襟却忽然被什么拉住了—— 张时来的声音小小的,指着店门口立在地上的一块小黑板,“叔叔,这上面写的是什么?” 黑板上写的是: “阳春面捌分 ” “菜汤面壹角伍分 (加现炒的菠菜c油豆腐)” “水饺叁角 ” “就是价钱——” 等等,徐根生随即反应过来,心头一喜,这么说,她不认字! 对啊,他怎么忘了,这个年纪的女孩还没上过学呢! 所以,他的担心其实是多余的! 他一下高兴起来,进饭馆阔气地为张时来点了碗水饺。 张时来也暗自长舒一口气。 刚刚她并没有“消失”,只是利用人的思维惯性,看到了她往前跑的动作便以为她真的在奔跑,其实她没走两步到拐角就停了下来,藏在垃圾桶后,打算等对方走了再往回走。 没料想那人竟然是徐根生。 她隐约觉得对方跟着自己可能和那天自己撬箱子锁翻报纸有关系,与其抵赖说没看过,倒不如直接装文盲省事。 坐在店里没一会,饺子就端上来了,一个个圆滚滚晶莹剔透地躺在盘子里,热气腾腾。 张时来夹了一个正准备送入口,猛听到耳边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惊得她手一抖,饺子掉回盘里。 “恭喜宿主,一级主线任务[惩罚二叔家]已完成,获得感激值500,怨气值一20,请继续加油,再接再厉。” “恭喜宿主,一级隐藏任务[拯救二柱]已完成,获得感激值500,道具卡一张,请继续加油,再接再厉。” 哈喽? 原来这不靠谱系统还活着啊? 张时来咬牙切齿:“你真身是不是女娲?” 系统的机械人声竟然也有了些许起伏,“什么意思?” 张时来呵呵一笑,“修复个漏洞要用这么久,知道的是系统自动修复,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女娲在补天呢!” 系统: 系统:“宿主刚刚获得的道具卡可在系统商店中兑换道具,是否要查看系统商店?” 系统商店? 张时来这才想起,不就是当时她想看一下有什么好东西结果全是?????的商店吗? 她现在终于有权限可以查看了?! 不过,还是等一个人的时候再看好了。 吃过饭,回到医院,她二叔二婶输了一下午的液,终于拔了针。 张国海从旁边的一个纸袋里拿出一个肉包,小心翼翼地闻了闻,咬了一口——“哇”一下又呕了出来! 他苦着一张脸,“我现在闻着肉味就犯恶心!” 她爷急得吼了一声,露出发黄的板牙,“你个龟儿子,怎么浪费东西呢!不要给老子!”说着就夺过张国海手里咬了一口的肉包子,两口吃下肚子。 何桂花也病恹恹的,有气无力地躺在床上呻/吟,完全没了之前的跋扈蛮横。 张时来幸灾乐祸,轻巧地拿过何桂花的一袋肉包子,状若贴心地拿到何桂花面前,问:“二婶你吃不吃呀?” 何桂花刚吐出一个“不——”字,她立马惊讶接道:“二婶你不吃?那也不能浪费东西,这样好了,我带回去给我二哥吧!他饭量大,肯定能帮二婶解决掉这袋包子!” 何桂花本想说现在不吃,等会回去吃,被张时来这一卡竟然一时脑子断路,说不出话,吃了个哑巴亏。 坐在拖拉机的货箱里,张时来闭着眼睛,整个人缩成一小团,头埋进膝盖,似乎睡着了。 然而张时来内心此刻其实是:!!!!!!!!!!!! 虽然她此时面前浮着的卡牌上只有不到十个物品。 [隐形衣] 属性:一次性道具。使用特殊材料,无法在人的视网膜上成形,因被犯罪分子用于犯罪活动而被严厉管控。 发明时间:22世纪中 售价:禁止售卖,道具卡可兑换。 [视力液] 属性:普通道具。合成药,坚持使用一年能恢复视力,五百度以下近视都可以恢复。 发明时间:22世纪初 售价:500感激值/10l [猫眼镜] 属性:普通道具。外表看上去似乎只是柯南同款黑框眼镜,在夜里却能清晰视物,让你拥有猫一样好的夜视能力。 发明时间:21世纪中 售价:200感激值 [vr盒子] 属性:一次性道具。外表看上去只是个巴掌大的盒子,然而在封闭房间内,通过影响人的脑电波,可以营造完全真实的体验。 发明时间:22世纪初 售价:禁止售卖,道具卡可兑换。 [臭豆腐味香水] 属性:普通道具。因为其特殊味道,未能大规模大规模推广使用温馨提示,在普通豆腐上喷并不能使它变成臭豆腐。 发明时间:21世纪初 售价:50感激值/100l [谎言报警徽章] 属性:普通道具。外表看上去只是个普通徽章,佩戴在身上,一旦检测到说谎时的脑电波,就会发出报警声音。 发明时间:21世纪中期 售价:100感激值/个 [气体检测仪] 属性:普通道具。能检测出气体成分和含量。 发明时间:21世纪初 售价:50感激值 [人道药片] 属性:普通道具。我们应该给每一个强一奸一犯平等的人道主义——比如,一瓶让他不能人道的药片。 发明时间:21世纪中。 售价:500感激值/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1.地泽 被埋藏的往事 张时来看到其中一个道具时,眼睛一亮,道:“我要兑换一瓶臭豆腐香水。” 系统:宿主略重口。 张时来罕见地有些怀念的样子,“我以前家乡抚南特产就是臭豆腐,自从重生到这个世界,我就再也没有机会吃了呜呜呜~让我闻个味道解乡愁也好啊!” 系统:“是否确认要兑换[臭豆腐味香水x100l]?当前感激值余额1050,负债2016,请宿主尽早归还负债。” 张时来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上次升级了个洗手间似乎就借了2000感激值,说起来自己的系统空间似乎还能升级? 她眸子沉了沉,等后面赚了感激值,她要好好利用这个空间——别的不说,在还没有冰箱的年代,时间静止的系统空间完全可以暂时作为储藏室。 一路上无事,她又和系统讲起了在系统修复漏洞那段时间,她去狐狸洞救人的经过,正说到土匪洞里的收获——那枚祖母绿戒指,系统却突然有些古怪地开了口。 “那枚戒指,恐怕有些特别。” 张时来不解,系统当即说起了一段往事,虽然是毫无感情的机械人声,竟也听得她身上起了层鸡皮疙瘩,头皮发麻。 民国初,此地还不叫张家村,叫回龙村,有一路作乱的土匪,打首的叫刘三爷,刘三爷大名地泽,地泽二字,取自易经第19卦临卦,卦象是兑(泽)下坤(地)上,地在泽上,象征督导,君子由此开蒙百姓,,以其盛德保护百姓。 要说取这样的名儿,这刘三爷的爹不是个举人至少是个秀才吧? 错,要问刘三爷他爹是做什么的?说的是:走千街,穿百家,尝世间酸甜苦辣。 这话可能有点玄乎了,直说了,就是个要饭的。 刘三爷本来也不姓刘,也不是家里行三,他爹是个孤儿,无姓无名,这里单说他和他乞丐爹的前事。 辛一亥一革一命那年,保路运动时,泷阙县同志军起一义,宣布独立,脱离清王朝。当时的县太爷头都被砍下来挂衙门口了,一瘸腿老乞丐想趁乱捡点便宜,跟在起一义军后,摸进了县衙里。 想到女人闺房里金银首饰最多,看起义军还在和官兵打斗,老乞丐便悄悄去了县太爷夫人的闺房。 四周寂静,黑夜沉沉。 一进门,没看见软玉温香,迎面却是一双三寸绣花鞋。 甫一抬头,房梁上吊着个女人,面色青黑,伸着长长的舌头,血从嘴角溢出,滴滴答答,吓得老乞丐倒退两步,瘫坐在门槛上。 不过正是乱世,路上常有衣不蔽体的冻死骨,老乞丐心慌一阵,却也慢慢定了神,暗叹:这女子倒是贞烈,肯定是觉着起一义一军进了县衙,怕清白不保便悬梁自尽了。 他又想起进屋里的目的,一拐一拐又去了床跟前,正想探一探枕头底下被褥下面有没有藏着银票——妇人的首饰多藏在梳妆盒中,大额银钱则喜欢藏在床上,不料这一探,却探出一个冒着热气的玩意儿! 一个婴儿。 但又不是普通的婴儿。 借着透过窗纸的淡淡月光,老乞丐得以看清婴儿的脸貌。 他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婴儿脸上三个大瘤子。 额头c鼻子和下巴各一个比拳头稍小的肉瘤,几乎把婴儿的小脸全霸占了,五官都看不清楚,只有一双眼睛黑得出奇。婴儿稍微一动,肉瘤就晃动一下,像是有什么东西马上要从瘤子里爬出一样,形容实在可怖! 妖怪! 必定是妖魔转世! 老乞丐虽然一辈子没读过书,但是听过的鬼怪故事让他本能害怕眼前的畸形儿。 婴儿似乎有些呆傻,见到陌生人竟然不哭不闹,只是紧紧盯着对方。 老乞丐心剧烈地跳动起来,婴儿的眼睛似乎有魔力一般,老乞丐看着看着竟然不怕了,试着伸出一只手指,婴儿竟一下用胖乎乎的小手抓住了他,他一时心软如水。 深吸一口气,思忖道,自己现下马上五十,又能走街串巷乞讨多久呢?再加上乱世,流民以乞讨为生的比比皆是,不如将面前的婴儿养大,让他为自己养老送终算了。 又苦涩想到,自己这辈子看来是娶不上老婆了,百年后怕是连个烧香的人都没有,眼前这个婴儿,管他是妖是人,只要将来能给自己烧香就好。 主意既定,他便鼓足勇气,抱起满脸瘤子的婴儿,那婴儿甚是聪明,竟似乎是知道老乞丐是要抱他,竟然伸出双手主动抱住老乞丐。 老乞丐见此一幕,心里倒生了个不切实际的想法:这小娃娃,将来兴许能成大事。 随即,不由得自嘲地嗤笑一声,生成这样,人人见了都要当妖怪,怎么可能成大事?自己真是异想天开。 临走,老乞丐又翻了一遍屋子,只搜出一本旧书,竟是一个首饰都找不到。 他气的狠狠砸了一拳挂在梁上的尸体,却猛然发现尸体右手食指上戴着一个祖母绿戒指! 老乞丐眼睛一亮,忙端了凳子,从尸体手指上掰下戒指。 刚取完,听见外面火光冲天,想是起一义一军进来了,他慌不择路地抱着婴儿,揣着旧书和戒指逃出去。 老乞丐自作聪明,他大字不识一个,出去以后,他拿了书,找了一个认字的,让他从上面挑两个字给孩子做名字。 那认字的也是阴坏,明知这老乞丐福分浅薄,孩子又生下来脸上全是瘤子,偏偏给取了个大名——地泽,须知,名字格局太大,福分太薄的孩子压不住,常常会早夭。 老乞丐得了这名字,念了一下,地泽,真顺口,大喜过望,对认字的千恩万谢。 地泽长大后,那瘤子没长大也没变小,看起来仍然可怖,勉强算有个人样了。 他十五岁就开始做“担担”,专门等在码头,靠给下船的旅客担行李赚小费,供养自己和老乞丐。 因为他的外貌,很多人,尤其是女客,不喜欢他,码头上的担担也看不起他,给这少年取了个外号,叫“瘤三”,意思就是脸上有三个瘤子。 地泽也不恼,他身量倒是高大,平日沉默寡言,不爱惹事。 等到他满十六岁的时候,老乞丐终于熬不住一命呜呼了,临终的时候把他的身世全盘托出,还把戒指交给他,让他把自己拿草席裹了葬在乱葬岗就好,把戒指当了凑彩礼钱娶个媳妇。 地泽点点头,却不出声。 老乞丐摸着他脸上三个肉瘤,老泪纵横,嘶哑着声音,“天待你不公不公啊” 地泽给他磕了三个头。 老乞丐死后,地泽确实把戒指当了。 但他没有拿钱去娶媳妇。 他给老乞丐办了一场声势浩大的丧事。 敲锣打鼓,做了金丝楠木棺材,扎了雕梁画栋,扎了亭台楼阁,葬在算命先生算的风水宝地里。 他在老乞丐坟头守了整整三天三夜。 然后,失踪了。 这一失踪,便是三年。 据说,地泽回来的时候脸上的瘤子没了,只剩下淡淡的疤痕,竟也有几分相貌堂堂。 瘤没了,自然不能再喊“瘤三”,但喊习惯了一时半会又改不过口。有人机灵,看出地泽相貌气度和过去云泥之别,必定是有一番奇遇,便改口取了谐音喊“刘三爷”,有奉承的意味。 刘三爷一出现在人们的视线里,立即做了一件大事。 那一年,开州省的实际大权掌握在临时政府派过来的军一旅一长刘南辉手里,这刘南辉平日里如何欺压百姓,收刮民脂民膏暂且按下不表。 单说他有个小儿子,不过八九岁,生得十分俊俏,粉雕玉琢,聪明懂事,见过的人没有不喜欢的,说起来比那观音娘娘身边的童子也不差! 但这孩子打娘胎里带了病根,九岁那年,小少爷受了寒气竟生了场大病,号称“华佗在世”的老中医也请了,大胡子穿白卦的西洋大夫也请了,都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气得刘南辉怒火攻心,“把这些庸医通通拖出去枪一毙!” 民间有见识的老人都说,刘一旅一长的小儿子是“童子命”,那是天上的仙童犯了错被罚下凡的,慧极不寿,自幼体弱多病,到了时辰就要回到天上。 眼见着小少爷一天天消瘦下去,面色越来越苍白,府里一片唉声叹气,小少爷的生母二姨太更是日日垂泪。 就在刘南辉都认命的时候,有一个人却说,他能救活小少爷。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前文中的刘三爷。 却说刘南辉让刘三爷立了生死状,医好了小少爷一辈子的荣华富贵,医不好,哼,那就给小少爷陪葬! 也不知刘三爷使了什么法子,没过半年,小少爷竟然真的好了起来。刘一旅一长大喜过望,又见刘三爷没了瘤子,相貌周正,便招了他当女婿。 解放时期,刘旅长在逃亡路上被乱枪打死,刘三爷带了残兵败将躲入大山里,当了土匪头子。 至于建国后解一放一军进大山剿匪,又是另一个故事了。 只说刘三爷当年留了四句口诀,说如果有人解出谜底,就能得到宝藏。 “等等——” 四句?不是两句吗?! 张时来记得很清楚,美人胚子当时在地底念的只有两句——“上龙尾下龙首,四通八达龙门开。” 系统的声音平稳,“那是有心人故意传漏的,生怕被别人先找到了,结果到现在也没人解出。” “完整的四句是:上龙尾下龙首,四通八达龙门开。当年白蛇盗,乞与长生无量寿。” 张时来若有所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2.二哥 有新任务? 天边繁星点点,入夜的山村寂寥空旷。村里早通了电,但大多数人都舍不得电费,不是早早睡了就是点的煤油灯。 拖拉机在尘土飞扬中开进了村口。 张时来心灵感应一般猛地被惊醒,睁眼,朝后看,一个模糊的瘦削人影,站在门口,遥遥地和自己对视一眼,无声无息,目光温柔。 是美人胚子。 心里忽然涌起一阵莫名的怅然。 “小五!” 一声兴奋的招呼声打断了她的思绪,张时来一抬头,就看见一个灿烂的笑容。 没等拖拉机停稳,张民安就猴儿似的顺着后面的栏杆爬了上去,一双眼睛黑亮,也不说要干什么,拉着她就要下车。 张时来一头雾水。 就这么被他拉进了院里,张民安蹲下身,把树背后一个用盘子盖着的碗拿起,翻开,露出里面红彤彤的一碗。 张时来定睛一看,才发现是一碗白菜炒腊肉。 菜已经冷了,但红色的辣椒酱c切细了的白菜丝以及切成薄片肥瘦相间的腊肉,让人看着还是食欲大开。 “妈下午炒了肉,本来想留些给你的,结果爸不让,我趁爸不注意偷偷舀了一碗!” 张民安露出一个求表扬的表情,估计插条尾巴就能摇起来。 张时来没好意思说自己在外面一个人就吃了一碗鲜肉水饺 她露出一个甜甜的笑,顺毛道:“谢谢四哥了。” 张民安得了表扬,更高兴了,忙帮她卸了背上的小背篓,把背篓抱到地上,一边抱一边有些疑惑地开口,“小五,你下午出去背背篓干什么呀?” 张时来没回答。 等他起身,面前却伸出一双白净的小手,手心里叠放着好几盒——鞭炮? 张民安一下欢呼起来! 而且这个鞭炮和上次他买的那种一挂一挂的炮仗不一样,那种只有一种颜色。张时来买的是花皮鞭炮,每个都是用粉红c粉蓝小碎花纸做的,特别好看! “都给四哥~” 张时来声音软糯。 接到手里,张民安才发现不止是花皮鞭炮,这里面还有牛皮纸的二踢脚c两头白中间一道红箍的沙子口加起来足足有八盒! 鞭炮盒子上印着“喜鹊牌”三个字,画了两只黑白喜鹊立在梅花枝头,很喜庆。炮仗的芯子都是用棉线绕的,很长,完全不用担心会炸到手。 张民安兴奋得一蹦三尺高,这些鞭炮绝对是村子里小孩中最好的,不知道小胖他们得多羡慕,肯定要来巴结自己! 张时来只是笑了笑,一盒一毛五,100响,这几盒加起来也就一块多点,却能让他四哥过个开心年,她又何乐而不为呢。 “小五,我去给小胖他们看,你要不要一起?”张民安声音里全是急切。 张时来好笑地摇摇头,转身进了屋,看见二哥正就着灶台的火光,坐在板凳上,一只手拿着一本书,另一只手正慢慢地往炉膛里添柴火。 灶台的火光并没那么亮,还有浓烟和燃烧后的飞絮,十分熏人;张雨顺只能努力眯着眼睛看书,但他看得极其专注。 “二哥——” 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张雨顺下意识抬头,往炉膛里送柴火的手一顿,停在炉膛里,却又猛地缩回来,吃痛地啊了一声。 他有些不明所以然地看着妹妹走过来。 小五递过来一个纸袋。 他犹豫一下,接过一看—— 肉包子?! 张雨顺噔一下站起来,语气严肃:“小五,你从哪里拿的?” 张时来一脸无辜,“二婶说她不想吃,我就拿回来给你了。” 张雨顺将信将疑,不过想到二叔二婶家没少欺负自己家,心里虽然觉得不对劲,却又觉得解气! 以前他早上起来给家里水缸挑水的时候,二婶就经常使唤自己帮她家也挑一担;如果他拒绝,就会被阴阳怪气地讽刺“哎呦,小时候二婶还抱过你的,长大了就没良心了?” 可二婶家怎么从没帮过自家?二叔如果看到妈背着很重的东西都装作没看见! 正想着,手上却突然一轻,书呢? 他诧异地抬头。 张时来不急不躁地翻看着张雨顺刚刚手里那本书,蓝皮白底,白底上印着几个蓝色字母“english”,下面印着汉字“英语”“高级中学全一册”。 里面的英语单词也很简单,用圆珠笔标注着密密麻麻的笔记。 看来她二哥还是个学霸。 不过,记忆里上一世她二哥似乎貌似很早就出去打工了? 没考上大学吗? 冷不丁耳边突然响起一个机械人声:“主线任务已刷新,宿主是否需要读取任务相关资料?” 嗯? 新任务? 张时来愣了愣,把书还给二哥,在心里默念“确认”。 几乎是一瞬间,大量的记忆就涌入她的脑海里。 原来,上一世她二哥曾经想报考有国家补贴的警校,但因为长期在灶台边看书,把眼睛熏坏了,视力达不到要求,只能遗憾而归。 后面高考时,语文作文不知为何竟然写跑题了,到最后甚至没及格!本来是学校里考大学的种子,结果却落了榜 同学都劝他复读,但哪怕老师登门拜访了,他爸张国山就一句话——“没钱!” 张国山小算盘打得精,当时公社已经解散,各家包产到户了,地里正是缺人手的时候——放着这么一个壮劳力不用去请人帮忙?他怕不是钱多了咬手!哼,复读一年怕也是那个鬼样子,谁知道是不是在外面乱花老子的钱! 而且老二高中毕业的时候就18了,这个年纪正好回来在地里挣两年,早点娶媳妇传续香火才是正事儿! 心灰意冷之下,张雨顺回家干了几年农活,后面村里陆陆续续有年轻人出去打工,他就随大流一起出去了。 再以后,就没有以后了。 张时来有些无语,这老爹,真是头发和见识一样短,她摇摇头,点开任务卡牌。 主线任务[二哥的梦想] 任务描述:帮助二哥考上警校 任务奖励:感激值1000,怨气一50。 任务类型:一级任务 宿主权限:一级 (注:感激值可以用于在系统商店里兑换奖励) 视力问题倒不难解决,现成的视力液可以兑换嘛,又不贵。 不过按时间算,二哥现在应该才高一下学期,还不着急。 又坐着和二哥聊了会儿天,得知妈去李婶家里打毛衣,爸去徐支书家——打牌? 哈喽??? 这年代还有打牌的吗?! 她不知道,农村娱乐活动单一,现下将近过年,正是农闲时节,男人们晚上就会聚在一起打牌消磨时光。 女人们也常聚在一起打毛衣勾鞋底拉家常。 张时来百无聊赖地陪着她二哥烤了一会儿火,站起身,“二哥,我去传传家了。” 他二哥正看得专注,嘴里咬着一个肉包,头都没抬,“嗯,你去吧,注意安全。” 这年代的孩子多,父母都是放养,张雨顺小时候也经常去小伙伴家一宿一宿地住,所以也没太把张时来出去睡当成什么大事。 不知怎么,张时来始终觉得和美人胚子在一起的时候最自在。 大概是因为不需要刻意伪装吧。 顺着熟悉的路走到对方家门口,猛然发现灯亮着,门却紧紧锁着。 从里面传出滴滴答答的水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3.洗澡 时姐又羞又恼 张时来犹豫一下,还是没敲门。 她背过身,倚在门边,等着美人胚子洗完。 忽然,鼻子动了动,一股奇怪的骚味传入鼻子里,紧接着听到“哎呦”一声,接着是什么东西倒下的声音! 她循声跑过去,才发现屋后有个人影躺在地上,似乎被什么扑倒了,那人拼命挣扎着,发出一阵阵痛呼。 见她过来,那人忙向她求救,讨好道:“小妹妹,帮帮叔叔,叔叔给你糖——” 糖字还未落地,他倏地收了音。 脖子上传来一阵冰凉。 眼前的小女孩外表人畜无害,脸上表情却冷得结了一层霜,语气淡淡的,却让他觉得头皮都在发麻,浑身直冒寒气。 “我挖了你的眼睛。” 冰冷的刀刃慢慢上移,擦着人柔软的皮肤,稍一用力就有轻微的刺痛感。 最后贴住了他的眼睛。 张老汉从喉咙里发出无意义的咕噜两声。 他是个老单身汉,打了大半辈子的光棍,原先看李医生一个寡妇带了个孩子,人又好看,就动了心思。可没成想还没等他下手,村里就传出徐计分员是李医生相好的传闻,等徐根生当了大队书记,他就更不敢有什么非分之想了。 去年,李医生走了,家里就剩下一个小姑娘,虽然年纪小,可脸蛋是真标致,个儿又长得高,那瘦弱白净的模样儿最能引起男人的征服欲! 顾忌着徐根生,张老汉也就只敢趁着大家都在打牌,摸黑在窗户纸上戳个洞偷看小美人洗澡,过个眼瘾。 结果还没看到什么,自己就被两只狐狸给扑倒了,还死命地咬着自己,把自己腿上c手背上的肉都撕了一块,疼得他眼泪都出来了! 至于眼前这个小姑娘,等他缓过神,只觉得可笑,她怎么可能真的—— 等等,从额头上流下来的是什么? 温热的c带着咸腥气的c黏糊糊的—— 血! 自己的血! 张时来面无表情,手上却是使了力,一划,在他眼皮上开了一个深深的口子,血从里面喷出,溅在她手上。 “警告!宿主不得故意伤害他人!不得违背本世界治安条例!” 系统发出滴滴的警报声。 张时来不为所动,继续沿着眼睛画弧,似乎在找位置。 “警告!宿主不得故意伤害他人!不得违背本世界治安条例!再继续下去,将强行遣返宿主!” 张时来停了手,语气有些咬牙切齿,“艹。” 张老汉早被眼前这个小女娃狠厉的眼神手段吓得魂不附体了,眼皮处的剧痛提醒着他,面前这个小女娃,居然真的c真的想挖了他的眼睛。 忽地,眼睛上忽然传来冰凉潮湿的触感。 接着是手背c腿上的伤口。 张时来看着他,声音很轻,“滚。” 张老汉忍着痛,惊魂未定地连爬带滚逃回家。 其实按道理他怎么都是个成年人,怎么可能怕一个小孩?可让他难以启齿的是,他方才,竟然真的被对方身上散发的冷意震住了;再加上手和腿都被咬伤了,一动就疼痛难忍,竟然一时忘了反抗。 那个女娃,绝对不是普通的小孩! 张老汉想到不知从哪窜出来的扑倒自己的狐狸,猛地想起老人说过的传说——狐狸精专门化成人的模样,要来吃人呢! 肯肯肯定是狐狸变的精怪! 张·狐狸精·时来现在很生气。 不仅生系统的气,还生美人胚子的气,更生自己的气。 要不是那傻(哔——)系统拦着,她真想挖了那人的眼睛。 她也生美人胚子的气,屋里亮着灯,外面影影绰绰地站了个人,怎么说也会有影子投在窗户纸上吧,这傻子怎么不知道喊人?尽给人占便宜! 更生自己的气,气的是自己竟然就这么放走了那个老色鬼,也不知道那老色鬼偷看过多少次,一想起这个她就恨得牙痒痒,恨不得把那人剁碎了喂狐狸。 正想着, “吱呀——” 门开了。 美人胚子披着一件灰色外衣,里面是素白的寝衣,头发湿湿地披下来,眼角眉梢还带着刚沐浴完的淡淡热气,两颊微红。 纤纤女子,扶风弱柳。 静女其姝,俟我于城隅。 素来清冷的声音染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欢喜,“你来了。” 张时来本想冷着脸的,她还在生对方的气呢哼! 结果见了面,又心软了,再怎么说美人胚子也是受害者,说不定是家里没有长辈教导要怎样保护自己嗯,等会自己给她好好科普科普! 张时来顿时有了一种养女儿的错觉。 进了屋,屋里立着一个高过自己眉毛的木桶,空气里还有淡淡的药香。 说起来,她到这个世已经有几天了,却还没洗过澡——倒不是她不爱干净,只是知道这里洗澡的方式后,她便有些不情愿了。 山里洗澡也用灶台,一口大海锅比她人还大,锅里装满水,锅下面烧火,烧热了人就下锅泡澡。 小孩洗澡的时候旁边一定要有个长辈,随时添柴退火,热气腾腾,有点像最原始的蒸桑拿。 但据张民安说,有家妈妈把孩子放进去,就去干活了,结果干着干着活忘了孩子还在锅里,然后小孩就熟了熟了肉香飘了很远 张时来一想到会有被煮熟的风险就不禁打冷战,即使她重生前每天必洗澡,也万万不敢下锅煮。 所以眼下看到美人胚子家里用的是最原始的浴桶,她竟有几分动心。 #想蹭澡该用什么理由# 张时来罕见地红了脸,扭捏地开了口,“我c我能在你这儿洗个澡吗?” 话一出口,却猛然想起自己似乎没拿衣服? 李韵传轻轻点头,牵着她进了卧室,打开柜子,里面整整齐齐叠着小山一样高的衣服,全是崭新的。 原来,李明兰知道自己将不久于人世后就开始缝制女儿以后的衣服,从九岁做到了十八岁的衣服,去世那年,她对李韵传说的最多的话就是:传传,你一天天在长大,可妈妈不能陪着你了,妈妈什么都不能留给你,可妈妈不愿就这么从你的世界消失 这些亲生缝制的衣服,是她最后能留给女儿的。 张时来湿了眼眶,她忽然想起自己的父母,不是这个世界的——她真正的父母,就她一个女儿,在她发生车祸以后,会有多难过? 她不觉悲从中来,自己当时千不该万不该冲动,即使被向子恒拉走自己也能想到其他办法,最坏的结果不过是失了清白,但是保留好证据,也能把向子恒这个人渣送上法庭! 所谓的失了清白就得寻死下半辈子就毁了就嫁不出去的狗屁贞烈想法,祸害了多少女孩?社会不去让作恶者受到应有的惩罚,反而把舆论的枪一口对准受害者是什么道理? 无论如何,自己必须早点完成任务,早点回到生她养她的真正的父母身边。 李韵传选了一套递到她手里,赧然道:“这套我只穿过一次,也洗过了,我穿着有些小了。” 张时来似乎这才回过神,勉强露出一个笑容,“谢谢。” 木桶底下有个活塞,水可以直接排出去,徐根生对她们娘俩倒是真用心,特意在屋里做了排水口,通到屋外的排水槽。 浴桶其实并不像人们想象中那样,木桶里有类似台阶的东西,也方便人进出。 旁边放着一个矮脚凳,可以踩着进去。 用浴桶洗澡是一件麻烦事,水要用小桶一桶桶倒进去,而且还要时常包养,千万不要放在太阳底下暴晒,不仅不能消毒,只会让木板热胀冷缩裂开。 放了热水以后,李韵传又倒了一些像茶叶的草叶进去,一股特别的草药香气就弥漫开来。 张时来好奇,“这是什么?” 李韵传耐心地和她解释,“这是艾草,《本草纲目》记载:蕲艾炙百病。可作煎,止吐血下痢,下部匿疮,妇人漏血,利阴气;生肌肉,辟风寒,使人有子” 张时来:#又不说人话# 她终于忍不住问了一直想问却没问出口的话,“传传,你从哪里知道这些的?” 李韵传愣了愣,咬唇思考半晌,“有的是妈妈给我讲的,有的是自己看书知道的,看过一遍就记得了。” 张时来微微吃惊,“你看得懂?” 那些生涩难懂的古籍,四书五经,《本草纲目》别说美人胚子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姑娘,就是她以前高中文科班的同学,也少有能记得并知道意思的。 美人胚子眼神里似乎有些迷茫,“为什么会看不懂?底下都有词语注释的。” 呃说的是那种只给生僻字注解,注了跟没注没区别的小字注释吗?况且,文言文最难看懂的其实不是生僻字,而是语法句式,和现代汉语差别很大。 如果美人胚子这么小就能很容易转换两种不同的语言,那她将来学习其他语言应该也比普通人容易。 正想着,身上突然一冷。 嗯? “你你你干嘛!” 张时来满脸通红,一时结巴。 李韵传一本正经,“帮你脱衣服,不然等下水冷了。” 张时来抱住双臂,又羞又恼,急得直跺脚,“你出去。” 李韵传指了指浴桶,又比了比她的身高,估计踩在板凳上都进不了浴桶,认真道:“你够不着,需要我抱你进去。” 张时来:长得高了不起! 最终张时来以一种极其羞耻的方式洗完了澡。 进去c出来,都是美人胚子抱着的。 嗯,而且是没穿衣服的。 细腻的皮肤和对方的衣服轻轻摩擦,微微颤抖。 偏偏美人胚子本就瘦弱,抱着她的时候晃晃悠悠,张时来都疑心是自己吃得太多了。 张时来被抱着还强撑着最后的尊严,脸上温度攀升,心跳得极快,却用手捂了李韵传的眼睛,轻嗔:“不准看。” 李韵传嗓音清冷,“我不看你,看路。” 张时来:听到这句话更生气了怎么回事。 她也觉得自己矫情,现在两个人一个六岁多,一个九岁多,都是小孩儿,又是同性,自己到底在害羞个什么劲儿一定是因为自己是南方人,没进过澡堂子,不习惯把身体展露在其他人面前的缘故! 等收拾洗漱完,一身轻松,两个人躺在床上,张时来也从刚刚的羞耻py中缓过神,手指勾着美人胚子的头发丝玩,有些不满地埋怨。 “靠过来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4.军帽 (新更)不能忘记的过去 忽听得窗子那边一声轻响,一阵“呜呜”的小动物嚎叫传过来。 李韵传似乎想起什么,忙起身开了窗户。 就见从窗子里跳进来两个灵巧的黑影。 开了灯,张时来这才看清楚是之前跟着她们一起出来的小青豻。 皮毛油光水滑,看样子过得不错。 很快,张时来就知道这俩小家伙为什么过得不错了。 李韵传转身,轻声对她道:“你先睡吧,我给它们喂点东西。” 嗯? 张时来摇摇头,执意要跟着一起出去,两只小青豻也摇着尾巴跟了过去。 李韵传走到厨房里,踮脚,从灰扑扑的橱柜里拿了个纸包,放在煤球炉子旁的桌子上。 接着微微弯腰,揭开炉盖,蹲下身子,拉开炉门,又夹了一个煤球进去。 很快,炉子里的火就旺了起来。 李韵传在炉子上架了口锅,加了小半锅水,又倒了半碗米进去。 又取了菜板和刀,打开刚刚从柜子里拿出的纸袋,里面装着——肉? 原来,美人胚子算是和她一起救了二柱,队里也有奖励,肉和米自然也不会少。 李韵传甚是熟练地将肉切细,再慢慢剁成肉馅,一并倒入锅里。 不多时,肉香和米香混合,弥散在半空中。 张时来的眼睛东看看西转转,就见两只小青豻闻见肉香,急得把爪子放在煤球炉子边,又被烫得嗷一下缩回爪子。 传说中的最狡猾的狐狸呢? 李韵传倒是不慌不忙,舀到一个大碗里,等完全凉了,才放在地上,供两个小家伙吃。 狐狸一贯是吃生冷食物的,所以一定要等到肉粥完全凉了才能给它们。 原来那天两人劫后余生,从狐狸洞出来,却猛然发现后面有人跟着自己,张时来晕倒后,李韵传见村里的民兵过来,怕两只小青豻有事,忙把它们放到地上,示意它们先藏着。 后面夜里两只小青豻又闻着味道跟到她家,李韵传便把家里从前放杂物的一个木箱子挪到屋后不引人注意的角落里,垫了棉花和旧衣服,算是给它们的小窝。 两只小青豻机灵,已经会刨坑了,居然刨了个洞直通到后面的树林子里,一旦有人,就往洞里钻。 冬日里找不到食物的时候,两只小青豻就会回来撒娇打滚,让李韵传给它们弄吃的。考虑到它们还没成年,李韵传怕它们生病,都是切碎了煮熟了喂的。 投桃报李,小青豻也十分护主,一看到外面有人鬼鬼祟祟地趴在窗户上偷看,就猛地扑过去咬住! 其实说白了,青豻就是比较古老的一种青色狐狸,比现在的狐狸更野性更凶猛,一般的狐狸见到人都是怕的,青豻却是不怕的。 不仅不怕,还分得清好人坏人。 看到两只小青豻,张时来就想起刚刚的老色鬼,气就不打一处来。 李韵传听到张时来气呼呼地说起刚刚有人在外面偷看,只轻轻叹了口气,目光澄澈空灵,淡淡道:“也不是第一次了。”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少女曼妙,在光棍居多的偏远乡村里,成为被觊觎的猎物的情形并不少见。 尤其是像美人胚子这样,无父无母独身一人的孤女。 如果不是顾忌着徐根生,可能 系统也难得的开了口,“宿主还是太天真了。” 哪怕是在21世纪,偏远山村里照样有拐卖c强一奸c留守儿童性一侵的事情,罪恶肆无忌惮地生长在无人关注的角落里。 张时来愣了愣。 她忽然想到一个可能性,但又不敢想。 她摇摇脑袋,似乎想把刚刚那个想法甩出去。 张时来仰起小脸,正对上李韵传的视线,声音稚嫩却坚定。 “以后,我不会让别人欺负你的。” 目光里有摄人心魄的力量。 李韵传一时恍惚,微微一笑,很干净纯粹的一个笑。 “好,我信你。” 两只小青豻吃饱喝足就慢摇回窝里了。 收拾好碗,两个人又回到卧室。 张时来却怎么都睡不着了。 翻来覆去,脑子里有许多的猜测和疑问闪过,可始终抓不住关键的头绪。 忽然,手被轻轻戳了戳。 侧过身,和李韵传面对面,“怎么了?” 李韵传摇了摇头,默不作声,却从被窝下伸出手,小拇指轻轻勾住她。 很轻很柔。 晃了一下。 起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很高了。 日上三竿,屋里传来一阵香味。 李韵传煮了粥。 吃过早饭,为了验证自己昨天的想法,张时来决定去一趟小胖家。 人其实很聪明,却又很容易自作聪明。 比如,如果人们从各种流言蜚语里拼凑出某某是个小人或者荡一妇的形象,那么这种“判断”就必定是正确的,正所谓“无风不起浪”“苍蝇不叮无缝蛋”“一个巴掌拍不响” 总而言之,即使没有亲眼看见,但只要人们想象中c脑补里这人做了坏事,那便足以定罪了! 张时来隐约觉得,自己可能也犯了这种错。 还没等到小胖家,就见到了几个熟面孔站在路边——小胖c大柱c二柱c狗蛋和妞妞,当然还有她四哥。 “小五,别——”张民安一下喊住她。 她刚踏出半只脚,耳边突然一声巨响,紧接着前面地上“嘭”一下炸开一个鞭炮! 碎屑飞溅到她身上。 她吓了一跳,整个人呆住。 张民安也慌了,两步跑到她跟前,“小五你没事吧?” 张时来勉强摇了摇头,低声道:“没事。” “小胖你赶紧给我五妹道歉!我叫你不要把鞭炮丢到路上的!”张民安对着小胖就是一凶。 作为罪魁祸首的小胖似乎也被吓着了,结结巴巴道:“小五,我我我我不是故意的” 张时来却没把心放在小胖的道歉上,目光凝固在他戴着的一顶军帽上。 旧,灰扑扑的像个饱经风霜的老人,这是这顶军帽给她的第一印象。 大,明显的成人款式,这是军帽给她的第二印象。 还有一种说不出的熟悉感。 她眸子一沉,“这顶帽子你从哪儿得到的?” 小胖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这c这是我捡的” 张时来放缓了声音,颇有些循循善诱的意味,“哪里捡的?还有其他的吗?带我去看看行吗?” 小胖虽然不明所以然,想到是小五的要求,还是点了点头。 其他孩子则散开又去玩自己的了。 小胖把她带到了自己房间,从床底下拖出一个蛇皮袋,一打开,袋子里全是旧军装,制服上绣着花边c纽扣和肩章。 张时来心猛地一跳,翻出一件。 “这一袋子是我从后面关怪物的屋子里偷偷拿的,有天我爸忘了锁,我就进去了你可别跟其他人说啊,尤其是我爸,知道了他会揍我的!” “诶,小五,你说这好好的衣服,上面怎么全是墨迹?也就这顶大盖帽干净!” 张时来似乎专注地在看着什么。 “哎,小五你怎么不理我呀”小胖有些自觉无趣,摆摆手,“那你看吧,我出去玩了。” 张时来淡淡地应了一声。 徐根生每天几乎都要忙到很晚才能回家,他是队里的书记,要到年底了,得和队里的会计核算今年生产队要交多少公粮,和计分员核算一年到头大家干的总工分还有各家各户的工分,到时候才好给各家分东西。 他抽了口烟,慢慢吐出烟圈。 和那些自己种了烟草,把烟叶打捆发酵,又拿去晒,再打捆发酵,晾晒循环往复,最后得到黄褐色的旱烟,旱烟切丝,塞进烟锅里抽的农民不一样,徐根生抽的是一角三一盒的“大生产”牌香烟——沈阳卷烟厂的牌子。 自从知道主一席夸过“大生产牌的,好啊,抽一支”,他就没再抽过其他烟。 徐根生有些感伤,主一席过世以后,现在竟然有人开始诋毁主一席——真是大逆不道,就算当时有过混乱的时代,那也是因为四一人一帮的作祟! 到现在他还珍藏着一个主一席像章,顶漂亮的一枚“大轮船八十圆儿”,特大号,足有手掌大,越大越忠诚;“大轮船”,就是上头主一席头像,下头一艘大轮船,都是仿金镀铜的,背景一个大红太阳,锃光瓦亮。 他忽然叹了口气。 眼睛里出现一种外人难以见到的茫然色彩,当年,他做错了吗? 不,他不后悔。 “根生,来洗脸!” 小胖妈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下放到农村以后,就认识了小胖妈,小胖妈相貌普通,两条又粗又黑的麻花辫总一甩一甩,一开始就主动接近他,经常和他一起做农活,时间久了,他也隐约觉察出身边这个农村女子的心意 小胖妈是不顾父母反对嫁给他的,因为当时已经有让知青回城的风声了,但小胖妈不管这些,她一根筋认定了眼前这个文雅的读书人。 徐根生一过去,小胖妈就拿了帕子要给他洗脸,他一开始也不习惯,后来才知道是当地妻子对丈夫的“义务”——爷儿们在外出力气挣钱,回到家自然应该被服侍得妥妥帖帖的,有些脾气不好的男人,洗脚水烧得烫了都是一耳刮子扇过去。 徐根生几乎不发脾气,更不会像其他男人一样动不动打老婆;又是个有本事的,三十出头就当了大队书记,还提了自家兄弟当民兵连长,小胖妈觉得自己找到了个天底下顶顶好的男人,还有什么多余指望呢? 至于外人说闲话,说什么李医生是她男人的相好? 鸡大飞不过墙,灶灰筑不成墙。 她既然生了儿子,拴住了徐根生家的香火,还有什么好怕的?农村乱搞的事多了去了,公公和儿媳都不少,要不怎么说“寡妇门前是非多”呢? 况且李明兰虽然看着保养得好,但其实比她家根生大了十来岁咧!只要根生不离婚娶其他人,她都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至于李医生家那个小姑娘,她是知道的,李医生刚进村里的时候还抱在怀里呢,相貌性格没一点儿像根生,说是丈夫的遗腹子,生下来就没有爹,也怪可怜的。 过日子,男人是扒扒,女人是盒盒,不怕扒扒么齿,就怕盒盒么底——她男人能挣钱,她也能攒钱,家里盖了红砖房,还能经常接济娘家,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带着个大胖小子回娘家,不知多风光! 所以对眼前的生活,小胖妈是心满意足的。 两个人洗漱完,躺在床上,就进入了梦乡。 在梦里,徐根生皱着眉,口中不停喃喃自语,像是梦到了什么不好的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5.有罪 一个人的十年 徐根生是被一阵痛意激醒的,醒来就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堆沤得发臭的茅草上。 四面都是高墙。 喉咙发痒,咳了一声,却猛地咳出一口血。 四肢酸痛,无法使上力气。 明明应该是晚上,却有强烈的光线从窗子里透进来。 自己刚刚上了床,然后睡觉—— 对,一定是在做梦! 徐根生用力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痛感清晰地通过神经反馈到大脑。 他又惊又惧,后退两步,竟然是真实的? “砰——” 头顶传来痛感。 他抬头,才发觉一个看上去七八岁的小男孩正从窗户里朝他扔石子,接着“呸”地一声,一口恶心的浓痰就直直啐到他身上。 他大怒,挥舞着拳头,才开口,才发现自己喉咙痛得厉害,发出的声音嘶哑得像是锈蚀的铁。 “小杂种,有娘生没娘养的!” 那小男孩做了个鬼脸,“老疯狗也会咬人了?” 小男孩呼哨一声,围过来好几个小孩子,像看猴子一样围观他,一边拍手一边唱着童谣: “你骂我,我低头。你妈生了一窝猴。有肥的,有瘦的。你妈不是人一操的。老子开着拖拉机,压死你妈老色bi!” “对不起,没关系,晚上请你吃东西。吃什么?吃鸭蛋,鸭蛋里面有炸一弹,炸死你这个王八蛋。” 徐根生疯了一样地拍着墙,可窗子做的很高,他完全够不上,只能任由那帮小孩辱骂嬉笑。 过了不知道多长时间,那帮小孩似乎觉得这个“游戏”没意思了,又嘻嘻笑着勾肩搭背地离开了。 徐根生茫然地看着这一切。 是梦吗? 为什么一切又是如此真实? 过了一会儿。 “吱呀——” 门开了。 进来几个头戴绿军一帽,穿着绿军一装,腰上束着武装带,手臂上有红袖章的学生。 看模样不过十六七岁。 一进来就上来两个人,把他摁住,双手背到身后,给他胸前挂上用钢板切割的大牌子,牌子上糊着白纸,上面写着“反一动一学一术一权一威徐坤元”。 十几斤重的铁板,系上一根细铁丝,挂在脖子上,细铁丝勒进肉里,简直像刀割一般。 无须动手按头,他就已经痛得直不起腰了。 徐根生闭上眼,这一定是梦,一定是! 忽然,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痛感,他睁开眼,女学生迎面又给了他一巴掌,“竟然敢闭上眼睛?不认罪不配合?” 旁边一个男生高高瘦瘦,戴着眼镜,摇摇头,“你们这样不对。” 徐根生抬头看他,心里燃起一丝希望。 随即表情却惊恐起来。 男学生一边从腰上解开皮带,一边温和道:“你们这里怎么这么文质彬彬,一点革一命气氛都没有?” “啪——” 皮带重重抽在身上的声音,伴随着男人隐忍的呻/吟声,共同交织回荡在小小的牢房里。 很快,徐根生喉咙就彻底沙了,身上黏糊糊的——血洇湿了衣服,鞭痕遍布全身,脸上也肿起好大一块。 男学生推推眼睛,慢条斯理地把皮带栓好,微微一笑,极其自然地说:“你们看,这样就好了嘛。” 出了牢房,徐根生就看到许多和他一样戴着牌子的“人”,站成一排,面上大多是麻木如傀儡的表情,只有几张年轻的面庞还生动。 停歇不止的泪珠,翻滚在年轻的脸庞上。 又有人拿了一顶大高帽往他头上戴,帽子足有一米多长,上段挂着白纸条穗子,看上去就像哀悼死人的孝帽。 徐根生喉咙微动。 他见过这个帽子,可当时只是作为围观者。 接下来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他们应该是要去——游街? 在人民群众面前认罪。 他木然地被推搡着往前走,一排人拉着一条绳子,前面是拖着两条腿的牲口,后面是拖着两条腿的牲口,连他自己,都像是马上要被推上屠宰场的牲口。 街上人群熙熙攘攘c喜气洋洋,像在过年一般。 人群窃窃私语,不时有“叛徒”“罪人”“教授”的字眼传到他耳中。 有人喊着口号,“打倒徐坤元”“打倒王如一” 徐根生痛苦地闭上眼睛。 这个梦,怎么还不醒? 不知道是哪个“英雄”第一个朝他们这些罪人扔出了臭鸡蛋,很快,人群也纷纷效仿,虽然这年头大家都很穷,但还是扔出了属于自己的那一块烂菜叶帮子或是臭鸡蛋,尽到了革一命的贡献。 等到了目的地 ,主一席一台上,就看见几个神气的学生站在台上,一个领头的喊,“你们这些牛一鬼一蛇一神还不向人民群众跪下!” 接着徐根生就被一下摁在地上,膝盖猛地和冰凉的木台子相碰,发出清脆的“咔嚓”声。 他看不清前面的人,只感觉头皮一阵疼痛,似乎是头发被揪起来了,他被迫抬起头,得以看清楚底下接踵摩肩的人群。 “啊——!” 左小腿忽然传来一阵剧痛,似乎是什么踩在了上面,还在狠狠用力! 他听到后面传来一道粗重男声,“老实点!” 脖子上的铁丝勒出一道细痕,他几乎喘不过气来,胸前的铁牌宛如千斤重,他努力直起身,眼前却一片模糊。 滴滴答答。 泪水不受控制地落下。 张时来也一夜无眠。 在被子里面哽咽,努力捂着嘴巴不哭出声。 睡在旁边的美人胚子忽然侧过身子,眼神就像温柔的小兽,声音微微沙哑,带点没睡醒的鼻音,“嗯?怎么睡不着?” 张时来有些难受,一下抱住李韵传的腰。 李韵传似乎有些吃惊,愣了一下,小心地把手也搭在她身上。 像哄小孩一样,“是不是受委屈了?” 张时来不答,却抱得更紧。 她不知道怎样去告诉李韵传真相。 白日里,她见到小胖的军帽,一下反应过来就是狐狸洞里见过的,那个握着戒指的土匪就戴着这种款式的军帽。 等到打开小胖从怪物屋里偷拿的蛇皮袋,在查看那些衣服的时候,她才想通一个问题。 当时自己最先发现的异常,那些会事厅里的散了一地的骷髅骨头,没有一个是穿着衣服的! 这些衣服,确实是被人收集起来了。 她原来想不通为什么要收集这个?是缺衣服?还是有别的用处? 答案是第二个。 衣服上全是密密麻麻的黑色小字,逻辑有些混乱。 例如。 1971年6月7日天气 晴朗 一切就从这一天开始。 明兰怀孕了,她们都说是个女孩,我很高兴,可我看不到我们的女儿了。 突如其来地,我被他们从家里抓出来,被打成牛一鬼一蛇一神,和其他老师一起跪在学校的共青操场上,召开了“斗争大会”直到很久以后,我才知道,是根生举报了我。 根生长大了,我不怪他。 1971年秋 天气 阴 在牛一棚里太久,我完全不知道日子了,只记得那天我穿着一件单衣,我的一个学生用图钉把大一字一报钉在我背上。 大概是记恨我没让他过那一科吧。 我听到管我们的人说,明兰宣布和我划清界限,他们以为这样能让我难过,其实我高兴的很。 我知道,我家祖上是举人,我又留过洋,成分不好;明兰家里是老中医,又是民间的,救过很多人,和我划清界限,才不至于牵连到她。 1971年冬天气 晴朗 我记得,那时候让我们打扫厕所,我是干得最好的。 回来的时候,听到文学院老教授王如一自杀了,说起来当时我们被单独关在小黑屋里,屋里什么都没有,就怕我们自杀,连割一静脉的硬片片都找不到。 可王教授铁了心自杀,他就想了一个法子,不知怎么,让小孩把窗户打开了,房子里脏得很,人都没洗过澡,苍蝇都飞进来,他就打苍蝇,打死了再一把把吞吃死苍蝇苍蝇身上全是细菌,王教授年纪大了,后面得了霍乱痢疾,拉肚子拉死了。 死的时候据说脸上是微笑的。 后面又被人把嘴角拉下来了。 不准幸福地活着, 更不准幸福地死去。 1972年春天气 多云 我快想不起过去那些事了,但是有股力量总在催着我想啊想。 总觉着,要是哪天我熬不住死了,万一女儿能看到,也算活够了。说回72年的春天,据说开始批林了,大家都开始学马列了,时局似乎要好起来了。 我想,熬下去,总能见到曙光。 1972年夏天气 雨 我被带到一个用仓库改造的大监狱里,里面有好多小间牢房,六七平方米一间,窗户全是钉死的,玻璃涂了厚厚的油漆,外面根本看不见人。靠外的装上铁栏,靠里只留硬币大的玻璃,外面贴上小纸帘,叫做监视孔。 我不知道我旁边住的是谁。 197x年天气 我不知道天气,也不知道季节,这里暗无天日,我被憋得发闷。 这里臭虫多得吓人,可不准灭臭虫,因为臭虫也能折磨我们这些罪人。 他们给我用上了刚发明的刑罚,叫我趴在地上,然后用铁刷子刷我的脚心,疼得像刀割,痒得像蚂蚁爬,我受不了,胳膊腿往后抻,就像鸭子划水,这就是他们发明的旱鸭凫水。 197x年天气 雨 今天下雨了,我听到一点雨声。 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几个人,围着踹我,浑身上下不分地方地使劲踹,我的左眼被一脚踢中,眼珠子不知怎么开始流血,那帮人慌了 197x年天气 我的左眼珠子被摘了。 他们找的医生直接告诉我,不能要了。 197x年天气 雨 他们用四根绳子拴在我的手腕和脚腕上,拉成四角,吊着打。 其实我不疼了,习惯了。 那些人打完就去喝酒了,结果把我忘了,回来的时候见到我晕过去了,四肢弯着,气息又微弱,以为我死了,居然把我抬了出去,埋在最近的山上。 感谢后面下的那场雨,把我浇醒了。 197x年天气 晴 见到我的人都说我是怪物,小孩儿见了都跑。 我不敢让他们知道我还活着。 197x年天气 阴 我找到了一个地洞。 里面有两只青狐狸,还有一些野兽,当然,我也是野兽。 所以我和它们相安无事。 19xx年天气 雨 外面是什么样的,我已经不知道了。 我发现峭壁上面是个土匪洞,我沿着绳梯爬上去,似乎是被剿匪的解一放一军打死的,里面其实什么都没有了,估计剿匪的时候财宝就被收公了。 19xx年天气 晴 我找到一瓶墨水,还有毛笔。 可惜纸全风化了,一碰就碎了。 我打算把过去记在布料上。 如果不记下来,我怕我哪天就忘记了。 我的记性越来越不好了。 身体也每况愈下。 19xx年天气 雨 我竟然发现了土匪洞后院的一个机关,我把那层盖住的土刨开,露出里面的拉闸。 一拉,后面的山壁上就露出一道通道。 通道还有个拉闸,能关门。 我也不知道这有什么用。 可能我只是无聊。 但活着,才有机会亲眼看看女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6.我们 李韵传番外(1) 她是自己第一个朋友。 李韵传这样想着。 狗、人、不怀好意的目光,和在风中飘着的流言,揉在一片朦胧的雾气里,遗腹无父,少年丧母,所有的痛苦在雾气里朦胧了影子。 无亲无故,孑然一身。 但那一天,她出现,倏地,日历上的数字开始变得有意义。 莫名其妙地,自己家门口怎么会躺着一个人 一个小女孩。 额头沁出细细的汗珠,似乎很痛苦的样子。 莫名的熟悉感。 将她搬到床上的时候颇有些费劲,中间力气不够,一时没稳住摔在地上。 然而她竟还没醒。 便想着用冷水激醒。 果然醒了。 女孩睁着黑亮亮的眼珠子,却对着自己喊了一声“小朋友”。 嗯 小朋友 貌似她比自己小吧 接下来的动作就更奇怪了。 女孩噔噔两下跑到镜子前面,似乎在确认什么,脸上表情一时喜一时悲一时怒的,张牙舞爪的,看起来倒像是在变戏法。 顿觉好笑。 心里却忽然涌起淡淡的怅然,自己似乎从来没有过这样浓烈的情绪。 妈妈过世的时候,徐叔叔请的哭丧的人哭得昏天黑地,作为亲生女儿的自己却是一滴泪也流不出来。 来的人都骂自己“没良心”“傻子” 妈妈说,自己天生无泪。 郁结于心,长久了会落心病。 不明白什么意思。 可是好想告诉妈妈,她走了,自己真的很难过,只是哭不出来,一滴泪都流不出来。 能哭能笑,真好。 送女孩回家的时候,知道了她的名字张时来,时来,小时,阿时,在心里偷偷叫一下应该不会被发现吧 看她仰着小脸喊自己“姐姐”,几乎要忍不住去捏对方的脸还好忍住了。 进了她家院落,其实早发现有个小男孩在后面跟着,不知怎么,自己竟存了一分私心,没提醒她。 果然,那男孩用了这里男孩惯用的整人伎俩趁对方在跨台阶的时候,往前狠狠一推。 顺理成章地,阿时往前倒,自己转身,一下接到怀里。 阿时的身子小小软软的。 居然脸红了。 真可爱。 挥手告别的时候阿时朝自己笑了一下,两个小酒窝,甜甜的。 没想到那么快又见面了。 见面的场合也很特别。 看见对方要被狐狸抓住的一瞬间,自己的心几乎也随着停止了跳动,情绪竟然剧烈地波动起来。 直到一把将她拉进自己怀里,心才放回原处。 默不作声地退后两步,希望她不要听出自己心跳得很快。 后面又是一番惊险。 阿时是一个很古灵精怪的女孩,明明后面是凶猛的野兽,却一点儿也不怕。 明明比自己小,却时时顾忌着自己,让自己先走。 阿时说要和自己睡。 要和自己睡 可是家里很冷,会不会冷到她 忧心忡忡,不想说话。 看到鬼火竟然会吓得主动抱过来。 那下次,要不还走这条路 到了家,在烧水间隙里,她竟然问自己关于妈妈的事。 不明白是怀着什么样的想法,竟然把村里的流言跟她讲了。 其实自己知道,妈妈不是这样的至少,自己能看见的妈妈,不是她们形容的那样。 但还是想看阿时的反应。 会和其他人一样,远离自己 还是欺负自己 都不是。 阿时竟然搂住自己的脖子,颈后传来柔软的触感,抵住自己的额头,安慰自己。 心里第一次生出名为“欢喜”的情绪。 睡觉的时候,刻意保持了距离,因着自己天生体寒,怕传给阿时。 结果她越靠越近,整个人挂在自己身上,还越说越委屈。 说得自己都觉得自己十恶不赦了。 好吧,抱抱。 真拿她没办法。 黏人。 早上比她先醒。 因为睡不着。 阿时的眼睫毛很长,眼睛也很大,鼻子很秀气,嘴巴小小的,脸嘟嘟的。 好想捏 只敢想想。 一整天没见到阿时,第一次在看书的时候走神了。 鼓足勇气问了阿时的四哥,才知道阿时坐拖拉机去镇上了。 一直等到傍晚,才听到轰隆隆的发动机声音,出了门口,将视线投在拖拉机上,却有些失望阿时睡着了。正要回去,忽然,心灵感应一般,停在原地,遥遥对望一眼,竟然刚好对上阿时的视线。 心轻颤一下。 洗澡的时候又有人来看了。 很讨厌。 只能把身子完全浸入水里。 不明白,对着自己这样年纪的孩子,那些大人都觉得有吸引力吗 窗户纸糊了也没用。 却听见外面一声惨叫。 恍惚传来一句声音。 阿时说,“我挖了你的眼睛。” 心里忽然涌出一阵酸涩。 喉咙像梗着什么,竟然说不出话。 妈妈教自己做饭,告诉自己要自食其力。 妈妈教自己保持卫生,女孩子要干干净净的。 妈妈教自己要温柔善良,用爱和大家交朋友。 妈妈教自己要保护好自己,不要晚上一个人出去,要锁好门。 可妈妈,我锁好门了,但还有人透过窗户偷看。 关上窗子,他们还会从门缝里看,封了门缝,他们还会撬开门。 为什么总是让女孩子保护好自己为什么不能让那些人不敢伤害我们 帮阿时洗澡的时候,她又脸红了。 还捂着自己的眼睛。 阿时其实是个很害羞的小女孩。 知道了。 阿时哭了,不知道为什么。 哭是什么滋味我不懂。 可看她哭我好难受。 想抱抱她,但还是犹豫了。 结果阿时一下抱住自己。 泪水打湿了自己的衣服。 小心地把手放在她背上,想起妈妈以前哄自己睡觉的方法,轻轻拍拍她的背。 想给她背一首诗 “我们并立天河下。 人间已落沉睡里。 天上的双星 映在我们的两心里。 我们握着手,看着天,不语。 一个神秘的微颤。 经过我们两心深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7.一更 我保护你 村里最近不太平。 先是大队书记肉眼可见的消瘦下去, 双眼圆睁着,殷红的血丝布满眼球;腮也凹陷下去,左右两个深坑, 胡子拉碴,活像个麻风病人,看着怪吓人的。 头发在短短几天内竟花白了大半。 听说好多天没吃下饭了。 急得小胖妈寒冬腊月地还宰了一只老母鸡,可一看到黄亮的鸡汤, 徐根生竟是惊恐地退后,两步跌在地上, “哇”地一声呕了出来。 老人们都在背地里说徐根生莫不是让鬼上了身 另一件怪事是关于村口张老汉的。 张老汉是个好吃懒做的,父母死的早,从小就偷鸡摸狗,长大了更是吃喝嫖赌样样俱全, 嘴里经常不干不净瞎说,看谁家小媳妇漂亮就半夜爬墙头盯。 现在还吃着大锅饭,没人出去打工, 家家户户都是有男人在的, 张老汉有色心没色胆, 也就敢偷看几眼, 嬉皮笑脸地求饶。 可就这样一个欺软怕硬的老汉, 竟然和村里有名的恶霸, 进过好几次牢子的, 大名张大峰, 人称“黄蜂”的混混扯上了关系。 大清早的, 就听见村口原先破四旧时砸的破庙里传来一阵骂声,“婊子养的”“龟孙”的话不绝于耳。 村里人好奇心重的就跑去围观,就见张大峰和张老汉两人打成一团,张老汉明显力气抵不过,门牙都被打掉两颗,满嘴的血,鼻青脸肿,看起来十分吓人。 围观的人吓了一大跳,劝架的反而被张大峰一拳打过去肿了半边脸,张老汉不甘地大吼一声,从佛像前抄起一个烛台就往张大峰头上砸。 “砰” 张大峰脑袋嗡地一响,一摸额头,满手的血 村里人见这两人真要玩命,赶忙来了几条大汉把两人扭送到派出所。 按说两人无冤无仇的,怎么会扯到一起 乡里派出所的民警对此也很奇怪。到了派出所,张老汉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坐在地上哭,鼻涕全擤在办事员的衣服上。 张大峰的脸则阴沉着脸,头上简单包扎着白布,一言不发地盯着张老汉,如果目光能杀人,他大概能把张老汉千刀万剐。 等派出所里小民警问事情经过的时候,两个人又意外地吞吞吐吐起来。 有个经验丰富的老民警眼尖,见张老汉走路姿势不对,悄悄递了一张纸给小民警,纸上就写了一个字 14011。 上田为男字的上半部分,下为女。意思是男人假做女人,行男女之事。 说得直白难听点,就是鸡奸。 小民警犯了难,这种案子他也是第一次处理,真长了见识了,没想到这小村子庙小妖风大,竟然会发生这种事 老民警又给他出主意把两个人分开录口供。 不录还好,一录可就更奇了怪了。 张老汉最开始怎么都不愿意说,后面才吞吞吐吐说了实话。 原来当天白天,他路上遇见一个涂脂抹粉的女人,不像是本村的,不知道来路。 张老汉动了心思,这年头涂脂抹粉的女性在大众眼里都默认了不是正经人家,之前八成是从事“那种职业”的。 虽说解放后城里的妓院全关了,妓女都送去劳动教育了,但她们中的大多数都没有劳动能力,张老汉知道的,地下的嫖还是有的。 不过,嫖得起的大多是城里人,今天他可算撞了运了 没等他主动开口,那女人就把他拉到一边,主动和他商量价钱,最后压定了八毛儿一次,白天人多,怕被人举报,就约定好晚上在远离村子的破庙里见。 等到天一黑,张老汉就迫不及待地摸黑进了破庙里,见模糊里果真有个黑影躺在蒲团上,似乎睡得正香。他心里一喜,三下五除二脱了裤子,正打算提枪上阵却不料那人睁开眼,摇摇晃晃支起半个身子,哬,比他还魁梧 那人浑身酒气,见到张老汉,竟然色眯眯地笑了一声,口中奸言淫语,猛地一拉,一压,就把张老汉压在身下 一边脱裤子把那玩意儿往张老汉身下捅一边骂骂咧咧,“他娘的,这位置怎么这么不好找” 他不满地把张老汉翻了个身,从背后进入。 张老汉拼命挣扎着,可对方稳如泰山,粗糙如树皮的大手有力地摁住他,他不停地哭着求饶喊人,对方听到他的哭声却是更加兴奋,“你喊啊,喊破了天都没人救你” “啊” 张老汉只觉得下半身像被生生撕裂一般,剧痛之下他竟然昏了过去。 第二天醒来,才发现自己屁股火烧一样的又疼又涨,男人的还留在里面,地上还有殷殷血迹显然,是他的。 见昨晚侵犯自己的男人还睡得像死猪一样,他心一横,扑咬过去 张老汉咬牙切齿,作为男人,他竟然被男人的尊严终于在他心中熊熊燃烧起来,此仇不报,他誓不为人 所以此刻哪怕再怎么丢人,他还是一五一十地把事实经过告诉了民警,要求民警把强奸犯张大峰关进去枪毙张大峰 另一边的张大峰却是一副日了狗的懊丧表情。 他交代的事实和张老汉说的差不多,只是他一直强调,自己当夜看到的是一个身娇体软还光着身子朝自己走过来的软娇娘,绝对不是张老汉那个臭光棍 他娘的,说老子强奸犯臭流氓老子都认了,侮辱老子的品味可不行 不过他又老实交代了,他当时喝多了,可能认错人了。 法律上并没有强奸男性的具体条文,最后两个民警和稀泥,最终决定以寻衅滋事罪把两人拘留在派出所里15天。 张老汉哭天喊地,觉得自己是受害人不服,又大闹了派出所一场。 结果张老汉又被翻出烛台砸伤张大峰的帐,寻衅滋事致人轻伤,判了有期徒刑一年六个月。 老民警对张老汉还是有怜悯之心的,于是商量着把张大峰以流氓罪判了三年。 张大峰耷拉着脑袋,看上去十分懊悔,实际上心里只是在恨这臭光棍坏了自己的好事 那天白天,他路过破庙,忽然闻到一股浓烈的酒香,刚过去就发现几个小孩围着一个酒坛子。 其中一个小女孩,粉嫩可爱,一见到他,就惊慌地把手背到身后。 哼,以为他没看见吗 他立马抓住那小女孩的衣领,提起来,一凶,“手里拿的什么” 小女孩不经吓,立马身子一抖,把手里的东西乖乖交给他。 一块老人头大洋。 看样子像是民国的东西。 小女孩声音颤抖,童音稚嫩“叔、叔叔,这是刚刚我们在佛像前找到的。” 张大峰心思一转,马上想起当地的传说说是解放前本地有一群土匪,立山为王,为首的土匪头子刘三爷似乎在这破庙里住过 难不成,刘三爷在这庙里埋了财宝不是说他娘的刘三爷留了什么什么口诀吗 想到这里,他兴奋起来,把大洋还给小女孩,还好言好语说了几句安慰的话。 接着又恫吓他们,“在这里发现大洋的事不准说出去,要是说出去我就把你们丢到山里喂狼” 他打的是独吞的意思,就这么想着,当天夜里他便迫不及待拿了铲子到了庙里,打算趁夜深人静挖宝。 没想到白日里的那坛子酒竟然还在那里,酒气丝毫不减,他一时心痒,放了铲子就一口气喝得一滴都不剩。 没想到那酒分量不多,后劲极大,喝完,他拿着铲子才走两步,顿觉头晕脑胀,昏昏沉沉。 “啪” 铲子掉在地上。 他摇摇头,视线却一阵模糊,怎么也看不清眼前的景象,跌在地上,呼呼大睡起来。 没想到半夜听到动静醒过来,竟然看见一个美娇娘,奶子忒大,脱了衣服,袅袅婷婷地向自己走来。 使劲揉了揉眼睛不是做梦 顾不得是不是话本里的狐狸精或是女鬼骗人,张大峰一时色迷心窍,翻身就压了过去。 此刻张大峰真是后悔不迭,他娘的,真是酒喝多了竟然连男的女的都分不清了 他又晃了晃神,暗自思忖,莫不是那庙里的神像有古怪当时他似乎看到一点红光从神像后面射出,难道真是神仙发怒了 思来想去想不明白,算了,眼前还有三年的牢狱之灾等着自己呢 三年而已,他其实才放出来没多久。 论起来,在村里的时候还得下地干活按工分算,他娘的,那个狗日的计分员,竟然只给他算六个工分,还不如女的 还是牢饭好吃,自己不干活这些大盖帽也不敢说什么,监狱里还有自己好些兄弟,好久没见到了 张大峰满不在乎地吹了声口哨 忽然又想起一件事,那狗娘养的张老汉应该也跟他们一个房间 他娘的,挡着老子发财路,还敢砸老子的头,等到了监狱里找几个兄弟轮流搞他不过说起来那天的感觉回想起来竟然还不错,这臭光棍后面的洞可真紧 村里,张时来生无可恋地跟着几个小屁孩一起玩跳格子。 好不容易她输了,换狗蛋妹妹妞妞上。 她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坐在几个小孩搬过来的板凳上,累死姐姐了 坐在旁边的李韵传身子弱,是不参与这些活动的,见她跳出汗水了,微微蹙眉,拿了一条干净帕子轻轻给她擦汗。 帕子有股淡淡的香气,带点美人胚子的体香。 张时来受用地享受着美人胚子的服务。 坐在一边的二柱讨好地靠过来,压低了声音,“五姐,你为什么让我偷偷拿爷爷的大洋,还故意露给张大峰看啊” 张时来晃着小脑袋,笑眯眯地说,“我就是想逗他玩一下,谢谢你啦” 说完,像变戏法一样,张时来摊开手,几颗水果糖就出现在她手心里。 二柱露出一副心领神会的表情,滴溜着眼珠打量了一圈,随即飞快一抓,把糖紧紧握到自己手里。 声音压得更低,“好,五姐我绝对不告诉其他人” 这小屁孩,还真上道 旁边的美人胚子仔细地擦干了她额头的汗,收好帕子。 张时来笑盈盈地看着她。 眼明正似琉璃瓶,心荡秋水横波清。 突然,她附身过去,热气打在李韵传的耳朵上,李韵传的耳朵不易察觉地红了一片。 张时来的声音小小软软,像云朵一样轻飘飘飞进李韵传耳朵里,慢慢落下。 她说,“我把坏人打跑啦” “不要怕,有我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8.二更 贴心小棉袄 张时来的世界里, 没有得饶人处且饶人。 像这种老色鬼,任由他呆在美人胚子身边,那才是祸害 毕竟美人胚子怎么说也只是九岁多的小孩。 虽然看上去冷冷淡淡不食人间烟火, 但相处以后才发现其实是个非常温柔的女孩子。 既然自己都睡了美人胚子,呸呸呸,是睡了她的床,那肯定要照顾好她。 张时来筹划了好些天怎么让这些人受到惩罚。 她把道具卡用了, 兑换了系统商店里的vr盒子。 因为是一次性道具,所以规定了使用时长是24h。 vr盒子有两种模式, 一种是剧情模式,意味着可以由玩家输入剧本,然后衍生出相关的虚拟世界,选定体验人作为虚拟世界里的主角, 只能按着剧情走,无法操控剧情;一种是沙盒模式,可以随心所欲地设置自己的外表和性别, 现实世界里就是一张大地图, 可以在现实世界里扮演角色。 其实后一种更偏近于增强现实的技术手段, 也就是ar, 不过未来科技嘛, 都是多学科交叉的。 只要vr盒子捕捉到封闭空间里的脑电波, 系统就会自动生成人物形象, 可以通过系统面板修改人物属性。 对徐根生, 张时来选择的是剧情模式, 直接将徐坤元日记里的内容作为剧本输入。 徐根生内心深处有过后悔吗 应该是有的。 否则也不会在箱子里写下 这时,我向上帝祈祷:“你为什么把我造的这么软弱。”但是上帝并不管这些,只是对着我的良心说:“我确是把你造的太弱,使你在深渊中不能自救,但我曾把你造的坚强,让你别陷进去。” 这是卢梭忏悔录里的一句话。 张时来记得很清楚。 但上帝从没说过忏悔可以洗清罪过。 说对不起,一两秒功夫;而没关系,一生说不出。 徐根生经历了他养父所经历的最苦痛的回忆,却没有他养父一半坚强,也许现在他才能真正理解他当年轻飘飘的一封举报信,是如何毁掉一个人的一生的。 对于张老汉,张时来选择的是沙盒模式。 在她原来那个时代,也就是21世纪,还有一些人肆无忌惮地开着“用我三年监禁换你一世阴影”或者是“三年血赚死刑不亏”的玩笑,他们把幼童性侵玩成了一个梗。 张时来曾经在某个大型同性交友网站上撕过这帮傻x,但傻x们永远只有一句话,“玩梗而已,认真就没意思啦” 对于他们来说当然是玩梗。 幼童被性侵可以玩梗我又不是幼童,不会被侵犯。 女性被强奸可以玩梗我是男的当然可以骂受害者不自重。 行为娘的男生也可以玩梗一点男子气概都没有,娘炮,被欺凌活该 因为他们笃定了自己永远都不会是受害者,所以才能轻描淡写地为施害者洗白,觉得其他人小题大做。 呵呵。 所以对于张老汉这种已经是潜在强奸犯的人,张时来对付起来毫不手软。 她先设了个“仙人跳”的局,通过多番试探,打听到附近一个村子里有个解放后被教育后面嫁给了当地农民的妓女,找到对方,直接了当地说了她的诉求。 很简单,就是约张老汉夜里去破庙,其他什么都不用做,先付一元的定金,事成了再付一元。 要知道,当时的两元钱都够嫖一次地下暗娼了,何况只是说两句话的事 女人虽然不知道这小孩要干什么,可送上门的钱总归不是假的,很痛快地就答应了。 后面听说庙里出了事,女人隐约觉得这事和找自己的小女孩有关系,不过她也不敢往深处想,再说了,说出去谁会相信一个六岁多的小女孩能有那本事送村里有名的老色狼和混混进牢里 这件事总归自己摘不干净,说出去了反而给自己惹一身骚,那个张大峰可不是好惹的 张时来还花了一元八角买了一小坛酒,当地有种村酒,借了武松打虎的典故,号称三碗不过岗,比得老酒的滋味,虽不知是真是假,但酒香是不会骗人的。 张时来当天就趁着胖家玩,把vr盒子从徐根生床下拿出来,她给徐根生设定的剧情体验时间一晚上是两个小时,总共用了14个小时,还有十个小时的使用时长。 把盒子放在神像后,就万事俱备了。 夜里,李韵传沉沉睡去,呼吸平稳。 张时来却不急不慢地开始选择vr盒子里的内置人物属性。 系统看着她为张老汉选择的人物。 沉默良久。 张时来淡淡一笑,“这可是我原来那个时代最受欢迎的老师。” 系统真的 “嗯,她姓苍,名苍井空,大家都亲切地称她为苍老师。” 系统 也就是说,形容猥琐的张老汉现在在张大峰眼里,就=苍老师本人 张时来见张大峰还昏昏沉沉睡着,皱了眉,“有办法让他醒过来吗” 系统可以刺激脑电波,但是 张时来想不想看劲爆高清无码的gv现场 系统这样不太好吧选超超超超强烈刺激怎么样 张时来 山村老汉x山村流氓avi 啧,张时来打了个哈欠,关了系统呈现的vr盒子同步画面。 毫无美感。 虽然看着很爽就是了。 果然,人渣还得人渣治。 半夜里,口有些干,她起身打算出去喝水。 睡在外边的美人胚子似乎听到了动静,眼睛都没睁开,下意识地一下把她抱回去。 李韵传没睡醒,声音极其慵懒,和平时完全不一样,微微有些沙哑,又有点酥,“要去哪儿” 张时来“我去喝水。” 李韵传揉揉眼,把她摁回被窝里,声音沙哑,“外面冷,我给你接。” 张时来心里有种怪怪的感觉,似乎自己也在被照顾着 哎,不怪别人说 女儿是妈妈的贴心小棉袄呀 #感觉好像回到了八零年代养女儿诶# 张时来顾忌着对方病弱,想自己过去,却被摁住,李韵传很快端了搪瓷杯过来。 喂她喝完水。 又把搪瓷杯端回去,才躺回被窝。 张时来整个身子都贴过去,又把李韵传的手放怀里,冰凉的触感,她嗔怪道“手都冰凉冰凉的,我自己去又不是不可以嗯睡着啦” 李韵传闭着眼睛,头轻轻搭在她肩膀上,似乎睡着了。 戳一戳,没反应 “那我也睡啦。”张时来寻了个舒服的角度窝着。 她不知道的是, 她刚闭上眼睛, 李韵传就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 像春风轻拂过清澈小溪泛起的涟漪。 这日是冬日里难得的暖阳天。 天还未亮,就听见门外砰砰砰的敲门声。 张时来满肚子的起床气没处发,烦躁地喊了声,“谁啊” 就听见门外一个熟悉的声音,“小五” 她四哥 这熊孩子又有什么事 又听见一个女声,“小五,起了吗” 张时来吓得一个激灵 这这这是她妈 陈锦苏 她怎么会过来 李韵传也醒了,柔软细腻的手慢慢抚上她的眼睛,温柔道“我去开门,你再眯一会儿,缓一缓,可好” 张时来心里那股烦躁不知怎么就被眼前人打消了。 李韵传换衣服出去开门,张时来到底没好意思继续睡,换了衣服,也跟了出去。 张民安一见到她,兴奋得简直要蹦到房梁上,“小五,今天是赶街的日子,你都忘了” 一副极其不可思议的表情。 不瞒你说,我不仅忘了日子,我连赶街是啥都不知道 不过不用她问,张民安这小子就各种碎碎念,恨不得把赶街渲染成一件天底下仅次于炸鞭炮的顶顶有意思的事情。 赶街,又叫赶场赶山。 就是一种民间习俗,山里人定时在集市上囤物换物买卖交易,逢十举行,约定俗成的日子,今天刚好是农历腊月初十。 张时来听得心痒痒,她在原来的时代,从小生活在城市里,要买什么都是在大超市大商场里买,还没经历过赶街呢 应该很有意思吧 旁边李韵传面上却浮现出犹豫的神色,看了她一眼,似乎下定决心一般,轻声道“我跟你一起去。” 也行,丢美人胚子一个人在家肯定也无聊 不过看美人胚子的表情怎么那么奇怪 难道她是社恐不喜欢上街玩 很快,张时来就明白了原因。 前面是提着一只鸡头上着白头巾的老婆婆,嗯,鸡的翅膀此刻正不停地扇着她的手臂。 鸡屎味正浓烈地刺激着她的鼻子。 后面是吆喝着驴的农民,驴脑袋顶着她的后背,她猛地一个激灵 妈呀,驴大哥,你可千万别把我当胡萝卜给啃咯 地上脏得出奇,污水横流,动物和人走在一条道上。 街边全是小摊贩,有卖菜的,有卖鸡鸭鱼肉的,有卖吃食的,油炸的果子,现烤的糍粑,还有用粗瓷碗装着的荞面条,一时香味臭味还有人的汗味混杂在一起,冲击着张时来的大脑。 用后世的一句广告词来形容,就是这酸爽,不敢相信 再看李韵传,脸上恢复了初见时的冷若冰霜,一只手紧紧握住她,一只手轻轻捂着鼻子。 张时来可算明白了, 美人胚子没有社交恐惧症, 她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9.三更 张家出了个小神童? 张时来真是悔不当初了。 她万万没想到, 自己又累又渴走了一早上才走到的集市,竟然是这样的。 其实她们一行人出门的时候,鸡叫才过第一遍。 陈锦苏用包谷叶包了几个包谷粑作为她们的午饭一种用玉米磨粉加水捏成三角形, 然后用包谷叶包好放在锅里蒸熟的食物。 色泽淡黄, 因为没加白糖, 并不是很甜, 软糯。 农活基本上忙完了, 村里一般赶街这天是不上工的,再加上年关将至,有钱的没钱的都要开始置办年货了。 所以这趟赶街的人特别多。 集市就是张时来去过的那个镇。 别看平时冷清,但一到赶街那天,街上人头攒动, 挤得水泄不通。 村口人声鼎沸。 同去赶街的人们交头接耳,每个人都背着背篼, 或是提着蛇皮袋, 预备着背点年货回家。 当时徐根生开拖拉机送她二叔二婶时走的是大路,绕了好大一圈才到镇上;现在这么多人,自然不可能再坐拖拉机, 走的是小路。 大人走在首尾两端,让小孩在中间, 走在前面的大人要负责用镰刀除掉从山路两边伸出的杂草,一是因为草的芒尖上都挂着露珠, 会打湿大家的衣服;二是因为有些荆棘带刺, 容易挂破小孩的皮肤。 天蒙蒙亮的时候, 一行人刚刚爬上山顶。 从山顶眺望远方,一条黄带子蜿蜒绵亘,自南向北,一直延伸到视线尽头,没入群山之中。黄带子又架了一座座青石桥,上面有黑点不停在移动。 李韵传轻声道“这就是泷江。” 那些黑点子便是川流不息的过桥的人群。 下山的时候路更难走了。 李韵传脸色愈加苍白,微微喘气,唇也失了血色。 太阳升到半空的时候,她们终于到了集市。 方圆几十里无论哪个沟沟坎坎的人都来了,云集在镇上。 男的大多穿着靛蓝布衣,着一双绿色胶鞋;女的则穿的花枝招展一些,但诸如红棉袄配绿裤子的奇葩穿搭也不少。 牲口市的牛马骡驴齐鸣,“哞”“吁”“呃”混合成一首大合唱。 铜环铁扣的各种车马皮具,还有皮绳挂套,鞭杆子鞭稍儿。 一个老农民正掰开毛驴嘴仔细看牙口。 再往里走,是卖鸡鸭鹅的,大鹅是最凶的,不怕人,伸长脖子要来啄你 也有卖鸡蛋的,一个四分钱,这个年代还没有下蛋鸡,农村的老母鸡一天只能下一个蛋,很多农民都舍不得吃,攒起来卖。 土鸡蛋不容易坏,冬天放半个月没问题。 张时来两人被人群推挤到一间灰砖白瓦的大屋前。 屋子最上面用白漆漆了八个大字发展经济,保障供给。 匾额上写着“离虫镇供销社”。 供销社 张时来一时来了兴趣,李韵传似乎猜出她的想法,微微握了一下她的手,小心地护着她穿过人群进去。 正对着是半人高的玻璃柜台,柜台里面站着一个年轻的女人和一个年纪大一点的妇人,靠墙是一整面的老式货架,东西挤得满满当当。 水泥墙上画着简朴的人物画两个戴头巾的妇人喜笑颜开,手里拿着彩色的布,画上两个红色大字欢迎 货架上摆满了锅碗瓢盆,蓝边大瓷碗,酱油和醋都装在大缸里,满缸酱香。 柜台上放着一根长木尺,上面竟然是用圆珠笔写的刻度,那个年轻售货员正在用它给一个妇女量布。 玻璃柜里用无盖的塑料盒装着花花绿绿的糖果、饼干。 上回张时来来镇里的时候,并没有找到供销社,反而看到了一间小杂货铺,里面卖的东西也不多,基本都是小孩爱的玩意儿比如鞭炮、糖果什么的,还有铅笔、本子和小刀这样的文具。张时来是觉得过年送点文具给那些小孩也可以,尤其是小胖和大柱,已经上学了。 没想到小刀却阴差阳错拿来吓了张老汉一次。 张时来一眼瞥见年纪大的售货员拿了一副春联给了一个农民等等,那春联上为什么没有字 她在美人胚子面前素来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的,便直接问了。 李韵传告诉她,这里的春联没有现成的写好了卖的,供销社只负责卖写春联的红纸,因为农民大多不识字,就算解放后办了扫盲班,大部分也就是认得一些简单的字,更别提写毛笔字了。 一般写春联都是请村子里毛笔字写得最好的,像是小学老师之类的,农村迷信,春联不仅要贴在屋里门上,就连猪圈、鸡窝,谷仓上都要贴上鱼粮满仓、金鸡满架、肥猪满圈这样的话。 所以老师们在年底几乎都能赚不少外快,就这样,还是有不少农民抱怨自己家的春联找不到人写。 张时来眼珠子一转,心中有了主意。 从何家寨来的何老六急冲冲地抱着一堆东西见缝插针地逆着人群往前挤,“砰”一下撞到了人 “哎,我说你这个人怎么走路不长眼睛啊”被撞倒的那个人揉揉额头,火气一下上来了。 抬头,却诧异地“啊”了一声,“老六” 原来这两人竟是认识的,被撞倒的这人正是何老六族里堂哥何老大。 何老六一条汉子竟涨红了脸,兴奋地像个小孩子,“大哥,听说小学那边的杂货铺有小神童在写春联呢拿纸过去,一副只要五分钱,桥下算命的老瞎子都说是文曲星下凡呢还说用了那对联娃儿将来读书一定行” 何老大嗤之以鼻,“都是骗人的,你多大个人了还信这些” 何老六也生气了,“你要是不信,就跟我去看看,草遮不住鹰眼,水遮不住鱼眼,眼见为实” 何老大也上了火,“去就去,正好我刚买了空的没用” 远远望见杂货铺,何老大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怎么那么多人 里面排着长队,外面乌央乌央挤满了人,大部分手里都举着红纸,看样子也是要找里面的小神童写春联的。 何老大眼尖,一下看见从人群中挤出一个熟人王二麻子 王二麻子顾名思义,满脸麻子,好不容易才娶上媳妇,正如获至宝地双手高高举着自己的那副春联。 何老大一下把王二麻子拉到一边,“王二麻子,你见到了那个所谓的小神童了” “小神童”这三个字似乎是打开了什么开关,“当然我跟你们讲”王二麻子满脸喜色,唾沫横飞地讲起里面的情形。 “那小神童,真真是文曲星下凡”王二麻子手比到自己腰的高度,又回想了一下,再下移了一点,“就这么点儿大的人,我亲眼看着她拿着毛笔,刷刷两下,那字写得叫一个有气势小神童身边还站着一个小姑娘,长得跟仙女下凡一样,都站在旁边给小神童帮忙。” 何老大疑惑,“不会是那种长不高的侏儒吧” 王二麻子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哪能呢那小神童长得可爱极了,谁见了都要说一句乖娃子” 他眉飞色舞,“我不是吹,拿了这幅小神童给我儿子写的步步高升,我儿子将来肯定能考上最好的大学当大官发大财” 何老大看不过去,踹了一脚,“你他娘的才娶上媳妇,哪来的儿子” 王二麻子嬉皮笑脸道“所以我这不又求了一副早生贵子的联嘛” 在里面的张时来和李韵传正忙得不可开交。 张时来早把张民安那几个小孩找过来帮忙收钱了,可人手还是不够。 没别的原因。 要她写春联的人实在太多了。 杂货铺的老板娘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鱼尾纹又多了两道。 嘿没想到这小姑娘竟然真的给自己招来这么多生意 好些大人是带着小孩一起过来等的,小孩无聊,看到铺子里卖着糖果饼干,立即兴奋地缠着家长要买。 马上过年,家长也不再吝啬,纷纷慷慨解囊,给了他们零花钱,让他们买糖吃。 而老板娘所做的仅仅是了一张桌子、板凳、毛笔和墨水而已。 墨水八毛钱一瓶,两个小姑娘还是自己给的钱。 老板娘也不是个没眼力见的,看到墨水快用完了,不等张时来开口,立马主动送上两瓶。 只要您这尊小财神爷不走,怎么都行 “你听说了吗那边有个小神童” “哪里哪里” 一传十十传百,人越聚越多,有的是真心实意想让小神童帮自家写对联,有的却只为了一睹小神童的风采 毕竟赶街月月都有,小神童可是百年难得一见呀 张民安收钱收得都要手抖了,小五跟他说了,到时候会分一部分给他们作为辛苦费。 妈呀,这一大叠,就是只给他个零头也够他买多少鞭炮啊 他又暗自给自己打气,不能这么掉分子,你看小胖二柱他们,等等,小胖的手怎么也在抖好吧,貌似大家都在抖 除了二柱。 二柱正一脸星星眼地看着自家五妹。 一看就不怀好意 二柱此刻心里只有一句话以后说什么也要跟着小五混 正在卖菜的陈锦苏忽然被人拉住了。 “张大嫂子,你快去看你家老四老五吧他们、他们” 陈锦苏一下急了,“是不是老四又闯祸了” 顾不得地上的菜,陈锦苏嚯一下站起身就要出去。 给她通风报信的是同村一个小媳妇。 小媳妇气喘吁吁,“没、没闯祸” 陈锦苏心才定下来,没闯祸就好 小媳妇接下来的话却更让她措手不及,“张大嫂子,你、你能不能让你家小神童先给我家写春联我男人都排了好久,人实在太多。看在咱们同村的份上,欸,大嫂子,大嫂子你还在听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0.贼船 当了神童的妈苏苏你开心吗? 小媳妇拉着陈锦苏到杂货铺门口的时候, 陈锦苏更是心中一惊怕不是赶集的人都聚过来了 杂货铺门口拉了晾衣绳,一根绳子从屋首拉到屋尾,紧紧地绑在两根竖着的晾衣杆上。 但上面没挂衣服。 挂满了刚写好的春联, 正等着晾干墨迹。 几张长桌围了一圈, 桌子上坐着几个小孩。 几个小孩她也是认得的大柱、二柱、狗蛋和他妹妹妞妞徐书记家的小胖, 还有自家的老四 小胖、自家老四还有鬼精鬼精的二柱负责从围在春联边的农民手里收钱, 稍显木讷的狗蛋妞妞和大柱就负责把干了的春联取下来交给对方。 其实这几个小孩里只有小胖和大柱是认字的,不过旁边的农民看得可紧,生怕自家的被人抢了,所以对联一写好挂在晾衣绳上, 就会被紧紧盯着, 千叮万嘱小孩不要拿给其他人。 虽然里面的人写的速度不慢,几乎几分钟就能写完一副春联, 遇到四字春联,几乎两分钟搞定。但还是供不应求,往往外面挂的春联都发完了,张时来那边还没送过来等等, 把春联从里面拿出来递到外面的那个小姑娘,不是村口李医生家的吗 小五什么时候成了孩子头了 她对张时来的印象还停留在懂事可爱的家里老幺。 两个同村汉子看见她, 纷纷挤过来你一言我一语。 “大嫂子,你家小五可真神了,你怎么教的呀话说嫂子上过学读过书就是不一样, 愣是把个小女娃儿教得这么好哟” “大嫂子, 好久没到我家耍了, 我家马上杀年猪,带着你家小五来耍哈行不” “诶诶嫂子你别听他的,我家后天就杀年猪,一定带着你家小五来我家刨猪汤啊” “滚你龟儿子的,我媳妇儿跟张大嫂子天天晚上一起纳鞋底,你好意思舔着脸套近乎嘛” “张老三你是不是故意搁这儿给我拆台呢我招你惹你了” “张大嫂子明明都要答应去我家,你在这横插一杠我看你才是故意捣老子的乱” 眼看两人就要动起手,陈锦苏和小媳妇忙劝住了两人,从两人的奉承夸奖中,陈锦苏才拼凑出了“事实”。 原来,因为她以前是乡绅的女儿,从小读书写字,所以没事的时候就会教小五写字。 原来,张时来天生聪颖,一教就会,六岁就认字三千,但家境贫寒,买不起纸张,用捡的毛笔在包谷叶上练字,竟然练出了一手龙飞凤舞的毛笔字。 原来,桥下穷困潦倒的算命老瞎子,今天不知道抽了什么风,逢人就说她家小五是天上文曲星下凡 两个同村的汉子说得活灵活现,陈锦苏简直要忍不住信了。 如果她不是故事里的当事人之一的话。 其中一个汉子眼神热切地看着陈锦苏,“大嫂子,你一定要去我家,教教我家那个傻小子,都他娘的读了一年书了,期末考试的时候就会写仨字自己的大名,还写错了一个” 另一个汉子则不走寻常路,采用了美食诱惑,“大嫂子,你弟媳别的不行,就手艺还行,炒猪肝、烧血旺、回锅肉那整得都挺够味,带着小五来尝尝你弟媳的手艺呗” 陈锦苏艰难地开了口,“不不是这样” “有什么不行的,就这么定了”刚刚拉着她过来的小媳妇,也就是汉子口里的“弟媳”,一听陈锦苏开口说不,着急打断她的话,假装拉下脸,“嫂子,说定了,我家后天杀年猪,你不来我可生气了” 陈锦苏一脸懵地点点头。 直让家里有个不会写名字的傻小子的另一个汉子恨得咬碎了后槽牙他娘的,自家媳妇呢是不是又去供销社扯布做新衣裳了需要人的时候就找不到了要不怎么都不能让挨千刀的张老三捷足先登了 少女时期,陈锦苏在村里一直没少被人欺负。 哥哥曾经咬牙凑钱送她上学,但很快读不下去了。 班主任登记家庭成分,让班上同学自报,他拿着花名册登记。 在一堆“贫农”“中农”“上中农”“下中农”中,念到她名字的时候,她没有说话。 老师又念了一遍,“陈锦苏,陈锦苏来了吗” 旁边一个男生不怀好意地嘻嘻笑了一声,站起来,指着她,大声喊道“报告老师,她家是地主” 班上立刻响起一片无缘由的哄笑声,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带着探究、带着嘲讽、带着恶意地刺在她的身上,使她觉得自己像被脱光了站在人群里,无所遁形的难堪。 她忍不住趴在桌子上,肩膀不停颤抖,压抑着声音地哭着。 泪水和屈辱浸透了她的少女时期。 她也曾反抗过,曾经和一个经常欺负哥哥让哥哥帮她家做各种脏活累活的妇女大吵一架,但是第二天上工,有人揭发她,在给大队菜地浇水时,偷吃地里的洋柿子,就是西红柿。 揭发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跟她吵过架的妇女。 因为她家成分不好,所以队里直接在档案里记了她的过,根本没有她分辩的余地。 初中刚毕业,拿到县城高中的通知书,她却怀了孩子,嫁到了张家。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因为她是怀着孩子嫁过来的,又嫁的是村里的大龄光棍,所以其他新媳妇是看不起她的。 但陈锦苏人勤快能干,手又巧,其他媳妇免不得有些缝缝补补勾针穿线的问题问她,日子一久,她“不知廉耻未婚先孕”的事情也就慢慢被遗忘了当然这只是表面的,如果她惹得谁生气了,那些妇女自然又要指桑骂槐地把她的“丑事”又摊在阳光下晒一遍。 扎下去的刺不会消失,只会被一锤一锤钉到最深处。 但她现在不生气了,也不惹人生气了。 所以日子就这样过着也挺好。 习惯了冷落和不怀好意的目光,其他人突如其来的关怀和热切反而让她不太习惯。 她隐约想起,自己确实在记账的时候写过字,当时小五似乎一直就在旁边看着 她习惯了找理由解释眼前发生的荒诞,毕竟她曾经历过更多的荒诞。 张时来也觉得自己的举动太冒险了。 但她一向不是个畏首畏尾的人。 先想好一套可以蒙混过关的说辞,虽然破四旧反封建搞了很多年,但几千年来这片土地上根深蒂固的一些神鬼观念是无法动摇的。一旦放松,大家还是会潜意识觉得天上真有玉皇大帝、对灶王爷不能不敬、读书人都是文曲星下凡。 写春联稀奇吗 不稀奇。 但如果是一个六岁多的小女孩写呢 那便稀奇起来了。 在现代社会,商家都会利用“广告效应”,张时来也不例外,她一向秉持花的都能赚回来的信念,该花钱毫不手软。 她花钱找了桥下算命的老瞎子作为“代言人”,村民迷信,大家一听老瞎子说有小神童,肯定就想看看到底是真是假,这就相当于是做了广告。 她的年龄本身就是一个噱头。 张时来前世其实并没有学过多长时间的书法,大约就是高考完的暑假,无聊,被家里人逼着抱了一个兴趣班,后面渐渐有了兴趣,所以大一大二空闲时间自己都会练。 她的书法其实至多只能算是流畅顺眼,但因为她的年纪摆在这儿,大家自然觉得不一般,又加上受众群体没什么文化,更是自带滤镜吹得神乎其神,几乎要将她比肩王羲之,吊打颜真卿了。 张时来汗颜,她和大书法家颜真卿的差距起码是地球到火星 农民不懂,只觉得行书看起来就厉害很多。 张时来现在严重怀疑,方仲永跟自己一样是穿越重生到另一个时代的,只不过穿到方仲永身上那个穿越者比较单纯,不懂得给自己造势,其实很容易让大人对自己产生惧怕之心编一个天生xx神下凡,或者保家仙上身各种故事,就足以把农民父亲耍的团团转了。 那张时来自己为什么不编个狐仙上身的故事,非要把陈锦苏掺和进来,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 答对了,她就是故意给自己找麻烦。 通过这段时间在家里的相处,她发现一个悲惨的事实她上辈子的爹是个家暴贪财目光短浅的直男癌,而她的母亲陈锦苏习惯了逆来顺受,几乎事事都任凭渣爹做主,被打骂也不吭声。 看得来自21世纪的张时来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直接去劝说陈锦苏,在这个一离婚就被人认为是伤风败俗别人不要的“二手货”的年代离婚 张时来没疯。 改变应该是长久的,让女性获得自主意识的第一步就是让她获得自信,获得别人的尊重。 所以张时来把陈锦苏塑造成了一个能教出神童的母亲。 据她所知,“读书改变命运”这句话在这个年代宣传得很多,而且自古以来就有寒门子弟通过科举鲤鱼跃龙门的惯例虽然一般只限于男孩子。 但是有了这个称号加成,陈锦苏必定会被村里其他人高看一眼。 说张时来完全没有私心也是不可能的她要读书,如果在这个家里,户口簿被她渣爹拿着,她就算有钱也读不了,到时候发生什么变数,她爹想把她卖给某人赚彩礼钱呃,就算张时来再神通广大,体力上和中年壮汉那差得可不是一点两点儿。 怎么把陈锦苏完全拖上自己的贼船 是张时来正在思考的问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1.少年 徐根生的过去 老板娘知道陈锦苏是小神童母亲后, 连忙殷勤地端了板凳给她们。 一直等到暮色渐晚。 忽然, 李医生家的小姑娘弱柳扶风一般走出来,声音不大, 咬字却十分清晰, 淡淡道“今天就到这里, 下次再来吧。” 外面的人群立即响起了一阵抱怨声, 有不死心的还在往前挤,试图让李韵传通融一下。 “就写最后一张吧, 俺都等了好久了” 李韵传语气还是无甚波动, “下次来。” 那人见她年纪虽小,外貌却脱俗, 气质颇为冷清, 拒人于千里之外,心里莫名生了怯意,退了一步。 暗暗咬牙,下次赶街是二十号,下次一定要早点来这儿占个好位置便背着放在地上的背篓悻悻回家了。 其他人见有人离开, 也纷纷带着不满又或是对下一次抢位置的打算作鸟兽散了。 张时来结算了今天赚的钱,不由得默默哀叹一声。 天天天天哪 自己辛辛苦苦写了一整天, 手都快写断了, 竟然才挣六十七块二 上当初卖蜂蜜可是轻轻松松就挣了十元啊 不过话说回来, 蜂蜜这玩意儿, 尤其是野生蜂蜜, 都是蜜蜂花大量时间才酿出来的, 而且一般集中在花期。 所谓“奇货可居”,这个奇必定是“稀奇”,难得一见,数量稀少,如果漫山遍野都是野蜂巢,都能拿到野蜂蜜,那她也卖不出比肉还贵的价钱了。 写春联也不是长久之计。 除了过年这几天,平时估计送都送不出去。 如果能有一门长期赚钱的路子就好了。 张时来有些发愁。 如果让这个时代其他人知道她在烦恼什么,估计她会被围殴。 要知道,当时城里端着“铁饭碗”、人人艳羡的国企职员,一个月工资也不过64元,月奖7元。 这些钱,就足以养活一家三口,还能偶尔带孩子下馆子好好“搓一顿”了。 而她,一个小女孩,一天就挣了六十七元,竟然还不满足 张时来的想法很单纯她要往城里走,租房子总得要钱吧水电总得要钱吧读书要钱吧还有城里不比乡下,用水用电也要钱 如果想做门生意,那起码的本钱应该也要有吧 所以,眼前的钱是万万不够用的。 她得继续想办法挣钱。 最好能借助大人的力量。 陈锦苏进来时旁边跟着一对小夫妻,似乎是她妈认识的人,于是张时来很痛快地帮他们写了春联。 陈锦苏在一边看。 发现张时来的字结构上虽然没有问题,但不够有力,空有外表,骨架子是软趴趴的,显然基础底子不深。 她放下心来,这种水平确实是天资聪颖的小孩经过练习可以达到的,因为她少时家境不错,从小练得一手好字,对他人的要求自然也更高。 张时来是故意藏拙的。 该收收,该放放,在什么样的人面前做什么样的事,她心里一清二楚。 比如在徐根生面前装文盲时,当时她对徐根生的认识是“心机很深、具有威胁性的一个成年人”,为了躲避麻烦,她自然要无意中暗示徐根生自己是“文盲”这件事。 但如果徐根生不是她想象中那样,或者不具备威胁性以后,她自然可以采用其他手段。 她对自己判断的怀疑始于美人胚子说自己不是第一次被偷看开始的。 在偏远的山村,老光棍其实不少。 因为有些人家不愿意养女儿,会在女婴刚生下来的时候就扔在塘子里或者茅坑里溺死。 所以造成了性别比不平衡,多出来的一部分男性无法找到老婆。 再加上另有一些是家里穷,置办不起彩礼,也没办法娶上老婆。 像美人胚子这样的小姑娘,无父无母,没人护着,自然是那群老光棍眼中的肥羊了。 但是没人敢做出什么实际行动。 只说明一个问题,有人在护着。 再深入去想,美人胚子明明是徐坤元的女儿,徐坤元的日记里写了,在他被抓进去之前,李明兰就已经怀上孩子了。 那村里为什么还会有美人胚子是徐根生的私生女的谣言传开 她对民兵连长,也就是徐根生的小舅子,用了系统商店里的真心酒,先把他灌醉,再套出话的。 一开始她只翻看了系统商店的第一页看见后面的“”便产生了惯性思维,认为后面没有了,直到再次打开系统商店,她才猛然发现最底下页码有第二页。 真心酒 属性普通道具,能让喝下酒的人说出真心话。有句老话叫“酒后吐真言”,经过科学家的大量研究表明,酒精能抑制人的大脑皮质活动,进而能减弱病理性抑制感情和本能的冲动即说谎时的大脑活动,使得人神经迟缓,不能说谎。 发明时间21世纪中 售价200感激值500 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 这谣言的源头,竟然正是徐根生本人。 徐根生故意让民兵们以为李韵传是他在外面“瞎搞”留的种,为这,民兵连长还为自家姐姐委屈过。 但徐根生既然把他扶上了民兵连长的位置,又打算跟自家姐姐好好过,并保证以后再也不会有这样的事。 他他也只好认了这个名不正言不顺没血缘关系的外甥女。 他常带着民兵提点提点那些村里不老实的光棍,敢对他外甥女动歪脑筋想吃枪子不是 所以,即使张时来不把张老汉弄进牢里,李韵传其实也是安全的。 也就是这件事,让张时来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犯了心理学上的一个常见错误晕轮效应,就是对一个人的某种特征形成了好或坏的印象后,还倾向于据此推论这个人其他方面的特征。 类似于疑邻盗斧,看这个人不顺眼,那这个人做什么都不顺眼。 另一件让她对徐根生完全改观的事和vr盒子有关。 vr盒子的“剧情模式”是可以看到一个人的脑内活动的,简单来说,就是能看到人在想什么。 那是徐根生经历vr盒子的第五天。 用仓库改造的大监狱里,里面有好多小间牢房,六七平方米一间,在徐坤元待过的那间他正被三个戴红袖章的人拷问,旁边放着三瓶黄色的散发臊气的液体。 尿。 三个人开始盘问他“是不是在收听敌方电台”“徐坤元,你承不承认在家开黑会” 他不承认,一个人就拿着那瓶尿灌他。 几个人见他说不出什么,就开始打骂,说着一些不堪入耳的脏话,逼他在他们写好的“口供”上签字。 又怕外面的人听到声音,他们又咿咿呀呀开始放唱片。 老式手摇留声机缓缓转动。 “春秋亭外风雨暴,何处悲声破寂寥。隔帘只见一花轿,想必是新婚渡鹊桥。 吉日良辰当欢笑,为什么鲛珠化泪抛此时却又明白了,世上何尝尽富豪。 也有饥寒悲怀抱,也有失意痛哭嚎啕。轿内的人儿弹别调,必有隐情在心潮。 耳听得悲声惨心中如捣,同遇人为什么这样陶嚎 ” 放的是京剧四大名旦之一的程砚秋老先生的代表作锁麟囊。 抑扬错落,凄婉动人。 正好盖过了里面人的惨叫。 张时来看着vr盒子同步传来的画面,微微失神。 她在想让徐坤元受这些苦的根本原因其实不是举报他的徐根生。 天下如此,何谓之错 两个小时结束,vr盒子的同步画面按道理应该结束了。 画面却突然开始乱七八糟地闪动,飞快地重组成新的画面。 张时来眉心打了个结,“你们未来的产品还有质量问题” 系统静默半晌,“似乎是vr盒子捕捉到了更强烈的脑部活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2.媳妇 谁要当你媳妇! 回家前, 张时来特意问杂货铺老板娘买了六个红包,老板娘对她态度简直像是见到恩人一般, 坚决不要她的钱, 反而称了一斤糖一斤饼干一定要她带回家。 临走, 老板娘千叮咛万嘱咐,“小神童, 下次赶街你写对联,千万下次还来我家啊” 张时来笑眼弯成两个小月牙儿,脆生生地应了。 直让老板娘心里感叹, 你说人家家里的小姑娘咋就这么聪明懂事, 还长得跟菩萨身边的童子一般乖再看看自家的混小子, 今年都六年级了,眼看着要考初中了,连简单的帐都算不好估计好初中是指望不上了, 他爹还指望着他考个好初中,读几年考个中专,当个国家干部, 吃商品粮呢 当时义务教育还没开始实行, 读了小学还继续读的都是家里有点闲钱希望子女将来吃“公家饭”的。镇上倒有所初中,可惜是草台班子刚搭起来的,良莠不齐, 听说一个年级考上高中的不超过一只手, 重点高中更是没影, 去年好像有个考上中专的, 那真是祖坟冒青烟了 中专毕业了工作包分配,还不要学费,对当时人人都穷的家庭,减轻了多大的负担 要是自家儿子也能考上哎,别做梦了 老板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浑然不觉张时来一行人已经渐渐走远。 张时来往每个红包装了两元六角六分,分别给了大柱二柱、小胖、狗蛋和他妹妹妞妞、她四哥一人一个,一共花了十五元九角六分。 扣掉发红包的,加上上次卖蜂蜜剩的,张时来手里还剩下五十六元。 几个小孩里就小胖过年收红包收得多些,至多五角,何时见过这么多的各个欢天喜地,几乎要把张时来抬着供回去了。 张时来带着几个小孩又去了供销社,不过限定他们不能一次性花完,下次赶街就是年前最后一次了,好玩的好吃的都在后面呢 几个土生土长的小孩自然清楚,下次赶街说不定会有爆米花、米酒做的鸡蛋醪糟想到香香脆脆的现场炸的爆米花,几个小孩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陈锦苏见她出手大方,却没骂她败家,也没提要收她的钱,只催促她们抓紧买,再拖回家就晚了,天黑了路不好走,容易出事。 要知道,当时很多大人带着小孩拜完年,转过身回到自己家,就会哄骗小孩“帮忙保管压岁钱”。等孩子一交上去,年后再问起,大人就会板着脸一凶,“你身上的新衣服新鞋子哪个给你买的我们不送出去别家大人会给你” 陈锦苏趁几个小孩都在买东西时,悄悄拉张时来到一边,压低声音,“小五,你挣的钱给我一半,我拿给你爸,要不然让你爸知道,你这钱一分都得不到。” 张时来微微吃了一惊,紧接着是肉痛,这钱在怀里还没捂热乎就又要飞一半不过她也知道,陈锦苏说的是对的,她今天这么大张旗鼓,自然会传到她爸耳朵里哼,她巴不得她这个便宜爹知道呢 她这个爹可谓天朝渣男的集大成者,但还好有个特点是贪财。 对她爹来说,她二哥复读一年考上大学挣个好前途不如眼前地里的收成;长远的投资不如摆在面前的“大团结”。 从某种程度上说,张时来想挣钱是可以借助她爹的力量的。 大小是个壮劳力。 大部分人害怕鼠目寸光的蠢人,但其实,蠢人是最好利用并且鼓动的,为了一点点蝇头小利他们就能争得头破血流这不意味着失败,反而意味着,如果有人想办法让他们自愿地走向正确的路,成功路上需要的勇气和蛮干的劲儿就齐全了。 军事家不让士兵读书,希望士兵越蠢越好,也是这个道理太聪明的怎么会愿意冒着巨大的风险上战场 一将功成万骨枯这种诗句,是绝对不能让士兵知道的。 张时来眼珠子一转,心中打定了主意。 她拿了一张十元大团结交给陈锦苏。 陈锦苏拿到钱,也吃了一惊,这年头,过年大队分钱的时候一家好几口都才一百来块,平均下来,一人一年在地里挣命也才挣出二三十块,现在小五一个人竟然挣了一张 陈锦苏暗自思忖,其实写春联并不能算得上有多“神童”,关键在于一个六岁多的小女孩,竟然能知道大家需要什么,实在不是一般的孩子。 直到几年后,陈锦苏上了夜校,通过了成人高考,拿到经济学文凭,才终于准确形容出当时的感觉她家小五,简直太有商业头脑了 张时来自然不知道她妈在想什么。 她只是把美人胚子拉到一边,咬着唇,微微有些撒娇的语气,“我们买条毛毯回去吧,屋里怪冷的。” 张时来没给美人胚子红包自然不是因为两人关系不好,更不是因为美人胚子今天出力少。 恰恰相反,今天要不是美人胚子,她根本就记不得那么多繁体字春联都是用繁体字写的,她不会的都是对方用圆珠笔写好给她看。 因为两个人亲近,自己又是宿在她家的,张时来自然觉得自己的钱就是对方的,需要的话直接拿就好。 颇有点小家基金的味道。 李韵传点点头,最后两人选定了一条花纹简朴的格子腈纶毛毯不过让张时来微微尴尬的是,毛毯正中一个大大的囍字 这个年代的毛毯一般都是陪嫁的,而且大部分是姑娘自己织的,腈纶材料的不如自己织的保暖。 但是供销社只有这种卖。 没办法。 一条毯子是十五元,真不便宜,不过想到可以暖和点过个冬,张时来还是阔绰地交了钱。 营业员看到她和大人一起的,以为是大人让过来买的,也没多在意,就给她包好了。 张民安见到营业员递给小五一大包东西,生怕小五背不动,忙背着自己的小背篓噔噔跑过来,一脸着急,“嬢嬢,装我背篼里” 嬢嬢就是这里方言里阿姨的意思。 小胖也不甘落后,胖乎乎的身子挤过来,“嬢嬢,别给他,装我背篼里面” 刚二十出头的营业员叫姐姐微笑 旁边大柱二柱狗蛋也觉得没做什么就收了小五这么大个红包,自觉应该献点殷勤,也不好意思地跑过来。 大柱挠挠头,“我是最大的个,还是我背吧” 小胖眼见不对,率先把包好的毯子一抓过来却僵在半空。 原来张民安眼睛也尖,眼疾手快地也抓住了。 “这是我五妹买的”张民安气得腮帮子都鼓起来了。 小胖也不甘心,“小五将来是要嫁给我做媳妇的我都和我妈说了等我长大就娶小五回家” 张时来 张民安听到这话更是气得头上冒火,眼一瞪,“小五以后就留在家里,一辈子不嫁” 张时来 素来寡言的美人胚子却突然开了口,语气第一次带了不快,“你想得美。” 张时来 眼看场面剑拔弩张,张时来忙大喊一声,“你们现在立刻去帮我妈分担东西。” 小胖眼睛一亮,似乎想到什么,忙丢下手里的毛毯,殷切地跑到陈锦苏身边,“婶子我帮你拿菜吧” 陈锦苏一脸懵逼地看着自己背篼里沉甸甸的没卖完的菜被几个小孩抢着分了过去。 背上担子确实轻了不少。 一行人买完东西,已经是夕阳西下的时分了。 到了镇里大路下小路的路口,刚好遇见各家的大人,张时来二哥见她背篼里似乎装了什么很重的东西,忙让她把东西给他背。 张时来自然是不客气的,她正好落个轻松。 等晚上回家,又是一番喧闹,村里的人自然是把“小神童”的事迹添油加醋说给没去赶街的婆娘或者小娃娃听,一般还伴随着恨铁不成钢地对自家已经上学的小娃儿的责怪,“小兔崽子,读了两年书了,写的字还跟狗爬一样,真是要气死你老子” 早早和美人胚子回家、准备试用新买的毛毯到底有多暖和的张时来,自然是不知道这一夜自己招了多少恨的。 夜里洗漱完,关了灯,躺在被窝里。 加了毛毯,被窝里暖烘烘的,舒服得张时来觉得自己像是在母亲子宫里羊水包裹着的婴儿,温暖而安心。 张时来道了晚安,便闭上了眼。 旁边的人却似乎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衣料和被子摩擦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张时来还有些迷迷糊糊,扯了一下美人胚子的衣角,口齿不清地含糊道“怎么睡不着” 屋外,月牙儿勾在树梢尖。 淡淡的月光从窗户纸里透进来,洒了一地。 窗户似乎没关紧,风像一群飞鸟穿堂而过,拍着翅膀,扬起美人胚子柔软的发丝,扫过张时来的脖颈,痒痒的。 明亮的夜晚。 美人胚子的眸子很深,又很黑,像围棋里的黑子,装进白瓷盘里。 眼神是白瓷里的一尾鱼,悠悠地游向她。 静默半晌。 美人胚子忽然开了口,朝她露出一个带点羞赧的笑容。 这是一种罕见的笑容。 刹那间,这微笑面对着整个世界,却显而易见地对她表现出了不可抗拒的偏爱。像是宣告着她了解她,如同她了解自己;她信任她,如同信任自己。 美人胚子的声音很小,细得像夜里稀疏的星光,却闪着动人的真挚。 “长大以后你给我当媳妇好不好” 见她不说话,美人胚子脸上更是染上红晕,声音更轻,像是低声细语一般。 “要不我给你做童养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4.爷爷 重获新生的两人 晚上送走陈锦苏的时候, 小虎又哭了一场, 弄得他妈又羞又气, “你说这一个男子汉怎么这么爱哭” 张时来知道小虎是舍不得陈锦苏,悄悄跟他说了,过几天陈锦苏会在村里办补课班,让他多拉几个小伙伴一起。 小虎听了她的话, 眼睛一亮, 一吸鼻子,转悲为喜,“好我一定把同学都叫上” 张时来在村里也有大半个月了,粗略统计了一下,张家村里大约有一百来户人家, 从村头走到村尾,大约要用一个小时, 有些人家是住在半山腰上的,她没那么好的精力上山, 就问了几个小屁孩山上有几户人。 这年头还没有计划生育,村里人又不懂得避孕。各家少的三四个孩子,多的七八个, 除了夭折的,每个年纪的孩子都不少。 她们现在住的靠近村口, 所以接触的也只有这些人家。 但如果陈锦苏办补课班的话, 可以招收的生源就不小了路程并不算遥远, 一个村里几十号学生总是有的, 而且看陈锦苏给初一的小虎讲题都游刃有余,兴许初三的都能补呢 要知道,这年代还没有“补课”的概念,但考中专考重点高中的需求却是实实在在存在的,也就是说,需远远大于求。 当然,有个不好的地方是,现在家家户户都还很穷,想靠这个发家致富很难不过,如果张时来没记错的话,明年,也就是82年,全国上下都要开始搞“包产到户”,农村的壮劳力就能从繁重的集体活动中脱身,农民的私人财产会急剧增加 另外,她实在看不下去陈锦苏颠着一双小脚下地了本身经过缠足的脚弓就已经变形了,还要下地干活,那种痛苦她虽然不能真实体会却也能想象到 如果干脑力活能挣更多钱,凭她爹那个贪财,自然会选择让陈锦苏去教书而不是下地。 除了经济方面前景可观,办补课班最大的意义是要给陈锦苏自信心。 这个时代还有很强的尊师重道念头,也没有娇生惯养的独生女,大部分家长对老师都是诚惶诚恐“娃儿哪里做的不对,老师您尽管打” 为什么有些女性即使被家暴即使对方出轨还是不离婚除了外界因素,未尝没有自己的原因。 一是经济不能独立,只能依靠丈夫微薄的收入养家糊口,一旦离婚,女性考虑到自己没有能力独自抚养孩子,又舍不得孩子,就会选择委曲求全。 二是心理上长期被伴侣打击自信,比如经常可以听到的对中年女性的外貌羞辱“男人四十一枝花,女人四十豆腐渣”“黄脸婆”等等,妖魔化中年女性,甚至把女性年龄作为一种伏地魔似的存在,不准提起,仿佛过了三十岁的女性就到了尽头一般。 错 张时来下定决心,一定要让陈锦苏被认可,让陈锦苏受人尊重。 夜里。 她正思考着这些问题,冷不丁衣角被轻轻扯了一下。 转过头,就看见美人胚子咬着唇看着自己,眼底全是氤氲散不开的雾气。 声音也带着十万分的小心,“你、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 “我不知道你不可以做我媳妇的,我不给你做童养媳了,”说着说着还带了点哭腔,“你别不理我” 对视的一瞬间,张时来觉得自己的心像被夜色敲打着的鼓,兀地凹进去一块软软的地方。 美人胚子漂亮的下巴,明净的额头,闪着泪花的眼睛,都在寂静的夜里发着光。 一只猫在月光下摇摆前行,它喝醉了酒,掉了泪,钻进被窝里,对着她说“别不理我”。 软软的一只小可怜。 张时来心里像被幼猫无爪的肉垫挠了一下,痒痒的,她像摸猫一样摸摸小可怜的脑袋,安抚道,“没有生你的气,我在想事情。” “真的在想事情吗” 对方却似乎打起了十二分的警觉,生怕她是在敷衍自己。 张时来也不知道为什么,居然一五一十把想办补课班的事情跟她说了。 美人胚子听完,声线却忽然微微上扬,“你可以在我家办,外面的卫生室是闲置的。” 张时来有些不好意思,“不用麻烦了” 美人胚子垂下长长的睫毛,“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张时来好。 她自觉自己的境界又提升了,从养女儿飞跃成养猫 对待小猫,当然要顺毛。 没过一会儿,衣角又被拉了一下 “冷,”美人胚子的声音细小。 张时来把毛毯移过去了一点。 美人胚子犹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脸微红,半晌,下定决心一般,轻声道 “我觉得你暖和。” 张时来 真把自己当人形取暖器了 她移了移位置,整个人窝进对方怀里。 一夜好眠。 第二天一早,刚洗漱完,门外就来了个不速之客小胖。 小胖神色慌张,李韵传一见他过来,立刻把张时来往身后拉了一拉。 却没想到,小胖竟然直接找的是李韵传。 他喘着气,“传传姐,我爸、我爸找你” 这次连张时来都懵了。 徐根生要干啥 等到了徐根生家,才发现院里竟然已经挤满了人。 这是要干什么 年底分钱吗 不是。 张时来牵着李韵传好不容易挤进人群里,才看见院子中间站着一个人徐根生。 她几乎认不出那是徐根生了,头发花白了,身体急剧消瘦,整个人瘦的就剩个骨架子一般,然而眼睛里有着光彩。 一种如释重负的光彩。 顺着徐根生的视线,张时来这才注意到他身边竟有一辆轮椅。 不是现代的轮椅,是农村用木头做的木椅,底下加了木轮子,整体是黄色,抹了油,很亮。 轮椅上坐着一个人。 披着一件半新的军大衣,胡子剃得干净,露出脸上的一道道伤疤,不过这都不算吓人,最让小孩子害怕的是,那人左眼皮带了个黑色眼罩,有点像张时来以前看过的电影加勒比海盗里的独眼船长。 但那人面容却很和蔼。 就这么镇定自若地任由众人围观点评。 徐根生第一句话就吓得在场的人倒吸一口凉气。 “谢谢乡亲们过来,今天我的确有件喜事要请客做酒,就是我爸回来了。” 村里年纪稍长的老人比年轻人更惊异当时不都说徐书记的父母不在了吗 其实十年那会农村也搞不清楚什么是“右派”,徐根生下乡以后,自己说父母都饿死了这倒没说谎,他亲生父母确实在饥荒中饿死了。 当时户籍还没录入系统,他不说,很多人也不知道他还有养父母,也就当时村里的几个干部清楚。 后来发现徐根生读过书,干活麻利,又似乎懂点医,什么针灸、艾灸拔火罐都懂一点,一般的头疼破伤风都能治,也治得好,又不要钱;当时村里也有人家要写信寄信,他识字,免费帮人写信,一来二去也就和大家搞好关系了。 当时的大队支书和治保主任跟他关系都挺好的。 后面原先的计分员骑自行车走夜路竟然摔沟里了,头被锋利的石头划了好大一条口子,当时医疗条件差,没多久老计分员就一命呜呼了。 队里那个着急啊,没了计分员,怎么算工分年底怎么分东西 最后还是当时的书记一拍脑袋,想拉跟自己关系好的徐根生上来,就定了他 后面平反,老大队书记又成了“造反派”,谁能想到,这人上一秒还是好人,下一秒就变坏了呢 不懂,总之老书记是退了位,徐根生又上去了。 所以现在好好的,徐根生突然说自己有个爸,能不让人惊讶嘛 徐根生却是下定决心一般,在众人面前把徐坤元和他的过去种种都讲了,也如实讲了自己告发自己父亲的事,顺便洗清了自己和李明兰的“绯闻”。 吓 李明兰其实是徐根生养母 李韵传算起来应该是他妹 小胖妈听得是悲喜交加,悲的是自家男人这一坦诚,要是被有心人举报了,这书记估计也干不下去了举报自己养父,不孝子,农村不孝顺的都要被背后戳脊梁骨的 喜的是原来自家男人没有出去鬼混过 果然,不出意外地,人群响起一片窃窃私语,“不孝子”“造孽啊”的话语不绝于耳。 这时,坐在轮椅上,安静得像尊雕像的徐坤元突然开了口,“根生,我不怪你。” 他露出一个笑容,“你是为了明兰吧谢谢你照顾传传” 徐坤元慢慢开了口。 原来,本来以徐坤元的家庭成分,本来十年一开始就应该首当其冲被批斗的。 但当时他参与了一项研究,事关国家机密,上头有人保着。 但70年那阵,上头动荡,隐隐有换血的意向。徐根生怕徐坤元连累到当时已有身孕的李明兰,干脆自己去举报,贴了徐坤元的大字报。 后面又拿尚在腹中的李韵传威胁李明兰在报纸上表示和徐坤元断绝关系。 他做坏人。 徐根生垂下头,大滴大滴的眼泪夺眶而出。 徐坤元粗糙的手抚过他的头,就像徐根生还是那个十五岁的少年一般。 他们之间,隔了十年。 早就说不清对错了。 不明白也好,明白了更是一片空茫。 众人的议论声这才渐息,不少感性的妇女听故事还听得落了泪。 徐根生见小胖拉着李韵传过来了,招手让他过来。 到了跟前。 徐根生指着徐坤元,严肃道“叫爷爷。” 小胖虽不明所以,“爷爷。” 徐根生又指着李韵传,面色缓和一些。 “叫小姑。” 小胖 就见他刚认的爷爷徐坤元也和蔼一笑。 “叫小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5.哥哥 时光不能倒流 听到“小姑”两个字, 李韵传微微有些讶然, 不知所措地背着手。 张时来轻轻把她往前一推,推到徐坤元面前。 徐坤元缓缓伸出手,似乎想碰一碰她,却又犹豫着缩回去。 院子里烧着露天的火坑, 火星子在热气里乱飞,似乎钻进徐坤元的眼睛, 有那么一瞬间,他的眼睛再也睁不开了。 心像开了锅一样蒸腾着热气,多少无形的牙齿咬着他的心肝脾脏胃,他恍惚间回想起得知李明兰怀孕的那个夏夜。 六月的筒子楼,热得像个大蒸笼,每个人都蒸出一身汗。 他听到这个消息, 一瞬间发了蒙,好像在九重雾里, 脑子一片昏沉。 真的 真的 真的 他傻笑起来,踉踉跄跄, 激动得缺氧, 一下抱起李明兰,一圈又一圈不停歇地转高兴得发了疯, 手舞足蹈像个孩子。 大晚上的, 他出了门, 喜气洋洋地要去买菜给明兰做一桌好菜这个点哪还有菜卖他不管, 见到熟人拉着说“我老婆怀孕了”, 拉着卖水果的说“我老婆怀孕了”,甚至拉着路人也要说 那时家里只有一台小风扇,放徐根生屋里的,徐根生知道李明兰怀孕了,主动要把风扇搬到他们屋,徐坤元怕李明兰晚上着凉,不让。 他又怕她热,整宿整宿不睡觉,拿一把蒲扇给她轻轻扇风,半夜里李明兰醒过来,看见徐坤元坐在床边偷偷掉眼泪。 徐坤元见李明兰醒了,自个儿倒有些不好意思,当时他已经快四十的人了,觉得哭鼻子害臊得紧,但他实在忍不住心里的高兴,一直忍到半夜里才哭。 那时他高兴得发了昏,从没想过,他其实看不到女儿出生,也见不到发妻最后一面。 有生离,无死别,他缺席。 院子里此刻的景象,好像黑白电影里的长镜头,光打在主人公的脸上,明明是白日,取景框里却罩了一层黑幕,四周的声音突然消失,绝对的寂静,沉闷的基调。 他过了模模糊糊的十年,这一秒的失而复得却清清楚楚。 心像被火架着烤,徐坤元的后背开始冒汗。 他甚至觉得空着的那个眼眶也开始沁出液体,也许泪腺没有和眼球一起被取走他不是教生物的,不懂这些。 他有些难为情,同时又有些许庆幸庆幸根生给他戴了眼罩,否则,空了的眼眶他是无论如何遮不住泪水的。 那些年里他感受过很多种痛,有基础的拳打脚踢的浑身痛,有针从指甲里直直扎进去的刺痛,有饿得绞作一团的胃痛,有牙被打落后牙龈发炎时电击一般的酸痛可没有一种比得上这一秒他受的酷刑。 一阵又一阵的钝痛从心脏开始膨胀,提醒着他,让他从模糊里清醒过来,让他不能再自欺欺人这十年真的存在,不是一场噩梦,他的女儿,长大了。 他的明兰,真的不在了。 眼睛忽然传来温热的触感。 睁开眼,才发现面前的小人儿,比坐在轮椅上的自己还高半个头。 和明兰小时候长得几乎是一个模样刻出来的,就那双眼睛,许是遗传他的,微微上挑的丹凤眼。 小人儿轻轻地帮他擦眼泪,温柔道,“不要哭。” 他更是觉得一阵鼻酸。 十年里,他活得像根紧绷的弦,拼命告诉自己要活下去,不能死,一定要活着,外面还有明兰和女儿在等着。 此刻,这根弦终于“啪”一下松了。 他从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微的叹息。 徐坤元平复心情,回了一个潮湿的带着泪痕的笑。 “是叫韵传吧几岁了读书了吗” 李韵传迟疑一下,认真回答了。 快十岁了啊生在腊月三十,立春并除夕,好日子。 东风吹散梅梢雪,一夜挽回天下春。 没去上学只在家学 这可不行。 徐坤元慎之又慎地再三问过李韵传的情况,心中做出打算,面上却沉默。 徐根生也沉默地看着李韵传,忽然叫了一声传传,哽着嗓子道 “以后你的一切,哥都包了,哥对不起你。” 李韵传还有些不习惯从“徐叔叔”到“哥哥”的转变,不知道怎么回答,有些无措地望向张时来。 张时来 你一家团聚的温馨场面,看我干嘛 美人胚子是不是太依赖自己了 顺着李韵传的视线,徐坤元很快也注意到了张时来。 一个长得挺可爱的小姑娘。 和传传是朋友吗 他招招手,也让张时来过来。 张时来一向不怕生,很爽利地过去了。 在徐坤元心里好感度自然又增加一些。 看起来,两个人性格一个内向一个外向互补做朋友再合适不过了。 就是年纪看起来小了一点,不会沟通困难吗 不过他很快被打脸了。 张时来问什么答什么,口齿极伶俐,说话有条不紊,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机灵劲儿 在旁边围观的群众也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 “我还以为是张老三那小子夸张,没想到张国山家的闺女真是个小神童” “哇,阳子,你没去赶街啊小神童写毛笔字写得可好了,我家新贴的对联就是她写的” “啥你不是开玩笑吧我前不久才让村里那谁就是考高中没考上的“小秀才”帮我家写,还收了我家一斤肉,写得那叫一个歪歪扭扭狗爬一样,气得我媳妇指着我脑袋骂了一晚上” “活该哈哈哈” 张时来不知道,她这随便一回答,又无形中在张家村里给自己做了广告。 在场的好些没去赶街的人都蠢蠢欲动起来没别的,等会儿可一定得把张时来请回家给自家写对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6.分红 不分家就等死 接近年尾, 队里的活彻底轻松了, 各家各户杀年猪熏腊肉灌香肠, 队里也要核算账目, 准备分红了。 生产队的钱从哪儿来 每次丰收季节,队里都会打了谷子平铺在场院里, 堆成一座金灿灿的粮食山, 这些粮食大部分都是要“交公粮”的,一般打下来直接装车送到公社的粮食所里。 张时来生活的二十一世纪,早已取消了交公粮, 不仅不用交, 农民还可以得补助, 又叫做“粮补”, 但就这样,愿意留在农村种地的还是越来越少。 交公粮也是可以换钱的,国家会用比较低的“公价”收购, 还有队里养的猪,到这时候都会拉去卖了,这就凑合成队里的主要收入了。 但光这些肯定不够看, 有些生产队还会搞副业生产, 比如弄个磨豆腐的,或者油坊南方是有种油菜花的习惯的,家家户户基本都是吃榨的菜籽油。 一斤油菜籽就能榨出四两油。 春油菜花在九月底收获, 冬油菜花五月份就可以得, 油菜籽榨了油以后剩下的渣叫油菜籽枯渣, 压实以后做成油菜饼,兑水沤制发酵以后又是很好的肥料。 当时的生产队班子一般九个人,队长、副队长,生产组长还有妇女组长、会计、计分员、保管员和民兵连长还有个农代表,不过没啥实权,一般是兼任的。 干部们商定了账目,把每一家的劳动力的工分折算成钱,扣除打谷时分到每家的口粮钱,还有过年要分的猪肉钱、瓜果钱和杂七杂八的费用,剩下的才是队里大家能分到的分红。 劳动力多的家自然分得多,劳动力少而人口多需要口粮多的家庭甚至会欠债。 当时农村家里没什么收入,每家每户都养着鸡鸭鹅,还有猪啊,猫狗更不用提,人有剩饭就喂一口,没有就得自己钻林子里找这时的人恐怕怎么都想不到,过几十年,狗和猫吃得比现在人吃的还好 当时男人也没什么下酒菜,如果有客人来,炒两个鸡蛋,拿茶缸子倒点白薯干酒,就能吹牛吹一晚上。 闲话少提。 此刻,徐根生跟其他干部一起坐在院里摆着的桌子后面,按着工分簿一个个喊户主名字领钱,喊到她爷爷名字,后面跟的数字不小“两百八十七元八角三分”。 她爷爷笑逐颜开地上前了,搓了搓手,哈口气,领了钱还不走,站在原地蘸着口水一张张数钱。 旁边等待的人不耐烦了,“队里难道还能坑你的钱” 她爷爷笑笑不说话,继续点钱,点完心满意足地解开裤绳,揣进贴身的兜里了。 见这一幕,张时来微微蹙眉,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问陈锦苏,“妈,爷爷到时候会分我家多少钱呀” 陈锦苏心中已知道自家小五聪慧过人,再加上她性子本就软和,虽然不知道她问这个干什么,还是坦诚说了,“往年都是一百左右。” 张时来心里打起小算盘她家仨劳力,她爸她妈还有她二哥,剩下两个小孩口粮要的又不多;二叔家只有两个劳力,她爷她奶年纪大了,老年人计工分是依次减少的,六十岁以上的就只有三四个工分一个成年壮劳力足工分是12个 这差距可大了去了。 但她家现在还没分家,户主还是她爷爷。 难怪她家这么穷,她二叔家和她爷家倒过得挺滋润的。 敢情她家几口人辛辛苦苦挣了一年全给别人做嫁衣了。 这样不行,绝对要分家 突然,耳边又响起熟悉的机械人声“主线任务已刷新,宿主是否需要读取任务相关资料” 嗯 上次的任务似乎还没有完成 就是二哥的梦想那个 系统终于善解人意一回。 “是否查看任务列表” 任务列表又是什么东西 张时来默念确认。 一张卡牌浮现在面前。 家人主线任务列表 二哥的梦想 点击查看任务描述 分家 点击查看任务描述 a### 下面还有几个灰色的任务选项,任务名称打了马赛克。 张时来 马赛克什么的太骚了吧 系统毫无波动,道“我们是第一批投入使用的穿越系统,根据时空局规定,任务只能靠关键字激活,不得为宿主任务以外的信息,以防宿主做出任务以外的破坏行为。” 系统“另外,请宿主注意,千万不要违法犯罪,为了响应时空局的法制行动,系统不得挑选有犯罪历史和反社会倾向的宿主当时我们挑中宿主正是因为宿主大学期间曾两次获得“优秀团支书”,并且是党员。” 张时来 这时空局和广电总局有的一拼 她万万没想到,自己被选中的原因竟然这么根正苗红。 算了,现在计较这些也没意义,还是先看看这个任务的描述吧。 一选择查看任务描述,一大段相关记忆就涌入她脑海里。 张时来越看脸色越不好。 记忆中显示,82年,也就是明年,包产到户的时候,村里土地同样是按人均平分到户,耕牛和大的农具卖了按价钱分到户,公共积累和各类人员的补助款分摊到户至于农产品交售任务和还贷任务,同样按人口分摊。 而她家,一直被她爷她奶拖着不准分家,等包产到户的时候,签订了包产到户协议书,结果到后面,好的地都给她二叔家了,她家就只能要在半山腰甚至山顶的长条地。 更气的是,补助款,她爷一分都没给她家 到还贷任务的时候,就说要按人头算了 要不是这样,她家也不至于在大家都富起来的时候,让她二哥复读一年的钱都捉襟见肘。 说起来,张时来还有点好奇她爸到底是做了什么事,能让她爷她奶这么讨厌 按理,都是亲生儿子,也不存在重男轻女,怎么老两口就这么偏心 她爹除了直男癌以外,是不是还有其他秘密 张时来摇摇头,想是得不到真相的,等将来慢慢想办法探吧,先看任务。 主线任务分家 任务描述在包产到户之前分家 任务奖励感激值1000,怨气50。 任务类型一级任务 宿主权限一级 注感激值可以用于在系统商店里兑换奖励 话说,自从上次用“耗子药”整了她二叔二婶一次,她那个泼辣二婶消停了好一阵。 听说了她的“小神童”名声以后,倒是惊疑地和同村妇女说上次是张时来故意害她。 同村妇女大多家里对联都是张时来写的,再说了,何桂花那事正说反说都是她不在理人家放床底下的肉,怎么就飞你家桌上了 何桂花自讨几次没趣以后,也不再拉着人疑神疑鬼说了。 只是看她的眼神总瘆得慌简直像想要把她生吞活剥了吃下去一样 哼 想吃我,想报复我,好呀,正愁你不来呢 张时来眼珠子一转,心里有了主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7.见鬼 从地狱里传出的声音 何桂花最近是真不痛快。 先是她两口子被整得不轻, 吃了拌了耗子药的肉被送去洗胃那可叫一个难受,一直不停地吐胃里翻江倒海的恶心干呕满身大汗 82058205 哎,光是回想起来她就忍不住犯恶心 自从这件事以后, 她男人张国海对她可就变了样, 以前都是在外自己给他面子, 在家他听她的,现在可倒好,动不动就骂她 最可气的是, 就前两天,张国海居然夸她大嫂了,还问她怎么教的孩子大富都上学了,怎么还那么笨笨傻傻的,让算个83都不会废话, 手指头只有十个, 你非出个答案是11的, 不是纯心为难孩子吗 末了,张国海还恨铁不成钢地扔下一句话,“你看大嫂家的小五,还是个女娃,人家怎么就会写字会算账的” 说来说去,千错万错都是她大嫂家的错。 大嫂家要是没有大队书记大张旗鼓送肉到家里, 她怎么会动心思后面两人又怎么会经受那样的折磨 大嫂家要没有平白无故出了个什么“小神童”, 她家大富恁聪明将来是要当大官的料怎么会被比下去 要说起来也真是奇了怪了, 她大嫂家一个个不是楞头青就是憨包儿, 大哥就是个表面刺头内里草包、欺软怕硬的主儿怎么会突然有发迹的前兆呢 听说大嫂家那个小五光赶街那一天就挣了一叠毛票子 才六岁多等等 何桂花一拍大腿,终于意识到这一切不对劲的源头了 就是大嫂家那个小五 她当时看着可乖巧的一个小女孩,为这,她赶大嫂家俩孩子出去的时候还手下留情了没想到他们恩将仇报,竟然把拌了药的肉给她们吃。 真是水落现石头,日久见人心。 而且后来见到自己,还笑眯眯地问“二叔二婶身体没大碍了吧” 越想越不寒而栗,上次的红烧肉事件经过这些日子她也琢磨出不对劲这年头哪家哪户都穷,怎么会有人家用肉拌耗子药做诱饵这不是糟蹋东西吗 除非、除非这诱饵吊的是人 故意引他们上钩。 何桂花骇然。 她心里又是惊又是惧,惊的是自己竟然不察上了当,惧的是张时来小小年纪就有如此心计,要是长大了还不知怎么祸害她家呢 这日是一个阴沉沉的冬日傍晚,厚重的云层将太阳遮得严严实实。 万物静寂,天色将黑未黑,风有一阵每一阵儿地刮,刮进人骨头里,像刀直直插进去。 何桂花照旧在村里的水塘对面洗衣服,村里的妇女不喜欢跟她走在一起,显得谁稀罕跟她们一起一样 这个时间,水塘一圈都是没人的,水塘上面,从坝子往上走的山路上,倒有行人匆匆。 水塘边有块大青石头,表面很平,何桂花洗衣服的时候就在水里泡一下然后揉成团在石头上搓滚,当时农村很少有用洗衣粉的,大家都用皂角什么叫皂角 很多人可能听说过但不清楚,皂角树其实是皂荚树种的一种,它的果实可以用来洗衣服。 先把从树上摘下来的皂角放在地上,然后拿块石头或者锤子,砸开外皮。砸开以后,再把皮剥了籽抠了,剩下一层白白软软的还带点黏糊,挤出里面的粘液,就像现代的洗衣液一样,搓在衣服上,就可以洗衣服了。 如果是大件衣服,还需要拿着棒槌反复捶打才能洗干净。 何桂花洗好以后正端着盆打算回家。 冷不丁瞥见一个人影水塘边蹲着的扎了两个可爱小辫的小女孩,看起来似乎有几分眼熟 这不是大哥家的小五吗 她蹲在那里干什么 神神秘秘的 说起来,大哥家的这个小五之前她也不是没见过,一直闷不作响的,怎么最近好像性格大变一样还突然会写毛笔字了 还有设计坑自家两口子无论如何都不像小孩能做得出的事 何桂花按捺住心里的好奇,猫着身子摸了过去。 趁着天色昏暗,她倒要看看这小孩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就见她大哥家的小五一边蹲着一边喃喃自语,远远就能瞥见地上似乎画着什么古怪的符号 等走近了,何桂花的心咯噔一下,几乎要停止跳动 她、她不是在做梦吧 何桂花浑身冒出冷汗,只觉得双腿发软,几乎迈不动道。 就见大哥家的小五,慢慢地、慢慢地站起身,转过头。 朝她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那脸分明是青灰色泛着黑的死人模样 嘴唇上下开合,分明是在说话可说出的话,天哪,天哪 古怪,诡异 像男人的声音,又像是女人的声音,总之她从来没听过这种声音 何桂花浑身颤抖,那声音在说什么她为什么一点儿也听不懂 她忽然冒出一个可怕的念头眼前这个小孩是被鬼上了身 这就难怪了 一切都解释的通了。 性格大变、写毛笔还有设计她们两口子这些都是附在张家小五身上的鬼做的 何桂花没上过两年学,满脑子都是封建迷信,她越想越觉得害怕,不由得倒退两步,咽了口口水“你、你别过来” 大哥家的小五却充耳不闻,缓缓地向她走来。 嘴角,还慢慢地溢出了鲜红的液体 何桂花心里的惊惧几乎到了极点,她“啊”地尖叫起来,扔下洗衣盆就转身跌跌撞撞地往坝上跑 身后却还有那种古怪的声音传来,还混杂着断断续续稚嫩的童声,更为此时的诡谲场景平添了几分诡异。 “啪” 何桂花跑得太急,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身后的脚步声却已近在咫尺 何桂花倒吸一口凉气,转过身,见小女孩仍然是那副青灰脸庞,嘴角淌着的是血 女孩微笑着朝她张开口,又是那个从未听过、像从地狱里传出的古怪声音 何桂花的神经终于崩溃,眼前的画面渐渐扭曲,和想象中青面獠牙的鬼怪渐渐重合。 她尖叫一声,猛地往前一推,两人本就在水塘边,她这一推,竟是直直把张时来推下水塘里了 张时来似乎也没料到事情的发展,一下呛进一口水,眼前一片漆黑,脚脚似乎被什么勾住了 救救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8.初吻 时姐不知道不关时姐的事 一个人能死两次吗 张时来的脑海里竟然不合时宜地冒出了这个问题。 她感到自己正在慢慢地下沉, 堕入无边无际的黑暗和冰冷里。 她双手拼命向上抓,似乎想抓住什么借以攀住但只抓到了一片虚渺的空气。 水将衣服浸透,她感到身上越来越沉重, 长时间得不到新鲜空气的窒息感她的肺在灼烧她想呼救, 但她一张开嘴就是一口水呛进去 有那么一瞬间, 时间突然静止了。 她忽然就不痛苦了,生理上的感觉慢慢脱离和思想的联系,水里飘着一个虚影, 模模糊糊,她看不分明,但她有种直觉那就是她。 是她这具身体原本的灵魂,还是她自己 张时来有些分不清楚。 但那虚影发着柔和的光芒,让她一时觉得很安心, 耳边似乎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呼唤着她 这声音似乎是美人胚子的 对 是她。 真奇怪, 上辈子死的时候, 满脑子都是对不起爸爸妈妈,这辈子临死了唯一想的居然是一个小孩。 她忽然想到,美人胚子,现在在做什么 美人胚子现在有爸爸,有哥哥了,不孤单了。 张时来心里突然冒出一阵荒唐的酸楚。 传传, 你可别忘了我啊。 电光火石之间, 她又回想起自己是怎么落到这样的似乎正应了红楼梦里那句话“机关算尽太聪明, 反误了卿卿性命。” 她其实没想到何桂花会鱼死网破。 在她的计划里, 何桂花既然对她已经起疑,那她就将计就计,不如把何桂花的猜测落“虚”和落实相反,刻意引导她往另一个背离大众的方向去想。 有鬼。 其实和鬼附身也差不多,她现在可不就是一个成年人灵魂附在小孩儿身上吗 但真相说出来反而没人相信。 再加上她刻意设计的荒诞情节,任何桂花说破了嘴皮子,都不会有人信她。 这就是一种心理战术。 通过她和何桂花两个孩子的接触,打探到这个人的弱点很封建传统的一个农村妇女,忌讳有人在家里提起鬼。 甚至可以说是“谈鬼色变”。 张时来想的很简单分家这事儿不能急于一时,只能让何桂花先和她家产生正面矛盾和冲突。 没有矛盾,怎么提分家 她爸她妈是不指望了她爸对着她爷她奶就是只纸老虎一捅就破,她妈又是受气受惯了,根本不敢对何桂花有半点抱怨。 既然自家不指望,那就从敌人那方入手。 人和人之间的矛盾来源什么 来源于迫害、针对、造谣任何能引发明面上的愤怒情绪,产生抵触情绪的行为。 张时来正是要让何桂花来造她的谣。 反正也没人会信。 试想一下,如果一个成年妇女,天天疑神疑鬼地对村里人说自家大伯家的闺女是鬼附身了,而大家看到的却只是一个聪明小孩儿,行为完全正常,大家会怎么想何桂花一家 心里肯定会暗骂几句脏话这婆娘是不是疯了 嚼舌根的那些妇人肯定会想这何桂花是不是嫉妒她大嫂家过得好有小神童 一来二去,何桂花本就不太好的名声里就要添一条“疯婆子”了。 这样,两家的矛盾也能叫村里人知道一点,日后分家的时候也能多一些人站在自己家这方。 关于装鬼,张时来的前期准备工作其实很简单。 第一步,准备少许锅灰,把自己脸色涂得青黑,看起来有些吓人就好。 第二步,她知道何桂花的作息每天都会在傍晚时分去水塘边洗衣服,可以来个“守株待兔”。 第三步,呵呵,其实更简单只需要一个熟人的配合。 “系统,你把声音外放一下。” 系统发出了三个大大的“” 张时来皮笑肉不笑,“不答应的话,我就在这个时代写小黄文,高清无码18禁,分给村里小孩人手一本,毒害少年儿童,保证时空局将你作为扫黄打非重点” 系统现在重新挑选宿主还来得及吗 至于嘴角殷红的液体是她让二柱从他爷爷那儿偷拿的红高粱酒一杯高粱酒本身是无色透明的,只是把在酿好的酒里加了红高粱的壳浸泡,成了红色。 其实也就趁天色昏暗吓吓人而已。 等时间一到,她就蹲在地上假装神神叨叨,书写一些古怪符号“a”“b”“c”“d”26个字母。 接着就是发扬21世纪流量演员的光荣传统,动嘴不说话,全靠后期配音。 系统该配合你演出的我尽力在表演。 很快,效果达到了。 她看见何桂花吓得魂都要掉了,跌跌撞撞就往后跑。 心里不由得自鸣得意。 不过瘾再加点戏 所以眼尖瞥见何桂花摔倒在地,张时来就想再吓她一吓,说几句类似“人肉可好吃了”这样的话,保准何桂花跟人提起,一准每个人都觉得她疯了 结果玩脱了 还搭上了自己。 张时来心里涌上一种名为后悔的情绪她来这个时代,无论是知识面还是眼界,都比同时代的人高很多,所以她被冲昏头脑了,做什么都不考虑后果。 也忘了考虑别人的感受。 这边张时来还在浮浮沉沉,渐渐丧失意识。 水塘边却热闹得紧。 何桂花的几声尖叫早引得山路上的几个行人过来围观,怕出了什么事。 这时的人还淳朴,集体意识强烈,如果有人需要帮助大家都会主动去帮忙的。 却不料想正好看见何桂花竟然把一个只到她腰间的小女孩儿推进水塘里 把那几人吓得够呛。 他们本来是何家寨的,因为和小胖妈有点亲戚关系,来张家村徐书记家吃酒才经过这里,却没想到目睹了这样一幕 简直灭绝人性 这是杀人 几个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忙奔过来,水性好的一个汉子顾不得其他,救人要紧,推开何桂花,一个猛子就扎进水里救人 岸上的几个人则抓住了何桂花,将她双手反到背后扭住,打算送到徐书记家这女的看着年纪也是有孩子的年纪,怎么恁个恶毒哟 何桂花满脑子昏昏沉沉,嘴里还一个劲儿嘟囔,“别救她”“她是鬼不是人” 听得那几个人又是一阵怒火真是鬼还能被你推了下去青天白日的,天都没黑完,哪来的鬼这恶婆娘怕不是失心疯了 等汉子把湿漉漉的小女孩捞起来的时候,小女孩已经陷入昏迷了。 头发湿湿地贴在额上,小耳朵微颤,惹人怜爱至极,鞋子上还沾着水草。 说是天上的仙童都不过分,还恶鬼这疯婆娘的话真是一个字都不能信 张时来只觉得身子似乎被一双有力的手捞了起来,先是一轻,紧接着浸透水的衣服又沉重地贴在身上。 让她有些呼吸不过来。 似乎有人在压着她的背。 好难受她吐了好多水 是谁 一阵淡淡的香气充盈在她的鼻间。 那香气离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好像云落在嘴边,又飘散,柔软的触感。 很弹,很甜,像果冻 一阵馥郁的气息从云里透出来,传到自己身体里,似乎身上每一个细胞都得到了安抚。 可还没尝够就离开了 咬一口 听到一声吃痛的低吟。 张时来的身子僵住了。 她慢慢睁开眼睛,看见一张放大的熟悉的脸。 丹凤眼,鹅蛋脸,鼻梁高挺,薄唇,惊喜又带点羞赧地望着她。 张时来张开嘴,费劲地想要说什么,却两眼一黑,失去意识,又晕了过去。 等到再次醒来的时候,身上的衣服已经变得干燥而温暖了。 张时来睁开眼,发现自己不出意外地到了美人胚子家里。 眼睛盯着天花板,一切是熟悉而安心的。 药味从外面传进来。 李韵传端着一碗药,小心翼翼地走进来,放到桌子上。 步子迈的很小。 生怕打翻了药碗。 转过头,一眼看到她,脸上毫不掩饰地露出喜悦,“阿时醒了” 张时来的声音有些迟疑,“阿时是谁” 李韵传脸上泛起红晕,声音突然变得极小,几乎像是低声细语一般,“是你。” 张时来也莫名觉得有些不自在,生硬地转过话题,“传传,我的衣服是你换了吗” 李韵传脸上更是温度攀升,声音细若蚊呐“嗯” 不是别人换的就好,一想到要是陌生人给自己换了衣服,张时来虽然心里感激,却总多了一份不自然。 话说为啥美人胚子今天老脸红啊说什么都觉得怪怪的啊喂 两个人之间弥漫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尴尬气氛。 张时来自觉丢脸,便又转了话题,“那你知道是谁救了我吗” 李韵传面上这才恢复平日里的淡然,“是何家寨的一个叔叔,据说是徐我哥哥的好朋友,下水救了你。” 显然,她还在习惯徐根生从徐叔叔到哥哥的转变。 张时来点了点头,又想起一个重要问题,“那我二婶呢有没有被送去派出所” 这行为都够的上激情杀人了好吗 要是没有几个过路人及时相救,她她现在不知道是回到自己的愿世界还是又从零开始重生一次。 又或者,做一个孤魂野鬼。 李韵传摇摇头,“不知道。” 张时来发出一声低微叹息,心里涌起一阵茫然,忽然想起从前看过周国平的一段话 我们每个人都是这世界上一个旋生旋灭的偶然存在,从无中来,又要回到无中去,没有任何人任何事情能够改变我们的这个命运。 她从哪里来又到哪里去 她留在这个世界,可她也忍不住地思念原先那个世界。 她的家人、朋友还有那些一起笑过哭过的同窗,现在怎么样了呢他们过得好吗 向子恒那个贱人,是不是又去祸害其他女生了 她感觉自己被分裂成了两半,一半已经习惯了眼前这个世界,把眼前的美人胚子、陈锦苏、张民安当成了自己重要的家人朋友;另一半却告诉她,不要留恋,不要动感情,赶快完成任务回到现实。 她又想起叔本华的一句话。 没有人生活在过去,也没有人生活在未来,现在是生命确实占有的唯一形态。 是的,无论她接不接受,无论她多少次幻想车祸只是一场梦境,一觉醒来她还在自己家里,还能和爸爸妈妈一起逛街吃饭但,现实是,她只能活在现在。 她无法回头。 一个人要经历有实质的生死,才能明了活着就是不断向前无法回头。 “你你在想什么” 耳边忽然传来轻轻的询问声。 张时来抬头,正对上美人胚子的眼睛。 李韵传正跪坐在床边,低着头看她,两个人隔得很近。 张时来忽然有些疑惑,手轻轻点了一下美人胚子的下唇。 下唇有一块地方破皮了,有淡淡的血味。 她并不回答美人胚子的问题,反问道“怎么受伤了” 美人胚子紧紧抿着唇,并不回答,眼睛里流露出丝丝缕缕如诉如泣的幽怨 脸更是红透了,柳叶来眉上,桃花落脸红。 张时来更不解,“是磕的吗为什么不” 她的话只说了一半。 后半句被突然欺身上来的人给打断了。 熟悉的香气熟悉的触感 张时来眼睛猛地睁大,似乎想起了什么 嘴唇传来轻微的痛感 似乎是被轻咬了一下。 张时来的神经“啪“一下, 断路了。 两个人的唇终于分开,美人胚子含羞地轻嗔道 “你你可晓得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9.别弯 真的是直女 日头慢慢爬上来, 窗子半开着, 阳光落了满屋,冬日难得的暖阳光线下,李韵传的脸苍白得几近透明。 然而在这透明中, 又染着深深的红晕, 像一朵最纯粹的水晶雕刻的玫瑰花。 唇上的触感柔软的云包裹着自己,一朵让人不害怕坠落的云朵。 张时来脑袋“嗡”了一声就一片空白了, 在神经连上线之前她做了一个自己都想不到的动作。 她“唰”一下掀开被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钻了进去 被窝里她的脸上温度迅速攀升,大脑烧得晕晕乎乎。 刚刚、刚刚是接吻了 不不不,绝对绝对不是 就是女孩子之间的亲亲,很正常很正常的 就碰了个唇轻轻咬了一下时间不超过三秒又没有伸舌头等等打住你到底在幻想什么啊啊啊啊 对方还是个孩子 张时来心里又突然冒出一阵说不明的委屈我现在也还是个孩子呢 被占便宜的明明是自己 外面李韵传略带无措和焦急的声音隔着被窝传过来, “阿时你是不是又生气了” 张时来整个身子都缩进被子里, 手抓被子抓得更紧,声音听起来也闷闷的,“你、你出去。” 沉默半晌。 时间久到张时来几乎以为美人胚子已经离开的时候,突然被子被一下拉开 “传” 张时来及时地闭了嘴。 眼前的人不是美人胚子,而是她名义上的亲妈陈锦苏。 张时来立即做出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虚弱地喊了一声, “妈” 陈锦苏弯下腰, 将掌心贴到她额头上, 略有些粗糙的手掌摩挲着她幼嫩的皮肤, 微微痒。 陈锦苏面上带了愁容, 收回手, 垂着头,不发一言。 忽然,大滴大滴冰凉的液体落在她放在被子外面的手背上。 张时来诧异地望向陈锦苏她妈,竟然哭了 眼泪扑簌扑簌落下来,陈锦苏别过头,竭力使自己哭泣的样子不被张时来看见。 但一声声压抑的抽泣声还是忍不住地从喉咙里逸出。 陈锦苏声音哽咽道“小五你可把妈吓坏了” 陈锦苏突然站起身,扬起巴掌 张时来下意识地闭上眼。 迎接她的却是一个意外温暖的怀抱。 张时来忽然也觉得一阵鼻酸。 迟来的后怕和愧疚排山倒海地涌上心头。 小屁孩儿张民安偷偷为她留肉是真心的;拿到鞭炮时的欢呼雀跃是真心的;用小小身子护着自己时是真心的 陈锦苏把仅有不多的钱给她让她买糖时是真心的;叮嘱她注意安全是真心的;为她担心的心情也是真心的 就连她二哥,一看到她背着重一点的东西就跑过来接的那一瞬间对幼妹的爱护也是真心的 而她,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一直把身边的人当成游戏里的nc,利用他们完成自己的目标,从来没把他们当成自己的家人。 等到陈锦苏的情绪渐渐稳定,便告诉了张时来她最关心的一个问题“二婶在哪里” 本来,当时那几个人是要把何桂花送到派出所的,没成想何桂花一下晕了过去,徐根生便让人掐人中,后面又送去镇医院。 医生说是压力太大,紧张,造成了神经衰弱,开了安神补脑液和谷维素。 但何桂花执意说听到什么奇奇怪怪的声音,还说看到“有鬼” 医生也很无奈,告诉陪同的张国海神经衰弱严重者可能会出现幻听、幻觉,再发展下去,可能会得精神分裂症。 可把张国海吓了一跳 医生又委婉建议道,“最好让病人远离一切可能产生刺激的东西。” 何桂花把张时来推进水塘子里的事在村里也传开了,张国海家现在就是咬死了说是失手推的,又嚷着何桂花是病人,难道大家要逼死她吗 张时来愣了愣,心里倒是生出一分不安。 她心理上不过是个十九岁的大学生,原先想着装鬼吓一吓也无非是报复她二叔家欺负人占地,但如果真要她二婶逼疯逼死她还不至于这么赶尽杀绝。 两家说到底也不是有什么血海深仇,不过是极品亲戚罢了。 论理,这次是自己主动给何桂花设套,不知道见好就收,也算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不过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这倒是个现成的分家的好时机。 张时来沉思半晌,心中打定主意。 她仰脸,怯生生问陈锦苏,“妈我怕二婶能不能,分家” 陈锦苏先是一惊,这么小的小孩怎么会知道分家 张时来晃着小脑袋,天真道“小虎哥哥家就是单独一个院子,不和堂哥家住一起。” 陈锦苏这才放下心,原来是那天跟自己一起去张老三家看到的。 陈锦苏叹了口气她也不是不想分家,公婆每年克扣她家的分红她哪能不知道但她实在拉不下脸跟公婆吵架,一吵其他人又要背后戳她脊梁骨骂不孝了。 农村有句老话驴架辕,马拉套,娘们儿当家瞎胡闹。 上面有公婆,小媳妇是不能当家的。 如果分了小家每年她和张国山还有雨顺三个劳力,家里光景怎么都能好点儿。 而且,平日里二弟和弟妹欺负自个儿就算了,连她家里的幺儿都不放过,失手可当场的好几个人都信誓旦旦说何桂花是故意的。 要不回去跟孩他爸商量商量 张时来见她妈面上显出犹豫神色,似乎松动了,她忙又躺下,软着嗓子装病,“妈我头好晕” 听到这话,陈锦苏似乎想起什么,脸一板,起身从桌上端了一碗黑乎乎的药 “李医生家的小姑娘大早上起来就给你熬药,小五你可得好好跟人家道谢对了,说起来,之前也是李医生家的这姑娘给你做的那叫啥人工呼吸,对,结果听何老二说你睁开眼就把人家咬了一口,人家不计较,还帮你换了衣服” 张时来看着那碗黑色浓稠的药离自己越来越近,表情僵硬,“不我没事了真的,妈,妈你看,我特别好唔” 陈锦苏不为所动,卡住她的下巴,慢慢地灌进去。 说好的温馨喂药呢 说好的温柔体贴小可怜妈妈人设呢 陈锦苏喂完药后,又反复叮嘱她好好休息,便匆匆回了家找孩儿爸商量一下分家。 张时来乖乖躺在床上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等陈锦苏一走,张时来就轱辘一下从床上爬起来。 美人胚子到哪里去了 刚刚就一直惦记着。 张时来难得的心里有了忐忑该不会是,被自己的话打击到了吧 但是但是,美人胚子真的养得太歪了,上次说要做自己童养媳,这次又强吻虽然美人胚子可能不知道吻代表了什么 但总感觉,有了弯的倾向呢 张时来是如假包换的直女,小学她当学习委员,班长是个小男生,当时班上就有人经常起哄他们那小男生班长虽然是个男孩子,却总红着脸,和当时就很凶的张时来可谓一文一武,配合得很好。 张时来是直到上初中有一天收拾小学书包,才从书包夹层里摸出一张纸。 很简单的白纸。 折成了爱心。 但是爱心也折得很丑。 里面的字她认得。 “张时来,我喜欢你,长大以后你嫁给我吧。” 说真的, 字丑绝了。 但张时来回想起来,对当时羞涩的小男生还挺有感觉的。 高中她自然也有特别喜欢的男神,也会和同龄人讨论小鲜肉明星,虽然不疯狂,但和周围的直女并没有两样。 至于和向子恒那个贱人算了,别提他了。 就当真心喂了狗。 她当然不歧视同性恋,但就算21世纪,同性恋要得到出柜,要得到社会大众的理解都还很困难。 同性恋婚姻法通过更是遥遥无期。 更有甚者,极端的父母会将同性恋孩子送去“电疗”。 她甚至听过有父母因为女儿喜欢女生,就把女儿和男人管在一起,眼睁睁让自己女儿被强奸,认为女儿只要和男人发生了关系就会变直。 呵。 谁能想到都是发生在21世纪的事呢 所以,她是真的不希望生活在八十年代更封闭更保守年代的美人胚子喜欢女孩子,不希望她将来面对更大的困难更多的非议。 明明是个很好的孩子。 也许只是妈妈去世的早,没教这些吧 张时来想好了,以后,自己要多给美人胚子讲讲白雪公主、灰姑娘之类的童话故事,让她知道,公主会和王子在一起的,她也会找到自己的王子的。 屋里全找了个遍。 奇怪了。 出去了吗 张时来刚出门口几步,又猛然退回来。 美人胚子正规规矩矩地背贴着墙壁笔直站着,双手也贴着墙。 长发束着红色缎带。 面上淡淡的,好看的眉毛拧着结,目不斜视地盯着正前方。 手长脚长,做任何动作都是好看的。 张时来心里刚刚的长篇大论一下忘得干净,心里又柔软得像一只兔子。 美人胚子似乎听到了动静,侧过头看她。 张时来迈着小步子到她身边,轻轻扯了一下她的衣角,垫脚,跟她咬耳朵 “你在干嘛” 热气打在耳朵上,美人胚子的耳朵肉眼可见地红了一片,咬着唇,默了半晌,开口。 声音里竟然也带点羞意。 “罚站。” “因为让阿时生气了所以要罚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0.开班 龙困浅滩非池中之物 此刻我有多个分身, 一个在梦里看你飘动, 一个在梦里的梦里随你飘动。还有一个,耐心地把这飘动按住。 没由来的,看着美人胚子认真地罚站, 张时来脑海里冒出了一首诗。 心里软得不像话, 又像被小猫轻轻挠了一下。 低着头,用自己的手捂住美人胚子露在外的手有些冰凉的触感。 暖一暖。 声音不自在地小了下来, 鞋尖在地面上画圈,“我其实嗯就没没生你的气外面这么冷反正,反正先进屋啦” 后半句却又突然地气鼓鼓凶起来。 听到她的话,美人胚子下巴一低,蹭了蹭她毛茸茸的发丝, 可怜巴巴地望着她, 又小心翼翼开了口 “那,能不能再亲一下阿时” 张时来 “啪” 留给对方的只有一阵冷风和被重重关上的门。 书归正传。 这几日张时来除了撺掇着几个小孩在村里将何桂花家的名声再败一败以外,最集中精力在做的事就是办补课班了。 宣传肯定要到位。 这年头放眼到县城也没有一台打印机,所以21世纪常用的传单宣传是不可能的 只能靠口口相传了。 为此,张时来努力撺掇着陈锦苏跟着她一起走街串巷写春联兼宣传,每到一家都亲切地为小孩讲解题目, 成功地拉了一波仇恨值。 这年头的妈妈, 大部分脾气都不是很好, 如果有人见过这个时代农村媳妇扯皮吵架的场景, 想必就能理解, 21世纪为什么会有大妈因为自己坐过站就动手打司机抢方向盘了。 无怪其他, 当年吵架的小媳妇老了而已。 一般她们是双手叉腰,面对面站着,身子往前,像讨食的大鹅抻着脖子,嗓门洪亮,而且声音越大越好,她们似乎笃定了,人越多给自己帮腔的越多。 有时一点点鸡毛蒜皮的事,例如你家的垃圾扔到了我家门口,又或者我家娃跟你家娃打闹划伤了口子这种事,都能在门口扯皮半天。 这一是因为她们本身受的教育有限,没有讲素质这种概念;二是因为她们自小生活的年代对女性特别苛刻,所以平日里受了男人的父母的委屈,甚至孩子的委屈,都只能通过吵架发泄出来。 所以对比起来,受过教育、对外形象素来温柔和善的陈锦苏,自然在同龄女性中显得脱俗了。 几乎每家的孩子都喜欢陈锦苏。 大人们则都喜欢聪明懂事的张时来。 临走的时候,都应承着说“一定会去”。 张时来这才定了心看来生源问题是不愁了。 下一步,就得在约定的开班时间前整理出一间教室来。 定的是腊月十五开班,从早上日头升起教到下午日头落下,教十天,一个人只要三元,或者三斤肉。 一个人是三元,十个人就是三十元,二十个人就是六十元,十天差不多抵得上她家半年的收入怎么算怎么划算 张时来还刻意压低了价钱,因为是第一次开班,没有什么噱头哦,她的小神童名号勉强算个噱头吧。 虽然水分很重就是了。 开班前的张时来是高高兴兴摇着尾巴蹦蹦跳跳的小兔子一只。 小年一般从腊月二十三就开始准备了。 好在过年一般是大人忙碌,小孩儿玩耍。 张时来其实也不想把时间赶得这么急暑假补课其实更好时间更充裕,那时候估计也包产到户了。 但在过年这阵先试试水,看这条路走得通走不通吧,如果不行她可以早点想其他法子。 张时来倒有个长期赚钱的法子,只是现在还没分家,不好实施。 陈锦苏、她、张民安还有李韵传,再加上已经闲下来不用上工的她二哥,五个人,把李韵传家里卫生室的床立起来放到墙角,又一齐打扫了房间,摆了桌子板凳。 小胖本来是厚着脸皮一定要过来帮忙的,但被李韵传嗯,他名义上的小姑严防死守,不准他靠近张时来一步。 小胖心里苦。 徐根生是大队书记,经常要上镇里公社汇报事情的,张时来便央着美人胚子去求她哥帮忙带块黑板和一盒粉笔,还有几个本子。 徐根生对李韵传可谓是言听计从,私底下还时不时给她塞零花钱,被小胖看到了又是一阵哭闹。 小胖太久没挨揍,忘了他爸私下其实可凶了这个事实,挨了好一顿竹笋炒肉。 好几天都是小心翼翼扭扭捏捏走路,生怕扯到伤口。 结果还被张民安这小子唱了童谣嘲笑 老太婆,颠颠脚,麻胡子来了跑不脱,骨碌骨碌滚下河。 小胖心里更苦了。 就在张时来一家大张旗鼓准备补课班的这期间,张国海家依旧不太平。 因为啥 何桂花一直嚷嚷着要搬家搬个屁家 哪来的钱盖新房 天上会掉钱 但何桂花不依不饶,非说大哥家的小五是只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鬼,再住在一起她家只会被克死 何桂花又神神叨叨地说,自家的财运肯定是被大哥家养的小鬼给吸走了,再不搬,大富小豪的读书运都要被吸干了 别的不说,何桂花是疯是傻他张国海不关心,但如果牵涉到自家的宝贝儿子张国海心里也突然生出了不安。 似乎有点道理 他大哥家怎么突然就风光了呢 那个小五,先是救了二柱,再是轻轻巧一碗肉就把他俩夫妻害得够呛,还连带得老爷子对他们夫妻都有了意见,今年分红分给他们的钱居然只有一百四 呸,这点够吃个啥 他俩儿子还在长身体呢 后面小五又说是什么小神童,给人写春联,带着陈锦苏天天去人家户里写,这个时候家家都在杀猪,请客刨猪汤以后还要给客人送一刀肉这么一算,大哥家就算今年把自家年猪拉去卖了都还有的是肉吃 还有他大嫂以前看着闷不做声的一个人,咋突然脑袋灵光起来了知道利用自己的重点高中录取书了还要在村里办补课班 还有那个小五,看样子和徐书记新认的妹妹李医生家那小姑娘玩得特别好,天天晚上都睡一起,有了徐书记做后盾,以后村里有什么好事肯定也想着她家。 在偏僻山村里,村干部就相当于“土皇帝”,各种大小事务都是村干部拿捏着,要整谁也就是一句话的事儿。 日,大哥家咋一下就过得这么好了说不定真是偷了他家的运势 操 张国海越想越心惊,觉得何桂花也许歪打正着了,他家是得远离他大哥家 沉思半晌,他对何桂花道“你说得也有道理,不过” 他话音一转,附耳低声道“一屋住不得两户人,我们干脆一不做不二休,找点事,让大哥家自己滚出去,我们搬什么搬” 张时来却不知道她二叔二婶的这些个心思。 她对他们唯一的想法就是把家分了,各过各的。 况且,眼下有个更让她傻眼的事情。 腊月十五。 日头已经升到半中了,坐在简陋“教室”里的人 一二三。 三二一。 正数反数都还是三个人。 其中有熟悉的面孔小虎,还有另外两个和他差不多大的男生。 三个人都没带钱,用绳子提了肉过来。 张时来心里忽然涌起一阵努力得不到回报的委屈感。 明明当时去那些人家里写春联时说好的自己写春联也没收他们钱,写完桃屋写粮仓,连猪圈都写了,写的手都酸了。 过分 都是骗子 陈锦苏倒是挺平常心的,甚至还松了口气。 老实说,她家小五有点太有主见了,又口齿伶俐,跟人家夸夸其谈说她怎么怎么厉害其实她从没教过书,也就是以前在家辅导过弟弟,真要在那么多人面前讲课,她还有点心虚。 这几天急得她偷偷翻看雨顺上初中时的书,才发现自己好些知识点都模糊了 但,既然小五这么相信自己的妈妈,这么夸自己的妈妈,那她也绝对不能掉链子。 她不怕吃苦,不怕累,但唯独怕,怕孩子看不起自己。 她心里有预感,小五将来会到更远的地方。 龙困浅滩,岂是池中之物。 所以,当下的她,也只能尽力赶上自家孩子的步伐。 她翻开课本,嗓子有些干涩,脑中模拟了无数次的讲课就在眼前,手微微颤抖,拿着批注得密密麻麻的本子。 陈锦苏不知道什么叫教案,只在本子上认真罗列了要讲的知识点。 她嗓子还有点抖,但讲得还算流畅。 底下三人很认真地听着,一边听一边记笔记。 张时来犹在一边生闷气。 忽然,衣角被拉了一下。 抬眼,是美人胚子。 乌黑长发,肌如雪白,唇似血红,下唇还留着她咬的伤口。 背着手。 “阿时在伤心吗” 张时来声音里都带了委屈,“他们骗人说好的要来,结果一个都没来只有三个人来了。” 默了半晌。 美人胚子慢慢把手伸到前面,张开细嫩白皙的掌心三张红色的纸币,右上角印着“壹元”。 微微低头,一动不动地看着她,眼神里匍匐着一只温柔小兽。 “现在有四个人了。” “所以,不要伤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1.杀猪 姐夫是个杀猪匠 大寒小寒, 过年杀猪。 张时来自家也要杀猪了。 这年头自家养的年猪往往只有两条出路拉到生猪收购站卖或者自家杀。 生猪收购站里有验收员,验收员观察猪以后, 喊声“六五刀”,就把一百斤的毛猪按六十五斤猪肉来计价,等过磅后给了发票,农户就可以去会计那里领钱了。 当时的农民都会在猪过磅前拼命给猪灌水, 试图增加重量, 但一般验收员都是老油条,这一套根本蒙不了他们。 自家杀猪说是自家,其实也不是。 一般是供销社的屠户上门杀猪, 村里管他们都叫“杀猪匠”。 杀猪匠都是一辈子拿杀猪刀的,褪毛刨、捅猪杆还有大刀小刀都是齐全的。 杀猪是力气活,非得力拔山兮的大汉才成。 张时来家来的这个杀猪匠不是别人,正是她大姐的丈夫, 外村的,姓杨, 大家都管他叫“杨屠”。 七尺大汉, 膀大腰圆,满脸横肉。 八十年代, 杀猪是门手艺活,一般都是世代相传,祖祖辈辈都做这个。 杨屠是他家的独苗子, 单传。 在外行人看来, 杀猪可能很简单, 不就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吗 错 里面的学问大着呢 钩嘴拿耳、捉腿牵尾、断喉下刀、烫猪刮毛、翻肠倒肚这些都是最基本的操作。 就见张时来她姐夫杨屠,指挥着众人抓住猪腿、猪耳、猪尾巴,把猪放倒在准备的杀猪凳上,让众人把猪死死摁住,接着他半边身子压住猪肚子,左手抓住猪右耳,右手猛地抄起一把尺长的杀猪刀,一点寒光闪过,直直捅进猪喉管里。 猪嚎叫几声,蹬了几下后腿便没了气。 猪血哗哗地涌向预先准备好的盆里。 杀猪匠都有个专门的竹篮子,用布裹着,里面装着大刀小刀,钩子镊子 准备好家伙什,就开始烫猪刮毛了。 大桶里倒好陈锦苏烧好的滚水,杨屠用手试了水温,太烫会烫坏猪皮,这是杀猪匠里最忌讳的;不烫不能趁热褪猪毛,猪毛清不干净也是忌讳。 褪完毛,杨屠在猪身各处划口子,然后用捅猪杆捅到猪的皮下部位,嘴巴对着口子吹气,刹那间,猪像充气的气球一样膨胀起来。 这时候再用褪毛刮将猪毛褪得一干二净。 然后下第一刀,剖开猪肚子。 光是这第一刀就有学问。 第一刀如果出了红肉,那没戏了,指定是个生手。 外行人看杀猪,大多就看这第一刀血没放透,出来的肉就会发红。 好在,她姐夫杨屠显然是个熟手,肉是白肉。 割下猪头,取出“猪下水”,翻肠倒肚的过程不再赘述。 杀了的猪,猪血是肯定留给农户的,剩下的多数都要卖给供销社81年已经改革开放,市场对肉制品的管制放松很多,允许农户留下部分。以前杀了猪所有的肉都必须卖给供销社,换了定量定额的肉票,买的时候凭票购买,定额定量。 卖了猪得的钱,除了买过年用品以外,就是拿来供一年的花销了。 张时来眼睛滴溜溜地转,她最近去各家各户写春联,临走的时候,对方总会送一刀肉给她们。 积少成多,现在家里也堆了不少肉了。 再加上杀了年猪不过卖给供销社 不不不,那太亏了。 国营商店,给的钱都是“公价”比市场价低多了。 张时来悄悄拉了张国山她爸,到一边去。 毕竟现在她家还是她爸做主。 童音稚嫩,“爸,这些肉我们别现在卖好不好,听说县城的肉能卖一块多一斤呢” 张国山本来听到“别卖”立刻不耐烦地扬起巴掌大人说话,你个女娃插什么嘴 但听到后半句“一块多”,他收了手。 一块多 真的假的 是他们卖给供销社的两倍价钱 “小五你莫哄你老子,要是假的老子收拾你” 张国山是个足不出门的庄稼汉,背朝黄土面朝天,除了赶集没去过更远的地方,县城对于他来说是个遥远的不能想象的地方。 张时来吐了吐舌头,“不信你问二哥” 她二哥就在县城高中上学。 住校,一般一个月才能回来一次。 也就寒暑假放假了才能帮家里做活。 张国山一般不关心他家老二张雨顺的平时生活,只会让他少用点钱,成绩一旦下降动辄拳打脚踢,骂他“花着老子的钱,你个龟儿子在搞些啥不想读给老子滚回来” 好在张雨顺的成绩一直保持在全班前三,几个月前又一次鼻青脸肿回学校后,他们老师专门来找过张国山一次,委婉劝他不要再打孩子了,并且再三跟他强调张雨顺是考大学的好苗子。 张国山这才收敛了一些。 趁着杀猪热闹,张国山扯过张雨顺,问城里猪肉的事。 张雨顺老老实实回答了,虽然他在县城也吃不上肉,但总归是见过肉店门口写着价钱的牌子的。 越到大地方,猪肉价格越贵。 可别以为这年头没人吃肉,城里猪肉铺前天天都有人排长队,卖猪肉的是脾气最大的,他说几两就是几两,你说称少了或者不要了,绝对要被劈头盖脸骂一顿。 买肉是要肉票的,一家老小一个月也就几斤的量,尤其是过年,城里人家里没养猪,肉更是不够吃。 张国山听得心里一动他以前咋没想过 要说他家小五,似乎跟算命瞎子说的差不多,是有那么点小聪明 去城里卖肉,不知道能多赚多少 张时来内心其实是呵呵的,还好她爸之前不知道,要是前些年,私自卖肉估计会被抓进去 改革开放后对这些管制松了一些,她才想着去试试。 如果她没记错,这个时候,有的沿海城市应该已经取消了肉票,也就这里作为偏西南的内陆城市不知道罢了。 再加上现在是冬天,肉放几天都不会坏。 更是现成的有利条件。 到时候直接背着个背篓,一个人就能装几十斤肉进城卖。 她家的猪是两百多斤,卖一半,剩下一半,加上她走家串户每家给的一刀肉,加起来得有一百二三十斤,还有她妈开班得的九斤肉留几十斤家里自己吃,剩下一百斤拿去卖正好 她爸、她妈、她二哥都提着去卖,一次就能提走。 算算,又是一百多的进账。 再加上她下次赶街再去写春联人肯定没上次多了,毕竟已经写过一轮了,而且第二次也不会有那么多看热闹的,能赚三四十她就心满意足了。 这样,她家今年的钱就翻了一倍。 明年开春二哥的书学费应该就不愁了,二哥正在长身体,还可以多给点。 她妈也就不用每天晚上算账的时候,发现怎么精打细算钱总是不够用,愁容满面了。 另外,家里也可以把那张破床换了。 等包产到户以后还能添点农具她家自己是没什么农具的,都是集体的。 杨屠把猪杀好,按张国山要求留了一半,人群哗然一般人家可不敢留这么多,不怕明年开销不够 但张国山执意这样做,杨屠作为姑爷,自然不好扫了老丈人的面子。 等杀完猪,按规矩,主人家要用红纸包了“杀猪金”给杀猪匠,过年过节没有一张十元“大团结”是打发不了的。 主人家抠门,来年人家杀猪的时候就故意处理得不干净比如猪毛猪肠子之类 张国山嘿嘿一笑,递了过去。 杨屠一看他老丈人这个笑就知道,他老丈人今年给的又是几角钱。 他妈的。 杨屠布满横肉的脸上挤出笑,“爸,您这就客气了。” 村里人都知道杨屠是张国山家女婿,但也都知道,张国山家大闺女张风调是个不掌事的,任凭娘家过得怎样寒酸,都不能从婆家扣出一点油水接济。 村里人还知道,张国山家大闺女年轻时候长得极肖陈锦苏,十里八村有名的漂亮闺女,所以即使娘家穷,也能找到杨屠这样的好老公有何好 这年头,嫁给干部都不能天天吃肉,但嫁给杀猪匠就能 一般的猪下水,腰子猪肝什么的都是天天能吃到的。 又在供销社里有铁饭碗。 怎么看怎么让人艳羡。 虽然婆家对娘家不好,可总归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女人嫁了人,就是别人家的人,自己能过得好就算嫁得好了。 可有件事一直让小日子过得美滋滋的杨屠发愁。 结婚两年了,一直没怀上。 求神拜佛也不行,急得她妈天天指着张风调肚子骂“坏肚子” 最后还是供销社领导读过书,叫他们去医院查。 这一查可傻眼了 说是杨屠弱精,精子存活率不高,所以很难怀孕,还说是他家遗传。 这下,杨屠也算打消了“换个老婆”的念头,女人不行还能换,这男人不行咋办不过“很难”不代表不能,不然他咋来的 所以他定了心,只是没日没夜地折腾老婆,万枪总能中一发吧 眼下一看到老丈人,他就想起自己的毛病,也怕张风调回家跟娘家人诉苦,索性就不让张风调回娘家了。 杨屠心里有点愤愤不平,哎,当年结婚就被这老丈人敲了好一笔彩礼钱,现在更是年年给他家杀猪都要吃亏。 他正想着,耳边忽然响起一个响雷一道童声。 “姐夫,我姐姐没跟你一起来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2.奇怪 美人胚子最近有点奇怪 杨屠转过头, 发觉说话的是一个小女孩。 面上微微显出吃惊神色, 他是见过张时来的他和张风调结婚两年,之前来家里提亲时是见过张风调这个幺妹的。 当时还不到他大腿高丑丑的小不点儿, 竟然长变了样晶亮的眸子,像点缀了繁星, 一笑起来两个小酒窝,十分可爱。 他想起当时, 自己看中张风调, 一自然是因为样貌好看;二就是当时他从提亲到备好彩礼娶亲,在张时来家呆的时间里, 常看见张风调手脚勤快地帮家里做活, 又看见张风调带幼弟幼妹, 极其细心,一看就是个贤妻良母 唉, 谁能想到,婚后两人一直怀不上孩子 杨屠被勾起心事, 不由得长吁短叹一番, 勉强应付面前的小不点儿。 “你姐在家忙呢,家里事情多。” 张时来本来也没想问出什么答案。 她不过是偶然想起,自己最开始接收的前世记忆里,似乎有关于她大姐的事。而且印象中她大姐在她十九岁去城里打工时就过世了算年纪, 她大姐那时也不过三十余岁, 英年早逝 张时来敏感地觉得, 这事儿和大姐嫁过去的婆家有关。 又见杨屠人高马大, 心中不由得揣测是不是家暴之类 但方才听围观群众议论纷纷,这杨屠对她大姐应该也不差。 农村人最爱议论家长里短,尤其是自己过得不好,更是希望天底下所有人都过得不好,没事还要给人编排点“事迹”,要真有事对她大姐的评价应该是“这张家闺女嫁了个杀猪匠真是有福气,但是” 这但是后面便会跟着一半可怜一半幸灾乐祸的小道消息。 截止目前,她唯一听到的小道消息就是她大姐嫁过去一年半载了也没给家里添丁,末了嚼舌根的人还要忿忿不平来一句“杨屠也真是好脾气,竟然连句重话都没对张风调说过” 又有另一个人压低声音,“你还别羡慕,我听石塘村那边说啊,是杨屠那方面不太行” 张时来更诧异了,姑且不论这消息的来源是否真实如果她姐夫真的“不行”,那家里受气的更不可能是她姐了,男人为了不让自家婆娘出去找野汉子,肯定不得不低眉顺眼一点。 那她大姐,到底为什么会年纪轻轻就去了 前两次的任务都是和家人有关,张时来大致也猜出了原主的怨念不仅恨上辈子遇人不淑,更担忧着家人,希望她穿过来能改变家人的命运。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原主确实是个善良的人。 可惜,人善被人欺。 难怪要让自己穿到小时候,而不是直接传到和渣女相遇的时间点。 她家的很多事都是在遇到渣女之前发生的比如二哥的辍学、包产到户时补助款被吞、还有大姐的过世 张时来忽然想起看过的一句话。 “只是当时站在三岔路口,眼见风云千樯,你做出选择的那一日,在日记上,相当沉闷和平凡,当时还以为是生命中普通的一天。” 其实,张时来并不知道哪一天是普通的一天,哪一天又是风云千樯的一天,她能做的,就是在她能力范围内,不留遗憾。 人生短暂,改变能改变的。 她也试过问系统,系统回复很快,“任务未刷新,不能为宿主相关信息。” 张时来 #有时候我真的觉得你是个莫得感情的系统# 既然系统靠不住,她就得想办法跟她这个姐夫对套套近乎了。 一番寒暄下来,关于她姐现在的信息,张时来套了个七七八八。 张风调暂时还挺好的,家里又没娃儿牵绊,太阳暖和的时候就和村里女人一起摸牌耍,两分钱一个注儿,赢面输面对半开。 今天早上没来去摸牌了。 张时来 这和她想象中的苦大仇深区别可大了去了 大姐的事看来还不急。 她家里自然是破败得见不得客的,好在是冬天,就地燃起露天火堆,南方屋里没暖气,外面倒比家里暖和。 杨树枝子搭的火堆,中间的木头烧成碳,男人围在火堆边咂吧着烟枪,女人们还在收拾杀猪后的院坝,切肉切菜,大锅烧热,准备中午招待客人的一顿。 张民安偷偷拉张时来到一边,献宝似地递过来一个呃,烤红薯外皮还有部分烤得焦黑。 “小五,这是我刚让姐夫给我烤的红薯,给你” 张时来不答,倒看了眼张民安的手,都冻裂结痂了,微微皱眉。 早知道上次赶街就应该给张民安买盒护手霜的,记得当时似乎看到供销社柜台里有卖雪花膏黄色圆盒子,包装上印着“友谊”两个大字。 说起上次赶街,比她预想的多一点,虽然她考虑到什么事都是第一次尝鲜,但没考虑到赶街的人流量有多大也挣了五十一元六角。 扣掉给她妈的十元和给自己和小孩们买东西的十元,再加上上次结余的三十一元,不算角票,她手里现在有六十二元。 六十二元。 她未来几年的学费都够了。 张时来脑中尽思极心,手上却是爽利地接过张民安烤好的红薯,先甜甜地道了声谢,又问道“四哥,等会多久开饭” 她想去找美人胚子了。 传传现在白天几乎都在徐根生家里。 张时来也不好意思纠缠对方,毕竟怎么说从生下来传传就没见过爸爸,历经千辛万苦才重新相认。 而且她还有个不太好的预感,不愿意告诉美人胚子她觉得,徐坤元也许没多少日子了。 村上春树说,“我一直以为人是慢慢变老的,其实不是,人是一瞬间变老的。” 张时来曾去看过一次,徐坤元眼见着日复一日地精气神消减。 大概是一直撑着活下去的那口气散了,所以有些空茫茫不知着落。 不是外表老了,是心一下老了。 至于她和美人胚子,也就晚上睡的时候在一起,可美人胚子最近好奇怪,总是欲言又止,不和自己说话,都是嗯嗯一句带过,睡觉的时候还背过去不看自己。 白日里有次遇到了,还故意低着头不看自己。 张时来莫名生了一股闷气讨厌自己就直说干嘛要故意躲着自己 “辞灶辞灶,年下来到,闺女要花,小子要炮,老头要个大毡帽,老妈妈扯件大花袄。” 唱着童谣,日子转眼就到了腊月二十三,送走灶王爷,就开始过年了。 什么麻饼果子、瓜子花生是绝不能少的,图的就是喜庆吉利,亲戚做客也能边嗑瓜子边唠嗑,小孩则天天在外面玩。 大一点的男孩不仅耍鞭炮,还会做自制的铁丝枪,这时离79年对越自卫反击战还不远,打仗游戏还很流行。 一根粗铁丝、几根猴皮筋,就能做出一把铁丝枪,子弹是纸团做的。 张时来曾经误中过一次“弹”,虽然没什么伤害,但张民安几个小孩还是跟吃了炸药一样,跟那个应该有十岁的大孩子打了起来 最后很不光彩地以多欺少赢了 张时来觉得有些好笑,又觉得挺感动的,被一群单纯的小屁孩保护着的感觉也还不赖。 说回正题。 张时来家杀猪算迟了,一直等到二十五,补课班结束了才杀猪,所以要准备的东西更多更急了。 好在徐根生知道她和美人胚子关系好,所以一般上镇公社都会问一嘴她家有没有什么需要带的,因此倒也省了很多麻烦。 当然,她家杀猪肯定也要请徐根生过来吃饭的。 只是美人胚子怎么没跟着一起 她以为会一起的。 张时来心里失望,一早上都有些闷闷不乐。 张民安也是见她不太高兴,就想着用烤红薯逗她开心毕竟烤红薯可香了,家里一般只煮红薯粥,不舍得单独拿出来吃 红薯是他趁大人不注意,从地窖里偷拿的。 现在听到小五问什么时候开饭,张民安恍然大悟原来小五是饿了呀 语调上扬,“要等好久呢小五你饿的话先把红薯吃了吧” 张时来点点头,又想起什么,取下身上背着的类似书袋的袋子这是她上次赶街买的布袋子,每次都背着小背篼实在不方便,太大了,没必要。 她从布袋子里掏出一个树叉子一样的东西弹弓,递给张民安,“这是我让徐叔叔帮忙买的,四哥你千万别对着人打,用小纸团当子弹就好。” 其实这年头的弹弓大一点的男孩子几乎人手一把,找一个木叉子,剥掉外皮,再用橡皮筋缠一缠就做好了。 只是买的弹弓要更经久耐用,杀伤力也有限。 张民安欢呼起来,拿了弹弓,用力抱了一下张时来,“小五你最好了” 话音未落,人已经跑得三米开外,兴冲冲去显摆了。 既然开饭时间还早,张时来便打定主意去找美人胚子。 一是让她来家里吃饭,二是想问她为什么要躲着自己 这些日子,张时来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到了徐根生家,门没关,张时来推门进去。 正见到小胖妈,看到是张时来,小胖妈猜到她是来找李韵传的,努了努嘴,“传传在老爷子屋里。” 小胖家三间红砖房,自然不愁房间。 徐坤元的房间布置得很简朴,他没什么东西,都是徐根生后面给他置办的,穿着绿色军大衣,带着老花眼镜,看着倒有几分老干部的样子。 他正在写信。 美人胚子就坐在旁边。 有些坐立不安的样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3.秘密 霜雪落满头也算是白首 听到门外动静, 徐坤元握笔的手顿了一顿, 他坐在轮椅上, 只能靠能活动的右腿调整方向, 转了个身,坐着和张时来身高刚好齐平。 徐坤元和蔼道“小五,来找传传吗” 张时来点点头, 眼睛依旧不自觉望向美人胚子的方向, 道“叔叔也去我家吃饭吧,我家今天杀猪。” 徐坤元摆摆手, 委婉拒绝, “下次再去吧,叔叔和传传现在正” “我想去。” 少女清冷的声音突兀地打断了徐坤元的话。 李韵传咬着唇,目光游移不定,刻意避开张时来的视线,声音很细。 徐坤元面上露出无奈, 默了半晌, 叹了口气, “那” “传传,你先告诉爸爸,到底愿不愿意去爷爷奶奶那里。” 去爷爷奶奶那里 什么意思 美人胚子要走了 张时来只觉得眩晕, 脚底下像是踩在云中,向来灵光的脑子也忽然生了锈, 咔咔作响, 仿佛徐坤元口中吐的是她从未听过的外星语。 说不清为什么, 她心里涌出一阵慌张和不知所措,像是小时候手中拉着的风筝,线突然被墻上锋利的玻璃碎啪一下割断。 她的风筝飞走了。 “叔叔传传,传传要走了” 张时来几乎是无意识地问出这句话。 徐坤元倒没怀疑她会听不懂,第一次见面他便见识过这小姑娘的聪明伶俐,好声好气地跟她解释。 原来,徐坤元恢复正常人生活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写信试着问自己家人现在的情况。 信中不仅写了自己的经历,还详细说了明兰和根生的苦衷,洋洋洒洒厚厚一叠,寄到他记忆中的家里地址。 没多久,收到了回信。 徐坤元家人现在还在泷山市内。 当年父亲从政,母亲则专注学问,他上头还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哥哥随父踏上仕途,姐姐则选择了从商。 十年期间,他家人都被整得很惨,他父亲哥哥被打下,姐姐家一度穷困潦倒。 平反以后,父亲恢复名誉,直接退休,哥哥官复原职,当时人才稀缺,哥哥又被擢升两级。 姐姐家现在的光景也好了起来,二姐当了国营百货的总经理。 唯独他,当年因为政治原因被保下,也因政治原因被斗得更惨,被关进62号监狱专门用来秘密惩治站错队的人的地方。 因为李明兰当年在报纸上宣布和徐坤元划清界限,徐家人一直介怀,再加上这些年自顾不暇,也就没关注徐坤元唯一的女儿如何。 现在收到来信,惦念孙女的老两口便催促着徐坤元带着李韵传回市里,老两口已经为他们准备好了一切。 老两口已过花甲,言语中大有悲戚之意,当年听到徐坤元逝世消息,老两口一夜白头,却不死心,仍怀了一分希望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也许,也许元元还有一线生机 现在知道徐坤元还活着,更是激动万分,喜不自禁,信件几乎是雪花一样的一封接一封加急送过来。 纸张被泪水浸透,许多字都模糊了。 徐坤元心中也是无限悲凉,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本来,回信应该早送过去了,但因为李韵传迟迟不下决心回去,似乎有难言之隐。 他和李韵传虽然是血浓于水的至亲,实际上却是才相认不久。 徐坤元不愿强迫女儿,只是督促李韵传下定决心。 张时来听完心里更是五味杂陈。 于情,美人胚子自小被妈妈独自抚养长大,现在不仅见到了父亲,还知道有爷爷奶奶姑姑伯伯都在牵挂着她爷爷奶奶年事已高,要求孙女和儿子回去也未尝没有怕“来不及”的想法 于理,美人胚子的爷爷奶奶能给她更好的教育、更好的生活环境,还能弥补她亲情上的缺失。 但这一去,恐怕就不会回来了。 张时来默然不语,她实在没理由劝对方留下,可内心实在不希望对方离开。 两边天人交战。 可是 张时来清楚地明白,如果现在美人胚子放弃了摆在眼前的更优越的生活,将来等美人胚子长大,一定会后悔的。 美人胚子以后会有很多很多朋友。 年少的友谊,总会随着时光褪色。 再说了,乐观点想,美人胚子到时候去泷山市,她反正目标也是泷山市,过几年再去找美人胚子好了。 想到这里,张时来强打起精神,朝李韵传露出一个笑容,“传传,你听叔叔的话回去吧,能见到爷爷奶奶不是好事吗” 听到这话,李韵传抬头,目光澄澄地望着她,却不说话。 半晌。 “嗯。” 李韵传语气淡淡的,听不出波动。 徐坤元感激地朝张时来笑笑,又对李韵传温和道“那好,你和小五去玩吧,爸爸就写信回复爷爷了,我们早点回去,还能赶上除夕夜。” 出了门,美人胚子比往常更安静。 张时来这才注意到,她身上套了一件粉色的灯芯绒外套,款式和现代的短款外套很像,前面两个口袋。 胸前绣了花,穿到其他人身上可能会略显土气,但美人胚子穿着只让人觉得在平素的清冷疏离气质外多了一分可爱。 毕竟,也才是个小姑娘的年纪。 应该是徐根生在镇上或者县城里给她买的。 美人胚子围了一条大拉毛格子围巾,默然地往前走。 天气越加寒冷干燥了,蓝得发白的天空上,几片白云晃晃悠悠。树落光了叶子,灰褐色的粗大树干伸展着枝条,像是在呐喊什么,沉默而满怀心事地立在路边。 一路上,刺骨的寒风争先恐后地拥抱路人,钻进人们的骨头里,使人不得不忍受寒冷的煎熬。 张时来穿的只是一件旧棉袄,冻得浑身僵硬,双手藏进兜里,缩着脖子往前走。 忽然,被拉住。 站定,美人胚子低下头,两个人靠的很近,呼吸都能听到。 她慢慢取下围巾,温暖又带点毛茸茸的触感透过皮肤传到张时来的大脑里。 一股暖流涌向心脏,接着传向四肢百骸。 张时来冷得牙齿打战,却还是推拒道“给了我,等会冷的就是你了。” 美人胚子低着头看她,漂亮的眼睛里翻涌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带点关心,带点伤心,还带点委屈 却仍旧是倔强地不开口,手继续维持着给她围围巾的动作。 冷风呼呼刮过,张时来眼见美人胚子一双柔夷露在空气里,冻得通红,心疼得不行。 脸一红,忽然想起现代的两个人围一条围巾的方法。 虽然一般是情侣这么做 反正、反正美人胚子不知道。 张时来颇有点自欺欺人地想着。 两个人围上一条围巾,身体靠得很近,能感受到美人胚子的体温还有自己的体温。 不能离得太远,一分开就会被勒住。 美人胚子身上淡淡的香气围绕,明明天寒地冻,张时来却觉得脸烫的厉害,简直像被火烤着一样。 不自觉地扣着手指,却不提防自己衣服口袋里钻进另一只柔夷。 慢慢包住自己的小手,牵引着放进另一个口袋里。 灯芯绒外套的口袋里也是绒的,暖和宽大,美人胚子的纤纤玉指寻着空隙,和她十指相扣。 张时来脸上温度攀升,这温度散到身子,几乎全身都发起热了。 被美人胚子牵着的手也不自觉微微颤抖。 心跳微微加快,同时又有一种很奇异的安心感传遍全身,她忽然产生一种错觉如果自己不先松开手,对方就永远不会离开的错觉。 走了一会儿,脸上忽然传来一阵冰凉。 张时来抬头,天空中飞舞着轻扬的柳絮,等等 不是柳絮,是飘舞的雪花。 稀稀疏疏,无声地寂静地落下,飘在空中。 光秃秃的枝丫覆了一层薄薄的白雪,滴滴答答的雪水从枝头滑落,万物空灵,风的喘息声清晰可闻。 雪落到地上,接着融化,地面变得有些湿滑。 路变得有些艰难起来。 “啪嚓”,张时来不察,一个趔趄,眼看要摔倒在地。 却被身边的人稳稳拉住。 她有些羞臊,埋怨着这具身体的不中用,怎么站都站不稳呢 雪渐渐大了,雪网织得越密。 雪像草叶一样漫天遍野地生长,长在山脊上,堆在房屋和烟囱上,飞扬的雪中,两个小小的人影更加模糊渺茫。 见她差点摔倒,美人胚子牵她牵得更紧,侧过头,两个人视线正相交,眼中闪着异样的神采,终于开了口 “阿时跟我一起回去好不好” 似乎是怕张时来不答应,美人胚子语气软得不像话。 张时来脑中一阵锯齿形的空白美人胚子这是在撒娇 你你你这是诱拐 接着,美人胚子伸出右手,白嫩的掌心正对着天,数着手指,声音认真,“雨顺哥哥、小四弟弟、阿时、小六阿姨有四个。” 张时来懵了,不知道美人胚子想表达什么意思。 然而,她很快知道了。 美人胚子慢慢红了脸,有些赧然,声音也变得极小,眼中浓郁的黑色染着小心翼翼。 “我我只要阿时一个,阿姨应该应该会同意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4.卖肉 乡下人进城头一遭 雪如同梨花瓣一般纷纷飞飞, 山川、田野、村庄都笼在一片白蒙蒙的雪网中。 听到美人胚子的话,张时来心里又是好笑又是柔软一片。 还我只要一个不过分吧 你可真skr算数天才。 抬眼, 见对方视线紧紧黏在自己身上, 目光澄净,似乎期盼着一个回答。 一时之间, 她预备好的拒绝都卡了壳, 嗯了半天也说不出话, 低着头,揣在美人胚子口袋里的手不自觉玩着对方纤细的手指。 “嗯我一定会去找你的不用担心。” 默了半晌。 一只柔夷送到面前。 “拉勾。” 她郑重地点点头, 也伸出手。 “拉勾。” 徐坤元定的是腊月二十七,也就是后天,带李韵传回省城,人比信先到家。 徐根生很快接受了老爷子的决定, 只是县城里也并不是天天有客车来往省城,大约每十天会有一趟, 人挤人很难上车尤其是在老爷子还行动不便的情况下。 他的打算是到了县城,先去找他大学时的一个同学老何。 老何家里成分好,大学毕业就回了泷阙县,进了县城机关单位, 玩笔杆子, 给领导写写演讲稿, 平日里极其清闲, 业余时间发表两篇, 凭这还挤进了泷山市文协。 要说他俩的关系, 用“生死之交”来形容也不过分。 读书时,老何生急病,是徐根生冒着雨一路背着他跑到医院,送得及时,没什么大碍。 因为惦念着这个“恩情”,老何一直想把徐根生提到县里工作,徐根生最不愿意欠别人人情,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这次要不是因为徐坤元,徐根生是绝对不愿意去麻烦老何的。 徐根生想的是,到了县城,先借用老何单位里的固定电话,给省城那边打电话让人过来接这年头家里安电话的人家很少,也就徐坤元三妹,当着国营百货总经理那位,才敢这么“奢侈”。 又听说张国山家也打算进县城,虽然不知道他们有什么事,不过徐根生见自家妹妹眼巴巴舍不得张国山家的小五,不自觉带点讨好想法,主动邀请张国山家的跟他们一起进城。 张国山听到书记邀请,真叫一个喜不自禁 如果他们坐拖拉机进城,就不用去镇里等车了,省了好几块车费镇里到县城的车每天只有一趟,人挤人还不一定挤得上去。 倒是张时来觉得很不好意思,向李韵传道了几回谢。 雪落了一天一夜,慢慢停了。 在出发前,张时来给她爸出主意,把肉全切成大小差不多的块,每块一斤左右,再拿从供销社里买的牛皮纸包了,排骨全放在一个背篼,剩下两个背篼装肉。 卖的时候就直接一包一包卖,不还价,一包定一块五,省去了挑挑拣拣的时间,也就减少了被发现的可能性。 改革开放后虽然鼓励农民搞商品生产,也有农民进城卖自家种的菜,但肉目前还没开放私自买卖,也就是说,还属于灰色地带。 以防万一,还是留个心眼。 陈锦苏背的是装排骨的背篼,二十斤不到,又零零碎碎装了几个猪蹄和一堆猪下水。 剩下的肉她爸背了四十几斤,她二哥背了三十几斤。 至于张民安,则被留在家里照顾小六了。 小六才十个月大,陈锦苏人太瘦,奶水不多,已经断奶了,现在喂的是米糊糊。 说起来,因为年纪小,张时来平时并不需要照顾小六,她又几乎天天睡在外面,甚至于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还有一个妹妹。 那谁在照顾 直到某天,张时来看到被放在背篓里用毯子包着的小六哭闹起来,而她正在看书的二哥听到声音,急冲冲跑过来,十五六岁的少年,一手抱着婴儿晃啊晃,嘴里念念有词地哄着小六,“小六不哭不哭哦哦” 一边极其熟练地给小六换尿布 换好尿布,小六也不哭了,伸着手咿咿呀呀地朝张雨顺笑,少年脸上也露出一个青涩的笑容。 这个问题终于有了答案。 张时来心中一万个“”飘过。 她二哥,真是八十年代必备居家好奶兄 她也不是没试着尽姐姐的义务,可问题是小六、似乎不亲她 一看到张雨顺就笑,一看到她就会哭闹起来,弄得她也不敢靠近了。 对此系统的解释是,“婴儿眼睛干净,能感觉到你”,系统似乎也想不到什么合适的形容词,顿了顿,“你很奇怪。” 张时来 也是,一个六岁多的身子里装了十九岁的灵魂,不说其他,眼神就不一样。 对于自己被留在家里还要照顾“拖油瓶”小六,张民安非常不满,极度抗议 张时来只好哄着他,“四哥你和小六好好玩,千万不要让小六受伤,等回来了我给你带好玩的。” 张民安还是气鼓鼓的样子,哼了一声,“我才不跟这个爱哭鬼玩” 爱哭鬼说的是小六,小六睡着了还好,半夜要是醒了就会啼哭。 张时来不睡在家里,自然不知道张民安的苦。 张时来只能继续哄他,好赖看在小五的面子上,张民安不情不愿地接受了这个“拖油瓶”。 唉小胖要是看到自己背着个小孩,肯定会嘲笑自己,到时候大家都不认自己当“老大”了 小屁孩张民安人生第一次感受到了惆怅 腊月二十七,难得的暖阳天。 张时来一家四个人,再加上徐坤元和李韵传,六个人挤在拖拉机后面的货厢里,怕徐坤元不方便,徐根生还特地在后面放了板凳。 晃晃悠悠,拖拉机很快往城里开了。 拖拉机是不能进城的,远远能看到城墙角时,徐根生便让他们下了。 日头很高,一行人背着背篼,一身朴素的乡下人打扮,就进了城。 县城很像一片树叶,一条宽阔的主街道正像主叶脉一般贯穿南北,其他纵横交错的小巷正如同从主叶脉抽支出去的杂乱脉络,街上熙熙攘攘的行人,比肩接踵的旧式居民楼,则可以看做叶子上的斑斑点点。 一进县城,最引人注目的是正对行人的一座铜牛雕像,低垂着头,像在开荒,方形墩座上刻着鲁迅先生的“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 进了县城,两边本来要分道扬镳的,可李韵传只是咬着唇,拉着张时来的手不放,一副倔强模样。 见状,徐根生便道“张大哥,你和雨顺可以去火车站那边试试,人多,至于嫂子背的排骨,等会我问问县城里认识的人里有没有要的。” 这个年代,最行销的不是瘦肉,反而是现代人避之不及的肥肉,因为缺少油水,而肥肉不仅能熬出猪油,炸出油后的猪油渣也是松脆香酥、颊齿留香。 排骨这种肉少的卖得便宜,不过也有家里专门买来炖汤的。 还是找熟人脱销更稳妥些,火车站不一定有人收。 张国山想想也是这个道理,让张雨顺带路,两个人背着几十斤肉往火车站走了。 徐根生则带着剩下的人熟门熟路地走到一个小院前。 外面是一圈暗黄色围墙,斑驳破败处露出里面灰色的混凝土。 要不是最顶头写着“改革开放春风来,万丈高楼平地起”的红色标语,张时来怎么也不敢相信这就是传说中的县府大院。 看门老大爷拦住他们,“盖了章没” 张时来不明所以然,望着徐根生。 徐根生笑笑,先递了根烟过去,又从怀里掏出一封信。 老大爷眯着眼睛,阳光透过薄薄的信纸,红色的章印十分显眼,他点点头,“原来是何秘书的老同学,进去吧。” 院里都是砖木结构的两层办公小楼,外表看上去灰扑扑的。 很快,徐根生就找到了老何。 老何其貌不扬,三十来岁,身高不高,大概只到徐根生肩头,瘦小,乍一看以为是耍猴戏的那只猴。 他一见徐根生,先是一惊,“老徐,你咋老了这么多” 徐根生笑笑,“先别提这个,有时间咱俩再唠,长话短说,老何,这次我来是有事要麻烦你了。” 老何爽朗一笑,“咱两谁跟谁啊我还就怕你不来麻烦我呢见外” 老何单位里有一台枣红色电话,带摇把儿的,颜色鲜亮,宝贝得不得了,用木盒装着放在门房里,平时是上锁的。 单位有条不成文规定,除了领导平时不准随意拨打电话。 老何和领导关系那算铁兄弟,打声招呼就开了。 进了门房,老何拿起盒子里的电话簿,这个年代有电话的人不多,当时的黑色封皮电话簿里不仅装着各个单位、国营企业的电话号码,还收录了很多私人的,老百姓都以自家号码能上电话簿为荣咧 很快找到了徐坤元三妹徐春英家的电话。 打过去说了情况,接电话的是个很客气的男声徐春英的老公金明,态度有些不冷不热的。 只说了等徐春英下班会通知她。 “通知”两个字,用在夫妻间似乎略显生疏。 电话打完了,老何却把一双眼睛瞟着陈锦苏的背篼。 原来路上颠簸,背篼里盖着肉的白布掀开了一角。 陈锦苏心里一紧,生怕自己给徐书记添了什么麻烦。 不料老何却是眼睛一亮,“诶,大姐,你这个排骨卖不卖啊” 陈锦苏傻眼了。 张时来也有点傻眼。 原来老何家里媳妇怀着孕,嘴里没味,就想吃点荤腥,可家里肉票就那么点,任凭老何能耐再大也无法从供销社肉店里买到。 无他,供销社的肉也没多的啊。 现在看到陈锦苏背篼里竟然有排骨,老何简直像是饿狼猛地看见猎物,几乎要扑过去。 考虑到保存时间,老何咬咬牙,忍痛一般只买了五斤,按陈锦苏开的价一元五买的,又似乎突然想起什么,领着陈锦苏一行人又往县府大院后面的家属楼走。 老何领着她们进去,一路遇到买菜回来的女人,就神神秘秘把人家拉到一边,低声道“弟妹,你家过年不是正缺肉吗我这儿有几个从乡下来的亲戚,自家杀了猪,多余的猪肉背到城里来卖,喂得肥肥的,你要不要” 那女的先是摸不着头脑,听完一喜,也压低声音,“多少钱” 老何笑得蔫坏,比了两个手指,“新鲜的排骨,只要这个数。” 还只要 这价钱,都够在肉店买两斤排骨了 不过这玩意儿有价无市,现在正是年关,城里缺肉得紧,女人心一横,“好,我要三斤” 就这么一路卖,猪蹄子也有人过来问价钱,陈锦苏刚想说两块一斤,就被老何眼疾手快地打断,比了个三。 出乎陈锦苏意外,那人没讲价,竟然像赚了一般一口气把四个都要了。 老何等那人走远了才跟他们解释,那人家里儿子淘气摔骨折了,本着传统的“吃啥补啥”念头,对方一直想买几个猪蹄给儿子吃,可惜找了好久都没没人卖 张时来在一边默默感叹真是一山更比一山高,一商更比一商奸啊 她一定要学习对方这种看人下菜还让双方都满意的本事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陈锦苏背篼就空了,二十斤排骨加四个两斤重的猪蹄,以及几斤猪下水内脏,总共竟然卖了八十元 陈锦苏数钱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老何则悠闲地吐了个烟圈,一副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的风范。 正在此时,远远看见两个背着背篼的人影过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5.分开 只道是寻常(捉虫) 张国山脸色很不好, 嘴里不停地骂骂咧咧。 张时来眉心一跳,总觉得有些不好的预感。 等张国山走近了, 才听清楚他嘴里骂的是“杀千刀的贼娃子”“不得好死”之类的话。 果然, 刚才的预感验证了。 张国山两人在火车站倒是很快卖了几斤肉,火车站的人流量可真不是吹的, 大过年的更是挤满了回家的人。 他们卖的过路人, 都来不及讲价, 拿在手里估计下重量就很爽快地付了钱。 一会儿功夫,两个人就赚了十几块。 正在这时, 一个人突然冲过来,直直撞向张国山,一边说“对不起”一边飞快往远处跑。 转眼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海里。 张国山脑袋还是懵的,还是在县城里读书的张雨顺先反应过来, 他扯着嗓子大喊一声 “爸,快看钱还在不在” 张国山低头, 才发现自己裤腰带竟然都松了,藏在裤子内侧的口袋此刻比脸还干净竟然一个子儿都没给他留 他一时只觉得火直冲天灵盖,牙齿咬得“格格”响,脸色骤然大变, 就要冲去找那个小偷算账 张雨顺拦住他, 一脸紧张火车站的扒手有很多都是地头蛇, 他们都是看准了人下菜的, 偷盗分赃转移视线一整套有组织有分工。 “而且, 他们有这个, ”张雨顺用手比了个枪的手势,压低声音,“听说他们老大叫王麻子,援朝那时候有枪流到民间,不知道从哪里搞到了。警方的枪没他们多,也没有他们好,根本不敢管。” 一想到损失了十几块,张国山就觉得心如刀割,但和命比起来他啐了口唾沫在地上,算了,换个地方吧 惹不起我躲得起 于是他们就想回来找徐根生。 徐坤元行动不便,徐根生就没跟陈锦苏她们一起,而是选择留在门房陪着老爷子。 徐根生为张国山指了到家属楼的路。 这才见到。 老何听完,脸上竟然收了嬉皮笑脸,沉默半晌,声音很轻,像是说给自己听“会好起来的。” 衣角忽然被轻轻扯了一下。 是跟着大姐卖肉的那个小女孩,似乎有什么话要对自己说。 老何俯下耳朵。 小女孩轻声对他道“自是数年之后,海内升平,路不拾遗,夜不闭户。” 老何心中一震,那小女孩却是转过头,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这是资治通鉴里描写贞观之治的,他作为玩笔杆子的当然知道,可就这样从一个小女孩嘴里吐出来,他还是忍不住心如擂鼓。 海内升平。 多么简单又多困难的四个字。 一个连让百姓吃饱饭都困难的国家,一个刚经历了最深痛创伤的国家,要怎样在最快速度让每个人都吃饱饭要怎样运行国家这个大机器要怎样整顿时代留下的一大批打砸抢分子、强奸犯、抢劫犯、杀人犯、盗窃犯和流氓团伙犯罪分子 如果不是自己就是政府的一颗螺丝钉,外人绝对无法想象政府目前面对的困境。 数年之后,海内升平 真的有可能吗 “都是最新鲜的,不讲价的。” 听到稚嫩童声和人讨价还价,老何猛地回过神,才发现刚刚那个小女孩已经开始帮她爸爸卖肉了。 张时来刚刚多嘴一句,此刻自己心里也有点后悔。 锋芒太过,刚过必折。 她只是猜到老何作为一个政府人员,当时说那句话肯定是很无力的,加上老何刚刚帮她家赚了很多,不自觉地就想安慰安慰他。 #毕竟她可是有预知未来能力大佬# 说实话,张时来也没想到,八十年代初的治安竟然这么乱,网上小清新们总爱吹过去仿佛历史倒退几十年,天是蓝的,水是清的,连人都是一个比一个淳朴善良的 这些小清新要是真穿越过来,首先,为了保持他们希望的绿水青山,重工业是没戏了,大家先继续穷着吧,什么塑料制品太污染环境了,大家别用了。 另外,为了吃到纯天然有机蔬菜,坚决不能打农药,哪怕不打农药寄生虫的卵很可能随着浇在菜上的“有机肥”进入人体 以及,没有衣服穿算什么,千万不能发展化纤工业,棉麻穿着多舒服啊,虽然一年到头可能只能扯一身新衣服,老大穿了打个补丁传给老二,老二穿完补丁重补丁再传给老三即使是被一堆人穿过的衣服也比现在的化纤衣服好多了呀 另外,人人都是淳朴善良的,不像现在女的,尤其拜金国家堕落就是因为女性堕落了就应该回到大家都一起穷的年代,这样,女性就能任打任骂乖乖在家里相夫教子啦没有独生女,财产一定是男人的;没有义务教育,读书的机会也一定是给男人的,多好 小清新们还能欢天喜地地坐着车观赏还没有过度开发的旅游景点了 可惜,他们不知道,这年代,等待在路上的肯定是没有争先恐后卖小食品的黑心小商贩的,但,呵呵,有“路霸”。 俗名土匪。 男劫财女劫色,看心情留命。 乱的根本管不过来。 所以,张时来庆幸自己之前投胎是直接投胎在改革开放几十年后,可以直接享受着前人的成果;更庆幸自己是带着记忆穿过来的,要是没有记忆 那她可能命运和原主差不了多少 张时来摇摇头,默默摁住自己想吐槽的心。 眼看一群人围到她们这边来看热闹,还是抓紧时间卖肉要紧。 耳边忽然响起一个小小细细的声音。 “这个很好” 一转头,就看见美人胚子手指指着放在地上背篼里的肉,鼓足勇气对一个围观的人开口介绍,话还没说完,脸就慢慢红了。 低着头不敢看人家,不自觉地对手指。 张时来“噗”地笑出声,哪有人这样卖东西的这样怎么卖的出去 但她似乎忘记了一件事。 颜值是世界的通行证。 美人胚子已经初显出少女的模样,气质又与别人不同的清冷,尤其是红着脸强撑着面对陌生人时的一分柔弱,更显得楚楚动人,我见犹怜。 围观群众里大龄女性纷纷表示心口中了一箭,母性大发。 想偷走这个小可爱 怪阿姨们纷纷涌过来,故意问美人胚子各种问题,美人胚子本就内向不喜和人交往,何时见过这样的场面,一时呆住,墨瞳里俱是无措。 忽然,衣角被拉住。 张时来一声不吭,把她拉到身后,有条不紊地回答起这帮恶趣味的怪阿姨来。 怪阿姨们像发现了新大陆眼前这个小姑娘又是另一种可爱,粉雕玉琢,脸嘟嘟的,带点婴儿肥,看着就想捏 最后,中午饭的时候,以三个空了的背篼,刚赚的145元陈锦苏卖的80元,宣告了这次卖肉的大获全胜最后一个人穿着富贵,出了三元一斤的高价,一口气把剩下的五斤全包了 当然,还要忽略张时来被怪阿姨们捏了几十次脸的精神损失费 张时来 #这么喜欢捏脸为什么不去玩剑三# 中午饭是老何请的,一路上徐根生都搀扶着徐坤元,从他们进去,饭馆里就有人偷看徐坤元,还不时窃窃私语讨论一番。 吃过饭没多久,回到县府大院,远远却看见门口停了一辆军绿色吉普,车牌是白色的。 看到车牌,老何脸色一下严肃起来。 等一行人走近了,才发现一个穿着军装的男人正站在旁边,站姿极其标准,像一棵挺拔的小白杨。 一见徐坤元,拄着拐杖,左眼带着眼罩没错了 男人眼睛里带了喜色。 “请问您是徐坤元先生吗” 徐坤元点点头,“我是,你是” 男人啪一下并拢双脚,朝他敬了个标准的军礼,“我是泷山市纪委第六纪检室检查员罗纪存,是徐政委派来接您和家人的。” 说完,他放下手,很礼貌地为徐坤元开了车门,不等徐根生反应过来,就稳稳地接过老爷子,扶到车座上。 又把拐杖在后备箱里放好。 动作可谓行云流水,丝毫不拖泥带水。 罗纪存又看向李韵传,虽然这里有两个女孩,但政委说他侄女应该九岁了,从身高还是很好判断的。 李韵传一直紧张着,此刻更是抓紧了张时来的袖子,不愿意放开。 张时来本来是没什么离别愁绪的,但被美人胚子这一抓,心里突然软了下来,涌起一阵迟来的难受。 喉咙突然被哽住。 她仔细用目光描画着美人胚子的轮廓,从她第一天来这个世界第一面见到的人。 一瞬间对上目光,美人胚子目光里那种情绪叫什么呢 哀求 不想分开。 下次再见到,传传应该就长大了吧 长大这两个字看起来就很孤独没有偏旁部首,没有人陪。 怔怔地看着,慢慢地掉眼泪。 “阿时,” “不要哭。” 美人胚子的声音像是从极遥远的地方传过来。 叫我不要哭,可自己的声音怎么也带了哭腔呢 手上一阵湿润触感,张时来这才如梦初醒一般,才发现自己的手被托了起来。 平放着。 上面一根纤纤玉指正在画圈。 淡淡的,细细的血红色。 画了一个圈,里面一个方正的字。 传。 笨蛋。 咬破自己食指不疼吗 “我我盖了章,阿时以后就不会被拦住,可以找到我我们拉过勾的” 美人胚子声音里带着青涩和全世界的水汽,让她觉得自己掉进了深海,眼见着苍白的天和暖阳模糊在视线边缘,人影在寂静的冬季飘散。 她感到自己正在慢慢地下沉,堕入无边的黑暗和冰冷里。 直到美人胚子上了车。 她仍没回过神。 汽车发动的前一秒。 美人胚子正趴在窗子上看她,眼圈慢慢红了,仍旧是流不出泪水,身子一抽一抽,止不住地颤抖。 这时,张时来的理智似乎才重新掌握了身体的控制权。 她噔噔噔跑到车窗边。 声音断断续续,带着哽咽,“你你盖了章我我也要” 踮着脚,双手扒着车边,半个身子探进吉普车窗子里。 蜻蜓点水, 亲一下。 是我的, 盖了章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