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太子逆袭南明》 正文卷 第一章 一来就玩蛋? 正文卷 第二章 扯大旗作虎皮 正文卷 第三章 残酷的明天 正文卷 第四章 逼这厮当吕不韦 正文卷 第五章 三官会审(一) 正文卷 第六章 三官会审(二) 正文卷 第七章 三官会审(三) 正文卷 第八章 三官会审(四) 正文卷 第九章 三官会审(五) 正文卷 第十章 望公搭救 正文卷 第十一章 重耳在外而安 正文卷 第十二章 携仆共逃 正文卷 第十三章 硬闯夜寺 正文卷 第十四章 得脱樊笼 正文卷 第十五章 此人必除 正文卷 第十六章 竟让这厮跑了 正文卷 第十七章 半途截杀 正文卷 第十八章 暂且容忍这贼厮 正文卷 第十九章 且去会会太子 正文卷 第二十章 舱中煮酒 正文卷 第二十一章 时局如累卵 正文卷 第二十二章 九江突变 正文卷 第二十三章 将太子押回九江 正文卷 第二十四章 尚有生机 正文卷 第二十五章 野鬼欺家神 正文卷 第二十六章 反来求救 正文卷 第二十七章 驱虎吞狼 正文卷 第二十八章 城下叩拜 正文卷 第二十九章 其意莫测 正文卷 第三十章 夜袭陷阱 正文卷 第三十一章 将计就计 正文卷 第三十二章 简直是蹬鼻子上脸 正文卷 第三十三章 任太子为江西都督 正文卷 第三十四章 以九江为基业 正文卷 第三十五章 虚职实用 正文卷 第三十六章 抢在朝廷前面 正文卷 第三十七章 生米做成熟饭 正文卷 第三十八章 陶罐震天雷 正文卷 第三十九章 厕所的妙用 正文卷 第四十章 杀叛将以祭旗 正文卷 第四十一章 卖力表现 正文卷 第四十二章 万事俱备 正文卷 第四十三章 混合守卫 正文卷 第四十四章 震天雷之威 正文卷 第四十五章 南门报捷 正文卷 第四十六章 全力再搏 正文卷 第四十七章 重蹈覆辙 正文卷 第四十八章 当众鞭打 正文卷 第四十九章 何去何从 正文卷 第五十章 收尸而退 正文卷 第五十一章 再招新兵 正文卷 第五十二章 建办硝田 正文卷 第五十三章 宣谕退兵 正文卷 第五十四章 算计与台阶 正文卷 第五十五章 入城宣旨 正文卷 第五十六章 等价交换 正文卷 第五十七章 一手交钱,一手交人 正文卷 第五十八章 跑步裁兵 正文卷 第五十九章 裁汰老弱 正文卷 第六十一章 铁壳雷 抛石机 正文卷 第六十二章 自种荆棘 正文卷 第六十三章 杀不得抓不得 正文卷 第六十四章 引寇灭仇 正文卷 第六十五章 分明要来图俺 正文卷 第六十六章 伸头一刀,缩头一刀 正文卷 第六十七章 招贤纳才 正文卷 第六十八章 竟是太子来邀 正文卷 第六十九章 取大义者不拘小节 正文卷 第七十章 组团来投 正文卷 第七十一章 整训军伍 正文卷 第七十二章 打制弩机 正文卷 第七十三章 常胜弩 正文卷 第七十四章 加紧训练 正文卷 第七十五章 时局大变 正文卷 第七十六章 剜肉补疮 正文卷 第七十七章 往调东川 正文卷 第七十八章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正文卷 第七十九章 请靖南侯护送 正文卷 第八十章 不若半道杀之 正文卷 第八十一章 可否围伏太子 正文卷 第八十二章 这一票干定了 正文卷 第八十三章 莫要殉国,可来投孤 正文卷 第八十四章 倾库以资 正文卷 第八十五章 将军当来投孤 正文卷 第八十六章 帝若死,自来投 正文卷 第八十七章 后勤无忧 正文卷 第八十八章 监纪司 正文卷 第八十九章 全新掌控 正文卷 第九十章 反对无效 正文卷 第九十一章 整备齐全 正文卷 第九十二章 车马之利 正文卷 第九十三章 西往东川 正文卷 第九十四章 先擒太子,再叛朝廷 正文卷 第九十五章 挟太子以令诸侯 正文卷 第九十六章 伏击失败,正面对决 正文卷 第九十七章 恐怖之威 正文卷 第九十八章 前锋崩溃 正文卷 第九十九章 正面搏杀 正文卷 第一百章 组合攻击 正文卷 第一百零一章 崩溃掩杀 正文卷 第一百零二章 交赎银,换俘虏 正文卷 第一百零三章 逼迫赎人 正文卷 第一百零四章 交还是不交 正文卷 第一百零五章 唯赎一路 正文卷 第一百零六章 拿下朝廷才是正事 正文卷 第一百零七章 少来哭穷 正文卷 第一百零八章 最低六十万两 正文卷 第一百零九章 不值一提的蠢话 正文卷 第一百一十章 局势大坏 正文卷 第一百一十一章 安有援兵可用 正文卷 第一百一十二章 朝廷是何用意 正文卷 第一百一十三章 不如投清 正文卷 第一百一十四章 不如去投太子 正文卷 第一百一十五章 追之可及 正文卷 第一百一十六章 成功往投 正文卷 第一百一十七章 暂且怀柔 正文卷 第一百一十八章 托孤之真意 正文卷 第一百一十九章 召回黄得功 正文卷 第一百二十章 入趋夔州 正文卷 第一百二十一章 是劝还是攻 正文卷 第一百二十二章 先攻建始 正文卷 第一百二十三章 宁为鸡头 正文卷 第一百二十四章 入援解围 正文卷 第一百二十五章 将计就计 正文卷 第一百二十六章 山谷围歼战 正文卷 第一百二十七章 谭旨投降 正文卷 第一百二十八章 此时不降,更待何时 正文卷 第一百二十九章 假扮夺城 正文卷 第一百三十章 夺城突变 正文卷 第一百三十一章 终夺夔州 正文卷 第一百三十二章 何处容身 正文卷 第一百三十三章 只求收留 正文卷 第一百三十四章 趁你病,要你命 正文卷 第一百三十五章 残部溃灭 正文卷 第一百三十六章 不若学刘备 正文卷 第一百三十七章 先去救治 正文卷 第一百三十八章 户口与腰牌 正文卷 第一百三十九章 耕地问题 正文卷 第一百四十章 以军功授田 正文卷 第一百四十一章 突如其来的匪贼 正文卷 第一百四十二章 只能去求太子 正文卷 第一百四十三章 银子与粮赋 正文卷 第一百四十四章 归途惊变 正文卷 第一百四十五章 全军溃败 正文卷 第一百四十六章 时局崩溃 正文卷 第一百四十七章 退守留都 正文卷 第一百四十八章 无所适从 正文卷 第一百四十九章 秘使到来 正文卷 第一百五十章 良臣择主而侍 正文卷 第一百五十一章 扬州尽撤 正文卷 第一百五十二章 只得空城一座 正文卷 第一百五十三章 倾覆临头 正文卷 第一百五十四章 好生抚慰 正文卷 第一百五十五章 左良玉暴毙 正文卷 第一百五十六章 两头押注 正文卷 第一百五十七章 左贼一死,朕心甚慰 正文卷 第一百五十八章 惧被收编 正文卷 第一百五十九章 黄雀在后 正文卷 第一百六十章 突如其来的打击 正文卷 第一百六十一章 前部大败 正文卷 第一百六十二章 绝处逢生 正文卷 第一百六十二章 绝处逢生 正文卷 第一百六十三章 谢罪重投 正文卷 第一百六十四章 克竟全功 正文卷 第一百六十三章 谢罪重投 正文卷 第一百六十五章 史可法来投 正文卷 第一百六十六章 自任监国 正文卷 第一百六十七章 留都陷重围 正文卷 第一百六十四章 克竟全功 正文卷 第一百六十八章 劝诱袁继咸 正文卷 第一百六十九章 水攻两县 正文卷 第一百六十五章 史可法来投 正文卷 第一百七十章 先行劝诱 正文卷 第一百七十一章咆哮之河 正文卷 第一百六十六章 自任监国 正文卷 第一百七十二章 残忍的成功 正文卷 第一百七十三章 新筑巫溪城 正文卷 第一百六十七章 留都陷重围 正文卷 第一百七十四章 抛石机攻城 正文卷 第一百七十五章 老子愿降 正文卷 第一百六十八章 劝诱袁继咸 正文卷 第一百六十九章 水攻两县 正文卷 第一百七十章 先行劝诱 正文卷 第一百七十一章咆哮之河 正文卷 第一百七十二章 残忍的成功 王光兴根本来不及考虑太多。 因为那汹涌而至的河水,上涨的速度愈来愈快,迅速地向城头冲击而来。 王光兴等人,顿如一群逃命的老鼠一般,从城头四散逃去。 他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在赶紧在城中找到可以用来逃命的船只或木板,无论如何也要从这汹涌而至的洪水中,逃得一条残命。 在他们的背后,那汹涌咆哮的河水,已是呼啸而至,将他们卑怯的逃生欲望,给彻底击得粉碎。 一股巨大的洪流攀爬过城墙,以居高临下的气势,将挡在它面前的房屋、物件、行人,统统击成碎片,呼啸卷走。 才刚逃到县城中央的王光兴,被这股洪水从背后猛然击中。 他象一片抛入水中的小树叶,从空中卷扬而入,瞬间便被污浊的洪流,给一举吞没。 他象一只落水的蛤蟆一样,在激切的洪水中挣扎逃命,但水流速度极大,瞬间裹胁着他往前直冲,一个巨浪拍来,将王光兴与旁边几个护卫,一齐拍撞在旁边一幢摇摇欲坠的高塔上。 那塔尖高翘的檐角,卟哧一声,迅速地扎穿了王光兴的咽喉。 他如一只被扎中的蛤蟆一样,在水中挣扎了两下,便再无动弹。 而从四面城墙汹涌而来的洪水,有如无数头咆哮愤怒的狮子,几乎在转瞬之间,将整座大宁县城,一举吞没。 洪水滔天,民众皆成鱼鳖,更不用说王光兴手下那数千军兵了。 大宁县城刚刚完蛋,下流的大昌县城,亦是迅速同遭此厄运,整个县城在转瞬间,变成了一片汪洋。 这场滔天的大洪水,在经过了整整三天的泛滥后,才终于重新安定,渐渐恢复了往日的状态。 这段时间里,太子王明终是于心不忍,开始着手救援。 他下令,让手下辅兵,乘着已造好的寥寥十余艘船只,沿河而下,一路从城中被大水冲出的百姓。 一番辛苦搭救,却也总算于洪流之中,救下了近两千名百姓。 王明下令,将他们全部安顿于下游的巫山县,给他们分发耕田与房屋,让这些无依无靠的百姓,在好不容易逃得性命之后,可以在此存 身立命。 而在大水之中,亦有三百余名二王的手下军兵,因为命大而侥幸被救。 这些军兵随即被捆绑成串,大部被押回夔州城中。 在大水平息之后,太子的手下辅兵,才终于踩着深入大腿的泥泞,前去两县之中查看具体情况。 当然,最重要的目的,是看看两县之中的库存钱粮,还能不能最大限度地抢救出来。 结果,出现在这些辅兵面前的景象,可谓令人触目惊心。 他们看到,这被大水淹过的大宁县与大昌县,城中已是生机绝无,遍布泥沙,城中建筑皆是东倒西歪地垮塌成片,大片的腐烂尸体暴露在阳光下,横七竖八,令人心悸,而那股浓郁的尸臭味,简直可以令人窒息。 这两县对比,尤以南面的大昌县受损更加严重。 因为大昌县城的城墙,不象大宁县一般为青砖包制,而是纯粹的夯土制成,在这三天三夜的浸泡后,整个县城的四面城墙,已然全部垮掉,成了一滩踏脚进入就无法拔出的烂泥。 这一刻,所有在泥污中跋涉的辅兵心下,皆是感叹连连。 没有想到啊,此番水攻,竟会有如此之大的威力,以致于让一座县城彻底消失! 而随后来探查的太子王明,见得面前这般惨状,心下亦是喟叹不已。 这般水淹攻城,不加区分地进行灭绝式征服,确有极不人道之嫌。 但是,王明亦是没有办法了。 现在清军已在围攻南京,且不论他们能否立即攻下这南明都城,但估计整个江南地区,必定已是难保。而随着清军在江南一带凯歌高奏,接下来必然会全力攻打四川一带。自己所在的东川之地,与汉中相接,极可能首先要面对清虏的兵锋,若不抓紧时间,扩大地盘,增加实力,仅凭这夔州之地,如何可以抵挡得住清虏大军的进攻! 再说了,若是清军攻下东川其余各地,全力进攻夔州,那自己亦将再无腾挪之余地,再无机动灵活打击清军的空间与地形,只得在城中与其对耗,这样的结果,哪怕是用脚趾头想想,亦知道最终是个什么结局了。 所以,现在这样的进攻方式,虽然让民众付出了极大牺牲,却是十分必要而无奈之事。 那些惨死 于洪水中的百姓,要怪就怪这王光兴与王友进二厮,死活不肯投降,硬要与自己对抗到底。 若不是这两个家伙不识时务,强要与天兵对抗,这两县百姓及其手下军兵,又安会落得这般可悲结局。 这个血火交加的残酷年代,怕自己是来自未来的穿越者,个人的力量亦是何其微小。在这样的残忍选对面前,也只能舍小而图大了。 毕竟保住华夏衣冠正统,保住汉人江山,保住大明社稷,才是自己最为看重,也愿意拼尽全力乃至性命去守卫的东西。只要能实现这个目标,付出再大的牺牲与代价,都是值得的。 王明下令,将城中的死去的百姓以及二王手下军兵的尸首,一齐掩埋于城外的乱葬岗中, 在一名侥幸得活的二王手下军兵的指引下,王明见到了正悬挂在塔檐翘角的城中主将王光兴,脖子深深扎入翘角之中,尸体已被水浮得肿胀溃烂,有如一只即将爆裂的蛤蟆。 见到这位数天前,还齿强牙硬地抗拒自己,不敢率部归降的王光兴,竟是死得这般窝囊而凄凉,王明默然观之,心下亦是喟叹不已。 要是早知自己是这般结局,这位主将王光兴,当日必有另有一番决定。 一念之差,生死之别,如今想来,何其令人嗟叹。 “将此人尸体取下,亦与那些百姓一道,一齐埋了。”王明转头过去,不再看了。 他方行几步,那随行的监纪司司长阎应元,却又急急地快行几步,向他低声问道:“太子殿下,这两县损毁如此严重,将来如何规划重建,太子可有甚想法?” 正文卷 第一百七十三章 新筑巫溪城 太子王明闻言,不觉站住。 阎应元所提的这个问题,倒是十分重要。 但是现在的大宁与大昌县,俱已损毁,百姓非死即移,想要重建,意义却是不大。 而且,这两座县城,位于大宁河畔,地势力亦不好,时不时地便要遭受水患,就算自己花了大钱重新建立,所能产生的经济效果,却是有限。 但是,如果就此不管不顾的话,那夔州府东北这一块空地,将会成为无主之地,对于抵抗清军,甚至西来的左军,都甚是不利。 所以,要想好好地管控这块地区,最好的办法,便是在这里的险要之地,另择新址,建设一座新城,方是更为妥当。 而且,这座新城的功能,主要以军事为主,民事为辅,以坚城利堡的模式,来抵御敌军可能从这个方向发动的进攻。 王明思虑既定,便将自己的想家,对监纪司司长阎应元,一一讲出。 王明的想法,得到了阎应元的极力赞同。 “太子所言甚是。”阎应元朗声道:“据在下这些天的观察,这大宁河上游之处,有一处名叫巫溪的地方,地接汉中大巴山余脉,夹山耸峙,地势险峻,极为雄奇,地扼汉中南下之要道,又无水患之忧,堪为筑造新城之最佳之地呢。” “很好,此事当是可行,当可就在此地修造新城。”王明微笑道:“此新城么,就以地名取之,可名为巫溪城,就由你和史阁部二人,一齐负责修造。对于,你们还可就地利用,现在这大宁县与大昌县之砖石梁木以及建筑废墟,将此城尽快造好。另外,原两县土地,亦重新划分。可将原大宁县与大昌县北面土地,统统划归巫溪城管理。而大昌县南面土地,则全部由巫山县管辖。” “太子殿下英明,在下定当配合史阁部,尽管建好这巫溪城。”阎应元拱手应道。 商议即定,王明便将那一营辅兵留下,交予阎应元一并管理,令他们在巫溪之地,就地修建新城。 而王明则带着第一镇的三营弩兵,以及另外一营辅兵,一齐返回夔州。 回到夔州后,王明从库房拔下五万两银子,以及十万石粮食 ,令史可法为新城总造办,让他带着这批钱粮,送至巫溪之地,与那阎应元一道,抓紧时间修造巫溪新城。 其实,供给新城的物资,还远不止王明下拔的这些。 因为洪水退走后,复从大宁县与大昌县两县遗址中,挖出了库存银子两万三千两,尚可食用的粮食五万余石。这批因敌而得的钱粮,王明将使用权全部给了史可法与阎应元,让他们全部用于修造新城。 另外,为了加快进度,王明还准允史可法与阎应元二人,从巫山县城中以及夔州一带,征调百姓前来修造。总之一点,务必要在最快的速度内,将这座巫溪城建好。使其成为一座坚固的要塞关城,可以在将来的时间里,充分抵御北面或东面的敌军进攻。 现在平定了大宁县与大昌县,整个夔州东部,业已全部平定。 王明计划,再向夔州北部的城口县与太平县进军。 之所以他着急拿下这两处地界,实是因为这两处地方,乃是北面进入东川最为便捷,也最为迅速的要道。 相比那正在新筑的巫溪城,若从这城口县与太平县南下,那敌军无论是转头进攻西川,还是折向东南进攻夔州府城,都要更加方便得多。 因为从太平县城口县往南,是夔州一带难得的平缓之地,堪为当地最有价值的农耕之土,若是敌军自此攻来,可以毫不费力地打到夔州府城,一举将这座东川重镇给团团围困。 这样的被动局面,是王明所绝对不能容忍的。 而之所以一直未向此地进兵,实是因为,王明初来乍到,手下兵马有限又未整合完成,对于这两处地势险峻又极难攻取的地方,怕是一时难以啃下,故只能先放在一边,暂时不动。 现在,王明手下兵马攻取了夔州东边之地,拿下了刘体仁胡道明的巫山县,又拿下了王光兴与王友进驻守的大宁县与大昌县,整个夔州东部,再无后患之忧。与此同时,同时自己的手下兵马,在得到了实战锻炼后,其实力亦是逐渐增强,已然到了可以向夔州北部发动进攻的时机了。 王明下一步,便是要对那据占城口县的扈九思动手。 因为此处离夔州最近,只有拿下城口县,方可以此为基点,再 对更远处的太平县发动进攻。 这扈九思部,兵马约两千余人,亦是原大顺之余部,曾任副将之职,一直驻守于城口县一带。大顺崩溃灭亡后,扈九思自称大帅,据占城口县,自立为王。 本来此人与据守大宁县及大昌县的王光兴王友进两兄弟,甚是交好,双方还约定,一旦有遭遇攻伐,便来互相援救,关系倒是密切得紧。 只不过,这样口头的表态,太廉价,也太不可靠了。 就在王明赶到东川前一个月,位于城口县的扈九思,遭遇了驻守太平县的毫侯李过之部攻击。 他立即向王光兴与王友进两兄弟求援,结果王光兴与王友进商量后,畏惧李过兵马众多,恐救援不力,反而白白折损了自己的兵马,遂以种种理由拖延出兵,令扈九思十分失望。 幸得那李过之部,方攻入城口县境不久,李过便身染重病,不能指挥,这才全军退去,扈九思亦才堪堪逃过此劫。 不过,在此之后,扈九思与二王兄弟交恶,双方关系大降,成了老死不相往来的状态。 这也是为什么,王明出兵进攻王光兴与王友进时,那驻守城口县的扈九思一直对其不加理睬,不肯派发任何援兵的原因。 而扈九思在得到了王光兴王友进两兄弟,俱被太子用水攻消灭,两座县城亦被全部荡为平地的消息后,还是十分地震惊与哀伤。 不过,他倒不是为了王氏兄弟而难过,而是兔死狐悲,开始为自己的后路,感到悲观又无奈了。 这位太子,既能对王氏兄弟这般痛下辣手,又岂会轻易放过据地称王的自己呢? 正文卷 第一百七十四章 抛石机攻城 这无法消解的忧虑,一直盘踞在扈九思的每日生活中,令他食不甘味,寝不安席。 而现在的他,却是再无任何办法可想。 东边的王光兴王友进两兄弟已然灭亡,西边的李过又是宿敌,南边便是那太子所在的夔州,扈九思感觉自己有如瓮之中鳖,根本再无任何出路可言。 既无路可走,那就解酒借愁。 这些天来,扈九思做得最多的一件事,就是喝酒,不分昼夜,不停时日地喝酒。 除了用酒精来麻醉自己外,还能如何呢。 主帅都是如此颓废,得过且过,他底下的两千军卒,更是士气低落,统统是一副过一天算一天的状态。 而就在扈九思茫然无措之际,在夔州休整了数天的王明,调派第二镇兵马,从夔州出发一路北上,越过乾溪、明通等城口县下属州镇,直逼城口县而来。 上次进攻大宁县与大昌县的部队,是其手下的第一镇兵马,故而此番攻打城口县,王明转而让那第二镇兵马出征,从而达到均衡锻炼手下部队的目的。 按理说,这些下属州镇,扈九思是要派兵驻扎的,但他知道,这点兵马平日里难持治安都是勉强,又如何能与太子的兵马相对抗。故其下令,只要太子的兵马一来进袭,就全部回撤到县城之中,以求保存实力,固守本城。 所以,这些人数稀少的所派军兵,见得王明的大军前,个个脚底抹油,溜得比兔子还快,急急窜逃回了城口县城之中。 虽然已有心理准备,但当城口县南边的地平线处,真正出现了黑压压的太子兵马时,包括扈九思在内,所有城头的军兵,都不觉倒吸了一口凉气。 天啊,太子的兵马铺天盖地,放眼望去,不可见其尾,足有万余之众! 这样多的兵力向城口县围压而来,自己真能守住么? 眼见得太子兵马不断行进,扈九思能感觉自己的心脏,跳得越来越剧烈,仿佛随时可以从嗓子眼中跳出。 主帅都惊惶不已,城头的守军,更是吓得脸色蜡黄,人人股栗。 “尔等勿惊!我城口县城,地势高峻,周遭尽是高崖大壑,摆布阵型十分困难 。那太子兵马虽多,若想要强攻我城,却也非易!若我军能撑过其首番进攻,待其师老粮尽,必将退走。”扈九思心下虽然害怕,却还强撑着给一众手下打气。 他一语喊完,却见那城头的军兵,犹是一脸茫然而麻木地看着自己,心下不由得亦是嗟叹不已。 他娘的!这场守城仗,只能尽自己所能去打了,至于能否成功,就只能看天意了。 城头守军茫然无措之时,太子手下的第二镇甲乙丙三营兵马,已然分围三座城门,将整个城口县牢牢围住。 扈九思及手下军兵皆清楚看到,那些太子的军兵,皆是弩兵,他们在分围三门后,便在城外摆开阵型,那一排排锋利的弩箭,在阳光的映照下,正光芒森森地对着城头,仿佛随时都将打发出来,将那锐利的弩箭激射入城头的守军身上。 扈九思心下凛然,正在仔细思考要如何应对之时,却又见那太子军阵之中,有数千名辅兵打扮的人,正推着一架架奇形怪状的木制器械,向城口县南门外,缓缓推来。 见到这样的东西,城头的守军不觉个个瞪大了眼睛。 这劳什子是什么玩意? 莫非,是那太子的秘密武器不成? 他们想得没错,这被一众辅兵推来的奇怪器械,还真是太子手下的秘密武器。 就是上次在九江时,就曾用过的武器,抛石机。 这件武器,在九江城防守中大显神威后,便被王明手下的军械司拆散,分装于大马车上,再将其与全军一道,装运到夔州。 到了夔州,王明便令军械司司长蔡确,加紧制造更多更大的抛石机,以备将来之用。 到现在为止,在王明军中,总共打造了二百余门抛石机,已然足够攻城之用,故而正好在这里派上用场。 “不好!敌军用的是抛石机!” 随着太子手下辅兵行进,看清了这木制器械结构的扈九思,在心下不由发出一声惊叫。 看来,敌军首先要用抛石机来攻城了! 他猜得没错,这时那些辅兵已将投石机快速组装完毕,开始准备打放了。 扈九思及城头的守军,都清楚地看到,每门投石机,配了十余名由辅兵组成的投石兵,由一名小头领指挥,先由十多名 投石兵一同咬着牙,奋力拉到绞盘,翘起压杆的大铁座,将投杆放平,然后两名投石兵,一同用力,咬牙将一枚硕大滚圆的震天雷,用力搬上投梢上端的生铁勺处,松手后,这时另一名投石兵点燃震天雷上的导火索。 “预备,放!” 一声号令,二百余门投石机,几乎同时打放。 “呼!” “呼!” “呼!” …… 二百余枚引线快速燃烧,闪着红色火头的四十公斤重的硕大震天雷,带着沉闷的啸音,向着城口县南面城墙上的敌军,猛轰而去。 “砰!” “砰!” “砰!” …… 整个城口县南面城墙上,以及附近的空地之处,巨大的爆炸声此起彼伏,大团明黄色火焰,伴随着浓烈的白雾一同闪现,强烈的气浪与冲击波,将震天雷附近的大批守军,有如纸片般呈环状四处掀飞。 而震天雷爆破产生的无数破片,则在令人恐怖的尖啸声中,有如天女散花一般炸开,以肉眼不可细见的恐怖速度四下飞迸,钻入那些已被震聋耳朵的守军身上,尖锐的破片钻入人体,四下乱窜,有如热刀切黄油一般,迅疾切开人类的肌肉、骨胳与脏器。让他们在还未反应过来的瞬间,便迅速走向死亡。 这番震天雷的密集轰炸空爆,整个南面城墙上,已是四处受创,到处都是蛛网般的巨大裂缝,而站在城墙上的守军,至少有100多人当场毙命。 “哧溜!” 一声轻响,一样血糊糊的东西,飞溅在城楼押阵的扈九思的鼻子上。 他下意识用手抹了一下,才猛然发现,竟是一块被炸得奇形怪状的人类肠子,腥臭的肠子上还粘着恶心的黄色稀便。 扈九思立刻感觉到,胃中涌起剧烈的恶心,险些当即呕吐出来。 正文卷 第一百七十五章 老子愿降 震天雷巨大的威力与恐怖的杀伤力,让方才还呆立城头的流寇守军,瞬间皆被打蒙。 他们瞪着眼睛,支愣着已然失聪的耳朵,不知道自己在这无声寂静的世界中,是不是还真的活着。 不过,这样的状态,倒也没有持续多久,各人稍一清醒,再看了看一旁已是血肉模糊几乎不成个人形的同伴,就立即明白了,自己现在是身处多么可怕的险境之中。 残酷的现实,与心中巨大的恐惧,让他们立即崩溃。 无数的流寇守军,尖声嚎叫着,扔了手中的刀剑,争先恐后地掉头向后逃去。 更有甚者,甚至边逃跑边脱盔甲,只求让自己逃得更快一些,来个死道友不死贫道。 只不过,投石机毕竟属于严重落后于时代的装备,每次重新拉下上弹,约需十多分钟,所以城头重新装填的太子手下辅兵,虽然在不停忙碌,却也只能一脸遗憾地看着这些城头的守军,象一只只吓丢了魂的兔子一样,蹦蹦跳跳地逃远。 “不许逃!都给老子守在城头上!!” 见得手下纷逃离散,形同光杆司令的扈九思,脸孔已被薰得半黑,且被飘来的浓烟呛得剧烈咳嗽,却犹挥舞着手中刀剑,冲着那些奔逃的溃兵,声嘶力竭地大声吼道。 见那些溃兵完全不听自己之劝,犹是奔逃不止,扈九思怒不可遏,他挥舞着手下腰刀,冲着那些溃兵左砍右杀。 只听得惨叫连连,数名猝不及防的手下,被他凶猛砍杀。 扈九思虽然接连杀了数人,却犹然难阻溃兵奔逃,只见得短短半柱香的功夫,城头的守军大跑跑光,留在城头的军兵,已然所剩无几。 见此情影,扈九思悲从中来。 他娘的!底下的军卒个个逃跑,自己这么一个光杆司令,还能挣扎到几时! 叮当一声轻响,扈九思手中的腰刀,掉于地上。 这位光杆司令,亦是再无斗志,他有如虚脱了一般,一下子蹲坐于地。 他娘的,还个甚仗! 干脆就静等在这里,等城外的太子辅兵再来一轮攻击,将自己这个倒霉的司令,给彻底炸死算了! 这般死法,倒也算有点尊 严。 扈九思长吁一口气,闭了双眼,盘腿而坐,进入等死的状态。 不过,接下来的事情,让等死的他,感觉十分奇怪。 他原本想着,现在自己处于送死的状态,那太子手下辅兵,必会抓紧机会进攻,却没有想到,城外静悄悄的,一直没有动静。 他忍不住好奇站了起来,放眼望去,却见那些辅兵之间,退开了一条缝,一名文官在数名护卫的陪同下,向自己策马奔来。 见他们快到护城河处时,扈九思旁边残留的数名护卫,欲要开弓放箭,却被扈九思伸手止住。 “不必放箭,来者必是说客,且听听他们要对本将说些什么。” 扈九思猜得没错,他一言方毕,那文官在护城河处勒住马蹄,便冲着城头大声喊道:“吾奉太子之命,特请城中主将,现身答话。” 扈九思眉头一皱,便上前几步,大声回道:“某家正是城中主将扈九思,你来这里喊话,却有何事?” 见扈九思探出头来答话,那文官捋须笑道:“扈将军,方才我军的震天雷,可没吓着你。” 他一言既出,旁边那几名护卫骑兵,顿是哈哈大笑起来。 扈九思面红耳赤,心下羞惭已甚。 不过,他却犹是强撑着回道:“哼!本将亦是战场中拼杀过的人,如何会畏惧尔等抛扔震天雷!你们若有本事,但可继续来攻便是,俺们就在这里等着,绝不害怕!” 那文官闻言,顿是摇了摇头,又笑道:“唉,扈将军,你就没再硬撑了,真真何苦来哉!你倒是可等,但你这南边南城墙的守兵,只怕都跑光了?说实话,本来呢,我军接下来,是要进行第二番震天雷轰炸的。但太子素有仁慈之心,不忍尔等在这般轰炸之下,成为血肉模糊的炮灰,徒造杀孽啊。这才特地派我前来,与扈将军当面会谈。只希望扈将军谈清局势,不要再作以卵击石之抵抗,及时率部反正,则两军幸甚,百姓幸甚!” 扈九思闻得此言,脸上愈发燥热,他张了张嘴,一时间却又说不出甚话来。 是啊,能说什么呢? 难道那文官说的不是事实么,自己想要反驳,却又何其困难。 扈九思一时语塞之时,那文官仿佛看出其困 窘之状,便又捋了一把胡须,长长一叹:“扈将军,现在乃是关键时节,就莫再为面子之事而挣扎了。太子说了,只要你部愿意归降,那过往一切,皆是既往不咎,尔等性命家财,皆可得以保全。这般难得良机,扈将军莫要迟疑,务必好生把握啊。” 扈九思脸色难看,他下意识地看了看旁边的军兵,发现他们皆在怔怔地看着自己。 他们的眼神,扈九思一眼便懂。 “唉,传我之令,打出白旗,我军愿降。”扈九思终于有气无力地说出了这句话。 底下的喽罗顿是如遇大赦,急急开始准备。 很快,一面硕大的白旗,出现在城口县南门城楼处,随风招展,猎猎飘扬。 在自家军阵后部,一直密切观察局势的太子王明,脸上终于露出微笑。 扈九思这家伙,不给他来点狠的,此人不晓利害,只会白白浪费时间。看来自己这当头一炸,效果倒是绝佳。 很快,城门大开,那神情失魂落魄的主将扈九思,带着弃了盔甲与武器的城中兵马,一齐出城而来,就在城门处伏拜于地,向太子王明投降。 见到这股流寇从南门鱼贯而出,一齐归降,王明心下,有着说不出的畅快。 他在一众骑兵的护卫下,缓缓乘着坐骑,直至离正伏地而拜的扈九思十余步外,方轻勒缰绳,缓缓站定。 见到那身着淡黄衮袍的太子前面,扈九思心下一凛,急急拱手道:“罪臣扈九思,反正来迟,万望太子恕罪!” 正文卷 第一百七十六章 李过求援 太子王明端坐马上,以居高临下的姿态,冷冷地看着面前这位神情惭愧的降将。 “扈将军此番反正,何来迟也!也罢,且起说话。” 扈九思闻言一颤,他讪讪起身,却又急急拱手道:“在下愚昧无知,不知太子殿下之威仪,现在反正来迟,实是心下惭愧万分。若太子责怪,但请惩处便是。” 王明淡淡一笑:“唉,若非孤这震天雷一炸,扈将军只怕也难以幡然悔悟。现在将军能率部反正,倒还真是不打不相识之缘份呢。” 扈九思满面羞惭,正呐呐不知所言,王明便道:“这惩处么,孤已说过,既往诸事,俱是不咎。现在只要你部真心效心,孤非但可以保全尔等性命与财产,将来更有官位与前程,在等着诸位呢。” 扈九思心下一动,急急拱手道:“太子殿下仁德宽爱,既何我等性命钱财,又许将来之前程仕途,在下除了忠心报效外,复有何话可说!从今之后,任凭太子指挥驱使,纵是刀山火海,在下亦蹈之不顾!” 王明笑着点了点头:“嗯,不错。那从现在开始,你部下军兵,孤会安排人员进行彻底整编,随时听候调用。将来派上战场,若立功勋,必有重赏!” 扈九思闻言,又是千恩万谢。 随后,他一脸谄笑地站起身来,恭迎太子入城。 大军入城,气势煊扬,两边围观的百姓,顿是欢声雷动,一齐称贺,令太子王明,心下莫名欣慰。 入得城来,王明立即令监纪司与后勤官员,前去接收城中府库,同时出榜安民。 不多时,文员回来禀报,说清点城中兵马,现在约有一千九百八十名,而这城口县处,有居民三千五百余人,存粮十万余石,存银三万六千余两,绸缎绢布一千五百三十余匹,各类军械三千余件等等。 王明得到禀报,微微点了点头。 他暗暗想道,看来这城口县,也只是一个人员稀少物产鲜薄的小小穷县罢了。 这扈九思存的这点家底,却也是有限。 只不过,这城口县虽然地狭民贫,但其地理位置十分重要,地扼汉中入东川的要地,能够掌握在自己手中,这军事意义倒是不同凡响。 只有城口县不失,那等于是守住了东川的北门,后面的夔州巫山等地,才可放心发展啊。 接下来,心情大好的王明,下令犒赏有功将士,并大摆席宴,庆祝这城口县成功夺下。 当然这样的宴会,扈九思与一众降兵皆有参加。为示亲近,那扈九思与王明同坐一桌,欢饮宴然之际,扈九思的脸上,却是难以言述的尴尬之色。 是夜,王明心情愉快地与诸将痛饮,正喝得醉醺醺的他,忽有手下军兵前来密报。 那亲兵低声禀道,说有一位信使,是从西北面的太平县而来,却是有要事,要向太子王明禀报。 这个消息,让已是酣然的王明,瞬间清醒过来。 咦,这是怎么回事? 那太平县,不是还在李过之手么,怎么现在忽然有兵马到此了,这到底是怎么了? 王明不及细想,便从席中离去,简单洗漱了一下,便去客厅相见。 王明方坐定于虎头椅处,便有手下军兵,带着一名一脸忧色忡忡的青年,从客厅外快步而入。 那人一见正端坐于虎头椅上的王明,不觉双眼一亮,快行数步,便在王明面前伏地而拜:“在下李来亨,奉父侯之命,特来贵地紧急求见太子殿下。” 听到此人自报家人,说自己是李来亨,王明不觉一愣。 这位李来亨,在明末历史上,亦是一位响当当的人物呢。 据说,此人是李过的养子,在李自成手下曾为忠贞营的主将,后来大顺灭亡后,他追随李过入川,后来又投靠南明,成了夔东十三家的中坚分子。 正是在此人的领导下,夔东抗清斗争,足足坚持了二十年之久。直到康熙三年,才在清军的长期围困下,李来亨犹是不降,自尽殉国,表现了崇高的民族气节。 如今亲眼见到这位明末英雄,在自己面前伏地拜跪,王明心下,一时间五味杂陈。 他挥了挥手,屏退了引他入的两名亲兵。便站起身来,来到李来亨身前,作了个虚扶之势:“来亨,速速请起,且看座说话。” 李来亨起得身来,却不愿意落坐,只是又拱手低声道;“太子殿下,在下此番前来,实是有要事要来见监国。” “哦?究竟是何事啊?来亨不妨详细说来。” 李来亨一声微叹,便侃侃而道:“殿下既这般询问,在下安敢不尽言。我与父侯二人,自大顺亡后,便率领已部兵马约三千余人,从陕中南逃到这太平县一带。本欲继续南下,择一明主而侍之。但没想到,世间之事,不如意者八九,我军先是与那扈九思打了一仗,却因为父侯突然重病,不得不回返太平县城。现在我军据守的那太平县,却又忽地有了敌情。” 说到这里,李来亨脸上陡现怒色,气愤地哼了一声。 “是何敌情?”王明立即追问了一句。 李来绷了绷嘴,拱手回道:“禀太子,是有一股清军从汉中南下,正直奔我太平县而来。其兵马数量,只怕有近五千之众!父侯犹在病中,恐在下难保城池,才特派在下来贵地向太子殿下求援。” 听到这个消息,王明不觉一怔。 不是,清军来得这么快? 要知道,在正史上,清军是在次年初夏,也就是离现在约有大半年的时间,才开始正式进攻四川。 而且,他们首先攻打的还是张献忠部,怎么现在这个自已穿越的世界里,清军竟然提前打了过来,这倒是大大出乎了自已所料。 看来,自己来到了这个世界后,种种改变叠加起来,已经完全改变了历史的本来面目。接下来的局势,却是断不可再根据真实历史来加以推测了。 情况突变局面,倒是给自己带来了更大的挑战。 王明略一思考,却又反问道:“这样啊,只是孤与贵部素无交情,你等又如何知晓孤在这城口县处?又为何会派人前来求援呢?” 正文卷 第一百七十七章 入援太平 见太子这般发问,李来亨脸现一丝惭色。 他稍一犹豫,却还立刻回道:“禀太子,其实你们在攻打城口县时,我军就得到了消息。” “哦?是吗?” “是啊,自从贵军从夔州发兵,北向进攻城口县时,我军那些暗布在城口县周围的哨骑,就已发现了贵军的行动了。于是父侯下令,要他们密切关注贵军的动向。当然了,我军并不打算参与贵军的征讨之战,主要是想看看,贵军的战功,究竟如何……” 说到这里,李来亨脸现讪讪之色:“结果,贵军的战力,倒是令我军大开了眼界。这般数百发震天雷齐轰,威力之大之猛,若不亲见,实是难以想象。这般打放之威力,足以令守军胆丧,那扈九思能赶紧投降,倒还算此人识时务。” 王明淡淡一笑:“所以,你们的哨骑在见过我军之战力后,便立即回报你们的主帅,随后他才决定,派你紧急前来求援,是?” 李来亨一声微叹,遂拱手回道:“太子说得是。正是见到贵部如此强悍之战力,父侯才下定决心,派我赶紧来向贵部求援。父侯说了,只要贵部能帮我军赶跑清虏,那父侯当与在下一道,统领全部的手下兵马,归附太子殿下,将太平县城双手献出。从此之后,为太子帐下效力驱弛,决无二心!” “好!毫侯既有此心,孤心下甚慰,却是必当一救。”见对方已表态投效,王明心下十分欣悦。 随后,他便向李来亨低语叮嘱,告诉他自己的退敌计划,听得李来亨连连点头。 交待完毕后,王明便道:“来亨,你也不必多留于此了。可速速回去禀报毫侯,让其就按孤之计划行事,不可出错。” 李来亨连连点头,亦不多言,立即告辞离去。 他一走后,王明立即开始调兵行动,准备连夜入援太平县城。 此时一众将士,刚刚痛饮酣然完毕,正欲休息,忽听得太子这般安排,众人无不惊愕。 不过,王明既下谕令,自是无人胆敢违抗,各人立即开始准备行动。 毕竟,军情紧急,不可延误,各人虽大有醉意,却也行动极快,迅速做好了出征的准备。 接下来,按王明计划,留陈明遇的丙营军兵,以及扈九思的一众新降之兵,看守城口县城。其余兵马,尽皆随自己连夜出城,径赴太平县而去。 近万兵马,浩浩荡荡向西北开去。 在黝黑的夜色中,有如一条长不见尾的巨蛇,向太平县城蜿蜒而行。 全军深夜出发,天亮之时,已可模模糊糊见到,远处正那位于一座险要高地上的太平县城。 统领全军而行的太子王明,远远看到这座高峻的太平县城,不由得微微眯起双眼。 他看到,这座处于崇山峻岭之中的太平县城,地势高峻,下扼后河,可谓群山环峙,深河为护,真真是一处易守难攻的险要之地。 观其险固程度,却比那城口县城,却还要强上太多,当真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呢。 王明心下暗想,若真的只有五千余清军的话,在这般地势之下,他们想要一举攻下这太平县城,只怕亦是极难。 而那这毫侯李过,之所以要向自己求援,一是希望尽快解困,二是希望,在能真切地看过了自己手下兵马的战力后,此人再来决定,自己这个太子监国,是不是真的值得投靠。 这个李过,心眼倒还挺多。 不过话说回来,自已此番前来,若不能统领手下,成功击溃这股入犯东川的清军,未免亦是名头大坠,声名尽失,必会为人轻看。 这样的事情,绝不可以让其发生。 王明统领其部,来到城外的一座险峻山谷之中,悄悄设下埋伏。 这处山谷,是其与李平亨在仔细商量后,所定下的伏击之地。 王明打算在这里,利用自己的弩兵优势,给尚不知情的进犯清军,来个狠狠的当头痛击。 不多时,山谷入口之处,李来亨带着二百来名骑兵,马蹄隆隆飞驰而入。 李来亨率部入得山谷之处,便喘着粗气向王明禀道:“太子殿下,在下已按你所定之计,统领城中骑兵两百余名,诱使了约一千余名清虏骑兵追赶而,估计他们已快到达山谷外了。” “很好,那你部兵马,皆去山谷后头,与我部骑兵混在一处,听侯调用。到时,按孤之军令行事便可。”王明立即下令。 “得令!” 李来亨抱拳应喏,更不多言,立即统领其部下这二百余名骑兵,匆匆穿过谷地,到达山谷尾部去与正躲藏在这里的太子手下骑兵,即武举人王公略部,一齐混合潜伏于此,等待王明的下一步指令。 不到半柱香的功夫,山谷入口之处,又响起了隆隆的马蹄之声。 很快,一彪人马,出现在山谷入口之处。 太子王明远远望去,可从千里镜中清楚看到,所来的清军骑兵中,最引人注目的,便是那队伍前头,有人高举着两杆鲜艳蓝绸,上有飞龙旋舞的官纛,这正是满清正蓝旗的标志。 这两杆醒目耀眼的官纛,由两名骑马的掌旗亲军分别举着。两面官纛的中央,又有盔上飞翎,身后有飞虎背旗一杆,身着明盔明甲喀把什兵二人。这喀把什兵,就是后世满清的前锋营军士。 两名喀把什兵簇拥着一人,骑着一匹高大的红鬃白蹄辽东马,身上穿着一件涂满了蓝色清漆的精铁明甲,头戴精铜高针红缨明盔的牛录额真,缓缓率阵前行。 这名朱录额真,名叫达图。 达图长着一张典型的鞑虏面孔,歪八字眉,下斜长眼,一张瘦长脸,嘴角下撇,下颏尖细,剃得发青的脑袋后面是两条细小油腻的金钱鼠辨,模样甚是憎恶丑陋。 在前部入得山谷之处时,此人却是眉头一皱,轻轻一举手,喝停了整个骑兵队伍。 久历战阵的他,凭着直觉,就感受到了这座寂静山谷中,那股不可言说的不详气息。 正文卷 第一百七十八章 送死你去 达图的官职为牛录额真,其满语原义,是为大箭之主之意。 这个单位,亦为满州最基本的军事单位。在满清的军队中,军中士兵主要分为三个等级,守兵、步甲、马甲。普通的满州男性,从十岁开始,每三年参加一次考试,达标便为守兵,接着是步甲,再后为马甲。马甲上为拨什库,以马甲内的优胜者选任,汉人称其为领催。拨什库上为代子,又称分得拨什库,就是后世满清的骁骑校。分得拨什库再往上则是牛录额真,便是后金一牛录三百兵之首。 在中军旗帜的两边,分别有骑马的白摆牙喇兵10人,也就是俗称的白甲兵,也就是后世满清的护军营军士,他们一色的如银般闪亮的涂白漆亮甲,头戴黑色暗盔,盔上高高红缨,背上有火炎边旗一杆。这些白甲,属于鞑子中精选出来的精锐,每个牛录之中,才不过十几二十人。 这10来个白甲兵由两名分得拔什库分别统领,这两人身上盔甲与白摆牙喇兵相似,唯一区别是他们的背上插着外型更大的斜尖的本色旗。此时的他们,作为达图最为贴身的护卫,紧密簇拥在他身边。 在白摆牙喇兵后前,则是50多名骑马的马甲骑兵,排成较为稀疏的后阵,人人皆披铁甲暗盔,帽缨为黑色,手持虎枪或长柄虎刀,由两名壮达统领而行。 马甲骑兵后面,则是装备更差一点,人数约有200名的步甲骑兵。 这些步甲骑兵,大都身穿打着大大的铜泡柳钉的棉甲,少部分人身着普通铁甲。这些步甲骑兵,按清军规制,是由那些盔上黑缨,身上都有方二尺的背旗一杆的拔什库统领。 一个牛录额真,手中不过三百兵马,所以再后面的骑兵,就不是满人部队了。 紧跟着满州骑兵后面的,是外藩蒙古鞑子的四佐小队,约有两百余人。 自皇太极征服蒙古诸部后,编审喀喇沁、奈曼,傲汗等部共得壮丁七千八百三十名,组编成蒙古八旗,具体编制与满洲八旗类似,同样以三百人为一牛录,一百五十箭丁为一佐,五十丁为一马甲。从此之后,这些蒙古兵,便一直随着满清攻伐征战,成为其手下最为忠诚的仆从军。 当然,除了这八旗蒙古外,还有外藩蒙古三旗,由前来投靠的外喀尔喀诸部蒙古,土默特部与投降的插汗部组成,由于这三旗人数较小,故都是小旗,所以他们的编制与八旗蒙古略有不同,皆是五十丁为一佐,十丁为一马甲。 这些外藩蒙古骑兵的旗号盔甲,倒也还保持着自己的特色,没有被满州人同化,他们一个佐队中,皆是一名骑兵举着黑缨大坐旗一杆,将领俱戴红缨帽,内穿柳叶明甲瓣子盔。普通兵卒则只戴红缨帽,无盔甲,明人称其为红缨鞑子。 再往后的骑兵,则是投靠清庭的汉军骑兵,他们的装扮,与普通明军骑兵其实并无二致。 只不过,这些汉军骑兵俱已剃发结辫,早就不把自己视作汉人,且已从心底里,愿意为清廷效忠了。 这些汉军骑兵,其实大部分还是在陕甘投降的大顺降兵,现在他们改头换面,转为新主子效命,却是愈发卖力得紧。 只不过,饶是他们上赶着表现,但因为他们投效得最晚,故在满州统治者的心下,其内心的接受顺位,却是最低的。所以,在达图统领的这只骑兵队伍中,这500多名汉军骑兵,自是排在最后,一般作为辅助骑兵加以使用。 其实呢,达图作为一个小小的牛录额真,本来是没有资格统领这么大一只队伍的。 但因为此人,却是此次统军南下的清军主将领董鄂·都类之得宠手下,得了主将宠爱,这才特意令他能带领如此之多的骑兵,去追击这小小的李来亨部。 而这从汉中统军南下的清军主将,董鄂·都类,在历史上倒也是一个颇为有名的人物。 董鄂·都类,现为正蓝旗固山额真,其个人身份,却是十分尊贵。 此人乃是满清开国功臣何和礼之第五子,其母亲为东果格格,乃是清太祖努尔哈赤长女。 他初为牛录额真,后拔擢为固山额真,又因为公主之子,特增领两牛录,故此人手下,共有五个满州牛录可供使唤。 而这达图,便是其最为信重的手下部将。又因其善领骑兵,都类便将自己部下近半的骑兵,皆归于统管,以示信赖。 而达图自追随其以来,亦是不负所望,在大大小小的战斗中,亲征力战,颇为卖力,故而这次追击李来亨的战斗,那统帅都类自是又命其率部行动。 达图领着这一千余名骑兵,一路尾追李来亨之部,来到了位于太平县城东南处的无名山谷,见到李来亨部消失在这山谷之中,达图心下,顿是大疑。 这李来亨部,虽然仅有二百余骑兵,仅有自己兵力的五分之一,要想吃掉他们,当是极其容易。但这个山谷之中,情况莫测,又似乎隐隐有杀气藏于其中,达图作为身经百战的将领,自是不敢贸然轻动。 不过,若不敢进兵,就此退回,只怕必遭统领都类一顿严厉训斥,自己的威名亦会大受损害。 当然,如果自己为了稳妥起见,而派兵前进的话,自然会更加保险,但这样一来,无疑又会大大错失追击良机。 也许,等自己好不容易将整座山谷完毕,那李来亨早就带着那两百多名骑兵,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自己还去追个屁啊。 达图一双细眼一转,却是想出了一个办法。 他转头低语,向一旁的巴喀什兵下令,令队伍后面的五百余名汉军骑兵,先行入谷,一边打探谷中军情,一边去追击李来亨部。 按达图的安排,这些在清军中地位最低贱的汉军骑兵,纵是遭到伏击多有受损,亦是不足为惜。毕竟,汉人投降的兵马实在太多,在这里消耗一些,亦无所谓。 而且,这股汉军骑兵有五百余名之多,相对仅有两百余名骑兵的李来亨部来说,兵力大占优势。故而哪怕两军突然遭遇,凭其兵马数量,亦绝不会吃亏。到时候,自己再来率后部前去,来个前后夹击,当可一举吃掉这李来亨部。 达图这般安排,对于这些汉军骑兵来说,可就是标准的送死你去,领功我来的卑鄙之举了。 正文卷 第一百七十九章 致命伏击 这五百余名汉军骑兵,被强令先前出击,去追赶那窜逃入山谷的李来亨部,各人心下,自是极有怨言。 他娘的,这算个什么事啊。 咱们是为大清效命,也不代表着凡事就要先派咱们去送死啊。 只不过,鉴于那朱录额真达图及一众满州骑兵的淫威,这些汉军骑兵,各人心下虽多有怨言,却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硬着头皮进入山谷,向前头的李来亨部径自追去。 而见到五百多名清军骑兵,有如一窝蜂般窜入山谷之中,王明心下,竟有种长舒了一口气的感觉。 因为,在这夏日的僻野从林中埋伏,其实是一件极其痛苦的事情。 现在时近暑夏,天气溽热,那谷中的草从树林里,到处都是密密麻麻一片,几乎有指甲盖的从林高脚花背蚊,嗡嗡飞舞,又多又毒,叮得叫人难以忍受。 除此之外,还有那不时从湿漉漉的草丛中爬出的山蚂蝗,数量极多,它们一口咬住了皮肤后,便是用小刀都割不掉,让埋伏的弩兵饱尝了苦头。 甚至还有几条不知名的毒蛇,也悄然游了过来,将好几名没有防备的弩兵,给一口咬伤。幸得王明早有防备,命随军医官多带了蛇药救治,又给这些被咬伤的手下军兵及时放血去毒,才让这几个倒霉的家伙,勉强保住了性命。 虽然埋伏的弩兵吃饱了苦头,却没有人敢起身逃出这极其折磨的环境。 因为,王明所定的军律极严,若有临阵脱逃者,一律斩首。而且,连太子王明这样地位尊贵的人物,都能亲身作则,耐心地潜伏于此,都能亲率军兵在这里打埋伏,下面的小兵,又还能有什么说的。 在这五百余名汉军骑兵快速奔行,将近来到这无名山谷的正中位置之时,王明终于开始行动了。 这些正向山谷另一头匆匆奔去的汉军骑兵,忽然听到,呼啸不止的山风中,忽然有连绵而凄厉的海螺号响起。 与此同时,山谷的左右两边,仿佛变戏法一般,涌出大批的弩兵,他们分站在山谷两侧山腰处。一架架常胜弩,被弩兵稳稳地端在手中,吱吱的拉弦声此起彼伏,弩手们纷纷瞄准了各自的对象。 “混蛋,我们中计了!“ 狂风呼啸之中,那名汉军骑兵头目一声惨叫,脸色却是惨白如纸。 在见到那些被围的汉军骑兵,有如无头苍蝇一般乱窜之时,站于山腰的王明,却是一脸微笑。 没有比欣赏无处脱逃羔羊那完全无望的挣扎,更令人惬意之事了。 这时的他,右手高高举起,沉声喝令:“全体弩兵注意,预备!放!” “嗖嗖嗖嗖!……” 在连续的梆梆放弦声中,连绵不断的弩箭,从一架架常胜弩上击发,在这狭窄的山谷中,那淬了剧毒的弩箭,组成了密集的死亡之网。 六千根呼啸而出的毒弩箭,从左右两边的山腰处,向那些丝毫没有防备,依然在被封得死死的山谷内来回乱窜的五百余名汉军骑兵,激射而去。 “噗噗噗……” 随着隐约可闻的弩箭射入人体的闷响,一声声仿佛不似人类声音的惨叫,连绵而起,令人闻之心悸。 狂风呼啸,所射的弩箭被风力吹拂,大多偏离了方向,但因为是密集攒射,故这些无头苍蝇一般乱窜的汉军骑兵,几乎在瞬间,就被射死了一百余人。 其实,一部被射中者并没有立即死去,但这些中弩之人,在王明与一众弩兵看来,他们与冷冰冰的尸首,也没什么区别了。 因为,这些淬过了剧毒的弩箭,哪怕只是射中了他们的手脚等非要害部位,亦是剧毒迅速传遍全身,让他们最终全身发黑,极度痛苦地死去。 这般阴毒凶猛的武器,应是这些汉军骑兵,有生以来第一次领教。 只是这第一次交手,付出了却是性命的代价。 王明清楚地看到,这一番齐射,汉军骑兵已是大乱,他们停止了向前突进,转而象一群苍蝇一般,团团围在中间,手持盾牌艰难抵抗。 想抵抗,那就射到你们完蛋为止! “不要停,继续射!”王明沉声怒喝。 其实,见到这些谷中被围射的汉军骑兵,被自已一轮齐射,就杀死了百余人,王明心下极其喜悦。所以,他抹了一把脸上沁出的汗水,又复冲着全体弩兵大声下令。 “得令!” 王明不想劝降,也不想要俘虏。 因为他知道,谷外还有数百名清虏骑兵,正在观望等待谷内的消息,只有先把窜入谷中的这股汉军骑兵先行消灭,自己才可再掉头出谷,去干掉外面的另一部清军骑兵。 这碗里的菜,要先吃干净,但这碗外的菜,却也不能让他们跑了。 主帅大起杀心,下面的弩兵,更是人人激奋,一齐击射,更加不想给这帮可怜的家伙,留下半个活口。 “嗖嗖嗖嗖!……” 又是一轮弩箭呼啸射出,向更加混乱的汉军骑兵激射而去。 “噗噗噗……” 又是惨叫声连绵而起,剩余的汉军骑兵,被这一轮弩兵齐射,又是百余人死伤。 在这狭窄的山谷里,因为风沙大起,可视度亦大为下降,想要躲开那些又快又急的弩箭,极其困难,而阵势混乱的谷中汉军骑兵,即不能及时闪开阵形,又不能看清弩箭射来的方向,故在瞬间造成了这么大的伤亡。 而那拼死抵抗的汉军骑兵头目,在又奋力击落了射向自己的许多弩箭之时,却因为旁边其他骑兵护挡疏忽,他那坐骑后腿,竟夺夺两声,地连中二弩。 剧毒的箭弩深入马骨,仅有弩尾在外可见,可见冲击力之大。 坐骑痛得扬起前蹄,一声悲鸣长嘶,扑通倒下,将背上的骑使头领,牢牢压于马身之下。 喀哧一声轻响,这名敌将的大腿腿骨,顿时被沉重的马身生生压断,痛得他一声惨呼。 在这一片混乱之中,很快就有纷乱的马蹄踏来,将他的脑袋象踩踏西瓜一般,生生踩爆。 主将一死,剩余的汉军骑兵,顿是立即崩溃了。 他们开始全无秩序掉头逃跑,有如一群疯狂逃命的野猪,只要想要尽可能地逃出生天,离开这个如地狱修罗场般的可怕境地。 正文卷 第一百八十章 突击擒主将 想逃,没那么容易! 立即有大批弩兵上前,从山腰处直奔谷道之中,将山谷入口牢牢堵住。 这时,这批窜逃的汉军骑兵后面,王公略与李来亨二人,也分别统领自家骑兵,大声呐喊着掩杀而至。 见得这般绝境,哪怕再蠢的人,也知道要如何选择了。 这剩余的三百来名汉军骑兵,顿是纷纷弃了武器,翻滚下马,大声哀泣着请求投降。 而见到这些骑兵哀哭求降,太子王明决定,还是接受他们投降,放他们一条生路。 毕竟,残杀这些已然毫无反抗能力与斗志,一心只想求降的汉军骑兵,一则有失仁德,二则失了时间。 相比将他们有如猪狗一般地杀掉,所耗费的时间,反而要比趁机将他们全部俘虏要多得多了。这笔细帐,王明心下算得倒是清楚。 他立即下达了停止攻击的命令,同意接受这批汉军骑兵投降。 那些汉军骑兵,得到恩赦,个个如释重负,皆是伏跪于地,磕头不止。 很快就有大批辅兵上前,将他们捆绑成了一块,一齐押了下去。 而那些谷中的可用坐骑,统共四百二十匹,亦被辅兵收拢,分别牵走。 当然,除了人与马,山谷中的各类战利品,也被辅兵与监纪司文官紧急打扫与登记,迅速地清理完毕。 至此,突入山谷中汉军骑兵全军尽墨,非降既死,无一人得以脱逃。 而这一切,在谷外的达图,却是一无所知。 他与一众满州骑兵以及外藩蒙古骑兵,还在巴巴地等着谷中的汉军骑兵返回,最好能顺便全灭了李来亨部,便可省得自己来动手了。 愿望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 所有谷外等待的清军骑兵,忽然惊讶地看到,竟有六七千的兵马从山谷之中全面开出,依谷列阵,摆成了足足数里长的一字长蛇阵。 他们迅速地在清军骑兵对面摆好阵势,严阵以待,让一众清军骑兵,看得那叫一个目瞪口呆。 那牛录额真达图,见此情景,心下如遭重击。 他娘的,那五百来名汉军骑兵,必是在山谷之中遭遇了突如其来的伏击,已然全军覆灭了。 现在敌军灭了这五百余名汉军骑兵,接下来,便要开始对自己动手。 达图心下,说不出的窝囊与恼火。 他从马上遥遥看到,敌军的中军阵中,是排成一条长长的直线,前后多达数层的弩兵,各个张弓持弩,对自己摆开了攻击架势。 而在这些弩兵之后,更有上百架造型奇怪的高大器物,亦是排成一长排,似乎正在一些军兵的忙碌操作下,将一些圆滚滚的物体,装上那已被压的高高杆子上。 这一刻,达图感觉头脑有些发蒙。 他娘的,敌军搞的什么名堂,他们这般布阵,倒是生平未见。 不过,达图的目光,迅速地集中在了敌军的中军阵后,那个身着精钢铠甲,肩系鲜红披风的年轻人身上。 那个在一杆高高飘扬的“帅”字旗下,神情淡定从容的年轻人,让牛录额真达图,双眼迅速地熠熠放光。 这个年轻人,必是敌军主将! 自己虽然兵少,却是十分精锐,其突击力量,远非那些汉军骑兵可比。若能一举冲溃敌军,生擒那将主将,那自己这番功劳,可就大了去了! 就算折了这数百名汉军骑兵,若得击溃敌军俘获主将,这场仗也算是物有所值了。 到时候,自己领兵回返,非但不会因丧失兵马而受责,反而会因为击破了这股敌军主力,而受到统帅都类的嘉赏。 想到这里,达图顿是神情激动,他立即高声下令:“全军听令!集中兵力突袭敌军中阵,务必一举溃敌,生擒对面主将!” “嗻!” 下面是一片野兽般的啸叫回应。 马蹄隆隆,尘土飞扬,这个初夏的早晨,牛录额真达图带领这五百余名满蒙骑兵纵马疾驰,有如离弦之箭一般,射向太子王明的中央本阵。 八百步! 六百步! 三百步! 在冲到至约离那一排敌军车阵只有三百来步时,达图发出一声长长的喝令,一众左军骑兵迅速组成锋利的楔形战阵,摆出了强有力的突击队型。 每个人眼中,都是早已看好了自已前面要斩杀的敌军弩兵,一边拿出弓箭瞄准,一边愈奋力地猛磕马肚,疾速前冲。 弓箭的有效攻击距离为六十步,所以他们要加快速度,冲到这个距离,让那些敌军弩手,好好尝尝疾弓重箭的威力。 “冲啊,冲过去,把这些该死的弩手全部射杀!” 越跑越近后,一众满宽带骑兵,有如一群疯狂野兽一般地大声吼叫,隆隆马蹄声里,这些掂弓搭箭的满蒙骑兵,向对面的弩兵,纷纷拉满了弓弦。 达图看似莽撞,其实算得很精细。 因为,现在大明境内的弩兵,其射程却比弓箭要短上许多,仅有四十余步的准确射程,如果自己能将对面的弩兵一举射杀,那敌军的中央阵型,必定会立即陷入一片混乱。 只要敌军一乱,自己这五百余名骑兵,必可一举冲垮敌军仓促之间组建的阵型,从而有如刀切黄油一般,直透而入,直取那押阵于后的主将。 若是顺利擒得敌军主将,那天大的功勋,便就此到手了! 可以预料的是,只要跑进射程之内,这些敌军弩手,当是断难从清军箭下逃得性命。 而冲在这支清军队伍最前头的,是达图引以为傲的白摆牙喇骑兵。 这些白巴牙喇兵个个明盔明甲,每个人都着了三层盔甲,外面的白漆亮甲里面,是一层镶铁的棉甲,最里面还套着贴身皮甲。每个白摆牙喇兵的前后胸口一个巨大的护心铜镜,护耳,护颈,护眉一应俱全,已拉下面甲的精铁明盔上,高高红缨如跳跃的火焰般迎风飞扬,每个人背上一杆火炎边的旗帜都在晨风中猎猎舞动。 这些身材高大体型粗壮的白巴牙喇兵,手上都提着沉重的武器,有的拿着巨大的圆锤,有的拿着粗大的铁鞭,有的拿着粗长的虎枪,还有的提着厚实的长柄挑刀或是虎牙刀。每个白摆牙喇兵身上都挂着飞斧、飞刀和铁蒺藜骨朵等投掷武器。 这些白摆牙喇骑兵,是达图敢于以少击多,有信心大获全胜的秘密武器! 正文卷 第一百八十一章 一轰至溃 牛录额真达图手下这些白摆牙喇兵,个个皆有以一当百的自信。 按照以往与明军或与大顺军的作战方式,这些冲在战阵最前方的白摆牙喇兵,一旦奔入攻击范围,便有如猛兽突入羊群,纷纷将手中的飞斧和铁蒺藜骨朵等武器,向那些乱作一团的步兵头颅,凶狠地掷出! 这些白甲掷得极准,几乎弹无虚发,冰冷锐利带着死亡啸音的飞斧与骨朵,狠狠砍砸在对面那些步兵面孔与颈部,让他们惨叫着倒地身亡。 主将达图更是时常见到,手下的白摆牙喇兵杀得性起时,个个如野兽般地放声嘶吼,各自挥着沉重巨大的兵器,跃入敌军步阵中大开杀戒,这些穿着三层盔甲有如钢铁猛兽般的白摆牙喇兵,手中武器挥舞之处,敌军战阵便是盾破枪断,喷血横尸,哀声连连。 这样近乎一边倒的杀戮,自然是畅快无比。 而到了这个时候,其余的手下兵马,再一拥而上继续攻势,敌军往往就此全部崩溃。 现在,自己就要在这些尚不清楚来路的敌军面前,重新表演以前砍瓜切菜,一举溃敌的一幕! 马蹄疾奔,掂弓搭箭,一众满蒙骑兵啸叫前奔,眼看着那凌厉重箭,就要一齐射出。 该死的汉狗,受死! 但就在这个时候,这些双眼中满是嗜血凶光的满蒙骑兵,都万万没想到,看似一片顺利之际,一个谁也想不到的意外,却突然发生了。 他们忽然发现,在对面弩兵之后,那一排一百余架高大怪异的东西,忽然一齐发出梆梆的轻响,一杆杆又高又长的投杆,瞬间一齐弹起! 一百余颗火绳烧得滋滋响的重达八十余斤的巨型震天雷,有如一群突然腾空窜起的黑色秃鹫,发出长长的啸音,在空中划过长长的弧线,向正冲向本阵的满蒙骑兵,猛砸而来。 太子王明的这一手,让达图的一众骑兵,可谓是猝不及防。 “砰!” “砰!” “砰!” “砰!” …… 巨大的爆炸声此起彼伏,大团明黄色火焰,伴随着浓烈的白雾一同闪现,强烈的气浪与冲击波,将震天雷附近的满蒙骑兵,有如纸片般呈环状四处掀飞,并在泥地上,留了一个直径达四米多的巨大深坑! 更可怕的是,有多枚震天雷,因为火线烧速过快,竟在半空中便爆裂炸响,一声声震聋耳朵的爆炸声里,一道道让人目眩的火光闪过,那有如天女散花一般炸开的无数破片,发出恐怖的尖啸,四下飞迸,给前冲的满蒙骑兵来了个当头开花,让他们顿是人喊马嘶,哀嚎一片。 这些巨大的震天雷,爆破所产生的无数破片,迅速钻入那些已被震聋耳朵的满蒙骑兵与坐骑身上,尖锐的破片钻入人体或马身,四下乱窜,有如热刀切黄油一般,迅疾切开肌肉、骨胳与脏器。让中了弹片的人或马,在还未反应过来的瞬间,便迅速走向死亡。 “卟!” 一声爆响,一样血糊糊的东西,飞溅在达图的瘦长脸上。 他下意识用手抹了一下,定睛一看,竟是一块被炸得奇形怪状的人类脑组织,象一块粉红色的稀豆腐一般,在自己的手指上颤抖。 达图扭头看去,发现护卫在自己旁边的一名白摆牙喇兵的脑袋,竟被爆炸的破片给生生切去了半边,正是此人喷溅的脑浆,全部射在了自已脸上。 达图胃中立即涌起剧烈的恶心,整个腹部都在痉挛,让他险些当即呕吐出来。 这一轮投射爆炸的震天雷,造成了至少100多名满蒙骑兵的死伤! 而那些最令达图引以为傲的白摆牙喇兵,被这当头一轰,至少有一半死伤倒地,死得窝囊至极又毫无意义。 震天雷巨大的威力与恐怖的杀伤力,让方才还呐喊前冲的满蒙骑兵,瞬间被打蒙了。 整个前冲的阵型,顿是一片混乱。 在恐怖的死亡面前,许多被炸蒙的满蒙骑兵,大声嚎叫着,纷纷调转马头,争先恐后地掉头向后逃去。 这其中,尤以跟在队伍后面的外藩蒙古骑兵逃得更快,他们就象一群顾头不顾腚的野猪,只顾着掉头逃命,再无任何组织与纪律可言。 见到自家骑兵竟被敌军一番震天雷轰炸,就给彻底打蒙又死伤惨重,牛录额真达图怒气填胸,几难自抑。 真没想到,对面的敌军竟还有这么一手! 这些暗藏的投石机,倒是生生地打了自己一个措手不及! 更可恶的是,他们的震天雷爆炸威力竟是如此强大,这般凶猛火力之下,又安可再战! 只是,自己能就此撤走么? 当然不能! 自己丧失了恁多兵马,现在若是调头撤回,那毫无疑问,固山额真都类必会拿自己开刀,这颗项上人头,只怕难保了。 想到这里,达图不禁气急败坏。 他扭过头去,冲着一众掉头逃跑的骑兵大声怒吼:“不许撤,继续给老子冲!只要能冲入射程,便是胜利!” 达图很清楚,敌军的抛石机,乃是笨重难用之物,刚刚打放一次,再重新装填定需不少时间,自己正好可以利用这个时间差,来冲散敌军。 只要能冲入本阵,擒得敌军主将,那这番牺牲,都还是值得的! 被他这声嘶声大吼,那逃跑的一众人等,除了部分外藩蒙古骑兵外,皆是如梦初醒一般,又调转马头,嚎叫着向对面的敌阵冲去。 达图算得精细,他们现在继续突击,对面的抛石机确实无法再继续打放,但他没想到的是,他一直刻意忽略的敌军弩兵,此时已皆是做好了射击准备。 这时,前后两长排站成密密的弩兵,都已摆好常胜弩,根根暗藏在弩槽的熟铁毒弩箭,有如一条条潜伏着的毒蛇,随时准备向敢于对冲而来的满蒙骑兵,吐出准确而致命的毒液。 见到这些满蒙骑兵,在短暂的慌乱后,依然疾冲过来,那些摆开架势做好准备的弩兵,无不在心下暗暗发狠。 狗入的鞑子,一番当头轰炸还不够,竟还敢不知死活地前冲,那就让你们好好尝尝,我军的劲弩毒矢,到底是何等滋味! 正文卷 第一百八十二章 击毙达图,乘胜进击 一架架常胜弩,被第二镇的两营弩兵,稳稳地端持在手。 一时间,吱吱的拉弦声此起彼伏,这些弩兵纷纷瞄准了各自的攻击对象。 很快,牛录额真达图统领剩余的近四百名骑兵,奔到八十步的距离,到了弩兵预想中的攻击范围。 第二镇镇长冯厚敦,刷的一声抽出腰刀,大声喝令:“全体弩兵注意,预备,放!” “嗖嗖嗖嗖!……” 连续的梆梆放弦声中,连绵不断的弩箭,从一架架常胜弩上击发,有如密集的死亡之蝗。 那淬了剧毒的弩箭,漫天呼啸而去,瞬间组成了密集的死亡之网。 足足六千根呼啸而出的毒弩箭,向那些丝毫没有防备,依然向中阵狂冲而来的满蒙骑兵,激射而去。 “噗噗噗噗……” 隐约可闻的弩箭射入人体或马身的闷响,立时连绵而起。这声声惨叫与马嘶,令人闻之心悸。 在八十步处,这些呐喊冲来的满蒙骑兵,几乎在瞬间,就被太子王明手下的两营弩兵,给射死了七八十人。 其实,这个距离离弩兵的合适攻击范围,尚有些远。 在这个距离处,弩兵无法仔细瞄准,且满蒙骑兵多为精锐,皆有盔甲与盾牌防备,故弩兵虽然密集射击,当场击杀的敌军骑兵,其实倒是数量有限。 只不过,敌军这些淬过了乌头剧毒的弩箭,哪怕只是射中了他们的手脚等非要害部位,亦是毒素迅速传遍全身,让他们全身发黑而死。 而若是射中马身,坐骑毒发,嘶吼倒地,亦会将背上不及躲避的骑兵,给活活压死压残。 这些打惯了顺风仗,向来骄狂无比的满蒙骑兵,却在这谷外之地,尝到了前所未有的狠辣与阴毒。中矢者,无论是人是马,都迅速走向了生命的终点。 率部冲阵的牛录额真达图,清楚地听到,周围都是自家骑兵的惨叫与马匹的悲鸣,二者混合在一起,有如死神的欢笑。放眼所及,满蒙骑兵人仰马翻,整个向前冲击的骑兵军阵,瞬间陷入混乱与崩溃。 这一刻,达图迅速明白了。 “操他娘,敌军的弩箭有剧毒!” 见到恁多精锐的已部兵马,还未来得及发出一箭一矢,就这样被毒弩当场射杀,领军冲阵的达图,一脸暴怒至极的表情,牙齿咬得格格响。 更有一根呼啸的弩箭,响着一声脆响,射在牛录额真达图的胸口的掩心镜上。 一束细细的火花闪过,激射而来的弩箭,将他胸前那块亮晶晶的掩心镜,给狠狠地射出了一个凹坑。 这突如其来的一矢,吓得他下意识地浑身一颤。 可以想见,这正中其胸的毒矢,若中了身体的其他部位,自己这个主将,估计也就交待在这里了。 那么接下来,自己到底该怎么办呢? 这个问题,达图根本来不及多想。 因为,对面敌军的第二轮齐射,又已经开始了。 “梆梆梆梆!……“ “嗖嗖嗖嗖!……” 又是一轮弩箭呼啸射出,向着正在陷入混乱的满蒙骑兵,激射而去。 “噗噗噗噗……” 又是人喊马嘶的惨叫声,四下连绵而起,冲阵的满蒙骑兵,被这一轮弩兵齐射,又至少射死了近百人,整个阵形,已然混乱至无可收拾的地步。 满蒙骑兵的冲势,至此被彻底打断。 因为大批的骑兵在混乱中盘旋打转,踏成漫天烟尘,剩余的满蒙骑兵视线受阻,故他们想要躲开敌军弩兵那些又快又急的弩箭,却是极其困难。 一时间,满蒙骑兵们蜂拥混乱,互相堆叠,彻底乱成了一窝蜂。 到了这个地步,莫说仅仅是一个牛录额真达图,就是孙武再世,诸葛重生,亦无法可想了。 这一刻,六千名弩兵的第三轮射击,又开始了。 “嗖嗖嗖嗖!……” 又是一轮弩箭呼啸射出,有如大群的死亡之鸟,向乱成一团的满蒙骑兵激射而去。 “噗噗噗噗……” 又是近百名满蒙骑兵哀嚎倒地,抽搐着走向死亡。 在这样毫无希望,近乎绝对死亡的残酷现实面前,剩余百来名的满蒙骑兵,战斗意志瞬间降为零点。 这般混乱时刻,也不知道是谁发出一声喊,这些满蒙骑兵出于逃命的本能,狼奔豕突,纷纷飞快地调转马头,转身逃走,消失在漫天的烟尘之中。 打遍天下无敌手的满蒙骑兵,竟被太子王明这般连续攻击给一举击溃,最终仓皇逃命,这般奇景,倒是清军自入关以来,前所未见。 “不许跑!都他娘的不许跑!都给老子回……” 他们身后,传来了牛录额真达图近乎绝望的喊叫。 只是后面的这个来字,达图没有机会说出。 因为一支凶残的弩箭,从他的颈侧激射而入,卟地一声,复从颈部另一头激射而出,只留下一小截弩尾在颈部入口之外。 鲜血激喷,有如霰雾扬起,达图象一截被裁倒的树桩一般,从马上无声地倒栽而下。他抽搐了几下,便再无动弹。 更可悲的是,此时溃逃的满蒙骑兵已是一片混乱,根本就无心救援这位倒地的牛录额真,无数马蹄从他的尸首上得得踏过,将达图踩成一张扁扁的肉饼。 清军骑兵远遁而去,再不见踪影,太子王明大获全胜,全军将士的欢呼之声,如雷震耳,连绵不绝。 在全军将士开始紧急打扫战场之时,李来亨纵马来到王明面前,立即翻身下马,伏地跪拜。 “在下此番得救,多谢太子殿下。” 王明微笑上前,将他虚扶起身:“灭了这千余骑兵,不过区区小胜,何足为意。来亨,望你休辞劳苦,继续引为前部,领我军去攻打清军主力!” 李来亨心气大振,脸上更满是欣喜,立即大声回道:“承蒙太子殿下看重,在下决无二话,现在就引军出发!” 打扫完战场之后,李来亨率其部众为开路先锋,引领着王明大军,向正围攻太平县城的清军主力,逶迤而去。 就在王明行动之时,那太平县城外,清军统领固山额真都类,正在一脸铁青地听着那一百余名逃回的满蒙骑兵,在他面前,哭诉牛录额真达图战死,其部众已然完全溃灭的可怕消息。 董鄂。都类那双倒八字眉,顿是紧锁成一团。 正文卷 第一百八十三章 进逼太平 都类表面平静,内心却是难以言说的震惊。 没想到啊,向来受自己信重的牛录额真达图,去追击二百余名流寇骑兵,竟会落得个大败溃灭全军覆亡的结局,这简直彻底出乎了自己的想象。 本以为,达图此去,统领一千余名骑兵的他,必会有如风卷残云一般,将那敌军一举消灭,当是毫无疑问之事。却没想到,竟有有来路不明的敌军,来对他进行突如其来的阻击。 他们于山谷中设伏,一举灭了汉军骑兵五百余名,再于谷外灭了剩余的五百余名满蒙骑兵,射杀了牛录额真达图,自己却是几乎没有遭到什么损失,这样的战绩,简直就是骇人听闻! 什么时候,这样向如绵羊一般软弱的汉人,竟有这般强悍的战力了? 更可恨的是,自己此番统兵南下,总共才带了五千余名兵马,其中骑兵两千余名,步兵三千余名,这下倒好,达图这厮一下子就打掉了自己五分之一的兵力,一下子就灭掉了二分之一的骑兵,这般损失,何其惨重。 说难听点,这些近乎全军覆灭的损失,倒是大清入关以来,最为丢脸的惨败呢。 都类心下怒气翻腾,心下却是无法说出的疑惑。 这股来路不明又战力强悍的明军,倒底是什么来头? 这样的问题,自然是没有答案。 但是都类必须考虑另一个重要问题。 那就是现在自家损失了一千余兵马,在全军仅剩四千余人的状态下,自己还要不要继续攻击这太平县城呢? 这太平县,城池高峻,守军亦有三千余人,自己手下虽然精锐,倒若想要强攻,只怕不易。 当然,自己还可以选择继续围攻,以待城中粮草不续之时最终开门投降,但现在,自己还有充足的时间可再围攻下去么? 这个问题,都类其实来不及考虑太久。 因为很快就有哨骑来报,说远处有大批兵马,正向太平县城,一路开来。 听到消息的都类,脸色大变,心下立即明白,自己面对的是何等局面。 那消灭了牛录额真达图的神秘兵马,意犹未尽,估计是要来与自己打一场正面对决了。 那么,自己该在这里,和这股敌军来个全力搏杀么? 都类使劲摇了摇头,为自己心中下意识泛起的畏怯感觉羞耻。 他娘的,征伐四方从无畏惧的八旗勇士,怎么连敌人是何模样,有多少兵力都未见,就想着能不能打过,就想着要不要先撤,这未免太丢脸了! 都类一咬牙,又下意识地转头回望。 他看到自家军阵后,那被一众跟役捕系着的六千余名百姓,不由得陷入沉思。 若是自己不撤,真打起来,这些百姓无疑将是累赘,那么该如何处理他们呢? 将他们全部斩杀了事么? 那可不行! 这些人是自己率部从汉中南下,一路上打杀劫掠,焚村夺舍,好不容易才获得的大批奴隶,若就此斩杀,岂非前功尽弃了么? 都类犹豫了一下,想了一个折中的办法。 他令那逃回的百余名溃兵,就不必参加接下来的战斗了,而是先行将这些被俘的百姓,以及缴获的大批财货,先行押送北返。 这样一来,可以不用担心这般饱受打击士气低沮的家伙,会影响接下来就要发生的战斗,又可实现废物利用,让他们先行押走俘虏与财货,倒是一举两得。 随后,都类亲自指挥一众手下,开始布阵防御,准备战斗。 在这些逃回的骑兵,刚刚将俘虏与财货押走之时,太子王明的大军,终于赶到了太平县城外。 时值正午,阳光开始变得热烈炙人,太平县城外,都类的四千余名手下,已然临高居下地摆好阵势,做好充足的迎敌准备。 都类远远地看到,从东南处而来的这股兵马,其部有近万人之众,声势浩大,众人齐齐迈动的脚步,踩踏出漫天的烟尘,气势十分迫人。 如果从天空下望,可以清楚地看到,太子的兵马与对面的都类之部,宛如两道长长的粗黑线条,其中都类这一条,兀自不动,而太子的那一条黑线,正有如一条蠕动的虫子,快速地向对面的敌军进逼而来。 随着太子手下军兵的行进,作为清军统帅的都类,在这个时候,看到了令他十分惊愕的景象。 他看到,对面的太子本阵,有万人之数,他们排成的阵型,是一个宽度几乎与相等的一字长蛇阵,六千名弩兵一字排开,那一排长长的车阵,有如一道临时筑立的钢铁之墙。 而在弩兵之后,则是三千多名辅兵,他们操控着一长排近百架奇形怪状的大型器械,向前缓缓推动。 都类立即想到,这些器械,应该就是那些溃兵回来禀报的所谓抛石机了。 而在对面敌军的中央,则是约有数百名骑兵,正拱卫着一面高高的帅旗,押阵于最后,指挥全军推进。 见到对面的敌军这般井然有序,气象森然,都类这位清军统帅,竟是从心头泛起说不出的一丝畏惧。 自己的部众虽然精锐,但仅有对面兵马的一半,这般对决,真的能打赢对面的明军兵马吗? 不过一想这里,都类又是狠狠地啐了一口。 怕个屁!现在的自己已然再无退路,好歹要搏这一把了。 他娘的,这般畏怯想法,一想来,倒甚是令人臊得慌! 想来老子手下,尽是以一当十的满州精锐,又是居高临下,以逸待劳而战,如何会怕这些远道而来的汉狗! 太子的全体兵马,行近至离对面都类之部约二里处,便停了下来。 都类从千里镜中看到,对面的敌军辅兵,将那些抛石机运送到位后,就开始装填一些圆圆的球状物,把它们摆放在已然充分拉紧的绞盘上,做好了抛扔的准备。 都类立即想到,这些圆圆滚滚的球状物,应该就是溃兵回禀的所谓震天雷了。 应该就是这些圆球状的震天雷,给了牛录额真达图当头一击,将他的阵型完全轰散,并最终导致了后来的彻底溃败。 现在,这股来路不明的敌军,却是要来对自己进行同样的轰炸,那自己手下的这些兵马,又真能承受得了么? 这一刻,都类眉头紧皱,心下莫名一凛。 正文卷 第一百八十四章 当头轰炸 都类呼吸粗重,心下沉重而杂乱。 真的只能坐等对面的敌军来攻么? 就不能率先领部下先行突击,反过来攻打对面缓缓而来的明军么? 这的念头,象只狂躁的野兽一般,在都类心下,跃跳不停。 只不过,想起先前牛录额真达图的溃灭,都类犹是心有余悸,始终无法下这般决心。 宝贵的战机,就这样错过了。 最终,这位统帅只下了一道命令。 “命令各部,迅速散开,敌军估计是你要抛震天雷了,一定要减少伤亡!” “嗻!” 而都类的一众手下,开始急急散开之时,太子的手下辅兵,已然全部做好了击发准备。 “预备,放!” “呼呼呼呼!……” 太子军中那些早就作好了准备,正憋着劲想要打发的投石机,终于一齐投发。 清军地势居高临下,那些抛扔震天雷的辅兵,则是尽量调到了最大射程,以求尽可能击中目标。 近百颗火绳烧得滋滋响的巨型震天雷,呼啸着一齐高飞而去,向对面的清军军阵,快速发去。 “震天雷来了,快快散开!” 见得震天雷抛扔而至,一脸紧张的统领都类,冲着一众手下厉声大喝。 下面的一众手下,顿是人人惊惶,四散逃开,就在他们四散奔逃之际,近百枚震天雷已如死神一般,挥舞着黑色翅膀,呼啸而至。 “砰砰砰砰!……” 连绵重叠的爆炸声,四下剧烈地响起,刺目的明黄色火光中,大团呛鼻的白色浓雾四下涌起,爆炸之处,清军军兵皆是四分五裂,血雨纷飞。 虽然都类的手下已然充分散开,且有居高临下的地理优势,但这般密集轰炸之下,至少有一百余名清军军兵,被这近百枚同时爆炸,重达80斤的投石机专用巨型震天雷,给炸得粉身碎骨,当场毙命。 飞溅的破片,有如呼啸的死神,触者即死,碰者即亡,所炸之处,地现大坑,哀嚎一片。 爆炸的破片甚至溅到了清军后阵的都类旁边,让他旁边好几名护卫骑兵,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刮擦伤。 这一刻,都类如梦初醒。 真没想到,震天雷的威力这么大,自己这番静守之策,可谓是完全失误了。 不行,这样下去,只会永远地被动挨打。 若敌军这般一直打放震天雷,自家的军兵可能还未来得及还手,就因为士气崩溃,而全军溃散了。 那该怎么办? 只能往前冲了! 只能凭着手下士气尚是可用,士卒亦皆是精锐之士,主动向对面的敌军发动进攻,来个化被动为主动了! 而最好的办法,便是直冲敌军中阵,将对面的主将一举擒拿或击杀,方可大破敌阵,一击致胜! 都类一脸狰狞,他抽出腰刀,厉声大吼:“全军听令!齐攻敌军中央本阵,定要将其一举击溃!若有生擒敌军主将者,当记首功!” 清军阵中,顿是鼓声隆隆,四千余名清军,在主将都类的威逼下,趁着对面敌军抛石机重新装填的空隙,呐喊着继续前冲。 一时间,清军阵脚大动,有如一群发狂的野兽一般,向对面的太子兵马,狂冲而来。 “冲!都给老子继续冲!都用盾牌做好防护,若有敢停者,杀无赦!”统领都类瞪着血红的眼睛,他高举腰刀,在手中用力挥舞,冲着正拼力狂奔的已方军兵,大声怒喝着鼓劲。 “冲啊!”手下一众兵将,亦是有如打了鸡血一般,个个挥刀舞枪,厉声吼叫着狂奔冲阵。 他们嘶喊奔行,似乎想用疯狂的冲击,来掩饰内心的恐惧。 很快,最前部的清军兵卒,终于奔到了对面弩兵的射击范围。 “射,三发齐射,不要瞄准,快射!“ 见到敌军快步奔来,第二镇镇长冯厚敦心下十分激动,他一脸狰狞地大声下令。 “得令!” 听了主将的命令,全体正在装填的弩兵一愣,每人立刻开始将三根熟铁弩箭,齐齐压在弩槽之中,然后向刻向外激射。 三发齐射,可以短时间内达到最大的击发效果,但对于弩箭来说,浪费未免十分严重。 这样浪费弩箭的射法,在平时当然是绝对禁止。 但在现在两军搏命之时,这样的密集发射,却是最为有效的杀伤敌军的手段。 王明知道,对面的清军近战能力极强,若是近身与自家弩兵对战,只怕会造成极大伤亡,故而不惜大量消耗弩箭的远程击杀,反是最为有效而经济的杀敌方式。 “嗖嗖嗖嗖……” 立刻,阵中的六千名弩兵,一时间,皆是三发齐射,多达一万八千根呼啸而出的毒弩箭,在极短的距离中,有如密集而狂暴的钢铁之雨,向那些吼叫着冲来的清军军兵,狠狠地激射而去。 一时间,清军阵中惨叫连连,四下响成一片。 弩兵们可以清楚看到,冲来的清军士卒,立刻被有如飞瀑一般的弩箭射中,由于是近距离射击,弩箭冲力极大,对这些清军军兵的伤害也极重。 就连在后阵中的太子王明,都从千里镜里清楚地看到,冲过来的清军军兵中,有人被一箭掀飞脑盖,粉红的脑浆冲天飞起,有人被一把射穿了胸膛,胸口暴起的血花,远远看去有如一团迷蒙的雾气。 那冲力极大的弩箭,甚至将最前面的清军军兵给射了个洞穿后,再把后面的清军士卒狠狠射翻在地,来了个一箭双雕。 这样可怖残酷的射法,出乎了所有清军军兵的想象。 王明部下这凶狠的首发齐射,虽然没有仔细瞄准,却亦让七百余名清军军兵,立刻走到生命的终点。 最前面的清军,乱七八糟地倒下,却立即被后面疯狂冲来的大批军兵,给活活踩成肉饼。 见清军犹是疯狂前冲,第二镇镇长冯厚敦,脸上的杀意愈发浓厚。 “入他娘!不要停!再来三发齐射,给老子射死这些狗入的!” 见到敌军大批死伤,太子王明表面平静,但其心下,亦是快慰无比。 这样近乎屠宰的杀戮,当然是极具快感的事情。 “嗖嗖嗖嗖……” 又是一万千八千支弩箭激射出去,正吼叫前冲的清军军兵,又是惨叫着倒下了一大片。 正文卷 第一百八十五章 残酷射杀 在这个天气炎热的中午,那淬了剧毒的弩箭,有如死神手中放出一群群飞蝗,疾飞狂扑,组成了密集的死亡之网。 三矢齐射,以数量取代质量,一瞬间,多达一万八千根呼啸而出的毒弩箭,向那些猛冲而来的清军,来了一个最亲密的拥抱。 “噗噗噗……” 随着隐约可闻的弩箭射入人体的闷响,一声声仿佛不似人类声音的惨叫,连绵而起,令人闻之心悸。 被这些淬过了剧毒的弩箭射中,自是必死无疑。 毕竟,这些浸过乌头毒素的弩箭,哪怕只是射中了他们的手脚等非要害部位,亦是剧毒迅速传遍全身,让他们全身发黑而死。 这一轮齐射,又是五百多名的清军军兵,被当场射杀。 见到这第二次射击,前冲的清军在已有防备的情况下,死亡人数还如此之多,冷静观战的太子王明,心下不由得满是感慨。 他忽然想起了史书上那晁错曾说过的一句话;“劲弩长戟,匈奴之弓弗能格也。” 是啊,这样密集的远程打放弩箭,对敌军的杀伤效果,实在是太明显,也太震撼人心了。 清军的弓箭,远在射程之外,根本就来不及打放,而在自己这一边,因为是密集打放有数量优势,哪怕射程再远,也达得十分惊人的杀伤效果。 这样密集而恐怖的死亡,让整个前冲的清军军阵,瞬间出现大批混乱。 而在后阵后监视的都类,见到自家军兵在对面弩兵密集攒射下,还未曾近身,就开始出现混乱与动摇,冲击的速度与力量亦大为降低,不由得又是怒火中烧。 该死的,两轮齐射,就把自已前冲的阵型给打乱了,这帮怕死鬼,真真何其无用! “冲!都给老子冲!若有不冲者,皆斩!” 都类气急败坏,冲着手下的清兵大声喝道:“狗入的!敌军两轮齐射,就把你们给打乱了,老子养你们这般废物何用!越怕死越死得快,全部给老子上!再进个二十来步,便一齐抛射箭矢。将他们统统射杀!” 都类厉声骂完,又下令手下一众护卫白摆牙喇兵与巴喀喇兵,一齐上前督阵并整顿阵型,强令这些被驱无异猪和羊的清军军兵,继续前冲,不可稍停。 后退无路,前行挨射,这帮可怜的家伙,此时勇气与意志都已消沮,却还被强令前冲,情况颇为凄惨。 只不过,他们已然没有选择,知道现在的自已,唯一的生路,便是尽快地冲到敌军阵前,打放一阵箭矢,让他们再无法顺利打放毒弩,方是唯一保命之道。 于是,清军军兵有如一群被赶上架的鸭子,依然瞪着血红的双眼,呐喊前冲。 那些中了弩箭倒地的清军士兵,根本没有人停下施救,已然陷入了疯狂状态的清军,把他们的尸体和尚未死透的清军伤兵,给活活地踩死踩扁,然后继续向敌军中央之阵,狂冲而去。 而在这时,敌军的第三轮弩箭打放,又开始了。 “噗噗噗……” 又是一轮冷酷无情地三矢齐射,矢飞如雨,触之即亡,在这段不过百余步的距离中,又是四百余名清军军兵,惨叫哀嚎着倒地身亡。 不过,这些清军倒也确是精锐之众,他们拼死向前,终于冲到了离对面敌阵约七十步的位置。 这是合适弓箭射击的最远射程之处。 “换箭,换重箭破甲!射死这帮该死的汉狗!”固山额都类厉声大吼,及时地提醒手下的一众兵将。 听得主将叫喊,一众正准备张弓搭箭的清军,方纷纷醒悟过来一般,连忙抽出重箭,搭弓上箭,开始进行抛射。 鞑子军中,重箭一般是用来平射与直射,抛射一般都是轻箭,才能节约体力,并射得更远。 现在他们抛射重箭,无疑会大大消耗体能,射击次数至少减少一半。只不过,对面最前排的弩兵,皆是甲胄俱全,看上去防备得颇为周密,故让他们别无选择。 一支支狠戾的破甲重箭,向着太子王明军阵,嗖嗖地破空而去! 箭头呈椭圆形的重箭,杀伤力十分巨大,这些力道十足的重箭,十分轻易地射穿了对面前面弩兵身上那层薄薄的皮甲! 此时的那前步后骑后清军,兵力虽然折损了过半,却犹有两千余人,这两千余只重箭一齐击发,对于太子手下的弩兵,杀伤亦是颇重。 清军的弓箭准头十分厉害,这首番齐射,至少有两百余名弩兵被重箭击倒,惨叫倒地,非死即伤。 太子王明亲眼见到,一名弩兵被重箭穿过脸颊,直从后脑而出,带出粉红色的脑浆。另有一名弩兵被射中胸口正中,鲜血飞溅,眼见得不活了。 见到自家军兵死伤倒地,王明心下沉痛,倒面上的表情,却是坚定而无情。 为了彻底消灭这股清军,这样的牺牲与死亡,还是可以承受的! 只不过,因为王明军纪严厉,训练严格,这些受伤或死亡的弩兵,虽然倒地死伤许多,却并没有给整个战阵造成太大的影响,整个战阵依然沉默而肃杀地静立,开始准备最后一波的三矢齐射。 “噗噗噗……” 密集的毒矢再度袭来,一群群死亡之蝗,直射正在搭弓齐射没有防备的清军,造成了更加可怕的杀伤效果。 又是近五百名清军瞬间倒地,惨叫抽搐着死去。 见到对面的弩兵完全不顾已方的箭阵,而是依旧大肆射杀,清军主帅都类心下怒火中烧。 他娘的,虽然已方的对射有一定成果,但现在这般继续对射下去,在兵力如此悬殊的情况下,估计自家兵马,就要全部完蛋了! 于今之计,唯有继续冲击,与敌军正面肉搏,方有一线生机! “别射了!冲!都给老子冲上去!”都类瞪着血红的双眼,厉声大吼。 手下一众清军闻令,只得纷纷收起弓箭,再度拼力向前。 清军凭着人多,无惧死亡,他们拼死前冲,终于到了离敌军中央之阵约数十步外。 这时,却又有一件令他们未曾想到过的事情发生了。 太子王明的军阵中,弩兵们纷纷向后退去,那一直在后部按捺不动的三千名辅兵,开始登场作战。 他们身上挂着滋滋燃烧的火绳,腰间装着一堆手投震天雷,开始迅速点燃导火索,准备抛扔单兵震天雷。 正文卷 第一百八十六章 大势已去 这样的单兵手投震天雷,每一个总重量约3斤多重,比先前设计的5斤重减轻了许多,而且在铁壳上,还多装了一个木制手柄,这样的设计,都是军械司不断改进的成果,以便辅兵们可将其投掷得更远。 当然,这种震天雷,与现代的手榴弹相比,还是颇为原始的。 因为,现代手榴弹是使用拉发底火的方式,而王明研发的这些单兵震天雷,还只能使用较为原始的点燃火绳引线的方式。 这样的点火方式,极易受到天气影响,诸如大风或雨雪天气,这震天雷便是难以打放,好在现在是大晴天,倒甚是有利辅兵点火投掷。 现在,狂奔的清军有如一群疯狂的野猪,毫无察觉地进了单兵震天雷的有效距离之中,辅兵们自然不会错失良机,开始抓住机会投掷。 他纷纷使出吃奶的劲儿,将手中滋滋燃烧的单兵震天雷,朝滚滚而来的清军军阵,用力掷去。 总共3000枚单兵震天雷,朝清军战阵的远端,猛投而去。 “砰砰砰砰!……” 爆炸声连绵而起,在清军战阵后方,刺目的明黄色火光,在浓密呛鼻的白烟中隐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大批躲闪不及的清军军兵被炸翻。 数十步外,震耳欲聋的连绵爆炸声响成一片,几乎可以震爆人的耳膜,那刺目的金黄火光,在大团涌起的哨烟中时隐时现,空中碎肢与鲜血四处迸飞,惨叫声此起彼伏,场面如同血腥地狱。 王明手下辅兵这番出其不意的震天雷轰炸,可谓是对清军军兵的致命一击。 这些破片杀伤半径多达十多步的单兵震天雷,给清军军兵造成的杀伤效果十分可怕。 这三千枚单兵手掷震天雷密集投出,共有两千八百多枚顺利爆炸,至少让五百多名密集冲锋的清军,瞬间毙命,伤者更是不计其数。 这样的当头轰炸,可谓是清军入关以来,遭遇到的最为猛烈的火器攻击。 很多清军的耳朵,已被当场炸至失聪,他们呆呆地怔在原地,不知道接下来到底要怎么办。 就连那统领都类,一时间,都是呆在原地,在这个寂静无声的世界里,不知道到底要如何应对。 一时间,清军已是阵型大乱,士气更是降至谷底。 而这时,太子王明军中的辅兵,第二轮单兵震天雷投掷,又开始了。 “砰砰砰砰!……” 数十步外,又是一番连绵的剧烈爆炸,又是人体残肢与鲜血内脏四处横飞,又是多达近千名来不及后退与分散的清军军兵,瞬间被杀。 紧接着,又是第三轮投掷开始了。 而在震天雷大逞淫威之际,那六千杆常胜弩又齐齐打响,绵密的射弩声与震耳的爆炸声,互相错杂,震耳欲聋,未有稍歇。 在敌军这样强横的组合攻击面前,在这近乎绝对死亡的暴力屠杀面前,以血肉之躯冲阵的清军步兵,在离敌军车阵只有十余步的地方,在这离敌军几乎近在咫尺的地方,终于彻底崩溃了。 战至此时,清军步兵基本已是死伤殆尽,侥幸剩余的清军溃兵,则纷纷扔了武器,嚎哭着转身溃逃。 他们有如一群顾不顾腚的猪,再谈不上任何组织与纪律,每个人都是拼命后撤奔跑,唯恐落在后面,就会成为敌军的刀下鬼与枪下魂。 直到这时,一脸惨白的清军统领都类,才总算明白了自己的真实处境。 他娘的! 打的什么狗屁仗! 这只明军的战斗力,已经远远地超出了他的想象。 要知道,自己的印象中,从崇祯时期打到现在,有过太多次的战斗,只要自已的手下军兵奋力一冲,那些连列阵都不稳的明军,往往即刻便是崩溃。接下来的战斗,自已要做的只不过是一边倒的追杀。 而现在,情况竟是彻底反了过来,自己的手下,竟连明军战阵都无法接触,就被打得彻底溃败,死伤殆尽,以致再无还手之力! 这简直是噩梦般的场景! 这股来路不明的明军,其战力竟是如此强悍,到底是什么来头? 这样的问题,当然永远不会有答案。 都类陷入慌乱之际,太子王明这边,见到敌军方寸大乱,溃败之势已然十分明显,押阵于后的他太子王明,脸上终于露出得意的笑容。 他审时度势,立即下令:“王公略,李来亨听令!” 各统骑兵,护卫在王明身旁的二人,闻声一震,立即齐声回道:“末将在!” “孤命你们,分成左右两部骑兵,立即尽数出动,绕过两翼之阵,全力包夹追杀敌兵!” 二人闻得此令,俱双眼放光,又齐齐大声回道;“末将听令!” 王明这道命令一下,王公略李来亨分统左右两翼的骑兵,立即隆隆出动,向都类的后阵骑兵包夹而来。 王明的用意很明显,就要趁敌军一片混乱又不知所措之际,发动骑兵从左右两翼向清军后阵包夹突击,要将这股实力大减的清军,给一举消灭。 都类惊恐地看到,从步兵战阵的两翼之处,已有大批骑兵已呈弧状包夹过来,试图将自已的剩余部众全部合围歼灭! 原本就混乱不堪的局势,顿是更加危急! “主子,要不要立即撤退,不然,我们可就要让明军全部围住了!”旁边一名巴喀什兵,用焦急激切的语气对都类大声喊道。 都类却缓缓摇了摇了头。 没用。 来不及了。 现在敌军骑兵即将合围,若自己现在再调头逃跑,那毫无疑问,在敌军的衔尾猛攻之下,必会全军崩溃。 都类抬起头,血红的双眼中,已是狂暴的孤注一掷状态。 既然已是脱逃无路,那就彻底地搏一把! 既然步兵已经损失殆尽,那就把这些剩余的骑兵,当成最后的筹码,来个一把椤哈! 富贵险中求,生机死中存! 现在自已唯一可行的办法,便是集中全部骑兵,用楔形战阵径自前冲,直取对方主将,把这个可恶的明狗统帅就地斩杀,自已这支陷入重围的军队,才能有微茫的一线生机。 正文卷 第一百八十七章 变幻生死局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现在,自已的擒贼先擒王战术,该实施了。 向死而生,死中求活,才是唯一的可行之策。 “传我军令,全部骑兵集中突击,由白摆牙喇兵打头,直取敌将!” “嗻!” 马蹄隆隆,由五十余名白摆牙喇兵打头,两百名马甲骑兵与三百名蒙古骑兵组成的骑兵突击战阵,摆成一个尖锐的楔形突击战阵,从弩兵战阵的正中位置,猛冲而来! 剩余的五百余名步甲骑兵,则是密集尾随其后,组成了黑色而巨大的楔尾。 都类很清楚,根据以往的经验,高速冲锋的铁甲骑兵,那巨大的冲击力,往往会让步兵一击而溃。 对面的步兵皆是弩兵,仅仅身着薄甲,他们根本就没有能力对抗骑兵强悍的冲击。 所以,只要自己赶到敌军骑兵与自己纠斗之前,能冲到对面的敌军弩兵阵前,就可如刀切黄油一般,直透步兵之阵,冲击到对面的敌军主将之处了。 只要能冲过敌军的步兵之阵,对面那个故作镇定的年轻人,必将难逃自己手下骑兵的凌厉攻击。 眼见得前面大批的清军骑兵,并没有如自己所想象的那般逃跑,反是以搏命的姿态,向自已猛冲而来,王明亦是脸色大变。 不是,这清军主将,竟是这般凶狠的一个亡命之徒! 可以清楚地看到,他们的意图,就是要冲过前面的弩兵之阵,直攻自己,来个擒贼先擒王。 这样看来,先前那些冲阵而来的三千名步兵,倒是纯粹作为掩护的炮灰,这清军统领直到现在,才终于露出了他可怕的獠牙。 这个凶狠而狡猾的家伙,倒是端的狠毒! 窥破敌军意图的王明,紧急下令,开始令手下做好防备。 饶是他急急下令,对面的清军骑兵已是开始始愈发凶猛地直冲而来! 小跑,提速,冲阵! 呈尖锐楔形冲过来的鞑子骑兵,在五十名白摆牙喇骑兵的率领下,与对面正在后撤防备的大批弩兵,狠狠撞在一起! 不过,虽然成功冲击到了对方的步兵战阵,后面押阵的固山额真都类,还是一脸遗憾的表情。 因为他看到,自已这支集中了全部精锐骑兵的突击阵型,因为冲击的距离太短,其实并没有充分加速,便与对面的敌军弩兵撞在一起,这无疑会大大降低了冲击效果。 只是饶是如此,重甲骑兵的冲击力,也是十分可观。 在与对面弩兵相撞的一刹,立即有七八十名弩兵闪避不及,被铁甲战马瞬间撞飞,人象纸片一样飞向空中,随后惨叫着划了一道弧线,从空中重重地往后摔在地上,再无动弹。 另外,约近百名的弩兵,被立刻撞翻于地。 这些被撞翻的弩兵,多人脏器严重受伤,躺在地上不停吐血。在他们挣扎着想要爬起来时,迅疾而至的鞑子马蹄,把这些已受重伤的弩兵,踏破了腹部,踩扁了胸膛,来了一记最残酷的击杀。 可怕的人体肚肠爆裂声,弩兵濒死的惨叫,混在一处,令人闻之心悸。 鞑子骑兵这一冲,至少有二百余名弩兵当场死伤,他们象一把炽热的小刀捅刺黄油一般,一下子就捅穿了大半个弩兵阵型,直迫阵后的统帅王明。 “传我军令,全军全速前冲,直取主将,将这些该死的尼堪,统统杀光!” 见到自己这番突阵已然取得极大成效,都类有如打了鸡血一般的兴奋,他嘶声大吼,复朝着一众手下大声下令。 一众鞑子骑兵亦齐声发出震耳的怪响,纷纷猛磕马肚,继续狂冲而去。 只不过,就在这时,就在鞑子骑兵打算一鼓作气继续前冲之时,从两边包夹而来的骑兵,终于赶到了。 隆隆的沉重马蹄声,有如爆豆般密集响起,无数根飞扬的马蹄,有如鼓棰擂动大地。 人马一体,已充分加速,疾速冲刺而来的王公略与李来亨两部骑兵,以高速冲锋的态势,对正处于缓势的一众鞑骑,结予了沉重的一击。 四百余名左右两部骑兵,皆是楔形战阵,有如刀切黄油一般,从鞑子阵中凶狠地对穿而过。 挡者即死,触者即伤,至少有近百名鞑子骑兵这在可怕的一瞬间,不死亦是重伤。全体骑兵冲过鞑子骑阵后,在鞑骑阵中,留了一条宽阔的血路。 被王明骑兵从中间穿透的鞑骑,至此再无前突的能力,开始陷入四下包夹的混战之中。 虽然清军骑兵的数量,是太子王明手下骑兵的近两倍,但在仓促之间,要四下应战的他们,根本来不及做出更为有效的抵抗。 更何况,还有极多的弩兵缓过神来,开始重新搭弓上矢,对这些陷入僵局的清军骑兵,密集打放箭矢,来一个狠狠的近距离狙杀。 都类悲哀地发现,原本还有一丝生机的局势,到了现在,又是重新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真没想到,就差这么一点点可以突破敌军战阵,最后却是功亏一篑! 现在局势如此危急,自己却该何去何从。 都类现在,面临着最痛苦的抉择。 从现实意义上说,在所有的牌都打出去了的情况下,自已已然控制不了局势,那为了保命起见,现在最好的应对办法,便是迅速脱逃离去,如此一来,或许可保得一条性命。 但是,如果作为主帅的他,在现在这战局关键时节掉头逃跑,那可以想见,自家那正陷于苦战的一众骑兵,必会因为主将逃跑,就此全阵崩溃。 只不过,若是不跑,这敌军骑兵与步兵一齐掩杀过来,陷入重围的自已,如何抵挡得住敌军的四面冲击,这样的坚持抵抗,又岂非与送死无异。 几乎可以料定的是,若敌军骑兵掩至,那连同自已在内的这些骑兵,定会被牢牢围住,全部消灭,再无孑遗。 这一刻,都类悔之无及,又恼躁无比。 他娘的,现在老子到底该怎么办?! 最终,还是保命的本能,让都类做出了最后的决定。 “传令全军,扔掉旗帜与弓箭,立即全力后撤,脱离与敌军的战斗!”眼见得大势已去,脸如死灰的都类,吼叫着下达了这道命令。 他一说完,便在一众巴喀什兵的保护下,率先掉头逃跑。 正文卷 第一百八十八章 都类逃窜,李过归降 主帅一逃,对于残余的清军骑兵士气的打击,可谓是毁灭性的。 那些被太子骑兵横腰拦断,正面纠斗不休,背面又有大批的弩兵对攻而来的鞑子骑兵,战至此时再也支撑不住,纷纷掉头逃窜。 他们尾随着统帅都类窜逃而去,弃了旗帜与武器,疯狂逃命。 见得全军有如一团乱蜂一般,纷纷掉头逃窜,弘领都类心下,有如刀绞。 耻辱啊! 这些自入关以来,把明军与顺军,打得四下溃逃望风而窜的精锐鞑子骑兵,终于也与那些步兵一样,尝到了被人追杀的滋味。 这样屈辱与恐惧的滋味,当然可是刻骨铭心。 见到局势瞬变,清军仓皇溃逃,太子王明当机立断,立达下达了全军进击,全力追杀敌军败兵的命令。 敌军溃败而逃,这般良机,岂可错过! 此令一下,手下的骑兵与那更多的弩兵,则有如不停追逐猎物的野兽,对溃逃而去的清军,继续毫不留情的撕咬猎杀。 原本就是混乱的后撤,在太子手下兵马的强力冲击下,瞬间变成了毫无目标四下溃散的逃亡。 他们纷纷弃了武器,哀嚎着大声逃亡,更有甚者,边跑边脱去盔甲,以求能在这场逃生大赛中,尽可能地死道友不死贫道,让自已得以逃出生天。 见到自家剩余的这数百名骑兵,在这仓皇撤退之中,走向了彻底的溃败,都类心痛如刀绞,却已回天无力。 自已想侥幸地搏一把,最终还是输了个彻底。 这样的结果,可谓后悔莫及! 他再无办法,只能眼睁睁地望着漫坡遍野的清军军兵,被敌军如屠猪宰羊一般尽情屠杀。 这一刻,都类忽然有种幻灭之感,此时的他,只觉得自已是具只剩呼吸的行尸走肉,不知道自已的存在还有何意义。 可怜手下这近五千余人的兵马,却在今天以这样一个窝囊的结局,尽数走向覆灭的终点。 再想想先前从汉中南下之时,可是一路凯歌高奏,几乎所向披靡地杀入东川,怎么就会在这太平县之外,突遇了这股来路不明的敌军,反被打了个彻底溃灭的结局呢? 这简直就是不可言说的噩梦。 这样的强烈反差,几乎能将人逼疯。 而此番大败回去,自己这个固山额真,丧失了五千兵马,只怕最终会被盛怒不已的肃亲王豪格,给开刀问斩了。 难道现在的自己,真的是进亦死,退亦亡了么? 都类心下,悲凉而迷茫。 都类彷徨无措之际,数千名黄得功部的骑兵,一路砍杀他的手下溃兵,终于扬起一路巨大的烟尘,吼叫着冲到了他的旁边。 见到敌军骑兵有如野兽一般啸叫冲来,都类惊惧至极,愈发猛磕马肚,想要更快地逃命离开,旁边的一众护卫骑兵亦是纷纷加速奔逃,紧紧地护着统帅都类,想要纵马疾速逃走。 这时候,意外发生了。 一根凌厉的箭矢,穿越过了阻挡的护卫,透过其颠散的盔甲间隙,极其准确地射中了都类的后肩。 那凌厉的箭头,复从他前肩直透而出,将前面的肩甲系带一下绷断,带出大团喷涌的血雾。 “主子!” “固山大人!” 在旁边护卫巴喀什兵连声哀唤之际,一阵难以忍受的剧痛,瞬间从都类肩膀之处,沿颈而上,直传入大脑。 这剧烈无比的疼痛,让他几乎当然晕厥。 他在马上摇晃了一下,险些掉下马来,幸得旁边的骑兵及时扶住。 都类渐觉眼前模糊,他努力保持意识清醒,却再说不出甚话,只能任由手下紧紧护卫着他,愈发加快了逃跑的速度,一路绝尘而去。 后面尾追的骑兵,见他们逃脱得如此之快,不由得在后面唾骂连连,又发怒地一齐激射一阵箭雨之后,不再继续追赶。 他们调转马头,朝那向正仓皇溃逃的其余兵马奔行而去,与其余的骑兵步兵一起,对他们相向夹击,猛追赶杀。 这样凌厉的对冲夹击,群龙无首又士气归零的剩余清军,立刻彻底崩溃了。 至此,整个偌大的旷野,成了敌军尽情屠杀的场地,漫坡遍野溃逃的清军,则有如疯狂逃命的牛羊猪犬,任命敌军追杀砍死,根本就没有任何保命的可能。 更可怕的是,在这样的四散溃逃中,即使有零星的清军军兵想要投降,也立刻被杀红了眼的敌军士兵,或砍或捅,登时杀毙,断不留情。 至此,五千余人的清军兵马,仅有约五百余名骑兵侥幸逃得性命,没有俘虏,其余的四千余清军,哪怕只是伤员,亦尽数皆被宰杀。 整个战场上,尸横遍野,血流满地,死人死马横七竖八,一眼望去,触目惊心。 这场残酷的当面对决,王明的手下兵马,终于取得了彻底的大胜。 整个战场上,全军将士皆是齐齐欢呼大胜,一时间,声震如雷,直遏云野。 此时,杀得一身是血的第二镇镇长冯厚敦,一脸喜色地纵马回奔,向王明大声禀报此番追杀的成果。 “太子都督,我军此番追击,大获全胜,总共斩杀清军近四千五百余人,只有那敌军主帅及数百兵马逃走,实是可惜。现在缴获的军械与旗号,却是不可其数……” 情绪激动的他,说得唾沫横飞,而对面的太子王明,则是一直一脸微笑。 但他心下的欢喜,却是难以言表。 这样酣畅淋漓的大胜,如何能不让他为之欣悦非常。 可以想见的是,这场大仗下来,清军主力已被彻底打败,在可预见的时间里,若清军不再大发兵马进攻东川,他们想要再扳回颜面,亦将会再无能力了。 这样一来,自己在东川一带,倒是再无敌手了呢。 王明欣悦之时,忽有手下急急来报,说李来亨正带着那毫侯李过,统领其部三千兵马,一道从太平县城而来,正要向太子投效归附。 听得这般消息,王明欢喜大笑。 “好!甚好!立即带毫侯来见孤。” 正文卷 第一百八十九章 运数离奇 很快,那毫侯李过,在侄儿李来亨的引领下,从太平县城中踉跄而出,前来参见太子王明。 在十步开外,遥遥见到正端坐马背上,一脸微笑的太子王明,李过忽然有种说不出的恍惚感。 不过,这头发已是花白一片,神色更是憔悴不堪的李过,从侄儿李来亨手中挣开他那搀扶的手,在太子王明的马下,颤颤跪下。 “在下李过,拜见太子殿下。” 李过伏地而拜,毕躬毕敬。 听到李过这声苍老而疲惫的话语,见到这位大顺皇帝李自成的侄儿,竟是这般满脸病容憔悴,王明心下,不由得满是感慨。 曾几何时,这位毫侯李过,也与那新成立大顺王朝一般,意气丰发,朝气蓬勃,在大顺朝中地位显赫,受人尊崇,乃是一位堪称重量级的显要人物。 结果呢,却是万万没想到,这大顺王朝竟如此短命,才刚刚建国,就迅速夭折,其兴也勃,其亡也忽,足以令人喟叹! 而随着大顺的灭亡,这些大顺朝的重要人物,亦是树倒猢狲散,纷纷各奔前程去了。 其中,最无骨气的如牛金星宋献策之流,转头便去投效满清,在其帐下屈膝效力,以求苟全荣华富贵与功名前途,实是令人不耻。 当然,还有另外一些人,如李过之流,则是离开陕甘率部南下,以求重新获得落脚之地。 当然,在其心下,亦是冀望能再遇明主,则自可重新投效,从而东山再起。 只不过,这样的想法,在明末这个残酷的时代,想要真正得以实现,却是极难。 毕竟,这明末时代,泥沙俱下,华夏腥膻,到处都是短视而无能的各地军阀,想要寻得一位可以放心投效的明主,却是有如大海捞针一般的艰难。 李过统领其下五千人马,一路穿过汉中,径来东川。这一路上,全军将士士气低落,挨饿受冻,又多遭山贼野匪之袭击,故除了死伤者外,偷偷离队者亦是极多,在其率部到达太平县外时,兵马数量已经少了五分之二,仅有三千余众了。 这太平县城,因为前段时间,被西川张献忠之部将刘进忠率部大肆掳掠过,已然大伤元气,城中百姓所剩无几,故一直处于一座几乎废弃的空城状态。 只不过,这样一座几乎荒废的空城,倒是正好给了一路行来的李过部众,提供了一个难得的落脚休养之地。全军将士三千余人,总算在这里,得以安顿下来。 只不过,现在这太平县城,虽然得以落脚,但是百姓稀少,土地贫瘠,李过及其部下想要活命,却是不易。 接下来,好不容易站稳脚跟的李过,为求在这里得以正式落脚,便想着要扩大地盘,于是李过亲任统帅,带兵攻打东边峡口县的扈九思。 结果没想到,全军将士正在准备攻城之际,身为主将的李过,却因为一直身心忧劳又缺衣少穿之故,竟在攻城之前病倒,全军士气大挫,只得无奈撤军,退守太平县城。 不过这段时间,李过虽固守太平县城,但其手下哨骑却是没有休息,皆派往太平县城之外的各处地界,探查各地情况。 很快,他们就发现,那太子王明的部队,正在大举攻打峡口县的扈九思部,得到消息的李过,在惊讶之余,心下不由得五味杂陈。 他立即想到,在太子重兵往攻的情况下,那兵马稀少的扈九思部,必定难以支撑,估计会迅速被太子所消灭。而这位太子一旦灭了扈九思部,也许接下来,就要图谋自己所在的太平县城了。 这几乎是一个必然的结果。 故而这段时间,李过虽在病中,却是一直在密切观察太子兵马的全部动态。 可悲的是,就在这个时候,那清军主将,固山额真都类,忽然统兵南下,一路从汉中杀掠到东川诸地,将行过之处的百姓与财产,全部掳掠一空。 很快,清军犀利的兵锋,便直指太平县城。 在将太平县外的村镇百姓掳掠一空,几乎彻底弄成白地之后,都类便统兵来攻太平县城,而见得清军准备来攻打城池,病中的李过不敢稍怠,趁着清军尚未开始围城之际,急急派出李来亨为使者,向刚刚攻下峡口县城的太子王明求援。 李过的条件,便是要那太子打跑清军,自己便可率部归降,为其效力。 他这般打算,倒也是清楚明白。 因为太子若能战胜清军,赶跑这股侵略者,那自是难得的一位英主,自己当可兑现诺言,在其帐下效力,全军将士,总算有个名份和依托。 而若太子兵马孱弱,打不跑清军,甚至被清虏彻打败的话,自己也可在清军消耗了极大元气的情况下,再度守城作战,却也不乏胜算。 故而,接下来发生的战斗,李过要求,那城头的守兵,需得不停地将两军在城外的战况,及时回报给他。让自在城中养病的自己,能及时得到最新的战场情况。 最终,在得知了清军已被太子兵马彻底击溃的结果后,这位毫候李过,可谓是大吃一惊。 没想到,这太子手下的兵马,竟是如此强悍能战,竟能将这股清军在短短数个时辰之内,就给一举击溃,将其全部消灭,这样的战果,简直是骇人听闻! 见到侄儿李来亨,统领其手下二百骑兵,一脸兴冲冲狂喜不禁的模样,重新入城来邀请自己去见城外的太子时,李过不敢稍怠,当即强撑病体,立即出城相迎。 王明一声喟叹,随即从马上翻身而下,快步过来,将李过虚扶起身。 “毫侯正在病中,不必行此大礼,请速速起身说话。” “谢殿下。”李过在李来亨的搀扶下,颤颤起身。 他抬起头来,与太子王明双目相遇,却是忍不住面现惭色。 唉,真没想到,自己当年随叔父李自成一道攻入北京城,逼死了那崇祯皇帝,此情此景,恍如昨日。 而现在,自己幸得太子相救,还要转为其效力驱驰,这世间的变故与造化,真真令人何以言之! “太子,在下率部归降来迟,万望太子殿下恕罪。”李过心下叹息,却还是恭敬地又向太子躬身一揖。 正文卷 第一百九十章 追回百姓 王明微微一笑,复上前几步,将李过搀扶起身。 “毫侯不必这般客气,孤既已收纳你等,这往事种种,自当既往不咎。”王明微笑回道:“只要从今之后,你等在孤之帐下真心效力,那么非但身家性命之类俱可保全,将来的功名前程,却亦是大有可为呢。” 李过闻言,顿是心下一喜。 他遂又急急言道:“太子殿下真是心胸宽阔,肚大容人,在下何其感愧之至!想来在下,现在不过是一介草寇而已,却能得殿下这般照拂,心下之感激,何可言表!就请太子放心,我等既已归附,必是竭尽心智,全力投效,将来纵是赴汤蹈火,肝脑涂地,亦在所不辞!” 王明闻言,微微点了点头。他还未说话,李过却又急急言道:“在下此来,还有一件急事,要尽快告之殿下。” “哦?是何事?” “禀殿下,据我手下来报,说从城头看见了那股清虏,在与贵部开战之前,已先派了百余骑兵,押送其掳获的大批百姓与财物,一路北去。想毕是押着那被俘的百姓,先行回返汉中而去。故在下在想,他们既是押着百姓北返,其行军速度必定不快,若太子派出骑兵前往击之,必可一举截获百姓与财货,岂非甚好之事么?” 听了李过的话,王明顿是双眼一亮。 对啊。 李过之言,甚是可取呢。 这股清军既已全军溃散,手下必定已是四散逃命,纵然已无法将他们全部追擒,但若能一路紧急追赶,解救那些被俘的大批百姓,倒也是难得的收获呢。 而能得到这大批百姓,对于自己势力的壮大,可是大有帮助啊。 王明当即下令:“王公略,李来亨!” 二人闻令下跪:“末将在!” “孤命你二人,立即统领全部骑兵,紧急北上追击,务必将被掳的百姓全部带回,不得有误!” “得令!” 二人大声应诺,随即便分别带着自家手下骑兵,扬起一路烟尘,急急北赶,去追寻那些被俘的数千名百姓。 王公略与李来亨统兵离去后,李过便邀那王明入城,让全军将士,暂在太平县城中休息安顿。 与此同时,他下令搜罗太平县城中的全部粮食储备,大摆宴席,款待王明及其手下。 一众将士得胜入城,又有宴席开吃,自是人人欢喜,个个开怀。席间诸人,吆五喝六,猜拳行令,那叫一个端的痛快。 而与一众将士狂喝痛饮形成鲜明对比的,便是正统领着三百余名溃兵,一路仓皇北去的清军统帅,固山额真都类了。 都类等人,一跑狂奔疾逃,好不容易才躲过身后的敌骑追杀,逃离了修罗场一般的可怕战场,总算是保全了一条小命。 不过,被射中后肩并形成了可怕贯通伤的都类,因为大量失血之故,身体状态却是极差,几次都差点在途中昏厥过去,幸得一众护卫的巴喀什兵一力扶住,才勉强保持清醒,继续北行而去。 在远离战场约二十多里外,狼狈逃命的都类,才终于停下奔逃的脚步。 他紧急清点了一下随行的兵马,发现全军上下,仅有三百余名骑兵了。 见到这丢了武器,弃了旗帜、人人都是盔甲散乱的骑兵,还勉强追随在自己身边,这一刻,都类悲从中来。 唉,此番回去,几乎将兵马全部丧尽的自己,还有何面目去见那肃亲王豪格啊。 豪格性情暴躁,待下严苛,也许,那盛怒之下的肃亲王豪格,会把自己当场斩杀,来个以儆效尤,也说不定。 都类想到这里,心下如堵巨石,脸上的表情,更是莫名的悲戚。 仿佛看穿了自家主帅心中所想一般,一旁一名巴喀什兵凑了过来,低声道:“额真主子,以在下看来,此番虽然战败,损失兵马极多,但我军此番出征,倒也不是全无收获。” “哦?为何这般说?” “主子,你忘了么?我军在与敌军开战之前,曾派出先前败回的百余名骑兵,押了那六千余名百姓以及大批财货,先行回返汉中之事?” 听到此人这般提醒,都类顿是双眼一亮。 是啊,自己此番南下征战,虽然败军失将,折损士伍,倒有了这六千余名百姓,以及大批的财货,倒也勉强可以将功折过,至少,可以在肃亲王手下,保得自家一条性命。 想到这里,都类轻吁了一口气,心情顿是好了不少。 他娘的,只要能保全性命,至于将来如何,到时再说! 毕竟,留得青山在,就不怕没柴烧。 都类咳咳数声,吐了几口带血的唾沫,便立即传令道:“传令全军,休作停顿,需得立即赶路,追上先前出发的百余名骑兵,与他们一道北归,将被俘的汉人押送回汉中。” “嗻!” 都类等人收拢余部,复一道北上追赶,一行三百余众的人马,在陡峭不平的山道上,逶迤而去。 他们一路急行,不敢稍歇,在又奔行了一个多时辰,时至黄昏之际,总算赶上了先前押送百姓离去的百余名骑兵。 见到这百余名骑兵,犹在押送六千哭哭啼啼的百姓,一路平安北去。统帅都类的脸上,竟难得地泛起了一丝微笑。 好么,被俘的百姓与财货尚无损失,自己就放心了。 那接下来,自己只要能将百姓与财货平安送至汉中,交给肃亲王豪格,相信这位王爷,最终也会放自己一马。 不过,就在这时,令他万万没想到的事情发生了。 身后,忽有得得的马蹄声急急传来,有跟行于后的数名骑兵,一路挥打马鞭,纵马疾驰赶来,赶到了队伍前头的都类旁边,便向其急急禀道:“额真主子,不好了!有敌军从后面追过来了!” 听得此报,都类吃惊之极。 脸色惨白的他,在马上吓得一哆嗦,几乎又要掉下马来。 不是?现在这个时候,竟然还有敌军追来,这股令自己大吃败仗的敌军,简直就是索命冤魂一般,对自己穷追不舍啊! “主子,敌军骑兵约有千余,我等疲惫已极,旗帜武器大部丢失,现在到底该怎么办?”这数史报信的骑兵,以一种哀切的语气,向他急急请示。 正文卷 第一百九十一章 还百姓,求退兵 都类闻言一颤,脸色却是愈发灰败。 他娘的,都到了这般境地了,自己还能有何办法可想! 现在的自己,若想保命,其实唯一的办法,就是立即抛下这些俘虏与财货,然后全力北逃,遁入夜色之中,方可有一线生机。 不然的话,待到敌军追了上来,与自己手下这只疲败之兵继续缠斗的话,只怕自己与一众手下,最终难逃一死。 这该是一个多么悲哀与窝囊的结局! 眼见得敌军已然越来越迫近,都类脑海之中,忽然一闪念,生出一个奇怪的想法。 那就是,自己现在为何不把手下俘获的百姓与财物,干脆一同交出,转而换取对面的敌军放过自己呢? 他心思既定,立即带着手下两名懂汉话的汉军骑兵,急急奔回后面,向对面正策马赶来的敌军,用力喊话。 “喂!来者何人?我军主将,有话对要各位说!” 听到前面这两名骑兵,用汉话向自己大声叫喊,正率部策马奔来的王公略与李来亨二人,俱是不觉一愣。 “王将军,可要与他们相谈么?”李来亨低声问道。 王公略抬头看看越来越暗的天色,不觉眉头微皱。 只不过,他尚未说话,对面又高喊道:“来将,你等听清楚了,现在天色已晚,你我两军于这崎岖山路上缠斗不休,只恐亦是难有结果,不若就此罢战,方为合适。” 听到这话,王公略冷哼一声,大声道:“鞑子休来多逞口舌!我等此来,一是要救下被俘之百姓,二是要将你等一部溃兵,全部彻底消灭,不留孑遗!不过尔等若是怕死,亦是尽数归降,我军必不杀俘,却可留尔等一条性命!” 那两名汉军骑兵急急将话语翻译给了都类,都类听完,却又低语数句,复令他们继续传话。 “这位将军,我家主子说了,现在天时已晚,又兼山道崎岖,你等就要想要与我军交战,亦非易事。若能就此讲和,我家主子情愿将所有俘虏与财货,全部转交给你们,自此北归,再不复返!” 听得这般喊话,李来亨皱起眉头,急急劝道:“王将军,休听他们花言巧语!不若就此杀了过去,将这些鞑虏给一举杀个干净,再去解救百姓,岂不痛快!” 仿佛猜到了李来亨会这般对王公略劝说,对面的汉军骑兵又高喊起来;“二位将军,若你等定要动手,我等情急之下,必会与尔等斗个鱼死网破。且两军相争,这夹在其中的被俘百姓,只怕亦是难得保全。这般后果,万望将军三思。” 听到对面的喊话,王公略的脸色,顿是愈发阴沉。 他知道,对面清虏的这番威胁,却是实实在在的。 毕竟,这些疲惫至极的清军骑兵,与自己对战,可能绝无胜算,但若是把他们逼急,转头去攻杀百姓的话,那可就是一场极其可怕的灾难了。 要知道,这些被俘的百姓,面对这些清军骑兵,可谓只得任其屠杀,根本就没有还手之力。 到时候,就算自己能把他们全部消灭,但这些百姓大受其害,甚至多有死伤的话,自己此番前来解救百姓的任务,可就大大失败了。 到时候,自己率部回去,太子必会出言责怪,甚至对自己加以惩处呢。 再说了,现在天时确是已晚,若再与敌军继续战斗下去,待到夜幕降临,想要将其全灭,亦是极难。 故而,清军提出的这般建议,倒也不是不可以呢…… 想到这里,王公略遂对李来亨低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而听了王公略的意见,李来亨心下虽有失落,却也觉得,现在这般时节,接受清军的提议,却是唯一可行之策。 “怎么样,二位将军,可是思虑妥当了?”就在这时,对面的骑兵又在遥遥大喊。 王公略皱了皱眉,便大声喊道:“也行!若你等要就此罢战,那就先把百姓放了过来,待我军接收清点后,自可放尔等离开。” 他话音刚落,对面便高声回话:“行!不过,却也不用那么麻烦,那就让我等先撤,留下这批百姓与财货,由尔等接收便可。” 王公略表态同意,遂尾随清军骑兵一道行去。 很快,他就见到了被包夹在清军队伍之间,那被俘虏的六千百姓。 只见他们衣衫褴褛,鸠形鹄面,面黄肌瘦,人人皆是一脸惊惧之色,看着远处奔来的王公略与李来亨等人,愈发瑟缩地挤在了一起。 一眼望去,六千百姓挤挤挨挨,在暮色之下几乎望不到头,有种说不出的凄沧之感。 见到这些百姓这般惨状,王公略与李来亨二人,心下俱觉感伤。 他们当然知道,如果这六千百姓真被鞑虏押走,那么等待他们的将会是何等悲惨的命运。 清军押俘,向是极不人道,对被俘百姓非打即杀,乃是连对待畜生都不如。 这些年来,被清军掳获押走的明境百姓,怕是有数百万之众,而沿途杀死病死的百姓,却可占到三分之二,这是一个多么可怕的数字! 可以想见,这些百姓若被清军押离东川,一路翻越大巴山脉回到汉中,这一路上必定死伤极多,最终能到达目标地的幸运百姓,可能会连一半也没有。 见到这些百姓对于自己这般畏怯,王公略挥手大呼:“尔等勿怕!在下王公略,是奉太子之命,特意前来解救各位父老乡亲。各位可就此随本将回去,一道同返太平县城。” 听到这话,原本惊惧不已的百姓,顿是如获大赦,他们纷跪于地,连连磕头,感谢太子的解救之恩。 接下来,百姓们开始成群结队地掉头回返,而王公略与李来亨等人,则令一众骑兵,分驮清军撇下的大批财货,保护着六千名百姓,掉头南去。 这时,却听得到后面又遥遥传来一声叫喊。“二位将军,我家主子想问一下,你家主子,究竟是何人?” 王公略回过头来,冷冷一笑,便大声回道:“那你听清楚了!我家主子,乃是先帝长子,现为太子监国是也!今番大败尔等,正是太子殿下亲自指挥之功。尔等若是不服,将来可再度引兵来战便是!” 正文卷 第一百九十二章 论罪当斩 听到汉军骑兵回来的禀报,那固山额真都类,不觉又吃了一惊。 太子? 还是崇祯的长子朱慈烺? 不是说,崇祯三个儿子,那太子朱慈烺,以及什么永王定王之类,皆被摄政王多尔衮捕获,后来便按了个假冒之罪,将这三人全部斩首了么? 怎么现在这东川之地,反而又冒出了一个狗屁太子出来? 而且,这个从未听说又来路不明的太子,怎么会在突然之间,就拥有了这般能战的部下,拥有了这般强悍的战力,这简直就是匪夷所思! 他娘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只不过,余下的话语,都类已来不及细问。 因为王公略李来亨等人,早已押着百姓与财货,一路南下走远,根本就再追之不及。而现在的天时,亦是越来越黑,纵想再追上去问了个明白,亦是不可行了。 都类带着满心的疑惑,以及极度的焦虑,继续统兵北行,一路北返汉中。 而直到这时,这位清军统领都类,才令手下将那射穿了肩部的箭矢,锯断拔出,再进行一番紧急包扎,总算止住了血,暂不妨事。 又经过五天的跋涉,统领四百余名骑兵的都类,总算回到了清军在汉中的大本营,汉中紫阳县。 此时的都类,因为昼夜兼程的赶路,一直又没有好好地休息与进一步治疗,身体虚脱得厉害,整个人也开始因为感染而发烧。 不过饶是他这般虚弱疲惫,都类亦是不敢稍歇。 而是立即前往紫阳县官署,拜见自己的上级,肃亲王豪格。 肃亲王豪格,乃皇太极长子,在争夺帝位失败后,倒也老老实实为小皇帝顺治效力。而自平定陕甘,灭了大顺以来,他被摄政王多尔衮征命为十万大军的统帅,一直在汉中一带准备入川作战。 这官署大厅中,豪格端坐于虎头椅上,一脸沉郁之色。其阶下两旁,则是分站了许多手下将官,整个大厅中,尽是一派沉重肃杀的氛围。 豪格时值壮年,身材高大威猛,又是久居上位,故而现在一脸怒容的他,更有种令手下不敢稍有放肆的威严与压迫感。整个朝堂之上,两旁的将官尽皆垂首,没有哪个家伙敢抬头看他。 而见到这一脸憔悴,面容惨白,还拄着根拐杖才踉跄走进大厅之中的固山额真都类,肃亲王豪格的脸色,顿是愈发难看。 此时的他,其实早己得知了都类在东川惨败的结局,见到都类入得厅来,便忍不住想要发作。只不过,为了在众人面前表示自己的大度与沉稳,才强忍着抑下心头那股怒气。 都类艰难缓行,在众人鄙视与嘲笑的眼神中,一步一步向中堂挪近。 终于,在走到离台阶约数步开外,他丢下拐杖,扑通一声,伏跪于地。 “罪臣都类,拜见主子。此番回来,但请主子责罚!”他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出这话。 “哦?是吗?都类,你说说,你有何罪啊?”上面的豪格,语气满是揶揄。 都类一咬牙,遂将自己如何率部南下,如何攻城掠地,如何在太平县城外遭遇了太子的兵马,如何最终全军覆没,如何不得不将抢来的全部百姓与财货尽皆放弃之事,向豪格及堂上众上,简略地说了一遍。 都类说完,长长地出个口气,便低声说道:“在下此番出征,败军失将,又丢了被俘的百姓及财货,实是罪该万死!但请肃亲王责罚便是,在下绝无怨尤。” “你还有怨尤,你还有个狗屁的怨尤!” 豪格原本就是火爆的性子,已是强忍了许久,听他这般说辞,终于忍不住爆发了:“都类!你这无能至极的家伙!此番出征共有五千余兵马,现在回来的,仅有四百余名伤病骑兵,已是全军覆灭,大败而归。更可恨的是,全部被俘的百姓与财货,亦皆丢失,无一带回。你这贼厮,实是丢尽了我大清的面子,折煞了我八旗的威风,今番不拿你正法,本王难消心头这股怒气!” 豪格一语说完,那涨得紫红的脸上已然怒气更盛,他挥了挥手,厉声道:“来人!把都类给本王推出去,斩了!” 闻得豪格此令,数名遍身甲胄的强壮白甲,立即从堂下咣咣而入。 他们快步到了堂上,先向豪格躬身一揖,便一齐过去,要将那已有一条死狗一般的都类,给拖下堂去。 “慢着!肃亲王,刀下留人!” 就在这时,堂下有一人,从班列中快步走出。 豪格扭头望去,见此人乃是自己最为信重的手下兼谋臣,索尼。 索尼,赫舍里氏,乃是满洲正黄旗人,清朝开国功臣之一,硕色的儿子。此人天资聪颖,凭借通晓满、蒙、汉文字,入直弘文馆,被皇太极赐三等甲喇章京,并授一等侍卫之职。自入关以来,一直在豪格帐下效力。 见得是索尼出来说情,豪情眉头一皱,挥了挥手,那数名白甲,便又齐齐拱手,先行退出堂去。 “索尼,为何替这厮求情?这般败军之将,留之何用!”豪格的语气,犹然满是愤怒。 索尼心下微叹,急急打了扦,沉声道:“肃亲王,奴才以为,现在我军这十万兵马,即将入川作战,正值用人之际,万万不可轻易斩杀大将,以免自挫军心,自坠士气啊。” 豪格斜了他一眼:“哼,这话说得倒怪。我军十万部众,将才济济,能者极多,为何定要保下这么一个无能的败军之将,却是何故?” “肃亲王,以奴才看来,都类乃是积年老将,自先帝之时,便驰骋疆场,多有斩获。且自入关以来,因其勇悍之故,向来担任先锋,所向之处,皆是无往而不利。故而,此番入川战败,只怕未必全是他指挥失误之故,而是如其所言,遭遇了前所未见的敌军之故。”索尼沉声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前所未见的敌军?哼!不过是这厮自我摭掩的饰词罢了!”豪格轻蔑地撇了撇嘴,一脸冷笑。 索尼抬起头来,脸孔的神色,却是十分冷峻:“肃亲王,话不能这么说。之所以都类这样的多年老将,会在东川遭遇如此大败,以奴才看来,他提到的那个所谓太子,倒是个十分关键之人物呢。” 正文卷 第一百二十三章 新建第三镇 “太子?” 豪格皱起浓眉,哏声道:“呸!什么狗屁太子!尽是胡唣!你要知道,我大清入关后,已从李贼手中夺得那崇祯皇帝三子,且为绝后患,已尽皆斩之。现在又从哪里冒出了个什么狗屁太子,岂非荒诞不经之言么!” 都类硬着头皮回道:“肃亲王,此话,乃是敌军将领亲口所言,当无差错。只不过,为什么会有这么一个太子,以及此人究竟是何来历,确是不知。” 这时,那索尼亦道:“这般怪事,奴才听来,亦是感觉诧异。奴才希望,若肃亲王真要处罚都类,亦不妨先将此事查清,再来惩处他也不迟。” 豪格咂了咂嘴,并不言语。 不过,在他心下,却也是认同索尼的观点。 都类此败,竟是如此彻底,实在是前所未见,可谓莫名其妙又疑点重重。 只不过,对于这位太子的信息,也只有都类这一面之词,想要得到更进一步的信息,却是没有。 这个狗屁太子,还真是云山雾罩,神秘得很呢。 那么接下来,自己在率部入川之前,是不是也要先去好好了解一下这位太子,到底是什么来头,方为合适呢? 豪格眼珠一转,便对索尼说道:“索尼,既如此,那本王就命你派出细作,前往西川探查,看看这位太子,到底是何来头。” 索尼打扦行礼:“奴才谨遵谕令。” 豪格点了点头,却又犹豫地问道:“索尼,那依你之见,此番战损折了这四千余人的兵马,要不要向朝廷如实汇报?” 索尼闻声一叹:“肃亲王,此事重大,安可轻易摭过!以奴才看来,还是需得向朝廷如实禀报方好。毕竟,这东川之地,突然出现了这样一位太子,对于我大清来说,亦是极为严重的突发事件,断断不可等闲视之。” 听完索尼的话,豪格的脸色,却是说不出的凝重。 因为他知道,这都类大败之事,若真据实向朝廷禀报,那向与自己有仇隙的多尔衮,只怕要抓机会来狠狠惩治自己了。 更坏的结果是,多尔衮这卑鄙小人,还会公报私仇,对自己痛下杀手,亦是极有可能。 但是,这样的事情,又如何能够隐瞒不报呢? 毕竟,都类此番战败,折损了四千五百余名兵马,其中不少是满州积年之宿将健锐,这般重大损失若自己隐瞒不报,最终却反被他人举报上去的话,自己将来遭受的责罚,只怕会更加惨重。 想到这里,豪格心下苦涩难言,对那伏跪于地的都类,更加恨之入骨。 最终他一声长叹,对索尼言道:“既如此,那你就如实上报。也可让朝廷去好好查一下,这个狗屁太子,到底是什么来头。” 索尼立即应喏,豪格又转过头来,对地上的都类大喝道:“都类!你败军失将,大败逃回,又丢了掳获的百姓与财货,实是罪大恶极!现在虽有索尼求情,可暂且饶你死罪,但是死罪可免,活罪却是难逃!传本王之令,虢夺其固山额真之职,另罚银三千两,甲二十副,战马三十匹,以为惩戒!” 都类听得这般重罚,心下十分恼恨。 只不过,现在好不容易才保全性命的他,哪里还有胆量敢去反对,只得连连磕头,应声伏罪,不敢多言。 于是,索尼接下来,先是派出细作,假扮成商贩,前往东川探查,同时又亲笔撰写了都类大败的奏章,派出亲信,送往北京。 就在这些派出的细作,开始假扮商贩南下之际,太子王明却已然离开太平县城,带着王公略与李来亨送返的六千百姓,开始一道回返夔州。 这太平县城,在王明的安排下,由第二镇乙营兵马驻守其处,而李过手下的三千兵马,则亦是随太子之军,一道回返夔州。 回到夔州后,太子王明将那六千百姓,其中一半的人口,分摊安排到了夔州各处。而另外的三千名百姓,则是再分成两部分,一部分安排在巫山县,一部分安顿在正在新建的巫溪县。 之所以不把这些百姓留在最北面的太平县城,实在是因为此地先后遭到张献忠与清虏的轮流掳掠,已是残破不堪,根本就不足以让这么多的百姓在这里落脚生息。 于是,王明便打算,鉴于太平县城的位置极其重要,将来很可能还要驻屯更多的兵力,故干脆就把它建成一个纯粹的军镇,倒是更为合适。 故而,他只留下太平县城中原有的千余百姓,让他们继续在此地安居,而那些从清军手下夺回的百姓,便统统带回夔州,再作安置。 安顿完了百姓,王明便又计划着,要在现有的二镇兵马外,继续扩编第三镇兵马。 这镇兵马,亦如先前第二镇一般,从现有的第一镇和第二镇中,抽调精锐与骨干,安排进新成立的部队之中。而其余的兵员,则皆已现有降兵为主,进行全方位的整编。 现在的降兵,主要有李过手下的三千兵卒,扈九思手下两千兵卒,以及另有先前攻打大宁与大昌两县所搜救而得的五百余名降兵,再加上从辅兵上补上的数百人,凑够了六千之众,正好编成第三镇的甲乙二营。 至于丙营兵马,太子王明决定,暂时并不成立。 因为现在他手下之军兵,其余数量已然足够。之所以要成立第三镇,其实主要目的,还是为了安置这一票的降兵。 在这样兵力已然够用使用的情况之下,若再从百姓之中招募新兵来补充,反而并无太大必要。 故而,这第三镇的丙营兵马,王明打算,在将来收降了更多的降兵之后,再开始着手成立,与此同时,亦与第一镇和第二镇一样,再成立一个单独的辅兵营,当是更加合适。 而这第三镇的主要将领安排,王明正在思虑之际,忽有手下来报,说靖南侯黄得功,带着原江西巡抚袁继咸,一道来了夔州,求见太子。 闻得黄得功与袁继咸二人到来的消息,王明大喜过望。 正文卷 第一百九十四章 成立八司 太子王明本以为,黄得功此番离去,估计是极难返回了,却没有想到,这位最令他心仪的将领,不但领着自家五百余名骑兵回返,还给他带来了江西巡抚袁继咸。 这样的结果,如何不让王明喜出望外。 当然,在了解到黄得功此番回返九江的际遇之后,王明心下,亦是十分感慨。 这黄得功,率领两万余兵马回返,一路遭到左军的阻截追杀,最终只余五百余人艰难抵达南京城外,却因清军围城而不可入,不得不再度统军回返,亦是可叹之至。 不过此人回转江西之时,却能说动江西巡抚袁继咸来投靠自己,却是意想不到的成果呢。 他立即安排盛宴,热情款待黄得功与袁继咸一行人,为他们接风洗尘。 在席宴之上,黄得功一脸惭色地起身,首先向王明敬酒:“太子殿下,在下此番东去,真没想到,最终却是这般结局。” 王明与其相一笑,对饮而尽,便朗声道:“过去诸事,靖南侯不提也罢。从今之后,只要能在孤之帐下忠心效力,便是极好。现在孤正打算成立第三镇兵马,就命黄将军成为第三镇镇长,并兼任第三镇甲营营长。” 黄得功闻得此言,顿是一脸感激,当下又自浮一大白。 他抹了抹嘴上的酒沫,复向王明大声表态道:“在下此番回来,已是下定决心,从今之后,当为太子投效驱驰,再无二心!今后纵是为太子赴汤蹈火,亦在所不辞!这第三镇镇长,在下自当慨然受命。” 王明连连点头,亦笑道:“好!黄将军果是痛快之人。孤今得了靖南侯,实是如添臂助,大慰平生。有将军愿任此衔,这第三镇兵马,必可尽筹建!” 很快,在与酒桌上的一众人等商议后,王明迅速敲定了第三镇的高级将领人选。 这第三镇镇长,以及甲营营长,就由黄得功担任。这乙营营长,则由李来亨担任。 至于将来才会成立的丙营营长,王明决定,这营长一职,让尚在养伤的李成栋担任。第三镇的辅兵营营长,则由新近投降的原城口县主将扈九思担任。 接下来,对于袁继咸与李过二人,王明亦有了新的任用。 而在任用他们之前,王明首先要对现有的组织架构,进行一番改组。 现在王明治下,有所谓的民政司,农政司,商业司,军械司,监纪司等部门,这些部门虽在正常运作,但据下面的官吏反映,这样的安排,让这些明朝的百姓,一直多有生疏。 而且,这些名字新鲜的司所,在真实贯彻王明的各项政策时,亦会多有不力之处。 所以从现在开始,王明打算,在其治下的东川一带,对相关的政府架构,还是要进行新的改组。 因为王明发现,自己身处这个时代,若是所设立的政府架构,完全脱离时代特征,全按现代的一套制度来进行,有代沟是必然之事,且在无形之中,也会受到官员与百姓的暗中抵触与反对。 所以王明决定,在现在成为监国之后,上面再无人可以管制自己的情况下,还是按现有的吏部、户部、礼部、兵部、刑部、工部的六部之制,加以简单修改,使之成为真实行之有效的制度。 因为现在所辖的疆域尚小,故王明将这六部,改制成为六司。 也就是吏司,户司,礼司,兵司,刑司、工司。 除此之外,还有两个单独的部门,即主管军队与细作的监纪司,以及主管军械打造的器械司。 这样一来,王明手下,共有八司之职。 其中,吏司之责,是掌管王明治下的官吏诸如任免、考课、升降、调动等事务,因现在规模尚小,暂设吏司郎中一名作为主官,另设员外郎两名,作为副官,另配有主事数名,以及吏员二十余名。 这吏司郎中之职,关系到官员与人事之责,乃是极为重要之部门,故王明决定,让新来投靠的原江西巡抚袁继咸来担任此职。 毕竟,袁继咸为官清正,向有声誉,此人来任吏司主官,却是最为合适。 户司,其职为掌管治下疆土、田地、户籍、赋税、俸饷及一切财政事宜。亦与吏司一样,暂设户司郎中一名作为主官,另设员外郎两名,作为副官,另配有主事数名,以及吏员二十余名。 户司主管,也就是户司郎中一职,则由原民政司司长郭之麟担任。 郭之麟为人尽责,且已十分熟悉民政诸事,自是这个职务的最佳人选。 礼司,其职为考校吉、嘉、军、宾、凶五礼之用,同时管理全国学校事务,科举考试,以及藩属和外国之往来事。亦是暂设礼司郎中一名作为主官,另设员外郎两名,作为副官,另配有主事数名,以及吏员二十余名。 这礼司郎中,那原江北都督史可法,自是不二人选。 这位声名隆着,擅长礼乐,但军政能力稍有欠缺的史可法,担任礼司主事,实在是再合适不过了。 兵司,掌管王明军队中选用武官及兵籍、军械、军令等事,乃是一十分重要之部门,亦是暂设兵司郎中一名,作为主官,另设员外郎两名,作为副官,另配有主事数名,以及吏员二十余名。 本来,王明打算让黄得功兼任兵司主管,但考虑到黄得功本人并不识字,难以应对公文诸事,且已担任第三镇镇长之重职,故只得另外考虑其他人选。 最终,王明决定,让最新投靠而来的李过,担任此职。 毕竟,李过对兵事颇为了解,又曾任大顺高官,也识文断字,故由他担任这兵司郎中一职,倒也十分合适。 刑司,为主管全国刑罚政令及审核刑名的机构。其具体职掌为:审定各种法律,复核各地送部的刑名案件,会同九卿审理“监候”的死刑案件以及直接审理京畿地区的待罪以上案件。 这个部门,亦是暂设刑司郎中一名,作为主官,另设员外郎两名,作为副官,另配有主事数名,以及吏员二十余名。 对于这个部门的人选,王明考虑了很久,最终决定,让原后勤司司长彭永春担任此职。 王明认为,彭永春此人,虽然才干一般,但为人诚恳,兢兢业业,对于各类事情皆是明察审慎,在没有更好的人选状态下,此人却是最为合适。 工司,为掌管营造工程事项的机关,掌管各项工程、工匠、屯田、水利等事。也暂设工司郎中一名,作为主官,另设员外郎两名,作为副官,另配有主事数名,以及吏员二十余名。 此部门主管,则由原农政司司长董四民担任,倒也算是人尽其职。 正文卷 第一百九十五章 往攻云阳 除这六司之外,另外的监纪司与器械司,算是王明手下的独有部门。 如果硬要对比的话,那这监纪司,就相当于如今的纪委与监察,而器械司,则相当于军工生产部门。 本来器械司之类,王明也曾想过,将其归于工司管理,以便让工司这个部门,更加名副其实。但是,考虑到现在军情紧急,且估计在将来的时间里,这器械司的任务,只会不断加重,故而还是不要归于工司,需得单独规划运行,方为合适。 这两司的人员安排,自然还是如先前所定那般,监纪司司长为阎应元,器械司司长为蔡确,下面亦分设了副职员外郎,以及主事与吏员等等。 这八司成立之后,王明在东川的政治组织架构,算是正式成立了。 有道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这八司制度在这小小的东川之地正式实施,算是王明给这个时代的政治制度,带来的一番巨大创新。 王明确信,有了这般全新的架构,自己在东川一带的统治,当可愈发稳固。 在将来,若是进一步拓展治下地界,还可作为普适性的规则,贯彻执行到新征服的地方中去。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如果最终这项制度在东川运转良好,那可以想见,在华夏的其他地界,这项由他创立的制度,亦是可行之策。 而在完成组织架构的建立后,王明开始正式准备,攻略这东川一带的剩余地界。 现在东川一带,,还有西面一大块地方没有占领,诸如云阳县、开县、万县等处,均是尚为各小股流寇所占,如果不抓紧时间攻下的话,只恐反会被他人乘机夺取,可就太令人后悔莫及了。 要知道,这东川一带,除了东面的左军,以面北面的清军外,王明还有一个十分重大的敌人,那就占据西川,并且建立了大西国的张献忠。 现在张献忠部的势力,自从在重庆一带大败川南的明军进攻后,其实早已扩展到了东川西部一带。 如东川之西部的达州,这座重镇,在东川重要性仅次于夔州,却已被张献忠手下大将刘进忠占据,连同附近的东乡县、新宁县、梁山县等县镇,俱是被其所占。 也正是因为张献忠部流寇的占据,让王明与川南的明军分割开来,无法与他们联得正式的联系,一直只能处于孤军奋战的状态之中。 可以想见的是,如果王明不尽快拓展西边,尽快消灭那些尚是自立为主的小股流寇,一旦他们投靠了张献忠,再想攻取,这难度可就更大了。或者是更为恶劣的情况,若这些流寇干脆投靠了北边的清虏,那对于自己的地缘态势,可就大大不妙了。 这个混乱又残酷的年代,不是人图我,便需我图人,如果王明不尽快消灭这几股小势力,而是坐观他们被诸如张献忠的大西或清虏所吞并,那局势将彻底反转,反过来对于自己所在的夔州城,形成一个实实在在的巨大威胁。 这样的局面,当然是王明绝不愿意看到的。 故而,在安排完建立八司制度,以及安排组建第三镇兵马之事后,王明接下来的首要目标,便是要对离夔州最近的云阳县动手。 云阳县离夔州府城最近,又有大江水道相连,可谓是西边极其重要的屏障之地,这样紧要的地方,若不尽快拿下,王明颇有食不甘味寝不安席之感。 而这云阳县,现在流寇袁宗第部所占。 流寇首领袁宗第,原为大顺军右营制将军,曾被封为绵侯,乃是李自成一名重要手下。自大顺溃灭以来,袁宗第领其部众一千余人,一路从汉中南逃至云阳县,最终在这里暂落脚跟,自立为王。 袁宗第这支兵马自入占云阳县以来,倒是与他处的流寇不同,对治下百姓颇为不错,没有如谭弘谭旨兄弟那样,对治下横征暴敛,弄得四下怨声载道。 故其这般行事,在东川一带的名声,倒是颇为不错。 而且,此人自入据云阳县以来,也没什么太大的野心,一直安稳地据守此处,并没有大肆招兵买马往攻他处。故在王明看来,这袁宗第,堪为一条守家之犬,倒是不足为虑。 也正因为这个原因,王明一直与他保持了相对平静的状态,没有对他进行讨伐。 而现在,夔州东面与北面均已平定,这堪为夔州西面屏障的云阳县城,自是不可再让其一直处于独立而不受管束的状态。 王明决定,重新调派郝效忠的第一镇兵马,往攻云阳县。 因为先前第二镇兵马,在太平县城外与清军对战之中,损失了好几百名战兵,又抽调了大批骨干,去组建第三镇兵马,故而一直处于休整补充状态,却是不适合出征作战。 所以,王明让第二镇兵马分调各处,接替第一镇布防,转而让郝效忠的第一镇兵马,重新集结于夔州。在准备完毕之后,就去攻打这夔州西边的三个县城。 第一镇镇长郝效忠慨然领命,率领近万兵马,一路浩浩荡荡直往西去,不多时,便到了云阳县城之下。 太子王明派出大军,前来攻打云阳县的消息,很快就袁宗第安排在云阳县外的一众哨骑探知,他们迅速地将这个可怕的消息,回报给了主帅袁宗第。 令一众报信的哨骑十分惊讶的是,听到这个重大消息的主帅袁宗第,并没有表现出特别震惊的模样,他脸上的表情,反而是一种莫名的平静。 毕竟,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这太子平定了夔州的东边与北边,很自然的就要在西边动手了。 而他第一个要开刀的,想都不用多想,自然是离夔州最近的云阳县城了。 对于这位太子来说,这堪为夔州西面屏障的云阳县城,若是一日不在自己手中,便会一日寝食不安。 现在,这位太子派出大军来攻,那自己这个曾经的大顺绵侯,这割据一地自立为王的快活日子,也是终于走到头了。 那么,接下来的自己,到底要如何应战呢? 换句话来说,光凭自己手下这一千余名的兵马,又要如何准备,才能抵挡得住太子派出的近万大军呢? 正文卷 第一百九十六章 投降保命 也许,这个问题,还可以进一步简化。 那就是,自己现在,到底是该投降,还是真的要去,与那太子兵马对战一场。 这个问题,极其沉重,一着不慎,便是身死名灭的危险。 袁宗第皱着眉头,正在思考这个沉重的话题之际,却忽有手下急急来报。 “报!绵侯!城外的太子骑兵部队,已然先行出动,就快要将云阳县城四面城门,给全部围堵上了!” “哦?他们行动倒还真快……” 袁宗第喃喃低语,却又忽如突然醒悟了一般,大声道:“速令哨骑全部退返城中。令全军守卫云阳城墙,万万可有疏漏!” “得令!” 袁宗第传令完毕,便急急披穿甲胄,配上武器,准备上城巡查。 他方从县中官署出来,正向马道急急奔去之时,忽又有手下军兵,急急前来传话。 “报!绵侯!城下有人前来喊话,说是什么将军之故人,此番前来,却是有一番衷心之话语,要对大人说讲。” “故人?”袁宗第眉头一皱:“他可曾说,他是何人,姓甚名谁么? “这个么,此人倒是没说。只不过,他说了,只要袁大人一到城头答话,何可知晓。” 袁宗第撇了撇嘴,再不言语,立即在数名亲兵护卫下,急急向城楼奔去。 他蹬蹬地跑过马道,来到东门城楼,刚刚手扶堞垛,还未来得及看清城下是何情况,便听得护城河外,有人朗朗大笑。 与此同时,此人复向他高声喊道:“绵侯,别来无恙,可还认得李某乎?” 听得这声熟悉的喊话,袁宗第心下一颤。 他迅速探头下望,却见那护城河外,有一人正举头望向自己,捋须微笑。 袁宗第一眼就看出,那来到护城河外,正向自己喊话之人,不是那毫侯李过,又还能是谁? 见得此人前来喊话,袁宗第心下,一时间五味杂陈。 没想到,大顺朝位高权重的毫侯,李自成的亲侄子,竟然现在已在太子王明手下效力。 更没想到,这李过此番还专程来自己的云阳县,为那太子王明来向自己喊话劝降。 这命运造化,真真何可言之! “哦,竟是毫侯啊。”袁宗第脸上挤出笑容:“没想到,竟是你来了我云阳县外,倒是袁某失迎了。只是,你不是一直在北面的太平县么?怎么现在,竟在那太子手下效力了呢?” 听得出袁宗第话语之中,多有揶揄,李过心下不快。 不过,他涵养不错,还是一脸笑容地回道:“绵侯,自汉中一别,你我多时不见,想必这信息交通,亦是不畅,倒亦不足为怪。你既有兴趣,不妨听李某好好讲讲,为何现在辗转多时,终在太子手下效力之事。” 袁宗第点了点头,便朗声道:“好啊,袁某洗耳恭听。” 李过轻轻一笑,便将自己如何率部来到东川,如何在太平县城遭遇清军入攻,最终幸得太子率领兵马前来解围搭救,一举击溃清军,方让太平县城顺利解围之事,向城头的袁宗第简略地说了一通。 李过说完经过,又一脸感慨地说道:“说实话,若无太子及时统部来援,击溃那城外的五千清军,李某现在不是被清军所擒,就是早成枯骨一具矣。太子这般急难好义,济危扶困,实是一代明主也。故李某当即决定,率自己三千部众,以及这太平县城,一道归附太子。” 他略顿了一下,又道:“而对我等之投附,太子深为嘉许。太子殿下随后亲为安排,给全军将士皆谋得甚好出路,故全军上下一片喜悦,皆无怨言。且在下自投入太子军中以来,更是颇受重用,现任户司郎中一职,主管太子治下户部诸事。想来大顺亡后,李某终能得遇明主,又倍受重用,心下可谓感佩之至矣。” 听李过说到这里,袁宗第心下,亦是不觉一动。 这李过,能在太子手下这般重用,那自己若是往投,岂不是也能…… 他未及想,下面的李过已又是大声喊话道:“绵侯,李某此来,亦是为你与贵部将士之前途,前来劝说阁下。你要知道,那太子殿下,手下兵马众多,战力强悍,连五千多名清军都不是其敌手,被其一举击溃。你手下仅有千余兵马,纵是强要抵抗,死守云阳县城,又能支撑到几时?还不如审时度势,就如在下这般,立即率部所投太子,则全军将士之性命财产皆可保全,全城百姓亦皆得以活命,此为至善之事也。且绵侯此番率部来凤,定可大得太子欣赏,将来之功名前程,只怕未可限量呢。” 李过的话语,一字一句,由耳入心,皆是深深拔动了袁宗第的心弦。 这家伙说得是啊! 他娘的,现在的自己,打也打不过,逃也逃不了,还真不如和李过一样往投太子,从而既保全全军将士,又护佑了全城百姓,倒还是一条不错的出路呢。 但是,古话说得好,宁为鸡头,不作凤尾,在那太子手下效力,如何比得上现在的自己,在这云阳县城中占地为王,这般逍遥快活啊。 就在袁宗第犹豫之际,李过又大声说道:“绵侯,你就莫要再犹豫不决了!需得趁现在太子兵马尚未发动进攻,就立作决断哪!你不抓紧时间,开门归附,万一太子兵马准备齐全,攻下云阳,只怕绵侯及贵部将士,都将与这云阳县一道,玉石俱焚,鸡犬不留了啊。到这般境地,绵侯岂非是后悔莫及了么?” 听到这话,袁宗第心下又是一颤。 是啊,那太子兵马众多,若要强攻云阳,只怕不日即下,自己不抓紧时间反正投降,难道还能有什么更好的选择么? 想到这里,袁宗第喟然长叹。 “毫侯,袁某明白了。就如毫侯所言,袁某将立即率部归附,投效太子殿下。”最终,袁宗第痛下决心,向城下的李过,大声喊出这句话。 “好!绵侯果是聪明之人,极识时务。李某此番前来劝谕,倒是不虚此行呢。”李过一脸释然,大笑回话。 正文卷 第一百九十七章 再图两县 袁宗第随即开门出降,将手下一千余兵马,以及整座云阳县城,向太子王明合盘交出。 很快,李过凭空口说降袁宗第,不费一兵一卒占领云阳县城之事,迅速传到夔州,到了那太子王明耳中。 王明闻得消息,嘿然大喜,他立即下令,着第一镇镇长郝效忠,亲自护送袁宗第一行人到达夔州。 随后,就在城外,摆开盛宴,为袁宗第等人接风洗尘。 然后就在席宴之上,王明当众宣布,擢升率部来投的袁宗第,成为兵司员外郎。 在一众部将人等羡慕的目光下,升任要职的袁宗第,口颂万岁,大喜而拜。 当天晚宴,自是宾主尽欢而散。 平定了云阳县,接下来王明要拿下的,便是开县与万县这两座县城了。 对于这两座县城,有了个云阳县这个成功案例在前,王明打算,也如先前劝降袁宗第一般,派出李过前往两县劝降。 因为这两县的情报,王明已是初步打探清楚。 这万县县城,为流寇高一功所占,而这开县县城,则是为流贼党守素据占。 这二人,俱是先前的大顺部下,在大顺溃亡后,纷纷南下东川,寻得一处新的落脚之地。 故而王明打算,先派李过前去劝降,若能成功劝降这两位,来个不战而屈人之兵,不动刀兵和和气气地收下这座县城,自是上善之策也。 于是,户司侍郎李过再度随军出征,准备去这两县之处,劝降高一功与党守素二人。 王明没想到的是,人算不如天算。 就在他大举派兵前往两县之时,那据占了达州的张献忠部将刘进忠,此时亦是蠢蠢欲动。 原来,在据占了达州一带之后,张献忠的手下大将刘进忠并不满足,准备进一步拓展自己的地盘。 他首先要开刀的,便是尚处于独立状态,仅被小股流寇占据的开县与万县之两座县城。 柿子先掂软的捏,这个道理,刘进忠自是十分明白。 于是,在王明统领大军,一路顺着大江西去,准备先拿下万县县城时,那刘进忠亲统了两万兵马,一路杀奔开县而来。 两股势力,相向开动,整个局面,瞬间变得波诡云谲起来。 由于可以凭助水力来装运辎重,郝效忠的第一镇兵马,推进的速度倒是极快,两天之后,便是到了万县县城。 听闻那在夔州的太子,派出近万兵马来攻找万县县城,万县主将党守素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党守素,亦是大顺朝大将,曾被李自成封为载侯,后来带兵驻过在甘肃兰州一带,乃是镇守一方的诸侯。 只不过,后来大顺溃灭,党守素率部从兰州入援西安,结果在途中就被清军彻底击溃,他万般无奈,只得领着手下两千残部,一路辗转南下来到东川,最终在万县一带站住脚跟。 这样的结果,对于党守素来说,何其无奈。 毕竟先前的他,可是大顺朝的载侯,又是镇守一方的诸侯大将,现在倒好,成了一员彻头彻尾的流寇,仅仅是在这小小的开县之地苟延残喘。 抚今追昔,真真何以言之。 也许,唯一聊以**的是,自己现在据城称王,算是逍遥快活,无人管束,倒是过了一把山大王的瘾呢。 只不过,这个所谓的山大王,仅仅做了几个月,就已是处于风雨飘摇的阶段了。 现在的局面,东西的太子对自己一直虎视眈眈,而西边的大西朝,亦是对自己心怀叵测。 党过素忽然感觉,自己就象一只风箱中的老鼠,正在那狭窄的过道中,饱受夹板之气。不知何日,便会被哪一部势力给吞并了去。 现在,这只一直悬在空中的靴子,终于要落下了。 那太子派出了近万兵马,前来攻打自己,自己据守这小小的万县县城,手下兵微将寡,又如何坚守得住。 不过,有道是兵来将来,水来土掩,党守素虽然心下异常慌乱,却犹强作镇定,立即安排一众手下,全部退过城墙,摆出一副死守万县的态势。 就在他令手下在城头布防之际,郝效忠的第一镇的兵马,已然大举来到城下,随即将这万县县城给围了个水泄不通。 党守素在城头看到,太子的兵马铺天盖地,分守三面城门,已将这座小小的万县县城给围得有如铁桶一般,自己与一众手下,可谓已是插翅难逃了。 见得这般态势,党守素心下,顿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敌军势力如此之大,自己纵想据城死守,又真的能守得住么? 这问题,有如一块巨石一般,沉甸甸地压在党守素及一众部下心头,让他们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而就在党过素紧张万分又迷茫至极之时,东门护城河外,忽地来了数名太子的部下官员。 他们在河边立定,很快便传来了一声悠悠叫喊:“城头主将,可是载侯么?” 听得来人用熟悉的声音,大喊自己在大顺朝的封号,党过素心下一动。 他探头望去,却见是毫侯李过,正一脸微笑地向自己挥了挥手。 上次攻打云阳县时,李过在全军尚未围城之际,就迅速来到城下劝降,而现在攻打万县时,他却耐心等到了全军围城完毕后,再开始劝降喊话。 这般安排,却亦是有原因的。 因为,在攻打云阳县时,那袁宗第兵马稀少,纵想守城,兵力亦是多有不足,故而李过可以放心大胆地前去劝降。而现在的党守素,据手下细作来报,此人手下兵力数量,却是袁宗第的两倍有余,故而要对此人进行劝降喊话的话,所采取的策略,却是必需有所不同。 所以,李过才耐心地等到第一镇兵马,对整个万县县城进行了全面围堵之后,他才慢悠悠地前来劝降,却是为了达到对城中主将及守军,最大也是最有效的威慑效果。 党守素瞪着牛眼,瓮声瓮气地冲着李过喊道:“李过,你不在太平县城,此番来我境内,却是所为何事?” 正文卷 第一百九十八章 敌情突变 见他这般发问,李过便如当日应对袁宗第一般,对城头的党守素,亦简略地讲了一通。 他向党守素讲述,自已如何率部南下太平县,如何被清军围城,如何幸运被太子兵马救出,最终自己如何对太子心悦诚服,率领全体部下,以及治下的太平县城,一齐往投太子。 说完自己的故事后,李过故意顿了一下。 他看到党守素的脸色,开始明显有了变化,一双浓眉,亦是紧紧皱起。 而党守素旁边的一众守兵,则是人人脸色复杂,似乎皆是心事重重的模样。 李过心想,此进城头众人,必定俱是心动,遂又朗声道:“载侯,你可知,对我等之投附,太子深为嘉许。太子殿下随后亲为安排,给全军将士皆谋得甚好出路,故全军上下一片喜悦,皆无怨言。且在下自投入太子军中以来,更是颇受重用,现任户司郎中一职,主管太子治下户部诸事。想来大顺亡后,李某辗转多时,终能得遇明主,又倍受重用,心下可谓感佩之至矣。” 李过本以为,自己这番先前所说过的话语,能在打动袁宗第后,也能再打动这党守素,结果却没想到,他这段话一说完,那党守素却是哈哈大笑起来。 李过一怔,脸色顿是尴尬,他实不知道,这个党守素听了自己的话,到底在笑个甚么。 不过他还未说话,城头的党守素已然厉声喝道:“李过!你这般大言,谁知你所说是真是假!哼,亏你还是大顺的毫侯,竟在本侯面前,说出这等窝囊话来!你定是以为,本侯也会象你这般贪图身家富贵,便可背叛大顺,转而投靠明贼了么?告诉你,老子生是大顺的人,死是大顺的鬼!你也休要在这里惺惺作态,劝降我等,党某人不吃这一套!你想打便打,想攻就攻,休来再作甚作说辞!” 听到党守素竟是这般强硬说辞,李过气得喉头一噎,怒气顿填胸而起,他极想当场发作,却又压抑着怒气回道:“载侯!何必这般执拗!你要知道,李某所言,句句是实,安有骗你之处!你若不信,李某可将袁宗第从夔州叫来,让他当面与你对质便是!” 他一说完,党守素却又是冷笑道:“哼,袁宗第贪生怕死,背叛大顺,甘当明狗,却是与我何干!你且休说这话,本侯也没心情与你多说无用之语。你若真有胆,但可兴兵来攻便是,本侯就算打不过你等,亦当是在这里,为大顺尽忠!” 见他这般口口声声说什么为大顺效命,为大顺去死,李过心下,亦是愠怒不已。 不过,他将心头恶气吞了又吞,才又苦笑一声,摇头叹道:“载侯,有道是识时务者为俊杰,你何必硬作这般说辞!你我皆知,自皇帝薨逝以来,大顺早已亡灭,安可复兴乎?说甚为大顺而死,岂非笑言!载侯又何必在李某面前,故作这般姿态啊。李某想说的是,若你等强要顽抗,错失投诚良机,那到时候太子兵马一齐往攻,你这小小万县县城,又如何坚守得往!真到了城破之时,只怕是玉石俱焚,鸡犬难留,载侯与一众守军,皆会是悔之晚矣!” 李过这般名为劝诱实是威吓的话语,让党守素亦是怒从心头起。 原本打算掉头而去的他,又扭过头来,复冲着李过大声喊道:“李过!你是在恐吓本侯么?!本侯说了,你们休要罗唣,有本事尽管来攻便是,何必说恁多废话。不过呢,依本侯来看,你们那位太子,说来说去,也不过是个仗势欺人,欺软怕硬之辈罢了!” 听了党过素这话,李过顿是一愣。 这家伙,这般刻意贬低太子,却是何缘故? 莫非,此人还有甚隐情不成? 李过皱了皱眉,便高声回道:“载侯,你与我军向未交过手,这般刻贬低太子,却是何故?” 党守素冷笑道:“这话你还不明白么?你们那位太子,不过是仗手下兵马是本侯的数倍,方才这般大刺刺地统兵前来,想要攻打本将驻守之城罢了。他这般算计,不过是柿子要挑软的捏而已。但若是真要与硬荏对干,只怕你部亦难成事,最终只得灰溜溜地败退回去呢。” 李过听他言语尖刻嘲讽,心下怒火腾腾,终于勃然发作,他厉声喝道:“哼!党守素,你不要给脸不要脸!你这般轻视我军,究竟是何道理!且你所说的那个硬荏,又是个什么东西!” 党守素见他不知,便又冷哼一声:“李过!那本侯告诉你,据我手下哨骑打探,说在城北一带,见得那大西国大将刘进忠,统领了两万兵马,正欲去往攻开县。你们若真有本事,便去把那刘进忠打败便是!本侯也将话放在这里,只要你们真能打败刘进忠,再拿下高一功所守的开县,那本侯定当亲率城中兵马,一道归降太子,自是再无二话!” 听得他这么一讲,李过脸上故作平静,心下却是一凛。 不是? 自己正打算要先攻下万县,再去图谋高一功据守的开县,现在倒好,那大西国的刘进忠部竟已率其部抢先来攻,倒是生生打了自己一个措手不及呢。 李过感觉事态严重,却又不甘心这般撤退,便复对党守素喊道:“党守素,若我军真的打败刘进忠,再拿下开县,你当真愿率部来投我军乎?” 党守素哈哈一笑,大声回道:“本侯一口唾沫一口钉,说出的话,便是板上钉钉。只要你部真能打败刘进忠,再拿下开县县城,那本侯绝不食言,自当亲统部下兵马,一道往投太子,此为自然之事也,又何必多说!” “好!那你听好了!我军必会先打败刘进忠,再拿下开县,到时候,你莫要食言便是!”李过一脸凛然之色。 “放心!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党守素的回答清晰有力。 李过冷冷地看了看城头冷笑不止的党守素,再不多言,立即拔马便回本阵。 正文卷 第一百九十九章 紧急北上 返回本阵后,李过立即将方才与党守素的谈话,向第一镇镇长郝效忠,简略而快速地讲述了一番。 听完李过之话,郝效忠不觉皱起眉头,脸上顿满是愤恨之色。 “他奶奶个怂!这厮恁的可恶,竟敢强自不降!以俺来看,也休再与这厮废什么话,径自发兵攻城便是!俺就不信,凭咱们恁多兵力,还拿不下这小小万县!” 郝效忠说到这里,脸上更现狰狞:“只要拿下这万县县城,老子定要剁了这厮鸡x,方消了心下这口恶气!” 听得这位主将大爆粗口,李过摇了摇头,低声道:“郝将军,这粗口之语不必多说。不过,李某倒是以为,那党守素在话语之中,提到的张献忠手下大将刘进忠,此人最近之动向,倒甚是可虑。” 见郝效忠正瞪着眼睛看向自己,李过又道:“党守素说,现在那刘进忠正统领了两万兵马,直扑开县而去,估计是要一举拿下开县县城呢。此人这般动向,倒是令李某大为关切。将军你想想,若是刘进忠部进展太快,真的一举拿下了开县的话,我军哪怕在这里拿下这万县县城,但将来要再去攻打开县的话,亦将会变得十分困难啊。” 郝效忠皱起眉头:“那依李侍郎之见,本镇该要如何行事,方为妥当呢?” 李过沉声道:“依李某之见,可立即派出哨骑,北上探查刘进忠部之行踪。若发现确如党守素所言,刘部兵马正在大举进攻开县县城的话,那咱们不若先行从万县县城撤军,急急赶赴开县之处,先行击溃那刘进忠部,再一举夺下开县,方为合适之举。然后,全军再从开县调头南下,重新赶至这万县县城,再来对付这党守素,岂非更好么?” 他略顿了一下,又低声道:“况且我军若击败刘进忠,再顺势拿下了开县的话,无疑会给这驻守万县的党守素极大的震撼与压力,也会让城中的守军士气愈发低落,甚至根本不敢再与我军为敌。彼消我涨,彼坠我升,再来攻打万县,岂非更有胜算,伤亡亦会更小么?况且,那主将党守素也说了,只要我军真能打败刘进忠,再拿下开县县城,那这厮便愿率其部众一齐出降。这万县县城,也可双手奉于我军。这般条件,无论真假,总归是值得一试呢。” 郝效忠原本不过是一粗鲁武夫,听得李过这般分析,顿是连连点头,表示赞同。 “好!李侍郎所言甚是!”郝效忠朗声回道:“那就如李侍郎所言,立即派出哨骑北上探查,一旦发现任何敌情,立即回报!” “得令!” 李过与郝效忠二人议定,随军而行的数百哨骑,立即急急出动,前去北边探查敌情。 结果不出李过所料,那党守素所说之话,倒是实情,并无虚言。 此时的刘进忠,正领着手下两万兵马,一路浩荡东去,已然就快要迫近开县县城了。 刘进忠部兵马众多,势力亦大,故全军将士从上到下,皆是一脸轻狂,仿佛此番出征,那万县县城已是志在必得一般。 他们一路疾行,不过数日,便已抵得开县县城之外。 而见到刘进忠部的两万兵马前来,开县县城主将高一功,急得有如热锅上的蚂蚁。 高一功,乃是大顺皇帝李自成的妻弟,亦是李自成手下亲信大将。他曾遵李自成之命,率已部数千兵马驻守榆林,拼尽全力阻挡清军阿济格部进攻陕西。 当然,结果因为兵力不足,高一功最终丢失榆林,全军南逃而去。 随后,他又在前往西安的途中,再度清军击败,已然无法在陕西立足,故不得不率部继续南下,终于一路来到开县之处,得以落脚。 在这里,原本仅剩千余兵马的他,利用积蓄招兵买马,将手下兵马扩充至两千余人,总算是在这里扎稳了脚跟。 没想到,自己在这开县之地,仅仅休整了不到半年,便有敌寇来谋夺此城,想要夺去自己的基业,高一功心下,顿是怒不可遏。 只不过,事已到此,现在的他也没什么办法可想,只能令全军将士全力退守城墙,以期能尽可能地抵挡得到刘进忠部的进攻。 探明情况的哨骑,立即急急返回,向郝效忠及李过二人,禀报此番侦查的结果。 听得这番情报,郝效忠当即下令,全军立即拔营起程,折向东北,向那开县县城,急急奔行而去。 而伫立城头的万县主将党守素,见到城外那万余太子兵马,竟真的全部拔营起程,他浓眉紧皱,一脸复杂神色。 郝效忠统领手下万余兵马,昼夜兼程,不敢稍歇,终于在两天之后,就赶到了万县地界。 说来也巧,就在这时,那已充分作好准备的刘进忠部,正好开始对开县县城,发动全面进攻。 战鼓隆隆,号角连连,刘进忠指挥手下兵马,从开县四面进攻。而在他正对的西门之处,则是发动了重点进攻。 之所以从此处进攻,因为开县之处,南面与东面俱是临江之地,北面则依着山岭,皆不好施展兵力,故而只有那尚是平缓的西边之地,堪为最佳的进攻方向。 刘进忠在西边一带,足足投了入万余兵力,可谓下足本钱,摆出了要将这开县县城一举拿下的态势。 放眼望去,铺天盖地的刘部军兵,有如一群群涌动呐喊着的蚂蚁,他们扛着各色攻城器具,向开县城头,呐喊着进攻而去。 西边是主攻方向,其他三面兵马虽少,却也没有闲着。 亦是有大批的刘部军兵,纷纷推着楯车、撞车、以及攻城梯等攻城器具,向各面城墙,缓缓迫进。 见到这开县县城被四面围攻,有如一叶在怒涛狂浪中瑟瑟发抖的孤舟,那伫立城头的主将高一功,脸色惨白如纸,额头的冷汗,更是涔涔而落。 他娘的,敌军这进攻势头如此之猛,自己这两千余名手下,真的能成功守住开县县城么? 正文卷 第二百章 即将失守 高一功在城上焦头烂额之际,而见得自家军兵汹涌上攻,刘进忠却是欣喜若狂。 “弟兄们!全部攻上去,夺下开县县城,本将重重有赏!” 主将刘进忠这般高喊,手下的大西军兵,顿是有如打了鸡血一般,齐齐发出怒吼,愈发加快了往攻的速度。 一架架长长的攻城梯,被多如蚂蚁一般的大西军扛了过来,迅速地向开县县城的四面城墙迅速靠近。 这些扛着攻城梯的大西军,大声呐喊,肆无忌惮地大笑,好象不是去打仗,而是去参加一场轻松写意的运动会一样。 他们当然有轻松的资本。 因为,在他们前面,还有一辆辆正在缓缓推进的楯车,楯车下面,正藏着大批等待攻击的大西军弓手。 这些大西军弓手,从四面推着楯车攻来,楯车停稳后,便从一辆辆楯车后面,忽地爆发疾射。连绵弓箭发射的绷绷声,无数根凌厉的箭矢,呈抛物线状射向空中,又在空中划过一条弧线,向整个城墙上的守兵,激射而去。 近万名大西军集体抛射,密密麻麻的箭矢铺天盖地,发出清脆的尖啸声,有如死神放出的一群飞鸟,向城头猝不及防的守军,猛扑而来。 “叮叮叮!……“ 这是箭矢射在铁皮大盾的声音。 “噗噗噗!……“ 这是越过了大盾的箭矢,射入了后面守军身体的声音。 城头的守军,防备薄弱,斗志低下,根本无法抵御如此密集的箭矢进攻。 他们全部急急下蹲,背靠着盾牌或堞垛,勾缩着头肩,尽可能地躲开从天而降的箭矢。 这样的状况,几乎是一边倒地有利于进攻的大西军。 那些扛着攻城梯快步而来的大西军士卒,一路无阻地顺利来到了西门城墙下,然后,一阵啪啪地响声过后,起码有三十多架攻城梯分别靠在城墙之上。 攻城梯一靠上,立即开始有无数有如蚂蚁上树一般的军卒,纷纷缘梯上爬。 见到这些有如蚂蚁一般攀爬而上的大西军士兵,守将高一功的心下,揪紧到了极点。 被动挨打的滋味,总是最难受,也最铭心刻骨的。 安和尚万般无奈,正准备下令,让城头守军冒险探头,对正攀爬而上的敌军进行密集反射。却不料,那些虎视眈眈的大西军弓手,已然提前采取了行动,又开始对着整个城墙,大量抛射箭矢。 近万名大西军弓手的集体抛射,密密麻麻的箭矢铺天盖地,发出清脆的尖啸声,有如死神放出的一群飞鸟,向城头守军猛扑而来。他们用这样的方式,为缘梯攀爬的步兵作出掩护。 在这如雨一般密集袭来的大西军箭矢下,高一功手下的军兵连抬头都困难,根本就别想着如何对攻城的大西军进行反击了。 见到自已的手下被压制得根本无法行动,高一功怒气填胸,牙齿咬得格格响。 刘部军兵,很快就顺着攻城梯,攀到了城头上。残酷的城墙争夺战,最终还是不可避免地开始了。 这一瞬间,高一功的心头,忽然没有那种临战前血脉贲张想要热血搏杀的感觉,反而有种看淡一切接受宿命的莫名感受。 也许,这就是所谓的,该来的,总会来。 “全军注意,按事先计划,全力防守,一定与这开县县城共存亡!“ “得令!“ 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的大西军士卒开始从城墙上汹涌跳下,尤其是那些爬上来的大西军精卒,人人身着重甲,武艺出众近战凶猛,防护十分良好,手中又有重型武器,一入墙头,立刻大砍大杀。 有了这些强悍的精卒冲阵,原本就不是很紧密守军战阵,不断地被冲开变形,一时间,守军兵卒中不时有人惨叫着倒下。只不过,刚有战兵死伤,立刻就有新的军兵补上去。 这开县县城的四面城墙,终于彻底变成了一座血肉磨坊。 战死的大西军士卒尸首与死去的守军尸体,互相夹杂,横七竖八地乱躺了一地,这些生前拼死搏杀的敌我双方,死后的血却终于流在了一起。让这开县县城城墙,因为鲜血的重叠漫流,变得粘稠之极,踩上却又湿又滑,几难站稳。 随着上城的大西军越来越多,敌军开始占据了明显可见的优势,而原本就兵力不足的守军,其处境却是越发的艰难。 “弟兄们,坚持住,这城墙绝不能丢!” 杀得一身是血的高一功,冲着正在厮杀的一众守军厉声大吼,声音凄厉而悲凉。 一时间,刀剑相砍的叮当声,刀枪刺入人体的噗噗声,军兵濒死的惨叫声,交相叠起,闻之令人心悸。 而在此时,见到自家军兵终于突入城墙之上,与守军士卒顺利绞杀在一起,远处观战的刘进忠脸上,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全军听令!现在守军已然不支,胜利已是近在眼前,全军将士休辞劳苦,休怕牺牲,速速上攻,与其绞杀在一处,一定要把这些该死的家伙,给本帅全部统统杀光!”刘进忠怒吼着高声下令。 见到统帅这道命令,又因城头的大西军已是越来越占据上风,全体攻上城头的敌军,顿时陷入极度的疯狂与嗜血状态,愈发人人奋发,大砍大杀。 而此时站在城头,正拼死血战的高一功,见到整个战局已然朝着越来越不利于自已的方向进展,他那发狠狰狞的脸上,却是一丝掩不住的悲凉。 难道说,我高一功,终于在葬身于此么? 这东川一隅的开县县城,就是我宿命中生命终点么? 与敌军拼死搏杀的高一功,下意识地朝西望去,只不过,天气昏蒙,野雾茫茫,他什么都不见。 看不见,并不代表不存在。 就在大西军拼力想要攻下城墙之际,太子手下的第一镇兵马,终于在此时此刻,悄悄地出现在地平线上。 在这最关紧要极度艰难的时刻,太子的援军兵马,终于赶到了! 这番入援,对于几乎已是垂死挣扎的高一功及一众守军来说,简直就是久旱逢甘霖,大雪得送炭! 正文卷 第二百零一章 当头弩射 此时,统兵急急赶来的郝效忠和李过,皆是长吁了一口气。 好么,还好自已来得及时,总算在这开县县城最危急的时候,及时赶到了。 现在,该是让这些骄狂不已的大西军兵马,好好地尝尝我军的铁拳之威了! “传本镇之令,全体弩兵,摆成前后阵型,立刻全力攻击开县县城外的刘部军兵,一定要将他们一举击溃!”郝效忠大声下令。 “得令!” 就在全体弩兵立即摆开阵型,开始向前面急急突击之时,那开县城头正在苦苦抵抗的守军,忽地看到那些从远处正影影绰绰冲来的兵马,顿时城头上的各人,俱是不觉愣住。 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说,是敌军又来了援兵么? 只是看上去,这批急急赶来的兵马,与正在攻城的大西军,无论是服饰还是旗帜,皆是大为不同,怎么都不象是同样的大西国兵马啊? 城头守军一片迷茫之时,见到西边地平线处那些急急奔来的兵马,大西军主将刘进忠的脸,却是霎时变得一片苍白。 在这即将攻下开县的紧要时刻,西边所来之兵马,究竟是何人? 难道是城中守军的援兵抵达了么? 不可能啊! 这开县的高一功,与周围诸部势力皆是向无交情,安会有兵马来紧急入援,且又来得这般凑巧。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个问题,刘进忠不及多想,只能迅速下令,让作为后备的四千余步兵,紧急列阵迎敌。 而就在刘进忠的后部兵马,开始紧急布阵之时,那摆成前后两排阵型的全体弩兵,总共九千人的兵员,已然全部赶到射程之中,并迅速地做好了准备。 “射,三发齐射,不要瞄准,快射!“ 见到敌军就在自己的最大射程之中,第一镇镇长郝效忠心下十分激动,早已按捺不住的他,一脸狰狞大声下令。 “得令!” 听了主将的命令,全体正在装填的弩兵一愣,每人立刻开始将三根熟铁弩箭,齐齐压在弩槽之中,然后一齐向外激射。 三发齐射,可以短时间内达到最大的击发效果,但对于弩箭来说,浪费未免十分严重。 这样浪费弩箭的射法,在上次攻击清军之战中,第二镇镇长冯厚敦曾率先使用,现在的郝效忠却是依样画葫芦,来个如法泡制。 现在两军搏命之时,这样的密集发射,虽是浪费,却是最为有效的杀伤敌军的手段。 弩兵利在远攻,拙于近战,若是被敌军近身,使自家弩兵不得不与其对战,只怕会造成极大伤亡,故而不惜大量消耗弩箭的远程击杀,反是最为有效而经济的杀敌方式。 “嗖嗖嗖嗖……” 立刻,阵中的九千名弩兵,一时间,皆是三发齐射,多达两万七千根呼啸而出的毒弩箭,在极短的距离中,有如密集而狂暴的钢铁之雨,向那些正在急急排开阵型的刘部军兵,狠狠地激射而去。 一时间,大西军阵中惨叫连连,四下响成一片。 弩兵们可以清楚看到,对面的大西军士卒,立刻被有如飞瀑一般的弩箭射中,由于是近距离射击,弩箭冲力极大,对这些全无防备的刘部军兵,造成的伤害十分严重。 押阵于后的郝效忠与李过二人,都从千里镜里清楚地看到,对面的刘部军兵中,有人被一箭掀飞脑盖,粉红的脑浆冲天飞起,有人被一把射穿了胸膛,胸口暴起的血花,远远看去有如一团迷蒙的雾气。 这样可怖残酷的射法,出乎了所有大西军军兵的想象。 第一镇这九千弩兵凶狠的首发齐射,虽然没有仔细瞄准,却亦让四百余名大西军军兵,立刻走到生命的终点。 那一众正在结阵自卫的刘部军兵,立即陷入了不可收拾的混乱之中。 趁你病,要你命! 见对面的敌军迅速地陷入混乱之中,第一镇镇长郝效忠,满面的浓须不停颤抖,一脸的杀意亦是愈发浓厚。 这样近乎屠宰的杀戮,当然是极具快感的事情。 “入他娘!不要停!再来三发齐射,给老子射死这些狗入的!” “嗖嗖嗖嗖……” 又是两万千七千支弩箭激射出去,对面的敌军又是惨叫着倒下了一大片。 在这个天气凉爽的夏日清晨,那淬了剧毒的弩箭,有如死神手中放出一群群飞蝗,疾飞狂扑,组成了密集的死亡之网。 三矢齐射,以数量取代质量,这呼啸而出的数万毒弩箭,向对面的敌军来了一个最亲密的拥抱。 “噗噗噗……” 随着隐约可闻的弩箭射入人体的闷响,一声声仿佛不似人类声音的惨叫,连绵而起,令人闻之心悸。 被这些淬过了剧毒的弩箭射中,自是必死无疑。 毕竟,这些浸过乌头毒素的弩箭,哪怕只是射中了他们的手脚等非要害部位,亦是剧毒迅速传遍全身,让他们全身发黑而死。 这一轮齐射,虽然对面的敌军开始急急散开,却又是三百多名的大西军军兵,被当场射杀。 “高将军!你看,是援兵来了!他们正在攻击那些该死的大西军兵!” 一脸鲜血淋漓的高一功,顺着禀报的军兵那手指方向望去,他的脸上,迅速地浮起了近乎狂喜的神色。 没错,是援军来了! 在这般危急时刻,竟然奇迹般地把援兵给等来了! 这一刻,高一功再也抑制不住自已的激动心情,他脸上浮起满满的狂喜之色,冲着手下军兵厉声大吼道:“兄弟们!援兵来啦!咱们的援兵总算来啦!狗入的大西贼得意不了多久了!大家坚持住,与来援的兄弟们,一起里应外合,把这些狗入的给老子统统杀光!” “是!” 高一功命令方下,城上城下,那守军的欢呼连绵而起,响声如雷,所有正在苦苦激战的守军士兵,无不是一脸欣喜到癫狂的神情。 不容易呀,坚持到现在,守军无论是兵力还体力,都已近崩溃。这来援的兵马,来得真是太及时了。 一时间,城下头的守军,爆发了极大的战斗力,人人勇气倍增,凭添力气,吼叫着与冲杀上来的大西军战成了一团。 正文卷 第九百零二章 正面对决 守军士气如虹,有如打了鸡血一般之时,原本士气高涨,几乎到疯狂状态的全体大西军,却有如霜打的茄子一般蔫了下来。 这怎么回事? 怎么这些拼死反抗的守军在即将覆灭之际,竟然还能有援兵赶来? 自已在付出了巨大牺牲代价后,即将占领这开县县城时,就有守军援兵紧急到来? 这也实在是太巧了。 甚至可以说,这简直是不可思议的噩梦! 而比这些城头的守军更加惶恐的,便大西军的主将刘进忠了。 目睹了已部兵马,象被杀鸡宰狗一般屠杀,此时的他,面容死灰,嘴巴象中风了一样不停地颤抖。 没想到,所来的这股神秘的援兵,竟是如此厉害,战力如此强悍! 眼见得对面的弩兵正要开始打放第三轮射击之时,刘进忠嘴唇哆嗦着下令:“立即鸣金,传令全军,立即退下城头,全部返回本阵,全力抵御贼兵的进攻!” “得令!” 鸣金大作,已然攻入城头的大西军,互相拥挤着撤退,而守城的守军,在惊魂甫定之余,当然绝对不会放过这追杀大西军的好机会,在他们的奋力追砍之下,后撤的大西军,纷纷惨叫着倒地。 一时间整个万县县城的局势全面倒转,残余的守城守军,士气高涨到了极点,纷纷追杀溃散而逃的大西军,这些留在城头进退唯艰的大西军,在城头被守城的守军肆意砍杀,好不容易退下城去的他们,又被从城门冲出的守军兵卒,象砍瓜切菜一般,就地杀了个干净。 城头的大西军惊惶万丈,开始大批地顺着攻城梯往下撤走,只求能迅速逃命。 很多来不及撤走的大西军,干脆就地跪下,向城头的守军哀求饶命。 而在城下,那些仓皇而撤的大西军军兵,再无战心,他们一跑狂奔逃跑,没有任何人能阻止他们此时的疯狂逃命。 即便如此,城墙上那重新冒头的守军,立即开始对他们打放弓箭,进行追射狙杀,把他们杀得一路上丢盔弃甲,狼狈至极。 最终,五千余名攻上城头的大西军,仅剩两千余人,得以从守军的砍杀下射击下逃脱,他们象一群受惊的兔子一般,和城外尚未爬上攻城梯的自家军兵一起,窜回了数里外的大西军大阵。 而见到大西军士卒已然退归本阵,城中的高一功兵马,倒也没继续再追。 他们重新退回县城之中,静观城外的援兵与刘进忠部进行正面对决。 见到自家兵马重新麋集于本阵,刘进忠心下,终于泛起了进攻的勇气。 他娘的! 对面的弩兵横行了这么久,现在老子重新集结了兵马,终于也要报仇了! 那么现在,自然是要定全军冲击,利用兵力优势,将对面的敌军,来个彻底的反杀! “全军听令!都给老子向前冲!将对面的敌兵,给老子一举击溃!” “得令!” 一时间,大西军阵脚大动,有如一群发狂的野兽一般,向对面的太子兵马,狂冲而来。 “冲!不要停!都给老子继续往前冲!若有敢停者,杀无赦!” 刘进忠瞪着血红的眼睛,高举腰刀,在手中用力挥舞,冲着正拼力狂奔的已方军兵,大声怒喝着鼓劲。 “冲啊!” 有主将大声鼓劲,他手下一众兵将,亦是有如打了鸡血一般,个个挥刀舞枪,厉声吼叫着狂奔冲阵。 他们嘶喊奔行,似乎想用疯狂的冲击,来掩饰内心的恐惧。 见敌军狂奔而来,对面的弩兵,自是又开始迅疾地三发连射。 “嗖嗖嗖嗖……” 又是两万七千支弩箭激射出去。 “噗噗噗……” 随着隐约可闻的弩箭射入人体的闷响,一声声仿佛不似人类声音的惨叫,连绵而起,令人闻之心悸。正吼叫前冲的大西军军兵,又是惨叫着倒下了一大片。 这样密集而恐怖的死亡,让整个前冲的大西军军阵,瞬间出现大批混乱。 而在后阵后监视的主将刘进忠,见到自家军兵在对面弩兵密集攒射下,还未曾近身,就开始出现混乱与动摇,冲击的速度与力量亦大为降低,不由得又是怒火中烧。 该死的,首次冲杀,就被对面的弩兵一番齐射,把前冲的阵型给打乱了,这帮怕死鬼,真真何其无用! “冲!都给老子冲!若有不冲者,皆斩!” 刘进忠气急败坏,冲着手下的军兵大声喝道:“狗入的!敌军两轮齐射,就把你们给打乱了,老子养你们这般废物何用!越怕死越死得快,全部给老子上!一定要尽快冲到敌军阵前!” 后退无路,前行挨射,这帮可怜的家伙,此时勇气与意志都已消沮,却还被强令前冲,情况颇为凄惨。 只不过,他们已然没有选择,知道现在的自已,唯一的生路,便是尽快地冲到敌军阵前,让他们再无法顺利打放毒弩,方是唯一保命之道。 于是,大西军军兵有如一群被赶上架的鸭子,依然瞪着血红的双眼,呐喊前冲。 那些中了弩箭倒地的大西军士兵,根本没有人停下施救,已然陷入了疯狂状态的大西军,把他们的尸体和尚未死透的大西军伤兵,给活活地踩死踩扁,然后继续向敌军中阵,狂冲而去。 而在这时,敌军的又一轮弩箭打放,又开始了。 “噗噗噗……” 又是一轮冷酷无情地三矢齐射,矢飞如雨,触之即亡,在这段不过百余步的距离中,又是四百余名大西军军兵,惨叫哀嚎着倒地身亡。 不过,这些大西军硬着头皮拼死向前,终于冲到了离对面敌阵约十步开外的位置。 而在这个时候,第一镇的九千弩兵,开始准备最后一波的三矢齐射。 “噗噗噗……” 密集的毒矢再度袭来,一群群死亡之蝗,直射没有防备的大西军,造成了更加可怕的杀伤效果。 这样的近距离射杀,让近千名大西军瞬间倒地,惨叫抽搐着死去。 见到对面的弩兵依旧大肆射杀,大西军主帅刘进忠心下怒火中烧。 他娘的,于今之计,唯有继续冲击,与敌军正面肉搏,方有一线生机! “敌军已近在咫尺,冲!都给老子冲上去!”刘进忠瞪着血红的双眼,厉声大吼。 正文卷 第二百零三章 全军崩溃 大西军凭着人多,无惧死亡,继续拼死前冲。 这时,却又有一件令他们从未曾想到过的事情发生了。 对面的敌军军阵中,弩兵们纷纷向后退去,那一直在后部按捺不动的三千名辅兵,开始登场作战。 他们身上挂着滋滋燃烧的火绳,腰间装着一堆手投震天雷。在见到对面的大西军迫近眼前,这些辅兵则开始迅速点燃导火索,准备抛扔单兵震天雷。 太子手下的兵马,一个最具威胁的隐藏杀招,终于要开始释放了。 现在,狂奔的大西军有如一群疯狂的野猪,毫无察觉地进了单兵震天雷的有效距离之中,辅兵们自然不会错失良机,开始抓住机会投掷。 他纷纷使出吃奶的劲儿,将手中滋滋燃烧的单兵震天雷,朝滚滚而来的大西军军阵,用力掷去。 总共3000枚单兵震天雷,朝大西军战阵的远端,猛投而去。 “砰砰砰砰!……” 爆炸声连绵而起,在大西军战阵后方,刺目的明黄色火光,在浓密呛鼻的白烟中隐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大批躲闪不及的大西军军兵被炸翻。 数十步外,震耳欲聋的连绵爆炸声响成一片,几乎可以震爆人的耳膜,那刺目的金黄火光,在大团涌起的哨烟中时隐时现,空中碎肢与鲜血四处迸飞,惨叫声此起彼伏,场面如同血腥地狱。 第一镇辅兵这番出其不意的震天雷轰炸,可谓是对大西军军兵的致命一击。 这些破片杀伤半径多达十多步的单兵震天雷,给大西军军兵造成的杀伤效果十分可怕。 这三千枚单兵手掷震天雷密集投出,共有两千八百多枚顺利爆炸,至少让五百多名密集冲锋的大西军,瞬间毙命,伤者更是不计其数。 这样的当头轰炸,可谓是大西军自成立以来,遭遇到的最为猛烈的火器攻击。 很多大西军的耳朵,已被当场炸至失聪,他们呆呆地怔在原地,不知道接下来到底要怎么办。 一时间,大西军已是阵型大乱,士气更是降至谷底。 而这时,对面敌军阵中的辅兵,第二轮单兵震天雷投掷,又开始了。 “砰砰砰砰!……” 数十步外,又是一番连绵的剧烈爆炸,又是人体残肢与鲜血内脏四处横飞,又是多达近千名来不及后退与分散的大西军军兵,瞬间被杀。 紧接着,又是第三轮投掷开始了。 而在震天雷大逞淫威之际,那九千杆常胜弩抓住机会,又齐齐打响。 绵密的射弩声与震耳的爆炸声,互相错杂,震耳欲聋,未有稍歇。 在敌军这样强横的组合攻击面前,在这近乎绝对死亡的暴力屠杀面前,以血肉之躯冲阵的大西军步兵,在离敌军之阵只有不到十步的地方,在这离敌军几乎近在咫尺的地方,终于彻底崩溃了。 战至此时,冲在最前面的大西军步兵,基本已是死伤殆尽。 侥幸剩余的大西军溃兵,则纷纷扔了武器,嚎哭着转身溃逃。 他们有如一群顾不顾腚的猪,再谈不上任何组织与纪律,每个人都是拼命后撤奔跑,唯恐落在后面,就会成为敌军的刀下鬼与枪下魂。 直到这时,一脸惨白的大西军统领刘进忠,才总算明白了自己的真实处境。 他娘的! 打的什么狗屁仗! 自己的手下,竟连对面敌军战阵都无法接触,就被打得彻底溃败,死伤殆尽,以致再无还手之力! 这简直是噩梦般的场景! 这股来路不明的明军,其战力竟是如此强悍,到底是什么来头? 这样的问题,当然不会有答案。 刘进忠陷入慌乱之际,见到敌军方寸大乱,溃败之势已然十分明显,押阵于后的第一镇镇长郝效忠,脸上终于露出得意的笑容。 他的心下,更是欣慰异常。 哼,这些狗入的大西军,现在终于尝到了自己的厉害了。 这番连续攻击下来,敌军已有近四千之众被消灭,而自己的损失可谓是微乎其微,这般战绩,煞是喜人。 更令自己高兴的是,他们在已方的连续攻击下,已是信心大挫,士气低沮,只怕是再无胆量与勇气来进行下一次的攻击了。 不过,毕竟对面的敌军数量犹是十分可观,出于慎重起见,郝效忠并没有派出那数百名骑兵进行追击,而是放任他们自行逃走。 当然,在他们向后溃逃之际,自家的弩兵,还是来得及对他们进行最后一轮打放,将数百名逃窜不及的大西军,当场射杀。 而见得这些出击的自家兵马,有如潮水一般溃退下来,大西军主将刘进忠脸色铁青,却已无可奈何。 他奶奶的,现在全军溃败而回,自己这个主将,纵是长了七八只手,来斩杀这些溃逃的兵将,都是绝无可能阻止这般溃势了。 更要命的是,经过了攻城之战与当面对战的两番惨败,自家不但损失了七千余名军兵,全军上下的战意与斗志,更是荡然无存,自己就是想要重新整顿兵马再行进攻,都是完全不可行了。 于今之计,也许只有撤退返回一途,尚是可行之策。 毕竟,对面的兵马远道而来,又经此大战,业已十分疲惫,估计亦无能力再来追击自己。这倒是自己相机而退的难得良机呢。 想到这里,刘进忠不觉喟然长叹。 “传本将军令,全军后队改为前队,保持阵型,从开县缓缓撤走,退返达州。” “……得令!” 刘进忠此番令下,全军将士排成一字长队,开始纷纷西撤。 他们撤走得十分急切,地上的伤兵与死尸均未收拾,就连辎重与帐篷皆是全部丢下,不敢再多停此地哪怕一秒。 对面的郝效忠的第一镇兵马,亦是平静地看着他们撤走,并不追击。 之所以不派兵,原因很简单。 因为刘进忠的部队中,尚有数千骑兵,而郝效忠的兵马中,乃是步兵为主力,骑失仅有寥寥数百名,就是想要追击,都有心无力。 而此刻在开县县城上,那主将高一功,见到刘进忠的兵马仓皇西撤而去,他脸上的神色,顿是十分复杂。 正文卷 第二百零四章 非要挨骂 真没想到,来援的兵马,战力竟是这般强悍。 不过短短一个多时辰,他们便以几乎可以不计的轻微代价,将城外两万余众的大西军给彻底打残,逼迫他们灰溜溜地西撤离开,从而成功地为自己解了重围。 说起来,自己倒是欠了这只远来的援兵,一个天大的人情呢。 高一功心下感叹连连,对面的第一镇镇长郝效忠却已统领了第一镇兵马,摆出整齐的队型,步步趋逼于开县县城之下。 见到这大批兵马前来,高一功心下顿是一凛。 很快他就看到,从对面的兵马之中,有一名文官在数名骑兵的拱卫下,急急策马而出。他们快速来到了护城河边,甫一立定,便立即向城头喊话。 “城头那位主将,可是高将军么?” 高一功探头下望,看清了来人面孔,不禁一惊。 “哦?竟是毫侯……” “正在李某。”李过见他认出自己,不禁捋须笑道:“高将军,自陕西一别,你我已是快有大半年没见了。光阴匆匆,世事造化,你我二人今天在此一见,倒也是难得之缘。” 高一功神色复杂,他摆了摆手,叹道:“毫侯,真没想到,你我二人,竟会在这里重新见面。如今复想当年之事,恍若梦中矣。不过,如今在这里,高某却是要好生致谢毫侯一番。毕竟,是你们的援兵来得及时,方救得高某以及手下一众将士性命。这般恩德,且容高某一拜为谢。” 见高一功在城头向自己躬身行礼,李过哈哈一笑:“高将军不必如此,此番率部来救贵军,非是李某之主意,而是太子殿下的安排啊。” “太子殿下?” “是啊,正是太子殿下及时调派兵马,让我等赶来开县,这才能顺利救下将军及一众将士呢。”李过这番当面说谎,倒是脸不红,心不跳。 接下来,他便又如先前对袁宗第和党守素那般,将自己如何率部南下,如何在太平县落脚扎根,如何遇到清军围城,最终却被太子兵马顺利解救,后来自己又如何被太子感动,终于献城归降,并率部投靠太子,最终全军皆得到妥善安置,自己也成了太子手下兵部郎中一事,向城头的主将高一功,作了一番简要的介绍与说明。 听过李过的叙说,高一功神色愈发复杂。 没想到,李过这家伙,这位李自成的侄子,曾经的大顺朝新贵之侯,最终竟是去投靠了那不知来历的太子。 更可叹的是,自己孤立无援,本以为是必死之局了,却没想到,竟是那与自己向无交情的太子,派出手下兵马前来,在这万分危急之时,成功解了重围,救了下自己。 而现在,听李过说完这番话,高一功自然已是明白了李过的真实用意。 这毫侯李过来城下喊话,无非是挟此胜果,邀此恩德,来劝自己也跟他一样,去投降那太子罢了。 只是,自己受其恩德之余,真的就要去投靠那太子么? 高一功正沉吟之际,李过又笑吟吟地说道:“高将军,以李某看来,为保全将军与一众将士之身家性命,以及为各位谋得一个更好前程,高将军不若与李某一样,及时率部来归附太子,方是万全之策啊。” 听到李过终于说了这句话,高一功脸颊不觉一颤。 好么,李过这家伙,终于要来这般劝说自己了。 仿佛是看到了高一功一脸不情愿之状,李过又笑道:“高将军,可是有不情愿乎?” 高一功面现难堪之色:“高某承蒙贵军及时相救,方得保全城池与部下,实是万分感激。纵要金帛等物以为酬谢,亦是理所应当。只不过,若是要高某现在就率部归降,兹事体大,只怕部众多有非议。若毫侯准许,可否宽容数日,待高某与一众部将商议一番,再来答复毫侯如何?” 高一功这般话语,李过当然是迅速听出了他心下的小九九。 这家伙,虽是这般救了他,但要让其人放弃现在逍遥快活的日子,转投太子,却还是颇不情愿呢。 李过摇了摇头,便回道:“高将军,说实话。我军此番前来,所携粮草亦是有限,纵然刚刚得了那大西军的大批粮草辎重,只怕亦是维持不了太久。又如何可在城下这般,久等将军之回音呢?还望将军勿要推脱,需得速作决定,方为合适啊。” 高一功一脸讪讪之色,他正欲再辨,那在后阵中的第一镇镇长郝效忠,听得他们这般言语磨蹭,纠缠不休,顿是心头火起。 他驾起坐骑,急急策马到李过身旁,便立即冲着城头大声喊道:“高一功!你这厮如何恁的不识好歹,却是何故!” 听到郝效忠这声暴喊,高一功脸色大变,他惊愕反问:“你,你是何人?” “哼!我是何人?你还有脸问老子是何人?!”郝效忠恨恨道:“告诉你,老子便是奉了太子之命,统兵前来救你的第一镇镇长郝效忠!若不是俺们来得及时,你这厮早被那些大西贼砍了脑袋挂城门上了,如何还能再在这里,说些大言不惭的浑话!” 高一功一脸羞赧,嘴唇哆嗦,还未想好要如何回话,郝效忠那怒气冲冲的话语,已又如连珠炮般喷了过来。 “你这贼厮,我等从恁远之地,急急赶到开县县城,未曾稍歇,就与那大西贼对面苦战,好不容易才将其打败,令其溃围逃走,救得这开县县城与城中一众守兵。本来想着,既然救得尔等性命,就干脆将你等收入太子部下,从此之后,不分彼此,共为太子效力便是。却没想到,你这贼厮却还又摆出一副臭脸孔,作出这般推三阻四之状,实是可恶得紧。” “郝镇长,贵军及时来救,在下心中万分感激。但你这话,却也不能这么说啊……” “呸!什么不能这么说!你这厮在这里推三阻四地打马虎眼,真拿俺们来当猴耍不成!”郝效忠恨恨骂道:“高一功,你听好了!老子给你一刻钟时间,让你去跟你的一众手下相商。若过了这一刻钟,还无甚回复的话,那老子可就不客气,就要开始攻打城池了!到时候,你这家伙休要后悔!” 正文卷 第二百零五章 如何抉择 听得郝效忠这声威吓十足的话语,高一功吓得打了个哆嗦,心下顿时苦涩难言。 他知道,这位第一镇镇长,这般话语,可不是跟他说着玩的。 高一功方才跟大西军苦战一场,为了保住这开县县城,手下将士已然损失近半,余者亦是多半带伤,如何还能复战。 若是郝效忠真的突然发狠,发兵强攻这开县县城,只怕这城中兵马,根本就难挡一合之击。 若是情况再恶劣些,说不定会有心怀叵测的手下,趁乱将自己这个主将,给当场砍杀或是干脆绑了,然后大开城门向那太子兵马投降,自己可就真的是后悔莫及了。 想到这里,高一功心下,不觉喟然而叹。 他娘的,原来现在的自己,已然是一只瓮中之鳖,其实根本就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 若是自己想要免生不测,甚至还想要有更好的结果,却是唯有向城下的太子兵马,立即投降一路可走。 也只有如此,才能勉强保住自己的身家性命与功名前程。 高一功心下叹息连连,却终于拿定了主意。 他向郝效忠重重一抱拳,朗声回道:“郝镇长说得是,是在下一时糊涂了。能为太子效命,给全军将士寻得英主,为他们找得好前程,我这个主将,亦是心下十分欢喜呢。那高某就不再废话了,一如郝镇长所言,在下现在就开门归顺,献出开县县城,并率全军将士,一齐往投太子殿下。” “好!识时务者为俊杰,高将军能在此时率部归顺我军,堪为明智之举也。想必太子得到消息,对将军与一众部下,必会皆有厚赏呢。” 见到自己这一番狠话,竟是吓得高一功真的立即宣部投降,郝效忠捋须大笑,心下欣喜之极。 接下来,高一功亲领其部,大开城门,出城归降,并欢迎郝效忠统领全军入城。 至此,这开县县城,终于有惊无险地被太子手下兵马,顺利拿下。 接下来,安榜静民,封验府库,清点缴获等事,自是不在话下。 在开县县城中,休整了两天后,郝效忠留下第三营弩兵驻守开县县城,他则带着剩下的兵马,以及高一功手下千余人马,一齐前往万县县城。 此番重新出征万县,全军上下士气高涨,人人面带喜色。而随军而去的高一功及其下属将士,亦被这第一镇兵马的气势所感染,亦是人人昂奋,个个挺拔,俨然已将自己视作太子手下的兵员了。 之所以要带着高一功的兵马一同前去,而不是先将他们送往夔州交给太子处置,亦是李过与郝效忠二人,最终详细商量的结果。 因为在二人看来,那驻守万县的党守素,先前已对自己承诺过,只要自己能打败刘进忠的兵马,再一举夺下开县县城,他便会献出万县,率部出降。 这般言语,虽不敢全信,却也未必不可相信。 毕竟,若能这般前去,就兵不血刃地顺利夺下万县县城,免却一场不必要的厮杀,还是相当值得的。 且再退一步来说,就算那党守素食言而肥,不守信用,但此人看到这随军而来的高一功部兵马,也一定会知道,自家的战力会有多么强悍。 估计这场仗还未打起来,那些守城军兵的斗志与士气,皆是会严重受挫大受打击。 到时候,我涨彼消,自己再乘机率部往攻,亦是会轻松得多呢。 大军一路折向西南,疾速而行,不过两天时间,便到了万县县城外。 此时,在万县城头,见到从东南之处的开县折返而来的太子兵马,主将党守素的脸上,神情十分复杂。 他原以为,那太子兵马离开万县之后,前去解开县之围,必会被那围城的刘进忠部给打得大败,最终狼狈逃回夔州而去。 这样一来,自己驻守的万县,当是再无忧矣。 只不过,他万万没想到,最终结果竟是这样。 这段时间,其实党守素对于太子兵马的行动及进展,一直都有所了解的。 因为,在郝效忠等人率部从万县离开后,党守素便暗中布置了哨骑,在后面悄悄尾随,遥遥地观察局势变化。 结果,那些哨骑不停回报的消息,令党守素几乎目瞪口呆。 没想到,那太子兵马竟如此强悍,他们竟能在长途跋涉之后,复在短短时间里,就击溃了那刘进忠部两万余人的兵马,逼得他们率部而逃。 接着,他们又挟新胜之威,迫降了开县县城的高一功,这一套组合拳打下来,倒是令自己刮目相看。 好么,现在这太子兵马,在占领开县之后,又要再度来攻打自己所在万县县城了。 那接下来,自己该要如何应对呢? 难道,自己真的要如先前所做的承诺那般,立即率兵出城献降么? 党守素心头,五味杂陈,一时难述。 他尚在犹豫感慨之际,那第一镇镇长郝效忠,已然统领兵马,直迫万县县城之下。 见到这些铺天盖地的兵马,一齐复来围城,党守素心下滋味,何可言说。 就在这时,那郝效忠带着李过高一功二人,一齐来到了护城河边。 见到城下这三人过来,党守素自是知道,他们此番前来,究竟所为何事了。 无非是要自己好好看看,现在高一功已被自己带来,自己这个守城的主将,也该为先前的承诺,付出实际行动了。 党过素想到这里,心下愈觉苦涩,脸上都不觉发烫起来。 就在这时,城下的李过悠悠喊道:“党载侯,可在城上否?” 听到这家伙明知故喊,党守素心下恼怒,却犹得硬着头皮喊道:“党某在此,毫侯有何话语,要来对本侯说啊?” 李过听得出这厮有耍赖之倾向,便朗声笑道:“载侯,先前之言,犹在某家之耳,何故忘乎?” 未待党过素回话,他神色一凛,复大声喊道:“载侯,先前你可是答应了李某,说只要我军击败大西贼,并夺下开县,便可率部归降。现在你可看好了,我已将开县的高将军及其部众,全部带到了万县城外,你也该兑现先前的诺言了。” 正文卷 第二百零六章 唯有归降 李过把话说到这份了,党守素哪怕是个傻瓜,也知道接下来,到底要如何应对了。 现在的他,其实与那开县的高一功一样,皆是坐困愁城外无援兵的状态,真要与太子的兵马打起来,最终的结果,未必会比高一功好到哪里去,也许只会更加悲惨。 而自己若真的一意孤行,将城外的太子兵马逼得翻脸攻城,那自己与太子兵马讨价还价的资本,也就彻底失去了。 更何况,他们能打败大西军的刘进忠,能拿下高一功驻守的开县县城,现在若来攻打万县县城,想要拿下,自是不在话下。 真到了城破兵败之际,自己这个城中主将,这个先前的大顺载侯,只怕真要在这里身败名裂了。 这样的结果,却是何其悲哀,所以万万不可选择啊。 党守素一声轻叹,拱手回道:“毫侯。党某为人,向守信义,安可做出食言而肥之举耶?先前对你这般说辞,也不过是想看看,贵军的战力究竟如何,是不是真值得党某前去投靠。现在看来,贵部能遵守前约,打败刘进忠,再克复开县,实令党某人叹为观止矣。太子这般明主,党某若不往投之,岂非有眼无珠,不识抬举么?在下愿开城门,率全部将士归降太子。还望太子殿下将来勿记前嫌,对我们包容周纳,则全军将士,心下足慰矣。” 李过闻言大笑:“载侯过虑了,太子何等英主,周纳四方豪杰,又安会对你们不加包容呢?你等此番归顺,太子殿下必会深为嘉许,对贵部兵马,必有丰厚赏赐以及妥善安置。对于这一点,你等但且宽心便是。” 听了李过这番打包票的话语,党守素再无顾虑,随及下令,大开城门,全军一齐出城归降。 至此,这万县县城,终于在兵不血刃的状态下,被太子兵马一举夺下。 接下来,全军在万县出榜安民,封验府库,又休整了两天后,郝效忠复留下第一镇乙营李本深部,让他们驻守万县县城,而他亲领甲营兵马,以及高一功部降兵和党守素部的降兵,一齐带回夔州城中。 见到郝效忠顺利拿下开县与万县,圆满完成了先前的任务安排,又招降了高一功与党守素二人,王明心下之欣悦,简直难以用语言来形容。 他立即下令,对第一镇的有功将士,从上至下皆行厚赏,而高一功部与党守素部的降兵,亦是皆有赏赐,并且在夔州城中,为他们大办酒席,以贺来归。 对于高一功及党守素二人,则皆被委以员外郎之显职,然后又赏赐了大批财宝,故二人心下,尽皆喜悦。 王明这般举动,自是十分收得人心。 那些新降之兵马,皆愿为其倾心效力,再无任何怨尤之言。 现在的王明,新得了云阳、开县、万县三处县城,治下范围又是大大拓展,且由于这些东川西部的土地拿下后,对夔州府城的拱卫更加完整,也让他有了更大的纵深之地。 现在,王明若是坐镇夔州,无论敌军从东西南北何处进攻,他都可大有回转之余地。 当然了,王明现在获得的这点地盘,对于其个人的野望,以及将来的事业而言,还是远远不够的。 毕竟,哪怕就是在这东川一地,王明亦未得全占。 诸如西边的达州之地,犹是让刘西忠等大西军将领占据,让他无法与川南的明军顺利联通,实是可惜得很。 只不过,饭要一口口的吃,王明能在短短两个多月的时间里,凭着一已之力,拿下这东川大部之地,已是十分难得了。 故而接下来,他首先要做的,就是要切实消化吸收所得的地盘,让这些地方,能真真切切地成为可以信赖的根据地,成为自己将来征伐四方的可靠基地。 王明下令,将袁宗第、高一功、党守素三人手下,总共六千余人的降兵,进行重新的改组与分配。 他在其中,挑选出了一半的精锐健壮之士,全部补充入李成栋的第三镇丙营军兵之中,剩余的三千余众,则挑拣出其中一半可用之兵,补充入第三镇的辅兵营中,由辅兵营长扈九思管理调度。从而在建制上,对整个新成立的第三镇,实现了满编齐整的规划。 至余还剩的一千五百余名老弱,由全部领取安家费用,从军中退役,安置于东川治下的各个县城之中,成为村民或商户,让他们从此成家安顿,自食其力。 王明这边,一切皆开始步入正轨,其治下诸地,亦是渐渐地繁荣兴盛。 而在这时,那远在长江尾部的留都南京,却是愈陷入了重重危机之中。 原来,在经过了近两个月的围城之后,做足了一切准备的豫亲王多铎,开始亲自指挥手下数十万大军,准备全力攻打南明留都——南京。 号角阵阵,鼓声隆隆,若从天上望去,可以看到,数十万清军,推着巨大的撞车、楯车、以及多达数百架的攻城梯,从南京东南西三面围攻,气势之宏大壮阔,有如怒海狂涛风浪作,仿佛能将这有如孤舟一叶的留都南京,给一举吞没。 这样规模宏大的攻城之战,自清军入关以来,倒是自此仅见。 说起来,之所以会有这样的留都攻城战,倒还是王明这只来自后世的蝴蝶,一直在扇动翅膀的缘故呢。 若是按正史那般,在清军平定江北之后,这作为南明都城的南京城,已是不攻而破,自动归降,清军不费吹灰之力就将其收入囊中,然后再收编了城中一众文武百官,实是令人喟叹不已。 而现在,清军为了攻克南京,不得不作了近两个月的准备工作,打造了大批的攻城器械,这样的做法,却让弘光小朝廷,至少又苟延残顺了两个月的时间。 虽然弘光朝廷视那太子王明有如眼中钉,但从他为弘光朝廷续命数月这一点来说,倒是功不可没呢,这历史的吊诡之处,亦是令人无语。 数十万清军大举来攻,整个南京城头,顿是乱成一团。 正文卷 第二百零七章 京城危殆 现在的南京城中,虽有从各地搜罗而来的兵马,以及城中临时征调的青壮,总共有近十万人的守城兵力,但这些人马,无论是斗志还是能力,根本不是城外清军的对手。 见到清军有如怒海狂涛一般,从三面城墙之处,开始大举攻城,城上的守军,人人皆是一脸惊恐之色,很多人已是吓得嘴唇哆嗦,脸色惨白,甚至连站都站不稳当。 那南京城防的总指挥,弘光皇帝最为信重的阁老马士英,对于手下这些士气低落军心不振的军兵,他们到底有几分真实战力,其实亦是心知肚明。 这些人,若是平常无事守城,估计还能勉强应对。但现在清军这般大举来攻,想凭着这群乌合之众来守住城池,只怕会是白日做梦。 此时的他,伫立在南京城头,见到清军有如潮水攻来,心下的颤栗与恐惧,简直难以形容。 马士英心下忧急,却又无甚办法可想,只得故作镇静从容之状,与另外两位副指挥阮大铖和刘孔昭,一齐在城头来回巡查。 他们一边巡查,一边说着一些不着边际的鼓励之话。只是这样的话语,对那些士气低落军心惶惧的守军来说,其实毫无意义。 很快,扛着各类攻城器械的清军,便纷纷进逼南京城下,停在护城河外。 这时,在大量楯车的掩饰下,躲在后面的清军弓手,纷纷从车后探出头来,开始对城头进行猛烈而迅速地抛射。 一时间,连绵弓箭发射的绷绷声,四下响起,无数根凌厉的箭矢,呈抛物线状射向空中,又在空中划过一条弧线,向整个城墙上的守兵,激射而去。 数万名清军集体抛射,密密麻麻的箭矢铺天盖地,发出清脆的尖啸声,有如死神放出的一群飞鸟,向城头猝不及防的守军,猛扑而来。 “叮叮叮!……“ 这是箭矢射在铁皮大盾的声音。 “噗噗噗!……“ 这是越过了大盾的箭矢,射入了后面守军身体的声音。 城头的守军,防备薄弱,斗志低下,根本无法抵御如此密集的箭矢进攻。 他们几乎出于本能,全部急急下蹲,背靠着盾牌或堞垛,勾缩着头肩,尽可能地躲开从天而降的箭矢。 南京城头的守军,迅速就被彻底压制,这样的状况,几乎是从一开始,情势就开始彻底地有利于进攻的清军。 那些扛着攻城梯快步而来的清军士卒,顿是大受鼓励,他们近乎一路无阻地顺利来到了三面城墙之下,然后,一阵啪啪地响声过后,起码有数百架长长地攻城梯,分别搭靠在城墙之上。 攻城梯一靠上,立即开始有无数有如蚂蚁上树一般的军卒,纷纷缘梯上爬。 见到这些有如蚂蚁一般攀爬而上的清军士兵,阁老的心下,揪紧到了极点。 这般被动挨打,根本没有还手之力的滋味,怎一个难受可以一言而尽。 马士英万般无奈,正准备下令,让城头守军冒险探头,对正攀爬而上的敌军,进行密集反射。 却不料,那些虎视眈眈的清军弓手,已然提前采取了行动,又开始对着整个城墙,大量抛射箭矢。 近万名清军弓手的集体抛射,密密麻麻的箭矢铺天盖地,发出清脆的尖啸声,有如死神放出的一群飞鸟,向城头守军猛扑而来。他们用这样的方式,为缘梯攀爬的步兵作出掩护。 在这如雨一般密集袭来的箭矢攻击下,南京城头的军兵连抬头都困难,根本就别想着如何对攻城的清军进行反击了。 见到这城墙上的一众守兵,被压制得根本无法行动,马士英怒气填胸,牙齿咬得格格响。 只不过,局势到这般地步,他这个总指挥纵是再愤恨无奈,又能有何办法可想呢。 有如潮水一般的清军军兵,很快就顺着攻城梯,攀到了城头之上。 残酷的城墙争夺战,最终还是不可避免地开始了。 马阁老一脸忧急,冲着城墙上的守兵厉声大吼:“全军注意,全力防守,一定力保城墙不失,定要与南京城共存亡啊!“ 马士英近乎绝望的叫喊,效果却是极其有限。 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的清军士卒,开始从城墙上汹涌跳下。 冲在最前头,便是清军的白甲兵,他人人身着重甲,武艺出众近战凶猛,防护十分良好,手中又有重型武器,一入墙头,立刻大砍大杀。 有了这些强悍的精卒冲阵,这南京城的三面城墙上,那原本就不是很紧密守军战阵,不断地被冲开变形,一时间,守军兵卒中不时有人惨叫着倒下。 只不过,迫于将令,城头的守军,倒是刚有战兵死伤,立刻就有新的军兵补上去。 这南京城的东南西城墙,终于彻底变成了一座血肉磨坊。 死去的守军尸体,互相夹杂,横七竖八地乱躺了一地,让这南京城的城墙之上,因为鲜血的重叠漫流,变得粘稠之极,踩上却又湿又滑,几难站稳。 随着上城的清军越来越多,敌军开始占据了明显可见的优势,而原本就兵力不足的守军,其处境却是越发的艰难。 “弟兄们,坚持住,这城墙绝不能丢!” 本是文官的马士英,此时亦是手挥一柄朴刀,他冲着正在厮杀防卫的一众守军厉声大吼,声音凄厉而悲凉。 一时间,刀剑相砍的叮当声,刀枪刺入人体的噗噗声,军兵濒死的惨叫声,交相叠起,闻之令人心悸。 而在此时,见到自家军兵终于突入城墙之上,与守军士卒顺利绞杀在一起,远处观战的豫亲王多铎的脸上,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全军听令!现在守军已然不支,胜利已是近在眼前,全军将士休辞劳苦,一定要把这些该死的家伙,给本帅全部统统杀光!”多铎怒吼着高声下令。 见到统帅这道命令,又因城头的清军已是越来越占据上风,全体攻上城头的敌军,顿时陷入极度的疯狂与嗜血状态,愈发对开始陷入混乱的守军,大砍大杀。 而此时站在城头的马士英,见到整个战局已然朝着越来越不利于自已的方向进展,他那发狠狰狞的脸上,顿是一丝掩不住的悲凉。 难道,这留都南京,就真的再也守不住了么? 正文卷 第二百零八章 弘光逃跑 局势到这个地步,只要不是个傻瓜,都可以清楚看出,这南京城的局面,已然是有多危险了。 大量的清军不断地从攻城梯处攻上城墙,放眼望去,就有如向南京城中倾泄而下的污水一般,越灌越多,已然无法阻遏。 清军进攻有浪潮般汹涌,城上的守兵则有如溃堤一般,不停地崩塌溃散。 他们象一群顾头不顾腚的猪,在清军凌厉的刀剑砍杀下,惨叫着、哀嚎着四下逃命。 更可悲的是,这样出于本能的溃逃,就象一种极其可怕的传染病一样,从一处传染到另一处,从一面城墙传染到另一面城墙。 很快,这南京城的四面城墙之上,无数的守兵皆在不停溃退,四下逃窜,而清虏们却是士气如虹,追着他们大砍大杀,情况已然不可收拾。 “守住!一定要守住啊!” 阁老马士英挥手舞脚,冲着城墙上的混乱溃兵,近乎绝望地大声喊叫。 只不过,他纵中喊破喉咙,却是再也无济于事。 大势去矣! 他抬起头,用垂死般的眼神,看了看这南京城墙上的混乱情形,一瞬间,有种说不出的恍惚之感。 马士英忽然记起,当日在南京城中,他作为首席功臣,拥立弘光皇帝的情形。 那是一个多好美好的时刻啊。 当日盛景,历历在目,却没想到,仅仅过了一年多的时间,现在却已是高楼将倾,大厦将覆,变成了地狱一般的场景。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 就在马士英一片迷茫之际,杀得一身是血的副指挥刘孔昭,向其踉跄奔来。 “阁老,东边城墙之处,清虏已是越来越多,我军溃败之势已不可遏,只怕断难再继续抵挡矣!” 刘孔昭的声音,充满了不可言说的悲哀。 他这般叫唤,身为总指挥的马士英,当然只会看得更加清楚。 只不过,事情已然到了这个地步,马士英就是诸葛重生,孔武再世,亦是无能为力了。 “马阁老,现在局势如此,我等……” 后面的话语,刘孔昭声音颤抖,没有继续往下说。 马士英心下苦涩至极,却还只能强打精神对刘孔昭说道:“孔昭,事已至此,我等只能尽力而为了。希望你……” “大人不必多说了。”刘孔昭打断马士英的话语,朗声道:“在下就在这城墙之上,为大明尽忠!只不过,皇上那边……” 马士英直视着他的眼睛:“皇上那边,本阁已有安排,勿要忧虑。这城墙之上,就拜托你等了。” 刘孔昭重重点了点头:“嗯,在下明白!总之,在下世受皇恩,生是大明之人,死为大明之鬼!” 他一言说罢,掉头离去,再不回顾。 马士英看着他决然而去的背影,心下的沉痛,却是难以言喻。 “快,离开城墙,跟本阁速速入宫!”他一声长叹,转过头来,对旁边一众亲随卫兵沉声喝道。 “得令!” 于是,这位南京城防占的总指挥,在一众亲卫的保护下,悄悄地离开了混战一团的城墙,向皇宫之中急急奔去。 他们从马道下了城墙,急急地穿街过巷,迅速地来到了皇宫东暖阁中。 一入殿中,马士英远远就看到,弘光皇帝有如一只被困在风箱中的肥胖的老鼠一般,在东暖阁中来回乱窜。 弘光皇帝在东暖阁中手足无措,他远远地看到马士英从殿外快步行来,那浮肿的鱼泡眼顿是一亮。 “马阁老,现在战事到底如何?” 弘光皇帝快步向他奔来,一边走,一边急急地喊出了内心最为关心的话语。 马士英一脸灰败,却黯然摇了摇头。 “怎么,难道,那该死的清虏,已然攻入城中了么?”弘光的话语,是满满的惊恐。 马士英一声长叹,然后微微点了点头。 “陛下,老臣无能,辜负了陛下所托,不能守住南京,实在是……”后面的话语,他没有说出来。 “那,那现在,朕,朕到底该怎么办?”弘光皇帝急得额头全是热汗,已然六神无主。 “陛下,现在南京已是难保,估计再不用多久,清虏就将攻陷城墙,再攻下整个南京了。于今唯一之计,便是速速从地道离开南京,另投他处……”马士英颤声回道。 “啊……,真,真的要朕,象只老鼠一样,钻地道从京城逃走么……”弘光皇帝脸色十分难看。 马士英点了点头,还未回话,忽听得殿外一声惨叫传来。 各人扭头看去,竟是弘光皇帝亲随太监韩赞周,拉着长长的哭腔,从殿外踉跄而入。 “陛下,不好,不好了!” 见他一脸惊惧,哭了个稀里哗啦,跑得更是上气不接下气,弘光皇帝眉头大皱。 “到底何事,竟是这般惊惶!” “禀陛下,西门之处,那守城阮大铖与提营太监卢九德,已打出降旗,大开西门,放清虏入内啊!” 韩赞周眼泪鼻涕俱出,声音更是哀切无比:“奴婢只怕,现在西门已陷,他们必将全力攻打皇城,陛下若不速作决断,只怕,只怕是……” 后面的话语,韩赞周抽泣着不敢说出口。 弘光皇帝听到这里,已是脸色惨白。两条肥硕的粗腿,象得了疟疾一般,不停地打着摆子。 没想到啊,深受自己信重的阮大铖,竟在在这个关键时节,率部开门投降,实是可恶至极。 而那自己引为心腹的卢九德,本指望他在城墙监军,能有效控制局势,却没想到,此人亦是贪生怕死,竟与那阮大铖合谋共叛,引寇入城。 二人这般丑恶之举,真是将其碎尸万段,亦难解吾恨! “阮大铖!卢九德!你们这两个白眼狼,你们的良心都喂了狗吗!亏得朕这般信重你等!如今之计,你们竟是这般回报于朕,实是万恶至极!朕,朕要将尔等碎尸万段!……” 弘光皇帝跺着脚,用最市井最恶毒的话语,来咒骂这两个引寇入城的贼子。 “陛下,事已至此,纵是再在此地大骂二厮,亦于事无补啊!” 马士英紧绷着脸,急急劝道:“若真如韩公公所言,现在这皇宫,却是一分一秒亦多待不得!请陛下速速更衣,换上民间百姓衣物,然后再随微臣一道从地道离开,一定要尽快离开京城!” 正文卷 第二百零九章 从地道逃跑 “好,好,朕全听马卿之言……” 弘光皇帝已是彻底慌了神,他连连点头,随后急急脱上身上的龙袍,便扯过手下太监送来的百姓服装,开始急急穿上。 这件百姓衣服,也不知道手下的太监是从哪里弄来的,又臭又脏,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味。 更可气的是,因为弘光身材极其肥胖,身躯硕大,这件衣服虽然已是胖大尺寸,却犹是极难穿上。 只不过,现在情况这般紧急,再难穿,也得咬牙穿上了。 弘光皱着眉头,几乎是屏住呼吸的状态下,将一张胖脸憋得通红,费了许多周折,才勉强将这件衣套在身上。饶是如此,这件又脏又臭的百姓衣服,还是将他勒束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稍一挣动,卟哧数声,这件破烂不堪的衣服,又被挣破了几外。 弘光皇帝心下愔恼至极,却亦是无法可想。 他换完衣物,一旁的马士英等人,也已皆换上了早起备好的百姓衣服,皆是又脏又臭,整个东暖阁内,弥漫的恶臭味几乎让人难以呼吸。 只不过,现在东暖阁内的一众人等,却是谁也顾不了太多了。 马士英领着众人,来到东暖阁旁边一耳房之中,到了东北角处,那里摆着一个看上去平淡无奇的大柜子。 随后,他命人搬开大木柜,再撤去上面的盖板,一个可容一人进入的黑乎乎洞口,赫然出现在众人面前。 原来,在这两个多月的围城时间之中,马士英在忙着指挥守城之事时,却也没有忘记给皇帝找一条出逃之路。 他分批次安排了许多工匠,将他们蒙上眼睛,悄悄带到这耳房之中,进行秘密施工。在修筑一段时间后,就又新换一批工匠,以保证不让他们知晓全貌。这般煞费苦心又没日没夜地赶工,总算在数日之前,刚刚将这条通往城外的地道给打通。 没想到,竟是在这一天,终于派上了用场…… 两名护卫率先跃入其中,点了烛火,照亮前路后,马士英再循阶而下,接下来便是秉笔太监韩赞周,然后,便是这位身躯胖大的弘光皇帝朱由崧了。 “不好,朕,朕卡住了!” 朱由崧方一入洞,他那胖大身材,一下子就卡住了洞壁中,一时间进退不得,十分狼狈。 好在前后皆有太监帮忙,对他连推带搡,总算把他从洞壁扯开,又一路推拉着他,才勉强继续前行。 在黯淡的烛光映照下,一行人有如一条钻地的长虫,在这条一人宽的地道中,斗折蛇行,曲折前进。 时值盛夏,天气极其炎热,这地道之中,更是闷热无比,几乎连呼吸都十分困难。弘光皇帝身着紧衣,身躯又胖大肥硕,在地道中前行更是愈发艰难。 行不多时,他汗出如浆,气喘吁吁,浑身上下已被汗水浸透,如果不是前面有太监拉着,后面有太监推着,弘光皇帝只怕早就如一头死猪一般瘫倒于地,再不动弹了。 这一刻,弘光皇帝心下,充分了不可言说的悲凉。 象只老鼠一般遁道而逃,这样狼狈不堪的皇帝,自己算得上是古今第一个。 只不过,逃生的欲望,最终还是战胜了极度的疲惫,一行人虽然速度不快,却还总算在咬牙行进。 约行了近一个时辰,才总算见到前头,露出了一点淡淡的微光。 “陛下,这地道出口,是在城外一个废庙之中,等会我等便可从此处离开,然后一齐逃往附近山林,再作计较。” 马士英喘着粗气,向已是大汗淋漓几乎迈不到脚的弘光皇帝,来了一番将来要如何行事的简要介绍。 弘光皇帝已是十分疲累,额头流下的汗水,浸得一双鱼泡眼都无法睁开,大口喘气的他,嗯嗯数声,勉强作为回应。 很快,一行人来到出口处,两名护卫推开布满灰尘的盖板,率先跃出。 他们观察了一下,发现此庙败落不堪,不过倒是没有人迹,二人不觉长吁了一口气。 这样看来,此处出口,倒还没有被敌军发现。 他们随即向地道下面,发出此处无人的信号,那马士英、韩赞周等,才纷纷跳出地道。 接着,众人一齐用力,将肥胖如猪的弘光皇帝,从地道中拼力拉了出来。 弘光皇帝上得地来,顿时唉哟一声,瘫坐在地上,再难起身。 此时的他,经过这一个多时辰的艰难跋涉,体力已是彻底透支,那因为沉迷女色而虚空不已的身体,更是几近虚脱。 他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空气,灰败的脸上横肉直颤,身上的汗水已然将全身衣裳彻底湿透,瘫躺在地上,已是彻底不能再动了。 见得皇帝瘫软于地,几名小太监亦是无身委地,象精疲力尽的狗儿一般直喘气。 接下来,那太监韩赞周,亦是一声轻叹,倚着一根败柱蹲下,似乎已然完全用尽了力气一般,再也不能起身了。 而见这些人才出地道,便是个个瘫软,不能动弹,同样十分疲累的马士英,心下顿是焦急万分。 “陛下!各位!时间紧迫,此地非是休息之所啊!” 他急急劝道:“我知各位皆是劳苦不堪,但现在乃是非常时刻,在此地多呆一分,便是多了一分危险,还望陛下与各位休辞劳苦,奋力继行,前往紫金山林一带躲避,方为合适啊。” 马士英这焦急的催促,对弘光皇帝以及一众太监,作用却是有限。 弘光皇帝斜了他一眼:“爱卿,朕知你一片忠心。只不过,现在朕确是已精疲力竭,起身都甚是困难,安可再继续奔行。你且容朕等在此休息片刻,再行赶路,亦不为迟。” “是啊,马阁老,我等实是无能为力了。且容我等休息一阵,再继续赶路,亦不妨事。”韩赞周在一道喘着粗气道:“再说了,这破庙之地,一片安静,安有敌兵……” 后面的这个“乎”字,韩赞周还未来得及说,忽听得庙门两旁,传来嚓嚓的脚步声。 众人大惊,抬眼望去,却见近百名清军,在一名南明官员的带领下,从庙门外一拥而入。 “各位,赵某在此恭侯陛下多时了。”这官员入得庙来,捋须微笑。 “赵之龙!你这天杀的狗贼!你竟然引寇至此,真真狼心狗肺之辈,忘恩负义之徒也!” 离庙门最近的太监韩赞周,看到竟是那忻城伯赵之龙引了清虏而来,顿时气得破口大骂。 正文卷 第二百一十章 卖主求荣 赵之龙哈哈一笑,却是一脸不以为意之状。 对于正痛骂自己的太监韩赞周,他甚至懒得辨驳一词。 毕竟,现在这秉笔太监韩赞周,除了能骂自己两句,逞个口舌之能,又还能有什么作为呢? 赵之龙转过头来,一眼看到那正瘫软于地的弘光皇帝朱由崧。 他发现,对方那双死鱼眼,亦是在死死地盯着自己,脸上不禁泛起了嘲讽的笑容。 “陛下,没想到?赵某虽在城外,竟是早知你等之动向了。”赵之龙捋须笑道:“告诉你们,尔等在挖掘地道之时,某家便已按插了多名内应在其中,故你们虽然多次更换工匠,但整个进度与走向,赵某却是一直了如指掌呢。” “所以,在闻之你等已离开皇宫之后,我就知道,你等必会从这地道逃走。这不,我随即奉了豫亲王之令,专程在此恭侯陛下与各位,已是多时了呢。”赵之龙脸上的笑容,无耻又灿烂。 “赵之龙!朕待你不薄,先帝亦是极其信重你,于情于理,你都该为国尽忠,为朕效命,方是人臣之举。为何今日,竟是为虎作伥,竟是忘恩负义,要来图谋朕……”弘光皇帝咬牙切齿,脸上的愤恨之情,简直无以复加。 不过,他纵是这般大骂,赵之龙却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 “陛下,不必多说了。我也无甚功夫,与你在这里费甚口舌。赵某只知道,明朝天数已尽,我等作为臣子,自当重择良木而栖,方是存身保命之道也。还是请跟我同去清军大营,豫亲王可正等着见你呢。”赵之龙冷笑道。 弘光皇帝鱼泡眼一瞪,又厉声骂道:“狗贼!你这卖主求荣的无耻之徒,你以为朕是贪生怕死之辈么?想让朕去见清虏,却是休想!” 见弘光皇帝这个时候,还来耍无赖作风,赵之龙皱了皱眉,便喝道:“朱由崧!你听清楚了,我叫你一声皇上,却是还顾念旧情之故。你却休要给脸不要脸!此番前去见豫亲王,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还请陛下稳便,不要失了最后的体面!” “你!你这个狗贼!朕乃一国之君,就是不去!……” 弘光皇帝气得脸上横肉直颤,嘴唇更是哆嗦个不停。 他象个耍赖的孩童,犹是扎手舞脚地横躺于地,象条癞皮狗般死赖着不肯起身。 见弘光皇帝身为南明皇帝,却在地面放赖不肯起身,在自己面前玩些小儿把戏,赵之龙心下,顿是对此人愈发鄙薄与厌恶。 他冷冷一笑道:“既然陛下不顾人君之尊严,定要自寻不体面,那某家也无甚办法,只能帮陛下体面了。” 他一语既罢,朝旁边一名凶神恶煞状的满兵统领,低语数句,那统领顿是浓眉大皱,一脸凶相暴起。 这统领复转过头去,朝身后的满兵哇哩哇啦地说了几句,随即,便有十来名满兵跟着他一道上前,直奔地上瘫躺的弘光皇帝而去。 “满寇,你等要干什么!” 见得这些满兵向弘光皇帝气势汹汹地奔来,秉笔太监韩赞周奋力从地上跃起,与旁边几名护卫以及小太监,一齐上前阻拦。 不料,这些满兵凶性大发,竟是立即挥拳踢脚,对那些护卫与太监来了一通狠揍,打得各人只得狼狈躲开。 而那统领,更不多言,他刷的一声拔出腰刀,就朝韩赞周脖颈处,狠狠地挥刀横劈而去。 “噗哧!” 一声轻响,韩赞周硕大的脑袋,带起一股笔直的血流,象个气球一般直直冲向天空,随即在空中划过一道短短的弧线,便扑通落地,骨碌碌地滚向墙角。 而那犹在喷血不停的尸体,则如一个失去支撑的面袋一般,软软地倒在地上。 韩赞周,这位南明宫中权势最大的太监,就这样在这个无名的破庙中,被这名凶悍残忍的清军小统领,给活活地砍掉了脑袋。 这般恐怖血腥的景象,将周遭的马士英等人,给活活吓蒙了。 他们有如木偶一般,呆立原地,再不敢乱动分毫。 见韩赞周就在自己前面被杀,那激喷而出的鲜血,甚至溅到了自己身上,弘光皇帝吓得一声怪叫,从地上弹地跳起。 他一跳起身,那清军统领已领着一众满兵快步过来。 一脸凶相的满兵统领,紧贴着他站定,冷笑一声,将鲜血淋漓的腰刀,重新插入刀鞘之中。 “你,你想对朕做甚……” 弘光皇帝一语未完,那满兵统领腾出手来,却左右开弓,狠狠地打了他两巴掌。 这两巴掌,下手极狠,打得弘光皇帝口鼻喷血,肥胖的脸颊上,留下两个清晰的掌印,愈发肿得有如猪头一般。 他一声惨叫,踉跄后退,险些又要栽倒于地。 幸得旁边有名小太监急急伸手,才勉强扶住这位南明皇帝。 弘光皇帝噗的一声,吐出两个带血的断牙,又下意识地伸手一抹,弄得满手满脸俱是血沫,模样甚是骇人。 这时那清军统领又吼了一句,那数名满兵便一齐上前,将弘光皇帝给五花大绑,有如捆粽子一般,给捆了个结结实实。 接下来,诸如马士英等人,亦被这些如狼似虎的满兵,有如绑蚂蚱一般,给捆了个一长串。 随后,在这名满兵统领的押送下,弘光皇帝打头,一众随从在后,排成一长串,从破庙中灰溜溜地离开。 不过,那阁老马士英,在快离开庙门之际,还是略略停了一下。 他扭过头去,目光仇恨而复杂地,望向那站在旁边的赵之龙。 赵之龙瞥见他冰冷又仇恨的眼神,心下颇不舒服,赶紧将头着扭向一边。 “赵之龙,你今番献主投虏,实是丧尽天良,其罪当诛!”马士英恨恨道:“你记住,始作俑者,其无后乎。现在你等投敌卖国,自以为可以得个好前程。但以我看来,你们这般卖主求荣,将来也未必能落一个好下场呢。” 马士英的话语,让赵之龙心里怒火顿起。 他绷起脸,正欲和马士英对论几句,一扭头,却发现马士英已是踏过门槛,掉头而去。 赵之龙恨恨地朝他背影啐了一口,算是回应。 正文卷 第二百一十一章 大国之君,不可拜小邦之王 很快,弘光皇帝一行人,象一群被贩卖的猪羊一般,被那些满兵喝骂推打着,带到了位于南京西边,那豫亲王的中军大帐之处。 听闻那满兵统领和降官赵之龙,竟然真的带回了逃跑的弘光皇帝,整个中军大帐之中,顿是有如平静的湖面上,骤然扬下一大把沙子一般,一片哗然。 原来,豫亲王多铎,对于投降而来的赵之龙,所提供的弘光皇帝可能会从地道逃走的这条情报,其实并不特别上心。 毕竟,在他看来,现在这南京城已然围得有如铁桶一般,弘光皇帝就算能从地道逃走,在整个南京外围皆已被自己控制的情况下,他就算逃到城外,也未必能跑出自己的掌心。 不过,本着有枣没枣打一杆子的心态,也为了不让赵之龙这个新附降臣寒心,多铎思虑一阵,还是决定派出一只小队伍,让赵之龙带路,去堵截围逮那弘光皇帝。 没想到,这只小队伍,竟真的在赵之龙的带领下,一举擒获了弘光皇帝朱由崧,以及阁老兼大学士的马士英,可谓无心插柳柳成荫。 这样消息,自是让多铎喜出望外。 此时的南京,在阮大铖与卢九德二人献了西门城墙后,数十万清军一拥而入,已是顺利拿下。 而城中的南明官员,如魏国公徐允爵,保国公张国弼,隆平侯张拱日,临淮侯李祖述,怀宁侯孙维城,灵壁侯汤国祚,安远侯柳祚昌,永昌侯徐宏爵,定远侯邓文囿,项城伯常应俊,大兴伯邹存义,宁晋伯刘允极,南和伯方一元,东宁伯焦梦熊,安城伯张国才,洛中伯黄九鼎,成安伯郭祚永,驸马齐赞元,大学士王铎,尚书钱谦益,侍郎朱之臣、梁云构、李绰等等,竟皆在皇宫外排队献降,实是令人不齿之至。 好在多铎及时下达了止杀令,才让这一众投降的南明官员,得以保全性命与脑袋。 接下来,心情大好的多铎,更是给各人一一赐爵赏官,令一众投降的南明官员人人激动不已,个个高喊万岁。 而那在城外便悄悄投降了清军的忻城伯赵之龙,则是被多铎令其重复原官,并授世职三等阿思哈尼哈番。这番恩宠待遇,令赵之龙欣喜若狂,他随即更是表态效忠,要为大清尽效犬马之劳。 于是,他立即提出,说自己已然获有情报,可以一举擒获那弘光皇帝,再将其献于大清,以展现自己这个新降之臣,对旧朝一刀两断,和对新朝的拳拳报效之心。 对他这般忠心表态,多铎自是十分高兴。 虽然他对此事并不热心,但为了显示自己对他的看重,还是派出了这支小部队,让他们在赵之龙的带领下,去城外的那座破庙中,逮那位肥胖如猪的弘光皇帝朱由崧。 没想到,原本以为只不过是个闲子的行动,最终却是一举成功捕获了这位南明皇帝,倒是大在出乎了豫亲王多铎的预料。 他欣喜之余,随即下令,让手下带那弘光皇帝朱由崧,以及阁老马士英,一齐来中军大帐入见。 至于那些手下护卫与小太监,则全部暂且押下,到时再做计较。 很快,便有巴喀什兵来传令,让赵之龙带入弘光皇帝与马士英二人,一齐来中军大帐之中,入见豫亲王多铎。 赵之龙一脸得色,领着垂头丧气的朱由崧与默然不语的马士英,穿过营外的熙熙攘攘军阵,来到那阔达数丈,由牛皮制成的中军大帐之中。 入得帐来,三人便看到,多铎正跷着二郎腿,高踞虎头椅上。 此时的多铎,一脸的悠闲得意,望向三人的目光,更有说不出的嘲讽之色。 而他身后数名护卫白甲,更是一脸骄横,那望向弘光皇帝的目光,更是有如恶狼一般狼戾。 赵之龙躬身向前,在离虎头椅数步开外,便扑通一声下跪:“在下奉豫亲王之令,已将伪帝朱由崧,伪宰辅马士英二人带到,但请豫亲王发落。” 多铎满意地嗯了一声,挥了挥手,示意赵之龙先站在一旁。 赵之龙谢恩起身,退到一旁。 他后面的弘光皇帝朱由崧,以及阁老马士英,则是依旧木然而立,两个人面部表情尽是呆滞,仿佛根本就没有看清前面的多铎一般。 见他们这般装死之状,心情不错的多铎,倒也没有没有发火。 他轻咳一声,有些生硬的汉话说道:“伪帝朱由崧,你既见了本王,为何不拜啊。” 朱由崧尚未回话,一旁的马士英却已率先冷冷回道:“大国上邦之君,自当不拜偏邦小国之王。这君臣之礼,你难道还不明白吗?” “大胆!马士英!你竟敢这般对豫亲王说话,是想找死么?!”一旁的赵之龙闻言大怒,他作势上前,便欲扇马士英耳光。 “你且退下!” 对于赵之龙的卖力表现,多铎却不领情。他冷冷一笑,又道:“马士英,你敢本王面前这般大放厥词,这番胆量,倒是不小呢。” 马士英瞪起眼睛,直直地看着他:“多铎!你等满洲鞑虏,世受我大明恩沐,却不思报效,反而夺权篡位,反噬恩主,真真人面兽心,其罪当诛!我只恨现在身手被绑,又手无寸铁,不得当场手刃了你这贼厮!哼,要让我大明君王,向尔等蛮夷禽曾屈膝跪拜,却是想都别想!” 马士英厉声说完,多铎竟是微笑着连连点头。 “不错不错,马首辅这般忠勇,倒是与那一众降官颇为不同,让本王有刮目相看之感呢。”多铎哈哈一笑,便从椅上站起身,向二人缓步走来。 他在离二人数步开外站定,脸上却又泛起了满满的嘲讽之色。 “马士英,你在本王面前口齿强硬,大逞英雄,莫不仗着本王刚刚拿南京,心情甚好,不忍将你等立即治罪,才敢这般说话。”多铎脸色一变,声音陡地冷厉:“只不过,你等君臣被擒,南明朝廷覆灭,你这个所谓的狗屁首辅,难道就没有重大责任么?” 多铎此话,令马士英不觉哆嗦了一下,一张老脸,顿是极其难看。 正文卷 第二百一十二章 皇帝乞降 见马士英不回答,多铎又冷笑道;“怎么了?马首辅不好意思说么?要不要本王来替你说说啊?也许,可以从你们成立伪明朝廷开始……” “不必了!”马士英心下苦涩,却是立刻打断他的话,强撑着回道:“你就闭嘴!我大明再是不济,本首辅再是不堪,也轮不到你这蛮夷之辈,来对我等指手画脚!” “哟,口齿强硬,甚是不错嘛。”多铎又是咧嘴一笑:“既如此,那本王也不废话了。马士英,你听好了,本王现在给你两条路选择。一是立即向我大清投降,可保你富贵前程。二嘛,便是去为那明朝效死,本王亦不阻拦,成全你的清名便是。” 马士英喉头涌动,额头青筋暴起,立即厉声回道:“多铎!你以为,本首辅是贪生怕死之人么?!莫要多说了,请速速送我去法场,马某要用这一颗脑袋,为我大明尽忠,为我华夏殉节!” 他说到这里,目光却又扫向一边,望向那脸色复杂的赵之龙,恨恨道:“马某一生,行得端,坐得正,更不吝以一腔热血,祭奠家国,报效朝廷!而不象某些腌臜贼厮,世沐大明皇恩,身受先帝重托,却是腆颜而降,卖主求荣,实是无耻之尤!哼!马某此番身死,亦要化为厉鬼,绝不会放过你等汉奸宵小!” “你!……” 马士英的话,让赵之龙脸上一阵白一阵红。恼羞成怒的他,正欲反驳开骂,却又被多铎挥了挥手,示意他不必多言。 赵之龙心下羞恼之极,却只是支吾不语。他紧咬牙关,恨恨地盯着那正冷笑阵阵的马士英,恨不得将此人,当场活劈成两半。 多铎缓步上前两步,与马士英相对直视。 “马士英,你口口声声,说什么要为明朝效忠,为朝廷效死。这般志向,倒是可嘉。只不过,本王在想,你想要效忠的朝廷与皇帝,只怕未必如你这般,最终强硬到底呢。” 他一说完,未待马士英回话,便转头向那一直沉默不言,有如一具木偶般的弘光皇帝大声喝道:“朱由崧!本王也给你两个选择,一是立即投降我大清,可保得性命一条。二则是如马士英这般,定要自寻死路,那本王也立即成全你,就在这中军帐外,将你砍头了事!” 多铎的话语,凌厉峻刻,杀意重重,令听了话语的弘光皇帝朱由崧,下意识地浑身打了个哆嗦。 他抬起头,还未来得及张嘴,正好遇到多铎锐利又凶狠的目光,吓得又是浑身一颤。 “朱由崧!是要死还是要活,快回话!本王可没耐心,与你这头肥猪玩甚弯弯绕!”多铎冷笑着加了一句。 弘光皇帝那被打肿的双颊,不停地颤抖着,他转头望向一旁的马士英,两人目光相遇之时,他的神情,变得怪异而复杂。 “陛下,不可……” 马士英一语未完,弘光皇帝已是扑通一声,径直跪在豫亲王多铎面前。 “豫亲王!在下愿降!愿降啊!只要能保住在下之性命,在下愿放弃这大明皇位,归顺大清!” 弘光皇帝说到这里,已是涕泪横流,眼神之中满是哀切乞怜之意。 他略一犹豫,竟又朝那多铎,连磕了三个响头。 弘光皇帝的额头,用力击砸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通通声,一时间,响彻整个中军帐中。 这磕头之声,亦有如一柄沉重在大锤,狠狠地锤砸在马士英心头,让他心脏迸裂,鲜血淋漓。 这一刻,多铎放声大笑。 “不错,不错,朱由崧你这个狗屁皇帝,倒是能屈能伸,识时务得紧呢。”多铎连连点头,一脸嘲讽与鄙视交织的模样。 他缓步走了过去,在伏跪于地的弘光皇帝肩上,轻轻地拍了拍:“也罢,本王就暂且留你一条小命。到时具体如何发落,等押你回到北京之后,让摄政王再作决定。” “好!好!多谢豫亲王不杀之恩!”弘光皇帝一脸如释重负的表情,竟又朝那多铎连磕了三个响头。 听到这位大明的皇帝,犹是磕头不止的声音,马士英的心头的痛苦与屈辱,根本无法用语言来表达。 他扑通一声,跪在弘光皇帝面前。 “陛下!你乃是大明之主,一国之君,安可这般为求保命,自丧人格,自辱国体,向这蛮邦夷人屈膝磕头啊!陛下方才庙中,还是恁般刚烈不屈之象,怎么现在到了这里,竟是这般不自重,这般作贱自己,大明列祖列宗在上,见这番场景,该当如何……” 后面的话语,声泪俱下的马士英,喉头剧烈抖动着,却再说不下去。 弘光皇帝木然不动,有如一具泥塑木偶一般,面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呆呆地俯视着面前的青石板地面,仿佛根本就没有听到,马士英那些颤抖痛苦的话语。 这时,多铎又微笑了踱了过来。 他扬起下巴,向马士英朗声道:“马首辅,怎么样,看清了你效忠的皇帝,到底是个什么鸟样了?唉,为这样的朝廷,为这样的君主效力,真真何其不值啊。” 马士英呆滞不动,眼中的泪珠,却是大颗大颗地滴落。 “马士英,本王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现在,可愿降我大清了么?”多铎语气平静,但脸上的表情,却是说不出的揶揄。 马士英一怔,却又是缓缓地摇了摇头。 “多铎,你听好了,纵是君王不能死社稷,但做臣子的,总归还有自己的良心所在,知道何为大义,何为气节。” 马士英说到这里,轻声叹了口气,又转头对多铎道:“多铎,你且莫得意,你以为你们拿下南京,平定了江南,就可以一举灭掉我大明了么?本辅告诉你,却是休想!” “哦?这皇帝都降了,老巢都端了,你们明朝还有甚人物,可抵挡我大清之兵锋么?”多铎冷笑连连。 “当然有,只不过,此人不在南京,却是他处。” “哦?竟是何人啊?” 马士英直视着多铎的双眼,一字一句地清晰回道:“这人么,便是先帝遗孤,大明正统嫡传,太子朱慈烺是也!” 正文卷 第二百一十三章 灭尔等者,必太子也 马士英这句话,让多铎为之一愣。 而伏跪于地的弘光皇帝朱由崧,心下却是震骇不已。 不是? 这个来路不明的所谓太子,这个已然远窜东川的太子,这个马士英前些时日,还信誓旦旦要加以剿灭的假太子,怎么在今天,竟会得到马士英这般评价,这,这是什么缘故? 他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目光,转头望向一旁的马士英。 对弘光皇帝投来的目光,马士英却似全然无察。 他平静地与多铎对视,一副从容镇定的模样。 “马士英,你所说的那太子朱慈烺,可不就是那不知来历的杂种么?”多铎反应过来,随即大笑道:“本王听闻,这厮自称太子,好不容易南逃到南京,却是无人知其来历。为求何命,不得已,只得潜逃到九江,后来又远窜去了东川。这般宵小人物,竟被你这般看重,岂非笑谈乎?” 他一语说完,又是抚掌大笑。 而帐中如赵之龙等人,亦是附合而笑。 只有那伏跪于地的弘光皇帝,却是一脸尴尬,面色羞赧之极。 见帐中众中尽皆取笑,马士英却犹是平静得很。 他哈哈一笑,对多铎说道:“多铎,你以为本辅所言,乃是笑谈么?在我看来,这位太子,却必是中兴我大明,灭亡尔等胡虏的英明君主!” “哦?你何以这般认为?说来给本王听听。”多铎斜着眼看他,一副饶有兴趣的模样。 “这位太子,虽是孤身南来,一时难以自证身份,但其能审时度势,知道京城之地,乃是一山难容二虎,故在朝廷还未来得及对其痛下杀手之际,便抢先离开,来到九江一带落脚。此番行事,足见其机敏过人。” “随后,太子在九江之地,打动当地部将,又吸纳了大批人才,组建军队,完缮城防,成功打败了左良玉的叛军,此番作为,又足见其才能出众。” “接下来,太子被朝廷派往东川,又是仅凭一已之力,在那匪寇盘踞的东川,得以正式立足。随后便接连打败流寇,吞并州县,开拓疆土,将大半个东川收入囊下。前段时间,更是将尔等清虏五千余众,全部消灭于太平县外。这般不凡创举,足见其统御智谋,堪为不世之出。而此番煊赫功业,更是大涨我大明之军心士气。本辅于今想来,亦觉荡气回肠也!” 说到这里,马士英轻声一叹。 他扭过头来,用极为复杂的眼光,看着地上伏跪的弘光皇帝。 “这样杰出卓越的太子,假以时日,必会成为绝世英主。只不过,本辅已然效忠陛下与朝廷,对这太子所立之功业,虽是心下羡叹,却还是只能站在朝廷的立场上,成为他的对手。但现在,这大明君王既已背弃了江山与祖宗,自甘为蛮夷之囚徒以苟全性命,那本辅又还有何继续效忠之理由呢?故而,本辅自当奉太子为正朔,为其宣扬颂赞,以尽臣子之本份也。” 马士英说到这里,忍不住又是一声长叹。 多铎一脸冷峻之色,嘴角绷成一个阴狠的弧度。 而伏跪于地的弘光皇帝,则是满面羞惭,几乎不敢再抬头。 马士英转头望向多铎,冷笑道:“多铎,你等现在虽然打下南京,扫灭江南,并俘获了这位弘光皇帝,但是你等切莫得意得太早了。以我观之,以太子之杰出才能,必将重振国势,中兴大明。到时候,太子重整江山,卷土重来,亲统大军北伐,必将扫灭尔等蛮夷丑类,扫灭腥膻污秽,再现我华夏万世正统之基!” 听到这里,多铎的脸色,已是愈发阴狠。 “多铎!你听好了,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本辅此番殉国,不过是比尔等先走几步罢了。但某家之灵,元元不灭,必将在天上亲眼看到,尔等举国覆灭,丑类殄灭无遗的最终结局!”马士英声音渐渐高亢起来:“而你多铎,则必将被太子斩掉虏头,悬于城门,为天下所唾弃是也!” “放屁!狗东西竟敢咒我大清,真真不知死耶!” 多铎终于彻底愤怒了,他刷的一声拔出腰刀,便朝马士英脖颈之处,用力横砍而去。 “噗哧!” 一声轻响,马士英的脑袋,被多铎瞬间斩下。 头颅滚落于地,落在离弘光皇帝不远之处,无头的尸体软软倒下,犹在激喷鲜血。 弘光惊惧地发现,马士英那颗被斩落的头颅,仿佛还带着神秘的笑容。 多铎亲手斩杀了马士英,不知为何,却觉得心下堵得慌。 他忽然下意识地在想,难道,那个不知来历的所谓太子,这马士英口口声声夸赞的太子,真的有这么厉害,真的会是让明朝中兴的人物么?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这大明已是气数将尽,大厦将倾,安得有如此英雄人物,来挽狂澜于既倒,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多铎自我安慰,心下却觉莫名烦躁,拿下南京俘获弘光皇帝的喜悦,给一举冲淡了不少。 他转过去,一双如恶狼般凶狠的双眼,直直地盯着地上的弘光皇帝。 弘光皇帝心下发毛,抖如筛糠,眼神更满是畏惧,那厚厚的嘴唇,则是有如中风一般颤抖不停。 看得出来,这位所谓的大明皇帝,现在极其害怕,自己在一时暴怒之下,将他这个狗屁皇帝也给宰了。 多铎转过头去,再不多看这般怯懦之辈一眼。 “传本王之令,将马士英尸首拼好,就在南京城外,将他好好葬了。” 闻得此令,手下的巴喀什兵不觉一愣。 这位杀人如麻,嗜血成性,对汉人更是凶狠恶毒至极的豫亲王,什么时候竟会这般厚待一个与他当面顶撞,甚至出言辱骂他的汉人官员了? 这简直有点不可思议。 仿佛是察觉到了手下的惊愕一般,豫亲王多铎怒喝道:“狗奴才,尔等聋了么!速速将此人收尸厚葬!” “嗻!” 一众手下如梦初醒,急急上前,收敛马士英尸首,将其带出帐外。 他们小心地捧着马士英的头颅,托着他的身躯,准备先找医官缝合,再寻好棺木来将其安葬。 看到这一众手下,将马士英尸首带走,多铎目光幽沉,神情峻刻,竟忍不住叹了口气。 正文卷 第二百一十四章 撤不得,杀不得 固山额真都类,前段时间在东川太平县城外,手下五千兵马全军覆没的可怕消息,身在南京的豫亲王多铎,其时也是才刚刚得到。 这个令人震惊的可怕消息,是于其留在北京的亲信部众,以飞鸽传信的方式,密报于他。 收到这般消息时,多铎的震愕之情,简直难以言喻。 怎么回事? 虽然都类只是试探性地进攻,但在东川一带,这场战斗怎么会打成这般熊样,简直是丢尽了大清的脸面啊! 而比他更吃惊更恼怒的,则是身在北京的摄政王多尔衮。 都类统领败兵,北向折返汉中之后,肃亲王豪格听从手下谋士索尼的建议,还是将这次战斗的实情,以八百里加急的方式,向北京的摄政王多尔衮如实禀报。 多尔衮,这个所谓的大清摄政王,控制着顺治皇帝这个傀儡,却是大清帝国的实际最高掌权者。 因为清军征战一片大好,处处所向披靡,此时的他,可谓心得意满,睥睨一切。 在这样形势大好的状况之下,多尔衮现在最关心的,便是在北京修造自家的豪宅——睿亲王府了。 这座多尔衮亲自督工建造的王府,占地极广,装潢豪华,堪为京城第一王府。 据说,睿王府中,许多地方的规制,连明朝的北京皇宫都不能比,可谓逾制极多,尽显王者气象。 而引人注目的,便在多尔衮在自家客厅中,给自己设立的主座,竟是一把金灿灿的黄金龙椅。 这样形同谋反的举动,这样诛灭九族的行为,整个大清朝廷之中,却是没有人敢说半个不字。 因为现在的多尔衮,俨然已是清朝的隐形帝王,纵是他再恣意妄为,再目无朝廷,再如何视皇帝如无物,也无一人敢表态反对。 而在王府主体落成,可以居住之后,独断朝纲又大权在握的多尔衮,更是连朝都懒得上,干脆不再去皇宫之中,就在自家王府办公。 于是乎,这摄政王府,也和它的主人一样,倒是成了清廷真正的权力中心。 当豪格的奏章送达睿王府,被端坐于龙椅之上的多尔衮看到后,极度震惊的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已的眼睛。而他心下的震惊,更是几乎难以言说。 不是?! 天下无敌,屡战屡胜,势若破竹的大清军,竟然被打败了? 更可恨的是,都类这厮竟然还败得这么彻底,五千兵马折损了四千多人,仅剩数百骑兵逃回汉中,这般惨败,真真令人目瞪口呆。 而万万没想到的,便是在那东川之地,竟不知何时,来了一个不知是何来路的狗屁太子。 更为可叹的是,此人手下,竟还有一支这般能打的军队。 要知道,天底下的明军,都已被清军打得狼狈逃窜不堪一击,这支名不见经传的兵马,竟反过来将所向无敌的清军,给打了个彻底的大败。 这可是自己率军入关以来,所遭遇的前所未有的败仗。 而这样的事情,简直就是不可思议! 暴怒的多尔衮看完奏章,象一只愤怒的豹子一般,从椅上暴跳而起。 他将手中的奏章,咬牙团成一个球球,狠狠地掼在地下。 犹不解气的他,复在那一团皱纸上,狠狠地踩踏了数脚,才又气哼哼地坐下。 这时,一旁闲坐的国史院大学士,也是多尔衮手下首席谋臣——瓜尔佳.刚林,见到多尔衮这般暴怒,不禁甚是疑惧。 他小心翼翼地拾起地上的纸团,打开后略略一看,脸色顿是瞬间一片惨白。 而在刚林查看奏章之时,那摄政王多尔衮,已又从龙椅上弹跳而起,有如一头愤怒的困兽一般,在丹阶上来回踱步。 “豪格这厮,真是无能之至!真是窝囊之极!此人简直是丢尽了我大清的脸!刚林,速传孤之旨意,将豪格撤职拿办,都类立即斩首!” 多尔衮盛怒之下,便要拿豪格开刀。 当然,他还准备利用这个机会,来个公报私仇,将这个与自己争过皇位,且向来不睦的仇敌,以败军失将之罪,将其押解回京斩杀。 听到多尔衮这句杀气腾腾的话语,刚林吓得浑身一颤,急急打扦拱手;“摄政王,不可如此啊!” “嗯?有何不可?”多尔衮直直地凝视着他,那凶狠锐利的目光,有如两把锋利的小刀,直直地戳在刚林的脸上。 刚林额头沁出冷汗,急急回道:“摄政王,现在肃亲王豪格领兵在外,正准备入秋之后,再全力攻打四川,若现在将其撤职拿办,那这大军未曾出征,便先行替换大将,必会大大影响军心士气啊。” 他轻声一叹,复压低声音道:“而且,豪格手下有十万余众失马,多为其亲信部下,若摄政王强将其撤职拿下,只恐豪格仗兵马在外,不肯奉诏,而且一旦事情泄露,恐会激起兵变啊。” 多尔衮浓眉紧锁,恨恨地咬着牙,脸上的表情,顿是十分复杂。 “既如此,那豪格可暂不处置。就先将那折损了四千兵马,大失我大清国威军威的败军之将都类,给斩首示众。” 多尔衮恨恨说完,刚林却又是连连摇头。 “怎么,又是不可么?” “摄政王,都类乃是豪格亲信手下,亦是征战多年的沙场宿将,断断不可轻易处置。若要将此人立即斩首示众,只恐豪格一众兵马,人人自危兔死狐悲,主将豪格亦会心怀惕悚,对将来出征之局面,甚是不利啊。” “哼!豪格撤不得,都类杀不得,难道孤这个摄政王,就拿他们没办法了么?”多尔衮瞬间愤怒起来:“要不,干脆暂停出征四川,将豪格部的十万兵马一齐召回京城,孤再另派英亲王阿济格,统兵去攻打四川!” “不可!” “怎么又不行?!” 刚林一声轻叹,急急回道:“摄政王,你向来是冷静睿智之人,如今之际,切不可因一时之怒,而行莽断之事啊!奴才知道,你向与豪格不睦,但眼下这般时节,绝非是个人意气之时。豪格现在统领十余万大军,一直在汉中一带厉兵秣马,准备入川作战。眼看着只有两个多月就是入秋时节,他便要统兵入川,而现在摄政王却要令其全军撤回,另派他人前往。这般安排,只怕那肃亲王一时激愤,再加军心浮动,恐有不测之忧啊。” 正文卷 第二百一十五章 给豪格来个借刀杀人 刚林这番话,让盛怒的多尔衮终于冷静了下来。 他说得没错,现在豪格统领大军在外,有道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那豪格一急之下,真的来个抗旨不遵,自己这个摄政王的脸面,可就丢大发了。 只不过,都类这厮,打了这般败仗,若不加以惩治,实在也是难出心头那口恶气。 见多尔衮一脸发狠的表情,刚林对他心下所想,自是洞若观火,遂低声道;“摄政王,以奴才之见,若你定要出心头那股恶气,不若给那豪格,来个借刀杀人。” 多尔衮双眼一亮:“怎么个借刀杀人法?” “摄政王,你可立下旨令,对豪格严加饬斥,降其爵禄,同时令其厉兵秣马,加紧备战,一待秋凉就立即发兵,径攻东川。总之,此番秋征,一定要彻底灭掉那狗屁太子。而那固山额真都类,则暂且留其性命,但剥夺其全部爵位与职衔,复命其在攻川之战中,任为前军先锋,冲阵在前,来个以功赎罪。” 刚林说到这里,压低声音道;“豪格此番出征,若是一举灭掉那太子,自是再好不过。若其不胜,则他部下兵势亦将大损,摄政王再出手惩治地于他,当是不足为虑,而豪格及其部众,亦将无话可说。而到那时,那派为前锋的都类,纵然未死于太子之手,摄政王再来严厉收拾他,亦是妥贴稳当,足以平息众人悠悠之口。” 多尔衮点了点头,顿是一声轻叹。 “唉,于今之计,也只能如此了。那就如你之见,速速拟旨。” “嗻!” 这时,多尔衮眉头一皱,又发狠道:“攻川可待秋凉,但现在那南明留都南京城,孤却是一刻也不愿再多等了。可令多铎加快速度,尽早攻下,不得拖延!” “嗻!在下遵旨。” 数天后,多尔衮便收到了多铎一举拿下南京,并擒获了弘光皇帝的好消息。 “好,甚好!着豫亲王多铎立即押送弘光皇帝入京,孤要亲自为他表功!”多尔衮一扫近日心下积郁的阴霾,一时间欢喜无限,立即大声传旨。 十五天后,多铎遵多尔衮之令,亲自押送弘光皇帝朱由崧,在一众亲卫的保护下,从南京北返京城。 而他手下的数十万大军,则继续留在江南一带,暂由顺承郡王勒克德浑统领。 当然,多铎此番押送弘光皇帝入京,其实还有个人的小目的。 因为,他是北人,长期生长在冰天雪地之中,实在是难耐这南方的炎夏酷暑,故正好以押送皇帝为理由,返回京城,避暑消夏。 在多铎押送弘光入京之后,多尔衮急不可耐,又下旨让多铎先押那弘光皇帝来摄政王府,让自己先行过目。 他要好好看看,这位素未谋面的南明弘光皇帝,究竟是何模样。 很快,多铎带着一众白甲,押着那绑得有如一个粽子般的弘光皇帝,匆匆来到摄政王府中。 在将弘光皇帝押送到客厅后,一众白甲领赏而退,多铎则看茶赐坐,位于多尔衮下方。 而被五花大绑的弘光皇帝,则是被喝令跪在厅堂中央。 此时的弘光皇帝朱由崧,缩首躬身,须发蓬乱,形容猥琐,身体却依旧肥胖不堪。他犹穿着那件脏污不堪的百姓衣服,那紧绑的绳索,深深勒入肥肉之中,已然数十天未洗澡的他,身上臭气薫天,令上座的多尔衮不禁暗自掩鼻。 见到这位南明皇帝,竟是这般猥琐恶心又模样可怜,多尔衮心下得意无比,嘴角更是微笑隐隐。 “堂下这位,可是朱由崧乎?”他用熟练的汉话,淡淡问道。 朱由崧一愣,立即猜到了对面高坐于龙椅上之人,必是清廷摄政王多尔衮,顿是连连点头。 “在下正是朱由崧,一路北行至此,得瞻摄政王天颜,何其荣幸之至。还望摄政王可怜在下,全我性命!” 他颤声言毕,随即磕头如捣蒜。 朱由崧宽大的额头,用力地磕砸地面,砰砰的响声,回荡在宽阔的大厅之中。 见到这位所谓的南明皇帝,为求保命,竟是如此不顾体面与尊严地腆颜哀求,多尔衮心下对此人鄙夷之至,竟是连多看他一眼都不愿意。 而在弘光皇帝拼力磕力,以求多尔衮垂怜之时,一旁的多铎,却是大笑着用满语,向多尔衮快速讲了一遍,他是如何攻下南京,又是如何俘获弘光皇帝朱由崧的全部经过。 他们兄弟二人言笑晏晏,轻松愉快,对那伏跪磕头的弘光皇帝,仿佛视若无睹。 在多尔衮面前,多铎用充满感慨的语气,特意谈了一番,那在中军帐中被自己杀死的原南明首辅马士英。 听完多铎的叙述,多尔衮亦是喟叹不已。 “没想到啊,这南明众臣,虽大部分极无气节,降者如潮,却也有马士英这般效死之臣,倒是令孤为之感叹呢。” 多铎亦叹道:“是啊,马士英这厮,虽然治国无方,为人险窄,直至终被我斩杀,但此人这般气节,为国殉死,倒是颇令我为之感叹呢。可惜呀,这般骨鲠殉节之臣,却遇上了这样草包饭桶的皇帝,也可谓是明珠暗投了,何其悲哀。” 他说到这里,一眼扫去,瞥见犹在奋力磕头以求饶命的弘光皇帝,多铎脸上,顿是又泛起了满满的鄙薄之情。 不过,这时的多铎,眼睛一眨,却忽地又想起一事。 他复转头对多尔衮沉声说道:“对了,兄长,那马士英在死前,曾向我反复提到,现在东川之地,有一个不知是何来路的太子。且此人手下,更有一只极其强悍善战的军队,于前段时间,打败了固山额真都类的五千兵马,此事……” “此事孤已知之,你就不必多说了。” 见多铎复向自己提起此人,多尔衮的神色,瞬间黯淡了下来。 他原来欢欣愉快的心情,亦是沉郁了许多。 “那兄长对于此人,却是作何观想?”多铎又立即追问了一句。 多尔衮心下苦涩,他摇了摇头,未尝说话,却又先长长地叹了口气。 正文卷 第二百一十六章 太子不除,孤心难安 “唉,这太子这般有为,实是大大出乎孤之意料啊。” 多尔衮皱起眉头,又低声道:“说来也怪,那真实的太子朱慈烺以及他的两个兄弟,当日在京城之中,自孤从流寇手中夺下后,不是早就被孤以假冒之罪,将他们统统斩首了么?怎么现在又冒一个什么狗屁太子,此人究竟是何来历,实是奇怪得很。” 多铎回道:“兄长,这事么,我当日曾听马士英提起此人,心下亦是十分怀疑。后来,我亦向那些明朝降臣,好生咨询了一番。结果,他们之中有人说,这个太子其实就是个假冒货,好象其本来身份,是北京城中一个叫什么王之明的无赖顽童。” “是吗?” “据说,此人不知从何处得了一件绣了龙袍的内衣,遂一路假冒太子,招摇南下,后被南明朝廷发现,遂被三官会审,以查明其真假来路。没想到,此人狡诈多智,左挡右摭,反客为主,竟反让三名审官哑口无言,不得将其定罪。后来,此人恐南明朝廷加害,遂又寻了个机会,急急逃出南京,先去九江,后来辗转到了东川,终得立足。” 说到这里,多铎亦是感叹道;“这厮孤人一身,辗转虎口,却能不断发展壮大,吸纳人才,最终仅凭一人之力,在那流寇遍布的东川,不但站稳脚跟,还不停扩大势力,几乎一统整个东川。这般卓越能力,堪为奇材。” 多尔衮皱了皱眉:“若果是如此,这事便更是奇了。若此人如此能干,为何先前一直默默无闻,几乎无人知晓,倒甚是奇怪。” “是啊,这厮给人的感觉,来路神秘,不知首尾,倒象是凭空冒出来的一般。而其真实来历,倒实是难查呢。” 多尔衮一声轻叹:“唉,现在再纠结于过往,复有何用。有道是,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此人现在拥有大批部众与手下,又有地盘和基业,就算他只是个假冒货,又还会有谁去真正在意并考证呢。” 说到这里,他的脸上,陡现阴狠之色:“此人已在东川成了势,又曾彻底打败我军兵马,实是我大清之心头大患是也!此人一日不除,孤心便一日难安!” “那依兄之见,接下来,可是要重点对付此人了么?”多铎紧接着一问。 多尔衮点点头:“嗯,除祸之举,不可不速。孤打算,就在入秋之后,便派豪格十万大军入川,一定要一举消灭这厮。” “兄长,那江南一带的南明残余势力,以及那盘踞湖广的左梦庚部……” 多尔衮斜了他一眼:“这江南一带的南明残余,自当完全剿灭,方为妥当。只不过,我大清军兵多是北人,难耐南方的炎夏酷暑,且待秋凉之时,再行进兵剿灭,方是可行。至于那盘踞湖广的左梦庚部么……” 说到这里,他冷笑一声:“这左梦庚,虽自其父死之后,继承了其兵马地盘。但此人才具庸碌,目光短浅,不过仅是一条守土之犬罢了,实不足为虑。以孤看来,完全可以在我军扫灭南明残余势力,并且消灭了那假冒太子之后,再腾出手来对付这厮,亦不为迟。” 多铎亦笑道:“兄长说得对。以小弟看来,介时大清灭了南明与假冒太子,也许在我军积胜累功之威压下,这个贪生怕死的左梦庚,当会不战而降,献出湖广与全体部众,以求保全富贵身家与功名前程,亦是极有可能呢。” 二人说到这里,顿是一齐哈哈大笑。 这时,多尔衮才突然想起了,这厅堂中央,还伏跪着那名可怜兮兮哀求饶命的弘光皇帝。 他一眼扫去,发现此人不知何时已停止磕头。 朱由崧的额头,肿胀出一个硕大的肉包,上面糊满了砖渣与灰尘,不停地往外渗血。 看起来,此人方才的磕头求饶,倒甚是卖力呢。 多尔衮目光投来,正好与朱由崧双目相对,骇得他又是浑身一抖,竟又如丧家之犬一般,急急伏趴于地。 见此人如此猥琐胆小又贪生怕死,多尔衮心下,对朱由崧的嫌恶已到极点。 他娘的,若是杀了这样一个废物,还真是脏了老子的手呢。 他轻咳一声,淡淡道:“朱由崧,你可知罪?” 朱由崧一愣,又是连连磕头:“在下知罪!在下不识时务,强抗大清天兵,不知应时归顺,实是罪该万死!只不过,在下此番北来,一心只想做大清之顺民,万望摄政王垂怜……” 说到这里,这位南明皇帝,心头一酸,竟是哀哀轻泣起来。 见弘光皇帝这般模样,多尔衮扭头望向多铎,二人不禁相视一笑。 “唉,南明得如此无能君主,安得不亡!”多尔衮一声轻叹,站起身来。 他缓步来到弘光皇帝之前,以居高临下的姿态,打量着面前那伏跪于地颤颤发抖磕头不停的肥猪,心下的得意之情,却是难以言喻。 “好了,朱由崧,你也不必再磕头了。”多尔衮冷笑道:“放心,孤现在心情尚好,还不想杀你,暂且留你一条小命。” 朱由崧闻言,心下顿是狂喜不禁。 伏地磕头的他,竟是愈发猛烈,嘴中连声谢道:“在下多谢摄政王不杀之恩!” “嗯,你且起身。孤会给你安排一处宅所,让你在京城安居,衣食皆有人供应,以示我大清厚待降君,怀柔远人之善意。”多尔衮淡淡笑道:“只不过,你在居所之处,无事不得随意走动。但凡有何所需,皆需向上禀报,你可明白?” 朱由崧脸上绽出谄笑,急急回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在下一切听凭摄政王安排。” 多尔衮点了点头,便转头对多铎道:“多铎,那你先带他下去。今天晚上,孤亲自为你庆功!” 多铎一脸喜色,打扦拱手:“小弟多谢兄长关爱!” 随后,多铎唤入一众白甲,与他们一道将弘光皇帝押了出去。 见弘光皇帝在众人的推押喝骂下离开,多尔衮撇了撇嘴,露出十分不屑的笑容。 他转过身,来到后墙处,怔怔地看着,墙上挂着的一副巨大的牛皮地图。 最终,多尔衮伸出手指,在那东川之地,用手指重重地连按数下。 表情阴狠的他,仿佛要将居驻于地的太子,给用力按死一般。 正文卷 第二百一十七章 整合川南 在多铎将弘光皇帝朱由崧押解进京之时,远在东川夔州的太子王明,亦是收到了南京沦陷,弘光皇帝被俘的消息。 收到消息的他,长长地一阵沉默。 接着,便是一声无可奈何的叹息。 唉,这个弘光小朝廷,终于还是如本来历史那般,最终覆灭于清军的铁蹄之下。 也许,对于他们来说,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这弘光小朝廷的覆灭时间,比真实历史,多延续了足足两个多月。 这一点,倒是穿越而来的自己,给他们带来的难得福利呢。 只是可怜了江南一带的百姓,也要与北方一样,要从此剃发易服,沦于腥膻,饱受异族的奴役了。 王明迅速想到,清廷夺取南京,灭了弘光小朝廷,那接下来的下一个对手,极可能就是自己。 毕竟,自己前段时间入援太平,打败了固山额真都类的五千兵马,可谓是给了清军沉重一击。 可以说,这是入关以来,那几乎战不无胜攻无不克的清军,所遭遇的最大惨败。 这其中,固然有清军不明敌情,狂妄冒进的原因,但最为根本的,还是自己手下这只军队十分强悍善战,又配了常胜弩和震天雷等他们意想不到的先进武器,才终获这般大胜。 但王明认为,这样的大胜,却是可一,难可再。 毕竟,现在的弩箭,对于不知已情的清军而言,确实有出奇制胜的效果。但若是清军已有防备,给那些前冲的兵马,配备了足够的盔甲与盾牌,那自家的弩箭射击,可就要大打折扣了。 由此可见,在完成了三镇兵马组建之后,进一步升级部下的制式装备,重新形成对清军的压制性优势,却是十分必要的。 而升级的最佳方式,便是将手下军兵所使用的弩箭,改成杀伤效果更好,射程亦是更远的火铳了。 但是,想要打造火铳,却是谈何容易。 想法很美好,现实却很残酷。 原因很简单,现在王明手下,极其缺乏打造火铳的专业人才,对火铳技术的研究,更是接近于零。 而在毫无基础与人才的状况下,想要从零开始进行研制,所花费的时间与钱财,都将是一个他负担不起的天文数字。 故而,想让手下军兵大规模装备制式火铳,根本就还是一件纸上谈兵之事。 这样的事情,不可能一蹴而就,只能等待时机,再来全力研发。 但饶是如此,现在的王明,对于清军即将到来的进攻,却是心态平静而从容。 因为现在的他,可不比初到东川时那般窘迫不堪,而是已有充足的本钱,来与清军应对周旋。 首先,自已已占据了离汉中最近也最为紧要的太平县城,凭着这座卡在清军进入东川要道之上,险峻耸峙极难仰攻的城池,自己完全可以以逸待劳,与清军长期对抗。 其次,自己还有震天雷与抛石机等威力强大的防卫性火器,这样的武器用在守城上,绝对可以让清军好好地喝一壶,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最后,自己的一众手下,完全是按近代军队的标准进行组建,纪律严明,奖惩得当,薪饷丰足,抚恤宽厚,又有监纪司对军队实现强力洗脑与管控,从根本上防止了军队成为将领的私家军。故而,与这个时代的明军与清军相比,自己手下的军兵,可谓是远超其类的存在。这样的制度性优势,却是他们所根本不可比拟的。 也正是这最后一点,是王明对抗清军的最终底气与王牌。 毕竟,当代的伟人都说过,决定战争胜负的最根本因素,还是在人。 人心齐,泰山移,那装备落后的志愿军,可以打败武器到牙齿的美帝,正是依靠了这一点。 那么,现在的自己,就只能静静等待清军来进攻,却再无他事可做么? 当然不是。 王明下一步,便是让自己这个自封的监国,趁着现在弘光朝廷覆灭,南明境中无主之际,首先整合吸纳那川南的明军。 这些据占川南的明军,在真实历史上,弘光小朝廷覆灭之后,便被随后成立的隆武朝廷所接管。 那么现在,自己就要趁着隆武朝廷还未组建之机,利用自己这个所谓的太子监国身份,抢先一步对他们进行整合吸收,让这人数约有数万的川南明军,成为自己的部下。 哪怕这个目标暂难实现,也要退而求其次,至少让他们成为自己可以依靠与利用的友军,而不是象现在这样,仅仅只是保持中立状态。 现在的川南一带,当地明军的顶层统领,是兵部尚书兼文渊阁大学士,名义上总督川、湖、云、贵军务的王应熊。而治理当地的最高官员,则是右佥都御史,四川巡抚马乾。 王明相信,只要能劝动这两人,便可顺利吸纳川南的明军与地盘,让他们成为自己的部属与手下。 当然,这样目标若不能实现,也希望能让这二人同意成为自己的盟友,从而可以互助互往,共同对敌。 所以,自己现在便要立即出使者,尽快前往川南,去与他们达成协议。 而川南明军据守的地盘,则主要是叙州府、泸州府、镇雄府、乌撒府、永宁宣抚司、播州宣慰司等处,与王明的地盘,隔着被大西国张献忠占据的重庆府、以及达州一带地区,故王明想与他们取得联系,却甚是不易。 但这项工作,十分紧要与迫切,纵是难度颇大,亦要坚决去做。 王明思虑想去,最终决定,让户司侍郎史可法让正使,监纪司司长阎应元为副使,二人一同假扮成客商前往。 而他规划的路线,则是让他们一路南下,先至建始县城,从施州卫绕行至贵州地界,再折向西北,进入播州宣慰司,从这里进入川南,去见王应熊与马乾二人。 而听完王明的安排,史可法与阎应元俱无二话,皆是表态同意,愿意立即出使。 王明十分高兴,立即为二人饯行一番。 随后,他便让史可法、阎应元以及数名随从,一齐假扮成客商及仆从,在假扮成商队的骑兵护卫下,一路折向西南而去。 正文卷 第二百一十八章 抵达抵叙州 史可法与阎应元二人,领着假扮成商队的一行人,一路跋山涉水,不敢稍歇,他们从建始县城南下,进入施州卫地界。 随后,他们又小心翼翼地绕过,重庆府东南端的酉阳宣抚司以及平茶洞司、石耶洞司、邑梅洞司等各处土司,进入贵州施南府。 接下来,众人便是一路西去,来到了川南明军的领地,播州宣慰司。 来到播州宣慰司府城,史可法与阎应元二人,向守军表明身份,求见他们的最高长官。 之所以要先去见播州的最高长官,实是因为川南明军与自己向无联系,史可法与阎应元二人,皆是不知那四省总督王应熊与四川巡抚马乾到处是在川南何处,故只得去见当地长官,求其代为引见。 此时的播州宣慰司,是由总兵王祥,率部驻守。 王祥此时,正在广场之上训练士卒,听闻手下来报,竟是东川的太子派人前来联系,顿是十分吃惊。 在他印象,那太子来历不明,身份十分可疑,且又远在东川,与川南明军向无往来,他此番派人前来,却是不知何故呢。 不过他不及多想,立即在播州官署之中,接见史可法与阎应元二人。 宾主相见后,史可法与阎应元二人,立即向王祥表明来意,并求他派人引领,让他们去见总督王应熊与巡抚马乾。 王祥听完二人之叙述,又看过太子亲笔信件,确认了二人身份之后,顿觉此事重大。 他略一思考,便随即言道:“二位,现在王总督与马巡抚,皆是叙州府城之中,你们若要求见,我亲统一众护卫,护送尔等前去便是。” 听闻这总兵王祥,竟愿亲自领兵护卫前去,史阎二人,心十皆是欢喜,立是称谢。 随后,王祥便安排了亲信手下数百人,领都会史阎二人的一行人马,继续西行,折向叙州府城而去。 这一路人,总兵王祥听史可法与阎应元二人,向自己轮流叙说太子的诸番事迹,心下不由得感慨非常。 真没想到,这位看似来历不明的太子,竟能有恁般能耐。 此人招贤纳士,扩充兵马,凭着一已之力在这东川站稳脚跟,又几乎统一了整个东川之地。 接下来,这位太子更是一举打败了流窜南下的清军五千余人,彻底打破了这入关清军所向无敌的神话,这般辉煌功业,如何不令人为之羡赞,并心向往之啊。 也许,这样的太子,才是值得投效的明主呢。 王祥随即又想到,现在川南明军的艰难处境,心下的滋味更是难以言说。 他心下嗟叹不已,表面却犹是强作平静,只顾着一路引领众人前行。 两天后,在王祥的带领下,史可法与阎应元二人,终于来到叙州府城。 史可法与阎应元二人,在这叙州府城,一路行走,一路观看。 却见这座城池,荒凉破败,街巷零落,百姓稀疏,与太子治下那欣欣向荣的夔州府城相比,当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二人边走边看,心下皆是喟叹连连。 王祥先行一步,进入官署通报,留史可法与阎应元二人,在官署之外等候。 这时,那总督王应熊与巡抚马乾,正在客厅之中商议局势。 此时的王应熊与马乾,已然收到了留都南京城被清虏攻下,首辅马士英被杀,弘光皇帝朱由崧被俘虏并且被押送北上的可怕消息,二人之面目,皆是忧心忡忡之状。 因为,现在摆在二人面前,最关键的一步便是,弘光小朝廷既已不存在了,那接下来川南之地以及驻守其中的数万明军,到底该怎么办,到底该何去何从? 这是一个极其重要又极其严峻的问题。 可以说,这个问题,关系到川南明军的生死存亡。 二人长吁短叹,一时却无法可想。 这时,忽有手下来报,说播州总兵王祥来此,专程求见。 二人俱是一愣,这王祥驻守播州,怎么忽来了这叙州府城,却是何事? 他们不及多想,便让王祥入见。 王祥入得客厅,对二人略略行礼,便将自己领了太子的使者史可法与阎应元二人,前来叙州府城求见王总督与马巡抚之事,向二人简要地叙说了一遍。 听到王祥这般禀报,总督王应熊与巡抚马乾,俱是十分惊讶。 自己与东川的这位太子,向无联系,他如今派人前来,究竟是怎么回事? 见二人皆是吃惊,王祥便把这一路上,那史可法与阎应元二人,对自己叙说的太子情况,又对他们二人简略地转述了一遍。 听子王祥的禀服,王应熊与马乾二人互相对视一眼,眼神俱是复杂难陈。 二人听到这里,其实已然猜到了,那太子派人前来川南联系的真实意图了。 王应熊捋着胡须,苦笑一声:“唉,这位太子用心良苦呀。他无非是想着,要趁现在弘光朝廷刚刚覆灭,天下无主之时机,主动来拉拢吸纳川南的这支孤军罢了。” 马乾点了点头:“王总督说得是,这太子派人前来,定为此意。那依总督之见,现在要不要见他们呢?” 王应熊轻声一叹:“当然要见。有道是,有客自远方来,不亦乐乎。那太子好歹也是我大明的臣子,他来求见,难道还能拒之门外不成?就在这客厅之中,你我二人一同会见他们。” 马乾拱手道:“是,全听总督大人安排。” 接下来,王应熊下令,让王祥带史阎二人的部下,暂去他处休息,而领那史可法与阎应元二人,前来客厅相见。 很快,史可法与阎应元二人,在王祥的引领下,来到客厅之中。 而见到史可法与阎应元二人前来,王应熊与马乾二人俱是起身相迎,热情问候,以表尊重之意。 宾主双方各自落坐后,史可法便笑道:“在下此番前来,实是奉了太子之命,为加强两军友好互助之谊,专程来川南之地,面见王总督与马巡抚。” 他一语说完,便将怀中揣着的太子王明亲笔信件,递给总督王应熊。 正文卷 第二百一十九章 分崩分离析 总督王应熊从史可法手中接过信件,从头到尾迅速看完,眉头不禁微微一皱。 他并不作声,转而将此信,递给一旁的巡抚马乾。 马乾接信览毕,亦是眉头紧锁,面目阴郁。 史可法察颜观色,见二人虽皆是默然不言,但观其表情,只怕心下皆不乐意。 于是,他轻咳一声,朗声道:“王总督,马巡抚,二位对我太子监国之建议,可是有甚想法?” 见史可法这般发问,王应熊却并不正面回答,而是转问道:“史阁部,本督想问下,你原为朝廷的兵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兼江北总督,怎么不继续为朝廷效力,转而投效这来历不明的太子呢?” 王应熊这般发问,一旁的巡抚马乾,亦将满是怀疑的目光,向史可法投来。 见二人之目光,满是质疑之色,史可法微微一笑,捋须笑道:“此事若要细细讲来,却是话长了。” “阁部但说无妨。” 见这王应熊犹是追问不止,史可法便将自已如何离开朝廷前往江北,如何率领江北四镇御敌,如何无法抵御清军来攻,如何听从太子使者之劝,尽速将扬州及附近州县的百姓运往江南,免受清军屠戮等事,向王应熊与马乾二人,简要地讲述了一遍。 他一语既毕,便感叹道:“太子殿下,人在东川,却是心忧江南百姓,一心助其脱逃清军虎口,这般仁德纯善,这般护佑百姓,可谓是难得之英主矣。而相比太子殿下,那朝廷之中,上至皇上,下至群臣,竟无一人愿为百姓安危着想,亦无一人为艰危时局筹谋画策。有道是,良禽择木而栖,明臣择主而侍,与还在朝廷之中勾心斗角浑浑噩噩地度日,还不如另投他处。故而本官最终决定,脱离混乱不堪的朝廷,转而为太子效力。” 说到这里,他略略顿是一下,见王应熊与马乾二人,俱是皱眉深思之状,知其心下已有所动。遂又继续说道:“本官来到东川之后,但见当地治理之状,虽然仅开始起步,却已呈现出秩序井然,生机蓬勃之状。在太子治下,百姓有房有产,有居有业,或躬耕,或做工,或买卖,俱得良好安顿,可谓安居乐业,这般景象,堪为这乱世之中之桃花源,亦不为过。” “接下来,本官又亲眼看到,太子被部下推戴为监国之后,又是如此逐一扫灭东川之地的各部流寇,将他或消灭,或吸纳,成功地将除了达州一地外的整个东川,全部吸纳于自已掌控之下。接下来,更是成功打退了五千清军的进攻,将其彻底击败,最终狼狈逃回汉中而去。这般卓伟功业,以本官看来,纵是我大明开朝之将,亦难为之。太子之英主气象,文治武功,皆是昭然矣。” 说到这里,史可法的声音激昂了起来:“太子身为先帝嫡子,又是这般有为之主,大明得此人物,实是社稷之福,百姓之幸矣。只可恨,因太子南下之时逃难匆切,难以自证身份,竟被一群小人,鼓摇唇舌,构陷暗害,竟生生欲将太子殿下逼入死路,方肯罢休!却不料,金鳞非是池中物,王者自有上天佑,太子一路从南京辗转抵达东川,最终顺利在此落脚安顿,岂非天意使然乎?” 史可法话音一转,却又叹道:“可惜的是,太子殿下在东川之地凯歌高奏,连战连捷,而朝廷治下,却是愈发混乱黑暗。前段时间,十多万兵马守卫留都,竟连几个时辰都扛不过去,就被佞臣勾结外寇,开门献降,让留都失守,让整个江南彻底沦陷,更让陛下都为清虏所俘,押解北京,受尽屈辱与嘲讽,于今想来,本官心下,亦是戚痛不休啊。” 听史可法这般言说,王应熊与马乾二人,亦是一脸黯然,为之附合叹息。 这时,那巡抚马乾却又问道:“现在朝廷既灭,天子被俘,天下板荡不安,那太子殿下,对这时局却是作何观想?太子殿下,又可有登基为帝之心愿么?” 马乾这话,问得直接而迫切。 很显然,他是想一探究竟,弄清那位太子现在到底是何真实想法。 这个问题,总督王应熊亦是十分关切,他瞪着眼睛,直直地望向史可法与阎应元二人。 而马乾这话问完,一直没说话的阎应元,开口抢先回道:“马巡抚,对于现在这天下局势,太子殿下以为,自朝廷倾覆以来,现在我大明国中,势力最大实力最强的镇南侯郑芝龙,故必会在其地界之中,拥戴其手中傀儡唐王朱聿键为帝,助其成为大明之主,此为必然之势矣。而在郑芝龙暂难管辖的其他地界,则会多有如太子殿下一般的明朝宗室,自为监国,以应对时局。故而自此之后,大明已是分析板荡,各自为战,这般情形,实是令人堪叹矣。” 阎应元一语说完,王应熊与马乾二人俱是沉默。 二人知道,正如这位担任什么监纪司司长的年轻人所说,那位太子殿下,对大明时局的预测,应当是颇为准确的。 弘光小朝廷一灭,各地的地方势力,皆会开始纷纷冒头,形成谁也不服谁的分裂局面。 这样的局面,自然是北面的清虏最为得利,而原本就危机重重形如累卵的南明,只怕接下来的命运,会更加地分崩离析,不可收拾。 但是,南明的分裂与内讧,这样令人扼腕的结果,却几乎是不可避免的结局。 “所以,太子殿下身为先帝长子,又是嫡传正统,却不登基为帝,而是继续担任监国之位,也是为了尽可能避免与郑芝龙部发生内讧与矛看,最终内斗不息,反让那清虏从中获利。太子殿下这般良苦用心,还望二位细加查鉴。” 听到这里,王应熊与马乾二人,下意识地互相对望一眼,二人俱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十分复杂的神色。 王应熊一声轻叹,缓缓道:“太子殿下忧国忧民,不谋其位,以求尽可能全力对敌,可谓大仁大义之举也。我今闻之,却亦为之感佩之至矣。” 正文卷 第二百二十章 暂且观观望 王应熊这话一说,阎应元立即趁热打铁:“既如此,王总督何不如太子之愿,两家合二为一,从此共抗敌虏,岂非甚好之事么?” 阎应元这话一出,王应熊与阎应元二人,顿时互相对视一眼,又齐齐陷入了沉默。 见他们二人如此不爽利,阎应元冷笑道:“二位心下,有何所虑,但对我等直说不妨。” 王应熊避开他犀利的眼神:“阎司长,此事关系重大,急切之间,我等亦难作决断。想来尔等远来叙州,一路辛苦,不若先去馆驿稍歇一番,待我等商议周全,再来回复。” 马乾亦是干笑道:“是啊,此番决定,关系到我川南部众之未来命运,岂可轻易决断乎?就请二位暂去歇息,我等商议完毕,必有告知。” 见他二人这般说辞,史可法与阎应元俱是无奈,只得先行告退。 在史可法与阎应元二人离开后,王应熊与马乾二人,默然而坐,一时无言。 寂静的厅堂里,二人面色各异,呼吸之声彼此可闻。 终于,还是马乾轻咳一声,率先打破沉默。 “总督大人,以在下看来,那太子的提议,倒也不无可取之处。” “哦?你也这般认为?” “是啊。你想想,在朝廷这般算计逼迫,想尽办法欲至其于死地的情况下,那太子还能仅凭一已之力,在东川成功立足,并打败各路流寇以及来犯的清虏,终将自己的势力范围,扩充至几乎整个东川,这样的杰出人物,确是不世出之英主也。” 马乾吸了口气,便试探着说道;“总督大人,以在下看来,这位太子如此能耐,倒是十分值得我等投效。不若就此答应那史可法等人,让我军成为太子部下,同时,将这川南之地盘……” 他一语未完,王应熊却是皱着双眉,微微摇了摇头。 “马巡抚,以本督看来,这投效太子之事,还是勿要这般操切为好。” 见马乾一副发怔模样,王应熊轻叹一声:“这位太子,与你我二人,素未谋面,对此人实是未有了解。而他所有的功业,皆不过是其手下自说,具体是何情况,却是难说得很。且现在的局势,波诡云谲,变幻莫测,谁又敢料定,这位太子殿下,将来一定会就成功呢?” “总督大人,这……” 王应熊摆了摆手,打断了马乾的插话:“他话休论,现在这太子虽在东川暂时立足,但估计接下来,在这东川之地,清虏与大西国的张献忠部流寇,必会对他开展重点进攻。这样一来,这位太子殿下,究竟能否顺利躲过这两番劫难,实是难说得很。如果我们现在就答应他的条件,成为他任其使唤的部下,那无疑只会与他牢牢绑在一块,再无自由行动之可能。万一太子将来失败,你我二人,岂非亦要与其陪葬了么?” 听王应熊这般说辞,马乾脸上亦是阴黯起来。 他压低声音道:“那依总督大人之意……” “依本督之意,就是再走一步看一步,不要太快做出最终决定。”王应熊沉声道:“且看看那太子接下来,能否顺利抵挡住张献忠部流寇以及北面清虏的攻击,观其战力与表现,我等再决定,是不是去投靠这位来路不明的太子。” “总之,若太子能顺利抵挡着流寇与清虏的攻击,我等再行投效,亦不为迟。若其无法抵御,甚至一路溃败,那我等便可与其划清界线,阻绝往来,并投靠大明境内的其他势力,方为妥当之举。” 王应熊这般话语,马乾亦是微微点头。 “总督说得也有道理。有道是百闻不如一见,且看看这位太子及其手下部众的真实能力,再做决定,亦是可行。” 二人商议既定,便让人将史可法与阎应元二人,从馆驿中请来叙话。 宾主看茶入坐后,史可法便急不可耐地问道;“二位商议多时,现在……” 不料,他一语未完,王应熊却是微笑着放下茶杯,朗声回道:“史阁部,阎司长,这投效太子之事么,我等经过仔细商量,感觉现在还未到合格之时机。” “哦?王总督何出此言?”史可法脸色顿是一暗。 “这个么,是这样的。”王应熊轻咳一声道:“现在我川南之地,诸事纷杂,调理未顺,若这般急急地全军上下一齐转投太子,只怕人心难齐,多有非议。而且,太子殿下虽才能杰出,让我等为之羡叹,但毕竟事未亲睹,却也未可轻信。所以……” 说到这里,他故意顿了一下,一旁的马乾便干笑着接过话来:“所以,我等认为,且再过上一阵,等局势稳定之后,再与太子殿下联手,共同抗敌,亦不为迟。” 而听完二人所说之话,史可法与阎应元俱是知道,这王应熊与马乾二人,心下究竟打的是什么小九九了。 哼,这两个家伙,无非是对太子还心存疑虑,担心他在东川虽是一时获胜,却不能长久立足。 更何况,接下来的太子,极可能会立即面对西边张献忠部以及北面清虏的轮番来攻,那在王应熊与阎应元二人看来,这位太子,能否顺利抵御下来,却还是难说得很呢。 所以,现在的他们,为了稳妥起见,宁愿暂不做决定,而与太子保持距离,继续观望。 史可法一声苦笑,便拱手道:“二人既做这般观想,我等亦不能强人所难。只不过,本官在想在这纷乱时局之中,纵是两军不为统属,各保独立,但在敌军来袭之时,当可共同对敌,以应时艰,方是可取之策啊。” “这是自然,大家都是大明官军,自当守望相助,互为唇齿。若太子殿下有何需要,而我军能帮得上忙,定会全力相帮。”对于这样毫无营养的场面宫廷套话,王应熊一脸笑容,立即大声回道。 史可法挤出一丝笑容:“好,既如此,那本官也不多说什么了。我二人就此回转东川,前去禀明太子便是。” “好!那就恕不远送了。”王应熊一脸皮笑肉不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