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暗行》 正文 写在前面 经过一整个寒假，终于捣鼓出些东西了。 本来想三十天，一天三千字多点，不就有十万字了嘛。谁想回到家就下大雪，那几天冻得手根本不想离开衣袋，更别说碰键盘了。之后天气转暖，我爸回来又抓我干活，正好我房间装修，自然是做了好几天苦力。然后是我弟弟回来，电脑要让他玩，我也只得认了。 综上，我就想说一件事，十万字的目标连一半都没达成，前几天又在想情节想简介找封面，那么现在可以和大家见面了。 一本关于蒸汽朋克的小说，大家不会太陌生，但也肯定不怎么常见，想法是一个多月前就有了，不过开头没想好，在家翻出初中写的一些文章，然后就剽窃了一个开头来。嗯自己剽窃自己的想法，终究有些怪怪的，不过我新增了很多东西，后续的也和以前的没关系。 别的作者都是说携几十万字存稿，满带诚意而来，我是实在没脸说的，大概二十章存稿的样子，慢慢发吧。 另，我已经不要脸地把章节改为两千字一章了，深切感受到了“水”的力量既为骗点击量（严肃），也为自己贴点金，看人家几百天连续更新的，在下很是羡慕啊。前面都会每天一更，后面就看写作情况了 有关蒸汽朋克的想法，最早是从九州一期里看来的，都是短篇，有兴趣的可以看一下。还有像《差分机》《蒸汽男孩》这些我都没看过，所以可能有错误，还请见谅。 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关于蒸汽机械的一些说明 陆蝎：慢大型多人陆地行进 飞艇——空蛾：慢大型多人空中运输 龟壳：全装甲小型堡垒 潜鱼：水下探测器 明轮：蒸汽动力船 悍狼：小型快速陆地斥候 黑鸽：小型空中快速斥候 高压蒸汽喷枪：利用高温高压蒸汽使敌人失去战斗力（类似火焰喷射器？） 机械刀：贴合手腕机括，尖端可另弹出利刃 蒸汽弩：高压蒸汽推送弩箭射出，穿透力强，准头较高，分单支装填和连发型 蒸汽炮：高压蒸汽推送铁球射出，铁球内含烈性火药，碰撞炸开，杀伤力极高，准度较差 铰链：由黑鸽合作拦截空中飞行器用 暂时先写这么多，至于科学性嘛咳咳，这个不谈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楔子 让煤炭添得再多些！ 让齿轮转得再快些！ 让机轴晃得再厉害些！ 让蒸汽喷发得再猛烈些！ 什么，你在质疑我的指令？我这一铁锹下去你可能就抓不住时代的尾巴了！ 把弹簧再多绕两圈！ 把铁弓加上齿轮平衡仪！ 把鞋子套上喷气加速机！ 把我的翅膀用麻油抹干！ 什么，你在嫌弃我的审美？看着我肩膀上这架蒸汽炮你再说说看！ 什么，我是德鲁伊就不能掌控机械了？老子只是半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章 沙漠 一轮炽热火球高挂天际，毒辣的阳光用耀眼的光芒和杀人的热力宣告着它们的领土，放眼望去，只有沙砾，只有金阳，只有让人感觉渺小的高远天空。 虽然路子风严格来说不算正宗的人，但他也感受到了这方天地对于生命近乎发指的吝惜。 从前听教导他们一帮孩子的老先生说，出了领地就要遭受极度的痛苦，没有德鲁伊大神的庇护，外界的贫瘠会吸干你身上的血肉，最终化为枯骨，风轻轻一吹就飘散如烟。生命正是如此的脆弱。 路子风虽然口头上和那些纯种德鲁伊一样不以为然，其实他心底还是很相信老先生说的话，对德鲁伊以外的世界抱着一分好奇以及九分的畏惧。那些同龄大的孩子为彰显自己的勇敢，常常会三三两两走出摆放有“自然女神”雕像的分界线，在这片沙漠上留下一行足迹。虽然他们大多走不远，但回来时大叫着“脚底板好烫”的声音已经很让他羡慕了。羡慕他们所谓的勇敢，更羡慕他们可以肆意地玩耍。 而他不行。 自有记忆以来，路子风就是一个人生活，他很小的时候奇怪为什么别人家的小孩都有一个大大的，用橡树和芭蕉叶棕榈叶搭成的房屋，而他没有。后来他知道了，别的小孩都有一样他没有的东西，叫作家人，于是他更加奇怪，为什么自己能够独自活下来。现在他明白了，小时候自己是被别家救喂活的，只是喂而已，就像对待自家养的松鸡那样，不对，连松鸡都不如，只是出于德鲁伊有命必救的原则没有让他死而已。 他知趣地没有去问到底是谁养活了小时候的他，因为没有一名德鲁伊愿意和人类扯上半点关系，真要有那也是仇敌。 路子风不是德鲁伊，他也不是人类，他只是一个混杂体，且人类所占比例极高，除了他那点可怜的元力和略显浅绿的身躯之外，他浑身上下竟然找不到一处能显示德鲁伊血统的东西。 有的时候他就在想，索性是个人类就好了，那样会被法老们抽走生命力，然后作为稀有物品展览给每一个德鲁伊看：看呐，这就是人类的样本，记住他的模样，记住他的味道，这就是千年前把我们驱赶到这极北之地的人类！ 但他不是。 所以他就觉得自己活着很难受，自己像瘟神一样被其他人隔离，而他们更难受，明明看到比人类更加痛恨的生命在眼前却不能将其消灭。因为德鲁伊大神立下铁规：不得残杀任何拥有德鲁伊血统的同胞，违者受全体德鲁伊永久追杀！这条铁规就写在德鲁伊规约封面，当作第零规约。当初大神应该不会想到会有半德鲁伊半人的存在，否则的话他就要被变成一只松鸡，然后被拔毛滚油剃成骨头，从某些老家伙眼中他真的看出了他们有这种冲动。 与其让大家都难受，不如早早了结生命，而路子风又牢牢记得德鲁伊规约上写有：绝不让生命流逝于自己之手的原则，考虑了一整天，想着要死也要做出点大事来，然后他就走出了那条泾渭分明的分界线，且再没有回头。 现在路子风只有一个感受，脚底板真的烫！他就穿了双草鞋出来，经过八天的风沙磨砺早已变成了薄薄的一层，如果凑近还能闻到一股草木烧焦的味道。他毫不怀疑，只要用力滑动两下，这双忍辱负重的草鞋就能燃起火苗来。 路子风叹了口气，他右脚抬起来放在左腿上扭了两下，随后又换了另一只脚，顿时感觉舒服多了。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然后做出了一个能让他陷入万劫不复境地的举动——他两手交叉成一个奇怪的形状，口中念念有词，淡绿色光芒一闪，一股细微的水流就从双手处突兀冒出来，被他一口吞下。 路子风惬意地眯上眼睛，让这宝贵的液体顺着喉咙一路滑到胃部，整个人舒爽得打了个颤。在开始两三天内他还能召唤出一个大水球来，之后越来越小，到现在更是变成了一口水，而他的元力已经消耗殆尽，浅绿色的脸庞显现出一丝病态的红晕。 死吧死吧反正以他那点微末伎俩是绝计走不出这片库斯托沙漠，这片“火之源”，那就在变成干尸前再痛快一下。 路子风活动了一下筋骨，继续向前。 喉咙冒烟？脚底起火？意识模糊？无所谓了，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走得远一些，再远一些，能多走一步就是对自己最大的鼓励。就是这件事情，让他感受到了他十七年的苍白一生中从未有过的成就感。 你们不是勇敢吗，怎么走了一百多步就又回来了？我到今天已经走了八天了！现在每多走一步就是对你们所谓勇敢的一次嘲讽！ 虽然他知道自己快死了，虽然他也知道这件自己唯一自豪的事永远都不会有人知晓，但他就是开心啊，我是个杂种，我是没德鲁伊的体质，我是学不了什么厉害的法咒，我是死得不会比一棵小草更加隆重的家伙，但我做到了你们都不敢做的事情，所以我开心！ 路子风当然不知道，由于缺水和长时间处于似乎哪里都是同一样子的沙漠，他已经开始神志不清了，现在只是凭借着本能向南方走去。 突然路子风停顿了一下，脸上显现出疑惑之色，因为他好像感觉到有一个微弱生命轻轻触碰到了心里的那根弦。路子风有两点继承了德鲁伊的天赋，一是方向感，一是察觉周围的生命。 自从他踏入库斯托沙漠以来，他就从来没有发现过生命的痕迹，哪怕是一个草种子都没有，这里就是一片生命的禁区，除了他之外再无生灵。 以往在德鲁伊领地中因为生命太多导致发觉生命气息的天赋一直没什么用，而现在搁在这处极荒凉的大沙漠里，这点天赋就尤为突出了，任何生命在他周围都像是黑夜中的烛火，只要凝神感受，就能确定其大致方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人类 路子风甩了甩脑袋，终于稍微清醒了点，朝有生命鼓动的那个方向走去，他实在很好奇，在这个一望无际的大沙漠中会有怎样的生灵存在。 他慢慢数着步子，走了一百步后又停了下来，再次静心感受，如此反复三次，他终于在茫茫的土黄色中看到了些别的色彩。 那是鲜红色。 路子风眯起眼睛，只看到了一团红色的东西趴在前面沙地上，看不出是什么东西，反正块头估计不小。他又慢慢走过去，到了旁边后脸色有些奇怪。 趴在地上的家伙露出来半张脸，另外半张和大半身子都被一件红色皮袄盖着。露出来的脸因长时间曝晒呈现红黑色，绝不不是德鲁伊那样的大脸，反倒挺像是人类的脸。 路子风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脸庞，感觉到心跳有些加快。他权衡了一下还是决定搞清楚眼前这家伙的身份，他伸出手抓住皮袄，一把掀开。 路子风脸色奇差，眼前这张似乎是被热得发红的脸庞，和老先生给他们看的人类画像一模一样也和自己差不多。不出意外，这就是个人类无疑了。 他从小就被骂杂种野小子，虽然从不被族人接受，但对人类的敌视程度丝毫不减，甚至犹有过之，正是因为人类才有了他这个奇葩，正是人类的血统，人类的脸庞让他在德鲁伊领地的地位连一只松鸡都不如。 他讨厌族人，更恨人类。 有命必救 路子风低低念叨着这句老先生一直挂在嘴边的话，当初自己就得救于这句话，而现在自己却有些讨厌起来。 他是不被当作德鲁伊，可他仍要做到德鲁伊规约，哪怕对方是一个人类，哪怕绝对没有德鲁伊先生过来赞扬他。 路子风看着裹得严严实实的人类不禁有些皱眉，他实在搞不懂为什么在沙漠还要穿这么厚实，不过他也没想搞懂，反正人类都是狡诈恶毒之流，谁管他们想什么。他在眼前人身上摸索着，找到了应该是扣子之类的东西，然后解开，之后是下一件，知道对方身上只剩下一件薄薄的只遮住胸前的一件古怪衣服。 原来是女性人类啊。路子风看着这人胸前的突起若有所悟，单看脸的话他还真分辨不出对方的性别，就像一群蹲地望天的癞蛤蟆，他一眼望过去全是一个模样。不过书上有介绍，人类女性和德鲁伊女性都有比男性大的胸部，他也是靠这个才认出的。嗯，看大小的话应该还算年轻女孩吧。 路子风找到刚才发现系在对方身上的一只水囊，拔出塞子晃了晃，还有大半袋子水，他毫不客气喝了一口，再掰开那女孩的嘴巴，往里灌了些水，又把扒拉下来的衣服堆在那人脑袋一边，勉强遮住了毒辣阳光。做完之后就扯了那件红色皮袄铺在地上，一屁股坐下。 女孩幽幽醒转过来时以为自己到了另外一个世界，哦，用那些男孩潮流的话说就是“穿越”。 自己不是在一片冰原上吗，为什么现在这么热？为什么眼前一片土黄色，怎么像是沙漠一样？为什么那里坐着一个人，而他竟然用自己最心爱的皮袄垫屁股？！ 看到这里，女孩一个翻身踉跄着站起来，顿时感觉到一阵头晕目眩，阳光也晃得人睁不开眼，她还是打起精神，一手遮阳光，一手指着那坐着的人质问道： “你是谁？凭什么坐在我的皮袄上？” 正难得休息昏昏欲睡的路子风脑袋一荡也醒了过来，虽然那女孩的话听不太懂，但看这架势怎么也不像是在感谢他。 恩将仇报？这不正是人类最大的特点吗。 他在脑子里搜寻了下，终于翻出一些记忆，用人类语言慢吞吞开口道：“你好我叫路子风。” 前面四个字说得磕磕巴巴，名字却说得很清晰有力，只是因为当初自己改的名就是从人类一大片字词中挑出来的。 女孩只觉得怒气大增，狠狠点了点对方，再指了指外面，一字一顿道：“请你！马上！从我的衣服上！出去！” 这回路子风大概明白了，原来这个人类是不想自己坐在她衣服上，坐坐衣服又怎么了，真是奇怪的癖好。他拍拍屁股慢悠悠站起来，平静看着女孩，之后眼神变得有些异样。 女孩原本厚实的衣物早已被他脱得只剩一件了，此时她一站起来，胸前的一抹弧度和一截小蛮腰就显露无疑。嗯，那些女性德鲁伊穿得也不会比这人类多，可怎么这个人类女子这么好看呢这么有诱惑力 女孩被眼前这个肤色诡异，穿着更诡异的人盯得发毛，下意识看了看自己身上，然后发出一声足可以刺穿耳膜的尖叫。 “啊！” 叫完之后还不忘拿皮袄披在身上，裹得密不透风。 “你！你对我做了什么？！”女孩气得语无伦次，在心底深处更笼罩着一层恐惧。 路子风摊手，“我是怕你给活活闷死，帮你脱了点衣服。”他这句话也说得有点语无伦次，只不过他是费力地想人类那繁杂的文字读音，也不知道说对了没有，大概意思应该没错吧。 在女孩听来眼前这个浪荡登徒子说话就像三岁小孩一般，口齿不清，读音不准，不过有几个字眼她倒是听清楚了，脱衣服 “你要脱衣服干嘛，我警告你，你要是敢碰我一下，我就一刀把你捅死！”女孩色厉内荏，手忙脚乱地从皮袄里掏出一把匕首，很有同归于尽的架势，而她颤抖的手果断出卖了她。 路子风从头到尾都脸色平静，像是在看待一个傻子一般，也对，在沙漠中还穿这么多，估计脑子还真好不到哪里去。见女孩敌意十足，且那把匕首好像挺锋利的，他也没有怎么讽刺，只是淡淡说了一句“你不热吗？”就不再理睬这个像一只张开刺的刺猬的女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 左薇 女孩这回只听懂了一个字：热。她四下看了看，入眼尽是沙丘，远方如此，再远也是如此，她终于明白自己是身处沙漠中了。 被那个怪人一说好像是蛮热的，不过她可不放心，里面就穿着一件胸衣，万一某人兽性大发那她可就欲哭无泪了。想了想，她悄悄回到堆放有一堆她衣物的地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放下皮袄，穿上了一件薄外衣，期间匕首始终被她握在手里。 女孩见那怪人只是面朝太阳，没什么动作之后也渐渐放下心来，将匕首别在腰间，在一堆衣物中来回摸索，看看自己的东西还在不在，当摸到一块散发着温热的玉佩后，女孩彻底松了口气，然后就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为什么一下子从冰原跳到了沙漠，是不是真的穿越了，可那个小绿人虽说长得奇怪了点，但还能勉强交流，对她也没有敌意，至少目前来说是这样。嗯，难道是这家伙贪图我的美色？故意装出一副正人君子模样，就是骗我上钩？不对，这茫茫沙漠他真想干什么也没人拦的住啊。要是他真敢动手动脚，我就一刀把他捅个窟窿！ 想到这里，她下意识狠狠瞪了一眼不远处的人，不过那人背对着她，这锋利如刀的眼神是看不到了。 不过很快她又焦躁不安起来。 “喂，小绿人，有没有水啊？” 前半句话路子风根本没听懂，小c绿c人，这三个字也能凑一块？难道是人类新发明的词不成。但水还是清清楚楚听到的，想来是那人类渴了吧。他从脚下扒拉出一个水囊，拧开塞子瞥了一眼，还有半袋多点的样子，然后毫不见外地灌了一口水，再塞紧，把水囊扔给女孩。 女孩眼睁睁的看着那人堂而皇之地喝自己的水，而且给自己时一点也不客气，好不容易有所改观的印象又倒塌了。她用衣服包住水囊口，使劲擦了一圈才喝下一大口水，然后把水囊藏在那堆衣服里，完全没有分享的意味。 解决了口渴之后，女孩心思就活络起来，“小绿人，你知不知道有一个种族叫德鲁伊啊？” 路子风回过头，十分严肃地说道：“你是说我？小c绿c人？” 女孩皱了皱眉头，“不对吗？你看你手上，脸上都透着一股子绿色，不然叫你什么，你叫什么名字？” “路子风。”某人的脸色似乎变得更加绿了，“我之前说过的。” “是吗？”女孩一脸的惊讶不像是装出来的，她努力想了会儿终于记起来这人开头第一句话就是说自己的名字，只不过她光顾着生气没在意。 “那你的名字呢？”路子风问道。 “左薇。” “座位？”路子风惊奇现在的人类都这么取名字了吗。 “不是座位，是左薇！”女孩很气愤。 “作为？” “左薇！” 直到女孩把她的名字用手指在沙地上划出来，路子风才搞明白，他长叹一口气，“你们人类的文字真是复杂，差不多的读音，意思完全不同，真搞不懂你们怎么分辨得出的。” 左薇哼了一声，随即反应过来，有些迟疑道：“你是说‘你们人类’？” 路子风不置可否。 “你不是人？” “对啊。” “那你就是德鲁伊不成？！” 路子风用板牙磨了磨下唇，尽管他内心一直把自己当作德鲁伊看待且非常愿意就此承认自己是德鲁伊，但他还是缓缓摇头，毕竟他眼中的族人从来就没有把他当作同伴过。 左薇好奇之心大起，“那你到底是什么啊？” “我我是混血。”路子风犹豫了一下，还是低声说出了事实。 “混血？人类和德鲁伊？”左薇张大嘴巴，“怎么可能！德鲁伊一千年前不是就被我们赶到极北之地吗，怎么会有你这么年轻的混血？” 路子风没有说什么，只是低头不再去看她。 女孩呆了一下，意识到自己可能说到别人的痛处了，她轻声道：“那你跟那些纯种德鲁伊是什么关系？” 听到“纯种”两字，路子风又被女孩有意无意戳中了伤疤，但还是回应道：“我之前跟他们生活在一起。”他指了指自己，“现在么如你所见，我自己跑到这沙漠来了。” 左薇表情难得变得有些凝重，“那你知道琥珀冰晶吗？就是一种效果很强的药液，能治好绝大多数病症的，据说是德鲁伊专属的东西，也叫，也叫嗯” “自然之神的礼赞。”路子风帮她补充道。 “那你是知道喽！快告诉我怎么才能弄到这玩意儿，你会不会做啊？” 路子风轻蔑地笑了笑，“你从哪里听说来它是做出来的？” 左薇愕然，“我从一本古书上看到的，说千年之前这东西很值钱，濒死的人也能靠它提一口气，再撑些日子，只不过现在已经非常罕见了，我就想着到现在的德鲁伊领土看能不能换到一些。” “你们人类所说的琥珀冰晶，也就是自然之神的礼赞，它根本不是做出来的。我们的领地上有一颗老橡树，它每年都会从树洞中产出百来滴树液，经过法老团的祝福后封装在陶罐里，然后保存在法老大殿内，一般只会给偶尔受了重伤的青壮年德鲁伊使用。” 左薇忽然有些尴尬，“那这个东西是很珍贵喽？” 路子风淡淡道：“当然珍贵，但这只是对德鲁伊自身而言的。” “什么意思？”左薇好像看到了一线曙光。 “意思就是除了德鲁伊本族人员，自然之神的礼赞是绝对不会给外人的！” “为什么？可是千年之前我们不是也在” 路子风冷笑着打断了她的话，“那是你们人类从我们手中抢走的，那是本该给我们部族受伤的战士使用的东西！” 左薇的脸色一下变得苍白起来，不知为什么，路子风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样子，除了有一丝难得代表德鲁伊种族指责了一下人类的兴奋之外，似乎也感觉有些不自在。 “真的没有商量的余地吗？我可以拿别的东西交换的。”左薇从怀里掏出一块圆环形状的玉佩，示意路子风看看。 路子风满不在乎地捏着玉佩观摩一阵，然后轻轻丢回她手掌，“不过是一块破石头罢了，你再拿一百块，一千块，法老们也是不会同意的。” 说罢他想了想，决定要再添一把火，“你一个人是根本不可能走到德鲁伊领地的，而且以人类和德鲁伊的关系，就算你能到那里，他们不把你做成标本就算是很有礼貌了，毕竟人类是德鲁伊唯一的仇敌，这点你不会不清楚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 决定 虽然人类书上肯定会美化千年之前那段历史，但人类与德鲁伊的血海深仇，从那些只言片语中也能窥见一二。 女孩张着嘴巴，想要说什么却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她牢牢攥着那块玉环，任由它薄薄的边缘刺得掌心发疼，她一下子坐倒在地，口中喃喃自语：“可这是我最值钱的东西了啊” 路子风完全没有介绍人类书籍上所写的怜香惜玉之心，继续打击女孩，“我是看在你那水囊的份上才跟说这么多话的，现在情况都说给你听了，怎么选择是你自己的事情，我反正是要赶路了。” 他看了看太阳以辨认方向，然后慢慢向南走去，忽然想到了什么，回头补了一句再见，随后继续往前。 左薇心乱如麻，不知怎的她站了起来大声朝走了百十来步的路子风喊道：“等一等！”然后快步向他跑去。 这回换路子风摸不着头脑了，他看了眼气喘吁吁的左薇，无奈道：“你又想干什么，我知道的可都说给你听了，东西也都还你了，还跟来干嘛。” “我决定了，我要跟着你！”左薇一脸坚定。 “为什么。” “你不是要往南吗，我也要回家去，虽然不知道现在在哪，但人类世界总在南边，跟着你至少方向不会错。” 路子风挑了挑眉，“你不拿这玉环去赌了？” “嗯！与其死在沙漠，不如回家见父亲最后一面。”左薇眼中忽然充满了希冀之光，“你好歹是半个德鲁伊，肯定会很多法咒吧，肯定能帮我父亲拖延些时间的对不对？” 路子风刚想反驳，自己明明只会最简单的法咒，也就只能召唤些清水，感知周边生命力这些上不了台面的东西，那还是练习十年之久的结果，而且我连你父亲得的什么病症都不知道，怎么能说对，可当他对上女孩闪着光芒的眼睛时那些话就说不出口了，因为他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叫做信任，也叫依赖。他还觉得要是自己现在说不对，这个叫左薇的女孩子多半是真活不下去了。 所以他只能微微点头。 左薇一下子又高兴起来，手上递出一个东西，路子风疑惑的看着她。 “这是报酬，既然那些德鲁伊不会帮我，那就把这玉佩给你好了，你一定要用最厉害的法咒哦。” 路子风勉为其难地收下这块既不好看又没什么用的石头，“那这些衣服你都不要了？” “这里可是沙漠啊，带那么多衣服干什么，我们现在就走吧。” 路子风不得不提醒她道：“沙漠白天当然是热，可晚上也是很冷的，我有德鲁伊体质不怕，你可不要一晚上就给冻死了，最好带上。”如此左薇才不情不愿地抱着一大堆衣服。 两人一路向南。 日头正好挂在头顶，而且这懒惰的火球好像迟暮的老人，半天都不愿挪动一下，仅仅是一会儿功夫，左薇就感觉口干舌燥起来，尤其是她还拿着几件衣服用皮袄包着，这天气当真能热死人。 不过女孩始终没有向路子风开口要水喝，哪怕到后来太阳西陲时，她裸露出来的皮肤被晒得通红且有脱皮的迹象。因为女孩知道，他们两个人就一个水囊，而路途却不知道有多远，真要口渴就喝，那半袋子水能撑多久？估计没等走出沙漠，他们就变成两具干尸了。 路子风回头看了一眼这个人类女孩，无神的眼睛，干裂的嘴唇，通红的皮肤，无一不是在渴求着一个字：水。 停下脚步，他把水囊向后递过去。 左薇意识都有些模糊了，一下子撞在路子风伸出的手臂上才清醒，用已经分泌不出唾液的舌头艰难地舔了舔嘴唇，深深吸进一口灼热空气，极为小心地接过水囊，然后慢慢倾倒，一小口清水入口，恰似干旱得密布裂纹的土地得到一桶水的浇灌，完全不顶用。嗓子好受不少，可是口渴丝毫未变。 路子风牙疼似的动了动腮帮子，“照你这种情况下去，最多再挨明天一天，然后你就要彻底意识模糊了，再过一天就必死无疑。” 左薇眼神闪动，像是要哭出来，但她很快就眨了眨，把眼泪憋住，现在连眼泪这点水分她都要视若珍宝。 路子风继续道：“我还会一个召唤水的法咒，但那水只够我自己用的，每次召唤的就一小口。我现在有一个法子，那就是拿这半袋子水搏一搏，用一个我所能用的最高等法咒，极大增强我的感知力，看能不能找到附近的水。” 他顿了顿苦笑道：“不过我必须告诉你，成功的可能性很低，我一路走来就没有发现过别的生物，水也是如此。” 左薇有些沙哑的声音响起，“成功了就能走出沙漠，失败了那连明天都撑不过去，是这样吧？” 路子风有些僵硬地点头，其实女孩只说对了后面半句，即使真能找到水源，想走出这片广袤沙漠的机会也是极微小的，但他觉得有必要给女孩多点希望，就没有纠正她的说法。 左薇低声道：“拿一天时间搏命，真不知道是赚是赔啊，那你现在就开始吧，我听从你的指挥。” “真决定了？” “嗯。” 说句自私的话，其实路子风是不太想左薇同意这个做法的，毕竟以他那点感知力和惊人的运气，他实在不认为自己能找到水。他本来就是想着等女孩一死，他就重新回到之前独自一人的状态，怎么也能再撑个天。而如果真要赌，那他势必会用尽元力，找不到水也就比女孩稍微多挣扎那么一段时间，然后就要回归自然之神的怀抱了。 但现在既然他莫名其妙说出了这个法子，且左薇也爽气地答应下来，那就只好舍命陪君子，虽然左薇算不得君子，他的小命也不值钱得很。 “你再喝点水吧，之后我就要开始了。”他摸了摸怀中的那块玉佩，头一次觉得这块不起眼的小石头这么沉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 巨人柱 左薇这次喝了一大口，似乎感觉到了液体流经全身，舒坦地发出一声低低的呻吟，然后她把水囊给了路子风。 路子风也仰头灌了一口，之后口中就是念叨些左薇完全听不懂的东西，大概就是所谓的法咒吧。 期间路子风还变换了几次奇怪的手势，从指尖发出淡淡的绿光，最后他缓缓倾斜水囊，清水倒下逐渐凝聚成一颗不稳定的水球，随着路子风一声呼喝，水球“嘭”一声四散炸开，迷蒙水汽以极快的速度蒸发于无形。 尽管知道这个半吊子德鲁伊是在施展法咒，看到这一幕后左薇还是一阵肉疼。 “记住，我手指方向就是生命力最强的方向，也就是最可能有水的方向。如果我到死还没有找到，那你就自己保重吧。” 路子风说完就闭上双眼，抬起右手开始前进。 左薇的心情有些晦暗，保重保什么重？如果路子风死了，那她左薇又能活多久，还不就是等死罢了。 如果只是简单的增强感知力法咒，只要一句咒语就可以了，但路子风为了进一步增强效果，用了一个听起来最为高级的法咒：献祭术。效用和名字差不多，即损失生命力来增强法咒，这是每个德鲁伊都必须熟练掌握的法咒，也是很多德鲁伊一生都不会用到的法咒，在那片德鲁伊大神庇护的土地上，虽然偏僻，但绝无生命危险。而他路子风，既然几乎是必死的结局，那这点生命力留着又有什么用呢。 一天一夜。 从第一天傍晚一直走到第二天太阳西斜。 滴水未进，米粒未食，寸步未停。 左薇已经过了最痛苦的那段时间了，在头一天晚上她切实见识了沙漠天气的不讲道理：白天热死人，晚上冻死人。要不是路子风半强迫地要她带着衣物，只怕在渴死之前她就要冻死在晚上的沙漠里了，这个死法实在是让人想想就憋屈。 到后半夜肚子实在饿得受不了，她就开始咬指甲，曾经花费心思修剪整齐的指甲是否变得凹凸不平，指甲是否真的吃了进去，她一概不知，反正她只知道，现在没什么感觉了，既不饿，也不渴，只是很累很累，累到一闭眼就能一睡不起。 至于路子风，他一开始转了好几圈，之后选了一个方向走，走到半夜忽然又改变了方向，如果不是左薇冻得不行，她肯定要一脚踹在这个不中用的半德鲁伊脸上，白走这么多冤枉路，任谁也要火气大。然后他就一直举着右手往这个方向走，只是又经过一个漫长的白天，左薇连一点生命力的迹象都没看到。 如果有人在这时经过两人的身边，他一定会被深深震惊。 前头的少年手臂僵直，原本发绿的脸庞呈现灰白色，每一步都走得极为规律，几乎分毫不差，透着一股子让人心头发毛的诡异。后头的少女攥着一根布条，一端系在少年腰间，一端在她手中，而她已经抬不起头，整个人都软趴趴的，身后留下一道长长的印记拖痕，仿佛每一步都是前方的少年在拉着她往前。 一个极僵硬，一个极无力。但相同的是，任何一个人都能一眼看出他们都命不久矣，甚至是已经大半身子埋进黄沙了，就剩一颗孤零零的头颅兀自挣扎。 就算前面是刀山火海，他们也只会慢慢的一步步踏进去吧。 突然之间，前方的少年停顿了一下，而后方的少女仍是一无所知地往前走，轻轻撞在了少年的后背。 少年像一棵纤弱野草，被这么一碰就摇摇晃晃，终于是一头栽倒，而右手仍竭力指向前方。 少女听到少年倒地，此时也终于恢复了些神智，努力抬起重若千钧的脑袋，看着趴倒的少年。 终于死了吗，这是少女的第一想法。经过一天一夜在沙子里的磨砺之后，她已经不对找到水源抱有想法了。此时知道少年倒地，只会以为他死了，这样也好，她反而生出一些轻松，终于可以不用走路了，躺下休息多舒服啊，躺下就可以不用起来了。 就在少女决定也像少年那样躺倒之前，她瞥见了少年的那只手，食指稳稳指向前方，于是就费尽力气把脑袋又抬高了一点，想看看那个方向有什么不一样。 入眼是一片模糊的绿色。 等等，绿色？ 少女脑子一时转不过弯来，她使劲翻了翻眼皮，看到了此生让她最为感动的一幕。 一株异常高大的仙人柱立在前头百步远，不是水草丰美的绿洲，不是清澈可人的水潭，只是一株仙人柱而已。但它高大似顶天立地，气势雄浑，如一员镇守荒漠的边关大将，散发着强盛的生命力，纵然只剩它这么个光头将军，也绝不愿向风沙低头。 左薇瞪大眼睛，不知从哪里涌出一股力气，她踉踉跄跄向仙人柱走去，几次摔倒在地，终于走到那片绿色旁。 她摸索出那把匕首，用尽全身力气刺向仙人柱旁边的一根小柱子，然后瘫倒。 淡绿色液体从小小孔洞中流出，恰好落在左薇嘴巴上。左薇就张着嘴巴，任由液体流进喉咙，再一路顺着食管奔流而下，到达停工许久的胃部，整个人都因为水分的滋润而微微颤抖。这一刻，这淡绿色喝起来涩嘴的液体，在少女眼中真是流淌的金子。 过了一会儿，左薇蓦然想起还倒在百步之外的路子风，感觉有些头疼，水囊还在路子风腰间，而她现在没什么东西可以装水给那个半德鲁伊送去。如果是走过去再走过来，她觉得自己休息这么一会儿积攒的力气是绝对不够用的。于是她做出了一个匪夷所思的举动，偏偏又极其自然，让人一想不自觉地要叫好。 她尽力张大嘴巴包住尽可能多的液体，然后一步一步走回去，掰开路子风那张抿得紧紧的嘴巴，嘴对嘴把宝贵的水分送进他的身体里。 之后她就晕过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 初吻那些事 左薇醒过来的时候觉得仿佛做了一个极真实的梦，她看到路子风背对着他坐在阴影下，那场痛苦的寻水之旅好像离自己远了许多，一切又回到了她刚刚见到这个半德鲁伊的时候，不同的是这次那件红色的皮袄覆在自己身上。 她晃了晃脑袋，把隐隐的头疼压下，呢喃了一声：“小绿人。” 路子风撇过头，嘴角自然地勾出一个弧度，“你醒了啊。” 此时天色灰暗，路子风的脸显得有些模糊，可他一双瞳孔却分外明亮，闪着暗金色的光芒，从左薇这个角度来看，他的形象倒是挺符合她一直喜欢的冒险家的。 左薇突然冒出一句话：“原来你也会笑啊。” 路子风闻言一下子收敛表情，转过头，回归不冷不热的状态。 左薇立马出声：“别啊，其实你笑起来比不笑好看多了。” 路子风没有回答，他只是低下头去。女孩无意间的一句话让他想到了很多，自他有记忆以来就从没有笑过，有那也是望着天空独自傻笑，对其他德鲁伊似乎真的没有笑过。他一直想着融入德鲁伊这个群体中，可他们只是把自己当作一件残次品，一个有辱整个种族的标志。在这样的环境中他怎能笑得出来。 原来我也会笑啊。路子风在心底自己重复了一遍，好像对那个人类女孩也不那么讨厌了。 左薇见路子风半天没动静有些不明就里，就裹着皮袄走到他身边坐下，问道：“我睡了多久？” 路子风抬头，完全看不出刚才经历了怎样的遐想，“大概从傍晚睡到清晨吧。” “这么久！”左薇吃了一惊。 “正常，你之前耗费了全部力气，意识模糊才会这样的。” 左薇忽然想起来什么东西，表情有点莫名的尴尬，她低声道：“你对之前发生的事情都知道？” 路子风点头，“那时我处于一种僵硬的状态，脑子还算清醒，但却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我看到你去取水了，方式很厉害。” 左薇脸颊霎时红了起来，以细微不可闻的声音道：“那我给你嗯给你喂水，你也知道？” 路子风想了想，点点头。 左薇张了张嘴，忽然就大叫起来，“你这个混蛋！为什么装死？这都被你看到了，以后我还怎么活啊！我还要嫁人的，要嫁给一个最伟大的冒险家，我的清白啊” 路子风登时懵了，他搞不明白为什么左薇突然间大发脾气，难道是自己哪里冒犯她了？可那也要说清楚啊，哪里光顾着自己想法的，人类果然是不可理喻的种族，尤其是女性。 他一番好说歹说，总算让左薇平静下来，终于搞懂了原来是自己拿了人家一个叫初吻的东西，可是 “初吻是什么？”路子风好奇问道。 于是左薇又花了半天给这个木头脑袋德鲁伊解释什么叫接吻，什么又是初吻，这种东西对女孩子又是如何如何重要，不明不白没有了之后又会有怎样的后果。而路子风一句话就把她噎住了。 “照你这么说那我的初吻不也给你了？而且我还是保留十七年的，你只有十五年。” 左薇满脸悲愤，你一个德鲁伊怕什么，你们连接吻都不知道！可我是人啊，是要嫁人的人类少女啊，你的初吻能和我比？不过她也放弃了和路子风争论，照这样下去，待会保准要讲到人类和德鲁伊一百种风俗习惯，再追溯到两者复杂的种族关系，那真是到死都讲不清。 自己莫名其妙送出去了初吻，关键别人还不领情，女孩感觉像是拿自己鞋底狠狠抽了自己一大嘴巴。 “总之，这件事你不要对任何人说，就当没发生过，我的初吻还在，你的也还在！”左薇最后以这句话作为结尾。路子风本来还想说你要是不提这档子事，我根本就不会记住，顶多觉得你送水的方式有点奇特，你这么煞有介事地一说想忘记都难。不过他看了看女孩凶恶的眼神，觉得还是烂在肚子里比较好。 女孩现在不会知道，当两个初吻同时失去，那么就永远也不会忘掉，就像陷进沙滩上的一块石头，潮水涌上来会消失不见，可退潮时又会冒出来。 此时正值日出。 沙漠的日出和别地大为不同，一般的旭日都是透着红光，且看上去边缘清晰，感觉十分温和。沙漠的太阳则完全没有清晨正午的区别，一出来就是浑身金光，因天空云层极薄，那阳光要强烈得多，若是盯着看肯定会被闪得流出眼泪来。而沙漠沙尘又多，所以太阳就模糊成一个大光团，一种干云的豪气就从日出开始酝酿。 两人都是眯着眼睛看日出，之前他们都为了生存煞费苦心延长生命力，根本没有心思看风景，现在水源不缺，生命暂时无虞，这日出看得还真挺有滋味。 “咕噜。” 一声轻微却明显的响声传出，路子风看向左薇，左薇则看向自己的肚子。 “饿了。”左薇无奈地说道，“有没有吃的啊。” 没有水之前当然渴的感觉更要命，可现在不缺水后饿的感觉就遮挡不住了。 “巨人柱是结果实的，就是那株高大的仙人柱。”路子风回头看了一眼，“我们运气好，这株正好有。” 左薇一听顿时来劲了，急忙就跑到巨人柱下，而后哭丧着脸，“这么高，怎么才能摘下来啊？” 巨人柱，顾名思义，长得极为高大，超过两个左薇身高，顶端朱红色的果实很喜人，可只能看不能吃就很气人了。 路子风淡淡道：“又不是要你一个人摘，我们不是有两个人吗？” 左薇眼睛一亮，“快来快来，我站你肩上。” 路子风慢吞吞走到巨人柱旁，十分不情愿地蹲下来，“上来吧，扶好了。” 左薇轻轻一跳就踩在路子风肩头，这份身法倒是让后者一阵刮目相看。巨人柱的刺大而长，还好不算密集，可再怎么小心左薇还是被扎了一下，顿时就流出血来，不过成果是喜人的，在路子风要求下留了两枚后，一共摘得十二枚果实，各个饱满圆润，如此流点血也不算什么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 吃 摘下来之后左薇又犯难了，“这果实是直接吃的吗，可这壳这么硬要怎么吃？” 路子风摇头，“当然不是，这壳坚固得很，而且生吃容易中毒，我们烤着吃。” “那怎么生火？我可没带火镰，火柴也没有。” 路子风不知道什么叫火镰，也不知道火柴为何物，想来都是人类生火的工具吧，不过他有自己的方法。 路子风看了两眼脚底这双薄似叶片的草鞋，然后一脚一下把鞋甩到了左薇跟前。 “干嘛？” “生火啊。” 左薇：“” 左薇觉得某人的思维简直不是连续的，仿佛是跳着前进一样，不然怎么就从生火跳到扔鞋子呢？ 路子风解释道：“我这双草鞋很干燥了，又好引燃，你到临近中午，在沙地上磨一会儿估计就能生出火了。” 左薇下意识就想反驳，可却偏偏无从下嘴，只好答应。 事实上太阳上升到四分之一，左薇就已经忍不住了，她把十二个果实堆在一起，然后嫌弃地抓着那双草鞋，在沙地上奋力摩擦起来。 果然不出路子风所料，没有多久草鞋就开始冒烟，左薇赶紧往火星那吹了吹气，草鞋就开始冒出火来，至此这双草鞋已经完成了全部的使命。 只用一双草鞋当然是不够的，左薇又在路子风的指挥下折了一大堆巨人柱尖刺，一点一点往草鞋上放，不时传出噼里啪啦之声爆出一团团火花，同时还有一种难闻的味道飘散开来。 最后十二枚朱红色的果实全都变成了一颗颗黑色的玩意，上面还覆盖着一层黄色的油脂，看着就让人生不出胃口。 左薇刚要把外面的油脂剥掉，路子风就制止了她，一本正经说：“把它全部吃了，连皮带壳，一点都不要剩。” 他明明没有凶狠地说，左薇却不知为什么没有反抗的念头，只是强忍着恶心咬下一口。 其实吃起来味道并没有看上去那么吓人，只是不好吃是肯定的，坚硬的外壳经过火烤变得酥脆，里面的果肉则像压缩的土豆，带着一股苦味。饿了许久的左薇很快就解决了一个，然后可怜兮兮地看着路子风，而路子风不理不睬，啃着一枚果实，把剩下的十枚都放进怀里，显然是打算细水长流了。 之后的大半天时间里，两人砍倒了巨人柱一截小的旁支，然后做了两双尖刺鞋，以及能包住大半个身子的一套绿色衣服，透气性和舒适性实在不敢恭维，还好还算坚韧。最后当然还做了一只大水袋，能放不少水。当零零散散都完成后，太阳已经贴近地平线。 这大半天是两人相遇以来过得最舒心的一段时间了，水源c食物c衣物以及精神都得到了极大的补充。所以女孩的话匣子就打开了，顺带着路子风也愿意说出一些心事，而不是一副你我只是暂时结盟，世仇关系还是铁定的模样。 女孩说自己娘死的早，就留下个模糊印象，从小就被爹带在身边，而她爹的活计正是女孩口中一直向往的佣兵。她爹算是老来得女，三十五岁才生的她，这在一向二十岁之前就定下婚约的中原来说是很少见的。这个老男人本事一般，见识是相当广泛，什么望霞知天，探路得食，天文地理，人情世故不管说得对不对，总能唬得别人一愣一愣的，总之就是老佣兵油子。连带着左薇也对这些本该和半大少女不沾边的事都熟悉不少，要是在野外的话她还真饿不死。奈何不知为何跑到了眼前这片荒凉贫瘠得没任何生命存在的沙漠，女孩那点本事也就无从施展了。 常年摸刀剑，哪能不流血。老男人前不久就流了好大一滩血。他最后一次回来时看着还正常，只是脸色不好，可之后几天就开始慢慢不行了，先是腿酸疼走不动路，而后腰疼坐也坐不好，最后则是浑身无力，卧床不起。在大半个月中佣兵团派出了一位专门的医生，后又托关系找各位名医，皆是束手无策，只能开出一些万金油性质的药方。结果乱七八糟吃了一大堆，病症没有丝毫好转，家中余钱也差不多用得七七八八。 老男人真的像个老男人一样，除了动动嘴皮子之外什么也做不了，他就告诉女儿，先前送给她的匕首上面镶嵌的珠子就是他最后一次外出所得，那会儿被一条很小的蛇咬了一口，以为经过烫刀剜肉就没事的，结果谁想那蛇毒是慢性子，回到家后才开始发作。他还对女儿说，已经求爷爷告奶奶用尽力气了，应该是神仙也救不回来了，那就不要再花冤枉钱，活到五十岁也就比常人少了十年八年的，不算太亏了，只是有些放心不下女儿，今后这么大一个女孩就得独自生活了。 左薇哪里肯坐以待毙，但又实在没办法，心急只好乱投医，不知从哪本古书上看到了“琥珀冰晶”这几个字，又翻遍各种奇书怪书，总算是对德鲁伊这个早已淹没在历史中的种族有了些了解，于是就跟随一支前往破碎冰原的队伍，打算找到德鲁伊，并且讨要那种可以称之为传说的药液。当然她对她爹只说是外出拜访一位隐居老人，希望可以出手相救。 谁知老天爷真是不开眼，刚刚到冰原就遇上了罕见的冰原龙卷，女孩醒过来时就发现自己不知怎的到了沙漠。左薇当然气愤，可更多的还是愧疚，没能找到德鲁伊，更没能带回去琥珀冰晶，现在就希望早点回去陪着她爹，让他安心走完最后一段路程。 路子风听着女孩夹杂怨气的话语，有同情，也有隐隐的羡慕，羡慕女孩至少还有一个爹可以照顾她，可以让她担心。不过他没有说出来，只是讲自己从小就一个人过，拼了命想要过上和其他族人相同的生活，可比起冷嘲热讽，最令他伤心的是那些族人到自己出走之前那段时间，已经完全把他无视了，无论是做什么事，其他德鲁伊只会投来冷漠的眼神，看到他好像跟看到一团空气没两样。于是他就决心要做出一番大事来，让那些德鲁伊看看，自己跟空气到底是有两样的，哪怕代价是生命。如果生命一直像透明一样的被人无视，这样的生命又有什么意思呢。 然后他就走向了库斯托，就遇到了左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 希望 如今路子风对过去十七年的生活已经没有半点留恋了，他也只是一句带过，好像对人类世界一种叫蒸汽的东西很感兴趣。 左薇说那是千年前人类搞出来的玩意儿，也是在那时打败了一直“霸占”大陆腹地的德鲁伊，正式在这片肥沃土地上称王称霸。 路子风疑惑，照你们这么说怎么像是德鲁伊抢了你们的东西一样，本来整个天下不都是德鲁伊占主导的吗。 左薇也表示无可奈何，千年之前那段历史只能从史书的只言片语中窥探，谁知道当时什么情况。然后她继续讲自己家因为他爹的缘故，对那些蒸汽驱动的由各种齿轮，机轴，铆钉，绞索拼接的机器一向敬而远之，他爹只信最传统的佣兵套路，用一双脚来丈量这个天下，觉得用蒸汽机械不算真正的佣兵。但是她自己虽然不喜欢，但也谈不上讨厌，如今像她爹这样死守传统的佣兵是越来越少了，或多或少都会用上蒸汽。毕竟这是人类千年以来最伟大的发明，没有之一，正是蒸汽引领人类站在这个时代的风口浪尖上。 路子风又详细问了蒸汽到底是什么原理，人类现在运用到哪些领域，各自的代表机器是什么样的。左薇哪里知道这么多，她只能一股脑地把从那些整天开口闭口蒸汽机械的男孩们那听来的东西全都说出来，什么气压，活塞，蒸汽喷枪，陆蝎，空蛾，讲的路子风迷迷糊糊而又充满好奇。 最后，两人靠在一起，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早，两人收拾东西再次出发，和之前不同，这次他们底气足了不少，不但有两大袋水，更有十枚烤熟的巨人柱果实，以及新换上的衣服。开始时左薇对于穿一身巨人柱皮衣服很是抗拒，但在路子风的要求下也只得照做，这样一来两人都是一身绿，左薇倒是不好再戏称路子风小绿人了。 之后的路途虽说仍旧艰辛，但到底可以坚持下来，两人就一直坚持到了把由巨人柱补充的果实和大半水全部消耗完，也就是第六天，他们终于在黑暗之中看到了一丝曙光。 前方原本高远的天空像是给人硬生生压下，似乎突然就低沉了不少，而万里无云的景象也终于有了变化，一层阴霾悄然覆在天穹之上，远远看去如洁净的天空被一块布料遮住，偏偏头顶这里又与之前所见一样，天空竟然就这么分为两块，着实是让人惊奇。 当然起初的那点惊奇，在路子风和左薇心中被迅速压下，取而代之的是狂喜，因为这意味着先由路子风独自走了八天，后两人一起走了六天的这片大沙漠，终于是走到尽头了！不单单是看天空异样，路子风甚至感觉到了久违的大片水元素的气息，这让物资再一次临近枯竭的两人兴奋异常。 于是他们加快步伐，满怀着希望向南方走去。 天空毕竟距离难测，看着好像就在身前，其实两人走了大半天才大概看到沙漠的边界。 路子风和左薇登上一座大沙丘，再往前翻过三四座相对小一些的沙丘，加一段平地就算真正走出沙漠了。 左薇见到后不禁大笑起来，还爆了两句粗口，差点笑岔气。路子风虽然听不懂左薇的话，但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话，不过他也懒得计较了，能走出眼下这片沙漠实在是意外之喜，哪怕期间那看来看去都一个样的沙地让他险些发疯，因为缺水而险些渴死，因为寻找水源而流失了不少生命力。看到了这条分界线后，他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这可是库斯托大沙漠啊，被德鲁伊们称为火之源的地带，如果把他走出去的消息告诉那些纯种德鲁伊，他们一定会瞪大眼睛，不会视自己如无物了吧。 长处一口气，路子风说道：“先别急着出去，我用一个鹰眼法咒看看哪里地势平坦些，那我们就往哪里走。” 先前一直直线往南是为了尽快靠近眼前这条线，现在既然已经看到了，之后的路程自然是怎么舒服怎么来。 路子风念了一句咒语，暗金色的瞳孔逐渐被绿色渲染，然后极目远眺。也许是经历过生死，又或许是没了每天被当作空气的无力感，这几天里路子风的元力有了长足进步，几乎是走出德鲁伊领地的两倍了，这还是他每天只花一个时辰修炼的结果。所以他现在能用的法咒虽然还都是低级的，但无疑增加了许多。 当视野慢慢清晰之后，路子风一颗心却渐渐沉了下去。在那条线以南的地方确实不再是黄沙了，且放眼望去一马平川，几乎没有凸起的存在，可就是这幅景象让他感觉到了一丝不安。 “怎么样，往哪好走啊？”左薇没等路子风撤销法咒的效果就问个不停，想来女孩是真的想家了，想卧病在床的老父亲。 路子风淡然道：“往哪都一样，前面是一处大平原。” 左薇脸上笑意更浓，“肯定是老天爷看我们吃了这么多苦，然后于心不忍要给我们一条好走的路！” 路子风扯了扯嘴角，算是牵强地笑了笑，“不过有一点很奇怪，就是前面太平了，平到几乎没有什么起伏，估计事情不会那么容易。” 左薇反问道：“平坦点还不好吗？正好一路往南，我就可以早点到家了。” 路子风微微摇头，他只是想起老先生说过的一段话，大致意思说自然女神是不会轻易让生灵顺利成长的，树木要经历风吹雨打才能坚韧，兔子要时刻盯着天上才能不被突然出现的鹰爪虏去，就连那些被誉为天生的万物之王的某些蛮兽，也要经过残忍的同类厮杀来祭奠自己的成年。如果有一天你眼前突然出现一株精致可爱的珍稀植物，那么务必要小心了，你在摘取的过程中，头颅可能也会被敌人摘下。 路子风还记得老先生停顿了一下，加重语气说在这方面我们吃了人类太多亏了，那时老先生脸上有哀愁c有惋惜，愤懑也有，却占最少。 但他也没有立马反驳女孩的话，只是说：“我们过去看看再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 天使的沧桑 两人加快脚步，想争取在天黑之前到达边界。 随着他们不断靠近，路子风脸色越发凝重，就连左薇也收起了劫后余生的兴奋，眼睛里带着疑惑。 过了沙漠边界，视线所及有一些模糊，但仍旧可以看到一马平川的地势，左薇也理解了路子风的意思，在她的认知里，虽然从不知道脚下所处的沙漠存在，但整个大陆就很少有非常平坦的地方，哪怕是在中原那些大平原上，那也是略有起伏的，而眼前的景象则平坦得不像是真实场景。 等他们靠近至百余步时，路子风已经清楚地看到边界之外的景象了，面沉如水。 左薇再走几步也看清了，然后一下子脚步踉跄起来，一个不小心就摔倒在地，像是腿上被抽掉了骨头，再也爬不起身，眼前的这百步，竟然比当时耗尽生命力爬到巨人柱旁的百步还要难走，某一道无形的天堑死死卡住了左薇前进的步伐。 冰原。 路子风怎么也想不到，在沙漠以南竟然会是一片冰原，而两者就这么毫无预兆地接壤，分界线两边，一方火热，一方冰冷，活像是老天的玩笑之作。 他看了看左薇，决定先不管她，先去边界线看看，万一那是个海市蜃楼呢。 走完百步，路子风停下了脚步。脚下还是松软的沙地，可再往前一步就变成了冰面，身旁是炽热的空气，可往前一伸手就是夹杂着雪花的大风，如此真实，如此泾渭分明，最后的那个万一终究没有成其万一。 路子风沉默了会儿，他觉得有必要平复一下躁动的心情，之后他缓缓踏出一步。 刚刚过线他的脚趾头就感觉到了一股猛烈的大风刮过，穿着绿色巨人柱皮的脚瞬间绷紧。他没有停顿，反而是深呼吸一口猛地穿过边界线，全部身子都彻底离开了沙漠。 进入冰原后路子风除了冷之外更觉得有些疼，那大风裹着的已经不是雪花，而是冰珠子，一下一下打在他身上，一身绿皮“哗哗”作响，裸露出来的头部和双手则有针刺一般的疼痛。 他右手夹在左手腋下，左手挡在眉毛处，四下环顾。 这一大片冰面宛如一面硕大无朋的镜子，入眼具是光滑平整，要不是脚下的鞋子还带着一些断刺扎进冰面，恐怕他就要被大风吹得滑走了。而再远望也是这样，单调的冰面，单调的大风，以及贫瘠的生命力。 风向忽然改变，迎面吹来一阵冰珠，打在眼皮上一阵刺痛，路子风赶忙转过头，一步回到了沙漠当中。 一步之遥，就是沙漠到冰原的切换，恍如隔世应该就是说的这种感觉吧。 路子风忽然想到了什么，口中喃喃自语：“冰之野，火之源，既是天使的沧桑，亦是恶魔的悲壮” 以前学习那些法咒的时候，因为元力怎么也提升不上去，连蜗牛爬都比他快，所以他记下咒语后就不去听老先生讲怎么可以节省元力，怎么可以加快施法速度，反正以他那点可怜的元力是怎么也施展不出来的，学那么多技巧又有什么用武之地呢。老先生也不管他，他就自己到藏书殿看那些杂书。有一本诗集最后一篇写得极有文采，气势非凡，当时路子风觉得顺眼就记了下来，那时只知道火之源是指库斯托沙漠，但冰之野就不知道了，他也识趣没有去问老先生，只当是那位不知道什么年代诗人的臆想。如今回想，路子风感觉明白了，那位诗人记载的正是千年之前德鲁伊从广袤富裕的中原大陆迁往极北之地的旅程，从南向北，不就是先冰原后沙漠吗。库斯托在德鲁伊语言中指恶魔，沙漠是恶魔的悲壮，那么冰原想必就是天使的沧桑，天使对应的名字是索艾尔，也就是这片冰原的名称了。 冰原一片洁白，冰面反射的阳光耀眼，自然对应天使，而沙漠酷热如火烧，形同炼狱，对应恶魔，这样一想真就恍然大悟，路子风也不得不佩服那位诗人的才华。不过心头也有些怨气，说得这么隐晦，谁知道那是说德鲁伊千年之前的迁徙，不然他也就早做准备，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手足无措。 左薇不知何时也来到了路子风身旁，她脸色苍白无比，额头冒着虚汗，整个人像是背着一座大山，人虽然还能站稳，但精气神已经垮塌。这也实在不能怪她，先是莫名其妙从冰原来到了沙漠，再是经历了耗尽力气的一次寻水之旅，好不容易看到走出沙漠的希望就在眼前，可却又迎来一片让人绝望的冰原。 有人告诉你受一些常人所不能忍受的痛苦，那你就会苦尽甘来，结果等到最后却是另一种苦痛，如此巨大的落差任谁也要崩溃。 路子风悄悄念了一个静心法咒，手中绿色光芒传递到左薇后背，随后隐入不见。 左薇极为勉强地笑了一下，当真是比哭还难看，她使劲晃了晃脑袋，慢慢伸出一只手。她手刚出边界就狠狠抖了一下要缩回来，但她还是努力压制住这种冲动，一直到整只手伸到另一方天地。 于是她脸色更白，鸡皮疙瘩从手背延伸到小臂再到脖子，才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当收回手的时候那只手已经冰凉，冰原的温度之低可见一斑。 “破碎冰原吗”左薇轻轻地说着，没有泪水滚出却有一股难以言说的悲伤蔓延。 “看来老天爷果然不称职，我明明已经这么努力了，为什么还是百般刁难，难道我爹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吗，难道我们的命就一点也不值钱吗？”左薇惨然一笑，“你说呢路子风？” 路子风实在做不来安慰人的事，想了半天也就憋出一句话，“不管怎么样，活着总归是好的。” 左薇闻言一怔，忽然就嚎啕大哭起来，两手死死勾住路子风的腰间，把头顶在他瘦削的肩膀上，声泪俱下。 “我真的受够了，爹突然就不行了，我就四处寻医问药，平常那些漂亮话满天飞的邻居一个也不愿意出头，我就找到极北之地来，谁知道一下从冰原到了沙漠，遇到你还以为能拿到那种药液，结果你说根本不可能得到。好嘛，那我也不奢求什么了，我就想回到爹身边，见他最后一面，让他安心上路，好不容易走出沙漠怎么又碰上这见鬼的冰原了。路子风，你说的能帮我爹延长生命的话一定也是骗人的吧，你们都是坏蛋，你们都骗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章 生死有命 路子风被左薇抱住时身体瞬间僵硬，而听到女孩最后一句话则有些气愤起来，我是被你拉着一起走的，一路帮你指点迷津，不但让你免去被法老们制作成标本的下场，还教你怎么利用巨人柱。你倒好，对我不感谢反而埋怨起我来，我是没什么法子救你爹，连拖延时日也不行，可还不是为了让你安心。能活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即便眼前这片冰原走不出去，那也是自然女神没有眷顾我们，随你哭到天荒地老也是没用，怎么就不能清醒一点呢。 要是换做几天前的他，早就一把推开这个不知好歹的人类女孩了，或许是经过了一次生死患难，又或许是别的什么原因，他一脸无可奈何却忍住没有动弹，轻声道：“我知道你不容易，我不也是这样吗，如果出去的路途仅仅只是一片沙漠，部族里的那些德鲁伊恐怕早就穿过到人类领地了。现在虽然还有一片冰原阻隔，但我们总算不用担心水源了不是？” 左薇抬起头，两眼通红，“之前要不是我们运气好，碰到了一棵巨人柱，光是那沙漠就走不出来，现在你敢说能走出这个不知道有多广袤的冰原？” 路子风感觉有些牙疼，之前这个人类傻傻的，怎样一哭起来反而头脑清晰了，他也不愿再说大话，“我确实没什么把握，不过总要试一试再说。你们人类不是有句话，叫做生死有命嗯，后面半句是什么来着？” 左薇看着有点尴尬的半德鲁伊，突然有了想笑的冲动，接嘴道：“富贵在天。” 路子风脸上有些发烧，只是原本在人类脸上显现该是红色，到了他浅绿的脸庞上就是一种黄绿色了，其实也就是屎绿色。左薇看到路子风如此脸色变换，终于忍不住“噗嗤”笑出来。 路子风竭力板着脸，“你们的那些弯弯绕绕我是搞不懂，也不想搞懂，不过这句话我觉得还是挺对的，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们尽量去做，成不成那就还要看几分天意，现在是不想着富贵了，只要能不死就万事大吉。” 左薇其实也不是那种胡搅蛮缠的女孩子，她自幼跟随父亲常年奔波，养出了与其他女孩大不相同的豪爽气，只不过这段时日以来，她尚未成熟的肩上扛起太多负担了，连续遭逢这么多次打击，一股怨气已越积越深，平日里强行被她压下去罢了。长久紧绷刚刚舒缓的精神碰到这个消息后就变得紊乱，这对她来讲无异于晴空霹雳，所有积压的情绪一下子爆发，这才哭成泪人。此时通过眼泪发泄出来，未尝不是好事，总好过行进途中精神崩溃。 她点点头，终于松开了抱着路子风的手，抽动鼻子，低声念道着：“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路子风如蒙大赦，赶紧松了一口气，“有件事情我有必要说一下，刚才我的话有点问题。” 左薇疑惑道：“什么？” “水源不缺倒是不假，可怎么喝是个问题啊！”路子风见左薇仍旧不解，指了指一步之外的那片冰原，“不错，这冰原上全是冰，可那也只是冰啊，要是沙漠运气好还能碰到巨人柱这类，在冰原上可绝对没有了，有了水也会立马结冰的。” 左薇这才恍然大悟，他们刚才太过着眼于走出沙漠这个事实了，沙漠是缺水，但这冰原也缺水啊！总不能就让他们趴在地上咬冰块吃吧，就算拼着冻伤能坚持吃下去，可那也咬不动这不知道积攒多少年的冰面了。 直到这时，她终于明白最难受的不是在沙漠中变成一具干尸，而是看着周围全是水元素，却要活活渴死的事实。 沉默了会儿，她开口道：“你没有办法吗？” 又出乎左薇的意料，路子风竟然没有摇头。 “办法么我是有的，但估计也是杯水车薪。”路子风揉了揉额头，“现在已经不早了，先抓紧时间休息一晚再说吧。” 不知不觉，太阳早已落下地平线，但是因为有光滑如镜的冰面反射，在冰原那的黑夜就像寻常的阴天差不多，连带着边界线这边的沙漠也不至于一片漆黑。 第二天一早，太阳初升，左薇就见识到了路子风所谓的办法。 “德鲁伊太阳光之术！” 路子风念着法咒，一只手伸出，手心朝上，然后慢慢的变亮起来，与此同时他周围一圈则是黯淡下去。他蹲下身子，手背贴合冰面，然后倾倒手心，而那团亮光就像一捧水一般从手心滑落，照射在冰面上。 路子风手掌催发出一点淡淡的绿光，光亮就逐渐收缩起来，最后凝聚为指甲盖大小，把冰面照射得晶莹剔透，璀璨逼人。 过了十次呼吸的时间，冰面开始有所变化了，原本平滑的镜面有一小块不再光滑，微微凹陷进去，而再过这么久，终于有液体显现出来，这让眯着眼盯着地面的路子风流出眼泪来，大半是由于光芒太过耀眼，小半是因为看到水的出现。 早有准备的左薇用巨人柱皮做成的类似小铲子的东西往地上一挖，然后迅速送到自己嘴巴里，她使劲抖了两下，结果就只有可怜的小半口水，而且还是带冰碴子的那种，一口吞下去只觉得一股凉气直冲天灵盖，脖子上一片鸡皮疙瘩。 路子风不用问，但看左薇一脸便秘样大概就知道情况了，他在风声中大声道：“我们先回去，这样不行的。” 退回到沙漠，两人竟有点珍稀之前把他们折磨得半死不活的热气。 路子风当然不会就想着靠聚集阳光的法咒喝足水，他向左薇要来了匕首，再次进入冰原。 匕首本身只是普通钢铁锻造，只能说是还算坚硬，但长时间暴露于低温之下，寻常的刀剑就会变脆，再用力破冰的话就很容易折断。不过左薇说了，有她父亲带回来那颗宝石镶嵌其中，匕首会坚韧许多，可以放心凿砍。 于是接下来这么半天，路子风在冰原凿冰，左薇在沙漠用水囊接那些小冰块，使之在沙漠的热力下融化。 冷的时候喝起来没什么感觉，毕竟舌头都冻麻木了，可化开来喝这冰面融化的水，那就有一股子怪味了，喝着就像是掺了铁锈的咸水，比巨人柱贮藏的水还要难以下咽。两人也不知道有没有毒，也没那个条件生火，只好捏着鼻子强行灌下些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一章 前路 路子风叹了口气，现在他们还能凑合喝这难喝的水，等真正到了冰原就只能喝夹杂冰碴子的玩意了，而且光有水是远远不够的。在沙漠中只有水可以坚持几天，但到冰原上就需要大量的热量来保持体温，而热量自然源自食物，没有食物补给恐怕他们连两天都坚持不了。 在正午时分，他们再次进入冰原，既为寻找吃食，也为适应寒冷的天气。 路子风问过左薇，这片冰原是不是她口中那个，是否当时这天气也如此恶劣。左薇估摸着就是与人类世界接壤的破碎冰原了，不过她当时还是能看到一些顽强生存的地衣苔藓之类的，且冷归冷，绝对没有这么可怕的大风。这风当真是恐怖至极，如果不是包裹严实进去，一定会被那些冰屑慢慢磨出血痕，最后裸露在外的血肉都被剃干净也不是没有可能。 而且大风没有定向，不是说今天吹东南风，明天吹西北风，它几乎时刻都会变化，上一刻还是猛烈的北风，下一刻可能就变成东风，想怎么吹就怎么吹，任性无比。若是逆风还好一点，就是吹得人睁不开眼，前进的步伐进一步放慢，可要是顺风，上半身就会被吹得往前倾斜，脚下一个不稳那就直接被刮起身，然后摔在地上，那酸爽真是难以言说。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这么极端的气候条件下仍有生命活动。不多时路子风就发现了平整的冰面有一个小小的突起，生命气息就从里面传递出来。 凑近一瞧，是一只老鼠模样的生物，只是一双爪子看起来要锋利的多，回想起看过的德鲁伊生灵图志大全，路子风认出这是一只冰原鼠，常年生活在冰雪之中，依靠锋锐的爪子和牙口钻冰而行。因为冰面反射的阳光太过刺眼，其视觉几乎可以忽略，但其余触觉c嗅觉c听觉都很灵敏，如果凿开冰面的话肯定就把这个正在睡觉的小家伙吓跑了。 路子风自有办法。 还是那个基本浅陋的聚集太阳光法咒，光点就照在冰原鼠旁边。 随着冰面的逐渐融化，小东西先是不为所动，当有一团半个拳头大小的冰化开之后，它鼻子抽动了几下，然后钻出冰面猛地扎进水中。 路子风当即挥动匕首，把这只看着就没多少肉的小老鼠死死钉在冰面上。紫红色的血液流淌出来，几乎一瞬间就被狂暴的寒风吹成血块，冰原鼠惨烈地尖叫挣扎，慢慢不再动弹。 路子风看了看一脸嫌弃的左薇，不由分说直接把老鼠塞进了她的衣兜，后者也很是惨裂叫了几声，其程度不比之前的老鼠差多少，再豪气的女孩，骤然被塞来一只老鼠尸体，恐怕都会失声尖叫吧。 路子风拍了拍脸色苍白的女孩，继续往前，左薇只得强忍着恶心，不去想衣服里还有一只死耗子。 这么一路寻找食物，两人又耗费了半天，最终回到沙漠的时候，左薇衣服里也就藏了两只死老鼠。 左薇回来时面无人色，既是被冻得，也是被两只老鼠尸体恶心的。 两人商量了一下，生火其实还是可以的，当初用来装水的巨人柱皮做成的水袋已经没什么用处，在阳光曝晒下也变得极为干燥易燃，但再大的水袋也就够生一次火的，一定要最后再用。 至于这两只可怜的老鼠，那就只能扒皮扯肠，随便将就了。 路子风还是体谅了一下女孩，他把老鼠摊开，再用德鲁伊太阳光之术照射，大概烤了个六分熟，表面上看去已经有几分食物的样子了。 接下来两人吃着半生不熟的老鼠肉，满嘴是血，就着含铁锈味的咸水，连路子风都觉得极难下咽，左薇更是连连干呕，这日子真不是人过的，哪怕某人只算半个人。 但两人还是吃了下去，拒绝的理由有千千万，接受的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活下去。不吃就要饿死，吃了就恶心得半死，这个选择那么简单，简单到透着深入骨髓的残酷。 之后的三天时间里，两人每天出去大半天觅食，他们的运气总算好了点，不但找到了不少冰原鼠，最后一天还找到了半只类似于狼的尸体。 为什么说是半只呢，因为他们发现的时候尸体就已经残缺不全，有小半嵌入冰面，露出来的部分上有触目惊心的啃咬痕迹，想来应该是某只大型蛮兽的猎物。 两人之前寻到的多余冰原鼠尸体都埋在冰原边界，为的是防止腐烂，，最后半天里他们先把那些未来的食物埋在炽热沙子里，再把没用的巨人柱皮水袋贡献出来生了一把火，把肉食都烤得差不多全熟。 为了保暖，路子风连老鼠皮和半只狼尸体的狼皮都利用起来，做了一件满是漏洞的老鼠皮上衣，以及一件狼毛披肩。当然前者归路子风，后者归左薇，哪怕老鼠皮的味道比狼皮的腥味要淡不少。 两人算计了一下，目前财产共有老鼠肉十五块，狼肉一块，水囊一只，匕首一把，还有身上乱七八糟拼凑出来的衣服。这些在平常老百姓眼中都是一些破烂的玩意儿，就是他们全部的家当了，而他们也将要靠这些穿过不知有多大的冰原地带。 单凭一件四处漏风的老鼠皮衣加上外面的巨人柱皮还是不够长久御寒的，于是左薇就给了路子风一件她还算厚实的衣服。 路子风穿上衣服后眼神古怪的很，不断在胸前瞟来瞟去，似乎总觉得有些空落落的，他被左薇狠狠剐了一眼顿时明白过来，原来我是还少这个呀，不过这可怎么也长不出来了，只好忍着点漏风了。 两人于傍晚时分进入冰原，这一次没有回来。 白天的时候阳光经过冰面的多次反射实在是刺眼，过不了多久就要被闪瞎，于是这几天他们调整作息，改为昼伏夜出，晚上的冰原看起来和阴天的亮度差不多，暗一点总比瞎了要好。 身后的灼热沙漠已经不用去管，身前的茫茫冰原却更让人心里没底，缺水，缺食，极低的温度，极烈的狂风，还有不知名蛮兽的震慑，这些就像是一座座大山压在两人的心头，使得抬头看一眼前路都那么艰辛坎坷。 前路在何方，大概也就天晓得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二章 白熊 开始的第一个晚上没有任何值得说道的事情，唯一的工作就是顶着随时改变方向的大风前行，两人每一步都必须用力踩地，让脚底的巨人柱断刺扎入冰面一点，不然就要被大风刮跑，到时候就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所以即使走得慢，他们还是耗尽了体力，好在前几天差不多适应了严寒，当太阳升起的时候，除了精神有些萎靡之外并没有什么冻伤发生。 路子风抿了抿干冷的嘴唇，他清晰感觉到嘴巴内外的温度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不过他忍住添嘴唇的冲动，在这种天气多露出一寸皮肤都要用掉很多热量，而这正是他们赖以生存的根本。 路子风抬起右手挥动一下，左薇立马停下脚步，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坐倒在地。 路子风看了两眼周围，发现实在找不到有什么可以突出挡风的地方，只得念起德鲁伊太阳光之术，左薇在眯了一会儿以后单膝跪在地上，用匕首在阳光聚集之处开凿。 足足花了小半天功夫，他们才搞出一个凹陷，勉强能让两人躺下。 在睡之前自然是各自吃了一块干硬老鼠肉，水只是润了润嗓子，使之不那么渴而已。倒不是路子风偷懒不想多融化点水，而是必要的克制。如果喝饱了自然就会想尿，他们连舌头都不愿伸出，要是尿尿那可真是遭罪，必须在三面都尽量用点东西遮挡，否则那夹带冰屑的风就要直接吹在某个部位了。左薇倒还好，毕竟是蹲下来的，可路子风就有些难受了，万一被刮出几条血印子来那还不疼死。所以两人都只喝了保证生命状态最少的一点水，就是为了极大减少撒尿的次数。 此时大风小了下来，虽说吹在脸上仍会有些难以呼吸，但比先前可要好不少了，在两人躺下不久，太阳就消失了，转而是纷纷扬扬的大雪。 雪花不大但极繁多，往往是那边往南飘，再过来一点就变成了往西飘，每道风都带着雪花相互交错而过，时不时还有雪花从下往上荡起，大的雪花一经碰撞变成小的，小的再碰变成更小的冰屑，从某种角度看去有种异样的美感。 路子风睁眼躺在刚刨出来的坑洞里，一瞬不瞬地看着这场大雪。德鲁伊领地中因为有德鲁伊大神的庇护，其气候可以说是非常怡人，每年冬天最冷的时候也会下雪，但也就是一两场小雪，根本堆不起来，哪能见到像今天这么大的雪。 路子风情不自禁轻声道：“没想到我一直想看的大雪，竟然会是在这种情况下和一个人类一起度过。” 左薇哼了一声，睁开眼睛鄙夷地扫了两眼路子风，“那你倒是出去睡啊，你以为我很愿意和你挤在这破地方吗？” 路子风出奇没有反驳，只是把左薇那件红色大皮袄裹紧了点，只露出一双眼睛在外面，闭上眼睛开始睡觉。 左薇翻了个白眼，把头转向另一边，不去看那个半人半德鲁伊的家伙，同时还把皮袄往自己身上扯了扯。 嗯，就像赌气的一对夫妇晚上抢被子。 当然他们很快就改变了睡姿，纷纷把头转向对方，两双手在皮袄下面互相抱住对方的身体，一切都因为冷而显得很自然，哪怕是起来时发现自己的手都“不规矩”，两人也只迅速收回，连脸红都没有，兴许也是冻得这样吧。 接下来又是三天，每天都是晚上赶路，上午凿坑，剩下大半个白天用来睡觉，他们每天固定的赶路时吃掉两块老鼠肉或一小片狼肉，睡觉前再吃一块，水则是睡觉前后和赶路中途各自补充一次。 不知是冷的缘故还是已经习惯了，两人吃干硬酸臭的老鼠肉和狼肉，喝带着冰碴子的铁锈味冰面融水，眉头是肯定会皱的，但也就是皱皱眉而已，大量的热量消耗也不容许他们做出更多的动作，对生存的本能渴望推动他们全力适应这非人的环境，一种脆弱的平衡达成了。 直到第三天晚上，他们准备出发的时候，这种平衡被打破了。 那是一头白熊，大白熊，光是趴着就可以窥见它巨大的体型，它就这么趴在冰面上，一动不动盯着两人所在的坑洞。 路子风是起来照常运用感知能力探寻周围有没有可以拿来做食物的小东西时发现这头大白熊的，当定睛看清楚它乳白色毛发和黑色的眼窝及脚掌时，路子风感觉后背一阵发凉。 这只庞然大物很早就到两人身边了，但是出于某种奇怪的特性，它不会对不动的生物有下嘴的，所以就一直在观望。当感受到路子风看来的目光之后，它缓缓站了起来。 路子风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 左薇也看出了路子风的异常，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自然也发现了那头正缓步走来的大白熊。 “它是什么？” “白熊。” “它想干什么？” “进食。” 路子风按住左薇的肩头，“不要有大的动作，慢慢转身。” 左薇僵硬地背朝大白熊。 路子风深深吸进一口冷冽的空气，再缓慢吐出，“听我口令，一c二c三跑！” 左薇当即撒开两腿狂奔起来，起步时因为动作过猛还踉跄了一下。而路子风也迅速转身，顾不得脚下刺是否扎进冰面，事实上他巴不得这时来一阵猛烈大风，把他从这里吹他个十几里路，让那白熊再也看不见他们的好。 可惜这该死的风，在他们赶路时一个劲地东南西北吹，现在要逃命却又弱得不行。 远处那头大白熊突然高高站立起来，仰天咆哮一声，声浪似乎震得周围雪花一阵鼓荡。它前掌重重拍击冰面，以和体型不相符的速度冲了出去。 如果看白熊身形庞大而觉得可以遛弯磨死它，那么这人肯定已经变成它的腹中餐了，这臃肿憨厚的模样不知骗了多少生灵化为它的排泄物。 两人本来还都刚睡醒，意识不太清楚，可听到白熊一声咆哮立即就完全清醒过来，拼命迈动双腿，恨不得把阻碍他们舒展的衣服都给撕掉才好。冷和小命之间，总要选小命的，之后冻死也是之后的事情了，现在活着逃离才是要紧。但他们因为怕漏风而把衣服绑得极紧，还用布条系上死结，想要脱下，一个人还真不太容易，尤其是还在跑的过程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三章 天要绝人 前面，两人疯狂逃命，只想着把腿再抬高一点，步子再迈大一点，手臂摆动再快一点。 后面，大白熊四脚着地，一跃就是差不多两丈的距离，脚掌踩踏的冰面往往响起一阵细微的噼啪声，有数道细纹向周边蔓延。 虽然两人已经竭力奔跑，但白熊毕竟有四条腿，大概就几个呼吸，也许是几十次呼吸，反正快得很，他们已经听到白熊大口喘气的声音，似乎连它呼出来的热气都能感受到吹在后背了。 左薇比路子风先跑，但她穿得比路子风要多不少，又是女孩，体力难免差点，就算拼命想跑也慢慢被路子风追上。 她突然间整个人一下子摔在地上，像是被人抓住脚踝往地上砸一样的动作。 路子风听到耳边动静赶紧深深踩了一脚停步，一眼就看到左薇的半只脚陷进一道裂隙中，他顾不得想为什么原本似乎永恒不变的冰面会出现裂缝，也顾不得左薇伤成什么样子，第一反应就是抓住她脚底板，用力往上拔，手心被断刺扎出血来也不看一眼。 他只是沉声道：“跑！” 左薇摇摇头，指了指自己脚踝，“脚崴了，跑不掉了，你走吧。” 路子风一瞬间想到很多事情，仍旧大声道：“跑！”同时转身面向大白熊来的方向。 左薇则是脑子一片空白，完全不明白为什么路子风要有他拖住白熊，反而让受伤的自己逃跑的举动。 路子风没有任何解释的想法，最后近乎咆哮着吼道：“跑！！！” 然后他开始念法咒。 左薇似乎是被吓到了，她挣扎着站起来，口中低低吼了一声，不顾脚上伤势一拐一蹶往前跑。 路子风心中惨然，他默默为自己解释了一下，我可不是喜欢你这个人类，只是自己从头到尾就是一个人，死了也没谁会伤心，那些纯种德鲁伊就盼着我悄无声息地死呢。可你不同，你还有父亲，你还有朋友，你还背负着去看父亲最后一面的任务，还有很多在乎你的人和你在乎的人啊。 他其实是很羡慕左薇的，羡慕她有朋友，有父亲，有佣兵丰富多彩的生活，有以后当一名伟大冒险家的梦想，羡慕到甚至有些嫉妒。因为这些他从来没有，友情，亲情，自由，梦想这些字眼对他而言真的很陌生，他十七年来唯一的感受就是孤独，不是没有其他人的孤独，而是看着其他人从眼前经过，他们却当做空气，仿佛他和他们没有生活在一个空间的孤独，如汹涌潮水填满他内心且不会退潮。 这十几天和左薇相处的感觉很奇怪，他明明痛恨人类，但却对左薇由一开始的戒备嫌弃，逐渐转变成以同等地位对待，哪怕她总是嘲讽自己没有童年，如今快连青春期都没有了，一副未老先衰的憋屈样，他脸上冷眼视之，其实心里并没有像对那些嘲笑自己的德鲁伊一样的怨恨，只是有些不是滋味。 如果这就是友情的话，那他也算是有朋友的人了，活了十七年才交了一个朋友，听起来好像是挺操蛋的，不过已经算是最好的结果了，那么为朋友牺牲一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路子风此时大脑飞速运转，不是想着怎么从大白熊獠牙中活下来，而是回想自己的一生，前十七年一幕场景就可以概括，就是他独自蹲在地上，看那些德鲁伊从身边穿过，眼睛都不会斜一下，反而是最后这十几天，几乎每一幕都历历在目，每一天都有以往不曾有过的经历。 他又以生命力为代价，丢出一个德鲁伊的本命法咒：混沌术。 千年之前德鲁伊行走天下的时候不知靠这个法咒保住了多少条命。虽说德鲁伊天生亲近自然，被誉为自然之子，但遇上那些残暴的蛮兽也是束手无策，混沌则可以使绝大多数动物及蛮兽脑袋昏沉一段时间。这段时间具体看施法德鲁伊境界高低，也看对象的意志强弱。像法老团成员对普通蛮兽施法，就可以让它昏迷小半天，对普通动物则可能使其直接昏死过去。 当然了，这些个绝大多数当中就不包括人类，否则当年德鲁伊种族也不会到濒临灭绝的地步。 至于他对上这头凶恶的大白熊，这混沌术的效果大概和人类喝一口烈酒差不多吧。所以他趁着大白熊还差点距离，给自己加持了一个从未使用过的龟甲防御法咒，刚刚念完，白熊已到。 大白熊先中了混沌术，它脑子几乎没有受任何影响，只是向前拍击的右掌下意识地慢了几分，然后仍是毫无差别的拍在那个自寻死路的奇怪德鲁伊胸口。 路子风并没有马上被拍飞，而是被熊掌带着先在空中滞留了几瞬，之后才腾空飞起，像是麻袋被人一脚踢飞。 路子风感觉轻飘飘的，他现在只是想一件事情，刚才自己的龟甲法咒应该念对了吧再之后，路子风重重撞击冰面，一大片冰晶裂纹蔓延，他直接昏厥过去。 左薇听到与冰面摩擦的声音，心脏仿佛剧烈收缩了一下，她转头就看到了路子风满脸血污的面庞。 白熊咆哮声紧随其后到来，大白熊慢慢站起来，露出不比左薇手中匕首钝多少的獠牙，似乎是在嘲弄左薇，让你们先跑，让这个半吊子德鲁伊帮你拖延时间，不还是要乖乖变作我熊大爷的过冬肥膘？ 其实左薇前方也已经没有路了，一道宽达一丈左右的巨大裂缝横亘在前，别说她现在脚崴了，就是她最好的状态，脱光了平地跳也绝难跳到三米的长度。 前无进路，后有猛兽，下有深渊，所谓的天无绝人之路，到这里只怕是要改成天要绝人人不得不死了。 左薇浑身都在微微颤抖着，她已经闻到白熊口中喷出的腥臭气息了，她都不敢抬头看，那白熊仅用两脚站立，高度得有两个左薇那么高。 左薇又看了看没有半点动静的路子风，觉得这个半德鲁伊终于是走完他那毫无意义的短暂一生了。 她不想死，爹还在家里等着她回去，可她不得不死，在这个荒凉得只长凶恶蛮兽的地方，遇到这么一桩飞来横祸，有谁能救她呢，老天都要她死啊。 既然横竖都是死，那也绝不让你这只畜生好过。 左薇眼神爆发出一丝狠厉，她忽然猛地把路子风的“遗体”推下冰缝，自己也顺势纵身跃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四章 裂缝 见这人类女孩自杀般的行为后，白熊明显愣了一下，然后反应过来，前掌着地，一个猛跃就跳到巨大冰缝旁，一双漆黑色眼珠中尽是暴戾，它张开大嘴朝下边咆哮，滚滚声浪似乎把冰壁都震颤得发抖。 白熊愤然一掌拍在冰面，这时冰面可就不是裂开那么简单了，一大块坚冰直接变成碎片掉下去。 它随后又在冰面上来回扒拉，锋利的爪子嵌入冰面摩擦的声音能让人酸倒牙，此刻白熊的表情极富人性化，仿佛是脾气暴躁的顽童失去了一件宝贝的玩具，大吵大闹。 人类和那个奇怪德鲁伊在白熊眼中绝对是一道珍馐美食，以往在这个环境恶劣的冰原，哪怕它是这一带的霸主，但也就能抓些白狐和狼，一个带着浓烈的骚味，一个血肉酸臭，只能算是勉强饱腹。路子风和左薇两个家伙，无疑被白熊视作调剂口味的美味，且不论人类还是德鲁伊，所含的营养都要远远高于狐狸肉和狼肉。而现在，这么一道半熟的佳肴居然从眼皮子底下飞掉，这让白熊抓心挠肺，如果没见到也就算了，可亲眼见到那细皮嫩肉不吃到嘴的话可就得要寝食难安了。 白熊的智力在被人类鄙弃为畜生的蛮兽当中已经算高的了，要不然之前也不会嘲讽两人，它犹豫再三，看前方这道裂缝足有一丈宽，肯定能容纳下自己身躯，它还知道冰层的厚度不算夸张，以它的结实身板掉下去应该只会受轻伤。 再次仰天咆哮了一声，白熊一跃而下。 其实白熊已经想得很到位了，掉下去摔一跤，再吃掉两人，怎么都可以接受，但蛮兽毕竟是蛮兽，还是少想了一层，下去之后要如何爬上来却是一个难题了。 路子风当然没死，相反他还感觉自己脑子很清晰，身体也没有什么伤痛，除了有一点不太好，他感受不到自己的身体了。 这种感觉很奇妙，就像一把快刀在毫不知情的前提下割掉了自己的脑袋，因此意识还有，却感受不到四肢和躯干的存在，也像是明明知道是做梦，可就是醒不过来，眼皮被牢牢粘在眼睑上。 他嘴巴无意识的开合，突然间从唇边传来一阵冰寒，一股寒气从口腔一路流下，冻得他在梦中都狠狠颤栗了一下，他拼命想合上嘴巴却发现连这也做不到，嘴巴连同舌头在内好像都冻得麻木了。 再一次打了个冷颤，他终于醒了过来。 路子风使劲转动头部，却只能幅度很小地左右摆动，他依旧感知不到脖子以下的存在，而现在头又很难移动，这不禁使路子风想到了一个可怕的结果。 我不会真就只剩一颗头了吧 活着是好事，可要是就剩下一颗头颅，这算怎么回事，他也从没听说过哪种生灵可以只靠一颗头生存的。 于是路子风一个劲安慰自己，心想这不过是一时知觉没有恢复，再等等就好了。他就一直竭力晃动着头部，想要早点恢复。 果然，在一段不知长短的时间过后，路子风感觉自己的脖子顺畅起来，已经能够大幅度摆动头颅了，他拼尽全力一点点抬起头部，睁大眼睛想要确认大半身子的存在。 他大概知道现在的状态是躺着，眼睛能看到头上的一条光线，再抬起头一点往下看，似乎是一片水的样子，视野中没有任何杂物，等等，这就没有了，这就没有了？！ 路子风感觉心脏一瞬间厉害地鼓动了一次，虽然他连下半身有没有都不知道。 我的下半身呢？脖子以下的部位呢？就这么没了？ 一时间路子风万念俱灰，脑袋重重倒在地上，好像激起了一片水花，差点又昏过去。 只剩一颗头的生活，路子风不敢想象也绝不愿想象。 他一咬舌尖，努力使自己清醒几分，一点一点挪动头部，想着往高处“走”，不看到下半身的状况坚决不放弃。 路子风感觉头部顶到了一块硬东西，深深吸了口气，再一次慢慢抬起头。 入眼是一团绿色，好像是巨人柱皮的颜色，头抬到极限还出现了一件全是洞的姑且称之为衣服的东西。 路子风想起来了，这是自己做的鼠皮“大衣”，果然下半身还在，他安心地扯出一个笑容，脑袋又一次重重砸下，发出一声沉闷声响，路子风眼前一黑，这次是真的昏过去了。 这次昏迷不同于上次，路子风还剩下点意识，不过这点意识全都用在做梦上了，而且还不是一般的梦，是以前从未有过的梦。倘若左薇知道了这个梦境，她一定会说出人类赋予它的名字：春梦。 他梦见他正在和一个人类女性的身躯缠绕在一起，两人的嘴唇紧紧贴合，正当他想要做出下一步的时候，浑身一个痉挛就醒了过来。 路子风面色诡异地看着自己下半身，他清晰感觉到某个部位不寻常的状态，这让他不禁有些恼火，再看了看周围，发现左薇就躺在前方不远处，这就让他更加气愤了。 我居然把一个人类女孩当作了幻想对象？！ 德鲁伊的风气一向开放，很早就对还是孩子的小德鲁伊们讲解过男女的差异，也有过关于这方面启蒙的教导。当然，负责这件事的可不是那个老先生，估计就算老先生肯拉下脸讲这些，一帮孩子也会觉得怪怪的。是一名女性德鲁伊采用图文并茂的方式让一群小孩走进一扇陌生大门的。那时其他德鲁伊虽然不喜欢他，但也就是冷眼相看，所以路子风也在旁边，那会儿听女德鲁伊语气平淡地讲完这些，只是觉得新奇，并没有什么龌龊思想。直到不久之前他才回过些味来，那个叫赛蒂的老师真是魅力十足，一张典型的充满野性美的德鲁伊脸庞，以及一副凹凸有致，能让所有女性德鲁伊羡慕的健美身材，绝对符合德鲁伊一致的审美标准。 所以说现在这种情况他也不是没有经历过，只是前几次都是想着那个平日里基本见不到的老师，而现在在这种生命都不保障的情形下，他居然把对象换成了一个人类女孩。哪怕左薇没有让他产生太多讨厌情绪，这也不能忍啊，简直就是对赛蒂老师的背叛，对全体德鲁伊的背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五章 惨死的白熊 路子风抓了一下还湿嗒嗒的淡绿色头发，使劲甩了甩头，像是要把这个罪恶的梦永远甩出记忆，他决定把这个梦深深埋在心底，不然被左薇知晓了岂不是要被捅个窟窿。 他尝试着站起来，却发现双腿仍浸没在像是水的液体中没有知觉，就用手把下半身给扳过来，然后靠着冰壁开始打量旁边的环境。 往上看是一条大致还算挺直，细看会察觉到曲曲折折的亮线，往两边看则是高到根本没有攀爬的冰壁，大部分都十分毛糙，那一点一点突出的冰条宛如道道锯齿。脚下是一条三尺宽的极浅小溪，这种感觉真是荒诞不经，在冰原内部，两块巨大冰壁夹杂的中间竟然存在这样一条小溪静静流淌，这比库斯托沙漠里存在绿洲还离奇。 没等路子风细想到底这是什么地方，一声低低的吼叫从上方传来，这声音似乎夹杂着极端痛苦和一丝愤恨。 路子风迅速转过头，然后微微张开嘴巴。 一只体型魁梧的大白熊卡在那里，下半身还算正常，可那颗脑袋却以一种诡异的姿势弯曲着，脖子硬生生卡进冰壁，脑袋则往下，死活不能动弹。 路子风呆了几瞬，然后猛地反应过来，两手撑地艰难地爬到左薇身边，一下子倒在她肚子上，再把湿漉漉的手伸进左薇衣兜里四下摸索，找到了那柄精钢匕首，又爬到白熊下方，右手握紧匕首缠绕着布条的把柄，大口喘息。 白熊此时的形态着实有些让人捧腹，巨大的身躯横亘在两片冰壁之间，脖子弯折成一个看着就胆战心惊的角度，原本黑亮的眼珠子已经渗满了猩红血丝。它黑色的爪子眼睛鼻子嘴巴都覆上了一层白霜，整个肥硕的躯体似乎一直在轻微颤抖。 白熊的状态显然不对劲，尽管如此，它还是感受到了一股淡淡的杀气，于是更加频繁地嘶叫，一会儿低沉一会儿沙哑。 路子风没有立马把手上这把匕首刺入白熊的身体，一是白熊所在位置较高，需要他站起来才能够着，二是就算他现在站起来，手上也没什么力气，所以他要耐心等待一段时间。 不知过了多久，路子风觉得腿上恢复了知觉，就用匕首钉着冰壁，一点一点慢慢站起来，抬起手找了一下角度。 似乎预感到了悲惨的命运，白熊叫声愈发频繁，没有了作为冰原强者的霸道，只有对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的哀嚎。 路子风丝毫不为所动，他踮起脚一只手抓住白熊浓密的白毛，一只手紧握匕首，用尽力气插进白熊脖颈，一下只入坚韧皮肤半寸，暗红色的浓稠血液顺着刀身缓缓流下。 白熊身上脂肪剧烈抖动起来，长着獠牙的大嘴大张，从喉咙深处传出凄厉的嘶叫。 这一下当然弄不死皮糙肉厚的白熊，路子风也没想一下就能插进去，他掌心抵住匕首顶端，一点一点榨干身上力气，同时匕首也一点一点深入白熊的脖子。 白熊张大嘴巴拼命嘶吼，直到眼神黯淡下去，直到再也发不出一丁点叫声，直到紧绷的身躯骤然松垮下来。 匕首已经插进去一半，路子风一股子强行提起的力气用完后也一下瘫倒，匕首兀自插在白熊脖颈，血液“啪嗒啪嗒”滴落在地，很快凝结成血块。 刚才的“搏斗”不仅比拼身体力气，更比拼精神坚韧程度，须知一把刀缓慢插入皮肤血肉内，受害者定然痛苦无比，持刀者也要忍受巨大的心理压力，要暂时把心冰封，绝不容半点心软松懈。 白熊的死法无疑是极为痛苦且憋屈的，它怎么说也是这片冰原霸主般的存在，结果到头来却被视作腹中食的猎物缓慢地一点一点插死，真的是死不瞑目。 这事让路子风说对错也实在不好说，起先白熊是为了口腹之欲要吃掉两人，他们只能用尽法子跑路，最后应该是左薇带着他一起跳下冰缝，那白熊不甘心到嘴边的美食就这样飞走，就跟着跳下来，哪料到老天终于可怜了两人一次，白熊好巧不巧就卡在快要落地的地方。 路子风必须尽快杀死它，天晓得白熊会不会猛一挣扎就掉下来，继续未竟的美食大餐，白熊和他们只能有一方活下来，活着的那方会将另一方化为活下去的养料。 前方响起一阵咳嗽，左薇竭力仰着头，看着路子风。 当路子风在她身上到处乱摸的时候她已经恢复了意识，但像路子风一样，明明感受得到意识却就是醒不过来，在路子风把刀插进白熊脖子那时，她恰好睁开了沉重的眼皮，完完整整看到了路子风结束白熊生命的过程。 她也没有说话，就这么安静地看着一场生命的互相倾轧，那一刻她忽然觉得自己长大了，在为爹到处寻医问药时只觉得身心俱疲，而看一个半德鲁伊做一件可以说是非常残忍的事情时她却觉得自己长大了，很奇怪的感受。 “你醒了。”路子风靠住冰壁喘息道。 “嗯。”左薇轻轻哼出一声就没有动静了。 之后两人间是长久的沉默，劫后余生的喜悦肯定有，但远比想象中弱许多，或许是已经累地不想开口吧。 路子风是真的累，德鲁伊一向讲究追随自然女神的脚步，虽说不会有泛滥的同情心，今天栽一株树苗，明天救一只濒死的小鹿，但坚决抵制残杀生灵，而虐杀更是严令禁止，哪怕是对死敌人类也不会做出太过残暴的事来，往往会给一个痛快。刚才听白熊痛苦的嚎叫，就算知道自己是为了活下去不得已而为之，可内心仍旧忍受巨大的煎熬，而这种感觉是人类从来都不懂的。 路子风等到呼吸回归正常，力气也终于又积攒了些，就对左薇说道：“我们先喝点水，等养足精神再谈接下去的计划。” 左薇看着眼前这条溪水疑惑道：“这水你确定能喝吗？” 路子风呼出口气，“能不能喝都得喝啊，反正我已经喝过了。” 他挪到水边，趴在地上开始喝水，这水温度似乎比冰块还要低，刚一入口就感觉舌头都冻麻了，顾不得含温就一口吞下，喝得他是寒气直冒，仿佛呼出来的气都可以凝结成冰珠子。 左薇见状也只好皱着眉头喝一小口，最后两人靠在一起疯狂打寒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六章 寒冰冻泉 左薇伸手捂住被冻得失去知觉的嘴巴，轻轻说道：“没想到这回我们还没死，真是命大啊。” 路子风则是捂着肚子，他感觉肠子都要结成一整块冰疙瘩了，“可不是，先是找到了巨人柱，又刚好喝完水到达边界，在那片恶劣的冰原上还找到了食物，最后被一只大白熊猎杀还侥幸活了下来，只能说我们命大了。” “你要不再看看这水，我总感觉这不是一般的水，不然怎么会这么冷到骨子里。”左薇指了指脚旁的小溪。 路子风只好动动屁股，盯着溪水看。 果然有蹊跷。 之前脑袋昏昏沉沉，哪里会仔细看这水什么样子，只要喝得下去就行，现在一看这水真的与一般不同，从最深的地方看去，溪水反射出一种极淡的蓝色光芒，必须要很专注才能发现。 路子风瞳孔顿时收缩起来，他第一反应就是这水有问题，这也难怪，他们一路上虽说也是活了下来，可哪次不是挣扎在生与死的边界，现在突然冒出来一股溪水，就像一个乞丐捡到了一块金币，好是好，就怕好得过头了，好得太不真实了。 不过随后他就释然了，他们已经喝下肚这么多了，除了肚子冻得受不了也没什么不舒服，就算这水真不能喝那也没办法，现在处于冰原下层，光线全靠两边冰壁的反射，阳光是不可能照射到下面来的，路子风的太阳光之术也就没有了用武之地，就那么一条溪水摆在眼前，明知是毒药也会喝了再说吧，毕竟毒死总比活活渴死爽快。 路子风深吸一口气，屏住呼吸，双手捧起一汪水，仰脖慢慢灌进嘴巴，像是在仔细品尝其味道，喝完之后，他的手和嘴都没有了知觉。 “怎么样？”左薇略微有点紧张，比起立马毒死，她显然更愿意慢慢渴死。 路子风脸色有点古怪，这回是真像一个踩狗屎运捡到金币的乞丐了，既有不敢置信的窃喜，更有难掩的惴惴不安。 “这的确不是普通的溪水。” 左薇一听到这句话就懵了，和路子风一样，她也下意识感觉自己马上要死于非命了，可怜她立志成为一个伟大冒险家的年轻女孩，撑过了炙热沙漠，抗过了钢刀一般的冰原大风，还从凶恶蛮兽白熊血盆大口中活了下来，最后居然被溪水毒死，这实在让她接受不了。 路子风自然看到了女孩的反应，解释道：“放心这水没有毒，如果猜得不错的话，这还是一种罕见的液体，可以药用。” 左薇登时更加懵了，这么条能冻死人的溪水，居然还可以药用？ 路子风继续讲道：“德鲁伊法典记载在大冰原底层，冰雪经过成千上万年的挤压，有时会产生一种叫寒冰冻泉的东西，所谓物极必反，极致的冰就会转化成液体，但比寻常的冰水要冷许多。它呈现非常淡的蓝色，温度极低，最大的功效是冻结生命。” 听到这左薇忍不住打断，“生命都被冻结了，那还能药用？” 路子风摇摇头道：“注意是冻结而不是终结，生命经过寒冰冻泉的长久浸泡就会冻结所有生机，连意识也会十分模糊，但当离开这水之后一段时间，那个生命又会回复被冻结之前的状态。” 左薇张大嘴巴，显然震惊于世上还有这种东西，她疑惑道：“那岂不是相当于可以一觉睡几年，醒来还是原先模样？” 路子风迟疑了一下还是点点头，“所以法典上说，在千年以前常有人类高价谋求寒冰冻泉，那些富人就是想着用它保存自己的躯体，几年甚至几十年之后再出来，到时候又能见到全新的世界了。如果运用得好，也有可能达到一种传说中的人类梦寐以求的境地。” 他叹了口气，说出一个让左薇心惊肉跳的词语。 “永生。” 路子风的说法和德鲁伊法典上差不多，试想每隔几十年就“出来”透一次气，过个一年半载再“回去”，如此往复，若一个人从成年开始，原本寿命有六十年，这样活个几千年是真的有可能的。 几千年啊！这在平均寿命只有六十年左右的人类眼中和永生又有什么区别呢？ 左薇迟疑道：“那这么说那些几千年之前的人物有可能还在世间了？”一想到这件令人毛骨悚然的事情，她不禁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路子风倒是没有直接点头，“其实这种做法只存在于理论上，实际几千年前人类的势力远比现在弱很多，想要找到大量的寒冰冻泉并运送到人类住地还是很困难的。况且这也不是没有副作用，用的时间太久的话就会对大脑产生不可修复的损伤，到后来变成白痴是必定的。最为关键的是，那时候德鲁伊坚决禁止一切违抗自然女神的行为，像这种违背生命规则的就是大忌，是要被绑在火刑柱上烧死的，你说的这种可能性几乎是不存在的。” 顿了一下，他又说道：“所以它主要用来治愈外伤，它会第一时间把受伤者的状态锁定，使其不会遭受更加严重的伤势。而内服的话在开始冷冻的感觉过后，它会慢慢滋润使用者的，除了手脚直接断掉的那种情况，其它的外伤都可以恢复，只是时间长短而已。” 左薇眼睛立马亮起来，“那我爹” “你父亲是中了蛇毒，寒冰冻泉对他没什么用。”路子风没有丝毫犹豫，打破了左薇刚刚燃起的一丝希望。 左薇淡淡地哦了一声就低下头再也不出声了。 路子风看到她这样似乎也起了恻隐之心，想要说什么却怎么也没说出口。不知怎么的，关于寒冰冻泉的所有消息都被法老们严令不得泄露出去，路子风今天一股脑全说了出来，可想要安慰这个失望希望反复几次的女孩，他却一个字都不知道怎么说。 想了半天，左薇突然跳起来，手舞足蹈，一脸兴奋地说：“不能治病没关系啊，这玩意儿肯定值钱，我们带点出去卖了，然后不就有钱找医生了吗？” 此时女孩两眼放光，看溪水就像看流淌的金子一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七章 历史 路子风看着左薇状若疯狂的的样子欲言又止，他实在不忍心再次打击这个女孩了。 左薇却自己发现了问题所在：没有容器。 早先左薇身边带着的一个水囊在摔落过程中变得破烂不堪，路子风做的巨人柱皮水袋在进入冰原后就扔了，现在的问题是找到了一箱财宝却不知道怎么运出去，不禁让人喜忧参半。 路子风一语点醒梦中人，“大白熊的皮可是很牢固的，而且也能隔绝外界热量，如果保存不好，效果可是要大打折扣的。” 说得似乎很轻松的一件事，可真要做起来麻烦就接踵而来，怎么把大白熊拖下来，怎么剥开皮毛，怎么做成容器，还有最重要的怎么走出去。 休息够了，两人就开始一件件做事，先是路子风抓着白熊的毛发翻身坐在它身躯上，用左薇的匕首沿着白熊脖子割一圈，一声闷响过后，路子风就骑着白熊重重落地，尚且温热的血液喷红了一片冰壁。 然后是用白熊腹背两块最大最平整的毛皮做了两个水囊，为了保证隔绝效果，他们连外面的毛发都留着。 做完这些，两人就齐齐倒在地上大睡起来，为了这两个大水囊，左薇的匕首已经磨钝了，路子风则贡献出身上的鼠皮大衣，用作缝合的线，塞子则是用一小块熊皮。 两人把白熊尸体充分利用起来，皮是做水囊以及衣物，肉是切成块当作食物，大腿骨当作了两根拐杖，两颗大獠牙装在衣兜里当作备用匕首，最后剩下的是一堆完全瞧不出本来面貌的血肉骨架。 如果现在有人看到他们的样子，一定会失声尖叫，他们披着白熊毛皮，脚上是磨成灰绿色的巨人柱皮，一边肩膀挂着肉块，一边肩膀扛着水囊，浑身血污，怎么看怎么像深山野人，而且还是吃人的那种。 做了不知多久的活，又睡了不知多久，两人仔细辨别方向之后，决定顺着冰壁往偏南的方向走。 如果没有寒冰冻泉对身体的滋润，他们是绝不能完成这么多艰难任务的，指不定身体连同精神一起垮掉了。 冰缝的存在让人又爱又恨，爱的是它能隔绝猛烈大风和蛮兽袭击，恨的是方向只有两个，且不知道最终能走到哪，这就像一座长长的的囚笼，阻隔了危险的同时也限制了自由。 “那么走吧。”路子风平静地说道。 “上路！”左薇则是一股掩饰不住的高兴。 两人沿着溪水弯弯折折向大致是西南的方向前行，一人占据溪水一边，一手拄着白熊腿骨一手轻扶冰壁，速度比起在冰原上面快了一些。他们主要是怕一个脚滑就栽倒在寒冰冻泉的溪水里，然后手脚就要麻木一段时间，与其毛毛躁躁不如安稳前进。 随着两人的行进，所见的也在逐渐改变，初始冰壁是极粗糙割手的，像是被白熊那硕大爪子划拉过，路子风虽说身体孱弱，可那是相比较纯种德鲁伊而言，其实他皮肤比起一般人类是要坚韧的，身体素质也要好一点。左薇就难受多了，手上不知道被锯齿般的冰壁凸起划破多少次，幸好一路有寒冰冻泉，手上那点小伤很快就会愈合，连伤疤都不会留下。 到后来，冰壁逐渐变得光滑，慢慢能看到厚厚冰层的内部，最后冰壁光滑如镜，晶莹剔透，如果不是一路走来，两人都要以为身处一片琉璃世界了。 但他们宁愿摸着扎手的冰壁，原因无他，就是看到了冰层里面的东西。 起先只是一些“小家伙”，如冰原鼠，风狼，银狐，后来就大起来，眼珠能有拳头大小的白狮子，耳朵比人还大的长毛猛犸象，一张血盆大口占据身体近一半的巨型蜥蜴各种各样的古怪蛮兽应有尽有，开始时那些小型的保存都较为完整，凶神恶煞的，感觉破开冰层就能跳出来疯狂撕咬两人，后来的大多尸体残缺，有着触目惊心的巨大伤口，有些尸体上还残留着奇怪的武器，以至于不少蛮兽连样子都认不出来。 冰壁变得透明，这就使得即便有好几丈远的蛮兽，看起来也跟在手边没什么两样，有些就正好张着狰狞大嘴，露出獠牙，伤痕只会让它们显得更加凶恶。可以想象，一个人类女孩，一个半人半德鲁伊男孩，时刻都要在它们的注视下前进，连进食和排泄都是如此，这该是一副怎样令人毛骨悚然的画面。倘若不是先前已经经历过种种生死威胁，恐怕他们早就崩溃了。 至于这些尸体是哪来的，路子风给出了让左薇难以相信却又不得不信的解释。 千年之前，人类对德鲁伊宣战，以消除野蛮扩散文明为由，用蒸汽装备自身，把看似强大的德鲁伊杀得七零八落，剩下的也都悉数被驱赶至极北之地，德鲁伊法典没有记载的是，德鲁伊一族应该是先在冰原上生活过一段时间，后来又全员迁徙往库斯托沙漠，花费无数心血建造起一处世外桃源。这点由路子风背下来的那首诗和两人的亲身经历可以推测出来。 那么人类呢，就此统治全世界？ 不是的，德鲁伊只是强大势力的一方，没有了德鲁伊的约束，人类的足迹确实可以遍及大部分区域，但也就是大部分而已，还有一小部分由蛮兽统治着。试想刚刚完成从弱小种族翻身成为“王族”的人类，岂会容忍小半地盘还被异族占据？ 于是两人可以想象，全副武装的人类再次发动了战争，也许这一次不应该称为战争，而是单方面的屠杀更为贴切。德鲁伊好歹让人类领袖头疼了不少时间，也历经了不少谋划，至于蛮兽蛮兽蛮兽，在人类严重就是凶恶野蛮的代名词，强大，却基本没有多少智慧可言，像那头白熊，即使它没有卡死在冰壁上，最终也会活活饿死。人类再一次毫无悬念得胜利了，大批蛮兽都被驱赶到和德鲁伊一样的地方，不知有多少在途中惨死，而德鲁伊也察觉到连冰原也不再安全，于是继续往北跑路。 这么一段历史，人类只言片语就带过了，德鲁伊则是完全没有记载，只在一些诗歌里隐晦地提及。 前者是粉饰身为胜利者的自己，后者是掩盖耻辱的过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八章 曙光 左薇自然不愿相信，尘封的历史中还有这么一段，史书上简简单单一句“后人类借助蒸汽迅速成为世界霸主”背后所蕴含的东西又是如此沉重。在她的记忆中，人类就是代表着文明开化，千年前的那场动荡是为了整个世界更加美好，可她又不得不相信，除了人类又有谁能做到这些事情？左薇绝不是那种只怀揣美好愿景的无知女孩，她跟随父亲走南闯北也见识过了不少人心险恶，她只是不敢相信，真实的历史竟会是那样残酷，一点也不文明。 路子风又何尝好过了，在他的心中，德鲁伊虽说对他视若空气，把他当作整个种族的耻辱，恨不得杀之而后快，但一直是任其自然，追求事实的种族，而千年前的那场战争，德鲁伊只记载了结果，却故意忽略其中的过程，有对人类深切的怨恨，却没有正视自身历史的勇气，更没有弃阻止一切屠杀的原则于不顾的愧疚。这对于路子风的打击无异于撕开古板严苛的法老表皮发现是一个恶魔来的小。 探讨过这个问题后，两人都停下脚步，一屁股坐在地上，一言不发，空气仿佛凝重得能滴下水来。 不同的是，左薇对人情冷暖更加无奈甚至到了生出怨气的地步，对德鲁伊和蛮兽则多出了一丝同情。路子风感觉德鲁伊在心目中的高大形象一下子垮塌，对人类恨意仍有，却多出了一些好奇，他想知道人类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是怎么个反复无常法，和德鲁伊的描述是否符合，是否真的如恶魔一般狡诈恶毒。 左薇率先打破了沉重的气氛。 “没事！以后你就跟着我混好了，肯定不让你再接触到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就算遇到了那也只管向前冲。”左薇重重拍了拍路子风肩膀，很是豪爽地用骨杖顿地。 路子风被拍得上身剧烈摇晃，他苦笑着点点头，竟然有些出奇得安心。 “走啦！”左薇使劲提起路子风，把腿骨往前一指，煞有介事道：“希望的曙光就在前方！” 也许真的是被左薇豪迈的样子感染到了，又或许只是习惯了各式蛮兽的注视，接下来的路程路子风走得稳健许多，对两旁死状惨烈的蛮兽可以说是视而不见了。 两人一直往偏南方向走，脚下溪水渐渐变得宽阔，最后两人不得不淌水前行，幸也不幸的是，经过冰缝间的七拐八绕，寒冰冻泉在两人不知不觉间已经消失，现在脚下的就是普通的冰水，冰冷刺骨是肯定的，但起码不会冻得一点知觉都没有，经过前段时间的适应以及身体素质的提升，他们对这点还是忍受度很高的。 溪水渐渐上涨，从脚踝蔓延到小腿，再到大腿，直到腰间。他们已经把下半身的衣物都丢掉了，还剩一层巨人柱皮，在水里还穿皮毛那也和绑着铁块没有区别了。好在有巨人柱皮上的尖刺，不然他们就要走两步滑三步，全身湿透的感觉可不好受，尤其还是在冰水中。 路子风忽然停下，一把拉住身边的左薇，示意她竖起耳朵，“你听到了吗？” “什么？”左薇转了一圈，表示仍旧没听到有什么不对的声音。 “是水声。”路子风表情严肃。 左薇摊手，“水声不是很正常吗，我们周围都是水。” 路子风微微摇头，“是水流动的声音，我们不动水怎么会流动呢？” 看着路子风暗金色瞳孔，左薇此时也明白了他的意思，迟疑道：“有出口？” 路子风淡淡“嗯”了一声。 他们没有因为这件事而喜出望外，更没有立即扑腾水花，想要找到那个可能存在的出口，相反两人原地休整，等力气恢复了大半才继续前进。如果真有出口，那么水势必定不会小，到那时没有力气可就很可能喜剧变悲剧了。 如此走了不多久，连左薇都可以看到水面在缓慢地移动，他们就一路走一路歇，当溪水快蔓延到胸口时做了最后一次休整，然后把骨杖也扔掉，顺着水流往下游动。 在转过一个大弯后，水位迅速升高，脚已经完全踩不到地面，水流湍急得激起了水花，两人牢牢抓着对方的手，由着溪水把自己推往下游。 此时路子风凭借出色的听力已经感知到了大量水倾泻而下拍击的轰鸣，而前方似乎也亮堂起来，这一切都在告诉两人，出口就在前方！ 路子风水性一般，全靠德鲁伊那点天赋挣扎着不被淹死，毕竟在德鲁伊领地大量的水是很难见到的，游泳更是奢侈无比的行为。左薇技术倒是不错，在激流中好几次拉起路子风的头，不过再一次转过弯后，他们就完全使不上劲了。 隆隆轰鸣就在耳畔，湍急水流裹挟着两人以极快的速度向出口奔去，而两人在扑腾中也瞥见了洞口的白光，那是希望的曙光。 他们紧紧抱在一起，无数次撞到坚硬的冰壁，后来变成了撞石壁，不知道身上多了多少淤青红肿，随着最后一次撞击，两人腾空而起，借着巨大惯性力飞了一段不短的距离，然后重重落下。 拍击水面的那一刻，强烈的挤压力道使他们瞬间昏迷。 如果有人在此观看的话，一定会看到一团东西从洞口抛飞出来，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随后以蚍蜉撼大树之不畏死之势砸下，炸起一大团白色水花。不知多少鱼儿惊慌四窜，不知多少鸟儿扑棱棱四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九章 斥候 李吉安乃是象印国猛犸军团下一名斥候。 象印国国名由来一向被他国视为笑谈，几十年前这块邻近极北之地的地方还是一片混乱，杀人越货，占山为王这些都不是事，用大陆腹地那些人的话说就是一个蛮夷之地。但这里也不是贫瘠得什么都没有，至少有一项特产：长毛象。 当然，象印国人民都说是猛犸，可蛮兽猛犸早就几乎绝迹了，有也是在破碎冰原上零星出现，象印国那里产的是猛犸与普通象杂交后的产物，除了身上长了些毛，象牙粗大，和其他象并没有什么不同。可象印国开国皇帝就是靠着这些长毛象起家的，先是掌握了一个大家族的力量，后以极快的速度吞并周围各个山头，最后建国。 起先象印国主要的经济来源是贩卖象牙得来的，长毛象象牙巨大且坚硬，可以做成许多物件，大多摆放在皇宫贵族家中。可几年下来长毛象数量骤减，于是皇帝下令不许私人猎杀长毛象，并鼓励饲养小象，此后他们就以出售长毛象闻名大陆。富人喜好攀比，你养一只艳丽孔雀，我养一头凶猛花豹，体型最大的自然就属长毛象了。试想一头长毛象缓步踱出，其他宠物还不得靠边站，你再往象背上一坐，简直比驾驶军队悍狼还要威风。 于是乎，每每提及人类疆域最北端的象印国，人们总会长长“哦”一声，说就是那个吃喝拉撒都在象背上的野人部落啊，引起周围一片哄笑。 象印国人当然不至于这么不堪，他们依靠长毛象，经济已经差不多达到中等水平了，奈何历史实在太短，活脱脱一个暴发户样，和别人说话都要自降一等，最关键的是他们没有成体系的蒸汽机械系统，像军队用的陆蝎，悍狼，飞蛾，黑鸽甚至是蒸汽喷枪，机械弓弩这些都是从别国买来的，他们只会简单的修理。这无疑是悬在象印人民头上的一把刀，什么时候其他国家不再对他们开放机械贸易，这把刀便悍然挥下，那么十几万的军队就跟泡沫一样，一触即破。 所以象印皇帝极其“吝啬”，哪怕是拱卫皇城的猛犸军团中最精贵的象牙斥候，都不能人手一具悍狼，十个人一小队，却只有三具悍狼，除队长长久拥有一具外，其余两具都要轮流给剩下九人使用，对待骑乘的蒸汽机械，斥候们简直比对自家媳妇还要好。 李吉安是刚刚入伍不久的新人，一般来说斥候都是从有年军龄的人当中挑选，可他一进来就展现出了优秀的斥候素质，除了难免的一惊一乍外，经过几个月的训练，他差不多可以算是一名合格的边境斥候了。而今天就是他独自一人外出侦察的第一天，这是猛犸军团的惯例，必须独自完成七天的侦察任务，才算最终融入斥候的队伍里。 象印国不和任何一个国家接壤，最近的一个国家也要飞艇全速前进大半天才能到达，它就那么孤零零待在大陆版图最西北，要不是有一股冰川融水流经此地，只怕早就变作野兽的天下了。但象印仍保持高度的警惕性，王牌军猛犸军团常年驻扎在国境东北部，既为抵御大陆腹地少见的蛮兽，也为守护全国最大的干净水源——赛班河。源头是一个深不可测的山洞，或者说是冰洞，其下有一潭极深的水，正是这条河养育了这个凭长毛象“闻名”大陆的国家。 李吉安身上是一套斥候标准轻皮甲，内衬一层厚实布衣，也就是象印会在夏末穿这么多了，每年一到九月份，这里的气温就会立马降下来，十月便可能飘雪。除了这些他还配备了一架蒸汽弩，一柄锋利精钢匕首，以及一些斥候必备的小物件，如用以镇住小型野兽的龙狮的粪便，发信号的蒸汽弹珠，带勾绳索，黄铜望远镜等等。 除此之外就没有了，一块干粮一壶水都不带，他要在荒郊野外独自生活七天且一路往赛班河源头侦察，这种严苛到近乎残酷的任务在整个大陆上似乎也只有象印国才存在。 李吉安长着一张略显清秀的脸，如果不是几个月的艰苦训练把他的面皮晒黑，把他的眸子磨亮，那就是一张大陆腹地人推崇的儒雅脸庞。他沿着河畔前进，离河水有十丈远，附近全是耐寒的雪松，每一寸空气中都充斥着松针独有的味道。 他踩在尚且还算松软的地面，一脚下去发出轻微的枯枝断裂或和落叶摩擦的声音，这在偌大的松林中并不显得突兀，毕竟还有松鼠麻雀这些小动物时不时发出动静。李吉安已经做得达到合格线了，但远远不满足，他听说队长那个快五十岁的家伙可以在松林中来去如风，宛如一头生活在这里的野兽，他可以藏身任何地方，树上，地下，水中，甚至就在你眼皮底下。这种本事也为他赢得了一个变色龙的称号。 李吉安左手拎着一根枯树枝，每走三步都要探一圈，为的是防止被敌军埋下的地刺伤到。那是一种可怕的“暗器”，大小和一只脚差不多，底部有一个小小的纽扣，要是不小心踩下去，这个小纽扣就会触发机关，两边缠绕的粗弹簧瞬间松开，两根钢针会以极快的速度射出。只要是正常人遭受这么一下以后就损失了行动力和大半战斗力，那两根带倒刺的钢针能让人哀嚎几天，而且即便取出，那只脚也几乎报废了。 不过李吉安入伍几个月，从来都是听那群糙汉吹牛逼说地刺如何如何，但一个人都没有真正见过那种玩意，倒是有两个倒霉蛋踩到了猎人放的夹子，然后在营地休养了个把月，当然半年的津贴也被他们长官罚了一半。 他右手轻扶腰侧，那有一根细铁管垂下，顶端半固定在右肩，底端则到大腿处。这就是他生命最大的保障：蒸汽弩。说是弩其实外形并不像弩，肩膀处有一个存储蒸汽的铁球，当遇到敌人时可以喷射出强大的气流，将一根一个手掌长短的弩箭发射出去，其力道足以射穿任何人的脑壳。当然缺点也很明显，那就是只能一支一支装填发射，李吉安身上带了三支，再多会嫌重，而且敌人根本不会给他装填太多弩箭的机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章 获救 忽然一阵刺耳的叫声传入耳膜，简直叫的人心脏骤停，李吉安飞快抬起右臂，将蒸汽弩铁管对准叫声来源的方向，同时身体蹲下，头向右倾斜，只剩右眼睁开瞄准，他的手指已经勾在了扳机上，李吉安相信手中这威力巨大的武器会轻松射穿发出声音的嘴巴。 一只浑身漆黑的大鸟从前方飞过，李吉安顿时松了一口气，缓缓放下手中的铁管，脸上的表情有些尴尬。 那是夜枭。 队长总说他神经太敏感，以前一直以为这不算坏事，还可以帮助自己预警，可这趟出来他深切感受到了队长的经验老道。身为斥候精神一定要敏锐，但敏感就过了，一有风吹草动就如临大敌，过不了多久就会神经衰弱吧，尤其是一个人的时候。 李吉安用枯树枝拄地，他四下看了一圈，发觉天空已经蒙上一层暗影，难怪夜枭都开始出动，看来今天是检查不了源头了，还是早点找个地方休息吧。斥候最大的功能可不是杀敌，而是侦察敌军情报并把它带回去，这一切的前提自然是活着。 他找到一颗繁茂的雪松，三两下爬上一截粗大的树枝，这就是一张天然木床，正在他要跳下来找些吃食时，一声巨大的响声传来，如巨石砸进水潭。 李吉安惊的立马跳起来，一个没站稳就摔了下去，只听“噼噼啪啪”压断不少树枝，最后重重撞在土地上。 “哎呦！” 李吉安没忍住痛呼出声，随后又立马捂住嘴巴，只能从鼻子里哼哼两下，他迅速翻身起来检查了一下身上的装备，匕首还在左边腰间，蒸汽弩蒸汽压力指针仍正常，然后朝传出声响的方向走去。 之前的刺耳叫声是夜枭发出来的，可这回的声响绝对不是动物能弄出来的。 是敌人还是蛮兽？李吉安有些紧张，但马上又兴奋起来，倘若这次的历练什么事都没有也会完成任务，可他总觉得少了点东西，没能看见真正的敌人怎能说是合格的斥候。 年轻的斥候顺着赛班河的水流一路往上，在拨开一大片茂密灌木后，他终于如愿以偿见到了“敌人”。 两个人形紧紧纠缠在一起，身上有些绿有些白，似乎像是树皮和动物皮毛的混合，他们身边还各有一只半人大的袋子——如果那两团白花花的东西真的能称为袋子的话。 不是敌人，更不是蛮兽，只是两个落难的人而已，这是李吉安的第一判断。 他有些犹豫起来，按理说应该快速返回基地将情况报告给队长，再由队长决定下一步，哪怕对方看上去十足像是难民也一样，因为敌人可能伪装成任何人的模样。 可那两人岂止像是难民，简直就是野人一般，身上没有一处干净整洁的地方，还披着兽皮之类的东西，最关键的是如果李吉安不去管他们，那即使侥幸没淹死在河中也会活活冻死。 当时队长宣读律令的时候李吉安还觉得热血沸腾，恨不得有举世皆敌的气概，也没觉得那些条令有什么不对，可当他真的独自一人遇到现在这种状况，他却突然发现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人终究不能做到像蒸汽机械那般准确，那般无情啊。 就这一次！李吉安下定决心，他总不能眼睁睁让两条人命在他面前消亡，队长应该不会怎么样吧。 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后，李吉安深吸一口气，快步走到两个“野人”附近的岸边，粗略估计了一下距离，他在岸上找到了一棵枯木，用带微小锯齿的匕首砍了一截顶端带倒钩的树枝，慢慢把两人拉过来。 也幸好源头下的水潭经过长年累月的冲刷变得很深，汹涌的冰雪融水在撞击水潭后就平和了许多，否则一根树枝是绝对承受不住湍急水流的冲击力的。 饶是如此，李吉安也是累的气喘，两个人加上两只大袋子的阻力可不小，他的力量又比较薄弱，当把他们拖上岸后，他已膀子酸麻得不行。 仅仅休息了一会，李吉安就再次开始工作，先是把两人衣服扒了大半，顺便搜了一下身，除了一柄明显磨钝甚至还有不少崩口的精钢匕首，再没有任何可以当作武器的东西了，蒸汽机械更是一件都没有。 李吉安松了口气，可他又有些忧心，这两人兽皮下面是伤痕累累的身体，有新鲜的淤青，有暗红色的应该是冻疮的伤疤，还有大大小小擦伤，刀伤甚至是还有骨折没有痊愈的痕迹。如果放到军队里那就是活脱脱一件伤口标本啊，他实在不知道这两个人经历了什么，也不知道他们如何活了下来。 李吉安自然也学过各种急救的手段，不过很多都没尝试过，眼下见到这么好的两个练习对象有些心痒，可又立马醒悟过来，不能让自己消耗太多精力，于是就只按了按胸口，排出一些水来。 那个女孩还好，虽说有些难为情，不过也没别人在场嘛，可那个男孩就不好办了，他胸口还有骨折的痕迹，要是给他按得再次折断那就好心办坏事了。他只好把男孩身体侧过来，好让一些积水流出。 做完这些，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李吉安看着两人半昏不醒的样子着实有些头痛，现在时节是九月初，其他国家自然还在夏季的暑气里徘徊，可象印国已经是一派秋风萧瑟的景象了，白天还好，夜晚能冻得人以为忽然到了初冬。在这样的季节里，浑身湿透可不是一件多美好的事。 咬咬牙，李吉安又生了一堆火，反正已经违反规定了，那再多一条不许生火也没什么了。在象印，斥候的津贴是所有军种中最高的，比之一些将军亲卫也不差，可就是条条框框极多，外出执行任务时连生火也是被禁止的，除非是特殊情况可以发射蒸汽信号弹，不然一旦故意暴露位置那就是大罪，严重者是要掉脑袋的。李吉安现在不算出任务，只是在进行一项考核，最多被队长一顿臭骂，他这才敢违反律令的。 将两人拖到篝火旁慢慢烘烤，李吉安则是爬上附近一棵大松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一章 俘虏 路子风又陷入梦境了，梦中后方是一群绿色皮肤的纯种德鲁伊，有的一脸鄙弃，有的带着嘲讽地笑，更多的是漠视他的存在。不知道为什么，他也忽然冷淡了起来，从前他一直想融入德鲁伊这个族群，每每撞的头破血流，每每更加努力去做。但现在他发现他们之间不止隔了一道巨大铡刀，更多了一道渐渐蔓延的裂缝，像之前摔落的那条冰缝一样深不见底。 前方则是一大片模糊的影子，看样子似乎是人类，离他最近的一个人也是他最熟悉的一个人，左薇。 真是见鬼，怎么又是这个人类？与第一次不同，这回左薇可没有成为他的幻想对象，她只是伸出一只手，示意路子风过去。 原来我真的不适合当德鲁伊啊，这么多年拼命想成为一名正常的德鲁伊，并不是他本身有多想融入自称自然之子的种族，而是他孤独了十七年，他只想找到一些能陪他说话的人，他只是不想再被当作空气。 那种滋味叫做友情吧，谁不能当朋友呢，既然德鲁伊不行那就换作人类好了，比如这个人类女孩。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习惯了和左薇共同面对险境，已经潜意识把她当作朋友了。不过似乎他们之间不能简单地以友情二字概况。 路子风也慢慢向左薇伸出手，就在他们的手快要碰到一块的时候，天地骤然大亮。 一阵刺眼的光亮涌入路子风的双眼，他不禁哼了几声，然后吃力地微微睁开眼皮，光芒更甚，他又闭上眼睛，抬起手遮在额头那，再次睁眼。 原来是阳光啊，真好。 路子风就这样透过指缝看着太阳，意识已经清醒，可他就是不想动，连拿下手的力气都欠奉。就这样一直晒着太阳，多好。 但有人不想就让他看着太阳发呆。 李吉安跳下树枝，在身上拍打几下掸掉尘土，来到路子风跟前，淡淡地说道：“你醒了。” 路子风被遮住了阳光，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身影，当即有些不高兴，但还是“嗯”了一声。 “我需要问你些事情。”李吉安语气有些冷，路子风仍旧从嗓子里“嗯”了一声。 李吉安眉头大皱，莫非这人是个哑巴不成，他一把拍掉路子风的手，微微用力捏住他脸颊，用自以为严肃冷冽的口吻道：“你现在是我的俘虏，我问你什么就答什么，要是说谎你就有苦头吃了！明白吗？” 路子风被他这么一弄就清醒点了，但心中更加不高兴起来，任谁醒来被告知自己莫名其妙成了俘虏都不会高兴吧。 他无奈地点点头，不过没等对方问什么，他就先问道：“有吃的吗？” 李吉安登时为之气结，他还从没听说过俘虏能这么理直气壮提要求的，他脸色难看，但还是从怀里摸出了一块干粮来，所谓俘虏也是吓唬眼前这少年的，只想摸清楚两人的底细而已，要他严刑逼供还是做不到的。这也是他经验少，换作队里其他的老斥候，见自己的俘虏竟然敢要吃的，肯定反手就是一个耳光，给你吃的让你有力气来反抗是吗？ 路子风缓慢地啃掉了一块干粮，并且喝了几口清水，顿时感觉舒服多了，对这个自己见到的第二名人类也有了些好感。 “现在可以说了吧？”李吉安可没半点好脸色，第一次审讯俘虏就没有威严，要是被队长他们知道了岂不得笑话死我。 路子风有力的“嗯”一声，两手撑地，斜靠在后面一棵青松上，揉了揉晕晕乎乎的脑袋，开始回忆起来。 最后的记忆是眼见自己和水面越来越近，然后一头栽进去，之后就应该昏迷了，现在的头疼想必就是那一次撞击的后遗症。 往前是穿越了不知拐了几个弯的狭长冰缝，每天靠两边冰壁渗透出来的融水和面目可憎的白熊肉过活，那段时间也勉强可以说是吃喝不愁，可顿顿吃带血梆硬的熊肉，喝能把人脑子都冻住的冰水，也是不堪回首。想到这里他不禁看了一眼四周，见两个熊皮袋子仍鼓鼓囊囊没有损坏就松了一口气。 再往前是两人从沙漠到冰原，从恶魔库斯托到天使索艾尔的领域，用太阳光之术融化坚冰，喝的是铁锈味融水，吃的是老鼠肉和狼肉，然后被一头大白熊盯上，纵身跳下了冰缝。 再再往前，也就是一开始的时候，他独自离开德鲁伊领地，走进火之源，在元力耗尽时碰上了一个人类女孩，当时对人类还是挺痛恨的，但还是救了她，随后两人一路走来。 路子风又忽然想到刚刚做的梦，嘴角不自觉勾勒出一个弧度，我也算有朋友了吧，他淡淡笑着。 李吉安登时气得不行，不是说了要交代他的来历吗，怎么突然就笑起来了，不得不承认，这小子虽说肤色诡异了点，可暗金色瞳孔加上薄薄的嘴唇，贴合一张瘦削脸庞，加之阳光洒落，还真有点美少年的意味。但老子是纯爷们啊！你他娘有没有做俘虏的觉悟？难不成是想色诱我？ 什么俘虏的觉悟，路子风自然是不知道的，德鲁伊字典里就没有这个概念，他又从没有学过什么人情世故，这么不知好歹也是情有可原。李吉安就不这么想了，见这小子还一脸痴笑，他立马摸出匕首，反手狠狠钉在路子风靠的松树上，一阵松针窸窸窣窣落在两人头上。 “你再不好好说话，下一次匕首就会扎在你嘴巴上！”李吉安恶狠狠地说道。 路子风终于从回忆中跳出来，见李吉安这么凶神恶煞，好不容易积攒的好感顿时消散，只得慢慢讲述两人的经历。 在冰缝中的时候，因为环境太过压抑，他们必须得经常说话才能不被两边吓人的蛮兽尸体搞崩溃，那时他们也说到了出来以后的情景。最好的情况就是从一处荒无人烟的地方出来，然后打听方位，一路朝左薇家中前进。最差的情况就是被一大群人当场发现，难保不会受到拷问之类，到那时他们就统一口径，说是跟随商队到冰原上长见识，被大风吹散，然后糊里糊涂走了出来。 毕竟路子风的身份太敏感了，人类是极其喜欢新鲜事物的种族，一群人中间冒出个混血德鲁伊来，那他还不得被某些人切开来研究。左薇可是知道，有些疯狂的研究者，为了在人体上装蒸汽机械，做了不少见不得人的实验，这滋味绝不好受，她也难保路子风不会落得这么个下场，而且她自己也会吃不了兜着走。为了这个半德鲁伊，更为了顺利见到父亲，左薇必须要制造一个合理的解释，至少听起来是这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二章 病倒女孩 路子风就简单讲述了左薇编造的故事，还特意提到了几处细节，让他的说法更有信服力。李吉安皱着眉头听完，总觉得这小子没讲实话，至少隐瞒了一些东西，不过还算是差强人意，他本来也只是确认对方不是别国派来的奸细而已，至于到底是其他什么身份他也不想刨根究底。 “这么说，你们是想回佣兵城了？”李吉安把匕首从树干上拔下来，又引发一阵松针小雨。 路子风赶紧点头，佣兵城就是左薇父亲待的地方，也是两大独立于大陆的城邦之一。 李吉安摇了摇头，“佣兵城位居大陆东部，临近东海，距离我们这里少说也有千里之遥，你们一没钱财，二没技艺，怎么走得到那边。” 他看了看沉默不语的路子风，不由生起了恻隐之心，这毕竟还只是个孩子啊，照他的话讲还要过一年才成年，受了这么多苦也是难为他了。 “不如你跟我回去吧，我让队长看看能不能帮你们。” 路子风磨了磨牙，有些小心翼翼问道：“队长是谁，你们又是什么人？” 李吉安大手一挥，“这些你不要再问了，这是机密，反正你就两个选择，要么你们自己上路，要么跟我回去一趟，我也不保证队长会不会帮你们，说不定还要拷打一番呢。” 最后一句话李吉安脸上带着隐藏不住的戏谑笑容，在旁人看来就是开玩笑，可路子风哪里知道，只觉得这人类笑得好阴森，他只好说等左薇醒过来再说。他去哪都无所谓，关键看左薇是怎么想的。 李吉安说好，让路子风待着别乱走，他先去前面探路，毕竟还有任务在身，路子风负责照看左薇。 路子风休息一阵，就站了起来，到处走走看看，他真是对人类世界充满了好奇，那个人类士兵在还好，一走他可就忍不住了。从松树树枝到松针，从树上鸟儿到地下蚯蚓，有这么多的生灵相伴，在阳光照射下深吸一口带着松树独特清香的空气，他感觉每个细胞都活跃起来，哪怕在德鲁伊领地也不曾有过这种感觉。 原来人类世界的太阳也是这样温暖的啊。 蓦然他又想到，所谓的人类世界，在一千年以前是属于所有生灵的，德鲁伊，蛮兽，人类三者共同享有，其中又以德鲁伊势力最为庞大，而现在只剩下了人类。 他心情忽地低落下来，重新坐在已经化为黑色灰烬的火堆旁，静静看着沉睡的左薇。 女孩的脸在普通人看来并不算漂亮，只是端正，不过有一种野性美，而这正是德鲁伊所追求的东西，路子风虽然叛出德鲁伊，可他从小就生活在那边，就算没有人管他，十七年的记忆也是影响深刻，比如说这个审美。因此在他看来，左薇是属于很美的那种女孩。 不知说是喜事还是悲哀好，路子风长在德鲁伊领地，偏偏生了一张人类的俊美脸庞，左薇长在人类社会，偏偏有着德鲁伊野性美的五官。简单来说，他们在对方心中都是美丽可亲的形象，但他们又对自己的长相不自信，更为双方不同种族的身份担忧，以至于把少年那点萌动的心思都压在心底，也仅仅只是做朋友而已。 这点不知道要何时才能坦诚相对。 路子风看着昏睡中的女孩，越看越觉得顺眼，情不自禁就伸出手，轻轻摩挲左薇的发丝，阳光似乎把这个女孩锋利的一面包裹住，使她难得显现出一丝柔弱来。 很暖，他想，心里很暖，然后路子风就开心地笑了，连他自己都没察觉，不过下一瞬他就吓了一跳，手指无意间蹭过左薇额头，热得烫手。 经过了这么多事情，坚强的女孩终于病倒了。 路子风顿时有些手足无措，德鲁伊的体质与孱弱的人类大不相同，几乎从来不会生病，路子风虽说本事差了点，但十几年来也没有生病的经历，不然他孤家寡人也不会活到现在了。 如果是千年之前的那批德鲁伊，以他们行走大陆的阅历，可能随手就能治好，可德鲁伊已经避世许久，那些治病的经验早就随风飘散，反倒是杀伤力大的法咒广为流传。 怎么办？路子风呆滞了好一会才开始从脑袋中搜寻可能奏效的法子。 催生术？太阳光术？唤水术？混沌术？ 路子风突然绝望地发现，自己会的这些法咒没有一个是和救人挂钩的，而某些强大的治愈法咒，他根本只是听说而已，只有天分最高的德鲁伊才能学习。 世间流传的故事中，对于德鲁伊的描述要么是野蛮残暴，要么是可以妙手回春，可德鲁伊从来不残暴，也从来没有一大堆专门救治的法咒，那些都是脚踏万里积攒出来的宝贵经验。 路子风第一次感觉如此无力，对德鲁伊法咒充满失望。 正当某人焦急万分的时候，出去查看情况的李吉安回来了，入眼就是表情扭曲的路子风。 “怎么了？”李吉安疑惑问道。 路子风僵硬地指了指左薇，“她生病了，有办法治吗？” 李吉安快步走到地上的女孩旁，仔细打量她潮红的脸庞，伸手在她额头按了按，脸色有些凝重，“确实是发高烧了，病得不轻。” 路子风一下子屏住呼吸，有些沙哑道：“能救吗？不会就这么死了吧” 李吉安怔了一下，显然没想到这个古怪的男孩会这么说。路子风见他没什么反应，登时有些心如死灰，“真就这么死了啊这可是我唯一的朋友。” “咳咳。”李吉安这时才回应，“放心只是发烧而已，修养几天就可以了，哪里会死，你连这点常识都不知道，怎么活着从冰原出来的？” “啊？” 路子风面色一阵白一阵红，当然在李吉安眼中就是一种令人想到某种恶心事物的颜色了。 “你先生火，我去找些吃的来。”李吉安随手丢下火镰和火石，扫视了一下周围，朝一个方向离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三章 队长 生火，难道是用这个东西吗 路子风头愈发疼起来，刚刚他就暴露了连什么发烧都不懂，要是再暴露些什么，恐怕那个人类士兵会直接把自己当作敌人吧。 他一手拿着火镰，一手拿着火石，脸上的表情不知道是哭是笑，那帮纯种德鲁伊向来不喜欢借助外物生活，连房子都是用橡树藤条棕榈叶这些建的，并宣扬自然就是最大的宝库，那些妄图对抗自然女神的都是愚昧的莽夫，人类就是典型的代表。 所以路子风连这个人人都会用的火镰都不会用也就不奇怪了。 抓了抓潦草如鸟窝的一头金发，路子风决定拾起老本行。 轻轻念叨了一句咒语，两手相对，中间的空气立马扭曲起来，正午的阳光慢慢汇聚成一点，那一处已经焦黑的木头就重新冒出青烟来。 路子风见有戏，赶紧用脚扒拉些干枯枝条，一堆篝火就这样再次点燃。 路子风静下心释放自己的感知力，女孩的生命体征果然还稳定，只是有些虚弱，顿时松了口气。 李吉安回来时手上拿着一根笔直树枝，上头插着一条还在挣扎的小青鱼。 大概是知道路子风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男孩，李吉安直接让他去舀一壶水，自己去下游对付那条鱼。 当一壶水烧开的时候，李吉安也正好抓着鱼段过来，如果让路子风见到他的手法一定会大惊失色，李吉安一柄锋利匕首先是直接切掉鱼头，再剖开鱼腹，两指一划就把内脏全部拉出，最后是脚踩住鱼尾，娴熟地去鳞，把青鱼砍成几段拿过来。 路子风从没吃过鱼，那是纯种德鲁伊才能偶尔一尝的美味，不过他们都是去鳞后整条鱼放在火上烤，哪里会有这么多讲究。因此当一水壶鱼汤煮开后，路子风狠狠咽了不少口水。 李吉安也注意到了路子风的神情，也不说破，暗自在心里偷笑许久，他能在选拔标准最为严苛的猛犸军团象牙斥候站稳，靠的不仅是当斥候的天赋，也靠一手从深山里磨练出来的好厨艺啊！ 李吉安把水壶拿到河边，在水里过了一圈，让鱼汤不那么烫嘴，然后回到篝火旁，慢慢喂给左薇，半途还塞了颗药丸到女孩嘴巴里。 路子风眼巴巴看着鱼汤一点一点变少，口水却越来越多，同时肚子也越发大声抗议起来。 至少大半月没有吃上一顿正经饭，喝上一口正常水，现在眼见香喷喷的食物就在面前却不能吃，这无疑是对意志的极大考验。 “剩下的你吃吧。”李吉安淡笑着把水壶递给垂涎已久的路子风，后者半点都不客气，直接把水壶里鱼汤喝了个干净，然后快速解决了鱼段。 客观来说，就加了一点盐巴的鱼汤并不好喝，带着一股鱼腥味，且小青鱼鱼刺极多，路子风吃得龇牙咧嘴，就算如此，他仍旧感动得一塌涂地。 “你真是世上做菜最好吃的人，我决定了，跟你回去！”一条小青鱼就把路子风彻底打败了。 李吉安咧嘴笑道：“不等这小女孩醒来了？” 路子风满不在乎道：“反正她一时半会醒不过来，先去你们那再说。” 左薇果真没有醒来，从正午一直到傍晚，她就待在路子风背上。 原本李吉安是想做一个简易担架的，这样拖着前进也省力，但考虑到左薇会一直受震动，这样对一个病人可不怎么好，他内心也有某些恶趣味想法，不过也就想想而已。 嗯，一个男孩背着女孩行走在荒无人烟的松林中，这是每个象印少年都幻想过的桥段啊。 临近天黑，李吉安找了一处平坦地方，让路子风两人待在下面，他则继续睡树上。 全速前进两天后，他们就看到象牙斥候的一处营地了。 这个营地实在简陋，几处大帐篷加一块空地就是全部了，连对人类了解不深的路子风都感觉有些寒碜，要是经过千年的发展，人类军队只是这种水准，那德鲁伊未免失败得太冤枉了点。 “来者止步！” 一名大汉忽然跳出来，满脸络腮胡，裸露出来的手臂肌肉虬结，面色不善，他手中大刀“扑哧”一声扎进地面有两三寸。 李吉安一惊，看清来人后随即皱眉道：“关三刀，我是完成任务回来报告的，你挡什么路？” 那大汉登时发怒，唾沫飞溅，“关三刀也是你小子能喊的？你回来报告那这两人是怎么回事？”大汉拿大刀指了指李吉安身后的路子风，还有半昏半醒躺在路子风背上的左薇。 “那是我救的两个孩子，你拿刀乱挥什么呢，不要吓着人家了。”李吉安抬手想要按下大刀，大汉立马哼了一声，没等他手碰到刀背就重新插在地上。 “李吉安你可不要自作主张，咱象牙斥候的规矩你还不知道吗，禁止随意和外人搭上关系，你倒好，直接把人带到这来了，要是那两人是奸细怎么办，你担当的起这个责任吗？”大汉丝毫不领情，魁梧的身躯就挡在李吉安身前，没有半点想让路的样子。 “你！”李吉安也有些恼火了，这个大老粗之前就三番两次和自己过不去，现在更是让自己在两个孩子面前丢面，简直不可理喻！ “好了，都闭嘴。” 就在两人快要拔刀相向时，一个略有沙哑的声音轻轻响起，大汉和李吉安闻言都微微低头说了一声“队长。”。 大汉闪开身形，露出来后面一个人，看脸上风霜似乎有五六十岁，可看那双鹰隼一样的尖锐眸子又觉得似乎只有三十出头。 “你们俩闹别扭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要真看不顺眼就去生死台上干一架，像个娘们一样吵吵有什么劲？” 相比魁梧的大汉和瘦高的李吉安，队长身材可以说是矮小的了，可他一训话，两人一点不满的声音都没有，一副唯唯诺诺样。 “去绕营地跑三圈，跑不完就别回来吃饭。”队长一挥手，看也不看大汉和李吉安，直接对路子风说道：“跟我过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四章 给钱 路子风见这队长如此有威望，也不敢多说，看了一眼一脸愤愤的李吉安后就背着左薇慢慢往前走。 队长把他领到一顶小帐篷里面，里头仅有一张床铺一对桌椅，一根粗大蜡烛顶端跳动着明黄色火焰，投射到地面的人影也随之晃动，这给整个帐篷笼罩上一层阴森的氛围。 这是身为猛犸军团象牙斥候第一小队队长的专属帐篷，一个住绰绰有余，三个人一挤就不剩多少地方了。 “说说吧，你们的来历。”男人没有什么多余的问话，上来就是直切主题。 路子风刚想把对付李吉安的说辞再说一遍，可当他看到男人的眼睛后顿时心中一颤，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了。 看来果然是个狠角色，一个眼神就这么厉害，怪不得李吉安和那凶恶大汉都乖乖听话。路子风的脑子一下就乱了起来，一边想着随意糊弄过去算了，一边竟然想着要说实话。一番激烈的天人交战后，路子风选择缴械投降。 “我的来历不好说，但这个女孩确实就是佣兵城的人，她想要到极北之地找到德鲁伊讨要琥珀冰晶，但是被大风吹散，然后我们就遇到了，一路走过来，最后被你的手下所救。” 路子风简短地交代了一下，所说漏掉了很多东西，关于自身混血的事情更是坚决没有透露，他绝对可不想被做成标本供一堆学者研究，尽管如此他还是说了实话，而不是对李吉安所说是和左薇一起进冰原然后和商队分散的。他感觉万一说了谎话这个眼神可怕的男人能一眼看穿。 男人不说话，只是眉头扬了扬。 路子风苦笑，“我们真的不是奸细，要是不信就把我们当俘虏吧。”经过和李吉安几天的交流，路子风已经知道了许多人类特有的词汇，譬如俘虏，譬如奸细，这些概念在德鲁伊的字典里是没有的。 男人终于开口，“你们当然不是奸细，要是别国的细作都像你这副穷酸样，那还要我们军队做什么？” 路子风沉默，他实在不觉得这个男人说的笑话好笑。 男人自己忽然笑了，气氛一下子缓和不少，“我是吕乾，救你们的小子叫李吉安，那个傻大个···就叫他关三刀吧，你们的名字呢？” “我叫路子风，她叫左薇。” 吕乾咂咂嘴，“路子风，怎么起了这么个名字？很像那些卖弄笔墨酸书生写的文章里的苦命人名啊。” 路子风立马反驳道：“我是希望自己能像风一样行走于路上，这才起了这个名字。” 他开始还中气十足，为了找个名字他可是翻遍了德鲁伊的藏书，最初是想起个人类名气死那些古板得像索艾尔冰原厚厚冰层的法老们，可他们理都不理，继续叫着他以前的名字：罗夫。在德鲁伊语言中这代表枯叶，也有低贱的意思，意味着他的身份只是像一片枯叶一般，别人动动脚趾他就会被踩得稀巴烂。但越到后面就越底气不足，因为男人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明显。 那是裸的嘲讽笑容。 “你还能给自己起名啊？”吕乾一下子戳破路子风。 “那是···那是因为我和家人关系不好，离家出走自己改的名。”路子风脸上一阵发烧，幸好急中生智勉强圆了过去。 吕乾脸上笑意不减，“那你们是想干什么？别跟我说什么爱国心切想入伍啊，这种把戏我见多了。” “我们想去佣兵城。”路子风回头看了一眼背上的女孩，补充了一句，“在这之前先治好她。” 吕乾收起笑容，摊出一只手。 路子风惊疑不定道：“干嘛？” “干嘛？”吕乾翻了个白眼，“你说干嘛，当然是给钱了，不给钱你难道想让老子送你们这对小崽子回窝生崽？我他妈可不是那些富得不知道怎么花钱的败家公子哥！” 他这话说得又快又狠，还带着象印口音，路子风只听明白了给钱二字，后面一大堆粗鄙话愣是没听懂。 人类果然都是狡诈恶毒之辈。路子风不禁想起德鲁伊书籍上记载的人类形象，不过他没有察觉的是，他的腹诽只是抱怨，并达不到厌恶的程度。 路子风低头看了看身上东西——破烂的熊皮鼠皮，干瘪的巨人柱皮，唯一值点钱的可能就属脖子上挂的袖珍玉环了。不过他并不打算把它交出去，这块散发着热度的小东西对他有着特殊意义，是别人给他的第一件事物，再者就这么一块小石头，他也不觉得真值多少钱。这也是他不识货，要是放到市场上，这一小块温玉确实不算太珍贵的玩意，可送两个人去一趟佣兵城还是完全够的，一支商队多加两张吃饭的嘴，又能浪费多少粮食呢？ 路子风说了一句“你等我一下。”然后先把左薇放到唯一的一张椅子上，从身上扯下一块熊皮，让她的头枕在上面。 之后他把一直提在手上的熊皮袋子放在了他和吕乾之间。 “这是什么，熊皮？”吕乾嗤笑。 路子风一言不发，缓慢解开扎住袋子的老鼠皮，露出一个小口来。他四下看了看，抓来一只杯子，小心舀出一点里面的液体，递给吕乾。 吕乾闻了闻这透明液体，有些莫名其妙，“难不成这还是酒？” 见路子风做出喝的手势后，他撇撇嘴，一口灌下这一点水一样的东西。 随后，他的表情就扭曲起来，先是张大嘴伸出舌头，眼珠瞪得快要跑出眼眶，偏偏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然后脸上肌肉僵硬起来，上身忍不住地轻微战栗，全身肌肉都绷紧，过了半天才回过劲。 他下意识就拔出腰间短剑，想要一下割开路子风的喉咙，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半途扭转方向狠狠扎在桌子上，把左薇的脸都震得一动，看得路子风心惊肉跳。 “这是寒冰冻泉？！” 吕乾的声音变得异常沙哑，不仅是因为那冻得嗓子疼的液体，更因为按捺不下的震惊和某些潜藏深处的感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五章 交换 路子风倒是没料到吕乾的反应会如此巨大，在他印象中寒冰冻泉是极罕见的珍品，他也只从德鲁伊厚厚的典籍中看过相关介绍，直到真的见到后才确认世间存在此物。在他想来，即使人类知道它的存在，那也是作为机密流传于少数人中间的，本以为还要忽悠几句的，这么直接被认出来可以说是省不少力了。 “你知晓它的功效吧？”路子风有些小心地说道，右手悄悄靠近别在后腰的匕首，左薇那柄磨钝的匕首是他唯一的武器。左薇在路上给路子风讲了很多注意点，归结为一点就是不要完全相信任何人，不然别说一个单纯的混血德鲁伊，连同类都会被吃的骨头都不剩。要是吕乾“见财起意”，路子风自问打不过这个感觉很厉害的队长，更没信心从象牙斥候营地里活着出去。 吕乾突然怒目圆瞪，以近乎咆哮的音量吼道：“老子当然知道！” 他从桌上拔下短剑，愤力挥舞了一下，本就不怎牢靠的营帐立马被捅了个对穿，他脸庞涨红，完全没有了之前的镇静。 “十几年前老子就知道！要不是为了这玩意，我能半辈子落在这个鸟队长位置？要不是没有这玩意，胖子那家伙会被活活耗死？” 破帐篷外传来声音：“队长，没事吧？” 吕乾破口大骂：“王八蛋！老子像是有事的样子吗，滚远点！” 外面立马噤声，而路子风也噤若寒蝉，他实在搞不明白这人怎么说变脸就变脸，只是更加确定了一件事，那就是人类果然都是喜怒无常，脑子里的弯弯绕绕比掌纹还多的家伙。 吕乾骂了一通后也冷静许多，短剑“刷”地一声推进剑鞘，只是僵硬的脸怎么也恢复不了。 “你坐吧，我刚才失态了。”吕乾指了指地上的床铺，见路子风战战兢兢摇头也不管他，自己一屁股坐下，从床头摸出只烟斗，火镰点着烟草后自顾自说起来。 “都是十几年前的事了，在一次任务中，我一个兄弟愣是替我抗了好几刀，回来后怎么都救不好，听人说要寒冰冻泉才能救活，我就变卖财物四处求人，最后给我找到一个商人，说有货可以卖给我。我让他等半天，我再借些钱来，回来一看，他已经卖给了一个富家子弟，理由是出价比我高。结果胖子嚎了几天死了。” 吕乾长长吐出一口呛鼻的灰烟，语调仍旧不变说道：“然后过几天那个卖东西的也死了，死得很惨，肚子都被捅烂了。” 路子风瞳孔猛地收缩，心跳不可遏制地加快，他脑子里隐隐有一个可怕的想法。 吕乾没有卖关子的意思，很干脆地说：“人是我杀的，军方为了保我已经把我的军籍取消，那会儿我名义上已经死了。” “为什么？”路子风嘴巴扯动半天，最后只蹦出来这三个干巴巴的字。 “为什么？”吕乾有些轻蔑地哼了一声，“你是说我杀人还是军队保我？”他在桌子上磕两下烟斗，火星一闪而灭。 吕乾没等路子风回答，也没有想继续这个话题的兴致，他弹出一根手指，“一袋寒冰冻泉，我送你们去佣兵城。” 路子风有些跟不上他的思维跳跃，之前还讲充满血腥味的往事，现在突然就答应下来。其实路子风早就做好了打算，最多可以拿出的也就一袋寒冰冻泉，剩下的他有用，左薇的父亲说不定也用的上。按照刚才吕乾的语气，哪怕他暴起发难，把自己肚子也捅成稀巴烂，路子风觉得也不是没有可能。 “一袋太多了，半袋。”路子风努力使自己表情自然一些，他看德鲁伊对于人类的描写里写有：不能向人类低头，不能同他们妥协，就算只是表面上反抗也是要有的，否则他们就会得寸进尺。 吕乾一点犹豫都无，冷冷道：“一袋没商量，我是在减轻你们的负担，难不成真要拎两个这么大的熊皮袋子走一千多里路？交不交换一句话。” 路子风一下子噎住，只好默默点头。 他们走出帐篷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在生起篝火烤好半只驯鹿后，李吉安和拿刀的汉子才气喘如牛地跑来。 吕乾所说的三圈可是指整个这一片斥候营地的外围，走下来肯定要六七里，三圈下来就是二十里，而且还是带着全套装备跑，第一小队九个队员只有在跑圈的时候才会如此痛恨沉重的蒸汽弩以及并不算舒服的皮甲。 这顿晚饭吃的很是诡异，从头到尾没有人说话，九个队员是慑于队长积威，不敢触怒正在气头上的吕乾，左薇倒是醒了，但虚弱得说不了什么话，路子风埋头专心对付一块脊背骨，偶尔给左薇撕些肉条，吕乾大口嚼着鹿肉。一片嚼碎肉块和啃骨头的声音。 结束的时候，吕乾终于开口：“晚上你们俩睡我帐篷，等这个小姑娘病好就早点动身。”他从口袋里掏了掏，又找一处地方吞云吐雾。 路子风嘴巴里正塞着一块鹿肉，说不出话只能“呜呜”几声算是答应了。 吕乾一走周围几个人顿时活络起来，一名精瘦的斥候问李吉安和关三刀又经历一次特别关照爽不爽，他们两个一个是新兵，一个性格太粗犷，所以是队里跑得最多的两个人，都快要到习以为常的地步了。 另一帮人则是围着路子风问东问西，恨不得刨出十八代祖宗的关系来，因为他们是象印边境难得一见的陌生人，更因为平日里严苛的队长居然能把自己的“帅帐”让给这两人。路子风有些招架不住，只得以疲困做借口，想早些休息，事实上他也是真的累，背着一个大活人走两天路程，又被吕乾这家伙搞得一惊一乍，和精神上都已困倦。 离去时九个人齐齐注视着他们的背影，一抹男人都懂的笑容浮现在每个人的脸上。 “你说人家这么小怎么就能骗到小姑娘呢？” “那是人家长得帅。” “哪里帅了？如果这算帅，那我岂不是丰神俊朗玉树临风？” “滚犊子！就你这癞蛤蟆脸，连只田鸡都不想看你！” “扯什么扯，说重点！你们说咱晚上会不会听到一些说不得的声音” “就那两个小崽子？我估计那小子连洞都找不到吧！” “哈哈哈哈，这倒是极有可能的。” “你们都没得见识，我听说大陆南边的一些国家，十六七岁就尝得滋味的贵族少年一抓一大把。” “你都说了是贵族，那两人潦倒样明明就是难民好吧。” “说不得说不得，你个猥琐样晚上就贴着人家帐篷吧！” “那你可要小心了，晚上把自己裹严实点，不然我忍不住说不得就要做些禽兽事情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六章 归途 路子风自然不晓得这些浑话，他实在是累得不行，几乎一沾枕头就入睡，左薇却总是处在半梦半醒间，她这几天可是睡够了，现在病情好转也就清醒许多。 路子风一觉睡到天亮，这一觉睡得极沉，没有一点做梦的迹象，直到吕乾进来掀被子他才醒来。 白天的时候他先跟左薇讲了大致情况，跟吕乾是如何交易的，又说了那个带着血腥味的故事，左薇只是说了一句，你人情世故学的很快嘛，然后就不说话了，看着天空发呆。 路子风也知道，左薇看上去好像没什么，其实肯定急得不行，恨不得一瞬间飞回她父亲身边。不过他来不及揣摩更多，吕乾就揪着他衣领，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在我这里每个人都是要干活的！” 之后他就被当成了苦力。 从开始的拾柴生火，到打猎放夹，最后甚至得以接触那些蒸汽机械。斥候的全套装备他几乎都摸了个遍，什么弹簧刀，黄铜望远镜，蒸汽弹珠，蒸汽弩箭，连被视为全队媳妇的悍狼都让他骑乘了一回。主要是让他拆开机械擦麻油，有些生锈的还要磨光，刀锋箭簇要打磨锋利，望远镜镜片需要纤尘不染，都是些没有什么技术的活，但他仍旧干得很开心。 路子风深深震撼于悍狼矫健流畅的线条，内部繁复有力的驱动齿轮，还有滚烫的蒸汽储存球，这些使得悍狼可以搭载两人一日奔跑六七百里！而且不受刮风下雨的影响，当然前提是蒸汽储存球里时刻有充足的蒸汽，它从压力极大的球中喷射出，带动齿轮旋转，齿轮再带动皮带抽动，最后传递到悍狼的四肢，轻轻一跃便达两丈。 吕乾还告诉路子风，倘若使用完全用于传递情报的特制悍狼，一日千里真的可以实现，不过那样代价太大了，用完后别说人，连机械都要承受不住长久的高温高压而损坏，所以没有哪个国家愿意为某些微小消息而暴殄天物。 要是只带一个人，吕乾就用队里的悍狼了，他的身份比较特殊，在军队有很多自由，现在又不是紧张时期，缺席个三四天并不是大不了的事情。但路子风和左薇有两人，吕乾就托关系找到一架空蛾，让他们跟着一支商队前往佣兵城，大概两天可以到达。 人类的蒸汽技术经过上千年的发展，已经从最初的蒸汽加铁球衍生到方方面面，除了军队力量呈几何倍数扩大外，商业规模也急剧增加。 蒸汽最先用于武器制造，然后就是交通了，陆地有蒸汽机车，空中有飞艇，水中有明轮，资源的交换达到了一个顶峰，且可预见的今后还会增长下去，如此收益最多的就是商人。人类一位著名学者曾说：蒸汽先带动齿轮最后带动车轴，这恰恰和蒸汽早先用于军事而最后商业发展最快相似，最先发展的总是服务后来者，一道道工序下去，起先的一点小动静到后来能变成惊涛骇浪。这就是累积理论的雏形，也是现在不少学者钻研的东西。 同那些浑话一样，这些路子风也不知晓，就算知晓了，凭他现在的认知也远远不能理解，他唯一知晓的事情就是他能飞了，字面意思上的飞。 空蛾是飞艇的一种，最原始的飞艇就是用牛羊皮缝制一个超大气球，在气球正下方开一个孔洞，灼热的上升气流会使飞艇缓慢升空。但是那样效率很低，方向难以控制，安全性也差得很，万一半空中气球破了一个洞，那上面的人就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后来学者们研制出一种带有一对翅膀的飞艇，气球的材料再加以改进，这就成了空蛾。通过翅膀可以轻松调节方向和速度，更能利用各种气流，即使气球不幸破裂，空蛾也可以通过蒸汽流调整姿态，因此有较大的几率安全着陆。 路子风站在挂篮边上，往下看去感觉到一阵头晕目眩，好像要被拉下去似的，连忙扭过头不去看下方，紧紧抓着扶手。他可不会漂浮术，德鲁伊领地也有高耸入云的乔木，不少德鲁伊的家就建在树上，那样可以免去蛇虫侵扰，而他自然只能待在地面，夏天就用厚厚的棕榈叶遮雨，其他时间则睡在树洞。面对远离地表他有一种本能的恐惧。 一旁的左薇虽然也有些脸色苍白，但好歹是见过世面的人，看路子风难得吃瘪不由笑出声来。 路子风也不逞强，直接靠着栏杆坐下去，摇晃肯定还是有的，不过屁股底下有了着落就安稳多了。他抬头注视着空蛾正下方那一排熊熊烈焰，上面的空气被加热到扭曲，巨大的蛾腹被气流冲击得肿胀，那些绷紧的牛皮就算被铁锤奋力一敲，稍微向内凹陷一点又会重新弹起。 在工具的使用上面，人类确实是所有种族之最，德鲁伊脑子不比人差，但从来都不屑使用任何外物来达到目标。不就是飞吗？每天修炼元力，总有一天能学会漂浮术。什么，运送物资？大自然不就是最大的宝库吗，走到哪里都有取之不尽的资源，何必费心把东西搬来搬去呢？武力？人类那些小玩意只是打了我们先祖一个措手不及，要是堂堂正正打，我们的大德鲁伊法老们弄几个毁灭级法咒，他们还不统统化为飞灰？ 人类没有蛮兽强大的，没有德鲁伊高超的法咒，他们仅仅靠脑子和手就制造出了如此巨大的机器，就创造了从未有过的蒸汽时代。也许正是因为没有那些强大的能力，人类才不得不依靠脑子开辟出一条前所未有的路来。事实上从结果来看，人类已经成功了，德鲁伊被驱赶至大陆极北，蛮兽被打散成各个小块，也许还有人惨死兽口，但更多的蛮兽被拨皮抽筋，做成各种器具，甚至被端上餐桌。 就目前来看，人类社会的发展水平已经远远超出德鲁伊，路子风可以看到空蛾挂篮上各式各样的人，有贩卖物资的商人，有刀口舔血的佣兵，有手持书籍的学者，有全副武装的护卫几乎没见到几个直接从事生产的人，但他们在各自领域都拥有德鲁伊望尘莫及的技术。 这样的人类，堂堂正正跟休养生息千年的德鲁伊干一架，真的会像那些纯种德鲁伊所说不堪一击吗，到时候自己还会坚定地站在德鲁伊那边吗。 路子风茫然，一些从未想过的问题突然间涌入他的脑袋，像有几十个小人在里面打架。 他本来只是想“离家出走”，证明自己比那些走几百步就返回的德鲁伊勇敢，根本没想着能走出沙漠，更没想过能一路走到人类世界，而现在当他完成了这项可歌可泣的壮举之后，他发现自己完全懵了。暂时跟着左薇去佣兵城，可之后呢，人类世界真能容下他这个异族吗？左薇是踏上归途不错，可他的归途又在何方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七章 空盗 路子风想了整整一个上午，连午饭都吃得无精打采，左薇问他也只是搪塞过去，毕竟某些问题只能自己想明白。 所幸他的忧虑很快就被打断。 一名学者模样的中年人举着黄铜望远镜到处看，除了军队佣兵之外，也只有学者愿意花钱买望远镜这种民众眼中华而不实的东西了，他们不断加以改进，能看到的地方越来越远，一些人甚至声称可以看清月亮上的山峰峡谷，不过民众大都嗤之以鼻，就算是真的那又有什么意义，还能占山为王不成。而后来那人还真宣布月亮上最大的那座山峰就以他的名字命名，并且终生占有，这下连学术界的人都纷纷笑他称王称霸的梦做多了。 中年人自然不是看星星看月亮来的，他只是显摆而已，黄铜望远镜某种程度上已经是学者的标配了，旁人见他一副认真思考的样子都窃窃私语，这无疑让他很受用，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 学者中年人把沉重的望远镜搁在挂篮栏杆上，自己蹲下来透过两层镜片看向远方，一个黑点出现在他视野里。他有些疑惑地抬起头，四处望了望，并没有人注意到那里，随后他转动旋钮，将外面的镜片调到最远，再次观察。这次黑点大了些，旁边又出现几个黑点。 他以为是一群候鸟，现在正值九月，北方的候鸟飞去南方也很正常，他耐心地慢慢转动镜筒，让最大的那个黑点保持在视野中间。 时间不长，当他从下方起伏的山峦挪开视线，重新注视那个黑点时，他终于看清楚到底是什么了。 一架三角形状的飞行器，通体漆黑，脊背处有一个白色图案看不真切，其他几个黑点也都纷纷显现出三角外形。 “黑鸽，黑鸽！是黑鸽啊！！”果然是鸟，但却不是那种鸟。黑鸽是小型空中飞行器的称呼，造价高昂，除了大规模军队配备之外很少见，一旦见到那几乎全是不怀好意的。 中年人双腿发软，一屁股坐倒在地，最后几乎是带着哭腔说出那几个字的。 迅速有护卫前来询问，当他通过中年人的望远镜清晰看到那些飞行器后脸色阴沉。他立即对属下吩咐了什么，然后一个洪亮的声音通过大号喇叭传到挂篮的每一处。 “发现有五架黑鸽靠近，是空盗无疑，请全员戒备！所有人都趴在围栏后，绑紧护带，全体护卫随时准备攻击！” 先是一阵寂静，之后众人哗然，人人都以最快的速度跑到围栏下方，还有商人躲在货物中间，一时间脚踏挂篮声，喝骂声，哭喊声全都嘈杂起来，只有十几个护卫还算镇定，拿出加长的蒸汽弩箭架在人群后方，还有人往斜上方发射红色蒸汽弹。 “空盗是什么？”路子风问面无人色的左薇。 左薇几乎要哭出来一样，“就是空中的强盗啊！” 路子风挠挠头，“强盗是不是专门拿别人东西据为己有的人啊？” 左薇一把推倒他，死死靠住围栏，从背后摸出来一条阔带缠在腰间，“都什么时候了还问这种问题？我们就趴在这里不要说话！” 路子风果断闭嘴，学着她的样子背靠围栏，别扭地把自己绑住。 一人通过大喇叭喊话：“前面的朋友请不要挡道，如果再靠近我们就要动用武力了！” 回答他的是一支两尺长的弩箭，大喇叭被射了个对穿，嗡鸣之声刺人耳膜。喊话的人连忙抱头趴下，生怕下一支弩箭就瞄准自己的脑袋。 那支弩箭仿佛是某种信号，一阵密集的弩箭攒射把喇叭射成一只刺猬，看的人心惊胆战。 “前面空蛾里的人听着，马上把值钱的东西打包丢出来，否则就不客气了！”说话的嗓音粗豪但带着一种难以言说的自信。 人们互相观望，却没有一个人真的丢出东西。 一名队长模样的护卫悄悄比了个手势，十几架蒸汽弩调整角度，“噗噗”之声大作，十几支弩箭尾部带着白色蒸汽向外射去。 回应的只有寥寥几声金属摩擦的声音，随后是一阵尖利的呼啸，几支箭头粗大且带着火焰的弩箭扎在一堆货物上，干燥的毛皮顿时燃起火来。躲在其中的一个商人怪叫着滚出来，身上多处跳动着火苗，旁边几人赶紧把他拉过去，三两下扒掉他外衣，而这个商人眼见自己的货物烧掉一大半，他还想扯几件下来但手脚被牢牢拉住，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堆金币打了水漂，其哭号惨状令路子风动容。 “还击！用蒸汽炮！”护卫队长对旁边两人嘶吼，他们很快从挂篮甲板下拉出一根粗大的铁管，下面连接着甲板。 护卫队长快速将一颗铁球模样的东西塞进铁管，一人摇动转轮让蒸汽从挂篮底端涌入炮台蒸汽储存器，一人推动炮管缓慢寻找着目标，队长则是紧握把手，眼睛盯着炮管上的准星。 普通的佣兵是禁止占有蒸汽炮这种战略性机械的，毕竟这种武器杀伤力惊人，一块距离一百步的一指厚铁板在它面前也是四分五裂的下场，寻常士兵哪怕身着重甲，被这么一个铁球砸到也绝无幸存的可能。起初蒸汽炮只是用普通铁球，后来改进，里面填装了粗制火药，经过猛烈撞击就会产生爆炸，破碎的铁片能把人打成筛子。所以这东西只在军队里有，而且一般的士兵也见不到，像空蛾飞艇这类大型空中运输机械，背后多半有军方的影子，这才能藏有一架蒸汽炮，不过多半很少有人知道怎么使用罢了。 对方在天空绕了一大圈，从几个角度射出弩箭，和前两次都不同，这次的弩箭箭尾带着一根细细的绞索，箭头则是带着倒钩，深深扎进挂篮的甲板。 护卫队长有些手忙脚乱，他手背上青筋绽出，在对准一架黑鸽后他狠狠把炮管下方的按钮推进去。 倘若是正常情况下，这颗铁球会精确砸到黑鸽外围的铁皮上，轻松破开后再炸开，黑鸽就会冒着黑烟一头栽倒，而发射的那一刻，护卫队长正想着能把这个天杀的空盗炸成一朵灿烂的烟花。 他差点就看到了烟花，差一点。 就在装载火药的铁球即将被蒸汽推送着离开炮管时，一阵剧烈的摇晃袭来，硬木甲板被带钩弩箭扯出几个大洞，同时整只空蛾倾斜了一个不大不小的角度，一边的人们都惊叫起来，拼命抓住栏杆，脚底板在甲板上奋力蹬，有几个反应慢护带没系牢的家伙直接滚落下来，好在被另一边的人及时抓住。 铁球偏离了既定轨迹，黑鸽上面一层绘有白色鸟头的薄膜被撕开一个洞，铁球继续上升一段距离，随后无力地落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八章 迫降 刘东挂见一道黑影闪过，那带起的罡风差点把自己帽子掀飞，然后心爱的黑鸽就破了一个大洞，他手忙脚乱地把蒸汽阀门踏板一脚踩到底，黑鸽下方喷射出大量白雾，一下子就飞出几十丈远。这时他才心有余悸地抚了抚胸口，嘴里骂骂咧咧。 “冬瓜你搞什么，一打就怂，你还是不是男人啊！”一架黑鸽迂回出一道圆滑的弧线来到刘东挂右方。 刘东挂这次难得没有像以前那样胆小怕事，理直气壮地说道：“队长这可不是我怕事，他妈对面有人用蒸汽炮打我啊，我要是不跑岂不是要被炸开花？” 陈实恨不得现在就用蒸汽弩把眼前这张胖脸射成盛开的花，战斗中最忌讳逃跑，尤其是毫无预谋和队友没半点沟通的逃跑，要是此时空蛾没有被几根绞索拉歪，估计下一颗炮弹就是冲着这死冬瓜大屁股去的。更关键的是，一个人逃跑会影响到整个小队的士气，本来一笔稳稳地飞来横财就可能变成飞来横祸了。 “滚回去，老实待着！要是再有下次你就不要回来了！”陈实脸色铁青，直接掉头加速返回，喷了刘东挂一屁股白雾。 刘东挂只好悻悻驾驶黑鸽飞回，见那只体态臃肿的空蛾上方的巨大热气球破开几个洞摇摇晃晃后，他心情顿时好了不少。 黑鸽，空蛾，即便鸽子再小，飞蛾再大，后者终究是被前者吃掉的命。 单纯论武力，空蛾其实并不比这几架黑鸽弱，况且还有作为大杀器的蒸汽炮，但真实的战斗中武力绝非是压倒胜利天平的唯一砝码，空蛾的体积巨大，黑鸽们几乎不需要怎么瞄准就能轻松射中，他们只需要注意不杀人就好，事情闹大了也不好收场。而空蛾的反击实在是笨拙，蒸汽炮的装填c移动c瞄准都要不少时间，连比较灵活的加长蒸汽弩也只有少数弩箭把黑鸽外壳射出一个个小洞，或者扎进木板中，只要不是直接射中人或核心蒸汽机，那么弩箭也就是加长版的木条而已。 其实双方都有些郁闷，以往的空盗大多都是一两架黑鸽，还有的就是自己拼装的乱七八糟玩意，对于空蛾是绝计不敢惹的，可这支小队竟然有五架性能完好的黑鸽，武器也十分齐全，对上空蛾胜面很大。但他们万万没想到，本来以为稍微展露一点实力就可以到手一大笔金币，那空蛾上居然有人懂得怎么用蒸汽炮！蒸汽炮的制造成本是各种武器之最，且需要三个人共同操作，除了军队里几乎是见不到的存在，这回他们就中奖了。 两个队长心情都很差，一个责怪自己没能了解清状况就下手，一个愧疚于错误地判断双方实力对比，当然了，总的来说还是护卫队长更难受些，他这次的任务完全失败，别说酬劳了，能保住多少人命算多少吧，有几个成员也受了伤，最主要的是此时空蛾正在急速下降。 “舵手！舵手呢！”护卫队长咆哮出声，以免呼啸的疾风把声音带走。 “队长，舵手晕了！”一人嘶吼着回应。 “副手呢！” “手断了！”那人哭丧着脸，一副绝望模样。 一直竭力保持镇静的护卫队长终于忍不住骂起娘来，他拔出绑在小腿上的匕首，一下一下钉着甲板来到挂篮内部的操控室。 平时空蛾的操控只要在甲板上控制两边的大翅膀就好，操控室就是个摆设，但现在空蛾上百来号人命就靠这间小小的屋子里的东西了。 护卫队长磕磕碰碰撞进了操控室，他飞速地扫视着整个房间里的设备，其实布局很简单，也就一把椅子一块面板而已，可面板上形态各异的开关扳机和仪表让他头越发疼起来。 “见鬼！”护卫队长一下把匕首刺入面板直至没柄，他只学过简单的理论，哪里知道实际的操控室是这个鬼样子？看来今天是要交代在这了，真他娘的晦气！妈的老子还没讨老婆啊！ 他眼睛像压满了蒸汽的机器疯狂转动，最终锁定一个红色的开关，管他是武器还是什么，红色的总归是比较重要的，然后他就带着近乎神圣的表情按下它，这一刻他觉得自己就像战场上指挥大军的将军，上面一百多人就是等待他救援的士兵，是生是死全看他的手气了。 “咔咔”声响起，由清脆逐渐转低沉，与此同时一个仪表上的指针开始快速向右偏转。 “蒸汽压力仪！” 护卫队长一拍额头，有些抑制不住的兴奋，空蛾上除了蒸汽炮有蒸汽压力仪之外也就尾部的蒸汽喷射机有了，而这正是拯救自己和这么多人的关键。 指针很快达到了黄线，这意味着已经可以使用，他抓住旁边的操纵杆，脚踩住两个踏板，在摇晃中启动蒸汽喷射机。 如果有人站在外面山顶观看的话，一定会看到一幕壮观的场景。 庞大的空蛾先是猛烈震荡下降了一千多丈，热气球早已在疾风中破裂得不成样子，剩余的边缘都有烧焦的痕迹。它两只大翅膀拼命扇动，却也只能勉强不让挂篮倒着，真的像一只垂死挣扎的飞蛾。 在离地还有几百尺的时候，挂篮尾部突然喷射出大量白雾，空蛾就开始大幅度摇晃旋转，一边的翅膀经受不住持续击打率先裂成两瓣，另一边的也摇摇欲坠，喷出的白色雾气在空中绕了好几圈，形成一道有奇特美感的轨迹缓缓消散，像飞蛾跳动专属的舞蹈。 挂篮上下摇摆了几次，在一阵阵惊恐的叫喊声中，它在落地前终于勉强调整好姿态，以极快的速度向侧前方滑翔，沿途不知压倒多少大树，又有多少野兽被活活碾成肉酱。 落地瞬间，挂篮下方又喷出一圈白气，木制挂篮发出两人牙酸的一阵呻吟又微微升空，如此反复数次，底层的木板完全损毁，露出里面还散发着白气的巨大蒸汽机械组。挂篮上象征操控翅膀方向的圆舵吱呀几声，最后骨碌骨碌滚落，“啪”地倒在地上，为这次紧急迫降画上一个扭曲的句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九章 坠落以后 一百丈空中，坐在五架黑鸽座舱内的几人面面相觑，从这个高度往下看，硕大的空蛾宛如一条肥胖的虫子，它在田地里翻滚扭动，挣扎了几下便彻底没了动静。 刘东挂咽了咽口水，试探着问道：“队长，我们要不要下去看看？” 陈实脸色阴沉的可怕，他嘴角略微向上勾出一个弧度，这笑容让人不寒而栗。 “滚！以后别再让我看见你！见你一次就把你猪脚打断一次！”陈实气得牙痒痒，他见刘东挂愣在那里，顺手操起用于维修的小榔头，劈头盖脸往那张胖脸上砸去。 刘东挂惨叫一声，迅速拉起操纵杆，装载他身体的黑鸽立马往上弯出一个陡立的角度，七拐八扭飞远了。 陈实又爆了几句粗口，涨红的脸庞才渐渐恢复，其实他知道这次的事件并不怪刘东挂，但他一看到那张冬瓜脸就忍不住想狠狠捶一榔头，也活该他以前天天被人家暴打，谁让你长了一副欠揍样呢。 下去看看？那群人死了的话下去有什么用，官府肯定还是会在各地贴出通缉令，大队人马就要来围剿他们，而万一他们命大活着就更不能下去了，难道非要让他们把自己看个仔细才走？至于救人那更不可能，先不说他们没有救治的能力，就算有，那些人就会原谅自己了？做梦吧，捅你一刀再去给你包扎，傻子也没那么健忘。 本来他只是想稍稍展露一下武力就能让这帮人乖乖吐出金币，谁知竟然是块硬骨头，真火打上来几人就把挂篮上方的热气球戳了几个窟窿，以空蛾的庞大体积和一排熊熊烈火，空蛾应该会缓慢下降，有两边翅膀控制，落地也就颠簸难受些。可之前放的火箭把一堆干燥皮毛点着了，结果在颠簸中又烧着了牛皮热气球，这下好了，热气球支离破碎，空蛾直接一头栽下去，要不是有翅膀帮忙平衡，最后又喷出那么多蒸汽缓冲，木制挂篮早就粉身碎骨了。 饶是这样，里面的人也凶多吉少，侥幸捡条命估摸着也是残废。 他们五人都是在外界混不下去才到这里偏僻山头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混着混着五人就相互熟悉起来，于是建了一支小队，大部分资金都变成了驾驶的五架黑鸽，专门洗劫过往的商队飞行器。 陈实的想法很好，他们只挑落单的小型黑鸽和笨拙的空蛾飞艇，而且从来只抢钱财或是货物，尽量不伤人，杀人更不会做。地方官府也曾发布通缉，不过因为他们行动快捷，又经常换老巢，通缉的级别只是黄色三档，只要不撞炮口基本不会有事。 但现在情况不同，一只装载着一百多人和大量物资的空蛾就这么坠毁，迫于压力，官府想不查都不行了，到时必然由官府引路，军队派出士兵前来剿杀他们，那是绝对没有活路的。 “走了，全都散了，我们拿些东西就赶快离开吧，以后也不要再见面了。”陈实声音低沉，“走的时候分不同方向，飞越远越好，大家各自保重吧。” 说罢他操纵杆一摆，以一个潇洒却带着落寞的姿势离去，三人沉默一会也很快分散，这支打了胜仗的小队以比建立更快的速度分崩离析。 地面。 真实情况并没有看上去那么惨，除去几个摔断胳膊摔断腿的倒霉蛋，乘客一个都没有事，就是脑袋在剧烈的震荡过程中被震得晕晕乎乎的，所有人都陷入了昏迷。 路子风是唯一一个清醒着的，只不过他宁愿是晕得最死的那个，他的额头磕在掉落的一块甲板上，肿起好大一个包，然后就是肚子前所未有得难受。 “哇”刚解开护带他就弯腰吐出来，地面上一滩呕吐物，食物酸水一股脑全都吐在地上，散发着酸臭，这又刺激了路子风吐得更加厉害。 到最后，他已经吐无可吐，只是靠着一棵折断的树干干呕，路子风一度以为自己就要活活吐死了，这种死法真是让他始料未及，不过好在最后他只是半死而已。 路子风和左薇走时，吕乾给了他们一人一套撕了标志的旧军装，两人穿这宽大的军装显得格外娇小，尤其是左薇，简直是整个人钻到衣服里去，两人无奈也只得穿上，再怎么不济也比破烂熊皮和巨人柱皮要来的顺眼。在空蛾急速下坠时，这宽大厚实的军装使他们免去了很多震荡撞击，因此左薇是第二个醒的。她睁眼见到的第一个画面就是面如金纸的路子风对着地面微微张嘴，脑袋一晃一晃——他已经吐得意识模糊了。 左薇马上明白了状况，她连忙扯掉身上的护带，双手在衣兜里摸索一阵，后又到路子风身上四处翻找，终于找到一个小陶瓶，虽说瓶口缺了一大块，可里面的东西还是基本完好的。 左薇从瓶子里倒出一颗小药丸，然后塞进路子风嘴巴，又给他灌了些水下肚。 路子风神志清醒了些，迷迷糊糊问：“这是什么？你干嘛摸我？” 左薇本想找些吃食帮他垫垫肚子的，听到后一句登时就变了脸色，路子风头被她轻飘飘一甩，与大地亲密碰到一块，之后他就很干脆地晕过去了。 当他再次醒来时，空蛾上的大部分人也已经醒了，多是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一些是商量下面怎么办，更多的是让断手断脚的家伙伤势稳定住。而这显然不是一项轻松的工作，有两人小腿反方向弯折出一个触目惊心的角度，光是看着就觉得可怕。 “喂喂，你们两个没什么事吧，快去帮那些受伤的人，不要坐着发呆了。”一名四十岁左右的妇女冲着他们喊，显然并不打算让路子风缓口气。 路子风苦笑，只得扶着树干站起身，慢悠悠走向人群。 左薇对于“你干嘛摸我”仍有些生气，不过也不情不愿扶了路子风一把，顺便把事情经过说了一下，她可不想让某人误会，认为趁其不备占便宜，她左薇怎么可能是那种人嘛，哪怕你长得好看也不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章 照料被照料 “这么说原来空蛾还会发防止呕吐的药咯？”路子风摩挲衣兜里的陶瓶，感受那粗糙的质地，他还以为这是某种纪念品呢。 “你怎么不早说？”路子风语气不善。 “你怎么不早问？”左薇毫不示弱。 “你不是很厉害嘛，又能徒手生火又能到处找吃的，这点摇晃就受不了了？一百多号人就你最惨，从高空落下来没死，反倒把自己给吐死，你也是个奇葩。” 路子风败下阵来，虽说他还有一大堆理由，比如自己第一次乘坐飞行器，对于方向的感知力比较强而精神力却更强，其他人都在剧烈震荡中晕过去，就他醒着，偏偏感知又比较敏锐，这简直就是一场针对他的谋杀啊。 可他选择了闭嘴，和人类争论这个决定从一开始就是错误的，他们总能以各种刁钻角度驳倒对方的话，嗯尤其是女人。 尽管路子风状态很差，但在救治这方面他确实极其合适，德鲁伊的元力本身就充满生命气息，将一定量元力注入伤口，身体便会自动加速愈合。而且差不多二十天的在外历练，他已经对于处理各种伤口十分熟悉了，德鲁伊潜藏在血脉深处的行医天赋在路子风身上得到了充分体现。 路子风把一身元力用得七七八八，那几个摔断腿脚的肯定没这么快好，但总算勉强扳正了位置，也不会有那种直击骨髓的疼痛感了。 路子风长长出了一口气，之前的呕吐让他全身发软，而元力大量流失则加剧了这种感觉，此时他斜斜靠在一块还算完整的甲板上，两腿直直岔开，双手无力地耷拉在地，连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 还有是精神上的压力，除了左薇外他从未主动照料过别人，前者也是因为出于想靠她走出沙漠与冰原交织地带。所以他格外小心，生怕动作一大就让那些人伤势加重，而且他也不太了解人类的身体构造，尝试了许多次之后，他才发现大部分人都和自己差不多，自己相对更加精瘦一些，还有就是暗金色的瞳孔和头发比较少见，至于淡绿色皮肤，他浑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脖子上也有一条老旧的围巾，裸露出来的脸部也都在左薇指导下抹上一层薄薄的黑泥，不仔细看只会觉得这小子是太过顽皮被晒黑的。 想到这里他不禁摸了摸那条褪色厉害的围巾，这是吕乾的东西，之前一直垫在桌子上，反正也不用，他说一声就拿过来了，尽管已经清洗过几遍，上面仍残留一股子若有若无的烟草味，像是那个小老头斥候队长身上的味道。 最后一点也是最主要的，他在使用德鲁伊元力的过程中必须十分小心，要按住受伤的部位，在不经意间用元力刺激对方肌肉骨骼的恢复。万一被察觉到异常，当场活捉应该不会，可麻烦不断是一定的。 好累，也好畅快。 当路子风从照料好的伤员眼中读出感激的笑意后，他的心情处于一种前所未有的畅快状态中，人类确实难以揣摩，有的还喜怒无常，他们都喜欢把真实的想法埋藏心底，喜欢搞一些法老口中花里胡哨的东西，但路子风从他们身上看到了一些德鲁伊不具有的东西。 在骤然遭遇空盗打击且空蛾坠落的事情后，很多人开始时伤心恼怒，但在大家进行互相救助之后，大部分人又重新燃起了希望的火苗。也许是因为有人救治了他们，也许是因为大难不死，也许是因为对官府充满信任，总之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态。 非要做一个比喻的话，路子风觉得人类就像吕乾小队里那个报时鸟上的弹簧一般，受到挤压就会变形，可挤压一过又会快速恢复原状。这在德鲁伊眼中看来是不可思议的，就拿千年前那场人类与德鲁伊的大战来说，很多年轻德鲁伊会对人类蒸汽机械武装嗤之以鼻，而从诸多古老德鲁伊典籍的字里行间，路子风看出了那些有名的大德鲁伊学者对于这种力量的复杂感情。表面上的斥责，深处的畏惧，甚至会有一丝嫉妒。这些东西是路子风接触蒸汽机械后开始领会的，当他像老牛反刍那样回味以前看过的字句时，经过蒸汽的加工顿时就显现出了不一样的味道。他渐渐了解到，德鲁伊并不像看上去那么高傲，那场种族之间的战斗所留下的阴影仍旧覆在他们心中，只不过连他们自己都察觉不到而已。 先前吩咐他们做事的中年妇女又走了过来，见路子风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微微皱眉说道：“小伙子怎么身子这么虚，包扎一下伤口就累成这样了？” 路子风还没答话左薇便忍不住替他出声，“大婶，他之前已经吐得不行了，刚才又做包扎的细致活，真的不能再做事了。” 那位大婶有些惊愕，“是易晕体质？那怎么还坐空蛾啊，又贵又遭罪的。” 她蹲下来在路子风额头摸了摸，路子风下意识就想躲开，可被她不容置疑的眼神给瞪住了，然后她又扶住自己额头，发现温度差不多之后安心不少，“还好没有发烧，只是有些虚脱了。” 她从斜挎肩上的布包里划拉几下，掏出一个小瓶子来，打开后里面是浊黄色的半凝固液体。 “小伙子别乱动，我给你抹药膏。”大婶不由分说，一手按住路子风脑袋一手在他的耳朵后面抹上那种可疑的液体。 路子风只得牵扯出一丝勉强的笑容欣然接受，他的皮肤经历了这些时日的磨练已经达到了自认为皮糙肉厚的地步，可跟这位大婶的手相比却柔嫩地像是婴儿，那宛如百年老树一般的手掌碰到他的耳朵时激起了脖子上一片鸡皮疙瘩。 “好了。”大婶的动作简单粗暴却透着一种娴熟，“这是我按照讨来的方子自个做的，我家儿子也容易晕，从小就出不得远门，我就一直给他抹这药膏，很快就能好了。” 她把小瓶子塞到左薇手里，“小姑娘啊这药膏就给你保管了，以后再坐什么空蛾啊蒸汽机车啊他都用得上。”说罢没有给他们拒绝的机会，转身就走。 路子风嘴巴张了张，大声说了一声“谢谢”，那大婶只是摆摆手，头都没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一章 飞艇 一百多人中护卫队长是伤得最重的人，空蛾撞击地面的位置与他只相隔一丈不到，要不是他及时脱下衣物罩住头部，恐怕他就是此次坠落唯一光荣牺牲的人了。饶是如此，他被别人拖出来时也是满脸血迹，头发都被血液黏在头皮上，模样很是吓人。 在接受治疗当中他曾醒过来一段短暂时间，仅仅说了五个字便再次陷入昏迷。 蒸汽弹，求救。 十几个身受轻伤的乘客翻遍整个空蛾残骸，终于在一块破木板下找到了一个蒸汽弹发射器，这个全由机括弹簧组成的机械，大致完好，只是铁管被压得变形。 有醒着的护卫队员告诉那些人该怎么使用，发射器弹簧已经上好，只要把蒸汽弹塞进凹槽，再按下一个扳手就能发射，稍微矫正一下方向就可以了。不过问题是蒸汽弹只剩三四个绿色的了，而绿色代表的意思是请绕行。 这个消息无疑让人们有些沮丧，但抱着姑且试试的态度，他们连续向天空发射了四枚蒸汽弹，如果有人看到应该会感觉不对劲然后来查看吧。这个信念支撑着很多人，在这片一眼望不到头的森林中，他们只能寄希望于有人凑巧发现这个讯号并采取行动了。 人们在焦急的等待中度过了一个夜晚。 在很多人眼中，这个夜晚是漫长而难熬的，但在路子风眼中却完全不同。 他见到了广阔的星空。 德鲁伊领地上方当然也有星光洒落，但那仅仅是上方，成片的高大树木相互纠缠交错，从地面往上看去那就是一片漆黑，运气好的时候或许能看到一点点月光，而路子风就是从小生活在地面上的。别说星光月光了，哪怕阳光也是匮乏的，也许正因如此他的体质相较纯种德鲁伊才这么弱吧。 在沙漠的那段时日他每天太阳一碰地就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以保存热量，在冰原上则是根本看不见天空，要么是刺眼的光照，要么是刮着暴风雪。 平心而论，空蛾压倒的这一小块地方展露的星空并不大，只有中间一块没有遮挡，绝对说不上广阔二字，而这一小片点缀钻石的幕布让路子风痴望许久。 星光冷冽，这个生平第一次见到没有阻隔星空的人慢慢入梦。 清晨的时候，路子风是被吵醒的。 人们显然很高兴，身体尚好的击掌相庆，有几对男女热烈地抱在一起，有伤痛不能动身的人也都满脸笑意，一扫阴霾。 路子风刚要转头看发生了什么事，脖子突然发出清脆的“咔哒”声，一股难以忍受的酸麻让他浑身一个激灵。 左薇的声音传来：“怎么了，落枕了？叫你晚上不好好睡觉。” 路子风使劲拧着脖颈，斜眼瞥见自己一晚上靠在一根粗大树干上，难怪会这么酸痛。他张了张嘴想叫唤几声，可发现这种程度的肌肉僵硬感觉又没到让人呻吟的地步，于是只发出了“嘶嘶”的吸冷气声。 左薇“哼哼”两声，一手搭路子风脖子，一手按住他脑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帮他扳正了位置。 伴随着的是又一声“咔哒”和某人的惨叫。 “啊！” 在左薇手碰到自己的时候路子风已然感觉到不妙，没等他有所反应，预感就变成了现实。 路子风愤怒道：“你干什么！” 左薇一脸无辜状：“帮你啊！” 路子风又一次败北，他低声嘟囔骂了句德鲁伊脏话，问道：“那些人高兴什么啊？” 左薇弹出一根手指，路子风摸着受伤的脖子向天上看去，那是一个黑点。 “什么？” “飞艇啊，来救我们的。” 路子风过了会儿总算搞清楚了事情，早上那个中年学者用他已经碎了一边的黄铜望远镜发现了远处的飞艇，随后众人快速收集一堆木材点着了火，又往火上铺了层新鲜树枝，大量的浓烟滚滚而上，飞艇便朝这边飞过来。 当飞艇到用肉眼也能看清轮廓时，它发出了一道黄色蒸汽，那正是前来营救的意思，众人便发出更大的欢呼。他们开始忙活起来，一些人清理横七竖八的树枝杂草，一些人负责将伤员转移，中间留出一块空旷地。 当飞艇下降停住，上面下来一队士兵模样的人时，人们都激动不已，有些人眼眶中甚至隐隐含着泪花，他们原先并没有抱多大希望，以为有人能指路走出去就很好了，结果没想到刚过去一夜，官府的士兵就找到了他们。原先拖沓的官府形象在这群人的心中一下子高大起来。 一名领头士兵找到还不怎么清醒的护卫队长，简单交流了一下情况，几十名士兵就引导乘客陆续上飞艇，伤员全部躺在中间的临时床铺上，其余人则分散在四周。 老实说，路子风仍处在空蛾急速降落引发的失重恐慌感中，对于一切飞的玩意都有一些抵触心理，好在有那位大婶送的药膏，上飞艇前左薇帮他涂了些，至少呕吐的感觉大大降低了。 和空蛾相比飞艇的空间要大许多，容纳一两百人绰绰有余，但相对的也简陋不少，没有蒸汽喷射机，没有威力巨大的蒸汽炮，没有平衡方向的大翅膀，连甲板也只是一层。不过人们还是觉得很有安全感，这份安全感来自几十名全副武装的士兵，更来自飞艇热气球上巨大的火焰符号，这意味着这架飞艇受蒸汽之城的保护，是属于大陆两大独立城邦之一的财产，空盗是绝不敢有什么想法的。 巧的是那位大婶就在路子风左薇身边，一路上他们闲聊开来。 路子风得知这位在空蛾坠落后充当指挥官的妇女，她的活计竟然是养猪后有些难以置信，大婶倒没什么不快，只是说照顾你们这些小孩子跟喂猪不差不多道理，全有奶便是娘，一个没有会哭，一个没有会叫，碰到点情况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路子风对此无话可说。 他们还谈了其他，大婶说了一堆关于她儿子的事迹，从小时候往猪嘴里撒尿到现在二十岁出头娶媳妇一样不差。她儿子死活不愿意接管父母养猪的活计，跑到外面搞蒸汽机械研究，用大婶的话就是整天和铁疙瘩打交道，那有个什么劲。不过她也懒得管，这次主要是去看未来儿媳的，要给儿子好好把把关，娶了个败家娘们可是不行的 路子风和左薇听着大婶唠叨不停，却没有厌烦的意思，反而感受到一种淡淡的温馨，是那种母亲对于儿子独有的细腻温柔，也是二人从未感受过的母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二章 佣兵之城 有几十名士兵的保驾护航，这一路走下来可以说是十分顺畅了，连续飞了两天多，在临近傍晚的时候，他们到达了目的地——佣兵之城。 路子风看呆了。 佣兵之城依海而建，东面便是耸立的峭壁礁石，一阵阵深色海浪涌来，拍击礁石之后四散为白色浪花退去，后面的海浪再次上岸，循环往复，永不停息。 这座城池的外围是一圈看上去就很有年份的城墙，从这么高看下去就能见到它的北面已经毁坏大半，甚至于连北城门都只剩下了孤零零一座悬空塔楼，左下方的一大段城墙不见踪迹。而其他三面除临海的东面保存较完整之外也是断垣残壁的景象，道道巨大的裂缝诉说着它不平凡的历史。 城内建筑大多不超过三层，唯有中间的一座庞大的圆球状建筑高出周围许多，且占地极大，从高空看就像是城池的眼球一般，灰白色的眼球，而在它弧形突出的地方还有一道长长的印记，从正上方看就会发现这是一把巨剑标志，象征着永不停息战斗的佣兵精神，像是眼球的瞳孔竖立起来。这是处与佣兵之城拥有相同历史的建筑，佣兵大厅，全大陆超过半数的佣兵任务在此流通。 傍晚的阳光斜斜洒落在这个城池内，为其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色光晕，一如老人披上威严的朝圣服，哪怕明知不可能，路子风还是嗅到了浓浓的佣兵味道。 这就是佣兵之城，以它为中心辐射出去多条陆路，更有两处港口停泊上百条大船，这些道路连通大陆各地和汪洋大海中的岛屿，各种任务雪片般飞来，严整以待的各个佣兵团则摘下雪片用血汗换取大量的金币。 这是一座屹立千年不倒的城池，人类王国建立抑或覆灭，蒸汽机械一代代改进发展，一切都在它的注视下发生着。 人类绝不是那种靠一时运气发明了蒸汽就统一大陆的“瘦猴”，他们早已拥有了自己的文明，且难以撼动。见到这座城池的第一面，路子风就想到了这些，单单那个规模庞大的“巨眼”，就是德鲁伊怎么也建造不出来的东西。当然了，大德鲁伊法老们肯定会嗤之以鼻，说人类还要劳心劳力几十年才能建成这么一座城，还不是把自己锁在一个大笼子里，哪有德鲁伊四处为家潇洒快意，在一名精通法咒的德鲁伊眼中，任何一株草木都可以成为一处栖息地。对于这个说法，德鲁伊们深信不疑，而路子风从见到眼下这座城伊始，某种坚定的信念已经开始悄然动摇。 “怎么样，我家漂亮吧？”左薇笑眯眯一拍路子风肩头，浑然没有私自把佣兵城说成自己家的羞愧。 路子风道：“漂亮是漂亮，可城墙怎么都是毁坏的样子，这样能抵御敌人的袭击吗？” 左薇愣了愣，在她印象中佣兵城一直就是这样的，那些古老的城墙只会被人们当作遗物，某些老人会向小辈唏嘘，当年抗击蛮兽的反扑是何等凶险，面对几个国家的联军场面何等宏大，其实他们也大多是听上一辈说的，几百上千年前的事迹流传下来，也就小孩子会感叹一声，除此之外似乎并没有什么用处了。 她想了想对路子风说道：“佣兵之城早就没有了敌人。” “没有敌人？”路子风大为惊奇，“你们人类不是一直打来打去的吗，这么大一座城怎会没有对手的存在？” 左薇瞪了他一眼，压低声音道：“你不要老是你们人类的，万一被别人听到把你抓去做研究标本我可不管你。”见路子风点头她才继续说，“千年之前，我们把蛮兽驱赶到大陆极北，之后蛮兽好几次反扑，就是由佣兵城拦下来的。再往后大概三百多年，有两个大国联合周边小国组成联军，想要围攻这里，以便和一些大型佣兵团达成协议，结果没几天他们就反被从各地赶过来的佣兵围住，最后不了了之。所以几百年来佣兵城早已没了敌人，至少正面的敌人没有，唯一可以说是对手的就是大陆另一大独立城邦，蒸汽之城。所以不但城墙毁坏，连城防军都是没有的，谁敢在这么多大佣兵团老巢前放肆呢。” 路子风听得云里雾里，不是说人类内斗很凶吗，国家间都是一手礼物一手刀子的，这佣兵城肯定是一大块肥肉啊，不说虎狼环伺也能让很多人眼红了，可它还真的独立于大陆了，实在是不可思议。 人类果然不简单呐。 飞艇上一排燃烧的火架渐渐熄灭，几十名士兵合力操控着挂篮上的绳索，这个庞然大物最终晃晃悠悠降落在城南一块空旷的场地上。 这里似乎是一处专门停放各式飞艇空蛾还有小型私人飞行器的场所，充斥着蒸汽喷射和烈焰燃烧的声响，路子风他们落地的时候刚巧和一架空蛾擦肩而过，双方人员各行注目礼。 临近解散，士兵头领再次表达了歉意，对伤员进行了金钱上的补偿，并保证会尽快抓住那伙空盗以解大家心头之恨。众人纷纷道谢，表示这不是蒸汽工会和官府的过失，商队到此也化整为零，大多三三两两进城，也有满怀闲情逸致夜里看海者。 路子风左薇也和大婶分别，他们沿着平整道路向城内走去。 看着距离不太远，可当他们真的走到城墙下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佣兵城的城墙极冷清，正如左薇所说，没有城防军，只有隐约几个黑点在上面移动，在夜幕中只显现出巍峨的轮廓，仅有城门两旁的火把给两人指明方向。 与之相反的是，城内十分喧嚣，从城门望去就可见各色灯光，同时传来阵阵叫卖声谈笑声，在外围还能辨别出的海浪声被这些声音彻底淹没。 路子风抬头看看城墙，哪怕只能借着火把看个大概，他仍旧感觉到了一股沧桑的气息扑面而来，一如老烟枪身上难掩的烟味。 揉了两下发酸的脖子，他率先走进城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三章 谢六公子 一进城，路子风就被眼前的场景吸引住，宽阔的街道两旁林立着各色店铺，大多是卖武器铠甲之类，也有兜售新奇小玩意的铺子，有造型大气的大商铺，更多是随意在地上摊层布，上面放些物件，竖根杆子就开卖的。 “这位小兄弟，刚来佣兵城吧，来来来，看这上好的大宝剑” “年轻人耍什么剑啊，来看我这副蒸汽弩，别看它小，威力可大着呢！” “哎呦，这位公子这边看，瞧见这东西没，轻轻一喷就能拥有一个狂放不羁的夜晚呦” “小兄弟别信他的，跟哥哥走，转两圈就到地方了，保管让你流连忘返的温柔乡啊！” 路子风还没来得及细看，几个人就把他拉过来拖过去，除了开头两句能听懂外，他都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脑袋都被吵大了，只得一个劲地摇头。 左薇一把拽住他衣襟，力道之大让路子风差点摔个跟头，她瞪大眼睛，横眉怒目：“吵什么吵，他是我朋友，我家就在东区，别搞那些破玩意糊弄了！” 她这么一嗓子周围顿时安静下来，几个拉扯路子风的“好汉”虽眼里有些怨气，但都快速回到自己的铺子那，果真不再来烦他们。 左薇满意地点点头，扯着路子风往前走，一边走一边给他普及知识，“他们都是一群骗子，要么卖你的东西中看不中用，要么骗了你的钱直接跑路，总之满嘴鬼话，你像我一样目不斜视就可以了。” 路子风心有疑惑，还是照着左薇的样子径直往前走，这下还真没有人对他有想法了。他按捺不住好奇问道：“这是为什么，不看他们就没事吗？” 左薇头也不回，“他们都是在外城捞钱的家伙，人家一看你的样子就知道是不是头一回来佣兵城，逮住了就一通胡话哄骗你，不把你钱袋子掏光决不罢休。但常年住在这里的人都知道，他们也没胆子骗常驻民，这里可都是把脑袋别裤腰带上的狠角色，万一被人找上门来不就血亏了。往往就是骗第一次来这的小白，三言两语搞到手就溜，出去几天再回来，就是做一锤子买卖，任你是神仙没有关系也找不到他们。” 路子风长长“哦”了一声，觉得真是大开眼界，原来还有这种赚钱法子，到手快，成本低，还没风险，就是太不道德了，放在德鲁伊领地那是要被法老狠狠责罚的。 他凑近左薇的耳朵问：“那个喷什么东西是做什么的？” 左薇回头瞪了他一眼，没说话。 路子风不甘，“那个温柔乡又是什么玩意，吃的还是用的？我在有关人类的书籍上也看到过，可总不理解。” 左薇这次头都不想回，回复了一个“滚”字。 路子风莫名其妙，不就问两个问题嘛，怎么又生气了，难道是什么说不得的事情？他暗暗琢磨这些字词的意思，同时偷偷斜眼用余光扫着周围的事物，只觉得眼睛所见都快放不进脑袋里了，花花绿绿让人眼花缭乱。 两人一路走街穿巷，不知拐过多少个弯，活活把路子风给转头晕了，最后在一栋宅子前停下。 和之前见到的一片低矮民居不同，从这里往东北看去全是坚实的高大房屋，外表一律是灰白色砖石，和路子风傍晚所见那颗巨大的“眼珠子”一样的颜色。以这栋宅子分别往东南和西北方向延伸，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分割线一划而过，一边简陋，一边大气。 首当其冲的这栋宅子此时就显得很突兀了。 “怎么停下来了？”路子风问。 “到家了。”左薇神色平静，可有些颤抖的声音表明她并不像看上去那么镇定。 “啊？” 路子风挠挠头以化解窘迫，他也对眼前的屋子重新打量起来，灰白色的墙壁很有历史的味道，边边角角都开始风化，一些砖石的表层已经剥落，露出里面苍白色的石质，整体上看这些显眼的痕迹像是老人脸上的斑纹。 正面是两扇朱红色木门，上头颜料也脱落不少，有几条裂痕蔓延了大半块门板，有些钻到经过风吹日晒变淡化的门神画像背后，铜质门把手倒是锃亮，想必来往的人不会少，上头雕刻突出的狮头反射出对面的灯火，像一双发亮的眼睛。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路子风敏锐地发现有一扇门离那高高的门槛有两指距离，这显然是没有关紧了，但左薇已经离开许久，只有她父亲卧病在家，那又是谁开的门呢。 左薇没有理睬一旁四下观察的路子风，她快步走上台阶，推开大门，跨过门槛。 路子风在门那停了一会儿，咋舌于这足有小腿高的门槛，他从书上看过，人类造房子有一个奇怪的癖好，就是门槛越高越好，以显示主人家的地位高。开始他很不理解，后来又经老先生为数不多的指点，他总算知道，人类中地位高的人往往会有很多访客，而他们无意间踩门口那块板时会消磨掉一点，久而久之，门槛中间的地方就会比两边低上一些，越是高低不平便越显来客之多，进而突出主人地位之高。后来慢慢发展，门槛的高度便和主人家是否尊贵联系在了一起。真是奇怪到有些匪夷所思的癖好。 脚下这块木板有些年头了，中间确是微微凹下去，也掉光了颜料，再摸一摸门上光滑的铜环，可知左薇家还是有点地位的。 路子风抬头一看，见左薇已经消失在视野里，忙不迭一路小跑，幸好一路有微弱的灯笼光芒照着，不然他说不定就要一头撞在院子中央的一尊大鼎上。 当他顺着楼梯摸索到二楼时，见到了一幕诡异的画面：一个二十岁左右的青年人翘着二郎腿坐在正中，他面前是一大块方形的东西，左薇则站在这东西南边，两人隔着一丈远对视。 那个青年人率先做出反应，勾了勾嘴角道：“你应该就是左薇吧，在下谢昌珉，大家都叫我谢六公子，正愁怎么找你人，你就自己跑回来了，我这运气真是没话说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四章 合同 对青年人的话语左薇没有半点反应，她只是盯着前面那块巨大的方形物体。 青年人“啪”一拍扶手站了起来，懒散地伸出右手道：“你好，我是谢昌珉。”大概是以为左薇刚才没听清，他这次音量提高了些。 左薇无动于衷，仍旧盯着脚尖前方，像是要用目光穿透那东西。 青年人似乎有些尴尬，手就僵在半空，脸上笑容隐去，不过很快他就利索地收回了手，也不管左薇是不是在听，低声说道：“你爹死了，六天前的事，你再不回来明天我们就要下葬了，这是一份合同，你看看。” 他从大袖中掏出一张牛皮纸，“我大概说一下，鉴于你爹死了以后呢你就没有了经济来源，你看这宅子也是大半空着，不如你就卖给我，我呢一次性给你一万金币，以后每个月再给你十金币，那这宅子就归我了。要是你想继续住呢也没关系，楼上空出一间房就行，不过每个月的金币就没了，你看这样可以吧？” 他尽量做到语气平和，但从他鼻子老是喷气来看，明显是有点不耐烦的。 路子风这时才明白发生了什么，左薇的父亲死了，那这中间占好大一块地的东西岂不就是人类用来放遗体的所谓棺材吗。这棺材真是好大，感觉挤占了小半个房间，高度都到人胸口了。 他看了看左薇，感觉有些头疼，又有些悲伤的意味，左薇跋山涉水到大陆极北之地想讨要自然之神的礼赞，想法是狂妄的，感情却是货真价实的。试想这么一个人类女孩，放弃了享受生活，放弃了追求美好的爱情，最后甚至放弃了救治父亲的愿望，她只想着快些回到父亲身边，陪他过完生命中最后一段时光。而当这个女孩历尽艰辛回到家中，发现日夜挂念的父亲竟然躺在了一个幽闭的木制囚笼里，再也不会叫她闺女时，她是何等得绝望，心如刀绞不过如此吧。而这个青年人就这么满不在乎地说出了这个事实，半点不留情，还提出要买她家宅子，这无异于在伤痕累累的心口又浇了一把烈酒。 左薇终于从目光呆滞中回过神来，她机械般地扭头，对青年人冷冷道：“请从我家出去。” 青年人有点难以置信的样子，“喂，一万金币不少了，不要得寸进尺啊。” “从我家出去。” 青年人猛地吸一口气，似要发怒的样子，但不知为何还是压下了火气，“那这样，一次性给你一万两千金币，可以了吧？” “出去。” “你就是不识好歹！这么个破宅子已经很给你面子了，我谢六公子何时吃过这么大亏？”青年人手中牛皮纸被捏成一团，他显然动了真火。 “滚！”左薇蓦地大吼一声，声浪在房间里来回传荡，她面色狰狞的样子把青年人吓得一跳，连一旁的路子风也心脏猛一收缩，这个滚字和先前左薇对他说的可绝不相同啊。 青年人终于撕破脸皮，什么小婊子小畜生骂了一通，最后狠狠把牛皮纸拍在桌子上，扬言这事还没完，三天之内必须把合同签了，否则就让左薇吃不了兜着走。 说罢他竟去了偏房，拉出来另一个女孩，然后大步离去。 路子风站在楼梯口看着这一切，他还不是很清楚两人到底有什么纠葛，连那个自称谢六公子的青年人拉着那女孩经过的时候他也只是默默让开，只是想不通怎么又冒出来一个人。 人类的事情太过复杂了，弯弯绕绕地，在没搞清楚之前他决定什么都不要管。 听着两人的脚步声渐远，随着“哐啷”重重摔门的一声，他们彻底离开了宅子，而之后左薇像被抽掉了全身的骨头一般，慢慢瘫倒在地，手扶着棺材，脑袋低垂，眼睛也回复成呆滞的状态。 路子风绕过棺材，把捏皱的牛皮纸展开，借着跳动的烛火仔细地看完，慢慢咂摸这些方正字，再联系之前青年人所说，他大概知道怎么回事了，那人想趁左薇父亲去世之后她势单力薄，强买强卖她家宅子。至于价钱是否公道他无从而知，他到现在还没有见过金币呢，兜里只有吕乾给他的一吊子铜板，还有几枚银币放在左薇那边，想来一万多金币是很大一笔钱财了吧。 人心险恶啊，路子风暗暗感叹。他走到左薇身边坐下来，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轻轻抱住她。 以前自己伤心难过的时候就盼着有人能抱一抱自己，哪怕是出于礼节也好，他不知道人类普遍的想法是什么，不过在这方面应该差不太多，人用体温互相取暖，心也会得到慰藉吧。 左薇完全任由摆布，整个人斜靠在路子风肩头，两道泪珠子从脸庞滚落，“啪嗒”滴在地板上化为无数看不见的微小水雾，这声音在这幽寂的夜晚显得十分响亮。 路子风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可从来没有安慰人的经验，连亲情都没体会过又该怎样安慰失去父亲的女孩呢。他一只手轻轻拍打女孩的背部，指尖散发着淡绿色光芒，一个凝神静心法咒悄悄施展在对方身上，另一只手则伸进自己怀里隔着衣服摸着那块小玉环，即他承诺女孩会尽力救她父亲的回报。 玉环很小且薄，要不是左薇极力要求，他肯定不会戴在脖子上，其实在冰原上的时候它也有些作用，就算外界温度再低，它都会散发淡淡的温热，让冻得战栗的身体汲取这微弱的热量。现在左薇的父亲没能撑到活着见女儿，路子风也不算违背誓言，但他还是感觉到了一股从心底涌上来的愧疚，像是一口沉重的棺材压在心上让他喘不过气。 还给她吧，路子风心想，这也许是她父亲为数不多的遗物之一呢，左薇的经济状况看来也不好，他拿着感觉温热地烫手，不过要等明天再说，现在的女孩太脆弱了，她需要时间自我愈合，若是再刺激她，恐怕就会精神失常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五章 活着 不知过了多久，路子风感觉女孩的身体渐渐有了力气，没等他有所动作左薇就先开口了。 “谢谢你路子风，让我和他单独待一会儿吧。”女孩声音哽咽，她胡乱抹去脸上的泪痕，“你不用担心我的。” 路子风有些惊愕，但还是点头同意，他知道那个他是指左薇父亲，只是一时没反应过来。在德鲁伊的习俗中，死亡并不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甚至于有些年老的德鲁伊故去，他的后辈只会高兴地在遗体上撒一把花，也没有什么棺材之类的，深埋进地后栽一棵橡树就可以了。这象征着回归自然女神的怀抱，是一名德鲁伊死亡后最高的荣誉了。 但人类大不相同，典籍上记载人类极重视死事，更确切地说是丧事，越是风光大葬便表示死者身份越尊贵，以后年年还要祭拜什么的，妄图和祖先取得沟通，以达成自己某些未实现的愿望。这在德鲁伊看来是滑稽可笑的，死了还能有什么用，拜祖先还不如拜自己来的有用，实在不行可以拜自然女神嘛，她流传下来的法咒都是实打实的，连德鲁伊大神都是她的弟子。 有德鲁伊学者以此为撬棍，通篇大论都是说人类怎么怎么懒惰成性，只想祈求先祖显灵，又是怎么怎么懵懂无知，一旦死亡便彻底从世间消失，哪来的牛鬼蛇神。不过他们说得再好，分析得再头头是道也改变不了人类和德鲁伊大战的结果。 路子风走下楼，稍微扫了一眼竟然没找到板凳一类的，只有屋子中央的两张太师椅，又大又沉。他摇摇头，在屋前台阶上吹了两口尘土随意坐下。 今晚的夜空和前几天不同，大多数星星都隐没在云层后面，一轮满月也模糊成一团，整个天幕只有几点亮着。 似乎有些哀伤啊，路子风的情绪也被左薇感染了一点，他现在想要尝尝人类世界一种叫做“酒”的饮料。同其他东西一样，德鲁伊对于任何在人类当中流行的事物都深恶痛绝，其中也包括酒，说它浪费粮食，是奢靡淫逸的催发物，让生灵有犯罪的。不过路子风发现也有些诗篇隐晦地赞誉酒，说这是人类发明的唯一有价值的东西，可以忘忧解愁，飘然出尘。 路子风想到这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几年前他在茂密丛林里晃荡的时候，因为太渴又召唤不出多少水来，只好在清晨找花草叶上凝结的露珠。那天他发现一株粉红色大花，上面的露水看着就异常有诱惑力，尝一口感觉有一股热力缓缓遍布全身，更有一种独特的味道。后来听老先生说这是粉红花酿，里面含有酒的成分，乃是法老们专享的饮品。 为什么人类发明的东西会入大德鲁伊法老眼呢，老先生这样解释：人类浪费几倍的粮食才酿造出酒液，而这是大自然的馈赠，两者有着本质差别。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飞在天上的时候，路子风用五个铜板向一位商人买了一本厚厚的书籍，名字叫《人类通史》，他还记得人类中一个著名人物说出这样一句话，杜康是人类酒的一种，那个人类在同族看来应该是大英雄吧，他是当年领导人类战斗的领袖之一，但在德鲁伊眼里自然是一个满手血腥的刽子手。 路子风不管那些一千年前的恩怨情仇，他只是单纯觉得这句话放此时此刻来说很有意境，嗯，要是能有一坛酒就更有意境了 云层往复，月光时而隐匿，时而洒落在这间院子里，大概到半夜的时候吧，左薇从房中走了出来，眼眶通红，想来在路子风离开后又哭了一场，她轻飘飘来到台阶上，像一个飘荡的幽灵。 路子风见她来一惊，刚想站起来却被按下，左薇低声道：“就坐着吧。”说完也坐在台阶上，两条腿斜斜放着，脑袋低垂。 路子风想要问几句话，可憋了半天都没说出口，他还真怕越说越乱，索性就不说好了，省的到时候再要女孩揣摩心思，那可真是一项累活。 幸好左薇没让他尴尬太久就自己说起来。 “从前我以为人都是天上的星星，永远不会变，星星一闪一闪的，有的时候很亮，有的时候又看不见，可一直会在那里。现在明白了，人真的是天上的星星，只不过都是流星，亮的时候很美，可亮过之后就再也找不到了。” “每个人亮的方式也不同，有的只是一闪而过，随后就隐去，有的会在天空划出一道绚烂的轨迹，经久不灭。但不管怎么样，它的出现必定会走向消亡。” 左薇转头看向路子风，“你说人一生下来就是注定要死的，那活着是为了什么啊？” 路子风一下被问住了，他也曾看过许多德鲁伊学者对于生命意义的著述，可要么归结于自然女神的赏赐，要么是一堆能让脑子打结的词汇，这种高深的问题他哪里知道答案，不过他自有应对法子。 “我又不是人，我怎么知道人活着为了什么。” 听到这无赖一般的回答，左薇也没有恼怒，只是盯着他，一字一顿说道：“可你还有一半人类血统。” 路子风一窒，抬头望天，他知道这个倔女孩非得问到答案不可了。 略微顺了一下思绪，他开口慢慢说道：“活着就是一种偶然吧，你想首先要一对男女从茫茫人海中选中对方，然后生下新生命，这个新生命又要经历许许多多的人和事才逐渐形成人，任何一丝偏差可能就完全不是一个人了。活着大概就是为了活着吧，管他到底怎么个死法，当下能差不多活着已经很不错了。” 左薇眼神有了些细微的变化，但脸上还是笼罩着一层浓重的阴霾，路子风磨了磨牙，再多的东西他也扯不出来了，忽见阴影退去，清冷的月光透过云层中的一个孔洞照射下来，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路子风猛地站起来，指向月轮说：“这月亮够大够圆吧，可它还是要被阴云遮挡，而等到好不容易升起一轮满月，之后它又要慢慢变小，人活着不也是这样，从一道缝隙逐渐增长成月牙，再到半月，再到满月，然后又到半月，一直这样循环往复，不就是一代代人生老病死吗。不过有的从头到尾都被云层遮住，有的始终亮堂堂的，可你不能说被遮住的满月就不是满月了。你父亲寿命是比其他人少一些，但他作为一名佣兵一名冒险家，能够因冒险而死，能够有女儿为他寻医问药，还有什么更多要求呢？就算有也是希望在他死后你能好好活着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六章 礼尚往来 “活着”左薇喃喃自语，无神的眼睛终于有了些光彩，爹是连见最后一面的机会都不给她，可确实盼着她能好好活着，能做喜欢的事情，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 路子风见有效，便想着搜肠刮肚再掏出点东西来，“你们人类不是有个诗人写过吗，叫叫什么来着月亮有圆有缺，人也有喜有悲，这是常事，大概是这个意思吧，既然注定走向死亡，那能活一天就算一天，何必想那么多呢，岂不是没事找事。” 左薇呆了一下，随后忽然扑哧笑出声，不过她又马上严肃了表情。 “干嘛，我说得不对吗？”路子风耸肩。 “那叫‘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左薇语气平淡，而脸上的死气却在无形中消弭。 “哦。”路子风终于记起了那本人类通史上的词句，人类真是难搞，明明很简单的事情偏偏要说得那么拗口，不过不得不承认还是有点道理的。他感觉在左薇面前卖弄人类的诗句有些丢面，于是重新坐下去，继续望天。 “嘿，小绿人。”左薇轻声说着。 “嗯，怎么？”路子风心情还有些郁闷，帮着人家排忧解难，自己反倒掉坑里去了。 “你知道这句诗后一句是什么吗？”左薇两手托着腮帮子。 “不知道。”路子风面无表情。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啊！” “哦。” “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不知道。” “就是说诗人希望相互喜欢的人都能长久保持着感情，哪怕相距千里也可以共同观赏同一个月亮。” 路子风心中一颤，仿佛有根心弦突然发出了嗡鸣，他下意识转头，恰好看见左薇把手放在腿上，又把下巴搁在手上正撇过头看他，两道目光在空中交错，路子风身体顿时僵硬起来。 此刻淡淡的月光洒在左薇身上，她额头的一绺发丝投影在她脸上，黑夜使她有种朦胧美，闪动光芒的眸子又使她有种灵动感，而这种灵动之下又夹杂着一缕忧伤，倘若让别的男孩看到了这副惹人怜爱的样子，肯定早就一把搂过，就算不向全世界宣布你的未来由我来守护，那也要嚎两嗓子我喜欢你，至少吵醒一个区的居民吧。 但路子风毕竟不是别的男孩，他使劲眨巴眼皮，硬生生挪开目光，低沉地“哦”了一声。 左薇也不再说话，她闭上眼睛似乎在假寐。路子风在自己这边眼神乱窜，不用看着那种目光轻松多了，可他却莫名感觉失去了某些东西。 两人枯坐到天明，左薇很自然地靠在路子风肩上，期间路子风睡不着还想修炼一下元力来着，可怎么都静不下心来，只好放弃，迷迷糊糊也垂着脑袋半梦半醒了。 当第一缕日光越过无垠的大海投到古老佣兵之城东区的一个院落中时，两个人缓缓睁开眼睛。 左薇转了转脖子，发出一阵清脆的“噼啪”声，显然是长时间把头歪向一边的结果，她似乎颇有怨气地瞟了眼路子风，然后就进屋子里去。路子风则奋力地扭动酸麻的肩膀，暗自腹诽这人类女孩睡觉枕他肩就算了，醒了居然还瞪自己，简直不可理喻，难道我又做错了什么？ 他走到墙头，定定地看着这座城市在阳光下热闹起来，开始有老人上街买菜，有少女忙着约见情郎，有佣兵挎着刀剑威风地行进，再往远处看会看见一股一股白色蒸汽冒出来，半空中更有上升的各式飞行器。这座佣兵之城仿佛一头沉睡的巨人缓慢苏醒。 醒来就能看到高远的天空，真好啊。路子风两手交叉护头，用力往后扳了扳腰，全身的细胞都因此活跃起来。 在人类城市生活的第一天就在这种情况下开始了。 等了有小半个时辰左右，左薇喊路子风进来吃饭，早饭异常简单，一碗浓稠新鲜米粥，一碟刚从缸里捞出来的咸菜，这便是全部，而路子风却吃得津津有味。原因无他，在象印国象牙斥候小队里都是吃烤肉野果野菜这些，一帮粗人要么什么调料都不放，要么又把肉烤焦了，号称象牙大厨的李吉安也不能一直让他鼓捣食物，人家也有任务在身的。到了空蛾飞艇上又是吃商队统一发的干粮，敲打牙齿能梆梆响，这就导致了路子风来到人类世界后没有吃过一顿正经的人类饭食，今天这早饭再简单那也是宝贵的第一次。 一碗滚烫浓粥下肚，整个人都暖和不少，两人都靠在椅背上不想动弹。 路子风从脖子上摘下一根细绳，底端吊着那块薄玉环，他放在桌子上推给左薇，“这是你当初给我的报酬，现在我没能帮上忙，这个也该还给你。” 左薇一愣，拿过尚且带着路子风体温的玉环看了一会儿，“你要不说我还真忘了。”她再次推回，“既然你都挂了这么久，那就一直挂下去好了，我要这也没什么用。” 路子风似乎早就预见了这一幕，人类似乎会习惯性客气，拿出来的东西不会再收回去，他又讨厌那种推去拿来的客套话，索性就这样吧。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乳白色的尖锐小物件递给左薇，左薇满脸疑惑地收下。 “这是白熊的獠牙，按照德鲁伊习俗应该把战胜过最强的敌人的一部分挂在身上，用来显示自己的勇敢，不过整颗獠牙太大了，我就切了尖端下来。我不能白要你东西，虽然这玩意不值钱，但也算回礼了，你们不也常说‘礼尚往来’嘛。” 他见左薇仍没反应又急匆匆补了一句，“你嫌难看不要就丢到角落里好了，我也只是不想欠人情，书上说人情这东西太难搞了，交错来去，一团乱麻，最好一辈子都不要欠。” 左薇忍俊不禁，她笑过后又竭力抿着嘴唇憋住，大拇指和食指捏着这寸余长的牙齿上下打量，它的下端尖利无比，哪怕只是轻轻碰到，拇指也觉得有些刺痛，上端中间则有一个不规则的小孔，想来是穿线用的，这做工实在有些粗糙，要不是路子风告诉她，她完全认不出这就是当初那头凶恶白熊的獠牙。凑近仔细闻了闻，也许是路子风用什么药材处理过了，獠牙上面并没有腥臭，反而透着隐约的药香。 “要，怎么不要。”左薇眼底满是笑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七章 吴夜 左薇到里屋翻找了一会儿，摸出一根红色的细绳，她捏着绳头小心翼翼地穿过那个小孔，然后把两端绳头系在一起打了个结，当下就挂到脖子上去。 要是换作其他女孩挂这么一枚白熊獠牙的话无疑会显得格格不入，如果是精美的象牙制品倒是广受女性欢迎的，可这么一块基本没有加工雕琢的熊牙很少有人能适合。左薇恰恰就是那一少部分人，她的面貌应该继承了她父亲，麦芽色肌肤，微方的脸型，宽大额头，灵动大眼，略厚实的嘴唇，合在一起塑造了一个具有野性美的女孩，搭配上象征武力的熊牙，如果再配上一把短剑，活脱脱就是一个女武士形象。 路子风看得不禁呆了呆，他可没料到左薇居然如此欣然地接受了，不过这样也好，免得心里过意不去，人类书上不有一句话叫“人情债，肉来偿”吗，虽然他不是很理解，但能肯定这不是什么美妙的词汇。照理来说应该松一口气，大家两不相欠才对，可为什么有一股奇怪的感觉，好像反而欠了些别的东西。 “好看吗？” “啊哦，好看。” 女孩对路子风敷衍的态度十分不满意，心中难得的一丝欣喜半点没表现在脸上，她忽然想起了什么，脑袋顿时耷拉下来。 “我们商量一下怎么办吧，我爹已经走了七天了，按传统今天必须要下葬，但我又什么都不懂，钱也没有多少，怎么办？” 路子风当即就想反问，我一个刚到人类世界不久的半德鲁伊，哪里知道你们的葬礼怎么办，你要是愿意那就挖个坑把你父亲遗体埋下去，上头栽棵橡树好了，只是话到嘴边又被他生生咽下去，女孩昨晚才在他一顿胡乱疏导下重新振作，这时还是不要刺激她为妙。他低头作沉思状，其实是在发呆。 左薇并不打算放过他，像用昨晚盯着那口棺材一样的眼神盯着路子风，后者顿觉芒刺在背，场面有些僵硬起来。 好在这场面没有持续多久就有人来帮路子风化解。 “笃笃笃。”简短有力的三下敲门，左薇作为这栋宅子的现任主人只好开门迎客。 门口站着一位满脸络腮胡的大汉，上半身磨得锃亮的皮甲和腰间的阔剑鲜明地道出了来者的身份：佣兵。 “吴夜叔叔？”左薇立马认出了来人，正是她父亲在世时所在佣兵团的团长，父亲卧病早期的时候他来的最勤，而确认了病症无法救治后他就不再提供这方面的资金，转而安慰左薇人各有命，老左这条命是救不回来了。 吴夜一见左薇出现立马冲上来用力地抱了一下她，“我家小薇真是受苦了，你这些天都到哪里去了，看你都憔悴成这副模样了。” 左薇被这突如其来的拥抱搞得有点懵，但她立马感受到了一阵暖意涌上心头，那个小绿人真的是一点都不懂人情世故，昨晚都不知道抱住自己，害的早上被冻醒。 “吴叔叔，我去给我爹找大夫，好不容易找到了，回来却花了大半个月，我昨晚一上楼，我就看到就看到屋子里放着一个大棺材，我来晚了整整六天啊我只是想见他最后一面”左薇断断续续说着，最后眼泪又止不住地滚落，这让路子风忍不住感慨，人类女性的泪腺当真发达。 大汉蒲扇般的手掌轻轻拍了拍左薇背部，好生安慰道：“好好好，小薇最乖了，你爹走了不还有叔叔我吗，放心我会照顾好你的。” 左薇又是哭了好一会儿才收声，昨晚的哭是悲伤所致，今天的哭就是发泄了，这么一通牢骚抱怨过后，左薇感觉好受多了，她顿时觉得以前不太亲近的吴夜叔叔格外顺眼。 吴夜往院子里一扫，立马瞥见站在屋前的路子风，他大步走上前面色不善道：“你是谁，可是那谢良的儿子？我告诉你，今后不要让我看到你，小薇家宅子怎么能卖给你这种无耻之徒？！” 路子风被这劈头盖脸一顿骂也搞得有点懵，忽然想起来昨晚在这放下狠话的那个自称谢六公子的家伙，他赶紧解道：“这位大叔认错人了，我不姓谢，我叫路子风，是左薇的呃就是左薇所说的大夫。” 他说到一半见女孩拼命给他使眼色，明白左薇不想她跟随商队一路到极北之地想要找德鲁伊的事情公开，索性就顺着左薇的话说好了，反正他本来也想尽力救治一下的，说是大夫也没错。 “你小子也能是大夫？”吴夜用满是嘲弄的口吻说道：“你个混小子是来骗钱的吧，那些所谓的名医都治不好的病你就随便接下来了？” 路子风想反驳回去，可他发现真没什么说的，他确实不懂什么医术，尤其是对于左薇父亲中的蛇毒没有一点经验，难不成说他有德鲁伊血统，能施展几手法咒？先不说人家不会信，就算人家信了，那他也要被关进笼子里好好观察研究了吧。 所以他脸色发黄，只能以求助的目光看着左薇。 左薇见此情形也没办法，硬着头皮说：“叔叔，他确实就是我找的大夫，而且我昨天见过那个叫谢昌珉的人了。” 吴夜大惊：“什么？那小子还真敢跑你家里来，简直是岂有此理！” “他还带着一个女孩。”左薇不忘添一把火。 吴夜瞪大眼睛，口中冒出一连串脏话，他“刷”得抽出腰间的阔剑挥舞两下，恨不得把那人拎来当场大卸八块。 “那你这小子究竟有什么本事，让小薇大老远把你找来，今天不说清楚，我就把你跟那谢家脓包一块砍了！”吴夜挥舞了半天，最后重新将矛头对准路子风。 路子风一手捂脸，他实在不想说什么了，和人类讲道理未免太难了些。 “叔叔！”左薇表情有些犹豫，她一咬牙，说出了六个让吴夜呆立当场的字。 “他有寒冰冻泉！”左薇手指笔直地指向一脸错愕的路子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八章 葬礼 寒冰冻泉，这是极有分量的词语，从一千多年前人类蜗居大陆一角直至现在足迹遍布大陆大洋，这一事实始终没变。不是因为它是治疗外伤绝佳的药液，效果顶尖的草药也有不少，不是因为它深藏冰原的稀少，埋于海底的各色水钻不也被人类大量打捞上来了？真正的原因只有一个：永生。 这是一个多么神圣而又可怕的词啊，人类无疑是最想拥有漫长生命的种族，掌权者想永久掌控权柄，富者想永久享受优渥的生活，再不济的平民百姓也想拥有高寿，看子孙满堂，逛遍广阔的大陆，便是乞丐也说“好死不如赖活着”。传说中只要有足够的寒冰冻泉将人侵泡其中，无论外界翻天覆地，沧海桑田，一旦从中苏醒过来，仍旧是沉睡时的年岁，这是货真价实的永葆青春加长生不死，是任何男人女人都无法抗拒的诱惑。 当然，千年前寒冰冻泉还算丰富的时候被德鲁伊严加看管，之后遭到人类暴力抢夺，出产急剧减少，大多只零星存在，所以在官方正式的记载中，没有人真正做到几百上千年不死的，民间故事中倒有不少流传着哪里有个千年老不死。 吴夜听到这六个字时脑子一瞬间涌过海水倒灌一般的思绪，他愣神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你说他有寒冰冻泉？”说道最后四个字时他的声音不自觉地有些颤抖，毕竟这是皇宫内院与大家族的专属物，连号称什么都有卖的佣兵黑市都绝难见到。 吴夜转头看向左薇，女孩点头，他再转回来看路子风，后者只好不情愿地跟着点头，他认为左薇太过草率了，寒冰冻泉的消息能随便说吗，仅仅从人类书籍的只言片语中他都感受到了一股掩盖不住的占有。 吴夜紧绷的肌肉忽然放松下来，他长长叹了口气，“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老左都躺棺材里几天了，再神的药也救不回来。” 他摇摇头，“不想这些了，我们进去说吧，好好谈谈关于老左葬礼的事。” 人类蒸汽文明已经发展了超过一千年，普通人都已经习惯用各类机械处理生活中的问题了，譬如报时鸟，它能比太阳准确得多地报时，还有明轮飞艇陆蝎，极大地方便人们的出行，普通人家偶尔乘坐一两次长途旅行也不会心疼，再有巨大的拉力机械组，它们可以替代人类搬运沉重的货物，至于军事方面那就更不要说了，蒸汽弩蒸汽炮蒸汽喷枪，哪一个都比刀剑杀伤力大。 引用被人们尊称蒸汽君王的蒸汽创始者的话来说就是：前进！前进！前进！用蒸汽的车轮压倒一切！！！不少年轻人仍旧把这句话当座右铭，有了蒸汽的助力，上天入地下海，还有什么事情是人类做不到的呢。 然而在有些方面人类还是相信着鬼神，特别是人的生老病死，或许也只有鬼神才能解释这些难以阻拦的事情吧。 人死后三天必须入棺，七天必须下葬，这是流传下来很老的惯例了，人们大多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以及不这样做的后果，但一向没有人违背这些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 老左的葬礼也不例外，第三天晚上棺材就被封死，除了强行拆开别无他法，所以左薇连看一眼父亲的遗容都做不到，而今天又到了第七天，不论如何晚上都要把老左下葬。按惯例葬礼都是放在中午进行，这时所谓的阳气最盛，阴气最淡，可防止恶鬼前来骚扰，但这回实在匆忙，左薇的归来把原本计划全都打乱，吴夜派人到各家发帖，将葬礼定在晚上。 至于其他的细节则全由吴夜一人包办，左薇只是给出一些建议，忙活了大半天他们终于在葬礼开始前安置好了所有事宜。 吴夜所在的蓝火佣兵团有七八名核心人物，几十名常驻佣兵以及零散的新手和暂驻佣兵，团内财产还算尚可，放在外面这也是一股不小的势力，但对于出产佣兵团的佣兵之城来说，蓝火只能勉强够着准二流门槛，现在又失去一位经验丰富的老佣兵，估计要降到三流位置了。 好在吴夜有一颗不错的头脑，他和城内不少说得上名号的人物能搭上关系，当然也就是混个脸熟，别人提起来知道有这么一号人。按照左薇的意愿，葬礼邀请了蓝火留守城内的大部分人员，还有些吴夜认识的老朋友，最后则是一名佣兵工会的公职人员。 说起来大陆有两大独立城邦和两大工会，实则佣兵城是真的城邦，蒸汽城却更像是一处研究基地，里头基本没有闲杂人，用老对头的话说就是：全是一帮被蒸汽喷傻了的疯子！而蒸汽工会是大陆最富有最强大的工会，没有之一，佣兵们都是一群大老粗，自成立初就一直嚷嚷着搞一个独尊的佣兵工会，但几乎从来没有成功过，不是谁也不服谁就是直接下死手暗杀，于是工会名存实亡，既然大家都不服，那就全都不要当老大，摆个架子就行了。发展到现在，佣兵工会已经变成了一个文职人员待的场所，成员都是一群头发花白牙齿松动的老头子，美其名曰德高望重，其实就是一个养老院。而它主要的业务也变成了主持红白事，和各方势力互喷口水，更多是一种象征性存在。 这回来的那名工会人员也不例外，要不是身上挂着一排晃得人眼睛疼的各色勋章，路子风绝对不会以为这个糟老头子就是佣兵元老出身。 葬礼进行地很沉闷，也很正规正据，先由那个牙都快掉光的老头说了一通话，大意是真诚地悼念死去的兄弟，愿在天堂安息，我们会将你不屈的意志传承下去之类的，然后由他带头，每个人动手铲了一捧土覆到棺材上，主要的工程还是留给专业的人员来完成。 最后是吴夜代表左薇的父亲向女孩交代一些后事，据吴夜所说，老左死前几天连话都说不全，只能断断续续蹦出来几个字眼，他就自作主张把老左的全部财产划到左薇名下了。老左一辈子都在外冒险，平时就留不住多少钱财，重病后又花了大把金币治疗，除了那栋宅子还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可言。 作为老左的团长及朋友，吴夜也代蓝火佣兵团给了左薇一笔抚恤费，虽说钱不多但左薇感觉很沉重。当初治病的时候佣兵团也出了不少钱，到现在左薇也没有还，以后恐怕也还不上了，可他们还是拿出了一小袋子金币，顿时让左薇眼眶又红起来，一帮大老爷们就围着左薇嘘寒问暖，好声劝慰。 原来他们都是真心对我好的啊，可笑我那时还以为他们都是冷血动物，其实作为普通朋友能借点钱已经仁至义尽了，怎么能要求倾尽全力呢。 左薇想到这里登时嚎啕大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九章 坏消息 吃过一顿并不算美味的晚饭后，人们一一向左薇道别然后离去，眼中悲伤有之，更多的却是同情，一个尚未成年的女孩骤然失去了唯一的亲人，这总归是件让人悲悯的事。 吴夜最后一个离开，他向左薇保证，一定让那个谢家小子吃点苦头，老左的宅子不能卖给他这种败类，左薇自然是连连道谢，说以后绝不忘了叔叔的好。 月上梢头，曲终人散，热闹几个时辰的院子一下子安静下来，巨大的落差感让左薇感觉心里空空的，仿佛之前那些人的到来只是做梦一般。她搬了张椅子坐在院中，任由带着寒意的秋风拂过脸庞。 “咳咳咳”一阵剧烈的咳嗽不合时宜地响起，一道人影从墙头翻滚下来，脚步还有些虚浮。 “你在干什么？”左薇盯着来人不满地说道。 路子风又是捂着嘴巴咳嗽几声，抚了抚胸口才伸出手说道：“我在搞这东西啊。” 左薇看着他手上的物件表情一瞬间凝固，那个略有些细长的铜管赫然是她爹生前用过的烟斗，“你哪找来这东西的？” 路子风摊手，“就在房间的桌子上摆着，我想看不见都不行啊。”他忽然凑近问道：“你要是不高兴我就不用这个烟斗了，反正也是想尝试着玩玩。” 左薇立马闻到从路子风嘴里散发出来的烟草气息，和她爹身上的味道出奇地类似，她摇摇头，“你拿都拿了，那就用着吧，不要在房间里抽就行。” 路子风立马笑容满面，用极不熟练的手法磕了一下烟斗，弹出几点火星，“那敢情好，我觉得吕乾队长抽烟的姿势就很潇洒，有些人类发明的东西还真不赖，像德鲁伊就绝对搞不出这些带劲的玩意。” 左薇翻了个白眼，“你刚才一直在那边？难怪吃饭时没看到你。” “我不喜欢人多的场合，总有一种被包围的感觉，不说了我先找点吃的去。”路子风从屋里摸出几块糕点，随后出来一个跨步跳上墙头，继续吞云吐雾，不过总是伴随着破坏意境的咳嗽声。就着糕点抽大烟，某人也让左薇大大长了见识。 安逸的生活总是过得很快，葬礼过去的第三天，一个极坏的消息传来。 吴夜被人装进麻袋从外头扔到了院子里。 正在商讨接下来该怎么生活的两人吓了一跳，忙七手八脚解开袋口系紧的布条，吴夜的头从里面钻出来大口呼吸着。 “吴叔叔？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左薇关切地问，她伸出手想要检查吴夜的伤势。 吴夜眼角的血痕被碰，他立马倒抽一口冷气连连摆手，“别提了，这回丢人丢大发了！” 左薇扶着吴夜坐下，自己去拧了条毛巾递给吴夜，她的眉头紧皱，“吴叔叔，难道是那个谢昌珉？他还不死心吗？” 吴夜沉重地叹了口气，“本来我以为那谢家小子就是靠他老子作威作福，肯定是脓包一个，我对付他还不手到擒来，可没想到他身边还有两个老手，好家伙人手一把大剑，那小子也是狠毒，出手不留余地，要不是你叔叔及时服软亮出身份来，恐怕身上就要少点零件了。” 左薇脸色“刷”一下苍白，她结结巴巴道：“那那怎么办？我我就这样把宅子卖给他？” 吴夜沉默了会儿，算是变相地承认了，“这不是那小子一个人的想法，谢实老家伙也看中这里了，我只能以个人身份出面，要是把事情搞大，只怕就成了佣兵团之间的争斗了，先不说底下弟兄们愿不愿意，单看实力我们也是绝对搞不过他们的。” 路子风在他们中间来回看了两眼，发觉左薇这几天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精气神被吴夜几句话就给轻飘飘打散，后者的眼神也很阴沉，没有了初见时豪爽的模样。自然界就是弱肉强食的，而人类内部似乎更加遵从这个法则，没有实力便只能任由人家欺侮。 这一点很不好，人类有诸多优点，他们崇尚钻研，能捣鼓出各种好玩的机械，能做出令人咬舌头的绝味佳肴，能创造一个从未有过的蒸汽时代。对于这些路子风一直很向往，他觉得这样的生活才有活力，而不是德鲁伊那样蜗居在大陆极北，一点也不愿做出改变。 唯独对于同类的态度上，路子风觉得德鲁伊简直太善良了，德鲁伊内部也有等级，大德鲁伊法老是最高等，享有巨大的威望，再下面是次一等的高级德鲁伊，他们能施展强大的法咒，或是对某方面有独到的知识，最下则是普通德鲁伊，会一些法咒但头脑要差些。可从来没有德鲁伊因为自己等级高而滥用权力，每个德鲁伊见面都会使用相同的礼节，哪怕是尊贵的法老也只能让普通德鲁伊弯腰。对于他们来说，欺压同族的事情是不可想象的，肯定要被法老们严厉惩罚。 当然路子风是个例外，忽略少的可怜的德鲁伊血统，他实在是太像人类了，对待敌人德鲁伊可从不心慈手软。 人类则大大不同，无情的自然法则在其内部也一直存在，只不过转化了形式而已，不是简单地吃与被吃，而是另一种手段：剥削。路子风从人类通史中看过不少这方面的例子，人类战胜德鲁伊后曾想着建一个庞大的国家，然而还没正式成立就爆发了政变，人人都想要占领更大的地盘。此后人类历史陷入一段混乱期，每天都有新的国家建立，也有旧的国家覆灭，掌握大量武力的人会强迫平民为他种地c锻造c烧炉子，甚至是派上战场当炮灰，一些富人更是被以各种理由抄家灭族，滚滚财富流进掌权者，再经过平民的劳动化为战场上的蒸汽机械。 这种情况持续了上百年之久，最后大陆被划分成几块，此后的九百年间也有大大小小的战役，大陆继续被瓜分，形成了几个小国依附一个大国，大国之间签订友好条约的现状。 现在的路子风并不明白，或许正是这种同类中也存在的残酷竞争关系才使得人类一跃成为大陆之主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章 妥协 左薇呆呆地站着，人虽然直立，精神却已经倒下，不知不觉间泪花又在眼眶中泛起。 吴夜似乎也看得很不是滋味，他轻轻按住左薇的肩膀示意她坐下，犹豫了一下说道：“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就对外说你暂时还未成年，不具有完整继承遗产的资格，由叔叔我代你掌控这栋宅子几年。那谢家小子也不敢胡来，就让他先付了宅子的订金，等你成年后我再把房子产权还给你，到时你也能找个人嫁了，有这些金币做嫁妆也不算太亏，只是你爹的宅子是保不住了。” 见左薇仍旧有些呆滞的样子，吴夜急道：“不是叔叔要占你便宜，这三年期间宅子只是名义上由我代为保管，住还是你住，三年之后我就管不了了，只希望那个小子是一时昏了头，到时把这茬事忘了吧。” 好歹也是几千上万金币的交易，这忘了自然也是吴夜安慰的话语，再怎么有钱也不是能这样花的。 左薇僵硬地点点头，“吴叔叔我自然是信你的，我爹生病时你也花了不少钱，现在他的丧事也是你一手操办的，除了你我还有谁能相信呢？” 吴夜颔首道：“你能想开最好，有些事是没法子的，人家胳膊比我们粗，我们只能忍着痛让他拧两块肉下来，我回去起草一份文件，白纸黑字那个小子就不敢得寸进尺了，佣兵城也是有王法的嘛！” “砰！”一声巨响，原本插着门闩的大门被一下子轰开，两截断裂的门闩弹飞好远，破烂的大门仿佛在无声嘲笑着“王法”两个字。 “姓左的小妞考虑好了没，今天可是第三天了！”懒洋洋的声音响起，谢昌珉排开左右两人，大踏步来到院子中央。 吴夜立马站起身，胡须抖动着说：“谢小子，你不要得意忘形了，这里是左薇的合法财产，你再动手我可去工会告你老爹的状了，这佣兵城不是你家后花园！” “哟呵，原来是吴老爷啊！”谢昌珉从背后摸出一把折扇，“啪”地一下干脆利落地打开，装模作样扇动两下。 “吴老爷脸色似乎不太好看啊，咦？这里怎么还有血啊，莫不是被哪个好汉打了一顿？”谢昌珉刚说完就自顾自大笑起来，“吴老爷一被人打就跑到人家小姑娘家来哭诉，实在是好兴致呀！” 吴夜脸色果真差到了极点，一只手死死捏着桌角，手上青筋爆出，任哪个男人被这样羞辱都难以保持理智。 谢昌珉却还不满足，继续戏谑道：“工会啊，工会不就是一帮糟老头子嘛，我看吴老爷过几年也可以去里面混个公职人员当当了，想必我爹一定很满意。佣兵城确实不是我家后花园，可我想把一栋宅子当后花园还是没什么难度的吧。” “够了！”左薇一拍桌子，“我已经和吴叔叔商量好了，在我成年前宅子名义上先归叔叔所有，我成年后再归还我，你要是真想买就现在付定金，不然请你从我家滚出去！” 谢昌珉眯了眯眼，他低头想了一会儿，好像搞清楚了左薇的算计，轻轻摇着折扇道：“那就是延缓三年喽？按佣兵城的规矩付一半的订金就行了，三年后这宅子不还是我的？” 他抬手五指一张，身边立刻有人递上来纸笔，“喏，这是买卖合同，你看看吧。” 他把纸笔往桌上一拍，又掏出了一张银质的金属铁片丢下，“五千金币卡，全大陆钱庄通用，够厚道吧。” 路子风拿起银色的卡片仔细端详一阵，卡片入手冰凉，上头有两个凹进去的大字：五千，放在阳光下还会反射出奇特的七色光彩。 谢昌珉看左薇还在盯着牛皮纸看，不由催道：“快点了小妞，早知道今天只能拿五千，你当初肯定会接受一万二的出价吧，现在就早点签，免得本公子又心情不好少了你几千，到时候再来哭天抢地我可不管。” 左薇深呼吸一口，有些颤抖地提起笔往纸上划去，她知道这一笔下去这栋宅子就永远不再属于她了，三年内名义上归吴夜，三年后整栋宅子都要划给谢昌珉，而她所得到的不过是两张冰冷的银卡。 十五年的记忆，爹一辈子遗留下的财产，这么轻轻一划便什么都没有了，她终归是要和这现实妥协的。 “嘿嘿” 正在左薇把笔尖按到纸上想签下名字时，一阵轻微却格外明显的笑声传来。 “谁？” “谁！” 吴夜和谢昌珉几乎同时出声问道，那个笑声一出现就立马压下去，随后是一阵翻墙落地的声响。 谢昌珉一挥手身边的两个老手就冲出去一人，没多久就拎回来一个人，那精壮汉子一发力，手上的人便像小鸡一般被丢出去。 谢昌珉上前一脚踩住地上人的胸口，一手紧紧捏着他的下巴，强迫来人正视自己的眼睛，“你是谁啊，偷听别人谈话很爽是吗？” 地上那人因为下巴被捏着只能发出含糊不清的“呜呜”声，同时脑袋不停扭动。谢昌珉一松手他就大口喘气，嘴上说着“我什么都没听到，什么都不知道”这些。 吴夜忽然抬手示意谢昌珉住手，他一把拎起来人的衣领仔细看了一阵后说：“你是不是天天往佣兵工会跑的那小子？” 那人眼见躲不过去，只好承认说是。 “叫蒋天一？” “是。” “蒸汽工会的人？” “是。” “闲得蛋疼跑这来偷听？” “是，啊不是不是” 蒋天一真是有苦说不出，他本来是想偷偷跟着谢昌珉，趁四下无人就把自己那套理论砸过去，看能不能骗点金币花花，谁知道堂堂谢家公子在外面等了许久，居然只是为了强买强卖一个小女孩的宅子，他不禁有些怀疑起谢六公子是不是如传说中那么挥金如土了，这里面似乎也有某种不寻常的味道。 可他只是听到谢昌珉那一副玩世不恭的口吻觉得好笑才笑出来的，谁知道这样就被发现，然后被人丢来踩去，身为蒸汽机械学者的尊严呢，身为佣兵的风度呢？！ 流年不幸啊，壮志难酬啊，暴殄天物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一章 笑话 谢昌珉听到这也知道了来人身份，这人在佣兵城实属奇葩，别人都是疯狂抱大腿求进大佣兵团，他自己一个人搞了一个不伦不类的佣兵团，团长就是他自己，什么副团长c后勤部c执事部c团员都是他自己，没错他就是个光头团长。而据说他有蒸汽工会的背景，同时他也想当佣兵，就一个人跑到佣兵之城来，净弄点坑蒙拐骗的勾当，也算是有名的小丑人物了。 他长长地“哦”了一声，用一如既往的嘲弄语气道：“原来这位就是佣兵城里的学者大人啊，不知今日前来有何指教？” 蒋天一连忙摇头，趁吴夜大手一松赶紧退后几步，“谢六公子，我就是一路过的平民，犯不着跟我较劲是吧。” 谢昌珉“啪”一下收拢折扇指向吴夜，“这里可不是我家，你要问也是问吴老爷，关我屁事。” 蒋天一再转过身微缩着脖子说：“吴夜大人，我真是路过，突然想起一个笑话来没忍住，还请不要和我计较。” 吴夜脸色阴沉，“谁没事会趴人家墙上路过，你这本事也太大了吧，我看你和那个谢家小子一丘之貉，就是看左薇好欺负也想来分一杯羹！” 他猛地抽出阔剑狠狠插进青砖地面，迸出一大块碎片来。 “你要是不说实话，我就一剑把你砍了！” “吴叔叔。”左薇喊住表情暴躁的吴夜，“别人就算真是偷听那也没什么，不过是一栋宅子的交接，放过他吧。” 吴夜有点恨铁不成钢道：“小薇啊，你就是太善良了，不要把什么人都当作好人，人善被人欺你晓得吧，我看这小子就是没安好心，要是什么杂毛小鱼都敢往这里来，那以后你还有安生日子过？今天来一个谢公子，明天来一个张公子，你三年都熬不过去啊！” 一旁的谢昌珉听吴夜几次三番影射自己，他也一摔扇子怒道：“吴老头，你能不能好好说话，我五千金币的银卡给了你们，这宅子就一半归我了，你再叨叨说我坏话，剩下的五千你就喝西北风去吧。” 场面一时之间僵住了，谢昌珉急于签订条约好让宅子落入囊中，吴夜对突然冒出来的蒋天一起疑心，蒋天一只想赶快回家离这些倒霉催的事情远点，左薇则不想多生事端，却又觉得吴夜的话有些道理，正在纠结怎么处置蒋天一。 只有路子风置身事外，左薇家的宅子和他可没有半个铜板的关系，只要别人不抓他当实验对象或是对左薇有人身攻击这些，他才懒得管人类的一帮破事，最后被人家卖了还帮别人数金币那就得不偿失了。看事情怎么发展吧，他总感觉怪怪的，但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 路子风脑子一抽，忽然没来由说了一句：“不如先听听这笑话吧，能让人憋不住笑出声的一定很好笑。” 吴夜左薇谢昌珉三人面面相觑，他们显然没想到路子风竟然会来这么一出，都这时候了谁还有心情听笑话啊。 蒋天一却立马抓住时机说道：“我看行啊，我把这笑话讲出来，保管你们哈哈大笑，免得再说我不安好心。” 吴夜面部肌肉抽搐一下，他似乎按捺下极大的怒气，“铿”地把阔剑入鞘，“你说，要是不好笑我就让你这辈子都笑不出来。” 谢昌珉也是嘴角有些抽搐，不过他是明显地强忍着笑意，他点点头表示同意，左薇也跟着点头，于是四个人都齐齐盯着蒋天一，等待那个十分好笑的笑话出世。 蒋天一咽了好大一口口水，他感觉上了那个脸色发绿小子的贼船了，哪有以要吃人一般的目光盯着讲笑话的人的，这样怎么可能好笑嘛，可他又不敢提出意见，毕竟吴夜明晃晃的阔剑很是吓人。 为了一桩潜在的生意偷听别人强买强卖小姑娘的宅子，然后被人发现了要求讲笑话，不好笑还得讨打，蒋天一觉得这个事情本身已经够离奇够好笑的了。 “咳咳。”他清了清嗓子，“诸位看官请听我慢慢道来，话说以前有个人姓陆，他口才极好，几乎没有人讨厌他，他一个朋友对此很嫉妒，他就想出个难题，那人说：隔壁有个天生面瘫不爱说话的妇人，你要是只说一个字让那妇人发笑我就请你搓一顿，要是再说一个字让她破口大骂，我就请你吃半个月，可你办不到就把你口才的诀窍告诉我。姓陆的表示同意，第二天两人一起去找那个妇人。妇人正好站在门口看着自家狗叼着饭盆跑。姓陆的立马快步走上前，一拍膝盖就扑通跪在狗面前喊：爹！妇人和那条狗都愣住了，随后妇人笑了起来。姓陆的遂转身对妇人喊：娘！妇人破口大骂。后半个月姓陆的家伙天天往最贵的酒楼跑，把他朋友吃到破产。” 蒋天一舔了一下嘴唇，小心翼翼问道：“可行？” 观众们没有丝毫想笑的意思，吴夜的脸色愈发难看起来，谢昌珉也收起了之前嘲讽的笑意。 “哈哈哈哈”路子风忽然鼓掌大笑，他后知后觉才领悟到其中的含义，只是在几人齐刷刷转头盯向他后又立即收声。 场面氛围诡异。 谢昌珉冷笑道：“我前几天好像看着一个老妇人追着你跑，一边跑一边喊‘不孝子’，手里还提着根肉条要打，我记得那背影很像你啊，莫非那个姓陆的家伙就是你咯，喊别人娘然后被追着打？” 蒋天一抿紧嘴唇，“那真是我娘。” 吴夜从鼻孔里喷出一股气，“管他谁娘，这小子还不是有奶就是娘。” “不许说我娘。” 吴夜表情更加不屑，“我说了又怎么了，你蒸汽工会混不下去就来佣兵城混，说难听点就是两姓家奴，你娘也是个傻女人，自己儿子跑到佣兵城，被骗来说看媳妇，结果发现是个婊子，果然养猪的脑子都跟猪一个德行了。” 蒋天一两手攥得很紧，骨节隐隐泛白，他一字一顿说：“你再说一遍？！” 吴夜一脸嫌弃道：“嘿，说你几句又怎么了，要不是你” “吴叔叔！”左薇面色有些僵硬地喝止了吴夜，她发现今天的吴夜似乎和前几天很不一样，他身上有一股以前从未有过的浮躁气息，她低声问道：“蒋天一，你娘是不是在象印国那里有一个养猪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二章 阴谋 蒋天一有些愣神，他下意识反问道：“你怎么知道？” 左薇眼神复杂地看了路子风一眼，发现小绿人似乎还在回味那个并不好笑的笑话，“我和他前几天从象印乘飞艇过来，路上正好遇到一位大婶，也是养猪的，也是来佣兵城看儿子媳妇的。” 说道“媳妇”两个字时左薇声音低了下去，她之前听吴夜讲什么婊子之类的说法，虽然不了解实情，但想必这个所谓的“媳妇”肯定有问题。 蒋天一脸色阴晴变幻，他万万没料到今天这栋宅子里的四个人竟然都知道自己的身份，而且还知道自己娘大老远过来看他“媳妇”，过去找那些人借钱都是一副陌生人嘴脸，现在见抓着自己把柄了又一个个全都认识自己了，真是晦气。 左薇见蒋天一没什么反应以为他还不信，她指着路子风道：“快把大婶给你的药膏拿出来，我们这回见到正主了。” 路子风终于回过神来，他淡淡地“哦”了一声，从怀中掏出那个装着浊黄色药膏的小瓶子。 蒋天一当即凑过来，他一眼就认出这是娘亲手做的防晕船药膏，他从小用到大的那种。 谢昌珉忍不住催道：“我说你们亲戚认完没有，把这合同签了再叙旧情不迟吧？” 吴夜也表示同意，“小薇，快点办完安心，免得日后再被别人骚扰。” 左薇环顾了一下四周，几个人眼神全都从蒋天一转移到了自己身上，她有些凝重地点点头，再次提笔。 蒋天一的表情似乎有点古怪，像是在极力思考回想着什么，又像是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连嘴角都有些扭曲了。 “慢着！” 在笔尖刚刚点到牛皮纸时，蒋天一突然开口，左薇的手一抖，纸上画出一道歪曲的印迹，连续两次被同一个人打断签名，就算脾气再好也是会很不爽的，她转头瞪向蒋天一。 吴夜握着剑鞘让阔剑重重顿地，他眉头拧成一块，“你小子到底是何居心，几次三番阻挠我家小薇，莫不是真当我吴某人不敢将你格杀当场！” 蒋天一出奇地没有畏缩，“原来我是不想管这闲事的，但既然这位小姑娘是我娘朋友，我就要说两句了。” 他盯着左薇的眼睛，“要是你愿意听的话我就放开说了，信不信在你。” 左薇感到有些莫名其妙，她签一个卖宅子的合同，和眼前这人又有什么关系，和他娘又有什么关系了，不过看着蒋天一的眼神她没来由觉得有种想要信服的感觉，她微微点头，“你说吧。” 一旁谢昌珉的神色玩味，吴夜是满脸怒气，他握着剑鞘的手都在轻微颤抖了，路子风则是好奇地看着蒋天一，期待能再听到某些好玩的笑话。 蒋天一再次成为众人的焦点，他透露出难以掩饰的紧张，可更多的还是坚定。 “吴夜是个骗子，他联合谢昌珉一起来骗你的。” 他轻飘飘一句话却仿佛一块巨石投进了几人的心中，激起惊涛骇浪。 左薇立即反驳道：“这不可能，吴叔叔他是第一个跑来帮我的人，我爹的丧事都是他一手操办的，他怎么可能和姓谢的是一伙的？” 吴夜语气就要激烈地多了，他怒极反笑，“小混蛋你想逃跑也没必要编这么个拙劣的笑话的，还不如你讲的第一个笑话好笑呢。” 蒋天一脸色不变，“我很早就来这了，谢六公子是在我前面来到这的。”他顿了一下，“在吴夜刚好说完他讲的那个缓兵之计时，谢六公子正好让人撞开大门。” 左薇立马陷入思索，她年岁确实小，还要等三年才成年，可她从小就跟她爹走南闯北，别的不说，人情世故这方面还是很敏感的，蒋天一这么一点拨她就发觉事情不对劲了。 谢昌珉在门外等吴夜说出他的计划，而一说完就破门而入来个下马威，如果反推下去的话 “小子你不要含血喷人！我吴夜行得正坐得直，哪里是你几句话就能抹黑的？”吴夜抬手指着谢昌珉道：“他手下有两个高手，他们岂会不知道头顶有人看着，你一个小崽子也能有此隐蔽功夫？” 蒋天一一脸淡然道：“我别的不行，偷鸡摸狗的事还真不差，前几天我还偷听到谢六公子和一个人说什么事成之后三七分成，不知道是不是这件事。” 吴夜怒喝一声，他“刷”的拔出阔剑斜斜指向蒋天一，“你当真不怕死？！” 蒋天一这回缩了缩脖子，他感觉吴夜的杀气已经透体而出了，不过他还是犟着说：“不怕！” 谢昌珉忽地叹了口气，“我说老吴，你就认了吧，人家早就发现了，早说了不要那么麻烦，一队人冲进去不就得了，不行也就是两条人命的事，你偏要当了婊子还立牌坊，这下被戳穿了吧。” 蒋天一火上添油道：“要是我猜的不错，这位小姑娘签了这份合同后这栋宅子就归你所有了吧，三年里你再逐渐排斥她，最后这宅子到底是谢六公子还是你的真不好说，没有花一兵一卒就让人家乖乖把宅子拱手相让，还博得一个好人的名声，吴老爷果然是高人。” 吴夜脸色铁青，他低吼一声挥剑砍断了几块青砖，“小薇你信我还是信他们？”说罢他就大踏步离去，本来很潇洒的话语，在左薇和路子风听来却有种欲盖弥彰的味道。 左薇当场呆住了，她实在难以置信这几天一直尽心尽力帮助她的吴夜叔叔会是那种笑面虎，可吴夜的反应和直觉以及种种迹象都表明事实就是如此。她脸庞苍白如纸，经过这几天修养生气而来的精神似乎一下子垮塌，她已经经历了诸多艰难坎坷，就在生活即将要稳定下来时，现实又给了她迎头一击，骤然得知信任的叔叔是和别人一起骗自己的事实，这无疑让这个女孩不堪重负，一颗心也在渐渐崩碎。 谢昌珉一改先前的轻佻，他把折扇扔给一人，示意另一人拿回银卡和合同然后冷哼一声走掉。 路子风的表情是几人当中最精彩的，他开始是对蒋天一的说法一笑了之，吴夜的所作所为他也都看在眼里，他从头到尾都在帮左薇考虑，办一场葬礼自己就倒贴了不少金币，还帮左薇应付恶霸谢昌珉，这样的人怎么会怀揣一颗坏心呢？ 蒋天一说出他的第一个理由后他还不理解，见左薇的神色改变他又仔细琢磨了一下，发现事情确实不简单，但也只是略有怀疑，说不定这就是一个巧合呢，人家谢六公子就有偷听的癖好也说不定啊。 后来蒋天一又说了第二个理由，虽然他不知道和谢昌珉所说“三七分成”的人是谁，但所指肯定是吴夜无疑了。 而之后谢昌珉的反应完全推翻了路子风心中吴夜的形象，谢六公子明显是一副事情败露的无奈口吻，且对吴夜这个“搭档”极不满意，认为这纯粹是吃力不讨好，再结合吴夜的离去和左薇的变化，哪怕他再怎么迟钝都感觉到了一股窒息感。 被人类手段所震惊的窒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三章 无力 路子风一开始自然是对人类世界抱有很大戒心的，遇到落难的左薇也只是出于德鲁伊有命必救的原则出手相救，要不是左薇死活要跟着他，他当初就很可能撒手不管她的死活了，当然要真是那样的话路子风也不会活着走到这里来，连沙漠都走不出去。 不得不说，和左薇朝夕相处的大半个多月内，他对人类的印象有很大改观，左薇是有些喜怒无常，常常因为某些细枝末节的小事就生气，对待他这个救命恩人也不怎么尊敬，遇到艰难有时还会大哭，可也就这些了，德鲁伊书籍上所记载的人类的狡猾c恶毒c残忍c黑暗从来没有在左薇身上出现过，最突出的反而是对待困苦生活的坚强，对于父亲深刻的情感。 再往后路子风遇到了李吉安吕乾他们一队象牙斥候，按理说士兵不是最冷酷无情的一类人吗，但除了吕乾所说的那个血腥故事和他本身有些贪心外并没有太多不能接受的，而且从路子风的角度看，吕乾做那件事也是有一定理由的，只是手段未免令人生畏。 而再之后是乘坐空蛾，半路上撞见了凶悍的空盗，然后第一次升空就体验了一把紧急骤降，把路子风折腾得够呛。但人们在迫降之后很快恢复了正常，甚至乐观得有些不正常，果然过了一夜就有官府的军队来营救他们了。在这期间路子风认识了养猪的大婶，是她诱导人们燃起希望，他也知道了是一个护卫队长冒着生命危险下去操控室，让空蛾以一个较为安全的姿态落地，为此那个护卫队长身负重伤。 这些都在路子风的心里打下了深深的烙印，那些人都有一定的缺点，可他们也都具有大多数德鲁伊所没有的优点，他们有些想法让路子风捉摸不透，可无一例外让路子风感受到了人的诸多特性，用浅显的话说他们都是好人，至少不是坏人。 唯一的坏人大概就是自称谢六公子的人吧，但也只是嘴上花花而已，并没有真的对左薇做出实质性伤害。 之前路子风认为吴夜也是众多好人当中的一个，可蒋天一的一番话让吴夜在他心目中的形象彻底被颠覆了。 为了一栋宅子，处心积虑假扮好人接近左薇，他还联合另外一人，一正一反两面发力，左薇就像咬饵的小鱼被牵着走，当真是被人卖了还给别人数金币的典型。 这就是人类所说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吧，当时看到这句话还觉得好笑，真的经历这种事却感受到了如山的压力。 人类绝不是那么简单的生物，他们有一望到底的良善，也有隐藏在层层面具背后的阴暗，最怕的不是穷凶极恶，而是一张长着隐秘獠牙的笑脸，就像是棉花里头藏了钢针，看着觉得很软乎，轻轻一碰也确实如此，可你要是用力抓下去想亲密接触的话，它所带给你的惨痛将会使你终生铭记。 这就是德鲁伊们所痛恨的人类啊，他们创造了恢弘的全新时代，他们也有让旁人痛恨的地方。 这就是人类，千年之前打败德鲁伊的对手。光明与黑暗，到底哪个才是这个种族的主旋律呢。 左薇缓缓蹲了下去，她两手抱住膝盖，腹部紧贴大腿，最后把头埋进两腿中间，或许是伤心过度，又或许是习惯了生活的打压，她感觉不能用悲伤来形容现在的心情了，她只是觉得很累很累，累到一闭眼就能睡过去，且永远不醒来。 蒋天一完全没有了之前横眉冷对的气概，他见左薇仿佛是被重锤了一击倒地心里也不禁有些懊悔起来。其实吴夜阴谋是有的，但是否会如他所说那样冷酷却是不见得，当然更加残忍也不是没有可能，比如在三年内让左薇这个便宜侄女“意外”瘫痪，或干脆直接陪她父亲去，蒋天一知道有些人真能干出这种事来。他为了让左薇认清楚吴夜的真实面貌，故意将事情往坏处说，现在左薇的确了解到了真相，可看她的模样简直令人心碎，还不如让她被蒙在鼓里，浑浑噩噩得过日子呢。吴夜本来是一个可以替代父亲的角色，也是女孩唯一信任的类似亲人的存在，而他刚刚亲手抹杀了这层关系，是非对错真的难说。 “那个小姑娘，我也不是有意的，你先起来好吗？” 左薇无动于衷。 蒋天一无奈叹了口气：“你也不要这个样子啊，我这人就是嘴贱，早知道不说好了。” 左薇肩头轻轻抽动，像是在无声地哭泣，蒋天一只好向一旁的路子风投去求助的目光，在他看来路子风是女孩最亲近的人了，当然由他来安慰合适。 路子风嘴角狠狠一抽搐，做出一个夸张的表情来，他的郁闷也不在蒋天一之下了，自从认识左薇以来他好像就一直在做着安慰人的事情，德鲁伊大神在上，他是真的不想也不会安慰人啊，他连自己的心态都还没调整过来呢！ 唉，没办法，谁叫他看到的第一个人类就是这个命途多舛的女孩，谁叫他因为一壶水而和这个女孩结下了生死之情，女孩现在重又回到了最初的那个一无所有的时候，他必须站出来做点什么，哪怕是放下面子来哄她，多大事，哄着哄着也就习惯了。 路子风伸手揽住左薇的肩，低声说道：“别想这些破事了，回屋睡一觉吧，睡着了什么事都没有了。” 出乎路子风的预料，更出乎蒋天一的预料，左薇竟然以微不可闻的声音答应了，也任由路子风搀扶着自己走进屋子里。 左薇像一根木头一般直挺挺倒在床上，路子风不敢多说，关了房门就赶紧出来，能这么快哄住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女孩心态到底怎样他也猜不透。 蒋天一看得目瞪口呆，他不禁竖起大拇指道：“兄弟厉害呀，这么两句话就打发了，在下佩服佩服。” 路子风脸一红，不对，是脸一黄，“我是跟她相处久了，其实只要抱一下就好了，可没什么值得佩服的。” 蒋天一道：“那也是你的本事啊，像我怎么也不知道揣摩她们女孩的心思，每次都是理解错了，免不了一顿骂，甚至后来干脆就不理我了，真是难伺候。” 路子风顿时露出深以为然的表情，“兄弟你这话说得对，我刚认识左薇的时候就是怕她莫名其妙发脾气，完全不知道自己哪得罪她了，现在算是好点，但也猜不透她心里想的什么。” 两人四目相对，竟有一种惺惺相惜之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四章 遭遇 路子风想起一件事来，“我听大婶说你不是找了个媳妇吗，莫非就是受她的气？” “大婶？哦，就是我娘是吧。”蒋天一说起这档子事就浑身不自在，不过眼下没人，对方又了解到一些事情了，那说一说倒也没什么，正好诉诉心里的苦，他一本正经道：“路兄弟，我偷偷告诉你，你可不要外传啊！” 路子风当即表示绝不外传，事实上他就算想也没有外传的途径，人就认识今天在场的几个，谢昌珉和吴夜又是肯定不会再说什么话的人，想谈八卦也没这资本。 “也不许笑话我！” 路子风想了想，虽然蒋天一的事情并不简单，可娶媳妇这事还能有多好笑，德鲁伊不也会互相寻找伴侣，这是很正常的啊，于是他又表示了肯定。 蒋天一这时才放心开口，只是随着他的叙述，路子风越来越感觉人类和德鲁伊的差距之大不是一星半点，单单找媳妇这事就复杂得多。 蒋天一的父亲也就是大婶的丈夫早年当过兵，退役回来时一身伤病，在蒋天一十六岁的时候他父亲生了一场重病，身体迅速垮下去，过了半年就闭眼了。而蒋天一那时心中充满了对蒸汽机械的热爱，他不顾父亲生前的劝阻，一头扎进白色蒸汽中，各类书籍各式机械在一年内被他看了摸了个遍。随后他就辞别母亲，独自一人到蒸汽工会，打算混出个名堂再回家。所谓名堂就是发明一些新型机械了，实在不行做做改进也是可以接受的，毕竟大陆上对于研究蒸汽机械的学者还是蛮尊敬的。可不曾想看了些书捣鼓了些小物件是远远不够混出名堂的，蒸汽工会里有几百号顶尖的学者，他们穷其一生也不过是把某方面的机械推进地更加完美一些，至于发明新机械，要么是做些华而不实的玩意，要么是只在理论上行得通，实际根本做不出来。毕竟经过千年的告诉发展，蒸汽机械早已到达了一个很高的高度，再想进一步都需要莫大的机缘，不单单是天分或努力可以解决的。 毫无疑问，蒋天一是那种改进机械都难做到的人，一年之后，他灰溜溜地走出了蒸汽工会，但他又不想就这么放弃了梦想，于是他来到大陆两大独立城邦之一的佣兵城，早年的佣兵都是靠刀剑，拼的是两膀子力气和摸爬滚打出来的经验。现在可不同以往了，只要能掌握精良的蒸汽机械，别的不敢说，活命机会是大大增加了。那么佣兵对于蒸汽机械的需求肯定会水涨船高吧。蒋天一想得很好，他可以帮佣兵团修修补补，把老式机械改进一下，怎么也不会饿死。但他委实高估了佣兵们对蒸汽机械的了解，他们只是机械地使用而已，根本不关心其性能到底如何，性价比如何，他们只关心够不够霸气，以及能不能杀人！用佣兵界一位前辈的话说是：我管那么多屁事干嘛，只要能每天吃肉喝酒不就行了。 佣兵极度排外，连新人都会排挤，何况是隐隐敌对的蒸汽工会的外人了。大陆就这么大，佣兵城更是就这么多资源，来一个新人可能就意味着自己少了些金币。于是蒋天一遭到了强烈的排斥，开始他还不服拿出蒸汽工会的名誉会员身份，以为可以留点脸面，结果被人拖到巷子里一顿毒打，整整半个月不能见人，面子里子都被打垮。后来他学乖了，也会拍马屁见缝插针了，但也混得艰难，每天就帮人做些机械的基本维护工作，要求改进人家还不给，说是影响了一贯的手感，万一他手抖了害的自己把小命赔掉，那化作鬼也要他不好受。可怜的蒋天一就做些杂活，拆机抹油，打磨抛光，端茶送水，无所不做。即便这样，来这第一年的冬天他还差点冻死街头。 一年之后蒋天一的生活逐渐稳定下来，他时不时还会做些“高档”的生意，其实就是用一些小玩意骗骗有钱没处花的二世祖和单纯的小孩子，为了这事还有个佣兵团团长下了通缉令要抓他，幸好他提前知道躲进佣兵工会的宅子里，不然至少得掉层皮。 今年蒋天一二十一岁，也是他来佣兵城的第三个年头，他母亲严厉警告过他一次，说她会来佣兵城看他，要是没有混出个人样就乖乖跟她回家养猪去，要是连个媳妇都讨不到，照样要回家喂猪！ 蒋天一自然慌了神，他一个刚喂饱自己的家伙哪里去讨媳妇啊，而且他还不讨女孩子欢心，长相也只能说是一般，这让他突然找个媳妇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不过他灵光一闪，永久的媳妇找不到，暂时的总能找到吧，他就去佣兵城里一处风月场所，秘密敲定了一桩协议，大概是找了个风尘女子假扮他媳妇骗他娘，先付一半钱，事成之后付另一半。 本来挺好的一件事，皆大欢喜，他娘大概对他现状满意，他可以继续混下去，追求那个遥远的梦想，风尘女也能拿一笔金币，可是有人偷偷告诉他娘真相，似乎还有添油加醋，于是乎暴躁的大婶当场发飙，那个风尘女被扇了一耳光，蒋天一更是被追着打，也就是谢昌珉所说一个老妇人追蒋天一打的那件事了。 过后风尘女找来一帮七大姑八大姨在蒋天一家门口哭诉，说是被蒋天一欺负了，办了事还不给钱，引得周围好几层人指指点点，蒋天一只好把剩下一半钱给她，还又倒贴些才算完，他娘气得晕过去，醒来就嚷着非要让他回家养猪去，一辈子不给他出门。 “真是个婊子！”蒋天一说到这里狠狠啐了一口，本来就堪堪温饱的生活被这么讹了后立马捉襟见肘起来，而他娘也没带多少钱财，母子两人只够过活。他这几天就一直观察谢昌珉，打算投其所好搞点小玩意骗些打赏，哪料偷听着自己卷入了一场阴谋当中，他此刻懊悔是没有的，但遇上这些倒霉催到家的事也是有一股怨气在心中。 路子风听了这倒霉货絮絮叨叨半天，后又努力想了半天才搞清楚他身上发生的事，他慢吞吞说道：“你是说你找妓女假扮媳妇被你娘发现，然后追着你打，你又被妓女讹诈了金币，想要找谢六公子做生意，结果碰到吴夜合伙谢昌珉算计左薇，你现在被两个人盯上了？” 妓女，这也是人类专有的词汇，是路子风从左薇父亲葬礼上知道的，德鲁伊虽说风气开放，却是万万没有类似这些存在的。 蒋天一听路子风这么直白无误地说出他的糗事，面色有点不太自然，但还是点了点头。 路子风真心觉得这位仁兄的经历不比他和左薇一路从库斯托沙漠穿越索艾尔冰原来到人类世界容易了，可明明是很悲惨的遭遇，为什么他这么想笑呢 想到这里，他嘴角不自觉就有了一丝笑意。 蒋天一严肃道：“不是说好不许笑话我的吗，你听过就算了，可不能对别人说。还有什么妓女不妓女的，要叫阁楼人，再说我也只是让她演戏而已，要是我愿意，光赔给那个翻脸家伙的钱就够我上几次青楼了。” 这句话他还真没说错，只不过青楼分等级，他所说的只是最最低等的那种，里头的“阁楼人”年纪说不得要大他一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五章 跑路 路子风只好连连说是，作为交换，他也大致说了一下他和左薇的来历，就说两人在冰原上迷路，出来时被象印国的巡逻队发现，然后花了点钱从象印乘空蛾过来，半路几个被空盗盯上来了一次迫降，后又坐官府派来的飞艇赶路。好不容易到了佣兵城，却得知了左薇父亲的死讯，在吴夜的组织下办了丧事，还和左薇商量怎么搞定谢昌珉，后来发生的事情蒋天一也都知道了，其实吴夜刚开始就不怀好意，他和谢昌珉一正一反两面夹击，差一点就把左薇家宅子骗到手，而且还是完全合法的，对外兴许还能博得些宽厚的名声，这对一个佣兵团团长来说是可遇不可求的机会。 吴夜这个人一直都是笑面虎，表面上跟谁都和和气气，私下里不知设过多少套子，明眼人也大多了解，反正不是什么人命关天大不了的事，大家也不好说什么，哪个佣兵手上还没沾点荤腥呢，大家各捞各的油水就好。 但左薇当时情况特殊，刚刚得知父亲去世，又被谢昌珉逼迫着强买强卖，一时完全没了方向，这时候吴夜的出场就显得尤为可贵了，她下意识就想把吴夜当成另一个父亲去依靠，吴夜的表面功夫做得又很到位，要不是蒋天一戳破只怕她真要几年才后知后觉了。 这套把戏路子风也知道，那本人类通史上说这叫：胡萝卜加大棒，两相对比自然使得恩惠格外突出。路子风看到还以为这只存在皇帝和大臣之间，他甚至觉得好笑，只是当这事落在身边时却怎么也笑不出来了。 很老的把戏，可正因为老才能如此拿捏人心。 路子风有些担忧地问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吴夜和谢昌珉肯定不会就此收手吧。” 蒋天一摊手：“这当然了，事情已经败露，再怎么弥补也无济于事，索性就做一回彻彻底底的恶人，宅子是保不住的，只要人没事就算侥幸了，唉，怕就怕他们起了杀心，那就” 路子风惊诧道：“他们真敢动手杀人啊，我以为只是说说而已的，佣兵城官方还有工会都不管的吗？” 蒋天一“哼”了一声，“法律条款不就是摆着让人违反的吗，佣兵城是独立城邦，根本没有官府管辖，只有工会，这些年来工会早就成了空架子，管事的全是一帮老头，底下的佣兵自管队都是各个佣兵团出钱招募的，你说管什么管。要是有点身份地位他们也不敢胡来，顶多赶我们走，但你看看我们都是些什么人，一个还没成年的女孩，一个穷酸破落户，一个连吃住都管别人要的家伙，杀了抛尸到东海，谁在乎？” 路子风心情沉重起来，他发觉事情正在往最坏的那个方向发展，且以他的能力根本做不到阻拦，一点也不能。 蒋天一叹了口气，“其实办法也是有的，那就是我们趁对方还没反应过来，提早离开这里，大不了把什么宅子全都给他们了，保住小命要紧。” “你是说我们现在就乘空蛾或飞艇走吗？” 蒋天一摇头，“城外的降落场地由各大佣兵团把控，大型的飞行器都要经过审核才能起飞的，否则会被当作敌人击落，我估计吴夜谢昌珉他们早就派人盯着那边，一旦身份核实，恐怕他们就不会再有耐心和我们玩下去了。” “那就坐蒸汽机车？或者坐明轮到海上也行啊。” 蒋天一毫不留情地打消了路子风的激情，“蒸汽机车我可坐不起，明轮也是，而且多半也有佣兵团的耳目，这些都不保险。” 路子风挠头，“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空中陆地海上都不行，你还有什么法子，难道是遁地？” 蒋天一表情诡异，“你就理解成遁地好了。” “啊？” “先遁地再飞天！” 蒋天一没有详细解释，他表示要先让两人去他家看看，然后再决定要不要采取这个飞天遁地的法子，路子风和他扯了半天，此时已经日头偏西，路子风就叫左薇出来，和她简单交代了一下，询问她的意见。 左薇刚才一直迷迷糊糊躺着，她也迷迷糊糊听完了路子风和蒋天一的想法，没有什么反对的意思，只是低声说好。她状态明显不对劲，用心如死灰来形容也不为过，之前的打击她都很快抗住了，但这次就不那么容易了，她对周围人都产生了一种麻木感，随便你们怎么样都行，反正都是来骗我的。 路子风和蒋天一也隐约感受到了她的状态，但现在这种关头哪里顾得上调整心态啊，蒋天一所说保住小命要紧，话糙理不糙。他们稍微收拾了一下，随后从后门悄悄溜出去，往蒋天一家中前去。 也真没什么好收拾的，左薇为了她爹的病把家里值钱的物件基本都典当了，也就拿些衣物和吃食，当然那柄镶嵌有宝石的匕首也在左薇怀里，路子风则是把那根老烟斗带上了。 最后回望了一眼淡金色阳光下的灰白大宅，三人便转身离去，左薇也没有再回头，只是深埋衣领的脸上淌下一行泪水。 经此一别，恐怕她多年都不能回到这座城池了，连那个称之为家的地方都要被他人占据，她不明白为什么一栋宅子就可以让人变成这样，还是说她从来没有看透所谓的便宜叔叔，她也只能暗叹自己命途坎坷。 蒋天一家住北区住宅最外围，他带头领着两人七拐八绕，把左薇都给绕晕了，最后停在一栋宅子前。 准确来说这根本不能称为宅子，从外面看，就是一个类似大棚的建筑，门也敞开着，露出零零散散的物件，在棚子旁有一座小土坡，上头林立着大小墓碑，多是纪念知名佣兵的空冢，早年还常有人祭拜，近年来由于在城外新建了一座更大的陵园，这里就被舍弃了。 尽管只是空冢，其阴森气息仍旧浓重，现在正值傍晚，暮色更加增添了一丝诡秘的氛围，不要说晚上住在这了，白天到这逛一圈都会心里发毛吧。而这也正是蒋天一看中它的一点，他可以尽情搞那些机械实验，整日敲敲打打也没人会指责他扰民。其实归结为两个字，就是没钱，城中地皮都各有主，想要搞栋宅子没有大把的金币真拿不下，城外的话又怕不安全，听老佣兵讲会有野兽甚至是蛮兽出没。 于是胆小又没钱的蒋天一就挑了这么快地方，反正也没人要，稍微花点钱财就买了下来，再雇个工人随便做了个棚子，遮风挡雨是可以，但其他方面就免谈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六章 飞天遁地 蒋天一没说什么，直接带两人进屋，路子风和左薇都得小心往前，免得被两边的脚下的还有头顶的各种东西碰到，也就蒋天一可以熟练地钻过这些了。 路子风走在最后面，他从进来就看到了满满一屋子绞索c铆钉c齿轮c机轴，甚至还有一个小型螺旋桨，全是蒸汽机械相关的物件，基本上也都破旧残缺，有的已经生了厚厚一层铁锈，看着就极有年代感。 蒋天一在一扇木门前停下，他略微平复了一下心情，轻轻扣了扣门，“娘，我回来了。” 没反应。 蒋天一只得用力敲两下，再大声喊一遍。 “吱呀”一声门开，随之而来的是劈头盖脸一阵责问：“你还有脸回来啊，是不是又去外面骗人家钱了，还是祸害哪个小姑娘了？天黑才知道回家，怎么不去住旁边坟山上啊？” 蒋天一被这一番话噎得开不了口，他顿时向身后的路子风和左薇投去求助的目光。 房门大开，一个中年妇女探出头来，正是前几天才分别的大婶，她一下子就看到了儿子身后的两人，不禁呆了呆。 左薇还是一副病恹恹的样子，路子风就率先出声，“大婶你好，我们又见面了。” 蒋大婶也回过神，刚才还阴沉的脸上立马挂起笑容道：“这是子风和小薇啊，你们怎么找过来了，快来屋里坐。”说完她就撇过蒋天一拉着两人的手进房间里去。 蒋天一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低着头进门。 和外面的脏乱不同，这间卧室算得上是整洁了，只是床和板凳破旧了些，蒋大婶坐在床边，路子风和左薇两人坐在唯二的两个板凳上，蒋天一乖乖站在一旁。 路子风把事情经过大致讲了一下，蒋天一不敢说什么，眼观鼻鼻观口，唯恐被蒋母抓着把柄骂一通，左薇则是心不在焉，蒋母问她才答一句话。 讲完之后，路子风有些心虚地说了一声抱歉，毕竟人家母子是无辜的，之前大婶还送他药膏呢，就这么被卷进来实在是一场无妄之灾。 蒋大婶道：“那意思是说我们要马上离开了？” 路子风汗颜点头。 “回象印？” 路子风僵硬点头，人家母亲大老远跑来看儿子，媳妇没看到反被讹诈一笔，现在没待几天又不得不回去，任谁都会火气大吧，他已经做好挨骂的准备了。 蒋大婶忽地一拍手，大笑道：“好啊好啊，终于可以不用待在这个破地方了。”她一把拧住蒋天一小臂上一块肉，“叫你小子狂啊，以为自己翅膀硬了就往外飞了？你看看你都做的什么事，这下好了，直接跟我回家喂猪去，以后别想着那些乱七八糟玩意了。” 蒋天一吃痛，但又不敢叫出声，只好嘴巴夸张地扭动。 蒋大婶再回过头来看着左薇，她粗糙大手把女孩揽入怀中，轻轻说道：“苦了闺女啊，多好一孩子，这么小就要经历这些事，真是造孽。” 左薇没有反抗，她只是任由身子伏在蒋大婶怀抱里，这里似乎有母亲的味道。 蒋大婶对路子风说道：“说什么抱歉不抱歉的，我还得多谢你，要是没有这事，这犟小子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清醒，他一个毛头小子哪里斗得过那些老家伙呦，早早回家喂猪是正经！” 路子风：“” 他难以理解为什么蒋母非但没有怪他们，反而一副开心的样子。他看向乖小孩模样的蒋天一，问道：“现在可以说你的方法了吧，到底什么是飞天遁地。” 蒋天一眼睛一亮，他搓了搓手道：“你们看着，保管让你们大开眼界。” 蒋母眼睛一横，“看什么看，还不快点说，没有好法子你就背着我们去！” 蒋天一悻悻，他让蒋母站起身，熟练地拿下几个锁扣，然后摇动床板上一个扳手，顿时机括之声大作，在几人惊讶的注视下，一张床慢慢移到一旁，露出一个小小的洞口来。 他面色平静，其实有着几分欣喜，来佣兵城差不多三年，终于能和别人分享自己的小秘密了，这种感觉难以言喻。 不过他娘立刻泼了盆冷水过来，她揪着蒋天一耳朵道：“好你个臭小子，竟然还会打地洞了，你在里面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是不是还学人家金屋藏娇了？” 蒋天一被抓得嗷嗷叫，“疼疼疼，娘你先放开，有话好好说。”他揉着通红的耳朵，先下去“地洞”。 地洞下去这一段近乎垂直，所以人只能倒着往下爬，幸好这扶梯还算稳当，不然爬着还真有些惴惴。 蒋天一在下面摸索一阵，点着了根粗大蜡烛，随后又点了两盏油灯，整间地下室的格局顿时明朗起来，中间是一大块空地，两旁各有一张长桌，上面摆放着书籍和各种小物件，角落里似乎有一堆体积不小的东西用布盖着，往前是另外一个房间。 路子风不禁咽了咽口水，“这个地下室也是你建的吗？” “不不不，我哪能搞这么大一个工程啊。”蒋天一摆手，“这是我无意间发现的，估计是原先别人建的，后来荒废了，我进来时只有些桌椅，看着也很有年头了。” 他忽然语气一转，“不过考虑到旁边就是坟山，这里说不定就是某座空墓室呢？” 一说起墓室这个词，几人呼吸都是一屏，他们的影子随烛火摇晃，又是身处密闭幽暗的地下室，这气氛不禁让人心中一紧。 “呸，装神弄鬼什么呢，赶紧说正事。”蒋大婶赏了蒋天一一个板栗，气氛一下恢复正常。 蒋天一叹了口气，“那么遁地你们已经看到了，至于飞天嘛”他走到一个角落，抓着盖布一把掀起，带动的气流让火光一阵猛烈摇晃，“这就是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