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宠风华》 正文 1.燕海城 燕海城,位于凤郦南部,是如今凤郦最繁华的城都之一。 燕海城门前,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穿着各种服饰的人带着形形色色的货物,喧嚣着,处处透着繁华,仅此就可以想象城内的盛况。 城前的茶铺坐满了人,最角落的位置坐了两女一男三个人,皆为普通装扮,相貌也是普通的放在人群一眼望不到,只是那白衣女子的眼睛似黑珊瑚一般黑且清透,在一张平淡无奇的脸上引人多看两眼。 桌上是一壶白芍梅茶,茶气氤氲,是绿衣女子向小二寻了开水,自己泡开的。“真的不能进去看看吗,就一小会,听说这里比乐京还繁华呢。”白衣女子捧着茶杯撒娇道,“不行,您的性子漪儿还不知道吗,进去了没个天是走不了的。”绿衣女子费力的不让自己心软。 白衣女子放下茶杯,双手托腮,手臂支在桌子上,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进出的人群,不死心的说:“我们后边的路可以走快点嘛,真的就一会,进去就出来。” 绿衣女子做出一副被说服的样子,狡黠的纠结道:“可是已经一个多月没有见到小公子了,小公子第一次出远门,您和公子也不在身边,要是生病了可怎么办。”白衣女子一听到这些,立刻道:“那我们快走吧,回来的时候再带宁儿一起来玩。” 旁边坐了一个约而立之年的紫衣汉子,听到她们交谈,开口道:“几位是从京城来的?”绿衣女子眼中闪过一丝警惕,没有说话,身侧的黑衣男子手不经意的放在腰间。 搭话的汉子也觉得自己有些失礼,又道:“在下魏子征,燕海城本地人,下个月有批货想运往京城,刚刚听到几位提到京城,想问一下京城是否有什么变动。” 白衣女子像是背书一般,“在下虞江,与夫君久未回乡下老家,因而趁着过年回去住上一阵,他尚有余事未完,我和婢女绿漪,家丁夜艾,夜晨先行回去,我们确是” 虞江尚未说完,便被绿漪截断,“我们是从云州过来的,尚未去过京城,只是一路听闻京城是何等的繁华,夫人从未出过远门,故有所向往,至于其他事情未曾听闻过。” 魏子征恍然,“原来是这样,燕海城虽比不上京城,也是繁华的很,几位可以去看看。”“若是平时也不会扰了夫人兴致,只是而今小公子独自在家,着实不放心,天也耽搁不得。”绿漪笑着回到。 “既是如此,打扰几位了。”魏子征拱了拱手,绿漪回以微笑,“无妨,我们也该走了。”只见一黑衣男子牵着一辆马车正朝他们走来,车上满满当当的东西。夜晨走近对虞江拱手道:“夫人,东西已置备好,可以出发了。”虞江点点头,又嘟着嘴看了一眼燕海城,“走吧。” 茶铺不远处还停有一辆马车,看上去和平常的马车一样,甚至更破旧一些,只是稍大,里面却别有洞天。 车厢壁上铺着动物毛皮,进出的帘子内侧也缝了一层,车厢的三面从中间向上开始装配了一个个的小格子,有大有小,格子里装满了东西,车厢一侧放置了两个箱子和一张小桌子,另一侧是白绸缎为面的枕头和被褥,枕头绣着银色虞美人图案,以软玉镶框,被褥则绣以缠枝牡丹,虽素净却处处透着精致和奢华。 夜晨驾着装有杂物的马车走在前边,夜艾驾车跟在后边,逐渐向城外的小路跑去。 从上了车虞江就闷闷不乐,终于忍不住说了出来,“京城阿君在做什么呢?”绿漪低着头,眼里挣扎了一瞬,抬起头对虞江调笑道:“画画?还是吹箫呢,我们走一个月了,公子肯定想死您了,不是在画您就是在吹思虞吧。” 绿漪伸展了被子,拉着虞江躺下,“您呀就放心吧,那可是公子呀,魏公子是个商人,可能是想打听京城的贵人们是不是有了新的喜好,睡一觉醒来就好了,前面都是小路可不好熬。” 虞江点了点头,“我也想阿君了。”绿漪看着她眼睛里一片纯净,轻不可察的叹了口气,掖好被角,轻声道:“睡吧,公子很快就会来了。” 身后的茶铺里,有几个商人装扮的汉子,原是在大口喝酒吃肉,听到魏子征的询问,其中一个转头说:“阁下也听说京城出事了吗?”魏子征连忙回道:“几位可是知道些什么?还请告知,魏某不胜感激。” 那人摆摆手,不在意的说:“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反正过段时间燕海城也会传来消息,我们是从北边过来的,岚宸边境的兄弟说岚宸要南下攻打凤郦了。”此话一出,不单魏子征,周围的人都很震惊。 “兄弟你这不是开玩笑吧?”一个颇为壮硕的汉子问道,“怎么会,不信等段时间自见分晓,想必魏兄听过些许风声吧。” 魏子征叹了口气,“我这边有些货想运去京都,所以托朋友打听了一下,没想到是这样的消息。” “可岚宸不是刚打完徐国吗,这才多久,怎么又打仗!”“也不知道这仗打起来谁会赢。” “这还用说,肯定是岚宸,凤郦先帝酒池肉林,早就掏空了国库,安和帝又被妖妃迷惑,无心朝政,拿什么打。” “哎,上边打仗,苦的是我们这些平民百姓。”“就是,打起仗来,我们这生意又不好做喽。”茶铺的人七嘴八舌的谈论了起来。 “这可不一定,我听闻岚宸攻打徐国时从不欺压百姓,也没有强抢商人货物,治军从严。”一个书生打扮的青年说道,“可岚宸那位天初帝不过登基五年,第二年就攻打徐国,三年攻下徐国,这才过去多久,就要打凤郦,说他不残暴谁信。” 一时之间众口难调,唉声叹气,那位壮硕的汉子将酒碗往桌上一摔,满了一碗酒,“就算打到燕海城也得几个月,来了再说,现在该喝喝,等打了仗哪来的酒喝。” 正喝着,店小二添酒的时候突然说道:“也不知道那位虞妃有多好看,当真是美若天仙?”“祸国殃民的妖妃罢了,等楚军攻占乐京,与安和帝做一对亡国鸳鸯吧。”有喝高的人愤恨的回着。“我这不也就是想想嘛,那哪是我们这种小人物能见到的。” 茶铺的谈论虞江他们是听不到了,窗外北风呼呼的吹着,带着刺骨的寒意,马车里却暖洋洋的,虞江抱着手炉睡的深沉,手炉呈圆形,通体由红翡雕成,鲜红透亮,刻以细腻的火云纹。 火,漫天漫地的火,像是整个世界都被染红了,眼前的景色被火焰灼烧到扭曲,虞江一个人置身在火焰中,惊慌的四处张望,除了火空旷到没有任何东西。 似是有什么吸引着她,她往东边走去,前方有个模糊的影子,被熊熊烈火包围着,一路上的火像是烧到心里边,心一抽一抽的灼痛。 渐渐走近了,那是一座七层楼阁,在一片最高不过四层的建筑里极为突出。第七层的檐上居中悬挂着蓝底金字的牌匾,上书“蝶裳楼”三字,字体似蝴蝶展翅,灵动柔美又带些刚性。 整栋楼阁精巧绚丽,飞檐峭壁,红柱金瓦,檐角装饰着一只只形态各异的蝴蝶,或戏花,或翩舞,或合翅驻足,或展翅欲飞。斗拱以彩色琉璃装饰,绘以各色彩蝶,门窗从一层往上分别雕刻蝶戏兰花c牡丹c荷花等七式图案。 此时,漫天火中,整栋楼似一只浴火的蝴蝶,于层层火浪中奋力向上飞舞。虞江怔怔的看着眼前的蝶裳楼,脸上不自知滑下两行清泪,那火仿佛有了力量,噼啪的声音像鼓点,一下一下敲击在她身上,全身都在疼,张不开嘴,说不出话,只能一眨不眨的盯着七层那个白衣身影。 那人一身银白,衣上用银丝绣着九条栩栩如生的真龙,龙身周围祥云环绕,龙鳞片片精致。一头墨发束在和田玉制成的发冠里,面若白玉,两道弦乐眉似湿墨描成,乌黑温润,一双桃花眼带着醉人笑意。 他淡然立于火光之中,一身气质尊贵不容侵犯,衣摆随风飘起,隐隐透着几分仙气,似要踏火而去。两个人相顾无言,忽而那人对虞江笑了,仿佛初绽的白牡丹,淡雅华贵,“别哭,我走”他停顿了一下,张了张口却没有声音,面上的痛楚一闪而过,又溺宠的笑着,“虞儿,对不起。” 虞江的眼泪像是开了闸,眼里满是惊恐,泪水氤氲的眼睛如破碎的水晶。她惶然的立在那里,突然反应了过来,向着蝶裳楼跑去,想把那人好好的带下来。 却在此时蝶裳楼开始崩塌,带着火焰的木头如流星一般坠下,伴随星星点点的火花,将虞江挡在外边。她躲躲闪闪,始终不能摆脱,焦急的呜咽着,凄凄的呼喊着:“阿君!阿君!不要!阿君!” 火焰蒸腾,已经渐渐看不清那个白衣身影了,像是支撑到了极点,蝶裳楼终化成了一堆废墟。虞江眼睁睁的看着那个模糊的身影被火焰吞噬,变成虚无 “不要!不要!”马车上虞江浑身是汗,双手无力的向上抓起,想要抓住什么,却是徒劳,猛然的惊醒,惶恐不安的流着泪。绿漪在一旁担心的不行,“主子,做噩梦了吗?没事没事,漪儿在呢。”说着从桌上倒了一杯茶递过去,“喝杯茶暖暖身子,没事了。” 虞江紧紧握住茶杯,还没有从惊慌中走出来,“我梦见阿君他他出事了,全是火,蝶裳楼也没有了,我”一句话说的语无伦次,紧紧握住绿漪的手,“漪儿我们回乐京吧,我们等阿君忙完了再一起走。” 绿漪隐去眼中复杂的情绪,扶虞江躺下,安慰道:“就是个噩梦嘛,没事,梦都是反的,公子现在肯定好好的呢,您呀就是太想公子了。”“是吗,可是”虞江还未说出就被绿漪打断了,“是的,漪儿熏个安神香,您再睡一觉,还早呢,要是现在回去小公子怎么办呀,再等等,公子过几天就来找您了。” 虞江尚未完全清醒,转眼看到被放在旁边的暖手炉,上面的火云纹仿若燃烧了起来,鲜红的炉身像一团火,灼的她惊坐起来,抱着绿漪,“火!有火!” 绿漪见状,将暖手炉收了起来,“可是这炉子有什么不对?到了有商铺的地方给您换一个,您就不要想太多了,漪儿和夜晨夜艾陪着您呢。” 这一吓虞江倒是清醒了,重重的点点头,“梦都是反的,阿君会没事的,我们在河泉等他!”“嗯嗯,您就放宽了心,安心睡吧,漪儿守着您。”绿漪给她掖了掖被角,靠着箱子坐下,握着虞江的手轻轻拍着。 他们在小路上跑了两天,虞江渐渐恢复了精神,躲在被子里,拿了一本医书在看,听着外面肆虐的风声,无聊的对绿漪说道:“我们到哪了呀,还有多久才能到南郡?”绿漪也有些困倦,“快了,我们走的捷径,再有两天就到了。” 虞江放下医书,缩进被子里,“前边要是有人家就喊我起来,我们去找糕点吃,我想吃糯米糕了。”绿漪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有些无奈的说道:“知道啦,要是经过一定喊您,就怕这荒凉的路上会让您失望。” 然而前方并没有让他们失望,路前方却有一个村子,却也不是虞江希望中的村子,熟睡的她也不知,她的人生即将改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拦路抢劫 马车踏着皑皑白雪,跑在山野里隐匿的小路上,前处有白烟升起,在荒山之中格外醒目。跑近了,是个荒废的村子,破烂的房屋在寒风中摇摇晃晃,烧焦的木头杂乱的倒在地上,被积雪遮掩着。 夜晨见状,打消了叫醒虞江的念头,甩了甩鞭子,减速的马车又开始加速。却在此时陡然发生变故,马车前方突然涌出十多个衣衫褴褛的村民,张臂挡在车前。夜晨一惊,猛地拉起缰绳,马前蹄堪堪没有踢到人。 夜艾反应也是极快,紧贴着前边停下了马车。两人停车的同时从腰间抽出软剑,飞身落在后方马车两侧,冷冽的盯着帘子。 绿漪靠着车厢迷迷糊糊的打着盹,骤然被一股大力从车上扯了下去,顿时清醒过来,看着眼前的架势有些懵,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惊慌的指着马车,“夫人!快!” 虞江被急速停下的马车晃醒了,懵懵的揉着眼睛,正要起来就被紧握住手臂,扯进一个冰冷的怀抱里,透骨的寒意刺的她一哆嗦,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别动!”背后的人左手横抱住她,右手持刀对着她脖子,威胁道,声音干涩喑哑。虞江有些迷惘,眼睛四处看了看,还在马车里,稍稍放下心,被人这么抱着觉得浑身难受,挣扎着远离,又被那人用力箍住。 “不许动!跟我下去。”那人把刀逼近一些,拖着虞江下车。夜晨夜艾持剑对着那人,随时要动手的样子。绿漪强装镇定,却带着颤音,“快放了夫人!” 那人晃了晃刀,威胁夜晨夜艾,“后退三步,否则我杀了她。”夜晨夜艾敛了眼里的杀气,各退三步。村子里又跑了一群人出来,手里拿着木棍,围在那人旁边,目露凶光的看着他们三人,拦下马车的村民一窝蜂的围住前面的马车,开始翻腾。 绿漪皱着眉,“哎,你们干什么呀!”又看着眼前的村民,一个个灰头土脸,衣不蔽体,露出的皮肤冻出了裂疮,缓了脸色,“前边马车上的东西都给你们,再给你们些银两,放了我家夫人。” 一个面色凶狠的村民说道:“还有后边那辆,值钱的东西肯定都在里边!”说着几个人就要进去,夜晨挽起剑,用拳脚将那几个人掀翻在地上,其他人要过来帮忙,夜艾出剑对着他们。 那群人看到这个架势,踌躇着不再往前,有人色厉内荏的指着虞江,“把剑放下,否则否则我们就杀了她!” 绿漪脸色一寒,“当真以为我们动不了你们?做人不要太贪心,快放开夫人,要不然拳脚无情,自讨苦吃。”有人躲在人群里嚷嚷着:“人质在我们这,你们还敢威胁我们,东西都交出来我们就放人!” 夜晨眼神一冷,对夜艾使了眼色,夜艾点点头,两人同时动了。夜晨扔出两枚暗器打到那人双臂上,配合已经动手的夜艾放倒周围的村民。刚放倒那人周围的几个,就见虞江并没有救下来。 那人一直防着夜晨夜艾,在夜晨扔暗器的时候,无神的眼睛闪过一缕亮光,敏捷的带着虞江躲过了。 夜晨夜艾停手站在那人旁边,神色凌厉,夜艾给夜晨递了眼色,挥剑冲向周围的村民,那些人虽人数多,却未习过武,且饥寒交迫体力所胜无几,夜艾轻轻松松就放倒了一片。夜晨直直盯着那人,等着机会。 那人一边防着夜晨,一边撇了眼旁边一个看着机灵的人,约二十几岁,又黑又瘦,他招呼周围的村民停手,聚在一起,对绿漪他们说:“就按你们说的,我们还有个条件,你们带我们去趟南郡,到了南郡就放人。” 绿漪皱了皱眉,“你们先放了夫人,夫人向来娇贵,若是受了风寒你们担得起吗?”他看了眼那人,那人对他摇摇头,他对绿漪回道:“不行,你们反悔怎么办,带我们去南郡就放人。” 绿漪看着虞江单薄的身影,说道:“我代替夫人给你们当人质,带你们去南郡,在闹下去夜晨夜艾可不会手下留情。”他纠结了一番,“你们别耍花招!”那人带着虞江向前一步,绿漪也向前一步。 这时虞江却说话了,她一直处于呆愣的状态,听他们说了很多才反应过来,这就是书本上写的拦路抢劫,有些新奇,有些疑惑,也插不上话,看到绿漪要换她才结束自己的小动作,“漪儿,没事,他没有力气了,夜晨打他。” 夜晨迟疑了一瞬,提剑攻去,那人想要躲闪却如虞江所说,有心无力,被夜晨踢到在地。夜艾护着虞江往后,绿漪见状赶忙去马车上取了披风,给虞江披上,带着哭腔道:“没事了没事了,快上车。” 村民们大惊,“你们说话不算数!”一个个担心的举起木棍,大声呼喊着,好像大声喊起来就有了勇气和力量。 只有那个人躺在地上神色平静,早在说换人的时候他就知道人质会被救走,但是他没有力气再对峙下去了,能面色如常的站住已经费了他所有的精力。他只能赌一下,赌这几个人是不是能再善良一些,也不得不赌,这是他最后的机会了。 那个黒瘦的村民看清了形势,带着村民们跪下,凄惨的哭泣着,“求贵人们放过我们吧,我们也是没有办法啊,这么冷的天,我们没有衣服穿,没有东西吃,已经冻死好几个人了,熬不下去,才出此下策,您们大人有大量。” 虞江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急忙对他们说:“快起来呀,你们别这样,东西都给你们。”绿漪也是不忍心,叹了口气,“你们快起来吧,都是凤郦人不必如此,夫人也安全了,东西自然给你们。”又从马车里拿了一袋银子给他们,村民们纷纷拜谢,哄抢着去分东西。 这时那个黒瘦的人去扶起挟持虞江的人,对虞江拜了拜,“夫人,这位林兄弟帮了我们村子很多,这次也是为了我们才挟持您的,还请您原谅他,他身患重病,在这只有等死的份,您能不能带他去南郡看看大夫?” 虞江看了那人好几眼,听到他这样说又盯着疑惑的看了一眼,“他中毒太深,只能坚持几个时辰,去南郡也晚了。”“这”黒瘦的村民很是悲伤,“林兄弟对不住了,你帮了我们这么多,我却不能兑现承诺。” 那人面色平静,好像要死去的不是他,吐了嘴里的血沫,推开黒瘦的人站起来。“可否向夫人借纸笔一用,请夫人帮我将遗言送去南郡?”虞江惊讶的看着他,“你还能站起来呀,你有吃过解药吗?”那人平淡的回道:“未曾。”虞江思索了一下,向他走去,“手给我一下。” 绿漪想阻止,想了想虞江的性子,没有说话,在那人伸出的手腕上铺了一层手绢,虞江不在意的给他把了脉,更加奇怪,“确实没看错,也没吃解药呀,你应该早就动不了了,怎么还能说话活动?”“只是忍耐力比常人好了些。”那人顿了一下,“夫人可知此毒的解法?” 虞江点点头,“只是我这边没有药材,只能给你缓两天,够你去南郡寻医了。”那人对虞江抱了抱拳,“多谢夫人,先前多有得罪,此恩在下没齿难忘。”虞江回以一笑,“无碍,救人乃是医者天职,只是我此行不能耽误,只能帮你这些了,你跟我上车吧。” “夫人不可,怎能让一个陌生人上马车,还脏兮兮的。”绿漪拦着那人,“夫人既是想救,就在这吧。”那人也是识趣,一语不发站在原地。 “你躺下就好,漪儿去拿床被子,再把针匣和左侧上数第三行左手第四个格子里的药拿来。”绿漪点头称是,将他上车弄脏的被子拿了过来。虞江让他平躺在被子上,掀衣露出胸膛和四肢,足足施了半个时辰的针,才让他服下瓷瓶里的药。 那人身上像在火上灼烧,僵硬的身体不再沉重,灼人的痛意也像被炽热蒸发了去,他起身对虞江道了谢,询问道:“夫人可否将药方写给我,我去南郡可以直接抓药。” “可以,只是药是辅助补亏损的,否则你身体撑不住,你中毒太深,前期还是要行针祛毒。”“那夫人可否将行针穴位画于在下?” 绿漪看不下去了,拉着虞江就要走,“你怎么不直接让夫人给你把毒解了呀。”他厚脸皮,“如果可以倒是想拜托夫人,我这病寻了很多大夫都不能治,若是夫人方便日后必定厚报。” 绿漪瞪他,还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人,虞江摇摇头,“你这毒解起来要两三个月,要是时间短我可以帮忙,但是我们此行着实不方便。” “哎呀夫人!你和他说这么多干嘛呀,快上车吧,外边冷。”绿漪拽着虞江转身回马车,身后却传来撕心裂肺的咳嗽,“林兄弟!”黒瘦的人对着虞江跪下,“夫人救人救到底,带林兄弟去南郡吧,他这个样子没有马车去不了。” 虞江看了他一会,“带他上马车吧。”“夫人!”“既是遇上了就要救的,阿君知道了也会答应的。”“反正我也拗不过您,带就带吧,夜晨拖他上车。” 那人垂着眼,“我自己来就好,多谢夫人。”“没事,我们走吧。”马车又行了半日,晚上在溪边露宿,绿漪的一再催促他洗澡,“伤寒了有我家夫人,你怕什么呀,就算只剩一口气,也能救活你。” 那人触着冰冷的溪水,心里自嘲,若是就这么死了,也能流传千古了。洗完换上夜晨的衣服,洗净的样子还算顺眼,五官虽不出挑,胜在皮肤白净,绿漪扔给他一个小瓶子,“夫人给你的,不想死就吃了。” 他看着绿漪的背影,打开瓶子,一股脑倒进嘴里咽下去,躺在货物中间,久久看着满天的星斗。 第二天一早,虞江醒来时,绿漪已经热好了糕点,是昨日放在后方马车未曾分给村民的。她洗漱完,捧着一块桃花糕,看着被冰雪覆盖的溪流,心情极好。 绿漪看着一旁小口吃着桃花糕的男人,突然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哪里来的?”那人停了一下,故作疑惑的看着绿漪。 绿漪板着脸,“我家夫人说你这毒需两三个月才能解,那你所中必然是罕见之毒,你一个要饭的谁会给你下这种毒,还有你的身手,病成这样还能躲过夜晨的暗器,武功也不会弱。” 那人眼里流光一闪而过,默默收回了要说出口的话,身上的毒家里的大夫都解不得,眼前的白衣夫人是唯一的机会了,此行势必要同他们一起,他们的吃穿用度虽素却精巧,非一般人所用,南郡周边的大城除了燕海城就是河泉,而看他们来时和所去的方向,心里短短几瞬就有了计较。 面上却平静不显心思,“在下林胥,河泉人氏,家里父辈操劳了几代,打下一些基业,家父逝世后由我掌家,家里兄弟不满于我,两个月前下毒杀我,我在家中护卫保护下侥幸逃脱,却”说着眼神一黯,一副悲戚的样子不似装出来。 绿漪见自己引了别人的伤心处,连忙道:“不好意思呀,你别伤心了,等到了南郡解了毒,你再去抢回来就是。”那人还沉浸在伤心事未走出来,“只是在下这幅样子,又从未一人离家过,想回河泉怕是难了,不知各位是要去哪里?” 绿漪正要编一个,就听虞江道:“我们也是去河泉。”“在下可否与各位一同去?路上好有个照应。”看到绿漪不想回答的样子,又问道:“夫人救命之恩,林某还不知道夫人姓名呢,能否告知?” 虞江经他提醒也想起来未曾介绍过自己一行人,回道:“在下虞江,与夫君久未回乡下老家,因而趁着过年回去住上一阵,他尚有余事未完,我和婢女绿漪,家丁夜艾,夜晨先行回去。”“原来是这样,林某” 林胥还想说什么,被绿漪打断了,“我们确实有事,带不了你,到了南郡给你些银子治好病,自己去吧。”林胥没再说话,低头吃着桃花糕,眼里暗光翻涌。 虞江心软,见他的样子想开口留他,被绿漪瞪了一眼,咬着糕点没有说话。吃完趁几人消食的功夫,虞江又给他施了一次针,逼出些许毒素,才继续上路。 过了正午,南郡城门已经可以远远看到了。虞江兴致勃勃的跟绿漪数着,“莲花酥c杏仁豆腐c马蹄糕c黄金糕!还有灌汤包!漪儿我饿啦。”绿漪笑话着虞江,“您呀,就知道吃,我们在南郡也不能停太久,到时候您可别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同行 进了南郡,虞江就不肯待在马车里了,燕海城没能进去逛一逛,南郡可是要好好看看的。夜晨先行去置备行李,夜艾和林胥驾车跟在她后面。看着她走走停停,一副满足悠然的样子,绿漪心里堵着,说不出的难受。 等她逛累了,绿漪指着路旁的医馆对林胥喊道:“喂,要饭的,你可以走了,喏,给你银子。”虞江听到这话,咽下嘴里的马蹄糕,从车里拿出一张折好的宣纸,递给他。 林胥接过,展开一看,上面画了一幅精致的人体穴位图,图侧是密密麻麻的小楷标注,字清婉空灵,让人眼前一亮。绿漪看他微愣的样子,“夫人可是画了整整一上午,快拿着进去吧。” 他对虞江作了一揖,正色道:“既已到此处,夫人不如进去看看?也好安心。”“我们有什么好不放心的呀,你不会想赖上我们吧。”绿漪一脸怀疑的看着他。 “是林某唐突了,只是林某落到而今境地,遇见夫人已是花尽了运气,但请夫人随我进去看一看,好让在下心安。” “你还挺会说话的,但是我们不去。”绿漪拉着虞江就要走。虞江扯了扯她,“算啦,进去看看吧,我们刚好也要买些药材。”“夫人!”“多谢夫人。”绿漪瞪他一眼,冷哼着进了医馆。 林胥不被察觉的黯了脸色,若是有的选,哪怕是一丝,以他的骄傲怎会如此。他缓了心思,对虞江道:“夫人请。” 里边的大夫为他把了脉,面色凝重,试了又试,最终叹息一声,“老夫只能说公子中毒了,却不知是何毒何解,实在惭愧。”“先生就没有任何头绪吗?”“老夫只能开个方子给公子缓解一下痛苦,以公子的脉象,想必此刻正承受着极大的痛苦。” “那依此图呢?”林胥把虞江画的针灸图递给他,他起初只是大略看了一眼,越看眉头越皱,仔仔细细的研究了几遍,又是一声叹息,“惭愧,此图精妙,老夫也不能全部看懂,也不知是否能解公子之毒,而且按照注释,施针所需的技巧太过繁琐细致,老夫行医数十年也做不到。” 林胥心中了然,以他之力寻遍名医尚且解不了此毒,虽有针灸图,也不是寻常大夫能解得了的。 “我家夫人可以教你。”绿漪皱着眉,“此图是夫人所画?老夫确实想学,只是没有个月怕学不会,这位公子的毒等不得。老夫能否厚着脸皮请夫人将此图留于老夫,容老夫钻研钻研?”大夫急切的看着虞江,目露期待。 虞江点点头,“只是一张图而已,就送给您了。”“多谢夫人!”大夫很是激动,“这位公子的毒怕只能由夫人来解了。”虞江面色纠结,就听林胥说道:“林某濒死之际遇见夫人,便是夫人与林某的缘分,恳请夫人救我一命,他日只要林某力所能及,必将回报。” 绿漪还想说什么,虞江就已经同意了,“算啦,也算是有缘,郁姐姐曾说过,医者尝百草,试百毒,与百病相搏,将坚韧忍耐,不论医者之心,你与此毒搏成这般样子,我也是该救你的。” 林胥松了一口气,“谢过夫人,林某此番绝不给夫人添麻烦。”绿漪跺着脚,知道说服不了她,夫人哪里都好,就是心软。 虞江向医馆的人寻了一些药材,还欠缺了几味,让夜艾去其他地方寻找,夜艾躬身道:“无人护卫属下不敢走远,等夜晨回来属下再去置办。”“好吧,也不急,我们先去吃点东西吧。”“再往前有一家不错的点心斋,夫人可要前去?”“好呀!”听到点心虞江眼睛都闪了起来。 他们走到了城墙处才看到那家点心斋,远离了城里的喧闹,这边冷冷清清,零落着几家不大的小店,看上去像隐匿在闹市中的老字号,虞江不疑有他,来时阿君说过,巷深才有酒香浓。 “莲花酥,杏仁豆腐,茯苓糕,红豆卷,桂花糕,凤梨酥要不然都来一份?”她看着菜单什么都想尝一尝。“随便呀,您喜欢什么就点什么。”绿漪竟没有反驳,变的极好说话。 虞江盯着一桌的点心,纠结着先吃什么,想来想去先尝最漂亮的。她每尝完一种,绿漪就跟着尝一块,夜艾也随着夹一块,见林胥不动,给他也夹了,还夹了块留给夜晨。一盘点心为了摆盘好看,本来就不多,一轮下来还剩下的被绿漪和夜艾又瓜分了。 等她尝完,桌上已经空空荡荡,只剩下边缘给他们点的几盘肉菜。她微睁大了眼睛,看看空盘子,又看看绿漪,委屈道:“漪儿!你赔我的杏仁豆腐!” “可是漪儿也想吃呀,您可不能吃独食,大家一起吃才开心嘛。”绿漪笑的贼兮兮,“吃多了您又该难受了,也不知道是谁贪嘴受了罪。”“今天吃的不多!”“已经很多啦,您再吃漪儿就和公子告状,让他再不带您出去玩了。” 虞江哼笑一声,“阿君才不会呢。”绿漪撇撇嘴,心里暗苦,以后真的会了,希望主子能一直被蒙在鼓里吧。 正好夜晨回来了,夜艾起身去寻药材,虞江也跟着站起来,“我和你一起去,才不要在这待着。”“夜艾可是个呆子,您就别抱什么小心思了。” 虞江和夜艾一起出了点心斋,林胥默默看着碗里的点心,抬手夹了块鸡肉,刚嚼一口就听绿漪开了口,没了虞江在时的活泼骄纵,一脸严肃,“我不清楚你有什么目的,夫人心软,不代表我们也心软,你最好不要露出什么马脚,否则也不用等着被毒死了。” 林胥正色道:“绿漪姑娘说笑了,林某自幼熟读圣贤书,非知恩不报,品行败坏之人,而今只有夫人能救林某性命,故不得不赖上诸位,若是林某有做对诸位不利之事,尽管下手便是。” 绿漪也不过吓吓他,她再精明,也是头一次出来,只知要小心人心险恶,不知如何小心,拿出一副凶巴巴的样子,却轻易的就信了他。 夜晨和夜艾又是两个武痴,家里公子随性,从来用不到他们,平日里只管练武,技能满点唯独不会算计人心。 绿漪后来自责了一辈子,若是当初没有这么天真,牢记公子的话,历史不该是如此,也有些不知所措,后来的天下是公子心里的天下,人也是公子想要护成的样子,她是恨的,又不知如何去恨。走到那些地步,谁都有错,谁都没有错,她想的清楚,却到死也没有走出迷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遇险 从南郡离开时,虞江让林胥上马车,绿漪不肯,“夫人忘了公子的叮嘱了?他一个陌生男人,怎么能与您共处一室?”“可是他身体太虚,在外面熬不住,他不像坏人,你们不是都在吗?” 绿漪心里吐槽,您看谁都不是坏人好吗,这也不是坏人和好人的事。她说的口干舌燥也没说动她,只能愤愤的看着林胥,拔了夜艾的剑指着他,“你要是敢做什么,我让夜艾一剑杀了你。” 马车里东西很多,三个人太拥挤,绿漪只得坐在前边和夜艾驾车,耳朵一直贴着车厢,听着里边的动静。索性林胥一直很安分,做的最多的事就是倚着箱子坐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们沿着无人的山野小路饶了有二十天,路上经过村庄,也是夜晨飞身去村里寻点新鲜的食物,夜艾留在村边守着马车,从出了南郡心里总有种毛毛的感觉,像是会发生意外,让他们不敢大意。 虞江时常想看风景,被绿漪用河泉的好吃的和人威胁住了,绿漪原本还嘲讽林胥几句,“像我们这样赶路,你一个病弱的书生受得了吗,受不了早点开口,免得旧病未好又添新病。” 林胥总是一副虚弱的样子,“劳烦绿漪姑娘担心了,林某无碍。”久了绿漪也懒得逗他。 只是绿漪没看到他眼底下的深邃,里面蕴着深深的警惕和急切,几人里他才是最想快点去河泉的,怕颠簸到虞江,马车走的很慢,若非怕他们起疑,他都想一路快马飙到河泉。 在南郡应该没有露出什么破绽,但愿此行能顺利,他这么想着,身体却不由的紧绷,暗暗观察着沿路。 只是这么多天过去,并未有什么不对,夜晨他们放松了警惕。此时已经临近陇州,途径一片茂盛的飞蓬草丛,映着澄澈的溪水,将近傍晚,天边红霞朵朵。虞江透过车帘看到外边的景色,莫名的就想到了她和阿君的初遇,也是一片花海,一条溪流,满天红霞。 她起了兴致,让夜艾停车,绿漪想着连续走了这么些天也该休息休息了,此处景致不错,可以夜宿,没有再阻止。 看着他们忙忙碌碌的收拾东西,林胥想说什么,又压下了,更加警惕的看着四周。想要抓住猎物,首先就要让猎物放松警惕,而猎物放松时,就是猎杀的时候,他懂,家里那些人也懂,只有面前这几个被保护的太好的人不懂。 他正想着,眼前突然多了一片阴影,眼里一寒,本能的去抓那人的咽喉,看见是虞江时堪堪停下手。虞江被他眼里的杀气吓的顿在原地,直愣愣的看着他。 出来的时候阿君抱着她,用杏仁酥诱着她保证很多遍,不许看别的男人,因而就算再好奇这个本应病重却活蹦乱跳的男人,也只是大略的瞄啊瞄,瞄几眼。 此时她第一次真真切切的看清了他的眼睛,那是一双极有神极好看的丹凤眼,比常人的稍大一些,也更狭长,眼球极黑,眼白极白,微翘的眼尾配着密长的睫毛,像振翅的凤蝶,眼下却带着摄人的厉色,杀气显露,让他整个人都陌生起来。 见到是虞江,林胥秒收起气势,一副病恹恹的样子,“林某疼恍惚了,身上的痛楚像恶人一样猖獗,一时走了神,吓到夫人了,给夫人陪个不是。” 虞江看着眼前这个人畜无害的男人,突然觉得他这幅面孔有些陌生,不该是这样的,只是她从来就被保护的太好,想也想不出什么。 “是我疏忽了,趁现在有时间,我给你施针吧。”林胥点头卷起衣服,“你还是不要麻药吗?你也真厉害,换个人都要疼死了。”这毒凶猛,到他这样,骨子里也是疼的,她在南郡特意备了制麻药的药草,哪知他一分也不让用,硬生生受着。 果然还是摇头,她没有再问,她有些看不懂这个人。林胥看着在他身上忙忙乎乎的人,心里有些好笑,她看起来温婉大方,未经世事,是个被夫家溺宠的淑良妻子,实际上活泼的不行,小孩子心性,初见的时候一派端庄矜持,不过几天就自以为的混熟了,露出些本性。 若他家里有这么个人,在外端庄顾着夫君面子,在内会甜甜的笑,心肠好到不行,脾气也好到不行,他也会捧着宠着吧,让她不必被世事惊扰,只知欢颜纯真,只是该教她骄纵一些,知道恃宠而骄,强势些才不会吃亏,也该教教她不能相信陌生人,否则是要挨罚的。 想着自嘲一笑,与他何干,等回了家好好报答便是,若是他有了这么个人,如何会让她遇上今天这种情况。不过两个月,尝尽世间冷暖,连心也想跟着中毒,腐朽腐朽?此间之事,不会有任何人知道他是他,凡是参与的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正在他兀自走神的时候,一支冷箭猝然朝他射来,他面色一冷,虽然心中有事,但绝大多数心思还在注意着周围,若是有人,虞江给他施针的时候就是动手的时机,他岂会不知。 他猛的扯过虞江,抱着她朝地上倒去,躲过箭杀,这时夜艾夜晨也反应过来,抽剑掠身到虞江身旁,一左一右护着她。短短几瞬的时间,马车周围就被山贼装扮,黑巾蒙面的人围住了。 绿漪刚要出声询问,那群人的头头就一挥手,攻了过来,夜晨守在前方对着大多数人,夜艾则守在虞江身边,不让他们伤到她。绿漪见状,不知想到了什么,催促虞江和林胥上车,嫌他碍手碍脚。 林胥默然,他看的出绿漪是在担心他,却没有拒绝,此时他帮不了他们,留着反而会拖后腿。夜艾护着马车,用鞭子狠狠抽了马背,夜晨会意在前方打出一块缺口,马嘶吼着从缺口跑出去。 夜晨转身阻拦后方的追兵,夜艾解决了身旁的人,轻功赶上马车,驾车向前方跑去。马车里绿漪神色凝重,也觉得有些不对劲,只是现在的情况容不得她多想,“夫人没事了,只是遇到了山贼,夜晨会解决的,我们去前边等他。” 虞江点点头,非但没有紧张,反而有些新奇,“嗯嗯,阿君不是说过嘛,遇见山贼夜晨去打他们,让他们再也不敢当山贼了,夜晨很厉害的。”她掀开车帘,朝后看了看,“我们回去等他吧,让夜艾一起打,我还没见过山贼呢,书里说有的山贼没有那么坏。” 绿漪装作轻松的一笑,“刀剑无眼,万一伤到您呢,我们在前边等夜晨,漪儿给您热马蹄糕吃。”心里却知道那怕不是山贼,他们一路小心翼翼,应该不会被人知道踪迹呀,不管如何,今天可能凶多吉少了。 她对从上车就不说话的林胥说道:“喂,要饭的,你这是吓到了?就说让你别和我们一起走吧。”默了默,从车厢里收拾了些银两和值钱的小物件,又拿了些药,“是我们连累了你,这些你拿着,现在跳车还来得及,世间那么大,总有能救你的大夫。” 林胥脑子一直在转,思索着如何逃生,听见绿漪的话,实在不知道要说什么,说这群人是冲着我来的吗,是我连累了你们,把我放下可能还有活路?还是说除了虞江没人能救他,横竖是死,要死死一起? 他向来坦坦荡荡,他的骄傲他的地位让他虚伪,比这几个月的贫贱还要让他难受。而今无非被后边的人折磨死,自己病死两种选择,唯有跟着他们可能还有一线生机。 他从未觉得自己如此小人,纵然他身份再高,危机关头也不过是一条人命,又怎么能值得四条给他陪葬。 而没有了他会怎么样呢,天下如今战火四燃,谁的错他清楚,没了他也不过还是打仗,家里也不需担心,他没有别人口里因她拼死也得活的挚爱,父母也不需他如何赡养,还有什么放不下呢。 他本就不是犹豫的人,心里很快有了决断,拿起绿漪收拾的东西就要跳车。在他要出去的前一刻,虞江拉住了他。 “没事的,漪儿骗你呢,你还当真了。”她有些生气的看着绿漪,“你还捉弄他,这么跳下去会受伤的。”绿漪心里叹息一声,受伤总比丢命好呀,林胥是真想笑了,到底哪家宠出来的,当真是宠成个傻子了。 他不知道,以后的他恨不得她更傻一些,什么都不必知道,只要被他护在心尖尖上就好,无论什么,他给她遮着。也发了疯的嫉妒,当初遇上她的为什么不是他,他发了狂的想遇上那个白纸一样的她,一点一点,让她染成独属于他的颜色,不分给外人丝毫。 他把衣服扯了出来,“多谢夫人救命之恩,有缘林胥必报。”跳的时候绿漪又拽住他,“你现在跳下去就是死,他们已经追上来了。”他朝外一看,后方一行人骑马正在接近,有些无奈,挣扎了这么久还是不行吗。 夜艾在前方喊道:“绿漪姑娘把身子伸出来,我带你过来驾车,我去拦着他们。”说着狠抽了马背,让马儿受痛自己快跑,他飞身到马车后,抱着绿漪带她去前边驾车,然后站在路中等他们过来。 虞江终于觉得有些不对,她慌张的对林胥说道:“夜晨呢?为什么夜晨没有过来?”林胥不忍拆穿他们的谎言,“对方人太多,夜晨一个人,怎么可能全拦住,他解决完那些就来助夜艾了。” “可是”“没有可是,他们是为了你,不能让他们白出力气,把重要的东西和药材收拾一下。” 他把大箱子倒空,催促她收拾东西,“只拿重要的,其他的以后会有。”那些人好不容易发现他的踪迹,怎么会只有这点准备,前边只靠他们三个是闯不出去的。 虞江有些懵,被他脸上的严肃震到了,不自觉的开始收拾,林胥把她那些小玩意都扔了,“只要最重要的,带些药。” 等她收拾完,让绿漪停车,“你们躲这里,不要出声,躲到明天,我去引开他们。”说完帮她们把箱子藏在草丛里,驾车要走。 绿漪却拦着他,“虽然你没什么用,也讨厌,总归是个男人,也在外待过,我一个人照顾不好夫人的。 她强忍着眼泪,还是带了哭腔,“夫人就交给你了,只有她好好的,你才能活,不要肖想些不属于你的,夫人有多好我知道,但是我家公子也不是你能惹得起的,记住带夫人去河泉西郊玉珠山。” 她说的时候就上了马车,说完驾车就走,毫不耽搁,虞江愣了下,看着渐渐远离的马车,慌慌忙忙的去追,林胥拉住她,捂住她的嘴,不让她喊出来。 现在不是谦让的时候,后边的人很快会追上来,前边的人发现不对也会回头找,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虞江挣扎的厉害,眼泪湿了他的衣服,他不得不用些力气箍住她,一点也不敢松懈,他身上的痛像爆炸了一样涌出来,出了一身的汗,不知冷汗还是热汗。 他箍着虞江躺在草丛里,低声对她说:“夫人要是出声我们谁都活不了,安静和我走,我保证会救他们,没有抓住我们两个,他们死不了,但是我们被抓了,所有人都要死,夫人也见不到夫君和孩子了。” 虞江心里难受的厉害,哭的听不清楚他在说什么,只是一个劲的挣扎抽泣,林胥没了办法,“你再哭一个试试!要不是你太天真他们也不会死,哭他们也回不来了,你是他们用命换回来的,你死了对得起他们吗!” 虞江渐渐不挣扎了,只是默默的流着泪,林胥觉得那双眼睛像是淬了毒,映着皎皎月光,衬着盈盈泪水,亮的他不忍再看下去,微微松了手。 他缓了声对她说:“夫人别出声,我就松手。”虞江静了一会,轻轻点点头。林胥提起箱子,悄声喊她牵着他衣摆,弯腰跟在他身后慢走,不要发出任何声音。 他咬牙坚持着,费力的屏息,神经紧绷,今天的针没有行完,那毒又回了以往的样子,如百年老树错杂的树根,紧紧扎在他血肉和骨头上,每一步都是煎熬。 虞江跟在他身后能感觉到他的僵硬,如木偶一样,一步一步,她想起来今天没有驱完毒,驱着停下来,会让毒素反弹,其他地方的毒又扩散过来。想到他所承受的痛苦,轻轻拽他一下,见他回头,指指箱子,林胥皱眉,不想理她,虞江却到前边拦着他。 林胥不想与她争发出声响,他也没有力气与她争了。虞江慢慢打开箱子,照着月光,从里边拿出一小瓶药,递给他。林胥没有迟疑,拿过就仰头喝了,合起箱子,又开始走,虞江乖乖的跟着他。 喝下那瓶药,苦的他一刺激就出了生理泪水,紧紧咬牙忍着,拼命将药尽可能的全咽下去。走了几步那药像苦遍了四肢百骸,说不出的难受,却没了磨人的疼痛,再走一会整个人都精神起来。 只是他没有乐观太久,他们走了不过一盏茶多点的时间,就听到后方有嘈杂的人声,火把清晰可见。虞江紧张起来,手更用力的拽着他。林胥用手比了个嘘声的手势,带着她趴在旁边的灌木丛中,缓慢的脱下身上的外衣,披在她身上,她身上的白衣在夜色中有些显眼。 虞江接收到他的眼色,将自己尽可能裹在那件外衣里,一动不动。渐渐有人走近了,她用手捂住嘴,一口一口轻轻的呼吸着。 那些人用火把照着周围,一寸一寸搜寻,眼看就要到他们这里,林胥已经准备好起来反扑,带着她杀出去。这时后边有人过来了,“孙将军,在这里干什么呢?” 被叫做孙将军的壮实男人,看着已经过了而立之年,皮肤红黑,他皱眉道:“自然是在找人,刘将军不好好找来我这干什么?”那位刘将军一双细长眼,看上去阴险没有神采,“来监督孙将军啊,谁知道你有没有认真找。” “不劳挂心,孙某自然在认真找,刘将军还是做好自己的事吧。”“我的事当然已经做完了,不愧是那位,都沦落到这种境地了,还能找到两个高手。” 刘将军不怀好意的笑了笑,“这要是让他回去了,别说你我,涉及的人九族都保不住,孙将军还是放下那点心思,做都做了,现在畏手畏脚不觉得太晚了?” “孙某何时后悔过,既然做了,就不会反悔。”“这样最好,走了,再找也找不到,依那位的才智,早不知道去哪了,不如去审审抓住的那三个。” “你当我不知道?只是保险起见。”孙将军叹了口气,“我这心里总有些不放心,得手太容易了。” “这就叫百密一疏,他再精明也还是对那几位爷放松了警惕,他中了蜉蝣散是肯定的,蜉蝣散无人能解,管他怎么挣扎也活不了太久。”刘将军嗤笑一声。“但愿如此,留两个人再找找,其他人跟我走。” 等他们走远了,虞江才暗暗松口气,看着渐渐靠近他们的两个人,用眼神询问林胥,林胥对她比了个手势,让她继续趴着,自己则握着南郡买的两把刀,计算着距离。 等他们离灌木丛三步远时,他猛然跃起来,双刀掷出,双双命中心脏,一刀毙命。 虞江看着倒下的尸体,震惊的看着他,林胥眼疾手快捂住了她,“别叫,他们不死就是我们死,没的选。”虞江闭了闭眼,妥协了,出来时阿君说过外边很残酷,她可能见到很多不好的事,让她不要怕,他很快就来,可是她没想到会这么残酷,比话本上可怕很多倍。 林胥没时间等她消化,再过段时间这两个人的失踪就会被发现,他们必须快点走。他拎起箱子,对她低声喊道:“跟上,不要落下,跟不上就拽着我。”虞江乖巧的嗯了一声,她从未一个人出去过,更别说这般境地,眼下只有他可以依靠。 她一路小跑才能跟上他,一小段路已经筋疲力尽了,林胥却还不减速,察觉到她的脱力,边走边问道:“夫人给我的药能坚持多久?”他当然不指望一小瓶药能解毒,能多坚持一会就不错了。 虞江喘息着道:“四个时辰,四个时辰过后毒性加剧,你会更疼,只是刚刚没有其他办法。” “知道了。”他心里算了算,现在应该是酉时,到丑时之前要找到安全的地方。“夫人再坚持一会,很快就好了。”他开始给虞江画饼充饥。 上天并没有眷顾他们,走出这片丛林,又向前走了一段路,林胥猛地停下来,虞江思绪飘飞,只有身体机械的在动,他停下后径直撞到他后背上,鼻子撞得一顿一顿的疼,又有眼泪在眼睛里打转转。 林胥回头看她一眼,转身让开前边,虞江疑惑的看了看,是悬崖,在黑漆漆的夜里,如魔鬼打开的门户,阴森恐怖。她张张嘴,看看悬崖边的路,“我们沿着路走吧。”林胥缓慢的摇摇头,“爬下去,走两侧很快就被抓了。” 虞江被他的话吓着了,又低头看了看悬崖,看不到底,她不可置信的看着他,林胥将手里的箱子扔了下去,久久没有听到声音。 他深吸口气,平静的道:“走吧。”说着就找了个有突起的地方爬了下去,往下爬了一个人的距离,对她喊道:“下来,别怕,我接着夫人,相信我。” 虞江迟迟不敢下去,过了一会没听到他说话,低头去看他,林胥抬着头看她,一双黑眸在黑夜里熠熠生辉,像天上的星星坠到了眼睛里,眼里满是平静和坚定,虞江和他对视片刻,蹲下身子,笨拙的向下试探。 刚刚小跑出了一身汗,爬的时候手触着冰寒入骨的岩石,才有的一点热量瞬间蒸发了,只余透心的寒冷。 她觉得自己无论如何也爬不下去,想喊林胥上来,林胥费力的支撑着,这副身体被折磨的不成样子,换做以前气都不会喘,现在仅仅支撑住就已经无力了。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使自己镇静下来,对虞江说道:“别回头,攀住上面,脚来回试试,找到我的手,踩着我手那里,慢慢来。”虞江泪眼朦胧,强忍着嗯了一声。 林胥也知自己为难她了,换个男人来也会怕的不敢,也就是她单纯,潜意识里没有明白这有多危险,“没事,能爬多少算多少,没力气了我们就跳下去,能不能活就看我们的运气了。” 虞江低声啜泣着,“书上说跳悬崖很少有活着的,要是你活着,带着箱子里那支玉萧,去河泉帮我告诉阿君,我喜欢他,让他别伤心,河泉有粉水晶瓶子装的药,你跟阿君要,喝一个毒就解了。” 她絮絮叨叨的说着,她心里是想说她爱阿君,阿君说爱和喜欢不一样,爱这个字她不懂,总说不出口,但是她喜欢阿君是肯定的,书上说到了生离死别的时候,要与喜欢的人诉说爱意,应该是没错的。 林胥听她说完,沉默了会,“要是夫人活着,算了,夫人一个人怕是走不出去,临死前,林某要向夫人坦白,这些人是冲着我来的,是我连累了诸位,若是大难不死,林某必救出他们。” “刚刚那两个人说话的时候我就知道了,我们里边就你中了蜉蝣散,但是你不是坏人,坏的是他们。”林胥在底下无声的笑了,“夫人怎么知道我不是坏人?”“看着不是呀,坏人不是长你这样的。”他绷不住,低笑一声,在风凄凄的峭壁上格外低沉磁性。 两个人说着也忘了眼下的绝境,不知觉的向下爬了有一百米,顶上有火光闪烁,那些人开始在悬崖上搜寻了。虞江再也没有一丝力气,林胥孱弱的身体也到了极限。 他哑声对虞江说:“跳吧,我在下边护着夫人,就算死有人陪着也不孤单。”虞江紧紧攀在岩上,想着刚刚看到的深深的黑色,身体颤抖。林胥无奈,向上爬到她身后,拥着她,伸手握住她的手,让她松了力。 两个人直直的往悬崖下坠去,虞江最后的意识里,林胥在她身后紧紧的抱着她,在她耳旁低语了一声“对不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涯底 虞江醒来时,浑身痛,痛的她不过抬抬头又倒下去,头晕目眩。她伸手一看,手上磨破了皮,血已经结了痂。 她伸手试了试胸前,还在,纠结一会,咬着唇拽着脖子上一条银线,拖出一个粉色的小水晶瓶,衣服被冻的冷硬,全身像块冰,她用冻的没有知觉的手弄了好一会才打开瓶子,里面是浅浅的一点药液。 她有些心疼的喝了下去,她离家只带了六瓶出来,已经没了两瓶,剩下的四瓶可要留着救命了。 她缓了一会,起来四处看了看,应该是在悬崖底下,到处是雪,没过她膝盖,林胥躺在她旁边。 他们掉下来的时候被悬崖上挂满积雪的树挡了几次,落在深深的雪上,才没有摔死,雪里挡住些寒风,依她的体质不会被冻死。她涉着雪去推林胥,还有点气息,只是出气多进气少,总归还活着,否则她不知道自己一个人要怎么办。 虞江费力的拖着他,半脚半脚,漫无目的的沿着边缘向一个方向走去,边缘可能有岩上的树层层遮着,雪浅一些。也幸亏前方不远,有块向下凹陷的岩石,旁边生着一棵遒劲的老树,积满雪的树冠像个屋顶一样遮在上边。 她心里一喜,拖着林胥过去,一点点把他弄到凹陷里,两侧陡起的岩石挡住不少冷风。不过走了一会,出了一身汗,她向来娇生惯养,什么时候受过伤,做过这种出力的事,此刻心里一松,全身都没了力气。 她坐在林胥旁边,将身上的披风解开,给他盖着。箱子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她不敢一个人回去找,还好身上一直有针,袖子里侧缝着针囊,给他施完针,用凹陷里的雪揉搓着他的四肢。 只是太过疲惫,精神也受了刺激,没过多久就倒在他身上睡了过去。林胥醒的时候,头像被百针刺过,疼的他意识不清,很久才好些,身上压着重物,压麻了半边身体,却暖的不行。 低头看到虞江熟睡的样子,披头散发,脸和衣服都脏兮兮,像个逃荒的,哪有初遇时的矜贵。已经是正午了,阳光暖洋洋的照下来,他还是觉得身上寒意跗骨,动动手指都是疼的,使不出半点力气。 他像坏掉的老钟一样,一点一点的挪动着,仅抓了一把雪吃了就出了一身冷汗。他狠了神色,咬着牙将左手五个指头一个一个在岩石上摁断,剧烈的疼痛也不过溢出几声哼哼。他慢慢推开虞江,让她靠在阳光里,起身走了出去。 虞江醒的时候,天色已经昏暗了,又饿又累,费力的撑起身。林胥在旁边烤鱼,他在凹陷中央架了火,箱子也被找到放在这里,岩石坡上还有一堆树枝和干草。 虞江很是惊喜,“你醒啦!你怎么做的!”林胥看着眼里满是小星星的人,勾了勾嘴角,“雪下有结了冰的溪水,这里没有人,鱼还是挺多的。”“你太厉害了!”林胥笑笑,“没有夫人救我,我也活不到现在。” 他醒来就知道虞江肯定给他施过针,否则,他必死。虞江有些不好意思,“你别叫我夫人了,叫我虞江吧,我们也是朋友了,没有你我要怎么办呀。” 林胥想提醒她,没有他她也不会落到现在这种地步,她现在应该在暖洋洋的马车里,捧着手炉吃着糕点,看看书,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他递给她一条烤好的鱼,这一路他会护着她,就当带她看看她吵着要看的风景,送她去河泉。等回去了,给她建一片世间最好的药园,请最好的糕点师傅,搜罗世上好看的话本给她。 只是他不知道,这些虞江都有,那个人将他所想的完完全全的都给了她,以至于后来他嫉妒的要死,却不敢怎么样,他怕她恨他,就算心里想着她不爱他,恨他也无妨,但只要想到那双绝伦的眼睛带着恨意看他,心疼的要炸开。 边吃着烤鱼,虞江边翻了翻箱子,将里边乱七八糟的东西收拾好,拿了一盒创伤药涂了手,“明天你跟我一起去找草药吧,我一个人不敢去,我知道为难你,你就找个地方坐下看着我就好了。”林胥点点头,“夫人能否再给我解次毒?” 虞江没有强求,阿君也说在外是要别人喊夫人的,只是她觉得朋友之间有些奇怪。她摇摇头,“你的身体亏损的太厉害,要一步一步来,而且现在没有药材辅助,太快了反而适得其反。”“那夫人可知蜉蝣散是什么毒,何人有此毒?” “蜉蝣散,就像名字一样,蜉蝣生命不过短短一天,中了蜉蝣散也只有一日可活,且全身剧痛,骨头如碎掉一样,只能卧床,中毒后身体急速亏衰竭,一日到尽头。这毒太过歹毒早就废掉了,不该再有才对,既然有了,可能是夏家的吧。” “你应该是吃过融雪丸,还试过很多珍贵的药,否则你再能忍也早死了。融雪丸还是我家里的药呢,郁姐姐说我们很多年没有送融雪丸了,也不知道你从哪里拿的。”虞江从给他把了脉就好奇,弯了眼笑着,“可能是有人像我一样从家里溜出来了。” 林胥没听过融雪丸这个名字,突然想到他接管家里时和信物一起的玉盒,里边装着一枚雪白的丸子,还有一封父亲的手书,那枚丸子是祖上代代传下来的,一代一枚,到下一代时会有人送来,他思来想去,唯有那个可能是了,能与家里扯上关系,还是低估了她。 他没有问哪个夏家,有了线索,回去一查便知。他吃完手里的鱼,又添了些柴火,“睡吧,委屈夫人了。”“没事,我在家里也睡过雪地,可比这里冷多了呢。” 第二日太阳高悬了他们才去找药材,虞江看着他一直背在身后的左手,“你手怎么了呀,掉下来伤到了吗?”林胥摇摇头,“没事,走吧。” 虞江没听,扯过他的手,五根手指肿了好高,又红又紫,渗着丝丝血迹,她皱着脸,给他吹了吹,“你怎么不说呀,断成这样,会疼死人的,你等会!” 她抓了一把雪,轻轻扫了扫他的手,从箱子里拿出一个精致的紫檀小圆盒,上面雕着一株挺秀的兰花。挖出一指药膏,柔柔的涂在他的断指上,“这是我自己做的断玉膏,每天涂,很快就好了。” 涂完用纱巾仔细的包了起来,“好啦,不要碰水。”林胥道了谢,眼睛还看着那双细长的手,那是他见过最好看的手了,凝如玉,柔如绸,如同那双眼睛,里边像是装了漫天星河,怎么形容也说不出的好看,看久了要溺在里边。 “怎么了?”“没事。”林胥收了目光,看向周围,“先去西边吧。”“行呀。”两人走了一会,虞江寻了个地方,让他在那待着,看着她,自己拿了根树枝,走走停停翻着雪下。 凤郦在南方,此处又是凤郦南部,就算冬天百草也还有绿意,前几日下了数年未见的大雪,药草藏在厚厚的雪中。虞江在雪地里像是回了家,熟悉的不行,一找一个准。 林胥看着她蹦蹦跳跳,像山野里的精灵,分明是养在蜜罐里的人,如今苦成这样却毫无怨言,仿佛天上地下对她没有任何区别,他第一次对一个女人产生了兴趣。 他们寻到太阳快要落山,天气又寒冷起来,虞江将披风扯到前边,兜了一兜的药材,献宝似的给他看。“夫人在北方待过?”“没有吧。”“看夫人对雪地如此熟悉,多嘴问一句。”“我家在雪山,终年白雪覆盖,早就习惯了,绵延千里的雪山,可比这个壮观多了。” “有机会在下也想看看。”“家里不让外人去,你要是想看只能自己去。”“嗯。”两个人说着话回了凹陷的岩石,虞江拿出一个空的缠枝瓷瓶,往里挤药汁,又加了几滴以前配好的药液,用瓶口收了一些雪进去,放在火上烤了一小会。 “这里没有药锅,药材也不齐,只能将就一下,我在里边加了莲心水,效果还是有些的。”林胥接过一饮而尽,“我们休息一晚上,明天就走吧,河泉在西北,往西北走总会到的。”“都听你的,到了河泉我请你吃桂花糕!”林胥笑着,“好。” “哎你还是笑笑好看,眼睛像凤蝶一样,闪闪的,要飞起来。”林胥收了笑脸,多笑吗,那不适合他。“可是没有阿君好看,阿君长的就比你好看多了,比谁都好看,阿君的眼睛像晕了一层糖,可甜了。” 晕了一层糖?这是用来形容眼睛的吗,一个男人用好看来形容,也就她这种傻乎乎的人才喜欢,林胥听着,心里却不在意。 只是日后某人偶然又想起今日,扔下手里的公文,风风火火的闯去虞江那儿,将人压在身下,满身醋意,“我好看吗,是不是天下最好看的人!”虞江不想理他,这人想起来就这幅样子。 他见虞江不回答,有些委屈的咬着她的唇,把人吻的迷醉,“我是最好看的人,是你唯一爱的人,知道吗。”他觉得,他现在不止晕了一层糖,怕是糊了一层糖浆,看见她整个人都是甜的,能腻死个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发烧 一早吃完烤鱼,林胥把这里收拾干净,没有留下一点痕迹,带着虞江往西边走去,一路小心观察着前方,他不确定他们有没有找下来。 索性一路都没有遇上人,他们走了快一天,虞江脚上磨出了水泡,一瘸一拐的跟在他后边,忍着没有喊停。林胥有心背她,却没有力气,也不合适,他与她独处本就落人口舌,自己更当注意一些。 他们小路都没敢走,一路走在高草丛和树林里,越走越偏,到傍晚也没遇到村庄,在林子里一条小溪旁露宿。见他在烤路上抓的兔子,虞江纠结再三,小声道:“你别回头,我要洗澡,一定不能回头!要不然我就不救你了!” 林胥有些尴尬,她能不能有点防备心?“天寒地冻,夫人再忍忍吧,若是伤寒了不好医治。”“没事,这点冷不算什么,我也不会生病,我都要臭了,你不要偷看。” 知道她忍到现在不容易,林胥拦着她,将火分了一半架在小溪边上,回去背过身烤兔子。 虞江小声道了谢,脱了衣服放到水里冲了冲,用手舀水快速洗着,冰凉的溪水刺的她一哆嗦,洗着洗着眼睛就红了,她想阿君了,想绿漪,想夜晨夜艾,想好吃的点心,她再不想看风景。她想扑到阿君怀里大哭一场,和林胥虽然认识了,她再单纯也知道他们不熟,不会像阿君一样依着她。 这个道理她离家的时候就懂了,她怕他丢下她一个人。她洗完回去,拿着创伤药在脚底涂了厚厚一层,低头安静的烤着火。林胥还是注意到她发红的眼眶,心里沉重。 让一个成了亲的人,与他这个陌生男人在山里转悠,任谁都委屈。若是她哭着闹着,埋怨他都好,但是她就那么安静的跟他走,坚持不住也咬牙继续,从没抱怨。 他想过送她去城镇里,找人送她去河泉,这个念头刚出来就被打消了,他觉得前脚送她走,后脚她就被卖了,可能还帮着人数钱。 他瞥了眼她露出的脚,白的带着翡翠的剔透,嫩的像栀子瓣一样。虽然长的不好看,单那双眼,那双手和脚,还有湿着衣服勾出的身段,就足以让人把持不住,让他怎么放的下心。 两人一左一右围着火堆躺下,虞江总觉得黑暗里有什么在看着她,翻身背向他,身后有他守着,她只要看着前方就可以了。一眨不眨的盯着,最后熬不住睡了过去。林胥听见她平缓的呼吸,才闭上眼。 醒来时,林胥罕见的还在睡,火堆只剩下几簇火苗,虞江学着他扔了些树枝在上边,去溪边洗漱回来他还在睡,有些奇怪,伸手拍拍他,没有反应,她白了脸色,将手指放在他鼻子旁。 还有呼吸,虞江不经意碰到他,指尖传来烫人的热度。她咬着唇用手试了试他额头,像个手炉一样,将她冰凉的手都暖了一瞬。 她连忙把他拉起来,让他靠在箱子上,把身上的披风脱了给他盖上,又去冲了纱巾盖在他额头上,挤了药汁加上莲心水,喂给他喝。 费了好大的劲才掰开他的嘴,犹豫怎么让他喝下去,就看到他睁开了眼,眼里布满红血丝,疲惫的有些吓人。 林胥一直告诫自己不能睡,还是昏过去醒不来,他正在拼命的和梦魇搏斗,有一片寒冷直透过炽热,将他从混沌里拉了出来。他睁眼就看见近在眼前的虞江,那双眸子犹豫着,像林子里想靠近人又踌躇不前的小鹿。 “你醒了呀!”林胥听着她惊喜的声音,想开口说话,嗓子疼的张不开,只好点点头,接过她手里的药,喝下去。虞江给他施了针,“我们没有治伤寒的药,当时只拿些贵重的,你还好吗?” 他想起来,身体沉重不给面子,无奈的看着她,虞江给他扯扯披风,“我们在这待两天吧,等你烧退了再走。”又想到什么,“我们要去买药材了,靠自己找不齐的,莲心水还能坚持四天。” 林胥摇摇头,现在周围凡是有人的地方都被监视着,他们出去就是死。虞江想了又想,有些迟疑,“还有一个办法,只是你身体要养一养,否则受不住的,就算你受住了也可能死,不到最后不能试。” 他点头应了,到那时横竖是死,自然要拼一下。不知道这里还安不安全,他四处看看,闭眼养着精神,让虞江扶他起来,虞江看他站不稳的样子,有些担心,“你靠在我身上吧,我带你走。” 他也不逞强,将身体交了一些给她,找了根较粗的树枝勾着箱子,和她一起将它拖到小溪里,溪水没有完全结冰,两人沿着小溪向下游缓慢走去,箱子在水里拖着,不会在地上留下痕迹,也省些力气。 虞江本就娇弱,担惊受怕又劳累了几天,全身都在叫嚣着疲惫,她努力的支撑的林胥,不一会就出了一身汗。林胥心里复杂,强行开口,“辛苦夫人,林某得罪了。”声音哑的像裹了粗粝的砂子,没了之前的低沉华丽。 听他粗糙的声音,虞江委屈不起来,“没事,你别说话,往哪走用手指给我。”林胥点头。走了一会,虞江就受不住了,林某从她身上起来些,被她搀扶着走。 “你身体也太差了,虽然说百无一用是书生,还是要锻炼一下的,冻一下就感冒不羞吗。”虞江边走边嘟囔着。林胥一噎,他没用?她忘了自己身体什么情况?放平时别说冻一晚上,冻十晚上也没事! 他觉得他肝疼,沉默着不想搭理她。家里那些女人一个个比水还娇弱,稍微吹点春风都能诊出一身病,哪像她,冰天雪地里洗了澡,还冻了一晚上,现在活蹦乱跳的,不知道该说她娇贵还是强悍。 两人互相扶持着走了很久,以林胥的意志也混沌不清了,眼看就要走出树林,他撑着最后一口气,告诉虞江沿着林子边缘走,不管怎样都不能出去,说完就晕过去,不省人事。 虞江一呆,不知所措的看着他,茫然的看看周围,好一会才咬着牙拽着他领子,一手拖着箱子,艰难的走着,在路上拖了一行痕迹。 林胥是被一阵急剧的痛意惊醒的,还没睁眼就感到嘴上一片温软濡湿,不由自主的抿了抿唇。他垂眸看到虞江用手紧紧捂住自己的嘴,额头和手心全是汗,头发一缕一缕的,没有心思想那柔柔的触感了,他能想象她花了多少力气,有多无助。 他想说什么,动动嘴唇却让那股感觉更加深刻。用眼神示意她将手拿开,就见她比了个嘘声的手势,林胥点头,她才拿开手,指指树的背面,又指指眼前的巨树。 林胥疑惑的朝后看了一眼,眼神瞬间凌厉起来。他们处在一棵有数百年树龄的榕树一侧,粗粗的树干完完全全的隐藏了他们,隔着前边一条小河对面,有七八个村民打扮的男人,手里拿着弓箭□□,分散着在找什么,像是出来打猎的猎户。 虞江小声道:“我不知道可不可以碰上他们,就把你弄起来了。”林胥看着他们的动作就知道不是村民,他们很快就会过河,除了这棵榕树,他们一出去就会被看到,他心里算计着。 见他的样子虞江就知道不行,扯着他的袖子,指着树,垫着脚,趴在他耳朵上,“爬上去。” 林胥点点头,伏身爬了上去,百年老树树枝都比一般树粗些,几枝最粗的树枝在树干上围了一个小平台,躲两个人刚刚好,只要他们身体压的低一些在树下应该看不到。他伸手把虞江拉上去,给她让了地方。 树上的平台从最外围向下凹些,林胥仔细的看了他们两个的衣服,确定没有出去,让她躺好,自己稍微侧身伸了胳膊出去,摸几把雪,把他们刚刚的痕迹遮住,不仔细察觉不出。 除了树下没有其他脚印,他正要找,就听虞江悄悄说:“我都遮住啦,拖不动休息的时候就把脚印遮了。”林胥轻轻的嗯了一声,看着她从里透到外的疲态,心里有根弦触动一下,他能清晰的勾勒出她疲惫笨拙的样子。 虞江被他的眼神弄的不好意思,别开眼,“我给你扎了针,让你暂时好了,过会会反弹,等这些人走了我给你做药,只是效果不会好,你要多吃几次。”“多谢夫人。”“没事。” 她觉得他们这样气氛有些奇怪,说不清哪里奇怪,自己烦恼了一会,轻缓的背过身去。林胥看着她的背影,心里微热,对着任何人,哪怕是亏欠很多,也不会这样。 他向来果断,罕见的犹豫了一瞬,看着她蜷缩的背影,做几天林胥又能怎样,到河泉之后,不会再见,没有人会知道林胥是谁,日后找个理由,给她和她夫家一世长安,谁敢嚼嘴碎。 然而不过数月,啪啪打脸,他甚至想放弃一切只给她做林胥,给她和她夫君一世长安?谁敢提那个男人大刑伺候!某人神情冷峻,气势威严,江儿的夫君从来只有我,我与江儿不止一世长安,世世长安,有何不对! 此时两人却屏住呼吸,动也不动的躺着,那些人陆陆续续的过来了。虞江能听到他们踩雪地嘎吱的声音,她紧张的用手捂住嘴,紧闭了眼。林胥手里握着刀,身体紧绷,随时等着反扑。 “你说这雪多少年没下这么大了,别说我们人,动物都受不住,上哪去打猎。”“哎,别说了我家可就等着我打到猎回去补贴家用,这可咋整。”“谁让我们村子偏呢,十里八乡没有人烟,来回去趟镇里还不如在山里碰碰运气。” 树下几个人大声说着家长里短,虞江有些心动,他们不是坏人?她正要起来询问,被林胥横臂压住,吓的她差点呼出声。林胥凑到她耳边,轻轻嘘了一声,虞江觉得自己被背后人的气息包裹着,耳边像晕开一朵火花,热意四散,轻颤着没再动。 那几个人说了有一刻钟,互相对视一眼,开始在林子里来回晃悠,仔仔细细,遇见雪堆还要扒开看看,不时的聊几句家常。 虞江想探个头看看,林胥就像她肚子里的蛔虫,她稍微一动,手臂就紧一些,不动了又松一些。来回几次,她就打消了起来的念头,乖乖的躺着,放松下来有些迷迷糊糊,她实在累惨了。 那些人找了半个时辰,终于放弃了,不再是一副懒散的样子。其中一个忍不住开口道:“这周围我们都找遍了,方圆十多里没有人烟,说不定躲在哪毒发身亡了呢。”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万一尸体被野兽吃了,我们把山翻过来也找不到,而且这全是雪,总不能挨着把雪铲了看看他是不是死在雪下边。”“有什么办法,主子的命令没改我们就要在山里待着,与其混时间不如找找,若是真有个万一谁都活不了。” “说的也是,我这心里总是不安宁,走走走下个地方,早找到早安心。”几个人不复来时的松散,训练有素的穿过这片林子。虞江默默消化着刚刚听到的话,阿君说的没错,人啊,是最复杂的。等他们走远了,她要起身,林胥压着她,“别动。” 又等了半个时辰,林胥头昏脑涨,虞江的针效过去了,他昏了一上午,才有了些精神,强撑着。终于,远远的听到一声“走吧”,才放下心,果然不会这么容易。 他嘶哑着声音,“好了,没事了。”虞江默然,很是崇拜的看着他,“你怎么知道他们还没走呀?”“猜的。”虞江撇过头不理他,看着他难受的样子,鼓了脸腮,让他好好躺着,自己跳下树,跑到河里冰层下捞上箱子。 当时沿着林子走到这,过不了河,又正巧有棵榕树,想在这里休息一天,等他醒了再说。可是箱子不知道放哪里,取水的时候发现河面的冰碎了几块,突发奇想将箱子扔到水下,借着冰上的雪掩盖,看不出来,刚好救了他们。 她取了榕树的叶子和根须,配着前边摘的药挤了药汁,又寻了些干树枝,学着林胥的样子点火,怎么也点不着。正着急的时候一只手伸过来拿走了她手里的树枝,不一会就有火苗出来。 林胥拿过旁边的瓷瓶,在火上晃几下就喝了下去,递给她,示意她继续,虞江想说等晚上再喝下一次,想了想这连药都算不上,像那般喝法,估计好不了,把剩下的药材一次次都用完了。 林胥喝完靠着树闭目养神,虞江松懈下来,动一下都费力,靠着树干昏睡过去。再醒来已经是深夜了,她身上盖着林胥的披风,脏兮兮的看不出原来的银灰色,这是夜晨准备的,他看着冷漠,实际心细而暖,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 她出着神眼前递来一条烤好的鱼,林胥看着她,“没事,我保证会救他们,别担心。”她莫名有些安慰,她是需要个人来骗骗她的。 接过鱼,虞江把披风还给他,“你快穿上,不用管我,我生不了病,倒是你弱成这样,伤寒加剧就不好了。”林胥瞪了她一眼,还是接过披风,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 吃完,虞江从箱子里取出一个小瓶子,握在手里看了很久,“药都拿去河泉了,箱子里都是一些小药,和我路上无聊做的乱七八糟的药,只有这瓶是从家里带出来的,可以救你一时,只要我们能按时到河泉,要是用另一种解法,这个是必须的,要不要用?” 林胥想都没想,“不用。”按时到河泉?他心里冷笑一声,那几个找不到他的尸体是不会放心的,就算这毒没人能解,眼下不就有一个吗?他们想必也想过万一,南郡周围,应该说凤郦都被监视着,还有他这个身体,这一路半点也快不了。 听他这么快回答,虞江也没有奇怪,他也不是奇怪一两天了,她都怀疑他是不是有受虐倾向。林胥将火熄灭,清了痕迹,“这里还不安全,不知道他们会不会返回,还是要小心。” 虞江自然听他的,他醒了她就像只猫儿,完全相信着他,乖乖巧巧,林胥觉得这样很好,只是有时候忍不住想摸摸她的头,安慰她,让她别担心,一切有他,被他压抑住了。若是虞江知道他的想法,肯定很怀疑。 两个人蜷缩在树干的平台上,开始背对背,中间隔着不能再隔的距离。等睡熟了,不清楚谁先开始,总归月亮在云里翻个滚的功夫,两个人就抱在了一起,凛冽的寒冬,唯有身旁的人是唯一的温暖。 虞江缩在林胥怀里,像在吃烤红薯一样,身上再冷,碰到的那点热量也足够暖了她。冬天的夜晚格外清新,天上像染了一层青草的气息,星星眨啊眨,越来越稀疏,躲在朝霞背后消失不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引蝶 林胥这些日子从未睡的如此安稳过,仿佛没了所有事情,一觉醒来阳光已经刺眼。他怀里暖暖的,柔的不像话,忍不住用力抱了抱,迷迷糊糊蹭了下。赖了一会猛的惊醒,眼里杀气闪过,入眼还是那棵树,心落了下去。 低眸看到虞江的睡颜,她像个孩子一样缩在他怀里,手抓着他的前襟,头半枕着他胸膛,腿弯在他腿间,睡的安和。而他一只手横在她身下,一只手横在身上,紧紧抱着她。他从她身上挪开,扶额平静下来,要叫她起来,手却停在她身旁没有落下。 他看着她阖眸更显纤长卷翘的睫毛,突然想起她的眼,那双眼是他见过最好看的,没有之一,以后也不会有。 里边像揉进了天下奇珍,连星星都装着,晕着水光的时候,含着笑意的时候,委屈的时候,故作生气的时候,不服输的时候。他大概知道一些了,那个人为什么将她宠成这般,若是他爱上这么个人,单单看着那双眼,无论如何也想宠着,也想一世看着满天星河。 等他反应过来在想什么时,狠狠拧着眉,轻手轻脚下了树,他有些烦躁,总觉得身上还有那股柔软的触感,隐隐还有些清香盈在怀里。 虞江醒来时,看到地上几条烤焦的鱼,奇怪的看着他,林胥淡定的说:“火不好。”虞江不疑有他,去河边洗漱,回来那几条鱼已经不见了。 也不知是药起了作用,还是昨晚休息的好,林胥的伤寒已经几乎去了。他去取箱子时发现河水并不深,将将没过箱子,带虞江踩着冰过了河,虞江小心的牵着他衣角,一步踏着一步。 过了河林胥放下箱子蹲下,“上来,我背你。”虞江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我自己走就行了,你背着我怎么走呀,万一晕倒了”林胥脸一黑,“上来,我背的动。”他不用看也知道,她肯定一脚的水泡,她一个娇生惯养的人怎么受得住。 “阿君说不可以和别的男人接触。”虞江不肯。你不止拖过我,还摸过我,林胥心里说道,“是林某得罪夫人了,只是现在这种情况,令夫知道也不会让夫人自己走,日后林某去向令夫赔罪。” “可”“不上来我就自己走了,夫人一个人到晚上可是有野狼。”“别!我上来就是。”林胥背起她,一手微托着她小腿,一手拉着箱子,向林子里走去。 “你真的不累吗?”“你还好吗?”“我要不然自己走吧,我有力气了。”虞江一路念叨,林胥不搭理她,沉默的走着,渐渐背上没了声音,他偏头一看,她已经歪头睡着了。 他有些无奈,心里也闪过一丝心疼,若是同行的是绿漪那几个,她估计走几步就不行了,换做是她夫君,估计一路是背着抱着走的。 她虽单纯,直觉是好的,他们不过萍水相逢,不算熟,只是不得不一起,没有绿漪他们在,他还不够让她释放本性。 虞江醒来天已经黑了,她躺在一片枯萎的芦苇丛里,身下铺了一层厚厚的枯草,感觉不到地上的湿意。林胥坐在她旁边烤野鸭子,见她醒来,递过去,她饿的不行,张口就吃。林胥见状笑了笑,开始吃烤鱼。 吃完要躺下继续睡的时候,林胥喊住她,“别睡,今晚赶路。”虞江暗暗叫苦,“晚上进山,这周围不安全,他们找不到人会一遍一遍找。”“你怎么知道?”因为是我教的。 “猜的,小心为上。”虞江有些怀疑,想想明白了,那些人是来追他的,他们肯定认识。林胥看她思索的样子有些好笑,“上来,晚上路看不清,夫人自己走容易摔倒。”虞江没有再和他推脱,乖乖的任他背着。 周围的芦苇丛一片黑压压,仿佛下一刻就会蹦出吃人的野兽,虞江自己吓自己的脑补着。只是被林胥背在背上,感受着他的体温,有种莫名的安全感,走在这种阴森的小路上也不怕,抬头看着夜空,边走边数沿路遇上了几颗星星。 林胥背着她走了半晚上,亏虚的身体就受不住了,叫醒困的迷糊的虞江,一只手牵着她的袖子继续走,虞江还不太清醒,懵懵的被他拉着。 等到清晨,他们已经进了一片茂盛没有人烟的森林。虞江熬过头,清醒起来,扯了扯他,“我们走慢点,采些药材。” 他们往林子里深入了一整天,虞江采药的兴奋劲过去了,慢悠悠的走着,林胥也不催她,现在暂时应该安全了。他也累了,身上的毒和连日的奔波压的他喘不过气,也幸好是他,换个人疼不死也累死了。 晚上还是临着水源露宿,虞江点点采到的药材,给他粗粗弄了些,剩下的放到箱子里收好,还是吃的烤鱼,她鼓着脸腮,咬了一口。“吃够了?”“没有,你烤的挺好吃的,唔和阿君烤的一样好吃。” “到河泉请夫人吃好吃的。”“好!”“明天看看能不能抓只兔子给夫人烤。”“我明天找药草和它们一起烤。”“嗯,休息吧。”虞江得了承诺有些开心,轻跳着找了棵树靠着躺下。 林胥失笑,也太容易满足了,他挪一半火架到她旁边,却见她已经睡着了,今天虽然走的不急,走那么久也累惨了她。他看着她很久,叹口气,她睡了什么也不必知道,有些事他背就好了。 他从箱子里找出她上次涂脚的药膏,给她脱了鞋,果然磨了一脚的水泡,在白玉似的脚上极为扎眼。他没敢给她挑破,思索一会,也没想出什么,把两只脚仔细涂了几层,守在旁边,等药膏吸收了才给她穿上鞋子,去旁边的树躺下。 以后他知道她有多怕疼的时候,想到这段日子,心狠狠揪着,恨不得回到过去甩自己一巴掌。只是时光不能倒流,他每每想起来,就许她当天多吃两块糕点,最甜的那两块。 虞江费尽心思也不知道为什么,不管怎么问,他都不肯告诉她,没有办法的时候就带她出去玩玩,回来就忘了。他才不会给她想起那人的任何机会,要是虞江知道他的想法,哭笑不得,想起谁呀,不是只能想起你?因为太在乎,一遇到她,他就小心翼翼,不会冒一丁点险。 虞江醒来时脚上不疼了,不看她也知道上过药,她特制的创伤药自己再熟悉不过。她看着不说话烤着鱼的林胥,和夜晨一样,看着冷,还是很好的嘛。 她洗完漱过去托腮看着他,林胥觉得她的眼才像蝴蝶,笑的弯弯的,眼睫毛扑啊扑,比蝴蝶好看多了。这还是她第一次对他这么笑,林胥默默垂下眼,不再去看。 “吃鱼。”“嗯!”他觉得今天的她莫名的开心,不知道是因为自己昨天的小动作被知道了。吃完两人继续走,莲心水只能坚持到明天,虞江收了心思,认真的找药材。 前边有棵野生的山茶花,粉色的花在一片白c绿和枯黄里格外显眼,她眼前一亮,跑过去。林胥摇摇头,不紧不慢的跟过去。 虞江挨朵花嗅嗅,轻轻的摸摸花瓣,恨不得摘朵带走的样子。林胥知道她不会,她眼里波光流转,唯独没有贪婪占有。果然她欣赏了一会,就喊他走。走了几步又折回去,挨朵花仔细看了,眼里比星辰还亮,“这里有蝴蝶哎!” 林胥平静的“哦”了一声,虞江没在意他的冷淡,兴致勃勃的说:“我们去找蝴蝶吧,看看是什么蝶。”林胥默了,拉着她就走,走几步顿住。 这里虽然是南方,也不至于有蝴蝶,他想了想,“夫人怎么知道有蝴蝶?”“就是有呀,一看就看出来了。”“夫人能找到?”“能呀。”“这里不远处应该有个暖和的地方,我们可以去看看,那里药草会多一些。” 虞江惊喜的看着他,她怎么忘了呢,“你等会!”说完从箱子里拿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滴液体在左手小指上,沾了山茶花花粉,对着空中点点。 “等会就来啦。”林胥皱着眉,没有说话。不一会,一只蓝色的蝴蝶翩翩飞过来,径直落在她左手小指上,“你这么漂亮呀,漂亮的小蝴蝶带我们去你的家好不好?”虞江摇摇指头,轻快的对它说道。 林胥叹口气,世间无奇不有,她看着年轻医术却独步天下,引个蝴蝶他能接受,但再怎么蝴蝶也听不懂人话,像个小孩子一样,正要喊她走,就见那只蝴蝶围着她转了一圈,朝着西南飞去。 虞江开心的喊着他,“跟着闪蓝。”“闪蓝?”“我起的,闪蓝是只蓝色的闪蝶,就叫闪蓝了。”“”林胥一把拉住她,面容严肃,眼里晦涩不明。 “没人跟夫人说不能在外人面前这么做吗?”虞江被他严厉的语气弄愣了,也想起阿君说的话,“说了你你刚刚什么都没看到!” 林胥要被她气笑了,她刚刚的做法,放在外边一堆人会说是巫蛊之术,她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看到了,怎么会没看到。”虞江咬着唇看着他,“那你忘了,要不然我我不救你了!” 看她要急哭的样子,林胥心软了,没好气道:“我忘了。”“你发誓!你敢说出去就天打五雷轰!”“我说出去天打五雷轰,行了吧。”“嗯嗯!”虞江松了口气,没底气的问道:“你真的不会说出去吧,这个就是用药把蝴蝶引过来,没有什么的。”“不会。” 虞江开心起来,拍拍胸脯,庆幸道:“还好是你,要是被坏人看到会出事的,阿君说我就再也不能见到他,也不能出来,我才不要。” 我怎么就是个好人了?林胥别过头不看她,她能活到现在也是不容易,突然有些心疼那个人,宠着这么个妻子可是要花很多心思的。他没想到那个人会和他一样,高高在上,也因为如此才能护住她。 “它能听懂夫人说话?”“对呀。”“怎么做的?”“就是说了你也不懂,我学了好几年才会呢,可麻烦了。”“嗯。” 虞江想了想,“不是书上写的巫蛊术,郁姐姐说是祖上研究药物太过无聊了,就想了这么个玩法,既好看,又可以检验家里人医术是否合格,有时候还能帮忙呢。” “家里有规定,只可行医不可用毒,用了毒就不会有蝴蝶,被发现就逐出家里,再不能行医,所以我们不会做坏事的。”“用蝴蝶如何检验医术?” “就是看看能引来多少蝴蝶,有多少珍贵的蝴蝶,我们是用药引的,几千几万的药混在一起,蝴蝶闻到喜欢的味道会过来,药不能互相串了,考验我们对药材的了解和制药的水平。” 虞江滔滔的讲着,离家两年,虽然阿君很好,她还是想家,想郁姐姐,想家里的蝶谷,想千里雪山。正好有人问,她就打开了话匣子,将心里的思念一股脑说出来。 林胥博览天下群书,却没见过她所说的,想起她匪夷所思的医术,有些释怀,天下之大,谁敢说能见识遍。 “我当时是想拿第一的,但是郁姐姐不让,第一是一只金蚕呢!”“金蚕?”“最最珍贵的药之一,几十年才能养出一只,要是有金蚕你的毒早就解啦。” “为什么不能拿第一?”“不知道呀,郁姐姐给我排了最后一个,说不能比前十的人多,郁姐姐说的都是对的。”林胥笑笑,郁姐姐说的都是对的,阿君说的都是对的,谁对她好谁就是对的? 日后他才知道,并不是,除了他以外,才是谁对她好就是对的。他掏心掏肺的对她,她却从不听他的,他气的肝疼肺疼,气死了也舍不得怎么样她。 两人跟着闪蓝走了两刻钟,看到一条瀑布,闪蓝飞到瀑布里边消失不见。虞江担心的跑过去,找不到它,急的要哭了,林胥拽着她袖子,“没事,跟我来。” 虞江跟着他走到瀑布前,林胥仔细看了看,找到一条被瀑布掩盖的小路,窄的只容一人通过,夹在两山之间,两边是极陡的峭壁,上边被树木掩盖,阳光断断续续的透进来,像是一座山被鬼斧神工劈成两半。 闪蓝在前边等着他们,虞江担心的跑过去,见它没事,才放下心,“你吓死我了。”闪蓝围着她转了半圈,像在安慰她,又朝前飞去。 这条小路没有人经过的痕迹,草木吹不到风,茂盛的长着。虞江边走边采了几株药,兴奋的抬头看着天空,她还是第一次从山的里边穿过,看什么都新奇。 他们走了有一会才到尽头,尽头被一棵树档的严实,往上看去是层层的植物,完全想不到里边会藏着条岩缝。扒开树走出去,外边是一片盆地,凹在群山之间,盆地里是个不大的村子,人影清晰可见。 一条河流横穿村子,一直流向村外,看不到头,河的旁边是条朝北通往山外的小路,若不是在村子里怕想不到那是条路。林胥一路记着他们走的方向,心里算算,他们应该在陇州城西边,到时沿着那条路向北就可以去河泉。 虞江激动的蹦起来,拉着他,“有人!我们下去!”林胥虚虚捂住她的嘴,拉着她袖子躲在树枝后,“小点声,晚上我们再下去,这里能通向外地,人多眼杂,被看到容易出事。” 虞江点点头,眉眼间是藏不住的高兴,林胥心里也不平静,但还不足以让他表现出来。他们想不到他能出森林,也想不到他躲得过他们的搜查,更不会想到群山里会藏着个村庄。 他仔细观察着村里的人,带着她躲躲藏藏往山下走,防着被人看到。快到山脚时找了块石头做掩护,让她休息,自己探头观察着村民。虞江拿着下山时摘的柿子,已经橙红到有些剔透,软的稍用力就要破掉。 她轻轻咬开一点,就有甜甜的汁液流出来,甜的她弯起眼,小口吸着,一口气吃了三个,嘴里甜腻腻的。递给林胥一个,林胥也没用力,柿子就破了,手上黏黏的果汁让他黑起脸。 虞江幸灾乐祸的笑着,林胥看着她眼里细碎的流光,莫名有些勾人,转过头寻了树下的残雪擦手,不理她。虞江乐够了又递过一个柿子,“你要轻一点,很轻那种,可甜了。” 林胥不接,“喏,我不笑了,可好吃了。”虞江把手伸在他眼前,有种不接就不拿开的趋势。林胥撇她一眼,接过去尝了一口,是很甜,甜的他皱着眉吃了整整一刻钟才解放似的扔了果皮。 虞江见他的样子嘟囔着,“甜甜的可好吃了呀,夜晨和夜艾也不喜欢吃甜,家里的男人也不爱吃。”说着突然笑了,“阿君就喜欢吃。” 她很想阿君,忍着眼泪,从箱子里拿出玉箫,放在唇边轻轻的吹了吹,没有发出声音,来回的抚着玉箫,抱着缓缓睡过去。 林胥盯着她看了一会,把身上的披风给她盖上,又看看她脚上,也太娇贵了些。他早就注意到了,她身上的皮肤稍微碰下就青了,只是他不能顾着她。轻轻给她涂了药,掩好披风,又看着下方的村子,短短一天,有些人不过能看到几眼,他也要尽可能找个好相处的人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同屋 虞江睡的很沉,这几天太阳一直很暖,雪化了不少,天气也回暖些,林胥叫她时她睡的正香。 “阿君别闹,我困”林胥沉默了会,睡迷糊认错人了?他也不想喊她,站了片刻,拧着眉蹲下,尽量不接触的抱起她,虚环着她小腿把她背在背上,到河泉去道个歉吧。 “阿君我今天不偷吃桂花糕了,再睡一会好不好,困”虞江委屈的嘟囔着,林胥失笑,看看路,往山下走去。白天的时候他目测着规划过路线,眼前省去很多功夫。 走到半路虞江醒了,她双手环着他脖子,呜咽一声,撒娇道:“阿君你欺负人,不理你了!”说着不理却蹭着他的头。林胥下巴能感受到她柔若无骨的手,这么娇的声音,他竟没有觉得讨厌,只是有些尴尬,这不是他能听的。 他把她放下,虚扶着她,“醒了没有,看看我是谁?”虞江睁着半开的眸子,眸子里蕴着水光,迷茫的看着他,娇声道:“阿君呀,我想你了。” 林胥没有办法,扯着她衣角寻了点残雪,轻拍在她额头上。虞江被刺激的身体一颤,瞬间清醒过来,捂着额头气恼的瞪着他,林胥抱着手臂,“看清我是谁了?” “林胥”“嗯。”“我”虞江呆在那,她刚刚把他当成阿君了?她有些不敢看她,低着头断断续续的解释着,“我不是故意的,那个我你”见她急成这样,林胥也不打趣她了,“没事,走吧。” “嗯嗯!”虞江连忙点头跟在他后边,不想和他并排走。知道她窘迫,林胥也没说什么,拎了衣角给她牵着。“过会躺在门前,装作晕了,要像一些,我不起来不许起来。” “为什么呀?”“两个人都晕了才能保证被收留,万一他们不愿意,给夫人些吃的,让夫人带我走呢。”“那我们也不应该骗他们呀。”“没有骗他们,夫人还能走几天?强撑到现在感觉如何?我们需要个地方给我解了毒,这里是我们最好的选择。” “可是”“我死了好,还是我们不逞强好?”见她有些松动,“到河泉送很多东西来报答他们行不行?”“好” 到了地方,林胥让她躺下,虞江有些担心,“他们会帮我们吗?”“会的。”这家人单独住在村子尾,与其他人家有些距离,最适合他们,白天着重留意了。 家里住了一个老人和两个年轻人,应该是母亲和儿子儿媳妇,儿媳妇似乎有些问题,白天闹了几次,老人都没有生气,耐心的哄她,想来是个善良和蔼的人。而他们要是弄出什么动静,也可以让人以为是那个儿媳妇,不会轻易被察觉。 虞江听话的躺下,眼睛却眯了条缝偷偷看着他,林胥像背后长了眼睛,回头撇她一眼,她立马乖乖闭上眼。林胥敲敲门,听着里边的动静,过了会里边没有声音,又敲了敲,三四次过去才有声响。 他听见声音倒在虞江旁边,和她睁开的眼睛对视上,虞江对他展眉一笑,闭了眼。“谁呀?”里边响起老人的声音,没有人回答,又问了一遍,有些疑惑,想着村里也不会怎么样,开门看见两人躺在地上,大惊失色,不知所措的试了试他们的鼻息,还有气就把他们带回了家。 老人费力的挨个拖他们,将他们安置在厢房里。出去取了炭盆,喂给两人些水,林胥渐渐转醒,虞江感觉到动静也跟着睁眼。 林胥疑惑的问道:“这是哪里?”老人见他们醒了,松了口气,“这是清河村,你们晕倒在我家门口,就把你们带进来了。”“多谢老人家救命之恩。”林胥坐着给老人拜了一下。 “没事,你们怎么会倒在这里?”林胥一副有着难言之隐的样子,犹豫了会,开口编他们的悲惨经历,就听虞江开口,“在下虞江,与夫君久未回乡下老家,因而趁着过年回去住上一阵,他尚” 林胥揽住她,打断她的话,“我们在路上遇到山贼,丢下东西跑很久才甩开他们,久未回来,在山间迷了路,转了好几天才看到个村子,体力不支晕倒了。”“这样啊,那你们在这住一晚,明天我给你们准备点干粮再走吧。” “我们人生地不熟,怕是出去就迷路,老人家可知有没有人去城里,让他们捎我们一程?”“有是有,就是前段时间大雪封山,要再过几天。”“这您能否留我们多住几天?我们不会白住。” 老人有些犹豫,林胥拽拽虞江,用眼神示意她,虞江眨着眼看他,好一会才明白,“老人家他生了很严重的病,若是您现在赶我们走他熬不了几天,您就留我们多住几天吧,等他病好了我们就走。” 老人看着林胥,确实像生了病,看着单薄虚弱,“不是不想留,家里条件不好,留你们怕”“您让我们住下就好,吃的我们自己解决,也会帮您做些事。”林胥剧烈咳嗽着,手悄悄掐虞江一下,让她红了眼眶。 见他们着实可怜,老人算是默认了,虞江顿时化哭为笑,跟老人撒着娇,“多谢老人家。”老人摆摆手,“我去给你们烧点热水,早点睡,有事明天再说吧。”虞江捣头如捣蒜,“我帮您!” 林胥拉着她,“我去吧。”他才不信她会生火。他边帮老人烧火,边咳嗽着,“您别说出去我们住在这,我们逃跑时打伤了山贼头头,他们肯定在到处找我们,要是传了消息出去,我一个人倒无所谓,夫人跟着我受了不少苦,实在不能再连累她。” 老人没有怀疑,“行,你们就在西厢房住着,别出去。”“多谢,我们不会给您添麻烦。” 他回去时,虞江已经把箱子里的东西收拾好了,“还有一间屋子在哪呀?”林胥偏头沉默了会,“我们是夫妻,自然要住在一起。” 虞江睁大眼,“我们不是!我和阿君才是!”林胥拿了一床被子放地上,“委屈夫人了,林某不会做任何出格的事,我们还未真的安全,尚需警惕些,住一起遇事好商量。” 虞江咬着唇站在那没有说话,林胥当然知道这对她来说有多困难,却说不出换房的话,且不说那些人,这里人生地不熟,家里还有个男人,他不放心一个傻子自己住。 站了一会,虞江强装出气势汹汹的样子,“你不能做坏事!要不然我就不救你了,还要让阿君打你。”郁姐姐和阿君都教过她不能和陌生男人独处,可是他们已经待了好几天,从林子换成房子,也没有差别吧。 林胥这次没有笑她,正色道:“林某发誓。”然而不久之后,某人有些庆幸,他没有发天打五雷轰的誓。他发誓,谁知道发的什么誓呢,发誓会欺负她?某人脸皮如黄河的泥沙一般厚。 他早早吹灭了蜡烛,只借着窗外浅浅的月光,他已经逾矩很多,现在更要时时注意。炭盆里炭火烧的很旺,虞江心里乱乱的,但很多天没有睡到床,没有这么暖和,很快就睡熟了。 林胥心事更多,不知家里怎么样了,好不容易有的机会,那些人不会轻易放弃,他眼里杀气弥漫,虽躺在地上盖着补了补丁的被子,却掩不住他锋芒毕露的气势。 只是他也很快睡过去,这些日子一刻都没放松过,精神和身体早越了极限不知多少,现在终于可以稍微放松些,再挡不住疲惫昏过去,一夜安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惊吓 林胥在有人过来时就醒了,看着眼前的摆设,想到什么,抱着被子去了床上。 刚躺下就听老人进来喊,“起来了,给你们留了饭,再不吃就凉了。”他装出一副刚睡醒的样子,对老人歉意的笑笑,“就来。” 等老人出去,他下了床,叫醒虞江,虞江有些懵,坐在那愣了一会才想起来他们在哪。林胥把早饭端进来,外面万一有人串门,能不出去就不出。 “以后我给你做药膳,你身体要好好养着,太虚了。”林胥抬头看她,“夫人会做饭?”实在想不出她那双手会做这种事。 “药膳是必须会的呀。”林胥想去她家乡看看,若是能多教出些这样的大夫,天下病人也会好过些,只是他从未听说过,怕是隐世很久了,要费些功夫。 吃完虞江给他施了针,照这样下去还要快两个月才能解毒,而他们已经没有莲心水了。虞江想了想,“我们去采药吧,这里这么暖和,应该会有很多药材。” 林胥摇摇头,现在出去会被人看到,“晚上吧,晚上夫人能找到吗?”虞江点点头,“能呀,晚上可以闻味道。”“辛苦夫人。”“没事,到河泉要带我吃好吃的!”“好。” 虞江乐着去了院子,阿君总不让她多吃,她要趁阿君不在吃好多好多。林胥看她出去,跟着去锁上大门,却见门已经锁上了,老人见状面色有些惨淡,“家里的门一锁着,你们不用担心,有人会敲门。” 林胥了然,不锁着门老人的儿媳妇会出去闹腾。他接过老人手里的斧头,“我来,您休息吧。”“这哪行,你还病着,回房躺着去。” “我受得住,您收留我们,我们不能闲的什么都不做。”“那行,我去织会布,有事喊我。”“好。” 虞江搬着板凳坐在他旁边,托着腮看他劈柴,阳光和煦的洒下来,暖的她昏昏沉沉。“困了就去睡吧。”“没事,我陪你,一个人多无聊呀,这个还挺好玩。” 林胥笑笑,让她试试就不好玩了。他劈了半个多时辰,眼前已经杂乱的堆满了,他将劈好的柴搬去柴堆摆好,虞江要帮忙,被他喊住了,柴上很多毛刺,就她那个手,扎不疼她。 虞江眼睛跟着他动,伸长了腿,在地上轻轻点着,好久没有这么放松过了。林胥看她愉快的样子,嘴角勾了勾,递给她柴里夹的一朵野雏菊,黄色的小花很亮很鲜丽,虞江嗅了嗅,握在手里细细的看着。 阳光洒在两个人身上,岁月安然,却在此时东厢房里传出动静。虞江拽拽他,林胥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让她换个位置,坐在他身后。 东厢房像有什么东西摔在地上,也有什么撕碎的声音。虞江躲在林胥身后,偷偷露了双眼好奇的看着。过了一会,夹着女人的喊叫声和男人咿呀的声音,东厢房门被撞开了。 先是露出一个披头散发的头,头发枯燥,一缕缕结在一起。接着抬起头,那是一张素净的脸,却带着抓痕和血迹,眼睛无神有些突起,唇苍白带着裂口和血痂。虞江被突然冒出来的脸吓住了,条件反射抱着林胥的腰,把脸埋在他后背上,颤颤抖着。 林胥放下手里的柴火,拍拍她手臂,“没事,是人不是鬼,我在呢。”虞江缓了会才抬起头,没敢往那边看,抓着他的手,低头坐着,林胥看到她微红的眼角,叹了口气,拉她起来,带她回房。 这时女人朝着他们扑过来,神色凄厉,如厉鬼一样,林胥皱着眉,拉着虞江躲过去,把她护在身后,不让她看见一丝。 女人又冲过来,林胥想动她,见到她身前的隆起,没有动作,昨日她穿了一身厚重的棉衣,倒是没有看出来。他扯着虞江躲来躲去,忽然眼神一凝,伸手让她抓了把,趁机将斧头踢远。 他逐渐往西厢房去,东厢房又出来个人,也是披头散发,眼神呆滞,林胥正躲着那女人,没来得及躲过他,男人拽着他胳膊,张口咬住他手腕,顿时就见了血。 老人听见响声出来,死死拉着女人,“快回屋子里,锁好门!”林胥踢开男人,从他嘴里拽出手,拉着虞江进屋,锁上门。 他听着外边的动静,拍拍虞江肩膀,“没事了。”虞江还是怕,僵在那不动,他低声道了一句“得罪了”,把她穿膝抱起,放到床上,就要出去帮忙。虞江拽着他衣服不让走,眼角红的像晕开了一片晚霞。 林胥扯出衣服,给她盖上被子,“我就在外边,马上回来,别怕。”他出去时老人还在费力拉扯着,又急又担心,抬手抹着眼泪,一番折腾已经力竭。 林胥制住男人,“带回房间?”“是是是,把门锁上。”他制着男人进了东厢房,里边像乞丐窝一样,乱七八糟,味道浑浊刺鼻,把人放下,拧着眉出去了。 女人虽然年轻,却因精神不好,东西吃的少,没有太多力气,被老人制住绑在院子里。老人扶腰缓了缓,“吓着你们了吧,这里有我,快进去看看你娘子。” 林胥点点头,进了屋子,虞江整个人缩在被子里,连根头发都没露出来。他站着看了片刻,坐在床边,轻轻掀开被子,露出虞江的脸。虞江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眼睛红红的,带着湿意,楚楚可怜,林胥心里像被什么撞了一下。 虞江转过头不理他,她委屈,若是阿君才不会丢下她出去。她开始只是害怕,想着想着,这些日子吃的苦也冲破防线宣泄出来,委屈的不行。 林胥看着她缩着身体,身体一抽一抽的,像只可怜兮兮的猫,他动作快于思维。伸手把她转过来,让她枕在他腿上,手不着力的轻扶着被子,安慰着她,“是我不好,别哭了,这么大的人了丢不丢人,嗯?” 声音前所未有的温和,他有一瞬间觉得自己被什么附体了,却没有改,柔声哄着她。虞江哭着哭累了,揉着眼睛坐起来,瞪着红肿的眼睛,没有威慑力的威胁道:“再有下次我就不理你了!” 听着她软软的声音,林胥轻笑着,“好。”虞江缓过来倒是不好意思了,气汹汹的,“你别看我!”说完就跑了出去,想洗把脸,毁了痕迹。 她冲完脸才看到那女人还在院子里,僵了僵,旁边传来愉悦的笑声,林胥站在她旁边笑着她,“没事,我在呢,夫人再看看她,不吓人了。” 虞江有些怀疑,用手遮着眼睛,露出一点缝隙瞄了眼,好像确实不吓人了,她一点点把缝隙放大,终于拿开手,看着女人。老人给女人擦了脸和手,衣服也换了,给她上了药,正在喂她吃饭。 女人现在很安静,没有刚刚的疯狂,虞江拽着林胥的袖子,壮了胆子,走过去。“刚刚吓到你了吧。”虞江摆摆手,“没事没事,是我胆子小,您看他就没事。”虞江指着林胥说。 “她是生病了吗?”虞江看着女人,洗过的她很白,可能从来不用干活,皮肤也不粗糙,只是很呆滞,看着傻傻的,肚子隆起,撑在前面。“是生病了。”老人擦擦眼,强笑着。 虞江想摸摸她,给她看看,却没敢,她看到林胥手上的伤了,凝着黑红的血痂。女人乖乖的张口让老人给她喂饭,好像也没有那么吓人,她心里纠结片刻,还是再等几天吧。 他们站在这里有些尴尬,林胥拉着她回去,虞江一步三回头的看着女人,直到林胥关了门,手在她眼前挥了挥,“回神了,现在不怕了?”“还是有些怕,过几天她还这么乖,我给她摸摸脉。” “她应该是脑子出了问题,治不了。”“那可以医肚子呀。”林胥疑惑的看着她,“就是她肚子呀,鼓起那么高,可能是腹胀了,不过也可能是怀了孩子,医书上写怀了孩子肚子也会鼓起来。” 林胥挑眉,医书上写?她不是有孩子吗,心里的违和感又强了些。他看了眼虞江,虞江被他看的有些莫名其妙,想问的时候他已经收回眼神。 她自动忽略了,去拿了创伤药,让他伸出手,“我自己来。”“我可以两个手一起涂,你只能涂一个,还是我快些。”这伤看着就疼,还是快些涂了药,虞江两根食指蘸了药,轻涂在他两个手的伤口上。 此时已经临近中午,虞江原想做一个人的药膳,看着老人和女人,“以后我做饭吧,我会做药膳,对她的身体有好处。” 老人正要推辞,虞江就蹦跳着去了柴房,“您照看她就好了,就当报答您收留我们。”她配着路上采的药材,蒸了南瓜参枣米饭,煮了当归参鸡汤,用丁香c小茴香和桂皮炒了白菜。 林胥给她烧火,果然不会烧火,也不知道她药膳怎么学的,还得找个人打下手不成?林胥添几块柴,就坐在那看她一会,他生来便万千宠爱,却没有人如此投入认真的给他做顿饭,家里的厨子怕惹祸,战战兢兢每道菜都是一个味道。 他挨个尝了尝,很好吃,米软软糯糯,酸酸甜甜,汤鲜而不腻,他很给面子的吃了四碗。老人也是赞不绝口,“小伙子好福气呀,娶了这么个手巧的娘子。”虞江低头没有说话,林胥笑笑算是默认了。 老人眼里藏着心疼和无奈,林胥看到了,却没说什么。中午他看了看柴房,米缸里只有不到半缸米,家里唯一的肉就是那一半鸡,还被虞江顿了汤。院子里杂乱的堆着白菜和南瓜这些易储存的菜,也不多。 行动比语言更让人安心,他心里叹口气,凤郦皇室近百年昏庸,他这一路也算见识了些,只恨生的晚了,没能早些攻破乐京,救万民于水火,柳潜渊应该已经开始了吧。 晚上还是虞江掌勺,单独给林胥熬了碗鸡汤,中午特意留下半条鸡腿,她脸有些烧红,歉意的对老人说:“对不起,他的身体太弱了,他会抓野鸟,还会抓鱼!会还给您很多的。” 老人很心疼,那半鸡是她求了人,用半篮子鸡蛋半篮子米换来的,人见她着实可怜才不情不愿的答应。都是可怜人,“没事,以后家里没有肉要委屈你们了,老头子不在,我一个人撑不起这个家。” 林胥心里猜到些,没有回话,一个人老人要时时顾着家里两个痴傻的人,还要养家,他不知如何回她,自己而今的样子,许空头承诺她也不会信。 虞江不懂世故,疑惑的看着他们,“老爷爷去哪了呀?”林胥瞪她一眼,老人已经习惯了,“死啦,几年前和山儿去打猎,追着只狍子摔下山崖死了,山儿也摔傻了,我花光积蓄才给他找了个傻媳妇儿,虽然艰难些,日子也得过下去。” 虞江握着老人的手,粗糙的不像话,没有家里庞婆婆的滑软,她以为老人的手都是滑软的呢,“您别难过,要是摔傻的,我可以医他,会好的。”老人只当虞江在安慰她,不是没请郎中看过,还没听过痴傻能治的,她早就死心了。 回了房间,林胥问她:“当真可以治?”“要是摔的,就可以,把脑子里的瘀血去了就好了,要是天生的,要废很多功夫,还要看那人自己的意志。”“要多久?”“不知道呀,把了脉才知道。” 林胥点头,让她睡会,“就一个时辰,到了我喊夫人,要不然晚上困了就把夫人扔山上。”“你敢!”虞江哼哼着躺下。 林胥趁她睡觉的时候向老人要了门的锁和钥匙,老人不同意,大晚上的去山里出事怎么办?林胥好说歹说磨了小半个时辰才说动她。 虞江睡眼朦胧的被他拖出门,白天虽暖,晚上的风还是有些刺骨的,她被寒意逼人的风吹了片刻,立马清醒过来。 此时接近亥时,放眼望去村里已经没了亮光,安静的只有两个人的呼吸声。虞江掩掩披风,手拽着林胥衣摆,走几步改拽着他袖子,又走几步轻握着他手臂,眼睛四处瞟着,寂静的黑夜像个怪物场,路上随时会蹦出什么。 走近山脚,连绵的山仿佛压在虞江心里,镇着沉甸甸的害怕。她偷偷看了眼林胥,改为拐着他手臂,整个人向他缩了缩。林胥借着月光看了眼她放在他臂上的手,没有推开,轻轻拍了拍,“没事,我在。” 虞江缓了口气,她才不会说她在等他这句话呢,他明明弱的不行,有他却总给她安全感。进了林子,月光越发的稀薄起来,呼呼的北风也被拦在外边,像是在目送着他们进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闻香识药 他们走了一小段,林胥见虞江的样子,怕是没心思找药,把她拉进怀里,虚虚揽着她,几乎没有碰到她。 “我在后边护着夫人,前边也护着夫人,左右都是我,别怕,就算有野兽我挡着。”虞江抬头看他一眼,黑暗里看不清什么,就那双眼透着清亮的光,让她安下心。 虞江伸手摸摸他的手,掰了食指攥在左手里握着,“不怕了,走吧。”林胥由她握着,带她往里深入一些,“我跟着夫人走,夫人说我采。” 虞江辨了辨周围的植物,带他往西去,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到了一片茂盛的草丛,“半枝莲,桔梗,薄荷!”她看着林胥,林胥看着黑暗里分不清的乱草丛,“还请夫人指明。” “我忘了你不认识药材了,我去采吧。”林胥心里无奈,就算家里的老大夫在,大晚上的也分不清谁是谁。他看着虞江的动作,提前给她掰开杂草,让她只采药就行了,虞江很快就找到药材,扔到竹篓里。 “夫人是怎么找到的?”“闻味道呀。”“”不就一股草木味,不,还有一种,她身上的花香,不是他的错觉,那一丝暖香不厚重,清清淡淡,很舒适。 “这也是必须要学的,我学了很久呢,小时候被郁姐姐扔在药田里一年,记住里边药材的味道,药田里的味道都混在一起,要一个个分辨,无论怎么混都要能分出来是哪些药材。”虞江念着家里,轻声和他絮叨着。 “若是学不会呢?”到她说的那种程度短短一年怕是很悬,“学不会要受罚呀,被中上毒蛊,然后再去,还不会再中另外的毒蛊。中了毒蛊脸上会黑一半,坑坑洼洼可丑了,再继续中胳膊,腿,到全身都黑啦。” “那岂不是所有人都中了毒蛊。”“不是呀,药田分大小,一般都去小药田,记住几百种就可以,还有的记住千种,像郁姐姐这样的,毒蛊可以自己解,学的医术够了,就能解,若是不够,只能留着等,除了不好看没有其他害处。” 是人就会在意自己的容貌,确实是个让人不懈怠的好法子,以后可以稍微借鉴些,“夫人记得多少?”“不知道,家里的药材都记得了,郁姐姐对我很严苛,她记的都没我多呢。” 那就是比千种还多,傻成这样,也说明被保护的太好了,她在家里的身份不会低,只是自己没有自觉。 “别人休息的时候我要学,别人学一半,我要学全部,别人去南商玩,我只能在雪山,虽然郁姐姐对我很好,但他们说外边可好看了,好多人好多吃的,我就跑出来了。” 他何尝不是,所处的位置越高,就要承担更重的责任,付出的比别人更多些,眼前这个明显没有自觉,教她的人一味宠着,让她不懂自己的担子。 林胥低头看她,她不自觉的软软靠在他怀里,他退一点,不一会她又靠上,她自己都没发现,她对他越来越容易撒娇,此时压着声音糯糯的跟他抱怨,语气里带着落寞的思念。 “想家为什么不回去?你夫君那么宠你,怎会不陪你回去?”“太远啦,要走几个月呢,阿君去不了,而且回去我就出不来了,再也见不到阿君了。” 虞江点着林胥的手,纠结着,这些她从未和阿君说起,和阿君在一起从来不会有烦恼,每天都是满满的开心,不会想到这些。 “你喜欢他什么?”也许是夜色也遮住了他的心,林胥莫名其妙的问了一句,“阿君是我离家认识的第一个人,他带我玩,带我吃,带我做很多没有做过的事,也不用天天只与药材在一起,每天都很好。” 他也可以做到,林胥心里突然闪了这么一句,他拧着眉,不想再说什么,“专心采药吧。”一个是太单纯,一个是太强势,两个不识情爱的人,都以为喜欢和爱是一样的,起码喜欢里面带着爱,在以后相互纠结了很多年。 他们找了半晚上,丑时已经快过去了,“下山吧,去河里抓几条鱼,卯时之前要回去。”“好。” 下山的时候虞江兴奋过头,忘了害怕,林胥怕她摔着,小心的护着她,没有让她收敛。不过是采到些药,至于吗。 村里的河没有结冰,林胥凝视着河面,用铁叉快速刺下去。只是借着月光有些不清楚,两三叉下去才能刺中一条。 不过小半个时辰,地上已经堆了十多条鱼,他喊着看的津津有味的虞江回去,虞江一路眼巴巴的看着他,林胥抬头看了眼天空,万里无云,星光点点,眼前人眼里的星星可比它们亮多了。 路上经过竹林,虞江扯着他去挖竹笋,他自觉的伸出胳膊给她拽着。林胥皱着眉看看地上,朝一棵竹子下开始挖,虞江连忙拉住他,“这里。”他没觉得两个地方有什么差别,还是听话的过去了。 “你是不是除了读书什么都不会呀,这样可不会有女孩子喜欢,阿君什么都会。”林胥挑眉瞥她一眼,虞江成功闭嘴 ,蹲在旁边揪地上的草叶玩。 他什么都不会?林胥想敲敲她额头,刚刚是谁崇拜的看着他,一眨也不眨?等他毒解了,他让她看看他都会什么。自己气了一会,轻呵一声,他和她计较什么,什么时候他需要在意别人的看法了。 他想着想着旁边没了人,抬头找了找,虞江已经没心没肺的跑到一边揪竹叶了,他刚刚想开的心绪又堵了起来。既然她不怕他就不管她,等她主动来求他,忘了是谁主动伸出的手臂。 回去时虞江给他看她兜起的披风,“喏,我采的蘑菇,回去给你补补,万一你累倒了我们就没有鱼吃了。” 林胥咬着牙,还知道他会抓鱼,光没有鱼吃吗,没有他看她敢出来。气恼完叹了口气,不还都是为了他,她跟他吃了这么多苦,骂他都情有可原,何况几句无心之言。 他看着她求表扬的小表情,没忍住揉上她的头,“真厉害,回去了。”虞江开心的把蘑菇倒进竹篓,拍拍手,半挽着他手臂,刚刚太投入忘了害怕,要走了还是怕的。 林胥瞅瞅她采的蘑菇,一个不大的伞头,往下围了一圈白色的网,奇形怪状真是蘑菇?他没出声,既然是她采的应该没事,转念又想到她呆呆傻傻的样子,是不是摸着像蘑菇的都是蘑菇? “这是什么?”他没好意思打击她的兴奋劲,折中的问道,若是她不知道,他就做个恶人不小心毁掉。“竹荪呀,这个蘑菇很好吃了,阿君就不吃,他们说这个长的奇怪有毒呢,你不觉得像朵花吗,白白的瓣,棕棕的蕊。” 林胥又看了一眼,是有点像,但他欣赏不来。进了房间,虞江捧着一把嫩绿的细针给他看,“这是竹叶心,好看吧。”林胥违心点点头,“好看”虞江得了肯定笑着去整理药材,“明天再收拾,先睡。”“你先睡,明天喊我。” 林胥枕着胳膊躺着,看她忙忙碌碌,在外一晚上她的头发有些凌乱,却不难看,反而很顺眼。屋里烧了炭盆,她脱了披风,只留里衣,虽是冬天的棉衣,也遮不住她纤细的身段,一双奶白的手在暖黄的烛光下更显柔嫩。他能想象背着他那双眼睛,乌黑剔透,带着笑意,漆光点点 他猛的闭上眼,不再看她,他在干什么!虽然心里有了猜测,那也只是猜测,不是没有其他可能。就算猜对了,他又在干什么?他们只是萍水相逢,不得不共患艰难的陌生人,此间事了,就不会再见,他还能把她带回去不成,就因为一些小兴趣,毁了别人呵护那么多年的珍宝? 当真是在外待久了,已经三个月了,那些人肯定闹的厉害,另一个办法是时候尝试一下了,明天套套话。他想着想着睡了过去,这个身体也不怪人说,太没用。 虞江收拾完他已经睡熟了,她抱着玉箫,轻轻抚着上面的孔,很轻很轻的吹了几下,抱着睡去,只是那个白衣身影没有入到梦里对她温煦的笑,“虞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你欺负人 虞江醒来已经过了正午,温暖的阳光透过窗隙洒到她脸上,她嘤咛一声又缩进被子里,捂了好一会才打个滚爬起来,懵懵的看着前方,突然撞进一双透亮的眼里,背着光她能看到里边小小的自己。 她愣愣的看了好一会,脸慢慢烧起来,躲进被子里,“你别看!”林胥转过身,“没看,起来吧。”虞江稍微抬了头露出眼睛,见他背过身,才咬着唇起来。 出去时老人正带着女人晒太阳,“醒啦,下次别跟着出去了,林胥好歹是个男人,就算身子骨弱些,你也不用那么担心。”虞江有些不知所措的笑笑,“他是个书呆子,只会看书,也不认得草药,我一个人待着会害怕,您别担心,他会护着我。” 老人看着她没再说什么,都是命不好的人,这姑娘蕙质兰心,可惜了。“您把他也带出来吧,我过会给他们看看。”“不用不用,你回去躺着吧。”老人摆摆手,她不相信这么个年轻的落魄夫人能治他们的病。 “就算是出来晒太阳嘛,开个方子调养身体也好。”“那行,麻烦你了。”“没事,您收留我们,应该的。”虞江回房时,林胥正靠着墙等她。 毒一天比一天重,今天的毒还没祛。虞江给他把了脉,脸色凝起来,“拖不了两三个月了,针灸解毒太慢,也没有药配着,赶不上你毒发的速度。”“那就试试另一个方法吧。”林胥很平静,他的身体他知道,已经撑不住了。 “另一个方法”虞江吞吞吐吐,林胥面色不变,“怎么了?”“很容易出事,我没在人身上试过。”“没事,一样是死,就算林某不幸也不怪夫人,这些日子辛苦夫人了。” “可是”“林某会给夫人打点一下,没了我,夫人跟着村里的人出去更安全,不许和任何陌生人走,我把玉箫暂时抵出去,夫人拿着钱去找镖局,让他们带你走,到河泉再来赎回玉箫,我写封信请夫人帮我带去河泉,交给” 他没说完,就被虞江打断了,她红着眼睛,眼泪悬在眼眶上就要掉下来,“你别说了,我不听!就要你带我去河泉,我能救你,要是不行,我还有药,能解万毒,只要你还有一丝气就能活。” “若是有夫人早拿出来了,夫人医者仁心,不是舍不得的人,想必这药要些代价,比另一种办法代价还大。”林胥虽是疑问,却是笃定的语气。虞江想编个借口骗骗他,只是她从不会说谎,搜肠刮肚的想着。 就听林胥平静的声音响起,“另一种方法失败的代价是我的命,比我的命重的,是夫人的命,林某向天争了三个月,已经足够,不值得夫人如此做。”虞江张张口,这人也太聪明了吧。 她气急,推着他,“你别说话,快躺下,我不想理你。”林胥失笑,她也太小孩子脾气了,乖乖躺下,任由她扒了他衣服。 这些日子的接触,他有些明白她的想法了,他是她的病人,露出胸膛不过是治病,在她眼里只有针灸,就像她不会生火做饭,却会生火熬药,因为对她来说那是行医理所当然会的。 若是平时,他稍微露点皮肤她就捂着眼,不肯看他,应该是家里那人给她说过了,不许看别的男人一眼。“夫人说说另一种方法吧,林某好有个准备。” “就是在你身上划开口子,一点点把毒弄出来,其他地方还好,就是心脏的地方,要切开胸膛,开到心里边,稍微错了就会致命。” 虞江在他胸膛处用手比了比,“就是这里,切个口子,要小心的避开大血管,要不然会失血死的,我只在兔子身上试过,总是郁姐姐逼着,随意切了下,所以” 林胥沉默一会,“夫人有多少把握?”“要是有人帮忙把口子切开,肯定可以,我自己切有一半的机会吧。”“够了,就按夫人说的来。” 虞江惊讶的看着他,“你不再考虑考虑?我们要不然找个”“夫人都做不到,不会再有其他人了,林某相信夫人。”虞江不说话,她想了想医书上教的,想了想兔子,想了想郁姐姐让她看的死人尸体,咬着牙收了针,没有再和他说一句话。 她出去后,林胥抬起手臂横在额头上,有些颓废,他能忍再痛苦的剧痛,直到最后也不放弃,上天没有负他让他遇上虞江,还是熬不过这一劫吗。 开膛破心,闻所未闻,她医术再好,也不过是个年纪轻轻,心思单纯的小孩子,让她做这种事本就残忍,知道必定失败还让她做更残忍,他不敢相象他死在她刀下她要怎么办。 虞江小心的看着两个人,老人笑着,“别怕,他们疯几天好几天,这几天都没事。”虞江虽然点着头,眼却看着西厢房,没有人出来,她撇撇嘴,小心的过去,伸着手在空中点了几下,始终没敢落下。 这时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抓着她袖子,把她的手放在女人的手腕上,虞江抬头,林胥站在她旁边,神色淡漠,虞江“哼”的转过头,不理他,林胥见她握成拳的左手,心软了,伸手轻放在她肩上。 虞江轻哼着推他一下,就心安理得的受着。林胥没好气的瞟她一眼,还会耍小性子了。有林胥在身边,虞江胆子大起来,触着女人的脉,又触触男人的脉。 “他应该是摔下山崖,脑里有淤血,只要化了再好好调养就差不多了,这个姐姐以前生过病?病糊涂了,不好治,很多药现在没有,等到河泉我让人送些来。” “这是是是碧桃她村里人说她大病一场,硬生生熬过去,病好了就疯了。”老人有些怀疑,也很激动,“这怎么治?要多少银子?”“不用银子,我给他施针就好了,暂时给他熬些药,那些以后再吃。” “这不会扎出什么事吧?”老人激动的站起来,狠狠压抑着颤声问道,“不会,您放心,我保证。”老人安了心,儿子怎么也不会再差了,不管怎么样有希望就要试试。 虞江给男人扎了针,回屋里取了药材去煎,老人连忙拦着她,“我去,我去,怎么好再麻烦你。”虞江客气不过,让老人去了。她坐在女人身旁,好奇的看着她,想伸手摸摸她肚子,却不敢,只好一个劲盯着。 老人回来见她好奇又期待的样子,笑她,“想摸就摸,怕什么,正好你给看看这孩子怎么样。”虞江被戳破心事,羞了脸,见她畏畏缩缩,老人学着林胥抓了她的手,放在女人肚子上。 虞江僵着身体,好一会才轻轻抚了抚,渐渐放开胆子,这摸摸那摸摸,还伸手轻轻点了点。女人肚子上突然鼓出一小块,像有什么东西在动,虞江吓的跳起来,躲在林胥身后,只伸了个指头,“动了!那里动了!” 老人被她的反应逗笑了,“没事,孩子月份大了就会动,你还没生过孩子吧,自己生个就知道了。”虞江脸上有些烧,躲在林胥身后攥着他衣服,好一会才探出头,想想学的医术,“孩子很好,您不用担心。” 说完就扯着林胥回去,林胥对老人颔首,老人打趣着,“令夫人脸皮薄,回去好好哄哄。”林胥微笑,被虞江推进屋子。 虞江觉得自己脸上火烧火烧的,进去就躲被窝里不肯露头,林胥看着她卷成个蚕蛹,突然笑了,不是平时的半笑不笑,第一次展开了笑颜。 脸上热度下去了,虞江才掀开被子出来,见林胥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气汹汹的瞪他一眼,却不知道她那双在被子里捂出水光的眼睛有多晶亮多勾人。 “别闹了,我们谈谈祛毒的事,夫人”虞江扭头不看他,“虞江。”林胥罕见的严肃起来,第一次喊她名字,虞江僵了一下,转过头看着他。 “我不怕死,但怕死在你手下,你这一生都背着包袱,所以我不强求,你考虑一下今天给我答复,无论如何我都必死,实在不该再连累你。” “谁说你必死了,不是还有一半希望吗!”虞江蹙着眉反驳他,“开膛破心,林某闻所未闻,不能相信,只是有一毫希望就会尝试。”“既然不信那就不救你了!我说能救就是能救,谁会骗你!” 虞江又掀了被子躲进被窝,委屈的哭起来,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委屈,她从没有这么发过脾气,就是难受的不行。 林胥本想让她冷静冷静,却看到被子一颤一颤的动,拧起眉,她怕是雪做的肌,玉做的骨,水做的内里,动不动就落泪,那泪比得上玉水了,流一滴他就有些慌张。 他手遮着眼,不看就不会心软,不过几瞬自暴自弃的翻身起来,快步到床边,轻拍着被子哄她。 “是我错了,别哭了,我信夫人,夫人肯定救的了我,我带夫人去河泉不会食言。”他越哄虞江哭的越凶。 “你逼我我不敢你还逼我,一天怎么能想明白,我已经在拼命的不害怕了你怎么能这样。”虞江缩在被子里委屈的控诉他,林胥没了办法,他没哄过人,只能僵硬的继续拍着被子。 “对不起,我不该逼夫人,也不该不信夫人,一时着急,怕再耽搁下去不能给夫人铺好路,别哭了,晚上去山里找花给夫人好不好?”他想着她见到山茶花时的雀跃,带着讨好低声问着。 虞江听着他磁性的声音炸在耳边,不同往日的冷和正,带着细细的温和,她有一瞬间想到了阿君。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忘了自己在哪,茫茫空间只有耳边这个声音,“阿君” 她颤着身体抽噎,林胥想起那天抓的兔子,蓬松柔软的一只,被他追傻了像个球一样往雪里钻,他抓它的时候,它在雪里团成一个团子,颤颤的抖着。 哭傻了?他和那人很像吗,林胥无奈,能让她不哭,认错就认错吧。“我在。”“阿君他欺负我。”虞江闷着声,“我替你揍他。”“我们不理他。”“好,你不哭就不理了。” 她渐渐止了哭,林胥顿了会掀开被子,看着她红红的眼角,泪水朦胧的眼,伸了指头给她擦了泪,“别哭了。”虞江抬着泪水模糊的脸看他,呆愣片刻,坐起来朝屋子里找,她的阿君呢,刚刚明明是阿君。 她反应过来又急又气,“你怎么这么坏!”“是夫人自己认错的,若是我不应,夫人要哭到什么时候。”“那你也不能骗我,”虞江撇撇嘴又要哭。 林胥连忙拉着她,手握成拳,连锤自己胸膛三下,次次发狠,咚咚咚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有了回音,他被锤的后退几步,走上前,一副任君采割的样子,“我替夫人揍他了,要是不解气再来几下?” “你”“本就是我惹了夫人难过,刚刚也不是全骗夫人,要是还生气我再打几拳。”“别打!。”“那夫人不生气了?我给夫人道歉,我信夫人,把自己交给夫人。” “我不生气了,你把手放下。”林胥松口气,还好苦肉计有用。虞江拉着他在床边坐下,拉开他轻薄的里衣,胸口果然青了,隐隐透着血丝。 “这可是你自己的身体,下手这么重,你是不是傻呀。”取了化瘀膏给他涂上。林胥觉得胸口非但不疼,反而起了一层细细的小疙瘩,麻麻的,从胸口扩到全身,他抢过药盒,“我自己来,夫人洗洗脸去,眼睛都肿成桃子了。” 虞江瞪他一眼,跑了出去,林胥勾着嘴角随便涂了点,放下盒子,枕着胳膊仰面躺床上。还能活几天呢,以前他拼命的想活,他还有他的抱负没有实现,他的家还需要他,现在看开了,死之前能遇上虞江也是上天眷顾,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若按平常人家,他还未加冠,过了这个年才到弱冠之年,只是他活的像早就过了而立之年,威严赫赫,强势漠然,若是没有意外,他这一辈子也就这样了,偏偏有了意外。 虞江没心没肺,哭完什么都忘了,在院子里陪老人做闲事,林胥倚着墙看她,她倒是回去想想怎么动刀子,熟练熟练?虞江见到他,招招手,“你推磨,我推不动。”“”林胥认命的过去,她永远都不记得他病痛缠身。 磨完太阳已经落了一半,虞江做好晚饭搬着凳子看他推。林胥累的汗流浃背,随时都能两眼一黑倒下,看着旁边托腮的女人,咬牙切齿的继续,他也不想和她说话了。 “我给你炖了一整条鱼呢,单独给你加了人参,还剩一点要留着,你身子太弱了,这几天要好好锻炼一下,要不然扛不住。”林胥瞥她一眼,她还有这些心思?怕不是所有的脑子都用来学医术了。 吃过晚饭,林胥不得不夸她,比家里厨子做的还要好吃,硬生生被逼着吃了四碗饭也没觉得烦,回房摊在被子上,身体疲惫精神疲惫。 虞江拿了个小小的梅瓶给他,让他放在鼻子底下嗅嗅,又给他一个装着青碧色的透明药膏的玉盒,“你涂在疲惫的地方,一会就舒服了,我走的时候拿了好几盒呢,就剩一个了。”说完乐呵呵的跑出去。 林胥嗅嗅梅瓶,一股清凉在体内横冲直撞,让他清醒了些,又往四肢涂些药膏,冰冰凉凉,不过片刻,四肢就舒缓起来,能留下一盒也难为她了,这药涂着会上瘾。 虞江回来时端着一盘冒着热气的糯米糕,嘴里还叼着一个,笑眯眯的吃的像只猫,林胥放下梅瓶,随手拿了块放嘴里,见她吃的那么欢他也想吃。 虞江却像被抢了什么宝贝,跳起来朝他嘴里夺,林胥眼疾手快的躲开,嚼着看她,确实挺好吃,就是甜了些。“你不许吃!你快拿出来!”吃到嘴里怎么拿出来,拿出来她还能吃不成?“为什么不能吃?”“这是我做的,你不许吃。” “”林胥挑眉,“饭可以吃,这个不能吃?”虞江不死心的看着他嘴里,焉着脸,“那不一样,那是药膳,其他的东西我只做给阿君吃。”林胥突然没了逗她的兴致,又有些恶劣,“这糕点是什么做的?” “糯米!”虞江没了活力,满脑子都是她要一年没有糕点吃,林胥又拿了块,躲过她的手,“夫人前几天不还说吃糯米可以补虚补血,这糕点也算是药膳,我吃有什么不对?”说着当着虞江的面扔进嘴里。 虞江懵了懵,好像有些对,又有些不对,她理不清楚,气哼哼的端着盘子,“喏,再给你一块,不许再吃了,以后也不许抢我糕点吃。”“嗯。”我不抢,我明吃。 深夜两人又进了山,外边下着小雨,细细密密,落在身上感觉不到。隔着薄如纱的雾气,两个依偎在一起的背影恍惚叠成一个,像走出了时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走失 林胥还是把虞江虚揽在怀里,用披风包着她,没让她淋到一点雨。虞江嫌两层披风太闷,挣着要出去,被林胥强行镇压,只能时不时偷偷探出手,接一小层凉丝丝的雨,再收回去。 林胥也不能只盯着她,由着她去了,她也不想想若是她病倒了怎么办,他可治不了她。山里渐渐起了雾,林胥怕迷失在山中,没有深入。 捕鱼时虞江没让林胥动手,她清楚他身体的情况,只是他的表现总让她不经意就忘了。林胥抱着手臂站在旁边玩味的看着,她倒是终于良心发现了,可在这种时候有什么用?她能抓到一条鱼算他输。 虞江从怀里取出个小瓶子,将里边的东西倒进河里,等了一会并没有什么变化,她鼓了腮,果然失败了吗,转过身看着林胥,正要扭捏着让他抓,就听河里扑通一声,她惊喜的转过头,看到一条鱼的尾尖,水面荡起一圈圈波纹。 她连忙拉着林胥,“快!鱼来了!”林胥愕然的被她拉过去,她逗他呢?他看眼河面,沉默的看着她,他就不应该用常识看她。 他把草药倒地上,用竹篓往河里捞鱼。是捞,他们那周围的河里聚了一群鱼,后面的越出水面又落回去,前面的拥拥挤挤想到岸上来。林胥一篓子一篓子的捞,不一会就堆了一堆。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鱼群就散了,虞江正兴奋着,见状有些可惜,要是有药材她可以做真正的冰鱼水,可以抓好多好多鱼。 林胥看着院子里活蹦乱跳,乱七八糟的鱼,无奈把老人叫醒让她帮忙收拾。老人以为自己在做梦,掐掐脸才确定是真的,激动的看着他们。 “您出去别声张,先收拾一下,明天再处理,我和虞江还要出去看看,麻烦您了。”老人连连摆手,“不麻烦不麻烦,你们别忙活了,这些够吃好久了。”“他过几天要卧床养病,趁着能动多备些,您不用担心。” “那行,你们早点回来,下着雨呢,别冻着了。”“好,您早点睡。”虞江笑着跟林胥出去了,这些可都是她的功劳。林胥看她得意的样子,不介意让她再得意些,“怎么做的?” “药呀,那个是我做的简单冰鱼水,还真有效呢,就是时间短了些,家里的冰鱼水一滴就可以很久。”“冰鱼水?”“一种用来引鱼的药,郁姐姐说是以前家里一个喜欢鱼的人制的,为了找到他想要的鱼,可惜引了很多鱼,独独没有他想要的,后来我们就用来抓鱼了。” “那最开始引蝴蝶的人是不是喜欢蝴蝶?”“你怎么知道呀,家里的书里说祖先喜爱蝴蝶,想见识天下奇蝶,就想了用药引蝶的办法,但是祖先不知为何只制出几种味道,郁姐姐也没说是哪几种,现在千种万种都是后人一代代完善的。” 真是任性的一家子,他们在医术上走到世间所不能达到的地步,不求流传百世,却由着性子做些奇奇怪怪的药。 听她这么说,林胥肯定这一家起码繁衍了数百年,甚至可以与他家的历史相匹了,只是他从未听过见过关于他们的只言片语,世上之大,他自以为已经博识,还是有些井底之蛙了。 两个人到了昨天的竹林,还是林胥挖笋,虞江采蘑菇,她要多采些,她可不要天天吃鱼。林胥昨天试过之后,有了手感,速度快了不少,等他挖了半麻袋直起身喘息时,却没有看到虞江。 他四下看了看,慌了神,就是知道自己要死的时候他都没有慌,那个一出门把阿君的话忘得一干二净,恨不得长他身上的人能去哪?他厉了神色,绕着圈子找她,一圈圈往外扩大,沿着一个方向慢了太多,她现在肯定吓哭了。 他跑的嗓子都冒了烟,咽口气的时候干涩的疼,他边找边轻声的喊她,除了潇潇雨声和徐徐风声,再没有其他声音回应他。 找了半个时辰没有找到,他才动了脑子,她一个人走不了太远,又回去找,靠着树平息肺腑的灼痛时,隐隐约约看见远处一棵树下有个阴影,黑暗里看不真切。 他快步走过去,是她,蜷着身体屈膝坐在树下,头和手紧紧缩在膝盖和身体中间,瑟瑟抖着,小小的一个,在茂盛的树下显得娇小无助,像只被抛弃的小动物。林胥被她气笑了,走到跟前,看着她越抖越剧烈的身体,阴着脸,一把将她扯进怀里。 虞江只顾着眼前的蘑菇,跟着蘑菇走,等她累了找林胥的时候才发现这里不是竹林,也没有林胥。四周漆黑,雨沙沙落在树叶上像野兽在走路。 她颤着不敢动,像是一动就会有东西扑上来咬她,低声喊了几声林胥,没有人应,只有她颤着的声音在周围回响。虞江红着眼,触着身后的树干,却觉得有什么在触着她的手,猛的收回来,身体一软就挨着树倒下去。 她怕的整个人都虚脱了,紧紧的把自己团成一团,头抵在膝盖上,闭着眼流着泪,等着野兽来咬她。她不知道她在那待了多久,她觉得自己周围聚了一群野兽,从四面八方围着她。 终于,她好像听到了脚步声,又好像是幻觉,吓的咬着手,剧烈的颤抖着,眼泪大滴大滴的砸下去。 “林胥”虞江被扯起来的瞬间脑子里闪过林胥的影子,不是她心心念念的阿君。她心脏都要跳出来了,颤着身体呜咽着,“林胥,林胥”林胥僵了僵,这次倒是没有认错,他莫名的消了气,却没有出声,她这个性子不吓吓她怎么会长记性。 他垂着手没有碰她,感受着她的颤抖,靠在他胸膛的人浑身冰凉,仿佛从冰窖里捞出来的,他刚缓了的脸又黑起来,脱了披风给她披上。 虞江哭了很久,腿软的站不住,若非林胥眼疾手快拽着她手臂,早就倒下去了,她哭着哭着,想象中的疼痛一直没有到来,反而暖了些。慢慢的回些神,这个感觉,她想到了林胥,又抽噎着,他怎么可能在。 她僵硬的等啊等,等的她都哭不出来了,抓住她的怪物也没有动,她眨眨眼,惊吓过度的身体还是没有力气,轻轻动了动,抓她的人还没动。她没有那么害怕了,反而有些安心,被他抓着周围的野兽都走了。 虞江不安分起来,越来越觉得像林胥,味道也像他,她咬咬牙,轻声喊了句,“林胥?”林胥没理她,她慢慢抬起头,撞进他漆黑的眸子里。 见真是他,虞江扎进他怀里,紧抱着他委屈的哭着。林胥早就被她哭的没了脾气,抬手揉揉她头发,无声的哄着她。虞江哭了一会抬起脸,“你吓我!”带着哭腔,软的不行。 林胥突然想起她说人的眼像裹了层糖,他现在心里就像裹了一层棉花,软的不像话,“谁吓谁。”“你吓我!”“也不知道是谁自己走丢了,害我担惊受怕找这么久。”虞江知道是自己的错,埋进他胸膛,不说话。 林胥扯了扯她,“起来,回去了。”虞江拽着他前襟,微不可听的说:“起不来了。”黑夜里林胥也能看到她红了耳朵,若是在白天,白玉的耳朵染了粉,煞是好看,他轻笑着,被吓的还没缓过来? 他虚扶着她,往后退一步,虞江腿一软就要倒下,林胥连忙抓着她,无奈的说:“我背你回去。”虞江本就这么想着,伏了上去。林胥一路把她背回去,让她煮了姜汤喝完,才去竹林拿回竹笋,依她的性子他一走就躺下睡了,守着她喝下才安心。 林胥回来时,房里蜡烛还亮着,他进去就看到虞江趴在床上亮晶晶的看着他,指指桌子,“给你留的,喝了再睡,好不容易缓一点,再病了就不好了。”他突然想到别人口中的老夫老妻,丈夫在外养家,夫人备着热汤等他回来。 只是第二天某人又发烧了,让虞江又刷新了对他身体的认识。以后某天,林胥连日不休不眠,病倒了,发着烧,吐着热气,伏在虞江身上,吻着她的唇角,在她玉肌上种了一片草莓,撞的她只能娇娇的喘息,眼里带着迷离的媚意,蕴着水光,勾人的很。林胥伏在她耳边,压着声音,“相公我可还厉害?夫人明日可要给我补补?”虞江恨恨的剜他一眼,却引的某人狼性大发,一夜春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吵架 虞江是被噩梦惊醒的,她睡的正熟,觉得身上被一座山压着,那山长着手,凶凶的拉扯着她。她醒过来身上沉重的很,压得她动弹不得,歪头一看,林胥正闭眼躺在她身上。 她忍着闷痛摇了摇他,林胥没有反应,额头上渗着细密的汗。她推搡中碰到他额头,被上面的滚烫吓到了,缩回手,又试了试,皱起眉,努力让自己从他身下挪出来,深舒口气,把他推到被窝里。 “林胥还没起来呀,昨天可是早早就醒了。”“他昨晚淋了雨,得了伤寒,您家里有酒吗?”虞江边冲着毛巾边急声说。老人一听也慌了,“这怎么办?你等等,家里还留了些,好几年了可以吗?” “可以可以!谢谢您。”虞江给他敷上毛巾,解开他湿透的衣服,取了炭盆放在旁边。老人进来见他昏迷不醒,“这没事吧”“没事,我能救,您别担心,今天没时间给您家人施针了。” “这算什么,你先顾着他,等他好了再说。”“嗯嗯。”虞江把酒在炭盆上热了热,用手蘸着给他擦了四肢和额头,又在胸膛抹几把,反复擦了几遍,才稍舒口气,出去煮了参汤,熬了药。 费力的一点一点喂他喝下去,给他含上参片,施了针,换了毛巾,把他翻了个让他侧躺着,拿了梅瓶,放在他鼻子旁边,才去摆弄着瓶瓶罐罐,费了几盒药,配出一小瓶新药,倒在药锅熬着的药里。 喂给他喝完,蘸了酒继续给他涂。林胥还没醒时,迷迷糊糊有了意识,感觉到虞江在用什么给他涂身体,涂过的地方清清凉凉,褪去了燥热。 虞江认真的给他涂着,没有注意他已经醒很久了,睁着眼睛看着她。早晨起来就知道大事不妙,强撑着等她起来,却一直没有动静,他等不下去了,拼着将晕的身体,想喊她起来,却坚持不住,径直倒在她身上。 林胥移开视线,盯了会屋梁,“林某”“你醒了呀!”虞江很惊喜,没有注意他要说什么,试了试他的额头,还是很烫,“你别动,好好躺着。”林胥拉着她手腕,虞江才疑惑的看着他。 “林某早晨无意轻薄,此番又麻烦夫人了。”“没事,昨天就在想你会不会生病,还真猜对了,解毒要推几天,等你烧退了再解。”林胥松开手,点点头,他知道她没放在心里,在她眼里他是病人,晕在她身上也没什么。 只是他心里不能释怀,她不懂世故,但他懂,这些日子他可以说是不得不逾矩,但在心里质问一声,他的心有没有逾矩?他有些不像他了,虽说要做林胥,他终归不是,有些事还是尽早弄清楚的好。 林胥接过旁边的酒,“我自己来,夫人守我这么久,休息会。”虞江没有推辞,她胳膊早就酸了,“我去再熬些药。” 林胥身上剧痛磨人,想撑着手臂起来,起到一半跌下去,心里唾弃这样的自己,看见旁边的梅瓶,拿起来深吸一口,缓了缓,撑起身靠墙坐着。自己涂着酒,总觉得少些什么,没有虞江涂时清凉舒适。 他拧着眉倒了一手心酒,直接扣在四肢上,大略擦两下就算完事,拿了旁边的饭菜吃两口,又放下。他出生尊贵,虽然平日强势冷厉,也是被宠了一身脾气,只是极少在外人面前发作,伺候他的人熟悉他的脾气,会察言观色,很少给他发小性子的机会。 就像平时吃什么无所谓,但病了他挑剔的很,前段时间没有办法一直压抑着,这两天吃了虞江做的饭,不想再将就。看着碗里凝结的油水,他烦躁的想摔盘子,闭眼忍了忍,掀开被子出去。 虞江正在帮老人收拾鱼,这里天暖,冬天也放不了几天,老人想做成熏鱼,可以放很久。她见林胥醒了松了气,好奇的围着要帮忙。林胥倚着墙看着她,她久久没有注意到他,咬咬牙,低咳一声。 她抬头看他,鼓着腮跑过去,推他回去,“你出来干什么呀,回去躺着。”林胥不动,轻笑着看她气鼓鼓的样子,“饿了。”“屋子里不是有饭吗?”“凉了。”“热热就好了。”“想吃夫人做的。”林胥装着虚弱的样子,捂着嘴咳嗽,晃悠悠的站不稳。 虞江连忙扶住他,“行行行我给你做,你快回去。”“夫人会烧火?”“我”“我给你生火,烤火比被子里暖和。”虞江磨不过他,对老人抱歉的笑笑,“黄婆婆我过会再过来。”老人摆摆手,笑呵呵的看着他们,“夫妻俩感情真好。” 虞江下意识想说不是,就被林胥拽着去了柴房。虞江气冲冲瞪他一眼,不想理他。林胥也不介意,看看手上沾的木屑,面无表情的烧着火,厨房里还熬着药,一股浓郁的药味让他蹙起眉。 这些日子虞江也了解些他的脾气,看着冷,内里更冷,她虽然不谙世事,直觉总是准的,见他冷着脸,有些生气,她都没气呢。 还是回去拿了个精致的粉青釉瓷瓶,从里边倒出些液体洒在柴房各处,将剩下的放在他衣襟里别住,她这几天都不要和他说话了。 林胥有些莫名其妙,只是很快他就明白了,柴房渐渐弥漫起一股浓郁的花香,却不刺鼻,温润清爽,压下了屋子里其他杂味。他沉默片刻,“这是什么味道?”虞江没说话,一点余光都没给他。 林胥挑挑眉,生气了?他心里烦躁,很多事情压在心里,借着这次发作出来,再没有出声,安静烧着火。虞江给他做了鱼丸汤,用冬笋调鲜,板蓝根叶调色,又裹着蛋液和甘草碎煎了馒头。 盛到盘子里端到灶台上一言不发出去了。林胥看着她的背影,想硬气的不吃,理智还是战胜了脾气。也许是饿惨了,病惨了,他没有挑剔,吃的一点不剩。后来他才知道不是因为这些,只要是她给的,不管什么时候,哪怕是□□他也能面不改色吃下去。 林胥下午睡了一下午,才有些力气,晚饭是老人来叫他的,虞江一下午没有理他。饭桌上也没有人给他夹菜,催着他多吃点。回房也没有人跟上来给他摸脉,推着他躺下,不过两天像是过了很久,让他已经习惯她围着他转。 虞江回来的时候,林胥坐在地上看书,是老人怕他无聊从家里角落里翻出来的。听见开门的声音,抬头看她,虞江把他当空气,从他旁边过去,放下药,上床躺下。 她这次是真气了,她又累又怕,委屈的不行都没有生气,他凭什么呀。她熬了一倍的药放在桌子上,是药三分毒,还不好喝,她每次都给他多施针让他少喝些,现在苦死他算了,虞江躺在床上愤愤的想着。 林胥放下书,倚墙抱臂等她起来,直到药凉了她也没起来,安静的屋子里能听到她睡熟轻微的呼吸声。他还以为她不会生气呢,气了也不过睁大湿润的眸子瞪一眼,来的快去的快,就因为下午那点事? 他想不明白,清楚她今天不会心软来哄他了,他的身体也没有资本不喝药,靠着桌子,边喝边看着她的睡脸。比平时苦了很多,她肯定没有加糖渍山楂。到这药只苦了一次,后边她见家里有山楂,就借了糖腌着,每次熬药加一颗。 中午还有呢,晚上就没了,没消气反而更气了?林胥苦的皱起眉,他从小身体身体好,没灾没病,长这么大就受过几次伤吃了点药,旁边数十种蜜饯备着,哪像现在?他看着睡的正香的虞江,恶劣的想弄醒她。 等嘴里的苦劲过去,他的手已经在虞江脸上好一会了,他反应过来沉了脸,猛的抽回去,抽到一半又伸回去,稍微带点力气揉了揉,手感不错。他突然想到什么,沿着虞江鬓角摸了摸,没有什么不对。 上天是公平的,给她一双天下无双的眼,姣好的身段,唯独给了她一张普普通通的脸。可是想到她的眼,她的性子,这张脸也不错,家里那些一个比一个花容月色,于他而言没有任何吸引力。想到他在想什么,皱了眉,对她的脸捏扁揉圆。 虞江睡梦里被弄的不安稳,嘤咛一声,翻了个身。林胥怕弄醒她,捏捏她鼻子,给她掩了被子,回去躺下,心情莫名其妙好了,不管是不是他错了,明天他道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哄骗 林胥醒的时候身体更沉重了些,发烧牵引了体内的毒,放肆的在体内冲撞。他疼着疼着突然笑了,这下不用装苦肉计了,看他不让她急出眼泪。 虞江起来见他还睡着,习惯性去给他把脉,手伸出去才想起来她生气了,纠结片刻,撇撇嘴站起来,她才不要给他把脉,针也晚上施,让他疼一天! 林胥眯着眼咬牙切齿看她出去,虞江熬了药回来他还没起,把药和饭放下,等他起来自己吃。林胥受着疼,等啊等,等不到她回来,阴着脸扶墙起来,从门缝里偷瞄院子。 虞江正和老人一起在院子里晒鱼和谷物,时不时摸摸女人的肚子,没有他也不怕了,眼睛比新月还弯,盈盈笑意都要飞出来,完全忘了屋子里还有个人。林胥铁着脸,不让她哭的接不上气,他就不姓林。 气急中也忘了自己本来就不姓林,正好给他一个台阶下。他回去躺下,开始撕心裂肺的咳嗽,在院子里都能清晰的听见。老人连忙对虞江说:“快进去看看,也怪我,他生着病呢,让你帮什么忙。” 虞江也慌了神,连忙进屋,林胥踢了被子,惨白着唇,闭着眼剧烈的咳着。虞江给他盖上被子,被子入手冰凉,薄薄一层抵不住地上的寒气,见他咳成那样,急红了眼。 她吃力的拖着他,想把他弄床上,却怎么也抬不起他,老人不放心的进来看看,急声道,“先放下,我给你搭把手。” 老人帮虞江把他扶起来,一人架着一条胳膊,林胥用了巧劲,将手从老人手里拿出来,晃悠着倒在虞江身上。虞江差点被他压倒,弯着腰堪堪稳住身体,不知道是林胥暗暗支撑着。 林胥压了大半重量在她身上,让虞江不得不紧紧抱着他,像埋在他怀里一样。他只想着要吓吓她,却忘了他们之间的身份。 他闻着她身上的味道,头昏脑涨像轻了些,贪婪的嗅着,不肯起来。最后还是老人帮虞江把他弄了上去。虞江给他脱了衣服,盖好被子,对老人道谢,“黄婆婆您回去吧,麻烦您了。” 老人在这也帮不上什么忙,让虞江有事喊她就出去了。虞江给他把了脉,喂药给他喝,林胥闭着嘴不肯配合,药汁顺着嘴角流下来,虞江用手给他擦了擦,咬着唇掰他嘴。 下巴处那双手柔滑冰凉,像玉一样,带走了些许热气,他竟觉得有些享受,眯眼看着虞江微红的眼角,不肯张口。虞江没了办法,端起药碗又试了试,药几乎全流了出来,林胥适时扯着嗓子咳几声,虞江给他顺了气,垂眸想办法。 林胥见她担心的样子,于心不忍,他倒没有骗她,只是没有再忍耐,他强势惯了,再疼也只会咬牙受着,不让别人窥见他半点软弱。但今天他不想忍着了,他想看她哭,单单纯纯为了他哭。 这不是他原本想要的,看着她突然就改了主意,他就算死在家里,那些人也不会真心为他哭,总会夹些利益在里边,就算是他母亲,何尝没有私心。一瞬间,他想试试。 虞江突然想到什么,跑了出去,不一会回来用手指蘸了药,一点一点撬开他的唇齿,伸到他嘴里。林胥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舌尖感受着嘴里的柔软,颤了眼皮,张开口。 他想让虞江倒给他喝,虞江却一颗心想让他吃药,没有注意,用手指蘸着喂完他。林胥心里叹气,真是半点脑子都没有,那个阿君哪里来的勇气放她独自离家,若是他,如何也不会让她出来,除非他自个领着。 虞江给他擦了嘴,施了针,给他细细涂着酒。林胥咬破舌尖,咳出血,虞江果然吓到了,手忙脚乱给他擦着,眼泪大滴大滴的落下,“你快醒醒,是我不好,我不生气了,你别死。” 她慌着抓着他的手,忘了给他试脉,拿着能用的药,慌手慌脚挨着给他试,扑在他身上给他擦血,眼泪不要钱的流,模糊了眼,没有看到林胥睁开眼瞧她。 他还能装的再惨一些,吓的她哭的更惨些,但是看到她的眼泪就装不下去了。她想来在家只学了医术,没有治过人,出来遇见的人富贵,也不需她出去行医,性子也太单纯了,吐血在她眼里和死是挂钩的,忘了她的妙手。 林胥揉着她头,“不生气了?”虞江猛的抬起头,看着他揶揄的眼神,掉了两串眼泪,埋进他怀里,抱着他嚎啕大哭。许久才抬起头,凝噎着,“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要死了。” “分明是夫人脑子不好,我身体什么样子夫人不清楚吗,见血就会死?”林胥撑着床坐起来,“别哭,是我不好,吓着夫人了。”“家里一个婆婆就是吐血死的。”虞江瓮声说,声音带着后怕的颤抖。 “所以人要死就会吐血?”林胥笑她,“那我以后不吐血了。”虞江点点头,“夫人可是不生气了?” “不气了。”“为什么生气?”虞江没有回他,林胥给她擦了眼泪,耐着性子哄着她,“我做什么让夫人生气了?” “没什么。”虞江被他一吓哪里还有气,轻着声道,“没什么为什么生气?”虞江不想理他,就要出去,被他拽着手臂,“不说不让夫人走。”虞江剜他一眼,撇过头不看他。 “我给夫人道歉,是我不好,但是夫人要告诉我为什么,要是下次再犯夫人又不理我可怎么办。”虞江纠结一会,软着声,“你昨天眼里可吓人了,像反正可吓人了,你是不是不喜欢这里?可是我都没有怎么样,这里没有阿君和糕点,你那个样子我不喜欢。” 虞江说的不清楚,林胥却懂了,他不知道她的直觉这么准,他不过耍了会脾气,就被她察觉了。他确实没有资格生气的,她帮他解毒,因他沦落至此,他当事事顺着她,而不是让她受着他的脾气。 林胥松开她,正色盯着她的眼睛,“对不起,是我错了,夫人原谅我可好?”“嗯。再有下次我就不理你了。”“没有下次。”若是真有再来次苦肉计,要真真不掺半点假的。 虞江被他盯的不自在,“我去给你端药!”慌慌张张跑了出去,林胥看着她笑了出来,嘴里还带着滑软的触感,让他收了笑,伸手遮了眼,是他过了。他素来严谨,事事想的全面,刚刚竟只顾与她置气,忘了她的身份,他狠狠的锤自己一下,也不知是为了什么,眼里波涛翻涌。 虞江端了药回来,林胥不疑有他,一口喝了。只是很快就身体沉重,层层麻意胜过剧痛,麻到骨子里,他用最后的清醒看着虞江,很平静。 虞江笑的狡黠,“我在里边混了三种麻药,你可以睡到明天早晨,吃饭的时候我会熬参水给你,你安心睡吧,再熬下去身体会熬坏的。” 林胥想抗住,虚弱的身体怎么抵得过虞江特制的麻药,沉沉昏过去,最后的意识里,他冷笑着想,还会骗人了!他再心软就不姓林!却丝毫没有担心什么,他从不会让事情超出他的把握,但对她莫名的放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细水润物 太阳快升到头顶林胥才醒,睁眼看到虞江黑白分明的眼,里边盈着阳光,对他煦煦一笑,“醒了呀。”林胥瞪她一眼,不肯理她。 虞江指指桌子,“自己吃药!”说完就跑了出去。林胥端起药喝了一口,忍忍又喝口,她不在他才不会一口喝完。磨蹭好一会才喝完,沉稳睡了一天身上轻松了些,推门出去。 老人正在院子里喂女人吃东西,见他出来打量他一会,“烧退了?可把虞江担心坏了,昨天缠着我带她出去挖药,一步三回头,才进山就扭扭捏捏跟我说要回来,不放心你一个人在家。” 林胥觉得嘴里的苦味散去大半,心情极好,“虞江在柴房呢,说给你炖汤,有两个时辰了,我跟她要了一碗,还没喝过这么好喝的汤呢。” 他在院子里就闻到香味了,还混了一股清雅的花香,勾的他胃里抗议一声。虞江在柴房听到老人的话,有些不好意思,还没缓过来林胥就进来了,自觉搬了凳子坐在旁边。虞江不去看他,盛了汤给他。 汤色奶白,冬笋润在汤里,看着就不错,林胥尝了口,这也是他喝过最好喝的汤,比山珍海味还好。他咬了口馒头,“夫人做的?”虞江嗯了声,“不是只做给阿君吃?”林胥觉得自己的心是不是被毒坏了,跳的有些疼。 “我用参水揉的面,还加了何首乌”虞江底气不足,她没有学过这样的药膳,有些不知所措,“你自己盛。”就要跑出去。林胥拉住她,“谢谢,很好吃,陪我一起?” 虽是询问却不给她拒绝的机会,拉着她拿了碗筷,扶她坐下,给她盛了汤。虞江挣不开,只能任他摆布,尝了口,眯着眼笑,“好喝吧。”“嗯。”“剩下的都给你,大后天解毒,不能再拖了。” “嗯。”林胥看着她小口小口的喝汤,不拘礼数却顺眼的很,他想起初见的时候,她端着样子,吃个东西都一副大家闺秀的做派,温温婉碗。 吃完虞江不催他回去躺着了,拉着他去磨玉米,家里就那点黏米,被她一次用完了。她坐在旁边,端着一盘蒸南瓜,边吃边看他,“晚上给你涂药膏,不许偷懒!”林胥瞪她一眼,“给我块。” “我用糖蒸的,可甜了,你要吗?”林胥想了想甜腻的味道,“夫人还是自己吃吧。”虞江乐了,“可好吃了。”林胥轻哼,不理她。今天也是阳光和煦的一天,他伤寒还没好,不过一会就气喘吁吁,满头的汗,咬牙坚持着。 虞江看不下去,取了玉盒,拽他去坐着,给他挽了衣服,涂了一层,在太阳底下很快就干了,又催着他去推磨。林胥没好气的看她一眼,知道是为了他好,不情不愿的推着。 老人看着他们,有些想念老伴了,抹了眼角,“瞧瞧虞江多心疼你,可不能辜负她,好好读书,考取功名让她过上好日子。”林胥点头称是,锦衣玉食什么他都可以给她,就怕她不要。 他磨了一下午,虞江就陪了他一下午,玉盒里的药膏都涂完了,也多亏它们,他才能坚持下去,没有丢人的倒下。他对着虞江一笑,“辛苦夫人。” 晚上虞江让他睡床上,她睡地上,林胥不肯,僵持着,“昨天就是这么睡的。”“昨天我不知道。”林胥把地上的被子抱到床上,叠在中间,“一人一半,我不会碰夫人。”虞江站在地上不动,“阿君说只能和他一起睡。”“你们一起睡过?”“对呀。” 虞江还在纠结床的事,没看到林胥凛了的眼神,仿佛凛冬夹着雪的北风,能冻死个人。他也不知道他这么大火气哪里来的,青着脸抱着被子铺地上,虞江张手拦着他,“你别铺!”林胥闭了闭眼,压住里边的冷意。 “不铺我睡哪?夫人已经成了家,和林某躺在一张床上不合适。”虞江感觉他生气了,不知道怎么回他,一边是阿君,一边是生病的他,她只能僵硬的站着拦他。林胥无奈,自嘲的一笑,把被子扔床上,他和一个傻子生什么气呢,自己作的自己受着。 虞江见他躺下,纠结的看了他一会,转身出去,却被林胥抓住袖子,“去哪?”虞江委屈,“和黄婆婆去挖竹笋。”“等我好了陪夫人去,先睡。”虞江没听,另一只手掰着他的手,林胥皱着眉,“听话!”见虞江撇头不理他,软了语气,“我担心。” 虞江还是没理他,想着他昨天的样子,继续抽着手臂,“我们不去山里,就在竹林。”林胥叹口气,“我陪夫人去。”虞江这才看他,“你不能去。”“夫人不去我就不去。”“可是没有东西吃你怎么办。” “明天去,明天应该就没事了,我身上疼,别闹了好不好?”虞江耐不住他磨,那么磁性低沉的声音故作可怜,炸在耳边让她红了耳廓,“明天就明天,我去和黄婆婆说一声。” “黄婆婆我们明天再去,您回去睡吧,麻烦您了。”“没事没事,林胥担心你呀?明天让他自己去,快回去吧,外边冷。”林胥听他们说话,揉了揉眉心,仰面躺下,虞江进来也没有动,听着她窸窸窣窣的动着,心里不是滋味。 他这辈子从未有过挫败,就是算这次栽到尘埃里,也没有,他这辈子也以为不会喜欢上谁,现在有些不确定了,在虞江的事上他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挫败。 他这二十年从未做过不该做的事,而今却想做了,良心煎熬也不想就这么放手,他看着虞江的背影,看了一夜,想了一夜,天蒙蒙亮才挨不住身上的痛苦迷迷糊糊睡过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柳暗花明 虞江总觉得今天的林胥有些奇怪,却说不上哪里,还是老人点醒了她。中午她和老人在院子里晒太阳的时候,老人趴在她耳边问道:“你和林胥吵架了?”“没有呀。”“没有他今天不黏着你了?林胥他生了病,难免心里难受,你多体谅他。” 她这才想起来今天他几乎没有和她说过话,端过药不用提醒自己就喝了,衣服自己挽,药膏自己涂,吃了饭就进屋子躺着,没有陪她晒太阳。虞江撇撇嘴,这样挺好,阿君就是这样教的。 她正摸着女人肚子玩,林胥推门出来了,取了玉米,自己倒在磨上,开始磨面。虞江也不过去陪他,靠着老人懒洋洋的眯着眼,一双细腿带着节奏轻点着地面,那是思虞的曲调。 她心里哼着调子,迷迷糊糊睡了,梦里有个白衣的影子隐隐约约在前边,她跑呀跑却追不上,直至那人像雾一样散了去,她猛然惊醒,出了一身汗。老人摸着她的头,“吓到了?” 虞江眼里还有些惊恐,呆呆的看着老人,老人对林胥说:“你先带她进去躲躲。”虞江才看到林胥站在她旁边,皱眉看着她。“怎么了?”刚惊醒声音像带着水汽,“外边有人敲门,先进屋。” 虞江懵着被他拉进屋子,还没有走出梦魇,林胥没忍住问了出来,“做噩梦了?”虞江握着他手臂,“我梦见阿君了,阿君不理我,还走了。”“就因为这个?”林胥冷笑一声,推了推她,没推动,闭了眼垂着手没有动。 门外传来老人的声音,“谁呀?”“是我,李三娘。”老人听着声音开了门,“是你呀,你怎么来了?快进来。”李三娘没有动,嫌弃的往里看看,往后退了一步。 “我就不进去了,明天家里办喜事,看好你儿子儿媳妇,别让他们出去闹事。”老人惨白了脸,想堵回去动动嘴唇没有说出口,“行,我知道了,不会给你们添麻烦。”“那就行。” 老人关了门,杵在门口好一会,才揉揉脸,回了院子。虞江和林胥在院子里等她,老人不好意思的看着他们,“让你们看笑话了。”虞江拉着她,“她是个坏人,黄婆婆是好人。”老人笑笑,“也不怪他们,我有时候也觉得家里丧。” “才没有呢,黄婆婆很好,姐姐也很好。”虞江不知道怎么安慰老人,扯扯林胥。 林胥缓了神色,“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并不是您和您家里的错,老天给您磨难,必然会给您补偿,或许很快就好了。”他的遗书里,会让人护她家里几代无忧。 “我也习惯了,没事,明天村里人应该都会去凑热闹,你们可以白天出去看看。”林胥点点头,趁着明天多备些,不管有没有万一,后边他总归不能出去,让她一个人他不放心。 林胥推磨推到太阳落山,吃过晚饭躺在床上缓了缓,将近子时才出去,他没有喊虞江,一个人背着竹篓消失在夜色里。 他开门的时候就见院子里有亮光,推门进去看到虞江蜷缩在女人的躺椅上,正揉着眼睛费力的想睁眼看他,显然是被他吵醒了。“在这干什么?”林胥沉着声,解了披风给她披上。 “等你呀。”虞江软着声音,漆黑的夜里像是浸了层糖。“等我干什么?”林胥觉得自己的心软的一塌糊涂,她有点自觉好不好。“你怎么不叫醒我呀。”“我一个人够了,回去睡吧。” 虞江点点头,拉着他袖子,让林胥领着她回去。刚刚醒来他不在,屋子里蜡烛一跳一跳的燃着,她还是害怕。没有他在,暖和的屋子就像会吃人的怪物,她提心吊胆的去院子里,想去找他,但是不敢,只好坐在院子里等他回来,怕着怕着就迷糊了过去。 有林胥在,虞江躺下就睡了,林胥给她掩好被子,看着她突然笑了,眼睛熠熠生辉,这可让他怎么放手呀。 虞江是被敲锣打鼓的声音吵醒的,她蒙着头又露出来,最后一脸委屈的坐起来,闭着眼发着呆,好一会才睁开。“醒了就起来,我们去山里看看。”林胥一直等她醒来,他怕她看不见他着急。 老人替他们看了眼外边,确定没有人对他们招招手,虞江跟在林胥后边,拽着他衣角,已经成了习惯。林胥想着刚来时的观察,带着她快速进了屋后的山,两个人晃晃悠悠,收获不少。 中午的时候林胥找了个阴凉处,拿出干粮,虞江心不在焉的咬了口,林胥看她好一会她都没有感觉。手突然被拉了下,她抬起头,见林胥一脸无奈的看着她,“带夫人去个地方。” 虞江乖乖的跟着他走到一块高地,林胥指指下边,她好奇的看了一眼,眼睛蓦的就亮了,一动不动的看着。林胥笑笑,她这一路无精打采,他怎么会不知道,只是他们是来做正事的,不能太由着她,还是心软了。 “他们在干什么?”林胥站在她旁边,“撒谷物。”“撒谷物干什么呀?”“祈求日后五谷丰登,生活富裕。”“那我们回去在黄婆婆家里撒豆子吧。”“”虞江没听到回答,歪头看他,“好。” 虞江开心了,“这是干什么?”“跳火盆。”“不会烧到吗,看着就可疼了。”“不会。”林胥看着她,“夫人没跳过?”“我为什么要跳?”“没什么” “背了背了!”虞江兴奋的拉着林胥,看着比新娘子还激动,“旁边那个人是干什么的?”“媒婆。”“媒婆?”“就是说亲的。”“说亲?”“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虞江一脸懵的看着他,“成亲要经过父母同意,媒人介绍。”“那没有父母,没有媒人呢?”“不合规矩,会被人指点。”虞江咬着唇,“媒人怎么找?”“有专门做媒的人,出钱请就可以。” 虞江舒了眉,那还好,不一会又揪起来,“可是我和阿君都没有父母怎么办呀?”“那就”林胥刚想说那就无碍,话到嘴边停下了,“你们还没成亲?” 他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从他认识她的种种,怎么看都不像是成了亲有了孩子的人,他也渐渐证实了自己的想法,只是又有些不确定了,这个人太不懂世故。 “成亲?”“就是下面这些,你们做过吗?”虞江摇摇头,又点点头,“成亲了!”林胥心里舒了口气,以他的心智竟有些压不住心跳,“他让你这么说的?”虞江盯着他,他聪明的很,“你就当不知道好不好?” “为什么让你这么说?”林胥没有回她,当不知道?他心里明晃晃的几个大字,她没成亲,怎么当不知道。“阿君说外边很多坏人,这么说就不会有坏人来找我了。”说完害羞的笑了,“我们回去就成亲,阿君说他会准备好再来河泉,等我回去给我个惊喜。” 此时她不知道,她回去以后没有惊喜,却有一辈子的痛。 林胥挑眉看着她,确实是个好办法,连他都被骗了,要不是她太傻,没有惊喜了,他看中的人,就是他的。他此时只是动了心,他不知道,他不是带了个让他有些心动的女人回去,而是丢了心,丢了命,又带回了心和命,小心翼翼的爱着护着。 新娘子进了屋,虞江还在兴致勃勃的看着,林胥拉着她,“我们是来干什么的?看看就算了。”虞江意犹未尽的被他拉着走,“我和阿君成亲不要跳火盆。”“嗯。”“也不撒豆子。”“嗯。”“也要这么漂亮。”“比这个好看。” 林胥应了她一路,这是他的承诺。虞江想的眉飞色舞,连自己的手被林胥牵着了都没有注意。他们找了一片草丛,林胥跟在她后边几步远,看着她柔着神色采药。 虞江突然停了下来,林胥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一条两尺多长的青碧色花蛇正吐着信子盯着他们,他凝了神,上前牵着她的手,把她护在身后。 身后的人却探出头,林胥连忙遮着她的眼睛,“别看!”虞江拿开他的手,眼里像有星光,“蛇胆!”林胥默了,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她就想到了这个?虞江从他背后出来,“你等会。” 说完就朝着蛇走去,蛇弯曲着朝他们攀过来,越来越快,张大嘴想咬虞江,林胥眼里寒光一闪,袖子里的匕首就要甩出去,却见虞江无视了骇人的蛇,准确的捏住它七寸,把它拎了起来。 林胥不知道怎么形容他现在的心情,一个平时娇软的人,抓着一条还在弯曲挣扎的蛇,一脸的兴奋。“你怕蛇呀?”虞江见他面色复杂,以为他怕蛇,想邀功的心思淡了,离他远一些,林胥干着声音,走过去,“你不怕?” 他从来没见过不怕蛇的女人,哪怕那个飒爽英姿的秦家四小姐,很多男人都见不得。“不怕呀,我们有蛇胆了!”林胥大致明白了,蛇在她眼里就是一味药材,按照她的想法,是不该怕的。 他从虞江手里接过蛇,就算她不怕他也不想让她拿着这么危险的东西,她那双手不该碰。林胥把她拉在身后,取出蛇胆给她看,那眼神带着不屑,我会怕蛇? “蛇胆都有了,走,我们去找灵芝!”原本是不抱希望的,虞江突然就起了念头。林胥没反驳,别人找不到的东西,对她来说简单的多。看着她丝毫没被蛇影响,林胥还是把她扯到身侧,揽着她的肩。 却感觉到她冰凉的体温,揽她的一瞬间感受到她身体的颤抖,“不是不怕吗?”林胥黑着脸,手从肩到腰,把她扣在怀里,“怕你碰什么?我在你眼里就这么没用?”虞江被他抱着,刚刚鼓起的气瞬间卸了,带着后怕的哭腔,“你不碰我我才不怕呢,我走不了了,都怪你。” 林胥气的白她一眼,她这样子也舍不得和她生气,弯腰抱起她,“刚刚的气势呢?谁教你的?”他不信她会自己学,刚刚的七寸捏的很准。“郁姐姐教的。”“她教你就学?”“郁姐姐说学不会就把我关蛇窟里,我开始不肯学,她就带我去蛇窟走了好几圈,全是蛇,可吓人了。” 说着也想起了蛇窟,轻颤着握着他的手,林胥紧了紧手臂,不再问她,“我在呢,别怕。”虞江用头蹭蹭他,好一会才露出脸,“郁姐姐也是为了我好,学医不能畏惧药材,否则学不好的。” “蛇有人抓,你只要把脉开方子就行了。”“可是现在就没有人抓呀,郁姐姐说要自己动手,才会更明白。”“我不是人?”“你是个书生,百无一用,手无缚鸡之力,我怎么知道你会抓蛇呀。”林胥铁着脸,就不该心疼她,“再说话把你扔下去!” 虞江哼着声,又埋进他怀里,暖烘烘的,又安心,在这里什么都不怕了,好像比阿君还要暖和一些。像是要证明什么,林胥寻着地上的爪印,费了很大的力气抓了两只山鸡,忍着体内的剧痛,挑眉看着她,“手无缚鸡之力?” 虞江摸着手里亮丽的羽毛,“你最厉害了!”林胥这才满意的点点头。他们找了一下午真的找了株不大的灵芝,林胥看着眼前的地方,也就她能想到。 他们到亥时才回去,闹洞房的人已经散去了,林胥抱她下的山,虞江泡着蛇胆,“你先睡,我准备一下药材。”看着她纤细的背影,林胥勾唇一笑,他们现在像不像老夫老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解毒 虞江第一次醒的这么早,她看上去没有太在意,心里却着急了好几天,一直想着要怎么做。林胥起来旁边没有人,顺着声响看过去,看到她披着头发,只穿着里衣坐在那捣鼓药材,看着已经起来好一会了。 昨夜他好说歹说才忽悠她一起睡床,傻里傻气的人就那么点心思,还都写在脸上,对这件事倒是咬的紧,那人应该没少叮嘱她。 他拿了披风给她披上,虞江仰头看他,“醒了呀。”那双黑白分明的眼带着轻快的笑,撩的他心里一动,要是死了也好,她就不会恨他了。“先去吃饭。”林胥揉揉她的头,“我弄完这些,你先去,多吃点。” “你做的?”“黄婆婆做的。”“我想吃你做的。”“我没时间。”虞江研磨着药材,头都没抬。林胥夺了她手里的杵,“过会我帮你,我都不一定能挺过去,或许是最后一顿,你都不满足我?” 虞江捂住他的嘴,瞪了他一眼,起身出去,她没有把握,万一后悔在家偷了懒。林胥跟在她后边,“我不吃药膳,就想吃你做的饭。”“不行!”“我吃不到心里难受,一难受就没有力气。” “你这人怎么这么烦!”虞江炸呼呼的看着他,“不行就是不行!”“那我不吃了。”“你”“第一天知道我烦啊,你没有做给你郁姐姐吃过?那位小公子也没吃过?”“那不一样。”“怎么不一样,我是个陌生人?”“不是”虞江咬着唇,被他逼的委屈的红了眼。 “药膳就药膳吧,是我不好,不逗你了。”要是有以后,让你补上,林胥轻哼着。虞江用数十种药材给他熬了两碗鱼汤,煎了两条鱼,熬上药,想了想,又重新炖了一锅鱼汤,让老人帮她看着,才稍微放下些担忧。 吃过饭,林胥叮嘱老人不要打扰他们,别上房门,帮虞江研磨药材,不过一会,就被嫌弃了,“你躺着就好了,我自己来。”林胥不自在的撇过脸,他什么时候做过这么细致的活,已经很不错了。 他坐在桌角,拿了虞江一缕头发卷起伸直,缠在指上,由着它旋开,又挑起一缕,虞江被他缠的鼓起脸颊,“你去把药炉端进来。” 还会支使人了,林胥揉揉她,起身出去了。“喝了药躺下,衣服脱了。”“全脱?”“对呀。”虞江眼里毫无杂念。“你自己过来脱我疼没力气。”“你刚刚还好好的呢。”“我什么时候不疼了,现在忍不了了。”林胥一脸无辜。 虞江把准备好的药材放进药锅里,在炭盆上烤了刀,这几把刀和针是一套,郁姐姐送她的礼物,刀柄上刻着繁复的花纹。“你把麻药喝了,要不然会很疼。”“不用,扛得住。”“你” 林胥拉着她的手,“放心,受不住我会喝,我又不傻。”他不想在昏睡中死去,就算疼死,也要清醒着。虞江觉得他就是傻,是不是疼麻木了,都不会疼了,她心里有些堵,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呢,睡一会又不会怎么样。 虞江给他脱了衣服,脱到最后红了脸,明明是应该做的,但是她做不下去了,扔了手里的衣襟,“你自己脱!”林胥笑出声,还是有点脑子的,“背过去,还是说你想偷看?”虞江眸光潋滟的瞪着他,捂着眼转过去。 林胥倒也不介意给她看,只是他被蜉蝣散折磨几个月,身体弱的不行,原来硬挺好看的腹肌也没了,他可不想给她留下这么个印象。他忘了虞江扒过他的胸膛,看过他的四肢,早就在心里给他的身体定了印象,过会也是会看到的。 “好了。”林胥光着身体,只余一床折起的被子盖住下身,不自在的看着虞江。虞江撇撇嘴,“我才不会偷看呢,没有阿君好看,我们刚认识我就看过了,有什么好看的。”“”他以后让她知道有什么好看的,连本带利跟她讨回来。 “我动手啦,受不住了喊我。”“好。”虞江小心的划开他左腿小腿,用干净的纱布沾了麻药,沿着切口轻轻擦了两遍,在伤口处连扎了十几针,林胥就划开时疼了些,后来麻麻的,除了麻没有任何感觉。 虞江打开一个玉盒,里边盛着嫩绿色的蜡质药,药里是一只有些剔透的白蚕,一动不动趴在药里。她用玉盒盖子上别的两片玉片,轻手把白蚕夹起来。林胥还以为是个死物,却看见白蚕离了玉盒就活了过来,笨拙的扭动着。 虞江把它放在伤口处,白蚕懒懒的在爬了一会,拱曲着钻了进去。林胥拽着虞江,这种做法让他都惊讶了,他听过南方偏僻地方有蛊,似虫能种到人身体里,只是她无论如何也不像碰这种东西的人,“这是?” “白蚕,家里比试的奖励,最差的一种蚕,要是金蚕只要在心口让它进去就可以了。”“蛊?”“不是蛊,家里不许养蛊,也算是一种药,家里每个人都会养一只,能解百毒,延年益寿。” “那你的呢?”“我也不知道,郁姐姐还没给我,我就一直带着它。”“怎么解?进去就可以了?”有东西进到身体里他竟然没有一点感觉。“白蚕会吃掉毒,吃完就出来了,就是不是你养的,会很疼。” 虞江说完林胥小腿就传来一股尖锐的痛,疼的他都忍不住闷哼出来,立马惨白了脸,豆大的汗布满额头。虞江握着他的手,“你忍着点,很快就好了。”白蚕会深到血肉里,她也不知道怎么帮他,只能给他打气。 林胥疼的青筋暴起,手狠握着,听见虞江轻呼一声回了点神,松了手,箍着她的腰把人按在怀里,紧紧抱着,好像这样疼痛就会轻一些。虞江不敢挣扎,手一下一下抚着他,“不疼不疼,很快就好了。” 过了有一刻钟的时间,体内翻腾的痛苦才减轻些,他剧烈的喘着气,头埋在虞江锁骨处,轻轻咬了一口,不如说是含了一口,抱着她缓神,她要陪他一起痛。好一会才缓过来,拥着虞江闻着她身上的气息,“疼。” 虞江听他委屈的声音软了心,回抱他,“我在呢,不疼了。”每次他说他在,她都会安下心,现在她也在。林胥勾了勾唇,抱着她不想松开,虞江见他缓了些,挣开他,林胥现在全身没有一点力气,只能任她摆弄。 一勺一勺给他喂了灵芝参水,让他含了几片人参,敷了毛巾,才收起趴在他腿上的白蚕,给他清理血迹,边吹气边柔柔的涂了几层创伤药,用纱布包起来,“这个是我用药水泡过的,还好当时没舍得扔,伤口会好的快一些,不用担心化脓。” 处理好后蘸了麻药给他擦了右腿小腿,在刀子上也涂了,“你还不喝麻药吗?”“喝”照她这样,还要疼好几次,疼也能疼死他。虞江倒了些麻药,喂给他,林胥喝的不多,让他全身发麻却不至于昏睡过去。 虞江用同样的办法又祛了一次,自觉地伏身紧紧抱着他,林胥不客气的回抱她,疼的最厉害的时候在她锁骨上吸了个小小的红痕,虞江全心抱着他,没有注意。 到了正午,虞江在他两腿上开了四个口子,林胥就疼了四次,麻药也麻不住骨子里的疼,毒已经深到骨头,白蚕像是吃骨头吸骨髓一样吸出毒素。他手指都抬不起来,只有胸膛在剧烈的起伏着。 虞江红了眼角,她怕他撑不住,握着他的手,“你不许死。”死了不是更好?林胥想回她,却没有力气说出口。“你死了我就我就不你寄信了!”不寄也好,反正也没有什么要紧的事。 足足缓了一个时辰,林胥才有了点力气,摸着虞江的头发,“哭什么,我还没死呢。”她哭的他胸前泛滥成河了,虞江揉着眼睛,“谁哭了!”林胥给她擦擦眼泪,“我哭了,我疼哭了,去拿点吃的?”“你等我。”“好。” 他会扛过去,他想他死了她会活的很好,但是一想到她会被别人抱着,心里眼里只有他,忘了他这个人,会给他生孩子,和他白首,他就只想活。他从没想到有一天支撑他的不是他的雄心霸业,是个单纯的女人。 炖了一上午的鱼汤,鲜味浓郁,虞江扶他起来,喂他喝完,“继续吧”林胥迟疑了一下,“不再等会?”“这个要一鼓作气,我用针封住你双腿让毒不会再扩散下来,但是不能太久。”林胥看了看双腿密密麻麻的针,“继续吧” “喏,先含着参片。”林胥张口,示意虞江,虞江想他可怜,不与他计较,把参片喂给他,分两次祛了手臂的毒。林胥已经疼迷糊了,全凭参片吊着精神。 虞江深吸了口气,没给他缓和的时间,在他下腹处也开了个口子,让白蚕吞掉毒。白蚕都已经扛不住了,每吃完一次毒都要把它放在玉盒里,玉盒里的药就会少一些,被白蚕吃了恢复体力和药效,现在只剩下豌豆粒大小的药了,最后一次怕吞不净。 虞江看着几近昏迷的林胥,过了一会下定决心,要是不行就只能那样做了。最后一次就是心脏,她给他喂了剩下的药。施了针以后,拿着刀在他心脏处比来比去,就是下不去刀。 突然旁边伸了一只手按住刀刃,虞江被带着在他胸膛上划了一道口子,惊慌的扔了刀,抬头撞进林胥深沉的眸子,就那么认真的看着她。虞江霎时泪水模糊了眼,林胥握住她的手,几乎没有半点力气,“已经破了,继续。” 虞江抓着他的手,像抓住唯一的希望,抹了抹眼泪,不说话。“你不继续我也会死,我相信你,我没有力气了,要不然我自己划开,听话。”林胥摩挲着她的手,安慰着她,“我信你,你也信你自己。” “事情我也都交代好了,无论如何你好好活着,林胥有幸遇见你,我拼命也会挺住,我抱不了你了,你自己放松,好不好?”“好。”虞江抹干眼泪,“我会救你的,你还要带我去河泉呢。”她不想他死。 虞江抖着手继续划下去,林胥虚握着她的手,“别怕。”等到破开时,虞江背后已经被汗湿透了。林胥咬破了牙,死死的坚持着,眼一直看着虞江,带着坚定,像是在说“别怕”。 虞江怕他咬了舌头,连忙去取了软木给他咬上,“这是药泡过的软木,可以提精神,你咬住。”林胥仅松了牙张开口就费了大半体力,软木一送到他嘴里,就多了两列深深的牙印。 她没再耽搁,破开了以后反倒冷静下来,已经这样了,没有回头路,只能坚持下去。小心翼翼的往里伸了刀子,在心脏上划了一个小小的伤口,让白蚕顺着刀爬了下去。 林胥几乎要咬断软木,急剧的疼让他发出惨烈的嘶吼,身体大幅的颤动着,虞江舒了口气,还好他之前让她找了绳子,把他四肢紧紧固定住,要不然现在要出大事。白蚕攀在林胥心脏的伤口处,吸着毒素,每一个颤拱都让他嘶喊出声。 虞江有些焦急,若是慢了但又不能妄动,她只能紧盯着,身上汗一层一层的淌着。虞江等了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却像过了好多年,全身都脱了力,颤着手把刀往上拿了点,拿不住又掉下去,还好眼疾手快没有刺到心脏。 这一吓让虞江清醒了,左手握着右手,一毫一毫的把刀和白蚕带出来。林胥连嘶吼都做不到了,断断续续的闷哼一声,已经进气少出气多。他昏过去前最后一个念头若是他活着,他会带她回去,哪怕强取豪夺,他就是这样的人。 虞江扔了刀,深深舒了口气,跌坐在床上,连忙支撑起来,打开那瓶最珍贵的药,屏着气息,准确的滴在他心脏的伤口上。 这才真正的放松了些,取了凝血药和创伤药在他胸前涂了厚厚的一堆,费力的把纱布从他身下穿过,严实的缠了数层,才放下心去煮了蛇胆,给他喂进去。 过了片刻在林胥身上数个地方扎了针,划开一层皮肤,擦去渗出的毒血,涂了药膏,余毒也就清完了。她按着顺序拔出他身上的针,杂乱的扔在针匣里,倒在他身边不省人事。 她精神集中了一天,担惊受怕了一天,也累了一天,最危险的一关已经过去了,再也绷不住。 泛红的夕阳洒在他们身上,静谧安好,昏倒的他们不知道,他们改变了多少人的人生,也包括他们自己。虞江也后悔了一辈子,只是看着身旁人餍足的睡颜,不知道该如何后悔,她是不后悔遇见他的。 环在她腰上的手紧了紧,那人爱她爱到她微微一个动作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岚宸在一天,便护凤郦一天,你不欠他,我欠的百年后我去还,你只能是我的,再想他你试试。”虽是威胁,却一点威慑力没有,他能怎样她呢? 林胥把她揽在怀里,反正她的人她的心都是他的了,想了又怎样,这么想着却掩不住心里泛起的酸意,直到怀里飘出一句轻轻的“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8.撒娇 林胥醒来已经是四天后了,睁着眼好一会才确定他还活着,起来时胸前和四肢一阵钝痛,骨子里仿佛还有余痛在扩散,乏力的跌回去,还真狼狈,他自嘲的笑笑,笑里带着藏不住的开怀。 虞江进来就对上他深邃明亮的眼睛,带着她从未见过的奕奕神采,惊喜的跃到床上,趴在他旁边,摸了摸他额头,“你醒了呀!”“嗯。”林胥张口,声音嘶哑干涩,“水?”“你等会,我去给你端鱼汤!” 林胥看着她跑出去的背影,笑开了眉眼,不过几瞬就敛了神色,瘦了,从他们跳崖那天她就一直在瘦,他不知道他昏了几天,刚刚她那双手,手腕纤细的好像一碰就断。 虞江很快就端了一碗鱼汤,在他头下垫了两个枕头,喂给他喝。林胥喝了三口就不肯喝了,“一人一勺。”虞江舀了一勺放在他嘴边,“我不喝,这是给你的。”“那我也不喝。”林胥闭紧了嘴,灼灼的看着她,不肯张开。 两个人僵持了一会,虞江认输投降,“喝就喝,真不想理你。”她喝了勺里的汤,又舀了一勺给他,林胥暗着眸子,嘴机械的张开,所有的精神都在看着她。 虞江被他看的有些脸红,手都抖了一下,“你能不能不要看我”“你好看。”虞江咬着唇,垂着眼,细长的睫毛遮住乌黑的眸子,她不想看他,明明阿君也经常盯着她看,就不会这样。 林胥心情极好,要不是有心无力他会死死抱着她,不经意触碰一下那两片沾着鱼汤,盈润粉嫩的唇,想法是好的,林胥看了看包满全身的纱布,无奈的叹口气。 两个人分完一小锅鱼汤,虞江喝完也不知道他在高兴些什么,笑的像个傻子。后来她才知道,他早早的就占了她便宜,她还傻乎乎的由着他占,她也才反应过来他含着她用过的勺子,有些神色叫做色气,又气又羞几天没搭理他。 林胥在床上躺了十天,心口时不时刺痛一会,磨得他烦躁,躁了就换着理由骗虞江抱抱,抱着她再疼也没有那么疼了。 “我伤口裂开了,疼,你看看。” “我心里闷,身上闷,是不是发烧了?” “你喂我,我没力气。” “过来给我抱抱。” 从开始的装可怜,到最后没脸没皮直接开了口,虞江次次被他骗,凑过去给他看个伤口被拉进怀里,摸摸额头被抱着,喂他吃个饭被夺了碗,抱着。 她怕把他伤口弄开,也怕压着他心脏,僵硬着不敢动。林胥也看准了这点,揉着头,贴着耳,抚着背,便宜占了个够,每次虞江起来都红了脸,乱了发,想再也不理他,却见他可怜,最后每天主动给他抱几次。 这天林胥抱的久了,一直不肯松开,虞江无聊的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又摸了摸脉,把玩着他的手,那双手骨节分明,既白又细长,但不显柔,若是挽了剑会很好看,只是现在瘦的青筋鼓起。 若是和阿君的手比起阿君!虞江突然想起来她忘了什么,这些日子她太过担心他,忘了阿君的话!她不管不顾的挣开林胥的手,林胥见不放手她要哭出来,无奈的松开她,她从床上跳下去,被他握住手腕,“你放开!” “怎么了?”“你!你”虞江红着眼看着他说不出话,林胥使些力气把她拽着跌在他怀里,虞江挣扎着要起来,他装作伤口疼,闷哼一声,“你再动我伤口裂开了。” 虞江这才不动了,眼里泪水止不住,林胥摸着她的头,“怎么了?”“阿君阿君会生气的。”林胥想了想,了然的勾起嘴角,都这么多天了,才反应过来? 他给她擦了泪,轻轻拍着她,“他都说什么了?”“阿君说不能和别的男人说话,独处,接触,不能哭,不能跟着走,不能”虞江抽泣着掰着指头数。记得可真清楚,什么都不明白,记得清楚有什么用,林胥愤愤的想着。 数着数着虞江突然直起身,林胥一个没注意让她溜了出去。她回来时头发湿着,发梢滴着水湿了一小片衣服,林胥撇过视线,腾的转回来,声音带着些不可置信,“你去洗澡了?”虞江明显不想搭理他,躺在地上。 林胥黑了脸,挫败道:“我身上有什么脏东西让你嫌弃成这样?”虞江眼里还带着湿润,见他误会了转过头,“不是这样,阿君会生气的,再也不理我了,也不给我点心吃。” “你洗个澡我们就没抱过了?”“我用雪香洗的,还换了衣服。”林胥不知道雪香是什么,但肯定她之前没用过,不管用什么洗,就能洗去了? “你现在躺在我的被子里,里边全是我的味道,你是不是还要去洗一遍?”虞江疑惑的看着他,愣愣的看了看手里抓的被子,掀开跑到一边,咬唇瞪着他。 “你的被子也全是我的味道,你要怎么办,你会洗?”林胥指指身上的被子,铁了心逗逗她。 虞江急红了眼,“我不要了,都给你。”真行,林胥咬牙,“他不会知道,谁让他放你一个人出来的。”“才不是,我知道了阿君就会知道。”“” “你没想想他为什么不让你接触别的男人?”“因为都是坏人。”“男人都是坏人,那他不也是?”“阿君不是!”“可你不也说我是个好人?”“和阿君比起来你就是个坏人。”“”林胥想打人。 “照这么说你父亲也不能碰你?”“我没有父亲。”林胥没有再忽悠,他怕她难受,虞江却没有半点伤心,仿佛在说陌生人。“你不想他?”“阿君吗?”“你父亲”“不知道,怎么才算想他?” “就是你想阿君那样。”“那不想,郁姐姐说我是雪山里捡的,是雪山的馈赠,父母与别人不一样,不会伴我长大,但是家里的大人都是我的父母,会像父母一样疼我。”想到家里,她轻快了些,“我从没见过他们,也不知道要怎么想。” “看到别人的父母护着孩子,不会羡慕吗。”“不会呀,他们对我一样好,除了在医术上更严厉些,很多事我撒个娇就会由着我,就像去毒森,他们无论如何都要去,我就可以偷偷躲家里。” 还是低估了她,他们活在雪山上,雪山的馈赠?一家的小公主?怪不得宠成这样。“我是个好人对吧?”“对呀。”虞江转移了会注意力,平静了些,林胥拍拍床沿,让她坐下,既然没事他就继续忽悠了。 “他现在不在这里,我是不是最好的人?”“是。”这还差不多,“我是最好的人是不是可以碰你?”“是。”虞江反应慢了一拍,“不是!”“怎么不是了。”虞江总觉得不太对,但想不出来。 “那我是不是你的病人?”“是呀。”“那你给我治病我们是不是要接触,晚上出去我护着你,在家里你护着我,对不对?”虞江点点头,“那我们接触是不是应该的?”“是” “想明白就不要想了,过来给我抱抱,我难受。”说完压抑着咳了几声,虞江没有动,“你肯定骗我。”“没有。”虞江怀疑的看着他,被他突然袭击,一把扯了过去,压在他胸膛上,“骗子!”“你再动真裂了。” 虞江隐隐觉得不对,但是这里除了她只有两个清醒的人,林胥自然不会说,老人当他们是夫妻,偶尔进来帮个忙看见了,也就笑笑,打趣他们。 阿君阿君的话在他这里完全用不了。林胥和老人都是好人,不会骗她,所以应当是没有问题的,而且被他抱着安心的不行,这些日子她天天担惊受怕,只有在他怀里感受着他跳动的胸膛才能放下心。 他们带来的药已经用了八九分,鱼每天只给林胥吃,也吃完好几天了,林胥每天守着她,晚上也是她睡了才睡,不让她去山里。虞江急了几天,她才不听他的。 晚上她拼命的睁着眼,困的不行就掐自己一下,掐出眼泪就不想睡了。她觉得已经过去了很久很久,轻轻转过身,戳戳林胥,没有反应,轻哼一声溜出去。 没看到身后林胥睁着眼看着她,伸手搭在额头上无声的笑了,这才半个时辰就忍不住了?她以为过去一两个时辰了吧,林胥叹口气,起身出去。 虞江轻轻敲了老人的房门,老人惊讶的看着她,“这么快?林胥睡了?”“睡了呀。”老人有些怀疑,想想也没什么,陪虞江出去了。她们走了一段,房子里翻出一个人,跟在她们身后。 虞江一路牵着老人的手,还是止不住害怕,老人感觉到她发颤的身体,“害怕?”虞江点点头又摇摇头,“害怕就回去,哪天白天没有人我叫你。”“没事,黄婆婆在,不怕。”虞江颤着音。 “行,我也说不动你。”两个人摸黑进了山,虞江都要哭了,明明都是有人陪着,为什么林胥和黄婆婆不一样。 “大晚上的哪能分出是药是草,你们出来都不带蜡烛吗?”这么晚进山老人也发憷,“我们就在这吧,进深了容易迷路。”“好”“我们分头,你找药我割些草,明天喂猪。” 虞江还没说话,老人就借着月光,辨着地上的草,认出一丛埋头割着。没了老人的手,虞江浑身发凉,草里像有什么东西,让她不敢进去。 她在那站了好一会才咬着牙,软着身体走了几步,回头已经看不到老人了。她应该听话,不该自己跑出来,她想林胥揽着她。虞江揉揉眼角,一小步一小步挪着,心都要跳出来。 她突然感觉有什么在靠近她,慢慢近了,颤着想跑,被横过她腰的手臂扯着撞上一个温热的胸膛,一只手捂住她惊恐的尖叫。虞江听到背后的人叹了口气,“是我。”她眼泪瞬时就忍不住了,砸在林胥手背上。 林胥把她转过身,抱着她,又气又心疼用了些力揉着她的头,“知道错了?”虞江拱了拱,“再有下次等着我来找你!”虞江又拱了拱,想嵌在他怀里。 林胥任她抱了会,“起来,我背你,现在还抱不了你。”虞江蹭了蹭才起来,林胥给她擦了眼泪,背起她,找到老人,“您先回去吧,我带她去山里转转。”“林胥啊,你怎么出来了?”“醒了见你们不在,不放心出来找找。”“行,你们早点回来。”“嗯。” 他在床上躺了半个月,毒也解了,身上的痛比起之前不值一提,带着她在山里转了一晚上,才有些疲惫。虞江放下心事,每天带他晒太阳,摸摸女人肚子,给老人帮个忙,更多时候被林胥按着,抱在怀里陪他睡觉。 五天时间一晃而过,林胥身体还有些虚弱,他们在村里待了近一个月,按着原来她早到了河泉,宁儿应该急坏了,阿君是不是也到了,三个多月没见他,她很想他。虞江摸着玉箫,她想吹思虞,阿君说想他的时候吹思虞他就会知道。 林胥挑眉看着她,在这里太安逸,他都忘了,他不想带她去河泉了,但是他已经对不住那个人,要是再悄无声息,他也没有脸面带着这么好的她回去。 他会带她去河泉,告诉那个人,也告诉她,他不是什么好人,他看上了她,强硬的把她抢回去,就算她恨他,他也不会骗她,反正他们还有一辈子,他会让她爱上他,爱不上就恨着吧。他没想到,以后他会费尽一切,只为了让她爱上他,除了爱他不想要任何一种感情。 “我们后天走吧,去河泉。”“好!”虞江这一觉睡的很香甜,梦里那个人一袭金线绣龙的白衣,站在纷飞的梧桐叶里,“虞儿,过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9.女装 虞江是被林胥捏着鼻子弄醒的,从解了毒两个人就一起睡在床上,虞江睡觉老实,林胥也没有越过被子,相安无事。她朦胧着眼控诉他,眼里带着水雾,林胥支臂斜撑着看她,撇开眼,“做了什么好梦睡的那么香?”“梦见阿君了。” “”他就不该问,没了逗她的心思,干巴巴扔下一句,“吃饭了。”虞江莫名其妙,想扔枕头打他,他好的时候和阿君一样好,不好的时候板着脸吓人,她不怕他,就是不喜欢他这样。 虞江在院子里没见到他,看到柴房烟囱冒着烟,进去一看,果然在,跟他气不起来了,气鼓鼓的揉乱他头发。林胥凉凉的看她一眼,“你弄乱的,过会你给我梳。”“你弄乱我的都没给我梳呢。” “那以后我给你梳?”“不用!你笨手笨脚的,才不要。”“”他什么时候自己梳过头,就算在漠北,也有人伺候着,能梳起来就不错了。但是以后他心甘情愿学了梳头,每天给她梳头,软软的发丝像拂过他心底,一片柔软。 吃过饭,林胥牵着她回屋,拿了梳子示意她,虞江撇着嘴接过,“漪儿说的没错,你脸皮真的可厚了。”“嗯,是你笨,才看出来。”虞江轻轻拽了他一缕头发,威胁他,“好好好,你最聪明。” 虞江很快给他梳好头,没有用他那个脏兮兮的破发巾,从箱子里拿了一支白玉簪子,那是一支粗胚,阿君说会给她雕上虞美人的花纹,还没来得及动手。“好了。”“辛苦夫人。”“你头发摸起来可舒服了。”“喜欢可以经常摸。”“不摸!” 她没有注意他已经好久没喊她夫人了,这声夫人不是喊的阿君的夫人,是他的。 吵吵闹闹又是一天过去,正吃晚饭却听到村里连连响起狗叫声,林胥沉了脸色,请老人出去看看,让虞江收起两幅碗筷,“可能是他们来了,快。”虞江慌了,这么久她都忘了还有人在找他们。 林胥把屋子里的东西收拾好,瓶瓶罐罐都包起来扔到柴房灶口里,带着慌神的虞江进屋,“没事,有我。” 老人慌慌张张的回来,急切的说:“村里来了一群官兵,说找逃犯,你们”“我们不是逃犯,他们是山贼假冒的,应该是来找我们的。”“那你们快去山里躲躲。”“山里有人守着,出门就会被看到。” “那怎么办?”老人一辈子没遇见这种事,急的团团转。林胥沉声道:“就说我们是被您买回来养老的。”说完眼神一凝,“来了,您镇定些,若是不行我会保您安全。” 他们是来找他的,见他一个陌生男人无论怎样都不会放过,“你待在这,我过几天来接你。”虞江拉着他,不让他走,“他们是来找我的,只要村子里没有陌生男人,就会走了。”林胥抱抱她,“别担心,等我。” 虞江刚刚分明听见他说外边都是人,出去怎么会没事,“你穿我的衣服,头发散下来,就”“你当他们傻?”他摸摸虞江的脸,“放心。”虞江拽着他衣服,“你等等!”说着从脸上撕下一张薄薄的皮,递给他,“把你脸上的面具摘了,换上这个。” 林胥僵在那没动,呆滞的看着她,虞江皱起眉,在他眼前挥挥手,“你快呀!”林胥还是没动,虞江鼓着脸颊,踮起脚给他撕下来,入目是一张刀削般棱角分明的脸,面容如玉,剑眉英挺,一双丹凤眼神采飞扬,眸子深不触底。 虞江傻了片刻给他贴上面具,“你长的这么好看为什么要遮起来呀,快点换衣服。”林胥伸手触着她的脸,轻的没有半点力气,他怕一用力眼前的人就像幻觉一样消失了。直到屋外响起敲门声,嘈杂的声音传到屋子里,他才大梦初醒,脱了外衣,带虞江躲进被子里。 院子里老人惶恐的看着那群人,“官老爷这是怎么了?”“朝廷搜查要犯,捣乱者格杀勿论!给我搜!”虞江担心的抓着林胥手臂,门被人拍的砰砰响林胥死机的脑子才活过来,快速跳下床,拿了胭脂跳上来。 那是虞江采了红蓝花自己做的,想送给老人的儿媳妇,女人总是白着一张脸,涂了胭脂会好看些。林胥粘了一手胭脂,抬着她下巴,涂满她两腮,还觉得不够,整脸都涂满了。 虞江正要抬手擦,门就被撞开了,林胥做出一副被吵醒的样子,见是几个男人,拉着被子只露出个头。领头的指着他们,对跟在后边的老人道,“她们是谁?”老人没敢抬头看,慌着磕头,“他们是我家远方亲戚。” 领头的踹了老人一脚,“还敢说谎!你家里就三个人,哪来的远方亲戚?”老人伏在地上,“是是我买的。”“买两个女人干什么?” “我儿子儿媳妇都是傻的,生出来的孩子估计也是傻的,我不能让家里断了后啊,就就买了两个,您饶了我吧,我明天就送他们走。” 老人吓的没注意领头的说的是两个女人,也没注意自己说让林胥给她家留后,阴差阳错对了上。“你家里买得起两个女人?”他们来之前收买了村里的人,了解的很清楚,这家是最可能藏人的。 “他们一个身体不好,一个脑子不灵活,和我儿媳妇一样,便宜的很,买的时候两个人便宜些,我贪小便宜多花了点钱,买了两个。”老人惊慌的越编越顺口,当时买儿媳妇的时候确实有买两个便宜些,只是家里养不起两个。 领头的思索一下,仔细看看虞江他们,确实是两个女人,他为求安心,踢踢老人,“去拉拉她们的脸,使劲点。”老人连忙爬起来,看着他们愣在那,旁边的兵踢她一脚,“磨磨蹭蹭干什么,快点!” 老人连忙点头,爬上床拉着虞江,“从鬓角那,扯起来!”老人听话的使了力气,虞江眼里瞬间蓄了泪,林胥在被子下揉揉她的手,安慰着她。到领头的挥手老人才去拉林胥,沿着鬓角拉了一圈,也没有问题。 领头的要走,就听一个手下贱兮兮的说:“大人,兄弟们在这深山老林里两个月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现在搜也搜完了,不如让兄弟们开个荤?”他边说边贼眉鼠眼的打量着虞江和林胥。林胥垂眸,眼里一片寒意,是他错了,等他回去绝不姑息。 领头的有些意动,不顾老人连声求饶,示意手下掀了两人被子。掀被子的人原本□□的看着他们,正要欣赏底下的风光,却受到惊吓,扔了被子连连后退,靠在墙上。 林胥戳破身上的伤口,结痂还没长好,他面不改色撕了,血顺着四肢流下来,染了衣服,看着吓人。虞江胸前被他伸手揉了揉,红肿一大片,像起了疹子,配着大红的脸,丑的吓人。 “怎么回事?”老人也吓了一跳,林胥斜她一眼,给她个眼神。老人哭着道:“要不是她们身上有病,我怎么买得起。”领头的低啐一声,“晦气!”领着人走了。 等听不到他们的声音,虞江才松了口气,趴在林胥身上笑出声。林胥白她一眼,出去关上门,回来时虞江在给老人揉腿,老人的腿青肿了一大片。“你是林胥?你们?”老人惊讶的看着他。 “让您受惊了,虞江那副样子带出来吓人,就请人做了副面具,没想到给我用上了。”虞江瞪他,她那个样子着实诡异。老人从床上下来,“我没事,过几天就消了,你们快收拾收拾吧。”“明天让虞江给您熬些药。”“行。” 老人走后,虞江看着他笑的弯了腰,林胥黑着脸把她拦腰抱起,放在腿上,用刚刚出去时冲的毛巾给她敷胸前。他怕太轻吓不住他们,稍微用了点力气,却还是低估了她的细皮嫩肉。 林胥沉默的给她敷着,虞江笑着笑着有些不好意思了,挣扎起来,“我自己来。”林胥抬高手不让她碰到毛巾,深沉的眼里带着虞江看得懂的自责和心疼,“我来。”虞江不知怎么就乖乖的听他话,由着他敷,带着笑点他脸,一下一下。 敷到毛巾凉了林胥才停下来,抓着她不安分的手,“很好玩?”虞江没注意他威胁的眼神,“好玩。”林胥扯扯脸上,摘不下,沉了眼神,“拿下来。”虞江摇摇头,笑出眼泪,“这样挺好看的,摘了干嘛呀。” 林胥把她往上托了托,“拿不拿?”“不拿。”“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不拿。”虞江觉得他现在有些吓人,掰着他的手要下去,却被他抱起来,扔在床上,“不拿我就亲你了。”“就不拿。”“” “知道亲你是什么意思吗?”“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只有阿君可以亲我。”不就是阿君喜欢她,她也喜欢阿君?呵。林胥低头吻住她,入口是甜香的胭脂味,她不给他摘面具,她也别想洗脸,就顶着这张丑八怪脸吧。 虞江睁着眼看他,林胥也看着她,他第一次亲人,只会吻着她的唇,一点点描绘着,含着吮吸,虞江的唇软的像红豆糕,甜腻却让他想要更多。渐渐他不满足了,用舌尖试探着,慢慢伸到她嘴里,纠缠着她的舌。 虞江本来莫名其妙,没有阻拦他,后来被他掌握主动,只能承受着他越来越熟练的攻势,身体像不是她的,除了身上的他什么都感受不到。虞江被吻出了眼泪,眼里朦朦胧胧,林胥只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她,他怕他控制不住。 涎水顺着两人嘴角滑下,晕开了虞江下巴的胭脂,也晕了一室的色气。林胥在她喘不上气的时候,重重吻她一口,支起身,细碎的银丝牵在他们嘴角,落到虞江胸前,湿了一滩。 林胥伏在她身上喘着粗气,看着她嫣红的眼角,水光氤氲的眸子,勾的他想要了她,刚刚就不该闹她。他卸了力,压在她身上,脸埋在她颈窝里缓着气息。脑里不由自主勾勒出她的样子。 梨花瓣一样的面容,一对远山眉,一双柳叶眼,眸子恍如星河,唇若桃花,温婉贵气,清雅勾人,他也算见过天下芳华,却没有哪一个有她好看,能直印在他心里。也难怪那人处处叮嘱,像哄孩子一样,这样的人放出去如何能安心,这不就被他拐了吗? 虞江的心咚咚的跳着,从没有过的感觉,她不知道怎么形容,也不知道是好是坏,有些委屈,却不讨厌他。莫名的哭起来,她在阿君身边很少哭,遇上他总是忍不住,擦擦眼,推着他,“你起来,骗子!” 林胥撑在她身上,吻了吻她的眸子,唇上沾了她的眼泪,是咸的,不是琼浆也不是迷药,也不知是怎么让他见不得的,“我骗你什么了?”“你不是说要亲吗!”林胥挑眉,这不是亲? “你很期待我亲你?”“才不是!不许亲也不许做奇怪的事!”“奇怪的事?”虞江点头,气鼓鼓的看着他,林胥勾唇笑着,又亲了亲她嘴唇,“是这个?”虞江瞪着他,伸手推他,“你起开,我不要理你了。” 林胥这次听话的起开,躺在她旁边,手遮着脸笑出声,不是微微勾了唇角,笑的眉眼都鲜活起来,他很多年没有这么开心了。虞江被他笑的有些恼,想下床不理他,林胥边笑边把她拽到怀里,搂着她。 虞江能感觉到他胸膛的震动,挣不开只好趴在他身上,捏着他的脸,“不许笑!”“嗯,我不笑。”但是无论是声音还是面容,都带着笑,虞江气的戳他,他握着虞江的手,“他是怎么亲你的?” “不告诉你。”“脸颊?额头?”虞江趴在他胸口,抬头看他,撞进他带着笑意的眸子里,脸上发热,埋到他胸口里,闷着声,“你怎么知道?”“猜的。”林胥摸着她的头,心里溢满幸运和满足。 “你知道我刚刚在干什么吗?”虞江在他怀里晃晃头,“亲你。”怀里的头猛的抬起来,懵懵的看着他,林胥点了点她额头,鼻尖,脸颊,嘴唇,“亲额头算亲,嘴唇就不算是什么道理?” 虞江睁大了眼,指着他,“你”“我喜欢你。”林胥正了神色,灼灼的看着她。虞江很懵,林胥叹着气,“想娶你那个喜欢。”虞江皱着眉,“我是要嫁给阿君的。”“还没嫁不是?”“回去就嫁。”“那也是没嫁。” “睡吧,到河泉再说。”他和她说不清楚,他有些后悔自己唐突了,他该在她什么都懂了的时候再碰她,可是能做到他也不是他了。虞江还想再说什么,被他按住,“再不睡我还亲你。”虞江张口咬住他下巴,留下浅浅的两行牙印,气哼哼的趴在他怀里睡了。 她今晚受了惊吓,又被他闹了很久,现在趴在让她安心的怀里,很快就睡过去。林胥等她睡着了,亲亲她额头,放下她,去了另一床被子里,早晚她会是他的,至于那个人是他欠了他,他会护他无忧,其他的给不了,无论是何后果,他不后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0.同眠 林胥醒来忘了脸上还有面具,看了眼背着他睡的沉沉的虞江,起身出去,院子里老人怀疑的看着他,“你是林胥吧?”他才摸摸脸,一身阴沉的回了房。 他没舍得叫醒虞江,坐在她旁边捏捏她鼻子,取了毛巾给她擦脸,一张倾世无双的脸渐渐呈现在他眼前。他就那么看着她,直到虞江醒了很久,看了他很久,忍不住在他眼前挥挥手。 林胥回过神看着她,“脸我给你擦干净了,该给我取下来了吧?”虞江想起昨晚,哼的一声背过去,她才不要。林胥无奈的看着她,“是我错了,不逗你了好不好?你取下来我带你去山里?” “说话算话。”“嗯。”虞江这才取下来面具,那是一张极薄的面具,白的有些透明,放在手里没有重量,凉丝丝的。 “这是?”“这是我照着街上一个人刻的,阿君说绝对不能摘下来,要不然会出很大的事,我再也见不到他了。”虞江把面具戴上,“你什么都没看到!” 是不是对她来说他已经可以足够信任了?连见不到阿君的风险都可以冒。虞江见他有些出神,以为他想要,“这是雪蚕丝制的,我就带了一点,已经没了,你要是有雪蚕丝我可以帮你做一个。” “雪蚕丝?”“雪山里养的蚕吐出的丝,做什么都好,阿君那里就没有。”他也从未听过,家里网罗天下奇珍异宝,却总少了她家的,怎么会这么巧?有必要查一下,能请他们出世也可造福万民。 “不用,我用不到,起来收拾一下陪黄婆婆采药去。”“你不去吗?”“白天还怕?我一出去就露馅了,我在这等你回来。”“好吧,骗子。”林胥一脸无奈的揉了揉她。 虞江给老人制了些药,又最后给她儿子儿媳妇施了针,这一次的时间格外久,行完针男人就昏了过去,老人有些担心,虞江调皮的笑笑,“睡一觉就醒了,给您个惊喜。” 寅时林胥叫醒虞江,两人把装药的玉盒都留下了,留了字条,让老人小心些低价卖了。他们只背了干粮和衣物,虞江带着她的玉箫,轻身消失在夜色里。 这一路都没有遇到人,林胥背着她在山里走了几天,不肯让她走一步。没了药,她那个皮肤,起了水泡要多疼,此时他的心境不一样了,自然不肯再委屈她。 “你把他治好了。” “对呀。” “还有你不会治的病吗?” “唔心病?郁姐姐说心病要心药医,可我翻遍典籍也找不到。” “以后会找到的。”就在你眼前,只能是我。 一路闲聊也不无趣,林胥大摇大摆的带她去了陇州城,他们想不到他已经解了毒,更不会想到他会健全的出现在城里。虞江东看看西看看,“你答应我的好吃的呢?”林胥轻弹她额头,“没忘。” 他拉着虞江找了个当铺,把头上的玉簪当了,虽是粗胚,却是上等的羊脂玉,林胥没让当铺的人思索怎么坑他们,直接道:“上好的羊脂玉,白银百两,不要就去下一家。” 从当铺出来,虞江闷闷不乐,“我们没有其他东西可以典当,要不然当玉箫?”虞江连忙摇头,“等去了河泉差人赎回来。”林胥摸摸她的头,“带你去吃好吃的。”他竟然沦落到花女人的钱,林胥心里郁闷,在她心里他指不定是什么样子了。 临近过年,街上吃的玩的让虞江花了眼,她拽着林胥,从城头吃到城尾,林胥在她吃的忘我的时候牵着她的手,顺着她的目光,眼睛一闪他就付钱递给她,两人像是恩爱了很久的一对。 吃到最后虞江还想拉着他去巷子里找甜食,被林胥拉住了,他记得绿漪不让她吃太多零食,虽然他看不出有什么不对,今天也算是让她尽了兴,不能再纵容了。 哪知晚上还是出了事。他们要了临着的两间房,为了省钱林胥找了家偏僻的小客栈,里边倒是整洁,只是隔音不好,正遂了他的愿,他不放心她一个人。 夜里他睡的浅,警惕的戒备着,听到虞江房里传来翻来覆去的声响,还带着几声呜咽,害怕了?他坐起来纠结片刻,去敲门,没有回应,“是我。”还是没有回应,林胥皱了眉,推推房门,晚上他盯着她插上门才进屋。 林胥又敲了会门,他一直守着不可能出事,可能是做噩梦了,他正要回去,就听里边“咚”的一声,像什么砸在地上。他来不及思考,身体先动了,一脚踹开房门,见虞江蜷着身躺在地上,唇色惨白,汗水湿透了她额上的发,里衣湿漉漉的粘在身上。 他心里揪起来,上一次这般还是父皇逝世的时候,来不及细想,快步过去把她抱起来,放在床上,喊了小二要了热水,让他找个大夫。他急的忘了,床上的人就是最好的大夫。 林胥坐在床边,把虞江揽在怀里,轻声哄着她,吻着她额头,想吻平她难受的皱起的眉头,“哪里难受?没事了,我在这。” 虞江疼的几乎没了意识,隐隐约约听到有人敲门,她脑子里唯一的意识就是林胥来了,她想他,努力的想给他开门,却疼的没有力气,摔了下去,又疼又委屈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转,就被抱进一个熟悉的怀里。 她埋在林胥怀里,委委屈屈,绵软着声,“疼。”林胥心里一抽,他被她哭的也疼。“哪疼?”林胥顺着她发顶,一下一下抚着,心里软成一滩。“肚子。”虞江紧紧抱着他,好像抱紧他就会疼的轻些。 林胥轻手把她翻过来,让她背靠着他胸膛,手拿开她捂在肚子上的手,把自己的手轻轻放上去,“这里?”虞江头侧靠在他胸前,点点头,落下的眼泪像透过衣服,落在林胥心里,咸咸的,麻麻的疼。 他把虞江往怀里扣了扣,手轻轻的给她揉着肚子,隔着薄薄的里衣,他能感受到她平坦柔软的小腹,只是手下的冰凉,让他生不起别的心思。虞江抽噎着躺在他怀里,他的手温温热热,不像阿君的手,像他的人一样,温润如玉。现在被他这么揉着,肚子里的凉意都驱散了些。 直到大夫来,林胥才停下,揽着虞江让大夫给她把脉。大夫把了有一会,摇摇头,“这位姑娘并没有什么大碍。”林胥黑了脸,“她疼成这样怎么会没事?”“这老夫确实没诊出,你可以用些热水给她敷一下,可能是受了凉。” 林胥眼里带了怒气,身上气势陡然变了,老大夫受了惊,唯唯诺诺道:“老夫就先走了。”说着提了药箱落荒而逃。林胥寒着脸,被虞江拽了拽,低头看她,眼里还带着未散去的怒气,凛凛摄人。 “你别气,没事。”虞江握着他的手,她不喜欢他这样,有些怕他,又不怕他。林胥闭了眼,再睁开眼里已经没了波澜,继续给她揉着肚子,“怎么会没事。”“我就是大夫呀,我说没事就没事。” 林胥恍然想起她的医术,刚刚着急一时忘了,这可不像他。“既然没事,为什么会疼?”林胥灼灼的盯着她,虞江有些心虚,脸埋在他怀里蹭了蹭,“没事,一会就好了。” 林胥确定她没事,智商上线,哪里会信她,手从她肚子上拿开,“既然这样我就先回去了,你早点睡。”虞江连忙拉住他,把他的手放在肚子上,“你再揉一会。”林胥本就没打算起身,看着她苍白的唇,能想象她面具底下失了血色的脸。 给她理了理被汗水湿成一缕一缕的头发,擦了额上的汗,又冒出一层,知道她还疼的厉害,心疼的继续给她揉着。“说说,为什么?要不然我这就走。”虞江不说话,一来是疼的没有精神了,二来她又不傻。 林胥以为她是心虚,捏着她下巴抬起她的头,却看见她疼的涣散的眼神,汗水像溪水一样冲刷着她光洁的脸。他慌了神,“我不问了,跟我说怎么办好不好。” 虞江在他手心里点了点下巴,摸着他的手放在肚子上,“揉揉就好了?”虞江用食指点点他的手,算是点头,“药呢?”她挥挥指头,林胥蹙起眉头,把她抱起来,端了盆放在床边,倒了热水,把手放进去,细白的手通红一片,林胥视而不见,过了会拿出来捂在虞江肚子上。 虞江被烫的嘤咛一声,眼里有了些神采,抬着一双水汽晕染的眼看他。林胥吻了吻她额头,“忍着点,这样行吗?”虞江点点头,垂眸看他放在她肚子上的手,红红的,带着水泡,她突然眼里有些发酸,拉过那只手放在嘴边,轻轻吹着。 林胥揉揉她,“没事。”抽出手继续给她揉。几次下来虞江的里衣已经湿透了,他能隐约看到里边的亵衣,眸子暗了暗,垂眼不看她。虞江被湿湿的衣服弄的难受,水迹从林胥手边晕开,湿了一大片,只有他手边的是温热的,其他地方凉凉的贴在身上。 见她皱眉,哼哼唧唧的动着,林胥抬手安慰她,碰到她湿凉的衣服,他迟疑一会,把她裹在被子里,脱了她里衣,给她擦干身上的水,上了床把她抱在怀里,再热手的时候,用毛巾擦干才放在她肚子上揉着。 直到卯时,天已经蒙蒙亮了虞江才渐渐昏睡过去,她疼了一晚上半点精力都没有,后半夜像没有骨头一样瘫在他身上,林胥身上像个暖炉,被窝里被他暖的温热,虞江近乎赤身被他抱着,整个人都是暖的,尤其小腹,又柔又热,迷迷糊糊觉得他比阿君还舒服。 林胥给她揉了一晚上,也没见她好些,反而越来越虚弱,汗水湿了他一身,从她口里也问不出什么,只能用力抱着她,轻吻着她,从额头到嘴唇,柔声安慰她,“很快就过去了,我在呢,再忍忍好不好。” 一晚上换了七八次水,他的手已经惨不忍睹,直到虞江扛不住昏睡过去,他才松了口气,睡了就感觉不到疼了。他一直揉到太阳升起,虞江睡的平稳了,才收了手,抱着她沉沉睡过去。 虞江是在林胥怀里醒来的,他一条胳膊垫在她头下,手揽着她肩膀,给她当枕头,另一只手圈着她的腰,紧紧把她搂在怀里。昨晚疼的厉害,神志不清,她唯一知道的是有一个人抱了她一晚上,给她揉了一晚上,是林胥。 虞江看着他眼底的青色,没有起来,缩在他怀里又躺了会,睡不着了抬头看他。他浓密的睫毛翘的虞江有些心动,悄悄伸了手,想摸一摸,手指刚刚触到睫毛就见林胥睁开眼,睫毛像蝴蝶扇翅膀一样拂过她指尖。 林胥看着她眼里的错愕,眼里暗光一闪而过,若是前些日子病重还好,而今他已经近乎痊愈,怎么还会在她触碰到他才警觉?虞江可惜了一小会,甜笑着看他,“你醒了呀。”“嗯。”声音喑哑低沉。 虞江莫名的红了耳朵,林胥想再说什么,话在喉咙里滚了一圈又咽下去。昨晚折腾那么久,怀里的人头发翘起好几缕,亵衣凌乱,不该看见的他都看见了,手里瘦削的肩,不堪一握的腰,滑嫩的触感,林胥僵着身体,却不想放开她,把玩着她一缕头发,和她的人一样软。 虞江觉得他的眼神很奇怪,像有一团火,他看她哪里,她哪里就像被火灼了一下。被他看的不好意思,拱了拱想起来,林胥能感受到她的柔软,她纤细的四肢,印在他皮肤上,烫的他有些发热。 “别动!”林胥制住她,他引以为傲的定力在她面前像摆设一样,他想敲敲她脑子看看里边都装了些什么,正常人不应该给他一巴掌,要不然哭着闹着警告他?她却半点不自知,傻子都比她聪明。 虞江眨着眼看他,林胥伏在她肩上,深吸口气,猛的抬起头,手托着她的头,唇重重吻上去,不复上次的缓和,强势的攻进去,不给她一丝反应的机会。 从他身上爬起来时,虞江眼角微红,脸上红扑扑,像打滑了腮红,头发乱糟糟的披着,还有几撮零落在身前。她气呼呼的坐在林胥身上,捏着他的脸,捂着他的口鼻不让他呼气。 林胥纵容的看着她,虚扶着她的腰,怕她玩的忘了神掉下去。虞江见他愉快的笑着,眼睛都弯成了一半,里边装着小小的一个她,浸在透亮的光里,脸上腾的烧起来,不自在的从他身上爬起来,不再看他。 林胥给她拉好亵衣,“没有人告诉你这是不能给人看的?”“什么?”林胥别开眼指指她胸口,他可以“光明正大”的看,却没有那么厚的脸皮说出来。虞江一脸懵的看着他,林胥给她顺了头发,“以后只能我看。” “看什么?”“以后你就知道了,起来吧,我们去河泉。”“好!”林胥看着她蹦蹦跳跳的下床,还有几天,再有几天她就不会这么对他了,她会恨他,骂他?打他? 他就是霸道自私,他觉得错过她再也不会有这么个人了,他想所以做了,无论后果如何,他担着,反正他所承受的已经足够重,越来越重,再多些又能怎样,他此时不知道,她是他承受不住的重量,足以压垮他。 林胥念着她昨天受了一晚的苦,特意给她点了几道甜食,虞江眼巴巴的看着,筷子伸过去又错开,纠结好一会推到林胥旁边,一脸不开心的埋头吃菜。林胥挑眉看她一眼,夹了块桂花糯米藕,咬了一小口,满嘴甜腻,却装出一副好吃的样子,“不错。” 虞江愤愤的抬头看他,他轻呵一声,把剩下的扔进嘴里。虞江鼓着脸,不理他,“这就生气了,忘了我昨晚怎么照顾你的?”虞江瞥他一眼,“没有。”“我可记着你怎么折腾我的。”林胥不怒不笑的看着她,虞江却觉得心虚,“知道吃多了难受还吃?” 果然知道了“阿君说太聪明了不好。”“那是对你说的吧。”林胥不给面子的戳穿她,“才不是”她底气不足越说声音越小。“没有下次,再有一年别想碰甜食。”“你!你怎么和阿君一样!” “就算他这样你不还是不听?”林胥凉凉的看着她,还有了小心机,知道说了他不会再给她买,虞江气鼓鼓的看他,“还不是怪你,我都很久没吃了。”“嗯,怪我,以后一天最多几块。” “才不要听你的。”“行啊,以后再疼让你一个人疼死算了。”林胥寒着脸,他现在还心有余悸,“昨晚可是你自己来的,我可没喊你。”虞江得了便宜还卖乖,一脸傲娇的哼唧着。“” 看她得意的样子,林胥伸手揉乱了她发顶,实在生不起气,以后他看着,家里可不比外边,谁敢给她吃。吃完结账的时候,林胥受不住她可怜兮兮的目光,喊小二打包了些,“路上给我打牙祭。” 虞江看着他,眼睛扑闪扑闪的,映在里边的他好像全身发着光,林胥背着她,愉快的勾勾嘴角。他昨天向人打听了镖局和商队的位置,带着她挨家找过去,路上经过药铺,虞江拖着他进去,抓了药,借了工具制好,给他涂了一手,才放下心。 林胥选了一支去河泉运送药材的商队,借着虞江的大显身手和五十两白银,两人顺利的进了商队,一路上商队的几个大夫几乎废寝忘食的缠着虞江,让虞江多讲些药理。 露天的马车上都是货物,两个人不好受的窝在货物之间,不过半天虞江就受不了了,掰开他放在胸前的手,爬进去蜷在他怀里,林胥挑眉,“我让你过来了?”虞江不回他,她脸上都烧起来了,“哼”的一声抱着他,磨蹭好一会找到个最舒服的姿势,昏沉着睡去。 林胥抱了她一路,她现在已经对他敞开了心,若是早一些遇到她也就不会那么纠结了,也不是,若是早一些遇到说不定他会喜欢她的容颜,继而喜欢上她的性子,却不会像这样喜欢。在他坠入深渊,没了希望的时候,她像一束光破开重重黑暗,将他拽了起来,他从不信这些,却不得不信。 初见时被他粗鲁的弄醒,那双缓缓睁开的眼,他这辈子都忘不了,也许光从那一刻就照了进来。他此时只是想尽他可能护着她,若是护不住他就背负着罪恶,所幸他做到了,他这一生没有哪件事比这一时的自私更让他庆幸。 他们跟着商队走了三天就到了河泉,林胥在路上向他们打听了玉珠山,没有跟着进河泉,在城郊与他们分道而行。玉珠山脚,虞江拽着他,不敢上去,她有些怀疑他们真的到了,这些日子阿君该有多担心,她还没有听他的话。 林胥拉着她,“走吧。”有些事总要面对的,他们沿着山路一步一步往前走,葱郁的林木枝叶相交,他有一瞬间以为他们还在群山里躲避,若他不是他,他愿意跟她生活在那个隐蔽的村子里,不过一瞬,他还是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1.真相 他们沿着山路走了一个时辰也没见到人影,林胥皱起眉,正要开口询问,就见一只金色的凤蝶飞过来,围着他们转了几圈,落在虞江肩上。 “花花!你来接我吗!”虞江歪头看着蝴蝶,蝴蝶像听懂一样开合翅膀,从她肩上起来,往远处飞去。“花花?”“花花是我养的,和花一样好看。”虞江骄傲的给他介绍。 他们跟着蝴蝶七绕八绕终于看到一座宅子,依山傍水而建,若非有蝴蝶引路,他们找一天也找不到。虞江眨眨眼,把眼里的酸意压下去,扔下林胥,朝宅子里跑去。 里边的人本来互相对了眼色,见是虞江,一个个激动的跪下,一个青衣丫鬟先反应过来,喜极而泣抱着虞江,“竹儿还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这些天您去哪了,可吓死我们了。” 虞江压不住委屈,抱着她哭了一会,“遇到坏人了,我没事,就是漪儿他们”竹儿努力止了哭,给虞江擦了眼泪,“没事的,有公子呢,您迟迟不来,我已经传信给公子了,您呀就放心吧。” 虞江点点头,她相信阿君,“我去找阿君和宁儿!”说着就笑容满面跑进屋子,没见到竹儿黯淡的神色。公子不在啊,她也没传信给公子,出来时公子什么都交代好了,公子现在说不定 见还有一个人,竹儿揉揉眼睛,忍住悲意,“公子是?”“在下林胥,在南郡遇到虞江,与她一同来河泉。”竹儿听完蹙起眉,“就你们两个?”“正是。”“我家夫人被宠坏了,若是有什么出格的地方还请公子不要介意。”“不会。” 竹儿还想说什么,虞江慌张跑了出来,“阿君呢?宁儿也不在。”竹儿缓缓心神,“小公子去山里玩了,公子还要过段时间才能来,年节将近,正是多事的时候。”“可是我们说好一起过年。” “以后公子会陪您过很多个年,夫人就不要任性了,公子但凡有一点空闲,也会快马加鞭过来。”虞江气鼓鼓的,满脸不开心,也就注意不到竹儿眼里的雾气,她悄悄抹了眼,“夫人一路吃了不少苦,竹儿给您打水洗漱,河泉的点心还不错,许您多尝两个。” “真的?”“竹儿还会骗您不成。”等虞江蹦跳着去洗漱,竹儿才控制不住掩面痛哭起来,许久才缓过来,背着林胥说:“让公子见笑了,竹漪以为夫人遇到不测,没控制好情绪。” “无碍。”林胥看的清楚,若是他没有猜错,那位公子怕是出了什么事,才不得不把虞江送走,一股脑的叮嘱那么多,若是可以,他绝不会让她一个人出来。 所有人都知道,就她被蒙在鼓里,还真以为是出来过年游乐的,林胥想不出她知道了会难过成什么样子,若是他现在带走她,告诉她是他强行拆散他们,她是不是就会只恨他了。 “还没感谢公子一路照顾夫人,这些算是报酬,公子不在我们也不好留您,让夜风送您下山吧。”竹漪让人取了一袋金银玉石递给他,林胥没有接,他现在很气恼,白疼她了,一到这余光都不给他一丝,当他不存在? “林某身上的病尚未好全,虞江答应给我治好。”林胥岿然站在原地。“我家夫人医术学的乱七八糟,时时开天马行空的方子,林公子别放在心上,河泉有几家不错的医馆,让夜风带您去看看。” 她若是学的乱七八糟,世上就没有懂医术的了,“我在这里等她。”他想知道她什么时候能想起他。竹漪面色不喜,想让夜风强行把他带出去,这里可不是外人能进的,“若是姑娘动手我就大喊让她出来,到时姑娘如何找借口瞒过她,我就站在此处,若是她有一星半点不喜,林某自己走。” 竹漪寒了脸,依夫人的性子若是他大喊卖个惨必然不会让他走,“我家夫人已经成亲,收起你的心思,有些人可不是你能肖想的。”说完进了屋,林胥没有放在心上,他不止肖想了,还动了手,天底下只有他想不想,没有他想不起。 他等了半个时辰,才见虞江出来,她换了一身霜色绸质银丝绣蝶戏牡丹长裙,头上一支白玉雕刻的蝴蝶步摇,坠了三朵小巧莹润的梅花,一只手拿着一块梅花糕往嘴里送,一只手握了块杏仁酥,蹦跶着到他面前,头上的步摇晃啊晃,晃走了他心里的气。 她摊开手掌,递到他眼前,“喏,这个不甜。”林胥接过,尝了一口,“就几块,竹儿不让我吃了。”虞江嘟着嘴,委委屈屈的跟他撒娇,也没有觉得哪里不对,林胥忍不住揉揉她,“听话,明天再吃。” 虞江明白他们是为了她好,其实也没什么,只是看到他忍不住去求安慰,心满意足的被他摸了头,娇俏的笑着,拉着他的手,拽他去柴房,“你烧火,我给你做好吃的。”“好。” 竹漪旁观了他们之间的动作,惨白了脸,揉揉发红的眼,好一会才扯出个笑脸,“我来烧火,林公子是客人,哪能让他干活?”虞江眨眨眼,看着林胥,“没事。”虞江冲他一笑,“没事啦,竹儿你忙,不烧火不给他吃点心。” “夫人不是只做给公子吃?”“唔”虞江犹豫了会,她很久没想这件事了,“他是个好人。”想了很久才冒出这么一句。“那家里那些人都不是好人?” 虞江呆愣的看着竹漪,竹漪别过头,“竹儿无意冒犯夫人,只是这些日子担惊受怕,情绪不稳,您别放在心里,小公子快回来了,竹儿去给他准备换洗的衣物。” 虞江咬着唇拽拽林胥,“她怎么了?”“没事。”“你不是很聪明吗?”“不关你的事,是我不好,刚刚惹她生气了。”虞江闻言松了口气,瞪着他,“不许欺负竹儿!”“嗯,过会我给她道歉。”“这还差不多。” 他不会道歉,跟她也不会,只是每次见她哭,嘴快过脑子,不由自主说出口,却也不会恼怒,后来就放弃了挣扎。他不至于和竹漪生气,这些日子的相处,他知道那个人有多掏心掏肺的对她好,若是换了他,怕是会一刀杀了他自己。 虞江做了七八种点心,特意做了些没有糖的,林胥尝了块,满口余香,以后她只能做给他吃,给别人吃不知道要勾住多少人。正吃着,门外传来吵闹的声音,林胥捏着点心朝门口看了眼,一个小小的身影像个球一样扑到虞江怀里。 “娘亲!”那个白球脆着声音,低低的在虞江怀里抽泣,“宁儿还以为娘亲不要宁儿了呜呜呜。”虞江蹲下抱着他,轻轻的给他拍着背,“娘亲最喜欢宁儿了,怎么会不要宁儿,只是路上耽搁了些日子。” “真的?”怀里的球抬出头,一脸希冀的看着虞江,脸上还挂着两行泪,虞江霎时软了心,把他抱起来,“真的,别哭啦,男子汉不能流泪。”“那是未到伤心时。”白球人小鬼大,在虞江怀里蹭蹭找个最舒适的位置,抱着虞江。 林胥看着心里涌上一股气,烧的他难受,面色不善的盯着那个球,恨不得起来把他扯下去。白球莫名觉得后背一寒,转头看过去,见林胥黑着脸盯着他。 林胥挑挑眉,长的还不错,一双桃花眼,灵动又流转,粉妆玉琢,长大不知会迷了多少女孩子,他仔仔细细看了,嗯,和虞江半点都不像。刚踏实了心,又黑起脸,别人的孩子趴在虞江怀里干什么?那是他的地方! 白球转转褐色的眼珠,拉着虞江的手,软着声音,稚嫩里带着惊吓,还有些哭腔,“娘亲这是谁呀?”“林胥,他带娘亲来河泉的。”虞江喂给他一块玫瑰糕,带着骄傲对林胥说:“我儿子花归宁,好看吧。” 花归宁瞪了林胥一眼,没给他说话的机会,“为什么他会吃娘亲做的点心,不是只有宁儿和爹爹能吃?”虞江张张口,“宁儿不想让他吃,娘亲是不是不爱宁儿了?宁儿哪里惹娘亲嫌了吗?”花归宁眨着眼,委屈又可怜的看着虞江。 虞江歉意的看看林胥,“你不要吃了,宁儿不开心了。”林胥心里冷笑,她等着,以后让她哭着还回来。 在虞江看不到的地方,花归宁朝林胥吐吐舌头,一脸得意。林胥薄凉的瞥他,他和一个小孩子置什么气,他也得意不了几天,以后有他哭的,可心里还是闷着气。 往后的几天花归宁寸步不离黏着虞江,睡觉要抱着,吃饭要喂,每天做糕点要围着,竹漪烧火,他哭哭啼啼的指着林胥说怕,不让他进来,吃糕点的时候坐在虞江怀里,故意吃出声响,嘴边手上都粘了碎屑,吃完还要给他读书听,教他习字画画。 林胥冷漠的倚在房门口柱子上,年纪小小的,心思却不少,也就那个傻子能被他骗了。他盯着虞江的背影,咬牙切齿,连着三天没理他,真是好,明天他就把她拐出去,担心死他们! 心里却渐渐勾勒出他们的以后,他从未想过要子嗣,他的子嗣要他喜欢的女人来生,而且他一心一统天下,不愿被家里那些烦事扰心,想到家里他眸子深邃下去,不知道她能不能接受,若是知道会有这么个人,他无论如何都不会同意。 他想到她会有他的孩子,心里就软得一塌糊涂,他们的孩子肯定比眼前这个好看,他会手把手教他习武读书,也会看着她宠他,最好是个女儿,宠坏了也无妨,他护的起。 只是当虞江终于同意的时候,却嫌弃的不行,恨不得把他回炉重造,他的江儿,眼里心里全身上下里里外外都是他的,就算是他儿子也不能分享一丝一毫。 晚上林胥等到寅时,想装个病弄醒虞江,到底没有舍得,直到听到虞江起来的声响,才黑着脸出去。花归宁还在睡,虞江答应给他做鲜花饼,起来摘带着露水的花,她没有喊其他人,纠结的看着林胥的房门,林胥推门而出时正对上她漆黑带着惊喜的眸子。 “我们去采花吧!”虞江过去拽着他,林胥挑眉,把她拉进怀里,头倚着她肩膀,“现在想起我了?采了也没我的份,不去。”虞江捏捏他手,“我悄悄给你留几个好不好?”“不甜的?”“嗯。”“这还差不多。” 林胥牵着她的手,几天的阴霾一驱而散,心情愉悦的带她出去。刚出宅子就察觉有人跟着他们,他没当回事,他们不放心也是应当的,只是久了有些不耐烦,拉着她七拐八弯,“带你去找点好玩的。”虞江满心欢喜的跟着他。 夜风在林胥带着虞江四处拐的时候就察觉到不对,皱了眉紧跟着,可还是跟丢了,他眼里带了杀气,招呼周围的几个人散开搜寻。 林胥带着虞江绕出山,“带你去河泉逛逛?”虞江惊喜的看着他,他捏捏她脸颊,“过了这个村可没这个店了。” “去!”“那鲜花饼?”“回来做!去河泉给宁儿带好吃的。”“嗯。”玉珠山离河泉城不近不远,林胥背着她走了半个时辰就到了,还有几天就是除夕,城门往来行人络绎不绝,处处透着年味。 虞江被他背的舒服,抱着他脖子不愿意下来,林胥正合心意的托着她,背她逛了大半个河泉城,只是无论虞江怎么央求,都不肯给她多买几块糕点,她从头到尾就吃了一根糖葫芦,一个糖人,一小袋糖炒栗子,气得她在林胥头上一顿乱搓。 林胥也不恼,由着她闹,背她去了河泉最好的酒楼,虞江扯扯他,“你有钱吗?”“嗯。”虞江有些怀疑,“我请你吧,就算谢谢你带我来河泉。”“照你这么说我还要谢谢你救命之恩?”林胥没好气的回她。 他们一进去就有小二围上来,林胥背着她去了二楼,选了张靠窗的桌子,让她能看到城里的景色。虞江有些恋恋不舍的从他背上下来,坐在他对面,“还要我抱着你吃?”虞江红了耳朵瞪他,“我要吃最贵的!”“嗯。” 虽然这么说,她还是挑最便宜的菜,三道菜三道甜食,林胥对她勾勾手,虞江莫名,弯腰伸过头,林胥搓着她头,在她额上轻弹一下,调笑道:“还没睡醒?”虞江愤愤的直起身,“以后再也不跟你出来了,骗子。” 林胥笑笑,无视旁边一脸震惊,蒙圈了的店小二,报了几个菜名,虞江说的三个都在,她乐开了眉眼,一副我就知道的样子,就听林胥继续道:“三样凑三分之一盘。”虞江眨着眼看他,气急凑过去挠他,“他们不卖!” 林胥握着她的手,凉凉的瞥了小二一眼,小二擦擦额上的冷汗,“卖的卖的。”说完像什么在追他一样走了,虞江似乎看到他踉跄一下,失魂落魄。“他怎么了呀?”“没事,身体太弱。”还没走远的小二听到这话,差点平地摔倒,落荒而逃。 等他端菜过来,林胥已经把虞江抱在腿上,一只手揽着她的腰,一只手撑着头看她。小二险些把菜扔了,林胥抬头瞥他,眼里带着摄人的锐气。小二深吸一口气,稳着身体没有跪下,恭敬的摆好菜,在一旁候着。 林胥夹了肉喂虞江,虞江撇着嘴不肯吃,被他擒住下巴,“一块肉换一块点心。”“不要。”“那你就看着,别想吃。”说着自己夹了块黄金糕扔嘴里,虞江想拦住他,却被箍着动不了。 “再不吃这些可就没了。”虞江不情不愿的张口,凶凶的咬着筷子不松手,林胥也不催她,等她闹够了才夹下一块。 小二心里默念着非礼勿视非礼勿听,他都要崩溃了,恨不得离这里越远越好。他看到自家公子进来时,以为出现了幻觉,继而是狂喜,差点惊呼出声,这么多天他们找人找疯了,想到那毒渐渐也放弃了希望,耐心等着给公子报仇。 再看到那人背了个女人,心里被一盆冰水浇了个透,肯定是幻觉,公子的面具给别人,留下了线索?等听到他开口说话,脑里天雷滚滚,这声音他跟在后边像团浆糊,公子会背着个女人?会对个女人做那么亲昵的事?还笑了? 直到他看到林胥的眼神,是他家公子无疑他面对再凶残的敌人眼都不会眨一下,现在却觉得两眼发黑,两腿发软,公子不会是毒坏了脑子吧?他战战兢兢的看着那个“假公子”,他会不会被灭口? 虞江吃的差不多的时候,林胥才吃了些,给她叫了花茶清清口,“在这等我一会,哪都不许去,走丢了被人卖了我可不管。”“哦。”林胥抱抱她,柔着声音,“听话。”“我哪都不去,行了吧。”“乖。” 林胥放开她,朝楼上走去,小二还没从刚刚的震惊里缓过神,呆愣着给他引路,带他去了顶楼。里边还有一个人,见到林胥,激动的浑身发颤,重重的跪在地上,“属下参加圣上。”小二关门也跪下。 林胥挥手让他们起来,拿了桌子上的纸看起来,只是一张普通的柳木椅,他却像坐在龙椅上,气势威严。 纸上是他不在这些日子各地的消息,当初他一路被追杀,自知那些人敢做就不会给他活着的机会,但他做事向来滴水不漏,也不会放弃任何希望,在河泉留了两个护卫当做后手。 店小二林骁看着林胥,这才是他家圣上,刚刚果然是错觉,就见他看了不过几页,皱起眉,他们以为他要发怒时,他却走到窗前,开了窗户,朝下看去。林骁心里泪流满面,不是错觉,他家圣上是不是被什么附了身 林胥一目十行,林垣觉得圣上好像有些心不在焉?眼睛一直盯着下边,是还有追兵?他寒了眸光,眼神示意林骁守着圣上,自己下去看看,却见林骁一脸我是谁,我在哪?生无可恋的样子,林垣嘴角一抽,他又犯什么病了。 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就扫完了,林胥回到桌子旁动笔写手谕,林骁一脸讨好的给他磨墨,林胥蘸了墨,正要落笔写,又直起身,给他个眼神,“看着去。”“是”他一个御林军左统领在酒楼当店小二不说,还要去看女人,也是独一个了。 一连写了五封手谕,“三封送去京城给刑部c大理寺和御林军,一封送华州给余骏德,一封给柳潜渊。”林垣躬身接过,“圣上不回京吗?”“朕还有些事,过几日再走,取些银票过来。” 林垣取了一沓给他,林胥揣在怀里,“不用跟着。”“是。”林胥走后,林骁连忙从窗外进来,“走走走下去,有戏看,不能我一个人担惊受怕。” 虞江本是安安静静的喝着茶,看着窗外处处被红色装点,若是阿君也能看到就好了,不过乐京可比这里好看多了,繁花似锦,声乐鼎沸,红缎红灯,比梦里还好看,看着看着就被旁边的谈话吸引了。 旁边坐了三个华服男人,从河泉的风土人情谈到商贸交易,谈到冷场时,其中一个叹道:“这个年不好过喽,也不知道能不能熬到出了年。”“悬了。” “我背井离乡来河泉,总不能再跑南商去。”“唉,听说楚军凶残无比,到时候不去能怎么办?”“都知道凤郦会败,没想到败的这么快。”“快吗?我还觉得慢了,就那安和帝,楚军都打到宫门了估计还和妖妃取乐呢。” “都是年少称帝,天初帝都快天下称帝了,安和帝国破家亡,差距可不是一星半点。”“还不是妖妃作乱,这妖妃怎么就不生在岚宸。”“等着吧,那妖妃肯定不会有好下场。”“这可不一定,不是说她长的美若天仙,万一被楚军看上了。”几个人嗤笑成一团。 “你们在说什么?”虞江听的疑惑,不安让她心跳的剧烈,凤郦?安和?“在说凤郦和岚宸啊。”“凤郦怎么了?”一个男人开口大笑,“姑娘你家是住在深山老林里?”“不是,凤郦怎么了?” “凤郦和岚宸打仗,天底下谁不知道。”男人像看傻子一样看着虞江。虞江耳朵轰鸣,她是不是幻听了?“那阿君呢?”她捏着桌角,颤着音。 “阿君是谁?”“花君梧。”“竟然还有人关心昏君,姑娘你是不是也被安和帝迷住了?听说那安和帝长得比女人还漂亮,说不定能迷了楚军保条命。” 虞江红着眼,把手里的茶杯扔在他脚下,生气的瞪着他,她不知道他说的什么意思,但肯定不是好话,她的阿君那么好。 那人湿了鞋,起来指着虞江,“你这娘们!”旁边的两个不想惹事,拉住他,“行了行了,跟个女人计较什么。” 安慰好男人,一个笑呵呵的对虞江说:“按照楚军的速度,早就拿下乐京了,安和帝现在已经是楚军刀下亡魂了。”虞江眼泪忍不住落下来,“你骗人!” 阿君才不会死,阿君说了陪她过年,他只是像她一样路上耽搁了几天,他还会娶她,阿君从来不会骗她。 林胥下来就见虞江流着泪,气势汹汹的瞪着三个男人,一身的悲伤无助,让她一点气势都没有,反而让人想欺负。三个男人满脸嗤笑的看着她,林胥心里一紧,踹翻他们的桌子,把虞江抱进怀里。 三个人想破口大骂,被林胥杀人的目光噎了回去,气恼的看着他们。林骁和林垣下来就见这个阵势,没了看热闹的心思,连忙护在林胥身边。林胥抱着虞江给她擦眼泪,等她渐渐变成抽噎才轻声问着,“怎么了?” 虞江搂着他不说话,林胥寒着脸看向那三个人,三人明白他们惹不起,连忙道:“不关我们的事,我们什么都没做,不信你问问其他人。”“什么都没做人就哭了?”林骁严肃道,这可是圣上护着的人,谁动谁倒霉。 “这这我们真什么都没做,就说了大家都知道的事,她就哭了。”林胥有些明白了,他怀里这个傻子,别人都知道的事在她这里可是一片空白,只是他见不得她哭。“谁让你们和她说话的,扔出去。” 林骁听话的动手,圣上什么时候讲过理,不过一般他都是对的,像这么不讲理还是第一次。他不着痕迹的看了虞江一眼,大街上随便找个人都能比她好看,宫里那些莺莺燕燕不得宠是因为长的太好看了?人无完人,上天给了圣上无双的才智,却歪了他的审美,他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呢。 虞江从林胥怀里露出眼,“是我跟他们说话的,不怪他们。”说完又埋进去蹭蹭擦了脸上的泪痕,拽拽林胥,“我们回去吧,我不玩了。”“好。” 林骁拎着两个人,看着林胥,却没有得到一个眼神,还是虞江从他怀里探出头,软着声音,“把他们松开吧,他们不是坏人。”林骁觉得这姑娘的眼睛好看的不行,他一个粗人搜肠刮肚也想不出怎么形容。 蓦的全身一寒,颤巍巍抬眼,他家圣上警告的看着他,他紧着头皮,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扔下手里的人,“快走快走。” 林胥牵着虞江懒的搭理他,手被虞江握了握,她踮起脚,趴在他耳朵上,温软的气息弥漫在耳上,传遍四肢百骸,“你背我。” 林胥忍不住抱抱她,在她脖子处深吸口气,弯下腰,虞江扶着他肩,往上一蹿,就被他托着腿弯背起来。 林骁看着他们的背影,碰了碰旁边瘫着一张脸的林垣,“有没有觉得自己在做梦?脑子坏了?”林垣没有理他,双眼直直的看着林胥,面瘫脸渐渐崩溃,林骁没有再嬉笑,正了神态,“咱们这是有女主人了?”林垣罕见的没反驳他,“大概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2.威胁 一路上虞江都没有说话,头趴在林胥背上,走着走着林胥发觉背上一片湿意,他拧着眉停下,背上的人无声的哭肿了眼。林胥抱着她,她哭的他有些烦躁,“哭什么。” 虞江抽抽搭搭的看他一眼,扑进他怀里嚎啕出声,他从未见过她这么放肆的哭,当初他生死未知她都没有。被她哭的没了脾气,找了块石头,抱她坐下,慢慢哄她。 过了好一会,他似乎知道刚刚为什么烦躁了,因为她哭,哭的他又着急又心疼,对她发不出脾气,只能萦在心里,他恨不得回去把那三个人打到只剩一口气。 等虞江不哭了,他才轻着声问她,“为什么哭?”虞江摇摇头,搂着他,“我们回去,你再问我就继续哭。”林胥轻呵一声,仗着他宠她,还会威胁他了,没再逼她,把她抱在胸前,抱了回去。 竹漪他们急坏了,翻遍整座山也没找到他们,又从头找了一遍,在离玉珠山不远的地方看到林胥抱着虞江回来,才松了气。竹漪牵着虞江的手,“您没事吧?”“没事呀,就是去城里逛了逛。” “怎么不和我们说声,找您都急疯了,要是出了什么事,我们怎么和公子交代?”虞江自知理亏,捏了捏竹漪的脸,“好漪儿,别气啦,是我不好,我给你们做好多好吃的,好不好?” 竹漪也舍不得跟她生气,反正这个人向来没心没肺,单纯的不懂世故,“小公子以为您不要他了,哭累睡了,您去看看他吧。”虞江走了竹漪冷着脸,“这里不欢迎公子,公子请回。” 林胥挑眉,“不劳竹漪姑娘挂心,林某过几天就走。”“现在就走。”“虞江刚刚受了惊吓,我不放心。”“我家夫人何须你放心。”竹漪铁着脸,终于不装了?“姑娘明白。” “你这人有没有点羞耻心,我家夫人已经成亲有了孩子,是你能肖想的吗!”“没有成亲,没有孩子,定亲想必也没有,若是她当真喜欢他,也不过是横刀夺爱,骂名我背便是,只是她什么都迷糊,我倒是疑惑她真的喜欢吗?” 竹漪闭上眼,遮住眼里的慌乱,“就算如此,夫人年后就会与公子成亲,你何必毁人姻缘。”“既没成亲也没定亲,如何毁不得,他出了什么事吧,怕是成不了亲,也护不了她,你只是不愿他掏心掏肺护着的人给别人穿了嫁衣。” “胡说!”竹漪白了脸,再也掩盖不住慌张,“与其让她明白生死,不如我带走她,让她以为他还在人世。”他宁愿她恨他,也不愿她经历生离死别。 “笑话,你可知道公子如何宠的她,举世也寻不出第二个,就算公子没了,你也进不了夫人的心。”“天底下除了我没人护得住她,你保证她会一辈子待在这,一辈子不摘脸上的面具?” “你”竹漪眼里不止慌乱,还多了惶恐,夫人的容貌她知道,连她都时不时看呆了,何况男人,她哆嗦着嘴想说什么,就见虞江抱着花归宁出来,咬牙闭了嘴。 花归宁炸毛的盯着林胥,等虞江一心在点心上时,偷偷跑到院子里,踢了林胥一脚,“离我娘亲远点,坏人,大坏人!”林胥不与他计较,捏着他领子把他拎起来,“信不信我跟她告状?” 花归宁朝他做了个鬼脸,“娘亲只会信我不会信你。”林胥呵了一声,把他放下,他才不和小孩子计较。花归宁却自己坐在地上,大声的哭起来,虞江闻声出来,心疼的把他抱起来,“别哭呀,娘亲心疼。” “呜呜呜娘亲他打宁儿,还把宁儿摔在地上,宁儿疼”虞江给他揉了揉屁股,“我们不理他,娘亲带宁儿去上药,不哭哦。”“嗯,娘亲最疼宁儿了。”花归宁被虞江抱在怀里,仰着头,不屑的对林胥吐着舌头。 林胥冷笑,盯着虞江,似要把她盯出个窟窿。花归宁身上一点痕迹都没有,虞江给他上了药,让竹漪给他端果子吃,自己出去找林胥算账。 “不许欺负宁儿,你怎么这么坏,宁儿那么乖你还欺负他。”林胥一只手支着头,看着眼前这个娇嗔着数落他的人,把她扯进怀里,俯身压住她,“我欺负他?我坏?” 虞江推着他要起来,被他握住手,唇上被啄了口,继而是湿润的触感。林胥吻遍了她的唇,叼着下唇轻轻咬了口,才放开她,“这才叫欺负,懂了?”虞江愤愤的看他一眼,擦擦嘴,跑进柴房关上门。 林胥等她进去,好笑的看着那扇门,瞥了眼屋檐下的竹漪,她惨白着一张脸,眼角沾着泪,没了赶林胥走的心思,捂着嘴跑出去。林胥暗叹一声,欺负的狠了,刚刚着实没忍住,他的定力在她这里越来越弱,感觉竟然还不错。 虞江做了一大桌点心,应花归宁和竹漪一致要求,没有林胥的份,林胥抱臂看着他们,下午还是欺负的轻了。眼不看心不烦,他板着脸进屋,外边花归宁特意放大声音,“真好吃。”“娘亲最喜欢宁儿了!” 气的他掀被子捂住头,她等着!几年后,某人死活不让虞江接触孩子,这要是天天宠着,他怎么办。要是楚玄瑜知道是因为花归宁,肯定会气冲冲的杀去凤郦。 到了丑时,林胥猛的睁开眼,不动声色闭上,装作睡过去。门轻轻的被推开关上,有人轻手轻脚的进来,站到他床前,摸索着牵着他衣角,浅浅的舒了口气。 林胥睁了眼,把她拉进怀里,用唇堵住她的惊呼,却一发不可收拾,吻了好一会才把人放开,揉着她的头,“来干什么?”虞江潋滟着眸光,“给你送点心吃。”林胥半夜的郁结一瞬间消散。 起来点了灯,把人抱在怀里,拿了块填嘴里,虞江低着头,眼里惊慌失措,她从未做过这种事,只是想到阿君,咬着牙动了手。 林胥看着脖子上的刀,乌黑的眼沉寂了些,更显的幽深,刚刚她一直在颤抖,他还以为她做噩梦了,正想逗逗她,没想到她是心虚,很好,敢对他动刀子了。 虞江颤着手颤着音,“别动,点心里我下了毒。”林胥不在意的笑笑,“什么毒。”“比蜉蝣散还厉害的毒。”“哦。”林胥摸着她的腰,摇曳的烛光下神色不明,“你带我去乐京,要不然我就不救你了。” “想去乐京?”“嗯。”“为什么?”“不告诉你!”“不告诉我我为什么要带你去?”“我不救你”虞江底气不足,不想和他说话,把刀往前送了送,林胥看着眼前随便一动就能摆脱的要挟,叹口气没有拆穿她。 “不给我下毒我也能带你去。”“他们说在打仗,会有危险,我”虞江苍白着脸,“对不起,但是我一定要去,只有你能帮我了。”“怕我害怕不敢带你去?”虞江点点头,“你一个书生” 林胥黑了脸,感情他这些日子那么表现也没能让她转变印象,书生能连着背她走好几天?他随手拂开刀,把她压在床上,凶凶的吻上去,手不满足的在她腰上抚摸,直到她眼里带了水色,神志朦胧才放开她,啄着她唇角,“这才叫威胁人,下次这么来。” 虞江眨着眼,咬咬唇,拽着他手臂坐起来,学着他,在他唇上亲了一下,伸出软软的舌舔了一口,跟他对视,“带我去乐京。” 林胥一颗心要炸了,脑子懵懵的,愣了好一会,捏着她下巴,把人推倒,重重的将四片唇印在一起,涎水相交,手扯乱她衣服,灵活的穿过层层掩盖,摸到嫩滑的皮肤,不知觉的加重了力度。 虞江只能被动的被他吃尽豆腐,开始僵着手脚不敢推他,万一他不受她的威胁,不带她去乐京怎么办。后来腰软腿软全身都软,半点力气都没有,脑子里混沌不清,只有唇上和腰上灼热一片,让她又奇怪又羞赧,不受控制的流了眼泪。 直到林胥手上触及一片软绵,软的他心跳的更快,不由自主捏在手心里,虞江压抑不住,娇软的呼出声,带着清浅的媚色,他才大梦初醒一般,费力从她身上支起身。 身下的人眼角嫣红,眼里蕴着剔透的泪,像大红的月季沾了露水,娇羞妩媚,勾的他崩了脑里的弦,猛的从她身上起来,出去用凉水泼了一身,换了套干净的衣服,才去床上揽起她。 虞江埋在他怀里,脸上心里都火烧火燎的,翁着声,“你是不是骗我?”“嗯。”“你”林胥啄她一口,“想把他们吵起来?”虽然那几个护卫肯定知道她在这里,虞江摇摇头,软在他怀里。 林胥给她整理好衣服,“算是我收的利息,什么时候走?”“现在。”“外边有人,我一个人引不开。”那些人的武功都不弱,他一个人招架不住。“我有办法。”虞江咬咬唇,“你背我,都怪你。” “怪我。”她这么软,以后让他怎么舍得欺负。林胥背着她出去,院子里围了一圈人,夜风沉着声,“阁下要带夫人去哪?”“是我要走的,我要去找阿君,我都知道了,照顾好宁儿。” 说完一小群蝴蝶从夜色里飞舞过来,林胥细看,似乎有粉状物落下。夜风皱眉看着蝴蝶,夫人会引蝶他是知道的,只是此时想着就听旁边扑通几声,他旁边的护卫一个个倒下,他也觉得身上一麻,昏昏沉沉,单膝跪下,撑着最后的清醒,“公子不愿。” 虞江垂着眼,压下眼里的干涩,她明白的,阿君他故意让她和宁儿走,自己留在乐京,为什么不和他们一起走呢,没有皇位的束缚,他们可以像约定的那样,走遍大山大河,看尽世间繁华,她要回去找他,阿君那么好,她不要他一个人。 她昨天经历了大悲,为了等花归宁和竹漪睡着,睁着眼等到丑时,就算花归宁在旁边,心上身上都冷的厉害,怕的不行。现在被林胥背在背上,触着他温热的体温,宽阔的肩,说不清的安心,沉沉睡过去。 林胥没有吵她,只是心里有些不安,越走越强烈,沉沉的夜色像是在响应他的不安,徐徐起了风,将他清晰的思绪吹成一团乱麻,身后宅子里昏暗明灭的烛光,好像在挽留他们,不要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3.她的阿君那么好 虞江醒来的时候是在马车上,躺在林胥腿上,身上盖了件毛茸茸的白狐皮披风。林胥见她醒了,放下手里的信函,扶她起来,靠在他胸膛上,“吃点东西?”她一晚上都睡的不安生,他细细的哄她到天明,可惊傻了外面一群人。 虞江刚醒没弄清情况,被他喂了块糯米糕,“这是哪?”“不是去乐京?”乐京虞江白了脸,抓着他的手,“我们快点,快点好不好?”林胥见到她眼里的惊慌,捏了捏她的手,“好。” 林骁啧了声,凌晨的时候让他们不许出一点声音,马车都不能颠簸,生怕弄醒了怀里的女人,现在怎么就加速了?不过跑了一小段,虞江还是觉得慢,“我们骑马吧,不要坐马车。” 林胥不同意,“就你这细皮嫩肉的,骑什么马?”“可是回去晚了阿君他”又是阿君,林胥生着闷气,不忍心看她担忧,“没事,楚军不会滥杀无辜。”“可是”“没有可是,吃了东西睡觉。” 虞江怎么都睡不着,趴在他身上撒着娇,“我们骑马好不好?”林胥被她惹烦了,“你会骑?”“会呀。”林胥挑眉,“会骑也不许骑。”虞江从他身上起来,扭过头不理他。 走了两天她就受不住了,夺了他的信函,亲上他的唇,睁大眼睛看着他,林胥气急,拉着她耳鬓厮磨一会,才让停车。虞江蹦蹦跳跳下去,林骁他们看着她平平的面容,暗叹圣上怎么就会栽了。 虞江试了好一会也没骑上马,气鼓鼓拉着林胥,“抱我上去。”“你不是会骑?”“我会呀。”“会骑不会上?”虞江鼓着脸瞪他,“阿雪都会蹲下让我上去!” 林胥点点她鼻尖,拦腰抱起她,把她送上马背,在旁边小心的虚扶着,她不会说谎,会骑就是会骑,他还是生怕她摔下来。虞江握着缰绳试了试,夹了夹马身,慢悠悠的骑起来,速度越来越快,不过片刻就骑出去好远。 骑回来一脸得意的看着他,林胥摇摇头,翻身上马,“跟着我。”“嗯!”林骁一脸黑线看着他们的背影,“看什么,还不跟上!”一群人才回了神,捡了重要的东西,扔下马车,骑马跟在他们后边。 连着骑了几天,虞江手和腿都不是她的了,沉重刺痛。为了防止手被磨破,她特意衬了狐狸皮,还是红彤彤的一片,起了水泡。不让林胥发现她都是偷偷的涂药,不知道她每次涂药的时候林胥都暗暗看着她,既心疼又气,她找他示个软就那么难吗,一心只有那个人,疼死她算了。 却还是忍不住,天亮再走的时候强行抱着她上马,把她抱在身前,黑着一张脸,“再动把你扔下去。”一路带她去了周边的镇子,“明天就是除夕,你想在路上过?” 虞江想说是,但也知道除夕很重要,这么多人不能因为她一个除夕夜还在赶路,不情不愿的跟着他进城。他们包了城里一座不错的宅子,林骁林垣带人采购装饰,这么过除夕还是第一次,看圣上的样子心情还不错,脑子没坏就怪了。 林胥拉着虞江在镇子里逛了逛,本应该是发很大火的事,因为她在身边反而有些期待,这是他们的第一个春节。虞江本来心不在焉,逛着逛着有了兴致,拉着他四处看,见什么都想买。 林胥也不拦她,她看中什么他就掏钱,逛着就抱满了东西,示意身后跟着的人搬回去,自己带她继续逛,见她累了找个茶馆进去休息一下。 茶馆里人不多,年货大多都置备好了,只等除夕。他们找了位置坐下,虞江兴奋的数着,“杏仁酥,红豆糕,菊花糕,荷花酥,玫瑰糕明天是除夕你不能拦着我,要不然我就哭给你看!”林胥笑笑,“好。”他不拦,让林骁他们拦。 喝着茶听旁边的人压着声谈话,“听说楚军还不错,没有传闻那么残暴。”“你听谁说的?不凶残能连年打仗?”“打仗归打仗,我云州的亲戚传的,说楚军不烧不抢,反而帮他们干活。” 有人嘲笑他,“怎么会有帮敌国干活的军队,你亲戚不是被楚军收买了吧。”“嘿!你这人怎么说话呢,楚军也到了我们这,抢你们东西还是杀人了?”“不杀不抢就灭凤郦了?” “凤郦还用杀用抢?我可听说北边有的城直接开门迎楚军进去。”“还有这种事?这和卖国通敌有什么区别!”“怪谁,要怪只能怪安和帝,只知道和妖妃享乐,哪里管百姓过的什么日子。” “说的也是,起码跟着岚宸不会饿死。”“听闻乐京寸土寸金,街上的砖都是金子做的,哪管边境饿殍遍野。”“就是,我亲戚家有个儿子在京做官,说安和帝吃的是山珍海味,一顿抵得上我们好几年。” “对对对还有那个什么楼,可是花了百万两白银,就为了取悦妖妃,有这个钱,能少死多少人。”“照你们这么说我倒想楚军早点进城,怎么说天初帝也比安和帝强。” “据说楚军进宫,安和帝还抱着妖妃寻乐,被天初帝一剑划了脸,做皇帝做到这个份上也能流传千古了。”几人笑做一团,也不怕被人听见了,店里听热闹的人不嫌事大,跟着七嘴八舌数落起安和帝。 只有林胥一脸平静,他怎么不知道他去过乐京。虞江惨白了脸,睁大眼不让眼泪掉出来,站起来使劲的把茶杯扔在他们桌子上,怒目看着他们,茶杯弹出去摔在地上,碎裂声惊了店里的人,顿时鸦雀无声。 “凤郦两代君主贪图享乐,掏空国库,与阿君有什么关系?他登基不过两年,如何能弥补两代人近百年的亏损。乐京是燕乐帝和清庙帝修的,杀忠臣,重赋税,恋美色都是他们,凭什么安在他头上。” 虞江哽咽了下,继续道:“自他登基以来可做过对不起你们的事,除了蝶裳楼没有修过任何东西,堂堂凤郦之主连个楼都修不得吗,他吃的与你们吃的并没有不同,乐京官员不得奢侈,朝服都是粗麻。” “凤郦忠臣几乎绝迹,他在孟太傅陈太师门前各求了三个月才求得他们入朝,现在的官员都是他一个个寻访找的,都是想富国的有识之士,怎么会压榨你们。” “他登基大赦天下,几乎没有赋税,没有强征你们东西,兴商业,近乎卖空了宫里珍玩开了商路,沿海我没去过,可燕海城,南郡河泉这些已经很好了,只要你们不懒惰怎么会饿殍遍野。” “岚宸世代明君,唯一一代昏君也不过数年就被取代,前代楚兴帝一生励治,虽不扩充,却为岚宸积累一世财富,凤郦如何赶得上,强行征兵也不过劳民伤财,因而楚军才得以长驱直入,不过两个多月攻破乐京。” “他事事为你们,你们凭什么这么说他,他明明那么聪明,那么厉害,什么都会,他连将官都找好了,再有几年就可以征兵保护凤郦,天初帝突然兴兵能怪他吗,徐国虎狼之师都挡不住,凭什么要他能挡住。” “你们太过分了,他每天都只睡几个时辰,时时想着如何替父辈补偿你们,明明两年的变化你们都感受的到,亡国也不是他的错,凭什么都推给他,天初帝才不会有他好!” 她一连串把心里的委屈说了出来,她的阿君啊,是世上最好的人,她陪了他两年,比谁都清楚,他们怎么可以!她擦擦眼泪,胡乱的跑出去。林胥沉默的听她说完,心里杂乱无比,跟着出去。 虞江也不知道要去哪,她不想看见这些人,他们都是坏人,明明都过的很开心,为什么还说阿君不好。泪水模糊了她的眼,看不清眼前的路,差点撞上人,林胥眼疾手快拉住她,带她去了没人的小胡同里。 她靠着墙滑在地上,眼泪大滴大滴的掉,断断续续,语无伦次的和林胥诉说,“他真的很好,他也知道这么做不对,他不忍心再让他们受苦,就苦了自己赌一赌,要是赌赢了,就可以护着他们了,赌输了也有岚宸护着他们,他打听过那个大坏人,说他是个好人。” “他经常好几天都不睡觉,费了很大的心血肃清朝政,又费了很久跑了很多地方找人,他想改革的,只要再多个几年,凤郦就会很厉害很厉害,那个人为什么不再多等几年,阿君又不会抢他东西。” “他身上的衣服穿了好几年,宫里只剩下个空壳子,家里也拆了好多,都是可好看的房子,他们总不能让他把家给卖了,他们可以说我,但是不能说阿君,阿君的钱都是我花的,我跟他要好吃的好玩的,他都买给我,还有药,他给我买了好大一块药田,都是我的错,为什么推给他。” 林胥等她没有力气说话了,才把她抱起来,“是他们的错,他是个好人。”只是听她说,他都能勾勒出一个一心为民,礼贤下士,胸怀抱负的人,若是凤郦像岚宸一样,在他手里必定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创造一个盛世。 只是可惜,他不知众人眼里的昏帝,竟然是个贤君,若是知道他也还是会打凤郦,他也有他的抱负。他让人探过凤郦,那些不会华丽辞藻的粗糙将士,用质朴的语句给他描绘了凤郦北境的惨状,虽未见过,也是他想象不出的悲惨。 近百年的昏庸无道,短短两年如何能够弥补,他也见过凤郦西南的繁华,而今明白了。她被人护的太好,这是花家的江山,不是一句与他无关就能撇开的。 他也想不到她就是那个虞妃,也是,这么好的人天下有一个就算是上天恩赐,除了一国之君,谁还能把她护成这样。 他可以饶他一命,让他治理凤郦,至于她,他不想放手,背负骂名又如何,他所做的是为了自己,而不是为了史书如何写,后世如何评论,对与错,他心里明白就够了,他会尽可能弥补他。 林胥抚着她脸庞,若是他被人如此诬陷,会有人这样对他吗,明明是个胆小如鼠,傻里傻气的人,为了那个人却可以抛开一切,只因为替他委屈。他想了想,不会有的,就算有也是林骁这种,一刀砍了,他不放手,他想她心里只有他一个。 虞江哭够了沉沉睡过去,梦里的人一身银白龙袍,气势威严,坐拥凤郦盛世,与她并肩站在蝶裳楼上,笑的温润如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4.除夕 虞江是被外面的鞭炮声吵醒的,噼里啪啦此起彼伏,揉着眼出来,外面一片银装素裹,今年南方的第二场雪,下在除夕这天。她开心的接了几片雪,昨天迷糊中听到林胥跟她保证,阿君没事,她就是莫名的相信他,也只想选择相信他。 林胥正在东边的屋子里看折子,窗户支开,她能看到他挺拔的背影,一头黑丝束在白玉冠里。虞江抓了把雪,悄悄的靠过去,不知道一院子的人都知道她的小动作。 林垣想出声拦着她,却见林胥丝毫不动,任由她把雪扔到他脖子上,才放下折子,回头看着她笑弯了的眼,勾了指头喊她过来,虞江摇摇头,就见他指了指桌子,红彤彤的一盘果子看着极诱人。 虞江眨眨眼,他又不会对她怎么样,轻哼着曲过去,刚刚靠近就被他拽着手臂,拉进怀里,从脖子上摸了点没有化的雪,涂在她脖子上,冻的她一哆嗦,气鼓鼓的掐他脸。 林垣默默的转过头,这不是他家主子。林胥逗够了,才抱好她,时不时拿颗果子喂给她,“别乱动,过会带你出去看看。”虞江眼神一亮,乖乖窝在他怀里等着投喂。 “回去披上披风。”“好!”林胥轻笑着看她跑出去,林骁忍了好几天,忍不住问道,“圣上,这位是?”林胥瞥他一眼,朝窗外看了一会,轻声吐了两个字,却带着不容置疑,“皇后。” 说完自己心里一松,她对他已经这么重要了吗,心情极好的去院子里等她,留下两个风中凌乱的下属。 “我我我没听错吧?”“没有。”“皇后?”“嗯。”“我以为圣上流落民间遇上这么个人,不过一时新鲜,哪知”“既然知道了,以后收敛点,不管她相貌如何,身份如何,一句皇后足矣。” 林胥带她逛到天黑才回来,天上星光点点,煞是好看。中间他用几块糕点,一支簪子,几样小玩意换了除夕夜一顿晚膳,心底软了一片,像回到父皇还在时。 两人一身大红回来,一群人眼睛都快掉地上了,这是拜堂呢还是过除夕呢?被林胥一个眼神吓了回去。“晚膳已备好,您”“你们先吃。”“”您不动筷子谁敢动。 林胥不管他们,带着虞江径直去了柴房,林骁朝里瞟了一眼,差点一屁股坐下,指着柴房说不出一句话。林垣瞟了一眼默默转头离开,脚步虚浮,他也怀疑了,他们是不是认错人了? 虞江做了一大桌菜,还有驴打滚和饺子。过去大厅时,所有人都挺直的坐着,她好奇的看着他们,“你们怎么不吃呀?”林骁干笑,“年夜饭当然要一起吃,呵呵呵” 林胥带她坐在主位上,夹了一筷子,才渐渐有人动筷,林骁想夹点虞江做的鱼,被林胥瞪了眼,筷子差点掉地上。其他人也收起心思,圣上烧火,娘娘烧菜,做出来的东西岂是他们能动的。 虞江默默抱着驴打滚一小口一小口的咬,她只能吃两个,要慢慢吃,他们一点都不好玩,去年在乐京大家聚一起可热闹了。林胥给她夹了一碗肉,细细挑了刺,撕了皮,被她气鼓鼓看了一眼,夹到他碗里。 两人夹来夹去,底下的人低着头,恨不得没有一点存在感。“不吃点心也别吃了。”林胥瞪她,林骁他们默默停了筷子,圣上发火了,还吃什么吃,果然还是他家圣上,宠人什么的 虞江气鼓鼓的踢他一脚,她知道他是为了她好,还挑了刺撕了皮,阿君也是这么做的,她想阿君了,所以不想理他。可是和他有什么关系,她凑过去亲他一口,每次亲他他都很高兴,仿佛她做什么都可以,可她不是在威胁他吗。 林胥没真生气,只是想板个脸吓吓她,她却半点不怕,还会动手了。直到唇上印了两片柔软,他突然有些后悔忽悠她,动不动突袭还碰不得,他这是给自己找罪受啊。“要我喂你?”“啊——”虞江自觉的张口,让他吓她! 林胥被噎了一下,他突然心疼花君梧了,她对他怕是半点喜欢都没有,要不然就是没开窍,她张口闭口要嫁给他,却不知道嫁是个什么意思,他见过新婚的夫妻,也见过半百的老夫老妻,念着看着对方时,眼里是不一样的光彩,哪像她,没有一点情愫。 喂她吃完,她就不理他了,握着半个驴打滚继续咬,“你们怎么都不吃呀?”底下的人装聋作哑,努力缩小存在感,虞江看了看他们,又看看林胥,他夹着红烧牛肉,细嚼慢咽。 虞江伸手挡着他的脸,她只是不明白事理,却不傻,他们分明就不是镖局,像是林胥的下属。“你们吃呀,不用管他,可好吃了。”林骁干笑一声,“我们不吃甜的,哈哈不吃不吃。” “我就加了一点点糖。”“那什么我吃完了,就先走了。”“对对对我等也吃完了。”一群人连忙放下筷子出去。“你们别走!都坐下。”他们互相对视一会,犹犹豫豫站在那。 林骁林垣见林胥没有说话,僵着脸招呼众人坐下,虞江夹了个驴打滚放到旁边一个人碗里,那人腾的站起来,不知所措,虞江呆了呆,转头捏捏林胥的脸,“他有那么吓人吗?吃个点心而已,他才没那么小气,你们怕什么呀。” 林胥把她拉到怀里,看着他们,“还得我给你们夹?”众人僵着身体,筷子都用不好,每人夹了一个,连声说好吃。虞江这才满意了,“这些你们都吃呀,一个个就吃那么点。” 林胥黑着脸瞪她,这都是他的,他一个人的!却也只能冷着脸,“吃吧。”众人战战兢兢的动手。林骁抹抹额上的冷汗,他收回刚刚的话,以后这位娘娘,不,皇后的大腿他一定抱紧了。 林胥再没动过筷子,等虞江吃完,抱起她出去,众人才深深呼了口气,挺直的腰背都放松了些。林骁拍拍胸膛,“吓死我了,不是,这真是咱圣上没错吧。”“是吧”“左统领都疑惑,我等更不敢认。” “不过这样还不错,以后惹了事找皇后娘娘求个情,估计就免罚了。”林骁夹了块肉,“你还是想想这次怎么领罚吧。”林垣无语的看着他,“领罚也得回去再说,当着皇后的面不可能,现在还是多享受享受,皇后做的菜比御膳房还好吃,也就能吃这么一次。” “是呀,我们也算吃遍山珍海味,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咱这皇后虽然长的心地和其他的可没话说,比宫里那些好多了。”“现在叫皇后是不是为时过早?” “老李你就是想太多,循规蹈矩,圣上都亲口说了,你也看见宠成什么样了,还能跑了?”林骁大大咧咧不以为意,林垣皱眉看他,“立后之事可不是圣上一人说了算,回京肯定要起风波,先私下里叫叫,在外别乱声张。”“行,都听你们右统领的,到时候叫出了事圣上可不会轻饶。” 林胥抱着虞江去了街上,外面鞭炮声接二连三,喧哗不已,却没有半个人影。他把她压在一条隐蔽的胡同里,手垫在她头上,低头吻她,带着醋意,有些泄愤的吮吸她,舌不容抗拒的伸进她嘴里,不给她躲避的空间,剧烈的吻着。 虞江想挣扎,被他另一只手抓住手腕,身体被他压住,只能张开口让他肆意。林胥气消时,虞江已经软的只能瘫在他怀里,被他支撑着,眼神迷离勾人,耳垂绯红,林胥从她嘴里退出来,含着她下唇舔舐,抬眸看着她,被她勾的心里一荡,又吻上去。 等他心满意足离开她的唇时,虞江已经魂出了窍,人任他欺负,两人唇间拉了条细细的银丝,虞江嘴唇红肿充了血,沾着涎水,妩媚的很,他忍不住又含住厮磨一会。 “那是我的!给我一个人做的!”林胥额头抵着虞江额头,眼睛盯着她眼睛,带着不满控诉她,虞江被他看的脸上还未褪去的热度又翻腾起来,闭眼不看他。 “睁眼,要不然我亲你额头了。”他亲她嘴唇,摸着她腰她都不知反抗,轻轻点下额头却要好一会不理他,花君梧是把她护的多好,当成小孩子宠的吧,就算这样他也不放手。 虞江睫毛颤啊颤,对上他灼灼的眸子,慌张的转开视线,“不许亲。”软软的声音没有一点气势。“重新给我做。”“不要。”“不要就亲额头。”“你”“做了许你再吃两块点心。”“真的?”“嗯。” 林胥看着她突然亮起的眼睛,除夕啊,都没有这一个眼神好,他忍不住又压着她磨了一会,才平复着灼热的气息,抱她去河边走了一圈。 虞江很久才回了神,唇肿的不像她的,每次他一亲她她就觉得奇怪,自己也不像自己,阿君只会亲她额头,只有阿君可以亲,可是她拒绝不了他,也不讨厌他。 林胥看她纠结疑惑的眼神,把她抱的紧了些,希望她明白的时候已经喜欢上他了,要不然该多恨他,他做不到花君梧那般,什么都不做,就默默等她开窍,他向来强势,他可以等,却是进攻性的等。 回去以后,林胥把她堵在柴房里,“我要吃春卷。”“不给做。”“要肉的。”“不给。”“要不是你我也不会饿。”虞江无语的看着他,“年夜饭不应该一起吃吗?” “他们有的吃,我不管,就要春卷。”林胥搂腰抱着她,“不答应不松手。”“那我要再吃一块点心。” “半块。”他心满意足的吃了小灶,才愉悦了心情,院子里已经摆好各式烟花,“要玩吗?”“玩!”“好。”“你点火,我放!”“好。”五颜六色的小烟花在虞江手上绽开,映在她黑润的眼眸里,像闪过一场又一场流星雨。 林胥示意她抬头,她好奇的朝天上看,一朵朵绚丽的烟花炸在空中,照亮夜幕,像什么呢?虞江觉得比她等了几年的兰花开花都好看。林胥悄悄牵了她的手,“喜欢吗?”“喜欢!” 他柔了一身气质,在她眼上轻轻吻了一下,“报酬。”虞江冲他吐吐舌头,跑到一边继续玩她的。林骁已经无力吐槽了,圣上让他买烟花的时候他就有预感,亲眼看见又是另一种感觉,圣上还记得他看到玉贵妃手拿烟花棒翩翩起舞时的冷漠吗? 年初一,家家户户还沉浸在过年的喜悦中,他们已经骑马出城了,林胥没有再让虞江骑马,一路抱着她,连着骑了快十天,乐京的城门已遥遥在望。他们一路都没有遇到楚军,到了乐京虞江第一次理解了兵临城下。 乐京原本繁盛的街上依旧繁盛,只是处处是一身黑甲的楚军,严密的巡逻着,却没有打扰百姓。虞江恍如隔世,上次她和阿君出来是什么时候呢,明明才数月,已经要想不起那个乐京了。 她茫然的走着,周围的吆喝声她听到了,又什么都没有听到,不知所措的看着前边,她多想这是个梦。林胥一路护着她,不让人撞到她,他没有打扰她,让她缓缓也好,要不然 林骁觉得气氛有点不对,平时都是打打闹闹的,突然安静下来,他浑身难受,“以前我还觉得人们夸大其词,真到了乐京,这哪只是人间仙境,仙境都没它好看。” 林垣点点头,“玉瓦金砖,檀木梁琉璃壁,龙马香车,银丝衣珍宝食,奇花异草,琼浆水广寒桥,重楼飞阁,珠帘画栋,凰鸟临之,也不过形容出五六分。” “好看有什么用,华而不实,这背后不知道埋了多少人骨。”林垣瞥他,“你瞪我干什么,你忘了北边了?那是人待的地方吗,从乐京拆块瓦都能养活一村人。” 林胥寒凉的看了他们一眼,林骁立马闭嘴,虞江捏着他的手,“其实乐京挺好的,天下人乐京都有,各国的奇珍,风土人情,乐京都能找到,无论琴棋书画,衣食住行,林林总总乐京比任何地方都好,它就像一个精致华丽还温润的瑰宝,只要在乐京走一下,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 林骁没敢反驳,虞江带他们逛了乐京最繁华的地方,丝绸锦缎,金银玉器,琳琅小吃,笙箫琴瑟只有他们想不到,没有乐京找不到,若不是有其他事压在上边,任谁都会热爱上吧。 虞江捧了一串西域的葡萄,甜到她心里,还要再甜一些,过会才不会苦的难受。再怎么逛路也会到头,闹市的尽头,是一座精巧华贵的宫城,红墙,金瓦,玉石路,精雕细琢,花团掩映,唯独少了些大气,少了些厚重,却让人移不开眼。 只是黑衣的军队里里外外围了一圈,让它多出些肃穆,虞江轻轻舒了口气,她应该还能见到他。她指了指后边人背的包,里面是她从河泉带出的盒子,装了几乎所有的药,她是怕他出事,只要有一线希望她也想救他,带他走。 “这个给你,里边的药能解百毒,治百病,我给竹漪写过用法,还在里边,粉瓶子的药只要尚未死透就能救,只有四个,不到最后不要用,就当你一路照顾的报答。” 应该有三个才对,她给了阿君一个,他却悄悄又塞进了盒子。虞江没等林胥开口,她怕他一开口忍不住想让他陪,无论如何也不能了。守宫的人早就注意到他们,见虞江过来,朝她身后看了看,犹豫了会没有拦着。 虞江没有意识到有什么不对,一步一步踏进去。林骁懵懵的看着林胥,林胥一脸平静的看着她进去,突然有些惶恐,万一她恨他恨到再也不原谅他,要怎么办。 林骁眼神示意林垣,这是怎么了?林垣摇头,给他一个等的眼神。林胥想了好一会也想不明白,他人生中第一次喜欢上个人,却是这种情况,他可以学着怎么宠她,却不会怎么让她不恨他,撤兵?他如何对他数万将士和岚宸百姓交代。 况且就算撤兵他也还是要带她走,他想了很多,唯独没有想放开她,也罢,不行就强取豪夺好了,不是一直这么想的吗,只是越来越心软,可他就是一个这样的人,她恨不恨,他都要让她喜欢上他。 林胥撕了脸上的面具,周身气势蓦的一变,那个和虞江翻山越岭,生死相依温和嬉闹的林胥就此消失,他是楚温沨,岚宸的天初帝。 守宫的楚军见状,齐齐跪下,装甲的声音利落而沉稳,“属下参见圣上,恭迎圣上。”楚温沨不怒而威,一双凌厉的眸子扫了遍他一手带出的兵,“起来吧。”“谢圣上。” 刚刚还沉寂的军队,因楚温沨的出现像是油锅里滴了水,气势昂扬,带着时刻要扑向敌人的戾气和血腥气。 虞江走在宫内,忽然听到宫外排山倒海一样的声势,吓了一跳,心里却生了一股豪气,不安消散了些,这就是楚军呀,前后数百年谁能挡得住,为何揪着阿君不放呢。 她朝宫墙外看了一眼,穿过葱郁的花草被宫墙挡住视线,楚温沨朝着宫内也看了一眼,收回目光,一身威仪走了进去。两人的目光隔着宫墙相对,只是他们不知道,一如以后,明明互相爱慕,却隔了一道无形的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5.奈何世事无常 楚军攻乐京时,花君梧派人给楚皇送了信,他愿开城,望楚军不毁乐京不扰百姓,回信的是楚军镇南将军柳潜渊。楚军一路畅通无阻进了乐京,惊叹于乐京的华丽,却无人行乱。 镇南军是楚温沨一手带出来的,随他打过徐国,本为平疆军,因楚温沨出事,密令柳潜渊攻凤郦,平疆改为镇南。 柳潜渊带着亲信一路进了凤鸣殿,偌大的宫殿奢华无比,比得上岚宸十个太和殿。此时却空旷无比,只有花君梧一人坐在龙椅之上,一身明黄龙袍,明黄的冠,衬的他丰神俊朗,威严贵气。 “楚皇不在?”底下有人一脸不屑的看着他,“区区乐京,还需圣上亲征不成?”花君梧无所谓的笑笑,“只是想见识一下楚皇。”“你当圣上是什么,是你能见识的?” “听闻楚皇治军严明,今日一见倒有些失望。”柳潜渊拦住那人,“凤郦已灭,你再坐在那个位置上不合适。”花君梧没有回他,拿起案台上的剑,轻轻抚了抚剑鞘,抽出剑,上边的花纹还是虞儿绘的呢。 “只望楚皇善待凤郦百姓。”说完就朝脖子抹去,他生是凤郦的皇,死也要死的有尊严,死在龙椅上对他来说是最好的结局吧。是他天真了,但他不后悔,父辈造的孽他不背还有谁能背? 只要再给他两三年,他会给凤郦一个不一样的国家,他自幼苦学,兵法谋略,安家治国,只要是用得上的他都学,揣着希望废寝忘食两年,却还是不行吗?他是恨的,也不服过,若是父皇有楚兴帝十分之一的励治,他也不至于如此被动。 他这辈子唯有两个遗憾,一不能开创凤郦盛世,那位天初帝应该会替他完成,二不能和虞儿长相厮守,没了他谁还能护好她?希望夜邵能找到雪山吧。 剑刃刚划破了皮,就有一股大力传来,打飞了剑,花君梧抬眸,柳潜渊一脸冷翳的看着他,见他无事才松了口气,圣上不在,人死了可不好交代,“带下去,严加看管。” 花君梧被守了十七天,这些日子他不是画暮江虞,就是吹思虞,像个出来游玩的世家公子,只当楚军不存在。柳潜渊的副将见他这幅样子,忍不住嗤笑,“长的像个女人不说,整日只会玩乐,一点皇帝的样子都没有。”花君梧笑他,“国都没了,还有政务可忙吗?”噎的他恨恨的看他。 他垂头看着手里的画,小心的触着画中人的眉眼,画终归是冷的,没有她温温的热度。他一天天数着,这是他与虞儿分开的第一百四十一天,除夕也没有陪她,她会不会哭闹?一整天趴在门口等他。 想的太多好像出现了幻觉,有人来找他?自称是妖妃?他的虞妃不是在宫里吗?自嘲的笑了笑,怀里就多了个温软的人,抱着他委屈的哭。 花君梧僵着身体,双手垂在身侧,没有半点力气,呆呆的看着怀里的人,他可是昨夜的梦魇还没醒?只是怀里的热度不像幻觉,好一会才有了些力气,拇指掐了掐食指,不是幻觉。 他颤着手抱了抱暮江虞,轻轻的抬起她的脸,生怕力度大一点她就会像泡沫一样碎掉,入目是一张普普通通的脸,当时他们站在乐京街头,一人一支糖葫芦,吵闹着选人,最后还是他找了这么个人,花了十两银子给她画了张画像,让虞儿刻成面具。 门口的人没有为难虞江,只是往里走了走就有人拦着她,问她是谁,她是暮江虞,是花君梧的妃子。几人不信,宫里有个妖妃,况且世人皆知妖妃容貌倾城。 “我可以去对峙,那个是假的,我要见阿君。”这年头妖妃还有人争着当?他们来时宫里的人所剩无几,这人确定是不在宫里的,突然多出个人也要押给将军审问,就带着暮江虞去了落凰殿。 暮江虞一眼就看到那个白衣身影,与周围人格格不入,仿佛那里只有他一个人。她眼里只有他,费力的挣脱压着她的人,扑到那人怀里。 压她的人正在向柳潜渊禀告,松了些力气,没想到她会突然挣脱,看着眼前的情景,犹豫的喊了声将军,柳潜渊皱眉看着他们,圣上说以礼相待,他也不好硬扯开他们。 楚温沨过来时就看到暮江虞窝在花君梧怀里哭,脸色阴沉,林骁几人噤了声,从进凤郦皇宫圣上脸色就不好,不,应该说是从皇后进了凤郦皇宫,却没有这么阴沉,上次圣上这么怒色明显是什么时候来着? 他顺着楚温沨的视线看去,就见抱在一起的两个人,看这阵势,一个应该是安和帝了,另一个身形有些眼熟,再看看衣服也有些眼熟,那花纹和圣上身上的怎么这么像? 再看的时候暮江虞抬起了头,林骁愕然,差点摔地上,没敢再看楚温沨的表情,气势已经够吓人了好吗,跟刀子似的要剐了谁。 暮江虞抱着花君梧,“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花君梧想说他不认识她,最后认命的给她擦了眼泪,“我不是好好的吗?”暮江虞重重点点头,“他们说你死了,他们都是坏人。” “虞儿说是那就是,不哭了,再哭眼睛要疼了。”“想哭。”“不想看见我?”“不是!”“那哭什么呀,我好好的在这呢。”花君梧摸摸她头,“虞儿乖。”“要抱抱。”花君梧无奈的虚抱她一下。 “抱抱就不哭了,起来我们回去。”“好。”她听话的起来,被他牵着手。柳潜渊拦着他们,“妖妃不是在宫里,怎么又冒出一个?她是谁?”花君梧厉了神色,这些天他一直温温润润,第一次露出爪牙。 他掏心护着的人,容不得她听到一句难听的话,“放肆!”柳潜渊被他突如其来的气势惊了一瞬,他一直当他是个草包,却没想到还有这样一面。 “朕虽受困于你们,却不代表柳将军可以为所欲为,朕若是想如何,柳将军也拦不住,若是不想你们数月的心血白费,就让开。” 柳潜渊皱眉看着他,他迫人的气势让他有些投鼠忌器,那几人近日刚有些软化,若是节外生枝,怕误了圣上的大事,手一挥,让周围的人散开。 花君梧敛了气势,温润的笑着,和煦的阳光下,那双眸子像淬了层糖浆,“走吧。”宫里楚军环绕,他眼里却只有这么一个人。“好。”暮江虞弯着眼,握着他的手,歪头看他,蹦蹦跳跳。 楚温沨死死的盯着他们,又气又恼,胸膛快要气炸了,他想去掀开那个人,把她抱怀里,亲的她满目迷离,告诉他他们亲过抱过,他不许她做的,他们全都做过,却只死死握着拳,压抑着。 林骁尽可能的缩小存在感,圣上不止吃了□□,是吃了一仓库吧,当初那些人给他下毒时他也没有这么生气。话说圣上到底看上了个什么人啊,怎么还能和安和帝扯上关系?而且看样子关系匪浅,圣上这是挖了安和帝墙角?林骁打了个冷颤,一定是他想多了。 花君梧似有所感,转弯时回头看了一眼,正对上楚温沨吃人的眼神,恨不得杀了他,柳潜渊走过去恭敬的站在他旁边,天初帝吗,他轻笑着,好像被灭国的是他呀。 只是很快他就知道为什么了,他带着暮江虞去了桐玉宫,那是她的寝宫,桐玉,梧桐和玉,花君梧和暮江虞,这是他们的寝宫,只是还未能用上。花君梧牵着她站在桐玉宫前,这也是他们最后一次在这里了。 桐玉宫是燕乐帝时修建的,红墙红柱金瓦青玉砖,屋子很宽阔,前后门户大开,微风浮起,层层红色纱幔飘动,极尽奢华,只是从宫里的宠妃逝世就闲置了下来,直到暮江虞看中。 花君梧从宫里其他地方搬了八棵百年梧桐树种过来,树干要三个男人合抱,树枝繁盛,现在已经长了嫩芽,可爱的挂在枝上。若是秋天,满树的叶子像蝴蝶一样纷飞落下,在地上铺了厚厚一层,虞儿会在树下翩翩起舞 “进去?”“好呀。”暮江虞任由他牵着,看见他她心里一根弦就软了下来。花君梧带她进去,屋子里的人见他来了,连忙起来。“盈姐姐!”暮江虞松开他,牵着那人的手,“你是虞儿?” “是呀,是我,盈姐姐。”韩朝盈朝花君梧看了眼,咬着牙,“你怎么回来了呀!”她知道皇上为了送她走,做了多少准备,她怎么能 “担心你们就回来了。”“你!你这样让皇上怎么办,你知不知道”“朝盈!”花君梧连忙打断她,很多事情虞儿不必知道,她只要开开心心就够了。韩朝盈掩面擦擦泪,“你们先聊,我去看看清婉姐姐。” “我知道我不该回来,但是我”“回都回来了,还说这些做什么,我很开心还能见到虞儿。”花君梧摸了摸她的头,“睡会吧,路上是不是很辛苦?”“还好呀,有林胥在,我不累的,我想再看看阿君,万一睡了醒你不在了呢。” “不会,我守着你。”“不要,就不睡。”“行,不睡就不睡,过来床上躺会,跟我说说这些日子过的好不好。”她不想睡他也舍不得她睡,他想多看看她,和她说会话,躺在床上不用喊,困了她自己就睡着了。 暮江虞听话的钻进被子里,花君梧坐在床边,握着她一只手,“先说说林胥是谁?”他可是记着呢,“林胥是路上救的一个人,他中了毒,别人救不了我就救他了。” “然后呢?”他想问你记得答应过我什么吗,不能接触陌生人,却知道她的性子,有了病人怎么会不救。“然后就一起走了呀,他家里人想杀他,绿漪和夜晨夜艾为了救我们,被坏人抓走了。” 暮江虞咬着唇,她一直在担心他们,但是林胥跟她保证过好几次,他会救他们。花君梧捏捏她的手,“没事,他们会没事的,夜晨夜艾的武功可是凤郦最厉害的。”“嗯嗯!林胥也说会救他们,他不会骗我。” “再然后呢,你们去过河泉吗?”他都不知道他的虞儿受过这么大的惊吓,花君梧给她理了理额前的头发,“然后我们被追着掉下悬崖,在山里走了好几天,找到一个村子,黄婆婆人可好了。” 花君梧心里酸痛,她什么时候吃过这种苦,平日里稍微碰一下就掉眼泪,“是我不好,阿君该陪你一起去,我们不说了,我吹箫给你听好不好?”“没事呀,林胥很好的,会牵着手,背着我,抱着我,一点都不怕,他还会抓鱼抓山鸡呢。” “是吗”花君梧心口一疼,他想问是怎么牵怎么抱的,却问不出口,怪他。暮江虞捏捏他的脸,伸手抱了抱他,“阿君别担心呀,已经过去了。” “他教你的?”他从未教过她这些,她刚来时像张白纸,让他不忍心给她染上颜色,处处小心翼翼,一直克制着自己,想等她开窍。平日亲一下额头,牵牵手,抱都是虚抱,做过最出格的不过合衣靠在她床边眯了一个时辰,别说教她捏脸颊了。 “是呀。”暮江虞又捏了捏他,“有没有开心些,我每次捏他他都很喜欢。”“还教了你什么?”虞江想啊想,不知道怎么说,“不知道呀。”“他亲过你吗?” “亲过。”暮江虞不敢看他,“但是我没让他亲额头,是他自己偷偷亲的,你不能不让我吃点心。”花君梧白了脸,干涩的道:“他亲你哪里了?”“嘴唇,还有眼睛。” 他那么小心的呵护着的人呀,花君梧心都要裂开了,是上天对他的惩罚吗?是他先放弃了她,可是心里好痛。 他是凤郦的皇帝,就算凤郦灭国与他关系不大,终归是灭在他手上,他们亏欠凤郦百姓太多太多,那一个个冤魂,都是花家的罪孽,而今只有他一人能背负起。 他愿意开创一个盛世,荫蔽后世数代,奈何上天不眷顾,给了他希望又给他绝望,他唯有以死谢罪,以慰因皇室近百年昏庸惨死的人。若是可以,他多想陪她一起离开,与她逛遍大江南北,吟诗作赋,吹箫弹琴,一世相伴。 但是他的骄傲不许他逃避,无论后人怎么说,他自己要问心无愧,就算苟且于世他如何心安,如何配得上心如晶石的她。 他原想找到她的家人,让他们带她回去,这乱世再没有谁能护了她,却从未想过有一天她会被另一个人偷了去,是他自私了,她总有一天会开窍,只是那个人不再是他,在他下了决心的那一刻就该知道的,他的虞儿那么好。 “阿君,怎么啦?”“没事”花君梧从杂乱的思绪里挣脱些精神,“虞儿喜欢他吗?”“林胥吗,喜欢呀。”“那和阿君比呢?”虞江没有听出他声音里的一丝颤抖,想了片刻,“阿君!” 她自己都不知道,她语气里带着的不确定,他陪了她两年,不及那人几个月,花君梧失魂落魄的站起来,就算亡了国,失了抱负,他也没有这么落魄过。突然有些恨,恨自己没有用,恨父皇昏庸,但他能怎么办呢。 他唯独恨不了她,她从未爱过他,也许对他有很多种感情,却唯独不会有爱情,是他太自以为是了,以为他们会长长久久的在一起,他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等她。不是没有过危机,在他下定决定要娶她时,却不得不放她走,他细细叮嘱过她很多,从未真的想过会出现那么一个人。 “我还有些事,你别乱跑。”他温润不起来,也骄傲不起来,一颗心被刺的千疮百孔,在油锅里炸,出了桐玉宫,忍不住挥拳砸向旁边的柱子。 抬起赤红的眼,正对上刚刚那双摄人的黑眸,那人倚在宫前池塘的小亭子里,不知盯着宫里看了多久。他突然就明悟了过来,林胥,楚,楚温沨!怪不得想杀了他,他也想杀了他! 他此生都没有如此生气过,也从未想杀过什么人,此刻却恨不得杀了他,握起拳朝他冲了过去,两人很快打成一团。世人皆知他昏庸无能,却不知他自幼读书习武,遇见虞儿后,这两年更加刻苦,他若想与她厮守,就要先护住凤郦。 楚温沨自知对不起他,没有用全力,只与他打了个平手,他能理解他,若是暮江虞从他身边被人骗了去,杀他十族都不足以平怒。两人的打斗很快引来了楚军,报告柳潜渊他们。 楚温沨摆摆手不让他们插手,林骁看着他家圣上,美色误人哪,若是传出去圣上为了个女人跟人大打出手,还不得惊死一群人?这也不算美色啊,还好柳潜渊不知道,要不然提刀进去剁了皇后。 最终还是楚温沨赢了,他真刀真枪御驾亲征了几年,就算有意相让,花君梧体力也跟不上。他颓废的倚在栅栏上,笑出了泪,他的虞儿呀,这是往他心上刺了一刀呀。 楚温沨临走前,低声说了句,“晚上凤鸣殿。”他知道他会去,那是他唯一重要的东西了,若是他不是在帝王家,必定会带她远走高飞,可他是,还是个亲民爱民的帝王,他的骄傲他的责任他背负的一切都不允许他走,凤郦亡了,他也要跟着去的,这也是他最好的结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6.交易 晚上花君梧着了一套月白龙袍,不复下午的失魂落魄,如月宫里走出的玉公子,一身贵气,如约而至。楚温沨则一袭黑色战袍,上面用金线绣着一条张牙舞爪的龙,勾勒出他劲瘦的腰身,他站在龙椅前,目光凛凛的看着花君梧。 两人无形中拼了气势,似乎过了很久,楚温沨收回目光,眼里幽深平静,“若朕许你安乐王,如何?”花君梧笑笑,没有说话,意思表达的很明白。 果然么,楚温沨下午让柳潜渊仔仔细细汇报了凤郦的大小事件,这人无论政事,商贸,军事乃至百姓耕种都有独到的见解,连他都不得不佩服。所有人都以为是凤郦几位大儒的功劳,他清楚,都是眼前这人。 若是他生在凤郦之外的任何一国,灭国谈何容易,可惜凤郦早已千疮百孔,摇摇欲坠,不过两年,从尸骸遍野到有了繁盛之象,他能想象他花了多少心血。 “以传国玉玺,退位诏书换江儿的命,以孟终南,陈纪堂几位重臣的归顺换花归宁的命,他为安乐王,岚宸在一天,凤郦永无战火。”他不与他拐弯抹角,他们都是聪明人,不需要。 “送虞儿回家?”花君梧轻笑着看他,向来温润如玉的人眼里带了些嘲讽,“带她去岚宸。”楚温沨直视他,“人性使然,没有人会开始就避世,况且她家里传承无双医术,教的也是救世之心,怎会避世,只可能受过创伤或得罪了人,乱世之中,焉有桃源,除了朕没有人护得住她。” “乱世因何而起,楚皇不清楚吗?”“就算岚宸不起烽烟,数年后徐国,南商,乃至小国也会出兵,天下安定了数百年,暗流早就涌动,朕从不是被动之人,与其日后诸雄纷乱,血流成河,不如朕一统天下,这是朕的抱负也是形势所迫。” 花君梧沉默了很久,“好。”他无力反驳,正如楚温沨所说,而他也确实是个明君,若非生在皇室,与他为相又有何不可?他想了十多年的盛世,会在他手上实现,也足够了,只是 他像没了生气一样,恍惚的去了桐玉宫,暮江虞睡的正熟,下午等啊等,等不到他,熬不住睡了过去,路上虽然一直窝在楚温沨怀里,颠簸劳累还是少不了。 花君梧弯腰伸手触着她的脸,轻轻捏了捏,让你不听话,他叹了口气,坐在床边看着她。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外面就有了声响,林骁立在屋外,轻着声,刚刚好让花君梧能听到,“在下御林军左统领林骁,恭迎安和帝回宫歇息。” 林骁皱了一张脸,他几辈子这么说过话,踹了旁边的手下一脚,“笑什么笑!”却引来更多闷笑。他郁闷的黑着脸,圣上可是发话了,吵醒皇后五十军棍,他能怎么办?他都想去告密了,废帝的宠妃?头发丝都配不上圣上,可是想想后果只望圣上早些失了兴趣,要不然他可成千古罪人了。 花君梧自嘲的笑笑,他若是想做什么,早就做了,怎么会临死时给虞儿留下伤害。他俯身吻了吻她额头,一瞬间倒是真想做些什么,楚温沨这一刀扎的太深,苦笑着离开暮江虞额头,给她掩了掩被子,目露威势,走了出去。 暮江虞是被饿醒的,捧了桌子上的点心吃,还是热的,她眯着眼笑笑,吃着一个,握了两个,去找花君梧。一路上没有人拦她,楚军来之前,花君梧就遣散了宫里的人,宫里本就没有太多人,值钱的东西也被他卖的差不多了,现在留下的都是如何也不肯走的,楚军也不为难他们。 她看着与宫里格格不入的楚军,也不想看景色了,一路小跑去落凰殿,以前宫里都是红白衣的侍卫,粉白衣的宫女,衬着华美瑰丽的皇宫,好看的不行。 花君梧正在桐玉宫里写诏书,柳潜渊在那守着,暮江虞蹦蹦跳跳过去,趴在案桌旁边,递了块晶莹剔透的桂花糕给他,花君梧本想放了笔接过来,眼神略过不远处,停顿了一下,就着她的手咬了一口,“好吃。”果然看到楚温沨阴沉的脸色,他心情不错的摸摸暮江虞的头,“进屋等我。” 暮江虞摇摇头,歪头看他写,锦帛上的字她都认识,可是凑到一起她似乎就不认识了,心口酸酸的疼。阿君不该是这样,她忍了忍眼里的酸涩,跑进屋取了琴,“我弹琴给你听,不写了好不好?” “好。”暮江虞开心起来,专心的弹琴,那是一曲乱江雪,是家里祖传的曲子,只有几人可以学,郁姐姐悄悄教给她,却不许她弹。但是阿君送她思虞,她只有这首最爱的曲子可以送他。 琴声宛转悠扬,时而低缓时而雀跃,像少女思念情郎的幽思,与情郎暗会的喜乐,这是一首传情的曲子,向人诉说了少女痴迷而坚韧的爱,困顿时不弃,无论生老病死,此生相守。 连林骁这种大老粗都听的入了神,琴音停了许久才大梦初醒一样,呆呆着看着暮江虞,又胆战心惊的瞟了眼楚温沨,他脸上的阴沉像是化成了液,要滴下来,谁触谁死,林骁默默的封口后退几步,却见林垣早早的站在后边,瞪了他一眼。 花君梧朝她招招手,暮江虞蹦跳着过去,看到桌子上的锦帛,躲开他伸出的手,“骗人!”花君梧笑笑,“我认真听了,虞儿弹的曲子怎么会分神?”“那你还写。”“唔听的太入迷了不知觉。” 暮江虞轻哼着细细的看起来,“我还没学会呢,你答应过等我学会了听我弹,敢骗我就不理你了。”“好。”花君梧垂眸看她,眼里浓情蜜意,只有她看不到的时候他才会放肆些,他怕吓到她。 暮江虞皱着眉,提笔要给他改,锦帛就被人抽了去,她抬眼看到柳潜渊一脸鄙夷,“诏书已定,岂容你涂改!”暮江虞愣愣的看着她,还没有人凶过她,楚温沨凶她都是骗骗她,反正她不怕他。 花君梧寒了脸,把她护在身后,逼视柳潜渊,“朕尚未印章,如何算的了已定。”柳潜渊不欲理他,“诏书任由一个妇人染指,不枉凤郦两月灭国。”“徐国不也灭了吗,历史灭国者多,皇帝昏庸罢了,推给女人算什么。” “你!”柳潜渊被他堵的抽刀,不过一个昏庸的亡国奴,谁给他的胆子!花君梧冷峻的看着他,丝毫不退,却见暮江虞闭着眼,咬着牙,颤抖着手,带着决然,从他背后探出来,朝柳潜渊撒了把粉末。 柳潜渊大怒,抽出刀要砍她,林骁正要出声制止,见柳潜渊手上的刀掉在地上,手颤巍巍的,身体也控制不住倒了下去,强撑着才没有倒在他们面前,以手扶地,单膝跪着。 周围楚军立刻把他们两个围起来,扶起柳潜渊,柳潜渊全身麻痹,没有半点力气,话都说不出,三个人搀扶着才立起来。林骁捂住将要出口的拦截,看看林垣,又看看楚温沨,发生了什么? 刚刚圣上那样子就要去挡刀,要是柳潜渊真砍下去,圣上饶不了他,他明显看到圣上绷紧的身体舒缓了下来。“带柳潜渊下去,花君梧软禁在落凰殿,不许任何人靠近。” 林骁看着楚温沨冷硬的背影,突然觉得不太对劲,疑惑的看着林垣,“这就完啦?”妖皇后呢?这是罚呢,还是变相的不让皇后见安和帝?还有柳将军,不用宣太医?林骁看着一脸愤怒的柳潜渊,替他担了心,等着被收拾吧,让他一天天跟谁欠了他钱一样。 花君梧捏捏虞江的手,“没事,虞儿很厉害,能保护阿君了。”暮江虞苍白着脸,对他微微一笑,让他欺负阿君!她不怕!只是到了晚上还是怕,抱着被子坐在桐玉宫阶前,抬头望着月亮,不知道要想些什么。 沉浸在思绪里的她注意不到,有个人被梧桐遮掩着,静静的看着她,陪着她,直到她歪头睡过去,才走出来。楚温沨轻轻的抱起她进了屋子,摸摸她额头,还好,今天带了脑子,知道抱着被子出去。 暮江虞迷迷糊糊觉得有人把她抱起来,“阿君?”楚温沨离开的脚步顿住了,脸色一黑,转身折回来,捏着她下巴,轻着声道:“我是谁?”暮江虞昏睡着没有理他,他也没想吵醒她。 盯着她看了一会,低头衔住她粉嫩的唇,柔着力度吮吸起来,直到磨的两片唇都红肿了些,才轻轻咬了口,“我在呢,别怕。”摸了摸她脸颊,起身出去,消失在浓浓的夜色里。 桐玉宫外,林骁胆战心惊的等着楚温沨,他有种主子偷情他望风的凌乱感。他还是没能接受皇后竟然是凤郦的妖妃,不是说妖妃长的像仙子下凡,心肠歹毒?是他傻了还是世道傻了? 直到楚温沨出来他才松了口气,一脸纠结的跟在他身后,楚温沨凉凉的看他一眼,“想问什么就问吧。”林骁憨笑一声,搜肠刮肚的想措辞,最后干巴巴挤了一句,“虞江” 楚温沨警告的看着他,林骁干笑着改口,“皇后她”楚温沨不想等他再吞吞吐吐下去,“是暮江虞,也是岚宸的皇后。”林骁变了脸色,他面上大大咧咧,但是该懂的都懂。 楚温沨知道他想说什么,“朕想娶谁朕说了算,岚宸的皇后只会是她,其他的朕不想听。”林骁识趣的闭嘴,圣上的决定不需他们质疑,他双膝跪地,恭恭敬敬的对楚温沨磕了三个头,直起身。 “臣只求圣上不忘初心,否则臣无颜面对圣上,无颜面对祖上和岚宸百姓,百死莫赎,只能自刎于皇后面前。”楚温沨瞪他一眼,“起来吧。”林骁谢恩,圣上一言既出,不屑于骗他,以后皇后也是他主子,他不会再多说半个字。 “圣上,柳将军求见。”“进。”林骁知晓是因为什么,走到楚温沨背后站着。林垣领着柳潜渊和花君梧进来,到另一侧侯着。 柳潜渊将手里的诏书呈给楚温沨,楚温沨粗略的扫了一眼,“要求。”“朕想请楚皇放过宫中所有人,包括虞儿,封花归宁为安乐王,有名无实,护他一世无忧。” 楚温沨思索了一会,询问道:“柳将军以为如何?”“臣以为可行,只是妖妃为祸,留着也是祸害,不得不除。”林骁默默给他点了蜡。“敢问虞儿做了何事让将军如此痛恨?” “乐京奢华至此,边境却饿殍遍野,若不是妖妃祸乱宫闱,怎会如此!”“乐京乃是燕乐帝与父皇所建,朕从未修过一丝一毫,虞儿是朕即位后才进的宫,如何祸乱?” “不是还有蝶裳楼?一栋楼价值一城。”“蝶裳楼以柳木修成,未镶金银,未缀珠宝,如何值得一城?”“怎么可能,本将军亲眼所见!”“将军何不请匠人去检验一番,岚宸柳将军威名赫赫,这些日子所见,不过是个无脑莽夫。” “你!”柳潜渊气急,他本就积了一肚子的气,暮江虞给她撒的药粉太医费了些力气才刚刚解开,他在属下面前丢尽面子,竟然被个女人偷袭了。 只是在楚温沨面前未能造次,楚温沨看着他,“朕让你请的先生,请了吗?”柳潜渊跪地,“没有。”“怎么,朕说的话对你不管用?”“皇上恕罪,臣只是只是觉得”“觉得没用?” “照你所说朕自幼苦读也没用,科举是不是也该取消了?”“不是不是,臣知错。”柳潜渊连忙摆手,“军法五十,随你怎么办,回京朕亲自考你,过不了关你这将军晚几年再当吧。” “这哪行,几年后还有仗打吗。”“行不行由不得你,自己看着办吧。”楚温沨连个眼神都不给他,柳潜渊张了张口,垂头丧气的跪在地上。“安和帝的要求朕答应了,朕会给凤郦一个盛世。” 凤郦前两代早朝可有可无,一年也上不了几次,花君梧即位后,罢黜十之五六的官员才改了些朝里的风气,改在正月十三开朝,处理两天春节前后积压的公事,再决定元宵节如何操办。 今年也是十三开的朝,只是不再是凤郦的早朝。柳潜渊派人传信给原来凤郦的官员和贵族,大开宫门,钟敲九声。乐京的百姓听着钟声,沉寂这么多日子,凤郦的天终于要变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7.烈火 暮江虞一天没有看到花君梧,想出去却被拦住,只能闷闷的在桐玉宫里制药。她见到活生生的花君梧就放下了心,亡了国阿君还是好好的,就够了,他也不用那么辛苦,虽然讨厌那个楚皇,可是阿君以前称赞过他,他会照顾好凤郦。 她是被蝴蝶唤醒的,她送给花君梧的那只银色的凤蝶,又华贵又温润,像阿君一样。她昨夜睡的不安稳,却记不起都做了些什么梦,依稀记得梦的最后有双手,轻轻摸着她脸颊,像是摸着世间最贵重的珍宝,带着心要粉碎的不舍,只是颈部一痛,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暮江虞摸摸脖子,耳后锥心的一痛,让她心悸,她看着眼前飞舞的蝴蝶,睁大了眼,不会的,不会的!阿君!她顾不得其他,焦急的冲了出去。 也注意不到看守她的人一脸震惊的看着她,她只想找到阿君,看着他温和的对她笑,“我没事。”她茫然的在宫里找,偌大的宫里仿佛只有她一个人,谁也看不到。 蝶裳楼的浓烟像是黑夜里唯一的光,让她抓住了希望,不管不顾的过去,空白的脑里突然想起那个梦,熊熊的烈火吞噬了阿君。她擦着眼泪,跌跌撞撞的跑过去,却不敢靠近,一步一步走过去。 发现她的楚军持剑对着她,却没有动手,眼前的人衣衫凌乱,汗水泪水蜿蜒而下,那张绝美的脸布满绝望,又带着些希冀,让人挪不开眼,更别说挥刀呵斥了。 暮江虞看不到任何人,眼里只有那栋几乎燃烧殆尽的蝶裳楼,七层似乎有个白衣身影,在烈火中摇曳不明,耳边响起他一声声虞儿,他怎么能抛下她呢。 她冲着蝶裳楼跑了过去,她要救他,他还活着,他前天还在对她笑,牵着她的手,笑的那么好看,他们什么都不要,她带他回雪山,再也不出来了。 在她要踏进火海时,被几个人扯着胳膊拽了回去,有人紧紧的抱着她。她哭的什么都看不清,拼命的厮打着那个人,伸长了手想够到他,只是无论怎么拼命,花君梧就如烟雾一样,在她眼前散开,抓不到一丝。 她挣扎到没有力气了,在那人怀里一抽一抽的哭,一点一点的挣扎,直到蝶裳楼在她眼前坍塌,扑起的烟尘里,她仿佛看到他笑的温润,一身金丝镶边的华丽白衣翩跹,要羽化一样,“虞儿。” 暮江虞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咬着那人的衣裳,哭的肝肠寸断。那人擦着停不下来的眼泪,“好虞儿不哭了,不哭了啊,你哭成这样,让他怎么安心的走。”暮江虞听不到她在说什么,哭的嗓子都哑的不像话,“他怎么能丢下我一个。” 还未烧尽的木头噼啪的响着,惊醒了她,她推开身上的人,“我要去找他”摇摇晃晃进了废墟,于渚要拦着她,被抱着她的女人拦下了,捂着嘴看着她,“随她去吧。” 木头上带着滚烫的温度,她碰了一小下就烫的缩了手,抬起来不知所谓的看了眼,疼,阿君该有多疼呢。她用袖子护住手,像是再也感受不到疼,费力的掀着木头,阿君在这里等她。 于渚抹着泪,揪心的看着她,突然像受到了惊吓,连忙跑进废墟里,拉着她,“哎呦我的祖宗哎,你这样要出人命了!”暮江虞看着血肉模糊的手,不知流了多少血,呆呆的道:“我去陪他。” 说着抽出手,继续翻找,于渚连忙喊了人,把她拉出去,不让她进来。暮江虞虚弱的没有半点力气,在废墟里强撑着还没有什么,稍微松懈下来站都站不住。于渚让人守着她,“祖宗哎,我们去找,你在这等着,就你那么找找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呀。” 他喊了宫里剩下的护卫去废墟里翻找,所有人都知道什么都不会有了,只有暮江虞还相信他在等她。她没有再挣扎,像个木偶一样被他们按住,于渚搓了搓红彤彤的眼,一脸谄媚的对楚温沨说:“皇上希望宫里的人能安然,现今娘娘伤了手,老奴能不能送她回去?” 柳潜渊刚想让他滚,就听楚温沨答了句“好”,喑哑干涩,只是现在的状况让他没有细想。今日安和帝说要在此宣读诏书,安抚百官,他要再看一眼凤郦,他们仔细搜了没有发现异常,就同意了。 安和帝一身精致朝服,眉眼如画,带着不容亵渎的尊贵,步履沉稳踏上蝶裳楼。凤郦百官和妃嫔在楼前恭候,他们破宫时,宫里的人走的差不多了,剩下这些如何也不肯走,只好把他们囚在宫里,今日才释放出来。 花君梧径直去了顶层,一脸平静的看着乐京,盛景如画,琼楼玉阁,他还是太子时曾骑马出过乐京,从山上俯视紧邻乐京的晏州,自古以来进乐京必经晏州,与岚宸崇州齐名,繁盛了数百年。 只是他眼里的晏州廖无人烟,建筑坍塌破烂,街上的人不是粗布麻衣,就是衣不蔽体,盛华之地?天子脚下尚且如此,更远处呢?他们沉浸在乐京如画的美梦里,不知道乐京的一片草叶都沾满了鲜血。 在自尽被打断时他唯一的念头,他是不配这么轻易死去的,他们欠了凤郦百年的债,岚宸接手就算结束了吗?不,若是他自尽而死世人会说他死的太轻易了,若是怕是很多人会拍手称快吧,那也足够了。 他知道楚温沨一直在防着他自杀,跳楼?刀裁?他做了万全的准备,唯独想不到他会用这么惨烈的方式。楚军来之前,蝶裳楼就被浸了油,跑了这么些日子的味道,还有大把的香料燃着,没有人会想到。 他原是想一把火烧了,他送给虞儿的礼物不愿被他们谈论触碰,只是想等等,再等等,还是等他死了再烧吧,没想到留到现在,留给了他自己,似乎也不错。 太监于渚读了诏书,请孟终南与陈纪堂接旨,两人肃穆的跪着,毫无动作。他们是闻名天下的大家,燕乐晚期进入仕途,不过一年清庙帝即位,两人几近半生为了凤郦操劳,却不得不心灰意冷,只是心仍在凤郦,广开家门,讲学十载,桃李天下。 岚宸不少官员也曾求学于他们,别说那些读书人了,一个个将他们作为楷模,若是动了他们,不好与天下人交代,因而楚温沨才让柳潜渊以礼相待,若得他们相助,凤郦管制起来也会顺手很多。 花君梧登基后各自求了三个月,才请他们出山,无论如何心冷,却总是怀有希望,但凡一点也会不遗余力振兴凤郦。花君梧没有让他们失望,他励精图治,一心为民,丝毫挑不出一点差错。 他们也才知道,他们那个引以为傲的弟子就是花君梧,他装成求学的寒子,随他们苦学了数载。他们一起废寝忘食两年,凤郦逐渐走上正轨,老天却不愿给他们机会,造的孽太多,天都不愿了吗。 “两位大人接旨吧,皇上将凤郦交与你们,还请不要让皇上为难。”于渚僵着脸对他们笑笑,两人抿着唇不肯接,“让他下来!亲口跟我说!”“孟大人又是何必呢。”于渚抬头看着花君梧。 花君梧站在蝶裳楼顶层,遥遥的对他们拜了拜,大有他们不接他就不起来之势,僵了一会,陈纪堂颤巍巍的接过,孟终南气急瞪着他,被他一句话堵了回去,“大局已定。” 两人神色惨败,似乎一时之间就苍老了。花君梧未曾登基时清庙帝给他选了一众妃子,他登基后全部遣散了,只余几个怎么都不肯离开,素日以礼相待,一直陪他到现在。几人抽噎成一团,却都挺着脊梁,皇上最后的尊严,她们会替他护着。 当一切尘埃落定时,柳潜渊示意亲卫,将花君梧带下来,亲卫领命进去,很快慌忙的跑出来,“着火了!”柳潜渊一惊,却在此时火势从三层至五层蔓延出来,急剧的扩散。 “快灭火!”柳潜渊连忙吩咐亲卫,孟终南那些要向前冲去,被楚军拦着,只能看着火越来越大,牙呲目裂,死死的盯着花君梧。 花君梧似乎没有看到漫天大火,反倒庆幸烟雾没有顺着窗缝出去,如计划一样,他安然的眺望着乐京,他以烈火灼烧之刑赔他们。也是有些私心,虽是自杀,在虞儿那里算是被楚皇逼死的吧,他此生唯一的自私,伤了他最爱的人,算是惩罚。 火势蔓延上来时,他还是忍不住吹起玉箫,柔转千回的思虞,带着释然的安逸,衬着噼啪的火声,萦在众人耳边,如哭如泣。他最后的时候对着凤郦众人拜了一下,飘忽的火里看不真切,一抹白色如白雾一样消散。 隔着重重烈火,他好像看见虞儿一脸泪奔过来,像只折了翅膀的蝴蝶,他有一瞬间的惊慌,想伸手触碰她,“虞儿”却什么都做不了,那是他在世上留下的最后一丝念想,不过晚了极短的一瞬,消失在火中。 柳潜渊单膝跪地看着楚温沨,是他的失误,楚温沨从废墟里收回目光,“收拾一下,以国殇之礼葬之。”他值得。 楚温沨抬脚欲走,就听宫女惊呼一声,“娘娘!”数人慌成一团,于渚看着暮江虞血肉模糊的手,“快快快止血,送娘娘回宫!” 薛清婉擦了擦泪,“都慌什么,虞妃不过受了惊吓,吵吵闹闹成何体统,皇上还看着呢。”她是奸臣薛明之女,自幼痛恨父亲,薛明因寻不到让清庙帝满意的秀女,被斩首示众。 清庙帝见她温婉聪慧,有意纳她为妃,花君梧看她可怜,向清庙帝求了她,暂时养在别院里,等清庙帝逝世,薛清婉如何也不肯离去,哪怕只能每天见他一眼也是好的。 刚刚是她抱住了暮江虞,虽然她抢走了花君梧的心,但她如何也恨不起来,一直把她当作妹妹,“我带虞妃回去,你们守着,皇上的后事烦请几位大人操劳了。” 孟终南瞪了眼暮江虞,“管她干什么,跑的远远的自己回来找罪受,去她宫里翻翻,里头不知道藏了多少好东西。”分明嫌弃的不行,任谁都能听出里边的担心。 暮江虞当天晚上就发起高烧,于渚给她喂了所有的药都不管用,他暗暗着急,别人不知道他是知道的,娘娘见不得伤口,以前为了救人,扎破手滴了滴血给他,那人奇迹般的起死回生了,娘娘却足足昏睡十天,昏昏沉沉让人拿了药给她才好起来。 那种粉瓶子的雪山酿,暮江虞不过带了几个出来,花君梧怕她出事,不动声色问了她做法,命人制了一批,她离京后才刚刚做好,没来得及送出去。还好两代昏帝皆想延年益寿,永享人世间的快活,宫里搜刮了凤郦一国的药材,也不过做了小小的一瓷瓶,药效也差了很多。 暮江虞这次流了很多血,于渚怕她醒不过来,皇上唯一放不下的只有她了,要是出了什么事,他如何向皇上交代。薛清婉只当她是受了惊吓,一直给她换着毛巾,“看你着急的,消停会吧,没事。” 于渚有苦说不出,应了声,去院子里对着一轮皎月拜了又拜,嘴里念念叨叨,“娘娘一心向善,从未做过坏事,凤郦的罪皇上已经担了,求上天垂怜娘娘,老奴愿意替娘娘受了。” 远处楚温沨看着他,手里是几个精致的小瓶子,其中一个粉的娇嫩,他抬手扔到于渚旁边,转身消失在夜色里。于渚受惊的看着周围,没有任何人,捡起地上散落的药,娘娘的药怎么会在这里? 他没有多想,一脸兴奋的跑进去,“娘娘有救了!”小心翼翼的喂给暮江虞,生怕洒了一丁点,又让薛清婉轻手撕了她身上的纱布,给她涂了手里的药才放下心。 “哪来的?”“不知道,有人扔在院子里的,这样式的药盒,只有娘娘有。”薛清婉看了眼屋外,想不出是谁,“您去守皇上吧,这里老奴看着就行了,要不然娘娘醒了该多难受,您自己也会抱憾终生。” 薛清婉笑笑,给暮江虞掩了掩被子,起身出去,她看着灯火通明的宫城,心里轻轻的笑着,哪里还有什么终生。于渚看着她消失在夜色里,抬手擦了擦眼泪。 盈妃,婉妃,德妃她们倒也好说,只是屋里这个如何是好?估计皇上去见她最后一面的时候摘了面具,她也没注意就这么跑出来了,世人皆知她美若天仙,却总会觉得是夸大,世间漂亮的女人多了去了,能有多好看? 今日人多眼杂,他真是怕娘娘被有心人记上,天地之大,还有谁能护得住她。于渚深深的叹了口气,就算拼了他这条命,也会保护好娘娘。 暮江虞昏睡了六天才苏醒过来,睁眼时不知今夕是何夕,她觉得她做了一场梦,梦醒了阿君还在等她。她虚浮着脚步走出去,宫里一片白装,雪白的绫缎随风飘舞,宛如仙境。 她心口密密麻麻的疼,阿君不在了啊,抬头看去,也见不到蝶裳楼了,阿君什么都不给她留。她没有知觉的挂了两行泪,站了很久才回过神,擦擦眼泪,朝着凤霞殿走去,阿君说他父皇死后是在那里的,每一任皇帝都在,他也会。 凤霞殿里跪了一地的人,殿外还有长长的一列,静静的跪了六天。柳潜渊开始时一脸鄙夷,“昏君有什么好跪的,死不足惜!” 林骁皱眉看着他,“若真是如此,此时宫里不会有人还留着,凤郦宫里也不会这么完整,就算其他人是奴性,孟终南和陈纪堂呢?燕乐帝和清庙帝时他们非但没有出现,反而写了数首欢送的词。” “那又如何?”“说明起码安和帝不是人们口中的人,这之中必定有隐情,按理说凤郦除了乐京该是一片荒废,可是河泉,燕海城那些个城繁盛不比岚宸差。” “这难道不是孟终南陈纪堂的功劳?”“那为何清庙帝在时不是如此?”“这”林骁摇摇头不再理他,传闻妖妃祸乱朝纲,以美色迷的安和帝大兴土木,肆意挥霍,他与暮江虞接触过,分明就是个养在深闺心思单纯的小姑娘,什么都写在眼里面上,若是伪装,再怎么伪装能骗得过圣上? 暮江虞过来时,薛清婉松了口气,拉着她出去,摸摸她额头,“醒了不躺着瞎跑什么?”“来找他。”“找不到了啊。”薛清婉给她擦擦眼泪,“虞儿也该长大了,回去吧,他不会愿意这样见你。” 暮江虞摇摇头,“我想见他。”她抱抱薛清婉,“婉姐姐我知道的,他什么都不愿我知道,一觉醒来他就不见了,好过现在这样,可是我清清楚楚看见了,他什么样子都是阿君。”“嗯,虞儿真乖。”薛清婉摸了摸她的头,牵着她进去。 “你就坐这看看他吧,竹青去拿件披风。”暮江虞坐在蒲团上,抱着膝看着面前的棺材,里边那么黑,阿君身上总是像阳光一样,怎么会舒服。她眼睛都不眨的看着,竹青给她披上披风也没有注意。 初遇的时候,她刚跟着家里的人到乐京,被乐京的繁景迷了眼,偷偷的溜了出去,跟着身边的蝴蝶走啊走,就遇上了他,他站在虞美人的花海里,夕阳给他披了层淡淡的金色。 她从未见过那么好看的人,她的蝴蝶也喜欢他,就什么都不想,那么跟着他走了。他笑起来像暖暖不强烈的太阳,像玉石一样温润,像雪山的百合,既有冰百合的脱俗姿态,又有雪百合清雅的颜色。 她与他在一起两年,他很好很好,会带她吃,带她玩,给她刻好看的簪子和萧,给她梳头,看着她睡过去,陪她采药做药,陪她走遍乐京,他们一起画画,一起临摹字帖,一起合奏 他明明忙的抽不开身,挤出的时间都在她这里,她第一次知道除了医术,世上还有其他颜色。她是看得到他眼里的悲伤的,也看得到他淬了糖的眼神,她能懂他的悲伤,心疼他,第一次如此讨厌两个人,她会陪他走到他心里的那个盛世。 她却看不懂他看她时带着不一样色彩的眼神,只觉得那是世上最好看的眼神,灼的她心里涩涩的,是什么样的眼神呢,绿漪说总有一天她会懂,只有喜欢她喜欢到了极点才会有。 如果是他,她愿意也这样看着他,是不是就能减轻些他的悲伤?只是为什么他不等她呢,是她太笨了他不愿意等了吗?才不是,是她太笨了,国都亡了他怎么会好好的,为什么不早点想到一直守着他。 她明明知道他有多喜欢凤郦,喜欢到有时候她都气他,现在凤郦没了,他背负的东西再也没有办法卸下来,他要怎么办,她的阿君虽然如清风朗月一样,也是骄傲的很,她怎么能和一整个凤郦比,就算强留他,他也不会开心。 暮江虞想着想着埋在膝上哭了起来,为什么是阿君,为什么别人的父亲都很好,阿君的父亲却这么坏,她不想想这么多,她想他,她宁愿郁姐姐什么都没有教过她,想不明白就不会这么难受了。 楚温沨在屋外看着她抱成团的身体一颤一颤,心里也跟着颤抖,他很想什么都不管过去抱着她,可是若是如此他怕是带不走她,只能伫立在那,装作若无其事,不动声色的看着她。 暮江虞迷迷糊糊的想了一晚上,想到恍惚的以为阿君就在她旁边,守着她。天蒙蒙亮的时候薛清婉拍了拍她,她好一会才从迷惘里抬起头,“走了,该入土了。” 入土?暮江虞呆呆的看着她,薛清婉叹了口气,没有多说,只是牵着她,“跟着我就好了。” 暮江虞像是灵魂出窍一样,看着他们抬起花君梧的棺椁,出了凤霞殿,出了宫门,走在乐京的街上。乐京陌生的她似乎从来没有来过,还是那座如仙境一样的都城,她却觉得暮沉沉没有一丝生气,比雪山万年的冻土还要冰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8.殉情 修清庙帝陵墓时,花君梧顺带修了自己的,凤郦风雨飘摇了近百年,随时都在悬崖边摇晃着,不如提前修个陵,也算警醒自己。 陵墓修在乐京东边,往西是凤郦的土地,一路乐器声相随,黑甲楚军开道,乐京百姓立于街边不敢出声,目视着他们的君主,暮江虞看着他们或幸灾乐祸,或嘲笑的眼光,心里没有一点波动。 她一路被牵到陵墓前,看着前边朴素的陵墓,红了眼眶,她去过清庙帝的陵墓,华丽的她描述不出,阿君他薛清婉捏了捏她的手,“就因为这样,我们才喜欢他呀。”暮江虞咬着牙点点头,眼泪还是忍不住滑下来。 她突然看到陵墓前骑马立在那的楚温沨,他不会自降身份,一路送他过来,牵着马沿着乐京走了一圈,才晃悠悠骑过来,他不想来。 暮江虞看见他,眼里涌出大把的泪,怎么也擦不完,咬着唇朝他跑过去,她想他抱抱她,埋在他怀里大哭一场,阿君不在了,她第一个想到的不是郁姐姐,是他,她好冷,待在他怀里就不会那么冷了。 薛清婉拉住她,“去哪?”暮江虞看着楚温沨,委屈的撇撇嘴,薛清婉以为她想去给花君梧报仇,抱着她,“你过去又能怎样?那可是楚皇,你连近身都近不了,这是皇上自己的选择,不怪他。” 她也恨,但是他们报不了仇,虞儿太单纯了,她不忍心让她背负太多。暮江虞僵了擦泪的手,心口骤然一痛,呆呆愣愣的站在那,“楚皇?”“嗯,皇上只想虞儿好好的,答应婉姐姐不要想些其他的。” 暮江虞睁大眼睛,机械般的抬手指着楚温沨,“他是天初帝吗?”薛清婉把她的手压下,“虞儿不可无礼。”暮江虞脑子里嗡嗡的响,要喘不过气来,伏在薛清婉身上,紧紧拽着她的衣服,低低的哭着。 林骁偷偷瞟了眼楚温沨,刚刚皇后是想扑过来求抱吧,只是现在楚温沨神色冷峻,看不出情绪,只是抓着缰绳的手紧了又紧,要勒进肉里。 凤郦的人觉得暮江虞是太想花君梧,控制不了情绪,一个个都被带着哭起来,孟终南埋怨的看了眼她,“哭什么哭,再哭眼睛都瞎了,你哭死他也回不来!” 暮江虞哭的更凶了,抓着薛清婉的衣服摇头,不知道是摇头她不认识他,还是摇头她不是因为阿君哭,亦或是摇头她不哭了,她现在心揪在一起,什么都想不了。 孟终南只有开始几个月讨厌她,怕她带坏花君梧,后来一直当亲孙女疼,见她这样,软了语气,“行行行我不凶你了,你别哭了,再哭他在阴间都不安生。”说着自己倒抹了把泪。 韩朝盈撑着连哭几天虚弱的身体,拍拍她,“再哭要误了时辰了,葬礼不容你儿戏,算我求你,笑着送皇上一程好不好?”“好”暮江虞使力搓着脸,梨花白的脸被她搓成了海棠红。 她没有再看楚温沨一眼,是他逼死了阿君,他是个坏人,她永远都不要理他了,她宁愿没有遇到过他,要是她听漪儿的话,没有任性,阿君也不会死,是她的错。 她想回雪山,郁姐姐是对的,外面太可怕了,她想雪山里的大家,也想那几个她不喜欢的人,她再也不要出来了。 薛清婉拉着愣神的暮江虞,走完葬礼,暮江虞看着花君梧的棺材被放进深深的墓穴里,阿君要一个人躺在这里,四处没有人陪他,就像被人抛弃了一样,她慌了起来,推开薛清婉跳了下去。 薛清婉大惊,苍白的脸惨白起来,两眼发黑,被竹青扶着才没有倒下去。暮江虞闭着眼,好一会才睁开,她的手被人紧紧攥着,把她吊在空中,没有掉下去。 “都愣着干什么,过来帮忙!”白昭音死死拽住她,哑着声咬牙喊道。从花君梧自焚那天她就封锁了自己,一言不发,除了哭连个表情都没有,刚刚她一直注意的暮江虞,一个没有脑子的傻子,什么傻事都能做出来,才能在她跳下去的时候眼疾手快抓住她。 众人手忙脚乱把她拉上来,拦着她不让她下去,白昭音抬手想给她一巴掌,停在她脸边,看着她那双哭肿的眼睛,怒视她,“长本事了呀,这种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做了,他活着的时候你霸着他的心,死了还想霸占他?” “拉她回去!”于渚为难的看着她,“娘娘”白昭音擦擦眼泪,“随便你们,看看也好,省的一天到晚没点脑子。”说完理了理刚刚弄乱的头发和衣服,对侍女说道:“好看吗?” 侍女愣了下,“好看”白昭音走到墓穴边,看着底下的棺材,花君梧旁边是几个空棺,还没有落盖,里边是些衣物,算是陪他的,她嗤笑一声,活人在这呢,要些死物干什么。 她父亲是凤郦武将,隐忍不发,他是凤郦最后的希望,若是他都没了,日后有敌来犯谁还能保护凤郦疆土?但是就算他装的再昏庸也没逃过清庙帝的魔爪。 她自幼被教导凤郦终有一日会好起来,不要放弃希望,在父亲死时心灰意冷,这样的国家为什么还不灭亡?她含恨自尽时,被花君梧救了下来,他向她许诺会给凤郦一个盛世,她不信,却不得不信,也将那个如玉的男人印在了心上。 花归宁是她的孩子,父亲为了不被污秽同化,日日熟悉兵法,她便在一旁听着,楚军刚刚传出打徐国的风声时,她就隐隐明白了什么。她想给他留个子嗣,不求任何,只求有个万一给他留下条血脉。 花君梧不愿,对他来说,真有那么一天,花家灭族,才是正确的,他们身上的债太多太多。可是她不愿意,给他下了药,如愿怀上孩子,他虽然气却也无可奈何,那个明月一样的男人做不出伤害她的事。 白昭音想着往事,羞涩的笑了,于他而言,他们不过是一夜荒唐,他把花归宁宠上了天,每次她都在旁边看着,他虽然不爱她,也足够了。 直到暮江虞来,她是嫉妒的,花归宁也极喜欢她,甚至喜欢到喊她娘亲,她有一阵发了疯的嫉妒,看着暮江虞纯真的眸子也不知道嫉妒些什么,渐渐习惯了有个人天天在宫里吵吵闹闹,和宁儿叽叽喳喳。 看着花君梧脸上从未有过的笑容,就这样吧,她不能带给他的,有个人可以,还有什么不满足的,有她在,他眼里的悲伤会越来越少。她是他在世上唯一的念想了,若是有个闪失,让她怎么去面对他。 白昭音收了心思,“照顾好宁儿,以后你就是他唯一的娘亲。”说着抽出袖子里的刀,刺入心脏。“娘娘!”周围的侍女惊慌的过来,被她伸手拦住,她抽出刀,扔在地上,跳了下去,坠在一口棺材里。 暮江虞惶恐的看着,“音姐姐”她挣扎着扑过去,被制着动不了,“婉姐姐快救救音姐姐!快带她上来,求你了!”薛清婉摸着她的头,“救不了了。”心都死了,人活着有什么用。 “可以救,音姐姐”她痛苦的呜咽着,却没有人动,众人神色凄凄的站在原地,韩朝盈给她擦了泪,“你再哭眼可真瞎了,你也就这双眼比我好看点。” 说完捏捏她的脸,“虞儿呀,不要喜欢上什么人,盈姐姐舍不得。”暮江虞看着她松开手,一步一步走到墓穴前,捂着心口跳下去,她在来的时候服了毒,现在刚好发作,算的很准,躺在棺材里勾唇一笑,没了气息。 暮江虞心跳的要裂开,她死死的盯着薛清婉,“婉姐姐不要”薛清婉对她笑笑,“知道婉姐姐为什么这些天还能对你笑吗,因为他死的时候我也死了,答应姐姐们,好好活着。” 说着背过身,嘲讽的对柳潜渊一笑,“妾身也曾听过柳将军威名,这些日子着实觉得外面夸大了,别的不说,柳将军这样的凤郦都能找出几个。”柳潜渊气急,“你!” 薛清婉冷漠的瞧了他一眼,“我家皇上后宫是没人了吗,需柳将军准备衣冠椁?还是留着将军自个儿用吧。”也没管他,手里刀坠地,纵身一跃,说话时她就已经刺了自己一刀。 陈纪堂抹抹脸,叹息一声,“封棺吧。”凤郦众人跪在地上失声痛哭,一时间哭声回荡,楚军也受了感染,没了来时的凶气。 暮江虞愣愣的看着墓穴被封上,没有再挣扎,她哭也哭不出了,盈姐姐婉姐姐音姐姐,她们也不要她了?她睁着眼,里边没有一丝神采,空空荡荡,像朵开败了的梨花,随时会随风飘散。 楚温沨心里一直绷着,他明白她承受了多大的痛,却张不开口拦着她们,就算他现在拦了,能拦一辈子吗,她们总会陪花君梧去的,他无法拒绝她们。心里还有些羡慕,若是他死了,可会有人如此对他? 他手心勒出了血,阵阵刺痛,不及心里一分疼,她每一滴泪都狠狠的砸进他心底,砸的千疮百孔。 一切尘埃落定,暮江虞抬眸看了他一眼,无悲无伤,有的是深深的厌恶,带着恨意,她恨不得蜉蝣散毒死他,她第一次想下毒,宁愿此生再不行医也想杀了他。 楚温沨被她这一眼灼了心,和他想的一样,可是真的看到以后,他没有勇气再看第二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9.乱葬岗 哀悼花君梧的那几天,楚温沨熟悉了凤郦官员和政务,用三天时间布置好安防,罢免和提拔了一些官员,颁了诏书,凤郦十二个州归属岚宸,此后再无凤郦。 各州刺史在攻打凤郦时就已确定,随着大军的推进,陆续从岚宸赶来。孟终南和陈纪堂各为六州巡抚,可监察,可定夺方策。他们就算再不甘,也不得不佩服楚温沨的缜密,凤郦败的不冤,交到他手里皇上也能安心。 花归宁尚在路上,虽为安乐王,所辖不过乐京及其周边,而乐京大小事务有乐京刺史打理,他没有实权,只是每两个月各州向他汇报州情,他可提出意见。楚温沨与他接触过几天,知道他的性子,但后世呢?不如从最开始,不给凤郦任何造反的机会。 三天后楚军班师回朝,黑压压的楚军整齐有序,丝毫不见杂乱,楚温沨一身戎装立于军前,威势凛然,目里带着睥睨天下的霸气。百官跪于城下相送,四周鸦雀无声,只有暮江虞突兀的站在那里。 于渚焦急的拉着她,以袖挡嘴,小声的恳求她,“娘娘,祖宗,咱别闹好不好?”暮江虞没有理他,淡漠的站在那,她昏沉了三天,今日才有了些精神,那双漆黑澄澈,单纯的一眼就能望到底,时时带着醉人神采的眼,像蒙了一层雾气,仿佛冬天结了冰的河,冰层遮住底下清澈的泉水。 柳潜渊怒视她,想叱喝她,被林骁不动痕迹踢了下,他皱眉看着林骁,林骁像没事人一样严肃的看向前方。楚温沨看了眼暮江虞,来的路上他费了心思给她养了些肉,不过几天就消瘦的不成样子,一身白衣,好像秋天的白蝶,随时会顺风而去,渐渐落在地上没了生气。 “起来吧。”他沉着声,没有显露一丝情绪,“谢皇上。”楚温沨翻身上马,手一挥,楚军浩浩荡荡的出发了。于渚舒了口气,“祖宗你可吓死我了。”暮江虞安静的站着,没有说话。 孟终南拍拍她肩膀,“去吧,以后别出来乱跑,除了那个傻小子谁。”陈纪堂用胳膊撞了他一下,“瞎说什么,往后打仗外边不太平,没有好吃好玩的,想出来过个几十年再说。” 暮江虞红着眼点点头,回头看了眼乐京华美的宫墙,白绫翻飞里,花君梧对她笑的恣意,没了一身沉重和悲伤,比月华还好看。 她心砰砰跳起来,眨眨眼人就没了,一条白绫脱了柱子,随着风翩跹飞往远处,像极了那只白色的凤蝶。暮江虞用手指抹了下眼角,拽拽两人的胡子,笑着把孟终南的胡子编成麻花。 孟终南嫌弃的拍开她,被她躲了过去,“我走啦,以后再也不出来了,我给你们留了药方,包你们长命百岁。”“活那么久干什么,快走快走。”“活的久了才好去见他呀,跟他说凤郦盛世,让他不用担心,我呀要很晚才会去找他。” “行行行,到时候活不到一百岁我砸了你的招牌。”孟终南吹胡子瞪眼,“我又没有招牌,你们保重。”暮江虞目不斜视从楚温沨面前走过,进了旁边的马车。 孟终南怕她被有心人惦记,无奈让她跟在楚军后边,借着楚军的震慑,让他们不敢乱来,能护她到什么时候算什么时候吧,一路走官道,但愿不会出事。 柳潜渊欲出口叫住他们,“大路朝天,柳将军还能不让人走了?”孟终南轻蔑的看着他,“楚皇麾下若都是柳将军这般,老夫倒是怀疑楚皇的能力了。”“你!”“退下!”楚温沨拧眉瞥他一眼,“日后南方十二州就劳烦两位大人了。” 孟终南冷哼一声别过头,陈纪堂拽着他,“皇上说笑了,先帝遗诏,我等自将竭尽全力。”楚温沨没说什么,点了下头,骑马而去。 柳潜渊一脸闷气,他寒着脸,“一人说你,可以是他的错,人人说你,人人都错了,只有你对?好好想想吧,朕等着收你兵符。”说完骑马向前,没听他辩解。 柳潜渊张了张口,说不出话,林骁打趣他,“柳将军书看了?先生请了?”柳潜渊板着脸,“与你何干!”“与我是没什么关系,你丢再多脸我能少块肉?可是你丢的也是圣上的脸,被安和帝,孟大人嘲笑也就算了,连女人都嘲讽,你就不想想为什么?” “深宫妇人懂什么?我带兵灭了凤郦,他们恨我也是正常。”“那为何不恨圣上,那么多大小将军,独独只恨你?”“那是”林骁懒的再听他说,夹了夹马腹,追上楚温沨。 圣上都不挑明,他多什么事,有些事不自己想明白,以后还是会犯,他要是回了京还想不明白,圣上自有办法收拾他,皇后的账还没跟他算,他等着看戏好了。 楚温沨要先去青州,凤郦事了,有些账要算算了。他们沿着原凤郦和岚宸边境行进,夜央驾车,牢牢的跟在楚军中后部,跟在尾部他怕出什么事。 暮江虞几乎一路都没下过车,她一眼也不想看到他,一车坐人,一车拉食物药材,也是四个人两辆马车,只是人不一样了,心情也不一样了。 暮江虞只当绿漪他们已经死了,直到知道他身份的前一刻她还信着他,现在没有一点念想,阿君死了,几位姐姐死了,再多死几个能怎样,心还是一样的疼。 每天晚上靠后的楚军都能听到从马车里传出的琴声,在深深的夜色里婉转清扬,却带着浓浓的悲哀,有些年轻的士兵悄悄抹了泪,听着琴声想家了。 每天晚上楚温沨都站在营帐里听她弹琴,又心疼又嫉妒,想把她抱怀里,也想摔了那把琴,撕咬着她的唇,告诉她以后不许弹,也会想到她蒙了一层雾气的眼,要怎么办才能散去? 越往北越荒凉,村子里杂草丛生,尸骸遍野,几乎没有人烟,马车颠颠簸簸,晃的暮江虞骨头都要散架了。竹青掀开帘子看了眼外边,探头询问道:“这是哪?”夜央沉默了会,“北府。” “这”她自幼被卖进宫里,早就忘了原来家里是什么样子,只知道乐京比画还美,虽然知道昏庸了两代皇帝,却没想到是这般样子。暮江虞伸手要掀开帘子,被竹青拉住,“娘娘别看。” 暮江虞摇摇头,掀开个角朝外看去,慢慢睁大了眼,她总觉得阿君给他自己背的担子太重了,分明不需要,他那么好,乐京那么好。此时看着外面的景象,心里揪成一团,并不重呀,她看过地图,往前还有三个州呢,阿君竟是一直背负着这些吗? 往后的几天里暮江虞都没有放下过帘子,抓着衣角看着外面,偶尔有些人影,对着楚军又叩又拜,把手里的东西一股脑塞进楚军怀里,那些黑甲的士兵追出去很远,把东西送回去,还给了些衣物干粮,摸着头跑回来。 她看着看着就怨不起来了,他们远在乐京,了解这里多少痛苦?他们远在这里,又怎么知道阿君很好。他们受了近百年的苦,死了那么多人,只是骂几句很轻了。 可是她心里难受,她恨楚军,但按照郁姐姐教的,楚军是正义之师,阿君只登基两年,不足以让人改变对凤郦的印象,他们是来救百姓于水火的,没有欺负百姓一分一毫,独独逼死了阿君。 她恨不得长了翅膀飞回雪山,她再也不要学这些了,郁姐姐教的时候她是明白的,善恶是非都很分明,可亲身经历以后她什么都不懂了,故事里不是这样,她想努力忘了,越想忘记得越清楚。 他们快要出北府时,经过一片乱葬岗,竹青捂着她眼睛不让她看,暮江虞一点点掰开她的手,捂着嘴看着,尸骸堆成堆,新的旧的,老的少的,腐尸味刺鼻而来,她不知道这里死了多少人,几万?几十万?她眼睁睁看着一个四五岁的小姑娘躺在那,缺了半边身体。 竹青强硬的拉下帘子,哭红了眼,“娘娘别看了,青儿求你。”暮江虞缩进被子里,看不看也无所谓了,她想的出来。她一动不动在被子里待了半天,晚饭也没吃,竹青也吃不下,默默陪着她。 “我怎么觉得毛毛的。”“白天被吓到了吧。”“你不怕?”“怎么不怕,这得死多少人?”“得有几万吧?”“几万?都有十万了。”“你怎么知道?” “我跟着打的北方,这里幸存的百姓说的,燕乐帝和清庙帝大兴土木,残暴滥杀,死了的人都运到那了,近百年饿死病死的百姓也都扔在那,看着乐京跟仙境一样,那是因为血腥都被藏起来了。” “这么多年凤郦没被灭,老天不开眼呐。”“徐国在北边,南下我们肯定不让,齐汉帝平庸,担心这个担心那个,到死也没想好,先帝仁善,就只有圣上有心了。” “你们是不知道,我们进祁州的时候,百姓一路相迎,比我们打胜仗回京热情多了。”“谁不是呢,要是我生在凤郦,早揭竿而起了。”“算了吧,你也得有这个机会,凤郦数万将士可就抛尸在乱葬岗。” “娘娘”暮江虞静静听着他们喧闹,拂了竹青捂住她耳朵的手,“没事”竹青抹着眼泪,“这都是燕乐帝和先帝的错,凭什么要皇上承受,皇上那么好的一个人。” 暮江虞抱着她,“因为他是他们的后人,父债子偿,这么多人命要他怎么放得下。”“可是皇上在弥补了,再过个几年这里就不是这个样子。”“嗯。”所以她释怀不了,他没有错,但是阿君因为他死了,是她间接造成的。 她不知道,就算楚温沨死了,凤郦也要灭,他中毒被追杀时,密诏里写的清清楚楚。 他们一路疾行,出了北府有七八天,就到了邙州,有士兵陆续发烧咳嗽,军医本以为只是一路走的太急,有些人扛不住,给开了些治伤寒的药。只是渐渐出现症状的人越来越多,军医才发急,找柳潜渊让士兵们修整几天。 柳潜渊禀告楚温沨,楚温沨看着地图,指了指邙州城,“去城外山里扎营,不可扰民。”他们在天黑之前扎了营,夜央见楚军停下,也停了下来,“娘娘楚军停了,我们等他们一起走。” “不用,我们先走。”“走之前孟大人吩咐过,夜央有愧,怕照顾不好您。”暮江虞没有回话,算是默认了,出过上次的事,夜央不会听她的。竹青看着外边连绵的营帐,“看楚军的架势一时走不了,娘娘可要下去走走?” “不用了,你想下去就去看看吧。”暮江虞围着被子,神色淡漠,若是以前,她会一遍遍烦着夜央,“我们去邙州城玩吧,就一会。”竹青暗叹一声,凤郦剧变,娘娘也终于长大了,只是代价太大了些。 楚军修整了一天,军医一副副汤药下去,士兵们非但不见好,还更严重了,本来只是一小片一小片的人发烧,短短一天,范围扩散了几倍。楚温沨召了随行的郑太医,让柳潜渊负责此事。 太医诊了一拨人,也没看出什么,只当是来的气势汹汹的伤寒传染开了,让柳潜渊把患了病的士兵隔离出去,其他人一人一碗药防着。再一日没有再出现新的病人,柳潜渊松了口气。 只是第三天出现了变故,一大早病人里就传出阵阵喧哗,惊扰了楚温沨,他示意柳潜渊去看看,听到外边有将官惊慌的跑过来,“报圣上,死人了。” 柳潜渊皱着眉,“怎么回事?”楚温沨掀帘出去,“去看看。”他们一路过去,士兵们都看着病人的营帐,窃窃私语,“干什么?没事干训练去,谁再瞎传军法处置!”柳潜渊中气十足的大喊一声,震慑了心浮的士兵。 他们去时,郑太医在仔细的给病人摸脉,见楚温沨过来,连忙跪下,“臣参见圣上。”“起来吧,说说情况。” 郑太医引着楚温沨看了死去的士兵,“是今天早晨发现的,昨夜并没有不对,发现时他胸口沾满血,死之前应该是吐了血。”“伤寒吐血?”柳潜渊质问郑太医。 “伤寒不会吐血,老夫细细诊过,没有不对,老夫也十分疑惑。”“其他人呢?”“臣也诊过,无论脉象还是症状都像普通的伤寒,也无人吐过血。” 楚温沨眉心一蹙,“这几日让他们互相看着,晚上不要灭灯,军医时时巡视,发现不对立即来报。”“臣遵旨。”楚温沨看着外面倒了一片的士兵,这是随他攻过徐国,灭过凤郦的功臣,他们可以战死沙场,却不能不明不白死在这。 “带人去周围寻大夫,药材给百姓留些,其余的都运过来,传信给余骏德,让他从岚宸护送太医和药材过来。”柳潜渊走了后,楚温沨环视四周,视线定格在角落里的马车上。 这么多日子没有见面,她想必已经忘了他?本想快些到岚宸,处理了那些人,带她回宫,好好抱抱她,却要晚些时日了,到那时她还需要吗?他没有想过找她出来看看,她肯定不肯,她虽然单纯,也有脾性。 柳潜渊快马加鞭,马车横冲直撞把四周的大夫带来了,七八个人下车时,脚步虚浮,好一会都缓不过来。楚温沨看了眼他,他摸着头憨笑起来,“对不住各位,柳某担心兄弟们,日后必有厚报。” 几人看着四周黑压压的士兵,心里有气也不敢说,只能拱着手以示谅解。军医与他们细说了病人的症状,几人也摸了些士兵的脉,纷纷表示只是寻常的伤寒,至于那个死去的士兵,可能是因为其他原因。 见这么多大夫都开了口,柳潜渊放下心,每人百两纹银,请他们帮忙照顾病人。竹青探出头,好奇的看着,“楚军这是生病了?”夜央眺望了眼楚军军营,“伤寒。” “活该!让他们逼死”竹青突然反应过来,捂着嘴,怯怯的瞄了眼暮江虞,暮江虞看着手里的医书,像是没有听到。 楚军又修整了几天,只有开始两天又出现些病人,后边再没有新的。只是这些病人迟迟不见好转,每日好几副汤药喝下去,咳的越来越严重,有些人肉眼可见的消瘦下去。 柳潜渊按捺不住,日日往那跑,忙前忙后。他虽脾气暴躁,胸无点墨,却是领兵的将才,也没有什么架子,这些士兵都是他亲如手足的兄弟,让他如何能不着急。 他们在这里扎了十天的营,那天清晨一个本地的大夫看着士兵咳出的血丝,脸上没了血色,一屁股坐在地上。柳潜渊目露不喜,“不过点血看把你吓的,就你这样还当什么大夫,怪不得这么多天没有起色。” “潜渊!”楚温沨厉色看着他,他心里着急,犯了脾气,不情不愿的对大夫拱拱手。楚温沨看着神色慌张的大夫,“有什么直说,朕恕你无罪。” 大夫朝着楚温沨跪下,颤声道:“大人们是不是经过乱葬岗了?”“是。”大夫惨白了脸色,“这这可能是痨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0.痨病 大夫说完,营帐里蓦然安静了一会,柳潜渊瞪大了眼,冲过去拎起他,“你这庸医!信口胡说本将军砍了你!”大夫被吓的全身颤抖,“草民哪哪敢呀,只是猜测。” “放下他。”“圣上!”柳潜渊赤红着眼,见楚温沨冷冽的神色,咬着牙扔下他,“你如何猜是痨病?”“草民曾诊过一个妇人,起初也是伤寒之症,只是没过多久日日咳血,咳死了,她出现伤寒之症前曾去过乱葬岗” “郑太医如何看?”郑太医摸了摸额上的冷汗,惶恐的跪下,“却有可能”“你们是说我这近千的弟兄全得了痨病?”柳潜渊怒斥他们,他是愚钝,也知道痨病是个什么病。 营帐里的大夫惶惶跪下,不敢说话,楚温沨闭了闭眼,“今日确定下来,朕下午要听到答复。”“这”大夫们互相对视一眼,没敢回话,楚温沨没有理会他们,走了出去。 柳潜渊一脸痛楚跟在他后边,“不可能,不可能”楚温沨看着角落里的马车没有回话,神色不明。到了下午大夫们支支吾吾没有给出回复,柳潜渊眼里带着杀气,若非楚温沨在场,他分分钟踹死他们。 楚温沨摆摆手,让他们出去,“大军往前行十里,各营训练,去了青州来场比试,前边去过病患营的前进三里,暂时留下。”柳潜渊差点咬碎一口钢牙,“属下遵命。” “圣上您”林骁跪下看着楚温沨,“不必说了,朕留下。”林骁握着拳,“圣”被楚温沨摆手打断了,“柳将军先去吧。”等柳潜渊走了,他才对林骁林垣吩咐道:“晚上带个人出来。”“是。” 晚上大军已经拔营,营地里此起彼伏的响着咳嗽声,暮江虞他们还留在原地,在夜央的心里,哪里都没有楚温沨旁边安全,就算大军拔营,他也是最安全的。好在这些日子娘娘不吵不闹,却是他不忍看娘娘这样子跑了几趟邙州城。 夜央闭着的眸子突然睁开,手里的刀出鞘横在一人脖子上,那人用手帕捂着嘴剧烈的咳着,脸上带着发烧的不清醒,一只手举起来,“我没有恶意。” 夜央没有松刀,挡在马车前,压低声音,“这里不欢迎你。”那人咳得厉害,似要把心肺都咳出来,吵醒了马车里的竹青和暮江虞。 竹青掀了点帘子,“怎么了?”夜央还没有说话,就被那个士兵抢了先,“我没有恶意,只是白天看着你们这里有点心,能不能给我一块?我熬不过几天了,死前想吃点甜的,死后才不苦。” 竹青疑惑的看着他,“不就是伤寒吗,怎么就要死了?”那人自顾自的咳了一通,咬破舌尖,吐了血出来,竹青看着白帕上鲜红的血,吓了一跳,不知所措的看着暮江虞。 “给他块吧。”竹青连忙取了块从窗里递给夜央,夜央接过扔给他,他接过塞嘴里,吃着吃着摸着胸口咳起来,晃悠悠倒在地上。夜央一愣,扶起他,看着不远处的楚军军营,不知如何是好。 竹青摸着跳的快速的胸口,“娘娘,他不会死了吧?”暮江虞没有回应,沉默的坐在那,竹青小心的看了她一眼,从车上下去。 不一会咬着唇求暮江虞,“娘娘是那天给百姓送东西的人,您能不能救救他呀。”她这些日子见过北境的凄惨,见过楚军的自制,心里对他们的恨意少了很多,又是个养在凤郦宫里的单纯性子,轻易的就软了心。 暮江虞没有答复,她就站在下边等,过了一会车里伸出只玉一样的手,她笑开了眉眼,娘娘虽然变了,也还是那个娘娘。 暮江虞伸手给他摸了脉,拉着夜央,“快放开他。”夜央顺从的松了手,竹青也被她拦着后退,“怎么了?”“痨病,会传染的。” 不远处的树丛里,楚温沨死死盯着她瘦弱纤细的身躯,想要把她融在眼里一样。林骁林垣默默低着头,圣上这是玩的哪一出?为了把人骗下车要不要这么凶残,也不怕皇后吓出事。 心里吐槽着就听到暮江虞开了口,他们没有先被痨病吓着,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刚刚是皇后在说话?皇后的声音要是夸奖也不过一句平平淡淡,就是撒起娇会软一些,现在这个绕着仙气的声音是怎么回事? 他们看着一脸平静的楚温沨,慢慢回了神,那张普普通通的脸都能变成天仙,声音怎么就不能变了?这个声音才符合皇后的颜嘛,不愧是圣上,生死关头遇上个人,还能是天下第一美人。 他们不知道楚温沨心里也惊了一瞬,含在嘴里化了化,心里默默回荡了几圈那个林籁泉韵的声音,只是面上不显,比了个手势,示意他们安静。 “痨病?”竹青有些疑惑,马上就反应过来,提高声音,“就是那个得了会死的痨病?”“嗯。”“那那怎么办呀?”暮江虞没有说话,站着看了他一会,咬着唇要回马车里。 竹青拉着她,“娘娘也不能救吗?”暮江虞想说不能,却轻轻吐了个“能”,竹青眼里亮了起来,就见她别开脸,“我不救。” 竹青说不出话,无论如何,他是灭了凤郦,逼死皇上的楚军。“起来吧,我不会救你。”暮江虞从马车里拿了些点心出来,放在他旁边。“娘娘?”“他没晕,不要管了。” 说完就上了马车,夜央看了眼他,娘娘说没晕那就是没晕,也不再理会。那人躺了会眼睛悄悄睁开条缝,纠结了会,低咳着爬起来,连声道谢,一步一拐走回去。 见到营里的楚温沨慌忙跪下,“回去吧,不要外传。”“是。”林骁还沉浸在暮江虞仙气渺渺的声音里,没见楚温沨寒着脸瞥了他一眼,林垣撞了他一下才后知后觉看着楚温沨,干干的笑着。 “圣上的意思是皇后可救将士们?”“嗯。”“对啊,她只摸了脉,怎么就能确定是痨病?”楚温沨面无表情看着他,“皇后!皇后娘娘怎么知道?”林骁额上冒出了冷汗。 “回去自己领罚。”“是”林垣递给他一个活该的眼神,“朕的毒是她解的,若说有谁能救只有她了。”“这可是痨病,从来没听说痨病能治的。”林骁不可置信,眼里却满是狂喜。 圣上的毒他们清楚,太医,乡医,能找到的大夫,能用的药他们全试过了,没有丝毫用处,在中毒后楚温沨就写好了诏书,他死后的事交代的清清楚楚。他们心里明白楚温沨早就不在了,只是不甘心,心里的悲愤宣泄不出,圣上不在了,他们还回去干什么? 便抱着自暴自弃的心思等在那,心里总还抱着一丝希望,万一呢林骁这个被人拿刀指着都不屈的人,夜夜跪在地上求菩萨求老天,林垣心里嘲笑他,他们什么时候信过神佛?却默默跪在他旁边。 他们看到楚温沨那张脸时,心里的激动现在还萦在心里,这辈子都忘不了。他想他理解为什么圣上那么宠皇后了,在没有希望的时候,皇后就像一道光,偏偏还这么纯真美好的一个人,放谁也硬不下心。 “可皇后她会救吗?”林骁像被人浇了盆冷水,心里冰的一缩,干巴巴的道:“不会吧。”安和帝死在她面前,几个姐姐死在她面前,她却救了仇人林骁不知道这些她是怎么背下来的,抬头看了看楚温沨,楚温沨一半脸隐在黑夜里,一半映着黄亮的灯火,眼里的暗色像要把人吸进去。 白天柳潜渊听着楚温沨一脸平静的说确是痨病,强健的身体晃了晃,眼里出了泪,凶神恶煞的看着那些大夫,“救!救不好我挨个剐了你们!”大夫们战战兢兢的跪着,一脸为难看着楚温沨,“不是我等不救,痨病自古以来得了必死,怕是要天上的神仙来了才能救。” 楚温沨看向郑太医,“可查明原因?”“回圣上,途经乱葬岗时将士们见那里尸骸遍野,心生不忍,一些进去埋了些尸体,乱葬岗堆了那么多人,近百年的积累,瘴气尸气深重,体质弱些的就染了痨病,渐渐扩散开来。” “可有办法拖延些时间?”“这痨病一般挺不过一年,用药吊着也不过两年左右,此番痨病来势汹汹,臣只能尽力而为,他们不宜再移动,免得路上传染,故” “你的意思是他们只能在这等死,家都回不了?”柳潜渊气急攻心,郑太医直视他,“老夫与诸位大夫会留下,我等年老体虚,与将士们接触太多,怕也熬不过。”说完正色对楚温沨磕了三个头,“圣上乃一国之根本,还请以大事为重,先行离开。” “若有人能救,最多能撑多久。”“这要看个人体质和痨病的轻重,肯定有人如死去的那个士兵一样,撑不过太久。”“行了,你们去忙吧。” “派人统计患病将士名单,按战死处置。”柳潜渊沉默了好一会才缓慢跪下,一字一顿,“臣接旨。”走到门前又折回来,重重跪下,“臣恳请圣上先行率军离开,若是圣上有何闪失,臣如何向天下人交代。” 林骁和林垣也跟着跪下,“臣也恳请圣上。”楚温沨叹了口气,“这是朕亲手带出的将士,他们因朕的政策如此,让朕如何走,都起来吧。”“圣上不答应属下就不起来。” “那就跪着吧,跪够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说完起身出了营帐,久久看着营边的马车。帐里柳潜渊严峻着脸色,挺直腰背,他留下就够了,圣上万金之躯,上次是他失职,险些酿成大罪,此次决不能再让圣上陷入险境。 林骁在楚温沨出去时就起来了,倚在营里的柱子上,抱臂看着他,“在这跪着有什么用,要跪出去跪。”柳潜渊烦躁的看他一眼,没理他,林骁指了指马车的方向,“看到那边的马车了吗,去跪着,说不定人家心软了出手相救。” “你什么意思?”“没什么,见将军心情不好,随口调侃一下。”也不管柳潜渊杀人的目光,走了出去。他怕圣上开不了口,想自作主张提醒一下柳潜渊,想了想圣上不是因这些事不顾将士生死的人,到嘴的话又咽了下去。 柳潜渊跪了两天,也没见楚温沨开口,他在想要不要强硬些送他回去,帐子就被人掀开了,“将军不好了,又死人了!”他眼睛一缩,慌忙站起来,跪麻的身体差点倒下,副将眼疾手快扶住他。 此次死了七个人,都是咳了一天的血,半夜时接连死去,灌了汤药也没有用。楚温沨手紧紧握着,眼里风暴涌动,柳潜渊赤红着眼看着地上一排尸体。 郑太医跪在楚温沨面前,“臣无能,斗胆问一句,给圣上解毒的是哪位大夫?若是请他出手可能可以拖延些日子。”楚温沨闭了眼,“林骁。”林骁明白他的意思,带了人去围住马车。 夜央持剑护着马车,“你们这是什么意思?”“我等并非要伤害娘娘,只是想请娘娘帮个忙。”“娘娘帮不了,请回。”两人一个说的是岚宸的皇后娘娘,一个说的是凤郦的虞妃娘娘,在场没有一个人发觉不对。 “我不想动手,若是不肯,也只有得罪了。”竹青放下帘子,担忧的看着暮江虞,“楚军数万大军,我们”“下去吧。”暮江虞合上医书,不过就是死,被人杀了阿君和姐姐们也不会怪她。 林骁见暮江虞下车,恭敬的作了揖,“娘娘。”暮江虞垂眸看着地面,“圣上有请,娘娘随我来吧。”暮江虞这才看了他一眼,平静的跟他去了,遮在袖子里的手,紧紧握成了拳。 暮江虞低着头进了营帐,她一眼也不要看他,直直的站在那。“放”柳潜渊出言呵斥,被林骁一把捂住嘴,压着声威胁他,“还想不想救人了?”柳潜渊莫名,救人和妖妃有什么关系?还是冷哼一声没有再言语。 楚温沨一寸一寸的看着暮江虞,心里酸涩,面上还是一副冷峻的样子。营帐里的大夫好久才渐渐回过神,郑太医看了看暮江虞,不知道圣上是什么意思,人是美若天仙,想必就是那位虞妃了,可是光看看也不能救命呀。 等他们渐渐回过神,楚温沨才收了目光,“这就是给朕解毒的人。”除了林骁和林垣,所有人都震惊的看着楚温沨,“圣上这”柳潜渊不可置信的指着暮江虞。 “娘娘?”竹青拉着暮江虞衣袖,娘娘怎么会救楚皇?暮江虞握着她的手,“眼瞎了。”说完抬眼看着楚温沨,那张笑如白花,眼含星辰的脸带着冷冷的恨意,眼里如阴雨天的夜空,乌黑没有一颗星。 楚温沨被她看的心里一窒,耳边回响着她冷如飞雪,空灵如珠落玉盘,婉转如雏莺轻啼的声音,眼瞎了?他懂他给她带来的悲伤,接连的生离死别,可是他心里仍然不痛快。 她虽傻对大事却看的透彻,这些日子她也一路看过听过,却仍恨他如此,不过是因为花君梧,就因为他是个死人?若是他没死,她还是会朝他笑。他就那么盯着她,抑制不住的嫉妒一个死人。 暮江虞也看着他,若是她现在冲上去打他,她会不会死了去陪阿君?可是看着他暗沉沉的眸子,突然就想起他巍巍高山被白雪覆盖一样的笑,不是威势逼人的样子,像家里的雪山,温柔和煦。她就像被定在原地一样,死死咬着唇,眼眶渐渐带了红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1.暮御医 郑太医一声干咳打断了他们之间的气氛,他摸着头上的冷汗,圣上杀伐果断,一心平定天下,宫里那么多妃子也不见他看过一眼,眼前这个确是绝世无双,却也是安和帝的妃子,圣上怎会糊涂,是他想太多了。 “敢问夫人可能治痨病?”她是前朝妃子,现在有求于她,喊声夫人也不为过。他却莫名觉得身上一冷,抬头见楚温沨寒凉的看着他,不久之后,他才恍然大悟,当着圣上的面喊他的女人为别人的夫人还好圣上一心在娘娘身上,没有追究。 暮江虞没有回他,低着头不想看他们,竹青隐隐明白了,“我家夫人不过是个养在深宫,只知享乐的妃子,怎么会治痨病。”郑太医也如此认为,“那圣上的毒是如何解的?”“瞎猫碰上死耗子吧。” 郑太医摸了摸胡子,“我等倾岚宸之力也解不得,不知夫人是怎么碰上的?”“既是碰巧,夫人怎么会知道。”柳潜渊抽刀对着她,“休得胡言!” 竹青脸吓的苍白,还是抬头盯着他们,暮江虞把她拉到身后,护着她,夜央想过去,被人拦住了。“潜渊!”楚温沨寒着脸,“二十军棍。”柳潜渊不情不愿的出去了。 “你救他们,朕许你一个条件。”暮江虞冷冷的回道:“你能把阿君还回来吗?”楚温沨铁着脸,“人死不能复生,娘娘这不是为难圣上吗。”林骁干笑着打圆场。 “那就不用了。”暮江虞拉着竹青,“我们走。”走了一步就听楚温沨阴沉沉的说了一句,“用不用朕赔你一条命?”“你的?”楚温沨看着她没有波动的眼神,“都出去,林骁守着。” 郑太医惶恐的看着楚温沨,还没来得及请他三思,被林垣拐了出去。竹青抓着暮江虞的手,“娘娘!”暮江虞没想到他真的会答应,心里紧了紧,要带竹青出去,被林骁拦了下来。 “我这有刀娘娘需要吗?”竹青愣了片刻被林骁扯走了,“得罪了,娘娘放心,我们不会伤害竹青姑娘,营帐里有刀,您随意。”说完不顾楚温沨阴恻恻的眼神,贴心的推了旁边装满粮草的推车横在出口。 暮江虞掀开帘子试了试,粮草堆得比她小腹还高些,迈不出去,只能放下帘子,僵僵的站在那,她不想单独与他待在一起。楚温沨坐在案桌后,看了她很久,叹了口气,“不是要杀我吗,在那站着干什么。” 暮江虞没有动,闭着眼想忽视他,过了一会没有动静,稍稍舒了口气,突然被扯进一个坚硬却温热的怀里,吓的她惊呼出来。反应过来后剧烈的挣扎着,脸都涨红了,又气又恼。 楚温沨双手横在她腹上,头埋在她颈窝处,任由她挣扎,她那点小力气,让他的手挪一下位置都做不到。暮江虞怎么都弄不开她,掰扯着眼泪就砸了下来,一颗颗砸到楚温沨手上。 楚温沨感受到手上的湿意,把她转了面向,一手揽着她腰,一手给她擦了泪,捏着下巴亲吻起来。暮江虞挣扎不过,被他吻的七荤八素,软在他身上。楚温沨抱她去了里边的卧榻,把她压在榻上亲亲摸摸占尽了便宜。 欺负到不能再欺负时,伏在她身上好一会,才把她抱进怀里,抚着她的发和脸,从发顶到发梢,眉眼到红唇,一遍遍,直到怀里的人消了妩媚,恍惚的神情清明起来。 楚温沨握住她挣扎的手,看着她冰冷厌恶的眼神,低头啄了口她眼睛,“我发誓,会给凤郦一个太平盛世,只要岚宸在一天,便护凤郦一天,花归宁的血脉代代为安乐王,代代无忧。” 暮江虞没有睁眼看他,淡淡的说了句,“阿君也可以做到。”“没有人会给他时间,就算不是我,周围的诸国也会瓜分凤郦,届时诸侯纷争,天下大乱。”他从不屑于向人解释,可是对她他愿意放下所有底线。 暮江虞眼角滑下两行泪,流到鬓发中消失不见,“可是阿君死了,为什么要逼死他,不是他的错。”“若是你郁姐姐犯了大错,害了十几万的人,与你没有关系吗?若是与你血肉相关的子嗣父母呢?” 暮江虞捂着耳朵不听他说话,她什么都不要知道,楚温沨却一定要把她从茧里扒出来,她疼他陪着,他不允许她就这样把他隔绝在外。 “不是我逼死他的,是燕乐帝和清庙帝,这是他最好的结局,也没有为什么不能再等他两年,凤郦百年没有起战争已经是上天眷顾,上天可以眷顾两代,却不能再眷顾第三代,否则世间有何公平可言。” “你不要说了,我不听!坏人!我不理你!”暮江虞缩在他怀里,想隔绝他的声音。楚温沨轻轻安慰着她,“我不说,你不想明白就不明白吧,就只要被我牵着,无论你多讨厌,你也要陪我走下去。” 暮江虞慢慢止了泪,从他身上起来,楚温沨这次没有拦着她,只是在她要走出他的范围时,拉住她的手,“救不救?”“不救。” “我有很多办法逼你救,比如绿漪,比如竹青,比如花归宁,他们的命都握在我手里。”“漪儿早就死了!”暮江虞恨恨的看着他,“我答应过你,就不会食言,他们三个好好的在青州。” 暮江虞怀疑的看着他,“他们是为了救你,你救他们也是应该的。”“我杀他们不过一念之间,我是岚宸的皇帝,我要对我的人负责,我不愿逼你,也不愿再有将士死在军营里,他们死也该死在战场。” 楚温沨从榻上起来,站在她旁边,一双黑眸凝视着她,“那是上千的人命,他们也有亲人,只要你肯,能做到的我都答应你。” “我不要再见到你。”暮江虞直视他,她只想回家,永远也不要再见他。楚温沨哑着嗓子,“好。”“说话算话。”“嗯。” 暮江虞咬了咬牙答应了,家里祖训,只要不是大奸大恶之人,他们要救,楚军算不上,她只是替花君梧委屈,让她看着这么多人死在眼前,她做不到。 众人起初并不服她,只是楚温沨发了话,一切听她的,他们不得不服,几天下来,那些大夫恨不得长在暮江虞后边,一个个拿着医书,带着画下的穴位图和配制的药,请暮江虞帮他们指点。 暮江虞不理郑太医和楚军军医,对几个被柳潜渊粗鲁带过来的大夫知无不言,郑太医虽急,也没有办法,人家肯出手已经大度的很了,只能厚着脸皮将疑点交给那几个大夫,让他们帮忙询问。 医了不过□□天,楚军的症状已经大有改善,起码可以行军了。柳潜渊拉不下脸道谢,让人打了野味,从城里带了糕点,一股脑堆在马车边,仰着头走了。暮江虞没有拿,留下后续的药方,就进了马车,催促夜央走,夜央却还要跟着楚军。 “娘娘在车里不要见楚皇就好了,到青州还有挺远的路,青儿也怕发生什么事端。”暮江虞拧不过他们,闷闷的窝在马车里,一路上帘子从未掀起过。 他们到青州时已经三月下旬了,青州在岚宸最西边,靠着西域,南部与南商接壤,大漠孤烟,长河落日,却不显荒凉。这是岚宸最荒芜的地方之一,除了环境荒芜,人来人往,各色商队络绎不绝,暮江虞看着就想到了凤郦。 他们是来见绿漪的,暮江虞想在城外等,让绿漪他们出来,楚温沨不肯,让林骁传了话,要见就跟着去楚军大营。暮江虞一百个不愿意,但念着绿漪,跟着去了。 青州驻扎了数万楚军,算上攻打凤郦的军队,近十万的将士驻守在青州楼洲草原上,举目望不到边际的营帐,让竹青着实吃了一惊,这就是楚军啊,想着面上一黯。 暮江虞心思微动,她只在书上见过描述,没想到真的能看到,若是平时早拉着竹青四处看看了,而今想到这是哪里,垂着眸不再看。 绿漪他们被收留在楚军的营帐里,起初又哭又闹,想了各种办法要走,他们不过三个人怎么出得了楚军大营?楚军得了楚温沨的命令,只不让他们走,并不为难他们。 他们在这里住了近四个月,从一开始的抵触到慢慢接受,前些日子知道凤郦破了急的不行,也恨不起这些人,只求花君梧和暮江虞能好好的。 他们明白楚温沨不是简单的人,在楚军里地位不会低,因而听到楚皇率军来青州的时候激动了好几天,林胥能传消息救下他们,不让他们离开,说明他没事,那娘娘也就没有事,楚皇来了,林胥和娘娘是不是也一起? 他们翘首盼着,楚军都走完了也没见到林胥和暮江虞,心里失落的难受,绿漪抹了泪要回去,被夜晨拉住袖子,顺着他的手看到后边的马车,驾车的可不是夜央吗? 绿漪睁大眼睛,看着马车停在她旁边,车帘被人掀开,出来的是竹青,她失望的神色立刻精神起来,暮江虞刚下车还没站好就被她冲过来抱住,险些倒了。 绿漪抱着她哭了会,“您受苦了,怪漪儿没有照顾好您,怎么能瘦成这样。”说着又掉起金豆子,暮江虞这些日子第一次有了笑颜,“没事啦,别哭,我好好的呢。” “嗯,漪儿不哭了。”绿漪用了些力擦了眼泪,对暮江虞笑笑,想到什么,掀开帘子朝车里看了看,“林胥呢?我还没找他算账呢,他就是这么照顾您的?” 暮江虞不以为意,“死了。”竹漪失了神,有些难过,看着暮江虞的神色没有多问,娘娘有些变了,不止神情,举止也是,以前的娘娘单纯活泼,现在像蒙了层冰纱。 “我带您进去看看吧,您也累了,漪儿给您做好吃的。”“不用,我们走吧。”竹漪一愣,很快缓过神,“行,您等一会,我去收拾东西。”“好。” 林骁看着楚温沨黑着的脸,默默往旁边挪了挪,圣上就在旁边,皇后可真敢说,普天之下也就皇后能这么放肆了。只是人都要走了,圣上怎么没有反应?正想着就听郑太医开了口。 “夫人要去哪?老夫向圣上举荐夫人进太医院,圣上同意了,在这住几天,过些日子一起回京吧。”郑太医不知道他们之间的种种,他半生醉心于医术,起了惜才和学艺之心,只是从未有过女子进太医院的先例,楚温沨向来开明,他厚着脸皮去求了几天。 昨日楚温沨终于答应了,今日见暮江虞要走,急急忙忙过来告诉她。在他看来,暮江虞一个亡国之妃,往后的日子不会好过,进了太医院也能保她后半生无忧,那几天的相处,她并不像传闻中那样,圣上也没有表现出什么心思,所以他才开口。 往后的几年里他捶胸顿足,圣上这哪是没什么心思?却也只能把苦水往肚子里咽,他敢说出去九族就没了。 暮江虞看着楚温沨,“不去。”“圣上的旨意已经下了,喏,在我这呢。”说着从袖子里掏出圣旨,读给她听。暮江虞静静的站在那,完全没有听到他在读什么,只是看着楚温沨。 柳潜渊除了打仗,其他地方智商为零,这几天被郑太医洗了脑,有了暮江虞圣上再也不怕被下毒了,将士们的伤也能好的快些,以前救不了的也能救,圣上不喜欢女人,也不怕她惑乱后宫以为甚好。 见暮江虞明显不愿的样子,皱了眉,“天下之大,莫非王土,圣旨在此,岂容你不接!”念着暮江虞救了他近千兄弟的情,“你一个女流之辈,圣上破格提拔为御医,已经违了祖制,不要不知好歹。” 竹青愤愤,“娘娘何时说过要做太医了?分明是你们强迫!”拉着暮江虞去马车,被楚军拦住,林垣看着缩在后边使劲降低存在感的林骁,叹了口气。 “你们可以走,娘娘留下,圣上御口亲封,圣旨已下,不容抗拒。”“你们!”竹青气的红了眼眶,娘娘帮他们救了那么多人,就被如此对待? 暮江虞眼睛都不眨看着楚温沨,楚温沨也看着她,黑眸里没有半点情绪,似乎旨意不是他下的,也不是他违背了诺言。“要是我不肯呢?”林垣还没有回话,就听楚温沨开口了,“诛九族,凤郦余孽及雪山皆诛。” 一个字一个字的,嘶哑沉稳,砸到暮江虞心头,她心口骤然疼起来,不知道为什么,是因为他是个骗子,她见不到郁姐姐了吗。 “你们走吧。”暮江虞推开竹青,萧瑟的往楚军大营走去,似只经历着狂风暴雨的脆弱蝴蝶。竹青想拦住她,被楚军挡着动不了。 竹漪出来时见到她流着两行清泪,身形单薄,步履不稳的走进大营,连忙过去,“这是怎么了?谁欺负您了。”暮江虞努力的弯起嘴角,也不过弯了个小小的弧度,“没事,你先走吧。” “没事您哭什么?漪儿心都被您哭碎了。”暮江虞抬手摸摸脸,才发觉她哭了,哭什么呢,她抹抹脸,“才没哭,快出去。”边说边把竹漪推了出去,“有时间去乐京看看宁儿。” 说完不顾他们连声哭喊,拐进大营消失在他们眼前。柳潜渊突然觉得不太对,这怎么像强抢民女?他还在思考的时候,被林骁推了一下,“进去了,去看看余骏德怎么不来接我们,也太没大没小了,走走走揍他去。” 柳潜渊看着楚温沨,圣上还没进他们着什么急,楚温沨看着暮江虞消失的那个拐角,有一瞬间他真怕她就这么消失不见,“进去吧,朕四处逛逛。”“属下”柳潜渊剩下的话被楚温沨板着的脸堵进嘴里。 竹漪听到楚温沨开口,瞪大了眼,两片唇瓣动动说不出话。竹青哭哭啼啼的跟竹漪诉说,圣上不在了,凤郦不在了,他们要怎么才能救出娘娘,竹漪愤恨的看着楚温沨,这些日子的心情像甩了她数个耳光,头脑嗡嗡的响,咬牙切齿道:“我们走。” 竹青不肯,“我们几个怎么斗得过这么多楚军?出了什么事娘娘怎么办?”他们待在离楚营不远的地方,带着无能为力的恨意,死死的盯着楚营,就见楚温沨骑马而来。 夜晨他们抽了刀想冲过去,楚温沨丝毫不在意,“江儿朕舍不得杀,花归宁却杀得,刺杀朕可要想好后果。”夜晨死死咬着牙,楚温沨看着他们悔恨的神色,“朕心悦江儿,此生不负她,也不负凤郦,朕随你们恨,与你们三次刺杀的机会,无论结果如何,绝不追究。” 说罢纵马而去,他心里挥不去暮江虞的身形神色,她是信他的,被他一手破坏,再弥补谈何容易,但让她就这么离开他不愿,纠缠一生也好,如若是她,他愿意陪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2.同榻 暮江虞被安排在郑太医旁边的营帐里,出了营帐斜斜望去,就能看到楚温沨的营帐,与四周连绵不绝的营帐并无不同。 将士们有那天在营前见过暮江虞的,把暮江虞夸的天花乱坠,没见过的也想见见天下第一美人是什么样子,暮江虞却自进了营帐再没出来过。 楚兴帝一生八子没有女儿,楚温沨是他第八子,自幼受宠,传闻楚兴帝诏书是传位于太子楚瑥庆,被楚温沨夺位,楚温沨继位后没有动他七位兄长,估计是心中愧疚,怕他们鱼死网破。 前四子楚瑥庆,楚瑥峥,楚瑥琏,楚瑥明封王留于岚宸京城,当闲散王爷,五子楚瑥晟驻守青州,六子楚瑥勤封地翰州,七子楚瑥勉封地阜州。 攻凤郦前,楚温沨来青州安排军事,楚瑥晟率军相迎,楚温沨虽警惕过他们,却从未想过他的兄弟会对他下手。那天楚瑥晟约他去营外喝酒,说他们兄弟几年未见,是该好好聊聊了。 楚温沨不疑有他,他们从幼时谈到长大,楚温沨也褪下了冷硬的外壳,他握着酒壶,仰视星空,“五哥可怪八弟,青州接壤诸国,乃重中之重,待我平定天下,天下之大随五哥前往,委屈五哥了。” 楚瑥晟嗤笑着看他,“太和殿的龙椅也随我坐吗?”楚温沨醉熏的眸子瞬间清醒,精光乍现,胸口却猛的钝痛,一口血喷了出来,昏迷不醒。他醒来已是几天后了,如迟暮老人一样只能一动不动躺在床上。 楚瑥晟造反,原青州平西将军孙鲁非摇旗随之,楚温沨此番到青州不过带了数千精锐,拼死带他杀出重围,剩了不过几百人。他招了数人,让他们布衣逃出去传口谕,几百人化整为零,他不过带了几个。 楚瑥晟如何也想不到他没有立刻死,还如此大胆散了护卫,当他们怎么都找不到,沉浸在美梦时,却迎来了余骏德和他的安北军。 楚温沨坐于案桌之后,面无表情看着跪的挺直的楚瑥晟,为了杀他,四个人串通了几年,他竟从未怀疑,也是可悲。“拖下去斩了,查封诚王府,凡参与的有官职皆斩,后世五代不得入朝为官,普通士兵流放,三年后可归,后世三代不可为官。” 楚瑥晟这才着了急,不敢相信楚温沨会对他下杀手,他以为顶多贬为庶民,此生不得进京,“八弟,五哥错了,是他们逼我的,八弟饶了我吧。”楚温沨挑眉看着他,“你可知那是什么毒,寸骨寸断之痛,五哥下毒时可念过兄弟之情。” “我都是五哥的错,你饶五哥这一次,以后五哥什么都听你的。”楚瑥晟连连求饶,“拖下去。”“八弟!八弟!楚温沨!”楚瑥晟的求饶声渐渐远去,楚温沨闭闭眼,哑着声,“都出去吧。” 他一个人在营帐坐了一下午,心里郁结难消,那是他的手足兄弟,他虽抢了皇位,却从未轻待过他们,也愿与他们分享盛世,他想到了楚兴帝逝世的那天,他向他保证,绝不动几位兄长,如今食言了。 楚温沨从伙房取了酒,越喝越清明,不要命一样的灌了数坛,醉眼朦胧的走在营帐间,伫立在暮江虞的营帐前,四周悄无一人,旁边传来不稳的脚步声,林骁抱着几坛酒,一身醉意,“今日我等款待将士,圣上可要一起?” 楚温沨凌厉的看他一眼,林骁摸摸鼻尖,轻咳着,“属下告退。”身后传来楚温沨低哑的声音,“回京准备亲事吧。”他心里一跳,狂喜溢满胸腔,“谢圣上!” 楚温沨半阖着眼,掀了帘子进去,帐子里燃着一盏暗暗的油灯,暮江虞缩在被子里呼吸声几乎听不到。楚温沨站了一会,他似乎真的醉了,那些酒一看到她就发了酵。 暮江虞自看了北府和乱葬岗就夜夜害怕,在马车里有竹青陪着还好一些,竹青会握着她的手,给她些安定。一个人住在营帐里,外边虽是喧哗的楚军,她也怕的不行,每晚都睁着眼,等到身子熬不住了,自己睡过去。 今夜外边格外安静,没有一点声音,她的心怦怦的跳着,紧紧拽着被角,指尖都发了白。隐约间好像有人走了进来,她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身体轻颤,身边似乎有呼吸声,吓的她把脸埋在枕头里,眼直直看着盯着枕上的花纹。 榻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接着榻上陷了一块,暮江虞模糊中觉得有条腿压在榻上,身上一重,而后有只温热的手握着她冰凉的手,拽出了她手里的被子,身上被子掀开又落下,她能感受到身上人坚硬温暖的胸膛,紧贴着她。 暮江虞闭着眼,睫毛轻颤,像蝴蝶翅膀扇啊扇,耳边传来湿热的气息,伴着一声低哑华丽的轻笑,她突然就哭了出来,伸手踢腿想把他弄下去,胳膊腿都酸了也没撼动分毫。 楚温沨嗅着她脖颈处的香气,“告诉我是什么香就放开你。”暮江虞别过头不理他,楚温沨伸出舌尖在她葱白的颈上划了一口,惹得身下人一颤,他深了眸色,含了块放在嘴里柔柔的化着,抬起头时,暮江虞白玉一样的颈上突兀的红了一小片,红粉的颜色极勾人。 “说不说?”暮江虞咬着唇,她怕张口就惊呼出来,那个甜腻的声音她本能的不想让他听见。楚温沨看着被她咬的泛了白的唇,捧着她的脸吻上去,先是唇瓣厮磨,娇软的唇让他心里想离开,身体却不听使唤。 等到两片唇充了血,红艳起来,才伸出舌轻轻撬开她的齿,大肆的扫荡,暮江虞只能张着口任他采撷,他嘴里的酒味刺着她,也渡给了她,让她醉的厌不起来,手无力的推着他,比挠痒痒还轻。 楚温沨亲够了才抓着她的手挨个指头啄了口,枕在她胸前,一只手放在她小腹上,解了带子,揉摸着她细软的腰肢。暮江虞揪着他头发,可是全身发软,明明是愤恨,却像调情一样。 “告诉我?”楚温沨的手越来越往上,暮江虞衣衫滑落,亵衣不整,露出大片白莲瓣一样的皮肤,她受不住楚温沨越来越炽热的眼神,总觉得再这样下去会发生些不好的事,嘴唇轻启,微不可听的说了三个字,在四下无人的营帐里清晰可听,“冰百合。” 他们自出生起便与药相伴,曾经有人不喜身上浓郁混杂的药味,想了个法子,将身上的药味与其他药味混合,最后混出了清新的木香。这要学很深的药理才能做到,暮江虞也不喜身上的味道,研究了一年,才配出冰百合的香气。 “嗯。”楚温沨没有再闹她,给她系好衣服,躺在她旁边,搂着腰把她抱在怀里。暮江虞不肯,被他用小腿夹住了双脚,两只手被他握着放在他胸膛,“怎么这么凉?” 暮江虞挣扎不开,垂着眸不看他,楚温沨也不介意,下巴抵在她脸侧,“我今天杀了我五哥,抄了他的家,他的妻儿也没放过。” “我是父皇老来得子,上面有七个兄长,父皇一心想要个公主,我还没出生的时候,名字就被起好了,父皇希望他的公主像水做的一样,温柔娴淑,又带着水声沨沨的飒爽。” “只是生出了我,父皇虽然失望,却像对那个公主一样,极尽宠爱。我却没有长成父皇期待的样子,既不温和,也不会撒娇示弱,终日冷着一张脸,小小年纪锋芒毕露。” “父皇本意是立大哥为帝,大哥做了数年的太子,眼看就要熬出头了,却被我抢了去。父皇要走的那几天,我跪在父皇面前,于百官面前请求父皇将皇位传于我,我非不信任大哥,只是更愿掌握在自己手里,我发誓会一统天下,开创前无古人的盛世,不会对兄长们下手。” “父皇气急,险些那么去了,将我赶了出去,而后从未理会我,我在乾寿宫外跪了三天。父皇去的那天,葛覃宣读诏书时,只差大哥的名字了,父皇打断了他,一顿一顿说了楚温沨三个字就去了。” “父皇自幼宠我,怕他不在我被兄长欺负,给我封了王,留了免死金牌,我知道我让他为难了,只是一腔抱负不愿就此埋下,想给自己一个机会,要是不行我也愿受制于大哥,免他担忧,领兵平定诸国。” “我自认为除了皇位没有什么不能给他们,青州翰州自古乃兵家重地,阜州临海,商贸之州,无论衣食住行,我有的也有他们一份,却没想到他们一起想置我于死地。” “祸乱朝政,欺压百姓,通敌卖国,刺杀君主,要我如何饶了他们,也怪我自登基久不在朝,此番哪怕血流成河也必不轻饶,江儿可觉得我残忍?”楚温沨轻啄着暮江虞的脸颊,把她抱紧了些。 他最落魄,低到尘埃的样子她都见过,还有什么不能让她知道的,他心里难受的很,万人之上却也寂寞,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若是没有她,他喝几坛酒也就好了,没有什么是他背负不起的。可是偏偏就有了这么个人,让他心甘情愿丢盔卸甲,掏出心给她看。 暮江虞听着他带着醉意,沙哑的声音响在耳边,似乎带着丝丝悲伤,他也会悲伤吗,不过是个面冷心硬的骗子。她却还是停了挣扎,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也没有回答他,感受着脚上手上全身的温暖,沉沉睡了过去。 楚温沨低低笑了声,她还能在他怀里睡着,他还想强求什么?就那么抱着她睡了,他向来浅眠,何况与人睡在一起,但是与她在一起,却次次一觉到天亮,就算现在她恨他,他也从未担心过,被划下也好来个苦肉计,她那点力气和胆子,顶多破点皮。 暮江虞醒来的时候枕在楚温沨肩窝处,被窝里暖的像个炉子,楚温沨和昨晚一样抱着她,身上还带着宿醉的酒味,她有一瞬间的不清醒,还以为他们在逃亡的路上。 她冷着脸,想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折腾出一身汗反而被抱的更紧了,她气急,张口咬上他肩膀,咬到牙都酸了,嘴里溢出血腥味也没有松口。楚温沨在她醒之前就醒了,只是怀里的人抱着太舒服不想起。 暮江虞挣扎的时候他暗暗使了力,眯着眼看她皱了一张华美的脸,衣衫随她动来动去,滑了大半,露出莹白的皮肤和半隐的胸脯。他闭上眼心里暗叹一声,他都可以出家当和尚了。 他勾了唇角,再玩下去可要着火了,肩上却印上两片湿软,继而是一阵剧痛。他睁开眼,怀里的女人伏在他身上,看不到神色,他恍若未觉,由着她咬。等到暮江虞松了口,才摸着她头发,抱她起来。 暮江虞呆坐在榻上,他摸她的时候她在等他发火,她咬的很深,他却像没有看到一样,起来就倒了水给她,“漱漱口。”自己去帐子里的桌上拿了纱布,随意缠了几圈。 要不是怕渗出血被他们看到,不依不饶的追究,这点伤他连管都懒的管。楚温沨穿好衣服暮江虞还在床上坐着,低着头,一头乌发披散下来,他莫名就想到了赖床送相公出门的妻子。 楚温沨过去抱起她,不顾她的挣扎,“再动所有人都知道我昨晚睡在你这里。”暮江虞这才没有动,楚温沨给她抹去唇上的血,递了水,“一口血腥味不难受?还是想我喂你?” 暮江虞还是不搭理他,他挑着眉,喝了一口,捏着她下巴喂进去,对着铜盆让她吐出来,“江儿喜欢这般?我也喜欢。”又这样让她漱了几次,把她抱回床上探了舌头细细扫了一圈,确定没有味道了才放开她。 暮江虞像个木偶一样,除了红红的眼眶,没有半点动作,楚温沨给她揩去泪,“别哭,不想理我就不理,难受了我随你咬,若是嫌不够刺几刀也无碍,我这几天都不再见你了,你别哭了好不好?”她一哭比砍他一刀还让他疼。 暮江虞扯了被子蒙住头,楚温沨站了好一会无奈的把她拽出来,让她伏在他身上,给她脱了刚刚湿了的衣服,从榻上的箱子里抽了套干净的给她换上,期间目不斜视,可余光和手总会碰些不该看不该碰的,吃饱了眼福。 也就是暮江虞自幼长在廖无人烟的雪山,只有医书医术,她与沈郁两个人相依为命,沈郁不教,花君梧也把她保护的太好,她对外面唯一的认识就是乐京与花君梧给她的几本话本。 后来楚温沨带她见识了一些,让她懂了人心的复杂,懂了生离死别,敛了性子,却还是单纯如旧。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心里不信楚温沨,潜意识里是相信的,楚温沨不会害她,楚温沨是个好人。若是换个人如此对她,她虽不懂也不会这么乖巧,她也有办法可以离开,却从未想起过。 楚温沨捏了捏她的脸,把手递到她嘴边,“再咬一口?”暮江虞转过头去,楚温沨笑笑,把她抱进被窝,撩起她两鬓的头发别在耳后,低头吻了吻她的唇,“再躺会,早膳一会送过来,我走了。” 楚温沨走了后 ,暮江虞翻过身流了两行泪,突然看到榻上的匕首,那是孟终南给她防身的,她是有想过刺他,但是真的面对他时却完全忘了,下次一定要给他一刀! 只是日后楚温沨遇上好看的匕首就送她,送了数十把也不见她刺上。那人夜夜在她身边睡的深沉,从未有过防备,就算知道了也不会躲开,只会大开门户等着她。暮江虞最后只能他送一把匕首一个月不许上床,却次次半夜被人搂在怀里,几番过后,她懒的理他,他也识趣的不送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3.江雪 楚温沨是正大光明出去的,林骁肯定安排好了一切,他刚回营帐不久,就听人来报余骏德回来了,“宣。” 余骏德也是年少挂帅,不同于柳潜渊的高大壮实,一副翩翩公子的纨绔样,却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主,那双平日笑的风流的眼,到了战场杀气凌厉。 “臣参见皇上,未能接驾,还请皇上恕罪。”“无妨,起来吧。”“谢皇上。”楚温沨喝了口茶,“说说你剿匪的情况。”“不过是碍于诚王苛政,活不下去的百姓,已经全部招安,青州原有的匪徒也清理完毕,还留有几个山头,臣亲自去待了几天,皆有忠义之心,可留。” “那也是土匪!留着也是祸害!”柳潜渊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余骏德,“柳将军不是请过先生了,怎么还是如此?”“你!”柳潜渊气急败坏,余骏德笑的风流恣意,也不理他。 “听闻镇南军得了匹好马,臣平乱剿匪有功,可否去瞧瞧?”“那是我抓的马,与你何干!”“看看又不会少块肉,柳将军什么时候这么小肚鸡肠了?”“不给看!”“那得听皇上的,我又没问你。” 楚温沨品着茶看他们闹,这上等的碧螺春还没有江儿煮的竹叶心好喝,“朕也想看看,什么马能让赤霞寸步不离。”他在凤郦时就听说柳潜渊抓了匹好马,赤霞整日围着转,赤霞的性子他最清楚不过,只是一直没有时间去看。 来的路上又念着暮江虞,故意没有骑赤霞,放慢脚步离她不远,如今青州已定,青州刺史和平西将军也已定好人选,正好去瞧瞧。柳潜渊不情不愿,“让他先说说为什么要留匪徒,臣才带他去。” “难得柳将军如此好学。”楚温沨示意余骏德,“皇上远在京城,不能事事俱到,天下之大,人心复杂,匪徒可警醒官员,也可留走投无路之人一条活路,若是时时镇压,断绝所有匪徒,那些走投无路之人做的肯定比当土匪更过分。” “那就任他们当土匪?”“只要不伤及百姓,过个几年剿一次就够了,自古以来太平盛世也断绝不了土匪,柳将军何必纠结。”“随便你!”柳潜渊不爽的挥袖出去,余骏德轻笑,“皇上还是自己给他找个先生吧,靠他要猴年马月。” “朕找的他会认真学?”“余将军不必担心,圣上早就想好了。”林骁幸灾乐祸的看着营帐外的柳潜渊,余骏德了然一笑,“是臣唐突了,皇上请。” 几人跟着柳潜渊去了养战马的牧场,赤霞是楚温沨的爱马,一匹高大乌黑的汗血宝马,是楚温沨登基时西域送来的,跟着他踏平了徐国骁勇的铁骑。自己单独有一片草地,从不让其他的马踏入分毫,打徐国时有小马驹越了界,它就不肯吃一口草,楚温沨无奈给它换了块。 此时赤霞的领地里,一匹通体雪白的马悠闲的在河边饮水,四肢修长,鬓毛顺滑,体型比赤霞小一些,一双琉璃眸子带着灵性,赤霞小心翼翼的跟在它后边,伸头碰碰它,被灵活的躲开。 楚温沨见到它的第一眼,就想到了暮江虞,这匹马无论哪里都与她极配,他想到她骑马时娇俏的样子,眼里闪过笑意。余骏德惊艳的看着眼前的马,思索着如何顺回去,不知道它已经被楚温沨定了主人。 白马抬头看他们一眼,低头饮着水,丝毫没有受到惊吓。赤霞冲楚温沨叫了声,依然跟着白马,主人什么的有媳妇儿重要吗? “擦擦你们的口水!都别想打主意,这是我的马!”“你说你的就你的啊,我还说是我的呢。”“我抓的就是我的!”“那你去骑骑试试,我怎么听说某些人威逼利诱人家也不让骑。” “我那是还没养熟!”柳潜渊被戳中痛点,黑了脸。“不是你这是怎么抓的?汗血宝马不是只西域有?”林骁本以为是开玩笑,今日只见外表就知道白马不凡,放在汗血宝马里也是顶尖的,否则赤霞也不会看上。 “在琼州的山里,赤霞找到的,我们一路行军赤霞突然跑了出去,追上去时就看到它堵了一匹白马,白马怎么都摆脱不开它,我们就抓了。”“这么简单?”“简单个鬼,近百个将士也没抓住它,最后射了它几箭,赤霞围着不让射,就因为这个我还被踢了两脚。” “好不容易抓着了,它还不吃不喝,好几个人按着喂都吐出来了,眼看不行了想放了它,它又开始吃了,就是圣上去凤郦那几天,青州的路上看它的士兵忘了锁笼子它也没跑,一路跟着来了青州。” “啧啧,还没有赤霞一半傲气,你这驯服的太容易了吧。”林骁摇头,当时圣上驯服赤霞可是花了大代价,“滚滚滚,你去试试就知道了。”“要是骑上了就让给我?“行!”柳潜渊爽快的应了,让林骁有些意外。 他飞身过河,站在白马旁边,赤霞冲他警告的叫了声,被楚温沨唤了过去。白马没有理他,在他手要碰到它时伸了马蹄踹他,速度极快,林骁一楞,连忙躲避,堪堪没有被踢到。 身子还没站稳,目光就瞥到两只马蹄,白马前肢高高举起,就要踏到他身上,林骁在地上滚了滚才避开,地面重重一颤,他摸摸胸口,这要是被踢上 林骁收了玩闹的心思,神色严肃,一个轻功飞到马背上,只要让他骑到背上,就简单了。白马却灵活的避开他,无论他怎么试,连白马的鬓毛都摸不到,气喘吁吁的站在那,脑子就走神片刻,眼前多了一片阴影。 他急忙躲开,还是慢了半拍,胳膊被马蹄扫过,一股剧痛,他没再耽搁,护着受伤的手臂回了河对面,白马只是看着他,没有追过来。 柳潜渊冷笑着看他,“怎么样?”“手断了”“噗。”余骏德忍着笑,不过片刻哈哈大笑起来,“堂堂御林军左统领,被一匹马踢断了手,传出去笑死人。” 林骁翻了个白眼,“你去试试。”余骏德刚刚看的心里火热,“正有此意,看哥哥我给你报仇。”虽然面上轻佻,动作却很凌厉,林骁的武功他清楚,自然不会掉以轻心。 他足足折腾了两刻钟也没骑到马背上,期间手倒是摸到了,白马却因为他的动作发了狂,一身鬓毛炸起,越发灵活用力,把余骏德逼的摸爬打滚,弄了一身泥,风流倜傥的面上也糊了几处,青一块紫一块。 他不得不寻了机会回来,再这么下去林骁的下场要重演了,他绝对比他还惨。林骁看着他一身凌乱,笑的前仰后合,余骏德瞥他一眼,“手都断了的有什么资格笑别人。” 柳潜渊幸灾乐祸的看着他们,“要不要改天再试试?”引来两道警告的视线,林骁看着悠闲吃草的白马,“碰都碰不得,养着好看?”柳潜渊白他一眼,“你赶走试试,赤霞不踢死你。” 楚温沨摸着赤霞的鬓毛,“喜欢?”赤霞轻快的叫了声,楚温沨拍拍它,“在这等着。”不顾柳潜渊他们的请求,到了对面才摆摆手示意他们。 白马抬起眸看他一会,继续吃着草,楚温沨挑挑眉,站了一会也不见它动,走到它身侧,柳潜渊他们紧张的看着,肌肉拉紧,时时准备冲过去。却见楚温沨伸手摸了摸马毛,白马也没有动作。 楚温沨本来已经准备好躲开,他也有些楞,只是旁边的马让他不由自主想起暮江虞,就顺从心意,摸了好一会。他想骑上去时,白马躲开到一边,那双琉璃眸看着他,没有踢他。 “不愧是圣上”林骁拍拍柳潜渊,“你给赤霞找了个媳妇儿,说不定圣上一开心考核推迟几个月呢。”柳潜渊瞪他一眼,他从凤郦试到青州,早就放弃了,本也就是想给赤霞做个伴。 楚温沨招呼白马,“过来。”白马停了一会,抬步过去,咬着他的衣袖,往河对面拽去。楚温沨摸摸它的头,过了河,白马一跃便轻轻松松过来了,赤霞连忙过去围着它。 白马不理,只是咬着楚温沨,拽着他往楚军大营的方向,“这马还成精了不成?”林骁愣着,“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它既然跟着我们不走,说明这里有吸引它的东西。”余骏德有些好奇。 楚温沨隐约明白了什么,指指赤霞,“让赤霞碰碰你我就带你去。”白马站着没动,赤霞也没动,“我就说说,马怎么能听懂人话。”楚温沨笑笑,也是,他只是想她的马,也会和她的人一样,不同寻常。 却见这时白马歪头朝赤霞撞了下,咬着楚温沨继续走,林骁他们像傻了一样顿在那。 楚温沨骑着赤霞与白马并排走,一路引来士兵围观,圣上的赤霞他们都知道,听说柳将军抓了匹白马,他们不少也见过,漂亮的紧,如今走在一起,一黑一白,又养眼又般配。 林骁斥退围观的士兵,他这幅样子怎么能让人看见。白马远远看着暮江虞的营帐,迈开四肢跑了过去,凑在营帐前低低的叫着,像被人抛弃的哭泣,像久未得见主人的委屈,也带着喜悦。 暮江虞窝在床上看医书,听到外边的马叫声,好像阿雪呀,她跑到一半停了下来,阿雪怎么会在这,她从遇见阿雪从未与它分开这么久,肯定是太想它了。 只是外边的马鸣一直没有停下来,如哭如泣,阿雪见不到她是不是也会这么叫?她轻轻的把帘子掀了条缝,眼睛渐渐睁大,冲出去踮起脚抱着它,脸埋在它软软的毛里。 江雪乖乖的让她抱着,低头蹭她,慢慢弯了修长的四肢,跪趴在地上,让暮江虞能碰到它的头。暮江虞搂着它,手抓乱了它的鬓毛,“你怎么来了呀。” 江雪低低叫了声,像在回应她,暮江虞擦了泪,推着它,“这里都是坏人,你快走。”林骁刚从这竟然是皇后的马的震惊里走出来,就听她来了这么一句,默默的看了眼楚温沨,圣上昨晚怎么哄的人。 江雪伸出舌头舔着她的手,示意她上去,暮江虞摇摇头,“你自己走,以后不要出来了。”江雪低鸣一声,推着暮江虞,暮江虞无奈,破涕为笑,“你别闹,我上去啦。” 等暮江虞坐稳了,江雪才直起身,对着楚温沨叫了声,像在感谢他,它一路跟着想找暮江虞,却碍于他们的人与武器,一直等着,直到今天楚温沨身上有暮江虞的味道,从营帐里出来,它才想跟他进来。 暮江虞这才看到旁边的楚温沨,别开眼,江雪嘶鸣一声,一跃而起,直垮了两个营帐,几个跨越间横出了楚军大营。赤霞在它跨越时,就跟了上去,林骁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楚温沨被强行带出去。 直到离了营帐有段距离,楚温沨才让赤霞拦住江雪,江雪试了各种方向,怎么加速也摆脱不了,愤愤的朝它嘶吼。 暮江虞咬着唇与他对视,“你忘了你走的后果了?”“我要回雪山。”“回去又能怎么样,天下都是我的,你回了雪山就见不到我了?” “我可以留医书给你。”楚温沨气笑了,飞身过去抱起她,落在草丛里,把她压在身下。江雪想过去,被赤霞拦着。 “我想要的从来不是你的医术,也不是你的容貌,是你,从你救活我的那天起,你就是我的人,除了我身边哪都不许去。” 暮江虞怔怔的看着他,“我不是你的人,阿君说我是他的人。”“现在是我在对你说,不许想他,你是我的人,记住了就放开你。” “记不住!”楚温沨低头咬在她唇上,“记住了吗?”又咬一口,“记住了?”他沿着她的唇,她的脸颊,她的脖颈,咬一口问一遍,轻轻柔柔。暮江虞冰着脸,渐渐却被他磨的软了气势。 她受不住他的温柔,从初遇时就是,他一柔她就更柔。暮江虞努力无视身上的人,看不到自己一脸绯红。 远处传来嗒嗒的马蹄声,有一队人朝他们过来了,暮江虞连忙推着他,“你起开。”“不起。”“会被人看到。”“看到怎么了?”暮江虞说不出,红了眼眶。 “记住了吗?”暮江虞歪着头,大半的脸隐在草里,被楚温沨捏着脸颊正对他,“再记不住可要被人看到了,我巴不得天下人都知道江儿是我的。” 马蹄声已经近在耳边,暮江虞张口咬住脸上的手,恨不得咬下块肉。楚温沨看着手上渗了血的牙印,用另一只手摸摸她的头,“身上的匕首是干什么的?咬这么一会不疼不痒,牙酸不酸?” 暮江虞才想起来身上有匕首,被他压着动不了,冷着脸在他唇上啄了口,“你放开我。”楚温沨愣了一会才想起来这是威胁,趴在她身上闷声笑起来,笑够了拉她起来。 暮江虞虽然奇怪,总觉得不太对,却没有怀疑他,林胥才不会骗她。“回去吧。”暮江虞抬头看他,“刚刚算你默认了,我的人当然要跟我走。”“你!”“我怎么了,别忘了花归宁还在我这,白昭音死前可是托你照顾他。” “你把林胥还回来,林胥才不会这么坏!”“不是你说他死了吗,人死不能复生,现在只有楚温沨。”楚温沨把她牵到江雪旁边,“营里人多眼杂,我不便抱你,自己骑回去好不好?赤霞在,你跑不掉。” 暮江虞凶凶的看了眼赤霞,也不管楚温沨,骑着江雪回了大营。林垣这才转过身,他来时只见到了马,没有人,作为御林军右统领,耳力眼力不会差,四处看了一圈就看到他家圣上将人压在草地,他僵着身体,迟钝的转过身,对手下做了个转身的手势,眼前这个绝不是圣上! “回去吧。”林垣看着楚温沨手上的血,突然有些担心,要是皇后日后懂世事了,圣上该如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4.番外1 花君梧 凤郦两代昏君,燕乐帝只知美色奢侈,宫中佳丽三千,亭台楼阁,寸金寸玉,如仙境一般。清庙帝杀尽兄弟姐妹,朝里重臣非死即退,再无人约束他,也没有人能抢他的皇位,昏庸比燕乐帝更甚。也许是造孽太多,清庙帝纵有再多女人,也不过他一个孩子。 他十八岁继位时,国库空虚,民不聊生,朝中大臣非奸佞,即无所事事,别说凤郦军队了。他登基那天,站在凤栖楼俯视乐京,琼楼玉宇,白花齐绽,在重重宫城里仿佛都能听到街上的喧哗,他心里一片凄凉,这繁华的虚像背后,是一堆堆枯骨,万民同泣。 当初父皇在位时,他刻苦读书,曾想若是他登基自当改变凤郦,还百姓安居乐业。只是真的坐上那个位置,却心有余而力不足,分明心里有满腔抱负,对着千疮百孔的凤郦如何也施展不开。 和虞儿初遇是在他即位一个月后,他放荡了几天,也下不了决心,向来温润的人竟也有了火气,撇开宫中的人,独自出宫散心。正值烟花三月,乐京瑰丽无双,走在城里如进了画境。他的眼却只能看到一具具尸骨,听到一声声哀嚎。 逃避似的去了城外,漫无头绪到了一片虞美人花海,到他腿高的花娇美脆弱,却迎着料峭春风挺直向上。他被一只蝴蝶吸引了目光,追着看去就遇上了虞儿。 正是太阳要落山的时候,晚霞如胭脂,层层晕染在天上,沾着化成琼浆的柔亮夕阳,眼前的花海也被染了一层剔透的光晕,只是景再美,也没有眼前的人好看。 虞儿穿着一身雪色的百蝶衣,蝴蝶以金丝绣出,周身围着一群蝶,仿佛不属于人世,要化蝶而去。 暮江虞,暮色,江水,虞美人,他知道这名字是假的,却不追问她,满心欢喜带她回了宫。她从未出过门,此番跟着家里的人一路到凤郦,他是她第一个认识的陌生人。 她纯白的像一张纸,除了医术什么都不会,他一点一点教她,把她染成千百种颜色,小心翼翼的,生怕有一点唐突。 他带她出去逛街,带她吃遍世间美食,看遍世间珍玩,带她见乐京的无限繁荣,第一次,觉得这个虚伪的都城有了些色彩。 他与她吟诗作画,弹琴吹箫,在乐京周围山野里,在节日喧闹的街上,在宫中的月色下,在雨天在雪天。 他看着她一点点学会做点心,做一桌的菜,看着她渐渐懂了些人情世故,对他放下戒心,心里只有他,说愿意陪他一世。 他满心蜜意给她写了思虞,慕虞才是,怕吓着她,曲里告诉她,他思她念她,只是她听不懂这么复杂的心思。 他描绘一天给她画了副画像,是他们初遇时的样子,原以为要画很久,下笔时思如泉涌,如何也停不下来,收笔时她已经跃然纸上。 他修了蝶裳楼,看起来奢华漂亮,不过是最普通的柳木建的,她喜欢一切美好的东西,他却不愿意让她背上骂名,这是他唯一修建的东西。 他会看着她,牵着她,背着她,虚虚揽着她,亲她额头,却不会抱她吻她,有几次她吃多了甜食,或吓到了,他也不过在床边坐了一晚,到天亮才合衣趴在床边。她是他唯一的珍宝,他愿意等她开了窍,无论多久。 因为她,他终归下了决心,他的虞儿,是天底下最好的人,他自然也要配得上她。祖上造的孽他会还,他不愿她被人说一句坏话。 国库空虚,他却不能再加赋税,他无法再欺压他的子民一分一毫。还是他的虞儿聪明,他顶着百官,下了一系列改革,不征一兵一卒,兴商业农业,只要给他两三年,他会护好凤郦,护好她。 只是上天不愿,岚宸新帝登基不到一年就兴兵攻徐,三年打下徐国,他明白,他想要的不止一个徐国。他站在蝶裳楼顶层,俯视着整个乐京,再往外眺望,这是他的国家,可是他护不住了,她怎么办? 他前些日子才下定决心要娶她,两年他把她护的很好,只是略微染了些颜色,浅浅的,看不出,他还是担心,他的虞儿那么好,那么聪明,却不谙世事,他怕他稍不留神就被人抢了去。 宫里的人为了讨好他,也见他宠她如命,一个个人精似的喊她娘娘,她不懂,被忽悠几句就应了。后来所有人说她爱他,她也就信了,傻傻的要嫁给他,只有他知道她喜欢他,有很多种,唯独没有嫁给他那种。 但是他不想等下去了,是他自私,嫁给他他有一生去让她爱上他,他不会碰她,只是想要个虚名,等她想明白了,他会让她补上,他们会有一个孩子,只要一个,她怕疼。 看她满心欢喜的等着嫁给他,他要如何告诉她,他娶不了她了,也护不了她了。说她不爱他吗,以她的脑子,想破头也不会明白。 他纵有千般不舍,也要与她分开,他舍不得她陪着他死。他细细规划了许久,让人身边的护卫分次去河泉布置,那里三国接壤,人多眼杂,适合藏身。 只是他无论如何都不放心,他的虞儿单纯的让他心疼,他一遍一遍语无伦次的叮嘱她,吓唬她,只希望她能记得些。河泉与乐京,数千里的距离,他第一次如此痛恨父皇,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中秋的夜里,他把她抱进了去河泉的马车,这天他特意款待诸臣,人多不会被人太注意,他心里清楚,已经很多人蠢蠢欲动了,他不敢冒一点风险,哪怕是要早些离开她。 他平日不愿她见外人,偌大的宫里没有多少侍从,他登基以来能省的都省了,因而她走了两个月也没有人发觉。 他每日吹着思虞,她似乎就藏在萧声里,每次看着宫里的花,她仿佛在拈着花朝他笑,提笔画她却越画越想,画的再传神也不及她一声“阿君”,一个细微的表情。 楚军终究还是来了,他的虞儿已经到河泉了吧,是不是每天托着腮等他?他看着手中华丽的喜服,心情再也静不下来,他想陪她一起走,他想与她一拜天地,长相厮守,只是这是他的国,他的家,他给不了臣民安定的生活,如何也不能弃他们而去。 传闻岚宸的天初帝御驾亲征,倒是没有见到,从头到尾只有镇南将军柳潜渊,攻下乐京就再无动作,以礼待他。 他看着宫里的楚军,突然有些羡慕,他也懂得治军,只是凤郦哪里有军让他治,两位先帝为了皇位安稳,杀尽了将领,剩下的不过是些浑水摸鱼的,而他又哪里来的银子养兵。 若是他生在岚宸,是不是就能护住她了,这个念头不过想了一瞬,就被他狠狠压下去,他是凤郦的皇,无论凤郦有多糟,也是他的家国。 把凤郦交给楚军他也可以安心,无论是不是装出来的,他能感受到楚军严明的军纪,他打听过岚宸和徐国,世人都说天初帝暴虐,其实不然吧。 就像她的虞儿,明明那么好,却被人当做妖妃,说起来他已经很久没带她出去了,好吃的好玩的都是让人从宫外买回来,他一辈子也不愿她知道这些,希望绿漪他们能照顾好她,再过几年就好了,再过几年人人都只知天初,不会再记着他了。 他从未想过这辈子还能再见到她,那日他拿了本书坐在御花园看,园子里的早花已经开了些,看着看着被一朵白花吸去目光,多像虞儿,虞儿也总一身白衣。 恍惚间他好像听到有人向柳潜渊禀告,有人自称妖妃?肯定是想虞儿想糊涂了,她现在在河泉干什么呢,吃点心?与宁儿玩闹? 怀里突然就多了个人,惊了他,他僵硬着低头,手颤的不行,想抬起来没有力气,任她紧紧抱着他哭泣,他心里乱成一团,既欣喜又慌张,还有些无奈。 他的虞儿呀,心思剔透,他细细叮嘱了他们,还是被她知道了,只是她现在回来,他如何护她? 他只得抱起她,带她回去再想办法。柳潜渊却拦住他,这些日子他不喜不悲,当楚军不在一般,此时却露出了他该有的气势,冷冽了眉眼,为了她,他会露出所有獠牙。索性他们没有为难,否则他要怎么办,他前所未有的无力。 他抱着她径直去了桐玉宫,背上总有一道冷漠的视线盯着他,似要撕裂他,拐弯时他朝后看了一眼,对上那人冰寒的眸子,带着隐晦的情意,不加掩饰的杀气。 他一寸一寸看着她,想把她刻进骨血里,最好刻到灵魂,下辈子也忘不掉。她牵着他的手,一脸傻笑的看着他。 他心里激动起来,死寂的心沸腾了,这是开窍了?他耐着心思,仔细问了她这一路的见闻,越听却惨白了脸。 她说她救了一个男人,与他一起待了两个月,是他带她去的河泉,带她来的乐京。怪不得想杀了他,他也一样。 这是他第一次真真的动杀心,他小心翼翼护着的人,从未有过任何逾越,他敬她爱她,愿意等她一辈子来开窍,却被人骗了个彻底。 他看着她不含杂质的眼眸,喜欢他吗?喜欢,和我比呢,喜欢谁?唔她迟疑了片刻,阿君! 他听得出她话里的不确定,以手掩着面,乐京被攻破时他也未曾有过落魄,他掏心宠了两年的人,不及他两个月。 是他方法错了吗,他该强势些?可是他怎么舍得,她刚来时像个孩子一样,他怎么舍得,后来宠上了心更舍不得。 他失魂落魄的出去,那人倚在栏杆上盯着桐玉宫,见他出来才松了口气,他气急攻心,朝他冲过去。他败了,国败给了他,人败给了他,他强撑着气势,一语不发和他错身。 既然楚皇回来了,他的结局也该定了,也许她救过他一命,他对她有些情意,要是她求,他们能远走江湖也说不定,这个想法还没过完脑子就被扼杀了。 他想以死赔罪,生是凤郦的皇帝,死也是,但是他现在不想这么轻易了,是他自私,是他阴暗,他会死的波澜壮阔些,让她恨那个人。 只是看着她娇俏的笑,到底舍不得,她有什么错,她本就不爱他,是他一厢情愿罢了。也是他先放弃的,若是当初一起走了,现在他们一家三口应该在山野嬉闹吧,他的骄傲不允许他这般。 他寻了楚皇,以玉玺和几位大儒的归降为契,换凤郦一个盛世,保宫里人安定,自然包括她,也是为了她。他们的谈判成功了,因为楚皇也是这样想的,否则他的将士必然杀她。 他登上蝶裳楼顶层,看着乐京,国破家亡虽然怪前代积弱,总归是亡在他手上,他无颜面对凤郦百姓,别说隐姓埋名逍遥世间。 他知道,天底下除了楚皇再不会有人护她,不为了她的容貌护她,把她交给他,他放心。只是心里的不甘时时灼烧着他,他会自焚在楚皇面前,要是他解不开虞儿的心结送她回去最好,解开了是他们的缘分,他再不甘能怎样。 熊熊的烈火燃起,他一身龙袍,气势威严,最终还是吹了一曲思虞,虞儿,你可知我如何的爱着你,对不起。最后之刻,他仿佛见到她一身凤袍,穿过层层焰火,笑的柔软,阿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5.同车 他们又在青州留了一日,第二天一早班师回朝,郑太医年事已高,骑不得马,和暮江虞一起坐在马车中。暮江虞想骑江雪,却不愿见到楚温沨,两者对比一下,乖乖进了马车。 江雪跟在马车旁边,赤霞也就跟在马车旁边,楚温沨一身黑甲,袍上金龙威风凛凛,骑在赤霞身上。林骁吊着一条手臂,跟在后边,圣上什么时候这么憋屈过,为了皇后可是用心良苦,只是而今让皇后开窍难了。 行了不到一半就迎来了绵绵春雨,楚温沨白日淋雨,晚上凉水冲身,也不盖被子,连着五天终于病倒了。柳潜渊要大军停下修整,等他伤寒好了再走,被楚温沨制止了。 林骁林垣明白的很,心里一阵无语,圣上这是苦肉计都使出来了?这才走多久也太迫不及待了吧,圣上可是万金之躯,装装病就好了,娘娘还能赶他出来不成,非得折腾成真病。 “四王叛乱,京里人心惶惶,圣上是该早日回去,免得夜长梦多,不是有辆马车,圣上去车里休息吧。”林骁提议道,“圣上怎可如此委屈。”“圣上何时在意过这些,否则也不会御驾亲征。” “马车不是已经有两位太医了?”“那就先出来一个,圣上龙体康复了再回去,我看就郑太医吧,别婆婆妈妈了。”林骁打断柳潜渊的话,喊人把郑太医叫出来,扶立在一旁的楚温沨进了马车,把熬好的药端了进去。 “走吧,圣上中毒亏了身体,否则这点雨哪会伤寒,早点回京也好补补。”柳潜渊手一挥,大军继续前进。余骏德眯起眸子,皇上如何看也不像是尚有亏损的样子,只是那毒他也清楚,只能是皇上硬抗着,而今淋了雨才显出来。 他想不到暮江虞在河泉给他吃了药,只一小瓶便足以弥补他数年才能补回的亏损,更想不到楚温沨会自虐五天,如此荒唐。他还是觉得有些不对,“为何不是暮太医出来?” “郑太医虽年纪大了点,也是个男人,让个女人跟着苦行军,传出去让人笑话。”余骏德看了眼马车,点头算是同意了。林骁舒口气,他可是为圣上操碎了心,大婚时一定要敲诈一笔。 暮江虞一路安安静静,翻着医书,郑太医几次与她搭话她也没有理睬,过了几天也就放弃了,他们总归是灭了人家的国,换谁心里也有气。今日大军突然停下,郑太医被人喊了下去,然后她就看到楚温沨那张脸。 她想下去拉住郑太医,以后他问什么她就答,也可以给他讲一路的医术,只希望他回来。楚温沨看着她的神情,就能想象她在想什么,拽着她的手把她拉到怀里,趴在她耳边,“我病了,病好之前只有我们。” 暮江虞挣扎不过,只能被他抱着,耳侧是他炽热的气息,他的手和额头热的烫人,还是这么没用,淋点雨就病倒了。楚温沨亲亲她耳垂,惹得她轻颤一下,歪着头躲开他。 楚温沨在她耳边轻呵一声,低哑的声音和炽热的气息陡然放大,充斥在她脑子里。“陪我睡会。”车厢里固定着两根长长的板凳,暮江虞这些日子一直坐着,车厢里有个陌生男人,她也不敢放肆,只能浅浅的倚着车厢壁。 现在窝在他怀里,他斜坐着,修长的腿搭在对面的板凳上,她整个人都在他身上,身下是他温热的胸膛,说不出的舒服,有一瞬间觉得他只是林胥。暮江虞驱走了眼里是酸涩,“吃药。” “不吃,吃了就抱不到江儿了。”楚温沨埋在她发间嗅了口,亲亲她额头,“睡吧。”暮江虞不想睡在他身上,动啊动,动作越来越轻,睡了过去,楚温沨身上太暖和,她疲惫的身体像找到了归宿。 听着她平缓的呼吸,楚温沨睁了眼,轻轻抬起身,脱了披风给她盖上,捏捏她鼻尖,不枉他怕她辛苦,扔了脸皮与骄傲,折腾这么些天,抱着她沉沉睡去。 暮江虞醒来已经是深夜了,她很久没有睡的这么安稳,上次也是他强行抱着她。她愤愤的从他身上起来,果然还是动不了,他睡着了也不会松开她。 手下的温度不似平时那么温,烫的灼手,她纠结了会抬手摸摸他额头,烫的缩了手。咬着唇去拿旁边的药碗,碗壁冰凉。她没了办法,趴在他胸上看着他冷硬的脸,还是笑起来好看。 她不由自主的摸上楚温沨的面孔,从眼睛到嘴唇,摸到他唇时像被刺到了猛的缩回手,气汹汹的咬住他下巴,留了两行不深不浅的牙印。楚温沨睡的很沉,隐约间觉得下巴有东西,伸手按住,又睡了过去。 暮江虞被他按住头伏在他胸上,抬也抬不起,乱七八糟想着又睡了。再醒来的时候楚温沨已经醒了,还是昨天的姿势抱着她,手里拿着折子在看。 见她醒了垂头亲她,“吃早膳?”暮江虞搂着他蹭了蹭,他舒服的让她不想离开,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蓦的直起身,也不看他,冷着脸从他身上起来,跳下车。 楚温沨扔了折子,抱臂看着她,好一会低低笑了起来。林骁见暮江虞下车时,心里了然,他去送了两次饭,两次皇后都被圣上抱在怀里睡的深沉,起来肯定恼羞成怒了。 她磨磨蹭蹭不想上车,不得不走的时候才慢慢悠悠的上去,刚踏进去就被拉着手扯进怀里。她气着瞪他,想说你不要再碰我了,我不想见你也不想跟你接触,口张开就被喂了块甜糕。 她简直不想理他!反正也挣不开索性死死抱着他,闭着眼不看他,让他再抬起她的头!楚温沨噗嗤的笑出来,真傻,这不是自己送豆腐给他吃吗。 楚温沨一直没有吃药,就那么撑着,每天送过来的药都被林骁帮着掩盖处理了,其他人只当他牵引了毒伤,虽然担心,有两个太医看着也是放心的。 暮江虞日日被他烦的厉害,她怎么冷着脸,抓他挠他咬他都不管用,整日被他锁在怀里,亲的眼里泛泪花,抚摸的软的没有骨头。 还被他骗了说告诉他盒子里的药都是做什么的,他就下车,她细的不能再细跟他说了以后,被他面对面抱在腿上,抓着她的手蘸了药膏,涂在他身上。 楚温沨的身体不再是他们初遇时单薄病态的样子,胸肌腹肌明显,却不突兀,带着几个伤疤,好看的很,足以让小姑娘们红透了脸。暮江虞不懂,却莫名的羞,闭着眼,脑里空空记不住他涂了多少遍。 “你咬的,你负责。”完事后楚温沨抚着她羞成桃花的脸颊,笑的恣意。“骗子。”“嗯。”“大骗子,再也不信你了。”“嗯。” 最后没了办法,亲着他的唇,“喝药!”楚温沨乖乖喝了口,“喝完。”“刚刚不是说喝药?又没说喝多少。”暮江虞咬他一口,她现在越来越放肆的咬他了,像只炸毛的猫。 楚温沨看着手上浅浅的牙印,伸了食指,点点唇,暮江虞附身又亲了口,“全都喝完。”“好。” 连着威胁几天,楚温沨已经好了起来,暮江虞给他摸了脉,“下去。”“这是我的车,我想待就能待。”“你!”楚温沨挑眉看着她。 暮江虞没有再闹,耷下肩膀,努力不眨眼,让眼里的湿意下去,使了力气掰扯他,大有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气势,“随便你,你放开我!” 这是惹恼了?楚温沨把她锁在怀里哄了好一会,啄着她唇角,“逗你的,说了病好就下去,怎么会骗你,我走了,不许哭,要是哭了我就再上来,不走了。” 他捏着她的脸颊,细细看了,确定她眼里没有泪才下车,若非已经临近京城,很多人盯着,他才不会吃药,吃了药他也还能再病一场。 林骁看着他春风满面的下来,默默撇开眼,他们还担心圣上伤寒缠身,伤了龙体,他想着他每天去送药时皇后一脸的绯红,还不如担心圣上纵欲过度呢。 还好圣上还清醒着,他担心了几日,若是圣上就这么进京,皇后的日子可不好过,能不能进宫都难说,也不知圣上想的什么法子。 到京城时,已经是四月初了,暮江虞没有掀帘子看外面的景色,低着头捧了本医书,一个字都没有看进去。 岚宸京城不比乐京华丽奢侈,处处透着厚重感,青瓦青墙,街道规整,百姓自觉的站在街道两侧,不需官兵维持秩序,带着崇敬目送楚军过去,楚温沨进城时,万民朝拜。 暮江虞听着外面震天响的“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红了眼眶,她也不知道是一种什么心情,她是想与阿君一起见到这种景象的。 她随着郑太医进了宫,江雪与赤霞去了京城的牧场,这里不是乐京,不会有个人让它养在宫里,随她开心时时骑着。 皇宫威严的矗立在京城中心,红墙金瓦,高高的宫墙隔绝了外面一切喧哗。她看着这座沉稳森严的宫城,这就是他生活的地方吗,比他的人还讨厌。 郑太医带着她去了宫中女官住的浮香阁,太医院皆是男人,她一个女人家住在那不合礼数。女官都住在这,暮太医也算是女官吧。 浮香阁呈四方形,四周是女官的住处,房间一个挨着一个,中间围了个院子出来,两棵树,一口井,几个晾衣的架子。 “委屈暮太医了,宫里暂时没有适合你住的地方,圣上班师回朝,宫里眼下也顾不上,就先在这住些日子吧。” 暮江虞没有回他,脸上看不出情绪,径直进了屋,郑太医摇摇头,他是不是做错了,“明日暮太医熟悉一下宫里的情况,后日再去太医院。” 她躺在冷硬的床上,没有手炉,也没有炭盆火墙,被子泛着潮,湿哒哒的,蜷缩着身体,身上冰凉一片,可是已经四月了,她分明就不冷,她不知道她心里的冷意要结了冰,昏昏沉沉睡过去。 梦里没有阿君,是一个一袭黑衣的身影,一双眼睛透着刺人的寒意,把她扔在冰天雪地,渐渐走远。睡的不安稳的她眼里流下两行清泪,刚出眼角,就被人揩去,门轻轻打开又关上,仿佛只有她一个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6.受惊 暮江虞是被人晃醒的,朦胧着眼坐起来,被碰到的地方丝丝泛着疼,她皱着眉头,看着面前一脸冷笑的人。 那人约二十几岁,一身淡紫衣衫,绣着竹纹,面容清秀,却带着厉色,“你就是暮江虞?这里可不是凤郦,容不得你放肆,寅时起床,卯时去太医院,在凤郦没人教你规矩吗?” 暮江虞朝外看了眼天色,不过蒙蒙亮,空气里还带些冷意,她懵懵的看着她,还在消化她的话,就被扯着胳膊拽了起来。 和楚温沨扯她不一样,他用了力气她也不疼,被握着的地方麻麻的。她被胳膊上的剧痛刺出了眼泪,模糊的意识瞬间清醒,朝后退着要躲过她。 那人被她挂着泪水的面容惊艳片刻,伸手摸着她的脸,眼里带着嗤笑,“长的这么好看,怪不得昏帝被你迷的神魂颠倒,现在这幅样子给谁看?还想迷惑圣上不成?” 暮江虞没有回她,呆呆的站着,心里发疼,“今日就不要去太医院了,留在这教你些规矩,省的以后冲撞了娘娘们。” 那人出去后,她擦擦眼泪,僵硬的站在那,过了一会有人探了个头进来,见她还站着不动,进来拉她出去,“你别理她,涟如就这样,你也不算我们这类人,她管不着你。” “我叫言归,有事可以找我,我就住在你左边的屋子,你收敛一些,前些日子宫里传出消息,说圣上看中你了,要娶你当妃子,宫里的娘娘都等着找你茬呢,涟如是乐嫔的人,你不要顶撞她,要不然吃亏的还是你。” 暮江虞听得到她每个字,组在一起却怎么都听不懂,小声的跟她道了谢,“没事,宫里可是吃人的地方,以后互相照顾,我先走了。”“好”她想拦住言归,颤了颤手又落下,茫然无措,看不到身后嘲弄的眼神。 手上的疼一点点渗进心里,她眨眨眼看着将明的天空,还有几颗星星闪烁,吃人的地方吗,被吃了也不错,就不用这么疼了。 她站了不过一小会,被一个面色不善的麽麽喊了去,跟着进了新景斋。里头的院子站满了人,都是一身近乎白的淡粉色。“圣上虽然封你为太医,该懂的规矩还是要懂,进去站着。” 暮江虞咬着唇站了进去,这么多人没有一个回头看她,她不知道这是培训新来宫女的地方,她不需要来,在乐京花君梧半点都不愿约束她,怎么会教她规矩。 宫里的人应了上头娘娘的吩咐,给她些苦头吃,若是圣上插手,便是上了心,自有太后和朝臣谏言,一个亡国妖妃还想迷惑圣上,五马分尸也算轻的。 若是不插手,那就随她们整治,一个太医还能重过她们不成,况且圣上久未回朝,政事堆积,怎么会有时间理这些琐事。 麽麽心里计较的分明,“先学跪姿,跪不好就一直跪着,总比日后顶撞了圣上和娘娘,丢了头好。”众人随着她齐齐跪下,仔细的看着她改着姿势,只有暮江虞还站在那。 麽麽冷笑一声,正愁找不到机会,她不紧不慢的站起来,对身后两个宫女吩咐道:“掌嘴。”两人领命,一人拉着她,一人抬手,暮江虞咬着牙避开,那两人没想到她会反抗,竟让她挣脱了,瞬时冷了脸色。 “在凤郦,阿君对太医都是以礼相待,岚宸自诩有多好,我一丝没有看出,不过是被宫墙掩盖了,传出去不怕被天下人耻笑,我虽答应做太医,却不会跪拜你们,逼迫我不过是一条命。” 她拿出袖子里的匕首,横在脖子上,郁姐姐说除了父母不能跪任何人,而且她要是跪了,也算是阿君跪了,她的阿君到死也是凤郦的皇,岚宸才当不起。是他们逼她的,阿君不会怪她吧。 “放肆!反了你了!”麽麽寒着脸盯着她,“给我夺下来!”旁边两个太监闻言也围了上去,暮江虞冰着脸,朝外跑去,后边的人立马追上去,这要是冲撞了人他们都担不起。 她也不知道要往哪里跑,没有时间给她思考,随意认了个方向,不过跑了片刻,迎面遇上林骁,林骁身后一队御林军持枪拦着她。 林骁心里泪流不止,怎么就真遇上了,圣上让他巡逻宫里,他明白是为了皇后,宫中那些人得了消息,小动作不会少,他尽可能的往浮香阁这边走,可这还没到,皇后在新景斋干什么? 暮江虞看着他一身御林军黑甲,没了在凤郦时的嬉皮笑脸,寒着一张脸,把手里的匕首架在脖子上,“让开!” 林骁看着她脖子上一线红痕,心底拔凉,圣上不得扒他一层皮?可他还是得装着一副冷漠的样子,“暮太医这是何意,圣上有好才之心,不计较暮太医一介女流,破格提拔,既然到了岚宸,宫里的规矩岂容你不遵!” 后边的宫女太监早追了上来,听到林骁这话,一脸讨好的笑,“左统领说的是,吴尚仪怕暮太医初来乍到,不懂规矩得罪宫里的贵人,好心教她些规矩,哪知她不识好歹,顶撞了吴尚仪,还在宫中乱跑。” 暮江虞静静的听他们说,死死拽着匕首,往脖子抹去,被林骁眼疾手快扔了玉佩砸开。他重重舒了口气,还好他一直盯着,要是人死在他面前,他自刎谢罪吧。 两个太监也被她吓了一跳,没想到她这么烈,真敢自杀,在她看着匕首愣神时,连忙过去死死按住她,见她挣扎的厉害,其中一个抬脚在她小腿踹了一下,“老实点!” 又讨好的对林骁说道:“奴才谢过左统领,没什么事奴才就带暮太医回去了,吴尚仪还等着呢。” “带回去再来次自杀?要是她一头撞地上你们怎么拦?”“这”“暮太医不懂规矩,也是正七品的官职,吴尚仪教教就算了,别乱了大小,让她回去面壁思过,再犯交于刑部处置。”“是。” 林骁步履沉稳的从他们面前走过,身后的副将有些疑惑,左统领走这么快干什么?等看不到林骁了,太监才厉着神色,踢她的那个摸着她的脸,暮江虞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恶心的想吐,拼力的挣脱,但心里悲戚使不出多少力气。 岚宸太监宫女不许留长指甲,他在暮江虞脸上摸出三道红痕,狰狞的鼓在脸上,却没减少她多少容颜,“行了,走吧,以后有的是机会,左统领发话先收敛几天。” 那个太监这才收了手,拍拍暮江虞,“便宜你了,长这么张如花似玉的脸干什么。”两人一路拖着她回了房间,把她扔在床上,出去时似乎还在回想手上的触感。 暮江虞听不到他们的声音后,抹了眼泪,跑到井边打了水,粗粝的麻绳磨的她手心刺痛,却不及被他们掐出的月牙疼,疼到她心底深处。她全身都像有蚂蚁在爬,又像被蛇窟的蛇伸长了信子舔舐。 冰凉的井水倒在身上,搓了好多遍都搓不掉,细嫩的皮肤要破了皮,她有一瞬间想就这么破了也好,死了就不会疼也不会难受了,可是阿君想她活着,姐姐们也想,这是他们唯一的念想。 她抹着泪回到床上,身上刺疼,带着让她想换层皮的恶心,哭到没有泪了,崩溃的昏过去,却不安稳,时不时被梦魇惊醒,梦里的人一身金丝镶边的黑衣,站在不远处,看着她深陷在蛇窟里,她能触到蛇滑滑凉凉的身体,感受着它们惊悚的信子。 晚上涟如和言归进来看她,见她恍惚的神色,涣散的瞳孔,相视一笑,这才第二天,传闻中的妖妃就这点能耐?临出去时,涟如拉住言归,指指床边,言归了然一笑,两人出去打了一盆水倒在床上,掀了湿透的被子,拍拍手出去了。 暮江虞神志不清,梦中下了场雨,冰凉刺骨,蛇窟的蛇密密麻麻挤在她身上,难受的她想死去,深到骨头的寒凉让她越来越清醒,屋子仿佛落在蛇窟中央,黑暗里万蛇涌动。 楚温沨耐着心等了一天,无论宫女太监还是朝臣,都战战兢兢,圣上今天摔了起码五六个茶杯,眼里带着凛冽的杀气,似要撕裂底下的人。 昨夜宫中兴宴,庆祝他班师回朝,圣上心情还好,今日朝臣们才敢提四王造反之事,却没想到圣上发这么大的火,在青州都没有。他们想不到楚温沨的火气早在青州就被暮江虞灭了,只是因为她被逼着自尽才发的火。 楚温沨过来时,房门大开,凌晨的冷风徐徐吹进去,他刚刚缓和些的脸又阴沉起来,轻手关了门。床上的人蜷成一团,被子掉在地上,他心里还未熄灭的火气腾的燃起来,被他狠狠压住,拳握紧又缓缓松开,拾起被子。 入手是冰凉的湿意,稍微使点力气满手的水,他眼睛一缩,触着床榻,手按下的地方逼出一摊凉水。很好,都很好,他眼里布起血丝,带着嗜血的杀意,手却半点力气没用,轻轻把人抱起来。 刚刚碰到,暮江虞的身子就颤颤抖起来,泪水肆虐,楚温沨心肝绞起,抱着她快步坐到凳子上,紧紧锁着她,“是我,别怕。”怀里的人却抖的越发剧烈,歪头干呕起来。 楚温沨轻轻拍着她背,低低的哄她,“没事了没事了,我在,江儿不怕。”暮江虞听不到他在说什么,身体像被条大蛇缠上,她崩溃的挣扎,怎么都挣不开。 楚温沨没了法子,捏着她下巴凑过去亲她,却看见她左脸高高的肿起,三道蜿蜒的红痕狰狞的爬在上边,他颤着手去触碰,暮江虞猛的颤起来。 他眼里带着化不开的黑色,轻轻掀开她一只袖子,梨瓣一样的手臂青青紫紫,几乎没有一块好皮。他没有再看,抱着她走了出去。 林骁见他出来松了口气,圣上昨晚可是片刻就出来了,估计就看了一眼,今天不会想留那吧!还好还好,一口气还没松完,就瞪大了眼,圣上怀里抱的是谁?不是皇后 他痛心疾首想出言提醒,看见楚温沨风雨欲来的脸色,默默封了口,沉默的跟在他后边。“念寒宫。” 林骁连忙去安排,念寒宫是圣上给皇后修的宫殿,圣上明白一时半会封不了后,在回来时让人修了念寒宫,说是给暮太医住,他和林垣清楚,是给封了妃的皇后住的。 念寒宫极偏,与冷宫不过数宫之隔,原来废弃很久了,圣上估计挨个宫殿想,才找到这么个地方。里边别有洞天,对宫里的人来说不过是个素朴的地方,昭示着皇后的不得宠,可是他知道,那是最合皇后心意的布置。 有林骁的安排,楚温沨一路没有遇上巡逻的护卫,林骁已经点好了灯,烧了水等他过来,圣上向来稳重,濒临死境都能面不改色,尤其为了皇后,可是步步为营,今日这般,怕是皇后出了什么事。 “药盒。”这个药盒是暮江虞在凤郦宫前送他的,他非贪图里边的药,只是这是江儿送他的第一件礼物,他会仔仔细细收着。里边的字条他来回看了很多遍,闭着眼也知道药的用途。 “左手第二排第三个。”楚温沨一直抱着暮江虞,她颤的再厉害也不松开,细碎的吻落在她额上唇上。楚温沨给她上药时,林骁才看到她脸上的挠痕,在那张惊艳绝伦的脸上,触目惊心。 他以为这是全部时,楚温沨给她撸了袖子,林骁瞟了一眼就垂下头,在旁边侯着,现在圣上顾不得他,哪天想起来他屁股要保不住了。 细细涂完两只手臂,正要看看其他地方时,楚温沨猛的抬头,眼里杀气要凝成实质,他都舍不得碰的人,不过一天没见,成了这幅样子,他恨不得杀的宫里血水铺路,“出去。” 林骁低着头去宫外守着,脑子里萦着皇后惨不忍睹的手臂,看圣上的样子,其他地方伤也不会少了,是他的错,他应该送皇后回去,久不在宫中,都忘了这是个什么地方,圣上不会罢休,那他借机多杀几个人应该没问题吧。 楚温沨撕了暮江虞的衣服,那衣服在冷水里泡过,带着水渍,刚刚他被她身上的伤吓住了,此时缓了口气,才找回些脑子。 暮江虞抖的没了力气,轻轻的颤着,颤的她肩胛骨上青紫的手印像颤到楚温沨心里,狠狠拽着他心脏。他掀开被子拢着她,唇密密的印在她身上,不带一丝色气,柔软的安慰着她。 涂完药已经是半个时辰以后了,他把她揽在怀里,轻声哄着,唇一下一下啄着她,“别怕。” 暮江虞清醒过来时,双手抱着臂,躲着他,“不要碰我,不要,不要” 楚温沨捧着她的脸,眼睛深沉的看着她,“是我,江儿是我。”暮江虞眼睛对了好几次焦,眼里才映出他的脸,“楚温沨” “是我,别怕。”暮江虞死死盯着他,咬上他肩膀,像要把所有的恐惧都发泄在这里,楚温沨抚着她背,头蹭在她耳边,含了她玉坠一样的耳垂,像含着举世的珍宝。 暮江虞咬够了,松了嘴,抱着他哭,“不要碰我,有蛇,好多蛇”“没有蛇,我带江儿去洗洗,就没有蛇了。”“洗了,好多好多蛇。” 楚温沨没有回她,吻着她发顶抱她起来,添了热水,熏了香料,给她洗了澡,暮江虞颤着身躲开他,被他弯身搂着腰,“别动,我在,没有蛇。”他从未做过这种事,面对无助哭泣的她,无师自通。 洗完抱着她回了床上,搂着又涂了一遍药,“江儿睁眼看看,这是我与江儿的家,我守在这里,不会有蛇。”暮江虞从他怀里露出双眼睛,里面的胆怯要化了他一颗心,她心里空的厉害,也没有反应过来反驳他。 “有蛇。”“在哪?我抓走它们,江儿不要怕了好不好。”暮江虞从被子里伸出胳膊,“这里,还有身上脸上,好多蛇在爬。” 楚温沨啄着她的唇,别人碰她她要难受成这个样子,自己对她是不一样的吧。他心里的怒火熄了一小片,唇印在她胳膊上,轻轻的吻着,一毫都不放过,“还有蛇吗?” 暮江虞动了动胳膊,死寂的眼里有了些亮光,“没了。”楚温沨衔住她两片唇磨了一会,吻遍她身上的伤痕,抬眸看她时,她已经无声的睡着了。他手指点啊点,轻轻点平了她蹙起的眉头。 抱着她躺了好一会,确定她已经睡着了,才轻手轻脚下了床,拿了手炉塞到她怀里。林骁见他出来,连忙跪下,“圣上该回宫了。” “让太医院的人去浮香阁通知一声,暮太医昨夜屋里进了水,凌晨就去了太医院。”“是。” “朕出征前放在御花园的玉佩丢了,大后天严查宫中,格杀勿论。”林骁看着他挺拔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皇后的地位可比他想的还要高出很多,若不是真放在心头,圣上今夜就发作了,他何时需这般忍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7.剖心 春迟过来叫暮江虞时,被她的容颜惊了好一会才羞着脸回过神,这就是凤郦的虞妃呀,怕是天上的仙子也没有她好看。 暮江虞睁开眼还有些懵,看着手下的被子久久没有动,春迟跪在地上,“奴婢给暮太医请安,该去太医院入职了,您” 暮江虞这才看她,“你起来吧。”一说话她愣楞的摸上喉咙,这个沙哑的声音是她吗?“暮太医想必是熬夜伤了身子,您自个去太医院抓点药补补就好了。” “熬夜?”“小木子说的,您昨夜屋里进了水,凌晨就去太医院了,小木子见您困得紧,悄悄让您过来休息一下。” 暮江虞渐渐想起昨天晚上,掀了袖子看了看胳膊,没有半点痕迹,她咬着唇,她才不会感谢他,要不是他她也不会难受成那样。 “走吧。”“您先洗漱吃了早饭,听说您昨天就没吃,这样怎么有精神,宫里的太医不比外边,出了差错可是要杀头的。”杀头就杀,她去陪阿君。 想着肚子就抗议起来,她捂着肚子有些不好意思,春迟冲她笑了笑,这位暮太医性子好的很,外边怎么传的她心狠手辣? 吃过早饭,春迟领她去了太医院,一路上细细的给她讲了些宫里的规矩,暮江虞听着,跟她道了谢,“您不用谢我,都是小木子让我告诉您的,小木子见了美人就献殷勤,您可不要被他骗了。” 暮江虞点点头,她连小木子是谁都不知道,楚温沨?她才不会再被他骗!到了太医院,春迟带她去了她的屋子,不大,一张桌子,一张床,一个占了半个屋子的药柜,药味浓郁。 她有一瞬间像回了雪山的小黑屋,也是这样简陋,只是半屋子的药材换成了半屋子医书。在这里也不错,不用见到那个骗子,也不用见到那些坏人。她没想到,那个骗子会如此迫不及待的把她骗走。 她在太医院安安稳稳的待了两天,回到浮香阁,涟如时时来找她麻烦,她总不搭理她,关了房门把她隔在外边,悄悄朝门外吐着舌头。她也认识了小木子,小木子是太医院整理药材的太监,他说她官比她们大,不需要听她们的话。 言归早晨会敲门喊她起床,事事照顾她,只是吃饭时会把粥和汤洒在她身上,歉意的看着她,晾衣服时会不小心把她洗好的衣服晃到地上,她还要再洗一遍,比绿漪还毛毛躁躁。 反正她洗衣服不过是涂一点皂角,用水冲一下,简单的很,总是笑笑让她不要在意。 她不知道每天晚上都有个人悄悄过来看她,用那双执掌天下的手撬开她的房门,进来摸摸她,亲亲她。她只知道她夜夜梦魇,却总是会安稳半宿,只以为是身体扛不住,自己昏睡过去。 直到第三天,听小木子说圣上丢了玉佩,要严查宫里,人人自危,“为什么要自危,丢了找到就好了。”“这可是要杀头的,圣上的东西岂是旁人能碰的。” 可她碰了他好多东西,还咬过他都没事,只是她能感觉到这两天紧绷的气氛,只浮香阁里,以前晚上闹腾的声音都没了,一片安静,让她更害怕的睡不着,总觉得这里边藏了头凶兽,盯着她看。 她缩在被子里,也不知道现在是几更,反正明天言归会来喊她,晚一点也没关系。突然听到门上有窸窣的声响,接着是开门的声音,她僵着身体,一动不动,在乐京她才不怕,绿漪竹漪和阿君会守着她。 不安分的被子被人扯了上来,严严的盖住她,头被一只温热的手轻轻抚着,额上传来温软的触感,过了好几秒才离开,她能感受到他湿热的气息,洒在她额上,有只手伸进被子里,轻轻握着她的,捏了捏,“我在。” 暮江虞听着关门的声音,眼泪不受控制的流下来,她好像知道为什么梦魇会跑了,被骗子骗走了,他才不在呢,这么想着,却沉沉睡过去,眉眼舒展。 第二天罕见的有些开心,她只当是因为早上有糯米糕吃,甜甜的,甜到心里。晚上言归喊她,“晚上不要关门,我早晨叫你好久你才醒,以后进来捏你鼻子。”暮江虞不好意思的朝她笑笑,“好。” 她本来是想关了门,再用凳子堵上,她才不要他进来,但是言归这么说了,反正大晚上她也看不到他! 楚温沨来时见门只是掩着,没有关上,心里漏跳一拍,快步走到床边,摸着她干干的被子,温热的额头才放下心,气呼呼的捏她鼻子,“再不关门看我怎么收拾你。” 他坐在床边,握着她柔软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放进被子里,转身时看到她颤抖的眼皮,站直的身体压下来,伏在她身上,“怎么还不睡。”暮江虞歪头不看他,“被你吵醒了。” 楚温沨也不拆穿,“江儿想要我怎么补偿。”“你下去。”“好。”说着掀了被子,压在她身上。 “你!”“不是江儿让我下来吗,隔着被子抱你不暖和。”“你下去!”“好。”楚温沨忍着笑把她翻了个身,压在他身上,“现在喜欢了?” 暮江虞气的揉他脸,一张棱角分明的脸,被她揉到变形,楚温沨就那么直直的看着她,笑意盈盈,等她消停了拉着她的手亲了几口,“手酸不酸,陪我睡会,你睡着了我就走。” “你走了我就睡着了。”“那我来时江儿为什么醒着,害怕?”暮江虞趴在他胸膛牙磨着他锁骨,“再不走我咬你。”“走走走,这是我的皇宫,江儿不用害怕,谁欺负你我替你打他。”“就你欺负我。”“我再锤几下?” “不用你锤,我自己咬!”“好。”楚温沨摸着她软软的头发,“睡吧,我走了。” 刚准备放开她,外边传来轻微的声响,房门被轻轻开了条缝。他对暮江虞比了个嘘声的手势,搂着腰把她按在怀里,从外看起来就像一个人。 暮江虞有些懵,她也听到门口的声响了,只是他在这,没有怪物会来,她也只认识他,是不是风?屋里的门被轻轻关上,有人在屋子里轻轻的走,还有什么慢慢放在地上的声音。 她本应该害怕,但是身下是楚温沨热热的身体,怎么都怕不起来,搂着他的腰捏他腰上的肉玩,硬硬的,一点都不舒服,嫌弃的咬上他胸前,隔着几层衣衫摸索他。 楚温沨暗了眸子,她知不知道她在干什么,整天撩人不自知,可他又舍不得碰她,他希望她早点开窍,把她吃的骨头都不剩,又希望她一辈子都不开窍,她就像天上降落凡尘的琼浆,他想一点点把她染上颜色,却不愿她明白。 暮江虞突然不动了,她感觉那个人站在了床前,她能听到浅浅的呼吸声,那人以为她睡着了,没有屏息。 来人是言归,她看着宫里四处搜查的御林军,起了心思,找关系寻了些毒物,趁着晚上放在暮江虞房里,她这几天处处刁难她,她竟然毫不知情,也不知道是装的还是真傻,让她不关门还就没有关。 她放下装着毒物的陶罐,要出去时,又折回来,深深的夜色给她壮了胆子,白日的怨恨与嫉妒燎原似的扩开。她站在暮江虞床前,朝床上啐了一口,满目怨毒,“看你长的狐媚样,不知道迷了多少男人,不过是个被人玩剩下的烂货,装什么清高。” 暮江虞听出是言归的声音,但她蘸着毒的语气让她有些怀疑,耳朵嗡嗡响着,她在说什么?楚温沨面色阴沉,一只手抚着她背,一只手捂着她耳朵,她心思太剔透,懂得这不是好话,若是有一日明白了要难受成什么样子。 言归见到她没有反应,胆子越发大起来,她脑子里时时浮现她无双的容颜,凭什么,一个亡了国的妖妃,非但没死,还进了宫,不知道迷惑了多少人,若是她的脸毁了 她被心里的疯狂与幻想激的心跳的厉害,拔了头上的簪子,猛的掀开被子,却瞪大了眼,手里紧握的簪子滑落在地。 暮江虞伏在楚温沨身上,里衣不整,两只手按在他脸上,一点缝隙不留的挡着他。在言归掀被子时她唯一的反应就是死死挡着他的脸,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楚温沨愣了一会,环着她腰,胸膛震动。 她自己都不知道吧,因为担心他,他是岚宸的皇帝,夜宿在她这,传出去会被天下人耻笑,堂堂天初帝是要步安和帝后尘吗。 言归片刻就回过神,脸上狂喜,张口大声喊人,一个音还没发完,被楚温沨弹了扳指点了穴说不出话,暮江虞反应慢了半拍,慌慌张张撒了把粉末,言归动不得说不得,阴毒的盯着他们。 暮江虞咬着唇,要掉下眼泪,“你快走。”楚温沨摸着她滑腻的腰,没有半点慌张,“江儿手这般用力,让我怎么走?”暮江虞后知后觉的松开手,拿开一些又虚虚的给他遮着。 “刚刚的粉末我也吃了些,现在半点力气都没有,只能与江儿睡一晚了。”“我给你吃了解药。”“什么时候。”调戏不成,到嘴的福利飞了。 “在河泉就吃了。”“哦,说错了,是江儿身上太舒服,让我舍不得起。”“你”暮江虞被他翻身压住,气急的话语被他的唇舌堵在嘴里,被吻的七荤八素,也忘了眼下的境况。 言归死死看着他们,那个男人的声音她隐隐在哪听过,被她撞破了非但不紧张,反而这般明目张胆,她有瞬间的惊慌,被她压住了,他自称我,那就不是皇亲贵胄,管他是谁,有娘娘在,谁也保不了他们。 在楚温沨露脸的时候,她死死睁着眼,满是不可置信,惊慌失措,怎么可能!这不可能! 楚温沨半个眼神没给她,当她不存在,把人亲的迷糊,牵着银丝直起身,看着眼前媚眼如丝瞪着他的人,低低笑出来,被暮江虞软软的握了手,咬了一排浅浅的牙印。 “等我一会。”“不等。”“不等我就弄醒你。”暮江虞偏过头不理他,楚温沨扯着言归的衣袖,把她拖进房间,扔在地上,“江儿总共被两个人勾了去,一个安和帝,一个朕,你哪个都惹不起。” 楚温沨回去时暮江虞趴在床上悄悄的哭,他心疼的揽起她,“哭什么,不是江儿的错。”“谁让你在的,你走!”说着却搂着他不松手,楚温沨抬起她的脸,在她唇上啄了两口,他不在她就不会哭,所以她是不是依赖上他了? 楚温沨捏着她的手,注视着她的眼睛,暮江虞被他看的面上发热,颤着睫毛转开视线,“看着我。”楚温沨低低的诱惑着她。 她受不住他灼热的视线,瞪了他一眼,被他钳着下巴亲了口,“岚宸不比凤郦,我不能事事顺着你。” “凤郦大臣所剩无几,都是新臣,一心光复凤郦,那人说什么他们做什么,可岚宸不是,岚宸官员盘根复杂,像京城几个家族,世代经营,为了家族利益我与岚宸不是不可以背叛些。” “后宫那些女人是皇额娘逼我娶的,我只碰过两个,要是知道会有你这么个人,怎么都不会从她,我登基就想出征徐国,皇额娘以死相逼,我有个三长两短,无人继承皇位,留了两个皇子才许我出征。” “我半点不喜欢她们,对江儿做的这些从未对她们做过,以后只有江儿一人,暂时遣散不了她们,只能委屈江儿了,终有一天,宫里只会有江儿一个。” “她们不是你凤郦那几个姐姐,也是个个花容月貌,娇若无骨,心里头却是黑的,你不要信她们任何话,若有不懂,问我便是,我向你保证,此生不与你说半句假话,说不得我不会开口。”调戏不算! 他从小勤奋好学,对女人从未有过心思,也不懂她们的心思,一群娇的破点皮就哭哭啼啼的人,能有什么心思。直到有一天,素日对他笑的娇羞的人,掐着御花园一株白牡丹,眼里满是讥讽狠厉,他看着地上数枝牡丹挑了眉,更加厌恶她们。 “那人许你不识规矩,许你在宫里放肆,纵马游玩,我有心许你,却做不得,我虽为皇帝,却有众多约束,以前倒没什么,而今委屈你了。” 楚温沨看着她懵懂的眼神,揉了揉她,“江儿现在听不懂,我也不愿你听懂,我说与你听,只是告诉你这里不是没有人欺负你的凤郦。” “岚宸的宫里会吃人,除了我不要信任何人,有人欺负江儿的时候,江儿要欺负回去,不用计较后果,有我在。”不止岚宸,世间的宫里都是吃人的,只有凤郦被杀尽了人,花君梧登基成了一片净土。 “我也愿江儿日后懂了的时候不要怨我,若是可以,希望你一辈子都明白不了。” 他虽不喜欢,也觉得三宫六院没什么,只是心里有了她,别人一分都不看不得,心里眼里满的溢出,全是她,哪有她们半点余地,倒成了他眼中钉肉中刺。她们会欺负江儿,若是江儿懂事了,知道他们是与她分享他的,该多伤心。 “为什么不放我走,雪山就不会这样。”楚温沨抵着她额头笑起来,“我想过很多很多可能,唯独没有放开你。” 说着捏捏她脸颊,“江儿就死了心吧,我死了你也要随我一起去,生是我的,死也是我的。” “我才不要,你走!我要睡觉了!”“嗯,我守着你,你睡了我就走。”楚温沨瞄着她眉眼,抱着她躺下。 暮江虞想不到他今日所说的日后当真实现了,还是她心甘情愿。她抚着他眉眼,看着他几十年越发冷硬的面孔,服了毒躺在他旁边,他一时见不到她都不高兴,她怎么舍得他一个人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8.天初帝式骗婚 楚温沨回朝四天,因四王叛乱之事,人心惶惶,第五天御林军突袭各宫,抓了宫女太监近两百人。他登基六年,在朝不过一年多,大半还待在军营,宫里小动作不断,若非他威势震慑着,不知道要乱成什么样子。 此次他雷霆动手,各宫来不及反应,他们怎么也想不到他不过搜查一日,第二日就要动手,按照正常,起码要数天。 只有林骁知道,昨夜圣上从浮香阁出来,扔给他一个陶罐,杀气毕露。陶罐里是些毒物,他看着都有些发憷,想都不用想是放在哪的。 他的江儿他不愿她沾上一丝尘埃,虽清楚在这深宫她总会长大,却不愿放开她,只能想尽办法让她长的再慢一些。哪知短短几天,她就见识了宫中的阴暗,她的眼泪砸在他心里,他们就用命去偿吧。 两个太监,言归与涟如都在其中,浮香阁今日禁出,除了暮江虞,林骁看着她进了太医院,才去抓人。言归是被人拖出来的,她中的蝶粉还没解,惊慌的想揭发却说不出话,眼里充着血。 圣上雷霆之怒,御林军左右统领亲自领兵,谁敢说什么,证据都用不上,念了名字直接带走。 宫里妃子们聚在一起思索圣意想办法时,一百多个人头已经落地,数十人流放边疆,欺负过暮江虞的那些进了大理寺。林骁从大理寺出来时,看着天空,就算死也不能惹皇后! 慧太后生性柔弱没有主见,生了楚温沨后才母凭子贵得了恩宠,她被几个妃子哭的心软,就要去找楚温沨,却听太监急急来报,说楚温沨在朝堂上震怒,杀了数位大臣,求不得。 楚温沨自然是算计好的,他再大的火也被暮江虞磨的一点不剩,不过是下道旨意的事,为了不让他们起疑,做出一副发怒的样子。 他也确实生气,江儿受的伤害不是杀几个人火气就能消的,可怜一群朝臣战战兢兢,不知只是因为皇后受了委屈。 楚温沨端坐在龙椅之上,漫不经心扫过群臣,“三王抄家,三日后斩首示众,死后不得入皇陵,妻妾子嗣陪葬,入西山墓林,涉及官员同青州,诸位可有异议。” 青州的消息早就传到京城,朝臣们早有准备,互相对视片刻,丞相赵韩奕上前一步,“臣斗胆请圣上饶小女一命。”有丞相牵头,又出来几个大臣,皆是有女儿嫁入王府的。 “丞相说说朕如何饶?”“这臣恳请圣上将小女贬为庶人,此生不得入京。”他本想说饶庆王一命,看着楚温沨棱角凌厉的面容,眼里漠然看不清情绪,开口的前一刻改了口。 “朕的皇兄杀得,几位的女儿杀不得?”几位大臣连忙跪下,“臣非此意,四王谋反与妻妾无关,不过是些手无寸铁的女人,圣上此番本就让天下人质疑,若是赶尽杀绝” “丞相谦虚了,玉贵妃聪颖无双,京中传闻赵燕思比之更甚,庆王谋划五年,她半点没有察觉?”“不过是坊间传闻,不可信,燕思性情温和,只会相夫教子,还请圣上明察。” “朕还听闻赵燕思几年前就察觉了,回去与丞相哭诉,被丞相赶了回去,依丞相的智谋,丝毫没有怀疑,还是清楚的明白却装作不知?” 赵韩奕连磕了几个头,“圣上明察,臣一点也不知道啊,臣一心为岚宸,怎么会做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朕不想深究,丞相好自为之。”楚温沨没有听他假情假意哭诉,他为官三十载,半点消息没有,他这个丞相也不用做了。 “大理寺卿以为朕如何饶?”吴甫田眼里闪过一丝慌乱,痛哭流涕,“恳请圣上看在老臣兢兢业业为国操劳的份上,饶小女一命吧,老臣就这么一个女儿。” “兢兢业业到谋逆?吴大人怕是老糊涂了。”“老臣冤枉!”吴甫田压抑着急剧的心跳,面色凄惨。 “四王中唯庆王在京城,若想谋逆,仅凭他们天方夜谭,拉拢朝臣方有可能,庆王还是太子时,吴大人就是他的人,你可知朕为何让你审理此案,将人关押在大理寺?” 吴甫田惨白着脸,颤巍巍说不出话,两眼一翻昏了过去。“拖下去斩了。”朝臣皆低着头,没有人敢求情,任由御林军拖走吴甫田,太和殿里鸦雀无声。 “泰北侯也要求情?”“臣不敢。”泰北侯擦擦额上的冷汗,身上虚浮跪都跪不住,“既然没有,一并斩了。” 泰北侯面如死灰瘫倒在地上,他一直是庆王的人,庆王曾许他一人之下,皇位却落在楚温沨手上,这五年他一直帮庆王拉拢朝臣,为四王谋逆立下汗马功劳。 “朕懒的与你们挨个对,按刑部所查,御林军配合,三天后一并处斩。朕自登基荒废朝政,此次四王谋逆也算是朕一手促成,三日后削减赋税一年,以补偿百姓无辜受累。” “朕此番回朝,短时间不会再亲征,以前的账朕不再追究,诸位藏好尾巴,再被抓着,抄家斩首。” “臣遵旨。”楚温沨看都不愿看他们,挥袖离开,太监葛覃连忙跟上,留下一声细长的“退朝”。 朝臣们跪了好一会也没敢动,还是太傅起来招呼一声,“都走吧,还跪着干什么?圣上可不是五年前那个倔强少年了,都掂量掂量吧。” 葛覃迈着小碎步追上楚温沨,“圣上去哪?”楚温沨站住,看着西北方,沉默片刻,吐出三个字,“武英殿。” 久未上朝,与他们折腾几天,他心里有些乏惫,迫不及待想见她,伏在她身上,锁着她腰,从额头吻到胸前,看着她再多的烦闷也没了,是该尽快了,他勾勾嘴角,光这么想着,心里就泛着糖。 不过几天,暮江虞就习惯晚上被楚温沨抱着睡了,他不来,她翻来覆去也睡不着,心里难受,楚温沨每次来都缩成一团不理他,任他吃了一遍遍豆腐。她自己都想不明白的事,楚温沨看的清楚,他的傻江儿。 三天转眼即逝,这天阳光甚好,暖暖的洒下来,楚温沨一袭墨黑龙袍,坐在武英殿里,听林骁来报,楚瑥庆,楚瑥勤,楚瑥勉已伏诛,他握着茶杯久久没有说话。 曾经大哥摸着他头,骗他吃甜食,五哥教过他习武,一板一眼,笑的溺宠,六哥送与他一棵含笑,在御花园枝繁叶茂,“沨儿整日板着张脸,连花都不如。”七哥向来爱闹,常常蹭他一身泥,带着外边的小玩意逗他。 而他永远是一副面容,烦了也不过深了眸子,不显于色,而今倒是会笑了,可惜他们见不到。他从来就没恨过,皇位于皇家子嗣,重于一切,历朝历代,血雨腥风。 他只是失望,心里裂了一角,现在已经微不可见,他要感谢他们,把江儿带给他,让他的心活了起来。他却无论如何不能放了他们,为了岚宸百世基业,为了天下安定,为了他和江儿的子孙,他不许任何潜在的风险。 暮江虞听小木子滔滔的说楚温沨有多恐怖,杀了多少人,宫里人有多惊慌,没有半点波动,反而轻轻的揪着心,只是她不明白,她只知道他不是这样的,与她才没有关系。 下午太阳挂在半空,一个宫女一脸鄙夷的来宣她,“宋贵妃病了,暮太医随我走一趟吧。”暮江虞愣了愣,还没人找她看过病呢,拿了药箱跟她走了。 宋贵妃宋颜丹,御史台宋巷伯之女,长的冷艳,身姿绰约,性子骄纵,谁也不放在眼里。暮江虞想着小木子悄悄跟她说的话,心慌慌跟着进了湫禧宫,宫里处处透着奢华。 里边围坐了一群人,衣衫华贵,花纹锦簇,妆容款款,珠玉点饰,却被一身太医院官服,未着粉饰的暮江虞比了下去。 宋贵妃坐在主位上,一袭石榴红金镶边华裳,头上插了六支金钗,衬出她一身傲气和美艳。旁边是个雪青衣衫,眉目婉转多情的美人,像雪山的雪莲,气质空灵,娇娇弱弱却带些凌霜的气势。 “娘娘,暮太医带到。”宫女对宋贵妃福了福身子,到她旁边侯着。暮江虞见一屋子的美人,舒了口气,看着不是坏人,比白姐姐还漂亮。 宋贵妃盯着她细细看了,垂眸掩下眼里的轻蔑和嫉妒,“琴瑟,来的时候没教暮太医规矩吗?”“暮太医进宫也有些时日了,奴婢还以为早学会了呢。” 说着面露寒色,“暮太医好大的胆子,见了贵妃娘娘竟不跪拜,还当这里是凤郦不成?”暮江虞垂着眼,学着琴瑟的样子,福了福身子,“参见娘娘。” “放肆!见娘娘不跪,暮太医可知是何罪?”暮江虞站着没有说话,是她想的太简单了。 “琴瑟,教教暮太医规矩。”“是。”琴瑟朝暮江虞过去,暮江虞避开她,一双眼剔透流转,“我是来治病,不是来学规矩的,我不对岚宸人跪拜。” “规矩都学不会宫里可容不下你。”琴瑟招呼旁边的宫女,压住暮江虞,使劲按着她,暮江虞死死挣脱,几人拉扯到一旁的桌子,惊到了坐着的妃子,几个宫女连忙跪下请罪,暮江虞趁机抢过桌上的茶杯,朝头上摔去。 被琴瑟眼疾手快撞了下,茶杯擦着她额头摔地上,“大胆!”宋贵妃怒视她,暮江虞毫无畏惧的跟她对视,袖子里的手颤颤的抖着。 “妹妹何必与她动气,自降了身份。”雪青衣衫的丽人抿着茶开口道,她是宫中唯一的皇贵妃,却无所出,与宋贵妃自进宫起就不对付,见她受了气自然要添把火。 “姐姐说笑了,让姐姐受了惊,妹妹怎能不着急。”宋贵妃笑不达眼底,“暮太医惊吓到姐姐,罪不容恕,拖出宫送去刑部大牢。” 暮江虞神色平静,早知道这么容易就可以走她早来了,她被侍卫压着出了湫禧宫,迎面撞上林垣,林垣拦住他们,“这是何意?” 侍卫向他禀告,林垣看着一脸平静的暮江虞,面瘫脸抽了抽,过会让林骁去告诉圣上吧 “臣林垣参见娘娘。”“什么风把右统领吹过来了。”“回娘娘,臣巡视宫中,见娘娘宫中守卫压着暮太医,故多嘴问了一句,暮太医救过臣近千兄弟的命,恳请娘娘饶她一次。” “她顶撞了在场的娘娘们,这个罪还不够她死一百次?”“这臣不敢欺瞒娘娘,圣上在凤郦与安和帝有过约定,保暮太医一世平安,暮太医若是在宫里出了事,圣上不好向天下交代。” “本宫怎么没有听说,区区昏帝还配与圣上约定?”“柳潜渊及前朝官员,贵族皆知,孟终南手里有安和帝与圣上手书为证,否则臣不会阻止娘娘。” 宋贵妃眼里闪过不耐,今日处斩三王,圣上不会管宫中之事,不管有没有可能,趁机除去暮江虞总是好的,那副模样圣上耐得住一时,耐不住她时时在宫里晃,她进宫不过几天,处处都在谈论宫里住了个天仙,不过是个亡国妖妃! “姐姐觉得如何?”宋贵妃巧笑看着皇贵妃,“我们身为圣上的妃子,自当事事为圣上考虑,不如让她在湫禧宫里跪上一天,也学学规矩。”宋贵妃指甲戳着桌子,“就依姐姐的。” 皇贵妃眼里嘲弄一闪而过,若是她不答,让她决定,便是降了身份,若是她惩的重了,顾不到圣上的面子,如此不如添点堵给她,人跪在她宫里,传出去便是她罚的。 “多谢娘娘,臣告退。”林垣挺直背,沉稳的出了湫禧宫,确定宫里的人看不见,瞬间没了影子。 暮江虞还是不肯跪,来时林垣强塞了把匕首给她,其实她袖子里有一把,只是刚刚来不及抽出来。她用匕首对着脖子,“我给你们道歉,但是我不跪。” 她们听过她的烈性,知道不是威胁,宋贵妃冷了眉眼,却听旁边的乐嫔笑着开了口,“不跪就不跪吧,三十鞭子换你不跪如何?”“妹妹此计甚秒。”妃子们纷纷响应着,看着暮江虞像在看乐趣。 “好。”她不知道三十鞭子有多疼,疼死了也好,不用在这里被欺负,楚温沨大骗子!她才不信他,她没有欺负回去都这样了,她们是他的妻子,她只是个外人,她心里突然揪的疼。 林垣没有去喊林骁,耽误一时皇后就多受些罪,圣上非得扒了他。他找到楚温沨时,楚温沨在武英殿喝的烂醉,他急的满头汗却不敢弄醒他,葛覃和太后在一旁守着。 葛覃见他面色奇怪,怕他有急事,“右统领要是有急事可以先斩后奏,圣上不会怪罪。”楚温沨性情豁达,除了必要的怀疑,从不会疑神疑鬼,否则四王筹划了五年他也不会不知道。 “无碍,是军营里的事,等圣上醒了请葛公公通知我一声。”说着急匆匆出去了,没看到楚温沨一瞬间清明的眼睛。 他知道今天她们会发难,三王问斩,多好的机会,所以他喝醉了,醉的不省人事,母后是见证人,他知道她会担心,过来安慰他,在她来之前,他打开数个空酒瓶,倒了半身的酒。 只是见林垣那个样子,他有一瞬不想装了,就想这个样子出去,靠他精湛的演技骗过他们,可只有一瞬,他不敢冒一点险,他怕失之毫厘,他与江儿就不能厮守。 慧太后陪他到晚上,看着他喝了一坛又一坛,神情颓废,没有丝毫睥睨天下的气势,心里难受,不动声色的抹着眼泪。不知道楚温沨心里像被蚂蚁一点点啃噬,又痛又难熬,那双混沌的眼里藏着深不见底的担忧和怒火。 葛覃见天色已晚,请慧太后回去,圣上一时也醒不了,总不能让太后照看一晚上,慧太后磨蹭了好一会才回了宫。 楚温沨耐着性子等了一刻钟,他这辈子的耐性都要磨完了,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摆驾”葛覃连忙扶住他,“圣上可要回宫?”“摆驾凤元锦兰湫禧湫禧” 楚温沨踢飞了几个酒坛,扶着门疑惑的看着外边,“湫禧宫!”葛覃指了指湫禧宫的方向,“湫禧宫在那呢,奴才传步撵,您等等。”楚温沨不听,步履不稳的朝湫禧宫走去,葛覃连忙扶着他,走就走吧,圣上最大。 只是圣上从不进后宫,除了被太后逼迫,去了几次,喝醉了倒想起他还有个后宫了,葛覃抹抹眼角,圣上喝醉了也是自律的,今天太过伤心了吧,他看着他长大,那几个在圣上心里地位可不低。 楚温沨虽然烂醉,步子迈的很大,竟比清醒时还快些,葛覃怕他摔着,也没有注意,到了湫禧宫才通报里边。 笙瑟见他来了,连忙跪拜,“奴婢参见圣上。”“宋贵妃呢?圣上今日留宿湫禧宫,请娘娘接驾。” “这娘娘去戏台看戏了,奴婢去请。”“好端端的看什么戏,快去。”“是。”笙瑟还没出房门,就听葛覃惊呼一声,她回头一看,楚温沨扑在暮江虞身上,啄着她耳朵,“颜儿” 葛覃急忙拉着他,“哎呦,我的圣上哎,这不是宋贵妃,您认错人了!”楚温沨迷蒙的看他一眼,眼里醉意翻腾,“是颜儿”葛覃急的没法子,催促笙瑟,“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喊宋贵妃呀!” 他不过说句话的功夫,再回头楚温沨已经抱着暮江虞去了床上,压在她身上,醉的手不听使唤,试了几次也没解开带子,不耐烦的直接撕开了。 葛覃急的团团转,想过去拉起他,就见床上的纱幔在楚温沨不着边际的折腾下,散了下来,遮住里边的春色,他看着床上的影子,跺着脚出去关了门。 楚温沨在门关的时候就停了动作,眼里一片清明,带着熊熊怒火,握着拳狠狠压抑着,松开时眸子里温柔缱绻。 他刚刚抱她时她全身瑟缩,抖的像回了那天晚上,只是在他怀里不过片刻,就安静下来,眼角流下两行清泪。 他吻着她眉眼,手剥了她衣服,垂眸看去,她无暇的胴体上布着一条条红肿的鞭痕,血将渗未渗,他深吸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一把瓶瓶罐罐。 那是他早晨揣进去的,他想过她会受伤,却想不到这么严重。是他错了,太过自愎了,以后他会用蛇蝎心肠来想她们。 楚温沨吻走暮江虞每一滴泪,抱着她给她上了药,轻的好像他稍一用力她就会消失不见了。 后来他无比庆幸,若是他稍微用些力,逼出点血,他的命,就会悄无声息的死在他怀里,也怒的滔天,他不敢想象她们再用力些,他晚上来时只能见到一具没有生气的尸体。 没人知道天初帝第二次杀戮是因为什么,只有林骁那几个,脑子都不用过,肯定与皇后有关。这辈子只有皇后能让圣上笑,能让圣上怒火滔天,能让圣上哭。 给她喝下能补亏损提精神的雪合香,楚温沨才松了口气,轻轻含着她唇,眼睛直直看着她,带着不可形容的混杂,不过片刻就恢复了,他不放手。 从她唇慢慢掠到脖颈,在上面含出一个个清晰的红痕,从里向外漫开,像宣纸上晕开的红梅。渐渐移到胸前,楚温沨小心的吻出一片痕迹,探出舌一点点描绘着。 直到外边传来声响,他才褪去衣服,拉过被子,只露出两个抵在一起的头,乌黑的长发纠缠在一起,凌乱里透着暧昧的色气。 暮江虞在湫禧宫受罚,一群妃子们有心围观,却见她死死咬着唇,一声哼哼都没有,渐渐没了兴致。 一个个要散去时,兰贵妃突然问道:“宫里戏园子排了出新戏,姐姐们可要随我一起去看看?”她是李太傅的孙女,喜爱唱戏,楚温沨念在李太傅的面子上,许她跟着宫里戏园排戏。 当然今天这出也是楚温沨安排的,除了暮江虞身上的伤,一切如他所料。 她们看的兴起的时候,笙瑟慌慌张张的过来,“娘娘,快!圣上来了!”宋贵妃心头一喜,却比量着指甲,做出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你慌什么,圣上又不是第一次来。” “不是”笙瑟要急哭了,“您快回去吧,圣上把暮太医当成您了!”宋贵妃脑子有些懵,手里的帕子轻飘飘落地,腾的站起来,“你说什么!” “圣上喝醉了,突然要在湫禧宫过夜,宫里只有暮太医一个人,就” 宋贵妃晃了晃身体,琴瑟连忙扶着她,“娘娘,我们回去!”“对!回去!”她推开琴瑟,步履匆忙,众妃子见状也纷纷跟上去。 皇贵妃使了个眼色,让婢女去通知慧太后,等她们到湫禧宫时,葛覃不知所措的站在门外,慌忙拦着她们不让进去。 “这是本宫的寝宫,本宫如何进不得!”“可是娘娘您就别为难奴才了,圣上明天醒了会迁怒您的。” “那就等着他们做完?”宋贵妃眼里要喷出火,美艳的面容狰狞起来,她本想把她逐出宫,却没想到! “来不及了笙瑟刚走就”葛覃颤巍巍的跪下,不敢看她们,“都怪奴才,要是奴才拦住圣上,就” 他哭的真情,要是传出去,圣上醉酒强要了前朝妃子,他可就成千古罪人了! 慧太后来时见她们这个样子,白着脸,手使了力气握住婢女的手,推门进去,葛覃没有有拦,太后不是他能拦的,他也拦不住了。 慧太后快到床边,突然停下了,对跟进来的妃子挥挥手,示意她们出去,这才捏着帘子掀了条缝,只一眼就受了惊吓,捂着胸口惶然后退数步。 楚温沨吻着暮江虞的唇,把她整个人都遮住了,自己时不时泄出一声难耐的喘息。 等慧太后出去关了门,他才躺在她旁边,伸手揽着她,无奈的勾起嘴角,为了她,他可真是脸都不要了,可是竟不觉得有什么。 他气呼呼的捏着暮江虞的鼻尖,正对上她睁开的眼眸,里边懵懂一片。他突然红了耳尖,把她按在胸口,让她看不到他。 被天下耻笑都不怕的天初帝,在她一个眼神里就败下阵,气急败坏的摸着她腰,把她往怀里按,“什么时候醒的!” 暮江虞没有告诉他她一直醒着,身上疼的她迷糊,机械的站着,随便一碰就会倒下。只是在他触到她的时候,她触着他的温度,感受着他的气息,莫名就醒了。 疼了一下午也没流的眼泪瞬间决堤,委委屈屈的哭着,不想理他。可哭的再厉害她也清清晰晰的听到他叫的颜儿,不是江儿。 突然就想从他身上下去,不想再被他抱着,可是身体像黏在他身上,全身一点力气都没有,挣脱不了。 她看着他一会盛怒,一会自责,一会心疼,一会温柔的眼神,有些她没见过,有些他对她就是这样的,他对谁都是这样,骗子! 她也不知道怎么就很委屈,直到听到他低低的喘息,像电流一样电到她心底深处,麻了一片,忍不住睁眼看他。 楚温沨也没想她回答,“全都忘了,听到没有,否则我就”就让你叫的一声高过一声,千娇百媚! 楚温沨也不闹她了,算了,反正也是她,就她这个脑子,几天就忘了。他想不到以后的日日夜夜,他常在她耳边喘息着,每次他一喘,她都被勾的颤动不已,软成一滩。 他堂堂天下之主,靠着美男计勾引夫人,却乐此不疲。他更想不到,有一日她懂了许多许多,却还如初见,窝在他怀里,勾着他下巴,笑的像只小狐狸,“美人,给爷喘几声。”他能怎么办,只能乖乖听话,吃干抹净。 “身上还疼不疼?你就让她们打?不是告诉你要还回去吗?”楚温沨吻着她唇角,手沾了药,沿着她背,点啊点。 暮江虞垂着眼不看他,嘴唇动动,飘出几个轻如羽毛的字,“你认错人了。”楚温沨愣了一会,痴痴笑起来,“有吗?” 暮江虞蓦的蓄了泪水,眼角像抹了胭脂,“我不叫颜儿。”楚温沨亲着她鬓角,恨不得现在就把她吃下肚,她已经对他有了占有欲啊,还要再多点,他不介意她事事都占着他。 “没有认错,一直是江儿,颜儿是叫给他们听的,我心里可是一遍遍喊着江儿,江儿信我,我那天所说句句为真,有半点掺假,天打五雷轰。” 暮江虞捂着他嘴,“你别说了,我才不信你。”“有一天江儿会信,睡吧,我在。”“不要你抱!”“嗯,是我抱不到江儿睡不着。”“哼。”暮江虞哼哼唧唧埋在他怀里睡过去,她疼的要死去一样,从他来才慢慢活过来。 楚温沨哄了她半宿,他能感觉到她轻颤的身体,这是第二次了,她在他怀里都不安稳,再有几次他不知道他还能不能硬下心留着她。刚刚她像只停在枯叶上等死的蝴蝶,毫无生气,碰到她的前一刻他心跳的厉害,实实的抱着她才落下心。 他抱着她看了一晚上,一遍一遍描着她的眉目,心里微弱的声音越来越大,震的他胸膛灼热鼓动,他不放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