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君策,隐身贵女》 第1章 庵中丑妇 第1章 庵中丑妇 大周宝华年间,京城无欲庵。 沈容衣衫单薄,握笔的手因为冷而不停地打颤,目光久久看着窗外,又见雪花,冬天到了,春天也不会远。可她再也感受不到春天的温暖,原来那些人待她好,也仅仅是因为她还有利用价值。 而她也绝非真的一无所有,她心中还有太多的疑惑,她等了数年的人至今未能出现,这个人是她在这尘世最后的牵绊,她想把自己拥有的一切都交付给她。 这人,便是她的同母胞姐。 难道这世间全无真情? 她不甘心,姐姐说过,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舍弃她,她已有五年多没见到姐姐,姐姐真的不要她了? 一年又一年,一些她原瞧不明白的事如今也瞧了个分明。 昨日,董府女眷来庵中上香,而她彼时正趴在地上擦拭佛殿的石板地,四姐姐沈宝像看乞丐一样瞟视,故意令丫头在她擦拭之处踩了几脚,那脚印上是狗粪,而她需要用手才能擦拭干净。 主持师太说过:佛殿最是圣洁,不能沾上半点污浊,尤其是世间脏浊更不能有。 几年前,因为她打扫的佛殿出现了粪便类的污物,便被重罚关入庵中杂房,饿了整整三日,险些没将她饿得咽气。 姐姐此刻是她坚强生活下去的信念,只要活着,她相信有一天姐姐定会出现。沈宛正待抄写经书,低头时,只听外面传来一声大过一声的呼唤,那个曾经温暖而熟悉的男声,早在五年前就变成了魔鬼般的刺耳:“沈氏阿容,你可知错?” 知错? 她最大的错就是听信了堂姐沈宝的甜言蜜语,信了沈宝待自己的真心,最大的错便是借着沈宝有孕将她抬入董府,看着她夺去夫君、婆家人的宠爱。 董绍安携着两名孔夫有力的婆子迈入院中,这个时辰,所有庵中的尼姑都应在前院礼佛早课,可今儿却唯独留她一人在屋里抄经。 董绍安眼睛血红,咬牙切齿,满含厌恶地看着她的厢房,她出了房门,站在院内,他道:“昨日宝娘上香回府被邪物所惊,动了胎气,思虑一番,定是你这毒妇在庵中不思己过,日夜诅咒所至。” 她被囚无欲庵,五年来从来不曾迈出庵门一步,因无欲庵是京城权贵各家所建,而她更是长顺候府的休离弃\妇,更是被她们变着方儿地欺辱,每日有抄不完的经书、干不完的庵中活计,一日能睡足三个时辰便能心满意足,他却说出这番话来。 她不过与沈宝对视一眼,便能令对方受惊动胎,若她有此等本事,她定要沈宝死上十回。 只因,他曾赞她“顾盼生辉”,在她被贬为妾时,沈宝借故用一把石灰撒入她脸,还故意令人取来清水擦拭,生生害得她的双眼被毁,从此在她的眼里世间万物都被染上了一层血色,美丽的双眸变成了充满血丝的兔子眼,那一把石灰险些害得她失明。 只因,他曾说她“纤手无骨”,沈宝便不停地派下各种活计,令她在冬日浆洗,令她在夏日劈柴,也致双手粗糙不堪,冬皲夏枯,明明不过双十年华,却宛如六旬老妪的手。 只因,他夸她“音若夜莺胜清泉”,沈宝便灌下半碗芨芨草药汁,将她的声音变得嘶哑难听胜老妪。 五年前,她被人算计,说她不守妇道与人通\奸,被董府上下抓了个正着,而她也被董家赶回沈家,沈家早在她被贬妾侍那日不再认她,她无脸再见姐姐沈宛,可又切切地盼着沈宛能出现救她。 她曾那样的愚蠢,处处与沈宛作对,现下懊悔已晚,时常啐骂自己一声“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章 真相 第2章 真相 董绍安双手负后,自进入院中便未认真瞧她一眼。他视她为世间最恶,她看他是世间恶魔。“你手里是不是还有一笔财富?如果交给我,我可以放你离开无欲庵。” 这庵里的人,上至主持师太,下至十来岁的小尼,全都被他收买了。他们关她七载,将她困在此间,为的就是她手里的财富。 沈容想痛骂,可她知道能否达成最后的心愿,必须得求他,“董绍安,一日夫妻百日恩,你将我关在此处不见天日五年,让我见见姐姐。” 董绍安一把捏住她的下颌,狠声喝问:“把你手中的财宝交予我,我放你一条生路。” 就是有又如何? 她绝不会交给他。 拿了她的银,她会加倍收回来。 负她的情,她会让对方生不如死。 她沈容可不是软柿子,即便被人迫害至此,她也不是任人欺负的。 她败了,败在曾经太相信他,太忽视了沈宝,仗着自己是穿越女,仗着自己身有本事便忽视了这些人和事。 沈容嘿嘿笑着,强忍住这碎骨般的痛,董绍安是习武之人,可世间知晓他会武功的却寥寥无几,“你终于不甘做殿下之臣?想一飞冲天了?” 旁人不知他的野心,但她知道。 董绍安眸光微敛,掠过浓浓的杀机:“看来你手中的财富全都交出来了,你着实没有再留下的必要。”他手臂一抬,比划了一个杀人的动作,转身扬长而去。 两名婆子走了过来,以为她要挣扎,不想她平静地站立着,一身傲骨,任由婆子掏出绳索,套在脖颈。 “让我见见姐姐!李婆子,求你……” 她不甘的重复着。 李婆子将嘴附到她耳畔:“到了那个世界,你自能与石氏、沈宽、沈宛团圆。” “你什么意思?” 姐姐沈宛死了么?怎么会,姐姐可是皇家妇,婆家人又如此喜欢她,怎会没了? 李婆子抓紧了脖颈,“蠢妇!毒妇!你那聪明、贤慧的姐姐早在六年前就已落下‘病根’,敖了大半年,终是殁了。那药还是你端给她的。” 她将毒药端给沈宛服下的。 沈宛曾在几年前生过一场大病,那时是沈宝将这消息传递给她的,还热情地打开库房,挑了最好的药材让她带给沈宛。 那时她已有悔意,对沈宝生出疑心,可谁会拒绝送上门的珍贵药材,无论她如何与沈宛闹,看沈宛生病,也是用心侍疾,姐姐对她来说是很重要的亲人,她沈家送来的燕窝、人参给沈宛熬制羹汤。 那么,沈家送来的药材是有毒。 李婆子笑问:“毒妇,知道现在的临安世子妃是谁么?” “是谁?”她心下惊慌,最后的希望被生生折断,就如同失去了双翼的飞鸟,从未有过的恐惧漫上心头,忆起了自己的被害,夺去她一切的是二房的堂妹沈宝,那么姐姐会不会与她一样,“是七姑娘沈宜?” 李婆子含着笑,无奈摇头,“要不是你,大姑娘怎会相信七姑娘。你们姐妹还真是同样可怜,你被四姑娘夺夫算计,大姑娘聪明一世最后败在大太太母女手里,你们不过是为他人作嫁衣裳。哦,对了,你擅于经商抓银的亲娘、聪慧过人的哥哥,他们都是被害死的,母子四人个个都是蠢货,被人害了性命,还认仇为亲。”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可不就真真应在他们母子四人身上。 “你说什么?” 两个婆子的力道在渐渐增大,她感到了一阵窒息。 亲娘石氏不是死于一场大病,她的哥哥也不是意外身亡,他们都是被害死的。 石氏待沈家如此厚待,他们却要算计母亲的性命,害得她们姐弟三人小小年纪就没了亲娘。 李婆子将嘴附在她的耳畔,“谁让你们愚蠢的挡了他人的道儿,拦路的石子要么被人踏入泥土,要么成为弃子。若不是你有些手段本事,怎会容你活得最久?” 就因为如此,他们母子四人被人算计,成为他人的嫁衣。 母亲不是病死的!她是被人害死的。 哥哥沈宽不是意外溺水身亡,也是被人害死的。 她怀疑过许多,怨恨自己以前太傻、太笨,被人利用,那些她信任的,原就是猛虎饿狼;而她深深伤害、针对的却是世上最疼她之人,真心疼她的姐姐是被她所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3章 报复 第3章 报复 浓浓的怒,深深的憾,如浪似潮包裹在周围。 榻上的沈容痛苦地低咛一声,扒在榻前熟睡的沈宛却反应迅速,“妹妹!妹妹!” 头,依旧昏沉,全身湿透,四肢百骇却有一种道不出的舒爽。 沈容缓缓地睁开眼,落到眼里的却是一个美丽清秀的少女: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女,毫无粉黛之色却逾显清秀,素颜之中更显容貌娇妍。身穿一件月白色宫缎淡墨竹叶袄,拴着秋香色的丝绦,腰下系一条淡墨竹叶画的白绫裙子,微风轻拂,绦带翩飞,飘飘曳曳,尤显袅袅风致。 少女大呼道:“奶娘!奶娘,快让石平请郎中,五姑娘醒了。” 沈容想到死前点滴,她能清楚地感受到心中的痛与怒,她又回来了?回到了恶梦开始之前,还是前世的躯体——官家嫡次女沈容。而面前的女子是她同母胞姐、这世人唯一一个真心疼她、包容她、爱护她的人。本尊沈容因继母、二婶的挑唆,处处与唯一疼她的姐姐作对,最后害了自己,与累及了姐姐。 “姐姐……”不知是她的痛,还是这身体真实的痛,一声出,眼泪漫流。 沈宛笑中含泪,“妹妹是不是饿了?想吃什么?我让奶娘做。” 醒了就好,再不醒,沈宛便坚持不住了。 三年前,她们失了亲娘;两年前,她们失了同胞兄弟沈宽。 沈容一起身,猛地抱住了沈宛:“姐姐!” 这是姐妹骨肉的亲情,前世的自己一直渴望得到沈宛的疼爱,可终不得机会与她相见。她前世心心念着沈宛,至死未忘,而今姐姐就活生生地出现在面前。 小环拾阶而上,手里捧着个乌盆,一进门就瞧见沈宛姐妹相拥而泣,悬在空中的心总算落到地上,“阿弥陀佛!谢天谢地,五姑娘终于迈过这道坎。” 因沈容的醒来,沉寂几日的客房传出了笑声。 姐妹俩的父亲沈俊臣在十年前状元及第,十几年来可谓顺风顺水,尤其是娶了平妻潘氏后更是平步青云,从一个江南的七品知县做到了从二品的吏部左侍郎。去岁秋,沈俊臣入京述职得了个上上之评,在吏部谋到一个实缺。吏部尚书告老还乡,早前的左侍郎升任吏部尚书,这沈俊臣便做了吏部左侍郎。 两月前,沈俊臣写家书回乡要沈老太太携全家入京安顿。从蜀地绵州石台县到京城的千里跋涉,行至陈留时,五姑娘沈容因风寒加重病倒,早先只是咳嗽,后来更是昏迷发烫,这一病便是三天三夜,病势凶险,连郎中都说要是不能退烧怕就没救。 腊月二十六是当今太后的千秋节,至德帝诏告天下,令在京五品以上百官携女眷赴宴,还要给贤良淑德的妇人进行诰封。沈老太太因长子沈俊臣官居从二品吏部左侍郎,自要入宫接受诰封。 沈老太太生怕误了诰封大事,坚持要继续赶路,是沈宛再三央求,沈老太太方留了几个下人给沈宛、沈容姐妹,允她们在陈留滞留些时日,而她却携了全家继续赶路。 沈容依在床榻上,半阖着双眸,虽说醒来了,许是早前浑身发烫,身子虚弱无力,面容更是苍白无血。 石妈妈去厨房熬了肉粥,沈宛盛了一碗,轻声道:“你打小身子便弱,这几日可得好好将养。” “我们不赶路么?” 沈宛将肉粥捧在手中,轻声问道:“你的身子要紧,待养好再赶路不迟。” 沈容摇头,“我能自己吃。” 沈宛是个好姐姐,与其说是姐姐,前世却给予本尊沈容一份纯粹的母爱,长姐如母在她身上得到了完美的诠释。两年前,沈宽意外溺水身亡,沈宛很是愧疚,自那以后,更是将沈容盯得紧,处处张罗、安排,便是她苦些,也不愿沈容受到委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4章 贵女归来 第4章 贵女归来 浓浓的怒,深深的憾,如浪似潮包裹在周围。 榻上的沈容痛苦地低咛一声,扒在榻前熟睡的沈宛却反应迅速,“妹妹!妹妹!” 头,依旧昏沉,全身湿透,四肢百骇却有一种道不出的舒爽。 沈容缓缓地睁开眼,落到眼里的却是一个美丽清秀的少女: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女,毫无粉黛之色却逾显清秀,素颜之中更显容貌娇妍。身穿一件月白色宫缎淡墨竹叶袄,拴着秋香色的丝绦,腰下系一条淡墨竹叶画的白绫裙子,微风轻拂,绦带翩飞,飘飘曳曳,尤显袅袅风致。 少女大呼道:“奶娘!奶娘,快让石平请郎中,五姑娘醒了。” 沈容想到死前点滴,她能清楚地感受到心中的痛与怒,她又回来了?回到了恶梦开始之前,还是前世的躯体——官家嫡次女沈容。而面前的女子是她同母胞姐、这世人唯一一个真心疼她、包容她、爱护她的人。本尊沈容因继母、二婶的挑唆,处处与唯一疼她的姐姐作对,最后害了自己,与累及了姐姐。 “姐姐……”不知是她的痛,还是这身体真实的痛,一声出,眼泪漫流。 沈宛笑中含泪,“妹妹是不是饿了?想吃什么?我让奶娘做。” 醒了就好,再不醒,沈宛便坚持不住了。 三年前,她们失了亲娘;两年前,她们失了同胞兄弟沈宽。 沈容一起身,猛地抱住了沈宛:“姐姐!” 这是姐妹骨肉的亲情,前世的自己一直渴望得到沈宛的疼爱,可终不得机会与她相见。她前世心心念着沈宛,至死未忘,而今姐姐就活生生地出现在面前。 小环拾阶而上,手里捧着个乌盆,一进门就瞧见沈宛姐妹相拥而泣,悬在空中的心总算落到地上,“阿弥陀佛!谢天谢地,五姑娘终于迈过这道坎。” 因沈容的醒来,沉寂几日的客房传出了笑声。 姐妹俩的父亲沈俊臣在十年前状元及第,十几年来可谓顺风顺水,尤其是娶了平妻潘氏后更是平步青云,从一个江南的七品知县做到了从二品的吏部左侍郎。去岁秋,沈俊臣入京述职得了个上上之评,在吏部谋到一个实缺。吏部尚书告老还乡,早前的左侍郎升任吏部尚书,这沈俊臣便做了吏部左侍郎。 两月前,沈俊臣写家书回乡要沈老太太携全家入京安顿。从蜀地绵州石台县到京城的千里跋涉,行至陈留时,五姑娘沈容因风寒加重病倒,早先只是咳嗽,后来更是昏迷发烫,这一病便是三天三夜,病势凶险,连郎中都说要是不能退烧怕就没救。 腊月二十六是当今太后的千秋节,至德帝诏告天下,令在京五品以上百官携女眷赴宴,还要给贤良淑德的妇人进行诰封。沈老太太因长子沈俊臣官居从二品吏部左侍郎,自要入宫接受诰封。 沈老太太生怕误了诰封大事,坚持要继续赶路,是沈宛再三央求,沈老太太方留了几个下人给沈宛、沈容姐妹,允她们在陈留滞留些时日,而她却携了全家继续赶路。 沈容依在床榻上,半阖着双眸,虽说醒来了,许是早前浑身发烫,身子虚弱无力,面容更是苍白无血。 石妈妈去厨房熬了肉粥,沈宛盛了一碗,轻声道:“你打小身子便弱,这几日可得好好将养。” “我们不赶路么?” 沈宛将肉粥捧在手中,轻声问道:“你的身子要紧,待养好再赶路不迟。” 沈容摇头,“我能自己吃。” 沈宛是个好姐姐,与其说是姐姐,前世却给予本尊沈容一份纯粹的母爱,长姐如母在她身上得到了完美的诠释。两年前,沈宽意外溺水身亡,沈宛很是愧疚,自那以后,更是将沈容盯得紧,处处张罗、安排,便是她苦些,也不愿沈容受到委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5章 两世缘 第5章 两世缘 沈宛道:“祖母急着入京接受诰封,没与祖母同行,我们姐妹一路倒可以四下游玩一番。” 因着沈宛留下来照顾沈容,沈老太太有些不高兴。沈宛明年十月就要及笄,又是沈俊臣的嫡长女,加之性情、容貌、言行皆是顶好的,颇得沈老太太母子看重。去年秋天,老太太收到沈俊臣的家书后,更是花重金聘请女先生,专门教导家中姑娘们规矩、女红等,更是着重培养沈宛,也便将来“卖”个好价。 沈容对石妈妈道:“奶娘,这些日子你和姐姐都辛苦了,快给姐姐盛上。” 石妈妈勾唇一笑。“五姑娘病了一场倒懂事了。” 以往的沈容最是个掐尖好强的,处处都与二房的四姑娘沈宝争,四姑娘又最爱抢占风头,两个人私下里没少一番争斗,虽然沈宛私下劝说了不少回,可沈容就是听不进去,还言词咄咄地道:“你就劝我让她,自来不都是姐姐让妹妹的么?姐姐,我们要是礼让,她还不得当我们好欺负,我偏不让她……” 总之,自打原配大太太石氏没了,沈容的性子就越发好强,不争便罢,一旦争了非得争赢不可,对此,沈宛颇是无耐,因这事,她罚过沈容好几回,甚至姐妹间还生出些不快。 沈宛宠溺地笑道:“也不晓得此次懂事能管几日。” 沈容紧握着拳头,既然上天给她重来一次的机会,她绝不会如本尊那般愚蠢。沈宝自小与沈容不和,在沈宛嫁入皇家后,伏低作小,乖巧温顺,更处处巴结讨好她。俗语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以前的沈容怎就相信了沈宝真的与她“成好姐妹”了。 这一次,她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保护好真心疼她的姐姐沈宛。 这一次,她比上次幸运,回到了沈容姐妹未入京之时,一切恶梦都还未开始。而上一次,她穿越到沈容被赶往尼姑庵之后,一切已成定局,她千般谋划,也只能替沈容报仇。 沈容在现代社会是一个孤儿,后考入国防大学,成为国际刑警,是长期潜伏M国的特工,在一次执行保护两国元首会面的任务中,与搭档拆除炸弹为保护搭档、元首,她抱着炸弹跳楼,炸弹却在空中爆炸,而她也被炸成了碎片。 待沈容醒来时便成了尼姑庵里病重的沈容,彼时脑子里拥有若干本尊的诸多记忆,她努力想要逆转,可她却被董绍安看得死死的,便是踏出无欲庵都不能。 前世时,行至陈留,沈容大病一场,沈宛也是这般留下侍疾。她病刚愈,沈宛又染了风寒病倒,石妈妈生怕她像沈容一般,劝说着沈宛养好病再入京,这一留就留到了正月初八才重新动身赶路。 她记得她们行至咸城正赶上那里过上元节,姐姐沈宛便带着她、小环、石妈妈去看咸城的灯会,也是在灯会上,沈宛技压群芳,成为猜灯谜的冠军,也因此,沈宛得识临安王世子,也由此结下情缘。 沈宛从石妈妈手里接过肉粥,吃了几口,轻声道:“容儿,慢些吃,钵里多的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6章 病愈 第6章 病愈 石妈妈道:“我瞧五姑娘是饿坏了。” “就算是饿了,也得有个样子,女先生教的仪容举止是不是都忘了?” 沈容吐了一下舌头,扮着鬼脸,现在是几岁大的身体,想做什么都成。 沈宛道:“奶娘还说她懂事,我便说她的懂事只管一阵儿,瞧瞧她那吐舌挤眼的样子,着实不像话,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都没有。” 沈容忙低头吃粥,这个姐姐什么都管,她行事不好,要管;她动作粗鲁,还是要管……不过,穿越前的她原就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女,第一次被人这么管着,她竟有一种幸福的滋味,可想到前世沈宛的结局还是悲从中来,她是穿越而来的沈容,不是前世那个糊涂沈容,她不会让沈宛伤心的。 “大姑娘!大姑娘……”小环一阵急切的呼声,拾阶而上站立门口,甜美一笑,道:“大姑娘,道长来取石枕了。” 沈宛搁下碗,用帕子优雅地拭了一下嘴,目光落在沈容身后的石枕上。 沈容一扭头,这才发现自己身后有一只汉白玉的石枕,质地寻常,但难得的是式样很圆润漂亮,上面刻着淡淡的纹饰:有花木、有飞鸟、云彩楼阁。凝眸时,上面依稀有古怪的文字翻腾,像一串串符箓,细瞧间又没有唯有若有若无的花鸟图纹。 沈容将碗递给石妈妈,用手抱着石枕,脑海中掠过一个老者的声音:“假作真时真亦假,黄粱一梦以为假,须知前世本此生。” 前世沈容在陈留大病,可没有道长送石枕。 * 原来,那日沈宛静坐病榻前,一脸忧容地凝望着昏睡中的沈容心急如焚,而客栈外,传来一阵吵嚷声。[记忆回放] “臭道士,想在这儿白吃?你当我们客栈是你能白吃的地儿。” “你不是瞧见了,偷儿把我的钱袋子给偷了。” “你说是在我们店里失窃的,我还说你是没钱来吃白食。” 沈宛被吵得不厌其烦,疲惫、烦燥、担忧袭卷心头,她只想安安静静的照顾沈容,郎中说,若是沈容的烧症三日内不消,要么他日成个痴傻孩,要么再无回天之力。她已经守了一天两夜了,恐惧随着时间的推移逾来逾强。这是她最后守护的人,这几年要不是因为沈容,她怕是坚持不到现在。 她蓦然出了客房,楼下大厅里店小二与一个衣衫破褴的瘦道士正在争论,声音很大,仿佛谁的嗓门大谁便占了理,一侧看似沉默不语的掌柜正与大厨打手势,让他去请打手。 若是再打上一场,怕是更乱了,沈宛问道:“店家,他欠了多少饭钱?” 店小二见是官家千金,原本如斗鸡的模样立时软和了下来换成了笑模样,恭敬地答道:“回沈姑娘,欠了一两又三百二十一纹钱。” 沈宛往那桌上扫了一眼,一个出家修行的道士,好大的胃口仅叫了一桌的菜,一只卤鸡、一坛二斤的烧酒,还有二斤卤牛肉,又有一大盘的馒头,另又有几样下酒菜。 她只想安安静静地守着妹妹,说不准,这就是她最后能陪妹妹的几日了。 沈宛道:“记在我账上!” 店小二凝了一下。 瘦道士笑道:“贫道可不是爱贪便宜的人,下山之时,真带有银钱……” 沈宛面露厌烦,表情虽只一刹可还是清晰地落在瘦道士的眼里。 瘦道士不停重复着:“我真有银钱,被偷儿给偷了!”似在解释,这姑娘生得不错,性子也不错,心地也算良善。 店小二道:“臭道士,看看你这身衣衫,比外头的乞丐还臭,说你有钱谁信?今儿算你运气好,得遇贵人替你结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7章 治病石枕 第7章 治病石枕 瘦道士沉吟着,“着实是贵人,富贵命格,可不就是贵人么。” 沈宛礼貌地冲道士福了一下身,转身欲回房,不想那道士挡住了去路,直惊得沈宛如见了鬼鬼一般,她明明记得瘦道士在楼下大厅,怎的眨眼间就上了二楼。 瘦道士嬉笑道:“姑娘请我吃饭,我不白吃,我瞧姑娘面带忧色,贫道有一石枕,最是个宝贝,今儿借与姑娘消病祛灾,定能助姑娘心想事成。” 沈宛还没回过神,道士就将一个沉甸甸的布包塞到她怀里。 “道长……” “姑娘不用言谢,一日后我自来取回石枕。” 道士落音时,人已经出了客栈,只眨眼之间就不见了踪影。 小环歪头审视:“大姑娘,要不就试试石枕,那道人不是说石枕能消病祛灾,幸许真是个好的。” 石妈妈放下乌盆,“大姑娘,且试试。” 如若真的管用,也算是捡条命回来。 郎中的药吃了几副对五姑娘的病一点不见起色,也只有试试了。 沈宛走到床前,从布包里取出石枕,这是一只白玉石枕,并不是多好的白玉,瞧上去倒像是汉白玉,却又比寻常所见的汉白玉要明亮、润透。 石妈妈抬起沈容的脑袋,沈宛将石枕支在了她的头上,双手合十,虔诚地道:“上天保佑妹妹可以早日康复!” * 当时,沈宛只是抱着死马当着活马医,权且一试的心诚,不想将石枕给沈容使了后,沈容的病情竟日渐康复。 沈宛要取了石枕还与道人,这会子沈容却紧搂着石枕不撒手,两人来回争夺了两下,沈宛轻呼一声:“妹妹!” 沈容回过神来,定定地看着沈宛。 沈宛以为她想要枕头,笑道:“妹妹若是喜欢这样的玉石枕头,待入了京,我着人给你做一个。这是旁人之物,不可贪占,道人能借我们姐妹,又治愈你的病,本有救命之恩。人不可无信。” 言下之意:人家拿出宝贝给我们一用,你的病方才好了,怎么能再贪别人的宝贝石枕。 沈容撒了手,“姐姐,刚才你有没有听到一个老人在说话?” 沈宛凝眸,听到客栈外头有人在吆喝,“是外头卖糖葫芦的老翁?” 她们定是没听到。“假作真时真亦假,黄粱一梦以为假,须知前世本此生。”她回到了沈容还是几岁之时,是不是一切还可改变。 她虽好奇这石枕,但旁人之物,定不能强占。 沈容笑了一下,对石妈妈道:“再与我盛碗肉粥。” 沈宛将石枕包到那个布包里头,“小环,取五两碎银子。” 沈宛捧着石枕,领着小环出了客房。 沈容心下好奇,掀开被子就下地,石妈妈一把拉住了她,“奶娘,你让我瞧一眼,就瞧一眼,我不出门。”她一纵身站在门后。 沈宛到了楼下大厅,福身行礼:“道长,石枕果真是宝贝,我妹妹枕上之后病就好了。道长妙手回春,请受小女一拜!” 道长一把夺过石枕,启开布包,查看了一番,嘴里嘟囔道:“好大的福分!家雀浴火化凤凰。” 沈宛愣住,他虽说得小声,却还是一字不漏的落到她的耳中。她郑重地跪下,深深一拜,道长将石枕裹,重新揣入他那松松垮垮的怀中,虽是大冬天,他衣着宽大,半露着胸\膛,竟生生受了沈宛一拜。 小环将钱袋捧递给道人,“我家大姑娘说,此次多亏道长的石枕治病,方令我家五姑娘才康复,这点零碎银子是孝敬道长打酒喝的。” 道长一把抓过钱袋,抬头往楼上客房扫了一眼,正遇到门后探出脑袋的沈容,目光相遇,沈容非但没缩回脑袋,反而直直的迎视着道长,她眼眸微敛:这道长的声音,不就是早前她抱着枕头时听到的那个声音? 沈容听闻过黄粱一梦的故事,传说一个书生在赴考途中得遇一个道人,用道人的枕头一睡便梦了一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8章 道长设局 第8章 道长设局 她枕着那个石枕病情比前世时康复得快,而她更比前世时提前了十八年魂附这具身躯。前世有万般辛酸,千般坎坷,更少不得他人的谋算、利用,真真是步步惊心,即便此刻醒转,也难忘临死之前满腹的怨恨,若干的愧悔、歉疚。 有沈宛磕头叩谢间,道长已转身而去,虽穿得破烂,却自有一股子洒脱不羁,仙风道骨,沈容瞧在眼里,心下暗暗吃惊。 道长行了一程,到了街坊拐角处,一折身便将手中的钱袋子一抛,那钱袋子竟端端落在一侧躲着的小道士手里。小道士讨哈腰点头地迎了过来,“师祖,你老人家下山有些日子,是不是该回太虚观?” “小徒孙,你敢管我?去,打上五斤上等的女儿红来,要二十年的陈酿。” “师祖!” 外面是好玩,可住的、吃的、用的哪里终南山太虚观好,小道士着实是太想师兄弟了,甚至还想念师父、师叔们来。 道长催促一声,抬腿一踹:“还不快去。” 小道士嘟着嘴,都下山三年了,可师祖还没有回观的打算,三年前便说下山结缘寻九转凤凰,每年腊月便要来一趟陈留,直说这九天凤凰要在陈留降生,照道理也该寻到了,可他还不会走。 连续三年的腊月,整个陈留出生的女婴比比皆是,这传说中异世凤凰也该降生了吧? 一定是师祖贪玩不想回终南山,还一本正经地骗他这个小徒孙,说什么“师祖我要解苍生之苦,救万千生灵,第一大事便是点化九天凤凰。” 更令他可气的是,两日前,师祖居然让他扮偷儿,让他去客栈里偷他的钱袋。小道士很不解地问:“师祖,你把钱袋给我就行。”“笨!我是想知道你的武功练得如何,回头入客栈偷取我的钱袋。”小道士还以为,偷取钱袋会有一番艰难,可师祖明明看到他,竟是半点防备都没有,竟让他轻而易举地取得了钱袋。 有这样的偷的么?明明知道他要取,却不拦,还故意惹得店小二误会,声声骂他“比乞丐不如,你是吃白食的假道士……” 堂堂庄周道长,居然被个世俗小二打骂,真是将太虚观的名头丢到家了,好歹终南山太虚观也是道家名观。 小道士一去,庄周道长不由轻叹一声:“贫道了结这段善缘,也该回终南山闭关静修,唉,他日的风月官司且由他们去闹。” * 沈宛回到客房时,沈容已连吃了三碗肉粥,瞧她的模样还没饱。 石妈妈连忙阻道:“五姑娘,不能再吃了。” “我饿三天了,奶娘就让我再吃半碗,就半碗。” 沈宛道:“不可再吃,你大病初愈,小心吃多了伤了肠胃。奶娘捧着下去与奶爹、奶兄吃。” 说曹操,奶兄石平就到了:“大姑娘,郎中到了!” 沈宛一挑眉:沈容衣衫不整,虽是家里的下人小厮,可到底是男女有别,便是自己父兄也不能只着中衣相见。 沈容立时回过神,她可只着了中衣,转身回了榻上,像模像样地依在榻上。 小环打开门,将郎中与石平迎了进来。 沈容道:“郎中给姐姐、奶娘、奶爹诊诊脉,近来天冷,我又染了场风寒,莫让你们过了病气。且开了药吃,我先调养,你们防病,定要过一个无病无灾的顺遂年节。” 前世之时,她病一场,过了病气给沈宛等诸人,今次既能防备,做些准备也是好的。今次若得保健康,他们便不用在陈留多住十余日,自然就避开沈宛在咸城得遇临安王世子那只花心大萝卜。 临安王世子娶沈宛为世子妃前便纳有三房侍妾,算着现下的时间,临安王世子如今有二十有一,已有一双儿女,最是个风流多情种。他与沈宛成亲后,也不过新鲜半年时间,好在沈宛行事得体,又讨临安王妃欢心,倒是保住了嫡妻位,可后来沈宛是如何死的?她不知过程,只凭后来的七姑娘沈宜做了临安王世子的继室,便隐隐觉得这事定与继母潘氏、二婶李氏有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9章 戒行 第9章 戒行 石妈妈笑着,“五姑娘这话倒有几分道理。” 沈宛心里也觉得沈容的话说得不错,“这丫头就是个皮的,懂事的时候,恨不得捧在手里疼着;惹恼人时,真恨不得将她打个皮开肉绽。” 小环道:“郎中先生今儿怎的来得这么晚?” 石平接过话,“城外王员外家的老太太病了,昨儿一宿,先生都在他家,刚回来就被我带过来。” 郎中是个四十多岁的男子,是陈留城里小有名气的郎中,医术好,但凡城中的体面人家都请他出诊。他细细地给沈容诊了脉,开了方子又叮嘱了几句,沈容的病来势汹汹,不仅是她,便是入冬以来,像她这样感染风寒发烫的孩子便不少,城中便有两个富贵人家的少爷姑娘因染了风寒便这样没了,还有一个据说是烧得痴呆了。 郎中又给沈宛、石妈妈几个诊了脉,“近来天寒,你们都染了风寒,大姑娘许是过了些病气,好在发现及时,我开上一副药,你们几个服侍五姑娘的都跟着喝上两日,大姑娘要多喝两日,有病防病,无病强身御寒气。” 沈宛令小环取了钱袋子,付了诊资,又着石平去药馆抓药。 * 夜里,姐妹俩挤在一处,沈宛睡了数日来第一个好觉。 沈容躺在床上没了睡意,现代社会的一生、前世穿成沈容的五载,两世命运交替涌现脑海。她们姐妹生生成了继母、二婶女儿的踏脚石,助她们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良缘。前世沈容的姻缘是沈宛谋划得来,沈宛的姻缘则是花心萝卜的临安王世子自己强娶而成。 养了两日病,沈容催促着:“姐,我们赶路吧,你瞧,我都大好了。”她转了个圈,在屋子蹦跳了几下。 沈宛原是担心沈容路上受罪,这会子见妹妹精神了,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当天便令石妈妈等人拾掇起来,翌日一早,带着护院等众人起身往京城而去。 沈宛因有了郎中开的防风寒的药,没犯风寒,抵达咸城时,着石妈妈拿了药方去药馆抓药,上下众人喝上三顿,在咸城稍作一日停留,补充路上所需的干粮等物便前往京城。 咸城离京城近,到了咸城只需再行三日就能抵达京城。 腊月二十六,众人起了大早,准备赶在除夕前到京城,便是路上许也是要连夜赶路的,然,待石伯整好马车,护院们也都预备好赶路时,咸城清道戒行,各临街商户虽开了铺面,却没了生意,街道上更是连半个人影都没有。 石妈妈有些落漠地道:“好好儿的,怎么戒行了,还想着赶回京城沈府过年关、守夜,这……” 被这么一耽搁,天晓得咸阳城何时放行。 石平父子早已经出去打听消息。 沈容拿了本小传闲书坐在客栈窗下读着,沈宛正拿着一个花箍做着女红,面露无奈,计划总赶不上变化,现下官府下令戒行,瞧这模样似京城有什么大人物要来,可这都快年关了,不在京城呆着,来咸城作甚。 沈容在心下转了一圈,前世时,她们在咸阳过上元节作了三日停留,是早早听人说当朝淑妃、临安王妃姐妹二人回咸城给荣国公府的国公爷过六十大寿。整个咸城父老为欢迎萧淑妃回乡省亲,特意办了一场百年一度的盛大上元灯节,比京城灯节都还要热闹三分。就这个名头,足足吸引了性子内敛的沈宛停下脚步,又经不住沈容的纠缠,终是在此多留了三日,直至过了上元灯节方才动身前往京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0章 荣国公寿宴 第10章 荣国公寿宴 荣国公萧琰与当朝太后原是姑舅表兄妹,更离奇的是同日寿诞,只荣国公比太后虚长一周,大周国办寿宴又有“男做满,女做近”之说,则是男子满六十的实岁为大寿,女子则是虚岁为大寿,如此一来,二人今岁皆是满六十的大寿,这也是皇帝声势浩大为太后过千秋节的原由。 为此,太后、皇帝特下恩旨,允淑妃回咸城省亲,替萧琰贺寿,又允淑妃过完上元佳节后方返京城。 萧淑妃要省亲替老父贺寿,其胞妹临安王妃自然也要归乡贺寿。 两位嫁入皇家的女儿回家贺寿,这对萧家来说是莫大的恩赐。 就在沈容怀疑本尊记忆会不会出现偏差时,只听石平气喘吁吁地在房门外禀道:“大姑娘,奴婢回来了。” 石妈妈招了一下手,石平热着一张大红脸。 石妈妈倒了一盏水递给他,“打听清楚了?” “问过咸城的百姓,说是今儿是荣国公的六十寿诞,淑妃娘娘、临安王妃特意从京城赶来为父贺寿,萧家在外的所有儿孙尽皆回咸城贺寿。咸城知府得晓消息,特意下令戒行,听说淑妃娘娘的鸾驾已到城外七里亭,再有半个时辰就要入城。东城门外,荣国公府的大爷携着众人正在迎驾淑妃与临安王妃。” 沈容闻到此处,心头咯噔一下,早前只觉得荒谬,此刻听石平一说,与前世的点滴倒也吻合得上。 上一次,她占了这身躯,替本尊报了大仇。 这一次又占了这身躯,就得替本尊好好地活着,避开是是非非,穿越同仁的姐妹们从来都是这样做的,只是于她又该如何有惊无险地走过去。 沈宛美丽,性子温婉,行事端方得体,才华横溢,如同一个神般的存在,上有谋略,下能安服下人,以她的才貌,就该寻一个有真才实学的男子为夫,而不是配给临安王世子那种纨绔。 今次有她,她就要帮沈宛挡了那朵烂桃花。 沈宛道:“奶兄可知咸城何时能放行?” “瞧这模样,许得晌午过后。” 可现在不过才寅时,离晌午还有几个时辰。 石妈妈道:“消息确实?” 石平挠了挠头,心下有些纠结,他是与咸城百姓打听的,但别人也是听旁人说的,“娘,我是听咸城府衙的差役说的,消息无误。” 沈宛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石妈妈只盘算着除夕这日能赶抵京城沈府便好,两位姑娘万没有在外头过年节的,这于理不合。 沈容抬头望了一眼,沈宛是想尽早赶抵京城,毕竟一家团圆比什么都重要,“姐姐,迎接淑妃娘娘省亲,这可是十年不遇的盛事,就多留半日,待放行之后我们再赶路。” 沈宛啐道:“我倒忘了,你是个爱热闹的。” 沈容原想说:反正走不了,不如大家都回屋睡觉。一旦真说了,只怕少不得要遭沈宛训斥,这个姐姐对她的言行举止管束得颇多,这哪里是姐姐,分明就是母亲,而沈宛也不过比她年长五岁而已,镇日都是一副长姐模样。 一定要避开沈宛与临安王世子的相遇,沈容拿定了主意,只要沈宛不遇到临安王世子,或许就不会嫁给一个花心萝卜为妻,也许她会快乐、幸福。 沈宛打了个哈欠,“姐姐,今儿起得太早,要不我们再回去歇会儿,姐姐给我唱歌,哄我觉觉。” 她扮了个萌萌的表情,额上冷不防吃了一枚爆栗,沈宛恼斥道:“当你才三岁,还哄觉觉。” “姐姐,银家不舒服嘛,你就哄哄我,外头那么吵,我实在睡不着。” 沈宛一听“不舒服”立时伸手探沈容的额头,面露紧张,忆起上回沈容高烧不退的吓人,花容煞白。 石妈妈道:“大姑娘,五姑娘到底是个孩子,赶了一月的路,便是我这等体壮肤糙的都有些受不住。” 小孩子都爱玩、爱闹,可她们姐妹也怪可怜的,上头没有真心疼爱的长辈,小小年纪又没了亲娘,虽有父亲,也是多年不曾得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1章 淑妃省亲 第11章 淑妃省亲 沈宛点了点头,“这会子外头戒行,请不到郎中。你回去躺躺,若睡一觉还不舒服,定是要请郎中抓药吃的。” “哦——”沈容就想拉她一块歇,再过半个时辰,淑妃、临安王妃入城,自有她们宠爱的宝贝儿女相随,若是沈宛不瞧热闹,许就不会被临安王世子给看到。 前世,是沈宛处处呵护着沈容;今生,就让她来保护沈宛。 这姐姐还真是标准的古代美人,坐在那儿,优雅温婉,说话的声音更如轻柔清泉,如夜莺低唱,这声音着实是太好听了,能与现代的深夜女主播有得一拼。如若她沈容是个男儿,一定会娶沈宛这个的美人为妻,温婉、优雅、得体……再加上本尊前世的记忆,姐姐简直就是如同神一般的存在。 石平退出客房,屋里只余了石妈妈坐在窗下做针线,小环寻了块帕子在那儿做着,沈宛半躺在榻上,嘴里哼唱着小曲儿,沈容微阖着双眸,一双小手死死地拽着沈容的手,听着悠悠的曲儿,不知不觉间,她沉入了梦乡。 刚睡熟,就听到一阵喜乐声,不像是迎亲的,曲调荼蘼奢华,一派歌舞昇平之状。她蓦地睁开双眼,只见石妈妈、沈宛、小环三人站在窗前正直直地看着街上。 沈容披衣下床,也围在一边。 街道两侧站满了咸城的乡绅、富户、百姓,夹道欢迎也不过如此,更有几位本城的大户组织了乐队,吹吹打打,锣鼓喧天,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迎亲队伍,甚至有的打出匾额“名门淑秀”等一些赞美之词,还有的拉着一块横幅,上书“欢迎淑妃娘娘回乡省亲”等字样,一个错眼,沈容心里暗道:这个朝代便有横幅?古人诚不欺我,居然用这种方式来欢迎淑妃。 街道两侧长龙似的欢迎队伍,还有整个街道两旁摆放的花木、所有商铺在几个时辰里挂上的彩旗、灯笼,整个咸城沐浴在一片盛世繁华之中。 突然,熙熙攘攘的人群一阵骚动,你推我搡,几乎冲震街道两侧护卫、官兵的拦阻。近了,骏马缓缓地驰来,绸幡旌旗飘然挺立,如云蔽日,伴着皇妃回乡省亲的队伍浩浩荡荡而来。 为首者,四匹骏马拉着一骑香车华辇,粉红纱幔外覆,紫色帷帐内盖,华丽高张。内坐之人乃一紫色华服女子,高髻珠钗,粉面樱唇,容貌娴雅,然后年岁已大,但见那车辇帘子上绣着“临安王府”四个紫色大字,依然是临安王妃。 在车辇一侧,行走着一骑枣红骏马,马背上坐着一个紫色蟠龙袍少年,五官俊美,唯眼下微有黑青,依然是纵欲过度的模样,只一眼,沈容心下一颤:果然是临安王世子,小小年纪,就变成这般模样了,若不是他娶了沈宛这个贤妻,一直用心调理,怕是也没几年可活。 接下来是四列轻骑开道,接着是两列神驹缓缓驶来。深红服色内侍抬着省亲礼物相随,一只只或紫或蓝箱子颤微微走过街道,粉红服色宫娥抛洒五色花瓣。 这是省亲? 居然如同嫁娶一般,带了这么多的礼物回来。 队伍的两侧各有两列骑马的锦袍侍卫,不紧不慢地相随,人人面露肃穆,严整以待,警惕着四周。 中间者,八匹骏马拉着一骑凤辇,金漆红绸,金黄丝幔随意飘动,鸾锦凤帐垂立,描金绣丽,顶上璎珞流苏随着行进的步伐而轻轻晃动。舆中端坐之人高髻云峨,只能依稀见得双眸点漆,玉质柔肌,风华绝代,竟是一个神仙妃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2章 怪异感觉 第12章 怪异感觉 在凤辇左侧是一个骑着白马的少年,头上戴着雪白络缨银翅王帽,腰上系着嵌血玉银白鞓带,穿的是一袭白色蛟龙袍,面如严冰冷霜,目光如炬。峨冠崔嵬,长发高挽,负手伫立,合体的缎袍将整个人显得颀长而精神,风仪皎皎,静若石雕。瞧上去,似比临安王世子还要年细几岁,许是年少之缘,显得他的体形清瘦单薄。 “让开!快让开!”两声娇喝,一个黑马少女打马而至,只惊得随行的内侍、侍卫连连让道。 这女子衣着一袭大红色的锦袍,着的是骑装,自有一股英姿飒爽,近了凤辇,未语先笑,“母妃,这是你最爱吃的张记饼点芝蔴香酥饼么,女儿买了,还热着呢,你快尝尝。” 不等淑妃打起辇帘接过,便有周围的百姓开始赞道:“永乐公主真孝顺!淑妃娘娘真是好福气!” 小环不由得撅着嘴,“做儿女的给母亲买个饼儿就叫孝顺了?”神色里,颇有些不以为然。 沈宛用眼神告诫:祸出口出。 小环垂首:不就是买个饼儿,这在寻常人家,做这种事的多了去,孝顺儿女岂不多更多。那些乡绅就会拍马屁,将永乐公主夸成了一朵花。 沈容低声道:“快点入府!待她们入府了,就会放行,我们便能出城赴京。” 这在现代,两国元首碰面,在经过的主行干道上也会戒行,这是为了防备有人使坏,这淑妃回乡省亲,想来和那用途差不多。 沈容的一双眼睛机警的四下审视,虽看的是长长的省亲队伍,目光却也没放过百姓与乡绅组成的欢迎队伍。 早有咸城乡绅代表向前几步,朗声道:“小老儿王泰携咸城父老欢迎淑妃娘娘回乡省亲!欢迎临安王妃回家乡!” 淑妃坐在凤辇,“辛苦王老先生!此次,太后、皇上恩赐,允本宫回乡省亲,届时会在荣国公府设宴,还盼王老先生与各位大人携女眷同乐。” “谢淑妃娘娘恩赏,我等一定按时到贺!” 荣国公萧琰的脸面可真大,因与太后同寿,这次连宫中的淑妃也特意回娘家贺寿,而萧家更是举办了几十年来从未有此热闹的贺寿宴会,整个咸城但凡有些名气、有些身份的人都受到了邀请。因淑妃省亲,便是太太、姑娘们也能参加,真真是咸城百年不遇的大盛事。 淑妃的凤辇放缓的速度,只见一个蓝袍少年打马而至,手里握着马鞭,近了白蛟龙袍少年,不知与他说了什么,立时他抬头四下审视。 “蓝锦,你真的感受到一股异样的气氛?” 蓝锦抱拳道:“九殿下,不光是属下,熹主子也说要小心。” 被人盯上了? 九皇子小心地审视了一番,外祖家是咸城的第一大望族,这是萧家的势力范围,谁敢在咸城行刺,这不是在太岁头上动土? 二人说的熹主子乃是赵国质子赵熹,他与九皇子交好,又同在大周国子监读书,既是同窗又是好友。 到底被谁盯上了?莫不是宫中淑妃的劲敌,又或是处处想置他们母子于死地的宿敌? 九皇子在四下没瞧出异样,想着小心为上,自己有武功防身,可母亲和妹妹却是弱女子。看着不远处的永乐公主,唤声“十一妹”,肃容道:“小心些。” 永乐公主见兄长这般一说,立时打足了十二分的精神,四下里张望,低声问道:“九哥是说有刺客?” 丫丫的,谁这么大儿的胆儿,敢到咸城行刺,回头便让外祖、舅舅抓了他大卸八块。 九皇子看着因她一语,就变得花容失色,惊慌不已的永乐公主,轻叹一声,此次出京,早就防着了,随行亦有数百大内侍卫,任对方如何厉害,想行刺他们亦是不能,他抱拳一揖:“母妃,外祖与舅舅怕是等久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3章 被盯上 第13章 被盯上 无论刺客藏在何处,还是小心为妙,且先回荣国公府。 九皇子抱拳感谢与欢迎的乡绅打招呼。 这可是皇子!长得真真是英俊。 围观百姓里的年轻媳妇、姑娘,看着这样风度不俗的皇子,一个个脸色微红,更有甚者早已经是一脸花痴状。 不远处相随的人群里,赵熹戒备地坐在马背上,不紧不慢地跟着人群慢移,自入这条街,百丈之内就有一种被虎狼盯视的感觉,七岁入大周京城为质,九年来他的感觉从来没有出过错,每一次遇刺、厮杀前就是这种感觉,可又不同于今次的感觉,这是一种带着探究,带着好奇、窥视的感觉,就像老虎饿狼捕猎要选猎物。 对,就是这种感觉。 到底是谁散放出这等怪异的气息? 他看似未动,可一双眼睛一直在审视四周,硬是没瞧出这双眼睛的来处。 他慢腾腾地行走着,每迈一尺就将周围细审一遍。 客栈的窗户! 窗前站着几个女子,瞧着是主仆几人,站在正中央的是一个容貌秀美的少女,看上去十四五岁,打扮清雅得体,眉眼如画,然,那怪异的气息不是美貌女子散发出来的。他的目光立时锁定在沈宛身侧的沈容身上。 沈容不是机警的闪躲,而是自然一笑,明亮的眸子里散发出丝丝缕缕的好奇。 是她! 那个瞧上去十来岁的小姑娘散发出的气息? 这怎么可能! 如此强烈的探究气息,怎么会是这样一个小姑娘散放出来的。 赵熹再探,却再也探不到早前那怪异的气息,难不成是他的错觉? 从小到大,他的感觉就没错过。尤其是对周围的各种气息,他与生俱来就有一种天然的敏感,正因为如此,他方自请为质。 赵熹尺尺前行,走过客栈,行了约莫三丈远时,那奇异的感觉再度涌来,他突地回头,直直望向身后的窗户。 石妈妈只觉浑身一冷,“大姑娘,这人是谁?怎么老瞧我们?” 人虽相隔极远,可眼神如刀似剑,似要穿透人心,让人不由得心生寒意,后背更是冷汗直冒,石妈妈活了大半辈子,从未遇到这样的情形。 沈容的目光再度与赵熹相撞,只一秒,她快速地移开视线,她是不是又犯了职业病,不过就是瞧热闹,居然拿他们当成了自己要保护和防备的对象,不由自己的全身戒备,这种小心、探究与寻找是她作为一个潜伏特工、保护元首特工的本能。 蓝锦骑马走近赵熹,正待开口,赵熹道:“令人查查来旺客栈橙衣小姑娘的身份。” 蓝锦望向那扇窗,“主子,你是查那位浅蓝衣的佳人?”映入眼帘的便是美丽水灵的沈宛,瞧着她的模样,没有江南女子的柔婉,却自有一种娇俏灵动,看她的打扮似哪家的姑娘。转而又将视线锁定在沈容的身上,这不过是一个小姑娘。 赵熹立时眉头微挑,带着三分恼意,“本殿的话还要重复?” 他让查的是小姑娘,他可以肯定,散发出如虎狼盯人气息的原主是橙衣小姑娘,凭着感觉,小姑娘来头不俗,偏蓝锦以为他看上了那个美貌少女。在他的眼里,他堂堂赵国皇子就是个贪色之辈么? 还是与他一起长大的侍卫呢,居然还说这种话,要是玩笑便罢,可蓝锦分明就是认真的。 沈容心里此刻想的是:那人怎的总瞧我们,她记得本尊前世记忆里便有此人,虽隔得远,但大致的五官轮廓没变,此人是……赵国皇子赵熹! 此念一闪,她又联想到诸多。 不,他不会发现她的。 她现在就是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怎么可能引人怀疑。 她抬眸,带着欣赏与喜爱的看着沈宛:这个胞姐长得太好看了,一定是看胞姐的,与我没关系。可是先前两次的对视,分明感觉到与他的目光相接。沈容想到此处,心失去了平衡的心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4章 才女 第14章 才女 宛此刻正在暗中打量赵熹:“瞧此人的打扮,许是哪国的皇子。” 长长的省亲队伍消失在东边荣国街中,然,东边传出的喜乐声回荡空中,久久不散,端的是幅盛世繁华美景。 咸城有一条百丈长的荣国街,那一片皆是属咸城萧家,也是咸城中最热闹繁华的地带。 沈容坐回榻上,问道:“姐姐,我们一会儿就动身去京城,若是连夜赶路,定能在京城守岁。” 前世时,她们是正月十二午后抵达咸城,又看到整个咸城处处张灯结彩,一派节日美景,听人说了咸城的上元灯节,她缠着姐姐非得多玩两日不可。 灯节上,沈宛续诗、接对、猜灯谜,表现出非凡的才华与智慧,成了名动咸城的“才女”。那么今世,如果沈宛不参加灯节,也许就不会有这“才女”之名,更不会吸引到临安王世子。不出名,就不会被关注;不相遇,就不会临安王世子的强娶之举。 沈宛笑了一下,“早前还不想去京城,这几日倒催着赶路。” “沈宝什么都要和我争,弄不好她又要抢我喜欢的院子。” 小环倒了一盏热水递给沈容,“五姑娘这会子着急也不成,怕是四姑娘前两日便挑了院子。我们在陈留耽搁了六日,又在咸城耽搁了两日,老太太一行定然几日前就抵京。” 沈容翘着小嘴,“最讨厌四姐姐了,什么都和我争,定是把我的院子抢占了去。” 本尊前世因生病耽搁回京晚,沈宝占了一处漂亮的阁楼。京城沈府是四进的院子,里头有三处阁楼:最好的漱芳阁成了沈宛的闺\阁、次之的素月阁是沈俊臣继室潘氏所出的沈宜所居、再次之的漱玉阁被沈宝抢占了去。虽还有旁的院子,却唯有阁楼才是嫡女千金才有资格入住的院落,一个女子能否在家得宠,也印证在她在家中所居、所用的物什上。 前世时,本尊与沈宝抢夺漱玉阁,沈宛心下为难,曾提出要把漱芳阁让给沈容,却被老太太和沈俊臣给训斥。原因无他,沈宛是家中嫡长女,又得老太太、沈俊臣看重,他们正想谋划着要给沈宛寻一个名门婆家,也好襄助沈俊臣。 但,本尊就不同了,在他们眼里,本尊这个嫡次女是可有可无的存在,加上她又打小爱与沈宝争抢东西,早就不得老太太欢心,便是二太太李氏也不喜沈容。 沈宛吩咐石妈妈道:“叫奶爹去结账,吩咐护院准备启程。” 小环与沈宛三两下收拾妥当,唤了护院将屋里的大箱子抬到马车上,沈容牵着沈宛的手静默不语。 沈宛低声道:“还在想你的好院子呢?听李管家说了,京城府里最差的院子也比老家最好的院子强上两分,你这要强的性子就得改改,这几年要不是我护着你,私里与二婶赔了多少不是,你还不得被四妹妹欺负得更惨。” 没亲娘呵护的孩子又怎能与有娘的孩子比,有歌为证“有娘的孩子像个宝,没娘的孩子就是草”,偏生沈二太太李氏又最是个护犊子的。在本尊的记忆里,有两回李氏瞧见沈宝与沈容争执,姐妹俩已经动手推攘,她不但不呵斥,还直道“容姐儿,你这掐尖好强的性子真得改改,为朵绒花也能和你四姐儿争,你这不容人的性子越发像你亲娘。” 那绒花原就是沈宛从过世的石氏陪嫁铺子上取来的,让她们姐妹挑了可心的戴,她瞧上了一对水红色的,明明沈宝不喜水红色,却非得和她争,只因是沈容瞧上的,沈宝就要争赢不可。 因没了亲娘护着,本尊便觉得自己的东西就得守好,沈宝越是抢,她偏不让。 这会子说到挑选院子的事,不过是嘴上说说罢了,沈容只是想扮出小孩子的样儿,心里根本就没想着要抢什么院子,即便是抢了,她也抢不过沈宝,谁让沈宝有嫡亲的娘亲护着。沈宝这几年老和她争抢东西,还不是因为李氏在后面支使着。再好的地方,也不过是住上几年,待她大了,总是要离开那个地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5章 邀请 第15章 邀请 记忆中,沈宛会在明年腊月出阁嫁入临安王府,她出嫁后不久,照理漱芳阁原该是她的,可潘氏却说,那是个祥瑞地儿,让沈宜搬进去。后来又恐旁人说道,便将漱芳阁与素月阁的匾额给摘了,这外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搬进了姐姐住的阁楼里。 姐妹二人与石妈妈、小环上了马车,护院、石老爹将行李搬放到后面的马车上,弄好之好,石老爹喊声“出发”驾着马车往城门方向奔去。 咸城在视野越来越小,再拐过那个山凹便再也看不到了。 沈容探着脑袋望着身后的咸城,只见后面跟来了几个骑马的男子,扬着鞭儿,嘴里大喊着:“沈大姑娘留步!” “这里离咸城还不到五里,不会是打劫的吧?” 小环的话一出口,石妈妈立时面露惊慌。 离城不远遇打劫,这运气未免太差,沈宛的花容微凝,只一刹便压了下去,声音有些微颤地道:“少自个儿吓自个儿,咸城是几朝古城,又有传承百余年的大世族萧氏,谁会在这里打劫。” 再说青天白日,他们不想活了。 也怪不得小环担心匪贼,着实是天下不大太平,曾经的大周一统天下,也算是一个强国,谁曾想八十年前出了一个昏君周哀帝,硬是爱美人不爱江山,封了美人的娘家父亲做藩王,这封藩就惹来了大麻烦,国丈自己登基为君,在鲁地做了皇帝。 其他封地藩王不乐意了,你国丈不过是生了个好女儿,天子就纵容他登基为帝,还不打压,看着美人可怜兮兮地哭诉,居然同意国中建国,这一纵容,其他藩王便竞相效仿,等到昏君仙逝,他的弟弟就夺了自家侄儿的帝位,原想一复先祖荣耀,怎耐伤了国本,留下四分五裂的烂摊子要收回权力,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没熬几年便仙逝。 传到当今大周至德帝手里,早前的国中之国都强大了,有两国成了与大周并列之国,当今天下乃是三国争霸,要不是至德帝还算是个明君,早就被周围环伺的两大强国给吞食了。 沈容好奇地看着来人,双眸微眯:一行三人,穿着不错,个个锦衣华服,统一服饰,不是官差服,亦非侍卫服,瞧着打扮装束像是护院。 领首者抱拳朗声问道:“可是京城吏部左侍郎沈家的姑娘?”此人长着一张国字脸,颌下飘着三四寸长的胡须,带着两分儒雅气,偏生长得人高马大,这种男子的粗犷与书生气结合在他身上,让人怎么看怎么怪异。 沈宛凝了一下,“正是。几位大哥有事?” 领首者道:“我们是荣国公府的侍卫,我家世子夫人今儿收到沈家的贺寿礼,特意令小的前来给沈姑娘送帖子,为尽地主之谊请二位姑娘参加今晚我家荣国公的寿宴。” 二人支字不提就在半个时辰前九皇子听说沈宛姐妹途经咸城,便催着让世子夫人下帖邀请,沈俊臣确实令下人送了贺礼入府,是昨儿晚上送达的。 赵熹查出沈宛姐妹的身份,知是户部左侍郎的千金,他最好奇的不是沈宛而是沈容,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居然会给他那些奇怪的感觉。 这荣国公可是大周朝的权贵名门,倘若拒绝,岂不是生生打人的脸面。 沈宛在心头转\桓了一遍:淑妃位列四妃之一,上头只得皇后、贵妃,膝下又育了一双儿女:九皇子、永乐公主,最是个不能开罪。他们在咸城来旺客栈住了两晚,早前也没人知晓,今儿突地听说她们的行踪,许荣国公府下帖,是冲着父亲沈俊臣的面子来的。毕竟,咸城虽有贵族,在当朝做三品官员,还是最有油水的吏部任职的官员少之又少。 沈宛吐了口气,先前被小环那胡闹一语,心下吓得不轻。她隐隐听祖母向李管家问起京城事,似乎提到过九皇子曾到沈府作客的事,李管家提到此事时还颇是得意。既是如此,她不能拒了萧家的邀请。 沈宛接过金灿灿的大红帖子,看了一眼,笑道:“恭敬不如从命,有劳几位大哥领路。” “沈大姑娘请!” 沈宛令石老爹调转了马头,领着下人、护院转往咸城荣国公府。 萧家的护院走在前头,沈容面露凝重:“姐姐,父亲与荣国公府有交情?” “听李管家提起过,说是几位成年皇子行走六部,九皇子曾到家中拜访过父亲。” 沈容立时就回过味来,低声道:“这么说,父亲与九皇子亲近。” 换言之:沈俊臣支持的是九皇子。 沈宛端容道:“这种话你可莫在外人面前说,少说、少问、少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6章 作客 第16章 作客 沈容笑道:“不该说的不说,不该问的不问,不该看的不看,姐姐是这意思?” 沈宛哑然失笑,宠溺地轻抚着沈容的脸颊:“你晓得便好,我们姐妹比不得旁人,在家里能护我们的唯祖母和父亲。” 沈容忆起前世凄凉的生活,直到惨死方知石氏、沈宽的死既不是病,又不是“意外”,而是被人迫害所致。谁能害到石氏的性命?石氏一生皆住在石台县,走得最远的地方便是绵州城,她还是为了查看绵州城的几家布庄、杂货铺账目而去。以沈容的判断力,她觉得石氏、沈宽的死与沈老太太、二太太李氏脱不了干系,弄不好,还与沈俊臣有关。 若是让沈宛知晓,祖母与父亲尽皆靠不住的,沈宛指不定得多伤心。 这样的祖母,这样的父亲,哪里会护着她们。 他们姐妹无佯,不过是因为她们是女儿身,再则多两个美貌的女儿,只会襄助父家、娘家兄弟的前程,有百利而无害。 * 半个时辰后,自荣国公府的侧门而入,穿过垂花二门,再仪门,荣国公府楼台亭阁华美雅致,扶栏鲜丽,琉璃瓦闪耀,亭台楼阁移步换景;绿枝如云,繁花似锦,雕梁画栋,美如阆苑仙境,精雕细琢。 到了一处二进的小院前,但见院门前站着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身后静立着两名婆子与四名着粉褂的少女,她长着一张容长脸蛋,一对浓淡适宜的柳叶眉、丹凤眼儿,盈盈一笑露出一对漂亮的小酒窝,真真是个标致的如花美人儿。 少女笑道:“我是萧清妍,今晨收到沈家的贺寿礼,方晓二位姑娘在咸城,真是慢怠了二位姑娘。” 沈宛可没有送贺寿礼,她不知沈俊臣的打算,也不知沈家与萧家的交情如何,怎能冒昧送礼。听说致德帝膝下已有六位皇子成人,表面和睦一片,私里斗得你死我活,她又怎会掺合父亲在朝中的事。 萧家声声说收到贺寿礼才知她们姐妹到了咸城,却不知道,她们姐妹不是为送贺礼而来,实则是要赴京与父亲团聚途经此地。 萧家误会,沈宛也不好更正,生怕闹出了笑话来。 萧清妍热情地拉着沈宛的手,在她们过来时,她便细细地打量着沈宛,虽说萧家也出美人,可像沈宛这样气质脱\俗,生得娇俏灵动又举止得体的,不由得她高看两眼。沈宛之美,多静一分,便显木讷;多一分动,又显得太过跳脱。沈宛就是这样,不多不少,即让人亲近,又不让人觉得太过招摇,把握得恰到好处,令人赏心悦目,一见就产生好感。 沈宛携沈容盈盈一拜,“我叫沈宛,萧姑娘,这是我胞妹沈容,叨扰了!” 萧清妍笑着打量着沈容,“瞧瞧你们姐妹,真真生得像花儿一样,瞧得我眼都移不开。”她依旧拉着沈宛的手不放,对身后的婆子道:“同来的护院男丁安顿在外院客房。” 婆子走近石老爹父子与三名护院,“几位请跟我来!一路风尘,定是辛苦了,屋里已备了酒席,且先用些。姑娘们的包袱箱子交给我们安顿。” 萧清妍与沈容姐妹寒喧了几句,见近晌午,便令管事婆子给沈容姐妹安排了午宴。 沈容姐妹用饭时,石妈妈遣了小环去寻外院服侍的婆子,着人去寻石老爹备马车,只说稍后大姑娘要上街采买。小环又与婆子打听了咸城哪家成家铺子好,哪家的首饰做得精细价格适中等等。 小环正在外院打听,一个跑腿的三等丫头过来,对婆子欠身禀道:“柳嬷嬷,前府那边过来一个精明的婶子,说是沈家下人要来服侍沈姑娘姐妹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7章 再见恶奴 第17章 再见恶奴 小环想的则是:定是大老爷遣来送贺礼的几个下人,他们没想到能在咸城遇到大姑娘姐妹,如今撞一块儿了,下人们除了随身服侍太太姑娘们的,统络都安顿在荣国公府的前府下人客房里。 “既是娇客下人,且把人领进来。” 萧家管事婆子柳嬷嬷音落时,已经过来了一个着紫褂的精明妇人,看上去约有三十多岁,打扮干练,一见人就笑,直笑得眉眼弯弯,光是这笑模样立时就让人生出三分好感。 妇人欠身道:“我是户部左侍郎沈府李管家的女人,大家都唤我李婶子,特意过来服侍我家大姑娘。” 小环没见过这李婶子,倒是认识李管家父子,李婶子听说是早年宫里头放出来的宫女,无家无亲人,后得遇潘氏收留,将她许给李管家做填房。 “李婶子,大姑娘正在里头盼着呢,快进去。”小环不说多话,拉了李婶子就走,走了一截方回头来,“柳嬷嬷,辛苦你了,回头还得劳你帮忙呢。”她奔了过来,塞给柳嬷嬷两个五分的银锞子,这抵得一串铜钱,立时心下大喜。“我家大姑娘赏柳嬷嬷吃茶的。” 李婶子也是精明人,虽未见过小环,立马就知道这丫头是与大姑娘一起长大的贴身丫头小环。这次沈家人举家入京,除了一些得用、离不得又极好的下人随行,旁的都留在石台县沈家,有的或放在了庄子、店铺上,还有的留在了沈家看守老宅,又有一批丫头放出去配人,就如服侍沈容的丫头,今年便有十五,离开时就放出去配人。沈老夫人直说入了京再另买了好的给添上。 萧清妍吩咐婆子预备午饭不到半炷香,一个精干的嫂子领了五六个丫头进入花厅,只片刻就摆上了饭菜,将八仙桌儿摆得满满当当,菜式甚是精致,一边摆放,精干嫂子一边报着菜名,末了,又道了声:“二位姑娘慢用。”立有两个丫头取了食盒里的湿帕子给二人。 小环立在一侧,被萧家的下人给震住了,“大姑娘,李婶子来了。” 沈宛一边拭手,一边道:“李婶子,可用过午饭了?” 前府那边,下人们的午饭摆上桌,但还没开吃,摆的是六菜一汤,两荤四素,比不得主子客人们的菜式。李婶子知萧家这回是大办,又赶上荣国公与当朝太后同日寿诞,太后的千秋节与荣国公撞一块儿,听说京城那边今儿也是大操大办、热闹非凡。 李婶子看到石老爹寻来,用的是与他们会合的名字,两边的人儿一会合,她就听说大姑娘得了荣国公府下的帖子,被请到府里的事儿,立马就寻了过来,说要服侍大姑娘,她们夫妇这些年跟在大老爷身边,自是知晓大老爷对大姑娘的态度,也知道大太太这两年一直忙着给大姑娘议亲的事,选的都是名门望族。 又听老太太在大老爷面前不停夸赞大姑娘,直说大姑娘言行得体,大方温婉等等,便是那模样也是绵州城里数一数二的好,连大太太也听得心花怒放,而二老爷夫妇也是跟着夸赞不已,她心下好奇,想知道这个人见人夸的大姑娘到底是何模样。 这会子,李婶子看着沈宛,她就这样坐着,即便看是寻常的坐,却吸住她的目光,虽说京城那地儿美女如云,可自家大姑娘这容貌还真是出挑的,怕是往贵女堆里一站,不知道要压倒多少人。虽然五姑娘现下还小,眉眼里倒与大姑娘有六分相似,只是长得瘦弱了些,还带着三分病容,却也是个清秀如花的。 李婶子答道:“还没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8章 饱嗝 第18章 饱嗝 沈宛扫了下八仙桌,“偏厅里头还有张八仙桌,撤几道菜下去,你与石妈妈、小环先吃着。回头李婶子陪我们姐妹去街上添补几件物件儿,祖母原是疼宠我们姐妹,也有新裳首饰,可今儿比不得寻常,不敢怠慢。” 夜里可有一场盛大的宴会,这可是要面见淑妃娘娘,就算不能装扮得最好,至少也不能让人挑出错处来。 沈宛用手点指了几道菜式,小环与石妈妈便拆到偏厅的八仙桌上,李婶子又帮衬着,几个来回,八仙桌上的菜就撤了一半,最后只余了八道菜,荤素参半,又有一钵“天麻大补汤”。 有荣国公府的丫头服侍,沈宛便遣了石妈妈、李婶子去偏厅里用饭,沈容见在旁人家作客,动作优雅许多,沈宛只时不时地看上妹妹一眼,见她行事还算得体只闷头吃饭,她用了碗米饭,又添了碗汤。 沈容则是连吃了两碗米饭,就连汤也饮了两大碗,直瞧得沈宛两眼发直,想训斥两句,又怕人见了笑话。 沈容吃饱了饭,摸摸肚子,立时打了个饱嗝。 沈宛微微拧眉,轻啐道:“真是失礼!” 沈容道:“饱嗝与放屁一般,不能控制,想打就打了,此处又只我和姐姐……” 沈宛一脸肃容,沈容说的话越发难听了,竟把“放屁”也说出来,眉头锁得更紧,“你还有礼了,祖母和女先生是怎么教导的?作客时只能吃个半饱,防的就是失礼。” 沈容到底吃了多少,这才打起饱嗝来。她们亲娘仙逝,她是长姐,自有责任教导妹妹礼仪廉耻。 沈容咧嘴笑道:“姐姐宽心,今儿晚宴,我指定不打饱嗝,夜里不能吃饱,你总不能让我晌午也吃半饱,我可正长身体呢,前些日子又病过一场,怎么也得把身子养起来。” 沈宛颇有些无奈,“我就怕把你养成只小胖猪。” “即便是小胖猪,那也是姐姐的妹妹。” “今儿小嘴这么甜,是不是又想哄着我给你买东西。” 本尊想要东西时,就甜言蜜语哄着沈宛,一旦东西得手,又成了那个自以为是,谁都没理,就她最有理。 “姐姐自会将我打扮得漂亮乖巧,何须我劳神,我只管等着姐姐打扮我。” 沈宛哭笑不得,“夸你一句,越发得意上了。”她掏出帕子,伸手给沈容拭了嘴,对着里头唤了声“小环”。 小环立时将嘴里的菜咽下,匆匆奔了过来,“大姑娘。” “这汤还多着,赏你们吃,拣你们爱吃的移到偏厅桌上。”她又转身对两侧站着的服侍丫头道:“旁的都撤了吧。” 二女应声“是”。 小环捧了汤,李婶子又挑了两样菜进去,丫头们有的撤菜,有的便捧来了漱口水,沈容小心地看着姐姐的动作,含一口吐到铜盆里,再含一口吐出来,如此反复了三回,又有一拨丫头过来,这次递的是带水铜盆,一侧又备了拭手的毛巾,沈容脑子里涌现的都是《红楼梦》里的情形,洗一个手要用两盆水,用三条毛巾。 小环见沈宛姐妹用罢饭,抹了把嘴又洗了手便立在花厅侧服侍着,见有丫头奉来茶点,又沏了新茶水。 石妈妈用罢饭换了小环回偏厅继续,李婶子是最后一个出来的,似吃得很尽兴,人已经出来又退了回去,沈容听到她打了两个饱嗝这才出来,脸上挂着笑,“大姑娘,我陪你去街上买脂粉首饰。” 沈宛道:“奶娘且留下小憩,我与五姑娘早去早回。” “是。” 侧门二门处,石老爹早已备好了马车候着。 沈宛在荣国公府的下人引领下出了二门,坐上马车,她方问李婶子道:“老太太可抵京城?身子可好?大老爷、大太太可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9章 露馅 第19章 露馅 李婶子笑答:“回大姑娘话,老太太是腊月二十酉时到家的,长途跋涉,到底是累着了,次日便有些闹肚子。大太太请了宫里的陈太医来请脉,现下已大好。大老爷上任吏部左侍郎以来,神采奕奕,春风满面,倒还顺心,身子也好。大太太自是好的,听说举家要迁入京城,将府里都打点好了,漱芳阁拾掇甚是得体……” 沈容将车帘挑起一角,只看着外头,这就是荣国街,咸城最繁华的街道,相传这条街上所有的房屋全都是荣国府的,街道两侧店铺林立不知凡几,就算荣国府租出去,一月也有不少收益。 李婶子瞧了一眼,“大姑娘且去昇平街买,荣国街的东西虽好,着实太贵了些。” 沈宛微微点头。 李婶子又将话题切回,“府里的事,想来管家也与老太太、大姑娘提过,大老爷荣升了,上个月左相大人送了一个美人给大老爷,是如今的三姨娘,最是得宠,专挑了处院子安顿着。” 沈俊臣原纳有两房姨娘,大姨娘是石氏的陪嫁丫头,当年他赴京赶考,石氏生怕他身边没人照应,特意抬了大姨娘的位分,着她一路跟随服侍,就是后来沈俊臣得中状元,簪花游街时,被礼部尚书家的千金潘氏瞧中直闹得非君不嫁,沈俊臣便自作主张在京城迎娶潘氏为平妻。娶潘氏时,大姨娘正身怀有孕,已足五月,便欲回石台县,可潘氏哪里肯放人,硬是留了大姨娘在身边服侍照应,只是大姨娘的头胎是个男孩,没满月便得了月子疯夭折而去。 后来,沈俊臣在翰林院做了一年余的庶吉士,因有潘家帮衬打点,谋了江南某地知县的实缺,沈俊臣领着潘氏、大姨娘去了江南赴任。 沈俊臣在江南倒干得风生水起,没几年便做了知府,又升了道台,去岁赴京述职,得了个上上之评留任京城,在吏部谋了吏部巡视郎中的实缺,瞧着是降了,他也沉得住气,看入了上司之眼,只得一年又荣升吏部左侍郎,硬是生生将之前那些吏部老人给压了一头。 李婶子一路巴结讨好地说着好话,她对咸城也不熟,硬是装出一副地道咸城人的模样来。“咸城昇平街颇是有名,这街上的成衣铺子生意极好,你瞧瞧成衣铺子对面还有首饰铺子……” 沈容前世便是被唤作“李婆子”的李婶子生生用白绫勒死,别瞧李婶子现在笑得灿烂却是个心狠手辣的人。李婶子那时可不是好心告诉她关于沈宛已逝的消息,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断绝她的求生意念,好让她接受“死”的事实。只是李婶子想不到,沈容在无欲庵埋下了火药,更成功收卖一个因犯小过被关到庵里的美貌侍妾,她死了,李婶子也定被活活炸死。 虽说她已报仇,可此刻瞧着李婶子,怎么看怎么厌恶。 李婶子可是沈家大太太潘氏的心腹得用之人,在她被潘氏收留时,就最得潘氏之心,今世可是防备着些。 石老爹赶着马车,李婶子的声音不时从马车内飘出来。 “大姑娘,就那家芙蓉成衣铺就极好,那可是二层的铺子,楼下有布料,楼上有绣坊,若是买的新裳不合适,立马就可以修改,最是个好的。” 小环有些咋舌,李婶子的话未免太多了,字字句句,都是想让沈宛进芙蓉成衣衣铺的意思。 沈容隐隐觉得李婶子有些古怪,这街上的布庄、绸缎庄、成衣铺、绣坊多了去,可她却一个劲儿地说芙蓉成衣铺子是最好的。 她笑着问道:“李婶子,芙蓉成衣铺的东家你认识?” 李婶子立时哑然。 小环笑盈盈地道:“不怪五姑娘这么看,便是奴婢也要如此认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0章 逛街 第20章 逛街 李婶子心下一慌,她表现得如此明显,芙蓉成衣铺的东家岂止认识,还是她天天见着的,这铺子正是大太太潘氏的陪嫁铺子。因咸城是离京城最近,潘氏的母亲原就是咸城人氏。潘氏出嫁时给了三家咸城的铺子作为陪嫁。 沈容笑盈盈地道:“李婶子,回头我们去买新裳,你与那掌柜的说说,与我们算便宜些可好?既是相熟的,就收个成本价吧?” 还与她装,她可是知道这铺子的东家是谁。 李婶子面露尴尬,这不是想介绍了生意去照顾么,她认识芙蓉成衣铺的管事,是想让大太太多赚点银子。潘氏的嫁妆可不及石氏,潘氏虽是名门嫡女,耐不住家里的兄弟姐妹多,便是同胞的姐妹就有三个,三姐妹分母亲一份嫁妆,虽父兄又添补了些,也难抵石氏的嫁妆丰厚。 李婶子是听老太太提过,说沈宛在石氏病逝后陆续接掌了石氏留下的陪嫁铺子、田庄,而石氏生前,更是手把手地教沈宛如何打理店铺生意,管理田铺收益等等,为让她练手,沈宛七八岁时就接掌了两家铺子、一处田庄。后来石氏病了,又交给她几样打理着。石氏第二次交给沈宛的都是石氏嫁妆里收益最好的部分,虽还剩下了一部分,在她逝后交到了老太太手里,可这次入京,老太太做主将田庄、店铺变卖成银子,直说到了京城后另置好的给沈宛。 李婶子认为沈宛是个有钱的,照顾旁人的生意都行,何不照顾潘氏陪嫁铺子的生意。这会子被沈容那半开玩笑的话一说,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若是不能赚钱,还不如让她们去别处呢。 小环伸着脖子,用手撩开车帘一角,“大姑娘,你曾说过,便是买杂物,也要选那些有人气的铺子,一来可以说明这铺子生意好,二来也能证实这铺子的信誉不错,三来也能买到合意儿的东西。” 一行人进入昇平街,远远就看到芙蓉成衣铺,三间宽的铺门敞开着,掌柜捧着本闲书,两个小二正扒在柜台上打瞌睡,可见生意并不好,里面的布料颜色虽然齐全,花式去是前两年的。 沈容心里暗道:古人都是有智慧,就凭小环说的那些话,就知道沈宛是名符其实的贤惠才女,这个贤惠不仅限于会打理店铺,更是有头脑。 沈宛低声道:“石老爹,在张记绣坊门口停一下。” 张记绣坊虽只得两家铺面,却见一个女小二正站在店门前,正笑盈盈地道:“太太、姑娘走好!”“钱姑娘请进,可是来取上回预订的手帕?” 同样是铺子,做的是一样的生意,又同在一条街上,有的门庭冷清,有的顾客如织,而张记绣坊的生意火红,店子里来来往往,进进出出全是顾客,就连摆着布料的柜台前,掌柜、小二正在忙碌着。 门口的女小二穿着茧绸褂子,约莫十四五岁的模样,生得清秀可人,声音甜美,见人便笑,是很自然的微笑,一笑左边嘴角就露出一枚醉人的酒窝,煞是可人。“姑娘请进,是量扯绸缎,还是剪裁衣裳,或是做几身新式的衣裙?” 这姑娘生得喜庆,一瞧就让人觉得心头欢喜。 沈宛道:“你们这里可有做好的成衣,我与妹妹要参加今晚的夜宴,想挑两身新裳。” 参加荣国公府贺寿夜宴的这可是非富即贵的人,女小二恭谨又不失热情地道:“姑娘请入后院,后院有做好的新裳,定有合姑娘心意的。” 穿过回风长廊,眼前豁然开朗,后面竟然是一个偌大的院子,一眼望去,就能看到对面摆放着一排排缝好的新裳,左右厢房皆为绣坊,几十个绣娘正在飞针走线各自忙碌,时不时有低声说话的声音。 李婶子被这场面怔住,只当芙蓉成衣铺极大,哪里晓得张记绣坊前头只得两间铺面,后面又带有这么大一座院子,光是绣娘就有七八十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1章 置裳 第21章 置裳 沈宛带着沈容挑选一番,沈容年岁小,穿桃红配鹅黄的更显娇俏动人,且又不失活泼。不过半炷香时间,沈宛便替沈容挑好了一身新裳,又配了合宜的丝绦和一条相配的手帕。 “这丝绦用来绑环髻,今晚保管妹妹漂漂亮亮的。” 沈容嘴里连声应“嗯”,一双眼睛审视着四下。 李婶子一个劲儿地要她们去芙蓉成衣铺买衣裳,她们没去,怕是心里不痛快,那铺子里都不见半个客人,掌柜、小二都闲着,也不晓得潘氏这一年能赚几个钱。 潘氏的心思都用在后宅争斗,用在替她的一双儿女谋划,用在如何收复丈夫的心,用在如何在京城贵妇圈拼个名头。在打理店铺、田庄上远不如石氏的精明能干。 沈宛挑着自己的新裳,有三种式样的、三种颜色,“妹妹,你瞧我穿翠绿、粉蓝还是浅紫的好?” 沈宛人长得美,在沈容的记忆里,她穿的衣裳颜色都偏向素雅,即便带了颜色,多是苍色、湖色、月白、粉蓝、淡绿等色,像紫这样的颜色,沈宛穿的并不多。 沈宛将三件都往身上挨了一下,“浅紫的好看。” 沈容道:“我倒觉得翠绿和粉蓝的好。” 沈宛垂眸,弃了浅紫,她原不喜紫色,目光只锁定在翠绿、粉蓝上,心头挣扎了一番,正待开口,却听沈容道:“这位娘子,将翠绿、粉蓝都包起来。” 沈宛轻呼一声:“容儿!” “姐姐大了,比不得我正长身子的,我瞧这两身都极好,姐姐且备上,我听刚才挑新裳的姑娘说,这里的衣裳价儿比京城的还便宜一些就多买一身,到了京城总是用得着的,马上就要过年节,回头姐姐也不用再添年节的新裳。” 李婶子忙道:“京城那边,大太太已给大姑娘、五姑娘预备了年节的新裳。” “千金难买心头好,姐姐买上。” 沈宛道:“要不,再给你挑一身?” “姐姐,我正长个头,再合适的新裳穿不了几回又小了,姐姐穿小的衣裳色儿都没变呢,回头给我改改穿便是,我不说是旧裳改小的,旁人也瞧不出来。” 沈宛听沈容说出这番话,险些以为这不是她妹妹,以前上街,这个妹妹恨不得把整个铺子都搬回家,自母亲过世后,经常是她添一身,就要给沈容添两身,这回,竟如此懂事,懂事得让沈宛心头感动,她泪眼婆娑。 沈容扮了个鬼脸,扭头问绣坊娘子道:“劳娘子给我挑一件稍大些的,明年也能穿的,只得劳你让绣娘照着我现在的个头收小些,到得明年再放出来,我穿着正好。” 绣坊娘子目露感激地道:“这位姑娘有如此懂事的妹妹,真是好福气。” 沈宛心下欢喜,又怕委屈了沈容,“容儿,要不你再挑一身。” “姐姐,就那身很好,我很喜欢。” 沈宛对娘子道:“我的也一样,且长上二寸,再宽上二寸的,先着人收了。” 她试了略大的新裳,绣坊娘子做了记号,取了略大一些的交给丫头,令她送到东厢房绣房。 沈宛又挑了相配的帕子,瞧着这里的帕子无论绣技还是式样都比绵州的还要好,前些年,也曾有世交从京城捎过一些锦帕类的物件,与这里的相比还差上两分,索性挑了好几条配上,挑好之时,改好的新裳便送来了,付了银钱,带着沈容去了附近的首饰铺子。 沈容一眼就相中了一对珠花钗子,问了店家价格,“这对珠钗只需三两银子。” 沈宛扭头时,看着沈容手里的钗子,以为听错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2章 成衣铺 第22章 成衣铺 沈容道:“姐姐,珠子是用废弃的不成形珠子打磨成这般大的,比不得天然而成的圆润珠子,故而要便宜许多。” 沈宛心里暗道:妹妹到底是大了,竟知晓买合适的,而不是选贵的,也不再贪多贪好。这对珠钗用绿豆大小的碎珠用金丝串成一朵如真桃花大小的珠花,中央是一颗豌豆大小的珠子,一排有五朵桃形珠花,虽碎珠不值钱,但这制工还算精细。 沈宛心下安慰,接过珠钗在沈容头上比划了一番,“容儿的眼光不错,这对钗子正合你戴。” “我买这对珠钗就够了,家里还有旁的首饰,配上正合适。” 沈宛挑的也是一套珍珠头面首饰,一套下来也只花了百余两银子。转了一圈,她又添补了胭脂水粉,方领着李婶子、小环回到荣国公府。 * 石妈妈令丫头备了香汤,服侍着沈宛姐妹洗浴。 沈宛故作惊异地道:“忘了件事儿,该买一支螺子黛,小环,取三两银子,劳李婶子再跑一趟。” 李婶子得了差事,笑着接了银子离去。 待她一出娇宾院,浴桶里的沈容道:“姐姐刚才是故意的吧?” 石妈妈一边替沈宛挫后背,一边问道:“大姑娘,可是今儿下午在外头发生了什么事?” 沈宛便将李婶子夸芙蓉成衣铺的事细细地说了,“李婶子当年是宫里放出来的孤女宫娥,得遇了大太太,方将她许给了李管家为继室。我虽第一次见她,看她言谈举止,怕是个捧高踩低有眼色的,如果我没猜错,芙蓉成衣铺是大太太的陪嫁铺子。” 石妈妈对正在服侍沈容的小环道:“你到外头盯着些,莫让人闯了进来,两位姑娘这儿有我服侍。” 小环应声“是”,退出内室,穿过偏厅,站在珠帘门外,从桌上抓了把瓜子嗑了起来。 石妈妈压低嗓门,“大姑娘,上回李管家来接老太太,你奶爹与他吃过两回酒,听李管家说,大老爷倒是个顾家的,在江南任上挣下一份家业,分作了两份,小份他自儿个攒着,怕是回头要交给老太太管着,大份的早早就交给了大太太。 李管家听李婶子说过,大太太陪嫁的田庄、铺子收益都不大好。说是她手头的杂货铺子、成衣铺子、茶肆铺子,一年也赚不了多少银子,要不是大老爷能挣钱,家里的日子怕就艰难了。” 沈宛让石妈妈给沈容挫背,又令她多抓了一把澡豆子放上,“同样是成衣铺子,张记的生意火红,偏芙蓉成衣铺顾客稀少,这事怕是真的。” 潘氏如果真会打理,怎的店里还有几年前的老花式衣料,咸城乃是大周的第二大城,这里卖不出去,就当贱卖到县城去。若是沈宛,就先处理掉老花式衣料,再进些新花样来,不用太多,各种漂亮好看的都进上两三匹,这卖布,都是卖个颜色花式,换得最快。 石妈妈轻叹一声,“先头的大太太留下了一笔不菲的嫁妆,临终前就交代过,说是留给你与五姑娘的嫁妆,除了大姑娘手头的那些田庄、铺子,剩下的三处田庄、十家铺子,还有太太留下的首饰珠宝全都捏在老太太手里。那些个田庄、铺子原都是好的,可说要来京城,老太太说卖就给卖了。” 不仅卖了,卖的还是沈老太太娘家的兄弟、侄儿,石氏是个会打理的,田庄、铺子都是极好的,可价格也不过与寻常的田地、铺子一个样儿。 沈容用手拨打浴汤玩,将水拍得直响,嘴上慢吞吞地道:“到了京城,姐姐还得使个法子让祖母拿来了银钱出来给置成田庄、店铺,那原是我们娘亲留下的东西,留在她手里久了,她的孙儿孙女那么多,天晓得会不会偏了旁人去。” 沈宛微微凝眉,还以为妹妹懂事了,听听这话,哪有晚辈防着长辈的道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3章 发家史 第23章 发家史 沈容继续道:“娘嫁给父亲前,祖母与父叔不过守着十余亩良田又一处乡下宅子为生。娘嫁给父亲后,陪嫁了石台县的三进宅院,沈家才搬到了县城居住。娘的嫁妆又是丰厚的,外祖母就只得她一个宝贝女儿,整个石家的家业都给了娘,要说二婶不眼馋那也是不可能的。二婶嫁到沈家,她才有多少嫁妆?良田半分无,豆腐铺子一家,动不动还哭穷,一家上下吃的、用的全是我娘陪嫁铺子、田庄的收益。但凡得个好的也成,可她暗里挑唆着沈宝与我争,哥哥在世时,沈宾也最爱与哥哥争抢……” 这些话,她是从前世记忆里知道的。 也正因为如此,本尊才处处与沈宝争抢。 结果,世人不说沈宝强势,偏说本尊是个掐尖要强的,这样的名声还不是二太太李氏故意使坏传出去的。 没了亲娘的姐妹,手头又有亡母留下的丰厚嫁妆,就好比一只肥羊生活在虎视眈眈的狼群之中,潘氏不动心?这不可能。便是二太太也是动心的,恨不得把石氏留下的嫁妆都变成她的。 石家当年可是石台县数一的富户,而她的外祖母石吴氏年轻守寡,膝下只得石氏这么一个宝贝闺女,原想招赘,可石氏一见沈俊臣误终身,直闹得非君不嫁的地步,而沈俊臣原是家里的长子,加上是石台县小有名气的秀才,沈老太太说什么也不肯让儿子入赘。 两位老太太都是年轻守寡的节妇,一个坚持要招赘,一个非不许儿子招赘,沈老太太跑到石家去大骂了一场,原以为婚事就要黄了,没想石氏竟自儿个跑到沈家镇,哭闹着再不肯回县城。 石吴氏实在头痛,哪有大家千金不顾名节自己去婆家住一宿的,这一住,石吴氏被迫同意了二人的婚事。 石吴氏遂将石氏嫁给沈俊臣为妻,婚后一年就生下了长女沈宛。沈宛不足半岁,石家发生了一场火灾,石吴氏命殒其间。 石家没人了,石氏生为独生女自要给石吴氏守孝,就带着沈宛回到县城居住,不到一月,沈俊臣就以要入府学读书为由搬到了县城,最后沈老太太又以要陪石氏为由也搬进了石氏的陪嫁三进院子。没多久,沈俊来夫妇也搬进去了…… 时间一长,石氏的陪嫁宅院挂上了“沈府”的匾额。 絮叨之间,沈容突兀地问道:“奶娘,从小到大,听娘亲常提外祖母,却从未提到过外祖父,你见过我外祖父没?” 石妈妈是石氏的陪嫁丫头,被沈容一问,立时道:“五姑娘,奴婢七岁时被卖入石家做丫头的,只依稀记得家里兄妹多,养活不了,那时候太太五岁,奴婢是陪着太太一起长大的。我只听石家老太太念叨过老太爷,石老太爷是个商人,家里的兄弟多,上有继母当家,下还有嫡弟、庶兄五人,有的是书呆子,有的就会混吃白喝,只得老太爷一个支撑门户、赚钱养家。 老太爷原打小便与我们家老太太情投意合,偏生继母使坏,硬是另给老太爷说了一门亲事,老太太只得委屈做了贵妾,老太太是个要强性儿,那年老太爷要跑船出海,知道老太太有了身子,担心她受嫡妻刁难,又怕她被兄弟欺负,悄悄拿了一笔银钱,让老太太回家乡石台县置一份产业。 唉,老太太十月怀胎,没想产下一个女娃,她一直盼着老太爷来接她,可这一等便是好几年。后来等不住,着人去钱塘打听,几番打听,才知道老太爷几年前出海运货遇上了大风浪,船沉人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4章 沐浴 第24章 沐浴 石吴氏在石台县人的心里就是个节妇,活了一生,只得一个女儿,但听说她十岁时被家里人贱卖他乡,十五年后她衣锦荣归,不仅在石台县买下了三百亩良田庄子,还在石台县置下了几个店铺维持生计,她也是个厉害能干的,世人都说一个女人带个孩子不易,偏生她就是个泼辣、干练的,吓得那些地皮无赖一个个不敢打她的主意。 在本尊的记忆里,石吴氏似乎还会一些武功,这也是地皮无赖不敢招惹的缘故,也因她人厉害,不仅守住了家业,通过几十年的打点,将早前的家业翻了十几倍。不仅如此,便是石吴氏娘家兄弟也因为她,从早前食不裹腹的佃户,到每个兄弟各拥有了二十至三十不等的良田傍身。 “石家老太太是个好人,得晓老太爷遇难身亡时,我们家太太才五六岁呢,上门说媒求娶的人不少,可她却拿定主意再不改嫁,直说她有一个女儿,只当儿子养大,将来招赘便是。” 石吴氏身为小妾,能靠着二千两银子起家,硬是创下一份偌大的家业,在石氏长大成人时,依然是石台县的首富,便是这份本事便令人瞩目。 沈宛沉吟道:“外祖母与外祖父的感情一定很好,否则,外祖母不会为了他孤苦一生。” 石老太爷为甚至让石吴氏回到家乡,定是想保护她,石吴氏二十五岁高龄时才生下石氏这个闺女,怕是早前就失过孩子。 只不曾想,这一分别就成永诀。 沈容却在记忆里寻觅了一番,总觉得这个石吴氏颇有些神秘。 有哪家的小妾能将二千两银子通过自己的双手变成价值三万两银的家业? 没有! 沈宛生有精致的五官,石氏待字闺中时更是石台县的“第一美人”,想来石吴氏也是个美貌的女子。 石吴氏怎的在石氏产下沈宛后不久就丧命火灾?难不成,她是被害死的,她一死,整个石家的家业都交给了石氏,而最后又落到了沈家。 沈容想提醒沈宛一二,转而又想,早前的本尊是个毫无心机的小姑娘,自己突然要沈宛敛住光华,再说出一番道理,只怕沈宛定会心疑。 石妈妈加了两回热水,沈宛步入围屏穿整亵衣,沈容瞪大眼睛看着沈宛的背影,该大的的地方大,该翘的地方翘,虽说还未及笄,可已长开,穿着衣服美丽温婉,脱了衣服诱狼犯错。 石妈妈抿嘴一笑,“五姑娘,你得起来了,水快凉了,再泡下去,小心染了风寒。” 沈宛在围屏里道:“上回请郎中配了防御风寒的药茶,奶娘让小环泡上,我与妹妹都喝些,免得真感染了风寒。” “是。”石妈妈应声,取了干净的亵衣、中衣,给沈容穿整起来,衣服层层叠叠很是繁徜,沈容自认不笨,可她也学了几日才会穿衣整带,至今不会挽小姑娘的发髻,她只会编大辫子。 石妈妈给沈容穿好衣衫,拉了她坐到菱花镜前,认真地给她绞着湿发,直至绞干时,又取了抿子沾了桂花油给她梳发,“太太在世时,那头发就像五姑娘的这般好,又黑又亮。” 石妈妈其实是沈宛的奶娘,沈容有自己的奶娘,早在她两岁时,就将奶娘辞回了庄子上。她那时候年幼,跟着沈宛唤石妈妈“奶娘”,这习惯一旦养成,竟再也改不了口。 对石妈妈来说,沈宛姐妹就如同她的孩子一般。 石妈妈的手很巧,不多会儿就给沈容梳了两个漂亮的小圆髻,又将丝绦绑在髻上,再插入新买的珠钗,添一对桃红色的绒花,一个俏生生如同瓷娃娃的小姑娘就映在镜子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5章 妆术过人 第25章 妆术过人 小环在一边给沈宛绞湿发,沈宛直细细地看着沈容,“容儿的脸色苍白,抹点胭脂会好看些。”她抬了抬手,“容儿,过来。” 沈容提着裙摆走近沈宛。 沈宛抬手理了一下沈容的衣襟,又将衣袖上皱褶的地方弹了两下,再将她的头发理了两下,轻声叮嘱道:“今儿说是荣国公的寿宴,实则是欢迎宫中贵人的盛宴,言行举止都出不得错,你虽小但不能闹了笑话。而今我们姐妹在这里参加夜宴,是父亲的颜面,更是沈家的颜面,你可不许与以前一样胡闹、使小性子。” “长姐的话,容儿记下了。”明明是带着孩童的稚音,偏生却学着大人的动作与语调,沈宛立时笑出了声儿。 李婶子站在珠帘外,“大姑娘,你要的螺子黛买回来了。” 石妈妈接了过来,小心地放到沈宛的妆盒里,又夺了小环手里的帕子给沈宛绞干头发。 外头,传来孟玉莲的声音:“沈五姑娘,你好了没?寿宴要开始了。” 沈容抬头望向沈宛,沈宛端坐镜前:“你且出去玩,莫弄脏了新裳。” “是,长姐。”沈容蹦蹦跳跳出了屋。 着紫褂的婆子进了垂花门,脸上笑盈盈地迈入内院,垂手而立,一脸恭谨:“沈姑娘,晚宴再有一个时辰就要开始了,此处离碧烟坞有三里路,得坐船过河前往。” 离举办盛宴的地方还有三里路,这荣国公府得有多大。 沈容立时忆起《红楼梦》里的大观园,里面曾有元妃省亲的情景,莫不是与这里也有许多相似之处。 李婶子出了屋,笑答:“我家姑娘正在梳洗,一会儿就好,劳嬷嬷久等了。” 婆子道:“不急,小的奉令来告知各种贵客一声,再半炷香后就直身前往。小的还要去其他客院通知贵客,稍后再来。” 婆子刚走,小环就带了沈容进屋。 彼时,沈宛已经挽好了发髻,因未及笄,只梳了个适合女儿家的望月髻,倒给她的端庄平添了几分妩媚灵动,脸上又施了胭脂,原是如樱桃小口般的红唇因敷了胭脂,越发红艳欲滴,便是她的眉毛也经过了一番修饰,连半根多余的眉毛也无,更显精神。 沈宛启开胭脂盒,又打开一盒雪花膏,将雪花膏取出两枚豌豆大小的一团拍在掌心,在掌心抹匀,便轻柔地拍打在沈容的脸上,“今儿是夜宴,不能失礼,打扮得体,也是对主人家的敬重。” 她抹了一阵儿,又取了半颗豌豆大小的雪花膏放在掌心化开,用指甲挑了绿豆大小的一块胭脂粉末,依旧在掌心抹开与雪花膏调匀,瞧着颜色偏深,用食指沾了一下,轻柔地抹在沈容的唇瓣上。 李婶子立在一侧,她还是第一次看人这样用雪花膏和胭脂,抹唇的自有唇纸,早听人说有人将胭脂抹在嘴上,可胭脂太干,抹出来不如唇纸的漂亮,这会子亲见沈宛打扮沈容不由得心下暗暗吃惊。 李婶子不由得笑问:“大姑娘这样的用法倒也新鲜,这是大姑娘自儿个想出来的?” 沈宛不以为然地答道:“哪是我想出来的,是我打小瞧娘亲这样用的,我娘亲则是瞧外祖母这样用的。” 这样的用法竟然是祖传的? 石吴氏不就是个山野妇人么,怎的这样的化妆术竟比世家名门出生的潘氏还使得好。 李婶子不由得心头咯噔一下,今儿她瞧见沈宛买胭脂水粉,买的都不是京城贵妇常买的几家,使的竟是赵国生产的胭脂水粉。 当时李婶子不由得好奇,“大姑娘怎的不买江南花容坊的脂粉。”沈宛是这样回她的,“贵的未必是最好的,于我们女儿家,最适合的才是最好的。”当沈宛问脂粉铺子的掌柜“你家可有赵国玉记脂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6章 绝妙妆容 第26章 绝妙妆容 李婶子是第一次听说这一家的脂粉,她服侍的潘氏从来用的都是江南花容坊,或是大周洛阳万花山庄所制的脂粉,这赵国玉记是哪家的?闻所未闻,沈宛可是走了三家,才在昇平街的一家杂货铺买到这家所出的脂粉,听那店家所言,似乎整个咸城就只他们一家卖赵国玉记脂粉。 玉记脂粉不贵,沈宛竟一口气买了六盒雪花膏,又买了三盒胭脂,加起来也只是万花山庄两盒胭脂的价儿。 沈宛取了半颗豌豆大小的雪花膏在掌心调匀,又挑了芝蔴大小的一点胭脂沫,调匀之后,便在掌心匀开,然后用手抹在沈容的脸颊。 李婶子面露惊愕,她便是宫里出来的人,看沈宛的妆容竟比她还要精通两分。 沈宛对着菱花镜:“奶娘帮我与五姑娘各拾掇一身更换的衣衫,李婶子到花厅招呼着,若是引路嬷嬷到了便唤一声。” 本尊的记忆里,倒有沈宛上妆的记忆,但都只是私下里闲来无聊练手的妆容,对了,在前世里,沈宛能得临安王妃看重便是因为沈宛善于衣着打扮,又善于施妆,也因此看入了临安王妃的眼。 小环小心翼翼地打开妆盒,从里面取出几个盒子、瓶儿来,一侧又配了两支毛笔。 沈容满是疑色,这里的女子却不会绘眼线、也不会上眼影,可此刻瞧沈宛的模样,分明就是在这样做,但颜色很浅,浅到巧到好处,原就是个美人,这么一绘,真真有一种惊艳之美。 完了,完了!沈宛这般参加盛宴,这般光耀众人,要是被临安王世子瞧上,又得重复前世的宿命,她可不想沈宛再嫁给临安王世子,那就是一个混蛋。 沈容满腹担心,想阻止沈宛,可对沈宛来说,明年她就及笄了,因亲娘早逝,虽有祖母,她的婚事至今没个着落。这样盛大的机会,沈宛不出彩,往后可不好说亲事。 沈容垂眸绞着帕子,怀揣心事正要去花厅,隔着珠帘,却见李婶子坐在贵妃椅上,老神在在地自言自语:“这大姑娘用雪花膏、胭脂抹唇,倒比红纸含过的还要漂亮,瞧她的样子,是个很会打扮的人儿,怕是这妆容术不比宫里的娘娘们差……” 一个小地方来的,竟比宫里娘娘们还要厉害,是她自儿个琢磨出来的?不像,她只说是从先头的大太太那儿学来的,这先头太太不就是个小户人家的小姐么?富而不贵,虽长得好看些,怎会如此令人称绝的妆容术。 李婶子一面想着,一面又有些期待,她有一种感觉,一会儿待沈宛出来时,定然比早前的素颜装扮还要美。 沈容见李婶子坐在那儿,转身在偏厅坐下,静静地等着化妆打扮的沈宛。 又一刻钟后,沈宛出来了,李婶子瞪大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沈宛:眼睛比先前还大,却大得更为有神而明亮,仿佛那不是眼睛,根本就是两颗宝石,是天上的星辰,似乎能放光。肤色仿佛更白了,白里透着健康的红,身上甚至没有那种俗气的胭粉气味。 是的,美得太惊艳了! 沈容见到吃惊的李婶子:难不成是沈宛的妆容术太高? 不过,沈宛这妆容术当真是好,好在她的分寸把握得很好,深一分太艳,浅一分若无,却又化得很自然,将她原本的九分美丽变成了十二分,沈宛的美令沈容有一种眩晕的感觉,她这个胞姐若生在现代,那简直就是选美皇后的料。 石妈妈跟了过来,“大姑娘,都拾掇好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7章 碧烟坞 第27章 碧烟坞 难得大家这么个见世面的机会,沈宛让石妈妈把贵重东西都锁到大木箱子里,今儿准备几人都去瞧瞧热闹,沾沾喜气。 沈宛挽的是望月髻,头上戴了一朵粉蓝色的牡丹,若是旁人戴着,定会显出几分俗气,偏她戴上,竟有一种雍荣华贵之感,一套珍珠头面首饰,却又给她平添了三分圣洁之美。 难怪老太太、沈俊臣都对这个长女抱有厚望,面对这样美丽的女儿,谁也不能放弃,都会想着结一门好亲事,从而来巩固沈家在京城的地位。 垂花门外,传来婆子的说话声:“几位贵客,要去碧烟坞了!” 西边,有晚霞映天,此刻已是酉时一刻。 出得娇客院,抬眸时,见西南方向又有几群人,依然是官家太太、姑娘装扮,皆有仆妇丫头相伴,便是下人也着鲜亮衣衫,就在沈宛打扮的时候,小环、石妈妈也都拿出各自最好的衣裳穿上,头上也各添了首饰等物,这般一比,倒不比那些官太太家的下人差。 虽是腊月严冬时节,可园中万年青苍翠欲滴,两侧又摆放了花木,一盆盆的秋菊摆放曲径两侧,一盆接着一盆,每隔丈许又有开得正好的腊梅,红的、黄的,或种在两侧苗木园艺之中,又或是种在抱大的官瓷盆里。 过了园子,有一个九曲廊桥横贯在一个荷花池上,远远望去,荷叶碧翠欲滴,直惹得娇客们连连惊呼:“现下是冬天,还有长得如何好的荷叶,天啦,还开了两朵呢。” 沈容定睛一瞧,正要说话,便有太太道:“傻孩子,这个时节,哪里会有长得如此好的荷花,那是个纱绢制的荷叶、荷花。” 又有太太忙道:“这等手艺,还真是让人惊喜。” 曲桥两侧设有护拦,每隔丈许便有一对桥柱,柱子上方虚空的,顶端又雕有十二生肖,形态各异、栩栩如生,天色虽未暗,柱灯又亮,可想而知,待到夜里,这里该是一番何等美景。 荷塘清水见底,景物倒映水中。岸边,红叶翩翩,疏林如画。西风乍紧,白有雀歌,夜有莺啼。遥望东南,建几处依山之榭。纵观西北,结两座临水楼阁。再远眺北边,依然可见一座广阔的大河,竟有二三十丈宽,岸边停下了碧叶小舟、乌蓬舟,河中甚至停了一艘画舫,但见舫上琴瑟和鸣,轻歌曼语,端的是奢华热闹。 原是带着应付心情的沈容,此刻也被惊住。 婆子道:“得乘船过河,以河为界,北边是女客夜宴之地,南边为男客夜宴处。” 一艘小舟,一次最多能乘五人,沈宛主仆五人乘了一叶,而孟太太母女另乘一舟,冯太太那边也是如此,一时间,十几艘小舟竟各自忙碌起来。 夜风吹拂,河面倒映着两岸风光,更显迷离,给人一种梦幻之感。 沈宛心旷神怡,赏着美景。 沈容一双戒备的目光审视四下,却见不远处的漂亮小舫上竟一次乘了十几人,其间竟清一色全是年轻美丽的少女,她微微眯眼:这是哪家的姑娘?瞧着像是一家子。 在灯光映照下,她瞧见一个红衣少女缓步移到紫色少女的身后,不知道说了句什么,紫衣少女面露惊骇,伸手扯住了红衣少女,然后,就在这眨眼之间,红衣少女却顺势将紫衣少女一推,一声水响,紫衣少女跌落水中。 “姐姐,姐姐!要不是你推我,害我没站稳,也不会连累你自个儿落水。姐姐……” 一时间,原本静寂的河面凌乱起来。 婆子惊呼:“来人啊!十三姑娘落水了!快救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8章 两嫡妻 第28章 两嫡妻 石妈妈道:“萧家的姑娘落水了!” 小环不解地望过去,“那么大的船,怎就落水了。” 沈容却清晰地看到那一幕,船上声声唤着“姐姐”,面露焦急的少女却是罪魁祸首,不知她出于何种目的,故意将紫衣少女推下了河水中,冬天的水很凉,怕是那紫衣少女上了岸后再也不能参加今晚的盛宴。 若是仆妇救上来还好,若是男子相救,她的名节也要毁了。 大周虽对女子的要求不是那么严格,但也要讲男女授受不亲。 河上有十几艘船,一时间离得最近的船纷纷往紫衣少女落水处划去,很快就被冯太太母女所乘的小船给救了上来。 紫衣少女狼狈不堪,浑身成了一个落汤鸡,而不远处的红衣少女声声唤着“姐姐”,“你不要紧吧?” 紫衣少女连连咳嗽,抬头愤愤地瞪视着红衣少女。 有太太问道:“十三姑娘,可要回岸?” “不用!北岸有女客院,服侍我的婆子、丫头已经早一步去了北岸,那边备有换洗衣衫。” 紫衣少女咬了咬唇,恶狠狠地看着红衣少女。 李婶子轻叹一声,低声道:“荣国公膝下有五个儿子,嫡子两人,长子和第三子,长子被封为世子,第三子在江南为官。四子没有功名,闲赋在家,帮衬世子打点庶务。听闻几个外地任官的儿子数日前已陆续携家眷赶回咸城给荣国公贺寿。听闻这第三子娶有两妻,左妻乃是左都御史梁家的千金,右妻是金左相的嫡长孙女。” 金左相,是前任左相。 沈宛惊异不小,“左妻、右妻?” 李婶子道:“原是不分大小,三左太太原是自小便与萧三爷定了亲,萧三爷得中进士后,竟对金右太太一见倾心,曾一度闹出解除婚约,被荣国公夫妇给压住。原是当年大周与大齐作战,梁大人曾救过荣国公一命,二人结为知己,便定为儿女亲家。荣国公夫妇又是瞧着三左太太长大的,自是不应解除婚姻,最后只得同意二女同嫁萧三爷为妻。刚才落水的便是三左太太的女儿。” 一人娶二妻,还不分大小,弄了个左妻、右妻出来,怕是两个妻子争斗得厉害。 李婶子又道:“听闻这几年,三右太太随萧三爷在江南任上,而三左太太带着两个儿女则留在咸城家中孝敬公婆。” 想来,萧三爷更宠金右太太,而荣国公夫妇更疼萧左三太太梁氏。 一个得到了夫君的心,一个却得到了公婆的欢心。 早年定是少不得一番争斗,但同位嫡妻,又同一日嫁入萧家,怕是谁也不服谁。 沈容对这个萧十三娘有些印象,闺名唤作萧清婷,是萧三爷的嫡长女,据说萧三爷同日迎娶两妻,作为同意他娶金右太太的条件,新婚夜他必须在梁氏屋里,且必须让梁氏先生下儿子。虽只一晚,梁氏竟怀上了,不仅怀上,还一举得孕龙凤胎。萧清婷比三右太太金氏所出的萧清娥只长两月,虽是长女,因不得萧三爷疼爱,加上萧清娥随了其母最是个厉害的,从小到大没少算计萧清婷。 小舟缓缓靠了北岸,几个仆妇飞奔过来搀住萧十三娘。 萧十三娘冻得直哆索,直往休憩的小院奔去。 另一边,萧十五娘正洋洋得意地看着她的背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9章 公道 第29章 公道 出来时还是黄昏,过了岸,天色已暗,两岸的灯火辉煌,将整个碧烟坞照昨恍若天上宫阙。 没走多远,一个干练的紫褂婆子过来,对萧家姑娘们道:“十五姑娘,老夫人传话于你。” “桂嬷嬷请讲!”红衣少女此刻中规中矩,近了跟前,沈容方才瞧见,这真是一个艳丽无双的美人儿,再穿上一袭红衣,直将她映得风姿卓绝,寻常的五官配到一起,竟有一种惊人的美貌,只是她的美是给人第一眼的美丽,让人觉得少了风情韵味,而沈宛却是耐看型美女,属于越看越入眼的。 相比之下,沈宛的气质比萧十五娘萧清娥更胜一筹。 夜宴未开始,沈容已经闻嗅到阴谋的气息。 桂嬷嬷冷声道:“老夫人说‘让十五姑娘好自为之,后日一早,十五姑娘去佛堂静修抄经吧’” 当她被萧十三娘挤兑时,祖母便瞧不见,这一次,她算计萧十三娘落水,这才多久工夫,祖母就知晓了,还派身边的心腹嬷嬷来传话,警告、惩罚…… 萧十五娘紧握着拳头,凭什么?她母亲在萧家待不下去,这才领着她们姐弟三人随父赴任,而今回家小住几日给祖父贺寿,祖母竟半点情面也无,当着若干太太姑娘的面,让桂嬷嬷来递话,这不是明摆着告诉所有人,萧十三娘落水是她使的手段。 萧十五娘身后的姑娘轻轻推攘了一下,“十五姐。”她回过神来,垂首答道:“有劳桂嬷嬷递话,我记住了。” 桂嬷嬷依旧摆着一张冰雕脸,“今儿是府里的大事,各位姑娘都要尽到主家本分,可得好好招呼众位娇客。” 十几个萧家姑娘齐声应“是”。 沈容静立在沈宛身后,低唤一声“长姐”,道:“在家里,若我与沈宝争执,怕是祖母也定是向着沈宝的。” 沈宛轻声道:“祖母最是公道的。” “公道?”沈容苦笑。 沈宝抢夺的原就是属于她的东西,就因为祖母的心偏着二太太李氏母女,又听李氏挑唆,在她心里,怕是一早就认定沈容是个不识好歹、不分轻重、掐尖要强的性子,甚至还忤逆不识规矩,总之,沈宝是个乖巧、懂事的,谁让沈宝将李氏的本事学了个炉火纯青。 沈宛端容道:“家里的事,你与我私下说便是,我是你胞姐,自会帮着你。”言下之意:这是在外头,你休提自家那些事,反让旁人瞧了笑话。 沈容垂头走路,走在前面的十几个萧家姑娘,一个红褂丫头走近萧十五娘,附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萧十五娘突地放慢了脚步,站在一侧,“众位姐妹,今儿我们是主,祖母令我们招呼好各位姑娘,切不可怠慢了客人。”她抬起手臂,“十八妹,你招呼这两位姑娘!八姐姐,你招呼那两位姑娘……” 萧十五娘竟是给十几位姑娘指派起任务来。 沈容面露异色,怎的还有个“萧八姑娘”,李婶子低声道:“荣国公上头还有一个庶兄,人称萧大老爷,膝下有两个儿子。” 沈容立时明白,这十几个姑娘里,有的是荣国公的侄孙女,但因血缘最近,也是主子一般。 待各位姑娘陪了娇客前行,萧十五娘则笑盈盈地走近沈宛,“沈大姑娘请!” 萧十五娘美,沈宛也很美,两个同样美丽的女子并肩而行,但凡美丽的女子不是都不能和她一样美或是比她更美的女子么? 可萧十五娘竟笑得和煦如阳光,沈容心头的戒备级级攀升,这种警惕更是在立时达到四肢百骇,反常即为妖,姐姐生得好,性子又好,又有才华,今儿她可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充当护花使者。 眼下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30章 泼天荣宠 第30章 泼天荣宠 沈容正琢磨着,却被人扯了一下,竟是一个和她一般高矮的萧家姑娘站在一侧,这位萧姑娘,据说是萧五爷的嫡长女,排序二十三,人称萧二十三娘,她粲然一笑:“沈五姑娘,我们一起玩儿吧,姐姐们说的话,我们也听不懂。” 一个同龄的姑娘奔了过来,嘴里喊着:“萧二十三娘,还有我呢!嘻嘻!”这是一个紫衫姑娘,梳着漂亮的圆髻,头上戴着可爱的蝴蝶钗子,蝶翼很薄,颤颤微微,戴在头上似要飞走一般,更添几分活泼可爱。 萧二十三娘道:“这是我舅家表姐罗小蝶。” 沈容欠身行礼,罗小蝶回了礼。 罗小蝶道:“这里头的人,就我们几个年纪最小了,有了说话的,也不无聊了。” 穿过一片梅林,在依水高坡之上,便能瞧见一处大殿,金碧辉煌,灯火通明,上挂一块“彩鸾殿”匾额。 殿中早有打扮一致:着粉褂,配翠绿衫子、翠绿石榴裙,挽着双环髻,髻上绑着一样的粉绦,戴着一样的粉色绒花,甚至事实一样的红玛瑙耳坠,手上套着一样的银质手镯,就连模样个个都如生得相似一般,不是瓜子脸便是鹅蛋脸,且个个清秀水灵,年纪全在十三至十七岁,就连高矮也都相近。 罗小蝶仰头看着匾额,“二十三娘,这不违矩的么?” 萧二十三娘得意地仰着小脸,“这匾额是当今皇上御赐,年初时淑妃姑姑便请了圣旨回家省亲,北岸的花园、房屋便是年初开始修建的,就连‘碧烟坞’三字还是皇上御笔呢。” 一官家小姐惊道:“萧家能蒙如此圣恩,当真荣耀。” “那是。”萧二十三娘笑得更高兴了,“碧烟坞是我祖父、大伯特意给淑妃娘娘修建的行宫,请了天下最出名的园艺师、房建师来修建,处处美如仙境。” 朱门酒肉臭,想来就应在眼下的盛景。 荣国府为迎淑妃省亲,可谓是花费心血,竟建了一个如此美丽,占地面积又这般大的碧烟坞,若是皇妃下榻的行宫,挂上“彩鸾殿”倒也使得。 彩鸾殿两侧摆放着一排排的几案、蒲团,支客师按着各自身份尊卑请众人入席,两侧第一排自是萧氏太太嫡女、当朝权贵大臣家的太太、嫡女,第二排左上侧便安排了沈宛姐妹,所有随侍的仆妇则一络都领到了彩鸾殿的西偏殿上,那边也摆了酒席供她们吃用。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这词便是今夜的写照。 几案上摆着各式果点,又备有茶水、果子饮,就连壶也分成了两种,一是银质,一为铜质的,金银光芒在灯光下熠熠生辉,端的是奢华如梦。 服侍的侍女笑语盈盈:“二位姑娘是吃果子饮还是三十年的女儿红?” 沈宛道:“果子饮!” 侍女便将一只银壶取走,只余了铜壶,又亲自替二人斟上果子饮,沈容好奇地探了一眼,却见那果子饮鲜红如血,闻嗅一下,又自有一股酒味,不由得脱口呼道:“葡萄美酒?” 侍女笑道:“姑娘好眼力,这正是我们荣国府的葡萄美酒,酿造的法子还是我家五爷与一个西域胡商学来的,改良之后,不比西域葡萄酒差。” 太太、姑娘们开始闲聊说话,亦有的开始吃着案几上的果点,笑语宴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31章 淑妃 第31章 淑妃 又半个时辰后,突见萧家嫡女与几位萧家太太进入大殿,在前排落座。 浮华缭绕的乐音中,一道高扬地声音:“淑妃娘娘驾到!九皇子殿下驾到!”远远传来,众人纷纷引颈望去,但见如云侍从,如花宫娥徐徐行来,当中者,正是一个雍荣华贵的神仙妃子,一袭玫红描金宫装,凤羽飘飞,华美宫锦金灿灿、红彤彤,映得她的玉脸犹如红霞铺面,耀花人眼;金丝梅形凤冠嵌在飞仙髻上,梅妆妍秀,长眉朱唇,少许笑意绽在唇角,玉润中略显羞赧。 萧淑妃的纤纤玉手竟握着一个与她眉眼有几分相似的妇人之手,这妇人穿着一袭深紫色的华袍,也是一身贵气,正含笑与淑妃说话,“娘娘,这里便是女客盛宴的彩鸾殿,今儿来参加盛宴的女眷,皆是我萧家的姻亲、世交。” “我回家省亲,倒累得父母兄弟辛苦,要建这样的行宫,劳力劳心,让我如何过意得去。” 立有一侧的美貌妇人道:“娘娘抬举,娘娘嫁入皇家,二十年来方才第一次省亲,自得好好招待。” “碧烟坞到底太过奢华,只此一次,以后要一切从俭,太后娘娘最是讲究俭朴的……” 沈容心里暗道:现在知道奢华了,早干嘛去了。 看着这些人的虚伪做作,沈容心里就不屑得紧。 荣国公夫人连声应“是”。 所有人跪地而拜:“淑妃娘娘万福!九皇子殿下千岁千千岁!” 海呼声如浪似潮,是上百个太太姑娘们喊出来的。 萧淑妃迈上尊位,在正方左手处摆的是荣国公夫人、世子的位置,右手处则还空着。 再一声高呼:“临安王妃到!临安世子到!” 众人海呼请安,“临安王妃万福!临安世子吉祥!” 临安王妃在两名贵妇的引领陪伴下步入大殿。 身侧传来一个萧氏姑娘的声音:“这下有趣儿了,怎的三左太太与三右太太同时陪着临安王妃,就不怕她们又吵起来?” “你胡说什么?她们又不是十三娘、十五娘,是大人了,哪里吵得起来。” 沈容想:怕是早前,荣国公夫人就对这两个儿媳妇进行了一番敲打,今儿几乎是不用问,直接就递话罚了萧十五娘,她虽知结果,却又堪破了原由,可见不仅仅是偏心的问题,而她猜到了起因与关键处。 临安王妃母子在主位右侧独摆的案几前落座。 荣国夫人正缓声与萧淑妃、临安王妃介绍各家的女眷,点到名字的就起身:“这是你大伯母,你大堂嫂与两个嫡子媳妇;你二堂嫂与一个嫡子媳妇、两个庶子媳妇;头上插着白玉钗子的的三个丫头,是你大伯母的嫡孙女,那两个戴金钗子的是两个庶孙女,你大伯父、大伯母也是个好命,瞧瞧她家的姑娘,个顶个的是美人。” 随着荣国夫人的介绍,太太、姑娘们便行礼问安。 萧淑妃微微点头。 临安世子更是赤裸裸地看着其中一个着橙黄衫的少女双眼发直,那少女似感觉到临安世子的目光,面露羞娇,在灯光掩映竟是越发的诱人。 沈容取了果点,看荣国世子夫人介绍萧家本族的太太、姑娘。末了,又介绍了来参加宴会的几位姻亲太太,她吃得正香,却被沈宛扯了起来。 荣国世子夫人身侧的主事嬷嬷道:“这两位姑娘是户部左侍郎沈家的嫡女,沈大姑娘、沈五姑娘。” 沈宛欠身呼道:“淑妃娘娘万福!临安王妃万福!” 沈容没说话,只小心地留意着临安世子,这个家伙果真又两眼发直地盯着自家姐姐,这眼神可比早前看萧家美女时还要炽烈,那是一种带着占有、炽烈的目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32章 寿宴 第32章 寿宴 临安世子瞧得正专心,冷不妨被身边的临安王妃拧了一把,他立时回过神来,却见九皇子正神色异样地看着沈宛发呆。 他立时似发现了天大的秘密:“娘,老九不会是看上沈家丫头了吧,不过,那沈丫头长得还真是不错……” “给我闭嘴,这里全都是女眷,容不得你乱说。” “沈侍郎是从二品官,若是老九娶沈丫头,倒也……” “你懂个甚?九皇子正妃,你外祖与淑妃姨母早有人选。” 临安世子立时回过味来,目光凝锁在左边案几上的萧清妍身上,荣国公嫡长孙女,容貌清秀、行事果决,听说十二岁就开始帮母亲打理荣国府了,最是个能干的。“姨母替老九选中清妍表妹?” “你还不算太呆。” “这么明显的事,我怎会不知道,可是,我怎觉得老九看上沈丫头了。” “因着沈丫头长得好,多瞧一眼就叫看上了?你看直眼的时候多了,也没见何时当了真。” 临安世子不由轻啐一声。 突地,闻得一阵欢庆喜乐之音,缓缓从河上传来。 荣国世子夫人起身道:“娘娘、母亲、王妃,该拜寿了!” 淑妃离了座儿,众妇人按尊卑相随其后,站在彩鸾殿前的空地上,萧淑妃缓缓跪在蒲团:“恭祝父亲寿比南山、福如东海!”有九皇子、永乐公主渐次而跪:“贺外祖长命百岁!” 临安王妃亦道:“祝父亲健康快乐!” 河中画舫上,立在二楼之前的是一袭紫袍的荣国公,楼下又自有乐伎演奏,身后陪着他的几个儿孙,他昂首而立。 南岸是男客、北岸是女客,齐刷刷跪在地上,顿时海呼声起,如潮而袭,如浪翻滚,竟汇成了一种雷鸣之音:“恭贺荣国公大寿,祝荣国公寿比南山!福如东海!” 荣国公朗声笑道:“同喜!同喜!”他双手抱拳,“今日亦是当朝太后娘娘的千秋节,老夫借了太后的光,沾了皇家的福,得已庆生,让我等遥祝皇上万万岁!遥祝太后娘娘福寿安康!” 音落,众人高呼:“遥祝皇上万万岁!遥祝太后娘娘福寿安康!” 荣国公摇了摇手,“盛宴开始!” 立时,画舫中传出阵阵喜乐,皆是《贺千秋》、《盛世安》等喜庆的曲子,竟有七八首之多,反反复复地演奏。 彩鸾殿这边,夜宴正式开始,一道道美味珍肴摆上案几,皆用了精致的小盘装放,但因菜式太多,令人根本吃不过来。 沈宛生怕沈容吃得多了,不由得叮嘱道:“记得吃个半饱,小心吃多了肚子胀。” “长姐,我知道!” 虽有些不耐,但沈容却尽量每样都尝上一些,这样的盛宴可不是年年都有,要不尝尝太可惜了。而另一边,她的眼睛一直都像防贼一般地防着临安王世子,这家伙是男客,不去南岸,偏要待在彩鸾殿,便是九皇子也早早就离了席。 沈容想了一阵,突地忆起了什么,扯了一下沈宛:“姐姐,我要去净房。” 沈宛招了一下手,一个粉褂侍女过来,她小声地道:“这位姐姐,我们要上净房,劳你引路。” “长姐,不就是去净房,你就不必跟着我了,我自己去,自己去。” 沈容从侧门出了彩鸾殿,一路上东张西望一番。 侍女道:“姑娘请随我来,净房就在北边不远处。” “男子的净房也在北边?” 侍女立时笑了起来:“姑娘说什么呢?男宴席在南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33章 整人 第33章 整人 这北岸全都是女眷,便是低下服侍的清一色全都是仆妇丫头。 “临安王世子可在南岸!” “他……他么……” 侍女一时语塞,九皇子在贺寿之后便乘船去了南岸,可临安王世子却留了下来,临安王世子爱美人,他定是宁肯坐在美人堆里也不离去的。 沈容道:“有劳姐姐领路,我知道路了,姐姐可回大殿侍候。” 侍女道:“周围有看守、服侍的仆妇,有事你唤一声。” “我省得了。” 沈容进了净房,为了迎接淑妃省亲,萧家专门建了一座净房,这不比现代的厕所差,就连蹲的地方都是用汉白玉制造的,前头又放了一排净手的铜盆,一溜十二只,备了净手的香胰子,备了擦手的帕子,沈容在灵机一动,看着一侧的铜水桶,突地呵呵一笑。 看她不好好收拾临安王世子,既然他无法阻止临安王世子看到沈宛,却可以就此断了临安王世子对沈宛的念头,那个花心萝卜,那个见异思迁、那个毫无责任心的家伙,今晚便让他大大的出丑。 沈容一脸狡黠的笑,用手托着下巴,“花心萝卜,一会儿我就送你一份大礼!”她提着铜水桶,自己撩了裙摆,蹲在铜水桶方便。 此刻,她却不知,暗处早有一双眼睛正关注着她,看她这番动作,立时忍不住扯着嘴角怪笑。 沈容方便完,寻了个锄头来,捏着鼻子从汉白玉的便器下面沟了一些粪,完了倒了一盆水进去,用锄头一搅,眼睛左右一扫,在四处寻了个绳子自设了一个整人的机关。 “花心萝卜,嘿嘿,回头请你吃好的。看你盯我姐姐瞧,我让你再瞧……” 暗处的眼睛心里微沉:花心萝卜是谁? 沈容瞧了一阵,“我得练练飞刀才行,不然证据太多,若被人查出来,那真真是羊入虎口。” 她装模作样的净手,整好衣裙,从怀里摸了一支银钗出来,扎入梅林深处,寻了个石头将银钗磨了一阵,开始在梅树上练飞刀,一遍,又一遍,她自来这里,镇日与沈宛在一处,连习练飞刀的地儿都没有。 练得顺手了,而手中的银钗能端端割断梅枝,她方罢手回到净房,在没人时,她盯着吊在净房门上的铜桶,还多了一截绳子呢,突地从怀里掏出一只金钗,“嗖——”的一声,金钗割断绳索,那金钗竟被她又收了回去,暗处的眼睛吃惊不小,正疑惑,却见她正绕着丝线。 “还是打一把寒铁短剑才行,这银钗我磨了好久才有了锋利,还是太钝了,还得配一根十丈长的寒铁丝就更好了。丫丫的花心萝卜,看我不整死你!想娶我姐姐,门儿都没有……” 沈容正自言自语地说话,只听到外头传来了极低的声音。 “姑娘,这……这样好吗?” “什么叫好吗?难道我要看着十三娘那贱货嫁入皇家,九姑娘是要许给九皇子的,我难道比十三娘差,叫你去就去!” “哦!”一个丫头怯怯的应声。 萧十五娘道:“你把那纸条塞给昴表哥就行,一定要他过来。” 丫头又是一声“哦”,心里想着:老夫人已经很不喜姑娘了,她还要这么做,府里人都说,妍姑娘将来是九皇子妃,而十三姑娘是要许给临安王世子为正妃,肥水不流外人田,表兄妹开亲,自是更好的。 听说今儿淑妃省亲,就这事,老夫人便与淑妃商定下来,正巧合的是,淑妃也有让萧清妍嫁给九皇子的意思。临安王妃自然就提出“母亲,你看我家昴儿与清婷这孩子如何?”当时老夫人微微一笑,只看着梁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34章 净手 第34章 净手 这件事就被萧十五娘萧清娥得晓了,认为老夫人是偏心,她与十三娘不过相差两月,便谋划着让十三娘嫁入皇家做亲王世子府,却不让她嫁。萧清婷是萧三爷的嫡女,她萧清娥也是嫡女,万不能让了旁人。 沈容等着看好戏。 萧十五娘令丫头去传话,一刻钟过了、半炷香过了…… 临安王世子依旧没来。 萧十五娘紧握着帕子,恶狠狠地骂道:“臭丫头,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迈步往彩鸾殿移去。 沈容低声道:“瞧这模样,花心萝卜也不是没脑子的,有美送上前,居然按捺住没来。” 她哪里知道,临安王世子不来,是因为听说递给他纸条的是他表妹,这位表妹可是嫡女,他要是招惹了,怕是回头母亲就得让他娶回家。 他才不想成亲,成了亲,就被管东管西的,一点也不好玩,这也是他至今二十一二岁,一直拖着不成亲的原因,现在多好,家里有两房美妾,外头更有无数的美人等着他,他想怎么玩都没人管。 沈容回到大殿,刚坐下,沈宛便问道:“净手也要这么久?” “这里太闷,我在外头看了会儿风景。”她突地看着右侧首位处,临安王妃还在,却不见了临安王世子。 他去哪儿了? 沈容立时寻觅,却见一个侍女领着临安王世子出了大殿。 这…… 是要去净手! 沈容立时扭头问道:“长姐,你要不要净手?” 不等沈宛答话,拽着她就走,“就不劳侍女们领路,我知道怎么走的。” 沈宛正想净手,也没挣扎,跟着沈容出了大殿。 “沈姑娘,等等我。” 后面传来一位官家小姐的声音。 然,待官家小姐出了大殿侧门,沈容正蹦蹦跳跳地往净房方向奔去。 沈宛笑道:“她就是个急性子。” 官家小姐道:“沈姑娘姐妹感情很好?” 沈宛吐了口气,“亲娘过世得早,她又是个活泼顽皮的,我是长姐,少不得要多管束着她些。”还说是要带她去净手,跑得比她还快。 沈容近了净房,便听到一个婆子将两位姑娘领了出来,二女一出来便撞见正要进去的临安王世子,脸色微红,实在太丢人了。 这里只设了女子净房,偏临安王世子为了多瞧几眼美人,硬是赖在彩鸾殿不肯离去。 临安王世子问婆子道:“这里没服侍的小厮?” 婆子垂首答道:“回世子爷,这里除了仆妇便是丫头,要不老奴侍候您?” 这婆子一大把年纪,侍候他净手么?他只是一想就恶心,大喝一声“滚——” 婆子跌声应是。 待婆子一退去,临安王世子进了净房,就在他忙碌的时候,沈容溜了进去,将铜桶放了下来,立放在半掩的门上,想法子割断绳索,绳索落地,传出低沉的声响,她拾了绳索,那婆子生怕被骂,不敢走远,正背对着净房看着从彩鸾殿出来的姑娘们。 她的视线立时就被沈宛吸引了,不为旁的,实在是沈宛长得太美,美得让人呼吸杂乱。 沈容一路小奔,拉着沈宛的手道:“姐姐且慢些时候再去,听说临安王世子在净房呢。” 官家小姐惊问道:“这里没女客净房?” 各家办酒宴,不都是男客、女客分开置办,这小憩的、净房都是远远儿分开的。 沈容道:“他上的就是女客净房,北岸可没男客净房。” 沈宛微微蹙眉,整个彩鸾殿,也只得临安王世子一个男子,因一个男子的存在,反倒是所有女客都不方便,但想到一个男子在女客净房将手,心里就咯应得紧,实在生不出半分好感。 啊—— 一声惨叫自净房里传了出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35章 狠算计 第35章 狠算计 然,还不待众人反应过来,一个女子在娇呼声中已经跌到了临安王世子的怀里。 只片刻,传出更刺耳的尖叫声。 啊—— 这一声大喊,似要刺破夜空。 沈容小小的身子打了个颤儿。 幸亏婆子被萧十五娘使丫头唤走了,萧十五娘知道临安王世子在里面净手,在他打开房门的刹那,居然就投怀送抱,这一抱之下,发现临安王世子浑身上下全是粪便之物,要多恶心有多恶心,这尖叫声竟比临安王世子的声音还大。 刹那间,两个人都如见鬼一般的惨叫,仿佛不是看到了粪便之物,而是被人捅了几刀。 周围的婆子、丫头火速赶来,沈宛与官家小姐不知何事,快速奔近,待她们二人到时,已经有两位姑娘立在一侧。 在净房的灯火照耀下,只见花孔雀般的临安王世子被淋成了一个落汤鸡,脸上更是沾染了黄白之物,浑身散发出一股恶臭。 萧十五娘漂亮的衣裙上也沾了几团,就连脸上也有,她正厌恶地拼命用衣袖擦拭着,“昴表哥,你是跌茅坑里了吗?怎的成了这般模样?” “该死的!”临安王世子跺脚,“好大的胆儿,竟有人敢算计爷,把只桶放在门上……” 桶?门上? 就在沈容拿定主意死不认的时候,所有人的目光都看着净房门内门外,哪里有什么桶? 倒是整个净房里,自茅坑到门口,都是一路的水渍,还有人的脚印,这分明就是掉茅坑了。 见鬼了!沈容脑海浮现这一个念头,她可没有本事在这么短的时间把作案的粪桶弄走,更没本事在里面弄出一路粪渍,怎么看临安王世子这都是活脱脱掉茅坑。 临安王世子回头凝望时,立时就明白了,他明明是被门上掉下来的桶弄了满身的粪便,可那桶儿呢?怎么全没了,他可清楚地记得,那桶是从头上掉下来的,从头到脚一身的脏物。 啊!啊—— 他紧握着拳头,一阵歇斯底里的狂喊。 他连杀人的心都有了。 官家小姐直吓得目瞪口呆。 沈宛更是哭笑不得,堂堂临安王世子,净个手也能掉茅坑里。 萧十五娘捧着胸口不停地呕,这么一闹,她的计划全砸了。 婆子直吓得颤颤微微,她可是指派来服侍女客的,偏在女净手房出了这事,若是世子夫人严惩…… 可是,这是临安王世子自儿个赶紧茅坑里的,与她无关。 想到此处,原是惊惧不小的婆子立时镇定下来。 官家小姐则是哭笑不得,看着原是高高在上的临安王世子居然掉茅坑,只是他这么大的人,净手也能掉茅坑,这到底是怎么掉下去的? 因为萧十五娘的尖叫,立时吸引了更多的婆子、丫头闻讯赶来,沈宛缓声道:“嬷嬷,还不快带了临安王世子去沐浴更衣,你是要他被更多人瞧见么?” 萧十五娘听到此话,才蓦地回过神来,她没有掉茅坑,她只是往临安王世子怀里扎了一下,只是这一下惹得她自己满身臭粪,光是想想就想吐。 “对!对!婆子,快遣散了人,立即带昴表哥去客房沐浴更衣,快去!” 然而,有来净手的太太姑娘还是听到了尖叫声,其间更有梁氏闻询赶来:“出了何事?怎的乱哄哄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36章 最狼狈 第36章 最狼狈 婆子迎了过去,正要开口说话,却又为难起来,难道要告诉梁左太太“回太太,临安王世子掉茅坑里了。”那净房可是今年才新修的,茅坑外头都用汉白玉铺就,只余了一个个碗口大小的洞孔,她实在想不明白,人怎么就掉下去。 梁左太太看着一侧立着的萧十五娘,肃容道:“十五娘,你来说,到底出了何事?” “我……我……那个……” 一个婆子抢过话道:“禀左太太,是十五姑娘掉茅坑里吓得大叫,临安王世子闻声赶来救了十五姑娘。” 英雄救美? 还是一个茅坑救美的故事? 萧十五娘气得粉腮通红,今儿来的客不少,要是让人知道她掉茅坑,只怕个个都要笑话她,立时分辩道:“你胡说什么?是昴表哥掉茅坑了,我可没掉茅坑。” 萧十三娘站在梁左太太身侧,怪异地打量着萧十五娘,“十五妹妹说你没掉茅坑,你身上的那些脏物是怎么来的?” 她只想与临安王世子来个“投怀送抱”,然后让更多人瞧见,这样,临安王世子就得娶她,谁曾想,他居然掉茅坑,惹得她身上也沾了脏物。 萧十五娘咬咬了唇,“我与昴表哥撞了正着,这些脏东西是从他身上沾的。” 萧三左太太梁氏道:“净房可是新建的,里头所有的东西都是最好的,就那么一个小小的洞孔,以临安王世子魁梧的身子怎么掉得进去,倒是十五娘这娇小身材不小心掉进去倒是有的,你掉进去便罢,临安王世子为了救你,倒惹得他身上也沾了污秽物,当真该罚!” 萧十五娘听梁氏一说,她分明就是故意的,巴不得让所有人知道,掉茅坑的是她,可明明她才是被害的,被临安王世子连累的,可现在临安王世子见惹来的人多,早就躲得没影了。又有那个婆子的话,一些不晓真相的,都会以为是她掉茅坑了。 堂堂大家闺秀,竟惹了那样的秽物。 真真让人晦气! 但她却听出来了,梁氏今儿是故意让她背黑锅,让她被人笑话。 萧十五娘一恼,并不争辩,而是“呜哇”一声哭了起来,“快给我备香汤!” 梁氏对周围的人道:“十五娘净手不小心摔了一跤,跌到茅坑里,赶巧遇到在周围透气散步的临安王世子,是世子将她拉了上来,反倒惹了世子一身秽物。好了,大家都散了吧。” 众人正要散去,梁左太太对看净房的婆子道:“你过来回话。” 婆子近了跟前,“临安王世子呢?” “令丫头带他下去沐浴更衣了。”落音,又感激地看着沈宛,“多亏了这位姑娘提醒……” 梁氏看着沈宛,虽然婆子没有讲完,她却猜了个大概,定是当时一片混乱,沈宛提醒世子更衣,让他别被人瞧见,这也是梁左太太出现却不见临安王世子的原因。她看着石板地上的水渍印,由深到浅,心下也明白,定是临安王世子掉茅坑了,可这到底是皇家高贵的世子,又是在荣国府作客,是万万不能有这种失礼失仪之事,所以这个事只能由萧十五娘来背,便是说到老夫人那儿,老夫人也会赞同她的决定。 今儿,萧十五娘算计她女儿掉到河里,她就是性子再绵软也是母亲,得不到丈夫的敬重、宠爱,但她得护好自己的女儿,这算是给萧十五娘一个回敬。 梁氏记得沈宛,只因沈宛是今晚最美丽得体的姑娘,沈宛的美在萧家最美貌的女儿萧十五娘之上,她当时便记下了,带着愧容一笑,“今日多谢沈姑娘。” “三太太客气,小女只是提醒了一句,当不得三太太这个谢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37章 茅坑救美 第37章 茅坑救美 梁氏最喜欢这声“三太太”,她懂事起就被家人告知,她是萧三爷的妻子,可长大之时,却跳出来金氏来争夺他的未婚夫,就算是嫁过来了,也不得丈夫的欢心,这些年一直独守空房,好在她有一双儿女,且个个孝顺、懂事,于她倒是安慰。 梁氏微微一笑,“姑娘们且回彩鸾殿,一会儿就要燃放烟花。” 当事的两个人都走了,众人议论了几句也各自散去。 萧十三娘落河里,萧十五娘掉茅坑,这可真是,前者被人同情,后者被人嫌弃。 待众人散了,沈容满心满脑想的都是:那个装粪的桶儿呢?还有绑在桶儿上的那截绳索也不见了。 真是见鬼了! 从她听到尖叫声赶到,就发现桶就不见了。 莫不是有人在暗中帮她? 姑娘们想净手,怎耐里头太脏,婆子领着两个粗使丫头,拿着拖把、扫帚快速将里头清扫干净,不到半刻钟时间,一切都恢复了清净。 沈宛等人陆续进了净房。 沈容站在净房外发呆,她并不曾认识什么人,谁这么好把她的作案工具都给弄走了。就算临安王世子要追究被人算计的仇,也无从查起,而现场所有的印记都在证实着刚才确实有人掉茅坑,因为从蹲孔到门口,一路都是秽物的水渍,还有男子的脚印。 这脚印不是临安王世子的,那么只能是另一个人的。 沈容想到有个男子躲在净房里帮忙做这些,先是感激,后是一阵发寒。 这人不会是偷窥狂吧,躲在暗处偷窥姑娘们净手? 沈容一个人站在小径畔,脑洞大开,浮想联翩。 沈宛握住她的小手,“容儿,我们得回宴席了。” 沈容回过神来,笑望着沈宛,“姐姐,你为什么要帮临安王世子?你不提醒他,他还多留一会儿,回头指不定有多少人看到他的狼狈样儿呢?” “那到底是临安王世子……” 官家小姐低声道:“那原就是女客的净房,他却一个劲儿地凑过来,因他一人,我们所有姑娘都不大方便,这……还真是!” 北岸原就是照着淑妃娘娘的行宫打造,而彩鸾宫附近只得这一处净房,建得是不错,唯一的缺憾便是没设男客净房,人家原就是计划好的,谁曾想临安王世子为了看美女不去南岸参加宴会。 沈宛暖声对沈容道:“谁没有一个意外的时候,你可不许与人提此事,但凡是男子都是爱颜面的,容儿,你可记住了。” 这话看似与沈容说,其实也是在提醒沈宛身侧的官家小姐。。 刚才的梁氏,不也是一口咬定是萧十五娘掉茅坑了,而临安王世子则是为了救她,才…… “临安王世子可真是大义,是他把萧十五娘从茅坑里救上来的。” 这个消息传出去,就会很暧/昧。 梁氏一定知道临安王世子是个花心大萝卜,所以才故意那般说,怕是也没安什么好心。 这回,又有好戏看了! 只是,临安王世子真的断了对沈宛的念头么? 如果没断,沈容不妨再做些什么,帮临安王世子加深一下印象。 对于一个男子,无论对一个姑娘有多少好感,却意外地让那姑娘看到自己最狼狈不堪的模样,也不会再去肖想那姑娘。也正是因为如此,沈容才故意设计临安王世子,让沈宛看到他最狼狈的模样,不仅不能恨,反而要心生感激。 这,就是她要的效果。 只是接下来,她还得再做点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38章 被发现 第38章 被发现 官家小姐似听出沈宛话里的意思,跌声道:“是!今儿多亏了临安王世子救了萧十五娘。” 她的声音刚落,便有熟识的姑娘道:“孟姑娘,萧十五娘真掉茅坑里了?” “这不许多人都瞧到了么?” “还真是不小心,怎就掉下去了。” “我们净手时可得注意了。” 那净房建得极好,地上铺的都是汉白玉,里面一切都是最好的,怎么还有人掉茅坑。 沈宛吐了口长气,“容儿,你陪我走走吧。” “好。” 姐妹二人一前一后往梅林移走去,却没有进梅林,只是站在路口。 沈宛问道:“今晚的事是不是与你有关?” 她有这么明显吗? 沈容面无表情。“长姐,你说什么呢?” “我只是问问,不是你便好。”她轻咳一声,“你早前说净手,可你离开了大半个时辰,我不放心出来寻你,我瞧见你躲在那边拿着钗子练飞刀。容儿,这么几年了,我从来不知道你竟然会玩飞刀……” 什么? 沈宛指着梅林深处,脸上挂着莫名的笑意。 沈容有些慌神,她布好一切之好便溜到梅林深处练了一会儿飞刀。 沈宛笑得意味深长,若不是亲眼,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她看着出生,看着一点点长大的妹妹,什么时候居然道:“容儿,你还有什么事瞒着我?” “谁让临安王世子总盯着你瞧,这样花心又薄情的人不能做你的良人,我……我就是要他在你面前出丑,让他断了对你的念头,以姐姐的样貌才学,自能配得更好的。” “配更好的?哦,堂堂亲王之子还配不得我么?” 沈宛三年前并不是现下的性格,自从石氏过世,她担起了长姐的责任,上要敬孝祖母、父亲,下要看顾弟弟、妹妹,尤其是弟弟沈宽意外溺水身亡后,她更似变了一个人,对妹妹沈容看得紧,还时常教导妹妹为人处事的道理。 她表现出的才德,也是为了让长辈看重,让她与妹妹在家里有一席之地,不至被忽视,被欺凌。 “一生一世一双人,姐姐,你应该找一个懂你、知你、真正惜你、疼你之人,总之,我就是瞧不懂他看你的模样,我就是要他断了念头。” 沈宛心下一惊,嘴上却道:“我竟不知容儿知事了,还晓得这番道理。” “换作是我,姐姐知那人靠不住,也必不会由着我不管,姐姐可知,临安王世子已有三个儿女,便是侍妾也有几房,风/流成性,更是风月之地的常客,虽出身高贵又如何?人的高贵不当以出身来定,而应以气度、心胸、行事风格来说,有些人生得人模人样,却做出猪狗不如的事,这样的人还配叫人么?而有的人,虽生于微末,却顶天立地,这样的人才是真正的男子汉……” 沈宛脸上的惊诧之色更是难以遮掩,不知不觉间,她的妹当真长大了。沈容的言辞更引得沈宛内心的共鸣,这正是她所思所想啊。 她低声道:“今晚的事……真是……真是你……” 沈容扬了扬头,微抬着下颌,“我想要保护姐姐。” “容儿!”沈宛心下一阵温暖,一把将她搂在怀里,眼里有热泪翻滚,她的妹妹终于长大了,懂得要保护她,就因为临安王世子多瞧了她几回,便要让临安王世子绝了念头。 她以前不知,但今儿在晚宴时,听一些太太、姑娘说过临安王世子的事,九皇子都带着侍卫离开北岸,去了南岸参加晚宴,偏临安王世子赖着不走,完全没将众多姑娘的名节放在眼里,一晚上的目光都在几个美貌的姑娘身上流转,那样的毫不掩饰,着实令人厌恶,可沈宛却不能表露出来,这会子被沈容道破,她唯有感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39章 恩人 第39章 恩人 姐妹俩相依而拥,沈容道:“姐姐,我会保护你的!你要议亲了,答应我,为了你自己的幸福,也为了我,不要为了祖母、父亲委屈自己,一定要嫁一个疼你、真心欢喜你的人。” 沈宛道:“我会的。”她用帕子拭去眼泪,放开沈容,细细地审视一番,“容儿长大了,一定会是比娘亲还美的美人。” “我再怎么长,也比不得姐姐。” “三分长相、七分打扮,待到了京城,姐姐亲自给你配几个养颜秘方,母亲说那可是外祖母留下来的,极是好使,你照着用了,一定会长得更美。” 沈容肯定地点头。“姐姐,我的事,你可千万别让第三个知道,我呀……就想躲在姐姐的身后,我可不想表现得太特别,被祖母、父亲当着猪一样的养大,然后大了,再待价而沽,我宁可不被人注意。” “你还有我。” “可姐姐明年就及笄了。” “我可以说服父亲,晚几年出阁。” “以后再说吧,总之我的事,姐姐一定不可以告诉第三个人,否则,我就不理你。姐姐已经很优秀,我可不想被世人当成怪物。” “好,我都依你。” 砰—— 一声响,姐妹二人抬头望天,是一朵绚烂的烟花。 姐妹二人手挽着手,往彩鸾殿方向移去,空中飞出一颗又一颗烟花,将整片天空渲染得色彩缤纷。 所有彩鸾殿的太太姑娘都迈出了大殿,站在殿外的空地上仰头望天,唯有萧淑妃与荣国夫人婆媳还在里面说话。 沈容正瞧着专心,只听沈宛轻声问道:“临安王世子,你应该多抓一把澡豆,再洒些香露。” 临安王世子领着一个婆子,换了身衣袍正要往彩鸾殿方向去,远远就瞧见沈宛,这才奔了过来,不想沈宛一开口竟是这话。 她这话什么意思? 他低头闻嗅了一番,带着疑惑地想:莫不是还有什么气味儿? 沈宛蹙了蹙眉,问他身后的婆子道:“碧烟坞可备有香露?” 那婆子凝了一下,很快答道:“女客小憩院是有的。” “令丫头取上一瓶来,给世子抹几滴,怎么也得把身上的味儿给压住。” 临安王世子此刻怒火燃烧,这女子什么意思?是嫌他身上臭?亦或是管他。 真是! 居然指使婆子给他寻香露,还要他抹几滴压味。 气死他了? 早前还想着这女子生得好看,原来也是个可恶的,不过是初初相识,居然就想着来管他。要是弄回家去,还不得比他娘还管束得紧。 他最讨厌被人管着了! 一时间,早前瞧着美丽的女子,也不过尔尔,怎么看怎么厌烦,尤其看到沈宛那带着挑剔和嫌弃的眼神时,更是受不了,近乎要跳起来。 沈宛不由得低声道:“世子便是这样对待恩人的?” 恩人? 她怎么又成他的恩人了? 她早前不过是提醒了一句,而他快速开溜,没让更多的人看到他的狼狈罢了。 这样的女子真不知好歹,不过一句话,便自恃为恩人。 只片刻,临安王世子对她的好感从天上真可谓直线跌到了泥土里。 “哼!自以为是!”临安王世子拂袖而去。 经过官家小姐身边时,立马就想到,她可是陪着沈宛看到他的狼狈样,一样没好感,就好像看到了一坨粪便一般,立时扭头,也至于瞧到那四个瞧见他狼狈样的姑娘都觉得讨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40章 建议 第40章 建议 萧二十三娘抬头望天,却发现不远处移来了萧十五娘。 “十五妹,听说你掉茅坑里了,还累得昴表哥沾上秽物。” 萧十五娘气得牙痒,当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然,这声音不高不低,传到临安王世子耳里,便成了“英雄救美”,他心里顿时舒坦了许多,毕竟知道实情的就那么几个。 只是,他可不是掉茅坑而是被人算计了。事发后,那该死的水桶不见了,地上还一路有水渍。现在回想起来,那水渍似乎在他被淋湿之后就出现了,而他从蹲坑出来是没有水渍的。 可恶! 有人暗算了他。 看他不拧出那暗算的人,将他大卸八块。 可如何找出算计的人,这成了难题。 他原是借着盛宴赏美人,多给那些贵女、官家千金留一个好印象,哪里想到反倒是闹出了糗事。他英俊不凡、风/流倜傥的临安王世子与“掉茅坑”、“沾秽物”联系到一块儿,光是想到他的狼狈样,他就倒抽寒气。 萧八娘想到今儿萧十五娘指派她招呼客人的事,竟把两个庶女指给她,险些没气疯,这分明是说她的亲祖父是庶子,“十五妹妹可得多洗几遍,最后一遍定要滴了香露多泡泡。” 萧十五娘反不生气,而是唤声“昴哥哥”,切切地看着临安王世子,他们今儿可是一对苦命人,一样都沾了秽物。 临安王世子低声道:“十五表妹,我们去前头看。” 萧十五娘听了这话,得意地瞅着萧九三娘,你不是想嫁给临安王世子么,现在昴表哥喜欢的人可是我。 “沈大姑娘。”一个宫娥走近,微微欠身,“请参加彩鸾殿东殿举办的诗词会。” 官家千金乙自看到沈宛,就不由自己的往她跟前凑,此刻听到这声音,不由惊道:“什么诗词会?” 粉衣宫娥道:“是由永乐公主、荣国府九姑娘主持的女儿诗词会,又有淑妃娘娘、临安王妃、咸城的柳素素先生做评点。除了萧家本家的五位嫡女,另邀了七位身份尊贵的贵女参加,请沈大姑娘随我去东殿。” 官家千金乙问道:“请问姐姐,可邀了我姐姐孟玉梅。” 宫娥道:“东殿人多会闷,永乐公主只邀了可数几人,旁的姑娘可在殿外填词赋诗,若是作得好,我们娘娘定有重赏。” 她看了眼沈宛,用眼神示意:请随我来。 沈宛叮嘱沈容道:“你好好儿看烟花,不要乱跑。”又转而对孟姑娘道:“有劳孟姑娘照顾容儿。” 未被邀请的官家千金心下黯然,萧家邀了沈宛,却没邀她们进东殿,说什么东殿太小人多易闷,分明就是瞧不起人。然,她很快发现,受邀的贵女,几乎全是三品以上官员的嫡女,原来这不是因她们的容貌才学来定,根本就是因他们的出身来定的。 萧二十三娘走了过来,道:“沈姑娘,我们去前头玩儿,那边有个凉亭。稍长的姑娘们要参加诗词会,我可没兴趣参加。” 沈容道:“好啊!二十三娘可得备些好吃的,我还没吃饱。” 萧二十三娘立时笑了起来。 进了凉亭,寒喧两句,沈容灵机一动,拉住萧二十三娘,眼睑一眯:“二十三娘,你想不想赚钱,赚大钱。” “什么?”她一个闺阁小姐能赚什么钱。 沈容将嘴附在二十三娘耳畔,低低地说了一遍,二十三娘立时跳了起来,“这样……能行吗?” “我们自是不行的,你去拉了永乐公主坐庄,说不准能赚点脂粉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41章 下注 第41章 下注 萧二十三双眼闪光,转身而去。 沈容在今儿上街的时候,就嘴儿甜甜,哄着沈宛讨了二百两银票。当时沈宛不解地道:“你这皮猴,要这么多银钱作甚?”“瞧着姐姐是个有钱的,我手里没有,心里空着慌,哪怕姐姐搁我这儿,我心里也欢喜。” 沈宛笑了一下,同意回去就给她。 今儿,沈宛还真给了沈容二百两银票,说是赏她今日上街的乖巧听话,没似以往那般胡搅蛮缠,只是沈宛如再三叮嘱不许她拿去乱花。 可参加盛宴时,沈容便将银票揣到怀里了。 原想着,若有人开庄,她便下注。 凭着前世的记忆,沈宛能在上元灯节名动咸城,自是有些真才实学,她不买沈宛得第一都不行,有这赚钱的机会,怎么能放过呢。 永乐公主最是个爱玩的,虽是挂了个名头,被萧二十三娘唤到一边一说,立时就应了,又与萧淑妃一说。淑妃笑道:“好,难得大家高兴,且玩闹一回。来人,从本宫那儿拿五千两银票给公主坐庄。” “谢母妃!” 有了萧淑妃的话,很快就搭起台子,又有萧家几个爱玩闹的姑娘帮忙吆喝。 “下注了,下注了,赌萧九姑娘诗词会女子组第一的,买一赔一……” 宫里有几个太监,最通此道,很快就将几个可以获胜的姑娘名单列了出来,这些都是咸城有名气的才女。 这会子,沈容是难得的活跃,她因着认识了几位官家千金,也连带着认得几位官太太,加上父亲沈俊臣原是吏部左侍郎,得官太太们看重,甚至还有的官太太刻意教导女儿与她们姐妹交好。她找了官太太借了银票,太太们想着沈容的父亲是吏部左侍郎,便大大方方地借了。还笑着打趣:“沈五姑娘,要是输了,你不还便是。” “罗太太,我可不敢不还,先谢过罗太太借我银子。” 沈容看着手里的银票,到底还是少了些,要是多些许能赚得更多,可她认识的人不多。 最后她硬是溜到东殿,磨着沈宛拿银票,沈宛刚取出荷包,就被她一把夺走,气得沈宛想追又怕失了礼,只在心下拿定主意,回头一定要狠狠地收拾她一番。 沈容抢了沈宛的荷包,到旁处一点,竟有一千二百多两银票,立时乐开了花。 她马马虎虎凑足了一千五百两银票,再到下注台一瞧,不仅姑娘们都买了,连带着所有的太太几十两、几百两都买了,听说连荣国夫人也都特意买了二千两银子,但因买谁需得保密,所有人都打听不出来,这荣国夫人到底买了谁赢。 “下注了,下注了,拿好契票,咸城四大才女买一赔一啦!咸城名门十大贵女买一赔三,买二榜之外的买一赔十。” 二榜? 瞧这永乐公主吆喝的,居然安了个四大才女的一榜,又弄了个十大贵女的二榜,这不在前两榜自然就成了三榜,而沈宛虽被邀请到东殿进行诗词比试,却不在两榜名单之内。 丫丫的,不就是欺负她们是外来的。 不过,这样的淡忘,沈容喜欢。 沈容数了一遍银票,果决地寻了帮衬的宫娥太监,“买沈宛,买一赔十。” 沈容拿着契票,小心地揣在怀里。 一些仆妇丫头觉得有趣,可最少得十两银子,也凑了银子来买,自然她们买的是荣国公府长房的萧清妍,在她们眼里,萧清妍就是名符其实的才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42章 小老虎 第42章 小老虎 夜空,绚烂成锦,南岸寿宴大厅上歌舞升平。 由荣国公长孙提议,年轻一代的公子们已经摆下了桌案准备填词赋诗。 然,有一个人虽处繁华,却半醉侧卧在男客休憩院。 屋子里身影一掠,一个蓝影立在榻前。 赵熹懒懒地问道:“怎样了?” 蓝锦喜道:“主子没醉?” “不过是不喜那些填词作诗的风雅罢了。” 说到风雅二字,他勾唇含笑,带着讥讽,北周的周哀帝荒/淫无道,生灵荼炭,直将大好的万里山河弄得四分五裂,战火纷飞,还是周哀帝的弟弟在其仙逝后夺下了帝位,只是却无法收复失地,而今天下有三大国:齐、夏、周,又称北齐、西凉、南周;更有五小国,而他便来自大周的附属小国——赵国。 赵熹不喜所谓的风雅事,尤其厌恶无病呻/吟的诗词,有那时间装腔作势的叹息,不如实打实地为天下、为百姓做点实事。他索装醉躲到休憩院小歇,便是眯上一会儿眼也是痛快的。 “说吧,让你盯着的那个人……” 蓝锦笑道:“主子的眼光还真是厉害,那小姑娘今儿在北岸闹出了不小的动静。” 他细细地将沈容如何布下机关算计临安王世子的事细细地说了,自然不忘说沈容拿着发钗当飞刀玩的事。 “她会武功?” “瞧着会一些。” 赵熹勾唇笑着,“怕是这小姑娘还远不止这些,将粪桶挂上屋梁,又将其放在门上,南宫昴一推,就淋了个落汤鸡,出尽了丑……只是,南宫昴何时开罪了一个小姑娘?” 蓝锦想了片刻,“据属下所知,好像是她恼了南宫昴在夜宴时瞧她的姐姐。” 人生得美,不就是给旁人瞧的,人家不过看了她姐姐几眼,就把堂堂临安王世子整得颜面尽失,这性子…… “真是一只小老虎。” 有趣!太有趣了! 蓝锦自然不忘自己暗里襄助,把那只桶与绳子清理干净,而且还伪造了南宫昴掉落茅坑的“证据”。 “是个有意思的小姑娘,你继续派人盯着,本王要知道她更多的事。” 蓝锦眉头微锁,主子是十五六岁的大人了,可那小丫头到底太小了,还不到十岁呢,要等她长大这还得五六年的光景,“主子,那位沈宛姑娘真真是个美人,举止得体……” “本王让你盯沈容,你按吩咐行事便可。” 他赵熹便是那等以貌取人之辈?他看重的是沈容,可不是沈宛,他不可否认,沈宛生得很好,可那也仅是外观。 蓝锦应声“是”。 “主子。”外头,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 蓝锦一闪身消失不见。 赵熹道:“进来!” 一袭蓝袍的侍卫步入房中,揖手道:“主子让小的注意今晚的诗词会,女子诗词会的结果出来了,有七位姑娘做了不错的诗词,女子组第一是沈宛沈姑娘的一首《贺寿诗》,“山外青山楼外楼,明湖歌舞几时休?华灯照得游人醉,直把咸洲当京洲。” 赵熹身子微动,蓝袍以为他要起来,不想他只是翻了一个身,“这首诗细品之下倒颇有些意思,看似朴实无华,却自有韵味。” 蓝袍道:“名门公子这边,三房梁左太太的娘家侄儿梁宗卿得了第一。” 赵熹听罢,摆手道:“本王知晓了,退下吧。” 蓝袍又道:“主子,听说北岸那边设下了豪赌,最后胜出的居然是一个小姑娘。” “一个小姑娘?”赵熹眼眸一亮。 没错,这个小姑娘正是沈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43章 赚钱 第43章 赚钱 赵熹凝神,突地忆起早前蓝锦那眉开眼笑的模样,一挥手示意蓝袍退去,突地对着屋里大喝一声“蓝锦”。 蓝锦纵身一闪,落到榻前:“主子。” “你今儿是不是也赌了?” “嘿嘿……”他一阵傻笑,很明显,不仅买准了,而且还大赚了一笔,“小的买了三百两,不到半个时辰就是三千两银票,分了那跑腿丫头一百两,她可是乐开了花呢。” 赵熹冷声道:“你是怎么想到买沈宛的?” “属下哪能想到,不过是瞧沈容小丫头太过精怪,想来她的姐姐也差不了,又看她四处借钱下注,沈容哪里认识什么姑娘太太,她们姐妹可是刚从绵州过来的,属下便猜,她一定买的是沈大姑娘,就跟着买了三百两银子试运气……” 这一买,竟还真赚了。 半个时辰就是三千两,真真是一本万利。 蓝锦想到这事就乐,“今儿只得属下与沈小丫头买了沈大姑娘赢,沈小丫头比属下还赚得多,偏她年纪不大心眼特多,先拿了一百二十一两银子去买,最后又拿了一千五百两去买,一千五百两下注时她打昏了一个丫头,剥了人家的衣裳,改扮成丫头借了‘吴太太’的名头去买。 半个多时辰后,她赚了银钱,得了一千二百一十两银子,立时就还了借三位太太的银子不说,又另帮着‘吴太太’赚了一万五千两银子……” 这么个小丫头,一个人就能玩得风生水起,还敢打昏丫头,顶着人家的名头去领银票得了大头,又还了衣裳,这才扮成自己的模样去领那一千二百一十两银子。 她自是怕那丫头揭发,又好心地打赏了那被打错丫头二十两银子。 丫头虽然气恼、头疼,可得了银子,自然就乐得揭过去不提。 赵熹笑道:“你怎不早些告诉本王,也让本王赚点银子花花。” “南岸这边也下了注。” 银子又不是白送上门的,蓝锦笑着,主子想买,这边一样。 赵熹却没买,对于这些年轻公子,他实在猜不出谁会拔得头筹。身为赵国质子,他不好与大周的名门贵公子走得太近,这可是惹麻烦的事。 谁知道北岸那边的沈宛如此厉害,竟然拔了头筹。 这一回,怕是最后的大赢家是淑妃和永乐公主,虽然淑妃娘娘说是陪永乐公主玩闹,可大家都买偏了。 赵熹笑道:“永乐公主收了多少银子?” “淑妃娘娘拿了一万两银子给永乐公主坐庄,荣国夫人买了萧九姑娘得第一,足拿了八千两银子出来,世子夫人也拿了八千两银子,临安王妃拿了九千两银子,还有萧家的各位太太,这拿来多的五千两,最少的也拿了三千两。各家官家太太从二千两到二百两不等,另有姑娘们,还有仆妇丫头们凑钱下注,听说足足收了二十二万八千二百多两银子,除了属下与沈小姑娘赚的那部分,全都被永乐公主给赚了。” 赵熹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 永乐公主哪能赚这么多银子,还不是沈容给出的主意。 永乐公主想赚钱,而这里面可有淑妃娘娘坐庄的份子钱,自然就不能让萧九姑娘赢,可萧家为了讨好淑妃,再示看重萧九姑娘,一面明知要赔,依旧买萧九,一面又是为了哄淑妃娘娘高兴。 听听,不是连荣国公夫人都买了自家的孙女赢。 荣国夫人买了,她的儿媳、孙媳、孙女们,怎好不跟着买萧九的道理。 所有人都输了,只得淑妃娘娘母女赢了,这萧家哄乐了淑妃,又哄乐了永乐公主。 只大半个时辰,淑妃母女就赚了二十多万两银子,何乐而不为。 萧家的这些女眷,为了哄好淑妃、抬高萧九,可谓是把心思都做足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44章 欣赏 第44章 欣赏 蓝锦又道:“北岸那边赚的银子,听说永乐公主派了宫娥到南岸给九皇子殿下传话,九皇子在南岸开了赌局,想来荣国公听闻淑妃娘娘都下了注,也少不得多添一些。” “沈宛得了第一,且还是淑妃、荣国夫人、临安王妃给评的,有趣!有趣!” 这三位萧家最有份量的女子,这样一来倒显得萧家自谦有礼,旁人就会更夸萧家门风好,甚至还会有人说“萧九姑娘的才华不比沈姑娘差”。 女子的才华,只能起到锦上添花之效,但更看重的是女子德行。 南岸收的银子另算,这一晚上,怕是萧家就把整个花销给赚回来了,还不说荣国公收的贺寿礼。 有宫里的淑妃打头,坐庄的是皇子、公主,再有荣国公支持,无论是太太还是爷们,谁不支持?你不下注就是不支持淑妃提出的“与民同乐”。 赵熹想到看似寻常,清瘦中带着两分病容的小姑娘,她居然深谙收敛,隐去光芒,一下赚了一万五千两银子,对外,世人只知她赚了一千二百一十两,这对姑娘们来说是一笔银钱,但对当家太太来说,并不算什么。 这个小丫头,实在给了他太多的惊喜。 懂得布局整人,懂得内敛风芒…… 十岁的沈容不知道,她现在已经被某人给惦记上了。 而此刻,整个盛宴已进入尾声,但南岸依旧是歌舞升科,北岸的萧淑妃却已有困意,仆妇丫头摇着小船,将太太姑娘们送回南岸休憩。 沈宛主仆五人独乘一舟,手上戴着一对漂亮价值不菲的翡翠玉镯,这是今儿作为诗词会头名的奖赏。沈宛从手腕摘下一只,笑盈盈地套在沈容手上。 “姐姐,这个太大了,套到我手上也要滑落,还是姐姐留着吧。” “你真不要?” “这原是淑妃娘娘赏给姐姐的。” “也罢,我且先收着,过两年再给你戴。” 沈容实在困乏得紧,随引路的婆子回到娇客院,一爬上床就睡熟了。 * 翌日,沈容睡得昏天黑地时,石妈妈与李婶子已经起来,在一侧小声地说话。 “今儿已是腊月二十七,今年没有三十,腊月二十九就是除夕,我听说京城梁家一早就动身回京城。” “要不,把两位姑娘唤起来,还得与主家辞别,我们也赶回京城吧。” “要唤你去唤,我可不敢唤。” 李婶子没想到沈宛第一次露面,就在如此盛大的宴会得了个诗词组第一,还得了淑妃娘娘的赏赐,便是临安王妃也赞叹有加。 沈宛醒得早,虽然困乏得紧,可想着大后日便是除夕,若是紧赶,许还能在吃年夜饭时赶到京城沈府,能陪祖母、父亲一道守岁。 她整好中衣,换上昨晚穿过的衣裙,站在床前轻唤:“容儿,该起来了,我们今儿得回京城,不能再耽搁。” 若在以往,有人扰了沈容的美梦,沈容非但不理还要骂上两句。可今儿沈宛一唤,沈容便坐了起来,伸着懒腰,“一会儿只能在车上继续补觉了。” 沈宛笑道:“听说京城梁家已启程了,我们也得回去。” 沈宛姐妹起来,小环、石妈妈便进屋服侍。 李婶子去前院告诉石老爹等人,让他们准备好。 不待用早点,沈宛便领着沈容去拜见荣国公世子夫人,世子夫人正忙着在北岸服侍淑妃,见她们的是梁氏。 “难得来一趟,沈姑娘便多住一日。” 沈宛答道:“多谢三太太的盛情款待,大后日就是除夕,不能再耽搁,我们姐妹特来向三太太辞行。” 梁氏笑道:“你是个好姑娘,一路小心,我令婆子给你们备些干粮。” “有劳三太太。” 寒喧了几句,梁氏笑得温和而热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45章 变卖的嫁妆 第45章 变卖的嫁妆 不到半个时辰,沈宛便领着沈容坐上了自家的马车。 马车经过昇平街时,沈宛令石妈妈去那脂粉铺子里再买了好些玉记所产的胭脂、雪花膏等物。 沈容吃了些点心,依在车壁继续睡觉。 因与李婶子等人同行,原本只得几人的队伍多了几人,石妈妈坐了李婶子的马车,小环困乏的闭目养神,沈容想强打精神,怎耐这具身体就是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实在抗不住,昨晚夜宴,直闹得近五更天才回来,还没睡好天又明了,被沈宛拽起来赶路。 沈容扒在沈宛的怀里,睡得甚是香甜。 为尽早赶抵京城,这日夜里并未停歇,石老爹换了石平继续赶车,星夜兼程。到得白日,石老爹赶马车,换了石平休息,一路上摇摇晃晃,沈容睡足了觉,精神抖擞。 小环换去了李婶子的马车里,石妈妈笑道:“大姑娘,幸而昨晚赶了一宿路,这都走了大半了,想来明儿晌午前就能赶到京城。”打开糕点盒子,捧递到沈容跟前,沈容用帕子拭了两下手,拈了两块。 石妈妈道:“大姑娘,先太太留下的那部分嫁妆变卖了银钱,有近万两银子,而今可都捏在老太太手里的。” 沈宛垂头,石氏没有娘家人,虽有几个吴家表兄,又不是沈宛姐妹正经舅舅,人家也不敢招惹沈俊臣这当朝权贵,现在嫁妆变了银钱,若老太太真的不拿出来,她们姐妹还真没法子。 沈容脑子里立时涌现的全都是穿越同仁们如何斗继母、婶娘、斗庶出姐妹等等诸多狗血情节,要她去斗,她立时觉得有些蔫气,她可以布局整人,可这宅斗,她毫无经验,对于前世是个孤女的她,在她上初中后就被挑选出来,成为特工培养对象,她可以斗一切恶势力,却独没有宅斗经验。 让她宅斗,这不是要消磨她的斗声,雄心满怀,与男人斗、与权势斗她可是很感兴趣的。 沈宛面露难色,“祖母最是个知礼的,她说要在京城另置了铺子、田庄给我们姐妹,想来定会做到的。” 石妈妈轻叹一声,“大姑娘,老太太最是个看重儿孙的人,就算她如何看重你,你到底是个姑娘家。若老太太不拿银钱另置铺子、田庄,你又能如何?还有,她若真心向着你们,早前变卖田庄、店铺时就该东西托给牙行变卖,怎么也能多出二三千两银子来,可她私下卖给她娘家的兄弟侄儿,连个中人都没有,她告诉你说‘三处田庄、十家铺子都卖了,统共得了九千两银子’,早前奴婢寻牙行打听,这些怎么也得一万二千两银子,那些田庄可是极好的上等良田,建了水渠,修了储水库,这储水库可是鱼塘…… 这些田庄,一年卖水果、卖鱼的收益就得好几百两银子。早前在县城时,有几家大户得到消息都想要,出的价可比李家给的高,若她真向着你们姐妹,就该卖与价高的,怎的却贱卖给李家?大姑娘,你是长姐,万事得长个心眼。” 石妈妈说的这些事,沈宛都知道的。 沈容对老太太、沈俊臣母子没有半点好感,她一直记得本尊前世临死前从李婶子(李婆子)那儿听来的话,李婆子后来成了沈宝的陪房,而二太太李氏可是老太太娘家的侄女,说到底,老太太还是偏着沈宾、沈宪、沈宝三兄妹。 沈宛无奈地道:“东西都捏在老太太手里,她若不给,我又能如何?” 石妈妈也很头疼,进了老太太手里的东西,再让她拿出来怕是不易。 那些东西可不是几两银子,而是近万两银子呢。 “天下无不是的父母长辈,我能做的,是将母亲留下的东西保管好。”许多事,沈宛着实无奈,孝道大过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46章 良言 第46章 良言 石妈妈道:“大姑娘还得想法子让老太太将那笔银钱拿出来在京城置成店铺田庄。” 沈宛也是想过这问题的,可她总不能催着老太太置补成嫁妆给他们姐妹,“如果直接点透,怕是祖母不高兴,母亲给我们姐妹留下的嫁妆不少,只要我用心打理,定能给容儿置些好的。” “大姑娘的意思,那笔银钱便不要了?” 石妈妈是石氏留下的忠仆,又是奶大沈宛的,自是心心向着沈宛姐妹,况且石氏在世时也最是看重她,她也曾在石氏临终时应承过,会帮扶着沈宛姐妹,时时指点。 “祖母说过要在京城另置,我想……她一定会做到的。” 石妈妈不由苦笑,“另置了田庄店铺,真会给大姑娘与五姑娘?届时自是另一番计较。” 老太太的心就是偏的,这些年他们做下人的都看在眼里,同样是儿媳,老太太处处偏着李氏,却时时挑着石氏的不是,即便石氏敬她、重她,可老太太就是不满意。 “奶娘是为我们姐妹好,可我也很无奈,若在旁事上许有主意,可偏对长辈却不能对着来,待我入京,我委婉地与祖母提提。若她不肯,也只得作罢。这几年,我打理着母亲交给的田庄店铺也有些收益,更攒了些银钱。交到祖母手里的那些嫁妆,原是母亲在世时说过要留给二弟的,可二弟……” 沈宽意外溺水身亡,沈老太太拿着石氏的嫁妆诸般推辞,就是不交给沈宛。虽然石氏在世时又曾说过,她的嫁妆是给留下她所生育的孩子,言下之意,只能沈宛姐弟三人,旁人是不会给的。可石氏将嫁妆分成两份,一份交给了沈老太太,一份交给了沈宛,这里面未必没有一视同仁的意思。 沈容突地忆起银票的事,往怀里探了一下,掏出个荷包:“姐姐,这是你的,我昨儿胆子还是小了些,只买了一百二十一两银子,姐姐,你说我若多买些,昨晚得赚多少钱?” 石妈妈是忠心,可沈宛亦有自己的难处,若再说下去,主仆二人的心情都坏了。 石妈妈立时眉开眼笑,“昨儿奴婢身上就只得五两银子,与冯家婆子凑了十两买大姑娘得第一,居然半个时辰就翻成一百两,我便得了五十两银子,小环那丫头也番成了十两。” 冯婆子身上只得四两银子还贴己放着,说是攒了一年才这么多,这一下子赚翻了。 石妈妈原是要寻孟婆子一道买,可孟婆子非要买她家大姑娘孟玉莲,她只得寻了冯婆子。冯婆子则想买荣国府的萧九姑娘萧清妍,最后硬着头皮一买,居然就变成四十两银子,乐得冯婆子直夸石妈妈。 沈宛接过荷包,瞧了一眼,翻看一下,数目是对的,却不是她原来的银票,她有多少张,她心里可是如同明镜一般,母亲早逝,她攒一点银子不易,差不多每个月都要清点几遍,虽然她还有旁的银票,可这荷包里的却是随手携带。 沈容道:“哎呀,我的胆儿还是小了些,要是再大些,买上几千两银子的,这不变翻成几万两银钱。偏生我是个没见识的,昨晚居然忘了把姐姐给我的二百两银子带上,可惜呀,太可惜……” 沈宛一阵恍惚,一时间不晓得沈容这话是真是假。捧着荷包里对了数目的银票,可她总觉得哪里不对,难不成沈宛把银票借了旁人,这没道理的,那些太太姑娘又怎么会跟一个小孩子借银票。 沈容道:“我买一百二十一两银子,除了成本,还赚了一千两银子,姐姐多给我留些,可好?” “还成本呢……” “姐姐的银钱都在荷包里,这些是我的,我早前还找冯太太、孟太太、罗太太借了银子,先凑了一百二十一两,回头抢了姐姐的想去买却又有些晚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47章 财迷 第47章 财迷 沈宛不由失声笑了起来,用手指一点她的额头,“容儿,就当你能赚银子,姐姐我就是个笨的,当时我们在东殿,永乐公主派了宫女过来,让我们十二人都下注,我身上虽没银子,可是却有首饰,身上的首饰便折了五百两银子呢。” 沈容立时跳了起来,“这么说姐姐赚了四千五百两?” “没这么多。” “你不是买了五百两银子的赌注么?怎就没这么多?” 沈宛苦笑道:“大家都说萧九姑娘是咸城第一大才女,我……我买了她三百两,买了自己二百两。” 二百两赔十,不就是二千两了,再除去五百两的成本,便赚了一千五百两。 沈宛哪好尽数买自己的,瞧所有太太但是相信自家姑娘出色的,也是分成两份,一份买了萧九姑娘,一份又买了自家姑娘,沈宛也跟着学样。 石妈妈回忆着昨晚的情景,“昨儿大姑娘上船前,身上的首饰一件没少,还多了对淑妃娘娘赏赐的翡翠玉镯,又多了件荣国夫人赏的赤金璎珞盘项圈,还有一对临安王妃赏赐的羊脂白玉钗。” 沈宛道:“在东殿的姑娘,有几个身上带了银钱,淑妃发了话要‘与民同乐’,允我们用首饰折银下注,又令丫头备了帕子,将各人的首饰包了一起来,外头写上名字,再折了银子,若是谁赢了,自是照价退还,若是输了可是不还的。” 石妈妈这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沈宛一扭头,将纤手一摊:“把赚来的一千两交给我。” 沈容护住胸口,“姐姐也赚了,怎的不给我?这是我自个赚的,我还想回京买家铺子做小生意。”双眼闪光,一副颇是财迷的模样,嘴角直抽,如同要她的命。 “哟,我们家这皮猴也会打理店铺了,还要自己置店铺做生意呢。” “就你厉害,要是你早早儿把银钱给我,说不得我还多赚些银子呢。” “快些交出来,别当我不知道你赚了多少银子,否则回头我可要你好看。” 沈宛笑容一敛,意味深长地盯着沈容。 沈容微眯着双眼,“真是奇怪,你昨儿明明带了银票,为甚不拿银子下注,偏摘了自己的首饰,我昨晚进去时,你身上的首饰已经下注了吧?” 所有到东殿的姑娘都没使银钱出来,沈宛自然也摘了首饰下注,但大部分的姑娘只摘两三样,唯有萧清妍几乎把所有的首饰都摘下来了,萧清妍的折了纹银二千八百两,而沈宛只取了几样最值钱的,折了纹银五百两。 沈容还想争辩几句,沈宛一脸肃容。 沈容将手探入怀中,取出一个布帕包,“一千两银票我还没捂热就交给你了。” 沈宛一把抓过,启开布帕,细细地数了一遍,“你哪里打理过店铺,还是我给你保管着,待京城置了店铺,我带着你打理。” 沈容嘟着小嘴,“我都快穷死了,入了京,也不晓得老太太会给我每月多少月例,不过,若要添服侍丫头,我想自己挑。” 沈宛小心翼翼地把打开坐着的大木箱子,从里面抱出个锦盒来,将银票放好,依旧只揣了个荷包,里面只放了一千五百两银票,又将小额银票放在腰上挂的荷包上。“到了前面的镇子,便拿五十两银票兑成碎银打赏护院、下人,我们姐妹在荣国府寿宴上赚了银子,也得给他们打赏些。” 沈宛还真兑换了银子,换成碎银后,护送她们姐妹的护院、下人一律每人打赏二两银子,李婶子与其他几人每人一两,众人得了打赏,喜逐颜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48章 冬寒 第48章 冬寒 马车,摇摇晃晃。 天空,灰濛濛,有北风吹拂,沈容脸上突地一凉,用手划了一下,却是水渍。 她定睛细瞧:空中飞舞着雪花。 “姐姐,下雪了。” 她们驶向记忆里前世的恶梦,但这一世和与上次不同,她是穿越而来的沈容,更拥有本尊前世的记忆。她相信:她和沈宛都会有不一样的开始。 她不会畏惧,会学着把一切不利变为有利。 刻薄、爱颜面,骨子却极其自私的祖母沈老太太;为了权势,为了做大官权臣,可以牺牲一切的父亲;口是心非,步步为营,总想掌控一切,掌控丈夫的继母潘氏;更有一个贪婪、狠毒,无所不用其极,与潘氏狼狈为奸的二婶李氏。 她不会放过他们。 欠本尊的,辜负了沈宛姐妹的,她都会一一讨回来,这是她对本尊的报答。 人家把身躯给了她,她一定要好好的活着,要让仇人难受,让亲者幸福。 夜暮时分,雪下得更大了。 石老爹问沈宛:“大姑娘,今晚是借宿还是连夜赶路。” 石妈妈道:“大姑娘,离京城不远了,要不今晚就宿客栈。” 沈宛果决地道:“若今晚下一宿的雪,明早会有积雪,雪厚路难行,还是连夜赶路,若是顺遂,明早寅时便能抵达京城。” 石平与护院们传了话。 李婶子一心挂着家里的丈夫、孩子,也巴不得连夜赶路,就怕雪下大了路难行。 沈容披一件大红色白绵羊皮长氅,束一条青金闪绿双环四合如意绦,头上罩了雪帽。沈宛则着一件宝蓝羽绉面白狐狸的鹤氅,虽同是氅,沈容披的这件最是寻常的,可沈宛的这些鹤氅很是珍贵,光是这一件就得值上千两银子,据说是当年石吴氏疼爱石氏花了高价买来的,而石氏又宠沈宛,便留给了她。 石妈妈裹了件随常的藏青色斗篷,戴上了昭君帽,双眸微阖,怀里抱了个汤婆子。 轧!轧!轧! 马车一路往京城而去。 沈容熟睡了,嘴里吐着热气。 沈宛却再无睡意,越是离京城近,她越是担心。 潘氏会喜欢她吗? 祖母还会如以前一样疼爱她么? 她原不是个爱出风头的女子,可是为了让自己与妹妹能在家里好过些,她硬是用尽心思,其用意就是拔得头筹,希望借着自己的声名,能得祖母和父亲高看,能让她们姐妹在京城沈府有一席之地。 石妈妈说的话、沈容的话一遍遍回响在耳畔。 祖母沈老太太因为二太太李氏是她嫡亲的娘家侄女,自来就偏李氏,以前她不言语,是因为沈家现在的风光,全都是石氏带来的,后来石氏过世,她更是处处疼着李氏。就如妹妹问她的一般,“祖母不公平”,沈宝好几回和妹妹争东西,明明是沈宝不是,可祖母却偏帮着沈宝,因着这,李氏更是处处挑唆沈宝故意和妹妹争。 沈容睡得正香,便听到李婶子在外头唤道:“大姑娘、五姑娘,京城快到了,前面就是京城,再有半个时辰就到,能望见京城了。” 语调中难掩惊喜。 沈宛挑起一角,窗外白雪皑皑,原驰蜡象,寒风阵阵,天地间都裹了一层素白,因离京城近,官道上能看到马车、马蹄的足印,而前方京城印在眼帘,城墙上彩旗飘飘。 石妈妈道:“瞧着没多远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49章 卖身还债 第49章 卖身还债 李婶子笑道:“看着不远,真走起来却不短呢,得半个时辰才能入城,从城门到城南荷花里又得半炷香。”她对前头的两名护院道:“你们骑马走得快,且回去与老太太、大太太禀报一声,就说大姑娘、五姑娘回来了。” 护院应声“是”,夹着马肚,快奔而去。 雪住了,可天儿似乎更冷了。 马车在官道上往京城而去,石妈妈精神大好跳下马车,换了小环坐到沈宛姐妹的马车里。 小环一上马车,便低声道:“大姑娘,李婶子想打听你的事,奴婢只装困得紧,可没回她的话。” 沈宛轻声道:“我信你!” 小环看着外头,缩着脖颈子,“再一会子就到了,还好带了寒衣,瞧着京城比绵州要冷。” 沈宛道:“习惯了就好。” 行了一程,便见从后面跟来一行四人的骑马男子,不经意间看到坐在马车帘上绣着的“沈”字,微敛眸光,隐约记得在荣国府便见到这样的马车,领首的锦衣男子道:“车里坐的可是户部左侍郎家的沈姑娘姐妹?”他抱着拳,神色里带着恭敬。 沈宛未挑车帘,应声道:“正是,请问公子贵姓?” “在下梁宗卿。” 那日寿宴,在男子组诗词会上夺了第一的人。 马车依旧在行驶中,梁宗卿近了马车侧,道:“那日在下离开荣国府时,曾见过沈家的两辆马车,没想姑娘倒行得我们前头了。” 沈宛答道:“怕耽误了时日,这两日我们并未歇息,而是连夜赶路。” “难怪,我们骑马原比姑娘还快些,最后却是你们走在前头。”这不是敷衍,神色里倒多了几分恭敬。 梁宗卿此刻在城外遇上沈宛,只有一种道不出的亲近感,也许是因为他们都是诗词会的第一,而沈宛作的那首诗也颇得梁宗卿欣赏。 寒喧了几句,沈宛礼貌应答,梁宗卿便自觉跟在马车后面进城。 传来一个男子与一个女子争执的声音: “臭丫头,快放开,有人愿意买你妹妹是你们的福气,老子可不养赔钱货。” “俺不放,黄老九,你说话不算话,你答应过俺,我们姐妹要一起卖的。” “臭丫头——” 沈容好奇地打起帘子,只见一个络腮胡的男人扬着鞭正在抽打一个十四五岁的蓝布碎花少女,而那少女正死死抱住一个比她略小的姑娘,一侧有个大户人家的青衣婆子,地上放了一块牌子,“卖身还债”。 青衣婆子道:“黄老九,我只买这个小的,这大的瞧着太凶,说好七两银子,你到底卖不卖?” 黄老九扬着鞭子,啪的一声落在蓝布碎花少女身上,立时便击破了身上的寒衣,那女子颤了一下,“黄老九,你说话不算话,说好将俺姐妹俩买一家的,你答应过的,我们姐妹才拿了你六两银子安葬义父。” 原来,数年前,一个叫刘镖师的人护镖前往赵国,在赵国边境一个叫平安镇的地方刘镖师瞧见一群山贼火烧村庄,他一时心善,从一群山贼手里救了两个小姑娘,原想送两人回家,谁想二女家里都遭了难,父母家人被山贼所害,家里也烧成了一片灰烬。刘镖师瞧着她们可怜,便收了二女为义女,带回洛阳哺养,可就在两年前,刘镖师在一次押镖时,遇到了恶贼,断了一臂,人也负了重伤。 至此,家里生活艰难,两个小姐妹便学会了养家,给人浆洗、缝补,不曾想半月前,刘镖师因一场大病仙逝。家里原就贫寒,为了收埋义父,小姐妹就答应了黄老九,以六两银子自卖给洛阳人牙子黄老九,但有一个条件:便是将来无论去哪家,姐妹俩得一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50章 添侍女 第50章 添侍女 收埋刘镖师后,姐妹俩随黄老九来到了京城,黄老九想买一个好价儿,今儿有人给了七两银子的价儿要买妹妹,偏生姐姐不应,非要一起卖,不愿与妹妹分开,这便有了黄老九的勃然大怒。 一个清秀、健康的姑娘,只给了七两银子就被视为好价儿。 沈容先一步已经跳下了马车,站在那“卖身还债”的木板告示前,看着寒风里两个搂在一起栗栗发抖的姐妹,大的瞧上去比沈宛大不了多少,小的也不过十二三岁,许是长期营养不良,脸上带着菜青色。 “我给你十三两银子,你把她们姐妹卖给我!” 黄老九眼睛一亮,爽快地道:“十三两银子太少了,姑娘,她们姐妹可是会些拳脚功夫的,瞧这小的,模样生得清秀,可当侍卫,再加点儿,再加点儿,我从洛阳过来,这一路的花销也不少呢。” “十三两银子,要卖我便一道买了。” 前面的马车上坐着李婶子、石妈妈,行了一程,方才发现沈宛姐妹没跟来,令人停下了马车,李婶子奔了过来。 空气中掠过一阵清香,沈宛已在小环的搀扶下近了跟前。 黄老九道:“再添点,添些茶水钱也行。” “十三两五,不能再添了。” 沈容讨价还价,一副你不卖,我便不买了。 黄老九道:“行!我这儿有她们的卖身契,这就交给姑娘,银契两清!”他从怀里摸着两张卖契,展开给沈容瞧了一眼,沈容正要掏银票,沈宛先一步令小环付了银子。 沈宛面蒙着丝帕,寒风微拂,若隐若现,那精致的容颜便呈现在梁宗卿的眼前,只闻其音,未曾见人,未想这沈大姑娘竟是个标致的美人,他隐约听人议论过,说沈宛生得貌美,只不曾当真,今日一见,心跳加速,早前的好感再度多了两分。 沈容握着卖身契,“姐姐,这两个丫头算是给我买的可好?” “好!”沈宛瞧了姐妹俩一眼,姐姐生得壮实、黝黑些,五官倒还端正,妹妹白净清秀,她愿意买,也是听说这对姐妹会些拳脚功夫,她已经大了,在家里留不了几年便要出阁,可是沈容还小,还要在沈家至少生活五年的时间,若是有这样的丫头服侍着,她也能放心些。 沈宛道:“小环,你去前面的马车。” 她转身往马车走去,却看到马背上灼灼望来的目光,微微颔首,“梁公子,保重,我们就此分别。” 语调里多了三分寒意。 沈容扯了一下姐妹俩,“你们跟我上马车,走!” 姐妹俩福了一下身:“还请姑娘赐名。” “咦,你不是叫山妞,她叫小枝。” 沈宛上了马车在一侧坐好,沈容随后而入,新买的姐妹俩眼里如释重负,小心地坐在沈宛姐妹对面的大箱子上。 沈宛道:“妹妹还是另给她们赐个名字。” 沈容想到自己,她穿越前的真名是林溶,不如以自己的姓名为示,她定定心神,想到了一个“沐”字,“姐姐唤作沐风,妹妹就叫沐雨,你们觉得如何?” 姐妹二人齐声道:“谢姑娘赐名。” 沈宛笑道:“妹妹今儿这名取得不错,沐风、沐雨,一听就知道她们是姐妹,听着又雅又有意韵。” 沈容手里握着卖身契,“她们往后就是我的丫头了。” 沈宛点了一下头,从怀里取出荷包塞到沈容手里。 沈容不解地望着:赚来的银钱是沈宛讨过去的,这会子却又给她,着实让人不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51章 假账簿 第51章 假账簿 沈宛压低嗓门:“你先拿着,需用时,你自儿个也能拿得出来。我们手上有钱,怕是回头老太太和大太太都知道,这几年老太太没少要我拿银子出来,我只推说店铺上的收益不好没有多少银子,又私下做了一本假账簿,这才蒙混过去。” 沈容面露惊色,“姐姐一早就知道老太太不是真心疼我们?” 前世的本尊,一生中最大的错,便是与唯一真心疼她的姐姐作对,还处处与沈宛为敌,其实这皆是老太太、李氏、潘氏三个人在背里挑唆出来的,看着是她们三人在打压沈容,实则却在挑唆沈容的不满。 沈宛粲然苦笑,“娘亲把石家整个家业都给了沈家,最后换来的是什么?在她心里,娘亲的地位连二太太的一半都不及,亲疏如此,可想而知。”她悠悠轻叹一声,“早前我当着李婶子等人的面把银票讨过来,是不想让李婶子知晓你手头有银钱。李婶子是大太太和老太太的人,我们在外的一举一动,回头后她定会细细禀报给老太太。以老太太的性子,哪里容得你手里握着那么多银票,定是要你拿出来的,姐姐讨过来,是不想老太太为难你,而你又是个藏不住事的,万一顶撞起来……” 在石台县时,沈容就没少顶撞过老太太,更不懂得敬重二太太李氏,为此,李氏没少在老太太面前告状,甚至指责沈容太过猖狂、不敬长辈等等。因为李氏的扇风点火,老太太最不喜沈容。 “姐姐,而今你大了,要议亲说人家,你只管和以前一样,就让我来做恶人。” “胡闹!我才是长姐。” “不,你的名声不能就此毁了,而我和你是不同的,我的名声原早就被二婶母女给毁了,不在乎继续做恶人,我只要姐姐能够幸福。” 沈宛轻唤一声“妹妹”,泪盈于眶,也只有血脉相连的亲姐妹才会真心为她,“我不能……” “姐姐,别说了,我们和以前一样。” 沈宛低声叮嘱:“把荷包收好,李婶子只知我们在咸城赚了笔钱,一直以为还在我手里。稍后,我让石妈妈领着沐风、沐雨到街上置备衣物、采买购物,再去牙行问问,看京城附近可有店铺、田庄要卖,就以娘的嫁妆置办下来。” 她离开绵州时,也将石氏留下的部分嫁妆变卖了,卖的都是些不好打理的产业,现在来了京城,正好新置下,将来姐妹二人出阁也是要预备嫁妆的。 沈宛原不想自己亲自操办,可她上无亲娘,虽有个祖母却是心长歪的,她亦只能亲自替姐妹俩用些心。 “姐姐,娘的嫁妆簿子你手里有原本,祖母手里有副本。就算新置,却不再是属于娘的嫁妆了,万一她们要打主意……” 待字闺中的姑娘,无论手头有多少钱财,照着规矩这都属于家里的。回头老太太非说成是家里的财产,沈宛又如何应对? “我自在娘少了嫁妆上置换作账,这样的事别家也有的,她们不会有话说。” 沈容微微点头,心里到底还是有些不放心。这一路过来,她都在琢磨前世临终前李婆子告诉她的那些事:沈宛病死,是因前世本尊端去的补药落下的“病根”;石氏和沈宽也是被人害死的;她们姐妹的存在,就是给沈宝、沈宜当踏脚石,她们不仅得到了一笔丰厚的嫁妆,还白得了原属于她们的一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52章 沈府 第52章 沈府 马车进了荷花里,姐妹俩停下了说话。 在李婶子的吆喝声里:“到了!到了!” 这,便是京城的沈府。 沐风最先下了马车,转身扶了沈宛下车又扶了沈容。 沈容扬头看着沈府的匾额,听说这是沈俊臣在京城置的一处四进院子,是早前几年便请了大太太潘氏娘家帮忙瞧看荷花里一带有谁要卖宅院,早前这里住的是一位犯官,被发配后,朝廷收没了家产,又由官府拍卖,沈俊臣买下了这里。 去岁入京,修缮一番方有了今日的规模与样子。 进了大门,便看到东边的庭院,正值晨时,里头传来一阵说话声,隐约还有护院操练的声音,那里应是府里护院所居的院子——护院。 西边,也有一座庭院,却是门婆子与门子所居之处。 两院后又有一道围墙,墙上有一道圆月门,墙上有爬山虎,只早没了绿叶,只留下一片蔓藤草根,只待春天一到,便发出新绿来。 姐妹二人穿过圆月门,又瞧见一处气派的大房子,没有围墙,但见正中大门上挂着“会客厅”的匾额,在会客厅的东侧后有一处四合院落,但见炊烟缭绕,时时传出仆妇的议论声,那边是沈府的大厨房。 西后侧位置,曾是一座静寂的庭院,也是一处四合院落。 一个婆子迎了过来,近乎自言自语地道:“见过大姑娘、五姑娘,小的是大太太身边的管事多婆子,大太太、二太太此刻在慈安院。大老爷、二老爷在书房考校三爷、六爷、七爷的功课。” 行了十丈远,又看一道垂花门。 多婆子道:“以这道门为界,前面称为前院,后面便是后院。会客厅后头有个长廊,可直达书房,一侧又设有男宾院,外男入府为客,是需住在前院客房的。” 再越垂花门,眼前豁然开朗,整个后院零落出现了几处庭院,最引人注目的便是主院“福瑞院”,有正房五间,左右各有四间厢房,虽是冬季,围墙上爬着紫薜苈、绿萝花,春意盎然,里面还隐有梅香飘散。 多婆子道:“那是大太太、大老爷的院子,后面那处院子是七爷的院子,旁边的阁楼是九姑娘所居的素月阁;往北左边有两处小院,大的是大姨娘、二姨娘所居的群星院,小的是三姨娘住的捧星院;右边是双喜院,住着八姑娘、十姑娘。 大姑娘且瞧正中那处幽静院子,是老太太住的慈安院,旁边有处阁楼,便是大姑娘的漱芳阁。早前几个月,大太太便令人拾掇好了,大姑娘便可入住。 慈安院后面是佛堂和祠堂,那是今春新建的,前儿八姑娘犯了过,被罚在佛堂抄经,也不知今日放出来没。” 多婆子说着最后一句话时,意味深长地打量着沈容。 一侧的丫头若有所悟,道:“我们家大太太可是京城名门潘家的嫡女,最是个重规矩的,素来对六爷、九姑娘甚是严苛,九姑娘言行不当,也曾受罚关入佛堂抄过经呢。” 九姑娘可是大太太嫡亲的女儿,便是她都受罚了,何况是旁人,若是你五姑娘犯了过,照样关进去。 多婆子等人可听二太太身边的下人讲了,说这大姑娘是个好的,唯这五姑娘最是个掐尖要强不容人的,最喜与姐妹们争夺东西,她们不妨先给沈容上上眼药,要她明白好歹。 沈容问道:“请问多婆子,我是与长姐一起住么?” 多婆子笑了一下,“五姑娘怎么说也是嫡女,怎能与嫡长小姐住一处的,岂不惹人笑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53章 排揎 第53章 排揎 多婆子一见到沈宛,不由得高看几眼,不为旁的,沈宛的模样长得还真是好,虽然京城之中的美人不少,可沈宛当真是个吸引人的,若不是长途跋涉,这等气度怕还要强上两分,这么一想,又听潘氏私里提醒“你要敬重大姑娘,听说是个好的,宏哥儿大了,少不得要靠姻亲帮衬。”这话的意思最是明显不过了,各家优秀的女儿,可不都是帮衬父亲兄弟前程的么。 沈容抬眸就瞧见了西府方向的几处庭院,最醒目的自然是那座阁楼,“那是我住的么?” “五姑娘,那是漱玉阁,二房的四姑娘已搬进去。” 沈容勾唇一笑,“不知我住哪儿?” “阁楼往慈安院方向的仪芳院。” 在本尊前世里,是将这座院子安顿给她,她当时一听,立时就火了,吵闹着道“二房的一个嫡女,倒比长房正经嫡次女还要尊贵,我住了庶女的小院子,啊呀呀,当真是好规矩。”她一句话便将老太太、大太太、二太太全都给得罪了。 多婆子可是大太太的人,她前面说了话,回头大太太和二太太都知道了。 这会子,沈容瞧了一眼,笑微微地道:“那里挺好,离祖母和姐姐都近,每日与祖母问安倒也方便。” 多婆子对五姑娘的了解,全部是从二太太那里知晓的,原想着她一定会闹起来,这会子看到给她安排了一座小院子,她竟不言不语地接受了。那小院子的确很小,只得正房三间,左右连个厢房也没有,唯一的好处便是里头设了一个单独的小厨房。 一行人正缓缓往老太太住的慈安院移去,不远处传来一个欢喜的声音,“大姐姐、五妹妹,你们来了!” 假山侧,俏生生地立着一袭紫衣的沈宝,在她的身后正站立着一个五六岁的小姑娘,她身上的紫裳分明是新做的,式样很新,是上好的绸缎,就连头上的首饰也是从未见过的式样。 沈宝笑盈盈地奔近,一把拉住沈宛的手,“大姐姐真是厉害,人还未回来,整个京城都轰动了呢。”虽然在笑着,眼里却带着嫉恨。 人长得好,又有才学,在咸城一举成名。 沈宝恨不得将这个光芒四射的大堂姐给狠狠地踩在地上。 凭什么?她才是祖母最疼爱的孙女,就因为沈宛的存在,处处都被压一头。 沈宛面露惑容。 沈容微微一笑:“这些日子,没四姐姐和我说话,心里总空落落的,还真是想得紧。” 沈宝一时没回过神来,在老家时,她们哪次见面不掐架,有时候还能动起手脚来,只是如今她渐次大了,奉承着动口不动手。 沈宝蓦地忆起,虽来了京城,处处都是好的,可心里总觉得缺了什么。闹了半天,是她没与沈容拌嘴吵架,从记事以来,她与沈容一直是这样的。 石氏在世时,最舍得在她的几个儿女身上砸钱,穿的、戴的都是家里最好的,祖母想管上两句,石氏便道“这是我嫁妆里出的收益”,一句话,她愿意给儿女花销,照规矩沈老太太管不着。 沈宝皮笑肉不笑地道:“五妹妹,半个多月没见,嘴儿学甜了。” 沈容笑道,瞧你这样,本姑娘可是二十多岁的人,还斗不过你这黄毛丫头了,“四姐姐谬赞,谁不知道,我们沈家,那一顶一的巧嘴姑娘是你,祖母可夸赞过,说你这一张巧嘴,把天下的麻雀都能哄骗下来,我可没四姐姐这等能耐。” 沈宝被她一阵打趣,心里乐滋滋,抬手就要拧她,却被沈容闪躲了去,“四姐姐,我最是个直性子,你可不能恼,你得给妹妹作好表率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54章 长姐厉害 第54章 长姐厉害 沈宝指着沈容道:“十妹妹,这是五姑娘,最是个厉害的,你听听她说的话,没几句就把我给排揎一顿,往后你可别招惹她。” 十姑娘,是大房二姨娘所出,这位二姨娘是沈俊臣在江南赴任时所得的美人,据说娘家原是江南的名门望族,是家里的庶女。 十姑娘穿着合体的粉绿色衣裙,长得像个瓷娃娃,肤白如雪,细腻如水,瞧着让人忍不住想捏,然,神色里却带着一股子怯懦与好奇。被身后的婆子叮嘱“十姑娘,快给大姑娘、五姑娘见礼,她们是你的嫡姐。” 十姑娘这才怯怯地福了一下身,也不叫人,只是巴巴儿地望着,眼睛在沈宛姐妹身上流转了一番,最后久久地锁定在沈宛身上。 沈容拉着沈宝道:“四姐姐刚才说大姐姐‘整个京城都轰动的话’是何意,你且与我说说。” 沈宝巴结地看着沈宛,“大姐姐在咸城参加荣国公六十寿宴,做了一首《贺寿诗》拔了头筹,如今都传到京城来了呢。” 沈容刚回来,这消息就传过来了? 这速度未免也太快了些。 沈宝得意地道:“听说大姐姐的诗作得好,得了淑妃娘娘的赏,可是名动咸城的才女呢,昨儿伯父听说后很是高兴。” 沈容愕然道:“父亲都知道了?是谁告诉他的?” 沈宝笑道:“不仅伯父知道,听说连宫里的太后、皇后都知道了呢。” 这速度…… 未免太快了吧。 沈宛云淡风轻地道:“这些事,四妹妹不必当真,我原不想作诗的,可贵人看重,只能硬着头皮出丑了。” “大姐姐怎么能说是出丑,可是连太后都夸这诗作得好呢。” 太后知道这事,难不成是谁告诉太后的? 沈容将有可能的人都想了一遍,问道:“九皇子殿下回京城了?” 她们动身的时候,可没听说九皇子回京城。 今儿就是除夕,淑妃奉旨省亲,要在咸城过了正月十五才回京城,可九皇子因是皇子,万没有在外祖家过节的,想来他是连夜赶回京城。 当朝太后与荣国公是表兄妹,听说自小就与萧家的感情好,九皇子回京,自然少不得将咸城发生的事细细地告诉给太后听。 沈宝道:“五姐姐,这事正是伯父在宫里遇到九皇子,是九皇子告诉伯父的,昨儿到今日,伯父都很高兴。” 和前世一样,沈宛再一次名动咸城,也名动京城。从此后,整个京城贵女圈都知道吏部左侍郎家一个才貌双全的嫡长女,一到春天各种赏花宴的帖子便如雪花一般飞进了沈府,而沈宛更是一时间顺利跃入京城贵女圈,就连宫里的皇后、太后也颇是好奇,召她入宫,这使得她在沈府站稳了脚跟。之后,便有一个个媒婆登门说亲,就在老太太、大老爷挑得眼花缭乱时,突地闹出临安王世子非沈宛不娶的事儿,甚至为了这事,临安王世子还闹了场投河上吊的戏码,最后吓得那无数的求亲者立时收回心意。 也是在这情况下,太后出面指婚。 沈俊臣便随势将沈宛嫁给了临安王世子那只花心大萝卜,沈宛嫁出门后,临安王世子倒有三个月的新鲜期,也确在那时不再风花雪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55章 拜见 第55章 拜见 沈宛面容淡淡,仿佛沈宝说的那些事与她无关,只回头对静默相随的小环道:“你告诉奶娘,把我和五姑娘的东西搬进漱芳阁、仪芳院,安顿好后,你去五姑娘身边服侍,沐风、沐雨两个到漱芳阁。” 小环原就是沈宛的服侍丫头,这会子整个人凝住,她自是愿意跟着大姑娘,大姑娘才是家里最得宠的姑娘,“大姑娘,你……不要奴婢了?” 沈容道:“我可不敢抢姐姐的服侍丫头。” 沈宛道:“沐风、沐雨姐妹刚来,我总得让奶娘调教一番,待她们会服侍好五姑娘,再将你换回漱芳阁,这些日子,你要用心服侍五姑娘。” 小环这才舒展了眉头。 沈容低声道:“我是老虎还是猛蛇,怎的还怕服侍我。” 沈宝忙道:“五妹妹,到底有小环与大姐姐一道长大的情分在,她要这么真跟了你,还不得令大姐姐心寒,人家这是忠心向主。” 沈容心头一沉,听听这话,沈宝就比本尊年长不到两岁,就连说话也比本尊要厉害,本尊就是个直来直去的性子,沈宝可是个善于奉承的人儿,真真是将李氏的本事学了个六七分。 * 多婆子进了慈安院,笑道:“禀老太太、大太太,大姑娘、五姑娘回来了!” 沈老太太坐在偏厅暖榻上,身上覆着薄衾,屋里烧了地龙,穿着一身棕色冬袄,头上束着棕色翡翠抹额,不过半个月未见,竟多了一股子威仪,下巴也比在陈留时还要圆润几分,很显然,沈老太太长胖了。此刻正靠在靠背上,微阖着双眸,手里捻转着一串翡翠佛珠,嘴唇微张微合,默念着“阿弥陀佛”。 左侧的贵妃椅上,坐着一个清秀端庄的妇人,瞧上去二十多岁,穿着一袭明紫色锦袍,头上插着点翠钗子,做工精细,嘴角噙着一抹笑,正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进来的沈宛姐妹。 这,是沈容第一次见到潘氏。 潘氏原是平妻,在石氏过世后,就被沈俊臣抬为嫡妻,如今膝下又育了一子一女,倒真正成了沈府女主人。 沈老太太、潘氏而今皆是诰命贵妇,母以子贵,妇以夫荣,真真在她们身上得到印证。 沈宛依着沈容跪下,深深一拜,“祖母,孙女和妹妹回来了,给祖母请安,愿祖母福寿安康!” 沈老太太这才睁眼,笑道:“宛儿,快起来,这些日子快想坏祖母了,过来,到祖母跟前,让祖母细细地瞧瞧。” 沈宛未动,不安地看着跪在自己身侧的沈容,“祖母,这些日子五妹妹倒也听话乖巧,你看……” 沈老太太面有不悦,转而想到沈宛如今在咸城扬名,就连宫里的太后都知道了,又觉得颇有颜面,冷冷地道:“珊瑚,把五姑娘扶起来。” 叫珊瑚的,是一个着红褂的丫头,有十四五岁的年纪,容长脸蛋,倒生得清秀水灵。 沈宛笑着与潘氏跪下行礼,“女儿拜见母亲,母亲万福!” 潘氏一直在打量沈宛,昨夜沈俊臣从外头回来,可是把他这个嫡长女连番夸赞,又叮嘱她要待沈宛好,她笑盈盈地道:“难怪老太太一日几遍的念叨,当真是个懂事乖巧的,来,这是母亲赏你的。” 潘氏说着将自己手腕上的一对红玛瑙镯子摘下来,直往沈宛手腕上套,却瞧见她白嫩的腕上戴着一只翡翠镯子,无论是成色还是式样,竟将她的红玛瑙镯子给生生压下去了。 一绿一红,尤其醒目。 潘氏凝了下,沈宛不好意思地道:“这是淑妃娘娘赏赐的,女儿原要推辞,淑妃却道‘不得摘下来’,故而一直戴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56章 拿捏 第56章 拿捏 她戴着这对价值不菲的翡翠镯子,便是想告诉潘氏,她得了淑妃娘娘高看。 果然,沈老太太听到沈宛这话,眼眸跳了一眼,立时盯着那对翡翠镯子看,原觉得潘氏孝敬的佛珠好,这会子与沈宛手上的手镯一比,沈宛戴的是帝王绿,而她的佛也只是苹果绿,两相比较,简直就成鸡肋了。 想到潘氏说“这是最好的翡翠佛珠”,当她没见识么,沈宛手上戴的才是最好的翡翠,她加快速度的捻动。 二太太李氏一脸羡慕,忙道:“宛姐儿可真是好福气,能得到贵人赏赐。” 潘氏拉过九姑娘沈宜,“快,与你大姐姐、五姐姐见礼。” 沈宜眨动着双眸,欠身道:“宜儿见过大姐姐!见过五姐姐!” 沈容回了半礼。 沈宛盈盈一笑,“九妹妹快起。九妹妹跟画里的人儿一般,真是会长呢,挑了父亲母亲模样儿里最美的地方,瞧得我都不敢相信,这么漂亮的姑娘是我妹妹。” 沈宜被她一夸,立时有些不好意思,却是展颜一笑。 沈宛道:“原是给八妹妹、九妹妹、十妹妹预备了礼物的,这会子行李还没拾掇出来,回头便令丫头给你们送去。” 一直怯懦的十姑娘此刻听到有礼物,立时问道:“大姐姐给我的是什么礼物?” 话刚出来,就引得九姑娘一记愤愤的瞪视。 沈宛笑着走近暖榻,沈老太太拉着她的手道:“快坐下,让祖母好好看看。”她倒是瞧得认真,她这孙女就是长得好,性子也好还有才学,真是给她长脸,如今怎么看怎么顺眼,“一路人可累坏了吧?唉,从咸城到京城可得几日时间呢,瞧瞧,眼下都有黑影,定是连夜赶路……” “孙女想着就要过年节了,不敢在外逗留惹祖母挂念,便带着妹妹连夜赶路,总算是赶在除夕便过来了。 沈容立在一边,这会子所有人都看着老太太与沈宛祖孙俩,彼此嘘寒问暖,瞧着着实是祖孙情深。 说了一会子话,老太太道:“宛姐儿连夜赶路也辛苦了,且回漱芳阁歇着,今儿是除夕,府里还要守岁,可不能再累着了。” 沈宛起身福礼,“祖母、母亲、二婶,我与五妹妹先告退,黄昏再向祖母、母亲问安。” 出了慈安院,沈宛对小环道:“五姑娘一路累了,要她用了羹汤再睡,醒来后得沐浴更衣,今儿过节,要穿戴得体,莫失了礼数。” 小环应声“是”。 沈宛细细叮嘱了一番,方让小环陪着沈容去仪芳院。 慈安院里,老太太道:“大儿媳,府里事多,你且去忙。” 潘氏领着九姑娘退去,刚迈出门,便听老太太问道:“五丫头今儿没闹?” 沈宝答道:“祖母,我还奇怪呢,她怎的就不闹,这可不像她的性子。” 李氏低声道:“定是宛姐儿进府前叮嘱了过她,不许她闹腾,到底要过年了,这闹起来也不成个样子。” 沈宝颇有些得意地道:“我倒要瞧瞧,一会儿,她看到仪芳院那块匾额,还能忍得住。” 老太太道:“五丫头不闹,还真不是她的性子。宛姐儿大了,翻年就要议亲,她又生得如此绝\色,被我教得才德兼备。她的婚事,我与俊臣都商议过了,定要寻个好的,也好将来帮衬着父叔兄弟。偏是这孩子心性未定,有时候我有些拿不准,瞧她的性子倒是随她外祖母,是个固执要强、不肯服软的牛脾气,我们得拿住五丫头……” 潘氏听到此处,心头不由得一惊,她还奇怪为甚李氏非得把西府那座小院子拨给沈容,原来是故意要惹她来闹,借着拾掇沈容来拿捏大姑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57章 挑驳 第57章 挑驳 老太太声声说大姑娘如此出色是她教得好,可早些年,潘氏收到的家书里,老太太还发牢骚,说石氏尽往三个孩子砸花银子,给大姑娘请了何等厉害的琴艺先生,说是姑娘家学什么琴棋书画等等,言辞之间颇是心疼银子。 李氏面露忧色地道:“五丫头这回不闹,怕是宛姐儿手头儿的银钱、值钱首饰就不会交出来。” 潘氏瞧到沈宛手腕上戴的翡翠镯子也惊了一下,她打小见过的好东西不少,可那样的翡翠镯子真真是第一次见到,瞧着像是淑妃娘娘的心爱之物,可这会子倒被李氏念上了。 潘氏母女与多婆子刚出慈安院,沈宝急吼吼地奔了出来,喊了声“伯母”便往仪方院方向去了。 潘氏想着老太太、李氏要寻沈容的错来拿捏沈宛,想来大姑娘最在意的就是她的胞妹,她隐隐觉得,自己许是被老太太、李氏给算计了,拿了她当枪使,沈宛既然在乎沈容,定会在心里以为是潘氏在刻意给她妹妹难堪。 潘氏蹲下身子对九姑娘道:“宜姐儿,你带翠竹去仪方院瞧瞧,回来后把你五姐姐院里发生的事告诉娘。” 九姑娘回头看着身后比她高出一大截的丫头,点了点头。 沈容近了仪芳院,虽有半人多高的围墙,怎么瞧怎么像是做样子,对,这围墙就是做样子的,大门很破旧,门上倒是挂了一个崭新的匾额,旧的醒目,新的更是刺眼,就像一顶绸缎帽子戴在了乞丐头上,着实太不相配。 她心头有火苗在窜,以前还只当本尊是个直脾气,现在她倒有些明白了,不是她要闹,着实是有人故意惹她闹腾。 仪方院! 是仪态端方之意吧? 绝对不是赞她仪态端方的意思,老太太几次训斥她,皆说她没有大家闺秀的仪态,更諻论端方,这是要提醒她做到仪态端方。 丫丫的,不带这样欺负人吧?给一个破旧小院便罢,还是这样的小院,围墙破损,高低不平,墙高处有一丈高,矮的地方竟残缺到二尺来高。 沈宝领着个眼生的丫头奔来,笑盈盈道:“五妹妹,这匾额可是伯父的亲笔。仪方院,是提醒五妹妹要谨守女儿家的规矩。”她伸着脖子往里扫了一眼,嘴里“啧啧”惊叹,“哎呀呀,我怎觉得这院子比八妹妹、十妹妹住的双喜院还差几分呢,瞧瞧,围墙破损了也没有修缮,我听说早前这里住的可是伯母屋里的两个得用的管事婆子,怎的就成了妹妹的闺阁……” 若以往的沈容,听到沈宝这般说,立马就会闹起来。 沈容忆起过去的三年里,她闹过多少回,竟没有一次罚得重,最重的一次就是将她关到老家的祠堂里三天。出来后,本尊失魂落魄、痴傻了半个多月,原因是本尊在祠堂里的两夜,看到了鬼影,险些没把本尊给吓疯癫,现下沈容细细想来:那哪里是什么鬼,分明就是有人在捣鬼。 老太太、李氏为了拿捏沈宛服软,逼沈宛交出打理石氏嫁妆得来的银钱,居然扮鬼吓人对付一个几岁大的孩子,这样的人,手段不可谓不狠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58章 失算 第58章 失算 她记得,本尊前世便是与沈宝争抢漱玉阁,最后看到这座仪方院更是无法忍受,后来大闹了一场,老太太将本尊关到了沈府祠堂。沈宛闻讯赶来,哭诉一番,最后又拿了她攒下的所有体己银钱,将值钱的首饰尽数交给老太太保管,老太太这才道了句“瞧在是年初正月里,我便不罚五丫头了,下不为例。” 待本尊住到仪方院,虽然外头看到破旧,可屋里该有的东西都有,她才知道,潘氏原是修缮过仪方院,里头的家具、摆件都照三品官家嫡女的例置备的,院子虽小,却是肝胆俱全。 这仪方院里头,也是在她来前,早就装修过的,那围墙也一样装修过,却在她住进来前,沈宾住了两日,说是拿着围墙习武,硬是将墙上打了几个缺,现下想来,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二太太李氏故意为之。 目的,就是要逼沈宛交出体己的积蓄和值钱的首饰。 本尊死了,沈宝抢占了属于本尊的一切。 后来,沈宛年轻殒命,她的一切又被沈宜夺占了去。 在本尊被贬为妾后,她隐隐听闻沈宛又怀上了,还听说临安王世子在外的风\流之举有所收敛等等…… 沈容在心头转了一遍,立时明白原因,老太太、李氏姑侄二人就是冲沈宛手头的银钱去的,到时候老太太会借着她犯错,逼沈宛将那笔钱拿出来。 真是一只狼! 表面说如何疼爱沈宛,还不是在处处利用。 本尊前世便受老太太、李氏挑唆,当她住到仪方院,李氏母女一个劲儿地夸赞,说沈宛住的漱芳阁是如何如何的好,那漱芳阁着实是三处阁楼里最好的阁楼,外头看着大气,里面该有的摆设一件不少,况且,潘氏原就想让沈宛将来帮衬她儿子,的确待沈宛好,里头也是经过细致的装缮。 那时候,本尊便时常气恼怨恨都是一个娘生的女儿,同样是嫡女,为甚她过得如庶女,可姐姐沈宛却被全家人捧成了掌上明珠。 现在,她没有半分嫉妒沈宛,因为沈宛遇上了一个处处与她为敌的胞妹,为了胞妹,她劳心劳力,即便是后来出嫁也没安生过。 后来的沈宛是如何失了临安王妃的心,沈容想不起来,但她却在贬为妾后,时常听沈宝得意地说“你那高贵的姐姐,不仅得不到临安王世子的宠爱,便是临安王妃也厌弃她,她是被你拖累的,要不是为了你处处偏着娘家,怎会落到如此地步?沈容,无论是你,亦或是她,不过是我们的踏脚石罢了……” 踏脚石么? 那时候,沈宛定是为了她,与沈俊臣、老太太达成了某种交易,不,那时候她连连出错,董家没有将她降为侍妾,而沈宝却成了嫡妻,想来这背后又有一番阴谋。 沈容这会子勾唇一笑,“还不错,虽然围墙断缺几处,寻个泥瓦匠人来,想来一个时辰就修补好了。” 什么? 她居然不闹! 沈宝眨着眼睛,仿佛见了鬼。 她怎么不闹呢,祖母还等着借沈容的错好拿捏沈宛,逼着沈宛将攒下的贴己银子交出来呢。 沈容微微一笑,提着裙子迈进了院门,四下里一扫,眼睛落到小厨房里,不以为然地往正房奔去。 小环心里一阵忐忑:沐风、沐雨两个最好快些学好规矩,她可不想服侍五姑娘,这院子比老家的还不如。 沈宝见一计不成,笑道:“五妹妹要不要瞧瞧我的院子?” “不去。” 瞧了沈宝住的阁楼如何奢华、大气,回来又生闷死。 就算沈宝的阁楼华美如皇宫,她沈容也不会有半分的羡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59章 闺阁 第59章 闺阁 “我的院子可比五妹妹的强上十倍不止,不仅有闺房、绣房还有琴房,花厅在一楼,对了我还有暖室,里面可真是暖和。丫头仆妇都住厢房,我还有一间专门的库房,我娘说,我可以攒贴己物件放在库房,可我哪里有什么好物件放呢……” “别人的东西再好,那也是别人的。我的地儿再不好,那也是我的。漱玉阁有漱玉阁的好,仪方院有仪方院的好,只要各自看到好,便是个狗窝住着也是幸福的。四姐姐,我赶了几日路,都没睡个好觉呢,不送四姐姐!” 沈宝再度咋舌,怎么就不管用了,任她如何刺激励机制沈容,她不急不燥,反倒是沈宝有些控抑不住。 沈容淡淡一笑,穿过花厅看到一间小耳房,耳房里摆了张小榻,又有一个衣厨,瞧着是服侍丫头值夜的地方。 她到了东屋,屋子很大,用屏风隔成了前后两部分,前似一间,完全可以当两间来使,前室靠墙处摆了一张一人多高的七层书架,上面摆着《女容》、《女德》等女书,又有一张琴,临窗下是一张书案,案上摆着笔架,汝瓷瓶里插着几枝梅花,案前又摆了一张贵妃椅,旁边放了两张高杌。与书架对应处,摆着梳妆台、洗漱架等物。在靠屏风的中央处,则设了一张小榻。 屏风后,摆了一张内红外粉的芙蓉帐,帐内整齐的叠放着两床锦被,清一色都是粉色芙蓉花的,就连枕头也绣着芙蓉蝴蝶图案,床前有张尺宽的踏脚长凳,与床一般长,床侧又摆有高案、灯台,另一头则是一组衣厨,上面刻着花鸟吉祥图案,衣厨侧又有张案几、矮凳,瞧着可以放到桌上的物件,几上摆有茶具、花瓶等。 在床的另一侧又有个围屏,可在里面沐浴和净手。 虽然瞧着寒酸了一些,该有的都有了,她又何需闹腾。 沈容瞧了一眼折往西屋,西屋倒是隔断开来的前后两间,后面那间可以当成库房或杂房,前面排着一成床,竟有四张之多,又相映配备了箱子、衣厨等物,甚至连服侍下人使的妆台也有。 她勾唇微微一笑:“后屋还空着呢,到时候移两张床到后屋,前屋住四人太挤了。” 小环瞧了一眼,心下就明白,大户人家没有这样摆下人床的。 而沈容则觉得像是集体宿舍,脸上依旧挂着不经意的笑。 石妈妈带着两个婆子,抬着一口大箱子进来:“五姑娘,你的东西抬过来了。” 小环奔出屋,让婆子将大箱子抬到了东屋。 沈容去了外袍,懒懒地躺在暖榻上,即来之则安之,沈宝想激怒她,她偏不生气,看到沈宝计谋屡屡失败,那气急败坏的模样,心里就忍不住想笑。 老太太、李氏、沈宝,这可是你们来招惹我的,本姑娘可不想与你们久久纠缠,是得想个法子,让你们自顾不暇。 石妈妈迈入院门,不敢相信地道:“五姑娘便住这里?” 小环指了指东屋,低声道:“五姑娘刚歇下,原想用羹汤后再歇,可等了半晌,也不见人送来。” 石妈妈当即恼道:“下人们不送,你不晓得去大厨房取么?” 小环不语。 石妈妈让两个婆子将箱子抬到东屋安放好。 沈容佯装睡熟,心里却琢磨着如何回敬李氏,老太太原是想待她们姐妹好的,可李氏一直在旁边搬弄是非,往往沈容好不容易赢得老太太好感,李氏立马就摧毁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60章 残墙断壁 第60章 残墙断壁 这会子,沈宜回到了潘氏的福瑞院。 翠竹与沈宜将在仪方院的所见,又将沈容所说的话细细地告诉了潘氏。 沈宜言罢,好奇地道:“娘亲,女儿记得院子秋天时母亲才令人修缮,怎的围墙上就缺了几处,看上去又破又旧。” 翠竹道:“那院子外头瞧着与匾额也太不搭了,匾额做得比福瑞院的还要鲜亮,偏院子又旧……” 一亮一暗,更能显得那院子破落。 李氏真是好手段,费尽心思想要算计沈容,偏这小丫头就是不上当,居然轻描淡写一番,不闹不吵。 潘氏勾唇苦笑,老太太与李氏的手伸得够长,回头若是将这些告诉给沈俊臣,怕是他也要着恼。就算沈俊臣不喜五姑娘,到底是他的嫡女,可李氏却一门心思地算计。 李婶子垂手立在一侧,她是潘氏的人,将才又将沈宛姐妹的事细细禀报一番。 末了,李婶子又道:“五姑娘就是个孩子,她哪里知道这些,想来定是入京途中大姑娘私下里教的。五姑娘连老太太都敢顶撞的,也只得大姑娘的话她能听。” 潘氏笑道:“就凭大姑娘能将她教得如此忍而不发,这大姑娘就是个厉害的。” “没亲娘的孩子早当家,大姑娘才八岁,石氏就拿了铺子、田庄给她打理练手,石氏病倒时交到她手里的田庄铺子都是收益最好的,剩下的那部分,原是想留给二爷,不想二爷落水没了,就到了老太太手里,此次老太太入京,就是将那部分全都给卖了。” 潘氏道:“听说是卖给老太太娘家李家人的。” 李婶子应声“是”,“奴婢家的男人是这么说的。” “李家不过是小户人家,早前为几亩田地也能争得头破血流,当年二太太嫁给二爷,只得一家豆腐铺,再二十两银子的陪奁便没了,哪里拿得出这么一笔银钱,依我看,这许是糊弄大姑娘姐妹,这东西定还在老太太手里捏着……” 说是一家豆腐铺、二十两陪奁,定还是沈老太太背里的积蓄给李氏的脸面。 那时的李家,统共才多少家业,家有良田十八亩,另有一座沈老太太出钱建的庄户人家宅院,李家的日子过得并不是宽裕,哪有闲钱给李氏置嫁妆。 外头,传来石妈妈的声音,“九姑娘在么?奴婢奉大姑娘之令给九姑娘送礼物来了。” 沈宜听说有礼物,立时探头一望。 李婶子打起帘子,“石妈妈,进来罢。” 石妈妈手里捧着三个漂亮的锦盒,缓步走了进来,上头的那只锦盒尤其漂亮,她取了锦盒,启开盒盖,里面依旧是一条豌豆大小的珍珠项链,又有一支珍珠钗子。 沈宜眼睛一闪,“大姐姐给我的?” 竟有些不信。 石妈妈道:“这可是大姑娘特意给九姑娘预备的礼物。” 沈宜道:“另两个盒儿里是给八姐姐和十妹妹的吧?” “是。” 沈宜用命令的语调道:“打开给我瞧瞧。” 石妈妈启开另两个盒子,里面是一对银质蝴蝶钗和一条银质璎珞盘项圈,不算多好,但贵在式样别致。 沈宜见给自己的要好许多,笑道:“八姐姐还在祠堂呢。” “大姑娘吩咐过了,说送到大姨娘那儿,让大姨娘给八姑娘收着。”石妈妈含着笑,欠身道:“大太太,仪方院的围墙被三爷习武打了几个缺,另外,仪方院的匾额太奢华了,比老太太院子里的匾额还做得好,大姑娘说,不敢逾了老太太院里的例。” 瞧瞧这大姑娘说的话多好听,没说任何人的不是,轻描淡写就让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61章 口不对心 第61章 口不对心 潘氏笑着与李婶子道:“寻个手脚麻利的匠人,着婆子领了把仪方院围墙修补好。把仪方院的匾额摘下来,我记得库房里还有几块匾额,挑个合宜的挂上。” 石妈妈退出福瑞院,沈宜把玩着那串珍珠项链。 李婶子歪头瞧着,“这条珍珠链子得值不少钱。” 潘氏瞧了一眼,怕是比她给沈宛的红玛瑙镯子还贵重些,这可不是寻常的珍珠,而是粉色的珍珠,价值就比寻常珍珠又贵了几倍,而沈宜见是粉色的,更是喜上眉梢。 李婶子又道:“大太太,大姑娘手里可有笔银钱呢……” “我堂堂名门世家的嫡女,没的算计她手里几千两银子,岂不被人笑话。只要他们不招惹到我身上来,我只睁只眼、闭只眼。” 李婶子苦笑,连老太太都想拢了去,偏大太太没看上眼?李婶子可不信,否则早前不会看到沈宛给沈宜的见面贵重,露出那满意的表情,说到底只是抹不开“名门世家女”的身份,心里哪有不想要的,不过不愿承认罢了。 主仆二人闲话了一阵,李婶子去忙潘氏安排的差事。 沈宜得了粉珍珠项链,当即便戴在脖子上。 * 沈容好不容易睡了个好觉,一觉醒来时,已经是酉时分。 石妈妈笑道:“五姑娘可要沐浴?” 沈容惊道:“奶娘怎在我这里?” “大姑娘不放心,遣奴婢过来服侍你一些日子,只等寻了得体的管事婆子,再遣来过来服侍。” 沈容愣了片刻,“姐姐知道我到底年纪小,若来了管事婆子定是指使不动,还不得是老太太和二太太的人,但她那儿就不同了,父亲看重姐姐,只要姐姐不喜管事婆子,寻个藉由打发了事。难得姐姐处处替我思量周详。” 石妈妈没想沈容能一下堪破沈宛的用意,“五姑娘到底是知事了。” 沈容从起身,小环便吩咐了两个粗使丫头预备香汤。 石妈妈又道:“刚才大太太派了针线房的管事婆子送了两身新裳过来,说是照着四姑娘的身量做的,试试大小,若不合适,今晚让针线房连夜改一下。” “奶娘和小环也有新裳么?” “有的,是照府里的规矩添的年节新裳,小环的略肥大些,我的倒还合适,这会子小环还在西屋里自己收呢,不过几针的活,明儿她就能上身了。” 沈容低应一声。 石妈妈服侍沈容沐浴更衣,又换上了鲜艳的冬裳。 沈容吃了两碗羹汤,又吃了些点心天色便暗了,石妈妈正给她挽发,沈宛带着沐雨与一个婆子就到了院子外头。 她看着围墙上新修补的印记,又看了新换上的匾额,上头写着“仪方院”三个大字,不过是光秃秃的木板上写了三个黑墨大字,她心一沉,这么几年,她自是知晓,李氏母女背里故意使坏,定要触怒沈容大闹,又因沈容大闹,指责她没规矩仪态不敬长辈。 沈宛看着这破旧的小院子,心头一阵阵的发寒,今儿也亏得沈容是忍住了,一时间她心里酸酸的,有种想哭的冲动,如果不是她有一个胞妹要照顾,她真想离开这个家算了。 沐雨穿了一件新领的冬裳,这会子见仪方院这等落魄,不由有些意外。 沈宛对身后的婆子道:“我这里不用服侍,你回去歇着。” “是,大姑娘!” 沈宛领着沐雨进了花厅,抬头就看到东屋里的沈容,正安安静静地坐在菱花镜前,由着石妈妈给她挽发打扮。 “姐姐来了!” 沈容跳眉一笑儿。 沈宛快走几步,一把将沈容抱在怀里,只不说话,这院子竟是连老家的小院也比不得,只孤零零三间屋子,瞧着有个小厨房,也是破旧不堪的,这是她的妹妹,是一母同胞的妹妹,母亲临终前,最不放心的便是这个妹妹,曾要她好生看照,她住着气派华丽的漱芳阁,可她妹妹却住在下人们住的小院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62章 辅国论 第62章 辅国论 沈容道:“姐姐,今儿沈宝招惹我了,我偏没生气,倒是她气哼哼地走了。如果我生气大闹,祖母就会重惩我。姐姐看不得我受苦,就会求情,她们就有机会逼姐姐拿出辛苦一年攒下的银钱,还要逼你将得来的珍贵首饰也交出来。姐姐,你说我是不是变聪明了?” 沈宛一阵哽咽,泪雾升腾,眼泪汪汪,可泪珠儿就是流不下来,“是我没用,害得妹妹受委屈。” 沈宛也觉得奇怪,为甚自己的阁楼是极好的,偏沈容住的地方如同下人一般,外头只是望一眼,主让觉得心寒。 “我才不苦呢,外头瞧着这里不好,可里头该有的都有了。”她前世是孤女,又曾过了好几年军人般的生活,那时候的日子要多简朴有多简朴。 沈宛用帕子拭去了泪水,“容儿,我会想法让父亲知道你住的什么地儿……” “姐姐,我觉得这里挺好的,仪方院到漱芳阁又近,便是天晚了,我也可以寻姐姐玩。你别伤心,我都没难过呢,我只想着,沈宝要让我发火生气,我偏不生气。姐姐没瞧见,她离开时那气得将脸嘟成南瓜的样,我想起来就乐。” 沈宛夺了石妈妈手里的梳子,认真地给沈容梳着头发,“一会儿,我们去书房见见父亲。” “是。” 沈容琢磨着如何对付老太太、李氏这对姑侄联盟军,只有瓦解了她们的联盟,才能确保她们姐妹的平安。 她必须先下手为强,时间一长,若让她们行事谨慎,自己就更难。 眼下便是年关了,恐怕没人想到她会在除夕这日下手。 她不能拖,她可是急性子,决定了的事就得早些干。 石氏的仇,她要报;沈宽被害之仇,她还是要报。 那现在就从沈宽被害之仇开始清算。 纵容了敌人,便是危害自己,为了让她们姐妹更好的活下去,她必须先下手为强。 * 书房。 姐妹二人福身问安。 沈俊臣端坐在书案前,看着面前这对美丽的女儿,他一时恍神,仿佛想到十六年前初遇石氏的情形,一转眼,他们的女儿都这么大了。 “父亲。”沈宛轻唤一声,从沐雨手里接过一只盒子,恭谨地道:“这是娘亲临终前要我交给父亲的,娘亲说父亲一生最酷爱各种书籍,这是娘亲替父亲寻来的前朝明相所书的《辅国论》。” 这本书,在他高中之后,一直想要,前朝明相崔靖乃是一代权臣、贤臣、良臣,可谓光耀千古,听闻宫中有一套《辅国论》,这上面不仅讲了如何做好一个臣子,更讲了为人之道等等。 沈俊臣一时心绪繁复,“你娘还说了什么?” “娘亲说,父亲是个好父亲,关爱儿女,要我们姐弟三人好生孝顺父亲,只是二弟……二弟去年夏天落到河里便没了,他原是个会念书的,念得比三弟还要好,那日还得了学堂先生的夸赞,说二弟有父亲幼时之风……” 早前沈容倘明白,为何沈宛要拉她来见这便宜父亲,这会子是明白了,她是在打亲情牌,想用沈俊臣对石氏的愧,对过世沈宽的情,对她们姐妹能多一分呵护。 沈俊臣看着锦盒里的书,眼睛一红,“是我愧对你们的母亲,没想她到临终还念着给我寻书。” 沈宛哽咽道:“娘亲一直都很想念父亲,想念那年你们去下李庄的庄子上避暑,夜里联诗作对……” 下李庄有一片三百六十亩的良田,就是握在老太太手里的一样,被老太太卖给娘家兄弟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63章 刷存在感 第63章 刷存在感 沈容立时回过味来,沈宛这是故意让沈俊臣加深印象,就算石氏不在了,对他来说,石氏的东西便是他的。 “女儿入京前,想去下李庄瞧瞧,只是不能再去了。” 沈俊臣问道:“为何不能去?” 沈宛面有难色地道:“下李庄那处庄子被……被祖母卖给大舅公了。” 沈俊臣回忆道:“那庄子极好的,当年你娘和你外祖母为了旱涝保收,又花了银钱修了一个十亩大的储水池,还建了水渠,便是天旱也有好收成。” “入京前,祖母说,她手里的三处田庄八百余亩又十家石台县城的铺子不好管理,便都卖给李家舅公、表舅了,只说到了京城另给我们姐妹置了好的。” 老太太入京有些日子了,沈俊臣却从未听人提到此事,八百余亩良田,还有十家铺子……他知道石氏是个会打理的,手头的田庄铺子都有极好的收益,眉头蹙了又蹙。 人都有这样的时候,认定是自己的东西,被别人动了时,心头都会有个疙瘩。 李家是什么景况,沈俊臣心里清楚,这么大一笔家业,整个李家的舅舅、表兄弟加起来也买不起,李家舅舅早前家里一家只得十几亩田地,还不是上等田,怎么可能吃下这么一笔家产,莫不是老太太直接给了李家,哄骗沈宛姐妹不懂,直说到了京城另置。 这是沈家的东西,凭什么要给外人? 老太太拽着这么一笔家业不吱声,是想偏了李家还是偏给沈俊来? 他在家书里,只要老太太带着他的儿女来京城团聚,可老太太倒好,硬是把二房一家子都带来了。 一入沈府,不仅将潘氏给沈宛姐妹预备的婆子丫头拨了去,还要领府里的月例。 想到这儿,沈俊臣心里多少有些不快。 对沈俊来,即便以前感情不错,可到底分开了十来年,兄弟俩说话也不能说到一块。前几日,沈宾、沈宪兄弟还与沈宏生出了芥蒂,尤其是沈宾,他比沈宏大了好几岁,竟抢了沈宏的狼毫笔。潘氏告到他面前,他心里也不舒坦。 他原有两个嫡子,长子没了,沈宏可是他的宝贝。 沈宛又道:“娘过世前,将绵州城里的铺子、附近的田庄交给了女儿打理,每年的收益不多。前几日在咸城,女儿和妹妹在淑妃提议‘与民同乐’时闹着玩儿,试着下注,竟赚了二千五百两银子,想着母亲打理这么大的府邸不易,女儿想拿这银钱在京城或置些良田,或买家铺子,一来练练手,二来姐妹俩也赚点胭脂水粉钱,也好替母亲分担一二,免得将来被人指责,说我们姐妹连打理店铺、田庄都不会。” 沈容似里暗暗惊诧,沈宛这拐弯抹角,就是给沈俊臣上眼药,刷一下她是乖巧懂事好女儿的印象。 “你也大了,翻年到明年十月便该及笄,是该学学主持中馈等事,回头,我会与你母亲说,让她教你学着。” “是。”沈宛眼里流露出孺慕之情,“今儿除夕,晚宴设在前府会客厅里,母亲已经备好了,还请父亲移驾前往。” 父女三人刚出书房,便见沈宏带着个小厮婆子奔来,在灯笼光辉映照下,沈宏一袭暗红色的锦袍越发红艳,他定定地看着如仙女般步步行来的沈宛,小嘴儿微张,“爹爹,家宴要开始了,娘让我来唤你。” 沈宛笑道:“六弟,这天儿冷,你着个下人来传话便是,怎的还亲跑一趟,瞧瞧,这小脸蛋冻得发红,越发像年画上的福娃娃。” 沈宏立时羞红了脸,这么一看倒更像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64章 异样 第64章 异样 几人穿过长廊尽头的角门,直入会客厅,会客厅的中央已摆了一张大桌子,两侧又摆了几张八仙桌。 老太太坐在尊位上,笑盈盈地道:“俊臣,快入宴席,今儿过节,你也累了一年,是该好好歇着。” 沈宛往四下里一扫,便见三位姨娘俏生生地立在大厅一侧,齐刷刷地站在潘氏的身后,而另一边怯怯地立着两个小姑娘,一个是十姑娘沈家莉,另一个应该是八姑娘沈家薇,沈家的庶出子女一律以家字带头取名。 沈俊臣揖手道:“见过母亲!” “自己人,这么多礼作甚,你不入席,一家子人都不敢入席,且先坐下。” 沈俊臣方在老太太左侧落座。 潘氏亦在沈俊臣身边坐下。 老太太右侧方,沈俊来带着李氏落座,沈宾兄妹三人照着次序入座。 沈宛让沈宏、沈宜近潘氏坐了。 沈容正要坐下,李氏笑道:“五丫头,这主桌只能坐十二个人,要不你与八姑娘、十姑娘一道,让三姨娘坐过来吧。” 潘氏勾唇笑答:“弟妹,这是哪家的规矩,侍妾姨娘与正经主子坐一桌。” 三姨娘是新来的,近来很是得宠,潘氏正恼着,李氏居然提议让她坐过来,潘氏岂能痛快? 沈容面露惧色,这是她装出来的,立在一边一副不知道坐还是不坐的模样儿。 沈宛伸手扯了一下,“容儿,坐吧!” 她方才装出胆颤心惊的样儿落坐。 看到沈容被吓得不轻,沈俊臣心下越发不快,李氏什么时候做起他们大房的主了,还乱出主意。 沈俊臣对几位姨娘道:“大姨娘,你们都入席吧!” 大姨娘应声“是”,拉着八姑娘入了席。 今儿过节,八姑娘虽然被罚,却被提前放了出来,瞧着她怯懦的模样,就能想像她在府里的生活。 八姑娘早不罚、晚不罚,老太太李氏一行入府后第二天就被罚了,沈容猜测,这定是老太太暗里与潘氏斗法,老太太仗着大姨娘曾是石氏的陪嫁丫头,想拿捏住大姨娘,而潘氏定是不允的,借故发作了八姑娘,想让大姨娘瞧见形势。 老太太早前因石氏当家,便处处受制,石氏死后,她终于成了当家人,怕是这会子处处都看潘氏不顺眼。 李氏是个不争权的,不是不想争,而是她的底气不足,她的嫁妆少,又没势力,故而索性巴结着老太太,为自己的儿女谋些利益。 大圆桌上,满满地摆着各式菜肴。 老太太扫了一眼,心情大快。 李氏更是咋咋嘴,她活了近三十年,哪里见过此等丰厚的年夜饭,便是老家办酒宴也没这等丰盛。 沈宪早已经控制不住,举着筷子便要取中央那只烧制的鲤鱼,实在太好看了,旁边还有萝卜花,还没到,就听沈宜大唤一声:“七哥,年夜饭中间的鱼是不动的。” 沈宪恼道:“我偏要吃!” 李氏扬手推开沈宪的手肘,轻喝一声“闭嘴”。 沈宏不紧不慢地道:“七弟,这着实不能动,这是京城的习俗,年年有余,这鱼要留到明儿一早奉到祠堂祭祖。过了正月十五才取出来,意喻年年都有吃不完的存粮。” 沈宪恼道:“又不能吃,摆到桌上作甚?”他举起筷子又取了卤鸡腿,却被沈俊来给敲掉了:“没规矩,你祖母、伯父都没下箸,你倒先吃了。” 沈俊臣道:“母亲,你喊声‘开席动筷’,你不动,孩子都不能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65章 设局 第65章 设局 沈老太太瞧着原在老家个个都规矩知礼的孩子,而今到了京城几番失礼,面容不由得沉了又沉,暗自思忖着是否请个熟谙京城规矩的嬷嬷来教导一番。再看沈宛她举止得体,模样、才华样样顶尖,心下暗赞“不愧是我教导出来的”,其实沈宛的规矩几时与沈老太太相关,那还不是石氏在世时,舍得在长女身上花银钱,可老太太却觉得这是她的功劳。 沈老太太呼声“开席”,举着筷子挑了块她爱吃的红烧肉,“俊臣、俊来,宏哥儿,你们吃啊!宛姐儿,动筷子!” 沈俊臣动了筷,所有人这才跟着动了起来。 三位姨娘与两个庶女五个人坐了一张八仙桌,因桌子小,里面的菜就比不得主桌的多,但比管事婆子的那桌却要精致得多,而寻常丫头、小厮又各围了两桌,一时间会客厅里倒是笑声连连,众人各吃各的。 用家宴时,桌上一片静寂。 沈容不取菜,沈宛忙着给沈容布菜,想着自己的妹妹在老家时虽然活泼胡闹,却是快乐的,这一路过来,如今像变了一个人,要不是她一直陪着沈容,真是要想疑了。 妹妹知事这是好事,沈宛心里难忍酸涩。 沈容时不时与李氏的目光相接,李氏不由得瞪了一眼:今儿真是怪事,沈容总看她作甚?虽是个小孩子,却瞧得李氏心里发毛,因为那眼神就如同宝剑出鞘般的锋利。沈容立时扮着三分怯懦模样,别开视线,却又总在李氏不经意时,沈容又盯着她瞧。 如此几次后,沈宜瞧在眼里,不解地道:“二婶怎么总瞪五姐姐?” 这个话,不仅是沈宜的疑惑,怕是潘氏、老太太也想问了,着实是次数太多,所有人都瞧在眼里,只想着:是不是沈容哪里失礼,惹恼了李氏。 李氏“我……”了一声。 沈宛忧心地道:“容儿,可是有什么事?” “没……没有,我什么也没听见,没听到,我没听到……”她将头埋得更紧了,眸光里却怪异地望向沈宏。 本尊前世里,李氏与潘氏结盟,这一次她绝不会让二人联手来加害她们姐妹。 沈宏被沈宛一盯,立时背后发寒,他小小的身子一颤,正要问,却见沈容又怯怯地望着李氏,只一眼,然后快速埋头吃饭,也不取菜,沈宛取什么,她吃什么? 沈宝恼了,厉声道:“五妹妹,你今儿总盯着我娘看,是什么意思?” 是何意?沈容心下暗道:我要开始反击了?你们准备好了吗?然,沈容怯怯地看了一眼,编了个谎,道:“我没盯你们,我想……想吃你们跟前那道凉拌猪耳。”声音不大,却显得尤其胆小怕事的模样。 老太太心下暗道:五丫头怎的突然怕事了?在老家时,可最是个掐尖要强的性子,还几次顶撞她。 李氏笑道:“你这孩子,想吃这儿就说嘛,来人,把这道菜移到五姑娘跟前去。” 沈容有了凉拌猪耳,方第一次自己取食桌上的菜。 家宴用罢,仆妇丫头们拾掇碗筷,老太太领着一家人移到了东暖厅里,很快老太太、大太太、二太太、三姨娘就围了一桌,打起叶子牌来。 沈俊臣道:“京城的习俗,正月初一逛庙会烧头香;正月初二看戏,初三开始走亲访友。” 老太太唤了沈宛,叫她帮忙看牌。 二太太则唤了沈宝。 沈俊臣则与沈俊来在一边闲话,两兄弟相对而坐下起棋来。 八姑娘则与九姑娘两个在那儿翻花绳。 沈容与沈宜坐了一会儿,沈宜移了绣杌坐在潘氏身边学玩叶子牌。 沈容见各人都有玩的,她着实很无趣,只小心地观察着周围,看似漫不经心,却一直留意着。 沈宏坐了一阵儿,便出了东暖厅跑到外头透气。 沈容亦相继出来,有长廊上依栏而坐,一双手握着胸前的玉佛坠子上,这是石氏留给她的平安符。很快,她掏出一个陀螺,转着陀螺,寻出布鞭,挥舞着陀螺玩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66-68章 落水(万字大更,求订阅!) 第66-68章 落水(万字大更,求订阅!) 沈宏见沈容挥手又落下,似在鞭打着什么,心下好奇,借着盈盈的灯光奔了过来,近了跟前才发现沈宛在玩陀螺。 “五姐姐,我也要玩。” “六弟,你看这陀螺转得好不好看?” 沈宏静静地盯着陀螺,答道:“好看。” “你看那个红点,漂亮不。” “漂亮……” 姐弟俩在那儿玩得一问一答,下人们或三五成群的闲话,或各自忙碌,有几个管事还在西厅里玩开来,有的玩骰子,有的打趣说话。 沈容道:“待陀螺停下,你拾了陀螺去找沈宾,让他带你去后花园,照我说的做。” “是。”沈宏讷讷地应声。 “待你听到我喊‘救命啊!’你便醒过来。” “是。” 她不愿再等了,半点也不想再等下去。姐弟二人说了一阵儿话,沈容道:“陀螺送你了。”她扬长而去,沈宏依旧看着那陀螺转动,待停下来时,他抓起陀螺往东暖厅去。 * 东暖厅里,奕棋的沈俊臣兄弟正厮杀激烈。 老太太今儿赢了一堆银锞子,直乐得嘴都合不拢,李氏输得多,嘴里时不时地发牢***。 沈容四下里一望,“九妹妹,怎不见六弟?” 潘氏抬头望了一圈,果没见到沈宏,对服侍的奶娘道:“六爷去哪儿了,把人找回来,昨儿下了雪,外头冷着呢,过年节了,可不能感染风寒。” “大太太,有强子跟着一道呢,不会走远。” 沈容低着头,似在刻意避开什么,“母亲还是把六弟寻回来的好。” 潘氏立时忆起今儿家宴时,沈容几次三番古怪的神色,心下一慌,“马奶娘,派人寻寻六爷!” 马奶娘出了东暖厅,扯着嗓子道:“六爷!六爷,大太太寻你呢,六爷,六爷……” 会客厅周围哪里有人? 马奶娘正要寻下人,静寂的夜里突地传来一个半大孩子的尖叫声:“来人啊!来人啊!六爷掉荷花池里了,快来人啊!快来人啊……” 近处的小厮、婆子也不待分辩,跟着哄叫起来:“六爷掉荷花池里了!快去后花园救六爷!” 沈宛撒开腿就往后院跑。她瞧过那荷花池,并不算深,里面有淤泥,夏日时里面种满荷花,到了冬天放去一部分水好挖取莲藕入菜,今儿家宴里就有三样莲藕做的菜。 待沈宛跑到荷花池时,已有小厮跳入荷花池救人。 沈宛扯着嗓子大呼:“救命啊!救命啊!”连唤两声,原在荷塘里扑腾的人儿才惊慌失措地叫嚷了起来:“救我!救我!我不想死……” 潘氏跌跌撞撞奔到后花园,看着裹了一身淤泥的沈宏,“哇——”的一声哭出声来,她就只得这么个宝贝儿子,还是沈俊臣的独苗,要是没了,她可怎么活?抱住沈宏就叫:“我的儿,你好好儿的不在前院守夜,跑后面来作甚?” “咳!咳!三哥……三哥推的我。” 这一句出口,潘氏恶狠狠地盯着一边被吓呆的沈宾。 强子是沈宏的奶兄,又是沈宏的小厮兼书僮,他见沈宏与沈宾去了后园,便远远跟着,也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两个人站在荷花池旁抓扯了一下,待他跑近时,沈宏已经掉到荷花池里了,他吓得扯着声音大叫。 沈宾立马道:“我没有!”他倒霉透了,原是沈宏约他到这里玩的,沈宏扯了他两下,自己就跳下去了,现在却诬是他推的。 “是你推的我,就是你推的,是你哄我说荷花池这边有好玩的……” 潘氏顾不得沈宏身上的淤泥,对周围道:“快备热汤、再煮姜汤,年节里头受不得风寒。” 马奶娘背了沈宏就走,沈宏扒在她背上呜呜哭泣,“三哥推我下去……他害我。他说如果没有我,他就是长子长孙,他就能得到整个沈家……呜呜……” 第67章吓坏 沈俊来夫妇赶来时,正听到沈宏说这句话。沈俊来扬手“啪!啪!”两记狠重的耳光,怒不可遏地吼道:“逆子,你想干什么?把宏哥儿推到荷花池里,你想害他?” “我……我没有。” 沈宾想不明白,明明是沈宏拉他去的荷花池,是沈宏要推他下荷花池,他不过就是自卫与他抓扯了两下,怎的最后一切都变了模样。 强子立马大叫:“是三爷拉六爷过来的,我一路小心跟着,亲眼得见三爷把六爷推进水池,要不是我一直跟着,六爷今儿,恐怕就……就……” 强子说得信誓旦旦,马奶娘母子是潘氏的陪房,他们的话,潘氏坚信不疑。 沈宜人小,此刻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尖声大骂:“坏人!你要害我哥哥!你要害我哥哥!” 潘氏早已哭成泪人,恶狠狠地看着人群里发懞的沈宾:“大老爷,你瞧见了,他小小年纪便如此歹毒,他这是想害大老爷绝后啊?” 沈容此刻浑身直哆嗦,蹲在地上,“我没听到!我什么也没听到……我真的什么都没听到。我怕,我怕,我怕他们会象害死哥哥一样害我,姐姐,我怕……” 李氏,老太太不是最信你、重你么?潘氏与你不是好妯娌么?这一回倒要看看你们母子还如何脱身? 敌人不除,危害自己,既然是敌人,就要先除之而后快。 何况这敌人先后害死了石氏、沈宽母子。 沈宛俯身一把搂住沈容,“容儿,你到底知道了什么?你说话,你知道了什么?容儿!” 沈容突地身子一硬,竟昏倒在沈宛怀里。 老太太在婆子丫头搀扶下赶过来时,沈宏已经被婆子带回去沐浴更衣了。只看到沈容昏倒在沈宛怀里,沈宛满脸震惊与担心,令沐风背了沈宛直奔仪方院。 潘氏拽着帕子,“大老爷,你也瞧见了,有人要害我儿性命,你可得给我们母子做主啊!大老爷已经三十多岁了,膝下可只得宏哥儿这一个儿子,宾哥儿才多大,他哪里有那些恶毒想法,只怕是有人教的。” 因沈宏掉到荷花池,整个沈家乱成了一锅粥。 原是说守岁,现在上至老太太,下至底下的丫头小厮,个个都心忧。 沈容回到仪方院,石妈妈掐了人中,她才悠悠地醒来,惊呼一声,看沈宛在跟前抱住她就不撒手,“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担心六弟,我坏了他们的计划,他们会不会像害哥哥那样害我?” 沈宛一惊,瞪大双眸,一把抓住沈容的双肩,“容儿,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到底听到了什么?” 难不成,她的弟弟沈宽之死另有真相? 沈宽不是下河游泳淹死的么? 多婆子站在院子里,禀道:“大老爷问:五姑娘可醒了?若醒来,让五姑娘就去福瑞院回话。” 沈容连连往床里闪躲,“我不去!我不去!他们要杀我!我今儿白日不该假装睡觉溜出去,呜呜,我不去。” 沈宛扭头望着外头,又看了眼吓坏的沈容,心头涌起了卷天巨浪:沈宽之死另有真相?难道还有人要害沈容不成? 多婆子站在外头,怕是这五姑娘当真知道些什么。 石妈妈出了屋,轻叹一声,“多婆子,六爷落水,五姑娘吓坏了,这会子怕是不能跟你去福瑞院。” 多婆子道:“六爷今儿也吓得不轻,大太太和大老爷还等回话呢。” 沈宛轻声道:“多婆子先回去,若是五姑娘安静下来,我定会带她去福瑞院回话。” 第68章惩恶婶 沈容受惊的模样,分明就是个吓坏的孩子。 沈宛的心一阵揪痛,有吃惊,有不甘,如果沈宽的死不是意外,定是被人害死的。 沈容蜷缩在被窝里,嘴里喃喃重复“我没看到,没看到……”不知不觉间,竟真的睡熟了过去。 沈宛担心妹妹的身子,不敢离开,自己留下来服侍宽慰,今儿用年夜饭时,沈容的神色就有些不对,莫不是她当真知道了什么。 沈容迷迷糊糊中,只听到花厅里传来说话声儿。 沈俊臣道:“宛姐儿,容姐儿可说什么了?” 石妈妈也是如雷轰顶,她怎么也没想到,沈宽的死另有蹊跷,“禀大老爷,容姐儿受了惊吓,嘴里絮絮叨叨的,直说二爷是被害死的,还说有人要害她。” 沈宛心痛如绞,她答应过石氏,一定会看顾好弟弟妹妹,可母亲刚走一年,沈宽就没了。“今儿容儿用家宴时确实有些不同,可又问不出来。”她想到沈容受的苦,越发心疼得紧,恨不得自己代之,“爹爹,六弟那里如何说的?” 沈俊臣怒道:“宾哥儿翻年虚岁才十三,若不是有人教他,他怎会做出杀害手足的事,我已令人把宾哥儿关起来,让李管家去审他,先磨上几日,想来很快就会有结果。” 小环进了屋,“大姑娘,压惊汤熬好了,可五姑娘还睡着。” 沈宛道:“把汤给我,我喂容儿吃。”她接了汤碗,低声对沈俊臣道:“爹爹就别进去了,我进去安抚一下容儿,看能不能问出什么来?” 她坐到榻前,轻唤几声“妹妹”。 沈容启开眸子。 沈宛微微一笑,“来,你喝碗压惊汤,这可是母亲吩咐厨娘特意准备的,你躺着别动,姐姐喂你吃。” 沈容静静地躺着,看沈宛一匙又一匙喂来,又细腻地将流出嘴角的汤汁用帕子拭去。 吃了大半碗后,沈宛见她平静下来,方低声道:“容儿今儿不乖,不是让你在仪方院歇息么,你是不是溜出去玩了?” “我睡不着。” “溜出去遇上好玩的了?”沈宛强作欢颜,想给沈容一个信赖与轻松的笑。 沈宛有一种温婉、静柔之美,美得像一幅有灵性的画,她说话的声音很轻柔,柔得像母亲的低咛,拥有着一种奇特的催眠之效,要不是她沈容曾在潜伏任务中做过两年的心理医生,恐怕真要睡过去。 “我避开小环和两个丫头溜出去的,那时候,奶娘在西屋里拾掇房子。” “然后呢?” “然后,我往北边去,我看着二婶带着婆子进了三哥的院子,三哥把服侍的人都支走了,我就溜了进去,想要吓吓三哥。” “哦,我们容儿一定听到二婶和三哥说话了,你别怕,他们就是说说,没有当真的,你告诉姐姐,他们都说什么了。” “二婶说,我们大房家业大,爹爹又做了大官,怕是家业更大,如果没有六弟,三哥就能成为家里最受器重的孩子。老太太自来又是向着二房的,她再帮衬在爹爹面前说话,到时候爹爹没了儿子,便会提携培养三哥……” 花厅里,沈俊臣听到此处,紧握着拳头,果然是李氏在使坏,居然教唆沈宾来做此等大义不道的事。 沈容忆起本尊哥哥沈宽死时,就是跟着沈宾、沈宪兄弟在夏天溜到河里洗澡,结果就溺水丧命了。 沈宛轻声道:“容儿别怕,爹爹、母亲和我都会保护你的,没人会伤害你,后来呢。” “三哥说,六哥和二哥不一样,二哥没有厉害舅舅,三哥有母亲还有潘家,说他不想这么干。二婶打他一巴掌,骂他笨,说三哥这会子讲手足兄弟,上回诱着二哥下河洗澡,看二哥要淹死时怎么不去救人。三哥便说‘那是二婶出的主意,二哥是自己淹死的,与他无关。’二婶便说‘我让你去吃屎,你去不去?我是为什么,还不是为你们兄妹,你看看这府里吃的、用的,哪样不比石台县强,你若有个器重你的伯父,可以少努力二十年,还能娶上官家嫡女为妻……’二婶说了好些话,其他的,我记不得。三哥说他听二婶的。二婶又说,让三哥像上回害二哥那样,诱六弟去有水的地方。 我那时候猫在三哥院子的窗户下,大气儿都不敢出,害怕被发现,就俯着身想要离开,刚出院门就被服侍三哥的丫头瞧见,她问我‘可是五姑娘’,二婶和三哥便追了出来。 姐姐,我听到他们说话了,二婶会不会杀了我? 晚上我玩陀螺,六弟也想玩,我叮嘱过他,叫他别去有水的地方……” 多婆子此刻正频住呼吸,一字不漏地听内屋里沈容说的话。 有水的地方…… 这分明就是有预谋地想害死六爷。 一旦没了六爷,三爷便可以成为长子长孙,可以谋到大房的家业,还能得大老爷器重提拔,李氏虽是小地方来的,是乡野村妇,真真是好毒辣的手段。 沈宛失魂落魄,沉吟道:“二弟是被三弟、七弟故意诱出去淹死的,他们为了家业,为了长子长孙的名头害死二弟,而今又为了得到爹爹的器重要害六弟,他们怎么可以这么狠心?二弟那么聪明,是个懂事肯用功的,被他们算计得丢了性命……” 沈宛浑身乏力,今日一朝明了真相,沈宽不是意外身亡,是被人害死的,他还那么小,还没长大成人,就没了性命。 李氏好毒的手段。 沈宾好狠的心肠。 沈家在娶石氏为妇前,过的是什么日子,三餐虽能饱,却也要下地干粗活,自打娶了石氏,仆妇成群,丫头侍候,那也是体面小户人家。 可他们,居然如此狠辣地害沈宽。 沈宛的眼泪夺眶而出,这么久以来,她敬重李氏,可李氏竟然挑唆沈宾、沈宏兄弟引诱沈宽去河边洗澡,又算计得沈宽活活被淹死。 他们怎能如此歹毒?那可是人命,是他们朝夕相处的兄弟。 沈容瞧她痛苦,嘴里沉吟道:“姐姐,我怕!娘亲留下那么大一笔家业,二婶会不会为了家业要我们姐妹的性命。姐姐,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呜呜,我不想像二哥那样死去。” 沈宛一把搂住沈容,“别怕,姐姐在!谁要害你,爹爹和我第一个就不饶她,别怕……” 花厅里,沈俊臣衣袍一挥,“多婆子,派人把二老爷、李氏唤到祠堂去,我还活着呢,就敢算计大房儿女的性命!” 沈宽已经死了,不能再让人害了沈宏。 他沈俊臣努力了这些年,不能没个后继之人。 多婆子应声,派了跑腿丫头去传话,又回到福瑞院去见大太太,把沈容说的原话,一字不漏的重复了一个遍。 潘氏看着暖榻上的沈宏,正色问道:“今晚你和五姑娘玩陀螺了?” “是。”沈宏有些印象,只是有些地方感觉很奇怪,难不成是受了惊吓的原因,他只是个八、九岁的孩子,哪里容得他细想,只道:“五姐姐说,要我别去有水的地方,还把陀螺送给我。” 潘氏怒道:“原以为李氏是个老实憨厚的,竟然打着此等恶毒主意,怎能再把她留在府里,要是她害我儿性命,我可如何防备,这可是我十月怀胎,在鬼门关前逗留几日才生下的儿子……大老爷在哪儿?” “回大太太,大老爷这会子应在祠堂,让下人请了老太太、二老爷、二太太一道去祠堂。” 沈宜虽小,却已经知事,正安安静静地坐在一侧,时不时面露忧色地望着沈宏。 潘氏道:“她才来多久,就蹦跶着要害我儿。真是好盘算,今儿过节,主子下人都在前院守岁,自是没人留意。马奶娘,你小心照顾六爷,我去趟祠堂。” * 沈府的祠堂是新建的,里面供奉着祖上三代的牌位。 潘氏到祠堂时,老太太、二老爷夫妇、沈宛已经到了。 沈宛垂首站在一边,眼睛红红的,显然哭过,一直以为二爷沈宽是意外溺水,如今突然知道,他是被人害死的,哭得心口阵阵抽痛,是她辜负了母亲的临终交代,是她没有保护好沈宽。 李氏跪在祠堂,失控大喊,似撒泼,似癫狂,“母亲、大伯,我没有,我真的没有啊!” 是谁要害她? 沈宏居然诬陷沈宾。 她根本没有算计沈宏的意思,沈宾更不敢这么做,潘氏与沈宏母子可不是当年的石氏沈宽母子,她还是分得出轻重来的。 她不知道哪里不对,可总觉得暗里有一双手在推着一切前进。 沈俊臣怒道:“你还说没有?”他顿了一下,问沈宾屋里的管事婆子道:“刘婆子,你来说,今儿一整天,你们可是一直有人服侍在院子里?三爷身边从未离过人?” 刘婆子瞧了眼李氏,答道:“今儿未时,二太太进过三爷的院子,一进来便说要与三爷说话,将奴婢与丫头们遣出了院子。” 沈俊臣又道:“你们出去后,可是有丫头见到五姑娘从院子里出来?” “三爷让我去六爷那儿取纸墨,我领了粗使丫头藕白出的门;大丫头去了针线房,三爷的新裳肥了些,得让绣娘缝几针;留下来的是粗使丫头,应该是葱白。” 沈俊臣敛眉道:“藕白、葱白,这都是什么名儿?” 刘婆子道:“这是三爷给赐的名字,说是姑娘家的手臂如藕,十指如葱……” 能说出这等话,可见长大也是个好/色、没出息的,小小年纪,正经的学问记不住,倒是这等词句记牢了。 “混账东西!”沈俊来骂了一句,“大哥莫气,若真是李氏教唆宾哥儿做的,我必不护短,宏哥儿也是我嫡亲侄儿,我万不会叫人算计了他。” 沈俊臣冷哼一声,沈容没道理去冤枉李氏母子,而沈宏是他从小看着大的,更不可能无中生有的诬陷沈宾。 潘氏道:“把葱白唤来。” 不多会儿,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便进了祠堂,跪扒在地上。 “今儿下午,你可一直陪着三爷?” “回……回大太太话,奴婢并非一直陪着,刘婆子去六爷那儿拿纸墨,二太太便让我到院子外头候着。” “你可看到五姑娘进了院子?” “没……没看到,但奴婢看见五姑娘从院子里出来,还问了她一句‘你是五姑娘’。” 沈俊来恼道:“那么大一个人进去,你怎就没看到?” 潘氏听着这话,如果不是沈容一时顽皮溜进去了,怕是今儿的乱子更大,还不晓得府里竟进了一只恶狼,立时愤然瞪目。 沈俊臣说要把沈俊来一家接来,她没反对,没想来的却是一头狼,想害她儿子的命。 沈俊来自知失口,忙道:“你怎么没瞧见她进去?” “奴婢一直候在院子外头,想着若是二太太、三爷有吩咐就要去侍候,可是不知是谁,拿了石子丢奴婢,还丢了好几回,奴婢便寻了过去。也许……五姑娘是那时进的院子。” 李氏闻到这儿,只觉实在冤枉,她没与三爷议论害人的事,只是关切地问了一些沈宾是否习惯,那是她的嫡长子,她正巴不得他出息,是说过要他讨好沈俊臣的话,希望能得沈俊臣看重,能让大伯大力培养沈宾,可她没想害沈宏。 可现在,她们硬是说不清了。 那个该死的沈容,为什么要胡说八道,还说得像模像样,现在大老爷夫妇全都已经信以为真,又扯出二爷沈宽的死。想到沈宽,她心里真有些发紧,那时候她只想谋夺石氏留下的家业,想着沈宽死了,老太太手里捏着的那些便是他们二房的东西,想来沈俊臣也不在乎将那些东西给他们的。 沈宽之死的真相,李氏上瞒着老太太,下更不敢告诉沈俊来,毕竟沈宽是个男孩,而且又聪明伶俐,是大房的长子,沈俊臣报予厚望。就算沈俊臣再不喜石氏,可他还是在乎那个儿子的。 难不成,沈容从一开始就知道是她害死了沈宽,只是借着这机会来算计她。 莫不是沈宛设的局? 沈容就是个十来岁的孩子,哪里有这等心计,一定是沈宛设的局,沈宛可是有主意,又读了许多书的人,要是害她倒也容易。 一定是沈宛害她的! 李氏俯下身,直将地板磕得直响,“母亲、大伯,我冤枉呀,我今儿是找了宾哥儿,可我没说害人的话,我真的没有啊。” 沈俊来抬腿就是一脚,重重踹了过去,厉声道:“你还喊冤枉,要不是你挑唆,宾哥儿会把宏哥儿推到荷花池里,李氏,你……你太恶毒了,你怎能算计加害一个孩子。” 老太太端坐在上方,现在想来,沈宽的死确有异样。她是容不得石氏,可沈宽也是她的孙儿,那孩子又生得好,书也念得好,就被白白害得没了。 即便李氏是她的亲侄女,这个时候她也不能站在李氏身边,因为“证据”确凿,又有婆子、丫头的话,更有今晚沈宾害沈宏的事,已经由不得她不信。 李氏近来甚至挑唆她从沈宛手里谋银钱、首饰的事,她是想夺过来,但一时没想到好主意,不想就出了这事。 李氏的心真是太大了,她怎么能害沈俊臣的儿子呢,她就不怕露了馅,功亏于匮。 沈宛厉声道:“二婶,我只问你一句,二弟是不是你害得没的?宾哥儿、宪哥儿才多大,他们万不会有这种害人的念头,是不是你害的?” 潘氏这会子恨毒了李氏,是万万容不得她的,对左右道:“来人,把三爷、七爷带过来。” 沈宾不明白,今儿他只是与沈宏推攘了几下,沈宏怎么就掉荷花池里了,约他到荷花池的人可是沈宏,可沈宏回头就说是他约的他,就连强子也站在沈宏那边,他是被人算计了啊!现在却是有苦叫不出。 沈宪被婆子带进了祠堂,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就听沈俊臣问道:“宪哥儿,前年夏天,你和宾哥儿带着宽哥儿去河里洗澡,把你知道的都细细地说了。” 沈宪望向李氏,却见李氏泪流满面,拼命摇头。 沈宛蹲下身子,“七弟,你便如实告诉祖母与大老爷,你若不说,到时候便将你赶回老家,让你如你舅家表兄弟一般生活,每日有干不完的农活,一个月也吃不上肉。” 沈宪最喜欢吃肉了,这么一吓,他忙道:“不管我的事,二哥是自己溺水的,三哥和二哥比赛谁游得远。二哥游走了,三哥却一直在河边。我发现二哥不见了,我……我要喊人来救二哥,三哥捂了我嘴巴,他不让我喊。” 老太太瞪大眼睛,她没想到,沈宾居然真的敢这么干,“宾哥儿,你瞧着宽哥儿溺水,居然不让宪哥喊人救他?” 沈宾死咬着双唇,那件往事,是他心底的秘密,没想到现在被年幼的沈宪说出来,就成了他费尽心思的害自己堂兄的性命。 沈宛心如刀绞,一寸寸被人凌割着,她捧着胸口,没想到真相会是如此的残忍,她唯一的同胞弟弟竟是被人设局害死的,而这一年多来,她竟相信是意外溺水。 “沈宾,你这个杀手凶手,你这个凶手!”沈宛哪里还有大家闺秀的仪态,扑了过来,扯住沈宾人的衣襟,拼命地抓扯着,嘴里咆哮着:“但凡阿宽有的,都给你一份,你居然害死阿宽,他待你如弟,你却害他性命,你怎么如此残忍!”指甲在不经意划过沈宾的脸颊,立时就是一道血痕。 “阿宽!我的二弟……是被你害死的……” 沈宛初是不经意地划伤,最后因为巨大的悲伤,用手抓挠着沈宾,仿佛将他抓成碎片,方解心头之恨。 沈宾似被惹恼了,即便他有十二三岁,可这又如何?他到底没经过风浪,早前又被冤枉,现在更被人指责,又惊又怕又委屈,一把推开沈宛,怒喝:“有他在,祖母眼里就只看到他,他处处都比我强,就连先生也夸他书念得好。如果没有他,我就是祖母最疼爱的孙儿,我就能得到那些田庄、店铺,便能过上好日子……” 李氏尖叫一声“宾儿!” 沈宾说这话不就是证实了早前沈容所说的一切,承认他们母子心肠歹毒。 沈宛的身子摇晃一下,从地上立起,“就因为这,你就要阿宽的命,你们过得不好么?自打我娘亲嫁入沈家,她有一口吃的,便有你们一口?” “可我们家,只得祖上留下的十三亩良田,和我娘的陪嫁豆腐铺。大房有两个伯母,个个都有丰厚的嫁妆,只要二哥和六弟没了,这些就是我们兄弟的!” 沈宾这些话,确实是李氏说的,是曾经李氏设局淹死沈宽时说的。沈宾哪里狠得下心,可经不住李氏的再三分析厉害,终究是照着李氏的话做了。 在沈宽死前,李氏也曾想过让小厮去做,可万一小厮的嘴不牢靠,就会招供出她。她想了许久,才决定让沈宾去做这件事,原因是,沈宾不会供出她。 只不曾想,沈容一早就知道了这事还诬陷他们母子谋害沈宏,这才揭开了沈宽之死的真相。 沈容当真藏得深,直到今日才暴露出本来面目。 沈俊来抬手就是几个耳光,直扇得响亮,沈宾的脸颊左偏右摇,嘴角溢出血丝。 “逆子,你这歹毒的逆子!说!是你的主意还是你娘教你的,说!” 李氏想着沈宾还小,要是承认了这事是他的主意,一辈子全完了,当初她设局害沈宽时,确实是她教的,又分析了厉害给沈宾听,“是我教的,是我教宾哥儿做的。” 沈俊来一脚踹来,李氏惨叫一声,趴在地上:“是我教的!我只是想让孩子过得更好,这有什么错?你如果像大伯一样能干,我又何至于此?” 若沈俊来和沈俊臣一样会念书,沈俊来是绝不会娶李氏为妻,再差也是个富家嫡女。 老太太站起身,看着李氏与沈宾承认下来,直气得浑身轻颤,她怎么有这样的侄女,李氏竟然害死了沈宽,只凭这一点,沈府便再容不得李氏。无论沈俊臣如何大度,他如何容得一个害死他儿子的弟妹住在家里。 老太太大喝:“你这个毒妇,你不要命了,怎能如此狠毒?” 她不能再护李氏,否则不仅伤了沈俊臣的心,便是沈宛也不会原谅她。 老太太是厌恶石氏,可她没道理讨厌自己聪明乖巧、书又念得好的嫡长孙。 她再狠,也不能纵容害死自家嫡亲孙子的李氏。 潘氏拉着沈俊哭道:“大老爷,李氏是要害我儿命啊,宽哥儿已经被害没了,万不能再让人害宏哥儿,呜呜,大老爷啊!” 沈俊臣的目光阴沉如漆黑的夜。“二弟,我正在给你筹谋仕途,你娶了这样一个不贤妻,万一被御史知道,就别想出仕为官了,我瞧着这李氏着实配不得你,以你的才干相貌,当娶一个官家小姐为妻。” 李氏听明白了,这是沈俊臣要沈俊来休妻。 老太太想着娘家那么多的侄孙女,要是李氏被休,怕是整个李家都要受连累,忙道:“不可!” 沈俊来指着李氏,“娘,你看看她,都干了些什么事?大哥替我用心筹谋,我翻年就要入仕,难道要由她坏了我的前程,你看看她,把好好的宾哥儿都教成了什么样子,宾哥儿害死嫡亲堂兄,光凭这一点便是他一辈子污点,当今皇上最不能容忍的就是无情无义残害手足的人,宾哥儿被她给毁了,你还要毁了我?” 李氏仰头望着沈老太太,她若被休,李家定容不得她,而沈老太太最是个护娘家的,现在出了这事,沈老太太一定恨极了她。 但她,不能死。 她有三个孩子,如果她被休,如果她死了,三个孩子怎么办? “母亲、大伯大嫂,看在三年前那支赤金凤钗的情分上,别让俊来休我,不要!” 凤钗? 一时间,沈老太太眸光一闪,露出一分纠结。 沈俊臣望向潘氏,面带疑惑。 潘氏紧拽着帕子,这个秘密绝不能让李氏说出来。 沈宛却瞬间明白,祖母、继母似有什么把柄被李氏抓住,而这成为李氏反败为胜的底牌,更可以要胁老太太,让老太太阻止沈俊来休她。 老太太面有难色,凭着李氏所作所为,便是休弃也是轻的,到底闹出了人命。老太太道:“要不,就将她降为平妻,就当是看在宝姐儿、宪哥儿姐弟两个的情分上?” 做了这么大的错事,还想占着妻位? 沈俊臣道:“宛姐儿,带宪哥儿下去。来人,把宾哥儿送回杂房,严加看管。” 沈宛扶着沈宪出来,她脑海里,只无数次地翻腾着“赤金凤钗”几个字,刚出祠堂,便见夜色中站着沈容、沈宝、沈宜三人。 沈宜与沈容站在一处。 沈宝被孤零零地抛于一侧,就连下人丫头都避无瘟神一般。 沈容迎了过来,“长姐,怎样了?” 沈宛道:“阿宾认了,李氏承认是她教唆阿宾加害阿宽。阿宽不是意外溺水,是……是被害死的,阿宽是被害死的……” 对于沈家的姑娘们来说,这个事实如晴天霹雳,她们自以为是一家人,没想沈宾竟真的害死了沈宽。 沈宜第一次觉得恐惧,“沈宾还想害死我哥哥!沈宝,你滚,你现在就滚,滚出沈府,回石台县去,这是我家的宅子,不给恶狼住。” 沈宜奔了过去,伸出双手,疯狂的推攘着沈宜,嘴里怒骂道:“你娘是坏人,你哥哥是坏人,你也是坏人,你们害死了我二哥,还要害我哥哥,我恨你们,我恨你们!” 沈宝身子摇晃了两下,险些站立不稳,所有的力气已经没了。 李氏怎么能认? 沈宾又怎么能认? 这一认,就坐实他们害人的事,且害的还是沈宽。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只觉得铺天盖地都是无边的恐惧。 沈宛有气无力地道:“来人,扶九姑娘回去歇息,明儿是大年初一,小心让九姑娘染了风寒。” 沈容一把搀住了沈宛:“长姐,二哥已经走了那么久了,而今真相大白,也可告慰亡灵。” “告慰亡灵?哼,他是被李氏母子害死的,阿宽那么优秀,竟被他们给害死了,可我们姐妹却不能替他报仇,容儿,为了家业,他们六亲不认。” “姐姐,我们又有什么法子呢,李氏到底是二婶,沈宾又是我们的堂兄弟。” 沈宛从未像现在这样恨过,他们害死了她最想依靠的弟弟。若是沈宽在,她们姐妹出嫁后,便是她们最大的依仗,她深深地明白,娘家没亲近兄弟的苦楚,这个仇,她如何能不报? 沈容在沈宛的眼里看到了一抹狠绝,更有难以压抑的杀意,是的,这就是杀意。 “容儿,今晚我去你的仪方院休息,我们姐妹睡一起吧。” * 大年夜,整个沈府笼上了一层阴影。 李氏、沈宾被关入佛堂。 沈宛姐妹正待歇下,有婆子来传话,让所有人去前府会客厅。 沈宏落水在屋里捂汗,听说要放鞭炮、烟花,整好衣袍便到了前院玩闹,仿佛已经忘了先前的惊险,更忘了潘氏的担忧。 在鞭炮声里,多婆子奉命撒了一大筐子的铜钱,潘氏又赏了下人们压岁钱。 沈宛领着弟弟妹妹们排好队,沈老太太心不在蔫地给每人发放了一个红包,之后又是潘氏代表大房发送红包。 沈宝垂着头像霜打的茄子,倒是沈宪没心没肺地接过红包,打开瞧了一眼,见是漂亮的银锞子,立时乐上了眉梢。 潘氏看着忘了痛的沈宏,叮嘱马奶娘与强子:“以后小心跟着六爷,莫让他走单。” “是。” 强子颇有介事地看着沈宪、沈宝姐弟俩,仿佛没了沈宾,能使坏的就会是他们俩,那是防盗贼一般的目光,更肆不忌惮地流露出自己的厌恶。 沈俊臣朗声道:“年节吉祥!大家都散了吧,明儿是正月初一得早起。” 沈宛姐妹回到仪方院时,已是子时三刻,姐妹二人简单洗漱便上榻歇下。 沈容如释重负,不多久就睡沉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69章 皇亲坐庄(万字更,求订阅) 第69章 皇亲坐庄(万字更,求订阅) 沈宛没有半分睡意,今日发生的点滴,足可以粉碎她早前对家的好感,那最后的一抹温暖也消失了,随之而来,是彻骨的寒意。 阿宽…… 两年前,她的弟弟阿宽也不过比现在的沈容略长一岁而已,他们怎么就能狠心诱阿宽下河游泳还活活被淹死。 就因为石氏留下一笔丰厚的嫁妆,他们就要害阿宽的性命。 说到底,老太太在这件事里也有责任,是她助长了李氏的贪婪,也是她言下之意说二房什么也没有,大房如何如何的阔绰等等。 如果不是她的母亲石氏,老太太就是一个乡下挽着衣袖干农活的随常妇人,是石氏让他们过上了大户人家贵太太的富裕日子。 老太太到底偏着李氏,明知李氏母子害死了沈宽,还想替李氏保住妻位。 她一直那样敬重老太太,在她心里,自己胞弟的命就轻描淡写的代过,就连亲生父亲也没想过替沈宽报仇。 沈宛掀起被子,却突地凝住,明儿是大年初一,不能死人,且容李氏多活些日子。 * 正月初一,潘氏领着沈宛姐弟几年去京城皇恩寺逛庙会,敬香祈福。 正月初二,沈府佯装什么事也没有,请了戏班子入府唱堂会。 正月初三,潘氏带了沈宏兄妹俩回娘家拜年。 转眼间就到了正月初十。 一大早,沈宛带着沈容去慈安堂给老太太请安,老太太自李氏出了事,精气神大不如前,听说近来正纠结着要沈俊来娶她娘家另一个侄女的事,可沈俊来一门心思就记得沈俊臣说的,“以二弟的才干本事,当娶官家小姐为妻。”他有官家小姐不娶,为什么要娶一个乡野村妇。 老太太提了两回,都被沈俊臣给驳了。 倒是沈宝近来早出晚归,几乎腻在慈安堂里,跑前跑后地服侍着老太太。 老太太看到沈容就烦,要不是沈容说的那些话,幸许李氏还不会如此,而沈宏与沈宾之间的事,也可以说成是“兄弟间的玩闹,失手把人推下去”的,反正沈宏又没受到伤害,不过是受了惊吓而已。 “宛姐儿,带你妹妹出去吧,老婆子我还要强健着呢。” 沈宛应声“是”,恭谨地领了沈容出来。 姐妹二人再往福瑞堂。 人未至,远远儿地就听到里面一阵欢声笑语。 多婆子打起帘子,道:“大太太,是大姑娘、五姑娘过来给你请安了。” 早前潘氏听李氏等人说沈容不好,而今瞧着,沈容倒比沈宝还要顺眼许多,因闹出沈宏被沈宾推下荷花池的事,潘氏更是不许一双儿女与李氏所出的孩子亲近,便是亲近,也要奶娘、下人寸步不离的盯着。她只得一儿一女,若真有个好歹,她也不想活了,对她来说,这两个孩子就是她的命。 潘氏笑道:“大嫂、二嫂还没见过我家宛姐儿吧,最是个乖巧懂事的。”与多婆子点了一下头。 沈宛进了偏厅,进退自如,落落大方地福身行礼,“女儿给母亲请安!” 潘大太太双眸熠熠生辉,将沈宛从头到脚地打量一番,这模样着实生得绝\色,更重要的是嫡女的气度就让人赏心悦目,美则美矣,半分都没有妖媚气儿,瞧着就让人喜欢。 与她一样看呆的还有潘二太太的嫡长子潘伦,在沈宛进来的那一刹,他只觉整个偏厅都亮丽起来。 沈宛穿了一袭翠绿色的衣裙,带着春的暖意,就这样举止优雅地迈入偏厅,那声音更是好听得如同唱歌。 潘氏道:“快起来。宛姐儿,这是大舅母、二舅母,那旁边的是潘倩,她比你小些,是你大舅母的嫡幼女。这是你二舅母家的嫡长子潘伦,你的四表哥。” 沈宛姐妹一一与两个潘太太见罢了礼。 沈宛与潘倩相对行礼,“见过倩表妹(见过宛表姐)。” 两位舅母笑给了件见面礼。 潘倩则是好奇沈宛在咸城的名声,着实是这名头太大了,拉着沈宛的手道:“宛表姐,听说你在荣国府寿宴上作的贺寿诗拔了头筹。 山外青山楼外楼,明湖歌舞几时休? 这诗写得真是太美了,我最喜欢这句,大家都说宛表姐是个仙女般的人儿,今儿一瞧,可不就是真的。” “倩表妹过奖,阿宛愧不敢当。” “宛表姐,听说咸城那边,正月十五有极热闹的灯会,我二哥、三哥便说要去瞧热闹,要不宛表姐和容表妹与我们一道去。” 沈宜大嚷道:“我也要去!” 潘倩笑道:“宜表妹就不去了。我们回来给你带好玩的,睡上来回便是六七日路程,很是辛苦,哥哥们去是为了长见识。” “为甚你能去?” “我去,我……”潘倩垂眸看着地主。 潘大太太道:“是倩儿订亲的王家来了信,邀倩儿去赏灯。说是百年不遇的大灯会,我便应了,到时候潘信也是要去的,孩子多了,好让他们结个伴儿。这往后,姑娘们出了阁,就不能像现下这般玩闹了。” 姑娘家大了,玩耍的机会就少了,嫁入婆家就处处要守婆家的规矩,更不能畅快地笑,畅快地说。 沈宛脆生生地唤声“母亲”,羞涩地问道:“我和五妹妹也能同表哥、表妹们去瞧灯会么?” 今儿潘大太太、潘二太太过府,一是回拜年节,探望一下潘氏,他们也听人说了二房的长子谋害沈宏之事,三来也好奇潘氏这个嫡长女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儿,今儿一瞧,光是那容貌举止,便能将多少嫡女都给压住。 不是说这先头的石氏是个只懂经商的妇人么?怎的她教养出来的女儿,模样儿生得齐整不说,便是这气度举止都是一等一的好。 潘二太太道:“七姑子,让宛姐儿姐妹一道去,听说今儿京城这边的灯会都不及咸城,许多王公贵族家的公子都涌至咸城瞧热闹了。” 言下之意:这等大出风头的事,可是百年难遇,你这继女如此厉害,让她出去也好,许能结一门好亲事,将来也能帮衬沈宏。 潘氏笑道:“这可是年轻孩子们玩闹的。”她一扭头,对一边站着的潘伦道:“伦哥儿,你可得一路将宛姐儿、容姐儿给护好了。” 沈宜跺着脚,“娘亲,我也要去,大姐姐、五姐姐去得,我也去得。” 沈宛柔声道:“九妹妹乖乖赔着母亲,你得留下来保护母亲和阿宏,你可是个福瑞人,有你在,那些坏人就不会欺负阿宏。我答应你,待我们回来的时候,给你带好玩好吃的。” 沈宜最在乎的就是她的哥哥母亲,想到除夕夜的惊险,沈宜至少见到二房的孩子就恨。 沈宜眉眼熠熠,“上回若是我在,谁敢欺负六哥,我先收拾他。大姐姐说得是,我得留下来保护六哥和母亲。大姐姐多买些桂花糕、绿豆糕,听说咸城张记的帕子好,你再替我买几块时新的帕子,我还要柳记的青绸花伞……” 她数着指头,一口气说了好几样。 “是!是!我一定给九妹妹带回来。” 潘氏摆了摆手,“你们兄妹几个到花园子里走走,听我们说话定是闷得紧。” 沈宛缓步走到前头,“伦表哥,明儿就动身去咸城?” “这是我与三哥一早就约定好的。” 潘倩则是一脸兴奋,颇是期待咸城灯会,“说是百年不遇的大灯会,届时还有各种赛事,猜灯谜赢彩头,武有射箭,文有斗诗,还有斗琴……花样百出,但凡得了前三名,全都有奖品。如此一比,京城的上元灯节倒是冷清多了,京城爱热闹、好玩的王公贵族都要去咸城瞧灯会,若是错过,岂不可惜?” 第69章皇亲坐庄 几人说话间,传来一个怯懦却不失清脆的声音:“大姐姐、五姐姐。” 沈宛定睛细瞧,只见路口立着一个粉衣姑娘,不是八姑娘还有谁,明眸转动,她的身侧立着十姑娘,“八妹妹、九妹妹这是要去哪儿?” 八姑娘道:“我们去给母亲问安。” 沈宛笑着颔首,“我们要随伦表哥、倩表姐去看灯会,你们可有什么想要的,待我回来捎给你们。” 八姑娘被潘氏关到祠堂,性子怯懦了许多,生怕再说错话、行错事,虽有想要的,却又不敢说出来,她是庶女,比不得正经的嫡女,“长姐所赠,不敢有辞,只要是大姐姐给的,什么样儿的都喜欢。” 沈宛道:“手帕、青绸花伞,你们也要这些么?将才九妹妹可说了好多的吃食,到时候我带些回来给你们尝尝新。” 八姑娘与十姑娘暖声谢过沈宛。 沈容看着两个小姑娘一前一后的身影,只是两个年幼的孩子,竟教得没了小孩子该有热情,她活泼不起来,是因为她是二十多岁的人,怎的瞧着两个小姑娘,竟比她还老气横秋,明明有想要的,却因怕说错话而不敢提。 沈容想着,一转身追上了八姑娘,“八妹妹,你真没想要的么?” 八姑娘摇了摇头。 十姑娘道:“我想要呢?听丫头们说,灯会上有好漂亮的花灯,五姐姐能不能带只花灯给我。” “有动物的、花形的,还有人物的,十妹妹想要哪种?” “有小兔子的吗?我喜欢小兔子。” “好,我给十妹妹买小兔子花灯。” 八姑娘垂着眼帘,定定地看着地上,不喜不悲,可神色隐有忧色。 沈容道:“八妹妹有心事?” “没……没有。” “怎的瞧你似乎在担心什么?” 十姑娘奶声奶气地道:“大姨娘年前就咳嗽,一直不见好。近两日越发严重了,偏因在年初,府里不允郎中上门,说不吉利。” 沈容笑道:“八妹妹,我屋里有上等的川贝,入京前,是长姐在绵州药铺子里买来备下的,回头你到我屋里来取上三两回去,寻了雪梨与川贝一块炖了给大姨娘吃,吃上几回就好了,这比药还管用呢。上回我咳嗽,长姐便是这样炖给我吃的,才吃两日就全好了。” 八姑娘原本无神的眸子闪了又闪,“待给母亲请了安,我便去五姐姐院里取。” 沈容点了点头,“你们快去。” 大姨娘原是石氏的陪嫁丫头,石氏是瞧她人老实可靠,这才做主给沈俊臣做了通房。后来沈俊臣入京赴考,石氏想着他身边没个服侍的,便抬了大姨娘的位分,让她做了侍妾,陪沈俊臣入京。 八姑娘不过因说错了话,就被潘氏借故发作关入祠堂。说到底,八姑娘也不过是个七八岁的孩子,这一关数日,放出来后,越发没了早前的活泼爱笑。 沈容唤了小环过来,低声吩咐道:“你去仪方院一趟,告诉奶娘,把我屋里的川贝寻上三两来,取五钱当着八姑娘的面熬成雪梨川贝膏,让她学了,再将剩下的川贝交给八姑娘。记得让八姑娘把雪梨川贝膏给她姨娘送去。” 小环应声“是”,正要离开,沈容又道:“别说是我吩咐的,只说是大姑娘的意思。” “姑娘!” 做了好事,不留自己的名儿,却要留大姑娘的名儿。 “照我说的做便是,大姐姐就要议亲了,多一个待人仁厚的名声对她好。” 沈容只想躲在长姐的背后,她的名声已坏,她从未曾想过纠正名声的事。 名声于她,有时候就是一种负累。 洒脱的将名声抛于脑后,她只要快乐、潇洒地生活,做自己想做之事。 “是。” 沈宛令沐风取了棋盘,坐在花园凉亭里与潘伦奕棋。 石氏在世时,给沈宛请过琴先生、棋先生,把能学的都让沈宛学了个遍,沈宛自小聪慧,一点即通。 潘倩立在一侧,时不时说上两句,正要动棋子,被潘伦拍了两下,“叫你乱动!” “潘伦大才子,这会子落败了吧,还自以为你的棋艺好呢,瞧你今儿算是遇上棋艺高的,再下下去你就输定了。” 沈容也是懂棋的,对于一个潜伏特工,有时候需要以不同的身份进行潜伏,琴棋书画她也会,但不算特别精通,立在一侧看得津津有味。 不远处,移来一行人,沈俊臣笑意盈盈,“是倩姐儿和伦哥儿来了?” 潘倩福身道:“给姑父问安,姑父新年吉祥!” “吉祥,大家都吉祥。”沈俊臣带着好奇地走近桌前,定定地看着棋盘,很显然,潘伦被沈宛给围死了,这会子正是焦头烂额。 八姑娘、十姑娘回来时,远远便见沈俊臣站大凉亭里,对于父亲,她们姐妹是既想亲近,又有些畏惧。 沈容笑道:“八妹妹来了,我今儿可算是沾了你的光,长姐吩咐了石妈妈,让她将川贝雪梨膏所需的材料都备好了,正好我也去学学川贝雪梨膏是怎么熬制的。” 沈俊臣带着深意地看着沈宛,沈宛听沈容提到自己,有些不解地抬眸。 沈容忙道:“姐姐一心都在棋上,这不是你早前吩咐的么,你听石妈妈说大姨娘近来有些咳嗽,说屋里有川贝、雪梨,让石妈妈手把手教了八妹妹做川贝雪梨膏,熬了给大姨娘吃。” 沈宛回过味来,“你领八妹妹去仪方院。” “是。” 潘伦没想沈宛如此善良,便是一个姨娘也如何用心,还要教庶妹做川贝雪梨膏,对她的好感不由得再度升级。 沈俊臣瞧在眼里,颔首微笑,“伦哥儿,怎不走了?” “走哪儿都不成。” “你起来,让我试试。” 沈俊臣坐了潘伦的位置。 沈容则领了八姑娘去仪方院学做川贝雪梨膏,十姑娘好奇也跟着来学。 待沈容熬好川贝雪梨膏,送走八姑娘,已经是一个多时辰之后了。 沈容懒懒地捧了本从沈宛那儿得来的闲书,坐在摇椅上晒着太阳看了几页,闭阖上双眸,将潘倩今儿说咸城灯会的事细细地理了一遍,有比赛就会有赌注。前世记忆里,沈宛可是猜谜语的状元,整个灯会,就她一个人猜中的谜语最多,赢取的灯也最多。 猜谜之后,沈宛还参加琴技比赛,一曲天籁,技压群芳,之后,她又参加了对对子赛,又得了个第一。 丫丫的,这个沈宛简直就是神一般的存在。 既然是这样,她一定要狠狠地买,借着机会大赚一笔不可,她手头还有一些首饰,到时候先送到当铺活当,换了银子去咸城瞧热闹。 * 八姑娘沈家薇拎着食盒进了大姨娘屋里,将川贝雪梨膏取出来,“姨娘,这是我和石妈妈一起熬的,能治咳嗽,你快吃些,吃上两日就能痊愈。” 大姨娘半倚在床榻,捂嘴又是一阵咳嗽。 八姑娘捧着盛好的川贝雪梨膏,“石妈妈说,这个凉了也可以吃,每个时辰都吃一盅,明日就能见效。你先吃一碗,那钵里还有好多呢,今儿可得吃完,明儿一早,我再去五姐姐的仪方院给你熬。” “八姑娘,我这一病,真是辛苦你了。” “姨娘这病是因我而起。要不是姨娘夜里偷偷去祠堂瞧我、陪我,你也不会染了风寒,是我连累了姨娘。” 大姨娘接过,往嘴里吃了两匙,很甜,却甜得柔滑,甜得恰好。 八姑娘站在一侧,继续道:“姨娘,我要回来的时候,五姐姐将我拉到一边,说明儿她和长姐要去咸城,灯会上有赌注,问姨娘要不要也随份子买些,要是赚了钱,就能分红。” 大姨娘不过是个侍妾,哪里有什么银钱。即便手头有些银钱,可这也是多年来用心攒下的,三位姨娘,就大姨娘出身最差,是通房抬起来的。 “若是赔了呢?” “赔了的话……五姐姐说,算折损一半。” “八姑娘还是太小了,不懂里头的奥妙,上回她们能赚,那是大姑娘运气好。” 大姨娘原就是个本份人,只想本份地过日子,能看到八姑娘顺遂长大,将来若大老爷念她服侍一场的情分,给八姑娘挑个好人家,她就心满意足了。 八姑娘坐到榻前,见四下无人,低声道:“姨娘,我瞧着能成,五姐姐拿了她的首饰给沐风,让沐风送到外头去活当,她还说要多凑些银钱呢。说是皇上下了令,恩允咸城灯会‘与民同乐’。 这回连京城的皇子、公主、王公贵族玩上一把的也有不少。要不我们凑点银子交给长姐玩,若是赚了,姨娘手头也能宽松些,这些年,姨娘跟着父亲走了许多地方,有了银子便能置些良田、铺子。” 大姨娘比不得二姨娘、三姨娘。二姨娘是有娘家的,虽是庶女,却是有嫁妆的,在京城亦有处三百亩的田庄,手头也宽松。三姨娘也是官家小姐,虽没二姨娘的嫁妆多,人家也有个百余亩的田庄,还有个杂货铺子维持生计。 大姨娘放缓了吃川贝雪梨膏的速度,心里权衡着,她手头是攒了些银钱,这可是她所有的家当了,要全都拿出来,她心里有些犹豫,若真赔了,她还不得心疼死,她还指望着多给八姑娘攒点嫁妆。她还有些首饰,能值二百余两银钱。 心头挣扎了一番,她指着红漆箱子道:“里头有个锦盒,你开了箱子寻出来。” 八姑娘照着做了,不多时抱了个带锁的盒子出来。 大姨娘取了钥匙打开盒子,里头竟有一叠银票,五两一张、十两一张,二十两一张的不等,“这些都是我近十年攒下的,统共有三百余两,有一百两是有些年头的钱庄存票,若全部换成新银票,也有几两银子的利钱。” 八姑娘道:“我瞧五姐姐身边的沐风是个实在的,可以找她置换成新银票。” “好,你悄悄拿了银票去寻你五姐姐,就交给她处理,让她们瞧着红我一份红利。” 八姑娘道:“就拿个整数罢。” 大姨娘咬了咬牙,既然沈容都敢把她所有的首饰拿出去活当,她活了近三十年,难不成还比不得一个孩子的勇气。“这盒里的首饰也一并交给你五姐姐,既然要赌,就赌次大的,要是我们赚了,你将来的嫁妆也有了。” 八姑娘心里忐忑,“要不就留五十两银子?” “我身上还有几两银子,这些都交给五姑娘。” 八姑娘有些后悔与大姨娘说了这事,万一赔了,她们母女的生活往后会更艰难,潘氏从来不拿二姨娘立威,也没为难过十姑娘沈家莉,不就是因为她姨娘没娘家,又是从丫头抬起来的。 石妈妈见沐风出去又回来,再出去,如此往复了两次,她就嗅出不一样的味道,心里纳闷,见沐风进了内室,正低声与沈容说话。 “五姑娘,都给活当了,这是当票,这是五千两银子。” 沈容立时跳了起来,“你不是开玩笑吧,就我那一盒子首饰你当了五千两?” “姑娘,的确当了五千两。八姑娘送来的那盒子兑换成了新银票,又当了部分首饰,可得了六百两银子。” 沈容歪着头,看着手里真实的银票,近乎自言自语地道:“我的首饰当了五千两?” 石妈妈脱口而出,“五姑娘要这么多钱作甚?” 立时将二人吓了一跳,没想石妈妈会躲在门后听。 石妈妈又道:“你不会想像上回一样下注吧,那次能胜是你运气好。” “我总得试试不是。” “五姑娘,你怎么能胡闹?还扯着八姑娘也一起胡闹。” “奶娘,你小声些,传出去,怕是我就要重罚。你放心,我有分寸的。明儿要去咸城,这坐庄的是皇子亲王,就让我试一回。” 石妈妈轻叹一声,“我是管不住你,回头我告诉大姑娘。” * 石妈妈夜里去漱芳阁寻沈宛,说了沈容拿了首饰去活当换银子的事。 沈宛惊道:“她换了五千两银子?” “还悄悄把八姑娘和大姨娘也给扯进来了。” 沈宛轻叹一声,指着桌上的银票道:“你快瞧瞧,这是母亲刚才令多婆子送来的二千两银票,说是让我看着下注,输了算她的,赢了把赚头给她带回来。” “这……” 沈宛道:“我哪里懂晓这作下注作赌的事儿,我瞧容儿倒是个爱玩的。把银子交到她手上,我还真不放心,罢了,罢了,回头我就买猜蒙子第一名。” 她这么一说,石妈妈顿时如梦初醒,“瞧我这脑袋,大姑娘打小可是听着猜蒙子长大的,也最是个会猜的,要不这次大姑娘也帮我捎五十两去赌赌。” 猜蒙子,蜀地的方言,意即谜语的意思。 “你不怕我买亏了。” “大姑娘下场猜谜,包准就不会亏。” 沈宛轻叹了一声,“你把银子送来。” 正说话,便听楼下传来珊瑚的声音:“沐雨,大姑娘可歇下了?” “还没呢,在楼上与石妈妈说话。” “与我通禀一声。” 珊瑚在楼下等了片刻,她上了二楼,笑盈盈地福身请安,“老太太手头有些积蓄,听说明儿大姑娘要与潘家表少爷去咸城看灯会,想问问,灯会那日大姑娘是不是会下场猜蒙子?” 她原不想去,被潘氏、沈容一闹也不得不下场猜谜,她自认从小是听着谜语长大的,那是因为石氏的陪嫁里头有一本厚厚的《猜蒙集》,只是后来石氏过世,那《猜蒙集》没了下落,但后来每逢家乡灯会,无论什么样的谜语,她最多猜五次就能猜出来。 珊瑚不见她答,又是浅浅笑道:“老太太令我送了三千两银票过来,说是若姑娘下场猜谜,记得替她买上一份,赚了算她的,输了大姑娘还她本钱。” 潘氏还说着让她拿去玩,老太太说输了还本钱,这岂不是包赚不赔的买卖。 沈宛推辞不得,老太太近来心情不好,许赚了银子,能哄得她心情转好。 * 翌日是正月十一,潘家来人接沈宛姐妹,这次沈宛领了小环、沐雨,沈容便带了沐风同行。 白日赶路,夜里借宿客栈,一路上前往咸城看灯会的年轻奶奶、公子、姑娘还真不少,时不时潘伦、潘信兄弟俩就能遇上几个熟人。 正月十四日午后,一行人抵达咸城。 城里几个更夫提着锣鼓大声吆喝,“上元佳节,与民同乐,肃王坐庄棋艺赛,二皇子坐庄猜谜赛,三皇子坐庄射箭赛,六皇子坐庄对子赛……” 潘倩道:“哈哈,宛表姐,这回有趣儿了,亲王皇子全出来坐庄玩乐。” 潘信、潘伦兄弟骑在马背上,那日潘信瞧见沈宛,眼睛都瞧直了,难怪自家四弟那日回来就有些失魂落魄,有这么个绝\色有才的表妹,真可谓:表妹如此夫复何求。 潘伦道:“听说荣国公寿宴,永乐公主、九皇子狠赚了一笔,那个诗词会可足足赚了四十三万两白银,为谢萧家修建行宫之辛,九皇子赏了萧家十五万两白银。消息传出,肃王、几位皇子个个眼馋,全跑到咸城来玩各种赛。” 亲王皇子齐上阵,几位成年的公主打破了头才抢到琴技赛的庄家之位,还是三位公主一起坐庄。 从来没有这样玩乐的。 京城所有的达官贵人更是闻风而乐,臣子们玩不成,可以让自家的儿子、女儿出来凑热闹,听说江南一带的富商也是闻讯赶来。 咸城今儿到了不少权贵人物,客栈爆满,若非潘家与咸城世族王家是姻亲,他们一行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沈容听到耳里,怎的感觉举国都在赌,这种感觉犹似进了二十一世界冬天的成都街头,嘛这种形容?那便是:处处皆有麻将声。 (穿插一个笑话:你乘坐飞机,如果在飞机上听到麻将声,那指定是进入四川境内。) 这日夜里,沈容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掉到了一个全是粪便的海洋里,越是挣扎,越是沾了满身的粪便。 * 清晨,正梳洗,小环急切地进了隔壁客房:“大姑娘,大姑娘,快醒醒,今儿上午有棋艺赛、对子赛,已经开始了。” 沈容再也坐不住,冲到沈宛屋里道:“不是晚上才开始的么?” “有好多项比赛,晚上开始还不得乱成一团,今儿上午有两项,下午还有射箭赛、琴艺赛,晚上是猜谜赛、花魁赛,听说江南一带的风月佳人都赶到咸城参赛了。” 沈容拍着脑袋拼命地想,本尊前世记忆里到底是谁赢得了棋艺赛的第一,可越是想,越是一团浆糊,她只知道,这对子赛的头名是沈宛,绝赛时,她对上的是京城才子梁宗卿。她突地忆起棋艺赛的第一是谁了。 只是,因为她在寿宴上出了下注的主意,引得这次的上元灯节与前世有些不同,也吸引了更多的才子佳人前往。 潘伦等人赶到咸城城西时,在空旷地带上已经摆开了擂台,而周围则是有商家将一盏盏灯笼挂上,只周围用帷幕封了起来,暂不允人进入。 沈容移着步子,问身边的潘倩道:“倩表姐,赵国熹皇子可来咸城了?” “赵皇子吗?”潘倩一脸愕然。 此人听说过,据传赵熹与九皇子南宫昶交好,行事低调,鲜少出现世人眼前。潘倩甚至不知道这位赵国熹皇子的容貌,沈容这突兀的一问,她一脸错愕,只当是自己听错了。 潘倩愣愣地道:“没听说他会下棋啊……” 沈容听到的就是一串“啊”的回音,一遍又一遍地回应,不会是梦里情景有误,她到底是买赵熹,还是不买此人? 王公子笑道:“熹皇子与九皇子交好,定是住在荣国府。” 沈容看着身后一袭少年装扮的沐风,低声道:“你带上碎银打听一下,问问赵国熹皇子可会参加棋艺赛?” 沐风立时怔了一下,脸上变了又变,“五姑娘,那……买多少?” 这两个…… 沐风脸上微沉,眼里掠过异样的表情,生怕沈容给瞧出来,只一刹便掩去。旧主子雷厉风行,新主子机灵古怪,两人皆高深莫测。 旧主低调,新主让世人感觉不到她的存在。 所有人只看到沈宛的优秀,何曾注意到沈宛身边的小姑娘。 “你且去打听。”沈容拉了沐风到一边说话,“我准备买二万两银子!” 沐风凝住,赵熹会奕棋,她怎没听说?只知道这会皇子喜欢骑马,拳脚功夫也不错,自小送入大周为质,与九皇子一起长大,在大周又有赵国质子府,行事很是低调。 沈容微微一笑,“打听清楚,看他会不会下场?我下血本买他。不得让人知道这是我买的,行事要隐秘。姑娘我现在正缺钱,有大用。” “姑娘,是何大用?” “银子都没赚到,你问这许多作甚?” 她总不能画饼充饥,钱才是王道。 钱虽不是万能的,但没钱却是万万不能的。 她不是已经在人前表现出一副财迷模样么?这样子好,她以后就表现财迷,而且是越像越好。 “若是姑娘赚到,是不是会告诉奴婢你有何大用?” 沈容点点头,“若真赚到,我会告诉你。” * 棋艺赛的下注桌案前,一个太监扯着嗓子吆喝:“棋艺赛开始下注,只要买某人胜超过十万两银子,不下场也会由我家王爷邀其下场一赛,下注了!下注了!相信你所买之人皆是棋艺高手,下注了,五两银子开买,开始了,开始了!” “棋艺赛已经开始,现在赔率高,再到后面赔率会越来越低的,来得早不要错过发财机会啦……” 桌案前有阵阵吆喝声,立时吸引了乌压压的人群,有人自觉排队开始下注,而另一侧的账篷里,则设了专门的五千两银子下注的贵宾账篷。 棋艺赛的擂台,密密地摆了二十张棋盘,一个又一个的棋手上了擂台。 沈容直直盯着擂台。 另一侧,对子赛已拉开帷幕,同样有太监在那儿扯着嗓子吆喝。 这哪里是比赛,快赶上菜市,几名太监拼的是谁的嗓门大,仿佛没人知道这坐庄的全是皇亲贵族。 人们看的不仅是热闹,还享受着这份惊险刺激。 半个时辰后,寻常下注台前还有长龙似的队伍,贵宾下注那边却是寥寥无人。 沈容焦急地等候着,正四下张望,却被人扯了一下,一扭头,竟是个沾着络腮胡子的男子,那眼神颇是熟悉,沈容瞧了半晌,方才回过神:这是沐风啊! 沐风原长得有些黑壮,扮成男子倒有些清秀。 “姑娘,我打听过,他要下场,已有人一口气出了十万两银子买他下场,第一个买的是一赔十的赔率。这会子姑娘投注,便降到一赔六的赔率。” “真的。” “待他露面,会再降到一赔三,若是进入最后绝赛,会再降至一赔二。” 沈容趁着众人未注意她,将一个荷包寨给了沐风,“二万两银票,你去下注。我稍后排队另买他赢。” 发财,尤其是发大财这种事,一定要低调,最好低调到没有人知道。 沈容寻到排队的潘伦,央着他帮忙下注,“伦表哥,我还没想好买谁,到你下注,我就想好了。” 巳时一刻,棋艺赛的擂台上出现了梁宗卿,与赵熹惯来的低调不同,这厮走到哪儿都喜欢高调。一登台便是一对四,一个人同时与四人下棋,这等强势,真真不愧是大周京城第一才子,名列大周四大才子之首的人物。 半炷香后,他以速战速决之速,四盘稳赢。 人群哗然,议论纷纷,所有人疯狂地下注买赵熹。 高调才子还不罢手,又来了场以一敌六,哇卡卡,这么高调,回头要是输了,真是太丢人了。可是即便是输,若是以一敌几而输于某人,那也是华丽的输、荣耀的输。 下注台前,太监敲着锣鼓,扯着那鸭公嗓子大喊: “买梁宗卿,买一赔三!” 不过一刻钟后,又降为:“买梁宗卿,买一赔二!” 再不到百息,再降:“买梁宗卿,买一赔一!” 当梁宗卿以一敌六全赢之时,赔率再降,“买梁宗卿,买二赔一!” 随着梁宗卿棋艺绝伦,因为他的步步而胜,人群疯狂,下注的人越来越多,一只只银元宝、一张张银票飞向下注桌案上,化成了太监写好的下注票契。关注胜负的人少了,下注的人多了,整个西市上人头窜动。 对子赛正在风风火火地进行着,一个个公子、姑娘登上了擂台,先是用笔写对子,过关了便留下,不过关者退下,如何往复。 “买梁宗卿,买五赔一,买五赔一,梁大才子可是我大周著名的棋手,买他是稳赚不赔,快下注了!” 然,另一侧,有上届状元郎周元朗登上擂台,他以一敌二、以一敌四步步晋级,却以稳扎稳打的风格给围观世人留下了极好的印象。 “梁宗卿对上周元朗,谁胜谁负?” 有人深思,有人好奇。 “听说最后绝赛时,还会有一个神秘登台对决,有人一口气出了十万两银子买这神秘人得第一。” 一场棋艺赛,将所有人的好奇心都给吊出来了。 沈容站在人群里,这古人就是聪明,一点就通,有了早前永乐公主、九皇子赚了钵满盆满,其他的皇子亲王、公主抢破了头才得到坐庄的机会。 三位得宠公主三人一起坐庄,为此公主们对自己的父皇颇有微词“为甚皇兄、皇弟能一人坐庄全盘,我们姐妹却要三人一起坐庄?”皇帝答曰“其他的赛事庄家已定,就剩最后这一个,你们要是不要?”便是皇家子女,谁不爱银钱的,三位公主只好咬牙应了,再不要回头便被旁人抢了去。 梁宗卿一个上午,层层杀进,从以一敌一到以一敌八,几乎令对手全军覆没,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稳胜之时,他对上了同样精通棋道的状元郎周元朗,同时还有一个蓝袍少年跃上了擂台。 有人认出了蓝袍少年,脱口而呼:“赵皇子!” “没搞错,有人花了十万两银子买他胜?” 世人没听说这位赵国质子会下棋? 莫不是哪位爱慕赵皇子的公主、贵女钱多得没地儿花,故意买他胜,又或是是赵皇子的对头买他出丑的? 人声鼎沸,甚是热闹。 “听说有人买了赵皇子得第一。” “我听说是有人买了周元朗得第一。” “这回梁宗卿要以一敌二。” “没听说赵皇子的棋艺好啊。” “听说周元郎的棋艺很厉害,曾打败过梁宗卿。” 下注台上,一声锣响,“最后半炷香,最后半炷香的时间!” “今日谁拔头筹,端看台上大才子梁宗卿、英俊不凡赵皇子、才华横溢周状元!” “快下注啦!买赵皇子第一,买一赔三,买梁宗卿买二赔一,买周状元买二赔一!快下注!快下注!想赚钱快下注!” 听听这吆喝声,赵皇子买一赔三。 梁宗卿与周元朗则是买二赔一,谁去买赵皇子,这分明是钱多白送啊。 每个人都要对奕两盘棋,梁宗卿同时要与赵皇子、周元朗一起下,同样的周元朗同时要与赵皇子、梁宗卿一起下。 潘伦问沈容:“容表妹,你买谁?” “买……买赵皇子!” “没听说他会下棋。” “他的赔率高,就买他。” 潘伦晕倒,就因赵皇子一人现在是买一赔二,他便要买,这不是拿钱当水漂,落到水里连个响声都没有。 潘倩一头黑线:“容表妹,不是你这样下注的。” “嘿嘿,反正是不到二千两银子,就当试试手,就买他!”沈容豪情万丈,一副是输是赢都这样状。 潘伦好意劝道:“容表妹,买周状元吧?我听说他的棋艺好,在京城书院时曾打败过梁宗卿。” 潘倩反驳道:“四哥,我怎听人说周状元是梁才子的手下败将,我让你买的可是梁才子,你要买了旁人,输了我找你理论。” 赤果果的要胁! 几个各买了选中的人赢。 沈容不为所动,“我买赵皇子!” 沈容一副不放心的模样,将银票一把拍在注台上,“给我票契,我买赵皇子得第一,一千八百两!” 写票契的太监莞尔一笑,“小姑娘是来送银子的吧?” 立时有人一阵哄笑。 沈容眨了眨眼睛,说真的,她心里还真没底,她可是拿了所有身家来买赵皇子,但愿上天不会和她开玩笑。 她领了票契,立在棋艺擂台前细看。 梁宗卿棋艺是好,眼前瞧着,周状元的棋艺并不比他差。他几乎将所有心思都用在周状元身上,反倒忽视了赵熹。 时间,在一点点流逝。 沈容正瞧得专注,小环扯了她一下:“五姑娘,大姑娘上对子擂台,已经进入决赛。” 她失声一呼,欲前往对子擂台前,怎耐人太多,根本挤不动,她几乎使出吃奶的劲冲,因她年幼,根本就冲不到对子擂台赛的跟前啊。 人群里,有大大喊一声:“周状元与梁宗卿下成和局!” “和局?怎么会是和局?” “这是不是说买周状元和梁宗卿的都赚了?” 所有人都兴奋起来,然,台上的梁宗卿、周元朗还在与赵熹对决。 赵熹现在是以一敌二,轻松自如,他因有人直接出十万两银子买他赢,被庄家直接请到了绝赛擂台上,一上台就与梁、周二位大才子对奕。 梁宗卿许是用脑过度,此刻额上淌出密密的汗水。 擂台下,有人大叫着:“梁才子,我买你得第一了,你可别让我输了,你让我胜了,我回家在家供长生牌。” “周状元,你要输了,你便是我老铁头的灭家仇人!” 在这声声高喊中,任是谁也很难安静。 更有人大喊:“赵皇子,你不会下棋就下来,直接认输,呵呵,我们大周人最是大度,不会怪你的……” 但见一侧坐着的蟠龙袍男子倏然起身,大喝一声:“谁再喧哗,给本王赶出去,再杖二十大棍!” 招惹亲王了? 这棋艺大赛的庄头可是肃王,是当今至德皇帝的弟弟,你敢砸他的场,是嫌自己的命长? 立时,全场一片肃然。 台上,赵熹一脸轻松,手握着茶壶,落定了与周元朗的棋,又再落定与梁宗卿的棋,这神态要多悠闲便有多悠闲,反观梁、周二人严整以待。 围观者频住呼吸,只见一声高呼:“赵皇子胜周元朗两子!赵皇子胜!” 什么? 赵皇子胜了周元朗。 买周元朗的人开始破口大骂。 先骂周元朗是骗子,然后骂这半路杀出来的赵皇子是灾星。 骂咧间,庄家肃王再度怒喝,立时又安静下来,买了周元朗的人摇头叹息往对子赛擂台方向移去。 半炷香后,梁宗卿突地起身,揖手道:“赵皇子棋艺精湛,在下输得心服口服。” “好说!好说!今儿本王是捡了个大便宜,你与周状元层层晋级,已厮杀了大半日,唯我是最后上台的。梁公子,在下今日能胜,是运气好,哈哈,运气好。” 这下棋也要用脑子,很伤神的,周、梁二人下了大半日,哪有赵熹神清气爽。 台下,有买周元朗胜的人大喊:“梁公子,这盘棋还没下完呢,你怎么就认输了?” 梁宗卿拈住一枚棋子,不卑不亢,落落大方地道:“若我下在此处,最后必输十七子;若我下此处,能输六子;若下此处,输三子。故而,无论我走哪儿,今日输了。”落音,抱歉地揖手赔礼:“在下技不如人,输得心服口服,让买我的众位破费了。” 破费了…… 有人想晕倒。 早前下注,说过只是玩乐,不容任何人拿所有家当来买,庄家要赚的还是名门贵族的银子,对百姓的银钱根本没瞧上眼。 “棋艺大赛,赵皇子胜!” 沈容听到消息,悬着的心落回到肚子里。 “买胜者请到下注台拿票契领钱!” 赢了,她今儿赚了二万两银子,不,不对,等等,早前说的是一赔六,那她是赚了十二万两。 沈容想到这数字,险些没昏过去。 有钱好,想到钱就觉得亲切。 沈容爽歪歪地幻想着自己大赚一笔,拥有很多钱的样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70章 装财迷 第70章 装财迷 棋艺赛的围观者很快散去,纷纷往对子赛围涌。 人流如潮,人挤如云,沈容算是第一次见到了。 还以为在古代,大街行人稀少,可这等场面,便是在现代商场特惠价一比也过之而不及。 在一阵阵吆喝声中,沈容根本挤不到跟前。她与沐雨热得满头大汗,最后不得不放弃,退回外围,寻了个人少的地儿透气。 “姑娘。”沐风一身女儿装,笑盈盈地从一边过来,将一个荷包递了过来,手里比划了一个五。 一比五的赔率! 不是说好是六赔的么。 沈容一阵错愕:“怎么会?” “去晚了一步,降成一赔五。” 十万两银票,白赚八万两——不错。 这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一下子砸中了她。 沈容并未计算,一赔五与一赔六之间的差价——中间有二万两银子的差价。沈容忆起自己还单买了一千八百两的,立时进了账篷,把银票兑了出来,“沐雨,我赚了一千八百两!” 沐风心里暗道:旧主子还真是,明明是一赔六,非让她欺骗沈容是一赔五,旧主子还害了二万两银子去,偏沈容还信了,根本没有追问的意思。 到底是小姑娘,听说赚了钱,指定是乐开花了,哪里还管是赚了八万两还是十万两呢。 身后突兀地响起一人的吆喝声:“下注了,下注了!对子赛,买乙十八号翠衣姑娘,买二赔一;买甲三号梁宗卿,买二赔一……” 怎么又有人摆摊儿了? 沈容看着这太监,这不是早前买棋艺赛下注的那些人么,这会子见所有人都围到那边去,也开始插手了。 沈容突然转身,大叫着:“我买翠衣面纱姑娘,三千六百两银票!”商机不可失,赶紧下注,有点赚头也好。 一时间,其他还在下注的人听到这边有,一窝蜂奔了过来。 对子擂台赛上,只剩下最后八人,就像是一轮抢答赛,拼的是谁的反应快,如果接连五次没抢答出来便直接淘汰。所有参赛者手里都拿了一块牌子,上面编写有甲、乙、丙……然后是编号。 沈宛正是乙十八号,每次抢答时便举一下牌子,快速说出自己应答的对子。 沈容下注后,带着沐风在附近茶楼潘家所订的雅间落座歇息,让沐风守在门口,自己小心地掏出荷包,拿出银票数了一遍,全是五千两一张的,整整二十张,赚翻了,数银票都能数到手软啊。 “后面是全投还是留下些本钱?” 这是个问题,她好不容易手头有钱,不能全折进去,必须得给自己留点后路。 她微眯着双眼,思忖一番,取了二万五千两银票单独收好,这可是本钱啊,不能输光光了。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各路神灵保佑,若赚得多了,我一定多行善事,多助需要帮助的人。” 絮叨了一番,方才将银票小心地收好,她早有防备,在自己的里衣上缝了好几个袋子,分开装着。 站在茶楼上,能清楚地看到沈宛应答自如,现在,擂台上就剩下她与梁宗卿,一问一答,不知沈宛说了句什么,梁宗卿凝住了,想来是沈宛出了一个对子,而梁宗卿一时续不上,这时有时间规定的,在多少时间内答不出就算输。 全场哑然,有性急地大吼:“梁才子,你倒是对啊!快对啊!” 梁宗卿突地一揖手,面露歉容。 人群轰动,“梁宗卿认输了,他输给乙十八号面纱姑娘!” 沈容惊道:“我又买对了!” 待兑银的散得差不多,沈容方下楼换了银票,刚换好,便见沈宛、潘伦等人立在不远处,个个喜逐颜开。 “该死的梁宗卿,我买他两回,他两回都输了!我再不买他了,真是晦气。” 买中的人前往下注台前领回银钱,沈宛将契票递给了沐风,着她前去领银票。 小二给沈容沏了一壶茶水,她自斟了一盏,吃了块点心,看着外头人潮如织,心情大好。看着外面拥挤,她却独享安宁,这感觉简直太美了。 “啊!沈五姑娘!你真的来了,我还以你会去荣国府呢!” 一个稚嫩的女童声音,不是罗小蝶还有谁,她的身后跟了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与罗小蝶的眉眼有几分相似。 “小蝶,你也来咸城了?” “是啊,我和大哥、二哥一起来玩,早知你来,我和你一起玩。沈五娘,我今天早上遇到萧二十三娘了,她正四处找你呢。” 沈容笑道:“萧二十三娘找我?她寻我作甚?” “谁知道呢?她只说有紧要事找你。”罗小蝶笑眼微微,甜美得让人心里如吃了蜜,“大哥,这位是沈五娘,是对子赛魁首的胞妹。” “沈宛姑娘是……是你姐姐?” 这个罗大郎,不是听罗小蝶介绍了么,居然还重复地问上一遍。 罗大郎想到今早在对子赛擂台上的翠衣少女,虽然蒙着面纱,可那绝/色俏丽的容颜难以遮挡。她反应敏捷,聪慧异常,浑身都洋溢着明珠般的光芒,竟生生让京城大才妇梁宗卿甘拜下风。 罗家也是书香门第,最喜欢有才华的女子。 罗大郎笑道:“附近的酒楼、茶肆都满客了,你们竟还订到了此处的雅间……” 沈容扫视了一下,楼下大厅里还真是人满为患,几乎桌桌爆满,所有人议论的都是棋艺赛、对子赛的事。 “这可不是我们预订,是我舅家表哥与王家早早预订下,说是年前就预订了,原是预订下赏花灯,这不今儿用上了。” 罗大郎迟疑了一番,不好意思地道:“我妹妹先前说口渴,能否与沈五姑娘讨杯茶吃。” 罗小蝶立时挑着眉头,她什么时候说口渴了,就算口渴,荣国府可也在此处订了两间雅间,他们可以去那边。 沈容笑着斟了盏茶水,“罗大公子请!” 罗大郎兄妹刚坐下,就听到一阵喧哗声,却是各家的贵族公子、姑娘陆续进了雅间。 潘倩与两个丫头簇拥着一袭翠衣的面纱少女上了楼梯,潘倩颇是得意:“今儿多亏了宛表姐。棋艺赛那边,我输了一百多两银子,好在对子赛上买了宛表姐,除了早前输的,还多赚了二三百两银子呢。宛表姐实在厉害,打败了梁大才子。宛表姐,我这么大从未佩服过什么人,这一回可是对佩服得紧……” 小环更是一脸崇拜地看着沈宛,那眼神就像是在看天上的仙女。 沈宛与潘倩的后头跟着潘家三公子潘信。 潘信双眸闪光,笑容可鞠,“宛表妹,你与我透过底,你除了会对对子、逛谜语,你还会什么?回头我一定买表妹赢。” “三哥真是废话!姑母不是说了,宛表姐最会猜谜,以前在蜀地,年年灯会,只要宛表姐露面,这第一名指定是宛表姐。”潘倩从未像现在这样喜欢一个人,她是越发喜欢这个表姐了,喊了声:“阿芬!” 身后丫头连忙应声。 “阿芬,告诉你哥哥,让他盯着猜谜大赛,一旦下注,就给我买,一定要买宛表姐赢,定要第一个买宛表姐,这样赔率一定高,我能赚更多银子。” 潘倩光是想想就觉得欢喜。 潘信兄妹站在雅间门口,看到里面有对陌生的兄妹,以为瞧错了,待瞧到沈容方才回过神来。 沈容起身笑着打了招呼,指着罗小蝶,“长姐,这是我朋友罗小蝶,那位是她大哥罗大公子。小蝶、罗大哥,这位是我舅家表哥潘信,这是我舅家表姐潘姑娘,这是我姐姐。” 罗大郎原是想结识沈宛,这才胡诌说罗小蝶要吃茶留下的,这会子见沈宛进来,立时手足无措,看着沈宛那明亮的眸子,一张脸涨得通红。 罗小蝶看到自家大哥那不争气的样子,反倒落落大方地道:“沈大姑娘才思敏捷,让人敬佩服。今日的棋艺赛让人意外,对子赛也一样出乎人意料。” 潘倩得意洋洋,仿佛沈宛不是她表姐根本就是她姐姐,“罗姑娘今儿买我表姐没?” 罗小蝶支支吾吾,“早前不知道那是沈大姑娘,要早知道一定买她,我和大哥都买了梁宗卿,结果……” 潘倩续道:“结果血本无归了。那你们下次可得买我表姐赢,我表姐最是厉害了。” 潘信昂扬着头,自傲与得意之色难掩,睨着眼瞧看向罗大郎,全身戒备似遇到了敌人一般。 小环机警地将几只茶盏斟上水,先递了潘信,潘信道:“先给宛表妹。” 沈宛却接过茶盏递给潘倩:“倩表妹今儿给我鼓劲,一定很辛苦。” 潘倩立时笑了,“王三郎今儿赚了不少钱,回头我让他请客。” 她呷了一口茶,视线望着外头,下注台那边,还有不少人排队领银子,潘倩只是想着自己赢钱不欢迎,而且这是皇上下旨“与民同乐”,被各家视为优雅之事,与八方赌坊、旺财赌坊的赌赙自是不同,这可是极雅之事。 几人围桌而坐,罗大郎抱拳道:“很高兴结识潘公子。” 潘信道:“罗,可是京城十大世族罗家?翰林院掌院罗大学士可与你有亲。” 罗大公子羞赧一笑,“正是在下的祖父。” 祖父? 罗大学士可是罗家的宗长,是罗氏一族的领头人,他唤罗大学士祖父,难不成是罗氏嫡支。 潘信早前的高傲立时消了几分,不由涌上两分攀结之心,“听说罗大学士有两个嫡子……” “家父正是家里的嫡长子。” 他是罗大公子,这么说,他还是嫡子嫡孙,潘信脸色又是一变,三分攀结变成了七分。 沈容垂眸,心里暗自好笑:潘家可不是地道的京城人,只因潘老太爷在京中为官,辞仕前做到了礼部尚书,便让儿孙在京城扎根。与罗家这样几百年的大世族无法相比,寻常潘家人想结识像罗家这样的大世族,人家根本就瞧不上眼。这会子,潘信听说罗大公子之事,不由得高看几眼,早前对罗大公子的敌意化成了讨好。 沈宛神色淡淡,她摘了面纱,捧起茶盏,一张素颜出现在罗大公子的眼前,他立时频住了呼吸,却不敢看得太久,生怕失礼,猛地移开视线佯装饮茶,一口下去,只烫得嘴唇难受,入口欲吐,强行咽下,却是一路灼痛了咽喉,泪眼朦胧间。他移眸望向沈宛,却见她风淡风轻一笑,竟道不出的妩媚俏丽。 罗小蝶在一边大叫:“大哥,你怎么喝我的杯子?” 罗大郎忙道:“这家茶楼今儿生意火红,杯子都不够使,我们兄妹就共用一个,出门在外,莫要讲究那么多。” “就你的道理多。”罗小蝶嘟着小嘴。 沐风大汗淋漓从外头进来,笑着道:“五姑娘,你的银票取回来了,统共是五千四百两。” 沈容接过,双眼闪着异光,连数了三遍,确定无误。 罗大郎微微蹙眉:沈大姑娘清丽高雅,可她妹妹虽年纪不大却一身的铜臭气,拿着银票能连数三遍,只看得沈大姑娘面有不悦,沈大姑娘一定不是这等铜臭之人。 沈容哪顾得周围的眼光,不仅不顾,她反而要给人一种她很铜臭、财迷的印象,咧嘴笑道:“我可是一千八百两起的本,半天就变成了五千四百两。” 潘倩搁下茶盏,这分明就是炫耀,“容表妹,你记得你早前买赵皇子,你说他的赔率高,你还真是……” 哪有买赔率高的,通常赔率高,那也是胜面的机率不大。 沈容纯粹就是瞎猫闯上死耗子,结果就她一人赢得最多。 这会子拿着银票翻来覆去的连数三遍,那洋洋得意的表情落在众人心里,个个都不由轻看几分。 沈宛像仙女一般的人物,偏她这个妹妹…… 真是不能比。 姐妹俩一比对,越发显得沈容俗不可耐。 潘倩凝了一下,讥笑道:“不得不说,沈五娘的运气不错,不像我们几个,下注之前还要权衡一番,反是你这个只瞧着赔率多的倒是赚了。” 沈容拿着银票,“呜啊——”一声亲着银票,“钱不是万能的,没钱是万万不能的,哈哈,钱真是个好东西。” 沈宛看着自家妹妹这财迷的模样,心下恼恨不已,能不能别表现得这么财迷,“是不是有了钱,便可以连姐姐也不要了?” “怎么会?”沈容笑着,掏了个荷包出来取出四百两放进去,将剩下的递给了沐风,“你给我收着,下午还有射箭赛、琴艺赛,本姑娘得继续下注。”她一屁股坐下,仰头望着沈宛傻笑。 沈宛娇喝道:“你想做什么?” “好姐姐、乖姐姐,你妹妹我穷死了,别看得了五千两银票,你是清楚的,这里头还有府里其他人投的份子,分到我手里就没多少了。要不,你下场参赛?” 这话一出口,罗大郎惊道:“沈大姑娘还精通射箭?” 沈宛哭笑不得,潘信、潘倩兄妹两眼睛闪了又闪,他们瞧不起沈容那看钱眼开,数着银票就一脸幸福笑容的样子,可此刻却难耐诱惑。 沈容才不管,她就爱钱了,这是她自己赚来的,又不是偷来、抢来的。 沈宛勾唇苦笑,“各位,别听她胡说,我哪会射箭,五娘说的孩子话。”她伸手拧了沈容一把。 外头,传来一阵锣鼓声,只听到有人大声喊叫:“增补书法赛,此赛庄家九皇子、永乐公主,稍后开始!” 沈宛微微凝眉:“怎的又增加一场。” 罗大郎低声道:“肃王、几位皇子公主都坐了庄,九皇子、永乐公主未拿到坐庄权,听说这是皇上同意增加的一项比赛。书法赛参赛者是当今二十位书法极好的名门公子、京城书院学子入赛,若有自认比得过他们的可登台挑战。” 潘信问道:“莫不是罗兄早前得了消息?” “此次来咸城,我们与九皇子一道,在下荣幸得到了九皇子的邀请赛帖。” 潘倩忙道:“潘大公子与周状元、梁大才子相比,你的书法如何?” 沈宛正饮茶,一口咽下,没有这样问人的吧。 还不如干脆问:你有把握得第一吗? 若人家回了“有信心”,是不是回头就去买? 潘倩立时回过味,颇有些尴尬。 潘伦与一个小厮上了二楼,一入雅间,连斟了两盏茶,还想喝,茶壶竟已空了,小厮对着外头大呼:“小二,茶壶没了,快添水。” 几名小二忙得不亦乐乎,火速进了雅间,将大茶壶的开水注入小茶壶里,一转身又飞快地离去。 潘信介绍了罗大郎与潘伦认识。 潘伦道:“书法赛已开始下注,此次的头名赏红是皇上给的一支翡翠玉如意,现在就摆在擂台上,而此次的评点先生是文华阁大学士、荣国公、翰林院罗大学士、咸城王家家主王大人、白真大师。” 沈宛惊道:“是闻名天下的白真大和尚?” “正是。” 沈宛道:“没想到九皇子竟请了他来,好生让人意外,听闻白真大和尚是真正的书法大师,尤其是他的狂草、行书独步天下,雅号‘书佛’。” 罗大郎起身抱拳道:“各位,我得先行一步了。” 罗小蝶倏然起身,“大哥,你把字写好点,回头我买你胜。” 几人移到窗前,但见擂台上摆上了笔墨纸砚,有二十个年轻男子上了擂台,开始挥毫泼墨。 潘伦道:“这二十位全是京城、咸城两地颇具盛名的当世才子、名门公子,在书法丹青上皆有极高的造诣。” 潘倩沉吟道:“那现在我们买谁的?” 有三处下注台,前面皆排起了长龙似的队伍。 “四大才子,买一赔一;十大名门公子,买一赔二;六位年轻官员,买一赔三喽!下注了,下注了,不在名单者的,买一赔五。” 这吆喝声,很符合永乐公主的风格。 当日荣国公萧琰大寿,永乐公主硬是弄了一榜、二榜出来,今日也是如此,什么四大才子,十大名门公子……全被她给喊出来了。这所谓的称呼,想来定是永乐公主赏的。 擂台上,有人大声道:“此次书法赛头名赏红乃是皇上御赐的翡翠玉如意一柄,且不说此物乃无价之宝,更是祥瑞宝物,若自认书法过人者,皆可上台挑战,进入绝赛者只十名,将由五位书法评点先生决断胜负。第一名,得御赐玉如意;第二名,赏红三百金;第三名,赏红二百金;第三名,赏红一百金;第四名,赏红五十金;第五名,赏红十金。” 二十位受邀公子写罢了字,由众人收好挂在擂台周围,以供世人观赏,供评点先生点评选出优胜者。 又有人上了擂台写字,书法墨宝开始渐次增多,半个时辰后,擂台周围已经挂满了满满的佳作。 沈宛、潘伦等人站在擂台前,细细地看着台上挂着墨宝。 经过评点先生的几番筛选,最后台上只余了十人的墨宝佳作。 耳畔,是太监的高声吆喝:“下注了,下注了,十大公子买一赔一了,要下注的赶紧下手。” “宛表妹,我觉周状元的字不错。” 沈宛轻声道:“我看梁宗卿的字好,字体流畅,神韵洒脱、独特。” 潘信道:“我倒觉得罗玄离的字更为圆润、流畅,赏心悦目。” 耳畔,皆是买周状元、罗玄离的声音,字多了,挂在一起,但凡是懂晓书法的人,其间的优劣胜负一目了然。 “这一回,老子再不买梁宗卿,买他一回输一回,不买了,不买了,买他肯定输!” 被人这么一吆喝,所有人几乎倾向周状元、罗玄离,两相比对,买罗玄离的人倒是更多了。 台上,几位评点先生各有自己喜欢的书法。 荣国公道:“我瞧周状元的字好,犀厉有神,笔力如剑,独具一格,很好!” 罗大学士捻着胡须,“老夫喜欢梁宗卿的字。” 文华阁大学士微微一笑,“罗大学士最喜欢的该是你孙儿的字吧?那字写得行云流水,颇得你真传。“ 罗大学士呵呵一笑,神色里略有得意,“此轮赛事,我选梁宗卿第一,你们几位有何意见?”他看向了文华阁大学士、白真大师、咸城王大人三人。 文华阁大学士道:“在下选罗玄离为第一。” 咸城王大人倒是为难了,这三人的字各有风格,梁、罗两家皆是京城十大世族,他又与两家多少有些亲戚,凝了凝眉,道:“玄离是我外甥,在下弃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71章 大赚特赚 第71章 大赚特赚 五个评点先生,一个弃权,有三人各选一人,现在所有人的目光都锁在白真大师身上,齐齐抱拳道:“大师,你可是书法界的泰山北斗,你的话最是中肯,你以为何人为第一?” 啊—— 白真似不在状况,一双眼睛盯着人群。 沈容站在人群里,正打量着白真:传说中的得道高僧,不该是仙风道骨的么?可这和尚胖成这般模样,倒有几分胖得像弥乐佛,偏生一脸肃容,半点不见笑容。 “梁宗卿,我买你了啊!你可一定要赢,否则我八万两银票就打水漂了!”她一遍又一遍在心里祈祷。 白真突地衣袖一抬,指了过来。 台上的人齐刷看着擂台下的人群。 沈容扭头看着沈宛:和尚也喜欢美女? 只听白真大声道:“小姑娘,便是你,嗯,扭头看人的那个小姑娘,你上台吧!” “我?”沈容指着自己的鼻子,闹了半天,白真是说她么? 让她这个小姑娘上台作甚? 不要吧! 白真大师笑道:“小姑娘的意思便是我的意思。” 几人回过味来,罗大学士道:“小姑娘,你上来吧。” 为什么让她来说? 沈容真的很想遁起来,她想隐身,尤其是站在一个神一般的姐姐后面,被所有人都给忽略,最后旁人提到她时,“沈宛姑娘的妹妹”。 穿越前的她原就是潜伏特工,学会的就是尽量不被人注意,她已经站在人群里了,为什么那胖和尚还让她上台。 潘伦、潘信将沈容送上了擂台。 白真大师道:“小姑娘,你来说说,这三幅书法,谁该第一。” 沈容装模作样在三幅之间徘徊了一圈,然后看着瞧起来差不多的两幅书法,上面居然没署名,哇卡卡,她买的是梁宗卿啊,谁能告诉她,这两幅哪一幅梁宗卿的,她可是投了八万两银子进去,弄个不好全赔了啊,她有种想哭的冲动。 等等,世人不是说,字如其人。 罗玄离,不正是那个与他们一道吃茶的罗大郎么,其祖父是翰林院大学士,看他的为人行事,有些腼腆、羞怯,不敢正眼瞧沈宛,受于礼法教养之下,身为男子,连大方瞧人的勇气都没有,若是真的,只能说此人是温室中长大,若是假的又必是个虚伪君子。 梁宗卿在奕棋赛上输了,在对子赛上也输了,行事却落落大方,光明磊落,能屈能伸,便是这一点,许多人都不及。 沈容再睁眼,很快辩认出哪幅是梁宗卿的,那幅看起来流畅、大气的书法应是他的,“书山有路勤为径”,一句话、几个字,如行云流水,似龙飞凤舞,隐有大师之态;罗玄离的字与之相比,难脱匠心,似在刻意模仿前辈书法大家的风格,失了自己的本心,若他不能摆脱他人之风,很难走远,更难拥有自己的风格。 “各位前辈,左边的是梁才子的墨宝,右边当是罗大公子的,不知我说得可对?” 最先围观的人都知道梁宗卿写了“书山有路勤为径”,而罗玄离写的则是“怀此贞秀姿,卓为霜下杰。”这是陶渊明的诗,写的是菊\花。 荣国公道:“你说说这二幅书法,哪个更优?” “春花秋月各有其美,实在不好评点,如果你们真要我来评,能否让他们二人再写一个字,我来指定一个字让他们写,一样的字,一样的行书,定能分辩伯仲。” 很想评梁宗卿的啊,可是这样一来便是她的私心,罢了罢了,那八万两银子原就是飞来横财,没了就没了,对她来说,好像是小事,但对梁、罗二人而言许就是天大的事,她一定要公平待之,不能因为自己下注,就违心点评。 白真大师微微颔首,眼里露出几分探究之色。 很快,有人请梁宗卿、罗玄离上了擂台。 沈容道:“请二位用行书写一个‘永’字。” 二们各握笔,刷刷几下,两个永字便被太监揭起,两张字并排呈现在世人面前,同样的字,同样的行书,优胜之间一目了然。 罗大学士捻着胡须,“如此比对,玄离的字,难脱匠心;梁宗卿的字,更显洒脱大气,流畅自如。哈哈,梁宗卿当得第一。” 他若评自己孙子的,且不被人认为有私心。 白真问沈容:“小姑娘,你以为呢?” “小女更喜欢这幅字。”她指的是梁宗卿的字,“这幅字瞧着更顺眼,让人看着很舒服。” 白真微微点头,算是同意沈容的话。 罗大学士问道:“你们几位是何意思?” 文华阁大学士道:“梁宗卿的字确实比罗玄离更为大气,已隐有大师之风,当是第一。” 王大人道:“梁宗卿第一,罗玄离第二,周状元第三。” 沈容下擂台时,听到这话,心猛地一抽,在进行一半的时候,三人皆是买一赔一,可许多人前两回买梁宗卿都输了,所以买他的人极少。 她买中了! 又买中了! 即便前世记忆里,没有这书法赛,可她还是蒙对了。 书法赛结束,沈宛几人上了雅间,潘倩的未婚夫王公子也坐在其间。 沐风先扮男装,再扮女装,见她归来,沈容到了二楼拐角处,接过一大一小两个荷包,细算了一遍,四百两是当着外人买的,另八万两是她私下让沐风去买的。 沈容拿着小荷包,一进雅间就开始大叫:“我怎么才买四百两,居然只买了四百两,我要是把五千四百两都买了,我得赚多少,啊呀呀,居然买少了。我不懂书法,一点都不懂,看在我眼里,都是一个样儿……” 几个人里头,就她一个人此次买中了,其他人全都买输了,这会子还听她在那儿大叫,一副悔不当初的样子。 潘倩心里生气,他们都亏了,就她一个人赚了四百两,她还在那捶胸顿足地喊买少了,不由得蹙了蹙眉:“容表妹是不是故意气我?我买了罗玄离,结果好不容易才赚来的银子全折进去,要不是想着晚上要买宛表姐,特下留了一份本钱,否则我就没钱了,我可是攒了几年的月例钱呢,就剩下一百两了。” 潘伦颇是不解地道:“宛表妹,周状元的字怎么连梁宗卿、罗玄离的都不及,应该比梁宗卿好才对。” 王公子道:“我今天买了梁宗卿两回,结果都赔了。谁晓得他在书法赛上能夺第一,真真是气死我了!” 早前买梁宗卿赢的,都赔了。 这第三次没人买了,他又赢了。 真是说不来,就似天意在与大家开玩笑一般。 沈容托着下巴,“姐姐,表哥、表姐都输了,要不你牺牲一下,帮帮大家,下午参加琴艺赛吧。”她继续拿着赚来的银子,双眼放光地数银票,让所有人都看着她那副爱极了银子的财迷样。 沈宛挑着眉头,似有怒容。 潘倩眼睛晶亮,“宛表姐的琴艺如何?” 沈容连连点头,“很好,很好的!”她顿了一下,“因为她是我姐姐,我觉得她好,即便京城、咸城有人的琴弹得好,在我眼里也没我姐姐弹的好。姐姐,呵呵……要不你下场试试。” 沈容一脸谄\媚,直瞧得沈宛心下怒火乱窜。 在家里时,沈容并不是这副财迷样,怎么一出来完全变了一个人,盯着那银票就跟见了亲娘一般的亲热,还拿着银票亲,这落在旁人眼里,实在太难看。 沈宛厉声道:“不许胡闹,万一我输了,不是连累得表哥、表妹们跟着输钱,他们攒钱有多不易。” “姐姐,好姐姐、乖姐姐,你下场比试琴技吧,我相信你。”她扯着沈宛撒娇买萌,再扮无赖。 “放开!” “不放,你不答应我就不放,你就让表哥他们赚点钱吧。” “京城、咸城两地的能人多了去,我可没信心。” 沈容大喝一声,“沐风!” “五姑娘!” “去,把我两个荷包全拿去买,买琴艺赛我姐姐胜!” “姑娘……” “快去!” 沐风应声而去。 沈容笑眼微微,“姐姐,我可买你了,为了你有一个事事听你话的乖妹妹,你不但要努力比赛,还一定要赢,否则……呜呜,我若变成穷光蛋,我也不活了,我跳河去,我好不容易赚来的银子全赔了。” 沈宛被她一闹,气得六窍生烟,“臭丫头,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对这妹妹,打不得、骂不得,近来与以往相比,实在是听话懂事了许多。 “好姐姐,你下场比吧,呜呜,求求你了,我知道你一定行的,求你了,你去比吧。” 沈宛无语,气哼哼地垂眸,咬了咬唇:“我……好久没摸琴,当真没底儿,这未必能进入绝赛。” 这可是层层晋级,就像早前她对对子,那也是五选一、三选一层层选拔,最后进入绝赛方才赢得第一的。 潘倩咬着下唇,“宛表姐,你的琴艺到底如何?” “京、咸两地琴艺超凡者比比皆是,你们别跟着我妹妹闹,她就是小孩子心性。” 沈宛再三声明,就担心潘家兄妹也买,赚了还好,若是赔了,怕又要说道一阵。早前买梁宗卿的人,赔了进去,把梁宗卿骂得最狠,她是女儿家可承不住这等怨气。 沈容软趴在桌上,正昏昏欲睡间,只听外头传来一个太监的声音:“请问,户部左侍郎家的沈姑娘可在里面?” 一个太监带着两名侍卫立在门口。 沈宛道:“这位公公,正是小女。” 太监道:“请姑娘借一步说话。” 但这里是茶楼,人来人往,就算借一步,也不过是走到雅间的一角,太监掏出一份邀请赛帖,“恭喜姑娘!贺喜姑娘!有人下注二十万两请姑娘斗琴,这是绝赛帖,请姑娘收好。” 太监递过一张绝赛帖,“请沈姑娘准时参赛,咱家告辞!” “公公好走!” 待太监走远,众人立时眉飞色舞。 听说有人出十万两买赵皇子参加棋艺赛,结果赵皇子胜了。 是不是有人知道赵皇子棋艺不俗? 难不成有人知道沈宛琴艺好,方下注十万两银子的高价,沈宛的琴艺一定好。 潘倩叫嚷道:“下注!赶快下注!越早下注,赔率越高,三哥,快,拿我的一百两去买宛表姐琴艺赛第一。” 王公子忙道:“我买五百两银子。” 潘伦道:“我也买三百两银子的,三哥,这次该你去买了,快去!” 沈宛面露紧张,“可是……我好久没摸琴,怎么也得练习一会儿才能熟络。” 即便是输,这也是去参赛,这背后坐庄的全都是皇亲,不是哪位皇子便是公主,个个都开罪不得。 听说此次上元竞技赛的规矩便是如此:谁要是一次性下了十万两银子的注买谁,庄家会下帖邀请此人直晋绝赛。 赵皇子便是以这样的方式进入绝赛,其最后的成绩更是令人大出意外。 潘信突地回来,“宛表妹,你要不要买?” 沈宛取了五百两银子,“我买二百两。” 她不敢买得多了,对自己的琴技她实在没有多大的信心,只能说是奋力一试。 王公子道:“我带你去王家别苑,你可以在那里练习,我再着家里的小厮守在琴艺擂台周围,一旦快到绝赛,你再过来。” * 一行人随王公子到了王家别苑。 沈宛小憩一阵,潘倩抱来古琴。沈宛坐在琴前一遍遍地练习,弹了大半个时辰便熟络了许多,又息了一阵调整好心态再练。 沈容此刻正躺在暖榻上,嘴里自言自语:“是谁出了二十万两买姐姐,好大的手笔。”肯定不是她,她统共才有十六万两银子,当然身上还留了老本,这是谁买的呢? 就在她呢喃之时,一侧坐着打盹的沐风却神色古怪,回忆起早前的事来: “主子,沈五姑娘拿出所有银钱买沈宛姑娘在琴艺赛中夺魁。” “多少?” “暗中下注十六万两,明着下注五千八百两。” 蓝袍男子轻啐一声“狡猾的小狐狸”,这么小就懂得玩心眼,明里一套,暗里一套,还知道收敛风芒,长大了还了得。他倒要瞧瞧,她赚这么多银子到底要干什么,不过对于她在赌注上的天赋还是有些令他吃惊。 除了九皇子知道他懂晓棋艺,旁人还真不知道。 可她,就敢大咧咧地买他在棋艺上夺魁。 诱得他为了能直晋绝赛,花了十万两银子买自己得第一。 不过,他还因此获利,大赚了一笔。 之后,他对沐风道:“盯紧小狐狸,她若买谁,让蓝锦投入所有的银钱追买,她不是要买沈宛琴艺夺魁,本王就下注二十万两买沈宛夺魁。等本王下注后,你再前往下注。” 沈容买,他也买。因着他追着沈容的脚步,这一次竟是大赚特赚,这个小丫头越来越让他有兴趣了。 沐风愣在一侧,“第一个买的,赔率可要高得多。” “才离开几日,胳膊肘就拐向你新主子了?” 沐风垂首,老主子追着新主子买,老主子沾了多少光,这回可是新主子第一个要买沈宛赢的,她嘟着小嘴一脸不悦,她跟着新主子下注,心里也是痛快的,为了帮新主子做得更好,她一会扮少年、一会儿扮大汉,再一会儿又扮成丫头,她容易嘛! 蓝袍人轻叹一声,“得了,我借你四万两银票,你第一个下注,这四万两算作其间,赚了把钱给本王。这次的赚头让给你的新主子,但晚上的猜谜赛,本王要第一个下注,你可不许再抢。” 沐风立时换成了笑脸,连忙欠身:“谢主子!” “休谢我,本王早不是你的主子。你们姐妹把人给本王盯紧了,她是本王的。” 那只是个小姑娘,可主子就盯上了。 沐风在心里默哀:熹皇子是不是恋\童\癖,沈容才多大,十岁的小姑娘,熹皇子就大言不惭地说“她是本王的”。 沐风从蓝锦那儿取了四万两银票,补齐二十万两,“主子,四万两这份本钱和赚头回头我给您送来,给姑娘的那份,只能照着十六万两的例来。” “照着规矩,这第一个大额下注的赔率很高,回头你可如何说?” 沐风凝住,她完全忘了这事。 蓝袍人摆了摆手,“你且去吧,等结果出来再说。” 沐风告退离去。 蓝锦心下忐忑:“主子,你看沈五姑娘真能赢么?” “不能赢也得赢!”蓝袍人勾唇笑得意味深长。 蓝锦道:“沐风可是个老实人,主子,回头你可让她如何告诉沈五姑娘。” 蓝袍人道:“那小狐狸到底怎么想的?之前下注说好一赔六,沐风拿回去的钱是一赔五,她竟没问那一倍的收入去哪儿了?她是真的相信沐风?” “主子,那就是个十来岁的小姑娘,或许是你高看了。” 十来岁的小姑娘,可她给他的感觉,她身上散发的气息很强烈,那种探究、防备,他感觉到了。他甚至觉得,他们俩是同一类的人。 这只小狐狸,看似小孩子心性,实则行事沉稳如大人。 蓝袍人道:“为恐庄家赔本,此次上元节大赛可有规矩,指名何人参赛的下注前十万两以一赔十,第二次下注则以一赔六,之后的赔率再降。” 蓝锦道:“各位王爷公主都想大赚一笔,怕是早就谋划好了由谁赢的事。” 赵熹挺了挺胸膛,“正因为庄头们都揣着大赚一笔的心思,方给了我们赚钱的机会,我们连番下手,赚得最多。” 蓝锦吃吃笑道:“除了主子赚得多,小姑娘也赚了不少。” 赵熹能赚得多,还不是追在沈容后面赚的。 这小姑娘可真是他的福星,这次帮他赚了不少的银子。 看着她行事只凭喜好,实则她行事很有章法,而且眼光独到,只要她下注,几乎全都赚了。 蓝袍人道:“琴艺赛现在人气最旺的是谁?” “扬州百花楼百花娇!” “风月女子也掺合进来了。” “与民同乐,不分尊卑,斗技不问英雄出处。” 说白了,还不是皇家为了赚银子的说辞。 半个时辰后,沐风从外头回来,顿首禀道:“第一次下注二十万两,照规矩是一赔八的赔率,前十万两是以一赔十,后十万两则是一赔六,取了中间价为一赔八。而姑娘另下注的五千八百两则按一赔三。” 蓝袍人微微一笑,“蓝锦,传出消息,沈宛的倾慕者出了二十万两银子买她胜,只为哄红颜一笑。” 沐风错愕。 这明明自家姑娘下的注,可主子却要横插一手。 蓝锦道:“主子是怕一下子下注太多引人注意?” 像这样的盛况,有一些爱情故事在里头才符合世人的观念。 这是追女人下注的,与旁的无干,那跟风的人自然会考量行事。不能让庄家赔本,否则,小狐狸想拿到赔率的银子很难,弄不好,连本钱都取不回来。 小狐狸,本王很想知道你得了这么多钱要做什么? 若是让本王失望,本王可会把你的狐狸皮给剥了。 * 此刻,沐风看着一脸狐疑,嘴里絮絮叨叨的沈容,这明明是个小姑娘,可不知为何,沐风从第一天见到沈容就未拿她当小孩子,而是尊为主子。 沐风忍耐不住,唤声“姑娘”,见四下无人,方低声道:“今儿奴婢去下注时,正巧遇上一个富商说要搭伙一起买,他买了四万两银子,算的是一赔八的赔率。” “若是大姑娘得第一,便是八倍的赔率。” 她有十六万两,是一百二十八万两银子。 这么多,光是想想都令人控抑不住。 可若是赔了…… 她身上也就留下二万两银子的老本。 沈容倒吸了一口气,直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引来他人的注意。 “沐风,你早前穿的那几身不能再穿了,我给你拿一百两银子,另外再备几身行头,要保证每次的打扮不同,尽量小心,莫被人盯上。” “是。” 沈容在心里转圜了一遍,在现代时,中了大彩,领奖人都会乔装打扮,生怕被打劫。即便在古代,此理同然,如此大一笔钱,换作是谁也会眼馋,现下一想,她不由一阵胆颤心惊,“我疏忽了,这次拿出来的钱太多,为了逼姐姐下场应试,不仅将她置于风尖浪口,便是我也危险。” 钱帛动人心,钱太多就会招来横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72章 琴技夺魁 第72章 琴技夺魁 沈容往怀里一探,从里头的体贴小袋里取出一叠银票,全是五千两一张的,取出一张道:“你把这银票剖开,你拿一部分去置几身男女衣袍,再用四百两买成包子、馒头送往城外乞丐、穷人云集之地布施。交予我四千五百两便可,其他的你留作零使。” “姑娘。” “照我的话去做,你兑成小额银票,让城里的混混、乞丐去买包子、馒头,想来他们是乐意做这种事的,不必留名,去办吧!” “是。”沐风心里暗想:莫不是五姑娘怕赚得太多招人妒,花钱买个平安? 沈容却是觉得自己有钱了,应该帮一下那些可怜人。 穿越前,曾有一度,她告诉自己:如果我有钱了,就给花城市福利院捐一大笔钱,先把房子都修成最好的,再给福利院配备最好的设施…… 可到底,她也没成为大富翁。 现在有钱了,虽然是帮一下穷人,但她心里总觉得自己算是兑践承诺。 沐风退出房门,沐雨捧着茶水,姐妹二人交换了眼神,沐雨道:“姑娘,吃茶点。” “琴艺赛开始了?” “是。”沐雨应声,勾唇笑道:“外头都在传,有一个爱慕大姑娘的贵公子出手阔绰,用二十万两买大姑娘胜,只想借此搏红颜一笑。” 沈容“哦”了一声。 怎会有这等流言?明明第一个下注买沈宛胜的人是她啊。 沐雨低声道:“王公子、潘姑娘原买大姑娘胜,这会子听说后有些懊悔,悄悄把契票转给王家两位奶奶。倒是潘三爷、潘四爷甚是相信大姑娘,并没有转掉契票。” 沈容笑道:“本姑娘今儿可投了五千八百两呢。” “大姑娘也投了二千两银子进去。” 沈容微阖上双眸,沈宛上午参加对子赛、下午又是琴艺赛,晚上还有猜谜赛,这些都是劳心劳力之事。 前世记忆里,沈宛在琴艺赛弹了一曲世人闻所未闻的曲子《春江花月夜》,以其华而不媚,荣而不俗,清灵的曲调,灵动的风韵赢得了琴艺评点先生的好评。与沈宛争夺第一的百花娇、崔凤鸣二人,百花娇意外伤指,崔凤鸣在弹《林中莺》时错了两处音,最后被沈宛意外夺魁。 沈宛之胜,不在其琴艺高超,而是这首曲子与上元盛会的情景相融、与这“盛世”相合,更因世人从未闻听过,另僻蹊径一举成名。 酉时一刻,小环过来道:“五姑娘,大姑娘要入场了。” 沈容突地跳了起来,提着裙子往外跑。 沈宛正要出门,拦住她轻啐道:“你跑这么急作甚?” 一路过来,神色匆匆,哪里还有大家闺秀的样子,对妹妹的举止,沈宛有一百个不满意。 “姐姐,我是最支持你的人,我相信你的哦!” 沈宛低头道:“外头人多,你就不要去了,待在这里等消息。” 沈容歪头道:“小时候,我记得娘亲教姐姐弹了一首名为《春花》的曲子,真的好好听!” 沈宛的面容顿时一沉,眼里却漾过一份惊喜,那不是《春花》,而是《春江花月夜》。 前世,在沈宛要下场斗琴时,沈容便说了“春花”二字。也因此给了沈宛某些感慨,也至她搏了头筹。只是那时,虽有人拿谁能得第一下注,庄家却是咸城权贵、地头蛇等,而这次的庄家全是皇亲国戚。 几乎是全城上下皆在忙着下注赚钱。 “你乖乖在这待着,今晚猜谜赛定在戌时三刻,大抵亥时一刻便能结束,答应姐姐,就在这里待着。” 沈宛比沈容高一个半脑袋,沈宛几次重申,叫她别出去,难不成外头出了什么事。 沈宛点了一下头,严肃地不容质疑地道:“记住了?”神色里难掩一股忧容。 “姐姐叫我别出去,我不出去。可是,我想下注猜谜,买姐姐得第一。” “你让沐风跑腿去办。待赛事结束,我自会带你去逛灯会。”沈宛又恐沈容与她吵闹,对于这个妹妹,她是怜惜的、疼爱的,也是她现在最看重的人,有时候她常想,只要能看着妹妹平安长大,她就心满意足了。她语调轻柔,带着魅\惑人心的魔力,“容儿一定要听话,不可以乱跑,只要你乖乖儿的,姐姐明日陪你上街买东西,你想要什么姐姐都给你买。” 沈容心里越发肯定:外头出事了!“我听长姐话,明儿你可一定要陪我逛街。” “好!” 沈宛回过头来,“沐雨随我出门,小环留在家里陪着五姑娘,一步都不得离开。” 小环顿首应“是”。 沈容立在路边,是什么让沈宛如此紧张呢? 沈宛的神色骗不了人,一遍遍重申后,又怕沈容不听她的话,直到沈容应承不出去,她才重释重负。 沈宛出了别苑大门,上了王家马车,别苑瞬间寂静下来。 沈容唤声“沐风”,问道:“外头发生什么事了?” 沐风面有难色。 沈容突地大喝一声:“别当我性儿好,年纪小就可以糊弄,快说!出了何事?”这一嗓子吼得,沐风吓了一跳,便是小环也颇不敢相信,自家五姑娘年纪不大,生起气来还怪吓人,浑身散发出不容质疑的威仪。 沐风低声道:“是外头的传言,五姑娘当不得真。说是周元朗在棋艺、书法赛时连连失利,是庄家看买周元朗的人太多,派人抓了周元朗的母亲,逼他输掉。” 沈容摆了摆手,“不过是一个传言,怎会让姐姐如临大敌。” “可若此事是真呢?” 庄家可是皇亲,为了他们自己能大赚一笔,在背里进行暗箱操作? 沈容觉得有这个可能,但就算真是如此,也不敢让人知道,毕竟至德帝可下了旨,要皇子公主“与民同乐”,是贵在乐,而非贵在赚钱。但又不排除,有见钱眼开的,为了自己能多赚银子在背里使手段。 “难不成……买姐姐的人很多?” 沐风摇头,“除了仰慕大姑娘的贵公子一口气买了二十万两银子,便是二位潘公子,还有早前王公子、潘姑娘买的那份。他们买得早,是一赔五的赔率。” 小环轻声道:“大姑娘太在意五姑娘了,若你有个闪失,可让大姑娘如何是好。五姑娘还是乖乖待在这儿。” 沈容沉吟道:“贵公子买姐姐赢,是为了搏姐姐一笑,让姐姐能再次站在琴艺赛场,也许他是见不到姐姐,想多看姐姐两眼。可旁人却未必会当真,这买的人自就少了。” 分明是有人故意放出流言,好让后面的人不敢追买。 下注买的人,多是买自己了解的,认为会胜的,沈宛以前在绵州,初到京城又不甚有名气,知道她的人也不多,谁会冒险来买沈宛。 不过,正因为买沈宛的人少,庄家在利益驱动下,定会在有势力的琴技选手中,选一个最利于自己的人获胜,而这样一来,沈宛获胜的机率又增大了。 小环张大小嘴,“那位贵公子是谁?竟一下子拿出这么多银子来换大姑娘上赛场么?若是大姑娘输了,他可不就赔了。” 这家里得有多有钱,竟拿着钱让他胡闹? 沈容转身往自己小憩的院落移去,走了一截,突地回过身来:“沐风!” “姑娘。” “你去盯着外头的结果,我这里有小环陪着。” “是。” 沐风离去了。 沈容半躺在暖榻上,小环无聊地坐在门口发呆,时不时起身来,在外头的院子里来回踱步,她一定是急了吧。 听说小环拿了五两银子下注,随着沈宛那边的份例,到时候无论输赢,都按沈宛手头的银子来计取红利。 沈容从怀里一探,贴身衫子的小袋里便摸着一个布包来,缓缓地启开,里头是一万五千两银票,又从另一处寻出四千五百两银票,微敛眸光,对她来说,这钱原就是额外之财,但她典当首饰的五千两却是实实在在的,还有早前投进来的几百两也是实在的,她必须得保本,这是不动部分。 将五百两银票单独放置一处,将其他银票包好揣放到怀里。 她阖上双眸,随手从桌上拿了一本闲书,翻看了几页看了进去,这是一本《列女传》写的前朝八位女子的故事,这里面有守节的节妇,有为父鸣冤的孝女,还有来自风尘的侠女,文笔不算好,但故事还算精彩。 小环正急得团团转,听到一阵低沉的脚步声,立时探出脑袋观望:“沐风!你回来了,谁赢了?” 沐风微微笑道:“大姑娘得了第一,琴艺赛的赏红是皇后娘娘添的前朝名琴——清泉。” 皇后添的赏红,还是前朝名琴,这第一的名头远不及实物更吸引人了。 小环顿时乐得见眉不见眼,“大姑娘回来了吗?” 沐风道:“你去门口瞧瞧不就知道了。” 小环飞快地跑向大门,沐风在沈容身侧落座,从怀里掏出荷包,里面鼓鼓囊囊:“姑娘,这是一百二十八万两银票,皆是十万两一张的,又有五千两一张的,你清点。” 沈容接过银票,沐风会易容,武功又很好,早前说是镖师之女,可现在瞧来不像,一个会易容的女子,怎么都不可能沦落到卖身还债的地步?她的身上,倒是习惯了听命主子行事。此念一闪,沈容看向沐风的眼神便多了几分疑惑。 若她问了,沐风不肯说定不会说的。 只是,沐风为什么来她身边? 一旦开口问了,就等在主仆间产生了嫌隙。 她们姐妹势单力薄,尤其是沈宛身边正缺像沐风这样的侍女相助,会武功,还能易容,素日跟腿办个差,比使男子还方便。 沈容数了一遍,将十万两一张的揣到贴身的衣袋里,将八万两银票再揣入怀中,余下一万九千两银票再放一边。 “那五千八百两的注呢?” “这是买一赔三,恐被人瞧出端倪,想过会儿再去兑取银票。” “中的人多吗?” 沐风摇头,“大姑娘再爆冷门,兑取银票的人寥寥无几。” 沈容站起身,双手负后,望着外头道:“沐风,以你之见,今晚的猜谜赛暗里需要再买多少?” “今儿我们能顺利拿到银票,实在与我们合伙买的那人帮忙,银票便是他出面取出来的。若是再买……” 沐风心下有些为难,主子可说了,猜谜赛他可要第一个下注买沈宛得第一,听他的意思,倒是想包揽第一笔十万两银子的注,而这数目正好可以让庄家出面邀请沈宛参赛。 主子连翻出手,棋艺赛、对对子,全都是高赔率大赚。 这一次,主子虽只投了四万两,可沐风知道,这是暗里的下注,明面上可是又买了二万两银子,除了几个零散投了几百两银子的人买了沈宛,就没人再买了。因为在所有人眼里,有京城闻名琴仙——崔鸣凤,再有名动江南的大才女百花娇,谁也没想到沈宛会赢。 沈容扬了扬头,唇角含笑:“继续说?” “姑娘暗里连番出手,定然会引人注意。” “这个不惧,庄家是不同的人。” 这话好生耳熟,是了,她的主子也说过同样的话,否则赵熹不会这样胆大,每一次都是至少十万两银子的注,赵熹在大注上盯着沈容,小注上却是其他比赛也都买,只是买最有可能获的三人,如此下来,倒是赚得不多,反是跟着沈容大赚一笔。 “那姑娘接下来会如何?” “这一次,暗里我不需要再买,全部买明面上。五千八百两的三倍,便是一万七千二百两银子,我再添上五千两,便买二万二千二百两。” 沈容看着手里还未放好的银票,“我添五千两银票于你,你去兑领了剩下的银票,先买今晚猜谜赛沈宛第一。” 沈宛是一定会下场的,因为老太太、大太太给她银子,也就是指望她在猜谜赛上大赚一笔。 沈容随沐风走到门口,沈宛在潘伦兄妹及几个丫头、小厮的陪伴下近了大门,见到沈容先是微微一笑。 小环兴奋难耐:“大姑娘,你又得第一了。”眼睛看着沐雨手里托着琴套,“这就是皇后娘娘添的彩头?” 沐风欠身道:“五姑娘的赚头还未领,奴婢去领回来。” 沈容道:“沐风担心我着急,一得了消息便骑马回来报信儿。我就说姐姐很厉害,这回托姐姐的福,我又赚了,姐姐真是我的财神。” “贫嘴!”沈宛用手指弹了一下,脸上难抑笑容,“幸不辱命,大家都有银子赚。” 潘倩脸色难看得紧,垂头时狠狠地打着自己的小手,怎么那么扛不住事,就因为听到外头的流言,把到手的契票让给了王大\奶奶。若没转掉,现在就是三百两银子,她真真是恨死自己了,不过她已经把银票给了潘信,让他尽早下注猜谜赛。 沈容道:“姐姐今儿辛苦了,先吃羹汤,睡上一觉,醒来后再去赛场猜谜。” 沈宛轻声道:“伦表哥,我把下注的银票都给你,你早些下注,这可是我、母亲、祖母的钱,我会全力以赴,有劳你下注。” 沈容道:“姐姐,说说琴艺赛的事吧。” 潘倩笑道:“容表妹想知道什么,你问我。” 潘倩便令丫头细细地讲了起来: 沈宛因有人直接用二十万两银子下注,她是直晋绝赛,待她入赛场时,发现百花娇指头已伤,弹了一小会儿,便因失了琴韵退出比赛。 之后又有人指责崔鸣凤使坏害了百花娇受伤,在慌乱之中,竟有人往崔鸣凤身上丢了两个鸡蛋,那一惊之下,崔鸣凤便弹错了两个音。 沈宛坐在台上一路畅通弹完了《春江花月夜》,五位琴艺评点先生便有四位赞叹,甚至还有三位连连追问这是什么曲子,相比之下,比崔鸣凤技高一筹,成为琴艺赛的第一。 可以这样说,沈宛并不是凭着琴技好获胜,而是因为她的运气好,百花娇受伤、崔鸣凤弹错音,她就成了第一。 待琴艺赛结束,人们才发现赌赢的人寥寥无几。 买了百花娇的人,集体大骂崔鸣凤,原来,百花娇在三晋一赛时,发现有人动了她的琴,那琴弦中竟有两根寒铁丝,她当即便鲜血淋漓,当时更是强忍疼痛弹完了复赛的曲子,到绝赛时,指头上道道伤痕,再不敢弹了,买百花娇的人认定崔鸣凤害他们赔了钱,哪里肯放过崔鸣凤,自然要骂她。 潘倩只说是崔鸣凤算计了百花娇,而原买百花娇的赌民们不服,拿臭鸡蛋砸崔鸣凤,崔鸣承不住这等羞辱,到底是怒极走神,这才弹错了音。 但沈容觉得:只怕这背里真正使坏的是庄家。 最有希望获胜的百花娇、崔鸣凤双双失利,而买沈宛的人寥寥无几,换言之,除了那位一口气买了二十万两银子,剩下的散民加起来也不到一万两银子,何乐而不为。 王大奶奶令厨娘送了羹汤到沈宛屋里,沈宛用过便歇下了。 沈容与潘倩闲聊时,沐风回来,笑着道:“五姑娘,我们下注了二万二千二百两银子,下注得早,是一赔三,这会子所有人都知道大姑娘要参加猜谜赛,降到买二赔一。” 潘倩惊道:“我四哥可下注了?” “四爷去得晚了,我回来的时候,瞧见他还在排队。潘三爷也回来了,他领了赚到的银钱下注猜谜赛。” 潘信大踏步进来,脸上挂着笑,“幸好下得快,我下注时是买一赔二,刚买完就降到买一赔一,我们离开时已降到买二赔一,怕是四弟下注时是买二赔一,买宛表妹的人实在太多了,庄家都有些慌了,可肃王爷说这是规矩,‘与民同乐’庄家不能只赢不赚。” 几人在院子里说笑一阵,又用了晚饭,瞧着时间差不多,潘信、王公子等人陪沈宛出门,沈容想去,可沈宛却不允,还留了潘倩陪沈容说话。 沈宛依旧是直接参加决赛的。 灯市划成了纵横交织的灯街,每个花灯摊位前都有店家,清除所有游走者,只余店家与参赛者,一旦猜中谜底,店家会给一个相应花灯编号的彩色纸条,每一条街又有不同颜色写编号。 进入绝赛的一共有十六人,初赛是二十晋一,每人只得二百息时间,看谁猜出的多,最多者晋级复赛;复赛也是二十晋一,最多者晋入决赛,如此往复,虽时间不少,却有近千人参加了此赛。 一声锣响,所有人从擂台出发奔向灯市,沈宛一口气跑到了最远处,指着一盏盏灯笼,不停地说出答案,而那两侧的店家快速地拿出纸条交给她,二百息时间,很短的。 站在高处的人,一个个看着沈宛,不停地转着眼珠子。 甚至有百姓大喊:“沈姑娘加油!沈姑娘加油!” 擂台上,一声鼓响,“还剩最后三十息,开始倒数,三十、二十九、二十八……” 沈宛一旦看清上面的字,就能说出答案,从不在任何一盏灯前停留两息,一旦不对,直接说下一盏灯谜,她的手里已经握了一大把的字条,而这数量还在增加,早前从擂台近处开始猜的,此刻有些手忙脚乱。 当数到十五时,沈宛放弃了再猜,而是一路往擂台前跑,然后一路瞟视灯谜,随道说出几个谜底。 潘伦兄弟看着这样的沈宛,直惊得目瞪口呆,即便沈宛罩着面纱,却看到了完全不同的她,与站在台上对对子时的张扬,弹琴时的温婉优雅完全变了一个模样,这是一个忙碌的、敏捷的身影。 “五、四、三……” 已经有人先一步回到了擂台,而沈宛是擂台上数到三时抵达擂台的,每人手里都捏着各式的彩纸条,尤以沈宛的数量惊人,光她一人便能抵上三四个人的量。 “一!” 擂台上的司仪大喊一声,“还有三位参赛者未归,请快速上台!” 剩下三人这才陆续上了擂台。 所有人都盯着参赛者手里的纸条,不用数,光是用肉眼就能瞧出,沈宛手里的最多。 司仪笑道:“不用算,猜谜赛的魁首定是面纱沈姑娘。不过,照着规矩,还是要报数,因为此赛有前三名,开始数数……” “周元朗,八十七。” “梁宗卿,九十五。” “罗玄离,八十二。” …… 一个个数字报了出来,轮到沈宛时,“面纱沈姑娘,一百五十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73章(上) 猜谜第一 第73章(上) 猜谜第一 人群哗然,有买中的赌民开始尖叫欢呼。 梁宗卿、罗玄离向沈宛投来敬佩的目光,从这几次沈宛的获胜,这不是运气好,而是能证明她确实是个有才华的女子。 诗词会的第一、琴艺第一、对子第一,现在她又是猜谜第一,这速度比他们所有人都快。 “第一名,面纱沈姑娘;第二名,梁宗卿;第三名,周元朗” 人群沸腾,人们欢呼。 然,有一个人却苦着脸。 肃王回眸时,看到二皇子那难看的脸色,“二殿下,这猜灯谜才真真是‘与民同乐’你瞧瞧这些百姓,这会买中的人占了七成。” 二皇子想的是:这都叫什么事,这么多场比赛,旁人坐庄多则二百余万两银子,少则也有七八十万两银子,到了他这儿,赔了,他赔进去了二十多万两银子,怎不让他郁闷。 六皇子哈哈一笑,“二皇兄,肃皇叔说得是,这猜灯谜才真真是‘与民同乐’。” 肃王道:“皇上可有言在先,无论赔赚,该百姓的一定要兑过去。” 六皇子道:“二皇兄,我坐庄的赛事赚了一百多万两银子,你若没钱,与我说一声,我可以借三十万两于你。” 他仗着是皇长子,第一个选了猜谜赛,谁曾想到,居然亏了,他之所以先猜谜赛,是因为这是百姓们的传统娱乐项目,谁能想到,有人一开始就下注十万两银子买沈宛胜,之后又有人下注五万两,十万两是以一赔十,五万两又是以一赔六,之后有人用二万二千二百两再下注,以一赔三,他瞧着不对,立马降赔率,最后竟成了以十赔一。 这在以前的赛事几乎没有,到了猜谜赛简直就是一边倒,除了极少部分的人买梁宗卿、周元朗、罗玄离这三人,剩下的全买沈宛。 他还在心里祈祷,只要沈宛不是第一就行,除此之外,谁第一他都赚,怕什么来什么,这沈宛居然是个猜谜高手,这还是人么?居然比梁宗卿猜中的谜还多,三百息,就能猜出一百五十九个谜,简直就是逆天了。 虽然他的幕僚们也曾建议,只要让沈宛出局,或是让她在灯市上摔一跤,最后疼得她爬不起来,只要耽搁了时间,沈宛不能胜,无论是剩下的谁获胜,他都能大赚一笔。 但,二皇子拒绝了。 他不愿意作假。 肃皇叔倒说得好,给他戴了个高帽子,可这么多场赛事,就他坐庄输了,这实在太打脸了。 “与民同乐”早前那么多场赛事,许多赌民赔了不少,唯有这猜灯谜最是热闹,而赌民买赚了,这,才是真正的“与民同乐。” 面上瞧着,他一个人丢了脸。 哪怕所有人都认为他丢脸,只要至德夸他几句,那他就是大获全胜。 二皇子装出不高兴的样子,也装出不想兑银子的模样。这么多皇子公主瞧中,而且还有和他最不合拍的六皇子盯着,他一旦使坏,不用两日,皇帝那里就能知道,他还必须得乖乖兑奖。 猜谜赛赚到的人太多,几处下注点前排起了长龙似的队伍,而有上万元银钱的只在另一边进行兑钱。 沈宛出来时,便让王公子、潘信帮忙兑钱,沈容买的二万二千二百两则交给了沐风去兑,这可是他们中间中得最多的一个。 潘伦等人兑钱,沈宛、潘信便带了潘倩、沈容开始逛灯市、猜灯谜。 沈宛蹭着空儿,换了一声衣裙,又改挽了一个发式,头上戴了纱帷帽,旁人倒认得不出。 沈容道:“我答应八妹妹、九妹妹、十妹妹要带礼物回去的,十妹妹喜欢兔子花灯,这个好。” “没有子女的美人叫什么?”潘倩看着上面的灯谜,下面用小字写着“打一成语。” 沈宛低声道:“这个可不大好猜。”她早前也看到这个,没猜出来便直接跳过,那时候抢的就是速度。 沈容走近,“店家,这个是……绝代佳人。” 店家是一个清瘦老翁,微微一笑,“小姑娘猜对了,这兔子花灯是你的。” 潘信笑道:“只道宛表妹会猜谜,原来容表妹也会猜。” 沈容一回头,勾唇笑道:“我得猜几个合眼的花灯回去送给妹妹们。” 走了几步,见上面又写着“什么东西你拍死了他,却流了你的血?” 这一个灯谜,依旧是沈宛猜不出来的,她能猜出许多灯谜,不是她厉害,根本就是许多都是耳熟能详,小时候,母亲就常捧着《猜蒙集》让她猜,这也是她快之缘故,只是在她八、九岁时,那本书就没有踪迹。 潘倩道:“这个也太古怪了些,有这样的东西么?拍死了他,流了你的血。” 沈容对店家道:“这个荷花灯很漂亮。” “姑娘,这漂亮花灯上的灯谜可不易猜哦,今儿那么多人参赛,这个灯谜没一个猜出来,便是猜谜魁首也是直接跳过的。” 沈容挺了挺胸膛,“我知道谜底,这是蚊子,夏天叮人咬人的蚊子,人拍死了他,他却流了人的血,你说可对?” 店家哈哈一笑,“小姑娘,这花灯是你的了。” 沈宛看着沈容:她猜不出来的,妹妹猜出来了,妹妹闹着是玩闹,却是大智若愚。 沈容将赢来的花灯递给身后的小环、沐雨,走几步又在一盏花灯前停下,“吃进去的是红,吐出来是黑的。”下面又写着“打一水果”,她立时道:“店家,西瓜!” 她,就这样走走停停,沈宛并没有猜灯谜,倒是潘伦觉得有趣,时不时也猜上几个,潘倩也猜中了几个,便是小环、沐雨也跟着一起玩闹,最后每人手里都提了几盏花灯。 潘信与王公子兑了银钱,到灯市寻了几人。 “宛表妹,听说花魁赛开始了,你可要去瞧瞧?” 潘倩恼道:“四哥又混说,那是我们姑娘家能看的么?我们得回去了,你们先送我们姐妹回去,稍后再来瞧热闹,可好?” 他们身上可有好大一笔银钱呢。 * 回到王府,潘倩、沈宛姐妹住到了客房,闲话了一阵,各自散去。 沈容则依旧赖在沈宛屋里,“姐姐,我有六万六千六百两银票,除去我的六千二百两,再有大姨娘的六百两是本钱,剩余都是我赚来的,你把你的本钱和利钱也都拢拢,看看我们赚了多少。” 沈宛轻叹一口气。 小环频住呼吸,巴巴儿地看着沈宛。 沈宛拿出银票,“我身上原有二千九百两银子,再母亲的二千两、祖母的三千两。 琴艺赛我买了三百两银子,得了九百两。 棋艺赛下注却全赔了,不过好在买得不多。 对子赛倒是买了,买一赔二,我买了八千两的,得了一万六千两……” 再后来,她下注猜谜赛,这次有把握,便是尽数全下注了,但因下注晚,是二赔一的赔率。下注买了一万八千两,现在是二万七千两银子。” 沈容道:“姐姐那儿就计九千两的本钱,我这里记七千两本钱,一共是一万六千两本钱。现在是八万三千两,这零头的六百两我先取出来,八万三除一万六,多了三千两,再取出来,就照五倍率来算可好。” “大姨娘六百两,得三千两;我六千二百两,得三万一千两;我这里是三万四千两。剩下的四万六千两就归姐姐。” 照沈容这么一算,沈宛手里生生又多出近二万两银子来,她咋了咋舌,“妹妹,你不必这么算的,这原是你自己赚的。” “不是我要这么算,是姐姐要这么算,我一切都听姐姐的,姐姐这么做,不仅得能祖母疼爱,也能得母亲心疼,就算我们多给他们些,他们会更高兴,姐姐,得的最多的还是我们。” 为了她! 是因她到了议亲之龄。 沈宛心下一阵感动。 沈容道:“我现在可有三万七千六百两银子。我将三万两交到姐姐手里,大姨娘那里的三千两由我转给她。姐姐,你不是要在京城置田庄、店铺么,有了这些钱,便能置下来,只是女儿家未出阁,怕是许多东西都要算到家里……” 沈宛脱口而出,“我会秘密置下,你这次赚了这么多,没让别人知道吧?” 这是她们姐妹的,凭甚要给旁人。 沈宛望向沐风,欲语又止。 沐风明白沈宛的意思,道:“最后这次下注是奴婢独自去买的,没人认出来,应是不知晓。” 若没人知道沈容最后一次下注大赚一笔,沈宛就可以用这笔银钱偷偷地置成店铺、田庄。 沈宛道:“这便好,我手头是二万七千两银票,给祖母一万二千两,给母亲八千两,我得七千两,毕竟我有三千多两成本,给他们四倍利,自己只得两倍利。妹妹这里,我只说你是小打小闹,大姨娘那儿要做得隐秘些,她不会张扬。” 沈宛将银票分成几份,原是她姐妹的便小心地另外搁好。 沈容轻叹一声,取了几张百两银票出来,给了沐风一张二百两的,“这几日辛苦你了,这是赏你的;沐雨、小环每人各得一百两。回京城后,你们要管好自己的嘴巴,一口咬定大姑娘与老太太、大太太的成本、赚头统共得了二万七千两,而我这里只得二千左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73章(下) 猜谜第一 第73章(下) 猜谜第一 小环笑得合不拢嘴,她可是大姑娘的丫头,自不会做有碍大姑娘的事,连忙应“是。” 姐妹二人商议一番后,沈宛又拉了沈容与她同睡。 沈容对沈宛道:“姐姐,罗小蝶今日找我了,说是萧二十三娘寻我有事,倘若只是玩闹便罢,若是问起我给永乐公主出主意坐庄下注之事,我便推说是你给出的主意,到时候你可得认。” “为甚要推说是我的主意?” “姐姐一直就比我聪慧有才,我原就是个笨的。” 沈宛顿时沉默。 也只有同胞妹妹才会把这样的功劳让予她,换作旁人巴不得去抢别人的功劳。 沈容早就拿定主意,站在沈宛的身后隐身便好,越少有人关注她,她就越是安全。 * 翌日起得晚些,洗梳之后,沈宛陪沈容上街,又买了张记绣坊的几十条帕子,给沈容添了几身春裳、夏裳,又给她自己添了几身,便是沐风、沐雨姐妹也各添了两身春裳、两身夏裳,小环也是如此,沈宛又给石妈妈一家三口各买了两身新裳,买了数把张记产的青绸花伞,再添了几套头面首饰,赏了三个丫头几样首饰。 正月十七早,沈宛随潘伦兄妹回转京城。 一路上时常遇到回转京城的名门公子、小姐,因沈宛此次名动咸城,又是三项赛事的魁首,一些名门公子倒乐得与她相识,反是那些贵门小姐,待近距离瞧见沈宛的容貌时,一个个不是扁嘴便是满心敌意。 沈容如同一个不知事的小姑娘,静静地跟着沈宛身边。 这日,潘伦刚点好菜,梁宗卿缓步而至,抱拳道:“沈大姑娘也在?” “梁公子安好?” “甚好!” 他淡淡一笑,在旁边的桌子上落座。 潘信见梁宗卿似乎只得一人,他的随从进来后,在另一张桌上落座,抱拳道:“梁公子,若是不弃,可与我们同桌。” 梁宗卿道:“恭敬不如从命,在下可不会客气。” 潘信赔着笑脸。 梁宗卿在一侧落座,抬头一望,就看到对面坐着的沈宛,沈宛亦是大方对视,然后捧起了茶盏,轻呷一口,“小环,取些点心出来,大家都饿了,先垫垫肚子。” 潘倩问沈容道:“容表妹,你这次赚了多少银子?” “倩表姐,我能有多少本钱?又不敢全投出去,只能拿着几百两银子玩,虽说是赚了,也不过二千来两银子。” 潘倩轻叹一声,“我现在不也只得二三百两银子。早前下注买宛表姐在琴艺赛上得第一,听说有贵公子下注买了二十万两,吓得我把契票转给了王大\奶奶,真是后悔死了,那次若不转,我现在许也有上千两银子。”她说到“二十万两”时,刻意加重了语调。 难道说,潘家兄妹怀疑这个人是梁宗卿? 梁宗卿虽是世家名门的公子,可他却不会这等大手笔一甩手就是二十万两,更重要的是,沈容知道这人是谁。 她现在就是个十来岁的小姑娘,顶着这年幼的身躯,恐怕没人相信,她这个小姑娘现在身家是一百三十多万两银子。古代一两银子等同三百元人民币,她现在是四个亿的身家,大富婆了。 想到此处,沈容只觉底气足了。 可接下来,她应该拿这笔银钱如何安顿,真真是个大难题。 她要安顿手里却没有可用的人,就像她知道沐风有问题,却还得继续用沐风一般,对她来说,沐风比沈俊臣要靠谱得多。 沈容孩子气地道:“我就想买漂亮新裳、漂亮首饰,这次赚了银钱,买了好几块衣料,等我再大些,可以做新裳穿。我还买了几套头面首饰戴,倩表姐,我买的是翡翠、玛瑙、珊瑚,对了还有点翠的……” 潘倩道:“得不少钱吧?” “反正把我赚来的钱都花得差不多了,置成东西倒比银钱好,想着那是我自己赚来的,心里可美呢。” 潘倩想着沈容才十岁,而她比沈容虚长几岁,下注赚银子的眼力见竟不如沈容,心里就闷闷的想着:这小丫头是故意说这些来气她么,真是太讨厌。 沈容还在继续炫耀,伸出小手腕来,露出上面金光灿灿的一对圆镯子,上面嵌着鲜红欲滴的鸡血石,“倩表姐,漂亮吧,赤金嵌鸡血石的,可不只金手镯哦。还有鸡血石的钗子、耳坠、鸡血石的项链,一整套,二百两银子,店家说这式样不过时,过上十年二十年都能戴……” 沈容看着手腕上镯子,越瞧越喜欢,眼睛透亮,又是他们见过的财迷样。 潘倩恼道:“对,待你有女儿,还可以留给你闺女当嫁妆。” 她坚决不要与沈容玩,更不想与她说话,要不是因为沈宛,潘倩估计这一辈子都不想理睬沈容。 潘伦立时轻咳一声。 潘倩回过味儿来,一张脸涨得通红。“宛表姐那样的高雅人,怎的有你这样爱钱的妹妹。” “喜欢钱就不高雅了?”沈容眼露茫色,只片刻,她又道:“还是觉得这赤金鸡血镯子漂亮,真是太漂亮了,越瞧越喜欢,还是赚的钱太少了,当时我还瞧到一套羊脂白玉的头面,得二千两银子,太贵了!要是我有很多钱,我一定买回来。” 潘倩直听得刺眼。 沈宛微微拧眉,似要训斥,却又放弃。别人不了解沈容,她却知道,沈容是故意这样的,故意露出一副贪财爱钱的模样。 沈容道:“自己赚钱自儿个花,一不偷,二不抢,这种感觉挺好的。长姐,回到京城,你一定要置几处田庄、店铺,我要多多的赚钱。我最爱漂亮的,没钱可就要我命了。” 沈宛低斥道:“你就不能安静会儿?” “大家都不说话,不觉得闷么?长姐,要不你来说我听。” 沈宛一噎,让她说什么?她又不是不知事的小孩子。 梁宗卿问道:“沈大姑娘要置田庄、店铺?” “正是,我娘亲留下了一笔嫁妆,我们前来京城时,变卖成了银钱,想在京城另置田庄、店铺赚些女儿家的零使钱,可……实在对京城不熟。” 梁宗卿看了看潘伦,又看着沈宛姐妹。 潘信似明白他的意思,“我姑母是续弦。” 原来,他们并不是有血缘的表兄妹。 梁宗卿道:“若是沈姑娘信得过我,我可以介绍两家可靠的牙行,定能帮沈姑娘寻到合适的田庄、店铺。” “如此,有劳梁公子费心。” 沈宛也不推辞,在她看来,原就是要置办这些的,何必要藏着掖着,再则她已经说了,是变卖了亲娘嫁妆的钱另置的,也就是亲娘的嫁妆。 梁宗卿道:“沈姑娘客气!” 沈容吃着点心,“长姐,应该写信叫几位管事、婆子过来京城,待置了田庄、店铺,正好让他们帮上忙。” “石老爹可是现成的庄头,只是年节后这田庄怕是不好买。” 要转手的,早在年前就脱手了。 一过年节,想要再买却有些难。 梁宗卿道:“去岁秋天,朝廷查了几位贪墨官员,有几位便是京城人氏,照着大周律家产充公,近来一直未听说官府拍卖田庄、店铺,想来是交给牙行代为转卖,在下愿意效劳。” 沈宛起身,款款一拜,“我们姐妹对京城不熟,原该推辞,但想着是亲娘嫁妆所得银两,若我姐妹将银钱花使一空,着实对不住九泉之下的亲娘,小女便厚颜不辞,谢过梁公子的热心相助。” 梁宗卿倒喜沈宛这等爽快的性子,没有大多数闺阁千金的矫揉造作。“沈姑娘不必多礼!” “哎哟!”一声惊呼,华袍男子从外翩然而入,瓜子脸,凤眼转动,带着几许戏谑,皮肤白皙如二八少女,身材高挑,竟隐有七分霸气,浑身上下透出一股难掩的贵气。 他右手负后,左手握着一条金灿灿的马鞭,自然垂放,扫视罢整个客栈,一双眸子便停留在沈宛身上,突地扬眉一笑,“沈宛姑娘?” 沈宛没想对方直呼己名,微有窘容。 梁宗卿抱拳呼道:“梁宗卿拜见六殿下!” 众人齐齐跪拜,整个大厅都是“拜见六皇子殿下,千岁千千岁!” “无趣得紧,又不在朝中,哪来这么多的俗礼,都起来罢。”他一转身,径直走到潘伦身边,往潘伦身上一挤坐到条凳,看着一侧静立的沈宛,“大家都说,吏部左侍郎的嫡长女才貌双绝,早前不信,今儿倒是十足的觉得此言不虚。” “回六殿下,世人谬赞,小女愧不敢当。” “哈哈……前儿猜谜赛,你让二皇子赔了二十八万七千余两银子,痛快,实在太痛快了,咸城灯会那么多场赛场,就这猜谜赛赔了,让他大大地出了丑。” 沈宛垂眸,“此乃二皇子殿下仁厚。” 六皇子原本的笑脸突地一凝,“你说他仁厚?” “他赔了便是赔了,是他技不如人,更是他运气不好。你还说他仁厚,依本王所见,你容貌是一绝,至于这才识嘛,怕是名不符实!”他倏然起身,大喝道:“来人,给本王一间雅间,照着最好的上,本王有的是钱。再预备两顿吃的干粮,半个时辰后回京。” 六皇子翩然而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74章(上) 怦然情动 第74章(上) 怦然情动 潘信埋怨道:“宛表妹,你怎么能在六皇子殿下面前赞二皇子仁厚,你不知道他们是对头?他岂能乐意听。” 沈宛垂首:难道要她附和六皇子的话,她可做不出来。无论如何,二皇子让她瞧着比六皇子顺眼多了。 沈容不快,低嚷道:“姐姐说二皇子仁厚自有其道理,不懂还怨别人,你还是男儿呢,竟是连细处的道理都没弄懂。” 潘信没听清,只知沈容叨咕,轻喝一声:“容表妹,你在说什么?” 一个小姑娘,也算是官家小姐,那般财迷便罢,说话还爱叨咕,待回到京城一定要告诉姑母,让她好好教教沈容规矩,免得出门给沈家丢脸。 “没什么?我肚子饿了,怎还不上菜。”沈容将脸转向一边,“姐姐,怕是还有一阵儿呢,屋里闷,我陪你到外头走走。” 得罪六皇子又怎了,这京城的皇子多了去,不得罪这个,便要得罪那个,岂能个个讨好的。 潘信一看就是捧高踩低的人。 对潘家的人,沈容一个也没好感。 前世记忆里,潘家人就助纣为虐,帮衬着潘氏来算计她们姐妹。 沈容拉了沈宛出了大厅,姐妹二人往客栈东边的草坪移去,那里有几棵桃李树,天气已经微微转暖,吹拂在脸上,让人畅快不少。 沐风、沐雨、小环跟了过来,在跟她们姐妹丈许外停下了脚步。 “姐姐,后面没风,再走走吧。” 大厅里,梁宗卿起身去净手,正蹲在茅坑上,便听到熟悉的对话音: “姐姐,你还在为潘三爷的话不快。” “我听父亲说过,潘家人最怕得罪人。” 潘家害怕得罪人,还是京城的世族、权贵太多,而潘家又并非地道的京城人士,只得小心谨慎,处处巴结讨好他人。 那日罗玄离出现,潘信那嘴脸,沈容瞧着就恶心。 她还是觉得自己扮财迷的模样儿好。 “姐姐错矣,今儿这事,我倒觉得姐姐做得好。” 沈宛忍住笑意:“说来听听。” “姐姐且听我分解一二,姐姐夸二皇子仁厚,你可想过,咸城灯会有那么多场赛事,除了灯谜赛赔了二十几万两银子与民,旁的都是赚了百姓的钱,这说明什么?正是说明二皇子仁厚。 但凡是赌注做庄家,这背里皆可操纵,停止下注时,自有懂晓账目的账房先生细细归拢账目,皇子们又如何不知谁胜对自己最是有利? 姐姐再想想琴艺赛上,百花娇的受伤、崔姑娘被人用鸡蛋砸中受惊,这是有人刻意谋划,是不想她二人胜,因为买她们胜的人太多。唯有姐姐胜,庄家才能赚到更多的钱……” 梁宗卿蹲在那儿一动不动,沈宛的妹妹年纪不大竟有这等见识,发现旁人没能看到的问题,真真令人意外。 他突地忆起自己参加的几场赛事,除了对子赛,棋艺赛的结果便有些意外,他居然与周元朗下了个和局。而从未听说赵熹棋艺如何高超,偏偏赵熹还胜了他。 其他都可操纵,但对子赛、棋艺赛是绝对不好操控的。 沈宛直盯着地上,顿时回过味来,“妹妹,我想起来了:我上擂台时,站的位置是最东边,我要猜谜,就会往东一巷去,早前不觉,后来我带着你逛灯市,才发现东一巷的谜语最是容易猜到的,有好些更是耳熟能详的谜语。 在家乡时,我是出名的会猜谜语,可这等名声不可能跨越几千里传到京城、咸城两地,可只几个时辰,整个咸城人都知道我会猜谜语。早前以为是潘家表兄妹传出去的,可他们都想自己多赚银子,怎能告诉旁人,听潘伦言,他连朋友都未讲此事。” 沈容肯定地点头,“背里就是一个局,皇子们借着咸城灯会在争宠斗谋。这是二皇子故意为之。” 沈宛不解地看着沈容,“那他为什么要赔近三十万两银子?” “与民同乐,大家都赚钱了,只他一个人赔了,皇上又岂会不知庄家可背后操控之事。二皇子明知赔钱,却依旧按照规矩行事,让该胜的胜,让百姓欢喜,更突出了他的公正之心,仁厚正直,让百姓们以为,这次的咸城灯会是可信的,他们会相信皇家的公道,二皇子彰显的不仅是他的仁厚,更是皇上的仁厚。二皇子看着是赔了钱,却赢得了圣心,更赢得了赞誉美名。姐姐且瞧着,待二皇子入京,定会得皇上夸赞。” 沈宛吃惊地看着比自己矮上许多的沈容,“妹妹是如何想到这些的?你此次能赚一笔银子,不是你运气好,是你会看事?你告诉我,你怎么会次次都胜的。” “姐姐想问什么?” “棋艺赛,所以人都买梁、周二人,唯独你买了赵皇子。” 沈容笑,“荣国府寿宴,我与姐姐在街上瞧见赵皇子,以我之见,赵皇子与我是同一类人。” “同一类?这话怎么说?” “伪装!低调。” 沈宛对这个妹妹实在太好奇了,若非四下无人,她绝不会这么问,“低调?这是何意?” “就是行事不喜欢张扬,越是让自己看起来平庸便越好。” 这是她穿越前身为潜伏特工的经验,对潜伏特工的要求便是扮什么像什么,同时不能太抢眼,要属于那种潜伏在那儿皆不会引人注意。 “世人不都喜欢张扬、出风头,无论是当权者或是名士,谁不爱名惜利?” “当自己不够强大时,就要学会忍耐,学会伪装、学会低调,让人忽视你的存在。姐姐今年便要及笄出阁了,可容儿还要在沈家生活,也必须学会伪装、低调,方能保护自己。这些年,姐姐处处抢占光茫,事事做到最好,就是想让祖母、父亲看重,也让我们姐妹在府里有一席之地。这种行事,于姐姐可用,于我不可用。” 不同的时期,要用到不的法子。 “难道这样不好吗?” “因地制宜,因势而行。” 只此八字,从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嘴里道出,直惊得梁宗卿胸口一颤。 沈容才懂得隐忍,懂得掩饰,更懂得“因势而行”,她口里的“势”指的是形势,因形势不同,自要做出相应的改变。 同样吃惊的还有沈宛,第一次,她发现妹妹真的长大了。妹妹说的这番道理,她从未曾想到过,她一直以想的都是如何吸引长辈的目光,让长辈看重她,从而来看重她们姐妹,让妹妹与她在家里的日子过得更好些。 沈容继续道:“因为姐姐是长姐,是后面弟弟妹妹表率,自要处处做得最好。可我若再如你这般,抢了嫡妹的光芒、宠爱,定会惹恼继母。我不仅不会抢,还会襄助嫡妹像姐姐这般受众人瞩目,唯有这样,于我才是最好。” 沈宛心下一阵激动,她第一次发现,这个比她年幼几岁的妹妹竟是这样的聪慧,她一把抓住沈容的手,“那么妹妹,这两年,你在老家处处掐尖好强,惹祖母厌恶,你也是故意为之。” “我先招她厌恶,后离她远,这样我就会是最安全的,不会沉沦在兄弟姐妹的争宠算计之中,也不会有继母、婶娘、姨娘来对付我这样一个可有可无的人。” 她要隐身,隐到家里人都可以忽视,隐到家里人谁也不能真正了解她。 而她,却愿意把自己真实的一面展现在姐姐沈宛的面前。 “妹妹……”沈宛一时忘情,将她紧紧地搂在怀里,“是我不好,是我没照顾好你,要不是经历许多,你也不会这么小就想到这些,是我愧对了娘亲。容儿,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弟弟的死另有隐情。” “是。”沈容肯定地吐出一个字,“除夕夜,二婶、三哥的事败是被我算计的,我要撕破他们的伪善,我要让父亲知道,哥哥是被二婶母子害死的。姐姐,容儿已经长大了,会保护好自己。”沈容捏着小拳头,狠声道:“人不犯我,我必不伤人,人若犯我,我必数倍还之。对付仇人,便让她痛到极致。” “容儿!”沈宛的眼泪滚将下来,“我好傻,我居然什么都不知道,还只当你是个小孩子,想要保护你。” “姐姐不必难过,一个人要长大总需付出代价,这一路有坎坷、有风雨,甚至要看到至亲、至爱之人的离开,可每一份痛楚都会让我们学会坚强。” 客栈茅厕里的梁宗卿心头一颤,他完全被那个小姑娘给震撼了,她睿智,她细腻,她甚至有着超乎寻人的智慧,一席话便令人茅舍顿开,说到“人不犯我”那些话时,却又令人醒悟,这样一个小姑娘,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有这样的感慨。 世人皆言:沈宛是才貌双全的女子,可与她相比,沈容更是一个聪慧之人。 沈容的话,让梁宗卿觉得心疼,这样一个小小年纪的女子,娇柔的肩上担负了太多。 不,如若沈容是个男孩,他一定会收为弟子,教他权谋,助他青云直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74章(下) 怦然情动 第74章(下) 怦然情动 沈容突地宽慰道:“姐姐不必再为六皇子的事不安,待过几日,他不仅不会怪你,反而会认为你是个聪明人,便是二皇子若得晓此事,只会更欣赏你。姐姐,我们回客栈吧?” 沈宛与沈容并肩而行。 “姐姐就要议亲了,姐姐答应我,此生莫要对皇家男子动心。” “这又是什么说法?” “最是无情帝王家,那虽是人间极富贵处,不过是世间最华丽的金牢笼,我只望你,有最寻常的幸福,有真心待你的良人,那个地方不适合你。姐姐一朝名动咸、京两地,接下来许会收到无数的邀请帖,赏花宴、诗词会、品茶宴,名目繁多,而每一次宴会许都暗潮汹涌,你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去应对所有可能发生的意外,莫让自己中了旁人的算计。” “容儿,我会小心的。” 沈宛更多的是愧疚,她对妹妹关心太少了,什么时候妹妹已经长大,已经在为她谋划、担心,自石氏过世后,她再一次感受到亲人的关心,不是来自长辈,而是比她年幼五岁的妹妹。 姐妹二人相携而行,所有的话皆是多余。 沈容在想今日终于让沈宛了晓,她不是一个小姑娘。 而沈宛却是浓浓的自责。 * 客栈大厅里,小二正在蓄茶,他们点要的饭菜还未上桌。 店家抱歉地道:“楼上来了位贵人,得先做他的菜,有劳几位客人再等等。” 沈容迭声道:“好饿!再不上菜,我们就不要了。” “姑娘再等等,楼上贵客的菜就快好了,那边一上完,便做你们的。” 沈容身子一歪,靠在沈宛身上,半是撒娇地道:“姐姐,还等么?我们在外逛了一圈可他们还没上菜。” 梁宗卿看着对面的小姑娘,若不是他亲耳听到沈容与沈宛说话,他真难相信,就这么一个小姑娘,竟有那等惊人的见识,能洞悉一切背后的真相。 他斟了一杯茶,仰头大饮一口,“在下知道一家酒楼,在离此二里地的小镇上,厨艺甚好。” 沈容吞咽了一下,就像寻常馋嘴的小姑娘一样,“姐姐……” 沈宛道:“伦表哥、信表哥还要等吗,容儿等不住了,我想乘马车去梁公子说的那个小镇。” 沈容自小就怕饿,一饿就难受,沈宛心疼得紧。 梁宗卿抱拳道:“沈姑娘不必前往,在下骑马过去点菜,稍后令店家送到东边草坪上即可。” 因地制宜,因势而行,出门在外,又何必讲究舒适享乐。 沈容忙道:“姐姐,这个主意好,我们去外头草坪上玩,等不了多久就有得吃。” 沈宛应了。 潘伦算是瞧出来了,这梁宗卿就是故意的,仗着他是名门公子来讨宛表妹欢欣,气哼哼地道:“要去你们去,我们已经点菜,怎能不吃。” 沈宛凝了片刻,“伦表哥,我们先出去。” 她牵着沈容出了客栈,东边的草坪草叶儿干枯,站在那儿有一种如临秋天之感,可脚下的草根却是柔软的,春天快到了,就连柳枝也比冬天柔软了许多。 沐风、小环三人是沈宛姐妹的丫头,见自家姑娘出来,也跟了出来。 风,吹拂着衣袂,沈宛站在桃树下,越发像一个堕入凡尘的仙子。 她很静,在一遍遍思索沈容说的话,每一个字都不放过,反复琢磨,细品之下,却饱含着道理,也品出皇子们不一样的明争暗斗。 潘倩讨了个没趣,坐在大厅里又闷,“三哥、四哥,我出去走走,上菜了唤一声。” 草坪上,小环取了几个蒲团,铺在草地上,不远处奔来了两匹马,却是梁宗卿主仆提着食盒而来。 潘倩眨了眨眼:这么快就好了。 梁宗卿笑道:“小镇因离官道远,除了赶集日,素日没多少生意,我去时一报菜名立时就有厨子做,先带了四个菜,稍后他们会再送过来。” 潘倩心头气恨,一转身进了大厅,气鼓鼓地道:“三哥、四哥还等呢,梁公子去附近镇子把菜都带来了,我瞧就别要菜了,与宛表姐他们一道吃。” 潘伦大声道:“要去,你们去,我可不吃姓梁的买的饭菜。” 这是赤\裸\裸的诱惑,那是他的表妹,梁宗卿插一手算什么,可恶! 潘伦更怨沈宛,明知道梁宗卿不安好心,还与人亲近,她拒人千里,人家也不会追上来。可他只怪了沈宛片刻,立时又不忍怪了,都是梁宗卿的错,他表妹单纯善良,哪里知道那是梁宗卿的诡计。 潘信与潘伦商定好,兄弟二人轮流请客吃饭,今儿轮到他:“四弟,等多久了?” 这么长的时间,便是自己做饭也都吃两顿了,店家显然还在忙着服侍雅间的六皇子,时不时看着小店往楼上雅间送菜肴。六皇子只得一人,那么多的菜,他一个人如何吃得完,便是随从侍卫都算上,也吃不了那么多菜,这分明就是故意刁难。 潘信提高嗓门道:“店家,这是茶钱,那些菜我们不要了,先告辞了。” 小二一急,用肩上的帕子擦了一下手,“二位公子,菜都点了,怎能不要,厨房都做上了?” 这话说了好几回,也没见端上来一盘。 “快一个时辰了,我们等不住了,瞧你店里的客人多,你侍候旁人吧。”潘信硬拽着潘伦出了客栈。 抬头往东边一望,见那边草地上有七八个人,男女分席而坐,围坐草地上用饭。梁宗卿带了随从小厮一处,沈宛主仆又是一处。 空气里飘过菜香、肉香、饭香,吸入鼻中,越发让人饥肠辘辘。 潘倩早便饿得前心贴后背,不由得吞咽了两下,不满地道:“早知如此,就不等了,便是去附近镇子也该吃饭回来了。” 潘家兄妹带着下人近了草坪,还未坐下,便见那边过来一辆木板马车,上头坐着一个小二,又有个五官清秀的妇人:“几位贵客,久等了,这是后面的几样菜,依旧摆在草地上么?” 梁宗卿招呼道:“潘三公子、潘四公子,与我们一道吃,出门在外,就别讲究那些细了,用了饭,还要赶路呢。” 潘信扯了潘伦一下,低声道:“赶路要紧,将就吃些。” 沈宛唤了潘倩,又吩咐小环盛了米饭,潘倩带着丫头仆妇坐在草地上亦自吃了起来。 原在客栈里等着的客人,有人出门看到草坪上有人在吃饭,闻着有香,竟比这官道旁的客栈还做得好,也退了菜,问明原由,几人相约前往二里外的镇子上用饭。 半炷香后,众人吃饱,又各带了些路上吃的干粮、卤食等物,上马车的上马车,骑马的骑马,纷纷出发往京城前行。 潘信先与梁宗卿混了个脸熟,一路上攀谈起来。 “梁公子对这一带很熟?” “我们家有几处田庄、店铺便在咸城。每过半年,我会奉父祖之令前去查看,从京城到咸城哪里有客栈、有好些的酒楼,倒是挺熟的。常走这条路的过往客商,多不会住那家客栈,也极少有人在那家用饭。” 潘信好奇地问道:“是因为那家客栈的饭菜不好?” “不仅饭菜没镇子上的酒楼做得好,便是价格也要贵上二三成,且那掌柜最喜乱与人介绍各种菜品,时不时还想些新名堂出来,且说一件小事,他见你是贵家公子,少不得对你道‘我家有最好的特色菜,瞧客官是尊贵人,要不要尝尝这美人脱衣’?” 跟在后头,一直闷闷不乐的潘伦此刻感了兴趣,问道:“美人脱衣?有这道菜吗?” 马车里,潘倩好奇地问道:“宛表哥,这真是一道菜?我怎从未听过?” 沈容忍俊不住,勾唇一笑。 沈宛则思忖着:什么食物吃的时候要脱皮?灵光一闪,道:“莫不是花生?” 梁宗卿道:“沈姑娘说得是,他说的这道名菜正是炒花生。你们且猜猜,他这一份炒花生会要多少钱?” 一份炒花生,竟也取出这等精怪的菜名儿来,怕是那些贵公子不知晓,心下好奇,定是要点的,你这一点就生生上了店家的当。 潘倩笑道:“饯果店里,一斤上等五香炒花生是三十文。” 梁宗卿道:“他若与你要二钱六的银子便算是厚道的,有一回,他硬是与一个从江南过来的布商要了二十六两银子,直说他那花生是用什么秘方炒制的,堪比宫里的御厨。” 潘信听罢一下唏嘘,脱口骂道:“那就是家黑店、奸商!就没人管他么?” 梁宗卿微微一笑,“他后头也是有靠山的,早前那店子原是开在镇子上,却是无法经营,这才移建到官道旁,专做那些异地人生意。” 店家行事能如此刁钻,指定是背后有靠山,就算被人抓住因有所依仗自是不惧。但今日,店家侍奉的是六皇子,想要讹六皇子的银子,怕又是一场口角官司。 但,六皇子近来赚了银子,拍好马屁,多赏些银子也可能的,早前六皇子进去,声声说的不就是“他有银子”。 沈容听到此处,低声道:“姐姐,怕是今儿遇上梁公子不是巧合。” 潘倩轻声道:“今儿若没遇着梁公子,三哥怕是要被那店家狠狠地宰上一笔银子。”心下不由得感激两分。 有了梁宗卿主仆相随,一路上倒多了几分乐趣,潘伦依旧心下不快,倒是潘信很是认真地与梁宗卿攀谈闲聊,一副“我们是朋友的模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75章 天命贵人 第75章 天命贵人 是夜,近了二更时分,众人离下一个镇子尚有二十多里路,而娇客们早已经困乏得紧。 梁宗卿问潘信:“是继续赶路,还是在附近观音庙里借宿?” 潘信问道:“以往梁公子出门是如何走的?” “天作被、地为床,出门在外哪有这诸多讲究,走到哪里困了,若是山林,便在林间小憩;若是村庄,便借宿百姓家。” 潘信的眼眸跳出了一跳,京城十大世族的卫国公梁家的嫡长孙居然是这样生活的,半分没有娇贵气,出门之时就跟许多行商之人一样,“天作被、地为床”说得他热血沸腾,第一次觉得这个高高在上,才华横溢的梁宗卿与众不同,不由得又是钦佩又是羡慕。 “梁公子不觉得苦?” “在下不觉得,反倒觉得随意许多,寻常百姓家,有的离镇子远,为了省几文车钱,天不亮赶到镇上售卖山货。黑夜赶路的常有,若途中困了便寻个地方就地打盹。” 梁宗卿骑在马背上,态度随和,没让人觉得高傲,也不会让人觉得他在示弱卑微,反而言语之间,让人禁不住生出几分好感。 便是潘伦这一路相随,也心中升出几分敬佩之情。 潘信揖手道:“梁公子对这一带熟,我们都听你的。” “我们几个七尺男儿倒是不惧,可车上还有几位姑娘。” 他将视线移向马车。 潘倩不假思索,“三哥、四哥,我们可以的,就像梁公子所言,出门在外,哪能讲究这许多。” 沈宛也道:“就听梁公子的吧。” 梁宗卿沉默片刻,“再往前行不到百丈,往南有一个山坡,那里有个观音庙,可以在那借宿。庙祝是个瘸腿老伯,最是个好客的。” 沈容一路都在听梁宗卿与潘家兄弟闲聊说话,听梁宗卿说话,就知道他是一个务实之人,并非那种娇养大的,对民风民俗,百姓生活也颇是了晓,而对咸城至京城这一带的情况更是了若指掌,这不是杜撰出来,而是实打实的理解。 沈宛轻声道:“请梁公子领路。” 眉眼含羞,双颊微红。 沈容借着车内的灯笼瞧在眼城,颇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沈宛这模样分明是动情,她动情了,对梁宗卿生了情愫。 一定是这一路的闲聊,让她觉得这梁宗卿非寻常男子,他让人觉得安稳、踏实,甚至给人一种想要依靠的感觉。 梁宗卿么? 只要不是临安王世子那花心萝卜,是梁宗卿做她姐夫也不错。 沈容立时埋头窃笑。 潘倩立时伸手一拍,“容表妹,你在那儿偷乐什么?” “炒花生的事……”沈容胡闹蒙混过去,再抬头时,沈宛正挑起帘子一角,痴痴地看着外头,双眼含春,却是怎么也掩饰不住。 潘倩寻着视线望了过去,心下立时明了,虽然潘伦不错,可与梁宗卿一比,无论是家世还是学识才华就差了许多,换作是她,也会喜欢梁宗卿。 马车随着梁宗卿主仆往官道而去,不多时便到了梁宗卿说的那间观音庙,外头瞧着不大,只得三间佛殿,抬头就能看到正殿供奉着丈许高的观音菩萨,左侧又有月老,右侧则是财神,三尊神像前皆点着长明灯,火光跳跃。 观音像前,正盘腿坐着两人,一个是清瘦的老者,另一个则是个胖和尚。 潘信刚跨入一条腿,突地见到那胖和尚,不由失声惊呼:“白真大师,你……你老怎在此处?”他快走几步,深深一揖:“拜见白真大师。” 声音发抖,这是激动。 白真是当今天下书法大师,有书佛之称,若能得他指点一二,将会受益无穷。 潘伦、梁宗卿二人相继进来,见到白真也是惊喜不已,连连行礼,又与庙祝道:“孙庙祝,近来可好?” 庙祝笑答:“甚好!梁公子,有些日子未见。” 白真大师从蒲团上起身,“老孙头,贫僧到此是来结善缘的,豫徽两地自去岁秋始便滴雨未下,你是居士,是不是尽份心意?” 一侧如同木头柱子似的俗家弟子便移了过来:此人长着一张瓜子脸,左颊上有一条五六寸长的刀疤,一双眸子清亮如水,落在人眼,让人心头生寒。 煞气! 沈容立时感觉到这俗家弟子身上的煞气,这等煞气,只有杀过人、常见血者才有,而那道怖的刀疤越发显得狰狞,但此人生得还真是清秀端方。 潘信忙往怀里探了一下,很快取出一张银票,双手奉上:“白真大师,这是在下的一片心意。” 白真大师念声“阿弥陀佛”,“贫僧已令寺中弟子前往西北赈灾,多谢施主!”俗家弟子打了个佛礼接过银票。 潘信布施了银钱,潘伦也取了一张,梁宗卿则令随从取了一千两银票奉给白真大师,便是孙庙祝也去了后院,出来后便提了一个钱袋:“白真大师,这是小老儿所有的银钱,都拿去吧。” 沈宛、潘倩几人进了观音庙,潘信迫不及待地将白真大师给豫徽灾民募善银之事说了。 潘倩便令丫头取了十两银子添上。 沈宛则加了一百两。 然,白真大师细细瞧着沈宛,沉声道:“姑娘面相富贵,宜家宜室,然,良缘难求,幸得贵人相扶此生定能圆满。” 潘倩见白真大师如此评沈宛,心下一动,若是白真大师也说她两句好话,那还真的是件幸事,“大师,你看我呢?我如何?” “若姑娘能得贵人相助,此生无忧。”白真大师望着站在后头的沈容,这个小姑娘一直给他不一样的感觉,她很聪明,也很冷静,念声“阿弥陀佛”缓步走近沈容,“小施主,我们又见面了。” 沈容扬了扬头,“大师,你怎么干起募集善银的事?要我说,以大师的声名,大笔一挥,拿出一幅书法来拍买,这一幅书法没个万两银子,五六千两便到手了,你说了这么多说才募到千儿八百两,这种结善缘募银之事,你老该交给弟子们去做。” 沈宛轻喝一声:“容儿,休得无礼!” 白真面无表情,突地浅笑道:“小施主说得正是。”他捧着一个钵,含笑等着沈容布施。 沈容众怀里拿出一个荷包,是的,这是一个荷包,“善银会用于西北受灾百姓?” 一侧的俗家弟子低斥道:“施主不信报国寺?我们出家之人,慈悲为怀,怎会贪这善银。” 白真大师道:“小施主不信,贫僧少不得要与小施主分辩一二,小施主请移到一边说话。” 沈容手握着荷包,跟着白真大师到了观音庙左侧的小树林下。 沈宛神色紧张:容儿怎能乱说话,白真大师可是当世高僧,便是当今太后、皇帝见到也是奉为座上宾。白真大师并不喜与权贵打交道,是报国寺里辈份最高的方丈,但他有一颗慈悲之心。 沈容似里犯嘀咕:这出家人真是小家子气,不过是她随意说了几句话,居然还和她计较上了。 然,白真大师却问道:“小施主今岁有二十四了吧?” 二十四? 这不是她穿越前的年纪吗。 沈容心下警铃大作,但转而,又是一喜:“大师,你瞧出来了?那我还能回去么?” “小施主授命于天,来处便是去处,去处即是来处,你又前往何处?” 沈容眨了眨眼,被饶得有些迷糊,“大师说,这里才是我该来的地方?” “即来之则安之。小施主,给西北百姓捐些善银吧?”他落音之时,伸出胖胖的三根指头,沈容当即跳了起来:“三十万两?你老……可真是……” 其实对方比的三,可是三十、三百,也可是三千、三万,白真大师被她一说,也是一脸意外,这么个小姑娘怎可能有这么多钱。 转而,白真大师眉眼含笑:“小施主可真是个实在人,若得小施主善银,我报国寺弟子便能多救助一些百姓。” 沈容嘴里嘟囔道:“你可真敢要,张口就这么多?” “小施主但凭心意。” “我可以给你这么多钱,你也不必对外说是我给的,小女孤苦无依,只得一个长姐真心疼爱,可长姐已面临及笄出阁,身边更没有可靠的人帮衬。你老笑傲红尘,俯看众生,与我推荐几个得用之人。 我沈容发愿,只要你给我人才,他日但凡你或报国寺有所求,在我能力之内,我定会出手相助,如何?” “好说!好说!”白真大师连说两遍,又将紫砂钵递了过来。 沈容将手里的荷包塞回怀里,转而往怀里掏了一阵,取出一个羊皮布包来。“出家人不打诳语,大师是答应给我推荐几个可用人才?” 白真大师看了眼羊皮布包,“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夜罗,你过来!” “大师。”那个刀疤男子移了过来。 白真大师道:“你往后就跟着这位小施主吧,小施主,这是一支竹哨,他若不听使唤,你便吹响这竹哨。” 就这么个破相的大男人给她,就让她出了三十万两银子? 沈容的面容立时变得有些难看。 白真大师微微一笑:“小施主,外加一本这个如何?” 但见这蓝皮小册子龙飞凤舞地写着《桃花源记》四个大字,沈容迟疑地接过,启开一页,这是一本字帖,上头有白真大师的印鉴与署名,“别人许会认为是无价之宝,可对本姑娘来说,这不过就是一篇耳熟能详的《桃花源记》。大师,你可真会做生意,活了这么大一把年纪拿本书来哄我这小姑娘。” 白真大师从广袖里一探,掏出一个吊坠来,夜色中熠熠生辉。 宝石? 彩色的宝石! 沈容双眼放光,伸手就要去抢。 “小施主,你想要?” 废话,谁不喜欢宝贝,一看这就是好东西,这般璀璨的光茫,一瞧就知道是极品钻石。沈容在心下计算这宝石的价值,是不是与自己捐出去的三十万两银子持平。 白真大师将钵里的荷包收好,转身往观音庙去,进了大殿,晃着手里的宝石坠儿,“世人都道贫僧是大肚,几位施主且说说,贫僧这大肚里装的是什么?答对者,这只宝石坠就送有缘人。” 原说给她的,结果还提出这么个问题。 潘信兄弟眼睛透亮,看着那姆指大小的一片,刹是漂亮,居然是凤石,看着通体发蓝,但却闪着奇异的光茫,里头隐隐有一只凤凰于飞,却又瞧得不真切。 潘倩连连惊呼:“凤石?是传说中的凤石?” 沈宛道:“这有什么说法吗?” “传说,凤石是女娲娘娘悲悯众生流下的眼泪所化,自古以来能拥有凤石的人非富即贵,且一枚凤石只属一个人,能与主人产生共鸣。” 白真大师微微点头,“各位施主,世人以为老讷肚子大,你们说说,老讷这肚子里装的是什么?” 潘倩连忙抢答道:“大师肚里装的是天下不平事。” 那弥乐佛就是个大肚子,不是还有对联为证“大肚能容,容天下不平之事;开口即笑,笑世间可笑之人。”这肚子里装的自然是天下不平事。 白真大师摇了摇头。 潘信抱拳道:“在下以为,大师肚子里装的是智慧才华。” 白真大师依旧摇头。 潘伦答道:“大师肚子里装的是人间苦难?” 他还是失望地摇头。 沈宛微微福身,“大师,小女以为,你肚子里装的是慈悲。” 他摇头望向梁宗卿。 梁宗卿道:“在下以为,大师肚子里装的是凡尘悲忧,人间离苦,应是世间一切苦难。” 白真大师还是不满意,只望着沈容。 沈容轻咳一声,“大师要听真话?” 见他点头。 沈容正容道:“说实话,你那肚子里装的就是板油。” 板油? 那是猪肚子里长的东西。 一时间,所有人都怪异地看着沈容 白真大师先是一怔,转瞬之后哈哈大笑。 沈容一脸无辜地道:“是你自己问我的,那明明就是板油。猪越是肥,肚里的板油便越多,人亦同然。” 不仅说是板油,还拿当今得道高僧与猪比,这可真是失礼。 潘信兄弟气恼不已,连忙训道:“容表妹,大师肚子里装的就是智慧才华,怎么能是板油。” 沈容不以为然,“智慧才华是装在脑袋里的,对世人的慈悲、对苍生的怜悯,这是装在心里的,所以那肚子里装的就只能是板油。” 白真大师乐不可支,其实有些时候,答案就是最真的,他肚子大,那里面就是板油,“小施主,这坠子送你了,哈哈……有趣!有趣!不过,确实如此,老讷这肚子里装的就是板油。” 落音时,白真大师手里多了个小布包,他启开布包,里面竟是一大把玉佛、玉观音这样的吊坠,“各位施主,且结个善缘,这些玉佛、玉观音乃是我报国寺弟子所雕,开光护平安,来!来!来!一人一个。” 沈容汗滴滴的,居然还送了玉坠,每一个都只姆指大小,上面系着根红绳,再看那布包里,没有一百,这七八十个是有了。 捐款送玉佛啊! “男戴观音女戴佛,我要挑个弥勒佛!”潘倩抢着第一个挑了一枚,之后是沈宛,白真大师递给沈容,也又自挑了一个,捐了善银的也都挑了。 小环有些心动,欠身道:“大师,我若捐二两银子,是不是也能得一个。” 刹时,所有人呆怔了。 因为大师又取了个布包出来,里面也是佛和观音,这回却不是玉的,而是木头的,“此乃紫檀木雕刻的玉佛、玉观音,捐善银百两以下,可得一枚。” 沐风、沐雨埋着头,这是世人传说的得道高僧?这也换得太快了。 白真大师道:“那些玉佛、玉观音,老讷还得让贵人们多捐善银作回礼,这位小施主就挑只紫檀木的吧,都是开光保平安的。” 小环取了二两碎银子,挑了个紫檀木佛挂在脖子上,沐风及同行的侍从也或几两,或十两的捐善银,各人挑了一个。 沈容接过坠子,迫不及待地往脖子一套,一起被她挂上的还有一只竹笛,她把玩着坠子,猛一抬头,却见众人怪异地盯着她看。 潘倩低声嘀咕:“若是宛表姐得到我还能服输,怎么给了她。” 白真大师蓦然转身,梁宗卿与潘氏兄弟朗声道:“恭送大师!” 沈容细寻时,已不见了白真大师的踪影,便连夜罗也不见踪迹,她要寻个得用的人,大师竟也不问她要什么样的人,直接塞给她一个刀疤脸的臭汉子,还是那样一个木头似的人,沈容撇了撇嘴,将凤石坠子与竹笛压在衣襟下。 沈宛低声问道:“妹妹,你捐了多少善银?” 沈容比划了三根指头。 “三十两?”潘倩脱口而出。 沈容未语。 沈宛笑道:“三百两就三百两吧,大师不是把宝石坠儿给你了吗。” 潘倩道:“你藏得可真快,掏出来给我们瞧瞧,这是怎样的坠儿。” 沈容健着绳索,将坠子掏了出来,沈宛握在手里,这只是一个冰蓝色的宝石坠子,也没多特别,许是早前迎着光,只觉璀璨不已,这会子瞧着,也就是寻常的蓝宝石坠子。 潘倩俯着头看,细看之后,不由得有些失望,“呃,瞧起来在京城的珠宝铺子也能买到这样的宝石坠儿,只我朝贵女都爱翡翠、珊瑚、玛瑙这样的东西,这类宝石是海外夷人喜爱之物。” 梁宗卿立在一侧,心有好奇,心里暗道:白真大师送出来的东西,岂是寻常之物。 潘信道:“给我瞧瞧。” 沈容大大方方地摘下来,递给了潘信。 潘伦瞧了一阵,“不过是寻常的宝石坠子,就妹妹多想,误会成什么凤石。” 沈容却觉得这白真大师接地气!想着就忍俊不住。 观音庙的前院是供香客烧香祈福,后院又有几间房屋,是供庙祝居住之地,有柴禾房、厨房,还有男女香客房。香客房没有床榻,盘的火炕,因少有香客至,没烧火炕,但将宿一夜还是成的。 * 夜色中,白真大师行色匆匆。 夜罗一路尾随,到了无人处,抱拳一呼“世叔公”跪于地上,“你真要孙儿跟着一个小丫头。” “夜罗,随她去罢,去罢……” 他是出家人,带着夜罗一日两行,可时间久了是万万不行的,况且夜家就剩下这个孩子了,也不能出家为僧,他的肩上担负着繁衍子嗣、振兴夜家的重责。 “世叔公!” 白真大师挥了一下衣袖,“此女天赋异禀,绝非常人,你跟着她自有一番造化。你煞气太重,老讷护得你一时,护不得你一世,佛门之地绝非你能久留之地。你原天煞孤星的命格,若遇天命贵人,可改命数,而此女便是天命贵人。” 夜罗久久地仰望着白真大师,眼里有泪,“在这世上,所有人都厌我、恨我、弃我,唯有世叔公看顾我……” “夜罗,待夜深人静之后,你再去找你小主人。沈容身边的两位丫头,实是武功高强的侍卫,不容小窥。沈容对她二人有所防备,你此时跟着她,自有他人不及的善缘,也能赢得超越他人信任与依赖,你这一生是功成名就还是孤独一世,唯有帮衬她方可改命。” 白真大师见他不信,拿着沈容给的银票,递与夜罗。 夜罗一见,“她……怎么会有这么多银票。” “老讷说过,她是天命贵人,自有非同常人之处。夜罗,她为上锋你为下属,好自为之!就此分别吧。” 夜罗深深一拜:“世叔公保重。” 白真大师越走越远,不多时便消失在夜幕之中。 夜罗垂眸,世叔公如此看重沈容,莫不是她真有过人之处,她一个小姑娘哪来这么多银票,给西北百姓捐善银,出手便是三十万两,不可能一下子将自己身上所有的银子全捐了,极有可能她身上还有一笔银子。 沈容与沈宛等人简单用了点心,便在女香客房的火炕上歇息,三位姑娘躺在一边,几位仆妇丫头又挤在一边,这女香客房的火炕很大,只是被褥少,也只能将就一宿。 睡得朦胧时,突地闻嗅到一股臭臭的气味,沈容梦到自己在现代的马路上发现了一个好大的化粪池,自己连人带车一头扎池里,片刻就浑身恶臭,心里止不住一阵恶心,她启开双眸,却见夜色中屋子里多了一人。 啊—— 她吓了一跳,低声喝斥:“谁?” 夜罗用低沉的声音答道:“主子,是属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76-77章 主仆契约(万字大更,求打赏!) 第76-77章 主仆契约(万字大更,求打赏!) 沈容沉默了片刻,方才忆起这夜罗是谁,心里还暗怨白真大师这给她的是什么人啊,蹙蹙了眉,道:“你给我们下迷/药了?” “是。”夜罗又道:“若是主子想让她们知晓属下与你的关系,下次属下定不会下药。” 夜罗不想让人知道,沈容也不想让人知道,“你做得很好。”顿了一下,又问:“刚才那臭东西便是解药?” “是。” 沈容想着自己梦里又掉茅坑,真真是厌恶,“夜罗,你想跟着我,端看你有没有本事留下,说说你的来历。我们可说好了,你若没本事,我可不会留你的。” 夜罗原是瞧不起这小姑娘,可白真大师执意将他留在沈容身边,自有其原因。 沈容跨过沈宛,扱上绣鞋,披上外袍走到窗前。 夜罗细细地讲起自己这二十多年的心酸: 他出生时,生母难产,祖母发话“保子不保母”,他落地时不到半刻钟生母身亡。不到三岁家中又逢巨变,祖父流放,家业收没,从早前德州名门沦落为小户人家,他与父亲更是靠着十二亩族田生活。四岁那年,德州发生了一场瘟疫,族人先后染病,便有族人说这一切灾难都是他这个天煞孤星带来的,为了家族的平安,祖母只得下令将他赶出德州城。 父亲是个性情懦弱的秀才,又只他一个儿子,自是不允,便带着他离开家族,只不曾想,不到半月,连父亲也病死在逃难途中。没了父亲,他只能沿街乞讨,五岁那年他被江湖中的杀手组织血裳所收养,将他培养成了杀手。 十五岁,他第一次接到任务杀人,之后便开始了他的杀手生涯。 十八岁时,他突地一时兴起回到德州,才发现早已没有夜氏一族,寻到与夜氏交好的白家,才听说当年他与父亲离开后,夜氏族人十之七、八染了瘟疫而亡,便是他的祖母也死在那次瘟疫中,只得他的三叔一家因随祖父流放琼州保住了性命。 又两年后,他趁着去琼州执行一项任务,去探祖母、三叔,才知道在半年前祖父升迁赴任途中遭遇匪贼,一家被匪贼所杀,便是三叔家只得两岁的稚女也没逃过厄难。 他越发相信,自己就是天煞孤星。 这还不打紧,因血裳阁接了一个秘密任务,不知怎的招来了一次大祸,在北齐的血裳阁被齐国皇子带兵搅毁,待他知晓消息时已是数月之后,整个血裳阁化成了废墟。阁主、左右两大长老尽皆没能逃过厄运。 夜罗完全被那场面震撼住了,在他看来,血裳是很厉害的,有许多杀手厌恶做杀手,可因有血裳,便有家。大齐皇家意在铲除整个血裳阁余孽,他离开血裳阁所在地,发现自己被齐国暗卫给盯上了,一路上经历了十余次惊心动魄的刺杀,脸上那道难看的疤痕便是在那时留下的。怆惶之中,奄奄一息的他逃入了报国寺避难,是报国寺的僧人救了他。 在报国寺,他遇到了白真大师,白真大师因他的容貌,问道:“你姓夜?”他答“是”。他又道:“夜登是你何人?”他答“是在下祖父。”原来夜、白两家原是世家、姻亲,夜罗的祖母便是白真的亲姑母。 白真并非法号,而是白真大师的俗家名字,白真在出家为僧之前在德州便颇具才名。 白真大师将他留在寺中养伤,这一养便是三月,伤愈之后,他便跟着白真离了报国寺结善缘。 沈容的小心脏砰砰乱跳,控抑不住激动地道:“你做过杀手?” “主子,正是。” 沈容歪头审视着他一番,转身便从包袱里取了笔墨,“写份主仆契约。” “什么?” “你不是要跟着我吗?我怎么知道你是真心的?签份契约给我,在你有生之年,你是我的属下,只能效命于我,只要你主子我有一口饭,就会分你给半口。” 这小姑娘,不信他!她竟然不信他。 夜罗定定地看着面前的她,她居然要他签契约,“主子要我卖身于你?” “不是卖身,是主仆契约,我是上司,你是下属,以后所有的事你得听我的。卖身是我主你奴,但这是上下级关系,不一样,也不会在官府存档,你子子孙孙更不会入奴籍。期限么……嗯,先定三十年,三十年后你可以辞职养老,安享晚年。怎么样,我这要求不算过份吧。” 夜罗能说不么,很显然,如果他拒绝,这小主子肯定不会信他,更不会用他,他想到了种种可能,也曾想过卖身于她,却独独没想到会有一个主仆契约。 “好,不反对,我们去外头树林里细商签定契约,拿上笔墨纸砚,走吧!” 沈容轻轻地打开房门,与夜罗一前一后到了树林,夜太深,而赶路的人又太累,没惊到任何一人。 沈容一手负后,“你铺好纸,拿着笔写主仆契约,就照我之前说的写,写完之后署上你的大名,再咬破指头按上你的血指印。” 夜罗低头,蹲在一块大石上,借着月光,很快写好了一份《主仆契约》双手递给沈容,她吹了吹,“不错,你这字写得甚好,比我的字漂亮多了,内容又极简洁。” 她道:“按指印!” 夜罗索性咬破手指,大大方方地按了指印,不是按一个,而是将右手五个指头全按上了,沈容笑眼微微,看得出来,他此举搏得她的欢欣。 沈容捧着契约,迈移两步,轻声道:“既然现在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我不妨将我的计划告诉你,长久以来,我都在谋划着建立一座天下第一山庄。” “第一山庄……”夜罗沉吟着。 沈容继续道:“你放心,这山庄做生意、贩消息,偶尔也会杀人,有三杀:大奸大恶者,杀;薄情寡义者,杀;为祸一方者,杀。也就是说,我们只杀坏人、恶人。又有两不杀:善良正直的好人不杀、清正廉明造福一方胆姓的好官不杀! 这第一山庄,分为几部分,有惩恶楼,即做杀人生意;有巾帼楼,即培养一批女子为细作,送往各国刺探消息;再有绝技楼,专门传授天下男女生存之道、一技之长,善厨艺的做厨子,善刺绣的做绣娘;另有百业楼,这是专门做生意,将绝技楼里的弟子送往山庄名下店铺经商。这四楼合一,称之为第一山庄……” 夜罗直惊得目瞪口呆,她居然有这样的谋划。 “夜罗,你说叫第一山庄是不是太高调,高调不是我的风格,应该低调,我看就叫‘末名山庄’。” 夜罗道:“末名?不如叫未名山庄。” “好,就叫未名山庄。现下我们要做的第一件事,择地,择一块千亩之地修建山庄,不用一口气全部建起来,要慢慢建,以你之见,山庄第一处修建的应是哪部分?” “惩恶楼!” 沈容失声低笑。 夜罗是杀手,他就知道惩恶楼是杀手待的地方。 “我们虽也做杀人的生意,但道亦有道,即便是杀手,也是侠义杀手,更有道义。你以为这山庄建在何处为宜?择地之事就交予你去办,为确保山庄安全,周围需设阵法,所以还得请一阵法师布阵,至于山庄图纸,我会亲自着手设计。我先给你一笔前期经费,是用于择地之用,你挑几个认为合适的地方,交我最后确定。” 夜罗面露激动之色。 沈容道:“血裳阁被毁,若你有合适的人引推荐入山庄,我可以收入麾下,你可直接与他们签定《契约》,直接由你率领。”她取出一个荷包,“这是二万两银票,是你修建山庄的前期经费,建惩恶楼你比我有经验,后面几楼我会拿出具体方案,你照方案实施即可,从现在开始,你便是未名山庄的大总领、副庄主。” 夜罗接近荷包,揖手道:“主子,往后我如何找你?” “往后我若想见你时,会在仪方院窗台前摆上一盆兰花,你我之事,尽量不要第三人知晓。”沈容停顿片刻,“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天下几分已近百年,一旦明主问世,我便助明主一统天下。” 若非白真大师与夜罗说的那些话,夜罗还真被这小姑娘雷晕,她小小年纪,竟有这等气度抱负,怎不让人刮目相看。 恭敬地道:“主子,属下即刻着办此事,待定下选择,再请主子敲定。” “记得将所选之处绘成地形图。” 夜罗道:“属下告退!” “慢着!”沈容唤住了他,低声道:“得空,你设法查查我身边沐风、沐雨姐妹的底细,我总觉得她们二人来头不小。另外,招收人手之事便交给你了,拿得准的,你自己做主收下,拿不准的可报我商议,多个人多个主意。去吧!我在沈府等你的好消息。” 夜罗如夜里的鬼魅一掠而过。 沈容双手负后,嘴里低声道:“白真大师将他介绍给我,只用一人便换走那么大一笔钱,是不是得让他多与我介绍几个能人?” 她现在想起,白真大师比划的三根指头,也许并不是知道她在咸城灯会大赚一笔的事,可以是三十两、三百两,她却大手一甩给了三十万两了,罢了罢了,已经给出去的东西,没道理再讨回来,就当她当时脑子进水。 沈容回到女香客院,爬上火炕,沉沉地睡去。 * 天明之后,庙祝熬了米粥,众人用罢收拾好东西准备出发。 沈宛瞧着庙祝不易,又添了十两银子的香火钱,梁宗卿几人也各出了些许香火钱,告别庙祝启程前往京城。 当日二更,一行人进入京城,彼此告辞,各归各家。 沈容回到仪芳院,石妈妈令粗使丫头备了香汤,沐浴之后喝了两碗羹汤便歇下。 翌日,沈容还未起身,便听到一阵说话声,却是沈宜拉了八姑娘、十姑娘过来探她,三姐妹叽叽喳喳说得好不热闹。 “沐雨说,大姐姐、五姐姐给我们带的礼物都进了仪方院呢,让我们来这里取。” 十姑娘年纪最小,漂亮的眸子闪亮得如同夜空的星子,“五姐姐答应给我带饯果、张记绣坊的帕子、兔子花灯呢?”她一抬头,就见花厅里搁了一口大箱子,那上面可不就有好几盏漂亮的花灯,立时奔了过去,然,却晚了一步被沈宜抢夺了去。 沈宜已提起一盏漂亮的莲花花灯:“这是我的!”又挑了个美人图案的花灯,“这也是我的。”怀里还托着那只兔子花灯。 十姑娘蹙着眉头:“兔子花灯是五姐姐答应给我的,你怎么能一下子占这么多?” “怎么?你有意见,五姐姐最是疼我的,这最好的自是我的。” 沈容听到耳里,沈宜还真与本尊前世里一个样子,沈宜前世到了十五岁一直迟迟未议亲,现下想来,她一早许就与临安王世子好上了,而潘氏又最是护犊子的,定是千方百计全了沈宜的心意。 八姑娘并不吱声,看沈宜几乎把数盏花灯都挑走了,每盏花灯都很漂亮,花花绿绿很是喜庆。 十姑娘跺着脚:“九姐姐,你怎么全都要?” 八姑娘则是央求道:“九妹妹好歹也给我和十妹妹一两盏儿。” 沈宜看着她和丫头手里拿的花灯,为难地看了良久,方才两盏认为丑些的,突地发现里头有两盏马生肖的灯,一只是马儿飞奔,一只是马儿仰头呼啸,做得很是好看,犹豫一番,将马儿呼啸的递给八姑娘:“家薇,这盏给你,你是属马的?拿去正合适。” 八姑娘眉头锁得更紧了。 “六哥、七哥也是属马的呢。” 小环笑盈盈地附在沈宜耳畔,“九姑娘,那美人花灯点上火,夜里头会转,是美人跑马灯,最好了,不仅得猜中谜语,还花了银钱才买回来的,这可是五姑娘千挑百选送你的。大姑娘、五姑娘带了不少好东西给你,大姑娘常夸,说九姑娘最是个友好兄弟姐妹的,我瞧着你也是个极好的,过上两年,定会如大姑娘一般名动京城呢。那马形花灯是给六爷、七爷的,那蔷薇花灯是给八姑娘的。” 沈宜乐得笑眼眯眯,想着还有旁的好东西,不愿惹了大姑娘、五姑娘厌烦,自取了丫头手里提着兔子花灯,“家莉,这是你的。” “谢九姐姐!”十姑娘欢喜地接过,怎么看怎么欢喜。 沈宜又将蔷薇花灯递给了八姑娘,已自觉地将两匹马形花灯放下。 她看了看丫头手里提着的四盏灯,“还里哪盏是给四姐姐的?” 小环茫色道:“九姑娘挑一盏着丫头给四姑娘送去,你们姐妹兄弟的是五姑娘挑的。” 几个姑娘立时明白,自家姐姐看重她们,二房的四姑娘不过是随便送一盏就行。 沈宜自是舍不得那盏莲花和美人跑马灯,挑了个荷花灯交给一边的丫头,“这是给四姑娘的,你给她送去。” 丫头领命,提了花灯去了漱玉阁。 沈宝刚从老太太屋里请安回来,除夕夜三爷沈宾、李氏被关在祠堂就再没放出来,便是整个年节也没露面,不仅是沈宝瘦了,便是沈俊来也憔悴了几分。老太太早前还怜惜李氏,可经不住沈俊臣兄弟说,李氏配不得沈俊来,便也认了,整个年节老太太、沈俊来都在谋划着另娶哪家的官家小姐为嫡妻。 老太太坚持将李氏降为平妻。 可沈俊臣不同意。 这会子,见沈宜的丫头送了盏花灯过来,“四姑娘,这是大姑娘、五姑娘给姑娘挑选的礼物。” 沈宝因挂念李氏的事,近来就没睡个好觉,眼睛底下就是一片黑青,问道:“九姑娘三个可有花灯?” “有的,是三位姑娘先挑的。” “她们挑了好的,这不好的就给我了,当我是叫花子不成。”沈宝一把接过花灯,快速抛在地上,狠狠地踩上两脚,“什么时候二房的嫡长女竟是连大房庶女都不如,这也太欺人?” 丫头愣住,没想沈宝脾性这么大,气道:“这可是我家九姑娘用心帮你挑的,说这灯漂亮,我家九姑娘可喜欢这花灯。” “就她的性子,若真得她喜欢,会送给我?” 丫头语塞,只觉得自己好心来送花灯,被人踩毁了花灯不说,还平白招了一场训骂,蠕动着嘴唇,一转身飞野似地跑开了。 丫头回到仪方院时,沈容已经梳洗完毕,正陪着几个妹妹在花厅说话,还打开了大箱子,从里面取了几个布包,将最大的一个递给了沈宜,“这是九妹妹,你要的几样饯果吃食,张记绣帕,喏,还给你买了两把张记的青绸花伞,知你爱红紫两色,各买了一把。” 沈宜迫不及待地接过,当即打开布包,看着里面几样纸包,一闻就是点心饯果。一侧有个绸布小包,启开一看,里头竟是六块上等丝绸,或银白色、或茫白色,又或淡紫、浅粉色,上头都着沈宜喜欢的大红或大紫色的花样子,帕子周围还用红紫色的丝线绣了缠枝纹,一角又特特绣了个“宜”字。 沈容又拿了个小些的递给了八姑娘,里面也是几包点心,再几方帕子,又得了一把青绸花伞。 十姑娘的礼物与八姑娘的一样。 姐妹几个因得了礼物正乐,却见送花灯的丫头红着眼过来。 沈宜问道:“怎了?” “九姑娘,四姑娘也太欺负人了,那漂亮的花灯,明明是九姑娘帮四姑娘挑的,她竟说是打发叫花子的,还说什么,什么时候二房的嫡长女竟是连大房的庶女都不如了,不仅如此,她还把花灯抛到地上踩毁了……” 沈宜一听,这还了得,她们姐妹友好手足,这才送了礼物去,她竟生生给毁了,倏地一下就跳了起来,“祖母还说她是个好的,我们姐妹一片好心,反被她踩在脚下。”她哪里遇到过这等事,此刻想着她原是极爱那花灯的,要不是小环说她友好姐妹,她哪里舍得送去,竟是被沈宝给毁了。 八姑娘想着那句“二房嫡长女不如大房庶女”的话,心下厌恶得紧,“九妹妹与她计较个甚?” 丫头受了气,这会子心下不平,恼道:“八姑娘说差了,花灯是大姑娘和五姑娘带回来的,又是我们九姑娘细心挑选的,她是把大房几位姑娘的脸面丢在地上踩呢!” 沈宜脱口骂道:“那个贱\蹄子,还真是乡下来的,连个规矩都不懂,我们姐妹念着她,竟这般践踏,真是太可气了。” 沈容素来最不喜沈宝,以前李氏在更是处处与她作对,这会子不紧不慢地道:“怕是因着除夕那日的事,她在记恨九妹妹呢,早前恶人挑唆着四爷与六弟使坏,怕是她是故意给九妹妹作对呢。九妹妹可得小心了,我们知道是她不对,弄不好还去寻祖母告恶状,说我们不是呢。” 沈宜惊道:“不会吧。” 小环立在一边,想着沈宾害死沈宏,心下哪有不恨的,忙道:“九姑娘,我们与她相处几年,以前她和五姑娘闹,结果却早早跑到老太太面前告状,原是四姑娘的不是,最后都变成五姑娘的不是。” 以沈容对沈宝的了解,怕是这会子沈宝毁了花灯,又见送花灯的丫头气得哭走,心里一急,定会先发制人,先一步去找老太太告状。 八姑娘被罚过一回,胆子小,这会子俏脸变色,“她……她不会真告九妹妹吧?” 沈容道:“所以我才让九妹妹小心,祖母又最是疼宠二房兄妹三个的,因着这儿,原是我们一分不是那也成十分。” 沈宜听沈容全说,心下慌乱,欠身道:“五姐姐,我先告辞。”领了两个丫头离了仪方院,不敢停留,使丫头将东西送回素月阁,自己则去了福瑞院找潘氏。 将她好心给沈宝挑了一个花灯,又令丫头送去,反把沈宝当面儿给踩毁的事细细地告诉了潘氏,刚把话说完,多婆子进来禀道:“九姑娘,老太太身边珊瑚递话来,要你现在去慈安院回话。” 沈宜的服侍丫头惊呼道:“九姑娘,莫不是四姑娘真把你告了,这……这可真是,这欺人的倒先告人。” 潘氏拧了拧眉。 沈宜直拉着潘氏道:“娘,我该怎么办?呜呜……祖母也真是,怎就听她说,我一片好心被人践踏,倒成了我的不是。” 多婆子道:“姑娘哭个甚,我且去慈安院瞧瞧。” 第77章诬陷 早前,李氏母女在潘氏面前说了许多沈容的不是,而今瞧着,沈容倒是个好的,偏那沈宝是掐尖要强的。可见这人是好是坏,孰是孰非,也只得接触了、了晓到,方才分辩得出。 潘氏道:“你哭甚,原是你在理,你这一哭倒成了你的不是,娘陪你走一趟。” 旁人要欺负她女儿,她岂会答应。 女人再弱,为母则强。 潘氏想着自己千宠万疼的女儿受了这般委屈,跟着气得嗓子疼。 潘氏母女到慈安堂时,沈宝哭红着双眼站在老太太身后,正乖巧可人地给老太太捏肩,一边还放着一只被踩坏的花灯。 沈宜立时气急,正要发作,潘氏与她使了眼色,拉她给老太太请了安。 老太太睨了眼沈宜的丫头,嘴角冷哼一声:“宜姐儿可真得好好管管你身边的丫头翠竹。” 潘氏轻声道:“老太太,可是翠竹做错了什么事?” “这丫头好大的气性呢,奉宜姐儿的令给宝姐儿送花灯,宝姐儿不过多问了一句‘姑娘们可都有了?’她倒是恼了,直说宝姐儿瞧不上那花灯,当着宝姐儿的面把灯笼掉在地上给毁了,哼哼,真真是恶奴欺主,当她是宜姐儿的丫头我这老太婆就管不得她!” 沈宜没想这沈宝竟颠倒黑白,道:“祖母,这花灯到底是谁踩坏的?我让翠竹送花灯到漱玉阁,她问翠竹‘九姑娘三个可有花灯?’翠竹答‘有的,是三位姑娘先挑的。’她便立时翻脸说道‘她们挑了好的,这不好的就给我了,当我是叫花子不成。什么时候二房的嫡长女竟是连大房庶女都不如了,这也太欺人了!’……她便将花灯抛在地上踩了好几脚,只吓得翠竹都哭着跑开了,怎的就成了翠竹到她的漱玉阁闹事,还踩了花灯? 翠竹什么性子,我自是清楚的,便是母亲也是信得过的,翠竹的娘老子是母亲的陪房,最是个知晓规矩的家生子。 四姐姐,你现在就和翠竹对质,你们俩发誓,谁踩的花灯诬赖了好人,便不得好死……” 沈宜哪里遇到个这等事,这会子又哭又说,气得更是不轻,她还气着沈宝将自己的好心践踏脚底,反倒被沈宝给告了,还被祖母训斥,直说也的丫头气性儿大、不懂规矩,丫头的气性都这么大,她的气性怕是更大,这传扬出去,她的名声也没了。 沈宜呜咽声起,指着沈宝与翠竹。 翠竹跪下在中央,低着头道:“老太太,便是给奴婢十个胆儿,奴婢也不敢把姑娘们的东西给毁了。那花灯当真是四姑娘踩的,她一听我说‘八姑娘、九姑娘、十姑娘先挑的’便恼了,只说二房嫡长女竟连大房庶女都不如。 八姑娘、十姑娘的花灯,是大姑娘、五姑娘去咸城时就说好要什么样儿,大姑娘与五姑娘照着样儿给挑的。十姑娘要的兔子花灯,八姑娘要的蔷薇花灯,这两样便给了她们。我们家九姑娘早前要的便是美人跑马花灯和一只莲花灯。另有两个马形花灯是给六爷、七爷的,大姑娘说他们属马的,想来会喜欢这样儿的。 九姑娘觉得那只莲花灯漂亮,便挑了让我给送去……哪想……哪想四姑娘一听三姑娘先得了立时就恼了……” 老太太听明白是怎了,心下狐疑,九姑娘还是个孩子,不过七八岁,哪里能想到算计沈宝,“宝姐儿,翠竹说的可是真?” 沈宝咬着下唇,手臂一抬,厉声道:“你与我说三位姑娘是先挑的,你直接告诉我是九姑娘给我挑的就是。” “四姑娘,你不能这样冤枉人,我可是与你说了,说那花灯是九姑娘瞧着漂亮挑出来送你的,可你还说,‘就九姑娘的性子,若真得她喜欢,会送给我?’奴婢心下替九姑娘委屈,这才哭着离了漱玉阁。” 沈宝这会子拿定主意,就是不能认花灯是她踩毁的,厉声道:“我不过多说了一句,你倒是好气性儿,当着我的面就把花灯给踩了,还说什么‘好心当成驴肝肺,不想要毁了便是’丢在地上就给踩成这般模样了。” 翠竹这会子被人诬赖,心下一阵惊慌,当即抬手道:“我翠竹对天起誓,若是我踩坏花灯,便不得好死!” 有她这话,潘氏与沈宜都信翠竹没撒谎。 沈宜道:“四姐姐,翠竹起誓了,是不是该你了?” “我为何要起誓?我是主子,她是奴婢,与她一样起誓,没的自降身份。” 起誓这种事,好的不灵坏的灵。 沈宝才不要起誓,万一被神灵听了去,她怕是更要倒霉了。 沈宜厉声道:“你这是心虚,你自己踩毁了花灯,气得翠竹哭走,倒恶人先告状,说翠竹欺你。” 潘氏故作惊异,“这么说,五姑娘也知道这事?” “祖母、母亲,不仅五姐姐知道,八姐姐、十妹妹当时也在,我们正在五姐姐院里拿从咸城捎回来的礼物,若是不信,可以唤她们过来问话。” 这里正闹腾着,珊瑚禀道:“老太太,大姑娘、五姑娘、八姑娘、十姑娘请安来了!” 老太太道:“快唤进来。” 姐妹四人行了礼。 沈宛笑道:“刚与几个妹妹去了福瑞院,走到半道听婆子说母亲来了这里,便先过来了。” 潘氏点了一下头。 沈宛看着哭得双眼发红的沈宜,再看跪在中央的翠竹。 多婆子道:“五姑娘、八姑娘、十姑娘,老太太正说翠竹踩毁花灯的事呢。” 十姑娘年纪小藏不住事,立时惊呼一声,问道:“花灯不是四姐姐踩毁的么?怎的成翠竹踩毁的?” 沈宝厉声道:“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踩毁花灯?这灯是翠竹踩的。” 分明就是说她在诬陷沈宜?若是她连个庶女都压不住,往后还如何在沈府立足? 沈容道:“翠竹是个忠厚的,她是奉九妹妹送花灯去的,定不会自毁花灯。” 沈宝冷笑道:“是啊,你们才是亲姐妹,你自是要偏帮着九妹妹说话,只是翠竹这丫头的气性儿未免太大了,踩毁了花灯倒诬成是我毁的,要不是我早早寻了祖母说明,今儿这事还不真真成我的不对。” 沈宜哪里遇见过这样的事,以前她随父母在江南任上,她是嫡女,又有潘氏呵护,从不曾受过委屈,这会子沈宝一个人一张嘴,死的说成活的,反诬是翠竹毁灯。 她又忆起沈容说过,沈宝惯会使这样的招式,以前不信,这回落到她身上,她却是真真信了,沈容替她说好话,沈宝便说她们是亲姐妹帮自己人,这不是说沈容在颠倒黑白。 沈宝道:“祖母不信,你问我身边的两个丫头,她们当时可是看得真真儿的……” “宜姐儿,刚才我已经问过宝姐儿的丫头了,她们俩可都说是翠竹踩毁的,这样吧,让翠竹给宝姐儿赔个不是,你是翠竹的主子,你手里不是还有几只花灯么,另赔只给宝姐儿,这事就算是揭过去了。” 沈宝扬了扬头,露出几分得意,“这事原是九妹妹的不是,我可要在你新得的花灯里挑只合意的。” 潘氏想着,今儿这事明明沈宝的错,老太太却说成是沈宜的错,她是万不能委屈了自己的丫头,轻声道:“将才四姑娘说五姑娘与宜姐儿是姐妹,五姑娘的话作不得数,仅凭漱玉阁两个丫头的话,不足为信,既是发生在府里,想来看到的下人也是有的。多婆子,你去查查,今晨可有下人注意到漱玉阁的事?” 想冤枉她女儿,她是万万不会同意的,更不会让一个二房的姑娘来欺沈宜,看似一件小事,若是认了这事,岂不说沈宜是个没规矩的,纵得身边丫头无法无天,传扬出去,便会影响沈宜的名声。 沈宝这会子见潘氏如此,一阵惊慌,紧握着丝帕,眼珠转动快速地想着对策。 沈宜依旧在哭,一边哭着,一边发出呜咽声。 沈宛劝慰道:“有什么好好儿说,莫哭坏了眼睛。” 沈宜止了哭声,“四姐姐最好祈祷没人瞧见,可这是沈府,那个时辰清扫园子、修剪花木的下人可不少呢。” 不多会儿,多婆子便寻来一个清瘦小厮,又有一个身材矮小的婆子,“老太太、大太太,这个小厮是府里的花匠,婆子是清扫院子的伍婆子,你们俩个把今晨瞧见的都细细地说一遍。” “是。” 花匠跪在地上,细细地将自己看到翠竹进了漱玉阁,进去后不久,就听到了争执声,自是与翠竹所说一模一样。他心下好奇,便往漱玉阁望了一眼,正好瞧见沈宝在踩花灯,而翠竹被她气得直掉眼泪。 伍婆子口齿伶俐,更是添油加醋地将沈宝说的话给模仿了一遍,就连那语调、声音都学了个七\八分。 沈宝没想真有人听到,立时大喝:“他们俩……是……是伯母的人,自是要帮衬着九妹妹。” 老太太大喝一声“够了”,下人们都说了,这分明就是沈宝诬告,沈宝不认错,反而坚持己见,若她再护短,岂不是寒了那几个姑娘的心,“你做错了事不知悔过,还要诬陷丫头,指责宜姐儿。来人!将她送回漱玉阁,抄百遍《女德》,不抄完不许放出来。” “祖母……”沈宝一声轻呼,跪在地上眼泪直淌,“我娘自小没教好我,还请祖母教我,祖母,我是个可怜的,呜呜,家里的姐妹们虽多,可她们都是大房的人,自是一条心,便是个花灯,也是她们姐妹挑剩的。” 翠竹这会子见真相已明,但沈宝诬陷她,让她愤恨不已,“四姑娘,你这话说的,天地良心,这花灯多漂亮,原是九姑娘用心挑的,你居然说成是挑剩的。” 沈宝跪在地上,一边抹泪儿,一边道:“大姐姐、五妹妹从咸城带了不少好东西,我听说九妹妹得了三盏好漂亮的花灯,我也想要一只,我还听说,大姐姐、五妹妹给九妹妹备了好大一包的礼物。” 老太太忙道:“宛姐儿,没给宝姐儿预备一份么?” 沈宛起身答道:“回祖母话,给几个妹妹备礼物,原是离开京城前就与她们说好的,八妹妹想要蔷薇花灯,九妹妹想要会动的跑马灯、莲花灯,十妹妹要的兔子花灯,手帕、饯果零食也是她们早就说好的。我和五妹妹只是照着她们的要求给买下捎回来。” 沈宝一听到“会动的跑马灯”眼睛透亮,她见过不少花灯,这会动的花灯还真未瞧过呢,拿定主意一定要得到。 老太太立时面有不乐,“你这话是说,没给宝姐儿备一份?” “原是备了的,可五妹妹听说四妹妹把送去的花灯都毁了,许是嫌我们备的礼物不好,就没着丫头送去。” 沈宝哭道:“你们都没送来,又怎知我不会喜欢?” 沈宛对沐雨道:“你去仪方院,让石妈妈把我们给四姑娘备的礼物取来。” 沈宝道:“直接送我院子里便是。”她伸手扯了一下老太太,“祖母,我也想要一只花灯,九妹妹可有三只呢。” 沈宜顿时有种晕倒之感,她怎么可以这么不要脸,自己毁了花灯,还好意思再要。 老太太道:“你们都是姐妹手足,要互敬互爱,互相扶持,宜姐儿,挑一只花灯送给你四姐姐。” 沈宝笑嘻嘻地道:“我也不要多的,就把那只会动的跑马灯给我吧。” 沈宜立时恼道:“那是我一早与大姐姐、五姐姐说好给我买的,原就是我的。” 想要她的跑马灯,她偏就不给。 沈宜手头有三只花灯,只只都是她喜欢的,她一扭头,对还跪着的翠竹道:“翠竹,去我屋里将那两只花灯取来。” 这回让她自己挑! 沈宝总比话说。 不多会儿,翠竹便提了两只花灯来,一只是莲花的,一只是漂亮的彩雀花灯,式样全是沈宝没见过的,她眉眼一弯,“谢过九妹妹!”伸手接了两只花灯,左看右看,“两只都极喜欢呢,我都要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78章 长姐心计(8000+) 第78章 长姐心计(8000+) 沈宜再次额上直冒黑线,“大姐姐、五姐姐原是照着我们所说给买的,你又没事先打招呼,能得一只就不错,竟连两只都要,你不是不喜莲花的么,把莲花灯还我。” “九妹妹,送出手的东西岂有再讨回去的道理。”沈宝一退步,欠身道:“祖母,我回漱玉阁抄《女德》。” 摆明了老太太就是偏心,沈宝犯了过,还帮沈宝讨礼物。 沈宝得了两只漂亮的花灯,笑容满面,似乎忘了刚才的不快,反是沈宜气得不轻,她嘟着小嘴,直呼呼地大口出气。 沈宛宽慰道:“九妹妹别气了,赶明儿寻了竹片、彩纸,我另给你做两只好的。” 沈宜道:“大姐姐会做花灯?” “你想要什么样儿的,我给你做什么样儿的。” 沈宜转怒为喜,看来还是自家姐妹好,那个沈宝简直就是克星,明明比她年长几年,半点也不让人,哪像她的大姐姐、五姐姐。 珊瑚、翡翠奉了茶点。 沈宛浅呷一口,不紧不慢地道:“上次去咸城,祖母给了我三千两银子,母亲给了二千两,我自儿个又有些银钱,在咸城灯会买输赢下注,赚了。”她与身后的沐风使了眼色,沐风从荷包里取出一叠银票。 沈宛道:“正好赚了四倍,这是祖母的一万二千两。” 老太太一听早前的三千两变成了一万二,立时心情大好,早前的不快更是消失得无影无影,接过银票,粗看了一遍,递给身后的珊瑚收好。 沐风又将一叠银票递给潘氏。 沈宛道:“这是母亲的八千两。” 老太太笑道:“我就知你是个有福的,不过三千两银子,这才几日,就变成了一万二了,呵呵,这会子要在京城置些店铺、田庄倒也有钱了。宛姐儿,你手头可还有银钱,都交给祖母,回头帮你置成店铺。” 沈宛柔声道:“回祖母话,我们回来时,遇到了卫国公家的嫡长孙梁大公子,他说对京城牙行熟,便交了七千两银票给他,托他帮忙置成我娘的嫁妆。早前在老家,将我娘的嫁妆田庄、店铺买了些,想置换成京城的。” 老太太面有失望之色。 潘氏知道上有老太太在,她想接管石氏留下的嫁妆这是不可能的,再则沈宛今年十月便要及笄,且又会打理田庄、店铺,也不可能交给她,她自己性子里又有几分清高,自是不屑惦念的。 这种事,潘氏能得就好,不能得,她也不强求。 沈宛又继续道:“在咸城时,得识翰林院罗大学士的孙女罗姑娘,有一回,她问我,‘听说你有个二叔要出仕。’我不知原由,便说‘父亲正在打点。’她便道‘听说你二叔后宅不宁,纵妻杀侄,这样的人还是莫入仕,小心平白连累了你父亲的前程……’” 老太太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听,却见沈宛突地凝住,心下有些着急,这可事关她次子的仕途前程,催促道:“后来呢?” 沈宛不紧不慢地道:“后来,我将罗姑娘请到僻静处,与她打听原由。她说她三叔在监察院当差,是有一回听她祖父与父叔闲聊间无意听到的。因着她与我们姐妹交好,便提前与我们说说。” 末了,她郑重其事的对左右道:“这屋里的人听了便罢,可千万莫说出去。罗姑娘也是为我们家好,这才悄悄告诉我的,万一被旁人知道,怕是罗家长辈要罚她。” 沈容却暗自想着:罗姑娘,便是这罗小蝶了,这只是与自己同岁的小姑娘,哪里知道这些事。但她又不是一直与沈宛在一处,遇到了也是有的。 潘氏则问道:“翰林院罗大学士家的罗姑娘,可是罗小鸾?” 沈宛答道:“正是她,因她妹妹罗小蝶与容儿一见如故,她与我也颇是投缘。” 老太太心头警铃大作,因着李氏的事,要连累他二儿子不能入仕,弄不好还要牵连大儿子,这怎么可以,她好不容易做了诰命夫人,是万万不能丢了荣华富贵与体面的,在石台县,谁人不知沈家老太太是二品诰命。 “大儿媳,若大老爷回来,叫他来我院里一趟。” 潘氏则是一脸不悦,她原就不赞同沈俊臣帮衬沈俊来入仕,这下好了,李氏的事被御史知道了,万一御史弹劾,举荐沈俊来入仕的沈俊臣也要受到连累。 老太太原很高兴,听到沈宛的话又沉入谷底,她是担心大儿子被御史弹劾一个“举荐不力”之过,又怕二儿子当真入不了仕,心下好不纠结,打发了潘氏与几个姑娘离去。 潘氏心下难安,又与沈宛问了几句,看沈宛的样子不像是说假,脸色就更难看了。 沈容低声对沈宜道:“九妹妹,今儿这事还真是,明明是四姐姐不对,祖母却让你拿了花灯给她……你得的东西最好,可千万藏好了,小心又被她变着方儿的得了去。这几年,我的好东西就没保住过,后来索性也不置好的,结果反倒得了落下‘不容姐妹、掐尖好强’的名声。” 她看似与沈宜说,实则也是告诉八姑娘、十姑娘。 八姑娘神色淡淡。 十姑娘则满是戒备,“她不会来抢我的兔子花灯吧?” “你莫让她瞧见便是,若被她瞧到,这可不好说。” 十姑娘提着裙子,领着丫头直往双喜院奔。 沈宜想到这事就气恼得紧,那可是她的花灯,原是想拿出给沈宝挑一个,竟两个都被她得了去,心里将沈宝骂了无数回,这一次她算是与沈宝交恶了,沈宾要害她哥哥,沈宝又来算计她,越想越是生气。 沈容对八姑娘道:“八妹妹,你不是说大姨娘种了几盆兰花么,我去讨盆好的摆到屋里。” 沈宛打趣道:“别没种几日,把好好的兰花养坏了。” 以前的沈容,对什么事都只有几日的热情。她养过花,没养半月就失了兴趣,再没几日花便养枯了;她也曾养过小猫小狗、鹦鹉八哥这样的小动物,可依旧没养几天,就被她折磨得没了。 沈容着恼道:“长姐这般说,我还非养不可。八妹妹,走,陪我讨兰花去。” 沈宛莞尔一笑,她倒希望沈容能知事些,如此她也能少操心两分。 沈宜想着沈宝,心里愤愤不平,拉长着脸儿,从小到大,她是嫡女,八姑娘、十姑娘从不敢和她抢东西。可这回,硬是被人抢了她的宝贝,这个沈宝怎的这般坏,她踩坏了花灯还将她的花灯夺了去,怕她就是故意的,想毁个丑的再换个漂亮的,这么一想,越发觉得沈宝心机深沉。 第78章长姐心计 大姨娘、二姨娘住的群星院。 二姨娘未在,据说去三姨娘的捧星院窜门去了。因二、三姨娘的出身、地位差不多,两个人颇是谈得来,尤其三姨娘又有了身孕,如今是三位侍妾里最得宠的一个,连潘氏都免了三姨娘的晨昏定省。 大姨娘连吃了数日川贝雪梨膏,正月十六时又请了郎中上门,而今的咳疾大好。今儿天气晴朗,大姨娘一早就换了身干练的衣衫,蹲在院子里侍弄她的花花草草。 大姨娘爱养花木,还是给石氏做丫头的时候便这样,那时候石氏便让她照看沈宅花园子里的花草,这习惯养成,便再改不了,现在虽不能照看整个沈府的花木,但她却在群星院里择了一块空地,上面密密地摆着各式花盆,也种着四季的花草,从兰花、绿萝、秋菊、芙蓉一应俱有。 八姑娘一进院门便唤声“姨娘”,小跑着走近大姨娘,低声道:“五姐姐想讨盆兰花去养。”神色里难耐喜色,她是知道大姑娘姐妹去咸城,这次赚了银子的事,怕是大姨娘早前凑份子的钱也番了几翻。 大姨娘笑道:“给五姑娘请安!” “大姨娘,我去你屋里坐坐。” 大姨娘道:“劳八姑娘帮我招呼五姑娘。我洗洗手就来。”她在几盆兰花面前转了几圈,挑了盆长势最好交给丫头,叮嘱丫头拾掇干净,回头交给沈容带走。 待大姨娘进屋,沈容对八姑娘道:“你守在门口,我与大姨娘说说话儿。” 八姑娘明了,忙对她的丫头道:“我屋里有新得的饯果,取了蜜茶、绿豆糕来招待五姑娘。” 沈容进了正房偏厅,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这是我去咸城下注赚的,你给了我三百多两银票,又当了一百多两的首饰,统共是六百两,翻了五倍,是三千两银子。里面还有当票,你寻了时间把那包首饰赎回来。” 八姑娘隐约听到“三千两”,想到沈宛给老太太的才四倍,他们便是五倍,心下一动,露出几分感激,却小心地看着外头生怕被人瞧见。 大姨娘捧着布包,难掩激动,“有这笔钱,我便能给八姑娘置备些嫁妆。” “大姨娘,长姐托了梁大公子帮忙置田庄、店铺,你寻了机会去找长姐帮忙。” 大姨娘正愁没有可靠的人帮忙相看田庄,眸中感激地连连点头。 六百两银子,这才几日就变成三千两了。 她这些年兢兢业业、谨小慎微,这才攒下六百两的家当,就想给八姑娘也置些东西,也算是尽了生母之责,算是不再愧对孩子。 沈容玩笑道:“你且点过,钱契两清,回头我出了院子,倘若少了一张,我可不认的。” 大姨娘笑道:“怎会呢……我是信得过姑娘的。” 院子外头,传来一个娇媚的声音:“哟,八姑娘来了?服侍的丫头呢?” 八姑娘答道:“二姨娘,侍针姐姐捧了兰花去溪边拾掇,院里的婆子带两个粗使丫头浆洗衣衫去了。” 小环正蹲在两盆兰花跟前瞧看。 这么好的兰花,交给五姑娘养,怕是用不了多久就枯了吧。五姑娘还真是,自己又不会侍弄花木,一时兴起,又吵着要养什么花。听说这些花若在街上,一盆好的,尤其像这君子兰,一盆少说也得值二两银子。 二姨娘笑道:“现下有甚好看的,待到立春前后才开呢。” 小环道:“我瞧着都一样,可侍针说出的名字都不一样呢。” 大姨娘清点了一番,将银票锁放到锦盒里,方给沈容沏了茶水。 八姑娘佯装引颈看丫头,“绿翘这丫头还真是,好一阵了,怎还没取来饯果。” 二姨娘定睛细瞧,便见正房偏厅有个小姑娘的身影,“五姑娘可真是稀客。” 八姑娘道:“五姐姐要挑盆兰花去养。” “这姑娘家多是爱花的。” 二姨娘见过沈宛,第一次被沈宛的容貌怔住,听说五姑娘来了,也想知道这五姑娘的模样,摇曳着身姿过了大房花厅,站在珠帘后一瞧:沈容年纪不大,与沈宛倒有六分相似,最像的便是那额头、眉毛、鼻子,沈宛的嘴巴、下颌长得像沈俊臣,可沈容却另有一分韵味,虽因年纪小没长开,却能猜到,他日定然也是个美人。沈容五官里,唯有那双眼睛长得最像沈俊臣,说话的时候,忽闪忽闪,很是迷人。 她原也是官家庶女,第一次见到沈俊臣时,便被他的眼睛吸引住了。 沈俊臣有几个儿女,继承到沈俊臣漂亮凤眼的还只得沈容这一个孩子。 “姨娘!姨娘,我来瞧你了!”院门外,传来一个稚嫩的声音。 二姨娘转身望着外头,却见十姑娘沈家莉打着把青绸花伞,手里拽着条粉色的丝帕,身后跟着的服侍丫头则捧着两个纸包,瞧着里面是吃食。 “十姑娘,你怎过来了?” “姨娘,大姐姐、五姐姐给我带了好些零嘴吃食等礼物,这花伞漂亮吧?还有这帕子,绣的是我最喜欢的菟丝花,还有块小兔子的,可漂亮了!” 二姨娘看看天色,“我的小祖宗,不晴不雨的,你打把伞过来,也不怕叫人笑话。” “姨娘,我得好东西了。那些饯果可甜了,你也尝尝。” 二姨娘轻叹一声,领着十姑娘去了她屋里。 群星院分东院、西院,两院之间有一道院墙。东院住着大姨娘,西院住着二姨娘。正房有四间,东院分两间,西院亦有两间,又有三间东厢房、三间西厢房。 东院里,大姨娘住东屋,又有一间用来会客的花厅,三间东厢房一间做了杂库房,另两间则是服侍下人的屋子。西院也是如此安顿。 绿翘取来饯果、点心,八姑娘摆了果盘。 沈容坐了一阵,与大姨娘闲话了几句,带了一盆兰花回了仪方院。 大姨娘拉着八姑娘,欢喜地道:“八姑娘,你就要和十姑娘一样了,也是有嫁妆傍身的,你高不高兴?” 八姑娘连连点头。 大姨娘陪八姑娘说了一阵,又挑了盆兰花,说要给沈宛送去。 * 沈容回屋后,将兰花摆在花厅向阳处,又叮嘱石妈妈、小环细心照顾,取了首饰的当票,吐了口气,明里赚的银子她给了沈宛大半,今儿给了大姨娘三千两,她手头只余四千余两,要赎回首饰许是不够。 想到这儿,她领了石妈妈去了漱芳阁,待她到的时候,沈宛正与大姨娘、八姑娘说话。 漱芳阁里,沐风、沐雨两个近身服侍沈宛,两个粗使丫头和一个婆子都在外头服侍,这个时辰,她们各有差使。 沈容一进来便笑道:“姐姐,我忘了当出去的首饰得五千两才能赎回来呢?我手头只得四千余两银票,上回白真大师给西北募款银,又给了些钱……” “你还差多少?” “一千两。” “你这呆子,把银子给了我,这会子倒是记起你典的首饰。” 想着妹妹信她,赚来的银子全交给她保管,沈宛心里觉得欢喜,近来不止一次地觉得沈容自大病一场后,整个人懂事乖巧许多不说,就连这性子也仿佛变了一个人。曾有一度,她怀疑妹妹不是自己的,可一路过来,她便没有与沈容分开过,又查看了沈容身上的疤痕、胎记,样样都在,不是她妹妹是谁。 直惹得石妈妈哭笑不得“大姑娘,五姑娘不就是你妹妹,还能变了一个人不成?”沈宛不好意思地笑道:“以前她也太爱胡闹了些,这猛然知事了,我还真有些不习惯。” 这会子,沈宛听说沈容居然忘了留下赎首饰的银子,忍不住打趣几句。 石妈妈笑道:“要我说,不赎回来也好,那盒子首饰最多值二千两银子。” 沈容与沈宛脱口而出“不行”。 沈容道:“那里头的首饰有小半是母亲留下的,剩下的都是姐姐给我置的。我拿四千两出来,姐姐再给我垫些,回头让沐风把我的首饰给赎回来。” 她说着掏出荷包,从里面数了四千两银票递给沈宛。 沈宛睨了一眼,“你手里就剩几十两了。”她与沐雨道:“去我首饰盒子里取两张银票过来。” 沐雨取来递给沈宛时,沈宛一瞧,她让取两张,这沐雨就寻了一千两一张的取,立时苦笑不得,“当真是妹妹买的丫头,人虽在我这儿,心却到你那儿了。那里头十两、五十两的不取,一取就取这么大一张。” 沐雨讪笑道:“奴婢知大姑娘最疼五姑娘,自是要挑了大的取。” 沈宛瞪了一眼,起身进了内室,不多会儿出来时,将两张银票给了沈容,“她一个小姑娘,身上怎能带这么多,先留千两银子花使,回头没了再与我说。” 沈容道:“姐姐这等聪明的,这银票递来给去的,你自收我三千两不就成了,我给你四千,你又给一千……” 沈宛失神,她自视聪明,今儿居然干了些笨事,可不是么?干嘛让沐雨去取银票,她直接收沈容三千两不就成了。 沈容笑道:“难道得姐姐糊涂一回,怪有意思的,下次姐姐糊涂时说一声,我算计着弄些银子花花。” 沈宛微红着脸,这不是一时没反应过来么,倒被沈容给戏谑上了。沈宛正容道:“我请了梁公子帮忙,这几日牙行的人便要过来,我是出不得门的,只能让石老爹和奶兄去瞧看,若是合适的就置下来。听梁公子说,京城年前惩处了几个贪墨官员,家产没公,田庄、店铺要由官府拍卖。” “敢情是好的,劳大姑娘帮忙替我们置处田庄。” 沈宛道:“今儿一早,梁公子就递了话来,说是西菜市要卖一批奴仆,正是年前犯官家中的,我让石老爹盯着,嘱他最好买一家子,这样买来后也能当家生子一般用。大姨娘如今有钱了,是不是也置上一家这样的下人?” 现在置下,也是替八姑娘长大后做陪房的。 庶女出嫁,就算是嫁人为妻,通常娘家的嫁妆也不会多,但若是由亲娘置备的,这又不一样了。 大姨娘道:“若有得宜的,置一家子倒是妥当的。” “好,我让石老爹父子帮忙买下,回头留一家算你的。” 沈宛看着沈容递来的当票,令沐风拿了当票去赎首饰,大姨娘又取了当票请沐风帮忙取回她的首饰。 大姨娘坐了一阵,领着八姑娘离去。 沈容在沈宛身侧坐下,低声问道:“长姐今儿在祖母屋里说二叔入仕的那些话……” 沈宛正容低声道:“李氏的性子睚眦必报,若让她有翻身的机会,我们姐妹往后少不得要着她的道儿。祖母一心念着她是娘家侄女,又看着她育了三个子女的份上舍不得将她降为侍妾,一门心思要降为平妻,我是要把她最后的退路都给堵了,让李氏再不能心存幻想。” 算计害死她弟弟沈宽,这个仇,怎么能不报? 原指望沈俊臣说句公道话,可沈俊臣念着老太太、沈俊来,似乎并没有追究李氏之意。老太太想的是:沈宽已死,活着的人还得好好儿活着,早前生气,几日气消了,还是一味心思地想着如何对李氏好。 “姐姐识得罗小鸾姑娘?” “这不是偶然在咸城结识的么?她的确知道李氏挑唆阿宾谋害六弟的事,她还好奇地问我:这么个毒妇,怎的还留在家里?”沈宛压低嗓门,“李氏母子的事,是我讲给她听的,她告诉我:她三叔是监察院御史。罗小鸾是罗家二房的嫡长女,因她到了议亲年龄,特意回京议亲的,与长房、三房的关系极是不错。她是个聪明的,定会将这事透给他三叔知道。” 沈宛故意将家里的事告诉罗小鸾,就是想借御史之手来绝沈俊来的入仕之路。 沈家若被御史盯上,老太太也护李氏不得。 沈宛笑里含着一股杀气,“害我弟弟,这个仇不得不报!这一回,我倒要瞧瞧,他们还如何护得李氏?” 漱芳阁的财婆子进了院门,站在花厅门口禀道:“大姑娘,老奴照你的意思把话放出去。” “好,今儿辛苦你了。沐雨,取三串钱赏给财婆子!” “谢大姑娘。” 沈容看着财婆子的背影,这婆子长得五大三粗,有一双精明的眼睛,瞧来是个厉害的,“姐姐又让她做什么了?” “我只是让她寻了府里的管事婆子们吃茶闲话,说父亲和二叔已被御史给盯上了,现在李氏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条,自尽。她虽死了,可她的儿女依旧是嫡出子女,身份还是尊贵的。还有一条,自降为妾,可她的儿女从此就是庶子庶女,往后他们所有的份例,都在大房庶子庶女的基础上再降一等。” 沈宛已动杀机,在她知道沈宽是被李氏母子害死的那天,她就想给沈宽报仇,李氏凭什么算计沈宽,这沈家现下拥有的一切都是石氏的,是她们姐弟三人的,可李氏竟敢谋划这笔家产。 沈宛眼里杀气升腾,恨恨地道:“容儿,你说沈宾、沈宝知道他们也许会变成庶出子女会如何?” 沈容垂眸细想,沈宾虽狠,只是对旁人,上回的事可以看出,沈宾可是很护李氏的。可沈宝就是个自私自利的性子,很难说她会做出什么事来。 沈容道:“姐姐教我读书写字吧,另外,我这儿还有一件宝贝,且送给姐姐。”她拉了沈宛上了阁楼,小心翼翼地掏出一本《桃花源记》,沈宛眸光一闪,夺到手里,待看到扉页的印鉴与“白真”二字时,“你从哪里来的,这可是白真大师的墨宝,这样一本字帖可价值不菲……” “那日我与白真大师去林子说话,这就是他送我的,想着姐姐喜欢,就带来了。” 沈宛用手一凿,“你这呆子,这可是宝贝,是多少银子也买不到的。我可不敢要这么珍贵的东西,且留我这儿,待过两年你再大些,我再给你保管。你现在的字写得不好,我从父亲书房里挑了两本得用的字帖给你,你得空照着习练。今儿我有时间且教你。” 晌午,沈容留在沈宛的漱芳阁用午饭,吃罢之后,继续在阁楼里练字,沈宛见她真心想学,也教得用心。 未时一刻,沈俊臣兄弟从外头回来,第一时间就被老太太唤到了慈安院。 未时四刻,沈俊臣遣了书房的丫头来请沈宛:“大老爷请大姑娘去一趟书房。” 沈宛携上沐雨,小声对沈容道:“回来我再教你写字,今儿你好好练。” 沈容点头。 石妈妈在一侧侍奉茶水,蓄了茶,问道:“五姑娘还要练么?” “难得姐姐今儿认真教我,我自要用心练习。” 沈容练了十几张大字,沈宛回到了阁楼。 “父亲问我了,我便照着今儿在慈安堂说的重叙了一遍,只说这事御史们已经知道,听罗三姑娘的意思,似乎罗大学士父子对二叔颇为不屑。” 沈容问:“二叔在吗?” “他也在书房,一听说这件事许会阻他入仕,当时就急了,而父亲也怕落个‘举才不力’的罪,看二叔的眼神都变了。我走的时候,多在门外停留了一会儿。听父亲道‘二弟,这件事不能再拖了。’二叔说‘是死?还是贬为侍妾?’父亲道‘哪家有嫡妻降妾的?她是万万不能休弃的,母亲也不会同意,只能是死。’二叔沉默了良久,终是长叹了一声,‘对外说她自尽,悄悄把人送回绵州乡下的庄子可成?’父亲摇头,道‘我可以不计较她害死我嫡长子的事,但这事不仅关系你的仕途,也会关系我的前程,你自己拿好主意?若你真这般摇摆不定,我便当真不管你了。我走到今日不易,不能因你葬送自己的前程。我还得照顾一大家子人呢。’我瞧着二叔是有些心动的,毕竟他早些年就想入仕。” 为了前程,妻子算什么?没了可以再娶。 石氏不是病死,而是被人害死的。 沈俊臣一句“我可以不计较她害死我嫡长子的事……”刺痛了沈容的心,以沈宛的性子,只怕这种寒透身心并不会比她少,这便是他们的父亲,沈宽被人害死,居然一句“不计较”便罢了,换作别的重情重义之家,姨娘落个胎儿都要严查严罚。 沈宽是他的嫡长子,更是聪明会读书的,竟被沈俊臣一句淡淡地带过。 沈容抿了抿嘴,“怕是不能再拖了。祖母是什么态度?” 沈宛低声道:“我让财婆子去打听,听慈安院的珊瑚讲,祖母的意思是想留李氏一条命,对外只说她暴毙而亡,暗里将她送回绵州乡下庄子。 二叔举棋不定,定是祖母不想李氏死,父亲这儿又担心因她的事被御史弹劾一个‘治家不严’的过错儿来,届时,御史会质疑父亲和二叔的才干能力,如此便真的得不偿失。 珊瑚说,今儿祖母松了口,同意二叔娶京城官家千金为继室,但要二叔娶李家姑娘为平妻,说沈宝兄妹三人没人照顾。” 沈俊来至今也不过是秀才功名,连续几届考举人都落榜,却想学了旁人,仗着有一个做官的兄长也谋个一官半职。而今,倒是异想天开地想谋娶官宦千金为继室,元配尚在降为平妻,这继室又算是哪门子的继室? 老太太自认聪明一时,连这么个简单的道理都没闹明白。 所谓继室,必是元配仙逝,方才有继室一说。 就说潘氏,她嫁予沈俊臣时是平妻的位分,元配石氏过世,沈俊臣抬了潘氏平妻位为嫡妻,因先前原有个嫡妻,便算作是继室。 沈容道:“说到底,她还是太偏娘家人了。她李家女儿个个都是最好的不成?还不是私心作怪。她的孙儿孙女这么多,她最疼的是李氏所出的几个,沈宝做错了事,罚回漱玉阁抄百遍《女德》就了,换作是我们几个,怕是又要关到祠堂,哪里还能再讨礼物。” 如果受伤被害的是李氏所出的哪个孩子,老太太会不替孩子讨公道?沈宽没了,老太太知晓实情,不追凶手,不替孙子报仇,还要放过李氏。 沈宛姐妹想到家里的长辈,凉透身心。 可她们又不能逃离,还要在这凉薄府邸里继续生活下去。 “李氏这次必须得死!”沈宛恨恨地道,眸光如剑,犀厉的,不容忽视。 沈容笑道:“沈宝不是爱刺激我们,今儿我也去刺激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79章 真相 第79章 真相 在漱芳阁用了晚饭,沈容领着小环去了漱玉阁,站在院门前,看着那块匾额发了一会儿呆。 李氏虽识字不多,可她着实太坏,手段毒辣,这一次她倒要瞧瞧,李氏母子还如何母子情深。 漱玉阁的格局与漱芳阁相近,不同的是漱芳阁是四间正房,漱玉阁则是二间,一样都是二层阁楼,东西皆有厢房,漱芳阁东西各有三间厢房,漱玉阁和素月皆是两间,这样便足够姑娘们住了,住惯了宽屋子,看到沈容住的小院子着实有些寒酸。 砰—— 是桌凳倒地的声音,落在阁楼上,声音被扩大,尤其站在楼下更是刺耳。 “那些该死的婆子,惯会乱咬舌根!就该把她们的舌头给割了。” 小坠站在楼下,“禀姑娘,五姑娘来瞧你了。” 沈容审视着院子,意味深长地道:“不愧是得宠嫡女才能住的阁楼,就是比我的仪方院好,待我住进来先将那几丛月季给拔了,我要种上一棵梅树,嗯,再种桃树、梨树,春天桃花开罢,再开梨花……” 沈宝听到这话,气得牙痒,她还住在这里呢,便要赶她离开了。 这是她的地儿,凭什么让与别人。 她是嫡女,她才不是庶女。 沈容笑着道:“咦,大白日的,一进漱玉阁就听到雷声了。四姐姐在楼上发什么火呢?让我猜猜哦,你是不是知道自己要变成庶女,舍不得搬出漱玉阁?但凡体面人家,阁楼都是给嫡女住的,要怨啊,就怨四姐姐投生错肚皮,怎么就投生到李姨娘肚子里呢。” “沈、容!”沈宝一声大吼,提着裙子,噔噔从楼梯上下来,几步冲到沈容跟前,“我是二房的嫡长女,我才不是庶女。” 沈容捂了捂耳朵,叫这么大声作甚?她耳朵好使着呢。想她一名优秀的潜伏特工,为了替本尊报仇,居然学着来宅斗,她自己都觉得汗滴滴的。 “可你娘做错了事,现在整个府里的人都知道,因你娘的事,害得我父亲和二叔被御史盯上了,你说,若御史弹劾二叔一个‘治家不严、后宅不宁’,他还能顺利出仕为官?到时候,怕是我父亲都要被你娘连累。 换作别家,这样的妇人早就被休弃了,哪里还能容到今日。可我们家最是仁厚,只将你娘降为侍妾,她都是妾了,你不是庶女是什么? 四姑娘、宝姐姐,待你成了庶女,这漱玉阁就是我的了。哈哈,大户人家的规矩不能坏,阁楼只能是嫡女住哦!” 沈容捂着嘴儿呵呵直笑,以前沈宝不是故意刁难、挑拨本尊,让本尊故意犯错,可老太太与李氏等人却借着本尊的错来拿捏沈宛。也是李氏母女的再三挑拨,本尊与沈宛虽是同母姐妹,却渐行渐远,换言之,沈宛从来没有怨过、真恼过本尊。 可到底是因为本尊的无知、单纯,间接害死了沈宛。 她既然来了,怎么可以让那些恶人继续快活。 沈宝不是大方得体、贤淑有德么,现在她就一点点撕裂沈宝的伪装。 看着被气得歇斯底里大叫的沈宝,沈容心情大好。 一个稚嫩的声音道:“五姐姐,你说得真是太对了。” 沈宜领着翠竹进了院子,她今儿用罢晚饭正散步,便听到几个下人在一起议论,只说李氏犯过,害得大老爷被御史给盯上了,大家都说李氏许是要被降侍妾了,因为老太太不容许李家女儿被休。 沈宜想到今儿受的委屈,嘲笑道:“庶女哪配住阁楼,这里原该是五姐姐的。” 沈宝厉声道:“你们想把我从这里赶出去,休想!” 沈宜翻了个白眼:“因你娘的错,害得我爹被御史盯上。你娘还真是扫把星!拖累二叔不能入仕,又来连累我爹。在别人家,你那样害死嫡子的娘就该被休、被送到尼姑庵去,现在只降为侍妾,真是便宜她了!往后,四姑娘可得有庶女的自觉,莫再与我们嫡出姑娘相比。” “九妹妹说得是,她一个庶女,还敢抢嫡女的花灯,自儿个踩毁了灯,还赖到宝贝嫡女身上,这种事也就是下作人才做得出来。”沈容添了一把火,末了再用扇子摇,看着前世时的盟友针锋相对,她的心情大好。 沈宜早前原对沈容没好感,这会子见沈容做她一起骂沈宝,好感连连上升,“待降为了庶女,下次叫她见着我们绕道走。” 沈容忙道:“还是九妹妹有嫡女风范,到底是大地方长大的,九妹妹让我好生敬佩。我以前被欺负了,只能忍着,九妹妹对付这种下作人真是太厉害了,九妹妹可是我们嫡女的楷模……” 沈容连夸沈宜,夸得连她自己都觉得恶心,她居然拍一个小姑娘的马屁,拍就拍吧,反正她现在也顶着十岁小姑娘的身躯。 沈宜越发得意,斜睨着眼睛,带着要胁地道:“沈家葆,你可听好了,下次见着我你得绕道走!待你娘降为侍妾,我立马就让母亲将你赶出漱玉阁,这可是嫡女住的地儿。” 沈容凝了一下,面露不解地道:“沈家葆?这是谁?” “五姐姐忘了,我们沈家这辈的庶出子女,都是取家字打头的名讳,她都要降为庶女了,自然不能再用沈宝的名字,要改作沈家葆,葆是一个草头下面一个保护的保。” 沈容恍然大悟,“还是九妹妹有才,这个葆字,倒与十妹妹她们的名讳相衬。” “可不是呢,听说三爷要改作沈家兵,五姐姐可知道,是哪个字?” 沈容摇头。 沈宜道:“沈家兵的槟,是原来的宾字左边加一个木字。” “那宪字呢?” “草字头一个佥字。” “这个莶啊!” 沈宝听到此处,单名是沈家嫡出子女的象征,这多一个家字便是庶出,这对她简直就是耻辱,便是她议亲,也会因她是庶女无法寻得好亲事,要么嫁寻常人家,要么给名门贵族当侍妾,她听着沈宜与沈容一问一答的说话,浑身直气得打颤儿。 她还没成庶女呢?沈容姐妹就寻上门来羞辱,若真成了庶女,这家里哪还有她的位置。 沈宝不甘心! 在大户人家,嫡庶有别,尊卑亦有别,就像府里的八姑娘、十姑娘说话都不敢高声,尤其是在沈宜的面前,那都是矮了一大截的,便是月例上都降了一等,这四季衣衫,也不如嫡女的多。 沈容笑道:“真让我惭愧,九妹妹年纪比我幼,懂的倒比我多。” 沈宜心头乐滋滋的,现在看着沈容怎么看都比沈宝顺眼,“五姐姐,这哪是我想出来的,还不是长辈们决定的。”沈宜说罢,翠竹附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沈宜道:“沈家葆,快把今儿你抢去的花灯还我?庶女抢嫡女的东西,这是哪家都是逾矩?” 现在沈宝还不是庶女呢。 翠竹今儿被人诬陷,心里恨极了沈宝,若非她有大太太、九姑娘护着,今日少不得又是一场打骂。 沈容忙道:“九妹妹,你是尊贵人,何需与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下作人计较,我们且先出去。”她连忙拽了沈宜便走。 沈宜大嚷着:“五姐姐,你别拉我,我要收拾那个下贱蹄子,她今儿算计我呢,五姐姐,我不走!” 到了外头,沈容低声道:“九妹妹,虽说她要被降为庶女,可这会子她还没降呢,要是我们闹大,祖母又最疼她,少不得要发作我们,弄不好,便将我们姐妹关到祠堂里去。反正她是秋后的蚂蚱长不了,待她成了庶女,要揉圆搓扁还不得由你说了算。” 翠竹虽是十二三岁的姑娘,这会子听沈容全说也觉得道理,刚才她也是气急了,就想报复回来,未想其间的利弊。 沈宜道:“且让她快活两天。” * 漱玉阁里,沈宝被沈宜、沈容一闹,直气得上气不接下气,更是小脸通红。 小坠在一侧低声道:“姑娘,老太太和二老爷不会真要降二太太为侍妾吧?” 小坠是沈宝的服侍丫头,是跟着她从绵州老家来的。 小坠埋着头,今儿下午就听府里的下人们议论,心里很是忐忑,在老家时,四姑娘一直和五姑娘不对付,现在又开罪了九姑娘,若两姐妹联手,四姑娘再成了庶女,哪里是她们俩的对手。 “四姑娘,奴婢可听人说,这降为侍妾的妇人所出子女比那些庶出子女还不如呢。新来的太太会瞧着她们刺眼,而她们在家里的身份也最是尴尬……若姑娘成了庶女,这月例从以前每月三两降为一两五百文,就连每季两身新裳也要降为每年四块衣料,一等锦缎不能穿,只能穿茧绸……姑娘……” 小坠哪里懂这些,不过是黄昏去大厨房取饭时听下人婆子咬舌说的,这议论的下人,有幸灾乐祸的,更有的甚至埋怨起李氏连累了大老爷,还有的同情二老爷娶了那么个恶妇为妻。 “现在怎么办才好?” “姑娘,听说二老爷将二太太降为侍妾后就要送走,可这样一来,你还是庶女啊。” 下人们议论的事,沈宝也是听见了。 若是李氏死了,便不会有错妻降妾之事,而她还是嫡女,她还能住在漱玉阁,她还能嫁一个体面的官宦公子为妻。 她紧握着拳头,她不要做庶女,她不要与沈家薇、沈家莉一样,不要像她们战战兢兢地过活,不要像她们因得了几块帕子就感激涕零的样子。 若为庶女,出阁时嫁妆少得可怜,或干脆一骑轿子抬到别人家为妾,连个嫁妆也没有。 她不要那样! 她也是沈家的嫡女,凭甚要低人一截。 当年,李氏在沈家,便处处不如石氏,直到石氏死了,李氏才出了头,才有了当家太太的威风。 现在她沈宝不要服输,她一定可以保住自己的嫡女名分。 * 是夜,二更天。 夜空繁星点点,仿佛碎钻,忽闪忽闪,夜色朦胧,夜风拂过,沈宛的衣袂飘飞。 沐风穿着一袭深色衣袍上了阁楼。 “如何了?” “回姑娘,沐雨盯着四姑娘,她拿了二两银子让厨娘预备了一桌酒席。”她顿了一下,低声道:“奴婢亲眼看到四姑娘将一包粉末撒在了燕窝羹里。” 沈宛勾唇笑道:“她这是忍不住了,小小年纪如此狠毒,连自己的亲娘都不放过,当真与李氏一般。沐风,你附耳过来。” 沐风走近,沈宛细说了几句。 沐风面容惊骇,“大姑娘,我这就去准备。” 沈宛定定地看着夜色,这一次就算沈宝不下手,她也是要对付李氏这个仇人。她闭上双眸,脑海里忆起两年前看到弟弟沈宽尸体那日的画面,再一闭眼,又看到母亲石氏临终前的点滴,她记忆最深的,便是石氏病重之时的日日咯血。 若不是沈容在无意得知沈宽的死,她不会怀疑石氏的死另有原因。 沈宛转身进了内室,挑了件深蓝色的衣裙换上,领着沐风出了院子。 李氏被关祠堂的一间小屋子里,里头有一张木榻,再是一个恭桶,这就是屋子里所有的家具,她定定地看着窗外,天又黑了,她已经被关了二十多日,老太太不会不管她的,也打小就得老太太看重。 突然,只听一阵古怪的声音,“李三杏,我死得好惨啊……” 李氏一声尖叫,立时往榻角里拼命地缩。 窗子外头飘过了一个披头散发的白衣女鬼,这声音是…… “石美玉!不管我的事,不管我的事,你快走!你快走!” “李三杏,你害我好惨!” 睡得正香的沈宾听到这声音,快速从床上跳起,透过窗户,竟看到一个鬼影飞掠而过,半月余的担惊受怕,令他的神经高度紧张,此刻更是惊惧到了极限,浑身一颤,竟吓得尿了裤子。 “李三杏,我哪里待你不好,你要如此害我……” 李氏这些日子心绪难宁,夜夜难眠,她害怕被休,她害怕死,她有三个儿女啊,可是这么多天了,老太太也没下令将她放出去。 那白影竟从屋梁上飘了下来,李氏直惊得牙齿咯咯碰响,声音打颤,身子薄弱得如同寒风里的落叶:“你走开,你走开……不是我要害你,是老太太、大老爷夫妇要你的命,呜呜……不是我,不是我!谁让你占了嫡妻位分,你不死,潘氏怎么做嫡妻。她不做嫡妻,潘家不会真心帮扶大老爷……谁让你仗着嫁妆丰厚,屡次顶撞老太太……你明知道老太太想掌家,却抓着你的嫁妆不放。” 老太太想掌的家,其实是石氏的嫁妆。 哪有婆婆霸占儿媳嫁妆打理的道理。 就连沈家住的三进院子,也还是石氏的陪嫁。 他们住着石氏的陪嫁大屋,用着石氏陪嫁店铺赚来的银子,吃着石氏陪嫁庄子收来的米粮……却算计着石氏母子的性命,谋夺着石氏的嫁妆。 虎狼之心!一点不为会。 白衣女鬼厉声道:“他们坏,你更坏,是你害死我的。” “是!是我在你饭菜里下毒,可毒药是潘氏让人送来的,我只是奉命行事。石美玉,你要报仇找他们去,找他们去啊。” 突地,静寂中传来一个熟悉的男童声音:“二婶,你为什么要害我?”一个白衣男童身影掠过。 李氏尖叫一声,往里又缩了几分,她恨不得缩到墙里去。“沈宽,没有大太太的信,我不会这么做的。我和她说好的,她谋大老爷手里的家业,我得老太太手里的家业,只要你死了,老太太手里的家业就是我们二房的。” 暗处拉着绳子的沈宛,一时间痛如锥心,老太太、父亲、继母、二婶竟是害她母亲、弟弟的仇人,只怕二叔在这两件事上也不是干净的。 他们一拍即合,先害她们姐弟年幼失母,再害她弟弟性命。 虽长得人模人样,却是禽/兽不如。 沈宽的死亡真相浮出水面,她对石氏的死生疑,只想一试,迫李氏在死前说出实情,没想到竟是这样的,竟是这样的…… “李氏,你害我母子性命,今日偿命来!” 李氏连连尖叫两声,捂住了耳朵、闭上了眼睛。 那男童白影则移向了沈宾处,沈宾连连道:“不关我事,是娘教我的,是娘叫我哄你去河边洗澡,也是娘叫我佯装和你比赛游泳,看你游到深处淹死的……我是被迫的,我是被迫的!二哥,你别找我,我真是被迫的,呜呜……” 沈宾的哭声,李氏的哭声,飘荡在祠堂上空,显得异常的凄厉。 沈宛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与沐风离开了祠堂,脱下手里的男童白影,里头竟是一个绑成的木条框架,套上黑布条,穿上白衣,便成了深夜的鬼影。 沐风更是脱下身上的白袍,干练地放在一个布包里,“大姑娘!” 沈宛看着沐风手里的木条与布包,“回漱芳阁。” 母亲,这世上最疼她的母亲,被她长久以来认为的亲人害死的。 老太太的慈祥,那只是伪装,若不是石氏,沈家又怎会有今日的风光,石氏让他们奴仆成群,石氏给了她们富贵生活,石氏让她们从一个家中无一奴仆的小户人家成了石台县首富人家,他们却算计了石氏的嫁妆、性命,还要了沈宽的命。 沈宛的心痛得支离破碎。 未近漱芳阁,她便再无行走的力气,“大姑娘”,沐风一把扶住了沈宛,“你还有五姑娘,五姑娘还未长大,要是你承不住,她往后可怎么办?” “容儿。”沈宛轻呼一声,就算对这个家再无留恋,可她还有同胞妹妹,妹妹需要她保护、照顾。她没能保护好沈宽,不能再没保护好妹妹。 沈宛突地忆起,在弟弟沈宽死后,有一次沈容与沈宝抢一件新裳,抓扯之时,新裳被扯破,老太太知道后,将沈容关到了石台县沈家祠堂里三天,她去探望沈容,发现双眼痴呆,拉着她哭诉“姐姐,祠堂里有鬼,有鬼!他们要抓我……” 当时,沈宛并不相信。 可今晚她突地觉得这件事来得蹊跷。 连接那件事的前后,她为了救沈容,只得把自己手头赚来的利银、米粮尽数交给了老太太。 老太太为了逼她就范,不惜去算计一个孩子,而李氏定是那装神弄鬼之人。 李氏能做,她沈宛也能做,且会比李氏做得更为逼真。 所谓的亲人,却是她们姐妹的仇人,他们害死了她们的亲娘,又算计得她们的弟弟丢了性命。 沈宛强作镇定,回到阁楼,“你仔细盯着祠堂,若发现沈宝出来,便设法将她困住,我要让所有人知道,是沈宝毒死了亲娘。既然他们不仁,也休怪我不义!” “大姑娘,若再传出这种事,弄个不好,就会连累你与五姑娘。” 沈家的名声,关系的是她们姐妹未来的姻缘。 “瞒下此事,就不会连累?反倒称了老太太、沈宝的意。这几年,沈宝没少欺负容儿,我岂能让她快活,她不是为了保住嫡女名分才毒害亲娘,我偏要她被全家所弃。沈宾的一生已经毁了,我就毁掉沈宝。” 害她弟弟的仇人,她不会放过。 沈宾的一生已经被毁了。 御史已经知道沈宾听母亲挑唆,谋害嫡堂兄性命之事,这将成为沈宾一生都不能洗脱的污点,将来他想入仕为官,若有人拿这事做文章,想他十来岁的孩子便如此恶毒,一定会怀疑他的德才。 老太太不是夸沈宝“通情达理,行事大方得体”么,她就让所有人看看沈宝是如何的恶毒? “那沈宪呢?” “他?”沈宛冷笑着,浑身洋溢着一股浓浓的杀气,“沈宪自小便有羊癫疯,每抽一次就傻一分。曾有名医瞧过,说他活不过三十岁,是个半残废,不足为虑。照我意思去办,一旦证实李氏吃下有毒饭菜,将沈宝困在祠堂。” 沐风应声而去。 沈宛轻声道:“娘、二弟,我给你们报仇!娘,我好傻,这么几年,居然相信你真是病死的,只差一点,差一点我便连最后一个妹妹也失去了。沈俊来不是想入仕为官么?这一次,她的妻儿连连出事,我倒要瞧瞧,他还如何出仕?” 沈俊臣兄弟不是手足情深吗,因沈俊臣的意思,便助兄长害死长嫂,因为潘氏想为嫡妻,老太太便顺势而为。 他们忘了,他们的荣华从何而来。 他们忘了,若不是石氏,沈俊臣那个毫无背景的人怎么会拜得蜀地名师。 他们更忘了,石氏是如何帮衬他们,如何让他们成为人上人过上富足生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80章 毒母 第80章 毒母 沈宝与小坠提着两个食盒,主仆二人一前一后近了祠堂。 看守祠堂的婆子不悦地大喝一声:“谁呀,三更半夜的闹什么?还让不让人睡?” “宋婆婆,是我,小坠,我们给二太太送吃的来了,劳烦你开一下门。”小坠从怀里掏出一袋子钱,里面是一串钱,故意摇得直响。 宋婆子开了祠堂门,借着灯光打量了一番,小坠趁势把一袋钱塞到宋婆子手里,“通融一下,四姑娘给二太太、三爷送点吃的。” 宋婆子冷声道:“快进去!”她伸长脖子左右张望,确定无人注意,这才合上了祠堂的门。 沈宝在沈宾的门前停下了脚步,穿过门栏杆,取出三盘菜,抬眸却见沈宾缩在床下,嘴里重复着:“二哥,别来找我,我不是故意的,我真不是故意的,我没想你真会淹死,我没想到啊”。 沈宝大唤一声“三哥!” 真是没出息,沈宽都死两年了,他还怕个甚?沈宽可是在老家死的,这里是京城,相隔千里之遥。 沈宝招手示意沈宾走近,将一壶酒塞到他手里,“三哥,我今儿给你备了半斤酒,你喝些能睡个好觉。” 沈宾接过,咕噜噜便是几大口,烈酒入喉很辣,他却顾不得,仿佛喝了酒,他就再也不怕,他不用筷子,用手抓了一把凉拌猪头肉就往嘴里塞。 “妹妹,这祠堂有鬼!有鬼,真的有鬼,我和娘都看到了,是伯母和二哥,他们来索魂了。” 沈宝定定心神,“这世上哪里有鬼,所谓的鬼还不是人装的。” 突地忆起那年她和母亲所办之事,李氏与老太太出主意,想逼沈宛拿出两年庄子上的粮租、铺子上赚来的银钱,故意让沈宝与沈容争执,寻了机会严惩沈容,将她关到石台县沈府后头的小祠堂里,然后李氏带着沈宝装鬼吓沈容。 待沈宛次日去瞧沈容,沈容变得痴痴傻傻,连眼神都不对,为了尽早将沈容带出祠堂,沈宛交出石氏嫁妆铺子的出息、田庄的粮食,又说了好话,哄得老太太高兴,这才将沈容放出了祠堂。 沈宾张大嘴,不可能是装的,他瞧得真真的,在那空中飘来飘去,人哪能那般飘,只有鬼可以。“妹妹,真是鬼!真的是鬼。” 沈宝浑身只觉一个冷嗖嗖的,尤其是后背,隐有冷汗冒出,“你又胡说,旁边是佛堂,还供着观音菩萨,哪里来的鬼。就着酒吃菜能暖和些,吃好了就回床睡觉,再过几日,伯父和父亲许就放你出来了。” 沈宾抱着酒壶,又饮了几口。 沈宝走近李氏的屋子,隔着木栏门将食物递了进去,“娘,你再忍忍,再有两三日,祖母就会放你出去了。” 李氏坐在地上,看着丰厚的菜肴,“宝姐儿,你看到鬼没有?我看到你伯母了,还有沈宽……” 沈宝正色道:“娘,没有鬼。”她摆了摆手,示意小坠到院门口候着。 见四下无人,沈宝方正色道:“娘,前年秋天在老家的时候,为了逼大姑娘交出店铺上赚来的银钱,我们让祖母把沈容关到了祠堂。那两晚……两晚,你带着我便去装鬼吓人……” 李氏听到这儿,惊道:“你说那鬼是人装的?”她摇了摇头,“装的,白影会吊在空中,可那鬼能抬手臂,与你伯母的声音一般无二。” 她这辈子,谁都可以忘,怎会忘了石氏,石氏的声音便是做梦都能认出来。 石氏压了她多少年,仗着她是富贵人家的千金,处处瞧不起她这个乡下山野来的女子。 要不是石氏死了,她怎会得到机会打理沈家。 沈宝的后背冷了几分,当初她们扮鬼从窗前移过,虽只那样,沈容也吓了半死。“娘,你吃菜吧,这是我特意让厨房预备的,先喝燕窝羹,只这一碗燕窝羹就得一两二钱银子。” 沈宝那时恨极了沈容,巴不得沈容吓死在祠堂。 想着沈容吃了一回苦,许会有所收敛,但也只管了两个月,之后沈容一样的掐尖要强,处处与她争东西。 想到此处,沈宝问道:“娘,刚才闹鬼,你会不会说错了什么话?” 不会真是人扮鬼吧? 如果是,那是谁? 不会是老太太,会是潘氏?先来试探她,若她说漏嘴,就会杀她灭口? 李氏忙忙道:“我只是害怕,什么也没说。” 沈宝道:“如此就好。”她顿了一下,继续道:“这些日子,你都瘦了,过两日你要出去,若让祖母瞧见你现在的样子,指不定得多心疼。” 李氏搁下碗筷,喜道:“老太太要放我出去了?” “是。”沈宝答着,“只是,父亲说你挑唆三哥害死二哥,怕是不能再为嫡妻了,要将你降为侍妾。祖母的意思,是要送你回绵州乡下的庄子上。” “降我为侍妾,赶我去绵州乡下……”李氏勾唇笑着,“你爹瞧不上我了,他要做官老爷了,要娶官家小姐为嫡妻,是不是?” “娘,我和祖母一直是向着你的,你放心,你会永远是嫡妻,明儿天一亮,我就去求祖母,去求爹和伯父。” 李氏捧着燕窝羹,“你爹一直就羡慕你伯父娶了个官家嫡女为妻,你伯父还能容得我?我不信,你伯父的性子像你祖母,都是最爱颜面的。早前,他喜欢石氏,后来高中做官又瞧不起人家,嫌人家是商贾之女,另娶了官家嫡女,在这一点上,你爹倒比他有良心。 宝儿,你与其求你伯父,还不如求你祖母,你就说我已经知错了,我一定好好悔过,告诉你祖母,我同意你爹纳妾,他要几个妾都行。” 到了如今这一步,她不服软都不行,何况她服软的对象是她的嫡亲姑母、她的婆母,老太太自来就向着她的,她说些软话,回头再讨好老太太,不怕没有翻身的机会。 “娘,快吃燕窝羹,这可是稀罕物,素日只得大老爷、老太太和六爷能吃上一碗,便是大姑娘也没得吃,我可是花了银子让厨娘给做的。” 李氏含着笑,一匙又一匙地往嘴里送。 沈宝望着李氏:娘,不要怪我心狠,我是不得已,你被贬侍妾送往乡下,也是生如死,倒不如死了。如此,哥哥、弟弟和我还是嫡出儿女,将来还有个好前程。别怪我,别怪我…… 然,看着李氏吃了一半时,沈宝想伸手阻止李氏,可理智告诉她,她必须得这样做,她又忆起今儿黄昏,沈宜、沈容姐妹俩的羞辱。 她们可都等着她被降为庶女,等着将她赶出漱玉阁。 漱玉阁是她的,她要在那里一直住到出阁。 谁也不能赶她走。 沈宝移步到了沈宾的房前,透过木栏门,三盘菜沈宾都用了一半,酒已经喝完,他正躺在床上,嘴里呢喃着:“二哥,我不是鼓的(故意),你西(死)之后,我后悔了,待我出去,我给你烧纸,嗯,给你多烧纸……” 那酒里,沈宝加了安神散。 这些天她一直很纠结要不要做些什么,她在老太太跟前奉迎讨好,也不过求的是老太太把母亲和哥哥放出来。但今日府里的流言、沈宜、沈容的刁难,让她终于下定了决心。安神散、秕霜是她一早就备好的,二钱毗霜,应该可以足够要李氏的命了,她又在燕窝羹里加了许多白糖,想来李氏是吃不出来的。 她是不得已,就像沈宾害死沈宽不得已。 沈宝阖上了双眸,“三哥,三哥,饭菜动得不多,你再吃点!” “饱……饱了……” 沈宾是真醉了,一口气灌下半斤酒,喝得急,吃得更急。 小坠正与李氏说着话。 李氏吃得很尽兴,已经好些日子没见荤腥了,又被关在小屋子里不能出去,她憋得都快发疯了。 李氏问:“外头如何了?” 小坠道:“也不知二太太的事是谁传出去的,御史好像知道了,大老爷、二老爷今儿的心情都不好,怕是二老爷出仕有些不易,弄不好大老爷都要受到连累。” 李氏突地搁下了筷子,她读书不多,可这些讯息太重要了,老太太最是紧要长子的仕途,“今儿是不是老太太见了大老爷、二老爷?” “咦,二太太是怎么知道的?” 真见了! 那一定是商量如何处置她的事。 “二老爷怎么说的?” 小坠道:“说要降二太太为侍妾,好像是大老爷没同意,我们过来的时候,见着两位老爷又去了慈安院。” 沈俊来到底不是个狠毒人,当年老太太把金钗给他,想让他来下手害石氏,他吓得不敢,最后老太太才把金钗给了李氏,又承诺李氏,一旦石氏死了,她手里捏的那份家业便可留给二房。 钱壮熊人胆,李氏这才在石氏的饭菜里下药,那是慢性毒药,得连下三回,她几乎做得神鬼不知。果然,一个月后,石氏病倒了,只拖了五六日就死了,没人怀疑到石氏是中毒死的。 想到此处,李氏倏然起身,今晚的鬼太过古怪了,难不成是人装的,故意来试探她,这人是谁?她说出了秘密,许会杀人灭口,大姑娘才貌双全,老太太、大老爷还指望给她寻个权贵门第的婆家,好让她帮衬娘家,大老爷是绝不会让大姑娘知晓石氏死亡的秘密。 小坠迭声呼道:“二太太,二太太你怎了?趁着菜还热着,赶紧吃些。” * 夜色中,沈宛裹紧了身上的红氅,将脖子缩了缩,夜风还是从脖颈里灌入,侵袭着四肢。 沐雨打着灯笼,财婆子紧随其后,她的身后又跟了一个婆子、一个小厮,一行人正神色匆匆地往福瑞院赶。 财婆子叫开了院门。 福瑞院的粗使丫头道:“大姑娘,这么晚了,可有要事。” “大老爷和大太太可在?” “大老爷在二姨娘那儿,大太太已歇下了。” “快与母亲禀一声,要出大事了。” 粗使丫头连去找了潘氏的陪嫁婆子禀报。 潘氏下床整衣,沈宛立在外头的偏厅里,“母亲,四姑娘今儿二更时分在厨房备了一桌酒席,刚才厨房的婆子、小厮来报,说亲眼得见四姑娘将两包药粉下在一壶酒和一碗羹汤里,这还了得,她不会是想害人吧? 女儿想了一下,不敢耽搁,立马就带人过来了。 他们原是想向母亲禀报消息的,可母亲院里下了钥。 女儿从咸城回来,嗓子干疼,今儿下午让财婆子到外头捡了副治嗓子疼的药,偏沐雨这个丫头是个粗心的,夜里竟忘了给煎药。待我睡下,被财婆子一提方才想起来, 沐雨出厨房煎药,正巧听到厨房的管事婆子听这小厮禀事,正急着要去禀报管家,就被沐雨带到我院子里。 女儿想着事大,便先将人领过来了!” 潘氏心里一惊,沈宝才多大,今年也不过十三岁,她就敢害人,还敢下药。“来人,先去大老爷、二老爷屋里瞧瞧,看他们那边是不是有酒席。” 多婆子立马吩咐了两个跑得快的粗使丫头去办。 潘氏刚整好衣裳,又有拨人进来了,却是李婶子领着两个护院,“大太太,将才七爷屋里的小厮来禀,说夜里出来起夜,看到两个人影鬼鬼祟祟的进了祠堂。护院带人寻过去,四姑娘主仆在里面,这会子李氏正口吐白沫在抽搐,疼得遍地打滚。” 沈宛惊呼一声:“四姑娘去祠堂了?” 潘氏一时回不味,有人瞧见沈宝下药,之后又有人看到鬼鬼祟祟影子进了祠堂,然后护院进去看到沈宝在祠堂,再是发现李氏口吐白沫…… 这一切的一切,都实在太过巧合了。 很显然,沈宝下药要害的人是李氏。 李氏可是她的亲娘,她就下得去这手。 潘氏道:“先去老太太那边禀报一声,请老太太示下要不要请郎中入府给李氏治病。” 李氏犯的错不小,是生是死得老太太和两个老爷做主,她不能做这个主,毕竟李氏是二太太。 沈宛、潘氏领着人进了祠堂,她们自认很快,而老太太竟比她们还快,裹了身外袍,披着头发出现在祠堂里。 祠堂内灯火通明。 沈宾吃醉了酒,又加上酒里加了安神粉,此刻正睡得昏天黑地,对外头发生的事毫不知情。 李氏躺在地上,口吐白沫,痛得满地打滚,嘴唇发黑,她突地抬手,不解地道:“宝儿,是你!是你……” 所有的下人都守在祠堂外头。 老太太听罢潘氏所禀,一脸寒冰,对沈宝失望到了极点,李氏就算犯下大过,也不该由沈宝出手,她连亲娘也敢下毒,还有什么恶事做不出来。 沈宝提起裙子,重重跪在地上,“娘,你是怎了哇?你到底是怎了哇?”她突地抬臂,指着小坠道:“你这个贱蹄子!是你下的毒手,是你害我娘?” “小姐,我……我……” 沈宝猛地扑了过去,疯狂地挥手撕打着小坠,“你这恶婢,你为什么要害我娘,好好的酒席饭菜,怎么会有毒,哪里来的毒?你这个恶婢!” 沈宛冷眼看着面前的一切:沈宝的反应好快,一见她们出现,立马将此事栽到小坠身上。小坠哪有这等大的本事,可这结果却是老太太愿意看到的,即便老太太心里明白,但为了沈家的名声,小坠再也保不住。 院门外,沈俊臣兄弟奔了进来。 看到地上的李氏,再看沈宝疯狂撕打小坠,沈俊来大喝一声“来人!”指着小坠,恶狠狠地道:“把贱婢拖出去乱棍杖毙,好大的胆子,胆敢毒害主母。” 老太太厉声道:“你已经被御史给盯上了,落了个‘治家不严’的错,再传出奴婢害主母,且不更是坐实你的错。李氏只能是病亡,不能是毒死,这个道理你难道不懂?你大哥用尽心思替你打点仕途,做什么事你能不能用心些!” 沈宛心头一沉:老太太何时如此精明了?这可不像老太太说的话,细想之下,视线移到李婶子身上,是了,近来李婶子与老太太亲近,只怕是李婶子教她的。 沈俊来一脸愧疚,揖手行礼,“儿子都听母亲的。” 老太太冷眼瞧着地上的小坠与沈宝,“小坠怂恿四姑娘在受罚期间走出漱玉阁,乱棍杖毙。” 潘氏轻声道:“那个瞧见四姑娘的大厨房管事婆子和小厮呢?” “各赏一碗哑药,着人牙子领走。” 好毒的法子! 那小厮不过十四五岁,便要赏赐哑药贱卖他乡。 沈宛心下微沉,原以为能坐实沈宝的罪,让沈宝被家族所弃,没想老太太一句话就轻而易举地化解了。只片刻,沈宛便想着,今晚知情的人都明白是怎么回事,就算老太太嘴上不说,怕是对沈宝所举也寒了心。沈宝能下毒杀母,他日难保不会下毒害她,埋下了这颗种子,沈宝日后在家里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沈宝吓得不轻,她没想护院会突然出现,之后连老太太也来了,她不要成为弃子,只能是小坠做的,“打死小坠!这臭丫头怂恿我来的祠堂……我的《女德》还没抄完,我才抄五遍……”双眼空洞,面容苍白,显然是受惊不下。 李氏要死了,可还未咽气,正在痛苦的挣扎着,一张脸白得吓人,一张嘴紫黑如鬼,映出眼帘,让沈宝心跳加速,她不敢多看。 “李婶子,你进来!”老太太高呼一声,又吩咐道:“二太太犯了羊癫疯,今儿晚上,你就留在祠堂照顾她,好了,大家都散了吧,各自回去睡觉。” 老太太在珊瑚、翡翠的搀扶下,颤微微地走了。 李氏蜷缩着身子,“姑……姑母……”吐词不清,而老太太步履坚定,没有停留。 今儿,他们母子商议好了,为了整个李家好,为了李氏所出的三个儿女,李氏不能降妾,只能——死! 不等他们下令处死李氏,却有人抢先了一步。 老太太不感激这人,因为沈宝是最不该对李氏动手的人。 沈宝小小年纪如此狠辣,连亲娘都敢下毒,她还有什么做不到的。 老太太的心一阵胜一阵的冰寒,浑身都浸在寒水之中,冷得她连连倒寒气。可很快,又觉得,她就是个心软的,倒是沈宝解决了她的难题,她努力地想沈宝的好,想借此来重新接纳沈宝。 她对不起李氏,当年说了,要拿李氏当闺女看待,可李氏却落得这等下场,所以,她应该对李氏的几个孩子好。 沈俊臣兄弟看着地上还在抽搐的李氏,沈俊臣的漠然,李俊来的轻叹。 李氏伸出手来:“俊来……来……给我……请郎中……求……求你!” 她不想死。 沈俊来道:“三杏,你做的错事太多,今儿大哥和我寻了朋友世交打听,明儿一早便有御史借你之错弹劾大哥呢,你知道我想出仕,大哥为让我出仕费了多少心,早前谋到的京县县丞一职就因你的错,生生被别人抢了。” 他不恨么? 恨! 早前谋的职被人抢了,这是沈俊臣告诉沈俊来的。 已经听朋友说了,监察院那边,明儿早朝便有人会出面弹劾沈俊臣,弄不好,沈俊臣就要背负上一个“举荐不力”的错儿。 在这情况下,李氏只能是死。 沈俊来出了祠堂,大男儿何患无妻,何况李氏原就配不得他,他现在不过刚满三十,自有年轻、美貌又出身好的官家千金配他。想到这些,沈俊来心情大好,自打李氏被关祠堂,老太太就给沈俊来安排了两个通房,这几日他快活得紧。 只是,想着沈宝杀亲娘,沈俊来的心情便有些不好,可沈宝就是个姑娘,过两年许了人家嫁出去就是,若她懂事便寻个好婆家,若不然,为他的前程送人与妾又有不可。 李氏一扬手,转而求着沈宝:“宝儿……救我!救我……” 沈宝第一次干这种事,不知道多少药量够,只让小坠去买了能药死两条狗的份量,药是下了,可这么一会儿,李氏还没咽气,她连退了数步,“娘,祖母和爹的话你都听见了,就算我想请郎中,怕也请不来。娘,你就安心去吧,你死了,我们兄妹三个还是嫡出,你难道真要被爹降成侍妾……” “你这个……不孝女!”李氏又吐出一口白沫,恶狠狠地看着沈宝。 沈宝跳了一下,飞快出了祠堂。 不远处,小坠正被婆子绑在条凳上,一声又一声的杖责声传来,小坠的嘴里堵着她的绣鞋,她绝望地看着沈宝远去的背影。 是沈宝做的,为什么被打死的是她。 这不是她服侍的四姑娘,四姑娘变了…… 沈宝一个人胆颤心惊地走着,想着今晚发生的一切,心跳加速,突地,拐角处飘来一个低沉的“四妹妹”,却见沈宛笼着昭君氅长身而立。 “大……大姐姐!” 沈宛走近,压低嗓门道:“今晚的事,你瞒过旁人,却没瞒过这祠堂里的人。厨房的管事婆子和小厮亲眼瞧见你下药,而你让小坠做了替死鬼。四妹妹,往后在我面前给我老实点,否则我会让你一无所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81章 置田庄 第81章 置田庄 沈宝又惊又怕,此刻又被沈宛要胁:“你……” “我可没像你,丧心病狂到连亲娘都敢害。你以为老太太当真不知真相?她是为了沈家的名声选择掩下此事,四妹妹,往后好自为之。” 沈宛蓦然转身,领着沐雨、财婆子翩然而去。 她精心布局,没想还是功亏于匮,但她可以要胁沈宝,让沈宝再不敢欺负沈容。 对这个家,对那些所谓的亲人,她原就失望,尤其在沈宛知晓一切后,她不会再拿她们当亲人,石氏的死、沈宽的死……像两张永不愈合的伤口,时不时让她痛得难以呼吸。亲娘与弟弟的死,在她的心上直接穿了两个大洞。她现在要守护沈容,这是她唯一一个疼爱的人。 想到昨晚她令沐风扮鬼吓人之事,想到沈宝说的“世界哪有鬼,有鬼都是人扮的。”她就知道,两年前沈容被关祠堂,险些变成傻子,这件事定与李氏与沈宝有关。 李氏好毒的心肠,为了得到她想要的东西,害沈宽,算计沈容。 毒人自有毒人磨,李氏毒,沈宝比她还毒,李氏怎么也想不到,她会死在自己的女儿手里。 次日,沈容醒来时,就听石妈妈道:“五姑娘,昨儿祠堂的二太太突发羊癫疯,把老太太、老爷们都给惊动,郎中还没请回来,人就没了。” 沈容去漱芳阁练字时问到此事,沈宛淡淡地道:“昨晚,小坠怂恿四姑娘夜闯祠堂,被老太太下令杖毙。今晨老太太令珊瑚去漱玉阁传话,让四姑娘抄五百遍《女德》。” “五百遍?”沈容咋了咋舌。 上回沈宝闹那么大的动静,自毁花灯,诬陷沈宜的丫头,这才被罚了一百遍《女德》,可这次倒好,因闯祠堂被罚了五百遍,这得是多大的事,才让老太太罚得如此重。 小环道:“好歹是在漱玉阁里抄,没有送到祠堂去。” 时间长了,服侍下人们也瞧出老太太的偏心。 沈宛冷声道:“可不正是么,二房的几个最得老太太疼爱。” 老太太最疼的沈宝居然干出天理不容的事,而沈宾也因迫害堂兄,这一辈子都毁了,况且沈宛插了一手,将家里的事透给了罗小鸾。昨晚,沈俊臣听沈宛说了,请人打听之后,便知道罗御史要弹劾他的事,近来行事逾加谨慎,生怕被人抓到了把柄。 财婆子在楼下楼梯口禀道:“大姑娘,大太太吩咐让你换身衣裳,随大太太去罗家拜会罗大太太和罗三姑娘。” 沈宛低声道:“今儿辰时,父亲归家,一回书房就冲二叔发了顿脾气。二叔离开时脸黑沉如墨。今早朝堂有人因二叔的事弹劾父亲,原不是我们这房的事,父亲倒因二叔而被弹劾失了体面。这会子让我和母亲去罗家拜会,也定是想让罗太太、罗姑娘在罗三爷面前求情。” 沈容记得罗玄离看到沈宛时的眼神,那分明就是少年情动,“姐姐,我瞧着罗大公子似乎对你有好感。” 对沈容来说,沈宛嫁给罗玄离也不错,至少比跟了临安王世子南宫昴要好。 “你莫乱说,我听罗三姑娘说罗大公子早在五年前就订亲了,未婚妻是梁家二房的嫡长女。”沈宛又道:“昨儿,父亲、二叔和祖母就商议好了,准备与罗家结亲。” “谁?” “罗家三房的庶长女。” 沈容面露茫然,罗家三房还有庶长女?“是说与二叔?” “听说这庶长女早前订过两回亲,头一回,刚订亲半年,男子便骑马摔死了;第二次,婚期都订了,那男子却喜欢上了旁人,死活要娶那位官家小姐不可。官家小姐是嫡女,无论出身容貌比罗二姑娘还强两分。两年前,罗家老太太没了,她一守孝耽搁到今日,听闻今岁有十九。二叔要入仕,少不得要娶个娘家有势力的姑娘为妻,祖母和父亲都觉得这罗二姑娘不错。” 罗三爷弹劾了沈俊臣,沈家还上赶着要求娶人家的庶女。 沈容微微一笑。 沈宛道:“我听罗三姑娘说,罗二姑娘虽是个庶女,却是在三太太跟前养大的。” “罗家未必会应呢。” 就算是庶女,便是联姻也要寻找对娘家有助益的人家。沈俊来有三个孩子,嫡妻刚病逝就找人上门说媒,怕是对方定会以为他是个薄情寡义的,再则沈俊来除了有一个在吏部任左侍郎的大哥,再无旁的优势,对方很难把女儿配给他。 “父亲原是想替二叔在京谋个实缺,被御史一闹,这回新谋的缺儿又没了。二叔入不了仕,娶人家姑娘确实有些高攀。” 罗二姑娘即便是庶女,人家好在是养在嫡母名下,又比寻常的庶女尊贵三分,好歹也算是官宦人家的小姐,且这罗家又是京城的十大世族之一,人家凭甚要将一个庶女许给沈俊来那样一个无好前程的秀才。 沈宛进内室开了衣橱,挑了身得体的衣裳,又配了相应的首饰。 她继续不紧不慢地说道: “二太太已入敛,因是暴毙不在京设灵堂。沈府到底是大房的,大太太忌讳。老太太要三爷明儿一早扶灵回乡。我今晨去的时候,老太太直说早前娘交到她手里的那些店铺、田庄除了一处田庄、两家店铺卖给了娘家,剩下的都转给了二房。 这会子,手头有我们帮她赚的银子,那些东西不全是李家的又变成二房的了。只怕再过些日子,三处田庄、十家店铺清一水儿全是二房的。她还与我说,会尽快与我们姐妹置了好的补上。” 沈宛更换新衫,“你的首饰我让沐风赎回来了,一会儿你回仪方院便带回去。四姑娘犯了大过,怕是能安静些日子。这会子二叔连谋两回实缺都落空了,心里也郁沉闷得紧。” 沈容道:“这等上不着天,下不着地,他倒不如回了石台县的好。” “他能舍得回去?一心想做官呢。沈宾这辈子算是毁了,虽是受母挑唆,但迫害兄长的罪名脱不了。昨晚一闹腾,祖母似歇了让李家女嫁二叔的心思,一副甩手不管,要让父亲、母亲张罗的意思。她哪是真不管,她是知道这回闹的事大,又瞧御史厉害,不敢再插手,这才交给父亲、母亲管。今儿石老爹和奶兄父子去瞧看店铺田庄,待他们回来,你问仔细些。” “姐姐且去,我省得了。”沈容笑着叮嘱,“罗府人多,男子尤其多,世家名门最是内里复杂,你今儿莫要打扮得太过张扬,小心被人算计了去。” 前世记忆里,沈宛谨慎、小心,便一路避开了无数次他人的算计,临安王世子瞧中她的美貌,临安王妃则是相中沈宛的沉稳大气,最后不得不在太后懿旨之下嫁予临安王世子为妻。潘氏、李氏、老太太都认为是天上掉馅饼的事,唯有沈容知道,沈宛背里的日子并不自在。沈宛上有一个挑剔难侍候的婆母,下还有一个风\流、花心的丈夫,外头还要担心娘家那个不懂事爱闹腾的胞妹,真真是身心俱惫。 沈宛见妹妹学会关心人,想着昨儿一宿虽然劳累,但为了妹妹她愿意算计,又忆起李氏母女扮鬼吓沈容之事,心下掠过愧意,都是为了钱财闹的,如果老太太不是想收拢她手头的银财,沈容不会被李氏母女算计、欺负,“我随大太太去拜会罗家女眷,自寻太太、姑娘们说话怎会闹出意外?” 沈容道:“姐姐一路小心!” 沈宛携着沐雨、财婆子离去,临出院门,她回头摆了摆手,给沈容一抹温婉的笑,这样的笑,倾城倾国,百媚横生,若沈容是男子怕也要沉陷其间。 沐风侍立在侧,沈容低声问道:“昨晚的事,你是知道详情儿的吧?” “是。” “说来听听!” 沐风便将自己知晓的事细细地说了。 沈容听罢,“我娘也是李氏害死的?” 不仅是李氏,还有老太太和潘氏的份儿。 难怪前世临终前,李婶子会在耳边骂她蠢,她还真真是蠢,居然认仇人为亲人,所谓的亲人,又何曾拿她们当自己人。 虽然沈容一早就猜到,但让李氏亲口说出来却是另外一回事。 沐风道:“毒药唤作美人醉,是藏在一支金钗里送回石台县的,原是想让二老爷下手,可他不肯,还劝说老太太放过先头大太太一命,说大太太到底替沈家育了三个儿女……” 沈俊来虽然一事无成,但到底还有两分良心。可若他真有良心,就该将这事悄悄告诉石氏,让石氏防备。沈俊来明知不可为,却没有阻止母亲与妻子算计毒害石氏。他不愿动手害人,是不想背负上命债,又或是旁的什么原因,总之,沈俊来不是个狠毒之人,却冷眼旁观了石氏的遇害。 沐风继续道:“老太太交给了李氏。私下说好的,先头的大太太一去,交到老太太手里的那些田庄、店铺便是二房的产业。” “为了更名正言顺些,二房又害了二爷?” 沐风点头。 沈宽在世,老太太手头那份产业就必须在沈宽成人后交出来,因为那是石氏的嫁妆,也只能归石氏的儿女所有。 沈容一阵苦笑,“我让你说你便说了,是不是大姑娘向你问我的事,你也一五一十地说?” “不!五姑娘,奴婢怎会乱说,奴婢姐妹的卖身契可捏在五姑娘手里。在我们姐妹眼里,五姑娘才是真正的主子。大姑娘打听五姑娘的事,我们一个字不敢说,但五姑娘问大姑娘的,奴婢一定知无不尽。” “你倒分得清谁是主子。”沈容握着笔,又写了几个字,冷声问道:“你以前……” 她想问:你以前的主子是谁? 可一旦问破了,往后便不好相处。 沈容能感觉出来,沐风姐妹对她并没有恶意。 挑破了话题,沐风不好再留。 在夜罗没有给她寻到更好的女侍卫前,她不打算让沐风。 沐风、沐雨姐妹皆是精通拳腿功夫的,有她们在,沈宛出门她也更放心些,而且瞧沐风的能干劲,便是石妈妈都比不了,单凭上回在咸城,也能赚那么多银子却没被人发现,这大半的功劳都得益于沐风。 若沐风得了银钱逃走,她沈容也没有法子。 沈容故作云淡风轻:沐风的易容改装本事厉害得紧呢,不像寻常镖师的女儿。沐风的功夫高,怕是比寻常镖师还要厉害十倍。 沈容改口道:“沐风,以前你们姐妹吃过不少苦?” “其实也没多少,自遇到义父,我们姐妹还过得不错。” 沐风不愿多说过往,沈容便不再多问。 沈容翻了一页字帖,照着下一页临摹,她的眼力很好,观察力亦强,即便与沐风闲聊,可周围的所有动静皆收入眼底,看来住阁楼自有住阁楼的好处,站得高看得远。 * 楼梯口,传来石妈妈的脚步声,一进屋,面露诧然地道:“大姑娘呢?石平和老石回来了,说是今儿去附近瞧了两处田庄。” 小环从楼下捧着茶壶上来,一边斟茶,一边道:“大姑娘被大太太带去拜访罗家太太、姑娘,还不定什么时候回来。” 石妈妈轻叹一声:“这可如何是好?听老石说,他去瞧看时,还有两家也在看,若不赶紧付钱,许就被别人抢了去。在京城,遇上好田轩可不易,价高不说,好地也不好找。” 沈容问道:“且都说说吧。” 石妈妈不想细说,可近来沈宛又时时称赞沈容是个聪慧的。她又想到,沈容八岁就跟着石氏学着打理店铺田庄,今岁沈容也有十岁了,是该学习这些的时候。 石妈妈道:“第一处是八百亩的田庄,在城西八里外的张高庄,不是成片的,得有零散十几片,现在京城连成片的可不好找。老石年节后瞧了不少,就今儿看的两处合适。” 石妈妈面露焦急,这好不容易瞧中了合宜的,若不能买下,岂不是太可惜了。 石妈妈时不时望着外头,石老爹回来就是取银子的,说是早早定下才好,“张高庄这处,上等良田三百亩,中等良田五百亩,上等是十二两银子一亩,中等的是九两银子一亩。” 沈容一转身进了沈宛的内室,寻到那个装银票的盒子,上头挂了一把铜锁,她抬手拔头一支钗子,往锁孔里一捣鼓,铜锁“卡”一声便开了,对于一个潜伏特工来说开古代这种小铜锁是轻而易举的事。 石妈妈在继续道:“第二处在城南四里外二的河畔村,离三合镇有半里路,田庄有六百多亩,是两片田地,中间有条五六丈宽的河,河道是八年前新修的,旱涝保收。河东有四百亩,河西有二百亩,价儿稍贵了些,十五两银子一亩。 仅这处,得九千两银子呢,因是梁大公子介绍的,与我们说的是实价。听老石说,京城这儿什么都贵,比不得石台县。我们石台县上等良田六两银子一亩,这里上等的最少也得十二两银子,尤其离京城近的,有的甚至都卖到十八两银子了。三合镇河畔村这良田真真是好的。” 沈容取了二万两银票出来,“三合镇的算作我娘的嫁妆,张高庄那处,分一些给大姨娘。沐风,你可晓得大姨娘交给大姑娘多少银票?” 沐风想了片刻,道:“听沐雨说,是二千五百两。” “沐风,你陪石老爹走一趟,待办好地契,与牙行跑腿的婆子打赏些零碎银子。人家辛苦一趟,不能让人家白跑。从张高庄那边拨二千五百两银子的田地给大姨娘,你问问她,是要上等良田还是要中等的,但得在靠边些的挑,原就够碎了,已经是十几块,再分得细碎了不好管理。” 沐风接过银票,当即与石老爹出门,小环令丫头请了大姨娘同沐风一道出门。 石妈妈看沐风、大姨娘坐了石老爹驾的马车,方才转回漱芳阁。 “五姑娘,今儿这钱,不该这么拿的,上回我便与大姑娘说过,先头大太太留下的家业被老太太变卖成了银钱,老太太可是答应过,要在京城置换成好的。” 沈容苦笑道:“奶娘以为老太太会拿出来么?那可自来就是个只进不出的,等到她拿银子,怕是那看好的田庄都落到别人手里了。” 石妈妈凝了一下。 小环道:“石妈妈先到老太太那去,只说牙行那边有一处代官府转卖的良田,需得九千多两银子。” 沈容道:“回头她动了心,想要置成沈家的家业,人去了,发现是我们买了,她还能服气,除非你另杜撰一处来,先探探她的意思。” 石妈妈灵机一动,忙道:“有了,昨儿我听老石讲过,说是城北七里的柏树庄有近八百亩的田庄。” 沈容点了点头。 小环心里忐忑,“五姑娘,我瞧着石妈妈定讨不来银子。” “不让她试试,她一直抱着希望,碰了壁便能认清老太太的性子为人。” 老太太贪了石氏的嫁妆,还不是偏了二房去。 只因为石氏活着时,没让她接管石氏的嫁妆,又没让她管家,便一直因此忌恨上了石氏,甚至连带着不喜欢石氏所生的几个儿女。一个人厌恶另一个人,即便你做得再好,也看不入她的眼。 * 慈安院。 石妈妈笑盈盈给老太太请安,道:“老太太,老石近来正帮大姑娘打听哪里有合适的田庄出手。城北七里的柏树庄有个近九百亩的田庄要转卖,早前是犯官家的家业,被朝廷收没,老石亲自去哪里瞧看过了,那庄子极是不错,山下是上等良田有三百余亩,山坡上有中等田地二百亩、下等田地三百亩的,上等是十四两银子一亩,中等田十两银子一亩,下等田是三两银子一亩。听老石说,下等田的山坡上还种了好些果树,苹果、桃杏的长势甚好,庄头家的三进院子也是现成的,统共只需要八千六百两银子就能买下来。” 老太太拿着佛珠的手指紧了一下,石妈妈这是来拿银子的,想让她拿银子给沈宛姐妹置嫁妆。她来了京城,潘氏当家,她手头是有二万两银子,一万二是她自己赚来的,还有八千两银子则是沈俊臣私下给她的。 她入京的时候,身上只得三千余两银子,这笔银子,除了二千两是从石氏死后的锦盒里找到的,另一千两则是陆续几次从沈宛手里得来的。早知道沈宛去一趟咸城,能番四倍的利,她就该直接给一万一千两银子,说不准现在她便是四万多两银子,可后悔亦晚。 她的眼角微微一跳:石妈妈过来,就是找她拿银子的。 她不能说不愿意,可她又不会拿钱出来。 她会置田庄、店铺,但会以自己的名义置,想让她给了沈宛姐妹,这姑娘养大,原就是给父兄谋利益的,怎能拖垮了娘家。娘家养了她们一辈子,她们就应给娘家换好处。 老太太微眯着眼睛:“这京城的上等田要十五两银子一亩,若在石台县,五六两银子就能置最好的。” 石妈妈娇呼一声“老太太”,“这可是京城,旁的不说,便说白菜萝卜,可不就比石台县的价儿贵一倍。大太太是个贤惠的,全从她陪嫁庄子上种了送来,否则这府里一年得多多少花销。若是置了那处田庄,先置换到先头太太名下,当作先头太太的嫁妆,往后府里吃个苹果、桃杏的也不用花钱,多划算。” 置换成石氏的嫁妆? 石妈妈真是多嘴,她活了几十岁不会打算么,需要她来咬舌。 石氏都没了,落到她手里的那便是她的,让她拿出来——休想! 石台县那些田庄、店铺,早前便是怕被沈宛姐妹索要回去,她这才变着方儿地说已经转卖了,而今沈宾要扶李氏的灵柩回蜀,他便想将这些东西留给自己的子孙,算是沈家的一份家业,离县城近的田庄便能当成是祖田。 “这到底是大事,不就是三五两银子的事儿,待我与大老爷商议后再定。” “老太太,这可是犯官家由官府处置的田庄,原是极好的,若不趁早买下,回头就会被人先一步买走。马上要开春了,这年头可不好买地,难得这价儿又合理……” 老太太恼了,厉声道:“石妈妈,我初来京城,对这边的地价不清楚,总得问了大老爷方能拿主意,若买贵了,这可不是几两银子的事,是上百成千两银子,你不当家不知油盐贵。回去等我消息,大老爷那边有了准话,我便让珊瑚递话。” 石妈妈垂首应“是”,恭敬地退出慈安院。 老太太是摆明不会给沈宛姐妹置田庄,早前说的话,也只是敷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82章 为老不尊 第82章 为老不尊 待石妈妈走远,老太太微敛眸子里的厌色,心头气恨,“珊瑚,怕是大姑娘、五姑娘在咸城赚了不少银子。临来京城时,大姑娘卖了一些田庄、店铺,再加上她手头打理的产业,原就是有钱的,弄不好,比我老太婆手头的银子还多。” 珊瑚、翡翠皆是老太太从老家带来的丫头,十来岁时便跟着她了,得她调教,颇得老太太看重。早前沈俊来看中翡翠,老太太也没给,只说“我跟前就这两个贴心的丫头,你讨她做通房,这不是糟践人”,现下两个丫头也都十六七岁了。 珊瑚低声道:“老太太,这钱多了,总不会带在身上,定会搁在家里。” 老太太深以为然,“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无论赚多少银钱,这都是父母长辈的,可她们倒好,就跟她们的死鬼娘老子一样拽着钱不撒手,就是个喂不熟的白眼狼,待她们再好,也与我不是一条心,不就是几个银钱,跟她们命儿似的……” 老太太越想越气,但凡是知事的,就该自觉把银子交给她,她才是一家之主,可沈宛倒好,旁的学了,就连这自私的性子也学了石氏,将赚来的银钱死死捏在手里,要不是她以前收拾了她几回,怕一两也不会交出来。 但,姜还是老的辣,她便不信,她还斗不过两个小丫头。 明言,是不成的。 在老家时,老太太明里暗里提过几回,沈宛根本不睬,除了有两回老太太拿捏住了沈容,想要重罚沈容,沈宛为了救妹妹免于处罚,这才交出了银钱。 暗里的,这倒可以试试。 这会子,沈宛不在漱芳阁,沈容虽在,可以使人将她诱走。 老太太想着便乐了,嘴角溢出一丝得意的笑容,这样的笑,与沈宝倒有七分相似。 * 石妈妈一到漱芳阁便忍不住轻叹一声,老太太的心到底是偏的,她偏李氏、偏李氏所出的孩子。石氏在世时,老太太就没给多少好脸色,曾明言暗示地提过几回想掌家,石氏便说“沈家的田地、房屋祖业一直都是老太太在打理的。”老太太便恼了,直说石氏是说沈家的家业少。 石氏也懒得理会,丝毫没有将自己嫁妆交给她的意思,后来还是石氏添了沈宽,沈俊臣劝说石氏,说这样总不大好,就分一些田庄、店铺交给老太太掌管,反正那嫁妆簿子、手头的地契、房契还握在她手里。 石氏便让出了三处田庄、十家店铺给老太太管。 可这一管,石氏就再也没有收回来。 到石氏病重的时候,老太太又提出交那三处田庄、十家店铺的地契、房契交给她,还信誓旦旦地说,将来这些都是沈宽的。 石氏信了,令石妈妈挑了出来交给老太太。 这次入京,老太太谎称要给沈宛姐妹置更好的,直说那些已转卖,可见老太太就一直在打太极,就没真心对待过沈宛。 石妈妈想到此处,不由得一阵阵心寒,老太太想方设法的哄了石氏的嫁妆去,却偏了二心的人,这心着实长偏了。 沈容每日上午练半个时辰,下午练半个时辰,又看一阵书,这会子见石妈妈闷闷不乐地回来,猜到了结果,“奶娘,我便说去了也没用,你还不信,怕是她不是嫌地贵,便是说事大,她做不了主。” 石妈妈微微一凝,“还真给五姑娘说中了,我瞧着老太太的意思,她就没有要在京城置产的想法,手里头就紧拽着那笔银钱呢。” “她手头的钱,除了两位老爷和二房的几个能讨到,恐怕旁人还真拿不到一两。” 在老太太眼里,便是潘氏所出的两个孩子都没李氏所生的三个孩子重要,对老太太来说,沈宾、沈宝兄妹三个才是心尖上的宝贝孙子,与她是一条心的,旁人生的孩子,不过比不相干的外人亲近两分罢了。 石妈妈坐在绣杌上,捧着茶盏,愣愣地看着一个方向:“姑娘们得了银钱不被她知道还好,若被她知道了,少不得她要逼你们拿出来。”她顿了一下,“我听石平说,这几日珊瑚、翡翠和多婆子、李婶子正与人打听大姑娘、五姑娘去咸城到底赚了多少银钱的事,即便给了她们甜头,怕是她们也不满足。” 沈容搁下笔,“奶娘,大姐姐已想到应对之策,早早叮嘱了吴大叔、石桥叔两家,我们一动身,他们便随后跟来京城,这两家姐姐已经替他们从官府消了奴籍,又私下让他们写了卖身契。只他们说想在老家过了年节再来,怕是正月初五六才能上路,待他们抵达时,许正赶上春耕春播。这次置的三合镇田庄,要先寄在吴大叔名下,让他做庄头打理。这买下田庄要签契约,官府办理好地契,也得几日时间才能办好,这期间能做的事多了去。” 沈容凝了一下,“吴大叔、石桥叔家的小子会念书,这次跟来,便是想让他们在京城读书考功名,若是奴籍到底不妥,但这样一来,各不耽误,于我们姐妹而言,也算是个他日的依仗。” 石妈妈笑道:“他们倒是个有福的。” 粗使丫头站在楼下禀道:“五姑娘,九姑娘十姑娘在仪方院等你呢。” 沈容搁下手里的书,飞野似地下了楼。 石妈妈道:“五姑娘,大姑娘屋里的贵重东西多着呢。今儿漱芳阁里没个可靠人,我不放心。” 沈容领了小环回到仪方院。 沈宜、沈家莉正坐在花厅上吃茶,见她过来,双双起身:“五姐姐,你这里是不是还有好东西的?” 沈容凝了一下,“九妹妹这话说得有趣,我屋里有甚好东西?” 十姑娘道:“听说五姐姐从咸城买了极好的胭脂水粉,也分我们一盒如何?” “我这里可没这些,是大姐姐买了两盒。大姐姐说我年纪小,先不用,用得早了,反伤了肌肤。” 二人顿时有些气馁。 沈宜道:“我想替我娘分一盒。” “一盒五两银子!” 十姑娘道:“怎的还要银子?” “这又不是我们自儿个做的,也是花五两银子一盒从店铺子买来的,怎不要银子?我们每个月都是拿月例的,哪里有闲钱,俗话不是说得好,亲兄弟明算账,我们是亲姐妹自然也是明算账。” 她凭甚要便宜了这些如狼似虎的人。 沈宜道:“当是孝敬我娘不成吗?” “九妹妹嘴儿真甜,你拿我们花银子买的东西孝敬长辈,却落了你的好,这算盘可打得真精。何况,这不过年不过节的,平白孝敬长辈,不让人觉得奇怪么?”她顿了一下,见沈宜和沈家莉的脸色都不大好看,依旧不紧不慢地道:“那也不是什么极好的胭脂水粉,不过是赵国玉记出的胭脂和雪花膏,五两银子就能买两盒胭脂、一盒雪花膏,听说京城千里香脂粉铺就有得卖。两位妹妹一片孝心,何不拿了银子去千里香脂粉铺子买?” 沈宜原对沈容生了几分好感,这会子只觉厌恶得紧,自家姐妹还讨好银子,也亏得她能说出来,她们从咸城回来,着实送了她们一份像样的礼物,只当她是肯送几盒胭脂水粉的。 难怪有下人说:五姑娘就是个财迷爱银子的,早前不信,这会子,沈宜算是真真地领教了。 姐妹几人正打口水仗,只听一声惨叫,听到眼里让人瘆得慌。 沈宜道:“出了何事?”提着裙子跑到仪方院外头张望,声音是从漱芳阁传来的:“珊瑚,你敢抢大姑娘的锦盒,你……你这是强盗。” 这是石妈妈的声音,嗓门很高,带着愤怒。 沈容闻声而动,扒腿往漱芳阁奔去,待她到院门时,只看到珊瑚与李婶子匆忙离去的背影。 石妈妈坐在地上,一脸泪痕,“五姑娘,珊瑚和李婶子把大姑娘的锦盒夺走了,那可是大姑娘所有的积蓄啊,他们怎么能强夺呢?” 石妈妈现下肠子都悔青了,她今日若不到慈安院说那些话,老太太还不会想到银钱上的事,更不会派珊瑚、李婶子来夺锦盒。她说大姑娘想置田庄、店铺,这不是明摆着告诉老太太,大姑娘手上有银子,现在可是连整个锦盒都抱走了。 沈容道:“抢都抢了,你还能去慈安院强夺不成?” 石妈妈哭得泪流满面,“哪有这样当长辈的?趁着孙女不在,直接令人上门强夺,真真让人长见识。” 长辈得有长辈的样儿,早前天天算计着夺石氏的嫁妆,石氏没了,她手头也有一份产业了,现在又来夺孙女的东西,这些可是石氏留下的。 “你今儿不就见到了。”沈容恼道:“快起来,没的让人瞧了笑话,这事待姐姐回来再说。” 石妈妈见沈容没有半点急色,有些怀疑自己看错了,那里头可是她和大姑娘姐妹俩的积蓄,她怎就不急? 突地忆起,今儿沈容拿了二万两银票给沐风、石老爹去置田庄,要不是早前拿了些走,这一古脑儿全被老太太夺去,她该多心疼。 石妈妈道:“还好,今儿……”说未说完,见九姑娘、十姑娘立在一边立时止住了话。 沈容扶了石妈妈起来,“大老爷是知道大姐姐要将娘亲嫁妆里的田庄、店铺置换成京城的。祖母是个聪明人,怎会夺仙逝儿媳留下的嫁妆,沈家的名声还是要的。” 老太太不要名声就只管硬夺,回头传扬出去,丢的还是沈家的脸面。 沈宜此刻有些幸灾乐祸。 十姑娘则是一脸错愕。 两人见漱芳阁里一片混乱,早早告辞离去。 沈宜刚行不远,见母亲与多婆子从外头进来,却不见沈宛的身影,“娘,大姐姐呢?” 潘氏道:“刚行到荣华街,遇到萧二十三姑娘,她正与永乐公主出城游玩,邀了大姐姐一道去。” 永乐公主与萧二十三念着沈宛出了主意,让她们赚了银子,加上沈宛才德兼备,看入了永乐公主的眼,拉了沈宛一道出城游玩。 沈宛原就不想与潘氏去罗家,正好得了藉口,问了潘氏,潘氏哪敢说不去,便令她跟着去了。 “那么……娘是一个人去的罗府?” “今儿还真是……”潘氏原是有心与罗家结交,本指望沈宛帮衬一把,谁知永乐公主邀了沈宛,又不能不去,潘氏只得一人去拜访。 她主动了提了向与三房罗二姑娘提亲,说的是沈俊来,罗大太太一听就恼了,直说沈俊来治家太乱,刚死了嫡妻便要续弦,太过薄情。总之,挑了一大堆的毛病,甚至都不愿委婉说话,索性直截了当地道破,直气得潘氏的脸一阵白、一阵红,坐了一阵就告辞出来。 一句话,罗家觉得沈俊来出身太低,除了有一个吏部左侍郎的大哥,要家业没家业,要本事没本事,而早前的李氏又是个恶毒,连李氏留下的嫡长子也敢加害堂兄,人家根本就不愿意,直说这样的人家,定是薄情寡义不讲情面的。 沈宜拉着潘氏,将老太太趁沈宛不在,令珊瑚和李婶子去抱沈宛锦盒的事说了。 潘氏听罢,一脸惊诧,若不是沈宜说得很认真,怕是打死她也不敢相信,“老太太怎做这种事?” 沈家在外头的名声原就不好了,再出这事,不是更差。 “听说锦盒里装着大姐姐与五姐姐的所有积蓄,好似还有先头大太太部分嫁妆变卖的银钱。” 潘氏也听沈俊臣说过,说石氏的嫁妆比潘氏的要丰厚几倍。名下的田庄、店铺全是能赚钱的,潘氏嫁给沈俊臣,所有嫁妆加起来也不过二万两银子,两处田庄八百亩,又有三家店铺,再就是一些头面首饰,旁的就没了。京城这里什么都贵,便是这样的嫁妆也是体面的。 沈宜嘟着嘴儿道:“先前,珊瑚说五姐姐屋里有极好的胭脂水粉,我与十妹妹去讨,她要收五两银子,又说亲姐妹明算账,我瞧她是掉到银眼子了。这下好了,她们的积蓄被老太太给拿走。” 潘氏母女闲话时,沈容正坐在漱芳阁里,面上不显,心底里却嘲笑老太太行事没有半点官家老太太的样子。 倒是真真将一个乡下婆子的手段使得淋漓尽致,也难怪来了京城这么久,都没有官家太太愿意与她来往。 沈容赌老太太打不开锦盒,只要她不动锦盒,她就有法子一分不少地取回锦盒里的东西。 既然要做…… 她就做笔大的,让老太太赔了夫人又折兵。 她不是看重银钱么,就好好给她一个教训。 未时四刻,大姨娘与沐风回来,张高村的田庄已经办好了地契,大姨要了一百亩上等良田,又一百亩中等良田,是零散的四块田地,虽是四块,中间却只隔了河沟、荒坡,四方交界地边倒是容易记牢,便只办了一张地契。 今儿大姨娘又在那家牙行里买了一家四口的下人,听说早前原是犯官家里的庄头,便直接送去了庄子上做庄头。她又拿了银子给庄头一家建了座二进院子安顿,庄头瞧着是个老实的,大姨娘只让他看着预备。 大姨娘听八姑娘说老太太派人去夺大姑娘锦盒的事,惊道:“怕是听说大姑娘置田庄的事,想把钱都给管。” 八姑娘道:“姨娘的卖身契是不是在大姑娘手里捏着?” “是呢。” 八姑娘皱眉道:“老太太是个爱钱的,万一你的卖身契落到她手里,知晓你置田庄的事,会不会逼你拿出地契?” 大姨娘一阵慌乱,她活了半辈子,好不容易有自己的产业,怎能再交出去。她不是她自儿个只是为了她的孩子,难不成因她是奴籍,便要被人拿捏一辈子。 八姑娘道:“我听小环姐姐说,大姑娘入京前便赏了好几个管事一家自由身,皆是脱了奴籍的。只这些人念着大姑娘的好,感恩戴德还依旧跟着大姑娘。姨娘何不求了大姑娘的恩典也消了奴籍。这府里,二姨娘、三姨娘就是官家庶女,还有份嫁妆,人家说起来,也高看两眼。” 若是大姨娘脱了奴籍,便与二姨娘、三姨娘两人是一样的。 大姨娘道:“你的意思,我懂。赶明儿,我且试试大姑娘的意思。” 若嫡母是石氏,大姨娘自不会打这主意,可她原就是石氏的陪嫁丫头,沈俊臣另娶了他人,她自不愿再被人拿捏。就像上回,八姑娘原没有错,不过是潘氏想拿捏她,故意寻了个莫须有的错处将八姑娘关到祠堂几日,再出来时,心疼得大姨娘几宿没睡好。 酉时二刻,沈宛与沐雨回到府中,很快就知道锦盒被夺的事,险些没气昏过去,沐风道:“五姑娘说,大姑娘若回来到她屋里去一趟。” 沈宛到仪方院时,正好瞧见沈容站在院子里哼哼哈哈地出拳踢腿,她立时就蹙了眉头,“容儿,你是个闺阁千金,怎的做如此不雅动作。” “这不是不雅动作,这是习武。”沈容改正道,“姐姐且去花厅饮花,待我练完了更与你说话。” 沈宛伸手扯了沈容就往花厅拽,看着沈容比她小,这力气却比她大,竟没拽动沈容半分,“百无一用是书生,到了你这儿百无一用就是弱女子。” 沈容似有些不屑,“我练完了就进去,你拉我也没用,我要习武这件事上,你也甭劝我,习武能强身健体,还能保护自己。” 沈宛不甘心地拽了两下,硬是没拉动,只得轻叹一声先进了花厅。 沈容打完了一套拳腿功夫,直热得满头大汗,进屋时也不洗脸,而是立在桌前挥着双臂,“姐姐,我今儿拿了二万两去置田庄,一处在张高庄,一处在三合镇,张高庄那处分了大姨娘二百亩。张高庄那处的地契已办好,三合镇那处以我之见,还是挂在吴大叔名下,我担心多了,我们姐妹即便说是置换娘的嫁妆,也未必保得住。田庄就先置这些,再置几家店铺就行。” 沈宛简直想骂人,天底下哪有这样的祖母,真不要脸,哪里有长辈的样子,确定四下里,都是姐妹二人的心腹。她恼问道:“钱都没了,还置什么店铺?” 沈容压低嗓门:“你还真拿老太太当祖母,有害死我们亲娘、弟弟的祖母么?” 她知道了! 沈宛失去了平衡的呼吸。从昨晚到现在,她的心就没平静过,她恨,恨这家里除了沈容以外的每一个人。 沈容道:“她敢做初一,姑娘我就敢做十五,我叫你过来,只是想问你一声,娘嫁妆里的地契、房契你可搁好了,还有下人的卖身契也得放好。” 沈宛恼道:“我又不狗儿,几根骨头便藏几处,全都在那盒子里头呢。” “你……”沈容气不打一处上来,便说她沈容手头有一大把银子,那可分成五六处地方藏放的,“我懒得说你!” 沈宛瞧着聪明,怎的没想到防备老太太等人,她一旦出门,留下的婆子丫头谁还敢与正经主子对抗,最是好拿东西的,这时候就得靠自己多个心思,把贵重、值钱的都搁好。 沈宛问道:“我今儿走的时候,盒子可锁得好好的,你怎么拿出银票来的?” “还亏得我拿了,要不今儿也被老太太得了去。姐姐,你说老太太打不开盒子,会不会砸开铜锁?” “不会。” “你怎这么肯定?” “她是个贪财的,我在那盒子里放了一对淑妃娘娘赏的翡翠镯子。她一摇盒子就能听到声儿,怕坏了东西,不敢尝试。” 沈容微微眯眼,“不敢砸锁,我就有机会把东西全拿回来。” 沈宛吐了吐气,胸口闷痛得厉害。“你想从老太太手里拿回东西,哪有这般容易的。” 沐风将剩下的银票与一包碎银递给了沈容:“五姑娘,这是剩下的银钱,地契在荷包里,三合镇那处是旧地契,得拿到官府去置换新地契。” 沈容将东西交给了沈宛,“以前只当你是神,现在才明白你也是凡人,终于被人气一回,被人欺负一回……” 这话说的,好似这不是她姐姐。 沈宛恼了,伸手给了沈宛一枚爆栗,“臭丫头,你还有心思开玩笑。” “不就是被老东西夺了盒子去,天没塌、地更没陷,你我都好好儿的,别愁眉苦脸,明儿的太阳还照常升起。姐姐,你先回去歇着,我要沐浴泡汤,不送了!” 沈容摆了摆手,嬉笑怒骂,自有一股子洒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83-84章 取回财宝(求订阅,9000+) 第83-84章 取回财宝(求订阅,9000+) 第83章取回财宝 沈宛如临大敌,可沈容倒好,根本没有往心里去。“你赶我?” “你没闻到我身上的汗臭味儿?”沈容低头闻嗅一阵,自己个儿都闻到了,旁人许是闻到的气味更大,对外头大喊:“来人,备香汤!沐雨,陪大姑娘回去,沐风留下。” 沈宛自我安慰一番,沈容都能做得如此好,她又何苦耿耿于怀,还亏得沈容今儿拿银子置了田庄,否则,她更心疼了,只是她记得盒子明明锁着,她是怎么取出银票来的? 待沈宛走远,沈容唤过沐风,低声道:“你去预备些迷烟,再买些纸上要的东西。入夜后,你我二人潜入慈安院把东西弄出来。” 沐风低呼一声:“五姑娘,你真要这么做!” “对付老疯子,就得比她还要疯的小疯子。大姑娘是淑女,她干不来这等事,但我不一样,我的名声不好,多一件也不在乎。今晚的行动,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到时候我们再干些顺手牵羊之事……” 沈容坏坏地笑着,颇是期待天色早些暗下来。 沐风从侧门出了沈府,一路小心翼翼,确定周围无人时,方往赵国皇子府移去,自小门而入,沿着熟悉的小径一路往前。 * 夜色中,一个诧异的倩影一路相随,见沐风进了那扇小门,仰头打量,本想越墙而入,又忆起夜罗交代的话,“紫嫣,一切以安全为重,小心为上。”她打消了念头,沿着围墙走了一截,便看到大门挂着“赵皇子府”匾额。 倩影拧拧了眉头,低声道:“是赵国人么?”扬起一抹未明的笑意,转身离去,隐在暗处再行观察。 沐风进了赵皇子府书房,禀报了近来发生在沈府的事。 赵熹笑道:“所以你主子恼了?” “不,她根本就没生气,相反先是略有些意外,之后心情大好。” “她还乐?”这个小狐狸,换作旁人遇上这样的事,还不得生气,可沈容倒好,居然乐。 她们姐妹积攒的东西被老太太给夺了,要是绝对要不回来的。 她不生气,还在那儿乐。 不知道的,一定会以为她缺心眼。 沐风面无表情地道:“她说今晚要行动,把老太太夺走的东西全部偷回来,还说她要做些顺手牵羊的事。” 蓝锦与赵熹一凝,蓝锦很快露了一丝畅快的笑意:这小姑娘行事风格,还真与自家主子相似,又是这样的沉得住气,难怪主子会对一个小姑娘感兴趣。抬眸时,却见赵熹道:“她让你采买的清单呢?” 沐风奉递过来,赵熹看了几眼,蹙眉道:“上等细白纸两张、磷粉半斤、黑粉一两、琉磺一两、翡翠碎片二两(注明:不能是手镯碎片)……” 赵熹看着上面十几样东西,“蓝锦,你可瞧出她要干什么?” 蓝锦探头端详清单上的东西,“上等细白纸……用这练字,是不是太浪费了?磷粉来作甚?还有后头那些,虽知道是何物,却猜不出她要做什么?” 赵熹想了一下,沉声道:“各大钱庄、银号用来开具银票的纸正是上等细白纸。”他的视线突地落在书房的翡翠挺花瓷瓶上,命令道:“蓝锦,打了!” 蓝锦一阵惊诧,这可是上等翡翠瓶,得值不少银钱呢,就因为沈容令沐风去弄二两翡翠碎片回去,他便要打破翡翠瓶。 赵熹见他未动,取出花枝,抓起翡翠瓶“砰——”一声,翡翠瓶落地,立时化成了碎片,只瓶子下半部还好,他弯腰拾,用了比上回更大的力气,一声碎响后,一只晶莹剔透的帝王绿翡翠瓶生生化成了一碎片。 赵熹指着碎片,“沐风,用帕子包起来,你可以带回去交差。” 疯了!自家的主子因为对沈容产生了好奇,居然把自己最心爱的翡翠瓶给碎了,碎片不值钱,可那完好的翡翠瓶却价值不菲。 沐风怔怔地看着地上,又望着毁掉帝王绿翡翠瓶一点不心软的主子。 赵熹道:“萧淑妃赏给沈宛的翡翠镯子,那可是大周至德帝赏给萧淑妃的,是一对帝王绿翡翠镯子。这样的帝王绿翡翠碎片,珠宝商人们会磨成小珠串成翡翠珠链售卖,你到何处寻去?也就本王的翡翠瓶与那是一样的材质。” 既然沈容让沐风办差,就应该办得更好。 不管沈容布了多大的局,赵熹都期待着最后的答案。 蓝锦对自家主子的行事,他向来我行我素,垂眸看了一眼,很快平静下来,“主子,沈五姑娘不会是要伪造银票吧,这在大周伪造银票可是要坐牢的,她这胆子未免太大了些。” 赵熹颇是期待地道:“沐风,你回去小心侍候,本王很想知道她到底要干什么?” 沐风禀报了沈容近来的事,自侧门离去,转到荣华街,照着沈容所给的清单采办了货品。 沈容沐浴后,只着中衣坐在窗前,手捧着本书,却是半日也不见她翻上一页。 石妈妈今儿心情糟透了,想到老太太夺了大姑娘姐妹的积蓄,就想骂爹骂娘,与小环说了两句,忍不住就要训人:“问那么作甚?少说话多干活,你跟着大姑娘多少年了,怎的还是这样不懂规矩……” 沐风进了内室,递过采买来的物品。 沈容眯了眯眼,招手示意她走近:“四更一刻,你去慈安堂下迷\烟,四更三刻我们动手。你先回去歇着,四更二刻你来这里寻我,去吧!” 沐风没问,她知道问了沈容也不会说。 沐风回到漱芳阁,侍候沈宛写字,站在阁楼,能看到仪方院的灯熄了。 整个仪方院里一团漆黑,沈宛心情很坏,但她不是一个会拿下人发脾气的人,只是拼命地练字,而字却失了平日的娟秀,多了几分急燥与狂野,沈宛借着这样的方式发泄着自己的不满。 三更时分,沈宛着实有些扛不住了,方转往内室歇息,沐风却发现仪方院里有了些许亮光,虽然暗,但对自幼习武的她来说,还是一眼就分辩出来了。 沐雨服侍沈宛睡下,出来时,见沐风还站在窗前发呆。 “姐姐,五姑娘……” 沐风淡淡地道:“你先值夜,我下楼歇了。” 沐雨欲言,却低声嘀咕道:“今晚是你值夜,瞧着像是有事,罢了,我值就我值。”大姑娘夜里很少饮水,起夜也少,根本不用人服侍,安排值夜也不过是各大户人家的规矩。 沐风太想知道沈容在干什么,不像是等着她去通报消息,肯定在做什么事,那十几样东西到底是来做什么的?赵熹好奇?沐风也想知道答案。 沐风盘腿在房间里调息养气,近四更时换了身夜行衣,跃过漱芳阁围墙,拿着迷\烟竹筒进了老太太的慈安堂。沈容肯定以前干过类似的事,否则她怎会知道夜至四更,正是人们鼾睡之时,便是负责后院的护院也不会出来走动? 沐风将迷\烟吹入老太太屋里,又陆续在粗使婆子、丫头屋里吹了几口,确定整个慈安堂上下都睡沉了,这才前往仪方院。 待她落入仪方院内时,整个仪方院漆黑成一团,院子里站着一个小姑娘,左手负后,右手捧着个小包,正仰望着天空,“都处理好了?” “是,所有人都睡了。” “好!我们去仪方院,我不会跳跃院墙,你背我进去。” 沐风点头,当即蹲下身子,背着沈容直接入了慈安院墙。 轻轻地推开老太太所居的正房花厅门,穿过偏厅,一路进了内室,沈容道:“你来寻老太太今儿夺走的锦盒,找到后给我。” 沈容取出一个小灯笼,这灯笼可真小,小得真有灯蛋大。 沐风瞧着这灯笼,还真像是鸡蛋。定睛一瞧,可不就是鸡蛋壳做的灯笼,灯笼上只得三个小孔,里面的光亮就是从三个小孔透出来的。 这个世界没有电筒,为了不惊扰护院,沈容便连夜做了这个鸡蛋壳灯笼,“给你一个小灯笼,赶紧找我们要的东西,锦盒、她的积蓄,还有她屋里值钱的首饰……” 沈容走到妆台,看着那两个锦盒,下头的那只上了锁,先启开上头的锦盒:是些寻常的首饰。她启开下面的锦盒,从头上拔下簪子,将簪子往锁孔里一捅,不过两息时间,锁开了,启开盒盖,里面有一叠银票,更有石氏的嫁妆:三处田庄的地契,十家店铺的房契! 这个老东西,把银票锁在这里,里头那几样值钱的首饰,原就是石氏留下来的,她便是变卖成银钱也决不便宜这老货。 老太太还真是口是心非,闹了半天,石氏的嫁妆一样没少全都在她这儿,这一回倒是被沈容拿到了。 沐风一手拿着鸡蛋灯,正热情地翻找,甚至将手探入了老太太的怀里,又将老太太垫着的枕头提起来翻找。 沈容拿着个布袋,捡了值钱首饰往布袋里一装。 又从自己带来的布包里取出几张“银票”搁到锦盒里,再随带加了几块石子增加重量。 沐风抱着沈苑的锦盒,张着嘴巴:“你……真……真的伪造了银票?” 沈容睨了一眼:“你那只眼睛看到那是银票?” “可是……那瞧上去就是银票。” 沈容不以为然,将锦盒重新锁好,放回原处,低声道:“去,仔细搜搜屋里,看还有什么值钱的首饰、宝贝之类,可别漏掉了。” 沐风顿首,转身继续寻,然,她却小心地回头,见沈容拿着根钗子正往锁孔里捅,用簪子也能开铜锁,沐风心下骇然,立时佯装继续搜寻东西。 这五姑娘以前不会跟偷儿学过技?否则,她怎么会开锁。 不对,五姑娘肯定没学过开锁,可她是怎么学会的? 沐风被自己发现的事实惊得脑子里犯迷糊。 沈容打开沈宛的首饰盒,将里头的东西尽数倒入布袋,又从另一只布袋中取了银票塞进去。将自己预备的翡翠碎片搁进去,掂掂份量,估摸中还差点,又从老太太的首饰盒子里取一对最不打眼的银镯子放进去,做完这一切,她方重新锁上锦盒,唤了沐风将盒子放回原来的位置。 临走前,沈容恢复了屋子里的原样。 沐风背着沈容跃过围墙,一路确认无人发现,这才悄无声息地进了仪方院。 沈容全入仪方院便径直进了内室,然后淡淡地道:“沐风,你可以回去歇着了。” “五姑娘……” “你真的伪造了银票?” 沈容从小些的布袋子里抓出一叠纸,取了上头的一张递给沐风,沐风惊呼一声:“这……这是空白的银票,不……这只是一张像银票的纸?” 沈容微微点头,“本姑娘可是守律法的好姑娘,怎会干伪造银票的事?你可以回去了。” “五姑娘,你是怎么打开铜锁的?” 沈容众头上拔下簪子,“用这个?” 她不想瞒,沐风肯定看到她用簪子开锁。 沐风心下一转:她是怎么做到的?不过是一根簪子,居然连连开了两个锦盒,这样说来,她不是可以打开任何一把锁。“姑娘能打开天下的锁?” “也不尽然,若是名家打造的锁许要难些。” 沐风“哦”了一声,说真的,今儿给她的意外太多。 她说要难些,没说打不开。 沐风走了。 沈容点了灯,将银票合了一遍,这一次行动多得了二万两银票,除了那只未上锁的锦盒里的小额银票,其他的她都拿了。今晚的行动让她拿回了石氏留下的一些首饰,这是石氏的东西,是属于她和沈宛的,谁也不能染指,只是这些首饰不能露面,可她又舍不得当掉,她必须小心地藏起来。 沈容眼珠子一转,立时就爬到床底,移开床下的两块砖,里头有一只锦盒,盒子周围则撒了石灰去潮,打开盒子,将石氏的首饰搁放了进去,取了老太太的二万两银票一并搁好,不忘将锦盒上的锁锁好,又在上面铺了一层油纸,再将石灰抹匀,再铺一层油纸,撒上土,放上砖,一切完毕,确定没惊扰到人,慢吞吞爬出床下。她将沈宛的银票、一对翡翠镯子放到一个新荷包里。 她的荷包很多,是从咸城张记绣坊买的,当时买了十个上等荷包,又买了十个寻常的,但常用的只随身的一两个。将装有沈宛银票的荷包锁到了她的大箱子里。 沈容脱了夜行衣,将夜行衣藏到了不易被人发觉处,这才爬上床睡觉。 * 次日,沈容睡得正香,沈宛带着沐雨到了。 “五姑娘还没起?” 小环答:“说是昨晚老做梦没睡好。” 沈宛道:“还得去慈安院给老太太请安。” 老太太把银票夺了去,沈宛不敢怨,晚辈不言长辈过,这是女德里的一条,没了积蓄,她们姐妹更不能行差踏错。 石妈妈道:“大姑娘,奴婢去把五姑娘唤起来。” 沈容蒙着脑袋,“又是请安,她把我们的银钱都夺了,我不要去。” 沈宛进了内室,看着榻上撅着屁股蒙头睡觉的沈容,心下气道:“又说气话了,她再不好也是长辈,今儿不去请安,说不准哪日就罚你去祠堂,怎的这么多大了还不长记性。” 沈容掀开被子,嘟着小嘴,“我晚儿没睡好呢?” “我知你没睡好,给祖母、母亲请了安,你回来再睡。” 沈宛拽了沈容起床,将她按坐在妆台前,沈宛接了小环捏的热帕子,拿着帕子给沈容洗脸,“昨儿父亲唤我去福瑞院,说要给你和九妹妹几个请先生。府里的六爷、七爷原是有先生的,今岁过了年节先生请辞回老家了,六爷七爷的功课怕是要耽搁,父亲托了潘家帮忙寻个上了年纪的老先生来府里担任先生。 母亲年前就准备给九妹妹请女先生传授琴技画艺,女容仪态、女红,女先生已寻着了,这位女先生很是不错,早前教过潘倩姐妹。今儿不入府,想来明日就要来了。 你今日便要开始早些,改日还要学琴技画艺,入了私塾,哪里还能睡懒觉,完不成功课,先生可是要打板子的……” 沈容闷闷地想着沈宛说的这些事,在她眼里,沈宛就是最好的女先生,哪里用得着与别人说。“怕是教授九姑娘才是正经,我们几个是随带学学吧?” “你若学得好,便是先生早前不想教,看你刻苦少不得要用心指点几分。” “她不指点我正好,我可以跟姐姐学,反正姐姐的琴技极好。” 沈宛轻啐道:“少与我偷懒,待先生到了,你便与四姑娘、九姑娘一样,乖乖给我去私塾,敢与我胡闹,我定不理你。” 石妈妈在花厅里忙着布饭,此刻听到这话,忙道:“大姑娘,四姑娘也要学?” “这是早前就定好的,老太太没松口,大太太又不能说不让她学,今儿早上大太太去慈安院请安,少不得要提女先生的事。” 沈容想知道答案,这会子忙道:“奶娘,快给我梳头,我要去慈安院,我倒想瞧瞧,四姑娘犯了那么大的过,五百遍《女德》没抄完,便打算放她出漱玉阁。要真如此,老太太这心偏得可不是一星半点儿呢。” 沈宛看着这唯恐天下不乱的妹妹,啐骂道:“你就不能安静些?一会儿到了那边,休要插话,府里自有老太太、大太太做主。” 几人服侍沈容一个,很快便将沈容梳洗打扮好,石妈妈又拉她去花厅用羹汤。 沈宛领着沐雨走在前头,突地回头却发现后头只跟着小环,竟不见了沈容的身影。 小环指了指东屋。 沈宛正要发火,老太太得了银票,怕是连样子都懒得做了,被她抓住了错处,少不得又要训斥一番,沈宛最担心沈容被罚,可沈容倒好,明明将人拉出来,又跑回去了。 沈容在屋里道:“姐姐别恼,我马上就出来,我找一个东西。” 沈宛只得停下脚步,想着若是沈容道不出一个好理由,她定不饶她。 不多时,沈容手里拿着个荷花,“你仔细看看,这可是你的。” 沈宛接过,用手一触到里头的翡翠玉镯,立时打开一瞧,看到熟悉的银票,惊呼道:“这……这是……” 沈容扬了扬头,“怎么样?你妹妹我厉害吧,神鬼不知就能取回来。”她直对小环、沐雨道:“先到院子外头去候着。”声若蚊鸣般地道:“这是我昨儿夜里取回来的,锦盒没动,估计她发现不了我拿了银票和玉镯的事。你以后可得长个心眼,把东西搁好了,若再丢了,我就太无语了。” 沈宛惊得下巴都快丢下来,这当真是她十岁的妹妹,她做不到的事,妹妹做到了,听着似乎是神鬼不知的事,“你到底怎么拿回来的?” 她明明锁了锦盒啊,既然锁了,就该连锦盒一道抱回来,可锦盒没拿回来,只拿了里面的东西。 “你且看看对不对,如果是对的,你只管收好。你问了我也不会说的,这是我的秘密,你如此聪明,自会猜到。” 沈宛数了数里面的银票,一张不少,就连翡翠玉镯也没损坏半分,小心地将荷包揣到怀里,生怕丢了,又用手压了压,方低声问道:“是你让沐风去做的?” 沈容沉默,在沈宛看来便是默认。 “盒子还在老太太屋里?” “不仅在,而且还带着锁,以我猜测,这几日老太太定会逼你交出钥匙,她可不敢砸铜锁,生怕将里面的翡翠镯子给震碎了。那个老财迷,她冒不起险。还有啊,翡翠镯子怕是你出阁前都不能露白,这一露,就会让她知道。”沈容迈着步子,“你且等着,早晚会有一场乐子瞧。” 沈宛给了她一个爆栗,却是轻柔若抚,“你这个机灵鬼,胆儿也太大了。” “我原就是个胆大胡闹的,你又不是今儿才知道。” “是!是,你一早便是这样。” 姐妹俩出了院门,一前一后地往慈安院去。 沈宛又是一番叮嘱,叫沈容去了慈安院只管请客说吉祥话,旁的能不说就不说。 “长姐,你还没及笄呢,怎的这般话多,以后寻了姐夫可如何了得?但愿他与我一样,不会嫌你话多。” 沈宛气恼不已,抬手便要打,沈容全溜烟奔进了慈安院,一进院门就扮出安静的样子。 珊瑚笑着欠身:“大姑娘、五姑娘来了!” 翡翠服侍老太太用茶点,一双白葱似的小手替老太太敲打着双腿。 老太太半躺在暖榻上,一脸慵懒,身上盖着一条薄锦被,一侧的贵妃椅上坐着潘氏,潘氏身后站着八、九、十三位姑娘,而潘氏的对面贵妃椅上坐着六爷沈宏、七爷沈宪,这是沈容入京以来第一次在请安时见到沈宏、沈宪。 姐妹二人与老太太请了安,又与潘氏问安。 老太太笑盈盈地道:“珊瑚,给大姑娘摆座儿。”却是连正眼都没看沈容一下,对沈容老太太最是厌恶,除了那双眼睛随了沈俊臣,旁的与她的亲娘石氏一模一样。 老太太看到沈容就会忆起石氏,这也是她不待见沈容的原因。 沈宛问道:“六弟可是个大忙人,难得看到你像今儿这样坐下来呢。” 第84章仕途梦 沈宏笑了笑,“早前有先生和父亲督促课业,而今父亲要替朝廷办公差,先生都没入府,我倒得了闲。” 潘氏一脸宠溺,对于每一个嫡母来说,儿子便是她们最大的依仗,“他能得闲几日,也就今儿闲了。明儿女先生要入府,我正与老太太说这事呢,府里得挑一处院子设成女私塾。再过些日子,先生也要来了。” 沈宛道:“妹妹这回有福了,有京城出名的女先生教着,他日定是不同的。” 老太太打趣道:“你若想学,也一并跟着姐妹一道学,待女先生入府,少不得要女先生指导你的言行举止。” 早年石氏还在世时,可是花重金给沈宛请过女先生,那女先生只教沈宛一人,这才让沈宛学得样样精通,变成了地道的才女。老太太提到这事时,就爱炫耀,直说是她给沈宛请的女先生。 沈宛垂首,应声“是”。 粗使丫头在院子里禀道:“老太太,二老爷与三爷到了,三爷是来辞行的,一会儿就要回绵州。” 老太太立马想到了李氏的死,心头倒抽了一口寒气,眼睛又睃向七爷沈宪,他依旧是一身明蓝锦袍,他娘老子死了不见哀伤,竟是连戴孝都不曾,好歹在衣袖上系条黑布也成,心里头不由得一寒。 老太太冷声道:“让宾哥儿进来。” 沈俊来带着沈宾进了偏厅,沈宾一袭孝服,重重一跪:“孙儿给祖母请安!给伯母问安!”砰砰几个响头,一是冲老太太,再是冲潘氏。 沈宾被关祠堂,算是从鬼门关兜了一圈,人瘦了许多不说,就连双眼也失了神采,此刻跪在地上并不看老太太,也不看偏厅任何人,只垂首道:“祖母,孙儿今儿就要回绵州了,愿祖母保重身体。” 老太太轻叹了一声,“苦了你啦!回到绵州,你若想念书,便与李家几个表兄弟一道入县里的学堂,若不想念,读了几年也是个识字的,打点好我留给你的店铺、庄子便可。” 这会子,老太太还不知道她攒的二万两银子,又有她手里捏着的石氏嫁妆都被沈容给取走了。 沈容想到这里就暗乐,待他日老太太突然发现,除了沈家祖田,其他的田庄、店铺变成了别人的,不知道她会作何感想?要不是她拿到,她怎能肯定老太太自称卖与李家的东西,其实只是让李家帮忙照看、打点,让李家的兄弟侄儿做了田庄的庄头,而不是真的卖给了李家。三处田庄、十家店铺,一处没少,全都在老太太的那只锦盒里锁着,这会子老太太言下之意倒是想把这些东西交给二房,还想留给沈宾。 沈宾凭什么得这些东西?他害死了沈宽,这原是沈宽的,便是给了不相干的外人,沈容也不愿给他得。 沈容想着:得想了法子把东西出手,若是留久了,老太太直说被偷了去,万一到官府新办房契、地契,她可损失大了。一旦转卖掉,新东家去官府新办地契、房契,便是老太太也没法子,待那时,老太太可舍不得银子将东西买回来。 这老东西真不要脸,明明是石氏的嫁妆,居然说成是她留给沈宾的,整个沈家有多少田庄的祖业,她还不知道。 沈宾又是一磕:“孙儿记下了。” 老太太轻叹一声,“你在京城的事着实闹得太大,满朝文武都知道了,唉,若你有心,考个秀才还是成的,怕这一生都不能入仕,有我留给你的家业一辈子丰衣足食安安稳稳过一生也是成的。” 这一切,都是有人算计他! 沈宾抬头,含着茫然的目光盯向了潘氏母子,是他们害了他,是沈宏冤枉他,那晚明明是沈宏自己跳下去,非说是他推的,又因他在委屈、生气中,再加上沈宪那个笨蛋,居然说出沈宽当年溺水的真相…… 他被毁了,再不能入仕为官,这一切都是有人害他。 老太太摆了摆手,“珊瑚,从我盒子里拿五十两银子给三爷,一路上该吃的吃,该花的花,莫苦了自个儿。到了老家,遇到难事只管去寻你舅舅帮忙……” 她到底是偏着二房的孩子,素日连半个子儿都舍不得花在沈宛姐妹身上,今儿却是一甩手就给五十两银子。 沈宾又是一磕,“孙儿辞别祖母,祖母保重。” 老太太对沈俊来道:“你叮嘱一下同行的下人,将他送出城罢。” 潘氏道:“这么个孩子带着下人回老家,到底不放心,二叔将宾哥儿送回绵州。” 老太太面容顿变。 让沈俊来回绵州,早前可是说好让沈俊来入京作官的。 沈俊臣在吏部为官,他要替自个儿弟弟谋个差事可是天经地仪的事。 沈俊来忙道:“大哥正设法给我谋差事呢,这个时候哪里能走?” 潘氏勾唇苦笑,为了沈俊来,险些把沈俊臣都给搭进去,潘氏心里原就不满,近日更是连沈俊臣都不快了,直埋怨沈俊来不会处事,动静闹得太大,整个朝堂都知道他那点事,就连吏部尚书也责备沈俊臣“你要举荐人才,我不拦着,可你不能任人唯亲,更不能将德行有污之人举荐给朝廷。”有了这话,沈俊臣哪里还敢给沈俊来谋差事,连续两个差事都被旁人抢了,这第三回他反有些不敢再打主意了。 老太太道:“老二,你去忙你自个儿的。” 沈俊来应声“是”,领了沈宾出慈安院。 老太太想到昨儿让潘氏去罗家给沈俊来提亲的事,对姑娘、公子们道:“你们兄弟姐妹都告退罢。这两日且玩闹着,待先生入了府,便不能像现在这般自在。让你们的母亲、姨娘把各自需要的笔墨纸砚都给齐,莫要误了读书,姑娘们也得备针线布料……” 沈宪一揖手,问道:“祖母,我四姐呢?待女先生入府,她是不是与五姐姐、九妹妹一般也去女私塾?” 老太太微微一笑,这不是装样子而是会意的笑,是赞赏的笑,“难得你还记挂着四丫头,你是个好的,待她抄完百遍《女德》便可与姐妹一道学习。剩下的四百遍不能不抄,每过半月就与我交些过来,你下去吧。” 沈宪喜道:“我现在就去告诉四姐姐这个好消息,她若听了,指定高兴。” 沈宛起身要告辞而去,老太太道:“宛姐儿留下。” 沈宛应声“是”,又坐回到贵妃椅上。 沈宏领了弟弟妹妹出来,沈容走在最后,身后传来老太太的声音:“昨儿你们母女去罗府,事儿办得如何?” 沈宛垂眸道:“昨日原是要陪母亲去罗府,刚到荣华街遇到了萧二十三姑娘与永乐公主,请了孙女与她们去郊外游玩,着实推辞不过便一道去了,直到昨儿黄昏才回来。” 老太太知晓这事,不过是做样子问一句。她笑微微地看着潘氏,一心想让沈俊来娶罗家三房的庶长女,那姑娘已经有十九了,配沈俊来倒正合适。 潘氏与多婆子使了个眼色。 多婆子“啊哟”一声,“老太太,事情是这样的……”她详尽又不失生动地与老太太讲潘氏进了罗府,遇到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一字不漏的重复,甚至在潘氏提出想求娶罗家三房庶长女之后,罗大太太怎样的讥讽、嘲笑,言语之间更是不屑一顿。 老太太越发脸色变得越发黑沉。 多婆子还在讲叙着,岔开了二老爷的婚事,道:“罗大太太打听了我们家大姑娘的事。” 将沈宛许给罗家? 罗家是京城十大世族之一,可罗家已经没了爵位,他家的爵位中是世袭五代的,不同梁家的卫国公爵位那是世袭罔替,只要梁家不犯大错,就会世世代代承袭下去。 老太太恼道:“哼!罗家瞧不起我们家,倒好意思打听宛姐儿的事,不过就是个庶女,能娶她为嫡妻都是瞧得起她。” 潘氏并不作声。 多婆子道:“早前不晓这些,后来与罗府的下人打听,才知道正月十七时,有官媒去罗府给罗二姑娘说了一门亲事,那男子是咸城某县的知县,他还是上届得中的进士,年轻有为,两年前原是要娶妻的,不想说的那个女子竟生了重病,拖了半年就没了,这才耽搁至今。听罗府人说,两家已经合了八字,已然小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85章 联姻傻子 第85章 联姻傻子 老太太越发急得紧,“他们直说便是,至于这般嘲讽俊来?” 潘氏柔声道:“罗家是出了几代御史的清贵门第,他家的规矩是京城数一数二的重,在清流中颇有声望,二老爷又闹出那些事,也难怪他们瞧不起人。因近来的事,有好几个御史连大老爷都瞧不上,时不时挤兑几句。昨儿,吏部尚书也训斥了大老爷,直说他‘任人唯亲,向朝堂举荐不贤之人’这一顶帽子下来,大老爷不敢再帮二叔入仕了。 大老爷从江南回京赴任,早前抢夺左侍郎一职的官员便有五六个,个个都是在朝中有势力的,便说现在去了礼部任职的丁大人,他妹子还是二皇子宠妃,近来正上窜下跳,想夺了大老爷的吏部左侍郎一职,便是他煽动御史弹劾大老爷。 老太太少出门许不知道,这几日我们家周围多了好些奇怪的眼睛,怕就是这些对头派来的小厮下人,就等着抓大老爷的小辫子,想把大老爷拉下吏部左侍郎的位置…… 母亲,儿媳这几日整宿整宿睡不着。 大老爷是个行得端,处事又得体的,这回因二老爷的事,这左侍郎能不能继续是他做还不定呢。” 潘氏瞧老太太这心偏着二房,她实在不愿意沈俊来拖累了沈俊臣。此刻,拿定了主意,双膝一软跪了下来,“母亲,为了大老爷,为了我们一家,你……让二叔先回乡避避吧!母亲!”她眼泪顿时涌了起来,“昔日为帮大老爷谋到吏部左侍郎一职,我娘家父兄使了多大劲,我们花了多少银子,儿媳更是连嫁妆首饰都典卖了。现在,二老爷家里出了事,连大老爷都被上司指责,更被同僚盯上,一个个都想夺了他的左侍郎一职,母亲……” 潘氏泪滴涟涟,她可顾不得沈俊来,他凭什么连累沈俊臣,自己没本事,就会整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沈宾更想害死她儿子取而代之,若全说是李氏教的,这里面也有沈俊来的份儿。 潘氏上次险些看沈宏淹死,现在丈夫的事又也是因沈俊来而起,她心里不怨不恨、不防备这是不可能的,她着实不想因沈俊来的事就连累自己的丈夫儿女前程。 老太太心下着恼:潘氏到底不是她娘家侄女,处处听她的话,李氏虽死了,可活着的时候说是儿媳,便是闺女也不过如此,为她谋划,听她指使,大小事也要问讯她的主意。可这潘氏,早前瞧着还成,而今瞧着倒与早逝的石氏有几分相似,一样自私,一样捏着东西不撒手。 老太太不由得冷哼两声。 潘氏跪在地上,呼一声“婆母”,“若婆母执意让二叔留在京城,有朝一日连累了大老爷的前程,儿媳也无法再请娘家父兄出面帮衬。” 意思时,一旦有麻烦,潘家就不会管了么? 老太太气得面容转青,“大老爷可是你夫君?”既是潘氏的丈夫,若沈俊臣遇到难事,潘氏就该鼎力相助才是。 “婆母可想过,扶持一个人不易,而毁掉一个人却极易。吏部尚书因大老爷举荐二叔之事已不满,还训斥大老爷,又道‘举荐贤士、能人便可,但不能将二叔那等品德不佳,才干平庸之辈引荐朝廷。’ 吏部尚书训斥时,毫不隐瞒地说,他亦被左丞相训斥了。今日早朝,因二叔之事,大老爷也被御史弹劾,就连吏部也被皇上训斥。” 潘氏见老太太执意不同意,老太太入京见到了京城的繁华,看到了这里的富贵,别说她不想回老家,便是沈俊来也不愿意离去,一心想过人上人的生活。 沈俊臣现在为官,那可是先考秀才,再中举人,后又中状元,步步才有了今日的一切。可沈俊来至今也只是个秀才,就想仗着有个做吏部左侍郎的大哥破格入仕。 潘氏还跪在地上,就听到外头传来沈容、沈宜的声音:“父亲(爹爹)今儿怎的下朝这么早?” 沈俊臣却没说话,拉长着脸儿,气势汹汹地进了慈安院,一揖手,道:“给老太太请安!”突地看到跪在地上,满是泪痕的潘氏。 老太太立马道:“俊臣,你来说说,瞧瞧大太太,她要老二回老家避避风头……老二入京可是要入仕为官的,怎么能离开呢?俊臣……” 当初沈俊臣给家里的家书,原就是要老太太带着沈宛姐妹入京,并不曾提到要老太太带上二房的人,可老太太听了沈俊来的话“大哥入了吏部,那是专门管官员的美差,娘帮衬我说几句好话,让大哥在朝廷给我谋个差事……” 老太太觉得:大儿子当大官了,也应该帮衬一下小儿子。于是乎,便将二房的人也带上,一大家子人浩浩荡荡地入京。 沈俊臣走近潘氏,温柔地将她扶起,语调轻柔:“你最是畏凉,怎的跪在地上。” “大老爷……”潘氏的眼泪奔涌而出,“妾身都是为了这个家,近来大老爷被御史盯上了,妾身……也是怕啊。” 老太太将拳头重重击在案几上,传出一声闷响。 沈俊臣回眸看着老太太,眼神冰冷:“母亲,二弟不能入仕。” “不能入仕?怎会不能做官了,早前不都打点好了吗?” 沈俊臣垂首道:“今儿早朝,儿子被罗御史给弹劾,拿出了去年几个举荐入仕官员的贪墨证据,吏部右侍郎弹劾是儿子所为,吏部尚书帮儿子说了几句好话,皇上才没治罪,可是儿子再也做不成吏部左侍郎!” 潘氏身子摇了一下,“夫君,你是说你……” 沈俊臣满是气恼,这一切都是沈俊来惹出来的事,甚至有官员说,“沈大人可是好性子,嫡长子被弟媳妇害死还能容忍,这知道的说那孩子是被你二弟害死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薄情寡义竟连亲生儿子都害。”气得沈俊臣当即面容铁青,可他又不能如此,对方是他的对头,人前人后都是要讥讽、挤兑的。 如果他再不做些什么,岂不真成了他害死亲儿子的。 届时,他便真的是“薄情寡义!” 老太太这会子急道:“你真做不成吏部左侍郎了?” 沈俊臣道:“皇上一句话夺了官职,让我与礼部左侍郎换了个儿。”届时,皇帝听到御史弹劾沈俊臣,拽着吏部推荐官员不力之事说事,有大臣跳出来指责沈俊臣要替失德弟弟入仕的事说话,皇帝一听,立时皱了眉头“沈爱卿,你与礼部丁爱卿交换官职。” 一句话,礼部丁大人是吏部左侍郎,沈俊臣成了礼部左侍郎,他们二人原就是对头,早前丁大人就极想入吏部供职,现在总算是如愿以偿。 皇帝分明是对沈俊臣不满,朕信你、提拔你做吏部左侍郎,可你倒好,给朕举荐的是什么人才,一个个中饱私囊,你那弟弟更是无才无德,还想举荐他入仕,这可不行,你不能上任这个实缺,那就换一个愿意好好干的人来。 沈俊臣简要说了朝堂上的事,“今日一散朝,丁大人就急着要交接事务,不过彼此交代几句就结束了,明儿开始,我便要去礼部办差了。” 礼部,可是一个清水衙门。 吏部,那可是有油水的,官员评核、晋升、谋差都得打点吏部,虽然都是从二品官职,可实际好处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一年吏部左侍郎,能当十几年礼部左侍郎,或者说,礼部左侍郎就是骑马追也追不上吏部左侍郎的好福利。 老太太早前还想打压潘氏,这会子听说沈俊臣被皇帝一句丢了吏部左侍郎的官,心下有些惊慌,觉得有些对不住大儿子,可这愧疚也只得片刻的热度,很快就散了。 大儿子是个有本事的,即便现在去了那个什么礼部,想来用不了多久,还是能谋上好官,不是说潘氏的娘家如何厉害么?有他们在,一定能帮上忙的。 对,还是要留沈俊来在京城,好让沈俊臣设法给他谋个官职。 沈俊臣道:“大太太考量得是,二弟不能留在沈府,母亲,以儿子之见,一是让二弟回老家,待京城的事淡了,有了机会再谋入仕之事;二是儿子走走京城书院的门道,送他进京城书院读书考取功名。” 老太太先是被沈俊臣做不成吏部官员而惊住,但很快,知道沈俊臣还是在朝为官,呢喃道:“他入京可就是做官的,俊臣,你想想法子,给他谋个小吏的差使也使得。” 沈俊臣摇头轻叹,“满朝文武已经认定俊来无才无德,能力平庸,最近几年,我是不能替他谋划入仕,只能待这事淡了之后再议。这举荐入仕的,到底比不得科考入仕,儿子以为,还是孝取功名入仕的好,他现在只是一个秀才,这朝中其他大臣也有举荐亲友入仕的,那人家至少也是举人啊。” 言下之意:沈俊来这功名着实太低! 这大周朝有多少秀才,若秀才都能谋个一官半职,这天下还不得乱套。 老太太气恼道:“你是嫌他没本事?” “俊来书没读好,又不肯足踏实地做事,这是事实。”沈俊臣轻叹一声,努力压下了心头怒火,“母亲且拿拿主意,是让他回乡还是在京城读书?” 沈俊来能考中秀才,那也是沾了沈俊臣的光,他哪里是考中的,根本就是绵州府学教授听闻他有一个在江南为官的兄长,才给了他一个秀才的功名,那次应试,便是沈俊来这秀才过试榜上,那也倒数第三,是险险儿的。 老太太心里明白,沈俊来不是个读书的料,方才也不会听说沈俊臣做了吏部官员就千里迢迢跟来,想走沈俊臣的路子入仕为官。 “俊臣啊,你们可是亲兄弟,你就不能想想法子,好歹给他谋个外地知县当当。” 沈宛静坐在旁,想为老太太的话拍案叫绝,沈俊来给沈俊臣惹来多大的麻烦,她竟然还能想着给沈俊来谋官职的事,张口便是知县。 潘氏苦笑道:“老太太,当年夫君高中状元,方才谋得一个知县的实缺,二叔一个秀才,就想做知县?别说早前夫君在吏部办不到,现在他不在吏部更办不到。” 老太太大喝一声:“俊臣,这就是你找的好媳妇,我们母子说话,她便要插嘴。” 沈俊臣柔声道:“巧云,你少说两句。” 潘氏见他面带央求,将脸扭向一边。 沈俊臣揖手道:“眼下倒还有一个法子。” 第85章联姻傻子 老太太满脸神采,双眼熠熠生辉,仿佛孩童明亮的眼睛,“什么法子?” “当朝左丞相最大的憾事,嫡长孙是个傻子,至今也没能娶上一孙媳妇。吏部尚书之上便是左丞相,左丞相在皇上跟前儿都是能说上话的。想让二弟入仕,就必须联姻。” 老太太脱口而出:“你是想把宛姐许给左丞相家的嫡长孙?” 那是个傻子! 她竟能说出这样的话。 潘氏顿时一惊,老太太似乎想的都是如何让沈俊来入仕,根本没考虑到对方是傻子。 沈俊臣还没回过神,老太太便道:“以宛姐儿的容貌才德,想来这门亲事是能成的,若把宛姐儿许给左丞相家的嫡长孙,左丞相许能想法给俊来谋个知县。” 潘氏忙道:“婆母,你想把宛姐儿许给崔大少爷?” 那崔大少爷是京城出名的傻子,十八岁了还不会吃饭,站着拉撒,便是京城的商户人家也不愿把女儿许给他,偏崔家人挑剔,说什么也要给他娶一个嫡女为妻,这才耽误至今。 老太太笑道:“这不是刚才俊臣提议的么?” 沈宛心下着慌,让她去给沈俊来换仕途,老太太可真能想,凭什么?声声说疼她,到关键时候便瞧出深浅。 沈俊臣道:“宛姐儿的婚事,我与巧云自会替她做主。今儿下朝回来,得遇礼部尚书,他对我们家宛姐儿颇为赞赏,瞧着他的意思,是想替他家嫡次子求娶宛姐儿。” 老太太道:“礼部尚书家哪里比得崔丞相家?” 沈俊臣笑道:“我看把宝姐儿许给崔大少爷倒合适,与崔丞相结了亲,许崔丞相愿意帮二弟谋个官职。” 老太太脱口而出:“那是个傻子,怎能把宝姐儿许给他?” 沈宛垂着头,定定地看着地上,亲疏轻重一目了然。在老太太心里,即便沈宝犯了过,老太太还是偏着沈宝的,表面上说如何疼她,现下就要拿她的婚事做牺牲,竟想把嫁给一个傻子,而且还是拿她的一生给沈俊来换前程。 这,便是老太太!心偏的老太太,心中只疼二房,只怕这不仅是疼二房,若她许给崔大少爷,她是才女,崔大少爷是傻子,智蠢结合,崔家也许不要嫁妆也乐意,如此一来,石氏留下的嫁妆便都能握在老太太手里。 老太太此刻敢打这主意,定是以为她拿到了石氏留下的嫁妆,若沈宛出阁,老太太就不必拿出来了。 沈宛想到此处,后背发凉,若不是沈容使了法子,这会子她就真成了砧板上的肉。 沈俊臣反问道:“宝姐儿不能许他,宛姐儿就能?无论是才德容貌,我的宛姐儿比宝姐儿强上十倍不止吧?母亲,你舍不得宝姐儿,却舍得宛姐儿吃这苦?” 沈宝给他父亲谋利,这是沈宝该做的。 沈宝毒害亲娘,沈俊臣也是知道的,这样的女子,他可不敢留在自己府里,弄不了哪日就害了他们夫妻。 “俊臣,你就是这样与母亲说话的?” 沈俊臣冷声道:“我是因二弟丢了吏部左侍郎的官,母亲就不该因二弟对我生出愧疚之意?还想拿我的嫡长女给二弟换官职,你可真敢想。主意我给你出了,你是否采纳,便是母亲与二弟的事。我能力有限,着实无力替他谋到知县一职。” 他扶着潘氏,“巧云,你近来身子不好,先回去歇着。宛姐儿,走罢!” 沈宛欠身行礼。 老太太喝道:“沈俊臣,我年轻守节,好不容易一把屎一把尿将你养大做官,你便是这样与母亲说话的?” 沈俊臣蓦地回头,“有时候,我真要怀疑,我是不是从你肚子里爬出来的?” 一句话,直问得老太太面容剧变,“是不是从你肚子里爬出来的……”她身子一摇,嘴唇蠕动,“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们兄弟,你居然怀疑你不是我生的,你这个逆子,你可是我十月怀胎生的,你可懂为娘的心。你当了二品大官,俊来却一无所有,换过来想,若是你如俊来这般,为娘也是要帮你的。” 她只是想让沈俊臣念着兄弟手足之情,能拉扯沈俊来一把,沈俊来考功名入仕是不现实的,沈俊来也考不上举人,更别说中进士。她最不放心的便是这小儿子,想让大儿子趁着她还活着好好拉上几把,好让小儿子也能荣华富贵。 大儿子有这么大一笔家业,有娇妻美妾,又位列二品,可小儿子什么都没有,她怎会不多疼小儿子一些,大儿子居然说出“我是不是从你肚皮里爬出来的”听听这话,怎不让她伤心。 她其实是一样的疼两个儿子,只是想尽自己的力再拉扯一把弱些的小儿子,只要看到两个儿子都能干有本事,她便能见沈家的列祖列宗,能见她早逝的男人。 但,沈俊臣不体谅她。 还怀疑他自己不是她肚皮里出来的。 若不是她生的,怎会省吃俭用地供他读书,又怎会处处替他谋划,让他去引诱石台县第一富贾石吴氏的宝贝闺女,她做的一切,全都是为了他们兄弟啊。 他现在是有本事了,却不愿再拉扯一把沈俊来。 她是做母亲的,自是要帮最弱势的儿子,帮得两个儿子都能过好日子,她就能放心了。 沈俊臣道:“你是为沈俊来,而非为我,若真为我,就不会任着二弟闹丢我早前的官职。” 沈俊臣今儿原就忍着,又见老太太说要把沈宛许给崔丞相家的傻少爷,当即就恼了。凭什么要牺牲他的嫡长女,以沈宛的容貌才德,自能轻松寻得更好的。 沈容、沈宜姐妹与沈俊臣夫妇行礼。 潘氏道:“宜姐儿,扶为娘回去。” 沈宜应声扶住潘氏。 沈俊臣对沈宛道:“宛姐儿,你祖母说胡话,别往心里去。” 沈宛疑云满腹,沈俊臣出来时说的那句话,如电光火石启开她的心,“爹爹,我在祖母身边长大,祖母待我们大房太太、姑娘……着实不及二婶、四妹妹的十之二三。今儿母亲原是为我们家好,可祖母却一心只想着二叔与二房,即便四姑娘行错了事,在祖母心里,我们大房的姐妹也远不及四姑娘……” 沈俊臣笑道:“你想多了。” 沈宛垂眸,福身目送父母离开。 沈容福身立于身后,低声道:“姐姐的话……是怀疑父亲并非祖母所出?” 沈宛拉着沈容往漱芳阁移去,进了院门,将沈容离开后的事细细地说了。 老太太为了让沈俊来做官,近乎到了不管不顾的地步,明知道沈俊来累及了沈俊臣,居然还开口要沈俊臣给沈俊来谋知县一职,想想其行为真真令人寒心。 前世记忆里,没有沈宾谋害沈宏之事,沈宾迫害沈宽的事也未闹出来,而李氏到她前世死前也活得好好儿的。那时候,沈俊臣的确替沈俊来谋到了官职,沈俊来先是做了个从七品的小吏,到她死时,已是正六品的官。 沈俊臣不是老太太所出?看着不像,沈俊臣的容貌骗不了,沈俊臣的下巴、嘴巴与老太太如出一辙,而沈俊臣与沈俊来的眼睛、眉头、额头相似度也很高,若说他们并非亲兄弟,这可能性不大。 沈宛道:“一旦怀疑的种子生了根、发了芽,就会越来越疏远,即便是亲母子,可老太太行事如此偏心,偏二叔不说,还偏宠二房犯了过的孙女,只会让父亲心寒,也会将父亲推得更远,这于我们才更有利。” 怀疑的种子…… 今日沈宛便在不动声色间,给沈俊臣的心里埋下了一枚种子。 老太太不就是仗着沈俊臣的“孝心”步步紧逼,咄咄逼人,可若是行事太过,只会讨嫌。 沈容迭声道:“你自有道理的。我是告诉你,你手头捏着那么多的地契、房契、下人卖身契和银票,往后得搁好了,若再被老太太夺了去,她一旦有了防备,下一次可就没这么容易拿回来。还有,你得有个长远打算,置田庄、店铺,如何个置备法都得有个数。昨儿,我让沐风……”她看了一下周围,止住话道:“上阁楼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86章 贵女训练 第86章 贵女训练 到了阁楼,沈容方才从怀里取了地契出来,“张高庄的地契记在你名下,三合镇的地契我想寄到吴大叔名下。昨儿石妈妈问起,我还哄骗她,说你已给吴大叔、石大伯两家脱了奴籍,只私下让吴大叔、石大伯写了卖身契约,官府那边尚未存档……” 沈宛拊掌一拍,恍然明白过来:“我怎没想到这个主意,先让他们私下新写卖身契,再从官府销了奴籍,这样就可以把部分家业记在吴大叔、石大伯名下,可地契、房契捏在我手里,实际上还是我的,但这样又不会被长辈知道,这可真是个好主意。” 沐风看似在沏茶,却注意聆听着沈宛姐妹说话,那主意明明是沈容想出来的,可沈宛说得就像是她的主意一般。 其实,这五姑娘行事要比大姑娘行事得体、沉稳,五姑娘也比大姑娘的心眼多,大姑娘看似才华横溢,沐风觉得,大姑娘远不如五姑娘的。 “必须保守秘密,一旦传扬出去就会惹来麻烦。他们两家新的卖身契,更不能被外人所得,否则一切空谈。” 沈宛面带疑色:“你不相信我?” 沈容反问:“我说相信,那也是骗你。你以前在家乡,被老太太明着逼了多少回,怎么有一有二都是如此,怎不防患于未然?” 沈容到底是怪她大意了! 毕竟,沈容辛苦赚来的银钱可是交给她的。 而她有几千两银子,现在手里拿着的可几乎都是沈容的钱。 沈宛迟疑片刻,从怀里掏出荷包,“你给了我六万两银票,要不……你拿一些自己置办成田庄、店铺?” “好啊!” 她竟然说好啊! 沈宛有些失神,她只是试探沈容,被比自己年幼的妹妹看轻,这让她心里很不好受,既然说出了口,便不能收回来。 “那……你拿一半如何?三万两!” “好啊!”沈容又说了两个字,顿了片刻,“你舍不得?” “这原就是你的。” 沈容苦笑,“舍不得就舍不得,竟是连承认的勇气都没有。” 沈宛气恼,取出三万两银票出来,一把塞到沈容手里,“谁说我舍不得?” 沈容打趣道:“还当真了,我逗你玩呢。”又将银票塞到了沈宛手里,“我说几句话你就承不住,往后可如何了得。” 沈宛转怒为笑。 沐风瞧在眼里,心里暗道:五姑娘在人前故意装出一副很财迷的样子,大姑娘在人后是真正的财迷。五姑娘要分一半走,她立时就面露不悦,又面有不舍,任是谁都能看出来。大姑娘并非如外头传的那般德才兼备,才华许有一些,这德行么未必就比五姑娘好,相比之下,五姑娘倒是一个真性情的人,敢作敢为。 沈宛将银票收好,“我在京城置一处三进院子,田庄也着实太贵了,一万多两银子,在老家能多置一倍多呢,这里实在太少了。我再置几家店铺,杂货铺、脂粉铺、豆腐铺,这些看似小铺子,但我却是有经验的,就算早前赚得少些,也不至亏损,待时间一长,定能赚钱。” 沈容故作不懂,“姐姐对开铺子有经验,你拿主意就好。” 沈宛又道:“要不我再置处田庄,不用太大的,就一二百亩,交给你试着打点着,再弄两个铺子给你试手,我像你这般大的时候,娘亲就交给我田庄、店铺打理了。” “我都听姐姐的。” 沈容垂眸。 上帝对人是公平的,关闭了一扇窗,就会开启另一扇窗。这话用在沈宛身上也是如此,沈宛才华横溢,可在处理这些事上,还是略欠了些火候。 这原不怪沈宛,沈容是三世为人了,又岂是沈宛比得了的。 沈宛意气风发地勾勒着未来,有了银钱,她就想做得更好,为她们姐妹搏一个更好的明天。 * 沈容在阁楼里练了一上午的字,在漱芳阁用了午饭,方才回到了仪方院。 她刚出院子,便见沈俊来行色匆匆地露过漱芳阁。 “拜见二叔,给二叔问好!” 沈俊来听到声音,这才回头,笑道:“容姐儿,我记得你比宝姐儿小不了多少,今年得十二了吧?” “二叔忘了,我是五月下浣的生辰,四姐姐比我虚长两个年头,大姐姐比我又长五个年头呢。” “这么说,你今年五月实岁才十岁?” 沈容点头。 沈俊来轻叹一声,“容姐儿比宝姐儿小了整整两岁,我还以为只小一岁呢。” 沈容道:“长姐长我五岁,二哥长我三岁,我记得二哥与三哥同岁,二哥是三月初五的生辰,三哥是四月二十八的生辰。四姐姐是次年八月的生辰,认真说起来,四姐姐大我一岁又九个月。” 她有一种预感,沈俊臣定是与沈俊来提崔大少爷的事了,沈俊来不敢打沈宛的主意,便打到了沈容身上,这会子听沈容说比沈宝小了近两岁,立时觉得沈宝实在太小了。 沈俊来沉默了良久,长舒一口气,问道:“去漱芳阁练字了?” 沈容含笑不语,“二叔,三哥护灵柩回老家了?” “嗯。”沈俊来淡淡地应了一声,转身往慈安院方向移去。 沈容低声对身后的小环道:“告诉沐风,让她派人去慈安院打听一番,看老太太那边都有什么动静。” 午后,沈容回榻上小睡,正睡得香甜,被石妈妈摇醒。 “五姑娘,女先生入府了,大太太在西府选了处院子作女私塾,让多婆子过来传话,明儿一早姑娘每日上午下学后去慈安院、福瑞院请安,晨昏定省改作请午安。” 沈容睡得迷迷糊糊:“这就进府了?” “是呢,可不就入府了。” 她真的好困,昨儿可没睡好呢。 沈容正要倒头再睡,石妈妈兴奋地拉着她道:“未时二刻,宫里来人传话,太后娘娘听说大姑娘在咸城灯会连夺四魁的事,要大姑娘明早入宫拜见。” 沈宛得了太后娘娘的青睐,身价倍增,一跃跻身于京城贵女圈。前世时,沈宛就与永乐公主交好,走得极近,也因为这儿,沈宛最后嫁入皇家。 沈容刚躺下,石妈妈又拉着她道:“五姑娘,府里刚接了入宫懿旨,大太太带了绣娘进漱芳阁,说要连夜给大姑娘做一身得体的衣裙,万不能叫她失了规矩。大太太说,沐风长得着实太丑,沐雨还算清秀,明儿要多婆子、小环、沐雨三个陪大姑娘入宫,奴婢不放心漱芳阁,明早就让沐风过来侍候你。” 石妈妈不放心,上回她在,还不是眼瞧着被强夺了锦盒。沈宛吃了一回亏,这回该是学机敏了,就算老太太发现那锦盒里有诈,也不敢再打沈宛的主意。 嫌沐风长得不好,她可是见沐风扮男儿的样子,那模样倒是极清秀,沐风哪里丑了?不就是肤色略黑了些,五官也端正清秀,真不知道她们是如何瞧人的。 沈容恼道:“我困乏得紧,且让我睡个好觉,有什么事待我醒了再说。谁再扰我,小心我生气!”一扯被子,蒙头又睡了。 石妈妈轻叹一声:“到底是个孩子,竟不知此事对大姑娘有多重要,宣大姑娘入宫一见的可是当今太后娘娘,这是多大的荣耀。” 次日一早,当沈宛随着父亲沈俊臣一道入宫时,沈容已被石妈妈拉起来梳洗,早早用了晨食,在沐风陪同下进了女私塾。 女私塾设在西府,即在沈俊来所住院子的后头,介于沈宛与沈宝院子的后侧方向,正房三间,左右各有三间厢房,左边设成了女学堂,右边则是女红室,正房是女先生的内室,会见外客的花厅等。 女先生是个二十七八岁的秀丽女子,唤作叶初锦,是饱读诗书的才女,原出身书香门第,家道中落。未婚夫嫌贫爱富,另娶贵族小姐,将她退弃。她一恼之下便发了狠,迈出宅院与人做女先生赚点钱贴补家用,一心拉扯后头的几个弟弟妹妹。 听闻,比她小两岁的二弟已经是举人老爷了,且已娶妻生子,曾劝她不要再抛头露面做女先生,可她反问道:“你现在是好过了,可三弟、四妹、五妹又当如何?” 二弟回答不上,他也想管后面的弟弟妹妹,可男孩要娶妻,得有聘礼;女子要出阁,更得有嫁妆。 最后,叶初锦做主,给二弟分了家,自己与三弟、四妹、五妹过活,再后来三弟也娶妻生子,她又忙着给四妹、五妹挣嫁妆,现在叶初锦的几个弟弟妹妹早都成家立业了,竟是将她自儿个给耽搁了,至今也是独身一人。 听说她这三弟虽无功名,家里有薄田维持生计,待她却是极好的。但她就想给她三弟再挣些田庄家业,这才又出来给富贵人家做女先生。 沈容到时,沈宝已经先一步到了,正恭敬地站在花厅里给女先生奉茶。 “沈容拜见女先生,给女先生问安!” 前世,沈家也请了女先生,也是这叶初锦,却是着实教沈宜、沈宝二人的,对沈容、八姑娘、十姑娘三人也只是随带指点一二。虽然叶初锦经历坎坷,到底是进出富贵人家久了,是个攀高踩低的,平日里,沈容若有不懂处请教,她爱理不理,而对沈宜、沈宝二人,则是时不时地指点,还会问:“九姑娘可明白了?”“四姑娘,这针法不对。” 沈容给叶初锦奉了茶水。 女塾院外,传来一阵笑语声,沈宜与八姑娘、十姑娘携着丫头到了。 沈宝面露疑色:“九妹妹,你们都到了,大姐姐呢?” 沈宜得意地抬头:“今儿天还未亮,大姐姐就跟爹爹入宫了。”末了,她取笑道:“四姐姐被禁足漱玉阁也难怪你不知道府里的事?昨儿下午,宫里来人传话,说太后娘娘要见大姐姐,令大姐姐今早入宫拜见。” 太后见沈家大姑娘,这是何等的荣耀。 沈宝面露羡色,她可没得沈宛的才华,“八妹妹、九妹妹、十妹妹,给女先生敬茶!” 沈宜面露恼色:你还在受罚中,居然指使我们来,更可气的是,竟把八妹妹放在前头。 沈容低声道:“九妹妹,你自来比我聪慧有主见,在私塾里,我都听你的。” 连沈容值得她沈宜的,沈宝凭什么指使她? 第86章贵女训练 沈宜这般一想,不假颜色地道:“四姐姐,各人自扫门前雪,不屑你说,我也是要与女先生敬茶的。”她抬手接过女塾院服侍丫头的茶水,毕恭毕敬地捧递给女先生:“请先生用茶!” 叶初锦接过茶水,象征性地轻呷一口。 八姑娘、十姑娘排队相继敬茶。 叶初锦将五个姑娘都审视了一番,笑道:“今儿第一堂课——女子的举止仪态。什么时候学得仪态端方,什么时候开始学别的。沈四姑娘,你为长,你来演示一番平日的言行举止。” 沈宝愣了一下,像平常一样,从这头走到那头,再走到原来站立的位置。 叶初锦笑了一下,仪态端方,优雅得体地走了一截,蓦地回头,竟是道不出的姣好诱人,那步履、那挥手,那抬眸,都有一种难言的风\情与韵味,直瞧得几人呆怔。 沈容在心里暗道:瞧着是极好的,怎的感觉叶初锦那笑带着三分风\尘气息? 不应该呀! 沈宜瞧了一遍,笑道:“叶先生的仪态真美,能不能再示范一遍?” 叶初锦再示范一遍,依旧轻盈迈步,依旧妩媚回眸……这风\尘气息竟比上次又重了一分。 给富贵人家的姑娘当女先生,短的半年,长则两三年,一旦姑娘们学会了,女先生就会离开。可这个女先生,不仅帮两个弟弟成家立业,还给两个妹妹挣了嫁妆,就凭这,不得不令沈容怀疑,她从沈宛、石妈妈那儿打听到的消息,貌似叶初锦二弟的家业还不薄,得有上百亩的良田,这在京城可是一万多两银子。而她的三弟只得二三十亩上等良田,这也是好几千两,一个早前家里只得十几亩祖田维持生计,只得一处二进小院可供栖身,因她给人当女先生竟挣来一笔家业来。 可疑! 女先生一个月多的会付二十两银子,这少的,一个月五六两也是有的,照这个计算,年仅二十八岁的叶初锦挣不了这么大一笔家业。 嫁妆? 谁说是她弟妹的嫁妆? 叶初锦的两个弟妹都是寻常贫寒秀才家的女儿,哪里就有什么嫁妆,有几十两银子的嫁妆就算是好的。 叶初锦走罢,“四姑娘,你来走一遍。” 沈宝咬了咬唇,学着叶初锦的样儿,一边走一边扭屁股,直惹得沈宜忍俊不住,笑出声来,气得沈宝连连瞪眼。 叶初锦正容道:“四姑娘的腰肢扭得太厉害,再试一遍!” 沈宝又走了一遍,这回算是好了许多。 “五姑娘,该你了!” 沈容佬不会像她们那样扭屁股,这种扭的,都是风\尘女子,不是她瞧不起,着实这样一扭实在太让人误会了。她走得雄赳赳气昂昂,一副立马就要打过鸭绿江的模样。 沈宜只觉有趣,“五姐姐,你真是太逗了!”忍不住捧腹大笑。 沈宝亦笑得前俯后仰。 她的姿态不雅,她们笑的样子也好不到哪儿去。 沈容翻了个白眼,“你们走得好,先前四姐姐还扭屁股,真是难看死了。” 正经人家的姑娘走路,哪有把屁股扭得那么圆的?这不是惹人犯罪么? 沈宝分辩道:“你懂什么,那是举止端方,你自己走得像男人,还说我走得不好。” 她沈容走路像男人?她可是最有魅力的女人,当然,对方必须得是男人。 叶初锦道:“五姑娘,你再走一遍,走得慢些。” “是。”沈容又重走一遍,不就是跨小步么,她没走过莲花碎步,可瞧沈宛走过,她宁可学沈宛的仪态也不会跟这叶初锦学。 凭着前世的记忆,在她嫁给长顺候董绍安后,听说叶初锦在京城一个姓彭的官宦人家给姑娘当女先生,居然与彭老爷搞到一起,还被两个姑娘给撞了个正着,无奈之下,便说要做那老爷的侍妾,不想,彭老爷却骂道:“你跟过多少个男人,还妄想做我侍妾,若是二八少女许是成的,可你都半老徐娘了。” 原来,彭老爷敢染指叶初锦,是听他一个同窗说,叶初锦在同窗家当女先生时,就与那同窗好了些日子,同窗尝到了甜头便四处炫耀。 彭老爷一时心动,想了法子请叶初锦入府当女先生,其目的就是为了欺\辱叶初锦。 叶初锦次日便离开了彭府,落发为尼,淡出京城权贵的视野。 但后来,在前世的沈容被婆家、娘家联手送入无欲庵时,叶初锦曾至无欲庵看过沈容两次,还宽慰沈容不要放弃希望,又说世道如此,鼓励沈容活下去。 沈容一生认识的人不少,在她迈入无欲庵时,除了大姨娘、沈家薇来瞧过她两回,便是叶初锦,就为叶初锦是她进入无欲庵,仅有探过她的情分上,沈容不希望今生的叶初锦落到前世那样的结局。 叶初锦有才,琴棋书画无一不精,便是女容仪态也是极好的,只可惜被俗世所误。 此刻,叶初锦提醒道:“五姑娘,步子迈得小些,脚步下得轻些,对!对,就这样走。” 沈容这一次走得极慢,又因她思忖叶初锦的事,便显得有些我见犹怜,行得一程,原是取笑的沈宝却怎么也笑不出声来。 不可否认,沈宛、沈容姐妹俩是沈家女儿里长得最好的,而沈宝站在沈容身侧,就如同春天的满山黄(一种小山花)开在了芙蓉身侧——不可同日而语。 叶初锦又道:“八姑娘、十姑娘,你们走一遍!” 八姑娘倒吸一口寒气,学着沈容的样儿,不紧不慢地迈着小碎步。 十姑娘到底年纪小,人小腿短,再迈小步子,怎么看都像个小孩子,她走到一半,八姑娘已经走完了,所有人的目光汇聚到十姑娘身上,十姑娘一紧张,“啊哟”一声摔倒在地上,她扁了扁嘴想哭,却被服侍的奶娘给拉了起来。 叶初锦女塾院的服侍丫头移了个绣杌,往草坪上一放,坐了下来,朗声道:“四姑娘、五姑娘站南边,八姑娘、九姑娘、十姑娘站北边,站成一排,莫乱了。” 叶初锦起身,招呼几个姑娘站好,这才道:“开走!” 沈宜不满地道:“为什么让我和八姐姐、十妹妹站一起,我要与四姑娘她们站在一起。” 这两个都是庶女,她是嫡女,自要与嫡女站在一块。 沈容想笑,都什么时候了,沈宜还在想着站队的事儿。 叶初锦手里摇着柳枝,“我受聘于沈家,入府前就与沈大太太说好,若是姑娘们不听教诲,我自是可以打罚的。今儿晌午前,谁走不好,就甭想歇息,一直走好了为止。继续走!转身,再走!” “四姑娘、五姑娘,转身时眼睛不能乱瞄,得大方得体,平视前方,再来一遍,几位姑娘站好,听我口令。” “转身!” 叶初锦看着凌乱不齐的仪态,真是怎么看怎么不堪入目。 “几人站成一排,听我口令,抬左腿,再往上抬,换右腿,往上抬……” 这日子,对沈容来说与穿越前的军训有得一拼。 从早上练走姿、转身便整整练了一个上午,沈容、沈宝、八姑娘因稍大些,很快就过关了,最可怜的便是十姑娘,不过五六岁的模样,硬是被拉来练仪态,真真是苦不堪言,还不敢发作,因为沈宜与她一样,被女先生挑剔了半天,女先生甚至一遍又遍地演示。 直到晌午,才勉强才过关,允了几位姑娘回去用午饭。 下午未时一刻,又被女先生唤去温习走姿,再新练会姿,练喝茶,练奉茶…… 转眼间,便是二月初二龙抬头。 这日,府里教授六爷、七爷的私塾先生入府了,姑娘们的课业重新进行了调整。每日上午,四姑娘、五姑娘跟女先生学习仪态;每日下午,八、九、十三位姑娘跟女先生学习仪态。每日上午,年幼的三位姑娘跟私塾先生读书习字;每日下午四、五姑娘跟私塾先生读书习字。 府里这么安排,是为了不让女先生闲下来,也是为了让女先生能更好地教授几位姑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87章 盒子喷火(9000+) 第87章 盒子喷火(9000+) 沈容姐妹五人的课业排得满满的,沈宛竟比沈容还忙,自她入了宫,得了太后的青睐,太后甚是喜欢沈宛,还特意打赏了两样头面,又赏了她四匹宫绸贡缎,消息传出,沈宛便收到了京城各世家的邀请帖,因着她要参加各式各样的宴会,连带着大太太也跟着忙碌起来,母女二人依然成了京城最受欢迎的太太、姑娘。 二月二十日,一大早,沈容和往常一样到了女塾院。 叶初锦让她练习了近来学习的举止仪态,她照着做了一遍,叶初锦颇是满意。 翠枝一路小跑进了院子,欠身道:“叶先生,大太太让奴婢过来给九姑娘请一日假,今儿是临安王府的杏花宴。临安王妃下帖邀请了大太太母女参加宴会,九姑娘今日得一道过去,怕是不能来上课了。” 若非沈容以前受过军训,像这样上、下午不停学习的日子还真是难以适应,沈宝这些天更是瘦了一大圈,虽然瘦了,却比以前更为精神了,她因母亲新逝,头上戴了一朵白花。 沈宝有些心动,临安王府的杏花宴,定是极热闹的,可大太太只带沈宛、沈宜参加,沈宛现在是京城出名的才女又得太后喜爱,十六那日又传了沈宛入宫拜见,回来时,沈宛又得了几样首饰,听说她去见太后,刚巧遇上皇后给太后请安,皇后便又赏了沈宛几件首饰,件件都是极精致漂亮的。 昨日在后花园,沈宝便见沈宛头上新添了几样首饰,瞧得眼睛发直。 叶初锦见沈宝有些蔫蔫的,不由勾唇笑道:“四姑娘,明儿是沐休日,明春园明日开放,定会很热闹。” 早前,叶初锦待沈宝与沈容一般,自从二月初三那天,老太太请了叶初锦过去说话,叶初锦便对沈宝逾加严厉,但凡有半点做不好都会训斥,反倒是沈容却要轻松得多。 沈宝每有不解之处,叶初锦也会用心解答。 而沈容,从来没问过叶初锦一个问题。 沈宝问道:“每年的明天,明春园都会开放,供游人游玩?明春园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很好玩吗?” 叶初锦答道:“明春园是安宁大长公主所建的别苑,安宁大长公主薨后,由朝廷收回,设成了皇家别苑。每年二月的最后一个沐休日便会开放供京城官家、富贵人家的公子、姑娘们游玩。每年三月的第一个沐休日,便是一年一度的诗词会,公子们的唤作青松诗社,姑娘们参加的则是幽兰诗社,能进诗社的公子姑娘都是名动京城的贵族子女,且个个才华横溢。” 沈容脱口而出,“以我长姐的才学,定能顺遂进入幽兰诗社!” 沈宛现在的名气这般大,想不入诗社,也会被受邀进入。 叶初锦继续道:“青松诗社的社长是二皇子,副社长是京城第一才子梁宗卿;幽兰诗社的社长是永乐公主,副社长是崔丞相的嫡孙女崔鸣凤。” 那原就是皇家别苑,这主事的肯定是皇家人。 沈容听到“诗社”、“游园”等雅事时,立时蹙着眉头,沈容的前世便是在明春园结识了长顺候世子董绍安,也是在这日,董绍安同样结识了沈宝,可沈宝是什么时候与董绍安搅到一起的,她还真是不知。 就在沈容神游不知何处之时,叶初锦正反反复复纠结沈宝的仪态举止,从行走、到落坐,再到吃茶、用点心、吃饭…… 沈宝突地抬头,见沈容像木桩子一般立在一侧,不由得心下得意,祖母可是与她说了,“你将来是要嫁入世家名门做嫡长媳的,要好好儿跟女先生学仪态,女先生待你严厉那是对你好。女先生放松对五姑娘的要求,那是五姑娘比不得你,她将来大了,随便许一个人家就是。” 叶初锦回过神来,巧然一笑,“五姑娘,你的仪态学得不错,可以先回去,四姑娘还有许多地方不得体,我得再教教她。” 沈容深知叶初锦的用意,许是支走她,好让沈宝学一些诀窍呢,她还不稀罕学,走就走,福身行礼,退出了女塾院。 刚出院门,就听沈宝娇呼一声“先生”,拉着叶初锦的衣袖撒娇道:“先生,我明儿要去游玩,你与我出出主意,我需要准备什么?春裳,祖母已替我备了两身,一身鹅黄的,一身素白的,都是这个时节穿的。” “五姑娘肤色好,穿什么都好看,只是……五姑娘可在孝期,我瞧穿素白绣暗纹的就好。” “素白?”沈宝有些不乐意,明日游园的人可是很多呢。 叶初锦笑着解释道:“俗话说,要想俏一身孝,五姑娘是几个姑娘里仪态学得最得体的,现在一举一动都有大家嫡女的风范,明儿一身素打扮,再巧施脂粉,定然美得如临世仙子一般。” 守孝还出门游玩? 这摆明了就是勾\引男人! 沈容早前还想着要帮衬叶初锦,这几日瞧叶初锦的所为,不由觉得厌恶。要不是她念着前世时,叶初锦去无欲庵探过她两回,她根本都不屑尊重。 小环垂首跟在后头,沈宛原说要替沈容调教沐风、沐雨一番,待她们会服侍人了再送入仪方院,沐风武功不错,早前几次宴会要不是沐风警惕,沈宛就掉入了陷阱,现在沈宛是越发离不得沐风、沐雨。前几日还与沈容说,她拿银子另给沈容买两个丫头,被沈容拒绝了,“姐姐觉得沐风、沐雨得用,便先留着,我使着小环和石妈妈也挺好的,待有了合适的,我自与姐姐说。” 沈容全进入院子,就看到摆放在窗前的君子兰,已经摆了两日了,可夜罗还没出现,难不成…… 他根本就没在京城? 她可是有急事找夜罗商议。 对沈宛,她并非坦诚以待,可她却愿意对夜罗坦诚。 粗使丫头迎了过来,唤声“姑娘”,道:“今儿怎的回来这般早?” “叶先生要单独指点四姑娘,便让我先回来。”她不以为然地道:“石妈妈去漱芳阁了?” 粗使丫头应声:“是。” 石妈妈和小环皆是人在曹营心在汉,她们对沈宛极是忠心,可惜小环没有沐风的武功,石妈妈又没有沐风的机警。 沈容进了屋,取出笔墨开始练字。 未时一刻,潘氏领着沈宛、沈宜参加完宴会归来。 沈宛来不及小憩,先一步到了仪方院。 沈容细观着沈宛的面容,“姐姐今儿又是有惊无险?” 沈宛愕然道:“妹妹如何猜到的?” “姐姐是从二品大官的嫡长女,容貌绝\色,才华横溢,品德上佳,这样入得厨房、出得厅堂的人物,哪个男子不爱慕?哪个太太不满意?” 沐雨站在一侧,恼道:“五姑娘可知道,今日算计大姑娘的是谁?” 沈容看着窗外,就在她今日闷头练字之时,已经下了牛毛细雨。 细雨润无声,院子小径两侧的小草开始发芽,她新种的蔷薇长了出新绿。 沈宛笑道:“妹妹猜不着?” “我又没去,如何能猜。” 沈宛有些不好意思,她近来被人捧得很高,是的,她越发自信和骄傲了,看着那些男男女女或爱慕,或嫉妒的眼神,她却能淡然待之。 “潘伦、潘倩兄妹!” “怎会是他们?”沈容吃惊不小,搁下手里的笔坐下。 沈宛道:“可不就是他们么。” 潘倩故意用茶水污了沈宛的衣裙,又与临安王妃寻了更衣处,说要陪着沈宛去更衣,却回头便不见了人,有了早前三次这样的惊险,沈宛更是小心谨慎,又有沐风姐妹陪着,她来不及更衣就出了女宾院。 不多久后,便有太太、姑娘蜂涌往女宾院奔去,她尾随其后,不想看到的却是潘伦与兵部彭大人家的庶长女白花花地纠缠一处。 沈宛接过小环沏来的茶水,轻呷了两口,继续道:“彭太太气得花容失色,拉着潘二太太、大太太非要给她家姑娘做主,最后还是临安王妃说的好话,‘事情已经出了,不如坏事变好事,就让潘四公子娶了彭大姑娘为嫡妻。’临安王妃都发了话,他们可不敢反对,只得应了,想来明日潘家就会着人去下定。 想到潘二太太当时那张脸,我就觉得痛苦。 前几日,潘二太太就来过府里两趟,想让我嫁给潘四爷,也与父亲说过,父亲一口回绝。 旁人许是认为潘家极好的,我们姐妹从咸城回京,一路上与潘家兄弟接触过,虽是男儿家,这心眼怕是姑娘家的还小,难为良配。” 沈容笑眼微微地道:“潘四爷非良配!罗家公子也没有良配!姐姐告诉我,究竟谁才是良配?” 沈宛垂眸,这句话她不会对任何人讲,可这人是她的嫡亲妹妹,她确实要说的,“嫁人当嫁梁玉郎!” “梁玉郎?”沈容反问,这又是何许人也。 沈宛双颊微红,羞涩道:“每次我在外头遇上些什么,总是告诉过你的,你别与我装不知道。” “姐姐莫说,我还真不知道。” 沐雨急道:“大姑娘说的梁玉郎,正是梁大才子。” “梁宗卿?” 沈容方才明白,原是沈宛瞧上梁宗卿,她对此人的印象亦颇好,不但才华横溢,见解才识都是一等一的好,更重要的是梁宗卿并不是那种温室长大的花朵,他晓百姓疾苦,也曾游历天下,见识不凡,嫁这样的人为妻,生活定然不闷。 前世的梁宗卿…… 沈容细细地想着,他可是永乐公主瞧中的男子。梁宗卿誓不尚公主,因抗旨不遵,卫国公一怒之下,将其逐出京城。然而,就在几年后,梁家卷入一场谋逆案,满门抄斩,唯有梁宗卿因被祖父赶出家门保全性命。后来,曾有流言说梁宗卿投了赵国,做了赵国的臣子,而彼时,身为质子的赵熹回到了赵国,借着大周官场靡烂不振,兴兵攻占与赵国毗邻的代国、西凉国的属国晋国,夺下两小国后,赵国依然成为第四大国,与大周分庭抗礼,再不甘自称臣国。 再后来,赵国兵犯大周边境,直闹得整个大周人心晃晃…… 而彼时大周便有封疆揭竿而起自称为王,这也惹得董绍安生出不臣之心。 第87章盒子喷火 只是沈容还没看到大赵与大周一战,谁负谁败便被董绍安给勒死。 沈容道:“姐姐眼光不错,这确实是个良配。”沈容赞罢,勾唇笑道:“明日要开明春园,京城权贵都要去游园,我们府自是少不得,又正逢沐休日,许是极热闹的。” 沈宛道:“我在临安王府亦听说此事,这一回来就来看你,想替你预备明日游园的衣裙、首饰。” 沈容道:“如此,就有劳长姐了。” 沈宛令小环打开衣橱,今年因手头宽松,她给沈容添了几身新裳,这会子一件件的瞧罢,挑了身认为最好的衣裙又配了相应的首饰,叮嘱小环道:“明日,五姑娘要穿这身玫红色的新裳,戴这套玛瑙头面……” 沈容则想着:沈宛喜欢梁宗卿,明日若能遇上梁宗卿,是不是提醒他一二?如果梁宗卿能成为她的姐夫,定然是件极好的事,梁宗卿不是那种迂腐之人又有真才实学,即便没有家族支持,想来沈宛和他都能过得很好。 女子的幸福,与婆家是不是权势之家,是否富贵无干,她的幸福更多的来源于所嫁夫婿。 这几次,沈宛每每见到临安王世子,少不得明里暗里地提上几句荣国公寿宴那日临安王世子掉茅坑的事,气得临安王世子面容煞白。倒是听说,临安王妃正在与荣国公府议亲,说的正是那日被临安王世子沾了一身臭粪的萧十五娘。 * 姐妹二人聊天时,沈宝领了丫头去了慈安院。 沈宝早已忘却自己毒害亲娘的事,仿佛那件事真是丫头小坠干的,这些日子因为老太太说的那番鼓励话,她又觉得自己才是老太太最疼爱的孙女。 “孙女给祖母请安!” 老太太笑微微地道:“听说明儿要开明春苑,六爷、七爷那边下午都休了课。” “祖母,叶先生今儿下午也休了课,说是给姑娘们时间,预备明日游玩的衣裳、首饰。” 明春园是皇家别苑,相传里面的景色幽美,仿若仙境,每年这个时节,会迎来不少的达官贵人,老爷太太爱去游玩,便是公子姑娘们也不是如此,那时,整个明春园里游人如织,虽是京城,却有八分江南水乡的味道。 沈宝走近老太太,娇唤一声“祖母”,撒娇道:“我的新裳都备好了,可孙女儿还差几件像样的首饰,祖母,你最疼孙女了,能不能借几件首饰给孙女儿。” 老太太自李氏去后,有些日子不愿看到沈宝。 沈宝也着实被关在漱玉阁里老实待了一段日子。 老太太无数次的宽慰自己“宝姐儿就是个孩子,是个有情义的,她不会害自己的亲娘。下毒的事是丫头小坠干的,对,就是小坠,与她的宝贝孙女无干……”一次又一次这般告诉她自己,到现在,她自己还真认定给李氏下毒的就是小坠。 老太太在心里替沈宝开脱了所有的过错,念着她没了亲娘,心里更多疼爱两分。“宝姐儿,我一个老太婆哪里有什么时新的首饰。” 老太太没有,可沈宛那儿有呢,不仅有,还一件比一件都好,全都是贵人们赏赐,无论戴上哪件,都是极体面的事。 老太太想打主意,可不敢啊,那些都是御赐圣物,弄不好就要犯下大罪,况且那些首饰全是赏给沈宛的,沈宛都不敢拿给沈容戴。 老太太唤了珊瑚过来,“把我的锦盒取来。” 珊瑚应声“是”。 那只带锁的锦盒,老太太从来不允任何人碰,里面都是老太太的积蓄。 老太太接过锦盒,掏了一阵方从脖子上扯着一根红绳,绳子一头挂着钥匙,笑微微地道:“明儿要游玩,你也得打扮漂亮些,你今年虚岁也十三了,正是漂亮的时候。” 沈宝垂首笑着,想着李氏在世时,对老太太极是恭谨讨好,她便照着老法子讨好老太太,该撒娇时便撒娇,她也是老太太跟前长大的,老太太待她只是不同沈宛姐妹,谁让沈宛姐妹的亲娘石氏是个惹人厌烦的。 老太太开了铜锁,启开锦盒,沈宝还不待将里头瞧过仔细,只听“轰——”的一声,火苗一跳,只觉一股热浪扑面而来。 沈宝尖叫一声,顿时跳了起来,“好痛!”她伸手快速地拍打,一边的丫头张着嘴,看着这诡异的一幕,好好的锦盒怎的一开启就燃了。 “啊——” 丫头一声惊呼,指着沈宝的脸。 几人一望,沈宝的眉毛被烧没了,那一波热浪是火苗,在两息之间就烧掉了眉毛,没了眉毛的沈宝要多古怪有多古怪。 老太太丢开锦盒一声惨叫,整个人自贵妃椅上滑坐在地,双手微颤,那火苗点着了里头的银票,烧得正旺,她颤颤微微,心痛难耐地急呼:“我的银票!我的地契、房契!” 可火苗吞食了里面的纸张,银票被烧,地契、房契也都被烧。 一团火茵自盒中落中,化成了三四团,只一跳就将银票化成了灰烬。 翡翠端着铜盆奔了过去,然,还是晚了一步,里头除了几件首饰,尽数化成了灰,一盆水下,黑灰沾在地上,而那锦盒里竟是血淋淋地写着“老虔婆,还我嫁妆!” 仿佛那血还在滑落,血淋淋地充满了惊惧,一侧有个极其恐怖的血人头图案。 啊—— 沈宝何曾见过这样的事,一声尖叫,两眼一番,整个人昏死了过去。 老太太识的字不多,可那个血色的人头图案却极是怖人。 她指着锦盒,颤微微地道:“是……是石氏!是她,是她阴魂不散!”她来不及害怕,更来不及细想,不要命地扑了过去,顾不得地上的水渍,一把抱住了锦盒,快速将首饰放回盒子,不停地翻找,“我的银票!二万两啊!二万两!还我的房契、地契,怎么都烧了,怎么都烧了……” 老太太想到自己的积蓄付之于火,心下痛得难耐,捧着肚腹不由得失声大哭:“我的银票!我的房契!我的地契!这可都是我留给俊来父子的啊!这可是我的积蓄,怎么就没了,怎么火突然就烧了……” 珊瑚就是个胆儿大的,这会子也是颤栗着身子,仿佛冬日里的落叶,不停地抖着,“鬼!是鬼……是先头的大太太缠上了,是鬼火,刚才燃着的是鬼火……” 丫头掐着沈宝的人中。 沈宝悠悠醒转,睁眼就看到屋里混乱的场面:老太太抱着锦盒大哭。 珊瑚吓得牙齿碰撞得咯咯作响。 翡翠面容煞白无血。 沈宝定了定心神,“祖母,你的没了,你不是从大姐姐那儿拿了个锦盒回来么?还有她的啊!祖母,别伤心,大姐姐那锦盒里还有好些银票、首饰呢。” 老太太突地回过神来,她自儿个的毁坏,沈宛的锦盒里还有,她不亏,只要沈宛姐妹还在,她自有法子夺来想要的。 可,刚才的惊吓,让她胆颤心惊。 老太太颤微微地被沈宝扶了起来,整个人软坐在贵妃椅上,眼前都是刚才发生的一切,在启开盒盖的那一刹,“轰——”的一声燃了起来,快要吓死她了,怎么就燃了呢,一定是石氏的鬼魂在作怪。 “钥匙还在你大姐姐那儿呢。” “祖母把她唤来,让她交出钥匙,她没有拒绝的道理。” 沈宛那锦盒里定有好东西,她还等着添了体面首饰明儿去游园呢。 * 仪方院。 沈宛看着沈容近来写的大字,长进颇大,越发写得端正了,光看字,很难让人想到这是出于一个女子之手。 “瞧来妹妹习武亦有好处,这字倒比我写得刚劲有力。” 沈容勾唇一笑。 翡翠站在院子里,“禀大姑娘,老太太请你去慈安院说话。” 沈容用力地嗅了两下,空气里有一股子琉磺的味道,还夹杂着一股子火药味,难不成是慈安院那边出了事? 忆起她在那两只盒子里动的手脚,沈容乐了。 她声若蚊鸣地附到沈宛耳畔,“姐姐一会儿去那边,若是老太太要向你讨锦盒的钥匙,你不要答应得太爽快,先拖上一阵,要露出一副不情愿的样子。记住,莫开锦盒,把钥匙丢给老太太就走,要扮出一副很不乐意的样子。” 沈宛欲问,又想到沈容神鬼不知地从老太太屋里拿走东西的事,终是点了点头。 沈容让她装不情愿,那可是她们姐妹的积蓄,潘氏没提,沈俊臣也没提,老太太凭什么得去,她是祖母,原不该过问孙子辈的事,只需享清福就是。 沈宛携上沐雨进了慈安院。 空气里有一股子怪味。 丫头们已经将偏厅清扫干净了。 沈宛与老太太问安请礼。 老太太赐了座。 老太太面带微笑,可难掩惊恐,“宛姐儿,今儿赴宴可还顺利?” “还好。”沈宛应答着,潘氏一心想把她嫁给潘伦,她又岂会如了潘氏的愿,这会了潘伦却要娶一个庶女为妻,且动静闹得这般大。 彭家的庶女倒是有福了,竟嫁了个嫡子,还是潘家二房的嫡长子,这比嫁小户人家的嫡子做奶奶还要强几分。 虽然潘伦没有什么大本事,但又比京城那些只会斗鸡玩乐的纨绔要强。 老太太又嘘寒问暖一番“今儿天下雨,你得多穿些,莫染了风寒?”“明儿要开明春园,出门的新裳可备了?”“近来睡得可好?” 沈宛一一答了。 沈宝焦急地冲老太太使眼色,老太太回瞪一眼,“宛姐儿,你到底没及笄,你手头的银票等物先交给祖母给你保管着。” 沈宛抬眸,面容微微一变,显然很不愿意,只抿着嘴不说话。 沈宝压抑不住,生怕沈宛不交出来,沈宛得沈俊臣夫妇看重,又有贤惠美名,还得了太当今太后的喜爱。“大姐姐,这府里的一切都是祖母的,你吃的、用的、穿的都是家里的,不过是些子银钱,且交给祖母管着,将来待你出阁了,祖母再给你,祖母还要给你置嫁妆呢?” 沈宛埋着头,心里想到了沈容的叮嘱,她们早拿回了银票、首饰,怎的早前沈容没提老太太逼她给钥匙的事,今儿却突然说出来,竟被沈容猜了个正着,她这个妹妹让她觉得看不透,就像妹妹将一切都掌控在手一般,又隐隐觉得妹妹是在下一盘很大的棋。 老太太厉喝道:“宛姐儿,你交给我,你还不放心么?” 若是沈宛不交出钥匙,老太太今日也定是会逼她拿出来的。 老太太先前答应了沈宝,她还一门心思,想助沈宝在明日的明春园游园时露脸,引来更多少年才俊的注目。 沈宛、沈宝都是她的孙女,但对老太太来说,便是最优秀的沈宛都比不得沈宝,原因无他,沈宝与她是一条心,而沈宛却不是,沈宝的身体里更有李氏的血脉,是亲上加亲所出的孙女,于她而言,沈宝是孙女,又像是外孙女,就如她同李氏,既是儿媳又是闺女一般。 沈宛低声道:“这件事……我想与父亲母亲商议……” “大姐姐说得有趣,伯父伯母可是祖母的晚辈,祖母还做不得他们的主,我劝大姐姐还是将这些东西交给祖母的好。” 沈宝咄咄逼人,她已经想好了,沈宛来了,今儿不交出钥匙便不让她离开。 她的新首饰,她未来的新裳,她想要的好东西,可都得从那锦盒里得来呢,没有银子怎么能行。 老太太又喝斥一声:“把钥匙交出来,待你出阁,我是你亲祖母,自会替你预备嫁妆。”她与左右的珊瑚、翡翠使了个眼色,若沈宛不交,她就准备下令夺钥匙。 沈宝主仆更在跃跃欲试。 沈宛面露挣扎,从腰上解下银鱼,启开银鱼,里面竟是一把铜钥,一把将铜钥丢到茶案上,恼怒而去,再不回头。 沐雨紧跟其后,只当沈宛是真恼着了。 沈宝取过铜钥,笑微微地道:“祖母,她到底是畏惧你的威严,这不就交了么。” “宝姐儿乖,快!拿钥匙打开那锦盒。” 那么沉的盒子,里头的好东西定然不少。 沈宝拿着钥匙一捅,锁开了,满心都是银票、是漂亮而最贵的首饰,是意外的收入,她抱着锦盒站到临窗的小案前,快速启开盒盖。 轰隆—— 这声响,竟比先前的还要响,那火苗快速地跳动,燎起了丈高的火焰,燃着了窗纱,点燃了窗帘。 沈宝一阵刺耳的尖叫,连连后退,看着那突然燃起的火焰,不知所措,怎么就起火了,竟比先前那次还厉害。 珊瑚早顾不得细想,扯着嗓子大喊:“来人啊!来人啊!走水了!走水了……” 沈宛刚离慈院不远,听到这声音停下了脚步:刚才都好好儿的,现在又是初春,天上下着毛毛雨,地上潮湿,怎的就会走水? 她反复琢靡着沈容交待她做的事。 沈容为什么叫她不要启盖子? 难不成那盖子里有什么古怪? 她自认熟读诗书,盒子里最多就是假银票和几块石头,怎么会有甚古怪? “快来人啊,走水了!” 沈宝还在撕心裂肺的惨叫。 就近的几个婆子、丫头冲进慈安院后不久,沈宛尾随其后也进了慈安院,只看到偏厅的窗帘化成了一团火焰,纱窗也燃着了。 进来的婆子、丫头抢盆的、提桶的,很快取了水,而老太太、沈宝等人早已经避到了院子里,因空气潮湿,不到半刻钟,火就扑灭了,慈安院里一片狼籍,只烧了窗户、窗帘、窗纱,偏厅的、内室的、花厅的都烧着了。 沈俊臣兄弟闻讯赶来,却见老太太软坐在院子里,珊瑚撑着把花伞。 “母亲,怎么回事,好好的怎就起火了。” 沈宝奔向沈俊来,结结巴巴地道:“爹,鬼!闹鬼了!是大太太,是大太太……” 沈俊臣怒喝:“宝姐儿,休要胡言,青天白日,哪来的鬼?” 天上在下雨! 慈安院怎么就走水了,还烧了三间屋的窗帘。 沈宝拉着父亲的手,“真的有鬼!我亲眼得见的,那盒子一开,火就喷出来了,有屋子那么高,点着了窗帘,就……就燃起来了!走水了!” 沈俊臣一脸茫然,他着实是一个字都没听明白,只看向老太太与珊瑚处。 沈宛却听明白了,那火苗是从她的锦盒里喷出来的,沈容好深的算计,早就算好了用火毁了假银票、毁了一切,老太太只会以为那银票被烧了,根本想不到那里头放的是假银票,毕竟锦盒一直搁在老太太手里,而钥匙在沈宛手里,老太太就是想破头也不会想到银票被换走。 沈宛心下一阵惊骇:若说谋划,怕是她也不及沈容。她这个妹妹,何时心计如此深沉,步步为营? 沈俊来问左右:“四姑娘在说什么,你们谁听明白了?” 老太太浑身颤抖,太可怕了! 这盒子里怎么有更厉害的火苗,是石氏的鬼魂怒了么?她怒老太太抢了沈宛的东西,宁可一把火烧了也不落到她手里。 难不成,石氏知道她是被人害死的? 珊瑚福身答道:“回二老爷,是……是老太太拿了大姑娘的锦盒,想看看锦盒里装了什么,让大姑娘交出了钥匙。谁知道,四姑娘刚打开盒子,里面就跳出一团火苗来,有丈高的火,轰的一声就点着了窗帘!” 沈俊臣苦笑,觉得珊瑚简直就是胡言乱语,这世上怎么可能有这样的事,“无稽之谈!盒子里有火苗,还是丈高,你当是说神话故事?” 老太太惊魂未定,她一定是被石氏的鬼魂给缠上了,“宝姐儿和珊瑚说的是真的!” 沈俊臣原是不信,可老太太说是真的,这事着实太古怪了。 他不想信,却又不能怀疑自己的母亲,只转身看着不远处的沈宛。 沈宛道:“怎么可能?我锦盒里可有几万两银票呢?那些银票呢?里面还有一对淑妃娘娘赐的翡翠镯子,还有我的几样首饰,他们都没烧坏吧?” 沈宝想到这些东西,原本自己可以得到,现在都没了。“没了!” “没了?”沈宛摇头,完全不信,“怎会没了,那里面可有几万两银子,是四妹妹拿了对不对?祖母答应过我,要替我和妹妹置嫁妆,若银子没了,我和容儿怎么办?祖母,刚才四妹妹说的是胡话?天底下,哪有这等荒谬的事,你瞧今儿可是下雨天,怎会走火?只怕有人故意放了一把火……” 翡翠见沈宛与沈俊臣不信,从偏厅里抱着个被烧得黑漆漆的盒子,里头有几样首饰,不过都是最寻常的,其间还有一堆翡翠碎片,瞧着像是打烂的翡翠手镯。 沈宛心痛地道:“我的翡翠镯子!” 沈容从哪儿弄来的碎片,瞧着像是真的,任谁一看,都会认为这是翡翠镯子被打碎了,可其间还有两只银镯,却不是沈容的东西而是老太太的。 慈安院外,传来潘氏的声音:“听说走水了?老太太无碍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88章 最真的谎言(7000+) 第88章 最真的谎言(7000+) 沈容相继赶到,站在院门口,看着院子里的众人,面面相窥,“大白日的,怎就走水了?” 她用的秘方,无论天晴下雨,只要开盒子就会跳出火苗,若是阳天,会燃烧得更为厉害,硫磺、磷、火药,还有一味藏在盒子里的火星,她是做火捻子的方法将火星藏在盒子里头,不启盒便罢,一旦启盒,必然会燃烧。易燃物会在瞬间与火星起反应,立时就会轰的一声窜出火苗,甚至让他们来不及瞧清里头的东西,那几张白纸就能燃着。 沈俊臣道:“多婆子,着下人请郎中,老太太今儿受了惊吓,需要好好地吓吓惊。” 潘氏没细想这等的怪诞之事,突地发现沈宝脸上又花又脏,不由蹙了蹙眉,“四姑娘还是好好洗把脸。” 八姑娘、九姑娘、十姑娘也相继到了,六爷、七爷也来了,一个个有好奇,有担心地打量着院子。 沈宝的服侍丫头立时捏了张湿帕子来,沈宝接过,用帕子一擦,只听沈宜惊呼一声:“四姐姐,你眉毛去哪儿了?” “眉毛!” 沈宝早已吓得忘了自己被火燎了一把的事。 她用手一摸,额上还真没了眉毛,用手一按有些扎手,依然是被火烧得没了眉毛。 十姑娘这刻忍住笑,直弊得一张脸鼓囊囊的。 七爷沈宪指着沈宝道:“四姐,你的眉毛去哪儿了?” 沈宝用手摸了左眉再摸右眉,突地扯开嗓子尖叫:“鬼啊!有鬼!真的有鬼!是先头的伯母,她……她在祖母的盒子上……” 老太太大喝一声:“闭嘴!哪来的鬼!没有的事,这只是意外。” 天晓得,她的心里比沈宝还要怕。 怎么就闹鬼了! 石氏居然骂她“老虔婆”,还留下“还我嫁妆”的血字,血色多像石氏临终前喷出的那口黑血。石氏的死与她有关,这个秘密万不能让沈宛姐妹知晓,否则她就拿捏不住她们姐妹。 老太太心下惊恐万分,面上却佯装平静,整个身子因为惊吓过度没了半分力气,只能软坐在贵妃椅上。顾不得天上细雨纷飞,她甚至害怕再进屋里,天晓得石氏的鬼魂还在不在屋里。 沈俊臣对多婆子道:“从库房挑几套窗帘挂上,着匠人贴青纱,派几个手脚麻利的婆子把屋子再打扫一遍。” 老太太冷声道:“翡翠、珊瑚,拾掇一下,今晚搬到佛堂去住。” 珊瑚总觉得这屋阴森得可怕,说不好石氏的鬼\魂便躲在暗处。 潘氏试探似地问道:“婆母,你且去佛堂住几日,儿媳这便着下人拾掇慈安院,待收拾妥帖了,你……你再搬回来如何?” “往后,我就住佛堂!”再让她回来,岂不是更要招鬼,石氏一定还在慈安院,打死她也不住这里。 老太太一语出口,方觉自己太急了,忙道:“五丫头住的仪方院着实小了些,你令人重新拾掇,改日换上仪方院的匾额,让五丫头搬进来。” 沈俊臣怔住,不解地看着潘氏。 “婆母,这院子是府里最好的院子,这可是当家主母才能住的院子,容姐儿是万万住不得的。” “她住不得就空着好了。” 反正,打死她,她也不会再住在这院子里。 大白日闹鬼,石氏的鬼\魂也太厉害了,定然是个恶鬼、凶鬼,她住哪儿都不安全,还是住在离菩萨最近的佛堂。那里有观音菩萨的石像,定能得菩萨护佑,百邪不侵。 老太太是拿定主意,除了佛堂哪儿也不住。见潘氏站着未动,也没吩咐下人帮她搬迁,老太太急道:“巧云,你还站着作甚,快着人将我的东西搬到佛堂去。” 潘氏当即对多婆子、李婶子二人吩咐了几句。 老太太再没进慈安院的门,而是看着下人将她的东西搬出来,在珊瑚、翡翠的搀扶下,当即迁往佛堂。 沈俊臣直弄了个莫名,唤了沈宝去福瑞院问话。 沈宝支支吾吾、结结巴巴,说了良久也没说个所以然。 还是沈宝的服侍丫头小链说清楚了:“明儿要开明春园,四姑娘想同姑娘们一道去游园,老太太原说要给四姑娘添新裳,再添些得体的首饰,今儿拿钥匙开她的存钱的盒子,谁知道刚一开盒子,里面轰的一声就跳出了火苗,吓得当即就把盒子抛到一边,那里面的银票、房契、地契化成了一团灰烬。 老太太正难受着,四姑娘便安慰老太太,说老太太手里还有从大姑娘那儿拿来的锦盒,盒子里不仅有银票,想来值钱首饰也是有的。老太太请了大姑娘去慈安院说话,让大姑娘交出了钥匙。大姑娘一走,老太太让四姑娘开锁,谁知道,刚一开盒子,那里头就窜出丈高的火焰,眨眼的功夫,就将窗帘给点着了,里面的银票也烧成了灰……” 小链避去老太太盒子出现几个血淋淋字不说。 沈宛听了个明白,但还是愣怔了许久。 一个人如此说,没人信。 可几个人都如此说,沈宛心里犯了迷糊。 她又忆起沈容叮嘱她不要开盒子,虽然知道这事与沈容有关,可沈容是如何做到让一启盒子就喷出火的?对于妹妹的本事,沈宛越发觉得神秘。 自打沈容在陈留大病一场之后,就如同换了一个人,可她明明查看过,那就是她妹妹。 潘氏惊道:“存放银钱的盒子里能喷出火来?”左右环顾一番,不信的人还真不少,“四姑娘,你不去说书真是可惜。” 她潘氏若信了这等鬼话,那就是天下第一的大傻瓜。 定是老太太贪了大姑娘的银子,生怕要给大姑娘置嫁妆,为了推个干净,寻了藉口,说那盒子里喷出的火把银票烧了个干净。 沈俊臣面露狐疑,说不信,可慈安院的窗户、窗帘着实是被烧没的。若要他信,沈宝主仆说的话又太过匪夷所思。 盒子里喷火、窜出丈高的火…… 这怎么可能。 潘氏听到老太太有二万两银子,而沈宛姐妹攒下的几万两银子都付之于火,轻声道:“宝姐儿,银票老太太搁起来了?还是悄悄儿地给你了?” 沈宝一恼,大声道:“伯母不信我的话?” 沈俊来面有惊慌之色,他这些日子在府里的地位尴尬,且那日,沈俊臣很明确地说“二弟,你的名声在京城已经毁了,想要入仕怕是不成,要不你先回老家?” 沈俊来见到了京城的好,哪肯回去,即便不能入仕为官也要继续待在京城。道:“母亲说要凑银子给我起本做生意。京城这地儿人多,想来比老家好做生意。” 沈俊来哪是个做生意的料,但有事做,总比闲待着的好。 潘氏微微一笑,“夫君可信宝姐儿的话?” 沈俊臣觉得沈宝主仆所言,可信度不高,弄不好,还真是老太太使的伎俩,目的就是贪了沈宛姐妹的钱。他才是沈宛的亲爹,就算要得银子,也该是给他,老太太怎能抢了他闺女的钱,得一点可以,也不能这般贪心,竟是一两也不给他。 潘氏又道:“这许是老太太私下给二弟置的家业,故意哄骗我们呢。” 这话正好说到沈俊臣心坎,老太太的偏心,他可是见识到了,他上回就怀疑自己不是老太太生的,可事实证明,他确实是老太太所出。 潘氏冷笑着,“盒子里喷火,还能跳出丈高的火苗,四姑娘这故事讲得不错。多婆子,从我屋里取两个盒子来,也让四姑娘和小链给我们示范示范,看这火苗是如何喷出来的。” 只片刻,多婆子就寻了两个盒子,给沈宝与小链一人一只。 潘氏手捧着茶盏,依旧含着笑,可那眼里却是越来越犀厉地冷,想占沈宛姐妹钱,一两都不给他们,这就说不过去了。老太太手头的二万两银子,还有沈宛交过去的几万两,怎么能全让老太太偏了二房去。潘氏也有儿女,儿子大了娶新妇要聘礼,闺女出嫁也得一笔嫁妆,这老太太怎就不疼疼她生的孩子。 想到此处,潘氏心下满腹怨言。 “四姑娘,你今儿能让盒子里喷出火我便信你,喷啊,不用喷丈高的火,只要像灶里的柴火那般,我都信你。” 沈宝咬了咬唇,希望石氏的鬼\魂跟了过来,愤愤然地启开盒子,没火!她恼了,再合上,心里暗暗祈祷了一番,早前怕火,这会子巴不得能跳出火来,也好证明她没有说谎,再开时,依旧没火。 小链急道:“大太太,是真的,老太太和大姑娘的盒子一开,里面就跳出火来。” 沈宝灵机一动,道:“许是没锁的缘故,要不伯母也锁一下,我再开。” 潘氏又让多婆子取了铜锁来。 沈宝学着早前的样儿,先锁上,过一会儿再开,里面还是没火。 沈俊臣看着沈宝反复折腾,苦笑不得。 潘氏则一副讥讽嘲弄的模样,“众人都瞧见了吧,盒子里可没跳出火来。四姑娘,这个话是你想到的?还是……” 是老太太编出来哄人的,目的就是贪掉沈宛的几万两银票。 沈宝一抬头,见沈俊来都面带质疑。 沈宝重重一跪:“伯父、伯母,是真的!那盒子里头真的窜出火来,是真的,火把银票、房契、地契都烧了个干净,下人们进屋时,一定看到了纸烧成的灰烬。” 多婆子冷声道:“四姑娘,奴婢进屋时只看到窗帘布烧成的灰烬,可没你说纸烧成的灰烬。” 真是颠倒黑白,明明是布灰,何来的纸灰,就为了将谎话编得让人信,怕是故意把窗帘点着了,还谎称是盒子里窜火。 沈俊臣原有一两分信,这会子被潘氏、多婆子一说,已经是十足地不信了。 沈宜一直站在外头听,见偏厅里一片安静,服侍丫头翠枝附在她耳边嘀咕了几句,沈宜当即进了偏厅,讥笑道:“四姐姐真是好本事,为了让人信,把慈安院的窗帘给点着,将布灰说成烧了银票的纸灰。真真是胆儿大呢,你就不怕一把火把祖母给烧伤了?” 沈宝何曾被人误会过,此刻大喊道:“我没有!真的是盒子窜出的火烧着了窗帘……” 沈宜道:“这话谁信啊?刚才母亲给你盒子开合多少回,怎没见窜出火来?四姐姐,你与我们说说实话,祖母有二万两银票,大姐姐那盒儿里头有多少?” 财婆子立在一侧,欲言又止。 潘氏道:“财婆子,你有话禀?” “回大太太,这事儿奴婢是知道的,昔日在咸城灯会,五姑娘连本带利赚了六万六千两银子,除去部分花销,又给大姨娘兑了部分银子。当日交到大姑娘手上是整整六万两。我亲眼瞧见大姑娘将六万两银票与一对萧淑妃赏赐的翡翠搁到了那盒子里头。” 沈宛那日出门,老太太可是在沈宛完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夺走了锦盒,所以沈宛是不会做任何手脚。 沈俊臣听到那里头有六万两银票又一对翡翠镯子,只觉得心一阵刺痛。虽只得几两、几十两,他自不当回事,这可是几万两银票。 沈宛垂眸道:“在咸城时,给父母长辈、弟弟妹妹置备礼物又花了五千两银票,我自己放了二千两银票在一旁花使。那日,因有牙行说瞧中了张高庄的田庄,我便留了一万两银票给五妹妹。盒子里,正是不多不少五万两银票……”她噎了一下,眼泪汪汪。 这些日子,府里的人都在说大姨娘赚了一笔钱,还在张高庄置了二百亩良田的事。近来大姨娘说话都有了底气,早前潘氏还不知大姨娘这银钱从何而来,现在才明白,竟是大姨娘入了份子给五姑娘下注赚的。 老太太手里可是整整七万两银票啊。 沈俊臣唤了李管家来,让他带着机警的下人再去了一趟慈安院。 李管家回来时,手里捧了两个盒子,两个盒子湿沱沱的,当时下人抢火,拼命扑水,哪里还有最初的印象,原该有的硫磺和火药味都被冲刷干净,只余下盒子边沿的烟灰。其中一个盒子里还有一把零碎的翡翠碎片 沈俊臣看罢了盒子,用手抹了一把烟灰,“这盒子不像是烧的,倒像是有人故意搁到火上灸烤留下的烟灰。这堆翡翠碎片……”他拾了一块碎片,翡翠是上好的帝王绿翡翠,可不像是玉镯上的,反倒像是打碎的翡翠瓶子,因为有几块分明就是不规则的三角、方形,还有尖锐角,这些都不该是翡翠镯子的碎片。 沈俊臣的眼神越发阴沉,老太太与沈宝费尽心思地闹这么一出,就为了吞了沈宛的五万两银票,到底是老太太自来贪财,自是舍不得毁掉一对精致的翡翠镯子,竟不知从哪儿弄来一把翡翠碎片来冒充,直说是真正的翡翠镯子被打碎了。 若骗那些没见识的深闺妇人便罢,可他是朝廷命官,什么样的大场面没见过,这分明不是什么沈宛的那对帝王绿翡翠手镯,根本就是一只翡翠瓶。 老太太得了银子,是万不会用在他们大房,说来说去,还不是要替老二谋划,要替二房置家业。拿了他大房姑娘的积蓄给二房置东西,这是哪家的规矩? 潘氏早已经气得不成,想到老太太所举就懊恼不已,五万两银票,你得一半也成,居然一个人独占。 沈俊臣一抬头,冷声道:“俊来,将心比心,若是你闺女的银子被老太太强夺去,硬是一两不给你,你作何感想?” 沈俊来惊道:“大哥,就算宝姐儿说谎,母亲是万不会说谎的。” “事实摆在眼前,盒子里的翡翠碎片别当我是眼瞎的,那根本就是一把翡翠瓶子的碎片。价值不菲的翡翠镯子去哪儿了?当日宛姐儿出门在外,老太太可是突然令人拿走盒子的,之后那盒子一直在老太太手里,里面的银票烧成灰,翡翠手镯变成了这么一堆碎翡翠瓶渣,当我们都是傻子呢?” 沈俊臣没留情面。吃他的、用他的,每月还领着府里的例银,到头来,还来算计他女儿的银钱、首饰,当他真是泥捏的呢。因着这二弟,他好好的吏部左侍郎硬是被弄成了礼部左侍郎,他不怨,可也没这样欺负人的。 要不是太后喜欢沈宛,沈宛在太后面前替沈俊臣求情,只怕他这礼部左侍郎的官职也丢了,好歹这也是个从二品的大官。 潘氏此刻想到那可是五万两银票,她虽是嫡女,嫁妆加起来也不过二万两银子呢,想到此处,拿定主意,怎么也要从老太太那里分一份,“宛姐儿可是我们大房的姑娘,她的东西便是大老爷的。婆母全得了去,不给大老爷留一份,他日宛姐儿出阁,我和大老爷可是要替她置备嫁妆的。老太太嘴儿上说得好听,上回牙行来报,说有一处极好的田庄,老太太也没给置下,宛姐儿现下手头的田庄可是她自己个置的。哪有姑娘家自己置嫁妆的?这要是传出去,我们夫妻还要不要脸面……” 沈俊臣凝了凝眉,老太太分明就是偏着二房,这心可不是一点的偏啊。 沈宝早前还叫嚷着是盒子里窜盒烧了银票,这会子,上上下下便没一个人信的,只得闭嘴不谈,心里却反反复复想着今儿的怪异事,一定是鬼,唯有这样才解释得清楚。 老太太不住慈安院,坚持搬到佛堂去,也是为了避鬼邪。 沈俊来脸色一变,潘氏分明就是在挑唆,想从老太太那儿把银票拿回来。“大嫂,我母亲是真心想替宛姐儿姐妹置嫁妆的。” 潘氏反问道:“石姐姐留在石台县的那份嫁妆,三处田庄、十家店铺,现在这些都归在谁名下了?不是宛姐儿拿着,更不是我们家大老爷拿着,可都是老太太拿着,更是老太太给了你们二房。那原是石姐姐的嫁妆,你们二房凭什么得了去?” 亲娘的嫁妆,通常都是由她所出的儿女所得。 石氏的嫁妆怎么也轮不到老太太管理,更轮不到二房去得。 沈宝听到这话,立时恼道:“石伯母在世时,便说这笔家业是要留给二哥哥的,二哥哥没了,自然就是祖母的,祖母爱给谁便给谁?” “老太太爱给谁就是谁的?你们别忘了,这笔家业可是大房的,她怎能自作主张就给了你们二房。也不怕外人笑话,婆婆拿儿媳的嫁妆,这在哪家有这样的规矩?就算二爷不在了,可二爷还有姐姐、妹妹,还有父亲在。” 潘氏也被惹毛了,当她性儿好,就可以欺她么。这是她大房的,讨回来了,打理好也能多赚几个钱,说不准再过几年,也能给她的儿女挣下些聘礼、嫁妆来。 早前,潘氏声声不屑石氏的嫁妆,这会子听说沈宛姐妹手头有五万两银票,立时就动心了。早前不动心,是觉得不过是几千两银子,这数额大了,她又岂会放过。也想替自己的儿女扒拉过去。 沈俊臣被吵得一个头两个大。 沈宛垂首,优雅地拿着帕儿抹了一把泪。 沈宜见沈俊来、沈宝两个人和潘氏争辩,按捺不住,也加入到其中,指着沈宝大叫:“那是我们大房的,你们凭什么得?祖母偏心,把我们大房的家业拿去给二房。你们抢我们家的宝贝,明明是我的花灯,四姐姐非要夺了去……” 沈宜就记住沈宝抢她花灯的事。 潘氏与沈俊来理论。 沈宜便与沈宝理论开了。 沈宝道:“姐妹之情不要了,你送我两个花灯算什么。” “君子不夺人所好。” “我不是君子,我是女子。” “你是不要脸的女子,就爱夺别人的好东西。” “你才不要脸!” 沈宜立时恼了,跺着脚,大声怒骂道:“你这个杀人凶手,你毒死你娘,还敢来抢我们大房的东西,你怎么不去死!你连亲娘都敢杀,像今儿这种纵火之事也不是干不出来?”沈宜从来没被人如此骂过,这会子一转身,扑到沈俊臣的怀里,“爹,你把她赶走,她连二婶都敢害,有朝一日定会害你和母亲,宜儿不要做没爹没娘的孩子,呜呜……爹,你把这个狠心歹毒的杀人凶手赶走!” “你……你胡说!”沈宝咆哮着,她没想到沈宜会在争执之时骂她是杀人凶手,若背负上这个名声,这一辈子,她都会被人瞧不起。 沈俊臣见越闹越不成样子,大喝一声“住嘴!都给我住嘴!”紧接着,他茶案上的瓷茶杯砸在了地上,愤怒地、厌恶地盯着沈俊来,“谁也不准再吵,俊来回自己院里去,宝姐儿谎话连篇,欺骗长辈,不得不罚,从即刻起禁足漱玉院。” 沈宝还打算明儿出去游园呢,急道:“爹……” 沈俊臣铁青着脸,蕴藏着狂风暴雨。 沈俊来哪里敢说不,他现在很怕沈俊臣,这个时候只要他多说一个字,一旦沈俊臣急了,万一当真将他赶走,他可连去的地方都没有。他还想指望兄长提携拉扯,心里暗恨沈宝不懂事,又怪老太太设局骗人,只是这把戏漏洞百出,连他都能瞧出来,沈俊臣又怎会信,你要骗个谎话,便是出门被贼人偷了、抢了去也成,开盒子喷火,只要是个人都不会信。 沈俊来拉了沈宝出了福瑞院,李婶子跟在后头:“四姑娘,快回漱玉院,大老爷下的令,从现在开始,你禁足漱玉院。” 沈宝心头一惊,她还想着明日去游园,更想见识一番所谓的诗社呢,这就被剥夺了。 潘氏哭成了泪人。 沈宜见母亲哭,也跟着只抹泪。 沈宛看似在拭泪,实则心里大乐。 妹妹这一招真是太厉害了,居然让老太太和大房的矛盾立时转恶,这一回,老太太再偏二房都不行,毕竟那可是五万两银票,不是五两、五十两。 沈俊臣轻叹一声,“巧云,别哭了,我知你是为了大房好,我这就去找母亲谈,要么让她把宛姐儿的五万两银票、一对翡翠镯子交出来,要么,我就让沈俊来父子三人搬出沈府。” 潘氏止住了哭泣,“夫君,这……能行么?我就怕你心软,反被老太太吃得死死的。” 沈俊臣是孝子,要是当初在书信里强硬些,老太太怎么会坚持己见把沈俊来带到京城,又平白连累了沈俊臣的仕途,以前是多好的官职,在那位置上油水多,就连他参加官家太太的宴会也有不少人吹捧讨好。 哪里像现下,礼部侍郎,官太太们都不屑与她说话。 “我的家里可不养居心叵测之人,大房的东西谁也不能拿走。” 沈俊臣说完,领着随侍小厮离开福瑞院。 若是数目小还罢,可这是五万两银子,是好大一笔银钱呢,沈俊臣怎么可能不动心,自是要讨回来。 潘氏抹着肿得成桃的双眼,“宛姐儿,你且回去!我到底是你母亲,自是向着你,那银票若是讨回来,我自给你们姐妹置成嫁妆。” “女儿多谢母亲,让母亲费心了。” 潘氏摆了摆手,示意沈宛快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89章 母子生隙 第89章 母子生隙 沈俊臣进了佛堂。 老太太受了惊吓,半躺在暖榻上。 沈俊臣将沈宝主仆说的话简要重复了一遍。 老太太道:“宝姐儿说的是实话。” “母亲,你太偏二房了,即便宝姐儿做出那等天理不容的事,你还是疼她、向着她,甚至连她说了谎,也要替她圆谎。” 他面露出失望之色。 老太太心头一痛,“俊来要家业没家业……” “老家的三处田庄、十家铺子还有那处三进的沈宅,可都是石氏的嫁妆。你说让二弟打理,赚了银钱也给二房花使。这么些年了,儿子有说过什么吗?” 早前沈家过的是什么日子? 老太太也好,沈俊来也罢,还不是因为沈俊臣娶了石氏,这才过上下人成群的富贵日子,就连李家也是因为沈家好过,女儿嫁过去就是做富家太太的,这才将李三杏嫁给了沈俊来为妻。过去多年,老太太提了多少回他们的亲事,她娘家的兄嫂就没应过,后来应了,还不是冲着享富贵来的。 “怎是二房一家花的,宛姐儿姐妹可没少花。” 沈俊臣的话就好似她刻薄的沈宛姐妹,没让沈宛姐妹花使一般。 “母亲,那原是石氏的嫁妆,石氏是宛姐儿姐妹的亲娘,她们姐妹花使赚来的银钱,吃用赚来的粮食,那是应该的。可二房凭什么花?再说,宛姐儿手头有石氏留下的另一部分嫁妆,这些年,每过一年半载,你可没少从宛姐儿手里拿走银钱。说到底,她们算是自己养自己,可不算母亲养她们,相反,母亲因石氏可享了不少福……” 最后这句话,着实有些诛心,算是否认了老太太教养沈宛姐妹的情分。 但,虽然难听刺耳,在另一方面却也是实情。 一句话,将老太太对沈宛姐妹的养育之情说得一钱不值,反而是她得了利。 老太太气得脸发青,嘴唇蠕动,愣愣地盯着沈俊臣。 “母亲,外人不知道,石台县百姓却是知道,我们家当年有多少田地?我读书,二弟也读书,家里连个下人都没有。你不会侍弄庄稼的,家里的田地是赁给佃户耕种,自家虽有几亩,也是请长工侍弄。 自我娶了石氏,家里又过的什么日子?仆妇丫头成群,出门不是乘轿就是坐马车,在家更有下人服侍,穿金戴银,绫罗绸缎,我们沈家早前除了那十几亩祖田,旁的都是石氏的,是宛姐儿姐妹的! 儿子今儿来了,就是来拿你从宛姐儿拿走的五万两银票又一对翡翠镯子,这可是要给她们姐妹置嫁妆的,你握在手里不给置办,将来宛姐儿出阁,若是嫁妆不体面,岂不惹人笑话?宛儿得了太后喜爱,就连皇后、淑妃、贵妃也是夸赞的,都赏了她首饰布帛,他日定能寻个好婆家。母亲,把银钱交给我吧,我会替她们姐妹置办嫁妆,置办好了,让巧云带着她们姐妹学习打理,也免她们将来嫁到婆家被人说道。” 老太太气得不能说话,沈俊臣倒是一口说完了。 她哪里拿得出银票,这钱早被火给烧了。 老太太终于相信世上有鬼,也只有如此解释才说得通。 老太太颤着音,这是被气的:“俊来是外人么?那是你弟弟,你以前最是疼他,这离开老家才几年,怎的就这么不待见他?你前后娶了两房妻,一个是十足的富贾千金,一个是娇贵的官家千金,嫁妆自是体面的,可俊来就只得那份祖田,你拥有这么多,难道就不心疼心疼你弟弟……” “心疼他?”沈俊臣勾唇苦笑,“我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自己努力得来的。我入仕为官也是十年寒窗苦读拥有的。我有现在的家业,那是我的么?那是石氏、潘氏所出的儿女的。俊来想要,让他自己想法去挣。” 儿女都是债,他沈俊臣辛苦打拼,还不是为了妻儿,为了老母,可老太太着实偏心得太厉害,要不是他实在看不下去,又怎会出口来讨。 老太太只觉一阵寒心,这些年沈俊臣不在身边,服侍她,孝顺她的都是沈俊来,“你当真不讲情面?” 沈俊臣道:“我只是替儿女守住他们的东西,何谓不讲情面?若是传出老太太、二老爷强夺侄女亡母嫁妆的事来,你当我面上有光?还是你们的面上有光?若被御史知道,定会指责我身为人臣,不分是非黑白。” “你……你……”老太太支吾着。 沈俊臣分明就是冷心冷肺,她指着沈俊臣,“银票没了,被火烧了。翡翠手镯也没了,碎成渣了!” “老太太不将宛姐儿的东西交给我,儿子……便再不养二房父子,只能将他们送回京城去。俊来就那点本事,旁人不知,老太太心里可清楚,当年他能得中秀才,可是我写信在府学教授那儿说了好话儿,这才给了他一个秀才功名。他懂做生意么?不过是个爱炫耀,会花钱,不长心眼的东西!” 老太太腾地起身,没想沈俊臣居然这样说沈俊来,“那是你弟弟?” 他是长兄,怎么可以这样践踏沈俊来,即便沈俊来如何不好,那也是他的胞弟,他们兄弟就当相扶相携,这才是骨肉手足。 “俊来的今日,都是被母亲给骄纵出来的。还有宝姐儿,她干出那等天理不容之事,也是……我实在容不得宝姐儿再住家中,谁晓得哪日她会不会对付我们夫妻。” 老太太气得连连喘大气,仿佛一口气上不来,她就要昏死过去。 沈俊臣今儿的话说得极重,但若不说重,怕是老太太还是个没轻没重的偏着二房。 他也有一家人,他也有几个儿女需要照顾,怎么能任由老太太拿了大房的东西去偏二房,他不能再沉默了,不能看到妻女受委屈只能围着他哭,他是一家之主,更是男人,自要保护自己的妻女。 “老太太且思量一番,要么交出五万两银票,要么让俊来父子回老家,我与巧云还想活得长久!” 说到底,沈俊臣是不信老太太,更不信沈宝,甚至连沈俊来也厌弃。 沈俊臣一揖手,转身离去,谁都瞧得出来,这一次他是真的生气了。 老太太呼呼出气,指着佛堂院门方向,看着曾是她最引以为傲的儿子背影:“逆子!逆子!” 居然要逼她交出五万两银票,她哪里交得出来。 她辛苦积攒的银子全都付之于火,没了,都没了。 沈俊臣居然说沈俊来是不能入仕为官的。 她可不信这个邪! “你们听听,大老爷说的什么话?外人瞧不起二老爷,你居然也瞧不起二老爷父子,这……这可如何了得。” 翡翠暖声道:“老太太莫气,大老爷只是说的气话。” “他像是说气话么?” 她看不像! 沈俊臣说的可是真话。 老太太连吐长气,拢着被子,望着屋顶发呆,今儿发生的点滴过了一遍,石氏的鬼\魂一定还在慈安院,她怕是不能再住那里了,万一被她缠上,定不得安宁。 她该怎么做,才能让沈俊臣打消念头,才能让沈俊来继续留在京城。 老太太一时间想了许多的法子,她原是个乡下老太太,一朝跃升为京城二品诰命夫人,可京城的正经官家老太太,哪个不是出身名门,根本不屑理她,她们看她的眼神都是异样的,是嫌弃、轻视的。 太后千秋寿诞那日,她一身华服,看了多少官家老太太的冷眼,她们会笑着问道:“沈老太太来自何地名门?” “我是绵州来的。” “绵州可没听说有名门世家。” 彼时,潘大太太笑道:“沈老太太可不是什么名门世家,就是个山野村妇。” 一句话,原想与她说话的老太太,立时都调转了方向,去追捧京城世家名门的老太太,她一个人被她们冷落在旁。 她无法跻身于京城的官家老太太,可她认得几个富贾、小吏家的老太太,她们还是很乐意奉承她,曲意迎奉,小心说话,这大大满足了老太太的虚荣。 她不能回绵州老家,她还想替沈俊来在京城说门好亲,绝不能让潘氏压了沈俊来。她还要给沈宝订一门好亲事,让沈宝将来也风光无限。她更要替沈宪小心谋划,沈宾是毁了,不能看沈宪再毁了。 她牺牲了自己最疼爱的侄女李三杏,就为了保住沈俊来父子在京城的一切,不能让李氏白白牺牲。 * 夜,漆黑一片。 因今日有毛烟细雨,夜显得很静寂。 沐风看沈宛的房间灭了灯,摸黑换上夜行衣,小心翼翼地出了门,而此刻,一条黑影却如空中掠过的蝙蝠,快速落在了仪方院中。 沈容睡得迷糊,突地感到一丝异样,猛然睁开双眸,却见榻前立着一条黑影。 “属下拜见主子!” 沈容“哦”了一声,“夜罗,你回京了?” “是。” 沈容取了火捻子,点了床头的茜纱灯,细细地打量着夜罗,浑身风尘仆仆,似又瘦了,“一路还顺遂吧?” “还好。属下选了三处地方,亦画了简要的地形图,还请主子示下。另外,听……听紫嫣说,主子三天前就要寻属下?” 沈容留意到最后一句,“你在京城留了人?” “是。她是血裳阁的女弟子,血裳阁遇劫时,她正巧来了中原,我在沿途留下了暗记,她寻到了我,她武功不错,愿意与我一道追随主子。” 沈容点了点头,“你既信她,我便信你,照着我们之前的约定来就好。这些日子,我写了一本‘山庄建设策划书’,你拿去看看,领悟我的意思。”她顿了一下,“另外,我要交你办一件事。” “主子请吩咐。” “你寻个可靠的人,把这些田庄、店铺转到他名下,对外,只屑说这是他买的,就说是一天夜里在石台县城外城南月老庙露宿,一个着碧绿衣裙的美貌妇人带着个十一二岁的蓝衣孩子从外头进来,手里拿着这些房契、店契,说愿意以一万两银子的价格转与他。然,他瞧着这些东西是真的,且价格还算合理,便当即令随从管事付了银子。后来,去了官府,才知这些东西,是石台县城沈石氏的嫁妆,而他夜里所见的美貌妇人竟是逝世的沈石氏。” 夜罗听罢叮嘱,沈石氏不正是沈容的母亲么。 沈容又道:“若是有人想从他手里换这三处田庄、十处店铺,售价一万二千两银子,若是多售了,多出的银子算他的。” “属下这就安排人去做。” 沈容从带锁的箱子里取出一个荷包,打开后,将里面的房契、地契取了出来,是给夜罗过目,后又装入荷包,交给夜罗处理。 一并从箱子里取出的,便是她亲自编写的一本《山庄建设策划书》,这是她对山庄的前景规划。 夜罗看《策划书》,她则看着夜罗递来的三张地形图。 一处在洛城,位于离洛城一百二十里地的古桥镇绿寨山,相传那里曾是绿林中人云集之地,后来绿林好汉没了,那里杂草丛生,周围古木参天,更有野狼野豹时常出没,依旧是一个最僻静之处,处于一片森林的中央。那里,离最近的镇子还有二十里路,方圆八十里内,没有一户人家,便是离绿寨山最近的村庄也有十几里的山路。 又一处,选在秦岭白石峰,山路难进,那里的土地更是贫瘠,沈容看了地形图,若要建那么大的山庄,择地基就有一定的难度。 再一处,位于姑苏水乡,是在一个沼泽泥潭之上,也是一处隐秘之处。 沈容微眯着眼睛,将三张地形图摆在面前做了一翻比较。 时间,在点滴流淌。 她转身从箱子里取出一张规划图,将图与洛城绿林山相融合。 看着沈容认真的模样,夜罗问道:“主子选中洛城绿寨山?” 沈容道:“这不是你看中的地儿么?” 夜罗面有尴尬,“主子如何看出来的?” “这还用看,三张地形图,唯绿寨山绘得最是细腻,离洛城多远,离县城乡镇多远,离最近的村庄又有多远,上面可是标准得清清楚楚的,我不想留意都不行。我计算了一下占地面积,若在此处建造山庄,想来是足够了,但山庄周围必须布下护庄大阵,你曾说过,先建惩恶楼,你看需要多少银子?” “回主子,惩恶楼大约三十万两银子足够了。” “好,我给你拨三十万两银子,你来筹备修建,人手得由你自己来寻惩恶楼建于绿寨山东边,巾幗楼建于南边,绝技楼在西边,百业楼在北边,中央留置一块地方,建未名山庄,在山庄内设特使堂,专门监督四楼培养人才、经营生意等情况,协调楼与楼之间的矛盾,其职责形同朝廷的监察院……” 沈容将手往怀里一揣,摸了许久,方才抓出一个油纸包,“清点一下,三十万两银票,我这里不能没人,京城这边你得留一个人,若我有消息传与你们也方便。绿寨山那地方,可以买下来吗?” 夜罗揖手道:“五千两银子,从洛城府衙买下了以绿寨山为中心的方圆五里之地。” 五千两银子买方圆五里的山林,这买卖倒还做得,可对那一带的百姓来说,那地方狼豹猖獗,最是个不能去的地方,别说是买,给钱让他们去也未必会去。 “属下瞧过了,那里的树木多,建造房屋倒也容易,我已令师弟前往西北买一百个半大的孩子,再买些可靠的匠人过去,不需要请外头的匠人,仅我们惩恶楼的人便能建好。” “你倒是与我省银子,那可是有大用。记住了,莫省银子,务必要建好,不仅要我满意,你们更得满意,往后那里就是你们的家。” 夜罗心头一阵温暖。“是。” “估计多久能建好?” “先建急需用的院落,其他的往后慢慢扩建,得先让惩恶楼起到作用,只要建起来,自会接到生意。” 夜罗对外头唤声:“紫嫣,出来吧!” 一道深紫色的倩影一闪,一个俏生生的少女出现在沈容的面前,抱拳行礼:“属下紫嫣拜见主子!” 沈容点了一下头,双手奉递过一纸《契约》,但见上面是照着夜罗与她的契约内容写了一份,还印下了一只红色的手掌印。“既然你自愿追随于我,我若推辞倒是矫情了。好!我会给你一万两银票,你在京城挑一处三进院子先住下,往后那里便是惩恶楼弟子入京的暂歇之地。” 紫嫣接过沈容给的银票,这个主子虽是个小姑娘,但小小年纪就露出了超乎成人的睿智,既然大哥夜罗说她可以追随,她便跟着沈容。 紫嫣低声道:“主子让属下查探沐风姐妹的底细,今晚二更二刻,沐风换上夜行衣去了赵皇子府,这已是第四次去了。” “赵国质子赵熹?她的旧主子还真是他。” 紫嫣面露诧色,“主子一早就怀疑了?” “镖师义女却精通易容术,更有不俗的武功,行事沉稳,一看就是长久做侍卫的。”沈容微微眯眼,“赵熹将沐风送到我身边到底意欲何为?难不成,我的事被他知道了,可这些日子,我一直行事很谨慎。除非,在咸城与沐风合作下赌的人便是赵熹,他知道我大赚了一笔。” 夜罗道:“要是主子不喜欢,属下亲自出手除掉沐风、沐雨。” “不用,沐风替我姐姐挡去了不少处计,且先留着她,我现在除去,只会惹来赵熹进一步的试探,他要试,要盯,且由她去。哼,到时候,在床榻之下挖一条秘道,让她盯无可盯,防不胜防。姐姐现在很信任沐风姐妹,估计在她出阁前,是不会让她们姐妹离开,如此,倒省了我不少事。” 紫嫣微微一笑,难怪夜罗几番夸赞,说新主子很聪明,“主子,要不我们的分楼就设在沈府附近?” “这主意不错,你来想办法,要是银子不够,可以找我取。” “是。” 沈容双手负后望着外头,“我们得在京城开一处赚钱的营生,要做就做最好的,就开一家歌舞坊,这种地方最易打探消息,眼下最难的是找一个懂行的坊主。” 紫嫣汗滴滴的,他们师兄妹的新主子,这年纪也太小了些,可是行事也太过让人觉得神秘,她不是官家千金么?居然要开歌舞坊,她将视线移向了夜罗。 夜罗一脸淡定,对于新主子的计划,他是知道一些的,他原不大相信这么个小丫头,但白真信,他也就信了。 沈容沉吟了一阵,摆了摆手,“不着急,一口吃不了大胖子,紫嫣在外头多加留意,有什么好生意、好门道再与我细说。” “是,主子!” 沈容又叮嘱了几句,夜罗带着紫嫣消失。 她推开窗户,将外头的兰花搬到了屋内的书案上。 * 沈容见夜罗、紫嫣时,赵熹见了沐风。 沐风垂手顿首静立在书房的下方,细细地将今日沈府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哈哈……”赵熹听到精彩处,忍不住哈哈大笑,沈容真是一个聪明的女子,整件事行得很漂亮,甚至没有留下任何线索,环环相扣,心机深沉,着实是他喜欢的类型,他要的女子可以不是才女,但一定是个能与他比肩的人物。 沐风凝着眉儿,“当日看她预备的清单,即便知晓了结果,依旧让人惊叹,一启盒盖就能喷出火。事后,沈宝主仆说起此事,上上下下没一人信。盒内残缺的翡翠碎片,让沈俊臣对老太太疑心不已,母子俩已生芥蒂……” 赵熹看着蓝锦、蓝袍,正容道:“这是她使的连环计,要让老太太与沈俊臣生疑,一旦种子生根,往后沈俊臣会越发对老太太不满。老太太因长子的不信而伤心,她原就偏心二老爷,往后这一家子还有得斗。一招制胜,兵不见血,着实行得高……” 她算计了人,可没一人怀疑到她。 沈宛的聪慧才学,在沈容的面前失去了应有的光彩。 整个京城,都知沈家有一个才貌双全的女儿,可谁会知道沈容才是最优秀的。 琴棋书画,在大周京城样样皆通的深闺贵女不少,可没人能让一个盒子启开就喷火,这,便是沈容的本事。 沐风越发对沈容佩服得紧,即便她知道沈容清单里的东西,可让她做到让盒子喷火就不能。 赵熹问道:“明日要开明春园,沈容可会去游园?” 沐风垂眸答道:“大姑娘是定要去的,大姑娘说这些日子五姑娘一直闷在家里,要带她出去走走。” 赵熹对蓝锦道:“着下人给本王预备衣袍,明日本王要盛装游园。” 沐风凝了一下:主子这是看中沈容了?可那是个十岁的小姑娘,到五月时才满十岁呢。 赵熹又问:“沐风,你入沈府有些日子,以你之见,沈容在沈家可有最在乎的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90章 禁足(求订阅!8000+) 第90章 禁足(求订阅!8000+) 沐风脱口而出,道:“沈容最看重的是沈宛。石氏是被沈老太太、二老爷夫妇害死的,便是大老爷与潘氏也脱不了干系。而沈宽更是二太太使计,令三爷、七爷诱去河边洗澡淹死的。他们的死因,沈宛知道,沈容也知道,却皆在人前只作不知。” 知晓了亲娘与兄弟的死是被所谓的亲人害死的,她们又怎会对这样的长辈抱有厚望,怕是心里早已经寒透了,再不会拿他们视为亲人。 姐妹二人自当对方视为唯一的亲人。 赵熹微微眯眸,“沈宛今岁将要及笄,是该嫁人。沐风、蓝锦,你们说沈宛应该嫁一个什么样儿的人?” 年满十五岁,虚岁十六,这个时候就要谈婚论嫁。 主子不是只对那个小的感兴趣,怎的又问沈大姑娘了? 赵熹不会是头脑发热,因盯着沈容不放,现在连人家长姐的婚姻大事也要跟着操心了。自家这主子,很少对一个人、一件事如此上心的,就凭上回他一摔,价值不菲的帝王绿翡翠瓶就化成了碎片。 蓝袍见外头有人走过,静默地出了书门,片刻后侍立在侧。 赵熹笑了一下,“为长久计,本王以为,应该让沈大姑娘嫁一个赵都名门。” 赵都名门,这不是说沈宛应该嫁入赵国。 蓝锦惊道:“主子是说,让沈大姑娘和亲?” 一直沉默的蓝袍道:“据属下所知,至德帝有几位正值芳龄的公主。” 大周皇帝在附属小国人口里,称的是周天子。 若要和亲,按照习俗自当是公主和亲,又怎会轮到官宦千金的沈宛和亲。 赵熹怎会想到让沈宛和亲?他反复思忖,觉得这个法子不错,凭着他多年的谨慎、低调,暗里观察,沈容绝非池中物,而事实也证明了他的看法,一个十岁的小姑娘,身上竟能散发出那样特别的气息。 只有他想,他便有法子触成此事。 赵熹对沐风道:“你早些回去,有事再来禀报,照顾好沈宛,便是照顾好沈容。” 沈容如此看重她的长姐,在得晓石氏、沈宽死亡真相之后,能被她视为亲人的也只能是沈宛一人,只怕沈宛也是依然,在这样的情况下,保护好沈宛,便如同保护了沈容。毕竟她们姐妹的命运是联系在一块的。 “属下告退!” 赵熹望着夜色,早前他与沐风说话,蓝袍曾出去过一趟,“蓝袍,出了甚事?” “回主子,我们的人递来消息,北齐国太子少傅秘密进入大周,半月前曾出现在陈留,似在寻找什么人?” “找人?” 北齐国太子少傅萧策,是北齐国萧皇后的幼弟,北齐皇帝曾在战场负伤中毒,身体不好,之后北齐便由皇后协理朝政,而北齐太子今岁也只得十一二岁,相传这位太子性情懦弱,不像他的父亲有一统天下的雄心,更不像他的母亲是北方的巾帼英雄,武能征战沙场,文能治国之才。 萧氏,是北齐国仅次于皇家金氏的大贵族,萧氏一门更世代出名将。 “萧策入周寻人?” 三大国中,尤以北齐的兵力最强,便是大周也颇是畏惧,这些年北齐一直与西凉在打仗,西梁节节败退,最后北齐因皇帝负伤中毒只得暂停战事,这些年在萧皇后的带领下养兵蓄锐。 对南周、西凉二大国来说,北齐就是一个好战份子。 蓝袍低声道:“我们的人只隐约听到他们说,要寻一个去岁腊月初六午时出生的女婴。” 为寻一个女婴,萧皇后就派出了最疼爱的同母幼弟、太子少傅萧策前来大周寻人,就算要寻人,他们最该去的应该是大梁,前几年打仗,战场可是在西北一带。 蓝袍又道:“萧策几日前曾在咸城出现过。” “陈留、咸城、京城……”赵熹沉吟着,萧策来大周寻找一个腊月初六午时出生的女婴,这又是何道理,难不成是北齐皇帝落在大周的公主? 不像! 北齐皇帝自战场负伤中毒后,身体大不如前,便是朝政都打理不了,否则也不会有人传说“北齐有两帝”:皇帝与女帝。 “今儿午后进了驿馆,一行有二十余人,带着一车礼物,有传言说,萧策是联姻大使,替北齐皇帝求娶一位大周公主为齐国贵妃。” 北齐皇帝那身子早毁了,后宫又有萧皇后把持,不仅在前朝能做主,便是后宫更是她的天下,哪位公主会嫁到那样的地方? 赵熹摇了摇头,“着我们的人仔细盯着,明日要开畅园春,萧策必会露面。二皇子、六皇子最是防备北齐,萧策想平安无事,就会走到明面上。” 北齐太子少傅萧策秘密潜入大周境内,他若一直在暗里行事,以六皇子的行事风格,极有可能来一出“将计就计”,大家都不知萧策入境,索性当成是敌国奸细给暗杀掉。 “北齐在寻一个去岁腊月初六午时在大周出生的女子……”赵熹沉吟着,“他们寻一个女婴作甚?”而且还是个出生不足百日的女婴,“把这消息传回赵国,让父皇彻查此事。” 蓝锦应声“是”。 * 夜,万籁俱寂。 沈府佛堂,老太太手握着佛珠,一手敲着木鱼,跪坐在观音神像前,早前沈宾说祠堂闹鬼,她只不信。如今,证实这可是“凶鬼”,唯有“凶鬼”才敢大闹慈安院。 她不能再住慈安院,还是住在这百邪不侵的佛堂好。 老太太反反复复将今日盒子喷火地想了好遍,依旧不得要领,最后归咎于“鬼邪作怪”,她加快敲击木鱼的声音。 珊瑚、翡翠二人静立两侧,两个交换了眼色,珊瑚轻声道:“老太太,夜色了,你该歇下了。” 老太太抬了抬手,二女将她搀扶进内堂,服侍她躺下。 “明日,让大太太去请道长来做一场法事。” 珊瑚翡翠二人认定是闹了邪物,应声“是。” 老太太继续捻着佛珠,不紧不慢地道:“大老爷根本就不信今日闹鬼,他是认定我昧了大姑娘姐妹的五万两银票又一对翡翠镯子去。” 以前李氏在,她还有一个说话的人。 如今,硬是连这个人也没了,好在沈宝随了李氏的乖巧性子,能讨她欢心,“明日开明春园,四姑娘在府里闷了许久。明儿天一亮,珊瑚就拿二十两银子去街上给四姑娘买些上好的胭脂水粉。翡翠,把我的首饰盒子拿来,从里头挑些好的给四姑娘送去。” 潘氏的女儿沈宜、石氏的两个女儿个个都生外心,还是沈宝与她亲近。 珊瑚面露忧色,“大老爷罚四姑娘禁足漱玉阁……” “这些日子四姑娘还罚得少么?”老太太反问着,“大老爷要追究,只推说到我头上来,是我放四姑娘出来的。明儿是大日子,姑娘们个个都去得,凭甚要把四姑娘拘在家里,说到底,还不是潘氏有自己的私心,早前还以为她是个好的,没想这私心和石氏一个样儿。” 若不是潘氏在一旁又哭又闹,沈俊臣怎会冲她发火,又怎会说那些令人心寒的话。 定是这潘氏挑唆的! 她自己的儿子,最是个孝顺的,以往连重话都不会说,可现在竟说那等绝情话,这不是沈俊臣的错,是潘氏在作怪。 老太太想到潘氏,拳头握得紧紧的。 还是应该让儿子娶李家的姑娘,至少这样与她是一条心。 这石氏是个有二心的,潘氏也别有用心…… 老太太如此一想,越发觉得李氏顺眼,更觉得李氏所生的几个孩子都是好的。 翡翠支吾了一下,终是问道:“老太太,二老爷……” 老太太停下了捻佛珠,想到这事,她更心烦,“原是想把大姑娘许给崔丞相的傻孙子,门当户对,若是过门,崔家许是连嫁妆都不会要。可现在倒好,大老爷咬死不应,大房的其他几位姑娘年纪又太小了些。二老爷是要出仕,不能就这么给毁了,你们都说说,这件事该怎么办?” 崔家不要嫁妆,自然就是沈家的。 老太太可以置成她儿子、孙子的家业。 没想沈俊臣根本就不明白她的苦心,一门心思的拒绝。 京城的人,不都讲究门当户对的么?从二品大员嫡女嫁一品丞相的长孙,这是多得配的事,怎么就不成了。 偏大老爷还建议把沈宝许给崔大少爷,那可是傻子,虽是傻子,这崔家不是一心想给她娶个相配的官家嫡女么?这怎么能成? 珊瑚与翡翠哪敢参言,可老太太问了,又不能不说。 老太太道:“这屋里就我们主仆三人,你们都说说,说错了,我不责怪你们。” 珊瑚想着再不说话,就不对了,既然是私下说的,也不会传到外头,“大姑娘才德兼备,容貌倾城,听说大太太早前有意将她许给潘四爷,大老爷都没应。大姑娘又看入了太后、皇后的眼,怕是将来是个大福分的。”她可不能开罪大姑娘,万一开罪了,他日大姑娘寻个体面婆家,这不是自己给自己立了个大仇家。 翡翠道:“老太太一心想让二老爷出仕,大房几位姑娘的婚事自有大老爷、大太太做主。不如就把四姑娘许给崔大少爷,四姑娘现下母孝在身,便是能出阁也得三年以后,待那时,二老爷已经做官了,再从长再议……” 老太太的眸光一闪,大老爷看重沈宛,毕竟沈宛是嫡长女,又看入了太后的眼,她的婚事,是要挑个好的。大老爷未必会看重沈容,这小丫头现下才十岁,三年后,可不正是议亲之时。虽然朝廷有令,女子及笄方可出阁,可像贫寒人家,几岁卖到别人家做童养媳的,又或是十二三岁出阁的比比皆是。 老太太脑子里灵光一闪,这主意不错,先替沈俊来谋到差事要紧,否则再这样拖下去,怕真就废,自然,这男子不如女子,妇人要守节,可男子过了七七便可再议婚事,到时候她帮衬着挑个好的。 老太太又忆起娘家的几个侄女,还是觉得给沈俊来娶娘家侄女好,亲上加亲,又与她是一条心。可沈俊来一心想娶个官家千金为继室,更想学了沈俊臣。老太太轻叹一声,到底是大了,有他们自己的想法,但她还有李氏留下的儿女,李氏虽不在了,她总要看顾着沈宾、沈宪、沈宝兄妹三个平安长大。 老太太舒了一口气,“都歇了吧。” 珊瑚翡翠齐声应“是。” 老太太滑入被窝里,也累一天了,她明日再好好琢磨琢磨如何助沈俊来入仕,权宜之计,且将沈宝许给崔左相家的长孙,其他的,三年才再慢慢计较。 * 翌日,天气晴朗,和风习习,正是杏花荼蘼时,仪方院的杏花开得正艳。 一大早,沈宛打扮一新,领着沐风、沐雨姐妹迈入仪方院,“五姑娘可起来了?” 小环欠身答道:“将才起来了,刚洗漱过,这会子石妈妈正给五姑娘挽髻呢。” 沈宛肤白若羽,瑞草彩绣缎裳,华丽繁复的精致花纹,却是月白的底色,风华绝世而不失清婉幽然,挽了一对漂亮的望月髻,缀珠点翠鸾凤对钗,蝶戏牡丹金步摇,一串淡碧水晶流苏悠悠垂下,贴于额际。另有一两枝时令桃花,斜斜而插,竟是说不出的娇媚柔弱,美若春花一般,加上她那精致的妆容,真真如一个九天仙子一天。 石妈妈乍见沈宛,不由微微一愣,当即笑道:“大姑娘今儿起得可真早。” 沐雨笑道:“大姑娘今晨五更二刻就起来沐浴更衣打扮了,永乐公主、萧九姑娘今日也要去游园,一早便约好的今日要赶早,永乐公主主持的幽兰诗社,今儿要与众姑娘商议下月开诗社的事。” 沈容回头问道:“长姐入幽兰诗社了么?” 小环满是得意之色,“大姑娘入不了幽兰诗社,谁还能入?” 沈宛催促道:“别磨蹭了,快些打扮。回头去明春园用早点也使得。母亲今儿也催着九妹妹起了大早,我过来的时候,大姨娘把八妹妹都打扮好了呢。” 沈容惊道:“八妹妹也去?” “父亲说了,六爷、七爷与众位姑娘在家中闷了这些日子,今日都去明春园游园,当是踏春。” 沈容扁了一下小嘴,端坐在菱花镜前,一动不动。 沈宛接过石妈妈手里的梳子,亲自给沈容挽了个漂亮的小髻,又絮絮叨叨地道:“今日游玩,容儿跟在我身边就好。母亲自是要照顾三位妹妹。父亲自是领着六弟拜见几位世交、同袍……” 院门处,传来珊瑚的声音,正在问看门的粗使丫头:“大姑娘是不是在仪方院?” 粗使丫头应声“将将才到,正在给五姑娘梳妆打扮。” 珊瑚道:“老太太传令,让大姑娘去漱玉阁。” 沈宛只作未听到,依旧忙碌地给沈宛打扮,直将发髻挽好,正拿着自己的漂亮小锦盒打量着沈宛。 珊瑚站在珠帘外头,欠身道:“大姑娘,老太太让你去漱玉阁帮四姑娘打扮。” 石妈妈道:“四姑娘不是被大老爷禁足在漱玉阁了么?” “老太太发了话,今儿游园,让四姑娘也随大太太一道出去踏春游玩,待她回来再继续禁足不迟。” 所谓禁足,便是停止一切外出活动。 老太太宠沈宝,可不是一般的疼宠。 珊瑚又道:“这会子,老太太正在漱玉阁呢,可拿不定主意如何打扮四姑娘,只好让大姑娘走一趟了。” 长辈令,得遵行。 沈宛虽不乐意,即便她心中不喜老太太,可到底是她的长辈,对石妈妈道:“给容儿换那身鹅黄色绣蝴蝶的春裳,九妹妹今日穿粉衣,八妹妹是翠绿色春裳,十妹妹那边听说选了桃红新裳。” 她叮嘱了一番,携了沐雨去了漱玉阁。 老太太见沈宛就这样回来,不由得微微蹙眉,到底是亲疏有别,打扮她亲妹子,便把她的锦盒儿抱过去了,这会子听说要来帮忙打扮沈宝,就空着手儿来了。 果然,沈宛与沈容才是一条心的。 现下只一瞧,她就弄明白了。 老太太冷声道:“宛姐儿,不是说你有极好的妆盒子么?怎的没带来。” 沈宛笑道:“容儿要用,留在她屋里了。” 沈宝不满地叹了一声,只着中衣,正端端地坐在菱花镜前,一大早就被老太太唤起来了,珊瑚翡翠两个轮流给沈宝又挽发又上妆的,老太太连连摇头,皆不满意,还是珊瑚道:“老太太,大姑娘是个会打扮的,要不把她请过来给四姑娘打扮。” 昨日,沈宝的眉毛烧没了,虽然昨晚抹了药膏,不红不肿,可没了眉毛,这也太怪异了,首先就得描个漂亮的眉毛,然后还要涂脂抹粉,老太太年轻那会儿没钱买脂粉,后来有钱买了,她又是个节妇,更不能用鲜亮之物了。对这些脂粉之事,她是一点不通,也只能让沈宛过来帮忙。 翡翠递了老太太给沈宝备的脂粉盒,这还是一大早,老太太令珊瑚去街上买的,听说那脂粉铺还没开门,硬是被珊瑚给叫开采买。 沈宛与老太太问了安,着手给沈宝重新挽了个发髻,又给沈宝用了脂粉,动作极是麻利,很快就弄好了,又给沈宝描了一对漂亮的柳叶眉。 沈宝静默地享受着这被服侍的时光,“大姐姐,这眉毛太假了,能不能描得更真些?” 沈宛可没时间与沈宝纠缠,她还挂着沈容呢,虽有石妈妈,可石妈妈梳的发式沈宛不喜欢,“四妹妹,我只能描成这样,想让假眉毛比真的还好,我可没那等本事。要不,你让小链、翡翠帮你打扮。”她欠了欠身,“祖母,母亲与九妹妹要出门了,我先行告退!” 老太太急喝一声“站住!” 沈宛面露疑色。 老太太道:“既然宝姐儿打扮好了,你带她同乘马车。” 沈宛凝了一下,不是说已经与大太太说好了,怎么让她把人带过去。 老太太又笑了一下,令珊瑚掏了两个荷包出来,“一个是赏你的,另一个是宝姐儿的,今日就有劳你带着宝姐儿游园。” 她可都打听好了,永乐公主邀了沈宛入了什么幽兰诗社,听说这是京城有才德、又最优秀的贵女才能进,如果有沈宛带着沈宝,再加上沈宝的巧嘴,说不准也一并进幽兰诗社。她隐隐听李婶子、多婆子说,貌似进了这地方将来就能嫁个好夫婿。 沈宛欠身道:“祖母且与大太太说一声,大老爷可罚四姑娘禁足呢。” 她快速转身,不等老太太发话,立时提着裙子下了楼,那荷包她也不要了,老太太赏二房三个孩子是善意,可突然大方地赏她,这就值得深思。 老太太知沈宛这是开溜之意,更是不想带着沈宝。立时催促道:“宝姐儿,还愣着作甚?快跟上你大姐姐。” 沈宝回过神来,立时带着小链追了过去。 沈宛一路小跑进了仪方院,彼时,沈容已经打扮好了,沈宛走上前去,替沈容理了衣襟,又这里抚一下,那里弹一下,“走吧!” 沈宝在后面追得气喘不止,几乎是一路快奔才在仪方院门口追上了沈宛。 看着沈容那娇俏可人又不失活泼的模样,沈宝气得牙痒:到底她们是一个娘生的,瞧瞧沈容那脸蛋,光是妆容就比自己的要精致不少。 一行人到二门时,潘氏母女已经候着了。 沈宜见沈宝带着小链过来,不解地道:“大姐姐,你带她作甚?她不是被爹禁足了么?” 潘氏的眉宇微锁,沈宛行事自来分寸反握得宜,今儿怎的把沈宝领出来。 沈宝扬了扬头,“祖母说,待今日游园之后再继续禁足便是,我在府里闷了这么久,也该去踏春游玩。”她与潘氏欠身行礼,“给伯母问安。” 潘氏没应声,早前老太太派了珊瑚来递话,她只是沉默。 “宛姐儿、带五姐儿上来。四姑娘与八姑娘姐妹三人一辆马车。” 上她与庶女乘一辆马车,还是四个人乘一辆。 沈宝想要发火,而府里就这么三辆马车,她总不能与潘氏母女挤一辆,同去的丫头都是跟着马车跑的,好在明春园离沈府不算远,乘车只得一刻钟,便是走路也只两刻钟就能到。 马车启动,车轮轧轧。 沈宜还在不满地发泄:“那个祸害还有脸跟我们去?” 沈容乖巧地垂首,装出温顺模样。 第91章诗社 潘氏打量着沈宛姐妹的妆容,两个姑娘都生得好,尤其是沈宛,就像是一颗璀璨的明珠,只要有她在,就无人能掩住她的光芒,只是可惜了她的娘家侄儿潘伦,一片痴心,最终要娶彭家的庶女为妻,已成定局,再不能改。 沈宛入宫陪了太后几回,每次都带了不少赏赐回府,就连沈俊来捅了那么大的漏子,沈俊臣只是挪了个地方,官职未降,这也有沈宛求情说话的功劳。 昨晚,沈俊臣便告诫了潘氏,“潘伦的事,别以为我当真什么都不知道,若不是他想害宛姐儿,怎会被人算计。我实话告诉你,是有贵人瞧上我们家宛姐儿了,这才在背后使了手段,否则宛姐儿如何能再三避开。” 贵人?潘氏琢磨着,丈夫嘴里的贵人许是哪个得势的皇子。 她自不会再打沈宛的主意,沈宛的婚事,便是大老爷现下都不敢私下做主,她更不能做主了。 这沈宛是要做皇子宠妃的,将来前途无量,她就不要去给沈俊臣父女添乱,沈宛唯一的胞弟没了,她的弟弟可不就是潘氏唯一的儿子沈宏,沈宛得了势,要提携的还不是她的丈夫儿子。 * 明春园,曾是皇家最受宠爱的安宁大公主的别苑,因其建造幽美,恍若琳台仙宫,安宁大公主仙逝之后,便由至德帝下令收回,成为一处皇家行苑。 每年二月最后一次沐休日开放,每年三月第一个沐休日有热闹非凡的诗词会,直至过了端午佳节方才再度关闭。 这期间,对于京城人来说,明春园是游园踏春的好去处。 明春园内亭台楼宇雕梁画栋,琉璃飞檐,座座院落精致而典雅,庭院也是异常幽深华美,几株枝繁叶茂的大树井然有序地栽种在宽广的院内,一片片百花齐放的花圃美丽芬芳,假山重叠,小桥流水,回廊长幽,它的美观景致得天独厚。 潘氏刚下车,就听不远处传来一个娇滴滴的声音,潘倩携着两名侍女迎了过来,“给姑母问安!姑母,你们怎么才能,我都等好久了。” 潘倩笑盈盈地走近沈宛,“听说永乐公主邀宛表姐入幽兰诗社了,今年诗社刚开,宛表姐就入诗社,你可是今岁第一个入诗社的京城贵女呢。” 沈宛笑着道:“倩表姐谬赞了!”又道:“母亲,早先永乐公主与我说好的,让我今日早些去幽兰榭,说要帮衬安排茶点。” 潘氏笑道:“宛姐儿,你瞧倩姐儿都等大半日了,把倩姐儿也带去幽兰榭吧?” 沈宛点了一下头,伸手拉了潘倩便走,嘴里喊着:“沐雨、小环,看好五姑娘,快些跟上。” 潘倩正有些莫名,一回头,就见后面的马车上跳下了沈宝,当即明了,她已听说潘氏对沈老太太不满之事,还听说沈老太太夺了沈宛姐妹的积攒的几万两银子,还编谎话说开盒子喷火烧了。 沈宝本想追过来,怎耐明春园门外的人太多,马车多、轿子多,一时间有些人满为患,虽然来得早,只不曾想,今日会有这么多人的来踏春。 “大姐姐!大姐姐,你答应祖母带我去的,大姐姐……” 沈宜嘟着小嘴,对母亲让沈宛带潘倩很是不满。 潘氏道:“你还小,可你倩表姐不同,她已经订亲了,若是能入幽兰诗社,将来嫁入王家也能得人高看一眼。你将来有的是机会……” 潘家一直帮衬沈俊臣,这次让沈宛带潘倩,就连沈俊臣也赞同的。沈宝要许给崔家的傻少爷,要这些美名作甚,反倒是是负累。 沈宜道:“我听哥哥说,幽兰诗社里年纪最小的六岁,我比她总还大些。” 潘氏宽慰了沈宜两句,领着沈家几位姑娘进了明春园,又早早寻了个凉亭坐下来,服侍的婆子丫头便将早点摆下,姑娘们则在凉亭周围玩耍。 不多会儿,潘家的几位太太带着姑娘、媳妇也到了,便聚在一起说话闲聊。 沈宛带了沈容、潘倩进入幽兰榭。 明春园是一座具有姑苏风格的皇家园林,安宁大长公主的驸马便是江南姑苏人氏,相传这座园林便是由他亲自设计,再由安宁大长公主出资寻匠人建造。里面有数座庭院,幽兰榭就是其中之一。每年自开园始,幽兰社诗的贵女们会陆续举办诗词茶话会,年年有出阁嫁人离开幽兰诗社的,年年又有新的贵女加入进来,而成为幽兰诗社的成员,便是京城贵女身份、才德、学识的又一象征。 大周朝对女子的约束并不算严,颇有大唐遗风,她们有自己的交友圈子,而幽兰诗社更是他们交友的场所,京城还有石榴诗社、桂花诗社,却唯独幽兰诗社得京城人最受追捧,一来入诗社的女子个个不但容貌秀美更是出身高贵,且还拥有真才实学。 幽兰榭临水而建,东面有一条五六丈长的人工河,河的对岸,遥遥相望的正是青松馆,是京城才子、贵公子所组建的“青松诗社”之处。 举目眺望,只见青松馆里热闹非凡,有轻衫贵气的公子,有举止洒脱的寒门学子,还有干练打扮的侍奉小厮。沈容坐在幽兰榭的临水桥栏上,甩着两条小短腿,怀里抱着沈宛给她的一盘零嘴,一双眼睛滴溜溜地打量着对面青松馆的翩翩男子。 美男大聚会啊! 阳刚气十足的、阴柔俊美的…… 型男、个性男,款款皆有。 挑个什么样的当姐夫? 貌似不能是她做主的啊,沈宛似乎很中意梁宗卿。 沈容望着各式美男,只觉得个个都那么好,真是各有各的帅气,原来看美男也可以这样的养眼。正瞧得开心,忽听有人在耳边吐出一股热气:“小丫头,你瞧大半晌了,难不成他们比本王长得还好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91章 诗社 第91章 诗社 沈容一惊,要不是她定力不错,这会子估计已被惊落水中。 赵熹一袭天蓝色蟠龙袍,湛湛若神君,濯濯如新柳;眉鬓如裁,容貌瑰丽,手里拿了一支翠玉笛子,笛子的一头飘着碧色缨络,真真是一个养眼的美少年。 是不错,可一个哪够看的,还是看那边众多的美男好,沈容很已然移开视线,继续悠闲地望着青松馆看。 赵熹道:“你可认识他们?” 沈容摇头,她没出来过,哪里认得那些人了。 突地,她眼睛一亮,将所有的视线凝注在银灰袍的贵公子身上,“梁大才子——梁宗卿,我认得他。” 温润如玉佳公子,说的便是梁宗卿罢。尤其是今日,他一袭银灰墨染长袍,头戴纶巾,一股儒雅高贵之气,举手投足间便是一道亮丽的风景。面若深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鬓若刀裁,眉如墨画,脸似桃瓣,晴若秋波,面若含笑,眼似善语。 这是沈宛心仪之人啊,沈宛的眼光不错,梁宗卿不仅长得养眼,又有真才实学,重要的是他绝不是花瓶,更是才德兼备。 如果她不是十来岁的小姑娘,赵熹定会多想,他望了过去,今日的梁宗卿风度翩翩,气宇轩昂。 沈容一扭头,便见幽兰榭长廊里正依柱立着一个华衣***,这少女生得珠圆玉润:满月圆,大眼睛,柳叶眉,正目不转睛地望向青松馆方向。 “永乐公主。”沈容吐出华衣***的身份,快速地随着永乐公主的视线看往青松馆,“难不成……” 赵熹意味深长地道:“难不成什么?” 沈容愤然瞪了一眼,“我与你很熟吗?我为什么要和你说话?本姑娘可不是那种随便的人,仗着你穿得人模人样,我就要搭理你。” 什么? 小丫头年纪不大,还一副扮大人的老成模样,直惹得赵熹很乐。 果然很有趣啊! “我穿得人模人样,长得也人模人样?” “公子长得还成。”沈容还是十足的女童稚音,慵懒之中带着几分玩味。 青松馆、幽兰轩之间,有一道九曲廊桥,只是廊桥的中间又派了丫头、小厮看守着,以备有人穿越到另一边。 而此刻,沈容便坐在这两地的中央。 赵熹自青松馆而来,梁宗卿远远就瞧见了一个俏生生的小姑娘坐在廊桥边的木椅上,摇晃着双腿,好不悠闲自在,他第一反应便是忆起上回蹲厕时听到沈容与她长姐的对话,至今想来,也令他心下一惊。 “你有一个漂亮的长鼻子。”沈容一脸凝重,仰望着正静待她说后面话的赵熹,“拿着毛笔往那长鼻子一染,哈哈……再画上几根胡须,那可真真是各家必备、看门护院的好帮手!” 赵熹立时跳了起来,“小丫头,你拐着弯地骂我?” “我骂了吗?我在说狗啊,你说狗是不是各家各户看门护院的好帮手!” 赵熹没想被个小丫头给戏弄了,不过这丫头很合他的胃口。 梁宗卿取了盘果点,一手拿着,一手负后,沿着九曲廊桥而至。 沈容见他过来,立时站起身,甜甜地唤声“梁大哥。” “容儿,给你的。”梁宗卿含着笑,这笑里带着宠溺。 赵熹见梁宗卿与沈容说话,立时转身回了青松馆。 沈容接过果点,用手拈了一枚,道:“梁大哥,你被人瞧上了。” 梁宗卿被她一提,立时四下一扫,正发现数丈开外,在幽兰榭之下站着一个华衣***。 沈容继续道:“恭喜梁大哥,要做驸马了。” 沈容的观察力同样让梁宗卿吃惊,他不会知道,这是因为沈容知晓前世一切。 这人是她姐姐的心仪之人,她是不是要帮衬姐姐一把,让姐姐此得偿所愿,前世的梁宗卿最后娶了谁?沈容不知道,只知道他后来在家破人亡后逃往赵国,投奔赵熹,做了赵熹的谋臣,只不知后来发生了什么奕入,梁宗卿离开了赵熹,选择了退隐山林,这是赵熹在助赵国崛起成为第四强国之后的事。 但今生,许有不一样的结局。 梁宗卿被沈容的话一惊,当不经意与永乐公主目光对视的一刹,他感觉到对方的羞涩。 一时间,他心微乱。 永乐公主看上他了…… 他是家里的长房长孙,怎么可能尚公主,而他更不愿尚公主。 沈容怀抱果点,又一盘零嘴,笑微微地道:“以梁大哥的骄傲,定是不屑尚公主,可一旦公然拒婚,怕会给梁大哥惹来麻烦。以你的性子,你的荣辱,你的一切都不是真正属于你一人的,梁大哥还是好好想想如何解决眼下的麻烦。沈容告辞!” 沈宛喜欢梁宗卿,她要不要告诉他? 如果说了,姐姐会不会怪她多事。 可看姐姐每每提到梁宗卿时那一双俏眸情波流转,是怎么也藏不住的。 前世时,沈宛可没这一出情感波折,只是永乐公主喜欢上梁大哥的事却依旧发生了。 “容儿,且留步。” 梁宗卿的声音就是好听。 沈容现在是越瞧越满意啊,这可是她未来的姐夫,她立时转身,甜甜应道:“梁大哥有事?” “你……你能把永乐公主唤到此处?我想与她坦诚布公的说几句话。” 沈容心下一阵狂喜:是要婉拒永乐公主吧? 这下好了,姐姐沈宛有戏了。 她故作不解地道:“梁大哥……” 梁宗卿长身一揖,“有劳容儿。” 容儿,她唤梁宗卿一声“梁大哥”,这纯粹是因为他是沈宛的意中人,可是什么时候他与自己也这般熟络,就因为两次结缘,两次都在从咸城回京的路上相遇,结伴而行? 不,这理由未免太牵强了些。 沈容点头,转身往永乐公主而去,近了跟前,甜甜地递过果点,“我今儿沾了公主的光,得梁大公子送了果点吃。”她佯装成无知小姑娘的模样,笑道:“公主,梁大公子要你过去说话,还什么……坦诚布公……”她摆了摆头,“你们大人的事,真是不明白,说话就说话,还什么坦诚布公……” 永乐公主取了一枚果点,心下狂喜。 她喜欢他,他亦一样喜欢她了么? 永乐公主忙奔近不远处的萧十三娘,问道:“十三娘,你看本宫这身春裳还好吧?” “公主殿下,你这身春裳可是宫中最好的绣娘做的,这都不好了,谁的春裳才算好?” 永乐公主点了点头,一眺目,梁宗卿长身静立在廊桥上,不同的是,梁宗卿的长随小厮立在他身后三尺远的距离,他似在赏景,又似在等候。 永乐公主亦带了心腹侍女,款款往廊桥中央移去,在那中央位置,往东是四名青松馆服侍小厮,往西是四名幽兰榭服侍宫娥。 “梁公子……” 永乐公主娇羞一唤。 梁宗卿看着不远处,收回视线,含笑冲永乐公主点头,做了个有请的姿式:“见过永乐公主。“ 永乐公主心跳加速,“玉郎,你还是这么见外。” 梁宗卿依旧一脸淡然,沈容这小姑娘太过敏捷,也太过早熟,只有经历过风雨的女子,才会如此敏感。“永乐,我们都已经大了。” “是啊,我终于长大了。” 梁宗卿悠悠地问道:“一别三年,你还好。” “我很好,我一直在京城等你归来。” 梁宗卿的思绪缥缈,“情之唯物,不可替代,离京三年,我云游天下,其间遇到过一些人一些事,也遇到了一个,我自以为可以才华比肩,容貌堪配的女子。”他依旧淡淡地轻诉,就像几年前还在太学院做九皇子的伴读,像那时还与永乐公主是同窗。 他们倾诉心事,却是永乐公主的天崩地裂:他有意中人了,而这人显然不是她。 “她……就那么好?” “她很好。只是因为一些原因,我暂时还不能娶她,我会等她,等到她能做我的新娘。” 他要等,等着她长大,等着她可以站在他的身边,等着她终于有一天不再掩藏,而是风华四射地傲立人群。 永乐公主的身子微微摇了一下,“玉郎,从小到大……你……你该明白我的心意。” “从小到大,我一直拿公主当同窗、当朋友。”他正容移开视线。 即便是伤,也只伤永乐这一次。 痛过了,便会学着放手。 永乐公主身子微微一摇,“你有意中人,可这人……不是本宫。” “心如磐石,不可转也!我已许诺,今生唯心系她一人。”他想,他已经说得够决绝了,“在玉郎心里,公主一直都是我最重要的知己。” 知己,她只是他心中的知己。 可是她却深晓他的性子,一旦是他决定的事,那便是再无更改了。 永乐公主在悲伤与欢喜中流转,时悲时喜,待他回眸时,她却粲然一笑“那姑娘是谁?” 梁宗卿笑答:“将来你会见到她。” 永乐公主吐了口浊气,“能被你看中,定是很特别的女子吧。” “有些狡猾,有些虚伪,有些顽皮……”他未看永乐,生怕被她窥破心底的秘密,“你是第一个知晓此事的人,若是祖父逼我成亲,永乐,你可要站在我这边。” 永乐苦笑着,心却痛出一个大窟窿。她一直盼他归来,去岁冬天他便回来了,可她却一直没有机会与他见面。 他离京三年,到底和从前不同。他长高了,长健壮了,以前是瘦弱的,甚至还有两分阴柔,可现在的他,是一个真正的男子,他可以直视感情,也可以坦然地告诉她:他有意中人了。 “我喜欢她,因一些原因我不能尽快娶她,但我想最多五年。五年后,我一定会娶她。”梁宗卿说完自己的事,问道:“永乐,你呢?是不是有喜欢的人?” 最后一句,他问得真诚。 他信她,所以将自己的心事告诉于她。 “我啊?”永乐扯着嘴角笑了起来,心却疼得蚀骨,以她的骄傲,又怎会卑微地低头,乞求他的爱情。 他是骄傲的,绝不会尚公主,他是卫国公府最得意的子弟,也是卫国公最疼爱的长孙。 论身份,他们是合配的。 可是他们却是最不合配的,只因,他们都是一样骄傲的人。 “我……”永乐想撒谎,哪怕是在他的面前编造出一个意中人也好,可一时之间,她找不到合宜的。 梁宗卿面露忧色,“永乐,我听人说,北齐皇后的内侄、太子少傅萧策到京城了,他是来向皇上求娶公主的。” 一日之间,萧策的事便已经传得沸沸扬扬。 “永乐,北齐地处北方,不比京城四季温和,以你的性子若去了北齐可怎么行?永乐,我三弟宗均从小就喜欢你,他模样不错,性子又好,你给他一个机会?” 永乐公主压下自己的心事,“梁宗均啊……”她笑着,卫国公府的几位公子,她多是认得的,尤其是嫡出四位公子,她更是认得。 梁宗卿、梁宗均兄弟俩,一个是大房的长子,一个是二房的长子,二人皆是皇子的陪读,因此,永乐公主幼时便结识二人。 她爱着梁宗卿,梁宗均却自小就喜欢永乐。 三年前,梁宗卿并无意中人,因为梁宗均心系永乐,梁宗卿就没接受过永乐公主的表白。三年后,他有了意中人,更是不会再接受永乐公主了。 梁宗卿云淡风轻,他今日的话,到底伤着了永乐公主,可他不能再拖,不愿再伤她,他们之间,早晚是要做一个了断的,今日必须挑明,不能因情误人误己。 梁宗卿道:“永乐,无论你是否喜欢宗均,皆与他当面讲明白。近来,祖母、二婶正逼着他订亲。” 永乐公主道:“你还说他呢?你可比他还长一岁,若说亲事,不是比他要更早些。” “我是比宗均虚长一岁,可我有二弟、四弟,二弟已经成亲,到秋天便能做父亲,我母亲倒不急着操办我的婚事。” 梁宗卿的亲娘在他三岁时离逝,他口里的母亲其实是他的继母,也是他的亲姨母,原是他父亲的贵妾。梁大太太原比梁大老爷年长三岁,嫁给梁大老爷两年无出,卫国公夫妇争着抱孙子,梁大太太思虑之后,便做主将娘家与她感情亲厚的庶妹纳入府中,给梁大老爷做了贵妾,不曾想,这庶妹入府不到一月,梁大太太便被太医诊出了身孕,故而,梁宗卿只比他二弟梁宗芳长三月。 梁大太太病重时求了卫国公夫人,央她在自己离逝后抬了庶妹为嫡室。 因这缘故,现在的继室梁大太太念着长姐临终所托,待梁宗卿胜过两个亲生儿子,任何好东西都先满足梁宗卿。 第92章霸道 梁宗卿不负众望,自小聪明睿智,记忆力惊人,书念得好,是卫国公府最引以为傲的子孙。 只是,梁宗卿三年前离京云游,梁大太太急着抱孙子,便让次子先成亲,这事原也是报过卫国公夫妇做主的。 正因此,梁宗卿再说他可以再等五年,别说五年,便是十年、十五年,祖母怜他自幼失了亲娘,继母又怜他打小懂事老成,定不会逼他成亲。而祖母更说梁宗卿的性子适合多在外走动,见识些世面等等。 永乐公主从小到大,只要她想要的,都能得到,唯独梁宗卿是个例外。当所有人都骄纵她、顺从她时,梁宗卿却是那唯一不敢巴结讨好她的人。 梁宗均虽好,只是太顺从她,反而被她忽略,更被她所不喜。 宫娥走近,欠身道:“禀公主殿下,幽兰诗社的成员到齐了。” 永乐公主对梁宗卿道:“本宫得回去了,今岁幽兰诗社又新添了两位贵女。” 梁宗卿笑道:“这第一个进来的定是京城第一才女沈宛姑娘?” 永乐公主扬了扬头,“你们青松诗社添了几位新人?” “两位。过些日子还会有新人进入。” “你们的人是越来越多,不像我们幽兰诗社,添了两位,却有三位贵女出阁了,这三位全都是远嫁。” 女子比不得男子,一旦成婚,要侍奉婆母、相夫教子,是再出来不得。这也是缘何幽兰诗社显得清冷,而青松诗社那边竟有些人满为患。 赵熹手捧茶盏,凝望对面的幽兰榭,在姹紫嫣红的众多倩影里寻找那个额黄色小姑娘的身影。 沈容正脸上含笑地与两个同龄的小姑娘坐在桌子前,正是萧二十三娘与罗小蝶。 萧二十三娘是跟着萧十三娘来的,罗小蝶自是与她的堂姐罗小鸾来的,罗小鸾是自沈宛之后第二个被邀请进入幽兰诗社的贵女,萧十三娘是在去年初春就进了幽兰诗社。 小狐狸…… 敢不理他! 还拐着弯地骂他是一条看家护院的狗! 胆儿肥啊! 看他今儿不好好收拾她。 罗小蝶道:“萧二十三、沈五,我们去逛园子吧。” 萧二十三娘找了十三娘问话,十三娘见明春园人多,有人作伴颇让人放心。 三个同龄的小姑娘结伴出了幽兰榭,各自身后都跟着丫头,而萧二十三的身后更是夸张,除了两个十二三岁的丫头,还有一个精干的婆子。 远而观之,飞阁重檐,气势恢宏;俯瞰而下,九霄霓虹,云蒸霞蔚。高冠华服之中,莺歌莺舞,窃语恭贺之余,丝管嘹亮,韶乐飘扬。 沈容很快发现,能入得明春园的非富即贵,寻常百姓还真进不来,穿梭其间的有老有少,有男有女,个个皆着锦衣华服,其中又尾随着同样衣着锦绣的下人,无论是沈府下人还是别人家的婆子,个个都比寻常百姓穿戴得体面光鲜。 沈容垂首跟在萧二十三娘身后,萧二十三娘与罗小蝶并肩而行,正赏着曲径两侧开得正好的花小声说话。 抬眸地,突地就被一袭白袍的沈宝给吸引住了,她带着小链,并没与沈宜、沈家薇姐妹一处,反而与她们相隔数丈之外,俏生生地立在一丛鲜花间,光瞧背影,就诱人遐想联翩,不过是十二三岁的模样,今日的衣裙却合体剪裁,勾勒出她诱人的曲线,更显身姿婀娜,风/流韵致。 在小径叉口的一棵杏花树下,站着一袭银灰袍子,手里拿着一把折扇的翩翩,那熟悉的眉眼,沈容便是化成灰也认得,不是董绍安还是谁,只是在她的印象里,倒是年轻了许多,瞧上去也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在他的身侧还有两个少年,两人似在交谈。 董绍安望着沈宝的背影发呆。 沈容突地勾唇一笑:难怪沈宝能代替她,原来最早动情的人是董绍安,以沈宝的性子,有这么一个家世背景又风度翩翩的少年郎为良人,那可是真正地攀了高枝。前世的沈俊来最后只做了一个从七品的县丞,而他是打点得来的实职,一直到沈容殒命,沈俊来也只做到知县一职。 董家也算是京城名门,虽然不是大世族,却也算是二流世族。 电光火石间,沈容更将前世之事看得通透于心。 曾以为,前世的沈容曾以为是沈宝抢走了董绍安,却不知道从一开始,让董绍安动心的原就是沈宝。叶初锦的出现,到底让山雀般的沈宝变成了凤凰,只是一个婀娜的背影就诱人注目,再加上沈宛亲自给她描绘的妆容。 只是,今生沈宛没将妆盒带入沈老太太屋里,并没有像前世那般卖力地给沈宝打扮,沈宝虽施了些脂粉,却远不及前世那般明艳动人,若她转身,不知道是否依旧能令董绍安的心起涟漪。 不远处的赵熹一直在注视着沈容:她盯那个方向很久了,杏花树下立了三个少年,在他看来,那就是半大孩子,这臭丫头几岁?不是十岁么,居然就会看美貌少年了,还敢在他面前看,是不是得给她一点教训瞧。 罗小蝶与萧二十三娘说话的声音,嘎然而止,被一个英雄的蓝袍少年拦住了去路,目光相对,少年霸道地、恶狠狠地瞪视着她们。 萧二十三娘与罗小蝶吓得不敢多说,连连闪躲到两侧。 赵熹径直往沈容走来,“小丫头……”看谁呢,小小年纪就动春/心了,晓得看美男,他哪里比那些人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92章 霸道 第92章 霸道 沈容东张西望地看着四下,她一时间又忘了,她现在只是个十来岁的小姑娘,这小大人当久了,还以为她已经是大人了,现在连沈宛都说她像大人呢,她也完全拿自己当大人了。 “你是不是故意的,本王就说你。” 罗小蝶听到“本王”二字,眼睛一跳,走到萧二十三娘的身边,用手一扯,低声问道:“这是哪位皇子吗?” 萧二十三娘眉梢含笑,“他是皇子,不是大周皇子,而是赵国皇子。”话语里有几分不屑,若不是赵熹与九皇子南宫昶交好,她亦是不预理睬的。 沈容歪着脑袋,“殿下叫我?”萌萌地眨巴着漂亮的眼睛,可爱得让人心儿扑扑直跳。 萧二十三娘立时移到路中央,她们是一起出来的,她自要保护弱者,大声道:“熹皇子,你想作甚?” 赵熹回头道:“萧二十三娘,这是我与沈五娘的事。”他微微眯眼,“沈五,你可记得我?” “记得。”沈容很认真地答道:“蓝衣公子。” 什么? 他关注她这么久,她居然唤他“蓝衣公子”,该死的也太不公平,他心心念着她,为了今日的见面,他一大早起来打扮自己,自认是所有少年才俊第一俊朗、第一风度翩翩之人,她居然一句“蓝衣公子”就算记住了。偌大的明春园里,穿蓝衣的人可不少,这就成他名字了。 “本王姓赵,名熹,是赵国国君第五子。” 拦住她们的去路,就为了告诉她,他姓甚名谁。 赵熹挡在沈容跟前,“记住本王的名字了。” “是,蓝衣……狗须公子。” 什么? 她还记不住。 居然称他狗须公子。 他早就知道这小丫头心眼多多,看来,他不使点手段,怕是她记不住他。 赵熹突地一弯腰,将沈容夹在腋下,“小丫头,本王让你长点记性。” 萧二十三娘看着不对劲,大叫一声,“熹皇子,快把沈五娘放下来。” 赵熹猛一回身,指着萧二十三娘与罗小蝶等人,厉声道:“本王再重复一遍,这是本王与沈五娘的事,你们……两小丫头休多管闲事。” 他说得很凶,样子很吓人,似乎要是她们再多说一个字,就把她们也像捉小鸡一样地夹在腋下。 小环脸色煞白,追了过来:“熹皇子,你大人大量,别与我家五姑娘一般计较,她……她就是个孩子。” 他若把沈容当孩子,到时候被算计得拆骨熬汤都极有可能,自从看她设计算计临安王世子,接下来又是下注赚钱,之后又见到她算计祖母、堂姐,桩桩件件,绝不是一个十岁小姑娘会的。他早就视她为知事的少女,不过是顶了一张无害又幼稚的脸。 赵熹一个回头,只瞪了一下,小环吓得身子微颤,立时住了口,只乖乖地跟在后面。 扑啦—— 一声水响,赵熹出乎所有人意料,他竟生生将沈容丢到了人工河里,只溅起高高的水花。 沈容浑身被水一激,拼命挥开四肢,丫丫的,恶霸从哪里冒出来的,竟被他丢河里,虽是二月,乍暖还寒,这水可冷着呢。 王八蛋! 该死的赵熹,她到底怎么招惹到他。 他的肚量未免也太小了,只得芝麻绿豆那么大。 不过就是被她开了个玩笑,居然回头就找她报仇,还把她丢河里。 小环吓得尖叫两声:“来人啊,快救人!” 沈容在水里扑腾着很快游到岸边,赵熹微眯着双眼,她竟然会游水?赵熹站在岸上,看着水里的沈容,厉声道:“说!本王是谁!” 这个疯子! 沈容原玩得正高兴,莫名其妙惹来这场祸,还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丢到河,她就算是十岁的小姑娘,可也要颜面的,这一回简直是出尽风头。 她怎么知道这疯子在想什么。 “再答错,本王便将你赶回河里冷静想想,直到你记住本王的身份、名字为止。” 赵熹这一闹,立时吸引无数人的注意。 被吓了一跳的正是九皇子南宫昶,在小环与罗小蝶主仆的大叫声中:“来人啊,快来人啊,沈五娘掉河里了,快来人呀!” 然,有婆子赶来要救,赵熹却霸道站在岸边大吼:“没本王的吩咐,谁敢救她!若有人没经过本王救她上岸就是本王的敌人,本王亲自把他丢河里溺毙!” 好狂的声音! 好霸道的话语! 闻讯赶来的数名婆子个个静立在岸边,谁也不敢去救。 赵熹迈着大方步,像一只打了胜仗的大雄鸡,“沈五娘,说本王是谁?” 沈容一时猜不准他到底在想什么,是报复她骂他是狗?不像啊。又为何丢她到河里,她摸不着头脑。 她自认能识辩人心,却独猜不出这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所思所想。 赵熹见她久久不答,突地瞪过来。 小环急道:“回熹皇子,你是赵国的五皇子熹殿下。” “本王不是问你,是问她!”赵熹厉声喝呼,然后指了指河水,示意小环跳下去,小环吓得连连后退,五姑娘也没干什么啊,怎么就招惹了这个一个大煞星。 沈容此刻浑身湿透,微风一吹,更是冷得紧,她却故作冷静地望着赵熹,“你是赵国五皇子赵熹!”好吧,她扮可怜示弱,让世人的口水淹死他。 “熹皇子太不像话了。” “实在是可恶,怎么能欺负一个小姑娘。” “还把人丢河里,太可恨了。” 赵熹似乎根本就没听见周围的议论声,他满意地笑道:“不错,不错,总算记住本王的名字了。你可以上岸了。” 是他将她丢下去,现在说得像是恩典一般。 沈容立在水里,只不作声,她不报此仇,誓不为人。 当她是好欺负的,害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出了这么大的丑。 她抬起手臂,“谁把我丢下来的,谁把我拉上去。” 据说赵熹四岁那年,在赵国皇宫,有一回把赵国国君的奏折涂鸦,赵国国君一怒之下将他丢到一个枯井里,想吓吓他。赵熹在井底哭得几近昏厥,皇后、大皇子、太后甚至宫里服侍的下人全都去拉,他居然一身傲气地大叫:“谁把我丢下来,谁把我背上去。”直惹得赵国国君哭笑不得,最后还是赵国国君下枯井将他带上去方才作罢。 他说出这话后,宫中所有人都没办法带他走,因为他不跟任何走,就非得要父亲带他才离开,不仅要父亲亲自带他上去,还要父亲与他说软话。自那以后,赵熹固执、倔强的名声就传出去。 赵熹乐了,伸出手来,“沈五娘,记住本王的名字和身份。” 然,落音时,让所有人没想到的结局出现了。 长得高挑的赵熹被沈容给拽下了河水,而沈容一调头游开。 他没防备,是,完全没想到,在他伸手拉她的时候,会被她一把拽落到河里,岸边,全是纨绔子弟们那幸灾乐祸的哄笑声。 “小狐狸!”赵熹喊了一声,快速追了过来,此刻,大人与小孩的差别就显现出现了,赵熹只片刻就扯住了沈容的小胳膊,“胆儿不小,敢算计本王!” 在阵阵如浪的笑声中,沈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 两岸的人听不见他们的对话,但这不能抹灭沈容今日的气恼,要是她再长得高大些,指定就能与赵熹抗衡,而不是被他这样丢到河里。 沈容道:“是你先算计我的。” “本王是要你记住本王的名字和身份。” 为了让她记住他,他就可以把她丢河里,这是什么逻辑? “如果不能让你爱得蚀骨,就让你恨得刻骨铭心!今日开始,你能记住本王?” “疯子!”沈容啐骂两声,她要游走,却被他死死地握住了胳膊。 沈容气恼不已,抓起他的手,狠狠地一口咬下。 啊—— 赵熹一阵怪叫,“你是属狗的?” 快把他的肉给咬下来,这丫头当真够狠的。 他一松手,沈容游走了。 小环伸着手,沈宛闻讯赶来,看着浑身湿透的妹妹,又气又恼,赵熹未免太过了,居然把沈容生生丢河里。 以沈容的性子,只要旁人不惹她,她定不会去招惹麻烦。 沈容大声道:“你动手,我动口,彼此彼此!” 沈宛拿着斗篷站在岸边,看着四处围观的官家太太、姑娘、官家公子们,心下一紧,就算沈容还是小姑娘,也有十岁了,官家千金落水,是不能被人瞧见身体的,不待沈容站好,沈宛一把用斗篷将她裹住:“容儿,少说两句,回头恼了他,再把你丢河里去。” 沈宛与沐雨、小环拥着沈容进了幽兰榭。 幽兰榭有专门供姑娘们更衣、小憩的屋子,今日出门,为防万一,沈宛便给沈容备了套换洗衣衫。 幽兰诗社的社长是永乐公主,副社长是崔鸣凤,二人听说沈容被赵熹丢到河里,齐齐惊住。 永乐公主道:“没瞧错吧?赵国熹皇子把沈五娘丢河里?” 在她的记忆里,赵国质子赵熹一直安分守己,若不是咸城上元棋艺赛,恐怕没人知道他的棋艺不俗。 崔鸣凤沉吟道:“莫不是沈五娘招惹到他?” 潘倩想附和几声,一边的萧二十三娘道:“没呢!熹皇子追着沈五娘问,‘他是谁?’沈五娘唤他‘蓝衣公子’他立时恼了,自报了姓名身份,说要给沈五娘长记性,把人丢下去了。” 萧十三娘道:“公主殿下,熹皇子不会就喜欢欺负小姑娘吧?” 她更想说,尤其是像沈容那般大小的小姑娘,正是蒙懂可爱的时候,对什么都是似懂非懂的模样。 永乐公主微微凝眉,好好儿的,赵熹干嘛跟一个小姑娘过不去,还非让人家记住他,记不住就丢河里,这是什么道理? 赵熹在永乐公主的记忆里,一直都是不温不火的印象,他很温和,行事沉稳,即不是那种十足的纨绔,更不是智勇双全之人,听说他在赵国并不算是特别出色的皇子,在他上面还有一个胞兄便是赵国太子,可惜在四年前,他那胞兄已仙逝。 在他的后面,他还有一个胞弟,他们兄弟三人皆是赵国皇后所出。 赵国国君还有几个庶出皇子,有比赵熹大的,亦有比他年幼的,据说现下在赵国,最得宠的是贵妃所出的三皇子与皇后所出的七皇子,反倒是这个来大周做质子的五皇子,似乎并没有什么过人之处。 不多时,青松馆那边也听说赵熹干的事。 但他们大多当成赵熹一时拿小姑娘开涮,欺负小姑娘玩儿。 梁宗卿听到时,令同来的小厮去外头买了老姜,并着小厮送往幽兰榭。 沈宛给妹妹换了衣衫,可惜只带了外袍,里头的却没多的,沈容便裹着外袍捂在被子里不动,沈宛拿着帕子给她绞头发,沈宛将事情细细地问了一遍,听罢之后,不解地道:“就因为你说他是蓝衣公子,他就把你丢河里?” 沈容大叫道:“那就是个疯子!十足的疯子!他不是穿蓝衣,唤他蓝衣公子怎了?他居然不乐意。” 沐雨埋着头:旧主子关注新主子很久,她们姐妹进沈府服侍,这也是旧主子安排吩咐的。旧主子如此用心,可新主子连人家的名字都记不住,也难怪旧主子发威做出这等事来。 所有人都认为赵熹行得过分,沐雨却觉得这一切都是在情理之中。只是丢人下河,就为了让新主子记住他的名字、身份,这也太过诡异。旧主子到底什么眼光,新主子除了比同龄姑娘古灵精怪些,也没甚过人处,就这样被他惦念上。 沈宛轻声道:“你刚沾了冷水,虽说初春了,河水很凉,我去瞧瞧小厨房有没有老姜,给你熬两碗老姜汁。” “哪有这等麻烦?姐姐,我在屋里练拳脚,待练出汗,寒气自然就散出来了。” “不许胡闹,万一真着了风寒可怎办?上回你大病一场,险些没把我吓死。乖乖躺床上,让沐雨陪着你,我去给你熬姜汤。” 沈容想起来练拳脚,可沈容不许,她只能乖乖地捂着被窝里。 “可恶的赵熹!就是个混蛋!” 沐雨讨好一笑,“五姑娘把他欺负回来。” “我把他拉河里,还狠狠地在他手腕上咬了一口,敢欺负本姑娘,我让他得不了好。”沈容立时忆起紫嫣与夜罗调查来的结果,沐风出入过赵皇子府几次,很显然,沐风是赵皇子的人,“不过说欺负回来,我倒有个好主意。” 沐雨眼睛一闪,“什么好主意?” “本姑娘下毒,他不是说什么:如果不能让人爱得蚀骨,就让她恨得刻骨铭心。我要在被我咬的地方抹毒药,让他的伤口好不了,最后留下一辈子都磨灭不掉的疤痕,让他一看到疤,就知道是被我害的。” 这两个人…… 都是什么人,撞到一块儿,一个比一个狠。 一个为了让对方记住自己,居然把丢河里,另一个更好居然要对方的伤口好不了,还要留下最难看的疤。 沈容问道:“怎么样?我的法子是不是很好?” “是……是很好。” 回头告诉了沐风,再转告给旧主子,不知道旧主子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第93章生病 沈宛刚入小厨房,就见有人送来了半斤老姜,指名是送给她的。 细问之下,方知是梁宗卿派婆子送来的。 她心头一暖,定是他听说沈容落水之事,这才使人送来的,可见他心里还是关心她们的,沈容才多大,就是个孩子,自然不是真的关心沈容,许是借着关心沈容来关注她。 沈宛这般一想,甜在心里,记在心上。 沈宛敖了两大碗浓姜汤,亲自盯着沈容饮下,“容儿,喝了姜汤先睡一觉,发出汗就好,我刚入诗社,今日的诗词会还没结束,选了十个人的作品出来,编了号送去给京城书院的先生考评,待出了结果,大家又要庆贺玩闹之后方才散去。” 沈容是第一次参加诗词会,虽说真正的诗词会盛事得下月才开始,但她是新人,不能违了规矩,定是要守矩的,否则诗社的姑娘会有意见,这也是罗小鸾叮嘱她的。 沈容摆了摆手,“姐姐且忙,有沐雨陪我呢,我哪儿都不去,就在这里睡觉。” 沈宛点了点头。 幽兰榭里全都是姑娘,便是服侍的也是婆子、丫头,这里禁止一切阴谋诡计,更不允男子入内,所以若干年来,这里没有那种算计等事。 门外,传来罗小鸾的声音:“沈元娘,沈五娘没事吧?” 元娘,通常是各家长女的敬称。 亦只有关系亲密的姑娘,才会以对方排序称呼,不亲密的都直呼对方的芳名。 沈宛忙道:“刚饮了姜汤,已歇下,睡一觉就好。” 罗小鸾道:“这会子是茶点聚会,就差你了,快出去坐坐吧,一会儿要传花击鼓,花枝落到谁手里,或表演一项才艺,或讲个笑话、典故皆可。我是来唤你的。” 沈宛应声“就来”,吩咐沐雨小心看着沈容,她自己出了休憩室。 沈容躺在被窝里,“混蛋赵熹,最好别让我遇到,否则我要再咬一口。”她捂了捂嘴,打了个哈欠,昏沉沉地睡去。 沈容睡得昏天黑地间,沈宛却吓得不轻,原因无二,即便给沈容喝了两大碗姜汤,沈容还是染了风寒,发着高热,嘴里咦咦呜呜地发出难受的声音。 小环从家里取来衣衫,见沈容睡得沉便没唤她,待沈宛与罗小鸾等人举办的诗词会有了结果,众姑娘们的茶话会也结束了,沈宛进屋唤妹妹,却不见沈容答话。 沐雨走近床榻,“五姑娘,得回府了。” 沈容还是没答。 沈宛快走几步,坐到榻前,看到妹妹都烧得像猴屁股的小脸,嘟着嘴咦咦呜呜像在说什么,却又听得不大真切,“容儿!容儿……”她用手一探,额头烫得吓人。 小环惊道:“大姑娘,五姑娘病了!” 初春的河水凉,即便沈宛有了预备,可还是让沈容染了风寒,躺在床上人事不知。 沈宛急道:“小环,你还站着作甚,快寻郎中。”她取了沈容的衣衫,对沐雨道:“把门关上,给五姑娘把衣裳着好。” 两个人一阵忙乱,方给沈容换好衣衫。 沈宛面容煞白,时不时用手抚一下沈容的额头。 幽兰榭里,姑娘们带着同来的侍女陆续离去。 潘倩因与沈宛是同来的,今日也作了诗词,成绩还不错。潘倩的入社诗词原是家里父兄代笔写的,按照往届的规矩,在今日的诗词成绩能名列前三,能破格进入幽兰诗社,而潘倩今日刚巧被评了第二,萧二十三娘得了第一,二人皆被邀进入幽兰诗社。 早前入诗社的贵女,自是知晓其中的猫腻,自不点破,对她们来说,下月第一个沐休日举办的诗词赛才是她们最关注的,那时候能赢得名次,才是真正的才华。 大周民风还算开化,对深闺姑娘们的要求也不是很严格,只需要照着《女德》要求自己即可,贵女们之间也常有走动,可以结为朋友,贵女们并不以目不识丁为优,也需要读书识字,甚至还需要略通些诗词笔墨。 沈宛今次又得了个第三,她的才华是实打实的,无论是潘倩还是萧二十三娘,她们做的诗词皆不真正是她们自己做的,自己写了几首,再经家里的父兄帮忙改正,这才得了第一、第二的名次。 潘倩见众人各自散去,立在一侧等了良久,不见沈宛归来,使了丫头去瞧,丫头禀道:“姑娘,五表姑娘今日落水染了风寒,额头滚烫,不能出门见风。大表姑娘派了小环去请郎中,这会子大表姑娘正让沐雨取了温水给五表姑娘捂额头。” 潘倩听到这儿,她们表姐妹是一道来的,自是要一道离开,跺了一下脚,恼道:“沈五娘还真是祸害,逛个园子也能招惹赵皇子,这会子又病了……” 她转身欲去休憩室,走了一截,又道:“或许姑母还在园子外头等我们,先与她说一声,免得她着急。” 沈宛坐在榻前,瞧着沈容那吓人的模样,不停地道:“都怪我,只顾着自己玩了,容儿最是个乖巧懂事的,怎就惹上赵皇子,她一个闺中小姑娘哪里知道他是什么人,不就是容儿唤了声‘蓝衣公子’,他至于这么欺负人,把容儿丢河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93章 生病 第93章 生病 沈宛一面责备自己没照顾好沈容,一面又怪赵熹仗着自己身份尊贵欺负她妹妹,急得在屋里坐立难安,不停地用温水擦拭,时不时回头张望,盼着郎中能早些出来。 潘氏让下人先送沈宝、沈家薇、沈家莉回家,正等着沈宛姐妹,突听潘倩来报,“姑母,沈五娘病了,听说病得挺重,额头滚烫,这会子人事不醒的。” 沈宜惊道:“听说五姐姐惹了赵皇子,被赵皇子丢下河里?” 她们没瞧见,她们也是听相熟的太太说到此事。 潘氏还想着回家后,细细地问问沈宛姐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潘倩笑道:“姑母,今日诗话会,让新入社的贵女与引荐贵女做诗词,我得了第二,顺利进入幽兰诗社。” 沈宜心里气恨地想:今日若大姐姐带我去,这得第二的便是我,我定然也入幽兰诗社了。可照着往届的规矩,一个入诗社的姑娘只能介绍一位贵女入社,这算是有人引荐,一旦引荐就要作诗填词,得了名次,就可以正式进入。 沈容是以玩伴形式进去游玩的,自不需参加诗词会。 潘氏凝了一下,轻叹一声道:“多婆子,先不回府,且去幽兰榭瞧瞧。” 潘倩想着到底是表亲,如果她就此回家,母亲指定要斥她不懂事,对亲戚间太过漠然,既知沈容病了,便要前去照看关心,看是否有能帮上忙。 永乐公主是最先离开幽兰榭的,其后崔鸣凤便听说沈容生病的事,当即与婆子丫头留了下来,待崔鸣凤到休憩室时,小环请的郎中已经到了,正给沈容诊脉瞧病。 “邪寒入体突受风寒,在下开一剂方子给姑娘吃,再给姑娘施以针灸退烧。这几日要小心服侍,像姑娘这样的病,弄不好会烧坏脑子的……” 又是这话,沈宛上回听到,就吓得胆颤心惊,生怕好好的妹妹就这样病没了。她小时候跟着母亲去乡下庄子,就听说乡下某个孩子便是因受风寒太重,黄昏还好好的,次晨家里大人便发现孩子没了。 又听人说,崔左相的嫡长孙,原是个聪明伶俐的,幼时生了场重病,生生给烧成了一个傻子,至今十八岁,还如两三岁的稚童。 崔鸣凤见沈宛面容煞白,轻声宽慰道:“沈元娘且放宽心,这位郎中是京城杏林医馆的儿科圣手,沈五娘定会平安无事。” 沈宛面带歉意,“一会儿我家婆子到了,带妹妹回家养病。” 郎中道:“姑娘病重,在下以为还是暂时莫要移动的好,且等她病情好转再回家休养不迟。” 这可是幽兰榭! 崔鸣凤道:“沈元娘,你带着沈五娘暂住幽兰榭,一切以病人为重。待病情好转之后再离开不迟。我把幽兰榭的钥匙留下,若还需要什么,与幽兰榭的管事婆子吩咐便是。” 明知人家妹妹病重,还不通情理地赶人,这就不对了,终究不过是在这里住上几日,再说留下次沐休还有好几日,想来那时沈容的病已好转,自能回家。幽兰榭锁着也是,倒不如借给沈宛姐妹住上几日。 沈宛谢过崔鸣凤,崔鸣凤又吩咐了幽兰榭的管理婆子与两名跑腿丫头,叮嘱她们侍候好沈宛姐妹。 待潘氏进幽兰榭的时候,郎中正在给沈容针炙退烧。 沈宛蹙着眉头,心里早将赵熹骂了八百回,天底下再没熹这等张狂之人。 潘氏宽慰了几句,“郎中正给五娘瞧病呢,想来并无大碍。你安心留在这里照顾五娘,回头我让财婆子领两个丫头过来服侍,若需什么,使人与家里递个话。” 沈宜看着郎中给沈宛头上、胳膊上都扎着五六寸长的细针,浑身微微一颤,再看沈容昏睡不醒,嘴里发出咦咦呜呜地声音,问潘氏道:“娘,五姐姐不会病没了吧?” 沈宛原就担心,听她一说,脸色更是难看了。 潘氏斥道:“胡说个甚?呸!大吉大利,五娘定会平安无事的。” 小环不敢多说一字,今日她是跟着沈容的,沈容被丢下河,她亦有责任,欠身道:“大姑娘,奴婢去杏林医馆抓药。” 沈宛令沐雨取了银子来,“早去早回,你回来后,还要给五姑娘煎药。” 潘氏坐了一阵,念着府里的事,领了沈宜回府。 * 沈府。 老太太微眯着眼睛,沈宝气恼地说今日之事,又说刚到明春园,潘氏使坏,让沈宛带了潘倩去幽兰榭,却让她与沈家薇姐妹一处玩耍。 老太太气得不轻,见珊瑚从外头进来道:“大太太与九姑娘回府了,大姑娘、五姑娘没回来。” 老太太问道:“出了甚事?” 既然是清晨一道出的门,就该一道归家。 珊瑚便将沈容被赵熹丢河里的事说了,又说沈容这会子正病得重,郎中说不能移动,姐妹二人都留在幽兰榭,要等沈容病情好转才回府等等,“大太太一回府,便遣了财婆子又两个粗使丫头去了明春园幽兰榭服侍,还令财婆子捎了二十两银子过去。石妈妈不放心,也跟着过去。” 沈宝听说沈容生病了,立时大叫道:“病得好!将那掐尖要强的病死了才好,对!最好病成个傻子,到时候让伯父把她配给崔左相家的傻公子,这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良缘呢!” 老太太挑了一下眉头,轻斥道:“宝姐儿,这种话是你能说的。” 沈容病了,沈宝竟在这里拍手称快,这传出去成什么样子。 老太太冷哼道:“潘氏今儿倒大方,送了二十两银过去。” 珊瑚道:“回老太太,大姑娘引荐潘家表姑娘进了幽兰诗社,听说表姑娘的诗作得不错,得了个第二,大太太今日心情甚好。” 自来都是潘家在帮衬沈家,这回子沈家的大姑娘最算帮衬了潘家一回,这让潘氏觉得很有面子,至少在娘家那边好说话。 沈宝听到这儿,立时跳了起来:“祖母原是让我入社,被潘倩给抢了。今日若是我去,这得第二的便是我,我也能入幽兰诗社。祖母,伯母也太分了,两边都是侄女,就偏她娘家侄女。原是说好带我进幽兰榭,可伯母却拦着我,让大姐姐带了潘倩去……” 沈宝可比不得沈宛有才学,这一点,老太太还是知道的。 老太太道:“表姑娘真入幽兰诗社了?” 她还以为,只得像沈宛这样一举轰动咸城、京城的贵女才能进去呢。 珊瑚回道:“听下人们说,每个贵女可以引荐一位贵女入幽兰诗社,但要顺利进去得在诗词会上赢得名次。今日一起入社的,还有荣国公家的萧二十三娘,年纪与五姑娘差不多,她做的诗得了第一名,我们家大姑娘并不曾用心作诗词,得了第三名。” 老太太听罢,多少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嘴里道:“没听说表姑娘会作诗填词,怎还得了第二。” 珊瑚看了眼沈宝,终是选择了沉默。 老太太道:“有什么话直说,宝姐儿又不是外人。” “回老太太,奴婢听人说过幽兰诗社的事,入得诗社的贵女皆是才貌双全、身世瞩目之人,更是各地名门世族求娶的对象。当今的几位皇子,嫡妃、侧妃曾是幽兰诗社成员。当今的皇后娘娘,在二十年前,是幽兰诗社的副社长、大才女……” 老太太听明白了:入幽兰诗社就是京城贵女的象征,还能许个好婆家。心里暗道:难怪这些贵女都争着进去。 沈宝听到这儿,越发啐骂道:“伯母就是偏心,大姐姐明明要带我去,却生生让潘倩顶了我的名额。如果我得大姐姐帮衬,我也能得第二,不就是让父兄写诗,我也能叫家里人写出最好的诗,大伯当年可是状元。” 老太太灵光一闪,“宝姐儿是说,潘倩的诗许不是她自己写的,是宛姐儿写的?” 她入京有些日子了,还真没听到潘倩有什么才名,可不像她家的沈宛,在绵州时就有名气,会猜蒙子,又会琴棋书画。自天下几分,但凡有身份的人家,都注重培养女儿才艺,这个头儿,还是从周哀帝时开始的,周哀帝的云皇后就是倾世大美人,琴棋书画无一不精,把个周哀帝迷得昏头转向,而是由着云皇后的父亲分了千里江山去。 从那时起,世人就不再轻贱女儿,尤其是一家大族,特别注重族里容貌、智慧皆有女儿,更是用心栽培,借着儿女姻亲巩固自己的势力。 珊瑚道:“听人说,一些有名望的世族,为了让嫡女进幽兰诗社,私下让父兄早早备好佳作,到了诗词会时便写出来,对外只说是她自己作的。老太太,进幽兰诗社的益处极多,谁家不想让自家姑娘进去?可像我们家大姑娘这样,因名动咸城、京城而破例进入的却是少数。” 老太太觉得潘倩能入幽兰诗社,指定是沈宛在暗里帮的忙,越发在心里暗恨潘氏坏了她的计划。她只气得胸口起伏:这个儿媳,简直就是她的灾星,什么好事被她一搅合都变坏事了。一个是潘家姑娘,一个是沈家姑娘,潘氏居然生生将她娘家侄女给送进了幽兰榭,这样的机会,原就该是沈宝的。 沈宝一旦进去,也是京城才貌双全的贵女,将来寻个好婆家更是指日可待。那时,也许不用将沈宝许给崔左相的傻孙子,直接就能攀上一门好亲,对方喜欢沈宝,定会甘愿帮衬沈宝的父亲沈俊来入仕…… 老太太思绪飘远,想得极美,就将潘氏恨得越狠。 沈宝拽着老太太的衣袖,撒娇道:“祖母,我要进幽兰诗社,我也要做幽兰诗社的贵女,祖母……你早前可是答应过宝儿的,祖母,待宝儿进去了……一定会好好孝敬祖母,我娘被小坠害没了,我定会代娘给祖母敬孝……” 这如哭如诉,又是娇嗔的话语,直说得老太太心下一软,恨不得把最好的都给沈宝。老太太一生没有女儿,就只得两个儿子,沈宝是她亲自接生的孙女,更是她跟前瞧着长大的,自来得宠。 老太太握住沈宝的小手,轻声道:“要不是潘氏使坏,宝姐儿已经进幽兰诗社了,别着急,祖母再想想法子,一定让我们宝姐儿进幽兰诗社。” 珊瑚没说,这进幽兰诗社的贵女,必须是官家嫡出千金身份,而且本人在京城一带也颇有赞誉。 沈宝想入,可她并非算是官家千金。 珊瑚垂眸道:“禀老太太,今年是不成了,今日的诗词会,原就是给新入社与引荐贵女一试,照着往年的惯例,引荐贵女里成绩最好的三人会进入诗社。以四姑娘的尊贵,可以入石榴诗社。” “石榴诗社?”沈宝听说过幽兰诗社。 珊瑚笑道:“能入这个诗社的也是京城贵女。”她顿了一下,“还有个桂花诗社,不过这个诗社里全都是京城小吏家的姑娘和富贾千金。若在石榴诗社、桂花诗社搏出才名,亦有机会进幽兰诗社。” 珊瑚为了讨得老太太欢心,在老太太留意的事上,也特意打听了一番,今儿说起来也是头头是道。 老太太想着:她的宝贝孙女,既然要去,自是去最好的。幽兰诗社是当今皇后待过的,这京城自是幽兰诗社最好。 外头的婆子禀道:“老太太,二老爷回来了。” 老太太忙道:“快请!”对沈宝道:“你今日在逛明春园也累了,回漱玉阁歇着吧。” 沈宝告辞出来,与沈俊来行礼问安。 沈俊来着实无法喜欢这个嫡女,小小年纪,怎的能如此狠心,李氏再有不是,那也是她亲娘。他低应一声,径直穿过观音堂进了后堂。 “儿子给母亲请安!“ 老太太歪身坐在暖榻上,道:“坐吧!”她与珊瑚使了眼色,珊瑚移到观音堂外头候着。 老太太轻声道:“昨日,我思忖了一宿,你大哥没在吏部任职了,要举荐你入官怕是不成,还得另想法子。不如……就将宝姐儿许给崔左相的嫡长孙。” 沈俊来近来想做官都快要疯了,原指望沈俊臣,现在被沈俊臣告知“二弟还想我如何,为了你的事,我连吏部左侍郎的官都丢了。”一句话,沈俊臣无能为力,他便想自己再寻些什么门道,可打听了一番,在京城人生地不熟,认识几个人都是小吏,或是商贾人家,根本就不能帮衬到他。 沈俊来眼眸一闪,他一直有此意,可早前老太太不同意,还一心想让沈宛去换他入仕,可大哥沈俊臣正指望着沈宛能嫁入皇家,也让他也一跃成为皇亲国戚。“母亲,同意了?” 老太太以为他不乐意,低声道:“我也舍不得宝姐儿嫁一个傻子,可这是目前最好的法子。二太太新逝,宝姐儿还要守孝三年,待三年期满,那时再是什么光景可得另说。待三年后,宝姐儿才及笄,而你那时已是官身,为娘自有法子将宝姐儿给摘出来另许好人家,至于那傻子,就娶沈家旁的姑娘……” 第94章夜访 沈家旁的姑娘,与沈宝年纪相仿的便是沈容。 沈俊来惊道:“母亲能有甚法子,一旦宝姐儿与崔大公子订亲,孝期一满,崔家自会提出让她过门……” 老太太信心满满,三年后,沈宛早就嫁人了,大老爷、大太太两个不是在谋划着给沈宛订门好亲事么,只要沈宛一出阁,沈容在这家里还不得任由她挫扁揉圆。 沈俊臣看重沈宛,却未必会看重沈容。 “俊来呀,这只是权宜之计,你若同意,我找媒婆去崔家提亲,到时候就说这门亲事原是李氏在世时就在商议的,如此,就不存在在守孝期间议亲之说。” 沈俊来长身一揖,“儿子谢母亲成全!” 老太太笑盈盈道:“我是不好出面的,到时,还得大太太出面说合。” 她的一席话,令沈俊来面上有了喜色,似乎又看到了能入仕的希望。 老太太又道:“待阿宝与崔少爷的亲事订下来,崔家定会扶持你入仕,待得了官职,再求娶一位官家小姐为妻,我想了一下,其实娶个商贾嫡女也不错,我听人说娶商贾千金比娶官家小姐实在。 来儿啊,你娶商贾千金做继室如何?一来,继室的嫁妆丰厚;二来,我们家是官宦人家,她进门,你能说得上话,到时候还可以将你舅家表妹七杏给娶过来当平妻。这继室太太怎会真心待阿宝兄妹三个好,还得自家人才会真心。” 说了这么多,居然还是要他娶李家的姑娘。 这李七杏就是个山野村姑,容貌寻常,德行寻常,沈俊来入了京,见到的美女也多了,现下心里还真瞧不上李家。 沈俊来想娶官家千金,若娶上家里得宠的,娘家父兄就能扶持他。就像沈俊臣,娶了潘氏,这些年潘家没少帮衬、提携沈俊臣,十年间就从一个七品知县做到从二品侍郎,这可是真正的平步青云,少有人升官升得这般快的,否则沈俊臣也不会如此看重潘氏。 沈俊来思忖着:现在还不能真正反驳,等娶了年轻美满、出身高贵的官宦千金为妻,待那时再说纳妾之时,他现在就想与沈俊臣一样入仕为官,然后步步高深。 “娘,你老做主的事都有道理,还得先替我谋到官职入仕要紧。” 老太太当他是同意了,心情大好,忙道:“我明日就让大太太张罗阿宝与崔少爷的亲事,争取早早订下来。” 母子俩商议了一番,沈俊来得到了要的结果,心满意足地离了佛堂。 * 夜里,沈俊臣将老太太的决定告诉了潘氏。 潘氏吃了一惊:“老太太要把四姑娘许给崔大公子?” 沈俊臣轻叹一声,“老太太一心想让二老爷入仕,知我这里行不通了,这才想到这个法子,若是一早应了,哪有这么多的事。以崔左相的本事,给二老爷安排一个京城属县的县丞不在话下。“ 将嫡女许给傻子,换沈俊来入仕前程。 潘氏只有些不信,老太太怎么会想通,她不是最看重李氏所出的三个儿女么? 沈俊臣道:“今日你去明春园,可有什么人表露出对宛姐儿的喜爱?” “有!有,这次是卫国公世子夫人,问宛姐儿几月及笄?” 沈俊臣若有所思,“梁宗卿是卫国公最看重的嫡长孙,可若与皇子们比,还是差不了少。” “成年的皇子,大多已经成亲。九皇子已在议亲,宫里的淑妃娘娘请了恩旨,那是要娶萧九娘为嫡妃。十一皇子现下才十三岁,要议亲也还得过几年。” 沈俊臣会意一笑,“你觉得二皇子如何?” 潘氏惊呼一声,“你说二皇子?” “二皇子妃自生下大郡主后一直体弱多病,今儿我在明春园碰到二皇子,他言辞之间颇是看重宛姐儿。” 潘氏道:“二皇子妃已有嫡妃,又有一位侧妃,就是后院的侍妾也有好几个。” “皇子侧妃允许有两个,就凭我家宛姐儿的模样、聪慧,只要她进了二皇子府,得宠是早晚的事。二皇子自上元佳节坐庄灯谜赛后,颇得皇上看重,他明着赔了百姓近三十万两银子,可皇上却从几位亲王公主敬献的银钱里赏了他三十万两银子填补亏空,还大赞他性子敦厚仁慈,正直可靠。” 尤其是最后四字“正直可靠”,是说至德帝相信二皇子。 这些年,二皇子与六皇子明争暗斗,一个仗着是长子,一个仗着自己是贵妃所出,真真是血雨腥风。 潘氏又忆起一桩事,道:“今日,崔左相夫人又与我问到了宛姐儿,听她言下之意,是替肃王府世子打听的。” 崔左相是肃王妃娘家兄长,而左相夫人替自家外甥留意亲事也在情理之中。 沈俊臣得意地笑了,有沈宛在,他早晚都得是皇亲国戚,“宛姐儿的亲事,我得亲自过目,自给她挑最好的。你早前替潘伦说合,不是伦哥儿不好,着实与皇家相比还是逊色许多,我这么打算,不只是为我们家,更多的是为了宏哥儿。你且想想,宏哥儿将来有一个做皇子亲王的姐夫,不比十个潘伦帮衬强?” 潘氏只是耐不住娘家嫂子再三说道,这才试试的。便是她自个儿,也会挑了门阀高的许配,这样对她儿子也是个助益。 “都多久的事了,伦哥儿都与彭姑娘订亲了,你怎还记得。” “我这不是说说么?”沈俊臣抬起双臂,让娇妻给他宽衣,忆起了三姨娘来,“三姨娘身子重,还得劳你多看顾她一二。” “还要如何看顾?自她怀上,我便免了她的晨昏定省,补品、好食都往她的捧星院送,大姨娘、二姨娘也都是这么过来的,再特殊,就该乱了规矩?这妻妾有别,总不能让她越过我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94章 牵红线(10000+) 第94章 牵红线(10000+) 沈俊臣勾住自己的下颌,嬉笑道:“自上回你滑胎伤了身子,这都好些年了,身子骨也该养好了,要不你再给我生个儿子,就当是给宏哥儿添个帮衬的弟弟。” 潘氏啐了一声,“多大年纪了,还说这等话。” “我老么?大老爷我今年也不过三十多岁,正值壮年呢……”他弯腰将潘氏横抱怀里,大踏步走向绣榻。 一室旖/旎,锦波翻浪,浅音蘼蘼…… 夜,更静了。 * 明春园,幽兰榭。 沈宛半躺在临窗的暖榻上,实在抵不住困意,睡熟了。 沐雨、小环在外头的小次间搭了地铺,两人挤到一起,倒也暖和。 在另一侧的下人房里,财婆子与看守幽兰榭的管事婆子挤一处,两个粗使丫头又与两个幽兰榭丫头挤一床,因这里少有外人来住,她们倒是热情得很,再加上沈宛出手阔绰,今日又有打赏,她们服侍得更加用心了。 如落叶飘零的声音,一道黑影灵巧一闪,很快进了憩室。 瞧着是只小老虎,半肯不服输的,不就是被他丢河里,怎就病了。 赵熹只觉得这小姑娘还真经不住折腾。 他走到榻前,伸手轻抚着沈容的额头,不烫了,可她面容憔悴不堪,肤色蜡黄,落在赵熹的眼里,忍不住一阵心疼,“小狐狸,本王看你就是故意的,你早早便说记住本王的名字、身份,非喊什么‘蓝衣公子’……” 沈容一直昏沉沉地睡着,这会子头疼如裂,许是烧的,听到一个陌生的声音在说话,倏地启眸,却看到床前站着一个人,立时脱口而出“疯子”,立时将一双漂亮的凤眼瞪得老大。 赵熹恼道:“小狐狸,看来这病还是太轻了,本王要不要再把你丢河里冷静一下。” 她是骂他,并不是记不住他的名字。 沈容抬眸就望见对面暖榻上睡熟的沈宛,姐姐自来最是惊醒的,可现在没动静,空气里掠过淡淡的异闻,臭臭的,“你给我姐姐下药了?” “难道你要本王敲锣打鼓地告诉所有人,赵国皇子熹进了幽兰榭来探你?” 沈容气恼地嘟着小嘴,与这样一个疯子说话,简直就是对牛弹琴。 赵熹坐在榻前,一把勾住沈容的下颌,沈容脑袋一转,躲闪开去,“小狐狸,叫我一声听听。” “疯子!”沈容脱口而出。 赵熹脸黑若墨,都吃那么大的亏,她还不懂服软,居然还敢乱叫,“你叫错了没关系,什么时候叫对了,什么时候我离开。你说……若你姐姐醒来瞧见这屋子里有个男子,不对,应该说这幽兰榭的管事婆子醒来瞧见本王在此会作何感想?” 沈容是小姑娘,旁人自不会说她,却会误会沈宛。 这个疯子就是故意的,行事做法完全无法用正常人的思维来考量。 “沈五娘,来,叫我一声。” 她偏不叫。 赵熹笑着,明明刚才还生气,这会子又笑得如此灿烂,真不知道他早前生气是假,还是现在笑着是假。 “让你叫我一声,你就必须得叫,叫到本王满意为止,否则……” “否则如何?” “否则,本王就亲你。” “恋/童/癖!”她是小姑娘好不好。 赵熹不以为然地打量着她,一双眼睛就落到沈容的胸前,平坦得像草原,“除了你长得像小孩子,你自己说,你做的事哪件是小姑娘该做的。再说了,本王可没拿你当小孩子,本王当你是一个早熟的孩子…… 有一种人,明明二十岁,却像三岁孩童,如崔左相的长孙崔鸣礼。 还有一种人,明明十岁,却像是十七八岁的成人,就如你。 在本王的眼里,你就是个十七八岁的大姑娘。 知道什么是大姑娘吗? 就是要谈婚论嫁,可以嫁人生子的女子。” 她是小孩子,可他居然拿她当大人,还说她是十七八岁。 沈容不想理睬,可他就这样张扬地、霸道地站在她的榻前,还直勾勾地打量着她。 “长得瘦小了些,回头,本王着人给你送几箱子吃食入府,再叮嘱你爹,把你养得肥肥胖胖的,想来三五年后,应该长得不错了……” 养肥肥胖胖,是等着挨宰么?当她是猪。 他怎说话就这样惹她生气呢。 “快叫我一声,别当我是玩笑话,你今日唤得不满意,本王不会离开。”他伸手轻抚着被子,“想来和小美人同卧一榻别有一番情趣。” 混账!王八蛋!敢吃她的豆腐。 “赵熹,你不惹我,是不是不痛快?” “你气了,说明你在意。如此一来,我们又多了一件美好的回忆。” 回忆个头! 这是她最倒霉的一天。 赵熹坐在榻前,从怀里掏出一只瓷瓶来,“专治风寒的药丸,赵国太医御造,赏你了,想来吃上两天就能痊愈。”他直接塞到她手里,然后一侧身,便要解腰带。 沈容惊道:“你……你干吗?” “你不愿叫我,定是舍不得我离开,最难辞却美人恩,虽然你小美人身材像门板,脸蛋像娃娃,本王就凑合着承恩,总好过孤枕难眠的好。” 妈的,她什么时候要留他了? 她只是不想叫他。 他叫她作甚,她就得听,她未必太没个性。 她是沈容啊,她是一个恩怨必报的人。 怎么就招惹了这个家伙。 而且一直以来,她自认做得很隐秘,却将一切都曝露在他面前。 赵熹可不是说着玩儿,而是真的宽了外袍,就要往床上爬。 沈容汗滴滴地道:“熹殿下!熹皇子……” 他没再动作,“换一个,不喜欢,得唤一个从未有人叫过的。” “疯子!”沈容笑。 他/戏她,她就不会反戏他么。 既然他不当她是十岁小姑娘,她也不必按正常人对待,她移到榻沿前,伸出小手轻抚着他的胸膛,在他的胸前画圈圈,笑得甜美地道:“我敢打赌,以前一定没人叫你疯子。熹疯子,这名儿不错!” “你再叫一声,本定今晚定然留宿此榻。” 沈容站起身,双手握住他的肩膀,“瞧这样子,你不是第一次爬姑娘的床……”她突地吱拉一声,将他的中衣给扒拉开来。 赵熹吓了一跳。 沈容诡异地笑着,舔着舌头,“熹疯子,你长得可真瘦,跟我爹比,那就是干木材与参天大树之别……” 只许他欺负人,就不许她反作弄回去,她用手摸了他的胸口一把,又随带着突地抱住他的脑袋,“让我瞧瞧你的脸,哪里值得让人多看两眼,是额头么?还是……” 赵熹只觉有人在自己的身体里点了一把火。 一是把熊熊燃烧的大火。 这小狐狸戏弄他! 他被一个小姑娘给戏弄了。 而且,一向对绝/色美人都无动于衷的他,居然心跳失去平衡。 赵熹一把推开沈容,蓦地转身,落荒而逃。 身后,传来沈容那得意地声音:“熹疯子!你给老娘回来……” 老娘?她,一个十岁小姑娘,敢在他面前自称老娘。 赵熹不能停留了,他不是作弄人去的,怎的反被人作弄了,还弄得他衣衫不整、狼狈逃窜。 躲在暗处的蓝锦、蓝袍二人,忍俊不住。 “主子什么时候喜欢捉弄小姑娘?” “啧啧,第一次捉弄小姑娘,反被小姑娘给捉弄了,抱着外袍,落荒而逃,这逃走的速度比来时还利索……” 赵熹整着外袍,厉声道:“你们俩,说够了没有?说够回府。” 蓝锦、蓝袍二人一直藏在屋顶,纵身跃下,立在赵熹身旁。 蓝锦依旧想笑,尤其是看到赵熹被沈容吓跑的样子就觉得太可笑了。 赵熹恼道:“再笑,本王就让你们笑上三天三夜。” 二人立时敛住笑容。 赵熹道:“本王说小狐狸在装,你看她哪里像小孩子,分明就是大人的心智。”他仰头望天,“本王六岁时,父皇说本王像十六岁的孩子。小狐狸分明十岁,却像十八岁的大姑娘……本王这等聪明绝顶之人都被她捉弄,所以……她是目前为止,唯一一个能做本王王妃的人。” 蓝锦险些没站立稳。 现在…… 那个十岁小姑娘。 就算沈容再聪明,这是不是也太小了点。 赵熹一再声明,他从未拿沈容当小姑娘看待,而是拿她当十八岁的大姑娘。 蓝袍垂首道:“可是主子,自从太子殿下殡天之后,皇上、皇后都欲要接你回国,恐怕用不了多久,你就要回国了。” “回国怎了?本王就不能娶她?” 赵熹双手负后,沈容比他预想的有意思得多。 突地,他停下了脚步,蓦然转身,喝道:“后面的人,给本王滚出来。” 沐雨结结巴巴地道:“殿……殿下。” 赵熹听到这声音,冷声道:“不在幽兰榭服侍你主子,跟着本王作甚?”他冷冷地看着蓝锦二人,“两个蠢货,被她跟了这么一程,你们竟没发现。” 蓝袍道:“沐风的拳腿功夫最好,沐雨的轻功最好,主子不是一早就知道。” 可也不能让个姑娘跟了这么久也没发现吧? 赵熹道:“沐雨,你有何事?” “回主子,我……我和姐姐什么时候……能回去?” “时间到了,自会让你们回去。你们现在的任务就是服侍沈五娘,把她的一举一动都给盯紧了。” 沐雨垂首应是,她们姐妹学了这么多本事,可不是为了服侍沈容去的,“禀主子,今日五姑娘说,她要报复主子,还说让主子手上被咬的伤好不了,主子可得小心了。” 她终于记住他了! 看来,还是他的法子好,将她丢到河里,让她生一回重病,她想忘也忘不了。 赵熹道:“你告诉她,本王等着。” 伤口在他身上,她还能让他的伤口好不了。 沐雨凝眉道:“五姑娘可是说到做到的……” 不等沐雨的话说完,赵熹领着蓝锦二人翩然而去。 沐雨气恼地道:“我已经说了,回头被五姑娘算计,可别怪属下没提醒。”她顿了一下,嘟囔道:“五姑娘可让下人买了好些奇奇怪怪的药材。”每样不多,沐雨总觉得那药就是用来对付赵熹的。 * 沈宛一觉醒来,发现沈容瞪着一双大眼睛,几步奔到榻前,抚了一下额头,又试自己的,“谢天谢地,容儿总算是醒了。” “姐姐,我饿!” “我让小环给你熬瘦肉粥,你以前最爱吃的。” “好!” 待沈容吃下两碗瘦肉粥,闻到了第一声雄鸡报晓的声音。 许是睡得太久,她再难入睡。 沈宛令小环捧了个床上用的矮几,教沈容习字。 待天明时分,沈容又累了,喝了小环捧来的药后继续睡觉。 幽兰榭院门外,传来一个婆子的声音:“禀沈大姑娘,老奴是卫国公府梁大公子的乳娘,听说沈五姑娘病了,奉我家公子之命,特意来送果子。” 梁大公子!沈宛眼睛一闪,她一直关注着梁宗卿,他也关注着她么?否则沈容生病,他怎会这么快就知道。 沐雨启了院门。 那婆子领着两名抬着果子的丫头进来,欠身道:“给沈大姑娘问安!” “你……你是梁大公子的乳母?” 婆子笑道:“正是。这几日,我家大公子住在对面的青松馆,今晨一大早,家中便送了两筐果子来,大公子令老奴送一筐给沈大姑娘尝尝新。” 他是念着她的,也许一如她一般,一直难忘他的风姿。 沈宛按住喜色,“代我谢谢梁大公子的美意,待我妹妹痊愈一定登门道谢。” “沈大姑娘客气,你看这筐果子搁哪儿好?” “请随我来。” 沈宛令人将果子移到了小厨房。 婆子一进来就打量着沈宛,模样儿好,举止也得体,说话的声音也温婉好听,怎么看怎么满意,梁宗卿的亲娘过世得早,后面的国公夫人、世子夫人生怕委屈了他,对他的婚事一直都是高不成、低不就,可谓里挑了又挑,至今也没觅上更好的,反倒耽搁了梁宗卿。 而今,终于有个好的了 沈宛无论是哪方面都让人挑不出错来。 更重要的是,梁宗卿似乎自己上了心。 沈宛赏了婆子一行三人三串铜钱,又说了几句吉祥话。 婆子看沈宛就越发顺眼了,怎么瞧都满意。 婆子立时忆起出门时,梁宗卿的叮嘱,忙问道:“不知沈五姑娘的病可大好了?” “大娘有心了,昨儿夜里退烧了,已见大好,喝了几次药也稳了许多,只是有些咳嗽,想来再吃几日药就能痊愈。” 婆子迭声道:“这就好!” 第95章牵红线 沈容原睡着了,隐隐听到有人说话,突地睁开眼睛,见沈宛与一个陌生的中年妇人在说话,那婆子长得和善,心头不由好感倍生,“姐姐,这位大娘是……” 小环笑道:“是梁大公子派来给二位姑娘送果子的。” “是梁大哥吗?”沈容笑得眉眼弯弯,裹着斗篷奔出屋来,欠身道:“大娘,梁大哥的字写得好,琴棋书画无一不精,我就是个皮的,也不晓得梁大哥愿不愿教我这个笨学生?还请大娘与梁大哥说一声,如果他得空,劳他过来指点我一二,沈五娘感激不尽。” 沈宛惊呼出口“容儿!” “姐姐不也夸梁大哥的学问好么?我们不懂,就该请教梁大哥。” 婆子笑了又笑,一个住在幽兰榭,一个住在青松馆,中间只隔了一道九曲廊桥,现下廊桥上的门都已经上了锁,要过来,需得沿上一圈,但,这样也不妨碍一对少年少女相互切磋学习,可到底是男女有别。 婆子忙道:“这几日,周状元、罗大公子都住在青松馆,听闻沈大姑娘的才学是极好的,你们倒不妨一处做学问。” 做学问? 沈宛可不会做学问搏功名,只是大周民风还算开化,听说京城书院里便有一个女夫子,而太学院里教授皇子公主们琴艺的也是女子,但官家千金只是懂得便好,并不一定得非常精通。 沈容忙道:“有劳大娘与梁大哥说一声,就说是我……我沈五娘向他请教琴艺、棋艺,他不嫌沈五笨拙便好。” 外头,传来一阵嘈杂声。 幽兰榭的侍女出去瞧了一阵,回来时,身后跟了两位清秀、体面的丫头,一水的穿着粉褂春裳,挽着一样的发髻。“沈大姑娘,是崔姑娘、罗姑娘二位来了,说是过几日要办一年一度的诗词会,她们得过来预备张罗。” 罗姑娘,是罗小鸾。 沈宛对沈容道:“你烧刚退,快回屋歇着。我去迎接崔姑娘、罗姑娘。” 沈宛原与罗小鸾交好,两个一见面,又少不得说笑几句。 崔鸣凤笑道:“听说青松馆那边的青松诗社都开始张罗了,今儿一早,永乐公主便使了宫娥来递话,让我们的幽兰诗社也张罗起来,这不,她一出手就给了五百两银子。” 罗小鸾笑道:“社长都出了银钱,我们几位成员也不能不出,我添了一百两。” 沈宛答道:“罗姐姐添了一百两,我也添一百两吧。” 崔鸣凤用手点着二人,“但凡能多出的,你们可不许藏私。” 罗小鸾道:“当我和宛妹妹一般,都与你们几个一样有钱不成。好歹是我们姐妹的心意,你这当官的且先收下。” 各自寒喧几句,崔鸣凤、罗小鸾又问了沈容的病情,沈宛一一答了。 崔鸣凤道:“要办整个京城贵女的诗词会,正缺人手,宛妹妹就别回沈府,正好帮衬我一把。你不知道,小鸾嘴儿甜,要让她干什么活,又最是个奸猾的……” 几人又说笑了起来。 沈宛因要帮着崔鸣凤预备幽兰诗社诗词大会时吃用的果点,又要张罗摆设的场地等等,便是这里不够的桌椅也要去各家借来摆上,诸事繁琐。 午后,潘倩得了消息,也赶来帮忙,一时间几个姑娘们都住进了幽诗榭,好在这里的房间够多,倒是热闹得很,每日少不得聚在一起,由崔鸣凤给她们分派任务,何人负责办什么差事等等。 沈容两日后大好,只夜里还有些微咳嗽。白日无事,拉了罗小蝶、萧二十三娘去请教大才子们琴棋学问。 因是几个小姑娘,年纪又不大,正是好奇又好学的时候,梁宗卿、罗玄离、周元朗三人倒是热心传授。 梁宗卿教沈容,罗玄离自教了萧二十三娘,而周元朗则教了罗小蝶。 对于这样的一带一的传授技艺,沈容偶然抬头一望,不由勾唇一笑。 前世里,萧十三娘最后所嫁的夫婿正是罗玄离。而罗小鸾也由长辈许配给了周元朗,曾有传言说,这二对良缘能成,是因为她们的妹妹在其间帮衬的。 只那时,她并不曾被赵熹丢到河里,也不曾染病,沈宛并不得机会帮衬崔鸣凤筹备诗词大会,如果沈宛能与梁宗卿结成良缘,真正就是一段佳话。 一时间,沈容心飞千里之外。 梁宗卿伸手在她眼前晃了一下,“沈五娘,该你下棋了。” 沈容萌萌一笑,拿起一子落定。 梁宗卿惊疑地看着棋盘,扫过不远处廊处坐着的另两组,“容儿,周元朗的‘置之死地而后生’,你是何时学会的?” “走神的时候。” 沈容扬了扬头,她爱走神,其实并不是真正的走神,而是注意到周围的事上了,她看似走神,却将周元朗最擅长的棋技学会了,不仅如此,罗玄离那种“罗玄离布棋多多益善”的风格也学会了。 梁宗卿发现,以沈容的聪慧,若有好先生指点,他日成就与才华便是自己也未必能及。“你跟我学下棋,倒把周元朗的棋技风格学了去,罗十一娘要知道定会羞愧。” 沈容捧着下巴,“她是否羞愧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好像学不会你的棋技风格。梁大哥,你的棋技我虽然不懂,可就是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不像周状元、罗公子那般明显,他们二人的风格,只需要下上几盘棋,就能突现出来。 可这几日我跟着你学棋技,依旧看不懂你的风格。你的棋风很杂,就像是你跟了至少不下十个棋艺高手学过棋。有时候,稳扎稳行;有时候,步步为营,我走一步棋,只能看到未来的三步、五步,可你却能看到未来的十步乃至更多。 我姐姐说过,棋风如人,人似棋风。可见梁大哥是个能接受新生事物之人,并非墨守成规,能懂变通,因势而宜,大抵是梁大哥的棋风。你与人对奕,也在不停地学习、吸收他人的优点……” 梁宗卿这几日相处下来,越发被沈容所吸引、折服。 在琴技上,沈容的基本功不到位,但她一旦用心学习,进度惊人。 沈容绝对是个好苗子,只是沈家将所有的目光都汇聚在沈容身上,完全忽视了这个嫡次女。 沈宛、崔鸣凤、罗小鸾三人打趣三大才子,“他们三人被三个小姑娘缠住,不是授琴便是授棋,偶尔还要教授书法,他们是怎么筹备诗词大会的?” 罗小鸾笑道:“我让十一妹妹问过了,十一妹妹说,周状元道‘他们男子的诗词会,不像我们贵女这边的繁琐,要做什么,安排下头得力的小厮、管事去办,办完了,只需回禀一声。’” 崔鸣凤轻叹一声,“我们几个就是劳碌命!” 什么都得亲力亲为,因是京城的大事,挑事的虽是永乐公主,可她几乎不管,只拨了几百两银子就做甩手掌柜,下头的事都交给崔鸣凤着办。 两大诗词会日渐临近,幽兰诗社的贵女也陆续前来问讯过几次,有的坐一会儿,交了社资离去,还有便留下来做些力所能及的事,一时间,幽兰诗社里倒是热闹得紧。 沈容跟着梁宗卿学习琴棋,得他指点,进展神速,又因沈容原就在现代社会里学会音律、棋艺,经常是一点即通。 可沈容却央求梁宗卿道:“梁大哥,可不可以帮我一个小小的……小忙。” “什么?” “不要把我进展很快的事告诉任何人,我不想太吸人注意。” “这是为何?” “俗话说:人怕出名猪怕壮。我不想要太高的名声,再说,琴棋技艺,可以学习,可以陶冶情操,却不能当饭吃。” 真正能成为事业的,绝非是这些琴棋技艺。人的谋生手段,还是能赚钱吃饭的本事方算真正的本事。 梁宗卿微微一笑。 一个十岁的小姑娘,都知道出名未必是好事,而他,自六岁以神童成名以来,少了多少童年的快乐,自记事起就困在书房、私塾,又或是书院读书,但好在他的祖父卫国公却是个开明之人,对教养子孙上,又力求“因材施教”,这才给他三载自由,允他云游天下增长见识。 梁宗卿轻叹一声,“五娘,我不久后要离京。” “离京?梁大哥去哪儿?” “云游天下,这是我祖父少年时的梦想,我祖父身为梁家家主,不得不担负起梁家重担……”他与个小姑娘说这些,她懂么? 沈容微微一笑,“终有一日,我会离开京城,踏遍万里河山,看东岳之气势,赏草原之广阔,瞧大漠落烟,绘江南烟雨……” 梁宗卿笑道:“五娘是女子。” 她说的话,听得他热血沸腾。 他喜欢云游,不仅可以增长见识,还可以拜访各地的名士,切磋学问,行千里路读万卷书,而有些知识是书本上不能看到的。 “女子怎了,女子也可以做成许多事。”沈容故作生意地模样,“我再不理梁大哥,梁大哥居然瞧不起女子。” 梁宗卿俯身低头,小心地看着沈容,“梁大哥没瞧不起女子,更没小窥五娘。”眉眼里蓄着满满的宠溺。 沈容突地展眉一笑,“我姐姐就很好,她美丽端方,才德兼备……” 索性就直白地问吧,反正她还顶着小姑娘的身子,就算说错了,以梁宗卿这样的谦谦君子定不会与她这小姑娘计较。 梁宗卿原是含笑的脸,微微敛住了笑意:她怎会了解他呢?他最初欣赏的确实是沈宛,但那次“蹲厕”之后,他却被沈容所吸引。他心疼沈容的早熟,因为任何一个早熟孩子的背后,都有一段辛酸而坎坷的过往。 沈容的早熟,许是在她知晓母亲、哥哥被害的真相那日开始。而近来的接触让梁宗卿更加珍惜、看重沈容,沈容不仅聪慧,同时意志坚韧,行事也很沉稳,没有同龄孩子的张扬、浮燥,她有主见,更加独立,对学习知识,一双明眸闪烁着智慧的光芒,时常问一些连梁宗卿从来不曾想过的问题。 如果她能拥有更好的老师,一定会是闪耀的明珠。他甚至有那么片刻,希望能做她的先生。 “梁大哥,你去年初冬回京,怎么又要离开?我舍不得你。” “我喜欢云游天下。” 三年,又三年归来时,永乐公主定然已有驸马。 这些日子,他看到了梁宗均的神伤,梁宗均自小喜欢永乐,永乐却心系他人,即便他已经说明白,但他到底有些不放心。 梁宗卿想着,唯有自己离开,才能避开长辈逼他娶亲之事。 沈容坐在九曲廊桥上,一双腿摇晃着,手里拿着一盒鱼食,时不时丢一些下去。 “听说你父亲在给府里寻先生?” “暂时寻了一个,父亲似乎不大满意,但总得教习半年,待寻得好的,秋天时就换个先生。母亲给我们姐妹请了一个女先生,唤作叶初锦,每日捧着四姑娘、九姑娘,对于我与八姑娘、十姑娘倒不甚严格。” 梁宗卿平视前方,在曲径廊桥的那头是幽兰榭,榭里有七八个年少美貌的贵女,几人聚在一处说笑着,又有婆子、下人们正与崔鸣凤、沈宛在对活,似在小声说什么。 “叶姑娘在十年前是名动京城的大才女,只是命运坎坷,你当敬她。” “我虽不喜她巴结四姑娘、九姑娘的模样,对她该有的敬重还是有。相反,我感激她对我的和善、宽容。所有的先生教出来的姑娘都是一种笑脸,一样的举止,又有什么乐趣,我就是我,我是沈容,才不要被教得跟泥娃娃一样。” 在梁宗卿面前的沈容是快乐的。 她喜欢和梁宗卿聊天,最喜欢说沈宛的事,可不知为何,每次她说不了几句,梁宗卿总是岔开话题。 梁宗卿突地正容道:“好了,你休息的时间到,得回去练琴。” 沈容吐着舌头,扮了鬼脸,一转身坐到琴台前,学着梁宗卿教她的样子,一下又一下地拨弄琴弦,“梁大哥,我现在的指法可对?” 梁宗卿点头。 这个一直追寻着自由、快乐,想像男子一般可以云游天下的小姑娘,让梁宗卿心下柔软,她虽生在官宦人家,可她一点也不快乐,她不要美名,她不要富贵,她所求的只是岁月静好。 沈容即便是指法和坐姿都对了,可一曲最是简单的曲子,依旧弹得断断续续,直惹得萧二十三娘与罗小蝶在一旁抿嘴想笑。 * 午后,沈宛、萧二十三娘、罗小蝶三人挤在一边低声说话。 沈容道:“怎么样?你们俩的小红娘当得如何了?” 罗小蝶扬了扬头,“周大哥对我堂姐有意思,早前我天天说我堂姐如何如何?今日我没提堂姐,他居然问我‘你鸾姐姐可好?’” 萧二十三娘道:“我也一样,我与罗大哥提十三姐姐了,他今日突然没听我说十三姐姐好奇,也主动打听起来。” 两人一说完,皆巴巴地看着沈容,问道:“沈五娘,你那儿呢?” 沈容叹了一声,道:“我可没你们俩这般顺遂,梁大哥说,过些日子他离京云游天下。” 罗小蝶、萧二十三娘异口同声,“怎么还走啊?” 沈容肯定地点头,“他是这么说的,他说卫国公年少时最大的心愿就是云游天下,他要完成卫国公的心愿,代他祖父走遍每一个地方。” 萧二十三娘道:“我听哥哥们说,梁大公子上次去的是西凉国及其附属的两个小国,西北那么大,那里有荒漠,这一走便是整整三年呢,他在外面也曾拜师求学……” 罗小蝶道:“他不喜欢宛姐姐吗?宛姐姐长得好看……” 她们三个人说好的,要替自己喜欢的姐姐促成良缘。 这主意是沈容与萧二十三娘商量,对几位姑娘,只说是萧二十三娘想出来的主意,萧二十三娘最爱出风头,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她是个特别的女子,想着荣国公夫人最看重萧九娘,其次便是萧十三娘,自是乐意替萧十三娘促成良缘。 罗小蝶更不用说,她与罗小鸾的感情最好,也是想帮衬一把的,再说周元朗除了是寒门学子外,其他各方面条件都极好。 罗小鸾父母远在他乡,这次回京原就有让祖父祖母帮忙物色良缘的意思。 崔鸣凤见三个小姑娘挤在一块儿说悄悄话,立时轻咳一声,“你们三个,鬼鬼祟祟地干什么?” 萧二十三娘一扯两人,三人立时站好,冲着崔鸣凤傻笑,“崔姐姐,听说你们府里要办喜事了?” 这个八卦的萧二十三娘! 沈容微微有些着恼。 崔鸣凤自数日前搬过来,其间回过去两回,与长辈见礼问安,又因这里事忙,便又过来了。崔家因出了一个幽兰诗社副社长的姑娘而觉得自傲,这不仅是证明能力才学的,更能证明崔家的底蕴,不仅出人出力还出钱地帮衬着崔鸣凤。 崔鸣凤早已定亲,对方亦是皇亲国戚,是当今至德帝的侄儿小端王,只待小端王年满十八,二人便要完婚。 小端王之父端王,早年在与北齐交战中,战死沙场,故而小端王五岁时就袭了王爵,又得至德帝看重,当初为了给小端王订亲,皇帝与端王妃可是千挑万选,最后选中了崔左相的孙女崔鸣凤,一是因为崔鸣凤能干,又因她有些才华学识,再加容貌也是如花似玉。 崔鸣凤道:“萧二十三,你且说说我们府里办什么喜事?” 萧二十三娘指着沈容。 罗小蝶似恍然大悟,“听说崔大公子在议亲,说的是沈五娘的四姐沈宝。” 崔鸣凤凝了一下,上次回家,她在家陪长辈吃了顿饭,之后沐浴更衣便离开了,自不知家里的事。“沈四娘……”她对这个人印象全无。 沈容知道,是昨日午后,潘氏遣了石妈妈随潘倩来给沈宛姐妹送衣衫,石妈妈与沈宛说沈府的事,特意提到,老太太同意将沈宝许给崔左相的傻孙子崔鸣礼之事。今日一早,沈容将这事告诉了萧二十三娘、罗小蝶。 三个人就此发表了一番看法, 潘倩昨日来后,在幽兰榭住下来了,说是要帮衬一把,亦添了一百两银子的社资,还从家里带了二斤上等的茶叶来。 崔鸣凤心里第一个念头:大哥已经傻了,好歹得找一个真心待他的人度日。这般一想,决定使了丫头去与小环打听沈宝的为人处事。 沈宛早就叮嘱过小环、沐雨二人,让她们捡了好话说,莫把两家的婚事给搅黄了。 几人散去后,沈容去寻了沈宛,将她拉到屋里,低声道:“姐姐,梁大哥说,过些日子他要离京云游。” 沈宛咯噔一沉,今晨一大早,罗小鸾就把她拉到屋里说话,原来是周元朗通过罗小蝶给她写了一首情诗,罗小鸾昨晚一宿没睡好,要与沈宛分享这件事。 她喜欢梁宗卿,可梁宗卿对她竟无半分想法么? 她隐隐瞧出些端倪,好似永乐公主倾慕梁宗卿。 沈容问道:“姐姐喜欢梁大哥,你不如寻他把话挑明吧?” “你又胡说,女儿家总得矜持优雅,怎能与男子说这种话。”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讲女儿家的矜持,再讲下去,梁宗卿就离京了。 沈宛是骄傲的,自入京以来,讨好示意的名门公子不在少数,便是这以情示心的也比比皆是,她放下自己的骄傲,更做不出去追梁宗卿的事。 可沈容的话,对她是一种沉重的打击。 她对梁宗卿的倾慕,早已经流露出来,周元朗、罗玄离二人与罗小鸾、萧十三娘陆续回应了情感,唯独梁宗卿一直无动于衷,若梁宗卿有意,不会阻止他祖母、母亲去沈家提亲,而父亲沈俊臣更无意将他许配给梁宗卿。 沈宛一方面想为自己争取幸福,一方面忌讳于世俗礼教,在沈容道破之后,一颗心更是七上八下。 “沈五娘,我们要去学琴棋。” 罗小蝶站在外头大喊一声。 沈宛道:“容儿,去罢!” 明日便是一年一度的诗词大会,这对幽兰榭、青松馆来说是一年之中最大的盛事,梁宗卿虽然担着副社长的名,可青松馆还有一个副社长——罗玄离。在他远游的这三年,青松馆的许多事务便是由罗玄离打理的。 与往日一样,对奕一局后,由她们各自拜的先生指点一二,再继续练习琴曲,而彼时,罗、周、梁三人在旁人小声说话,又有管事小厮来陆续回事。 他们商量之时,梁宗卿离开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95章 订情物 第95章 订情物 沈容追寻着他的背影,却见他去的是不远处的凉亭,那里早已有一个熟悉的倩影恭候在侧。 梁宗卿揖手道:“沈大姑娘找我有事?” 沈宛蓦地回眸,微微一笑,欠身行礼道:“就是想向梁先生打听一下,小妹琴棋近来学得如何?” 梁宗卿回望沈容,“令妹很聪慧,也很用心,是一个意志坚韧的女子,更难得的不急不燥,在下以为,沈大姑娘应该竭力培养令妹,而不应将她拘泥于内院深闺。” 这不是奉承,而是他实话实说,大抵沈容是他见过最聪慧的女子,有心计,不懦弱。 沈宛轻叹一声,“若是亲娘在,听到梁先生这样的评价,定会用心培养容儿。” 虽然沈府不错,无论是沈俊臣亦或是潘氏、老太太,都不会用心培养沈容,在沈家人看来,再优秀的女儿都只是沈家父子仕途更上一层的阶梯,但他们可以宠姑娘,也可以疼姑娘,唯独不会舍得在某个姑娘身上花费大笔的银钱。 沈容也一直在敛藏锋芒,在掩饰自己,但因自幼失母,沈宛总会忆起石氏在世的点滴,石氏疼爱长女,给了沈宛最好的教育、吃食、衣着和首饰,几乎恨不得能将能给予她的,都一并尽付。 梁宗卿道:“五娘喜欢棋艺,对音律琴技也有独到的见解,她的书法虽不及萧、罗二位姑娘,但贵在功底扎实,她若想超越她人只是时间问题。” 沈宛听到他称赞着沈容,心下大喜,他许还是喜欢她的,只要他今日表明心迹,她便是违抗父命,也要与他在一起,又忆起他要离京的话,他是不是也在试探她? 一时间沈宛心绪繁复,“梁先生,容儿说过些日子你要离京?” 梁宗卿正色道:“正有此意。” 沈宛迟疑地问道:“京城……就没有你牵绊的人和事么?” 他对她到底有心无心,萧罗二位及笄之龄的姑娘,似情有所归,加上所爱之人不仅才华横溢,出身也说得过去,瞧着她们的长辈似亦有成全之意。 爱情,是争取来的。 沈宛也想为自己争取一回,年暮之时,蓦然回首,便不会再遗憾。 梁宗卿坦然答道:“自是有的。” 沈宛的心泛起涟漪,梁宗卿后面的话却很快让她的心沉到谷底。 “祖父祖母,父母兄弟还有京城的朋友,总还是牵绊的,但我不能因牵绊就止步京城不出门。” 沈宛见他不明白,她说的牵绊,是指心中喜欢女子,她美丽大方,才德兼备,自小就在赞美中长大,她自以为这样的她足能吸引异姓男子的目光,“你……有没有喜欢的女子,一心想要娶为妻子的人……” 她的脸颊红了。 挑破了,问明了,即便他拒绝,此生亦无憾。 喜欢的女子…… 梁宗卿反复回想,从小到大,还真没有那种能让他心动的女子,初识沈宛,他更多的是欣赏,没有亵渎、没有不敬,这种欣赏跨越了男女,令他关注、敬重。在京城,真正的有才华的女子太少,而像沈宛这样才思敏捷,在对子赛上能胜他的人更少。 “这种事可遇而不可求,但我确实遇见一个心动的女子。” 沈宛按捺住怦怦乱跳的心,“不知先生心里的人是谁?” “是谁?” 说么? 他觉得不可说。 这种感情很奇怪,明明知道不可以,可他就是喜欢与她相处,听她说话,看她顽皮。 他还是不说了。 梁宗卿沉默,垂眸时,他的手里多了一支簪子,这是一只用紫檀木雕刻的蝴蝶木钗,蝴蝶雕刻得栩栩如生。这些日子,沈宛总爱在夜色里站在此处眺望青松馆,常看到梁宗卿在烛光下静坐的身影,那不是读书,那垂头像在把玩什么,原来都不是,是他在雕刻紫檀蝴蝶木钗。 沈宛问道:“是你雕刻的?” “用了五六个夜晚才做成,早前雕的着实不成样子,这是第七个,也是最漂亮的一个。”梁宗卿看着手里的木钗,带着浅笑,“沈大姑娘,总有一日,会有人为你雕刻木钗。” 这不是给她的! 她不是他喜欢的人。 他刻钗子是要送给他喜欢的人。 一时间,沈宛将这些日子住在幽兰榭的贵女全都想了一个遍,是崔鸣凤? 不,崔鸣凤已经订亲,是未来的小端王妃。 是萧十三娘,她的确很优秀,可她听罗小鸾说,萧十三娘对罗玄离有意。 是罗小鸾?这更不可能。 难不成,是前几日来幽兰榭的某个贵女。 她们个个才貌双全,出身高贵,无论是谁,也配得梁宗卿。 在她以为,自己当配梁宗卿时,梁宗卿心中喜欢之人却非是她。 沈宛紧紧的拽握着衣袖,神色里有失落、有痛苦,这是她第一次生出情意的男子,可他却对她并无好感,他的心已经被另一个女子占据。 自上元佳节后至今,她一直心心念着梁宗卿,在今日挑明之后,她的心第一次被人狠狠地捅了一刀,也许她喜欢过梁宗卿的事,很快就会被岁月所尘封。 她做不到,为一个不爱自己的男子坚守一生,她要照顾妹妹,更要面对沈府那些纷乱的生活。 “她真幸运,能得到梁先生如此看重。” 沈宛的声音,一如从前般的温雅动听,像一泓暖泉流过人的心坎,但那声音里却带着一股让人怜惜的轻憾。 “也许,她未必如此看吧。”梁宗卿扣手道:“沈大姑娘若无旁事,在下告退。”他退出凉亭,突地停下了脚步,“沈姑娘,沈五娘身子初愈,明日明春园格外喧哗,你应将她送回沈府静养。沈姑娘的书画琴技极佳,建议你亲自教授沈五娘。” 沈五娘,京城人喜对各家贵女按序进行称呼。 “多谢梁先生良言,小女定会用心培养容儿。” 梁宗卿点了一下头,“有劳沈姑娘。” 有劳?这话是不是说反了,沈容是她的妹妹。 梁宗卿走了,沈宛在心痛之后长舒一口气。不再有幻想,她看中的男子,并不喜欢她;而她不喜欢的,又时有表达好感之意,这许就是上苍与她开的玩笑罢。 * 黄昏。 幽兰榭里除了崔鸣凤主仆,其他姑娘都要回府了。 各府亦都遣了下人来接。 沈容正与梁宗卿辞别。 那边,萧二十三娘正缠着罗玄离撒娇耍赖地讨礼物,“罗大哥,你当我几日先生,是不是给我一件见面礼,也好让我留着纪念。” “我未收你的拜师礼,你倒好意思与我讨礼物了。” 萧二十三娘瞥了一眼,嘟着小嘴,低声道:“你不会小气得给人做念想的见面礼都不给?” 沈容瞪大眼睛,萧二十三娘是不是做小红娘上瘾了,这显然是说替萧十三娘讨的。 罗玄离的神色微微有些发窘,心下似有犹豫,最终还是摘了腰上的一只挂佩,“这倒是我寻常佩戴之物,就……就……” 萧二十三娘一把抓过,“我知道,给……给人作念想的……见面礼。”她走近罗玄离,低低地说了两句,只得他们二人才能听懂的话,立时间罗玄离脸颊通红。 沈容只屑一猜,大抵是说,让罗玄离回府之后,赶紧与长辈禀报,请媒人上门议亲之事,萧二十三娘居然说她十三姐姐有许多提亲对象的话。 沈容再回头望向罗小蝶与周元朗,惊人地发现,罗小蝶手里多了一件女子戴的手镯,虽价格平常,但贵在式样精致,还是点翠银镯子,瞧那手艺到像是宫里内务府出来的。她立时恼道:“没说要讨见面礼的,怎么萧二十三娘和罗小蝶就先讨起来了。这两人……可真是人小鬼大。” 她们三个不是一伙的么,怎的撇下她,罗、萧二人先行动了。 梁宗卿立在不远处,听到沈容这自言自语,如同小大人般的话,立时忍俊不住,唇角溢过一丝笑意。 梁宗卿含着盈盈浅笑,依旧是宠溺的眸光,“容儿在想甚?” 沈容收回了视线,“梁大哥是不是也给我一件见面礼。” 罗、萧二人都替姐姐讨到了信物,她是不是也讨上一件。 梁宗卿笑道:“你是想当小红娘?” 这些天,三个小姑娘的言行举止,他们都瞧在眼里,看着是让他们教授各家小姑娘琴棋书画,可实则各家小姑娘都有在替自家的姐姐说话,甚至于是牵线搭桥。若传授才艺,当是罗玄离传罗小蝶,都是罗家兄妹,偏生是罗小蝶拜了周元朗为师,这就显得有些怪异的,当时他们还奇怪,不过两日,这几个小姑娘就露了端倪。 “周大哥,你看我鸾姐姐如何?” “罗大哥,你觉得我十三姐姐怎样?” 类似的话不知凡几,就差公然问:“你喜欢我姐姐吗?” 梁宗卿敛住笑容,沈容以为他要生气,他却从袖子里取出一支紫檀木钗。 木头的? 这也太没诚意了。 周元朗出身寒门,人家也弄了只精致的内务府打造点翠银镯,虽不值什么钱,好歹也是点翠的,这制作工艺可不寻常,外头可买不着的。 梁宗卿似猜出她的心意:“容儿,萧二十三娘和罗十一讨去给谁,你知道吧?” “知道!知道!”沈容伸着手就要接,好歹也是件首饰,不要白不要。 梁宗卿笑道:“你既知道,可不许与她们一般胡闹。紫檀蝴蝶钗是我亲自雕的,不是送给他人,更不是给某个贵女,只是送给你的。” 言下之意:这不是送给她姐姐的。 他送给她的? 沈容立时如霜打的茄子,愕然,迷糊,沈宛比罗小鸾美貌三分,与萧十三相比,沈宛的才华能甩萧十三几条大街,怎的梁宗卿就没动心。 这不科学!实在太不科学了。 有绝\色美女、大才女当前,他未曾心动,难不成梁宗卿的眼光过高?沈容从未像现下这般落败过,完美计划落空,沈宛幸福遥遥无期。 沈容不解反问:“送给我的?梁大哥送我的?” “我家去岁打了一批紫檀木家具,瞧着紫檀木不错,挑了一截紫檀木雕木钗。”他为甚要解释紫檀木的来历?这是他精心挑选适合做木钗的紫檀雕的,梁宗卿又道:“我教授你琴棋一场,虽无师徒之名亦有师徒之实,连夜雕了木钗送你。你是不是也得给我一份谢师礼?” 沈容绞玩着帕子,师徒之情她不能推辞,这些日子她跟着梁宗卿学艺,可谓比以往几年学的都多、都好,梁宗卿更是教得耐心,无论她问出多么刁钻古怪的问题,他亦能答得上来。 沈容咬了咬唇,也不知道姐姐有没有与梁宗卿说破,“梁大哥一点也不喜欢我姐姐?” 沈宛如此优秀,容貌过人,才华过人,沈容自认,处处都能得配梁宗卿。 梁宗卿低声道:“你人小操心的事倒不少。早前,我家长辈亦有此意,曾去沈府提过亲,可被你父亲拒了。” 沈容立时惊道:“梁大哥这么好的人,我爹为什么要拒?” 梁宗卿并未答话。 卫国公的嫡长孙,这样的身份足让许多名门贵女动心,再加上梁宗卿俊美的容貌,过人的才学,在整个大周能对他动心的女子更是数不枚数。 梁家的门弟不算低,若不是沈俊臣瞧中更好的,万没有拒绝的道理。 梁宗卿问道:“若你将来长大成人,可会听凭父母长辈决定你的婚事?” 沈容歪着头,很认真地想道:“虽说父母命、媒妁言,不得不从。退让一时可以,若为此退让一世,牺牲一生,很难做到。” 退让一时,是成全;退让一世,牺牲一生,这就是懦弱无能。 梁宗卿颇是赞同地道:“你人不大,在看法见解上不亚男儿,当今天下,能如你这般的女子已经很少了,因为她们往往是敢想而不敢言。容儿,你可否答应梁大哥,无论再过三年、五年亦或是八年,他日之心亦如现下。” 她可不是小孩子,她的心智是二十多岁的成人。 她的性格会变,就如一枚河中的石子,最初棱角分明,随着岁月流逝,终究被磨去了棱角,变得圆滑,但是,石子就是石子,就如她一些固有的信仰、思想,这是不会变的。 梁宗卿道:“世家名门皆言,女子名节重于性命,你如何看?” 沈容正色道:“名节这东西又不能当饭吃!” 说出口,立时讨好地笑,这话听起来有些违背当下的礼教,但她知道,梁宗卿绝非迂腐之人,相反的,他的思想、看法都远胜于周元朗、罗玄离二人,周元朗虽才华横溢,可骨子里还是自卑的,周元朗的自卑来源于他的出身,虽有才华,可他出身寒门,与其他有出身、有才华的公子相比,自形惭秽。 罗玄离是真正的骄傲自负之人,却有些宁折不弯。 “在我看来,性命重于名节,只要活着才有翻盘的机会,就似棋盘之上,胜负难料,上回明明我看着要输,可一招‘置之死地而后生’我就赢了梁大哥。所以,不放弃,不言弃,就有改变局面的机会。” 梁宗卿欣慰地点头。 沈容是一个好苗子! 如果沈容是男孩,他一定会去沈府收为学生。沈容一个女子,一个极有见地、思想的女子。她的身上,散发着诱人的光辉,只是真正懂得、欣赏的人却少之又少。 如若是罗玄离教沈容,一定会训斥沈容太过离经叛道。 如若是周元朗教沈容,也一定会被沈容这样想法吓跑,但他不会斥责,只是装作什么也不知道。 可沈容遇到了梁宗卿,局面完全不同,这是赞同更是欣赏,是那种由心的赞美。 梁宗卿将紫檀木钗递给了沈容,“记得将你的拜师礼备好,我非世俗人,不要那些价值高的,就要一件你自己亲手做的即可。” 这算是交换礼物? 沈容连连点头。 这是她欣赏的大才子,即便是现代,梁宗卿这样随和的、风度翩翩,又生得如此俊美的男子,都是万千少女心目中的偶像。 梁宗卿有着一双如此好看的眼睛,淡如春水,悠若浮云,当他在望着你的时候,仿佛整个世界都静止下来,静得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如果说,沈宛的美,是一朵有灵性的花;梁宗卿的美,便是一幅有内涵的画。 沈容静静地望着他,看着比她高出一大截的人:他怎么可以长得这般好看,又是这样完美的人。 不远处,小环正冲她招手,这是催促。 她要回沈府了。 梁宗卿道:“过几日,我派小厮上门给你送几本乐谱、字帖。” 沈容甜甜地应声“是”,“梁大哥,我先回家了。” “风寒初愈,你要小心将养。以后需要帮忙就去长乐街‘有间书肆’,书肆是我与宗均一道开的,他会帮你。” “是。” 沈容将木钗收好,欠身告退。 梁宗卿静默地望着她的背影。 沈宛因被梁宗卿拒情,心情有些沉闷,待沈容跟着财婆子、小环上马车时,她还在想着自己的心事。 沈容唤声“姐姐”,低声问道:“听说卫国公使媒人到家里给梁大哥提亲了。” 沈宛眼睛一跳,忆起今日梁宗卿所拒的事,难不成是沈家拒亲在前,他那样骄傲的人,既然知娶她无望,自得放弃。沈宛因找到了原因:是因为被沈俊臣拒亲之故,所以梁宗卿便罢手了么? 如果是她沈宛,被人拒情,也没有道理继续纠缠的道理。 沈宛与梁宗卿都是有才华的人,而有才之人,都有共同的特点:骄傲。 财婆子此刻听说这事,立时笑了起来:“大姑娘,梁大公子无论是人品、才学都是一等一的好,这可是真是一段……” “被父亲拒了。” 如果没有沈俊臣拒亲,梁宗卿又怎会拒她。 她怎么也没想到,会有这样一出事。 她还在猜测种种梁宗卿看不上她的原由,而真相不过是沈家无意,她还怎么怪人家,一切都是沈家不乐意。 这样的好人家,沈俊臣竟然拒了,这内里的原因定是有更高门第的人向沈俊臣流露了口风。 沈容想与沈宛出主意,怎耐财婆子坐在马车上,只能选择沉默。 马车出了明春园,没行多久,突地停了下来。 沐雨打起帘子张望。 但见前头还有长长的车轿队伍与人群。 在街道的尽头是京城最繁华的大街,街上走过一抬抬贡品,又有一辆辆车骑走过。 沐雨道:“是赵国使团。” 沈容好奇地道:“现下刚进三月,往届进献贡品不都选在秋天入京城,怎的这次选在三月?” 财婆子伸着脖子瞧了一眼,“听说近来北齐使臣入京求亲,赵国、代国相继派使臣入京,皆有和亲之意。” 前世这个时节,没有北齐使臣入京之事,代国、赵国遣使臣入京进贡,相继提出和亲。赵国求娶大周皇室女,代国则是将一位才貌双全的公主嫁入皇家。 沈容微微眯眼,如果她没猜错,代国的玳瑁公主为了能在大周京城一举扬名,在诗词会上大展风华。赵国第一才子、使臣赵硕亦与梁宗卿等人一较高下。 幽兰诗社、青松诗社先后接到密旨,要他们设法压住玳瑁、赵硕,更不能失了天朝上国的颜面,明日的诗词大会是历届没有的精彩纷呈,对对子、作诗填词、斗琴技、斗棋技、骑射……呈出不穷。 前世时,沈宛不允沈容去瞧热闹,可她执意不听,硬是与沈宝去了,最后因瞧热闹的人太多,被人挤落河,是董绍安救了她。之后,老太太与李氏便对潘氏说,沈容的名节也毁,只能许给董绍安。 沈俊臣令潘氏去了已经家运转为劣势、被挤下京城八大世族之位的二流董家拜访,董家听闻沈俊臣的长女沈宛要配与临安王世子,立时应下这门亲事。 再后来,沈宛为了让沈容得婆家董府上下看重,讨得太后欢心,走了太后的路子,替董绍安谋得了差事,董绍安得以入朝为官。沈容嫁予董绍安后,沈宛为了帮沈容,更是用尽心思,将董绍安介绍给几位得宠皇子,又告诉董绍安如何讨得至德帝欢心,最终,董家得到了已经被中断袭爵的爵位长顺候,董绍安也被封为长顺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96章 赔礼如聘礼 第96章 赔礼如聘礼 在上月的诗祠小会上,沈容没有遇到董绍安,那日她就待在幽兰榭看美男,最后虽然出去,也是与罗小蝶等人一道。 好似,前世的落水意外提前了。 她没在落水时遇到董绍安,却遇到一个比董绍安更难缠的赵熹。 董绍安非良配,赵熹呢? 沈宝还是与董绍安相遇了,却发现了她前世不曾知晓的真相:最先动心的是董绍安。这许也是缘何李氏会作说客,在老太太与潘氏之前忙碌,替她与董绍安订亲之故,从那时起,李氏就在替沈宝铺路。 今生,李氏被毒死,给沈宝谋划良缘、前程的女人没了。 可是老太太也不是个完全没主见的人,以她对沈宝兄妹的偏爱,定会替她谋划。 待赵国使臣一行走罢,站在街道两旁看热闹的行人纷纷散去,沈家的马车方能行驶。 * 沈府。 沈宛带着沈容下了马车,财婆子等人搬着她们姐妹换洗衣裳与小物件。 多婆子迎了过来,笑盈盈地道:“大姑娘,大老爷请你去趟书房。” 沈宛凝了一下,沈俊臣不传话,她也是要去的。 沈容道:“姐姐,我也去。” 沈宛牵着妹妹的手,近了书房,就听到里面传来沈俊臣的声音,“仲林兄可真是稀客,快请上坐!” 沈容微微凝眉,正思忖着被沈俊臣如此热情而客气称呼的“仲林兄”是何许人也,又听一则的沈俊来笑道:“大哥,礼哥儿和宝姐儿已请过报国寺的高僧合过八字,是天作之合的良缘。由母亲做主,就替他们把亲事订下了。” 沈俊臣笑道:“这么说,我们崔、沈两家往后就是姻亲了?” 陌生男子的朗笑声传入耳中,不忍让人心情愉悦,“这原是沈家二太太早前就与我内人商议过的事,今日下了小定之礼,也算是全了沈二太太的遗愿。宝姐儿在孝期,着实不便设宴通晓亲友,还望俊臣贤弟体谅。” 沈容低声问道:“姐姐,四姑娘与崔大公子订亲了。” 崔家一直想替傻子娶一房好妻室,就是有些头面的小户人家都不乐意,这大户人家就更不乐意了,在这当口,沈家老太太、沈俊来上赶着结亲。崔家大太太来府里相看过沈宝,算不得特别的美貌,倒也是清秀可人,说话行事也算得体,当即就同意了。 崔左相心里也明白,这门亲事能成,其实是要崔左相帮沈俊来入仕为官。 两家成了姻亲,这个忙自是要帮的。 再说,沈俊来就算入仕也只是小吏,若他入仕,沈宝便成为官家小姐,虽出身不高,也比白身、富贾人家说来好听。 一家急着给傻儿子娶媳妇,一家急着出仕为官,这才有了两家议定的亲事。 沈宛立在书房院子里,李管家低声道:“大姑娘、五姑娘,大老爷要待客,一时半会儿也不得见。” 沈容跟上沈宛的步伐,远离书房,方问道:“姐姐,四姑娘当真许给崔大公子了?” 沈宛微抬下颌,“明日的诗词大会,四姑娘去不成。” 对二房的人,沈宛再没有半分的好感。 他们是害她母亲、弟弟的仇人。 她没有赶尽杀绝,就是对他们的仁慈。 沈容思忖片刻,“我瞧不一定呢。潘倩定了亲,大太太还不是一力让你引荐,助她进了幽兰诗社。” 沈宛道:“此一时,彼一时,我这些日子与崔姑娘、罗姑娘她们相处,对幽兰诗社的事多有了解。明日是一年一度的诗词大会,若想在大会上赢得名次,这可掺不得假,不比入诗作诗可以作弊,诗词大会上抽签决定题目,若做出的诗词夺得名次。又有一场即兴赛,什么二十步成诗,当即对对子……花样呈出不穷。石榴诗社、桂花诗社有姣姣者参赛,更有北齐太子少傅萧策、代国使团的玳瑁公主、赵国使团有皇族参加,一国体统和颜面最是重要,决不会允许有人使弄手段。” “姐姐是说,沈宝想入幽兰诗社定是不成?” “不成。”沈容压低嗓门,“今日午后,永乐公主遣宫娥递话,说今岁的诗词大会,皇后、淑妃、贵妃娘娘格外重视。为防万一,上任青松诗社社长二皇子殿下要亲自主持青松诗社的诗词大会。” 说是青松诗社的诗词大会,实则是京城青年才俊的诗词大赛,意义非同小可,二皇子原不过问诗社事,因听说北齐太子少傅萧策要参赛,也提足精神应对。 姐妹二人近了漱芳阁,珊瑚立在院子外头,欠身禀道:“大姑娘,老太太传你去一趟佛堂。” 沈容道:“我有些日子没见祖母,姐姐,我陪你一道。” 沈宛叮嘱沐风收拾东西,与沈容前往佛堂。 老太太坐在后堂贵妃椅上,今日穿戴得高贵光鲜,头上更戴了几支彰显身份的金钗。老太太身后侍立着沈宝:一袭白色绣了暗纹缠枝花春裳,头上戴着贵重的赤金凤簪,又戴了红玛瑙步摇,就连双颊也扑了淡淡的胭脂,整个人看上去,倒平添了两分娇媚。 沈宛不由得微微蹙眉:沈宝还在孝期,着实不该戴赤金、红玛瑙的首饰,更不该使胭脂。沈宛立时忆起,赤金首饰瞧着是新的,而红玛瑙首饰的式样也从未见过,这两套头面下来,怕得五六百两银子。 难不成…… 是崔鸣礼与沈宝订亲,崔家下小定送给沈宝的见面礼? 这么一想,沈宛瞧看沈宝时,发现她身上这袭白色绣暗纹的春裳眼生,这是上好的锦缎剪裁。 一侧,潘氏唇角含笑,似瞧出沈宛的疑惑:“今日上午,四姑娘与崔相大人的嫡长孙崔大公子订亲。四姑娘虽在热孝,因奉亡母遗命订亲,便不在规矩里头……” 沈容心里暗道:以沈宝的性子,必不甘心嫁给一个傻子,人家崔家下定送的春裳、首饰,她在订亲之日就穿上了,通常这是对男家的尊重,也更是说明女方很满意这门亲事才会如此。沈宝现在穿在身上与她们姐妹显摆,他日再想悔亲便再无退路。 只是,在前世记忆里,崔鸣礼后来的痴傻症康愈,不仅好了,智慧过人,风度翩翩,后来亦是妻妾成郡之人。若非崔鸣礼傻了,以沈宝的出身,哪里配得上丞相府的嫡长孙。 老太太对京城的习俗规矩不大了晓,可潘氏最是知道的,怕是这里头少不得潘氏动了手脚。 早前她们姐妹听崔仲林与沈俊臣闲话,似乎说的也是这门亲事原早就在商议,而且沈宝还奉母遗命嫁给崔鸣礼,若是他日退亲,沈宝就会背负上不孝不尊长辈的名声。 以老太太的行事为人,这件事该是办得隐秘才对。 老太太给沈宛赐了座,沈容乖巧地立在姐姐身后。 潘氏优雅地浅啜着茶水。 李婶子进了后堂,“大太太,赵皇子府的下人来送礼物了,赵皇子说上次开玩笑失手将五姑娘推下了河,送了些人参、燕窝给五姑娘将养身子。” 潘氏心里想着,是给沈容的礼物,想来也就是做做样子,毕竟沈容落水病了一场,“让石妈妈去接了吧。” 李婶子眨了眨眼睛。 潘氏不解。 李婶子走近,附在她耳边正要开口,老太太连连轻咳两声。 沈宝道:“李婶子,这是老太太屋里,什么事连老太太都不能知道。” 李婶子面露难色。 潘氏点了一下头。 李婶子方道:“赵皇子府一个叫蓝锦的侍卫领了几十个人,大大小小得有十二抬礼物,百年老山参二十根、燕窝五斤、又有海参、鲍鱼各一抬……” 沈容听到李婶子念着,脑子里“轰——”的一声,赵熹到底想干什么,又没说他错,更不是赔礼,只说给她将养身子,一送就是二十根老山参,还有干燕窝五斤,连海参直接就送了一抬,这一抬到底是多少斤。 赵国临近东海,盛产海货,每年都会向大周进贡。 很显然,海参、燕窝等物都是使臣从赵国新带来的。 老太太想沈容是她的孙女,她有权知道那赵国皇子送了什么样的礼物,连声问道:“可有礼单?” 李婶子支吾着。 沈宝轻喝道:“老太太问话,有便是有,李婶子支吾着作甚?” 李婶子垂首道:“礼单是有的,可同来的蓝锦大人说,定要五姑娘亲自去接,还说要把礼物亲自交到五姑娘手里。” 多婆子一路急奔,身后跟着石妈妈,二人一前一后地站在后堂珠帘外。 “禀老太太、大太太,赵皇子府来的蓝锦大人这会子在前院大声诵念送给五姑娘的礼物,大老爷催着赶紧遣人去前头。” 不是言说,非得沈容去不可么。 老太太听到有礼物,而且还是一笔厚礼,笑道:“容姐儿,你去前头接了吧,若是不接,倒成了我们沈家人心胸狭隘容不得人。” 屁话! 这关心胸什么事,怕是老太太听说是厚礼,这才让她去接的吧。 沈容想着这么大一笔的东西,她要真是接了,便是烫手的山芋。 赵熹是疯子,赔礼不说赔礼,却只说给她将养身子,一来就是十几抬,这阵仗比今日沈宝订亲的动静还大,沈宝订亲,崔大太太便带了几个丫头、婆子又崔鸣礼登门,带了小定所需的见面礼,几匹衣料,两身给沈宝做的春裳,又两套头面首饰,好事成双,小定未来婆家给未来媳妇的礼都是成双的。待两家人在一处吃了顿午饭,又闲话一阵,崔大太太自带着崔鸣礼打道回府。 沈宝今日想的都是石台县老家的种种,光是崔大太太给她备的小定礼,那就极是光鲜的,就连沈老太太、沈俊来都有礼物,又听沈老太太夸崔家备的两套头面首饰好,心里更乐,虽然崔鸣礼是傻,可模样长得真是清俊,他安静坐着的时候,谁也不知道他是个傻子。 她想在沈宛姐妹面前炫耀一把,还未来得及表露,就被赵熹送给沈容的礼物打败。 沈宝甚至恨恨地想:为什么赵熹没将她丢河里去?若丢的是她,现在得到十二抬礼物的就是自己。 沈宛问道:“容儿,可要我陪你一道去。” “谢长姐,容儿能处置。” 沈容退出佛堂。 人还未到前院,就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高唱:“上等湘锦绿、蓝、橙、粉、红、紫各一匹,东珠头面首饰一套……” 妈的! 果然是个混账,与人赔礼,有送这些东西的,送些补品便罢,衣料、首饰都给送来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沈容订亲了。 李管家揖手道:“蓝锦大人,五姑娘到了!” 沈容带着笑,“蓝锦大人,你确定你家主子没送错人?” 蓝锦凝住。 他也觉得送补品就行,可赵熹今日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对,听说崔家与沈家结姻,崔大太太给沈宝备了春裳、衣料和首饰,他便备下这些,还一副定要把崔家送的礼给压下去的意思。 “我家主子说,上次失手将沈五姑娘推下河,令你生病,一直心中难安。今日特备厚礼,让沈五姑娘将养身子……” 沈容瞪了一眼,低声骂道:“真是个二百五。”有一个疯子般的主子,下面的人也没个正形,“是你家主子教你一进沈府,就高声唱礼的?” 蓝锦很认真地点头。 沈容厉声道:“石妈妈、小环,人参、燕窝留下,其他的都退回云!” 她不是最喜欢贵重东西么? 所以主子才令人备了这么多。 照主子的意思,恨不得把使团进贡的东西都搬过来才好。 可她只收人参、燕窝。 石妈妈轻叹一声,正色道:“真是胡闹,有这样赔礼的么?给我家五姑娘将养身子,送两样补品就行,你们送这些……” 她后头的话没说完,倒是一边的小丫头嘴快地道:“怎么感觉像是下聘的?” “是啊!只有下聘才送衣料、首饰、摆件的。” “素日送礼,也没这种送法。与人贺寿,自送相宜的寿礼。五姑娘是生病,只是送能吃的补品,连五姑娘都懂得只收人参、燕窝就好,他们怎么乱送礼……” 珊瑚站在一侧,老太太就担心沈容处理不好此事,特意叮嘱了珊瑚来盯着,好让珊瑚提点她一二。 珊瑚走近沈容,低声道:“五姑娘,伸手不打送礼人,赵皇子一片真心,你若不收着实说不过去。” 十二抬啊,怎么只收第一抬,这后面的每抬哪抬不值上百两银子,尤其还有一套东珠头面,这若是留下,给四姑娘置成嫁妆该有多好。 沈容走近蓝锦,道:“其他的东西劳蓝锦大人带回去,告诉你家主子,就说是我的意思,他若银子多得没钱使。”她压低嗓门,很认真地道:“待我姐姐出阁,别说是这十几抬,便是二十几抬我也敢收。” 她要收了,还真是脑壳有包。 有些人的东西可以拿,但赵熹的礼物绝不是这么收的。 她只收应收的那份。 贪心能害人命啊! 赵熹胡闹,她却不能陪他胡闹。 蓝锦面有难色。 沈容要胁道:“上次的事我气还没消呢,他又来与我添堵,滚回去办差,可别惹恼了我,再惹我,我一把火将你主子的皇子府给烧了!” 她要烧皇子府? 蓝锦立时忆起沈容出手,那诡异的盒子喷火之事,直到现在都没弄个明白,若沈容真做这样的事,还真令他们防不胜防。 蓝锦凝了片刻,一揖手,留下第一抬,“五姑娘保重!在下告辞!”带着随从又自大门离开。 沈容对石妈妈道:“五斤燕窝,老太太那里送一斤,大姑娘那里一斤,大太太、大老爷院里送二斤。二十根老山参,老太太四根,大姑娘三根,大太太、大老爷八根,再给二老爷送两根。剩下的就留在我院里。” 沈宝带着小链出来瞧热闹,刚出月洞门就听到这话,不由讥笑道:“哟,五妹妹这是要当家作主了,旁人送来的礼物,你这就给安顿了?” 沈容打量着沈宝,“崔家给你的礼物,不也是你自己的么?赵皇子送给我的补品,自然也是我的,献给长辈是我的孝心,我留一些,也是遵从赵皇子的心愿小心将养身子。怎么,四姐姐觉得这样处理不对,打算把你的首饰、衣料、春裳入公中的库房?” 沈宝愤喷地咬唇:她到底是傻的还呆的,送上门的厚礼不收,就收了点老山参和燕窝便罢了。 沈容却懒得搭理,领着石妈妈、小环回了仪方院。 站在院子里,她倒吸了一口寒气。 她刚退了旁的东西,怕是这会子,老太太已经知道了。 老太太性子贪婪,送上门的厚礼就没有不收的,即便她收了也保不住,还不得被老太太、大太太抢过去,多一事不如少一如,她只能少收,收自己认为该收的那部分。 为了不听老太太的训斥,她就不去佛堂了,窝在自己的院里练字。 石妈妈奉了沈容的令,将东西分成几份,带着粗使丫头先给沈宛院里送了东西,再送去了瑞福院和二老爷院里。 老太太原想逼沈宛答应,助沈宝进幽兰诗社,结果被沈容一闹,面容大变,沈容就是故意的,她使了珊瑚去指点,也没能让沈容收下厚礼,想到珊瑚说有东珠头面首饰,又有极好的湘锦,老太太一阵肉痛。 这可都是宝贝!那丫头倒好,轻描淡写地就给拒了。 崔仲林自书房出来,便听说沈容只收了老山参与燕窝之事,抱拳道:“沈贤弟家风严谨,行事正直坦荡,便是沈家的儿女个个也行事端方,令人感佩啊!” 沈俊臣心下大快,收赵皇子的礼物,谁晓得赵国这次是什么意思,还是不收的妙啊,揖手道:“左相大人面前有劳崔兄帮俊来美言几句,刚才崔兄说要把令夫人娘家的堂妹许给俊来做续弦,我瞧是极好的,有劳崔兄帮忙说合。” 崔家原是皇亲国戚,崔左相的嫡女便是肃王妃,若沈俊来再娶崔大太太娘家的堂妹,亲上加亲,沈俊来便与崔仲林成了连襟,入仕为官真真多了两个助益。 兄弟二人本想留崔仲林在沈府用宴,崔仲林推辞而去。 待崔仲林走远,沈俊臣笑道:“二弟,你早该走这步棋,虽说鸣礼这孩子憨厚一些,比起那些走鸡斗狗、不学无术的纨绔还要强上两分。他日宝姐儿过门,自作得他的主,若宝姐儿再添上一个男丁,嫡房长孙,地位超然。崔家是真正的名门望族,崔兄待人诚恳,又主动提出要替你保媒娶个名门闺秀,崔家大太太与当今皇后娘娘乃是同族,韦家小姐,得多风光!” 沈俊来听沈俊臣一说,立时乐得眉开眼笑,揖手道:“我还是托了大哥的福。” “你心里有数就好!” 沈俊来听说崔仲林提的那位姑娘是皇后娘娘的族妹,这不是说他与当今皇帝也成半个连襟,出了书房,就去了佛堂。 彼时,老太太正在气头上,一是气沈容不晓事,二气沈宛公然反对,不肯帮沈宝作诗填词。 沈俊来春风满面地揖手,将崔仲林说的事细细地与老太太说了。 老太太立时忘了早前的不快,喜道:“崔大老爷当真要替你保媒?” “韦小姐是皇后娘家的族妹,京城名门望族,大哥也高兴得很,还说我是个有福的。我也想过了,宝姐儿嫁给鸣礼还真是不错,鸣礼虽然憨厚老实些,可比那些不学无术的纨绔强太多了……” 后头的话,沈俊来是听沈俊臣说的,这话也有道理遇上那些打媳妇,又吃喝\嫖\赌样样精通的纨绔,像崔鸣礼这样的倒还好些。 老太太道:“崔家可答应帮你出仕?” “大哥说了,崔家人最爱面子,为了让宝姐儿成为真正的官家小姐,也定是会搭手帮忙的,让我耐心等着。如今宝姐儿也算崔家未过门的媳妇,只待三年孝期一满就要过门。可我这里,新妇也有了人选……” 沈俊来一门心思想着出仕、娶官家千金为新妇,完全忘了,他前不久新逝了同甘共苦十几年的妻子,也忘了,他还有一个儿子失落地回了绵州石台县。 沈俊臣回到福瑞院时,潘氏便与他说了老太太气恼的事。 因他亲耳听到崔仲林的夸赞,心下正得意,轻描淡写地道:“容姐儿做得不错,今日若收了礼,少不得要让崔家小窥。” 原本将沈宝许给一个傻子,就是件凿人脊梁骨的事,但沈容此刻谢绝收厚礼,又替沈家挽回了几分名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97-98章 疯抽(12000+求订阅) 第97-98章 疯抽(12000+求订阅) 第97章疯抽 且说蓝锦回到赵国皇子府,细细地将沈容说的话给说了。 赵熹道:“这个小狐狸,她不是不惧声名的么,怎的和我玩这套……”音未落,打了个止话的手势,“她是不想让沈家上下捡了大便宜,我如此送一份厚礼过去,她还懒得劳心来保这些财物,倒不如不收。嘿,她倒想得简单。” 他拊掌一拍,只疼得倒抽一口寒气,看着手腕上溃烂的伤口。 小狐狸在人前装出财迷样子,对他送去的东西,却只收了该收的药材,旁的再不肯多动,真财迷、假财迷,关键时候就能分辩了。 明明有心计,有手段,硬是躲藏在她姐姐背后,若她当真露出自己的才华,以赵熹的推测,怕是不会比沈宛差。 蓝袍道:“主子,是不是传个太医过来给你瞧瞧腕上的伤口。” 赵熹摆手道:“小狐狸不是说要让本王的伤口不能康愈,今晚就让她瞧瞧本王的真心,她随口一句话,本王可奉若纶音。” 蓝锦道:“主子,明日便是诗词大会了,八王爷也会参加。” 赵国八王爷赵硕,此人才华不错,人亦生得风\流倜傥,玉树临风,年纪二十五六岁,成熟、沉稳,自有一番男子韵味,属于那种有风度,又阳刚的美男子,在赵国都城心仪他的贵女亦有不少。 赵熹问蓝锦道:“让人与他吹捧沈宛?” 这要让一个人对另一个生好感,未曾得识便让他先闻其名,若是发现不曾得见的女子正与他心目中幻想的佳人相近,一旦见着,生出一见钟情之意的机率大大提高。 蓝锦道:“沈大姑娘现下在京城的名气正盛,不用我们的人吹,八王爷已经听说了,现在正感兴趣呢。” 沈宛就像是一个传奇,一个故事,她在咸城的出尽了风头,连夺三魁,不想出名都不成,虽面蒙轻纱,可谁不知道她才貌双全,一张面纱半遮颜,更让她多了几分神秘感。 “怎能只是感兴趣,得让他们多说说沈大姑娘的容貌才德。” 蓝锦、蓝袍垂眸看地,若是再吹,就太过,回头办不成差事,赵熹又得斥责他俩办事不力,现在八王爷已经开始幻想明日见到沈宛的情形了。 赵熹因为看中沈容,现下正打着主意让他的八皇叔去娶沈宛,这样一来,沈容最看重、也是她唯一视为亲人的女子便是赵国皇家妇。 哈哈…… 他赵熹怎么就这般聪明呢。 赵熹光是想想就乐。 八王爷风\流\倜傥,玉树临风,又因生在皇家,与生俱来有一股高贵之气,虽说略微花心些,可他府里还没嫡妃,这不能怪八王爷花心,实在是他还没能真正动心,想来若真动心,定会用心对待。 名门贵公子又是出身皇家,有几个不是这般,谁不曾有过张扬青春年少,谁又不曾意气风发过,八王爷是赵国国君最少的弟弟,与赵国国君如兄弟但情感更是父兄一般,感情深厚,否早不会奉命使臣前来大周京城。 明月皎皎,如冰如润。浓稠如练的月华洒照天穹环宇,却是如此的凉,洒于沈府的荷塘与亭台上,仿佛覆上一层淡淡的霜色。 沈容沐浴之后,左手执棋,右手落子,自己与自己对奕两局便有些困了。 赵熹小心翼翼地进入沈府,动作轻柔如落叶般地进了沈容的内室。 这小狐狸睡得还真香!他若把她丢河里,怕她也不会醒来。 想到上回丢河里的事,赵熹心里也有些疼惜,谁让这小狐狸故意招惹他,真真是她自找的。 赵熹手时拿着一只漂亮的镯子,这是一只殷红如血的鸡血玉,上面点点血色,宛如桃花落在了雪白的玉,故而,它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桃花玉。许多桃花玉,要么色泽不如这只漂亮,要么便是质地不够油润细腻,摸在手里,似落在了女子娇嫩的肌肤上。 他倒吸一口气,这只桃花玉镯是当年他离开赵国来大周为质,母后含泪交给他,“原是当年本宫与你父皇大婚敬新人茶那日,你们皇祖母赏我的桃花玉,本是一对,一只我给了你太子皇兄,叮嘱他,有朝一日若得遇心仪女子,便以此相赠。这一只,母后便留给你,异国他乡,若得遇心动姑娘,可许深情……” 十六年了,他一直没有遇到心仪女孩。 但今日,他懂得了什么是心动。 他抬起沈容的手臂,这手还真小,瞧上去比他的手小了一半,他将桃花玉镯往手上一套,呃,轻轻一下就滑落到被子上。她的手也太小了,小得这只桃花玉太大。 睡梦里的沈容翻了一个身,用腿踹开了被子,在迷糊中伸手拉过一角盖在胸口。 手套不上,那脚呢? 赵熹觉得自己太聪明了,看着她露在外头的小脚,这脚真小,摸在手里也很舒服,他静默地将桃花镯往她的脚上套,竟还真套上去了,如果她的手腕有脚踝这般大小,不就是正好。 可这是手镯,不是脚镯。 赵熹自顾自地欣赏一阵,抬手想把桃花镯取下来,取不下来了,总被脚后跟给卡住,他已经完全忘了自己是怎么套进去的。 这可是他们赵国皇家的传家宝啊,怎么不套到脚踝上了。 沈容睡得正香,总觉得左腿有个什么东西,不由得用右腿蹭了蹭,一蹭就碰到一个冰冰凉的东西,还家一个肉乎乎的…… 她灵机一动,立时全无睡意,莫不是老鼠跑到她床上来了? 听闻,有老鼠咬了婴儿的鼻子,还有老鼠吃了婴儿的耳朵…… 她一动不动,老鼠正在她的左腿上爬动…… 砰—— 赵熹毫无防备,被沈容一脚踹到了地上。 沈容立时坐起身来,借着窗外的月光,看到床前跌坐着一个人,她原本的睡意立时全无,只有气,而且还是很生气。 “赵熹,深更半夜你不睡觉,又来作甚?” “什么叫又来作甚?”赵熹从地上爬起来,这小丫头的一脚未免太狠了。 她是想把脚上的老鼠给甩死,不想一抬腿就踹中了一个人。 赵熹将自己受伤的左臂递过来,“你说要报复我,不让我伤口好,我可没用药,瞧瞧都溃烂了,为了能留下难看的疤,看到疤便能想到你,我特意用了腐肉膏,你现在该满意了吧?” 他是不是有自虐症?自己用腐肉膏,这种带毒性的膏药是用来算计他人用的,他却自己身上。 沈容歪头道:“这是我私里说的气话,你怎知道的?难不成你买通我身边的下人,从她们那里知道的?” 她生气,但却不是赵熹,不过是说几句话。 赵熹当真了,传话的沐风更是当真了,沈容配了一些药,但这些药不是用来对付赵熹,而是她用来对付董绍安。 赵熹忙笑道:“小狐狸,你真是太聪明了,一猜就猜到了,你说得没错,是我买通了下人。” 若她不是知晓真相,就被他蒙混过去。 赵熹的棋艺比梁宗卿都厉害,可见此人的心计很深沉。 赵国太子病亡,赵熹作为嫡次皇子,赵国许是要将他接回去了。 他极有可能成为下一任赵国太子。 沈容觉得足踝处有些不适,抬脚一瞧,多了个东西,立时火苗乱窜,“你干的?你把什么东西套我脚上了?” 赵熹呵呵一笑,“我母后送给我未来娘子的订情玉镯,我赵家的祖传宝贝。” 这分明是一只手镯,他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居然套她脚上。 沈容抱着脚想摘下来,使出了吃奶的劲也扒不下来,“你果然是个疯子,哪有人把手镯戴脚上的,你是不是打算不要镯子?快给我摘下来!” 赵熹摆摆手,“小狐狸,你别害羞,这是我送你的,待你及笄,我便娶你,瞧你这眉眼,长大了应该不丑,就赏你做一个侧妃。” 去你的侧妃,她沈容可不稀罕,她要嫁给某个男人,必是两情相悦,必是唯她一人。侧妃在旁人眼里瞧起来不错,可对她而言,这就是侮辱,就是个妾。 “快摘下来,你再不摘下,我便砸了它,我可是说到做到。” 赵熹伸手将桃花玉镯扒了几下,取不下来,被卡在足后跟处。 他脑子是不是进水了,居然把这镯子套她脚上,这么小的圈,待她长大,小腿还不是被勒住。 沈容带着质疑地道:“这东西真是你家的祖传宝贝?也太差了些,至少也该是一个什么翡翠、东珠、和氏璧那样的宝贝,你看这成色,也太差了,你们赵国很穷么?” 居然嫌弃了! “你什么意思?” “赵熹,你是不是真当我是三岁小孩,就这么个东西,值不了多少钱,如果你家是山野人家,有这么个东西当祖传宝贝,我信。可你家好歹也是赵国皇族,这东西是祖传的?” 这皇家的祖传宝贝,是不是随便在小摊小店上买一年东西就可以? 桃花玉这东西,沈容在现代就见过的,并不是什么值钱的宝贝,不过因为上面色艳如一树树桃花,故而有此美名。 沈容见他摘不下来,她坚决不会将这东西套在足踝处,这一走路,摇摇晃晃,还不得把肌肤给磨破,所以她是坚决、果决不会留下的。 她掀开被子,扱上绣鞋,四下里一扫,看到案前的砚盘,握起砚盘欲敲,这一砚敲下去,玉镯碎了,她受伤出血,不是青瘀一大团,便是被玉镯割伤。 赵熹见她要砸玉镯:“你作甚?这真是母后送我的,我母后很喜欢桃花玉,它是我外祖母传给我母后的……” 沈容不以为然,将脚一抬,“你的想法一般人没有,把手镯戴我脚上,我一走路就摇摇晃晃,你看我的肌肤多娇嫩,走不了几步,就被它磨破皮。你总不能让我将它戴在脚上,这么小的圈儿,都快贴到我肌肤上了,再过两年,我的腿都比它粗,取下来是早晚之事。熹皇子,你真是聪明,这种整人的主意都能想出来。小女佩服!” 她显然不信他的说辞,认定这桃花镯就是大路货。 认不出是宝贝,是她没眼光。 就像她看不到他的好。 赵熹气急,一窜身奔近沈容,他是十几岁的少年,原就比沈容大好几岁,现下往她眼前一站,就是高了一个脑袋,他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沈容。 “小狐狸,你是故意气我?笑我赵国没宝贝?你的眼光从来就不好,就似在明春园,你看到的是那个长得娘兮兮的少年,却看不到我这种人中龙凤、智勇双全的美男。看人如此,你看玉也如此,唉,真让人失望,要不要我寻两个最好的先生调教调教你。” “说我没眼光?你才有问题,不按常理行事。” 为了让她记住他的身份、名字,把她丢河里,还因此大病一场。 说要赔礼,支字不提赔礼事,送的礼物跟婚娶聘礼一般,浩浩十几抬。 这就是个疯子,彻头彻尾的疯子。 行事霸道,不讲道理。 她瞧娘兮兮的少年…… 沈容歪头思忖,蓦地忆起,她是在瞧沈宝与董绍安,都怪赵熹,她只瞧出董绍安喜欢沈宝,还不知道他们有没有说上话,就被赵熹给搅局了。 赵熹不想与她拌嘴,以这小狐狸的行事,回头肯定会砸了他的祖传美玉,“你这儿有香胰子没,抹点在足踝、后跟处,也许就取下了。” 大半夜的,二人不睡觉。 都在忙着把玉镯子从足上取下来。 她的小腿不细,也不知道这玉镯子到底是被他怎么戴上去的。 “你躺下,我记得当时戴上去时,你的脚与腿伸得成一条直线,不是像现在这样弯着的,再像那样伸,一定可以取下来……” 沈容闷闷地想:瞧他紧张的样子,不是大路货,若真是大路货,由着她砸碎,可他是真的很用心地在取。她的足踝啊,红得快滴血了,再这样折腾下去,肯定磨破皮。 该死的赵熹,进她的阁闺就跟他自己个家里一样。 忍! 沐风、沐雨是赵熹的人。 但这二人并非一点用处没有。 至少,她们保护了沈宛。 她可以把这两个人送给沈宛当陪嫁。 沈俊臣在给沈宛议亲,届时沈宛身边多这么两个机灵、武功又好的丫头,也能多一些保障。 沈俊臣为什么要推掉沈宛与梁宗卿的亲事,这明明是一门很好的亲事,梁宗卿是卫国公嫡长孙,要貌有貌,要才有才,非纨绔,有才能,还有见地,这么好的少年郎不做她姐夫,就连沈宛都觉得可惜。 沈容想到沈宛的婚事,应付掉一个临安王世子南宫昴,皇家还有几位皇子呢,可这些皇子个个都已有嫡妃,如果让沈宛去做侧室,还不如嫁个贫寒学子。 足上传来一阵刺痛,那是玉镯憋住后跟处,她咬牙忍着,将脚与腿伸成一条直线,赵熹用力一扯,只听“咚”的一声,桃花玉镯终于取下,而他失声惊呼“桃花镯!” 沈容坐起身,借着微弱的烛光,许是他取时没拿端,镯子摔在地上,化成了两截。 还好不是她弄碎了,否则以赵熹的霸道,一定缠着她闹不可。 “熹皇子,你节哀!到时候让你母亲再另送你一只‘祖传宝贝’!” 说到最后四字,她刻意加重的语调。 赵熹拾起断玉,“怎会断了?多少年都没事……”神色之中有疼惜。 “不就是一块玉镯,你不用这么难受,赵国皇家好宝贝多了去。” 可再多,也不是祖传的桃花玉镯。 她知不知道,在他们赵国,桃花玉又叫姻缘玉,是男女订情最好的信物,人要戴上这样的东西,别人就知道那人心有所属,便是家中长辈也会去问是何人,若觉两家合宜,长辈们就会替一双男女订亲,成就一段良缘。 这是他的姻缘玉…… 现下断了。 他要送给沈容,可它断了,这兆头太不吉瑞。 沈容以为他很喜欢这玉镯,安慰道:“不就是断了吗?你找了京城最好的首饰铺子再给接下来,上面还可以装上一些漂亮的纹饰,说不准比早前还要漂亮呢。” 赵熹原本落漠的样子,立时释然了,断了可以续,对,姻缘如此,玉也如此,“待我接好,我再送给你。” “熹皇子,我看你是误会了,我不喜欢桃花玉,太艳了!要不你改送别人,那个什么赵国皇子侧妃,我也不喜欢,你也一道送给别人。” 赵熹反问道:“你看不上侧妃之位,你是喜欢嫡妃的位置?” 看不上侧妃,那就看上嫡妃了。 她是不想与他有半毛钱的关系。 赵熹行事太异于常人,她不喜欢,着实接受不了。 面上瞧着低调,像是个只会跟着九皇子南宫昶玩闹的纨绔,实则太过厉害,这棋下得好的皇子,你说他没心计,她是绝不会信的。 “熹皇子,就算赵国要与大周联姻,自有两国公主皇子,不可能是臣子之女。” 赵熹道:“自古以来,两国联姻,非皇家之女和亲的也不少,比如王昭君。” 王昭君和亲,千古佳话,让沈容效仿还不如杀了她。 她勾唇苦笑,“这世上,又有几个真像王昭君的女子?抱歉,我做不了。公主和亲少有幸福的,何况是臣子之女,王昭君和亲名上好听,可一生凄苦,嫁完了老子嫁儿子,唉,苦啊。” 她不愿意!也不会去做。 “我们赵国的风俗与大周相差不大。” 沈容不耐烦地摆手,“夜深了,你该离去,我得睡觉。” 赵熹道:“再说一句话,你想不想入幽兰诗社?” “不想!”只此两字,沈容倒头就睡。 沈宝想,便是沈宜也想,可她沈容还真不想,幽兰社听起来高端、大气、上档次,如果可以选择,她宁可去石榴诗社、桂花诗社,虽然一个是二流官宦千金的诗社,另一个更是小吏、富贾千金的诗社,但后者能结识更多的人家。 桂花诗社便是一些小吏千金也不入,听说九成以上都是富贾千金。里面全是有钱人的地方,还有两成官宦千金,那都是不嫡女,多是家中得宠的庶女。幽兰诗社里是绝不会让庶女进入的,全都是出身高贵的嫡女。如果要选,她就去桂花诗社。 赵熹问:“全大周的姑娘,谁不想进幽兰诗社,你为何不想呢?” “那地方我可不觉得有多好,我不做作对,更不会吟诗作词,不适合我。” 与他说实话——才怪,她与他又不是多熟,更不是朋友。 赵熹轻叹一声,“还以为你如果想进,我可以找永乐公主说说,你就进去了,你居然不想。” 他以为,她不是不想,而是不能进去。 可沈容没有半分反应,看来她是真的不想了。 “你和我还真像,我也不喜吟诗作词这等风雅事,对我来说,还不如闷头睡大觉。” 沈容摆了摆手,“夜黑月高,不送!” 赵熹出了仪方院,一路上沉吟道:“蓝锦,你说如果有不想入幽兰社的姑娘,是真心不想入,是真的不喜吟诗作词,还是另有谋划?” 蓝锦放缓了脚步,“主子是说沈五娘?” 赵熹很是凝重,“小狐狸行事,都有自己的原由,我可没当她是随意说说。如果是我,入幽兰社是为了结识更多贵女为友,替自己在家中的地位搏一把。年轻姑娘,不都爱热闹,喜结交朋友,在幽兰社能结交到全大周最有势力的公主郡主,甚至还能结交到当朝重臣家中最受宠的姑娘,她为什么不去呢?” 蓝锦也想不明白。随口答道:“属下听闻,一个姑娘只能入一个诗社,莫不是沈五娘想入旁的诗社?” “旁的诗社……” 京城还有两个女子诗社,人数最多的桂花诗社,官宦千金家嫡女能入的石榴诗社,小狐狸说他行事不能以常理看待,小狐狸又何尝不是,年轻姑娘谁不爱惜声名,可沈容就不喜欢,她最爱躲在她姐姐背后,这也是所有人都注意到沈宛,却没关注到沈容,以赵熹的看法:沈容的智慧,那绝对在沈宛之上。若是再加以磨练,他日不可小窥。 赵熹眯了眯了眼,“如果本王是小狐狸,就会选桂花诗社。” 蓝锦凝住了:“主子,为何?” 第98章诗社 最好的诗社不入,弃最好从最差。 赵熹道:“小狐狸捞了那么多银钱,你说她要银钱作甚?至今我也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但是桂花诗社不同,里头除了大臣家的庶女就是商贾女,庶女虽地位卑微,可各府的情况都知晓,桂花诗社的成员人数最多,商贾千金家做各种生意的人都有,家业少了一百万两银子还进不去,几乎大周天下有钱商贾的嫡女都在里面……” 实在好奇沈容对银钱如何花用? 赵熹期待又更想知道答案。 蓝锦道:“若是沈五娘进去,她是嫡女,还是当朝侍郎之女,身份尊贵,就会被她们追捧?” “你看她那性子,是会愿意被人追捧的,她进去,肯定又是捞钱。她明明不爱银子,偏装财迷,还偏要往铜臭味最重的地方去,虽然我不知道她到底要干什么,但我知道,她所图非小。不进桂花诗社便罢,若真进去,怕是又得让我刮目相看一次。” 蓝锦还是想不明白。 全大周的姑娘都以进入幽兰社为梦想,沈容想进去不是难事,她姐姐就在里面,再则求了自家主子,以赵熹对她的看重与喜欢,找永乐公主走走后门,永乐公主看在她与赵熹自幼相识的情分,看在赵熹与九皇子交好,肯定是要开这方便之门。 沈容看着红肿的足踝,揉了揉,取了化瘀膏抹上,心里将赵熹给骂了一顿。 * 翌日一早,沈容去了双喜院寻八姑娘沈家薇。 因着上回大姑娘、五姑娘帮大姨娘赚银子的事,沈家薇很是敬重沈宛沈容。 沈容与沈家薇闲话了几句,沈家薇正在绣一块漂亮的兰花帕子,“八妹妹的女红真好,瞧瞧这手艺,不得不让人夸赞。” 一侧的服侍丫头侍线笑道:“五姑娘,八姑娘听说你喜欢兰花,这是八姑娘给你绣的帕子。” 沈容意外了一把,立时笑道:“八妹妹待我真好,我今儿过来,还真有一件事同八妹妹商量。” 侍线沏了茶水,又寻饯果摆上。 十姑娘沈家莉听说沈容来了,也跑到双喜院东跨院来玩。 沈容低声道:“八妹妹,我想入桂花诗社,你要不要去?如果你有心,我们就一道写了投帖。” 沈家莉虽小,却也知道这京城三大女子诗社,最差的就属桂花诗社,嘟囔道:“五姐姐要进诗社,有大姑娘引荐,进幽兰诗社多好,就算进不得最好的,不理还有石榴诗社。” “这两处诗社门槛太高,只收官家嫡女,八妹妹进不去的,但如果我和八妹妹进的是桂花诗社,我是嫡女,我们姐妹一起递的投帖,她们连考校才华都免了,我和八妹妹一起进去,以后诗社有赏花会、诗词会时,有姐妹陪着,多有乐趣。” 八姑娘心下感佩,原来五姐姐不进最好的就是为了带她进去,“五姐姐,以你的尊贵,定是能入石榴诗社的,你不用顾忌我……” 人往高处走,听闻但凡进入幽兰诗社的贵女,最后都寻了体面的婆家。京城贵女们,谁不以进入幽兰诗社而自豪荣耀。 “幽兰诗社每过三年就出一本诗集,名气大。我虽识字,让我吟诗作词这还是算了吧。我入桂花诗社,一是为了玩,二是为结识一些朋友。如果我领头投帖,幸许我们姐妹都能进去呢。” 桂花诗社但凡是官宦嫡女,这可是都是嫌弃的地步。 以沈容的出身,再加上长姐沈宛的名气,一旦投帖,入社的希望很大。 沈家莉也有些心动,想到京城各家的贵女,无论嫡庶有些都入了诗社,有时候各家办宴会,姑娘们聚在一处,就会问道:“你入的哪家诗社?”对没入诗社的,人家会生出质疑,“你家莫不是奉承女子无才就是德?”听着像是夸赞,实为暗讽:你不会不识字吧?但凡会识字的,有些许才华的,人家都入诗社。 沈容道:“前些日子,我生病住在幽兰社,打听了一下,萧二十三娘想入桂花诗社,说那里最热闹,每年出一本诗集,才华不压幽兰诗社,因她父母长辈不同意,只得打消此念。她都想去的地儿,岂不是好的。” 大周至德帝身边的宠妃丽昭仪,原出自江南首富万家,而这桂花诗社便是万家姑娘做社长,万家是皇商,亦是官宦人家。以万姑娘的出身,人家也能去幽兰诗社,却选择了留在桂花诗社,沈容并不觉得这有甚不好。 桂花诗社对进社成员也不是递了投帖,即可顺遂入社,还得选日子考校才艺,能不接受考校的可是少之又少。 桂花诗社还会传授如何主持中馈,打理店铺、田庄,虽是商贾千金为主,但这是实打实能学得技艺之处,而且对入社成员的要求相对较低:有一技之长的千金即可入社。不像幽兰社、石榴社,要求入社成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沈容自认不是什么大才女,也做不到样样精通,她是本着学技艺,本着能结识一些朋友才去的。 “八妹妹,你去是不去?我昨晚就把投帖写好了,如果你想去,把你名字也写上,我们姐妹一处。” 十姑娘很是动心,福身道:“五姐姐,我去问问姨娘,看她同不同意我入桂花诗社,若我姨娘同意,一会儿我也来署名。” 沈家薇拿不定主意,遣了侍线去问大姨娘。 大姨娘的咳疾已经痊愈,因又置了处田庄,添了庄头下人等,想着生活有靠,心逢喜事,近来心情也好,再则上回求了沈宛,沈宛将大姨娘的卖身契赏了她,大姨娘脱了奴籍,也是自由身,心情就更好了。 侍线一说,大姨娘问道:“五姑娘要入桂花诗社,大姑娘同意了么?” 沈俊臣、潘氏过问沈宛的事,对沈容则近乎透明,很少将沈容搁在心上,早前李氏与老太太盯着沈容,爱寻她的短处,也只是为了拿捏沈宛才做的。 侍线愣了一下。 侍针道:“叫你家八姑娘问清楚了,若大姑娘未应,回头怕是要被训斥。” 不仅沈容会被训,便是大姨娘处也要落埋怨,毕竟沈宛的名头太大,姐姐入的幽兰诗社,这妹妹入石榴诗社是能成的。 侍线又回双喜院。 沈容答道:“长姐同意了的,不信你问小环,当时我告诉长姐的时候,初是不同意,后来知我不会吟诗填词就同意了,连提议让八姑娘与我一道的主意也是长姐提出来的,还说我们姐妹若一道入社,彼此也好有个照应。” 侍线又道:“大姨娘说,姑娘们要入桂花诗社,还得请示太太一声,这各家姑娘入诗社,也是要问过家中长辈的。” 沈容派了小环去福瑞院。 小环很不乐意,“五姑娘,你想入诗社,也可先向石榴诗社递投帖。” “进石榴诗社就不能与八妹妹一道了,还是桂花诗社好,你快去代我禀大太太一声。” 小环福身,与侍线一前一后出了双喜院东跨院。 沈宜正与大太太在一处说话,突地听小环禀报,她不由惊道:“五姑娘是不是糊涂了,大姑娘入的可是幽兰诗社,她要入桂花诗社?” 潘氏问小环,“大姑娘可晓此事?” 小环答道:“大姑娘同意了的,还提议让五姑娘带着八姑娘也进桂花诗社。” 什么姐妹情深?怕是大姑娘利用这个不晓事的妹妹给自己搏美名呢? 潘氏心里一想:沈俊臣正想将沈宛“卖”个好价钱,再有这桩事,只能说沈宛友好姐妹,便是庶妹也用力扶持,也罢,这是沈宛自己决定的,她这个当继母的不好拦着。沈宛没有同胞兄弟,弟弟就她儿子一个,将来配了好婆家,还是会扶持她儿子的。 潘氏又问:“大姑娘是如何说的?” 沈宜原叫嚷着桂花诗社不好,这会子听说沈宛都同意了就不作声,心里迷糊又疑惑。 小环如实禀道:“大姑娘听说萧二十三娘曾动过入桂花诗社的念头,只家中长辈不同意。听说桂花诗社里不乏有真才实学的,社长是丽昭仪的娘家侄女,说也是不错的,论实力、才华,里面的姑娘不比幽兰诗社差。” 桂花诗社怎么与幽兰诗社比?一个是当朝公主做社长,一个是江南首贾之女做社长,这就是差别。 潘氏笑了一下,“既如此,我应了,大姑娘是个有见识的,想来她能同意自有她的道理。只是你们姐妹要投帖,不妨也问问九姑娘、四姑娘。” 沈宜想到沈宝,“四姑娘可打着主意进幽兰诗社呢?也不瞧瞧她自儿个的身份,就凭她也能进去么?” 沈宜有些好奇,侍线刚离开福瑞院,她也出来,行到后花园凉亭,正见二姨娘与十姑娘说话。 沈家莉道:“姨娘,你就让我也进桂花诗社罢,我想去,五姐姐、八姐姐都要投帖呢,连大姐姐都同意五姐姐去了。” 沈宜心下不由得狠狠鄙夷了一番,沈容有好的诗社不进,偏选那么个地儿,不用猜也知道,她定是财迷病又犯了,听说那里头的姑娘个个都有钱,她们沈家怎有这样的嫡女,都快掉钱眼子了,上回她找沈容讨胭脂,居然与她讨银子,姐妹情分都不顾。 “十妹妹,二姨娘好歹也是书香名门出来的,你进里头全是商贾之女的诗社,也不嫌面上臊得慌。老太太弄丢了大姐姐的银钱,五姑娘是想钱想疯了呢,你当她好好的不入旁的诗社,为甚挑了那么一个?” 二姨娘原在纠结,听沈宜这么一说,将那刚生起的念头又给灭了。 对啊,她就算是庶女,好歹也是书香名门出来的,她的女儿怎么能去满是铜臭的诗社,不行,万万不能,便是一个诗社不入也不能去,否则京城各家的贵女多了去,为什么旁人宁可不入也不去桂花诗社。 沈宝正在老太太的佛堂,听侍线来禀:“四姑娘,我们八姑娘想入桂花诗社,大太太已经应了,已写投帖,八姑娘使奴婢来问一声,问你要不要署名?” 沈宝凝了一下,当即就恼了:“她是庶女,当我与她一样么?我就算要入,也只入最好的幽兰诗社!” 侍线怯怯地应声“是”。明明是五姑娘挑的头,却让她以八姑娘的名儿问一声,五姑娘到底是怎么想的,沈宝一听是八姑娘使丫头来问,当即就有些气恼,嫡庶有别,她可是尊贵的嫡女。昨儿崔家递了话来,正在帮沈俊来谋实缺,一旦有了,她就是真正的官家嫡女,桂花诗社那种地方,让她去,她才不会去呢。 侍线去问沈宝,八姑娘不解地问:“五姐姐,你到底什么意思?” “如果说我要入桂花诗社,怕是四姑娘又要讥讽一番。” 八姑娘道:“可四姑娘早晚也会知道这事的。” “等她知道,也许我们已经进去了,那时候她要讥讽我,我也不当一回事。” 九姑娘沈家莉因二姨娘没应,自不能署名。 沈宛便与八姑娘署了名字,又令小环亲自往桂花诗社递了投帖。 桂花诗社的地点在城西最著名地“桂花茶楼”,有十二间的大茶楼,后头有一座极大的园子,就是桂花诗社的活动场所,自前面大茶楼中间的大门进去即可,听说诗社里有一二百位姑娘,因着里面的富贾姑娘太多,一些有身份的京城权贵,都不允庶女去,觉得让姑娘们与富贾千金交往很失体面。 今儿一早,沈宛带着沐风沐雨两个就出门去幽兰诗社忙碌了。 昨晚,沈俊臣就幽兰诗社的事还唤了沈宛去书房谈话,“皇上、皇后对此次的诗词大赛很关注,代国的玳瑁公主、赵国的八王爷赵硕、北齐太子少傅萧策也先后到了,西凉国素闻大周诗词盛会,近日也会有使臣入京。你一定要全力以赴,若能夺下女子诗词赛的魁首,维护我大周的颜面,皇上与皇后定会大悦。” 赵国、代国都是大周的属国。 北齐、西凉则是与大周并肩的两大强国,北齐亦有两个附属国:突厥、高丽,西凉则有一个附属小国瓦刺,若论实力,大周与北齐并肩,北方偌大的一片疆土全都是北齐的地盘,且北齐人多是英勇善战,体形高大,是马背上的民族。 沈俊臣笑容可鞠,现下沈宛的名气很大,谁都知她在咸城灯节连夺三魁之时,这样的才华,便是男子也不差,有时候他会想到淹死的长子沈宽,如果沈宽有沈宛这等聪慧,定是沈家之福,可当到底是个福薄的,竟被淹死了。 他似乎忘了,沈宽其实是被二房的人算计害死的。 沈宽就算会读书,还是不是懂人心。 如果这次沈宛能在如此盛事面前夺下女子诗词赛的头魁,他日的夫婿非富即贵,若夺头魁,无论是对沈俊臣,还是对沈家来说,沈家的声名就会更上一层,虽然他因沈俊来被御史质疑,可他有一个很争气的女儿,为国争得荣光,就算给皇子做侧妃,也不会被人小窥。二皇子正妃虽出身高贵,可细瞧起来,也不比他沈家好多少,二皇子妃被太医证实再不能生,她膝下只得一位郡主,一个生不出儿子的嫡妃,这又有何惧? 沈宛想到沈容告诉她的事,问道:“父亲为何拒了梁家的提亲?” “宛姐儿,你有更好的归宿。” 拥有才貌双全的女儿,自然是得卖个好价,就如当年的云家,把最好的女儿献给周哀帝,便有了今日的代国。 一国之君总比做人下臣子的好。 而沈俊臣觉得他可以走得更远。 沈宛垂眸。 沈俊臣笑道:“宛姐儿,全力以赴,只要你夺得女子诗词会魁首,压上他国使臣中的贵女,你就是大周的功臣,就会得到最好的良缘。” 最好的良缘…… 他说的就是把她嫁入皇家罢。 皇家成年的几位皇子,除了九皇子尚未成家,其他几位哪位不是姬妾成群,生母位分低下的二皇子,因是皇后养大,颇俱实力;又有贵妃所出的六皇子,更是行事张狂之人;还有德妃所出的五皇子,传说体弱多病;淑妃所出的九皇子,一早淑妃就选中了萧九姑娘萧清妍,在荣国公寿宴之后也订亲了,只等礼部选了吉日二人就要完婚。 沈俊臣笑道:“皇后对二皇子妃也有诸多不满,她喜欢你,你又得了太后的青睐……” 太子人选,必在二、六、九三位皇子之间出一个,其他的皇子都太小,最有胜算的便是这三位。 沈宛福了福身,“女儿会全力以赴的。”心下冰凉,她喜欢梁宗卿,可沈俊臣是不会同意将她许配梁家的,因为他还是想做皇亲国戚。 沈容与沈家薇递了桂花诗社的投帖后,姐妹二人就更亲近了。 十姑娘沈家莉依旧巴着九姑娘沈宜。 沈宝则是往老太太的佛堂跑。 听说沈容要进桂花诗社,不由得又是一番讥讽嘲笑,“我说五妹妹,上好的幽兰诗社、石榴诗社不进,非去桂花诗社,你也不嫌丢人?” 沈容道:“四姐姐想去,人家还未必收你呢。” 桂花诗社进社也是有要求的,未出阁的八至十七岁姑娘,富贾要求家有一百万两银子的产业,若是官宦小姐也必须得五品,入社要考校才华,里面有两位从宫里出来的姑姑,听说也是才华过人的,其中一个还曾是御书房的侍茶宫娥,后来嫁入万家为妇,便做了桂花诗社的女先生。 “一身铜臭之地,我还不屑去呢,都说你财迷,要我说,你就是听说那里钱多,作的诗词好了,还有赏,这才进去的吧?” 沈家薇不说话,就看沈容与沈宝在这儿斗嘴。 沈容道:“爱钱怎了,不偷不抢,人家也是正大光明从明路上挣来的,你不爱钱,往后别领月钱,把月钱都给我。” “凭什么?那是我应得的。” 沈容啐了一声,“你不是不爱钱么,既然不爱钱,就都给我。” 沈宝说不过沈容,领了小链往老太太屋里去。 每日,沈容都会邀沈家薇一道去给大太太请安,晨昏定省,有时是沈家薇来唤她,姐妹二人都等着桂花诗社的回音。 因为几国使臣的陆续入京,诗词盛会越发名声大了,着实是代国玳瑁公主在宫宴时向至德帝提出请求“启禀大周皇帝,小女玳瑁想参加大周京城一年一度的诗词盛会!” 她要参加,又有赵国的八王爷赵硕原就是个爱风雅之人,也提出参加盛会。 北齐的太子少傅萧策,更是想瞧瞧大周的诗词盛会,自是会参加的,他这次来大周带了不少的文武随从。 没几日,西凉的使臣亦到了,里面也有皇子公主。 因着皇帝同意了玳瑁公主,青松馆、幽兰榭的诗词盛会被迫延后,但这一延后,越发显得此诗词盛会非同寻常。 以前原是三月第一个休沐日的盛会,改到三月第三个休沐日举行,第一个由京城各诗社选出前三甲,第二个休沐日则是各诗社三甲人选与幽兰诗社前五人选再战,最后选出五人进入绝赛与各国参赛人员进行大赛。 幽兰诗社如此,青松馆那边也是如此。 前几任的幽兰诗社社长,三位皇家公主、郡主也纷纷有来当点评先生,为了保证大周最后夺魁都改为了即兴作诗,不允任何人代笔。 沈容又忙开了,在第一个休沐日前,就唤了紫嫣来,“给我打听各家诗社的都有些什么人,如果我没猜错,这几日京城的大小赌坊已经天盘下注,赌各家诗社谁进入三甲。” 紫嫣道:“主子要同时买中三人,这机率不大。” “正因为买中的可能不大,想来这赔率很可观。” 上回她在咸城大玩赌注,是沐风在外打点,这一次她用的是紫嫣。 紫嫣在京城买了一座三进宅院,又置了十几个下人,依然是某富家小姐模样,但白日出门上则扮成男装。 沈容道:“了解一下各诗社的情况,我们就玩玩,我会计算出成败机率,选最稳的法子。” 玩这种赌赙都是有公式与法子可循,并不能一味地赌成败。 紫嫣应声离去。 沈容坐在案前,认真地回忆前世记忆里的点滴,一定是有蛛丝蚂迹的,只要是有关姐姐的事,无论是已亡的沈容,还是现在的沈容都特别关注,着实是她们两个灵魂都敬重喜欢这个姐姐,只是已亡的沈容在成年后对自己的姐姐除了羡慕,还多了两分嫉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99章 关注 第99章 关注 又两日后,紫嫣在深夜前来。 她令人在自家住的小院与沈容所住闺房的地下挖了一条密道,两人见面倒也方便,也更为隐密。 这次,紫嫣带来了各大小赌方开局的情况,同时还附了石榴诗社、桂花诗社两家诗社最有才华的十位贵女名单。 青松馆是男子诗社里最顶尖的诗社,里面汇聚真正大才子,不是有权有势、地位超然就可以进入的。 男子诗社,京城还有一个鹿鸣馆、四方馆,鹿鸣馆几乎全是京城书院有才情的学子,而群英社则是当朝一群爱风雅有才情的文臣,与女子诗社倒有些不同。 前世记忆里,没有男子诗社各家最后三甲的印象,倒是女子诗社这边很是清楚,着实是每年一度的诗词大会,石榴诗社、桂花诗社的前三甲都会参加。 沈容微眯了一下眼,看过了各家诗社的十强名单后,又拿了京城四大赌坊开局的单子。 “石榴诗社下注情况:刘元娘、张三娘、杜五娘;高九娘、李十一娘、冯元娘……” 当今大周朝颇有魏晋之风,对女子的管束并不算严厉,并不主张将女子束于闺阁,可女儿家的名讳还是不会对外宣布,而是用他们的序齿来代替,但十强名单上也标注她们的出生,清一色全是京城各家的嫡女。 各赌坊早就将各诗社十强名单进行了各种各样的搭配,这赔率自然是极高的,最高的是一赔十五,最低的也是一赔八。 沈容寻着记忆,“石榴诗社,选刘、冯、程进入三甲。” 紫嫣一凝眉,看到“程元娘”三字时,“这位是工部侍郎家的小姐,听说冯侍郎是去秋入京任职的,这个十强名单原是二月时举办的首次诗词会所出。主子,每年的开社诗词会,是为欢迎新人所备,这里面请人代笔的比比皆是,虽然程元娘在今年的开社诗词会得了个第二,可不一定有真才实学。” 沈容指着那“发发发大赌坊”里写着的“一赔十五”几字,“赔率高啊,肯定是这几日买这组的人最少。” 紫嫣蹙着眉头,赔率高,可折本的机率也极大。 沈容定定心神,前世记忆里,这位程元娘的才学不在沈宛差,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直到她在今岁的诗词大会女子组夺得第二,好事者便挖出了程元娘的身世,原来她的母亲姚氏乃是罪臣之女,而她父亲对姚氏一往情深,即便姚氏被贬官奴依旧替其赎身迎娶,姚氏就是一个才女,才德兼备。而程侍郎与沈俊臣是同届,当年只考了个二榜一百多名进士,此人性子高洁。 程元娘是石榴诗社今岁的第二名,所有人都说她的开社诗词是请人代笔,可事后经人证实,人家是即兴所写。 这样的女子是有真才实学的。 “就买刘冯程三人进入三甲,我买程是石榴社魁首,刘为第二,冯为第三,你问问发发发大赌坊,如果这样买,赔率是不是翻倍,如果是翻倍,就买五万两。” 紫嫣惊了一下,“若不翻倍呢?” “不翻倍,你就拿十万两银子买这三人组,以三万两到一万不等的金额分五次去买,要做到不被人发现是你一个人买的。” 沈宛又瞧了桂花诗社,眉头就拧得更紧了。 桂花诗社这边,下注闹得最欢的是万财大赌坊,这可是万家的赌坊,里面的赌法更齐全,而汇聚了前二十强进入三强的法子,还可以供买家自行决定买哪三人,若是定出名次来,一旦全中,赔注翻倍。 “万家不愧是大周首富,瞧瞧他家的赌坊,就比发发发玩得好。” 紫嫣道:“对于前十、前二十,万财大赌坊都贴出了各位前十强、前二十强的简介,说的都是各位姑娘在往届诗词的表现,甚至还列举了她们有何佳作,所以近日万财大赌坊里下注的人最多。” 沈容瞧了又瞧,“看看,还有今年入社九人的介绍,万十七娘!这个有意思,万家五房嫡次女,年方十二,于去岁秋随父母入京。” 紫嫣道:“桂花诗社的开社诗词会,万十七娘并不在前三,只得了个第五名。” 沈容昨儿想了许多,才知道桂花诗社最后是谁夺得前三甲,她在三人名字下画了一个勾,“竟没有万十七娘、涂元娘、梅五娘的组合,我买梅五娘第一,万十七娘第二,涂元娘第三,照万财大赌坊上面所说,若没人买的,是一赔十五的赔率,若标注名次,翻倍。你去买十万两银子,万家乃天下首富,此次这么大的手笔,定是不会赖账,你扮成贵公子去买,直接找万财赌坊的大管事写赌契。” 紫嫣迟疑道:“主子不再想想,这可是二十万两银子。还有幽兰诗社这边,我们要不要再瞧瞧?” 沈容凝眉,前世时可没有各国使臣前来凑趣参赛之时,幽兰诗社里的情况就不大好说,反是石榴、桂花两家诗社虽也有人代笔,尤其是万财大赌坊,更是对前二十强进行了分析,让买家理性分析,就算除去新入社的九人,也还有十一位往届在正式诗词赛中的名次情况,综合进行分析,谁强谁弱一目了然。 正式诗词赛,石榴、桂花两处都是挑了最有实力的人,三家女子诗社,谁也不想做垫底的,不求胜过幽兰试社,可石榴、桂花绝不愿做最后一名,所有两家诗祠赛在选前三甲时也是很严格,绝不允许有人代笔的事发生。 幽兰诗社里,今岁多了一个沈宛,其他人都是京城一流贵女圈的人,各家都是书香名门,家中父兄多有才名的比比皆是,对今年面对新的局势,沈容为难了。 “暂不买幽兰诗社,先买两家,各买十万两,照我早前说的下注。” 沈容又瞧了鹿鸣、四方两家男子诗社的情况,然后拿着笔,像做算术题一样地进行了计算,最后,各社都有了三组最可能获胜的组合,她指了一指,“赔率最低的是一赔五,最高的是一赔十,只要买中一组,都不算亏,你就照我写的两社三组,各买二万两银子的。” 沈容早就备了三十二万两银票,清点好后,递给了紫嫣,“事办隐秘些,夜大哥那儿还等着银子用。” 紫嫣轻声道:“姑娘,两家诗社是不是少买些,万一……” 这可是三十多万两的银子,姑娘年纪小,玩性大,不晓其间厉害,可紫嫣觉得自己有兴务提点。 “无妨,我知晓一些内情,你去买罢!”沈容又道:“在地道内给我设一间密室,最好设下机关,唯你我能入的。” 姑娘这等相信她? 夜罗是姑娘信任之人,紫嫣又与姑娘签了合作契约,那不是卖身契,但他们没了去处,是决定跟着沈容的。 “是。”沈容又添了一千两银子,算作建密室的花销。 紫嫣接过银票,清点一番,数目正确,自密道离去。 沈容坐在案前,又回想了一遍:石榴诗社:程、刘、冯三人组合;桂花诗社:梅、万、涂三人组合。 明日是三月的第一个休沐日,沐风在午后便回府了,直接进了沈容的院子,彼时,沈容正与沈家薇坐在院子里,沈家薇在做女红,沈容在挥拳踢腿,每日上午接受女先生叶初锦训练走姿,倒是下午让她们自行学习,早前的家学先生辞职了,听说家里出了些事要处理。潘家那边见沈家就两位公子邀了沈宏、沈宪去潘府读书,又在那边挑了个院子出来。 潘氏也头痛请先生的事,索性就应了。 沐风福身道:“姑娘,京城各大赌坊就要已经开赌了……你……” 赵熹正盼着沈容出手,眼瞧着明日就是大赛吉日,今日子时前会停止下注,反倒没了消息,特意召了沐风回去问话。 赵熹是在咸城下注尝到了甜头,他哪会玩赌注之事,还不是见沈容玩得起劲,在后面跟风,可这一跟就大赚了一笔。 沈家薇惊道:“大姐姐也要下注么?” 沐风笑了一下,“是,大姑娘那儿所剩银钱不多,但还是有些的,只是幽兰榭那边的事多,抽不开身,让奴婢把银钱带回来,请五姑娘玩玩。” 她说着从怀里掏出个钱袋,里面取了几张银票,“这是大姑娘的二千两银子,大姑娘知五姑娘爱玩闹,说今儿都让奴婢听五姑娘的。” 沈容这回要低调。 赵熹盯上她,不就是咸城下赌之时开始的,“我这里只一千两银子,倒是分析了六组可能会胜的组合,就买男子组,他们的情况大家都知道,就买些。” 沈家薇道:“大姐姐、五姐姐要下注,带上我和大姨娘可好?劳沐风等会儿,我这就回去取银票。” 原想到下午再去买几百两银子,既然沐风主动来问,姐姐又捎了银钱,她就玩一玩,沈容回屋取了单子与银票,“鹿鸣社、四方社各有三组可能获胜的,每组买五百两,我计算了一下,这是最有可能获胜的,每社只要买准一组,都能赚钱。” 沈家薇气喘吁吁地过来,与大姨娘凑了六百两银票,沈容道:“就各买六百两,若是赚了,按份子连本分红一起给。” 沐风离了沈家,没去赌坊,而是直接去见了赵熹, 赵熹看了眼名单,“蓝锦,每组各买十万两银子玩儿。”又问沐风,“小狐狸没买女子诗社的?” 沐风道:“五姑娘说,女子组那边的情况不熟悉,还说这几组是最有胜算机率的,她似计算过胜算。” 赵熹笑了一下,“本王就等着赚钱,去下注吧。”又扭头道:“蓝锦,你跟沐风一道去。蓝袍,待女子诗社三甲名单出来,你将她样的情况都摸一遍,小狐狸不方便出门,本王可是进出自如,这种事就由我替她办了。” 早知道她不熟,他就一并操办了,不过,最大的赌注还在后头呢。 * 翌日一早,沈家薇就来邀沈容去给潘氏请安。 老太太不喜除沈宝以外的孙女,看到沈容与石氏相似的眉眼,老太太心里瘆得慌,就似有人时时在提醒着“石氏是鬼”,老太太道:“五姑娘八姑娘往后不必来我佛堂了,我近来不适,要安心休养。” 既然老太太开了口,沈容自得松快,索性真不去佛堂,应答一声:“是。” 今儿给潘氏请安时,沈宜问道:“听人说,五姐姐又下注了?还在院子里计算买谁赚钱?” 潘氏斥道:“深闺姑娘,不可沾上赌赙。” 沈家薇生怕沈容被骂,轻声道:“禀母亲,长姐令沐风送银票回来,让五姐姐玩耍一回。” 几人闻听此话,都当是沈宛在买。 同样的事,若是沈容,那就是坏事,但换成是沈宛,不管是老太太还是潘氏都似只当成女儿家的玩闹。 潘氏心里一塞:沈宛真是大方,出手就给沈容三千两银票,由着她去闹。就算是她,也未必舍得,她给自己的儿女最多的时候也就五十两银子,可不会一下子就给这么多。石氏留下的家业只怕定是不少,否则怎会养出两个大手大脚花钱的女儿,偏潘氏还管不得此事,人家花的是石氏的嫁妆。 潘氏问道:“听说大姨娘也掺了份子。” 上回在咸城,大姨娘赚了几千两银子,回头置了田庄,近来过来请安,连以前的恭谨都变成了小心,说话的声音更是高了两分。沈家后宅的三个姨娘,个个都成自由身,大姨娘倒不惧,潘氏自认,就算她是自由身,可她捏有大姨娘的把柄,不怕大姨娘与她作对。二姨娘、三姨娘就有些不好对付,全都是沈俊臣在任上时旁人送的美人侍妾,且个个都是书香名门家的庶女,现下三姨娘重孕在身,眼瞧着就要生了。 潘氏一面盼三姨娘生女儿,一面又希望三姨娘能生个儿子,若是男孩,就能让沈宏大了多个助力,沈宏没兄弟。早知这样,她当初就该保住沈宽,一个没娘的儿子,多比有一个亲娘的好掌控。在李氏、老太太想对付石氏时,她从大姨娘那儿就猜到一些端倪,为夺家业,李氏与老太太婆媳会算计石氏,又怎会留下一个沈宽。 然,她回转又想,还是自儿个调养好身子,再给沈宏生个弟弟的好,一母兄弟,总比隔层肚皮的要强。 可也不知怎了,沈宏也不小了,这些年她却迟迟没有孕息。 沈家薇不知这事潘氏是如何知晓的,“是,大姨娘凑了六百两银子。” 一个侍妾姨娘,还是丫头出身抬上来的,手头有六百两银子,不得不说这是一笔钱财,莫非是她在江南时待大姨娘太宽厚了。 潘氏不由得讥讽地勾唇苦笑:大姨娘面上宽厚,却是个有野心的女人,若非她拿住了大姨娘的把柄,只怕也瞧不出大姨娘的底细。 沈宜不快地道:“你们还真是胆大,就不怕全亏进去呢?若真亏了,哭都没地儿。” 李婶子进了院门,笑禀道:“大太太,官媒和韦家人到了,是来商议二老爷与韦十八娘亲事的。” 沈俊来与老太太商量后,做主将沈宝许给了崔鸣礼,崔鸣礼之父崔仲林便替沈俊来保了一门亲事,这女方正是皇后韦氏一族的族妹——韦十八娘。 潘氏道:“你们姐妹都散了吧。五姑娘,宛姐儿下注只是玩上一回,你可千万不能学。” 沈宛下注,那是玩,全家人都能接受。若是沈容下注,那就是染上了赌性,必须得由她这个嫡母来纠正。 沈容应答一声“是”。 沈家薇与沈容告退出来。 李婶子紧跟在潘氏身后,低声问道:“太太,上次大姑娘带着大姨娘在咸城下注,可赚了不少银子呢。” 不光是大姨娘赚了,老太太与潘氏也是赚了一笔的。 潘氏勾唇笑得意味深长。 李婶子垂首:“奴婢瞧着,大姑娘似乎对大姨娘极好。” “极好?”潘氏扬了扬头,“那是大姑娘不知道大姨娘对先头太太所做的事罢了?”她咬了咬唇:大姨娘以为拉拢了大姑娘,就能摆脱她的掌控么?就算大姨娘脱了奴籍,她潘氏若想捏死她随时都能做到,她的手里可有大姨娘的把柄呢。 李婶子凝了片刻,笑道:“若大姑娘知道大姨娘对先头太太所为,怕是将她千刀万剐都不为过。” 潘氏笑了,“贱婢着实会演戏,若不是我们知晓,还真被她憨厚老实的外表蒙骗了去。” 大姨娘原是丫头抬上来的,却能压官家庶女出生的二姨娘、三姨娘半头,就凭她这样的本事,就不是善类。至于大姑娘沈宛能不能堪破大姨娘的伪善,潘氏一点都不关心,她要做的就是保护好他们母子。如若大姨娘与大姑娘能斗起来,她更是乐得在一旁瞧好戏。 远远儿地,沈家姐妹就瞧见一个贵妇带着两个婆子又几个丫头进来。 沈家薇好奇地道:“二叔这就要娶新二婶了么?” 沈容神色淡漠,“母亲无意让我们知晓此事,我们还是回去上课。”最好给沈宝娶回一个厉害的后母,到时候狠狠地收拾沈宝一番。 没走多远,就听沈宜喊道:“五姐姐等等我!” 几人要一道去女先生那儿上课。 沈宜问道:“五姐姐,你买了多少?” “统共三千六百两银子,有二千两是长姐的,再六百两是大姨娘和八妹妹的。” 沈宜撇了一下嘴:“你们胆儿真大,这种事全凭运气,也不怕亏了。” 世间哪有没风险的生意,风险越大,赚的也越多。 更没有坐在家里,天上就会掉银子的事。 沈容忙道:“大姐姐认真权衡计算过的,买的都是最有可能赢的人。大姐姐多聪明啊,我可是照着大姐姐给的名单去买的。” “这种事,不都有例外么。” 沈宜在心里暗暗地道:都折本了才好,看她们张狂,连个姨娘都有这么多的私房钱,也太过分了。 转而,她面带惊色,“连要买谁也是大姐姐瞧好的?” 沈家薇不明白沈容为什么要说假话,一下子推到沈宛身上去,是了,一定是怕被长辈骂,如果是沈宛买的,父亲母亲就不会训沈宛,着实是这个长姐太优秀了,优秀到只人沈家一提起来就是一副骄傲的样子。 沈容道:“大姐姐是想让我赚点脂粉钱儿,否则她直接让沐风去买了就是,干嘛来告诉我,大姐姐都买,我还迟疑作甚。可大姐姐只说是最有可能获胜的几人,她也拿不定主意,若我亏折了,我又不会说她,大姨娘也是厚道的,也不会计较。” 闹了半天,母亲竟是训错了人,这根本就是沈宛玩的。 因沈容说了这话,沈宜留了心。 未时三刻,石榴社那边就传出了前三甲的名单:程、冯、唐三人获胜。 沈容听到时,心下暗道:唐是谁?好像里头有个唐元娘的,不应该是刘元娘得第二么,她投进去的十万两银子不就打了水漂。 她咬了咬唇,静静等着新的消息。 酉时,又传来桂花社那边的消息。 “桂花诗社是梅、万、涂三位姑娘得胜。” 得到这消息时,是李婶子从外头听来,当成趣事讲给潘氏听,彼时,沈容姐妹正在潘氏里请昏安,晨昏定省,这早上用过晨食就要请安,黄昏也要请一遍,这是规矩,也是沈宛出门前再三叮嘱沈容的。 沈宜蹙眉问道:“万?莫不是桂花诗社社长、丽昭仪娘家的侄女?” 李婶子笑答道:“不是,听说是万十七娘,是万家五房的嫡女,去年秋天才随父母入京的,今年十二,大家都在说她做的桃花诗极好,奴婢是个不懂的。” 沈容立时早前而买失了石榴社那边而略差的心情,此刻立时雀跃起来,她买中了,果真是梅、万、涂三位姑娘,十万两银子,转身就变成三百万两,这是十五倍的赔率,再买对了名次就再翻一倍。 这惊人的数额,若是传出去,任何人都会动心,还好她是连沈宛都瞒着的。 沈家薇问道:“男子诗社这边哪三人成三甲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00-101章 意外(12000+) 第100-101章 意外(12000+) 侍线轻声道:“八姑娘,奴婢到外头打听一下。” 沈家薇应了。 沈宜道:“大姐姐没买女子诗社,买的都是男子。” 潘氏现下也勾起了兴趣,“这是怎么说的?” 沈宜道:“大姐姐只对幽兰诗社的熟悉,对两家诗社的贵女都不认识,因进了幽兰诗社,倒听崔小姐、罗小姐她们说过男子诗社里出名才子公子的事,所以只买了鹿鸣、四方两社。” 潘氏晌午饭时听沈宜说,下赌的事是沈宛的意思,她写了个单子,让沐风去买,又叮嘱让沐风带上五姑娘玩,正巧沈家薇在仪方院,就拉了大姨娘一道随了份子。 坐了一阵,沈容与沈家薇出了福瑞院,刚近仪方院,就见沐风站在门口,沐风笑容满面,“五姑娘,赚了呢!你买鹿鸣诗社的一组,原是一赔八的,连名次都正确,照矩便是一赔十六的,这一下得了九千六百两银子。四方诗社这边,有一组人是正确,名次错了,照矩是九倍的赔率,又得了五千四百两银子,统共是一万五千两。” 沈家薇咋着小嘴,“我们赚了四倍?” 沐风笑容满面,“正是,四倍还多了些。” 她们赚了四倍,赵熹那儿也赠了四倍,下了六十万两银子,现在变成二百多万两了,许是乐得合不拢嘴,蓝锦去买的,赌坊都知道是赵熹买的,谁敢赖他的钱,赵熹与九皇子好得能穿一条裤子,谁晓得这里面有没有九皇子的份儿。 这边沐风回来报信,一时间整个沈家后宅都得了消息。 沈容当即清点了银票,给了沈家薇二千四百两。 沈家薇带着就去捧星院寻大姨娘。 待夜里时,潘氏与沈俊臣也听说了。 沈俊臣歪头道:“宛姐儿还玩下赌之事?” 潘氏着人打听了一番,沈容只说是沈宛怎么计算估测了六组最有可能获胜的出来,结果一下子就赚翻了,有一组连名次都估准了,十六倍啊,这可是一本万利,难怪世人爱赌。 沈俊臣听到赚了那么多,不由有些眼馋,对潘氏道:“家里还能凑多少钱,既是宛姐儿要玩,就一并交给她。” 潘氏心下惊诧不已:石氏这个长女还是人么?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又长成那般绝\色模样,还会计算估测谁会得胜,看来咸城那边大赚一笔不是偶然,人家是进行了估测的,有这样一个长女,若是许配皇子,沈家还不得有大富贵。 “能凑一万多两银子。” “就交给宛姐儿一万两,让她下注。” 这不是贪墨,更不是受贿,更是自家赚来的,小赌怡情,大赌失性,既然沈宛有这计算估测的能力,就算赚不多,也不会赔得厉害。 潘氏心里思忖了一番,“上回宛姐儿在咸城赚了不少,不如明儿问问我娘家嫂子,看她们要不要一起玩。” 潘氏扶持了沈俊臣,也该让沈家给潘家一点好处,这亲戚间都是互相帮忙的。 * 夜深人静后,紫嫣进入密道。 紫嫣现在对沈容更加佩服了,着实是她的手段。 “禀主子,这是买中桂花诗社连本带利的银票,一百万的大额银票两张,剩都是十万的,共计三百万两银票。另有买男子诗社赚来的银票,全都在这儿。” 正好是三百五十万两银票。 沈容清点了一翻,“石榴诗社的唐元娘怎会得了第三名?” 紫嫣接过话道:“属下回来的时候特意打听一番,昨儿夜里刘元娘闹肚子,拉得都不能走路并未参加石榴诗社的比赛。属下令季府的下人买通了刘府丫头,听说是刘元娘被人下了泄药所至,刘太太一怒之下发卖了下药的婆子一家,听说是厨房的婆子被什么人买通了做的。” 沈容心下一沉:她在那一组上下了大注,移着莲步,什么人要对刘元娘下手,“莫不是我们下的注太大,三发大赌坊的东家动了心,想赢了我们的银子,故意派人做的。京城几大赌坊都是有后台老板,比如这万财大赌坊就有宫中的丽昭仪、十三皇子做后台,万家有女是肃王府的侧妃。” 紫嫣道:“属下听闻,三发大赌坊与六皇子交好。” 六皇子…… 沈容就忆起在回京路上,途中得遇六皇子的样子,为了赚钱,将最有可能获胜的女子下药,还真有可能是她的手笔,根据紫嫣给她提供的名单,刘元娘在过去五六年中的表现,是一个最具有才华实力的贵女。她瞧过紫嫣给的下注名单,有三十组,便有大半有刘元娘的影子,如果刘元娘不能参加比赛,三发大赌坊那稳赚不赔。 沈容道:“这万财大赌坊倒讲信义,一下子被我们赚走这么多,就由着你取走了银票?” 紫嫣凝眉答道:“属下派了惩恶楼的人跟踪过,万财大赌坊的大东家是万家三公子,他是三房嫡长子,负责打理万家赌坊的生意。在子时三刻,他就知道各处买的人有多少,姑娘所买的那组,你是唯一的……” “紫嫣,不是我,是我们。” “是!”紫嫣笑着,因为主子赚了钱,连她也觉得是立了一件大功,虽然她是奉主子之命行事,“因我们买了万十七娘,万五太太也买了这一组,这是唯一一组有万十七娘名字的,买得也不多,只得五千两银子。” “既然我们这组买的人少,如此说来,万财大赌坊这次赚的银子也不少。” 她们是唯一,除了她们与万五太太,其他人都赔了。 “万财大赌坊此次,最大的赢家是我们,听说支付了我们三百万两银票后,万财大赌坊实际只赚了五十多万两银子。我带着季府小厮去领银票,万三公子就派人跟踪,若非属下机警,令小厮在城里绕了三圈,还真甩不掉。” “他是想劫财?” 紫嫣摇头,“以属下之见,万三公子更感兴趣的是谁一下子赚走他那么多钱。” 沈容心情大好。 “紫嫣,这次你办得不错,你那儿先留三十万两银子,你留十万两自用,如何用的不用告诉我,我信得过你,用完了只管禀我,我再给你。设法给夜大哥送二十万两过去。大后日是幽兰、青松两大诗社的五强大赛,我要这两大诗赛的前十五强名单与介绍,我们要掌握最详尽的消息,若能得到比别人更多的消息,就抢占更多的机会。” 紫嫣应声“是”,接过三张银票。 只要有钱,再建一个“血裳”不在话下。 未来,他们会有更好的机会。 没想这次他们师兄妹跟的新主子居然会玩赌。 “主子,地下密室设在此处地下,还是季府地下?” “建在季府地下!总有一日,我要离开沈家,趁着我还小悄悄多赚银子,壮大我们的实力。你告诉下面的人,无论有什么好想法,好门道,你收集起来禀报我,我们也可以做一些旁的生意。” 紫嫣又应了一声“是”,她有了钱,就可以办更多的事,主子要入选人员名单,她这就回去安排下面的人去收集。 沈容想着六皇子令人下黑手,给刘元娘下药,也至使她损失了十万两银子,这次是她太大意了,倒不是她太求完美,而是她应该预料到其间生的变故,一旦有所预料就该有所防备,不该亏本的,这不是摇骰子滥赌,这也不是赌运气,更就赌分析能力。 * 第二日,沈宝也得到了消息,就连沈俊来也听他的两个通房说了,说沈宛下注,翻了四倍。 沈俊来当即将自己手头的银钱凑了凑,有八百两,准备交给沈宛下注,可沈宛近来住在幽兰榭忙诗词会的事,人都没回来,给她跑腿办差的就石妈妈、沐风、沐雨几个,财婆子留守漱芳阁,她已经好几日没到沈宛。 通房道:“二老爷何不把银子交到五姑娘那儿,大姑娘与五姑娘姐妹情深,她在明春园忙碌,定是放心不下五姑娘。奴婢听说,前儿大姑娘走了永乐公主的门道,请了太医回来给五姑娘诊脉。 昨儿大姑娘得了御饼,还让石妈妈送了两包回来,大的送到福瑞院,小的这包给了五姑娘。” 大姑娘可不是对大老爷、大太太多孝敬,根本就是不放心家里的五姑娘,所以多有看顾,生怕家里有人欺负沈容。 沈俊来觉得这话不差,在沈容给大太太请罢安后,他就站在路口等着沈容。 “给二叔请安!”沈容、沈家薇、沈家莉三人齐齐福身。 沈俊来笑道:“听说宛姐儿在下注诗词会?” 沈容故作意外。 沈家莉年纪最小,但因长于内宅,又是庶女,颇有些早熟,奶声奶气地道:“五姐姐,府里都知道大姐姐又赚银子了。” 沈容这才应声“是”。 沈俊来道:“我这儿有八百两银子,且先交给你,回头你见着沐风,托她交给宛姐儿,就说是我投诗词会下注的份子。” 钱婆子正从佛堂那边出来,见沈俊来要把银子给沈容,不由笑道:“二老爷,这么多银子你给一个孩子,也不怕弄丢了?”她笑了一下,“五姑娘,老太太请你去一下佛堂。” 沈容心下一转,老太太最是厌恶看到她,现在就连沈宛也不愿见了。沈俊臣因为上次的事,对老太太心里不满,虽然没再逼讨银钱的事,母子之间生了芥蒂。 “若是祖母是问赚来银钱的事,八妹妹可以作证,昨儿我就摸了一下银票,除了大姨娘那份,其他的银钱被沐风带给长姐了。长姐说要赚我们姐妹的嫁妆,后头还要下注的,待诗词赛事结束,便要交给父亲母亲置备嫁妆。” 沈容不是呆傻的么,钱婆子才提了老太太要见她,她就猜到是为银钱的事。 珊瑚看着八姑娘。 沈家薇欠了欠身,“钱婆子,我可以作证,五姐姐说的都是实情。” 老太太连大房嫡女都不放在眼里,会善待她,这简直是笑话。 沈家薇又道:“不仅是五姐姐的钱在大姐姐那儿,就是我姨娘赚来的钱也托沐风带给大姐姐,我姨娘要托大姐姐继续下注。” 这话,纯粹就是沈家薇说瞎话。 昨日大姨娘见到银票,很是高兴,留了九百两,剩下一千五百两又交给了沈容,请沈容继续下注,还说若是亏了,也不让她赔。 大姨娘的胆儿还是小了些,生怕折进去,尤其是下注后,她的心就没安顿过。 昨晚,大姨娘唤了沈家薇去说话,又叮嘱、教了她一回,叫她莫给沈宛姐妹惹事,还让她继续与沈容交好。大姨娘也觉得奇怪,为什么明明会下注的是沈容,为什么沈容却推到沈宛身上去,但昨儿想了许多,想明白其间的关键,就越发觉得沈容更厉害,一个女子连美名都不要,却说是沈宛会计算估测,这分明就是给沈宛争名,只要此次沈宛在诗词大会再搏个名次出来,他日前途不可限量,再有会计算估测这一条,便是世家名门也要竞相求娶。 珊瑚道:“这两日,大姑娘会使下人回来吧?” 沈容又猜:许是老太太也想下注。 老太太手里还有些钱的。 有了上回的事,明白石氏与沈宽遇害的真相,她们姐妹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样敬重老太太,就是装也不愿意装了。 沈容道:“我的银钱都在大姐姐那儿,上回大姐姐使沐风回来,就是知我手里还有点银钱,带着我赚脂粉钱儿的。大姐姐昨儿另给我几两银子作零使,怕是这几日不回来,后日是幽兰诗社一年一度的诗词赛,待赛完之后,又是三大女子诗社的大赛,怕是不回来。” 沈家莉跟着附和道:“这可怎么办?沐风不回来,我姨娘还说也要下注呢。” 沈容道:“将才,母亲也问了大姐姐的事,母亲也要下注,可是合在母亲那边,一起送到我大姐姐那儿去。” 沈容让沐风给沈宛带了封信去,把该交代的都与沈宛说了。 沈宛知沈容不屑名声,将所有的好名都推给她,她也默认了,忆起那次与沈容长谈,她认同沈容的一些看法,只要她将来许个得力的好人家,沈家就没人敢欺负沈容。 所以,她的出路才是最重要的。 沈容又道:“珊瑚,我这就随你去佛堂。” 这些日子,老太太不止一次地说过,“见到大姑娘、五姑娘就难受得紧,瞧着她们越发像死鬼石氏。”老太太着实想到盒子喷火的事就怕,连带着离沈宛姐妹都想远些,一见到就忆起那日的事,石氏死了三年多了,可还在守护她的儿女,谁晓得她们姐妹身后头有没有石氏的鬼魂。 每每想到此处,老太太浑身都不自在,索性不让沈容去佛堂,如果佛堂都不安身了,老太太还真连个歇脚都没有了,直到现在,她也不提回慈安院的事,只想着就住在佛堂。 珊瑚笑道:“既然事说清楚,奴婢回去禀报老太太,不劳五姑娘去佛堂。” 因为老太太认定,石氏鬼魂跟在沈宛姐妹身边,连珊瑚也觉得真有此事一般,着实是那日盒子喷火的事太诧异,也太骇人,要说没鬼,珊瑚不信,就连她也是能不见大姑娘姐妹就不见的好。 老太太不仅自己远离沈宛姐妹,还叮嘱沈宝莫与沈宛姐妹太近。 上午,姐妹二人继续接受叶初锦的培训。 因家里要托沈宛下注,八、九、十三位姑娘都与沈容说话,唯有沈宝更显孤零零的,倒是叶初锦很是用心地提点沈宝,叶初锦住在沈家,自然也听到沈宛会下注的事,下人们更是夸张地说沈宛在咸城就下注过,硬是见几百两银子翻成了几万两银子,夸得跟神仙一般。 对于沈家大姑娘的事,叶初锦亦有耳闻,今日倒是刻意提点了沈容一番。 沈容倒也干脆,问道:“叶先生要不要跟我长姐下注,我长姐好厉害的,她会分析利弊,不信你问八妹妹,鹿鸣、四方两大诗社各买了三注,最厉害的是鹿鸣诗社,连名次都没错。” 沈家薇连连点头,与其说敬佩沈宛,还不如是敬佩沈容呢。 叶初锦今儿一上午就等沈容说这话,她笑了一下,“我身上银钱不多,只得一百多两,还是这两年攒下的。” 沈宜道:“先生可以交给我娘,我娘也递了话请我舅母随份子呢。” 沈宝见她们都夸沈宛,翻了个白眼,“不过是大姑娘运气好,咸城赚了、这次又赚了,就觉得她厉害得不得了,我祖母说了,人的运气有好有坏,过了这一阵……” 沈宜立时分辩道:“你不跟注就罢,怎么这样说话?就不能说几句吉祥的,家里赚了钱,还不是花在我们身上,你每月的月例,还不是我父亲母亲出的,你盼着大姐姐输,盼着家里输,你是什么居心?” 沈家莉附和道:“四姐姐,我们都姓沈。” 她年纪最小,说不出更多,就觉得沈宝那话不对。 叶初锦道:“回头我去找大太太帮忙。这几日,几位姑娘的规矩礼仪都学得不错,后日一早明春园有热闹瞧,不知几位姑娘可要去凑趣。” 沈宜忙道:“母亲说了,那日大姐姐也要应赛,允我们姐妹过去瞧热闹。” 沈家莉道:“大姐姐最厉害,一定能得前几名,届时代表大周与玳瑁公主、西凉公主参加比赛。” 叶初锦没想到沈家会有沈宛这样的女子,言行举止处处得本,又生得极美,怕是这沈家当真要富贵了,“我听人说,赵国也有公主来,北齐则有一个出名的才女应赛,到诗词大赛时定然热闹。” 今儿午后,潘氏收里就拢了不少银票,汇总了一下,竟有二万一千多两,遣了李婶子带了两个丫头亲自将银票给沈宛送去。 二更天,沈容早早歇下,实则是紫嫣送来新的消息,与她细细地禀报幽兰、青松诗词前二十强的情况,整个幽兰诗社的成员还不到三十人,所谓的二十强,也不过是今年开社诗词会时的名单,原就做不得数。 沈容更关注的是各人历年的成绩。 紫嫣道:“三发、万财两家大赌坊还和往常一样,明晚子时前停止下注。” “他们停止下注,就是计算哪一种法子最利用他们赚钱。” 沈容一语道破关键。 紫嫣又道:“姑娘可听过元宝大赌坊?” 京城有四大赌坊:三发、万财、元宝,还有一个叫钱多多大赌坊,取的全都是吉祥来财的名字。 “莫不是这一家与旁处有何不同?” “幽兰、青松两家诗社,后日比赛是选前五名,然后是前五名与两大诗社的前甲再绝胜负,十一人里挑出前五名与各国使团的再进行比赛。后日两大诗社有接对子、即兴作诗、抽签填词、书法、一首十步诗词,五项比赛,第一名记取十分,第二名记取九分,以此类推,只记前十名,最后看谁的总分最高,从高到低。” 古有曹植七步成诗,两大诗社居然弄了个十步诗词的法子。 紫嫣继续道:“元宝大赌坊,此次赌的是赌谁入选,这是属下令人抄来的,主子请看!” 沈容接过单子,上面醒目地写着:幽兰诗社,排居首位的是沈元娘,然后又有崔四娘、罗三娘等人的名讳。 沈元娘正是沈宛,她现在是买三十赔一,这算是负比例,就是说买下三十两银子,若是沈宛最终入围,就能得三十一两。 “赌局从昨日就开始,沈元娘入围赌注起价是二十赔一,许多人都嫌赚得少,买沈元娘的颇少,可一些小老百姓觉得这是稳赚不赔的,小买主倒有不少,一两银子、几十文的都有。” 沈容道:“买谁能入围,虽然赚得少,却贵在稳赚,三十两银子,过几日就变成三十一两。只是他们这么做是什么意思?这不是稳赔的买卖。” “正因风险小,赔率才低。但是元宝大赌坊,也有大赌,五人一组,赔率极高,若是买中,是买一赔十五,追赌二成价追加名次正确,一旦全中翻两倍。”紫嫣顿了一下,“若是五人一组,猜对四人,就是一赔二,猜对三人一赔一。” 猜对三人就能保本,猜对四人就能翻番,全猜中就是十五倍,若在原有赌注名次正确翻两倍,这的确很是吸引人。 第101章落水 就如十万两,再加二万两买名次,就可以在原有赔率上翻两倍。 “元宝大赌坊什么来路?” “幕后大东家是徽地首富,皇后娘家兄长占了一成五份子,二皇子有三成份子,徽商重信,属下觉得二皇子上次在咸城所为得皇帝高看,这种稳赚赌注就是为了收买人心,所以姑娘可以放心下注……” 紫嫣惊了一下,“姑娘,屋顶有人。” 她一转身,纵身跳下密道,沈容将床板合好,关好机关,又将紫嫣给的纸压到垫絮下,佯装成睡不着的模样,深夜造访,除了赵熹不会有第二人。 赵熹刚落到屋里,沈容就冷声道:“你当我的闺阁是什么?” “自然是闺阁!” 他大摇大摆地走到榻前,看着床上躺着的沈容,正要坐下,沈容一脚就踹了过来,“说吧,找我什么事?” “你不是说对女子诗社的人不了晓么,我近来特意派人打听了一番,待都弄明白了,就把消息给你送来。托你的福,本王这次大赚了一笔,六十万两银子翻了四倍,呵呵……” “你是来给我分好处的?” 赵熹打量着沈宛,“你一个小丫头要这么钱作甚?” “我们姐妹上无体恤的长辈,自是给自己赚嫁妆,快点,既然你赚了这么多钱,自是见者有份,何况……你是托我的福才赚的钱。” 赵熹道:“我送你的首饰布帛,我不是不要吗?” “你明着送的,我也保不住,回头还不得被长辈们拿了去,与其终究保不住,还不如不收。可你私下给了,他们不知道,那就是我们姐妹的,我为什么不收。” 赵熹哭笑不得,往怀里摸了一把,正要数两张给沈宛,她却一把夺了去,就在他以为她全部拿去时,沈宛却只取了两张,“翻四倍,是二百四十万两,我取一成的好处,收你二十万两,这个价儿还算公道吧?” “公道,公道得很呢,下次我再赚钱,也给你抽一成的好处。”赵熹笑着,带了几分宠溺,这丫头越发引起他的兴趣,居然能计算出各人获胜的可能性,还能排出最可能获胜的三人,连名次都能被她算出来,不佩服不行,“你能不能告诉本王,你是怎么计算他们能获胜的?” “据历年成绩推测,这种推测,是三分推测,七分运气,你就当我运气好。快把你收集的消息给我,我今晚得分析一下可能获胜的组合,回头让沐风给你名单,你又可以继续赚钱。”沈宛说完,笑了一下。 赵熹从怀里掏出厚厚的一叠纸,“幽兰、青松两处前十的名单,我整理的,这是我初步分析的最强十人,但是要成功推测最有可能的五人,还推测出五人的名次,这个就难了。如果这次你再让我赚钱,我给你两成好处。” “好!”沈宛答应得很干脆,“只要理性推测,是不会有太大出入,可是……如果遇到那种使坏的就不行了。我听人说,发发发大赌坊那边,有太多的人买刘元娘,结果他们就使人下药,让刘元娘拉肚子,险些把人给拉死。” 赵熹惊道:“还有这种事?” 沈宛笑了又笑,“幸好这次我对女子诗社不了解,没去买,你说要是我买了,这次不就是亏大了。熹皇子,你会不会去发发发大赌坊下注,如果你要下注,就可以帮九皇子打击发发发。” 赵熹蹙了蹙眉,“你知道发发发有六皇子份子?” “京城四大赌坊的背后,哪家没有皇子亲王的影子,你忘了,我父亲也是当朝重臣,要探些消息出来也不算难。再说,我忘了,我有一个像神一样的姐姐,她可是什么话都与我说的,我不仅知道发发发有六皇子的分,我还知道元宝大赌坊有二皇子的份。” 赵熹似明白了沈宛的意思,“你是说借打击发发发大赌坊,实打击六皇子。” “这是你与九皇子的事,我只是给你出了这么个主意。你想啊,出了发发发大东家买通刘家下人给刘元娘下泄药的事,我想下注,却难以猜到难以预知的可能。 一旦我买了,若是六皇子背里再给人下泄药,害得人家参不了赛,我们就能买错。 所以,你能不能把这未知的因素给我排除掉。 又或是,临比赛前,某姑娘公子生了病,突然参加不了……” 想算计她沈宛的钱,看她不让发发发这次吃不了兜着走。 “你只管帮我推测哪些人最可能进入五强,旁的事,我自会处理。” 沈容笑道:“如此,有劳熹皇子。”她拿着一叠纸,细细地看了起来,赵熹与紫嫣备的还不一样,因为这是赵熹初步分析后的消息,更有每人历年的成绩,甚至还附带了几张今年两大诗社评师的介绍。 紫嫣在下面拍了两下,沈容对着洞口道:“你先回去,我今晚要仔细分析,明日午后我把银票与名单放在密道盒子,你照我给的留言下注。” 紫嫣应了声“是”。 待紫嫣离开后,沈容拿出一张纸,上面写了若干的评分问题,这是她上次自己设定的,比如评师的喜好,又或是个人的风格,与过往成绩再进行综合评估,不多时,青松诗社前二十的男子就有了新的评估分数,她再拿出一张单子,再根据各人的名气、出身进行第二次评估,又有了新的一张成绩单,综合两张再进行新的综合评做,最后出来的就是前十的名单,再进行下一轮分析,留下了七个人,将几人进行排列后,就有了五人一组最进退名单,最后进行分析名次排序。 梁宗卿上回说要离开京城,这是不可预知因素,他到底是离开还是留下?如果留京,定是要参加比赛,如果是离开,就不能将他归纳其间,最后,沈容留下了五组最有可能的名单,人员也扩到十名。 这是最有可能获胜的五组名单,无论梁宗卿参还是不参与,可能性都极高。 沈容又继续分析幽兰诗社前二十强、前十强,最后也列出了五组名单。 她不能肯定,还需要再想一下,将最后列的名单与各人的综合评分再进行排序修改。 * 天明时分,沈容方将名单收好,正睡得迷糊,就被小环给唤起来,梳洗更衣用饭,还在用饭,沈家薇就到了,唤她去给潘氏请安。 姐妹二人请安归来,经过后花园时,看到面容难看的沈宝。 沈家薇行了半礼:“四姐姐!” 沈宝气哼哼地瞪着沈容,一副要杀人似的模样,“沈容,你娘真可恶!我娘死了,三哥被赶回老家,现在她还不肯放过我们二房?” 沈容一脸无辜地道:“四姐姐,死者为大,我娘都过逝快四年了。” 沈宝厉声道:“就是她死了也不放过我们。” “除非你们做了对不起我娘的事,俗话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石氏都死几年了,沈宝还在这里骂石氏。 石氏哪里对不住沈家上下,吃石氏的、住石氏的、穿石氏、用石氏的,最后个个都还说石氏的不是。 沈宝道:“你娘可恶!你也可恶!你们姐妹全都可恶!祖母昨晚被气病,全都是你们害的。” 沈家薇欲言又止,她着实不敢招惹沈宝。 沈容道:“祖母了病了,四姐姐一向最得祖母之心,怎没在佛堂侍疾?” “你怎知我没此意?我这就收拾东西搬去佛堂照顾祖母。”沈宝恶狠狠地瞪着沈容,“你也是祖母带大的,真是不孝!” 沈容还真想去侍疾,到老太太跟前给添添堵也好,可老太太一看她,那又惧又恨的眼神,着实太过明显了。 “四姐姐明日不去明春园瞧热闹?” 沈宝想去,这种热闹很少见,况她还想见那个人,那个人对他笑了,她只知他姓董,还不知其名讳,若能去打探清楚也是好的,瞧他的模样也是名门公子。 沈宝不答沈容的话,她去或不去,为何要告诉沈容。 沈家薇道:“五姐姐,四姐姐发什么火?” 没有由来,对沈容说石氏可恶的话,人都死了,就算石氏真有不对处,都当揭过去才对,何况石氏在世时并不曾薄待二房的人。如果不是石氏,二房就是乡下人,哪能锦衣玉食。 “能让老太太气病的事,定是跟银钱有关。” 沈家薇也怀疑上回传盒子喷火的事就是谎话,“莫不是老太太从大姐姐那儿拿去的银票丢了?” 沈容想到早前自己令夜罗去办的事,如果没有猜错,是绵州石台县出事了,算算时间,沈宾也该抵达石台县沈府,只怕一入府就听说石氏手里的三处田庄、十家店铺,连带着那座沈府都成了别人的,这心情定不好受,连家都没了,沈宾往哪里落脚? 沈容只觉得痛快无比。 害了石氏的命,算计沈宽淹死…… 这才刚刚开始呢。 老太太、潘氏等人不想让她们姐妹好过,她们偏要活得风生水起,活得光芒万丈,活得恣意快乐。 沐风不在,小环虽是沈宛的丫头,能力远不及沐风沐雨,沈容拿了银钱,让小环去打听消息,她自己则去叶初锦那儿继续接受“训练”。 沈宝破天荒地请了假。 休息的时候,沈家薇问道:“九妹妹,出什么事了?为甚四姐姐今儿不在?” 沈宜扬了扬头,“绵州老家那边出大事了。”半点没有担心忧伤的样子,反而有些幸灾乐祸。 沈家莉追问道:“我们一家都在京城,那边能出甚大事?” 沈宜拉过几人,低声道:“我娘说,老家闹鬼了。” 沈容神色淡然,“九妹妹又吓唬人。”她故作打死也不信的表情。 “真的!真的!我是听娘和爹说的,说是先头太太交给老太太的田庄、店铺、房契都变成别人的了,有一个商人夜宿石台县城外寺庙,夜里有个妇人领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来访,说她是沈石氏,家有地契、房契,愿以一万二千两银子的价儿转手,知那商人是个有钱的,愿意卖与他。” 沈家薇瞪大眼睛。 沈家莉道:“真的?假的?” 那些地契、房契,不是捏在老太太手里么? 怎的就出现在一个妇人手里,还是千里之外的不知名妇人手头。 沈宜肯定地点头,“这件事在石台县传遍了,早前的沈府变成张府,商人次日要打听瞧看,知铺子都是极好的。待得夜里时,沈石氏又出现了,收了商人一万二千两银票,将这些东西卖了。 待商人过户之后住到沈府,换了匾额,才听邻里说,沈石氏早在三年多前病逝。商人说了妇人的五官相貌、又说了半大孩子的衣着模样,真真就是先头太太与二哥哥。” 沈家薇、沈家莉两人的小脸都吓白了。 难道这世上当真有鬼?房契、地契应该在老太太手里,却出现在“沈石氏”手里,这不是鬼是什么? 石氏得多恨老太太,把产业给卖了也不给老太太。 沈容不以为然,冷声道:“我娘都死了,还将此事诬到她身上。要我说,定是老太太自儿个卖了田地,想自己得了银子去。” 老太太不是偏二房么?想将这些东西留给沈宾,沈宾可是害死沈宽的凶手,现在连落脚地儿都没有了,只能回早前沈家住的庙台村。沈家祖上不是留下十几亩田地、还有一座乡下院子,沈宾一不会耕种,二不会过苦日子,但看看沈宾落难,她心里也痛快。 沈宜道:“五姐姐别不信,老太太是因听说这事,当时就给气病了。商人买下田庄店铺和沈府后,转手以一万四千两银子的价格卖给了石台县的张员外家,现在沈府改成张府,三处田庄、十家店铺也都成了张家的产业。” 张家,可是有人在朝为官的。就算老太太母子想闹,人家是花银子买来的,张家早前就提出要买,可老太太舍不得那些田庄店铺,家家都是赚银子,每年能出息不少,这回好了全没了,可她一文钱没见着。 沈容继续道:“老太太上回说盒子喷火,真当我们是小孩子,编出故事来哄我们。还说我娘和二哥变成鬼把这些嫁妆卖给一个过路商人,九妹妹你还真信?”她越是不信,沈家姑娘们就越是相信,而且老太太更是对鬼神之信十足的信。 沈宜沉默了。 沈家薇也觉得不可信,她可听大姨娘说过,老太太对石氏不好,一直想掌石氏的嫁妆,哪有婆婆掌儿媳嫁妆的理儿? 老太太最喜当家,偏石氏不肯,婆媳俩就生了芥蒂,私下里,老太太就无数次说巴不得石氏早死的话。 沈容道:“哪里有鬼,你们抓一个鬼给我瞧,鬼还能与人做生意,要我说,这鬼许是有人捣的鬼。我和姐姐几万两银子的积蓄给了老太太,她要偏二房就偏了罢,干吗说这种话来诬我娘。” 沈宜亦觉得沈容的话有道理,可是田庄和店铺可以卖,怎么能把沈家的老宅子也给卖了,那可是沈家的根本。 沈容昔日交给夜罗时,就想狠狠地回击老太太。 害她娘与二哥就为了夺家产,为了夺到,连人都可以害,她偏不让他们称心。 沈容问道:“这些东西是真没了还是假没了?不是贼喊捉贼把我们大房的东西偏给二房?长姐说,这次下注赚银子,是给我们大房几个姐妹赚嫁妆的,我们姐妹可得盯紧了,莫让老太太和二房知道,若他们知道说不定又得抢。” 三个姑娘听到“大房几个姐妹”这句,心下乐了:她们才是姐妹,二房是另一家。“祖母也太偏心,明明是我们大房的东西,这也要抢。” 沈宜道:“五姐姐说得是,弄不好就是老太太使的计,就为了哄我爹娘。” 沈容道:“长姐说,她这次定会替我们多赚银子,以前丢的就丢了,往后我们自己个儿守自己个儿的钱财。” 几人附和了一阵。 姐妹几个嘀嘀咕咕地说话,叶初锦在一边饮茶,也都听到了,这五姑娘素来行事不显山不显水,可实则能将沈家大房的姑娘拧到一块。 “姑娘们,好了,又该练习了,先从五姑娘开始,先学沏茶、给长辈奉茶……” 前些日子练的是行走姿态、坐姿,近来开始学沏茶、奉茶,学会这些仪态后,每日上午也要学一阵琴棋书画的课业,依旧是叶初锦教她们。 近晌午时,散了学,沈宜就往福瑞院去,然后把沈容说的话告诉了潘氏,潘氏嘴上说不在乎沈宛那儿的银钱,可心里也希望沈宛主动交出来,让她去逼沈宛交,她是做不出来的,上回出了老太太强夺之事,沈宛也学聪明了,同时老太太也惹恼了沈俊臣,不敢再打沈宛的主意,着实是她认为沈宛姐妹身边就有石氏的鬼魂,只要她动手抢,石氏把那些钱财毁了也不会给她。 这会子,老太太收到沈宾从石台县传来的信,不知是心疼财产气病,又或是给石氏“鬼魂”给气病的。 午后,沈容将银票和下注之事写好,装到密室里的铁箱子里,铁箱子上有大锁,她有一把钥匙,紫嫣那儿也有一把。 * 黄昏时分,沐风回了府,直接来寻沈容,正巧沈容去了福瑞院,待沈容回来时,一眼瞧见沐风,不由奇怪地问道:“你怎现在才来?” 沐风道:“幽兰榭出事了。” “出事,能出什么事?” “不仅是幽兰榭,青松馆那边也出事了。” 沈容越发意外了,“你倒是说完。” “是这样的,今儿未时,几位姑娘原在说话,永乐公主突然来寻大姑娘,也不知道两人站在长廊里说了什么,大姑娘掉河里了。赶巧……青松馆有人瞧见,沐雨听到声音……跳下河把大姑娘给救上来。” 沐风目光闪烁,言词少有的结巴,神色显得有些古怪。 小环当即就急了,“大姑娘没事吧?永乐公主为什么要把大姑娘推下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容瞧着沐风,心下觉得不对劲,“沐风,你是不是有事瞒我?” “没有啊!”沐风不敢正视沈容的眼睛。 一定还有事! 沐风道:“五姑娘安心,大姑娘落水时永懿公主也在,她还恨恨训斥了永乐公主。” 永懿公主乃皇后所出,是当朝唯一的嫡出公主,身份高贵,又在公主里序长,便是二皇子也敬重她三分,说话是颇有份量的。 “永懿公主说,大赛在即,永乐公主因一己之私害大姑娘落水就不对,皇后娘娘和太后还盼大姑娘替我朝争光呢。永懿公主当即令人宣了太医,太医已给大姑娘瞧过,大姑娘服下药后就歇下了,让奴婢过来瞧瞧五姑娘。” 是了,早前几任的幽兰诗社公主们最近几日都住在幽兰榭,有皇后所出的唯一嫡女永懿公主,还有太后跟前养大的三公主永福公主,亦有贤妃所出的五公主永安,全都住在幽兰榭帮忙,永懿代表的是皇后,永福则代表的是太后,这永安则是为了凑趣帮忙的。 沈容担心地道:“没事就好,你回去好好服侍。小环,把我屋里的山参取一根来,再取一包燕窝,让沐风带回去给大姑娘做了吃,明儿是大赛,得养足精神。” 小环应声。 沐风压低嗓门:“五姑娘,大姑娘问这次如何下注?” 沈容早就备好了,将两张单子递给了沐风,问道:“你刚才说青松馆也出了事,出了甚事?” “早前的梁宗卿公子不是要离京,许是在外得了消息,今儿一早就赶回来。周元朗今儿下午突然昏倒了,二皇子令太医来瞧过,说是中毒了,太医配了解药,毒是解了,怕是明日参加不了大赛,吐了一大碗毒血出来呢,太医说得卧床静养七日,已送回家。” 周元朗是个有真才实学的人,他中毒体虚参加不了。 沈容问道:“还有呢?”她压低嗓门,“这件事很重要,两处进了什么人,走了什么人,都关系着熹皇子的利益。” 更关系她的啊! 沐风想了一下,“今儿早上,永福公主带了一位郑九娘来,说是太后娘家的侄孙女,也是个饱读诗书的,也要参加明日的比赛。午后的时候,有位韦五娘也进了幽兰榭,是永懿公主引荐,是皇后娘家的族侄女,说是才识过人。” 沈容眼睛闪了又闪,伸手道:“那张单子得给我,得重新进行调整。” 沐风将单子递给了沈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02章 借名 第102章 借名 青松馆这边好办,幽兰榭那边可如何下手。 沐风又道:“肃王府的八郡主,明儿也要参赛,听人说,她是肃王府最有才华的郡主。” 沈容轻叹一声,“青松馆的名单好调整,可幽兰榭一下子添了三位新人,她们的底细我一点也不清楚,好难下手啊。我只能给你青松馆的名单!” 沈容拿出自己综合评分表,将周元朗的名字划去,往后面添了一人,进行一番重新组合后,将新的名单交给了沐风,“只怕大姑娘落水、周元朗中毒,都是有人故意为之,近来京城下注之事,各国使臣都有参与,怕是买他们二人的太多,这才生了意外。” “五姑娘的意思,许是与发发发幕后东家有关?” “只有生了变故,出现人人都没想到的事,他们才是最大的赢家,除了此,我还真想不到第二种可能。已经出了周元朗中毒的事,二皇子、九皇子坐镇青松馆,他们不会再有下手机会。 幽兰榭这边,大姑娘落水,就给几位公主提了醒,只是这突然进入了三个也同样添了乱,给所有下注之人来了一个措手不及。 你先回去,告诉熹皇子,我对幽兰榭着实没有把握。” 沐风取了下注名单,有五组,在最有可能的三组也进行了标注,甚至还有两组标注有“名次”,这是要赵熹追加。 沈容对沐风道:“五组里,有两组追加二成,其他的平均下注,你去忙吧。” 这五组的赔率,最低的是一赔六,最高的是一赔十六,而沈容认为可能的两组,一组是一赔十,一组是一赔十二。 沈容取了上回的银票,里头有大姨娘的一千五百两,“都交给我了,到时候大家赚了,按投入率分配,去忙吧。” 沐风应声离去。 沈容想到自己交给紫嫣的一百万两银票,对小环喊了声:“小环,我累了,今晚先歇下,你莫要来扰我。”将被子弄成有人睡的模样,从秘道里下去。 * 走到季府下面,看了墙上的绳索,拽了一下,这是她与紫嫣约定好的,若她有急事拽拉绳索,紫嫣闺阁的铃铛会响,彼时紫嫣就会见她。 沈容等了一阵,无人应,密道没开。紫嫣不在。她蹲在密道下,看着自己手里捏着的几张纸,继续琢磨,她对郑九娘、韦五娘、肃王府八郡主知之不多。太后、皇后都看重此次诗词大会,定是希望大周的贵女夺魁,肃王有儿女十几人,得宠的女儿除了侧妃所出的三郡主,还有一位八郡主。这位八郡主母亲早逝,是养在肃王妃膝下的,除非此女颇得他心,否则不会如此得宠。 不知过了多久,只听一声响,紫嫣跃下密道,一眼看到盈盈油灯下坐着的女子,惊呼一声“主子”。 沈容道:“幽兰榭、青松馆那边出事了。” “属下午后就听说了。” “那你下注了?” 紫嫣道:“不曾下注,正想找主子商量。” 沈容一喜,抱住紫嫣大叫:“紫嫣,你真是太厉害了,我还在想也许你已经下注了呢,如果下注了,怕就要折一笔银钱。” 紫嫣看着孩童般蹦跳的孩子,这一刻,这个姑娘才算是孩子吧,凝了凝眉,道:“沈元娘落水、周元朗中毒,就如主子想的,有大赌坊的东家动了手脚。为恐生事端,属下请了我们的人盯着明春园的动静,午后我就收到了消息。 明春园那边进了三位贵女,属下带人出去打听消息了,也许对主子有用。几大赌坊那边,我已约好,封盘前一个时辰下注。” 紫嫣行事,比沐风还要得力。 沈容连连点头:“这是青松馆五强最有可能获胜的名单,标注有名次的,你追加两成银钱。” 紫嫣接过,将单子收好,“郑九娘是太后娘家的族侄孙女,相传四岁识字,六岁能诗,因她是洛城人氏,京中知晓她名气的不多,在洛城她入了牡丹诗社,是牡丹诗社历届成绩表现最优的贵女,属下大胆地估算了一下,郑九娘的才华就算比不得沈元娘,也不会比沈元娘差得太多,为给主子评估,我抄了郑九娘的五首诗词。 韦五娘是皇后娘家韦氏一族的姑娘,其情况与郑九娘相似,是皇后听说此次诗词大会要与各国使臣比试,特意遣人将她接入京城的,她虽是六岁启蒙,但最善诗词歌赋,尤其是一手书法,颇是了得,她的书法在罗小鸾之上。” 罗小鸾的书法,便是沈宛都比不过。 “再说肃王府的八郡主,亲娘生她时难产而逝,她是养在肃王府跟前的,身体孱弱,最喜读书,琴棋书画在肃王府首屈一指,肃王世子妃当年是幽兰诗社出名的才女,也略逊她一筹。她出来应赛,是奉肃王妃之命,肃王妃与皇后是姐妹。” 紫嫣又递了韦五娘、肃王府八郡主写的几首诗词。 “各国使团皇子公主大人会作为嘉宾形式,观赏大周的诗词大会,他们若因各人自愿,也会作诗填词,但不参加评点,更不占名次。” 这事,沐风没提。 沈容道:“我得先评估一下,在你与人约定时间前来找我取最后的结果。” 紫嫣点了一下头。 沈容回到自己的屋里,拿出自制的评估表,进行了重新的评估,最后幽兰诗社便有了新的名单,她的评估是照着以前的法子来的,从评师的喜好,到个人风格进行综合评估。 时间近时,紫嫣叩响床板。 沈容看了眼小孔,“将新的名单递了进去,又塞了五十四万两银票,女子组加倍。” 紫嫣道:“属下明白!” 紫嫣并不是在一家赌坊下注,而是同时在三家大赌坊下注,发发发例外,着实是大赌坊大东家太过隐险,只是这一场,她扮成了小厮随从,而是让一个新进入季府的管事、护院、婆子扮成了富贾模样或贵妇前去签定注契。 * 第二天,沈容起了大早,与沈宜姐妹前往明春园瞧热闹,然,明春园大门前却多了好些禁卫军。 “出什么事?” 有禁卫军的头领指着一边围墙的告示,原来,昨日明春园幽兰榭沈元娘落水,经证实,是有人用石子弹射了沈元娘,使她站立不稳掉下河的,而周元朗中毒,也是有人故意为之,企图破坏今岁的诗词大会。 皇帝很是重视此次盛事,派了禁卫军来明春园维持秩序,拒绝有人进明春园围观。这次的评师与往年一样,在两大诗社原有的评师基础上加了绝赛评师——翰林院学士、京城书院有名气的老儒先生,也维持其公正性。 沈容瞧得这里,她想到了可能发生的事,无论男女诗词会都有两组就是最客观的排序。她现在要做的,就是等最后的结果。 来瞧热闹的人还真不少,最后都因进不了明春园,只得打道回府。 姐妹几人上了马车,沈宝还立在门口顾盼生辉,沈容立时注意到沈宝今儿穿了一些浅粉色的锦袍,似在人群里寻找什么人,果然,当东边路上行来一行人时,沈宝的脸上立时露出了笑容。 沈容寻着她的视线望去,五六个华衣锦袍少年里,有一人正是董绍安。 前世今生,沈宝会遇到董绍安,他们才是相爱的一对。 还以为是沈宝抢了她的良人,原来那良人早就是董绍安的,不过是他们设下了局,看着她跳下去罢了。 沈宜不耐烦地道:“四姐姐,今儿瞧不成热闹,你走是不走?” 沈宝似没听见,在董绍安等人骑马过来时,她优雅地福了福身,“董公子,明春园不开放,瞧不成赛事。” 有人好奇地打量着沈宝。 董绍安揖手道:“这是大名鼎鼎沈元娘的妹妹沈四娘。” “原来是沈四娘,有礼了!”有人揖手。 沈宛的名讳知晓的人不多,但“沈元娘”三字却是名动京城、咸城二地。沈元娘的声名太响,京城名门公子就没有不知道的,不仅有才华,人长得美,气质清雅,沈宛一下已是京城无数少年郎心目中的女神。 着银灰袍贵公子道:“你姐姐才华过人,前几日做了游戏之作的《踏春》,真是一首极妙的诗作。” 众少年难掩喜色,这是爱慕,更是赞赏,当今大周颇有魏晋朝之风,世人爱颜美之人,更喜有才华之人,像沈宛这般才貌双全的,自是得了不少称赞。 沈家薇道:“四姐姐是二房的人,怎么与人说她是大房的姑娘?” 沈宜嘟了嘟嘴,一脸不屑,打着她们长姐的名号,真是太可恶了。她挑起车帘,笑道:“四姐姐,大姐姐是我们的嫡亲姐姐,你是二房的人,怎么说大姐姐是你姐姐。” 打着沈宛的名头与男子结识,还大言不惭地报着“沈元娘的妹妹沈四娘”,沈宝还知不知羞。 沈容附和道:“四姐姐应该是我们的堂姐妹,怎能说得模棱两可,让人误会。” “不是沈侍郎的女儿,是沈侍郎的侄女啊……” 有人问出口。 沈宝立时红了脸,该死的,怎的凿破她的话,堂姐妹那也是姐妹,都是一个祖母的孙女,这又如何不对了。 董绍安能高看她,一半因她是沈俊臣之女,另一半则是因为沈宛。 沈宜道:“四姐姐,我们进不了明春园,还是先回家等消息。” 姐妹相携而来,原就是给沈宛鼓劲,再看看大赛的盛况,不想因明春园里接连出事,朝廷竟下令封了园子。 沈宝厌恨地瞪沈容姐妹一眼。 沈宜道:“你不想回家,我们可不等了。” 沈宝福了福身,“董公子,我先回家了。” 沈容突然觉得应该恶心一把董绍安,“四姐姐,你是与崔大少爷订了亲的事,还是少与陌生男子说话,要是传到崔家,该不高兴了。母亲说过,我们女儿家就要守女德本分……” 沈家薇也颇是瞧不起沈宝,自己都订亲了,还与其他男子说话。 沈宝的亲事是定了,沈家其他姑娘的亲事可还没着落呢,绝不能让沈宝坏了她们的名声。就算当今天下对女子的要求不是特严,也仅仅是限于她们可以有自己的交际圈子,可以与其他姑娘结交为友,也有出门会友的机会,但与男子这样纠缠说话,到底让人轻视。 沈宜心下也有同情,经沈容这么一提,轻斥道:“四姐姐,你可不能再与人说话,否则家里长辈问起来,我们可如何说。” 有男子听到,不由惊愕道:“早前听说沈崔两家联姻,原来就是她啊?” “这有什么可怜的,为官的是她伯父,又不是她父亲,她能高攀崔家,也是她的福气。崔左相府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 崔大少爷崔鸣礼,人人皆知,是个傻子,而今双十之龄,还如三四岁的小孩子。 董绍安心里五味陈杂,那天,沈宝不是说与崔大少爷订亲的是她堂姐么? 可这会子,居然说是她。 堂姐?沈宝说的堂姐应该是沈三娘,闹了半晌,与崔鸣礼订亲的是沈宝。马车里的姑娘,一个比一个年纪小,最小的只得六七岁模样,最大的也不过十一岁,另两个也是八、九岁模样。倒是沈宝,今岁十三,到底是长开了,已经有了少女的体态,再加上叶初锦的精心教导,一举一动,都有一种美态,不像那几个,怎么看都是小孩子。 沈宝被她们姐妹你一言我一句地说,险些没气得哭出来,一上车,将头一扭,不再说话。 沈宜哪是个能忍住的,立马就道:“四姐姐摆脸色给谁瞧?你自己做错事,万一传到崔家,连我们姐妹的名声都被带坏。” 沈容淡淡地扫过沈宝,冷漠地、无情地。 回到沈府,沈宜就将沈宝与陌生男子说话的事讲了一遍。 潘氏道:“待二太太满百日,你二叔就要迎娶新二太太过门,自有她母亲教她规矩。” 沈宜道:“可四姐姐那样,好多人都瞧见了,她与人说是我们大房的姑娘,岂不是要连累坏我们大房的姐妹。编谎话也不害臊,还私会男子,见着董公子就一脸痴样,瞧着就让人讨厌。” 潘氏这便有些不快,说什么都行,沈宝怎能冒充大房姑娘,他们大房可没这种歹毒心肠的姑娘,到时候韦氏过门,让她管束住沈宝,以免闹出更大的事。 这些日子,崔家已经在给沈俊来打点仕途,以崔左相手掌三部的权力,这点事还是能做到的,哪怕是小吏之女,对崔家来说也有些脸面。 * 下午未时二刻,明春园外头就公布了幽兰榭五强的名单,第一名写的是八郡主,第三名沈元娘,第三名韦五娘,第四名郑九娘,第五名崔三娘。 沈容眯了眯眼,这不是她要紫嫣追加两组的一组么,不仅人员对得上,就连名次也都对了。 她下的是二十万两,这是多少倍率的,如果是无人投注的新倍率,得照最好的十五倍,再加上追加,翻两番,就是六十倍…… 沈容一算这钱,险些没昏倒过去,也不知道紫嫣是如何下注的,她按捺住银子,静静地等着消息。 酉时一刻,沈宛带着沐风、沐风与石妈妈回府了。 彼时,沈俊臣也在,听说长女得了第二名归来,颇是大喜,他也隐约听到了有人说话,今次的评师里头,有翰林院的两位先生,八郡主当年在太学读书时,都得过二人的教诲,二人也极是喜欢八郡主的诗词风格。 潘氏越发被沈俊臣这个长女震住了,那么多名门贵女,沈宛还能得到名次,可见是绝对有真才实学的。 沈家薇、沈家莉听到消息,奔到二门上等候沈宛。 沈容纯粹是想见好些日子没见的沈宛。 几位姨娘听到风声,也都聚到二门,就像是等候英雄一般,就连下人们都带了几分喜色,一个个翘首以盼。 不多时,沈宛乘的马车停在院门外,沈宛在沐风搀扶下下了马车,但见神色里有些憔悴。 潘氏一见这模样,“这是怎么了?元娘,是哪不舒服?来人啊,快请郎中。” 沐雨正唤两个孔武有力的婆子去抬箱子。 石妈妈福了福身,“老奴拜见大老爷、见过大太太。禀大太太,昨儿有人使坏,大姑娘掉到河里,受了风寒,有些咳嗽,因念着大老爷的教诲,今儿是蒙着脸带病坚持应赛。” 蒙脸,是怕过了病气给旁人。 带病应赛?沈宜瞪大眸子,“若不是长姐病了,岂不是要得第一?” 沈宛笑微微地行了礼。 沈俊臣看着面前如此优秀的女儿,颇觉面上有光,朗声大喝:“还不去请郎中,快去!” 沈宛的声音有些沙哑:“回府前,永懿公主宣了太医给女儿瞧病,还抓了两副药。明儿午后,会有太医入府给女儿诊脉。女儿无佯,只是寒邪入体,调养几日就好。永懿公主念我染了风寒,令我在家休养,还说几日后的诗词大赛,也是要参加的。” 二姨娘念着她的银子,“大姑娘可得好生保重。大姑娘,这次你下注可中了?” 沈俊臣怨责地瞪了一眼,没瞧人病了,还惦念着她的银子。 沈宛道:“原是拟了五组最可能中的,追加的那组,人名都全了,就是我估错了第三名与第四名,实际成绩出来,第四名该是第三名,第三名该是第四名,下注时统共是三万五千二百两银子,现在有八万四千两银子。母亲着人给我送我送来了二万一千两,我当给母亲五万四千六百两银子。”她唤了声“沐风”。 沐风应声,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大太太,这是你给大姑娘的,连本带利全在这儿,是两倍又六成的赚头。 沈俊臣想的是他们拿了一万两出来,今儿就变成二万六千两了,脸上笑眼眯眯。 潘氏接过银票,随手递给身侧的李婶子,李婶子清点了一番,“回太太,是五万四千六百两银票。” 潘氏柔声道:“来人,快扶大姑娘回漱芳阁歇着。” 沈宜问道:“大姐姐不是说要把赚来的银钱交给父亲母亲保管么?” 沈宛笑了一下,“九妹妹说得是。”她顿了一下,“过几日,便是京城女子诗社的大赛,我还想再玩玩,到时候赚的钱多了,再一并交给父亲母亲,届时也能给我们姐妹多赚些银钱。” 沈俊臣笑道:“既是宛儿还要再玩一回,你身上的银钱就先留着,你正病着,回省漱芳休养,需要什么,派了丫头与你母亲说一声。” 沈宛福了福身,“女儿先告退!” 几个姨娘问着沈宛的背影。 沈容蹦蹦跳跳地跟在沈宛后头。 潘氏不解地问道:“听说五人一组地下注,这最低的也是五倍赔率,怎会是赚了二倍又六成的利。” 这里正说话,沈俊来也得了消息,直往这边跑,接过话道:“一听大嫂的话,我就知大嫂不懂玩法,这是大家投钱买,并不是只买一组,而是买了好几组,这叫广撒网,多捕鱼,这网落空,还有那网有鱼,买上几组,这总有一组买中的。” 潘氏“哦”了一声,“最后得了钱,再众人平摊的?” 沈俊来连连点头,“五人一组,可有数百上千组,又是男女诗社各前二十强组成的,变幻无穷,这五人一组,再调一人拆一人又是一种变化,可真正正确的只一组,这赌坊最高的赔率是一赔十五,如果没有几百组变化,他们岂不是要亏了。” 潘氏对李婶子道:“把账房唤来,将二姨娘、三姨娘、二老爷的银票兑给他们。” 二、三姨娘能有多少银子,不过是四五百两,还数潘氏与潘家凑的最多,她娘家几房嫂子弟妹,还是怕赔,多的出了五千两,少的只得一千两,回头她们要再玩,再让他们来。 沈家薇因着大姨娘给了一千五百两,也跟在沈宛后面直往漱芳阁去。 沈宛被石妈妈、沐雨扶到暖榻上,取了锦衾给她盖上。 沈宛打量了沈容一番。 沈容忙忙叫嚷道:“长姐,我近来可乖了,不信你问八妹妹,我可没惹事,一点儿也没惹,我保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03章 估测 第103章 估测 沈宛轻啐一声,“你现下知事了,我甚是放心。你们俩离我远些,莫染上病气。”她捂嘴轻咳了一声。 大姨娘这会子也寻到漱芳阁,站在外头道:“大姑娘,听说你染了风寒,可想吃什么,妾身去厨房给你做。” 石妈妈道:“这几日,大姑娘就念着石台县老家的泡菜清粥、白面馒头。” 大姨娘忙道:“妾身这就去厨房。”说着转身就走,沈宛与石妈妈打了手势,石妈妈将大姨娘唤了进来,沐风沐雨将一个轻纱屏风移到中央。 沈宛轻声道:“大姨娘早前下注,给了一千五百两银子,而今成了三千九百两,我令沐风把银子给你。咳……我染了风寒,就不多留你。” 大姨娘接过银票,现在又得了银钱,她可以京城置一两家铺面,便是僻静处也没关系,多少也是个进项,心下一转,道:“我先留在大姑娘这二千两,下次再替我加注。” 沈宛道:“大姨娘,不是我不帮你,实在是前几日,母亲令李婶子送银票来,话里话外都有责备之意。哪家姨娘能自置田地店铺的,原是没有的,若我再帮你,就算大太太为难你,怕是老太太也要刁难你。这也是私下给你银子的原因,我对外头,就只说你只下注了五百两。” 一个姨娘,有了一笔风光的产业,这肯定是要招嫉恨的。 沈家薇垂着头,心下思量着沈宛这话的意思。 沈宛道:“屋里都是我们姐妹身边的人,若有人问起,我们也只说你出了五百两的本钱。大姨娘得了银票先置一处店铺,剩下的小心搁好,将来八妹妹大了你帮她置成陪奁,旁人若忆起来,只当是你这些年田庄、铺子上的出息。” 大姨娘心下思忖一番,早前拿出一千五百两,就曾说若是赔了,与不会找她们姐妹讨本钱,这回又赚了,她还想再投二千两去,一面稳打稳行,一面又控抑不住。此刻听沈宛一说,倒是这个道理,她只要置了店铺,老太太、大太太就当她把银子花出去,当即应了声“嗳,我听大姑娘的。”与沈宛姐妹示好,果真有好处,瞧来这姐妹与石氏一样都是笨蛋。不是她们呆笨,着实是她太过精明。 石氏再厉害,后来还不是折到老太太与潘氏等人的手里,唯有长长久久地活着才是正经。人死如灯灭,什么都没了。想石氏以前由她服侍,人生得好,又衿贵,还不是化成了一具枯骨。 “大姨娘,不是我不带你下注,着实怕给你和八妹妹惹来麻烦,我认真想过,这是最稳妥的法子。我奶爹春节前就有留意着,倒是听说有四家不错的铺面,你去寻奶爹,让他领你去铺子瞧瞧。你手头有银钱,怕是府里是瞒不住的,早早买下铺面,把钱花出去才是正经。 你千万莫贪多,贪多就会惹来麻烦。 我娘就是个例子,若非我娘家留下的家业太大,二房怎会算计二弟,害得他小小年纪就……” 大姨娘想到沈宽,那孩子的容貌真真随了石氏,也是生得好看的,人又聪慧,又会念书,竟那样就没了,早前只当是意外,谁曾想到,他是被人害死的呢。 “大姑娘,我明白你的意思,我和八姑娘能有现在的好日子,都是托你和先头太太的福,我们感激你一辈子。”话带感激,眼里却不带感激之情,反而有一股冰冷犀厉。 沈宛道:“你心里明白我的意思就好。升米恩,斗米仇,这样的事多了去。” “怎会呢?先头太太是妾身的救命恩人,当年要不是先头太太买下妾身,妾身就在外头饿死了。而今也是大姑娘姐妹替妾身与八姑娘谋划,这才有了好日子的。” 好话说不会说,能给她带来好处,她巴着沈宛些又何妨。 沈宛轻叹一声,“你身子是好的,若能给大房添个十二弟就更好了。”若是沈宽活着,就是她们在娘家最大的依仗,沈宽没了,她将所有的感情倾注 沈家薇眼睛跳了又跳,她也想有个同胞弟弟。 沈宛道:“明儿宫里的太医要来给我诊脉,他若到了,我会遣财婆子去唤你,听说是太医院里的医正,医术极好,请他给你诊诊脉,调养调养身子。” 大姨娘更为感激,“多谢大姑娘,妾这就下厨给大姑娘做吃食。”她对沈家薇道,“八姑娘,你不是想学做石台菜么,与我一道去吧。” 沈家薇跟着大姨娘走了。 * 次日,宫里的太医先去大姨娘屋里给大姨娘请了脉,再到漱芳阁给沈宛诊脉。 沈宛不好问太医,使了石妈妈向太医打听大姨娘的事。 送走太医,石妈妈回来禀道:“大姑娘,太医说大姨娘久年不孕,皆因前些年落胎次数太多,被伤了根本。” 沈宛闻到此处,心下错愕,石妈妈不会说错话,太医是永懿公主介绍来的,是宫中最精通千金妇科的圣手,更不会诊错,“落胎次数多?可能瞧出有几次?” 石妈妈比划了三根指头,“太医说最少三次。” 沈宛惊张着嘴巴:若真有这么多次数,哪早前是怎么回事?因落胎太多,难以有孕。“在八姑娘之前,不是小产过一个孩子……” 可那也只是一回,在沈家薇之后,好像并无落胎之说,莫非皆是在沈家薇之前,沈宛再往前推,再往前的话,不是大姨娘还没做姨娘时就怀上了。 她被自己的推测顿时给惊住了。 难道,是在石氏怀着沈容,或是怀着沈宽时,大姨娘就与沈俊臣在一起了。 大姨娘背叛了石氏么? “大姑娘,太医说的是落胎,不是小产。” 小产指的意外滑胎,落胎则是因药力、外力之故造成的。 大姨娘早与沈俊臣有首尾,不,如果她的男子是旁人,怎会跟了沈俊臣,莫非早前背着石氏就爬了沈俊臣的床不成? 一时间沈宛心下一阵翻天覆地:大姨娘憨厚老实,似乎待她们姐妹也不错,但现下看来绝不是表面瞧见的那般简单。 石妈妈今儿听太医说后,也细细地回想了一些往事,此刻凝重道:“大姑娘还得防着大姨娘。” “只要她不招惹我们姐妹不快,我不必与她一个侍妾计较。” 她是嫡女,是正经的主子,大姨娘不过是个侍妾,大姨娘现下拥有的一切都是石氏与沈宛给她的,沈宛还真没将大姨娘放在眼里。 石妈妈觉得:大姨娘许还在石台县时就背叛了石氏。可,这只是她的猜测,到底没有证据,何况大姨娘当年随沈俊臣入京,后来再去江南赴任,离开石台县的时间最长,时间的流逝足可以让人改变太多,不排除大姨娘在江南时先后怀了几个孩子的可能,难道是被潘氏下手给害没的? 如果真是如此,大姨娘与潘氏不和,与潘氏有仇怨,对大姑娘姐妹就有利,敌人的敌人是朋友。 石妈妈道:“大姑娘防备着些没坏处。” 沈宛根本就没放在心上,不愿听石妈妈唠叨,应道:“我心里有数。” 但石妈妈则在思忖,到底是何时起,大姨娘背叛了石氏,但心下更多还是疑惑。 * 大姨娘在厨房里备好了食材,叮嘱了沈家薇几句,就去寻石老爹打听店铺的事。沈宛都挡不住老太太的刁难,她一个侍妾姨娘哪里挡得住,所以这银钱还是早些花出去才稳妥,总是要置一处店铺,索性就置一处好的,闹市区的置不上,就在闹市区附近置一处。 沈容扒在沈宛怀里撒娇。 沈宛蹙着眉头,“我染了风寒。” “我病的时候,姐姐一直照顾,也没见就真的过病气。”沈容可不大相信,依旧拉着沈宛玩闹。 石妈妈、沐风几人陆续退了出去,留了她们姐妹单独说话。 沈宛低声道:“你是怎么计算估测这些人会胜的?除了第三名第四名的名次颠了,其他都是对的,我不得不佩服你。” 沈容就猜到她要问,拿出两张纸来: 一、此人诗词流传程度(计十分,天下皆知为十分,大周皆知为五分,唯京城知计一分。) 二、诗词风格(豪迈大气、气势不凡计十分,情物相融计七分,缠绵伤愁计五分,华丽无实不计分。) 三、此人见识(游走天下达三年以上计十分,离开过大周达三年以上计七分,离开京城达三年以上计五分……) 这浩浩荡荡间,竟然有十几项的评判项目。 另一张纸上,也写了无数个问题: 一、往届成绩情况(一次第一记五分,一次第二记三分,一次第三记一分,第四记零分,第五记在总分减二分……) 二、此人行事风格…… 三、此人性情…… 沈宛一脸疑惑地看着沈容,“你就是凭这两张纸来估评打分,谁高就凭谁?” 沈容点头,“要做到最客观、公正的评判就不能带个人感情,先按照这个选出十个得分最高的人,再计算他们进入前几名的机率。” 她又拿出两张纸,上面是计算青松馆前十名、前二十名的名单,每个人都有分数,第二张则是再次计算的成功率,而青松馆边,排居第一的依旧是“梁宗卿”,看到这名字,沈宛的心又是一紧,梁宗卿在青松诗社的诗词会上又得了第一,只要有他参与,旁人很难争锋。 沈宛似懂非懂,“这几张纸送给我,可好?” “姐姐也想试着评估?” 沈宛点了一下头,“机灵鬼,什么都瞒不过你。” 沈容问道:“我原本要沐风下注幽兰诗社,突然多出三个人来,又听说你落水,都不晓得你能不能继续参赛,我只好作罢。姐姐,昨天听说你落水,到底怎么回事?” 也不知谁,与永乐公主说,梁宗卿相中的女子是沈宛,且沈家似乎回拒了梁家的提亲,永乐公主便唤沈宛过去问话。 永乐公主指责沈宛:“梁大公子喜欢你,都上沈家提亲了,你为什么不嫁他。” 沈宛回道:“父母命,媒妁言。” 永乐公主啐了一口,“我呸,这种话你也说,若是旁人嫁给梁大公子,我自是不应,可这是你沈宛,我觉得你们挺合适。” 她也曾想过,若是梁宗卿所娶的女子是沈宛,永乐公主便认了。这些日子与沈宛相处下来,这女子处处行事得体,才华横溢,长得又好,猛一看,虽不是那种特惊艳漂亮的,可瞧得久了,越发觉得耐看又顺眼。 沈宛也有自己的小性子,比如上回,她与崔鸣凤因为备什么茶叶的事发生争执,崔鸣凤要买二等茶叶,准备在诗词会时用,沈宛就不同意,说平时喝这样的茶叶可以,但这一日定要预备最好的。 崔鸣凤是副社长,她在掌银钱,着实是收起来的银钱每年都不大够用,她又爱面子,结果前两年她就拿了自己的月例贴。而今崔鸣凤许了人家,她也要出阁了,不想再贴钱,还盘算着把早两年贴进去的都赚回来。 永乐公主听说这事时,也颇是赞同沈宛的意见。 沈宛又提出,以后入社的贵女,每人必须交足一定数额的资费,还要出多少工,多少力,都要形成规矩制度,每年花了多少银钱,也要让众人知晓,不足就令大家追缴资费,若有积余就流转到下年数目上。 崔鸣凤又不乐意了,说沈宛太多事。 罗小鸾、萧十三娘却觉得合理。 崔鸣凤认为众人是不信她,可她又拿不出账本来,越发生沈宛的气。 沈宛与梁宗卿之间的事,就是崔鸣凤故意使坏,让另一个贵女去告诉永乐公主的,用意就是引起她们的争执。两人原是在说话,不想永乐公主说到激动时就要拉沈宛去找梁宗卿,偏在那时,沈宛被人用石头弹了下,脚下一软,她一把推开永乐公主,她从廊桥上栽倒到河里。 永乐公主自己也吓傻了。她离沈宛最近,若沈宛出了事,她就是十张嘴也说不清。 沈宛被救上来后,还与永懿、永福、永宁三位公主解释,说她是被人用石子击中了腿,腿上吃痛,这才掉进去的,并揭起腿上的瘀青给三位公主瞧。 永乐公主感佩沈宛行事磊落大气,越发觉得这个人可以交往,便是其他贵女也对她另眼相待。 永乐公主认为这是件有预谋的事,将那位告诉她话的贵女抓了出来,一翻逼问,贵女就把崔鸣凤给说了出来。 永懿、永福公主一追问,崔鸣凤认了错,承认是因幽兰诗社账目的事嫉恨沈宛,又说她去年贴进去一百多两银子的事等等,可她说贴了,其他贵女却不信,毕竟每人每年都交了一百两银子的会资,而永乐公主去年一个人就给了八百两银子,算起来也有三四千两,幽兰榭的房子是皇家的,又不付房租,每年三月从九月办诗社,一过九月二十八,幽兰榭留下三两个下人打扫,怎么算,一年三四千两银子的也是足够花销还有节余,怎会有亏空。 这些贵女不少也会主持中馈,七嘴八舌的算账,算来算去,一年的银子怎么也花不完。从二月开社,到九月二十八关社,最多的时候一个月三次诗社活动,算上茶水点心、笔墨纸砚、采买蔬菜的银钱,这一次三十两银子就顶了天。一年一度的京城诗词大会,照着惯例是由幽兰榭负担费用,可前三甲的奖品,历来都是由公主们张罗,由宫中贵人们赏赐,也不花钱,这种大型活动,最多三百两银子就顶了天,怎可能一年三千多两还不够,她还要倒贴一百多两。 这一番议论,崔鸣凤被几位公主剥去了副社长一职,原是要沈宛担任,可沈宛却荐了萧十三娘和罗小鸾。 罗小鸾推辞,不肯做副社长。 萧十三娘爽快地接下来,她与罗玄离有意,需要帮手,她有萧二十三娘,还有罗小鸾姐妹,甚至与沈宛也交好,这些都是可以帮上忙的,她自己觉得,以她的能耐完全可以比崔鸣凤做得好,心下也颇是瞧不起崔鸣凤因为私怨就算计沈宛的事,险些还让永乐公主背了黑锅。 沈容听到此处,问道:“查出是谁用石子击的姐姐么?” 沈宛摇头,“没查出来。几位公主早前怀疑是崔姑娘,崔姑娘自己却说,她只是想让永乐公主训斥我一顿,并没想推我下河。她是左相的嫡孙女,我们两家又结下姻亲,她没想害我……” 大赛大即,沈宛是声望最高的贵女,上至公主,下至各家贵女,也不会选在这时候对沈宛下手。 沈容道:“照姐姐这么说,也许真不是崔姑娘做的。” 沈宛肯定地道:“我相信崔姑娘不会这么做,她也只是一时气愤。昨日周状元中毒后,几位公主就怀疑有人故意使坏,直到大家想到今日突然奉太后、皇后、肃王妃入诗社的三位贵女,才想到了京城各大赌坊下注的事上。 石榴诗社刘元娘三发赌坊买通刘府下人下泄药,今儿传得满城风雨,二皇子那边在彻查此事,诗词赛结束时,我听萧十三娘说,我落水、周状元中毒都与六皇子有关联,有人昨儿看到六皇子府的侍卫改扮成贵公子模样在幽兰榭转悠,还有人说他曾闯入过青松馆……” 难不成是赵熹与九皇子联手。 九皇子是青松诗社现任社长,而二皇子是前任,他们要维护大周的体面,自然就要抓到背后破坏的人,对于他们来说,赚钱事小,脸面事大,他们更希望此次诗词赛,大周能夺魁,怎能容忍有人在背里下黑手。 沈容想到沐风说沈宛掉水,沐雨救人时的事,目光闪烁,这二人是赵熹的人没错,可到底不会说谎,真拿她沈容当十一岁的小姑娘?“沐风说,姐姐掉水里,是……是被……” 沈宛不由得脸颊微红。 沈容一瞧,就知道这里面有问题。 “那人是谁?” 沈宛的脸更红了,她垂着脑袋,当时那人在她耳边说了什么?他说:“沈元娘,我救你,要不你以身相许,做我王妃。” 她当时迷迷糊糊的,就只记得她在水里扑腾,他从天而救,直接从廊桥上跳到河里,将她的下颌托起,可后来他又说了什么,她完全记不得了,待近了岸时,是沐雨伸手把她拉了上去。 后来,石妈妈在她床前因这事絮叨大半夜:“这可怎么好?大姑娘被他给救了,上岸的时候,他还托了大姑娘的屁股,完了,完了,大姑娘只能许给他了。” 就算大周的民风开化,那等大庭广众之下一个深闺小姐被人托了屁股,还被人湿漉漉地从河里救上来,除了嫁给那人,再没有旁的法子。 沈容见沈宛不说话,只是脸上发红,“姐姐不会喜欢那人吧?就因为他救了你,你就要嫁给他?说不准打石子的人正是他?” 怎么想都觉得是故意的。 沈宛连连道:“不会!他不是那种人,用石子打我的是九皇子的人,永乐公主都告诉我了,那几个扮成贵公子和小厮的侍卫都承认了。” 早前直说不知道是谁下的手,这会子全都知道了。 啊呀,一切都是为了维护那人。 如果下暗手的是大周人,定会被问罪。但这下暗手的是他人国人,事情就得从轻处罚。 沈容又道:“那个人是谁?但凡是个人,总有姓名的吧?” “是,是,赵国的八……八王爷!” 沈容大叫一声,“啥?赵国熹皇子的八皇叔?” 肯定是搞错了! 不,如果沈宛真是被这个人救上来的,说不得就是赵熹布的局。 赵熹这王八蛋,他到底在捣什么鬼? 欺负她不算,又算计她姐姐。 “今日他在青松馆作诗填词,是个有真才实学的,我瞧着不比周状元等人差。” 完了!完了! 拿赵国八王爷赵硕与人相比,应结论是“不比人差”,早前她不是看中梁宗卿,是不是也觉得赵硕不比梁宗卿差。情人眼里出西施,沈宛的潜台词:很好! 沈容心里连连叫苦,“姐姐不会真想着嫁给他?” “今儿回来的路上,他与我说,他明儿一早会来府上提亲,亦托了九皇子、永懿公主做保媒人,请他们出面求皇上赐婚。” 沈容问道:“姐姐喜欢他吗?” 沈宛想了一下,其实也无谓喜欢与否,她喜欢梁宗卿,可梁家提亲被拒之后,梁宗卿再没动静了。如果梁宗卿当真有意,完全可以求太后、皇后或是皇帝赐婚,待那时,就算沈俊臣想要反对也不成,可梁宗卿没有这么说,只能说明梁宗卿对她的心意不够坚决。 既然梁宗卿不喜欢她,她又何必继续纠缠,她沈宛又不是嫁不出去,女儿家该有的矜持和骄傲她还是有的。 “我看他说话的样子,似当了真的。当时瞧我落水的公子那么多,只他跳下来救我……” 沈容汗滴滴地,在额上摸了一把,“说不准父亲也知你落水被人救的事。” 沈宛只不作声,沈俊臣知晓了也好,就不会一天想着把她嫁给皇子,她也不是傻的,沈俊臣明知二皇子姬妾成群,还打主意把沈宛嫁给二皇子,就这一点,沈宛心里就不高兴,这样一来,到时候由不得沈俊臣对她的婚事做主。 “父亲知道了也好,总是瞒不住的,只是这事,由我开口不好。”沈宛神色很淡然,她吁了一口气,“容儿,你放心,若是姐姐远嫁赵国,一定想法子把你带上。” “我跟着你去赵国,这算什么呢?”有和亲的公主带着丈夫后\宫团的,什么媵人、侍妾、美人一大堆。“姐姐,如果你想将我带在身边,是想让我与你共侍一夫,我是万不会答应的。” 沈宛惊呼一声:“你在胡说什么?只要我们姐妹去了赵国,待你及笄,姐姐自可以在赵国替你挑一个如意良人,万不会让你受委屈。” 沈容耸了耸鼻子,苦笑道:“这件事定然很难,如果姐姐真要远嫁赵国,父亲与老太太为了拿捏你,一定会把我留在府里的,不求别的,定是会用你讨要更多的好处。自娘亲没了后,老太太总是变着方儿地寻我不是,用我来要胁你,逼你退让,逼你交出出息银钱。” 为了逼沈宛,老太太与李氏想了多少法子,用尽心思给沈容挖坑,看沈容跳下去,用拿捏沈容来牵制沈宛。 前世的沈宛姐妹,就是这样被她们一次次的利用,沈宛一早就瞧出来了,可那时的沈容却是个混账,不听沈宛劝告,还说沈宛待她不好等话,害得沈宛一次次伤心不已,却又舍不得下这唯一的同胞妹妹。 沈宛道:“我总得试试,将你留在沈府,我于心难安,他们为了钱财连阿宽都可以害。在这个世上,姐姐最在意的人就剩下你了。我瞧八王爷是个有心的,若他真心喜欢我,就会主动保护你,容儿,无论去哪儿,我们姐妹总是在一处。” 沈宛抱住了沈容。 沈容静静地由她抱着自己,从何时起,沈宛竟有了远嫁他乡也要带着妹妹的心思,“姐姐,你是在逃避沈家么?” “这样的家,这样的家人有甚好留恋?他们一心想用我换荣华富贵,而我却一心想离他们远远的。老太太、大太太、父亲,他们算计我们母子,难道我还能去算计他们?” 孝道大于天,沈宛可以对李氏狠,对沈宝狠,但她却不能对老太太和父亲下手,就算恨毒了他们,也不能夺了他们的命 沈容道:“姐姐,只要你幸福,我就幸福。今生,你只要寻一个真心待你、怜惜你、喜欢你的人就好,这个人真是你想要的?皇家的男子多无情,你可要想好。” “小丫头一个,你懂什么,我心里有数,有情无情,我从他的眼里能瞧出来。容儿,我不会丢下你一个人去幸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04章 心动 第104章 心动 姐妹二人说了一阵话,一处用了暮食,沈容告退回仪方院。 夜里,依旧早早歇下,躺在榻上睡不着,听见紫嫣在下面敲床板,沈容进入密道。 紫嫣揖手笑道:“主子,我们这次赚了一笔大钱。” 沈容接过银票,一点之下,吓了一跳,“怎会有一千五百多万?” “主子,三家大赌坊的赔率不同,属下特意寻了季府精通账目、算计的能人进行细算,同样的下注,挑了最能赚钱的下注方法,万财赚了六百多万,光是主子下注的幽兰榭前五就是一赔六十的倍率,今儿去领银票,万三公子都快哭了,万财这次赚的还没我们的零头多。 元宝、聚宝两家各领回四百多万。青松馆这边,下注的第三、第四名顺序颠了,但也是买中了那五人,就主子的那五人一组,除了万财,另两家都是一比十四的赔率,自然比大姑娘下注的万财一比十二的高。” 沈容问道:“回来的时候,他们跟踪了?” 这么一大笔银钱,没人跟踪,便是沈容也不信。在现代社会里,中了五百万,都有伪装打扮一番,亦或是带着面具去领奖,何况这是几百万银子,那金额更是高得吓人。 不远处,传来夜罗那冷漠又不屑一顿的声音,“主子,凭那几人想跟踪我,他们还得回去修炼十年功夫。” 夜罗的武功,沈容绝对是信得过的,曾经血裳组织里武功最高的杀手。 赌坊开门做生意,既然能做这一行,就要赌得起,看人赚了银子,就想拦路打劫,更想从他夜罗手里抢钱,这真是痴人做梦。 沈容起身迎了过去,满脸喜色,“夜大哥,你回京了?” 夜罗眼里有暖意,揖手一拜:“拜见主子!” 而今的他,依旧不会笑,但眼里却有暖意。 沈容道:“夜大哥,这回我们有银钱,这是二百万两,你拿去建未名山庄,还可招募人才。” 夜罗连连咳嗽,有钱好办事,只要有钱什么都好办。“主子,用不了这么多,就算整个山庄建好,再添一百万两便能建成最后的山庄庭院,招募人才之事属下已在着办。主子几时得空,我们的人想见见主子。” “现在么?” “只要主子得空,随时都可以,季府新收了几个江湖奇人异士,又有几个血裳的师兄弟前来投奔。” 沈容想了一阵,“对可靠的人,让他们见见我的真容,若不可靠的,等下次再说。” 沈容坚持给了夜罗一百二十万两银票,又给了紫嫣三十万两:“在天下各国开商号做生意,至于未名山庄的规矩,你们比我懂。我先得扮成男儿身,这样也方便行事,紫嫣给我量一下尺寸,明日去绣坊做两身男子衣袍,再替我打造一张赤金面具……” 紫嫣揖手应声“是”,给沈容量了尺雨,紫嫣取笔记下,道:“主子,你要的密室已经建好了。” “这么快。” 紫嫣笑道:“刚才大哥说了,季府收了一批奇人异士,这就是他们挖出来的,外头还设下了机关,主子且瞧瞧,是否满意。” 三人前往季府地下的密室,这是一间有十几坪的密室,高了内外两间,外头瞧着像是寻常的地道,可一转旁边的灯,就能开启石门,进入密室,只当是七八坪的大小,在墙上有一个莲花状的凹槽图形,只要将同样莲花状的钥匙放下去,用力一转,就能开启第二道石门。 沈容心下疑惑:夜罗厉害,武功高强,就连紫嫣也很是得力,她不由得忆起白真大师,“这些奇能异士是白真大师介绍来的?” 夜罗道:“主子聪慧,正是白大师介绍的,否则短短几月,以我与紫嫣师妹的能力,怎么可能寻到这些能人。” “既然他们都是能人,我们便不能亏待了他们,我现在年纪还小,先小心布局,待再过几年,我们可以大干一场,这万里江山,定有我们未名山庄的一份,到时候谁也不会缺了扬名立万的机会。” 夜罗道:“这把球状莲花钥匙,只得主子这里一把,铸造成功之时,我与紫嫣毁了模型,就算再造,也再制不出来,这是唯一开启内门的钥匙。” 他递过来的,是一把圆球状的寒铁球,夜罗示范了一遍,按了一下,立时圆球开莲,化成一朵与石门上一模一样凹槽的开启钥匙。夜罗再一按,又化成了圆球,用手一启,能化成一块弯月状,原来钥匙也巧设机关,由三块组成,合到一处就能成为钥匙。 沈容笑道:“好巧的设计。”她顿了一下,对夜罗道:“劳夜大哥走一趟我屋里的地下密道,那里有一口大铁箱子,将箱子搬来。” 紫嫣看着沈容难掩喜色的脸,“主子可还满意?” “很满意,改日我再绘些旁的,你令人制造出来。” 她想的是密码锁,这可是她最喜欢玩的,到时候绘出各种配件,制作精良,再由她自己组装安上,这内门就再多一重保障,而密码只有她自己才知道。 夜罗将大铁箱子搬进内密室,沈宛开了箱子,将银票放进大铁箱子里的小铁匣子里,取出一百万两银票递给夜罗道:“夜大哥将这些银票一半兑换成黄金,一面兑成白银,就摆放在外密道,往后无论是你或是紫嫣需急用,可直接从里面取。” 这小姑娘也太相信人了吧? 紫嫣愣了一下,如果他们师兄妹哄骗了她,带着银钱离开,她也只有哭的份。 夜罗听紫嫣说了沈容近来的行事,除了吃惊,还有敬佩,一个能通过计算,估测着谁胜谁负的人,这是大本事,而且还能估算出名次,更是胸有成竹,揖手道:“主子,这钱就搁到季府库房里,往后我与紫嫣师妹需用,通过账房提取,这间密室必须成为我们三人的秘密。对第四个人,我们是不会说的,昔日我们也用了法子将匠人带进来,与季府隔条街又买了一座三进院子,是从那里挖下来建了这座密室,建成之后,那边又另寻了人进行回填,从另一头另换了密室,密道也设了阵法,这是密道地图,请主子过目。” 白真大师介绍的人,为什么对她如何好? 他到底是如何说服夜罗的? 难道就凭她会计算下注的这点? 沈容可不会这么认为。 其实她还是在防备,只是她更坦然,她在上面就另留了一百万两银票,想着早前不过是几千两起本,后来才有了这惊人的数额,就算一朝失去,她亦自会更为坦然。 沈容接过地图,“好,就依你们,在季府建账房,先存一百万两,以后若有急用,可从账房取钱。夜大哥,如果白大师需要银钱,你与我说一声。” 几人说了一阵话,夜罗此次入京是为安排惩恶楼楼主与沈容见面,因为银钱充足,惩恶楼已经建好了,接下来便要建百业楼、巾帼楼、绝技楼四处,夜罗与紫嫣等几个师兄弟商量后,决定先建消息楼,因为紫嫣发现消息很重要,有了消息,再有沈容的决断,这令他们如虎添翼。 沈容又道:“夜大哥与紫嫣商量一下,安排两个可靠、会武功的侍女去我身边。” 紫嫣道:“主子不打算用沐风沐雨?” “她们姐妹原就是赵熹埋伏在我身边的人,在咸城时,我善下注作赌的事就被赵熹觉察到了,这一次,我明面上是以几千两银子起本。我姐姐出嫁之时,我将会给她一百万两银子,样一来,赵熹就会以为我手头再无银钱。沐风沐雨我准备留给我姐姐,作为她的陪嫁嫁往赵国。” 紫嫣惊道:“沈元娘要嫁往赵国?” 沈容点了点头,“她还想把我也带往赵国。” 夜罗二人又是一惊。 沈容笑道:“沈俊臣可不会答应,他要用拿捏住我,替他最大的利益,一旦皇上赐婚,此事成为定局,他就会想换取其他的利益。老太太、潘氏知道我姐姐手里有一笔银钱,她们也不会轻易放过这机会。一旦她远嫁赵国,在沈俊臣一家看来,就会成为一粒废子。” 夜罗道:“主子要阻止吗?” “不,我不会阻止。一旦姐姐远嫁赵国,我与沈家的联系就会切断,可我还会在沈家再待几年,我要进桂花诗社,借着机会了晓天下大局,有什么比商人的消息更灵通的?待我弄明白就是离开沈家,一飞冲天之时。” 这个小姑娘,居然有如此雄心壮志,紫嫣最先很意外,可近来她已经不吃惊了,这样的女子,原就不是池中之物,更不能甘于被囚牢笼。 紫嫣面露忧色,“万一沈元娘真要带走主子,我们这几月做的努力……” “她带不走我,我也不会跟她走。” 如果她真去赵国便是赵熹的笼中羔羊,任人宰割,到将来也沈宛也未必能护得她。沈容想求的是一个长久的恣意洒脱,在她羽翼未丰时,她就伪装、隐身,让他人不能留意到她的存在,待她变得强大时,那就是她掌控自己命运的时候。 紫嫣恭敬地道:“属下这几日将所有参加京城诗词会绝赛的人都再细查一遍,若有新的消息,会尽快传递给主子,主子往后记得查看你榻有花瓶,我会把消息放在里面,如果蓝绢花拔高一截,就是放了新消息。” “好。” 有以前做过杀手,做过消息买卖的属下,许多人都省了沈容的心。 沈容正准备回自己的房间,却被夜罗听出屋里有异样的声音,“主子,你屋里有人。” 几人透过小孔往上面一望,发现床上躺有一人。 赵熹挥着双臂玩耍着,“半夜三更,小狐狸溜哪儿去了,越来越古怪,连她自己的银钱都不要了?” 夜罗道:“主子,我带你从另一条密道出去,主子切记,密道地图记熟之后,一定要焚掉。” 沈容掏出密道地图,地下密道挖得很是精妙,又布设阵法,各处错综复杂,在脑海里过了一遍,闭上双眸,用心将地形图刻入脑海,“我记熟了。” 这么快就记熟了? 紫嫣为了记住,花了好几日时间,还是因她在血裳时受过特别训练,可沈容不过看了半刻功夫就说记牢了。 速度未免也太快。 沈容见他们似有不信,“我来领路,从新置的小院出去,小院的入口在那边书房。” 就在他们质疑时,沈容行色匆匆,很快就走到了新买小院的出口,她启了一侧的十子握柄,一旋转,书架移开,出现一道能容一人通过的小门。 早前紫嫣还有所怀疑,可这会子,她不得不相信沈容是真的记住了地下密道地图。沈容前世便是特工,虽然年纪不大,但从事特工职业以来,便曾从事过好几种职业:助理心理医生、化妆师、记者、教师等。而她作为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女,能成为特工,接受各种训练,最终如愿毕业,记忆力与分辩力更是惊人。 沈容道:“我得加强习武。” 只她现在这个躯体,着实太过弱小,就算要习武,也非一朝一夕能够完成。 “主子的基础不错。” “待得了空,我还是与紫嫣学一些搏击之术,劳夜大哥送我回沈府。” 夜罗将沈容送回了沈府。 待夜罗回去,紫嫣还有密道,迎上他道:“大哥,这主子聪慧近妖,那张地图我可瞧了好几天才记牢,可她就看了那么一眼就记住了。” “我们就静静地等她长大,白大师说过,她是天命贵人,能拯救像我们这样的天煞孤星之人。她是唯一能改变我们命运,让我们正大光明走在阳光下的人。” 天煞孤星…… 血裳里的杀手,几乎有大半都是这样的命格,如夜罗,似紫嫣等人皆是如此。 就算幼时曾拥有和睦、温馨的家庭,后来都支离破碎,家破人亡,最终成为无依无靠的孤女。 紫嫣道:“大哥,我们信你!” “不,是我们要信主子。”夜罗继续道:“早前白大师说时,我是不信的,可这一路走来,已由不得我不信了。” 紫嫣笑道:“我越来越信服主子。” 他们效忠的主子虽是个女童,可她异常聪明,就似天生就是一个领头人,带给他们以希望。 * 沈容被夜罗送到仪方院,整理好心情,就如一个月夜散步之人。 她一手负后,大踏步推门而入。 赵熹腾地一下坐了起来,“小狐狸,你去哪儿了?” “我出去散步再顺便琢磨些一事。”她坐到案前,倒了盏水,几口一饮而尽,看着满是狐疑的他,沈容肃色问道:“熹皇子,我姐姐落水的事,不会是你算计的吧?” 赵熹笑嬉嬉地坐到她对面,“不是,绝对不是。”可他的表情却是截然不同的样子“是我,就是我。” 沈容在听沈宛讲罢之后,就已经肯定是赵熹做的。 他好歹也是一国皇子,做了就做了,有什么不敢承认的。 她不难过,对她而言,赵熹就是一个暂时合作的伙伴。 赵熹肯定地道:“用石子击沈元娘小腿,害她落水的是六皇子的人。” 弄不好,连当朝六皇子都是被人利用了。 六皇子与京城的一家大赌坊有关联,只有所有下注的都买错了,他赚的钱便逾多。 沈容问:“赵国八王爷怎会跳下去救我姐姐?”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何况是你姐姐倾城绝/色,八皇叔看上你姐姐,动了真心。看她落水,他还不得抢先去救人,要是被旁人抢了先,他不得躲到一边哭死。” 赵国八王爷赵硕近来一直向赵熹打听关于沈宛的事,恨不得把沈宛祖宗八辈的事都挖掘上一遍。自然,这也是赵熹最乐意看到的结果,先拐沈宛,再渐次拐走沈容。 沈容勾唇苦笑,“你八皇叔多大?二十五六吧,比我姐姐长了十来岁,后宅有几个姬妾,七八个还是十几个。” “六个!”赵熹爽快应答。 这么多女人,还招惹她姐姐。 赵熹补充道:“这六位都是八皇叔的姬妾。八皇叔没有侧妃,更没有正妃,你姐姐若嫁过去,那就是正妃。八皇叔是认真的,已托了永懿公主、九皇子说合保媒。二皇子也看上你姐姐。” 在她们姐妹听闻沈俊臣拒了卫国公梁家的亲事后,就已经猜到沈俊臣瞧上哪家权贵,现在看来,沈俊臣的乘龙快婿定是二皇子不假。 只是二皇子有嫡妃、侧妃,更有数名侍妾,怎的又来招惹沈宛。 沈宛的前世太苦,而她前世之苦有大半都是被沈容这个“猪妹”给拖累的。 赵熹眉飞色舞地絮叨了一大堆的话,还与沈容分析利弊,沈容并没有听进去多少,她想来是梁宗卿,在这之前,梁宗卿是最合适沈宛的良人。 可是,沈宛似乎陷得不深。 就连梁宗卿也不是非卿不娶的地步。 再加上沈俊臣对这婚事的谢拒,扑灭了沈宛对梁宗卿最好的幻想。 “小狐狸,你姐嫁给我八皇叔,肯定比嫁给二皇子。” 宁为乞丐妻,不做富贵妾。 侍妾,是卑贱的。 即便拥有自由身,依旧要受人管束,又怎比得体面的嫡妻。 沈容冷冷地道:“一个后宅六个女人,一个后宅八个,半斤八两。” “沈元娘嫁给二皇子最多是侧妃,但我八皇叔许的是正妃位,妻和妾怎能同日而语?” “哦。”沈容淡应一声,“某人原来也知道妻妾不同?” 上回还说让她做他的侧妃,也不问问她沈容瞧不瞧得上。 赵熹心里暗道:她莫不是不想做侧妃,是想做正妃的。 罢了,罢了,如果是以前,他肯定不同意,谁让他就瞧上这只小狐狸了,以前只当她爱玩赌博,可现在才明白,一切都非偶然,而是她会计算估测,这样的一个女人娶回去,不愁他赵国不会强大。 “我的桃花玉镯修好了,你戴手戴脚都使得,再不愁打不开。” 谁想要他的桃花玉镯,早前是好的,她没看上眼,现在一样没瞧上眼。 桃花玉镯的上面多了一层金丝缠绕,这金丝是祥云凤凰状的,倒是接得格外漂亮精致,“不像寻常匠人接的。” “容儿真是好眼光,这是大周皇宫司宝局的匠人给接上的,请九皇子帮的忙。” 沈容没接,她就没想接受他的礼物,尤其是什么什么订情信物。将手一抬,喝道:“拿来!” 赵熹抓了玉镯递到她手里。 沈容一回眸,放下玉镯,“你少与我装糊涂,我说的是银票,你这次赚了多少?主动、自觉给我分红,要不是你的消息不够灵通,我怎会买不成幽兰诗社的赌注?还有沐风,现在说话能气死人,跟挤牛奶似的,问一句答一句。” 赵熹呵呵一笑,从怀里拿出二十万两银票,“我统共赚了一百多万两,要不是你估错第三名、第四名的位置,这次我得赚多少啊。” 多少人是凭着感觉在买,还有更多的人是烧香请求神灵保佑在买,亦有人是在凭运气买,像沈容这样进行评估预测的,还真是少之又少,她了晓所有应赛者的情况,择优进行估测,这绝对不是全凭运气,更多的是凭她的本事。 沈容道:“嫌我没估对,你别照着我给的信息买。” 赵熹心里其实是高兴的,第三名、第四名估的名次颠倒了,虽是一点小失误,可也足见沈容的厉害。 沈容点了一遍银票,将银票锁到自己的妆盒里,“去年我在咸城赚了一百多万两,在回来的路上,白真大师找我结善缘,比了三根指头,我以为他知道我赚一百多万两的事,就给了他三十万两。 自从我姐姐手里的积蓄被老太太夺走后,我不敢告诉人我有银子的事。过几日就藏一下,待我姐姐出阁就好了,我届时只留二十万两,剩下的全都给她做嫁妆。 可是,我要怎么给她?如果我给她,她一定会奇怪。熹皇子,你帮我想个主意,这笔钱得给我姐姐,还不能让家里长辈打这笔的主意。” 沈家的人,为了家业钱财,可以去害人性命。 沈容不能让他们知道这笔钱的存在,否则,以老太太与二房的心思,定为因钱要了他们姐妹的命。 她们得活着,还得好好地活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05章 猜疑 第105章 猜疑 沈宛是真心疼她的,有恩报恩,有怨报恩,敢爱敢恨,恣意洒脱。这,便是她要过的生活。 她是沈宛唯一被视作亲人的人,同理,沈容也视沈宛是今世唯一的亲人。她把钱财给沈宛,也不会再给沈家旁的任何一个人。 赵熹凝眉想了片刻,“以你母亲娘家长辈的身份给她,如果你冒出一个舅舅来,说是他们给你姐姐添的嫁妆,他们也不敢起心思。” 沈容道:“可我娘没兄弟姐妹,她是我外祖母唯一的女儿。” 赵熹若有所思地道:“我听沐风说过你母亲的事,我以为,只要寻人扮出一个舅舅,再添上一百万两银子的嫁妆,旁人也不敢不信,毕竟没人会如此阔绰大方。如果我八皇叔知道你姐姐有这么多的嫁妆,肯定做梦都会笑醒,娶了才貌双全的佳人,还带了不亚于公主的嫁妆,何乐而不为。” 一百万两银子,在二十一世纪一O年代,一两银子等同三百元人民币,这一百万便是三亿人民币,着实是一笔让人瞪掉眼珠子的巨额。一百万两银子做嫁妆,会令人垂涎三尺。 沈容道:“既然主意是熹皇子想的,剩下的事就交给你,我试探过姐姐,她喜欢八王爷,只是你要保证八王爷此生必须真心真意地待我姐姐。我们姐妹的事,你比谁都清楚,如果可以,你可以告诉八王爷关于我娘和我们姐妹在沈府的事。 就如你所说,二皇子瞧上我姐姐了,父亲也有意将姐姐许给二皇子,他想做皇亲国戚,可姐姐喜欢八王爷,这件事要成,怕还有一定的难度。” 她抱着锦盒。 赵熹瞄了眼她盒子里厚厚一叠银票:小狐狸理信任他么?就不怕他抢了她的锦盒,让她落了空?他心里又不由得意一把,这是小狐狸喜欢他啊。 沈容道:“夜长梦多,我回头要找人打听打听八王爷的事,如果他是渣渣,我就算拼了命,也不会让姐姐嫁他。这世道对我们真是不公,对女子要求从一而终,男子却可姬妾成群。” 一声轻叹,沈容面有无奈。 赵熹抑下笑意,“我问过八皇叔,他是真心喜欢你姐姐。八皇叔说,他从来没见过有哪个女子像你姐姐那样,作诗填词、接对子,还会猜谜,一见你姐姐,虽隔得远,就动心了。觉得她就是他苦苦寻觅的那个人,是那个懂他、知他的奇女子。” 赵熹谋划好些日子,让蓝袍跟着赵硕,不停地给他说大周京城的奇女子沈宛如何厉害,怎样地从咸城灯会脱颖而出,如何才华横溢,又怎样聪慧机敏。听蓝袍说得多了,赵硕自己也感兴趣,在同样的时间里,沈宛能猜到一百多个谜语,把大周的几位大才子都甩了一大截,光是这一点就引起了赵硕的兴趣。 终于,赵硕有一种踏破铁鞋无觅处,得力全不废功夫。 赵熹早就知赵硕是个欣赏有才华的女子,对这容貌好的就更是青睐有加,且是一个养在深闺,才艺超过男子的奇女子,他不好奇都难。 赵硕自称是赵国第一才子,总有一种才高孤寂之感,就想寻一个能与他比肩的奇女子:貌美如花,不用太绝/色,但那容貌肯定得漂亮;但更重要的是,这个美人不能是个花瓶,得有才华,得有涵养,更得有温婉如水,能让他一见倾心。 在赵硕寻寻觅觅多年后,此次出使大周,就听到了沈宛的故事。 沈宛生得美,是那种初看只是“如花似玉”并不算绝色,但看得久了,就觉得很顺眼,越瞧越美的类型。 赵硕一见沈宛误终身,尤其是跳下湖水中救沈宛一命后,眼里、心里也只她一人。 沈容道:“我会劝姐姐冷静,嫁去赵国,太远了!再说,嫁给赵国王爷,这快成和亲了,和亲嘛,原就是皇家皇子公主们的事,与她无干……” 赵熹好不容易算计成功了,正沾沾自喜,怎会让人来破坏他的计划,先把沈宛拐去赵国,至于这小狐狸就更好说了,若是能一道拐过去,往后又能时时见面。 沈容又道:“罢了,你先回吧,我今儿累了,想早些歇下。”她抱着锦盒,取了钥匙锁好,只等赵熹走了,再把盒子给藏起来,她不是小财迷么,自然要表现得财迷些。 赵熹以前来过几回,从来没见过她怀里的锦盒,虽然刷了漆,可一瞧就是铁盒子,小狐狸到底把她的百宝箱藏在哪里的? 他心下好奇,道了声“我先回了”翻身上了屋顶,过了片刻,他扒下屋顶,却见沈容把恭桶移下,将下面的砖块扒开,里面出现一个洞,她小心翼翼地将盒子藏到洞里,又佯装成原来的模样。 赵熹立时鄙夷了一把:小狐狸把装银票的盒子藏在恭桶下面…… 光是想想就恶心,这样的主意也就她能想出来。 果然是小狐狸,这样的藏钱法子,一般人还真想不到。 沈容猛然抬头,听到极低的声响,近来的听觉比以往灵敏,看来她锻炼身体还是有进展的,居然偷看她藏盒子,她有两个一模一样的盒子,她把银票取出来,那盒子只剩二十万两银票,接下来她还得另藏一个合宜地方,继续爬到桌下面,在一边将砖头移开,里面就出现了个铁盒子,启开盒子,把银票塞了进去,重新锁好。 * 赵熹回到质子府。 赵硕还在议事厅上看书,案前摆了一壶热茶,道不出的悠然自得,他不紧不慢地问道:“三皇侄,这么晚了你去哪儿?” 浑身有一股温雅风情,峨冠崔嵬,剑眉朗目、瓜子脸,皮肤算不得太白,又有淡淡的古铜色,带着一种男子特有的阳刚魅力,眉眼之间透出一股硬朗之姿。 赵熹莞尔一笑:“去八皇叔心上人府上……” 赵硕面容微变,“你去沈府作甚?”脑海里又浮现出沈宛的容颜,那是一个美人,是很有涵养、有气质的美人。 “找她妹妹打听关于沈元娘婚事的消息。” 只一句,吊足了赵硕的胃口。 赵硕“叭嗒”一声将手中的书拍放在案上,将赵熹从头到脚地打量了一番:他可不认为赵熹会如此热心。他微敛眉头,似在探究,似要看穿赵熹的心思。 赵熹移开视线,从一开始他就是故意的,故意诱赵硕对沈宛产生兴趣,亦是故意挑唆六皇子的人对沈宛下手,让赵熹有“英雄救美”的机会。 赵熹道:“沈俊臣准备把沈元娘许配给二皇子做侧妃。我收到消息,二皇子正向大周皇帝请下赐婚恩旨。八皇叔若娶沈元娘,绝对是一笔合算的买卖,据可靠消息沈元娘出嫁,会有不少于百万两银子的陪嫁。” 旁人许会因为这天价嫁妆而动心,但赵硕不是,自前日近距离救了沈宛,他眼前全都是她的身影,昨晚还特意寻人打探了一番,知她母亲早逝,有个胞弟在家乡也淹死了,就剩下一个胞妹沈容,姐妹俩感情很好。 沈家并不算富贵人家,也就是个清贵门第,不缺吃穿。 虽是寒门,不为过;说是商贾之家,也挨得边;若说是富贵人家,不富亦不贵;但沈俊臣是十余年前高中的进士,现在的妻子却是京城体面的名门闺秀。 赵熹笑道:“八皇叔,娶公主未必有百万两银子的嫁妆,但娶沈元娘一定有!” 一百万两白银的钱资为嫁妆,便是大周皇帝也会不给和亲公主这么一大笔的天价嫁妆。 赵硕道:“本王娶她,是喜欢她那人,与她有多少嫁妆无干。” 他如果要娶个嫁妆丰厚的,他可以娶赵国的首富千金,但他没有,他只想在滚滚红尘里寻一个能让他心动,能懂他,能与他琴瑟和鸣的女子。 皇天不负有心人,情花开迟,但到底是开花了。 赵硕道:“熹儿,你可一定要帮八叔。” “我替你求永懿公主、永福公主,还替你找大周九皇子帮忙,永懿公主在皇后娘娘面前帮忙说话,可皇后知道二皇子喜欢沈元娘,现在就看太后和淑妃娘娘那边。为了帮你,我都不惜和九皇子一起挤兑六皇子……” 沈容就是半个财神,赵熹有一种感觉:这丫头一定会还会旁的赚钱生意,不过就凭她会赌、会估测这个本事,就饿不着。 赵硕轻拍着赵熹的后背,“不枉八叔疼你。” 他是大人,不是当年那个小孩子。 赵硕道:“今儿九皇子问我有没有下注,我对京城的公子贵女都不熟,下注买谁赢谁输作甚?” 前几日,九皇子也问过类似的话。 九皇子告诉他“有神秘人下了大注,这次更是以一赔几十的搂钱,不仅是我有份子的大赌坊,除了六皇子的发发发,其他三大赌坊也有神秘人狠赚了一笔。大头都被她赚走了,我们赚什么?” 他们只赚了一小半,而万财大赌坊更是传来消息,说他们只赚了零头,神秘人一下子赚走了六百万两银子,这个数目太过惊人。 六皇子因为谋害参赛贵女、公子的事,皇帝已经知晓,将他唤去,狠狠地训斥了一通,贵妃求情,皇帝连贵妃都一并训斥,直说六皇子胆大妄为,为了赚银子胡作非为。 此事一传出,后面的京城诗词会绝赛十一进五,定没人再去发发发下注。 赵熹沉吟道:“如此大手笔,是谁呢?” “九皇子、二皇子都在关注此事,可对方每次取银票很是谨慎,今日取银票时,派了高人跟踪,可最后还是被甩掉,他消失的地方是北齐行馆。” “难不成是北齐太子少傅萧策?” 早就听闻萧策是北齐的谋士、名士才子,学识也是一等一的好。 赵硕道:“北齐使臣萧策、代国玳瑁公主、西凉大皇子李豪、五公主先后进入赌坊下注,明里下注买偏,暗里下大注买中,这不是不可能,仅是一日时间,除发发发三大赌坊外,从其他几大赌坊共赚去一千万两银子。如此巨大的数额,难怪惊动了大周皇家的关注。” 一千万两,对一国来说也绝非小数目,对人而言,这就是一笔天大的数目。 赵熹道:“我与九皇子联手下注,下了青松馆的注,我因幽兰榭突然进入的三位贵女,无法估算放弃投注。此人太过厉害,能买中三位贵女,不仅买对五人,连名次也全都一样。” 他拍了拍脑袋,除非这个人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小狐狸是他见过最聪明的女子,可对方比小狐狸还厉害。 小狐狸下注,一直通过沐风在办这事,而他派沐风沐雨去小狐狸身边,原就是有盯着小狐狸,有保护的意思,更有他想知道小狐狸是个怎样人的意思。 他看中的女子,定然要瞧得清楚明了,不能稀里糊涂。 赵硕问道:“会不会有人暗中操控名次?又或是这神秘人原就是大周皇室的人?” 说是大周皇室的人,还不如直接说是大周皇帝。 大周皇帝让皇子公主插手此次诗词大会,就不会再出手。 但,就算是皇帝,也有爱钱的。 何况这几次出手,对方可赚去了不少的钱。 这个神秘人到底是谁? 他躲在暗处,却连买连中。 大周至德皇帝自认是个有为明君,更有文的清高、不可一世,让他来暗中操控,这完全不可能,何况这评师团成员,可不都是大周的人,不有各国的才子臣子。 “不可能,幽兰榭是四位公主主持大局,事先连她们都不知道谁能得到第几名。青松馆则是二、九两位皇子坐镇,他们亦猜不到结果。可最后真正的赢家是一个神秘人,如果世间真有这样的奇人,被我赵国所得定是如虎添翼。” 赵熹怀疑的是,这个神秘人会不会与小狐狸有关? 沐风沐雨一直在暗中盯着小狐狸,他也在私下紧盯,除了今日小狐狸在夜里出去散步外,并没有其他地方让人怀疑。 难道,小狐狸这善于下注,下注必赢的本事是从那个神秘人处学来的? 不,不可能。 小狐狸的背景来处,赵熹早就察得清清楚楚。 赵硕亦在心下思忖了一番,道:“早前,你不是说萧策去岁就秘密进入大周,会不会一直在暗中操控此事,他的谋略,若是对所有应赛之人进行估算,不是没可能。九皇子不是说,他们去买的时候,是拿着三组名单,一组下注十万,追加了二万买名次,最后是一赔六十的倍率。” 十二万,所为的一比六十倍率,是按十万的算,一下就是整整六百万两银票,这等巨大的金额,谁听了不眼馋?二位皇子不愿对方拿走钱,连人都追踪不到。这也是沈容的运气好,如果是紫嫣去,未必会成功拿走利银,偏巧夜罗带了两个师弟回京,三个人玩起游戏,甩掉尾巴,将人引到北齐驿馆,方才平安回到季府。 叔侄俩就这事分析议论了一番。 赵熹道:“八叔先不要去沈府提亲,直接请赐婚圣旨。我问过沈五娘,她说沈元娘对你一见钟情,若是你去提亲,定让沈俊臣产生防备,他若一急之下将沈元娘许配给二皇子,你就会落空。我会令人买通二皇子府的下人,让人把二皇子想娶沈元娘的消息递给二皇子妃与侧妃,她们绝不会希望二皇子娶沈元娘的。” 有了破坏,就方便了赵硕求娶。 沈宛的才名、美名远播,二皇子的妻妾绝不希望沈宛进入二皇子府。女人们有时候嫉妒起来,可是半点道理也不讲。 * 北齐驿馆。 萧策端坐在大厅上,听了北齐驿馆馆丞所言,“大周二位皇子怀疑是我赚走了一千万两银子?” 馆丞点头。 萧策还怀疑是大周皇家有人做暗中推手,在背里大赚银钱。 一千万两很诱人,即便对北齐,那也是一笔不能忽视的数目,可以做很多的事。大周人怀疑到他头上,是不是说,这赚走一千万两银子的人不是大周皇家人。 副使臣大人道:“以萧少傅之见,这件事会是谁做的?如此大手笔,惊人的赔率,轻轻松松就赚走。” “以此人对大周众位才子、贵女的了晓,定是大周人。可是又让大周二位皇子追不到人的踪迹,又像是某国使臣干的。在大周还有赵国、代国的质子。” 萧策想到代国质子云曙,这个人胆小怯懦,生母并不得宠,选他来做质子,原就是代国的应付之举。相较赵国将皇后所出的嫡次子送来,这其间的诚意可是差了不少,因此,赵熹能在大周京城混得风生水起,还与大周皇子一起入太学读书习武,可这位云曙就只能躲在自己的质子府,其二人的悬殊差别立下分明。 “赵国质子赵熹与九皇子交好,凭这一点,不可能让九皇子查不到是他所为。” 萧策道:“如果真是云曙所为,只能说明此人城府颇深。可若不是,该不会是西凉皇子所为?他与我们一样,先秘密潜入大周月余,最后才以使臣身份露面,而事先就已掌握了大才子、贵女的动向。” 馆丞道:“此次西凉国遣大皇子、五公主入京,有和亲之意,眼下还没娶正妃的大周皇子只得一位——九皇子南宫昶。据说,南宫昶已订下淑妃侄女、大周荣国公萧家的萧九娘为正妃。” 历来权贵都爱亲上加亲,肥水不流外人田,九皇子与萧九娘算是表兄妹开亲。 萧策道:“自天下几分以来,各大国公主和亲,都不会许以皇后、正妃之位,而是侧妃。” 南周、北齐、西凉三国,谁不想一统天下?谁也不会全部信任一个和亲公主,北凉的皇族娶他国公主,除了无心帝位的,其他皇族为避嫌也不会把正妻之位给和亲公主。 三国的皇后都是本国人氏,但后\宫之中却不乏和亲的公主为妃。 馆丞道:“萧大人,肃王府八郡主才貌双绝,何不求娶给太子为妃。” 北齐的太子方六岁,北齐的皇帝当年在沙场受伤中毒,体弱多病,一旦发病,就会陷入昏睡,北齐执掌朝政的是北齐萧皇后。若求娶肃王府八郡主,也只是个名号,到底北齐太子年纪太小,若想圆房最少也得等上七八年,而那时八郡主该人老色衰。 萧策道:“听闻八郡主体弱,怕是熬不到给太子殿下生儿育女之时,若和亲人选是永乐公主……” 永乐公主乃是大周淑妃所出,是至德帝宠爱的公主,既是和亲,挑的不是才华容貌,而是在于其象征的意义。 萧策沉吟良久,“照国师所言,九天凤女已转世人间,大周陈留、咸城一带……”他化名潜入大周,寻了几个月,将陈留、咸城一带去年腊月初六出生的小姑娘都瞧了个遍,也没寻到这个女子。 国师还说“得凤女者得天下”,寻了这么久,一点消息都没有。 国师曾说过凤女的特征:身佩凤石坠、肩有羽纹胎记,天生拥有一双漂亮的凤眸,有凤眸的女婴是有几个,可一无凤石坠,二无羽纹胎记。 西凉大皇子与五公主来到大周,原就有和亲之意。 代国的玳瑁公主来大周定是也有用意的,这位玳瑁公主可是云国皇后所出的嫡女,身份尊贵,怎耐代国是个小国。 * 西凉驿馆。 西凉大皇子李豪沉吟道:“赚一千万两银子,会不会是北齐少傅萧策干的?” 五公主靖阳也听说此事,一赔六十的赔率,闻所未闻,让人赚走六百万银子,这实在是一笔巨资。“大皇兄,靖阳以为这件事极有可能是北齐干的,萧策在北齐声名远扬,是北齐萧皇后的谋士。” 李豪摇了摇头,否定道:“大周宫中决定让三位才华横溢的贵女应赛,最后成全的却是北齐大赚一笔。大周皇家有了面子却失了里子,真是一笔亏本的买卖。大周至德皇帝可是个聪明人,他绝不会干这事。我们的人得到消息,萧策也在打听这个神秘赚走一千万两银子的人……” 他们打听,有一半是冲着巨资,一半则是冲着那神秘人去的。 神秘人每买必中,凭借的绝不是单纯的运气,还有一份冷静的头脑。 萧策在寻神秘人,就定不是北齐人干的。 可这神秘人又不像大周人。 若能寻到神秘人为己所有,就凭她能洞悉世事的本事,就能成为一个极好的谋士、军师。 李豪着实对此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能如此轻易赚到如此巨资的人,值得西凉拉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06章 会面 第106章 会面 各国使臣都在猜测,小国猜的是北齐与西凉,北齐西凉二国又猜到对方头上,对于大周京城几大赌坊最后替他人作嫁衣裳之事,他们一笑置之,谁不知道这四大赌坊的幕后东家都有大周皇子、皇亲的影子。 就在这猜疑连连中,沈容也开始更加小心,甚至犹豫着要不要继续下注,亦或是见好就收。 她微眯着双眼,将男女两边十一人再次进行了新的评估,这是综合她们在新一轮的成绩与诗词风格进行的,然后便有了排序,这一次无论男女哪边,只有三组,着实是十一进五的人少了,出现的变动反而小了。 明天就是十一进五的诗词赛。 上午时,沈宛就把幽兰榭的三组下赌方式交给了紫嫣,并叮嘱紫嫣道:“我们被人盯上。” “主子,这次的赔率下了,虽是五人一组,可最后的赔率是一赔五,最低的是一赔一,就算买对名次也只能翻一倍。” “照着上面的买,全部追加买名次,但这回一次最多只能买一万多两银子,而且不能是一次性下注,派不同人的人去下注,不能被人瞧出端倪,将下注的人安排到京城各大小客栈,这次要积少成多。这次只进发发发大赌坊!” “主子!”紫嫣一声惊呼。 沈容认真地琢磨过这事,“发发发名声已坏,但他们还是想赚钱的,六皇子刚被皇上训斥,他若再耍花招,定会被罚得很重。其他三大赌坊已经惊动了,他们盯紧大笔下注的人,我们必须化整为零,分散出动,发发发重点买,另三家大赌坊下注金额不得超过六万两银子,这次我们只买女子诗词赛。” 紫嫣轻声问道:“主子为何不买男子赛?” 沈容道:“男子诗词赛许会生变故。大周天下,还有不亚于梁宗卿、罗玄离才华的少年才俊,能让我们大赚一笔是因后期突然出现三位众人都不了解的贵女加入。我猜为了赢得几国,皇帝会不会突然令人在比赛中***三两位名士以壮国威,保住大周体面。” 皇帝喜欢赢,自恃大周乃上邦天国,是天下正统。无论是文还是武,他总是要求臣子要赢,因他原是北周皇族,更视南周为天下正统。 紫嫣有夜罗师兄弟三人帮忙,化散为零,给季府的众人五千两、一万两、二万两、三万两不等的金额,让他们去大赌坊照着上面所写下注,下注之后又令众人先去客栈暂住,扮成是特意入京赌注的剑客、商人、游侠。 夜罗师兄妹再次为沈容的判断与猜测折服,就在这日黄昏,他们得到消息,明日参赛,会有三位名士参加男子诗词大赛,有蜀地的李牧、江南的唐阳、洛城的魏百通,对于这三人,沈容还真不了解。 未时二刻,紫嫣便送了这三人的资料。 沈容早就有新的评估表,早前最有可能的七人删减到五人,只等赵熹寻来,再对这三人进行第二次综合评估。 不等赵熹来,沐风便先寻过来,早早备了三人的资料给沈容瞧看。 沈容看过后,修改了评做分,写了四组最有可能获胜的,有两组名次组递给了沐风,“你让大姑娘抄一份,再抄一份给熹皇子。” 沐风接过一张,“五姑娘,女子诗词赛呢?” “他没把三位新入的贵女情况给我,我如何评估?” 沐风这才知道赵熹没递过来。 赵熹没收集到的消息,紫嫣那边可早就收到了,这三位养在深闺,赵熹想收集更多,还真不易,他给沈容递来的也只是三位才子的简介,连他们的代表诗词都没一首,要不是紫嫣补充了消息,沈容可评估不出来。 待沐风拿了单子离去,沈容去见了紫嫣,坐在案前,“不必买名次,只买组入选,依旧和今晨买女子诗词赛的方式买进。” 这次,沈容没再给他们钱,着实是紫嫣、夜罗手里已经有一笔巨资,只需安排他们下注即可。 “不可买得太多,适量即可,我担心买得太多会引人注意,已近黄昏,低调、小心行事。” 沈容安排好后,去了漱芳阁。 沈宛照着沈容写的进行评估,将自己评的和沈容送来的名单进行比对,真真是南辕北辙差别颇大,难道是她不会评点诗词。 沈容说她不会作诗填词,却能做到最公正的评估,且那惊人的相近度令她吃惊。 沈宛一瞧自己与她差别太大,摆了摆手,将银票与单子一并交给沐风道:“去买吧!” 沐风咬了咬唇,“大姑娘,这次的赔率是一赔五,你是不是……放弃?” 沈宛凝了一下,“正因为赔率低,弄不好只能保本,我才拒绝带着所有人买。” 沐风看着上面的单子,沈容明明写的是四组,可沈宛手里的只余下了两组,“大姑娘是不是再考虑一下。” “你这丫头,叫你去就去,早前原只三千两银子,就算折了,我自担着,回头我给五姑娘一千两银票。” 沐风福了福身,“奴婢这就去。” 沈宛是有才华,可要在评估上就远不及沈容。 沈容说买四组,自有她的道理,沐风实在是怕大姑娘挑错了。 * 第二日一早,沈宛便乘车前往明春园参加十一进五的决赛。 未时三刻,沈宛归来。 沈容问了情况,沈宛答道:“我第一,八郡主第二,万十七娘第三,程元娘第四,韦五娘第五。” 沈容心下一颤,又赚了,早前在这几人里头一直定不下名次,这是她写下时最忐忑的一组,因为上面的五人几乎全都是今年新入京城的贵女,这样的结果几乎完全颠覆了所有人的认知,越是冷门,就越是赚钱。 这一次不是她估的,有七分是靠运气了。 沈容又问道:“姐姐,男子诗词赛如何?” 沈宛哭丧着脸,“你给了我四组,我瞧见另两组有半老头子,就……就弃掉没买,专挑了年轻的买,谁知道被我弃掉的一组,连名次都估对了。” 她想哭,她对不住沈容,人家都写出来了,她偏挑了顺眼的去下注,连沐风都一遍遍提醒她,让她思虑一番。 “如果我都买了就能番倍,我……我……” 这也是沈宛明明得了第一,却高兴不起来的原因,她一面替自己妹妹的计算评估力惊叹,一面又为赔了银子责怪自己,明明可以赚一倍的,现在好了,全赔了,全赔了,她都要哭了,好不容易从三千两银子翻到二万多两,就被她玩没了。 她就不会玩这个! 看沈容玩得好,她也跟着玩。 沈容没瞧着沐风,问道:“沐风去哪儿了?” 石妈妈看着沐雨。 沐雨福身道:“大姑娘,沐风姐姐去赌坊兑银票了。” 沈宛道:“我没买中,她兑什么银子?” 沈容给的那几页评估规则,她也做了,但怎么也做不出沈容的答案与效果来。这令沈宛很是沮丧,尤其是看到沈容给的名单里还有半老头子,索性把他们的名字给划拉出去,没让沐风买。 沐雨笑道:“沐风姐姐说,她买了四组,没买大姑娘删减后的两组,她总觉得得买全才不会赔。” 沈宛惊了一下,双手合十,絮叨念了起来,“谢天谢地,她真照了四组的买,那不是说,是一赔十的赔率,得有五万多两银票?” 她还郁闷着,这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现在听闻,沐风买了被她弃下的两组,这就是说她又赚了。 沐雨肯定地点头。 石妈妈乐了,问沈宛道:“大姑娘,可有将老奴的那二十两银子也给买了?” 沈宛道:“你给的银钱,我一起给了沐风。” “那不是变成五十两?” 石妈妈合不拢嘴。、 不到一个时辰,府里上下都知晓沈宛下注买中的事: “听说了吗,大姑娘下注又买中了。” “又中了!早前大姑娘还犹豫只买两组,结果沐风觉得大姑娘弃下的那两组也有可能会中,便一起给买了,正是弃下的一组连名次都一样,连本带利赚了二倍又五成。” 对沈府下人来说,沈家大姑娘那就是仙女。 就是这样的下注,大姑娘也能买中,又赚钱了。 对于一个容貌美丽,性子温婉,且还才华横溢,更能赚钱的大姑娘,谁人不喜,便是下人们也欢喜的。府中的李管家等人,便拿了积蓄,走了门子,攒钱投注,好些管事都赚了,虽然大家都是几两、半两的投注,一下子翻倍了,个个喜逐颜开,就似过年节一般。 * 次日,沈宛姐妹去福瑞院请安。 沈宛带了五万两银票,请安毕,将银票递给潘氏,“母亲,这是我们姐妹此次赚来的,统共五万两,还劳母亲帮着给我们姐妹几人备些田庄、店铺。” 下注估测谁会胜出,听说京城的贵族们都在玩,便是几位亲王、皇子也乐在其中,并不算是赌赙。 沈宜将沈宛当真把银票给了潘氏,这可是五万两,好大一笔呢,问道:“长姐下个休沐日不再下注?” 沈宛摆了摆头,“要计算权衡着实太累,我要应对接下来的大赛,着实没有精力。太医叮嘱,让我少劳心,需得静心休养,我往后几日想在漱芳阁看看书、弹弹琴。容儿的功课落下了,没我盯着就顾着玩乐,还得监督她学女红……” 潘氏得了五万两银票,到她手里,还不得由她来张罗安排,心情很好,笑着道:“近来又是下注又是应付诗词会,宛儿甚累,人都消瘦了,你想吃什么,使了丫头去厨房吩咐。” 元娘,通常是各家大户人家对长女的昵称。以前沈俊臣夫妇都唤“大姑娘、宛姐儿”,而今一道改了口,潘氏更是对沈宛抱以厚望,漱芳阁里使的用的全都用了最好的。就连沈宜也私下抱怨“娘,长姐是你亲闺女,还是我你亲闺女,你现在待长姐,比待我都好。” 潘氏的陪嫁丫头笑道:“九姑娘,大姑娘厉害,将来嫁入高门,她能扶持帮衬的还不是大老爷父子与你。” 如此绚丽夺目的沈宛,就是许多不相识的人,不知沈俊臣是何许人,却一定知道沈元娘是谁,她就像一个传说中的奇女子,更是成了京城的热门人物,人们更多的是对她的赞誉。 潘氏又与沈宜讲了一番道理,沈宜想着沈宛会帮扶她,更会帮衬沈宏,方才没有再觉得不公,对沈宛也多了几分和善。 此刻,潘氏道:“大厨房那边,我已经叮嘱过了,若有你想吃的,让他们先照顾着你。你三个舅母可都念着你的好呢。” 沈宛轻叹一声,“许是近来太累,这次下注险些赔了,明明写了四组却总拿不定主意,若不是沐风多长了个心眼,都给买了,怎会赚钱。”她摇了摇头,“不是女儿不肯帮母亲继续下注,着实怕赔了,家里攒银子不容易,要真是因我赔了,女儿的罪过就大了。” 潘氏早前还有些生气,这会子听沈宛一解释,一点点怒意全散了。 沐风哪会做这主,是她去见了赵熹、赵硕。 赵硕与她问了沈宛的事,沐风有问必答,只尽量瞒去关于沈容的事,更是不提这下注会计算估测的其实是沈容,这也是赵熹叮嘱过的,若是有人关注沈宛说她下注总赢,也一定要说是沈宛会下注。 “大姑娘想下注,明明写了四组,细瞧之后减去两组。熹皇子,奴婢觉得,要是只买两组,许是会赔,你看……” 沐风相信的是沈容的判断。 沈宛删了两组,她她着感觉:一定不妥。 不等赵熹答话,赵硕爽快地道:“你家大姑娘拿了多少银子?” “二万多两。” “我出相等的银子,你将弃掉的两组照常下注,若最终开启答案,是弃掉中的一组,便分一半给大姑娘。若结果是大姑娘选中的两组,就当是大姑娘自己赚的,如何?” 赔了算赵硕的,赢了全算沈宛的。 赵熹笑道:“八叔可真是怜香惜玉,喜欢人,都怕人家买赔了。” “一个女儿家能有多少钱,怕是她素日攒下的月例、脂粉钱,若她赔了,心里指不定多难过。”赵硕却是赔得起的,就算二万余两银子全没了,也无关痛痒。 沈宛上无疼爱的长辈,虽有一大家子人,唯姐妹俩相依为命。 赵熹唤来蓝锦,又取银子道:“你去下注,抄一份单子送到九皇子府上,九皇子不是想给六皇子一点厉害瞧么,你告诉他,机会来了。” 沈容姐妹在潘氏院里坐了一阵,起身告辞。 * 沈容进入密道,在季府下面的密道等了片刻,紫嫣与夜罗便到了。 紫嫣道:“主子,除三发大赌坊外,另三家赌坊的银钱已兑出,这次我们动用了近百人去买,买了一百万两银子的,净赚了一百五十万两。男子组那边除了我们赚的五十万两,季府下面众人,因主子下令根据各人近来的辛苦功劳,赏了五百至二千两不等的银子,他们照着主子给的单子去买,赚了一倍又五成的银子,人人欢喜。” “今晚二更三刻,我会去季府见各位能人异士。” 紫嫣递过一个包袱。 沈容接过二百万两银票,笑着欲走。 紫嫣问道:“主子,接下来可还要继续下注?” 沈容道:“后面的事难以估测,再说这次我们动用了百人去下注,其间难保不会有口舌之快的人,为防万一,不能再下注。我还在京城,明年还有机会,小心为上。” 沈容离去了。 夜罗见紫嫣沉默,“主子说得对。” 紫嫣近来下注赚钱上瘾,喜欢上那种刺激,打探消息,呈报主子,再等主子选出下注名单、名次,再是等待结果,尤其是一赔六十的比率时,她欢喜都快昏过去,这种刺激与狂喜,比她以前做杀手时感觉畅快多了。 是的,她越来越喜欢现在的生活。 不再担心被人杀。 她只需要跟着主子赚钱。 杀人,不就为了赚钱。 以前他们过着刀口舔血的生活,远没有现下过得舒适。 紫嫣道:“主子如此厉害,让人匪夷所思,无论男子组还是女子组全被她估测中。”她对沈容就差顶礼膜拜,参赛的人如此多,她就能照名次买中,这是主子少有的天赋,能洞悉世事,能察到各人的才学本事。 夜罗沉吟道:“我们就跟着主子,陪着她,看她到底能走多远。” 紫嫣点了点头,眸光里掠过一抹浓浓的坚定,他们的新生是白大师指点的,却是主子给他们新的生活,让他们可以走在阳光下。 * 入夜,沈容早早歇下,实则又进入密道进了季府。 季府今晚灯火通明,会客大厅上坐着二十多人,这肥胖高大的勇士,有清瘦精怪的匠人,各式各样,皆汇聚在大厅,等着他们传说中无所不能的主子。 然,在众人瞩目之中,只见戴半边银质面具的二庄主与面蒙紫纱的季府主人此嫣,跟在一个戴金色面具的男孩身后,这男孩手里优雅地托着一只铁盒子。 这是他们的主子? 分明是个半大孩子。 原本议论纷纷的大厅,立时肃然无音。 一个胖子道:“二庄主,这是小主子吧?” 沈容不恼,“你们瞧我小,唤声小主子也使得。紫嫣,介绍一遍吧!” 紫嫣便开始介绍起来:“这是惩恶楼楼主铁狼!” 铁狼的脸上戴了一张铁质面具,面具上是一只狼形。 “属下拜见主子!” 铁狼是夜罗的师弟,曾是杀手。他心里暗道:这半大的孩子,就是让夜罗甘心追随之人!他定有些真本事,近来又听紫嫣一脸敬佩之色,想来他是个人中龙凤。 能救血裳的弟子,能给他们洗白后重新给一个光鲜的身份,还给他们新的落脚处,让他们不至于逃亡江湖,挣扎在生死之间,这便是他们的恩人。 沈容点了一下头,启开盒子,拿出一个簿子,“惩恶楼章程,你看一下。” 铁狼接过,翻看了几眼,面上露出了令人意外的惊讶、敬重之色。 紫嫣又介绍道:“主子,这位是申半仙,最善布阵占卦!” 申半仙只望了沈容一眼,当即跪下,深深一拜,“属下拜见主子!主子万岁万万岁!” “申半仙,你别以为口无遮拦、胡说八道就可以讨主子欢心!” 申半仙仰头,长了一张猴腮脸,这种人多是狡猾之人,可眼里却多了几分真诚,“属下看到主子浑身祥云缭绕,乃是真命天子,一统天下皆在主子……” 一胖一瘦的两人大叫了起来:“申半仙,我看你改申马屁,你说的说就跟放屁一样。” 申半仙伸长脖子,“你们这些俗人瞧不见,我就是瞧见了。” 沈容冷静问道,“未名山庄周围的阵法便是你所布置?” “回主子,正是。” “办得不错,好好干。” “谢主子!” 紫嫣介绍到两个匠人时,这两个匠人是一对兄弟,最擅制作各种机关,对机关术到了近乎痴迷的地步,沈容启开盒子,取了两张图纸,“这上面的,会制么?” 兄弟二人各拿了一张,拿着图纸颠来倒去地瞧。 “这是什么?” 上面是打散的零件,是沈容花了心思绘出来的,必须要制作精细,否则就合不到一块,“一张是弩,可连发,一次可发三支箭,最多可装十八支箭。” 哥哥看了眼弟弟得的连发弩制作图纸,又看着自己手里的图纸,“主子,这又是什么?” “你们要猜出来,本公子重重有赏!” 两兄弟就看着那图纸,颠来倒去,猜测连连,他们觉得应该是一件兵器,就像刚才沈容说的那种。 见完了一圈,大半的人有惊喜,有意外,欢喜的多是得了礼物,剩下没得礼物者则产生疑惑,这到底是主子呢还是小主子,早前夜二庄主可说要带他们来见主子的。 沈容朗声道:“未名山庄副庄主夜龙,黑夜之夜,飞龙之龙。”她从大铁盒里拿出一枚身份银牌,又一枚金灿灿的印章,正反两面给众人展示,“此乃山庄副庄主身份的令牌,而这印章是副庄主调配银钱所用。山庄、京城分堂都将设下账房,只要各账房见到此印章,便可多则调用二十万两银子。” 她将令牌、章印,递给身侧站立的侍女,供所有人查看。 章印上刻的是“未名庄夜龙之印”周围刻绘奇怪的蛇形纹饰,是一枚圆形的金印。 沈容朗声道:“各位,从现在开始,夜龙是我们未名山庄的副庄主,大家敬他,要如敬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07章 怄气 第107章 怄气 喂,小孩子,你是不是话说反了,我们都没服你啊,如何敬你,可我们不敢惹夜庄主,着实这家伙的武功太高,动作太快,生怕一不小心就被他给灭了。 一圈兜转完毕,先给季府留下了两枚印鉴,一份给紫嫣保存,另一份则是给账房用的,若夜龙,是的,现在他从早前的夜罗之名改为夜龙。 沈容继续道:“惩恶楼主铁狼,这是楼主身份令牌,除了监督众人,更有惩恶扬善之责,他若发现未名山庄有人行事不端可进行惩戒,惩恶楼便是监督之用,就像……像朝廷的御史台。” 像朝廷的御史台,这不是说他们山庄就是个小朝廷。 申半仙坐在那儿,则是一脸兴奋状,“像打了鸡血”,就差没有蹦跳起来高呼高叫。 铁狼早起身,走到中央,双手接过沈容递过的身份令牌,正面写着“惩恶楼”三个竖刻大字,中央有“未名山庄”四字,绘有威风凛冽的狼头图案,背面则是刻着“楼主令”三个大字,周围有群狼捕猎图,很是奇特有趣。 同样也有一枚印鉴,上面刻着“惩恶楼铁狼之印”。 依旧将印鉴给众人观看了一番,铁狼则将新得的东西收好。 沈容又给紫嫣发了象征身份的铜牌与印鉴。“季嫣,从现在开始是大周京城分堂堂主,只要我未名山庄的弟子来到这里,就可找她,由她安顿吃住。分堂弟子也归季堂主掌管!现在,本公子就与你们说说我未名山庄未来三年发展蓝图。” 有人听得迷糊,“请问公子,蓝图是什么图?” 沈容道:“所谓蓝图……就是规划。” 她对旁边的女弟子道:“把我带来的大盒子打开!” 女弟子应声“是”,两人抬过一个三尺宽的盒子,里头是一个大画卷,沈容令他们将画卷启开,这启是一张偌大无比的地图。 所有的眼睛都瞪直了,望着那地图,不是所谓。 沈容令女弟子抬好地图,用手指点起来:“各位请看,这是本公子花了好些日子描绘的粗略地图,为何说粗略,就是本公子因未曾踏遍天下,只能粗绘,整个天下的布局,大抵便是这样。” 她指了指地图,“这里是北齐,那边是突厥、高丽,这一片是大周、赵国、代国,而这一片呢则是西凉、瓦刺国,天下大势,自来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大家能听明白这意思不?” 其间有七八个文人,听到这话立时意气风发,身体的血脉也跟着沸腾起来。 这一定是小主人! 是主人最得意的儿子吧。 小小年纪有如此见地,可见主子更厉害。 沈容道:“天下只一个,原为一家,可现在却四分五裂,战事纷争,而结束战争,让百姓们过上太平日子的法子只有一个——一统天下!” 有一个胖子揖手站立:“小主子的意思,我们要一统天下?” 沈容捂嘴轻咳,“我们要做乱世的大英雄,数百年前的大唐瓦岗寨,秦琼、程叔宝、尉迟恭各位都听说过吧,我们要蓄势待发,壮大自己的势力,在未名山庄、在天下各地静候能一统天下的真命天子。” “还静候别人做什么,我们的主子就是真命天子!”申半仙叫嚷了起来,他可奇门遁术,他一看到沈容,就觉得他是未来的真命天子,他是一心效忠这主子了,就等着扬名立万,等着功成名就做开国功臣。 沈容打了噤音的手势,继续道:“未来的三年,我们未名山庄,在兵力上扩展人力,现下各地有五千人,我们得发展到最少五万人,而且进来的新人,一定要全力尽忠于我们,要与我们一条心,做大事,最忌人心如散沙,不能凝聚人心,就只能挨打。” 她又继续道:“在物力上,我们要在天下各地做生意,开钱庄、设当铺,酒楼茶楼、客栈……替我们未名山庄赚更多的银钱,让我们未名山庄的弟子个个有衣穿,有事做,有饭吃,更能在天下站有一席之地,得世人敬重。” 沈容现在要做的,就是给这些“奇人异士”洗脑。 她以前可做一段心理助理医生,她的学识素来极好,要洗脑还不容易,她说得意气风发,就连周围听着的女弟子,一个个眉飞色舞,觉得跟着这样的主子,一定前途远大。 沈容说得滔滔不绝,时不时有人提出疑问,她都能迎刃而解,对会做兵器的兄弟俩道:“给你们图纸只是其间,本公子还会绘出其他的机关术,你们有的是时间给本公子一一做出来。” 还有呢! 兄弟二人对机关术痴迷近狂,听到这话,相视一望,脸上露出兴奋与喜悦之色。 之后,沈容任命了巾帼楼楼主,这楼主也是一个女子,是夜龙师兄妹早前相熟的一个故人。任命绝技楼、百业楼两处的楼主,这两位楼主皆是男子,前者是个精通厨艺、绣技的二十七八岁的男子,原是北齐人,被人陷害,满门被斩,走投无路,得人指点,投了未名山庄。百业楼主则是西凉国破产的首富,西凉皇族瞧中他的家业,以莫须有之名杀他全家,彼时,身为次子的他正在代国行商,惊闻消息,再不敢回西凉,就算这样,西凉国也下了通辑要斩草除根,甚至还有江湖中人为领赏红四处追杀,得人指点,也投入未名山庄。 今日见面之后,所有新任命的楼主将陆续回到未名山庄,开始建设各楼,就连奇人异士们也都要陆续回去。 沈容的意思:一年内建好未名山庄、大周分堂;一年后建北齐、西凉分堂,在三大国开店铺做生意,广收弟子;两年后要让未名山庄的生意做到全天下重要的王城等的,打开消息网…… 当然,后面开完了大会,只留了分堂、楼主,又开了一次小会,让他们明白各自的职责范围。 直近天明时分,众人在意气风发中散去。 紫嫣唤声“主子”,恭谨地道:“主子要的侍女,属下已选好,有六个人,全是精挑细选,人可靠,主子什么时候要?” “先不急,你继续教导她们,一个月后我来挑人,侍女不在于多,而在于好!” 紫嫣笑道:“属下明白!” 夜龙、铁狼以前是血裳的杀手,对于如何训人,自有他们的一套经验。 沈容道:“各尽其职,将各处建立起来,日子总是越来越好。” “主子,巾帼楼主说,她想在京城开一家歌舞坊,你看……” “歌舞坊最好收集各种消息,准了!” “若是寻常的歌舞坊,十几万两银子就够了,可她想开最好的,请账房的鲁先生估算一下,恐怕最少也得三十万两银子。” “我给她四十万两银子,但既然想帮,就给她批钱。” “你是大周分堂堂主,望多多协助总堂各楼开展生意,但得让由帼楼主把歌舞坊建设章程拿出来,只要合理,我可以应她。” “是!” 沈容从密道离开了。 明天,各楼主会带着自己得力的手下回未名山庄。 各奇人异士也各有职责,他们也得陆续回到未名山庄,开始他们的生活。 紫嫣望着东方的曙光,主子说“日子越来越好”,没错,一定会更好,在他们失去“血裳”后,就会有新的家园。血裳拿他们当杀人工具,可现在的未名山庄却有他们的一份,因为这是他们共同建造的家园。 * 沈容趴在床上起不来,忙了一整晚着实累极了。 沈宛听石妈妈禀报:“大姑娘,五姑娘有些不舒服,小环与老奴唤了五六回,她就是不起。” 沈宛心下担心,急匆匆进了仪方院,用手一探,“哟,额头有些发烫,是不是我给她过病气了。” 沈容不想说话,“我嗓子疼。”不是感冒,着实是昨晚说了太多的话。 沈宛愧疚地道:“症状都与我一样,定是过了病气。一会儿太医到了,请太医给五姑娘诊脉。” “不要,我才不要喝苦药水,我要睡觉,我头昏,捂一捂汗就好了。” 于是,沈容从早上睡到了未时三刻,喝了稀粥,懒懒地坐在贵妃椅上,昨晚点滴历历在目,想起来就觉得痛快,她没有其他穿越者的运气,被人劫持就能得到一个建好好,有人有物有势力的大门派,她捡不到一个,就自己建造一个,这感觉一样很爽。 沐风站在院门外问道:“石妈妈、小环,五姑娘可醒了?” 小环奔出屋子,指了指花厅上的沈容,“起来大半个时辰,一直坐那儿发呆呢,一直盯着一个地方瞧老久。” 额头不烫了,人却似呆了,小环与石妈妈与沈容说话,她也懒懒地不想搭理。 沐风提着个食盒进来,笑着福身道:“五姑娘。” 沈容没理,她在琢磨挑侍女的事,心理师可以用不同的图案,来确定接受测验者的性格、喜好,她脑海里掠过做助理心理师时常见的一些图案。上次她评估谁能在比赛中入围,就有些像心理调查,不过是她进行一些调整,她当时做的时候,并不认为有多有用,只是想尝试,没想一试还真有效果,至少她的评估还是很公道的。 沐风又唤了一声“五姑娘。” 沈容鄙夷地睨了一下。 “五姑娘。”沐风不气馁,这一声更大了,沈容面带恼意地道:“有事说事,没事回漱芳阁去。” 沐风面带愧色,“你不是不怪……” “怪不怪是一回事,算计我姐姐是另外一回事,你食盒里拿的什么?” “是主子听说五姑娘身子不适,令人备了些可口吃食。” 沈容道:“拿回漱芳阁,我今儿没胃口。” 沐风道:“五姑娘,这可是熹皇子精心预备。” “他还是精心布局,如何算计人吧?你再不拿走,我就丢到外门喂乞丐。”沈容半是要胁。 沈宛要远嫁赵国了,明知道赵硕姬妾成群,可沈宛还是动心了,她其实是想逃离沈家吧,李氏没了,沈宾没了石氏留下的那份家业,只怕在石台县也待不下去;沈俊来与韦氏订亲,再用不了多久,他就要娶韦氏;沈宝明明做了坏事,却依旧活得风生水起…… 亲人的仇,沈宛不想报了。 在她心里,她们姐妹的仇人就只得李氏一个? 还有老太太,如此可恶,处处维护沈宝。 沈宛可以离开,但沈容不会。 她的仇恨还没报,董绍安还过得逍遥自在,沈宝还梦想着才子佳人成眷属,可沈宝与傻子崔鸣礼订亲了…… 一边有沈容的雄心壮志,一边是她舍不下的仇怨。 她既然接受了这具躯壳,不是要替原身报仇雪恨。 今生,她不再是沈宛的负累,她在静默地将沈宛推上了人生的辉煌,现在的沈宛,怕是已到天下皆知的地步。 既然是如此,她除了给沈宛送一份厚重的嫁妆外,就再给沈宛送一份极致的荣耀。 沈容躺在榻上,清空思绪,微闭双眸。 沐风站在门外,进去不是,不进去又也不是,还不能离开。 小环看了一眼,道:“五姑娘心里不痛快,沐风,你还是回漱芳阁罢。” 沐风正待离开,只见沈家薇领着侍线进来,人未至,声先到:“五姐姐,五姐姐,有喜事了,五姐姐,天大的喜事。” 沈容想着“喜事”,立时想到沈宛与赵硕的事,腾的一下翻身坐起,“八妹妹,什么事?” 她奔到花厅,沈家薇笑着拉着她的手,“五姐姐,桂花诗社回信了,欢迎我们姐妹加入桂花诗社,万姑娘的侍女说,如果明儿方便,让我们明日去桂花诗社。” 沈容接过信,看了一遍,原本烦闷的心情立时舒缓开来,“这字写得真好,我瞧着是万十七娘的笔迹。” 有了喜事,沈容便与沈家薇说起明白去桂花诗社如何穿戴,这一回,她没去找沈宛商量,而是与沈家薇去捧星院寻大姨娘,让大姨娘给她们打扮。 大姨娘好奇地问道:“五姑娘怎不去大姑娘那儿?” “长姐染了风寒,我今儿也不大舒服,就不去打扰她了。” 沈容想到沈宛不久后许就要嫁到赵国,心里闷闷的,既然她选择了接受现实,就不会去阻拦沈宛。 可是赵硕后宅姬妾成群,值得她去这样做么? 天下的男子那么多,为什么非得与一个已有女人的男子纠缠。 她的话,沈宛是不会听的。 就凭她费尽心思列出的下注四组,沈宛便照着自己的性子给去掉两组,沐风又照组买下……沈容莫名地觉得,沈宛弃下的不是下注之事,而是想弃下她。 沈宛却天真地说,就算她远嫁,也要带着沈容。 有远嫁的女儿带着妹妹嫁去婆家的么? 世人会如何看。 在往前推上七八百年近千年,那时候姐姐出阁带妹妹嫁去婆家,这妹妹便是给丈夫预备的媵妾。 而她沈容是骄傲的,绝不会与人共侍一夫。 这,许是她心情糟糕的原因。 大姨娘先给沈家薇挽了发,又给沈宛梳,姐妹都将自己了漂亮的几身衣服带到大姨娘屋里,让大姨娘帮她们打扮。 沈宛听石妈妈说,沈容今儿似不高兴,接到桂花诗社的回帖,不找沈宛,却与沈家薇去找大姨娘。 沈宛心下一沉,“我与赵国八王爷的事,容儿到底生气了。” “大姑娘……” 沈宛微抬下颌,“她许是以为我不要她,心里与我怄气。” 石妈妈无奈地轻叹一声,沈宛的心思,石妈妈是知晓的,沈宛认准了赵硕,而赵硕也动了心,这世间最美的事,莫过一对男女彼此相爱。 “大姑娘莫往心里去,五姑娘就是孩子心性,虽然这几个月知事收敛不少,遇上事,孩子脾气又上来。大姑娘就算远嫁,也会带着她。” “奶娘说得容易,你告诉我,我用什么理由带上容儿,这个理由总得能说服父亲母亲。” “姐妹情深,远嫁异乡,身边没个亲人难安心。” 沈宛道:“远嫁之人多了去,就算是公主,也未必带上娘家姐妹同去的。” 石妈妈咬了咬唇,“总会有法子的。” “可我昨儿想了一宿,也没想到什么法子。” “大姑娘,八王爷没求下圣旨,万一生变……” “我绝不会让大老爷、大太太把我们姐妹当货物一般卖掉,要不是为了容儿过得畅快些,那五万两银票我也绝不会给他们。 他们害死了我娘,害死阿宽,又薄待容儿……这哪是什么亲人,个个都是虎狼,为了娘留下的嫁妆,就想置我们姐妹于死地,还想拿我们去换前程好处……” 沈宛想到气愤处,紧紧地绞着手中的帕子,凭什么?她母亲和弟弟都没了,旁的人却过得如此畅快。“潘氏害死我娘,还想拿捏住我们姐妹,我绝不会让她好过。”沈宛眯了眯眼,眸子里掠过一丝狠毒。 石妈妈低声问道:“大姑娘想……” “昔日大老爷娶潘氏过门做平妻,我娘没了后,潘氏取而代之,我听说与二老爷订亲的韦氏,是个心比天高之人,虽是韦氏族女,她家家业不多,虽是小姐,家里也只得三个下人,靠着韦氏族里的接济度日。 以她的性子,宁做大房平妻,也不会做二房继室,潘氏以为我沈宛就真的呆傻的,处处由他们摆布,我要她尝尝我娘吃过的苦头。” 对这个家,她早已失望,在知晓石氏死亡的真相,知晓沈宽落水实情后,沈宛哪有不恨之理,更恨的是,沈俊臣对二房、老太太等人的态度。 她母亲、弟弟死了,却连讨公道的人都没有。 石妈妈含着泪,她知道沈宛心中有恨意,“大姑娘,你就要出阁了,此事不如就此作罢。” “罢不了!” 沈宛不敢去想石氏、沈宽的死因,一想就觉得几近窒息。 她依旧绞着帕子,似做出了什么重大的决定。 石妈妈道:“大姑娘想看什么书,老奴给你寻出来。” 沈宛想到沈容,语调轻柔了三分,“我挑几本书给容儿送去,近来忙着诗词会的事,怕她给忽略了,也不晓得她的字练得如何。明日她要去桂花诗社,我得准备几首诗词给她备用,不能让人小瞧了她。” 沈容在大姨娘屋里多坐了一阵,选好明日的衣裙、首饰,告辞离去。 沈家薇追了过来,“五姐姐,我们明儿入社,是不是要准备入社诗词?” 但凡加入诗社,少不得要做入社诗词,而照着规矩,这些皆是做样子,并不像诗会时的诗词要凭真本事,可请人捉笔、代笔。 沈容歪头道:“要不去找叶先生帮忙?” 叶初锦当年也是一代才女,否则怎会被人聘为女先生。 沈宛接过话道:“不找我帮忙却找个外人,你也不怕别人说出去,没的坏了你们的名声。” 沈家薇原就想找沈宛代写,可沈容根本却兴致缺缺,沈容不提,她也不好开口。 沈容不说话,恭谨地福身道:“长姐如此忙,不敢打扰。” 沈宛笑道:“又说傻话,容儿,走,去漱芳阁,我帮你们预备几首诗词。”她伸出手来,沈容瞧了一下,却是径直从她身边而过。 沈家薇怔了一下:刚才沈容都好好儿的,怎么突然就不理沈宛了。 沈宛无奈地苦笑:“容儿,还生我气呢?” “谁敢生你的气啊。”沈容淡淡地说道。 即便是母女,无论你是怎般亲近之人,亦有分离之人,沈宛大了,是要出阁嫁人的,她们姐妹是不可能永远这样,前世欠了沈宛这么多,重生以来,她成功破坏掉沈宛与临安王世子之间的联系与姻缘,而今算是做到了,今生与临安王世子订亲的是萧十五娘,听说两家已经订定婚期,就订在明年五月。 沈宛道:“你不去漱芳阁,我去仪方院。” 沈容恼道:“桂花诗社若嫌我的诗词不好,尽可不让我进去。” 沈家薇真怕沈宛不帮忙,她亦想给桂花诗社的姑娘们留个好印象,况万十七娘在京城的才华也排得上名号,不是压了好些幽兰诗社的贵女,“长姐,五姐姐就是在气头上……” “她是妹妹,我不会气恼。”沈宛没有难过,反而觉得这才像早前的沈容,不高兴了就和她闹,这次可是她要远嫁,沈容不高兴说明在乎她,哪个孩子没几分脾性,她追了过来,笑道:“我不是答应你了,以后会带着你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08章 代笔作诗 第108章 代笔作诗 沈容才不信呢,再次剥开她的手,气恼道:“那个人就真的如此好?后宅六个女人呢。” “我知道!” 只三字,沈容急道:“你怎么会知道?”她知道,是因为她手里有未名庄,她想知道什么消息,就让紫嫣去打听,不出多久,紫嫣就能给她回复消息。 “他告诉我的。” 沈容眯了眯眼,“你私下见过他?” 这么大的事,沈宛不告诉她。 而她还在替她担心。 赵硕有什么好的,是长得英俊,而且出身不错,可他有女人了,还是六个,对这种有一大堆女人的有妇之夫,她着实提不起半分兴致。 沈宛不是彬彬有礼的女君子,最重女德,中规中矩,她不是只与赵硕说了一两句话。 沈宛不想瞒沈容,“昨晚她偷偷来见我了。” 沈容想到赵熹,只怕他也来寻她,是了,上次赚的银钱还没给她呢。 她会在沈宛出阁时,把赵熹知晓的银钱全都添作沈宛的嫁妆。 沈容问:“那么,就算这样,你还是不改初衷。” 人生难如初见,若能始终保持初心又何尝不是好的,可太多的人和事却不值我们保留初心。 沈宛肯定地点头,“他坦诚待我,我自坦诚待他。” “他会为你散去后宅?” 若真爱,就唯此一人,怎会在两人之间夹杂那么多的女人。 沈宛凝住,“此乃妒妇所为,有失女德。” 沈容当即跺了一下脚,“是名声重要,还是快活日子重要?你还真令我刮目相看,这种事,你也能包容。” 这真是喜欢么?真的喜欢一个人,无论她好她坏,他的眼里就唯她一个,不是旁人可以替代的,可沈宛居然能包容赵硕身边还有旁的人。 沈容轻声道:“我不要你帮我写诗词,我会应付的,如果你真要帮忙,就帮八妹妹罢。我曾经说过,姐姐在家中立足根本是脱颖而出,得家人看重,而我不需要,我只想做一个平凡地、不被人关注的人……” 沈宛又忆起那次姐妹入京途中的谈话。 沈容聪慧,这种聪慧不在她之下,若说心机,更有沈宛所不及之处,但若说释然、洒脱,沈宛亦不及沈容。 沈宛笑道:“你真不假手他人?” “不要!”沈容吐出两字。 她不会做诗词又有何丢人的。 桂花诗社可不像幽兰、石榴两大诗社,要求的是诗社成员琴棋书画皆会,他们要求的有一技、一艺之长即可。 沈容的琴艺不错,她就凭这个入社正好,也勉强会对对子。 “我的妹妹,一定也是世间优秀聪颖的女子。” “可大多聪明的女子都是福薄之人,如果这代表了福薄,我可以变得笨些。” 沈宛依旧是笑。 沈家薇福了福身,想求沈宛帮忙作两首诗词备用,一时间又说不出口,“八妹妹,我们去仪方院,不就是两首诗词,一定能助你在桂花诗社站稳脚跟。” “谢长姐!” 不知何时,沈家大房的姑娘都唤沈宛一声“长姐”,最初是沈容一人,后来沈宜也如此唤,而今沈家薇、沈家莉也是这样尊称。 一声长姐,让沈宛觉得自己肩上的责任,旁人都可以不管,让她如何教养好沈容呢?沈容是这样的敏感又细腻,又是这样的聪慧,梁宗卿就曾说过,让她好生教养沈容。 可是她们姐妹到底还有多少日子可以相逢。 时光荏苒,岁月匆匆,她今岁就及笄了,到了出阁嫁人之时,而沈容的虚岁也有十一了。 沈宛很是干脆地替沈家薇写了一首诗再一首词,入社诗词都是应付的,没敢用十足的心思写,却亦用了七分,不想让人瞧出是她的手笔。 沈容在一边的案前练家,认真的,平静的,眉眼里漾出从未有过的光华,美丽的,诱人的,仿佛她不再是个十岁的孩子,根本就是一个正值风华的少女,因为她的静,早已超脱了年龄。 沈宛心中一阵刺痛,自己十岁时在做什么?她忆起,自己在这个年纪,还在石氏的跟前撒娇,石氏手把手地教她如何主持中馈,怎样看账目,怎样在账目里发现不妥等等,可是这些,她身为长姐还没来得及教沈容,而她就只想着自己远嫁他乡。 不,她不用愧疚,因为她远嫁,是拿定了主意要带着沈容的。 沈容一笔一划,对着沈宛给的字帖不厌其烦地、用心地练习,沈宛道:“八妹妹,你把这两首诗词背熟了。” “谢长姐。”沈家薇感激地福身。 沈宛走到沈容的身侧,静静地看着沈容的字,数日不见沈容的字,就像突然间变了一个人,她的字很好,刚劲有力,若不是亲见,很难相信这字出自一个女子之手。 “容儿。”沈宛轻唤一声,在她忙着自己的事时,她的妹妹已经在静寂地成长,甚至会拥有可以超越她的才华,如此聪颖的妹妹,却对名利不屑一顿,这样的气节,便是沈宛也不能拥有。 她们是姐妹,却有截然不同的行事风格。 沈宛用自己的光芒四射,赢得长辈对她的瞩目关注,倍加疼爱,更要在家中立足脚跟。 沈容却想让所有的人忽略掉也的存在,静默的存在,最好不会引起所有人的注意。 沈宛道:“八妹妹,背熟后,记得把诗词毁掉。” 沈家薇道:“长姐,我告退了。”她领着侍线退去。 沈宛欣慰地笑着,“你的字长进很大,我不在家的日子,你每日都有习练?” “上午去先生那边学习琴棋书画,举止言行;下午或晚上,我就在这里练字,有时候一个半时辰,有时两个时辰、三个时辰,谁晓得呢,又没计过时辰,练得不想练时,就不再练了。” 沈容忽略掉自己在不被人注意的时候用左手练字之时,就算在前世,她也曾左右手习练,其实在穿越前,她是个左撇子,一开始习字,恐被瞧出端倪,这才改作了右手,可右手近来似有长进,至少这手字勉强拿得出手了。 沈宛有些担心地问:“真的不需要我帮你作两首诗词?” “不要!”沈容吐出两字。 别人如何,那是旁人的事,让她拿着沈宛的诗词去应付,她做不到,她会全力以赴,能做什么样,她问心无愧,表里如一。 沈宛握住沈容的手,“收笔的那一撇,不是这样的,要自然收尾,撇末如刀……” 院子外头,传来一直急切的脚步声。 沈宛抬眸一望。 石妈妈从外头进入院子,道:“禀大姑娘,是三姨娘要生了。” 三姨娘,那个自打有孕就在院子里静养的女人,也是官家庶女被家里当成礼物送给了沈俊臣做第三房侍妾。 沈宛道:“可是去请稳婆?” “大太太、老太太听说后,已赶往三姨娘屋里,大老爷可一心指望三姨娘再添一位爷呢。” 沈宽,她们唯一的胞兄,多优秀的孩子就没了,沈俊臣未想过给他讨回公道。现在,沈俊臣却巴巴地盼着再添一个儿子,有儿子如何,有了又不会呵护,倒不如从不曾有过。 老太太偏心自私;潘氏为了成为嫡妻,手狠手辣;沈俊臣为了升官,可以不择手段;在这家里真正懂晓良知的人少之又少。 沈宛手把手地教沈容习字,大半个时辰后,又检查沈容的琴棋,沈容弹了一首曲子,沈宛校正指点了一番,姐妹二人又对奕起来,竟是沈宛输给了沈容五子,沈宛不可思议地看着沈容良久,“你这棋风……” “梁大哥教的。” 沈容能瞧出梁宗卿棋风多变,沈宛又如何瞧不出沈容棋风的多变,明明是一个人,却可以落子、中时、完局有数种变化。 沈宛忆起梁宗卿,心不由得微痛,其实她真正喜欢的还是梁宗卿,对赵硕只是不讨厌罢了,否则她不会在意他后宅有几人。她急切地想要逃离大周京城,除了想离开沈家,又何尝不是想忘记梁宗卿。 “容儿,棋艺上,我没什么可教你的,但书法、琴艺、丹青还是可以教授的,来,姐姐令沐风去取账簿,姐姐教你看账簿。” 沈容淡淡地道:“账簿有何好看的,记得一点都不清楚,还不如平衡记账法来得好。” 沈宛说要教沈容,最后变成了沈容教沈宛如何进行平衡式记账法,甚至拿了她自己绘好的表格,告诉沈宛怎样记,怎样可以做得更干脆明了。 沈容教完,见沈宛看着那表格面有诧色,又有惊喜,沈容淡淡地道:“这是你想出来的,与我无干。” “容儿……” 沈宛没想沈容厌恶名利到了这种地步。 沈容咧嘴笑了一下,“姐姐还想教我什么?” “丹青!” 沈宛精通琴棋书画,能吟诗赋词,更善接对子猜谜,若在现代,那就是一个名符其实的“学霸级校花”。她的存在就如同一个传说,这也与石氏当年花重金聘请先生,全力培养沈宛分不开。 沈容道:“教,不如品,你教我如何品评。” “可我屋里没有名家书画。” “父亲书房总是有的。” 姐妹二人相携去了沈俊臣的书房,那里还真有几幅字画,沈宛便告诉沈容,这些字画的优胜之处,用墨及其风格等等。 待姐妹离了书院,三姨娘院子方向依稀可闻惨叫声。 沈宛心里闷闷地想道:妇人生子,就如在鬼门关走了一趟,当年的石氏生他们姐弟三人,便如走了三遭鬼门关,可沈家是如何待她的? 石氏的死,沈宽的死……沈宛压在心头,若她远嫁,又如何舍得下年幼的沈容。 * 二姨娘与大姨娘结伴回捧星院。 二姨娘不悦地道:“我们又不是没生个孩子,偏她叫得如此大声,还不是为了吸引老爷多看顾她一二。” 大姨娘不由得想着自己的肚子,若是她的头胎不曾小产,如今也是个与沈容差不多大的公子,都怀了近六月却突然小产了,后来虽有了沈家薇,可心里总觉有些遗憾:“听太医说是个公子。” “是男是女,总是要生下来才知道。” 大姨娘不再接话。 二人看到那边的灯笼,待看得分明,齐齐唤声:“大姑娘、五姑娘,这么晚了,还没歇下?” 沈宛道:“与五姑娘去书房挑几本书。” 二姨娘勾唇笑着,对这位沈家大姑娘,除了敬重还有羡慕,一个女子能如她这般名动大周也不算枉活。 沈宛带着沈容往仪方院去,大姨娘、二姨娘望着她们姐妹的身影,不由得轻吁一口气,其实有一个像沈宛这样的女儿,倒不比男儿儿差。 二姨娘问道:“听闻这几日,又有媒人登门求娶大姑娘?” 大姨娘道:“大老爷和大太太都没应。” “卫国公梁家就是极好的,大老爷也没应呢。他可是相中二皇子了,二皇子许了侧妃位,只等宫里下旨。” 大姨娘再不接话,女儿家再优秀又如何,还不是为他人作了嫁衣,替父兄前程牺牲,他们一句话,可让你上天,亦可让你下地,即便是大姑娘这样优秀的女子,到头来,还不是卖个好价罢了。 行至分叉路口,沈容问道:“长姐可却我屋里坐坐?” “夜深了,你早些歇下,知你近来莫忘习字,我亦安慰,而今识的字也多了,看些传记野史、《大周志》等也是无妨的。只是音律,就当作知晓学习一些,若是喜欢学得精些,若不喜欢会弹三五首曲子便好。” 她没有要将沈容培养着第二个沈宛的意思,沈宛能学得如此多,着实是石氏在世时,给她请了太多的名师,有精通诗词的,有精通琴棋的,更有精通丹青的,可现下的沈家,怎么可能给沈容请这些能人,沈宛只能自己教沈容。 沈容道:“长姐好走。” 沈宛心里微微刺痛:曾经的沈容与她没有这等生疏,从姐姐,再到大姐姐,而今她唤“长姐”,沈容知事了,她原是高兴,可姐妹间总似隔了一层什么,这到底是什么? 她舒了一口气,蓦地回首,沈容已进仪方院。 沈容将几本书摆到书案上,没有传记野史,而是一本《大周志》这是写大周风土人情的书,一套有五六本,今儿都被她拿到屋里,上面全都繁复的繁体字,她瞧得有些累,故而看起来比较慢,好一阵才瞧过一页,理解里面所说的意思。 如落叶飘零之音,一个黑影已闪入屋里。 沈容没有回头,她从身投到书上的影子猜到是赵熹。 “昨晚去哪儿了?” 沈容面容微冷,想说:你管我呢?可到底没说出口,而是化成一个不屑的眼神。 赵熹又道:“你到底去哪儿了?” “被你算计拐走我姐姐,我还要高兴不成?找个地方躲起来,哭一宿。”半是娇嗔,半是气恼,她愤愤地瞪了一眼,又翻了一页书。 她会哭?赵熹可不信,在他眼里,这小狐狸是个坚强的女子。 沈宛远嫁,沈容心下不快,但理智又告诉她:沈宛今生未嫁临安王世子,就是最大的庆幸,若不远嫁,沈俊臣就要将沈宛许给二皇子为姬妾,做二皇子的女人又如何比得两心相许的真情来得好。 赵熹看了一侧摆着的几本书,“今儿买的?” “真当我银子多得很不成,这是长姐从我父亲书房里寻来的。你是来给我送银子的,我可让沐风转给我,你这般深夜造访也不嫌累?” 她用带着稚嫩的童音说着,视线又回到了手中的书上。 赵熹坐到她的身侧,“我也喜欢看大周志。” 他喜欢,是他有一统天下的宏愿,现在是至德十年,离赵熹发兵攻打代国还剩下三年,离卫国公梁家引来灭门大祸还有不到三年的时间。 沈容取了第二册,拍放到赵熹跟前,“你可以看,别打扰我读书。” 赵熹嬉笑道:“你是打算与你姐姐一样也做个才女?” “做才女有什么劲,无趣得紧。” “我怎么听说,明儿你与沈八娘要去桂花诗社,你告诉我实话,你为何要去桂花诗社?” “我很财迷呀,到了那里,幸许多金多财的姑娘时不时送我些值钱的玩意儿,我不就可以攒嫁妆。我可是少有的重臣嫡女,到了那儿可不就成香钵钵了。早前攒的钱得给我姐姐,我怎么也得给自己攒一点,你说若桂花诗社人人都说有一两件东西,我立马就变成有钱人……” 对他说话,就能讲句真的。 她拿糊弄旁人的话来应对他,他若不是关注她太久,还真被糊弄过去。 小狐狸呀,你什么时候才能对我坦诚些。 赵熹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六十万两,你的嫁妆也该够了吧。” 沈容睨了一眼,转而很是意外地道:“你此次赚了三百万两银子?” “与九皇子联手下注,赔得三发大赌坊的东家快哭了。” 三发大赌坊的靠山是六皇子,相传这家赌坊有六皇子的份子。 沈容启开布包,清点了一番,“活该!敢算计我姐落水,怎不把它赔死。” 吞她的银子,她就是个小买主,他们也吞,胆儿可不是一般的大,为恐被人买中,竟然买通刘府下人给刘元娘下药,六皇子、贵妃的得宠怕是要到头。 “赔死?可不就是赔死了,此次听说赔了二千万两银子还多,可他们又不能赖账,二皇子、九皇子买了不少,我至今还有三百万两银子没兑出来。明儿一早,还要去兑,九皇子倒是乐了,他下的注比我还多,能赚九百万两,二皇子亦有三百万两,听说还有好些零散小买主,加起来得有二千一百多万两……” 沈容将银票收好,“真是白帮二皇子、九皇子干活了,他们大赚了一笔,也不晓得我有多辛苦,好歹给我十万二十万也成。” 赵熹笑道:“你手头有银子,为何不自己下注。” “让沐风去么?万一下注,引人瞩目,被人抢了钱,还不敢张扬;一旦张扬,家里就会知晓我们姐妹有钱的事,他们容不容得下我们还得另说。钱财这东西,要低调,有了也要装着没有。” 闹了半天,她是怕被人知道,赵熹正暗暗思忖,突地听她说道“这种下注赌博的事,怎适合我这种娇滴滴姑娘的去干,我可是贵女啊,这要人知道,多影响形象和名声啊,呵呵……还是从你那儿分利好,一分不投,就动动脑子,能赚来这么多银票,哈哈……本姑娘终于有钱了!” 赵熹歪倒,她这话是什么意思?她会在乎名声,打死他也不信。若让大周京城的人知道她有估测之能,不知道会吸引多少人关注,可她硬是把此让给了沈宛。 沈容一副财迷兮兮地看着赵熹,“你与二皇子、九皇子说说呗,不能白让人干活,好歹也打赏我十万二十万。” “你自己说去,一个是买,两个人、三个人也是买,有这么重要。” 沈容恼了,一摊手,“快点,你们不是赚了二千万两,你自己承诺,分我二成,付我四百万两来,快点!要不是我,你们能赚这么多。你们几个大男人,也好意思欺哄小姑娘替你们干活,干完了活,还不付酬劳……” “你是不是太狠了,张口就要这么多。” 沈容嚷道:“快付钱!” 赵熹摆了摆手,“你回头要找人假扮你姐姐,这可是需人手的,这件事我给你包了,一定办得漂漂亮亮,让人瞧不出破绽,你不是给你姐添一百万两银子的嫁妆,我再出五十万两银子添上,如何?” 沈容轻啐道:“说得好像……我姐真要嫁去赵国。” 赵熹得意洋洋地翘起二郎腿,“可不就是真的,我可告诉你,今儿我与九皇子入宫求旨,又有永乐公主、淑妃娘娘帮忙说合,这件事成了。赐婚圣旨已交到九皇子手里,明儿一早,九皇子就会去质子府宣旨。” 这么快…… 沈宛说要带她一起去赵国。 可沈容不想去。 对她来说,不过是从虎穴跳到狼窝。 赵熹又道:“今儿皇上高兴,一下赐了两份圣旨,你就等着好消息。” “怎会是两份圣旨?” 赵熹在沈容脸颊上捏了一把。 沈容气鼓鼓地瞪着他。 赵熹越发心情大好,他就喜欢看她生气的样子,这时候越发狡黠,就像一只小狐狸伸出了利爪,让人亲近不得,这样的她才是真实的,平日里,她都隐藏在姐姐的光芒之后,明明她才是沈家最优秀的姑娘,可所有人看到的都是沈宛。 他又得意地捏了一把。 沈容立时恼了,扑了上去,抓住他的手就咬。 “放……放手……小狐狸你还真咬啊?” 不真咬,还当她好欺负。 她可不是心慈手软的,早前两天就想咬他了。 “你再捏我试试,我的脸都被你捏成包子了,我讨厌包子脸。”沈容拽住他的手,说完又咬。 “放手……” 沈容咬着不放,伸出两手转玩着,我放手了啊,你看。 赵熹完败,“好吧!放口!” 沈容依旧不放。 赵熹道:“松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09-110章 入诗社(12000+求订阅) 第109-110章 入诗社(12000+求订阅) 沈容这才松了他的手,上面被她生生地咬出了两排齿印来,“我可告诉你,敢欺负本姑娘,这就是你的后果。这次瞧在你还识趣,我少咬你两口!” “你当自己是狗?” “我怎会是狗,本姑娘要做狼,做狼……” 居然有想做狼的。 狼有什么好,可她就是想做狼。 狼,是孤独的,更是痴情的,总之沈容觉得狼是最可爱的动物,即便凶狠,但却深情专一。 赵熹吹着手。 沈容恍若未见,这丫头根本就是故意的,一点都不心疼他。 活该,她早就想整赵熹了,咬他两口还算是轻的。 赵熹道:“你要请我给你姐办嫁妆,你好歹给我些银票……” 他说得有些可怜,要不是她,以他过往的性子,谁能从他手里拿银子,不是瞧她们姐妹不易,攒点银钱更难,还有重要的一点,无论她们姐妹攒多少银钱,最后还不是进了赵国皇家,成为他与赵硕的东西。 沈容想着银票藏在床下面,她可以被赵熹发现藏在恭桶,可另一处地点实在不想被他知道,“你赚那么多,先垫上吧,万一你骗我怎办?明日若真有圣旨到,我再把银钱给你,至于现在么,我还不能给。” 居然让他垫,还不相信他的话。 沈容道:“你武功这么高,还怕我这弱女子赖账?” “好,我先垫着,若你家接到圣旨,下次来时,你把钱付我,一百万,一文都不能少。” 沈容应了。 * 翌日一早,沈容与沈家薇乘车前往桂花诗社。 桂花诗社的发起人是万家,外头是十二间铺面的桂花茶楼,正中有一间铺子设成了大门,从大门而入,就能看到二门,那后面是一座偌大的园林,虽不及明春园的幽兰榭,却也相差不远,里面有庭台楼阁,往里处有一座大厅,东西两侧又各有院子,东边一座是厨房,一座是下人吃茶用饭之处;西边有三座院子,皆是贵女小憩院。 桂花园内,百花盛开,繁花似锦,红的、白的、黄的……百媚千娇别样红,婀娜窈窕,碧叶深深点缀,花枝卓约,衣染馨香。 园中空气特别清新,有微风吹来,迎面带着些甜丝丝的水味。花草树木因是初晨,含着晶莹的露珠,正是红的更红,绿的更绿。浑象一幅原本淡彩的水墨画,在晨光之中改成浓墨重彩。 脚下五彩鹅卵石铺成的小路,也好似上了层薄釉般,发出温润的光芒。偶有树叶上的露珠滴落下来,或有一两点掉进地下低处的水畦里,只轻轻一落,便融入其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进得二门,沈容微微福身:“沈五娘、沈八娘叩门拜社,请入桂花诗社!” 在园子里,三五成群地行走着商贾贵女,其间亦有几位官家庶女。 立时,便有一个着紫衣的十三四岁少女过来,福了福身,“沈五娘是今岁女子诗词会状元沈元娘的胞妹吧?” 这一声问出,所有姑娘都面露喜色。 “是大才女沈元娘的胞妹。” “既是姐妹,想来才学也是不差的。” 紫衣少女道:“小女万十七娘!” 沈容眸光闪了又闪,“你就是万十七娘?我听姐姐提过你,说你的诗词清新细腻,风格优雅如画,就像画者笔下一幅淡淡的水墨图。” 万十七娘惊了一下,“沈元娘这样评点?” 什么沈元娘评点?分明沈容这样看的。她读过也深深领会过万十七娘诗词的风格,这就是给她的感觉。 立时间,万十七娘竟有一种得遇知己之感,“沈五娘、沈八娘,请随我去千诗厅,社长与组长们已经候着了。” 立有万十七娘身边的侍女过来,欠身道:“二位妹妹,请往东边赏音院用茶点,姑娘们入园,侍女们都在那边玩乐。” 外面瞧着这园子不显,待侍线、小环进了赏音院,才发出这一处院子极大,有正房三间,又有东厢房五间,还有西厢房五间,东厢房一律设成了小憩室,正房、西厢房都是茶话室,里面坐了些婆子,亦有丫头,有的吃着茶水,有的正在玩叶子牌,更有的在玩骰子,玩牌的,桌上皆有铜钱放着。 领路的红褂侍女一进来,就拍了两下,“各位,这是今岁新入社的礼部左侍郎沈家的侍女。二位妹妹,你们自我介绍一下,往后姑娘们参加诗词会,你们少不得要作陪,这里就是你们玩乐之处。” 小环没想丫头们也可以交朋友,瞧这些丫头,个个打扮精干,头上的首饰也都不差,瞧来真是出身商贾。 侍线低声道:“小环姐姐,你先介绍吧。” 小环福福身,“小女名唤小环,其实……我是沈元娘的侍女,我家大姑娘给五姑娘新买两个侍女,说她们还对沈家规矩不熟,就让我先服侍五姑娘。只等两个侍女调教好了,再让她们服侍五姑娘。” 她和这些侍女是不同的,她只是暂时服侍沈容。 丫头们一听到“沈元娘”几字,有惊诧的,有意外的,还有的则露出几分讨好巴结之意,二品重臣家的嫡女,还是名动天下的大才女,巴结上这么个小姐,自家小姐也有脸面,没想这个瞧着打扮寻常的侍女,居然是沈元娘的丫头。 侍线亦福了福身,道:“小女唤作侍线,服侍的侍,针线的线,是沈八娘的侍女。” 立有一个紫褂少女过来,“我是卫国公府梁家二房的庶女梁九娘的侍女灵雀。昨儿听我们九姑娘说,今儿要来两位新入社的贵女,你家姑娘与我们姑娘是一个组。” 小环不解。 绿褂侍女道:“灵雀,就劳你与她们说说桂花诗社的规矩。” 灵雀应答一声“是”,拉了小环与侍线坐到东边的桌案前,轻声道:“桂花诗社创建者是当今的丽昭仪娘娘,之后一直由万家姑娘们担任诗社社长,而今是京城三大女子诗社之一。因诗社成员有一百八十多人,下面便分了几个组,每个组有十五到二十人不等,分富字组和贵字组,富字组都是出名富贾家的千金,贵字组则是官宦千金。沈五娘、沈八娘皆被分到了贵一组。” 一侧又坐了三个侍女打扮的,道:“我们姑娘也在贵一组。”其中一个笑盈盈地道:“我是京城府尹张四娘的侍女甜儿。各诗社因分了组,我们自来也只与本组侍女交好,但姑娘们若遇到投缘的,也会与其他组的成员交好。” 又有一个红褂侍女道:“我是兵部右侍郎刘三娘侍女顺顺。” 其中有个侍女颇是得意地道:“我们贵一组,全是五品以上官员家的千金。” 灵雀继续道:“贵一组是五品以上官员家的千金,还有贵二组,乃是五品以下官员家的千金。再有富一组,里面的姑娘个个家里拥有千万家业;富二组略次些,富字有八组,诗社之中统共有十个组,每次活动,皆由组长通晓各组成员。” 小环扫视了一下四周,“我们组的人还没到么,现在就我们六个?” 灵雀有些伤感地道:“原有九个人,梅四娘订了亲,正在家里绣嫁妆,八月就要出阁,退了诗社;冯三娘的父亲去岁秋天到江南赴任,带着她一道去了江南;又有姚元娘正月十八出阁,嫁去咸城。” 难怪九姑娘哭着闹着都不进桂花诗社,原来进来的官宦千金都是庶女,这五品以上官员千金进来的只得寥寥可数几人。贵二组是五品以下官员家的千金,只怕都是庶女,富字组有八个组,全都是富贾之女。 顺顺笑道:“不过今年多了你们,我们很高兴,往后一到诗祠会,我们可以聚在这里玩闹闲话,最是有趣。” 侍线早前还想,如果她们到了,那些富贾家的侍女许是要过来巴结讨好,可根本就没有她猜想的这些状况发现,各组的人只与本组的侍女说话,说闲话的,嗑瓜子的都有。 灵雀道:“我们贵一组的侍女,是大家轮流服侍茶水的,这一轮已经开始,我看就轮到顺顺后便是小环,然后是顺顺。” 侍女们用茶水吃饭,每组都派一至二个人去大厨房取食,其他时候需开水,也是由值日的侍女去打,也可以自己带茶点来吃。 赏音院里,侍线小环与贵一组的侍女打成了一片,很快有说有笑起来。 * 沈容与沈家薇则进了千诗厅。 千试厅里,分区域坐着一百多个衣着各异,打扮各异的姑娘,或浓妆艳抹,或清扫蛾眉,环肥燕瘦,春花秋月,这里皆有。 “小女礼部左侍郎嫡次女沈五娘(庶女沈八娘)前来叩门拜社!” 这规矩,是沈宛告诉沈容的,就连沈家薇也听说了京城诗社入社的规矩。 这千诗厅设计得很是巧妙,里头很大,就像是一个偌大的会议室,又划分了十个区域,每个区域之间木有半垛青纱木墙相隔,青纱之上绣有花鸟山水图案,每一区域又饰成不同的颜色,贵一组,是紫色;贵二组是蓝色;再是富一组红色、富二组青色、富三组粉蓝;富五组浅绿、富六组粉红色、富七组粉蓝、富八组再是浅绿。 花木正中坐的是社长万三娘,副社长孙元娘, 每一区域大小一样,只以不同颜色装点标注,这与幽兰诗社完全不同。 贵一组里排了两排桌案,所有贵女盘腿坐在铺团上,地下铺着蓝墨底坠富贵纹的地毯,地毯却是统一的颜色。 万三娘道:“二位贵女入社,是瞧得起我们桂花诗社,可我还是很好奇,沈五娘的胞姐沈元娘乃是名动天下的大才女,无论学识才华少有人及。今年又是女子诗词会的状元,你若想入幽兰诗社,若让沈元娘引荐并非难事。” 难道要她自己说:我不去幽兰诗社,是不想学吟诗诵词,无病呻吟。我来这里,就是为了打探消息,谋学赚钱手段,让自己变得强大? 不!不能这样说。 沈宛对身侧的沈家薇道:“八妹,你来答。” 沈家薇倒吸了一口寒气,这里面的姑娘真多,有一百多个,只贵组人略显冷清,再是富一组人少,其他各组都有二十个左右的人数。 沈家薇答道:“我五姐姐说,如果她入幽兰诗社,就不能带着我,她想陪我一起进桂花诗社。” 竟是这原因。 梁九娘问道:“沈五娘真是姐妹情深,为了沈八娘便放弃进入幽兰诗社。” “于我来说,幽兰诗社也好,石榴诗社也罢,都是一样的女子诗社,若能与八妹一起入社,也是一件趣事,他日追忆过往,定是我们姐妹一生中最美好的风景。” 万十七娘道:“沈五娘话虽如此,我等听闻,很是感佩你与庶妹之间的姐妹情深。不过入社还有规矩,我就出一个上联,只要沈五娘能对出来,今日就算过关。” 万三娘面有些紧张,低声道:“差不多就行,你莫出太难的。” 万十七娘答道:“三姐姐,下联一日无人对出来,我便一日不得安生。” “你何苦与三哥滞气,不过游戏之作,从去岁夏天,你就闹到现在。” 万十七娘再不作声,而是朗声道:“甜瓜切皮,分成两片玉玻璃。” 音落时,两侧的姑娘开始小声议论,又有人冥思苦想。 沈家薇有些紧张,入社不是都是作诗填词的,怎的今儿一进来就对对子,她是会对,可这对子有些难,瓜对花,想不到,就在她琢磨之时,只闻沈容对道:“炒豆捻开,抛下一双金龟甲。” 万十七娘眼珠一转,那东南角上,正在起楼,是要起一座三层赏景楼,虽然这里有三亩大小,可万家还是觉得小了,“地楼上起楼,楼间无地。” 沈容垂眸,“天井中开井,井中有天。” 周围立时传出一阵惊叹声:“对得好公正。” “这可是沈元娘的胞妹,有那么一个出色的姐姐,定也是不差的,否则社长怎么会破格接受入社。往年在开社日后的投帖,可是都移到第二年再考校入社。” 梁五娘道:“鲤鱼寨鲤鱼跃龙门,年年有鱼。” 沈容想了片刻,这对子,她穿越前曾在一本集锦上瞧过,“观音阁观音赐祥地,岁岁福音。” 万三娘起身,“沈五娘,请入贵一间入座。” 沈宛点了一下头,坦然大方地进了贵一间。 万三娘见沈家薇一个也没接上来,朗声道:“取笔墨,请沈八娘作一首即兴诗词。” 沈家薇心下松了一口,握了笔,在纸上写下昨儿沈宛给她写的诗,众人看罢,沈家薇就算过关了,也一道坐到贵一间。 因沈容是嫡女,当坐第一排,沈家薇便与另四人坐了第二排。 万三娘朗声道:“今日诗词会,与往次规矩一样,在今日未时一刻前把诗词交上来。现在自由活动。” 这就结束了! 沈容有些意外。 万三娘离了正中的桌案,与万十七娘、梁五娘走近她,福身道:“见过沈五娘!” 沈容一一还礼,对身后的沈家薇道:“八妹妹,你善作诗词,我就不作了。” 沈家薇支吾了一下,“可是……” “往后都是你作诗,就这么定了。” 什么定了,这分明就是吩咐的语调,根本不是商量。 沈家薇嘟了嘟嘴,想到自己还有一首沈宛给的词没写出来,也只能背出来充数了。 几人率先出了千诗厅,立在园子里,一边走一边说话。 “沈五娘,你素日在家一般做甚?” “家里有女先生,每日上午要学规矩礼仪,还要学琴艺书画,下午时就看些传记野史,或是与家中姐妹玩闹一番。万三娘,我与你们说实话,你们今天幸好考校我对对子,我也就只会对对子,要是作诗填词,我姐姐就没瞧上眼过,就连这弹琴书画,也是被姐姐管束着才勉强能够见人。” 万十七娘惊了一下,“你居然不会作诗填词?” 沈容信誓旦旦地道:“我真不会,上个月姐姐让我作一首杏花诗,我憋红了脸,‘一片两片三四片,五片六片七八片,九片十片十一片……’沈容故意扮出单纯可爱的模样,我姐姐一听,立时就给我一枚爆栗,‘再给我数花瓣,今儿抄十遍女德’我一听急了,连忙道‘飘入丛中瞧不见。’这才算过关了。 我只会对对子,但我八妹妹会作诗填词,这不,拉着她进桂花诗社。我听说桂花诗社里,只有一项才艺就可入关,其实要说才艺……我琴艺还算不错,好像比对对子拿得出手。” 她可不要被逼着作诗填词,她实在不会。 若再让她对对子,万一出现什么稀奇古怪的,她可对不上来。 所以,她还是说自己的琴艺好。 有前世的记忆,还有穿越前的记忆,想来弹几支曲子还是不错的。 万三娘意味深长地看着万十七娘。 万十七娘此刻面有恼容,不,更应该是惊色:这丫头居然说她不善对对子,她会弹琴,她想破脑袋大半年对不出来的,今儿就被这丫头对出来了,她对对子的才能不是很厉害。如果这都叫不擅,什么才叫擅。 梁五娘笑道:“沈五娘,你倒实在,自己说自己不会。” “不知为不知,做人当诚实。我本不会诗词,只会弹琴,勉强会接对子,字也是马马虎虎能见人,还有丹青画作难入目。姐姐说,三大女子诗社里,唯桂花诗社会授人才技,我就乐了,越发想和八妹妹进来……” 万十七娘、梁五娘都是十三四岁模样,唯有万三娘瞧上去得有十八、九岁,这么大年纪还没出阁,着实有些奇怪,但沈容不能问。 张四娘与刘三娘带着沈家薇从千诗厅里出来,手里拿了两首诗词,近了跟前,问梁五娘道:“组长,你看两首词哪首更好?这首是杜元娘所写,这首是沈八娘写的。” 梁五娘接过,权衡一番,“沈八娘更胜一筹,情物相融。” 沈家薇见自己的得胜,喜难自禁,心里暗道:长姐怕让人瞧出,还故意往差里里改了一番,没想就是这样也能得胜,越发佩服沈宛的才学。 梁五娘选定沈家薇的词作,交给了万三娘,领了几人去衿贵院。 衿贵院是给官宦贵女备的院子,中间有一道墙,分为东跨院、西跨院,东跨院是贵一组所使,西跨院归贵二组贵女使用。院子比沈家薇在家里住的双喜阁还好些,布置得极是雅致,中间有两间正房,一作花厅,一作书房,东厢房是四间厢房。 梁五娘道:“沈五娘、沈八娘,第二间是你们姐妹的小憩院,若是累了可在里面小憩,亦可置一身换洗衣衫搁放在里面。” 梁五娘是组长,她单独一间。 杜元娘、刘三娘合用一间,张四娘又单独一间。 沈容面露惑容,“梁五娘是累了么?” 梁五娘笑道:“我是怕你们姐妹累了。” “素日你们在这儿作甚?” “除了是一月一次的大诗祠会,我们要一起玩闹,素日的小诗词会,一个组交一首满意的诗词上去,其他时候,姑娘们聚在一处或讨论琴棋书画,或学习厨艺女红,亦有交流旁的主持中馈、打理嫁妆田庄铺子的。” 三人进了花厅,花厅分大花厅和小花厅。 梁五娘道:“若你在这里结识了交好的姑娘,可领她到你屋里说话。大花厅是我们组里一起议事、学习之地。” 沈容答道:“谢梁五娘!” “我是组长,告诉你们这里的规矩,是我该做的。” 沈容孩子气地道:“若能天天开诗社就好了,我喜欢这里,比在家里跟女先生学有趣多了。” 梁五娘笑了一下,并不接话。 贵一组只得六个人,还得算上沈容姐妹二人,沈容进了书房,将里面的书瞧了一遍,还真寻了本自己感兴趣的。 梁五娘拿了本书坐在案前读,张四娘站在门外:“组长,她们都两人一个房间,为何我一人住,你能不能给我换一间。” 梁五娘问道:“你问问其他人,可愿与你换房间。” 沈容忙道:“组长,我可以与她换,我爱看书习字,没多少时间陪八娘,如果有张四娘和她作伴说话,她也能解闷。” 第110章桂花诗社 张四娘眼睛一闪,“也不用搬来搬去的麻烦,让八娘与我同住一个房间就好。” 沈家薇正在打量她与沈容的房间,房间有二十来坪,里面放了两张床,挂有床纱,有衣橱、箱子,甚至还有桌案,一个半圆屏风里摆有浴桶和带盖的恭桶,沈家薇暗暗吃惊,看了眼桌上放的花瓶,握在手里,发现极是官窖汝瓶的,便是沈家也只得老太太、大老爷、沈宛屋里摆有这等上好的花瓶。她用手捏了一把花瓶里的绢花,这种逼真的绢花也是极值钱的。 张四娘去唤沈家薇,沈家薇听说是沈容答应的,就跟张四娘进了那间屋子。 张四娘道:“那个衣橱是我的,另一个你可以使。沈八娘,下次来时,你可以带一些换洗衣裙来,可以放在里面,若有贵重物件,就买一把大锁,将物件锁到衣橱里。”她一面说着,一面打开衣橱,“看到小抽没,那是暗盒,可以放女儿家的脂粉、首饰。” 沈家薇问道:“旁处也与我们一样?” “不一样的,衿贵院的西跨院住着贵二姐的贵女,她们是三个人一个房间,我前年进来时,听说里面还有人是四个人一个房间。她们最是羡慕我们这边,可桂花诗社有规矩,不得乱了规矩,什么身份就住什么地方。 富一组,一个房间住两人,这些姑娘家里是皇商、各地的首富,或是出名的富贾;富二院富三院一个房间住三人,富四至富八院则是一个房间住四人。” 沈家薇道:“我看旁边还有一座小院。” “是社长与副社长的院子,万十七娘也住在那里,她可是给我们桂花诗社挣了声名,算是诗社的功臣。” 桂花诗社是大周富贾万家姑娘挑头,第一位诗社社长传闻是宫中的丽昭仪,她最善长跳《琵琶舞曲》,也因才名、美名远播,被当今至德帝选入宫中,赐封为丽昭仪。万家也因家里出了一个当今皇帝的宠妃,从皇商入仕,万家更有好几个子弟在朝为官,故而万家并不是单纯的官宦人家,也非寻常的富贾。 今日在路上,沈容就对沈家薇道:“到了那里,若有与你大小差不多的,你与她多打听,我比你大,问得多了,怕是人家厌烦,你去问最合适。” 沈家薇想着沈容带她投帖,就入选了,往后她多了一个去处,总比止步后宅要强上许多。 沈容因念着初来,得装几日乖巧,便认认真真地读书习字,看到不明白的地方就去请教梁五娘。 习了半个时辰的字,沈容取了书架上的琴,小手一拨,音色不错,虽不是名琴,却也是上等好琴,学着沈宛教她的样子,端坐琴前,弹一支简单的小曲,弹完之后,她试了又试,决定弹高难度的《春江花月夜》初时有些生疏,等弹到第三遍时已熟络许多。 琴音阵阵,声声悦耳。 张四娘问道:“沈八娘,我听的曲子多了,可这支曲子我还是第一次听到。” 沈家薇道:“这首曲子名叫春江花月夜,是我长姐在咸城琴艺赛时夺魁的曲子,近来长姐教五姐姐弹过几回。” 离衿贵院的桂香院,万三娘姐妹不由得侧耳聆听,每次诗词会,她们姐妹要将这些诗词抄录下来,还要处理一些诗社的琐事,比如哪里要添笔墨纸砚,哪里要添摆件等等。 万十七娘道:“沈五娘说她琴艺好,莫不是她在弹。” 万三娘道:“这支曲子很特别,我从未听过,难道是她小小年纪,竟有这等琴韵,是个心胸宽阔之人。” 声声悦耳,宛转动听,仿佛是月下的春江潮水起落,意境悠美,仿若展现给闻者一幅幅画卷。 衿贵院西跨院里,亦有几个官家千金在聆听,这里有几个八、九品小吏家的嫡女。 几个人低说议论,待通过侧莲墙洞往东边一望,看到坐在案前的沈容,先是有些吃惊,很快就释然了。 “沈五娘为了她庶妹不去幽兰诗社来桂花诗社。” 谁能去更好的,为什么要屈就入最差的诗社。 人家姐妹情深,但不就是个庶女,谁会把庶女当回事。 西跨院里,交好的几个千金都是嫡女,她们几乎很少与旁的庶女说话,骨子里还是将嫡庶有别分开的。 喜爱琴律的姑娘还真不少,万三娘便是一个,待沈容弹罢,她们还想再听,沈容却将琴搁回原处。 “洛城首富之女金三娘前来拜会沈五娘!” 沈容面容上掠过一丝得意,她就知道总会引来一个。 “金三娘请进!” 沈容迎了出来,看到一个着紫袍的少女,瞧上去十二三岁的模样,一张容长脸蛋,柳叶眉,樱桃嘴,正是时下大周标准美人的模样,行了半礼,“金三娘,我初入桂花诗社,还有许多不懂的地方,你来得早,还望你多多教我。” “沈五娘客气。” 沈容道:“去我屋里说话,原是与我妹妹同住,可张四娘一个人住怕,我让妹妹与她同住。” “沈五娘真是好性儿。” “我长姐还时常训我,说我十一岁的人,只得七岁的性子。” 金三娘是被沈容的琴音吸引来的,她是家中的嫡长女,上头有一个嫡兄、一个庶兄,父亲虽是洛城首富,却也是皇商,专供布匹,她家在江南便有自己的织布坊,还是千名织娘的大作坊,她父亲是家中嫡长子,掌理金家家业,又有三个叔父,各掌一方的生意。 两个人坐在屋里闲聊起来,沈容去花厅红泥炉子上提了茶壶,在屋里寻了一遍,发现了一小包的茶叶,案上倒有一碟点心、一盘果子。 金三娘道:“沈五娘怕是不知晓,初来的新人只供一日,往后再来,休憩屋里的茶点得自己预备带来。” “我们不交年资?” “年资?”金三娘愣了一下。 沈容解释道:“就是一年交一次资费,幽兰诗社就交资费,一年一百两银子,用来在诗社会时买果点等物用,还有所备的纸笔墨砚也是要用的。” 金三娘不屑地道:“这一些子果点笔墨能有几个钱,诗社里出了诗集,不都赚回来。” “桂花诗社不收年资的么?” 金三娘道:“我是六岁入的诗社,从未听说收年资的事,万家乃是大周十大富贾之一,他们可不差这二三千两银子。” 因为二三千两银子反倒被人小窥了去,万家才不会收。万家既然能让自家姑娘办诗社,就出得起这笔银子,再说桂花园,一年赁出去也得一笔银子。 “二、三千两?” 这里的人可比幽兰诗社多多了。 沈容在脑海里兜了一圈:三人吃饭与十个人吃饭,若计算成银钱,你会发现,十个人与三个人的相差不会太多,从计取成本上说,不过是增加的量而已。 金三娘道:“一个收上十来两银子,这不是打万家的脸面,出了诗集,天下的学子可有不少会竞相来买。与我们同组的颜元娘,她家就是专做书印生意,能把书销售到天下各地,不仅是大周,北齐、西凉、高丽、瓦刺都能送去。” 若说名气,桂花诗社在大周的名气不及幽兰,在大周以外,桂花诗社的名气在幽兰诗社之上,着实是因为桂花诗社年年都出诗集之故。 沈容心里不由小小地激动了一把,看来她的选择还真没错,若是与富一组的姑娘们做上朋友,她就能做生意,还能通过她打听各行各业的动向。“好厉害!”她笑了一下,若有所思地道:“其实我外祖父也是做生意的,以前听我娘讲,他的生意也做得极大,是专跑海外生意,能穿过大海去好多有趣的地方,在海外还有别的国家,有金发蓝眼的,还有银发碧眼的……” 两个人就这样打开了话匣,天南海北地说了起来。 金三娘也听得很是认真。 她们在里面聊,沈家薇拉了张四娘坐在沈容的窗下听她们说话,张四娘担心地道:“沈八娘,这样真的没事?” “是我长姐吩咐的,长姐说我五姐姐有时候闹腾起来比男儿家还皮,让我盯着她些,别让她惹出事来。” 张四娘将信将疑,不过,沈容说的那些事,在她们听来很是有趣。 沈家薇很是慎重的道:“好四娘,可千万另让我五姐知道,要她知道长姐让我盯她,她回去又要和长姐怄气。” 张四娘迭声道:“你放心,我明白。” 两人说到兴致处,金三娘便与沈容一道嬉笑起来,你一言,我一句,倒是说得熟络。 不多时,便近晌午时分,灵雀带着小环、侍线二人过来送午饭,这是从大厨房那边按份例取的。 “每次姑娘们会在这里用午饭,午饭的定例是照着各组的人头分派,六菜一汤,配米饭馒头。若是有姑娘吃不惯,可令丫头去桂花茶园订餐,桂花茶园的婆子丫头就会送进来。每次轮到我们侍女值日,就要负责给姑娘们取饭送饭,一个人肯定是拿不走的,但可以唤两人帮忙,都是一个组的,大家都很好说话。” 三个丫头一前一后,灵雀与小环提食盒,侍线则提了一个篮子,里面装了一桶米饭。 侍线快奔几步:“灵雀姐姐,我们是不是忘了带碗筷。”她似后知后觉一般。 灵雀笑道:“不用带碗筷,旁的衿贵院里都有呢,花厅里有个橱柜,里头放的就是碗筷,待姑娘们用完,我们得将东西送回去,我们洗好后,放在大厨房里我们组的碗柜里。待下次要用前,我们会像今日这般去厨房,用开水再烫洗一遍,如此就可以给厨房用了。” 小环也觉长了见识,这里完全和幽兰诗社不一样。 幽兰诗社很美,可那里才二十多个贵女,里面有单独的小厨房,亦有小憩室等,可这里却有一百八十多个姑娘,即便是晌午,还有姑娘坐在凉亭里玩闹说笑,树下还有姑娘在做女红。 侍线道:“灵雀姐姐,你一直与我们一起,那些碗筷是几时洗的?” “只是值日的我去洗的。”灵雀笑了起来。 贵一组若有新人进来,她总要重复上一遍,告诉姑娘们的侍女往后要如何做。 侍女与侍女之间可以做朋友,姑娘们也是朋友。 灵雀进了东跨院,“姑娘们,用晌午了,今儿是红烧鱼、油酥排骨、香辣鸡块、麻辣牛肉,再炝炒小青菜、凉拌香椿,豆腐白菜汤。” 她一面说着,一面报出菜名。 刘三娘在一边叫嚷道:“我今儿一点都不饿,你们吃吧,我要回屋睡觉。” 杜元娘打趣道:“你在家没睡好么?” “我大姐姐要绣嫁妆,拉了我去帮忙,昨晚绣到快四更呢。” 刘三娘亦是家中的庶女,她说的大姐姐才是刘侍郎的长女。 沈容听到这儿,问道:“石榴诗社的刘元娘,不会是你大姐姐吧?” 杜元娘吃吃笑了起来,“沈五娘,那是她大姐姐,原想一过诗词会就辞社,没想出了那事。” 金三娘道:“沈五娘,我得回富一院。你午后可小憩?” “有幸结识你这样一个朋友,我舍不得睡,你用了午饭,记得过来与我说话。我们继续切磋音律。” 金三娘连连点头。 小环好奇地伸着脖子,见金三娘消失在门外,轻声道:“五姑娘,你可是官家千金。” 她没说后面的话,不就是告诫沈容不要与金三娘交往,官商有别,就是官宦之家也不会与商贾之家通婚。 沈容恼道:“帝王将相宁有种乎?朋友只问真心,休再说这样的话。” 午后,金三娘来了,还带了一个额黄春裳的少女来,瞧上去有十四五岁模样,据金三娘介绍是她表姐,家乡是江南人氏,姓田,人唤“田二娘”,是扬州富贾之女,家里是做脂粉生意的,也爱音律。 沈容把书房的琴抱出来,先是金三娘弹了一曲。 只是一曲很简单的曲子,沈容微蹙眉头,这真是琴弹得好?怎么感觉连她这个二灌水都不及,沈容怀疑金三娘与她结识的真正目的。 沈容的琴艺得授于沈宛,她用心学琴,只是喜欢音律,穿越前她就是个麦霸,爱听音乐,从轻音乐到乡村音乐,再到流行音乐,都得她的喜欢。在疲惫的时候,听轻音乐;在喧嚣和烦燥的时候,她就听乡村音乐;在心情特别好的时候,她就听流行音乐,随曲子哼唱,学会新曲子就改成拿着麦霸高唱。 这,大抵是她用心学琴的原因。听不成音乐,只能自己弹来听听。 金三娘问:“沈五娘,你以为如何?且说实话。” 沈容问道:“你能再弹支旁的曲子么?” 金三娘“哦”了一声,重新又弹了一曲,比上一支略繁复些,如果弹琴分几种级别,金三娘的琴艺就当是小学三年级。 沈容道:“你学了多久?” “我六岁开始学的,到现在六年半了,我娘夸我弹得越来越好呢。” 金太太夸金三娘的琴弹得好?这根本就是睁眼说瞎话,琴曲没有一点琴韵不说,就是稍复杂的曲子就弹得干瘪无味,还弹得时不时错上一个音,又或是时不时断断续续。 沈容定定地看着金三娘的眼睛,“你学琴偷懒没用心吧?”石氏在世时,让教沈宛的先生也教她,可她根本坐不住,石氏一过世,家里辞退了琴棋先生,只留了私塾先生,别说教她,便是沈宛都搁下了,可沈宛却一直坚持不懈的练习。 金三娘有些不好意思,伸出手道:“我指头短,早前换过六个琴艺先生,她们都说我不适合弹琴。” 她的手指着实比较小,属于娃娃手类型:指指短,小手胖乎乎的,虽是十二三岁的少女,可手却生得如七八岁女童,皮肤倒是极好的,只这么小的手,用来弹琴,着实不好。许多教琴、授琵琶的师傅,都愿意挑手长得纤长,手指漂亮的学生来教。 “为什么一定要学弹琴,你也可以学吹塤、吹笛,不在乎样样会,但求一两样精就可。三娘,指头短不是你的错,选择乐器就是你的错。” 金三娘一本正经地道:“可我就喜欢古琴,旁的都不喜欢,每次听到有人琴弹得好,我又羡慕又敬重,就像沈五娘你的琴就弹得好,比我弹的还好。”她现在已经认定自己的琴艺是属于“弹得好”的类型。 沈容道:“若是如此,你就让你娘请乐器大师另给你打一把专用的琴,这把琴是按正常人的指头来做的,你生的是娃娃手,拨这琴弦无力,又或拨用的力道不够,皆让琴曲失了本色。” 金三娘如梦初醒一般,“对啊,我怎么没想到打造一把特制的琴。”她翻看着自己的手,拉起沈容的手一比,“你明明比我还矮些,可你的手指比我的还长,哇,你手长得好漂亮,要是我的手也长得这样就好了。我娘说,我的手长得像我外婆,说这种手肉乎乎的,最有福气。”她先是有几分气馁,只片刻,便夸自己的手生得有福气。 沈容又让田二娘弹了一曲。 田二娘选的是高山流水,曲子很熟稔,几乎没错一个音。 沈容道:“田二娘的琴技熟稔,弹得真美……” 田二娘道:“我听了你的琴音,很有琴韵,韵味便是音魂,这是我没有的。” 沈容道:“你弹这首曲子的时候,就要想着,你看到了巍巍大山,亦看到奔腾的江河,你才幻想,才能将神倾注指间,你都没看到大山江河,又怎会有人听到。” 田二娘佩服状,立时觉得寻到了知音,“要不我再试试。” 一曲弹完,沈容道:“比前面弹时好了一些,你是不是只想到大山?为甚我听到江河那段,看到的还是大山?” 田二娘立时石化,不可思议地看着沈容。 金三娘伸出手在她面前晃悠,“你怎了?” “沈五娘说得太对了,我……我刚才只想到山,我虽来自江南,可只见过山,没瞧过水,我是在京城出生,在京城长大。” 她想像不出沈容说的江河。 沈容也会自己的感觉惊得乍然,原来感觉如此精准,她笑了又笑,“得空的时候,可以出城走走,看看山,看看水。” 闭门造车,就算本事再大,到底失了几分心境与真实。 田二娘道:“我娘不许我出门。” 她们是深闺千金,就是走几步都有一大群的婆子丫头跟着,半点都不得自由,更要守各种闺训,又哪里能由得她们去自己想去之处。 金三娘低声道:“她有个弟弟,三岁时落水没了,她娘就总是告诉她,不许去水边玩。” 沈容有些伤感地道:“我有个哥哥,三年前落水没了……他读书很厉害,不比我长姐差……” 几人一时间心情怅然。 无论是哥哥还是弟弟,未成年便意外早夭,这就牵扯着后宅的阴私。 田二娘岔开话题,“沈五娘真厉害。” “与长姐相比,我这点才艺都不够看,我只想着,有一两样能拿出手就行。” 她来桂花诗社,就是为了打通门道做生意,她要做的是大生意,而这里云集的都是富贾家的姑娘,认识了她们,就能了晓天下各地的生意途径。 “你的对子也厉害!” “不如我弹琴好,我想只要我经常练习,定然可以更好。” 三人在屋里说了一阵琴艺之事,过了未时三刻,就该各自回家了。 这一日,沈容因结识了新的朋友,心情好,信心高涨,顺着时间推移,她会结识更多的人,届时,她会做更多的生意。 * 回到沈府时,沈容只感觉到一种压抑:守门的婆子、门子,一个个板着脸;进了二门,迎面遇到厨房里的下人,一个个亦都全无喜色。个个如丧考妣,用这话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 莫不是家里出事了?此念一闪,沈容去了漱芳阁,刚入院门,就唤道:“长姐,我回来了!” 石妈妈迎了过来,笑盈盈地道:“五姑娘来了!” 沈宛眸含笑意,掩都掩不住,面含春风,就连眼波都多了两分情意。 沈容问道:“长姐,是不是府里有事?我和小环进来的时候,总觉得府里怪怪的,下人们都没一个欢喜的,倒是石妈妈笑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11章 拒作媵妾 第111章 拒作媵妾 沐风福身道:“五姑娘,今晨九皇子来府里宣旨,皇上将大姑娘赐嫁赵国八王爷,着其择日完婚。” 沈容昨晚听赵熹说了,这动作真够快的。 石妈妈道:“午后,熹皇子与八王爷带着媒婆登门下定,有十八抬小定礼呢,真是阔绰得紧,六抬衣料,两抬首饰,又有六抬海货吃食,两抬摆件瓷瓶,大家都说,从来没见过这样下聘的。八王爷说,他那边会预备一百二十抬聘礼,海货吃食、瓷瓶摆件是给沈家的,衣料首饰是送给大姑娘的。” 八王爷备了一百二十抬聘礼,沈家可如何备嫁妆,最少也得和聘礼一样的抬数,否则就要被人小窥,而京城富贵人家的规矩多是女方陪奁嫁妆是聘礼的两倍,这样才算体面,有些疼女儿的人家,都置备到三倍,这更是尊贵。 沈俊臣一心想把沈宛许给二皇子,原是早有意的,但他想求个好名,想等宫中下旨,皇旨赐婚,与他许配是完全不同的,前者是尊贵,后者就成了他攀高枝。他千般谋划,没想赐婚圣旨等来了,却是沈宛与赵国八王爷的,这简直就是一泼冷水,这岂不是说,他精心培养的和女就成一粒废子了,岂能让他痛快,这是被人狠狠地捅了一刀。 潘氏也是如此打算的,一旨赐婚,身心凉透,还想将来沈宛帮衬丈夫儿子,若是她与沈宛的关系处好了,沈宛许也乐意帮衬潘家,这下子别说帮衬,嫁到赵国做亲王妃,八竿子打不着,最多就是往后每年有份年节礼、有几封信的问候。这节礼能有多少,就算再丰厚也不过万把两银子,对沈俊臣、沈宏的前程是半点也帮衬不上了,且这赵国只是大周的附属小国,一个小国亲王妃,怎能与大周二皇子的侧妃相比。 这就像一个官家名门公子,与一个富贾公子一般,任是谁也会选择前者,而不是选后者。 沈俊臣夫妇对这桩婚事一点也不满意,就连下人也跟着唏嘘轻叹。 老太太那边听到这事,一听说是远嫁赵国,立时就乐了,可很快明白其间的得失,又跟着郁闷了,就算沈俊臣与她离心生了芥蒂,可她还是盼自己的儿子好,这养了十几年的长孙女说嫁就嫁,还嫁那么远的地方,往后要再见,怕就难了。 沈俊来听晓此事,连连轻叹表示惋惜,对老太太道:“大哥非要衿持,原早就想将宛姐儿许给二皇子做侧妃,我让他直接与二皇子订下。可他呢,非得等赐婚圣旨,说这样才尊贵好听。这下好了吧,皇上把宛姐儿赐嫁赵国八王爷,人家倒是欢喜,打着灯笼也寻不上我们家宛姐儿这等才貌双全的好女子,可我们沈家这不是赔了个好姑娘……” 沈宛是沈家的嫡长孙女,才貌双全,对沈家人来说,这是他们最好的姑娘,就指望她嫁入皇家,替娘家父叔兄弟谋个好前程。一纸圣旨打乱了沈俊臣等人所有的计划。 得不偿失! 如此优秀的沈宛,成废子了。 沈宝乖巧地给老太太捏肩,她没了亲娘,明白只有拢着老太太才会生活得快活,她那爹是指望不上的,李氏才去多久,人家就与名门姑娘订亲,还指望着韦家也帮衬他入仕。 老太太轻啐道:“挑!挑!早前还不如许给崔家呢,现在嫁得那么远,是指望不上了。” 沈俊来饮了几口茶,近来与崔家人打得火热,沈宝还没嫁过去,依然两家就是亲戚,说是去崔家窜门拜访,其实就是打听他入仕之事,“崔相爷那边有信儿了,替我谋到了礼部笔帖式的差事,今儿崔兄把荐信给我了,让在三日后去工部任职。” 沈宝惊喜道:“爹做官了?爹做官了!祖母,爹爹终于做官了!” 老太太名得见眉不见眼,看来将沈宝许给崔鸣礼是做对了,以后会如何她心里自有打算。“你也入了礼部?” “大哥在礼部,我也在去礼部,上头有大哥罩着,崔家人就是会办事啊。” 他当官就是做样子,他哪会做抄抄录录的事,打小就烦读书写字的事,就他那手字根本见不得人,严格说起来,还没人沈宏写的字像回事,可他自认为书法别具一格,颇有些“我是书法大家”的样子。沈俊臣瞧过两回沈俊来写的文章,能看得吐血,着实狗屁不通。就连沈俊来的秀才功名,也是沈俊臣写信给绵州教学,走了门道,人家才给了他一个秀才,教学大人不敢给沈俊来太靠前的名次,给了个倒数第三的秀才。 可沈俊来就觉得是他的本事,一副他很厉害,他是真正的读书人模样。 好在说话还算利索,不知道的人还能被蒙住。 “沈俊臣当年是三甲状元,想来他这弟弟也不会太差。” 沈俊来哪里是差,根本就是连秀都没过。 崔左相因他早前被御史盯过,不能给他谋太高的,真正能主事的实缺也不能给,但想着是他长孙的岳父,总得给他个职位,这一番思忖,就给了个礼部笔帖式,正八品的,小吏嫡女配他傻长孙,也算是相得的,更重要的是,沈宝的伯父是沈俊臣,沈家的名声还是不错的,尤其是沈宛这可是不比男儿才学差的奇女子。 于是乎,崔家在一番权衡后,后会在众多闺秀里选择与沈家结亲。 几人乐呵了一阵。 沈俊来又低声道:“娘,我听说今儿大姑娘提出要带五姑娘一起去赵国。” 沈宝惊呼一声:“祖母,这可有趣儿了,我们老家娘家太穷,姐姐出嫁带上妹妹去是有的,可妹妹多是许配给那家的弟弟。难不成大姑娘嫁了赵国王爷,也要把五姑娘许给赵国王爷的弟弟?我们沈家的姑娘一个个都远嫁了,将来家里见不着,一个个不都白养了去……” 老太太在心里掂量着这事的轻重,她还盘算着另给沈宝寻门好亲事,“不行!绝不能让五姑娘去赵国!” 沈容可是她谋划给沈宝铺路的。 沈俊来道:“今儿大姑娘说了,大哥说要考虑,以我看,大姑娘是废子,他想借着此事让大姑娘把她手头的田庄店铺都交出来呢,一旦大姑娘交出来,他许就放人,毕竟就是个小丫头……” 两相权衡,还是钱财重要,一个丫头算什么,沈家最多的就是姑娘,沈容虽顶了个嫡次女的名,还不如庶女得宠呢。 老太太大呼一声:“你懂个甚?”忙继续道:“若不留下五丫头,难道真让宝儿嫁给那傻子,我同意宝儿与傻子订亲,原就是替你入仕做的权宜之计。待过三年,只要我们再谋划一番,把五丫头嫁给傻子才是正经,这不是订亲的时候五丫头太小,上头又有大姑娘护着,以大姑娘的性子,她能同意我们盘算五丫头?” 沈宝这是第一次听老太太说出这话,方才明白,原来老太太用的是权宜之计,真正的用意是要把沈容嫁给崔鸣礼,这不是说,她可以嫁给自己喜欢的美少年董绍安,那个人长得俊,出身也不错,怎么想怎么满意。 让她嫁傻子…… 呸!她才不干呢。 原来,这根本就是一个计。 她一脸崇拜,欢喜感激地道:“祖母,你待宝儿可真好。” 董绍安是她的,谁也不能夺走。 到时候,她就告诉董绍安,真正与崔大傻子订亲的乃是沈容。 “没娘的孩子可怜啊,你娘病没了,我总得护你一二,孙女是多,就你得我欢心。宝儿,今日的事可不能传出去,一旦被大姑娘知晓,她若真带走五丫头,往后可如何是好。三年后,府里适龄出阁的姑娘就你和五丫头。” 三年后,沈宝正巧及笄。 可沈容比她小两岁,但也有十三岁了。在乡下,十三岁成亲的姑娘比比皆是,虽然朝廷三令五申,令举国女子年满十五岁方可成亲,可这政令也只在体面人家实施下去,乡野百姓可不管这些。 老太太想用沈容替了沈宝,两家既不算违背约定,反而依旧结为姻亲,沈容的出身且不比沈宝还强些,沈容的性子刁钻了些,其他方面都还过去,更重要的是,她可是沈俊臣的嫡次女。 沈俊来听到这儿,自然也不希望沈宝嫁了傻子,若用沈容来代沈宝,而他又谋到了差事,这可比什么都强,侄女又如何比得嫡亲的闺女亲热,“若大姑娘当真把手头的店铺田庄交出来,大哥就应了呢。” “明儿我会唤他到佛堂说话,店铺田庄原就是家里的,大姑娘还能带到赵国去,她都订亲嫁人了,这件事由不得大老爷,他是男人家,哪里想得周全,我自会提醒他。再优秀的姑娘,一旦远嫁,就没指望了……” 老太太想到沈宛嫁人,又悲又喜,悲的是沈宛帮衬不到她两个儿子;喜的是,她早前谋划的事,一旦沈宛远嫁,沈容还不得由她拿捏揉搓。 沈俊来又道:“听说五丫头、八丫头入桂花诗社了?” 老太太答道:“早些日子递了投帖,昨儿遣了丫头来回话,说是让她们今儿去考校。” 沈宝不快地道:“幽兰、石榴都是官家贵女入的诗社,偏往商贾家的诗社里去,八姑娘便罢,她的身份是进不得这两处,可五姑娘也是个没眉眼高低的一脑子浆糊。” 去了桂花诗社,沾一身的铜臭。 沈宝光是想想就恶心。沈容可不就贪财,连沈宜、潘家人都知道,就差在她脑门上贴上“财迷”二字。 老太太轻斥道:“她胡闹才能由我们拿捏,若再没大姑娘帮扶,那事有七成把握。届时,我的宝儿就能许个年轻俊俏有本事的后生喽……” 她拉着沈宝的手,仿佛这事儿已经成了一般。 老太太想着:沈容犯的错越大,他日她拿捏起来就越容易。现下瞧在沈宛份上,先不与沈容计较,待得了计划,她就狠狠地拿住沈容,若是大过就更好了,她就可以说上话,还能让沈俊臣挑不出错。 沈宝柔声道:“大姑娘现在得了女子诗祠会的头名状元,她说话是管用的,祖母让她把我荐入幽兰诗社,可好?” 若她进去了,里头全都是公主郡主身份高贵的一二品大官嫡女,往后她就能平步青云,认识的人多了,许还能帮衬到婆家。 沈宝想着,心头越发想进幽兰诗社。她才不是沈容呢,就盯着桂花诗社里的姑娘有钱,她可是官宦千金,岂能去那等满是铜臭之地。 老太太笑道:“好宝儿,回头我与大姑娘说说。” 沈宝一直在老太太跟前,老太太病了时,也是她,老太太越发觉得孙女虽多,只这一个才是她心疼的,李氏没了,她更应疼着沈宝。 * 漱芳阁。 沈容痴痴地望着沈宛:长姐要远嫁赵国了,往后再见面就难了,除非在她离开沈家之后,幸许还能去赵国寻她。 沈宛则想的是:无论如何,她远嫁赵国,也要把沈容带上。 沈容福身道:“长姐,我回仪方院了,我早些歇下。” “容儿。”沈宛轻呼一声,坚定地道:“今儿我与老爷、太太提要带你一起去赵国的事,老爷虽没拒绝,可太太拐弯抹角地说,如果我把在京城置的田庄店铺,还有娘亲留给我的产业交出来,太太和老爷都会同意的。” 潘氏想的很简单:如果沈容离开,她还省得将来张罗嫁妆。早前沈宛可给了她五万两银票,再有那些田庄店铺,到了她手里便是她的,将来沈宏、沈宜的聘礼和嫁妆都会极风光。不是她要赶沈容离开沈家,是沈宛的要求,但能捞点好处也是好的。 他们夫妇万般谋划,谁曾想,沈宛成了一枚废子。 既是这样,她也不讲什么脸面了,拿到些钱财之物才是最重要的。 毕竟,沈俊臣将沈宛养这么大,能捞的好处也就这一次机会了。 就算是嫡亲的姑娘,远嫁他乡,对娘家的帮衬就小了,何况还不是她生的,索性就拐着弯提出来。 沈容心下很纠结,一面她想在桂花诗社学些东西,在大周繁华的城市开些店铺;另一面,她真的不想与沈宛分开。 穿越前的她,原就是一个孤女,从未享受到亲情。 前世的沈容辜负了沈宛太多,也害苦了沈宛,她是想弥补的。 “长姐,真的能行么?” “一定可以的。” “长姐是要把手里所有的地契房契都交出去了。” “他们知晓的那些交出去,不知晓的,我走了门子变卖成银钱备用。”有了银钱,到了赵都,她可以再置成旁的产业,手头有了银子,就不会艰难。虽然她要嫁的是赵国的硕王,可到底还是自己有钱才来得便捷。 “吴叔、石叔他们几家人呢?” “我会他们去赵国安顿,哪里的水土不养人,他们愿意来京城,也定是愿意去赵都。” 背境离乡地追随小主子,以证他们的忠心。 再随成为一国王妃的小主子去赵国,这又有何不可。 这几家下人,原早不知何方才是他们的故乡,早前跟着石吴氏,再后来跟着石氏,而今又效力于沈宛姐妹。 沈容轻吁了一口气,“若他们不愿意呢?” “不愿意去,每人三亩地,家里有口人赠几亩地,不问他们待我们姐妹如何,就凭他们几家先帮衬外祖母,再帮衬娘亲,我也不能将事做绝。” 沈容道:“理当如此。只是……若长姐交了地契房契,太太老爷想要更多,姐姐嫁的是赵国亲王,就算远嫁,也总是有些银钱的,她们偏要拿捏住我,逼你往家里送银钱,你……还能拒绝吗?” 沈宛咬了咬唇,“我远嫁赵国与和亲没二样,若大太太不同意放你,我……就请求朝廷,将你作为媵人带入赵国!” 媵人?赵国硕王的媵妾、和亲贵女沈宛的陪嫁美人…… 沈容惊讶不小,胸腔里有一团怒火在跳跃。 沈宛连连解释:“这是唯一也最管用的法子。姐姐知你不在乎名声,只要去了赵国,姐姐自然设法还你一个清白之身,他日姐姐在赵国另替你选一门得宜的亲事……” “长姐!”沈容惊呼一声,打断了她的话。 让她作沈宛陪嫁团里的一名媵人,和亲公主远嫁他国,都会有庞大的和亲后宅美人团,而她将作为其中的一员。 不,她不愿意! 沈容提高了嗓门:“你竟说出让我做媵妾的话?” 失望,太过失望。就算她不在乎名声,她不在乎的是美名,却不代表她会自污声名。 “我素日是顽皮呆傻结,可也明白‘媵人’意味着什么,如果长姐真这么做了,我们……我们也别做姐妹。想让我背负上八王爷侍妾的名声离开京城,我不愿意!不愿意!” 两个“不愿意”,第二声比第一声高出数倍。 她气得面容变色,急得通红,眼里有恼怒,有愤火。 沈容道:“我说过,任何时候,我绝不会与任何人共侍一夫,尤其不会去夺姐妹、朋友的良人。你这么做,不仅是在侮辱我,更是在侮辱八王爷! 姐姐,他们放我,我便与你去赵国。若是不放,我就留下。我只要你答应,到了赵国,你好好过日子,幸福生活下去比什么都重要。 这几年,一直是你在呵护我、照顾我,容儿感激长姐,可我绝不会与人为妾。姐姐就别枉作计算!只要你好,我什么都不在乎!” 沈容往院门处走去,突地停下了脚步,“长姐记住,我不会担下那样的名声,就算我不在乎名声,我不要的是美名,却不代表我会自愿担下污名。长姐,你若真如此做,就是逼我去死!”她一留烟的跑了。 沈宛心下慌乱,看着离去的沈容,失魂落魄地坐下,“我错了吗?我只顾着自己幸福,却忘了年幼的容儿。奶娘,你说我该怎么办?如果不能带走容儿,让我如何心安,她是我唯一在乎的亲人。” 她就是相信,如果真这么做了,以沈容的性子,还真有要死要活地大闹一场。 她原就是一番好心,这也是最可靠的法子。 沈宛不是大周皇室宗女,但她是远嫁赵国,便如和亲女子一般,她打听并查阅了不少书籍,知晓这和亲女子都有陪嫁的媵人。公主和亲这陪嫁美人(媵妾)从几十名到几百名不等,就算是沈宛,也会有几名或十几名陪嫁媵人。这些美人、媵人是大周送给赵国硕王的后宅美姬。一旦她将沈容归入“陪嫁媵人”行列,沈家无法拒绝,而沈宛可以轻而易举地带沈容去赵国。 石妈妈道:“大姑娘,不若就将地契房契给了太太,她收了东西,总不会不践诺言。” 给了财物,潘氏就会放沈容跟着沈宛走? 沈宛也反复思量过,觉得这只是潘氏的一己之意,沈俊臣、老太太那边若不是同意,到时候潘氏可以说“大姑娘,你也瞧见了,我原是同意的,但大老爷和老太太不允。”家里就几个人,她打通了潘氏的关节,沈俊臣母子不应,她还得去打通那边的关节。以老太太这些年的行事作风,是绝不会同意放过沈容的,她要借拿捏住沈容来牵制沈宛。 沈宛就算是和亲远嫁,但顾忌沈容,总要往娘家送些好东西。 沈宛道:“先别贸然行事,你让沐风使了银子去佛堂那边打听一下,看老太太会有什么安排?” 石妈妈应了。 沈宛心如刀绞,在她看来最好的法子,沈容却不赞同。她不能逼沈容,以沈容的狠劲,逼得紧了,还真会做出一些出格事。 * 沐风与往常一样,给珊瑚塞了银子。 珊瑚想着:大姑娘要远嫁赵国,往后也帮扶不上家里,老太太对五姑娘另有安排,就算老爷太太放人,老太太也绝不会答应的。 此一时,彼一时也。 而今大姑娘的婚事已成定局,大周二皇子添了一位侧妃——玳瑁公主,现下人称“云妃”。一个大国得宠的皇子,一个是小国最受宠爱的公主,虽然许给的是侧妃之位,也算是相配。 她若是坏了老太太的计划,老太太一定饶不得她。拿定了主意,珊瑚答道:“老太太听说太太想让大姑娘交出地契房契的事,还说这些东西里有她一份呢。沐风姑娘,你是聪明人,听老太太的语气,是绝不会让大老爷放了五姑娘去赵国的,老太太是想拿捏住五姑娘,想逼大姑娘每年都往家里送一笔银钱贴补家用。老太太还说,大姑娘嫁了贵婿,想来赵国八王府里一年拿上五千一万两银子来不在话下。” 沐风心头一紧,“你是说,就算大姑娘交出地契房契,他们也不会放了五姑娘跟大姑娘去赵国?” 珊瑚肯定地点头。 这,算是她最后一次帮大姑娘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12章 兄污弟媳 第112章 兄污弟媳 大姑娘是带不走这些店铺田庄的,不交给老太太、大太太,就定然会留给五姑娘,无论如何,依旧算留在了沈家,依旧是家里的东西。 待沐风将老太太那边的意思禀给了沈宛,她立时仿若掉到了冰窖里。 如果让她撇下年幼的沈容远嫁,她做不到,她一早就想到要带沈容离开这个家的。 “奶娘,我不嫁了,不嫁了!谁也不嫁了,我不放心容儿……”音落时,沈宛扒在铜镜前放声大哭。 这样的悲切,这样的伤心,似在竭力地发泄,又似在刻意的抑制,传到人耳里,令人眼眶湿润,让人心疼不已。 沈宛声声惨哭,早前她原是就盘算好的,就算要远嫁,也要带走沈容,可现在,在她看来最好的法子,沈容却拒绝了。 是啊,就算赵硕不沾沈容的身,可沈容到了赵国,他日嫁人,到底是背负上“硕王府媵人”的名声,怎么也洗脱不掉,她是大周作为陪嫁美人、媵人的身份来到赵国的。 将心比心,若换作沈宛,也不愿意背上这样的名声。 石妈妈含着泪,抹了几下泪珠儿。“还真被五姑娘给猜中了,为了他们自儿个,就算大姑娘远嫁,他们也要拿住五姑娘来逼大姑娘。” “这就是我的家人么?他们这样一次又一次地逼我,不让我们姐妹好过,我娘被他们毒害,阿宽被他们设计淹死……”沈宛突地止住了哭声,眸子里全都是恨意,“沐风,你去告诉八王爷,请他出面,既然潘氏不让我痛快,我也绝不让她痛快,请八王爷照我所说放手去做吧,你再把家里的事一并告诉他……我……我带不走容儿了,可不可以……让我五年后再与他完婚,我实在不放心容儿啊……” 五年后,沈容就及笄,待那时,她身为长姐便可以亲自给沈容许配人家、替沈容张罗嫁妆,不让沈容年幼无依,被人欺侮。 沈宛一说完,又开始哭。 石妈妈一脸心疼、忧伤状。 沐风应声,领命离去。 * 赵硕听沐风说沈宛在家里哭得伤痛欲绝,还说延后五年成亲。 赵熹坐在一边太师椅上,这不是大周第一才女么,怎么遇事就知道哭,还做些糊涂主张,她不如期完婚,这就是抗旨不遵,二十岁后才嫁给赵硕,就算赵硕再喜欢,怕也淡了。 赵硕皱着眉头,紧握着拳头,“沈家不放五姑娘,我……我禀报周帝,让五姑娘做媵人!” 赵熹当即就跳了起来,沈宛糊涂,毕竟是深闺女子没遇过大事,怎么赵硕也跟着糊涂,正在大骂,却见沐风不紧不慢地道:“八王爷,大姑娘也说过这事,可五姑娘不乐意,说绝不与姐妹共侍一夫。” 赵硕道:“这只是权宜之计。”沈宛的妹妹,就是他的妹妹,他怎会与妹妹做夫妻,是为了带走沈容想的法子。 沈家不放人,这是最干净俐落,也最有效的法子。 赵熹可不会要一个背负着赵硕“媵人”名声的女子为姬妾,哪怕赵硕不曾碰过,他也不会要。 沐风依旧淡淡地道:“五姑娘说她不背声名,若真如此,她就去死。五姑娘那脾性,可是说到做到的,大姑娘真不敢逼她。五姑娘说,若是沈家不放她,就让大姑娘安心出阁,还说叫大姑娘别为她挂心,她会照顾好自己……” 赵熹想:赵硕与沈宛还真是夫妻,这想法都是一模一样的。赵硕不是亲王吗,也算是个有见识的,竟如此等昏招、烂招,还好沈容不糊涂,根本没应这事,要真如此做了,往后他要娶沈容,这件事就不成了。 皇侄娶皇叔的媵妾…… 别说赵国皇家,就是赵熹也丢不起这人。 沈容不愧是他瞧中的,关键时候不糊涂。 沐风继续道:“大姑娘说,沈家不让她们姐妹好过,她也不让他们好过。大姑娘说,让八王爷照着早前的约定去做,她在出嫁前,要给潘氏、老太太等人添堵。” 赵熹听着这话,歪头道:“除了那晚,我陪八叔入沈府,你几时还见过沈宛?” 赵硕想到自己一个文雅亲王,自恃是翩翩君子,深夜翻墙去会佳人,心下涌过一丝愧意,又听沐风说沈宛在家里哭得肝肠寸断,一边是他,一边她最疼爱的妹妹、唯一被视作亲人的人,心下也是心疼不已。 沈宛姐妹的事,沈宛没有瞒他,而是坦诚石氏、沈宽是被家里给害死的,这不是她的推测,沐风也可以作证的,沈宛与沐风扮鬼诈出来的。 赵硕知道沐风沐雨都是赵熹安排进沈府的,早前是为了保护沈容,可后来却护了沈宛一次又一次免于被人陷害算计。 赵硕点头:“你回去宽慰大姑娘,我会照她的意思去做,周帝圣旨已下,最迟六月前就得完婚,叫她别再多想。离开大周京城前,本王会寻了可靠的人保护五姑娘,定不让五姑娘出事。”他顿了一下,“本王好歹也是赵国皇族,在大周还认识几个有权势说得上话的,我定会请他们帮忙,让大姑娘安心待嫁。” 沐风应声离去。 赵熹带着质疑地道:“八叔当年送我来大周,这是第二次来罢,你还认识大周权贵?” 赵硕淡淡地道:“你不是在乎五姑娘,还容我安排,怕是你一早就有主意,这次皇兄送了贵妃之子赵然入大周,代你做质子,你在我与宛儿完婚后便可回国。 你不是与九皇子交好,你去求求九皇子,请他护佑五姑娘二三,五姑娘在沈府就不会过得艰难。” 赵熹恼道:“你倒会盘算,拿我的人情去讨沈元娘欢心。沈五娘平安,沈元娘自念你的好,只当是你办事得力,哼!我才不干这种得力不讨好的事,功劳全成你的。既然我帮你,你也帮我一件事吧。” 他们不是叔侄吗? 赵硕再糊涂又怎不知,从一开始赵熹就故意在挫合他与沈宛的婚事。 而今,这婚事成了。 赵硕喜欢沈宛,了晓沈宛所有的苦,沈宛在沈家最看重的是沈容。如果沈宛不能带沈容离开沈家,沈宛就算嫁与他,也不会真正的快乐和幸福,她会觉得自己对不住石氏的临终托付,对不住沈容。 赵硕问道:“什么?” “什么?”赵熹反问过去,“我早前说沈元娘出嫁会有百万两银子的陪奁,我答应沈五娘,将这事办漂亮,不会让沈家人瞧出端倪来,不如你来办。” 赵硕越发听得糊涂。 赵熹索性将沈容在咸地下注,大赚一笔,一下子就赚了一百万余两银钱的事说了,沈容要拿出一百五十万两银子给沈宛添妆,但又不能让沈家人知道,这笔钱原就是沈容出的,却又不能叫沈家人贪了银钱去,所以,他就想到一个主意,以沈宛姐妹莫须有的“舅舅”出面添妆。 赵硕听罢之后,“元娘不知道五娘有这笔钱?” “小狐狸瞒着沈元娘,一旦说出来,她怕保不住。沈家先头的大太太、沈二爷是如何死的?沈家人为了银钱连骨肉至亲的性命都敢害,还有什么不敢做。若他们知晓这笔钱财的存在,她们姐妹便被人生吞活剥了去。” 赵熹答应了帮沈容办好这件事,自会全力以赴。 赵硕道:“你离开赵国多年,由你出面真不合适,赶巧,与我交好的一位富商原是赵国人,他在大周南海一带也有生意。大周认识他的人不多,我找他安排。” 赵熹道:“我把一百五十万两银子给你,你瞧着办,一定要以沈宛舅舅的身份去添嫁妆,这样沈家人就得不到一两银子。” 沈宛因与赵国八王爷订亲,她算是半个大周人、半个赵国人,再参加几国诗词大会,便有些争议,索性主动退出最后的绝赛,由第六名的郑九娘顶上,代表大周与其他几国的才女进行比赛。 但,沈宛是今岁女子诗词会头名状元的事还是不能被抹掉。 * 又几日,赵国八王爷请大周钦天监选定两个日子,一个四月末,一个五月初二,遣了行馆馆丞、媒婆来沈家订完婚吉日。 潘氏想拿捏一番,馆丞笑道:“这两个日子,是皇后娘娘帮忙选的,下官听说,我们八王爷与二皇子交好。” 拉一个他国亲王做后盾,增加夺嫡势力,何乐而不为,二皇子便是这样想的,九皇子不是与赵熹交好么,他就与赵国八王爷交好。 馆丞见潘氏久久不说话,“五月初二好,这是个百年难遇的黄道吉日。我国八王爷要在五月下浣回赵国。月初成亲,还能大办。自从大周皇帝陛下赐婚,我家八王爷便令人开始预备聘礼,一百二十抬。听闻沈大姑娘聪慧过人,早前下注就赚钱五万两银子,这么大一笔钱,怎么也能置出一百二十抬陪奁。” 正五品的嫡女出嫁,有一万两银子的陪奁就算很体面了。二品大员嫡长女,备上二三万两也是很了不得的。 早前,潘氏声声言说不在乎那点子钱,到了关键时候,听说要拿二三万两出来置办嫁妆,,心下不由得一阵肉疼,疼得钻心刺骨,就是要她的命一般。 馆丞继续道:“四月二十九辰时,我家王爷会过门下聘;五月初一黄昏派人来催妆。就这么说定了,若无旁事,下官告退,请太太记住吉日吉时。” 潘氏想拿乔,人家不给机会,自顾自地说了,就算他赵国是附属小国又如何,那也是一国,岂能由一个臣子之家为难,馆丞来时就得了赵熹的叮嘱,说是商议,其实就是告知一声,算是看重沈家。 很快,沈府下人皆知,沈大姑娘五月初二出阁。 定下了吉日,沈宛不再出门,连漱芳阁的院门也不出,潘氏免了她的晨昏定省,她待在漱芳阁一心一意绣嫁妆:床罩、被褥、枕帕等,照着大周的习俗,她还要给自己的夫君做一双鞋,赵国的太后还在,亦要给婆母做,时间原就急促。 隔日,八王爷请了京城最好的绣庄上门,拿了好几色的布料,请沈宛定夺做床罩等物的颜色、式样,就连沈宛的嫁衣也由这家绣庄操办。 潘氏等着沈宛将地契房契交出来,可沈宛却突然不提要带五姑娘去赵国的事。 那边,老太太唤了沈俊臣去佛堂说话,经过沐风打听,母子俩还真没同意沈宛将沈容带离沈府的事。 老太太不同意,“拿住五丫头,大丫头去了赵国,每年总有孝敬送回来。她嫁的可是赵国亲王,还是嫡妃,每年的孝敬、年节礼定有不少……”这只是一个原因。 但老太太闭上眼睛,就幻想着沈宛送回来的孝敬,只是想想就觉得开心。 真正的原因,老太太是不会告诉沈俊臣,她也瞧出来,沈俊臣早前看重的是沈宛,因婚事已成定局,沈俊臣伤感好些日子,最后瞧二皇子释然,人家与八王爷还成了朋友,他也释然了,只是也将沈宛给撇下,权当没这么一个女儿。 沈俊臣原与潘氏的意思一样,逼沈宛交出田庄店铺,他不能白忙活,养了十几年的女儿远嫁了,他作为父亲总要捞些许好处。 沈容、沈家薇姐妹俩,又去桂花诗社参加诗祠会,因有了这么个去处,姐妹俩的感情倒是逾发好了,平日在一处学习读书做女红,沈容那女红手艺依旧见不得人,倒是沈家薇女红仅次于沈宛。 沈俊臣母子正在佛堂说话,只听珊瑚禀道:“二老爷来了!” 沈俊来刚从衙门回来,见沈俊臣也在,揖手行礼,“听说这几日大哥在操办大姑娘的婚事?” 沈俊臣不敢瞧沈俊来,眼神闪烁,连正眼都不敢瞧。 沈俊来见他如此,却以为是沈俊臣瞧不起他,“大哥,你这什么眼神?” “你不是来找母亲的么?母亲,俊臣告退!”他打了个揖,转身离去。 沈俊来气得不轻,“娘,大哥瞧不起我,连正眼都不看我,他不帮我入仕,我现在还是谋到实缺,在衙门里遇上,他也避着我,我就那么差,让他这样不待见。” 他哪里不好?至于看沈俊臣的脸色,他们可兄弟,两人的感情还不如外人。 沈俊来又哪里晓得沈俊臣的心思,沈俊臣不是不待见他,而是有心事,不知道如何面对沈俊来。 老太太轻呼一声“好了!少说两句,你不是与韦十九娘定了亲,怎的大丫头完婚吉日都定下来了,还不见那边派媒人上门?” 沈俊来道:“早前说好李氏满了百日再议。” 老太太扳着指头算了一下日子,“是还没到百日,他们总要避讳!” 这里正说话,听外头传来多婆子的声音,远远儿地,就带着一股喜庆,“禀老太太,韦七太太与媒人上门了,是来商议沈韦两家婚事的。” 沈俊来心下一喜,正说着他们就到了,可不还有几日就满百日了,说好百日后商议,他们到比他还急,急才好呢,急才说明人家看重他这个女婿。 韦家是皇后的娘家,崔左相夫人的娘家,崔夫人嫁给崔左相后,玉成了娘家侄女嫁给当今皇帝,又有娘家堂侄女嫁入肃王府,这样的门第是当朝首屈一指的皇家国戚之家,竟被他沈俊来给碰上了。 沈俊来紧张地问道:“娘,我……我要不要回避?” “这是你的婚事,你立在一边听听,要沉住气,莫被人小瞧了去。” 沈俊来起身立在一侧。 媒婆与韦七太太进了佛堂,韦七太太行礼道:“给沈老太太问安!” “亲家母多礼了,快请入座。珊瑚,奉茶!” 韦七太太中等个头,体形偏胖,长了一张大饼脸,但五官还算端正,只是行走之间,浑身的肉儿都在抖。沈家听说韦家七房的日子似乎并不好过,可瞧韦七太太的福态状,也不像是贫苦人家啊。 哪家的贫苦人家能长出韦七太太这样一的身肥膘来。 韦七太太落座,身后的婆子就恭敬地立在她身后。 老太太与她寒喧了几句。 韦七太太笑道:“今儿我入府,是来商定沈韦两家儿女的婚事,我瞧大太太潘氏许是做不得主的,就来寻老太太。原是不想这么快商议的,可老太太,你家儿子行事也太没个章法了,我们十九娘年轻不懂事,他可是做了父亲的人,怎能这么行事……” 潘氏与老太太二人齐刷刷地盯着沈俊来,以为他背里做了什么不当的事,被韦家人给知道了,老太太不由是瞪了一眼,“亲家母,若俊来做了什么不当处,还请你包涵。” 韦七太太惊道:“俊来……”打量着沈俊来,“污我闺女的不是沈俊臣、当朝二品礼部左侍郎么?” 什么? 潘氏以为自己听错了,错愕地,惊异地,直直地盯着韦七太太,“韦七太太,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当然知道!上回韦家三房设赏花宴,这不是来的客人多,三太太请十九娘与我过去帮忙!你说你家沈俊臣,借着酒醉,见我家十九娘貌美,又摸又抱,还夺了她的清白。那日瞧见的人可不少,崔左相、崔大爷父子,还有兵部侍郎刘大人可都瞧得真真的!” 沈俊来立时被雷得外焦内嫩,韦七太太不是他未来的岳母,可韦十九娘被他大哥污了清白,人家上门来讨公道了。 那是他的未婚妻,传出去,他还要不要做人。 听着这日子已经有些天了,可他硬是没听到半点风声。 早就听说韦家的规矩重,定是下了封口令,不许传出来。 潘氏惊道:“不可能!绝不可能!我家大老爷万不会做这种事?” 韦七太太见她不认,一声惨叫“我的个天啊!”一屁股就滑到了地上,手舞足蹈地哭喊起来:“我苦命的闺女啊,被人欺负了去,这两日在家一心寻死,昨儿夜里又上了一回吊,险些救不回来……你们沈家不带这样欺负人的,我闺女也是清白黄花闺女啊,就这样被人欺负啊……” 韦七太太开始撒泼,虽穿着锦衣华服,可这一撒泼,嗓门大得跟打雷似的,怕是三四里外都能听见。 她哭嚎,她惊呼,她手舞足蹈,哭得呼天抢地,哭得仿佛奏起了哀乐。 老太太忙道:“珊瑚,扶韦七太太起来!” “我不管,你们沈家不给我闺女一个说法,我今日就赖在这儿,不带这样欺负姑娘的,你们不给公道,我就到左相府去闹,再去宫里闹,这就是你们沈家的为人行事么?沈俊臣还要不要当官了,到时候就算闹得他做不成官,我也要闹……” 这里韦七太太正哭着撒泼。 外头,李婶子急匆匆地奔进来,“老太太,大事不好了,韦家七房的韦十三爷把大老爷给打了!逼问大老爷何时娶他妹子。” 老太太险些没昏过去,这都是什么乱七作糟的事。 在珊瑚等人的搀扶下要离开,却被韦七太太抱住了双腿,“你不许走,我闺女不能白白被人欺负,她原是订了亲的,被人这么一欺负,还有哪个男人会要他?只能从一而终嫁给沈俊臣,我们家也不嫌他有妻有妾,谁让他们糊涂做下了这等事……” 沈俊来气得嘴唇颤抖。 沈俊臣怎能这么干,那是他的未婚妻,竟被沈俊臣污了清白,这让他往后怎么见人。 可是,韦七太太不依不饶。 外头来打人的是韦七太太的儿子韦十三,人家是寻上门来讨公道了,打了沈俊臣怎般,便是沈俊来都想揍人了。 潘氏又气又恼,见老太太脱不开身,自己出了佛堂,远远地就见府中两个得力的小厮抱住了一个彪形大汉,长着络腮胡子,五大三粗,一双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沈俊臣,你欺我妹子,不负责就想算了,你必须得给个说法。沈俊臣,你这个王八蛋!软脚虾,你敢作不敢当!敢不娶我妹子,我今日就揍死你!” 韦家在京城是大族,因族中出了个皇后,一族的人都跟着沾光。 韦氏有嫡系,又分了十二房,有优秀的嫡房、三房、九房,也有平庸的几房,更有难缠的二房、七房、十一房,这三房的人个个都是极品为达目的,可以不择一切手段,能压住他们三房的只得嫡房的人。最狂的便是二房,非嫡房能压制不可,谁让人家二房出了个肃王妃。再是七房,韦七太太与韦十三爷在京城都是排得上名号的难缠人物,惯会撒泼耍赖的主儿,韦七太太年轻守寡,以撒泼闻名,累得韦十九娘年过二十都无人问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13章 欲订亲 第113章 欲订亲 这也是崔夫人替韦十九娘与沈俊来保媒的原因,一来沈俊来娶了名门姑娘,二来韦十九娘终于嫁出去了。 这两年,韦家七房的人,知道因他们母子的撒泼累得自家姑娘没人娶,这才收敛了许多,故而新入京的沈家不晓详情,只当是韦家七房是个好的。 而今,韦七太太听说自家闺女被人欺负了清白去,哪里坐得住,带着儿子就闹上门,一副不给说法,不娶她家姑娘就要上房揭瓦之势。 琥珀一路急奔,“韦爷、大老爷,老太太请你们去佛堂,说什么事都好商量。” 韦十三爷拽住沈俊臣的衣襟,“混蛋!走,去你母亲那儿说去,我妹子被你欺负后,都寻三回短了,万一我们不小心,她若丢了命,我要你们整个沈家陪葬。” 他是真心疼自家妹子的,一母同胞的就那么一个妹子,这妹子人虽稍微厉害些,可也是极好的,因为母亲泼辣,因为他厉害,硬是害得自家妹妹没人敢娶,好不容易订亲了,却出这等事。他们作为亲人的,不给自家姑娘讨公道,谁还会出面。 沈俊臣被捧得鼻青脸肿,嘴角淌着血丝。 潘氏瞧了一眼,先是心疼,立马就觉得气恼,就在昨晚,还与她在床上说软话,说要与她生儿子,不想在外头又招惹了这等事。 不恼他都不成! 沈俊臣见潘氏不理他,心下连连叫苦。 他哪日怎就贪杯多饮了,一觉醒来,就发现身边有个陌生女子,身材极好,就是五官寻常了些,便也算清秀可人。 韦七太太又哭又说:“两日前,我家十九娘回家,半夜上吊,没将全家人吓过半死啊。早前问,什么也不肯说,还是她嫂子好言细语地问一番,才听说了此事,这么大的事,她居然想瞒着家里。” 韦十三爷怒道:“这都是姓沈的行事不端,怎是妹子的错,从小到大,妹子行事最是得体。”都是他们母子名声差,才累了十九娘无人敢娶,在他们母子看,自家姑娘温柔有礼,怎么看怎么好。 沈俊来早就气得离了佛堂,他的婚事怕是落空了,心里怨恨沈俊臣想要女人不分地方,他不是有一妻三妾,三房姨娘个个都是温柔多情的,怎么还瞧上他的未婚妻。 沈俊来还真没见过韦十九娘,心里只暗暗地想着:能让大哥瞧上眼,瞧来定是个美人。这么一想,越发生气。 老太太定定心神,被韦七太太母子的大嗓门吵得头昏,“这样可好,亲家母,我让俊臣将她抬入府做第四房侍妾。” 韦十三爷先跳了起来,步步紧逼,紧握着拳头,“你再说一遍,让我妹子与你为妾,早前就委屈她做继室,要不是族里老姑婆做主反对不得,凭我家妹子的美貌,与人做嫡妻都绰绰有余。” 韦七太太母子声声说韦十九娘美貌,沈家人还真没见过人家姑娘,想着韦皇后、肃王妃都是韦家女儿,想来这容貌也是差不了的。 韦七太太忙道:“必须是妻,最好是嫡妻。” 韦家人疯了吗? 潘氏胸口沉闷,让韦十九娘做大房的嫡妻,她这个嫡妻去哪儿?“大老爷,事儿是给你惹出来的,你总得给个说法。” 沈俊臣浑身都痛,韦十三爷不愧是混市井的,这下手够重啊,几拳打得他都快散架了,而他脸上更是鼻青脸肿的,明儿还如何去衙门办差,定是要借此养病,他绝不能让人瞧到自己的狼狈样儿。 老太太看着沈俊臣,“老大,你倒是说话……” 只要沈俊臣否认,老太太可是山野出来的,说撒泼,就凭韦七太太这样的,还不够份量。韦七太太这样,说哭就哭,说闹就闹,还能坐在地上乱蹬,这样的手段,老太太都不屑。 “母亲、大太太,要不……就……就娶为平妻。” 一句出,韦七太太满意了,可韦十三爷扯着破锣嗓子道:“让我妹子做平妻,凭什么?我妹子生得那般好看,性子又温柔,哪里不如这个老女人,怎么也要做嫡妻。” 老女人…… 说潘氏。 潘氏气得脸刷的一下如开了染房,时白,时红,再时青,她哪里老了,她现在还不到三十岁呢,比沈俊臣小了好几岁,居然说她是老女人,要像老太太这样的才是,她脸上是有细小皱纹,可也是很年轻的,谁见了她,不说她看上去只得二十出头。 沈俊臣坚持道:“韦十九娘只能是平妻,大太太替我生了儿子,出身京城名门潘家,我不能降她的位分,再说她是个贤惠良妻,又是我敬重喜欢的妻子……” 他见潘氏是生气了,否则不会见他有伤都不瞧,定是寒了她的心,可天晓得,他没想惹出这等事。 潘氏心下一软,听到他说“敬重喜欢”四字,只觉得什么都值了,当年她明知沈俊臣有妻妾,不还是嫁了,看重他的才貌之时,更多的是爱慕之情。 以韦家的势力,还真不可能让韦十九娘为妾。 潘氏不想闹出更大的笑话,只要丈夫的心在她这里,她还怕什么,她有子有女,那韦十九娘还什么都没有了,虽是大世族所出,可七房就是人空架子,还是靠韦氏族里接济度日呢,哪里能与她比。“妾身同意大老爷娶韦十九娘为平妻。”心里却怄得要死,她不想同意,但不同意今儿这事就平不下来。 韦十三爷叫嚷道:“不行,我妹子得做嫡妻!” 潘氏厉声道:“真想让她做嫡妻,可让她嫁给我们家二老爷,早前二老爷与她订亲,订的便是继室嫡妻。” 韦家母子俩想:沈俊来就是个八品小官,这样的官员在京城比比皆事,都没人正眼瞧看,可沈俊臣不一样,可是二品大员,这样的官职身份,京城能挂上名号的寥寥可数。 韦七太太见潘氏应了,老太太也没反对,利索地从地上爬起来,拍拍屁股坐到贵妃椅上,捧了茶盏,故作优雅地浅呷两口,“我们韦家是什么门第,是万不会让嫡女去给人做平妻的,谁让我家闺女没了清白,也只能让她委屈做个平妻了。” 潘氏心里翻白眼:还委屈韦十九娘?她又不是不知道韦家七房的底细,只是不想告诉老太太与沈俊来罢了,至少明面上说,韦家还是京城大世族,韦氏势力大,族中姑娘嫁出去都是贵门妇。 韦十三爷叫嚷道:“娘,你怎么能委屈妹子给人当平妻?” “她都这样了,不当平妻可如何是好?人家有嫡妻了,这都是命。”韦七太太轻叹一声,“算了,只要她好好的,比什么都强。” 二十出头的大姑娘啊,至今没出阁,族里就没少笑话,这样嫁了也好,至少还是二品大员的平妻,到时候再请了老姑婆说合,让皇后娘娘瞧在都是韦家女的情面上,也给韦十九一个诰命封赏,这脸面就算是全了。 韦七太太道:“老太太,我来的路上,请了算命先生选期,四月二十六、五月初八、五月十四,全都是黄道吉日,你瞧订在哪日好?” 媒婆看了大半日的热闹,这才递了红纸帖儿来。 老太太识字不多,但数字还是认得的,“五月初二,我们府里的大姑娘要出阁,怕是不成,直能选在五月初二的日子。“ 韦七太太道:“那就是五月初八?这样也好,先嫁后娶,也是个吉兆,我家十九娘的嫁妆,早前就在置备,老姑婆添了几抬,族里添了几抬,我们自家又有几十抬,也是极体面的。” 韦十三爷想到自家妹子给人做平妻,气哼哼地坐在一边,族里那么多姑娘,个个都是嫡妻,就她妹子做平妻,越想越恼,看着沈俊臣时又多了几分愤怒。 沈俊臣心下发虚,生怕韦十三爷再出手打他,只垂首不说话。他是个读书人,最不喜这种粗人,可现在摊上这么个不讲理的大舅哥。 说他污了韦十九娘,他还想说:那是他被人算计了去。 可韦家的家风据说一直不错,沈俊臣还真不敢与韦家撕破了脸面。 那么多人赴宴都没事,偏他就出了事。 老太太道:“就挑在五月初八。” 韦七太太道:“这小定如何算?几时小定,几时下聘,这都得约定好,既然婚期订了,小定就不能误了,选日不如闯日,就明儿吧,我与十三在家里等着媒人和沈家的人来小定。” 潘氏道:“早前不是与我家二老爷小定过,也送了衣料、首饰过去。” “那些东西,我们家置成嫁妆,现在说的是大老爷与十九娘的事,得另算,小定不能免的,反正都是你沈家的东西,最后还是进了沈家门,大太太是当姐姐的,可不能这么计算。我可听人说,你们大房殷实,沈元娘下注赚了五万两银子,全都给大太太捏着呢。” 韦十三爷气哼哼地道:“妹子嫁过去,也是他们的主母,怎的就给大太太一人,怎么也要分二万两给妹子管着。” 潘氏心头一震,哪有有两个主母的,她同意为平妻,可没说同意要韦十九娘掌家。她的面容变了又变,“既然韦十三爷嫌她过来不是做主母的,可以另嫁他人。” “你这老女人说话怎如此恶毒?我妹子为这事上吊投河,你还这么说她?若可以另嫁,我们今儿就不上门了。我得瞧瞧你们沈家给我妹子布置的新房,她可是妻室,不能太差了。” 老太太正愁慈安院没法处置,虽未见到韦十九娘,却已经厌恶开了,“将我早前住的慈安院装修出来!” 潘氏惊呼一声“母亲”,道:“那是你的寝院。” 早前潘氏不信慈安院闹鬼,可老太太死活不住,无论如何,那院子是不祥之地,给了韦十九娘也好。 “我一个老婆子,住哪儿都使得,就把那处主院给韦氏住,该添的添上……”老太太对珊瑚道:“你领了韦七太太、韦十三爷去那儿瞧瞧,若他们满意,就定下来了。那院子不比大太太住的福瑞院强。” 潘氏道:“院名早前唤慈安院,怕是要改。” 韦七太太与潘氏一道过来的,她记得潘氏住的是福瑞院,是个吉祥名字,沉吟了一阵,“就改作祥瑞院。” 大太太住福瑞院,韦氏的院子名祥瑞院,这不是说要与潘氏平起平坐。 沈俊臣见潘氏有恼意,忙道:“不如就唤作桂安院。” “贵安院?这名儿好,很衿贵!” 潘氏更恼了。 珊瑚已领了韦七太太母子出了佛堂瞧那处院子。 沈俊臣柔声道:“巧云,你莫气,我说的是桂花的桂,平安的安,哪能由她压了你去。” 潘氏这才无奈地道:“出了这么大的事,你怎不告诉我一声。” “我猜着,是被人算计了,可又不像是韦十九娘做的,私下查过,没查出半点异样……” 查不出来,只得不了了之。 但事情出了,他却不能否认。 着实是韦家,不是沈俊臣能开罪的。 潘氏也猜应是被人算计,沈俊臣爱惜名声如鸟爱自己的羽翼,怎会做出自毁长城之事,况且这人还是沈俊来的未婚妻。 沈家闹腾了一场,再次平息了去。 * 沈容从桂花诗社回来,就进了漱芳阁。 沈宛虽有绣坊帮忙绣制嫁衣,但给赵硕、赵国太后的新鞋还是要自己亲手做。 沈容往小榻上一躺,“姐姐,听说府里又出大事了。” 沈宛想到潘氏、老太太吃了这么大的亏,就觉得痛快,这韦十九娘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只是年纪大了,为了能嫁个好婆家,才一直隐忍不发,且等着罢,待她入门,沈府就别想过清静日子。 沈俊臣虽说三十出头,可皮相不错,待韦十九娘过门,怎会不与人争宠夺爱。 “你是说父亲要娶平妻的事?” 沈容点头,“明明是二老爷的未婚妻,怎么要嫁给大老爷。” 早前订婚的是弟弟,后来嫁给的是兄长,这又是一桩家丑。 沈俊臣惜名,沈俊臣也不是正人君子,但他也不会干出如此糊涂的事。沈容猜测其间许是被什么人给算计了。能给潘氏添堵,能让沈俊来不快,沈容心下就觉得痛快。 沈容道:“他们的糊涂官司,谁晓得怎么回事,听说有下人见过韦十九娘,真正是个漂亮的美人,否则也不会看入了父亲的眼。” 沈宛顿了一下,取了两碟子点心来,“在诗社里饿了吧?” “没有,今儿出门时,小环带了点心的,还买了两包上等好茶叶带到诗社里,我又认识了几个朋友,与她们习练了大半日的书法。” 沈宛起身,取了一个盒子过来,“这是《桃花源记》,早前你搁我这儿的,你照着字帖练,只是莫让人瞧了去。” 白真大师的书法,还是独一本的字帖,价值连城。 沈宛不想贪了沈容的宝贝去。 “姐姐留作嫁妆罢?” “不用,我身上还有些银钱,到了赵国,我自己还添些字画等物,待将来容儿出阁,姐姐一定从赵国赶来替你张罗。” 她带不走沈容。 她曾想不嫁算了,可赵硕怕她多想,还曾夜访过两回,开解宽慰她,得良人如此,沈宛将早前不嫁的心思也灭了。赵硕说得对,“你嫁到赵国,有我在身边,往后每年我们都给容儿置些好衣裳,再备些银钱给她,不比你留在京城的差,再则我走了门道,有贵人承诺会代我们看顾容儿,你放心吧。” “贵人?什么贵人?” 赵硕笑而不语,答应保护沈容的是九皇子,又有永福公主承诺看护二三。前者是赵熹的朋友,后者是赵硕的朋友。数年前,赵硕送赵熹来大周京城,曾与永福公主有过交集,永福公主最先瞧中的驸马其实是赵硕,怎耐那时她的婚事也由太后做主许了郑家,虽有情,却不能道破。 赵硕道:“我会在贵人那儿留下一笔银子,托贵人每月给五姑娘送些去,万不会短了她的花用。”他娶了沈宛,亦不能将沈宛唯一看重的沈容弃之不顾。爱屋及乌,赵硕听赵熹说了沈容的事,也是极喜欢沈容。 对于沈宛姐妹在沈家遭遇的一切,赵硕心疼、怜惜,更是感同身受,恨不能替沈宛承担一些。 沈宛半是娇嗔,半是羞涩,“你不说是哪位贵人,我不依。”落到赵硕的眼里,就是道不出的倾城绝色,多一分太假,少一分又失了韵味。 赵硕迭声道:“是永福公主,我托她帮着照应容儿日常生活。九皇子则会在关键时候出手帮衬,你可以放心了吧?” 沈宛这才破泣为笑。 赵硕能为她做到如此,她还有什么不安心的。 这两位承诺保护沈容的,位高权重,倒是够分量了。 沈容此刻想着:夫妻本是同命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前世,她辜负沈宛,今生沈宛远嫁他乡,她破坏了沈宛与临安王世子南宫昴的姻缘,却没想到沈宛到底是要嫁人的,这一次却是远嫁赵国。 怕是往后姐妹再要见面,很难。 但这样也好,她不会再成为沈宛的负累。 他日,她要行事又自是便捷。 沈宛道:“容儿,姐姐挑了三位京城名门世家,家里的公子最大的十五,最小的十一,你挑一个,在姐姐出阁之后,我替你做主订下亲事来。” 订亲? 沈容笑道:“姐姐莫替我订亲。” 订得太好,那不是羊入虎口,亲事就是一个诱饵,沈宝、沈宜的年纪与她相当。忆前世,沈宜夺了沈宛的婚姻,沈宝便夺了她的。今生从头再来,瞧清了沈宝与董绍安之间的感情,方才明白前世从一开始,她就是沈宝与李氏利用的棋子,她的存在就是替沈宝与董绍安玉成良缘。 李氏没有嫁妆,也直接造成沈宝没有嫁妆,李氏唯一会的,就是会讨老太太欢心,她一生的宏伟事业都用在讨好老太太上。 李氏算计她,不就是想替沈宝算计一份体面的嫁妆,如果那个男子真爱的是沈宝,可不就是锦上添花的美事。 沈宛凝重道:“容儿,这可不是孩子气的时候,不替你订下亲事,我终究不放心。喏,这是京城二流世家董家嫡系的长公子,听说人长得不错,才华还不错,因父亲过世得早,十二岁就开始掌家,听说是个有本事的。” 董绍安! 又是董绍安。 今生,她绝不会与这人纠缠到一起。 “姐姐,董绍安已与四姐姐两情相系。” 石妈妈心下吃惊,三个人选是她与大姑娘一起挑选的。 沈宛面露疑惑,似不似沈容之言。 沈容打趣道:“姐姐看人的眼光还不如我呢?我能在诗词会中下注,猜中八分,凭的不是运气,而是看人的本事。我的姻缘要自己做主!姐姐就别操这心了。” 沈宛轻呼一声“容儿”。 “姐姐,便是母女、父子亦有分开之时,何况我们是姐妹。你安心待嫁,用心置备嫁妆。董绍安与沈宝早就两情相悦,这件事不光是我知道,便是八妹妹、九妹妹她们都是亲眼瞧见的。” 她不会说谎话。绝不会与董绍安再有半分纠缠,董绍安前世就是利用她、利用沈宛步步高升,最终得已袭得祖上的爵位,但今生,她只想避开董绍安,不屑与其争斗。前世的恩怨,在她死前也都报仇了。今生,只要董绍安不招惹她,她也不屑与其纠/缠。 “容儿,就算董绍安与沈宝说不清楚,可另两位……” “我看不上!”沈容吐出四字。 沈宛这么做,是让她自己安心了,可是她可曾了晓,一桩极好的姻缘摆在那儿,只会是多吸引几只狼,沈宝、沈宜,一个比她长两岁,一个比她小两岁,与她订的人选合宜,同样也与她们相宜。 前世的她,就成为沈宝谋到嫁妆富贵的踏脚石。 她怎会再为他人作嫁衣裳。 今生的沈宜,因年纪与沈宛相差太多,也许不会再让沈宛成为沈宜的跳板。 沈容走了! 沈宛想唤住她,可沈容却是跑着离开的。 沈宛道:“她是生气了吗?她知道董绍安与沈宝的事,可我却不知道,她会不会以为我是故意这么做的?” 沈容能知晓的事,沈宛能不知道?若在外人看来,她出门的机会比沈容要多,当是更加消息灵通才对。 石妈妈愧疚地道:“是老奴的错!是老奴没了解清楚。” 原本,这提前给沈容订亲的主意就是石妈妈出的。石妈妈在沈宛沈容姐妹二人间,她最疼的还是沈宛,毕竟她是沈宛的乳娘而非沈容的乳娘,她是要跟沈宛离开大周京城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14章 告晓 第114章 告晓 沈宛道:“不给容儿订亲,我到底不放心,待她大了,天晓得他们会给容儿寻一个什么样的夫婿、婆家。” 一个幼女留在众狼环伺之地,沈宛还真不放心,若能订下一门好亲事,沈容许能多一个保护她的人。 可沈容却不想要! 石妈妈看着剩下两人,道:“一个梁家六公子,一个是冯三公子,个个都是极好的,老奴再让你乳爹去细细打听。大姑娘是长姐,若瞧差不多,挑一个订下?” 沈宛轻吁一口气,“眼下,也只能如此。” 沈容出了漱芳阁,想到沈宛想一出是一出,被闹得心烦,她五月才满十周岁,虚岁才十一岁就要给她订亲,好吧,这是姐妹情深。 沈宛是五月初一的生辰,五月初二正好是她及笄的第二日。 有些事她不好直接告诉沈宛,但可以告诉石妈妈。 石氏留下的老仆,沈容想全都给沈宛带走。 沈宛虽是远嫁,还是自己的老仆、家生子好使唤。 赵都那地方人生地不熟,即便沈宛深得赵硕之心又如何?总得自己有才方便。 沈宛订的三人,原就是她精挑细选的,照理不归她管沈容的亲事,谁让她是长姐,她的良缘订了,她不能不管自己幼妹的亲事。只要她定了,定得合宜,定得体面,想来沈俊臣也不会反对。 此刻的她,还不知道,即便她订得再好,沈容也是保不住自己的亲事,不为旁的,只因为老太太与二老爷沈俊来一早就打了他们的主意。若订的太好,沈容还是会重复前世的老路,但现在的沈容又非前世的沈容。 沈容是明白其间的轻重,这也是她反对订亲的原因。 * 沈容令小环唤了沐风来。 她冷冷地道:“你去传话给你主子,明日桂花茶楼雅间,请他带了八王爷一道去,我有要事与他们商议,必须到!是正事、大事!另外,你去桂花茶楼定两间雅间,最好挨着的。去罢!” 夜里,沐风来回话,“桂花茶楼秋九号、十号雅间,奴婢与熹皇子说的是九号雅间。” “行,明儿,我会带石妈妈去,近来姐姐越发多事,一会儿说要带我去赵国,连我都猜到沈家不会放人,还想着媵妾的***主意呢;现在又说要给我订亲,瞧瞧她选的人,一个比一个差,董绍安是沈宝看中的人,还有梁六公子、冯三公子,个个都是小屁孩,她这是拿我当麻烦解决!” 说沈宛不是真心为她思量,偏在这件事上,沈宛还挖空了心思,一心为她盘算。 说是拿她当麻烦解决,还真是恰当得紧。 沐风听她说话,埋下头来想笑。 沈容恼喝:“你笑甚?” 梁六公子、冯三公子,这二人都比沈容还大些,她居然说人家是小屁孩,只是沈容有时候喜欢扮小大人模样。 “不!没什么。” 沐风忍住笑意。 沈容道:“你与他约的是什么时辰?” “是……是明日辰时二刻。” “你去告诉大姑娘,就说我明早想上街玩逛,想挑些喜欢的小玩意儿回来。” 她想与赵熹好好谈一下。 沈宛替她谋划,沈容也想替沈宛谋划一番。 姐妹一场,沈宛待她好,她便回报一份姐妹之情。 沐风忙道:“姑娘何必选这藉口,不如说大后日是十一爷满月,你去给十一爷挑礼物。” 十一爷,三姨娘生的儿子沈安。 沈俊臣添了个儿子,近来心情好,不久后又要娶平妻过门。早前三姨娘还想着如何有了儿子,许沈俊臣就会抬高她的位分,谁曾想半道杀出个韦十九娘。 沈容点了点头,“不仅给十一爷挑礼物,还要给我长姐挑些首饰等物,就说我要拉石妈妈帮我掌眼。” 沐风欠身应“是”。 * 翌晨,沈容穿戴齐整。 刚出院门,就见大姨娘与沈家薇正过来,一个穿了粉色茧绸春裳,一个上头是玫红色的衣裳,下身是额黄色的石榴裙,真真是娇俏动人。 大姨娘笑道:“大姑娘说五姑娘今儿要上街给十一爷买满月礼,有些不放心,让贱妾陪着五姑娘掌眼。” 沈容气恼不已,她带石妈妈是另有用意,偏沈宛遣了大姨娘来。 石妈妈跟着一道,许是监视她的吧? 沈容抬了一下手,小环退后几步,走近大姨娘母女俩道:“大姨娘,你和八妹还真当我去买满月礼?我实话和你们说,我今儿一定要拉石妈妈去,是想套石妈妈的话,有些事要交代石妈妈呢。你们跟着一块去算什么回事?到时候,我是问好,还是不问的好?” 上有过墙计,她有搭墙梯。 大姨娘面露难色,“原来……是这么回事。” 人家沈容可不是小孩儿的玩闹,而是有“正事”,这会子连大姨娘也不好强行跟去。 “要不然呢?”沈容道:“大姨娘在大太太屋里多,你帮忙留意一下,看大太太给备了多少嫁妆,又挑了哪些陪房。” 大姨娘答道:“嫁妆近来一直在预备,八王爷备有聘礼一百二十抬,大太太说府里怎么也要预备一百二十抬才过得去,吃食、衣料、摆件、字画都备下了,好像已经备了八十抬,就剩首饰、床罩等物还没备,像被褥等物也得十几抬……” 早前,沈俊臣没想备这么多,但又不好备得太少,着实是沈俊臣爱“名声”,即便他的名声已经被毁得差不多,但他还是自以为是地认为“我有好名声”。 沈容笑了又笑,“若是大姑娘问起,大姨娘就说清晨起来头昏,八妹妹要留下侍疾。” 她翩然而去。 大姨娘看着沈容的背影,苦笑道:“玉姑娘的两个女儿,一个比一个精,还说我照看她们,反是她们照应我们母女。” 玉姑娘,石氏的另一个称呼,这是石美玉待字闺中时,下人们对她的敬称。 大姨娘的眸子里掠过一丝不被人察觉的异样:沈宛远嫁,她的威胁便少了一个。这几年,潘氏拿捏着她,不就是因为知晓她对不住石氏的事。 沈容到底不及沈宛聪慧。 大姨娘更是巴不得她们姐妹都一道远嫁的好。 可潘氏、老太太是万不会同意的。 沈家薇道:“姨娘,既然五姐姐都说这话了,你今儿也只能装头昏了。” 大姨娘伸出手来,“快扶我,我头好昏!” 现下,她便躲在一边看他们演戏,谁强谁弱又与她有何关系? 两虎相争,必有一伤,无论是谁伤了,于她都有益处。 就似不久后,大老爷要娶韦氏过门。 潘氏得意了这么多年,怎么也没算到,沈俊臣会再娶一房妻室。 * 沈容去福瑞院给潘氏请安。 中规中矩,没有出挑的性子,亦没有出挑的才华,甚至比两个庶女还不打眼,足可以让沈府上下遗忘她的存在。 寒喧了几句,沈容直切主题,“母亲,长姐要绣嫁妆,可后日就是十一弟满月礼,长姐吩咐石妈妈给十一弟备礼物。长姐备了礼物,我也不好不表示一点心意,想与母亲说一声,容儿……想跟石妈妈一道上街采买些东西,一是想给长姐备份添妆礼,一是想给十一弟备满月礼。” 理由是极好的,姐妹友爱,手足和睦,便是潘氏也不能反对。 沈宜听到十一爷沈安,眉头皱了一下,心下颇是不快,自打有了这个小爷,潘氏的心情就没好过,府里接二连三出了好几桩不顺的事。 尤其沈安这名字,照理,因是庶出,当以“家”字取名,可沈俊臣直接就给取了个“沈安”的名讳来,这不是说他与嫡子沈宏是一样的。 潘氏道:“你去吧,让老石赶马车送你们去。” 石老爹父子都会赶马车,这马车原就是沈宛姐妹专用的,就连石奶娘一家三口的月例,也是沈宛在发放着,早前潘氏想将她们送到庄子上,沈宛没应,坚持留下。 * 京城最繁华的街上。 沈容打起车帘,瞧看着四下,因进了四月,大街上人来人往,许多店铺还摆上了牡丹蔷薇,四月石榴烂漫,牡丹盛开,亦是晚春之景,空气里都是花的香气,兜转之间,就近了桂花茶楼。 沈容下了马车,让石老爹把马车停在茶楼后头的小巷子里,“小环,你去前面那家首饰铺子里等着,那铺子的大东家是万家,只要说要买首饰,就有免费的茶点。” 小环眼睛透亮,“这么好啊!姑娘一会儿要来?” “我要在那儿给长姐挑几套首饰,你去打听一下,哪些式样是最时新的,这种打听的活计,石妈妈和我都不好话,就你的嘴儿甜,模样生得好,一看就讨喜,肯定能打听出来,说不准,还能给我们算便宜一些,你快去啊!” 小环被捧了几句,很是欢喜。 沈容又给了她一个钱袋子,“你先拿着花使,不多,就二两零碎银子,一定要把我赏你的银子给省下来,否则下次我可不赏你了。” “五姑娘,奴婢记住了。”小环难得得了赏赐,飞野似地进了那边的首饰铺子。 石妈妈蹙了蹙眉,扭头看了眼马车方向的石老爹与石平,石平见小环似得了赏,也跟着进了那边的首饰铺子。 “五姑娘是故意的?” “我今儿约了熹皇子与硕王爷,我与他们谈正事,石妈妈可得保证,这件事不能告诉我长姐。你放心,不会是坏事,是好事!天大的好事!” 石妈妈为难地道:“若五姑娘说的是真,我不说便是,但若胡闹,老奴……老奴是一定会过问的。” 石氏在世时,石妈妈奉石氏为主;石氏过世后,石妈妈奉为主子的便是沈宛。对沈宛的话,她敬若纶音。 沈容与石妈妈进了雅字十号间,有小二沏了茶水,送了点心。 沈容道:“你们都退下吧!我们自己蓄茶。” 又过了片刻,就听到有人上楼,隔壁屋里进去了两个人。 对于赵硕,因他几次夜访漱芳阁,石妈妈也算熟络了。 “阿熹,你说谁要见本王!” “八叔,她一会儿就到了,等着吧。”小狐狸让沐风递话,说是什么大事正事,害得他都不得不来,万一不来,小狐狸翻脸无情,他就得吃苦头了。 沈容低声道:“石妈妈,他们到了,我得过去了。”点了一下头,她出了房门,折往九号间。 赵熹笑道:“小狐狸来得倒及时,我们也刚到。” “是我约的你们,我是来谈正事的。”沈容四下里一望。 赵熹道:“放心,我带了侍卫。”他凝了一下,“你从十号间来的?” “石妈妈在那边。”沈容坐到案前,自斟了一盏茶,有小二给几人沏了茶水,沈容对小二道:“且下去,不用服侍,我们要谈事,不得打扰。” 摸了一枚银锞子出来,很是大方地赏了小二。 沈容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一层层地打开,“熹皇子,上次我托你办的事,一百四十万两银票,全都在这儿了,你点一下。” 赵硕面露惊色。 一样吃惊的还有隔壁间里的石妈妈,五姑娘哪来这么多银票,一百四十万,就算是石家最鼎盛时,也不到五万两银子的家业,可五姑娘居然出手一百四十万两银票,这么多,她怎会有这么多。 赵硕道:“早前阿熹说你会下注,说你在咸城就赚了一百多万两银子,我还不信?” 沈容扬了扬头,“我也就这点本事,咸城赚了一百多万两,这次京城诗词会,明面上,我帮家里下注赚了几万两,可实则我可在熹皇子那里拿红利的。熹皇子每赚十万两,就给了一万两的分红,而今我手头有一百六十万两银票。” 石妈妈听到这儿,立时感到一阵头昏。 赵熹问道:“上回我欠你的五十万两红利,我给了八叔给你姐备嫁妆,你这次又拿一百四十万两,你还想做什么?小狐狸,你不多留些,你身上可就剩二十万两了。” 沈容淡淡地道:“二十万两怎了,明年还有一次诗词大会,只要我想赚钱就没有赚不了的。这些钱都给我长姐置成嫁妆,我让你们找的人找到了没有,可不到一月,我姐就要出嫁了,我们的舅舅、嫁妆连影都看不到呢。” 石妈妈虽不明白内里的事,可听沈容的语气,定是请了赵熹、赵硕办什么事,又说舅舅、嫁妆,难道这一笔天价嫁妆,是想以莫须有的舅舅给沈宛。 对,一定是这样。 也唯有这样,这嫁妆才能正大光明地落到沈宛手里。 赵硕拍着手,“有趣!有趣!你们姐妹着实有趣得紧,你为了你姐,把你所有的积蓄拿出来给她置嫁妆。你姐姐呢,一心放不下你,这不,为了让你姐姐安心,本王求了永福公主关照你。” 沈容凝了一下,“我说呢,那日从诗社出来,在茶楼正遇永福公主,她赏了我一只嵌宝石的钗子戴,原来是因你之故。”赵硕到底与永福公主说了什么,也至永福公主待她特别和善。 赵硕笑道:“你们姐妹情深,我是做姐夫的,只要爱护幼妹。” 沈容可不觉得赵硕与永福之间是单纯的朋友,在现代社会里,没有单纯的异性朋友,在古代更不会有。永福公主是个美人,赵硕也是风度翩翩,如果说没什么,打死沈容也不信。 沈容恼道:“我怎么看你,就是个花心大萝卜。我且问你,你待我姐可是真心?” 到了现在,是真心假意又有何差别,可沈容还是想问过明白,想替沈宛争取更多的利益。也许这利益,无关于荣华,无关于钱财,但有关的是感情。 赵硕道:“自是真心的!” “好,既是真心,就当一生一世一双人。你回赵国后,把你后宅的侍妾全遣散,反正她们没给你生一男半女,或改嫁旁人,或送到尼姑庵去。” 赵熹正数银票,听到如此强势的话语,不由得啐骂一声“妒妇!” 沈容立时张牙舞爪地瞪着赵熹,“熹皇子,我又没管你纳妾娶妻之事,我说八王爷的事,与你何干?” 赵熹嘟了一下嘴:小狐狸居然管赵硕后宅去了,这是否管得也太宽了。还说“真心就当一生一世一双人”,这都是哪里来的道理,但凡有本事的男人,谁不是三妻四妾,美姬如云。他取出几张银票,“这可是一百四十万两,你都给你姐,往后你可怎么办,你身上剩的不多了!” “要不一百五十万两?我再添上一些,凑过二百万两?”沈容一面说着,又掏了一个布包出来,将手一递,“十万两!我就剩十万两又三千二百一十九两银子!” 赵硕看着这样的沈容,为了沈宛,可谓挖心挖掘肺了。 赵熹恼道:“你姐对你就这么重要?你把所有积蓄都给她了。” “如果沈家知道我有这么一笔银子,一定会吞吃了我,倒不如给我姐带着,在这世上,我亲近的亲人只剩下长姐一个了,只要她好,我就好……” 留下了,也保不住,更有可能惹来祸事,倒不如不留。 赵硕为沈容说的话迟疑,这会子听沈容说这般,更加感动,姐妹二人相依为命,姐姐为妹妹,妹妹为姐姐,彼此都真心为对方思量,“容儿,姐夫答应你,一回赵国就遣散后宅,往后与你姐姐踏踏实实地过日子。” 赵熹惊呼一声“八叔,这种话可不能随便说。” 疯了么?就算赵国不如大周富饶、国土广垠,但赵硕也是一国亲王,有封地,更有身份。 赵硕不是随便说的,他说得很认真,是很用心地考量了沈容所说的话。 石妈妈则是满心的感动,感动赵硕的心意,更加感动的是沈容,能默默为姐姐做到如此,天下的妹妹,挑不出第二个了。 沈容福了福身,“有八王爷这句话,容儿就满足了。八王爷,我姐姐真心待你,为了你,不远数千里之遥,背境离乡,嫁你为妻。从今往后,她亲近和看重的人是你,莫辜负她的情意。容儿远在大周,也会时时替你们祝福!” 赵硕凝重点头,也示自己不是随意说说。 天下间,真正的如花美眷,于他也唯沈宛一人。 沈容又问赵熹道:“熹皇子,你说的事到底有没有办啊?那可是五十万两银子……” 赵硕忙道:“五妹莫恼,这件事马上就办成了,最迟后日有音讯,我与阿熹办事,你放一百个心。” 赵熹虽然有时候疯闹,但大多数时候还是靠谱。 赵硕也是个行事得体的。 两个人加起来力量就更大。 “这还差不多!”沈容嘻嘻一笑,一调头问赵熹,“你带着二皇子、九皇子赚了几百万两银子,你不是答应向他们讨赏的么?我手头没银子,要不你赏我十万、二十万的花花,我今儿出来,是给我娘挑首饰的。” 赵硕哪里瞧过这样可爱的小姑娘,一抬手,夺了赵熹手里的银票,大方地挑了两张,皆是五万两一张的,“五妹妹,你姐的嫁妆我管了,还照二百万两的数,这十万两是姐夫送你花的。”他气恼地道,“阿熹,五妹妹让你赚了钱,你怎么才给那一点点利,你真小气!” 赵熹一脸恼意,他小气,谁有他大方?二皇子、九皇子连一两银子都不给,人家反倒当成理所应当,还以为是赵熹会下注呢,是,赵熹有私心,他既不愿让人知道是沈宛会,更不愿让人知道是沈容会,所以他就担了会下注的美名。 沈容接过银票,将一张递给赵硕:“姐夫,这么大的面值,我一个小姑娘拿着好像不大妥当,你好人做到底,给我换成一千两、五百两的呗。” 赵硕被她一声“姐夫”叫得分不清东西南北,当即唤了侍卫来,着他去兑换。 赵熹心下叫苦连连,“小狐狸,我真有找二皇子、九皇子他们讨红利,他们直说我也赚了,一两也不给。” 沈容淡淡地道:“不给就不给,以后,休想我再带着他们赚钱。” 赵国送了新的质子来,赵国太子的病逝,亦给了赵熹回国的机会。 赵熹原是赵国的嫡次子,是未来的赵国太子。他一旦离开,就算沈容还想在来年下注,却也不会再与赵熹合作了,也谈不上与二皇子、九皇子合作。对于这些皇子,沈容原就没有好感,更不想参与到皇子们的争斗之中。 末了,沈容便说了沈家发生的几桩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15章 心腹侍女 第115章 心腹侍女 赵熹与赵硕交换了眼神,颇有些:“沈家这回热闹了!” 沈容道:“他们自闹腾去,我自过我的日子。本来,我不想让石妈妈知晓真相,可我姐近来想一出是一出,昨儿,她又说要给我订亲,恶心死了!有一个还是沈宝的情郎董绍安,另两个还是半大的小屁孩,流着鼻涕呢……” 石妈妈在隔壁听到这儿,“噗哧”一声就失声笑出声来。 五姑娘当她多大,她也是个孩子,要五月二十才满十周岁呢。 赵硕看向隔壁,石妈妈不好意思地止住了笑声。 沈容道:“让石妈妈知晓也好,免得将来长姐知晓责备。姐夫他日解释也能轻松些,不过姐夫,在你与姐姐未回到赵国前,这件事还是瞒着她的好。我怕她知道了,不是想着把钱留给我,就是想着把我带走,可无论是哪一种,都不是易事。老太太那边已放出风声,既想要钱,又想拿住我来逼长姐服软、逼长姐多多孝敬娘家一些银钱好处……” 老太太活了一辈子,说起银钱就比亲儿子还要亲。 赵硕又应了。 沈容看了眼赵熹,“沐风沐雨,我要送给姐姐当陪嫁,这些日子因有她们,替我姐姐挡了一次又一次的陷害与算计。” 赵熹面露凝色,“这个休沐日便是几国诗词盛会,小狐狸以为,前三甲会是谁?” 沈容没好气地道:“这次别再玩了,除了大周诗社的人,旁人我可不了解。” 对不了解的人,盲目下注,那赔的机率就更大。 赵熹道:“我给你提供消息,你来估测。” “不玩!玩了也赖账,虽是你们赔了,倒累得我晦气!” 赵熹伸长脖子,嘻嘻一笑,“九皇子和二皇子天天都派侍卫来问,问这次如何下注呢。” “不玩!不玩!”沈容重复喊道,“他们是赔是赚,与我何干?你只管推了便是,就说对几国文人不了解,不敢贸然下注。” 那二人是尝到甜头了。 沈容是不想再掺合。 她巴不得沈宛、赵硕、赵熹离开京城,所有知晓秘密的人就离开得差不多,虽还有大姨娘母女,可她们不会揭出来的,因为沈家上下都坚信:真正会估算推测的是大姑娘。如果说是沈容,大家都不会信。 沈容还是会继续暗里赚他的大钱。 赵熹央求道:“容儿,再帮我一回,我想回赵国,不帮他们赚这笔钱,他们便不肯替我在至德帝面前求情。这次你姐姐和八叔的事,也是他们帮忙说合才成的,容儿……” 沈容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求她,她是这么好求的? 利用她,还不是替他自己铺路。 说什么二皇子、九皇子玉成了沈宛与赵硕的婚事,还不是赵熹在算计她,她早前还真没想到让沈宛远嫁他乡。 赵熹见她无动于衷,“这次是前三甲的玩法,参与比赛的名单出来了,北齐、西凉男女诗词大会各有三人,北齐男子组是萧策与两名文臣,女子组是北齐皇家的百花大公主与两名贵女;西凉这边男子组是大皇子与两名文臣;女子组是靖阳公主与两名贵女;赵国……嗯,没女子参加,但有赵国大才子八王爷与两名文臣;代国的玳瑁公主与代国云曙皇子各带两人参赛……” 沈容还是不理:赵熹这个人,做朋友可以,做合作伙伴也行,但唯独不能做丈夫,着实是他行事太过霸道。 管他们如何比赛,与她没有一文钱的干系。 “这次的赔率惊人,前三甲猜中一赔二十,一赔二十呀;名次若中不用追加也是一赔六十!” “成交!”沈容脱口而出。 赵熹笑得乐成了一朵花。 赵硕只觉得他笑得恶心,对一个小姑娘能笑成这样,他没瞧错,赵熹这是看上沈容了,一口一个小狐狸、容儿,叫得那个甜啊。 沈容将手一收:“得中时,我收二成五的红利。” “好说!” 赵硕道:“这次,本王也玩玩。” 沈容道:“姐夫还是别玩,到时候把京城大赌坊玩垮了,你们俩谁也别离开大周京城。”她顿了片刻,“我提醒你们,这次熹皇子大赚一笔的事,各国使臣都收到消息了,如果我没猜错,已有人盯上你们,甚至怀疑赵国是最大的赢家。弄不好,连二皇子、九皇子也会生疑,我说不玩是有原因,天下的钱赚不完,平安活着比赚钱重要。” 她倏地起身,赵硕的侍卫已经回来,将兑换好的银票交给了沈容。 沈容点了一遍,分成两份收好。蓦地回眸,对隔壁喊了声“石妈妈”,以前她是跟着沈宛唤“奶娘”,不知何时起,她就改口了。 “姐夫,大婚前一日是我姐姐生辰。” 赵硕惊了一下,“宛儿生辰……”似意外,又似突地忆起什么。 石妈妈跟在沈容身后,立时道:“五姑娘,老奴定不会走漏口风,一个字都不说。” “你既晓实情,知道如何劝姐姐,让她把我母亲留下的忠仆全部带走。”她压低嗓门,一前一后出了茶楼,她又道:“你瞧到我的本事,我有一技在身,不怕缺了银钱花使,沐风沐雨小环与石妈妈一家、石伯、吴叔都全部由她带走!” “姑娘……”石妈妈心绪繁复,“要不我们一家……” “不,我还被沈家拿捏着,你留下只会拖累我,都跟着姐姐走吧,我会习惯一个人,也会有忠心的下人陪着我。都走吧!没有不散的筵宴。我告诉你实情,就是想让你去劝说长姐,莫再为我订亲,也莫再想着替我谋划,只要她过得好,比什么都强。” 石妈妈心头一酸,有种想哭的冲动。 沈容瞧不上她与沈宛挑选的三个儿郎,董绍安因与沈宝有干联,现下已经出局。可另两个儿郎还是极为不错的。 “如果石妈妈真是为我好,就陪着长姐,让她生活得更好。” 为了长姐好,小小的她,却已经过早地成熟了。 她以前心疼沈宛的不易,可现下才知道,一直在护着沈宛的人是沈容,是比沈宛足年幼了五岁的幼妹,姐妹两相比对,沈容更让人心疼。 * 小环与石平两人,正叽叽喳喳与首饰铺掌柜讨价还价。 “姑娘,这一套赤金的八百两银子,已经给你们便宜了,再少,连本钱、工钱都出不来。” “掌柜又哄我们,这一套能重多少,这十两银子换一两金子,八百两银子,这有八十金重?” 一个俏生生的丫头扶着个可人的少女进来,丫头一抬头就瞧见小环,不由失声呼出,“小环!” 小环见是万十七娘主仆,福身行礼,“见过万十七姑娘!这掌柜的也太能做生意的,我费了大半日唇舌,一千两一套的首饰,就只给降到八百两。” 万十七娘打量着小环,又看了小环身边的石平。 小环道:“这是我家大姑娘的乳兄,我们五姑娘说要给大姑娘添两套首饰,五姑娘能有多少银子,这不想买两套,就是……就是……” 万十七娘立时明白了,定是手头的积蓄不多,她也听说沈元娘是五月初二的婚期,“丁三叔,我认得她服侍的姑娘,是我们桂花诗社的,你再给少点。” “七百五十两银子,再不能少了,这可是时下最流行的式样,瞧瞧这凤钗可是最好的匠人打造的,没两个月时间根本做不出来。” 小环正要再还价,石妈妈与沈容入得店门。 沈容见万十七娘在这里,福了福身,面露诧色,“万十七娘也是来买首饰的?” 小环心里暗道:是五姑娘告诉她,说这铺子是万家的,她才过来的,这会子倒装糊涂了。 紫衫侍女笑道:“沈五姑娘,这家铺子是我们万家三房的产业,姑娘是过来瞧瞧。” 沈容忙面露羡色,“这铺子好大,是不是京城最大的首饰铺子?” 万十七娘道:“是不是最大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是京城三大首饰铺子中的一家。” 沈容对掌柜地道:“我身上只得二千两银子,准备给我姐姐添三两套首饰,你们瞧如何添合适,我……我是个不懂的,另外,明日是我三姨娘添的十一弟满月宴,我和姐姐想送他一件礼物,也一并劳掌柜的帮我们挑。” 万十七娘笑了一下,将小环瞧中的那套看了一下,“这个算一套,丁三叔,你再另取了夏叶鸣蝉款的首饰来,再取一套蔷薇花的来。”她扭头对沈容道:“这三种式样,是今年京城最时新的,式样雅致,便是再过百年也不过时。” 不多会儿,掌柜捧出了另两套。 沈容瞧了一下,果真式样不俗,夏叶鸣蝉的,那赤金的鸣蝉活灵活现,就似潜伏在枝叶之上,鸣蝉的眼睛透亮,就像真的金蝉一般。 蔷薇花的,花瓣轻薄,也是赤金的,拿到手里花瓣颤微微的。 万十七娘又令掌柜的取了一个赤金璎珞盘来,“这种璎珞盘销得最好,当作你们姐妹送给幼弟的贺礼最是合宜。” 沈容为难地道:“这些多少银子?” 万十七娘不假思索地道:“一千九百五十两。” 光是一套凤凰的就七百五十两,她瞧着这蔷薇与夏叶鸣锣开道蝉的,论份量不比那套轻,论式样也不比那套差,再有这赤金璎珞盘,也得二三十两银子。 沈容又道:“店里还有旁的银饰没,我想买些回去打赏下人。若有金饰,也取些来,我再挑几样送家中的姐妹。” 掌柜的连声说:“好!” 沈容很快就挑好了,又问道:“这些又值多少。” 万十七娘道:“算五十两银子。” 沈容应了声“哦”从怀里掏出个布包,“石妈妈,付二千五百两。” 小环叫嚷道:“五姑娘,万十七姑娘说统共二千两。” “人家也是做生意的,二千两怕是成本和手工都不够呢,付二千五百两。” 掌柜的从未见过这样的买家,一听说是万家的首饰铺子,还多付些银子。 万十七娘道:“沈五娘付二千两就行。” “不行,一定要付二千五百两,要是长姐知道我占人便宜,一定会训我的,若是万十七娘觉得你们赚了钱,你再送了几对绒花,三两对耳环就行。” 掌柜这回倒比万十七娘动作还快,很快就取了几对时新的绒花与耳环,放到盒子里。 沈容付了银钱,掌柜的包好交给石妈妈。 寒喧几句,沈容告辞离去。 掌柜的面露狐疑,“十七姑娘,你这是……” 万十七娘笑道:“沈五娘是个品性高洁之人,是不会贪人便宜的,这一次卖出去的东西,能赚多少钱?” “回十七姑娘,能赚二百六十两左右。” 万十七娘道:“她是个实在人,下次来买东西,多送她些小件,瞧你刚才,不就是几对耳环,你多送七八对又如何?买主高兴,我们又得了宽厚之名,人家定会下次再来。” 万十七娘在店子里坐了一阵,便带侍女离去,侍女道:“姑娘,那位沈五娘倒是个可交之人。” “三姐姐说过,她的琴音高雅,这样的人多是行事磊落之人,虽然她的侍女贪小便宜,但她不会。” 万十七娘想着:沈容倒是一个可交女子,若能与她做朋友也不错。 沈容进桂花诗社,原就是为了拓宽生意门道,了晓各门各行的生意才进去的。 * 沈容上了马车,对石老爹道:“去附近最大的牙行……叫……叫……” 石妈妈道:“王家大牙行。” 沈容道:“我不添两个丫头,怕是长姐不肯带沐风沐雨去,石平不是说那牙行里有从江南过来的犯罪武官家婢么,既是武官,想来家里是习武的,如果有好的,买上两个来。” 紫嫣走了门路,将沈容早前挑中的两个丫头送进了王家大牙行,旁人去瞧,就看不到,只等沈容去了,就与一起的丫头合到一处。 时辰已是寅时,沈容吃了一阵茶,一个牙婆领了十八个姑娘出来,紫嫣的人就夹杂在其间,所有的姑娘因为要卖出去,都穿着清一色的衣裙。 沈容道:“听说你们这里有从江南过来的武官家婢,哪些人有武功?” 一声问出,会武功的就往前两步,竟有三个人,其中一个极瘦弱的也在其间,这个瘦弱女子显然不是分堂安排进来的,沈容指了两个略高些的,“就她们俩了。” 瘦弱的小丫头,双膝一弱,“求求姑娘了,你买了奴婢吧!” 沈容瞧她可怜,从袖子里取出一张纸,上面有各种画,竟有五组之多,“你过来,这里有五组图案,每组挑一个你最喜欢的。” 两个选中的侍女心里迷糊,昔日在季府,小主子也是这样挑选的,她们统共是六个人,最后只她们两个被挑中,可今儿这姑娘也拿了一样的出来,那个小主子瞧中比面前的姑娘略高些,也略壮些。 小丫头挑了每组的图案。 沈容眯了眯眼,“你很聪明,一定会有人买下你,静静等着消息。”又对石妈妈道:“付银子。” 牙婆笑道:“这两个丫头会武功,还会读书识字,买回去规矩什么的都不用教,早前就在大富人家干过,一口价三百两银子!” 石妈妈没吱声,小环则先跳了起来,“你怎么不去抢钱,两个丫头三百两,富贵人家买美妾也没这么贵的。” “这位姐姐,富贵人家的美妾可是从三百两到八百两不等的,哪家的美妾一百多两就买了。” 沈容催促道:“付银子罢!” 石妈妈想说贵,又想着五姑娘根本就不在乎钱,人家有的是钱,就五姑娘那些钱得买多少人,难得看她高兴,爽快地取了五百两银子出来。 早前的小丫头见她们是有钱的,又跪在地上哀求:“奴婢是个苦命,早前在大富人家干活,爹染上了赌瘾,偷了主家的银子去赌,惹恼主子,便将我们一家五口都卖了出来,我姐长得好,被卖去了那种地方,求求姑娘,把奴婢也买了吧,奴婢不要一百多两银子,就三十两……” 牙婆惊呼一声:“你这臭丫头,谁说你身价三十两,你既会武功,至少也得一百两!” “可昨儿,你明明说我只值三十两。” “太平盛世,就是个丑丫头也得十几两,何况是你这等清秀又会武的,最少一百两。” 旁边的牙行学徒接了银票,去账房找零,随道将两个丫头的卖身契取来。 沈容蓦地忆起前世,她身边有四个陪嫁丫头,小钏、小钗、小钿、小锁,后来小钏、小钗由她做主配给了庄子上的年轻管事,小钿、小锁不知何时却成了沈宝的人,将她的一举一动细细禀给了沈宝,连她先后怀的三个孩子,总保不住胎,也是这二人下的手,直至她被赶往庵堂,她们方才露出本来面目。 她入庵堂之后,四个陪嫁丫头就从未来瞧过她。 只怕,小钏、小钗也背叛了她,只不过她一早不晓真相便是,否则早前一副主仆情深,她落难时却避而远之。 石妈妈轻声道:“五姑娘,要不你屋里再添两个丫头,你可是尊贵的嫡女,便是二房四姑娘屋里也有两个大丫头,两个小丫头,又一个管事婆子服侍呢。” 牙婆见她还要买,立即道:“姑娘是官家千金,就挑从犯罪官家出来的。”她用手一点,立时就有七个丫头走出队列,“这些个丫头哇,都是咸城宝马县知县老爷家的,要不是家里犯了过,也不会把这些丫头给转卖了。” 沈容一副无所谓地道:“石妈妈帮我挑两个。” 石妈妈应声“是”,走到一排前,瞧了几人的手,又看她的眉眼,挑了两个看起来憨厚实在的,模样算不上清秀漂亮,还算生得端庄。 牙婆又道:“我们这里还有几个大户人家出来的婆子……” 沈容道:“家里有婆子的,先不买了,若下次有需要,定会再来。” 石妈妈问:“两个丫头多少钱?” “两个四十两银子!” 石妈妈道:“再少些吧,先前那两个是会武功的,你说会武,我们也信了,我们姑娘更是相信你们。” “三十八两!” “三十两!” “三十五两,不能再少了,你瞧这两个丫头,都是调\教好的,一领回家就能用上,不用费事,多好哇!” 石妈妈道:“就三十五两,将卖身契取来。” 这笔生意做得很是爽快,她们说多少就是多少。 沈容领了人,她自与石妈妈、小环坐车,经过一家绣坊时,让石妈妈领了四人各买和两身合宜的新裳,照沈府的规矩,大丫头穿紫褂、红褂,小丫头则穿粉褂、绿褂,四个人去绣纺里换了新裳,又得沈容新裳的绒花银耳环等首饰戴上,再出来时,依然换了个人。 回去时,石老爹车赶得慢,几个丫头就跟在后头,会武的倒是无力,不会武功的跟得气喘吁吁。 进了沈府大门,石妈妈对门婆子道:“奉大姑娘的令,给五姑娘添买了几个丫头。” 两个大丫头取名沐云、沐霞;小丫头则取名画兰、画菊。 * 沈容回府,将画兰、画菊、沐霞三人留在院子里,自己去了沈宛屋里说话。 “姐姐,我今儿出去给你添了三套头面首饰,添了几样零碎小首饰,又有我们姐妹给十一弟合买的赤金璎珞盘。” 沈宛轻啐一声:“你身上能有几两银子,这会子怕是全花光了?” 沈容连连摇头:“没有!没有,还剩了些呢。好歹是我心意,姐姐可一定要收下。我今儿添买了四个丫头,沐云沐霞,画兰画菊,今儿跟来的是沐云。” 沈宛打量着沐云,长得不算美,但瞧着很顺眼,是眉清目秀的类型,行事还算沉稳得体,“你也会武功?” “是。” “从哪儿来的?” 石妈妈忙道:“是五姑娘让石平近来留意的,就想买两个会武功的,这不,石平昨儿听说刘家大牙行有,今儿五姑娘就去挑了,听牙行的婆子说,若是去晚了,可就被人选走了。” 石妈妈今日跟沈容出了一趟门,对沈容多了两分敬重之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16章 掉下个舅舅 第116章 掉下个舅舅 沈宛才貌双绝,五姑娘沈容也不是平庸之辈,小小年纪就拥有赚钱的本事,沈容拥有的本事才是实打实的,这长久过日子,还得会有赚钱本事才是正经的,这吟诗赋词只能算作锦上添花的玩意儿。 沈宛听说是石平一早就打听留意到了,松了一口气。 石妈妈又道:“两个小丫头,是咸城那边一个犯官家里转卖入京的,我瞧了一下,人还算可靠,规矩也是懂的,不会再调\教就能服侍上五姑娘。” 沈宛道:“把沐云沐霞给我,容儿把沐风沐雨领过去。” 沐云一听,心下不由得一阵慌乱。 沈容淡淡地道:“姐姐使唤她们习惯了,她们也服侍惯姐姐。我今儿把沐风沐雨二人的卖身契带来,姐姐继续用沐风沐雨,我就用着沐云沐霞两个。” 她微微笑着,沐风沐雨是赵熹的人,她还要办自己的大事,怎么会把他人的眼线留在自己的身边,现在有如此好的理由,说什么都不会再留沐风沐雨了。为了不让人知道她的秘密,她花了这么多的心思,方才将沐云沐霞二人送入牙行,再兜了一圈买回来。沐云沐霞的武功不比沐风沐雨差,性子也不差,自然是使自己的人来得更安心些。 石妈妈知沈容是不放心沈宛,连她都知道沐风沐雨是赵国那边的人,现在带着沈宛身边,也最是合适的,笑道:“大姑娘,都是自家姐妹,你换了人不习惯,五姑娘也不习惯呢,你就继续使唤沐风沐雨姐妹,五姑娘那儿自使唤着沐云沐霞两个。你瞧五姑娘待你多好,为了给你添妆,把自己的积蓄都拿出来,瞧得老奴都心疼了。” 沈容拉着沈宛,撒娇道:“姐姐,我现在这么懂事,你得多疼疼我,我那院子太小,要不姐姐与父亲说说,我这些日子搬到姐姐院里住,让父亲请了匠人给我院子添了东、西厢房,我想有个好些的小厨房。若是夜里饿了,或是饭菜凉了,我在自己的院子就能做些吃的。” 沈宛一远嫁,她在家里更没有说话的份量。 不如现在就把事儿先都办好了。 给自己谋福利,她还是会尽力的。 沈宛轻斥道:“是不是赶我?” “我才不是赶姐姐呢?巴不得姐姐不嫁,就留在我身边。姐姐最好了!你给父亲说说呗,我还剩了一百多两银子,置几间厢房是够了,我屋里添了人,只三间屋子,都不够住。” 沈宛道:“这些日子委屈你了。” 她住着府里最好的阁楼,沈宛住的那处小院看上去就像是下人们住的。沈宛心下有愧,越发觉得自己对这个妹妹关爱太少。 “我一点也不委屈。” “不盖新屋了,待我出阁,你就直接住在这里。” “不好!我才不要住这里,父亲要娶小娘,她若过门再生一个嫡妹,我不就成了眼中钉,与其他日拐角抹角让我让院子,我还不如继续住我的仪方院,好歹那也是个院子。我是不想住阁楼了,就住那里,住得惯了,没觉得比这里差。再说,前几次遇到九妹妹,她话里话外都说待姐姐出阁,就要搬进漱芳阁呢,还着人新做了素月阁的匾额。” 石妈妈绕糊涂了,“这是九姑娘要换新匾?” “是将素月阁的牌子挂到漱芳阁,再将这里的牌子挂到素月阁上,不知晓的人只当没换地儿。我才不屑与人抢素月阁,我的仪方院就很好。” 沈宛心下一心疼,自己将要远嫁,再没人能护沈容,沈容知晓这点,连住阁楼的心思都没有,只安分地住自己的小院。若韦氏过门生下嫡女定是要住阁楼的,那时候若沈容住在漂亮的阁楼,却让她女儿住小院,心里定会不快。 “姐姐这里有钱,明儿一早,你们主仆拾掇一下搬到我院子里,待那边的厢房盖好,你再回去,可好?” 夜里,沈容告诉紫嫣“暂且关闭密道。”她身上只余五千两银票花使,旁的值钱物件全都锁入内密室存放。而她则带着四个丫头住进漱芳阁,与沈宛作伴。 沈宛禀了大太太与大老爷,说她出钱给沈容盖几间厢房,仪方院添了丫头,屋子不大够住,她只说沐云沐霞、画兰画菊四人都是她拿钱添买的,不提沈容赚钱的事。 沈俊臣没反对,但也没帮着找匠人。虽说不管沈宛了,拿她当弃子,每每看到沈宛,还是不由得轻叹两声,原本他在沈宛身上抱以的厚望最高,可最后沈宛却要远嫁赵国。 沈宛寻了门道,亲自会见幽兰社一个朋友。她父亲是工部尚书,托了那边的门路,又一日后就来了十几个人给盖屋子,连材料也预备好。大太太生怕后宅妇人与那些匠人有瓜葛,使了两个婆子盯着,因银钱到位,建房的速度也很快。原是花百十来两银子就能建起来的,沈宛却花了二百两,就这样数额在石台县都能建一座极体面的二进院子了。 四天后,东边的厨房、西边的厢房都建好了。 沈宛又令石妈妈给添买了些一些家具,大丫头一人一间,小丫头则是两人一间,一个管事婆子又单独一间。 新房建好,有了家具,墙壁还没干透,沈容就吵嚷着要回去,次日一早就领丫头们迁回了仪方院,几人收拾了半日,越发像那么回事。 * 午后,沈俊臣站在小径上,透过仪方院的大门看里面,就连院子里也新铺了一条弯曲的石板小路,两条小路侧还新种了几丛蔷薇月季,越发像是女儿家的闺阁。 潘氏无奈轻叹一声。 沈俊臣道:“你我都没插手,这才四日,大姑娘就替五姑娘添了四间厢房,连小厨房都有了。若不是远嫁赵国,她对我有多大的助益,唉……” “人算还是不如天意,一纸圣旨,将如此优秀的姑娘嫁去了赵国。老爷,大姑娘还是极疼五姑娘的,听说五姑娘攒了二千多两银子,拿着银子给大姑娘添了三套极体面的赤金头面,又添了四个丫头。大姑娘呢,为了五姑娘,不惜出门求朋友帮忙……” 潘氏想着:早知如此,昔日还不如将沈宛许给潘家儿郎为妻呢。 潘家儿郎因娶不到心仪的沈宛,至今也是兴致缺缺。 四天时间就盖了四间体面的厢房,连早前的三间都进行了翻修,旧屋新屋瞧上去都像是新的一般体面光鲜,任大姑娘花了多少心思,这院子还在沈家,是五姑娘将来搬不走的。 沈俊臣面带苦笑,“大姑娘想把五姑娘带去赵国,长女是没用了,可这五姑娘只要不是个丑的,就有她的用法,我岂能再白养了一个姑娘。老太太有句话说得对,只要我们将五姑娘抓在手里,大姑娘就算远嫁,关键时候也会出力。” 不说旁的,沈宛总要顾忌沈容,少不得往娘家捎些银钱好物。 有了这些东西接济家里,沈家上下的日子也能过得富余些。 潘氏道:“陪嫁陪房这边,大姑娘递话她自己预备,听说石妈妈跑了好几趟京城六大牙行,买了几个一家子的下人,怕得有二十多口。” 不让她操心,她更是省心了,心里也痛快。 沈俊臣道:“明面上,大姑娘手头还有钱,让她自己预备也好,家里也能省些,到时候还不是我们的名声。” 对于大姑娘给五姑娘盖屋子的速度,沈俊臣叹为观止,一打听知是沈宛动了工部尚书那边的关系,他竟然不知道沈宛与工部尚书家最宠爱的嫡女是朋友,可潘氏听都没听沈宛提过一个字。 李管家风风火火地进了后宅,近了跟前,道:“大老爷、大太太,今儿来了一个人,自称……自称是大姑娘嫡亲的舅舅,上门认亲来了?” 潘氏微凝:不是说石氏是独生女,母亲吴氏是石台县吴家村人氏,早前因家里穷,被人卖出去做丫头,后来与石家的少爷青梅竹马长大,做了良妾…… 沈俊臣道:“不可能啊,我记得石氏并无兄弟姐妹。” 李管家道:“大老爷,那人姓石,说是常年在海外经常,连娶的妻子都是海外人,身后还眼了一个金头发的异族人,自称是他儿子。” 沈俊臣听石氏提过,说他父亲原是跑海外做大生意的,某年船翻了,连人带船落海里了,难不成真是沈宛的舅舅? 这个时候来认亲? 沈俊臣带了潘氏去前院。 这里,沈宛也得了消息,是听小环来禀的。 “大姑娘,是真的,府里都传遍了,说先头太太还有兄弟,刚才石平去瞧过,说是一个很有钱的商贾,娶的还是海外娘子,生的儿子长着金头发、蓝眼睛,舅少爷虽然模样有些奇特,但还是很好看的。” 混血儿嘛,自然是漂亮好看的。 沈宛凝了良久。 石妈妈则有些兴奋,她是听赵熹与五姑娘他们商议的,这是来给大姑娘添妆来了,不以舅家身份添妆,就要落到沈家人手里,也只得这个稳妥法子了。 这里正说着,石平就在外头大叫:“大姑娘!大姑娘!” 石妈妈道:“莫大呼小叫的,到花厅外头回话。” 石平奔至院中,立在院外,道:“大姑娘,来的人自称是先前太太的嫡亲大哥,姓石,名讳上美下金,说他原是石家三房老爷的长子,他的亲娘实际上是大姑娘的亲外祖母。他手头拿了一只麒麟状金戒指,说那麒麟戒指原是一对的,两个能套一处去,当年石家遇祸,就一分为二,大的一直在他身上,小的留给了石老太太。” 石美金,石氏闺名美玉,赵硕赵熹二人就取了个“石美金”的名儿来。 沐风立在一侧,迭声道:“有的!有的!奴婢记得大姑娘首饰盒子里是有那么一只麒麟。”她一转身就去首饰盒子里翻,不多会儿就寻出来了,“大姑娘,你快拿上去问问,看是不是这么一只。” 沈宛有这么一只戒指不假,可她记得已经老得掉色了,什么时候这么新。 石妈妈道:“我瞧大姑娘挺喜欢,前些日子拿到外头抛色。” 沐风对石妈妈帮着圆谎很是意外。 沈宛在石妈妈与石平的催促下,已出院门奔往前院。 * 前院会客厅。 一个穿着锦袍的中年男子,人生得高大壮实,留有四五寸长的胡须,他愣愣地看着沈宛,突地又哭又笑起来:“你长得像我爹娘,鼻子像我娘,眼睛、嘴巴、下颌额头都像我娘……呜呜……我妹妹留了后啊……” 漂亮的金发少年,体形与这男子像了七分,用拐了几道弯的怪气语调唤了声“父亲”,“你节哀!” “石大平,让你学学中土文化,什么叫节哀?老子是高兴,我寻到你姑母后人了。”他拿出一枚麒麒戒指,“你是不是也有这样的戒指,这是我们石家祖传的,你外公在我出生时打了一对,后来你外祖出海做生意,得晓你外祖母有孕,怕石家三房的太太容不得她,就给了她一笔银钱,让她寻个地方将你娘生下来……” 沈宛看着这男子,心里一暖,“你真是我舅父?” “孩子啊,我真是你舅父。呜呜……我们家挂有你外祖、外祖母的画像,我族兄上次去明春园瞧热闹,回去后直说你长得像,又听人说,你是从绵州石台县来的,我就忆起你外祖母的老家便是石台县人氏……” 这么说,真是她舅父。 沈宛一时间,眼泪扑簌簌地滑落,拿出那枚戒指,两相一合,一对漂亮又精致的麒麟就合到一处了。 金发少年瞪大漂亮明亮的蓝眼睛,指着麒麟:“父亲,她真是我表表……” 原是感人的话面,因为他那古怪的发音,直惹得周围的下人想笑不能。 沈俊臣如梦初醒一般,“我是记得美玉有这么一只麒麟戒指,还说是石老太太留下的,原来这内里还有这么一段过往。” 沈容听到消息,携上沐云、画兰二人到了前院,一进去就看到“石美金”抱着沈宛在那儿哭,而“石大平”则拿着一对戒指给沈俊臣夫妇瞧见,“合上了,她真是我表表。” 石妈妈也不知道赵熹他们是从那儿找来这么个活宝,但瞧石美金父子似很有钱的样儿,沈俊臣也没拒绝认这样的亲戚。 沈宛冲沈容招了招手,“舅父,这是我妹妹容儿,我娘过逝的时候,容儿才六岁。” “乖孩子,别哭了,往后有舅舅。今儿就是上门确认一下,既然有信物为证,所有的事也都合得上,赶上你出阁,舅舅会给你添妆。” 石大平道:“父亲不是说我们家的海岛有一半是姑母的,你不会把海岛给表表。” “我说石大平,不是表表,是表妹!你二十三,你表妹才刚及笄。” 石大平重复了一声“表位!” 这语调不标准,就跟一岁的孩子学语一般。 周围的下人忍俊不住,有人埋头窃笑。 石美金道:“宛儿啊,你外祖当年在海上遇难后,钱塘石家就落魄了,为了争夺我们三房的家业,硬是诬了石三太太不贞之事,将她与我赶出石家。就在我们走投无路的时候,你外祖在海外岛屿上的大管家回到中原寻我们,我便与嫡母前往海岛安家。 几十年来,我的家业越来越大。直到三年前,你嫡外祖母病重,她临终前才告诉我,我不是她生的啊,我的亲娘是你外祖母。 你说她要是早说,我怎会被赶出石家?可回头又想,石家的族人那么多,离开了也好。我安葬了你嫡外祖母就回了中原,想打听你外祖母与你娘的事,可是一问,才知道当年你外祖出海,知晓你外祖母有孕,便悄悄给了一笔银子让她躲藏起来。 这都是误会给闹的。当年,你嫡外祖母不能生养,可你外祖母却怀上了我,两个都在那几日的产期,同时打动,你外祖母一生下我,就被你嫡外祖母使了稳婆抱走,说成是她的儿子。 你外祖以为是你嫡外祖母害了你外祖母的孩子,就不大相信她,所以待怀了你娘,就把她悄悄送走,只待你外祖平安回来,再把人接回来。谁曾想,这一去,你外祖就在海上遇难了……” 这个故事编得很圆满,至少沈俊臣夫妇是完全信了,人家有信物,谁这个时候上赶着来给外甥添嫁妆。 周围的人都变成了空气,是石美金与沈宛的声音,两人相聚,自是欢喜,无论这个舅父是什么样的,一看人家就是个成器的,不是那种不靠谱的人。 石美金道:“你外祖母与你母亲,想来这几十年没少吃苦头,我决定了,给你添妆,舅舅给你添二百万两银子做嫁妆!” 啥!啥啥…… 一屋子的人听到此处,一个个全都傻眼的,还有的在拼命揉耳朵。 二百万两银子做嫁妆?便是公主出阁也没此等丰厚。 沈宛愣愣地看着石美金。 石美金含着笑,“这是十万两银票,好孩子,你要出阁了,先拿去添买你喜欢的物件。听说你的婚期在五月初二,舅舅给你添三百抬嫁妆,另一百万两你是喜欢银子还是喜欢金子?” 沈宛反应不过来,这一出手就是二百万两银子,见面就给十万两,也只有亲舅舅才会如此,若不是家业极大,人家怎会上赶着来添妆。 沈容笑道:“舅舅,无论是银子还是金子,兑出来都一大堆,舅舅能不能换成赵国能兑换的银票。” 石美金沉吟了一下,“换赵国能使的银票,不错!不错,这个简单,到了那边想用就能兑换出来。宛儿啊,剩下的一百万两,舅舅给你置嫁妆,这多少抬才能把一百万两给置完?大平,你说置多少抬能用完一百万两银子?” 有钱就是霸气!豪情! 石大平从袖里取了个赤金算盘,“锦缎衣料,置上三千匹,应该是三万两银子,三十匹一抬,得有一百抬;燕窝人参再置上十万两银子的,也凑过一百抬;再是女儿家的首饰置上一百套,一千两银子一套,十万两银子;字画摆件,置上二十万两银子;再用五十万两银子在父亲再在赵都一条街;再在赵都置上万顷良田,就当是三十万两的;还有一百万两银子的嫁妆体己……父亲,至少得二百三十万两银子才够。” “二百三十万两么?好,就这么多!这十万两你拿着自己买……” 沈俊臣听得想呕血,石美金是不是在海外长大不晓轻重,怎么听着像个二百五呢,有这样置嫁妆的,直接置一条街、置万顷良田,他脑子是不是抽了。 沈宛惊道:“舅舅,不……不用这样置嫁妆的……” “就这样置,你嫁的可是赵国亲王,嫁妆薄了,嫁过门去会被人小瞧。我们石家的姑娘,嫁妆都很丰厚,你舅舅别的没有,就是钱多。” 人家就是有钱! 而且钱还特别多。 他愿意用钱来砸,砸地上也能砸出几个坑。 沈宛没见过这样行事的,很意外,很欢喜,“舅舅,你给我这样置,还有容儿呢,她以后怎么办?” 沈容忙道:“姐姐,这是舅舅的心意,你就收下吧,至于我,以后再说。” 石美金错愕道:“我把她给忘了,可我的话已经说出去了,我早前就说过,若是找到你母亲,就要分一部分嫁妆出来给她,可她不在了,这一部分产业自然要归你们姐妹。要不这样,现在都归你,待你妹妹出阁,从一百万两银子里拿一部分出来给她置嫁妆,可好?” 沈宛迟疑着。 沈俊臣揖手笑道:“要不舅兄交给我代管。” 石美金连连摆手,“不行!不行!在认亲之前,我可是打听过沈家的事,我妹妹的儿子沈宽,便是因妹妹的嫁妆丰厚被二房的人算计淹死的,交到你们沈家我还真不放心。我石美金别的能耐没有,偏偏与几国的贵族交情不错,消息灵通,赵国皇族、大周皇家也有说得上话的人。” 同时与几国贵族有交情,这不是说,他很厉害,手眼通天。 石美金也是暗中告诫沈俊臣:别拿我当冤大头耍。 他是万不会把钱财交到沈俊臣手里的,到了他手里,谁晓得能不能落到沈宛手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17章 分珠宝 第117章 分珠宝 沈俊臣肉疼得紧,看到了银子,却不自己的。 石美金与沈宛姐妹叙旧,说了好一阵话,眼瞧着近了晌午,石美金起身道:“宛儿,舅舅明儿就给你置嫁妆,你安心待嫁!我对沈家人不放心,待你出嫁时,定了路线时间,绕到我家在大周京城的别苑大门前,我们的嫁妆与沈家的一道前往赵国行馆,待那时,我将嫁妆簿子、田契、房契都一并交给你,如何?” “舅舅添的嫁妆太丰厚,请恕宛儿不能从命。” 石美金恼道:“你再推辞,舅舅可真恼了!我说了要分一半家业给你母亲的,这可不是你一人之事,里头还有你妹妹一份,舅舅与你表哥多在海外行商,少来中原,下次再来,也不知能不能赶上容儿出阁,这事就得你替容儿操办。” 沈容巴巴地唤声“长姐。” 石妈妈附和道:“大姑娘,舅老爷都说到这份上了,你就承了他的一片心。” “宛儿多谢舅舅!” “乖!好孩子,舅舅这就回去了,来的时候,给你们姐妹二人带了些女儿家的玩意儿。” 他身边的下人打开一口箱子,从里头抱出从盒子,一启开,一盒的人眼睛花了,一盒子的珍珠,颗颗如豌豆般大小,匀称圆润。 又片刻,再抱出个盒子,是一盒子的彩珊瑚,红色的、蓝色的,大的拳头一块,小的亦有鸽子蛋大小。 潘氏瞧得心跳加速,这石美金定是个豪富,弄不好能与万家比肩,这出手未免也太阔绰了。 石美金宠溺地轻抚着沈宛的后背,“乖啊!” 宠溺…… 温柔…… 这眼神,也特么的怪。 沈容定定地打量着石美金,微敛了眼眸,不是说有更好的人选,石美金不会是熟人扮的吧,他刚才的动作,分明很亲昵,就似经常对沈宛做一样。 难不成…… 是赵硕! 此念一闪,沈容险些没跳起来。 沈宛拽了一下沈容,“舅舅,用了午饭再回去。” “宛儿啊,你瞧他们,有留饭的意思么?我们不吃了,珊瑚、珍珠给你们姐妹打首饰,那些海货就给你们家吧,唉……” 潘氏忙道:“石老爷,你误会了,妇人已令家中下人预备午饭?” “你家可有山珍海味,我们家顿顿得有燕窝、鱼翅、胞鱼,还要有蛇肉、鳖汤等物,没有的吧!没有就别留我们,谁稀罕你家这些便饭?” 石美金带上下人喝了声:“走!” 石大平语调怪异地道:“大表表、小表表,我们走了,改日再来探望。” 这语调,就跟拐了几道弯,像一个摇摇学路之人随时都要跌倒。 这学的腔调,比海外人还海外人,沈容就没瞧过汉语说得如此糟糕的,但对方不是故意,而是真的只得这水准。 “宛儿恭送舅舅!送表哥!” 大箱子里,还有大半箱子的燕窝、鲍鱼干等物。 潘氏瞟了一眼,又是好多,家里最多的就是燕窝,前些日子,她还往潘上送了三斤,现在又得这么多,往后也可以时常吃燕窝了。 沈容看着石妈妈与沐风抱的盒子,“姐姐准备用这打什么?” “自是打几套像样的好首饰,最漂亮的,姐姐给你留着,将来你出阁,姐姐一定从赵国回来给你预备嫁妆。舅舅说要添二百万两,也不知是真是假……” 石妈妈心里暗道:当然是真,那钱可是五姑娘的。八王爷没道理自己坑自己,五姑娘的钱转一遍手,就成了明面上大姑娘的东西。 五姑娘才不稀罕银钱,人家自己可以再赚。 沈容睨了一眼,“珍珠倒是不错,姐姐,这是舅舅送我们的,家里不会有人来抢?” “你又胡说,这是舅舅给添的妆,我回头唤了首饰铺子的人上门,打造成几套首饰,姐姐也给你各打一套漂亮的戴。” 沈容笑得甜美,“有舅舅疼真好,以后也有人真心疼我们了。” 姐妹二人福身告退离去。 石平去外头叫了首饰铺子的上门,沈宛选了几个式样,又挑了几块珊瑚、一些珍珠,让他们照着式样镶嵌着金饰、银饰,这么好的珍珠、珊瑚做出首饰来送人也是极体面的。 * 素月阁。 沈宜听说沈宛姐妹的舅舅上门认亲,见面礼除了十万两银票,还有两盒子珠宝。 “石老爷很有钱!” 这是沈宜的观点。 府里下人对此又议论几天。 老太太听说沈宛得了珠宝,唤了沈宛去佛堂说话。 “你舅舅上门认亲了,给了你十万两银票又两盒子贵重珠宝……” 这消息是沈宝听说后,当成天大的喜事告诉老太太。 沈宝也想分一份。 沈宛轻叹一声,“舅舅与各国皇家都交好,好像皇家的原料珠宝就是他在供,他知道沈宽的死是被二房害的,听他的意思好像要替我弟弟讨公道……” 想再从她这儿拿走钱财——休想! 以前是迫不得已,现在沈容比以往懂事了不少,也肯听沈宛的话,沈宛是万不会再把钱财交给老太太的。 讨公道!只这三字,老太太心头一紧,“李氏都病死了,你舅舅还想讨什么公道?”她有些生气,李氏可不就是替沈宽死的么。 沈宛淡淡地道:“二太太是死了,可同谋的三爷、六爷还活着,若是舅舅闹到皇子皇上跟前,又岂是我们姐妹能说上话的。宛儿听说,皇子们与各富贾都交好,若请皇子出面,这事……” 想要她们姐妹的珠宝,沈宛便是丢到大河也不给他们,看着她们姐妹有那等富贵的舅舅,他们是眼馋了吧。 老太太想:不能提要珠宝的事,万一惹恼了沈宛,她去她舅舅那儿一说,怕是沈宾、沈宪都保不住了,沈宾的前程已毁了,不能因此丢了性命。 沈宛带着讥讽地道:“听说石台县老家的家业没了,三爷是不是要入京?他还真是,不懂避风头,这个时候入京若被我舅舅抓住,他可大祸临头!” 她握紧了拳头! 老李氏,你不是最疼他们么。 李氏死了,可沈宾还活着,害死了沈宽就以为没事。 她,绝不会放过沈宾! 老太太没想沈宛根本都不屑假装,正色轻斥:“沈宾也是你堂弟?” “堂弟?小小年纪心肠歹毒,害死二弟,他害人之时,可知二弟是他堂兄?”沈宛声音冷若寒冰,“老太太,我娘是怎么死的?你心里该清楚。我送舅舅离开的时候,他为何会说:‘你娘和你弟弟的仇,我都知道’。舅舅为什么会这么说?二弟是被二太太使计诱到河里淹死的。那我娘呢?她到底是怎么死的?舅舅不会无怨无故说这话,你告诉我,我娘是不是根本就不是病死的,而是有人害死的?” 沈宝大声喝道:“大姐姐,你怎么这么问?大伯母是自己病死的?”石氏死了好几年,听沈宛的意思,竟是要将石氏的死也算在老太太的身上么? “为何昔日李氏死时,曾提到金钗情分?”沈宛眸光微敛,真当她是好欺负,到了现下,她根本不屑与老太太维持这种友爱假相。“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既然我舅舅能查到,你们就真当无人知晓?” 她拂袖而去,出了佛堂,扬头望天:娘、二弟,仇人终有一日会自食恶果。沈宾不是要入京么,我已让人准备好,不待他入咸城,我就会让他有去无回。 杀弟之仇,不得不报! 李氏虽然死了,但她还是不解恨。 原想,如果老太太与二房的人知悔改,她便罢手,但事实是:他们从来就不曾认为自己做过的事是错的。李氏死了,沈宾到现在都不认为害死二弟有什么错。这样的人,一旦留在沈府,早晚会成为威胁到容儿平安的虎狼,唯有除去,才是最安全的。 她不能带沈容离府,便将威胁沈容的人除去,就算她不能杀老太太,也要让老太太明白,不能再欺负沈容。 * 这日,沈容出了漱芳阁,令画兰去唤了沈家薇与沈宜过来。 沈宜向沈宛讨过珠宝,沈宛淡淡地道:“这是我嫡亲舅舅给我与五妹妹。九妹妹得了潘氏舅家的礼物,也没见分与我们分的道理。” 以前的沈宛不会这样做,送给潘氏的五万两银票,要不是因沈容以后还要在府里生活,她根本不会给。别以为她不知道潘氏预备的嫁妆,全都是面上好看实里不成样子,一直都是乱凑抬数,将府里库房放了七八年的破衣料子给她置成嫁妆。 沈宜与沈家薇近了仪方院,沈容拉了她们去花园子后头的假山下面,打了个噤声的手势,“小声心,刚才我缠着姐姐得了些珠宝,这可是能打好多漂亮首饰的彩珊瑚和珍珠,我与你们分一些。” 沈宜一直想要,讨了两回沈宛都不给。 回到福瑞院,又在潘氏跟前念叨了两回,潘氏气道:“跟她死鬼亲娘一样,掉钱眼子了,当年便是因石氏不让老太太沾手钱财,才被老太太瞧不上。” 潘氏说石氏不让老太太沾手,她现下也是如此。 老太太想打理沈府,潘氏不许,自然沈俊臣也不答应,着实是老太太的心太偏二房。让老太太打理沈府,怕是用不了多久,沈府的好东西都变成二房的了。 沈容拿出几块珊瑚来,皆是麻雀蛋大小,两块红色的,两块蓝色的,又有一把珍珠,“九妹妹喜红色的,八妹妹得蓝色的。” 沈宜叫嚷道:“珍珠全给我!” 沈容凝声道:“你可悄悄儿的,近来长姐也不知是生了谁的气,一天到晚都数落我。早上去了佛堂,脸色就不大好看。我磨了她好久,她才给我这么几块首饰原料,只说将来我出阁才给呢,我可打听了,听沐风说,这么大的宝石,在外头一块就得几百两银子,还有这么好的珍珠,可不是打磨的,是天生就这么圆,也能值不少银子。” 沈宜早前还觉得沈容财迷,这会子觉得她还是不错,低声道:“五姐姐,我们不说!” “好!不说!把你们的都包好,寻了机会打成你们各自喜欢的首饰戴。” 两人取了帕子包好。 沈宝见沈容与沈宜三姐妹鬼鬼祟祟地,领了小链、小钏蹑手蹑脚地近了假山,上个月老太太听说京城的丫头在年节后便宜些,硬是一口气又添了三个,大丫头取名小链、小钏;小丫头取名小钿、小锁。 她突地提高嗓门:“五姑娘、九姑娘,你们三个又想干什么坏事?” 沈宜听到这话,当即气恼不已,对着外头道:“你才干坏事,我们姐妹说说贴心话不成?” 沈宜正往怀里揣东西,被这一吓,手里的帕后就掉了下来,立时滚出几枚滚圆的珍珠,“我说你们鬼鬼祟祟干什么?珍珠是不是你们偷来的?” 沈容立马道:“我舅舅给我和长姐的,我从长姐那儿得来的,我见八妹妹、九妹妹喜欢,分给她们怎了?今儿,我求了长姐,长姐待过了几国诗词赛,就引荐八妹妹入幽兰诗社。” 沈宜眼睛一闪,“五姐姐,真的么?” 沈宜瞧不上石榴诗社与桂花诗社,一门心思想入幽兰诗社,沈宛亦说“我打算引荐九姑娘进去,但能不能过得了入诗那关我可不敢打包票。” 人走茶凉,沈宜要入幽兰诗社,便要等明年春天开社才成,那时候是何光景,人家瞧不瞧得上她,又另作计较。 但能得人引荐入诗社,还是让沈宜极为高兴。 沈容道:“我说的话还有假,我们到底是亲姐妹,我不帮你帮谁?我的才学原不如九妹妹,是进不去幽兰诗社。可你不同啊,你的书念得比我好,人又比我聪明。” 前世的沈宝,不就是这样捧着沈宜么,好话人人会说,时不时说几句又不会要命。 沈宜弯腰把几枚珠子包起来。 沈宝恼道:“你们几个分珠宝,却没我的份,你们……你们也太过分了……”更过分的是,沈容替沈宜说好话,却不将她沈宝当一回事。 沈宜不以为然地道:“莫名其妙,你不过是我们堂姐妹,我们才是大房的亲姐妹,有好东西自与自家姐妹分,送给你算怎么回事?”她再次揣好珠宝,扯了沈容一下,“五姐姐,去我素月阁里说话,我院子里的两盆栀子开花,正漂亮呢。” “八妹妹去不?” 沈家薇忙道:“去!” 沈宜看着她们三姐妹,一副姐妹情深模样,气得咬牙切齿,就她没姐妹,人家都是大房的人呢,刚出院门,就见沈家莉也奔了过来,甜甜地喊着:“五姐姐,你找我!” 沈家薇道了声:“跟着我们走!”拉了沈家莉就往素月阁去。 沈容将另一块蓝珊瑚给了沈家莉,让她姨娘给她打首饰戴。 * 沈宝在路口愤愤立了片刻,哭着去佛堂:“祖母,五姑娘从大姑娘那儿得了珍珠和珊瑚,不知道得了多少,关着门与大房的姑娘在那儿分呢,就没我的份儿!” 老太太正捻着佛珠,“你可看到了?” “八姑娘的没瞧见,我突然进去,推开厅门时,吓得九姑娘手里的帕子掉了,里头包了好些珍珠,还有几块漂亮的红珊瑚。” 老太太跟着气道:“都是自家姐妹,却单单将你撇开,这是偏心偏得厉害!你莫哭,我一会儿让珊瑚把八姑娘给唤来。” “还有十姑娘,她那里定然也得了。” 老太太搂着哭得伤心的沈宝,也怪不得她心疼沈宝,这没娘的孩子就是可怜啊,大房的日子原就好过,而今更是过分了,姑娘们有了好的,单单撇下二房的沈宝。 沈宝连个朋友都没有。 沈宝又哭道:“祖母,五姑娘说,她求了大姑娘,要帮九姑娘进幽兰诗社。祖母,我也要进幽兰诗社,祖母……” “乖!我打听过了,幽兰诗社的贵女必须得二品官员的嫡女才行。” 就沈宜的条件,也只是勉强达到而已。 珊瑚道:“听说桂花诗社也极不错,八姑娘回来便与大姨娘讲了,说那边的官家姑娘,与商家姑娘是分开的,不用交年资,每年都出一本诗集……” 不交诗社年资,就能省下一笔,还能做几身漂亮的衣裙穿。 老太太道:“没眼见的,我家宝儿要去,自去最好的诗社。” 二姨娘听说桂花诗社的事后亦有些后悔,入幽兰、石榴诗社是不成的,这两家诗社要求太高。石榴诗社只收官宦嫡女,破例收的几位官宦庶女,那亦是才华极好的,入诗社要考校才华,琴棋书画样样优秀,人家才会要。 听大姨娘说,桂花诗社里不同,只要有一项才技过人就能入社,有些姑娘女红特别优秀,沈家薇跟着那位小姐一学,而今的女红在同龄姑娘里就是拔尖了,还学诗词歌赋,都是姑娘们彼此、私下里学习等等。 沈家薇每次回去,都会兴致勃勃地说她在诗社里遇到的人,发生的事,还会说她在诗社里学到的东西,少不得提沈容在诗社里的事,沈容的琴艺好,也认识了几个琴技不俗的姑娘,几个人时常在一处玩耍说笑等。 沈家莉很是羡慕沈家薇,弄得二姨娘也跟着懊悔不已,代沈家薇写了投帖,可那边回话,说得明年开社时考校才能入社。 沈容与沈宜姐妹四人玩闹了一阵,沈宜问了桂花诗社的事:“你和五姐姐都在那里做什么?” 沈家薇便道:“诗社里分大才艺会与诗祠会两种,前者是到了那日每人要表演一个才艺,而诗词会则是一个组交一首满意的诗词。”她顿了一下,“五姐姐,上次是富三组表演才华,这次再开诗社,就该是诗词会。” 沈容很是骄傲地道:“我只会弹琴,我们贵一组的诗词都是旁人做的,前两次诗词会八妹妹可厉害,她的诗词入选了,等入冬,我一定要去买一本桂花诗社的诗集,里面会收录八妹妹的诗祠,我们家要出一个才女。” 沈家薇有些不好意思,面容红了又红。 沈家莉道:“八姐姐这么厉害!” 沈容肯定地点头,“等到明年九妹妹入了诗社,肯定也很厉害。我只会弹琴,所以进不了幽兰诗社,不像九妹妹是全才,琴棋书画样样都会。” 沈宜总觉得自己最好,挺了挺胸膛,“我就说五姐不该去桂花诗社,可我不会作诗填词,这也没法子。只桂花诗社有一项才艺就能入社,我也不怪你了。” 沈容想笑,沈宜就喜欢被人赞美。 沈家薇觉得家里的几个姑娘,其实沈容不比沈宛差,沈容说她不会作诗填词,可上次就给了沈家薇两本诗集,让沈家薇背熟,还让沈家薇自己作诗,作完之后,沈容帮沈家薇修改圆润了一番,第二次开诗词会,沈家薇竟然又过关了。 贵一组的组长梁五娘又挑了她的诗词报上去,如此一来,今年她就有三首诗词过关,听说最后出诗集时,里面只有五十首诗词,三十首诗,二十首词,是要再进行甄选的,最后挑选时,会请京城书院的名儒帮忙挑。 这让沈家薇信心再涨,觉得再不请沈宛捉笔,她也能应付,只是她得让沈容帮她修改,沈容还叮嘱她道:“你记住了,以后我帮你把关,你五姐姐我呢,就像是品菜的,而你就是做菜的。我品得出好坏,也会告诉你,哟,八妹,盐少了!八妹,太辣了!只要有我给你提点,你会过关的。” 但,她们约定好了,这是属于姐妹二人的秘密。 沈容帮扶沈家薇,也是因为前世沈家薇嫁的商户之家,当时潘氏给她订人家,就为了多得八千两银子,她与大姨娘是沈家唯一在她落魄时,却会去探望她的人。 姑娘们玩闹了一阵,各自散去。 沈家薇与沈家莉因都住在双喜院,姐妹结伴,刚到后花园,就见路口立着珊瑚,侍线福身道:“珊瑚姐姐在这等人?” 珊瑚笑道:“可不就是等人,等八姑娘与十姑娘呢。” 沈家薇不由得打了个寒颤,“等我和十妹……” 珊瑚道:“走吧,老太太候着呢,我可等了大半个时辰了,你们小姑娘聚在一块有什么话儿说的,竟能在素月阁里说那么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18章 泼辣二姨娘 第118章 泼辣二姨娘 不敢不去,那可是老太太,只是沈家薇心里有些发怵,现下潘氏不怎么拿捏她了,许是因为大姨娘年老色衰,自是她倒防着三姨娘,谁让三姨娘生的是个公子爷,昭矩应该在名字上添个“家”字,可大老爷硬是给取了个“沈安”的名儿,这让潘氏心里不舒服。 沈家薇恭谨地答道:“就是说在诗社里遇上的有趣事。” 沈家莉扭过头来,虽然人小,却也猜到了不好的事,冲自己的服侍丫头比划了一下。素日来,老太太只见沈宝,她们几个都懒得理会,也只初一十五、过年过节时,姐妹几人约到一处去佛堂请安,素日都不去佛堂的。老太太尤其不喜沈容,特意说“五丫头初一十五也不用过来。” 丫头领会,点了一下头,飞野似地跑开了。 姐妹二人进了佛堂,“给祖母请安!” 老太太冷冷地喝了一声“跪下!” 两姐妹你瞧我,我瞧你,规规矩矩地跪下。 老太太道:“听说你们得了几块宝石,都拿出来吧。” 沈家薇沉了一下,沈容就怕传出去了,还悄悄给她们,偏她们去找沈容时不够谨慎,被沈宝身边的小链给瞧见了,还被沈宝抓了个正着。 沈家莉用稚嫩的声音道:“祖母,这是五姐姐给我们姐妹讨的,一人两块宝石,让我们打了首饰戴的,都是大红色的,祖母年纪大了,也不合戴这种鲜色的!” 沈宝一脸乖巧讨喜地立在老太太身后,“你好大的胆子,祖母让你拿出来,你就拿出来,居然敢顶嘴!那是多珍贵的宝贝,你就是个庶女,你配戴吗?” 沈家薇心下一沉,小心翼翼地往怀里摸索,掏了一块蓝色的珊瑚出来,这质地也是极好的,她想自己留一块,沈宝只看到沈宜帕子里的珠子,必不会得了多少珊瑚,她可不想两块都交出去。低声道:“十妹妹,就给祖母吧!” “我得的大红色,祖母又不会打首饰,还不是给了四姐姐,她是沈家的孙女,我也是沈家的孙女,四姐姐有本事,自己找长姐和五姐姐讨去。” 沈宝觉得这话是说自己不配! 冲上前去,啪的一声就是一巴掌,“臭丫头!我是什么身份,你是什么身份,你一个小庶女都戴得,我这个二房嫡长女就戴不得了!你们几个,在背里嘀嘀咕咕,指不定在大姐姐、五姐姐跟前编排我多少不是呢?否则,五姐姐为甚得了好东西就给你们几个?” 沈家莉虽是庶女,可二姨娘出身书香门第,又有嫁妆,行事谨慎得体,便是潘氏也没发落过她,而沈家莉在家里还算得宠,比沈家薇得宠多了,自打三姨娘有身子,沈俊臣不是歇着潘氏屋里,便是歇着二姨娘屋里。 此刻,沈家莉“哇——”的一声就哭了起来,“你打我?你居然打我?你是二房的人,却打我们大房的姑娘……我就算失礼,自有母亲和姨娘教我,哇……” 老太太大喝一声:“快给我闭嘴!” 沈家莉大叫道:“你偏心!强我们姐妹的宝石给二房,这是我们大房的……” 老太太道:“还敢与长辈顶嘴,宝儿,给我打!” 沈宝得了老太太的纵容,她扬起手,又是两个耳光。 沈家莉哭得更大声了。 沈宝急喝道:“叫你闭嘴!快把宝石拿出来,祖母的话都敢不听,待你大了,这还了得!”她扬手又要打。 沈家薇见这样下去不是法子,以前潘氏训她、罚她,就是将她关到小祠堂里,可从来没打过她,身子一拉,将沈家莉扯了过来,沈宝一巴掌落空,许是急了,用的力气极大,整个人“扑通”一声就扑了下去,一下子压在沈家莉身上。 二姨娘得了侍女禀报,心下着急,领了陪嫁丫头就往佛堂赶,人未近,就听到沈家莉的哭声,进得佛堂时,就见沈宝压在沈家莉身上,“老太太,这是要做什么?”疯了一般地冲过去,一把将沈宝给掀开,抱住沈家莉细细地打量,“十姑娘,你这是出甚事了?” “五姐姐……呜……从大姐姐那儿讨了几块宝石,分给我们打首饰,不知祖母……从哪儿听说的,非让我们交出来给二房……二房的人做首饰,我不给,她就让人打我……” 二姨娘瞧瞧那小脸,上面清晰地落着指印,心一阵揪痛,“老太太,你老就放过十姑娘吧,她年小不懂事,同样都是你老的孙女,你怎能夺了大房姑娘的东西给二房呢。” 老太太厉声道:“我道她如何不懂事,都是你这姨娘教的。她一个庶女,哪配戴得那等贵重东西!” “老太太,我们大房的姑娘命好,有一个做二品大官的爹,难道这二品官员的庶女还不如八品小吏的嫡女尊贵?照你这么说,皇家四妃昭仪所出的公主,就不比丞相家的嫡女尊贵了?妾身不懂什么大道理,但我却知道,数年前,吏部侍郎家的庶子,被地方一个官员的嫡子给打了,他家可是要了那嫡子的一条胳膊,由此可见,官高一级,便是庶子也比嫡子尊贵。” 二姨娘原就说的是歪理,她知道老太太是乡下妇,不懂这里面的弯弯绕绕,遇上老太太这种偏心,你根本不能按常理去说,也只能软硬兼施地吓唬。 二姨娘低声问道:“十姑娘,告诉姨娘,二房的姑娘是如何打你的?” 沈家薇面露羡色,这二姨娘太厉害了,一席话说得老太太都接不上嘴。 沈家莉比画了一下。 二姨娘站起身,突地扬起手,“啪!啪!”就是两大耳刮子。 老太太吃惊地看着二姨娘,“你……你翻天了,我……我让我儿发卖了你。” “老太太,有件事你没弄明白,妾身是沈家纳进门的,不是买进来的,我是自由之身,更是明媒纳抬进门,你想卖我,可承得住御史的弹劾,‘变良为奴’的罪名可不小呢。”二姨娘落音,又是两耳光。 沈宝立时被打蒙了。 二姨娘道:“沈宝,我可告诉你,我苏氏姨娘的姑娘,可不是任谁欺凌的,我虽是姨娘,可我男人是二品大员,比你、比你爹都要高贵!十姑娘可不是任谁都可以欺负的,宝石是五姑娘给十姑娘的,那就是她的。真没想到,二房的姑娘居然是个强盗,见别人有宝石,自己个没有就挑唆了老太太来抢别人的,有本事,你去大姑娘、五姑娘那儿抢呀!” 这势头,老太太沉了一下,她进府时,就听说潘氏不敢拿捏二姨娘,现在才明白,这就是个厉害的,与性儿软的大姨娘一比,真是不敢招惹的祸。 沈宝打了沈家莉,二姨娘就敢当着老太太的面打沈宝,还骂得振振有词。 沈宝此刻脸颊火辣辣地刺痛,扑了过来,“你打我!我祖母、我爹都不曾打我,你就敢打我,我跟你拼了!” “要打架吗?来啊!我虽是姨娘却是大房的,也是你半个长辈,你来打啊,我倒要瞧瞧,你担不担得大逆不孝的罪名,往后还要不要嫁人?” 沈宝想打,可又被二姨娘的气势吓住了。 二姨娘算是瞧明白了,老太太也好,沈宝也罢,都是欺软怕硬,这种人,就怕狠的,只要你比她狠,她就再不敢惹事。 她还真不敢动手! 实在是二姨娘是大老爷的宠妾。 二姨娘双手叉腰,挺了挺肚子,“来啊,专打我肚子,我可告诉你,我已怀上大老爷的孩子,刚满三月,我还没告诉大老爷呢,要是这沈家的骨血有什么好歹,你可落不得好?” 老太太这才明白,原来二姨娘是仗着自己肚子里多了块肉。 沈宝还真不敢动手。 她不是怕二姨娘,是怕沈俊臣,这可是她大伯,万一一恼,将她赶回老家,她可没现下的好日子过。 二姨娘拉起沈家莉,“十姑娘,走吧!”她福了福身,“老太太,你偏二房府中上下都知道,可你是长辈,夺了大房姑娘的宝石给二房姑娘,这偏心偏得也太厉害了些。”她一垂首,问沈家莉道:“你的宝石呢?” “用帕子包在我怀里。”沈家莉掏了帕子出来。 二姨娘瞧了一下,“红色的,姨娘给你打了首饰戴。” “蓝色的,家莉孝敬给姨娘。” 沈家莉这会子对自家这个厉害的姨娘敬佩不已,谁说庶女就受气,她有这样厉害的姨娘,就不会受气,这会子姨娘有身子了,若是再添个弟弟就更好。 “真乖!”二姨娘夸了一声,唤了沈家薇起来。 沈家薇垂着头。 老太太见沈家莉那儿是两块,不由沉声道:“八丫头,你那儿是不是还有块红色的?” 沈家薇胆怯地掏出帕子,启开道:“我这儿都是蓝色的。” 老太太失望地轻叹一声。 沈家薇懦懦地道:“祖母若不喜蓝色的,家薇就拿回去了。”她壮着胆子,跑到那桌前,抓了早前给了那块宝石,调头就走,一股风似地跑出佛堂。 身后,传来沈宝的惊呼声:“沈家薇,你给我回来,拿出来的东西再拿回去,有你这样的么?” 沈家薇只不作声,一溜烟就往捧星院大姨娘屋子去。 侍线追在后头。 大姨娘道:“八姑娘,你这是怎了?” “姨娘,吓死我了,我今儿才明白,姨娘一回回说二姨娘与你不同,三姨娘又和二姨娘不同,二姨娘今儿在佛堂搧了四姑娘几耳光,吓死我了……” 二姨娘打沈宝?还是在佛堂,老太太可不是吃素的。 “怎么回事?” 沈家薇便将二姨娘在佛堂说的话、做的事细细地给说了。 大姨娘听罢,沉默了良久,为母则强,二姨娘这是为了护十姑娘,素日不多言语的人,惹急了也会保护自己的孩子。 沈家薇沉吟道:“这一回,我算是瞧明白,老太太也好,沈宝也罢,都是欺软怕硬的主儿,遇上那厉害的,大气都不敢出。我壮着胆子,把交出去的宝石就给夺回来了,沈宝想要大红的,我的可是蓝色。” 大姨娘担忧地道:“老太太不会到大老爷跟前告状吧?” “姨娘担心这作甚?刚才二姨娘说她怀上了,怕是爹听说后,指不定如何宠她。”她看了看大姨娘的肚子,“姨娘,长姐寻了太医给你诊脉,你身子也该调养好了?” 大姨娘捧住胸口,她亦有一月没来癸水,也不知是不是怀上,再等些日子,如果还不来,许就真的怀上。“你一个姑娘家,这种事也好意思问出口。” 当天夜里,沈俊臣就听说二姨娘怀上的事,立时到了捧星院看望。 二姨娘拉着沈俊臣就哭,说老太太偏心,听说八姑娘、十姑娘得了两块宝石,竟要夺了大房姑娘的宝石给沈宝打首饰,还纵容沈宝打十姑娘的耳光,一张小脸都打红肿了…… 沈俊臣心头一软,“她偏心,我是知道的,没想偏心成这样,连姑娘们的东西也要抢。” “我是心疼十姑娘,那张脸不能瞧了……” 沈俊臣又好言宽慰了一番,又叮嘱二姨娘安心养胎,这才去了福瑞院。 潘氏想再生个儿子,可三姨娘的儿子才出生月余,二姨娘又怀上了,心里堵得慌。若她知道,连多年不孕的大姨娘也都怀上了,这心情定然更是沉闷。 * 沈容坐在榻上,手里拿了一本《大周志》翻看了几页,就听到一阵声响,寻声望去,却是赵熹立在屋里。 她瞧了一眼,收回视线,继续看着手里的书。 赵熹道:“明晚子时再不能下注了,沐风今儿来取,你直说没有。” “还真没有!除了大周才子佳人们的,旁人我一概不熟,你以为只是你那一页简介就可以知晓,你也别给我看简介,这次我估算不出来。” “你不是都答应了?” “我若不答应,注能被你烦死,你一定要我估算,那好,你将我要的消息收集齐,各国参赛者不少于五首的诗词代表作,各国参赛者的简介、性情如何;另外,我要所有评师的介绍,所有评师的简介、不少于五首的诗词代表作,如果以前给过的评师,可以不用再给……” “那你以前……” “以前你给的资料就不全,是我从书房诗集里查来的,可书房只有本国才子佳人的诗词,别国的没有,你让我如何评估测算。在明日午时以前,你若能收集齐全,我就能把名单给你,你若不能,那么就放弃。” 赵熹没想如何复杂。 “不要以为我是神人,所有的评估都是要付出辛苦的,世间没有天才,当人们看到你方面的才干时,却不会想你的付出。就说我长姐,世人只知她很厉害,却不知道她小时有多用心,为了做得更好,悬梁刺股也不为过……” 赵熹还是想下注,能不能二皇子、九皇子替他说话,让大周皇帝同意换质子,就全在此一举,“此次皇后会是女子诗词大会的评师,男子组则有皇上。” 沈容勾唇笑道:“这就不是能评估测算的了,这得看圣意,如果我没猜错,在开始前,皇帝会示意皇后,女子组由谁胜出?而男子组呢,也会有所示意,这第一名、第二名是谁,早有定论,既不能看出是他的意思,也不能太失公允。” 赵熹也有此顾虑,“你不会一早就猜到评师里会有皇上、皇后?” “熹皇子,我不是神仙,我之所以不下注此局,是因为这次参赛的是各国的才子佳人,我不可能再猜中的。” “如果我把其他人的简介、诗词佳作送来,你可愿试着评估?” 沈容不以为然地苦笑。 “容儿,请你帮我,只这一次,二皇子、九皇子追得很急,若再让他们获胜,我就有机会离开大周。” 沈容摊出手来。 赵熹从怀震掏出布包,里面是厚厚一摞纸。 沈容扱上绣鞋,移到案前,从小抽里拿出两张纸,“大皇子李豪,他的诗词流传度如何?” “别说大周,便是西凉也没几个知晓。” 赵熹看着沈容在每个名字后面写上不同的数字,然后又取了第二页再次进行评估,看了他们诗词,或赞叹,或摇头,时间流逝,过了一个多时辰,沈容才完成了一半的评做。 最后,她除去最差的,留下了各国中十人最有才华的人。 “最有才华的是他们,男子五人、女子五人,剩下的就是皇帝的意思,而圣意难测,他不可能真因才华来评定,但最有可能是出现平列第一。” “你是说两个第一?” 沈容若有所思,“你觉得哪个组出现两个第一的可能性大?” “女子诗词会?” 沈容点头,“这要看皇帝想让哪国与八郡主并列第一。” “代国的玳瑁公主、北齐的百花长公主、西凉的靖阳公主……” “这个并列第一,代表的是国家,可不是一定是皇家公主,这三位公主的才华并不算优秀,在大周京城也只能算中上之姿,评这样的人,以皇上的性子可能吗?” 赵熹接过她写的各国男女五强名单,“你是说,是这名单里的女子?” “那会是谁?” 沈容正色道:“这只是我猜测的一种可能,并不一定是真的。而男子组,北齐少傅萧策,其诗词负格磅礴大气,意气风发,与梁宗卿有得一拼,几乎难分伯仲,在某些时候,读他的诗词,更令人热血澎湃。” 她坐到案前,接了赵熹手里的名单,“此次只有前三?” “只有前三,这是我从九皇子那儿打听到的消息。” 沈容道:“我将有可能的几种因素考量进去,编几组名单,大周这边,男女各三人。” 她握着笔,将最有希望的三女三男名单列了出来,与早前的前五进行融合,最后就有了近二十种可能,有并列第一的,但当她看到萧策的诗词,总觉得男子诗词赛也有可能出现并列第一的情况。 赵熹看着密密的几张纸,“这次男组、女组各有二十几种可能?” “每次都这样,还要进行筛选,计算可能的机率,看哪几种机率最大,其实这是一种七分计算,三分运气的事,只是将机率可能到最大。” 沈容打了个手势,“别再说话,这筛选很费精神。” 赵熹就瞧不出来,虽知她在估算评测,可他就做不到。 沈容瞧了良久,拿着笔,刷刷刷就划掉好几组,几乎是大半晌才有定论,再划掉几组,最后,三张纸上剩下的只得六组。 她搁下了笔,“你把这六组抄录下来。” 沈容拿了男子组的,看了自己的评估分数,拿着笔又划掉好几组,几番权衡,最后剩下了七组,到底还有那组的机率最小呢? 她闭上了眼睛,满脑子都是皇帝、皇后,这二位很是重视此次大赛,她脑海里的二位,也都是世人嘴里说的,这与各人的才华有关,还有一种政治的目的在里头。 她突地睁眼,拿着笔又划掉了两组,上面就剩下五组了。 她接过赵熹抄的女子组名单,又拿了评分成绩瞧,再闭上眼睛,在心里静默地衡量,握了笔,又划掉了两组。 再拿了男子组的瞧,看了又看,握着笔想划,却又忍住了。 “也有可能是梁宗卿与萧策并列第一,女子组亦有可能是八郡主与北凉才女金达兰并列第一,这两个并列第一都留下。男子诗词五组,女子诗词四组,不能再少了,再少可能漏掉,你再抄两份!照此下注,剩下的就看大周帝如何做了……” 赵熹各抄了两份,揖手道:“容儿,谢了!”他揣好纸,轻声问道:“听说你从大牙行买了几个服侍丫头?” “我不添,姐姐就不会把沐风沐雨带去。” “我送你两个武功高强的罢?” “被人保护,不如自己学会保护自己,不管是什么法子,保护好自己就最好的法子。” 赵熹勾唇笑道:“这话说得在理。你上次说有人盯着赵国质子府,还真有人盯着,今儿我动用了十几个侍卫,让蓝锦、蓝袍扮成我的样子,这才甩掉尾巴,恐怕我以后都不能出来了。” “二皇子、九皇子一面要你赚钱,一面又防着你,你到时候不妨多写几组添上。” “这可不成,若是他们知道我只买了五组、四组,而他们却多买了并不可能中的几组,一定会更气恼。无论他们如何防,都还不想将我推开,毕竟,有别国皇子相助,总是多了一股势力,我只要同意他们二人相争时,我谁也不帮,对他们来说就是最大的帮忙。” 沈容笑道:“原来如此!” “小狐狸,若这次再赚银子,我分你一半。” “不必!还照以前的规矩。” 赵熹翻身上了屋顶,确定四下安全后,方离了沈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19章 管用好招 第119章 管用好招 二皇子府。 二皇子还在等,派了侍卫盯着赵国质子府,他的人瞧见赵熹出去了,追了大半夜,才发现那是蓝锦。 北齐行馆,萧策也派人盯着赵国质子赵熹,可追了几个时辰,在城外追上,才发现只是一个好色的侍卫与相好的夜会,他险些没气得半死。 西凉行馆,大皇子李豪也追丢了人,以为是赵熹,结果却是一个侍卫到外头去会相好。 难不成,他们都猜错了。 可赵熹上回确实大赚了一笔。 而此刻,沈容已进了密室,进了紫嫣的房间。 紫嫣躺在床上,低呼一声:“谁?” 沈容道:“是我!” “主子,深夜造访……” “五更,天快亮了,我来这里,是给你此次下注的名单,我将能估算的情况都算进去。你照着这名单下注,记住要小心,不可多贪,每组买二万两银子。” 紫嫣问道:“主子是担心出事?” “各国都想抓住最大的赢家,不得不小心啊!”沈容轻叹了一声,“一定要稳妥行事,现下各国使臣盯上了赵国熹皇子,但也不排除借着这次下注,将人给抓出来。” 紫嫣咬了咬唇,“我们的杨柳歌舞坊在建,我可以让杨坊主出面,她现在的身份是富贾抛弃的女人。杨坊主与临安王是旧识,如果她出面,想来不会被人怀疑。” “好,我去安排。” “主子增加投注么?” “安全第一,你瞧着办。” “一注十万两如何?” “太多,降为五万两。” “不会让杨坊主一人出面,她最多二万两一注。”紫嫣顿了一下,“我让铁狼出面。” “铁狼没回山庄?” “他还有些事要处理,便留了下来。” “出了何事?” “我们库房丢了五百金。” “找回来了?” “盗贼是一名从瓦刺国过来的刀客,已经制住此人,追回了三百金,另二百金被他给花了。” “能收则收,不能收……”沈容没说,紫嫣却明白那话的意思。 沈容又进了密室,桌上有她留下的五十万两银票。 紫嫣勾唇微笑,这是主子同意他们再下注。 “切记,小心行事,只要人安好,便能赚回更多的钱,不可贪多,安全最为重要。” “是,主子。” 以人为本,钱财事小,性命最大。 沈容不希望手下的人,为了些许银钱就搭进自己的性命。她原本是不打算再下注的,着实被赵熹追着、逼着又试了一次,她自我感觉良好。 * 这日,沈容赖在床上起不来,沈宛以为她病了,又来探了一回。 “上回便是这样,怎么又起不来了。” “长姐,我想睡。” “你倒是睡得香,可知府里又出事了。” “什么事?”沈容望着沈宛。 沈宛道:“你昨儿从我那里讨的宝石、珍珠,是不是送人了?” 她只当是沈容拿去玩儿的,她疼爱这个唯一的胞妹,自己反正有两大盒子,给她几枚宝石、珍珠去玩也未偿不可,只不曾想到,竟因这事生出风波。 沈容一脸无辜:“我告诉她们悄悄的,谁知道被沈宝的丫头发现了。” 告诉沈宜、沈家薇几人,让她们悄悄儿的,结果还是被人发觉。 “二姨娘把沈宝给打了。” 一个是大房得宠的姨娘,一个是二房的嫡女,照理两人没有甚利害关系,可二姨娘为了护自己的女儿,硬是伸手把沈宝给打了几耳光,现下府里都传遍了。 沈宛顿了片刻,似在陈述,又似在欢喜:“护送沈宾入京的下人来报,他们在陈留前往咸城的途中遇上了匪贱,沈宾被抓走了,让人拿二万两银子去赎,过了五月初十不去赎,就让家里去收敛。” 沈容道:“二房可拿不出这么多银子。” 二万两银子对大房来说是拿得出来的,可二房绝凑不出这么一笔银钱。 沈宛道:“今儿一早,老太太请我去佛堂了,想让我出钱。” 现在的沈宛,再不愿被老太太拿捏,听了老太太哭着说了一遍,她冷冷地笑着拍掌:“老太太,沈宾是害死阿宽的凶手,我没落井下石便是好的,还让我拿银子。对了,前日我去母亲去报国寺烧香,我在寺里捐了六万两银票,让他们给我娘和阿宽点了五十斤的长明灯,一直点到六万两银子用掉三万两即可,剩下三万两是我捐给报国寺的。” 老太太气得手臂打颤:“你……你这个孽女,宁可把钱捐给寺庙,也不愿救沈宾。” 沈宛自然是故意的,她原是要对付沈宾,可不等赵硕派去的人寻到沈宾,沈宾就被绿林的人给绑了。 她听到这消息,只觉畅快不已,不用她动手,自有老天来帮忙。 “他是我的杀弟仇人,我为何要救?老太太,我捐给寺庙,是替我在意的人祈福,可不是乱花银钱,再说了,这银钱是我舅父给我的,是石家的钱,沈宾与你与石家没有半文钱的干系,凭甚要用石家的钱?” 老太太没想沈宛变成这样。 漠然! 狠毒! 见死不救! 而她想如以前一样去强夺装钱的盒子,可沈宛旁边的沐风、沐雨是有武功的,又令她心下生怵,再则上回的事让沈俊臣很不快,老太太再不敢肆意下手。 老太太没拿到钱不说,还被沈宛给气了一场。 想到以前,只要她拿捏住沈容,就能逼沈宛就范。 她灵机一动,“珊瑚,去仪方院把五姑娘唤来!” 珊瑚去了一趟,见花厅门口站着沐风、小环,就知沈宛在里头,吓得不敢进去,这大姑娘看似温婉得体,近来几次与老太太说的话,能把老太太气个半死。 珊瑚不敢回去复命,便躲在花丛中,只待沈宛离开,自己再进去禀报。 沈宛坐了大半个时辰,陪沈容说了一阵话,拉沈容起来梳洗,看她用了晨食,“今儿不想去女先生那儿就不去了,一会儿到漱芳阁习字。” “长姐,我记住了。” 沈宛笑着离去。 沈容微眯着双眸,吃了两碗羹汤,刚搁下筷子,画菊来禀:“五姑娘,老太太跟前的珊瑚求见。” 珊瑚福身行礼,“老太太请五姑娘去佛堂说话。” “现在么?” 珊瑚笑道:“正是!” 沈容一直在等,以前便是这样,老太太直接逼沈宛,沈宛不上道,她得不到银钱,就会从沈容这边下手,软硬兼施,寻沈容的错处,借处罚沈容来逼沈宛让步。 沈容带上沐云、画兰进入佛堂。 她突地打了个抖,直勾勾地抬眸,笑得冷森森的,“李二花,你这老虔婆,你好狠的心啊,竟下毒害我性命……” 这是最直接、也最简单的法子。 沈容来时就预备好了。 老太太平白无故唤她,不会是叙祖孙之情,根本就是想讨赎沈宾的银子。 她突地抬起手臂:“李二花,快纳命来!纳命来!” 老太太看着面前突然变了一个人的沈容,忆起盒子喷火,想到石台县家业一夕换人,心下一颤,“啊!有鬼!有鬼……” 珊瑚与琥珀两人看到此处,再看老太太吓得浑身哆索,两人双腿一软,直往桌案下面爬。 “李二花,快纳命来!是你下令毒死我的,想我石美玉替你沈家生儿育女,哪点对不住你!是因为我石美玉,你才过上了喝奴唤仆的荣华日子,就因我没同意给你打理嫁妆,你就要害我性命,阎罗殿里,生死簿上,我可是给你记上了一笔!纳命来!” 沈宝听说老太太唤了沈容去佛堂,就想来瞧热闹,在她的记忆里,为了逼沈宛拿出银钱,以前李氏与老太太可是手段用尽,百试百灵。 然,刚进佛堂,就看到沈容伸着双臂,一蹦一跳地走着,“沈容,你在干什么?” 沈容立时脑袋一转,嘻嘻笑了起来,笑得阴森恐怖。 沈宝打了个寒颤。 小链道:“四姑娘,是鬼上身,是鬼啊!” “宝儿,娘待你这么好,你好狠的心,居然下毒要我的命。宝儿……我在下面好冷好孤单,我来带你去……” 沈宝身子一晃,两眼一翻白,直接就昏过去了。 小链摇了又摇,像风中的草人一般,扑通栽倒在地。 小钏抱着脑袋,顾头不顾尾地与琥珀挤在一个案下。 沈容蹦到老太太藏的地儿,“李二花,快纳命来!你这老虔婆,我原有七十有八的阳寿,因你陷害,早殒地府。我好孤单,我看着阿宽被人害死,李氏得到了报应,因她伤害无辜,日日都要饱受烈焰焚身之刑!阎罗每日令人将一万二千两银子化成滚烫的银子给她灌喝一遍……” 老太太想到这种酷刑,在沈容那阴森可怕的声音里,只吓得胆颤心惊。 沐云胆大,站在门口,看着沈容伸着双臂蹦跳,心下迷糊,这真是鬼上身? 画兰则是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低声道:“我听老人们说过,冤死的鬼魂不能吵,一旦吵醒,她就会以为是你害了她,只能频住呼吸当木头人。”她快速捂了自己的口鼻。 沈容拿出一个吊坠在小钏跟前晃了又晃,低低地说了几句什么,突地起身走向珊瑚,同样晃了一阵,又说了句什么,如此又对琥珀做了。 沈容怖人的声音在空中流荡着,来佛堂的多婆子,看到门口捂住口鼻的两个丫头,再看屋里蹦跳,面容煞白的沈容。 “李二花,纳命来……纳了你的命,纳命……”尤其最后两字,说得阴森惨惨,听得人毛骨悚然。 多婆子一声惨叫,扒腿就跑:“不好啦!有鬼!有鬼!五姑娘鬼上身了。” 老太太不敢动,扒在地上,只片刻,大小便失禁,浑身颤抖如筛。 “你让李氏母女装鬼吓我容儿,你们好狠的心,险些把我容儿吓成傻子……李二花,因我石家多行善事,我现修成冥仙,得留阳世陪伴幼女,我好无聊!我要教训你!让你今世不得安宁!哈哈……冥仙,似鬼非鬼,似仙非仙,如阎罗、如勾魂使、如判官皆为冥仙,便是道士和尚也耐何我不得,只能求我自行离开,可我不会离开,我求了阎罗来阳世陪我容儿三载。哈哈……我乃冥仙,能遣小鬼,你再欺我女,我放出李氏来为祸沈家。下次扰我清修,惊我出来护女,我便要你生不如死!” 最后四字,说得咬牙切齿,仇恨满腹。 老太太吓得牙齿碰撞,大气都不敢出。 沈容身子一晃,扑通倒地。 沐云、画兰惊呼一声:“走了!走了!” 沐云掐了一下沈容的人中,“五姑娘,五姑娘!” 沈容睁开双眸,“我怎么了?我……我刚才好像睡着了。” 装神弄鬼,老太太和李氏、沈宝玩过,这一回也轮到她了。 老太太颤微微地书案下出来。 珊瑚、琥珀二人钻出书案,搀住老太太。 老太太颤着音儿,“让她走,快让她走!再不许她进来!” 石氏还陪着她的女儿,难道是她们谋划之事,石氏已经知晓了,所以这才出来吓人。 沈容面露不解,“祖母……” “走!以后都别到我佛堂来。” 沈容被沐云、画兰扶走了,心里暗道:老太太怕鬼,这一招比辩解都管用,不管什么办法,好用就是好办法。 珊瑚道:“老太太,要不请道士来收鬼……” 琥珀争辩道:“没听她说,她已修成冥仙,是半鬼半仙,就是道士和尚都耐何不得,先头二太太的鬼魂也听她调遣!” 小钿回过神,一屁股软坐在地上,浑身乏力。 老太太一眼望见地上的沈宝:“宝儿!” 几人又掐人中,又救人,便见多婆子领着潘氏,又有沈宛便到了。 沈宛道:“五姑娘呢?” 珊瑚道:“五姑娘回仪方院了。” 潘氏气恼地看着我婆子,空气里掠过一阵尿臭味,定睛细瞧时,却见老太太裙子上湿漉漉地的一大片。 多婆子结结巴巴地道:“五姑娘鬼上身了,说她是先头太太!” 这边,沈宝终于醒了过来。 小钏忙道:“不是,她说是二太太,还说……是……是四姑娘害死她,要带四姑娘走。”她打了个颤,突地起身,伸手双手,“宝儿,我不该死呀!你好狠,我是你亲娘,你却要我死,宝儿……我好冷好孤单……” 一见小钿变成这样,沈宝头一歪又昏过去了。 沈容见沈宛进了佛堂,也跟进来,一进来就小小钏扮出狰狞吓人的模样,嘴里喊了声:“小钿鬼上身了,是二太太!二太太……” 珊瑚双手一伸,猛地掐住了老太太的脖子,“死虔婆,敢毒害我,我石美玉哪里对不住,快纳命来!” 看着眼前的凌乱,潘氏心下纷乱。 沈容大叫:“母亲,怎么办?怎么办?” 珊瑚突地放开老太太,冲潘氏奔了过来,“是你害死我的,是你!” 潘氏一声尖叫,双腿一软,软趴在地,面容煞白无血。 琥珀站起身,“我是沈宽,河水好冷啊……” 老太太来不及尖叫,因惊吓过度,昏死过去。 沈容瞧着这好戏,“她们在做什么,一个比一个有趣?全都倒地上了。” 潘氏沉吟道:“鬼!有鬼……”她跳起身来,大叫着冲出佛堂,跑得踉踉跄跄,多婆子与丫头紧随其后。 琥珀、珊瑚、小钏说完话也都倒地上了。 多婆子壮着胆子,将老太太给掐醒,老太太一见沈容在旁边:“快让她走!我再也不要看到她。” 沈容的笑意微敛:“老太太,我又怎了?” “是石氏,她修成冥仙,就跟在五姑娘身边,快让她走!她会调遣小鬼,快让她走……” 沈宛拉了沈容,立时往外头走去。 沈宛低低地道:“我……” 沈容附到她耳边,“我刚才使计了,先是我扮,再让她们扮,这一回他们不信都不成。”顿了一下,她得意地提高嗓门道:“有娘陪着我,老太太和大太太都怕。” 沈宛心下一沉,“她们是你买通的?” 沈容嘻嘻一笑:这哪是买通?而是她使的催眠术,只要听到相应的话和声音,她们就会进入催眠状态,配合她一起上演“鬼上身”的伎俩。 想她沈容对付的法子比比皆是,又不愿与老太太玩什么“宅心计”,索性来了一招最干净俐落,也最能唬人的法子。老太太不是敬畏鬼神么,她就对症下药吓上一吓。 不到半个时辰,整个府里都晓得佛堂闹鬼之事,过逝的大房大太太、二太太、甚至于沈宽都附到活人身上了。 * 沈俊臣回府时,老太太病了,潘氏病了,沈宝也病了,许是吓狠了,三个人症状一样,浑身乏力,提不起劲,就连珊瑚、琥珀、小钏、小链也都病倒。 提到闹鬼之事,几个个心生畏惧,生怕又有鬼。 老太太原就因为盒子喷火之事,一直说有鬼,不肯去慈安院住,现下连佛堂也闹鬼了,病倒在床,不许下人在佛堂提及此事。 “闹鬼?”沈俊臣面露质疑。 这世间哪有什么鬼? 但鬼神之说,连当今太后、皇后甚至于皇帝都是信的,也由不得沈俊臣不信。 多婆子很肯定的道:“早前是五姑娘,之后珊瑚、琥珀、小钏三个也被鬼上身了,太可怕!是先头太太回来了,自称她修成了冥仙,非鬼似鬼,非仙似仙,便是和尚道士也耐她不得,她还能调遣小鬼,早前原不信的,可后来二太太的魂附身,再是二爷也附上来了,好吓人的……” 沈俊臣不信,“怎会呢?石氏都死四年了。” 多婆子指着两个丫头,“她们也瞧见了。” 两丫头连连点头:“先头太太说,她是被老太太下毒害死的,还说二太太在阴间好苦,阎罗每日令人将一万二千两银子熬成银水,灌她喝一遍……” 潘氏听到这话,不由打了个寒颤,不能贪啊,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便是死了也要受这份罪的,二太太便想得到不属于自己的家业,死后都要被一万二千两银子化水灌一遍。 还听府里的下人绘声绘色地讲,说二太太如何痛苦,每日喝一遍,日日喊着“不喝了,不贪了”,阎罗喝问:“你活着时巴不得多些银子,既然你如此爱银子,就将一万二千两熬化成水喂你服下……”每日这熬成银水的银子灌得二太太痛苦不堪,乃至魂魄都一道化成云烟,待得好不容易养回神来,次日又要被灌一遍银水。 多婆子又道:“听说在冥间,不仅是二太太这样的,那些贪官死后,每日也要饮银水,生前贪了多少,死后日日就要喝下多少,偏那银子每日喝,每日不消,待到次日还是那么多,还得喝下去。 贪官们说‘再不贪了!喝不下了!’ 阎罗就说‘你生前之时,贪下一百万两银子还不够,更想贪二百万两、三百万两……这些都是你生前贪下的银钱,且都喝了吧!’” 潘氏听到多婆子与沈俊臣说着这些,直听得沈俊臣心下发瘆,喝道:“你这些话,从哪里听来的?” 李婶子今儿也被吓得不轻,结结巴巴地道:“大姑娘听说先前太太的魂魄一直陪着五姑娘,今儿从祠堂请了先前太太的灵牌去仪方院供奉香火。 家里的下人婆子丫头都去上香了,是听五姑娘给大姑娘讲的。 五姑娘还说,先前太太托梦带她游地府,都是她亲眼所见。先头太太因石家先祖多有积善,一生未做恶事,得已修成冥仙,她在冥府忘情司任职。” “忘情司?”这是什么地方?沈俊臣既好奇,又纳闷。 李婶子便道:“忘情司是专负责转世忘情汤的,手底下有数个孟婆,每日有一两个孟婆当值,忘情汤又叫孟婆汤,我们家先头太太有善缘,又是冤死,说是先祖中有个道士很厉害,飞升成仙,得他点化,将先头太太渡化成冥仙,我们家先头太太就在忘情司当差。她不放心五姑娘,就与阎罗求情,说要在阳间守护三年,三年后才会离开……” 沈俊臣依旧有些不信,“今日你们都瞧见了?” 多婆子忙道:“老奴瞧见了,真真的,先头太太能召各路小鬼,二太太、二爷就是她召出来的,后来附到了珊瑚、琥珀和小钏的身上,好……好生吓人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20-121章 闹鬼(12000+求订阅) 第120-121章 闹鬼(12000+求订阅) 潘氏在屋里大叫:“请……请道士!请道士来家里做法。” 家里闹鬼了,就该要请道士。 沈俊臣大喝一声:“你疯了!若被御史知晓此事,我们一家都完了。”他抬了一下手,示意婆子们离去,厉声对李婶子道:“今儿这事,让府中下人都把嘴闭紧了,谁也不得传出一个字去,谁要传出去,就灌了哑药贱卖他乡。” 潘氏哭道:“家里有鬼,你不让我请道士,这可如何办?她要在家里待三年,呜呜……我们还要不要活了?” 沈俊臣进了内室,神色严冷,“二太太说沈宝毒死她,二爷也是被害死的,还有石氏她自称是母亲毒害她,婆母杀儿媳、女儿害亲娘、堂兄弟算计淹死兄弟,若要御史知道,我沈家的后宅乱成了一团,更发生了此等天理不容之事,我还要不要做官?宏儿他日长大,还要不要入仕……” 沈俊臣将石氏中毒身死的事记在了老太太身上。 潘氏想到今日之事,害怕得打颤,总觉后背凉嗖嗖的,她不知道石氏现在躲在哪里。府里的婆子丫头都怕石氏遣小鬼来,一个个都买了香烛去仪方院香火供奉,搞得仪方院跟个寺庙似的。 她们要烧香,大姑娘原不许她们进去,珊瑚几个就在外头哭,吵得五姑娘头昏,就由着珊瑚琥珀进去了,两人一进去,就赌咒发誓地说,再不会伤害大姑娘、五姑娘姐妹等等,说来也奇怪,早前她们进去时,点的香蜡怎么也点不着,说了这些话后,香蜡就点着了。有“经验”的婆子便说,这是先头太太原谅她们了。 再有其他的婆子也去烧香,旁人都好好的,只有厨房上的婆子点不着香蜡,那婆子害怕,想了一阵,才回过神,原来是前些日子,家里让她给大姑娘做燕窝,她将大姑娘的燕窝给克刻了一半下来,又认错又赔礼,还承诺把克刻的燕窝做给大姑娘五姑娘吃,之后又能点头了。 这样闹了两回,做了亏心事的婆子丫头一旦进去,就先忏悔,然后再点香烛。 沈俊臣早前不信,这会子也是全信了,长叹一声,“她就是不放心幼女,她回来要守五姑娘就由她护着,若真赶她,万一惹出更大的麻烦,我们全家上下都别活了。我和宏儿的前程要紧,虽然这事与我们无干,谁让她是冤死的,罢了,罢了……” 沈俊臣到底说服潘氏。 潘氏心里还是咯应得紧,想到石氏知是她害命,就怕石氏找上来,心里暗暗地想:得去报国寺求几个符来,不仅身上带着,在福瑞院也得贴上,她这三年能不出院门,就尽量不出去。就如沈俊臣所说,如果请道士驱鬼,到时候石氏几个再把她们的死因说出来,沈家就真的完蛋了。 潘氏在乎沈俊臣的前程,更在乎沈宏的前程,不能因这事毁了他们父子,这么一想,有多少的害怕与不甘都压下了。 珊瑚、琥珀二人原都病了,连走路都没力气,硬是拄着拐杖去仪方院烧香忏悔。 沈容坐在仪方院里,看着案上供奉的灵位,今儿来祭拜的人还真不少,连乌盆里的冥纸灰都倒了两回,每个下人来都带了香烛。 沈容第一次知道,沈家有这么多的下人。 着实是去了一拨又一拨。 大姨娘领了沈家薇来祭拜,跪在灵位前痛哭了一场,“姑娘,我知道你死得屈,可你现在修成正果,莫与她们一般计较,你常说得饶人处且饶人。我带八姑娘来看你,你和石家老太太都是好人,是我的救命恩人……” 沈容道:“我娘说,她本不想出来吓人,可实在是家里有人欺人太甚,她才出来的,以后平安无事,她只在我身边静心修炼。” 大姨娘轻声道:“我就知道玉姑娘心善……” 沈容只是想吓老太太,好叫老太太别因沈宛就来欺她,没想到现在全府上下,亲近的沈宛、沐云,疏远些的,各种不认识的管事下人全都惊动了,一个个坚信不疑,甚至还有些婆子,哭诉着她一生命苦,若是他日命入冥府,还请石氏帮忙,让她来生不要再这么苦,也投过好人家,又说往后初一、十五,定会给石氏供奉香火等等。 这是,赤果果的“走后门”。 沈容汗滴滴的,这绝对不是她要的结果。早前沈宛说要把石氏的灵位请到仪方院,美其名曰“娘不放心你,一心想陪着你,请了灵位进来,娘的魂魄便有个安顿处。” 沈容便低声道:“长姐,我不是告诉你,先前是我扮娘的。” “你扮娘,珊瑚几个被上身是怎么回事?说不准就是你这一扮惊动娘,以为你出了事,才大闹佛堂。” 沈宛坚信是石氏真的陪在沈容身边,说到底还是她这个长姐没当好,想着自己的幸福远嫁,把幼妹抛下不关,连死了石氏都不放心,回来陪沈容了。 沈宛还是带着石妈妈、沐风几个坚持把灵位请到沈容的院子里,又设了一个供桌,叮嘱沐云、画兰几人每日早晚供奉香火。 她一请过来,听说此事的下人们都陆续来拜,闹了两回点不出香蜡之事,府中下人更是坚信不疑了。 尤其是大厨房管事婆子说出她克扣给沈宛做羹汤的燕窝时,连沈宛、沈容也吓了一跳,居然还有这种事,直至她赔礼认错,真心悔改,这才点头香火了,于是乎,下人的坚信又晋了一级。 沈宛见下人们去沈容院里烧香不是个事,这传出去也不好,听说沈俊臣回府,便来福瑞院求见。 “父亲,你看……要不要在祠堂外头建个小庙,今儿府里下人都去容儿院子里烧香祭拜,总这样就不是个事儿,往后初一十五,就让容儿把灵位请到小庙里,由下人们去祭拜,其他时候,就放在容儿院子里……”沈宛说到石氏,眼里有泪,“娘的心愿,就是护着容儿几年,想看她平平安安地长大……” 沈俊臣能反对吗?他是要反对,万一石氏又跑出来,多放几个小鬼出来,大家都别想过安静日子了。 “你要成亲了,就少……少……太晦气了!” 沈宛没想沈俊臣居然嫌石氏晦气,她苦笑道:“她是我亲娘,活着时疼我和容儿,死了也是护着的。我不怕,我能为娘做的不多,还请父亲答应女儿所请。” “好,你去办吧!从账房上支银子,在祠堂外头建个小庙!” “谢父亲。” 说是建小庙,就不过建一个抱大的、状如庙宇般的房子,里面只有小案大小,能放灵位,能摆香烛、供品就够了,不过一二两银子就能办成。 这次,李管家听说沈俊臣应了,又是沈宛的意思,倒是爽快地寻了匠人,头天开始做,第二天就磊好了,又刷了漆,一个像是小土地般的小庙就建成了。 沈宛夜里没睡,只干一件事:做灵牌!一下子还刻了两个,一个放到祠堂里,另一个就暂时放到小庙里。 下人们建小庙里有灵位,倒有婆子丫头备了供口香火跑到那边祭拜,有的婆子还能絮叨上大半天,一个劲儿地说自家孩子多不懂事,自己有多苦命等等…… 财婆子原是沈容院里的管事婆子,近来越发生出敬畏之心,沈容说句什么,被她听见了,不用半个时辰,就能传到外头去,次数多了,没两日就被沈宛知晓了,禀了潘氏,要给沈容换一个婆子。 这消息刚传出,就有个婆子跪在漱芳阁外头,哭求着说她愿意去仪方院。 石妈妈为难地道:“大姑娘,这是伍婆子,老奴打听过了,说她就是性子绵软些,人也是个勤快麻利的,是个苦命人,嫁过三任丈夫。 早前听说,她第一任丈夫原是代国一个富贵人家的老爷,嫡妻不生,纳她过门,她一举生下了两个孪生儿子,刚满月,就被嫡母转卖了。 后来又去了另一个有钱人家,由东家做主,嫁给一个五十岁的管事做填房,过门不到三年,生了个女儿,孩子刚满周岁,丈夫便死了,那管事的两个儿子说她晦气,设局害她偷盗,就被东家贱卖。 几经辗转,她就到了大周,第三任丈夫在潘家养马,是个瘸腿,人唤瘸子,虽有残疾,待她还是好的,两人生了个儿子。不想那年,潘家大老爷去咸城查看店铺,路上闹了匪贼,伍瘸子半夜起来喂马,发现了动静,高喊‘有贼人’,却被贼几刀给砍死。伍瘸子死了,绵婆子与她儿子伍壮子相依为命,八年前,伍壮子都是十三岁的小厮,跟着潘家大房的两位爷去看上元灯会,人多又挤,潘大爷落到了运河,伍壮子跳下去救潘大爷,自己却丢了性命。 后来,潘家见伍瘸子父子都是为主家而死,赏了伍婆子一个自由身,待大太太出嫁时,就跟着来了沈府,早前是在这里看守宅子的老仆,直至大老爷大太太一家回京,大太太怜她年纪渐大,每月给她一两月钱,也不让她干别的活计。” 沈宛不放心将沈容交给这么一个管事婆子。 石妈妈似瞧出她的心思,“大姑娘,伍婆子是自由身,老奴瞧她给太太敬香时,很是敬畏,若是让她进仪方院,五姑娘身边有这样一个老人陪着,总从一个不知底细的强。” 小环道:“可她是大太太的人。” 石妈妈道:“瞧伍婆子今儿在院门外跪了大半晌,这可不是大太太让她来的,是她自儿个听说大姑娘发落了财婆子,要另给五姑娘院里配个管事婆子才来的。” 沈宛心下挣扎得紧,原是想用的,瞧着伍婆子是个忠厚的,她一心求来世投生好人家,坚信石氏就是来拯救她的,石氏都守护着自己的幼女,伍婆子也不敢做出伤害沈容的事。可伍婆子到底是潘氏的人。 石妈妈轻声道:“大姑娘,瞧她怪可怜的,就让她去仪方院。” 沈宛看着沐风。 沐风咬了咬唇,“大姑娘,奴婢觉得,伍婆子倒比财婆子好些。五姑娘院里发生了什么,财婆子就当成新鲜事说出去,可伍婆子自我们回沈府,要不是她在太太灵前哭,谁知道她肚子里有这么多的苦水。她想去服侍五姑娘,更多的是想服侍太太,就算是为了太太,她也会对五姑娘忠心耿耿的。” 沈宛轻舒服一口气,“你们都替她求情,让她收拾一下,去仪方院做管事婆子,但与她说好,用心办差,办好了,我亏不了她。” * 伍婆子如愿以偿地进了仪方院。 次日,天刚亮不久,伍婆子就起来了,先是将花厅里的供桌、灵牌都擦了一遍,将花厅里打扫得一尘不染,又将院子里的花木都浇了水,将院子都打扫了个干净。 画兰画菊起来时,看着到处打扫得干干净净的样子。 “她把活儿都干完了,我们俩干什么?” “就是,也不带这样的。要是被府中知道了,还说我们两个是吃闲饭的。” 伍婆子忙活完了,就跪在花厅的蒲团上,规规矩矩地跪着,嘴里絮絮叨叨:“太太啊,你放心吧,五姑娘有老奴帮你照看着,一定不会让人欺了她去,可怜天下父母心,老奴帮你照看五姑娘,就托你的福,劳太太帮我照顾伍壮子。 昨儿晚上,老奴做梦了,梦到我家壮子了,他说多亏了太太关照,让他跟着冥仙领了差使,往后再没人可以欺负他了,便是潘家过逝的老太爷都得巴结他呢。” 画菊气嘟嘟地从小厨房里提了一壶热水,“伍婆子,你是不是老糊涂了,尽在这里瞎说,你昨儿才过来,昨晚就梦到你儿子……” 伍婆子连连打了个手势,恼喝道:“太太莫怪,这些小丫头不懂事,冒范了你,你莫与她们计较。”她作了几揖,恭恭敬敬地起来,拉了画菊到外头,然后就开始训斥:“对太太不敬,你是不是过几日就对五姑娘不敬了,尊卑有别,什么话都说!” 沈容起床时,就见伍婆子正在训斥画菊,翻来覆去的说,也不过那么几句“你是丫头,要尊卑有别懂规矩,不能对主家不敬,何况太太已经仙逝了,你更应尊敬。”“我昨晚的梦真真的,我儿子托梦来了,得了太太关照,做了鬼差,在一位冥仙底下办事,他人机灵,冥仙大人很喜欢他……” 沐云看着外头,再看着面上含笑的沈容,“姑娘,你是不是对她做了什么?” 沈容道:“你瞧出来了?” 沐云低声道:“姑娘昨晚进了密道,后出来后就进了伍婆子的屋子,今晨她醒来就像变了一个人,奴婢记得上回在后花园遇到她,她就跟个六七十岁的老妪一样,你看她今儿,虽然人还是那人,精气神极好。” 沈容会催眠术,但沐云不懂,只以为是石氏教给她的什么法术,能让人按她的想法去做。沈容是觉得这伍婆子太可怜了,为了来生有个好出身,为了能让她的儿子伍壮子好过,就催眠了伍婆子,告诉她,伍壮子在冥间很好,现在是有头有脸的鬼,就连潘家过世的老太爷们都要恭敬他。 伍壮子父子活着时,是为救主而亡,而今死了,被以前踩着的主子都敬重,这对伍婆子来说,是莫大的荣耀,也让她觉得,这一切都是石氏帮的忙,所以作为回报,她就应该代石氏照看好沈容。 画菊不就说了那么一句,伍婆子就恼了,指着她训斥了大半个时辰,听得画菊一脸苦楚,画兰也不敢帮着说话,生怕伍婆子拉上她一道训斥。 画兰唤了声:“姑娘起来了!” 沐霞从房间里出来,闷头进了沈容的屋子。 沈容的房间只有大丫头可以进去,小丫头是不能近的。 伍婆子道:“再也下次,我可就罚你顶水盆跪半日,口无遮拦,什么话都说,还说你是从官宦人家出来的,怎的这规矩都不懂。”伍婆子扬了扬头,少有的神采奕奕。 沐霞送了水进去,再出来时,对画菊道:“今儿姑娘与八姑娘要去诗社参加诗词会,去说一声,把马车预备好,可不能误了时辰。” 画菊得救,福身道:“伍婆子,我去给姑娘安排马车。” 伍婆子进了屋,沐云捧着一个盒子,“伍婆子,这是五十两银子,姑娘说由你保管,偶尔姑娘想吃新鲜的吃食,你就着人去采买了在院子里的小厨房做,若是用完了,就与姑娘说一声,姑娘再拨。” “一下子给这么多,给过五两银子就行。” 沐云道:“姑娘说她屋里有银子使,你老别推辞了。” 沐云、沐霞都是未名山庄的人,她们是奉命保护、服侍沈容的。 沈容前几日又赚银子了,这是沈容告诉她们的,她们一早就听紫嫣说过,沈容会计算估测诗词会哪些人会赢,还能算出谁得第一、谁第二,今次诗词大会,男女组都是并列第一,女子诗词会:大周八郡主、西凉才女金达兰;男子诗词会:大周梁宗卿、北齐萧策。又被沈容给猜对了,此次又赚了一笔,所以沈容手里旁的没有,最多的就是银钱。 沈家薇起了大早,带着侍线,拎着一个食盒过来,问院子里拿着剪子修花的画兰道:“五姑娘可起了?” “回八姑娘,姑娘正在花厅用晨食。” 沈家薇进来时,伍婆子正立在一边服侍沈容用晨食。 沈容抬头望了一眼,搁下碗筷。 伍婆子蹙着眉头:“姑娘再多吃些,正长身体呢,怎吃这么一小碗羹汤又两个包子,这可是下午才回来。” 沈家薇笑道:“伍婆子,我们去诗社,要在那边用午食,自己也要带一份果点的,我带了三斤苹果,又带了两碟点心,是昨儿下午我姨娘给做的。张四娘上回请我吃,我也不好不回礼。” 伍婆子似有恼意地瞪着沐云、沐霞,“姑娘带的点心可备了?” 沐霞道:“备好了,有四样点心,还备了一斤瓜籽,又有果子的。都装食盒里了,到了诗社拿出来就成。” 沈容道:“可是备了双份,一份我带着,另一份你们去小憩室时也带着。” 画菊道:“今儿是我和沐霞陪姑娘去诗社吧?” 伍婆子道:“一个小丫头,不早起干活,还想跟姑娘出门,姑娘是去参加诗词会,你去作甚?就是为了玩。”她笑道:“今儿老奴陪着姑娘去,老奴就回屋换身体面的新裳。” 她一转身,进了她自己的屋子。 沈容还以为要等许久,只是片刻时间,伍婆子就换了身紫褂新裳,头上还簪了一朵紫色的绒花,脸上甚至还扑了粉,几个姑娘丫头看得直愣眼。 侍线低声道:“伍婆子今儿也太奇怪了……” 着实是她们认识以前的伍婆子,早晚的时候,总爱坐在祠堂、佛堂拐角的石杌,时常唉声叹声,有时候过路的丫头婆子多说几句,她就开始唠叨:“我男人伍瘸子,心眼最实,我有个儿子叫伍壮子,最是聪明机灵的……”然后就将伍瘸子父子的故事说一遍又一遍,也至侍线都听她说了五回,往后一见到伍婆子,就躲得远远的,若被她拉住,就要说上大半日,她可不想再听了。 不仅侍线如此,其他丫头婆子也是如此。 大家都说,伍婆子是个苦命人。 伍婆子以前只穿深色的衣褂,可今儿这种打扮,岂止年轻十年,怕是十五都有了,在侍线记忆里,伍婆子就是个六七十岁的老妪,可听人说她最多四十多岁,就现在这打扮,真正也只得四十多岁啊。 沈容道:“伍婆子,你真跟我们去?” 伍婆子道:“老奴不放心姑娘,老奴可答应过太太,要服侍好姑娘的。画菊这丫头,大咧咧的,又爱乱说话,实在不放心啊。” 她抬手提了食盒,沐霞可不敢让她拿着,又夺了过来。 第121章高人 伍婆子对沐云道:“你是大丫头,万事多用些心,我陪姑娘去诗社,把家里看好,晌午的时候,记得给太太上炷香,往后早中晚都要上香,可不能让太太断了顿……” 沈容汗滴滴的。 沈家薇只看着沈容,这个老婆子到底在说什么?难不成冥仙也要吃三顿,还不让断顿。 沐云应了。 伍婆子扶着沈容,“姑娘,要是有人欺负你,你就派人来通禀,老奴一定护着姑娘……” 沈家薇与侍线总怀疑伍婆子是不是受了刺激,这万全就是换了一个人,侍线悄悄地问道:“八姑娘,她到底多少岁?” “也就五十岁左右!” 伍婆子忙道:“我今岁四十八,虚岁四十九,八月的生辰。” 年纪不大,早前怎的扮得那么老? 沈容则想:果然有信仰的人就过得充实,就像现在的伍婆子,已经认定他儿子在冥间得到石氏提携,有了差事,就像是做了冥间的官员一般,过上了好日子。所以作为回报,她要服侍好沈容,不让人欺负她,当然还要敬畏她心中的神——石氏。她天一亮就起来上香,不就是敬畏的表现,还跟打了鸡血一样的精神,出门还搽脂抹粉,换上最好的新裳,生怕丢了沈容的脸面,一副“我是大户人家管事婆子”的模样。 古代敬畏神鬼,没想这敬畏的程度让人刮目相看。 沈容一通自以为是的闹腾,不仅让潘氏规规矩矩地给沈宛备嫁妆,还让老太太再不敢给她惹麻烦,同时还赢了一个忠心老仆来。不知道,这算不算无心插柳之举。 * 沈容出门了。 沈宝卧床休养了几日,勉强能下床,在小钏、小链二人的搀扶下,出了漱玉阁,一出院门,望到不远处的仪方院,心里头堵得慌,“从北边走。” “姑娘……” 沈宝恼道:“你们不怕吗?不怕鬼上身,你就往仪方院去,石氏可在那里头镇着呢,谁晓得她什么时候发作……” 小钏、小链一阵心慌,垂首跟着沈宝饶了大半个后花园才到了佛堂。 老太太大病一场后,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十岁,半倚在榻上,手里转着佛珠,佛堂周围到底贴了符,没有一千张,八百张绰绰有余,就连窗户上也密密地贴了无数张符。不知道的,还以为进入哪家卖符的道观。 沈宝福了福身。 老太太有气无力地打了手势,“坐罢!” 沈宝坐定,问道:“祖母,还有几日大姑娘就要出阁了。”不知何时起,沈宝亦不再唤沈宛“大姐姐”,而是改唤“大姑娘”,她想:自己与大房的姑娘到底是不一样的。尤其是李氏没了后,大房的姑娘与她越发生疏了。 老太太道:“潘氏是个没出息的,上回被吓,乖乖拿出五万两银子又添了二千两给她置嫁妆。早前说要置一百二十抬,前头多婆子来递话,说置了二百四十抬。” 如此大手笔的嫁妆,沈宝瞪大眼睛:“二百……四十抬!”都有些结巴的,这得多少银钱,居然如此厉害,她怎不是从潘氏肚皮里出来的,如果是大房的嫡女该有多好。 珊瑚与琥珀都在石氏灵前发了誓,再不敢打害大姑娘姐妹的主意,接过话道:“老太太,大太太不敢不拿出来,就说二太太在阴间受的那些罪……各是各的,旁人之物贪不得,活着时不受罚,这死了也要补上的。” 沈宝的后背发寒,她四下里张望,抱紧了双臂,“祖母是不是寻了道士来?” 珊瑚又道:“大太太前几日特意去了报国寺,连住持方丈听说后都没法子,说这种冥仙,半人半鬼,超脱六道轮回,最是不能对付,非妖非魔,非鬼非仙,只能敬畏,不能开罪,让我们府里好好孝敬,待三年期满,她会自己离开。” 沈宝近乎惊呼“三年”,这得多漫长的岁月。 琥珀道:“四姑娘,不敢不敬呀。今儿府里有下人传,说伍婆子的儿子死了十几年了,得了先头太太的提携,在阴间做了鬼官,手底下管了好些个鬼兵,风光体面得体,就连潘家仙逝的老太爷都得敬着他。大家还说,活着是你许是奴仆,到了那边,也许就做官了。” 这话,是画菊传出去的。 画菊到底年纪小,经不住那些好事婆子的追问,就说出去了,人言的力量巨大,琥珀去大厨房给老太太煎药,正听到大厨房的管事婆子与其他各处的管事婆子在那儿议论,因着这儿,大家就更敬畏了,还说“我们府里就有仙,往后不会去庙里了,就在府里烧香祭拜!” “我说伍婆子,怎么跪着求着要进仪方院,原来人家有好处。” “唉,听说阴间和阳间也差不离,也有皇帝、官员,她儿子当了鬼官,等她百年之后,也是极体面风光,来世定能投个好人家。” “没瞧今晨出门,伍婆子打扮得跟个妖怪似的。” “啧啧,还搽脂抹粉儿了。” 老太太不敢反驳,因为她一反驳,珊瑚、琥珀两个就劝她,还劝她与石氏认错,得到石氏原谅,说得煞有其事地,说哪些婆子的香烛点不着,认了错就点着了,还能道出姓名来。 提到石氏,老太太又气又恼,却不敢发作,她是怕惊了石氏出来,这石氏死都死了,还回来守她幼女,老太太就恨不得一把火将仪方院给烧了。 潘氏受了惊,潘家三房太太得了消息上门探望,提议请道士驱邪,首先被潘氏给否了,“问过报国寺的住持方丈,说她驱赶不得,只能好好敬养,平日不惊着她,她就不会出来。” “这可得三年呢……” “三年就三年罢!她又不是不走,不过是三年后才会离开。” 潘家三位太太先是称奇,后又生出敬畏之心。 沈家到底没请道士和尚来驱邪,只是老太太、沈宝、沈俊来及潘氏都不敢近仪方院,总觉得那地方太过晦气。 潘氏亦不许沈宜往仪方院去,生怕石氏报复到她孩子身上,沈宜原是好奇,听潘氏说得吓人,也不敢去了。 老太太想着潘氏许是被吓怕了,想到李氏每日要喝下一万二千两银子熬成的银水,偏这银水不增不少,天天都要承一遍苦,再不敢打沈宛姐妹的银子,也支字不提石氏留下的家业之事。 沈宝问道:“祖母,那三哥是不是过几日就要抵京了?” 老太太提到这事就是一肚子的气,她原想与潘氏借银子,可潘氏说手头没有,又说沈宛给的五万两银子她不敢贪一两,还往里头添了二千两进去,潘氏还与她叫穷。 老太太只是打消了念头寻沈俊臣拿银子,沈俊臣也只说家里没有,沈俊来倒是在外头跑了一遍,最后由老太太做主,为了凑到银子打算娶商贾千金为填房,这回定的是京城安定县首富李家嫡长女李金花,对方倒是承诺了陪嫁三万两银子的嫁妆,可这银子要等李姑娘嫁进沈家才能有。 沈俊来如果去恳求,这银子还是能借出来,可他想到沈宾做的那些事,又听沈俊臣分析了厉害,总觉得这儿子会有碍他升官,那种成了废子的儿子,救回来作甚?他想要儿子,随时都能生,在大房二姨娘传出有孕后,沈俊来的两个通房都有身子了,沈俊来就越发不看重沈宾,一心想早娶了李金花过门。 老太太轻叹一声,“你父亲凑了二千两银子,我这里能凑六千,宝儿,你那儿还能凑出多少来?” 沈宝当即回道:“要救三哥的赎银,怎让我出?” “你不是他亲妹子?”老太太的语调无端多了三分犀厉。 她待沈宝不好么?沈宾出了事,最该急着救人的就该是沈宝才对。 沈宝咬了咬唇瓣,想拒绝,却又不能,心里一阵肉疼。 老太太道:“把你屋里的银子拢拢。” “祖母怎不找大伯凑银子?” 沈宛出阁,光是嫁妆就备了五万又二千两银子,现在要救沈宾,不是该寻最有钱的沈俊臣想法子。她就算把所有的首饰都给卖了,最多也就是二千来两银钱。 老太太气得胃疼,自打接到消息,浑身都不舒坦,沈宾是二房三个嫡出孩子里最聪明、机灵的一个,却被李氏生生地给拖累了,“你大伯还不是大太太管着,大太太的银子都给大姑娘置了嫁妆。” “她置这么多作甚?” 老太太不快地命令道:“把你屋里值钱的东西都取来,能凑多少凑多少。虽说要二万两,可家里把能拿的都拿出来也算尽了心。” 沈宝百般不情愿,回到漱玉阁,挑了不喜欢的首饰。将最喜爱的、最值钱的留下,应付一般地抱着盒子,绕过仪方院去了佛堂。 老太太见她拿了首饰来,“还是亲生的用心,你瞧大房,一个个都置之不理,让人心寒啦!” 老太太让珊瑚去把首饰换成了银子,拿回来的也不过一百八十两银子,还差了许多,“去大老爷那边问问,就说我们凑了八千多两,问他能拿多少出来。” 沈俊臣听说后,知是潘氏不想管,拿了手头的三千多两添进去,在听说阴间对阳间贪官死后灌银水的做法,沈俊臣还真有些怕了,但他现在在礼部,也沾不上银钱。 老太太凑了银子,令沈俊来去赎沈宾。 * 沈宛的出阁吉日渐次近了。 石美金那边递来话,说是备了五百多台。 四月二十六,皇帝再下恩旨,封沈宛为“和美郡主”,以大周郡主之礼出阁,另赐大周皇宫圣物:一对玉如意,郡主所戴的凤凰金钗等。 四月二十七,太后、皇后及四妃的添妆礼就到了,竟有八抬之多,太后赏的是郡主身份的凤袍;皇后添了一套凤凰头面;四妃或赏华美的衣料,或是内府制的宫袍,又或首饰等。 赵硕、赵熹两人纠结着将“石美金”添的嫁妆是送入沈府,还是在出嫁时,从半道加入进去,突地就听到蓝锦来报,“沈府闹鬼”。 赵硕错愕地看着赵熹。 赵熹笑道:“世间所有的鬼,都是人扮的。” 蓝锦连连摇头,“沈府上下都说这不是人扮的,是真的鬼,还是鬼仙,说是大房先头太太做了鬼仙,还在阴间的什么忘情司当差,是个鬼官,很厉害的样子,她能调遣小鬼,现在魂魄就藏在仪方院,在沈家五姑娘身边守着,说要护五姑娘三年……” 赵熹不信。 赵硕却是好奇,“这怕是沈家人编造出来的吧?” 蓝锦摇头:“不像是编造的。属下盯了沈府一整天,沈家的四姑娘离仪方院远远的,老太太更是不提仪方院,都不许五姑娘去给她请安,就连大太太也免了五姑娘晨昏定省,大老爷、二老爷都不敢近仪方院。 府里的下人说得很认真,说是真的,因为府中婆子丫头们听说后,都前去仪方院祭拜,那些背里做过伤害大姑娘姐妹的下人,就点不着香烛,必要认错赔礼才能点得着……” 赵熹一笑置之,莫不又是小狐狸闹出来的,只是她这又是何意,莫非是为了过她的清静日子,沈宛远嫁,她怕保不住自己,所以先下手为强,先震住了沈府老太太、大太太等一帮牛鬼蛇神。 定然是小狐狸! 为何说三年,而不是五年? 上回,她直嚷嚷不下注,可最后还是被她猜中,又赚了一笔银子。 连带着二皇子、九皇子也赚了一笔,只是这两位皇子闹的太大,跑到对方的大赌坊狠狠下注,最后是半斤八两,险些没让大赌方给赔死。玩了一场,彼此也没算得了好,不过是大赌坊的赚头都被他二人得了去。赵熹也赚了一笔,他却不是在二、九皇子保护伞下的大赌坊,而是万财大赌坊,这家的后台可是肃王府。 两位皇子不敢开罪肃王,都在对方赌坊下狠手的买,随道把三发大赌坊给买破产了,两个人还商议着如何瓜分大赌坊,这可是六皇子的产业,这摆明了就是联手整六皇子。 六皇子吃了个天大的闷亏,却不敢发作,更不敢赖账,只说发发发是真没钱。 赵硕道:“几百抬添妆怎么办?要入沈府么?” 蓝锦答道:“八王爷,属下在沈府还听说一件奇事,说是二房的李氏死后,因她生前为了一万二千两银子的家业害死了大房的二爷,现在每日都要被阴间小鬼灌下一万二千两银子的银水,日日煎熬,她直喊不喝了,不贪了。 可阎罗却说‘你们这些俗世凡人,得了一千两,就想得一万两,为了银钱,不惜害人性命。生前嫌一万二千两太少,死后却嫌多了。’还说,在阴间,但凡是贪官,生前贪了多少,死后就要把多少银水喝完,偏那银水不增不减,永远都不会少分毫,天天都要喝,苦不堪言,人人生前嫌少,死后却嫌多,着实是贪得越多的,这银水便喝不完啊……” 赵熹觉得这件事倒可以做文章,若传到天下,足令那些贪官有所收敛,你生前贪多少都觉少,死后就让你喝银水,那时你就觉得太多。 “八叔倒不妨将添的嫁妆尽数抬入沈府,就算闹大些也不怕,这是石家的脸面,也是沈家大姑娘的脸面。有了这件事,沈家大太太、老太太都不敢贪她们姐妹之物。” 赵硕道:“如此,明日一早,我就把几百抬嫁妆送去,还有一百万两银票。” 沈宛身边有沐风沐雨二人,到了沈宛手头,赵硕也是不惧的。 夜里,赵熹正准备出门,蓝袍来禀:“三皇子殿下,大周二皇子到!” 二皇子进了大殿,赵熹令侍女奉了茶点。 他微微一笑,斥退左右,揖手道:“赵熹,你与我说说,指点你的高人是谁,你若将此人荐与我,我自有重赏。” “高人……” 二皇子道:“告诉你如何下注之人,此人大才,连谁人获胜都能估测出来,直称‘此乃大儒,若被我大周所得,不愁我大周国运’。一个能将天下所有才子佳人都了若指掌,甚至还能估测出皇帝的心思。” 拥有此等计谋之人,乃是大气运的人,能晓人心,看懂局势,看似一场赌局,其实是他过人的胆识。 若不是二皇子、九皇子互相拆台,将对方的大赌坊几乎给斗垮,更是联手将发发发大赌坊赔得哭爹喊娘,皇帝也不会知道,世间还有如此能人。 二皇子从皇后听说皇帝有招揽此人之意,立马就来寻赵熹。 赵熹笑了一下,心下权衡着如何应对此事,让他把小狐狸供出去,这不可能,他也不会去做,是他发现小狐狸的厉害,他甚至亲眼目睹了小狐狸如何估测,回来后,他自己也学着做了一遍,可他推出来的结果,与小狐狸推测的相差颇大,简直就与上次沈宛做的差不多。 看着小狐狸生搬硬套的法子,他自己根本就行不通,而小狐狸还能将有可能的因素也算计在内,这样的手段,更令他折服。 二皇子揖手道:“我只要那高人,至于你想回赵国做太子,换赵然为质,我定会成全。” 赵熹面露为难之色,“不瞒二皇子,前儿九皇子也与我问及此高人,人就一个,你想要,他亦想要,我……我很为难。” 二皇子道:“我知你与老九交好,可这些日子,我没少帮你吧?硕王爷看上了沈宛,为了成为你们赵国,我放手了,这个面子你还是要给我的。” 当赵硕提醒了赵熹“你此次将获胜名单给他们,又中了,只怕他们不会放过那背后高人。” 赵熹便预备了一个高人在那儿。 就在他为难之时,只听蓝锦禀道:“主子,九皇子求见!” 几人寒喧了一阵。 九皇子撩袍一坐,“阿熹,我可是来等答案的,你上回说今日回我。” 二皇子笑道:“先后有别,九弟,是我先到的。” 赵熹喝了声“蓝锦,备笔墨!”他苦笑了一下,“这位高人是个精通周易的道长,颇有些本事,住在城外,是个隐世之人,我把地址给你们,你们谁得到此人,我就不过问了。但是,我先声明,这位道长脾性古怪,率先找到的,未必就能得他看中。若能被他奉为主……” 他顿了一下,握起笔写下那“高人”的地址,共写了两份。 二皇子盯着九皇子,九皇子亦瞪着二皇子。 赵熹道:“近来,北齐、西凉两国都一直跟踪于我,企图遇到此高人,我每次前去求见,很是辛苦。这位高人志在一统天下,我听他的意思,似在三大国中选一人奉为主……” 奉为主,不是要襄助那一人成为天下唯一的皇帝。 这绝对是天大的诱惑。 二皇子、九皇子各自接过写有地址的纸条,扫了一眼,但见上面写着“黄桑道长”,这位道长可是与梦周道长齐名的世外高人,果然不负所望,居然是他。 兄弟俩转身便走。 赵熹大声道:“你们答应我的事,可不能失言!” “我们绝不失言。” 待两位皇子走远,蓝锦低声道:“主子,这样真的管用。” “黄桑道长之名,名动天下,他们不可能不动心。” “可是这个黄桑……” 是假的! 但也是个有些本事的人,人家会占卜算命是真的,且还算是特别准。 这大抵,也是赵熹要把此人推出去的原因,这个假黄道就想求荣华富贵,赵熹便将此人给了二位皇子。 * 然,此刻在北齐行馆。 萧策亦得到消息:“大周二皇子、九皇子带人出城了?” “是,我们的人打听到消息,说那位能断胜者、识才华,晓人心的高人露面了,是赵国质子告诉他们的,两人都想把此人收入囊下,皆出城抢人了。另外,西凉大皇子也收到风声,也要去抢人。” 萧策迈着方步,“赵熹会把这等奇才让给大周,你不觉得奇怪吗?” “赵国自是大周的属国,就算得了这样的人才,大周也不会给他们,是他明白保不住,索性卖了二位皇子一个好,让他们去夺高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22章 话本子 第122章 话本子 萧策厉声道:“赵熹绝非池中物,这些年跟着南宫昶扮平庸,实则最是个胸有成竹之人。周帝居然听信了皇后、淑妃等人的话,要放他回赵国,换赵然为质。” 赵然是赵国贵妃之子,是赵国国君最宠爱的儿子,这,也许是周帝会同意换质子的原因。有时候,眼睛瞧见的未必就是事实。周帝那么喜欢赵然,为何不封赵然为太子,却要把在大周做了数年质子的嫡次子赵熹给接为国,要将他立为太子,还说什么,“立嫡不立庶”,这种鬼话骗谁去?分明就是赵国国君最疼爱的儿子是赵熹。 这一夜,注定是个不平静的夜晚。 次晨时,京城便有谣言,说二皇子、九皇子与另一路身份不明的蒙面人交手,两位皇子的亲卫死伤无数,就为了救护下一个“黄桑道长”。 * 在种种谣言里,“石美金”父子领着浩浩荡荡的嫁妆往沈府方向移去。 李管家一路急奔,今儿休沐,赶巧沈俊臣在家。 “大老爷,石老爷父子上门给大姑娘添嫁妆了,说预备了六百六十抬。” 沈俊臣连连起身,“快请,着大厨房备家宴款待石老爷父子。” 下人们听说石家来添嫁妆,都聚到二门上看热闹,一抬又一抬的嫁妆从外头抬起来,光是看着抬嫁妆的人那颤微微的担子,就知道里面一定是实打实的嫁妆。 “石美金”哈哈大笑,“沈大人,这是嫁妆簿子,你且过过目,再把宛儿唤出来,我备了一笔银钱,已经兑换成赵国能使的银票。” 沈宛到得前院时,源源不断的抬嫁妆下人还在往里走,前院的空地整齐有序地摆放着一抬抬的陪奁,都扎了红绸,或贴了囍字,很是喜庆。 六百六十抬的舅家添妆,前所未见,这沈宛算是头一遭了,有了此等丰厚的嫁妆,又封了大周“和美郡主”,还有谁敢小窥她。 石美金拿出一个盒子,“里面是一百万两银票,一万两一张,你且清点一番。” 沈宛福身行礼,将银票递给身后的沐风,沐风清点后,“姑娘,一百万两银票,一分不少。” 石美金道:“有一抬只有一块木牌,上书‘嫁妆银钱一百万两’,宛儿,你瞧可合适。” 这是嫁妆,往后都是沈宛的,将来也可留给她的儿女。 石美金又道:“赵国国都南城仁和街,一百二十家铺面,其中有六十家店铺,全都是你的;赵都城西五里李王堡、里仁镇万顷良田,共有二十三个庄子,也都是你的。这两处也置成了两抬。” 一抬放了块木牌,上刻:“赵都仁和街六十家店铺、一百二十家铺面“,另一抬刻着“赵都李王堡、里仁镇万倾良田、二十三处田庄。” 石美金说时,这三抬就移到了跟前。 沈宛感佩不已。 石美金依旧面露宠溺。 血浓于水,即便她自小与舅父未曾谋面,可她还是觉得舅父亲切,也只有真正的亲人,才会为她做到如此了。 石美金打开一个盒子,“沈大人,你帮忙点验一番,这是赵都的店铺房契、田庄地契,全都在这儿了。” 沈俊臣接过,看了一下,越看越是心惊,一整条街做了嫁妆,这是何等大手笔,便是大周首富万家的姑娘出阁,嫡女十万两银子的嫁妆,庶女一万两,这从来都不曾变过,可沈宛竟有二百万两银子的嫁妆,瞧这些房契、地契,处处都是极好的。 潘氏听说石美金父子添妆,那些地契、房契全都是实打实的,还备了六百六十抬嫁妆,光是一听,就令人咋舌,世人都说“十里红妆”,沈宛却是实打实做到了,没有半分的夸张。 这次留了石美金主仆在沈府用宴。 用罢午宴,石美金便问沈俊臣:“沈大人,宛儿出阁,谁背她上花轿?” 沈宛原有弟弟,可已经没了。 潘氏忙道:“让我家宏儿背大姑娘。” 石美金道:“不成,你家这位小公子太小,这新娘子出阁,脚不能沾地,这样罢,就让我家大平背她上花轿,大平是她表兄,也不算外人。” 没有表兄背上轿的,倒有堂兄背的,可沈俊臣就是长子,沈宛也没堂兄,也只能让石大平背着上花轿。 石美金与沈俊臣商量了一番,带着儿子下人离去。 潘倩、罗小鸾等幽兰诗社的贵女陆续登天添妆,在漱芳阁里说些吉祥话,众人听说沈宛失散几十年的舅父添了二百万两银子的嫁妆一个个惊得目瞪口呆,有羡慕者有之,有吃惊者有之。 次日,赵硕上门下聘,一百二十抬,也都是实打实的。 潘氏与大姨娘忙得脚不沾地,要将所有的聘礼、嫁妆拢到一处,还不能乱了,又要定出嫁妆时如何走,皇家赏赐照例要走到前头,然后便是最体面的嫁妆,石美金添的六百六十抬都是好的,也要合在其间。 五月初一要催妆,赵熹遣了几个交好的后生来沈府漱芳阁下催妆嬉闹了一番,沈家得照矩打发些银票封红,众人分才嬉笑着散去。 * 五月初二,一过子时,石妈妈就将沈宛唤了起来,开始沐浴梳妆打扮。 沈容带着沐云、伍婆子、画兰过来帮忙。 辰时一刻,沈宛被石大平背上花轿,她一上轿,陪奁就开始出了,浩浩一千零六十抬的嫁妆,前四百九十抬,后五百七十抬,像望不到头的长龙。 百姓们看着那长长的陪奁,在皇家赏赐之后,跟着的是“嫁妆银子一百万两银”、“田庄二十三处,万倾良田”、“赵都仁和街一百二十家铺面、六十家店铺”。 “这是谁家的姑娘出阁,好大的手笔!” “是礼部左侍郎沈大人的嫡长女,皇上新封的和美郡主,皇上下令,以郡主之礼和亲赵国硕王爷为嫡妃。” “我可听说赵国硕王爷只备了一百二十抬的聘礼,这么多,走了两个时辰还没走完,沈大人哪来这么多钱。” “你就不知道了吧,听说这位沈元娘有个失散几十年的嫡亲舅父,原是个海外商人,极其有钱,给她添了二百万两银子的嫁妆,一百万两银子,又有良田、店铺,还有六百六十抬陪奁,那紧跟皇家圣物之后的三抬,全是他给添的。” 桂花茶楼上,沈容近午时,收到梁五娘几人递来的信,约她到桂花茶楼一坐。 杜元娘看着楼下围观的百姓,忍不住倒吸了几口寒气,这石老爷添妆还真是奇特,大手笔的添妆,大手笔地另给了一百万两银子做嫁妆,便是嫡亲闺女也没这么干的,据她们探来的消息,这石老爷可是有儿女妻室之人,他这么做,他儿子就乐意? 梁五娘轻声问道:“我和杜元娘听说了一件趣事。” 沈容傻傻地问道:“甚么?” “说你们沈府闹鬼……” 沈容凝了一下,摆了摆手,“别听旁人瞎说,你看我,不是好好的。” 年轻女孩子,都有爱听八卦的事,尤其喜欢听这种离奇的八卦。 沐云不动声色。 画兰垂首,姑娘不说话,她就装不知道。 杜元娘道:“我们是听幽兰诗社的贵女传出来的。” 梁五娘道:“我们与罗家是世交,是听罗家姑娘来我家时说的,说你舅家祖上有人飞升做神仙,你娘过世后,得他点化,就成了冥仙。你娘舍不下你,就求了阎罗要留在阳间陪你三年,还听人说,你祖母要刁难你,惊了你娘的魂魄,附了你祖母身边服侍丫头的身……” 下人们不敢提石氏的、李氏、沈宽三人的死因,但他们对这鬼神之事很是敬畏。 沈容微微蹙眉,抬头望着沐云。 沐云道:“五姑娘,肯定不仪方院的人传出去的。” 画兰肯定地点头,“上回画菊把干娘的事告诉了大厨房的管事婆子,干娘就罚她顶了三天的水盆,画菊现在嘴也紧了,她不会说的。” 伍婆子无儿无女,沈容便做主,让画兰画菊认了她做干娘,也算是彼此多个依仗。伍婆子白捡了两个干女儿,对她们管得极严,但凡行差踏错先是训一通,再顶水盆。 杜元娘道:“我可不管你们沈府谁说的,我们就问你,这事是不是真的……” 沈容眯着眼睛傻笑。 杜元娘急得不成,“难道是真的?” 梁五娘道:“你傻啊,你没瞧她傻笑,这不就是承认了。” 沈容不解地问:“你们想说甚?” 杜元娘哎呀一声。 梁五娘急切地道:“我就与你直说了吧,社长、两位副社长都听说了消息,昨儿她们递话给我,让我来问问你,我不是贵一组的组长么?听说你娘带你去逛冥府了,你见着了好些有趣可怕的事。你知道,我们社长是女道,她是发愿终身不嫁。” 万三娘是道士! 这大抵是沈容听到最离奇的事,她还在奇怪为甚万三娘这么大年纪还不出阁,人家是出家了啊。 杜元娘道:“社长一年穿女道服的次数只几次,开社日、关社日,还有就是遇初一十五、清明、中元节,旁的时候都穿随常衣袍。” 梁五娘轻斥杜元娘道:“你越说越乱了,我们在说正事。” 杜元娘止了话。 梁五娘道:“社长最信神佛,她说你既然游过地府,让你把自己所见讲出来,我们桂花诗社要出一个《地府游记》的话本子。” 沈容的下巴快要惊掉了,张大了嘴合不上。 就连沐云画兰二人都像听到了最离谱的事。 沈容问:“不会吓人吗?” 让她写《地府游记》,那里有甚好写的,这万三娘竟能想出这样的主意,沈容满脑子都是《聊斋》,不由得心下发寒,她不惧恐怖故事,可其他人也会喜欢? 梁五娘道:“怎会是吓人?社长说,那段贪官死后在地府被罚喝银水的事,就很有劝导世人的作用,所以一定要写出来,可以起到劝化世人从善,如果那些贪官知道生前贪多少,死后就要喝多少银水,一定不会再从恶的。社长让我们来做你的工作,你也不动笔,你只需要把你所见写出来就是。事成之后,一定会厚赏。” 杜元娘道:“社长发了话,如果我们贵一组需要人手,她派万十七娘会襄助我们,帮着圆润词句,争取在中元佳节前这书就要上市。” 中元佳节…… 好恐怖的日子。 沈容吐了口气,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她们原来说这个,“我试着写,拉了沈八娘一起写,初稿给你们,圆润、修订就由其他人来做。” 梁五娘道:“你需要什么只管开口,贵一组所有姑娘都会辅助你。” 沈容凝了又凝,她没去过地府,但是去逛个鬼城丰都,传说中的地方,当然还有一些听来的故事,写起来倒也不难,难的事如何写。“如果真写出来,只怕一册出不完,地府有十八层地狱,有各种刑罚,还有冥仙们的诸多故事,这些也都要写的。” 梁五娘眼睛一亮,万三娘当时还说了一句“我实话与你说吧,写《地府游记》这主意,真不是我想出来的,而是丽昭仪娘娘奉了太后的懿旨,让我们桂花诗社来做的。太后身边的服侍宫人,拿沈家的人当成趣闻讲给太后听。 昨儿上午,吏部有官员去找太后认错,说他贪了银钱二十万两,哭得伤心得紧,求太后在皇上面前求情,给他一个改过机会,他还自愿把二十万两银交到了国库。 后来一问,这官员道:是他家中老母亲,听说贪官死后到了阴间要喝银水以示惩罚,令她把银子交还朝廷。太后觉得此事意义重大,又打听到这游了地府的贵女乃是我们桂花诗社的,悄悄唤了丽昭仪去,让她来玉成此事。” 太后的懿旨,这可是莫大的荣崇,素来桂花诗社就不比另两家诗社名气大,得了这么个机会,自要全力以赴。 梁五娘忙道:“无妨,你写多少都成,我们诗社会进行玉成。” 沈容嘟了嘟嘴:“我有个条件。” “你说,话本上市,不要署我的名字,诗社要保证不是我写的。诗社可以一起署名,署桂花诗社,或署桂花诗社八才女、十才女都成,就是不能有我的名字。” 杜元娘正巴不得如此呢,她们这些庶女,都想赚了美名,将来好配个富贵门第,沈容不要声名,正合了她们的意,就怕她要求署她一人的,到时候她们也得同意,因为这是太后的意思。 梁五娘笑道:“我会告诉社长。” 沈容又道:“一册多少字?” 梁五娘道:“五至六千字。” 沈容道:“我今日就回去写,待完成之后,我遣我身边的侍女来递话,消息送到那儿?” “桂花茶楼的三掌柜是桂花诗社大厨房的管事婆子,你递话给她,她会想法传给我们。” “好。” 沈容得了差事,回到府里,唤了沈家薇来。 伍婆子也听说沈容奉命帮诗社写《地府游记》的故事,很是欢喜。 沈容在说,由沈家薇握笔,她移着步子,“从哪儿开始呢?我想想啊。” “盘古天地,女娲造人创六界,且说蜀地台儿县有一户申姓人家,是县城的一等富贵人家,家中嫡母玉氏于几年前……几年前……” 沈容说了一段,沈家薇张着小嘴。 沐云道:“姑娘不会真把家里的事写出来吧。” “蜀地可没台儿县这地方,我娘姓石,不姓玉。” 沈家薇道:“沐云说得是,五姐姐,我们可不能把家里的事写出来,我姨娘说,若是传到外头,怕是父亲的官位都保不住。” 沈容摆了摆手,“我知道!” 伍婆子一直站在外头窗下,听到这里,轻斥道:“你们是丫头,倒管起姑娘来,姑娘爱怎么写就怎么写。”这分明就是护沈容,这些日子来,伍婆子有时候护沈容,护得没有半分道理,可伍婆子却乐此不疲。 “家中嫡母玉氏于几年前仙逝,玉氏膝下育有两个女儿,长女闺名……”沈容挠着头。 沈家薇急道:“五姐姐说慢点。” 沐霞看得着急,“姑娘,要不是我来记,八姑娘写得太慢。” “好!好,你来记,到时候,我修改一遍,交给八妹妹去抄录。” 沈容继续道:“长女闺名娇,家中长辈唤作娇儿,生得极美:眉不画而枝翠,唇不点而丹,面似美玉犹娇,眼似秋水还清,翩若惊鸿,婉若舞凤之态;荷出绿波,日映朝霞之姿。” 沈家薇立在一侧,听着沈容一串串冒出来的词语:五姐姐说她不会作诗填词,以前曾认为是真,可现下瞧来,肯定是她不想写,听听她的话,现在打死她也不信。不会作诗词,却能将她的诗词改得极好。 真是被她给骗了! “幼女闺名妩。”沈容顿了一下,“是妩媚之妩,不要写错了。”她又走了几步,“最是娇憨率真,活泼可爱的。这两个女儿深得石氏……” 沈家薇道:“五姐姐,又说错了,要说玉氏。” “沐霞自己改,不要打岔,我好不容易想几句,都被你打岔打得想不起。” 沈家薇吐了吐舌头。 伍婆子在外头听见,愤愤地看着沈家薇,目光相遇,沈家薇垂下头去,她是领教了伍婆子拿沈容当亲闺女还亲的护犊子心理,大姨娘说,这是伍婆子想报恩,想替五姑娘好。 沈容说一句,沐霞就写一句,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沈容从说玉氏在地府遇到位列仙班的先祖,得先祖点化,修成冥仙,进入忘情司,成为副掌司。 “说到忘情司,其实是阴间专掌忘魂汤,专管孟婆之阴间衙门。阴间有勾魂司,司中有黑白无常,专拿寿终亡魂入地府;又有判官司,专管阳世众人生死簿,记录各人一生善恶,若遇善者可短其寿,若遇恶者可增其寿……” 沐云与沈家薇都盯着沈容:是不是说错了? 沈容道:“这乃人间有祸害活千年,好人命不长便是由此而来。曾有世间好人不到四十便命归黄泉,他颇是不解,问判官司掌司大人道‘我一生行善,为何不足四十便让我殒命?’判官虚空一点,空中出现了一幕画面,画中正是这好人家乡村子里的一个老妪,最是个狠辣的,虽有儿孙无数,却个个与她离心,不愿赡养于她,数九寒冬,她只能上山砍柴,日子过得甚是辛苦,生不如死。后,这好人转世做了富贵人家的公子,因他争气,十六少年就高中解元,骑着高头大马回乡,那近百岁的老妪还在山上砍柴,一下又一下,竟是砍不断柴,却是太过苍老,手上无力所至……” 这会子,就算沈容说错,几人只望着她,等着她来纠错。 沈容则说得兴致勃勃,权且当成是讲故事。 “再说玉氏,心心念着就是留在人世的一双女儿,一日她难耐思女之痛,前往阎罗殿跪求阎罗帝君,请求回返阳世。可她已逝数载,怎么可能?但阎罗感她一片慈母之心,同意她回返阳间三载守护幼女。 但玉氏初为冥仙,修为不及其他冥仙,正是加强修为之时,她左右为难,后思得一法,将幼女品性纯良,将幼女妩儿之魂诱入地府,若幼女能下地府染了入阴之气,便能与她产生灵犀相通,若幼女得遇危难,她便能立马感知,若幼女平安之时,她即可在阴间潜心修炼,如此便有了申妩的《地府游记》。” 伍婆子对沈容讲的故事产生了强烈的好奇感,接了画兰手里的茶壶,进府添了茶水,又取了个绣杌坐在窗下,继续听沈容的讲叙,沈容编得很认真,从她入阴界,走的是什么界,过的什么地儿,里面的鬼魂都是什么样儿的,全都细细地说了一遍,甚至说到阴间巡游的鬼兵是如何行走巡视…… 如果她说,这得自己编的,第一个不信的便是伍婆子,连沈家薇都瞪大眼睛,一脸又好奇又敬畏的模样。 “申妩在白无常的引领下进入鬼城,站在城门口,但见这城池上空一片乌黑,没有半点光亮,但空中有无法魂魄发出或绿或蓝的光芒,就如阳世所见之鬼火,空中发出或孤寂、或冷漠的叫声。” 沈容末了,还学了几声怪叫,吓得沈家薇尖叫一声,蹲藏在桌子低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23章 三朝回门 第123章 三朝回门 沈容哪去过,不过是穿越前电影电视上有这样的片断,再加上她自己想像的,就勾勒出一副离奇的画面。 “申妩看到城门口内,迎面飘来一个美貌的红衣女郎,身材婀娜,面容姣好如画,容长脸蛋,柳叶眉,不大的眼睛却极其有神,粲然一笑‘妩儿,你来了,我奉命带你游地府!” 沈容喝了几口茶:“多少字了?”先且凑字数,一册接一册地出。 沐霞瞧了一下,她已经写了五十多页了,“有七八千字了。” “要听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沈家薇从桌子下出来,“五姐姐,红衣女郎是谁?是不是玉氏?” 沈容摇头,“你们猜。” 沐云道:“我猜不是玉氏,应该是她派来的女差,专门奉命带申妩游地府的。” 沈家薇蹙着眉头,“玉氏是忘魂司副掌司,她手下都是些送忘魂汤的孟婆,莫不就是玉氏。” 沈容再不说话:“沐霞,你通笔墨不?” 沐云笑道:“沐霞是我们这几个里头最通笔墨的了。” 沈容道:“如此便好,沐霞与八妹妹一起修改了,待改过之后,就着人与桂花茶楼的三掌柜说一声,就说第一册写好了。届时,由八妹妹带了丫头交到诗社,别让她们署我名字,八妹妹可让她们斟酌署名,桂花诗社八才女什么滴皆可。” 沈家薇问道:“五姐姐,故事没讲完,才刚过奈何桥,穿过忘川河,见到了曼珠沙华、三生石、血河等,还没进鬼城……” 沈容摆了摆手,“已经七八千字了,够她们出一个话本子了,过段时间再写,你先把这些改好再送去,我都不急,你急什么?” 沈家薇嘟着小嘴,听故事听不半,沈容不讲了,她好着急,“没什么改的吧。” “你不想寻个好婆家了,如果想,你就用心些,你不想改,就派了侍线去报信,看三掌柜如何回话。” “是。” 伍婆子心里还念着,觉得那地方充满了神奇。 沈容又恢复了以前的生活:每日上午,去叶初锦的院子学琴棋书画;每日下午,在仪方院读书识字,跟沐云学剑术武功。 * 五月初四,是新人三朝回门日。 沈容起了大早,寅时一刻,便有人来禀:“五姑娘,大姑娘回门了。带了好些礼物,大老爷令你去福瑞院坐陪。” 沈家的大姑娘出阁,今日归来小聚,算是认亲,少不得有体面的礼物,照着规矩就连姨娘、庶出子女也是人人有份的。 沈容到福瑞院时,沈家薇、沈家莉甚至是三姨娘与沈安也都到了,连沈宏、沈宪也在,“容儿给父亲请安!给母亲请安!” 潘氏见到沈容,面容有些微白,“坐吧!”如果可以逃走,她现在想退出花厅,离沈容近了,潘氏是浑身都不自在,天晓得沈容身后有没有跟着石氏。 赵硕与同来的侍卫使了个眼色,立时捧了一个盒子来,赵硕宠溺地看着沈宛,“宛儿,你给弟弟妹妹把礼物分了吧。” 沈宛柔柔弱弱地应了一声“是”,取了一个漂亮的荷包出来,递给沈容:“容儿,这是你的。” 沈容接过,打开荷包,里头是一对漂亮的赤金嵌红宝石的镯子。 沈宛又给沈宏给了同样的荷包,里头是一对羊脂白玉的虎头挂佩,上面还打了丝络,煞上漂亮。 给沈宜的亦是一对镯子,赤金嵌红玛瑙的,虽不如沈容的好,却也不差,外头也得值二三百两银子,但沈宏手头的那对虎头白玉却是极值钱的。 潘氏的心情立时好了许多。 沈家薇、沈家莉各人也是一对镯子,赤金雕花的,待得沈安的时,得的是一对挂佩,是翡翠蝴蝶挂佩,将来大了也能戴上。 大房的几个孩子发完了。 沈宛方取了一个寻常些的荷包递给了沈宪,亦是一对挂佩,是一对玉鲤鱼挂佩,玉质远不是沈宏的,亦不如沈安的,也只值三四两银子。 沈俊臣心里暗道:沈宛到底是还是因沈宽的死记恨上二房,人家能送见面礼就不错,可见还是将两房人分别对待的。 沈宛又给了三位姨娘送了见面礼。 沈俊臣与潘氏的,今儿到时,赵硕送给沈俊臣一幅前朝名家的字画,给潘氏送的是一套赤金头面首饰,也算是极体面的。 小链进了福瑞院,福身道:“给大老爷、大太太问安!问大姑奶奶、大姑爷吉祥,四姑娘原是要来的,今儿起来头昏,便遣奴婢过来问安。” 人不来,却不忘来取自己的那份礼物。 沈宛也懒得计较沈宝是真不舒坦还是旁的什么心思,淡然一笑,“四姑娘没来,但礼物要送。”她取了一个荷包递给小链,“给四姑娘带回去吧。” 小链掂了一下,不好打开细瞧,福身告退,她过来原就是给沈宝领见面礼的。 沈俊臣邀赵硕去书房说话。 沈宛便起身随沈容去仪方院,进了院子,走到花厅的供桌前点了香烛,“娘,宛儿嫁人了,夫君待婉儿很好,你放心吧,我会好好过日子,待给容儿过了十周岁生辰,我随夫君去赵国……” 敬完香烛,沈宛进了沈容闺阁,拉着沈容在案前坐下,“我在京城置了些店铺、田庄,我把这些都留给你。” “姐姐,我有个建议,如果韦氏是个知好歹的,你将一些田庄、店铺留给她如何?” “这是娘亲留下的,怎能给外人。” 韦氏是何许人也,凭甚得了石氏留下的东西。 如果不是沈容还在沈府,沈宛便是做样子也不愿装了,但又想着,此去一别,不知几时才能相见,索性今日便大方了一回。 “姐姐,退一步海阔天空。这次大太太拿了五万二千两银子给你置嫁妆,二百四十抬,我瞧着也是实打实的,姐姐抬入质子府也定是细瞧过的……” 沈宛没有反驳,定是掺不得假。 沈容完全没料到,经她一番胡闹,居然还有了这等功效,上至老太太,下至下人,人人都对她敬而远子,不敢算计,都怕惊了“住”在仪方院的石氏,这可是厉害的啊,连报国寺的住持都说对冥仙只能敬,不能驱。 沈容又道:“着实不成,就交给父亲处置,充入公中,就当是你对他的一片孝心。我将来大了,自有姐姐、姐夫给我置嫁妆,这不过是二三万两银子的东西。” 她手头的银钱充盈,还真没将这点子东西打上眼。 但沈宛的心思又不同,她宁可在手里捏坏了,也不想便宜了那些“仇人”去。 沈宛轻啐道:“我是心疼你手头吃紧。” 沈容道:“我手里有银子花销,姐姐出嫁第二天,父亲在后花园遇到我,还问‘五丫头手里可缺银子?如果缺了,就说一声,我与你母亲叮嘱过,往后给你每月五两月例。’” 沈宛低声道:“这样可好,他们知道的店铺田庄我交给父亲,至于他们不知道的,我交给你,你没田屋防身,我总中放心。” “这法子倒也使得。”沈宛早前因石氏的死怨恨沈俊臣,上次沈容把事闹大,她是真当有鬼,见沈俊臣好像也不畏惧,世人都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或许沈俊臣还真不知道潘氏与老太太、李氏联手毒家石氏的事。 既然沈俊臣不知,她也不必恨沈俊臣。 沈容说得把田庄、店铺交出去,她原不乐意,但想沈容还要在沈府生活,也只能退一步,不仅要交,她还打算给沈俊臣一笔银子,有了这银钱,沈俊臣就能照顾好沈容。 “我给父亲十万两银子如何?” 沈容赞同地点头。 沈宛轻吐一口气,“容儿可真是大度。”如若沈容知晓石氏也是被人害死的,不知道是否还会如此大方。 沈宽是被沈宾沈宏兄弟诱下河淹死的,但石氏的死因,沈宛自以为她知道,其实沈容也是知晓的,只是姐妹二人都没有提及。 “姐姐,近来我在观察,娘亲的死还真与父亲无干,夜里时,他还去小庙拜祭了两回,画菊曾看到他在小庙里偷偷抹泪。” 沈宛冷声道:“还算他有些良心,若不是娘,哪有沈家现下的好日子。”她心下好奇道:“沈宝怕鬼,那老太太……” 沈容低声道:“上回病倒后,落下头昏头疼的毛病,听说夜里睡不安稳,请了郎中来瞧,吃了安神药才能睡,一日不吃安神药就喊睡不着,我想去瞧,珊瑚又叫我别进佛堂。我听伍婆子说,头发都白了不少。” “二老爷呢?” “说是去咸城赎三爷,都走好些天了,也不知几时回来?” 沈宛表情淡漠,“沈宾就算回来也废了!” 沈容面露愕然:沈宛怎会有此一说? 沈宛生怕她多想,解释似地道:“绿林绑匪素来心狠手辣,我听说只凑了一万多两银子,照着道上的规矩,凑不足可以保命,也不知卸的是胳膊还是腿?” 沈宛落音,细细打量着沈容,“再过几年,我们家容儿也能出落成大美人,你姐夫那儿得了许多赵国玉记的香膏,我让沐风带了一大匣子回来,你不用脂粉,但香膏子却能用得着。我着绣坊的人给你做了几身夏裳,我把衣契单子给你,过两日让沐云给你取回来。” “谢谢姐姐。” “容儿当真是大了,越发乖巧懂事。” 至亲眼里出好人,沈宛便是如此,怎么看沈容怎么都顺眼。 沈容抱了琴,弹了几支曲子,沈宛又指点了一番。 检查了沈容的字,沈宛还算满意。 姐妹俩说了一阵贴心话便到了晌午,潘氏着人在福瑞院那边摆了家宴,请沈宛过去用晌午,沈宛便领了沈容去。 潘氏一看到沈容就浑身不得力,以前老太太不愿见沈容,只说沈容就是石氏,着实是石氏比沈宛长得更像石氏。她原是未见过石氏的,听人说得多了,加上心中原就有愧,越发不愿再沈容,总觉沈容就是“鬼怪”的代名词。 沈宜、沈宏两兄妹倒是欢喜得紧,甜甜地唤着“大姐夫”,乐得赵硕又赏了沈宏两个小玩意儿,沈宜也得了一支玉镯子。 用罢饭,沈宛便提议:“父亲,女儿随你去书房说说话可好?” 沈俊臣道:“也好!今儿硕王爷送的字极好,正好一处点品。” 沈宏跟在后头,像个小大人一般紧随其后。 进了书房,沈宛拿了几张地契、房契来,“父亲,家里的日子也不是特别宽裕,我是长女,这些店铺田庄,原是变卖我娘在石台县的嫁妆添置,你先拿着,也好贴补些家用。另我这儿有十万两银票,父亲一并留在手里,官职擢升也要用钱。” 沈俊臣面露感激,早前他还在防长女,不想人家心里还是有他的,眼睛有些湿润,“是我对不住你娘。” “父亲,娘去了,我配了个千里挑一的好夫君,他日还望父亲给容儿寻个好人家,如此就对得住娘了。” 沈俊臣应了两声“嗳!” 沈宏心下有些小雀跃,十万两啊!十万两可是好大一笔银钱,二房总说大房家业大,其实大房也过得紧巴。 有了这笔银钱,沈家又可以生活好些年,这是沈俊臣目前为止收到了的一笔最大数目。 赵硕与沈宛瞧时辰差不多,夫妻俩告辞离去。 * 佛堂,沈宝又在那儿叫嚷。 “大姑娘就是偏心,给大房的姑娘全是赤金的,就给我一对白银镯子,连给阿宪的都是一对寻常的鲤鱼挂佩,这等小摊上买的,也值不了二两银子,倒是沈家薇、沈家莉手上的赤金镯子还能值些银子。” 义愤填膺,要不是瞧还值点银子,她真想就砸了,免得瞧着心烦,干脆让小钏给她拿到外头换成了银子攒着,果然还是看着钱比镯子舒服。 老太太睨了一眼,“亲疏有别,你拿她当大姐姐,她可只拿你当亲戚。” 她连沈容都掌控不住,更諻论沈宛,嫁出门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沈宪道:“四姐姐,有总比没有好,我使人瞧过,我那对玉鲤鱼得值六七两银子呢。” 他一早就知道二房与大房不同,沈宪在潘家私塾读书,潘家上下待沈宏极好,对他就有些淡漠,在他们眼里,他沈宪就是个吃闲饭的,还是个寄人篱下的。 李氏没了,沈宾兄妹的日子远不如从前。 沈宾原要回石台县,可那里的家业都变成张员外家的,一无所有,他又过不了沈家庄的苦日子,索性带了奴仆再往京城。 老太太面容阴寒,“忍着吧,仪方院那边,有那么个瘟神镇着,谁敢招惹,待过了三年,自有我们翻身之时。大太太就是个厉害的,现在还不是忍气吞声,生怕丢了命,还不是把大姑娘给了五万两银子尽数拿出来置嫁妆……” 大太太也是敬畏鬼神的,着实都不敢招惹石氏。 * 次日,五月初五端午节。 钉艾人于门上,系长命缕,盖桃印,钉赤口,挂菖蒲,配道理袋、晒书,饮雄黄酒。南方吃粽子,北方煮咸鸭蛋,而蜀中的风俗是这日做几种馅料的包子,在包子上点上一朵殷红的桃花,漂亮又有食欲。 因过节,私塾休学,就连叶初锦亦回家与家人团聚。 沈家薇、沈家莉一早就来寻沈容玩耍,姐妹几人在仪方院里弹琴、写字,倒是玩成了一团。 沈宜在漱玉阁,她现在的漱玉阁其实是早前沈宛住的漱芳阁,她将匾额移了过去,漱芳阁的匾额换到早前阁楼上,但却空置了下来,里面并没有姑娘迁进去。 福瑞院一面忙着过节的事,一面又得安排沈俊臣娶韦十九娘的事,有了上回给沈宛备嫁妆的经验,这一次潘氏倒是得心应手,没几日就打点得像模像样,听说已经备了二十二抬聘礼,不能再多了,当年沈俊臣娶石氏,才二十五抬;娶潘氏时,他备了二十四抬,再到韦氏就只能是二十二抬,这是规矩。 沈宏知道沈宛给了沈俊臣田庄店铺与十万两银票的事,一回头,他就告诉给潘氏了,沈俊臣只说这些店铺田庄当成大房公中的产业,又给了潘氏五万两银票,让她在石台县老家置上一万五千两银子的家业,再在京城另置一万五千两银子田庄店铺,剩下三万两便要攒下,姑娘公子大了,总是要预备嫁妆聘礼的。 沈容这里,自不需他们张罗,沈宛离开时说过,待将来沈容订下好人家,她会从赵都赶回来亲自预备。沈宛的意思很明确,她给的这些东西,都是给沈俊臣、给沈家大房的。 潘氏手头原就是有些银钱的,现在银子多了,要办什么事不难,便遣了李管家回一趟石台县,重新备一份家业,现在备的就单属于大房,二房是怎么也讨不上的。再说二房沈俊来一家,早在当年沈俊臣娶石氏时就分过一次家,沈家庄十几亩良田便是沈俊来的。 潘氏问道:“今儿过节,要不要请老太太过来一道用宴?” 沈俊臣提到这事就头疼,老太太总说石氏跟着沈容,不愿再见沈容,“老太太若来,五姑娘就不能赴宴。” 潘氏也不想沈容,一看到沈容,她就浑身不自在,“我瞧大姨娘说的话五姑娘还是会听得进去,我让大姨娘与她说。老太太忌讳五姑娘,你也是知道的。” 大姨娘也曾做过亏心事,不过是强自鼓足勇气,硬着头皮装成一副无辜模样,若不是潘氏知晓实情,还真被大姨娘给蒙骗过去。现下,大姨娘处处装出一副“故人”模样地帮衬沈宛姐妹,还不是想从沈宛姐妹身上得些好处。 沈俊臣道:“我拿了一笔钱,准备给二弟置份家业,一座三进院子,又一处三百亩的田庄,另有一个杂货铺子。” 潘氏听得肉疼,只按捺不出声。是给二房置家业,或是留他们继续住在府中,潘氏会选择前者,前者置了家业,往后就不必再管他们的生活,不失为一劳永逸的好法子。若是沈俊来过得不好,让沈俊臣不过问二房人的生活,这也不可能。 沈俊臣道:“是从宛儿给的银钱里出的,一座三进院子,在城西,一个徽地商贾做生意栽了,要卖了别苑,倒也不贵,一千六百两银子,主要是里面的家具都还能用,房屋七成新,前院有厨房、书房两座小院,过了二门,后面又带了三座院子,一座主院,东西各带一座,将来二房的人口多了,他自己攒钱再造屋也有地方。 总不能让他在我们家里娶新人过门,再说沈宾那孩子而今变成这样,我……也不愿瞧见他,让二弟带了二房的孩子搬入新居倒也方便。日子都是他们自而个过的,我花了这么一大笔银钱给他置家业,如果老太太还不知足,我无话可说了。我沈俊臣行事,对得住天地良心!” 潘氏沉吟道:“是不能让三爷住到家里,万一惊了仪方院那位又是一场风波。” 沈宾害死了沈宽,这可是仇恨。石氏万一感觉到沈宾回来,又放出小鬼闹腾,沈府也别想安宁了。 潘氏早前还为沈俊臣给二房置家业不满,这会子,倒是很快就释然了。“我吩咐李管家,如果二叔带三爷回来,就让他们直接去城西沈宅。” 沈俊臣应了。 潘氏令李婶子去传话。 沈俊臣道:“昨日,皇上召我去御书房回话,他问我‘听说你结发原配是冥仙?’我吓了一跳。” 潘氏惊道:“这种事,怎就传到宫里了?” 沈俊臣一脸苦笑,“我怎知道?反正这话就传出去。皇帝还夸了句‘你有福气啊’。你说好好儿的,他问这么一句是什么意思?我出宫的时候,正巧遇到黄桑道长,他将我从头到脚的打量一番,道了句‘有几分贵气!’” 潘氏突地忆起,听说二、九两位皇子为救黄桑道长,与神秘蒙面人厮杀之事,二皇子还因为负伤,颇得皇帝夸奖,赏了好些补药到二皇子府。 沈俊臣很是认真地道:“黄桑道长说,我们沈家要出一个极贵女子,可我想了良久,也不知道他说的是谁。” 潘氏脱口问道:“会不会是我们家宜儿?” “我在想着,啥时候把黄桑道长请到家里。” “听说崔相夫人请他,他都不去。皇上看重他,给他建了座三清观,他不是给太后讲道就是给皇上炼丹,哪有时间出宫。” 夫妻俩闲话了一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24章 退亲 第124章 退亲 大姨娘听了李婶子传的话。 沈家薇道:“家里要设宴,却让姨娘去劝五姐姐不要去……” 别说是她,便是大姐姐听到也不会高兴。 “你又不是不知道,老太太、大太太都忌讳她。” “先头太太又不是恶人、坏人,除了上回在佛堂吓人的事,也没干别的,还不是老太太想刁难五姐姐惊了她,她才出来的,你看现在,过了这么些子,她也没出来闹事。” 大姨娘很是为难,其实去小庙、仪方院,每一次她都是胆战心惊,不过面上装出很平静的样子,“我还是走一趟吧,如果你五姐姐去家宴,全家人更吃不好。” 她到了仪方院,将来意说了。 沈容正想不去呢,一家人团聚…… 她可不认为这是一家人。 “我不去就是,我与伍婆子在仪方院里用饭。” 大姨娘见她应得爽快,“妾身会令人将酒菜送到五姑娘院子,福瑞院吃的,你一样也不少。” 伍婆子不乐意了,“大太太怎能这么做?为了让老太太参加家宴,就要让五姑娘回避不去,难道五姑娘就不是沈家人,没见这等行事的,要不是老太太心里有鬼,她怕五姑娘作甚?” 人家可不就是心里有鬼。 画菊道:“干娘,老太太可不是怕五姑娘,而是怕太太。” “太太怎了?太太是一等一的心善好人,从不作恶,否则也不会渡化成仙,怎的她倒怕了,要我说,老太太就是恶人,只有恶人才怕好人。” 伍婆子在那儿絮叨地抱怨了半天,后来见厨房的管事婆子领着小丫头亲自来送酒菜,瞧着还算丰盛,她依旧替沈容叫屈。 沈容道:“全府主子都在福瑞院,我们这里也不分尊卑,关起门来就我们六人,今儿过节,就在一处用宴。” 伍婆子每日早中晚必点三炷香,还会把好的饭菜捧到供桌是供祭,这些日子下来,成了她的习惯,然后她爱听沈容说的故事,见饭菜丰盛,挑了四样平日不常吃的捧到供桌前,点上香,絮叨起来:“太太,今儿过节,你也吃鱼、吃包子,听说大厨房做了十种馅的包子,示带重样的。老太太不让姑娘去福瑞院用宴,我也别恼,我瞧了一下,酒菜还是丰盛的,他们要敢薄待姑娘,老奴第一个就不答应。 太太,昨晚我又梦到壮子了,他托梦说,他现在很好,鬼官也做得越来越像样,还得了判官大人夸奖,就是手头有些缺钱了,我今晚就去给他烧些纸钱。又托梦说,他每日太忙,都没个分担的人,想让我给他娶一个姑娘……” 沐云看着沈容:不会是姑娘又使法术了。 沈容道:“我没有啊!怎的伍婆子做梦,都好像我知道一样。”她听到伍婆子说“娶姑娘”,心下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待伍婆子絮叨完了,伍婆子捧了供祭的四盘菜,又换了四盘摆过去,“既然姑娘说今儿过节,仪方院上下一起用饭,就都坐下吧。” 沈容落座尊位。 伍婆子坐在她对面。 “伍婆子,你家壮子真说要娶媳妇?” 伍婆子笑道:“是啊,我昨儿梦到了,他穿着黑色的官袍,脑袋戴的是官帽,身后还跟着两个鬼差。” 画兰道:“那义兄在做什么?” 伍婆子很是满足地道:“他在判官司当差,每日的任务,就是盯着几个恶人,把他们干的恶事记下来,供判官审判。” 沈容暗道:这是心里暗示,伍婆子听了沈容胡谄的故事,就觉得她儿子做的这是这个事儿,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就梦到了这些情节,只是伍壮子娶媳妇…… 画菊道:“干娘要给义兄娶冥妻?” 伍婆子道:“他是鬼官,什么样的好姑娘娶不上,我得给他挑个好的娶过去,怎么也得知书达理的好人家,我今儿与厨房的管事婆子说了,她认得的人多,请她帮我介绍端正清秀,年纪与壮子相当的姑娘。” 沈容神色冷淡,令人瞧不出喜乐,“大家吃饭!”挑了块红烧肉,她早前给伍婆子催眠,到底是不是错了呢?伍婆子现在可是对此坚信不疑,认定她儿子在另一个世界过着风光体面的日子,连是什么差事都说得像模像样。 完了!完了! 伍婆子告诉厨房管事婆子,这不等于告诉沈府上下所有人。各房都去大厨房取食,管事婆子见到一个相熟的,就会把她听来的趣事重复一遍,然后大家都知道了。 古人啊…… 沈容心下感叹一番,由着她们几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话。 她早前装神弄鬼地吓人,就是想过几年清静日子,但后来发生的许多事,似乎与她早前所思所想越来越远。 * 翌日,沈容还赖在床上。 厨房的管事婆子就来了,一进门就对伍婆子道:“昨儿你托我的事,府外也有人听说了,今儿一早,官媒就到了,就在二门上候着呢。” 这速度令人咋舌呀! 沈容眼珠子四下一扫,这都叫哪跟哪儿的事。 伍婆子道:“快!把官媒叫我屋里来。” 不多时,管事婆子就领了一个着紫褂的妖娆婆子进来,几人寒喧了一句,伍婆子领了她进屋,画兰便取了茶壶进屋沏茶,三个的声音都不小。 官媒审视了一番伍婆子,道:“你是个有福的,我长话短说了罢。昨儿夜里,我们家老夫人做了一个梦,梦见我们家过逝的六姑娘哭啼啼来寻她,说她在阴间瞧上一个年轻有为的后生,姓武,名壮子,是城南礼部左侍郎沈家伍婆子的儿子。还说,她要嫁给武壮子,求老夫人成全!” 沐云几个听得一乍一愣。 沈容扬头望天:这是聊斋的世界吗? 哇靠,不带这样离谱的吧! 不久后,她否认了这是聊斋的世界,所有看起来的巧合,定有不为人知的内情。那这背后又到底有怎样的真相? 她问沐霞:“这是哪家的?” 沐霞问了画兰,回话道:“是奉了崔夫人之命来的,说是昨儿夜里,崔夫人做了这个梦后,便一直睡不着。”她压低嗓门,“崔六娘还说,如果这桩事成了,幸许崔大少爷的傻病就能好。” 沈容阖上双眸,努力地想,蓦然之间,她记起来了,在前世时,好像就在这年的中元佳节之后,崔相府的大少爷崔鸣礼的傻病突然好了,不仅好了,还才思敏捷,早前与一个小吏之女订下的婚约就解除了,后来娶的人是…… 梁五娘! 此念一闪,但那时并未听说这么件事。 不会如此诡异吧。 前世也没这样离谱,到底哪里不对了? 她都可以魂穿,还有什么不离奇的,难道她是歪打正着? 沈容不想了,静静听着伍婆子屋里传来的笑声,以前的伍婆子总觉自己是个苦命人,哪里这般想过,这才多久,从里到外都变了一个人,一副很知足、幸福的样子。 官媒带了崔六娘的庚帖,又要了伍壮子的去,这一换便算是订亲了,又说回头要想崔夫人过目,挑了吉日给二人完冥婚。次日,官媒又上了门,说吉日选在三日后,将崔六娘与伍壮人合葬。 伍婆子煞有介事地忙碌一通,就跟她真的要娶儿媳妇一样,请了两日假,与崔家专门负责此事的管事一道重新办了丧事。 * 转眼,就到了沈容的生辰日——五月二十日。 这日一早,沈宛就回沈府了。 桂花诗社贵一组的姑娘也都陆续来仪方院贺寿,许是听了沈家薇说,先头太太石氏一点也不吓人,“只有惊到她时,就是她感觉到有人要害五姐姐,她就会出来,平时谁也瞧不起!” 杜元娘道:“明白!明白,你五姐与她通灵犀,她在地府里修炼。我们不会扰到她的,就来这里陪你五姐姐贺寿!” 沈家薇眨了眨眼睛。 张四娘拉着沈家薇道:“那个故事我也瞧了,听说是你写的,写得真好,我听组长说,社长与万十七娘亲自动手圆润修改,现在有一万多字,六月初一出一册,七月初再出一册,呈到宫里,太后也很喜欢,还夸赞了一番。” 沈家薇低垂着头,其实是沈容写的,沈容说,沐霞记录,她唯一做的就是跑腿把书稿递到桂花诗社,其他旁的什么都没做,脸上有些微红。 张四娘羡慕地道:“听组长说,我们贵一组有三个人要入选桂花诗社十杰之列,要用十杰之名署上呢。” “三个?” 张四娘扳着指头:“组长、杜元娘、你,还有社长、万十七娘,贵二组的一人,富一组两个、富二组一人……” 潘氏那边得了消息,便令厨房管事婆子给预备一桌酒席。 沈宜急得团团转,想去仪方院,被潘氏喝斥,不许她去。年轻女儿家,谁不期望有几个投缘的朋友,沈宜虽有相识的朋友,除了潘倩,再就是两个姻亲家的姑娘,可现下渐次大了,上门找她玩耍的机会就更少了。 沈家莉听说沈容院里来了桂花诗社的官宦姑娘,就连贵二组也有几个姑娘来贺寿,后来又有富字组里几个与沈容交好的富贾姑娘也都来了,小小的院子里笑声朗朗。 然后众人缠着沈家薇讲《地府游记》的故事,沈家薇讲了一段,伍婆子颇是不屑地道:“八姑娘,你讲得不好,还是老婆子来讲!” 伍婆子就往院子中央一站,绘声绘色地讲起来,时不时还模仿一下,就跟她也瞧见过似的,将里面的巡视的鬼兵,游荡的鬼怪描绘得活灵活现,将一个阴间正义、刚直不阿的阎罗形象更说成了一个明君。 胆小的张四娘抱着杜元娘,面上有些惧怕,可又想听。 “申妩在白无常引领下看到了黑色天地间隐隐绰绰的一座城池,那城门很高,足有九丈,空中没有日月星辰,是黑漆漆的,却是黑里带蓝的淡光,空中有蓝色和绿色的光掠过,那是鬼兵巡逻,化成了蓝光与绿光,就像是古墓里夜里燃烧的鬼火一般,空中还有人的叫声,寂寞的那种,就像被关了千余年,忘了如何说话,发现的寂寞喊叫声,是这样的……” 伍婆子学了一声。 一声出,张四娘将头埋在了杜元娘的怀里,其他几个姑娘也吓得不轻。 沈宛蹙着眉头:怎么让这么个婆子到沈容身边,专说鬼故事吓小孩子,一扭头,却见石妈妈与沐风两人听得都忘了呼吸,石妈妈的身子还抖了一抖。 “申妩进了城门,迎面飘来一个美貌的红衣女郎,容长脸蛋,柳叶眉,笑微微的,眼睛很漂亮,是那种瞧你一眼就跟说话儿似的杏仁眼,她对申妩说‘妩儿,你来了,我奉命带你游地府!” 众人等着后面的故事,伍婆子不说了。 梁五娘催促道:“后来呢?” 伍婆子道:“老婆子就听到这儿,后面的是‘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十余个姑娘哭笑不得,这不是说书人的口头禅。 一院子的姑娘正玩闹着,管事婆子领着五六个丫头来送酒菜,又移了大桌子摆在院子里。 管事婆子一边摆酒席,一边道:“伍婆子,崔夫人的梦可真准,听说崔大少爷傻病好了!官媒与崔大奶奶上门,要退了崔大少爷与四姑娘的亲事,还说他们听说四姑娘性子刁钻。” 梁五娘惊问道:“是幽兰诗社崔姑娘的兄长崔鸣礼?” 管事婆子笑道:“可不就是,我刚才过来的时候,官媒与崔大奶奶正进了福瑞院的门,说要退了这门亲事。崔大少爷病好了,昨日崔相与崔大爷考校了才华,出口成章,是个才华横溢的。伍婆子,你可有福了,你给伍壮子与崔六娘完了冥婚,崔大少爷的病就好了,崔大爷一定会念你的好。” “不是说他小时候生病发烧,烧成傻子了么?多少年治不好,这突然就好了。” 姑娘们议论了起来。 管事婆子又道:“唉,你们就不知道呢,这仪方院可是最有福瑞之地。伍婆子死了多年的儿子,得了忘魂司大人提携做了判官司的鬼官,每日专盯着天下恶人,把他们的坏事记下来,然后报给判官断生死、定来世。 前些日子,崔夫人做了一个梦,梦见她早夭的闺女崔六姑奶奶托梦,说她瞧中了伍壮子这后生,想请崔夫人替他们完冥婚,还说如果完成冥婚,也许崔大少爷的病就能得好。 到底是件好事,伍婆子的儿子在阴间孤独,崔六姑奶奶也无个依靠,就给两人完了冥婚,不想崔大少爷的病还真好。” 姑娘连连惊叹不已。 立有好奇地问伍婆子,“那伍壮子就是你儿子?” 伍婆子笑了一下,“伍壮子就是我儿子,我这一生就这么一个儿子。” 沈容在心里恶寒了一把:她不是还生过两个儿子一个闺女,可都是很小的时候就分开了,在伍婆子心里,许就伍壮子一个才是她亲自养大的,情感上也只他一个。 难不成真是聊斋的世界? 不带这么离谱的吧。 沈容又一阵迷糊,但正容之后,又肯定地道:定是有人暗中动了手脚,她以前在一本游记上就瞧过,说是有一种草药,制成熏香点燃后,就能让人进入自己期望看到的梦境。一定是这草药之故,所以伍婆子才在梦中梦到了伍壮子做官之事。 沈容对众位姑娘道:“你们都入席吧,若有招待不周之处,还请见谅!” 金二娘笑道:“你可是今儿的寿星,我们又听了伍婆子讲的故事,比什么都好呢。” 姑娘们笑着入了酒席。 厨房管事婆子道:“同来的丫头婆子随我去厨房用酒席,那边也摆了三桌呢!走吧,让姑娘们吃着。” 立时间,院子里同来的丫头婆子离去,只得十余个姑娘,围坐到一张大圆桌上,倒是热闹有趣。 酒过三巡,姑娘们玩花鼓,传到谁手里或说个笑话,或表演一项才艺。 杜元娘见有人在弹琴,借着酒兴,悄悄告诉相好的姑娘,“我告诉你个秘密,沈五娘的亲娘在阴间忘魂司当掌司大人,很厉害!他们家祖上出过一位飞升仙人。” 这姑娘瞪圆大大的眼睛。 杜元娘挥了挥手,“一般人,我绝不说,你千万不能告诉第二人。” 沈宛恐有人姑娘吃醉,失了女儿家的礼节,令人上了酸梅汤代替。 虽说不外传,可到底姑娘们还是与私交极好的姑娘说了这事。 * 佛堂。 潘氏领着崔家大/奶奶上门退婚。 沈宝正巴不得退婚,可这会子听说崔鸣礼的傻病好了,先是吃惊,后是迷茫。她想退亲,可不是被个傻子退亲,就算要退亲,也应该是她先提出来,被人退亲的姑娘,往后她还如何许配好人家。 崔大/奶奶坐到老太太身边,“沈老太太,你家四姑娘的事,我们崔家也是有耳闻的,她行事刁钻,性子古怪,早前是因我家鸣礼有病,而今他痊愈,这么个姑娘,是万万配不得我们家鸣礼,把婚约退了!这是沈四娘的庚帖!” 老太太听沈宝说过,她看中的是个叫董绍安的年轻后生,但被退亲事,到底有些不好听,却不得不按捺不发。 今儿,是沈容那丫头的生辰,沈宛一大早回府给她贺寿,听说诗社那边也有好几的官宦贵女一道贺,又有她结识的朋友来贺寿,一院子的笑声,隔得老远都能听见,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人家在办喜事。 老太太听到眼里有些堵得慌。 忍! 总有一日,石氏会离开。待那时,就是她的天下,看她不好好收拾沈容。 老太太道:“珊瑚,把崔大少爷的庚帖取来。” 崔大\奶奶接过庚帖,看了一下,见无碍,“沈老太太,你家沈四娘与我家大少爷的婚约就此解除。早前下小定的礼物,我们也不要,就当送给沈四娘。”她将庚帖递给身后的婆子,“府里今儿在办酒宴?” 那些小定礼,也不到五百两银子,就这点钱,崔家还是舍得起的,何况现在退亲,原就是崔家理亏,早前崔鸣礼是痴儿,他们只想着给崔鸣礼娶一门说得过去的好姑娘为妻。 潘氏答道:“五姑娘生辰,诗社里几位官家贵女与交好姑娘前来贺寿。府里原是不操办的,可客人上门也不能失了礼数。厨房备了两桌席面送去,这会子正玩闹着。” 崔大\奶奶道:“沈家的先头太太是慈善好人,我家姑娘在幽兰社,与你家元娘、五娘皆熟识。既然遇上了,我也送份贺礼。”她摘下手上的一对漂亮镯子,“把这包上,给沈五娘送去。大太太,听说沈府给先头太太在家里设了小庙,领我瞧瞧去,我正好去给她上炷香,谢她治好我家大少爷的病。” 潘氏不晓这其间又发生了什么,应声在前头领路,这可是崔相的嫡长媳,在崔家说话也是极有份量的。 崔大\奶奶到了祠堂外的小庙前,早有李婶子取了蒲团,崔大\奶奶很是认真地敬香叩拜,“石大人,信女崔王氏真心感谢你给我家鸣礼治好了病,谢谢你!待今儿回去,我们崔家就给你供长生牌,早晚以香火供奉,这么多年,信女没少被崔氏族里笑话,而今我儿傻病大愈,还才思敏捷,颇得我家相爷喜爱,信女谢你!” 潘氏远远地立着,背心一阵胜一阵的发寒,不由得又退了两步,这许是近来养成的习惯,到了这里就想远远避开,她连仪方院都不愿靠近,生怕沾惹上什么。 同崔大/奶奶同来的婆子,见潘氏一直在后退,不由心下愕然:“沈大太太,你害怕?” “没……没怕,我有什么好怕的。” 如果真是石氏治好了崔鸣礼的痴傻病,石氏便是故意让沈宝被人退亲。早前沈家人同情沈宝,沈宝自己也不愿嫁给一个傻子,可现下人家病好,根本就瞧不上沈宝。 难道,这是石氏对老太太与沈宝的报复? 婆子道:“我们崔家可是真心感谢石忘魂大人,要不是她,我们家大少爷的病还不一定好呢。” 小庙里,只放了石氏的灵位,这是沈宛后来刻的一个,只初一十五时,伍婆子才会把仪方院的灵位取出来,那时府里的婆子下人就会过来拜祭,平日祭拜的人倒是不多,便又放了一个灵位摆在这里。还有一灵位是摆放在祠堂里的,与沈家祖先的牌位在一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25章 问心石 第125章 问心石 崔大\奶奶蹙了蹙眉,“不是说专给石大人设了小庙,怎的香火这么冷。” 李婶子忙道:“祭拜的灵牌、香坛都设在五姑娘院里。” 小庙里的灵牌等物,是后来新做的,老的都摆放在沈容的院内。 崔大\奶奶对身边的婆子道:“取二百两银票来,就劳沈大太太安排个机灵婆子,早晚奉上香火,敬奉神灵就要心诚。” 潘氏只觉莫名,脸上一阵白一阵红,给她银子添香火钱,当她沈家是寺庙还是庵堂?拒不是,收也不是,真正是左右为难。“崔大\奶奶,我们沈家香火钱还是有的。” 崔大/奶奶道:“既是有,怎的如此冷清?好歹也是沈大人的结发原配,不该这样的。” 这语调依然带着责备,就是与家庙庵堂的姑子说话一般,落音时带着质疑地打量着潘氏,潘氏不敢来小庙,莫不是做了什么害人之事,世人都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潘氏这畏惧之意也表露得太过明显了。 潘氏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 这是沈府,不是庵堂,崔大/奶奶这话是什么意思。 崔大\奶奶递了银票过来,潘氏自是不肯收。 崔大\奶奶轻叹了一声,“罢了,你不收则罢,回头我让崔氏家庵里给石魂大人供上香火,也示我崔家的感恩之心。” 婆子道:“大太太莫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怎的很害怕的样子。” “怎会呢?” 崔大\奶奶听人说给石氏供香很灵验,做过亏心事的人就点不着香烛,只不知真假,“要不沈大太太择日不如撞日,也给石忘魂大人上炷香。” 潘氏想到这是石氏的灵位,心里就咯应得紧,想拒绝,如果拒绝,崔大\奶奶一定认定她做了亏心事,只得壮着胆子取了香烛,香烛点着了,潘氏松了口气,说明她没做亏心事,刚磕了一个头,只听“磅啷”一声,灵位就倒了。 崔大\奶奶主仆瞧到此处,大为吃惊。 李婶子忙道:“风吹的,风吹的……”壮着胆儿,颤微微去扶灵牌,手还没触到,李婶子一个转身,崔大\奶奶就听到一个响亮的耳光,李婶子当即吓得趴在地上:“老奴错了,老奴错了,太太请责罚!是老奴有错!呜呜……” 崔大\奶奶主仆看到李婶子左颊出现了几个指印,更为惊叹。 婆子道:“奶奶,你瞧,还说没做亏心事,她作甚认错。” 潘氏愣在那儿,香烛点头,可灵牌倒了,这不是说她做了坏事。 崔大\奶奶冷哼一声。 李婶子还在那儿磕头。 潘氏提了裙子,对着灵牌低斥道:“石氏,你还怎样?过往之事都过去多少年了,你还要计较?你大女儿都出阁了,我不会为难你小女儿,我亦未寻道士作法来抓你……” 她的香点不着,这不是明摆着给她潘氏难堪,让所有人都知道她做了坏事。 说坏事,她潘氏是有亏,但与大姨娘相比,却好太多。 崔大\奶奶立在一侧,低声道:“只怕潘氏做了不少错事,连石忘魂大人都不原谅她。” 人死都不能原谅,指不定是多大的事,亦或是不少的坏事。崔大/奶奶主仆看着潘氏的眼神就更怪异了,一副“你很有问题”的模样。这等疑惑又带着指责的眼神,让潘氏心里如同吞服了一百只苍蝇般的难受。 婆子附和道:“石忘魂大人果真灵验,那恶婢许是干了什么坏事被赏一个耳光。以前还狐疑,今儿一来,可是她们主仆亲眼得见,还真是灵验,比外头寺庙里的神佛都灵验……” 得是多大的令人愤怒之事,才会被人打耳光。 可四下里,除了她们几人又无旁人,崔大/奶奶主仆都认定是“鬼怪”作崇。 崔大\奶奶刚走到路口,派去送贺寿礼的丫头就回来了,福身道:“奶奶,沈五姑娘那儿还真热闹,这会子贺寿的姑娘们正在给石忘魂大人敬香。伍婆子从外头求了个铜像回来,原是她在报国寺庙会闲逛时买的,可拿出来瞧时,沈大姑奶奶与石妈妈都说很像石大人。伍婆子没见过石大人,她说夜里做梦,就梦到过一回。瞧着这铜像与她像,就请了回来。伍婆子似瞧得来香火,每个人敬香都能飘出不同的图案。” 香火能组成不同的图案,真真是天下奇闻。便是崔大\奶奶活了大半辈子,也从未见过这样的稀罕事,立时调头往仪方院方向去。 * 仪方院内,有十几个姑娘,正站成两列,一个接一个地上香。 伍婆子煞有介事地道:“梁姑娘,一定要心诚,心诚则灵,默念你心头想求之事,自然就会有回应。” 过了片刻,篆香徐徐升腾,在空中形成了一个奇特的图案。 “是什么……是什么?” 众姑娘开始猜测起来,直直地盯着空中组成的图案。 崔大\奶奶进来时,正瞧见花厅供桌香案上飘到空中的一朵花状,一语道破:“这不是桃花么?” “桃花……”梁五娘面露疑色,“是什么意思?” 伍婆子很是淡定地道:“下一位姑娘!” 又一个姑娘执了香烛,三叩九拜一番,合着双手,虔心祈祷。 “是字,现的是字!” 待有声音时,张四娘睁开双眸:但见空中出现一个‘康’字。“太灵验了,我正是给我祖母求健康,就出了一个康字。定是说我祖母的病就要康愈了。谢谢石大人!谢谢石大人!” 沈宛坐在一侧,看着这一幕幕怪异的现象,早已惊得目瞪口呆。 沈容冷着脸,紧握着拳头。画菊在她耳边低声说“李婶子在小庙被先头太太打了耳光。”石氏早已身亡,如何去打人,这里面肯定有鬼,篆烟会组成字,还会化成各种图案,世间哪有如此奇怪的事,莫不是香有问题?打李婶子的人,定也是躲在暗处。心里暗道:若是被我查出来是谁捣的鬼,我饶不了他。 香怎么会出花出字,这太奇特,沈容联想种种,曾有一度,连她自己都以为到了聊斋的世界,可今儿更离谱,伍婆子说她梦里见到石氏,然后逛庙会就买了个铜像,偏这铜像与她娘有八分相似,更是人人称奇,伍婆子现在更像个神婆,一副她很懂的模样。 也不知谁提议,要给沈容的母亲石氏敬香,然后就发现香出花了,于是伍婆子头头是道地说这姑娘是个富贵命,谁不爱听好话,这姑娘也一样。 后面的姑娘见烟雾能化成或字或花的图案,吵着个个都要去拜祭。 沈宛道:“娘死后哀荣,这不是挺好吗?别人的长辈逝后只有子孙拜祭,可娘有这么多拜祭,满府的主子下人不说,还有这些贵女姑娘。” 沈容反问道:“姐姐不觉得奇怪?” “有甚好奇怪的,娘是冥仙,不仅护佑着我们,更护佑无数百姓,她理当受这香火拜祭。” 明明是沈容胡说八道的,怎的连沈宛都信了? 沈宛说得理所应当,一点都没有疑惑。 沈容越发觉得诡异,在不能解释的怪异后面,定然有她不知道的另一个真相,崔大少爷的病愈、能出花和字的烟雾,点点滴滴都不像是正常的现象。 崔大\奶奶瞧着有趣,“姑娘们,让我先上一炷香。”她径直接了伍婆子手里的香烛,学着姑娘们的样儿拜祭了一番,不多时,香烟缭绕,出现一个“中”字。 崔大\奶奶很是满意地起身,“谢石大人!”又打了个揖退到一边,继续兴致勃勃地看姑娘们敬香,每个人敬了之后,或出一字,或是一个图案,有的像花,有的像一个动物,还有的依稀像人脸。 崔大\奶奶走近沈宛姐妹,姐妹二人福身行礼。 沈容道:“还请崔大\奶奶莫要说出去,我娘喜欢清静,我怕旁人扰她清修。” 崔大\奶奶道:“真灵验呢,我求的是我家大少爷今秋能否得中举人,就出一个‘中’字,这不是说他能得中么。” 一边的婆子更是惊奇不已。 对石氏更是敬畏,打了揖,连连赔不是道“打扰石大人了,请勿怪罪。” 沈容福身道:“请崔大\奶奶莫与外人说在我家遇上的事,拜托了。” 坏事不出门,异事行千里。 人怕出名,猪怕壮。 沈容当初就是为了对付老太太,哪里想到今日的声名。 她真真是有苦难言,她想要平静、低调的生活,这能化出字与图案的烟雾,怕是不能让她再平静地生活了。想到这里,沈容便欲哭无泪,冥冥之中,是什么做了一只推手,让一切都偏离了她最初的预料。 就似她的存在,就是别人所利用的一枚棋子。 想到这里,她越发觉得,暗处的某个角落,有一双眼睛正在静静地盯着她。 那么,如果她的这个猜测是对的,暗处有人,是不是暗处的人打了李婶子耳光。 能隔空打物的高人?一定是这样,她可听沈宛说过,江湖中有各种各样的奇人异士,也不乏有如《射雕》之中的东邪西毒般的人物,他们武功绝顶,他们纵横江湖,但他们却不大入世介入恩怨,一心修炼武功。 以东邪西毒那般的人物,隔空打人几个耳光,似乎并不是难事。 在她怀疑到了聊斋世界后,她又怀疑自己生活在一个武侠的世界…… 崔大\奶奶道:“我不说,你们姐妹都是好的,也只你母亲神仙般的人物,才养得出你们这般乖巧可人的女儿。” 梁五娘领着丫头过来,福身道:“硕王妃、沈五娘,叨扰已久,我都回去了!” 音落时,只听姑娘们一片轰然,“金三娘出的是鸳鸯,是一对鸳鸯,她莫不是求的姻缘。” 梁五娘一扭头,望向花厅,果见空中出现一结若隐若隐的鸳鸯烟云,金二娘双颊通红,谢了之后,退到两侧。 沈容一探头,却见鸳鸯缓缓一变,化成了一朵莲花。 这一下子,姑娘们又像炸开了锅,“为什么金三娘的炷香烟雾会变,先是鸳鸯,后是莲花。” 梁五娘原要离开,见如此奇特,也都围在旁边瞧看。 伍婆子道:“怎会这样?早前都出一次,这次怎出了两次,太奇特了,金姑娘好造化。”她走向沈容,“姑娘,你可知这是何故?” 沈容怀疑这香烛有问题,香烛是伍婆子从外头买来的,她一口气买了十斤,说是一天三顿要供奉,不能少了,就算有十斤,也不过一月就烧完了,许是府里有心的下人,也会来烧香的。 伍婆子对石氏的敬畏,到了赛过亲娘的孝敬的地步,每日点烧的香烛如同不要钱地使着,不仅她要供奉,还拉着画兰画菊每日早晚焚香祭拜。谁让这二人是她收的干女儿呢,她是干娘,自得让她们听自己的吩咐。 沈容垂眸,坐到蒲团前,闭着双眸,想了一阵,赶鸭子上架,她现在要说这里面有异样,估计这一群姑娘都会围攻她,骂她不孝,也只能不懂装懂胡谄了:“十二花座。” 西方有十二星座,东方有十二生肖。 沈容此刻胡诌出一个十二花座来。 “十二花座?沈五娘,这是何意?” 所有姑娘都好奇起来。 “但凡早前出花的,对应的都是各自出生的年月,亦是桂花诗社里才华好的。而出字者,皆是或求平安,或求家人健康的。金三娘先求姻缘,后又出一朵莲花,莲花是她的本命守护花神,金三娘生辰可是七月?” “正是六月。” “那就对了,六月莲花盛开时。” 梁五娘道:“难怪,我出的是桃花,我是三月生。” “那就是了!梁姑娘的本命守护花神是桃花。”沈容歪头,“我娘说,她说出花形图案的乃是十二花座真贵女。” “真贵女?” 沈容想到了《红楼梦》,“天地有六界,在仙界之中又有幻虚仙境,那里生活着天地间最纯洁的仙子,由十二守护花神各掌一月,以护苍生平安。一月梅花,二月杏花,三月桃花,四月牡丹,五月石榴、六月莲花、七月玉簪花、八月桂花、九月菊花、十月芙蓉花、十一月山茶花、十二月水仙花。所谓真贵女,不是出身如何,而是说她乃世间心地最纯洁、最尊贵的女子,是从心地与灵魂来说。但凡出了本命花的,便是这十二月花神在凡尘的弟子。” 花神座下弟子,花座命术学,许能给深闺姑娘们多一些乐子。 沈容想着自己胡诌了不少事,也不在乎多一件。 有姑娘问道:“那我出的是一个八撇胡子的人脸。” 沈容沉吟片刻,“我只问了我娘关于出花之事,忘了问这事,我娘修为晋级,她让我莫要扰她,只得她出关我才能再问。” 沈容福了福身,“各位姑娘先回去,把你出了何物写下,待我娘出关,我替你们请教她。只是今日之事,还请你们保密,我着实不想张扬,以免得扰我娘清修,拜托了!” 梁五娘道:“沈五娘,我们不会乱说,你且安心!” “多谢!” 众姑娘们结伴离去,沐云、画兰、画菊几人将她们陆续领着后院,送到二门上各家的马车、轿子上。 沈宛待姑娘们都走远,取了一炷香点上,双手合十,不多会儿,香烟缭绕,化成了一株并蒂莲。 “并蒂莲……”她若有所思,“娘,你是说我能与硕王爷夫妻相敬,宛如并蒂莲么?” 沈容唤声“姐姐”,“你今儿累了,去我屋里休憩。” “容儿,明日一早,我要随硕王爷回赵国,留下你一人,我……”沈宛的眼泪,止不住地滑落下。 虽然想过许多姐妹分别的画面,早有心理准备,可想着终究要别离,还是忍不住心如刀割。 “长姐,我会照顾好自己,你放心去赵国,好好生活,别太委屈自己。” 石妈妈、伍婆子见她们分离,又陪着哭了一场。 姐妹说了一阵话,沈宛带着石妈妈等人离去。 因为沈容的坚持,早前从石台县带来的老忠仆提前几日启程前往赵国,一起同行的还有沈宛的部分嫁妆,贵重嫁妆将随沈宛与赵硕回赵国。 * 是夜,沈容在榻上睡不着,取了花厅里的铜像入密道,供奉的灵位已经交给沈宛,让她带至赵国,也算是让她有所慰藉,思念家人时,就给石氏上一炷香。 紫嫣的房间,紫嫣揖手道:“主子来了?” 沈容将手中的铜像递给紫嫣,“近来的事巧得离谱,我可不认为真的有鬼神,一定是有人背里捣鬼。我瞧过伍婆子买的香烛,都是寻常物。我在灵位前焚香,一切正常,若在这铜像前焚香,就会飘出或花、或动物、或人脸、甚至于是字来。” 紫嫣道:“分堂有一个学富五车的张老儒生,自称无所不晓,主子且稍等,我这就去问他。” 沈容坐在紫嫣的闺阁,这房子比她的闺阁更大,到底是分堂堂主,不能太差。 不多会儿,紫嫣归来,揖手禀道:“姑娘,我问过张老儒,传说中道家有一个法宝,唤作问心石,在问心石前焚香,就能出现不同的图案。” 篆烟能组字,能化图案,果真不是巧合,更不是神迹,而是因为一件宝物之故。 沈容歪着头:莫不是这问心石,还是一件世外之宝?她脑海里便掠过关于外星人的种种传说。 紫嫣继续道:“数百年前,问心石出现过一次,有人将问心石藏在了一尊佛像之类,也因此,这家寺庙的香火尤其鼎盛。前朝末期,战世纷争,乱世之中,寺庙毁于一场大火,从此问心石失去下落。” 沈容道:“也就是说,这尊铜像里头有可能藏了问心石?” 紫嫣点了点头。 问心石难不成能捕捉到不同人身上不同的气场、气息,将这气场无限扩大,就出现了不同的图案与字,从而才有了今日的奇特。 那么,伍婆子得到这铜像,到底是无意,还是有人暗中布局,故意将铜像送到了沈容手中。 紫嫣道:“主子,申半仙失踪了。” “他不是说要随夜龙大哥回山庄的么?” “原说好一道回山庄,申半仙借故要方便,只这一去就没了踪影,了晓他的弟子说,申半仙这人虽然有时候爱骗人,却无大恶,看他对主子的敬畏,应不会生出判逆之心,可我们分堂的弟子寻遍了京城,也没找到他的踪迹。” “找不到,就先不找。铜像里头有问心石,既然张老儒能知,只怕他人也能知道,若是传出去,就会生出一场风波,我把问心石取出来,或者,寻人打造一个相似的铜像。” “主子想取问心石,只需丢到火里融化即可,张老儒说,问心石乃是天外殒石所化,是融不化的,打造一个相似的铜像也不难,只需将图纸送往山庄,那里的能工巧匠定能替主子打造出来。” 沈容将铜像一摇,问紫嫣:“你能绘下来?” 紫嫣点头,“能,就算不能绘出十分,八分是足够了,若是主子想,可以打造一个更大的。” “事不宜迟,你可有相熟的铜铁铺子?我们现在把铜像融了,我倒要瞧瞧,问心石到底是个什么宝贝。” 沈容换成了小公子装扮,跟着紫嫣出了季府,兜转之间,寻了家铁匠铺子,紫嫣与那铁匠相熟,低声道:“铁匠师父是新入庄的弟子,主子尽可放心。” “好!融掉!” 铁匠开了炉火,沈容将铜像抛入火中,时间在点滴流逝,过了一个多时辰,铜像开始融化,直至化成了一滩铜水,两个人也没看到铜像里有任何异样,全是铜水,连块石头、杂物都没有。 “怎会这样?” 紫嫣蹙着眉头,她也想不明白,张老儒不可能说话哄她,当时他还拿了一本书,翻到那页给她瞧过,她还记得书名,《大周志》第六册,地点是南方福州的菩提寺,那是几百年前的事。 “紫嫣,难不成是铜水的缘故,不会将石块炼成铜水了吧?” 铁匠倒是实在人,揖手道:“主子,小的可以把铜水再制成先前的铜像。” “能制成一个两尺高的么?” “两尺高,还是早前的模样与神态?” 沈容点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26章 神迹 第126章 神迹 如果问心石真与铜水融合,她就能放弃,可以继续把铜水制成铜像。 匠人们生存不易,比商人的地位还要低下两分,沈容问:“需要多少工钱?” 铁匠惊呼一声“主子……”他是未名山庄的弟子,替主子效力,是所有弟子的本分。 紫嫣道:“主子最多的就是钱,你别与她客气,你也要养家糊口。” “寻常收三十两银子。” “我给你五百两,你给我铸好了,不急,可以慢慢铸。” 铁匠揖手应声“是”。 这家铁匠很普通,就如大周所有铁匠铺子一样,会打铁的匠人,憨厚老实,孔武有力,再是他的家人:有妻有儿。因为铺子小,由自己担任打铁师傅,父传子,子传孙,代代相承。 铁匠拥有着少见铸铜手艺,据紫嫣介绍,未名山庄的令牌,便是请他所铸。紫嫣救了他难产的妻儿,令其母子均安,他感激救命之恩,拜入山庄做弟子,成为山庄中的一员。 * 次晨,沈容还在梦周公,睡得香甜醉人。 伍婆子咆哮起来:“谁干的?铜像不见了?” 沈容拉过被子,大喊道:“伍婆子,不能骂人,听说骂人要被地府扒舌,你骂别人,他的罪消了,你的罪增了,莫让壮子为难。” 她实在不想听伍婆子骂人的声音,伍婆子的嗓门原就够大,若是再骂起人来,比打雷轻不了多少。 伍婆子原本要骂人的话,生生咽下,“沐云、沐霞,你俩不是会武功?铜像不见了,你们没发现?啊,这是什么人干的,昨晚睡前我还敬了一炷香,怎就不见了,天啦!这可如何是好,现在没铜像,太太的魂魄寄宿何处?” 仪方院两个大丫头、两个小丫头都早早起来,在花厅、院子里寻了个遍,沐云还跳到屋顶上察看,确认没有脚印,应该不是被盗了。 伍婆子在仪方院周围转了一个遍,硬是连块铜渣都没瞧见,那是她用自己攒的二两银子买回来的,当时在庙会瞧见,就觉得不错,连个铜像都有人偷,莫不是府里人干的?她胡乱猜测了一通。 伍婆子的心情沉到了极限,想骂人,到底忍住了,只在心里恶狠狠地骂了一通,去了小庙把里面的灵牌捧来,放到花厅,继续烧香祭拜一番:“太太,你回来了吧?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干的,把你的铜像给偷走了!下次,让我抓到人,一定狠狠揍上一顿。” 沐云沐霞没寻到半点蛛丝蚂迹。 如果是外头来的人,怎么可能没动痕迹,除非就是仪方院里的人干的。 画兰画菊,不敢有这以大的胆儿。 沐云沐霞是沈容的人,她们也不会这么干。 说伍婆子?她一见铜像不见了,比谁都着急,就像自己的宝贝被人偷了一下,那样子可不是装的。 这会子伍婆子摆了果点祭品,跪在蒲团上,“太太,是老奴没用心,怎让贼人溜进来偷走铜像,老奴下次一定用心,再不让人偷了仪方院的东西。” 今天丢的是铜像,下次若把姑娘的紧要物件丢了,她的过错就更大了,她来仪方院,就是为服侍姑娘的。 沈容睡到巳时二刻起来。 拿了五十两银票给伍婆子,道:“你看看庙会上还有没有,多买几个。” 伍婆子道:“姑娘,这都是买铜像的?” “你没觉得奇怪吗?我们家的铜像飘出的香能变成各种各样的?” 伍婆子道:“那是因为太太是神仙。” 沈容头昏,到了现下,伍婆子想当然地认准“石氏是神仙”的事实,让沈容颇是无语。“大户人家都有佛堂、佛像,你见过哪家的会这样?肯定是有人以为那铜像是宝贝便拿了去,你就多买几个回来,到时候小庙也可以摆上。” 伍婆子回忆着道:“我记得是京城哪家铜铁铺子做的,我去报国寺打听一下就能买到,姑娘,早前那个实心的,得三两银子一尊,这次也要买实心的?还是全都买回来?” 就她的用心,让沈容很是感佩。 如此称职的伍婆子,真能让石氏知道? 但沈容在心里给伍婆子点赞,也颇是欣赏她的尽职尽心。 沈容道:“你可以买一尊大些的,早前那样大小的也买一个,大的放到小庙去,小的摆在我们院子里。” 伍婆子道:“我再买香炉、长明盏等物,这回我把眼睛瞪大了,我倒要瞧瞧,谁来偷铜像,那小贼的胆儿也太大了。” 沈容都想道破实话:你老别再骂了,是我拿的! 伍婆子忆起今日沈宛要离京,昨晚沈容还念叨着一早要去城外给沈宛送行,岔开话题,问道:“给大姑奶奶预备的点心都好了?” 沈容捧着胸口,还好岔开了,否则她都要被伍婆子的“用心”屈服,要坦白从宽,说是她取了铜像去玩,心下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画兰忙道:“点心备了好些,大姨娘做了些,大厨房那边也让厨娘做了些。”在这家里,大姨娘待大姑娘、五姑娘还是很不错的,旁人都没留意,就大姑娘用心了。 伍婆子道:“把姑娘要的东西都备齐,令管家备马车,带姑娘到城外给大姑娘送行。铜像丢了,我得去报国寺打听那些铜铁铺子的地址,去那儿再买两个回来。” * 城外,七里坡草亭。 沈容、沈家薇立在亭子里,姐妹俩各备了一大盒的点心,时不时翘望着京城方向,终于看到了一辆华丽的马车,两侧跟随着几骑骏马,马上坐着清一色的玄袍侍卫。 四匹骏马拉着马车后面,跟着长长的马车队伍,浩浩荡荡,亦有近百两马车。 马车近了,车帘一动,沐风沐雨扶着沈宛下来,她衣袂飘飘,初为人妻,原有幸福的笑容,此刻却被浓浓的离别之情所替代。 “容儿、家薇……” “长姐!”姐妹二人齐齐行礼。 沈容道:“这是我预备的点心干粮,姐姐带在路上吃。这里还有一个盒子,我来的时候找不到钥匙了,等我找到钥匙,就给姐姐送去。” 沈宛不由轻啐道:“要说礼物,却忘了钥匙放哪儿?”一语出,“你不用……”她想说:不用钥匙也能开盒子,又怕沈家薇听见多想,道:“你不用往心里去,你告诉姐姐,这里面放了什么宝贝?” “姐姐真厉害,居然猜得出里面是宝贝,对姐姐来说不算宝贝,但对我来说却是极重要的东西。姐姐保管好就行,等我找到钥匙,你就能看到一个大大的惊喜!” 此去一别,姐妹再难相见。 但盒子里还有旁的物件,这是赵熹送她的桃花玉镯子。 她不会留下赵熹的东西,就如从一开始她就知道她与赵熹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沈宛娇嗔地斥骂了一声“小机灵。”将盒子与食盒递给了石妈妈,石妈妈一家此次随行,其他陪嫁下人已经陆续去了赵国。 沈家薇道:“长姐,这是我姨娘与我备的点心,都是你素日爱吃的,愿长姐一路顺风。” 沈宛道:“家薇,你和容儿要好好的,而今你也知事了,在诗社里有了机会,遇到合宜的亲事就赶紧订下来,莫白白为他人牺牲。家薇,幸福也是自己争取来的。” 沈宝被崔家退了亲,亲事定然不顺,沈宛不喜欢沈宝,也不知从何时起,连面上的友爱也不想装了。沈宝的被退亲,定会影响到沈家其他的姑娘。她在说沈家薇,又何偿不是在告诉沈容。 沈家薇眼眶一红,“长姐的话,我记住了。” 世间也只有真正的姐妹,才会替对方思量几分。 沈宛勾唇笑道:“你们俩是我在沈家最后的牵挂与念想,要好好儿的。清晨风大,都回去吧!” 沈宛怕自己控制不住,不敢多说,心里的洪早已泛滥成灾,鼻子酸涩,让她再以难抑泪珠儿,眼泪蓄在眶里,随时都要滑落下来。从小到大,她都与沈容朝夕相处,而今她要去赵都,年幼的妹妹被撇下。昨日回府,她想提出带走沈容的事,有了母亲的事,想来家里人不会阻拦。谁曾想到,她去书房找沈俊臣时,李管家正与沈俊臣禀报发生在仪方院里的“神迹”。 沈俊臣很是欢喜,“看来把五姑娘留下是对的,连皇上都知道先头太太的事,如果没猜错,过不了多久,皇上就会封赏先头太太。有了五姑娘院里显灵的铜像,那些达官贵人家的太太姑娘定会慕名而来……” 沈俊臣还是以前的沈俊臣,即便因沈宛拿出地契房契与银票感动了一回,可还是不会因为他的前途放弃任何一个可能的机会,居然连石氏的铜像都想利用上,说到底,他还不是利用沈容,想把她握在自己的手里。 那样的主意,沈宛就想不出,可沈俊臣想到了,还为此大感快慰。 石氏已逝,沈俊臣还不忘利用石氏往上爬。 石氏成仙了,他沈俊臣面上亦有光。 沈宛正要上马车,沈容高呼一声“姐姐”,泪光盈盈,她笑得甜美如花,“姐姐,你和姐夫一定要幸福!无论何时,姐姐都不要失去自己,做真正的自己,快乐的人!” 沈宛的泪,到底是下来了。她的妹妹沈容,是这世间极善良的女子,虽然任性过,耍小脾气,偶尔还莫名地和她呕气,在她心里,是唯一的亲人,是真心为她好的人。 马车动,沈宛依在赵硕怀里哭成了泪人,那竭力抑制的声音,似忍受着莫大的苦痛,身子抖如风中的树叶。 赵硕搂着她的腰,轻柔地道:“宛儿,别哭了。待过几年,我们想了法子接容儿去赵国,若是可以,也给她寻个赵国人做夫婿!” 沈宛恼道:“好男儿又不全在赵国……” “好女子都在沈家。” 沈宛破泣为笑。 赵硕亲吻着她的额头,“别哭了,哭得我心都跟着疼。你不是求了梁宗卿,请他得空去教容儿琴棋书画么,我瞧他是真心想做宛儿的先生,否则也不会答应得如此爽快。” 沈宛往他怀里扎了又扎,“容儿那儿有一支她做的紫檀发钗,以前在幽兰榭,我还在猜他要送给谁呢。” “是不是想他送给你?” “别胡说,他从未地我有过心思,而我也未对他有心思,我欣赏他的才华,想来他亦如此。真正的动心,是你我这般,两情相悦……” 梁宗卿送了沈容那枝木钗,是不是说,梁宗卿相中的女子是沈容,可现下的沈容还是个孩子。除了沈容的容貌是孩子,在旁处,沈宛还真瞧不出沈容的稚嫩来。 凉亭里,和风传来了优美的琴笛和奏之音,沈宛打起帘子,却见沈容弹琴,沈家薇在吹笛,姐妹二人相显一彰。 “她们和乐为你送行。” 沈宛心头涌起从未有过的骄傲。 沈容则想着:今日一别,不知何再见!她的未来,在广阔的天地间,可以像男子一般活得自在逍遥。 她急切地想要长大,就像一只雏鹰想要飞上蓝天。 沈容与沈家薇反复弹吹着同一首曲子,一遍又一遍,直弹了五遍后,再也看不到沈宛的身影,只看到长龙的尾巴。 沐云道:“五姑娘、八姑娘,我们该回去了。” 没有了沈宛,她终究会习惯的。 * 回到沈府,正值晌午时分。 伍婆子又请了两尊铜像回来,大的搁到祠堂上的小庙里,小的与灵牌一道摆在花厅上,伍婆子又絮叨了一回。 沈容好奇的是,铜像与石氏容貌相近,这是偶然巧合还是有人用心布局? 沈容唤了沈家薇一同用午饭,姐妹还没用完,多婆子就来了,笑盈盈地道:“五姑娘送大姑奶奶回来了?” 伍婆子道:“唉,刚回来,姑娘今儿可累着了?” 多婆子道:“姑娘,崔相府的崔夫人听说我们家先头太太的香火很是灵验,今儿打发两拨下人来问,想入仪方院给先头太太烧香。卫国公府的世子夫人、二太太今儿辰时就来了,还在太太屋里说话呢,刚用了晌午,想来拜祭先头太太。” 什么拜祭,还不是想见识“灵验的神迹”。 伍婆子有些不高兴,一个接一个地来姑娘也不用休息了,“多婆子,小庙里也请了一尊铜像,我请了报国寺的大师开过光的。” 多婆子苦笑道:“怎么没去?梁夫人与二太太都去拜祭过,可没仪方院灵验。姑娘,来者是客,人家等大半日,就拜祭一炷香的时间,真不好拒绝,烧完香就离开。” 莫不是沈府当真改成庙宇了? 这烧香的,还烧到了沈容的仪方院。 沈容想拒绝却又拒绝不了,对方的位高权重大臣的妻子,最是开罪不得,沈俊臣夫妇定然也视此为巴结的途径之一,若她拒绝了,回头就会被人报复,“你去请人吧!” 待卫国公府世子、二太太到时,沈容姐妹已经漱口,两人侍立在侧,梁家两妯娌进来,与沈容寒喧了两句,“打扰五姑娘了!” 沈容道:“我倒没什么,只我娘一直在清修,你们安静些,莫惊到她就行,我娘旁的都好说,就是见不得有人对我不利……” 想伤沈容,石氏就会出来作乱,还会放好些小鬼。 这件事,她们听多婆子私下叮嘱过了。 她们就是来替家里问姻缘、吉凶的,旁的也不会多说。 伍婆子在案上摆了香烛,世子夫人持了香烛,恭敬地跪在蒲团,不用说,她已经听梁五娘回去讲过了,知道该怎么做。 沈容心里暗道:早前那尊铜像被她化成了一滩铜水,原以为里面藏有问心石,结果却是一尊实心铜,什么都没有啊。今日这尊也不知道有用没用? 然,烧到三分之一时,只听二太太惊异地道:“大嫂,显灵了!” 世子夫人启开双眸,烟雾缭绕化成了一对鸳鸯,可这鸳鸯也太古怪了,一只鸳鸯也成年,另一只还是极小。 “这……”世子夫人不见地看着空中。 伍婆子道:“世子夫人是替人求问姻缘,上面显示雄鸳鸯长大,可雌鸳鸯还是个孩子,是说你替所求之人的姻缘,时机未到,再等几年,自有良缘。” 一侧的婆子丫头看到这幕,一个个惊叹不已。 沈容则是咋舌地望着那烟雾,大小两鸳鸯,世子夫人替谁求的,这人已经长大,另一个还是个孩子,这也太有趣儿了。 等等,难不成问心石在仪方院,昨日那尊铜像被融成水,如果是铜像有问心石,这不应该呀,莫非问心石藏在屋子里的某个地方,到底在哪儿呢? 沈容一双眼睛四下里搜索,可屋里的每一件物什儿,都是用了好些日子的,而篆香是近来才出现异样的。 沈家薇面露不解,“五姐姐,你在找什么?” “昨儿夜里,我们院里丢了一尊铜像,今儿这个是伍婆子从报国寺新请的,我在想那尊铜像到底怎么不翼而飞的?” 世子夫人此刻得到了答案,心下释然,回去也能与家里人交代了,“今儿我们入府,就听仪方院的丫头说,有人以为铜像灵验,这才起了心思,却不知道,这里所以灵验,乃是因为石魂夫人在这里。” 低声说话间,梁二太太烧的香也化成了一个字,依然是个香雾形成的“终”字,她心下一阵难受,忍不住想哭,终是忍住,深深一拜,“谢石大人!”捂住嘴,眼泪憋在眼里,这是在别人家里,万不能哭的。 世子夫人道:“五姑娘,打扰了!” 出得仪方院,梁二太太就哭起来了,“我娘是没救了,连石大人都只说一个‘终’字,这不是油烬灯枯了。” “你莫难过,你母亲也有六十有二了。” “她这一生,都为我们兄妹四个操劳,舒心日子还没过两年呢……” “各人有各命。你看国公爷,天天盼着大爷成家立业,这下好了,大爷多大的人,他命里注定的那个人家还是个孩子,这得等到什么时候去,可这是命,我们急有没用,且回家安心度日。缘份到了,不用我们着急也是有的。” 梁家妯娌二人去拜谢了潘氏,寒喧了几句,正到二门处,就见崔家几房奶奶陪着崔相夫人入府了。 梁家太太与他们行了礼,打了招呼。 崔大\奶奶极是好奇地问道:“你们求的甚?” “我给大爷求姻缘。” “石大人怎么说?” 世子夫人不好意思地笑道:“出来一对鸳鸯。” 鸳鸯成对,蝴蝶成双,这不是说好事将近么。 “这是好事将近。” 一边的婆子忍不住,笑了起来。 世子夫人道:“怕还有得等,雄鸳鸯长成,雌鸳鸯像刚从蛋壳里孵出来的。” 一大一小,这悬殊也太大了。 崔家的五奶奶立时笑道:“如此说来,倒是极为灵验。” 一侧眸,见梁二太太眼圈发红,许是有不好的,众人也不好追问,各自散去。 李婶子立马将崔夫人婆媳几人请到了福瑞院。 崔夫人此次来,给沈家备了份礼物,寒喧几句,便由多婆子领着去仪方院,婆媳几人除了崔大\奶奶都拜祭了一番,婆媳几人一人上了炷香,也得显示了神迹,所求之事竟与她们心中所想一样。 崔夫人似在替谁问姻缘,出来的是一只壶,配了六只杯子,正中一只,瞧着像是正妻,瞧得另几位崔家奶奶忍不住想笑,崔夫人一瞧,心下了然,谢过石氏,由婆子扶着坐了贵妃椅。 崔大\奶奶问道:“母亲给谁求的姻缘?” “还能是谁?不就是鸣礼,一妻五妾,你以后有得忙。” 崔大\奶奶噎住,无法再接下去。 崔三\奶奶几个倒吃吃笑了起来。 崔大\奶奶恼道:“哪个好男儿不是三妻四妾,这有甚好笑的。” “大嫂,大伯兄可只你一个嫡妻,连个通房都不曾想呢,没想鸣礼这孩子,倒是厉害,能娶纳这么多。” 崔夫人淡淡地道:“万般皆是命,且由着他吧,以前他有病,就当是弥补他。” 崔三\奶奶道:“母亲,要是好人家的姑娘听说这事,只怕不愿嫁他呢。” 伍婆子忙道:“各位夫人、奶奶,仪方院的人嘴可紧着呢,只要你们不说出去,我们定不会说。” 崔大\奶奶道:“鸣礼模样不差,人又聪慧,早前有病,现在可健康着呢,今秋得中举人,不知道能迷倒多少贵女姑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27章 寻宝物 第127章 寻宝物 崔家婆子对沈宛、沈家薇道:“二位姑娘过来,我们家夫人与你们说说话。” 沈容姐妹福身行礼。 崔夫人眯眯眼笑道:“瞧瞧你们姐妹,真是长得心疼,哪位是五姑娘?” 沈容道:“回崔夫人话,正是小女。” 崔夫人拉着沈容的手打量一番,“是个有福气的。”令婆子给了她们姐妹一人一支金钗,“戴着玩儿吧!你娘是个难得的慈母,宫里头的太后都知道呢,还真是灵验,你瞧老四媳妇,肯定又在求子,出来的是四朵花一棵树。” 崔五奶奶笑道:“四嫂还有得生呢,而今是两个姑娘,再生两个闺女就能盼到儿子了。” 崔四奶奶气恼不已,“也有可能下胎就是儿子,算上两个庶女,我们四房可不就四位姑娘了。” 几个妯娌里略长的几个只笑不语,虽然这里是寺庙神佛殿,人家可灵验着呢。 不多时,崔家的人祭拜完毕,陆续离去。 沈容轻叹一声“好累啊!可别再来人了,再来我也不接待。” 伍婆子道:“姑娘,老奴听说大老爷可是答应大太太了,虽有官宦家的太太、奶奶来拜祭,是以礼相待。” “你真当大老爷和善,要我说,崔家来人,怕是没少送礼物,梁家上门人家肯定也送了的。以后若是天天来,我也别过安静日子了,她闹出那么多事,就是想被老太太、大太太厌弃,好悄悄儿地过自己的日子。” 偏生事与愿违,任她怎么谋划,还是失算了,莫非这当真是天意。 如果天意要夺去她平静安宁的生活,她也会想了法子再做以前那个默默无闻的沈容。 沈家薇回双喜院。 沈家莉听说她得了一件崔夫人送的金钗,很是羡慕。 沈容怕吵,令下人关了院门,在窗下练字读书。 伍婆子见沈容不高兴,她自己去了福瑞院。 “大太太,五姑娘不高兴呢,嫌去的人太多很吵,你看能不能改改规矩,往后初一、十五两天,让官太太来拜祭先头太太。老奴是担心,先头太太心疼五姑娘,万一她跟着恼起来,发了火,这……这也太吓人了,弄不好反而吓了贵客。” 今儿半日,潘氏就收了近千两银子的礼物,卫国公梁家二房太太的礼物,又有崔夫人婆媳送的礼物,除了金银俗物,还有绸缎衣料,若是天天都这样,她很快就会发财,这又不是受贿,这是她们有所求。 虽然她怕石氏,可石氏给她带来了利益,她还是很满意的。 潘氏原不乐意,着实担心石氏因心疼女儿闹起来,“我会与大老爷回禀此事,你先回去哄着五姑娘些,她就是个小孩子,多说些好话……” “五姑娘也要读书识字,总被人吵,也不大好,正是长身体的孩子,休息不好影响身体。大太太,仪方院只初一十五接受太太奶奶来供奉香火,旁的时候可不会再接,若有人来,你只怕如此推辞了去。” 伍婆子福了福身退出福瑞院。 李婶子恼道:“伍婆子巴上五姑娘,倒忘了自己的主人到底是谁了,竟这样与太太说话,真没规矩。” “她是今日不同往昔,她儿子的前程可还指望先头太太呢。” 也怪不得伍婆子护着沈容。 伍婆子早前是半死不活地吊着命,尤其是她儿子伍壮子死后,她也跟着去了,也曾寻过两回短,否则潘家不会赏了她自由身,就是在沈府里,也是她高兴了就干些活,不高兴了就由着她。这突然间,有了精神寄托,一心想服侍好沈容,又知她儿子在“阴间当鬼官”就连给儿子娶冥妻,那也是崔府的嫡出小姐,崔夫人的幼女,越发觉得有脸面。 大老爷夜里知晓此事,倒是同意了,往后只初一、十五接受贵客来访。 但,事儿到底是传出去了,尤其是京城的贵妇们,很快都知道沈府沈俊臣的原配结发夫人死后得升仙先祖点化修成冥仙,很是灵验,因挂念幼女,魂魄一直留在幼女住的院子里不肯离去。 有怕沾上晦气的,却又按捺不住好奇,经过几番打听,尤其捉说卫国公嫡长孙梁宗卿出来的图案,众贵妇们就笑上一场;再说到崔相府大少爷崔鸣礼一个茶壶配了六杯子,也跟着打趣说笑。众人只觉新奇,就连潘家的三房太太、奶奶也都想来拜祭,递话到沈府,被潘氏告知,只初一十五接收香火供奉,素日若来了,只得到沈府小庙里去。 崔夫人与太后相熟,当今皇后又是她娘家侄女,入宫拜见皇后时,就把这趣事给说了,一提崔鸣礼茶壶配六杯,所有人都跟着笑了起来。 皇后听着很是有趣,也想去拜祭一回,看看她所求又会出来何种烟图。 * 世人说笑时,仪方院里又失窍了。 这一次,沐云在夜里遇到了盗贼,是专盗铜像来的,与来人在屋顶遇上,还打了一场,可盗贼不是一个人,而是三个人,丢了包袱给同伙,待沐霞来帮忙,那铜像早就被抢走了。 伍婆子气恼一回,站在院子里急吼吼地叫嚷一通,却不骂人,沈府知情的下人都说“伍婆子而今还真换了一个人似的,连人都不骂了。” 伍婆子不骂人,改作训人了。 “你们这些贼子,也是爹娘生养的,好人不做,干什么偷盗,这不是让你爹娘蒙羞,你们对得起你爹娘生养一场么?这干了偷盗的事,到了阴间是要下地狱了,每日要把你的拉出去剁上一回,可别再偷盗了……” 听见的下人直笑,这伍婆子跟了五姑娘,人如换了一个,性子也改了不少,脏话、骂人话没了,改成训人了。 扯着嗓子立在仪方院外头翻来覆去的训斥一通。 “你说伍婆子训半天,那贼人听进去没?” “早跑没影了,怕是一句也没听见。” 第二天一早,又去请了两尊铜像回来,她习惯拜铜像,没这个不成。 这一回,铜像摆上去,伍婆子总怀疑又有人来偷来抢,小心翼翼地,然,才供奉了三四天,便有崔家的三太太上门,说是奉了崔夫人之命,要请一尊铜像回去供奉香火。 伍婆子立马就道:“我家太太的铜像是城西鲁记铺子里请了,请了铜像,我花了银钱,请报国寺的高僧开光,要不崔三\奶奶也去哪里请一个。” 多婆子看伍婆子这像护宝的样儿,捂嘴笑道:“这不是搁在五姑娘院里供奉了几日的么,听说这样的神像才最灵验呢。” 伍婆子愤愤地瞪了眼多婆子:是不是沈府的人,怎的帮外人说话。这可是她花了银钱请回来了,再是要开光,很麻烦的。 崔三\奶奶笑道:“伍婆子,我不白让你忙活,我们夫人就瞧中你们院子里供奉的这尊了,我不白要你的,你请一尊回来,花了多少银子,我用十倍的价儿补给你,可好?” 多婆子心头一颤,伍婆子不是要赚钱么。 可伍婆子不为所动,“不是钱不钱的事,我是服侍姑娘太太的人,姑娘说太太闭关了,隔三岔五地换铜像,对太太修炼晋级也有碍的。” “晋级……” 崔三\奶奶身后的婆子听着新鲜。 伍婆子煞有介事地道:“太太告诉我们家姑娘,说冥仙修炼也要晋级,为甚有的冥仙后来成了天上的大仙,就是修炼来的,有地仙,就是下界凡人的神仙,称为地仙,在仙界里头,这些都是小仙,什么土地爷、灶神爷、山神仙,掌管人间祸福的称为地仙。 冥仙与这地仙差不多,不过是掌管阴间的。 地仙修炼晋级,就可以成上仙,这机缘好的,几十年就能成为上仙,机缘未到时,就得几千年甚至上万年才能去仙界做上仙。 我们家太太有祖先在天上做大仙,得他渡化,才成了冥仙,正潜心闭关修炼,待机缘到时,我们家太太就能飞升仙界做上仙,那才是风光体面的呢……” 沈容听得汗滴滴地,“沐云,我何时说过这些的话。” “可姑娘不是说冥仙管阴间,地仙管人间秩序么,各施其职。伍婆子不是问你,冥仙、地仙是不是永生都是这样,你说通过修炼也能飞升天上做上仙,她就记住了。” 不仅记住,还能自行理解,自行脑补。这伍婆子幸亏不会识字,要是读书识字的,绝对能举一反三是个人物啊,她就说了两句,伍婆子就能说出一番长篇阔论的话,还讲得头头是道,就如她去过那些地方,说得很是真实。 伍婆子道:“崔三\奶奶,不是我不肯,实在是这换铜像会影响我家太太修为,我不能换,我家太太要晋级,若是飞升成上仙,可达人间,可往阴间,还可在天上仙界做上仙,便是身边,也有仙童服侍,多体面。” 崔三\奶奶主仆一行,被伍婆子唬得一愣一愣,人家是忠心为主,不肯换,又说了原因与道理,还真不是钱的事儿,或许人家根本就不在乎钱,那可是多少年的机缘啊。 “倒是我们着像了。”崔三\奶奶想着不请回去一尊,怕是崔夫人会不高兴,“你不是带了两尊么,你把另一尊给我可好。” 伍婆子道:“这可不成,奶奶可知我为甚请回来两尊,一尊专供奉香火,待入夜后,我就把另一尊摆上,将供奉香火的那尊藏起来,你是不知道,现在的贼人太厉害,已经盗了两尊去,我可不能误了太太的大事,自要多用些心。” 一个下人婆子居然为了保一尊铜像,还花这么多的心思。 崔三\奶奶哭笑不得,“回头我着婆子请一尊来,你换一尊夜里供奉的那尊给我可好?” “不行!就算是夜里的,也受了香火供奉!” 崔三\奶奶气得不轻,这样油盐不进的婆子,若在崔家,立马拉出去打杀了事,她说了多少法子,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这不是故意为难她,她只当一桩小事,偏这婆子说什么都不成,可恶得紧。 沈容见崔三\奶奶主仆的脸色突变,定是心下恼了,对沐霞道:“你去给伍婆子说,让她把夜里供奉的送给崔三\奶奶。” “姑娘……” “我们不送,大太太可是一心巴着崔家呢,惹恼大太太,还不使了下人来悄悄地取,到那时大家脸面都不好看。送出去,反倒是个人情,待送走崔三\奶奶,你让伍婆子再去请上十个八个的回来。” 沐霞应声,出了闺阁,对伍婆子道:“姑娘说,崔家一片心诚,此乃最为珍贵,把夜里供奉的赠与崔家。” 伍婆子急吼吼地叫嚷起来,“姑娘怎么会同意,是不是你们几个在那儿挑唆的?太太要晋级,很重要的,你们知不知轻重……” 沐云严肃地道:“伍婆子,可让姑娘亲自和你说。你虽是服侍太太姑娘的,你可在太太灵位前发过毒誓的,这才几日,连姑娘的话都不听了。” 伍婆子听到这话,虽然生气,不怪沈容,却觉得是沐云沐霞说了什么,着实是沈容才十岁,沐云确实是十六七岁的,沐霞也有十四五岁,都比沈容要大。 伍婆子不满地垂首进了自己屋里,多婆子与崔家婆子跟了进云,见她在自己屋里也设了个供案用香火供奉着。 伍婆子恭敬地捧在手里,小心翼翼地出了屋子,递给了崔三\奶奶。 崔三\奶奶跪下接过,也很恭敬。 崔家婆子取了五十两银票出来。 沐云道:“我们家姑娘说,诚心无价,不能以金钱衡量,否则就不灵验了。你们小心请回府罢!” 沈容又要昏了,她只说了句:“诚心无价,莫收人钱财。”沐云就能理解出“不能以金钱衡量,否则就不灵验”的话语来。她身边的下人,都是什么人,有说一想二的超理解能力,一个伍婆子不够,连沐云也被传染上“脑洞大开”的病症。 崔三\奶奶感激地道:“与你家姑娘道声谢!” 伍婆子脸拉得跟驴脸似的。 崔三\奶奶请了铜像,路上不敢耽搁,只派了身侧的婆子与潘氏打了个招呼。 沐霞道:“姑娘说,你再请回十尊八尊的摆上,怕是他日还有旁人来请呢,也和往常一样,你身上银钱不足,便与姑娘说一声,她自给你。” 伍婆子恼了:“是不是你们与姑娘说叨的,太太正修炼到要紧时候,这些铜像是要分走太太身上的灵力。” 沐云道:“你不去请也行,上回的贼人有多厉害,你也瞧见的,怕是还有贼人来抢太太铜像呢。” 一语说中伍婆子的心事,她最怕的就是把最好的再抢走,当即唤了画兰画菊,让她们盯紧花厅,不许人抢夺了去,急吼吼地去寻李管家要了马车,带上银子又去请铜像了。 沈俊臣回家,听说崔家请了石氏的铜像去供奉,颇是得意,“各部院大人也听说我沈家出了个冥仙之事,颇是灵验,还问几时方便,他们登门拜祭。” 潘氏惊道:“那可是五姑娘的寝院,别说是我,怕是伍婆子第一个就不答应。今儿崔三\奶奶上门想请一尊回家供奉香火,结果硬是被伍婆子顶了,说什么也不肯,还是五姑娘发话送了一尊,这才请到。这个伍婆子,现在是软硬不吃,就只听五姑娘一人的话,便是我递话给她,她也直嚷嚷这不行,那不行,那可是权贵门阀,讨好都来不及,怎敢得罪。” 伍婆子不是她从娘家带来的下人么,而今连她的话都不听,却将沈容的话奉若纶音,更是尽心尽力地服侍着沈容。 沈俊臣道:“我想给仪方院建个外院,五姑娘住在内院,就算有人来拜祭,提前将铜像请到外院供桌上摆着即可,这也不影响什么事,外院通往内院处,只设个走廊,再设一道门,到时候大锁一挂,就不通了,另在仪方院内院再设一道偏门,也不妨碍进出。待官员拜祭,就着家着护院小厮服侍着,不会出甚事的。” 哪有家里搞得跟庙宇一般的,潘氏还在为得了崔梁两家的厚礼沾沾自喜,毕竟不是庙宇,贵太太来沈府,却是有礼物的,今儿崔三奶奶回府后又派人送了份厚礼来,崔夫人请到了铜像,立时就供到佛堂里了,还令家中婆子下人早晚供奉,很是虔诚。 夫妻二人说着时,沈容正在花厅里转悠,这屋里肯定家问心石,可是究竟藏在哪儿呢? 桌案椅子,这是木头的,那是石头,不可藏在木头里,这些铜像都是后来新请回来的。 香炉有三个,正中一个是最早用的,难不成是这香炉? 还有供奉的长明盏,这是银质的,也是伍婆子进了仪方院新买的。 难不成,真是那当中的旧香炉,将问心石藏在香炉里?而他们阴差阳错地将铁香炉摆到石氏的铜像前。 还有一对汝窖花瓶呢,瓶子不大,里头插了时鲜花卉,伍婆子每日一早就会采了好的换上,这也是一早就有的,会不会是这对花瓶? 沈容歪着头,开始一一进行排查,她得尽快找到问心石,否则她的仪方院麻烦会越来越大,她没想什么香火鼎盛,更没想石氏灵验,怎么就变这样了。 问心石呀问心石,到底藏在哪里呢?你能不能自己出来啊? 沈容取了香炉与一对花瓶,从自己屋里换了一对花瓶摆上,如果花瓶不见了,明儿伍婆子又该叨叨了。 沐云见沈容插花,“姑娘,夜深了,早些歇下。” 沈容问道:“沐云,问心石的事,你是知道的,你说这问心石到底藏在仪方院什么地方?” “姑娘是说……”沐云听沈容说过此事。 沈容肯定地点头,“如果我们找到道家法宝,一定对山庄极有益处,可它藏在哪儿呢?我想了又想,唯有香炉与花瓶可疑。这是屋里最早的摆件,我先拿回去给分堂主,请她瞧瞧,看这里面有没有问心石。” 沐云也想立功,到时候姑娘立功,她们这些女弟子也得算一份功劳,“姑娘快去,我帮你盯着,若是伍婆子问起,就说你歇下了。” 沈容用布一裹,带了东西进入密道。 这次信心满满,当花瓶碎成了渣沫,也没瞧到传说中的问心石。 铁香炉更是被融成了水,也不见有任何可疑。 紫嫣与她回到季府,“主子,它到底藏哪儿?张老儒说,问心石具有灵性,最爱藏的就是神佛像之中,像泥、瓷、金银铜铁的人像之内也有可能,据记载,它出现过的两次,一次在前朝福州菩提寺,一次是八百年前的西华山栖霞观。前朝菩提寺时,一场大火,它就消失了;西华山栖霞观当年也发生了一场大火,虽然重建,但后来再不灵验了。” “我得把它找出来,不找出来就会一传十,十传百,引来越来越多的人前来烧香拜祭,这可与我的本来愿望相违。” 她要的是隐身生活,再如此,休想隐身不被人关注。 紫嫣道:“这样找下去不是法子,若是申半仙在就好了,他一定能帮主子把问心石找出来。” 沈容道:“我会从仪方院里所有可能的物件里找一遍,我就不信找不出它,便是掘地三尺我也要找。” 紫嫣想了片刻,“主子,你何不烧香拜祭,问问它,藏在什么何处,总得是一件物件,只要是确定什么物件,就一定能找出来。”她沉了一下,“石大人的事发生之后,各国又有新动向,北齐、西凉都已经猜到与问心石有关,只怕主子屋里不安宁了。” “上次闯到仪方院偷铜像的人……” “是北齐萧策派去的人。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都会知道问心石的事。” 他们能知道的真相,旁人也会知道。 世间的香火,有多少香烛的烟雾能像仪方院这般能化成各种各样的图案,甚至还能化成文字,这样的怪异,在前朝的地方志里也是有记载的,上面记载有答案——问心石。天下饱读诗书者不少,人家自然就知道所谓的“神迹”其实就是问心石现身的一点预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28章 灵物 第128章 灵物 沈容微抬下颌,“除了第一次,我给伍婆子施了催眠幻术,后面可再没对任何施过此术。崔夫人的梦、伍婆子的梦,着实太奇怪了?” 紫嫣道:“属下问过张老儒,天下有一种花草——幻梦草,点上此草制成的薰香、粉末,又或是此草制成的炷香,就能让人进入梦境,在梦里,就会出现思者最想瞧到的画面。这种幻梦散,寻常人得不到,倒是听说道家有人种过。属下以为,若是申半仙,他倒是能炼出来。在众弟子回山庄之时,他就失踪了,他会不会还在京城,在暗中帮衬主子?” “申半仙会武功?” “这道人邪门得很,也不知道他到底干了什么,开罪了北齐萧皇后,下令要取他性命,悬赏万金,被无数剑客、刀客追得无法藏身。若不是遇到铁楼主,早就被人生撕了去。为了报恩,他入了山庄。” 沈容想到近来,宫中三清观多了一个道长——黄桑。 这可是与梦周道长齐名的得道高人。 “申半仙会不会骗人?” “骗人对他来说,小菜一碟,他可不会当成骗人,只是修行的一种,还振振有词的说,他修的就是骗道,说到此,他能与你说上三天三夜。” 果真邪门! 将骗子行业当成一种修行,恐怕普天之下,也就这申半仙能做到。 沈容笑道:“这么说来,申半仙还真可能溜到宫里冒充黄桑道长。” 紫嫣凝了一下,“我派副堂主夜探皇宫,若真是他,如果让他知道问心石出世,他一定按捺不住,这可是天下道士都想得到的宝贝。” “先看看是不是他,我在仪方院里再寻寻,宁可错寻,不可漏过,我就不信,找不出问心石。” 明知道宝贝就在她的身边,可她硬是不知藏在那儿,这让沈容急得跳脚。 * 沈容躺在榻上,想着以什么理由来寻问心石。 伍婆子最是敬畏石氏,就以此名来说,伍婆子不仅不会拦,还会比谁都积极。 次晨,用晨食时,沈容悄悄地告诉沐云沐霞与伍婆子,“我昨儿梦到我娘了,我娘说我们院子里有一样灵,在吸我娘身上的灵气,我娘冲关两次晋级,都被这灵物偷走了灵力。” 伍婆子心下生慌,她可最是指望石氏修成上仙,“真在我们院子里?” 沈容肯定地道:“你小声些,我们得悄悄地找出来……”她四下了扫了一眼,“我娘说是一件宝物,却不知道它藏在哪儿,这灵物很厉害,似修行了二三百年的,有可能藏在一件金银铜铁的器物里,亦有可能藏在花瓶、泥制的物件中,说灵物是金土属性。” 沐云知道,这是沈容要问心石。 伍婆子急道:“金土属性的灵物,就在我们院子里,到底在哪儿呢?” “我娘说,它第一次偷我娘灵力,是在她现身之后的第一次冲关,所以,这件物件,必是三月时就在我们院里的。灵物属阴,寻到可疑的,就丢到院子里的太阳底下。” 伍婆子嘟囔道:“院里有灵物,得赶紧寻出来。”不等沈容说话,她就出了花厅,唤了画兰画菊,开始在她们屋子里寻觅,但凡是三月前就存在的东西,一古脑地拧了出来。 画兰画菊的首饰是铁制,伍婆子首先就瞄上了,抱了首饰,将她们的首饰倒到床上。 “干娘,你到底在干什么?” “院子里有异物,是金土属性的,阻了太太两次冲关了,我今儿非把它揪出来不可,这两盒子是几时买的?” “回干娘,是……是我们进了仪方院,姑娘赏了我们五两银子,让我们自己添买需用的物件,我和画菊就一人从小摊上买了个盒子装首饰。” 伍婆子没好气地问道:“我问你们是几月几日买的,四月初一以前的物件,只要是金土属性的,全都有疑。”倒像是要捉妖一般。 两人皆不说话了。 伍婆子道:“看来,这也可能是异物藏身处,倒了首饰,丢到太阳底下去。” 伍婆子将画兰画菊屋里可疑的花瓶、首饰盒子甚至于是她们置的首饰全都寻了出来,丢到太阳底下。 沐云沐霞也将自己屋里可疑的东西寻了出来,也丢在太阳底下曝晒着。 沈容寻了一大堆自己屋里的东西,张老儒说过,正午的太阳照射下,这东西就会闪出五彩光芒,此时也是它法力最强之时。 这下子不用她一样样化水或敲碎了,而是有了最直接的法子。 沈容站在花厅前,看着院子里一堆的瓶瓶罐罐、一院子的铁质之物,不连她的两盒子首饰也倒在地上的布上曝晒着。 画兰画菊早前有疑,见沈容几人也是如此,将小小的不满也打消了。 厨房的管事婆子领丫头来送饭,就见仪方院的伍婆子瞪大眼睛看着地上,一眨不眨的,“看你这灵物还怎么藏,晒得你露出原形……”口里絮絮叨叨着。 管事婆子笑道:“你们这是怎了,怎的一院子物件首饰?” 沐云紧张地指着沈容的一件宝石金钗,“姑娘,姑娘,那一件闪光了,会不会就是它?” 伍婆子奔了过去,抓了金钗就往石板地上砸,还提着裙子狠踩了两脚:“灵物,灵物,看你偷食我家太太的灵力,非踩死你不可。” 沈容一阵肉疼,这可是值钱首饰,之所以闪光,是因为上面有宝石,这下子全毁了,她得重新融了打造一支。 厨房管事婆子令几个丫头摆了午食,“伍婆子,这到底是出什么事了?” “我们在寻灵物。” 管事婆子见问不出来,看伍婆子很认真的样子,不像有假,“是什么样的灵物?” 伍婆子道:“都晒一个时辰了,还没出来,莫不是有漏掉的,画兰画菊,把你们屋子里的角落、床下都寻一遍。” “是!” 伍婆子干劲很大,午食也不想吃了,就跟发生了天大的事一样,发誓定要将那灵物给寻出来,她回到自己屋里,在屋子里翻箱倒柜,不放过每一个地方,不多时,就听到一声惊叫,见她捧着扎针的人偶出来,那人偶是泥捏的,依然就是石氏的模样,上面还有二三十根绣花针。 “谁干的?谁干的?将太太的人偶搁我屋里,还藏在床底下,好狠毒的心肠!”伍婆子寻到了一件,捧着人偶过来,“姑娘,你看是不是它,你说金土属性,这是针,是泥,都合得上。” 沈容想说不是,看到伍婆子都又惊又恼的样子,如果再找不到,怕是她该睡不着了。 正待答话,沐云道:“不是!这是咒术,对我们太太来说根本不管用。伍婆子,你想想,我们家太太是冥仙,又不是我们凡胎肉体之身。” 伍婆子迭声说“对”,一挥手,丢到花厅里的乌盆里,点了冥钱立时烧了。 沈容取了香烛,着实找不出了,也只能照紫嫣所说,焚香直问问心石,双手合十,虔诚跪拜,片刻后,就听画兰道:“姑娘,出字了。” 几人抬头,空中出现的是“仪方”二字。 沈容快疯了,她当然知道这宝贝在仪方院。 伍婆子道:“姑娘是问灵物在何处?” 沐云点头。 伍婆子道:“还在我们仪方院,可能寻的都寻出来了,怎还在仪方院?” 沈容轻叹一声,摆了摆手,“各人把各人屋里的东西都带回来,皆细想想各自屋里还有什么落下的金土属性之物。如果发现有,拿出来放在正午太阳下晒晒,若是那物,就会闪光。” 饭菜已凉了,好在是夏天,就算凉,吃起来也是温热的。 能寻的都寻了,可疑的全寻出来曝晒,可还是没个结果。 沈容很是没胃口,吃了几口,就不吃了。 伍婆子更吃不下,不把那东西寻出来,她就跟心里头压了一座大山似的。 多婆子、李婶子奉了潘氏之令进了仪方院。 折腾了大半日,没寻到要找的物件,伍婆子脸色有些难看,就连沐云画菊等人也沉着脸。 李婶子先赔了笑脸,她可不说,也不知她哪里开罪了五姑娘,每次五姑娘看到她,都没好脸色,上回在小庙里,她又被石氏打了一巴掌,着实是一句话不对,就要挨打啊。 多婆子笑道:“五姑娘,是这样的,大老爷想在仪方院前面给盖一座外院,往后,这里就算是内院,明儿一早会带了匠人来,在小厨房旁边开一道小门。” 伍婆子心下气恼,正闷着呢,她又没寻到画兰画菊的错处,也训骂不得,就有人送上门来了,“我们仪方院地儿够住,为什么要置外院,还说在小厨房旁边开小门,大门不好,我们为甚要一道小门,真是奇了怪了,哪家的二进寝院在内院再置小门的,这置了小门还不如现在这样呢,一点也不安全,这可是闺女姑娘的寝院,这是谁出的***主意?” 两沐垂首。 沈容不吱声,手里抱了个苹果吃。 伍婆子道:“你们别当姑娘年纪不懂,我老婆子活了大半辈子,什么样的事没见过,若给仪方院盖外院,指不定又打什么主意呢?我可是知道,太太活着时,你们个个都不待见,现在太太成冥仙了,又想借着这机会捞银钱。 盖外院?好好的盖什么外院,开什么小门? 不行,这太不对了,我们就住现在的仪方院。 我瞧素月阁不错,你们到那儿盖一个外院,想来九姑娘肯定会高兴的。” 李婶子不敢说话,着实是怕了上回那巴掌,府里也有下人在传,说她被石氏给打了,她只觉得晦气,就连李管家也叮嘱她,到了小庙和仪方院要恭敬,若做不到恭敬,就要当闷嘴葫芦,能不说话就不说话。 多婆子心下气急,“这是大老爷的意思?” “大老爷不懂,大太太不懂?为什么要盖外院,又为什么要在我们这里开小门,这不是太奇怪?若在福瑞院、桂安院两处的内院开了小门,我们就同意开小门。” 伍婆子一看他们就没安心,指不定打什么主意呢。 多婆子指伍婆子道:“你也是奴婢,别以为潘氏赏你自由就高人一等……” 大家都是奴婢,怎能悖逆主子的意思。伍婆子明明是潘氏的陪嫁,可现下却讨好服侍着五姑娘沈容,多婆子都快被伍婆子给气死了。 “你管我什么,我现在服侍的是五姑娘,你们欺她小不懂,我这老婆子却是明白的。前头盖外院,内院又开小门,这到底算怎么回事?哪家的二进寝院是这样的?你让大太太也在内院开一道小门啊?大老爷能放心吗,就不怕那里头的女人爬墙……” 说潘氏会爬墙…… 伍婆子还真是什么话都敢说。 多婆子气得不轻。 可伍婆子根本就不惧大老爷、大太太,伍婆子而今是完全拿她自己当石氏母女为主子。 伍婆子这回子也不顾体面了,与多婆子对上。 多婆子畏惧石氏,万一惊到她,出来闹事就麻烦了。 “伍婆子,我们去院子外头论理。” “我问问大老爷,这是哪家的规矩,给姑娘盖外院,却又在内院开小门,真是闻所未闻啊……” 沈容面带倦容:“我要睡觉,由着她们去论理。” 沐云唤声“姑娘”,陪着她进了内室。 多婆子与伍婆子在仪方院外头论理,也不知说了什么,两个人就撕扯了起为,伍婆子到底年长,早前因她唯一的儿子过逝亏了身子,嘴巴利索,力气没有,被多婆子压在了身上。 啪—— 就在画兰画菊两人想着要不要冲过去帮忙,却见多婆子被人狠狠地掌了一巴掌,立道之大,多婆子整个人都飞起来,如空中的落叶一般,摔到了数丈之外,一声惨叫,多婆子吐出一口血水,竟是被打掉了三颗牙齿。 伍婆子爬了起来,跪下连连磕头:“老奴谢太太护佑!谢谢太太!谢谢太太,一定是太太显灵了,一定是太太显灵!” 空中,呼应着风声,传来一个难辩男女之音的“滚——”虽然不高,却带着无尽的威严。 李婶子吓得双腿发软,她上回就被打了,顾不得多婆子,调头就跑。 多婆子趴在地上,连连磕头,“石大人歇怒,歇怒呀!不是老奴狂妄欺负五姑娘,着实是……是奉大老爷和大太太之命。” 伍婆子爬了起来,颇有些趾高气扬,敢打她,被太太打掉了几颗牙齿吧,“你还不快滚,居然敢惊了太太,回头有你们的好?” 多婆子连跌带滚地离了仪方院。 刚爬不远,就见福瑞院方向浓烟滚滚。 一声惨叫,直往福瑞院奔去。 待几人奔过去,却见空中诧异地落下无数的星火,就像是一团大柴火,突然从天而降,吓得福瑞院上下慌乱成一团,落到窗前,烧了碧纱窗;落在窗帘,一跳就是一团火苗…… “窗帘着火了!” “啊,屋顶着火了!” 原是中午时的静寂,这个时辰,许多主子都在午睡,立时乱成了一锅粥,各房各院的人看着从天而降的火,一个个拿着盆、桶去救火。 石氏显示的“神迹”,因一怒之下打了多婆子,还给福瑞院降下天火,虽没引起大火,可福瑞院却为成一片狼藉,又是酷暑天气,空气里都是烧焦的味道,瓷瓶破了,桌案被毁…… 潘氏气得不轻,恼怒地问道:“让你们俩去传话,我与你们如何说的,叫你们好好与姑娘说,怎的惊到石氏,生生降下这场灾祸?” 多婆子、李婶子在潘氏的震怒下,被拖出去打了二十杖,就算是这样潘氏还不解气,这一场乱子,怕是府里人又要传到外头了,失财事小,失名事大,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做了多大的愤怒之事,这才招惹了石氏显灵跑出来大闹。 早前原有几个疑惑的下人,亲眼看到空中落下来的柴火,也不得不信,要不是府中下人跑得快,怕是福瑞院都没了。 沈容听到此事时,面容微微一拧。 天降柴火,烧了福瑞院。 多婆子与伍婆子打架,多婆子被人打了一巴掌,一掌就打出数丈之外。 沈容怎觉得如此怪异呢? 早前的香火出各种图案之时,得到了答案——问心石。 问心石只能回应人的所思所想,那降下柴火,又打了多婆子的事,肯定不是问心石,难不成还有其他的宝贝? 不对,会不会是潜在暗处的高人? 沈俊臣回来时,就听说石氏又显灵了。 看着一片狼藉的福瑞院,脸沉得能滴墨汁的潘氏,道:“不是让你好好与五丫头说,怎把石氏给引出来了?” 潘宜嚷道:“爹怎能怪娘,也不知道多婆子和李婶子是怎么传话的,多婆子还与伍婆子干上架,惊到太太,一巴掌将多婆子打出三丈远不说,还掉了几颗牙齿。娘已经打罚了她们。” 一巴掌就打落人几颗牙齿,这可不是一个妇人能有的力道,只能归咎于“神鬼所为”。 潘氏道:“盖外院、建小门的事行不通,官员们想来拜祭香火的事也不成,只能去小庙拜祭。伍婆子护主得很,叫嚷着不合规矩,不许人去开小门,连外院也不许盖。五姑娘又不懂此事,自是由她闹腾。” 潘氏恨不得活剥了伍婆子的皮,可伍婆子现在就住在仪方院,一副憨厚老实的忠仆模样,将潘氏气得胸口疼,旁人与她作对还罢,偏生这伍婆子早前还是她的陪房。若非伍婆子的老人、儿子都是救主而死,潘家和她又怎会赏了伍婆子一个自由身。 这事,原就行不通。 不过是沈俊臣想借着这事替自己的仕途铺路。 如果他让百官来家里拜祭石氏,这不是说明他厉害,家里的石氏是真正的冥仙,往后他们有求于自己,少不得替他说话。 沈俊臣气恼道:“这可如何是好,我答应了几位大臣,八月初一请他们到家里来拜祭呢。不能建外院,如何拜祭?” 潘氏冷着声儿,“此事行不通了,只能另想法子,实在不行,到了那日,寻个藉口把五姑娘支出门去,最好让伍婆子也跟着。想进仪方院也就容易了,她若不在家,旁人也不会说什么。” 可那,到底是女儿家的闺阁。 让一帮子大臣进去,这传出去成什么样子了。 沈俊臣明知不成,可为了自己的仕途,别说是嫡女的名声,就是他的名声也可以不要,一旦他仕途坦荡,谁还知道他做过些什么。“眼下,也只得这个法子了。” * 夜里,沈容再次进入密道。 寻了紫嫣,说了白天的事。 沈容道:“紫嫣,你觉得当今天下,哪些人的武功修为最高,能用内力将柴火通过数十丈乃至百丈远的上空?还能隔空打人?” “主子不信这是石大人显灵?” “我要信了才怪,就像篆香会飘出各种图案,旁人信,我却认为另有真相。” 紫嫣揖手,一脸佩服,这就是她的主子,所有人都信的事,沈容却不会信,而紫嫣之所以不信,是因为她知道问心石的怪异。“主子且等着,我这就去问柳老前辈,他对江湖之事知晓最多。” 过了大半个时辰,紫嫣方才回来。 紫嫣微微含笑,禀道:“主子,你极有可能被人盯上。柳老前辈说,能拥有此等浑厚内力之人,普天之下只有四个:道家的梦周道长、黄桑道长,佛家的白真大师。还有一个,便是武林的前任盟主、第一剑客、剑圣林啸天!” 四个人里,会有谁在盯着她? 这四人,传闻他们的武功绝学,就如《射雕》中的黄老邪、一灯大师般的存在,他们的武功极高,能独步武林,可各自又少有交集,自成一派,性情亦各不相同。 紫嫣道:“他们定是因问心石而来,可他们只知问心石在仪方院,却不知藏在何处,这么一来,主子便不能像上回那样寻问心石,只怕刚寻出来,他就会来抢夺。几位中最不可能来抢夺的,是梦周道长与白真大师,这二位前辈,品性高洁,又是当朝宗师,佛法、道法超然,他们不屑,也不会干盯人之事。剩下的是黄桑道长与林啸天,黄桑道长行事亦正亦邪,又有邪道之称,他会杀人,杀一人救两人;林啸天,曾称霸武林,唯我独尊,若不是当年仇敌中人算计,也不会身负重伤,退出盟主之位,闭关修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29章 十二花座 第129章 十二花座 黄桑道长、林啸天,是他们中的哪一位在暗中窥视,他们的到来也是冲问心石无疑,为何没在仪方院里大肆寻找? 问心石未寻出来,新的难题又出现。 她的猜测果然没错,自入京以来,她发现自己行事,总是顺风顺水,就连下注赌局,也是把把都赢,这种状况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好像是从她离开陈留后就如此。 难不成,从那时候起,问心石就在她身边。 那么,问心石到底在哪件物件。 如果真是那时候就有问心石,这样寻起来倒也不难,那时候的首饰、物件,又到了仪方院的,原就寥寥可数。 可是这个秘密,只有她自己知道。 沈容怀疑是早前的旧物,如果是问心石,让她交给他人,这绝无可能。 “紫嫣,我给你一块石头,你能找人将它伪装成问心石么?” “主子是想……” 如果寻出问心石,外头有人虎视眈眈,她是保不住自己的东西,但对问心石,沈容产生了强烈的好感,如此奇特的宝物,但凡是人就想留下来。沈容有一种感觉,她穿越以来,所有的好运气许与问心石的存在有关。 “问心石是宝物,为什么要让出去?我未名山庄得到这样的宝物,便是天大的机缘,可藏在暗处的人一直在盯着我们……”沈容想到那人的武功高强,隔空打物,凭空用内力将柴火抛入福瑞院,“紫嫣,你说他会不会知晓我与你之间的关系?” “主子,我们分堂的副堂主武功不弱,就算是林啸天到了,就算打不过,也一定能感觉出来,主子多虑了!” 沈容点了点头,心下轻舒了一口气,“我记得以前,每过一些日子,熹皇子就会出现,这一次他竟有一个月没露面。” 紫嫣笑了一下,“主子想他了?” “我怎么会想他。他不露面,许是不敢来找我,又或是知道我被人盯上了,他要避嫌。” 紫嫣揖手,答道:“主子猜得正是。我们的人发现沈府外头有很多人盯着,北齐、西凉的暗卫,赵国、代国、瓦刺国、突厥、高丽的暗探皆有。除了早前北齐派人去抢铜像,后面谁也不敢轻举妄动。便是大周皇帝也派了二十多个暗卫在外头盯着!” 原以为是世人不晓的秘密,看来各国的人已经惊动了,甚至于猜到篆香之所以会组成图案、文字,是因为沈府之内藏有问心石,他们藏在暗处,而沈容却在明处,她甚至有些担心,就连她入密道,会不会也被人给察觉到。 “这么多人……”沈容吃惊不小。 “外头有人说‘得问心石者得天下’,大小诸国都不安分了,人人都想得到。” “你寻块石头,再问问张老儒,问心石是什么模样的,既然要造就造得更像些,先备上几块,届时我挑了最像的用,让他们去夺。我只是个小孩子,这种戏让我来演,效果会更好……” 她狡黠一笑,曾经何时,沈府外头聚了这么多的人却不被人所晓。 问心石,以为只有他们知晓的秘密,原来早已是公开的秘密,令天下人疯狂的宝贝。 有了沐云沐霞后,沈容行事更方便,每次她入密道,沐云二人就会替她掩饰,到现在为止,仪方院的人谁也不知道她的秘密。 * 六月初一,桂花诗社有诗词会,一早她就与沈家薇出门。 沈容知晓府里要来一大批的贵妇太太、奶奶,也算是躲开她们。 太太、奶奶们来了不少,没有五十人,四十七八个是有了,潘家首当其冲,三房的太太、奶奶甚至于姑娘都来了,更有几家潘氏认识、沈俊臣交好的几家大臣妻女也都到了。 还有几个,去佛堂拜见了老太太。 潘氏因贵客临门,又收了不少的贺礼,府里因为张罗着沈俊臣娶平妻韦十九娘的事,招待的事,潘氏就交给了娘家三位太太帮忙,但就算这样,上门的太太奶奶也送了厚礼,听说明日沈府有喜事,都说明儿要来吃喜酒。 兵部右侍郎刘夫人上香拜祭,他是替自己的儿子刘二郎问姻缘,原因是近来上门提亲有三家,三家贵女的身世背景都差不多,个个模样才华也相似,可她不知道定哪家好。 仪方院的门外,太太奶奶们排起了两列长队,都等着看石亡魂大人显灵,片刻后,就见空中现出一个“田”字来。 只眨眼之间,田字飘散,又化成了一对鸳鸯。 刘夫人感激地连连磕头,“谢石大人显灵,谢谢!信女明白该如何做了,感谢大人!” 她站起身,满心欢喜,领着婆子丫头出门,有相熟地问道:“刘夫人,可还灵验。” “我是替我家二郎问姻缘,太灵验了,近来上门提亲的贵女里,正巧有一个田姑娘。” 这里正说话,便听有人惊呼道:“又显灵了,又显灵了……” 众人齐齐望过去,竟是一位杨夫人给唯一嫡女问姻缘,这嫡女已经与订下婚期,八月初六就要完婚,这门亲事是她丈夫与婆母订的,婆家正是婆母的娘家,图中显示的是一只恶狼逼视小白兔之景。 杨夫人直惊得花容失色,再片刻,却显出花落之景,她一起身,深深几拜,“不行!我不能让三娘嫁到马家,不能嫁!不能嫁!要真嫁过去,三娘就没了!”她急匆匆地离去了。 两次后,后面的太太奶奶跪了半晌,却不见再出图。 伍婆子很是不满地道:“若是心不诚,可就不出了,你们是没打算求问什么还是没所求,都快一炷香,什么也没出啊!” 后面有等得不烦的太太道:“潘二太太、潘奶奶,你们没所求就起来,后头还有好些太太奶奶要求呢,你们不能误了后面的人。” 两位太太奶奶起身,欠身离去。 早前都出图的,到了她们就不出了,这也太奇怪了。 然,奇怪的是,除了早前的杨夫人、刘夫人出了字与图,后面的太太奶奶都不出了。 说她们心不诚?不会这么多人心都不诚吧。 可是,除了这原因,就没法解释,因为杨、刘夫人是出了图的。 大家你瞧我,我瞧你,说不出的郁闷。 有不信的太太,又去求了二遍,依旧不出,这让众人更郁闷了。 怎会这样呢? 伍婆子也不明白。 难不成上次太太为了帮她,灵力耗完了。 那个院子里的灵物还没寻出来,这东西就会偷食太太的灵气。 再有太太求二遍时,伍婆子道:“这位太太,下次再来,以后总有机会的。” 直至未时二刻,各家太太奶奶方才散去。 潘氏听说潘家的太太奶奶什么也没问出来。 甚至还有太太奶奶抱怨猜测: “听沈家下人说,原是极灵验的,自从潘家的太太奶奶一拜祭,就不出图了。” “前几日,沈大太太也不知道说了什么,诱得石亡魂大人出来大闹,降了大火,险些把福瑞院给烧了。” “啊——还有这种事。” “要我说,定是潘家惹恼了石大人,连我们也牵怒了,不给我们指示。” “下次若再听到潘家有人来求,我就不来了,免得白跑一趟。” “可不是,这大热的天,等了大半日,什么也没问出来。” “早前杨、刘二位夫人的就出得极好,两人一个为儿子问良缘,一个替女儿问良缘。” “杨夫人女儿许的人家,是她婆母娘家的侄孙儿,那孩子,我知道,最是个纨绔,没什么学问,因是长房唯一的嫡孙,又被娇惯得不成样子。” “我瞧这回,出了如此不好的图案,杨夫人指定不会再把女儿嫁过去了,一头恶狼,花落人亡,恶狼吞兔可不是好兆头,再有后头的花落人亡,更不好了。” 如此明显,哪家母亲昏头了才会把女儿嫁过去,即便是表兄妹开亲,也不会再这般下去。 太太奶奶们议论一阵,一致认为是潘家冒范了神灵,连她们也被累及,求问不得,一传十,十传百,所有人都认为潘家不祥。 潘家二太太婆媳听到时,心里暗暗叫苦,她们可是很恭敬的,怎的反怪上她们冒范神灵了,这名声若不改去,往后可如何做人。 “明儿是六月初二,沈妹夫娶平妻,我们再来求,我就不信求问不出。要真求不出结果,到时候,我们潘家的名声也没了。” 潘奶奶道:“婆母,明儿早些来,私下给石亡魂大人赔过不是。” 潘二太太也赞同,真若问不出结果,她们都成潘家罪人。 * 桂花诗社,贵一组院子里。 万三娘、万十七娘都到了,进了沈容的屋子,手里拿了本新印出来的《地府游记》第一册,原是七八千字,经她们圆润修改之后,变成了一万多字,能足够出两册的。 万三娘少有的着了一袭灰白色的女冠服,“五月二十,梁五娘几个去给你贺寿,回来说了你们家遇上的事。你还提到天上有幻虚仙境,十二守护花神之事,能与我们细说说么?” 沈容面露为难之色,难不成又要开始胡编乱造,眼睛四下看着。 万三娘唤了两个姑娘,“立在门口,莫让人接近。” “是”。 万十七娘道:“沈五娘,你说吧,不会有人听了去。” 沈容便将天上幻虚仙境有十二月守护花神,守护着凡间每月出生的如花女子,她说了一阵,说得万三娘、万十七娘等听得很得入迷,沈容说的有些像十二星座,但她却说十二花神座,甚至说每月有不同花神座的姑娘,有着独特的个性与魅力,而她们都算是十二花神在凡尘的弟子,所以与自己的本命花神在性格上是相近的。 最后,几人还热情的问了起来,哪月是什么样的,沈容一一答了。 万十七娘道:“我是十月,她说的与我的性格像了七分,还挺准的。” 万三娘就更相信了,问道:“听说你娘能知所有女子属于哪月花神弟子?” 梁五娘道:“社长,可准了,我们那日去拜祭,有好几个出的都是花,对照起来,与我们的出生月份一模一样呢。听说出了十二月花神之花的,便是仙界花神认可的弟子,上回沈五娘提到桂花诗社十二钗,便是十二花神弟子的称呼。” 万三娘沉默了良久,“既是如此,召集十组组长议事开会,明儿开始选拔,各月出生的姑娘各挑五人,首先得是才华横溢的,各月三人再请神灵选优。” 涂元娘错愕不解:“社长,神灵如何选优?” 神灵选优,难不成不得有神迹不成,否则如何说服其他人。 万三娘粲然一笑,“沈五娘,我知道你是个好的,我与你商量一件事,待我们诗社选出各月花神弟子的备选人,能否让她们进你寝院请你娘帮我们挑出最优秀的各月花神弟子一人,组成桃花诗社十二钗。往后若有上一任离开,就由下一位顶上。” 古代的智慧很厉害,沈容只胡诌了一个十二月花神来,万三娘就想到了如此绝妙的主意,人家这叫不叫活学活用。 沈容垂眸,“我这里好说,可我父亲母亲那儿还得提前说一声。我已很久没见到他们,他们也不去仪方院见我。我祖母不喜欢我,就连母亲也免了我的晨昏定省……” 涂元娘道:“以前也不让你去请安?” 沈容一脸无辜不解地模样,扮出纯白小白兔状:“我娘没大闹家里前,我原是能去的,但后来,祖母不让我去佛堂,母亲也不让我去她院子,我没做什么不得体的事,我真不知是怎么回事……” 说得很可怜,眸子里蓄着满满的疑惑。 姑娘们哪个不是聪慧的,立时就明白:定是沈老太太、沈大太太做了对不住石氏的事,心里畏惧,又听到石氏亡魂跟着沈容,心下不安,索性免了沈容的晨昏定省。 人不做亏心事,自然不惧鬼神。 这做了坏事,定会怕遭报复。 这种事,清者自清,浊者定是会避开。 万三娘笑道:“这个无碍。我们万家大老爷、二老爷与你父亲也说得上话,与他说一声就是,想来他不会拒绝。” 沈容懦懦地道:“若能说通我父亲,定了日子我会在家等你们来,我娘性子极好,除了上回在佛堂她出来过一次,就是上回闹了一回,还差点把福瑞院给烧了。” 万十七娘虽是才女,此刻很是好奇,“你娘为什么要烧你继母的院子?” “我也不知道,原是大太太使了身边心腹婆子来递话,说要在我寝院里盖一个前院,改成二进院,又说要在内院开一道小门,我身边的伍婆子不同意,不知怎的,伍婆子与大太太身边的婆子打起来。 许是惊扰我娘,我娘一巴掌把大太太身边的婆子给打出了十丈远,还把婆子的牙齿打掉了。之后又弄了天火,把福瑞院给烧了…… 我那时候在午睡,待我听说时,府里都闹翻天了。” 在万三娘等人眼里,沈五娘性子懦弱,是软弱可欺的小白兔,不争不抢,也许正因如此,石氏才不放心幼女,要留在她身边陪上三年。 给嫡女盖外院,改成二进小院,又不是宅邸的二进院子,为什么要再设一道小门,这不合常理,通常一座寝院就只得一个大门,这是为了安全,如果再设小门,院子里的人就要守两个门,大多时候也不安全,尤其是女儿家的院子,是绝不会这样设计的。 几个姑娘都在快速脑补。 这件事着实不合常理,许是石氏知晓了什么,这一下恼了,发了场子脾气,给沈大太太一点厉害瞧,你欺负我闺女,我就烧你院子。 万三娘轻声宽慰道:“沈五娘,你莫怕,我们几个比你年长,都是你姐姐,一定会护着你的。” 沈容要信了,就是个傻缺啊!眸子里流露出感激的眼神,似懂非懂地点头,装小白兔她很在行。 万十七娘对那个十二月花神的很感兴趣,“你把刚才说的十二月花神对应时间与性格都告诉我好不好,到时候,我们可以出一本《十二月花神录》的簿册,上面绘上十二月花神的像,再配上对应的时间与性格等介绍,待我们定下十二钗,就可以用上。” 更可以成为一种时尚。 万十七娘想到这些,到时候姑娘们一见面,就会议论自己是哪月花神守护的弟子,多有意思的事。 沈容也干脆,当即答应。 立时就有姑娘备了笔墨,万十七娘亲自记录,她说的性格其实是十二星座的,只不过改了个名字,说是十二花神,时间也对着十二星座的来,性格如何,运程如何,姻缘如何,全都一古脑儿地说了。 这日黄昏,沈容姐妹方才回沈府。 万三娘作为社长,送了沈容几套琴谱音律方面的书算作回礼。 沈容带着沐霞回到仪方院,就听伍婆子一脸茫然不解在那儿说今日的怪事,她将这一切都归咎于“潘氏冒范了太太,所以太太一恼,不给她们指点了。” 沈容听罢之后,想的则是:出了两个人的不出了,只有两种可能,一是问心石在她身上;二是,在潘氏祭拜时,有人从院子里寻到了问心石,给取走了。 但是,不可能! 伍婆子与沐云都很谨慎,不会让人在仪方院取走任何一件东西。 如果是她身上,出两次不出了,又如何解释。会不会有一种可能,问心石的残余在仪方院的灵力只够出两个图案的,后面的出不了? 伍婆子道:“明儿是大老爷娶韦氏进门的日子,桂安院已经拾掇好了,不比福瑞院差。明儿来吃喜酒的人,怕是得不少呢,今儿来烧香的太太奶奶们都说明天还来。” “她们还要来?” 不是吃喜酒,根本就是继续来烧香,非得问出个结果才甘心。 伍婆子道:“大老爷递话来,说太太不同意改建成二进小院,此事就罢了。” 沈俊臣怕,这次是烧福瑞院的院子,天晓得下次又是什么。 沈容淡淡地道:“她们要来早晚也要来的,今儿去诗社,社长说要请我娘帮忙,给诗社挑十二钗,我已经应了,让她们设法找父亲说情,只要父亲应了,我没意见。” 伍婆子道:“这么多人上门,原是好事,可太太也要修炼的。还有那个灵物,到现在都没找出来呢,它到底藏在哪儿?” “总会找到的。” 沈容进了内室。 伍婆子今儿午后又寻了个遍,找了几样东西出来放在太阳下晒,依旧不是要寻的物件,这令伍婆子有些沮丧。 沐云将今儿的事说了一遍。 沈容道:“不会被人取走了?” 问心石是世间难遇的宝物,沈容还不知真实的问心石是何模样就不见了。 沐云道:“不会!伍婆子与画兰画菊今儿都盯着人呢,我也有注意,太太姑娘们都是规规矩矩地上香,有几个连敬了三回。早前两人是出了图的,后来就不出了,所有人都认为是潘家太太奶奶冒范了太太,所以太太心子不肯指点。” 沈容道:“没人取走,难不成是在我的身上!”她将自己的头上的饰物、就连手上戴的镯子、腰上系的东西,一古脑儿地全都摘下来,“明儿盯着这堆东西。我明日赖赖床,等她们烧香后,就知道它在不在。如果在,定是这堆东西里的某件,金土属性,之些首饰全都是金属性的,而其间还有宝石的镯子,也都符合。” “却不能放在院子里晒了。” “你从屋顶开个洞,从上面晒下来,这样就不会被外头盯着的人发现,一旦有了结果,你告诉我。” 两人说了一阵。 * 翌日,沈容还未起,沈府就热闹开了。 登门贺喜的官家老爷,吃喜酒的太太奶奶,潘氏依旧请了娘家三位太太来帮忙陪客,只是这回,潘二太太婆媳被人视作不祥,个个远避。 坐了一阵,有太太提议要去石氏上香。 沈容还在床上,对外头,便说她身子有些不适多睡了会儿。 来的是四个人,一番跪拜,果然个个都出了图案,昨日求不出,今儿就有了结果,求姻缘的,问吉凶的,甚至有替丈夫问今岁能不能升迁的,或出图,或出字,几个个满意而去,一旦后院专门招待女客吃酒的地方,其他太太奶奶听说又能问了,也三五成群地结伴,在丫头婆子的带领下来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30章 师徒之缘 第130章 师徒之缘 沈容看着穿过屋顶碗口大的阳光落在自己的几样首饰上,没有半点的异样,就像是最寻常的首饰。 沐云道:“姑娘莫急,到了正午就能分辩。” 沈容道:“我嫌这里吵,我去双喜院找八姑娘练字。” 正要出门,就见画兰立在珠帘门外,“禀姑娘,梁大公子来了,说是受大姑奶奶所托,来给姑娘做教书先生的,大老爷让姑娘去私塾。” 沈容眨巴着眼睛,早前可没听说,怎的梁宗卿就给她做先生了。 * 早前几日遇到沈俊臣,说得沈宛与赵硕所托,让他来给沈容当先生。 沈俊臣立时想到了沈宏:“梁大公子去我沈府做先生,能否帮忙教教嫡子沈宏?” 梁宗卿道:“我与硕王爷相识数载,又是故识旧友,受他之托,教导沈五娘读书识字,我并非日日去沈府,隔三岔五登门指点学业。至于令郎,顺带着指点一二还成,不用让他对我执师生之礼。” 就算是指点,这也是多少人请不来的大才子。 沈俊臣令人将私塾收掇出来,梁宗卿来时就入私塾教授。 待沈容到时,沈宏、沈宪已经在候着了。 梁宗卿考校了沈宏的功课,沈宪那儿又问了两句,沈宪根本答不上来,梁宗卿笑了一下,推荐了几本书给他们二人看,又对沈宏道:“沈七郎,你可听好了,下次我再来时,你再背不出来,我可会打手板的。” 沈宏一脸孺慕地问道:“先生每日都来么?” “不,一个月少则三次,多则五六次,你不必唤我先生,唤我一声梁大哥即可。我与沈大人讲好,你们不必与我行师生之礼。着实故人诚心相托,推辞不得,我入府是为了教授沈五娘。” 沈容有一个好姐姐,更有一个好姐夫,沈宛远嫁,却托了梁宗卿来教沈容功课,沈容有什么好的?沈宪在心里表达着不满,梁宗卿显然更喜沈宏一些,对他也是淡淡的,梁宗卿问的问题也太高难了些,他才读几书,怎么答得上来。 梁宗卿指了几则论语小故事,“把这些背熟,我离开前会与你们讲这几段的意思。” 二人恭敬地坐好,开始读了起来。 沈容与梁宗卿行罢了礼。 梁宗卿想到卫国公世子夫人回去说的话,心里就难受得紧,“妾身给大公子求姻缘,出来了一对鸳鸯。” 卫国公很是欢喜,“好!好!看来宗卿良缘将到啊!” 世子夫人又道:“是极好的良缘,就是那姑娘太小了些……” 一问有多小,听婆子一讲,一屋子的人都沉寂无声,片刻后就是一阵大笑声,尤其是卫国公笑得最厉害,就似听到了莫大的笑话一般,可笑罢之后,各人另有表情。 这分明就是老夫少妻的兆头啊! 梁宗卿很是好奇,他的心思,连神灵都知道了,还被他继母给捅了出来,现在长辈一提到他的婚事,就是“宗卿,你命中注定的嫡妻尚幼,要不娶两房侍妾。” 他真想把人的嘴堵上,可那是他的长辈。 梁宗卿令他的长随小厮、书童取来了棋盘,“先下两局,看你近来是否有长进。” “是!” 沈容先是与沈宛下,沈宛出阁,就与沐云下,沐云的棋艺极臭,还不如她自己与自己下。 梁宗卿道:“没长进,也没退步。” “写几个字给我瞧瞧!” 沈容盯着梁宗卿那认真的样子,嘟着小嘴,突地想到卫国公世子夫人求的姻缘,一个不忍住就大笑起来。 惹得沈宏、沈宪也寻声问来。 梁宗卿恼道:“严肃些,我是你先生。” “先生!听说你的良缘还够等,你命中的妻子还在摇摇学步呢。” 沈宪听到这里,好奇地问道:“五姐姐,你说真的,这是怎么回事?” 梁宗卿提高嗓门,大喝一声,“都给我读书!今儿背不下来,不许吃午饭!”他一脸严肃地看着沈容,想一样严肃,怎么就严不起来呢,“这是私塾,不许打趣说笑,你再胡说,今儿也不许用午饭。” 沈容垂下头,想到那诡异的图案,大雄鸳鸯,小小得像只小鸡仔的小鸳鸯,偏太太们就能瞧出雌雄呢,实在太奇特的组合,梁宗卿的小妻子现在到底有多小啊? 她移到案前,令画兰砚了墨,沈容写了两首唐诗呈到梁宗卿面前。 梁宗卿看着她的字,比在三月时长进了许多,运笔之间有三分白真大师的风格,“你临的谁的字帖?” “我姐姐推荐了白真大师的字帖《三字经》给我,我照着练习的。” 这是翻印的,许多练字的孩子都在临摹,当年白真大师让这样的字帖流传出来,也是为了给孩子练字用的,更京城官宦人家公子姑娘们习字时必修的字帖。 梁宗卿清楚地记得那上面的每一个字,闭上眼睛就能忆起来,而沈容显然临的不是那本《三字经》,因为笔力的风格与功底与那个不符,那一本是白真大师成名时的字帖,可沈容的字体更趋近年来白真大师的运笔风格,多了一股浑厚与刚劲的气势,稳中磅薄大气。 “弹两首曲子听听!” 沈容又取了琴,弹了一首《春江花月夜》,再一首《高山流水》,梁宗卿曾在咸城听过一回这曲子,这不是曲谱中收录的曲子,后来曾听沈宛说,乃是石家收录的曲谱,只有石家人才会的。 他先是暗暗吃惊沈容小小年纪,就有这等琴技,琴技好练,难的是琴韵也脱颖而出,一首曲子若无韵,便不能动人。 “不错,我的琴艺有所长进,比三月是长进了不少。再绘幅画来。” 沈容愕然,“画什么?” “梅兰竹菊,岁寒三友,你想绘什么都可以。” 沈容握了笔,拿笔绘画,她哪会儿,但是看过传统画,这里一抹,那里一点,然后由画兰呈到了梁宗卿面前。 琴不错,字也算过关,棋虽长进,却也无退步,只是这是画,这是涂鸦吧。 梁宗卿冷着声儿,“你画的什么?” “花呀,我画的牡丹花,先生没瞧出来,是不是很漂亮?” 梁宗卿问:“你姐姐没教你画花?” “姐姐教我描女红图样,没教我拿毛笔画花,姐姐夸我还是很有天赋的。” 沈宏沈宪两人看到沈容画的牡丹,忍俊不住开始哈哈大笑,“五姐姐,你那像牡丹花么?我们可没瞧出来,有那样像墨团子一样的花。” “这是你们不会欣赏!” 梁宗卿同意来教沈容,也是因为爱才惜才之心,其实教她也挺不错的,只要给她布置功课就行。 梁宗卿站起身,“站好,先学绘竹,回去后多多练习,熟能生巧,自然就会了。”他又对沈宏、沈宪道:“你们取笔跟着一道学,我不想教几遍,记住我说的绘竹要点,多加练习,自能绘好。” 他是教沈容的,教这两个男孩,原就是随带的。 想他梁宗卿,只是受故人所托…… 也许最真的原因,也只他知道。 他实在不愿意看这么一个好苗子被教歪了。 他的手很大,能将沈容的小手完全握住,他的声音很好听,两分暗哑,八分低沉,沉稳如镜湖,听到人耳里,莫名地让人觉得安心。 沈容看着他用力地下笔,再往上一提,一片竹叶就成了,他握着她的手连画了三片竹叶,“你试着画三片。”沈容绘了,“不错,像那回事。接下来是绘竹节。” 他又握着她的手,一边说要点,一边演示,又让她练习。 见沈容掌握了,梁宗卿又促住沈宏的手,教他绘竹叶、竹节,甚至还绘了三株完成的竹来。 他在教沈宏,但沈容也听到他的话。 梁宗卿发现,沈容的心思可以多用,就是她一面做自己的事,还能留意到身边其他人的事,甚至能将旁边人的技艺学来,这是一种难得的天赋,这也是梁宗卿在教沈容下棋后,发现她竟然偷学了周状元与罗玄朗二人的下棋风格,这二人当时教的是萧二十三娘与罗小蝶,那两位姑娘也是极聪慧,她们学不会的被沈容学了去。 沈宪见梁宗卿教沈宏沈容,却不手把手教他,他提高嗓门:“梁大哥,我没学会。” 沈宏愤愤地瞪了一眼,跟着大周第一才子,不,他还是天下第一才子,将来自己就会受益,就算没有师生之礼,也是件了不得的美事。 梁宗卿道:“沈宏,用心练,掌握到要点,就可继续回去背诵。”他握了沈宪的手,教三片竹叶,又教了如何画竹节,“认真练,练几遍就去背书。” “梁大哥……你待我们不一样,你教七弟画竹,将整株都教了,让人掌握要点就去读书,可对我……” 梁宗卿淡淡地道:“你若对我不满,往后不必来。我是承朋友相托之情,来教沈五娘,应了沈大人,对你们兄弟指点一二。一没收束脩,二没收任何礼物。”他是名门公子,不会教书赚束脩。 沈宏暗怪沈宪多事,梁大公子指点他学问,这是极体面的事,沈俊臣为此特意唤了沈宏教导一番,让他好好跟着梁宗卿读书识字。沈宏道:“我表哥就说你笨,梁大哥要收学生,只会收最聪明的!” 潘家的公子瞧不起他便罢,现在连沈宏也瞧不起他。沈宪面子上过不去,大恼:“沈宏,你别太过分了!” “我怎过分了,过分的是你,无理取闹,着实不行,你可以回城西沈宅,让二叔亲自教导,他也是秀才,教你读书识字还是成的。” 沈宏见沈宪连最基本的尊师都做不到,根本无法学习,沈宪就不是读书的料,他隐隐又听家里下人们议论,说沈俊来小时候便是这般爱贪玩的。 沈容好奇地问道:“七弟,二叔回京了?不是说去咸城赎三爷么?” 沈宏道:“去了这么久,天晓得是怎么回事,出了门也不知道捎个信,到那边一个来回的日子都有,弄不好是带了一万多两银子跑了。” 以前只当沈宏是循规蹈矩的,此刻一听他说话,方知他心里对沈俊来多有不满。 沈宪拍放下毛笔,“沈宏,你再说一个字,我就揍你。我爹才不会跑,他是救我哥哥,一定不会跑……” 沈宏道:“他不会跑,出门有一个多月了,怎至今未归?绑匪给的最后期限是五月十八,若是赎得人,早该回京。” 沈宪冲向沈宏,正要动手,却被梁宗卿像拎小鸡一样地抓了起来,沈宪悬在空中,手舞足蹈一番,“是不是当我的话是耳边风,这是私塾,你们兄弟拌嘴打架,你要么认真听讲,要么就出去。若想留下,就得照我的规矩来,谁敢闹事,就要吃板子。” 沈宪没想他看上去长得极英俊,力气也不小,便是他爹用一只手也拎不起他,怔怔地站在地上。 梁宗卿道:“说吧,是想读书呢还是想出去?” 沈宪不支声。 梁宗卿道:“想出去,以后我不会再指点你,只指点沈五姑娘和沈七郎。我之所以握着沈七郎的手绘完三株竹子,那是发现沈七郎在绘画上有天赋。这种天赋是上天给的,你羡慕也没用。我是指点你们的,就算不是先生,也形同先生,想我天下第一才子,需要教你们这种小公子,只要我一说话,上至皇子,下至天下神童排着队等着我指点呢。” 这不是梁宗卿说大话,而是事实如此。 多少人等他指点,他都不屑,却被沈宪闹场。 沈宏听说梁宗卿夸他有绘画的天赋,心里欢喜不已,这不是承认他了,越发绘得认真。 沈容则看看自己的画,再看沈宏的。 沈宏有天赋…… 他可真会说,她就比沈宏绘得好,居然还夸沈宏,但沈宏的竹子的确比沈宪绘得好。 沈宏见沈宪拆梁宗卿的台,回头肯定会告诉沈俊臣,到那时,沈俊臣为了不让他儿子失去一个如此优秀的先生,弄不好就不许沈宪来了。 沈宪恼道:“不学就不学,我们家又不是请不起先生,你看不上我,我还看不你呢。” “好!那你可离开了!” 沈宪大踏步地离了私塾,出门的时候还哼哼了几声。 书僮道:“大公子……” 梁宗卿道:“他资质远不及沈七郎,往后我就指点他与沈五姑娘就行。” 沈宏听到这儿,这又一句夸他的话,心里乐滋滋的,学的更用心了。 沈宪沉着脸,带着长随小厮去了佛堂,一进去就见老太太与两个老太太正说闲话。 沈宝惊道:“六弟,你不是在私塾读书么?怎的出来了。” “梁宗卿说我不如七弟有天赋,我顶撞了几句,他就赶我出来了,他不想教我,我还不想让他教我呢,回头就让爹给我寻个比他更好的来教。” 梁宗卿可是天下第一才子,寻比他好的,就算有,人家也不一定是金银能换来的,另两位老太太可是听过梁大才子的名头,“梁大公子在你们府上做先生?” 沈宝不敢乱说话,只沉默不语。 珊瑚道:“哪能呢,是我们家大姑爷离京前拜托了梁大公子,请他得空入府教五姑娘与两位爷读书识字,没行师生之礼,就是得空指点一二。” “贵府的公子学得梁大公子才华的十之二三,将来的前程也不可限量,可真是好福气。听说皇上想请梁宗卿入太学做几位皇孙的先生,梁大公子说他要打理梁家家业,不得空给婉拒了,但也同意得空就入宫指点皇孙们一二。你们沈家真够体面的。” 沈宝心下一紧,拽了沈宪去外头,语重心长地道:“那是天下一等一的大才子,是教皇孙们的,你何德何能得人家指点?你还敢顶撞先生,要是大伯和爹知道了,能饶得了你,你还不回去与梁大公子赔个不是。” 沈宪硬着脖子。他受够了,在潘家,潘家公子们就瞧不起他;现在沈府,也被人瞧不起,居然说他不如沈宏,他哪里不好,个个都捧着沈宏。 梁宗卿可不会去捧谁,他就是实话实说。 沈宏、沈宪相比,着实是沈宏的资质要高些,沈宪有羊癫疯,就算幼时聪明,发了几回病,也傻了两分。 沈宝劝了半晌,沈宪就是不肯回去,气得沈宝折了根花枝将他给抽了一顿。 沈宪却咬着唇,硬是不哭,直愤愤然盯着沈宝。 “七弟,你能不能懂事一点,这种好机会是多少人盼不来的,你怎能顶撞先生,你要敬着,何况是世家名门出来的大才子……” 几位太太见沈宝教训幼弟,打了沈宪,沈宪也不哭,打得急了,沈宪猛地伸手一推,沈宝没想来这一手,整个人跌坐在地上,“沈宪,你个坏小子,你居然不听长姐的话!你今儿逃课,等爹回来,非扒你的皮不可。” “不去!不去!我就是不去,从今儿开始,我都不念书了,明知道我一念书就头疼,你们就会逼我念书,我不念了。爹念书也头疼,还不是考中了秀才做了官,我才不念……”沈宪一口气跑回了沈俊来住的院子。 早前,他父母就住在这里,后来李氏没了,里头的东西厢房就住了两个通房,再后来她们有了身子抬成姨娘,带着二房的下人去城西沈宅住了,这里就用一把大锁锁了,里头再无人住,只待沈俊来回京,拾掇一番,也要搬到城西沈宅去。 大伯说,他们两房原是早就分家的,二房的人不能再住在这里了,因为大房很快又要添丁加口。 大姨娘、二姨娘都有身孕了,三姨娘又添了一个十一爷,等她们的孩子生下来,都是要用院子的,大房的沈府没他们住的地儿。 今儿,沈府很热闹,是沈俊臣娶平妻的喜日,大房的平妻韦氏早前原是要给他爹当填房的,也不知怎的,就成了沈俊臣的平妻,听说韦家是京城一等一的大世族,是崔夫人、皇后、肃王妃的娘家,一门尊贵。 沈宝想带沈宪回私塾,到底还是失败了,远远瞧见他去了早前的二房院子,待她过去的,却没了人影,不知道躲哪儿了。 沈宝带着小钏、小链寻了一圈,依旧寻不得人,仪方院外头排起了长队,全是官宦人家的太太奶奶、姑娘,都等着给石氏敬香。 同样是已死之人,石氏风光,李氏早就无人问津,除了她,再没人给李氏上香了。 “又不出图案了!” “昨日潘家二房,今儿是潘家三房,这也太邪门了。” “轮到潘家,准没好事,瞧,我们都不出图了。” 贵妇人们议论着。 其间还有几个半大姑娘,打扮精致可人。 沈宝的心头掠过从未有过的落漠,以前她还能与沈容拌嘴打闹,现在,连这么个人也没了,她都不敢见沈容,想到沈容身边跟着石氏,心里就怕得紧,生怕石氏放了李氏的鬼魂出来,光是想想,沈宝就不由得打寒颤。 她好像有个朋友,就像那人群里的几个半大姑娘一样,可以一起说笑玩乐。 私塾里,梁宗卿考校了沈容的功课,又布置了一大堆的作业,写多少大字,绘多少幅竹图,照着琴谱学两首新曲子,又给了她一本棋谱。同样也给沈宏留了作业,是诗词文章写大字,还将沈宏今日背熟的论语细讲了一遍,又留了下次要背的文章,就离去了。 沈容沈宏恭敬地送梁宗卿离开。 沈容笑眯眯地道:“七弟前途远大呢,连梁大哥都夸你了,说不准过几年,你就是个当朝状元郎……” 沈宏脸上微红,心里却极是得意,“我会用心读书的。” “父亲可都指望你光宗耀祖呢!” 姐弟两个打趣了一阵,练字的练字,背书的背书,各不相扰。 其实这沈宏…… 沈容认真地想着,在前世她离逝之时,沈宏入仕为官,没走沈俊臣的后门,而是靠着真本事考中进士,很让潘氏得意,后来他又得临安王府帮衬,倒在京城谋到不错的实职。 画兰走近沈容,福身低声道:“姑娘,萧二十三娘、罗八娘来吃喜酒了,正找你叙旧呢,听说你在私塾读书就没寻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31章 意料内外 沈容道:“快晌午了,喜宴要开席了吧?” 画兰低低地道:“干娘这会正着急上火。” “怎了?” “也不知潘家做了什么亏心事,昨儿是潘二太太一上香就不出图了,今儿是潘三太太一上香不出图,后面的太太奶奶都在议论呢。” 沈容想了片刻,“潘二太太今儿不是一早就上香,是出了图的?” “正是呢,可刚到潘三太太就不显灵了。我干娘还追在潘三太太问,问她到底干了什么缺德事,气得潘三太太没骂人。偿” 沈容哭笑不得。 潘家可是伍婆子早前的主家,她还真是什么话都敢问,就不怕潘家恼了。 沈容对沈宏道:“七弟,我先回去了,你也莫读太久,晌午总是要吃饭的,吃饱了才有力气读书。” 沈宏点了一下头,摇头晃脑地背书,很是刻苦用心,若是潘氏瞧到他这副样子,怕又要得意一回。 沈容郑重其事地进了仪方院,罗小蝶与萧二十三娘见她来了,很是欢喜。 沈容道:“我娘被人冲撞了,我去求求情,这么多太太奶奶等着呢,小心中了暑气。”然后又低声道,“我一会儿找你们说话。” 她走到案前,作揖起来,跪在蒲团道:“娘,你就别生气了,你气那一人两人,不给指点就是了,可这些太太奶奶姑娘们没错,你就给她们指点吧,若是中暑受病,容儿心里也不好过。娘,你别气了,等晚上,我让伍婆子给备你爱吃的菜式,给你上全套的祭物,鸡鸭鱼都有……” 她起了身,望着香烟,烟子绕了几个圈,“娘不生气了!”她站起身,福了又福,“你们敬香吧,我娘气消了。” 太太奶奶似信非信,有太太跪下后,不多久又出图了,看来还真是石亡魂被潘家人给冒范生气了,众人暗暗称奇。 早上那拨能出图的,罗小蝶与萧二十三娘没见过,这会子奔到前头,站在两侧瞧稀奇,这是一个太太给长辈祈求健康的,家里的老太太年轻时吃过不少苦,这几年日子才好过了,儿子做了大官,偏身子却毁了,久治难愈,是问名医的,但见烟雾缭绕中,出现了“姚无病”三个字。 太太也不多问,连连磕头谢恩,退到一边,又与其他的太太奶奶打听起“姚无病”来,这一问,还真有知晓此人的,“李太太问的姚无病,不知道是不是徽地六安县的名医姚无病,在我那们老家,还真真是个名医,专治疑难杂症。” 京城人都不知道的人名,但石亡魂大人知道,可见真是灵验的。 罗小蝶、萧二十三娘就看到一会出一个图,一个又出一个,夫人奶奶们站了两列,每次有两个错落有致的敬香,看得眼花缭乱,完全忘记去找沈容叙旧说话。 沈容进了内室,看了眼屋子里投下的阳光,首饰都晒得发烫了,也没见有任何作用。 今儿,她身上除了一根丝绦,一对珍珠耳坠,就没有旁的首饰,手腕上连一只镯子都没有。 沐云道:“姑娘,这东西指定还在你身上,你离开后就过了三个人就再不显了,偏偏正赶是潘三太太。奴婢留意过,你走之后,还出了两个人的图案,就与昨日的差不多。” 沈容放开双手,我身上能摘的都摘下来,耳坠上可不是昨儿戴的那对,腰带也不是,就连挂佩也是玉的。 沐云歪着头,“真是奇了,它到底藏在哪儿。” 沈容令她的把早前的首饰收起来,她静静地坐在榻前,窗帘拉上了,内室里若不是头顶的洞投下阳光,就会很暗。 能摘的都摘了,到底在哪儿? 她倒了盏酸梅汤。 挑下一角小小的缝隙,正瞧见大厨房的婆子抬着一大桶的酸梅汤进来,摆了两张桌案,给太太奶奶们派发酸梅汤,这些贵妇们精神真好,为了求个答案,居然能顶着太阳,有的一次求不出,就求两次三次,直至得到答案为止。 沐云道:“瞧她们的样子,便是喜宴也可以不吃,都来这儿了。” 沈容道:“给我打盆水,我热得紧,想擦擦身子,你把屋顶的瓦移一移,露两个小缝照明。” 沐云不多时就打了一盆清水来,沈容洗了脸,还觉热,又褪了衣服擦身,想洗澡,可外头那么多人,也着实不方便,突的,她咯应到什么,低头时,却是她脖子上的玉佛。 她想过金玉之物,瓷的、泥的、金钗银质,甚至于铁铜器物也都想过,就没想过个玉佛,这玉佛不大,只得姆指般大小,玉是一枚姆指大小笑面玉佛,佛雕刻得很是逼真,是不是它? 沈容想着,将玉佛放在正午的阳光下一照,只一下,顿时闪耀出五彩的霞光。 她快速移开阳光,果然是玉佛。 外头,只听到一阵惊呼。 “啊,出了一只金元宝,还是金色的!” 以前出的图是烟雾形成,这次竟是金色的。 也难怪太太奶奶连声叫绝。 立有奶奶向那位太太打听起来,“你刚才求发财?否则,怎会出一个金元宝。” 这太太讪讪笑着,没支声,却显然是默认了。 “是桃花,是一朵粉色的桃花,烟子竟成粉色的了。” 沈容将玉佛重新套到脖子上,这个玉佛是石氏留下的,她与沈宛都有一个,沈宽身上戴戴的是玉观音,据说三块玉佩是从同一块玉石上切下雕刻而,系着玉佩的线也是极名贵的,是沈宛所说的“空桑丝绳”,是用二十股空桑蚕丝挫成丝绳,这种丝线水火不侵,透明如冰,戴在脖子上就似隐形一般,要不是她自己,旁人根本看不见她脖子戴有东西。 空桑丝,传说上古时候六界有众神,其中有神人空桑,乃是半蚕半人的上古神族,会吐丝,其丝能织出五彩天丝,乃是上神们最爱的织衣、炼衣材料。 找到了根源,她近来的不安都安宁下来,她撅起小嘴,亲昵地吻了一口,一股灼热之感自唇上传入。 沈容换了身衣裙,挑了几样喜欢的首饰戴上,又吃了两杯酸梅汤。 有婆子进了院子,“各位太太奶奶姑娘,前院的席面摆上了,就等你们入席吃喜酒呢,要不其他人先用席面,一会儿再过来排队。” “你们先吃,拜祭香火最讲心诚,你瞧前头的太太,心诚出了彩图,这可是最为吉瑞的兆头。我们就再等等,很快就轮上我们了。” 众人都觉得灵验,早前不出图,沈容跪在那儿求了她娘几句,就好了,可见这之所以出图,完全是因为石亡魂大人被人冒范恼了。 潘家人又担上了冒范亡魂大人的罪名。 潘三太太气恼不已,寻了潘二太太,问她是如何出图的,潘二太太便将自己一大早去小庙请罪之事说了,又说之后再去,果然出图。 沈容令沐云去请萧二十三娘和罗小蝶来说话。 萧二十三娘拉着罗小蝶到一边低声说话:“你去不去啊?” 罗小蝶道:“她入了桂花诗社,与我们不一样。” “可她娘好厉害的。” “我不想去。再说,我祖母说,叫我别跟她玩儿,你也知道,她娘跟着呢,她娘那么厉害,万一我说的话伤了她,她娘还不得跑出来教训人。她娘一生气,险些把沈大太太的院子都给烧了,我可不敢招惹她,惹不得,就躲着罢。” 罗小蝶是不会去了。 萧二十三娘见她不去,自己也不去了。 两人嘀嘀咕咕地商议了一阵。 萧二十三娘对沐云道:“劳姐姐与沈五娘说一声,我们就不去了,前头席面开了,等我们母亲问了吉凶,就要去吃席面。” 罗小蝶连连附和道:“我们想瞧热闹,不去了。” 沐云自幼习武,就这两站头低声说的话,一字不漏地传到她耳里,你们不与我家姑娘玩,我家姑娘也不屑与你们玩,还敢姑娘有个要教训人的娘,姑娘请你们过去说话,这只是礼仪。 若是伍婆子听到,只怕当即就说出来。 沐云与沈宛禀了。 沈容淡淡一笑,“等所有人都离开,关院门。” 她移走几步,“令沐霞写张纸贴在门上,上面就写:石大人清修勿扰!谢绝香祭,否则,后果自负!” 未时一刻,最后一位官宦太太离去。 画兰、画菊亦从大厨房取了酒菜,院门一关,众人用了午饭,沈容热得难受,画兰画菊打了水给她沐浴,她就开始睡午觉。 * 沈俊臣原畏惧前往,可二皇子、九皇子、六皇子都来了,听说他原配结发死后做了冥仙,很是灵验,现在就魂魄守护着她的幼女沈五娘。 这会子,连崔左相也好奇了,想去一探究竟。 着实是官太太、奶奶们说得悬乎又悬,能问姻缘,问吉凶,还能问前福祸。 好几个官员都吵着要去香火祭拜。 沈俊臣经不住他们的要求,只得壮着胆子领了三位皇子与崔左相往仪方院去,明知这是违矩的,那是姑娘家的寝院,理应不得有男子进入,他还领了这么多的男子去,可他就想着讨好权贵。 近了仪方院,就见院门紧闭,门上贴着纸条。 “这个逆女!”沈俊臣骂了一声,派人去唤门。 画兰见是沈俊臣,福身唤了声:“大老爷!” “这是伍婆子的意思,还是姑娘的意思?” 画兰灵机一动,“是太太的意思,她说累了,早上就生了一场气,不肯理会,还是姑娘跪下求了情,才又显灵的。”她装出很害怕的样子,“大老爷还是快走吧,刚才伍婆子在厅上安慰了太太好久呢,似太太又生气了,一炷香前,太太就知道你们要带几个男人来拜祭,直说这是姑娘的闺阁,还说要是你们来了,可别怪她不客气!” 这,还用猜吗? 沈容一早就猜到了。 太太奶奶们来拜祭过,那些有大求的男人岂会放过这机会,定是会再来的。 所以,就借了石氏之口,告诉伍婆子,说沈俊臣要带一帮子男人来,石氏恼了,要发脾气。 伍婆子一听,这还了得,赶紧上香安慰,说了一大堆的好话儿。 沈俊臣往门缝里一望,伍婆子跪在蒲团,正絮絮叨叨地道:“太太莫生气,大老爷不懂事,你是个明事理的,不必与他一般计较。老奴知道你今天累了,一下子来了几十个太太奶奶,唉,耗了你多少仙力呀,就别使法术发脾气了,太耗仙力……” 七八个大男人立在门外,敲门不是,离开又不甘。 伍婆子起身走到门口,打开了关扇大门,福了福身,“大老爷,不是老奴说你,这可是姑娘的闺阁,你怎么能领男子进来呢?太太正生气呢,你还是快走吧,老奴怕她忍不住就出手了,上回多婆子一巴掌下去,掉了几颗牙,至今还躺在床上呢。” 六皇子道:“把你家太太的铜像灵位都移到院子外头,我们不进院门,这样不算违矩。” 砰—— 一阵风过,大门突地关合。 院门里,传出伍婆子惊慌央求的声音:“太太莫恼,太太莫恼……” 而六皇子被一股强劲的风卷了起来,重重跌落在地,只见这风吹得后花园的花叶翩风,呼啸而过,风里是一声充满了偌大无比的吼声:“滚!” 一声落,沈俊臣也被搧风了,跌得比二皇子更远,直接卷到了荷塘里,他扑腾着从水里冒出来,“救命啊!救命啊!” 崔左相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发生的一切,不信都不行。 二皇子道:“这女人的脾气可真臭!” 最后一字落音,嘴巴“啪啪”就是两声,他直接被人给掌嘴了。 九皇子再不敢支声,其他同来的官员一个个也不敢说一个字。 伍婆子还在战战兢兢地央求:“太太,你放心,老奴不放男人进来,一定不会放进来的。小庙里供有你的铜像,他们可以去那边拜祭,太太,你放过他们吧,你得想想姑娘啊!太太……” 不知是伍婆子的央求管用,亦或是沈俊臣等人生了退意,风过之后,又恢复了平静。 伍婆子又开始道:“太太,今晚老奴给你供好吃的……” 沈俊臣被家中的粗壮婆子拉了上来,浑身上下狼狈不堪。 几人指了指沈俊臣的模样,沈俊臣不顾狼狈,与三位皇子连连赔礼,“让各位笑话了,她活着时,性子还是很好的,没想人死了,脾气也长,唉……” 崔左相道:“那就去小庙瞧瞧!” * 几位皇子对这小庙表示质疑。 崔左相跪下来点了香烛,不多会儿空中就出现了一个“安”字,崔左相笑道:“真灵验,老夫求的正是平安!” 二皇子不快地恼道:“沈俊臣,小庙也能拜,你为何让我们去仪方院,害本王白白挨了打?” 他都要杀了,长得这么大,哪有丢了这等面子的。 他二话不说,也取了香祭拜,可是跪得烧了一半香,也不见出一个字。 空中传来一个阴森怪异地声音:“小子,你心不诚!” 六皇子跪下拜祭,也没出,风呼呼吹过,似在嘲笑。 九皇子接过香,虔诚地跪拜,不多会儿,丝丝缕缕间出了一个图案,却是个“月”字。 “这是什么意思,老九,你到底求的什么?” 九皇子作了揖,感谢了一番起身。 之后便有官员再拜,却是再不出任何图案文字。 这又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他们也都心不诚。 这有人能出,有人就不出,太奇怪! 九皇子求的是大周帝位,问他能不能登基,日月方为乾坤,这只有一个月字,到底是什么意思?好让他费解。 二皇子、六皇子却暗暗思忖:说他们心不诚,是不是石氏恼了,想那石氏生前也不过山野妇人,还要他们当朝皇子下跪拜祭多大的面子,她还说他们不心诚。 * 沈容刚躺下,先是听到一个“滚”字,再是听到“小子,你心不诚!”和应在风中,翻身起来。沈容沾了茶水,唤一声“沐云、沐霞”,写下:“你们听到了没?” 沐霞想说话,沈容击了下桌面,示意她写字。 沐云写到:“听到了。” 沈容歪着头,继续写着:“能千里传音还能隔空打物的,到底是谁?” 沐云定定地思忖了一番,前面一个滚字,中气十足,后面这句“小子,你心不诚”很显然与前面的不是一个人。 “两个人。”一个声音低沉有力,一个声音沙哑尖锐,虽然卷起掌风,可肯定不是一个人。她又写:“一盯小庙,一盯院子。” 沈容轻叹,又写:“没找到东西,又多人盯着,难寻宝贝。”她开口说道:“难不成是与我身上的某件物什相呼应?”她却写着:“误导偷视者。” 沐霞立时明白用意:“姑娘的意思是说,你身上某物是开启那件东西的关键,你一走,他就关闭;你一出现,就开启。” 沈容无奈摆手,“慢慢找!我把身上所有符合金土属性的东西都取出,可没一件对得上。早上你们也瞧见,我把昨日戴的首饰都搁家里,可我一走就失灵了。我身上并没有东西任何一件金土属性的东西,怎就失灵,让人摸不着头脑。”不能让她们知道已经寻到,她不敢保证这暗处盯着的两人会不会听到她们的谈话,她不信有千里眼,但是武功越高,听力越好却是实情。 沐云面露忧色,“主子还让我们尽快找到呢。” 沈容道:“我比你们更想找到,这样我们三人就能立功,可找不到啊。只能慢慢来,到时候我们再试试,看这东西是在院子里,还是在旁处,也许真有什么忌讳之物出现,这才失灵的呢?”她轻轻一叹,“问心石,天外殒石,能晓人心,能应所求,喜香火气息,正午阳光下能闪五彩光芒……” 她没有说,问心石能感三丈以内的香火气息,而沈容的内室离花厅正好在这距离之内。 沐霞突地问道:“姑娘,会不会在你的鞋子上,你鞋子上不是坠了两朵银花,这也是金属性的。” 沈容道:“你拿出去晒太阳。” 沐霞拧了鞋就往外头走,盯着绣鞋晒了半晌,别说是五彩光,连光白光也不见,这银花因在脚上,早就晒不出光芒了。 沈容还在沉吟,想不到便睡熟了。 沐云出来时,看沐霞落败的样子,“你连脚上的银花都能想到,要不是掘地三尺?” 沐霞当即呼道:“说不准还真在土里埋着,要不就说我们给花木松土,到时候伍婆子就不会多问。” 沐云道:“这个法子不管用,你要伍婆子同意,就得拿太太姑娘说话,否则你要她应比登天还难。” 她们真不能挖地三尺寻问心石,府外头那么多的暗卫、高手在围绕,人人都不下手,一旦有人一动,其他人就会乱,她们能感知到周围有高人,那些人定也是如此。 沐霞道:“我们知道在仪方院,怎么就找不到呢?” * 京城,最高的塔楼上。 一个白衣道人正俯视着远处沈府的方向。 一个蓝黑袍白发老者讥笑道:“黄桑,装神弄鬼,你不害臊?” “林啸天,小庙打仆妇,你还真下得去手?” 不错,上回李婶子在小庙被人抽耳光,非“石氏”所为,而是林啸天打的,他着实嫌那妇人太过讨厌,隔空赏了几个耳光。 蓝黑袍道:“你也不差,怒打皇子。” 他们出手打了人,沈府上下还以为是见了鬼。 两人怪异一笑。 林啸天道:“小姑娘得人指点,已知问心石作怪,似什么武林中人的弟子,奉令也要寻出来。” 白衣道人道:“你怎不去夺?” “都不知道究竟藏在何物之中,如何夺?且等着,只要他们找出来,我志在必得。”林啸天顿了一下,“黄桑道长,你怎不夺?” “贫道也等着找出来!” 任他们武功如何高强,同样不知道同心石藏在何处。叫沈容的小姑娘便是问心石的有缘人,要问心石出世,能找到的唯有缘人,否则你就算知道它藏到一块坟头大小的地方,明知在眼皮底下,可你就如大海捞针一般寻它不得。 找问心石这样的宝贝,不能凭武夫之勇,而是要用智谋。 林啸天扬首一望,“各国的人都在沈府周围转悠,人人都想抢宝贝。” “林盟主,有你在,旁人抢得到么?” 林啸天仰天大笑。 问心石,是他的。 拥有这样的道家宝贝,便是纵横天下也毫无拦阻。 黄桑在旁边守了两日,也是为问心石而来。 ---题外话---五四青年节快乐!求月票!亲们在说情节慢,我加快速度哦。关于该文简介的事,再声明一次:不是半途改题材,一直按照大纲写的,分了三篇(沈容、沐容、凤九),一个身份转变一篇。以前放的简介是第一篇章的简介,现在放的是全文简介(三部分一起放入简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32章 被抢 第132章 被抢 黄昏时分。 沈家薇回府。 虽是大老爷娶平妻,可桂花诗社今儿在选十二月花神弟子十二钗,而沈家薇就出生在四月,正是蔷薇花神守护之月,所以也去应选了。 一回府,洗了澡,就往沈容的仪方院来了。 沈容问道:“六十个人都选定了?” 沈家薇道:“社长、万十七娘、副社会全都参加了,社长是一月梅花,万十七娘是十月芙蓉,初选了六十个人,明儿还可再选一遍,最后入选的只留三十六人。万记首饰铺子还专门打造了十二月花神钗,万家请了最好的首饰名师进行设计。我回来前,听万大人的小厮去禀报,说大老爷同意桂花诗社入沈府祭选十二钗之事。五姐姐,非得在家里么?诗社姑娘想要观礼,你能不能与太太说说,去桂花诗社罢,让大家都看看。” 沈容面露难色,不是去不去的事,只抬一尊铜像去,那是未必管用的。 “总不能让诗社供我娘的牌位。” “这有什么,社长她们想在桂花诗社办……” 沈容定定地看着沈家薇,“是社长让你来问我的?” “是……是组长让我回来问的。” 沈容压低嗓门,“我实话告诉你,我不知道娘藏在哪儿,只知道她就在院子里,要不然,失了几回窃,你看我娘还是没事,如果她藏在铜像里,早被人偷了。” “可五姐姐听得见她说话。” “这你都知道?” “你不在《地府游记》里说了,入地府一游能沾上阴属性的灵气,还能听到太太说话。” 故事果真害人,她就是随便一说,他们所有人都坚信不疑。 沈家薇拉着沈容的衣袖,“五姐姐,求你了!你与太太好好说,请太太帮帮忙,诗社要选十二月花神弟子,请她定人选。你一说,太太指定同意,我回家就听人说了,说太太恼了潘家人,不肯再显灵,也是你一求,她就显灵了。五姐姐……” 沈容也就是胡诌一通,难不成她要让所有人都知道,那些不是神佛显灵,根本就是问心石之故。 虽然知晓秘密的人不少,但沈府上下是没往问心石那边想。 伍婆子寒着脸,“八姑娘,天色不早了,你还是回院子。” “五姐姐,我求你了,帮忙帮到底。” 伍婆子道:“姑娘帮的忙还少,一个个只当姑娘好欺负呢,若非太太显灵,还不定被欺负成什么。” 沈容道:“你容我想两日。” “诗社里头,明日还有一日赛事,五姐姐明儿能回我么?” 沈容淡淡地道:“我想好了就回你,你不必派人来问。” 沈家薇福了福身,“家薇告辞!”领了侍线离去。 刚出得院门,侍线就担心地问道:“八姑娘,五姑娘能同意吗?” “我尽力一试,太太只听五姑娘的话,今儿把大老爷打了。” 着实不成,沈家薇也没法子,只得如实回话。 伍婆子、沐云沐霞齐声问道:“姑娘,你要应吗?” “如果将太太请到那边,只怕不出三日,风头就更盛了,我着实不想有人扰太太清修,可这事一桩接一桩的。三十六个人皆是应选十二月花神弟子,可仪方院的地方又小。我也很为难,我是怕不安全……” 伍婆子道:“要老奴说,这件事就不能应。光是仪方院,就丢了多少东西,连香炉都丢,太太的铜像丢了两个。光在家里便防不胜防,若是出了家门,还指不定发生什么事。” 沈容若有所悟地点头,“伍婆子说得是,除非桂花诗社能保证安全,应该让她们知道有人盗铜像的事,如果他们不能确保安全,我们就不能去。” 伍婆子也是这意思,如果出去不安全,还不如就在家里。 画兰进了院子,福了福身,“姑娘,大太太屋里的婆子捎话来,说明儿一早让姑娘早起,要去福瑞院给小太太敬茶。” 沐云惊异地道:“大太太不是最忌讳五姑娘,她不嫌五姑娘晦气了?” 伍婆子恼道:“她嫌姑娘,姑娘还不想去呢,当她福瑞院有多好。” 她的丈夫儿子都是为护主而死,就算潘家有施饭之恩,父子都给潘家丢了命,也算是还清了。现在的伍婆子,为她自己而活,更为报恩而活。 沈容道:“给我备香汤,我要好好地洗个澡。” 伍婆子令画兰画菊预备。 沈容泡了澡,在凉榻上躺下,夜深人静,又自密道而入,小心进了季府。 紫嫣已令人打了一个更大的石氏铜像。 沈容也她一道将铜像抬到了密道外密室内放好,又在里面单设了香案,紫嫣拜祭了一番,因她无欲无求,并未出任何图案文字。 沈容道:“沈府周围的高人越来越多,现在是谁也不敢妄动,可这更令人担忧。” “主子要的石头已经备好了,是我们的人八百里加急请山庄的奇人所制,阳光下也试过,时间久了就不能发光,发光时间只能持续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就足够,只需要将所有人的视线移开。” “是根据张老儒所晓描出的图形,与传说中的问心石一模一样,大小上略有差异,古籍并未记载问心石的大小,只说状似鸡心,大的拳头大,又有一枚鸽子蛋大小,小的指头大小。” 沈容问道:“哪个闪光度最好?” “拳头大的,这个最大,上的矿石颜料最多,为了确保达到主子所要的效果,副庄主用了夜明珠的粉末。” 沈容微微点头,“夜大哥的功劳我记下了。” 紫嫣问道:“主子还没找到问心石?” “我怀疑在自己身上,可我将所有的首饰都摘下来试过,还没找到。”沈容顿了一阵,“我与沐云沐霞怀疑,我会不会是寻到问心石的有缘人,而问心石就在仪方院。紫嫣可记得,我以往数次的估测下注之事,这不是我有多厉害,也许问心石也起了某些作用。我姐姐也曾估测过,可出来的结果,与我的相差太多……” “怎会全是问心石的缘故,主子最是聪慧,更慧眼识珠。” 沈容依旧没说实话,她只能说自己是寻到问心石的关键,没说其实问心石注是她一直佩带的玉佛,鸡心状的问心石,怎么就变成玉佛了。 “问心石除了鸡心状,还有什么特点,是什么样的石头?” 紫嫣摇头,“张老儒查了许多古籍,能知道的就那么多,说问心石会变幻颜色,而他出现的两次,都藏在神佛像中,直到它消失也没人见过。古籍只记载了‘问心石乃天外神石,鸡心状巨石,因而能卜吉凶、问姻缘,引世人膜拜。’” 会变幻颜色,这不是说问心石通灵性。 沈容好奇的是,问心石是何时与她在一起,在前世的记忆里,似乎并没有出现问心石,那时是没出现,还是出现了却没发现? “在《大周志》中记录的福建菩提寺异相,其实就是问心石藏在石像之内,若是巨石是不可能藏的,只能是它变幻的形状,且越来越小。” 沈容明白,为什么紫嫣会弄出如此小的假问心石。 “我先将三块问心石放在此处,后面的事,我来安排,既然要做,就先扰乱这滩浊水,对问心石的事我们知晓越多,反而越有利。”沈容问道:“山庄建得如何了,巾帼楼快建好了,绝技楼、百业楼已在打地基,等巾幗楼建好,就会建绝技楼。绝技楼也开始选拔弟子,只等先好就能接受培训。” “可需银钱?” “主子,你上回给的银钱还没用完呢,况且杨柳歌舞坊也开业了,生意不错,京城书院、名门公子去捧场的也不少,歌舞坊照姑娘的建议设计出有剧情的歌舞戏,吸引了不少人。” 两人闲聊了一阵,说的都是山庄与分堂的事。 回仪方院的路上,沈容心里暗暗思忖:不知什么时候,她才能知晓关于问心石更多的秘密,原是鸡心状的神石,它又是如何化成了一枚玉佛。 为甚前世记忆里就没关于玉佛的记忆,为何她又会记得这块玉佛与沈宛、沈宽身上的是同一块玉石,既为神石,怎会被分割成几块,会不会是问心石给她的错误记忆。 问心石啊问心石,你告诉我,要如何知道你的秘密,又如何真正掌控于你?你告诉我罢? 她不由自己的,用手掏出问心石双手合十地握着,突地空中掠过一道五彩光芒,在五彩光芒之中出现两行字:“滴血认主、人石合一。” “你要我与你人石合一,我要如何才能做到人石合一,你告诉我?” 墙上出现了“进密室”三字。 沈宛心下犹豫。 空中又出现几字:“你即是我,我即是你。” 沈宛将问心石放好,转身回了密室,重新在香炉前又点了一炷香,取了铁玩钥匙,打开内密室进入内密室。 她咬破人指,鲜血融入问心石,刚滴下,鲜血快速消失,连滴三次,问心石光芒极盛开,五彩光芒化成了无数文字,又似有若干武功秘笈,那或金或蓝或紫的小人在做着不同的动作…… 啊—— 沈宛似有万针入体,承受着噬骨的啃咬。 问心石…… 这种痛,侵入四肢百骇,令人难以承受,就似要将她撕碎一般。 她疼得昏死了过去,睡梦中,她似看到了内密室墙上无数的光影,那是教她如何人石合一的秘笈,她跟着秘笈学习,一招一式,动作快速,从生疏到熟络。 天亮时,沈容听到沐云的唤声:“姑娘,姑娘……” 她睁开双眸,屋子里有一股浓浓的中药味。 “我怎么了?” “姑娘染了暑气,昏倒,你已睡三天,伍婆子快急坏了。” 睡了三天,可她明明记得只是一场梦的时间。 “你在哪儿发现我的?” 沐云笑。 沐霞道:“姑娘病得真重,你三天前的清晨起不了床,我们怎么也唤不醒,进屋瞧你时,才发现你昏迷了。此事惊动了永福公主,是她请了太医来给姑娘治病。姑娘,你再喝碗药吧,这是解暑气的药。” 伍婆子这三天都记坏了,跪在石氏的牌位前认错,责怪是她没照顾好姑娘,大热的天,来了那么多的太太奶奶,仪方院里原就冬湿夏闷,姑娘年纪又小,体质单薄,哪里受得住,太太们倒没事,可姑娘染了暑气,这都是被她们给累出来的。 沈容依在凉榻上,用力地回想:是了,就在她昏痛醒来时,她还习了人石合一的武功,现在连问心石的影子都瞧不见,脖子上的那根冰蚕丝绳还在,她记得自己出来时,好像在院子里埋下了那块拳头大小的假问心石。 沈容道:“那宝贝……我知道在哪儿了?” 沐云惊呼一声:“姑娘!” “我昏迷的时候,感觉到它了,它就在院子下面的泥土里,你去让伍婆子借几把锄头来。” 沐霞出门,神秘地唤了伍婆子进来,将沈容的话说了一遍。 伍婆子道:“姑娘说灵物找到了。” 沈容“嘘——”了一声,“娘说那应该算一件宝物,娘身上的灵力消散,如果不是吸了去,就会错失,可被它吸了却存了起来。就像是世间的钱袋子一样,我们将钱装在袋子里,就会越攒越多,如果没有存钱的地方,那么那钱就会被花出去。伍婆子,你沉住气,先去借几把锄头来!” 沐云问道:“伍婆子,如果有人问起,你知道如何回答吧?” “我们仪方院要松松花木园地,好种些姑娘喜欢的花木。” 沐云很是满意。 伍婆子道:“你们这些小姑娘,我老婆子活了一大把年纪,还不比你们走的桥多,我不会让人套出话来,我这就带画兰去借两把花锄!” 沈容因“中暑”初愈,看伍婆子关了院门,指挥着四个丫头挖掘,院子里的花盆都被移到了一边。 伍婆子道:“都用心些,挖深点,太太的话指定没错……” 不到半炷香功夫,小小的院子就被四个人都挖了个遍,马上就要挖完了,现在就剩沐云还在挖,她一锄下去,听到叮当一声,小心地用锄头扒拉了一下,立时出现地块白盈盈的石头来,“姑娘,是不是它?是不是它?” “放太阳底下晒!” 几人相视一望,放到石板路面上,果真散发出五彩的光芒。 啊—— 伍婆子、二画露出惊艳的表情。 然,就在此时,空中掠过一条黑影,动作之迅仿若闪电,一把拾起石头。 伍婆子以为是眼花。 而后,空中闪过一个白影。 “林啸天,那是贫道的宝贝!快还我!” “黄桑,凭什么说是你的,这是我的。” 空中,突地飘来一本书,就似从天而降。 伍婆子此时才明白过来:宝贝初抢了。大跳起来:“你们这些贼子,这是我家太太的宝贝,你们好大的胆子,敢抢我家太太的宝贝,你们这些贼子……” 她怒不可遏,好不容易挖出宝贝,还没捂热,就被人给抢了。 沐云沐霞相视一望,纵身一闪,飞上了屋顶,寻声追了过去,“姓林的,把宝贝还给我们。” 沈容拾起地上的书,空中传来林啸天的声音:“沈小姑娘,多谢你帮老夫寻出宝贝,此乃谢礼!” 空中是一个低沉的声音。 黄桑道长气不可待,他守了这么多天,就等问心石的有缘人寻到问心石,刚出来呢,就被林啸天给夺了,这万万不行,绝对不行,这是道家的宝贝,绝不能落到林啸天的手里。 沈容拾起书,却是一本《飘花剑谱》。 画兰后知后觉地跳了起来,“啊!遇上贼人了!抢了我们仪方院的宝贝,这贼人太猖狂!” 原本静寂的沈府周围,立时出现了不少的人,众人看着两个俏生生的丫头追了出来,嘴里骂骂咧咧。 “快把宝贝还回来!” “还回来!” “武林中都是些什么牛鬼蛇神,不带这样的啊,我们主仆找了这么久的宝贝,好不容易寻着,竟然被抢……” 沐霞想到宝贝丢了,还想立功呢,丢了宝贝可是要受罚的,这可是护宝不力,张着嘴就像小孩子一样气哭了。 沐云道:“也怪我们不小心,如果不是要证实宝贝,就不会搁在太阳底下,也不会被人给抢。” 空中,一黑一白两条身影打得难分难解。 黑影笑道:“黄桑,你下手晚了,我已与宝贝滴血认主,你现在再抢也不成,它已经是我的。” “既然你得到宝贝,贫道就将你抓回去炼制成丹药,这宝贝原就是我道家圣物,怎能被你所得。林啸天,你识相的把宝贝交出来。” “笑话,已是我囊中之物,我岂有交出来之理。黄桑,我要回去修炼,你休要纠缠!”林啸天幻影叠叠,以移形换影之术一闪,动作极快,人已闪离黄桑身外。 黄桑奋起直追,然,待追不远时,天地间哪里还有林啸天的影子,他气得大吼,“林啸天,敢抢贫道宝物,天涯海角,贫道也会寻到你!” 沐云沐霞知晓潜藏在周围的高人是当今天下四大高人之二,就凭她们的武功,怎能与之相衡。 沐云道:“沐霞,别哭了,宝贝都丢了,落到林啸天手里,他肯定不会还回来,哭一阵也回不来了。” 沐霞抹了把泪。 两人回到沈府,伍婆子这会子不管不顾,正跳着脚冲着林啸天离开的方向大骂:“没天良的贼子!你抢一个小姑娘的宝贝,你好意思吗?有你这样做人的!我们辛辛苦苦寻宝贝,你们一来就给抢跑了……” 沈容扮出真丢宝贝的样子,讷讷地坐在花厅门口的石阶上,“那些怪人从哪儿来的?他们怎么知道我们有宝贝?” 画兰陪伍婆子离开过,连忙道:“姑娘,我一直与干娘在一块,我绝没有多说一个字,我们借了四把花锄就回来,真的,你不信可以问花木房的人。” 沈容道:“我知道你们都是忠心的……”她面带伤感地道:“把伍婆子唤回来,骂也骂不回来,就当是我们白忙活一阵,谁让我们技不如山,那些人看起来好厉害的样子,我们早晚也护不住宝贝。” 因为伍婆子的大骂声,沈府的人很快就知道沈容挖出了一个什么宝贝,还会捂热就从天而降的人给抢了,因是上午,还未到酷热之时,府中有几个小厮、丫头都看到了一白一黑的两个人影飞过,动作快,但还是看到的。 佛堂里头,老太太听说仪方院被人夺了宝贝,而伍婆子说是石氏的。 “夺得好!夺得好哇!” 老太太心情大好,想到石氏母女的宝贝被夺,心情舒爽。 沈宝问道:“到底是什么宝贝?” 沈宪接过话道:“管他什么宝贝,夺了才好。” 潘氏的福瑞院,潘氏也跟着欢喜了两分,沈容什么身份,她病了竟惊动了永福公主给请太医,连永福公主的奶娘昨儿还亲自登门探望。潘氏依旧不敢进仪方院,着实这地方太过诡异。 仪方院丢了宝贝,伍婆子气得吃不下饭。 沐云沐霞是觉得没脸面吃饭,护宝不力,她们失职。 画兰画菊则是看伍婆子不吃,她们也不敢吃。 沈容道:“人是铁,饭是钢,怎么能不吃午饭,都坐下吃饭吧,丢都丢了,那个什么……林啸天,还送了我们一本飘花剑谱,到时候沐云沐霞都可以学,如果画兰画菊想学,也可以的哦。 画兰喜道:“姑娘,真的么?我也可以学剑谱。” 伍婆子没好气地道:“你缺心眼啊,没见我们丢了宝贝,你还想着学剑谱。” 沈容道:“所谓的宝贝,是我们的怎么也丢不了,不是我们的,丢了也没关系。你们想过没有,宝贝一挖出来,那高人就来了,他们一直在守着我们寻到宝贝。他们如此,外头还指不定有多少捡便宜的人呢,丢了就丢了,如果真握在手里,许是天天夜里都不能睡安寝,说不准我们天天都要防贼。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呀!你们想想我的话,是不是这个理儿。 如果我娘知道了,她也不会怪你们的,因为我娘最大的希望就是我平安,就是我们仪方院大家都平安,不就是一个宝贝。我娘生前做了许多善事,死后能遇到宝贝。我想以后娘还会寻到别的宝贝。伍婆婆,你别生气了,你老莫气坏了身子。” 伍婆子心塞得紧,可看如此乖巧懂事的沈容,心儿都软成了一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33章 与韦氏示好 沈容继续道:“沐云沐霞,你们快吃饭,等吃了饭,我把林前辈送的《飘花剑谱》给你们,你们可以学剑谱,等你们学会了,就教我,教画兰画菊,到时候我仪方院的四大侍女,个个都会武功,哈哈……吃饭吃饭,仪方院要平平安安、快快乐乐!” 沐云沐霞觉得沈容的话很有道理。 伍婆子第一次听沈容唤她“伍婆婆”心下很是感动。 “画兰画菊,吃饭吧!姑娘的话在理,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我们保不住宝贝。” 所有人捧起了碗筷,无声地吃起来。 伍婆子想着:太太一定是个慈爱之人,只有那样的人,才能教出如此乖巧懂事的女儿偿。 未时三刻,沈容睡了午觉起来。 沈家薇又进了院子,东瞧瞧西看看,发现院子里的土都被挖掘了一遍,两侧依旧摆了花盆,看来还真是在挖地寻宝,只是这宝贝被抢了。 一些好奇地的下人通过仪方院的大门,远远观望,试探似地打听里面的消息。 沈容刚洗了脸,正在吃伍婆子从井上取来的西瓜,她一个人抱了小半个,另一半由伍婆子与院子里的四个丫头分食,一人只吃了薄薄的两片,却已足以解馋。 沈家薇道:“府里都说,有高人抢了五姐姐和太太的宝贝,我还以为五姐姐气得不成呢。” “我是生气啊,可是我若气得不吃东西,伍婆婆与她们几个就更不肯吃了,就算我气,我也装着不气,不过这会子,我是真的不气了。那么好的宝贝,别说是我,就算是父亲得了,也肯定保不住,丢了就丢了吧,只要我们院子里平安就行。” 沈家薇是奉了潘氏的命来打听的,潘氏唤了她过去,让她来打听到底丢了什么宝贝,“五姐姐,丢了是什么东西?” “白盈盈像玉石,鸡心状,不对,不对,是拳头那么大的鸡心状奇石。太阳底下闪五彩光芒,我生病的时候,梦里,娘告诉我说我们院子里有宝贝,让我挖出来。今晨让伍婆婆去借了花锄,好不容易挖出来,还没捂热,空中就突然一黑一白两个怪人……” 只要将她不好解释的话说成与石氏有关,伍婆子敬若神明,便是沈家其他人也不会多想。 沈容眉飞色舞地比划着,用手比划成鸟状,“他像鸟一样飞,一着地,就把宝贝给抢。等沐云沐霞追出去,不见人了!” 沈家薇道:“林啸天,他叫这个名字?” 沈容摇头,“天晓得呢,我问你,坏人干坏事会留真名,会告诉你‘我林啸天今天夺了宝贝’,不一定真是他。我算是想明白了,自从我娘的铜像能问姻缘吉凶,我们仪方院闹了几回贼。 就在我中暑昏睡的当天夜里,我们院子丢了一个铜像,连我们用来插花的瓷瓶都丢了一对,还有银油盏,这一对还是新的也都丢了,这个贼也干得太绝了,把我们的铁香炉都给拿走了……” 沈家薇咋了咋舌,这都是什么贼啊,怎么见东西就偷,一点道德都不讲。 沈容主仆怀疑问心石藏在一件金土属性之物上,也难怪这盗贼会如此,许旁人也有同样的猜测。 沈容若有所悟地道:“人怕出名猪怕壮,这话肯定没错。只要我们仪方院上上下下都平平安安的,不比旁的好啊?” 沈家薇又问:“五姐姐,上回我与你说的事,你考虑得如何?” “你想过没有,贼人连我们院子里的香炉都偷,这要是将我娘的铜像送出沈府,会不会有强盗硬抢,丢了铜像倒不屑说,万一闹出了人命,可如何是好?” 沈家薇还真没想过,她想的是沈容应或是不应。 现在想来,这件事还真是大。 那些人怎么知道沈容院子里出了宝贝,人家刚挖出来,他们就偷走了,这消息传递得未免太快。 沈容又问:“三位四月蔷薇花神,你入选了没有?” “入选了,我是四月蔷薇花神弟子之一,大姨娘也希望我得选十二钗。”沈家薇抿了抿嘴,“前儿一早,便有媒人上门,向我提亲,说的是富贾家的嫡长子。” 前世的沈家薇,嫁入富贾之家,那家人早前原想得沈俊臣提携帮衬,后来见沈家薇并非家中得宠的庶女,颇是失望。沈家薇头胎生下女儿后,婆家人就给她摆脸色瞧,逼着她丈夫纳了两房侍妾,后来沈家薇生了儿子,在婆家的日子才有改善,再后来,大姨娘所生的庶子沈家耀渐大,虽不是最优秀的,可到底是沈家薇的一个依仗,沈家耀没少去探望沈家薇,沈家薇在婆子的日子也一日日好过起来。 沈容进入无欲庵后,沈家薇不来瞧过她,即便原身死,她穿越而来,也是见过沈家薇两回的,沈家薇给她带寒衣,给她带钱,每次五百纹,虽然不多,但也是她的心意。 “姓什么?” “就是……是与姐姐交好的田姑娘……她的兄长田祖文。” “家中嫡长子?” 田祖文,这不正是沈家薇前世时的夫君么。 只是前世的沈家薇与田姑娘不睦,田姑娘尤其看不惯沈家薇,嫌她摆一副官家女的模样,其实还不如商贾家的姑娘。 “大太太那边如何说?” “父亲说要考量,还说等我入选十二钗,能觅上更好的良缘。” 到底是沈俊臣,首先考虑的都是他的得失,待沈家薇入选十二钗,身价上涨,就能“卖”个好价。 沈容道:“田家怎会知道你,许是田姑娘回家说的,我们家又出了娘的事,不想知道都不成。” “姨娘也是这样讲的。上回小太太敬新人茶,五姐姐没在,后来她把礼物给五姐姐送来了吧?” 沈容回道:“听伍婆婆说了,说我病着时,她还来瞧过我,坐了一阵子,还给我娘上了炷香,出的是一树一草,伍婆婆说她问的是子女缘。” “花是姑娘,这草又是什么?” “草是男孩,很平凡的人;树也是男孩,却是有作为的男孩。” “她要生两个男孩?” 沈容应是“是”。 韦氏得两个儿子,到时候在沈家的地位就是稳稳的。 沈家薇此刻想到了大姨娘,她是不是也拉了大姨娘来祭拜,说不出也会知道呢,大姨娘也怀上三个多月了,二姨娘则有五个月,但这几日,沈俊臣都歇在韦氏屋里。 沈俊臣昨儿去了福瑞院有晚饭,韦氏一会儿说胃疼,还呕吐了两回,沈俊臣便又回桂安院歇下。 沈家薇坐了一阵,沈容换了身得体的衣裙,领了沐云、画菊去桂安院见韦氏。 韦氏听说她到了,笑盈盈地道:“五姑娘来了!” “容儿给小娘问安!前几日病了,劳小娘挂念。” “快坐吧!” 韦氏施了脂粉,可脸上的憔悴遮也遮不住。 陪嫁婆子捧了酸梅汤来,她饮了几口,不到片刻又呕吐了。 画菊低低地附在沈容耳畔:“姑娘,小太太像是有喜了。” 沈容也瞧出来了,只不作声。 韦氏吐罢,漱了口,“让五姑娘见笑了。” “小娘说哪里话,小娘是个有福气的人呢,将来还要享十六弟的福。” 韦氏愕然:她听说大姨娘、二姨娘都怀孕了,虽然不喜,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她到底越不过潘氏去。 沈容笑着扳着指头:“三姨娘生的十一弟,二姨娘要生十二、二房的两位姨娘一个十三、一个十四,大姨娘的是十五,再到小娘生的弟弟,可不就序十六了。父亲最喜家里人丁兴旺,待你生了十六弟,指定能高兴。” “如此,就借五姑娘吉言。” 韦氏出自韦家七房,娘家的产业原就不如其他几房的多,待出嫁时,也是族里众人给她拼拼凑凑,这才有勉强见得人的陪奁过门,可陪嫁的田庄没有,有一个陪嫁的杂货铺子,还是在京城的僻静街道上,说起来,她的情况不比当年的李氏强多少,不同之处是,她有一个强大的娘族,还与皇后、崔夫人都是亲戚同族。 韦氏这人如何呢? 此念一闪,沈容望向韦氏,看到了一颗红心,人石合一后,她能清楚地瞧见好人坏人,从他们的心脏颜色可以分辩,拥有红心的人,就算性子再如何糟糕,都不会干害人之事。韦氏就是这样的人,她有一个厉害的亲娘,又有一个形同赖皮、混混的兄长,反倒是她,是个心地善良,还有些嫉恶如仇的,只是她也有弱点:爱慕虚荣,想像韦氏族里其他姐妹一样都做官夫人、官太太,想锦衣玉食。 偏韦氏的容貌不过寻常,便是连珊瑚、琥珀的清秀水灵都没有,也只能算个端庄女子,长了一张满月脸,眉毛稀疏,若不是描了眉,都快看不出来,鼻子也不算挺拔,上端有些塌,下颌倒是生得微翘,额头上剪了刘海,这应是额头不够饱满,脸颊上还有几枚雀斑,虽说脂粉遮了,还是能瞧出来。 “小娘,有件事,我想劳你帮忙。” 韦氏笑了一下,“五姑娘但说无妨。” “长姐出阁后,将大部分的田庄、铺子和十万两银票交到了父亲手上,说要充入大房公中家业。她留了一处田庄又两间铺子给我,不晓得小娘能不能……能不能教我打理……” 沈宛留了十万两银子给沈俊臣。 他居然没与她一个字。 她也是妻位,凭甚好处全由潘氏得了去。 韦氏先是恼沈俊臣,片刻后又为沈容说的事给怔住。 沈容又道:“小娘,我不白让你教我,我愿意……愿意把田庄送给小娘,只要你教我打理……只是,得等我学会了才能分你。” 有这么好的事。 韦氏的陪嫁婆子道:“五姑娘怎么不请大太太教你?” 这么明显的问题,还用问吗? 五姑娘生病,病得人事不知,潘氏都没去瞧过一眼。 沈容懦懦地道:“母亲不喜欢我,因我娘魂魄陪着我,她都不许我去福瑞院请安。” 韦氏听她说得可怜巴巴的,心头一软,“天可怜见,她怎么能这样待你,要我说,定是她做了什么亏心事,否则忌讳先头太太作甚?” 沈容又道:“长姐离京时曾说过,将来等我大了,她会回来给我张罗嫁妆。留给我的田庄店铺,原就是给我练手的,可长姐还没来得及教我,就出阁了。身边得用的下人,也都跟她去了赵国,虽有从官宦人家买来的掌事,可庄头一直寻不着好的,就赁给了佃户,可我还是有些弄不明白。” 她咬了咬唇,一副无所适从的小模样,瞧得韦氏心里酸酸的,一面想得到一半田庄,一面又是真心疼爱沈容。 “你有多少良田?” “二百六十亩。” 虽说不多,但对韦氏来说也不少,韦家七房的良田还是韦氏族里给分的呢,就连她的陪嫁下人,还是后来要出阁,临时给买的。 沈容从袖子里掏了一阵,取出个小荷包,从里面取出地契,“这是那里的地契,我今儿就送给小娘,我在府里没长辈疼爱,还望小娘能护我几分……” 韦氏想收服三位姨娘,没想第一个与她投诚的居然是个小姑娘,还是一个长姐远嫁,亲娘早逝,祖母厌弃的孩子,不由得心下一酸,接过地契,瞧是真的,上面亦写了地点,分成了五片,但这样的家业对她来说也是极体面的。“好孩子,你放心,小娘一定会说到做到,只是我在娘家也不甚会打理田庄,待我摸索一年,就教你。” 韦氏想:这孩子是不是太憨直了。如她的娘、她的兄长,都是憨直性子,虽然一个爱撒泼,一个爱喊打喊杀,可性子最是柔软的。 “谢谢小娘!” 韦氏留了沈容在她的桂安院用了晌午,又让人取了冰湃的西瓜给她吃,这才放她回仪方院午睡。 * 韦氏这里得了沈容给的二百六十亩田庄,不到半日,老太太和潘氏那儿就得了消息。 “五姑娘把大姑娘留给她试手的田庄送给了小太太?” 潘氏怎么也没想到五姑娘手里还有田庄、店铺,难不成沈宛只交了明面上的那部分,私里置下的根本就没给,而是给了五姑娘,这可是石氏留下的嫁妆,旁人想夺也不成。 她原就想借嫁妆的事打压韦氏,可韦氏这会也有田庄了。 潘氏道:“五姑娘手里还有什么?” 李婶子道:“谁知道呢,瞧着情形,怕是手里有几样好东西。也不知道韦氏是如何哄她的,她竟将田庄就这样送人了。” 老太太在佛堂听说后,又怄了一回气。 沈宝一副很是不公的模样,那可是二百六十亩,怎的一支不吭就交给韦氏了。 老太太得到消息,说韦氏已经怀上了,算着日子,是沈俊臣的骨血,怕是那回沈俊臣喝醉了让她怀上的。 不管如何说,沈家今年好几个姬妾都有孕了,这是个好兆头。 * 仪方院。 伍婆子不解地问:“姑娘,你怎么不与老奴商量一下,便把田庄给小太太?” “伍婆婆,小太太没多少嫁妆,除了外头瞧着的那些陪奁,就只一个杂货铺子,她连陪嫁庄子都没有,与其拿出来都给了大太太,我倒不如给小太太。我病了,家里的长辈,除了小太太来瞧我,便只大姨娘来过。二姨娘、三姨娘、老太太就没一个来瞧的,大太太有自己的儿女要疼,再多好东西给她,她不会念你好,还会嫌你给的少。长姐离京,给父亲的东西还少么,可他们又有谁念长姐好了。我给小太太,小太太得了好,总会待我更用心些。不管早前她来瞧我是真心也好,假意也罢,又或是做样子,到底是心里有我的。我给她,是想拿她当长辈敬重……” 伍婆子想到沈容年幼没个长辈疼,这才会因为小太太来探过病,巴心巴肝地待人好,心下一酸,搂住沈容就想哭,“姑娘,别说了,往后婆婆疼你,婆婆疼你!” 她无儿女家人,沈容虽有家人,可这家里却没个真心疼她的长辈。 她们也算是同病相怜。 沈容依在她怀里,“婆婆,我手里还有田庄,也有店铺,可我不懂打理,但长姐都安排了可靠的管事照应着。” “还有?” “是,还有。这处田庄有五百多亩,店铺都是极好的,每个月都有出息。婆婆,我把地址告诉你,你得空的时候帮我去那边转转。这是我娘留下的,早前长姐怕人打主意,一直瞒着家里长辈没说。” “乖,婆婆帮你照应着。” 伍婆子虽没打理过,但想着自己只要接手,也是能学会的,这个没娘疼的孩子可怜啊,她得将她服侍大,看她平平安安、快快乐乐,不能让人欺负了去,她原就是个豁出去的,只要拿出狠劲来,就没有办不成的事。 又几日后,宫里来了圣旨,大致内容是说沈俊臣的结发原配石氏如何贤良淑德,慈善得体,封一品诰命夫人;又说沈俊臣平妻韦氏,何等端庄有德,当封正三品淑人。 老太太、潘氏皆是从二品夫人,直接给韦氏封了个正品淑人,只比潘氏勉勉低了一级,若是宫里有什么活动,韦氏也是能参加的。 石氏的一品诰命夫人,真正是咯应到老太太与潘氏两婆媳。 头日下了圣旨,韦氏便说要办一次贺宴大办一场,好让府里热闹热闹,因近来天气炎热,就决定入秋后再办。 * 六月中浣这日一大早,听到一阵哭声,却是沈俊来从外头回来了,他迟去了一步,沈宾被绑\匪给害了。 因进了三伏天,很是炎热,朝廷开始进行轮休。 沈俊臣上三天就歇三天,在家里消暑,听说六月初八一早,皇帝带着太后、皇后及宠妃前往避暑行宫消夏,朝廷事务也分派给二、九两位皇子处理。 沈俊来一抵沈府,就去了佛堂。 沈俊臣问道:“尸骨带回京了?” “就在城外义庄停着,我去晚了一步。” “你几时到的陈留?” 沈俊来答道:“五月初八。” 沈俊臣定定地盯着沈俊来,“五月初八到的陈留,今儿却已是六月十二,你在外头待了一个月余?既是如期赶到,怎没救回人来?还有,从陈留到京城要走几日,你当我们都不清楚?” 沈俊来面有慌色。 沈俊臣摇了摇头,“别拿我当傻子,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沈宝见沈俊臣斥责沈俊来,当即反驳道:“大伯怎能说我父亲,这可是冬天,更不是春秋时节,现在外头那么热,这天一热就不能赶路,便是这住在屋子里还有中暑昏三日不醒的呢,况在外赶路之人,如何受得住。” 沈宝也听府中下人们说了,如果凑不足银钱,怕是沈宾也是残了、废了,这般生不如死地活着,还真不如死了干净。 沈俊来忙道:“是……宝儿说得是,我在陈留中暑病了一场,等我支撑着找到所说的小镇时已经晚了,三郎……三郎已经遇害……” 沈俊臣依旧是不信,沈宝一说,他才想到中暑生病之事,再看沈俊臣的模样,哪有半分风尘仆仆的样子,怎么瞧着都像是丰衣足食,眉眼之间更有掩饰的春风之色,这分明是男子动情时的畅漾。“俊来,你不会在外头遇上了什么女人吧?” 一语问出,沈俊来更不敢看沈俊臣,强作镇定,“大哥真会开玩笑,我长得不如大哥,才干更远不及大哥,什么女人会瞧得上我?” 这是实话,但沈俊来更是嫉妒,韦氏原是他的未婚妻,最后却嫁给了沈俊臣。 沈俊臣道:“三郎没救回来,除去路上花销,钱还有吧?剩下的就交给母亲保管。”沈俊来自人就是个花钱的主儿,存不住钱,在外头还要充大爷。 沈俊来心下发虚,钱财早就用是剩下不到二十两,哪里还有,“我在陈留生病,遇上偷儿,全都没了,就连三郎的棺木钱与我回来的路资还是寻了熟人借来的。” 生病滞留,再遇偷儿,把他儿子的性命都误没了。 沈俊臣问道:“当真!” 他越来越是狐疑。 偷儿几时这般厉害,谁的不偷,就专偷沈俊来的。 老太太不悦地道:“俊来会骗你吗?你手头那么多银钱,这次你也不过出了三千两银子,我还出了六千两,连宝儿都变卖了她的首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34-135章 因美误子(12000+) 沈俊臣冷冷地道:“俊来,我在城西给你置了一处三进宅子,你的两房有孕侍妾已经搬过去,临走的时候,她们将你的衣物细软也带过去了,另外我给你置了一处三百多亩的庄子又两家杂货铺子,今儿我就当着老太太的面把地契、房契给你,这是我最后一次扶持你。 大房的韦氏、大姨娘、二姨娘都有身子了,今明两年又要添三个孩子,大房的院子也不够住。 六郎近来吵着不读书,还说你就是个秀才照样做官。我好不容易求了梁大公子指点六郎、七郎学问,可他倒好,尊卑不分,顶撞梁大公子。他是你儿子,我打不得训不得,我一训他,他便振振有词,比你小时候还顽劣,说什么,我是他大伯,不是他爹,不该由我管教他。你就把他领回去罢,没的带坏了我家七郎。” 沈宝想帮沈宪求情,可沈宪顶撞梁宗卿,又顶撞沈俊臣这两桩事,她都是知道的。老太太将沈宪唤到佛堂要教训一通,他却溜到哪儿大半日都瞧不见人,估摸着老太太气消了,这才又出来,待那时,老太太已经没有说他的心情。 沈宝追着他打了一回,沈宪怎么挨打都不哭,就咬着唇一副恶狠狠又气愤的样子盯着沈宝,沈宝对这个弟弟是一点法子也没有,越打越皮厚,越骂越没感觉。 沈宝与老太太二人,一个选打,一个选骂,可沈宪就跟滚豌豆似的,管不了半个时辰就忘得干干净净,依旧玩得乐不胜乐。 沈俊臣又道:“宝儿是二房的嫡女,你现在有家业有宅邸又有官职,将她领回城西沈宅去。二房有家有业,再住大房的阁楼于理不通,上次家里办喜事,来了御史听了这种情况都颇不解,我是无所谓,可我担心你被御史盯上,弹劾你一个无能。” 沈俊来当即就道:“谁敢弹劾我?我亲家第一个就不会放过他,他们还当是早前那无依无仗的沈俊来。” 沈宝突地垂下了头:沈俊来还在说亲家,崔家已经退亲了。早前她百般想着如何与崔家退亲,甚至想着早日到崔家迎娶之时,到时候在老太太的谋划下,将沈容往花轿里一塞,彼时她依旧是官宦家的闺秀,可以嫁给董绍安。 然,计划总不赶不上变化,崔家的退亲,让沈宝无所适从。 她甚至感觉到府中下人都在指点嘲笑。 沈俊臣道:“崔家大少爷崔鸣礼的傻病好了,现在进了京城书院读书,近来放了酷暑假,由崔相爷亲自教导,听说才华是极好的,有望今秋高中举人。偿” 沈俊来立时喜上眉梢。 老太太一直觉得自己的眼光不错,可人家傻病好了,根本就瞧不上沈宝。头天病后,第二天就上门退亲了,甚至于沈宝失德的名声都流出去。 “宝儿,你看爹和老太太给你寻的亲事多好?” 沈宝气恼不已,却不得发作。 沈俊臣道:“崔家瞧不上四姑娘,在你离京后就已经退亲了,崔家听到了四姑娘在外头的名声,说她刁钻刻薄,不愿再聘为长妇。” 沈俊来立时像只泄气的皮球,心里的某点骄傲被击得粉碎。 沈宝一扭身,拉着老太太的衣袖:“祖母,我不要去城西沈宅,祖母,宝儿要陪着你,娘没了,宝儿想替娘承欢祖母膝下,给祖母解闷,给祖母捏腿敲背……” 沈俊臣睨了一眼,早前潘氏也提过让沈宝回城西沈宅的,可沈宝就当没听见,这回子听沈俊臣说出来,又开始与老太太使惯用的招式,半是撒娇,半是装可怜,也只得老太太吃她这一套。 “俊臣,不过是御史们问了两句,这就要赶宝儿回城西?” “母亲,那里才是他们的家,你若舍不下二弟与宝儿,你可迁到那里去住,若是住得烦了,我再令人接来……” “你……”老太太嘴唇一颤,想骂人,却化成气愤的低吼:“这是你亲弟弟、亲侄女……” 沈俊臣不为所动,“母亲,你初入京城,我的话你听进去几句?我的吏部左侍郎是如何丢的,害得二弟差一点入不了仕的又是谁?二弟与宝儿回他们自己的家住,就算京城一等一的权贵门阀,兄弟们大了,开宅别住的比比皆是。 母亲想他们,这一年到头的节日多了去,但凡过节,就让他们一家回来说上大半日,吃上几顿饭,若你不放心,你也可以去城西沈宅探望。 他们有他们一家人,你硬是将人家一家人拆开,这算怎么回事?就算沈宪,这才多大的孩子,主意比谁的都大,顶撞我便罢,更是几番顶撞先生。潘家的私塾先生都不愿再教他,放出话来,再让沈宪去私塾,他就要辞职。 我们家宏儿入秋后还上潘家私塾,总不能让他一个半大小子在大房里闲逛,他自己也说,我管不得他,他有亲爹管教,别人的孩子能管吗? 娘可记得,在家乡时,你也曾管过沈氏族里的侄子,不过是训了两回,人家现在还记一个仇恨呢。我虽是大伯,到底隔了一层……” 他说得果决! 既然置了家业,就当让他们另住。 他亦受够了老太太的偏心,也受够了沈俊来父子的胡闹。 沈俊臣道:“二弟拿主意,你若搬过去,今儿,我便将房契、地契都交予你,你若不搬过去,吃我大房、用我大房,也休想让我将这份家业交给你。” 大房虽好,是他大哥的家,并不是他自己的家。 沈俊来这些日子有种寄人篱下之感,到了自家的宅邸,他就是唯一的老爷,管着整个家,如果再想弄几个美娇娘回家,也不会有人再管他。 他一时间心猿意马,想入非非,怎么想都是回城西沈宅的好,有了家业、店铺好好打理着也能过好日子,何况他还是官儿呢。 沈俊来忙道:“大哥,我搬,现在就搬!今儿就是过来报个信,我这就让人去唤沈宪。宝儿,你也收拾一下,跟我回城西,你大伯说得在理,你有自己的家,怎能再住这里?” 他打了个揖,等着沈俊臣说话。 沈俊臣道:“先搬过去,中秋佳节团圆时,我自会把承诺的房契、地契都交到你手上。” 沈俊来以为现在就能拿到。 沈俊臣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总觉得沈俊来答应得太过爽快。 沈宝惨呼一声“祖母”似要赴刑场一般抱住了老太太。 老太太心下泛酸,却又哭不出,只看着这一张娇俏可人的小脸蛋,忍不住地心疼,“俊臣,阿宝还小,就让她住到及笄。” “她可不小了,到了议亲之龄。母亲,让她回城西吧,你膝下还有大房的孙女,知事的便有四个,你不喜五姑娘,可宜儿、家薇、家莉也是孝顺乖巧的。” 老太太见他态度坚决,恼道:“你要赶宝儿回去,连我也一道赶走!” 沈俊臣轻叹了一声,“母亲也去城西住一阵子吧,若是住烦了,可以再回来,佛堂会一直给你留着。”他轻叹一声,“沈宝的恶名已经传出去,连外头都有人言,说她害死了二太太,我不能因她一人,累及整个大房的姑娘。” 这,就是他坚持的原因。 沈俊臣又补充了一句,“像沈宝这样的姑娘,若在规矩重些的人家,早就被长辈下令处死,她是二弟的女儿,二弟严加管教吧。” 这不仅是他所想,也是潘氏、韦氏所想,这两家对女儿的管教较严。 沈宝面容微白,大伯在说什么,居然说她这样的就该被长辈处死,他是多厌恨自己,才会说出这样的话,为了让祖母求情,她都说到那份上了,可大伯竟让祖母也去城西沈宅。 她不要去城西! 那里怎么也比不得这里。 在这里,她可以是大房的嫡女般尊贵。 上回二姨娘的巴掌惊醒了她,她好恨,为什么自己不是沈俊臣的女儿,却偏偏是沈俊来的女儿。 在世人眼里,原来她这二房的嫡女,还不如大房的庶女尊贵。 沈俊臣不会改变主意了,他嫌沈宝的名声不好,“要我离开,把房契、地契给俊来,我们搬走了,你不会变卦吧?” “只要他们不变卦,我就不会变卦。” “拿出来,我保证带着二房父子三人离开。” 沈俊臣道:“我会让李管家带着房契、地契在二门上候着,一出府门就将东西交给他。”他一作揖,转身走了。 老太太还是偏护着二房,为了沈宝那样一个行事狠辣的丫头,她认不清事实。 沈俊臣只想二房的人赶紧离开,他心里权衡着,待二房的人一走,他就把早前二房沈俊来夫妇住的院子给二姨娘住,再让沈家薇、沈家莉都迁入阁楼。 又一个时辰后,李管家来传话,说老太太陪着二房的人坐马车离去了,临走时,老太太收拾了五口大箱子的物件。 沈俊臣对潘氏说:“将早前二房住的院子改名纤云院,给二姨娘住,先修缮一番。家薇住入漱芳阁,家莉住到漱玉阁。” 潘氏凝了一下,“老爷,那可是嫡女住的阁楼。” “没占着地儿,待老太太再回府,让沈宝住?那是二房的失德姑娘,怎配住我大房的阁楼。待你生了嫡女,再让腾一处阁楼便是,自家姐妹,总比外人好说话。吩咐下去吧!” “你怎知我若再生,也是个姑娘?” 潘氏想要儿子,许是生沈宏伤了根本,至今也怀不上,尤其这两年,调养的药物没少吃,今年更不缺名贵的人参、燕窝之物。 想说不合规矩,可府里的嫡小姐就只两个,还有一个沈容,人家只想住仪方院,好像对那地方还挺满意,再说仪方院,一般人也不去住,石氏可在里头呢。 老太太与沈俊来上午离去,下午,空着的阁楼院子就有了新的主人,大姨娘、二姨娘很是欢喜,为她们的姑娘住阁楼觉得体面,忙着指挥着婆子下人收拾移院。 沈俊臣觉得自己的主意甚好,双喜院空出来了,下次府里办赏花宴、喜宴什么,也有了招待女客小憩之地。 前院那边,亦设有男子客房,若设宴时就能成为男子小憩地。 至于二姨娘迁到纤云院,他的想法很简单——占地儿,防沈俊来再回来,对二房一家子,他厌烦了,老太太的偏心他领教过。 夜里,沈容去了分堂。 “沈俊来为何救沈宾耽搁这么久?” 紫嫣面带鄙夷地答道:“主子,沈二老爷还真无情无义,沈大老爷想升官处处谋算,与他相比,算是个好人。” 好人与坏人,这就得比对,就如沈家这两兄弟。 她递过几页纸,但见上面写沈俊来离京的原因,他行到咸城,遇到一个美貌寡\妇,姓柳,据说是扬州人氏,嫁了个咸城商贾姓王,过门不到三年,膝下只一个女儿,丈夫就在前往京城的经商途中病殁。 此妇人有些本事,虽然夫家有兄弟三个,他所嫁的王富贾是长子,竟能将家里把持得严严实实,原来自她丈夫之后,她便与两个叔子有些说不清道不明,两个弟妹虽猜到,却不敢和她闹,因她是嫡媳,而那两房只是庶弟,将两个庶弟指使得团团转,便是王家老太太生前也夸她能干。 王家老太太前年冬天撒手人寰,家里再没人能管束住她,她更是行事张狂,在外头时不时与人有染,两个庶弟也是知晓的,可又不敢张扬,怕柳氏不给这二房分家业,毕竟柳氏的官家公子老爷多,在官府都是有靠山的。 今年春天,柳氏与二房、三房分了家,两房都得了三百亩良田、两个店铺,虽然与大房的三千亩良田、二十六家店铺比是零头,但王家两房庶弟都不敢与她闹。 沈俊来到咸城,在王家的酒楼里,酒后大发狂言,说他与崔左相家是儿女亲家,他大哥是礼部大官,自己又如何如何了得,正巧被柳氏给听见,见沈俊来长得五官清秀,又有几分纨绔气,又闻至今尚未娶嫡妻,就令了酒楼掌柜小二帮忙,两个人就成了好事。 沈俊来一醉醒来,见身侧躺了个美貌佳人,再也把持不住,柳氏惯会讨男人欢心,但凡被她拿下,少不得要迷她短则一个月,长则一辈子,就是这样,她为了把持住家业,连自家的两个小叔子都没放过,沈俊来这样从石台县出来的男人,又哪里承得住,没两日就迷得再也离不开柳氏,还花银钱给柳氏打首饰,置小院。 他置小院是为了金屋藏娇,住在小院宛如恩爱夫妻般同进同出。柳氏又哄着他,说如他娶她,她的三千亩良田、二十六家体面店铺都能做嫁妆,她膝下只一个姑娘,她们二人一个失夫,一个失妻,两家合一家,真正是天造地设的良缘。沈俊来见过王姑娘,不到七岁,真正生得极美,眉眼与柳氏有七分相似,心里盘算长大了,他再做主许个体面人家,柳氏还不得感激他一辈子。 柳氏又让王姑娘叫沈俊来“爹”,还说沈俊来就是她爹。 王姑娘初是不愿意,沈俊来出手阔绰,给王姑娘买了不少好东西,这是以前的男人都没做到的,她便将信将疑地以为“也许这个人才是她亲爹”,后来还真叫了沈俊来为爹。 沈容道:“他为了自己玩乐,连亲儿子的命都不要了?” 紫嫣答道:“柳氏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属下调查过她的来处,她是‘扬州瘦马’,只不知如何得识了王富贾,娶她过门做了嫡妻。” 到底是那种地方出来的,哄男人的手段更是一等一的好。 “以你之见,她会嫁给沈二老爷做填房?” “她嫁过来可不是瞧中沈二老爷,瞧中的是官宦人家填房嫡妻的位置,沈俊来不是说他与崔左相的长子结了亲家么,这柳氏也想替自己的女儿谋个好姻缘,更想做体面官家太太。” 早前富贾太太,现在摇身一变成官宦太太,两相比较,自是后者更为尊贵,何况沈俊来的大哥还是从二品大同,柳氏那样的女人,见过的男人不少,自是要哄着沈俊来娶她做填房。两个朝夕相处半月余,定是将沈俊来的底细都摸问清楚了,知沈俊来长子故,剩下的嫡次子又有羊癫疯,这样的儿子也就是废了,只要她过门生个儿子,就算在沈家站稳脚跟了。 沈容微微一笑,二房搬出去了,她亦不不会让他们好过,“你寻了可靠的人,故意把这件事透给沈府大厨房的管事婆子知道。厨房麻婆子,每日一早就会去西市采买,就说沈家二老爷在咸城遇到个绝色寡\妇,迷着人家,连亲儿子的命都不要,硬是把家里凑钱赎沈宾的银钱花了个精光。” 大厨房的管事婆子最爱说嘴,除了不对外头说沈家先头太太石氏、李氏、沈宽的真实死因,着实是潘氏叮嘱了她,若她讲出去,就将她一家都给发卖了,旁的能说的、不能说的,全被她说了,更爱打年仪方院里发生的事。 仪方院丢问心石的事,就是她在卖菜时说出去的,她亦只说是宝贝,还能形容出颜色形状,能放出五彩光芒等等。 有些有见识的臣子,听家中仆妇回去说道,立时就那宝贝有一个名字——问心石。 没两日,沈府就有人流传,说沈俊来拿着银钱不救沈宾,反而自己享乐,更搭上了一个美貌有钱的寡\妇,生生害了沈宾的命。 沈府与沈宅的下人原就相熟,很快就由珊瑚禀到老太太跟前。 沈宝与老太太住了东院,沈俊来住了主院,西院安顿了两个新抬的姨娘,老太太住了些日子,是怎么做怎么不习惯,可又想着:是我自己出来的,要回去,怎么也得沈俊臣使人来接。 沈宝大呼道:“胡说八道,这怎么可能。” 珊瑚便道:“说是沈府的大厨房管事麻婆子,到外头采买时,遇到一个相熟的婆子,说得有名有姓,还知道与我们家二老爷交好寡\妇的名讳,夫家在咸城住在何处,人家都能说出来。二老爷许诺了王柳氏,回京就要使官媒上门迎娶,王柳氏可得有不少家业,三千亩良田、二十六家店铺,在咸城更有一座体面的四进院子,在京城亦有别苑的,说是身家二十万两银子都下不来。” 沈宝就听到后面几个字“二十万两下不来”,这不是说那女人不仅长得美,更是真正有钱的。 老太太问道:“王家就没人了?” “有人啊!但他两个庶弟不敢与她争,这王柳氏听说原是出自官宦人家,只是父亲获罪,好像是由他父亲的好友养大的,便认了那人做义父,她义父也是五品官员,她嫁给先头的王老爷,就是她义父保媒做的主。” 老太太听说是有钱的,原本的怒火就散了七分。 沈宝也不叫嚷他爹为讨美人欢心不救人的事了,如果沈俊来娶了王柳氏过门,那王柳氏手头的嫁妆可不都成沈家的,那可是二十万两啊,待将来她出阁,不说都给她,讨上一半,十万两银子那也是极体面的。到时候再窜掇着老太太掌了二房的家业,还不就成了她们祖孙俩的…… 沈宝越想越美,“祖母,要不待父亲下衙,使他过来问问,到底是外头的传言,若传出去话去,说他因柳氏误了三哥性命,有碍他的官誉。” 老太太道:“对外头就说,你父亲前去陈留赎人,不想贼人不讲信誉,竟生生害了三爷,你父亲痛失长子,辛酸不已,得遇柳氏这朵解语花,结为知己……” 珊瑚心里甚寒,老太太竟然听说人家有钱,立时就改变了主意,明明气恼,这会子反倒乐上了,还替沈俊来与柳氏开脱澄清,颠倒黑白。再怎么说,沈宾也是她嫡亲的孙儿,人死了,是不是得给个说法,沈俊来误了亲子性命,就该严厉地训斥一顿,她不训,却有偏护之意。 大房的人都说老太太偏二房得厉害,现在算是明白了,老太太偏护的是沈俊来与沈宝。 沈俊来做错了多大的事,在她看来也是个好。 沈宝就算害了亲娘,在老太太瞧来也不是沈宝的错,是早前的坠儿挑唆,也是坠儿使的坏,沈宝最多就是管教侍女不严。 那日大老爷沈俊臣将话说到那份上,老太太难过了一阵,听沈宝撒娇诉苦一阵,对沈宝的质疑又烟消云散了。 第135章未过门先斗 沈宝早前行事狠毒,如果老太太严加管教,许还能改过来。现在说话行事,都与老太太如出一辙,一样的先恼,后在听说柳氏有二十万两银子的家业,竟然就不气了,反而欢喜了。 近墨者黑,这可真真是没说错。 老太太最喜欢把着银钱,可现在手头除了几样首饰,还真没钱了,早前把钱给了沈俊来,让他去救人,从沈府搬过来,但凡佛堂值点银钱的摆件都统络弄过来了,这弄过来易,再回去时,怕是大太太那儿就不大乐意再添新的,就算添买了,也定不如早前的摆件好。 沈俊来刚从衙上归来,就被珊瑚请到了老太太与沈宝住的院子里。 沈宝不喜欢沈宅,在沈府她住的是尊贵的阁楼,可在这里,却住的是院子,虽然沈宅足够他们一家住了,哪里有沈府好。 在沈府,潘氏每个月给她三两银子花使,在这儿,连个正经打理后宅的都没有。她此刻对老太太道:“祖母,父亲来了,你得让他同意,由你来打理沈宅的事务,两个姨娘都是从丫头抬上来的,哪里有您有经验。还有大伯给父亲置的田庄、店铺,你也一并给管了。” 老太太笑道:“宝儿,你当你祖母老糊涂了,我为甚来这里,就是替你爹来管家的。否则,我住在沈府不比这里强?” 在沈府,沈俊臣拿她当老祖宗供着,好吃好住,也给她银钱花使,唯一不好,就是潘氏不会让她打理后宅,就不会让她掌管,沈宛远嫁,给了沈俊臣一笔银钱,又有田庄店铺,地契、房契是握在沈俊臣手里的,可打理的人却是潘氏,老太太想讨过来打理,沈俊臣以“老太太就享享清福,打理田庄店铺可是劳心劳力的活计……”一句话,不让她沾手。 老太太从嫁入沈家,就是家里说一不二的人,早前的石氏如何得她厌弃,不就是霸着她的嫁妆掌理家务,不让她沾手,后来病重了,这才交出一部分给老太太。如若那时候,石氏知道,她不是病,而不是毒,只怕就算毁掉也不会给她。 老太太看着现下的几个媳妇,韦氏她见过,是个不多话语,但也不是个绵软的,还有潘氏,瞧着行事行体,却是一肚子的官司计较,也不比石氏,当真思忖起来,几个媳妇里头,石氏还真比韦氏、潘氏待她要好,人家至少给了她田庄店铺打理,还让她攒下了体己,可现下呢,她的体己银子全都花没了。 没钱寸步难。 二房的日子亦都往好里过。 老太太这般想着,决定赶早给沈俊来娶妻。 “老二,我且问你,你与咸城的柳氏是怎么回事?你可是与京县许家姑娘订了亲的,原说待你从咸城回来,就使媒人上门订下婚期。要我说,不如学了你大哥,娶个嫡妻、纳房平妻度日。” 沈俊来听她问头一句,心下微沉,思忖着如何解释,怎的这事连老太太都知道。再听她后面说的娶两妻之事又喜出望外,能娶两妻的都是有大本事的人,就如沈俊臣。 “娘,你同意我娶柳氏?” 老太太道:“听说是个美貌性情又温柔的,怎耐是嫁过一回的,见你与她两情相悦,我也不拦你了,就娶她做个平妻罢。” 耳畔,是王柳氏那娇嗔而带着果决的声音“俊来,妾身可告诉你,我要做就只做嫡妻,我义父也是正五品的知州老爷,我也是官宦人家长大的姑娘,虽不是亲生,离亲生的也差不离儿,再说了,你若敢不明媒正娶我做填房嫡妻,我可是不会嫁的。初嫁从父,再嫁由己,这话你听过罢,就凭我柳氏的容貌、嫁妆,还不愁嫁不出去……” 彼时,他连连应承,“宝贝儿,我一定娶你做嫡妻。” “必须得嫡妻,许我平妻想都别想,贵妾我更不会做,谁家的平妻贵妾会带这么一大笔嫁妆……” 柳氏人美,家业大,这也是沈俊来舍不下的缘故。这样的美人,要什么有什么,除了早前嫁过一回,旁处都是优点。 沈俊来面露难色,“娘,柳氏可有个做正五品官的义父,说是义父,与她父亲没两样,她父亲犯事后,一直在她义父家长大,是拿正经官家姑娘教养大的。嫁妆丰厚,如果让她做平妻,她肯定不会答应,娘,那可是二十万两银子的家业啊,她手头的贴己银子怕是十万两也下不来……” 柳氏与那么多咸城官员、名门公子有交集,没好处,她定不会去,都是捞到好处的,跟一个男人,就让人家给她置下好些体面首饰,一套首饰最差的也不少于五百两银子,玩上几回,觉察到对方厌了她,她也不会去纠缠,反而爽快的撒手寻觅下一个,直至钓到她认为的金龟婿为止。 (柳氏的故事,是我生活中遇到的一个熟人,她在离婚后,就存了游戏人生的心,跟很多男人同居过,每跟一个就要人家给她买名贵首饰。) 老太太原不应,这会子听说柳氏除了二十万两的家业,人家手头的贴己银子更有十万两,光这数目,一旦娶了柳氏过门,除了是个寡\妇的名声还是很实在的,光娶她一个,立时就能让二房的日子赛过大房。 大房统共才多少家业,还是沈宛给了银子、店铺、田庄才宽裕几分,前前后后加起来,也不过十几万两,这柳氏一人就当两个大房了。 沈宝这会子早已喜露于色,“祖母,父亲似很喜欢她,就成全他的心。” 老太太睨了一眼,“你娶她过门可以,可二房的家业,得我掌管。” “娘,大哥帮我置的这份家业,你不是连房契、地契都捏在手头么?都是你在掌管?” 沈俊臣置的二房家业,沈俊来交给老太太掌管。 但柳氏的嫁妆,老太太想掌管这是没道理的。 就如早前,老太太想掌管石氏的嫁妆,石氏不允,就被她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老太太笑了一下,“她过门,你让她把手头的铺子分几家给我打理。还有她手头的田庄,可有京城的?” 沈俊来道:“我听她说过,她在京城有一处别苑、三家店铺,田庄与其他店铺都在咸城,用的管事下人也都是她先头的死鬼丈夫的。” 老太太道:“让她把咸城的田庄、店铺都卖了,到了京城置好的,再交给我打理,我就同意她过门。” 沈俊来面有难色,“她与京城几个大人相熟,我……得找她问问。” 沈宝惊道:“爹,她在咸城,这一个来回最快也有三五日,你如何问她?” 沈俊来不紧不慢地道:“她随我一道入的京!” 一同入京…… 沈宝立时想到沈宾,“爹,外头都在传,说你为了美人,把三哥的生死置之不理,这是不是真的?” 柳氏是跟沈俊来一道来的,沈宝心下对这传言就信了七分。 她觉得柳氏进门好,柳氏那好厚的嫁妆,到时候她这个继女也不会生活得太窘迫。 “不是真的,是……是……宾儿遇害后,我才遇到她,怎把这事推到她一个柔弱女子身上。”沈俊来说得义正言辞,更有维护柳氏之意,揖了揖手,“娘,我这就去别苑找她,问问她的意思。” 柳氏在京城的别苑,挂的是“柳宅”的牌子,听罢沈俊来的话,柳氏扬了扬头,“俊来,你在说什么?你娘想掌我的嫁妆,她也不怕人凿脊梁骨笑话吗,哪有婆婆掌儿媳嫁妆的道理?” 她为了得到王家的家业、财产,付出了青春,付出了感情,更付出了辛劳,而今是她的,更是她孩子的东西。沈老太太居然想掌她的嫁妆,以前她没让王家的庶弟掌理,往后也不会交到任何他人手里。 那些东西就是她的! 沈俊来可知道老太太的心思,当年老太太因掌不成石氏的嫁妆,日久生怨,最后更是害死了石氏。现在,老太太公然提出自己的意思,如果柳氏不应,就算嫁给沈家,以老太太的性子,还不得变着方儿地刁难柳氏。 “你就服个软,先过了门再说,前些日子,我在你们母女身上花了一万多两银子,你拿出银钱来置些店铺、田庄的,交给她,哄她高兴先进了门再说。我娘还说要你做平妻,让许氏为嫡妻,我可是一力主张,要你做嫡妻的。” 交出去的东西,再想收回来就难了。 若是遇到那不会打理的,几下折腾光了可如何是好? 柳氏是万不会同意沈俊来的话。 男人再好,哪有自己握有生活根本来得好。 柳氏秀眉一挑,“你说什么?你还没与许氏解除婚约?你可是答应我,只娶我一个嫡妻,不与她解除婚约,难道还想娶她为平妻。妻就是妻,只能有一个,不能有两个,你若敢娶她为平妻,我柳氏就算一辈子不改嫁,也不会嫁你!” 沈俊来心下一紧,他哪里遇到过像柳氏这般貌美,又会服侍男子的女人,何况人家还有钱,搂着柳氏,心肝宝贝儿地浑叫了一通,柳氏说不嫁他,这不是在他心上捅了一刀么。他在柳氏身上花销了一万多两银子,他自幼家贫,这么一大笔银子在石台县都是一份偌大的家业,如果他不娶柳氏,早前花出去的就拿来不回来,他必须娶柳氏。 这,叫肥水不流外人田,更像是他做了一笔生意,投入一万多两,赚回二十万两,他投进去一笔成本,收获柳氏嫁他。他可不能亏! 沈俊来道:“好了,我回头就与许氏解除婚约。” “给你三天,三天内不解除婚约,你我一刀两断。” 柳氏生得美艳绝\伦,外表柔弱,却是行事果决,内心强大的女人,否则也不会为了保住家业,与两个庶弟说不清,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住她与女儿的利益,“还有我家蕊蕊,一旦我嫁进去,得让她的名讳入沈家族谱,得算你们沈家正经的嫡出姑娘,我要她入京城诗社,做真正的书香贵女……” 柳氏这辈子受够了欺辱,就想给她女儿不一样的人生,一切都尽量给最好的。她一辈子不上不下地活着,但她的女儿一定要风光体面。 沈俊来柔声宽慰道:“好说,好说!我大哥家的嫡长女沈元娘,可是天下第一才女,大哥的嫡次女、八姑娘入的都是桂花诗社,到时候请蕊蕊的两位堂姐牵线,蕊蕊明年就能进桂花诗社。” 她腰肢扭了又扭,在沈俊来怀里一蹭,惹得沈俊来再难压抑,恨不能立时扑倒饱吃一顿,柳氏非说她来了小日子,不让他碰,直撩得他肝火升腾。 柳氏接触过的男人多,越在一个女人身上花的银钱多,越不容易放手,就如沈俊来,沈家并不算如何宽裕,但沈俊来却在柳氏身上砸下了万余两银子。以她对沈俊来的了晓,肯定不会撒手,老太太想借让她进沈家门的事来要胁,逼她交出理家权,就凭老太太的那些伎俩根本不能与她相抗,只要她咬紧牙关坚持下去,沈俊来自会替她周/旋。 据沈俊来所说,沈家老太太也是个爱银钱的,老太太想着花出去的一万两银子不能再捞回来,指定比她还要着急。 沈老太太大字不识几个,如何打理家业?真是笑话,不过是穷怕了,到了老太太手里,谁晓得往日那些东西还是不是她的。 柳氏早前能斗得过王家的两位庶出叔子,往后就能斗得过老太太,也能拿捏住沈俊来。 * 六月初十一早,沈容去了桂安院给韦氏请安。 潘氏那儿有三位姨娘,还有几个庶女,倒是沈容差不多每日都去韦氏那儿,韦氏见沈容大方爽快,她也是个干脆性儿。 “给小娘请安!” 韦氏笑了一下,“快坐。” 旁边坐了韦七太太,穿戴光鲜体面,正笑微微地打理着沈容,她一来探女儿,就听陪嫁婆子说,沈容把一个田庄子给韦氏了,只让韦氏教她打理田庄,韦七太太立时就觉得沈容怎么瞧怎么顺眼。 韦氏的陪嫁婆子介绍道:“五姑娘,这是我们太太的母亲。” 沈容福了福身,“给韦七太太问安。” 石氏娘家无亲人,她与韦氏示好,也不等于就要认韦氏的娘家为舅家,韦氏是平妻,这亦不合规矩,她们姐妹对潘氏释放善意,换来的是潘氏几番算计沈宛,要不是彼时沐风沐雨机灵,沈宛又如何会保全声名顺遂嫁给赵国硕王。 韦七太太笑道:“真是好孩子,你唤十九娘做小娘,唤我一块外祖母也使得,我一瞧你这孩子就喜欢呢。” 想做沈容的外祖母,韦七太太疯魔了吧? 沐云心里纠结,却见沈容不紧不慢,又扮出一副胆怯的样子,“母亲……母亲说……我们沈家大房的郎儿娘子只得一个外祖母,就是潘家老太太……我认你老倒无甚,可是传到那边,怕是她就要为难小娘,以为小娘要和她抢……抢嫡妻位分。”沈容像只缩头龟似的,一会低一下,待说话时,整个脑袋都快缩起来。 韦七太太这会子却是一肚子的火苗,“好个潘氏,我们韦家比她潘家差了吧,挑唆着府里的姑娘郎儿一个个只认她潘家的亲戚。” 沈容听她一恼,气势十足,似得了鼓励一般,立时将脖子伸直了,她这样子落在韦七太太母子眼里,就是一个被吓唬怕了的小孤女,无依无仗,时间久了就变成这样。 韦七太太道:“那就是个没规矩的,阁楼让庶女住,也不给五姑娘,我一说这不合规矩,她就拿大老爷说话。” 沈容嘟了嘟嘴,“长姐远嫁,离开前给了好些店铺田庄,还有十万两银票,想来父亲是一视同仁,分成两份的,一份交给了大太太,一份给小娘。小娘,我是个姑娘家,说话人轻言微,实在帮不上小娘。” 韦七太太听到“十万两银票”眼前全都是银元宝,“十九娘,沈俊臣可给你分一份了?” 韦氏道:“他说我有身子,又说大太太才是嫡妻……” “啥,他说什么就什么,你怎这么不争气?你不为自儿个,也要为你肚子里的孩子,这可是沈俊臣的种,也是他妻室所出的嫡子,他怎么偏心?潘氏生的就是儿子,你生的就比她的差?不行,今儿我非得让沈俊臣交一份给你打理不可,现在说是打理,待过上十年二十年,还不都成潘氏那刁妇的东西。” 韦氏还讲几分道理,韦七太太纯粹就是个爆杖脾气,听说那么大一笔家业一古脑儿全由潘氏掌控中,她立马觉得不公。 韦氏在床榻之上,撒娇讨好地求了沈俊臣几回,沈俊臣就给了她五千两银子,“你拿去或置店铺或置良田,瞧着办吧,休提分一份由你打理的事。” 十万两银子呢,才给她五千两就打发了。 她后面再求,沈俊臣就以给了她五千两银子来说话。 韦氏没法,不等于韦七太太没法子。 由着韦七太太撑腰闹上一场也好,这名声什么都是是要用委屈来换的,她们韦家七房,最不缺的就是名声,或者说韦七太太与韦十三爷根本就是不要脸面的,只要好处。 韦七太太说干就干,派了韦氏的陪嫁丫头去盯着二门,一旦沈俊臣回家就来禀她。 近午时,沈俊臣回来刚洗了把脸,韦七太太领着韦家婆子就进了福瑞院,人未至,吵骂声就先到,“沈俊臣,你这个混蛋,你给我出来?你说我女儿,哪里比潘氏差,你要这样欺负她?你说啊?她是嫡妻,每日姨娘庶出子女给她请安,只一个被她嫌弃的五姑娘每日去给我闺女请安!你们还教唆着府里的郎儿姑娘只认潘家是亲戚,不认我韦家?我韦家哪里不如潘家,连对待两房妻室不同,对韦潘两家也不同。 沈元娘出阁,是不是给了你一份家业和十万两银票?你凭甚都交给潘氏?她生的是儿子,我闺女肚子里就是草?你今儿不给老娘说清楚,不拿出几样给我闺女打理,我就和你没完。” 韦七太太一说话,坐在福瑞院开始,手舞足蹈地撒泼大闹。 潘氏蹙了蹙眉,韦七太太可一点也不讲规矩,就觉得沈宛交出来的家业有她女儿一番,理由简单,潘氏能打理,为甚她闺女就不能打理。韦十九娘如此孝顺,有了好东西,肯定会给娘家一番,这娘家不撑腰,嫁出门的闺女就得被人欺负。 韦氏不说话,她就来替韦氏大闹。 她若闹了不管用,还有个不要命的韦十三爷呢。 韦七太太又哭又闹,吵着非让沈俊臣交出几处打理权给韦氏不可,还吵嚷着要让沈俊臣给韦氏一笔银子,原因很简单,这银子不是给韦氏的,而给韦氏未出生的孩子。 潘氏上回因韦七太太大闹,觉得丢面子,就同意娶韦氏过门做平妻,可事后她懊悔了无数回,如果一切从来,她决不会同意,这会子她咬着牙齿不说一个字。 沈俊臣恼道:“你也算是岳母?跑到女儿女婿家大闹,你还真是不要脸面。” “你沈俊臣做事不要脸面,强夺我闺女清白,毁她姻缘都做得,我有甚做不得的,今儿你非得给我闺女打理田庄、店铺之权,还得给她些银子,你是如何对潘氏的,就得如何对我闺女……” “你……”沈俊臣面容微白。 韦七太太坐在地上乱蹬,扯着嗓子干嚎,不见眼泪,但闻其音哭毛得撕心裂肺,一张脸涨得通红。“你给是不给,你若不给,我让十三郎天天去闹你!敢薄待我韦家的姑娘,你沈俊臣不想过好日子?你不让我闺女好过,我也不让你好过……” 沈俊臣想到韦十三爷的下手猜辣,心里还真是发怵,心下一沉,对潘氏道:“要不就交一处店铺给她打理?” 沈宛交给沈俊臣的铺子,都是能赚钱的,唯有潘氏近来新置的三个店铺,生意不大好,一个月赚的钱又少,只不知时间长了是否能好些。 韦七太太吵嚷道:“至少两处店铺,还要一个田庄,再给我闺女一笔银子,少了一万两休谈!” 沈俊臣道:“你问问小太太,我有没有给她银子,我让她自己置些田庄店铺。” “你给了的?” ---题外话---今日加更,鞠躬求订阅!求月票!望亲们一如既往地支持哦。近来,有许多读友亲对这文的简介看不懂,浣水月已经尽量做到明析化了,亦有亲说要弃文。在这里,对选择弃文的亲,浣水月鞠躬感谢你过往的支持,若以后月月的其他文能让你驻足或合你口味,欢迎继续支持、关注!对坚持追文的亲,我诚恳地、诚恳地、热泪盈眶地感谢你的理解,献上狼抱一个,感谢亲一如既往的支持与不离不弃的坚守。坚持到底的亲,因为有你,月月对该文更有信心;因为有你,在乐文这方平台,月月才不曾寂寞,再次谢谢继续支持月月的读友亲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36章 撒泼得家业 沈俊臣道:“自是给了的。大太太要打理整个府邸,还主持中馈,自然要占大头,那几位姨娘,几个姑娘的吃喝月例,可都由大太太管着,难道大太太不该占大头。小太太有身子,正是养胎的时候,最是劳心不得,我不给她,原是怕她累着,韦家岳母怎就认为我厚此薄彼……” “我不管,你就得一视同仁,不能薄了我闺女。” “我让大太太给她两个店铺打理,你可不能再闹,你再闹就是无理取闹了,传出去就是你说话不算话。” 说话不算话…… 她韦七太太自来言出必行。 她唯一的软肋,正是这个偿。 沈俊臣为了对付韦七太太,也是研究了晓了一番。 这世间的人就是如此奇怪,偏偏韦七太太这样爱撒泼的却是讲诚信之人,说了不闹就不会闹,这也是韦氏族里都知道的唯一优点。 “你现在就拿出来,不然,我还闹!” 潘氏想着那两处铺子都在僻静处,虽不亏本,却也不怎么赚钱,统共也不到二千五百两银子,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给了韦氏,堵了韦七太太的嘴。 沈俊臣令潘氏写了个单子,上面盖了沈俊臣的印鉴,“你拿去罢,所有公中产业全由我管着房契、地契,这是两处铺子的地点名字,有我的印鉴,这两处店铺的管事瞧过,小太太就能接掌店铺。” 韦七太太接过,拿着手里转了又转,“最好是真的,你若哄我,我还来闹。” “自是真的,韦岳母也要说话算话,答应再不闹的,我给了店铺打理权,又给了银子给小太太,你可不能再闹,否则,你就言而无信。” “我韦七太太最讲信用,说不闹就不闹。” 韦七太太接过这两张纸,转身往桂安院去。 潘氏迟疑道:“她真不闹?” “这是个爱撒泼难缠的,唯一的优点就是说一不二,尤其是她承诺的事,她却不会否认。” 潘氏心下诧然:韦七太太难缠,没想还有这么一个优点。可见就是再混账的人身上总还有一两样优点,就如韦七太太就爱撒泼,却是个信守承诺之人。 韦七太太回到桂安院,将两张盖有沈俊臣私鉴的字给韦氏瞧,韦氏一看那地段,都是僻静地方的杂货铺子,道:“娘被他们给耍了,这可是偏僻地带的铺子,两家还不抵繁华街市的一家呢。” 韦七太太问:“东西是真的吧?” “东西倒是真的。” 韦七太太心里暗暗叫苦,谁让她不识字呢,被潘氏与沈俊臣给耍了,可她早前答应了不再闹的,现在再去撒泼也不成了,“好啊,这算计我,这个大亏我还得认了,你哥却不会认,偏僻就偏僻,回头让你哥再闹,一定逼他们拿出好些的来,还得让你再打理一处田庄。”韦儿太太一落音,“女婿说,给了你一笔银子。” “五千两,算吗?” “什么?才五千两,我还以为至少也得一万两,他的心果真是偏的,我得让你哥大闹,定要逼他再拿五千两不可。” 韦七太太吃了个闷亏,一回家就与韦十三爷说了。 这一听,更了不得。 韦十三爷觉得有人欺负他妹子,“娘莫急,我明儿就去路上堵沈俊臣,他若敢不一视同仁,老子就和他闹。这些个当官的都爱名声,再敢不给,我就去礼部衙门闹,看他给不给……” 沈俊臣从未见过这样的母子俩,一个耍泼,一个耍狠,一个靠的是戏,一个靠的是拳头。这一次,韦十三爷不打他脸,却揍了他的肚子,只疼得抓心挠肺一般。 “沈俊臣,你赶紧照我说的做,给我妹补五千两银子,再给一处田庄打理,还要一处地段好的店铺,她若得了,你让她派陪嫁婆子回来送个信,否则,明儿我还揍你,你明日不给,我后日继续揍!” 不带这样的,哪有大舅子被妹婿揍一顿的,不仅是韦十三爷动手打人,他还带了一群十几个小混混,连带着沈俊臣的轿夫、小厮都给揍了一遍,不打脸,只打人,可就是这样,好几个小厮被打得爬不起来,这也太狠了。 沈俊臣回到家里,是又取了五千两银子,再拿了一处田庄,也不过三百来亩,写成了掌理令一并交给韦氏,“派人与你哥说一声,这可是照他说的给。韦氏,我们是夫妻,还是你与他们才是一家人,没见你这等行事的。” 韦氏眼眶子一红,“老爷,我真没挑唆我哥打你,你也太冤枉人了,这东西我不要了,呜呜,我让婆子回去递话,叫我哥不得为难你……” 沈俊臣立时忆起韦十三爷的话,“是男人就照我的话做,如果回去为难我妹,你算什么男人?还是逼我妹替你说好话,不拿田庄、店铺出来给她打理,你若不拿,却逼我妹说好话,老子就是个混的,到时候直接捅你一刀,免得我妹为你牵肠挂肚!她又不给你地契、房契,就是替你们的儿子打理,你还想怎的,她更不是把你沈家的东西弄回娘家……” 韦十三爷说的实话,人家还觉得他占了大理。 韦氏不收下,韦十三爷要来更狠的,要捅他刀子。 沈俊臣可是听说这京城混混行事狠辣,有时候就在街上捅刀子的。 “小太太,你还是收下吧,快收下,你若不收下,你哥还以为我欺负你,你要的东西都给了,再莫来下次,再有下次,便是你韦家行事不端,我是要闹到皇后娘娘那儿去的。” 这最后一句,却是韦氏最怕的事。 皇后娘娘可是韦家的祖宗、神仙,她说一句便管几十句,当年韦家七房被他爹给败了精光,皇后说道“族中才给七房分了良田家业,也才接济七房,让他们兄妹不至饿死、冷死。”因她开口,韦家七房就得族中公中接济,这些年虽不是大富大贵,但韦七太太一家倒也过得丰衣足食,只是家里的产业少些,日子相较其他族中各房略显贫寒些。 韦氏柔声道:“我定不会让我娘和哥哥再闹你,这次让老爷被打,是妾不对,妾给你赔不是。” 沈俊臣心里暗道:你们母子三人,有的唱红脸,有的唱白脸,当我笨得不知,可就韦家的岳母与舅兄,沈俊臣想来就觉得头疼。这韦氏倒是个懂事的,不会撒泼,也不会没脸没皮的大闹,可韦七太太韦十三爷母了却是真心地疼自家姑娘。 沈俊臣真觉得自己瞎眼方才娶了韦氏进门,然后韦氏笑得真诚,又说了好些软话,还亲自给他敷药,甚至还服侍他畅快了一宿,沈俊臣的气这才算消了。 韦家七房母子得了消息,知沈俊臣照做了,韦十三爷自然也不去闹了,却是隔日让十三奶奶带着他两个儿子来窜门。 韦氏手头充盈了,悄悄给两个侄儿备了几块衣料子,又给韦七太太、韦十三爷等几个大人备了漂亮的茧绸,让韦十三奶奶带回去做秋裳。 韦七太太手抚衣料,笑得见眉不见眼,“所以说,还得自家人才好,我们替小外孙争了份家业,十九娘就孝敬我们,闺女还是自家的好。我们是娘家人,不替她撑腰,她就只得被欺负的份。” * 时间流逝,光阴似箭。 梁宗卿令人递话到沈府,说次日要来给沈宏与沈容指点功课,让他们把布置的功课都用心写好。 次日一早,沈容起床,备好功课,带着画菊去了私塾。 坐了不到半炷香,沈宏带着潘家的五位儿郎也到了。 沈容一脸错愕:不是教她,顺带着指点沈宏的学问,怎的潘氏家的儿郎也一并过来了。这可不是私塾先生,人教得越多,得的束脩也越多,梁宗卿没收沈家任何好处。 沈宏指了指旁处的坐位,“几位表哥表弟选了地儿坐?”他的脸上也有惯尴尬,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沈容低声问道:“七弟,请梁大哥指点你一个都是爹求来的,你怎把他们也叫过来?” 沈宏一脸苦楚,他也不想,可潘氏说,沈府就他一个适龄读书的儿郎,不是沈府请不起先生,着实不想他太孤单,就让他去潘家上私塾,又说他几个舅母,待他是真心的好,所以他们家也不能小气。 “五姐姐,爹没应,可娘应了。昨儿梁大哥身边的书僮来递话,娘就给潘家送了信,让他们一早也过来接受指点。还不是近来先生说我学问大进,直夸我不愧名师出高徒。外祖母就让我娘帮忙说合,让表哥表弟也来。” 梁宗卿的名头可不是虚的,人家的才华是实打实的,潘家的私塾先生一夸,潘家太太们都动心了,这才与潘氏说了好话,请潘氏出面,打听到梁宗卿哪日来,便让自家的儿郎也过来接受一番指点。 潘伦也来了!他多大的人,都娶妻了,居然也来凑热闹。 沈宏很是苦恼,心里很忐忑,生怕惹得梁宗卿不快,上回沈宪使性子不学,梁宗卿留都不会留,就如梁宗卿所说,原指点他都是沈俊臣求来的,而梁宗卿愿意教沈容,也是瞧在他朋友赵硕的情分上。 梁宗卿出生于卫国公府,这可是几朝元老功勋门第,人家的是名门公子,就是宫中欲请他做先生,他也只是答应得空入宫指点皇孙们学问。 梁宗卿带着书僮到时,立时就发现私塾多了五个人,有娶妻的潘伦,还有十四五岁的、十二三岁的,最小的也有八/九岁,参差不齐。 沈容、沈宏起身行礼,“拜见梁大哥!” 倒是潘伦兄弟五个,很是恭敬地呼着:“拜见先生!” 梁宗卿冷冷地道:“不必呼先生了,我昨儿去宫里给几位皇孙、亲王府世子公子指点了一二。你们潘家五兄弟就坐着旁听,本公子只教沈五娘,指点沈七郎,如果你们中确有天赋的,我破例指点一二也不是不可,不过在下的意见,还是觉得你们应该试着入诗社,以你们的身份,若能入青松诗社,无论学识才华都能得到提升。” 沈宏眼睛一亮,“梁大哥,我也能进青松诗社?” 青松诗社是三大诗社里最好的,社长是当朝皇子,里头汇聚的都是大周最杰出、最有才华的公子儿郎。年纪最长的三十岁,过了三十岁就必须得退社,或转往四方馆、鹿鸣诗社,或再不入诗社,四方馆里的成员年纪参差不齐,最长的七十岁,最年幼的可能只得七岁,根据年纪分组。 梁宗卿笑了一下,“以沈七郎现在的学识,过不了青松诗社的入社考校,但只要你努力,最多三年,你就能进去。”他顿了一下,道:“上次的功课可完成了?交上来给我瞧瞧。” 沈宏恭敬有礼地将自己的功课递到梁宗卿的先生案前。 梁宗卿看了书法,又看了他写的文章诗词,没再吱声,而是若有所思,“上回背的几则论语,可背熟了。” “回梁大哥,我背熟了。” “好,你先背一遍来听听。” 梁宗卿听罢之后,很是满意,将这几则论语的意思讲了一遍,这是潘伦早就耳熟能详的,可梁宗卿讲出来,竟有另一番诠释,令人耳目一新,眼睛一亮,就算梁宗卿不指点他们,他们来旁听一堂也是极好的。他可是指点皇孙、亲王府世子公子的先生,每几日入一次宫,听说连皇帝也颇是欣赏他的才华。 沈容则在想:后来,梁家就会引来灭门大祸。前世里,没有几国使臣的诗词大会,梁宗卿那一次离去的时间最长,待他在云游天下时听说卫国公府的灭门大祸时,梁家满门已经被杀了,而彼时,他因抗旨拒娶永乐公主,被卫国公赶出梁家,为给家人报仇,他投奔了赵熹,襄助赵熹吞并代国,最后势逼大周。 坐在先生案前的他,如春花秋月,似美玉明珠,怎么也掩饰不住他的光芒,梁宗卿不愧是天下第一才子之名,能与北齐太子少傅萧策齐名,行事端方,有些小性子、小脾气也是可以理解的。 沈容神游一番,耳畔又是他好听的声音,他说得不紧不慢,能让私塾里每一个人听到他的声音,还能举例诠释,说的亦是他在游历天下的趣闻轶事。潘家的儿郎公子一个个神采飞扬,觉得听梁宗卿讲课是一件乐事,是的,不是幸,而是乐,但更多的还是庆幸吧,毕竟天下第一才子的课,可不是寻常人能听到的。 梁宗卿没有书,他继续说了几则论语,对沈宏道:“今日先熟读,下次我考校时,须得背熟。另外,我一会儿要检查你的功课,会做出最中肯的评定。沈宏,在我评定前,你仔细想想,自己有没有做错什么事?” 沈宏面有疑惑:他做错什么事了?立时间,他似忆起了什么,又很快地进行了否定。 梁宗卿站起身,“沈宏与众人读书!”他走到沈容的跟前,两人一前一后去了私塾院子的西厢房,这是琴棋房,沈容先取了棋盘,与梁宗卿对奕,梁宗卿看她所使棋局风格,正是他上回交给她的棋谱,那几本棋谱,她就瞧完了? 虽然使得生涩,却是用了心的。 如果梁宗卿知道沈容有过目不忘的本事,虽是能用熟用细,也是个人物,许更要吃惊。 沈容笑:“梁大哥,我输了!” 梁宗卿看着棋盘,“你不是输在棋艺不精,而是布局不熟,只怕三年后,你的棋艺就不在我之下。再来!” “是”。 沈容应声,下了一棋又一棋,整个上午就下了五局棋,沈容连输了四局,每下一局,梁宗卿就点评一番,指出她输棋的问题所在,沈容听得心服口服,直至第五局,沈容还是输,但输棋数却越来越少。 下完了棋,沈容弹了两支新学的琴曲,这是梁宗卿给她的琴谱新曲。 梁宗卿笑了一下,“往后不必考较你的琴艺,你的琴音自有神韵,这是你优胜旁人处。” 定是她因为拥有问心石之故,让她的琴音拥有一种撼动人心的力量。 梁宗卿听琴,听出了沈容的平静心境,却又隐藏在琴音里的意气风发,这女子若是男儿身,他日才华定在他梁宗卿之上。 潘伦几人时不时望着对面。 更有个与沈宏年纪相仿的,用手捅了捅沈宏,“沈七郎,我问你,梁大哥为什么要教你五姐姐?” “不是说了,大姐夫与他是朋友,大姐夫出面求情,想请他教授五姐姐,也不知道是如何求的,反正人家同意。” 当梁宗卿承了赵硕的情,不好推拒,便入府亲自教授、指点沈容。 潘伦托着脸,“梁宗卿是多骄傲的人,居然会收一个小丫头当学生,有一个好姐姐就是好啊……”他说得酸溜溜的,早前他一片真心向沈宛,谁知人家全无心,他自己还莫名地中了圈套,娶了个官家庶女为妻,潘伦想起来就气急。 梁宗卿取了沈宛绘的竹叶,“竹叶绘得不错,但竹节画法不对……”他又指出不妥之处,沈容听得很认真。 沈容握笔练习绘竹节。 梁宗卿立在一侧细瞧,“《地府游记》是你写的吧?”语气不是问,根本就是肯定。 沈容的笔一颤,一个墨滴落了下来。 他是如何知晓的? 梁宗卿取出新买来的《地府游记》,“来的路上,我读了一遍,用笔勾点处,是经人圆润的,未加修饰处,定是你的言辞。” 沈容搁下笔,翻看了一遍,他居然能瞧出来哪些是她写的,而哪些是旁人写的,“梁大哥,我的文笔不行!” “你还藏拙?”梁宗卿对沈容有太多的意外,明明是个小孩子,却行事如同大人,“名动京师的美名,你不想要?” 世间,有多少人追求名利,可沈容却把这白白成名的机会让给了旁人。桂花诗社的《地府游记》、《十二花神》据他的思量,定然也是出自沈容之手,可她全都没有占在自己名下。世间多少人,不是自己的才名,却硬是抢夺他人,但又有谁把自己的名气让给旁人的,至今为止梁宗卿没听说过,也只他面前的沈容这么做。 对沈容,他怜惜,怜的是她的遭遇,惜的是她的才;他欣赏过,虽是女儿身,却如男儿般意气风发,行事有度。 “不要!不要!美名如肥猪,肥了就要被宰,我不要美名。” 梁宗卿第一次听到如此可笑的比喻,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沈容则是一副呆萌样,面露不解地道:“有这么好笑?” “美名如肥猪?那你看我如何?” “梁大哥是儿郎,自然与姑娘家不同,姑娘家拥有了美名,就会被其所累,就与猪肥了要宰杀一般;可是男子有了美名,却可以成为一柄利器,这利器可成就青云路,亦可成杀人刀剑。这是完全不同的!” 她看得很是透彻! 沈宛被美名所负,为了求得自由,不惜远嫁他乡。 如果沈宛未曾远嫁,就真如一头肥猪,成为沈俊臣通往荣华的棋子。 沈宛聪慧,沈容也不是笨拙的。 沈容看到了这点,才不愿意被声名所负。 “你不求美名,却用心为桂花诗社十二钗作嫁衣,甘心吗?” “有何甘不甘心?这是各人的选择,我既然同意讲《地府游记》的故事,就不会计较得失,而是真心帮衬。” 那就是她胡谄的故事,今日为盛名计,他日许就是丢命的祸事,天堂、地狱也只是一念之间,与其冒险,倒不如从一开始就不取。 “桂花诗社,还出了一本书,叫《十二花神录》称天上有幻虚仙境,有十二花神镇守十二月……” “地府游记也好,十二花神也罢,此乃缥缈之事。然,世人相信,有人间,便有冥界,地府游记也不过是劝人向善罢了,既非恶事,何乐而不为。十二花神录,则是想提高女子们的地位,自古以为,男尊女卑,而姑娘更被视为卑贱,我偏要说她们是世间最高洁的,不仅心灵高洁,灵魂也高洁,就当是给世间女子一份高洁的信心罢。 梁大哥不必以为我是何等大爱之人,我只是觉得这两件事都不算恶事,反而能增添几分趣味,姑娘们听说十二花神录,会多两分闺趣罢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38章 选十二钗 梁宗卿一看这诗,他就知道她说不会诗词,根本就是不愿作,现下不就写出来了,“你这是作的《麻雀诗》?” 看着诗,又像是一个谜语。 麻雀繁衍速度惊人,除了是麻雀,梁宗卿猜不到旁的撄。 白真大师看着字,“确与老纳的书法有七分形似,亦有三分神似,短短半载,你能做到如此,确实难能可贵。” 沈容蹙着眉头,“我左手写出来的字,少了匠心,可这右手就是不听话,写出来的字怎么瞧着也呆板无神,今日小女将自己的双手交给大师,还望大师不弃,都教教他们!” 梁宗卿险些没笑崩,这丫头真是越来越有趣,两手写的字定是不同的,居然说是她的手不听话。 白真大师道:“你用右手写几个字?” “就写一样的字,这样最易比划差别。” 她换了一只手,用右手又写了一诗偿。 白真大师看着两个完全不同的书法,久久陷入沉思,这姑娘居然会用双手写字,两手写出的字笔迹还完全不同,若非亲见,连他都不会相信会有这样的人。 她自嘲“智多近妖”,说的,许就是她自己罢,但却不是夸张。 白真大师对沈容的左手书法指点了一番,沈容又看了白真大师写出的一样字,定定地看了良久,突地握住笔,照着白真大师的字写了一遍。 这一回,连白真大师与梁宗卿都大为惊叹,她竟在片刻之间,就模仿了个九分。 是九分! 九分形似,六分神似,这惊人的学习能力,怔得二人久久回不神,再看沈宛愣愣傻立在那儿,似对她自己的领悟能力也是一样吃惊,难不成是问心石的缘故,否则她的进益怎会如此神速。 沈容定了定心神,换到右手,照着白真大师的字又写了一遍,却远不及左手的功底,她颇有气馁地道:“自我懂事起,我右手就不如左手灵活,小时候,我娘不许我用左手握筷子,为此还总打我的左手,甚至想了法子,用帕子将我左手给缠起来,我只好改用右手。 六岁时,娘请了先生给我启蒙,我又要用左手写字,被我娘知道,将我左手打成了包子,还吓唬我说,如果再用左手,就把我的手再打成包子。我只得在先生和所有人面前用右手。 大师,世人多用右手,可我却喜用左手,是不是因为这样,左手就是错?” 以前的沈容也着实是个左撇子,但却没有现下沈容的功底,而现在的沈容在穿越前就是个左撇子,但知晓这个秘密的人不多,她的左手极是灵活,只有她完全相信一个人时,才会让人发现她是左撇子的事实。 她说的事,也是这个躯体的记忆,石氏在世时,纠正了沈容的左撇子行为,硬是生生将一个左撇子给教正了一个正常闺秀,也至沈容在入京前,右手的灵活度胜过了左手。 石氏能将一个左撇子给校正过去,可见她对沈容有多严厉。 梁宗卿问道:“你素来习字,左手练多少遍?” “若我右手练二十张纸,左手最多练三张就能看出进益,我左手生来就比右手灵活。” 沐云得了白真大师重新调整的剑谱,这会子从头到尾再练一遍,果真不如早前那般了,而是一路顺畅,心下也越来越欢喜。 沈容会双手写字,她们姐妹都见过,但沈容以往却从未在她们姐妹以外的人面前用左手写字,便是伍婆子和沈宛都不知道。 白真大师道:“其实你用左手练字也不错,不必介怀。” “我用左手就被人骂左撇子,可用右手却是规矩。” “世人以为习俗习惯为常理,反之则称异常,却不知……” “真理永远掌握在少数人手里。” 白真大师又是微怔,这孩子很聪慧,一拨即通,微微点头,“老纳这次回京,会在京城滞留一段日子,往后你可随时来找老纳。” 这是白真大师要点拨沈容。 沈容立时乐了起来,“大师不仅要教我书法,还要教我武功……” 白真大师凝重打头。 “我就知道白爷爷最好了,白爷爷真好!”沈容抱住白真大师,一副小孩子撒娇的样子,笑得极其甜美,白真大师亦带着笑意。 梁宗卿立在一侧,脸上挂着笑容。 白真大师亦无拒绝。 “白爷爷,我告诉你一件怪事,我娘的香火会显灵,还有啊,那天我能做梦梦到我娘,我娘托梦给我,说我娘院子里有宝贝,我一挖就挖出一块怪石头,还没捂热就被一个天上飞过来的一黑一白两个人抢走了,他们是不是神仙?那本剑谱就是着黑衣人的林啸天给的,是他抢了会散光的石头……” 白真大师问道:“我给你的石头,你可留着?” 这是昨日,沈容想着要来拜见白真大师,特意寻了出来,那琥珀里头有一个像凤凰纹的图案,当时好几个人还说,许是凤石,她从脖子上掏了出来。 白真大师明明没瞧见她脖了有丝绳,待看到凤石,才发现她脖子还有一根近乎透明的丝绳,“空桑丝绳?” 沈容忙道:“丝绳是我娘留给我的,绳子很奇怪我套过玉鱼、玉花,都套不进去,唯有这块宝石一套就进去了,宝石的小孔明明很小的。” “空桑丝绳……”梁宗卿沉吟着,这可是像凤石、问心石这等天地奇宝一样的好东西,沈容身上竟会有这样的宝贝,传说丝绳最离奇的地方,非宝物不能套,它只认宝物,难道白真大师给沈容的宝石并不是寻常之物,否则怎会就套进去了,就如沈容所言,那块宝石的小孔只得针眼大小,可那根丝绳极粗。 白真大师不对宝石感兴趣,倒是瞧了一下丝绳,“传闻你娘祖上有人飞升成仙?” “这是别人说的,我不知真假,反正这是我娘留下的,我瞧着绳子不错,想用剪刀剪开却怎么也剪不断,后来想套个玉佩上去戴,可怎么也套不进去,反是这宝石一套就进去了,连我自己都称奇呢。” 白真大师轻抚着沈容的后背,“把宝石藏好,往后莫在人前拿出来。你爱棋艺,且坐在一边瞧我与梁公子奕棋。” “是!” “晌午就在寺中用午斋,你且与家中同来的人打个招呼。” 沈容让沐云去传话。 沐云回来禀道:“大姨娘、二姨娘已在女香客房住下了,要下午褪热转凉后再回家。” 这,正合沈容之意。 白真大师与梁宗卿下棋,沈容坐在一边看,一会儿蹙眉,一会儿欢喜,倒比下棋的两人还要神采生动。 沈容瞧了一阵,便用左手习练书法,一直在揣摸白真大师的书法,她得有自己的风格,不同得忆起自己习练过的几本字帖,最后竟写出不同风格的字,自信、活泼却又不失纯真飘逸。 白真大师见她写了一张又一张,在沈容写了七八张后,终于有些按捺不住,拾起一张,“这是……” “我写的!” 当然知道是她写的。 白真大师与梁宗卿交换了眼神。 不远处,早前的小和尚领来了悟明大师,当他看到沈容的字时,也是吃了一惊,“这是小施主写的?” “这是我自己闹着玩写的新字体,是不是很丑?可是我觉得好可爱,有没有觉得这些字很活泼可爱,就像一个个快乐的小孩子,你们可不能骂我……” 悟明眯眯眼睛,“听说师兄这儿来了贵客,特来瞧瞧。清觉,去藏书阁把珍本《兰亭序》取来!” 小和尚先是微怔,世人皆知报国寺藏书阁有一本《兰亭序》珍本,是天下三本中的一本,早年当朝皇帝在寺中藏书阁借着字帖习练过几回,他想要,但报国寺都未相送,今日住持方丈见到沈容,很是喜欢这小姑娘。 悟明道:“你用刚才的字体,能抄一份《兰亭序》不?” 江若宁不解地看着悟明。 他已对一侧静立的另一个弟子道:“取两本抄录经书的空白册子。” 梁宗卿心里猜到了一个可能:报国寺的藏书阁是想收录沈容的书法? 就连他的书法也不能被收录,悟明竟要收录她的,他可一早就听人说,悟明大师可是个对书画着迷成痴之人,无论是书法还是丹青,瞧到好的,就会收录。 “可我的字体很奇怪,你为什么要我换字体抄《兰亭序》?” “说你字体奇怪者,是他们没见识。你与我抄一份,我让厨房给你备最好吃的斋菜包子,还允你带回家孝敬长辈。” 报国寺的斋包天下闻名,更是一绝,一遇节日就会派发给附近的穷人。 “大师,我可是大人,不是三岁小孩,你用斋菜包子哄我不管用哦!你如果允许我下次进藏书阁看书,我就答应哦。” 悟明大师险些没栽倒在地,这是与他提条件? “报国寺藏书阁不好看,全都是佛经。” “我要上五层楼的顶上!” 这个秘密,知晓的除了皇家便是寺中的几位方丈高僧,旁人是不知道的。 他扭头,面露疑惑。 白真大师问道:“容儿,你为什么要让五层楼顶看书?” “站得高看得远,景是如此,想来书也如此。” 这话是当年修建报国寺的第一代住持高僧说的,这句话就刻在五层楼顶之上,这是巧合还是无意,可看着一脸纯真的小姑娘,不像是有人讲的,因为这句话的秘密,就如五层楼上的秘密一样,知者鲜少。 悟明大师与白真大师交换眼神。 悟明大师道:“若你写得好,下次再来,我允小僧人带你去五层楼顶,但你只能看,不能带出藏书阁。” 沈容很是肯定地点头,算是同意。 不多会儿,叫清觉的小和尚取来了一个小匣子,里头装的正是《兰亭序》,沈容瞧了之后,握着笔认真地往空册上抄录,几人围坐在她左右,静静地将她用一种活泼可爱的行书抄出来的字,写法笔体别具一格,另树一帜,令人眼前一亮,就如她所言“这些字,就像一个个热情快乐的小孩子”你们蹦跳着,他们雀跃着,有的还很认真严肃,就像是学堂里的众多孩子一般,积极向上是他们的风格,热情如火是他们的颜色。 沈容写上几个字,会停下来想着接下来如何写,然后又继续握着笔抄录,说是抄录,除了写法想似,字迹字体完全不同,就像她给这些文字赋予了新的生命。 大半个时辰后,沈容抄写完毕,“我能摸摸这本字帖么?我不碰坏,也不弄污。” 悟明大师应了。 沈容伸出纤指,轻柔地的抚摸着文字,指头顺着文字的笔画走了一遍,似在描摹,又似在研习,有时候她会闭上眼睛,静静地感受一番。 这姑娘是个神童! 这是悟明大师的评定。 白真大师则是意外后:沈容是个天赋极高的孩子,有才华当不论男女。 梁宗卿曾是做出了一个更重大的决定:我不能离京,我一定要多进几回沈府,这样好的苗子,不能被沈俊臣那个俗人给养废了,我要正式收她为入室弟子,还要应允她常来梁家走动。 沈容似乎觉得这些文字都有生命,这是因为与问心石合一的缘故么? 悟明大师、白真大师、梁宗卿看沈容抄了《兰亭序》,而沈容则在捧着王羲之的兰亭序发呆。 沐云还在练剑,一遍又一遍,极是用心。 沈容习完字,又闭眸牢记这《兰亭序》每一个的写法,她站起身,“悟明大师,我瞧完了,将书奉还。” 白真大师问道:“你觉得王羲之的字如何?” “清风出袖,明月入怀,我懂了如何看书法,白爷爷的书法,有泰山之沉稳,有大海之广阔,是博大雄伟,世人都以为是飘逸洒脱,但真正领会却是博大雄伟。” 悟明大师听罢,哈哈大笑起来,“白师兄,这普天之下真正看懂你书法的,居然是这个小姑娘,就连梁公子也说你的字飘逸洒脱,哈哈……” 白真大师很是知足,更有欣慰欢喜,“容儿,我使个法子让你入寺静修,替你母超渡亡魂,除去怨气,要留你在寺中住上两年,你可愿意?” 沈容眼睛亮了又亮:白真大师同意教她书法,授她武功,这可是多少人都盼不来的好事,白真大师乃是当今天下的得道高僧,一代书法大师,得他指点一二,才学就能突飞猛进,何况还是入寺住上两年,这不是说她两年里都可以得白真指点。 拒绝这样的好事,那她就是傻子。 她现在还是个孩子,就先学一些正经本事。 沈容问:“桂花诗社的诗词会我不用去?过年节也在寺中?” 白真说得平静如水,“桂花诗社的诗词会,大诗词你参加,小诗词会就不去了。过年节时,你可带着侍女婆子回家。”但语调却是柔和的,眼里含着欢喜。 沈容立时快速地点头,“白爷爷,我愿意,我愿意住在寺里,我要跟白爷爷学书法,还要学武功。” 既可以学习,还不误桂花诗社那边的事,她已经结识了几大商贾家的姑娘,未名山庄的生意已在渐次铺展开。 午后,沈容与大姨娘二姨娘离了报国寺。 * 六月十五一早,万三娘携了万十七娘与万家护院几十人,前来沈家接石氏铜像去桂花诗社。 沈容与沈家薇也去了,她接去的只是伍婆子几尊铜像里的一个,伍婆子日夜供奉,初一十五供奉的都摆在她的屋子里。 千诗厅为示看重,在隔断屏墙上罩了白布,素白的一片,只在白布上贴了纸,标明各组坐在何处。 万三娘再次穿上了素白的女冠服,身后还有四位同样做女冠装扮的年轻女弟子。 万三娘朗声道:“今日召所有诗社成员来此,是要请石忘魂大人认定十二月花神女弟子的仪式,每月候选者三人。由神灵决定谁是最合适的当选者!”她秉香拜祭,一脸虔诚,“请石亡魂大人显灵,替我们桂花诗社选出十二月花神在凡尘的首徒,授以象征尊贵的十二月花钗,信女在此叩谢大人!” 她缓缓起身,朗声道:“一月梅花座弟子祭香!” 立有三位姑娘出列,从女冠弟子手里取了香烛,跪在祭案前拜祭。 能行吗? 有人疑惑,上天神灵会帮她们选。 万三娘早早备了三个香炉,供桌上亦供了十种点心,态度虔诚。 三人各***离己最近的香炉,无数双眼睛瞪着香炉。 沈宛生恐出错,到底要不要显示出烟雾图案? 心下一转,却发现其间着粉衣的少女并非是正月出生,而是九月生人,每个月出生的人,拥有着不同的气场。 沈宛想了片刻,计上心来。 噼!噼!噼! 烛火爆花,就如烟火一般,一时间偌大千诗厅里,所有姑娘都直直盯着祭案,正中的姑娘面露喜色,她听家中的长辈,这叫报喜火光,就是说得选了。 东边的姑娘青烟直上,而西边的姑娘,香烟歪斜,同样的香案却出现不一样的结果。 万三娘取了一支金钗,“吴六娘,当选一月梅花座弟子。孙九娘,梅花神不认可你是弟子,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出阁之事?” 最后一句话,就是要这姑娘死啊! 叫孙九娘的女子一脸通红,另一个女子都是青烟直上,这分明是认可。 沈容心下一沉,她不能害了孙九娘的性命,一眯眼睛。 大厅内,立有人大叫起来:“孙九娘不是正月生辰,她是九月,是菊花座弟子!” 万三娘回头时,却见那香案上果然飘出一朵菊花状,虽然烟雾极淡,却亦是明显的。 富七组的组长恼道:“孙九娘,你乱报生辰,这有意思吗?你明明是九月生的,却说自己是正月的。” “我就是正月的,怎么会有错呢。” 众人说:“神灵怎会有错,肯定是你报的生辰错了,你再回家问问家中长辈,家里的儿女多了,难免弄错也是有的。” 有人认为孙九娘是故意的,明明是九月出生人,却报了个一月的来。 更有的姑娘豪不掩饰地表达自己的不满,“是不是故意的,居然对神灵掩饰自己的生辰月份,有意思吗?” “连神灵都能骗,她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孙九娘一脸沮丧,她明明是一月出生的,怎会是九月呢?这不合规矩,怎么也不合规矩?她的耳畔又忆起家中下人、娘亲常说的事,“我们家九姐儿是兄弟姐妹里最聪慧的一个,我还记得,她六月就会喊爹娘、七个月就会说话,八个月就学走路了……” 七个月会说话,虽是三个字、三个字地往外蹦,却咬词清楚。 如若,她真是九月出生,就比实际大了三个月,九月会喊爹娘,十月会说话,十一个月学走路,这才是正常小孩子的情况。 孙九娘阖上了双眸:难不成她真是九月出生的,那么她难道不是嫡母的女儿? 万三娘见孙九娘,先是错愕,再是痛苦地思忖,冷声道:“二月杏花座弟子上前,取香祭拜!” 有了一开始的事,众姑娘低声议论了起来。 二月女子,最东边的烛光爆花,另两人青云直上。 万三娘取了二月杏花金钗,插到当选姑娘头上。 很快就到了四月牡丹花座弟子,沈家薇便在其间,她算是这三位人选年纪最小的,万三娘与梁五娘找她谈过话,如果她不能入选,望她莫要怨恨,这毕竟是天意,谁也怪不得。 沈家薇拜在最西边的香炉前,过了片刻,只见三人皆是青云直上,三女都紧张地等着爆喜花,终于沈家薇的香炉前爆出了喜花。 万三娘点了点头,取了金钗给沈家薇插上。 一切都是出奇的顺遂,到了十二月水仙花时,三人中又出一个非十二月出生的女子,花的烟雾极淡,可姑娘们还是瞧出那花绝非水仙,而是杏花。 这姑娘意外地张口结舌,别人的都是正确,唯她的出错了。 “辛元娘,你弄错生辰了,你应该是二月才对。” 二月…… 可她从小到大,过的都是腊月的生辰,什么时候变成二月了。 辛元娘讷讷地看着空中出现的杏花,她家祖籍姑苏,姑苏人最忌二月出生的孩子,难道是因为这个原因,母亲才故意说她是腊月生的?按照母亲所言,她本该是次年二月出生,可她母亲摔了一跤,她就提前来到了世间,她是个早产儿,生于腊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37章 拜会 第137章 拜会 梁宗卿勾唇一笑,“你这份闺趣还真特别。” 他是瞧出来了,沈容说不会作诗填词,这都是藉口,是她不想动脑子去写。她的棋艺早已超脱了同龄人,琴音更是磊落高洁又不失灵动犀厉。 沈容在绘竹,梁宗卿则取了她的字瞧,越来越有种是授白真大师书法真髓之感,一本《三字经》字帖,怎会有白真大师近年书法真髓,“此处无人,你与我说实话,可是白真大师指点过你?” 沈容笑了一下,“白大师他老人家送了我亲笔字帖,他老人家可是很喜欢我的哦!” 她小小地得瑟了一下。 梁宗卿上回瞧到沈容的字,就猜到了几分,今日单独检查作业,也是要一问究竟。 梁宗卿道:“你的书法,匠心模仿之气越来越重,你练的是字,得他给你指点更益于纠正。我闻两日前,白真大师回京了,他既喜你,你去拜访他,他定会见你的。” 沈容喜道:“白大师回京了,那我明日就去拜见!” 与白真有过两面之缘,但沈容知道,白真大师很喜欢自己,她亦喜欢白真大师,不知何故,她总觉得白真大师有些像她穿越前,孤儿院长大的白院长,一样的和蔼可亲,一样的身宽体胖。 梁宗卿道:“拜见之时,将你的书法带上,我若陪他下几局棋,他会更高兴。” 这是告诉她:白真大师的喜好? “谢梁大哥!” “继续练习画竹节,我一会儿检查。” 梁宗卿出了西厢房的琴棋室。 进了私塾,唤了沈宏立到身侧,“说吧,这篇文章是谁帮你写的?” 沈宏的头埋得更低了。 几个潘家儿郎则是齐刷刷地看着潘伦,是他给沈宏代笔写的,沈宏这年纪能写出什么文章呢,最多就是五言诗、七绝诗,就连填词也不能严格按照词厥、韵律来。 梁宗卿面容很是严厉,“沈宏,我让你做文章,除了磨练你更是要指点你。你让别人代笔,这有失君子之风。虽然京城几大诗社,入社考校诗词多有私下请人代笔的习惯,可我不赞同。我希望你做个真正的才子,做一个品行高洁之人,而不是小小年纪就请人代笔写功课。就算你的文章写不好,我也会给你指点,那更是你真实的学问与能力。这次是请人代笔,我不予评点。希望下不为例!” 沈宏心里打着小鼓:这也太厉害了,看一眼,就知道不是他写的。 着实是,沈宏到十月时才满十岁,他就比沈容小半岁,这个年纪的文章多少有些童趣,更是稚气,怎么可能写出这样意气风发,热情洋溢的文章,充满了追求仕途荣华的俗气。梁宗卿只一看,就颇是不喜,再见潘家儿郎里两个年纪小的望着潘伦,他立马就明白,这文章定是潘伦给沈宏写的。 梁宗卿看了沈宏的诗词,诗上夸了优点,亦指出缺陷,词上面又讲了作词的要点,这一下,潘家儿郎个个跟打了鸡血一样听他说作词的感悟与经验。 讲罢之后,梁宗卿厉声道:“胆子不小,请人代笔,就罚你下次写三遍文章。一篇《论代笔作文之弊端》再一篇《诚信论》、《知错论》,这次再令人代笔,我定不饶你。” 沈宏就怕他说:我再不指点你。连连应“是”,态度恭谨小意。 梁宗卿看了他的字,“不错,字比同龄要优上一等,继续努力!” 他让沈宏继续读书,又去了西厢房琴棋室,见沈容的竹子绘得不错,虽无他十分,亦有七分了,领了沈容到东厢私塾里,讲了绘荷花的要点,所有人都备了笔墨,照着梁宗卿所言进行绘荷,梁宗卿握着沈宏的手绘了荷花,又与沈容说了一下,你这里墨重了,那里墨轻了等等。 近晌乖时,梁宗卿布置了功课,领了书僮离开了。 私塾里发生的事,很快沈俊臣也知道了,唤了沈宏过去严斥了一番,“你今次请人代笔,他日赴场应考,试题早前谁也不知,你也要请人代笔?本事是自己的,差了,自有梁大公子指点。不许再有下次,好好将梁大公子布置的功课完成,就算写差了,那也是你自己的文章。为父也是寒窗苦读十余载,初写不顺手,多写几回,就会顺手了,写到最后也是文思如泉涌上。” 潘伦那边,潘氏听说后,将他唤回去也斥了一顿:“阿伦,你比宏儿长了不是三两岁,你怎么能帮他代笔作文章,虽然你是疼他,看他写不出来想代笔,可这也是害了他。下次可不能再代人写了。” 潘伦认了错,应答道:“梁大哥也给我布置了功课,让作一篇《论人之德干》,姑母,今日无事,侄儿就先告退了!” “且去吧。” 潘氏又生了一阵子气,这给她儿子代笔写文章还被人瞧出来,这说他儿子无用不说,还让人质疑他儿子的德行,这入仕之人,名声重于性命。 潘氏不放心,怕潘家子侄再有下次,令婆子回了娘家,将这事告诉了她的三个兄弟。 潘家三位老爷听说后,唤了自家儿子又是一番叮嘱,还打听了梁宗卿半日教了什么,几人也是老老实实地答,说教了论语文章,见解生动,也不同于其他私塾先生,还能举一反三,进行另一番解析,听得潘家老爷们也生了兴趣,只是梁宗卿也给他们布置了作业,是根据各人的情况不同布置的功课,然后又给几人推荐了几本书,让他们用心读,下次要考校。 潘家三位老爷见几位儿郎对梁宗卿评价颇高,再听了他们所说,也是心服口服,叮嘱儿郎虚心请教,用心读书。 只是潘伦因给沈宏代笔写文章,被他爹狠狠地训斥了一顿,“你代沈七郎写文章,当你文章多优秀?少给老子丢人现眼,那是给十岁幼儿布置的功课,你去写,也不嫌丢人……” 潘伦被骂得一无是处,恨不得找个地缝藏起来,他多大的人,沈宏才多大,给幼表弟写文章,现下想想还真是丢人。 * 沈容回到仪方院,除了练习绘竹,又练习绘荷花。 沈家薇、沈宜、沈家莉姐妹三人听说沈容拜了梁宗卿做先生,心下很是羡慕。倒只得沈家薇一人前来寻沈容说话。 来时,正见沈容练字学绘画,全神贯注,甚是专注。 “五姐姐可真用心,叶先生回家休酷暑假,我们都在玩乐,你还要做功课。” 沈容抬头,微微一笑,“八妹妹,恭喜你乔迁新居。” 沈家薇笑道:“父亲只是临时让我们姐妹住着,若是母亲和小娘添了嫡妹,总得让出一处来的。我原不想搬的,可姨娘说,双喜院要置成女客院,我不搬都不成。” “你们搬进去,也是父亲看重,最疼爱的姑娘。” 沈家薇立在案前,看沈容运笔,不多会儿,一朵荷花就跃然于纸,“五姐姐,那件事……我……我告诉组长和社长,她们说……还是要请太太的铜像和灵位去,安全方面自有万家负责,会一大早就过来请的,让你放心,保管不会出了岔子。” 沈容道:“是六月十五吗?” 沈家薇连连点头,“怕是大太太那边不高兴了,他可是答应好些太太来府里祭拜的。” 沈家薇近来参加好几次角逐,后面的诗词却是即兴之作,她以为自己的才华远不及沈宛,可最后竟是过关了,她觉得作得不好,可与旁人相比,立见高低,可见沈容对她的评点、修辞还是有用的,她现在的诗词作得越来越像那么回事,就连社长万三娘也道“不愧是大周第一才女的妹妹。” 彼时,沈家薇垂首,心下欢喜。 沈家薇道:“我听说,小庙那边也有显灵,只是心不诚不显灵了。” 沈容笑微微,云淡风轻,“已经好几日不见显灵,也只上回崔左相等人拜祭时显了两次。” 大抵是“问心石”丢失之后,不仅小庙没显过灵,不过仪方院近来也没接受香火,倒是伍婆子一天三顿地敬奉着香火。实则是沈容控制住了问心石,她可不能再“显灵”下去,问心石丢了,所有的“神迹”也当消息才对。 “那是有人冒范了太太。” 想到太太一发脾气,就打沈俊臣,害得沈俊臣现在也不该来后花园方向,沈家薇心里就有些发怵。 天晓得她每次来寻沈容,得多大的勇气才能进来,言辞之间更是小心翼翼,生怕惹恼了石氏就惹来祸事。 她的小心,沈容的得意。 沈家薇时时想着自己得到的好处,每一次来,虽然难受,却也能接受。 “我明儿要与沐云、画兰几个去报国寺烧香,你可去?” 沈家薇连连道:“我不去了,我要准备六月十五的十二钗应选,一旦入选,还要作诗词。五姐姐精琴艺,而我却是琴诗词。” “你岂止是诗词,还精通话本,你可得把你写字的速度练练,再让沐霞帮忙,她该不高兴了。” 沈家薇一直在练速度,不想继续让沐霞帮忙,毕竟最后印册出来,署的是十二钗的名讳,而真正的十二钗还没确定呢。 沈家薇道:“若我写出诗词,还劳五姐姐帮我修改。” “好,你写了,我帮你瞧瞧。” 沈家薇见沈容忙着习字绘画,坐了一阵就离去。 刚出来,就见沈宜与沈家莉在外头,两人都不敢进来,“八姐姐,五姐姐在作甚?” “又在练字呢。” 沈宜道:“我听七哥说,她得梁大才子亲手教导,学棋学琴还学画,就连字都写得越来越好。”神色里难掩羡色,梁宗卿教授沈容,可比教沈宏还要用心。 沈宏近来神采飞扬,意气风发,听说在潘家得了私塾先生不少夸赞,学问长了,字写得比以前好了,就连诗词也是同龄人里极拔尖的,这让潘氏颇是骄傲,就连沈宜也有“我家有兄很多才”的喜悦。 沈家薇与她们寒喧了一阵,自回了漱芳阁,开始闭门憋诗。 * 次晨,伍婆子去李管家那儿要了马车。 沈容到二门处,正遇大姨娘、二姨娘,两个都显怀,说要去报国寺烧香。人多了倒也热闹,可因与两位孕妇同行,车夫行得更慢了。 走了一个多时辰,方才抵达报国寺。 沈容烧了香,福了福身,“小师父,请与白真大师禀报一声,沈五娘特来拜会。”她从怀里掏出一封“拜帖”,“请转给大师!他见过自会明白。” 小和尚接过“拜帖”往报国寺后山方向移去。 穿过长廊,不多时就近了后山,在一个雅致的木屋禅房前,白真大师正与一个年轻公子相对奕棋,小和尚打了佛礼,“禀大师,沈五娘小施主前来拜会,呈递拜帖!” 白真大师落定一子,接过帖子,看着这一手与他笔迹像了七分的字,心下一沉。 梁宗卿则是定定地看着“白真大师亲啟”五字,这样的字竟比他在沈家私塾所见更要好上一等,沈容对他也在藏拙,她在防他? 这么一想,他心头颇不是滋味。 他几乎倾囊以授,可她小小年纪却如此有心机,处处防备,只怕她半假似真的话也不全都是真心。 在他的面前,沈容的字写得不如给白真帖子上的好,最多也只现下的五分,可现在的字写得真好,好得令梁宗卿都要叫绝,有三分白真大师的神韵,亦有三分属于沈容自己的笔迹神韵,但那笔迹字形,便像了白真大师七分。 白真大师收到拜帖时,细细地瞧着上面的笔迹,难抑神色里的惊喜之色,启开拜帖,里头是几张银票,“沈小施主,这是要作甚?” 同来的小和尚退后一侧,突见银票也是吃了一惊,只听白真大师道:“她送银票的事,不许吐露一字,便是你师父哪儿也不得多说,这是我寺里最大的香客,去吧!把她请来。” 小和尚应声:“是!” 沈容带着沐云,两人一前一后地进了后山禅院。 待看到白真大师对面坐的梁宗卿时,她微微有些意外:早知梁宗卿在此,她就不流露出自己的真实书法,心下懊恼不已,也不晓得梁宗卿会不会生意。当即福身:“沈容拜见白大师!拜见梁先生!” 梁宗卿打量着沈容,“对我这先生,你一直在藏拙吧?” “智多近妖,大抵说的是我这样的女子。”沈容没有否认,而是骄傲地扬了扬头,她给白真大师的帖子上,展现的是她真实的书法笔迹,也许是拥有了问心石之故,她的书法进展很大,更能领悟到白真大师字帖里的深义与韵味。 沈容继续道:“难道先生不觉得,以我现在的速度才是女神童。如果再厉害了,岂不就成妖怪。” 梁宗卿恼道:“你就连我也瞒着?” 他待她一片真心,而她却藏拙掩饰。 沈容道:“这怎么叫瞒,不过是交功课时用了五六分的真心,但白大师不同,他可是我的第一个师父。” 梁宗卿道:“你小小年纪何来如此一笔银资,你给白真大师又是何意?” “报国寺僧众悲悯众生,去岁徽豫两地大旱,救人无数,我早有耳闻,捐香火钱,自然要捐这样的寺庙,他们才是真的救人。”她一调头,讨好地冲着白真大师甜美一笑,“大师,你说我说得对吧,五十万两银票,就当是我捐给报国寺救济贫苦百姓、难民的善款,嘻嘻……” 梁宗卿还从未见过有人一出手就捐五十万两银子的,“该不会是你舅舅给你的吧?” “这是我五十万两银子的胭脂水粉钱,本姑娘天生丽质难自弃,那等脂粉用不着,索性捐出来给报国寺做点实在事。”沈容一看棋盘,“先生不想下棋,瞧我与大师对奕如何,我正好有几件事请教大师。” 小和尚见这小姑娘果是大香客,立时移了绣杌。 沈容甜甜地道了声“多谢小师父”。 白真大师取了三十万两银票:“把这些交给你师父,就说是一位大香客捐给寺里的,另外二十万两,暂由老纳保管,若需用时,自会给寺里。” 小和尚的师父正是本寺的住持方丈悟明,他接过银票,很是恭敬。他亦有耳闻,听闻礼部左侍郎沈俊臣原配所生的两个姑娘:沈元娘、沈五娘,有一个甚是有钱的舅父石美金,大手笔地给沈元娘添了二百万两银子的嫁妆。 对长女如此,定不会对幼女差,许是又给了幼女一大笔钱,毕竟相传石美金的妻儿都是海外人,家并不在中原,不知何时再回,先私下给了也是有的,偏这小姑娘居然将钱都拿出来捐给寺庙 小和尚接过银票,很快去寻悟明大师。 沈容执起棋子,落定之下,“大师,请!” 她一面走着棋,一面悠闲自若状,“大师,若有人让我编故事,说这故事能教化世人,明知是虚幻之事、之境,还要为之,这合适么?” 梁宗卿知她说的是《地府游记》。 白真大师答道:“假作真是真亦假,若有教化世人之效,写下来也无妨。” “若所说之事为虚幻,却能给天下女儿添闺趣,增信心尊严,这不算是骗人吧?” “用心本善,不算骗人。” “这是可行,还是不可行。” “但凡善事,就是好的。” 沈容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继续下棋,她再说话,而是认真地盯着棋盘,现在走入僵局,她突地眯了一下眼睛,似做出了重大的决定,一子落定。 梁宗卿却定定地盯着棋盘:好一招置之死地而后生! 白真大师哈哈大知,“孺子可教!” “那大师就得教!” 是你说我是可教之材,那你可不能拒绝哦。 沈容闪着灵动的眸子,清澈地、期待的,不容人拒绝。 哈哈—— 这小丫头倒也有趣,狡黠可人,还很真诚。 “大师,你教我书法,教我武功,可好?我前几日得了本《飘花剑谱》,我身边的侍女原会武功,可有几个剑招却不甚明白,今日我们主仆上门,就是向大师请教来的,还望大师不吝赐教。” 白真大师道:“梁公子,有劳你从我屋中取笔墨!” 沈容从怀里掏出剑谱,“沐云,还愣着作甚,你不是有几处剑招不明白,舞出来给大师看!”将剑谱双手捧给了白真。 白真翻看了几页,图文并茂,“这是武林老盟主林啸天的亲绘剑谱,飘花剑乃是林啸天林家的独门剑术,此剑传女不传男,最合女儿家修炼,如此剑法,你让一个侍女学?” 沐云一早就听说过林家的飘花剑,很是厉害的,心下掠过一丝感动,她与沐霞都不明白越到后面就越是修炼不下去,可她们年纪太小,瞧不出问题来,白真大师坐在案前,通看了一遍,“林家的独门飘花剑,确实不同寻常,这些剑招原是连贯使用,招式修炼的顺序有误,取了笔来,我替你们重新编了序号。” “怎劳大师动手,由容儿效劳即可。”沈容接过梁宗卿手里的笔,许是见到白真大师高兴,又或是她用问心石看到了白真大师胸腔里那一个红得近乎晶莹剔透如红晶般的心,这样的人,问心石谱上说过,通常有一颗至善至圣之心,便是恶人也不忍伤害,更諻论善良之人,故而沈容对他没有半分防备。 “飘花剑共有三十六式,这是第一式,这个应是第二式……” 沈容左手握笔,快速地写下序号。 梁宗卿愣愣立在一侧:小丫头居然会左手写字,左手的字比右手更好,那一手与白真大师的字有七分相似的字,定是这左手写出来的,而她在他面前,从来都是右手写字。 骗他! 小小年纪就知收敛锋芒,还会演戏。 这世上怎会有智多近妖之人,说的许就是沈容这样的女子。 她不在乎声名,是因为她想要声名,也只是一展风华之时就能得到。 原来如此…… 三十六式重新编了序号,沈容沉默片刻,吱啦一声将书从中撕开,“沐云,照了正常的顺序重新装订。” 白真大师道:“这本飘花剑谱还有不足之处,你且留下,待我抄录修订之后再交予你如何?” 沈容揖手道:“大师愿意帮忙,自是最好,嘻嘻……容儿多谢大师!” 看着这小女儿家的礼节,又有小女儿家的顽皮娇俏,任是谁瞧了也不会推辞罢。 沐云更有些意外,重新编了顺序不说,白真大师还帮忙修订。 白真大师宠溺一笑,“来,把你的字写给老纳瞧瞧!” 沈容握着笔,“一窝两窝三四窝,五窝六窝七八窝。食尽世间千钟粟,凤凰何少尔何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39章 入寺静修 姑娘们又对此事议论了一番: “弄错自己的生辰?” “谁知道呢?就像早前的孙九娘,自退下来就百思不得其解,她总说自己是一月的,可香火显示是菊\花。” 得选的姑娘很是欢喜,落选的虽有惆怅,大多被花神所认,怎会有两个弄错生辰的呢?这让众人极是好奇。 不久后便传出了孙九娘、辛元娘的故事偿。 原来,孙九娘着实是头年九月生的,而且她的身世另有隐情,原来她的母亲并非她的亲娘,而是她的亲姨母。 那日,孙九娘回到孙府,便闷闷不乐,问她的乳娘道:“乳娘,我不是正月的,我是九月的,可母亲却一直说我是正月初三的生辰。撄” 乳娘亦听同去诗社的丫头们说了,说孙九娘应该是九月的生辰。 丫头们回孙家,就将这件事当成稀罕说了,没两日,孙太太屋里的陪房管事婆子孙婆子就得了消息。 孙太太凝了一下,“九月生的……”她的唇角溢出一丝苦笑。 孙婆子道:“太太,九姑娘的身世怕是瞒不住了。” “你把老爷请过来。” 孙老爷来到主院。 孙婆子就将桂花诗社里“拜祭花神,定十二月花神弟子”的事细细地讲了。 孙老爷心脏颤了一下,因着这事,数年来,他在孙太太面前觉得很没面子。 孙太太咬了咬唇,“都是你十四年前干的糊涂事,现下好了,怕是瞒不住了。你说,这件事究竟怎办?九姐儿对自己的身世生疑,是明说,还是瞒她?” 孙老爷这些年对自己的嫡妻,敬重有加,一是当年孙太太怕他了结一桩麻烦,二则是他有短处被孙太太捏在手里。 孙老爷道:“太太以为呢?” “瞒是瞒不住的,不如就告诉九姐儿吧。” 孙老爷道:“我听太太的。” 不多时,有人请来了孙九娘。 孙九娘绞着帕子,这些天一直闷闷不乐,百思不得其解,问了身边人,甚至也打听了几个老仆,谁都说她原是孙太太所出,可如果真是如此,孙太太为什么要谎说她是正月生的? 孙太太只留了一个心腹婆子立在门口,其他下人尽数斥退,与孙老爷相对而坐,静默地看着坐在绣杌上的美貌少女。 孙太太道:“九姐儿,听说你近来正在为自己的生辰感到苦恼。” 孙九娘抬眸,迎视上父母,“爹、娘,我……我是九月还是正月生的?” 孙太太微敛眸光,“你生于九月十六日酉时。” 九月十六,她果真是九月出生,瞒天瞒地,欺上欺下,却独瞒不得神灵。 因着这事,她成了桂花诗社的笑话。 有人说她故意,有人笑她连自己的生辰月份都弄错。 “娘,为什么?为什么……” 孙太太面无表情,她膝下已有三个儿子,唯独没有女儿,所以孙九娘虽不是她的亲生女儿,却一直视若亲生,“你与十郎并非龙凤胎。” “我是娘生的,十弟不是?” 孙九娘想着这些年,孙太太待她的爱,一直视她为掌上明珠,立时想到弟弟许不是孙太太生的儿子。 孙太太道:“你的亲娘不是我,而是你的五姨母。” 孙九娘一声惊呼。 五姨母那个因为生得貌美,被外公送给一个六十岁官员做美妾的苦命妇人,听说嫁到那家不到一年,丈夫就死了。后来是母亲(孙太太)花了二千两银子将五姨母从婆家赎回,那家人得了银子就放还五姨母,让她重得自由。 原来五姨母离了婆家,没了去处,在孙家住了两年,也是那时她搭上了孙老爷,两个人背着孙太太怀上孙九娘。 孙太太虽是嫡出,但对娘家的庶妹自来还算宽厚,尤其对五姨母也是姐妹情深,她没想到,自己花尽心思救出的妹妹,居然挖她墙角,在她养育儿子,打理后宅之时,与她丈夫有了首尾。 就在她怀上孙十郎不久,才听陪房婆子说了五姨母与孙老爷的事,孙老爷与五姨母跪在她的膝前,请求着她的原谅。 她怎么会让自己的妹妹再嫁给丈夫? 她不能。 她拒绝五姨母的所请。 孙太太娘家母亲听说此事后,更是到孙府将孙老爷给臭训了一通,亦将五姨母给骂了一顿。孙太太的父亲原是七品知县,虽然官不大,但人家也是正经的官宦人家,商贾出身孙老爷能娶到她,原就算是烧了高香,没想孙老爷居然与一个寡\妇姨妹有了首尾。 那些日子,一直是孙太太的恶梦。 她不愿再见孙老爷,也不想见五姨母。她同时也是冷静的,在思忖一番后,将五姨母送到了她的陪嫁庄子上养胎,一面又想着应对之法,她想着自己有了身子,不能再服侍孙老爷,就主动给孙老爷挑了两个通房。 孙老爷原就是与五姨母一时兴起,没多久就将五姨母就抛下了。 五姨母在陪嫁庄子上认真思索,发现自己的所为,真真是在孙太太心上捅刀子。孙太太待她一片真心,可她却妄想与姐姐共侍一夫,从此过上衣食无忧的安稳日子。 五姨母在那年的九月,于庄子上产下一女,满月之后,就给孙太太写了一封信,说她愿意嫁一个寻常的山野村夫为妻,并就她与孙老爷的事真心忏悔。 孙太太接到信,回想幼时点滴,最终选择原谅五姨母,还替五姨母在乡下买了一百亩良田,修了二进小院为嫁妆,让五姨母风风光光地改嫁当地一个俊俏后生。丈夫虽识字不多,但待五姨母还算体贴温柔。据孙九娘所知,五姨母在那家已育三个儿女,就在两年前,还曾写过一封给孙太太,只她不知孙太太是否有回书。 孙九娘到底是孙家的骨血,待孙太太产下孙十郎后,就令人将孙九娘接回孙府,对外谎称,孙九娘与孙十郎原是龙凤胎的姐弟。 孙太太原想着:五姨母虽然做错过事,但迷途知返,嫁人后,又踏踏实实地过日子,每年年节,还与她送礼物。虽然送的都是些不值钱的东西,但好歹五姨母心里还是有她。 孙九娘心下微颤:她怀疑十郎才是捡来的,没想自己才不是母亲所出。这些年,母亲待她的好一一掠过眼前,她的泪泛滥如洪。 五姨母才是她的亲娘!那个嫁了两回的女人,年轻时被父兄送给权贵为妾;后来得孙太太护佑,才将她赎回,另许好人家。现下,五姨母在那户鲁姓人家已经生了两子一女,最长的也是个女儿,比孙九娘略幼一岁余,再有两个儿子,日子虽不是大富大贵,却也过得踏踏实实、安安稳稳。 孙太太神色平静,“九姐儿,如果你想认你亲娘,我可以令人将你送到江南去。” 孙老爷惊呼一声“太太”。 孙太太愤愤地瞪了一眼,“当年,要不是你借醉强了五妹妹,怎会有后来的麻烦。” 她孙九娘不过是一个奸\生女,却过了十四年的风光体面的嫡女日子。孙九娘出了主院,一路上失魂落魄,真相是这样的不堪,她是五姨母与父亲所生的孩子,而五姨母嫁的是个山野村夫,父亲早已忘了五姨母的存在…… 过了半月后,孙九娘从不安之中渐渐恢复了过来,乳娘说得对,“养恩大于生恩”,养大她的是孙太太,教导她的也是孙太太,孙太太没有女儿,她与正经嫡女并无二样。 她亦必须是孙太太的女儿,奸/生女还不如庶女,可孙太太给她的身份是正经嫡女,在养恩、生恩之间,她必须做出选择。 * 且说辛元娘,她生辰出现偏差的原因则要简单得多,原因是她是辛太太的头胎儿女,因生在二月,辛太太唯恐婆母辛老太太不容,彼时,她已经随丈夫来了京城,但想到江南人多忌讳生于二月的儿女,索性写信回家乡,谎称自己摔了一跤,长女元娘生于腊月,民间原有“七活八不活”之说,七个月早产的姑娘总是能养活的。 辛太太见女儿追问,拉着她的小手,将真相告诉了辛元娘。 辛元娘想到这是母亲的一番苦心,目的就是为了将她留在身边,为了不让老太太下令将她送走,心下感动,并没有怪母亲。 然而,却不得不惊诧于神灵。 这个秘密,原是她都不知道,但神灵却是知道的。 只是,对于外头,她依旧咬定“我就是腊月出生的。” 就算是如此,诗社里的人多半是不信。 但辛元娘还是称自己是腊月生,又说“照着规矩来说,我本应是来年二月,可我是早产儿,真的生在腊月。” 对她的说辞,信与不信的人各占一半。 但大家也没有深究,而是就孙九娘的身世进行了各种猜测,一些人都知道孙九娘不是孙太太的嫡女,而是侍妾所出,只那侍妾生下孙九娘就死了。姐夫与姨妹有首尾,而这姨妹后来嫁的还是旁人,到底不是什么光彩事,大家揭开这页再没多说。 * 就在沈容参加桂花诗社十二钗盛礼之时,报国寺住持方丈悟明入沈家见潘氏。 悟明大师道:“老纳听闻,你们沈府有魂魄滞留?” 潘氏道:“大师,不是魂魄,是冥仙。” 悟明去得很早,他虽是僧人却也是个急性子,决定了的事,不愿久拖。 “老纳上次在寺中见到贵府五姑娘,小小年纪身上就沾上阴气,长此以往,必碍贵府上下平安、子嗣健康。今日来到贵府,发现贵府阴气颇重,出家人慈悲为怀,还望施主将五姑娘送到报国寺,令她给贵府太太超渡亡魂,这有助太太消去怨气早登极乐。” 家里有鬼,就得除鬼。 但这是仙,自然就得超渡。 二姨娘道:“大师,如果五姑娘不离开沈府给太太超渡亡魂,会如何?” 这个时辰,几位姨娘正在潘氏屋里请安。 沈家莉早就懊悔没入桂花诗社,现在想入也要等明年的机会。 沈宜则是巴巴盼着幽兰诗社那边的消息,沈宛离京前往幽兰诗社递了荐帖,能不能入,却全要看她自儿个的。 她们看着沈容、沈家薇因入了诗社,隔三岔五的就去参加活动,尤其是沈家薇竟然在桂花诗社里混出了名号,得了社长、组长看重,越发觉得女儿家还是得入诗社。 悟明道:“太太难修成正果,而贵府后宅失和,多生女儿,难得儿郎。贵府的阴气太重了,连五姑娘身上皆是阴气,我等乃出家之人,二位转告你家家主,若是同意,六月十六辰时,我寺要做大法会,请家主护送五姑娘带亡母铜像入寺,灵位等物就继续留在贵府。阿弥陀佛!” 沈容只装作不晓此事。她才不想在沈府呢,如果能去报国寺,能学书法,能习武功,还不误桂花诗社这边的事。她已叮嘱了白真、悟明与梁宗卿,求他们莫要讲她左手擅书法之事。 穿越前,她是个学霸,又能吃苦用功,从小到大,学习成绩都是优等。 现在,她也是如此。 在该学习的年纪的,她就认真地学习本领。 沈俊臣听潘氏说后,觉得悟明大师的话不错,家里头有个魂魄在,怎么也不舒服,石氏不是要跟着沈容么,就让沈容去寺里给亡母抄经超渡,对外就说助太太消去怨气,对内则可以保全家平安。 潘氏第一个同意,她可是因仪方院的事,好几个月都不敢逛后花园了,巴不得沈容走得越远越好。 大姨娘倒希望沈容留下,毕竟沈容与沈家薇都在桂花诗社,姐妹俩的感情不错。 沈俊臣想到石氏打他的耳光,心下咯应,“此事甚好!就这么办。六月十六辰时,我准时将五姑娘、带太太铜像去报国寺超渡。” 大姨娘道:“老爷,姑娘一去就得两年呢,这时间可不短。”她一面期望沈容去,一面又不愿学容去。 期望沈容去,石氏就离开了,家里也该安宁了。 不想沈容去,则是大姨娘想让沈容再帮她赚些银子。有谁会嫌自己的银子太多,何况她现在也不算太多,不过是与二姨娘、三姨娘一样。 三姨娘此刻亦在福瑞院,“全家的平安、姑娘儿郎们的健康最重要,老爷也是为了全家。除了你们母子和新来的小太太,我们谁不害怕仪方院?那地方太过邪门,人鬼殊途,你们不觉得整个后花园都弄得阴风惨惨的……” 便是韦氏,因想到肚子里孩子也心下咯应。 这件事就这么定下来。 伍婆子听到这消息,是听大厨房的麻婆子说的,立时跳了起来,要进福瑞院评理,却被人拦在了院子里头:“大太太吩咐了,今儿不见你!如果你是替你家五姑娘求情的,大太太让我告诉你,这是大老爷的决定。” 伍婆子求情无路,回到仪方院点上香烛哭诉,“太太啊,这些人没良心,前些日子香火鼎盛,他们得了多少好处,一个个翻脸无情,为了他们自儿个,就要把五姑娘赶去寺庙里,太太啊,你出来大闹一场吧!” 然,这一次却没了任何回应。 沈容垂着头,“婆婆,别求了,娘原不想在这家里,上门香祭的人太多,吵得她都不安心静修,她也想去寺庙,娘冲了三次关,都晋不了级,也许真是她心头有怨气,她是如此死的?外人不知道,婆婆却是知道的。也许没了怨气,她就真的可以晋级了。可娘还是不放心我,说要把灵位留在这里,娘与我原有心有灵犀,可是她是住在灵位里修炼的,寺庙只允带铜像,不许带灵位,我……我们可怎办?” 伍婆子也为难了:一个小姑娘去寺里,往后两年连顿肉都吃不上。若不去,可沈俊臣与潘氏都拿定主意。那些没有儿子的姨娘,谁不想沈容离开。只觉得是石氏厚了她们生儿子的事。 画兰道:“姑娘带沐云沐霞去寺里,我们姐妹留下来陪干娘,干娘依旧一日三顿地供奉香火。” “可我承诺了太太,要服侍好姑娘。” 沈容面露脸色,“我娘总担心家里有人害我,她想留下来,让我带铜像去就好,给亡魂消怨气,只要我心诚,就能帮到娘。伍婆婆,仪方院就交给你了!”她福了福身,很是委屈模样。 伍婆子瞧得火大,将沈俊臣与潘氏在心里骂了个遍。 * 夜里,沈容去了分堂,给紫嫣留了一百万两银子,又叮嘱了一番,关了沈府地下的密道开关,与沐云沐霞收拾好满满两口大箱子的物件儿。 六月十六,沈俊臣请了一日假,领着沈容主仆三人去寺庙静修。 沈容主仆被安顿进了香客院,三人共住一屋。 沈俊臣查看了一番,还算合宜,“容儿,这是一百两银票,你先拿着,若短缺了什么,与家里捎个信,我着太太、小太太给你预备。” 他给了银子,她为何不要? 沈容收下了银钱,懒懒地道:“女儿记下了。” 落在沈俊臣的眼里,就变成了无助和落漠。 沈俊臣轻叹一声,“你莫怪为父,为了沈府上下平安,也只好如此,若消了你娘的怨气,她也能早登仙界。你在这里给你娘抄娘超渡,尽尽身为儿女的孝心,过两年待你娘怨气消除,我来接你。我走了……”想到上回,“石氏”打他,现下还心有余悸,若不是悟明大师上门,他哪里去寻此等好机会,这真是想打瞌睡就有人送枕头。 “女儿恭送父亲!” 沈容将沈俊臣送出香客院。 沈俊臣回头摆了摆手,“回去吧!” 这也是他的女儿,他对不住石氏,长女远嫁,阿宽被害,而今这幼女又送到了寺庙中来,这也是他主动拿出一百两银子给沈容做零使的缘故。 沈容确定四下无人,突地跳了起来:“自由啦!自由啦!你们可以跟着白爷爷学剑术,我也可以正大光明地习武功了,得了空,我要与白爷爷要个好些的香客院子,小些也无坊,就住我们主仆三人,这多自在。” 赵熹因下注屡屡成功之时,被人盯得紧,再因问心石的事闹出来,更不敢去找沈容,却听蓝锦来报:“主子,沈俊臣将沈五娘送到报国寺去清修了,说是要给石氏消除怨气,超渡亡魂,助她早登仙界!” 赵熹握紧拳头,嘴时嘟了两下,“这个老匹夫,不知道心里在盘算甚?他不是想让宝贝儿子得梁宗卿指点,送走小狐狸,梁宗卿还会指点他儿子,他真是做梦,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卫国公梁家的地位远在沈家之上,梁家是大周功勋权贵门第,梁宗卿更是大周皇帝看中教授皇孙、皇子的人选,可梁宗卿不愿入太学做先生,也只得空时入宫指点一二,这样的先生可不是寻常人能够拥有的。 沈容去寺庙了,她才十岁,虽然人聪慧,怎么吃得了寺庙里的清苦,也不知道是谁给沈俊臣出了这么个破主意。 此刻,潘氏才后知后觉地突然从榻上坐了起来,看着身侧鼾梦正香的沈俊臣,轻轻推攘:“老爷,五姑娘去了寺庙,梁公子还会指点我们家七郎才学?” 沈俊臣翻了个身,“不会再来!他是教五姑娘的,顺带着指点七郎。” “你与他好好说?” “好好说也不行,今日我从寺庙回来时,在街上遇上他了,他一听说我们把五姑娘送走,脸都拉下来了,直说‘以后本公子也不再去沈府了。’” 如果沈俊臣知道,梁宗卿现在正乐,去寺庙多好,他可以说找白真大师下棋,找悟明大师借书,理由一大堆,无论哪一个,梁家人都会信,毕竟对于这个才华横溢的公子,他从小到大爱好广泛,有这方面的求知也是理所应当。 沈俊臣在全家平安与儿子学问方面,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前者,虽然让梁宗卿指点沈宏很重要,但全家的平安更为重要,这也是他早前没有犹豫就送走沈容的原因。 潘氏后知后觉地想着沈宏的将来,颇有些后悔,应该让梁宗卿多指点沈宏与潘家儿郎,这才指点几回,就断了。 梁宗卿是有大才的人,指点了沈宏两次,沈宏的才学就突飞猛进。 “就不能再与他好好说说,也许梁大公子是愿意的,他很喜欢我家宏哥儿。” “梁宗卿连皇上的意思都可以反驳,一旦决定的事很难改变,他说了不会再来沈府,就不会再来,死乞白赖地纠缠有意思?反被人瞧不起。” 梁宗卿行事洒脱自在,人家连皇帝给的太学院有品阶的先生都可以拒绝,还会在乎谢拒和开罪了他沈俊臣。 皇孙、年幼皇子里哪个不是聪慧过人的,这京城聪慧的儿郎多了去,能得梁宗卿指点那是荣幸,得不到指点,只能说你没这福气。 沈容亦在报国寺里开始她不一样的生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40章 三年后 至德九年八月初二,城西沈宅的沈俊来娶柳氏为填房,大办宴席,照柳氏所言,让柳氏之女蕊蕊记入沈家族谱,易名沈寒,记为沈俊来的嫡次女撄。 沈俊臣不愿,老太太帮着二房道:“不过是个姑娘,又不是小子,名儿都取好了,唤作沈寒,让她入了族谱,就当自家姑娘养大。那姑娘生得好,长大就是个美人,将来许能扶持上你们兄弟。” 八月初十这日,沈俊来领了柳氏母女来见,见到柳氏,又看那乳名叫蕊蕊的小姑娘,果真与柳氏很像。想着老太太的话,觉得有几分道理,心里亦就应了,面上却不显露。 柳氏说要将沈府的祠堂好好修缮一番,拿了二千两银子给大房。这祠堂其实是新修的,还没几年,只是家里只得他们两兄弟,算是分支出来的,人少就显得冷清。 自来只得大房帮扶二房的,这回二房给了银子,让沈俊来颇有颜面。 因有潘氏帮忙说合,将柳氏母女记入族谱。 老太太想掌二房家业,可时间一长,发现柳氏更为厉害,尤其是一年后给沈俊来生了个儿子后越发强势,半点都不肯让步。老太太说上几句,稍稍重了,她就对沈俊来哭诉一番,偏柳氏最会拿捏男人心。 沈俊来被柳氏哄得团团转,眼里心里就她一个,颇有一种活了三十年终得知己之感。 老太太到底只掌了大房给沈俊来置的那些田庄、店铺,心里气急得紧,又不甘搬到大房去,到了那边,她便是手里的半点家业也掌不了,现下手里好歹还有沈俊臣给沈俊来置的那份家业打理着,有了银子底气足。 转眼间,就到了中秋节。 沈容等着家里人来接,可直至黄昏也不见人,勾唇一笑便释然了,安安静静地住在报国寺后山给她安顿的小院里偿。 赵国的新质子赵然入京,赵熹要回国了,他原想在离开前再去见沈容,却发现报国寺里守护森严。报国寺有文武僧人,武僧护寺,文僧研读佛经,不得入寺之法,只留了书信给永福公主,托她在方便的时候转交给沈容。 秋去冬天,雪花飘,伍婆子拾掇了一大箱子的寒衣,令画兰要了马车,挑了个得空的时候给沈容送到寺中。 时间,在不紧不慢地流淌着。 沈容得两大高僧与梁宗卿教导指点,无论是书法还是丹青,亦或是武功长进颇大,就连沐云、沐霞两人也成了文武双全之人,更成了沈容得力的左膀右臂,由二人负责与分堂季紫嫣传递消息。 * 三年后,暨至德十一年腊月二十六。 已有少女体态的沈容站在报国寺后山小院的屋檐下,伸手接住了飘到檐下的雨滴,冬天的雨很凉,寒意自指尖传入,有一入彻骨的冰寒之气。 沈容呢喃问道:“云,梁大哥离京有三个月了?” 沐云正坐在佛榻上做针线,直到现在沈容的女红也很差,她们三个人里头,总得有人学,沐云就主动学了女红。沐霞也会些女红之技,却是见不得人、拿不出手,缝缝补补的活这三年一直是沐云。 不知何时起,沈容唤二沐“云”、“霞”,她们是主仆亦是伙伴、朋友,这种感觉很奇妙,这是三年朝夕相处,形影不离建立的友情。 沐霞正在那儿配丝线,准备给沈容新做一件小衣,在衣襟、衣边上都得绣些看起来雅致的忍冬缠枝纹,“姑娘,早前寺里说的是两年,现下两年之期早过,可他们倒好提都不提接姑娘回去的事。伍婆子要去问,个个都嫌她是仪方院的婆子,还说她晦气。” 沈容扬头望着雨天。 为了将自己从漩涡里摘出来,她伪造“神迹”。 至德九年十月,香烟能出图现字的神迹发生在京城白塬县一个不知名的月老庙里,一时间再次在京城引起轰动。不久后,月老庙发生了一次争斗,相传死伤十余人。夜里月老庙失火,化成废墟,有人说月老庙的肚腹之中藏了一个宝贝。 从那时起,石氏的显灵就似褪去了光环,唯有伍婆子坚定不移地留在仪方院里一日三顿地供奉着香火,她始终相信“我们太太闭关了,现在正是紧要关头,待太太出关,香火又会鼎盛灵验。” 沐云轻叹一声,“今年怕是他们还是不愿意接姑娘回家过年。早前八姑娘与姑娘多亲近,这一年多都不大往来,便是在诗社遇上,也不爱搭理姑娘。还有那些早前巴结着姑娘的闺秀,在一年多前姑娘给她们讲完《地府游记》的故事后,一个个也不爱搭理了。” “如此越发看透人心,这样不挺好?” 她扶持沈家薇,让她成为牡丹花神弟子,得到牡丹金钗,那日问心石要选的人根本不是沈家薇,她只是想改变沈家薇前世凄苦的命运,不曾想,她与其他人也没有什么两样。 她帮沈家薇,是因她看到沈家薇那一颗跳动红艳的心,相信沈家薇是良善的,可人却是会变的,有改恶从善者,亦有善者化恶的。 沐霞道:“上回画兰来送寒衣,可承诺过,说伍婆婆一定会设法将姑娘接回沈府过年。” 沐云恼道:“要属下说,他们就是一群榆木脑袋,像姑娘这样的奇女子,不好好供着,还不把姑娘当回事。这几年,大姑奶奶生怕姑娘受了薄待,每年都往京城送好些东西,一回没有一万,八千两银子是足足地有了,他们得了东西,就这样对姑娘?” 沈容淡淡地道:“我从寺庙里寄给姐姐的信,兜一圈又被大老爷给扣截。今年姐姐不会再给他送年节礼,便是给我的漂亮衣裙,最后不也落到沈宜、沈寒、沈家薇、沈家莉手里。到我手里的,不过是两身她们挑剩的,可见人心会变,一些人的心,原是善的后来变恶;有些人的心,早前是恶的,后来变成善。” 沈容等不到沈宛的回信,猜到其间有异,通过未名庄的消息网与赵国传递家书,又叮嘱沈宛将信寄到永福公主里,自称那封信是一位来寺里上香的心善太太帮忙寄的,刻意将沈宛离开,沈俊臣嫌她与石氏晦气,将她送到寺里的事说了,支字不提是她求了悟明、白真二位大师帮忙从家沈家出来的事。 沈容在家书中,与沈宛说这些年她只收到两身从赵国寄来的衣裳,甚至是什么颜色、什么式样都细细地描述一番。最后还宽慰沈宛,说她在寺里过得很好,得到了白真大师、住持方丈的喜爱,处处关照,并不缺寒衣等物。 又三个月后,沈容在这三年里,第一次收到了沈宛的信,信上泪痕斑斑,可见沈宛看信定是大哭一场。 沈容后来又回信,叫沈宛不要再往沈府送任何东西,说她对那个家早已经没了任何眷恋。沈宛回信时,说她会托人将给沈容的礼物送到永福公主府中,请永福公主转交,又问了沈容而今多高,穿多大的鞋,多大的衣裙,甚至问了四季衣裳要多少等等。 就在几日前,永福公主遣了心腹婆子送了一车东西来,还打趣道:“赵国的硕王妃给我们公主送了两大车的礼物,一车东海的海货,一车赵国出的各种土仪,真真丰盛得很。” 这是三年间沈容第一次收到沈宛备的礼物,三套极其体面的头面首饰,又有十二套四季新裳,连内里相配的小衣、肚兜都一并备得齐全,式样新,颜色好;冬夏鞋袜绢帕装了一大箱子;一箱子衣料绸缎,共有六匹,说让她自己做些喜爱的式样穿。另有一箱子衣料,说是她给沈容身边的伍婆子、丫头预备的,其间还有一些打赏丫头们的首饰。 沈容收到后,令沐云悄悄回了趟沈府,将两身茧绸新裳给了伍婆子与画兰画菊,便是头上戴的首饰也赏了。 外头,传来清觉的声音:“沈五娘,你家里来人了!” 雨幕中,清觉的身后站着李管家。 沈容福身道:“多谢清觉师傅!” 清觉呵呵一笑,“姑娘客气了,小僧先回去了。”她住在这里两年半,与寺里的人都相熟了,人人都知道沈容得白真大师、悟明大师看重,对她也是刮目相看。 李管家先前行礼,“老奴给五姑娘问安!” 沈容微微点头,“李管家来此有何事?” 李管家凝了一下。 沈容不耐烦地道:“你不说,我可回屋抄经。”她装出立马回屋的样子。 李管家唤声“五姑娘”,“请留步!”他心下为难,对石氏母子他还是心生愧疚,最早的时候,他可是石氏的下人,“昨儿我们家老爷太太听说,大姑奶奶往年在年节前总会托镖局送几车年节礼。眼瞧着就年关了,至今也没收到。听说前几日,五姑娘这儿收到了永福公主送来的一车年节礼,可有此事?” 他们莫不是打上沈宛送她的那一车好东西? 沈容扬了扬头,“长姐送我的便是我。”她将头一歪,一副女儿家的娇俏,她的东西,到了她手里,谁也没打主意,“长姐今年给永福公主送了两车年节礼,听说往年可只送两大箱子呢,呵呵……今年长姐可真大方。 长姐写信给永福公主,说她为硕王爷添了一个二公子,长姐是两位公子的母亲,也不知道现下是胖了还是瘦了,是不是和从前一样美丽动人…… 长姐对永福公主如此大方,府里的年节礼肯定比往后更厚,我听永福公主身边的婆子说,赵国今秋可是大丰收啊,粮价都比往年降了一成。你回去告诉老爷太太,慢慢等着,许是节礼太厚,晚两日到也是有的,长姐给永福公主送的节礼走的是天下最好的威虎镖局,听说这家镖局什么都好,就是价儿贵,论斤送货,论斤收钱。 家里的东西太多,为了省钱,走普通些的顺风镖局、运达镖局,到底价钱不同,定要晚几天。” 她的话,李管家听不出讥讽意味,看她笑得温和,也没有恼意,就事论事,只是在说年节礼会有,只不过晚些日子。 李管家松了一口气,“这几年,一到年节,大姑奶奶总有海货、干鱼等物送来,就连燕窝家里也没断过。既是有的,家里就少买些,许过几日就到了。”他深深一揖手,“打扰五姑娘。” 沐霞大呼一声,“李管家,你不是来接五姑娘回府过年节的么?” 李管家面露茫然,“大太太说,姑娘……还是住在寺里的好,你是知道的,老太太和大太太……” 这二位着实太忌讳石氏,也忌讳沈容。沈五姑娘还是不回沈府的好。沈容回沈府,身边跟了个“石氏”,光是想想就觉得晦气,而府中上下多有忌讳之人。 “我明白了,她们忌讳我,年节两房人团圆,我若不在,自然更好。两年半了,这两年半来,早前还有大姨娘、小太太、八姑娘来探望,而今我已有一年没见着她们了。也许沈家早就忘了我这么一个人罢?既是如此,昔日长姐要带我去赵国,他们为何不同意?” 答案,当然是:拿住她,让沈宛给家里多送些值钱的东西,这不,这几年每年年节,沈宛送回家的衣料、吃食,不仅沈家大房的够了,二房和潘家、韦家都能分上一份,那可是燕窝、鲍鱼等名贵海货,在京城都是好东西。 李管家揖手退去,雨幕中只余下一抹藏青色的背影。 沐霞有些急切地道:“姑娘,我们还要在京城待下去么?只要离京,就凭姑娘对山庄的忠心,一定不会亏了你的,就算不能做季堂主那样的,一个阁主、馆主还是差不了,待那时,姑娘就能执掌一方生意,岂不比现在痛快?” 沈容一直没告诉她们自己的真实身份,也至沐云沐霞就以为沈容是山庄的女弟子之一,可她们知道沈容下注的本事。这两年,沈容下注的本事十拿十稳,猜中率就像神话,最早时还有五组、三组,到现在就只得两组,写出答案,让季堂主与杨柳歌舞坊的柳坊主去买更是赚翻了天。 “要离开,那么我就得死!唯有这样,我才拥有一个体面的身份,再说,而今是腊月二十六,离二月开诗社也不过一个多月的时间,你们不想赚钱?” 沐霞连声道:“对哦,对哦,姑娘可一定要赚!我们得下注!” 沈容娇笑一声,“正事要紧,我们紧要的东西都送到分堂?” “姑娘在分堂可有自己的库房,季堂主会替我们保管好。” 翌日一早,沈容用罢早斋,正在练字绘画,只听一个小和尚站在外头道:“沈五娘,你家来人了,来的是顾婆子、伍婆子,说是奉你家小太太之令来接姑娘回家过年的。” 沈容道:“让她们进来吧!” 两个婆子进了香客院,五姑娘住在如此简陋、僻静的香客房,虽是单独院子,却只得两间屋子,连个厨房都没有,另一间房子似堆放了一些杂物。 沐云提了红泥小炉的茶壶给两个婆子沏了茶水。 伍婆子一看这住处,眼泪包也包不住,只片刻就滚滚而落,“姑娘,是老奴对不住你,让你受罪了。” “婆婆言重了,这两年五娘住在这儿很自在,也习惯了。每月还能去参加一次桂花诗社的活动,我很知足。” 朋友不常见面,到底疏远。 早前的金三娘田二娘,是极好的朋友,这一年多,几人亦渐行渐远,也至最后生疏得近同陌路。万三娘在她完成《地府游记》后,自认再无所求,将她撇在一边再不理会,整个桂花诗社上下皆知,“礼部左侍郎沈俊臣的嫡次女,其实还不如沈家薇、沈家莉,甚至不如沈寒这个拖油瓶。” 那些捧高踩低的,自与沈家薇姐妹靠近,听说沈家莉与沈寒姐妹二人去年、前年陆续入了桂花诗社,引荐人便是沈家薇。 沈家薇与沈宜现下是沈俊臣最得宠的两个女儿。 沈家薇许配给肃王府一位侧妃所出的七公子——延平候,这可是多少嫡女都结不上好亲。沈家薇是牡丹花神弟子,身份贵重,又传出是她根据沈容口叙,写下《地府游记》劝人向善,在京城颇有才名,得到肃王府侧妃青睐,直赞沈家薇才貌双全,破例订下这门亲事。 顾婆子道:“姑娘收拾一下,一会儿随老奴回沈府过年。” 沈容道:“在寺中住了两年余,若要离开与与悟明大师辞行。只是,我是过完年再回来,还是往后都在家中,我也好拾掇东西。” 伍婆子一怔。姑娘过得这么苦,是她对不住太太,这两年反是姑娘关照着她们,大太太因恼石氏,各处管事更是刻薄她们母女三人的衣裳吃食,而仪方院更被府中认为不祥,若非姑娘省下银钱接济贴补,她们早就饿死冻死。 顾婆子笑道:“姑娘渐次大了,小太太说过完年,姑娘就不住在寺庙。”她的耳畔,回响着韦氏的声音,“她当年给了我一处庄子,说要我教她学如何打理,得了人的好,还没教呢,唉……欠人的总是要还,你与伍婆子把五姑娘接回来吧,她也是个苦命人。” 长姐远嫁,祖母不疼,继母厌弃,父亲更是冷漠得似乎看不到这个女儿。 韦氏觉得沈容乖巧懂事,虽然有些小性子,这但凡是人,谁没有几分脾气,心生怜悯,又觉得自己当年答应过的事,就得践诺。 沐霞招待两个婆子茶水。 沐云收拾东西。 沈容则去了住持禅房,站在门外道:“明爷爷,五娘要回家了!” 悟明启开双眸,就在昨日,连白真大师也云游去了,这两年半无论是白真还是梁宗卿,都为一个人留下——沈容,这孩子聪慧,但更可贵的是她刻苦用心,无论学什么,定会用心学好,他们几人都是瞧见的,无论是习字还是练武,她拿出的劲头竟比成年的男子还要坚决。 这样的女子,注定了非寻常人。 梁宗卿与白真大师都说,已经不能再教沈容了。 棋艺,两人教了。 书法丹青,也都教了。 沈容差的是阅历。 “明爷爷,你在吗?” 沈容不见应声,又唤了一遍。 悟明大师道:“去罢!去罢……” “明爷爷,年节快乐!愿明爷爷吉祥如意!五娘回家了,改日得空再来瞧明爷爷。明爷爷,你莫总是打坐,坐得久了对腰不好。明爷爷,保重!” 悟明大师听着这喋喋之音,温暖而熟悉,就似他记忆里幼年时的合家欢乐之境,那已是记忆里久远的生活了。 沈容道:“明爷爷,我去给白爷爷道别!” 沈容转往白真的禅房前,她不知道白真已经离京了,离开前只与悟明大遇说了一句:“五娘有劫!” * 腊月二十七,京城,雪。 雪是从辰时开始下的,飘飘扬扬,轰轰烈烈地扑向大地,而大地静寂无声,有情雪,无情地。雪初时很小,下了不到一炷香就突地转大,密密蒙蒙,织成了雪幕,这偌大的雪幕将天地万物笼在其间,就像一张大网,任谁也逃脱不掉。 京城街道两侧,店铺林立,酒旗招展,许是下雪之故,酒肆、茶肆的生意却是出奇的好,有说书人那抑扬顿挫的声音飘出,更有歌女柔缓动人的曲音回荡,繁华中却不失安宁,整个京城就像是一个风华绝\代的美人。 沈府,一如两年半前。 她曾以为,离开只是暂时,不曾想这一离开,沈家就再没有接她回来的打算,有了第一个年节的不接,便有了第二次。 她不在的日子,沈府上下早已忘却了“五姑娘”的存在。对于众人来说,沈宛是可有可无的存在,就连世人都忘却沈俊臣还有一个嫡次女沈五娘。 忘掉,其实很容易。 隐身,其实也容易。 她没有声名:才气也好,容貌也罢,都像是一片空白,白得像一页纸,人们提到沈家女儿时,第一个想到的便是沈元娘沈宛,其次就是近两年初绽锋芒的沈家薇。 沈宜在两年前的初春,也不知是何人使坏,许是因换了新社长之故,竟临时来了个“即兴诗词”的入社大选,沈宜备了几首诗词,皆是沈俊臣给做的,到最后硬是一首也没用上,被惨烈地淘汰,未能成功进入诗社,好在那届被淘汰出来的人不止她一人,还有五个贵女,倒也不算丢人。 沈宜退一步而求其次,入了石榴诗社,认识了一些新朋友,倒也生活得快乐自在。因着她是嫡女,最不屑与沈家薇、沈寒等人玩乐,动不动就鼻子轻哼“一身铜臭”。 时间,最易催人老;时间,也最是疗伤的药;时间还可以改变人。 明明一切未变,可沈容却觉得一切都在变。 人在变,景未改。 伍婆子唤了门上的精干小厮,抬了两口大箱子往后院方向行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41-142章 大闹年夜宴(12000+) 沈容穿着半新冬裙,披了一件昭君帽斗篷,行在雪幕里,迷迷蒙蒙中,只听到一阵嬉闹打趣之音。声音不时从前院书房传来: “沈宏,这是你家来投奔的亲戚么?还带着丫头、箱子?” 亲戚?她离开两年半,就变成了沈家的亲戚了撄? 沈宏正在与几个少年站在前院书房的凉亭里张望。 以前这里没有凉亭,府里经过了扩建。 沈容除了问府中的人和事,如建凉亭这样的事她却不屑一问。这次回来,她得想法子脱身,更想彻底离开。 沈宏眯着眼睛,待看到伍婆子时,突地忆起近来伍婆子不止一次地去福瑞院,说要把沈容给接回来,当年说的是两年,而今两年半都有余了。大太太自是不应,大老爷也不吱声,甚至认为她住在寺里挺好的。 沈宏奔了过来,揖手问道:“可是五姐姐?” 沈容缓缓回眸,两年半不见,她亦然长开,五官眉眼里与当年的沈宛竟有七分相似,她却有一双极美的凤眸,光是一扫人,就似能说话一般偿。 “顾眸生姿,好一个如花美人!” 说话的是一个蓝袍少年,正意趣正浓地打量着沈容。 沈容冷声道:“哪来的登徒子?” 沈宏忙揖手道:“五姐姐,这是肃王府的延平候。” “原来是未来的八妹夫,盯人发痴,也要瞧瞧是谁,今次便饶了你,再有下次,惊动我娘,你就是落荷花池的下场!”她语调很平,却有能迷死人、极其好听悦耳的声音,骄傲、不卑不亢,拥有着独有的韵味。 她蓦地转身,领着沐云沐霞,身后跟着两个大箱子。 伍婆子快走几步,“姑娘,知你回来,老奴已令画兰画菊把闺阁打扫干净,还有沐云沐霞的屋子也清扫干净,屋里生了银炭炉子,备了姑娘爱吃的点心!” “长姐捎了五千两银子给我,公中不给配发,我们自己买,便是贵些也无妨,我们仪方院不差银子,仪方院今年要过个好年……” 沈容携着二沐,往仪方院方向而去,这一次回来,是为了她接下来的离开。 她已经厌烦了沈府,更厌烦了应对这里的人和事。 以前曾以为沈家薇是个好的,可两年的时间,让她见证了人是会变的。即便是前世记忆里,沈家薇对她的善意,都有了另一种解释与看法。 有名门公子问道:“沈七郎,那女子真是你五姐?” 都道当年的沈宛是个在大美人,今日的沈容,其风姿、气质绝不在沈宛之下。 沈宛的美,如一株幽谷的兰花;而沈容的美,则是扎手的玫瑰。 “两年多前,五姐姐自请去寺庙给先头太太抄经祈福消怨气,想助太太早登仙界,原说是两年,可今日方才回来。” 那真是他五姐姐?只比他长半岁的五姐姐?两年半未见,就如同变了一个人,就像是一颗耀眼的明珠,眉眼越发像当年的沈宛,可那眼睛却更是美丽动人,欲语还休,一颦一笑都似具有魔力一般。 听闻石氏就是个出挑的美人,沈俊臣也生得俊美,他们的女儿,容貌姿色皆不俗。 延平候道:“你五姐的才华并不显,也只是能识字,倒是听闻琴艺还不错。” 沈宏呢喃道:沈容的才华到底如何?他还真不知道。不知后来她离开家去了寺庙,梁宗卿是否还去教她? 寺庙那地方,许是梁宗卿不去的吧,倒是时常听说梁宗卿在宫中教皇孙们读书,直至三个月前方请辞云游天下。 * 沈容回到后院,豁然发现,又新添了两处院子,但每一处都远离着仪方院。 三座阁楼掩映在雪花飞舞的天地间,像是一幅黑白画,天空灰蒙蒙地,传来一阵少女的嬉笑声,八姑娘、九姑娘、十姑娘三人年纪相差不大。她寻声望去,其间还有三位瞧着眼生的姑娘。 沈家薇几人见突地有人往端仪院去。 沈家莉惊叫大嚷:“是五姑娘回来了!她回来了,怕是府里又不安宁了,你们忘了吗,可是有得道高人说过,五姑娘就是灾星……” 沈宜盯着沈家薇,“你现在还敢去仪方院?”带着戏谑、讥讽的询问,敢去吗?那里可是闹鬼的,世人常说: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惧鬼敲门,而今的沈家薇可是做过对不住沈容的事。 沈家薇心头一沉,当桂花诗社所有的人问她“地府游记就是你写的,听说是沈五娘讲故事,你就记录圆润,沈八娘,你文笔可真好。” 其实,写出初稿的人,并不是沈家薇,而是沈容,就连记录的人也不是她,而是沐霞。 到底是什么时候,她与沈容疏远的呢?是从一年半年前,每月出一册《地府游记》,可有一次,沐霞来送初稿,她出门参加赏花宴,沐霞找不到她,就直接去了桂花诗社。 那日万十七娘竟在桂花茶楼见朋友,沐霞无奈,想着自己离寺一趟不容易,从报国寺到京城可得好远一段路,若是步行更是大半个时辰,而她不能因为送书稿再来一趟,她也是见过万三娘、万十七娘的,最后想着:不如将书稿交给万十七娘。 万十七娘接过书稿,翻看了几页,以前每次都是沈家薇将书稿送来,所有人都以为是沈家薇写的,可今日才发现,似乎不是这么回事,惊奇地回道:“初稿是你写的?” 沐霞笑道:“我家姑娘讲述,我只记录,其实不算我写的,是我们家姑娘写的。早前姑娘还说要圆润,可是想着诗社不是有十二钗的大才女,也就不圆润。今日初稿送到,奴婢得回去与姑娘复命。” 万十七娘翻看了一遍,这才明白,原来过去若干期,真正在写的是沈容,而沈家薇居然抢了别人的才名,非说是自己的,韦十七娘听过沈容的琴音,那是自己听过最高洁的音律,这样的女子藏有大才。她曾几番试探,可沈容除了琴艺,旁的都不接招,反而弄得她猜不出底细。 万十七娘心下有疑惑,故意试探似地说道:“这样可好,往后每月十五午后,我着我家婆子侍女去报国寺取初稿?” 应是商量的话,万十七娘却带了几分肯定的语气,顿时令沐霞生出七分不快,“下次姑娘遣人来时多备些笔墨。你们出话本子,想来赚了不少银子,不会连笔墨钱也不给吧?不是说诗社最多的银子,怎的还让一个住在寺里的姑娘贴笔墨钱?” 自家姑娘就该白白干活,要劳累一场不说,还要自贴笔墨钱,这是哪里的规矩,就算是幽兰诗社,也没这么干的,万家不是大周首富,自恃最多的就是银子,怎么还占自家姑娘的便宜。 万十七娘身边的侍女墨香立时道:“怎么没给,我们诗社每月给了沈八娘二十两银子的笔墨钱。” 沐霞苦笑,原就不快,也不多想,张口就道:“我们姑娘一文钱都没收到。我一直在姑娘身边服侍,有没有我还能骗你们。” 万十七娘一惊,沐霞没必要说谎,这说谎的便是沈家薇。 因着这事,万十七娘唤了沈家薇去问话,沈家薇听说她知晓此事,一个月二十两,也难怪沈家薇自己昧下,“我五姐姐不差银子,她素来根本就不计较钱财之物!” “不计较,不计较你就可以昧下!你抢人声名不说,还昧下诗社给她的笔墨钱。沈八娘,你真令人失望?没有才华,抢他人的才华;抢了他人的功劳不算,还把诗社给沈五娘的笔墨钱也昧下。” 万十七娘的语调很犀厉,万家也有人入仕为官,宫中还有一位受宠的丽昭仪,她才不会怕谁。 早前敬重沈家薇,是爱惜她的才华,而今才明白,一切都是假的。 沈家薇这样的女子,哪里值得她敬重。 “我怎没有才华了?万十七娘,你乱给我安罪名,我可不依。” “墨香,将前几日沐霞来诗社的事告诉她。” 叫墨香的侍女便绘声绘色地将沐霞与韦十七娘之间的对话说了。 沈家薇身子摇了又摇:她们都知道了,一直以来,她都说故事是沈容讲叙,是她在润笔整理、记录,还时常叫苦。 就算她没动脑袋瓜子,但她每次都将沐霞送来的书稿进行一番抄录,从来不曾修改过文字,是她认为上面的文字已经很美,不需她修改,她抄录一遍,就当是自己用心了,拿了每月二十两银子的笔墨钱,她也觉得心安理得。 她抄录,是怕人知道那不是她写的;她抄录,便有了理由拿到二十两一月的笔墨钱。 万十七娘道:“我在想,你五姐姐在寺庙,你每月去的日子与你交稿的日子并不能完全对得上,原来是你在冒他人之功,还争着要将你的名字写在前头!”万十七娘气愤地拊掌一拍,万三娘、副社长、梁五娘等人都出来了,带着鄙夷的目光冷视着她。 原来,这就是试她。 待她承认实情,她们立马就讥笑她。 梁五娘道:“沈八娘,沈五娘去了寺庙,手头原就拮据,昔日是她带你入诗社,她待你可不薄,你怎能如此待她,连诗社给她的笔墨钱都要昧下,你着实太让我们失望。” 从那后,万十七娘自己派人去取初稿,除了二十两每月的银子,还另会送一些笔墨纸过去。 沈八娘、牡丹花钗的名头再不是第一,到最后甚至有十二钗的人隐隐听说她的事,还曾建议不写她的名字。于是,诗社里要重新挑选牡丹花神首徒,她听到消息,卑微地跪在万三娘、万十七娘膝前,请求她们“请你们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不能失去花钗,我们家里,正在给我与延平候议亲,只要订亲,你们再重新选。” 后来成功订亲,她才发现肃王府侧妃看重自己,是因为她的才情名声,她又请求,“请让我再担任花神首徒,我要做延平候夫人了,待我及笄之时,我一定交出牡丹花钗,亦交出首徒之名。” 万家姐妹念着她要嫁入皇亲,想着往后还要她帮衬,自是再不提此事。 那一次的变故,因沈容而起,如果沐霞再等半个时辰,她就回家了。沐霞等不到她,自作主张找了韦十七娘,《地府游记》的事才会曝露。 沈宜问她:“你还敢去仪方院?” 沈家薇不敢,现在沈容回来了,石氏也该要觉醒。过去两年,仪方院一直很安静,伍婆子一如往常般地拜祭,唯一不同的,就是建在祠堂外的小庙拆了。 沈容扭头,望着三位妹妹的胸膛,她微敛眸光:变了,全都变了,三个人曾经的红心变成微微发黑的心脏。 沈宜自私自利;沈家莉更是想夺他人东西,就会想尽一切法子地得到,就连前世的沈家薇也坏了? 也许,前世的她,就不曾直接了晓她们三个人。 她就这样盯着远处的少女。 她们也这样远远看着她。 明明是姐妹,却彼此都像在看不相干的外人。 隔着雪幕,她们瞧不见沈容的容貌,却依稀似看到了当年的沈宛,也是这样的高挑,也是这样的自信满满,也是这样的宛如误入凡尘的仙子。 沈容转身进了仪方院,小厮却不愿进仪方院,只将箱子放在院子外头便撒腿跑开。 人言的力量是可怕的,仪方院则是象征神仙之地,而今却成了鬼怪,是从那个道士说的胡话开始吧? 她不在乎! 对她,仪方院就是个驿站,终有一日,她是会离开这里的。 这一年,腊月只有二十八天,腊月二十八就是除夕夜。 沈家所有的主子、姨娘都在福瑞院守岁,听说连二房的主子姨娘庶女也都到了。 老太太因与柳氏斗法落败,沈俊来有了美人忘了娘,老太太吃了闷气,带着沈宝又住回沈家大房的佛堂,沈俊臣再不肯给沈宝单独的院子,直说“不合规矩”,沈宝只能带着四个丫头与老太太挤在佛堂。 新修的两处院子,是新来的四姨娘、五姨娘的,四姨娘是小太太韦氏给沈俊臣,五姨娘则是潘氏身边的丫头提上来的,两房太太斗得厉害,谁也不肯让谁。 两年前,先是二姨娘给沈俊臣添了一位十二姑娘,再是大姨娘添了一位十五郎,紧随其后的韦氏又添了一对孪生儿子:十六郎、十七郎,之后二房又添了十八郎、十九姑娘、又添了一个嫡子二十郎,大房所出的十二姑娘没到周岁夭折了,再是二房的十八郎也跟着没了。 这之后,无人再添丁进口。 老太太、大太太忌讳沈容,令大厨房那边送了席面,摆到仪方院。 沈容瞧了一眼,比记忆里的情形很差,哪里像是除夕作的席面,更像是打发下人。 伍婆子道:“麻婆子,今年五姑娘回来了,你们……”她只是一瞧,就知这席面不是照着主子的规定来的,三荤四素一个白菜豆腐汤,除夕夜怎么也得大鱼大肉,稍好些的菜肴就没有。五姑娘好歹也是嫡次女,又在寺里吃了两年余的清苦,怎的这样打发人,着实欺人太甚。 沈容打断道:“伍婆婆,罢了。沐云,去侧门,昨儿订的一百两银子一桌的席面该到了,让他送进来罢,把两张桌子都拼好。” 她回来了,她已决定了带着几个忠仆离开沈家,离开前她是要大闹一场的。 隐忍了这么久,她终于不用再继续忍下去了。 他们准备好迎接她的大闹了么? 他们做得越过分,届时她大闹就越是恣意,事后更不会有半点的愧疚之意。 沐霞笑道:“姑娘,刚才沐云已去侧门。” 不多会儿,就听到外头一阵脚步声,一个掌柜娘子领着十几个婆子、侍女鱼贯而入:“这些都是沈五姑娘订的桌面,红烧鲍鱼,大份一例;燕窝一例,足够六人量;珍珠鸡蛋羹一例,这可是用了最好的南海珍珠三粒;霸王别姬,一煲,选用最好的鳖、养了三年的老母鸡……” 掌柜娘子每报一样菜,沈容就微微点头,薄待她,当她没吃过好的,她可以不要才名,但却可以做吃得起、敢担当的人。 沈容扫了一眼满满一桌的菜。 麻婆子数了一下,竟有六十六道菜,这数量岂不比福瑞的团圆家宴还要丰盛。 “沐云,取二百两银子,你们做得很好,一百两银子是席面钱,另一百两是打赏的,这大冷的天,你们送来还热气腾腾的。从明儿开始,改为每日十两银子的席面,正月十五就照今儿的例做。” 掌柜娘子喜出望外,多少年了,从未见过如此阔绰的。 沈容笑了又笑,“沈府五姑娘旁的没有,就银钱多。我长姐前几日刚捎了五千两来,说是给我的年节钱,还很生气的着人捎话,说我年节花不完,就当我没这个妹妹。这不,我可不敢不花完。我算了一下,既不能不花完,也不能太过浪费,这样罢,我给你三千两银子,你去酒楼外头的街道上摆上十来桌,就说是沈府五姑娘请全京城的乞丐吃饭,什么时候你将这三千两银子花完,什么时候停止摆宴。” 伍婆子惊呼一声“姑娘……”这分明就是烧钱玩,但沈容虽在笑,眼里却是无尽的寒气。 沈容却打住了她的话。 掌柜娘子连连哈腰点头,“姑娘,信得过民妇?” “你一品酒楼的名声在那儿摆着,我有甚不放心?去吧,回去给乞丐们预备酒宴,我过年,他们也得过年。” 掌柜娘子得了赏,领了长龙似的队伍退出仪方院。 麻婆子要离去,只听沈容轻喝一声:“麻婆子,把你用来打发下人的饭菜带走,本姑娘吃得起最好的席面。” 麻婆子迟疑,沈容一打手势。 啊呀—— 麻婆子一下跌倒在地,脸上就出来了一个巴掌印。 这一巴掌是沐云打的,但她没有动手,这是用内力搧出的,而沐云只用内务在五尺内打人,偏偏麻婆子就在她的范围之内。 麻婆子连连揖手:“太太莫怪,老奴这就回去!” 其他的丫头更是吓得作鸟兽散。 麻婆子跌跌撞撞,进了福瑞院,福身道:“大老爷、大太太,太太又显灵了!嫌老奴送的席面不好,五姑娘自己在一品楼订了一百两银子一桌的席面,还打赏了一品楼掌柜娘子一百两银子的跑腿钱,又另赏了三千两银子,说让一品楼在酒楼下面的街楼上摆酒席宴请全城乞丐!” 一音落,屋里所有的人都震惊了,你瞧我,我瞧你,五姑娘默默无闻两年余,一回家就不同凡响。 老太太怒道:“这个孽障,她……她哪来的这么多银钱?” 麻婆子道:“听说是大姑奶奶从赵国捎来的,还写信给她,说如果这个年节不把五千两银子花完,就不认她这个妹妹。” 哪有说这种话的,但也能瞧出,沈宛对沈容的纵容疼爱到了极致。 沈宜道:“那可是银子,有她这样花的么?” 麻婆子抚着脸,“这是太太显灵给打的!下手好狠!” 沈家薇不紧不慢地道:“我就说了,她就不能回来,一旦回来,家里就别想安宁。” 大姨娘轻呼一声“八姑娘”。 沈家薇不以为然,坐在庶出子女的酒席上,看着满桌的美味佳肴,突觉索然无味。 浓家莉道:“长姐今年好像没与我们送年节礼。” 老太太道:“说是送了的,只是走的是运达镖局,许是要晚到几日。” 虎威镖局的价儿太贵,比旁的镖局贵多了,这是论斤收费的。运达镖局、顺风镖局则要便宜四成的价儿,沈宛许是走了运达镖局,所以要比往年晚些。 大老爷问一侧侍立的李管家,“今儿去两家镖局问过了?” 李管家道:“问过了,并无从赵国过来的货物。” 潘氏问:“五姑娘怎么说?” “五姑娘说,让家里再等等。” 柳氏不紧不慢地道:“说起来还真是奇怪呢,往年最迟腊月初十前送到,今年到现在都没有。好好儿的,大姑奶奶为何给五姑娘送五千两银子?听说还是通过永福公主转的。” 李婶子道:“禀大太太,奴婢听说,永福公主府今年得了两车大姑奶奶送的年节礼,可不是什么镖局送的,而是从赵国质子府转过去。那边将五姑娘的节礼送到庙里去,说是有五口大箱子,可今儿五姑娘入府只得两口箱子。” 所有人都快速地脑补。 那么,沈容将另三口箱子送哪儿去了,不会也是赏了人,赏的还是庙里的僧人,报国寺可是大寺庙,就连皇帝、太后也颇是敬重。 老太太扫了眼家宴席面,“没有燕窝鲍鱼,算什么家宴,唉……”想到沈容的大手笔,不让她来吃团圆饭,她就自己令丫头去一品酒楼订了一桌席面,仪方院上下聚在一处吃得美,比他们的席面还阔绰。 大姨娘心里暗道:以后都不会有了。沈宛给沈容银子,摆明她已知道沈家上下对沈容不好,寒了沈宛的心,她是绝不会再对家里人好。沈宛远嫁赵国,她的陪奁、体面,大半都是她自己挣来和石美金添的,几乎与沈家就没甚关系。 沈容给人的感觉就是奇怪!她根本就不在乎钱,只要对她好,她就会加倍待人好。 因沈家薇在诗社的落魄,大姨娘对沈容心生怨恨,这一年就未去瞧过沈容,就算去了两回报国寺上香,也是上完香就离去。大姨娘到底不装善良憨厚,也会怨恨了,也不再去巴结沈容了。 第142章大闹夜宴 柳氏道:“老太太,仪方院不是有么?” 沈容一个人能吃多少,那可是上百两银子的席面,这么贵的席面也只这不知轻重的舍得去订。就算柳氏是过足富贵日子的,也舍不得这样花钱。 老太太轻哼一声,“让我吃她们剩下的,我可丢不起这人。” 沈宝只笑不语,心里琢磨着,沈容手里还有一千多两银子,居然说过个年节就要花完,好不羡慕。 沈俊臣道:“来人,把五姑娘请过来!” 李婶子派了个去年新买的小丫头去。 不多时,小丫头一个人回来,禀道:“大老爷,五姑娘说,问家里人承不承得住太太的怒火,是不是所有人都别过年?她这回子正跪在蒲团替全家求情呢,太太想在今晚索老太太、大太太当年毒害她的仇,说是只要她们二人死了,她就真正可以飞升了。 大老爷,真是太可怕了,灵牌居然会说话。还说老太太、大太太、二房的二太太当年用一只镂空金钗装毒药,三手联手取她性命。 这么多年,她瞧在两位姑娘情面上,一直在忍,可今日,大太太……大太太夺她嫁妆,抢她女儿给大房公中的家业不说,对待五姑娘如同待下人打发。 太太说,她觉得小太太是个好的,请大老爷将她们母女留下的家业给小太太打理,否则,三日之内,她必借年节享万家香火之时,来取老太太与大太太的命,一报当年毒她之仇!” 此时,外头传来了沈宛的声音:“娘!我不去!娘……” “去!去!你越退让,他们越欺你……谁也别想过年……”一个阴森森的声音传来,“潘氏、李二花,纳命来……” 沈容自空中落下,身子摇了又摇,就似有人揽住了她,“娘……” 空中掠过一道黑色残影,残影在屋中打转,空中掠过一个阴森的声音: “去,娘就在后面,我乃冥仙,非鬼似鬼,非仙似仙,谁能奈何我?为助尔等扬名,我牺牲灵力,给贵家夫人太太显灵,一朝闭关,封六识,你们就胡言乱语,毁我声名,说我是灾星! 我要害我之人索命,欺我女者十倍偿还!潘氏,你数着官家太太奶奶送来的厚礼时,一面谤我,一面赚钱,明知他有妇,却抢我之夫。 沈俊臣,你好没良心!若非我石氏,岂有你今朝荣华,你忘恩负义。 沈俊来,你明知李二花要毒害我,你不肯下手,不是你有良心,根本是你胆小怕事下不了手。潘氏,藏有镂空金钗是七日绝命散可是你送回石台县? 哈哈……潘氏、李二花,我要你们亦身中同样的剧毒!哈哈……” 沈容拿定了主意要离开,但离开前,她绝不会放过害死石氏的人,老太太、潘氏都不会放过,当年要不是她们,李氏又如何能害死石氏,在石氏被害事中,她们都是同谋。 沈容突地大喊三声“娘”,然后就是一阵急切的呼啸声再是三声:“娘啊!” 她们不是怕鬼么,沈容就再装神弄鬼一次,虽然这法子有些上不得台面,但却着实管用。 一时间,李婶子突地阴森发笑,扑向沈宝,“宝儿,娘死得好惨啊!你下来陪娘好不好?我每日饮一碗七日绝命散向大嫂恕罪!毒发之时——好痛!好痛!你死之后,每日便要服秕霜,如同你昔日下毒害我之时……” 沈宝一声惨叫,被李婶子锁住脖子,拼命地掐着,只片刻,沈宝便厥了过去。 沈家薇等几个姨娘早就吓得颤栗。 韦氏搂了她一对双生子,退让到角落里,将他们的脑袋压在怀里,不让他们看到这一幕的恐惧。 沈宏身子一抖:“沈宪,还我命来!你与沈宾诱我下河,害我性命,还我命来……” 沈宪哪见过这等场面,当即惊吓过度,身子一软,羊癫疯发作,开始不停地抽搐起来。 一侧的李管家突地也跟着发作,直奔沈俊来:“父亲,我是你亲子,你为了一个女人误我性命!你好狠的心啊……” 沈俊来连连后退,“不是的!不是的!是你死在前……” “我死在五月二十日,你结识在五月初六,谁前谁后,瞒不了天地!” 老太太看着这凌乱了花厅,胆小的下人,早就吓得四下逃窜,姨娘各拉自己的儿女躲命。 柳氏母子哪见过这等恐惧,早已躲在桌案之下。 “柳青青,你害我性命,纳命来!” 不待柳氏呼声,她身边的沈寒已经两眼一番,昏了过去。 大姨娘立在中央,仰头望着空中,“太太!太太!”刚唤两声,她陡然发现,空中的黑影是投射出来的影子,立即指着屋顶,“这不是鬼,是影子!是屋顶投下的影子!有人装神弄鬼!”她猛地转头,恶狠狠如恶狼般地盯着不远处的沈容:“五姑娘,是你在捣鬼?你买通了江湖高人,故意扮鬼吓人……” 沈容漠然得面对无情,要不是这几年让紫嫣又细查了沈家所有人,她不会知道,大姨娘早在石氏嫁给沈俊臣不久后便背叛了石氏,甚至暗里做了不少算计、伤害石氏的事。 沈家薇恨她,大姨娘亦恨她、怨她。 早前大姨娘想从她们姐妹身上得到好处,还装出和善模样,而今是连装也不需装了。 沈容道:“你当真没有愧对我娘么?你敢说没有么?为了拥有一男半女,你与潘氏达成怎样的交易,你敢说吗?吴小草!” 一声“吴小草”,大姨娘身心一颤。 此次沈容归来,她就感到了异状。 韦氏自作主张,说要过年节了,非得把沈容给接回来。 沈容唤出了大姨娘的本名,“当年你故作贫苦,不能生活,甘入奴籍,其实就是冲着他去的?你真以为别人不知道?我娘第三胎小产的孩子,是如何没的,是你动的手脚,你恨我娘不抬你为通房,就暗里下药。 吴小草,若不是我娘是冥仙,我会知道这些?吴小草,你小月的第一个孩子,那不是第一个吧,早在我娘怀上我长姐时,你就与他勾搭上。沈家薇是你怀的第四胎?你因身子受损迟迟不能有孕!若非我长姐心善,令太医给你调理,你能有儿子? 吴小草,说到底,你就是个忘恩负义之徒!你的心是黑的!红是表面,里头黑透了,是你给二姨娘、三姨娘甚至是大太太下了绝\孕散,就连小太太、四姨娘、五姨娘,这一辈子都不会再有孩子了! 吴小草,你到底是为自己还是帮我娘报仇?哈哈,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一切皆有报应,你们等着吧,都有报应,哈哈……” 在她的笑声里,所有刚才“鬼附身”的人都清醒了过来,“你们这些小鬼,都散了吧!沈府这一场乱局,真是太有趣了!太有趣了!” 所有人发疯表现的“鬼附身”,其实是她施下的催眠术。沈容一说“娘、娘啊”,他们就会催眠术发作,而一听到沈容笑,他们就会醒转。 大姨娘当即跳了起来,指着沈宛:“你胡说!别听她胡说八道!五姑娘,你不要血口喷人!” “各位若是不信,此刻将大姨娘母女的下人束住,去她的院子搜,自能发现真相!吴小草,你装善良无辜,装得很好。自我娘来到这里,你们所有人做的事,她全都知道,要不要我说出你给大太太几时下的绝孕散,再说出你几时害了二姨娘、三姨娘,再几时成功给小太太也下药成功,给四姨娘、五姨娘也下药成功的?啧啧!你真是太喜欢大老爷了,喜欢到不想让其他的妻妾再生出孩子……恭喜大老爷,你这一生,真正懂得喜欢你的女人,早就香消玉殒,而留下的女人不是心肠歹毒,就是另有所求……” 四姨娘、五姨娘跟沈俊臣也有一年半了,这会子惊闻她们不能生,很是意外,都望着沈容。 “五姑娘,这事是真的?” “我说的话,你们爱信不信,再过十年,你们自能明白,往后莫来扰我,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她蓦地转身,看着桌子低下的柳氏,“你可真是好呢,为了在沈家站稳脚跟,竟与大姨娘联手。当年,大姨娘在江南,得遇一个游方道士,求得绝孕散,一包下在大太太饭菜之中。而今,再回京城,她可寻不到那么好阴毒之药,那药是你给的,柳青青!你别来招惹我,你的过往,我敢说,这屋子里的人,没一个比我更清楚,不想让我抖出来,你最好对我敬而远之。” 沈容今日进来,当看到大姨娘那内黑外红的心,就知道她一直在伪装,待她细瞧之后,发现沈家薇的心也越发趋向如此。 她与问心石合二为一,能洞悉人心底的秘密,这是她用问心石的神通看到的真相。 大姨娘竟是这些人里,最狠毒之人! 而她以前却没瞧清大姨娘的本性。 难怪,在前世时,她们姐妹身死,大姨娘却坚\立不倒,这不是她有多老实,根本就是她会伪装。 沈家薇从一边冲过来,大声喝道:“沈容,你是嫉妒我,你是想破坏我的亲事,所以故意中伤姨娘,你是故意的!” 沈容微微一笑,“原想提醒你的,罢了,但愿你能多活几年。”她将视线移向潘氏。 潘氏心下一寒,如果没有鬼怪,沈容是如何知道自己在布局,延平候,人长得俊,才华也过得去,还是皇亲国戚,这样的好姻缘怎能给一个庶女,只要时机成熟,潘氏是准备抢来给九姑娘沈宜,在她看来,无论九姑娘哪方面都更优胜于沈家薇。 沈容翩然而去。 就算空中的黑影是伪造出来,可刚才那么多人的“鬼附身”却是真的。 沈家薇提高嗓门,大声吼道:“我知道,前日你回府,你故意勾/引延平候,他夸你长得好,你想抢他!你真不要脸,居然要抢……” 啪—— 一记耳光,不是沈容打的而是沐云出手,她就站在门口,与沈家薇靠得最近,可所有人都没看到沐云动手。 沈容与沐云走了。 伍婆子看了眼主仆二人,进了福瑞院,看到花厅上的狼藉凌乱,“大老爷、大太太,莫与太太计较,请恕了太太之罪!” 沈俊臣指着屋顶,“孽女!孽女,她居然敢装神弄鬼,这个孽女……” 韦氏将两个孩子交给乳娘,对潘氏道:“大太太派人搜大姨娘的屋子,五姑娘谁也不指责,却单指责她,定有原由。” “小太太,五姑娘不懂事胡说,这种话你也信?” 二、三、四、五几位姨娘福身道:“请大太太搜大姨娘屋子,还我们一个公道。” 这两年来几乎再没有人怀孕,这件事不是太奇怪。 大姨娘道:“大太太,妾身是冤枉的!五姑娘得了疯症,胡言乱语……” 韦氏道:“大姨娘,你不是自称最为善良,应该令人搜屋子,如此便能证明你的清白。” 四位姨娘也不吃饭,想着她们不能生,心下又恨又恼,如果真是大姨娘做的,她们绝不会就此放过大姨娘。 二姨娘道:“清者自清,大姨娘为证清白,就该让我们搜!来人!”她大喝一声,与几位姨娘交换眼神,“进大姨娘的屋子搜!” 潘氏心下怒火冲天,可现在她要表现出大度,“李婶子、多婆子也一道去吧,从现在起,大姨娘母女不许与任何下人接触。小太太,你监督众人搜屋子!” 大姨娘神色慌张:“大太太,你不是说我最是憨厚的?” 大姨娘吴小草憨厚,这真是笑话,不过是她会装憨厚,用憨厚老实的外表来蒙蔽众人。 潘氏现在还真拿不定主意。她一转身,冷冽地望着柳氏,“弟妹,药散……” “没有,我怎么会有那种药散。” 这两年,连二房的两位姨娘也没再怀孕。 柳氏想到沈容的话,她什么都知道,心下不由一沉。 潘氏道:“弟妹到底隐藏了什么样的秘密,听五姑娘的意思,不会比大姨娘的事轻哦。” 二姨娘道:“我们曾在江南生活,莫不是在江南时,你便结识大姨娘。大姨娘知晓你不为人知的秘密,所以你们达到默契?” 儿郎姑娘们望着面前突然发生的转变。 沈家莉现下已经知事,听说大姨娘害了她姨娘,亦远离了沈家薇。 沈宜更是满心戒备,带着质疑与疑惑,目光流转在几个长辈身上。 老太太拍着桌案,“你们都疯了!那个失心疯丫头的话也信得,还是想想如何压住石氏,再由她出来闹事,全家都别过。” 潘氏对李管家道:“去潘府请府医来,我现在只信自家人,外头请的,我不信!”她突地忆起,就在她初回京城,潘家的府医就给她诊过脉,“三姑奶奶不会再有孩子了……” “为什么?”她当时很是气恼。 “三姑奶奶的身子已经毁了。” 当时她气急之下,令李婶子赶人,现在想来,这话定是有原因的,这位府医是潘家的家生子,很是忠心,定然是当时就瞧出了异样。 沈容的话,到底有几分要信。 但不信是假的。 大姨娘不是与沈容沈宛姐妹最好,难道是沈容这几日回府,从石氏那儿知晓了实情,所以才恼了大姨娘。 大姨娘不是最视对得住石氏,原来一直都在算计。 大半个时辰后,三、四、五姨娘与韦氏带了七八样可疑之物,一一摆放在花厅。 潘家的府医到了,一样一样地拿起,“这个香囊,乃是忌物,里面有血麝珠,此物经过药物刨制,气味减弱,功效却大增……” 三姨娘扑了过来,一把抓住大姨娘,“是你!我滑胎的孩子是你做的,那些日子,我刚怀上第二胎,你便日日到我屋里说话,我还奇怪,你怎突然变得如此热心,原来是你要害我儿,是你害我……” 大姨娘此刻似被抽去了力气。 府医又拿了一个脂粉盒:“这盒子里加了丁香粉,孕妇忌用。” 四姨娘厉喝道:“你曾送给我一盒这样的丁香粉,你说老爷喜欢这种香味,你害我……” 有三样是无毒。 最后,府医拾起了一个瓷瓶,闻了又闻,从里面倒出一个纸包,嗅了一下,“此乃阴毒之物,正是绝孕散,只需一包,任是再健康的妇人,一旦中毒,若在一年内不能解毒调养,一生难再有子嗣。” 又查了一样,是一枚枚的熏香丸,“这是合欢香,乃是男\女同室之时所用。” 沈俊臣若有所悟,“大姨娘,这些年,你就是靠这个来拢住我对你的心?” 他一直不明白,大姨娘的姿色算不得好,在几个姨娘里也是垫底的,四姨娘、五姨娘是两位太太挑出的美人抬上来的,容色自比大姨娘胜上几分。而二姨娘、三姨娘是官家庶女,自小就容貌过人。 大姨娘被今晚发生的巨变怔住,再也装不出以往的憨厚老实,“这能怪我吗?你一个又一个地往后宅抬,她们年轻、美貌,可我吴小草最多就算清秀之姿。论娇美,我比不得石氏、三姨娘;论才学,我比不得二姨娘……当年在石台县庙中烧香,明明是我第一个认识你的,可你娶的却是石氏。我哪里不如人,若非家道中落,我怎会成奴成婢?” “你就是个丫头,你如何与人比?你怎能做下如此阴毒之事?” 大姨娘算是跟沈俊臣最早的女人,是石氏之后的第二个,在石氏有孕的时候,她就私里与他好,却又害怕被石氏发现,还为沈俊臣连堕两胎,直至第三胎时,她才得到名分,不想那时沈俊臣却要娶潘氏,为了得他怜惜,在她知晓那孩子保不住,她就寻了个藉由,在潘氏罚她之时喝下落胎药,诬是潘氏罚她落胎,也至沈俊臣与潘氏因此事对她心生愧意,同意带她去江南任上。 这些年,她不提落掉的那个孩子,府中下人都以为是潘氏使了手段落了她孩子。 她以为自己很难有孩子,没想潘氏与她示好,还承诺帮她调养身子,但前提时,要她一五一十道出石台县沈家的大小诸事。 这时她选择了背叛石氏。应该说从一开始她就是表面与石氏一条心,其实背里早已生出二心。 潘氏将手一抬,“劳府医给我诊诊脉,我是何故不能再生。” 府医却没有诊脉,“三姑奶奶,几年前,我便说过,你再不能生,你中了绝孕散,宫床已损,再难有孕!” 韦氏道:“请府医也给我瞧瞧!” 她不管这是谁家的,先拉他诊脉要紧。 府医诊了片刻,“从沈小太太的脉像看,你应该是近两年中的毒,这两年以上,与两年以内中的毒,是完全不同的。” 真的中毒了。 二姨娘、三姨娘、四姨娘、五姨娘亦都被治了一遍,府医道:“唯有四、五姨娘还有解毒的希望,你们二人都不足一年,用心调理,还能怀上子嗣。” 好险! 差一点就不能做母亲。 大姨娘听到这里,紧握着拳头。 这一回,她立下这么多的仇家,哪一个都不会放过她。 尤其是二、三两位姨娘,是与沈小太太一样的时间,再难有孕,三姨娘还好,已经有了十一爷,可二姨娘只一个十姑娘,怎会不恨她。 二姨娘问道:“我呢?可能调理解毒?” “二姨娘,晚了!若在一年以内,经过调理解毒,还能再生,可是你中毒日久,不能生了,而且你是在生产不足百日中的毒,这种毒比寻常的浸得更深。” 吴小草! 二姨娘在心里一字一顿,狠厉地望向大姨娘,“你假扮仁慈,蛇蝎心肠!你好狠!”她扑了过去,疯狂的抓挠着大姨娘。 沈家薇想帮忙,可她此刻被两个孔武有力的婆子止住。 大姨娘怎么能做这样的狠毒事? 她怎么敢? 大姨娘身子一软,仰天高声呼骂:“石美玉,你为何阴魂不散要揭穿我?石美玉……”如果不揭穿,就没人发现她的秘密,她一直都是那样的憨厚善良,现在却没有了那层伪装,她就是一个最恶毒的女人。 沈家薇望向沈俊臣:“父亲,大姨娘也是被逼的!” 二姨娘道:“她被逼的?她一个丫头做姨娘,是何等荣耀,我与三姨娘还是官家姑娘都不曾觉得委屈。她没银钱,大姑娘帮她赚;她没田庄、没店铺,大姑娘也帮扶她。到头来,却是狼心狗肺、背主求荣,她的骨子里就是一个贱婢!” 世间,最不能容忍的便是大姨娘这样的人。 ---题外话---终于揭穿大姨娘的伪装了!鞠躬求月票!求订阅,求各种支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43章 风波起 第143章 风波起 她们母女所有的一切,都是石氏母女给的,大姨娘是怎样算计的,背叛石氏,还能振振有词地说,是她先结识沈俊臣。就算沈俊臣最早出身寒微,也不可能娶一个丫头为妻,沈俊臣看中的原就是石氏,她倒说得好像是石氏抢了她的意中人一样。 沈家薇怒喝,“你胡说!胡说!我姨娘早就脱了奴籍!” 不让骂,她偏要骂。 “一日为奴,终身是婢,她就是贱婢!是大房几位姨娘中最卑贱的贱婢、毒/妇!”三姨娘接过话,用最狠毒的声音辱骂,如果她没有十一爷,她真的活不下去了,她一生再不会有孩子,这是如何残忍的事实。她还这么年轻,一生就只能有十一爷这一个孩子。 不恨吗?恨透了。 沈家薇身子一摇,原来在家里,大姨娘是这等的不堪,以前大家只是没说出来。说大姨卑贱,岂不是说她沈家薇卑贱。她一直觉得,自己不比嫡女差,甚至比沈容都要强。 二姨娘讥笑着,“你装得可真好!四姨娘、五姨娘也比你尊贵,好歹她们是抬了姨娘才与老爷有肌肤之亲,可你呢,在先头太太怀上大姑奶奶时,你就与大老爷好上,背着主子爬老爷的床,还怕被人发现你有身孕,背里落胎。大姨娘,你怎不是最卑贱的!最阴损毒辣!像你这样的女人,若是清白人家,那是要被拉出去浸猪笼的!” 大姨娘怎不恨石氏,在她发现怀上第一个孩子,就暗示自己与沈俊臣有了夫妻之实,可石氏硬是装听不懂,还用言语告诫她“我的男人,不是其他女人可以肖想的。”末了,石氏还说,“如果有丫头爬了老爷的床,我会灌下一碗药,再着人发卖千里之外。” 以大姨娘对石氏的了晓,这话绝不是说说。 为了能继续留在沈俊臣身边,能够时常看到他,最终她狠狠心,悄悄买了一剂落胎药,一大碗下去,孩子就没了,连做了两回,可每次落胎之后,她还要装出只是来了小日子,继续在石氏跟前服侍。 石氏有多幸福,她就有多恨石氏。 但她,又怕被发卖。 只得在石氏面前装老实敦厚。 时间长了,她瞒过了石氏,终于在沈俊臣将要入京赴考时,石氏这才松口,抬她做了沈俊臣的通房、侍妾,并允她跟着沈俊臣入京服侍。 她恨石氏,好恨! 若非石氏,她已经有四个儿女。 前面三个未曾见面的儿女,便是在那艰难之时被她狠心落下。 潘氏失魂落魄,她一直盼着给沈宏再添个弟弟,而今是真的不能,是谁破坏了她的打算与美梦。“来人,将大姨娘、八姑娘关于柴房,等候发落!” 沈家薇问道:“母亲,为什么要关我?” “从即日起,八姑娘不得再出府门,由十姑娘转告桂花诗社,八姑娘行事狠辣,与大姨娘狼狈为奸,给几位姨娘下绝\孕散!” 大姨娘惊道:“大太太,这些事是我做的,为什么要连累到八姑娘身上。” 潘氏说的话要是传出去,肃王侧妃肯定会退亲。 这门亲事,是极好的。 哪家能容得了一个“狠辣歹毒”的女子为妇,尤其是肃王府那样的婆家,规矩比寻常人家更重,亦更爱名声。 潘氏是想毁了那门亲,夺过回给自己的女儿沈宜。沈宜才是嫡女,沈宜才配得上皇家贵公子,就凭沈家薇,她哪里配。 “你极少出门,如何与人联系买到绝\孕散这样的阴毒之物,这等东西,可不是京城的市井店铺能够得来的,自然是你让八姑娘买毒,而你下毒,八姑娘定也是知情人,这还不叫狼狈为奸?” 沈容知道潘氏的盘算,潘氏也不想再演戏,只要传出沈家薇失德狠辣之事,肃王府定不会再要她。前几日,延平候不是瞧中了沈容么,这件事正好可以做做文章。 潘氏如此说,还有一个用意,逼大姨娘说出柳氏的事。只要柳氏的事被她拿住把柄,柳氏这一辈子都休想在她手里翻身。 * 福瑞院不能安心过节,仪方院众人就恍作什么也没发生过,该吃的吃,该喝的喝。 沈容令画兰备了香汤,泡在桶中,静静地思忖。大姨娘一脑子的妇人心肠,最毒妇人心亦在她身上得到了体现。她以前竟然没有瞧出来,还以为她是好人,却是一只实实在在披着羊皮的狼。 今日证实,她亦吓了一跳。 她不能说是自己早已窥破秘密,只能说是石氏告诉她的。 伍婆子到外头打听了一圈,站在窗前禀道:“姑娘,福瑞院那边传来消息,大姨娘屋里果真有几样阴毒之物,大房的太太姨娘全中了毒,只四姨娘五姨娘能调理恢复,其他人都不能再育子嗣。” 前世时,大姨娘母女为何要在她入庵堂还去探望,是赎罪,还是愧疚?又或是炫耀她们比她过得好。 沈家薇的心早前是鲜红的,可这次再见,已变成外红内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竟令她一夕之间发生了改变。又或是沈家薇的心肠原就如此,不过是早前没让她瞧出来。 沐云进了内室,“姑娘,可要添热水?” “沐云,今晚是不是闹得太大了,其实我让小丫头传话,他们听了之后,就会有所收敛,可这场戏突然就乱了。” “姑娘,这两年半,他们是如何待你的,不接你回府,将你遗忘,八姑娘也以为你是好欺负的,诗社每月给的二十两银子笔墨钱,她昧了去,其实她想要,若她说了实话,姑娘也会给她。沐霞无意间说了实话,她就恨上姑娘。斗米养恩,担米养仇,真真不假。姑娘待她们母女的好,她们不念着,却因沐霞的无心之举让她露了真相,她就以为是姑娘所为,问都不问,将所有的过错怪到姑娘身上,背里还抵毁姑娘,叫诗社的姑娘都不要与您往来,将你生生说成一个恶狼猛兽。” 就算要判一个人的错,总要给人一个解释的机会。可沈家薇没有,她还鼓动与沈容交好的人不要再与沈容交往,说沈容是沈家最晦气之人,谁遇上谁倒霉。 她错怪沈容,沈容可以忍。但沈家薇在背里编排沈容,拿沈容当傻子,利用完了,再狠狠地踩上两脚,沈容绝对容忍不了。 早前不说不是她不知道,不过是想给沈家薇两回改过的机会。在桂花诗社时,万十七娘就曾告诉过沈容,“沈八娘说你晦气,我与社长、梁五娘自是不信的,可是不妨说的多了,知的人多了,旁人信的也多了。你妨着她些吧!”沈容听到提醒后,对沈家薇道“八妹妹,以后背后抵毁我,我不希望最后闹得彼此连姐妹也做不成。”彼时,沈家薇一脸仇恨地盯着她,似要将她生吞活剥了一般。 沈家薇抢占她人名声,这不是抢占,是沈容根本不屑要的名声,沈容能让诗社署十二钗的名,另外十一人个个都与沈容没有半分关系,说什么圆润,她们根本就没有做多少圆润修饰语句之事,旁人占得,为甚她沈家薇就占不得。 最后,却被社长等另十一钗指责她卑鄙。 沈家薇想到就恨。 原本沈家薇有正名的机会,只要沈容继续把书稿给她就行,可沈容默许了万十七娘直接从她那儿取到书稿,这不就更证实了沈家薇是抢占她人之名。 从这时起,沈家薇就恨上了,既然沈容不仁,又何怪她有情,她在背里与沈容交好的姑娘说沈容的坏话,言词夸张,也至金三娘、田二娘都敬而远之,最后连沈家莉、沈宜也当沈容是灾星。 * 福瑞院,大姨娘母女被关,所有人又恢复了早前的热闹,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待入子时,放了鞭炮,给婆子下人发了包红,老太太道:“小太太在这儿盯着,大老爷夫妇与二老爷随我去祠堂议事。” 柳氏问道:“母亲,我不能去?” “你……就不必去了。”老太太在珊瑚二人的搀扶下走在前头。 一路人,众人各不说话,仪方院里突然升起了几颗烟火,光华四射,很是耀眼,沈容果然是大手笔,据老太太所知,这种漂亮的烟火可不便宜,一筒就得不少钱。 “姑娘,你在说什么?你不仅给我们所有人一人五十两压岁封红,还要还我们四人自由身?” “当年买下你们,我就没去官府存档,沐云沐霞那儿,我已经查过,她们二人从来就不是奴籍,这一纸《卖身契》烧毁,便能恢复自由身。画兰画菊二人,原是从他乡转卖入京的官奴,待过年之后,你们拿了《卖身契》销了奴籍,从此也是自由身。”沈容坐在花厅一侧,手里拿出四张《卖身契》,四个侍女一人一张。 沐霞问:“姑娘,我能烧了么?” “烧了罢!” 沈容笑着道:“除夕守夜,守到子时便算第二日了,大家都回屋歇着。” 伍婆子道:“姑娘,那些菜,好些还没动呢?” “挑上一些,赏给城外乞丐们吃。” * 老太太领沈俊臣夫妇与沈俊来进了佛堂。 珊瑚给几人奉了茶水。 老太太道:“我就说,不能把那灾星接回来,可你们就是不听。”这做主接回来的人可是韦氏,老太太早将韦氏怨了一身的包。 潘氏忙道:“老太太,灾星可不是我接回来的,是小太太做的主,事先,我更是知都不知道。” 老太太气恼地吐了口气,她就知道沈容一旦回来,定会闹得鸡犬不宁,“着实不行,就将她早早配人,这乡野人家十三岁的姑娘出阁也多的是,翻年她就十三,虚岁十四,可以嫁人。人家不论好坏,只要有人要她就行。” 这种灾星孙女,早打发出了门子,全家人都平安。 老太太现在不仅是厌恶,更是深恶痛绝。 沈俊臣没想老太太会像打发叫花子一般叫发沈容,“大姑奶奶当年出阁,曾经说过,若是五丫头出阁,她要回来亲自操办嫁妆。” “一百万两?大丫头会把钱给你么?她只会给灾星,我们家一点好处也捞不到,既然捞不到好处,还不如就将她随便寻个人家嫁出去。这山野人家的糙汉子,有多少娶不上女人的,我们家不要聘礼,只要将她管得服服帖帖再不回来闹腾就行。” 老太太得多恨沈容,才说出给沈容寻个山野糙汉子为夫。 沈俊臣面子上可拿不下来,他到底是官员,就是传扬出去,他面上也无光,“这些日子,大太太打听一下,有没有说得过去的人家愿意娶她,若是有的,就嫁过去。” 潘氏笑了一下,“老爷的‘说得过去’是什么说法?我是照着老太太的意思,寻个山野汉子配了,还是照你的意思……” 沈容今晚一闹,潘氏也心堵得慌,她能善待沈宛,却无法对沈容有好感。 老太太喝道:“自是照我的意思,以灾星的性子,如果她得了势,我们家还有好日子。就许……” 沈俊臣打断了话,“不行!若是不得宠的庶女便罢,可这到底是嫡女,我们家已经亏欠了石氏良多,真这样做了,石氏饶不得我们。母亲别忘了,有永生的仙,没有不死的人,我们谁都免不得百年之后归于阴曹地府,到那时,便是石氏说了算。我不能做得太过,就算五姑娘请了江湖中人装神弄鬼,可其他人被‘鬼附身’又如何说?” 沈宝当时可是被吓昏了。 老太太也吓得不敢面对…… 想到这两次惊吓,尤其第一次,她就吓得大病一场。 沈家的人比寻常人更怕死,他们怕的是去阴间,怕去面对石氏。着实他们都做下了亏心事,再看沈俊臣的坚持,几人各怀心思。 沈俊来道:“母亲,大哥说得是,就寻一个差不多的人家。” 潘氏问道:“何为差不多?” 沈俊臣想了一下,“嫁过去,不能缺衣少食,也得有正经名分。是商贾人家还是小户人家,又或是配与大户人家的庶子……都行!”他似有些不耐烦,这种事不都是女人操心的,还要问他。 潘氏沉吟了一阵,“大老爷这么说,我就有数了,要不……嫁到潘家三房去,给潘七郎作贵妾。” 一旦生米做成熟饭,便是沈宛也拒绝不得。 沈宛疼极她的胞妹,一定会继续照顾她的,为了让她在潘家过得更好,每年的节礼是少不得的,过一个年节,不过半个月,就给了沈容五千两银子花使,还说让她花完,这也让沈容一出手赏人就是百两银子,还给全城乞丐给三千两银子办酒席,从来就没人这样干过的。 老太太眼睛一亮,“这虽是个灾星,长得还不错,身体与健康,要不就许给石台县李家二房的九小子做小。” 李家,这不是老太太的娘家。 潘氏打什么主意,老太太还能想不明白。 突地也想到,沈宛有钱,许会接济沈容,这可是个有钱的丫头,能在帮衬婆家过上好日子,肥水不流外人田。 沈俊臣道:“你们说的这两家,我都瞧不上,你们不怕石氏闹得这两家断子绝孙,你们就做这主。我不管五姑娘有多不好,但她是我女儿,能让她做正妻,就绝不让她为贵妾,你们如此盘算小心报应!”他蓦地挥袖,“既然你们都未真心想过这家,我来替五姑娘挑夫婿,你们就不用管了。” 潘氏有私心,老太太的私心更重。 以前,老太太声声让他娶李家的姑娘,后又要沈俊来娶李家姑娘,最后又如何?还不是不成,现在又想扶持李家。 老太太吃了个闷亏,噎了一下,“李九郎哪里不好?” “偷鸡摸狗,大字不识,母亲倒是说说他哪里好?” 就算李家儿郎再不好,说起来也是亲戚。 老太太太想着李家侄儿、侄孙,只觉个个都是好的,再因当年想给沈俊来续娶李家姑娘的事落了空,总觉得对不住李家。 老太太反问:“灾星就好?”一个灾星丫头,还能挑剔她李家,要不是瞧沈容有一笔丰厚的嫁妆,还有沈宛接济,她才瞧不上。 “五姑娘再不好,那也是从二品大员的嫡女,又读书识字……” 在各人眼里,自己的孩子总是好的。 潘氏苦笑了一下,“要不许给潘家二房的十郎做正妻,十郎虽是庶子,还是不错的。” 沈俊臣摇头,“五姑娘的亲事,不与姻亲之家再联姻,你们就看到大姑娘给的那些节礼,看她出手阔绰,你们不要忘了,大姑娘嫁的到底是赵国皇族,就大姑娘的性子,惹急了她,她派暗卫杀手灭你满门又不是做不到。何况现在,她又给赵硕生了两个儿子,赵硕为她,把后宅的美姬全都散了,赵硕得多宠她,才会做到如此?” 派暗卫杀手灭你满门…… 老太太与潘氏听到这儿,心下打颤。 沈宛逼急了,还真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沈宛可是在赵国把她的硕王妃位置坐得稳稳的,又有两个儿子,便是赵硕纳了新人,也动摇不得,而且沈宛手头有钱,更把持着整个硕王府的掌理大权。 沈俊来道:“大哥,大姑奶奶不会这么狠的?” “狠?五姑娘知道石氏的死因,大姑娘知晓阿宽的死因,在知晓这么多之后,你当她真是大度?不是,那是她顾忌五姑娘,看在五姑娘的情面上才没有赶尽杀绝,如果你们真将五姑娘随便许人,五姑娘看着是绵软性子,倘若她有个三长两短,大姑娘第一个饶不得的就是你们。 你们也不想想,今年大姑娘为何没与家里送节礼,你们以为买通驿馆驿丞、驿差,让五姑娘的信送不出去,截了大姑娘给五姑娘的信,她们姐妹就联系不上?” 一屋子的蠢妇! 要是沈宛拿这事做文章,到衙门告她们一状,按照当朝律法,截取他人信件,这是要剜去双眼的。 沈俊臣继续道:“五姑娘猜到,大姑娘也能猜到了,人家直接通过永福公主,在五姑娘的信套上再套一个永福公主的信套,驿丞还敢扣信?家里如何对五姑娘的,大姑娘那边肯定已知晓,五姑娘说节礼在路上,那是搪塞之言。 大姑娘给五姑娘备的衣料、鞋袜、四季新裳,你们就敢私下里分给自己的姑娘?就连给五姑娘的银钱,你们一声不吭就敢分了,便是我这做亲父的都没有,你们不与我说一声就做了。 人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你们百年之后,有何脸面去见石氏。就算我不喜五姑娘,但瞧在石氏与我夫妻一场的情分上,瞧在她是被母亲与大太太、李氏毒害的冤屈上,我也绝不能薄待了她去……” 他坚持寻个差不多、说得过去的人家,是因为他愧对石氏。 为了石氏,也是为了恕罪,他必须坚持。 潘氏与老太太不语,分了沈宛给沈容的衣裳、首饰,大头被潘氏弄去给了沈宜,小部分则是给沈宝得了。 老太太想的是:沈宛是她养大的,沈宛给的好东西,自然就是她的。而她最疼爱的孙女是沈宝,沈宝的好东西太少,沈宝比沈容的年纪相仿,沈容能穿的,沈宝也能穿;沈容能戴的,沈宝也能戴。 潘氏则想:老太太拿沈容的东西给沈宝,沈宜还是沈容的妹妹呢,说起来更亲近些,自然更拿得心安理得。 沈俊臣走到祠堂,看着石氏的灵位,其他先祖的灵位都是立着,唯有这个却用红布罩了起来,道士说这样可以镇住石氏,他取了牌位,揭去红布,“美玉,这一生俊臣辜负你颇多,害你的是我母亲,孝字为大,我不能替你讨公道。主谋是我的妻室潘氏,她替我生有一双儿女,我亦不能薄待她。但是,无论世事如何变,你……才是我沈俊臣心上最重要的女人。从今往后,我不会再进潘氏的屋子,我答应你,把大房公中的家业交给小太太打理,至于潘氏,就掌她自己的那份嫁妆!” 潘氏惊呼一声,“大老爷,你……” “潘氏,你还有什么好说的?是你害死了我的结发妻子,我不会原谅你,你如果不想被我所休,就将大房公中的家业交出来。这几年,你拿我大房公中之物接济你娘家,我就当不知。我会把房契、地契交给韦氏。” “大老爷!”潘氏疯狂大叫。 她是接济了娘家兄弟,可当年沈俊臣刚起步,潘家也曾接济过他,若非潘家父兄的打点,沈俊臣怎能谋上好差事。 沈俊臣出了祠堂,院门外站着韦氏与柳氏。 他说的话,两人都听见了。 韦氏压下心头的狂喜,“老爷。” “妮儿,我不会再进潘氏院子里,你现在是掌家太太,我回头把大房的房契、地契都交给你。” 韦氏走过来,将斗篷给沈俊臣披上,“老爷,今晚去哪屋?” “桂安院,走吧!” 潘氏追了出来,却见沈俊臣温柔地拥着韦氏往不远处的桂安院而去。 他那些话什么意思? 他恨她,恨她害死了石氏。 她也爱他,爱得刻骨铭心,否则也不会想要石氏的命。 到头来,她也是为他人作嫁衣赏,却成全了他与韦氏。 让她打理大房时,只给了打理权,连房契、地契都没交过,现在他却要将这些契约交给韦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44章 拉拢 第144章 拉拢 柳氏轻声道:“大嫂,大伯也是不得已,你与婆母联手害死他结发妻子。这件事,府里是瞒不住的,韦氏也是听到的。你别忘了韦家的势力,皇后、崔府、肃王府可都有韦家的女子,若是大伯被御史弹劾,能保他的只有韦家。” “我潘家……曾那样扶持过他。” 以前,她做什么都是对的。而今,沈俊臣居然说她偏娘家。当年沈俊臣怎么不说,她是如何请求父兄给他谋前程的话。 男人的心,宠你时,你做什么都是对的,但那不好的却暗记在心下,一旦惹恼了他,他就会给你算总账。 柳氏道:“潘家比不过韦家,更连人家的一半都及不上。大伯是聪明人,他自然知道这些事的轻重,两相权衡择其轻,只要是聪明男人,这个时候都会拉拢小太太保自己的官位名声……” 沈俊臣抬韦氏,不是因为喜欢,而是因为他要保自己头上的官帽,在关键时候,她对沈俊臣并不是不可牺牲的,相反是可以牺牲的。 潘氏想到他说的话,疼如刀绞,十几年的夫妻情分,为了拉拢韦家替他说话,居然说收她的理家权,这就一下子给收走了。 沈俊来对柳氏道:“回双喜院。” 柳氏应声“是”,二房的人都住在双喜院。 这一夜,潘氏失势,被迫交出打理大房的权利,账房的钥匙、库房的钥匙都交给了韦氏。 这一夜,大姨娘获罪,因毒害大房妻妾不孕,与沈家薇一道关入了柴房。外头正是年节,她们母女却是肌肠辘辘。 * 大年初一,韦氏带着一双孪生儿子:十六郎、十七郎来仪方院探沈容。 沈容刚起来,正在梳洗,因小厨房里预备了充足的饭菜,将不喜的赏了乞丐,剩下的可都是极好的菜式,但今儿还会有一品楼的掌柜娘子来送席面。 沈容将韦氏迎到花厅。 韦氏取了香烛给石氏上了一炷香,又领了两位儿子给石氏磕了头,一脸敬重。 沈容道:“小娘可用晨食,今儿早上,我们仪方院吃五色汤圆、红糖鸡蛋,伍婆婆说这些都是圆的,吃了圆的,一年都能顺顺畅畅。” 韦氏原是在桂安院用过的,笑了一下,道:“听你一说,我也馋了。”拉着两个儿子道:“宗儿、守儿,快给你五姐姐揖手拜年,在屋里,乳娘教过你们的。” 两个孩子两岁模样,穿着大红色的冬褂,只小的脖子上有块胎记,大的没有,五官就一模一样,很是喜庆,听韦氏一说,便抱拳作揖,逗得沈容笑了起来。 “五姐姐赏你们封红!沐云,快取来。” 沈容就没想到一大早,会有人来给她拜年。 沐云凝了一下,“姑娘,包多少?” “这可是十六爷、十七爷,一人五十两银票!” 沐云进了内室,不多会就递了两封红,沈容给他们一人一个,兄弟拿着封红,看了又看,小的那个就直往嘴里塞,韦氏连忙拿了过来,“十七郎瞧着好看的,都以为能吃。” 韦氏拿来了两个儿子的封红,“五姑娘,你也是孩子呢,怎能给他们封红,你是长,他们是幼,来给你拜年,是他们的本分,可不是来讨封红的,快收回去。” 沈容望向韦氏,定睛细瞧,韦氏的是心是红的,那是一种血红色,拥有这样心色的人很多,至少在报国寺,有多数的僧人都是如此,也只是极少的僧人才拥有一个晶莹剔透的红心。拥有这种血红心色的人,心地都不坏,他们的本性是善的。 也许,韦氏有讨银钱的意思,但表面上还过得去。 韦氏将两个封红还给了沈容。 “小娘,这是我的心意,就让他们收下,你不要,给他们攒着,将来十六弟、十七弟再大些,便要读书,可以给他们备纸墨使用。”沈容又强行塞给了韦氏。 韦氏见推辞不过,这才收下了,“今儿一早,大太太把掌家的库房、账房钥匙都交给我了,又带了各处的管事来交代一些事。昨儿夜里,大老爷把公中产业的房契、地契也都交给我了。五姑娘可是我们母子的福星!” 好些人受惊,有些人获罪,可唯有韦氏却得利了,多少年得不到掌家权,突然就交到手里,沈俊臣还说潘氏失德,再不会去福瑞院。 沈容道:“小娘,表面上都交给你了,只怕各处管事心向大太太的还不少。” 韦氏也是聪明人,立时就明白了意思,“昨儿顾婆子也说了,这各处管事得换人,我不是初入沈府,这几年下来,哪些人得用,我心里还是有数的,大厨房的麻婆子就是个屋顶上的冬瓜两边滚,暂且不换。再是绣坊的管事,一定得换,这可是大太太的陪房;账房、库房两处也是一定要换的……” 沈容有些意外,“小娘,你在掌家,我可不懂理家。” “你这孩子,当年我可答应要带着学打理田庄、主持中馈,我是教你,这些管事是旁人的心腹就万不能用,用了也会给你惹麻烦,必须得换成自己的心腹……” 都过几年的事,韦氏还记挂着。 韦氏将沈容接回来,也是为了兑践诺言,她说的话,一口唾沫一个钉,不能当成是放屁,不把人接回来,她如何教沈容打理田庄、主持中馈。 沈容去了寺庙,才听人说,韦氏的母亲韦七太太,别看刁钻撒泼,实际是个极讲信用的人,还有她的娘家兄长韦十三爷,这在京城都是排得上名号的混混、无赖,却是个有侠义心肠的。这人还真是奇怪,明明撒泼出名的讲信用;明明是无赖,还有几名侠义之名。 沐霞沐云这才明白,韦氏过门,就是来教沈容如何主持中馈的,一侧的婆子抱了大盒子,韦氏取了账簿出来,“这是近几年的账簿,五姑娘瞧瞧,可能看出什么不妥,大太太以为我韦妮儿真不懂呢,我们韦家对姑娘的教导,可是设有女塾的,专教如何主持中馈,打理内宅,掌理家业。” 即便韦氏父亲早逝,母亲撒泼之名在外,可她也是读书识字,进过韦家女学的。 韦氏絮絮叨叨一阵,让沈容将账簿里的不妥处寻出来。 沈容看了一本,也没瞧出什么来,准确地说,是她瞧出来了但却必须得装不懂,“小娘,这账簿我没瞧出来。” 韦氏,接过账簿,倒翻到倒数第三页,“你看这上面,腊月初二买鸡蛋,进了一千枚,我们家里可养过鸡,我娘也曾卖过鸡蛋,一个鸡蛋七文钱,这是什么蛋,当我真不懂么,就四文钱一个,也能买上最好的,小些的只值三文钱。” 原来是价格不对。 沈容很是敬佩地点头,这一栏上,她还真没瞧出来。 韦氏又翻了两页,“你看这里,是入冬时买的银炭,一袋银炭要二百八十文,可据我所知,京城最好的银炭也只得二百六十文,我们府里一下子买了这么多,积少成多,这可得不少钱。 还有这里,买的干木耳、干黄花,上面记的是各二十斤,买了不到二十天,又买了二十斤,我瞧过前几月的账簿,这一个月府里最多用十斤干木耳,这个月府里可没办大事,怎么不到一月二十斤都用完了?” 沈容以前还以为韦氏不懂,可现在才明白也是个能干的,人家一会子就挑出好几处的问题来。 “看账簿呢,一是看价格,二是看数量,三是看以前的账簿记载数量,应是多长时间采买一回,一回多少,这都是可以找出端倪的,就像这账簿,鸡蛋的价儿对不上,里面就有问题;还有这银炭据我所知,买得多了,人家还送东西,他们为什么要比市价要贵,这里面肯定有文章啊。再说木耳,我让顾婆子把库房的账簿也拿来了,除了后面采的二十斤,早前那笔,就没有入库记录,二十斤干木耳没入库,莫名其妙就没了,去哪儿了,是谁贪了去?” 沈容若有所思地盯着韦氏。 韦氏道:“一会儿你吃了五彩汤圆,就去我院子里,你看我如何惩治下人,这也是有门道的,你得学学。” 韦氏说得煞有其事,那样子就是“我一定要教会这姑娘,没娘的孩子真可怜”,是的,韦氏一直觉得沈容是个可怜的小姑娘,胞姐远嫁,亲娘早逝,家里长辈又多看不惯她。 韦氏同情沈容,也有些母爱泛滥。 沈容连连点头,“小娘待我真好!” 沐云则想:我们姑娘学这个?她可是会的,看她早前的模样,定是也瞧出来了,只是谦虚说没看出来。 不过,韦氏是真心要教沈容。 伍婆子捧了汤园、鸡蛋来,服侍沈容与韦氏几人吃了。 韦氏领了沈容去桂安院,唤了各处的管事,将账簿里发现的端倪道了出来,借着机会,罚了大厨房的麻婆子,采买鸡蛋是她负责的;再又罚了库房的管事婆子…… 麻婆子被震住,倒是老老实实地认错。 库房的管事婆子直说那二十斤木耳是大太太拿走了,去了何处,她不知。 “你不知?那你为何要去采买?采买了东西,说你不知去向,要你库房管事作甚?来人,拖下去,先关起来,大过年的我不打人,提库房的孟婆子任管事……” 韦氏风风火火,后因绣坊采买的布匹价格不符,又将绣坊管事给换了,等各处管事一换人,立威之后,韦氏散退众人,很是认真地对沈容道:“五姑娘,对不听话的管事,可打不卖,严重的打了之后再贱卖他乡。这种事,一定不能姑息养奸,一国无法难立,一家无矩难安。重罚之下,必有安宁,绝不能纵容,必须严惩。” 严惩可以树威,严惩还能杀鸡儆猴。 沈容点了点头,“小娘好厉害!” 韦氏笑道:“我是疼五姑娘的,你用心学,小娘也用心教你,你今儿坐了大半日也累了,且回仪方院歇着。” 沈容给她两个儿子包了那么大的封红,在她初入沈府时,还送了她一个田庄,这样的女孩子是知恩图报的。韦氏觉得:沈容给十六郎、十七郎大封红,其实是感谢她将沈容从寺庙里接回来,十余岁的小姑娘去寺里,一住就两年多,连个肉都吃不上,多可怜啊。 沈容为了报答她,大闹府中,亦让韦氏得了理家之权,所以韦氏越发觉得沈容识规矩体面,她应该用心教她。 “小娘吉祥,五娘告退!” 韦氏点了点头,待沈容与沐云走远,面露怜惜地道:“这是多知规矩的孩子……” 顾婆子道:“五姑娘就是个可怜人儿。” “没娘的孩子,有几个不可怜的。大姨娘那边如何了?” “二姨娘、三姨娘恨毒了她,怎会给她好日子过。三姨娘还好,是有儿子的,可二姨娘就生了一个十姑娘。” 潘氏中毒的时间相差太久。 二姨娘、三姨娘与韦氏是同一时期中毒。 四姨娘、五姨娘中毒时间更短些。 以二姨娘、三姨娘的性子,肯定不会放过大姨娘,指不定如何去折腾,想到她们再不能生养儿女,怕是生剥活吞了大姨娘的心都有。 早前韦氏还觉得大姨娘这人憨厚老实,没曾想,竟然全都是装出来的。 韦氏道:“老爷让我打理沈府,我就不会让它落到大太太手里。” 如韦七太太所言,不为她自己,也要为她的两个儿子。 潘氏的儿子可是渐次大了,也知事了,她韦氏的儿子还小,自要由她来守着。潘氏只一个儿子,她可是两个儿子,为母则强。潘氏是狠毒,若非昨日弄明白真相,谁会知道石氏竟是老太太与潘氏、李氏三人合谋毒害的,用镂空金钗藏毒,真能想法子。 五姑娘能知道,只怕大姑娘那边也知道。 沈容正要回仪方院,路口上俏生生地立着沈家莉,“给五姐姐拜年!” 沈容礼貌地点头:“十姑娘新年吉祥!”她勾唇笑了一下,笑得疏离,“十姑娘不必唤我五姐姐,在你们心里,我根本就不配做你们的姐姐,既然是这么认为的,亦不必做样子,挑明了话儿,反而彼此都痛快。” 沈家莉凝了一下,她心里是对沈容不屑,可听说沈容出手阔绰,给韦氏的两个儿子一人包了五十两银子的大封红,她就想试试,是不是沈容也会给她包一个封红。 沈宜从一边匆匆而至,“到底还是姐妹,你怎说出此等无情之言?” “无情?”沈容昂首挺胸。 两年半不见,沈宜与沈家莉都变了许多,沈家莉容貌像了二姨娘,再过几年也是个清秀佳人。相较之下,沈宜的容貌就差了许多,在大房几位姑娘里,沈家薇、沈宜的容貌都略差些,最好看的就是沈宛,毕竟石氏当年是石台县的第一美人,而沈俊臣五官也是俊美出名。 “沈宜、九姑娘,如果你的娘被人毒害,你还会如何友好的对待杀母之仇的孩子?就算是兄妹,她也不可能友好的。”沈容愤愤地瞪了一眼沈宜,“我与你们兄妹二人,永远不可能像别人家的兄弟姐妹那般友好,我没杀你娘报仇,就是给了你们情面。你以为,我长姐不知道我娘是被你娘毒害之事?要以长姐今日的地位,想杀她,易如反掌,一是看在我的情面上,二是说没娘的孩子可怜。沈宜,你去告诉你娘,从今往后,休想让我再唤她一声母亲,她……就是我的杀母仇人。还有,别把什么主意打到我身上来,否则,她会吃不了兜着走!” 沈宜“你……”了一声,原想脱口骂人,到底忌讳石氏,冷声道:“你有什么了不起?你娘不过就是商贾之女,我娘可是官家嫡女。” “沈宜,没有什么人的身份是一尘不变,你最好保证你娘的身份永远是……官家嫡女!”最后四字,她说得一字一顿。 沈家莉嘟着嘴道:“毒害太太的是老太太与大太太,又不是我姨娘。” 沈容笑了起来,“是与二姨娘没多大干系,可我就看瞧不起你们这假仁假义的样子,一面在背里说我灾星,窜掇着桂花诗社的姑娘不要与我来往说话,一面又在我面前扮姐妹友好。你们这么爱演戏,怎的不去唱戏?” 她一侧身,大摇大摆地走了几步,抬了双臂,“对了,前年年节,长姐给我预备的八身新裳,是被你们分了吧?还有去年年节,长姐给我的八身新裳,也是被你们分掉的?长姐可是很疼我的,又拿银钱、又备新裳,往后你们都拿不到,因为长姐会直接送到永福公主府。” 她今儿穿的是一袭二红色的新裳,这二红比正红要浅三分,比水红又要深两分,上面绣的是漂亮的石榴花,穿上很是喜庆,沈容身上戴的是一整套的粉色珍珠头面,手上还套了一枚粉珍珠戒指,两只手腕套的也是粉珍珠手链,脖子戴的还是粉珍珠项链,就是头上的珠花、珠钗、耳环全都是粉珍珠的。 “你们瞧这等颜色的粉珍珠吗?就连永福公主都啧啧称奇,说这样的头面首饰,就是在宫中也是不多见的。长姐说,如果我在年节时把五千两银子花光,以后每个月就着永福公主府的心腹婆子给我五百两银子的零使来,五百两啊,我都发愁这钱该怎么花了……” 二姨娘爱哭穷。 沈容偏要炫富。她抖了抖帕子,这是一方与她身上新裳一样颜色的丝帕,上面绣的石榴花很是漂亮。 沈家莉似乎忘了被沈容训斥的事,“五姐姐这帕子……” “这是去年江南出的新料,名唤雪丝锦,轻薄如丝,却沉如宫缎,在上面绣出的花样子,也会比其他手帕更漂亮。永福公主与长姐是好友,她统共就得了六块雪丝锦的帕子,便赏了我两块,这一块是二红色的,还有一块素色的,那才真真如阳光下的雪一样,闪着银光,绣的是荷莲图案,比这块还漂亮呢。”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 沈家莉在诗社时,瞧得那些穿得好、戴得体面的就围着人家转,尤其与富一组的两位姑娘交好,那二人私下没少送她几样首饰,她们送的也不过是身上最次等的就能让沈家莉当成宝贝一般。 沈家莉一脸羡慕,掩也掩不住。 沈宜只是气急地看着两年多不见,比她高出一个脑袋的沈容,那眉眼里越发与沈宛长得像了,再过两年定然也是个美人。在沈容不说话时,她侧身一立不知道的还以为时间倒转,是沈宛回京。 沈容转了个圈,“好,话说完了,我得回仪方院歇息。你们不是八姑娘的好姐妹?这大过节的,她被关起来,怎的不去瞧瞧?” 沈家莉恼道:“她姨娘毒害我姨娘,害得我姨娘不能生弟弟,我才不要去。” 沈宜只不说话,她以为沈容胆子小,可今儿沈容说的那些话,可不是胆小的人说得出来的,“五姑娘,你可不要得意,四姐姐说了,老太太不会放过你。” “我娘也不会放过她的,我娘会让她活得久长些。听过《地府游记》一句话么:好人命不长,那是转世投个好人家享福;坏人活百年,那是留在世上受罪。” 沈宜没想她什么话都敢说:“你……你不怕老太太听见?” “听见又如何?待她百年死去,不用我娘对付她,只有地府律法来对付她,这背后说人坏话的,会被扒舌,一天三次,扒了舌头切成片儿,丢到油锅里一炒,送给饿鬼们当饭吃,扒了又长,长出来再扒,啧啧,一天扒三回,等到第二日还得再扒再长……” 沈家莉吓得打了个寒颤,惊恐地看着沈容,带着几分央求:别说了! 沈容呵呵一笑,“所以你们可千万不能背后说人坏话,否则,你们就麻烦了,这能改掉的,来生还是个正常人;不能改掉,投胎重来可成哑巴了。” 她一转身,见沈宜、沈家莉被吓得不轻,心下很觉有趣,吓小姑娘呀?她会的,她越来越坏了。这两年半,她都忙着学东西了,相伴身边的就沐云沐霞二人,如今一使坏,用的就是上不得台面的装神弄鬼。 沈宜恼道:“她……她也太张狂了!” 沈家莉怯懦地道:“我姨娘叫我别招惹她,我回漱玉阁了。”福了福身,领了她的侍女往阁楼方向移去。 漱芳阁没了主人,服侍沈家薇的丫头都一副无所适从的样子。 天晓得,大老爷会将大姨娘母女关至何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45章 韦氏掌家 年节过得很快,沈府上下支字不提大姨娘母女的事,大姨娘与沈家薇依旧被关在柴房里,有两个婆子专门看押着。 听说后来,大姨娘与沈家薇分开关押。 大姨娘为了将沈家薇摘出来,招认供出了二太太柳氏。 韦氏将教沈容如何主持中馈当成自己的责任,便令顾婆子唤了她到桂安院撄。 沈容是最早到的,不多会儿四位姨娘与潘氏就到了,潘氏坐了左上首的位置,几个姨娘亦各自落座。 大姨娘吴小草被婆子拖到了花厅中央,让她跪在地上,七八日不见,大姨娘一脸憔悴,头发凌乱,身上的衣衫肮了,就连她身上也散发出一股霉味,这是柴房的气味,虽然有婆子给了她一床被褥,可里面到底太冷。 大姨娘早年的咳疾犯了,趴在地上,不停地咳嗽。关在柴房,可没人给她做冰糖雪梨膏,这些年,一入秋她就常吃,还真不大犯,也是极管用的。 韦氏道:“说吧,你说你毒害沈府大房后宅几位太太姨娘不能生养的事与八姑娘无干,能常出门的就八姑娘,她在桂花诗社认识的人又最多,不是八姑娘买的毒药,那是谁买的?偿” 大姨娘已经想好了,无论如何也要把沈家薇给摘出去,救出沈家薇,她才能得救,这是唯一的机会。 “是妾身边的财婆子!” 她没说柳氏,而是另指出一个人来。 不多会儿,财婆子就被拉来。 财婆子早前原是服侍沈宛姐妹,因她嘴碎,惹了沈宛不快,就将她赶去了旁处,后来不知怎回事,她与大姨娘搭上了关系,就被拨到大姨娘身边做婆子。 财婆子趴在地上,一听韦氏说明原因,吓了一跳,这不是要她的命,她可是有丈夫儿女的,这等大罪落到她身上,怕是全家都要被发卖,若让下家知道她获的罪,就不会再买她。“大姨娘,你怎能诬我?你当年给大太太下药,那时候我可不在江南,我是留在沈府守宅院的。我怎知道世上有这样的毒药?” 财婆子一口否认,此等大罪就算做了也不能认,何况她根本就不知晓这些阴私。 大姨娘咬了咬唇,“就是她去买的,我不知道她从哪里买来的,她说大太太不能生,就是中了这毒,很是管用……” 财婆子道:“大太太、小太太,不是我,不是我!” 大姨娘道:“就是你!是你从大姑奶奶那儿听来的,说是大姑奶奶忌恨大太太害了先头太太,买通了下人,给大太太下了药。我想着既然有这样好用,就……就给四位姨娘下了……” 沈容没想大姨娘就是一条疯狗,居然把沈宛扯出来。她亦不急,自有韦氏做主,现在掌家的可是韦氏。 沈宛远嫁,大姨娘栽到她身上,就是想来过再无对证,果然狠毒。 大姨娘早叛石氏,而今对帮过她的沈宛也恨上了,心下只怕更恨她沈容。 沈容微闭双眸:大姨娘这般乱咬下去,下场只得一个——死! 韦氏道:“你说是大姑奶奶害了大太太,那你的证据、证人呢?” “这件事是财婆子告诉我的,财婆子早前服侍过大姑娘几个月,她是被大姑娘赶到旁处的,财婆子一直忌恨大姑奶奶赶走她,为了到我身边,悄悄告诉我这个秘密。” 韦氏笑了一下,沈宛那时候在石台县,还是个半大姑娘,除了认识大姨娘、李管家,旁人也不认得,让李管家害大太太,这根本不可能,李管家可是大老爷的心腹老仆。“就算你所说是真,大姑奶奶要给大太太下药,须得有一个大太太的身边人才能下手,这个人是谁?” 大姨娘道:“我怎么知道?你们问财婆子,她直说是大姑奶奶与石妈妈当年闲话时提了这么几句。” 现在的大姨娘,才是她真实的面目吧。她将沈宛扯进来,以为就可以脱身,这种漏洞百出的谎言,又有几人会信。 韦氏道:“潘姐姐,你当年身边都有哪些得力的人,你都认真想想,如果下药,谁的嫌疑最大。” 除了大姨娘便是李管家,在他们之外,其他的人都是潘氏的陪房陪嫁,这些人给她下药,她们一定是疯了,思来想去,也只大姨娘的嫌疑最大。 潘氏道:“我身边的下人,我还是信得过的。李管家不会做这种阴狠之事,除了他们,就剩下大姨娘一个,可是……我相信大姨娘的话。” 沈容想笑。 潘氏的眼里,明明是恨意,却要替大姨娘开脱。 这不像是潘氏行事的风格,除非是大姨娘手里捏了潘氏的把柄。 潘氏、大姨娘二人间,恐怕是各捏把柄罢。 三姨娘吃吃笑了起来,“大太太相信大姨娘,可我们不信。我们中毒,就是她害的!大太太,你护着下毒害你之人着实奇怪,莫不是你有什么把柄被大姨娘抓住了。” 沈容淡淡地道:“哪有什么把柄,不就是大太太想抢了八姑娘的亲事给九姑娘么?” 潘氏一脸惊愕,光是这表情,所有人都知道,被沈容给说中了,但她的惊色只是一瞬,很快恢复了正常。 沈容道:“大太太,难道是我说错了?如果不是除夕夜的事,你的计划会更圆满不是么?你之所以出面替九姑娘订亲,早就谋划好的。大姨娘,你想不到吧,你害了大太太,大太太却害了你的八姑娘。” 大姨娘定定地将视线移向沈容,“你这话什么意思?什么意思?” 沈容扬了扬脖子,“什么意思,你不明白?我告诉你吧,大太太已将沈家薇废了,只不过,你现在瞧不出来而已。” 韦氏听到这儿,扭头道:“五姑娘,你是听先头太太说的。” 沈容将嘴附到韦氏耳边,用手遮住嘴,低声道:“大太太为了报复大姨娘当年害她之仇,令人从青楼买了能让女子不育的毒药,这毒药比绝\孕散还狠上几分,一包下去,三天之后就会起效,再无可解。” 韦氏一脸的不可思议,“居然……是这样!” 沈家薇好歹也算是潘氏看着长大的,沈家薇也唤了潘氏十几年的“母亲”,潘氏因为大姨娘,牵怒到沈家薇身上,下手比大姨娘还要狠。 沈家薇已经中毒,再不能解了。 沈容知道此事,也是听紫嫣禀报她的,当她知道的时候,潘氏给沈家薇下毒已经成功,听说是在沈家薇与延平候订亲不久后就下手了。 下毒的人,是潘氏身边的李婶子。 李婶子可是潘氏身边的一条狗,潘氏让她咬谁她就咬谁。 沈容微微眯眼:前世,李婶子可是做了她的陪房管事婆子,现在想来,那绝非潘氏的善意,恐怕是借李婶子来掌控她,只怕后来的沈宝也是被潘氏拿捏着的。 沈容乖巧地退回原来站立的位置。 韦氏轻舒一口气,“沈府还真是乱啊!” “可不是么……” 沈容募地忆起,前世的她落过一胎之后就再不能生,现下想来,就是中了绝孕散,这样的毒药应是从大姨娘这儿来的,可最后嫁给董绍安做长顺候夫人的却是沈宝,很可能是大姨娘被李氏抓住了什么把柄。如果她没猜错,最早应该嫁给董绍安的,其实应该是沈家薇,但沈宝与董绍安早生情愫,又有李氏和老太太谋划,沈宝才如愿嫁了董绍安。 她们姐妹二人最不会防备的人就是大姨娘,只当她“是个好的”。 沈宛嫁给临安王世子,虽然生了孩子,只怕那孩子后来也没保住。 潘氏为了给沈宜谋良缘,可谓机关算尽。 大姨娘扬头,“五姑娘,你那话到底什么意思?” “你们彼此算计与我何干,我为何要告诉你?你又不是傻的,自己去查,你的宝贝女儿这一辈子都毁了,已经毁了……” 大姨娘浑身似被泼了一盆凉水,“不,八姑娘好好的,怎会被毁了,她是十二钗,她是才貌双全的好姑娘。谁也夺不走她的良缘!” 潘氏猜到沈容知晓了什么,心下一转,决定再撩一把火,“昨儿,肃王府的侧妃娘娘派了媒人上门,说延平候瞧上五姑娘,这几日在家里吵闹着不肯与八姑娘订亲,说要与五姑娘订亲。” 沈容冷笑道:“大太太回了他:别以为沈家姑娘个个都跟没见过儿郎似的,谁都能瞧上他,我沈五娘瞧不上他!” 这是姑娘说的话? 她居然说看不中堂堂亲王府的延平候。 何等狂妄,又何等大胆。 此刻,院门外立着两个少年,一个是沈宏,另一个正是延平候,两家订了亲,就算亲戚,今儿他是奉命到沈府拜年的,没想一到府里才听说现在沈府主持中馈的是小太太韦氏,更没想到一近桂安院就听到沈容那骄傲淡然的声音,“我沈五娘瞧不上他”,他哪里不好,她居然看不上他?这让延平候心头怒火乱窜。 同来的婆子想分辩几句,见延平候一脸怒容,而沈宏则是满脸歉疚,低声道:“我与你说过,我五姐姐性子古怪……” 韦氏笑了一下,“五姑娘,这种话可不能乱说。” “小娘,怎不能说?我本来就瞧不上他,长得跟只花孔雀似的有什么好。说句不好听的,八姑娘瞧得上,看上的不是人,相中的是他身份,她要嫁的是延平候,才不会管儿郎是肥是瘦,是美是丑,是有德还是无德。再说了,才见我一面,就吵嚷着要娶我,以貌取人,流于浮表,我瞧不上!” 延平候听到这儿,早前的怒意浅了两分,都说沈五娘没甚才学,可听她说话,却句句都说得有理。 沈家薇瞧上他,愿意嫁他,人家不是喜欢他这个人,是他的身份,是要做延平候……这是爱慕虚荣。 韦氏责备道:“你这孩子,怎的什么话都说。”心里却越发喜欢沈容,这孩子能直言不讳,说明本性高洁,性子直率,韦氏的母亲、哥哥都是直脾气,玩不来那些弯弯绕,她深知像沈容这种性子其实最易相处,比潘氏、大姨娘都要让人放心,也更值得人深交。 沈容不悦的努了努小嘴,“小娘,大太太把我扯出来,就是想让我为饵,我原就无心,为什么要被她当棋子使?明知有计,却任由恶人计成,这便是纵恶,若我非是有胆识又是敢作敢为,我才不会由她欺负……” 延平候听到耳里,这样略带娇憨的声音,竟是怎么也听不够,那日在沈府见过沈容,他就搁下来了,近来天天与他父王、母妃吵,就想与沈容订亲,最好能早些娶进家门。 沈宏为难地对桂安院丫头道:“禀报吧!” 丫头立在花厅外,“禀太太,七爷陪着延平候来拜年请安!” 大姨娘慌神了,她可不想让延平候瞧到自己的狼狈模样,吐了两口唾沫,压了压自己凌散的头发,再吐两口,用帕子擦自己的脸…… 瞧得几位太太姨娘一阵恶心。 几位姨娘立时明白,二姨娘骂大姨娘的话意,果真是她们里头最卑贱的,以前的得体,也都是装出来的吧,为不让延平候瞧到她失仪的样子,用口水当桂花油,用口水当洗脸水,也只大姨娘能想出来。 沈容看到这样的大姨娘,以往的得体全是装出来的,危急之时现真容,果然不假啊。 延平候进了花厅,长身一揖,“给沈大太太问安!给沈小太太拜年!”他就向着沈容的方向行礼,嘴上却说着两位太太。沈容气恼,瞪大眼睛恶狠狠地瞪了过去,可他不气,反而笑了,笑得极是畅快。 沈容垂下视线,再不看他。 延平候笑道:“沈五娘说,你看不上本候,此话当真?” “自是真的,瞧瞧你这样子,就是只花孔雀,一个大男人,打扮得花花绿绿,简直幼稚!当你是女儿家,还是三五岁的幼童?”沈容也不否认,大大方方地承认,她能当着这么多人说,自然就不怕传出去,“你是来瞧八姑娘的?让七爷陪你去。” 延平候嘿嘿一笑,“我瞧她作甚,我上门是来瞧五娘。” 沈容跺了一下脚,“走!走!谁让你瞧,我是一幅画还是一根竹子,需要你来瞧!你自有你瞧的人,莫在这里误我们沈家的家事,没瞧见我小娘正在处理家事。” 延平候也不生气,“她们处理她们的事,你陪我逛逛沈府的后花园。” “你让我陪你,就不怕惊着我娘,一巴掌将你扇出十丈远?赶紧的离开。” 延平候还是不走,居然侧着身子,穿过贵妃椅间的缝隙,往沈容身边一立,“你们有没有觉得,本候与沈五娘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话未说完,延平候立时跳了起来。 沈容直接在他脚上狠踩了一下。 他抱着脚,盯着沈容,她还长得真好看,怒也好,骂也罢,都比他见过的各家贵女有趣可爱多了,更重要的是,她一点也不爱慕虚荣,也是至今为止,他唯一见过,敢说“瞧不上他”的怪人。 沈容一手叉腰,指着院门方向,“年拜了,安也请了,快去外院待着,你不会连这规矩都不懂。一个外男,怎能私闯人家的内宅,还误太太处理家务的,快走!你再不走,本姑娘就令沐云把你丢出去。” 沈宏忙揖手道:“五姐姐,父亲知道他过来请安,还说让他当年问五姐姐一句话。” 沈容恼道:“谁是你五姐姐,沈七郎,我可告诉你,你娘是我杀母仇人,我们之间没这么亲热,你给我记住了,要叫我五姑娘!” 沈宏立时脸红如血:潘氏害死石氏,他也是除夕夜知晓的。 沈容与他、沈宜是不会像以前那样相处了,因为她不给潘氏体面,更不会给他们兄妹维护面上的敬重,她甚至都不屑给。 韦氏轻咳一声,带着责备。 延平候满脸惊容:沈容的亲娘石氏是被潘氏害死的?这消息太惊人了。 沈容嘟了嘟小嘴,“小娘,对不起,我一着急就给说出来了。可是……我知道真相,是不可能对大太太母子三人敬重的,我不会装,我不能报仇,但不能再像不知前一样敬重。以后更不会唤大太太母亲,我做不到认仇为母。” 潘氏的面容一变,直直地盯视着沈容。 而她,就这样不慌不乱地瞪回来。 这个沈容,不能再留,她嫉恶如仇,恩怨分明,留在沈家,就是一个不定时的炸弹。 延平候这才明白了,沈容的亲娘是被潘氏害死的,以前沈容不知道,而今知道了,难道这就是潘氏丢失掌家大权的原因。 “你报不了仇,我可以帮你呀!潘氏失德,害死结发嫡妻,一可以休弃,二可以降为侍妾。” 延平候疯了?他与沈宏是朋友,却因沈容要对付沈宏的亲娘。 潘氏害死石氏,照规矩,若是别人家,是不能再做嫡妻的。 “不用。”沈容淡淡地吐了一字。 “为何?” 沈容道:“大太太失德狠毒,我却不能报复算计父亲的妻妾,如此,我岂不是与她一样禽\兽不如,就当成不相干的路人。” 她真的是恩怨分明,是非分明。 她恨潘氏,却不屑用下作手段。 沈容道:“大太太,往后彼此井水不犯河水,我不会找你们母子报仇,但并不意味对你们的欺负会一味退让,我们姐妹更不会视你所出的姑娘儿郎为兄弟姐妹,对伤害算计过我们姐妹的人,不配做我们姐妹的家人!” 潘氏冷哼一声,“沈容,你不要太张狂!” 老太太再容不得沈容,居然说要将沈容许配山野糙汉子。 沈俊臣不对付沈容,完全是忌讳石氏,他想的还是百年之后,到了阴间想做石氏的夫君,想求他的永生,却不知道彼时石氏会不会认他。 沈容道:“将毒药送往石台县,与合谋凶手许下重诺的是谁?拿主意谋害我娘的又是谁?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我张狂,你作恶之时,可曾想过我娘也是三个孩子的母亲?” 潘氏道:“你娘的死与我无干!” “你敢拿沈七郎、沈九娘来发毒誓?如果我娘的死与你有关,他们兄妹就一世凄苦……” 潘氏大喝一声:“住嘴!这是我与你之间的私事,你何苦拿他们来说事。” 沈容道:“你不敢,说明你心虚!”她扬了扬头,声音提高六分,“我敢发毒誓!我们要不要点祭香火,秉告天地,请天地为证?” 潘氏还真不敢。 她活了大半辈子,竟被一个半大的丫头逼得节节败退。 韦氏轻呼一声“容姐儿”,潘氏惹恼了沈宛姐妹,弄不好嫡妻的位置就保不住了,她笑了一下,道:“此事就此作罢,我们现在说的是大姨娘的事。” 沈容福了福身,“是五娘不好,忘了小娘在处理家事。”她退于韦氏身后,“小娘,五娘以为,既然大姨娘扯出了我姐姐,就报官,由官府出面,请求赵国出示证明我姐姐清白的证词。五娘在寺庙时,闲来无事,曾听说,若是惊动国与国的案子,其罪加三等,若是诬赖好人,当事人最轻也是凌迟一千刀,还要罪追诬陷者子孙后代,这一条五娘以为很是公道。” 大姨娘瞪大眼睛:律法之中还有这条,她胡乱攀扯,还会累及沈家薇。 沈容云淡风轻,“我想,长姐定不会担下这个污名,大周、赵国两国友睦交好,无论是二皇子还是九皇子,一定很乐意替赵国硕王妃澄清清白!” 大姨娘只觉得沈容的话,句句都带着杀意。 她不仅要凌迟一千刀,就连沈家薇姐弟也要因她受牵连。 沈容声音虽柔软轻缓,可气势却一点也不弱,是骄傲的,更是不容玷污的。她一扭头,“沐云,稍后你亲往赵国行馆,说明此事,请行馆馆丞与朝廷沟通,定要还硕王妃一个公道。” 潘氏笑道:“五姑娘,这件事还是请示大老爷?” 此事一旦闹大,沈家将会颜会扫地。 沈俊臣第一个就不会答应。 “这件事由不得一个卑贱侍婢来诬陷赵国尊贵的硕王妃!” 韦氏是左右为难,她亦心恨大姨娘,心下一转,道:“去把大老爷请来!七爷,把延平候领去前院吃茶招待,令大厨房备一桌酒席!” 延平候叫嚷道:“不,本候既然遇上,就想瞧瞧你们如何处置此事。”好不容易有与沈容见面的机会,他才不会离开,他就要立在她身边,看看她是如何行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46章 杖毙大姨娘 沈容和他想的女子完全不同,她有血有肉,个性鲜明,若是旁的姑娘,一定会忍气吞声,可她敢爱敢恨,说不认潘氏,就不会认仇为母,这一点很难得。 延平候道:“一个侍妾姨娘胆敢诬陷赵国皇族亲王妃,胆儿不小。沈五娘说得是,若是惊动两国的大案,一旦证实钦犯有诬陷之罪便是死罪,而对方若是友国皇族,又会再加两等,不仅要死,还要祸及其子孙,像大姨娘这种情况应不会累及整个沈家,但会祸及她的娘家全族,亦会祸及她的儿女后代……”他一扭头,“沈五娘,若沈大人不给硕王妃公道,我就请我父王出面。” 果然,美人都有毒。 延平候今儿才见沈容第二面,就一个劲儿地往上贴。 人家都说他不好,还说得一点不留情面,可他就如中毒一般,还一个劲儿地讨好巴结。 大姨娘怨毒的眸子,似要喝沈容的血,吃沈容的肉。 沈容冷声道:“延平候还是离开的好,你的未婚妻在柴房,你若去救她,她会很感激的。” “本候才不去,她根本就不是真心待本候,是个爱慕虚荣的俗人,她长得不如你,性格不如你,就连出身也不如你。以本候的尊贵,怎么也得订个嫡女为妻,哪里是那种扶不上墙的庶女……” 大姨娘听到这儿,声声都是延平候对这桩婚事的不满,咬着下唇,满眸仇恨,双目似要喷火。 顾婆子吩咐了小厮去请沈俊臣。 不多会儿,沈俊臣来了。 韦氏将早前大姨娘说是沈宛毒害大太太的事说了。 延平候补充道:“本候的意思,这件事涉及赵国皇族亲王妃,需得请朝廷出面,修书赵国与硕王妃对质。沈大人,你以为此事如何?偿” 沈俊臣冷冷地扫了一眼大姨娘:真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这若涉及两国邦交,他丢的不仅是沈家的颜面,还丢了大周的颜面,诬陷友国亲王妃,罪名可不小。“小太太还问什么?天下皆知,大姑奶奶贤良仁善,当年皇上、太后皆赞赏有加,大姨娘诬陷大周和美郡主、赵国硕王妃,其心当诛!来人!将大姨娘拖下去乱棍杖毙!” 最后两字,他说得果决无情。 他是绝不会惊动两国朝廷,他着实丢不起这人。 大姨娘惊叫一声,“沈大郎,你……你真要对妾如此狠心?” 沈俊臣瞧都不瞧一眼,扬了扬手。 “沈大郎,你不能对妾如此狠心!想当年,要不是妾从中说项,你怎会娶到石美玉?沈大郎,为了你,妾身十六岁就为你落胎,伤及根本,吃尽苦头……” 她爱了一生的男人,居然下令要她死。 她吴小草一生,都付在他的身上。 他最早喜欢的是石美玉,再后来,为了前程,他又选择了潘氏。石氏的死虽与老太太有关,但这背后,又何曾少得了沈俊臣这个推手,是他的漠视,让老太太动了杀机,只要他对石氏多在意三分,老太太怎敢生出害石氏之心。 沈容微敛双眸:石氏当年深爱沈俊臣,爱到非君不嫁的地步。现在瞧来,沈俊臣以多情为名,不过是个渣渣。 左右的婆子会意,将大姨娘拖离院子外头,很快就传来一阵凄厉的惨叫声。 潘氏看着沈俊臣的心狠,一阵胜一阵的冰凉。 沈俊臣道:“对这等乱攀乱咬的疯狗,唯有杖毙,从她屋里搜出了毒药,这是事实,还审她作甚?” 意思是:这一审反而惹出一大堆的麻烦,就应该直接打杀了事。 韦氏的脸微微一沉,沈俊臣是因为她行事拖泥带水,心下并无不快,她还真下不了手要人命,问道:“老爷,八姑娘如何处置?” 沈俊臣揖手问延平候道:“候爷,你的意思呢?” 延平候抬了抬手,“本候尊贵,我的妻子是一个庶女,生得又那么丑,你觉得合适?本候近来打听了一下,她在桂花诗社的名头,根本就是名不符实,本候不会娶这么个毒妇之女。” 无论是大姨娘还是潘氏,都太狠毒了,一个给妻妾下绝孕散,一个害死原配嫡妻,皆不能容忍。 沈俊臣道:“那,婚事……” 话未问完,李管家一路快奔,进了内院,揖手道:“禀大老爷,九皇子带着媒人来了。” “九皇子……” 李管家笑道:“九皇子登门,是来纳娶五姑娘!” 沈容想到这九皇子,他两年前就娶萧九娘为嫡妃,又有一个侧妃、两房美妾。 沈俊臣眼睛一亮,“纳娶?” “是,九皇子说他愿纳娶五姑娘做贵妾。” 延平候怔了片刻,“九堂兄这是要……要抢我的人,他都几个女人了,怎么还抢沈五娘?我这就去找他!”音落时,已领了肃王府婆子奔往前院。 二姨娘吃吃笑了起来:“真没想到,我们府的五姑娘还成了香钵钵!” 九皇子贵妾,这也是极体面的。 还有一个延平候为了沈容,居然吵闹着不要沈家薇,定要娶沈容,这可真是趣事。 几位姨娘看着沈容,人靠衣装,除夕夜天太黑,不曾瞧得明白,可今儿一瞧,沈容还真是长得不错,石氏原就是个美人,沈俊臣容貌不俗也是极英俊,所出的两个闺女,这可是个顶个的标致佳人。容与沈宛有七分相似,偏生了一双极其撩人的明眸,这眼睛与沈俊臣的眼睛如出一辙。 当年无论是石氏、潘氏,还是大姨娘几位侍妾,最喜欢的便是沈俊臣那双有神又多情的眼睛。 沈俊臣下令杖毙大姨娘,下毒之事就算了结,也当是给众妻妾出了口恶气,可有几人还是对毒药从何而来抱了怀疑,没人相信沈宛所为,反倒是觉得二房的柳氏最为可疑,因为二房的两个姨娘这两年就没一人怀上身孕,弄不好也是中了同样的毒。 沈俊臣道:“都散了罢!” 潘氏应声“是”。 沈俊臣看了眼潘氏,今儿的事闹大了,许是连延平候都知道石氏是被潘氏下毒害死的,平妻毒害嫡妻,后来还被他提成了嫡妻,这着实不大妥当。 潘氏紧跟沈俊臣后面,大姨娘被杖毙,沈家薇、沈家耀姐弟就再无人护着,这也是大姨娘自找的,为把沈家薇摘出来,张口诬陷沈宛。沈容与她胞姐感情极好,怎么可能反击,这一反击就要将事闹大,沈容什么时候有这等智谋,为了讨公道,居然要牵扯到两国之事上,沈俊臣为了安抚沈宛姐妹,就必须打杀大姨娘,一来给众妻妾公道,二来也是让沈容歇怒。 几人出来时,看到桂安院外头被打得血肉模糊的女人。 沈俊臣嫌恶的扫了一眼,抬手道:“拖下去,用草席裹了,找个地儿随便埋了。” 正月里头,原是不会杀人的,可大姨娘行事着实过分,不能再纵容,再不压下去,只会将事越闹越大,就算大姨娘脱了奴籍,也只是一个犯下大罪的侍妾,别当他打杀不得。 几位姨娘看到死尸,有大仇得报后的痛快,如三姨娘;又有对沈俊臣心狠的寒心,如二姨娘,到底大姨娘服侍了沈俊臣一场,还给他生了两个孩子,怎能说杀就杀;更有表情漠然,觉得罪该如此的四姨娘五姨娘。 潘氏不语。 韦氏令人照沈俊臣的去做。 用草席裹了,倒比抛尸荒野的好,人是也强不了多少。 沈容心里很沉重:她没想置大姨娘于死地,而是想让对方生不如死。但是大姨娘所出十五郎是没有错的,这孩子现下已两岁,没了亲娘照顾,此生定不会如前世那么顺遂。 潘氏紧跟在沈俊臣身后,“老爷,大姨娘没了,十五郎怎么处置?” “问问几位姨娘谁愿意带的?” 二姨娘纠结于要不要收养这孩子? 潘氏笑道:“交给贱妾如何?”她可是表明要护大姨娘的,最后没护住,也不是她的错,她养大,自会与沈宏感情好,他日也算给自己的儿子增加一分助力。 “你……”沈俊臣打量着潘氏,“若真交给你,只怕十几年后,又是一个……”心肠狠毒之人,这几个字他没说出来,沈俊臣想交给韦氏,可韦氏还有两个比十五郎大不了多少的儿子要照顾,且还要主持中馈,打理内宅,哪里忙得过来。 沈俊臣问后面的二姨娘道:“你可愿意做十五爷的姨娘?” 二姨娘凝了一下。 沈俊臣是想着二姨娘再不能生,三姨娘好歹还有一个十一爷,这没儿子的姨娘日子有多艰辛,谁也说不准,给了二姨娘,也算是给二姨娘余生一个保障。 二姨娘心下一琢磨,福身道:“禀老爷,贱妾愿意收养十五爷。贱妾请求老爷替十五爷与贱妾娘家五哥家的庶女订亲,以结秦晋之好。” 对十五爷,她到底不放心,但若未来的十五奶奶是她的娘家胞兄所出的亲侄女,对她也是一个依仗与照顾。 沈俊臣道:“我应了!你写信给娘家,若八字与十五郎相合的就订下亲事,待你庶兄家的姑娘年满十五,可嫁入沈家为妇。” “谢老爷!” 潘氏瞧出沈俊臣对她的不满,如果他与以前一样看重自己,就不会剥了她的意思,她是嫡母,在她跟前养大的庶子,不比在二姨娘那儿差。沈俊臣是不信任她了,虽然早前就怀疑石氏的死与她有关,可现在点破之后,就不再是怀疑,而是确信。 为了寻求更大的帮助,他借故夺她理家之权,甚至故意抬高韦氏,说到底也是他想依仗韦家,即便韦氏是个不得势的韦氏族女,可韦氏背后的皇后、崔相夫人、肃王妃皆能借到势。 她总是以为,韦氏远不如她。大年初一,韦氏便将各处管事尽数换人,还抓了能说服人的理由。 韦氏比她想像的有头脑。 潘氏心下暗暗生气,想着沈俊臣看她的眼神已变,只能暗暗叫苦,同时越发怨恨沈容,要不是她大闹除夕夜家宴,自己怎会落到如此地步,而沈容对她全无半分敬重,更是一力襄助韦氏。待过了年节,朝廷各衙开印,只怕弹劾她与潘氏的折子就出现了,韦氏是绝不会放过扳倒她的机会,她可不信,韦氏夺她理家之权就会罢手。 韦氏自认不比她差,定是要抢嫡妻之位的。她已与娘家递了消息,准备反击,只要她抓住韦氏行事不端处,也许还能保住自己的嫡妻位。 * 前院,会客厅。 延平候正与九皇子理论。 “九堂兄,你怎能夺人之爱,你明知道我要与沈五娘订亲,你却登门提亲,看在我对她一片真心的情分上,你成全小弟如何?” “南宫昉,你不是与沈八娘订亲,怎又扯上沈五娘?你不能看我登门提亲,就要与本王抢,是不是抢来的都特好?” 九皇子带着疑惑,笑眼微微。他是一定要纳入府中的,当年赵熹离开大周京城,就曾请求他在关键时候护佑沈五娘一二,赵熹一早就盯着这丫头了,九皇子曾好奇地道:“沈五娘,就是一个小姑娘,你这眼光还真是特别,你到底看中小姑娘什么?”彼时,赵熹的回答是“沈宛才貌双全,我觉着,这沈五娘将来定是个美人儿,好东西一定要先占下,不然就被人夺走了。” 九皇子哈哈大笑。赵熹看中沈五娘,是因为这小姑娘是个美人胚子,可九皇子是见过她的,并不觉得有多好。 他总不能告诉延平候,“不是我要,是我替朋友占下的。”先收到他府里,待时机成熟,他再想个法子,让沈五娘“病逝”。然后将沈五娘给赵熹送去,想来赵熹看在他们朋友一场的份上,自会支持他的夺嫡大业。 九皇子承诺过赵熹,会替赵熹保住沈容,让他得偿所愿,怎会让延平候或别的男子娶了去,为了兑践承诺,还是将沈容弄回他的府邸里好,回头他再与萧九娘好好细说一番,以萧九娘的贤惠定不会吃飞醋。 延平候笑了又笑,“好堂兄,你后宅都四个女人了,且把她让予我,我是真心喜欢沈五娘。” “她可愿意嫁你?”九皇子想到赵熹说的“我与沈五娘两情相悦”,虽不知真假,如果沈五娘心里还记挂赵熹,就不会与旁人订亲。 延平候被问及心事,沈容说瞧不上他,正因为瞧不上他,他反而志在必得。人,有时候对于自己不能轻易得到的,越是渴求,甚至有时候会入魔,在他听到沈容说的那些话后,他就认定沈容了,征服一个不爱自己的姑娘心,比一开始就像花痴一样追着他的姑娘可有趣儿多了。 沈俊臣远远就道:“微臣拜见九皇子!” 九皇子笑了一下,“沈侍郎,本王长话短说,本王是来向沈五娘提亲的。” 沈俊臣看着一边的延平候,面露为难之色,一位是皇子,一位是亲王府公子,都不能得罪。若是将沈容嫁入九皇子府,这也算是攀上了九皇子,未来的太子可是在二皇子与九皇子之间产生,六皇子在几年前被二、九皇子联手打压后,就失去了争储的实力,六皇子这几年更是彻底失去圣宠。 延平候急道:“沈侍郎,是我先登门提亲,我娘同意了,你可不能返悔。” 潘氏可不想沈容嫁给延平候,这是她替沈宜瞧中的夫婿人选,原是想利用沈家薇,可大姨娘一死,她就可以直接抢过来,行事倒也方便了许多。“延平候,刚才在桂安院,我们家五姑娘可是说了她不喜欢你!” 瞧不上你,这话太伤人,只能说不喜欢。 如果沈容还能利用上,潘氏还真希望九皇子抬了沈容出府。 这些皇子哪有几分真情,对嫡妃是敬重,对侧妃是怜爱,对侍妾美姬则是一时兴致,九皇子可不会给沈容一个侧妃位分,这嫡妃、侧妃位都是用来拉拢当朝重臣的。 “感情是培养的,若与我订亲,相见次数多了,自然就有感情。”延平候不以为然,他若连个姑娘的心都不能征服,他岂不白活了,越是这样的,才越有挑战,如果能赢得沈容的心,这更有意思。 潘氏轻叹一声,“早前延平候说,庶女配不得你,着实有些道理。” 延平候笑道:“沈大太太这话说得在理。” 如果将沈宜许配给延平候,就能得到肃王府的帮衬,她便能保住嫡妻之位,潘家再加上肃王府,她就能与韦氏的势力抗衡。 沈俊臣不想开罪二人,揖手道:“九皇子、延平候,来日方长,再则五姑娘还未及笄,要后年才及笄,是不是容微臣再与小太太、大姑奶奶商议一番。” 延平候听说要与沈宛商议,他没娶妻,自己的胜算自是更大,“也好,沈大人先与硕王妃商议。” 今日入沈府,延平候一面与八姑娘沈家薇解除了婚约,一面又求娶沈五娘。早前肃王府侧妃原不同意的,可经不住延平候大年节上几番闹腾,最后只得松口。 潘氏不动声色,心里琢磨着既让九皇子得偿心愿,又如何能让沈宜许配延平候。 沈俊臣送走二人,回来时瞧了眼潘氏,未说多话,径直去了韦氏院子。 * 桂安院,韦氏与沈俊臣沏了茶。 “老爷,一家有女百家求,五姑娘也是个好的,怎耐声名累人,我们是父母,总得给她挑个好的。” 沈容被视为“灾星”、“晦气”,这名声一边有老太太的“功劳”,还有沈家薇的功劳。而今许多体面人家,皆视沈容“灾星”,这些日子还真没人上门求娶。 沈宝比沈容略长,因孝期未满,还不好议亲,但听说老太太私下已经给沈宝相好了人家,韦氏听人说好像是一户姓董的名门公子,才学不错,人长得也英俊,年纪与沈宝也正相当。 沈俊臣摇了摇头,“此事不大好办,无论是九皇子还是延平候,开罪不得,两人都极诚心,否则九皇子不会亲自登门。” 韦氏道:“还有两年五姑娘才及笄,订亲之事不急。” 沈俊臣抬手斥退左右,温柔而深情地道:“妮儿,我扶你做嫡妻如何?” “老爷……”韦氏不解,当年娶她,沈俊臣就表现出潘氏的痴情,而今因潘氏有过,就要扶她做嫡妻。 他这几日一直在思量这问题,潘氏失德,毒害石氏,是不能做嫡妻了,只怕年节一过,就有御史就此事弹劾,要他承一个“治家不严,平妻毒害原配”的恶名,为今之计,就是先惩潘氏,这方能显出他“赏罚有明,治家有矩”。 韦氏哪里晓得沈俊臣的心思,他这样做,除了惩潘氏外,还有借韦家势力的意思,如果他被御史弹劾,韦氏就能为他奔走,首先崔相府那边,崔相夫人就不会袖手旁观,还有肃王妃那边肯定是要帮忙的。 韦氏早就想做嫡妻,这样连她的两个儿子都要尊贵两分,“老爷打算如何责罚潘氏?” “她加害原配太太,不可不罚,早年我娶她,她原就是平妻名分,依旧让她做平妻?” 平妻、嫡妻,虽同是妻,但也有差别,拥有过又如何舍得再屈就。 韦氏蹙了蹙眉头,“这不会罚得太轻?” 潘氏犯的罪可不小,难不成到了现下,沈俊臣还舍不得她,在他下令杖毙大姨娘时,可没见沈俊臣有何不舍。 沈俊臣问:“那你之意……” 韦氏想了一下,“老爷,不是妾身公报私仇,只是这件事可大可小。正月初三,我带着十六爷、十七爷回娘家,正巧遇到三姑母也回了娘家。我私下说了潘氏的事,三姑母说,只怕年节一过,弹劾老爷治家不严,弹劾潘家纵女害人的折子就不会少。 我当时就向三姑母请教,三姑母私下与我说,像潘氏这种情况必须得重罚,否则就会累及老爷的名声。 潘氏所做的事,原是潘家女狠毒,可若老爷这一家之主不严惩,就会给留下宠妻灭原配的罪名。皇上、皇后乃至是太后最厌恨的除了贪墨官员,便是后宅不宁的官员。” 沈俊臣想听崔相夫人的建议,他告诉韦氏,果真是说对了。 偏韦氏只说这后果,却不提如何处罚,听得他好不着急。 “你姑母可说了如何惩罚?” “姑母说,这样的妇人便是休弃也不算过。” 休弃潘氏?沈俊臣不舍。就算潘氏害了石氏,可潘氏这些年陪他去江南任上,便是他现在的官职,也没少潘氏扶持帮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47章 留有后招 沈俊臣的性子,不到关键时候不会下狠招,这是他的“多情”,对大姨娘吴小草便是如此,要不是大姨娘的事闹得太大,不马上收拾就会惊动两国邦交,他也不会当即下令杖毙大姨娘撄。 但这件事,到底是寒了几位妻妾的心。 沈俊臣明明个心狠之人,却要装出一副深情模样,直瞧得韦氏心里生出两分厌恶之心。 韦氏道:“我问姑母道,老爷是个重情义的,定是不会如此做。姑母又说,如果不能休弃,便降位分、送往庵堂静修思过。” “降何位分?” “贵妾!” 哪家的主母有两个,韦氏即便没有害人心,也不想有人与她平起平坐,甚至于还压她一头,借着这机会,最好把潘氏踩下去。对于沈俊臣的用意,韦氏多少也猜到几分,只装作看不懂。 沈俊臣面容有些难看,当初他娶潘氏,人家貌美如花,又是官家嫡女,而他只能给潘氏平妻之位,虽然做错了事,一下子降为贵妾,他还是恨不下心来。 “送往庵堂静修,以思己过,多少时间为限?” “这要看老爷的意思。” 沈俊臣定定心神,“三年如何?”他顿了一下,“不要降她为妾,她到底生了一双儿女,也曾是真心待我,就让她去庵堂住上三年。三年后,若她反思到自己的过错,便接她回府。偿” 那时,韦氏在府里的地位便已牢固了。 潘氏做错了事,害了嫡妻,不能不处罚。 沈俊臣一面对石氏有愧,一面又想维护潘氏。 韦氏恍若梦中:这就是他爱的男人么?他一面心软扮多情,却又是这世上最无情的男人,言语之间,下令打杀大姨娘。大姨娘一死,他连一个怜惜的眼神都没给。他到底是凉薄亦或是有情义?她瞧不明白。 如果韦氏能悟透沈俊臣扶她做嫡妻是为仕途谋划,这心就更要寒透了。但她以为,这是他不得已而为之。 韦氏道:“老爷做主罢!” “妮儿,你可得帮我,我们夫妻得风雨共担,当年潘氏要害石氏,我确实不晓实情,若我知道,定会阻止。” 那时他正与潘氏和美快活,将石氏抛于脑后,如果不是他的忽视,怎会有潘氏的胆大妄为。 韦氏问道:“老爷要我如何帮你?” “你改日去崔相府走动,将沈府已罚潘氏之事告诉你姑母。” 是要韦家承沈俊臣的情,也是变相的让崔家替他说话求情,免于御史的弹劾。 韦氏道:“好,我应了。” 妇人们之间说话传递一下讯息,其实也是沈俊臣告诉崔家关于自己的态度。 沈容这次回府,立时就在沈家搅出了一场风雨。 沈俊臣还真没想到,沈容这么爱惹事。 * 上元佳节早上,沈俊臣再次开了祠堂,将两房的主子召到祠堂,公布了对潘氏的处罚,将潘氏降为平妻,扶韦氏为嫡妻,并下令将潘氏送往无欲庵静修三年,三年后视其反省程度再接回沈府。 潘氏想到沈俊臣许会这样做,但没想到,来得这样快,就说降位分就降了,她身子一摇,为了嫡妻之位,她不惜动了杀害石氏之心,最后却让韦氏捡了个便宜。韦氏又比石氏强不了多少,不过是韦氏族里出了一个皇后、丞相夫人、肃王妃罢了。现下,石氏还想压她一头,早前她是姐姐,可现在比她年幼好几岁的韦氏却成了嫡妻姐姐。 潘氏不恨、不怨,这是不可能的。 沈宏垂首不语。 沈宜气鼓鼓地大问:“爹,为什么?就因为先头太太,你就要降我娘的位分,还要赶她去无欲庵!” 到底是他们的亲娘,沈宜必须替潘氏说话。 潘氏摇头,降她位分,她的儿女就要比韦氏所出的两个儿郎矮上半头,她不甘心,嫡妻之位于她很重要,“老爷,我没害先头太太,你不能冤枉我。” 沈俊臣“啪啦”一声,丢出一枚金钗,“潘氏,你还狡辩?这支金钗是你的嫁妆之一,里面是镂空的,你用这支金钗装了毒药,令人送入石台县。而这支金钗是……是沈府的人送入当铺死当,你是否要对照你的嫁妆簿子?是否要看当票?” 潘氏看着这眼熟的金钗,抬眸望向老太太。 老太太心下发紧,这金钗是她当掉的,昔日为救沈宾,她将值钱的首饰都给死当凑钱,“金钗是从哪里来的?”不会出现的金钗,现下却出现在沈俊臣手里。 “正月初七,大理寺耿大人送来的。他收到了赵国硕王妃的信,说这是潘氏毒害原配太太的证物。当铺那边可有沈府人留下的印鉴,就连大理寺还有抄录了几页的嫁妆清单,且大理寺还有江南姑苏城杏林药铺的学徒证词,这小二现下是杏林药铺的坐堂郎中,证明潘氏当年从杏林药铺买了一份七日绝命散。而这金钗更是请宫中太医瞧看过,证实里还残留有七日绝命散的药粉……” 大姑奶奶沈宛,又是她! 这东西其实是沈容寻来的,但她不能出面,只能请沈宛出面惩治潘氏。 沈宏揖手道:“父亲,天下间相似的金钗何其多,怎么能证明这是我娘之物?” “潘家的老仆,在大理寺可是认出金钗是你娘的。” 大理寺的人只说得了一件金钗,不知主人是谁,便请了潘家老仆来认,瞧看之后,便一口说是潘氏的,大理寺卿问“你怎如此肯定?”那老仆道:“金钗之内刻有极小的字,上面主人之名——潘三娘。潘氏嫁女,会替自家姑娘打上三套特有的首饰,首饰会打上姓氏与序齿,以示疼爱。” 大理寺的人早前并没有注意那几个小字,后来一瞧,果然有字。 仅是沈容的闹腾,不足以让沈俊臣惩处潘氏,但有证据能证明潘氏与石氏的死脱不了开系,而且赵国那边过了大周大理寺,他不得不重视,也不得不严惩。 潘氏跪在中央,“老爷,真正的主谋不是妾身,是老夫人。若老爷不信,妾身可以证明自己的清白。” 她不能去庵堂,一旦去了,沈宜就会受到牵连,她还没替沈宜订亲。若离开,待她三年后归来,沈宜的亲事许就要误了,还有沈宏绝不能有一个毒害原配的母亲。 她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认下这罪名。 老太太大声道:“来人,还不将她送往庵堂!” 不能再追究下去,大房怎么闹,老太太都可以不管。 昔日,老太太原去了二房度日,可柳氏把持着二房不撒手,她原想训斥,沈俊来就与她争辩,直说老太太行事太过霸道,将她妻子柳氏欺得好生可怜,为此,母子俩还大吵了一顿。老太太当年能欺石氏,却在柳氏吃了几次大亏,一看到柳氏那勾\人的样儿,心里就恨得紧,索性离了二房,回到沈府长住。 老太太回来了,沈宝自然也跟着回沈府。 只是,沈宝再没了体面的小院,就是与老太太一道住在佛堂。 潘氏站起了身,“老太太,你敢作不敢当?当年是你让二叔写信求我,说先头太太如何刁钻,在沈家独揽大权,挥耗无度,对你怎般忤逆。你向我求药,要置先前太太于死地。那封信,我可一直留着。所有人都说我是毒害先头太太的主谋,可真正的主谋是谁,老太太比谁都明白!” 她绝不会就这样认罪。 否则,她的一双儿女姻缘、前程全毁。 潘氏当年留下证据,就是怕有朝一日事情败露,就可以替自己洗清罪名。 沈容暗想:如果潘氏所说是真,为何早前她用问心石没瞧出真相,现在这一出又是怎么回事。她眯了眯眼,似要透过潘氏窥破真相,难不成真有那么一封信。再调头看老太太,可她显然不知道那封信的存在。待她再瞧沈俊来时,吓了一跳,这信确实是沈俊来写的,是他用老太太的名义给潘氏写的。 这其间,真正的主谋居然是沈俊来。 他挑驳是非,想除去石氏,在拿到毒药时,却扮作下不了手…… 这样一个对亲子狠毒无情,对原配漠然待之的人,怎么可能下不了手,那只是他的伪装,沈俊来才是一个中山狼,就如大姨娘欺骗了所有人,沈俊来也欺骗了所有人。 老太太大呼:“你……你胡说,我几时给你写过这样的信?” 潘氏苦笑:“你是我婆母,你向我求药,我能不应?李婶子,去我娘家大太太那儿,请我兄弟事实带上我留在大太太那儿的紫花锦盒。” 沈俊来心下一慌,潘氏这是要请娘家人做靠山。 潘氏道:“说我失德,长辈令,晚辈遵,我若不照着办就是不孝。这是老太太写信逼我的,我虽然猜到她要害的是先头太太,可到底只是猜测,并不是实情。如果我有错,老太太便是主谋,而二叔亦有知情不报的大错。” 老太太并没有写信给潘氏,但潘氏去说得振振有词,她看向沈俊来:一定是他自作主张,他居然写了信给潘氏,当年她还奇怪,怎么潘氏就了晓了自己的意思,而李氏更以为拿住了潘氏的把柄,这一切,从一开始就是个阴谋。 潘氏手里有证据,当年写给她的信,她一直保留着。只要有证据,在哪儿都不能说潘氏是主谋,若论起罪责,她的罪还不如沈俊来的重。 沈俊来低垂着头:不过一封家书,潘氏竟然能保留至今,这分明一早就有防备。 柳氏亦从中瞧出了端倪。 韦氏在猜测:老太太害人留下了证据?怎么可以留下这样明显的证据?以她对老太太的了解,老太太虽然识字不多,可也不是如此蠢笨之人。 说到蠢笨,在这家里,最蠢最笨的当属沈俊来,这就是一个自私自利,行事只凭自己喜好的男人。 老太太似乎根本不知道这封信的事。 那么,只有一个可能,是沈俊来冒了老太太之名向潘氏求取毒药。 沈俊来为了家业毒害长嫂,这可是杀头的罪名。 潘家那边,听说沈俊臣要降潘氏的位分,又闻要送潘氏去庵堂,兄弟三人带着三位太太都到了沈家,三房都是有姑娘的,一旦潘氏的罪名落实,连潘家未出阁的姑娘都要受连累。 到了沈家祠堂,潘氏取出钥匙,“大哥,你打开盒子,里面有一封数年前老太太写给我的信,是沈二老爷的笔迹,署名是老太太的名讳。我没有毒害石氏,但我不否认,石氏的死与我有些关联,可我是被逼的,我早前不晓他们要害谁?直到石氏仙逝,听闻她从病倒到离逝不过七日,我才知晓,七日绝命散是他们给石氏预备的。” 沈容可不认为潘氏无辜,她早就猜到老太太要害石氏,却帮着寻了毒药,藏入金钗捎回石台县。 潘大老爷取出信,朗声读了起来。 祠堂里,静寂无音。 沈容死死地拽着衣袖,三页纸,有一页半都是说石氏如何专横,怎样把持银钱,这语气着实像极了老太太素日说话的腔调。 潘大老爷道:“沈俊臣,你要降我妹妹位分,送她去庵堂,这封信足可证明她是被逼的,便是到了大理寺公堂,我们潘家也不会失礼。沈老太太是婆母,她逼自己的儿媳预备毒药,我妹妹能拒绝?何况,这封信虽指出她想害石氏之心,也只是猜测,我妹妹之过,却不及沈老太太的十之二三。这真正该被世人指责、辱骂的,是她这个婆母,因不容儿媳动了杀人害命之心。” 老太太是沈俊臣的母亲,他总不能严惩自己的母亲。 这一回,怕是他当真要被御史弹劾了。 如果潘氏认罪,反倒容易。 这杀他原本的主谋是老太太,他要如何办? 事情陷入了僵局。 沈俊臣不能再罚潘氏,潘家人一旦真恼了,是不怕把事闹大,那时,沈家将会颜面全失,就连他也会受人质疑。 潘大老爷道:“你要降我妹妹的位分,我们潘家不同意,除非你先问沈老太太之过,否则,就不许罚我妹妹!” 沈俊臣一脸痛楚,不还石氏以公道,沈宛不会答应;可治罪老太太,便是他不孝;现下又证实,最大的主谋是老太太,潘氏最多就是预备了毒药。 沈容道:“我瞧之前老太太的样子,似乎不知道这封信的事。是不是有人冒了老太太之名写了这封信!” 老太太大呼一声,“是我让二老爷写的信!”她必须认下,否则就是沈俊来毒杀长嫂,一旦传出去,沈俊来不仅会丢官位,还会被问罪,只有她认才能保住沈俊来。 沈俊臣不会不管她这个亲娘的,以沈俊臣的孝顺,定会将这件事做好。 老太太想着:唯有她牵连进来,沈俊臣才会出手保她,保全了她,就是保住了沈俊来。她当年还在奇怪,潘氏是如何猜到她的心思,只当是潘氏想除石氏,没想其间还有这么一个故事,有人跟潘氏写信求毒。 沈俊来揖手道:“这封信是我奉母亲之令写的,谁让石氏行事跋扈,把持家务……” “二老爷,老太太想掌我娘的嫁妆,我娘不答应,这就叫跋扈,哪家的婆婆想霸占儿媳嫁妆?又是哪家的小叔子想夺长嫂嫁妆的?你说这样的话,还真是不寒臊。” 沈俊来大喝一声:“你一个姑娘,怎就说出这样的话?” 沈容冷冷一笑,“你既敢做,就不敢认?”她要离开沈家,占了人家女儿的身体,自然就要替亲娘讨个公道。 以前的沈俊来,看着胆小怕事,没想胆儿大时能让人吓一跳。 “这信就是我奉老太太之令写的,我怎就不认了。” “不是你背着老太太写的?否则早前,老太太听说这封信,怎会如此意外?” 老太太道:“我以为这封信早就不存在了,大太太突然提到,我才会如此意外。这封信着实是我让二老爷写的。” 这可是一条人命,虽不能马上令人毙命的毒药,却是在几日后再毒发身亡,这是沈俊来的意思。那些日子,老太太总是对李氏、沈俊来夫妇二人抱怨,说石氏怎般行事刁钻,怎般霸道不肯交出府中打理权,沈俊来听得多了,也觉石氏该死。 在沈俊来看来,石氏偌大的家业就该是沈家,既然是沈家的,就当有他一份。家里的富裕日子,让沈俊来与李氏早就生出不该有的贪婪,便是老太太也有贪心。 “好!很好!”沈容蓦地转身。 沈俊臣不会再罚潘氏,甚至不会罚老太太,他为了美名,宁可承受老太太毒害长媳的罪名,也会保住老太太。这是孝道,以她对沈俊臣的了解,这事就不是治家不严,而是恶婆母与刁儿媳之争。 韦氏唤了声“五姑娘”。 沈容放缓了脚步:“小娘,我回仪方院。” 韦氏轻吁一口气,石氏的被害真相真是峰回路转,百折千回,沈容能瞧出的事,韦氏与二三姨娘也都瞧出来了,甚至连柳氏也都看出端倪。 柳氏则在疑惑:她一直觉得沈俊来是个窝囊废,现在瞧来,她自己了晓的沈俊来也只是冰山一角。当遇上狠的,你就得比他更狠。 * 沈容回到仪方院,砚了墨,给沈宛写信,讲了石氏被害的真相,又在信中写道“长姐,我真不该太过急切,选择在除夕夜与他们闹,但我不悔,只是这个家让我越发寒心……” 一个时辰后,沈容就听画兰来报祠堂那边的结果。 “潘家不同意大老爷降大太太的位分,可小太太的位分必须得抬,最后商定——并妻。” 伍婆子问道:“并妻?” 画兰道:“就是学咸城荣国公府三房,两头大,一个左太太、一个右太太,不分尊卑大小,潘氏称左太太,韦氏称右太太。” 沈俊臣弄出个“并妻”一是拉拢韦家,二是宽慰潘家息怒。沈容不得不说,沈俊臣这一招,着实连两家都给收服了。 韦氏早前是平妻,不在乎再成为一个并妻的右太太。 伍婆子道:“谁主持中馈、打理府邸?” “依旧由右太太打理。大老爷说,虽然潘氏不是谋害先头太太的主谋,但难辞其咎,再则左太太打理府邸时各处出现了错漏,不能再让她主持中馈。左太太说愿意由右太太打理府邸……” 沈容心下悲呛而笑。因石氏之死的真相,老太太、沈俊来、潘氏互相包庇,彼此护佑,就算得晓了真相,沈俊臣也不能拿他们如何,而他们还活得这样的平安、荣华。沈容握紧了拳头,这是气的,更是恼的。 沐云问道:“姑娘,潘氏为什么早前不说出真相,今日才让潘家拿出那封信?” 沈容苦笑,“潘氏防着老太太、大老爷。早前不拿出来,说不准是怕证据被毁,她就会承担骂名。可现在由潘家人拿出,可以威胁老太太、大老爷,对潘氏母子多了一重保护。” 沈宏、沈宜与潘氏送走潘家三房的人,那封信被锁到一个铁盒子里后,交由潘大老爷保管。 临离开时,潘家三房的老爷冲沈俊臣笑得意味深长。 “沈大人,你有今日,我潘家可是扶持过你,切莫再做伤害我妹妹的事,否则我们潘家可不是软柿子,能任人拿捏。” 这是软软的要胁!潘家握着沈家这么个把柄在,就算潘氏真的做出了错事,沈俊臣也不能拿她如何。 沈俊臣更没想到,做了十几年的夫妻,潘氏居然会防他,有这一封信老太太便是害死石氏的真凶,主意是她出的,毒是她下的,按照大周律例,杀人者偿命,老太太就该被打入大狱。 沈俊臣心情繁复地转身离去。 沈宏揖手问道:“娘,你既一早有这封信,早前为什么不拿出来?” 潘氏道:“如果一早拿出,那么背上谋害原配嫡妻罪名的就定然是我,潘氏与你们兄妹也要因此背上骂名。” 潘家给了她生命,生她、养她,她怎能连累娘家。一双儿女是她活下去最大的依仗,她更不会累了一双儿女的姻缘前程。 潘氏在沈俊臣对大姨娘的事上,就有些寒心,关键时候,沈俊臣会牺牲他人,而她是绝不会给机会让沈俊臣来牺牲掉的。 她不是害石氏的主谋,老太太是主谋。 老太太一直不喜石氏留下的儿女,大抵也是因为心下有恶的原因,害怕石氏的儿女有朝一日给石氏报仇。 沈宜不解地道:“娘,一早说清楚,你就不会失去府中打理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48章 各有谋划 潘氏道:“你们懂什么?如果没你们三个舅舅撑腰,我自己拿出那封信,老太太、二老爷定会想法毁掉证据。现在被潘家拿到证据,在宜儿的亲事上他们就必须退步。” 她赌不起,若早前拿出来,万一老太太冲上来,从她手中夺走,一把撕个粉碎;又或是二老爷了为了自保,抢了证据,一口吞下去,她如何证明自己?若没潘家人为依仗,如沈俊臣要毁证据,她岂不是更被打入地狱。 潘氏苦笑着,对沈俊臣,她的失望越来越重,“我现在算是瞧明白,他心里想的只有他自儿个的名声前程。” 早前,她幸而忍住,就算是失去打理府邸之权,也没拿出那封信,而是令李婶子将信送回潘家,交给了她娘家大哥撄。 她借着证据,拿捏住老太太,也拿捏住沈俊臣。 大姨娘以为乱咬一通、来个无对证就能证明她不曾毒害潘氏,她所诬陷的人可是赵国皇族亲王妃,就算沈宛真的想算计潘氏,一旦这件事闹大,就从内宅争斗升级成两国大事,沈俊臣也必容忍不得,何况这原是大姨娘攀咬沈宛,沈俊臣才会直接下令杖毙大姨娘,让这件事尽快了结。 大姨娘自以为聪明,却不通律法,更不晓得这件事只能化小,不能变大,而大姨娘将事闹大,就犯了沈俊臣的大忌,怎会再留大姨娘的性命。 沈宏想了片刻,“娘是想利用这件事,逼老太太、父亲将宜儿许配给延平候?”早前,她还对沈容有几分姐弟之情,可沈容说了,她不会与潘氏母子三人论什么骨血亲人,她不会忘记石氏的死因,但也不会报复潘氏,只要人不惹她,她就会“井水不犯河水”偿。 沈宏自认对于这种无情无义的姑娘,他才不会拿她当手足,就当沈家从来不曾有过沈容。 沈宜不悦地道:“娘,我才不要嫁给延平候,他喜欢的是灾星。”她也是骄傲的,早前与延平候订亲的是沈家薇,现在延平候又声声说他看上的是沈容,这样的男子,她不要嫁。 “延平候有爵位又是皇族,哪里不好?模样生得俊,才华也不错,还与你哥是朋友,只要灾星嫁人,他就会放下。娘活了大半辈子,看事岂不比你瞧得明白。你一旦嫁入肃王府,就能扶持帮衬你哥哥,关键时候还得自家的骨肉亲人才会给你撑腰。我若不是娘家有三个兄弟,今日就得吃个闷亏,替老太太担下骂名。” 若非她早有防备,今日就被沈俊臣降为平妻,还得被他送到庵堂去,那样的名声,她潘氏可不担。 沈宏沉声道:“宜儿,娘说得对,延平候不错,你嫁过去就是嫡妻。” 他说延平候好,着实是这几年沈宏与延平候交往过多次,知延平候是个可以托付终身之人,虽有几分纨绔习性,却也有几分才华,这有才华的人,哪个没有一些古怪性子。以延平候的出身、模样、才华,是完成配得沈宜。 沈宜嘟了嘟嘴,“沈容就是灾星,有她在,家里就不会安宁。她一回来就闹出多少事?”更可恶的是,沈容只对韦氏所出的两个幼子好,过年只给那两个孩子包封红,可没他们的份,还说不会认她与沈宏两兄妹。 这个年节,沈府上下都过得不自在。 潘氏早就有主意了,“好了,你们都回去,我午后要出门办点事。” 沈宏拉了沈宜离开福瑞院。 潘氏坐在花厅思忖了一番,谋划着下午的事。 沈俊臣虽声声说要替沈容考量,心里也定是恨不得早些把沈容嫁出家门。 沈俊臣曾说再不入福瑞院,可晌午时,潘氏递话,“请大老爷过来,就让我有要事与他商议,他若不来,以后就不必再来福瑞院了。” 沈俊臣想着潘家拿着那封信,那就是一枚炸弹,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炸开,沈家的名声、他的前程都会化成乌有。 潘氏等了不到半炷香,沈俊臣便到了。 “左太太有何要事?” 他的语调很淡,这便是与他做了十几年的枕边人,为了拿捏他,为了逼他退让,将那么大的证据交给潘家保管。曾言说真心爱他,为嫁他,不计名分的潘氏,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处处防他,再不会真心待他的潘氏。 潘氏斥退左右,只余了李婶子在一旁侍立。 她微微一笑,递了盏茶水过来,“大老爷,将灾星许给九皇子罢!” 沈俊臣敛眸,定定地看着潘氏。 潘氏冷笑一声,“大老爷不是有两不得罪之法么?既可以让九皇子称心,也可以让延平候如意。” 沈俊臣淡淡地道:“左太太有两全之法?说说这两法。” “将灾星许给九皇子,大姨娘获罪,延平候瞧不上八姑娘,嫌她是个庶女,将九姑娘许给延平候!” 沈俊臣笑。 沈家薇可比沈宜容易掌控多了。 沈宜嫁给延平候,一切还不得听潘氏的,到时候帮衬他父亲怕是还不如帮衬扶持潘家三房老爷罢?若嫁给延平候的人是沈家薇,沈家薇就必须帮衬他这个父亲,只要他与沈家薇说几句软话,沈家薇就没有不信的道理。 两个女儿,一个易掌控,一个却随时会成为他心中的“废子”,他为何要成全潘氏所言,但是让沈容嫁给九皇子,这着实不错。 潘氏继续道:“大老爷,事情闹到这地步,灾星已经知道她娘的真实死因,是被老太太布局,由我提供毒药,又由老太太下手害死的。不光她会记着,大姑奶奶也会记着这个仇恨。她们姐妹,与沈家、与老太太、二房那可是有大仇大恨的,想让她们来扶持老爷和沈家,恐怕根本就是白日做梦,只要她们不报仇,不搅得沈家鸡犬不宁,就是对我们的帮衬。大老爷可想过,自灾星回府,近来发生了多少事?她可是真正的灾星、搅家精,你莫非真想将他留在府里为祸全府?” 所有的事,都是从沈容回家后开始的。 沈容大闹除夕的年夜宴,还让大姨娘做的事生生被撕裂开来。 有些秘密,永不道破,就是好的。 可一旦说破,就是天崩地裂,就是你死我活。 沈容就是那个捅破纸窗的人,纸窗虽不能避去风雨,未破时,到底是可以保暖挡去蚊虫的,沈俊臣与潘氏宁可维持一种表现的平和,也不愿闹得沸沸扬扬,更不愿撕去遮羞布,让世人看到沈家的丑事。 沈俊臣道:“九皇子着实是个极好的良人。” 九皇子登门求亲,瞧中的是沈容美貌,这女子的容貌总有一天会色衰的,待那时,对沈家再无半分威胁。 沈俊臣早前就说“说得过去”的婚事,这一次不就是说得过去的,多少官员为了与二皇子、九皇子攀上关系,让自家的嫡女送过去做妾,一旦九皇子登基,这也是宠妃。 “九皇子有正妻、侧妃,先送她入九皇子府,待过了这两年,九皇子的新鲜劲过了,她入府是生是死与我们沈家有何关系。大姑奶奶是远嫁他乡之人,大老爷不会真怕她?妾身听闻,九皇子与赵国皇家交好,就算出了差池,也怪不到大老爷头上。” 如果沈容死了,那是死在九皇子府。一旦沈容进九皇子府,便是“生是九皇子人,死是九皇子的鬼”。 沈俊臣扬了扬头,“我担心的是,万一九皇子做了太子……” “妾身会挑两个心腹丫头陪嫁,一旦有这个可能,就用陪嫁丫头对付她,定不要她危害沈家。” 沈俊臣早在权衡。 老太太依旧坚持要把沈容配给一个山野糙汉子。 就连沈俊来也说,这是最好的。 沈俊臣面子上拿不下去,他怕有人指着他骂,更怕惹恼沈宛。 沈俊臣问道:“左太太想如何做?” 夫妻二人伸长脖颈,潘氏将自己的计划细细地与沈俊臣说了一遍,沈俊臣听得时不时地点头。 “左太太的计划不错,就这么办!” “此事若成,还请老爷将九姑娘许配给延平候。” 沈俊臣依旧不答话。 潘氏道:“九姑娘嫁入皇家做了延平候夫人,她要扶持的还是您与七郎,你们才是她嫡亲的父兄,究竟是父亲更亲近些,还是舅舅亲近些?这个道理难道老爷还不明白。自然,妾身不否认,以她的重情重义,定会扶持潘家。” 沈俊臣觉得这话在理,他是沈宜的亲爹,沈宜没道理扶持舅家不帮衬他的道理,他的官职能不能再升升,在此一举。 * 季府分堂。 沈容坐在紫嫣的对面,两人正在对奕。 “主子,你要的女尸已寻到三具,只要再巧装改扮一番,定不会让人瞧出任何端倪。” “送入密道备好!我想在近日演一出戏,来一出金蝉脱窍离开沈家回山庄。”她落定一子,“长得像不像无关紧要,烧成了焦尸谁能分辩是不是那人,我只要离开。” 只有她死了,才不会再与沈府有任何的关联。 她受够了沈府那些肮脏、龌龊。 紫嫣问道:“主子打算几时离开?” “你先预备,待我决定日期就通晓你,伍婆婆、画兰画菊的也先预备着。” “是!” 她终于决定离开了。 现在的她,会越来越强大。 她不会依仗所谓的亲人生活,她要靠自己的双手,她要傲视天下,她要做一个自由自在的女子。 只要预备好,便是她离开之时。 从此后,再也没有沈容,而是她——溶月公子。 紫嫣令人取来一个盒子,从里面拾起一个户帖,“主子,这是你要的,上面写的是沐容。”她忆起,早前沈容身边的服侍丫头便唤作沐风沐雨,再后来有了沐云沐霞,“主子很喜欢沐这个姓氏?” 这与喜欢无关,而是穿越前的沈容,她的名字就叫作“沐容”,乍一听着,就像是“慕容”,她一直很喜欢自己的姓名,曾一度引以为傲。 沐,是她的姓,容是她的名。上高中时,一些学友不知道,还问她“你是姓慕容的?”她答道“沐浴之沐,容颜之容,沐容!” 沈容没应,紫嫣以为自己猜中,然,却见沈容意味深长一笑,“我其实是……是姓沐的。” 沈容的父亲是沈俊臣,母亲是石美玉,两人都与沐这姓氏挨不上边。 紫嫣微蹙着眉头,只觉得沈容有太多的秘密。“主子让心腹侍女姓沐,是信任她们?” “正是!”沈容吐了口气,落定一子,“他日,如果沐云沐霞愿意,可以改回她们本来的姓名。” “能姓主子的姓氏,这是她们的荣幸。” 这个朝代大抵都是如此,就像皇帝将皇家的姓氏赐给某个有功臣子一般,这是莫大的恩惠。 紫嫣又问道:“主子准备何时离开沈府?” “正月十六三更二刻,我会设法让仪方院失火。” “还得等几日。” 紫嫣莫名地觉得有几分遗憾。 沈容淡淡地道:“在我离开前,总得让画兰画菊脱了奴籍,她们服侍我一场,我想最后为她们做一些事,官衙要正月十六才开印!” 官衙开印两个侍女才能脱奴籍。 * 正月十五是上元佳节又是京城一年一度的灯节盛会,沈府张灯结彩,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谁要迎娶新妇。后花园小径两侧,十步一对竹绡灯笼,百步一对偌大纱绣灯笼,上面描着漂亮的图案,或喜鹊登门,或嫦娥奔月,或富贵满堂,林林总总,但每对灯笼都呼应悬挂。 十几个沈府的婆子丫头穿梭其间,正在用心地布置沈府后花园。 沈容领着沐云、画菊,神色匆匆,刚行至路口,就遇见韦氏带着顾婆子正在打挥府中下人装点沈府后宅。 “五娘拜见右娘!” 韦氏笑了笑,“今儿要去报国寺敬香?” “右娘,今儿是十五,我离寺有大半月了,得回去瞧瞧两位大师。” 她谋划好离开,在离开前再去拜会二位大师,将来再会,也不知是几时。 今生,沈宛沈容的命运已改。 沈宛未嫁临安王世子,即便潘氏想再拿沈宛当沈宜幸福的垫脚石,却也不舍将沈宜嫁到二千里外的赵国去。 李氏死了,再没人将沈容算计设局,将她嫁给董绍安,给沈宝当垫脚石。 沈宝没了李氏,只能靠自己去与董绍安交往。 一切,都与前世的命运不同。 沈容对现下的状况很满意,她现在要做回真正的自己。 当了几年的隐身贵女,她也该恢复本来的面目,从此后她要敢作敢为、敢爱敢恨,她更要高调张扬。 韦氏柔声道:“我已令李管家安排好,早去早回。今儿晚上,府里热闹,城里的灯市更热闹。我小时候,天天盼过年,盼的就是逛灯市。到了那晚,大半个城都挂了各式各样的彩灯,城东、城南这一大片就天上街市一般的漂亮,如梦似幻,端的是美丽不凡。” 韦氏极少这样文绉绉地说话,自打接掌府邸,就跟换了一个人似的,越发有当家主母的风范。 沈容笑。 哪个女子年少时没有自己喜欢的物什,韦氏就就幻想着,在灯市里遇上一个才貌双全的贵公子,然后非她不娶,可年年去灯市,韦家姐妹们中有三个还真的觅得良缘,就如皇后、就如肃王妃,唯独在那美好的爱情故事里没有她的一页。 韦氏摆了摆手,“五姑娘,听说报国寺的斋包不错,给你十六弟、十七弟带几个回来,尤其你十七弟,也没短了他的吃,镇日跟个饿猴似的。” 沈容应声“是”,说到这一对孪生子,韦氏三天三夜都讲不完,明明是兄弟俩,虽才两岁,性子各不相同,南辕北辙,十六郎沈宗喜静,十七郎沈守就没有闲下来的时候,偏两人长得一般模样,又穿着一样,外人还真分不出谁是哥哥,谁是弟弟。 沈守许是动得太多,胃口比沈宗要大,镇日就没见他嘴停过,也许是吃得多,抱在手里比沈宗要沉。韦七太太直说“沈十七郎真像他舅舅,他舅舅小时候就能吃,将来也是长得高大的。” * 沈容领沐云、画菊上了沈府马车,大半个时辰后就进了报国寺,敬完香烛,就去了后山。她在这里住了两年半,无论是文武僧人,多是认识她的,见面打上两句招呼,也不拦她,就由她去寻悟明大师。 “明爷爷,五娘回来探你了。” 悟明大师正无聊,左手与右手对奕,一听娇滴滴的女儿家声音,“进来!”他看到一袭华衣的的沈容,指了指对面的蒲团,“坐罢!” 沐云道:“画菊,我们去别处走走,姑娘要陪悟明大师奕棋,怕是没一个时辰不会出来了。” 画菊迟疑着,“我们不需要服侍姑娘?” “走吧。”沐云拉了画菊离去。 沈容下了两局,两人各赢一局,沈容则有些意外:“明爷爷,你好厉害呀!恐怕白爷爷都被你骗了,只当你对书法丹青感兴趣,不知道你下棋还这般高明,且这棋路风格,倒不比白爷爷差。” “你白爷爷就是个棋痴,我不故意输给他,他还不得天天缠着我下棋。” 沈容吃吃了笑了起来,从怀里掏出个荷包,“明爷爷,这是我捐的善款、香火钱,你先收着罢!” 悟明大师接过荷包,将之搁到一边,“再下一局!” 第三局下完,沈容输了悟明大师三子。 悟明大师盘腿坐在那儿,“五娘,放下仇怨!” 他看出来了? 沈容心下微沉:她其实已经放下了,在她做了那么多之后,不想再做下去。“明爷爷,此次回家,我才晓得,我娘是老太太、二老爷与潘氏联手害死的。我娘做错了什么,她打理自己的嫁妆有何错,她给沈家荣华富贵,令他们喝奴唤仆,他们却将她生生毒死。还有我哥哥沈宽,当年也只是个孩子,他们为了谋夺我娘的嫁妆,将他诱到河里洗澡,看他被活活淹死却袖手旁观。明爷爷,你说他们怎会如此歹毒。钱财就真的这么重要吗?重要到可以不顾他人的性命?” 她是替这具躯体不平罢。 石氏的死因,沈家上下都已知晓;沈宽的仇,沈宛与她已经报了。 李氏死了! 沈宾亦死了。 可害死石氏的主凶应是沈俊来,老太太替沈俊来认了罪,沈容却不能要老太太去死,着实是老太太怕死,她不会放弃自己的性命。 “容儿,两年半了,你还不能搁下仇恨?” 沈容的母亲、胞兄皆死于非命,而凶手还是她的家人、所谓的亲人,换成任何一个人,要她放下,也绝非易事。 “我想报仇,可又发现自己的无力,我不想再做沈家女……”沈容更多的是无助,垂眸上,泪珠儿就滚落了下来。 悟明大师道:“放下仇恨便是放过你自己,逝者亦已,而你却要活下去。” “我会试着放下。” 悟明大师再不说话,而是诵了经,一遍又一遍。 沈容听了一阵经,两年多她是听经文过来的,她小心地退出报国寺,轻轻地合上禅房的门。 不远处,沐云领着画菊过来,手里还抱了一个纸包。 画菊笑道:“姑娘,晌午了,这是我们刚才去领的斋包,有好几种馅的,做得可好吃了。今儿是十五,报国寺派发了好多斋包,外头都是排着长龙领斋包的,斋饭的师傅认识沐云,特意给我们包了十六个斋包。” 这么多的斋包,足够两位小儿郎吃上几顿。 沈容道:“每逢初一十五这里的香客颇多,我们早些回府。” 悟明大师出了禅房,站在窗前,静默地看着沈容带着两个侍女离去,他启开荷包,取出银票时,不由得微微吃惊:“五十万两银票!” 她到底哪来这么多的银钱?当年来寺中,就捐了这么一笔,两年半后,她又给了一笔。她莫不是将石美金留给她做嫁妆的银钱都拿出来了。 悟明大师双手合十,念了声“阿弥陀佛!”回到蒲团上,定定地看着棋盘,“容儿,愿你今次能渡过一劫!”闭眸时,嘴里开始诵经,但愿上苍保佑这个小姑娘,可以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一侧的清觉小和尚不由接过话,“师父,你为何不告诉沈小施主?” 悟明大师沉吟道:“她已抛下仇怨,可重获生机。阿弥陀佛,愿她逢凶化吉……” 天机不可泄漏,关于沈容的秘密,又岂是清觉能明白的。就凭沈容的善心,上天也不会残忍地待她,只是劫难近在眼前,他却不能提醒沈容,这是沈容命里的劫数,而卦象显示“浴火重生,一飞冲天”,通常这种大劫后的大福,皆非寻常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49章 狠毒的算计 沈府已大变了模样,到处都有上元佳节的喜乐气氛。 大姨娘没了,府里大抵除了沈家薇,其他人都似忘了她的存在。就如当年,石氏“病逝”后,老太太办完丧礼,该欢喜的欢喜,该热闹的热闹,真正如临大敌、痛难不已的唯有沈宛姐弟三人。 沈容刚到后宅,见桂安院的丫头过来,“五姑娘,十七爷正念着你给带斋包呢,口水都流几回了。” 沈守一听吃的就会双眼放光,便是吃饱了,瞧到没吃过的东西,他也能吃些进去,非得把他的小肚皮撑得像个大冬瓜才会罢休。 “十七弟还真是个小馋猫。”她笑着,对身后的画菊道:“你先回仪方院,我带沐云过去。” “是!偿” 沈容走在前头,沐云扯了一下,“姑娘,气氛有些不对?” 沈容打理着周围,“沈府后宅何时正常过?旁人会算计我,但右娘不会。” 韦氏的心是红的,她不会害人,更不会害沈容,她甚至同情沈容的遭遇,想待沈容好,这是一个强者对弱者的怜悯,甚至还有些母爱的味道。 画菊进了仪方院。 伍婆子见她独自一人,问道:“你回来了,姑娘呢?” 画菊答道:“姑娘去桂安院见右太太。” 伍婆子当即恼道:“你这臭丫头又编谎话骗人是不是?今儿一早,右太太带着十六爷、十七爷回韦家,说是肃王妃、崔相夫人要在韦家用晌午,她得回去作陪,右太太到现在都没回来呢。” 伍婆子气她撒谎,伸手就打画菊。 画菊避了两次,“我没骗人,我说真的,姑娘就是去桂安院了,她答应给十七爷带斋包。” 伍婆子瞪了一眼,“你说姑娘送斋包不就成了,非得说见右太太,右太太今儿不在府里,得在韦家用了午宴才回来。” 几人摆了饭菜,等了一阵,还不见沈容归来。 沐霞心里莫名地慌乱,“右太太不在,姑娘送完斋包就该回来。我去桂安院唤姑娘回来用午饭。”她往桂安院方向去,因韦氏不在,桂安院很安静,静得几乎没有什么声音,沐霞放缓了脚步,带着狐疑,带着防备。 通往桂安院内院的门口,立着韦氏屋里的丫头小英。 沐霞道:“姑娘与沐云可在院里?” 小英欠身道:“姑娘原是要回去的,被十姑娘缠着说话,还在花厅呢。” “再不回仪方院用午饭,就要凉了,你替我通禀一声姑娘。” 小英摇了摇头,“今晨右太太出门,让我守好门,沐霞姐姐不妨自己进去禀报。” 沐霞无奈,总觉得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异样,提着裙子往内院去,一抬眸,就见内院柱子前的贵妃椅上绑着一个人——沐云,嘴里塞着花布,瞧到她就呜呜出声,不待沐霞出手,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内声,她纵身一闪,却是个护院手握木棍后背攻击她。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片刻间,周围突地跃出十几个人,全都是沈府的护院。 “沐霞姑娘,大老爷下令,令我等捉拿你与沐云。” 沐霞审视着周围的十几个护院,人人拿着木棍、鞭子,还有两人手持弓箭,这是要置她们于死地。 为什么?姑娘已经决定要带仪方院上下逃离沈府,千防万防,却没防到沈家居然会下黑手,而这下令之人还是沈俊臣。 沐霞倏地起身,双臂一抬,迎上了拿着木棍击来的护院,用力一扯,夺过棍为兵器,在叮叮当当的打斗声中,她被十几个护院团团围住。 沐云瞧着有人张弓,“噗——”的一声,射中了沐霞的大腿,沐霞的身子摇了一下,嘴里怒喝道:“姑娘在哪儿?你们把姑娘怎样了?” 没人回答她的话。 就在她应接不暇之时,又从外头跳出六个陌生面孔的彪形大汉:“你们沈府的护院还真是软蛋,连个小丫头都拿不住,还是我们潘家的人来吧!”他话一落,沈府的十几名护院闪退开来,取而代之的是六个招式狠辣,手段阴狠的护院。 任沐霞剑术过人,可她手里握的是木棍,“磅”的一声,被领头的护院削掉了一大截,紧接着又被削掉了一截。 沐霞还要动手,身后却被什么东西一抵:“姑娘,束手就擒吧,我们可是奉命行事的。” “大老爷想作甚,五姑娘是他嫡亲女儿。” 沈俊臣容不得沈容,还对沈容的心腹侍女下此狠手。 沐霞不能动,她能感觉到对方往她身上逼进,似剑锋刺入了后背的肌肤,只要她一动,对方的剑就会捅进来。 在这片刻的停凝间,五把宝剑齐刷刷压在沐霞的脖颈。 “让沈五姑娘出阁嫁人!” 沐霞道:“你胡说,五姑娘还未及笄,今年虚岁才十四。” 这么小的姑娘,怎能嫁人。 护院头领道:“宫中选美,满十三即可入选;山野之家,女儿十三也可嫁人。” 上有宫中为例,下有寻常百姓为例,可她家的姑娘乃是出生官宦门第。 虽然朝廷明文规定,姑娘年至及笄方可嫁人,但这只是一种建议,就算早嫁了,也不算违例,而过十七岁不嫁人,却是要被处罚金。 护院头领一挥手,“来人!将她绑了,送往仪方院去。” 沐霞想挣扎,可他们手脚麻利,半点没有怜香惜玉之心。 “我等是奉命行事,早就听闻沈五姑娘身边有两个会武功的侍女,为了让沈五姑娘在九皇子府安安心心地做侍妾,大老爷吩咐,就不必让二位姑娘做陪嫁了。沈家的左太太已经挑了最好的侍女去九皇子府做丫头,一定会‘好好’服侍沈五姑娘……” 沐霞叫嚷道:“你们潘家大难临头了,大姑娘要知道你们这样对待五姑娘,一定不会饶过你们的。” 护院冷冷地看着沐霞。 沈俊臣一直都在韦氏的内室里,立在窗前默默地看着,早前他能制住沈容,是因为沐云与沈容不妨,一进来,沈家的护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昏了沈容。沈容是打昏了,可沐云的剑法过人,他用了两府武功最好的护院才将沐云给制住。后来,见沐霞自己寻来,他们再捉沐霞。 他移出内室,“将她绑到贵妃椅上!” 沐霞叫嚷道:“大老爷,你伤五姑娘,大姑娘肯定不会放过你的!” 外头传来老太太的厉喝声:“俊臣,这等凶恶的丫头还留着作甚?乱棍杖毙!” 沈宝搀着老太太,得意洋洋地进了内院,看着沐云、沐霞二人,不由得呵呵直乐,“助纣为虐的贱婢,你们也有今日?你们不仅保不住灾星,连你们的性命都难保。” 沈宝快走几步,挽起衣袖,扬手就是六记耳光,每一巴掌都狠狠地击在沐霞的脸颊上,沐霞忍住大腿上的伤痛,恶狠狠地盯着沈宝。 “贱婢,你敢瞪我?” 沈容揭开石氏被害的真相,沈家是容不得她。沈容已被沈俊臣下令用一骑轿子送往九皇子府了,没有鞭炮,没有嫁衣,就像是打发一只猫狗,还派了沈家的两个家生丫头做陪嫁。 这两个丫头名为陪嫁,实为监视,只要沈容在九皇子府但凡有一丁点的风吹草动,都会禀报给沈家与九皇子。 潘氏更是叮嘱两位家生子丫头:“小心服侍沈姨娘!若你们不用心,且想想你们在沈家的家人,陪着五姑娘去九皇子府吧?” 沐霞道:“你们敢这样待姑娘,定会大难临头!有人不会放过你们的!硕王妃一定会替我们报仇!” 沈俊臣心头一沉,“你们是大姑奶奶派来的人?” 沐霞嘴角溢着血,“害怕了?哈哈……告诉你们也无妨,大姑奶奶能知五姑娘被你们忽视、轻贱之事,便是我做的,是我走了赵国的门道,将消息递回赵都。你以为没人知道你们沈家买通了京城驿馆,大姑奶奶与五姑娘的书信无论是进还是出,都被你们扣下?若我以国书之道送信,你们沈家可拦不住!沈大人、沈老太太,你们沈家离满门获罪的日子不远了!若是大姑奶奶知道,你们算计陷害五姑娘,一定不会放过你们的,一定要你们沈家上下不得好死!” 沐霞这是疯了吗?她说这些话,是要逼沈俊臣杀人。 沈俊臣为了自保已经疯得不轻,他想将五姑娘送去做侍妾。 沈容是她们心中聪慧的女子,沈容是被打昏后抬走,沈俊臣只知道早前沈容会此三脚猫的功夫,还不知道沈容已经学会了飘花剑,更是师承白真、悟明二位大师,武功不俗,要不是今儿他们主仆没有防备,沈俊臣根本无法得手。 沈宝扭头道:“伯父,将两贱婢打一顿,灌了哑药贱卖异乡?” 沈俊臣不语:他惹出大祸,听沐霞的意思,她们应是大姑奶奶安排来保护沈容的。现下怎么办?怎么办? 想掌控沈容,又不能惹出大祸。 唯今之际,只剩一条路——杀人灭口,更不能让二沐与赵都通消息。 老太太急道:“杀了这两个贱婢,她们一死,就没人知晓沈家的秘密。”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沈容不是她的孙女,而是仇人之女。 石氏死了,却还不放过他们一家。 老太太偏要贱踏沈容,这样她就觉得痛快。 沈俊臣道:“仪方院可知她们进了桂安院?” 如果伍婆子等人知晓,一不做,二不休,将忠心沈容的下人全都给除去。 沈宝道:“把仪方院的伍婆子、画兰画菊一并给处置了!”她可不在乎杀几个下人,她突地一敛眉:“宝儿听说,他们院子里的好东西可不少呢?” 老太太看着沈宝那副见财眼开的样子,“你敢去仪方院取吗?石氏可在那儿镇着,若是惊扰到她,只怕全家都不能安宁。”她故作淡定,“仪方院的下人得处置,也要对付石氏,让她再不能出来为祸沈家。俊臣,你以为如何?” 沈宛远嫁,他们不能如何,可是能对付沈容,甚至还要让石氏的魂魄再不能出现。 沈俊臣道:“五姑娘已经送往九皇子做侍妾,这件事就此罢了。”他大声对外头喝了声“来人!” 立有护院奔了过来,“大老爷!” “把二沐送回仪方院!传我命令,将伍婆子母女三人给绑了,今日天黑之后,灌上五碗哑药,将人贱卖他乡!” 沈俊臣对沈宛姐妹,虽有情意,却更有怨言。 外头传来沈家薇的声音,“父亲,此事不成!” 沈俊臣回眸时,沈家薇带着侍线出来,步步行来,也有少女的婀娜体态。近了跟前,微微欠身行礼,“父亲,沐云沐霞会读书识字,你灌了哑药,却不妨她们用手写字,就算是打断双臂,她们还有脚,我们沈家的秘密这么多,如果传出去,足让我沈家被世人耻笑。” 沈容害死了大姨娘,更害得沈家耀成了二姨娘的儿子,这个仇怎能不报。沈家薇对沈容的恨,极深,是沈容害得她被延平候退亲,更是沈容害死了大姨娘。 沈宝这次的意见与沈家薇竟是不谋而合。 沈宝肯定地道:“伯父,最好的法子就是杀人灭口!”说得天经地仪,说得就跟踩死一只蚂蚁般的轻飘。 沈俊臣冷声道:“我自有分寸,将她们送回仪方院,我与左太太商议后面的法子。” 沈家薇紧握住拳头:沈容,你害我大姨娘,这笔账我怎会不报?是你该死,我要你生不如死,你与九皇子做侍妾,不过是个玩物,到这里她就道不出的痛快。 沈容自恃为嫡女,可也是与人为妾的下场,还不如她沈家薇呢。 沈俊臣昨儿寻了她,还承诺,会设法保住她与延平候的婚约,她依旧是未来的延平候夫人,光宗耀祖,锦衣玉食。 护院将沐云沐霞抬回了仪方院,伍婆子母女三人正等着沈容回来用午膳,不想几个护院冲了进来,将她们母女三人五花大绑,每人的嘴里塞了块花布,五个人围坐在一桌饭菜前,你看我,我看你,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沐云试了几回,根本不能挣开或弄断。 沐霞的腿上一直在淌血,那是一个箭窟,就像一个血泉,很疼,可她现在最担心的还是沈容。 * 皇宫最高的阁楼,亦是全京城最高的阁楼,大周历代的皇帝都爱登高,站在这里俯瞰整个京城全貌,就似把整个天踩在脚下。 然,阁楼里近来又出现了两人,一个是得了大周皇帝恩旨的“黄桑道长”申半仙,另一个则是身份不明的世外高人,着灰白袍子,发髻挽成简简单单的纶巾。 申半仙揖手问道:“师父,沈家要对沈五娘下手。” 师徒二人都修炼极高的武功,关注了这几日,对沈府上下发生的事,二人皆已知晓。 沈容还真是可怜,她看重的、真心待她的长姐帮衬不上,她只能独自应对沈家的乱局。她更多的是想报仇,也是想替石氏求一个公道。除夕夜的事,她太过急切,也闹得太大,其实只要她忍忍也没什么不好。 那个一直在隐忍的女子,到底是忍不下去。一出手,就将沈家搅了个鸡飞狗跳,更是迫沈俊臣杖毙了大姨娘。 灰袍道长呢喃道:“她大劫当前。”沈容的魂魄不离,他接下来的计划如何实施。“天命贵女”,他在六界寻觅多年,只寻得这么一个。 这一次,他改变的不仅是自己的命数,还有他整个家族之命。 “可是……”申半仙奉命出山,用的假身份却是真骗子。他亦有自己敬重之人,便是面前这个仙风道骨的道长。 谁能想到,申半仙有一个世外名师,对师父的敬重模样,就如见了神仙一般的恭敬有加。 “师父,既然沈五娘有劫难在此,你老人家不如出手相救。” “天意如此,为师为何要救?怎能与天意相抗?再说,她所占的那个躯壳,到底是别人的,哪有她自己的好用。占了别人的东西,早晚也要还,她早有不做沈氏女的意愿,她的到来,就是替沈氏那对苦命姐妹改命,而今她的使命已成,亦到了离开之时。为师来此,就是想见证为师的占卜之术。” 申半仙着实看不懂他师父的所为,“你老要借拥月阁,弟子给借了。师父生生说不搭手,为何又在仪方院周围布下奇门遁甲。” 灰白袍男子,发须皆白,偏那肌肤竟如二十出头的少年一般细腻光泽,这真真一个长着白发的怪人,明明精神奕奕,瞧上去却又是老者。“为师几十年没布过奇门遁甲,拿此试手。” 师父啊,你老人家不带这样的。 申半仙一早就知道,仪方院下面有密道,你布下奇门遁甲,仪方院上下几人的生死都握在你手里,你不能见死不救。沈容也是他申半仙的小主子啊,更是天命所归之人,怎能不救。 申半仙没被噎死,“师父,这些年,你让弟子做什么弟子就做什么,事到如今,师父与弟子说句实话,你处心积虑大半月到底在等什么?” 他可不觉得师父就是为了瞧热闹,师父盯得越紧,申半仙就觉得越是有大事发生,因为他从未在师父身上瞧见那样的紧张与凝重神色,就像是要做什么大事。 灰白袍被申半仙逼得急了,拽着拂尘就敲了过来,“你这个混账,多少年了,不好好给个占卜观相,倒给为师炼起丹药来,还有你申半仙虽名头不好,说起来也只是比黄桑差一点点,你居然用他的名头。” 比黄桑差一点点…… 何止差一点点,可是差上一大截。 否则,申半仙为何要冒用他的名头。 黄桑道长的名声多响啊,响彻天下东西南北,也只另一位得道高人——梦周道长能盖过他,可他申半仙何德何能,可以结识到梦周道长这样的世外高人。 申半仙被那拂尘在头顶扫来扫去,扫去他头皮发麻,但却极其舒爽,这是他从小到大受到最多的“待遇”,有时候扫着,他就能打瞌睡。他是孤儿,是被师父捡回深山,之后若干年,他与师父相依为命,师父于他,是尊长,更如父亲一般存在。只是他这师父总给他一种“不靠谱”,就如同他骗人一样不靠谱。 申半仙为恐自己打瞌睡,挠了挠头皮,打了两个哈欠,“师父,你不会是冲着沈五娘手里的宝物来的?前些日子,问心石出世,引来不少高人,林啸天、黄桑道长惊动了,白真大师回京晚,没抢上宝贝。弟子想抢到献给师父,打不过林啸天,也抢不过黄桑……” 当沈府出现能显图出字的香火时,整个京城都轰动了,而江湖中消息灵通的门派,各大小国的人也聚在沈府周围,只待宝贝出世,就闻风抢夺。 他们在日夜盯着沈府的动向,林啸天、黄桑藏身拥月阁,静默关注、默然等候,蓄势待发,只等问心石出世,第一个下手抢夺。 灰白袍昂首挺胸,远眺着沈府方向,“林啸天、黄桑两个俗人,以为问心石可以强行得到?此乃天地灵物,它只认可自己选中的主人。天地宝物之中的另一个宝物即将出世,我……就是来见证它出世的。” 不是问心石!问心石难道没被抢走? “师父的意思……问心石还在仪方院?不可能啊,问心石出世的异象,许多人都见过,自打它被林啸天抢走,就再无任何异样。” 申半仙挠着头皮,这不对啊,他师父难道对宝物不动心?他活了几十岁,怎么还与小时候一样,根本就没看懂过师父。 灰白袍道长睨了一眼,“你修了近五十年还是个俗人,眼睛瞧见、世人传说的就定然是真?”他语调平静,就似没与申半仙说话,一手负后,“滚回三清宫炼你的丹药罢。”就如同他,世上夸他是得道高人,可谁又了晓真正的他是什么样子。 申半仙争辩道:“师父出山,徒儿怎么也得在跟前侍候!” 好不容易有孝敬师父的时候,他怎么能离开。 “走不走?再不走,我一巴掌将你扇回去?”他可不是说说,他能隔空打物,竟一掌之下的威力更不小。 申半仙连连揖手告退:师父到底在做什么?他又探不出来,反正他师父自他有记忆来,行事就不靠谱,想起一出就是一出。 在仪方院周围设下奇门遁甲,就像是要抓什么东西? 难不成,他也是来寻宝贝的。 申半仙走了一程,心下暗道:无论师父多神秘,终有一日,我也会弄明白,他到底要作甚?如此一想,申半仙心下大快。 “听师父所言,问心石还在仪方院,为何不显异象了?”如果还在,问心石又在何方? 师父到底对问心石感不感兴趣,他怎么就瞧不出来。问心石可是价值连城的宝贝,多少人梦寐以求,申半仙心下痒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50章 绝境反击 未时二刻,韦氏在娘家用了午饭,一回府里,面容一沉:“门婆子,我倒要问问你,你是听谁说今儿晌午肃王妃、崔相夫人回韦家的?虚报消息,欺骗主子,来人,将她给我拖下去,再杖二十,门婆子换人!” 门婆子双膝一屈,跪在地上,诚惶诚恐地道:“右太太息怒!这是大老爷让老奴去禀报的,说是他正要出门会友便有韦家的下人来禀报,他就使了长随小厮李二毛传的话。右太太不信,老奴愿与李二毛对质!” 韦氏带了门婆子回仪方院。 一进家门,总觉得奇怪。 今晨得了消息,她匆匆拾掇东西回娘家大房,一打听,肃王妃与崔相夫人根本没回去,反倒让她在娘家失了体面,韦氏只得回七房用了午饭,一用过饭,越想越不对劲,便匆匆回到沈家偿。 李二毛见门婆子坚持对质,只道:“是……是大老爷让小的给右太太传话。” 沈俊臣恐韦氏将事闹大,得了信儿就赶了过来,笑道:“是我弄错了,昨儿与友人相聚,多饮了几杯,醉意未消,把上回的事记成今日。右太太莫恼,是我的错!撄” 他盈盈一笑,半是赔礼,半是打趣,将韦氏原本的气恼也扫得干干净净。 韦氏嗔怪道:“大老爷还真是,这种事也能记错,还好娘家人没笑话我。”她是先回的娘家见母亲,派了娘家的长随小厮去打听,一问才知道是弄错了,韦七太太心疼两个外孙,硬是留了韦氏用了午饭才回来。 小英捧着热腾腾的斋包进来,“十七爷,五姑奶奶带回来的斋包,可好吃了!” “五姑奶奶……”韦氏凝了一下,沈家哪有这样的人,“你是说五姑娘?” 姑娘家得出了阁,才能称“姑奶奶”,这没出阁的就得称一声“姑娘”。 沈俊臣道:“九皇子催着要纳五姑娘过门,她从寺庙一回来,我做主将人抬进九皇子府。” 韦氏倏地一下就弹跳起来,“大老爷,那是为妾,你怎把嫡次女送去为妾。当年大姑奶奶许下一百万两银子的嫁妆,你……你……” 就凭沈容的嫁妆,能挑极好的婆家,沈俊臣行得如此草率。 沈俊臣道:“妮儿,你可想过,九皇子登门讨要,我能不应。若是九皇子登基为帝,她将来也是宠妃,风光无限!妮儿,我是为了五娘好,就她那脾气,寻常男人哪压得住。” 他根本就想早早打发了沈容去,像丢一个麻烦般把人丢开。 “你可以将她许给延平候,这好歹还是嫡妻呢。我们沈家又不是养不起一个姑娘,她还未及笄,你怎用一骑轿子把人送过去了。”韦氏起身,“不行,我承诺过会护她几分,她还是个孩子怎能嫁人。大老爷,趁着天还未黑,你把五姑娘接回来!你接她回来,好不好?” 沈俊臣的脸冷了又冷。 韦氏果然还是偏着沈容那灾星。 他不能再退让,这次谋划、算计,沈容已晓所有,沈容就先留给九皇子玩乐,往后他权当没这女儿。如果沈容不得宠便罢,一旦得宠,挑唆九皇子对付他,她身边的两个陪嫁丫头就会暗中下手。若是沈容安分守己,做好一个温顺侍妾,这件事自是好说;若她能听沈俊臣的话,沈俊臣不在乎扶持她几分,替她争取更好的名分。 嫡妻之位沈容不可能得到,但他可以借机给沈容争取侧妃位分。 韦氏跪在地上,“大老爷,她是你女儿呀,她还没及笄就是个孩子,什么都不懂,你怎么能把她送去给人做侍妾……” 沈俊臣心下淡定,在他拿定主意之时,就没有退路了,“右太太,你起来罢!此事已决,不会再商量,现在把她接回来,别说九皇子不应,这更是打九皇子的脸面。她已经嫁出门了,从此往后就是九皇子的人!”他果决转身,对着外头大喊:“来人,守住桂安院,今儿右太太不必再迈出院门,待今晚九皇子与五姑奶奶有了肌肤之亲,五姑奶奶就是九皇子的人。” 韦氏痛苦地摇头,那是个小姑娘,他居然如此心狠。 沈容才多大,还不到十三岁呢。 沈俊臣居然就能做出此等无情之事。 韦氏想出去,被沈俊臣派潘氏与他的心腹守住了院门,不许她跨出院门一步。 * 黄昏,沈容昏昏沉沉地醒来,后颈处又酸又痛,她用手摸了一把,蓦地发现,这屋子陌生得紧。 门外进来两个着紫褂的丫头,“三姨娘醒了?” “三姨娘……”她不解地盯着面前陌生的丫头,瞧着有些眼熟,电光火石间,她忆起这丫头是谁了,“你是李婶子的什么人?”着实是这丫头与李婶子的眉眼太过相似,活脱脱就像是年轻时候的李婶子。 丫头笑了又笑,“三姨娘果真好眼力,沈府左太太身边的李婶子正是我亲娘。我一直由长嫂养在乡下庄子上,你以前许是没见过我,奴婢名唤画梅。” 话梅,还酸梅呢,学着她给画兰画菊取的名,到了这丫头身上,就成了画蛇添足,一点也没有优雅之意。 画梅将手里的羹汤放下,领着几个丫头摆上酒菜,“今儿可是三姨娘与九皇子殿下的大好日子。九皇子妃说,一会儿九皇子就到,令婆子、丫头来服侍三姨娘沐浴更衣,准备今晚侍寝!” 沈容紧握着拳头,手指亦在咯咯作响,她扬了扬头,按抑下所有的怒火,“都出去吧,我自己会更衣。” 让她为妾?沈俊臣干的,只怕今日的事,是他们一早就谋划好的。 沈俊臣既然不认她为女,她又何必敬他为父。 画梅笑了一下,“姑娘认命才好,九皇子可是人中龙凤,这可是大老爷精心替你挑选的良人。” 沈容冷声道:“如此我还得感谢大老爷,怕是我长姐知晓,一百万两银子的嫁妆还是少不了的,原来大老爷一直是九皇子的人,不仅将我送入九皇子府,还白白送九皇子一百万两银子。” 画梅凝了一下:一百万两银子! 左太太可说过,“如果大姑奶奶他日真送这笔嫁妆入府,你得使了法子将银票拿给我。” 潘氏也是被沈容给逼急了,对于过往之事,他们不自省,反而认为沈容坏事,老太太恨极了沈容,潘氏依然,是沈家薇也恨得紧。 沈容摆了摆手,“把香汤留下,其他人都退出去罢。” 她不可以认命! 她原就计划好要离开,只是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击了她一个措手不急。 她不能慌张,必须冷静地应对。 沈俊臣、潘氏……这都是你们逼我的。 我原念着血肉之情,不忍对你们做得太绝,看来我以前还真是太仁慈了,既然是这样,我就不必心慈手软。 沈容并没有褪衣沐浴,斥退画梅画荷二女,用手时不时地泼出水响音,心下思忖着对策,过了一阵,估摸差不多,将桃红色的嫁衣裹在身上,又重新梳了个干练的发髻,正坐在铜镜前时,就听到外头传来画梅的声音:“拜见九皇子殿下!” 九皇子问道:“三姨娘可还好?” “回九皇子,三姨娘心情很好,这会子刚沐完浴,正在精心打扮呢。” 赵熹如此喜欢她,她却为嫁了他而欢喜,九皇子还真是怀疑赵熹的眼光。 他点了一下头,对身后的护卫道:“在外头候着。”这是赵熹要他保住的女人,若真的变成自己的侍妾,还是先养在自家后院,待过上一年半载,便谎报世人,说他的三姨娘病殁仙逝,再将她送到赵都献给赵太子赵熹? 九皇子还没决定,他来这里,就是为了戏\弄沈容一番,也想知道,赵熹缘何对沈容痴情。 “是!”两个贴身侍卫齐声应道。 九皇子推门而入,盈盈烛光下,只瞧见一抹桃红色的倩影,铜镜里映出一个如花的容颜,那是一张青涩、稚嫩的容颜。 赵熹的眼光不错,这丫头确实美貌,隐约之间,姿色更胜当年的沈宛。 沈容坐着未动,静默地看着铜镜里的九皇子,只待他接近,便设法制住九皇子,逃出九皇子府去。 九皇子先是微愣,见她不回头,笑着行了几步,“本王有些明白,为何赵熹放不下你,他眼光还不错,着实是个……” 沈容突地一个快速转身,双手一凿,点了九皇子的穴道,九皇子无法动弹,轻喝一声:“你想干什么?” 沈容解下桃红色的外袍,扬手一丢,就像弃掉一件不要的垃圾,“九皇子,如果不制住你,本姑娘如何逃出九皇子府。以你为质,是最直接最干脆的法子。”她突地一垂眸,抽开九皇子腰间的宝剑,剑光一掠,她的剑架在了九皇子的脖颈上,“世人都说我沈容不爱名声、只爱钱财,可他们不知道,我真正爱的是恣意自在。九皇子,我……不是你能招惹的!” 哧—— 今儿,她恼了、怒了,后果很严重。 九皇子一声惨叫,他只感觉到胸前生生地受了一剑,一剑掠过,衣袍被划了一道口子,就像胸前也生生吃了她一剑。 “真不是个男人,连这么浅的伤口都受不住,还真是细皮嫩细啊!”她笑,男人不是该能忍不能忍之痛? 外头的侍卫吃到惨叫声,破门而入,落入眼帘的是:九皇子被一个俏生生的小姑娘用剑架着脖子。 沈容冷厉地道:“放我离开九皇子府,今日之事就算一笔勾销。” 九皇子道:“沈五娘,我……我……是奉赵熹之命……” “奉赵熹之命来折辱我,让我一世背负上姬妾的名声。我沈容此生,最不屑做的便是皇家的女人。你们自认为尊贵,在我眼里,却是一文不值!我现在要离开,你们有两条路可选,要么打开大门,备好良驹,允我离去;要么就给九皇子收尸。今日,是你们逼我的!” 赵熹,年幼时的交情,居然让你如此疯狂。你到底还是不了晓我沈容的性子与骄傲,有一种傲气,是不能折辱。 她可以不在乎名声,她不要的是美名,人怕出名猪怕壮,在她看来拥有美名并不是什么好事。但,这不意味着,她能背负污名。 一世为妾,这个的声名,她不要。 九皇子完全就被蒙骗了,这个小丫头绝对不好惹。赵熹瞧上的是什么女人?小小年纪,出手狠辣,不听他解释,制住他就划他一剑。 在他与她目光对视时,他瞧见了她的怒,也看到了她的恼,她二话不说,就先给他一剑解恨,根本不听他的解释。 他总不能对自己府中的下人说:“沈五娘,我不会碰你的,我是替赵熹保护你,我会送你去与赵熹团聚。” 赵熹有多好?听说他做了赵国的太子,听说他身边已是妻妾成群,有太子良娣一人,良媛四人,还有一些孺人数人。这样的男子就算再好,她也不屑。赵熹一面说喜欢她,一面又不妨碍他纳进一个又一个的女人。 沈容厉声道:“按我的话做,否则,我会在他身上再划一剑!”宝剑一移,九皇子的脖子双出现了一道伤痕,鲜血奔涌。 画梅画荷二人早就吓得不知如何应对:祸惹大了,如果大皇子伤了,沈家也会获罪。 沈容好狠,“九皇子,我真的很想杀你,因为只要你死,当今皇帝必然大怒,会拉了整个沈家给你赔葬,而我恨极了沈家。李二花、沈俊来、潘氏母子三人毒害了我娘;也是二房的沈俊来父子害死了我胞兄;他们今日更是联手算计,将我送入你府中为妾……本姑娘恨意难消,总得有个发泄口,很不巧,你就成了我的出气桶!” 九皇子又是一声惨叫,叫得凄厉,这女子果真不是人,他还什么都没做,就被她伤了三次,脖子上两道剑伤,胸口还有一处,好痛! 从小到大,他几时受过这样的皮肉之苦。 九皇子大叫:“沈五娘,你这个疯子!你也太狠了,居然敢伤本王。” 赵熹是个疯子,他喜欢的女子比他更疯。 这对男女凑一块,就是天下无敌的大疯子。 沈容拿着剑可不是做样子,只有真伤了九皇子,让他吃一些皮肉之苦,她离开时才会更为顺遂。 大不了,从此离开大周。 大不了,真的与沈府成为陌路。 她原是拿定主意要离开,只需过了明日,就能顺遂脱身。人算不如天算,不想今日就成了劫难,被人抢先一步下手。 沈容阴狠冷笑:“伤你算什么,我还想杀你,杀了你,拉沈家做垫背,替我娘、胞兄报仇,岂不更有趣儿!哈哈……” 沈容移着步子,声音温暖轻柔,一双眼睛留意四下,高度戒备,“我们往外面去,你最好配合一些,见到外人就让他们听我的。我可不保证,万一我这手不稳,或是轻颤,或是害怕,这一下手重了些,把你的项上人头整个砍下来。其实,你要怪这把宝剑太过锋利,我才使一点点的小力气,它就将你伤到如此。九皇子,呵呵……我想要你的命,可我不想伤你,真是抱歉哦!若我沈五娘死前能拉堂堂大周皇子赔葬,此生也是值了,你说……是也不是?” 她架着九皇子,步步往九皇子府大门方向移去,一面与九皇子不紧不慢地闲聊。 九皇子心下怒火冲天,这个丫头一直在装,装怯懦、装平庸,看她的动作,听她的声音,半点没有惧意,反而胆大包天,敢说敢为,她说若她死也要拉他做垫背,天底下,没有比她更狂妄的人。 现在的她,才是她最真实的一面。 赵熹的眼光还真特别,居然会看上这么个胆大妄为的的女子。 九皇子妃萧氏得到消息,令人追了过来。 九皇子道:“清妍,别激动,照她的话说,给她快马,放她离开。” 萧氏花容失色,“沈五娘,你不想做九皇子侍妾,我们放你离开,你切莫伤了九皇子,我求你。” 她的肚子里还怀着身孕,成亲两载,这可是她巴巴盼来的,她可不想孩子一出世就没有父亲。 沈容厉声道:“我要一匹快马,现在,马上就要!”顿了一下,“不许有人来追我,否则,我一定会给你们九皇子府好看!” 不多会儿,萧氏令大管事备下的骏马来了。 “其他人都退离骏马十丈外!让出南边的路口。” 沈容步步往骏马方向移去,近了马背,见四周无人,用力推开九皇子,翻身一跃,上了马背。 九皇子一个踉跄,被侍卫扶住,他摸了一把脖子,只伤了皮肉,伤口也不深,沈容就是做样子吓人罢了。 他被个小姑娘吓唬,今日他过去,就是想戏/弄沈容,不想这臭丫头却让他丢了颜面,九皇子怒不可遏,不收拾她一顿找回面子,他也不要在京城混。 “来人,本王要将这大胆逃妾给抓回来!” 沈容往季府分堂方向奔去,然,没走多远,就看到南边一带火光冲天,她止住马头,“那是沈府方向!”心下一转,调转马头,往沈府方向奔去。 九皇子带人追在其后,见沈容跃上了沈府后院高墙,大唤一声“沈五娘!” 沈容进了后院,是仪方院着大火了。 火光冲天,大火中,仪方院的门窗都被人封死了,她似乎听到了伍婆子、画兰画菊的惨叫声,她原是准备要离开的,可她还来不及…… “伍婆婆!画兰画菊!” 九皇子与两名侍卫翻过了围墙。 沈容那抹粉色倩影正快速地往仪方院奔去,火光里,她的身影显得尤其醒目。 九皇子大呼:“沈五娘!” 她蓦地回眸:“你是皇子又如何?我瞧不上你!”她突地粲然一笑,笑得恣意、狂傲。 九皇子从未见过这样的笑容:凄美绝艳,带着讥讽,带着不屑,又带着无尽的果决。 她毫不犹豫地纵身奔入了火海。 “沈五娘!”九皇子惊呼大喊。 仪方院东厢房、西厢房已化成了熊熊烈焰。 正房花厅里,贵妃椅上绑着几个熟悉的人影,伍婆子、画兰画菊、沐云沐霞全都被反手绑在贵妃椅上。浓烟滚滚,烈焰熊熊之中,她们却不能自救。 她抱起院子里的木凳,撞开花厅门,蹲下身子,来不及细想,取了一个燃烧的火棍,烧断绳索,将伍婆子、画兰画菊拖出仪方院最安全的角落。 沐云沐霞身上有伤,依然已气绝身亡。 屋顶上,有木梁掉落,门窗也应声而倒。 啊——啊—— 死了,死了! 朝夕相伴的二沐没了。 两年半以来,真正待她好的就这几人,一夕之间没了,看着这熟悉的容颜,看着火海里还温热的身体,沈容发现了震动天地的悲怆吼叫声。 不远处,站着沈家的人,他们原是她的亲人、家人,此刻却是看热闹的路人,冷漠的、解恨地看着沈容奔入了火海;他们原是她的亲人,却是害死她亲娘、胞兄的凶手。 韦氏的眼泪扑簌簌地滑落:“大老爷,五姑娘进去了,五姑娘进去了!” 沈容只是个孩子,沈俊臣怎可对自己的骨血如此狠辣。 韦氏很失望。她喜欢上的男人,就是这样一个人么。声声说要沈容挑一个好婆家,却将她哄出沈府,算计沈容,将沈容送往九皇子府为妾。 沈宝带着嘲讽,“那是她自找的,这么大的火还妄想救人。” 火海里,沈容难掩毁天灭地的悲伤,巨大的悲伤足可以吸引天地间所有的生灵,甚至拥有唤醒一切的力量。她的泪,她的血,她的魂灵都在咆哮、都在呐喊、痛哭,就连整个京城都似被莫大的悲伤所包裹着,弥漫着。 她的头顶又掉下几根屋梁,她一动不动地,烈焰焚烧着她的衣袂,她想将沐云的尸体拖出去,可门口已被火海堵死了,屋梁落在门口,她再也穿不过去。 夜幕中,在远处的阁楼顶上,沐云叫喊着要冲过去,却被身边的黑衣人拉住,“沐云,你冷静一点,堂主已进入密道,一定能救下姑娘!” 沐云摇了摇头,“今儿这事太古怪了,堂主能救下我与沐霞,却救不了伍婆子母女三人,她们是真的被熏得昏死了过去。” 她一颗心紧紧地提着:姑娘千万不能有事。 姑娘不能有事,如果姑娘遇难,她也没脸再活下去。 沐云道:“姑娘以为里面的人是我和沐霞。” 沐霞热泪盈眶,“姑娘……真是太傻了!” 她们是下人,为主子而死是敬忠,可主子为了救她们甘愿身入陷境。 “她是关心则乱,再说早前,她根本就不知道会有易容一事,也许真当里面的人是我们。” 沐云道:“既然姑娘将伍婆子与画兰画菊拖到院子里,把她们带走吧,告诉伍婆子母女三人,她们是姑娘救出来的!” 这周围有太多的人盯着。 沈家的人,除了韦氏在痛哭,在央求,其他的人都漠然看着这一切。 韦氏痛苦地跪倒在沈俊臣的膝前,“老爷,五娘就是个孩子,她还是个孩子,你下令救她,你下令吧……” 是老太太下令放火,潘氏、沈宝、沈俊来全都是帮凶。 密道里,紫嫣正疯狂地快奔着,在她的身后,是分堂里的两位高人,他们要以最快的速度将沈容救下密道,可是她们三人无不例外竟然迷失在密道内的阵法之中,兜兜转转,就是不能抵达仪方院下面的地道,就像是早前,紫嫣换出了沐云、沐霞,却不能再回去救伍婆子母女三人一样。 这一切,太古怪了。 他们是密道阵法的主人,竟还有人启动了阵法,让她们迷失在自己的阵法之中。 紫嫣越是着急救人,越是寻不到路口,纵横交织,盘根错节的密道仿佛是一个谜宫。任她们如何跑,都走不出阵法,总是奔了一阵后,发现她们自己又回到了原处。 是谁,在暗中做了杀死沈容的凶手,是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51章 浴火凤凰 轰—— 一声巨响屋顶的横梁砸了下去。 九皇子大叫一声“沈五娘!” 她不甘心,好不甘心,她还是太心慈手软了,才会被人害得如此,就连她身边的人也被算计伤害。 沈容被一根横梁砸倒在地,再有三尺,她就能够到密室的机关,就可以逃生,后背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灼痛偿。 哧—— 一声惊呼,火光中飞出一只火球撄。 这是愤怒,这是悲伤。 啾—— 一只偌大无比的凤凰自火光中腾空而起。 火凤留下一道长长的霞光残影,飞快地追逐着火球,她要吃那枚问心石化成的火球,只要吞下,她就能逃脱那滴神泪的束缚,问心石可解一切心事,而火凤凤灵的心事就是从琥珀的束缚中解脱出来。 九皇子惊呼一声:“浴火凤凰!” 美丽的火凤照亮了大半边天空,整个京城的百姓都能看到它的身影。 沈容难耐巨痛,不知是心伤,还是因横梁身负内伤,“噗——”一声,一口鲜血喷出,她的头一歪,脖子压在了血液之中,脖上的冰蚕丝绳将鲜血浸染传递至凤石,凤石快速地吸食着鲜血,这是悲愤之血,这是至痛之血、这是她对伙伴的逝去,极至愤慨、怜惜之血。 这不是喷出的血,而是灵魂刺痛后化成的血雾,浓烈的血被冰蚕丝绳,被凤石所吸收。 二十息后,火凤吞食了火球,她偌大无比的光影渐渐变小,突地化成了一道流光,缩回到火海之中。 空中,出现了几个金色的大字:“凤凰难,天下乱,得天女者得天下!” 老太太盯着烈焰,沈容被横梁砸倒之后,就飞出了火球、火凤,还发出了惊人的鸣叫声,“妖孽!她果真是妖孽!” 沈俊臣久久望着空中,似悲愤,似不甘,“来人,快救火!” 潘氏道:“大老爷,火救不下来,五姑娘必死无疑!” 啪—— 沈俊臣扬手就是一记狠重的耳光,“贱妇!是你害了我沈家最尊贵的女儿,你还没有瞧出来,容儿……她是九天凤凰转世。她一死,天下必乱,就会有天女临世,代替九天凤凰成为天下至贵皇后。你这个贱妇,我沈家原有天大的荣华,全被你毁了!” 潘氏手抚着脸颊。怎能怪她,沈俊臣知道她与老太太密谋放火,想把二沐、二画与伍婆子烧死在仪方院。 二姨娘惊愕地道:“大老爷说,五姑娘是九天凤凰转世?” “你们都瞎了,五姑娘受伤,凤凰冲出火海,她一定还没死,一定还没死……” 仪方院的外头,九皇子讷讷地望着空中,待金色大字消散,仪方院的烈焰还在燃烧。 “北齐寻找的转世凤凰是她……”这么一想,九皇子当即大叫:“快叫人,一定要把沈五姑娘救出来,快叫人!” 侍卫都忙着看这奇异的景象,待垂眸之时,却发现院子里,哪里还有伍婆子画兰画菊的身影,地上空空如野。 啾—— 一声鸣叫,划破长空,一只浴火凤凰振臂直冲云霄。 沈俊臣腾地跪下,双手揖手:“容儿!为父对不住你,你别离开。容儿,求你别离开,你回来!爹以后会疼你,容儿……” 在沈俊臣的声声呼唤着,凤凰拖出一道如血影霞光残影,冲天而去。 沈府的下人在沈俊臣的急呼催促中手忙足脚地救人,“不惜一切代价,救出五姑娘,谁救出五姑娘,我沈家重重有赏……” 沈容在迷迷糊糊之中,只觉周围很热,热得她想逃离,她是死了吧,死在了仪方院的大火之中,她到底改变了前世的宿命,改变了沈宛的命运,只不曾想,她比前世时死得更早。 不知过了多久,她看到一片花团锦簇之地,如花如荼,许是被美景所吸引,她离那锦簇之地越来越近,待瞧清楚时,才发现不是花,而是颜色各异的一片旗幡,或大落小,深深浅浅,错落有致,那彩幡阵的中央,传来一阵阵悦耳的琴音,这琴音拥有着奇怪的魅力:回来吧!回来吧!沐容…… 沐容! 这不正是她穿越前的名讳。 这一世的沈容,被烧死在大火中了? 她的灵魂离开了沈容的躯体么? 嗡嗡的梵音,令她心绪宁静,琴音里的声声呼唤,吸引着她走近,在那神仙福地般的漂亮阁楼中央,有一张白玉床,床上躺在一个玉雕般的少女,微阖着双眸,衣着一袭素白的长袍,如同睡熟一般。 如果说之前的沈容美貌,而这少女则是清丽,丽而不俗,雅而高贵,就算是睡着了,也可以这样美。如果说沈容是玫瑰,床榻上的少女便是白玉兰,这是完全不同的美,一个瑰丽,一个淡雅清丽。 突地,少女启开了双眸,一眼望来,那是她最为熟悉的凤眸,那双眸化成了深潭,拥有着无尽的吸力,沈容立时失去了知觉,被它深深地吸了进去。 * 啊—— 沈容在梦中,梦见爬山时脚下一滑坠下万丈深渊,一声惨叫,腾的一下从榻上弹坐起来,顿时,后背冷汗淋漓,嘴里不停地喘着粗气。 “九姑娘可是做恶梦了?九姑娘……” 她不是沈五娘么?怎的成九姑娘了。 沈容四下里扫视,一个妇人打起漂亮的珍珠帘子,几步奔近,将沈容扶在怀里:“姑娘莫怕!莫怕,乳娘一直陪着你,你莫怕,你是乳娘的心肝儿……” 这妇人穿戴极其体面,额上戴了一条银坠红玛瑙的抹额,挽着干练的矮髻,两鬓各戴了一朵蝴蝶钗子,眉眼生得很是清秀水灵,想来她年轻时候也定是个美人,她拥着沈容,嘴里不停地发出宽慰之音。 沈容讷讷地看着妇人,脑海里涌过一些莫名其妙的记忆,她不叫沈容,而是晋国公府、沐老太君最宠爱的嫡孙女——沐九娘,单名一个“容”字。 这年轻美貌,瞧上去三十出头的美妇是沐容的乳娘阿碧,人称碧姑姑,阿碧是沐老太君的心腹姑姑。年轻时,是服侍沐老太君的丫头,后来由沐老太君做主嫁给了陪嫁庄子上的一个管事,膝下育了一双儿女,有长子、有一个女儿,阿碧的女儿只比沈容年长月余。 她不是沈容吗,怎变成沐容。 沈容被阿碧暖声哄了一阵,沈容努力接受着沐容的记忆,阿碧掖了被子,见她熟睡,不由得心疼地轻叹一声,对侍夜的丫头道:“小心服侍着。” 一个丫头低声问道:“碧姑姑,老祖宗不是说九姑娘的病能好么?” 沐家老祖宗的辈份比老太君还高一辈,连老太君也要恭敬地唤一声“二叔父”,沐家上下都唤一声“老祖宗”这个人年轻时羁傲不驯,自负才华横溢,不受长辈管束,喜云游天下,年过三十,勘破红尘,出家做了道士。半年多前,沐家太叔公突然回到晋阳沐府,说的话更是疯疯癫癫,没几个人能听得懂。 去岁腊月十五,他在沐家瞧见了到沐容,就道:“这姑娘哪是痴傻不长心眼?分明是魂魄不齐,只得一魂一魄,唉……” 魂魄不全,也难怪痴痴傻傻。 沐老太君彼时正半搂着沐容,“这些年,我没少给容姐儿寻人瞧病,我们大房嫡系人口单薄,元济只得这么个闺女,元济媳妇也是个聪慧贤惠的,一辈子连只蚂蚁都没踩过,谁曾想,这孩子样样都好就是天生痴傻。” 沐家是西凉国的名将世家,沐容的父亲沐元济十三岁从军,十五岁立下军功,到三十岁时,更是西凉国的“战神”,执掌西凉国几十万飞龙军,沐元济的威名不压于北齐的“萧策”,也是至今为止,唯一一个打败过萧策的西凉武将。 沐元济三十有二时,迎娶西凉国翰林院范大学士之嫡幼女、西凉国皇后之妹范追为妻。夫妻俩成婚三载,情感甚好。范追在生沐容时因误信传言以为他被萧策围困丧命乱箭,悲痛之下动了胎气,产下沐容后撒手人寰。 待沐元济带兵大破萧策“雁翅阵”,得胜归朝,接受西凉皇帝晋封晋国公,范氏已仙逝大半年。沐元济发愿再不娶妻,也至沐容成为他膝下唯一的嫡女,更是晋国公府沐老太君的心肝宝贝。 即便沐容痴傻,可范、沐两家与西凉皇后也疼得如珠似宝,因着这原因,她在晋国公府的日子倒是过得如鱼得水。在她五六岁时,沐家上下更是为她建造了一座最好的“明珠阁”,选了最好的乳娘、挑了最好的丫头前去服侍,让她无忧无虑地长大。 对于沐容痴傻之事,除了沐家几个管事的老爷、太太,外头知道的还真不多,世人只知“沐元济与晋国公夫人有一女,序齿九娘,体弱多病,一直在晋国公沐府休养。”便是沐家的姻亲,十几年来见过沐容的人也少之少,就算见过的,也是与沐家关系极为睦好得与晋国公穿一条裤子的人家。 * 翌日,沐容(沐容是女主穿越前的名字,也是现在这个身体的名字,往后的文里都写作沐容)做了一个梦,这次的梦境很奇特。 场景里,深宫宝殿上,立着一个银白色龙袍的男人,背对着她,她痛苦地捧着胸口,看着不远处的孩童尸首,“为什么?万里是你的儿子,你忌讳沐家权势、兵权,连他也要杀。” 大殿之内一片血腥,她的儿子、她的宫娥、她的内侍,尽数被人灌下毒药,惨死大殿。 百余条性命,百余个活生生的人,落在眼底,触目惊心,令人痛彻灵魂,其间亦有皇后的娘家侄女,那是她最爱的侄女,比她年幼五六岁,沐家恐她深宫寂寞,将侄女送到宫中与她相伴。就在前几日,她还想着要给侄女寻一个极好的良缘,可今昔,如花的少女命殒深宫。 银白龙袍的男子缓缓回眸,“朕是瞧你沐家权势滔天,娶了你,你父亲、叔父、堂兄弟必会倾力襄助于朕。你沐家满门为了助朕,在父皇面前力荐朕登基为帝。可是,父皇留有遗旨,叫朕不得太过倚重沐家,沐家不得不除。”他果决挥手,“来人,将沐氏废为庶人,贬入冷宫,对外……就说倾容皇后已亡。” 他的声音刚落,珠帘一动,一个柔美无骨的女子移了出来,“皇上,妾身不依,你说,到底是喜欢她还是喜欢我?我不依,我不依嘛!” 沐容一时间天崩地裂,这女子乃是沐家死敌、飞虎将军汤有为之女汤暖心。沐元济是飞龙将军,汤有为封了飞虎将军,龙虎相争,还真是争斗了一辈子。三十多年前,飞虎将军一直是沐元济的手下副将,后来一个防御北齐,一人防御大周,旗鼓相当,皆是西凉的得力猛将。 汤暖心,那个在她入京以来,处处捧着她,追着她的女子,年过双十芳龄迟迟不嫁,原来她才是五皇子的心头宝。 汤暧心挑了挑秀眉,扯着西凉新君李冠的衣袖,“妾不依,有她没我。” “心儿。”银白龙袍的男子心下一软,温柔极尽地半拥着汤暖心,“你说如何处置她?” “沐家已被我父亲领禁军抄灭全族,你……就把她给杀了吧,妾身要剜下她的眼睛。” 李冠睨了一眼,冷漠得没有半分感情。 汤暖心在他胸口画了几个圈圈,答道:“我要用她的眼睛,当泡踩!”最后三字掷地有音,一字一顿,带着浓浓的恨意。 毁天灭地间,沐容立时忆起了一件过往之事,那时她将要嫁予五皇子为正妃,她与汤暖心去上元灯市,汤暖心便愤愤地骂道:“终有一日,我要将勾男人的漂亮眼睛剜下当泡踩。” 这些年,她一直以为说的是汤家的姨娘,直至此刻才明白,汤暖心说的是自己,从来说的是她。 傻!她太傻了! 看着满地血污、身边的尸体,听着那一声“沐家已被我父亲领禁军抄灭全族……”沐容的心疼得无以复加。 唯一的朋友,深爱的丈夫,在这一日背弃了她,一个毒死她的儿子,一个要她的双眸。当利刃剜出双眸,她疼得几近昏厥。从此,她的世界再没有光明,只有无尽的黑暗。 她悔! 她痛! 她怨! 如此强大的怨悔之气,仿有洪水泛滥之势,足可以吸引任何天地间非凡尘的生物。 在她无边无际的怨悔之中,有一天,旁边多了一个人——李冠。 “哈哈……”他笑,“沐九娘,天下一统了。” “十五年,你怎来了此处?” “你被关到这里五年,朕就被汤有为父子给掌控了,朕虽为君,实为汤家挟君主而令诸候。东赵、北齐联手夹击,汤有为节节败退,便向东赵太子投诚。暖心待朕到底有几分真心,谎称朕是宫中犯过的侍卫,将我关进来保命。” 他们笑,一起笑。 彼时的李冠,是否懊悔对沐家所做的一切。 李冠笑道:“九娘,若有来生,我必不负你。” “若有来生,要么我一生痴傻,如此不会被你利用,毁我沐氏一族;若有来生,若我非痴非傻,我定要擦亮双眸,再不对你动心……”沐容的心下,却是惊天的呼唤:若有来生,定不累全族,定不会爱上不该爱的人。 十五年的悔,十五年的恨,在这一刻化成了天地间不容消散的执念。 * 耳畔,是阿碧那温柔如水的声音:“九姑娘,天快亮了,你今儿得起来锻炼身体,快起来,再不起来,教引嬷嬷该要罚你了。” 不等沐容回过神,就被阿碧给拽出了被窝,屋子里的四个大丫头,或备洗漱水的,或配头饰的,或配衣裙的,竟是各有职责,半分也不见凌乱,动作出奇的快速。 她不是傻子么? 对了,自从沐容五岁时被送进明珠岛的“明珠阁”,这里就成了整个沐府的禁地,除了沐老太君与这阁院里的人,任何人都不得靠近半步。沐容也只初一十五才去晋国公沐家后院的慈宁堂给老太君请安。在晋国公府,她是沐家长房嫡女,就像是沐家的公主。 老太君十五年来一直对沐容面上宠溺疼爱,背里亦给了最好的照顾,却让她像正常姑娘一样,读书识字,甚至于还习练武功、舞蹈,哪怕沐容瞧见那字,今儿会认,第二天又忘得干干净净,但教养的嬷嬷、女先生也是换了一拨又一拨。老太君终于在她八岁后,从西凉皇后那儿讨了一个教引嬷嬷又一个颇是厉害的女先生来,这换先生的事就此消停。 女先生教沐容读书识字琴棋书画,甚至于想一古脑儿地把这些东西都给她塞给脑子里,怎耐沐容就是个痴傻的,学了几年,除了身子柔软无骨外,武功、识字几乎是一事无成。 偏沐容就如同一个没灵魂的木头,每日由着女先生教导。在年节时,女先生为了显摆自己的功劳,还曾让沐容做了几个弯腰、侧身等惊险动作,直惊得沐家上下叹为观止。 沐家的姑娘们知晓沐九娘是痴傻儿,还帮着她说话:“九妹妹不爱说话,从小到大,被祖母拘得太紧,镇日读书识字……”沐家姑娘们在外支字不提沐容痴傻之事,对她们来说,这是沐家的丑闻,自然得捂住。不仅不提,还时常说是沐九娘被拘得紧、身子弱之故。 阿碧陪着沐容到明珠阁后头的小院时,教引金嬷嬷、女先生敏姑姑都已经候着了,院子里的桌案上,摆了满满一桌子好吃的东西。 沐容记得自己灵魂飘来此地时,到的好像不是这么个地方,那里也有一处阁楼,周围插满了各色旗幡,还有一个高人弹琴引魂,可今儿出得阁楼,越发觉得这里与记忆中没有半点相似处,唯有明珠楼倒瞧着有七分眼熟。 原来,沐容痴傻,不爱美,你打她,她似不知疼,若是老太君知道会不高兴;你训她,她也是一片蒙懂,连好话坏话都分辩不清;你罚她,她就像木头一般听你摆布。唯有这美食,可以诱惑她,而且她特别喜欢***致漂亮又美味的食物。 为了让她照着金嬷嬷、敏姑姑的意思来做,二人就想了这个法子,每一天都如新的开始一般,重复地教她读书识字,重复地教她舞蹈、武功。 久而久之,连阿碧与四大丫头,除沐休日外,每日要将沐容叫起来,再送到后头的小院接受学习,还不能给她吃饭,一给她吃了,她就不听金嬷嬷、敏姑姑二人的话。 敏姑姑微眯了一下眼睛,“九姑娘,前些日子你病了一场,现在病好了,瞧见这些好吃的没?只要你照着我的动作做一遍,再将金嬷嬷手里的那些字都认下来,这一大桌的美味食物都是你的了。” 当她是傻子啊! 沐容在心里狠狠地鄙视了一下。 让她照做一遍,才给她吃…… 可是,她真的好饿啊。 她们给的吃食,虽然多,可她总觉得饿,其原因是阿碧与四大丫头照顾她,每日一过酉时,除了开水,旁的任何果点都不会给她,就为了让她第二天听女先生的话“学习”。 阿碧道:“请敏先生开始。” 敏姑姑应答一声,一个弯腰,头后仰至胯下。 沐容咋着舌:这是杂耍的么? 还让她做一遍。 敏姑姑看上去只得二十五六的年纪,整个身子柔软无骨,就似春蚕一般。 阿碧低声道:“九姑娘,该你了。” 敏姑姑道:“九姑娘做一遍吧?” 沐容还真的很饿,她夜里醒来,一看屋子里,空空荡荡,看来阿碧等人服侍她久了,太知道她的性子,为了让她听话,连屋里都不放点心,她嘟了嘟小嘴。 不带这样欺负傻子的! 只是,她明明是沈容怎么变成沐容了? 现在这个躯体,似乎也挺不错,她没有半分不适。 四大丫头便开始轮流给沐容说话,多是劝她,一定要听敏姑姑的话,还说对她来说很简单的。 沐容很郁闷,做痴傻者也不容易,为了吃口饭,还要被哄着,骗着她照金嬷嬷、敏姑姑的话做。 她终于将身子往后一仰,这一仰下去,沐容心里就吃惊不已,哇靠,原来这小身板早就被教得和敏姑姑的身子一样柔软无骨,这样不影响健康的吗?对骨骼不会不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52-153章 傻痴儿(12000+) 第152-153章 傻痴儿(12000+) 敏姑姑满意地往右弯。 沐容学着她的样,也弯了一下。 这一次,没让阿碧与四大丫头来劝她,阿碧与丫头们夸赞了一通“九姑娘真厉害!”“九姑娘的舞蹈动作好标准!”“九姑娘的舞蹈天下第一!” 沐容汗滴滴的,痴傻人果真高强,就这么三两个动作就是舞蹈。 沐容不说话,照着敏姑姑比划的所有动作,照做了一遍,在她的记忆里,如果她不肯做,几个人也是有法子,就是强迫将她的身子弯下去,但更多的时候,她们还是喜欢用食物来诱惑沐容。 敏姑姑的功课完成了,是的,照着敏姑姑的动作走上两轮,就算完成了。 金嬷嬷拿了一张纸出来,手握着毛笔,写了个大大的“人”字,“九姑娘,这个字认什么?” 沐容着实是恼了,“我饿了!” 她不想说话来着。 金嬷嬷笑道:“九姑娘想吃,就得把今儿的字都认熟,也不用你全认下,就认对八、九个字,就算你过关,如何?” 敏姑姑折腾她大半个时辰,她累了不说,还饿得前心贴后背,明明有一大桌的吃食,却不许她吃。 阿碧说是疼她,可在读书识字、习武练舞上,那是绝无二话,必须要她照着金嬷嬷与敏姑姑的意思来。 沐容指着那纸上的大字,“你是个傻子!这个字连乳娘都认得,不信你问乳娘!” 这几年,她们教沐容认字,沐容认不错,不识字的阿碧与明珠阁的大小丫头倒成了个个会认字的,可惜,她们只会认《三字经》、《百家姓》,只识得这上面的字,因为金碧嬷嬷与敏姑姑二人只教了这两本书。 对沐容说的这句话,所有人都瞪大眼睛,就像听到哑巴说话一般的惊奇。 金嬷嬷很快敛住了笑意:“九姑娘会认字?” “我要吃东西,你们不让我吃饱,我都快十四了,长得还像个十一岁的小姑娘,你们再不给我吃,我一辈子都这么大?你们自己说,要不要给我吃东西。” 不能为了让她们能交差,就不给她吃东西吧? 据她所知,沐三太太每个月送到明珠阁的东西可不少,吃的、用的,因老太君宠她也是挑了最好的送来,就连明珠阁的一干下人,月例银钱都比旁处的要多。 从来,阿碧每天一过夜里二更不会给她吃任何东西,最多就是喝几口白水。每日晨起,一点东西不吃,就带她来“读书识字”、“学女儿技艺”。 碧姑姑转着眼珠子:太稀奇了!半月未见,沐九娘会要胁人了,还能说出她的道理来。 以前她就会说“饿!”“睡”“痛”从来都是一个字一个字的崩,她能说一个字的,绝不会说两个字,但老太君却道“九娘怎只会说一个字的话,她会说‘祖母’,听听这祖母叫得多亲切。” 彼此,明珠阁上下的人没因这话当即昏倒。这是喊人,这也能算话?怕是老太君如何听到沐容今儿说了这么一串的话,能欢喜得几日睡不着觉。 沐容这会子也不管了,冲到桌案前,捧了羹汤,抓了包子就往嘴里塞,用手指着她们道:“你们才是傻子!你们把三婶给我的美味食物都给偷食了,我要告诉三婶还要告诉祖母,定会罚你们!” 七八个人听她如此一说,吓得当即就跪了下来。 阿碧忙道:“九姑娘,我们可没偷食你的好东西。老太君每个月初一、十五去灵泉寺敬香回府,要考校功课。你要是答不上来,我们所有人都要受罚。九姑娘啊,那些好东西我们可是变成方儿给你做成食物了,就说你手里的三鲜味包子,用了虾、韭菜、鸡蛋做成,每三日只送来一斤鲜虾,这能做几个包子?” 沐容就是想吓吓她们,让她们不给她吃饱。可是,谁能告诉她,她明明是沈容,怎么变成沐容。 她心里也明白虽然沐容傻,可阿碧是用尽法子待她好,还时不时轻叹“可怜的九姑娘,若是不傻不痴,定是沐家最尊贵的女儿,范家书香门第,沐家又是当朝第一武将世家……”这样文武联姻所出的姑娘怎么就成傻子了。 沐容记得前世,应该说这个身子的前世也就在这几日,会有凉国京城来的人,西凉左贤王妃会带着左贤王世子李睿识登门,原是来商议婚期的。 沐容不到周岁,由她的嫡亲姨母西凉范皇后做主将她许配给左贤王世子李睿识为嫡妻。有一个强大的姨母,又有一个厉害的舅族就是不同,而这李睿识相传是西凉这辈里年轻有为,文武兼备的人物,更是西凉京城烈阳诗社的社长。 也不知何时起,西凉国想学大周的礼仪,皇家在京城也成立了两个诗社,男子诗社名烈阳,女子诗社称皎月,社长皆是皇室中人,不是皇子就是世子,不是公主就是郡主,每届社长都是皇室中人。西凉京城所有的贵女,都以能入诗社为荣。 沐容大口地吃着,“我可告诉你们,从现在开始,不许让我吃半饱,我饿了就要吃,你样再不让我可劲地吃,我告诉老太君。” 她的声音懦懦的,听到人耳里,竟与她在穿越这个世界前的声音有几分相似。 阿碧迭声应“是”。 沐容道:“都起来吧!这几日老太君不会见我,金嬷嬷、敏姑姑你们只管用心把你们的本事教给我。”她顿了一下,看着阿碧、金嬷嬷、敏姑姑,这三人都定定地看着她。 以前的沐容生得像块雕玉人偶,可双眸无神,现在这双明眸,真真拥有一种神奇的力量,就似要把人生生吸进去一般。“对外头,就说你们家九姑娘越来越聪慧,不许提我以前之事,我什么都记得呢?我记得金嬷嬷敏姑姑在我八岁时住进了明珠阁,我还记得,在这之前,我有二十二个女先生,个个都说我资质略差,不堪雕琢……” 人家说得很委婉,一个字都没说“沐家九姑娘是傻子”。 金嬷嬷问道:“姑娘都记得?” “当然记得啊,我当时就是好像脑子被什么绑住,不能灵活转动……总之,我也说不上来。”沐容看了看一桌的点心饼饵,“以后别做这么多,其实不是我嘴馋,实在是我一直都觉得饿,总没吃饱过,早上有包子、馒头就行,一样稀粥,再有三两个小菜就行。你们做这么多,得多耽搁时间……我不挑食!” 不挑食? 如果她看到桌案上的点心不够好,让她照着敏姑姑的动作示范一遍,她瞧都不会瞧一样,就跟木头桩子一样不搭理人。但若是有她爱吃的东西,不会说,不知道照着敏姑姑的动作去做。 换了个躯壳,是不是一切又得从头再来。 她建的未名山庄…… 她藏在内密室里的若干金银元宝! 沐容觉得肉疼,得有个法子回一趟未名山庄就好了,是不是沈容死了,她就魂入了这一具身体? 那到底是沐容还是沈容? 沐容已经完全被现在的转变弄迷糊了。 * 晌午饭时,晋国公府的老太君惊闻一个消息——沐家嫡系大房的九姑娘越发聪慧了,会训人了,还会认好多字,更知道节俭,叫下人们不要浪费食物,还说她不挑食。 老太君还记得上元佳节,她带沐容来用宴,沐容想吃鱼,她怕卡着了,没给她吃,她就气哼哼地扑到桌案上,像护小鸡一样地护着那盘鱼,不让全家任何人动筷子。 沐容让阿碧等人给她备了香汤,泡在香汤里舒舒服服地净身,又穿了阿碧给她熏得香香的衣裙。 坐在铜镜前,她看着完全陌生的脸,除了那双眼睛还一样,几乎寻不到一处熟悉的地方。不是与沈容差不多年纪,怎的比沈容小了一大圈呀,这就是长期吃不饱的缘故,虽然食物精致,可到底太少。所有人都以为她嘴馋,着实是沐容记忆里就没吃饱过。 下颌尖削,青丝覆垂,映得一张雪白的脸庞毫无血色,那双深黑的眸子宛如如一泓秋水微凉,幽幽地觑着镜中淡漠又陌生的容颜。沐容的肤质还是极好的,白皙得晶莹剔透,比沈容的皮肤都要细腻柔嫩。 四位大丫头之一的春香正在轻柔小心地给她绞着头发,这可是老太君的心肝宝贝,要是老太君知道九姑娘越来越聪慧,一定会更疼她的,在九姑娘是个傻痴儿时,老太君、二老爷、三老爷等三房人就没一个嫌弃九姑娘的。 除了有老太君镇着,更重要的是,晋国公府沐家有今日的富贵荣华,全都是靠晋国公、大老爷沐元济挣来的,连二老爷、三老爷能谋到官职,都是因为大老爷的缘故,现在,二房、三房皆有公子在朝为官,大部分的原因都是因沐元济才谋到实缺。 因着沐元济在沐家举足轻重的地位,沐容即便是傻子,上上下下亦没人敢薄待她。 春香问:“九姑娘想梳个什么发髻?” 外头,二太太、三太太陪着老太君闻讯赶来,身后还齐刷刷地跟了几位奶奶,仿佛就大队人马驾到,再加上相随的婆子、丫头,人数不少。 三太太雷氏是晋国公府的嫡次子媳妇,是晋阳书香名门雷家的姑娘。范氏早逝,晋国公府就由她主持中馈,打理府邸,她也是个能生的,齐刷刷地给三老爷沐元泽生了五个儿子,这让她在沐家颇是体面,她有五个儿子,却没女儿,虽有三老爷沐元泽的姨娘生有两个庶女,这两姑娘与沐容年纪相仿,养在三太太雷氏膝下,两个庶女倒不比正经嫡女差。 二太太冯氏,因二老爷沐元浩是庶出在家中的地位远不及雷氏,膝下育有两子两女,长子从武,次子从文,两个儿子都已娶亲成家,就连孙子都有好几个。这个人在沐容前世留下的记忆里,真是一个神秘人物,她好像会隐身,平时沐家上上下下几乎很难想到她,她从来不插手沐家内宅事务,就是对他所出的儿女对冯氏都没什么印象。 沐元浩因非老太君所出,老太君待他自不如待自己所出的长子、幼子,但也不坏,该给的都给。老太君拿雷氏当女儿,拿冯氏却一直抱有戒备之心。 冯氏素日的话不多,属于三天不说一句话的类型,但因二老爷沐元浩的官职是因着沐元济才得来的,二房的人待沐容极好。 老太君人未到,声儿先到了,一阵“心肝儿”“肉儿”的叫着,在一群太太、奶奶簇拥下就进了明珠阁的一楼花厅。 秋香、夏香二人赶紧侍奉上茶水。 “禀老太君,大喜啊,我们九姑娘越来越聪慧,今儿不仅能背《三字经》、《百家姓》,还越发知事,字也写得越发好。” 雷氏忙对身后的儿媳道:“你们还站着作甚,快把你们九妹妹带下来。” 沐二/奶奶李氏当即应声,与沐五奶奶一道正要上阁楼,却见春香、冬香二人扶着个半大小姑娘迈下木制楼梯,这盈盈举动间,只瞧得老太君的眼神软成了一滩水。只是莫名地,沐容看到老太君的眼睛心下发寒,就像是有人看到了一块金子,在谋划着变出更多的金子。 老太君对沐容的疼爱另有目的,这念头一闪,沐容吓了一跳,只是对于她这样一个傻子,老太君又会有什么谋划,是来源于沐元济,亦或是因为别的。 “祖母!”沐容唤了一声,扑向老太君揽着就不撒手。 冯氏打趣道:“九姑娘还是和小时候一样粘老太君呢。” “二婶娘,我那时脑子不大清醒,可我心里却有数,镇日里昏昏沉沉的,总觉得像在梦里。” 她不是要适应一番,为何看到老太君与雷氏、冯氏,就莫名地觉得熟悉与亲切。便是她做沈容时,除了沈宛,旁人就没这般亲近过,不,其实,她对老太君的亲厚远胜过沈宛。 真是奇怪啊! 难不成是因为她体内的血脉所致。 老太君一脸宠溺地搂着沐容,“我就与你们说过,这孩子聪明着,只是没开窍,一旦开窍定是个好的。听听今儿这话,要在以往教也教不会的。而今会读书识字,也知事了,往后就让她与姐妹们一处玩闹。” 沐容在记忆里寻得,老太君是家里的长辈,也是家中遇大事能拿主意的人,赖在她怀里就不离开,老太君就如《红楼梦》里的贾母一般。 几个略为年幼的庶出堂妹一脸羡慕,却也没有半分嫉妒之色。 太奇怪了!沐容怎的觉得这些堂妹甚至于婶娘们都是看着一锭金子,想变出更多金子的表情。 金嬷嬷、敏姑姑听说老太君到了,正细细地禀报、夸赞:“老太君,今儿九姑娘会背《三字经》、《百家姓》,不仅会背,字也比以前写得好。” 如果献宝一样,将沐容写的大字交给老太君瞧,沐容不敢一下子写得太好,故意往差里写,就算是这样,对二人来说,也是天大的变化,着实是九姑娘的写终于能拿得出手了。 老太君见了,果然眉开眼笑,“三太太,赏!” 雷氏令人厚赏了金嬷嬷、敏姑姑,老太君又夸赞了几句。 沐家的奶奶、姑娘们,多是第一次来明珠阁,见这里的摆件精致,花瓶、瓷器便是与老太君住的慈宁堂相比也没有半分逊色,只怕还要更好些,连珠帘上挂的也是珍珠链子,一打一落间,传出悦耳的珠落玉盘之音,煞是动听。 沐容一脸小女儿家的娇憨,赖在老太君怀里时不时撒一声娇,“祖母,吃这个,这个水晶糯米糕好吃!不甜的,只放了一点蜂蜜!” 老太君不忍拒绝,张嘴吃了。 一屋子的妇人姑娘们说笑了起来,雷氏又将沐容夸赞一番,“老太君就是好福气,儿媳一辈子肚子不争气,就只会生小子,瞧到这般水灵娇滴的,光是看着就乐。瞧瞧九姑娘这眉眼,额头、眼神像极了国公爷,鼻子嘴巴倒与……越发像,过上两年,定是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 她没说出的那人,是范氏,当今皇后的胞妹,皇后能被西凉皇帝瞧中,定然就是个大美人,而范氏的容貌相传在皇后之上。 沐容瞧过自己的容貌,不比沈容差,如果用玫瑰来形容沈容,就可以用白玉兰来形容沐容,着实是她的五官眉眼,纯白无害,比沈容的容貌更具有欺骗性,虽快十四的大姑娘,瞧上去就像个孩子,个头儿身量还不如二房、三房的三个庶女长得高挑。 事实上,三房的庶长女沐八娘沐芳华只比沐容长一岁又两月,二房的庶女沐秀华比沐容还小半岁,可身量却比沐容还高半个脑袋,这会子正俏生生地立在嫡母身后,时不时望着沐容,目光相遇时,释放着善意的微笑。 “祖母,每年我生辰,外祖家、姨母都会给我捎礼物来,明珠阁的库房都快塞满了。祖母今儿来了,让婶娘、嫂嫂、姐妹们挑了喜欢的绸缎去裁制成新裳。” 哪家都喜欢大方知事的孩子。 沐容的话一出,老太君立时眼睛一亮,“你八岁时,你三婶娘听说你库房里进了老鼠,要取几块布匹去,你立在门口,谁也不许进去,而今倒舍得了……” 沐容争辩道:“我那时脑子糊涂,心里却明白,我哪是不让进去,我是想帮忙搬东西,谁晓得乳娘误会,见我说不出来又曲解了去。当时,我明明比划的是抱布匹的动作,怎就成要打人了?” 一言落,阿碧脸上一窘,烧成了猴儿屁股一般。不是她刻薄沐容,着实是沐容就只知道吃,如果每晚让她吃饱,第二天肯定不会认真读书识字,更不会听她们的话去学习。 屋子里,传来一阵阵的笑声。 她不会说,心里却是明白的,谁晓得所有人都误会了去。 “乳娘,你领了婶娘、奶奶把库房都整理一下,等到五月,我就满十四了。外祖母说过,等我会自己写信,他就亲自来晋阳探我,明日就让敏姑姑教我写信。”她小嘴儿一抿,“外祖母来时,一定能给我带好多礼物,我先把库房腾空,到时候让外祖母多送我几车。” 老太君一听她说这话,忍不住轻啐道:“你这小财迷,咱们家又不是没好东西,你倒惦记记上你外祖母的话了。你爹的飞龙元帅府,皇家赏赐的好东西不少,他就你一个宝贝女儿,还不都是你的。” 沐容说了话,老太君原就想着明珠阁的小库房东西太多,也该着人整理一下,雷氏、冯氏两妯娌领了两房的奶奶、丫头帮忙,将里头的有些年头的衣实子一箱又一箱地抬出来,因阿碧养了只猫,除了两箱被咬坏了,其他存在箱子里头,还是簇新如新织的绸缎一般。 三位庶女:八姑娘沐芳华、十一姑娘沐秀华、十二姑娘沐曼华见嫡母都在忙碌,也跟进小库房里帮忙,丫头婆子们按着吩咐把绸缎料子都给抱了出来。 沐容觉得,自己有必要弄明白,她怎么穿越到沐容的身体里,外面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祖母,我以前总是昏沉如梦境,可昨儿夜里突然就觉得脑子清醒了,也不迷糊了,这是怎回事?” 阿碧规规矩矩地立在一旁,“九姑娘,这件事多亏了老祖宗他老人家。” 老祖宗…… 沐容突地忆起,就在三个月前,沐家来了一个白胡子老道,他见了老太君,还见过沐容,直说她的魂魄不全,只得一魂一魄,这也是她因何痴傻之故,又念念叨叨了一阵,甚至还在明珠阁布下了阵法,好似家里还留了他的一个弟子,是个三十出头的年轻道士,不大爱说话,也不爱笑,镇日总板着脸孔。 老太君显然不愿多讲,笑呵呵地道:“容姐儿,走,跟祖母去慈宁堂,祖母让厨娘给你做好吃的。” “我要吃一整只五香酥鸡!” “这孩子,怎的还跟以前一样,一说到吃,连眼神都闪亮。” 老太太一脸宠溺,牵着沐容的小手往前面移去。 明珠阁,建造在一条人工湖上,人工湖的中央有一个三亩大小的小岛屿,要离开这儿,就得坐船到对岸,这也是多年来,晋国公府除了明珠阁自己的人,只老太君与三太太身边的心腹下人才能接触到沐容的缘故。 沐容看看明珠岛周围的地形:怎么瞧着是一个压魂困魄的阵法? 她眨了眨眼睛,为自己看透阵法疑惑,她跟着悟明、白真二位大师研习过几个阵法,偏巧这阵是她懂的。 压魂困魄,这压的是谁,又困住的谁? 老太君坐上了船,自有船娘摇橹前行。 晋国公府很大,这感觉让沐容忆起初穿入沈容体内,在大周荣国公萧家所见,这晋国公府便是大周的萧家一般存在,但在其势力上又远胜荣国公府。大周的萧家,是靠家族姻亲保住了地位,而晋国公沐家则是靠军功、在西凉的地位赢得了世人的敬重。 沐家到了“盛”字辈,则沐容这辈时,她的几位堂兄、堂姐所嫁娶的人家皆是西凉的名门望族,就如她的大堂兄、三房的嫡长子、盛字辈的沐二爷沐盛昌,娶的是右贤王府嫡出郡主乐昌为妻。过继给沐元济为继嗣子的沐盛荣,娶的是西凉国金丞相之女、与沈宛齐名的金达兰之长姐金达梅。二房嫡长子、沐家六爷沐盛平所娶正妻亦是京城侍卫高统领之嫡次女。 沐容越发聪慧了,老太君亲自教导了几日,又令厨娘变着花样儿地给她做好吃的,没几日,沐容削尖地下颌就跟着圆润起来,就连肤色从早前的煞白也变得红润。 第153章真沐容 老太君便嘟囔道:“只当阿碧是用心的,瞧把容姐儿拖成甚样?容姐儿比芳姐儿小一岁余,芳华可比她高一个脑袋。就连曼姐儿都比容姐儿高一大截。大儿媳个子高挑,国公爷也是兄弟三个里头长得最高的……” 沐容想瞧见这一屋子妇人的心,看她们是善是恶,可此刻却怎么也瞧不见,难道是因为她失去了问心石的缘故?她连试了几次,也不能瞧见他们的心脏颜色,最后只得放弃。 老太君言下之意:还是薄待了沐容才把好好的孩子拖成了这样。 雷氏忙赔不是道:“是儿媳没照顾好容姐儿!儿媳该罚,老太君今儿罚我。” “你一个人要打理这么大的府邸,我可不训你,但罚却是免不了。”老太君说这话时,带着笑意,一屋子的太太奶奶姑娘们都在猜,一会子不晓得老太君要如何罚雷氏呢。 “你用三年时间,将容姐儿养得像芳华、秀华姐妹俩一般,我就不罚你了。回头让要范家的人瞧见容姐儿,还当我们沐家连个体弱姑娘都照顾不好。” 沐家不是怕范家,是怕宫里的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育有三子,次子早夭,得已顺遂长大的是大皇子、五皇子,唯有大皇子最得皇后娘娘与西凉皇帝看中,皇后娘娘最是稀罕姑娘。娘家范氏倒是几个姑娘,个个也是才貌双全的,不是庶兄弟的女儿,皇后自来看不上她的两个庶兄弟,嫡庶之间近乎成仇。皇后的胞兄家女儿,怎耐是庶女,亦不得皇后看重。沐容的生母因是皇后的胞妹,就显得尤为重要,因着范氏早逝,每年沐容生辰,范家老夫人、范大太太、皇后都会赏下东西送往飞龙元帅府,再由沐元济着人送回晋阳城。 老太君见沐容变聪慧且还懂事乖巧,越发疼到心坎上,没几日,就着太太奶奶们给她寻了好几个先生,琴棋书画的、学规矩的,甚至还道“我们沐家,从你们高祖父开始就是出武将的,家中无论男女要学些武功。”如此,又从护院里头选了个可靠的武功教习师父,连带着另三位姑娘也可以学。 * 转眼进了二月,草长莺飞,杏花荼蘼。 今儿府里特别热闹,左贤王妃携着世子李睿识登门拜访,说是今年五月沐容就满十四,虚岁十五,得提前一年把婚期定下来。 李睿识自打一入晋阳城脸就阴沉着,连带着左贤王妃也是一脸阴郁,这婚事原是当年皇后娘娘订下的,既然晋国公、飞龙元帅的嫡女如何好,她怎不聘去给大皇子或五皇子为妃,却一声令下,将沐容赐婚给她的嫡长子。 左贤王妃母子亦依稀得到了消息:沐容是个傻痴儿。 她的儿子,怎么能配这样的货色。 住到晋国公府后,左贤王妃就派了身边的婆子丫头使了银子去打听实情,“无论花多少银钱一定要打听出消息,如若当真是痴儿,便是冒范皇后,亲事也做不得。” 即便沐家规矩重,可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还真打听到一些门道。 左贤王妃听到实信儿,“什么近来变聪慧,要本妃说,这就是晋国公府故意为之,你们瞧过哪家的姑娘痴了十三四年一朝就变聪明的。不过会背《三字经》、《百家姓》就说变聪明。” 这两本书,别说是十几岁的姑娘便是京城的五岁孩童能朗朗上口者也比比皆是,左贤王妃一想到自己的嫡长子要娶这么个痴儿姑娘,心下堵得紧,越发认定,说什么也不能娶,趁着现下还早,还是解除婚约的好。 十几年就学了两本耳熟能详的书,这得多笨拙才会如此。 李睿识半是气恼,半是果决:“母妃,我绝不会娶沐九娘的!” 左贤王妃道:“皇后娘娘宠冠六宫,若是我们拒婚便是打她脸面,别说是她,就是大皇子也不会应。” 大皇子与皇后的感情极好,不仅维护皇后,便是范家、沐家也护着。 李睿识灵机一动,“母妃,上次我们离京前,五皇子李冠说要来晋阳探亲,还说要给沐九娘备一份像样的生辰礼物。她还与范老夫人写了一封家书,乐得范老夫人见人就夸赞一番,还说她的书法不错。” 范家人畏惧范皇后,范学士虽是父亲,却对他的嫡长女惧上三分,着实是范皇后太有手段,不得不令他畏惧。范家早就知沐九娘脑子不灵光,却不敢说出来,还不是因为宫里范皇后的缘故。范老夫人因对嫡幼女有愧,只要沐容有个甚事,但凡绿豆大小的好事,她就能夸得如西瓜大小。 左贤王妃道:“你到底想说甚?” “我听下人们的议论,沐九娘皮相还不错却欠缺些才学德识,但若介绍给李冠,他二人两情相悦,一旦解除婚约,错在她们,而我们更不会开罪皇后娘娘。” 左贤王妃在谋划着,如何让沐家主动提出解除婚约。 * 这厢,沐容与沐芳华、沐秀花、沐曼华姐妹几个一处读书识字、习练剑法,她的身子柔韧度极好,这是被金嬷嬷与敏姑姑给练出来的,就是双手没甚力气,也至她写字时,手臂上就吊着一块石头,如此练了大半月,倒有些子力气。 沐秀花惊问沐曼华:“十二妹妹听谁说的?” 每日学习完毕,姑娘们就会说一阵闲话,有时候还会唤了晋国公府最巧嘴的婆子、丫头来讲一些新听来的趣事、新鲜事,借此打发时间。 沐曼华绘声绘色地道:“我是听服侍的婆子说的,她认识一个从大周京城做生意的人,真真儿的呢,大周京城礼部左侍郎之女沈五娘在身陷火海时,家中府邸上空出现了一只九天凤凰,还现出金色大字:‘凤凰难,天下乱,得天女者得天下。’大周朝廷向天下求名医入京,给沈五娘治伤。对了,大周还向各国下帖,邀约各国使臣进行一次文武切磋比试。” 沐容依旧在练字,一笔一画,写得很用心,就算换了一个躯体,可她还是会用十倍的心力。她不紧不慢地问:“沈五娘身陷火海,伤得可重?” 大周皇帝下旨给沈容治伤,看来沈容并没有性命之忧。 只不知道,沈容伤势如何。 沐曼华兴致勃勃,“听说半张脸毁容,后背也烧伤。大周至德皇帝视其为祥瑞之人,封了她一个‘凤祥郡主’,令大周太医院倾尽全力为她疗伤。沈家为了给她瞧病,更是拿了不少银钱出来。听说大周京城有几个商户为此还奉了银子,凑了足足一百万两,要给她治伤……” 凤祥郡主……那不再是她,她现在是沐容。她为何会穿越到沈容身上,至今也是一个迷,又如何知道沈容前世的悲惨,她更不得而解。现在的沈容,是不是真正的沈容?亦或吸引了旁的游魂附体? 沐容握紧了笔,写出了“归去来兮”四个字,这几字却用展现了她右手所有的功底,竟如活了一般。 这些日子,每至夜深人静,她也曾修炼了人石合一的功法,与以往相比,除了最初有些不能全部发挥,到后来也是发挥极好的。 问心石、凤石,到底隐藏了怎样的秘密? 她的几度穿越,在不同的人身上重生,又有何特别的意义? 她魂落沐容身,沈容却没有死,现在的沈容是真正的沈容? 怎会有大周京城给沈容瞧伤捐了一百万两银了,这实在太过诡异。 她必须回大周京城去,不弄明白原因,她绝不会安心。 “几位姑娘,你们还练字呢?五皇子到晋阳拜见老太君,这会子正热闹着。二太太、三太太让你们去前头凑趣儿。老太君说,五皇子千里迢迢来探九姑娘,皇后赏了厚礼,请九姑娘换身新裳过去谢恩!” 沐容恢复了神智,姐妹们也乐得与她交好,更没人提她以前是傻痴儿之事,只当她早前是体弱,而今与她们是一样。沐芳华姐妹三人更觉沐容聪慧,每每先生教上一遍,她就能领悟六分,再说两遍,她就能领悟八分。其实沐容已经装傻了,却不能尽说,恐让人生疑,她可是在报国寺白真、悟明二位大师教导过两年半的。 沐芳华问道:“九妹妹,你快让碧姑姑给你换身新裳。” 沐容嘟了嘟小嘴,“不想去!” 前世的沐容,便是在五皇子李冠来访时,因她初初恢复神智聪慧,便急于表现自己的聪明,第一时间跑去见五皇子,拐角处与五皇子撞了个满怀,而这一幕却好巧不巧地被李睿识与左贤王妃瞧见,道:“不识女儿家规矩”。左贤王妃拿这事讲给老太君听,老太君的脸当时就白了,可五皇子却一个劲儿地解释“三皇婶,你真是误会了!”可越解释越乱,反倒显得他与沐容有什么似的,最后左贤王妃便冷笑“表兄表妹,天生一对,本妃瞧着五皇子与沐九娘倒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佳偶。” 之后,老太君说要将此事告诉沐元济,由他做主。 本是一句再正常不过的话,左贤王妃却不干,非说老太君借着飞龙大元帅来要胁她。 不得已之下,两家解除婚约。 皇后也因此对沐家产生不满,甚至一并厌弃了沐容。就算后来沐容嫁予五皇子,皇后也没给过什么脸面,因沐容到底是她妹妹的女儿,也没刁难,只是不冷不热罢了。她因老太君的教导,一直对皇后敬重有加,就算孝顺敬重,也没能让她与皇后之间恢复以前的亲近关系。 皇后在数年后病重,她在榻前侍疾,皇后才道“容容啊,你嫁错良人了。”那时,她不懂皇后的意思,直至大难之后,她反复品味,才深深明白皇后那一句轻叹,有多少对她的疼惜,皇后定是一早就瞧出李冠的心向着汤暖心,并非真的喜欢她。 沐容端容道:“劳春宁姐姐与我祖母说一声,我今儿一千个大字才写不到二百个,待我写完,定会写信感谢皇后姨母厚赏。至于这会子我不去了。” 晋国公府,但凡得脸主子跟前的大丫头,皆以四季取名,如沐容跟前的“四香”,老太君跟前的“二宁”:春宁、秋宁;二太太跟前的“二花”:夏花、冬花;三太太跟前的“四喜”。听闻飞龙大元帅府,金氏跟前也有“四语”,“春语、夏语、秋语、冬语”。 沐容早前是个傻痴儿,跟前少不得人服侍,就提了四个大丫头轮流服侍,而今春香、秋香二人与乳娘阿碧还在跟前服侍,夏香、冬香则留在明珠阁内。 几位奶奶跟前的服侍大丫头,根据她们自儿个的喜欢取名,行走府邸,无论是前院后宅,一瞧丫头们的衣着打扮,就能瞧出身份尊卑来,一等大丫头多是穿或紫或红的褂子、褙子,这样的颜色显得沉稳大气;二等丫头则是或蓝或翠两色,养眼漂亮;三等丫头则是橙黄、额黄两色,粉粉嫩嫩。 沐容想着:她不去,总不会在前头遇到李冠。 沈容的劫难是董绍安,却因她的介入改变了沈宛的命数,也一并避开了沈容与董绍安的相识,命运偏离原本的轨迹,她在一场火灾后离开沈容的躯体,寻到新的宿主。 这次是不是也会在她改变沐容命运、改变沐家运数后也会离开沐容的躯体? 到底是什么样的力量,将她吸入了沐容的体内。 沐芳华笑了一下,“九妹妹,来者是客,你去前头打个招呼也是好的。” 沐秀华连连道:“毕竟是贵客临门,不去拜见,会很失礼。” 姐妹三人互相交换眼神。 在前些日子,她们就得了雷氏叮嘱“九姑娘可是老太君的心头肉,是国公爷唯一的骨血,你们要扶持她、提点她,她一直被拘在明珠阁读书识字将养身子,比不得你们自小学的东西多,我们沐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而今是你们帮衬她,他日许就是她帮衬你们。” 三位庶女自是明白。 就凭沐容的出身,可是晋国公唯一的嫡女,也注定将来定是要嫁个好婆家的,老太君让她们姐妹一处读书习武,也是为了让她们彼此增进感情。 沐曼华道:“九姐姐,你就去吧!你要不去,回头母亲又说我们懂规矩,只顾自己去瞧热闹,也不带上你。” 沐容轻叹一声,“我这就去更衣,一会儿你们来找我,让我一人去,我却不感兴趣。” 晋国公府很大,沐容不住明珠阁,便有了一座“怀璧楼”。在晋国公府的后宅之中,是其间最好的阁楼,也是早早建好,在沐容迁往明珠阁时曾住过三年,她离开后,这里一直空置着。 她阁楼里的东西,依旧是家中最好的。 对于给她使最好的,不仅老太君觉得应该,两房太太也觉得理应如此。老太君一提到沐容,就会神色温暖,“可恶的是当年误传消息的小子,若非大儿媳动了胎气,悲痛难耐,怎会撒手人寰,天人永隔?”仿佛要将沐容欠缺的母爱都加倍弥补上。 老太君每提此事,免不得要动怒一场。 雷氏感激晋国公,晋国公膝下无子,过继了三房嫡次子沐盛荣为嫡长子,请封为晋国公世子,就连沐盛荣所娶的金氏也成了有品阶的诰命夫人,因着飞龙大元帅府无太太打理府邸,金氏在五年前跟去京城帅府。 沐元济知骨肉亲情不能断,令沐盛荣夫妇唤他“父亲”,却令他们唤雷氏、沐元泽夫人为“爹娘”,但在人前还是唤“三叔、三婶”。 芳华秀华曼华三姐妹亦各回院子换了身鲜亮的春裳。因着早前沐容将她小库房的衣料子都拿出来,年轻的奶奶姑娘们各人都添了两身漂亮的新裳。 三华姐妹站在怀璧楼前静立了一阵。 沐曼华道:“八姐姐,要不我们先去吧?” 家里来了客人,老太君令她们姐妹过去作陪,与长辈们见过面。 以前,沐容有病,就算来访者想见她,也被老太君与二位太太给推辞了去。 沐芳华道:“也罢,你们且去,我与九妹妹稍后到,记得与祖母禀报一声。” 沐容换了身翠绿的春裳,新梳了一个发髻,春香、夏香二人俏生生地跟在她的身后,举止得体。 行不多远,迎面一个小厮领着个银白胡须的道人过来。 沐芳华连连福身,“给老祖宗请安!” 老祖宗…… 沐容快速地脑补着,难道是三个月前回到沐府,一眼就瞧出她魂魄不全的人,那他是否知道,躯体还是那个躯体,而灵魂早就换了一个人,她无法解释为何自己会拥有沐容的记忆。 她柔声道:“八姐姐且去,我想与老祖宗说几句话。” 老道带着探究地打量着沐容。 沐芳华望望沐容,又瞧瞧老道,领着侍女先行离去。 沐容对春香秋香道:“你们且去前头候着。” 小厮、丫头皆退出数丈开外。 沐容微微抬起下颌,“请问道长,你是如何做到的?” 老道笑而不语。 沐容又道:“我替沈容改命,命运逆转,在烈焰中我看到明珠阁有人弹奏‘引魂曲’、亦有人布下‘渡魂阵’。待我醒来,我成了沐容,若说巧合,可我灵魂离体之时,分明看到了老祖宗站在大周京城的拥月阁……” 老道从怀中掏出一面铜镜,神色平静,一副“你懂晓的”表情。 铜镜里有画面,是她穿越前生活的地方,一米六七的身高,不肥不瘦的丰盈体形,染成板栗色的披肩梨花头,那不大却极有神的凤眼,饱满光洁的额头,白皙的皮肤,五官虽不是特别漂亮,却亦是个清秀佳人,不是穿越前的她还是谁。那女子正一脸甜美的笑容望着来接她的男子。 “乔尼医生……” 这是她做助理心理师的主治医生乔尼,他亦是华裔,他一直爱慕着沐容,可沐容却迟迟没有接受他的追求。她心里喜欢的、爱慕的人是她做潜伏特工时的搭档、前辈,可这人被她明里、暗里表白过几回都装作听不懂。 乔尼医生的怀里捧着一大束的玫瑰花,“容容,我接你回家!母亲听说我们要订婚,今晚设下家宴,会介绍朋友与家人给我认识。” 乔尼因自小生活在国外,中文说得不大好。 老道收回铜镜,“你才是属于这里,而她属于那里。在你们投胎之时,天上掉下了一样神物,你与她受到了训击,她的魂魄被冲散,一魂一魄留在体内,另外的魂魄一直徘徊那个叫二十一世纪的时空,你魂魄齐全,抢占了她的位置,她只能静默地看着。” 他是说,她原该属于这里,而现在的沐容才是真正的她。 “如果我是这里的沐容,那么,为何我会成为沈容?” 老道镇定地道:“贫道无法回答你,只能告诉你,这内里有别的因果,将来有朝一日,你定会明白这因果。贫道已将沈容的躯体归还于她,让留在这里的一魂一魄去了该去的地方,更引你回到自己体内。你来这里,自有你的使命。你从来都不是沈容,你是真正的沐容,你现在回到自己的命运轨迹,并不是因为贫道是沐家人就将你带回来,只是因为你原就是这里的沐容……” 这里的沐容去了她的世界,她来到了这个世界,过去的三年难道都错了吗? 不,她不相信。 “我如何相信你的话?我怎知你不会骗我?” 一问完,老道指了指自己的胸腔,那里跳动的是一颗心,一颗红心,红心是圣洁的红,这让沐容想到了她看见的白真大师的心脏,也是这样的红得纯粹,红得鲜亮,跳得有力,拥有这样心脏的人,通常是心藏大爱,大公无私。 沐容看到那颗扑扑跳动的心,充满了无限的活力。 她离开地球,先是穿越到沈容的身体里,然后被董绍安所杀;再二度回到沈容年幼之时,那时一切恶梦尚未开始,在她改变了沈宛、沈容等人的命运后,她却变成了沐容。现在,面前这个老道告诉她:一切都错了,她原属于这里。 “那我和她,会再还回去?” 老道见她信了,依旧继续伪装:还好瞒了过去,拥有问心石的她,能通过看人心脏的颜色从而分辩善恶。可他的红心是伪装的,在红亮的外表下,裹着的是一颗黑心。 世间最难对付的,便是他们这类善于伪装成善良的人,就如一只披着羊皮的狼。 “一切回到正确的位置……”老道蓦地凝眸:“有人改变了沈容沈宛的命格,也就是说你附身沈容体内原是不该。沈容原不是你,沈宛更不是你姐姐,你理应是沐家人。” 沐容却记得自己前世时,就曾穿成沈容,虽然时间不足一年,但她相信,她再次穿越成沈容幼年之时,这不是偶然,她与沈容之间冥冥之中有一种缘份牵引。 老道继续道:“问心石、凤石除了滴血认主,还需与灵魂合一认主。在你遇劫之时,问心石、凤石先后现世,自你浴火重生,它们方与你灵魂认主。因早前你曾是沈容,问心石能在百丈之内与沈容产生共鸣,你要小心问心石认错主人。” 沐容问道:“如何避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54章 刁难 老道摇了摇头,轻叹一声,“除非你能从沈容身上拿到空桑丝绳,绳子沾上了你灵魂的气息,拿走此物,就能带走你留在沈容身上的气息。” “老祖宗为何不替我取来?撄” “那物件必须得沈容自愿摘下赠送于你,否则是没有效果,强夺亦是夺不走的。你当知道,空桑丝绳原是沈容自幼佩带之物,只不是这丝绳从哪里缚住了问心石……” 空桑丝绳从一开始就是沈容之物,也是空桑丝绳缚住了问心石。是了,这空桑丝绳颇是怪异,非宝物而不能系,那早前穿凤石,明明凤石的小眼那么小,还没穿,突然就穿过了去,颇是让她惊奇了好一阵子。 “沈容拥有我的记忆?我附在她身上时,拥有她的所有记忆。” 老道沉吟片刻:“你附身沈容的那段经历,她会有一些相应的记忆,但不是全部,若她理解不了你的所为。那段记忆就会显得模糊,这就像是一个教另一个人知识,她若能领悟,就会特别清晰,而参透领悟不了,就显得模糊不清,甚至于不记得。你是问心石的主人,你拥有不同寻常人的领悟力与记忆。” 老道也说不清楚,为何她可以拥有沈容的记忆,而似乎旁人却难拥有她的记忆,曾经她穿成沈容,能得到沈容前世今生的记忆;而这次穿成沐容,同样拥有沐容前世今生的记忆。 沐容咬了咬唇瓣,“老祖宗,我一定会去大周取回空桑丝绳。” 老道带着小厮翩然而去。 沐容怔怔地立在一侧,沈容的魂魄回去了,那么现在被毁容的就是真正的沈容,沈容在前世被休弃赶往无欲庵时,就已被人毁容,今生毁容的遭遇提前了数年。彼时,潘氏、李氏都没了,在能害她们姐妹最关键的人都不存在了偿。 她是沐容,曾是沈容时想要替沈容姐妹报仇,现在回过味来,才发现徒劳一场。她若真是沐容,为何前世不曾穿越成沐容,虽然她们拥有一样的名字,但这不意味着,她就信了沐家老祖宗所说的话。 是替前世的沐容报仇,还是改命沐家的宿命?亦或带着沐容前世记忆里的仇恨复仇? 她不要满怀仇恨地活着,她虽是恩怨必报,却亦学会了一件事——放下,最好的报仇,就是活得比仇人更快乐、幸福,更是善待自己,亦是改命沐家命运。沐容以为,沐家老祖宗还掩藏了什么,只是这个秘密,是她所触及不到。 沐容携着二香往慈宁堂而去,正想着心事,只听沐芳华一声惨叫,顿时撞到了一个人,一对男女双双跌倒在地,滚作了一团,场面尤其尴尬。 这可是慈宁堂,老太君虽然慈祥,可也不许沐家姑娘行出逾矩之事。 左贤王妃道了声“我的个天”,伸手就去扶地上的李睿识,沐芳华的脸更是铺满了红霞。 李睿识恼道:“你这丫头,怎的不瞧路,快撞掉小王的下巴。”他不由得摸了一下,手掌有一抹血,他立时大叫起来,“母妃!母妃,我受伤了!” 声音蓄满了惊恐与不安,仿佛见到了最可怕的事。 沐容心下暗暗地道:不就是受了点小伤,至于如此么? “你这丫头出门戴这么多首饰作甚,你头上的钗儿扎伤小王……” 老太君问道:“出了甚事?” 雷氏让三/奶奶李氏出来瞧了一下,禀道:“老太君,是八姑娘进屋,左贤王世子出屋,两人撞一块呢。” 老太君笑呵呵地道:“怎毛毛燥燥的?九姑娘可到了?” 沐容想着前世时,现在连她自己都分辩不清,那到底是前世亦或是她的幻境,可有些人、有些事,若不是她刻意小心避开就很难逃避。“睿世子,你抱了我八姐姐,不会打算不管了吧?我八姐姐可是深闺姑娘,你今儿是不是当着长辈的面给个说法?” 啥…… 左贤王妃与李睿识齐齐傻眼。 他们没听错? 要不就是这丫头少了一根筋。 李睿识可是她的未婚夫,瞧她这语调,倒似要李睿识给沐芳华一个交代。 沐容淡淡扫视,自挑起的珠帘门进入慈宁堂花厅。 慈宁堂花厅上方摆了一张供桌,上面奉着一尊白玉观音,下面摆了香炉、祭品等物,老太君是一个真正信奉神佛之人,每月初一十五都吃斋,这两日也会沐浴斋戒诵经念佛。 沐容福了福身,俏生生一笑,“给祖母请安!” “九娘,快过来,这是你皇后姨母家的五皇子殿下。” 沐容规规矩矩地福身,“给五殿下问安!” 李冠头上戴着雪白络缨银翅皇子帽,穿着江河海水三爪蟒袍,腰系嵌玉石红鞓带,面如严冰冷霜,目光如炬。峨冠崔嵬,长发高挽,负手伫立,合体的缎袍将整个人显得颀长而精神,风仪皎皎,静若石雕。 沐容打量着他。 他亦在打量着沐容:年纪尚小,说五月初十就满十四,明年便要及笄论嫁,可瞧上去最多十二岁模样,与沐家的三个庶女比起来,除了五官还算养眼,身材就像门板似的,一点也没女儿家的玲珑有致,只是眉眼之中还真与范皇后有六分相似,到底是范皇后胞妹的女儿,姨甥相似倒也在情理之中。 李冠原是讨厌看到与皇后容貌相似的人,可今儿也不知怎了,看着这小丫头瞪着一双凤眸看他,他就道不出的欢喜。她身上最不像范皇后的地方,大抵不是这双漂亮的眼睛。 李冠呵呵一笑,“早就听说晋国公的嫡女沐九娘最是个可爱有趣儿的,瞧瞧,可不就有趣儿吗?小表妹,你倒告诉我,我几时惹恼你了,你这般瞧我?” 恼他了么?难不成是因为她穿到身体里做的那个梦。 那个梦到底是真是假,她到现在都没弄明白。 沐容恼道:“五殿下瞧我的眼神,就像乳娘给我买冰糖葫芦时的眼神,要挑一只最漂亮最好吃的……” 李冠凝了一下,“沐九娘可只一个,哪里是我能挑的。” “你要挑表妹,舅舅家里可有好些个呢。”沐容俏皮地说着话,伸着脖子四下里寻觅,“都说外祖和姨母给我捎好东西来了,五殿下,快把宝贝给我!” 李冠呵呵笑了起来。 左贤王妃母子本已离开,见沐容蹦蹦跳跳,纯白得像朵莲花地进了花厅,她一进去,就时不时听到屋子里传出一阵笑声来。 老太君笑着打趣道:“这个皮猴,哪有像你这般的,你表哥刚到,怎就缠着人要礼物了?” 沐容扬了扬下颌,“等将来我去京城,我自也该给表兄弟姐妹们带礼物的。五殿下,快给我,我都念了好些天呢,给我!快给我……” 李冠轻舒了一口气,看着这般天真无邪的小姑娘,让他厌恶,还真是厌恶不起来,来时的路上,他的幕僚心腹就与他谋划了一番,甚至要他将沐容是傻痴儿的事透露给左贤王妃母子知晓,只要他们一退亲,他就立马向沐容示好,哄着小姑娘的芳心暗系,届时再提亲,得到晋国公沐家的支持,那时他就能与胞兄大皇子李豪一争帝位。 李冠冲外头喝了一声:“李长胜,把沐九姑娘的礼物抬上来!” 沐容福了福身,“九娘谢表哥!”她拍着巴掌,蹦蹦跳跳得像个小孩子,“姨母一定赏我漂亮的头饰、外祖母许也给我备衣料,还有大舅母,她很疼我的,一定有好东西送来……”那眼睛忽闪忽闪的,落在李睿识的眼里:这小姑娘纯粹就是一财迷。 左贤王妃笑道:“沐九娘与沐八娘姐妹的感情不错,刚才沐八娘被我家睿儿抱了一下,还吵嚷着要我家睿儿给个说法儿呢。” 二太太当即紧张了起来,沐芳华与沐容抢人,这不是不分尊卑,沐容就是早前是傻痴儿,那也晋国公的嫡女,沐芳华只是二房的庶女,就是二老爷父子入仕,还是沐元济提携帮衬的呢。 沐芳华这会子重重跪下,“请祖母责罚!请母亲责罚!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想左世子从里头出来,不想与他撞了个正着……” 左贤王妃道:“沐八娘,连沐九娘都说要讨个说法儿,我这做长辈,岂有不给说法儿的理。” 沐容故作孩子气地道:“左贤王妃,前些日子,女先生教我们《女德》,男女七岁不可同席,更不可私相授受,刚才睿世子抱了我八姐姐,自是要给说法的。我们沐家的姑娘,都是尊贵的,万不会与人为妾,一定要做正妻!” 老太君听着这话,越发觉得沐容是恢复了神智。 二太太冯氏面带意外,二房沐元浩原就是庶子,虽是老太君跟前养大的,虽然老太君没薄待过二房,可二房到底不敢与长房、三房比,这两房的老爷才是老太君生的。而冯氏自来喜静,又不问世事,就像是沐家的隐身人。 左贤王妃意味深长,“沐九娘是要与沐八娘做并妻么?” 沐容她们母子都瞧不上,何况再添个庶女,这不是更加的瞧不上了。 沐容有些意外地道:“左贤王妃好奇怪,为甚要做并妻,我是说睿世子抱我八姐姐抱得那么快,明明不用滚一块儿的,却故意扯了八姐姐滚一处。这知道的,说是睿世子失礼;不知道的,倒显得我们沐家姑娘不识礼数。他弄脏我八姐姐的衣裙,虽然我们晋国公府不少这一身春裳,可他总得赔个不是。” 李睿识看着这个狡辩的小丫头,“你不是讨说法儿?” “这赔礼也是说法儿。” 她眨了眨眼睛,一副根本不明白为什么他们母女会想到并妻的事上,原来她只是要李睿识向八姑娘赔个不是。 可是,这比李睿识纳一个不喜欢的姑娘做妾还难。 从小到大,他几时与人赔个不是。 况且这姑娘还是晋国公府沐家的庶女,那样卑微。 冯氏想说话,却见雷氏冲她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出口。 老太君倒是兴致勃勃地瞧沐容与李睿识打口水仗,这小孩子嘛,就得玩乐玩乐,才能瞧出聪笨与否来。老太君似忆起了什么,将好奇的心思压下,更带了几分期待。 左贤王妃见沐家的长辈们都不说话,尤其是年轻奶奶们,一个个倒是有看热闹的意思,眸子里还多了几分期待。 李睿识道:“让小王与她赔礼——不可能,若让本王纳她……” 沐容当即一手叉腰,指着李睿识就道:“你再说,我就揍你,我告诉你,我们沐家的姑娘,是仅次西凉皇家姑娘的尊贵,敢欺我八姐姐为妾,你做梦去!不仅八姐姐瞧不上,我也瞧不上你,你武功有我爹厉害?你文才有天下第一才子的萧策、梁宗卿厉害?你今儿敢不与我八姐姐赔礼道歉,我便写信告诉我姨母,说你是孬种,做错了事,连承担的勇气都没有,你就是个懦夫!” 当小孩子好,可以任意说些狠话,便是失礼了也没关系,只当她是小孩子。 李睿识原早嫌她蠢笨,这会子,再看她说话时的刁蛮,最后的一点耐心也没了,“如果我不道歉,你就要向皇后告状?” “不告状也行,我要解除婚约,像你这种懦夫,我瞧不上。我爹最疼我,只要我瞧不上,爹一定也瞧不上,祖母也瞧不上,我们全家都瞧不上……” 左贤王妃听着沐容说的这些话,这孩子岂止是傻的,还是被娇纵坏的,说的这都叫什么话,不是说十四岁了,怎的像个七八岁的小孩了般说话?意气用事,还爱冲动,更要替她姐妹打抱不平。 不可取! 这绝不是她想要的儿媳妇。 李睿识揖了揖手:“沐九娘,你赶紧让你爹来解除婚约,你这样的刁蛮女,小王还真不敢娶。” 老太君依旧瞧着,没有阻止的意思,她想看沐容如何应对。 沐容笑道:“你们来晋阳,不是来商量婚期,根本就是打着主意要解除婚约的?你们一早就想好,要我沐家来承担后果,让姨母迁怒于我,更迁怒沐家?”她一撩衣裙,在老太君身边坐下,“当我们沐家不知道呢,王妃早就替你相看了两三位贵女……” 音未落,左贤王妃一双漂亮的眸子审视着身后的婆子丫头,这件事她一直瞒着所有人,怎的连这小丫头都知道了,知晓此事的只得她的几个心腹下人。 老太君轻斥道:“九娘,不可胡说!” 沐容扯着嗓子,看着春香道:“祖母,我没胡说,春香也听见的。前儿黄昏,我听说左贤王妃住在客院,就想送些饼饵过去,正巧听她到她们主仆在院子里说话,说是此次若能顺遂解除婚约,一回京城,就在那选定的三位贵女里挑一个好的立马订亲,等到秋天就让睿世子娶过门。 那个婆子还问:如果不能解除婚约怎办? 左贤王妃便说:如若不能,我明年五月才及笄,最早也要秋天才出阁。她便在今年秋冬之时给睿世子挑两个侧妃,到时候狠狠地打打沐家的脸面……” 老太君与沐家的贵妇们一个个面容皆变。 要打沐家的脸…… 她们也是沐家人。 老太君问:“春香,九姑娘说的可属实。” 春香跪地应答:“回老太君,确实是这样。九姑娘听见后很生气,气得晚饭都不吃……”她可是求了沐容好久,叫她别说出去的,可沐容今儿居然当着沐家所有女眷的面说出来。 沐二\奶奶李氏面容一冷,道:“三皇婶,你们这么做可就太不地道,想逼沐家提出退亲,而你们背里却做出那等事。相看贵女,还想赶在我们沐家之前就纳娶进门……” 李氏原是西凉国右贤王嫡次女,封号乐昌郡主,旁人说不得左贤王妃,但她和老太君却可以指责的。老太君是满朝文武、诰命女眷里唯一一个享特一品衔的老夫人,这特一品可就等同亲王妃,便是见到皇后,也只需行半礼。老太君的尊荣,更是还高凉宫四妃一阶。 左贤王妃一张花颜涨得通红。 她身后的婆子恼道:“你们沐家……怎的还让嫡女偷听人说话……” 沐容小老虎似地大叫:“谁偷听了?这是我们沐家,我走到哪儿不能听人说话,能怪我们么?谁让你们那么大声说话,我们沐家男女老少,自幼习武,原就听觉灵敏,别说我们在院门外的,便是院子外头那些侍弄花木的匠人许也是听见的。” 左贤王妃哪里想到这里,倒也听人说过,习武之人的听觉比寻常人要敏捷。 沐容扯着老太君的衣袖:“祖母,我这辈子就陪着祖母,他们欺负人,欺负了我,还想欺负八姐姐,我看不上这样的。祖母,人家都欺上门了,你就做主把九娘的婚事给解除了……” 前世记忆里,也曾解除婚约,但那时,是沐家与沐容承担了后果。 今生,沐容将所有的过错推到左贤王府,就算皇后知道了,也不会怪她,到底是左贤王妃做得太过。 老祖宗说,她才是真正的沐容,她现在只是回到自己的身体里,这里的亲人才是她要守护的对象,可是心里却莫名的不安,总觉得哪里不对。 如果她是真正的沐容,为何前世,她穿到沈容的体内,而不是沐容的身体里? 老太君笑望着一侧的李冠:“五皇子,你也瞧见了,唉……皇后娘娘给我们九娘订下这门亲事,我们沐家原是很珍惜的……” 左贤王妃一想到要承受皇后的愤怒,当即道:“沐老太君,想来是误会了,我们不退亲,我们母子登门是商定婚期。” 沐容一双眼眸流转在老太君与左贤王妃身上。 老太君不慌不乱地道:“若王妃认为早前那些事是误会,那你能否对世人承诺:睿世子娶我家九娘后,不娶侧妃不纳妾,一生一世会敬重、疼惜我家九娘?” 沐容的亲娘范氏过世得早,沐府后宅也还算干净,即便沐元浩、沐元泽兄弟有妾室,可都是年满三十后才相继纳的妾。一来嫡妻都在晋阳敬孝养子,身边总得有个女人服侍不是,这才给沐元泽抬了两房姨娘,又给沐元浩抬了两房姨娘。 几个姨娘生了孩子,一满三岁,就送回晋阳,由嫡妻教养。所以,虽然两房都有庶子庶女,可庶女的气度还真不像是庶女,反而落落大方,姐妹们也相处得跟一个亲娘生的一般。两房的姨娘都是沐家的家生子丫头抬上来的,更是先给老太君挑选,再由两房太太挑选出来的。 就说大老爷沐元济屋里,姨娘没有,早前有两个通房,可沐元济碰都不碰,后来就取消了通房,世人都说沐元济对原配结发范氏太过情深,除却巫山不是云,他眼里是瞧不见任何女子的。 左贤王妃粲然苦笑,沐容的脸蛋儿生得不错,可这身材还真不够看,根本就像个孩子,让她儿子一辈子守着这样一个女人,连她都觉得憋屈,这会子还说只能有沐九娘一个,这简直就是笑话。 李睿识道:“沐老太君,你叫我别纳妾,可据我所知,你们沐家儿郎年满三十也是可以纳妾的,你说这话,也不怕人笑话。” 老太君笑了一下,“你们说早前是误会,现下就给你们一个表明心迹的机会。不只是你们府如此,二房的两个嫡出孙女,一个许配京城礼部侍郎孙家做宗妇,也是早前承诺孙大爷不纳妾,我们才许配。再有嫡次孙女,许配给上党名门龚家,这也是许诺三十无子方纳妾的。 而今轮到九娘,即便订的姻亲是左贤王府,我们沐家的规矩不能坏,便是他日八娘、十一娘、十二娘渐次大了,也是要许后宅干净的人家,最好是不纳妾,若不得已也得是男子三十无子、四十无子方纳妾这条。” 几位姑娘听老太君如此说,知老太君还是竭力护着她们的。 她们就知道,沐家是一个团结的大家族,只有一心对外,才不会被人小瞧。 左贤王妃冷笑了一声,“老太君的要求太高,我们左贤王府还真不敢娶你家沐九娘。这门亲事还是解除了罢,便是我家睿识开罪了皇上皇后,我们也认了,总不能委屈他一辈子。”她也是西凉京城的贵族女子,不由是睨了一眼沐容,“就她这模样,你们还想给她寻个好人家……” 沐二\奶奶李氏当即追问道:“我家九妹怎了?眉清目秀,五官虽不是倾城绝色,那也是水灵漂亮,谁不知道我九妹长得你当今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当年可是西凉国第一美人……” 说沐容难看,这不是说皇后娘娘长得丑。 左贤王妃立时噎住,生怕掉到高氏设的坑里,皇后娘娘有多爱惜她的美貌,举国皆知,又是个最爱计较的。宫里头,那些比范皇后美貌的,早就化成了白骨,说范皇后坏话的,也被范皇后给收拾得家破人亡。 沐容淡然地瞅着左贤王妃。 她还没生气,李氏倒比她还生气,更有沐家的姑娘们个个都跟骂了她们一样,近来她们朝夕与沐容相处,只觉得沐容是她们姐妹里长得最好的,就得身量没长高。 老太君见沐容还安安静静地坐在那儿,根本没把左贤王妃的话放心下,不由得又满意了两分,不愧是她沐家的姑娘就是沉得住气,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55-156章 输者是痴傻儿(二章 合一) 老太君道:“三儿媳,把睿世子的庚帖取来,这门亲事就此作罢。左贤王妃这般不待见我家九娘,若真嫁出去,也不见得就好,如此也好,老婆子我还想多留九娘在家住几年呢。撄” 左贤王妃心下直打鼓,她还真不敢开罪了皇上皇后,尤其是皇后那性子,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今日发生的事,怕是用不了多久就会传到皇宫。尤其是她嫌沐容相貌的那似是而非的话,可是犯了皇后的大忌。 “老太君,只要你同意睿儿纳妾,我们便可商量婚期。” 李氏扯着嗓子大叫:“三皇婶,你开什么玩笑,先想要打我们沐家的脸面,又嫌弃我家九妹,你的意思这般明显,我们可不敢将九妹嫁入你家。别说我们家不敢,便是到了皇后娘娘那儿,她也是要斟酌一番。” 沐家的姑娘岂容旁人挑剔的道理。 李氏原就是西凉国皇室中人,旁人不敢开罪左贤王妃,可李氏却是不怕的,她原是右贤王的嫡出郡主,她当年看中沐盛昌便是自己挑的夫婿,只一眼就对沐二爷动心。说来也奇怪,沐大爷沐盛荣与沐二爷原是孪生兄弟,可她就是能将自己喜欢的人一眼分辩出来。对此,李氏颇是得意。 老太君乃是当朝唯一一个享有特一品的夫人,是凉帝钦赐的“沐老太君”,便是皇后也敬重三分,她说的话,就代表了整个沐家。 雷氏是当宗妇培养的,虽然后来嫁的是沐元泽,因大房无主母,她在沐家的身份与宗妇一般为二。沐家的嫡长孙是她生的,嫡次孙也是她生的,这可是她最骄傲的事。 冯氏也有两个儿子,冯氏嫁入沐家前两胎都是姑娘,直至第三胎才生了个儿子,在家中的地位远不如雷氏。 冯氏婆媳装哑巴。 这家里主意大的是老太君,她都不同意了,这桩婚事只是要作罢偿。 左贤王妃说不退亲,李睿识一急,却从她身后婆子后里夺过了一个盒子,搁放在最上面的就是一纸庚帖,不是沐容的还是谁。 李睿识将庚帖递给老太君,“请老太君过目。” 还说没预谋,庚帖一早就备好,怕是早前进来,兜了一圈,实在寻不到过错,又不能指责沐容是傻痴儿,至少今儿瞧着,虽然刁钻了些,却没有什么大错,你总不能说人家长得丑,这不是没长开嘛,那才流露半句,就生生被人误会了去。 李氏笑了起来:“三皇婶,你还说不是来退亲的?早早就备好了呢?现在说不想退……” 李睿识恼道:“乐昌堂姐,别逼我们说出难听话来。你们家的沐九娘是个什么样儿的人,大家心里明白,她根本就配不上我,除非有人眼瞎了才会娶这傻痴儿……” 一石激起千重浪,偌大地花厅里,老太君恼了,就连两位太太也变色了,奶奶姑娘们则如同起哄一般地叫嚷起来: “谁说我家九妹是傻痴儿?” “睿世子,你既然敢说就要敢当。” “居然抵毁我们沐家姑娘的名声。” “九妹早年身子弱,一直娇养内宅,近年才好些,居然骂她是傻痴儿?” 老太君一直在观察沐容。 她依旧不惊不恼,不紧不慢地站起身,福了福身:“九娘多谢二婶、三婶、各位嫂嫂、姐妹!有人说我傻,我就真傻了?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时间一早,九娘是怎样的女子,自会让人了晓。请二婶、三婶、各位嫂嫂与姐妹莫与无知之人计较。” 李睿识惊呼一声,“臭丫头,你敢骂我无知?” “连五六岁的孩童都知,所闻未必属实,所见也未必是真,怎的睿世子连这话也没听过?只有无知之人,方信他人之言。” “沐九娘,你怎不是傻子,我可听说你十几年来,只会背《三字经》、《百家姓》,除此之外,更是什么也不会。” 所有人都恼,唯有沐容不气,就连老太君也因李睿识骂沐容傻痴儿感到不忿,但她依旧在观察,在试探这个自幼傻痴的孙女。 雷氏将李睿识的庚帖递了过来,又着人写了《退亲书》。 李睿识接过一瞧,“母妃,应该让沐家将‘沐九娘乃傻痴儿,与睿识绝非良配’这句写进去。” 这是狠狠地打沐家的脸面。 即便晋国公沐元济是西凉国的功臣又如何,还不是被西凉皇家羞辱。 沐容原不想一较高低,此刻淡淡地道:“睿世子,要不要与我一决高下。” “比什么?” “你来定!” 这可是傻痴儿,听说自幼习武,定不能比武功,那就比读书识字。 李睿识道:“比背书如何?” 沐容道了声“好”,又顿了一下,“若谁输了,《退亲书》里就加一句,李睿识乃傻痴儿,与沐九娘绝非良配,如何?”她一落音,“取十本佛经,我们就背佛经。” 一直站在旁边当隐身人的李冠,闻到此处,立时来了兴致。 李睿识道:“既是比试,便定三局如何?” “好!你定一局!” 李睿识微微眯眼,“我要定两局,背《史书》,再比书法。至于背哪卷哪章的史书与哪卷哪本的佛经,我们请五皇子来定,还有这书法,定是要比的。” 听闻她的书法极差,十几岁的人,写得像七八岁的女童,只能说还算公正。 老太君令人取了佛经来。 李冠倒也公道,写了五个佛经名,又写了某卷名,由李睿识来抽。 抽中佛经后,李睿识寻出了佛经,一边的乐昌郡主点了香烛,以半炷香为限,看谁背的又多又准确,这佛经可是看得极少的,但老太君信神佛,府里便预备了不少经书。 沐容亦抽了一卷佛经,取了经书,不紧不慢地翻看着,看一阵,又似在记牢。 李睿识自小就有一目三行之速,记忆里在同龄人中超群,只他不爱读书,只爱玩乐,因他聪慧过人左贤王夫妇也极少管束。 沐二\奶奶、李氏乐昌郡主喊道:“半炷香到!谁先背?” 李睿识笑了一下,“母亲与乐昌堂姐瞧经书,我来背。沐九娘,你可以借时间再多读一会儿,一会儿别背不出来。” 他音落,开始朗朗上口地背诵起来,只念了一句,沐容便知佛经名字,她微微阖眸,听着梵音,就如回到大周报国寺后山,过去的两年半,晨钟暮鼓,早晚功课,她几乎已经习惯了里面的生活。 乐昌郡主见李睿识结巴起来,“已背三百六十字,错十二字,可要继续?” “不背了!” 半炷香时间,能背出这么多内容,已属稀奇。 沐容将自己手上的佛经递给了左贤王妃。 李氏寻了另一卷,又有年轻的奶奶们也寻了佛经来瞧,沐容不紧不慢,语调平静如水,然,奶奶姑娘、李氏、高氏与左贤王妃,甚至于老太君都不平静了,老太君对自己珍藏的几本佛经可是很熟悉的,这不是因为背,而是因为抄写太多回,熟能生巧,也至背熟了,可此刻沐容竟能一字不差地背到三百六十八字。 沐容背完,“这章佛经是三百六十八字。” 左贤王妃面露窘色,“睿儿,她全都背对了。” 一定是老太君教的,什么不好教,专教一个小姑娘背佛经,否则很难解释得清,对,就是这样,否则沐容为何专挑背佛经。 李氏颇有些兴奋,看往后还有谁说沐九娘是傻痴儿,“第一局,沐九娘胜!” 左贤王妃母子这般一想,心下平衡了。 这一次,又令下人送了一套《史记》依旧是抽签到,抽到自己的就寻出书来,照着那一章背。 半炷香后,又是李睿识先背。 李氏道:“这一章六百七十三字,错五字。” 背《史记》比佛经容易多了。 轮到沐容时,她开始抑扬顿挫地背诵,还能将人物对话学出六分生动呢,就像有人在对说一般,有低沉的,有尖锐的,听到人耳里,如同在讲故事一般,就连左贤王妃都像是见鬼一般地看着书页,心里全都是:不可能! 他们母子可是打听得清清楚楚地,说沐九娘就是个傻痴儿。 她怎么可以背得这样生动有趣又不失活泼,一点也不像傻痴儿,倒像是个饱读诗书的奇女子。 沐容的声音落,福了福身,退回到老太君身边,老太君眉开眼笑。 沐芳华三姐妹神采奕奕,从早前的不弃,到现在的敬佩,更难掩喜色。 李睿识在她音落时,大叫一声:“你是不是以前背过,是不是背过?” 李氏道:“李睿识,原赌服输,输了就是输了。” “我不服,她一定背过!来人,将我李家预备的礼物,《西凉威帝传》取来,沐九娘,这可是两年前当今皇上令翰林院新写的史记,你定是没看过的,此书唯有翰林院、皇家太学各珍藏了两套,皇族亲王府也各得了一套,现在,我要与你比,谁背得更多更快。”他得意地笑了又笑,“我们不通遍背,而是背哪页那行至多少行的内容,你敢背吗?” 沐容一伸手,“睿世子,请!” 不多会儿,传说中的《西凉威帝传》就被取来,一共有上中下三册,每册约有五千字,三册加起来也不过一万五千字左右。 这次改作一炷香时间。 他们在背书,两人看过一册,就放取第二册,因有三册,总有一册在盒子里,沐容是从中册开始看的,之后取了下册,最后才看了上册。 “一炷香时间到!哪位先背?” 李睿识含笑道:“沐九娘,这次你先,我怕你时间一长就忘了。”一副他很怜香惜玉的样子。 李氏与左贤王妃挤到一处,左贤王妃府道:“上册第五页,第三行至第十行。” 沐容微阖双眸,“汤一菜三至减,餐饱寝安能怎者帝为,济不餐三姓百,语帝……” 帝语:百姓三餐不济,为帝者怎能安寝饱餐?减至三菜一汤。 她竟然能倒背! 李氏难耐兴奋,“李睿识,这书你定是瞧过的,但我家九妹肯定没瞧过。” 李睿识怔怔地盯着沐容,走到左贤王妃身后,又指了一段,“第十二页,第五行第六个字是……” “是个‘愁’字,这一节写的是黄河泛滥,威帝心愁赈灾之事。” 李睿识越问到最后,越是心下拔凉,天底下竟有如此出色的女子,这过目不忘的本事,竟在他之上,他能背,是他早前又读过两回,寻常情况,能有他这等出色记忆的人少之又少,可今日,他在沐家又见识了一个记忆力超群之人。 待考完沐容,左贤王妃的眼里出现了一份迟疑。 李睿识则写满了难以相信的吃惊疑。 下人们已摆上笔墨。 李睿识揖手道:“沐九娘,我输了……” “多谢承让。”沐容笑着福身,“也不必写‘李睿识乃傻痴儿,不堪良配’之语,就写沐九娘性子活泼无趣,李睿识顽劣骄傲,二人性子不合,相处必打架,恐结冤偶,两家长辈为长远计,今商榷后解除婚约。” 她在成功之时,不是欺人,而是既考量到沐家的面子,也给了左贤王府足够的退路,只说两人性情不合,活泼无趣,但凡活泼的姑娘,又怎会无趣;顽劣骄傲骨,哪们被骄养大的贵公子不是骄傲顽劣的,但就这样写,世人会觉得这两孩子是性情不合而解除婚约,并无大过。 李睿识大叫一声,“母妃,我不解除婚约!我要与沐九娘如期完婚?” 他脑子糊涂了吧? 如期完婚? 他们有订婚期么? 现在庚帖都退还了,这就等同是要解除婚约,雷氏更是把《退亲书》都备好了,就差在原因那栏写进去了。 李睿识是不是脑子有严重的问题,不是糊涂就是进水,他们来就是来刁难沐家,如果解除婚约自是最好,若是不能,就提出李睿识要纳侧妻、侍妾的事。 沐容冷冷地瞥了一眼,“你是不是七尺男儿,有你这样出尔反尔的?” 此刻,五皇子更是对沐容佩服得五体投地,今儿沐容若不是为了沐家的名声,许也不会这么做,弄不好沐家就是在装低调,沐元济与范五娘的女儿,这二人皆是人中龙凤,怎么可能生一个傻痴儿的女儿。 传言误人啊! 最不可信的便是这传言。 人家明明一个活泼可爱,美丽可人,还过目不忘,拥有状元之才的姑娘,硬是被说成傻痴儿了。 李冠跟着附和道:“睿识,不是本王说你,你这也太不地道了,早前误信传言,就羞辱沐家,现在证实传言属虚,你又要返悔,不带这样的。” 沐容挺了挺门板似的胸膛,“本姑娘瞧不上你!你虽记忆力不错,若论操守德行,着实太差,我们沐家最重品性,讲的是忠君爱国,男子更要以诚信立世,说出的话一口唾沫一口钉,你都说了要退亲,两家也还了庚帖,我三婶把《退亲书》备好,你现在叫嚷着不退?李睿识,你觉得可能吗?你觉得沐家与沐家的体面、尊严就如此不值钱。你返悔,抱歉,我沐家不接受,若是个男人,就赶紧让你母亲把退亲书给签了,别到时候闹出去,扫了彼此的脸面。” 李睿识这会子不干了,将脸一转,“随你怎么骂,亲事我不退了!” 小人就小人,好不容易遇上一个如此厉害的,他绝不会放过。他最讨厌的便是那种瞧着生得不错,却是满脑子草包的姑娘,他喜欢有才学的女子。想几年前的金达兰,这可是天下第一才女。 金达兰被配给大皇子做嫡妃,他只能巴巴儿地瞧着,如今遇上沐容,出身、才学都是好的,模样也不差,当然他得将她精心养大,给她好吃好喝好玩,想来他日也不会丑,可这会子她居然要退亲,还是他该死的早前同意了。 沐容冷声道:“这是什么怪性子,推着不走,打着倒退!父母命,媒妁言,这种事,由不得你。祖母,把他拖出去,请左贤王妃签了退亲书,亲戚不成情义在,往后我爹和长兄还在京城做官,请左贤王妃多多关照……” 讨好的! 拍马屁的? 一屋子的人盯着沐容。 老太君更是哭笑不得。 左贤王妃也是左右为难,“沐九娘,你真决定了?” “左贤王妃,睿世子这会子受了刺激,你宽慰几句就能回过神来,快将退亲书签了吧。” 被一个小丫头追着退亲,如果再不退,左贤王妃也没脸面了。 一个小丫头都能如此果决,她更不能出尔反尔。 左贤王妃苦笑:“传言害人!”她握了笔,“你说得没错,人无诚信不足立世,是我们失礼在先,我代王爷签了退亲书。皇后娘娘那里,我会入宫亲自赔罪。” 不得罪皇后,已经开罪了。 她总不能里外都不人,这件事还不能再纠缠,若继续下去,只会被人小瞧。 “辛苦左贤王妃,若他日回京,还请帮我给皇后姨母捎封信。” 左贤王妃与老太君各执一份《退亲书》,令冯氏将左贤王妃送回了客院小憩。 李睿识还在那儿大呼小叫地埋怨左贤王妃,“我不退亲,你是不是把退亲书签了?” “人无诚信而不立,我不能言而无信。睿儿啊,你若喜欢沐九娘,就待她好,若她对你动心,我瞧沐家还是愿意再把沐九娘许配你,老太君提的要求太苛刻……” 老太君的意思:有了沐九娘,就不能再纳娶别人。 那不是他李睿识往后唯有沐容一个妻室。 “退了还可以再求娶,不是断了以往之路,我李睿识瞧中的女子,我看还有谁敢与我抢?”他可是左贤王世子,不长眼的就先给灭了,只是他的心脏小小的紧张了一回。 待左贤王妃母子离去。 李乐昌不解地道:“祖母,其实若睿识真心求娶,将九妹妹许给他也不错。” 雷氏轻斥道:“乐昌,你忘了老祖宗说的话。” 老祖宗说过,沐家可以走得更远,走得更高,而能领沐家更高更远的福星是沐容。沐容是傻子,老太君与雷氏为何依旧疼宠,还不是因为老祖宗叮嘱过,否则他们才不会疼宠一个傻子。 即便,她是沐元济的女儿,但凡爱惜名声的,谁喜欢有这样一个嫡孙女,老太君与沐家有无数次机会可以让沐容“夭折”,沐容能平安长到现在,也是因为老祖宗的叮嘱与告诫。 雷氏道:“老祖宗可是活神仙,他的话岂能有错,听他的没错。我们就等着九娘带着沐家一飞冲天。” 她笑得意味深长。 因为这个原因,即便沐容要与李睿识退亲,甚至于大闹,老太君也成全了,老太君今日看到了一个完全不同的沐容,她更是信了老祖宗的话,不仅她信了,便是雷氏也信了。 * 这里李睿识拿定了主意,那厢李冠将京城的礼物抬进花厅。 沐容看着一箱箱地礼物,若不是早前有两次穿越记忆,她不会像现在这样表现得熟络、亲切,而且丝毫半分不自然。 “漂亮的衣料子是给我的?两大箱子都是?” 李冠肯定地道:“一箱子是我母后赏你的,另一箱是外祖母与大舅母给你预备的。” 范学士府嫡房无嫡女,范夫人原就偏宠自己所出的孩子,又因沐容自小无亲娘,少不得多疼几分,每年都会送些礼物来。 当年,沐元济三十二岁娶十七岁的范五姑娘为妻,二人相差十五岁,这还是皇后娘娘指的婚,许多人都说这门亲事不配,可婚后沐元济与范氏感情深厚。在范氏仙逝后,沐元济现更不愿再娶他人,就连侍妾也不要,足足感动不少深闺姑娘,直说沐元济是个重情重义的。 沐容见旁边还有几口箱子,“五殿下,还有没有稀罕物?” “西域的香露、葡萄美酒、脂粉算不算?” 沐容呢喃道:“一听就不是给我的,许是给嫂嫂们的。” 李冠指着三只箱子道:“那三只,是飞龙元帅孝敬老太君的,那只红漆箱子是飞龙元帅送给九姑娘的,又一只箱子是飞龙元帅府世子夫人给各位太太、奶奶、姑娘们备的头饰脂粉。” 沐容将沐元济送她的大箱子打开,抓了一个拨浪鼓起来,在手里摇了又摇,“真是我爹送我的?”她蹙着眉头,似有些失望,又似有些不信。 以前傻痴的沐容,一年就能玩坏好几个拨浪鼓,这箱子里有木刻的刀剑、小人、还有木雕的木马、风车,全都是小孩子的玩意儿。 看着沐容那丰富的面部表情,一屋子的人哈哈大笑起来。 雷氏乐不可支,“大伯这是以为九姑娘还如当年他离晋阳时那般大呢,年年送这些,倒是便宜两房的少爷、儿郎们。” 沐容苦着脸,“爹一定不知道我喜欢什么,我都给他写信,说我想要一把西域宝剑,武功师父说,西域的宝剑比中原宝剑锋利坚韧……”她摆了摆手,“几位嫂嫂,给几个侄儿把箱子里的东西给分了吧。我回头写信告诉爹,谢谢他的礼物,还得告诉他,往后年年都要送这么一箱,我虽用不着,侄儿们却是极喜欢的。” 老太君哈哈大笑,这是乐的,回头她要让孙儿们给沐元济写信,说沐容现在如何聪慧,真正拥有过目不忘的本事,还要好好的教导沐容,让她成为沐家最优秀的女儿,甚至还琢磨让范家给介绍一个最好的先生来。 第156章求知若渴 想到沐元济活了一辈子,连自家女儿的近况都不晓,每年送这些物件,大部分倒是便宜了他的侄儿、侄孙们,老太君越发生起一股子愧疚,虽然沐容养在她跟前,她这个做祖母的好像也不知道沐容喜欢什么。 沐容唤了婆子来,将她的两只箱子抬走。 李冠扬了扬头:“沐九娘,你就不问还有没有旁的?” “是我的,跑不掉。” 李冠一时不知如何应对,又令下人抱着个精美的盒子,“这是我母后送你的,全是她精心替你挑选的首饰,说开锁的钥匙在放衣料的大木箱子里,让你自己找。” 沐容抱过盒子:“我一定要写信好好谢谢姨母,姨母可真是高贵伟大,送了九娘好些东西!” 又惹得花厅里众人笑了一场。 沐容对三华道:“八姐姐、十一妹妹、十二妹妹,去我屋里帮我找钥匙。” “瞧瞧,她自己怕找不到,倒使唤上姐妹们了?”雷氏笑着,对几个姑娘道:“快跟容姐儿去吧,她可是心急想瞧皇后娘娘赏赐的宝贝儿呢。” 在一屋子太太奶奶的说话声中,沐容与三位姐妹离去了。 四个姑娘将大箱子翻了个底朝天,也没寻到传说中的钥匙。 沐容累得不轻,看着漂亮的锦盒,大口吐着气,“说钥匙在箱子里,怎就没有呢?” 沐曼华道:“不会是藏在衣料子了吧?” 说到衣料子,皇后还赏了好几身极其漂亮的西凉皇宫的宫裙,西凉国人的衣着打扮不同于大周,妇人、姑娘们都喜蒙成面纱,头上戴头巾,额上戴抹额,最喜有眉宇间点梅妆,就连手足也喜戴铃铛、手链等物,据说西凉京城的贵族女子都是这等打扮。但晋地因地处中原,与那边的习俗倒不近相同。 沐容摆着手,“姨母把钥匙搁哪儿了?我找不到了。姐姐妹妹帮我找吧,回头你们各挑一身漂亮的衣料去。” 沐秀华喜上眉档,她过来帮忙,可不就等着也带一身衣料回去,皇后与范夫人给备的,全都极好,都是年轻女孩儿最合宜的衣料,这里面有大南江南的绸缎,亦有西域过来的轻纱。 沐曼华也露出几分喜色。 沐芳华道:“前几日,家里才给我们组妹各做了两身新春裳,这可使不得,还是九妹妹留下给自己做新裳。” 沐芳华因是庶子庶女,自小就被冯氏教导着行事谨慎,言行举止也是姑娘里头最沉稳的一个,她在沐家女儿排行居长,上头除了两个嫡姐,她就算长的。沐容的身份自与她是不同,沐容的存在就像是沐家的公主一般,又因皇后无女、范夫人无嫡孙女,沐容“物以稀为贵”,再加自幼丧母,都极疼她。 沐秀华虽有些不快,但沐芳华如此说,她也不敢反驳,着实是沐家的规矩大,而老太君原就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嫡长女,雷氏更是被家族当宗女教养大的,越发重规矩,这些衣料在寻常大户人家,便是最受宠的嫡女也难得一身。瞧着这些好东西,定是皇后娘娘挑了最好的送来。 沐容道:“前几年,皇后姨母也送了我好几身宫裙,要不姐妹们都挑一身去,都是新的,我都未上过身。我国宫裙无论十三岁还是十八岁的姑娘都能穿戴呢,式样也好。” 对沐家人,沐容很喜欢。 沐家的兄弟姐妹间,相处和睦,因规矩大,姐妹们也是真心相处,在维护沐容上,也是团结一致。 沐秀华与沐曼华瞧着沐芳华。 沐芳华是长姐,她若不拒,她们便接受。 沐容笑盈盈地道:“可不许拒了,就照我的话做。本想给嫂嫂们,可我觉得颜色太艳了些,她们定是不喜。再则哥哥们不是在任上做官,就是忙着打理庶务,嫂嫂们的衣着,也不似我们几个,就爱过鲜艳的,就算送了去,怕也是被她们拿去压箱底,待侄女大了,这压箱底的旧衣料早就过时了。” 外头,传来李氏的朗笑声:“你们姐妹分好东西,倒把我们几个给忘了,还说我们拿回去就压箱底。九妹妹且取来,我们明儿就穿过来给人瞧。老太君还常说,我们虽是孩子的娘,却也正值风华,正好打扮鲜艳亮丽些呢。” 几位奶奶已进了怀璧楼,面上含着笑。 二房的三\奶奶高氏道:“瞧来我们几个来得正是时候。” 去岁冬天新娶进门的年轻奶奶附和道:“可不正是,九妹妹可不能忘了我们。” 沐容让春香把她屋里的新宫裙取来。 李氏忍俊不住,“得了,我们几个嫂嫂与你开玩笑的,我们几个妯娌的嫁妆哪个不是丰厚的,当是我们给你预备礼物才是,怎会要你的东西。”她坐到一边,丫头们奉了茶水。 李氏笑道:“三太太着我们来问问,而今二月,八姑娘是三月生辰,今年及笄,一是要大办的。当年大姑奶奶、四姑奶奶在闺阁时,及笄时也曾大办,请了晋阳城的名门闺秀上门热闹了一回。八姑娘,你瞧是办赏花寿宴还是诗词宴?听说天下各地,许多地方都结有诗社。” 沐芳华垂着眼帘,这二位姑奶奶可都是她的嫡姐,自然不同于她的身份。但老太君对几个庶孙女、庶孙儿几乎一视同仁,家里嫡女、庶女的月例、四季例裳都是一样的,只不过嫡女们或有舅家、亲戚、嫡母贴补,庶女们却没这些。就似沐容,皇后、范家年年都有礼物给她,每年都在二三月就提前将她的生辰礼物送来了,像沐容这样被亲娘一族重视的少见。 沐容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在沈家的几年,她身心俱累,家里斗得一塌糊涂,再到沐家,就跟掉到福窝窝里一般。 今日,只要她不嫁入西凉皇族,就不会累及整个沐家。所以她拿定主意,无论是西凉皇家的谁,她都不会动心眼。 沐芳华心下为难,她只是庶女,若是她办,会不会逾矩;如若不办,后头还有几个庶出妹妹,会不会怨她没给带个好头。老太君常说,沐家的姑娘都是尊贵的,即便是庶女,个个都是照着嫡女教养的,都是一样的习武识字读书。 “我的就自家姐妹与亲戚家的姑娘一处热闹。九妹妹是五月的生辰,今年也定是要大办一回。” 对沐容,着实是晋阳城中家的贵妇太太奶奶不曾见过的太多,也只姻亲家的太太们瞧过一两回,以后大家问及时,老太君便以沐容“体弱多病”为由,说她在明珠阁将养着,若是身子好了,定会介绍她给各家太太奶奶见面。 只这一晃就是十几年,晋阳城里见过沐容的太太奶奶还真是扳着一只手都能数过来。 沐容摆了摆手,“二嫂嫂问八姐姐生辰宴事,怎的说到我这儿来了,你在前,我在后,自是先办你的。” 李氏笑道:“离八姑娘生辰还有一个月,八姑娘想好了再来回我们。我们几位奶奶自是替你预备着。” 沐芳华福身行礼,“谢几位嫂嫂。” 李氏心里,嫡庶分明,她只唤沐容“九妹妹”,在人前人后都是唤几位庶女“姑娘”,沐容是傻痴儿时,她称的也是“九姑娘”,在骨子里,她还是瞧不起庶女,而今倒是喜欢沐容,觉得这样聪明又自爱的姑娘才配做她的小姑子。 沐芳华几人自是明白的,但从不点破。 几位奶奶因着李氏出自西凉皇家,对她极是恭敬。雷氏主持中馈,打理内宅,李氏便是她最有力的左膀右臂。 当年,三房的雷氏一举生了对孪生兄弟:沐家序二的沐盛昌、序三的沐盛荣。长子不能过继,迎娶右贤王府嫡幼女为妻。沐盛荣就过继给沐元济做继子,袭了爵位。 李氏还在私下埋怨她父母,当初怎不帮衬说服,让沐元泽夫妇将嫡长子过继给大房为子,好歹也有个爵位。沐盛昌、沐盛荣兄弟俩长得容貌相近,但又不同于沈家韦氏所出的两个孩子,除了脖子上的痣,便是身边人也分不出谁长谁幼。 沐盛昌个头略矮,显得敦厚实在,一瞧就是个实在人。沐盛荣略高半头,嘴巴下颌随了雷氏,与他亲舅长得更为相似。 几位奶奶稍坐了片刻,各自散去。 沐芳华姐妹三人各挑了一身漂亮的西凉宫裙,挑了相应的佩饰,方起身告辞。 沐容则是一时兴起,穿了身乳白色,上头嵌了银片的宫裙,蒙上面纱,戴上抹额,照着西凉京城贵女打扮了一番,就连鞋袜也是改成了西凉京城的贵女绣靴,在脚踝上戴了足铃,欢欢喜喜地去找老太君。 和她一样玩闹的还有沐曼华,她穿的是一袭浅蓝色的宫裙。 沐容蹑手蹑脚,一进去就见老太君正在小睡,取了根鸡毛去扫老太君的脸颊。 沐曼华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如若是她,怕是雷氏早就训斥开了,可这人是沐容,她只是错愕而不安地看着两侧服饰的婆子丫头。 春宁笑微微的,竟没有阻止的意思。 老太君也没睡熟,就是想眯回,这会子知是沐容拿鸡毛逗她,只装作睡。 沐容似来了兴趣,将鸡毛往老太君鼻孔里一扫,老太君“阿切”一声喷了出来,一半是笑,一半是啐骂:“你这皮猴,可打开你姨母给你的锦盒?” 沐容抱住老太君,宠溺地娇笑起来,“没找到钥匙,我和姐妹们把箱子翻遍就是没钥匙。八姐姐说,许是不找时就能找到。我将锦盒搁到大箱子!” 老太君搂着沐容,只觉这孩子搂在怀里软软的,就与她小时候一般,就无骨头一样,偏又是个心性高傲的,此次从李睿识退亲的事上就瞧出来了,你瞧不上我,我还瞧不上你呢,最是一个不会委屈自己的性子。 “祖母,你瞧我这身宫裙好看不?” “好看,我们家容姐儿穿什么都好看。” 老太君细细地打量着,挑起她额上的碎发,“是春香给你打扮的?” 沐容点了点头,“是不是不一样?” 沐曼华问道:“祖母,我的宫裙漂亮吗?” “漂亮,一个个都是如花似玉的大姑娘了。” 沐容在老太君屋里吃了一碟子点心,“祖母,我要去哥哥们的书房看书。” “你三婶、二婶娘家的侄儿们也有几个在我们家私塾读书,你若过去,先与七郎他们说一声,到时支了儿郎公子们离开。免得乱了规矩。” 沐容一直被老太君藏在内宅,恐见到生人吓着她,还特意在府中人工湖的小岛建了庭院供沐容住,要入明珠阁,便要乘船,寻常人也不得见。 “谢祖母!”沐容福了福身,“我现在就让春香与七哥说去。” 二郎、三郎、五郎、六郎、七郎都已成亲,其中:三郎属长房过继子。二、五、七、十郎皆是三房的嫡子,六郎是二房的嫡长子。二郎有三个孩子,个个皆是嫡出;三郎有四个孩子,亦皆嫡出;五郎亦是三个;六郎有两个。七郎是去岁秋天刚成的亲。另有十郎,他与沐芳华、沐容同龄,他是六月初六的生辰,是三房的嫡幼子;再有沐秀华、沐曼华、十三郎,十三郎是二房的嫡次子,这三人又是同年生的,大小亦只差月份,沐秀华、沐曼华是三房两个不同的侍妾所出。 雷氏生的儿子多,娶的儿媳多,就连孙儿也多,遇上沐家办宴会,帮手也多。二郎因是长子长孙,并未在外地谋到差事,而是在晋阳城里做官。六郎成亲后,带着妻子去任上住了四年,待六奶奶生了两个儿子,怀上第三胎,二太太见雷氏跟前儿孙绕膝,想念得紧,方写信将她叫回来养胎,直说外头不好教养孩子,沐家的家学就是全晋阳数一数二的好。 六奶奶推辞不过,怀着身子在去年初冬回了晋阳,而今月份大了,肚子大得出奇,雷氏便道“许是两个呢?”她正盼着多生孙儿,瞧着雷氏那儿孙绕膝的模样,令她很是羡慕。 沐六郎在外地任职,将妻儿留在了晋阳城,去年年节时连夜赶回陪家人过节,因着沐家有男子三十方可纳妾的规矩,沐六奶奶主动给沐六郎抬了两位通房,只等通房怀上身子,就给一个侍妾名分。 沐七郎正在用心攻读,一心想考取功名,正好入仕为官。 沐家的家教严,但晋阳城都说沐老太君是个旺夫旺子孙的福气老太太,儿孙个个争气,沐家硬是没听说有不成器的儿孙,个个不是从文便是从武,人人都有优点。 * 沐容与沐曼华回到园子里玩耍,沐容依旧在手腕上坠了块石头。 沐曼华见沐容的书法写是越来越好,心下很是好奇,更让她们姐妹惊奇的是,沐容双手都会写字,右手累了,就换左手。 “九姑娘!九姑娘!”春香进了凉亭,福了福身,“七爷说,这会子他将各家读书的儿郎支走了,让你去书房。” 沐容搁下笔就跑。 沐曼华追在后头喊“九姐姐,你等我,我也去寻几本书瞧。” 近了书房,姐妹二人放慢了脚步。 这就是书房?分明就是一座偌大的藏书阁,还是三层的,虽不能与报国寺的藏书阁,但也小不了多少,沐家不是武官世家,到了沐元济这辈,才出一代名将,就凭这到大一座藏书阁,家里的子孙也不可能养成废物。 沐容与沐曼华各领了两个服侍丫头,一进书房,正屋就是一座藏书阁,东西各有厢房,虽在同一个院子里,藏书阁与厢房却相隔了一段距离,建了同一个院墙,藏书阁外头还有条水渠,藏书阁的地基打得极高,这许是一面防火、一面防潮之故。 藏书阁瞧着不少于百年历史,可见沐家先祖是极有眼光的。 沐七郎正面朝着门口,他的对面坐了两个人,正是李睿识与李冠二人。 李睿识惊道:“不想你们沐家的书房这么大。” “沐家先祖,只是晋阳一个寻常书香门第,后来家里出了一个会经商的兄弟,赚了银子,老太爷没有置田庄店铺,第一件大事就是在家中建了书房并精心设计,花了大价钱修了藏书阁……” 门口立着沐七郎的小厮,正冲沐容姐妹二人挥手,示意她们快进去。 沐七郎又道:“大伯、二伯与我爹在外赴任,家中由二哥掌理,由我协助,我一面在这里读书,一面也做些力所能及之事。” 李冠不由心下敬佩,就凭沐家这座藏书阁,就不能将沐家儿郎当成寻常的武将对待。“飞龙元帅读了多少书?” “我听祖母说过,大伯幼时酷书成痴,五六岁时,祖父祖母花重金寻了武功师父入府教授,他的武功学得不如二伯,文亦不如我爹,但他精通兵法,年少时曾说学武,能斗一人,厉害者以一敌十,他要学一以敌万的兵法。祖父听闻后,夸他心怀大志,彼时,白真大师途经晋阳住在灵泉寺,祖父带着大伯登寺求教,得白真大师传授棋艺、兵法半年余……” 李睿识若有所思地点头。 李冠道:“还真未听说飞龙元帅的兵法师承白真大师。” 沐七郎又道:“我家有个老祖宗,是我祖父的叔公,今岁已近百岁,自小云游天下,大抵三十多年前,他曾回家指点我大伯兵法布阵一年余。之后,大伯随祖父在军中效力,一则有世交提携,二则大伯精通兵法布阵,十五岁立下战功,方有了后来成就。” 对于沐元济从平凡走向荣光的历史,西凉人都能朗朗上口。 在西凉军中,有更多关于沐元济作战故事,他是军中男子心目中的“英雄”。 李睿识道:“京城中有人议论,说你们沐家祖上出了个老神仙,我听闻近日老神仙回家,能否拜见一二。” 沐七郎摇头,“老祖宗性情孤傲,行踪飘忽,我听说回来,几次登门求见,屋里却没人。” 自家后人求见都不理,何况是外人。 李睿识也喜欢书,这会子见沐家书房如此大,“沐七郎,带我们游览一番你家藏书阁如何?” 沐七郎想着沐容姐妹刚进去,放了外男进去不大好,沐家的规矩他也是知晓的,若让外男冲撞了姐妹,他也没法向老太君交代。“此间,书僮们正在整理书籍,若二位进去,恐是不便。” 他可是刚把那些儿郎公子请出去,说是今儿要整理藏书阁,大家也都习惯了,沐家书多,这是怕弄丢了,虽有专门管理书房的书僮,便不妨有些儿郎瞧见好书,悄悄地拿了去,对于孤本、珍本,沐家是不会借阅的,自藏在更为隐秘的密室里。 李冠微微一笑,“有何不便?我们进去就是一览,你家书再多,能多得过太学院、翰林院去?” 沐七郎扭头看外头,却见门外站着书僮,指了指二楼,知沐容与沐曼华上了藏书阁二楼,心下舒了一口气,只要李冠不上二楼便好,“也罢,我领你们进去,今日书籍未重新整理完,不好借阅。” 几人进入藏书阁,里面很大,全都是一排排的书架,书僮们坐在三角楼梯上,将书籍重新进行排放,这里有常见的书籍,就是一些兵法棋谱、琴谱等等也都一应俱全,但仔细一瞧,不过是比别人家的名目更为繁多罢了。 李睿识若有所思,“我突地明白,为何我父王让我送一套书籍于你家,父王定是知晓你家书房很大。” 沐容从未见过这么多的书,此刻在二楼转了一圈,春香、秋香二人怀里就是满满一大撂的书。 “九姑娘,你借这么多,什么时候能瞧完?” “若要领悟,许是七八日,若是粗看,也就三四日,我今儿要住在藏书阁,你们二人留一下服侍茶点,另一人回去。” 沐曼华也挑了几本,只是三本而已,提高嗓门问道:“九姐姐,你今晚不回怀璧楼,你难道要睡这里?” 这一嗓子吼得,立时李冠、李睿识二人都听见了。 李睿识惊道:“沐七郎,你说今儿在整理书籍,九姑娘为何来了?” 李冠忙道:“废话,人家是沐家人,什么时候来要告诉你?” 沐家人,那就是沐家主子,你是客人好不好?怎么颠倒了。 ---题外话---亲爱的们,该文进入第二卷,沈容与沐容会有交集,沈容的仇会由她自己来报,女主只是因为某种机缘借了她的两次的肉身,在前世替沈容报得大仇,今生又改变了沈容姐妹的命运。另外,浣水月在休年假,报了驾校,这期间由朋友帮忙上传小说,暂时不能及时回复大家的留言了,敬请谅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57章 参赛才女 楼上,传来沐容不紧不慢、轻柔动听的声音:“这里有很多书,有兵法、棋谱、琴谱,这些都是我最喜欢的,光看书就能看饱啊。不回去了,我就住在藏书阁。什么时候把书瞧完,我什么时候回去?撄” 沐曼华面露愕然,“你为了看书,总不会不睡觉吧?” “那旁边有小榻!” “九姐姐,小榻是给守书阁的书僮用的。” “这有何妨,我着春香取了枕头、床单、被褥换上。” “书僮用过的床,你……也不嫌脏。” “这些书,还是不少外男读过的呢?” “学问不论先后,用心即为上乘。秋香,你去告诉七爷,就说从今儿起,二楼归我了,一会儿整理了书籍,我便将二楼的门给闩上,我不下二楼,谁也别上楼扰我!” 春香、秋香面面相窥。 “姑娘,这不成的,老太君可是吩咐,说你大病初愈,太瘦了,得好好调养……” “老太君说的是玩笑话,你们就信了?春香去禀七爷,秋香回怀璧楼取物件,从现在开始,春香服侍我读书,秋香就给我送饭。偿” 李睿识很是吃惊,没想一个姑娘家还如此爱看书,“你家九姑娘以前也这样?” 沐七郎道:“她是第一次来,以前只说了书名,我使人送几本去。我还真不知道她喜欢兵法、棋谱、琴谱……” 李冠笑道:“不愧是你大伯的女儿,怕是与你大伯当年一样,爱书成痴,连喜好都差不多。” 这样爱看书的女子,可以敬重却不能玩亵。 几个男子心下不由得升起一股子敬重之心。 * 夜里,沐容没回去,藏书阁的二楼一直有灯光,窗前时而是站着的倩影,时而是缓步移动,一会儿又透出一个坐在窗前下棋的身影,左手与右手奕棋,好生奇特。 李睿识原是准备离开晋阳,这会子打消了离开的念头,“我要留在沐家读书。” “你读书?难道沐家的家学还能比太学更好?” “他家是晋地最好的家学,我瞧虽不如太学,却亦有自己的长处。母妃,你就让我留些日子。” 李睿识决定了留下,想再亲近沐容些,更想了晓沐容。 李冠原是来瞧沐容的,这会子也觉得沐家确实有可取之处,这与沐容前世记忆里的不同,前世里,他在李睿识与沐容退亲后,就围着沐容转,直至沐容一颗芳心相系,二人私订终身,他方才离开晋阳。 可这次,沐容自取了礼物后,再不见外男,将她自儿个关在二楼连楼都不下,周遭服侍的是两个丫头。 这日一早,李睿识拉着沐二郎道:“你真不管她?九姑娘关在二楼四天了?” 沐二郎神色淡然,“老太君每日着厨娘送了羹汤,还赞九妹像大伯。” 老太君没阻止,是她觉得沐家儿女都当差不多,她幼时就是当男孩子养大的,除了长辈的疼爱,更多是觉得她行事大方得体,谁说女儿家不如儿子,老太君这辈子就没认过输。老太君年轻那会儿,也曾陪丈夫上过战场,要不是她婆母过逝,家中三个儿子没人教养,她许是不会离开战场,回到沐家后宅。 沐元济的父亲人称沐令公,当年也是西凉的名将,虎父无犬子,到了沐元济这辈就更出色,除了沐令公的指点提携,沐元济的本事天下更是有目共睹,而飞龙元帅的威名更是名扬各国,能让北齐大才子萧策吃败仗的,到目前为止,也只得一个沐元济。 沐元济是沐家的骄傲。 老太君则是深宅妇人们的骄傲,年轻时,武能提枪上马,征战沙场;文能安于后宅,相夫教子。 西凉对妇人的规矩,相较于大周又宽松了几分。 春宁黄昏时又上了二楼,见沐容变成了熊猫眼,心下很是心疼,“九姑娘,老太君与三太太寻了先生进门,这一次可是范大人推荐来的,是范大人的同窗,辞官回晋,受范大人所托,教导九姑娘些日子。” 沐容取了个小簿子来,“好姐姐,你把簿子带给先生,待先生休憩好,我定当登门求教。” 女子的容貌不重要,重要的是心地才学,这才是随着岁月流逝不会衰老的财富,所以才华一定要有。乱世之中,女子要学会保护自己,比如武功,是必学的,沐容这些天看书累了就习练剑法,依旧用石头坠着手腕练字,看到不解处,她就抄录下来,等着向人求教。 没几日,沐家家学的先生、儿郎们都听说,晋国公、飞龙大元帅唯一的嫡女——沐容就在二楼看书,而且看是废寝忘食。 儿郎们每日进了藏书阁,看到关合的二楼木门,有期盼一见,却又不敢打扰,除了李睿识、李冠二人,其他都是晋阳城有些名气的才子,更有沐家本族的儿郎在沐家家学里就读。 沐家的家学,在整个晋阳都是最好的,不仅因为沐家请举人任先生,更因沐家藏书阁有仅次于皇家太学、翰林院的书籍。 * 这日,沐容又挑了两本兵法棋谱读,只听到院子里传来一阵说话声。 李冠揖手道:“各位,今儿本王召你们来此相见,是有件大事要说,大周皇帝向各国发出邀请,今岁五月要进行一次盛大的斗文、比武大会。本王接到了父皇从京城传来的书信,听说晋地文人雅士倍出,武更有沐家为首,想从晋地挑选几名文士、武功翘楚前往大周京城,作为我西凉的文武才子应赛。” 沐容原在奕棋,立时凝住了。 她正想去大周京城,这可是一个好机会。 她眯了眯眼睛。 再回大周京城一趟,亲眼看看沈家,再想法子说服夜龙、铁狼等人,他们是未名山庄最大的管事,只有说服二人,她才能重新拿回未名山庄。 有人道:“请问五皇子殿下,斗文,如何斗法?这比武,又是如何比法?” 李冠一手负后,昂首挺胸,“此次的应赛使臣有两位,正使臣是翰林院大学士范大人,而武功这里,则由御林军副统领马大人做副使臣带队。京城开始遴选应赛的文武才子,此次应赛不分男女,就如上届,金家姑娘可是赢了天下第一才女的美名。” 金达兰做了天下第一才女,更被大皇子李豪聘为嫡妃,这金家也一跃成为皇亲国戚,而沐盛荣因娶了金达兰的嫡长姐,也与大皇子妃搭上了关系。 沐十三郎叫嚷道:“九姐姐指定能行!”他最是佩服沐容: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字也写得不错,而且人家不肯用心刻苦地读书。 李冠点了点头,“九姑娘有过目不忘的本事,我与睿世子都是见识过的。她算女子组的文才女,可女子组的武才女呢?晋地怎么也得挑上一二人来,总不能让天下人以为我们西凉女子除了琴棋书画,就无人会武功的,当年沐家的老太君可是出名的巾帼英雄。” 沐容莫名地,因为五皇子一句话,不用参加选拔赛,就直接被订下“文才女”的身份。。李冠与李睿识都无异义,旁人正不需说什么,除了沐家儿郎,其他各世家的儿郎心里都犯嘀咕:人家有个好外祖,说到范大人那儿,只要范大人同意,他们也不好说什么。何况,五皇子也说了“晋地还要再选文才女一人,武才女一至二名。男子组的文才子二名,武才子也得二名。” 沐容为自己将去大周京城而欢欣鼓舞,心下琢磨着如何说服夜龙、铁狼与紫嫣等人。 怎么解释,她从沈容变成沐容。 这真是一个难题! 对夜龙,她不想骗人,如果说实话,夜龙会不会信她? 晋地要选文武才子、才女的消息传出,未来大半月,拉开了一场热热闹闹的晋地才女、才女大比拼。 对于其如何热闹的场面,沐容只能听春香、春宁等人提及。 其间,她出了几次藏书阁,皆是向先生请教学问,就连家学的先生也一并请来。 沐容提了好些稀奇古怪却令人不得不深思的问题,问得三位先生都要争论良久,却终不能给她一个答案,而沐容则歪头思量着他们各自的答案。 如此,在热闹的气氛中进入三月。 * 二太太冯氏此次倍觉有脸面,原因无二,她娘家的侄女冯六娘赢得了才女组第一名,琴棋书画无一不精,要代表西凉国参加大周的比赛,这对冯家来说极是有脸面的事。 沐容听闻时,歪头想了良久:在前世记忆里,冯氏与娘家的感情并不算好,倒也她与其中一个兄弟稍走得近些。 令人意外的是,沐曼华居然成了武才女组的第二名,亦要参加比赛。 沐秀华气恼地看着沐曼华。 沐容则望着沐芳华。 沐芳华的剑法可比沐曼华好,怎的沐曼华参加比赛了? 沐秀华道:“十二妹就是取巧方才胜了八姐姐,你的手腕原不如八姐姐有力。” 沐曼华扬了扬头,“父亲说过,赛场如战场,我赢了,这就是本事。就算在战场,你打了胜仗,那也是你的本事。论武功,大伯不比二伯,可大伯却是飞龙军大元帅,这就是本事。” 沐元济武不如沐元浩,文不如沐元泽,但他最大的优点就是一个好将领,善于布阵用兵,就连北齐国也要忌惮几分,称“西凉有飞龙,我北齐难统天下”。大周虽然国土最广,人口最多,土地最为富庶,可在良将上就不如西凉。 正说着话,春宁领着一个娇俏少女进了后园,人未至,已微微福身,“冯六娘见过沐八娘、九娘、十一娘、十二娘!” 沐芳华微微一笑,回礼道:“冯六娘,请坐!” 她盈盈含笑,在一侧落座,樱桃小嘴微微一抿,“明儿一早就要启程前往大周京城,一路上又有随行的先生指点,接下来的日子许要与沐九娘同车。” 冯六娘,晋阳冯家的嫡女,沐二太太冯氏便是她嫡亲姑母。 近来冯氏因为娘家出了一个体面的侄女,脸上都含着笑。 沐曼华摆了摆手,“你与我九姐同车,我呢?” 冯六娘笑而不语。 近来,沐家上下将沐容夸成一朵花,说她的琴艺好,说她的字写得好,甚至还说她的棋艺也好,所谓的琴艺好,是将沐家奶奶里琴技最好的乐昌郡主打败了;而棋艺好,则是沐盛昌也输了;再说书法好,是与沐十一娘、沐十二娘比。 沐容的书法,还未恢复到她做沈容时。 沐秀华笑道:“十二妹自是与威虎镖局总镖头家的千金胡三娘同车了。” 胡三娘…… 沐秀华当即汗滴滴的,在擂台上手舞长枪的姑娘,听说十八岁了,还没许人家,居然是个女镖师,看起来,武功还真不错。 沐芳华道:“随行的皇家侍卫在途中还会指点你们武功呢,十二妹不求第一,却不能落后,否则丢了我们西凉的脸面,这往后可如何是好。” 沐秀华心里有些懊悔,当时怎么就没受住,想着沐家乃是武将世家,家中女儿也是自小习武的,她们姐妹自保有余,杀敌不足。用老太君的话说“沐家习武,大则保家卫家,小则健身强体。” 沐容道:“我得去藏书阁挑些书,路上多无聊,还是看书有趣。”她一转身,正要出凉亭,就听到一个爽朗欢快的声音传来,却是乐昌郡主李氏到了,她俏生生一望,带着几分娇嗔,“九妹妹,这是二爷、七爷给你挑的书,你瞧着可满意?若不满意,再另给你换,另外,着阿碧备下琴、棋盘棋子,还有路上使的笔墨……” 李氏的性子与雷氏有几分相似,一样的八面玲珑,一样的性子泼辣,敢说敢做,就连老太君也不得不赞一声“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光看她们婆媳,竟比母女俩还像母女。 雷氏最喜在老太君跟前讨宠。 李氏也是这样子。 明明婆媳俩性格相似,偏两个却不大合得来,但关键时候,还是一至对外,外头也没听说婆媳俩的矛盾。 雷氏懒得与李氏一般计较,她的儿媳几个,长儿媳合不来,还有五儿媳、七儿媳,将来更有一个十儿媳,这些儿媳都是她亲生儿子娶的媳妇。 沐容喜逐颜开,“二哥、七哥真好!我还说要挑书,就让二嫂送来了。”她蹲下身子,看了书名,都是她以前没看过的,将瞧过的挑了出来,最后留下的也只得三成不到。” 沐芳华道:“九妹妹只带那些书么?” “其他的都瞧过了,就这些还没瞧?” 李氏与冯六娘都是微微吃惊:都看过,沐容到底读了多少书。 沐曼华问道:“九姐姐在藏书阁瞧了二十多天书,不知看了多少?” 沐容若有所思,“各朝各代的棋谱,差不多都瞧过;再有兵法也都读过,只不曾细读,也不会背;还有琴谱,倒是瞧中了一些喜爱的曲子,还不曾记熟。我得寻些路上瞧的闲书,再寻几本琴谱呢!”她福了福身,一把拉住李氏香了一口,“赏二嫂的!” 李氏摸了一把脸,啐声骂道:“你这疯丫头,亲我一脸的口水,回头你二哥瞧见,还当我沾了什么韵事回来。” 这种事,也只李氏敢说。 沐盛昌可是极为倚重李氏。 沐家的家规严,家风也不错,虽有妻有妾,但妾室们都安分守己,这些妾室几乎都是家生子丫头上位的,就没有下面官员送的美人,更没有买回来专做侍妾的,对不熟悉的人做通房、侍妾,沐家根本就不许。 “二嫂就惹我了……” 风中,传来沐容那欢快的声音,如一串银铃般悦耳动人。 李氏忙笑道:“冯六娘莫见笑,我们家九姑娘被家里人宠坏了,行事总这般跳脱。” 所有人都知道沐九娘与李睿识的婚约解除了。 早前只当是荒谬的理由,现下瞧来,这沐九娘还真是跳脱活泼的性子,但就这样的人,居然能在藏书阁里关门读二十几日的书,真是不可思义。 有贵女借着机会向李睿识抛媚眼,李睿识却只作未瞧见,盯得久了,李睿识就恶狠狠地回瞪一眼,一副根本不领情的模样。 亦有不少颇有名气的才子频频向沐容示好,而沐容就似不开窍,根本当作未见。 两人都像商量好似的,谁也不曾多看一眼。 * 沐容进入藏书阁,自己挑了五本琴谱,又寻了几本人物传记、野史类的闲书,她手捧琴谱,翻了几页,这是一套名为《沉浮》的琴谱,分成了五本,共有十八章,是用古琴演奏,名《沉浮》实是写人的一生,从呱呱落地,到终归尘土,她只是从一些古籍里瞧见,是报国寺的藏书阁里,有过《沉浮》的记录,写的是大周建国名相程子龄一生。 这是沐容唯一引为奇书的琴谱,因为它写的是一个人的一生,亦有那个时代波澜壮阔的人物命运。 挑好了书,沐容回到怀璧楼,领着春香、秋香拾掇行李。 老太君令春宁阿碧带了两口大箱子来,“九姑娘,老太君着人预备的,说姑娘最经不住饿,这一箱子能让姑娘吃上几日。此次二爷、十爷同行,已叮嘱二爷十爷,出了晋地,途经镇子、城池就给姑娘置下点心食物,定不会让姑娘饿着。” 一大箱子的吃食,有果子、有点心,就连路上吃的茶叶、蜜蜂、糖果都一古脑儿地备齐全了。 沈家老太太与老太君相比,还真不是一个档次的。 老太君虽不怎么管府里之事,可儿孙们是真心真意的敬重,也将她的话奉上圣旨,而沈家老太太呢,一心想夺权,最后却弄得沈家人心四散,儿子不敬她,儿媳不信她,就连孙儿孙女也多有怨恨。 有些东西,不是你看重想了法子就能得到,而是要用正确的法子,比如老太君身上就有太多沐容需要学习的东西。 “祖母怎的备了这么多?” 沐容心里暖暖的都是阳光,她才不要沈容的躯体,现在是她自己的身体啊,钱财可以不计较,有这样真心疼她的家人、长辈是多少钱财都换不来的。 春宁笑道:“九姑娘,老太君说,这次你在各国文武大会上若成绩好,待你归来,定给你好好办庆宴。九姑娘的生辰怕是在家中过不了,不过二爷、十爷会替九姑娘庆贺的。” “请春宁姐姐代我谢谢祖母!” 阿碧唤了婆子,将沐容所带的书籍、换洗衣衫,甚至于老太君给九姑娘备的路上花使的银钱都一古脑儿地收好。 沐容不想让阿碧同行,可阿碧吵嚷着非去不可。 春香、秋香沉默不语,去或是不去,自有主子们做主,这也是沐府的规矩。 夜色中,行来一盏灯笼,沐芳华领着婆子丫头到了。 她看了眼屋里的大箱子,“九妹妹,我与你说说话。” 沐容真当她有话说,到了一边,沐芳华斥退左右,从怀里掏出个荷包来,里面是几张银票,“九妹妹,这是我攒下的所有银钱,出门在外比不得家里,虽有二哥、十弟在,到底是男儿家,比不得女儿家心细,这八十五两银票你拿着。到了大周,想吃什么就买,想买什么,也买去。” 八十五两银子,晋国公府姑娘的月例每月就三两银子,还算是给得多的,这八十五两对沐芳华来说,不知道是省吃俭用了多久才省下的,她比不得沐容有外家贴补,又有疼她的姨母皇后帮衬。 沐芳华虽有姨娘,可这二房的柔姨娘并不在府中,而是随二老爷在任上,听闻沐芳华还有一个同胞弟弟,因体弱,一直随二老爷在任上,得二老爷亲自教导,柔姨娘攒下的银子都给沐芳华的胞弟寻医问药了,根本接济不上沐芳华。 “八姐姐,我不能要,你攒银钱不易。” 这八十五两银子对沐芳华是所有,对沐容还真没当回事,她随便挑件好些的首饰出来,也不止八十五两银子。 沐芳华道:“快拿着,回头让人瞧见我们姐妹为八十五两银票推来攘去,反被下人们说笑。妹妹五月生辰,想要什么礼物?八姐姐旁的不成,唯女红、丹青还出得手。” 如果一个人拥有千万两银子,赠人一百万两,这不算多;但若一个人身上只得八十五两银子,却尽数给堂妹带在身上作花使,这就需要大度与心胸。 沐容看到了沐芳华那一颗通红真炽的心,她是真诚的,没有半分的虚假。 ---题外话---各位读友亲,浣水月休假上驾校中,不能及时给大家回复,请大家谅解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58章 潘多拉盒子 沐容俏然一笑,“八姐姐可见过我娘亲?要不你帮我绘一幅我娘的画像。” 她很想知道范氏是什么模样的,虽不知沐元济的容貌,但世人都说,二爷沐盛昌长得最似沐元济。 沐芳华面露难色,沐容没见过大太太范氏,她出生不久,范氏就因挂念沐元济去了,临终前只将沐容托付给了老太君与雷氏、冯氏,临终托孤,这也是家里几位长辈女人偏爱沐容之故。“我记不得大伯母的模样,但是三婶、母亲是瞧过的,回头我问她们,定给妹妹备一份喜欢的礼物。” 沐容见她只给自己预备,反不提她自己的生辰,“八姐姐的生辰,我就送了对手镯……” “九妹妹送的,是你所有首饰里最漂亮的手镯。” 沐芳华是这么看的偿? 她当时挑了三样出来,都是价值不薄的,请了沐秀华、沐曼华帮她拿主意,最后都说那对手镯最漂亮,传到沐芳华耳里,越发觉得这个九妹妹人聪慧,性子也好,待姐妹又足够真诚,越发觉得自己序长更应爱护妹妹弟弟。 沐芳华留下了银票,又热情地帮忙,说路途遥远,不必带太多的换洗衣衫,到了大周京城,沐容还可以置几身大周京城式样的衣裙穿着。他们虽是西凉人,但朝中有好些文武大臣也有中原人血统,虽有西凉的服饰,但随常在家时,偶尔也会着中原服饰。 就像晋地一带的百姓,有着西凉服饰的,这样的服饰好,简单省布料;但若漂亮,大户人家也照了大周服饰穿戴。在这块,西凉朝廷没有强制百姓。 沐芳华一建议,阿碧又捡了几身换洗衣服出来。 沐芳华刚走,沐秀华便到了,神神秘秘地道:“我听说八姐姐进了怀璧楼,没好意思进来,就与丫头躲在园子凉亭里,见她离开了才进来的。九姐姐,我备了一些晋地蜜饯,我瞧你特别爱吃祖母屋里的干果,寻了城中最好的张记干果店买的,有杏干、梅干、还请他们特制了苹果片、杮饼,你带在路上吃。” 这不是一包,根本就是一大筐子,每样都有一大包。这是真正的一家人,相助相携,她要出远门,连姐妹们都一道跟着上心了。 “十一妹妹,这么多干果,怕是我吃几个月都吃不完。” 沐容的心里涌过一股暖泉,这便是家人,相亲相爱的一家人,没有因是庶女就自卑,待她很和善友好,这是她在沈家时完全体会不到的。 沐家是完全不同于沈家的人家。 而沐家的富贵远在沈家之上。 老祖宗说,沐家才是她真正的家人。 可沐容偶尔忆起沈宛,还是有些抛舍不下。 若能回大周京城,再瞧瞧那座城,看看那里的人,她就心满意足了。 沐容道:“去了大周京城,天气一热,定是不会赶路的。我问过五皇子、睿世子他们,说要入秋后转凉才回来,这一去可不就得几个月。在那边,可买不到正宗的晋阳干果,你带着路上吃。”沐秀华絮叨着道:“不许不带,这是我亲自备的呢。” 一边的丫头道:“我们十一姑娘请了张记干果店的掌柜娘子亲自制的苹果片、杮饼,她可要了天价,姑娘不带着,岂不辜负我们姑娘准备一场。” 沐秀华不是讨好,而是真心觉得应该为沐容做些什么。 她微微笑了一下,“我且回去了,明儿一早再给九姐姐送行。” 沐容一把拉住她,“你还没告诉我,想要什么礼物呢?我可是去大周京城,有千里之遥呢,你告诉我你想要什么,回来时我给你带。” 沐秀华道:“九姐姐备的,自都是好的,我听说大周有湘绣、蜀绣、苏绣,样样都是极好的,八姐姐是我们姐妹里头女红最好的,可她手里都没正经的这些绣制品,若九姐姐能寻到,各寻一样来,给她瞧瞧也是好的。” 大周人杰地灵,那边什么都是好的。 虽然西凉也有,却总输了一截。 否则,这么多年,天下诸国,不会视大周为礼仪上邦之国。 而大周更是北周之后的南周,虽然南周的开国皇帝是北周令天下四分五裂昏君之弟,可也是一国明君,至少因为他的反叛,保住了大周皇族室最后的尊严。 沐容心是一阵暗暗感佩:谁让名门望族就一定勾心斗角,堂姐妹间的感情,不输亲姐妹的友好。沐秀华不替自己求礼物,倒是替沐芳华求上了。 送了沐秀华,沐容正准备睡,秋香来禀:“姑娘,老祖爷来了!” 老祖爷,沐家人口里的“老祖宗”,下人们则称“老祖爷”。 老祖宗立在不远处,云淡风轻地问道:“九丫头,你姨母送你的锦盒还没打开?” 秋香很是气结,破盒子让自家姑娘纠结了好几日,便是几位姑娘也跟着想法子,更将范皇后送来的礼物都翻了个遍,便是寻虱子都能捉出来了,硬是没找到什么钥匙。“老祖爷,姑娘也想打开,可就是没寻到钥匙。” 老祖宗摇了摇手里的拂尘,“你姨母是逗你呢?你们寻了几天,找不到钥匙,你有没有想过,那把铜锁就是一个机关。” 沐容瞪大了眼睛。 “九丫头,快去取来,老祖宗就坐着旁边,老祖宗有一种感觉,你姨母送你的宝贝里头许真有宝贝。” 沐容面露疑色,老祖宗似有话说,到底是什么呢?令秋香取了锦盒来,将锁瞧了又瞧,她从头上拔下一根簪子,往铜孔里一插,还真是实心的,外头瞧着像锁孔,不到三毫米深。 她蹙了蹙眉头,抱着锦盒轻轻一摇,听到里头叮叮当当的声音,还真有不少好东西,锁多是有弹簧,可这锁没有弹簧,根本就是实的,如果锁只是做样子,那机关定在盒子上。 瞧着锦盒上的花纹,总觉得很奇怪,这是不规划的图形,有的像蝴蝶图纹的一块,有的又似山水图的一角,还有的像是花木图,更有的则像是仕女图的一块。 难不成,这盒子根本就是一个魔方? 皇后姨母送她这么一个锦盒又是作何用? 沐容眨了眨眼睛。 老祖宗坐在一边,似感了兴趣,“给我瞧瞧!” 他接过盒子,“这上面的图案很奇怪。”又还给了沐容。 沐容抱着盒子转了一下,怎耐这躯体虽然习舞,着实是手劲太差,根本就能转动。“我瞧着每一面都有九部分,也就是说,这是由六个九部分的小方块组成,老祖宗手力大,你转转看!” 沐容比划了一番,“这应该是六面图,有一面是山水图,一面富贵牡丹、一面仕女、一面蝴蝶、还有一面应该是凤凰祥云图,另一面却瞧不出是什么图案。”她一一指给老祖宗看,末了,又绕了一圈,“老祖宗,你转转看!” 这应该就是一个像魔方一样的东西,只是里面巧设了机关。 老祖宗突地微微一笑,“说到此,我忆起来了,相传北周时期,曾有海外异域商人向周代祖皇帝敬献一个九格魔盒,说不准就是那盒子。” 沐容看了看盒子,“盒子虽然稀奇,但对我而言也算不得什么宝贝。老祖宗,颠过来,像我这样拧!” 阿碧见一老一少坐在花厅里玩盒子,想着老祖宗喜欢沐容,就由了她去,可心里又担心玩得太久,误了明日起床。 老祖宗笑着对沐容道:“九丫头,去老祖宗屋里说话,老祖宗指点你剑法。” “好嘞!” 阿碧当即让秋香跟着。 老祖宗不悦地道:“得了,我是沐家老祖宗,还能吃了你家姑娘?”牵着沐容的小手就出了院门。 秋香巴巴地瞧着阿碧。 阿碧道:“老祖爷性子怪,便是老太君也礼敬六分,由得他去。” 沐容与老祖宗进了他的小院子,这是沐家松竹林中的一处很寻常的木屋,只得三间正房,没有围墙。 过了半个时辰后,盒子终于露出了本来的图案,上面是凤凰祥云图,左侧是蝴蝶图,右侧是牡丹图,前面是山水图,后面是仕女图。下面则是一幅奇怪的图,上面绘了好些奇怪的图案,像是山川,却没有文字标明。 这一拧转间,锁就成了可以拧着盒子的提手,是在正中位置上。 沐容启开盒子,映入眼帘的,居然是一方玉玺。 老祖宗抓起玉玺,“好奇妙的机关,贫道活了百来岁,早闻北周的玉玺失踪,原是藏在一个魔盒之中,昨日瞧书,偶然听说这么一桩,也只是猜测,不想落到你手里。皇后娘娘是不知,还是觉得这盒子无趣……” 沐容一眼瞧到盒子里装的一截骨头,尤其小巧,能清楚的瞧出两截指骨来,“这是什么?骨笛吗?” 白得晶莹,状似手指的指骨,却又像是白玉的,上面还闪着晶莹的光泽,瞧着好生眼熟,可她明明不曾见过。 老祖宗取了指骨,拿在手里把玩了一番,沐容摇着头盒子,还能听到声响,哪里还有一层,她用手一按,下面果真还有一层,取出下面的一层隔板,里面有一张纸,纸上抄录的是一支乐谱。沐容瞧过琴谱,可对这乐谱,却是一个符合都看不懂。 老祖宗接了乐谱,微微眯眼,“这是一支千年前的骨笛曲谱,上段名安魂曲,下段则为渡魂曲。你早前魂魄离体,最需此曲安固魂魄,你取了笔墨来,我照着琴谱译给你。” 沐容砚墨,老祖宗就寻了丝绳,用丝绳将骨笛给系了起来,红色的绳挂着骨笛。 “老祖宗,这到底是什么人的骨头?” “人?” 老祖宗摇了摇头,“也只你才认为是一段人骨,这分明是一个骨舍利。” 沐容立时小嘴张大,骨舍利,这不是宝贝?瞧上去是盈光玉,居然是舍利,可这真是骨舍利,她隐隐觉得自己以前见过,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她就是有一种感觉:这肯定不是骨舍利。 “还是千年前的高僧坐化后的骨舍利,最有安魂渡魂之效,就如梵音一般。”老祖宗笑着,“你这丫头运气不错。” 这是骨舍利化成的佛骨笛,相传这佛骨笛原由七节拼接而成,可现下的这段只得两截,似乎还是最细的那两截,看着更像是一支骨哨。 沐容拿着这骨笛,怎么看都不像佛骨笛,瞧着时竟有似曾相识的感觉,看得越久,这种熟悉感就越深。 “这盒子怎会在我姨母那儿?” 老祖宗想了片刻,答道:“北周周哀帝独宠云皇后,封了云皇后的父兄为亲王,封地代国。云国丈到了封地登基为帝,做了代国的皇帝,闹得整个天下分崩离析,也至北齐、赵国、西凉等国的藩王、大吏纷纷自封为王。 周哀帝后来封云皇后所出的儿子为太子,这孩子小小年纪就被教得残暴不仁,他瞧中了自家姑母的美貌,要夺为姬妾,周哀帝不但不阻,还听之任子。武王一怒之下,杀入宫中,诛杀云皇后、杀了周哀帝父子,自称为帝,方保南周半壁江山。 传说,周哀帝被杀时,他身边有四大侍卫见主子被杀,心灰意懒离开皇宫。曾有一度,有江湖传言,说他们四人各得了一件北周宝贝。” 沐容不由问道:“不知是哪四件宝贝?” “魔盒、问心石、凤石、空桑丝绳。” 说到凤石,老祖宗的眼里掠过一丝异样。 沐容微怔,“这可是传说中的宝贝……” 为何老祖宗提到凤石有异样? 她不是都见过了,还都出现在她的面前,可是空桑丝绳现在却在沈容那儿。 老祖宗道:“问心石相传落到了玉姓侍卫手中,魔盒在范家,现下已得证实,空桑丝绳出现在大周沈五娘身上,凤石尚无下落。” 沐容得到过凤石,是白真大师所赠。当时,所有人都怀疑是凤石,但大家都没见过,而又想若真是世间少寻的宝贝,白真大师怎会轻易送人。沐容见老祖宗不提凤石下落之事,中他早明明微滞片刻。 问心石化成了玉佛,与空桑丝绳套在一处,出现在沈容的身上,难道沈容是玉姓侍卫的后人,那东西肯定不是沈家的,应该是石氏留给沈容。 老祖宗将曲谱递给沐容,“佛骨笛尽量莫让人瞧见。我照着曲谱吹一遍,替我开启此笛,再授有奇术,它便可保你安全,你若能得到空桑丝绳,凤石、骨笛都很难再被他人所夺。空桑丝绳难是一件上古奇宝,有缚宝之效。” 他捧着骨笛,不,现下更是一个骨哨,照着曲谱吹了出来。 沐容静静地听着,就似回到了报国寺的晨昏功课之时,听梵音阵阵,道不出的心安定魂。 * 翌晨,怀璧楼上下起了大早。 沐容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已回闺阁。 “乳娘,谁送我回来的,我明明在老祖宗屋里听他吹笛子呢。” 阿碧微微一笑,“姑娘睡熟了,是老祖爷背你回来的。老祖爷吩咐,说盒子也没钥匙,且由他保管,还说你脖子的玉骨吊坠莫弄丢了,说你喜欢曲谱,让姑娘记熟曲谱后焚掉。” 沐容将曲谱握在手里,用心记下,嘴里轻哼了一遍,确定无误,点着烛火烧掉。 晋国公沐府的大门外,众人已拾掇好,正准备出门。 沐曼华不肯与胡三娘一个马车,依旧跳上沐容的马车里坐着,任冯六娘如何催她下来,她就是坐着不动,“路上指点武功、指点才学,冯六娘,这话你哄谁呢?我与胡三娘不熟,我要与九姐姐坐一辆马车,你且与她共乘一辆。” 冯六娘原想等沐容上车,一旦沐容开口,沐曼华总不好多说,沐容宠溺一笑,福了福身,“冯六娘,十二妹妹不喜与陌生人说话,劳你成全。” 一句话,她也拒绝与冯六娘共曾一车。 冯六娘明了,转身上了胡三娘的马车。 沐容换上干练的西凉裙装,定睛一瞧,整个队伍无论男女皆是西凉人服饰打扮,男子戴着高帽,带排扣的长袍,真真是现代社会里伊斯兰教众的打扮,靴子、裤子、短衫、长袍、与脑袋一般大小的布帽。而女子则是头戴着头纱、蒙面纱,戴抹额,足上戴了能响的手链、铃铛。 沐曼华穿的是浅蓝色宫裙,因她要出门,沐芳华、沐秀华她们的粉红色宫裙也送她。 沐容依带了两衣宫裙换洗。 冯六娘、胡三娘二人的,则是临了跟前,寻了晋阳最好的剪裁铺子新做了两身。 老太君领着几房的太太奶奶又有几位儿郎立在大门前给她们送行。 老太君对阿碧千叮万嘱一番:“九姑娘爱闹饿,得将果点备丰富些,早前原就体弱多病,如此身子痊愈了,可千万亏不得她,正长身体呢……” 老太君总说九姑娘个头长得小,还不是沐曼华的身子好呢,时不时就要念叨几句,弄得雷氏将好吃的都往她屋里送。 五皇子李冠大喝一声“启程!” 沐容冲着老太君挥了挥手,“祖母、二婶、三婶,快回去,待我回来,给你们带好吃的。” 老太君笑道:“这皮猴,当我们与她一样嘴馋。” 沐容又喊,“我带漂亮的衣料子回来!” 雷氏扬着手帕儿,“还真是个孩子呢,不是吃的就是穿的。”笑微微地对沐盛昌道:“二郎,照顾好九娘,她以前没出过门,你是做兄长的,多用些心。” 沐元济就沐容这点骨血,虽是姑娘家,还是得保护好了,沐家的泼天富贵可都是沐元济浴血沙场挣来的。而老祖宗说,沐容会给沐家带来更大的富贵,可不得保护好了。 众多沐家人眼望着长龙队伍地离去,鞭炮齐响,锣鼓喧天,立有人大喊“此赛必胜!衣锦荣归!”男女们喊了一通口号,在众晋阳百姓、乡绅的护送下,浩浩荡荡地出了晋阳城门。 * 沐容拿了本棋谱瞧,左手执白子,右手执黑子,自己与自己下棋。 冯六娘看了又看,“沐九娘,要不我陪你下棋。” “不要,你的棋艺太臭,我这是在照着棋谱摆局呢,可不是自己跟自己玩。” 冯六娘又被她嫌弃了,从沐容的箱子里寻了个传记类的书籍看。 启程五天后,沐曼华就不愿与沐容乘一辆马车了,原因是沐容不是看书就是在下棋,有时候还会弹琴、吹玉哨,说话的时候太少,她要是吵到沐容,沐盛昌就会说她“九妹妹在看书,你是武才女,去胡三娘马车吧。” 几日后,情形逆转,沐曼华愿意与胡三娘一快乘马车。 胡三娘做过女镖师,以前跟着胡镖头去过好些地方,能讲一些有趣的事,那些故事在沐曼华听来是极遥远的事,比她看野史传记有趣多了,越发愿意和胡三娘说话。 胡三娘低声问道:“沐九娘在做什么?” “吃点心、下棋、看书、睡觉,再不就是在肘上绑两块石头,现在不仅是手上绑,连腿上也绑了沙袋,我多说几句,二哥、十哥便训我不懂事。” 胡三娘打起车帘,“快看,睿世子又给你九姐送好吃的,那布包里包的什么?” 沐曼华远远地瞧着,李冠送吃的,李睿识也在送吃的,美其名曰“沐九娘要替我们西凉争光,你们若也是厉害的,我们一视同仁。” 什么一样对待?每次送给她们的吃食,都是沐容让春香或秋香分出一份给她们的,要不是沐容在,只怕她们武才女早被人忘得干干净净了。 * 行了大半月,抵达咸城。 李睿识道:“五殿下,还走吗?姑娘们可承不住,沐九娘都瘦了呢……” 李冠淡淡地扫了一眼,“是你想偷懒吧?” 李睿识不以为然,这一路过来,没少被李冠奚落,这小子就是看他不顺眼,沐容对他好些,那天还分了他一只鸡腿,李冠连根鸡毛也没得着,这让李睿识很是得意。“沐表妹,你吃吧,我自小不吃鸡。哈哈……你自己说不吃鸡的,沐九娘就给我了,我爱吃,我不仅爱吃鸡,我们还吃大肉……” 西凉范学士拥有正统西凉贵族血脉,不吃猪肉,就连西凉皇室也不吃猪肉,猪在西凉京城一带,都被称为“大肉”,各官宦人家设宴不摆猪肉,像飞龙元帅府更是有两个厨房,一个能做大肉的,一个从不做大肉,一旦待客,都在清真厨房里做。 李冠骂了句“不要脸的异类!你是不是西凉皇族?” “我祖母是中原贵族,我爹吃大肉,我娘也吃大肉,我们一家都吃大肉……” 李冠狠踹了一脚,微微一笑,“再胡说八道,小心我翻脸。” 李睿识打马而去,“小心眼。” 车队停了下来,寻了咸城的客栈住下。 冯六娘跟在沐容身后,一路过来,她时不时总是好奇地问上几句,无论她问什么,沐容亦总是能答得出来,“都说大周各城皆有男女诗社,咸城也算是古都名城,有没有诗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59章 赛前 第159章 赛前 胡三娘、沐曼华围聚过来。 沐容不紧不慢地道:“咸城离京城还有几日路程,咸城有女子诗社,名碧烟诗社,男子诗社称为青云诗社。” 胡三娘问道:“沐九娘,这有什么说法吗?” “碧烟诗社成立于几年前,大抵是咸城荣国公六十寿辰之时,大周萧淑妃、临安王妃携儿女回乡给荣国公贺寿。萧家特为萧淑妃省亲建造林园,其间有一条湖,取名明湖,将一处园林分为南北两地,举办女子诗词会、男子诗词会。 自那日起,萧家姑娘们便组建了咸城唯一的女子诗社——碧烟诗社,而开社之地,便是萧家的碧烟坞之上,隔河相望的是萧家公子组建的青云诗社。” 沐十郎问道:“青云诗社,可是青云直上之意?” “非也,青云诗社,乃是因诗社地址在萧府别苑青云园之内,而碧烟诗社则在碧烟坞,也因此而闻名。就如大周京城有三大女子诗社,亦有三大男子诗社,各自取名,也应地点。” 胡三娘咋了咋舌,“沐九娘懂得可真多。” 沐容很是凝重地道:“书中自有黄金屋。” 李睿识道:“书中还有颜如玉。”他指着自己,冲沐容傻笑。 沐容心里暗道:不要脸,是夸他自己美貌如玉? 要说生得好的,沐容还真认识几个,而真正的俊美男儿当属梁宗卿,风度翩翩自不肖说,更难得的是梁宗卿不家满腹才华。男子长得好,更得有才干,否则就是一只花瓶,只能当摆设。 胡三娘低声道:“沐十三娘,睿世子不是与沐九娘退亲了,怎么现在还镇日粘着。” 沐曼华争辩道:“是我九姐姐瞧不上他。” 可胡三娘觉得,沐容那身材着实没法看,就连春香、秋香都比她玲珑有致,沐容像门板一样的身材,还长得那么瘦小。一路上,阿碧每日早上都要往她马车里送不上的吃食,她一个人吃的,当她们两三个人,可就是不长肉。 沐容除了个出身、脸蛋和才华,也没甚引人处。 胡三娘挺了挺胸膛,越发觉得还是自己的身材傲人。 西凉皇家的两个男人,一定没长大,连女人美丑都分辩不出来,沐二郎、沐十郎照顾沐九娘,那是沐老太君叮嘱了,他们也照顾算怎么回事。 众人往客栈方向移去。 只听得一阵爽朗的笑声,“五殿下,可是带晋阳才子才女到了,使臣、副使臣在此已经等了两天了,估摸着你们这几日便到,特令小的在此等候。” * 咸城驿馆。 范大人、高大人立在馆门口,见出去的人领会了大队的人马。 沐容在阿碧、春香的相伴下步步行来,阿碧低声道:“九姑娘,紫袍文官便是你外祖。” 沐容放缓了脚步,那是一个两鬓有几根银丝的老者,皮肤白皙胜雪,正在人群里搜索着什么,待看到不远处立着的少女,眉眼似曾相熟,与记忆中的嫡幼女竟出奇的相似,又与宫中的范皇后也六分神似,虽有激动,但更多的还是意外。范氏没了,但范氏当年少女的容貌还记得的。 身侧的少女则有些兴奋地道:“祖父,可是沐家表妹?” 难道,这是血脉相融之故? 沐容看到这紫袍老者,眼眶潮湿,“九娘给外祖请安!” 范大人定睛细瞧,伸手虚扶一把,“九娘来了?我接到五皇子的信了。”他领一支应赛队伍从凉京出发,沐容随李冠一行人从晋阳出发。 身后的少女福了福身,“沐表妹,我是你七表姐,是范家三房的嫡长女。” 沐容的嫡亲舅舅只得一个,便是范家大房的大爷、范皇后的胞兄。虽有二房、三房两个舅舅,但他们都是庶出,听说范夫人不喜三房,但一大家子人却住在一处。 “七表姐好!”沐容福了福身。 范大人道:“这一路累着了吧?” “回外祖话,九娘一点也不累,在路上看看书、下下棋就到咸阳了。” 两位正副使臣令驿馆备了酒宴,两路人马一汇合,很是热闹了一阵,而五皇子此次也做了个副使臣,算作是专管晋阳这队人马的。 沐二郎、沐十郎,一个是作武才子来大周,另一个则是完全为了游玩,就如沐十郎,求了老太君,说要出来涨见识。 用宴的时候,姑娘们坐一处,单独的屋子摆了两桌,男子们又另坐在花厅里,很是热闹。 范七娘很是得意地向众人介绍道:“这是我表妹,嫡亲表妹,我们范家唯一嫡表小姐沐九娘!” 知情的人不由得撇了撇嘴。 嫡亲的……人家是嫡女所出的外孙女,你是庶子所出的孙女,你们俩算嫡亲的,范家长房与沐容算什么? 沐容起身,福了福身,“很荣幸认识大家。” 据她所知,范家后宅可不大太平,范夫人与范大人的宠妾白姨娘斗了几十年,曾有一度,范大人还扶了白姨娘做平妻,更是踩着范夫人,还是范皇后嫁了西凉皇帝后,范皇后凭借自己的强势,硬是将白姨娘打回了“侍妾”原形。 也因着这儿,范大人与白姨娘对范皇后畏惧三分。 左贤王府的郡主,封号荣兴的贵女起身问道:“你是随行还是参赛?” 沐曼华便道:“我九姐姐琴艺、棋艺都很厉害。” 荣兴不以为然地道:“我听说你十几岁了,只会读《三字经》、《百家姓》。”就差说“沐九娘是个痴傻儿”,那眉眼带着讥诮。 琴、棋厉害,可沐容就是个痴傻儿,再有才华,定也比不得她们的十之一二。 沐容笑道:“荣兴郡主说得是。”又欠了一下身,落落大方地坐下。 京城有文才女、武才女各有三人,个个都出身名门,其实还有一个庶出公主,封号栎阳,年纪十六七岁的模样,抿着嘴儿不说话,只是一脸探究地问左右:“我今儿午后听人说,沐九娘瞧不上左贤王府的睿识堂兄。” 一语出,整个宴桌上立时炸开了锅。 荣兴大叫,“明明是我哥看不上笨拙人。”说沐容傻痴儿,万一她是参赛的,不是骂西凉皇家没人了? 沐曼华要解释,却被沐容按了下来,“庸人自扰,由着她们说去,时间长了,自明真伪。” 其间有一个眉目清秀的少女自我介绍道:“沐九娘,你家三奶奶乃是我大姑母。” 沐三\奶奶金达梅,乃是金丞相的嫡长女。 金丞相家的嫡孙女!沐曼华听人说过,“可是金三娘?” 少女笑道:“都是亲戚,这般见外作甚,叫我彤云便是。” 姑娘们与自己投缘的人坐在一处,胡三娘、冯六娘也不认得旁人,自与沐容姐妹、金彤云娘在一处说话,金彤云又介绍了她一个要好的朋友,几个人不多会儿便有说有笑起来。 有婆子进了屋,福身道:“姑娘们,使臣大人与五殿下说了,明儿一早要赶路入大周京城,请姑娘们莫要玩闹太晚。入京之后,若是姑娘们感兴趣,可下帖挑战北齐、大周的才女。五殿下说了,我们西凉也是三大国之一,其才华不输南周、北齐,一旦挑战,就必得要赢,若是丢了西凉颜面,怕是姑娘们的父兄也要受累……” 不挑战便罢,一旦输了,父兄也要受累,受的什么累,肯定是被人笑话。你去挑战旁人,自当有把握才是,这要输了可不是丢脸面的大事。 姑娘们玩闹了一阵,两个姑娘一个客房,婆子丫头们则住中等客房。 * 夜深人静,沐容还在窗前看书,自顾自地执着棋子。 金彤云瞧了一眼,“你在摆棋局?” “还有不明白的地方,正在琢磨呢。” 金彤云笑了一下,坐在她对面,“容容,听曼华说,你有过目不忘的本事,沐家好些书都被你瞧过,若用学富五车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还说你来大周,路上也带了一车书解闷,未入京城,除了棋谱,书都被你瞧过了。” 是好奇!当今天下并不乏真正才貌双全的女子,这在乱世,有智慧,有才华便多了一项保命的才能。 “彤云,我十三妹说话夸张,莫听她的。” “只怕此言不虚,看你不大爱说话,却是个极爱看书的。” “老太君常说,女子容颜易老,唯有才华如酒,越存越香,九娘深以为然,便用心了些。” 金彤云道:“我也无聊得紧,我陪我下一局罢?” 两人相对奕棋。 沐容早前以为金彤云与金达兰一般,最是精通诗词,不想几局下来,却瞧出金彤云棋艺的不凡之处,也是个心有兵壑之人,而金彤云则是对自己下三局输两局的结果大为吃惊,“我在家里,能陪我祖父奕棋,时常也是胜负参半,我此次参赛,原是冲棋艺而去,听闻北齐少傅萧策,棋艺一绝,目中无人,我就想教训教训他。” 这会子,金彤云却讷讷地盯着棋盘,除了第一局,她一开始就给沐容布局,后面两局她几乎输得毫无悬疑。 她若不布局,怕三局都输给沐容了。 金彤云瞧着沐容的眼神里多了两分敬意。“明儿启程,我与你同车。” 沐容揶揄道:“是听曼华说我马车里的吃食最多?” 金彤云立时反驳道:“谁稀罕你的吃食,我亦是有的,此次前往大周应赛,我祖父、父亲给了我不少银钱防身,便是婆子丫头身上,一人亦有二百两银零碎银子呢。” 金丞相家没钱,西凉岂不人人都是贫穷的。 沐容微微一笑,“与你说笑,你还当真了。”她歪头脑袋,“我还真不知祖母、婶婶们有没有给我备,我原是不管这些事。” “你没银钱与我说一声,我给你一些,待我回了京,我自找姑母讨去,她很疼我。” 两人说了一阵,各自上榻歇下。 * 次晨天未亮,女侍卫、管事婆子就将姑娘们唤起来,各人在自家丫头婆子服侍下用了早点,匆匆上了马车。 队伍越发壮大,浩浩荡荡,行了几日,追上中途小憩的瓦刺国使团,一行有七八十人,亦有参赛的才子才女,也是文武赛皆在参加。 四月初三,一行人顺利进入大周京城。 看着熟悉的街道,呼吸着熟悉的空气。 沐容靠在车壁假寐。 金彤云一脸新奇地看着外头,“几年前,我七姑母来参加过大周的诗词会,赢得天下第一才女的美名。” 回去后,就被西凉皇帝指婚,将她配给大皇子做嫡妃。现下,皇家的嫡次子五皇子也到了婚配之龄,众贵女想着若是成绩颇佳,定是赢得好亲事之时。 今年参赛者中,有皇家的荣兴郡主、栎阳公主,其次又有出身一文一武世家的金彤云、沐容二女。早前大家都不觉沐容有甚,着实是她以前没传出美名,倒是听说她幼时身子不好,一直被沐老太君养在深闺,后来又听有贵女私里议论,“金彤云说,沐九娘最厉害的是棋艺。” “棋艺?这不是金彤云应赛的项目?” “今次不同上回,只比诗词,这次琴棋书画皆要分组,大国五人参赛,小国二至三名参赛。” 又两日后,姑娘、公子们将参赛的规矩亦都打听得清清楚楚。 “各国的人都到了,三日是南周朝廷的休沐日,由各国使臣中文武使臣组成评点师,各国才女才子参加初赛,每组前五人进行绝赛。” 沐容问道:“都有什么比试项目。文有琴棋书画,武有骑射武功,看似分组,却要进行综合评分。” 金彤云问女侍卫道:“没有诗词组?” “书法里便有诗词,大周已宣布各种评分标准,这两日让各国的评点师熟悉章程。” 三日后就要比试,她是不是进一次季府分堂的密道。 一别几月,也不晓紫嫣、沐云、沐霞等人如何了? 怪想念得紧。 “书法里融了诗词,各占五分,书法第一者可占五分,诗词第一者也可占五分,其他就按分评点。” 贵女们打听清评点情况,如何比赛后,便开始各自忙碌。 “综合评点,我的棋艺最好,书法丹青并无过人之处。” 有人开始感叹起来,不是说分组比赛,却要综合评比,这般下来,又有几个能获得好名次,说是评前五,这可是综合成绩的前五人,最后还要再次进行绝赛。 有人悲叹,有人欢喜,还有的人则有道不出的愁绪,反是武才女武才子们,一个个倒是坦然淡定的模样。 * 夜,静寂。 沐容换了一身劲装,将西凉行馆周围摸了个熟络,就在她四下探路之时,有女侍卫早就发现她的行踪,早早禀了沐二郎。 沐二郎带了沐十郎奔来,沐容一路从贵女客院溜到了行馆二门,闪闪躲躲,正盘算着如何出去,在报国寺学了两年半的武功,好不容易把沈容的身体养好,结果,她换躯体了,又得重头再来,她唯一的便宜就是这具身子自幼习舞,柔韧性很好,可现在她使的飘花剑,最多六成功力,还是软绵绵没力道,即便手臂小腿绑了沙包,最快也得半年才有效果。 沐十郎在她背后拍了一下。 沐容吓了一跳,调转头,愤愤地瞪了一眼,一副要吃人的模样,“是你们,快吓死我了。” 沐二郎问:“九妹妹要作甚?” “出去打探消息,老祖宗在京城有个朋友,消息极是灵通,我要上门拜访。” 沐十郎道:“范大人叮嘱过,叫我们莫要轻举妄动,小心被当成奸细。” 沐容道:“我拜访的人,一不是朝臣命官,二不是商贾名人,怎么就成奸细。” 范大人从一侧传来声音,“容容,既是如此,你何须打扮成这样?” 她怎了? 沐容低头,看着这个瘦小的身子,一袭夜行衣,心下一沉。 沐十郎垂首吃吃了笑了起来,“她打扮这样,手里拿把宝剑就能被人当刺客。” 沐二郎瞪了一眼。 这是他能说的话?这可是自家人。 范大人道:“你要拜访什么人?” “拜访……”说她要去见紫嫣,这不能说啊。 范大人肃容道:“各国大赛在即,不可胡闹,你有什么要拜访的朋友可以写信,我自令人前去送信,如何?” 沐容傻笑了起来,垂着头,拉着范大人的衣袖,“外祖,我不问市井消息灵通之人也成,外祖给我回信,我要知道各国男女文武才子里都有什么人,我……我想知道西凉的胜算有几成?” 范大人冷声道:“你想知道,我自派人打听,只不许胡闹。你娘就留下你这么一点骨血,你若出事,你外祖母又得痛哭。夜深了,回去歇着!” 他不喜范夫人,但沐容到底是他的外孙女,若是太过漠然,也会被人说道。 沐容应声“是”,离开时,却像是撒娇似地扯了一下沐十郎的衣袖,而是快速将一个纸条塞到他手里,虽都是沐家人,可白日很少见面,到底是男女有别,总得遵守大周的习俗。 几人各自散去,沐十郎回屋瞧时,却是沐容写的“明日辰时来寻我,代我送一封信给朋友。” * 沐十郎因是男儿,可以约上两三个好友出门玩逛,一早就换了西凉贵族的服饰过来寻沐容,“容容,你今儿要不要买什么东西,我一会儿要与两个朋友出去玩?” “这封信,你亲自送到这个地方。” 沐十郎接过信,看着上面一个个像鲜活如生命的文字,“这是老祖宗的书法?好特别的字体!” 沐容一把将她拉过,低声道:“交到此人手里,不可耽搁,这是大事。还有,你送完信才许去玩,否则我饶不了你。” “你这么凶作甚?我们沐家的儿郎,个个都是说一不二。” 沐十郎刚走,阿碧进来道:“姑娘,范大人要考较你的才艺,令你去使臣院。” 沐容穿着一袭西凉贵族女子的衣裙,微微一笑,范大人冷着脸,指了对面的地毯,不错,就是地毯,连个蒲团都没有,大抵是西凉京城贵族的坐法。 沐容别别扭扭地坐下,范大人令范七娘取了棋盘,不到半炷香,范大人就惨败、大败…… 范七娘呆愣愣地看着棋局,过了良久,才沉声道:“金三娘说,她的棋艺不如表妹,祖父不信,这才说要……” 范大人没有说话,“再来一局!” 时间,在缓缓地流淌。 沐容已经与范大人下了五局,局局皆是范大人大败,范大人才难压抑自己的平静,“你这棋风,可不像你父亲的沉稳……” “这些年,九娘把沐家所有棋谱都研究了一遍,祖母不大喜我碰棋,说太伤脑子。”看的棋谱多了,自然也就会了。 她的棋艺得益于梁宗卿、白真大师的言传身教。 范大人点了点头,“北齐的箫策、南周的梁宗卿、赵国太子赵熹,这三人皆是天下最出名的棋手。七娘,把那盒子给容容。” 范七娘递过一只木盒子。 范大人问:“你如何估算各人胜算?” 沐容答道:“改日外祖自然会晓,我只问一句,外祖可信我?” “你是我外孙女,我不信你又信谁去。”他说的是棋艺上,在他看来沐容小小年纪能达到如此棋艺,实在令人惊叹,只怕与那三位顶尖棋手相比,也不会差得太多,“赵熹的棋艺胜过梁宗卿,但今岁梁宗卿不会应赛,相传他去年秋天离京云游,就连他长辈也不知他在何方。” 梁宗卿离家未归,也不知他何时再回,他原一早就要离开大周京城,却因要指点沈容才学,硬是多留了两年。 沐容将手一伸,“外祖,借我几千两银子,待我有了,回头就还你。” 范大人直接被她的话惹蒙了,他在说正事,怎么就扯到借争子的事,她问是否信她,原来是为了借银子,不是说信她会获胜? 范七娘道:“表妹借这么多银子作甚?” “几千两……很多么?” 不多么? 她们家的姐妹一个月才三两银子,儿郎一个月五两,若取得功名的儿郎,秀才一个月十两、举人一个月二十两,进士为官的一个月家中贴补三十两。这可是几千两,得赚多久才有这么多。 范大人对着外头唤了声“虎头”,立有一个小厮应答一声,不多会就取了五千两大周钱庄所使的银票来。 沐容福了福身,范大人冷声道:“这是要离开?还没考你琴艺如何,七娘,取琴来。” 又弹琴! 好吧,拿人手短,她就弹一曲。 范大人道:“我们得到消息,此次琴艺赛的题目是《沉浮》,弹完整支曲目者即可报名,若是败了,就要接受鬼医的处罚。各国得到消息,有跃跃欲试者不少,赢了鬼医,能达成一个合理心愿。” 沐容心下回想着这鬼医是何许人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60章 人越长越小 第160章 人越长越小 范七娘插话道:“表妹,相传鬼医乃是神医后人。” 沐容接过话道:“前朝盛唐开国之初曾有四大功臣:神医淳于氏、神笔刘氏、神将萧氏、神谋诸葛氏,鬼医相传便是嫡系神医淳于一族的后人。北周代替盛唐,四大家族神秘消失,曾有传言,四族后人隐于山野,蓄势待发,静候明君问世。” 盛唐乃是大周以前的朝代,彼时天下一统,只一个盛唐。 范大人面上露了一抹骄傲之色,这些事,是范七娘不知晓的,可见沐容着实读了不少书,否则不会知晓此事,毕竟这四族的事并未进入正史,书中记载的只有刘氏、萧氏二族,对神谋、神医并未记载,留给后人的只是传说。 沐容问道:“鬼医为何要与人比试《沉浮》?” 范七娘柔声答道:“我们的人打听到,若天下有人能弹出完整的《沉浮》,且能胜过鬼医,鬼医便替大周凤祥郡主治愈身上的疤痕,让她恢复美貌。” 鬼医出世,是谁找到了神医族的后人?神医族后人出世,却又定下了与人斗琴的法子。可见神医族后人不仅医术过人,琴技更是一绝。 范大人道:“凤祥郡主沈五娘乃九天凤女转世,大周皇帝斥重资替其治伤。为让未来的大周有一个美丽得体的皇后,更是大手笔的邀请各国应赛进行文武比试。” 此次文武赛,看似大周举办的一次盛事,实则是大周皇帝要给凤祥郡主恢复美貌,治愈伤痕。这般的大手笔,可见大周对沈五娘的看重。 沈宛姐妹的命运已改,前世伤害、算计她们的人,如李氏、潘氏、沈宾已先后丧命,而沈老太太老李氏、沈宝更是失势,在沈俊来获罪后,沈家二房的人更是仰仗沈家大房的人过活。 沈容现下风头正盛,就算是毁容,在沈家那也是凌驾于沈俊臣之上的“祥瑞”之人,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说的就是沈容。 沐容道:“曾有传言说鬼医医术精湛有天下第一之称。” 神医族的后人,医术自是傲绝天下医者的存在。 范七娘微微一笑,“凤祥郡主极爱美貌,听说她毁容之后,性情大变,言辞刁钻,行事狠辣,便是大周的公主也要礼让三分。大周至德帝未立太子,却先立她为太子妃、未来皇后。凤祥郡主曾放出话,无论哪国人胜过鬼医,她愿满足对方一个合理要求。” 赢了鬼医可得到好处,同时未来的大周皇后也有许诺好处,这很诱人,有求富贵的,更有求名利者。 沐容亦听人说过,沈容被封为“凤祥郡主”后,沈家几乎在几夕之间,拥有泼天富贵,沈家一门更是因沈容满门荣崇,其父沈俊臣被封一等承恩候、任礼部尚书。沈家大房无论嫡庶姑娘,个个都被封乡君。一时间,沈家风头无两,占尽风光。 沈俊臣原就是世俗之人,因沈容满门荣崇,还不得将沈容当老祖宗一般供养起来。沐容离京几月,也不晓沈府如何。 她不是挂念,只是想知道那些人的后果。 若沈容知晓,想烧死她,想将她送给九皇子为侍妾的是她的家人长辈,这心下定然愤怒。 范七娘道:“祖父听冯六娘提过,说表妹在途中也曾研习琴艺,看的正是一套《沉浮》。” 范大人问:“容容现下研习如何?” “五卷十八章,要弹完整最少一个半时辰,这首曲子要记熟极是不易。” 范大人道:“可记熟了?” “不曾,不仅要记熟,还得反复练习,熟能生巧。” 范大人道:“棋艺赛有金彤云应赛,你应付琴艺赛,你外祖母自你母亲早逝后,就落下了心绞痛,得向鬼医求取养心丹。” 范七娘微微点头,掩去眼中异样。 沐容退出了使臣主院,心下疑惑。她在家时,就听碧姑姑提过,说范大人待范夫人很冷淡,对范夫人所出了三个嫡出儿女还不如他待庶出子女一半用心,在沐容的亲娘不满周岁时,范大人就再没有进过范夫人的屋子,还在一怒之下,剥夺范夫人打理范府后宅的权力。 范大人待范氏淡漠,怎的会对她示好? 爱屋及乌,恨母及子,范大人便是这样的人。范大人对范夫人所出的三个儿女还不如庶女疼爱,也因这缘故,范皇后、平远候乃至是沐容的亲娘对范大人的感情很淡,尤其是范皇后正位西凉深宫,更是公然打压白氏、范大人与两个庶弟。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范七娘乃是范家三房的嫡女,说起来,与沐容不应如何和善才是,怎的好好地讨好于她? 走了一段,沐容放缓脚步问阿碧:“乳娘,我外祖母自我母亲仙逝后可有什么痼疾?” “回姑娘,范夫人身子健康,听闻大太太仙逝后,范夫人哭坏了眼睛,从此看东西都是模糊的,旁的倒不曾听说。” 定是范大人骗她? “范家何人患有心绞症的是谁?” 阿碧凝了凝眉,“范家的事,奴婢不大晓得,姑娘不妨问秋香。” 秋香的亲娘原是大太太范氏的陪房,也因这,秋香对范家的事很了晓。 范氏虽不在了,但老太君依旧将范氏的嫁妆保存得很好,曾说那些东西要留给沐容将来做嫁妆。 沐容不认真便罢,一旦认真就要弄个明白。 秋香来时,听了阿碧的话,“范夫人身子不错,原是名门嫡女,就是性子温顺静雅,当年被白姨娘欺迫,外头还得了个掐尖强势不容人的名声。” 沐容是听说过这事,范夫人的性子柔顺,但范夫人所出的三个儿女尤其是平远候与范皇后的性子却是极强势的,许是上头有两个坚强性子的兄姐,也至沐容的亲娘范氏性子更为温婉柔顺。 秋香又道:“奴手未曾听我娘说过,范学士的宠妾、大姨娘白氏患有心绞痛的旧疾,白姨娘年轻那会儿,为了与范夫人争宠,每次都用胸口疼的病,早前还以为是装的,可每次此病一发作,额头出汗,嘴唇发紫,面容煞白。时间一长,范家上下才知白姨娘不是装的,而是确有此疾。听说范三爷也有些轻微的心绞痛毛病,也因着这缘故,颇得范学士宠爱。” 白姨娘…… 这不正是范七娘的亲祖母。求药之事就该让范七娘去,她要赢丹药,自替亲祖母沐老太君或外祖母范夫人赢,她怎的会替白姨娘去赢。 白姨娘也该说成是她的外祖母,这范学士活了大半辈子,还真是个拎不清的。 沐容眯了眯眼,“这么说,外祖要我替白姨娘赢养心丹?他在开什么玩笑,让我一个沐家嫡女给一个范家姨娘赢丹药……” 白姨娘颇得范学士宠爱,年轻时候曾几度陷害范夫人,范夫人被范学士冷落近三十年之久,更被白姨娘夺去理家之权,甚至一度被范学士抬为平妻。要不是后来范夫人的嫡女、当今范皇后以其才貌闻名西凉京城贵女圈,又得凉帝喜爱,聘为嫡妻,只怕范学士还要继续薄待范夫人。 范皇后嫁入皇家,也是替娘家母亲、兄长、妹妹争一口气,不想看他们继续被白姨娘母子压上一头。范皇后嫁给凉帝先是太子妃,熬了五年,生下李豪站稳脚跟,听说范皇后有孕时,白姨娘变了法儿使了她娘家侄女、范家庶出小姐去引诱凉帝,若非范皇后手段厉害早有防备,趁早除了白家姑娘、范家庶妹,定然胜负难分。 范皇后做了皇后,第一件事就是将白姨娘给踩下去,直接请求凉帝给他兄长赏赐一个“平远候”。直赏兄长,而不是封其父亲,范皇后心里对范学士早年对他们母子的轻慢早有不满。这还不算,她直接提携兄长的三个儿子去西凉太学读书,接受最好的教育,偶尔也亲自督导一番,也至大房的三个嫡子个个能文能武,尤其是嫡长子,更是个中骄傲,现在二十多岁,就在京城谋到了千牛卫指挥使一职,也算是年轻有为。 大房的嫡次子,虽然资质比长兄、弟弟差些,却也是个踏实吃苦的,任的是小吏一职,却比二房、三房最出色的儿子都还有才、稳重些。 大房嫡幼子从文,上届西凉主持考举,一举得中二榜进士,名次还靠前,让范皇后很是得意。 沐容问秋香道:“外祖将范七娘带上,范七娘真是应赛的才女?” 秋香答道:“范七姑娘的铃铛舞一绝。” 此次文武赛事,可没有比舞蹈的,范七娘也是个美人,只是在大周这等美人云集之地,并不出彩。 阿碧讥诮一笑,“奴婢听闻,让范七娘来大周京城,是白姨娘与范学士的意思,想将范七娘嫁至大周京城名门呢。” 大周京城名门,可是范七娘能轻易嫁进来的?京城名门的嫡子,人家宁愿娶本国名门闺秀,又哪里会去娶范七娘。只怕,范七娘是想嫁给大周皇子了,想借着这势头好与范皇后平分秋色。 白姨娘与范家三房被范皇后打压了近二十年,以白姨娘的性子,早就忍不住,一旦有机会就想翻身,想再过上当年执掌范府时的体面风光。 沐容心里打了一个警醒,“往年送到晋阳的礼物,是外祖母和大舅母给我的?” “姑娘难不成以为是范大人、二舅太太或三舅太太?” 连秋香都瞧出其间的端倪。 范二爷是阿姨娘所出,范三爷是白姨娘所出,他们与范夫人母子根本不是一条心。 阿碧道:“范大人可不大管府里的事,范家三房虽住在一个府邸,大房占了东府,西府是二房、三房。范大人已经三十年不去范夫人屋里,但大房还算和睦,倒是听说白姨娘、阿姨娘、金姨娘三人斗得甚欢,只大房不管这些姨娘的事,全由白姨娘管着的。” 妻妾多了,自生二心,并不是家家都能如沐府那般。一个老太君就如镇宅神,什么乱七八糟的事都给镇住了,上至沐元济,下至刚知事的重孙,谁不听老太君的? 沐容弄明白,让她给白姨娘求药这是不可能了。难得有这样的机会,若真能胜鬼医,先求旁的药还成,既可以与老太君、外祖母用,还能孝敬范皇后,谁让人家待她更为真心,不想范学士,当朝学士、学富五车呢,居然与一个晚辈玩心眼。 若她真的单纯易欺,定然就信了。 范大人这是拿她当傻子玩,玩出那等卑劣的手法,难道她就不会问知情人?或者根本就是他们病急乱投医,想借她去向鬼医求养心丹。 * 季府分堂。 紫嫣收到了一封信,看着上面熟悉的笔迹,她按捺住心跳,转身去寻惩恶楼主铁狼与庄主夜龙。 夜龙接过信,只看到漂亮的字,“是主子的笔迹……她在哪儿?” 铁狼道:“大哥不是试过沈五娘,她醒来后像变了一个人。为了给她治病,我们未名山庄出二十万两黄金请神医出山,还以名下商铺之名,送了一百万两银子给朝廷,请他们给她治伤……” 紫嫣垂着头,因她的失误,害得沈容遭遇大火,而她更迷途地下密道阵法,沈容是被沈家与大周九皇子救出去的,救出时,人已经高度昏迷,昏睡了数日醒来,对过往之时尽数忘却。 夜龙望着紫嫣。 紫嫣道:“小妹的信,大哥二哥都看得。” 夜龙逐字看罢,“是主子,她约我们带上各国应赛才女才子的资料于今晚子时设法进入西凉国行馆女客院乙字二号院子东正房一见。” 铁狼面上写满了浓浓的不解,“主子怎会在西凉国行馆?如果沈容是假的,那主子又是怎么回事?” 夜龙道:“我从密道潜入进去,请主子入密道。你们在密室前会合,待见了人,自会明白。” 紫嫣疑惑:“大哥二哥,会不会有人模仿主子笔迹?” 夜龙抬手,“沈五娘不是主子,你那日在密道迷路太过奇怪,我请问过山庄的阵法先生,他说是高人改了阵法,在沈五娘被救之后,又解开了阵法。能在我们未名山庄的眼皮底下动手脚,着实很奇怪,现在的沈五娘绝不是主子,很有可能被人调包……” 这只是他们的猜测,真相只有见了主子他们才会明白。在主子消失的几月里,未名山庄遭遇了几年以来不曾遇见的彷徨、迷茫,撒了二百万两银子出去,连个水泡都没冒。 二百万两银子对于未名山庄众人来说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各国分堂初建最多投入一百万两银子就能打开生意途径,这等同可以开两个分堂的钱财。 * 沐容在熟记《沉浮》琴谱,客院里所有的姑娘们都已经进了梦乡,一阵异香袭来,她快速捂住了口鼻,可还是不幸中招。 待夜龙进来时,只瞧见拿着琴谱睡熟的少女,他不由得拧了拧眉头,乙字二号院子东正房,就是这间屋子,不会有第二人,行馆里所有参赛的才女都各住一屋。 他取出解药香,在沐容鼻前绕了又绕,沐容睁眼就看到一双熟悉的面容,虽是戴着面具,却眼便认出来了:“夜大哥,怎么是你?紫嫣呢?” 夜龙如同雷轰:这真是他们的主子? 怎的变成这么个小姑娘? 好不容易等她长大一点,又变小了。 真是活见鬼!世间哪有越长越小的人。夜龙扛起沐容,吹灯离了东屋,到了西凉行馆的僻静处,进了一处杂房,移开上面的柴禾自密道而入。 沐容落在地上,东瞧西望一番,“与各国行馆地下密道打通了,卫国公府的如何?” “你是西凉应赛的才女沐九娘?” “沐容才是我的真名。我在昔日的令牌上,刻的是‘溶月’二字。夜大哥,说起来连我自己都觉得离奇。早在十四年前,我原要投胎,阴冥界突地掉下一个神物,我不幸被砸中,魂魄离散,一魂一魄留在沐容体内,另二魂六魄却一直游荡。三年多前,沈宛带沈容入京,途经陈留,沈容病重难愈,我的二魂六魄趁着她体虚之时附了进去……” 这样的实情,若非亲历,连她自己都不信。她不知夜龙能否相信,如果不信,她辛苦几年打造的未名山庄,天下第一消息楼、第一商业集团,就得成为云烟,她拥有的本事却是真实的,如果夜龙不信,她会在接下来的下注豪赌中让夜龙相信。 她不知夜龙能信几分,但这就是实情。 夜龙听得眉头微蹙。 沐容道:“夜大哥若不信,你可以打听一下,定会发现在沈容大病痊愈后性情大变。” 夜龙没想世间还有如此奇特之事。 “石氏的事如何解释?” “她哪有显灵?分明就是问心石的缘故。我所谓的地府一游,其实是我投胎前,因鬼差说时间还早,便令我游了一圈,等到吉时要投胎,又被不知名的东西砸中,莫名做了十三四年的傻子。 沐家请高人作法,召回我在外离散的魂魄,巧恰我附身沈容身上时,又受了伤,灵魂最弱,就被召回去。我自己还奇怪,问作法高人,我是不是过几年又变成旁人。后来才明白,沐容才是我的身份……” 夜龙似信非信,但见沐容说话的语调、动作、神情与以前一样,唯独不同的就是这个小身板,怎么看怎么别扭。 沐容指着夜龙道:“你不信我?” 夜龙不答,但是默认了这个问题。 “不信也罢,我自会证明你们看,你们给沈容赠了百万两银子,又重金请鬼医出山,我都知道了。钱财事小,活人事大,能用钱财解决的事都不是大事。”她大摇大摆走在前头,夜龙原有怀疑,看她对整个密道的了晓,轻车熟路就进了分堂地下密道,寻着熟悉的路,沐容近了密室。 紫嫣看着夜龙带一个小姑娘来,“大哥,她……”她的身后,跟着铁狼。 铁狼面露疑色:这可是他们未名山庄的地下密道,除了本派楼主、庄主、大周京城的堂主,外人是不能进来的。 沐容忙道:“我不是你们的主子,我是溶月。” 这不是一回事,他们的主子不就叫溶月,这是传说的未名山庄真主人。 沐容启了机关,进入外密室,走到一口大箱子跟前,用手拨弄起那个“密码锁”,嘴里絮絮叨叨:“我的空桑丝绳还在沈五娘那儿,得了空,本姑娘要把东西寻回来。还好没将钥匙、信物、令牌、银票等贵重东西搁在沈府,否则一把火烧得精光。” 咯噔一声,钥匙跳开,沐容打开箱子,轻车熟路地抱出个小匣子,从里面取了一个铁球,她打开铁球,立时化成一朵莲花状钥匙,按在石门上的凹槽里一转,内密室门就被打开了。 沐容挫着小手板,“哇卡卡,一屋子黄金珠宝,我们未名山庄的财宝啊!” 三个人一前一后地跟了进去。 沐容坐在一张紫檀木床上,“紫嫣,把外密室门给关了。” 紫嫣应声。 夜龙心头有欢喜,有纠结,早前原是不信,见沐容对地下密道如此熟络,又见她打开了内密室的机关,就连“密码锁”、内室密钥全都有,也由不得他不信,但由心下也只信了六分。 紫嫣与夜龙你望我,我望你。 夜龙在看沐容做完那一切后,六分信任升为七分,再任为八分,想到沐容所说的事,只觉得天下之事,真是无奇不有。沐容才是真正的她,沈容只是她三年游魂暂时寄居之处。 紫嫣哭笑不得,“主子,这到底怎么回事?如果你是我们主子,那沈五娘是何人?” “沈五娘就是沈容,而我是西凉晋阳城的沐容,行九,人称沐九娘,绰号溶月。知道这些年,我为何与你们传递消息,署名都写一个‘沐’字么?因为我原就姓沐,这也是我为何给沐风沐雨沐云沐霞从沐姓之名的缘故。” 紫嫣立时快速脑补,“主子以前是易容成沈五娘?主子的易容术好生高超,还能让人瞧不出破绽。只是主子,你什么时候也教教巾帼楼的姑娘此等易容术,要是她们学了,他日脱身逃跑也多了一条路……” 那是灵魂穿越,且能说是易容。 可现在,紫嫣明显就当成是易容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61章 舅舅是假的 夜龙冷斥道:“主子师从世外高人,此乃主子师父的不传密技。” 师门密技,有几个会传授给旁人的。 铁狼道:“我们要做大事,多项技艺也是好的,我倒不觉三妹的话有错。” 夜龙这是默认紫嫣的说法。 若非夜龙敬重白真大师,他很难相信所遇的事实,他都不能接受沐容的说辞,何况是紫嫣与铁狼,所以,这件事,既然紫嫣认为是易容,那就算易容好了,这样解释起来,越发显得自家的主子非凡寻常。 瞧紫嫣,就对沐容的易容术惊叫佩服不已偿。 沐容摆了摆手,“此事好说,这不叫易容术,其实是一门化妆术,改日得空,我化个小老头儿来哄哄你们。免得下次,你们不认识自家的主子。” 紫嫣恼道:“主子还真是,你要去晋阳,好歹与我们说一声。这些天,沐云沐霞都哭了好几回,以为是她们害了主子……” 沐容想到自己困于火海,就想抽自己几耳光,“尸体的事,可是我让你准备的,我那日一早就知道她二人是假的。我倒是奇怪,为何伍婆子母女三人没换出去?” 紫嫣便将那日自己瞧见沈容跳入火海,立即就从密道去救人,不想她与另两名弟子都迷路了,等他们从密道出去时,天都大亮了,火也烧过。 沐容微微一笑,“我脱身得轰轰烈烈,那日的凤凰烟花不错罢?” 铁狼惊道:“主子是说那不是什么九天凤凰,而是烟花?” 不仅惊住了二人,同样也惊住了夜龙。 烟花这世上哪有那样的烟花,就似真的凤凰浴火一般。 “世人将凤凰当真,那便是真,我们知道真相,那就是假,端看各人之心。但是那些字,却是问心石之故。” 紫嫣问道:“问心石在主子这儿?” “不在我这儿,被我师父拿走了,他说我武功太差,人也太小,再好的宝贝都保不住。火烧仪方院,我师父就在京城拥月阁上观望,就是他动的手脚,把我弄回去了,那个困住你们的阵法,也是他做的。” 铁狼揖手道:“不知主子的师父是谁?” “你们可知,沐家祖上有一个老祖宗,素爱云游天下,几十年前就做了道士?” 夜龙脱口而出:“梦周道长?” 沐容当即跳了起来,“你怎么知道的?老祖宗神秘得很,我问了他几回,他都不说道号,原来他就是梦周道长。” 夜龙揖手道:“赶巧那几日,属下便在京城,着实发现拥月阁上有人,一个是白发老道,另一人却是申半仙,瞧申半仙的样子对他恭敬得很。原猜不出他的身份,偏巧一日,白发道人闻到了一股酒香,按捺不住离了拥月阁。 属下一路跟踪,发现一个小道士抱着酒坛,笑嘻嘻地道‘师祖,你老人家也是大名鼎鼎的梦周道长,什么时候沦落到盯个小姑娘。还是与弟子回终南山罢?’ 他却一伸手就夺了酒坛,‘少管我的事,你该去忙甚自去忙吧。’ 恐怕到现在,申半仙都不知道他的师父是梦周道长,还说他的道号叫‘醉糊涂’。” 夜龙又道:“属下能记住梦周道长,还有一个原因,主子没发现,申半仙与赵熹长得酷似。” 天下相似之人何其多,被夜龙一说,沐容还真觉得这二人长得很相似,一样的清瘦高挑,一样的眉眼,两个起坏心时,就连眼神都是一模一样。 沐容眯了眯眼,紧握着小拳头,“老家伙又把我算计了一回,他知道的事肯定不少,居然敢哄我,待我回晋阳,我非揪他胡子不可。老人家怎么能哄小孩子?” 夜龙的话是真,他不会骗沐容。 申半仙怎会与赵熹长得相似?这是偶然,还是背后掩藏了什么真相? 沐容沉吟着,“沐天洲、梦周,道名还真符合他的性格,若说他没什么盘算,便是我也不信。他到底要做什么?他定是一早就知道我弄了个未名山庄,却由着我不点破?只怕待我回晋阳,他又不知踪影。” 当年在陈留,我听沈宛说过有个怪道人说了一个玉枕之事,现下想来,还真有可能是梦周所为,是他把我变成了沈容…… 如果送玉枕的怪道人是梦周道长,他的真实用意何在? 梦周道长可是得道高人,传说会一些奇特的法术,他的法宝也是闻所未闻,便是黄桑道长见到他,也得退避三舍,甘拜下风,只他不喜与人结交,喜欢我行我素。 梦周、白真二人,一佛一道,皆是当今天下两个宗师般存在的人物、神仙。 几人听说沐容与梦周道长相识,一时间,只觉这小姑娘在他们心目中的地位又高大了起来。 夜龙、铁狼请示沐容示下,讨了主意,因山庄的二十万金被夜龙做主送了鬼医,沐容又拨了三百万两银子给他,令他在洛城、咸城一带的钱庄兑换成金银。 铁狼说要在北齐京城建分堂,想安插进惩恶楼弟子,报了个数,沐容取了三十万两银子给他,让他去凑建。 如果沐容不回来,他们还真没银子花使,建分堂、开店铺,全都是要用银子的,季紫嫣手里的银子除了留下周转的,还真拿不出更多的,沐容拨了她五十万两银票。 打开内密室的钥匙,只有沐容能拿出来,那内密室上可还有一道密码锁,两把钥匙双管齐下,方才能启开内密室。 夜龙、铁狼相继离去。 沐容问道:“近来发生了什么事?” 紫嫣便将因她失责,害沈容在火海受伤颇感内疚之事说了,之后,听闻沈容醒来,她就派沐云沐霞前去相见,谁曾想,沈容根本就认不得她,伍婆子见到沐云,一声惨叫“有鬼!有鬼!太太快抓鬼!”就昏过去了。 如此出现了两回,不但沈容不认,便是伍婆子母女也喊是鬼,沐云再不敢露面,就算露面也扮成陌生丫头的容貌。 紫嫣轻吁一口气,为现在的沈容并不是主子而庆幸,只是那高人也太厉害,密道阻在地下,也能被他瞧见,早前的林啸天、黄桑就没发现这个秘密。 (记忆回放) 正月十五夜。 东厢房轰然而垮。 西厢房传出吱扭扭的声音,摇摇欲倒,吓得要救火的下人不敢靠近。 正房倒了,卷起一股尘土,火,滚滚而烧,在房屋倒塌后陡然变大,在呼啸的夜风里,越燃越大。 任是沈府、九皇子的人如何扑火,却到底是杯水车薪,烧下去,没起到任何的作用,所有人累了个半死不说,火苗还在风中窜到最近漱玉阁,连沈家莉住的漱玉阁也被一角,好在救火及时,并未造成更大的损失。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自空中出现浴火凤凰,沈俊臣、九皇子下令“不惜一切救人”,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沈家的护院,九皇子的侍卫冲入了火海,有人顶着用水浇透的被褥将沈容给成功抱了出来,只是,沈容的半边脸被烧伤,后背烧了三成。 九皇子心里想着:“赵熹知不知道沈五娘是九天凤凰之事?”如果知道,赵熹定有二心。但又想,他定是不知道的,若赵熹知道,肯定不会将沈五娘留在大周京城,更不会托付给他照顾,也许赵熹就是瞧中她的美貌。 沈俊臣见人被救出来,嘴里一直念着“阿弥陀佛”。 凤凰现身,天现预言,惊动了钦天监与大周至德帝,当即遣了官员来打听,知沈容未死,只是受伤昏迷,这被至德帝认为“是天佑我大周,要保我大周再复北周盛世,传令太医院,若有人能治好沈五娘,朕重重有赏。” 京城街上,百姓们议论纷纷。 “天下要乱喽!护我大周平安的九天凤凰遇难,天下不太平喽,将会有天女临世,唉,这下好了,没好日子过。“ “没想到九天凤凰转世到我大周京城了。” “不知道到底是谁?” “我可听说了,是礼左侍郎的次女沈五娘,昨儿夜里,沈家走水,险些被烧死。”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伍婆子、画兰画菊今晨在一个僻静的客栈里醒来,看到的就是一个江湖游侠,“昨晚,沈府发生了大火,在下瞧见一个姑娘将你们拖到了院子里,当时你们已经被烟子呛得昏死过去,想着那姑娘慈仁,为了救你们,竟害自己生生被烧死,一时感动,就将你们三人带出了沈府。” 伍婆子颤着音儿,“大侠是说……说姑娘救我们?” “我当时见到城南火光冲天,就过去瞧热闹,可真是稀奇事,你们姑娘遇险时,火里冲出一只凤凰,在空中盘旋后,留下了两行金色大字‘凤凰难,天下乱,得天女者得天下!’我就趁着所有人都看异景,将你们三人给带出沈府。” 画兰死死地咬住下唇:姑娘为了救她们,自己抛弃危险,眼泪化成了断线的珠子,却是怎么也止不住。 那大侠道:“大娘,我记得姑娘救你们出来时,往大娘身上揣了个什么东西,你且看看吧,许是姑娘留给你的。” 伍婆子往怀里一摸,就抓出一个布包,启开看时,却是一处田庄的地契,又二千两银子,“我的姑娘啊!”一声惨叫,哭得厥了过去。 大侠摇了摇头,“拿着吧,瞧来是你们姑娘留给你们的,往后好好过日子,也不枉她用自己的命救你们三人一场。既然你们已醒来,在下就此告辞。对了,那个铜像,我瞧着这位大娘很看重,就算当时半昏半醒,怀里也抱着的……” 画菊唤声“大侠”,眼里难掩悲伤,“多谢你救了我们。” “我说了,救你们的乃是你家姑娘。” 画兰画菊生怕被沈家发现,拾掇了一番,带着病中的伍婆子离开京城,去了咸城乡下安顿,田庄是姑娘留给她们的,让她们好好活下去,定是姑娘的遗愿。 她们恨极了沈家人的恶毒,要用火烧死她们,说到底,还不是因为她们知晓沈家太多的隐私,沈家要护声名,她们偏不要对方遂愿。 后来,伍婆子为给沈容报仇,将沈家的事告诉了几个游方的说书人,一传十,十传百,最后由几家大茶楼给说出来,整个京城在一月之间,都知晓了沈家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平妻、婆母不容原配嫡妻,二房的叔子欲谋长嫂嫁妆,联手将原配嫡妻给毒死;什么二房的人算计长房的嫡长子,设局引诱人去河里洗澡,看人活活淹死;更有年纪不大的二房嫡长女沈宝沈四娘,为保住自己的嫡女位分,给亲娘下毒…… * 遥远的赵都。 沈宛收到了沈容从京城寄来的家书,她在家里说了家中发生的事,然,就在今日,赵硕也收到了从大周传来的密函——沈容毁容!被沈家人用大火给烧毁的,连沐云沐霞也都没了。听人说,伍婆子母女三人被沈容救了出去,后来被一个过路的大侠救走没了下落。 沈宛看罢了信,正要收起来,却发现信套还有一个什么,用纤手一掏,里面竟是一张赵都的一百万两银票。 “一百万两!容儿从哪里来的?她怎么会有这么多的钱?” 赵硕心不在焉,他不在乎沈容是否是九天凤凰,他看重的是她是沈宛的胞妹,他怕沈宛得晓沈容已死,定然承不住丧妹之痛。 “八郎,你说容儿哪来这么多钱,这丫头居然在家书里给我捎了一百万两银票,还换成了赵国的钱庄,八郎……” 沈宛连唤了几遍,赵硕方才顺过神来,缓缓抬头,露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沈宛轻啐道:“笑得这么难看,你还是别笑了。” “宛儿。”到了今日,赵硕不想再瞒沈宛,拿她在自己的身边坐下,“有两件事,我觉得应该告诉你!” “什么?” “银票的事。” 沈宛惊道:“你知道容儿从哪儿弄来这么大一笔银钱?” “是,容儿很聪明,也很厉害。我……”他真诚地道:“石美金不是你舅舅!” 秘密早该说了,可他一直忍着,想寻个机会再道破。 “你在胡说什么?” “宛儿,石美金是我扮的,给你添的二百万两体面嫁妆,是容儿给的。” “你胡说……” 赵硕将当年在大周京城发生的所有都告诉了沈宛,最后,又道:“你若不信,可以问石妈妈,她也知晓此事,是容儿说服石妈妈,让她说服你,让沐风沐雨随你陪嫁至赵都,让你将所有的忠仆、下人带到赵国做你的陪房。容儿说,只要你好,她就好……” 沈宛呆愣愣地看着一侧,石妈妈眼里有泪。 沐风沐雨也是哭过的样子。 大周京城传来的消息,她们都知道了。 石妈妈道:“王妃,王爷说的是实情。早前的二百万两银子,是五姑娘在咸城下注时赚的,在咸城,五姑娘赚了一百万多两银子,再后来,她给太子殿下指点买诗词会下注,助太子殿下大赚一笔,太子殿下给她分了二成的红利。 五姑娘说,她能估测下注,是不愁银子花的,说要将二百万两银子置给王妃当嫁妆,又不能让沈家动心思,最好的法子,是以王妃莫须有的‘舅舅’添嫁妆,如此一来沈家人就不能抢夺王妃的嫁妆,而王妃也可以体面出阁……” 沈宛脑海里掠过沈容的娇俏顽皮,一直以为,她都想做好一个长姐,可最后,真正给了她莫大体面,护她平安幸福的人,其实是她的幼妹,那一个一直在她看来,被她呵护的人。 赵硕的长子赵燕南,此刻指着石妈妈道:“羞!羞!石嬷嬷哭……” 沈宛惊道:“出了甚事?你们好好儿的哭什么?” 石妈妈将脸转向一边。 沈宛追问道:“你们说话,可是出了什么事?你们在哭什么?” 已嫁作人妻的小环,这会子再有控抑不住,唤一声“王妃”,双膝一跪,“王妃,五姑娘死里逃生,被毁容了!” 沈宛摇了摇头,“你胡说!容儿还没及笄,怎就毁容了,她还没订亲呢……’” 小环哭道:“王妃,五姑娘是被沈家人放火毁容的,沐云沐霞被烧死了,王妃呀,这封信是五姑娘给你的信了,许是那时,她就猜到了。” 沈宛不愿相信,痛苦地摇头,“不会的!不会的,容儿不会有事,你们骗我,你们都在骗我……”然,身子一晃,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醒来后的沈宛,问了赵硕后,得晓沈容被沈家人害得毁容。这世间再没有比沈家更恶毒的,沈宛大病了一场,一阖上眼睛,她就忆起自己当年离开京城,沈容与沈家薇给她送行时的点点滴滴,那一支和应在风中的送行曲,那一句“长姐一定要幸福”,言犹在耳,却从此天人永隔。 “我对不住娘,对不住容儿,我只顾着自己幸福,将她丢在了大周,让她被害得毁容……”沈宛哭得嘶心裂肺,就算过了好几日,一提到沈容,她就会泪如雨下。 一个尚未及笄的女子,被大火烧毁容颜,这往后还有谁会娶她、要她,这一生都被毁了,便是寻常人家,也不会娶这样如恶鬼般的妻子,着实太过吓人。 赵硕一直陪在身边,宽慰她、开解她。 又几日后,赵熹登门。 他沉着脸,问赵硕道:“大周传来消息,说……沈五娘被毁容,还说她是九天凤凰转世,劫难之时,天现异象:凤凰难,天下乱,得天女者得天下。” 赵硕语调低沉,“宛儿得闻消息病倒了,府中上下都不敢在她面前提到沈五娘。那是她娘家最后一个亲人,容儿那么善良单纯……” 可她被毁得如此惨烈,被所谓的亲人放火烧死,若非她是九天凤凰转世,恐怕就已经是一堆白骨了。 赵熹声音沉痛,“八叔,这几年,我一直在等她,我赵熹的嫡妃之位也是给她留着的,我的长子必是她所出……” 无论她毁成如何模样,她依旧是他心上的人。 “阿熹,别再等了,容儿配不上你。你忘了容儿,她那么善良聪慧,定是希望我们所有人都能幸福快乐地生活下去。” 沈容要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并不是嫡妃之位。赵熹与沈容已不可能,赵熹的身边已有数位姬妾,一个毁容的女子,怎能入住赵国东宫。 赵熹苦笑摇头,“就算小狐狸不在,我也不会再娶嫡妻;何况,她还活着,我定会娶她。八叔,你多安慰安慰八婶,她一直为不能带小狐狸来赵国而自责,现下惊闻噩耗,最伤心难过的还是她。” “我会的。” 赵熹欲转身,却见石妈妈迎面而至,“太子殿下请留步!”她启开盒子,从里面拿出一只桃花玉手镯,“这东西是太子殿下送给沈五姑娘的吧?她无福消受,将东西送到了王妃手上,托王妃将此物原物奉还。太子殿下,我们五姑娘……”石妈妈的眼泪再也控抑不住。 她是石氏留给沈宛姐妹的忠仆,可她亦一心想逃离沈家,跟着沈宛来赵国享福,那个一个柔弱的幼女,留给了环狼围绕的沈府。 沈容被毁容貌,赵国太子妃怎会是被毁容貌的女子,沈容是不会嫁给赵熹了。再则,大周知晓了沈容是九天凤凰的转世,肯定不会让沈容嫁入他国。 赵熹接过桃花玉,“小狐狸,你宁死也不要做九皇子的侍妾,却要跳入火海去救几个卑贱的下人,宁可为此丢了性命也在所不惜,小狐狸,这值得吗?” 值得吗? 她一生追求的许就是一份真情罢。只要别人待她好,她才不管,这人是下人还是高贵的公主,她都会努力去回报那么好。 她走了,留给他们的,许就是无尽的追忆与思念。 “小狐狸,你等着,终有一日,我替你报仇!我要让整个沈家为你赎罪……” 赵熹望着无尽的夜空,想到那样一个聪慧、狡黠的小姑娘被毁了,他想像不出,她的容貌到底被毁成什么模样。心,一阵阵酸楚、疼痛,眼前总是沈容的五官模样。 * 大周京城,季府分堂。 紫嫣与京城分堂的众人齐刷刷跪在大厅上。 铁狼漠然地盯着他们,“你们全都是饭桶,让沈五娘险些葬身火海,陷险境,容貌被毁,你们还活着作甚?季紫嫣,别以为我们同门师兄妹,我就会纵容你!你用死尸易容代替,事先为什么不告诉主子,害得主子以为是她们被困火海。别人不知,你当知道沈五娘于我们山庄有何重要。” 但这些事,也让夜龙、铁狼更为感动,小小年纪的沈容能为自己的侍女去冒生死大险,更能证实她重情重义,绝对是个值得敬重的好上司,跟着她,就不愁前途。 对于沈容的真实身份,未名山庄里知晓的人更是寥寥无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62章 状告沈家 沈容要求夜龙、铁狼、季紫嫣等人隐瞒她的身份,毕竟对于更多的人来说,他们希望自己的主子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儿,是一个能带他们做大事的人。 “请二师兄责罚,紫嫣甘愿领罚!” “一句领罚,就能让沈五娘恢复健康?就能让她的容貌恢复如初?罚,肯定要罚的,照未名山庄的规矩,分堂主领五十大鞭,其他保护主子的暗卫,每人领三十大鞭,可分三次执刑!” 沈五娘是他们所有人的希望撄。 在这次大事之后,天显异样而主子还活着,说明主子是个有大造化、大智慧的人。 这几年,沈容在跟当世两大高僧学艺,这件事,他们也是清楚的,连梁大才子都道“我亦无甚可教沈五娘”,一个小姑娘在两年半后,就能令天下第一才子说什么可教她的。 铁狼扬了扬头,“接下来你们想怎么做?” 季紫嫣紧握着拳头,“沈五娘的仇不能不报!我们要让沈家身败名裂,让所有背叛过、伤害过沈五娘的人都不得好死!偿” “杀仇人!给沈五娘报仇!沈家也太恶毒了,连个小姑娘都不放过,看她冲进火海,都袖手旁观,后来出现火凤,就想救人,却是杯水车薪,根本就控不住火势。” 分堂的弟子有愤怒,有不平的,更有想替沈容报仇雪恨。 铁狼抬抬手,示意众人勿嚷,“当务之急,是寻天下名医给沈五娘治脸与后背的火灼伤痕。此次我前来京城,是奉夜庄主之命,寻访鬼医出山。季紫嫣,至于给沈五娘报仇之事,照着我山庄的规矩,沈五娘不求助,我们不能代她出手的。” 紫嫣愣愣地道:“沈五娘请求我样相助报仇了。”她顿了一下,带着无尽的恨意:“沈家伤害我山庄弟子,这笔账不能算了。沈五娘在我大周分堂,每年给山庄赚的银子最多,是我山庄的功臣……” 季紫嫣想到现下沈容的容貌:当时朝上的那半边脸已经被大火灼伤,另半边脸是完好无损的,而后背更压了一根屋梁,那屋梁正燃烧着。 沈五娘这一昏睡就是六七日,连山庄惩恶楼的楼主铁狼也惊动了。 敢伤未名山庄的弟子,他们未名山庄就必须报仇。 * 沈府。 李管家一路小跑,进入桂安院就道:“大老爷,出大事了,大理寺少卿杜大人上门拿人,石美金石老爷在海外听说了先头太太与五姑娘的事,派了石英回中原,已往大理寺呈递状纸,将老太太、二老爷、左太太告上了公堂。耿大人领着官兵,前来府中宣老太太与左太太去公堂回话。” 韦氏这些日子一直沉陷在沈容惨死的悲痛之中,这是对沈家失望,更是对沈俊臣失望,甚至于对老太太、潘氏的心狠手辣而升起了极强的防备之心。 沈容就是个孩子,她们竟然能想出火烧仪方院的事,她们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无论外头怎么做,只要没有证据,那就是谣言,可现在石家来人,将老太太、左太太婆媳与沈俊来一并告上公堂,这就是事实。 朝堂上,御史追着沈俊臣不放,生生将他的礼部左侍郎告得贬为五品员外郎,从二品到正五品,可是连降五级,别人的官越做越大,可他却是越做越小,皇帝对沈家火烧嫡次女寝院,害“九天凤凰”转世的奇女险些惨死颇是震怒,就连宫的申半仙也道:“一统天下的原是我大周圣君,令九天凤女遇险,害我大周前途茫茫啊。‘凤凰难,天下乱’,大周只怕也安定不了……”大周至德帝一怒,将沈俊臣的官职一降再降。 沈俊臣吼道:“石家只是商贾之家,他凭什么告老子?” 李管家为难地凝了又凝,“回大老爷,石家搭上了二皇子,二皇子府的大管家陪着石大管家,听说二皇子新得的海外美人樱姬夫人便是石大管家的族外甥女,石大管家是石美金石老爷的族弟,而樱姬夫人的母亲便是石氏女。樱姬夫人她得唤石大管家一声‘族舅’。樱姬夫人这几日哭着求二皇子给她舅家申冤,还说她表妹、姨母都是被沈家害死的……” 樱姬夫人,早有耳闻,听说原是从海外前来中原游历学习中原文化的,行到大周京城,身上的盘缠用完了,便到杨柳歌舞坊卖艺,人家是自由之身,只是卖艺,更不会陪客,倒是听人说樱姬夫人的舞蹈有一种诡异神秘之美。 第一次登台献舞,她就迷住了二皇子殿下。 不到两个月,樱姬被二皇子纳入府中做了宠妾。 众人皆知,樱姬夫人便是海外人。 没想,她与石家扯上了关系。所谓的什么族舅,弄不好就是莫须有的关系。 人家在海外,好不容易在中土有个姨母、表妹,还没投奔上,就被人给害死了。 沈俊臣正气恼,就见沈宏沈宜兄妹面容煞白地进来,“父亲,不好了,大理寺少卿杜大人把……母亲给抓走,说有人告母亲害死了先头太太,罪证确凿,要请母亲去大理寺公堂。” 耿大人在二皇子府的大管家陪同进了内院,一揖手道:“沈大人,还请海涵,有苦主抬着石氏的尸骨告到大理寺,本官不得不主持公道。对方罪证确凿,更有沈家二房沈俊来的亲笔家书为证,你家老太太乃是谋害石氏的主谋,沈俊来与潘氏乃是同谋。 另,又有苦主状告沈家烧杀人命,都在大理寺里候着呢。沈大人,你……跟着走一趟吧。现在大理寺外头汇聚无数百姓,大理寺必须给被害者经公道。” 佛堂里,老太太老李氏突然有几个官兵上门,领头的官员更是面无表情,手一挥,大喝一声:“将凶犯带走!” 老太太尖叫一声:“你们想干什么,我儿可是朝廷命官?” “他是朝廷命官,你可不是,有石家苦主状告你毒害石氏,走吧,大理寺耿大人还等着呢。” 沈宝一声惨叫,纵身一闪,拽住老太太,厉声道:“你们想干什么?” “这位可是沈四姑娘?” 沈宝怔了一下。 老太太将沈宝护在身后,“你们想作甚?” 杜少卿道:“有人状告沈宝,毒杀亲娘,此等行径禽兽不如,来人,都带走!” 沈宝一听这话,三魂吓掉了七魄,“没有!我没有毒杀亲娘,杀我娘亲的乃是坠儿,不是我,不是我……” 任她争辩,任她不认,还是被大理寺官兵带到了大理寺公堂。 * 公堂外,黑压压地站满了瞧热闹的百姓。 对于沈家的丑事,因为紫嫣等人背后的推动,闹得满城风雨,沈家更成了京城官宦人家最瞧不上的人家门第。 大堂上,站着一个异域打扮的中年男子,身材瘦高,一阵“威武”之音,杜大人移到案前。 “谁是原告?” 异域打扮的石大管家石英忙忙揖手,“启禀大人,草民是原告石英,是被害惨死的沈门石氏的娘家族兄。石氏的胞兄石美金因族务繁忙走不开身,特意令草民前来中原,替我家族妹讨回公道,大人,我家族妹死得惨啊……”他呈上状纸。 耿大人看了状纸,上面说得清清楚楚,说他石家得“良心人”送了一份“证据”,上面清楚地写了沈家老太太李二花如何与沈俊来、潘氏联手,毒害石氏。 耿大人看罢状纸,“石英,你要状告沈府老太太李二花、左太太潘氏、二老爷沈俊来害死你族妹?” “启禀大人,正是!小人还在状告沈府,烧杀无辜良民,残忍杀害我外甥女沈五娘……”石英说到伤心处,眼泪哗哗流淌。 沈俊臣道:“石英,你可不要血口喷人。” “沈俊臣,你敢作敢当。清天大老爷,我们可是有人证的——早前服侍过沈五娘的伍婆子、画菊姑娘都可以作证。” 伍婆子没死? 失踪那么久,今日竟被石家人给找到了。 沈俊臣心下一惊。 耿大人响堂木一拍,顿时一片静默,“呈证据书信!” 立有衙差呈上一封书信。 耿大人拆开书信,细细地看了一遍,“师爷,当堂诵读此信!” 师爷接过,前头是老太太李二花向儿媳潘氏的寒喧套语,再后面就是老太太牢***满腹地说石氏不肯交出理家权,把持着她的嫁妆,都快钻到钱眼子里,又说石氏如何给她的儿女请最好的先生教导琴棋书画等等,最后又向潘氏说,她此生只认潘氏是儿媳,不会认石氏,让潘氏给她寻找那种服下后却不会马上死的毒药,而是会拖上几日才慢慢毒发身亡。 最后,衙差又递上了一支金钗。 耿大人传唤了当铺小二等,一番辩认,都说金钗是沈家老太太当入当铺的,当时沈家老太太统共当了三千二百两银子的首饰,虽是有急用,而这金钗便是昔日沈老太太当进去的一件。 耿大人请了太医上场,经过辩认,金钗里残留有七日绝命散的气息。 沈俊臣明明将这金钗还有当铺小二的证言全都毁了,金钗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他记得自己丢到荷塘中,难不成这世上真有鬼怪作崇? 他哪里知道,这些证物全都是未名山庄派高手出面从荷塘里寻回来的。 沈俊臣可以丢证据,他们的人自然就能再寻出来。沈俊臣以为丢了就是最好的毁灭,若他真的将金钗清洗一番,就不会成为证据,可他想着石氏的死因,觉得晦气,只抛丢入荷花池就以为一了百了。 老太太见闹到公堂,迭声道:“俊臣,是石氏忤逆不孝,是她……” 石英大喝一声:“给我住嘴!我族妹不孝,你们沈家早前只得十二亩中等田地,你年轻守节,不事耕作,家中请了几个长工帮忙耕种。若非我族妹,你们一家岂能过上呼奴唤婢的富贵日子,我族妹嫁予沈俊臣,供他读书,送他到绵州最好的书院念书。 而你呢,不但搬到我族妹的陪嫁宅子里住,还摆出当家老太太的谱儿。不仅如此,你还带着你二儿子一家也住到我族妹的陪嫁宅子里,还妄想接掌我族妹的嫁妆,恨不得霸占我族妹所有的嫁妆。最后因抢不到族妹的嫁妆,居然与沈俊来、潘氏合谋毒害我妹。 天下间,岂有你这等恶毒之人!好吃好喝的供你,让你绫罗绸缎享富贵,到最后却要害我妹性命?” 公堂外,有百姓大喊起来:“此等恶妇,天理不容!那是人家的嫁妆,居然也抢!” “什么沈家清贵,原来就是一肚子肮脏坏水。” “天理不容,严惩恶妇!” 耿大人拍了几下惊堂木。 围观的百姓,群情激愤,居然有毒害儿媳的婆婆,还有加害嫡妻的平妻,更有算计长嫂的小叔,都这都是什么恶毒人,全都凑一块了。 石英重重跪下,不停地磕头,“请耿大人替我枉死的妹妹主持公道!李氏、潘氏、沈俊来害我妹子,他们就是真凶!” 耿大人厉声道:“李氏,你可认罪,按照我大周律例,杀人偿命,你虽是石氏婆母,却因夺嫁妆不成害人性命,现下罪证确凿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沈俊臣恶狠狠地盯着潘氏。她不是说,“只要大老爷保住我的嫡妻位分,我就不会将那封信拿出来。”可事实时,这封信落到了石家人手里,而今还出现在了公道之上。 潘氏心里则想着:莫不是她放在潘大老爷的盒子被盗了。若真被盗,为何娘家兄弟没告诉她此等大事。 谁又能想到那盒子被盗,没了证据,她又如何拿捏沈家与沈俊臣。 她想了一阵也不得要领。 潘氏心下一阵阵地打寒颤,耿大人已让师爷写下了认罪书,只要她们在认罪书上画押,这便是认罪。 两名衙差拿过认罪书:“李氏,画押吧!” 老太太这会子想到阴间有石氏,若她去了那边,石氏第一个就饶不得她,她不要死,她宁可继续活下去,“俊臣,俊臣,你救我!” 沈俊臣垂着首,今日之后,他的名声就真被他们全给毁了,毁得一点都不剩,他亦将成为京城的笑柄。 护老太太还是护沈俊来?沈俊臣想着沈俊来,这些年给他惹了多少麻烦,对这个弟弟的手足之情越来越淡,可儿不言母过,老太太偏二房,但他不怪老太太。想他幼时,家里的日子不好过,是老太太坚持将他送到了私塾里念书,方才有了后来的他。 他还是感激老太太的吧!而老太太这些年也没享什么清福,他是儿子,就当救母,更当尽孝。 沈俊臣灵机一动,揖手道:“启禀大人,家母曾告诉本官,说真正的主谋不是她,而是沈俊来。她早前根本不知道这封信,直至正月初,我因知晓潘氏毒害石氏,欲重惩潘氏,潘家大老爷方带此信上门。当时家母根本不知道这封信的事……” 潘氏瞪大眼睛,怔怔地看着沈俊臣:他的意思,是想将石氏的死推到她头上。 她不会认的! 但因这封信的出现,她是毒害石氏的帮凶,这个罪名是跑不掉的。 老太太哪里上过公堂,看着外头的百姓,再看两侧拿着棍子衙差,一个个面无表情,好生吓人。又听说“杀人偿命”,早就吓得乱了分寸,她最怕的就是死,活着多好,喝奴使婢,死了到了冥间就人受石氏的报复,她一定要活着,而且还要尽量活得长长久久。 沈俊来大叫:“不是!不是!大哥,这件事就是母亲出的主意,是她叫我给潘嫂嫂写的信,是母亲求的毒药……” 老太太现下慌乱。 沈俊臣道:“母亲,并非儿子不孝,你犯下杀人大罪,若罪证确凿,当律是要被杀头的。” 杀头!要死…… 他不能再护沈俊来,必要时候便是老太太也不能护,如果老太太一力要替沈俊来认罪,他也无法。沈容的命保住了,至德帝要治她的伤,定会有法子,就连近来也有不少贵妇登门拜访,太后、皇后更是数次给沈容赏赐了不少贵重药品。 一旦沈容的容貌恢复,他沈俊臣有一个九天凤凰转世的女儿,来日定会大富大贵,他现在紧要的是讨好沈容,为让沈容解恨,潘氏不能留,便是老太太与沈俊来也要舍。 但,他是老太太的儿子,他必须救老太太。 老太太目光流转,一会儿盯沈俊臣,一会儿看沈俊来。 沈俊来道:“是母亲叫我写信的,是母亲求的毒药……” 潘氏则呢喃道:“不是我害的人,我当时虽猜到他们也许会害石氏,却也不敢肯定,老太太是我婆母,她要毒药,我能拒绝吗?我不能拒绝,我只是太过孝顺,她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她孝顺不是错! 老太太要毒药,她身为儿媳,怎么能不给弄。 耿大人再一拍惊堂木,“李氏,你儿媳潘氏,指认是受你之命送去毒药。你儿子沈俊来指认你才是毒害石氏的主谋,你又有何话说?” 老太太身子微颤,认罪,还是不认罪,一旦认了,就是杀人大罪。 杀人偿命! “我不知道那封信,直到正月时,大儿要惩潘氏,潘家带了这封信上门,我才知道当年二儿俊来给潘氏写过这么一封信。” 沈俊来颤着音儿“娘——”。 老太太翻供了。老太太最怕死,她怕到阴间就受石氏折磨,想想《地狱游记》里说的那些稀奇古怪的刑罚,像她这种毒害儿媳,是要每七日都要饮一回毒药,七日一轮回,直至受尽折磨,赎清罪孽,就算重新投胎转世,也要受尽苦楚去偿还前世欠的债。 耿大人道:“李氏,你是说,你不知道这封信。” “是!不是我下的毒,是过世的李三杏、就是沈俊来的结发原配下药害石氏,这件事原就是沈俊来与李氏谋划的,我根本就不知道啊。” 笔迹是沈俊来的,说他不知道,这不可能。 沈俊来道:“娘,不是我!不是我,你才是主谋,你为什么要诬我?娘,早前潘家上门时,你可是承认那封信是你让我写的……” 李氏没想沈俊来怕死,居然把害人的事推到她头上。 是,毒死石氏,是他们母子谋划的。 但她不能死,她怕死啊。 老太太也顾不得这许多,眼瞧着沈容就要一门登天,她还要享富贵好日子,怎么能背上害死石氏的罪名,心下拿定主意:“你这个孽子,那信原就是你写的,上回潘家上门大闹,我是为了保你一命,才承认那是我的主意。美玉啊,你是个好儿媳啊……”不知是害怕,还是因为真的懊悔,她扒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母子二人反目了?谁也不肯承认自己才是主谋。 百姓议论起来,辩不清到底谁是主谋,一个说这封信是老太太让写的,而老太太却说不知道这封信。 耿大人大喝一声“肃静!”他看了眼沈俊来,“给沈俊来施刑,先杖二十棍,再不招实情,就实以夹指之刑……” 公堂施棍,可不是家里那些下人软趴趴地敲几下,而是结实有力的衙差重重执刑。 沈俊来没受十下,就大叫着:“别打了!别打了,我招!这封信确实是我背着老太太写的,是老太太对我们夫妻说如果石氏没了,石台县那份家业就是我们二房的……” “真不孝,居然诬陷自己的亲娘!” “我可听说他为了自己快活,把亲儿子的命都玩没了。” 耿大人道:“给沈俊来画押!” 潘氏、老太太也在自己的认罪书上按了指印。 石英道:“耿大人,还有沈家烧杀平民的状纸,请耿大人宣证人伍婆子、画菊母女。” 潘氏道:“禀大人,这伍婆子、画菊乃是我沈家的下人。” 石英苦笑道:“潘氏,她们是在沈府做下人,却是未入奴籍的下人,早在去岁之时,我外甥女沈五娘就赏了画菊画兰二人自由身,而京城官府档案里,更没有沐云沐霞的奴籍档案,所以从去岁开始,她们便不是奴婢,而是平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63章 对簿公堂 伍婆子与画菊跪大堂上,伍婆子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请大人做主,沈家人歹毒啊,那日,我们家五姑娘去寺里敬香,给十六爷、十七爷带了斋包进去,结果沈大人提前支走了右太太韦氏,抓了五姑娘,将五姑娘送给九皇子做侍妾,之后大老爷将沐云沐霞绑了送回仪方院,最后还将我们母女三人一道绑在仪方院的贵妃椅上。 我们喊救命,口里被塞了布团;我们想挣扎,可身上那么粗的绳子,根本不能逃命。因小妇人知晓沈家的一些隐私,他们怕我们被贱卖赶走之后传出去。天刚落黑,老太太就派了婆子小厮锁了院门,封了门窗,又在仪方院周围倒上灯油,要将小妇人母女三人与沐云沐霞一道给烧死。 不曾想到,大火烧起之时,五姑娘从九皇子府逃了回来,见我们被困火海,冲到火里想救人,我们母女有幸被姑娘救出来,姑娘虽被救却容颜毁损,沐云沐霞被活活烧死了……” 沈俊臣端容揖手,“禀耿大人,在本官糊涂,本官有错,惭愧啊!不该受潘氏的挑唆。” 他率先认错,一脸懊悔模样,却将所有的错推给了潘氏。 早在上次潘氏用信要胁他时,他的心就寒透了,知道潘氏行事对他留了一手,这哪里还是夫妻,分明就是仇人偿。 潘氏的心被人剥了一层又层,这就是她爱了一生的男人,当年明知他有妻儿,为了嫁他,却甘愿作小伏低,到头来,他为了保住自己,竟将她给推出去。一句“受潘氏挑唆”,看着围观的百姓,怕是人人都当她潘氏是个心狠手辣的,害死了原配嫡妻,还要人家留下的儿女。 老太太厉喝道:“伍婆子,你不要血口喷人?” “我怎会血口喷人,是谁下令将我们母女绑起来的?是你,是你派人冲进了仪方院,将我们母女绑在贵妃椅上。自离沈家,我们母女就想替五姑娘讨回公道。” 为了替五姑娘讨公道,画兰更是嫁给了一个比她年长许多的捕快为妻,她们母女想的都是要替五姑娘讨回公道。 伍婆子道:“五姑娘是被你们烧伤的。沐云沐霞是被你们烧死的!就因为她们知晓沈家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婆母、平妻、二叔子联手毒害太太;二房的四姑娘毒杀亲娘;二房的堂兄弟淹死大房的嫡长子沈宽……这一桩桩,一件件,你们不敢让人知道,又不能转卖我们,因为我们是平民,你们就想到了如此阴毒的法子,想把我们仪方院上至姑娘下至丫头全都烧死!” 人群中,站了一个三十岁上下的络腮胡汉子,长得凶神恶煞,肤色黝黑,一侧立着个娇美小巧的小妇人,夫妻俩立在一处,显得怪异,却又极其相配。男子高大,女子娇弱,而男子眼里看着小妇人时,却流露出几许疼爱、温柔。这娇美小巧的妇人不是画兰还有谁。 老太太此刻只一个念头:她不能死!绝不能死!她的眸光落在了沈宝身上。 沈宝毒死亲娘,是一定要死的,已是死罪了,也不在乎多一桩。 老太太指着沈宝:“宝儿,我没有下令,是不是你打着我的旗号下的令?五姑娘也是我亲孙女,我没想过要她的命。” 人人都说沈容是要做至尊至贵的皇后,虽然容颜被毁,可她就是个尊贵的,她还指望着这个孙女给她带来体面富贵呢。 沈宝惊呼一声“祖母”。 老太太扑了过来,抓住沈宝就打,“你这个坏丫头,我与你说了多少回,不许害人,你怎能害人?你怎能这么干啊,你的胆儿还真大……”她突地抱住了沈宝,将嘴附到她耳畔,“你毒杀三杏,死罪难逃,我疼你一场,你把烧死五姑娘主仆三人的事认了,往后每年祭日,祖母给你烧香!” 沈宝摇了摇头,“祖母,你为什么要我认罪。”这一句很低,转而她大嚷:“我娘不是我杀的,是坠儿,坠儿背着我去买的秕霜,后来又背着我给我娘下药,这件事当年就查清楚,祖母,你不能冤枉我呀……” 她身子一软,趴在地上呜呜痛器起来。 她还没及笄呢,她才不要死,她要嫁给董绍安为妻呢。 她要与董绍安订亲,这是她谋划了多久才渐转的好事,她又在柳氏面前赔了多少不是,拍了多少马屁,柳氏才替她订的亲事。 她还年轻,更得好好享受幸福快乐的日子。 当年,李三杏的死就没查清楚,老太太和沈俊臣都有意捂着这事,买秕霜的是坠儿,看到她下药的人都被灌了哑药转卖他乡,再没人知晓她的事,死无对证,她为何要认? 老太太见沈宝不肯认罪,眸子一动,指着潘氏道:“在仪方院倒灯油的人是多婆子、李婶子,是潘氏下的令,主意也是她出的。当时她告诉我,五姑娘不在院子里,说一把火烧了,家里的晦气就没了,我才没阻止。我以为那些婆子下人都是家里的奴婢,我不知道她们是平民,如果知道,我肯定不会这么做……” 奴婢犯了大过,主家可以处死,也能转买。 但若是平民,就受律法保护,闹出人命是可以讨回公道的。 沈俊臣此刻在心下权衡利弊,在老太太与潘氏之间,他只能保住一人,到底怎么办?潘家人拿住他的短进行要胁,现在证实那封信就在大堂,是潘氏背弃在先,揖手禀道:“耿大人,本官可以证明,下令放火倒灯油、反锁院门,封死门窗的人是确实是潘氏!” 老太太喜出望外,关键时候,还是这个大儿子待她好啊。 潘氏不可思议地望向沈俊臣。 老太太现在是想明白了:不仅要舍沈俊来,连沈宝也准备舍弃。这一点,让沈俊臣很欣慰,杀人是大罪,现在石氏又对簿公堂,沈俊臣果决地决定舍弃潘氏,保全老太太。 沈俊臣指着她,大声喝骂:“潘氏,你太狠毒了,你说不会害五娘,可你却想将她活活烧死,我下令救火,你却不许……还将我灌醉!当我酒醒之时,我还打了她,大人,我府中下人可以作证,自我嫡次女毁容之后,我将她禁足家中,一心关怀毁容的嫡次女……”他说得万分悲伤,似要随时落下眼泪来。 沈宝心里权衡了一番,沈俊来的罪轻不了,忙道:“禀大人,我可以证明伯父的话不虚。烧死五姑娘的就是潘氏!她看中了延平候,要将九姑娘许给延平候为妻,可延平候喜欢五姑娘,她就设计让九皇子上门求亲。然后顺水推舟,把五姑娘嫁给九皇子为妾。可惜延平候听闻五姑娘因他容颜俱毁,发愿绝不娶沈家任何一个姑娘!” 潘氏烧原配留下的女儿,原来是为了替自家女儿抢良缘,还把人家的好女儿送给九皇子为妾,这心肠也太毒了。 百姓们嗡嗡地议论起来。 这件事,若是旁人说的,许不会有人信,可现在沈俊臣、老太太就连一个到了及笄之龄的姑娘都在指责烧杀无辜平民的真凶是潘氏,旁人还真不得不信。 潘氏心头悲凉,如果不是沈俊臣的话,沈宝哪里来的胆子指认她是主谋。 完了吗! 那封能掐住沈俊臣咽候的信已经出现了公堂上。 关键时候,潘家也放弃了她? 耿大人道:“带多婆子、李婶子!” 一声高呼,两人被带入大堂。 耿大人一拍惊堂木,“多婆子,沈家人指认,放火烧伤烧杀仪方院沈五娘主仆三人的真凶乃是潘氏,此事可是属实?” 想沈容死的可不止潘氏一人,还有老太太,这二人一相比对,老太太恨五姑娘死之心更甚。 多婆子面露疑惑,小心地望着潘氏。 潘氏想到潘家,如果认下此罪,她一生毁了,潘家的名声也会毁去,她无事便罢,还是潘家的好姑太太,一旦出了大事,潘家亦会壮士断腕。她还有一双儿女,她不可以死,不可以获罪。 “多婆子,你说实话!到底是谁下令泼灯油、点火烧仪方院,你说实话!” 多婆子一抬头,却见沈俊臣的眸子里掠过一丝杀意。 沈宝忙道:“多婆子,当时我们都在场,就是伯母下的令,还是她把一支香交给你的,她说‘泼三十斤灯油,一支香足够点燃整个仪方院。’” 泼灯油、给香的事都不是潘氏干的,是老太太。 但沈俊臣就是要把这事栽到潘氏身上。 潘氏再次望向沈俊臣,她这一生,疯狂爱上的就是这么个无情无义的男人么,到了现在,他还维护老太太。 老太太终于放弃了沈俊来。 李婶子此刻想也不想,潘氏是她的恩人,是潘氏给了她一个家,“禀大人,下令烧仪方院的人是老太太,奴婢可以作证!老太太知晓五姑娘主仆皆晓真相。五姑娘曾说,她不会敬老太太为祖母,也曾说不会再唤潘氏为母亲,但她不会报仇,因为一个是她父亲的母亲,一个是她父亲的妻子。老太太听说后,很是寝食难安。她怕远嫁赵国的大姑娘得晓真相,更怕大姑娘报复,所以她想杀了仪方院的五名下人,掩盖真相。” 李婶子虽然坏,可她知恩图报。 各有证人,李婶子证明下令烧杀平民的是老太太。 可沈宝与沈俊臣却一口咬定是潘氏所为。 这烧杀平民的真凶只一个,不是潘氏就是老太太,耿大人一时间也分辩不清。 多婆子只说“奴婢当时离得远,就看到府里的婆子小厮在倒灯油,最后点火的是……是……” “到底是谁?” 多婆子看了眼老太太。 老太太愤愤地瞪了回来。 人群里,传出一个爽朗的声音:“本王知道是谁?” 九皇子进入大堂。 耿大人与他行了礼,赐了座儿。 九皇子端坐在一侧,“耿大人,下令烧杀平民的是潘氏。沈五娘逃出九皇子府,本王抓捕逃妾,追到沈府,亲眼目睹沈五娘为救伍婆子母女三人冲入火海。那时,沈大人见女儿跳入火海便想救人,被潘氏给扯住不许。沈五娘昏迷后,沈大人打了潘氏两耳光,骂她歹毒。这也是正月,潘氏花了五百两银子,送了沈大人一个美妾之故,她是想让沈大人消气。” 为什么?潘氏不明白,九皇子为何要诬陷他。 九皇子讲的也是实情,只是却遮掩了能让旁人以为老太太是主谋的事实,就他的这几句话,也足够让潘氏获罪。 沈五娘是潘氏送入九皇子府的,如果不是如此,沈五娘不会死,就连他也成了整个京城的笑话,他被一个弱女子用剑架着脖子,最后沈五娘宁愿赴死也不嫁他,这可是极大地打了他的脸面。 潘家早就投了二皇子,将沈五娘送他,看似在讨好,实则却借沈五娘入府,在九皇子府里埋下了两个丫头做眼线,这怎是九皇子能容忍的。 他不仅要毁了潘氏,更是要借着这机会剪去潘家。 剪潘家,就等同拆了二皇子台。 这一点,他还是乐意干的。 老太太扑向潘氏,嘴里大骂:“潘氏,你好狠的心肠,你害死我孙女!” 耿大人大喝几声,令人将老太太扯开,“公堂之上,不得喧哗!” 师爷做好了记录,由衙差递过招认书。 潘氏摇头,她不能认罪,一旦认罪,所有的一切都完了,她就成了杀人真凶,平民是不能任意杀害了,她真不知道沐云沐霞是自由人,连官府都没二人的奴籍存档。 “耿大人,我不服,我不服!不是我烧杀五姑娘主仆三人的,我不认罪!不是我,是老太太李氏,她才是真正的恶毒之人!” 耿大人抓起执刑令牌,“执刑!打——” 落音,潘氏被衙差按在地上,棍如雨点,重重地落在她的后背、臀部,她仰头望向沈俊臣,绝望地,愤恨的,十几年夫妻,她最不了晓的竟然是自己的枕边人。 这便是报应么? 她夺了石氏的丈夫,可这丈夫从未真心待她。 关键时候,她居然护他母亲来诬陷自己。 是恨她,他竟然这样深的恨她。 恨她毒害了石氏,恨她让他官位一降再降…… 可他得潘氏扶持升官时,何曾真正感激过她。 潘氏死死地咬住下唇,她不会认罪,便是死也不认罪,到了阴间,她会去向石氏认罪,说她错了,说她不敢抢石氏的丈夫…… 错了啊! 衙差揖手,“禀大人,潘氏昏死过去!” “泼水!” 两桶水扑下,潘氏一激,醒了过来,痛得不像她自己,就像她在鬼门关前兜一圈又回来,“耿大人,贱妇不会认罪……我没烧杀平民,更没有烧毁沈五娘的容貌……我是冤枉的。早知如此,在沈五娘被送入九皇子府后,当天我就该回娘家,如此就不会被人诬陷!” 那天夜里,她在沈府。 韦氏被沈俊臣软禁,下令不许她出来,韦氏早前吵嚷着要去九皇子把沈五娘接回来,因着这,倒没人说她半句不是。而烧杀平民的罪名,却落到了潘氏身上。 在妻子与母亲之间,沈俊臣护的是老太太,即便他对老太太偏护二房有诸多的不满,关键时候还是母子情深。 师爷问道:“大人,潘氏喊冤……” “传沈府其他人证!” 耿大人喊了声:“暂歇,半个时辰后开堂再审。” 半个时辰后,韦氏、几位姨娘,更有李管家都被请到了大堂上。 韦氏被问,她道:“禀大人,妇人那日被丈夫软禁桂安院,大老爷怕我从九皇子府接回五姑娘,门口有好几位护院婆子守着,妇人连桂安院的内院门都不得迈出,外头发生了什么事,着实不清楚。” 韦氏被禁足,反倒没了嫌疑。 再问及几位姨娘,却是她们见到天空一阵华彩光亮,个个出来望天,才知道仪方院走水之事。 再问到李管家,“小人是沈家的管家,自来打理前院,对于内宅之事,小人不得而知。” 潘氏苦笑,她受了一场棍棒杖责之刑,竟无人可以证明她的清白。 伍婆子咬了咬唇,她是知晓实情的,重重一磕,大声道:“禀青天老爷,民妇可以证明,下令放火烧杀我们的是老太太。我们当时被捆在椅子上动弹不得,嘴里被堵住,但耳朵却听得清明,着实是老太太的声音,她站在外头高喊‘放火!快放火!’还说‘倒了三十斤灯油,一根香就能点起来!’当时,大太太身边的四姑娘正跳着吵嚷道‘祖母,让我去放吧。’我们被捆着,只听到了说话声,却不能肯定,这火到底是谁放的,但这下令人却一定是老太太!” 潘氏感激地看着伍婆子,在这时候,还有人替她说话。 伍婆子却不看她:潘氏待她不错,这一次后,她欠潘氏的情就还清了,她说了自己该说的,潘氏能否脱罪,且看她的造化,但沈家毁了沈容的容貌,这个仇,她们母女都是记下的。 耿大人闻到此处,“如果伍婆子所言是真,撒谎的人就定是沈四娘!打——” 沈宝被人按住,刚趴下,就是一阵噼噼啪啪地敲打声,她鬼哭狼嚎般的一阵浑叫。 “说!到底是谁下令放的火?” “说——” 沈宝只顾着哭,嘴里发出惨叫声。怎么办?她好想说实话,可她知道,一旦说了实话,自己就死定了。如果诬陷潘氏,也许还有一条活路。沈俊臣都说是潘氏,老太太也说是潘氏,她得说是潘氏。 “是潘氏下的令,潘氏前些日子咳嗽,伍婆子将她的声音听岔了也是有的……呜呜……民女没有放火……火是九姑娘放的,她的声音与我相似,是伍婆子听错了……” 沈宝这会子又将沈宜给咬出来。 耿大人又传了几个沈家下人来,几乎所有人都说是潘氏下令放的火,还说潘氏母子三人如何如何仇视石氏所出的两个女儿,总之能说多恶毒就说多恶毒。潘氏因做了亏欠石氏之事,想烧仪方院、想毁沈容已经不是一两日,就连多婆子也证明,潘氏曾不止一次地流露出想烧仪方院。 潘氏因拒不认罪,被夹了手指,最后收监关押。 这件案子有二皇子做原告靠山,又有九皇子当堂作证,一时间闹得沸沸扬扬。 沈家的名声,一时间沉到了谷底。 * 地下密道。 紫嫣讲到这里,又继续道:“沈俊来被关入牢房,等候刑部下文定罪;潘氏亦被关入大理寺牢房,上了几次刑,依旧不肯认罪……” 沐容因拥有问心石能看人心善恶,却没想潘氏还有如此刚烈的一面,不是她做的事,便死也不会认。 沈家被告后半月,大理寺牢房传来消息,潘氏因伤重难治病逝大牢,大理寺派人请沈宏去牢房收尸。 沈宜沈宏痛失亲娘,对沈俊臣替老太太作证诬陷潘氏颇感不解,心下也难掩恨意。除了李婶子、伍婆子能证明潘氏不是一令放火烧杀平民的证人,沈家的下人们几乎都是一边倒,百口一词地证明就是潘氏下的令。 潘氏一死,烧杀平民的案子就此了结,最后的刑部文书含糊其辞,既然凶手潘氏已死,此案就此结案,有说潘氏是凶手的,可人家至死未认罪,大多数的人还是觉得潘氏很可能是冤枉的。潘氏的死也算保全了潘家声名。 刑部对沈俊来冒充母亲之名、谋害长嫂的罪名下来了,沈俊来被剥夺一切功名,秋后问斩。老太太老李氏因心肠歹毒、居心不良,被皇后下懿旨申斥,夺去诰命之身,降为庶民,一世不得以官太太身份自称。 沐容听得迷糊,“李二花不能以官太太身份自称,沈府上下如何称她?” 紫嫣笑答:“属下也觉得好奇,着人与沈府打听一下,因皇后有懿旨,府中不能称老太太,而是改称‘李老娘’。”她停了片刻,又道:“皇后的懿旨里说得很明白,从现在开始,李二花不能迈出沈家佛堂一步,令其修身养性,再有下次必不饶她,还不许她再着富贵人家的绫罗绸缎,不得佩贵重首饰,一切都要照着思过守节的妇人规矩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64章 中毒 第164章 中毒 沐容闻到这儿,道:“不穿绫罗,不戴首饰,不能沾荤腥,一天只吃两顿饭,早晚皆是稀粥配馒头,再两个腌菜,是这意思?” 紫嫣肯定地点头。 沐容唇角一扬,露出几分笑意,“李老娘身边还有服侍的丫头?” 她不是真正的沈容,只是因承了沈容的躯体几载,想替沈容做一些,因认识沈容,她给了沈宛三百万两银子,又在沈容身上花了二百万两,这真真是一笔天文数字,好在她有钱,也不算白费。 “老太太,只她带着沈宝住在佛堂,珊瑚、琥珀二人也被韦氏下令配人,配的是大房的年轻管事,大家都说,许的人也是不错的,还赞韦氏贤惠。” 老太太李二花被禁足佛堂,不能迈出佛堂一步,要她以节妇之矩自省,甚至还令人用大锁封了佛堂,每日饭菜都从佛堂的孔洞里送进去。 沐容道:“樱姬这次的差事办得很好,姑娘看要不要向分堂请恩,好好赏她。” 石英便是樱姬寻来的人,但事情原是紫嫣安排下去的,未名山庄的人要给沈五娘报仇,就合计了一回,定下策略后,分头行动。 樱姬夫人,其实是未名山庄巾帼楼的弟子,她是山庄安排到大周二皇子的细作,专门打探大周朝堂的动向与外头人不晓的内幕。 紫嫣等人用的是“替本门弟子报仇”的名义,这是他们门中人有情有义,樱姬主动接下任务。 “赏二十万两银子!若有分堂众弟子问起,就说是我的意思。”沐容移着碎步,“沈家之事,就此了结。托人侧面问问沈五娘之意……罢了,告诉众人,此次本门替沈五娘治伤,一旦恢复容颜,就与本门恩义两清,有沈五娘自请脱离本门,往后本门弟子不得为难于她。” 沈容现下是“九天凤凰”转世,万不能再做未名山庄的女弟子。沐容在她身上花销了大笔的银钱,虽是因她而令沈容毁容,可前世的沈容最后也是被毁去了容貌,毁她容貌的却是沈宝与董绍安。 紫嫣心下一沉,“主子,她得大周皇帝看重,如果有她相助……有利我们行事。” “沈五娘此人不易掌控,早前连沈宛的话都不听,再则,我又困她三年,再送她回家,却让她承受被毁容的痛苦。你敢肯定,她不会怨恨我们?我送她一个九天凤凰的命格,让她一步登天。世人以为她是九天凤凰,我们却知真相。对于这等未知性情,善恶的女子,我们不能轻易用。 我做了沈五娘三载,给沈宛三百万两银子,未名山庄又在沈五娘身上花了二百万两,紫嫣,虽然沈五娘被囚三年又毁容,可我们在尽力给你恢复容颜,你觉得在我宗门与她们姐妹之间,是我们欠了她们?” 天命贵女…… 不是旁人,是她面前的女子。 从一开始,白真大师就告诉夜龙,“沈容是天命贵女”,因为有她,他们这些天煞孤星命格的人就会被改命。 紫嫣揖手,“禀主子,属下不敢!只是沐云、沐霞二人还真以为是主子遇难,近来伤心不已,沐霞还说再要去沈家闯闯,定要沈五娘认出她来。” “你不妨把实情告诉她,你再教教她们,从中挑一个得力的派往西凉京城做些事。” “属下遵命!” 沐容又道:“我要的资料呢?” 紫嫣递过厚厚的一个布包,“这是各国派来的文武才女才子名单,以主子的才华,若主子想胜,定然容易。” “西凉只让我参加琴艺赛,鬼医要人与他斗《沉浮》,这支曲子只顺遂弹完就得两个时辰,我是新学,要保证不错一处,很难!” 紫嫣想到在沈容身上的二百万两银子,真是太冤了。 而沐容竟然在沈宛身上砸下了三百万两银子,这个金额也太巨大了。 “主子,你当初为什么要在沈元娘身上用那么多银子?” 为什么?她自然是将沈宛当亲姐姐看待,也许是想赎罪,最后才发现,那根本就是一个别人的人生。 原来努力一场的,发现给旁人作嫁了衣裳。 “冥冥之中,自有安排!也许是因从她们那儿得到了问心石罢,总之谁知道呢。你我皆凡人,许多事参不透。我给她们这么一大笔银子,不过是想心里好受些,而今明断一切,反倒是轻松。” 紫嫣似有心事,她从不曾想过,有人的易容术会如沐容这般高超。“主子,京城店铺的管事,多是知晓沈五娘是我门弟子,而今……沈五娘正得意,让他们一时接受沈五娘不再是我门弟子,恐怕较难。” “他们愿意接触的可继续往来,就当个朋友,但不必纠结太深。我的事,你叮嘱沐云沐霞,切莫传出去。他日时机成熟,我自会与她们重逢。”沐容轻叹一叹,“后日大赛,我明儿得好好计算一番。” “明晚子时前,主子得把结果给属下。” “这是自然,还有下注的银钱。” 紫嫣心下还有顾虑,面前的人到底是不是主子? 她疑惑了,但沐容着实打了内密室,又由不得她不信。 既然夜龙、铁狼都信,她就不能怀疑主子。 沈容弃了,着实可惜,他们山庄可在她们姐妹身上花了五百万两银子。 沈宛难道不知道自家妹妹的本事,还那么心安理得的受了这么一大笔银钱。 “主子,赵国太子进了京城,曾夜访凤祥阁。” 沈容被封郡主后,素月阁易名凤祥阁,将沈宜迁入以前的素清阁,漱芳阁亦易名素华阁,沈容霸道地不许她们用“漱芳”二字,说“这是赵国硕王妃早前所住院落,你们是什么身份,也好意思用上?” 沐容道:“紫嫣,我不再关心沈家,以前关心,是为了不让自己落入险境。别再盯沈家,承恩候沈家是皇亲国戚门第,一门荣崇,你再盯着,我怕你引来大祸,该放手时当放手,人平安比什么都重要,钱财能解决的事,都是小事,莫计钱财得失!” 钱财算什么,她还付出了对沈宛的感情,如伍婆子画兰画菊,她都是真切关心地。 画兰嫁了个捕快,虽说年纪大些,却也算有个归宿。 “伍婆子与画菊如何了?” “伍婆子到底不放心沈五娘,带着画菊又回沈家,可沈五娘反倒不放心了,让她们签了卖身契,这才肯留在身边。她毁容之后,性情大变,虽有内务府打造的半边面具,可不敢照镜子,每日都要发几回脾气,伍婆子与画菊的日子也不好过。前几日,连伍婆子也被罚了,还有画菊也罚得不轻。 李婶子在沈九娘身边服侍。 多婆子亦去了凤祥阁,没少背里给伍婆子母女使绊子。 上回画兰回府探亲,瞧伍婆子被罚,很是过意不去,可沈五娘却道‘一个人五百两银子的赎银,若她们愿意,一千两银子就允你们带走。’” 伍婆子念着报恩,更是兑践诺言,她又哪里知道沈容早就换了个灵魂。 沈容早前的脾气就不好,而今又成了这个样子,脾气就更坏。 紫嫣立在一侧,见沐容从箱子里拿出了几张纸,取了笔墨,人虽陌生,可动作熟络,和以前一样进行评估测算。 “京城各大店铺与桂花诗社的众多姑娘们一起给她捐了银子治伤,可这几日,沈五娘居然讨了捐银名单,说早前是捐给朝廷的,这次要捐给她。” 商户给沈容捐钱治伤,原是紫嫣等人误以为那就是沐容,曾有人提议倾整个未名山庄之力也要恢复沈容的容貌。 女子的容貌是世间最无价的宝贝,天下间爱美的女子恨不得自己就是天下第一美人,而天下的男子又恨不得天下最美的女人是自己的。可见容貌是女子,是如同性命一般的存在,这也是沈容毁容后性格大变的原因。 而现在,紫嫣等人才知,早前的沈容并不是他们的主子。 沐容微闭了双眼,心下一麻,似有什么从体内抽走,她往后退了几步,再退几步,难不成沈容就在上面某处,离她只相隔不到百丈距离,她忆起老祖宗所言,曾叮嘱她从沈容身上提前取走空桑丝绳的事。“明日我会设法前去找你,沈家的密道先关闭。” “是。” 沐容离开密室,心下酸麻的感觉陡然消失。 她必须得想过法子,将问心石给封印起来,据老祖宗所言,它应该是可以封印的。沐容想到此处,快步往西凉行馆方向移去,密道路口,立着铁狼,揖手唤了声“主子”,不等沐容反应过来,铁狼已然出招,抛过一柄宝剑,沐容使出飘花剑,铁狼并不是真的与她过招,更多的是试探。 “你到底是谁?会我家主子的笔迹,还会她的飘花剑,可你的剑招,绝不比主子使得好?别说什么你易容成沈五娘的话,我铁狼可不会信……” 一切都太顺利! 夜龙、铁狼、紫嫣这些人可不是轻易会相信人,即便紫嫣、夜龙全信了,但铁狼没信,无论沐容的易容术多高超,一个人的体形怎会变化太多。 数招之后,沐容累得不轻,“铁狼,我的武功本不如你,我是不是溶月,你可以问夜大哥,我不想解释……”她的心又是一阵刺痛,她捧住胸口,“噗——”的一声,吐出口鲜血。 铁狼一惊:“你受内伤了?” 沐容则想的是:沈容到底做了什么?早前与问心石认主,可用的是沈容的血,虽然问心石被凤灵所吞,让凤灵认主则要魂魄相融,而她魂魄离体,悲愤难当时,正好与凤灵相融。凤灵能吞问心石,却未必能真正控制问心石。 铁狼抓住沐容的手腕,“主子,你似受了极大的内伤……” 正在此刻,夜龙一闪身,近了跟前,厉喝:“铁狼,你对主子做了什么?你没瞧出她脸色不对,有病在身?” 铁狼无法解释,难道是主子受了内伤,所以她的剑法武功退步,让沐容盘腿坐好,两人联手给沐容调理内伤。 过了两刻功夫,二人停了下来。 夜龙不解地道:“主子,你怎会中毒?” “中毒?”沐容一脸茫然,她怎会中毒呢? 夜龙道:“如果没猜错,应该中毒不久,至今不足半月,还好发现及时,我与铁狼将毒给逼出来。” 沐容摇了摇头,中毒时间不足半月,不会是沐家中毒的,可她的吃食有大半都是从沐家带出来的,到底是谁要害她? 吐出毒血后,沐容心头的感觉好了许多,“我先回去了。” 夜龙与铁狼使了个眼色。 铁狼却不肯离开,“大哥是不是要说三妹的事?” “三妹一意孤行,给京城分堂惹来大麻烦,柳坊主对此极为不满,要不是她出主意给沈五娘捐银子,沈五娘怎会再索要银两。朝廷知晓此事,御史们个个都怕开罪了未来的大周皇后娘娘,个个都不敢弹劾。 沈俊臣听她说‘父亲,本郡主得了银子,也有你一份,你瞧家里过得多紧巴,本郡主好歹是未来的皇后,怎能过得小家子气。’更是厚颜无耻地府中护院管事去照着名单让各家再备早前一样多的银钱,要以我之见,这有了第一次,定会有第二次。 沈五娘哪里像我们主子,我们主子易容之时,赚的每一分钱,都是正大光明得来的,可她就会利用权势逼迫良善……” 他们以前是杀手,可这几年早就适应了现下的生活,做一个行走在阳光下的人。 沐容想了片刻,“让紫嫣收拾一下去北齐分堂。以你们之见,大周分堂谁任堂主合宜。” 二人相视一望,夜龙道“柳坊主”,铁狼却道出“沐云”,这虽是师兄弟,二人似在沈五娘的事上生出了不一样的看法。 沐容道:“沐云太年轻,还需磨练,提柳坊主任堂主。沐云在京城认识的人太多,让她去西凉避避风头。着紫嫣把沐霞带走,沐云沐霞改成本来的姓名。” 铁狼揖手道:“早前开罪主子之处,还请主子见谅。” 沐容点了一下头,对夜龙道:“夜大哥,一切照我们早前的计划行事。” 铁狼转身离去,主子最信任的人还是夜龙,夜龙是副庄主。 身后,传来夜龙的声音:“主子的意思,将未名山庄易名未名宗?”他顿了一下,“改为天女宗如何?” “你且改来试试,恐怕不出半月,绿林寨休想安宁。” 铁狼耳力极好,天女宗?难不成沐容就是天女?夜龙与白真大师有旧,得白真大师才投了沐容,沐容又是梦周道长的弟子,与白真大师也是相熟的,这种种是不是早就现出了异样,耳畔回响起紫嫣的话“大哥让我们跟着主子,说自有一番大造化,我们听他的便是,如今这日子,虽然辛苦些,但比以前自在得多。” * 沐容面容煞白地回到女客院,外头天色已明。 阿碧、春香等人正在四下寻她,十郎见沐容出现,惊呼一声“容容”,奔了过来,一把将她扶住,“你脸色为何如此难看?” 沐容摇了摇头,“我中毒了……” 沐十郎惊愕不少,“谁给你下毒?” 如若她知道,就不会这般焦虑。 沐十郎扶住沐容,快速往女客院方向奔去,不待秋香询问,“请太医,九姑娘中毒了!” 沐容昏沉沉地依在榻上,不多时,西凉才女们都听说她中毒之时。 太医入得女客院,瞧了一阵探不出究竟。 一位年老有太医面露沉吟,“沐九姑娘与我国凤祥郡主的脉像一模一样。昨日凤祥郡主突然中毒昏迷,我等奉令入沈府解毒,探不出究竟,今日五更,突然毒性减弱,后来不到半个时辰竟自行解毒,当真离奇。” 问心石! 难不成是她根本没有中毒,而是因问心石之故,在沈容中毒垂危之机,她的求生***摧动了问心石,将毒气转到了她的身上。问心石真正的主人是沈容,而非沐容,它是被凤灵吞食后被迫留在沐容体内。 另一位太医道:“若沐九姑娘与凤祥郡主中的是同一种毒,休养一日,自能得解。” 年老太医道:“瞧姑娘的毒早前已有人替你疗伤逼毒,毒性并不算重。” 沐容想着接下来的大赛,柔声道:“有劳二位太医。” 太医依旧照例给沐容开了解毒的药丸。 李冠、李睿识得了消息,已先后进了女客院,向阿碧、春香等人询问沐容中毒真相。 沐容则在琢磨着问心石的诡异之处,沈容行事张狂,又不懂内敛、掩饰,又有大周皇帝的“未来皇后”旨意,不知道有多少人想置她死地,先不说二皇子、九皇子的嫡妃,六皇子的正妃也容她不得。 未立太子,先被立为太子妃,更是至德帝许诺的未来皇后,而这些皇子正妃们便只能得到一个“贵妃”的名分,这让她们如何甘心,她们的娘家哪个不是权势滔天的,谁又会甘心将自己的嫡妻位恭手相让。 沐容撑着病体坐到案前,令秋香砚了墨,这次用的是左手写字,每一个字皆热情洋溢,很快写了一封信,“告诉二爷,请他亲笔将此封信送到报国寺交给清觉和尚,托清觉和尚务必交给悟明大师,若是白真大师在,交给他也使得。要快!能救我的,许就他们。” 清觉,是报国寺住持方丈悟明的弟子,沐容还是沈容时,清觉就视她若妹,私下里没少帮衬,一方面是清觉认为沈容不容易,一则更是敬重沈容的才学。悟明大师欣赏有才华的后生,清觉多少也受了悟明大师的一些影响。 “姑娘!”秋香轻呼一声。 阿碧啐骂道:“姑娘病得这么重,既是姑娘如此吩咐,你快去找二爷,叫他照姑娘的话去做,要快!” 沐容昏沉沉地睡熟,在撕心裂肺的灼热、蚀骨之痛中,她失去了知觉,痛得忘了时间,忘了空间,也忘记了思绪,这是要死了吗? 真没想到,她居然会替沈容而死。 而因问心石错认了主人,把沈容身上的毒气过到了她的身上。 她不想死!若在这里没了,是否可以回到现代社会?然而,答案是肯定的:她回不去了!真正的沐容灵魂回去了,她才是属于这里的。 许是心有不甘,又或是她想回现代社会的念头太重,她只觉浑身沉重又酸痛,隐约间似真的看到了现代社会,她看到了乔尼与现代的沐容手捧着一大束的鲜花,走在M国的公墓之间,在一个墓碑前站住了身体,她轻柔地道:“学长,她爱了你这么多年,可你一直都没回应她。没想到,在她生死关头,你会推开她,抢了定时炸/弹为替她而死,你还是喜欢她的吧……” 现代沐容嘴里的“她”,便是指以前的沐容。 灵魂易换,回到属于自己的生活。 沐容在这一刹那,才豁然明白,昔日明明必死的自己,原来是被她爱恋数年的学长所救,他们是搭档、是学长学妹,是朋友,更是她许付真心的男子,他为她而死,用他的死回应了她的情。 他没了,可她却活了下来。 沐容虽不知在生死攸关之时发生了什么,但她知道,现代社会的学长没了。而后来的沐容爱上的人是乔尼,否则现代的沐容不会选择与乔尼订婚。 一切,都终了。 现代,她回不去。 她就在乱世之中坚强地活下去,一步步完成她自己的使命。虽然到现在她都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一开始不是做回沐容,而是要做沈容,但她相信,这一切冥冥之中定然有答案。 * 报国寺。 沐容静静地躺在后山的木屋禅房之内,一张小脸苍白无血,双眸紧合,悟明与白真正双手合手诵经,嗡嗡嘤嘤,声音如好听的清泉,似平静的春日湖面,令人感到温暖而熟悉,还能安宁灵魂。 沐容的睫羽仿佛两片漂亮的蝉翼,又似两把漂亮的小扇,颤了两下,启开之后,露出明珠般的眸子,看着面前熟悉的二人,心头一暖:“白爷爷!明爷爷……” 她又活过来了! 这是又渡过一劫,劫后余生,看到故人,她欢喜,她感动。 禅房里只得白真与悟明二人。 悟明大师看着熟悉的字迹却完全陌生的面容,眼里有着迷茫:这个小姑娘,怎会有沈容的笔迹。 自从沈容毁容后,再没来回寺里。 当初悟明占卜,算到了沈容有劫,却不知这劫来自何处。 白真大师则早已了然于胸。 二位大师面上皆有倦容,她能醒过来,定是他们动功替她疗毒,可这种疼痛还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65-166章 沈家荣宠(二章 合一) 沐容面露茫然,呢喃细语道:“我原是沐容,不知出了什么事,灵魂错附到沈容身上。那是五年多前的腊月初六,沈容患了一场重病,昏昏沉沉,将我的灵魂吸到她身上撄。 今年上元佳节,一场大火,令我魂魄离开沈容之躯,而沈容的灵魂亦归本体。 白爷爷,你还记得当年你在咸城外小庙与我相遇,你给我的那枚凤石吊坠么,上元佳节的大火中它化成一条火凤凰。在我悲愤难当,魂魄离体时与我魂魄融为一体,它冲天而起吞了问心石。 可问心石所认的主人是沈容。半月前,有人下毒害沈容,就在昨晚,沈容毒发摧动问心石的灵力,将毒气渡到我的体内。我感觉到身体里的毒发之苦,那不是一种毒,至少是三种毒物。 沐容这一次许真的命劫难逃,我在临死前,想见见白爷爷、明爷爷,我求求你们,将问心石、凤石从我体内诱出。问心石绝不能落到邪恶之人的手里,否则天下苍生将会生灵荼炭,民不聊生。 问心石、凤石、佛骨笛、空桑丝绳我都见过,空桑丝绳在沈容身上,另三样皆在我身。我一己私念,曾想贪下问心石,又怕引来江湖厮杀。我伪造问心石,也只是想避开灾祸。问心石这样的圣物原该回归寺庙,为苍生祈福,而我却用沈容之血与它认主。” 未名庄众人亦得到沐容中毒昏迷的消息,夜龙潜入报国寺,听沐容与白真、悟明喃喃细语。 空中人影一掠,一个白袍老道出现视野,他站在外头,“梦周来访,白真、悟明可见?”也不管二人应是不应,推开禅房的门,见沐容躺在地上,他蹙了蹙眉,“臭丫头,你离开晋阳,我不是告诉你尽快向沈容讨回空桑丝绳,唉,你怎不听我所言,丝绳如桥,上面有你灵魂气息,定会将她所受之毒引到你的身上,你傻啊!还自以为是,以为问心石作怪,问心石乃是道家圣物,怎会护恶人……” 问心石是道家圣物,最是神圣之物,定会护佑主人。 “佛骨笛是佛家圣物,我要还给佛门;问心石既是道家圣物,老祖宗取走吧。非凡世之物只能造福苍生,更不可为祸生灵……” 此次,救她的是佛家,她欠了悟明、白真一个人情。所谓的宝贝此次更是害她莫名代人受过,还险些丢了性命,她的命只得一条,沈容现下行事张狂,在大周京城不知道开罪了多少人,盼着沈容死的不知凡几,往后要给她下毒的人更是比比皆是,沐容此次侥幸保住一条命。这次是她在大周京城,而碰巧白真大师还在报国寺,若下次运气不好,说不准就丢了性命偿。 为了保命,她宁可放弃问心石、凤石这样难得一见的宝贝。 但她,却说得一副大爱苍生的样子,连她自己都要暗自佩服了。 献出宝物,她是真心的。一是感谢二位大师救她一命,一则是她将宝贝当成祸害般给抛出去。 人只有活着,才可以创造财富,如果命都没了,所有的一切都是惘然。 沐容说完,似带走她身上所有的的气力,眼皮垂了又垂再度合上。 梦周问道:“她的意思,你们可赞同?这几样圣物原是她寻到的,她要奉还佛门、道家,且依她。现下,难的是如何取出问心石。” 即便是梦周也没有拒绝圣物回归道门之理,何况这不是他要求,而是物主的本心,更有物归还主之意。 白真大师道:“空桑丝绳可缚问心石,此物在沈五娘身上?” 梦周垂下眼帘,“沈五娘冤气冲天,可不是善主儿。沈五娘若再张狂下去,不仅会害沐九娘,也会害她自己。你们俩谁去取空桑丝绳?” 白真、梦周齐刷刷看着悟明。 悟明怔了片刻,“为何不是道长前往?” 几年前,让他去沈府说了一番让沈容入府静修的话,这次又是他,他是大师,可不是外头的神棍。此乃佛门,不是道观,梦周说话半点也没拿他们当外人,竟然使唤上了,他们是第一次见面。 梦周道:“我帮丫头找到佛门圣物,你当心存感激,帮贫道寻回问心石,想来大师当是义不容辞。” 悟明微蹙眉头:两截笛子不像是佛骨,可他又辩不出到底是何物。 梦周道:“圣物只认有缘人,可一旦认主,它们也会有糊涂的时候,就像这次,原本中毒的是沈容,问心石却借空桑丝绳之力,将毒气渡到沐九娘身上,沐九娘身上的毒已浸五腑内脏,我与白真替她解毒,不是你去难道我们去?” 悟明没想传说中的道家第一高人梦周,居然还是个赖皮,嘴皮子上的功夫不错。 推脱说不去,这不是悟明的风格,这些年悟明也是将沐容当成一个孙女般看待。 早前,为留沈五娘在寺中清修,实则习字练武,他也去过一次,再让他去一回又何妨。佛骨笛要回佛门,对整个佛门来说,这是一件功德圆满之事。 夜龙已立在门外,“白大师,弟子愿夺回空桑丝绳。” 梦周恼道:“夺?必须得它的主人甘愿交出,否则它不会离开,你当是寻常绳子,这是一件天地宝物。” 悟明念了声“阿弥陀佛”,若非要取回“佛门圣物”,再则他与沐容也曾朝夕相处过两载半,拿这孩子当晚辈,他不能不出手救人。 他带了两个弟子,骑马离了报国寺,在承恩候府门前下马。 对着门房念了声“阿弥陀佛”,“通禀你家太太、郡主,贫僧悟明前来拜访,有要事相禀!” 三年前来过一回,再度来到此地,还是原来的地方,却挂了新的匾额——承恩候府。 * 凤祥阁。 曾经的素月阁挂上了新的匾额,就连阁楼里所有的饰物都是新的,其间还有些宫里赏赐的好东西:一对蓝花白瓷瓶,窗垂浅蓝色轻纱,烟青色的富贵花纹图饰,既大方富贵,又不失典雅别致。 沈容半躺凉榻,正大口地吃着水果,“画菊,你在说什么?报国寺的住持大师悟明要见我?” “已见过候爷和夫人,郡主要不要见?” 沈容反问:“他如果能让我恢复美貌,我就见他。”对她而言,天大的事就是恢复她的容貌,她真是倒了八辈子的大霉,迷迷糊糊缺失三年的记忆不说,醒来之时就是毁容之痛,死里逃生,唯一的好处是她沈容也有名动天下之时——九天凤凰转世、未来的皇后,要多风光有多风光,就连皇帝也给她封了个“风祥郡主”,顺带封了她“太子妃”。 丈夫是谁,她不知道,但一定是皇子。 皇子们还在争夺储君之位,而沈容却成了太子妃。 画菊凝了一下,规规矩矩地道:“悟明大师问,郡主遭遇火灾醒来时,脖子是不是有一根带血的丝绳,任郡主如何清洗,这丝绳都不褪色?大师说,丝绳乃有魂魄所附,若有他相伴,只怕郡主还会遭遇诸多麻烦。 大师还问,郡主这些日子是不是常做一些稀奇古怪之梦,但那梦境非你所经历,应是那魂魄所历之事……” 沈容原还张狂着,听到画菊的话,心下一阵发瘆,颤着手指着锦盒,“带血红绳古怪得很,你快拿走!拿走!定是有鬼!” 旁人不晓,可沈容知道的,她醒来时,就发现脖子有那根带血红绳,关于这绳子的记忆,貌似很小的时候她便有这样的物件,一根晶莹剔透的白雪绳上系了一个玉佛,可现下,白雪绳变成了一根带绳,还有股子淡淡的血腥味,而玉佛早已不知踪影。 那日,她很是讨厌这绳子摘下来要丢掉,明明抛到荷塘,可第二天醒来,猛然发现自己的脖子又有,她吓了一跳,还问伍婆子、多婆子二人“是不是你们把这破绳子给我寻回来”,两人皆是否认。 再后来,她在入宫拜见太后皇后时,将这绳子丢到街上,待次日醒来,又出现在她脖子上,她吓了个半死,将绳子摘下,锁下了盒子里,指着绳子大骂“该死的破绳子,我丢不掉你,你不许再回到我脖子上,否则,我定要剪!剪!剪!将你剪成渣渣!” 她剪过,可怎么也剪不断。 她丢火里烧,居然也不怕烧。 最后她吓唬着说:“再敢回我脖子,我就把你一根根地抽出来。”许是它看的听得懂,竟然不再回她脖子上,而是乖乖呆在盒子里。 画菊又道:“悟明大师道,此物必要郡主亲自送他手上,否则魂魄会以为你依旧喜欢她,不会接受法事超渡。” 太诡异了! 沈容原不想的,想到近来做的那些奇奇怪怪的梦,她梦到自己坐在一个大房子里,与一群长得凶神恶煞,甚至脸戴面具的人谈笑风生,她只要四下里一望,看到那些人的容貌,就能吓得半死。 再就是,她居然梦到自己被家里所弃,送到寺庙,一直在做一些奇怪的事,比如吊着手肘练字,又比如学剑法。 她是文臣之女,才不要做那些呢。 沈容指了指锦盒,“伍婆婆,把盒子递给我。” 伍婆子抱了盒子,打开盒盖,即例沈容训她、骂她,她当时生气,过后又很快原谅了沈容,沈容用手将血色丝绳套在手腕上,行路如风地往桂安院奔去。 悟明大师还在,沈容福了福身,“见过悟明大师!”她像丢一件破物般将东西递了过来,“大师,这破绳子我不要了,你赶紧带走。我说怎的如此邪门,我丢了两回,第二天她自己就又回来了。” 沈俊臣惊道:“容儿,此等大事,你怎不告诉为父。” 沈容睨了一眼,对于现下享受的待遇,她很知足,她不喜老太太,可老太太居然破天荒地关心她,还给她做鞋穿;她不喜沈宝,现在沈宝巴结讨好她,跟个小丫环似的,她说干什么,沈宝就干什么,连半个不字都不会拒绝;还有沈宪,更是将她奉若神灵一般,成了她的小喽罗。 她现在就是沈家的公主,她说一不二,府中上下都捧着她,这是她过往想都不敢想的好日子。 一觉醒来,潘氏没了、李氏没了,甚至于连沈俊来也被定下了大罪,现下沈容才知道,她的亲娘、胞兄都是被害死的,她恨不得将这些害人的千刀万剐。就如沈宝,如今怎么讨好她,她都觉得厌恶。 心情好了,逗哄沈宝、沈宜等姐妹几句。 心情不好,抓住谁就训斥一顿。 反正她沈容现在是沈家一等一的尊贵人,就是沈俊臣恨不得拿她当活菩萨供奉在手掌心里,沈俊臣哄着她、巴结讨好着,其他人更是如此。 悟明大师念了声“阿弥陀佛”,又合手诵道:“善哉善哉!小施主怨气颇重,当多抄几本佛经……” 沈容当即大喝:“本郡主乃九天凤凰转世,我有什么怨气?本郡主正常得很,别当你说破绳子邪性,你帮了我,我就得听你的。”这僧人从哪里来的,还是报国寺的高僧,要不是当今皇帝、太后都信佛,沈容当即就骂开了,“你们报国寺的出家人,不就是为世人祈福保平安的,这种驱邪抓鬼之事,原是你们份内事。待本郡主做了皇后,一定让你们报国寺香火鼎盛……” 悟明大师心下哀叹,不比不知道,沐容是个勤奋善良,再看看这沈容,简直就是嚣张跋扈,他悟明在整个大周人人敬重,便是太后也是礼遇。他是和尚自不将世人的好恶放在心人,可瞧沈容这举手投足,那犀厉嚣张的眼神,哪里有半分大家闺秀的样子。 悟明道:“小施主,还当善待他人,方有福报。”合手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大和尚,越说越过分,快走!快走!如果想要香钱,待他日我们府收了孝敬,自少不了你们报国寺。” 想到这血色绳子上有邪物,沈容就渗得慌,还是赶紧的离开。 清觉心下不快,催促道:“师父,我们得回寺了,白师伯和梦周道长还等着你呢。” 沈俊臣惊道:“梦周道长?可是终南山的梦周道长?” 清觉应声“正是”,“今日梦周道长到访,可我师父念着你们沈家之事,就先过来了。” 悟明大师念声佛语,带着两个小和尚离了承恩候府。 韦氏待人走远,方轻声道:“五娘,悟明大师是得道高僧,太后皇上也是敬重的,你要礼敬。” 沈容嚷道:“你这女人我唤你一声母亲,你就骑我头上了,要不是听她们说,你待我是真心,我才不会让朝廷封你做承恩候夫人,还让你生的儿子袭爵……” 她说完了话,拂袖而去。 沈俊臣责怪道:“五娘性子刚烈,嘴不饶人,但心是善良的。” “我与她一个晚辈计较?你也太小瞧了我去。她被毁容貌,性情大变,待鬼医给她治好脸,她定会回到以前那个乖巧知事的沈五娘。” 这不过是韦氏的期盼,沈俊臣还巴不得沈容永远这样,她越是大咧,就越是好掌控,他的志向可不是现在这样,要是能封郡王什么就更好。 梦周道长在报国寺,他得立马进宫禀报皇上,不,是禀报给二皇子,他得先拍好未来女婿的马屁。二皇子可是承诺过:若他为储君,他会娶沈容为太子妃,也会如约至德帝旨意,封沈容为皇后,甚至还会立沈容所出的儿子做太子。 沈俊臣只觉活了几十年,从未现下这般风光过,他的官位升了,他的爵位有了,就连给他添堵的沈俊来也要被斩头了。惹事、失德、失名声的潘氏没了,就连李氏也都没了,这个家就数他最得意,便是李老娘早就懊悔早前待他们大房不好,而今可是处处向着大房,恨不得将早前亏欠的全都弥补上。 沈宜、沈家薇、沈家莉姐妹三人现在都是乡君了,人称宜乡君、薇乡君、莉乡君,就连沈宝也封了个乡君,乡君在别人家稀罕,在沈家就跟白菜萝卜似的,这有封赏的身份全都是仗了家中出了一个九天凤凰的沈容。 沈寒没封上,原因是沈容根本就没有对她的记忆,待封完之后,才知二房有这么一个人。她的记忆里,就只记得她跟着沈宛进了陈留,再就是梦里一些奇怪的场景和情节画面。 沈容现在在沈府,能横着走。不仅在沈府,在京城也能横着走,她还敢与公主吵架,公主还得礼让她,于是大家都说她现在的神气模样已远胜公主。 沈家薇笑了又笑,“五姐姐是从桂安院过来?”她面上笑着,心下却将沈容恨了个半死。不能表露出来,她现在的薇乡君身份还是托沈容的福才得来的,但凡不是傻子,就必须得巴着沈容,人家可是太子妃,他日新君登基,沈容便是皇后。 仇恨,与他日的前程富贵相比,沈家薇毫不思索地选择了后者。 有机会就报仇,没机会就为自己谋前程良缘。 沈容道:“就上回我说的那根奇怪绳子,宝乡君说我帮我拿到佛堂镇着,第二天一早她就发现不见了,结果出现在我盒子里,刚才报国寺的住持入府,说那绳子上附了一个魂魄,我赶紧给他带走。” 姐妹几个开始猜测起来。 沈家莉脱口问道:“莫不是沐云沐霞中的一个,她们对五姐姐最是忠心……” 沈宝当即反驳道:“忠心个屁,人鬼殊途,她们忠心,倒是吓着五妹妹了。” 有吓人的忠仆么?即便是鬼也不能再留。 沈家薇被沈宝呛了话,心下不快:最讨厌沈宝了,现在处处与她们姐妹在沈容面前争宠,总想踩她们一脚。 沈宝就是活脱脱的势力眼,变得比李老娘还快,又加上她背后有李老娘支招,就差把沈容当她亲姐妹。 沈宜道:“五姐姐,你不记恨报国寺的悟明大师?早前就是他说你要去寺里静养,这一待就是两年半呢。” 沈宜时不时挑唆沈容干坏事,仿佛这样就能替潘氏报仇。他们兄妹因为潘氏的缘故,名声也受了影响,直到现在沈宏沈宜的亲事也没订下,更无人上门提亲。若是沈容开罪了报国寺,下次再遇上难事,报国寺就不会再出面了,她巴不得沈容被邪物纠缠。 沈容笑道:“现在计较作甚,他日我做了皇后,再为难报复一番。我现在为难,他不把邪物弄走,我岂不惹上大麻烦。” 画荷一路飞奔,近了跟前,欠身道:“郡主,赵国太子又来了!” 一个又字,难掩神色中的不耐烦。 赵熹近来可是三天两头的来送礼物,有时候还赖在会客厅上不恳离开,扬言非要见到沈容不可。 沈容道:“叫他把礼物放下,人可以离开。” 沈宜笑道:“五姐姐,你以前可不会轻易收他礼物的。” 小钏、小链从厨房取来了精致的点心,沈宝接过,小心地摆放在花园中的石案上,“九妹妹说差了。我觉得郡主做得对,送上门的礼物,为甚不收?这是瞧不起人,更是打人脸面的事。既便他是小国太子,郡主瞧不上也没必要结下仇怨?连伯父都说,不可与人结怨,我们沈家虽是未来皇后之家,也要待人和善,行事恭谨有礼。” 沈家薇抿嘴不说话,她现在在桂花诗社,可是最风光体面,有许多官家小姐、富贾小姐争着与她交好,声声唤着“薇乡君”,早前说她不好的都支字不提,就连社长、万十七娘等人还说《地府游记》真正的作者是沈容,这个故事就是她口述的,她们只是进行了简单的整理。 早前署名的姑娘都不敢抢沈容的声名,沈家薇自也得放弃。 自己有名,与有一个当未来皇后的姐姐相比,沈家薇还拎得清。 沈宝欠了欠身,“郡主,宝儿给你做了燕窝羹,我这次少放冰糖,如果郡主吃着味淡,可以放冰糖粉。” 沈容对画梅道:“画梅,验毒!” 沈宝的面容沉了又沉:她是傻了才害沈容,这可是未来皇后,她还指望沈容将来提携董绍安。 沈容勾唇道:“宝乡君,不是我信不过你,着实是我莫名中毒又莫名地连太医都未查又解毒。那些人也不想想,本郡主乃是九天凤凰,这种凡俗毒物岂能毒到我,可中了毒到底不好!还是得验验!” 太医们解释不清,沈容突然毒发昏倒,五六名太医忙了一宿,还没弄清楚是中了什么毒,沈容就自行解毒了,于是乎,所有人都把这归结于:凤祥郡主乃是九天凤凰转世,百毒不侵。 画梅应声,画荷、画梅不是早前潘氏给的两人,那二人早就被九皇子贱卖他乡不知下落。这两位是宫里皇后娘娘千挑万选,挑了最聪慧灵敏的宫娥赏赐给沈容,很得沈容之心,比画菊还要得宠得力。 不远处,沈宪正风风火火地奔来,跟头跟了六七个小厮。 沈容问道:“六公子,事儿办得如何?” 沈宪笑答:“回郡主话,今儿又去店铺里催了一遍孝敬,收了六万多两银子。韦舅爷可是帮了大忙,要不是他出面,还收不到这么多呢。” “三万两给我,三万两送大老爷那儿去,零头就算作你们的辛苦钱。韦舅爷那儿改日自有夫人赏他辛苦钱。” 沈容想到这些孝敬迟迟收拢不上来,啐骂道:“那些商家明明富得冒油,居然与我叫穷,我的伤还没治好,就敢断了孝敬,我的伤往后还治不治,这要治好,可得花不少钱。” 他们既然有钱,自然就该孝敬她一些,没有太平盛世,商家如何做生意。 几人姑娘围着沈容嬉笑了一阵,沈宝更是将沈容捧上了天。 第166章解毒圣丹 悟明大师回到报国寺,当即就进了禅房。 白真大师看着传说中的空桑丝绳:血迹斑斑,深深浅浅,色浅处是粉,色深如黑,不过即便如此,也不愧是一根漂亮的丝绳,不知晓的还以为这深深浅浅的血色是花纹。“梦周,这如何用?” “用她的泪洗空桑丝绳,可去血污,恢复圣洁。”梦周答出,低声附到沐容耳畔,“沐九娘,老祖宗知你听得见,你哭上三滴泪来,用泪洗丝绳,你体内的毒,我与白真大师替你逼出来了,你太虚弱,需得留在寺里调养几日。来,来,快哭!就想你最难忘的事,泪是世间最圣洁之物……” 让她哭! 沐容这会子浑身无力,别说哭,就是说话都没力气。 她努力地想,想老太君,想她穿越前的孤苦无依,又想她心仪的搭档爱耍酷,却总不接受她的感情…… 或喜或悲间,眼泪便自眼角溢出。 脸颊上淌过了热血,沐容生平第一次发现自己有演戏艺人的资质。 梦周拿着空桑丝绳接在眼泪处。 一滴、两滴…… 无数滴。 当鲜红的血液滴落在草纸上,不到片刻就化成了黑红色的污血,“此乃沈五娘之血,色泽黑红,便如她之心性一般已污。” 正常的血液,是鲜红的,色正,这样的人顶天立时,一腔热血。 还有一人的血虽看似鲜红,却带着一股子冰凉,这样的人心性情感凉薄,待人冷漠。 悟明大师道:“梦周亦是出家修行之人,何不点渡一二。”他瞧这梦周带着一股子邪性算计,虽瞧不出梦周算计什么,悟明心里总不踏实。 “这种事适合你们和尚去做,那丫头前世凄苦,死前冤气冲天……却结下了宿缘……”梦周的声音飘入沐容耳里,梦周在“冤气冲天”四字后结巴迟疑是何意?就似有什么不能言明的隐讳之事。 沐容忆起前沈容逝后,她附在沈容身上半年之久,并代沈容报得大仇,难不成,这是她与沈容之间结下的宿缘? “官司难缠!是善是恶,自有分晓。”梦周念叨着,挥着拂尘,将空桑丝绳挂在沐容的脖子上,口里念念有词。 在他的吩咐下,悟明、白真配合着他,沐容的体内飞出闪出一只浴火凤凰,只片刻,凤凰低鸣一声,就像被人猛揍腹部,承不住压力,吐出了一枚心形之物,三人凭空一指,那心形珠物重重一跌,化成一道流水,直入沐容脖颈处。 沐容近乎呢喃自语:“佛骨笛在我脖子上……” 梦周道:“你这丫头,怎就不贪心呢?”明明早就想要问心石,可现下却违心地称赞沐容,他一早就知道沐容得了问心石。 贪心,怕她也是有的,只是在莫名受到生命威胁时什么宝物都可以放弃。 性命与宝物相比,她还是更重前者。 梦周摘下脖子上的佛骨笛与玉佛。 悟明大师惊道:“这是玉佛,问心石乃我佛门圣物。” “你老眼昏花,且瞧清楚这上面是什么?” 三人定睛细瞧,却是一个白玉仙子像。 白真大师问道:“沈家的石氏?” 梦周道:“问心石,最初有形,后来无形,乃是天地灵物圣宝,它最后一次接受香火时,就是从这人身上得来香火,化成此像模样。至于为何化成一尊白玉……” 他却是不明白了,当年他在陈留城偶遇沈容,戴在沈容脖颈上的乃是一枚翡翠玉佛,可此刻从沐容身上取出,又化成了一枚纯白色的仙子像,触手生凉。 碧绿色变成雪白色,这是何道理? 难不成是沐容早前中毒之故?问心石吸去了毒性?不对,毒血是被他们给沐容逼出来的。 “待我带回观,供奉三清道君神像,不出百日,就能化成三清道君模样。”他小心将玉人像寻了根丝绳系挂到脖子上,抓了沐容的手腕,细细地诊了一遍,“此次受大罪,要不是早前有夜龙逼毒,后有我们二人再逼,她的小命早就玩没了。” 白真大师笑盈盈地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梦周轻叹一声,“但愿她能不改初心。”他起身挥了挥拂尘,“说起来,这丫头也算是我们三人的俗家弟子了,身子太弱,贫道得了她赠的圣物,也回赠她一份礼物。”他掏了个瓶子出来,从里面倒出一枚绿盈盈的丹药,喂至沐容嘴中。 悟明大师一阵眼馋,“道长所给可是解毒圣丹,也赏老讷一枚。” “赏你?把佛骨笛送我,我就送你一枚,此枚圣丹价值连城,老道炼了多少炉,方才炼成功一炉,成丹率还只得三成。”他挥了挥拂尘,蓦地转身,“老道去也!此事已了,没过三五年不会再入俗世红尘,遇上这个臭丫头老道都快被拖累死了,又消耗了我三成内力,得回观中静养……” 还真是小气,不就是一枚丹药,他居然不给。 然,不多时,梦周道长又回来了,“你们俩,谁拿我的丹药小瓶了?” 白真大师很是鄙夷。 悟明大师一脸无辜。 他们是和尚,明讨不给,自便作罢,怎的怀疑到他们身上。 白真、悟明皆是心性高洁之人,又是得道高僧,怎会偷拿梦周的东西。 梦周道长仰头望天,“屋顶那小子,是不是你偷的?” 夜龙翻身纵下,揖手道:“晚辈在给几位前辈护法,绝不敢做此等行径。” 从梦周道长身上偷东西,他不想好了? 这样的前辈,可以敬重,绝不可开罪。 “若被老道寻到是谁人偷拿了去,先让她吃吃苦头。”梦周道长在周围寻了一遍,没寻到丹药。 梦周道长不按常理行事,说话行事半点不像得道高人。 悟明摆了一张白纸,面含浅笑,“梦周道长,留下一份墨宝。” 梦周扫了一眼,颇是不屑地道:“你让贫道写,贫道就写?” 悟明笑,笑得温和无害,握着墨棒正用心地砚磨,“此乃盛唐供墨,若道长留下墨宝,贫僧愿赠送你一块。” 盛唐时期的供墨,这可是古董好物。 梦周眨了眨眼,俯身闻嗅墨香,“正宗的佛香松油墨,难得一见啊。” 悟明意味深长。 梦周执了笔,思忖片刻,挥毫游动,“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这是《道德经》里的一句话,宛似游龙,行如流水,气势不凡。 梦周将手一摊,“上等徽墨两方。” 悟明取出一只精致的小盒子,双手奉上,没有不舍,只是定定地看着梦周的书法墨宝。 梦周似感觉到什么,转身消失不见,真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清远快奔进了后院,“禀白真师伯、师父,宫中来了位大总管,说……说要接梦周道长入宫论道。” 悟明道:“梦周道长来此小坐早已离去,我报国寺不知其行踪。”他对清远道:“令西凉沐家的人将沐小施主送往香客房,安顿在早前沈五娘住的院子里,那里清静适合静养。” 两位大师出了禅房。 夜龙从屋顶跃下,面上的担忧之容难以控抑。 沐容蓦地睁眼:“夜大哥……” “沈五娘该死,平白累及了你。” 沈容行事张狂,也不知她得罪了什么人,居然被下数种毒药。沈容毒发受性命威胁,可沐容却遭了池鱼之殃,空桑丝绳将毒气引到她的身上。丝绳的血,是沈容的;而丝绳上染上的灵魂气息,却是沐容。 也难怪空桑丝绳为护主,将毒气引到了沐容身上。 “夜大哥,这都是劫数,怨不得旁人,今晚子时就要下注,我回香客房写给你。” “不,你身子要紧!” 沐容展开双手,手里有一次小瓷瓶,“这是解毒圣丹,夜大哥行走江湖,吃上一枚,许有用处。” 夜龙心下感动,“主子……” “我视夜大哥为家人。我昏迷之时,夜大哥守在旁边护法。以前容容没有家人,遇到沈家人,以为是家人,才发现原来不是。再回到沐家,我很珍惜,可总觉得他们待我并非真心,没有原因,就是一种感觉。夜大哥是我此生第一个视若家人的兄长。我希望,爱护我的人和我爱的人都活得快乐幸福。夜大哥,吃一枚,这里头似有两枚,回头我再给白爷爷一枚。” 夜龙扒开塞子取出一枚,细细地审视,一股异香扑鼻而来。 沐容道:“我在书上看到关于解毒圣丹的介绍,此丹未中毒就能服下,一旦服下,百毒不侵,最有益处。” 夜龙方将圣丹塞入嘴里,将瓶儿搁回沐容手里。 他还真没留意到沐容,何时下手偷拿了梦周道长的瓷瓶。 也许梦周道长还不知道是她拿的;又或者梦周道长知道,却有意将解毒丹药送给沐容。 “夜大哥,人生在世,钱财并不重要,你要好好的……” “嗯!”夜龙的话不多,但心里是温暖的,就凭沐容一句“我视夜大哥为家人”,这一辈子,他就算为沐容生、为她死又有何妨。 他早没家人了,还有一个能将他视为家人兄长的小妹,有一个他也看重的妹妹,为她牵绊,当真不错。 沐容将小瓷瓶塞到自己的荷包里,这瓷瓶只得姆指大小,着实够小的,若放到旁处,都容易弄丢。 * 睡至黄昏时分,沐容的精气神恢复六分,强打着精神坐在案前看紫嫣准备的资料,陡然间,在赵国文才女三名人选里豁然看到“硕王妃沈宛”五字。 沈宛回京了! 关于赵国参赛者的名单,与其他几页不同,就像是临时加进来的,不,准备的说,墨汁比那几页更新,更淡,难道沈宛是临时决定来大周京城的? 她的出现,是为了替沈容治伤,还是为了回京探望幼妹? 对沈宛,她曾视其为姐。 可假的就是假的,她曾是一抹游魂,没有亲人,拥有的是绝\世孤寂。 躯体是沈容的,情感也当属于沈容。 她借宿在沈容体内时就像是暂时寻到的驿站,天亮了,梦醒了,便要离去。 沐容重新进行评估测算,重新就出现了最强十人组,这一次有文武才子才女,又要从中删减评估,沐容组合成各五组最有可能的人,各有四组比赛,便有二十组可能。 春香拿着单子,一脸迷糊地看着沐容,“九姑娘,真要去下注?” “就当是玩玩,若是赚了,就给报国寺捐给香火钱,你别忘了,我这命还是报国寺的二位大师给救回来的。” 阿碧有些担心地道:“姑娘也不用一下子买一千两银子的,这一圈买下来,可是二万两银子呢。” 沐容有些不耐烦,“春香,照我的吩咐去做。” 春香应声是,趁着天未黑,骑马回了西凉行馆找沐二爷。 沐二爷问道:“姑娘哪来的二万两银子?” “说是找范大人借了五千两,明明都病了,还在那儿算了半天,我与碧姑姑也瞧不懂,倒是她说得头头是道。二爷,你可得给姑娘买了,回头要是中了,奴婢没给卖,姑娘一定不高兴,这可是她病着都要算呢?” 沐二爷接过,看了眼单子,“既是她要买,就给买了,我们沐家又不是玩不起。” 人病着还忙着计算,想来是有几分信心的。 沐二爷心下感叹,索性他也买上一些,不用太多,一组百两银子,二十组下来就是二千两,也是承得住了。 沐容半躺在佛榻上,直直地盯着屋顶,也不知夜龙今晚是否会出现。 夜入二更,一阵迷离的香气掠过,夜龙如期而至,取了解药香一绕,“主子,得罪了!” “夜大哥,往后私下就唤我容容吧。” 沐容从枕下取出四张单子,照着下注吧,编了了文武男女组,“我身上没问心石,也不知能否买中。” “主子是靠推测买中,不是全靠问心石。” “但愿借你吉言。” 西凉让她参加的琴艺组大赛。 现在她病了,无人挑战鬼医,倒并不够成什么威胁,她依旧照了上届的惯例进行估测。 春香在头日黄昏离开,直至次日黄昏,人未到,就欢天喜地大吃:“姑娘!姑娘!你买中了,哈哈,二爷拿回好多银票!” 阿碧出了房门,“姑娘病着,你大呼小叫成何体统,五皇子那儿可查出是谁给姑娘下的毒?” 春香摇头。 秋香恼道:“你只顾着银子,把姑娘的事都抛脑后。” 春香八卦地道:“行馆里有二爷、十爷盯着,敢对沐家姑娘下毒,十三姑娘不会放过她。听说好几个姑娘都有嫌疑,冯六娘被人揭发,说她喜欢睿世子;还有荣兴郡主,她总与我们姑娘为难,她也有嫌疑……” 春香现在看才女组的人,除了与沐容交好的,其他人都有嫌疑,都像是在背里给沐容下毒的人。 而沐容中毒的真相,沐容只告诉了梦周、悟明、白真、夜龙四人,其他人听说了,只怕也不信,着实这事太过离谱。 因沐容中毒,沐二爷、沐十爷私下里亦在彻查,想查出是谁动的手脚,可查了几天,也不了了之。 沐容悠悠道:“春香,进来。” 春香进了屋,“姑娘算得真准,二爷乐坏了,而今是十二万五千两银子。” 二万两本钱,一下子就赚了十万零五千两;沐二爷的二千两也成了一万零五百两。 沐家虽说是富贵门第,可十万两银子也不是一笔小数目。 沐容道:“明儿给寺里捐二万两香火钱。这种事知晓的人越少越好,这只是我运气好,得上天眷顾。” “怎是姑娘运气好,姑娘算得如此辛苦,方赚得银子。十爷和十三姑娘听说后,还说下次她们也要下注。” 沐容道:“下次带着他们玩就是。”她掏了几张纸出来,“你画给我看,是哪组买中了。” 春香提了笔,将四张纸各圈了一组。 沐容拿了早前的单子比对,似瞧出了什么规律,释然一笑,“原来如此!齐、周、凉三大国在四组赛事皆有人进入前五,又八个名次,倒是均稀分配给五小国,五小国多的两人,少的也有一人入选,也算是给五小国颜面。看起来是公平应赛,这也是大周皇帝的意思,此事行得隐密,一般人瞧不出来。” 大周至德帝果真为做人,大小国的颜面都给足了,而且还不让人挑出毛病来。 “下个休沐日争夺前三名额,再下个休沐是各组第一争夺赛。” “今日可有人挑战鬼医?” 春香道:“有,听闻是幽兰诗社的崔十一娘失败了,被鬼医逼着选茶水,三杯茶水,只有一杯无毒,听说中了断肠散之毒,被太医们抬下去,大家都说这毒难解。” 崔十一娘是崔鸣凤的堂妹,她入幽兰诗社是崔鸣凤引荐的。 谁不想在斗琴时胜过鬼医,不但可以扬名,还可以让鬼医给沈容治伤,这一下子就让沈容领了情。大周皇帝如此大张旗鼓地举办文武赛事,真正的用意就是要有人在琴技上打败鬼医,让鬼医兑践承诺,好让鬼医出手治伤。 春香继续道:“青松诗社周元朗挑战鬼医失败,他运气好,选中无毒茶水;四方馆诗社的潘伦挑选鬼医,再次失败,身中七日绝命散,此毒无解,只能七日可活;又有罗玄离挑战鬼医,听说也中毒了,他所中之毒难解,只怕也活不了几日……” 三杯茶水,一杯无毒,这考的是各人运气。 潘伦身中七日绝命散,这也是无解之毒,但若鬼医能出手解毒,许还有一条活路。 想到潘伦,此人并无过人之处,琴棋书画虽会,听闻琴技最优,只与才子才女倍出的京城来说,就他那琴技,当真算不得出色。 春香道:“鬼医放出话,七日后休沐日再有人挑战便升到五杯茶水,有四杯有毒,只一杯无毒。” 鬼医可不是浪得虚名,亦正亦邪。他是医者,却亦是鬼者,但凭他自己高兴,才不会管你会如何,请他出山,未名山庄就花了天价。 秋香惊道:“鬼医不是神医?她就不给人解毒。” “解啊,他放出话来,一份解毒茶,八十万两白银,少一两都不成。他还说,此次他出山,是有故人上门求助,给了一百万两银子。” 故人…… 鬼医的故人是谁? 是夜龙?铁狼?定然是未名山庄的人。 沐容知晓鬼医的出世是未名山庄有人出面相请,可这人是谁,她问过夜龙,夜龙的回答是“属下答应了那人,暂不说出他的名字。” 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夜龙对沐容很是忠心,他不愿说,沐容便不再追问,她不想让夜龙为难,像夜龙这样的人,都是极讲诚信的。 沐容卧床静养了两日,精神大好,继续绑了沙臂、沙腿习武练字。 * 这日正写字,清远过来道:“沐九娘,白真师伯请你去禅房陪他下棋。” 沐容换了中原服饰打扮,领了春香去禅房。 悟明大师正盘腿坐在一侧。 白真面上有极轻浅的恼意,若不是沐容对他们二人曾朝夕相处,很难瞧出来。 “白爷爷恼了?” 白真冷声道:“不就是要与他对奕一局,只说他不会,出家人不打诳语,是棋臭还是不会,真拿老讷当傻子?” 悟明多年来,被白真软的、硬的、讥讽地试了无数回,就是要他陪白真下棋,可他就是不愿意,从来没与白真对奕过。 沐容盘腿一坐,对外头的春香道:“春香,你回去吧,我陪白爷爷下棋,晌午就在禅房用斋包。” 春香应声“是”,有些好奇:姑娘并没来过大周,怎的与这两个大师交情匪浅的模样。她想不明白的事多了,比如姑娘会下注,而且还很会买,二万两银子变成十二万五千两,光是想想就让人欢喜。 白真大师恼道:“悟明,昨儿容容给你寺里又捐了二万两银子,她身体虚着,告诉斋房的弟子,往她院子里送些好的去,你别抠门得连些像样的饭菜都不给。” 沐容是个爽快大方的,人家在报国寺养病,虽是寺中吃斋,可也得做些有营养的去。 悟明笑道:“师兄对报国寺的账目倒是清楚。” “能不清楚么?容容可是寺里最大的香客,除了她有谁一捐就是上万两?” 悟明今年正月十五还收到沐容捐的几十万两银票,这些银票都被他令弟子换成了白银,藏在寺中的密室之中。这会子,悟明还在欣赏着梦周留下的墨宝书法,瞧得目不转睛,就似任何事都不能吸引他的目光。 白真瞥了一眼,“悟明,梦周的书法你看久了,还没赏完。” 悟明悠悠轻叹,“字如人,人如字,世间大多数的人,字人如一,像这样风格南辕北辙者真是太少。白真师兄,你来瞧瞧,梦周的字,看似如行云流水,实藏杀戮谋略,笔锋如剑,一横似刀,这等犀厉的字体风格,着实让贫僧感到意外……” 与梦周的修为,着实相差太远。 梦周这个人,要不是掩饰真我,要么就是心有大抱负。 沐容听到此处,离了棋盘,亦静静地立在悟明身后观赏梦周的书法墨宝,“白爷爷,明爷爷说得没错,梦周道长的字,隐而不发,实藏雷霆之势,就是看似一面平静的湖,湖下却暗潮汹涌……” 白真见二人皆如此评价,亦走到案前,细细地看着那一行大字,“梦周确心藏抱负。” 他不是世外高人,怎会有如此风格的字。 他的字,应该是云淡风轻,应该是如明月入怀,不该带着一股杀伐、更不该拥有一股子难舍的气势。 沐容与白真、悟明二人亦有同感。 梦周此人不是太过伪装,就是一个城府极深的人。 白真大师定定地看着棋盘,“梦周教你的?” 他输了!而且这次明明是沐容必败的棋局,她居然转败为胜了。 “老祖宗忙着呢,可没时间教我下棋。沐家有一座仅次于皇家藏书阁的大书房,里面有历代先祖攒下的书籍。” 悟明最喜欢藏书,不仅藏书,还藏人的书法丹青墨宝,以为此乐。“与报国寺藏书阁比,如何?” 白真的喜爱就是与人奕棋,并身在其中,陶然自乐。 沐容凝了一下,“明爷爷的书没沐家的多,报国寺最多的是佛经,但沐家的藏书阁也有好些佛经,虽是常见的,却也很齐全。农、工、商、史、政、经济等类的书籍报国寺远不如之。棋谱,报国寺就没沐家的齐全;琴谱,也没沐家的全;沐家有舞谱,秦王阅兵阵、秦王出征舞,名目极多;亦有盛唐时的《菩萨蛮》、《霓裳舞曲》等。” 白真大师的眼睛奕奕放光,“都有什么棋谱?” “战国阴无名编写的《战国棋谱》,有西施与勾践的棋局、有孟尝原君父子对奕棋局、有吕不韦与赢人对奕棋局、还有秦始皇与李斯对奕棋局……” 她一一数出,但凡战国有些名气的古人,似乎有属于他们的棋局,那一套棋谱着实太过精奥,但凡爱棋的,不看上一看,也太过遗憾。 白真大师一脸羡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67章 圣物 《战国棋谱》,竟有西施与勾践对奕之棋局,说的这些人,可都是战国时候的人物,听起来,还都不错,甚至还有商鞅与门人对奕的种种棋局等,听到白真耳里,恨不得立时插上翅膀去沐家拜访。 当年,他可是去过沐家的,怎的没听说这样的棋谱。难不成,这些棋谱藏在只有沐家人才能看的密室之中。这各家之中,总有一些珍本、稀本是不会给外人瞧看的。 悟明大师乐了,笑道:“看你的模样,是动心了吧?你没想到,天下还有这样的棋谱,这本棋谱我打赌你一定没看过。” 着实是白真大师表现得太明显,双眼放光,悟明大师认识他几十年,几时见他如此过,只怕听沐容一说之后,白真大师不日又要出门了,下一个地方定然是晋阳沐府的藏书阁,一定要把人家的棋谱都瞧看一遍,他方才会尽兴而归。 一个时辰后,白真大师意外地看着棋盘:“老讷输了!老讷居然输了两子半……” 这什么情况? 悟明大师有些赞赏地看着沐容,“容容这几月很是用心?以前与白真奕棋,赢的定然是他,就连宗卿对奕,也极少胜白真大师!” 白真大师当即跳了起来,丫头的棋艺进展迅猛,看来是得益棋谱,“老讷要云游天下去了!” “白爷爷,圣丹……”她从腰间的荷包里掏出一只小瓷瓶,白真大师一把接过,启开瓶塞,闻了又闻,“悟明,老讷知道你想要,要圣丹,就与我对奕,赢了我的棋,我就给你。” 悟明大师很想要,却按捺住出激动之色,“白师兄喜欢,且拿去。” “你不是以收藏各类宝贝为乐,真不要!不要他日我便送人。” 外头,传来一个阴狠的声音:“臭丫头,真是个臭丫头,拿着老道的宝贝送人,我是你老祖宗,你怎能胳膊肘往外拐。” 沐容吓了一跳,这个声音的主人已闪入了禅房,吹胡子瞪眼地盯着沐容,“臭丫头!你认不认错?偿” 沐容揪住自己的一对耳朵,“老祖宗,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不是会炼么?你就再炼几炉,成功了一次,就能成功第二次、第三次,以后老祖宗能炼出很多很多的圣丹……” “你当那是做饭,做熟便能吃?光是那些药材,便是天下难寻的,老道好不容易凑齐一炉……” 不等他说完,沐容摘下脖子上的空桑丝绳,“我送给老祖宗,就当是圣丹的药资。” 梦周道长迟疑地看着沐容,“我没给你吃解毒圣母?你还偷拿老祖宗的宝贝?” 沐容嘟着小嘴,“以老祖宗的厉害,早前发现是我拿的,你没有点破,不就是想借着我的名头送出去。你是道门中人,他们是佛门中人,两门弟子……嘿嘿,好像不能太友好。” 她说的都是什么破道理,那三枚解毒圣丹可是他的宝贝,岂有平白送人的道理,他拿出来,还不是看沐容是他的后人,又是个聪明丫头,他才忍痛割家。可这丫头倒好,竟从他身上把圣丹给顺走了,还说得头头是道理。 梦周道长被说中心思,喝了一声“给我闭嘴”。 沐容又歪着头,“是我瞎猜的。老祖宗想要我的空桑丝绳,故意让我犯个小错,再让我交出来。如此漂亮的白玉佩也只得空桑丝绳才能配得上。老祖宗好像经常丢东西,没个宝贝丝绳系着,还真不安全……” 空桑丝绳,可是有灵性的宝物。 梦周道长面上露出一抹浅笑,“瞧你孝顺,你拿我的圣丹送人之事罢了,再无下次。”他动作很快,当即掏了玉人像出来,往空桑丝绳上一系,套在脖子上还怕被人偷盗了去,咬破指头滴血认主,末了往衣襟里一塞,轻柔地拍了又拍,往后再不用担心被人盗走。 白真大师道:“我们结伴云游天下如何?” 不等梦周道长答话,白真大师拽了他就走,一转眼,不见二人踪影。 悟明道:“老讷打赌,你白爷爷定是去晋阳沐家藏书阁看棋谱。” 沐容微微颔首:“能让白爷爷如此感兴趣,大抵也只棋谱。”她顿了片刻,“明爷爷的棋艺不在白爷爷之下,你为何从不与他下棋?” 悟明了然一笑。 沐容道:“你告诉众弟子,说你怕被他缠着下棋,要容容看,不是你怕他缠,是你想经常与他谈经论禅,你越不与他对奕,他就会越是心生挂碍,每隔几年就来一趟报国寺,这多有意思。” 悟明道:“南方福州有座普贤寺,曾有高僧爱棋,他与之对奕三局,大胜三局,从此再不去南方。老讷授梁宗卿棋艺,就是让宗卿与他对奕,弟子都能胜他,岂不是老讷的棋艺更胜一筹。”他将手拢在广袖里,戒备地听着周围的动静,“白真与梦周二人,想来已在十里之外,容容,你陪明爷爷下两局。” 也不管沐容同不同意,他便开始收拢黑白棋子。 各执一色棋子,悟明先落了一子。“容容可不是大方之人,心有善念,却不会无故大方,你为何要把空桑丝绳送给梦周?” 沐容呵呵一笑。 悟明则在追问:“何故?” “明爷爷,我在沐家藏书阁里曾看到一本古籍,虽是抄录,但觉得里面所讲之事,十之八、九是真的。据古籍所载,空桑丝绳可不是挂在脖子上的吊坠细绳,而是一条用九百九十九根九丈长的空桑丝炼成的神鞭。如果我没猜错,空桑丝绳也就用了一根丝挫成,如果只得一根,剩下的部分又在何处?” 沐容落音,又道了句:“冰玉挂绳就如珍本名籍,有可数几本,却并非孤本。老祖宗爱丢东西,若他身上的问心石丢了不一定如何生气。” 只一根丝,而非全部,留下对她并未甚好处。 上次沈容中毒,却借空桑丝绳与问心石之力渡到她身上,她不能在同样的地方再跌倒一次。 悟明听到此,“冰玉挂绳被分成了几部分,问心石呢?据老讷所知,问心石在最初可是一块鸡心状的巨石,之后再无人瞧见过,就算是修炼有了灵性,也不当变成姆指大小一块?” “如果冰丝鞭被分成了若干的冰玉挂绳,不排除问心石也分割成几个部分。问心石一部分的神迹便如此惊人,若是其他几部分融为一体,岂不更是神奇。” “佛骨笛呢?” 她拿着的两截佛骨笛,分明就像个小哨子,只得两节,而据古籍所载,佛骨笛可是九节的,从古籍的图绘所示,她得到的佛骨笛只是最下面的两塔,这笛子很是奇特,上端粗、下端细。 “据古籍记载,佛骨笛原有九节,是由九节组成,可现下只得两节,其他七节又在何处?” 悟明不由笑道:“你这丫头还真狡猾,献出宝贝,感动两个老家伙,不曾想,你不愿要,是因为它们根本不全,这凤石……” “凤石是全的,但凡有灵性的琥珀、水晶,都可由得道高人将凤灵封印其间,凤石相传是女娲的眼泪所化,其实是上古殒落的凤神死后灵魂无依,被女娲娘娘将凤神的残魂碎魄印在琥珀之中。在机缘巧合时,遇到有缘人,凤灵便可重现人间。” 可世间的传说却是:凤石乃是女娲娘娘悲悯众生流下的眼泪所化。 悟明大师仰头,“这古籍也在沐家藏书阁?” 沐容肯定地点头。 报国寺没有的书,大周皇家也没有的书,沐家有。他是不是也云游天下,看着棋盘上的棋子,悟明大师心下给猫抓一般,他最爱收集书籍,居然有他不知道的古籍,他一定要去沐家看书,最好带上两个弟子前往,让他们给他抄自己看中的书。 悟明大师如此一想,再也坐不住,又想了半炷香,沐容看着这棋盘,她输了!输了七八子。 她有心下好,悟明心挂书籍,居然还赢了他。 “容容,瞧见了没?这叫无心插柳!我无心棋奕,却比白真下得好,有时候无心之举更胜有心……” 悟明大师说这话什么意思? 是在暗示她什么? 沐容呆呆地盯着棋盘,她怎么就输了,明明记得悟明大师很少下棋,而且他的棋艺不见得比白真大师高多少。 * 几日后,夜龙夜探沐容,沐容写了几组下注法子给她,文武才子才女,五进三大赛,各有两组,照着之前的法子买进。 而另一边,沐容让春香拿了三组买进法子去下注。 次日黄昏,结果再次出来,阿碧、秋香张着小嘴,能塞鸡蛋。 “照姑娘说的买,又买中了,这次十万两银子,变成六十万两,二爷、十爷、十三姑娘都快乐坏了,二爷买了三万两银子的,涨了六倍变十八两,十爷买了五千两成三万两,十三姑娘与人借了银子,凑成了一千两,也变六千两。” 沐容叮嘱道:“告诉他们行事要低调?” 春香连连点头,“姑娘,我与二爷叮嘱过,十爷、十三姑娘信了二爷的话,说是找人占卜得来的。二爷赚了银子的消息一传出去,连五皇子、睿世子都说要下注,还说下回一定会赚得更多。” 沐容神色淡淡,“且把银票收好,待回晋阳交给老太君。晋国公府上下那么多人,看着气派,家里的花销也不少,能抵挡一阵子。” 在阿碧三人都敬佩不已的眼神里,沐容蓦然转身,拿了本《沉浮》瞧了起来,琴谱已经背熟了,接下来就是熟练弹奏,这几日在报国寺一直在练琴,离下一个休沐日还有几天。 春香静候着沐容弹完曲子,垂首禀道:“姑娘,五进三大赛时,有人向鬼医挑战琴艺,倒比前几次的差,音没错,却少了琴韵,鬼医一恼,上了七杯茶,只得一杯无毒,此人饮下之后,七窍流血而亡,死相极惨。”、 这大抵是挑战鬼医数人里,成绩最好,也死得最惨的。 音未弹错,却因少了琴韵而技低一分,还是被鬼医逼着选毒。 “奴婢听说,第一才女的赵国硕王妃、肃王府八郡主南宫皎也想挑战,可南宫皎的夫家不允,只得打消此念。赵国硕王妃近来正在赵国行馆日夜练琴,听说现在已熟记琴谱,最少时只错三个音,如果再练几日,定然能一音不错。” 沈宛与沈容的感情那么好,如此玩命的练习,定是想请鬼医给沈容治脸。沈容虽是九天凤凰转世,没有一张能见人的容貌,失宠、被轻视也不会是早晚之事,就算做了皇后,也可能是个挂名的。 沐容道:“三天后,我们回西凉行馆。” * 沈家,承恩候府。 赵熹又来了,来了五六回,没一次见到沈容。 沈容不会见任何人,除了入宫见太后、皇后,即便那时,也是戴着半张金色面具,只露出漂亮的另一张脸,在宫人的引领下拜见太后、皇后。 每一回送来的东西都不少,从第一次送十八抬到这一次送两抬,加起来都有六十抬礼物,沈容照收不误。 他给沈容写信,表明自己不介意她被毁的容貌,依旧愿意娶她为嫡妻。 沈容洋洋得意,想她沈容魅力无穷,即便毁容,还有一个文武兼备,才貌俱佳的男儿对自己真情以待。“本郡主是傻了、呆了,不做堂堂天朝上邦大国的皇后,要做偏安一隅的赵国太子妃。” 孰重孰轻,她又怎会不选最好的。 她要嫁就嫁大周皇子,做大周最体面的皇后。 大国王妃比小国皇后还要光鲜,而她是大国皇后,夜里仅是想想,就觉得畅快无比。 赵熹要入沈府夜探,可沈府有皇家派来的二十名侍卫,奉命保护沈容的安危,根本不容他接近。 相别三载,他日夜牵绊,而她却不想再见他。她是那样骄傲的人,许是因容貌有损,不想让他瞧见她容貌被毁后的模样。 赵熹任使臣,这是他竭力争取来的,他想送出去多少,回头都能再赚回来,可她不想见她,而他又听闻依旧有人成为最大的赢家,只幕后之人身份神秘,武功高强,根本追不到他们的行踪。这些日子,大周京城的几大钱庄,总有人提走巨额银钱,从十万两到最多五十万两不等,出得京城,就进了城外一个“鬼林”,至此,再没有人出来。 有人说,那是一个江湖上最神秘的组织——未名山庄。 曾有人争执道:“不是未名山庄,人家叫未名宗。” “不是未名宗,明明是山庄?” 无论如何,这个叫未名的地方,人才辈出。 赵熹对画菊道:“请你家郡主出来一见?” 画菊道:“赵太子,请不要为难奴婢,我家郡主有伤在身,不会见任何人,何况……你还是一个外男。郡主说了,若有礼物就搁下,无他事就请离开。”她不想说狠话,以前的沈容性子温和,很少对下人发火,别说打罚,就是训骂也少之又少。 自从沈容毁容后,性子就跟换了一个似的,而且还爱使小孩性子,一双眼睛就会看钱财名利,甚至于盘算着她的荣华富贵,就这模样,瞧得伍婆子与画菊担忧不已,可沈俊臣父子却为此欢喜,甚至连李老娘都交口称赞。 李老娘夸沈容,还不是听说沈容给家里弄了多少多少的银钱,带来多好多好的荣华,未来的皇后娘娘,她还不得巴结讨好。大难临头,李老娘果决地舍弃了沈俊来,甚至于想舍了沈宝,虽然她与沈宝祖孙面上看似和好,可上次公堂上的事,还是成为他们之间无法跨越的鸿沟。 赵熹一手负后,“她就不想见见硕王妃?这可是她世上唯一关心她的人,硕王妃为了求鬼医给她治伤,近来练习《沉浮》十指伤痕累累,赵国的玉肌膏也不知用了多少,伤口初愈便再练琴……” 画菊凝了一阵:沈容以前曾与她们说过,“在沈家,能被我唯一视作亲人的,只有长姐一人。”她最看重沈宛的,沈宛为了她日夜练琴,怕是十指都快要废了。福了福身,“赵太子且等等,奴婢这就禀报郡主。硕王妃抵京次日,曾递拜帖说要见郡主,郡主因身上有伤不愿相见……” 沈容不见沈宛,沈宛心下心急如焚,想到她远嫁异乡,抛下幼妹在沈府生活,先是被沈家所弃送入寺庙三年不问,后回到沈家又遇此等横祸。在她听闻沈容容貌被毁之进,她恨不得代之。 她说服硕王,不远千里,自请以赵国文才女的身份挑战鬼医。别国的应赛才女多是未婚者,唯她一人是已嫁作人妻,撇下两个幼子,就为了让沈容恢复容貌、与沈容相见。现下要带沈容去赵国越加难了,今昔的沈容成了“九天凤凰的转世”,她想:无论沈容如何,到底是她的亲妹,身为长姐不能不管沈容。 画菊禀报完毕。 沈容坐在秋千上,由沈宝、沈家薇二人推着飘飘荡荡,“长姐当年抛下我远嫁异乡,全不顾我死活,当年我娘仙逝,长姐可是在亲娘跟前发誓,一定会拉扯我和二哥顺遂长大。二哥被沈宾和李氏害死了!” 沈宽死了,给沈宽报仇的却不是沈宛。 沈容心下对沈宛有诸多的怨言。 沈宛早前不顾不管她的死活,只顾着她自己个的幸福离去,而今想表现她身为长姐的和善来。 沈容甚至怀疑:沈宛是因为她是九天凤凰的转世才来讨好的。 沈宝听到这儿,面容沉了又沉。 沈容一见,恼道:“你娘是你娘,你是你,你还是我姐妹,我又没迁怒你,你害怕什么?我又没骂你娘,我只是就事论事。” 沈宝怯怯地道了声“郡主说得是。” 这些日子,沈容从外头弄了很多钱回来,一半交给沈俊臣,一半自己留着,还说要她自己攒嫁妆,尤其是沈容听说沈宛出嫁有多少嫁妆时,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画菊道:“郡主要不要见赵太子,听他所言,大姑奶奶的双手为了练琴快要废了。” 沈家薇附到沈容耳边,“五姐还是见见吧,长姐当年出阁,曾说待你出嫁要添一百万两银子的嫁妆呢……” 什么劝人话,都不比“添百万两银子”来得实在。 沈宝巴着沈容,是因为沈俊臣不喜她,就连李老娘现在眼里只有沈容,连沈宝也瞧不见。她与董绍安能够订亲,也全是因沈容之故,董府才登门求娶。 现在的沈家姑娘是大周京城最吸人眼球的“贵女”,赌三位皇子谁会登基——太难。但现成的“未来皇后”已定人选,故而文武百官都在争先恐后地与沈家套关系、交情。就连二姨娘现在也有了挑选“良婿”的资本,给莉乡君沈家莉提亲的也是络绎不绝。 沈家薇处,沈俊臣则盘算着给她许个更好的,最好将来能襄助沈容,着实是沈家薇的性子是姐妹里最好的。 沈容听后眼睛闪了又闪,“告诉赵太子,我换身衣裙即去见他。” 赵熹在前院花厅坐了一阵,沈宏闻讯,赶来坐陪说话。 吃了一盏茶,方见一个面带半张黄金面具的少女娉娉婷婷而来,赵熹的眉头蹙了又蹙,三年没见,这真是沈容? 人长高了,身材也玲珑有致,越发像个美丽的少女,可这气度,怎的还不如三年前是个小姑娘时候。 沈宏低声道:“五姐姐自遇火毁容后性情大变,许这三年过得太苦,对其间发生的事竟是一件也记不得。只记得她当年跟着长姐入京,在陈留病倒之事。赵太子千万莫盯着她的脸瞧,她会恼的。” 赵熹连声道:“本王记下了。” 就算她失忆,就算她变丑,依旧是他心里的那只小狐狸。 沈容进了花厅,对沈宏道:“七弟不是在私塾读书么?” 又没有先生,他读什么书? 自打沈容风光,沈俊臣爱面子,不许沈宏再去潘家私塾读书,得空就指点他一二,不得空时,就让沈宏自己读书。 沈宪是个坐不住的,整日跟京城市井上几个小无赖、混混在一处,还四处收“孝敬”,闹得整个京城怨声载道,可众人一听,“这是未来皇后娘娘的兄弟,得罪不得,赶紧交孝敬。” 早前因主动凑银给沈容治伤的商户一个个心里暗暗叫苦,当时原想救九天凤凰转世,定是件大功德。哪曾想,沈五娘是个白眼狼,商户们凑钱捐给朝廷,请朝廷给她治伤,她反倒惦记上人家,让人要么一次***上回那么多银子,要么以后每月交纳孝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68章 怀疑 第168章 怀疑 沈宪读书不成,学做无赖混混却是一点就通,没两日就比混混还混混,骂人、训人、吓唬人,甚至打人、踹人,种种无赖用的手段,使得如熟络自在,手到擒来。 沈宏揖手道:“五姐,听说有贵客上门,父亲不在家,不能怠慢。” 沈容将视线一转,目光落在花厅上的两抬礼物上,“赵太子这行事的风格颇有特别,如同冲茶。”带着讥诮,带着不解。 赵熹第一次登门送了十八抬,今儿上门就这两抬礼物? 赵熹主仆没回过神来:茶是越冲越淡。 沈容怕他听不明白,一语道破:“赵太子,你不是最为看重我,就是这么看重我的?这是打发叫花子?” 以前的沈容,是个“小财迷”,是真正装出来,不该拿的东西,她不会沾。现在的沈容,光瞧那一双嫌弃的眼睛,虽一大一小,一只眼神采奕奕,一只眼睛黯淡无光,一瞧就是真的嫌弃他的礼物送上了。 那眼睛小的半边脸被毁容,就连眼皮都被灼伤了。 沈容落坐贵妃椅,“你不是说我长姐之事,说吧,我听着。”蓄着不耐烦,更有满满的不喜。 赵熹心里犯着迷糊,这个沈容的语调、神态,与他记忆里的小狐狸判若两人。 她不是沈容! 此念一闪,赵熹径直冲向沈容。 啊—— 一声尖叫,沈容跌倒在地,是被赵熹撂倒的。 赵熹一俯身,勾起她的下颌,厉声道:“你不是小狐狸,你到底是谁?你把本王的小狐狸藏哪儿了?你为什么要冒充她?” 不是! 沈容心下发虚,她失去三年的记忆,不,应该说她大病一场醒来,发现已经过了三年,但其间的空白,依稀听身边人说过三年间的事。 赵熹见她不理,抓起她的脚,动作麻俐干脆地脱了鞋袜,一瞧脚上没有他熟悉的胎记,丢了左足,又去脱右足,待她的一双足都露在几人的目光下,他寻到她右足足踝那个小小的青色胎记,如豌豆大小,“你是小狐狸!”不知是悲,是伤,亦会是喜,他张长双臂就将沈容搂在怀里。 “你这个疯子!”沈容骂着,伸手想推赵熹,怎耐他抱得太紧。 三年前,沈容这样一次又一次骂他“疯子”,他为了让她记住自己,将她丢进明春园的湖水里,为了让她牢牢记住自己,一次又一次夜访她的闺阁,还与她一起下注赚钱。得了银钱,他得大头,她赚小头,可最后,她将所有赚来的钱都给了沈宛做嫁妆。 嗖—— 剑声豁豁,两名侍卫冲入花厅,大喊:“放开太子妃!赵太子,这是大周,可不是你们赵国,请放尊重些!” 沈容恨不得立马与赵熹划清界限,大嚷:“是他抱我的,他欺负我,把我鞋脱了……”带着哭腔,她是要做大周未来皇后的,怎么可以与别的男子牵扯。 画菊、画荷二人进来,一个扶了沈容却小憩室,一个拾了鞋袜跟上。 花厅上,侍卫与赵熹战成一团。 赵熹打了不多时,被大周数名侍卫团团困住,宝剑架在他的脖颈,“沈容早在三年前就与本太子私订终身!” 沈容听到这儿,蓦地冲着花厅大吼:“赵太子,你胡说八道,谁与你私订终身?你莫要血口喷人。” 赵熹厉声道:“沈五娘,你毁容,心下自卑,不愿承认。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这几年,嫡妻之位,我是一直与你留着的。我的心意,你要如何才明白?” 沈容被二画着好了鞋袜,冲出小憩室,奔上前去,“啪!啪!”就是数个响亮的耳光,赵熹的心痛得能滴血,双颊红辣辣地痛着,她的眸子冰冷而还着杀意,没有半分的温暖,这不是他记忆里的眼睛。 “赵太子,休要诬我名节,我堂堂大周贵女不做,为何会看上你?像你这样的男子,在我大周比比皆是。我可告诉你,我收下你的礼物是给你面子。我长姐出嫁赵国,当年有嫁妆千抬,我不过收你几十抬的礼物,又算什么? 长姐自降身份,嫁作小国王府,那是她不分尊卑。可我沈容,乃是当今大周皇帝陛下赐封的凤祥郡主、太子妃,何尊何卑,我沈容还掂量不出?今次给你长点记性……” 沈容夺了侍卫手里的剑,握紧剑鞘,一剑推进赵熹的肩下,这个地方不会要他的命,但足够让他记住今天的教训。 “我沈容身份尊贵,赵太子下次诬人名声前可得惦量清楚了!本郡主乃是大周未来的太子妃,你休要再打我主意,否则,我定要你生不如死!可知错了?” 蓝锦、蓝袍二人看着这惊人的一幕。 沈容对赵熹下手,在赵熹被大周侍卫制住之时,将剑***赵熹的身体。 赵熹化成了雕塑,眼睛里蓄满不解,亦有更多的痛楚,“我情系于你,有错?” 爱上她,竟是他的错? 沈容几时变得如此咄咄逼人。 相别三载,再相逢,他还是他,她却已经变了心意。 沈容厉声道:“我沈五娘只嫁大周皇家,你……不配!更妄想坏我名节,还不知错。”最后四字落下,她又往前推了一寸。 鲜血在浅蓝锦袍上慢慢洇开,散开一朵猩艳的花,释放出最后的冶艳之美。他眸光颤颤,想要抚上她的脸,却无力地垂下,痛,巨痛,撕心裂肺,摧断肝肠,眼中流泻绵绵情意与痛楚,就这样定定地看着沈容。 她失忆了,这不是她自愿的,她只是学会了爱惜自己的名节。 她不肯做九皇子的侍妾,宁愿跃入火海。 如若不是天现异象,她早就死了吧。 能看到她活着,他比什么都开心。 “小狐狸,如果喜欢你是我此生最大的错,我愿意错下去。” 沈容被这个男人的话惊住了。 明知不可能,他还是要喜欢。 她有些慌乱,松了双手,看他血流如注,看鲜血洇在他胸成,化成一大朵的牡丹花,看着血滴落在地板上。 沈容有一种无法控抑的紧张,移开了视线,“我不会嫁给你,我是大周皇家的人,我的名分已定,你不要妄想!”是的,她必须绝情,今天的事传出去,她就做不成大周太子妃,这个念头一掠,沈容猛地握住了剑鞘,恶狠狠地道:“赵太子,你知不知错?”这是吼,是问,更是怒。 赵熹突地仰头大笑起来,“小狐狸,这三年,你到底遭遇了什么?竟让你变得如此狠毒,你以前虽然故作很凶,可心是软、是善的……” “你再敢胡说八道,我便毁了你这只胳膊!” 蓝锦看着沈容的模样,她不是沈五娘,一定不是,沈五娘待太子很好,至少下了这样的狠手,“凤祥郡主,今日是我等冒犯。” 沈容似没听到蓝锦的话,大声喝问:“赵太子,可知错?” 赵熹不语。 沈容运足全力,快速扒出宝剑,空中划过一道血泉,赵熹右肩下的伤口立时血渍奔涌。 蓝锦推开制住他的两名侍卫,飞奔而至,一把将赵熹扶住,“太子,你这是何苦?她不是沈五娘,她不是……” “她!她是沈五娘!本王瞧见她足上的胎记,她是。” “太子,你想过没有,一个人无论如何变,她的性情、她的喜好、举止是不会变的。沈五娘几年前虽小,可气质高雅、自信满满,更不会对你下此狠手,她不是!” 沈容最厌恨的事有二:一是,有人用她毁容之事说话;二是,有人怀疑她不是沈五娘。她咆哮起来,“我是沈五娘!天地可证!你们再怀疑我不是九天凤凰转世,我要你们赵国付出代价!” 她就是她! 可每每听身边人说以前的沈容有如何优秀,沈容就有如何气恼。 她就是她自己,为甚她不记得三年里发生的事。 所有的记忆,在陈留生病时被掐断;而新的记忆,是在她毁容醒来后,浑身都是被烈焰焚烧过的痛苦,她的面容被毁了。 赵熹定定地望向沈容,“如果你有朝一日,你恢复记忆是否愿意嫁我为妻?” “赵太子,你别痴心妄想,我沈容生是大周人,死是大周鬼!你滚!从今往后,不许再踏入我沈府一步。”她恶狠狠地扬了扬头,想毁她名节,若她名节坏了,就算当了皇后,也会被人耻笑,她绝不会让自己的名节留下任何污点。 她要做太子妃、做皇后,她要成为大周最尊贵的女人。 “若恢复记忆……” 沈容呼声“住嘴”,这个人怎的如此固执,非得把她气死才甘心,若他再惹恼自己,她会真的杀了他,“小狐狸,如果喜欢你是我此生最大的错,我愿意错下去。”这一句话,撩乱了她的心,即便被她所杀,他也无怨无悔。该死的,她失去了三年的记忆,记不得自己与他之间有怎样的过往。 “若你恢复记忆……” 沈容快要疯了,他还在沉吟这句,“若我恢复记忆,也不会跟你,我的归宿在大周皇家!赵太子,我再说一遍,你此生休要痴心妄想!” 原来,一直都是他痴心妄想么。 他如飞蛾扑火,不远千里来大周京城,就是想看她一眼。 “硕皇婶为你学《沉浮》,日夜练琴,纤纤十指,根根受伤,就算是包着伤口也要练,她与你递了五回帖子,你都不肯见她。她惊闻你毁容,一直愧疚交加,一直……” 她们不是最相亲的姐妹,为何沈容不见沈宛,听他提到沈宛时,沈容还有几分气恼。 沈容喝了声“闭嘴”,“她是我长姐,我变成这样,她也有责任,她练琴是想打败鬼医,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她应该的,我娘亲临终前,她承诺要拉扯我和二哥长大,可二哥却没了,我又毁容了……” 沈宛答应了石氏,就该谨守承诺,沈宛却只顾着自己的幸福,抛下年幼的她远嫁他乡。 沈容想到这事,就气恼不已。 在这家里,她当然知道没人真心待她。 但她,偏要好好活着,活得风华绝/代,活得万众瞩目。 赵熹问:“你可想过,如果她输了,就会被逼饮毒。” 沈宛不是她视作的唯一亲人,如果沈宛因她而死,沈容不会难过吗? 沈容淡淡地道:“不是还有一杯是无毒茶水吗?就看上天的安排。” “那是你长姐,你就一点不担心。” “她不是与北凉大皇子妃、大周藻华郡主齐名的大才女,她既然敢挑战鬼医,就定有把握。长姐如此聪明,何须我担心。” 如果沈宛真的有十成信心,就不会一入大周京城就日夜练琴,而且反复习练的一直是《沉浮》。 赵熹迷糊了,“你真是曾经的沈五娘?她不会如此无情,尤其不是对硕王妃如此漠然。” 以往的沈容,是真心疼爱沈宛的。她们姐妹,表面看着是沈宛在保护沈容,实则是沈容在默默地为沈宛做许多事,沈宛而今的幸福,除了沈宛自己的努力外,更有一半是归功于沈容的静默支持。 “那是我长姐,我们姐妹如何相对,我们心里有数。就我现在的容貌,有什么脸面去见她,我不能见她,我不能让更多的人看到我现在的样子……”沈容提着裙子,一路快跑地离去,对身边的画荷道:“告诉李管家,从今日开始,不许赵太子入府,礼物照收!” 画菊愣了一下,刚才沈容用剑刺人的样子太可怕了,她的眼里满满都是怒意,她真怕沈容把赵熹给杀了。 赵熹被蓝锦、蓝袍扶起,他轻了一声,肩下的血流得更厉害了。 蓝锦道:“太子,你这是何苦呢。” 他身边的姬妾不少,可他真心以待的唯沈容一人。 沈容,你失忆了,便连性情也变了吗。 你不会在乎我,难道连你胞姐也不在乎? 赵熹苦笑,心下却痛得支碎破碎,他的心在今日已经碎了吧,如果让沈容杀他,为了沈容的名声,为了她的前程,她一定会杀。 什么时候,视名声如无物的她,竟然为了她的前程名声要杀他? 沈容要嫁入大周皇家,要做未来的皇后,甚至还嫌弃他是小国的太子…… 这不是他认识的小狐狸。 他的小狐狸绝不会做这样的事。 * 沈宛在如痴如醉的练琴,这些日子,除了练琴便是睡觉、看琴谱。 沐风将赵熹受伤的事说了。 沈宛惊道:“谁说的?容儿怎么会对赵太子下手,他们在一起赚过银子,是朋友,而且赵太子等了她三年,为她留着嫡妻之位……” 沐风咬了咬唇,“王妃,谁都可以说谎,可赵太子负伤归来,将自己灌得酩酊大醉,还有……蓝锦、蓝袍不会骗人。他们可是亲眼瞧见沈五姑娘把剑扎入赵太子的身体里,还逼赵太子认错赔礼,不许赵太子再污她名节。” 沈宛很是吃惊。 这就是她的妹妹沈容,曾经那个伪装得很张狂、掐尖的小姑娘,可实则却内藏智慧。 沈宛轻叹一声,“她原是不在乎名声的,可她在乎名节,当年我想用王爷媵妾之名带她去赵国,她就吵嚷着若我如此,便死给我看。而今,赵太子要污她名节,也难怪她要恼,若她未曾失忆,定不会对赵太子如此,可她失忆了……” 即便是沈容,她有不在乎的,亦有她在乎的。 沐风凝了下,“石妈妈不在,可是小环嫂子说……说沈五姑娘这失忆有些古怪。小环说,当年陈留城,沈五姑娘大病醒来,就变得和以前不一样。这次大火之劫后,又变得不一样。小环嫂子说……” “说什么?” “说现在的沈五姑娘,与陈留城大病前的倒更像一个人。” 小环这么说,是将前前后后沈容的变化细细地琢磨了一番。 陈留城大病后的沈容,行事得体,举止大方,还会为他人所想。 可今次归来,她们听到太多沈容欺人的事,这与陈留城前大病的沈容倒有许多相似之处,她只凭自己的喜好行事,不问对错,只凭她自己的兴致。 沈宛一掌拍在桌案上,“告诉小环,再给本妃胡说八道,我定饶不得她。” 然,小环此刻就立在外头。 小环提着裙子,重重跪下,“请王妃责罚,但在责罚奴婢前,请容小环把话说完。” 沈宛很生气,可小环想说,她就得给一个机会,“你说。” 沈容从来都是她的妹妹,无论是大周京城还是在石台县,都是她最疼爱的幼妹,是她对不住沈容,是她只顾自己的幸福,抛下只得十岁的沈容在虎狼环伺的沈府生活,让她吃尽了苦头。 小环垂首,不紧不慢地道:“王妃,这几年,每次石妈妈提到五姑娘的改变,都会说‘从陈留城大病一场,就像换了一个人般的懂事,招人心疼。’可是这次我们回来,听到的、看到的五姑娘,倒与石台县时一样。 五姑娘爱钱,更把钱财看得极重,到了她手里,想让她拿出来就不易。而且讨要好东西时,可不会论她需不需要,有用无用。以前更是与四姑娘为敌,一旦起了争执,就会争个高矮,明明每次都争不过,可她还是争。王妃说的话,她更是听不进去,总觉得她自己有礼。 王妃,你再仔细细想想,陈留城里,五姑娘大病一场醒来后,变聪明了,行事得体,懂进退,就连对付老太太也用上了谋略,害得老太太吃了闷亏。 王妃,你原是聪慧之人,连你都想不出那样的整人法子,可五姑娘就想到了,盒子冒火、改梁换柱,不用钥匙就能打开锁……这桩桩件件,以王妃的才识,你做不到,她是如何做到的? 到了赵国后,王妃也曾查典籍,至今也不知道她是如何让盒子喷火的,你不觉得这些事太过古怪。还有五姑娘推测谁会在诗词赛胜出,王妃也做不到吧?” 沈容怎么可能在大病一场后,就变得比她还聪明。 如果说,过去三年的沈容是另有其人…… 不可能。 沈容就是她妹妹。 那个足底的胎记一直在。 到底是怎么回事? 沐风道:“小环嫂的意思……是说现在的五姑娘是假的?” “不,我的意思是,过去三年出现的五姑娘是假的,现在才是真的。” 沈宛道了声“谎谬”,粲然苦笑,“休要再说,你抵毁五姑娘名声不对,到外头跪两个时辰吧,不得再有下次。” 居然敢说以前的沈容是假的! 那样的沈容最让沈宛心疼、喜爱。 小环应声“是”,起身走到院子外头,跪在院门前。 沐风欲言,追到院门口问道:“你明知王妃不信,还要说这些话?” 小环苦笑,“我们都是曾是五姑娘身边服侍过的人,你仔细回忆一下,前后比照,是不是很奇怪。” “如果五姑娘早前是一个人,现在又是一个人,怎会连身上的胎记都一样?” 小环摇头,“我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我想,现在才是真的,几年前出现的五姑娘许是假的。” 假的比真的更好,比真的待沈宛更有情意,如果人可以选择,一定会选择假的。 沈宛又在习琴,一声声如倾如诉,可因小环的话,她的心已乱。 沈容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是什么让她又恢复成从前刁蛮的那个人,不,从来沈容都是一样的,只不过此次毁容的打击,太让她难过,也让她受到了伤害,放火要烧死沈容的是沈家人,便是换成她沈宛,在这些变故之下,性子也会改变。 可沈容待沈家人宽厚,还给沈家带去了荣耀,就连庶妹们人人都封了“乡君”,可沈容刻薄对待的是释放了善意的商户。 沈宛亦更喜欢以前的沈容:聪慧、懂礼、知事,晓进退,还懂得低调行事,更晓得如何掩藏起来,讲出的话也有道理,能说服沈宛。 现在的沈容,让沈宛觉得无措。 她们是姐妹,就算沈容毁了容貌,也是她心爱的妹妹。 可沈容却不愿见她。 伤了沈容的容颜,痛是她的心。 沈容对她送的礼物,照收不误,可却没回上一份礼,若是以前的沈容,更懂得回报,更懂得如何替身边人所想,她是那样的善良美好。 可现在的沈容,将一切都视作理所应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69章 沈宛落败 赵熹喝醉了! 醉成了一滩烂泥。 蓝锦、蓝袍二人将他移到榻上,又着太医重新给他包扎了伤口。 赵熹的嘴里一遍遍地重复念叨:“小狐狸,为什么?为什么……” 失忆的人是快乐的吧偿。 记住的人,才受尽痴情苦。 赵熹这样视女人如无物,却独独栽在沈容的手里撄。 二人沉默不语,小心地服侍赵熹躺好,盖上被褥。 太医道:“赵太子受伤颇重,最好卧床静养,不能再挣开伤口,伤口很深,没有两个月是很能复原,再挣开了,就不易痊愈,弄不好整个右臂都废了……” 说中了,病人总要配合治疗。 “小狐狸……” 声声小狐狸叫得蓝锦、蓝袍二人心里发酸。 送走了太医,蓝锦道:“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我怎知道!” 蓝袍吐了口气,“旁的我不知道,但我们的人打听到确切消息,此次文武才子赛,赌坊里有人下大注赢了不少钱。今年三月的大周诗词大会,却无人猜中,让三大赌坊狠赚了一笔。” 蓝锦心下意外,“这是怎么说的?” “大周诗词大会无人下大注,也没人赢钱,三大赌坊是最大的赢家。可是自近来开始,几国的前五赛、五进三赛,却有人成了大赢家。太子令我盯着京城局势,西凉使团里的武才子沐盛昌赚了一笔,而最大的赢家是几个神秘人,武功高强,来去无踪,这与三年多前的情况是一致的。北齐、西凉都想知晓这神秘人的身份,每一次都被人甩脱,而每次消失的地方亦不相同,但有一个共同特点皆是大小诸国的行馆前。” 每次的地方不同,那就是说,是某国所为的可能性不大。 “这不是与三年前一样,当年我们亦派人跟踪,可他们太过机警,每次到了西凉、北齐行馆前就跟丢了。” 谁也追踪不到,可见对方的武功之高。 蓝袍饮了一口茶,“我们的人还打听到,这次沈五娘根本就没下注,倒是忙着让沈六郎去京城各大小商铺收孝敬。” “人家有了赚钱门道,自不屑劳神再赚赌坊的钱。” “赌坊下注,世人以为凭的是运气,可我们都知以前的沈五娘她所依仗可不全是运气,还有成算、谋略、看人的眼光,若非这些,太子怎会对她倾心不已。天下的美人比比皆是,太子想要多少没有,太子赏识的是她的才华。” 现在的沈容失忆了,更是狠毒地将剑刺入赵熹的身体,也此表达她对赵熹的绝决、果断。 沈容做得越狠,对赵熹伤得逾重。 “沈五娘太奇怪了!以前的她,根本不会去逼大小商铺交孝敬,宁可自己凭双手赚钱……” “所以,沐风、小环嫂与我们都才怀疑现在的沈五娘是假的。” “可主子看过她的足,胎记还在。” “弄一个胎记又不是不可能的事。” 胎记都能伪造,还有什么不可能。 蓝锦摇头,“不会,我当时离得近,那不是纹身就是一枚胎记,纹身的颜色更明艳,浮于表皮,可那胎记却是从肌理里长出来的……” 胎记是真,两个人前后变化如此之大,这又是怎么回事。 “真是因她失忆之故?” “谁知道呢。” 内室里,传出赵熹痛苦的“小狐狸”。 蓝锦蓝袍相视一望:得想过法子让赵熹忘掉沈容才好。 有些感情就像是刻入骨子,注入灵魂深入,想要忘却又谈何容易。 * 明日,是争夺第一的绝赛。 三强应赛者将在明日进行争夺天下第一的争夺赛。 文才子的琴棋书画,武才子的骑射武功。 武赛相较于文赛,倒是更简单得多。 沐容写了几页下注单子交给夜龙。 夜龙看了一眼,揖手道:“属下令人着办。” “让弟子们小心些。” “是。”夜龙接过名单,瞧罢之后,问道:“主子明日……” 沐容点了点头,“爆冷门人物,我们不是会赚更多?分堂新址可选好了?” “照主子早前的交代,已经换了个地方。就算沈五娘拥有点滴记忆,也不能威胁到未名宗,昨日已迁了分堂。” “小心为上,这可是我未名宗的基业,更有我宗的若干弟子,马虎不得,告诉紫嫣尽快与柳飞烟堂主完成交接。早前的分堂就照早前约定卖给本宗做生意的弟子。往后各分堂过一段时间就换个地址,传递信息必须用密语本,就算有人截获信息,也瞧不出真实内容。往后每季由专人传递密语计算公式,就是密语专用本也要多备几本,就照我早前教的法子更换。” 沐容想的密语,就是用一套书,写上第几页、第几行第几字,用最简洁的语言传递信息,江湖中曾有人截取过未名宗的信息,可上面全都是数字,谁也看不懂,他们自然不知道,这是需要对照密语本翻译后才能瞧懂的,也因此,未名宗在江湖上的名声突然崛起,成为最神秘的江湖组织。 夜龙沉声道:“主子明日应赛,属下会易容保护。” “有劳夜大哥。” 夜龙道:“这是属下应尽的本分。” 沐容问道:“夜大哥与铁楼主生了误会?” “不过一些小事,属下会处理好。” “那就行。” 夜龙离去。 沐容躺下安睡。 西凉国武才子、文才女各有一人应赛。武才子组的前三:北齐、大周、西凉各一人;武才女:突厥、瓦刺、赵国各一人;文才子:大周、北齐、高丽;文才女组前三:大周、西凉、代国各一人。 诸国尤以三大国的兵力最足,理应有武才子进入绝赛争夺第一,三大国除大周要参加三组比赛,西凉北齐各参加两次比赛,而五小国各有一次赢得第一的机会,瞧起来很公平。 * 次日一早,沐容再次换上西凉国贵女裙衫,这次穿的是一袭湛蓝纱裙,尤为漂亮,美丽的抹额,眉心点了一点梅花妆,手上戴了铃铛手链,又戴了漂亮的轻纱手套,脚上亦自戴了一铃铛。 西凉金彤云(金三娘),以文才女组中棋艺最佳而出名;大周则有江南才女李锦云应赛,代国亦选出了一位美人应赛,在沐容看来,真正的才女还是在金三娘与李锦云之间角逐。 照着早前定下的规矩,三位才女要先弹琴,每人各选一曲斗音律,由评点师给出分数;其后,再是棋艺,三局两胜则为优,记录输赢棋子数,最后最得的分最高,谁为棋艺之冠;然后书法与丹青两轮。最后看各自的综合成绩,谁得分最高,谁就是第一。 沐容听琴入迷,但闻有人高呼一声:“赵国硕王妃、大周和美郡主挑战鬼医了!” 人们更多的是爱看最后的结局,赢了,鬼医给凤祥郡主沈五娘治伤。输了,沈宛有性命之忧,上次鬼医可说了,今日再有挑战者,就是十茶九毒,选中无毒茶的机率越来越低。 沐容离了文才女组的绝赛场地,调头去了明春园的一处凉亭前。 凉亭内,坐着一个头发凌乱,中等身材的男子,不胖不瘦,瞧不出年纪,他的脸上戴了一张昆仑奴面具,在他的身侧,有一个红泥小炉,托盘中放着一溜的小茶杯,身后站着两个穿着仆人服饰的男子,这两个男子的容貌,可谓绝\色倾城,一个如春花般娇媚,一个似秋月般冷傲。 鬼医从哪儿弄来这么两个男人当侍仆? 沐容意味深长地看着面具下,鬼医那双慵懒期待的眼神,他正兴致勃勃地打量着对面河中巨石上的沈宛。 “赵国硕王妃,你可知我的规矩?” 这绝对是男人的声音。 沐容曾怀疑鬼医是女人呢,一听声音最后的怀疑也打消了。 沈宛朗声道:“斗琴失败者选饮一盏茶,生死由命,不得怨鬼医。” 鬼医朗声笑了起来,“好!既然知晓我的规矩,待听到茶奴的鼓声便可开始。你可还有话说?” “本妃只有一个要求,若我胜出,还望鬼医全力给我胞妹凤祥郡主治伤,让她恢复容貌、记忆。” 鬼医哈哈大笑,“记忆怕是不能恢复了,但容貌可以恢复。” “鬼医乃天下第一神医,若你不能,又有谁能?” “本医再说一遍,有些人的失忆能治,但你胞妹的失忆不能治。究其原因,你不是已经猜到。” 猜到?她猜到了什么了?沈宛转动着一双明眸,鬼医到底瞧出了什么? 不能治沈容的记忆,但可以让她恢复容貌,就这一点,也足够了,沈宛是想让沈容像以前一般的聪慧过人,行事得体,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做事不分轻重,长此以往,必害人害己。 鬼医冷声道:“硕王妃,现下尚未开始,你若不能接受条件可以退出,不必再选茶。” 他开始数数。 一、二、三…… 在他的数数声里,侍仆递过鬼医的琴。 数到五时,一声鼓响,斗琴开始。 沐容微阖着双眸,静默地听鬼医的琴音,一个孩子的出生就如初升的太阳冉冉升起,纯洁、天真,有母亲的温柔轻语,有父亲的严厉教导,不久后,又是一个蒙懂学字的幼童,跟着兄弟姐妹去私塾。 相传这支《沉浮》的作者是北周开国之初的第三任左丞相程子龄,亦有人说是他夫人的。程夫人原是北周的昇平公主,是南宫皇族里最富才华的女子,她一生命运坎坷。北周建国之初,正值妙龄的昇平公主爱上了北周建国以来第一届新科状元程子龄。然,周太祖皇帝南宫兴为拉拢前朝贵族,将她许配给萧氏为妇。婚后不到半载,丈夫战死沙场。又三载后,驸马之弟求娶她为续弦,被昇平公主所拒,她自请进入道观清修。 若干年后,程子龄的原配结发早逝,二人再续前缘,彼时北周天下一统,由太后做主,将昇平公主下嫁程子龄。程子龄的嫡长子程遗玉,因生母郁郁早亡迁怒昇平公主,一心想替亡母报仇雪恨,暗使手段,令程子龄与昇平公主二人间误会重重。后程子龄父子因助三皇子夺帝,获下大罪,被牵入谋逆大案。 昇平公主跪求太后,却只得保住程子龄与她所生的幼子二人性命。直至程遗玉临终前,程子龄方才明白自己误会昇平公主颇多,消除误会之时,二人已是残暮老人,昇平公主为保程子龄父子性命,自请贬为庶人,从此隐居山野。 夕阳西下,夫妻二人相携欣赏看晚景。 《沉浮》写的是程子龄一生的宦海浮沉,从他位于丞相,到因牵入谋逆案被贬庶人成为山野普通老翁,他的一生留下了名诗三十首,是对后世影响极深的诗人之一,是北周最出名的政治家、文学家、诗人。 多情如程子龄,他一生写给原配结发的妻子有五首,而写昇平公主的却只得一首,野史之中,却道他最爱的是昇平公主,最愧疚的却是他的结发原配。 无论程子龄对原配妻子有多少愧疚不安,也因程遗玉对他的连累,对昇平公主的算计而消亡。 程子龄意气风发,却见心爱的昇平公主被周太祖皇帝许配前朝贵族为妻,难忍悲伤。 错过,是一种遗憾,并非世人都有再续良缘的机会。 程子龄与昇平公主之间的爱情故事,是那个时代的缩影;程子龄一生的宦海与人生沉浮,更有北周开元盛世的繁华。 一支《沉浮》写尽一世聚散离合,欢喜悲愁;一首《沉浮》更道尽一代名相的悲苦人生。 沈宛原非习武人,这些日子为了练琴更是日夜习练,手、臂膀早已超过了负累,弹了不起足一个时辰便已酸麻不已,可她咬牙坚持着,她必须坚持下去,她要让鬼医给沈容治伤,最初几节倒是弹得极好。到了后半部时,整个曲子便失了灵韵,但凡懂音律的人,都能听到其间的平淡无奇。 鬼医还在弹,弹得意气风发,弹得迭荡起伏,弹得不可罢手,他对这曲子似有一种天生的喜爱与痴迷,更将其间的故事演绎得令人神往。 有人摇头,轻叹:“赵国硕王妃输了!” “鬼医与人比试几场,早已吃透整支曲子,无论是熟练程度亦或是神韵,无人能比,这首《沉浮》弹完得近两个时辰,便是男子都承不住,何况是弱女子。” 沈宛咬着牙齿,忍住琴弦上的点点殷红,她一定要弹完,弹一回她的《沉浮》,就算不如鬼医,就算是死也要坚持到最后,愿赌服输,她还有一成的希望选到无毒之茶。 她赌过了,努力过,就无怨无悔。 只是,她对不住赵硕,对不住她的两稚儿——燕南、燕西,母亲对不住你们,带你们来到世上,却不顾你们父亲的阻拦执意回到大周,就想看看沈容,也了长姐之愿。 她是一个妻子,更是一个母亲,但也一个长姐,她只想做到无愧于心,只想弥补沈容。 沈宛最初不是为斗琴而来,她是想探望沈容。 可沈容因容貌俱毁却拒绝见她。 她为此郁闷难解,只想着如何恢复了沈容的容貌,也许姐妹便能相见。 她要试一次! 就算是死,也再无遗憾。 鬼医弹完了,沈宛还在继续,又过了半炷香,才听沈宛琴弦落音。 鬼医问身侧的侍仆道:“琴奴,如何?” “禀主人,硕王妃后半部错了三处音,后半部的曲子弹得毫无美感,更别谈琴韵。”琴奴的声音不高,却中气十足,能让周围所有人都听得分明。 鬼医冷漠地盯着沈宛,抬了一下手,船娘将小舟缓缓划向岸边。 茶奴已经倒了十杯茶,拿出一个木盒,这木盒之内有各种颜色的药粉,他不是一样样的放毒,而是十指漂亮得如何弹琴一般一掠而过,近乎每个指头都沾了毒药,只用了一秒,就在每一杯里下好了毒。 鬼医道:“这木盒之内有九种毒,剩下一种是盐,本医的毒有各种滋味,酸甜苦辣皆有。有一个月内殒命的,亦有不出百息毙命的,硕王妃,你选一盏!” 人群里,戴着面纱的沈容也在一侧,如果没有打败鬼医,她的脸就不能治好吗? 沐风气恼地道:“沈五姑娘,王妃为你许会丢了性命,你不说些什么?你的琴艺,原不比王妃差,更拥与生俱来的琴韵。” 沈容紧握着拳头:她的琴技好?好个屁!可沈家上下都是这样说的。如果真的好,她今日就上去了。她的才学与沈宛相比,连沈宛的零头都没学到。 她没想沈宛如此傻,明知做不到,还与人斗琴,现在要被毒死了?怨吗?她是怨沈宛,为何远嫁他乡抛下她一人。可现在看沈宛九成要死,心下也着慌。 沈容大声道:“鬼医,能否给本郡主的颜面,饶过我长姐这回。” 人群立时嗡嗡议论开来: “是凤祥郡主!” “还是姐妹情深啊。” 鬼医面带讥笑,“就连你都要求着本医治伤,你有何颜面?” 沈容的脸早毁了。 “大胆!”沈容一声喝斥,“本郡主是未来的太子妃!” 鬼医冷声道:“本医可不是大周人氏,别说大周至德帝管不着本医,你也管不着。”神医族的人,整个天下谁也不敢开罪,就连各国皇家都想拉拢。鬼医瞧也不瞧一眼,“如果凤祥郡主想代胞姐赴死饮毒,请便!一个大周太子妃,一个赵国亲王妃,倒是一样尊贵。” 鬼医的又一个规矩:若有人想代那人选毒服茶,身份必须高于挑战者,否则不可代替,让大周太子妃代赵国亲王妃死,倒是不违他的规矩。 沈容心下气急,就算她怨沈宛,看在沈宛为她冒此大险,她也不能见死不救,“鬼医,你今日给我一个颜面,他日必有重金相酬。” “赵国亲王妃的命值一百万两黄金,你有么?概不赊账,必须付现。” 一百万两黄金,等于多少白银? 真真是天价人命! 早前饮毒的,没一人值这个价儿,否则也不会每一个挑战者都被饮毒,如此多的人,唯周云朗一人运气好,选中无毒茶水。 沈容怒不可遏,“你怎么不去当山贼?” 当山贼直接可以拦路抢劫,或是绑人勒索,鬼医的此举与那差不了多少。 鬼医不为所动,“硕王妃,选毒服茶,生死由命。” 沈宛早就做好了准备,任她准备充足,不想还是要面对一死,她心头悲怆,走出人群,往凉亭移去,就在她跨入凉亭一步时,只闻得一个少女脆生生的声音:“硕王妃且慢!” 众人寻声望去,一个西凉贵族少女面蒙轻纱,仿若行云而至,近了凉亭,朗声道:“硕王妃,我替你选毒服茶,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又是一阵议论声,所有人都在猜这少女的身份:一袭浅蓝纱裙,款款而出,带着一股子自信骄傲,只瞧不清她的容貌,西凉国的贵女出门都爱面纱遮面,相传他们的真容只有家人和夫君可见。 人群里,瞧热闹的公子姑娘不少,有好奇的,有期待的,还有扼腕叹息的,赵国硕王妃与她么干系,居然有代人去死的。 赵熹捧着胸口,两侧站着蓝锦蓝袍,生怕有人碰触到他的伤口,小心地戒备着。 沈宛希望沈容求情,沈容能开口已属不易,只是今日还是不能瞧见沈容的容貌,未曾想一个陌生的西凉贵女走出来,说出“我替你选毒服茶”之语,少女信心满满地移来,步履轻盈,一双明眸善语,眼波流转间,带着几狡黠。 赵熹问道:“这女子是谁?” “西凉国飞龙大元帅沐元济的爱女沐九娘,曾有西凉国人言,此女精通琴艺、棋艺,只不知真伪。” 沐元济的爱女,让萧策在西、北一带打仗着吃尽苦头的飞龙元帅。 北齐有萧策,西凉有沐元济,这可都是天下闻名的名臣。 鬼医若有所思,“扬名天下的战神将军唯一的骨血,在西凉的地位……”他问了眼身侧的琴奴。 琴奴垂首道:“主人,此女是西凉皇后最疼爱的外甥女,平远候府老夫人唯一的嫡出外孙女,更是晋国公府沐家最受宠的嫡女,再加上她是飞龙元帅唯一的女儿,其身份地位不输于西凉公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70章 辩毒斗琴 飞龙大元帅沐元济可是天下首屈一指的名将,让当称北齐第一谋士、才子的萧策损兵折将,更是天下间唯一一个可以打败萧策的人。 沐容朗声笑道:“待我替她选毒服茶之后,我……要挑战鬼医。” 鬼医微微眯眼,“你服茶之后不死,再来挑战本医。” 沐容要去,手臂却被一个戴着幕篱的人扯住,冲她摇了摇头。 沐容低声道:“大哥放心,我会小心的。撄” 拉住她的人正是夜龙。 在人群里还有紫嫣、铁狼二人,也是易容改扮,悄然注视着沐容偿。 “我代你去!” 夜龙服过“解毒圣丹”,不惧一切毒物。 可,这毒饮多了,对身体总有损伤。 “不,我必须自己挑。”沐容态度果决,“大哥饮与我饮又有何差别?我不会让你冒险。” 夜龙心下感动,许是怕他暴露身份,沐容才会唤他一声“大哥”,“鬼医的毒,有好几种连银针都试不出来。” 沐容推开了夜龙的手,大踏步进了凉亭,“请问鬼医可以闻嗅、瞧看吗?” “可以瞧,但每盏捧入手中的时间不得超过三息,一旦选定哪盏,就必须饮下。” 所谓三息便是三秒时间,的确够短,得很麻利地确认。 沐容取了一盏,放在鼻尖闻嗅,体内的凤灵开始挣扎,恍惚之间,她似看到一个七窍流血之人,她搁下了毒药;再取一盏,依旧放在鼻尖…… 凤石里封印的,乃是一只上古凤凰的灵魂,而凤灵可与人的灵魂缔结契约,现在的凤灵就在沐容的身体内,因她们以灵魂缔结契约,故而凤灵只认灵魂主人,在沐容的灵魂回到自己体内时,也将凤灵带回。 鬼医瞧在眼里:这丫头在识毒? 鬼医自不知道,沐容似在感受凤灵的动作,通过与凤灵的沟通来确定这茶是否有毒。 一盏,又一盏,被她取起又搁下。 直取到第五盏时,她放到鼻尖,停了一息,凤灵传递着欣喜之状,这是高兴,不是说有一盏放的是盐,凤灵高兴成这般作何,难不成这是药? 此念一闪,她似感觉到凤灵的脑袋点得跟小鸡啄米。 沐容一饮而尽,咕噜一下就饮下了茶盏。 鬼医更瞪大了眼睛,十盏茶,有一盏是盐水,一盏是药,而且还是调养身子的圣药,就这样被她给饮了。 这丫头…… 不仅识毒,还识药! 他瞧得有些兴奋。 沐容道:“多谢鬼医赏赐我一盏补药!” “剩下五盏里,有一盏是盐水。” 人群立时轰然起来: “沐九娘会识毒!” “里面有一盏是补药!” 紫嫣、铁狼移到夜龙身边:“大哥,你不知道她会识毒?” “今日方知。离京几月,她的才识长进了。” 夜龙的语调带着一股满满的自信。 铁狼不语。 紫嫣难掩惊喜。 主子越强大,意味能带他们走得越高越越远。 沐容取了一盏,三息后又搁下,如此往复,挑到倒数第二盏时,凤灵在她的体内做出了饮水的动作,她扬颈而下,最后一盏,她闻嗅一下,再次搁下。 鬼医难抑激动,这姑娘会识毒,识药,还挑中了盐水,“沐九娘,我们约定一下赌注?” “前辈,请稍候。允我与硕王妃说定。”她一转头,“硕王妃,我代你选毒服茶,而你并未否认早前的约定,答应了我一个条件。” 沈宛面带感激,她不想死,她有两个幼子,丈夫赵硕更盼着她早日回家,道:“沐九娘请讲!” 沐容微微一笑,“我要你身上的一件饰物,条件是这件饰物必须让我瞧得上眼,它可能一文不值,也可能价值连城,你必须要将你认为最珍爱的饰物备好,不可藏私。如果一件也未能被我选中,你便永远欠我一个人情,而我则有可能提出你做不到的事,可明白?” 沈容的容貌,到底是因为她被毁的,但她让沈容得到了以前不能企盼的荣光。 一事了一事,她帮沈宛服毒,是沈宛欠她的情,所以她得讨一件东西。 她赢鬼医,则是想让鬼医给沈容治伤,让沈容恢复容貌。 “本妃会把最心爱的饰物备好,若沐九娘挑不中,他日有幸到赵国,可以再挑,直到姑娘挑到满意的物件为止。” 沐容笑道:“明日我会上门挑选饰物。” 沈宛道:“本妃恭迎沐九娘大驾。” 小姑娘都喜欢饰物,沐九娘也不例外,许是认为她身边一国亲王妃,手里定是有奇珍异宝,想挑一件喜欢的去。 范大人、范七娘听闻沐容挑战鬼医,又替沈宛选毒服茶,不瞧那边的赛事盛会,而是赶到鬼医这边瞧看,闻讯赶来的人还真不少。 沐容道:“鬼医前辈,我们继续说赌注。” 鬼医笑了又笑:“你若输了,与我身边两奴一般,做我奴仆,供我使唤。”会识毒的小姑娘,做他的奴仆也不错,到时候他可以将对方改造成药人,光是想想,鬼医就乐。 沐二郎等人心下一紧,别说他不应,老太君也不会允许她最疼爱的孙女给人当奴仆使唤。沐家是西凉的大世族,怎会让沐家的嫡女与人为奴仆,这不是打沐家的脸面。 鬼医又道:“不用太久,就以三年为限,如何?” 一日为奴,终身是奴。 沐容问:“不是选毒服茶。” “那是给不会识毒之人准备的,可你……识毒,这个赌注自不作数。你要怪,就怪你替人识毒,否则你就有一条万全之路。” 沈宛心下一沉,一旦沐容真的输的,她欠沐容的情分就更大。就连沈容都不敢代她尝毒,当然,就算沈容会这样做,她也不会允许。 沐容道:“我既选择,又怎会后悔。家父曾教导晚辈,男儿当顶天立地,可女子也当言而有信,我不悔让你瞧出我的底牌,我只是不忍看到一个长姐为护幼妹以身犯险。今日不出面,他日回想,我必生悔意。” 鬼医对她的看重又多了两分。“你若胜了,赌注是何物?” “江湖传言,鬼医乃天下第一神医,医术了得更著有医书,我要瞧你驻颜延寿的医书良方。” 这丫头,真是狡猾了。 有人求医,有人求药,可她却要瞧医书。 与人问医求药,不如自己掌握一技,是这个意思? 人群里,范七娘控抑不住,带着怒意地问道:“祖父,她为什么不替祖奶奶求养心丹?若祖奶奶吃了养心丹,绞心疼的病症定能痊愈,这可是太医说的唯一法子。祖父……” 范大人心下微沉:难不成沐容知道范夫人并无此疾,真正有此疾的是白姨娘。 白姨娘是他一生挚爱,但他只能给她姨娘名分。 这些年,因为范皇后打压,白姨娘与老三更是受尽了委屈,甚至于原是一府,也分成东、西二房,东府是平远候范家大爷与范夫人母子一家住;而西房却住了三位姨娘、两个庶子,人口极多。 沐容是范夫人的嫡亲外孙女,几十年来,范夫人与白姨娘一直有芥蒂、仇怨,这不仅是两个女人的仇,更是两个儿子、两房儿孙的怨恨,是无法消散的。让沐容给白姨娘求药,这着实不妥。 鬼医问:“你为何要瞧医书?” “前辈这话问得稀奇,我自然是替长辈所求,晚辈有几位极其疼爱我的长辈,驻颜延寿良方,一听名字就知是女性长辈。前辈只说允是不允?” 鬼医自视琴技颇高,当属天下第一,要是拒绝,这不是说他没有信心。“本医应了,但最多只能借你一个时辰,不,半个时辰……不,不,半炷香,一刻工夫。” 那可是神医一族集聚几十代人的心血,原是不外传的医术,怎会让旁人瞧了去,瞧这少女似乎并不懂医。 沐容勾唇笑道:“前辈未免太过小气,只借我看一刻工夫,借阅一个时辰如何?把你著的书都给我瞧,我能看多少全由着我。” 鬼医见她步步紧逼,又涨了条件,心下紧张,“不行!你不是说只看驻颜延寿类的医书,怎又说到旁的,还要一个时辰。” “前辈难道不知,小女不懂医术?最多不过就是记几个药方,一个时辰……不算多。”她知得甜美,一脸真诚,无害得像只小白兔。 “一个时辰太长,最多……最多半个时辰,但前提是你必须胜我。” 沐容信心满满地立在一侧,“前辈,我先说好,我弹的《沉浮》与前辈所弹不同。我在全曲之中修改三处,回头前辈可别说我弹错了音。晚辈一坐船头昏,劳前辈把凉亭让与晚辈如何?” 这个臭丫头,居然与她提条件! 凉亭是他的,是他的…… 先提出她修改了三处,又让他去船上弹。 换作是任何一个人,都会不高兴,沐容的言辞已经惹恼了鬼医,可鬼医还是想与沐容一较高低,着实是以前没有人敢这样与他说话。 初生牛犊不怕虎,这话果真不假,难道她不知道,这些日子挑战失败者已经有几人毒发身亡。 沐容一脸纯真地望着鬼医,“前辈,银家说的是真的,我看到船就昏,着实我自幼体弱住在小岛,船坐多了看船就昏,我这头一昏,肯定弹不好琴。前辈,你老一瞧就是心胸狭隘,不对,是一瞧心宽得像小溪那样的前辈啊,就把凉亭让给我吧?” 说了半天,还是说他心胸狭窄,“臭丫头,不就是我只答应你看半个时辰医书,这样如何?我给你看一个时辰,把凉亭让你。” 居然拐着弯地骂他! 鬼医又气又恼,心下哪里还能平静。 看这丫头的年纪不大,如何自己再不照她之意行事,就算他输了,也成了欺负小姑娘。 沐容继续笑着,“前辈真是高风亮节,多谢多谢!一个时辰哦!晚辈对你的景仰之情真如江湖奔腾,滔滔不绝……” 拍马屁嘛,谁人不会。 沐二郎站在人群,一脸赞赏,更有些忍俊不住。 沐十郎若有所思,“九娘这是以退为进,一来就用上攻心之术,先是抢凉亭,再是要看鬼医所著的医书,如此一来,鬼医早前的必胜之心就变成了疑惑,心理上先输三分,琴韵必然早不如前。九娘又说她改了琴曲三处,让他别说是她弹错,就更让鬼医好奇,届时定会用心聆听。在斗技之上,鬼医先逊三分……” 范大人立在一侧,沉吟道:“十郎说得不错,你祖母将九娘教导得很好。” 老太君教九娘,着实指点过,可更多的还是沐九娘自己领悟。 鬼医唤上二奴,带上红泥小炉上了乌篷小船。 沐容走近沐家兄妹三人,将他们唤到一边,道:“二哥,给我备几名写字速度快,字体公整的笔录文人,待我瞧过医书,便由我诵出由他们记录。” 沐十郎连连拍着巴掌:“鬼医定不知九娘的本事,到时候我们沐家藏书阁又多一套神医族的医书。” 沐二郎使了个眼神,示意沐十郎与沐曼华休要多言,“十郎,你回去安排,寻三五名写字速度快、笔迹又工整的笔录,先莫张扬,待办成之后再说。”他顿了一下,问道:“不知妹妹要在何处进行。” “回行馆得近半个时辰,如此太耽搁时间,我必须以最快的速度记下来,时间搁得越久,越易遗忘。在明春园寻个院子,先将笔墨备好,稍后待用。” 沐曼华道:“九姐姐,这个我可以帮忙,我识得大周贵女,可以请她们帮忙,就说九姐姐挑战鬼医后需要休息,她们听说过你前些日子中毒体弱之事,你又救了大周凤祥郡主,定是乐意的。” 沐二郎道:“必须是单独的院子,不能被人打扰,你可明白?” 沐曼华连连点头,转身离去。 沐二郎生怕有人对沐容不利,令人备了红泥小炉与茶水来,又有春香、秋香二人进了凉亭服饰。 沐容吃了枚苹果。 鬼医朗声道:“丫头,我使的是名琴绿绮,相传此琴乃是司马相如夫妇留下的传世名琴,乃本医最心爱之物。” 沐容看着手里的琴,这琴是老太君送她的礼物,“我手中之琴,乃先母遗物,名唤长相依,是家父当年为我母亲请最著名的乐师打造。” 一把是普通的琴,不过因着有父母的感情在里面,于她就有了别样的意义。 绿绮可是千古名琴,在比乐器上,沐容就输了一筹,但她笑得淡然,就似并不是什么要紧的事。 鬼医心下的沉重感又重了两分,一个是名琴,一个是普通琴,就算他真胜了,又有何光采,何况对方就是个小丫头。 在鬼医的数数声中,沐容的纤指已落在琴弦,做好准备,她学了声婴啼之音,众人听得稀奇,立时个个侧耳细听。 鬼医则是气恼不已,“哗众取宠,臭丫头,弹个琴也要玩出不同寻常的声音,你弹就弹,居然学婴啼之音。” 然,这才是开始,弹到每一节关键之时,她依旧会配些声音,比如孩童的诵书之音,就连听不懂琴韵的人,都能感受到琴里讲诉的故事与意境。 沈宛并未离开,她听着这个看上去只得十二三岁的少女如何挑战鬼医,很显然,鬼医的琴音出现了两分凌乱,这是走神。 明春园里,无数的人看完争夺第一名的大赛后,纷纷奔到凉亭欣赏鬼医与西凉沐九娘斗琴。 沐九娘一边弹琴,还诉事吟诗,让人身临其境,懂音律的、不懂音律的,都在凝神而听。 文赛结束了,更多的人汇聚了过来,在沈宛那抑扬顿挫的声音里,又伴着迷人弦律,无数的人听得醉了、痴了。 萧策静立人群:“这女子是西凉沐元济的爱女?” “回少傅大人,是沐元济唯一的子嗣,他妻子乃范皇后的胞妹,夫妻感情极好,当年少傅大人在沙场布阵,将他困陷阵法,为乱西凉军心,散布流言说他已经战死。他妻子惊闻噩耗,动了胎气,产下一女后撒手人寰……” 你萧策使的计谋,却害人家夫妻生死永隔,只留下一个幼女。范氏仙逝之时,还不足双十年华,正是如花妙龄之时。 往事历历,萧策记得那是十四年前的事,那时候他还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少年,而今却已三十余岁,正值壮年。那时的他输给了沐元济,后来又陆续输给沐元济几回,他不否认,沐元济是一个真正的龙虎将军。 这女子年纪不大却很聪明,但凡听旁人一讲早前她如何与鬼医打赌,就知道她用了心理战术,先在鬼医“不会败的琴技”上击其信心,之后又别出心裁地以诉事、吟诗来讲叙《沉浮》。 论琴韵,她胜鬼医两分。 论琴技,鬼医胜她三分都不止。 琴技易练,但琴韵却是天生的,有灵性之人,会赋予琴曲新的灵魂。可是,她就是靠着这样的别出心裁,让聆听的人都听她的琴音,而少有人关注鬼医的琴,弹到最后,她已经不在乎琴音是好是坏,更多的是随心所欲,就凭她的这份随意,也能吸引不少人。 沐容的手臂早就酸了,可她一直在坚持,手指更几近麻木,指头上亦有了几道小口子,血染琴弦,空中有淡淡的血腥过漫过。 忍住,她必须忍住,将她独特的《沉浮》讲给世人听。 程子龄是沐容敬重的前朝名臣,他应该受到后世的景仰。 她咬了咬牙,忍住指尖的痛,以她的方式弹奏、吟诵程子龄的诗。 血染琴,血染情,情染血,琴染血…… 这把沾染了她鲜血的琴弦,往后怕是不能再用了。但这琴,见证了沐元济与妻子范氏的爱情,更是沐元济用心替妻子打造,于她,就有了别样的意义,这是母亲留给她的遗物。 沐曼华的心提得紧紧的,“二哥、十哥,九姐姐手指伤了?” 沐二郎一脸心疼,他是兄长,理应看护弟弟妹妹,“不停不息要弹近两个时辰,别说是女子便是多少男儿也很难坚持,这很耗心力。” 可稍后还要瞧医书,在短短一个时辰里记下一整套医书,这更耗心力了,如果老太君在,指不定如何心疼。 沐十郎道:“回头我找太医讨最好的药膏。” 沐容不停不息近两个时辰的《沉浮》,奏尽程子龄从小到老的沉浮一生,那是一个官场名相的一生,也是一代诗人的一生,其间更穿插了程子龄一生所出的三十首诗词,运用得极是精妙,仿佛程子龄的诗与琴曲相融一体,更让《沉浮》多了一些传奇。如果不是曾熟《北周名臣传》,不曾细细研读程子龄,根本做不到如此。 鬼医弹完了,他坐在船上静静地聆听她的琴。 他仿佛看到程子龄,身陷囹圄,其妻为救他奔走,那人世间不离不弃的情感,那风雨共度的果决…… “最美夕阳红,温馨又从容,名相沉浮终!” 在她美丽的尾音里,余音绕梁,耳畔都是那个北周名相程子龄的故事,有对百姓的大爱,有对妻儿的疼惜,更有对亲人的缅怀,所有人都似看到了一个真实的程子龄! “好啊!好!” 有人失声高呼,这呼喊的是铁狼,就连他也意气风发起来,像程子龄的一生,虽然有苦难,却不失精彩。 沐容起身,冲着人群微微福身,“请问鬼医前辈,晚辈赢了吗?” 鬼医连叫了两声“狡猾丫头,你说改了三处,改了哪三处,我从头听到尾,就有两处做了修改,还一处在哪儿?” “前辈,还有一处,便是我穿插的口语解说。” 鬼医又啐骂了一声“臭丫头”,早前他以为是哗众取宠,可他心下不得不承认,沐容确实胜了,光是琴韵就胜他两分,这个丫头若真攻琴艺,他日成就定然在他之上。他输给这么一个小丫头了,呜呜,他天下第一琴的名声是保不住了。 但,鬼医又输得心服口服。 沐容笑微微地道:“前辈,你输了,你可是答应把你著的书给我看,可不许藏着不给看,你著了几本书,我可是一早就打听过了。” 鬼医肉疼啊! 这是他的宝贝,但他应诺在先,还真不能不应。 他坐到凉亭,不甘不愿地往袖子里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71章 背医书 沐容则在想:就那么个袖子,不算广袖,他就能掏出来。莫不是,他有什么宝贝?脑子里一闪,“储物空间!”闪这个词,她就拍了一下自己,灵光一现中,在沐家的藏书古籍里,还真有这样一个宝贝,好像是一个戒指,据说里面很大,能藏一座院子。 难不成,鬼医便有这样的宝贝。 鬼医指着春香,“你这丫头,光给你家姑娘斟茶,也不知道敬重老人家?” 春香连应“哦”,取了茶盏给鬼医送了一盏过去。 鬼医将一撂医术搁到沐容跟前。 沐容微微一笑:“多谢前辈!偿” 她取了一本,一双眸子不停地闪动。 还有人在旁边围观。 “传闻,沐九娘有过目不忘的本事,鬼医这会上大当了。” “上大当?” “此话怎讲?” “她过目不忘,肯定是借阅此书把鬼医所著的医书全都记下。” 赵熹盯着凉亭,“世间真有这种人?” 蓝锦答道:“西凉左贤王世子李睿识也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听人说,李睿识曾瞧不上沐九娘,与她斗背书,之后甘拜下风。李睿识就是个天才,沐九娘却比他更胜一筹。” 这些事,也是他们赵国打探来的消息,只不知是真是假,但无论真伪,今日之后就会知晓答案。 蓝袍道:“你们瞧西凉的人,他们的表情,是不是个个都在乐。” 众人审视西凉人,果真一个个都很高兴的样子,虽然有人刻意板脸,但眉眼里的喜色很难控抑,这是西凉人得了宝贝的欢喜。 “不仅让西凉出尽风头,还得了神医族的医书,这可是无价宝。” 围观的人交头接耳地议论,西凉国的人生怕被鬼医听见返悔,竟似说好似的一古脑儿围在凉亭外扮围观,实则将议论的人给隔远了,甚至还有人小声告诫:“尔等帮帮忙,小声些议论,若他日有人生了疑难杂症,但凡我西凉会的定给诊治。” 人家都求情了,你再议论多不好,谁让西凉国出了这么个厉害的人物。 琴技天下第一,就连这过目不忘的本事也极厉害,但更多的人还是持怀疑态度:这个小姑娘真能将那厚厚一撂八本医术给背下来? 半个时辰,沐容就看完子八本医书,说是八本,不过是八卷,按类别分开:千金妇科、小儿、内脏病理…… 看罢之后,沐容问道:“前辈就这八本么?” “就八本?你是说我的医书少?” 沐容微微一笑,“前辈就没瞧出些什么?” “你想说什么?” “里面没有驻颜延寿的医书和方子,亦无移皮复容,刮骨改貌之法,怎就全了呢?晚辈虽见识不多,却知神医族的医书里有一本《神医秘笈》,前辈不会小气得连这个也不给我看,你看我一个小女子,又不懂医术,我还怕我偷技了去。” 鬼医厉声道:“神医秘笈乃我神医族不外传的医术,你想看,法子有啊,嫁给我神医族子弟,做我神医族人……” 沐容很是不屑地道:“前辈可是说给我看一个时辰,这才半个时辰呢。前辈,要不你把《神医秘笈》给我瞧了,今儿我们的事就算了。休要拿那嫁入你们神医族的话来骂人,你想言而无信就明言。” 她看到这么快,那眼睛一直在不停地转,他就不信,她还能偷去了医技不成,给她看看便是,他偏不信邪。 不借,岂不坐实他真的“言而无信”。鬼医可不要担这骂名。在场听到他许诺之言的人不少,这书不借阅也得借阅了。借她如何,她可没有神医族的口诀,还有好些内容根本就没写进去呢,他就不信,只看里面文字,就能知晓口诀。 鬼医心下琢磨一番,他当了那么多人说话,不得不借,又取了《神医卷》出来,一递给沐容,西凉国的人一个个的眼睛更亮了,就连范大人也是喜出望处,如果真有《神医卷》西凉就能出几个神医。 沐容接过,依旧如早前一般快速的翻阅,自从与问心石融合,又有凤灵魂魄相融,她的记忆力比以前更好。 又半炷香后,沐容看完了,将《神医秘笈》递给了鬼医。福了福身,“晚辈谢前辈借阅医书,晚辈前些日子中毒体虚,就此告辞,不送前辈!” 鬼医仿似藏宝贝一般,一把将《神医秘笈》拢到衣袖之中,快速离去。 人群渐次散去。 沐曼华扶住沐容就往早前预备好的小院方向移去。 一进院子,西凉国的侍卫就将小院给保护起来,沐容开始背诵医书。 * 琴奴、茶奴迎上鬼医。 鬼医看着周围那一双双诡异的眼睛,心里暗恼:这些人见我输了,连看人的眼神都变了,不就是输琴,这有什么了不得的。 琴奴、茶奴二人面面相窥,鬼医不知道,他们俩被西凉的人围在外头,可是听那些议论了,主人聪明一世,被个小丫头摆了一道,这下子完了,医书流传出去,人人都能做神医了。 鬼医走了一截,便见沈容带着丫头立在不远处,“鬼医,你可是输琴了,现在是天下琴技第二,你何时给我治伤?” 鬼医冷哼一声。 沈容笑了又笑,“你不给我治,到时候皇上让西凉人给我治也一样的。” 鬼医不以为然,“就你的伤,天下间也唯本医一人可治。” 沈容欢快地笑了起来,这该死的鬼医,居然不给她面子,她今儿就狠狠地踩他几脚,“就你一人?别自以为是,你借阅医书给沐九娘,还不知道人家的来头就敢借。” “沐九娘不就是飞龙元帅的闺女,还有甚来头?” 沈容溢出几分鄙夷之色,活该他被人算计,再说,那是他愿赌服输,就是沈容早前也不知道沐九娘如此厉害,还不是听旁人议论了才知道的。 “你近日与我治,还能得个美名,再过上一两月不给我治,天下有的是人给我治,回头我就让我父亲去求西凉人要治我伤的方子,想来西凉人这个面子还是要给的。” 鬼医再笨,也听出沈容的言外之意,“沈五娘,你给本医说清楚,你这话什么意思?” 沈容就想踩他,看他生气、暴怒的模样,“鬼医,沐九娘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你不知道吧?西凉人为何一见她看医书,就把其他诸国的人围在外面?那是怕你知晓了此事,她看了医书,如果我没猜错,这会子已经回去背诵了……” 鬼医呆了! 过目不忘!臭丫头不仅会识毒、识药还过目不忘! 现在,她去背医书了。 完了!完了!他神医谷的医术就要流出来去了,若被老谷主知晓,他不死也要褪层皮。 该死的! 沈容越发痛快,仰头哈哈大笑起来:“医术珍贵,沐九娘一背出来,还有甚珍贵的。鬼医,你真可怜!天下第一的琴技没有,连天下第一的神医之名也快保不住了……” 鬼医哇哇鬼叫了几声,调头就往沐容去的院子奔去,不等他靠近,就冲出上百名大周侍卫来。 不是西凉人,怎么还有大周侍卫,还是九皇子领队的。 鬼医厉喝:“南宫昶,你想作甚?” 九皇子微微一笑,“西凉使臣说了,若我大周保护好里面的人录好医书,也会分我大周一份。” “什么……”鬼医完全被这事实吓住了,天下间怎会有这样的奇人,就看了那么一下,还看得那么快,居然就将医书给背下了。 九皇子扬了扬头,“此言乃是沐九娘说的,她会整理精要,赠我大周一份。不光大周,便是北齐也想要一份,只要护西凉录好医书,就能得到回赠,此等好事,谁人不乐意?” 鬼医厉声道:“你敢阻我,信不信我一把药将你们全毒死?” “你是准备用‘立刻倒’、‘七窍绝’?她已将这两种立时毙命之毒的解药告诉我等,我们这里已有太医洒在地上的药粉,你就算用了,我们也死不了。” 鬼医哇哇大叫,闻着空气里的药味,他直捶胸膛,欲哭无泪,果然是这两种药散的解药,那丫头成精了。 他是神医谷的罪人,那可是淳于一族不外传的秘方啊,他自认是学医天才,没想还有一个天才克住他。 * 院子里,沐容正在背医书,一人记症状,一人记药方、用量,相得益彰,每过半个时辰,就换两个人进去继续笔录,看需半炷香,写只需半个时辰,这速度也算奇快。 从未时到三更,一套医书录完了,而后面的校正、修改便由沐容完成,原是九本书,最后成了九扎子书稿,四人的笔迹不同,但贵在速度快,还算公正能辩,其间的别字、用语也只有她能修订。 沐容当晚带着满满一盒的书稿回了西凉行馆,她作为西凉的功臣,现在享受着一人独住的小院,又有阿碧、春香、秋香、沐曼华主仆服侍。 她小睡了一觉,醒来后又开始修改、摘录,她不能将所有的方子都公布出去,只能选择有针对性、常见的病症药方公布,对于技术性太高的不能写出来。 她这次算计鬼医,原就只想要驻颜延寿方子,这么做是否不对? 那是偷技! 鬼医知中了沐容的算计,跟吃了火药一般,脾气超臭。 用过晌午后,沐容带着沐曼华,在沐二郎、沐十郎、阿碧等人的陪伴乘车前往赵国行馆拜访沈宛。 沈宛一早就得到通禀,遣了小环去门口迎接。 沐容因劳损心力过甚,又只小睡了两个时辰,面容有些泛白,沐曼华与秋香更是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她。 赵熹对沐容生出了无尽的好奇感。 天下间,聪明的女子有很多,比如早前的沈五娘,又如近日出现的沐容,简直就是一个传奇,过目不忘,只看不到一个时辰的九本书籍,居然就能牢记于心,还能背诵、再录下来,这样的心智,天下间少有人知,就如传说般地存在。 赵熹立在二门上,见沐容露面,不由笑道:“哟,这不是天下的女神童沐九娘么?” 沐容勾唇一笑,很不谦虚地回了一声,“赵太子,普天之下,世人皆知,神童是对九岁以下的幼童称呼,本姑娘怎么也算是西凉才女!” 真是一点也不谦逊,还很高调张扬,居然自恃为才女。 你说她不是? 人家明明就是。 沐容又道:“过分的谦虚就是骄傲,所以,我很自信我沐九娘就是个才女。”她得意地扬了扬头,做沈容时不敢承认,行事低调,到了现下,她偏要反其道而行,当然不会太高调,而是要接受世人对她的合理赞美,比如说,那些才不如她的,都担得“才女”之名,她又有什么不敢担下的。 赵熹噎了一下,他就想打趣一番,反被沐容堵得不知如何接话。 沐容笑了又笑,道:“瞧赵太子的打扮,是要出门么?听闻赵太子痴迷沈五娘?” 他喜欢沈容,在赵国就不是秘密,现在连大周也知道了?“我……我……” 沐容意味深长一笑,这表情很奇特,他似曾相识,到底在哪儿见过,带着几分狡黠与嘲弄,却又分明笑得如此萌态十足。 该死的!他明明早前不认识沐容,为什么总有一种熟识感。 在哪儿见过她? 西凉人都说,沐九娘因是早产儿,体弱多病,一直被沐家养在深闺,直至今年体质转好,才被沐老太君放出孤岛。 当然,这是沐家人给的说辞。 早产儿嘛,体弱是正常的,以前在家休养,也合乎情理。 沐十郎对沐曼华道:“九妹体弱,你多照顾些,一会儿见了硕王妃,就尽快出来。” “十哥,我记下了。” 沐十郎又对沐容道:“九妹妹,我在外头等着,有事你就喊一声。” 赵熹笑道:“沐十郎,你当我们赵国行馆是恶狼猛虎不成?” 沐十郎没接话,这可是他们沐家的宝贝,若沐容有个闪失,老太君第一个就饶不得他。 * 硕王妃沈宛的院子。 沈宛今日一身素雅打扮,穿的是赵国的曲裾长服,迎上沐容,“昨日有劳沐九娘出手相助。” 沐容扫视一番院子,只是一座寻常的二进小院,院中一个秋千,亦有个雅致的蔷薇架。“我今日来访,是应昨日之约。” “本妃的首饰全都备好,请沐九娘挑选!”沈宛又唤声“来人,备茶!” 立时,四名侍女鱼贯而入。四人里头,竟无一人是沐容识得的熟面孔,瞧着年纪都是十六七岁的娇俏年华,许是赵国硕王府来的侍女。大丫头沐风沐雨正俏生生静立在沈宛身后,一左一右,如女侍卫一般。 沐容坐了片刻,在六个锦盒前看了一翻,一个盒子又一个盒子地经过她的眼前,不到半炷香,就瞧了五个锦盒。 现在,只剩最后一个盒子。 她来见沈宛,一是想解密,如果问心石真是被分成了几部分,不可能只得早前那么小小的一块。而那玉佩绝不是沈家之物,便唯有是石氏留下的宝物。 石氏的父亲身份成谜,而石氏教给沈宛的护肤术极是讲究,不像是寻常闺秀,而石氏则是跟石吴氏学的,石吴氏是从何处学来的,令人深思。 沈宛为了应约,今日刻意从头到脚地一身简约打扮,,身上更是不戴任何一件饰物,她是女子,但也守信,人家救她一命,她不能违背约定。 沐风捧着锦盒,蓦然间目光交接,她的心微微一颤:好熟悉的眼神!只片刻,她立时注意到,沐容有一双很漂亮的凤眸,与沈容的眼睛很像,就连眼神都是一模一样的。 难不成美丽的女子,总有共同之处? 天下间,长有凤眸的人多了去。 沐风这般一想,又垂下了眼帘。 沐容握着一根金钗,用钗子拨弄着锦盒,这一拨弄之间,就瞧见一个眼熟之物——空桑丝绳系着的翡翠仙人头像,这头像与石氏有七分相似,就如早前伍婆子弄回来的铜像一般无二。 问心石果真如他们猜测的那般,被人切成了几部分,梦周道长那儿是一部分,这里又是一部分,白玉般的空桑丝绳也同样被分成了几部分。 沐容勾唇一笑:“这个吊坠有些意思。” 沈宛心下一颤:这玉佩连她自己也不知是何时有的,就像是突然就出现在她的首饰盒子里,那日她原是要寻出石氏留给沈宽的那只玉观音。玉观音与沈容身上的玉佛原是同一块玉石上切下来的,据说材质一样。 沈容身上的玉佛,早前原是沈宛之物,后来在石氏仙逝后,沈宛就送给沈容,希望玉佛能保她平安。 而沈宛的玉观音,原是沈宽之物,沈宽淹死后,沈宛从沈宽身上取下挂在自己身上,以示对亡母石氏与弟弟沈宽的纪念。 玉佛和玉观音,是从同一块玉石上切下来的。可她不知从何时起,怎么也找不到玉观音,倒是发现盒子里多了一个石氏头像的玉佩。她曾以为是赵硕私下给她打的,她一问,赵硕给她打了好几个石氏头像的玉佩,甚至还照着石氏的生前模样雕了一尊玉神像,以慰沈宛的思母之情。 沈宛因思念石氏,这两年一直戴着这玉佩。若非今晨沐浴,她将身上的饰物摘个干净,玉佩还真忘了摘下来。摘下后,她将玉佩搁入这只首饰盒子里。 “沐九娘……”沈宛一声轻呼,莫名地有些不舍,虽然她有好几枚石氏头像的玉佩,就这一枚雕刻得最是栩栩如生,也最得她的喜欢。 沐容握着吊坠,确认正是空桑丝绳,不由扬眉笑道:“硕王妃怎了?” 沈宛掩去不舍,勾唇笑道:“这个……不值多少钱,怕是几两银子就能买到。沐九娘能不能挑一件好的,比如……”她一转身,取了第一个盒子里的珠钗,“这支钗子,乃是夜明珠金钗,价值不菲。” 沐容拿着吊坠,早前就曾猜测觉得沈家姐妹也许不止一件这样的吊坠,果然被她猜中,“我早前说过,我所选之物,也许只值一文,又或许是价值连城之物。既然硕王妃觉着这件不值钱……” 她不要了? 沈宛面露喜色,她拿出来是践君子之约,可这吊坠是她心爱之物,她若流露私心,反倒成了出尔反尔的小人。 沐容知玉佩为何会变成石氏的容貌,那是因为早前受了石氏神像的香火之故,与她送给梦周道长的玉佩是相通。 “既然硕王妃觉得不值钱,我再挑一件,也免硕王妃心下愧疚。”沐容将仙人像吊坠套到自己脖子上,用金钗拨了一下锦盒里的首饰,眼睛一亮,立时发现一截玉骨扳指。 玉佛骨笛原有九节,报国寺内至今只得两节,旁人辩不出,她却是一眼瞧出这玉骨扳指的不同之处。 她拾了玉骨扳指在手,“盈光白玉倒也特别,我就再挑它好了。”她将玉骨扳指戴在手上,仰头望向沈宛,“硕王妃不必不好意思,现在不好意思的人是我,原说挑一件的,因怕你心生愧疚就多挑了一件。虽然瞧着都不是价值连城之物,但贵在合我心意。”她微微福身,“多谢硕王妃的礼物。” 她救了沈宛一命,在她是沈容之时,也算是给沈宛给足的颜面。一朝梦醒,方才得晓,她与沈宛并非姐妹,与她是家人的另有其人。 她想珍惜这段姐妹情,却没了名目。 既然到底是尘归尘,路归路,何不就一码归一码。 她救人,自当受一份重礼。 以沐容的看法:性命原比问心石、比佛骨笛都还要贵重,人活着才有希望,人一旦没了命,什么都成空。 沈宛整个人愣在那儿:这只扳指是赵硕送她的,当时赵硕还与她说了一句,“此乃佛骨扳指,世人多不认识,只当是盈光白玉扳指,定能护宛儿一生平安。” 这也是她今晨摘下来的。 她最看重的两件物什,皆被沐容都选中。 玉佩可以不要,毕竟她有好几枚刻有石氏五官容貌的挂佩,也算不得稀奇。可这佛骨扳指,乃是赵硕不知从何处得来送她的礼物。 这是巧合还是沐容根本就是一个识货之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72章 沈容归来 西凉晋国公沐家是世代名将之家,家里什么样的宝贝没见过,此女记忆力惊人,定然饱读诗书,说不准早就知道佛骨扳指的来历不俗。 只是,昨日她提出条件时,她就觉得奇怪,现在越发觉得有些不动劲。 沐容很意外,今日出门,就得了两件宝贝,甜美一笑,将戴上白玉扳指的手展给沈宛观瞧,“硕王妃,我戴上正好呢。你不会还说这两件不值钱让我再挑吧?我可不能再挑了,原说是一件的,因你说不值钱,就破例多挑了一件。撄” 佛骨扳指上嵌了一块蓝色的宝石,那嵌宝石处,如果沐容没猜错,当是佛骨笛的笛孔,将笛孔嵌上宝石,也算是别有用心,若非她识货,还真瞧不出端倪,寻常人也只当是一块盈光玉扳指。 她说的是真是假? 沈宛心下纠结得要死,人家救了她的命,如何再说出一番不舍原由,这不是让人误会。罢了,罢了,送都送出去了,大不了回头她寻块翡翠,再着人雕一块差不多的玉扳指,她的性命难道不比这扳指贵重?想来赵硕也瞧不出来,不,她不想瞒赵硕。就算赵硕知晓实情,以他对她的情义,定也是不会怪她。 沐容心里也在琢磨:如若沈宛说这玉佩上的仙人头像是她母亲,那么自己就不必强夺。又或是,她点破,这白玉扳指其实是佛骨所制,她也可以还回去。 她,不夺人所爱。 可她又着实喜欢这两样东西偿。 想她将早前的宝贝赠与报国寺、太虚观,今日也不会强夺。 沈宛笑道:“沐九娘不妨再挑两件。” 沐容意外她居然没说出口,笑道:“你可别再说不值钱的话,我原说挑一件的,反是我失言了,有些过意不去,这样可好?我昨日背了医书,便写一个驻颜延寿的法子与你,就当是我多挑一件的酬礼。” 沐曼华忙道:“九姐可不能动笔,你十根指头还有伤呢,就让我来代笔,九姐说就好。” 沈宛令人备了笔墨,花厅上只留了沐家姐妹与她。 沐容口诉,沐曼华记录,不多会就写了满满五页纸,有如何调养的药膳方子,亦有如何调养玉颜膏的方子,甚至还写了一些忌讳。 沈宛接过,瞧了一眼:虽然没了佛骨扳指,但得了这么一件回礼,也算是值了。沐容或许还真是认出那是佛骨制造的扳指,一定是认出了,不然,不会给她这么大的回礼,这可是神医谷的秘方,在外头是求不来的。 沈宛谢过沐容,小心将几页纸收好,又亲手给沐容沏了红枣玫瑰茶,“这是养颜补血的,沐九娘可多饮些。” 沐风突地笑着在外禀道:“禀王妃,凤祥郡主求见。” 沈宛倏尔起身,匆匆走到厅门处,一个衣着华贵,戴着纱帷帽的少女翩然而入,不待说话,一把抱住了沈宛,“姐姐,我什么都忆起来,都忆起来了……” 沐容心下一惊:沈容恢复了记忆!心下惊天动地,如果沈容知晓她三年间做的事,未名宗岂不危险?她紧张地将握紧了手中的丝帕,不由自己的绞玩了起来。 沈宛眼里有泪,“容儿,你真的都忆起来了?” “是,我忆起来了……昨晚,我什么都忆起来。在这世上,真真待我好的只姐姐一个人,李氏、潘氏、祖母、沈宝、沈宜和父亲,他们都是坏人!” 沈容到底忆起什么? 她因毁容,一直不愿见沈宛,今儿就突然来见了。 沈宛勾唇苦笑,“姐姐远嫁,让你吃苦了。” “不,姐姐远嫁是好事,再不用为他人作嫁衣裳。”沈容放开沈宛。 沐容福了福身,“硕王妃姐妹相聚,今又得凤祥郡主恢复记忆,可喜可贺!沐九娘该告辞了。”她的语调很柔,柔得像一泓春水。 沈宛道:“沐九娘,今日慢怠你了。” “不,硕王妃是言而有信之人,我很喜欢这只盈光白玉扳指,多谢了!” 她只提扳指,并不提压在她衣襟下的冰蚕丝绳与仙人像玉坠。 沈容蓦地回头,唤声“沐九娘且慢”。她走近沐容,从头到脚地打量一番,“听说你与李睿识解除婚约了?” 沐容不知所谓,但沈容的眼里并无恶意,相反地,神色还里还流露出三分忧容,沐容茫然点头。 沈容凝重一笑,“沐九娘,你救了我姐姐,我感谢你!你记住我的话,别嫁给李冠,他真心喜欢的人是西凉国飞虎将军汤有为的爱女汤暖心,他们俩才是一对,你莫要被人利用。” “啊——”沐容意外。 沈容怎的突然提这事,难不成她忆起的是她前世的记忆。沈容前世活到二十多岁才没的,离今还有十年。沐容前世被废,剜去双眼,困于冷宫,直到李冠成了阶下囚后第三天,她不愿再苟活下去,咬舌自尽。 沐容苟延残喘,就是想看汤家、李冠的结局,她看到了,看到汤有为最后被北齐元帅萧策短箭射死,汤有为之子率兵投降北齐,而李冠被贬为阶下囚,被他心爱的汤暖心建议送去与废后沐容相聚。 李冠懊悔,沐容却不愿再苟活,含笑则终。 沈容忆起的,不是这三年的事,而是她前世发生的事。 那么,她是否记得,她当初是如何死的? 但她在庵堂的日子过得极苦。 沈容带着命令地喝斥:“沐九娘,你这表情是何意?我瞧你……不易,这是告诫你!你千万别嫁给李冠,你若嫁给他,这辈子就完了!他根本不是真心待你,他是利用你,想用你沐家替他争帝位……”她想说:我瞧你与我前世一样都是苦命人,所以提醒你。 沐容继续装不懂,一脸茫然地看着沈宛。 沈宛不好意思地苦笑,“沐九娘,别将我妹妹放在心上,她这会子又说胡话。” 沈容大呼一声,“姐姐,我没胡说,我也要告诉你,别与沈宜太近,她也是坏人,她要抢姐夫,还会害你的命。” 沐容心下越发肯定:也许昨晚,沈容恢复了前世的记忆,所以今日才会上门来告诫沈宛又告诫她。 她有沐容的前世记忆,虽然那一世,沐容的身体里是另一个灵魂,但这躯体原是属于她的。 沈宛忙道:“沐九娘走好,不远送了,小环,送沐九娘!” 沐容点头示意,“小女告辞!” 沈宛拉过沈容,轻斥道:“你一来就胡说八道?谁会害我,你呀,小心被人误会你得了失心疯,怎么什么话都说。” 沈容想到昨儿一宿做的梦,她是近晌午才醒来的,梦里的一切太过真实了,她梦见自己嫁给了董绍安,梦见沈家人算计她,将用毒水浸泡过的名贵药材送给她,让她熬给沈宛吃,沈宛吃后越发病得沉重,最后香消玉殒。 直到沈宛死,都不知道是被沈家人算计害死的。想到这些日子,她被沈宝、沈宜捧着,便真拿她们当好人,细想大姨娘母子所为,沈家薇也不是好人,愧悔难当之下,沈容就来见沈宛。她前世就是因为嚣张跋扈,恣意挥耗着长姐的疼爱,最后害了沈宛,亦害了她自己。 这一世,她不会再相信男人所谓的“真爱、真心”,她要选择权势,选择富贵,只有手握最实在的东西,才不会被人利用和算计。 沈容将服侍下人全都赶走,自己拉着沈宛的人絮叨了一下梦境里的惨状。 沈宛忍不住笑道:“不就是你做了一个噩梦?” “姐姐,那不是梦,是……是……”她想说,那是她被遗忘的前世,她前世就是个笨蛋,被人挑唆,被人利用,还与待她最好的姐姐作对、争宠,在梦里,她看到老太太、李氏、潘氏如何利用她去算计沈宛,逼着沈宛为她步步后退,舍出石氏的嫁妆出息,舍出尊严地屈膝求情,即便沈宛那时已贵为临安王世子妃,却依旧被她们欺负着,因为她们要对付沈容。 沈容心下纠结一番:不能说! 这是她的秘密。 既然沈宛说那是一个梦,就当成一个梦。 “容儿,就是个梦罢了,你的姐夫可不是什么临安王世子,而是赵国硕王爷,他待我极好。” 沈容嘟着小嘴,“沈宜近来总在夸,说姐姐命好,遇到姐夫那样重情的人,为了你,将后宅的女人都赶走,身边就你一个。” 说到这事,沈宛感谢的还是沈容,要不是她的坚持,赵硕怎会这么做。 “她就是说说……” “她才不是说说,她是坏心,她要抢姐夫,姐姐可不许把任何一个沈家姐妹带到赵国去,沈家薇来瞧过你几回,你还赏了东西给她。要不是大姨娘背叛娘亲与潘氏联手,娘亲怎么会死?弄不好,她早就知道潘氏给娘亲下毒害人的事,却故作不知。有那样的坏娘,生的女儿也好不到哪儿去……” 沈容是张狂,可多了一世的记忆,怎会让自己重蹈覆辙。沈宛是真心待她的人,她必不会让沈家妹妹去伤害沈宛。 沈宛轻叹一声,“越说越不像话,你在沈家可不许说这些浑话,小心被人误会。”光是沈容说的这些话,还不得被人当成了妖怪。 沈容想到梦里所现点滴,她绝不会重蹈覆辙,她忘不了董绍安因要护沈宝,就让李婆子(李婶子)将她勒死,她这辈子,再不会与董绍安有任何的瓜葛,既然董绍安与沈宝是真爱,就早早将他们凑成一对。 沈容在沈宛这里用了暮食,又坐了一阵儿,方告辞离去。 到底哪里出了偏差,为何眼下的局面与她梦里的完全不同。 沈宛没嫁给临安王世子,而是远嫁异乡,得到真爱。 而害她们姐妹的李氏、潘氏都已经死了。 这一次,肯定与上次不同。 沈容离了赵国行馆。 画荷道:“郡主可是回府?” “去二皇子府!” 这一世,她沈容要活得光彩夺目。 她知晓许多人的结局,知晓不久后天下就要大乱,还知赵太子赵熹不是池中物,会成为大周最大的威胁…… 可是,她姐姐嫁的夫婿是赵硕。 为了姐姐,她不会将赵熹的事说出去。 如果让赵硕做赵国皇帝呢?姐姐就会成为皇后,再没人给她脸色瞧。 对,必要的时候,她就设法将赵熹除掉,然后再让大周扶赵硕做皇帝。 沈容在心下盘算了一番,现在的她,不是十几岁的沈容,而是二十多岁,经历了无数的苦难算计,再不是那个单纯无害的小姑娘。 她要报仇,她要成为人上人,她要风光体面的活,再不被人踩在脚下,这一次她要瞧清人心。 * 二皇子南宫旭府上。 他正在书房看书,突听下人禀报“二殿下,凤祥郡主来访!” “沈五娘……” 沈容被毁容后,除奉懿旨入宫拜见太后、皇后,连门都不出,几乎龟缩在家里,据说性情大变,不愿参加任何诗社活动。 天色已晚,这个时候沈容来见他作甚? 二皇子妃在后宅争斗中被损身子,膝下只得一女,再不能生,早已失宠,就连打理府邸,亦是两位侧妃。 两位侧妃,一位人称云妃(原是代国玳瑁公主),一位唤作韦妃,说到韦妃乃是皇后娘家的侄女,二皇子亲娘早逝,养在皇后膝下,也占了个“嫡长”虚名,又得韦家支持,方有了今日权势。 身侧如花爱妾识相福身,二皇子雄心勃勃,屡屡与沈家交好,甚至还许诺定会遵守约定,已经得到了沈俊臣一家的认可。 九皇子早前欲强逼沈容,沈容跳入火海也不入九皇子府,这让九皇子颇为尴尬,即便他几番示好,表明心意,似乎并没有任何改变。 九皇子的嫡妻是萧九娘,是淑妃娘家的侄女,萧九娘也是一个强势的女子,眼里容不得沙子,而今萧九娘又育下一个男孩,九皇子有了嫡长子,哪有二皇子好。 二皇子虽不是皇后所出,却是在皇后膝前养大成人的,也算是嫡子,更有韦氏一族的支持,而承恩候府的韦夫人还是沈容的继母,这也算是亲上加亲的自家人。 沈容,会是二皇子的女人,这几乎有七成的朝臣是这么看,就连端午节的礼物,二皇子也单备了一份送去,当然,九皇子、六皇子也都送了一份去,却远不如二皇子送的贵重。 二皇子端坐大殿,但见一个轻纱少女款款而至,虽在暮色中,却多了几分轻盈,上次他在沈府见过沈容,那时的她很是张狂骄傲,可今日再见,反倒多了几分沉稳。 沈容进入大殿,福身行礼,做得很标准,也很恭敬,“凤祥拜见二殿下,千岁千千岁!” 二皇子有些意外:多久没见,这丫头就像换了一个人,都说她遭遇毁容,性情大变,那这回……“鬼医已令太医院备下了灵药,不日就会给五娘治伤。” “谢殿下吉言。”沈容依旧半跪在大殿。 二皇子就这样盯着她,若在以前,沈容一行完礼就会转身坐下,可今儿倒按捺得住,是不是见恢复容貌有望,心情好转,也是,年轻女子哪个不爱容貌。“五娘,都是自家人,坐罢,来人,上茶。” 沈容坐到一侧贵妃椅,轻声道:“上回二皇子责备臣女,句句在理,臣女今儿午后特意去探望了赵国硕王妃……”她左右看了一番。 二皇子一抬手,立有人领着左右退下,唯留下一个心腹管家。 沈容似有介怀地望着心腹管家。 二皇子道:“管家也退下吧。” 管家应声退去。 沈容离了座儿,移着漂亮的碎步,坐到二皇子身侧的贵妃椅上。 二皇子伸手一扯,沈容落到他怀里。 “快放开,被人瞧见成什么样子?我还没及笄呢,可是你自儿个说你等得,我这次来有正事和你说,对你可是极关重要的。” 二皇子听她半是娇嗔,半是恼怒,方放开了手。 沈容整整衣裙,在离他最近的椅子上坐下,“二殿下,你府里管家有问题?” 二皇子南宫旭正要着恼,沈容却抬手示意他休想说话,用手捂着嘴唇:“你别管我怎么知道,我只告诉你,这消息属实。他会看唇语,我们说话都得小心。他是皇上派入二皇子府专门盯你的,他的主子有两个,一个是当今皇上,还有一个是六皇子。” 二皇子面露诧色。 沈容捂了捂嘴,用帕子装出擦嘴的模样,捧了茶盏饮了一口,故意提开嗓门:“你上回送我的果茶不错,你府里还有没,再送我半斤。” 她已经知晓自己往后的路。 这一次,她走的路是截然不同的。 只要她扶二皇子登基,她就是最大的功臣。 二皇子虽有嫡妃,可这嫡妃等同没有,自打生下嫡长女,身子毁了,成了个药罐子,而府里的两位侧妃:云妃、韦妃更是斗得热火朝天。 二皇子似信非似,跟着应答:“你若喜欢,送你半斤就是。来人!” 立有侍卫应答,二皇子道:“叫管家给凤祥郡主包半斤上等果茶,要宫里皇后娘娘吃的那种。” 沈容又压低嗓门:“当今皇上最宠爱的皇子是六皇子,最爱的女人是贵妃,早在若干年前,皇上就在替他们母子布局,甚至悄悄将御林军的兵符交给六皇子。皇上在年初立下了一份遗诏,已交给贵妃娘娘保管。贵妃娘娘将遗诏藏在一个龙凤呈祥的大盒子,这大盒子在贵妃寝宫之内。如果不除去六皇子,就算皇后娘娘扶持你,你也没有登基的希望。如何行事,你比我有主意。你莫问这些事我如何知道,我与你是一条船上的,你待我好,我自也望你好。” 二皇子面露诧色,无论是真是假,只要他先下手为强,除了六皇子,就无人再与他争夺皇位。 沈容说的这些消息,全都是她前世的记忆。 二皇子要登基,最大的阻厚便是六皇子。 只要除了六皇子,二皇子才有成为太子的可能。 沈容又吃了一口茶,继续用帕子捂嘴,“我说的话,你可以不信,你自盯紧御林军庞统领,不出一月,你就会知道他与六皇子暗中来往之事。但是,你没有过多的时间再等下去,皇上的身子越来越差,你若不能在他驾崩前除掉六皇子,你就没有成功的机会。” 二皇子若有所思,如果沈容所讲的这些事是真,那定是有人投靠了她。 文武百官对大周至德帝迟迟不立太子百思不解,却总在二皇子、九皇子身上徘徊,这会子二皇子不由挑眉苦笑:至德帝好深的谋划,看他与九皇子斗得你死我活,却暗里帮衬着六皇子。这些年,他不训六皇子的错处,也不夸六皇子,就像是真真忽视了六皇子的存在,原来是由他与九皇子争斗,不是他被皇帝骂了,就是九皇子被训了。 原来,至德帝要保护的人是贵妃与六皇子母子。 二皇子陡然之间,方才明白自己的处境。 他原不信,但沈容也没有胡说的原因。 沈容提高嗓门:“殿下府上还有好东西没?如果有,今儿就再赏我一些。” 二皇子笑道:“你还喜欢什么,本王着人给你备上一份。” 沈容指着他,“把你备一份,让我带回去。” 二皇子哈哈大笑起来,似听了最有趣的事。 何时,这未及笄的沈容也如此通晓情趣了,定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沈容可不是喜欢他,前世被董绍安欺骗算计惨死,今生她说什么也不会对男人动情,二皇子身边的女人不少,她不过是其间之一,今生的她要的是权势富贵,什么男人的真情,那还是算了罢,只有握有权势,不爱你都可以爱你。 “若真如此,怕我沈五娘活得不能见到明日的太阳。” “谁敢?” 沈容道:“我上回莫名中毒,你可别告诉我,与你府里的姬妾无干。恨不得我早死的,虽不是你,却与你有关。几位皇子府里的女人,谁不恨我?我若死了,对大周可没益处。” 二皇子微眯着眼睛,沈容死了,获益的就是未来的皇后,六皇子府的云妃、韦妃都有嫌疑,云妃原是代国公主,行事霸道;韦妃却极有心机,最善笑里藏刀。这二人,就没一个是好相与的。 六皇子妃、九皇子妃也都有嫌疑。 她们谁不望自己的丈夫成为储君,一旦如此,她们就能一步登天,可一个太子妃坐在那儿,让她们如坐针毡,让她们从嫡妻位就能掉落成侧妃侍妾,谁会甘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73章 鬼医动情 二皇子府的韦妃,不敢动这心思,但玳瑁就不定了,尤其是玳瑁生下儿子后,这心思就更活乏,如果真是玳瑁暗里动手,他就容不得此女撄。 “容儿,你若所言属实,本王自会谢你。” “我可不是为了你的道谢,才来告诉你的。我说了,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 不远处,管家备好了果茶,身后又跟了几个侍女,每人手里都有些物件。 二皇子道:“天气转热了,前几日母后宫里赏给我府里几匹极好的羽绡,最合做夏裙,你做两身穿。” “一匹得做几身了,让他们给我扯两身的,回头我送姐姐几块衣料子,多的就不带回去。沈家姑娘们每人屋里都有小库房,回头不够分,反倒说我偏心了。” 沈容心里可不想给她们,尤其是昨晚恢复了前世记忆,狠不得将她们拆骨喝血,可她得忍下。现在的一切,都与前世不同,她很期待最后的结局。 这一次,她要做赢家。 她要荣光万丈地活着,她更会守好自己的心,不再动心,不再妄想爱情,就好好地活下去,她要的是权势,是荣华富贵。 沈容轻吁了一口气,“沈家的姑娘,个个都是好命的,而今也都有封赏,殿下若是有合宜的人选,就与五娘说一声,五娘替她们玉成姻缘,只要她能为殿下所用,便是为妾也使得。” 二皇子当即就听明白她的意思了:沈容要助他登基为帝,甚至要牺牲她的姐妹为他拉拢权贵偿。 他笑,这是满意地笑。 沈家的姑娘多,他也见过几位姑娘的,姿容也得说得过去。 二皇子笑问:“五娘说的可是真心话?” 沈容愠怒道:“你瞧我前来与你相会,难不成就是说假话的,只是真心。沈四娘孝期亦满,今岁十六,若是入秋,沈二老爷问斩,又得守孝三年,还不得耽误了去。我母亲是大房的人,过问不得二房姑娘的婚事,她自己倒是瞧上了董绍安,可是殿下,我怎瞧着这董绍安不像是个好的。听伍婆婆说,那人是个会算计的,一门心思的谋划,而且最重要的一点,他可是六皇子的人,我可不喜欢!” 六皇子的人! 董绍安…… 二皇子忆起此生几番向自己示好,还想自己替他谋个一官半职,没想竟然是六皇子的人,难不成是两面派,又或是明面是自己的,暗里却是六皇子的人。 这样的人,如何堪得大用。 弄不好什么时候就反咬他一口。 现在的沈五娘才是真实的吧,以前都在扮低调,后来毁容承不住打击,才失了常,而今容貌恢复在即,又回复到以前的样子。 二皇子想到沈宝订亲的对象是董绍安,若有所思地沉吟:“这董绍安……当真配不得宝乡君。” “我一个深闺女子哪有什么见识,只是我身边的伍婆婆与皇后娘娘送我的瑞姑姑都是有见识的,时不时提醒我一二,我瞧着她们说的话总有道理。还不是早前,沈四娘天天缠着我,想让我在二婶面前帮她美言,想让二婶出面做主,将她许给董绍安。我便着人查了他的底儿,谁曾想,我的人瞧着他与六皇子有接触。不就是见过面,两个人还弄得鬼鬼崇崇的,你们男人的事,总让人想不明白。 我是想着,与你才是未婚夫妻,自要夫妻同心,怎能让沈四娘嫁给六皇子的人,这可不是个事儿,弄不好,他日我与沈四娘连姐妹都做不得,既是如此,倒不如插手她的亲事。” 沈容的一席话,直说得二皇子心下一阵熨帖。 现下瞧着,沈容倒是真心为他。 二皇子道:“如此说来,这董绍安还真不是沈四娘的良配。” 沈容笑了一下,“董家不过就是一个二流贵族罢了,不成气候。沈家的女儿,还有沈宜、沈家薇、沈家莉,现下都到了议婚订亲之龄,对我的话,父亲还是会听几分的。臣女先谢过殿下赏赐,就此告辞!” 管家面露狐疑,对沈容的突然造访,又对她说的这番话感到意外,早前六皇子妃还说,像沈容这种有名无实又无头脑的女子,根本不需畏惧,可今日瞧着,倒似她并非完全无恼。 * 地下密室之中。 沐容正在整理医书,将是整理了驻颜延寿的方子,根本老太君、范夫人、范皇后的不同年纪与身体状况,整理不同的药膳方子,又有更好的玉颜膏配方,整理好后,便装到不同的信套里。 她又将能得用的常见病方子摘录下来,准备弄成一本合集。 紫嫣卸去了大周京城分堂堂主一职,正在一边给她打下手。 夜龙禀报了沈容去二皇子之事,甚至还将他们的谈话内容一字不漏地告诉了沐容。 紫嫣问道:“主子,沈五娘这是何意?她所言之事可是真的?” 沈容会在昨夜恢复对前世的记忆,这样离奇的事也只沐容会相信,沈宛是绝不会信,沈宛会认为只是单纯的梦。 沈容说的,乃是她前世知晓的事实,前世里,大周最后登基的就是六皇子,贵妃一跃成为太后,与当今韦皇后同为太后,有儿子做皇帝的太后又岂是韦皇后可比? 沐容对前身沐容的前世记忆知晓得不多,也只梦到了沐容前世记忆里两个画面:一是,李冠赐死了她宫里所有人;二是她在冷宫与李冠重逢。 除此之外,一是凭着沈容的记忆,一是凭着她的推测知晓。 夜龙问道:“主子,我们要不要做什么?” “这是大周人的事,我们只需静默关注。如果发现卫国公府梁家有险,分堂弟子设法救出梁家人,尽力而为,能救多少算多少。” 沐容拿着剪子剪下文字后,再重新粘贴到芭蕉叶上,紫嫣的任务就是照着沈容修改、粘贴的内容进行抄录到空白的簿子上,抄完一片芭蕉叶,再对照一下文字,确认无误,就将粘贴的纸揭下,抛入火盆之中化为灰烬,两个人一个修改、粘贴,一个抄写,一晚上整理了两本出来。 紫嫣又照沐容所说,将一些常见病的症状、良方记录在专门的空白书上。 外头,天色已明,而沐容与紫嫣继续移到分堂专门的僻静小院里,继续整理。 紫嫣好奇地问道:“主子不回去?” “我说要去报国寺闭关休养,夜大哥是从报国寺里把我接来的,我暂借白真大师的禅房,他们不会起疑。” 里面,有夜龙寻来的替身,与沐容的体形极为相似,坐在那儿代替沐容,每日送饭的春香,会以为她在里面。 又五日后,沐容与紫嫣抄录好新整理的医书,内容几乎与鬼医一般模样,同时还多了两本最实用的医书,上面记录了近六十种最常见的病症,药方。 紫嫣问:“主子打算怎么办?” “你带两本我整理的医书给未名宗用,可着人抄录几套,先不要流传出去,这到底是神医族的医书,我得与鬼医打个招呼。” “那其他几本呢?” 沐容想了又想,“还回去罢!” “主子……”这可是她好不容易整理出来的,到最后,居然要还回去。 沐容扬了扬头,“我虽是女子,有些事可为,有些事不可为,做人不能失了违了道义。这是我谋划算计得来的,就当是我整理的医书,但不能流传的秘笈。我要的只是这两本最常见病症的药方,还有那一本《淳于氏驻颜延寿方》。” 紫嫣笑道:“鬼医这次可是大赚一笔,听说赵国硕王妃给了他十万金,大周朝廷也赠了几件宝贝,他明日要着手给凤祥郡主治伤。” * 是夜。 夜龙送沐容回到了报国寺禅房,天明后回了香客院。 沐容让春香帮忙多抄了两套医书。 这日清晨,沐容还没起床,就传来一阵叫嚷声: “沐九娘,给老子滚出来!你这个骗子、妖孽,偷背神医族的医书,你是不是还在研读医书,你这妖孽……” 鬼医这几日正在大周京城四下寻人,定要寻到了沐容不可,早前西凉人说什么也不说她的去向,还是鬼医用了手段,给范七娘下了药,范七娘毒发痛苦不已,道出“沐九娘去报国寺静修,实则整理医书。” 他一听,这还了得,立马就来了报国寺。 他很想将那狡猾可恶的丫头给收拾一番。 沐容对着外头道:“鬼医前辈到了?进来吧,我送你一套书如何?如果你同意,我就带回西凉,你若不同意,我就只作沐家藏书所用。” 鬼医进了院子,见沐容只着中衣刚起床,连忙退了出去。 “春香,把我摘录的医书送他一套。” 明明是他们神医族的书,居然说得好像是欠她人情一般。 鬼医没有排斥,接过两本,明明是九本,可现在变成了两本,这两本的记述法子很干练,就像是记录菜谱。上面写了病名、症状、药方,如何根据轻重增减药量。最前面记的是常见的风寒病症,再是肠胃、咽喉疾病,几乎全都是最常见的病症,然书名是《常见病症药方》分上下两册,署名是“神医淳于氏”。 首页作了题序,“此药方根据神医族淳于氏历代神医整理而成,专治世间常见病症,以救济天下……”序有几百字,多弘扬介绍淳于氏对天下苍生之功,并无沐容的名字,只说是淳于氏历代神医的心血而成,还在上面提及“疑难杂症,当请郎中,对吃上面药方无用者,请寻医诊脉,本书药方只针对大多数患者,并不适合所有人……” 言语诚恳,也没有绝对之言。 任鬼医义愤填膺而来,此刻却发不出半点脾气。 “臭丫头,你就整理出这两本?” 沐容此刻已经梳洗完毕,盈盈一拜,“见过前辈!” 鬼医厉喝道:“我问你话呢。” 沐容笑道:“前辈,其他的都是神医族的秘笈,不能提及,我只能挑了最适合,又不会损及神医族的方子整理出来,前辈不信,可入我屋里一看。我承认,偷看前辈的医书是我不对,我整理了一套医书,现原物奉还。另外,我整理了一本《淳于氏驻颜延寿医书》,还请前辈过目。” 春香抱着个布包,“姑娘,我们不是白忙活一场,这可是九本书,是你亲自整理,你真要还给鬼医?” “闭嘴,我原说只求驻颜延寿方,可我整理了三本医书,早前的九本,理应原封不动奉还鬼医前辈。” 鬼医接过布包,打开瞧时,立时就被上面漂亮的字迹给吸引,“你写的?” “不像么?” 这丫头的字写得真好看,每一个都跟有生命似的。 鬼医取了一本,翻看一遍,面上微红,这世间居然有这样的奇女子,只瞧过一回,就有背诵下来,还替他抄录一份还他。“我怎么相信你……没……没有多抄录一份。” 春香当即大叫,“你以为我们姑娘是什么人,我们沐家人可是说一不二,姑娘就只整理了这么一套,早前的支言片字,全都化成了灰烬,哼,我们姑娘因偷背了医书,心下有愧,这才替你们抄录一份当赔礼。 还有那三本医书,也是我们姑娘整理出来的,都是最常见的病症药方,姑娘说,如果你不同意传给天下医者,她就不传出去。只盼你能同意,让我们沐家收藏两套,仅此而已……” 鬼医翻看了另三本医书,上面只有病症药方,并不涉神医族最高深的部分,这丫头小小年纪,字就写得如此好,连琴技都在他之上,天下间,怎会有这样的妖孽? 鬼医想着,一颗心就不由自己,眼睛里多了一丝异样。 春香恶狠狠地盯着他:“喂,你什么眼神?这样盯我家姑娘作甚?老不羞,羞死人,是不是自愧不如?是不是……” “春香,休对前辈无礼!” 鬼医坐在石桌前,认真地将医书翻看了一遍,心跳越来越快,天下怎么会有这样的女子呢?简直就像一个传说般的存在。字也得漂亮,人也知礼可爱,还有些小狡猾,但关键时候,又让他恨不得起来。 这丫头怎么看怎么满意…… 脑海里,浮现出他第一次离谷时的情形。 祖父、母亲与三位叔叔站在竹楼的花厅里。 祖父一脸凝重。 三位叔叔和以前一样的嬉皮笑脸。 母亲带着慈祥而温柔的笑容。 祖父指着屋子里几只装满大箱子的金子道:“有江湖故人出了二十万金,请神医族后人出世给人治伤。” 他张着大嘴,满眼都是闪闪金光:“二十万金,金条啊!好多哦……够我们神医谷吃用好些日子了,哇……”他看看三位叔叔,又望着母亲,“爷爷,这次谁出世救人?” “受伤的女子据说是九天凤凰转世,神医族淳于氏原是以救苍生为己任,既然来头不小也不能回拒。你与你三个叔叔抽麦秸。” 二叔笑道:“谁抽中长的,谁下山?” 老套的玩法。 三叔、四叔叫嚷起来: “老二每次都能抽中最长的,几十年了,就他一个出谷几次,可我们几人,只能困于谷中。” 祖父意味深长,成竹在胸,“先抽,最后我再打开那张纸。” 母亲点头示意。 几人各抽了一根麦秸,正叽叽喳喳地议论: 二叔叫嚷着:“哈哈,我的运气最好又抽中最长的。” 四叔一脸苦恼:“我抽中最短的,这次该是短的出谷。” 然,母亲张开祖父写下的纸,上面写的是“有红点者出谷。” 一头有红点的,正被他抽中了。 他难抑心跳。 祖父笑道:“就让他下山磨练一番。” 母亲温柔地道:“此次下山,若能给我带个儿媳回来,为娘更高兴。” 儿媳…… 鬼医想到这儿就笑,一个人捧着医书笑成了花。 暗处,茶奴、琴奴两人望见这幕:“鬼医傻了!” “若他年轻几岁,本公子会以为他是思春。” “一大把年纪,居然对个小姑娘动了春心,真丢人。” “他再丢人,也没我们俩丢人,想我们在江湖上也是大名鼎鼎的人物,竟栽在鬼医手里,要履行承诺做他三年奴仆。” 春香歪着头,看着在那儿傻乐的鬼医:果然,但凡是能人都无法理解,一个比一个怪,不是来问罪的,还在那儿乐成了一朵花。 沐容正在屋里练字,握着毛笔,写得很认真,手臂的沙臂没解。 春香立在门口,像个门神一样戒备地看着鬼医:你老笑好一阵了,你还在笑,你到底在笑甚?居然能托捧着下巴乐,笑得双眸蓄满春波。 春香打了个寒颤,正要开口,不远处传来阿碧的声音:“姑娘,二爷来接姑娘回行馆了,两日后启程回西凉。” 阿碧手里提着个食盒,里头是今晨的斋包、小粥与小菜。 阿碧见鬼医在那儿傻笑,福了福身,“鬼医前辈来了?” 鬼医似被人惹毛了,跳了起来,指着阿碧大骂:“你叫谁前辈?瞧你这么老,居然叫我前辈?本医正值如花妙龄,年轻有为,都被你们这些人叫老了。” 阿碧讪讪地看着春香:这不就是个老头子么?不唤他前辈,唤他什么?她阿碧也不过三十出头,可比鬼医这五十左右的模样年轻多了。 春香低声道:“碧姑姑,这就是个疯子,早前风风火火要来找姑娘拼命,姑娘给了他一套医书,就在那儿一直乐,一直乐……我估计,他不是疯子就是脑袋被门夹了。”她接过阿碧手里的食盒,移到石桌前,“喂!鬼医,能不能把你的医书收起来,你若不想收,就还与我家姑娘。” “收!谁说我不收。”鬼医将几本书用布一包,往衣袖子里一拢,春香瞪大眼睛,就那么个小衣袖,能装下这么多书,她低头看看自己的衣袖,“你是怎么进去的,是不是把衣袖都塞满了?” 塞进去,就该满了,可看鬼医的样子,衣袖里就跟没东西一样,这是什么机关?居然能装好些书。 鬼医不语,敲着桌子,“给爷盛碗粥,爷今儿心情大好,要陪你们姑娘用晨食。” “鬼医不是自称本医么,怎么又爷了?” 远处的茶奴、琴奴正在窃窃私语。 琴奴道:“一大把年纪的老头对个小姑娘动心,鬼医还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茶奴歪头,打理着鬼医,“你怎么知道?” “我云洞青是什么人物?乃是情圣。动情没动情,只一眼就能瞧出,你且等着,老东西一会儿看到小姑娘,眼睛肯定是直的。” 茶奴不解地摇头,“小姑娘有甚好的,跟个木板似的,他居然也动心?鬼医还真是鬼医,眼光非寻常人可比。” 沐容的脸蛋不错,着实那身材太难看了,看一眼就没感觉。 “想我们俩虽是男子,任何一个也比那小丫头长得好看,这鬼医真不是个人。” “是……” “姓沐的小丫头出来了。” 沐容穿着一袭得体的中原服饰,挽了漂亮的发髻,往石桌前一站。 鬼医双眼发直地望着沐容。 沐容用手摸了一把,“乳娘,我脸没洗干净?” 阿碧歪头细瞧,“没啊,姑娘的脸干干净净的。” 怎么鬼医这般瞧人? 沐容心里犯嘀咕。 春香则是大喝一声“啊——”将手在鬼医眼前一晃悠,“你这老头儿,盯着我家姑娘这般看,也太失礼。” 鬼医恼道:“臭丫头,你再叫我老头儿,本公子年轻英俊,哪里老了。” 他其实一点也不老。 这不是因他娘说“嘴边没毛,办事不牢”,又道“世人就喜欢年纪大的医者,你扮沉稳些。”没想真被人误会了,他其实长得很年轻,也很英俊。 他这会子真想丢下面具,再撕下人皮,将他那一张人见人喜的俊颜露出来,好好迷惑一下对面姓沐的姑娘。 秋香正色附和道:“可是鬼医,你本来就很老啊,瞧上去,比我们二老爷的年纪还大。” 鬼医气哼哼地,“快给爷盛粥,为了给沈家丫头治病,害得爷两天都没歇好,大周太医院全都是废物,连个药都配不好。要爷割去灼疤,还要爷给配药,快累死爷了。” 春香毫不客气地道:“你收了人家金子,自然就要治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74-175章 怒骂〔12000+〕 沐容淡淡地道:“先给鬼医盛粥,我们用了粥便要回京城。乳娘,可与二哥说过了,让他先等半个时辰?” “姑娘,二爷知道你没用晨食,这会子带着下人们也去了斋房用饭,待我们吃完再拾掇一番,过去正好。” 几人各捧了粥碗,吃小菜的,吃包子的。 鬼医捧着话,呼哧哧喝粥,一双眼睛不停地瞄沐容:年纪小了些,没关系啊,他也很小的,比她大不了多少。如果拐回家就更好了,娘做的饭菜那么好吃,用不了多久,就把她养得白白胖胖撄。 她的五官长得不错,大了一定是个美人,更重要的是,她很聪明,比他鬼医还聪明。 娘说了,“娶妻子就得娶聪明的,如果娶笨了,生个孩子就更笨。” 鬼医一时间浮想联翩,止也止不住,想着想着就想到自己有儿子了,还是个极聪明的,不怕背医书,不到八岁,就把谷里所有医书背熟了…… 他又笑偿! 沐容、阿碧呆呆地看着一个人在那儿仰天大笑的鬼医。 春香轻叹一声,“我终于明白,他为何叫鬼医,的确邪门得很。姑娘,他早前明明很生气,见了你给的医书就一直乐,乐成这样了……” “喜极而乐?” 沐容搁下碗,转身回屋。 鬼医呆愣愣地望着她的背影,双眼放光,怎么看怎么乐,待沐容出来时,手里拿了三本书,“鬼医,你可同意我将这本《常见病症药方》公布于世,如果同意,就签上你的大名,再写下‘同意公布于世’淳于什么,年月日。记住了,上下两册都要签。” 沐容眨闪着漂亮的凤眸,可爱诱人,脸蛋白乎得像是有馅的小饺子,一句话:萌。 鬼医失魂的看着她,现在是越瞧越顺眼。 琴奴摇头。 茶奴一脸同情,“沐九娘太厉害,小小年纪就会使美人计,主人中计了,还不得乖乖签下。” “陷入情关的男人都是笨蛋,有人把他卖了还乐呵呵地帮人数银子。” 琴奴、茶奴无语望天,一大把年纪的鬼医对一个小丫头动情,怎么想怎么怪异。 鬼医接过两本书,“签了就行?” “你若不同意,我不会公布于世。但若你签下同意,我会以你同意为名公诸于世。你是神医族后人,历代淳于氏神医都以悬壶济世为己任,这都是些常见病症的药方,想来你……不会介意吧?” “不介意!不介意!我这就签,你行事得体,不该记录的都没写,我很满意!”他拿着笔,刷刷挥舞,“同意公布于世。”六个大字如行云流水。 之后又署下“淳于瑾”三字,再是“盛唐八百零三年五月十三日于大周报国寺。” 鬼医原来叫“淳于瑾”,名字取得不错。 春香看着那署的日期,“姑娘,他脑子真有毛病,可以署西凉、北齐、大周的日期,他居然署了个前朝盛唐的日期,盛唐都亡近四百年,你说他……他……” “盛唐四大功勋大族,皆于后世有不朽之功,盛唐虽没了,可四大族的人一直觉得他们依旧是盛唐的后人。” 对四大家族来说,他们不仅是盛唐的后人,更是盛唐的臣民。 神医谷在何处,天下知晓的人不多。 鬼医的眼睛闪了又闪,都说他脑子不对,可沐容却理解他,心里的欢喜又升了两分,“容容,还有没有签的,我一道给你签了。” 沐容又递一本,“神医淳于氏”所著的《驻颜延寿医书》递过来,“就写‘同意沐氏收藏’你的姓名、日期,当然,你也可以写上‘将此书赠予某某’然后是你的名讳、日期。” 鬼医接过,粗翻一遍,见与自己的那本一样,并无不妥,这才大笔一挥,“相识于琴,结缘于琴,淳于瑾愿将此书馈赠知己沐九娘。”之后又是一样的署名。 沐容接过,微微勾唇,“我自认书法不错,可你的书法也很好,如闲云野鹤之洒脱、淡然,又似出淤泥而不染,高风亮节,好字!好字!” 鬼医淳于瑾当即走了过来,得意地看着自己的字,“容容的字也写得好,直到现在,就没见过有哪个女子能写出如容容那样好看的字。你这本的字,是你自己写的?刚才两本可不像你的笔迹。” 春香道:“有两本是奴婢抄的,怎么样,奴婢的字还算清秀工整吧?” 淳于瑾当即道:“给小鸡爬儿似的,难看死了。容容下次让我签名,记得把你的字给我,要不,你也给我签字吧。” 沐容道:“你的那套统共十二本,都是我抄的,你还不知足?” 淳于瑾呵呵傻笑:“知足,我太知足了!” 她的笔迹啊,怎么看怎么舒服。 这么聪明又漂亮的小丫头,一定要拐回家当媳妇。 几人用罢晨食,出了报国寺。 * 沐二郎不止一次地回头张望,沐容回城,鬼医颠颠儿地跟在后头,还吵着“沐二郎,把你的马给爷骑!”也不管沐二郎应是不应,先夺了缰绳就翻身上去了,明明是个戴面具的老头儿,却动作干练,趾高气扬,骑在马背像个少年一般。 沐十郎低声道:“二哥,还是容容厉害,几句话一哄,鬼医就在她的医书签了名,有了这个,我们沐家收藏的书籍更是稀本真迹。” 不多时,回到西凉行馆。 前几日,北齐、大周甚至于赵国都有人前来问“沐九娘的医书何时整理出来!”今儿她刚进来,五皇子李冠、李睿识便过来了,身后还跟着范大人。 待进了议事厅,沐容立在中央,朗声道:“我征求过鬼医公子的意见!” 她一叫前辈,鬼医就大叫“我不老,不许再叫我前辈。”沐容只得改口唤他一声“鬼医公子”,可屋里的人听到这个称呼,都有些忍俊不住。 鬼医此刻大嚷:“你们有眼无珠,就只得容容最晓得我,本公子英俊潇洒,才识不凡,比你们所有人都长得好看。” 众人睨眼,面露不屑:鬼医,你老人家照过镜子么?看你那一头比鸡窝好不了多少的头发,还有那一身黑不溜丢的衣袍,怎的这么清瘦啊,一点男子气概都没有,还学人家留胡子,眼睛不错,深邃有神,可那肤色太黑,黑得不正常,五官也寻常得不能再寻常,比城外的乞丐好不了多少。 就这等模样,你还能自称“英雄潇洒”,难不成天下的英俊男儿都死绝了,不,是天下所有的男儿都是英俊的。 沐容忍住笑意,掏出两本书,“常见病症药方,著书人神医淳于氏,现经鬼医公子同意,愿将此书公诸医者,不违道义。但其他部分,小女会忘掉,没有神医族的口诀,小女看不懂,故而小女整理了此套书籍。今,愿将此书转赠各国。”她展开书籍扉页,上面果真有鬼医的署名。 众人一看,立时知道鬼医的名讳——淳于瑾。 名字是好名字,可这人的年纪未免大了些,模样也普通了些,着实配不上那美玉的“瑾”字。 沐容又道:“鬼医公子,你认为是无偿赠送还是让各国都给你交一笔转赠钱。” 还可以收钱的吗? 他可什么都没做。 鬼医最喜的就是金子,他不喜欢银子,银子没金子值钱。 “容容,我可以收……收钱?” “当然。”沐容点了一下头,“这是你们神医族历代的心血与成果,收钱是理所当然的。” “多少合适?” “得看鬼医公子。” 鬼医歪着头:“本公子只要金子!”他凝了一下,“想要我署名书一套,收五千金,不,一万金,一两都不能少,现在想要的就给我交金子。” 这可是神医族的医书,价值不菲,而且神医后人还愿意署名。 李冠忙道:“请问鬼医公子,我若交了此笔金子,是不是我西凉国就能上面的药方?” 鬼医大声应道:“交了钱,你西凉国上至太医,下至郎中,都可用我神医族的药方。” 这就不算开罪神医族了。 此等好事,谁不愿意。 交了钱,李冠拿回一套医书,也算是有功于西凉臣民,这可是一件大事。 “来人,立马兑取万金交予鬼医公子。” 西凉国领了第一套医书,这一套依旧春香抄录的,鬼医签了同意的名,署上别样的日期。 大半日后,有北齐、大周的使臣闻讯,亦都交了一万金换回一套医书,一些小国闻讯也是如此,这可是造福万民的机会,神医族的人不能开罪,谁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得什么疑难杂症,所以必须交金领书。何况上面还有鬼医署名、印鉴,这就意味着这套医书有了别样的收藏价值。 鬼医吵嚷着要住沐容旁边的小院子,将琴奴、茶奴两人也带进去,琴奴、茶奴二人见一箱又一箱的黄金进了鬼医屋里,可转眼间,那一口口大箱子亦都不见。 * 这日深夜,整个大周京城突地靴潮滚滚,街道上出现无数的禁军,正挨家挨户地盘查。 西凉行馆也不例外,所有人被唤起来接受盘查。 沐容问道:“出了何事?” 沐十郎低声道:“容容,听说大周六皇子遇刺身亡,中的是极厉害的蛇毒,刺客在剑上抹了此毒,见血封喉。” “六皇子死了?” 前世时,六皇子最后登基为帝,定是二皇子南宫旭与沈容做的。 沐容忆起上回,沈容与二皇子说的话,能让二皇子下手,定然是查到六皇子果真手握御林军兵权,一旦证实消息,二皇子绝不会容得下六皇子。 六皇子一死,至德帝就必须在二、九皇子里选一人继承大统,而其他的皇子年纪太小,最大的才九岁,最小的才三岁,显然不适合被立为储君。六皇子虽有三个儿子,可最大的才八岁,这最小的方两岁余,若扶一个八\九岁的孩子登基,就会给他日带来无尽的祸患,最后还极有可能害了三个幼童的性命。 盘查的大周官兵厉声问道:“西凉应赛的才女侍仆们都站好,请问这位姑娘,今晚二更,你在何处?” “我们在自己的院子里,我在绣花,与我同住的贵女都可以作证。” 一起同住的姑娘们便聚在一处,彼此作证。 大周官兵逐一盘查一番,确定都有人证,并无人离开,这才退出行馆,但行馆外头,站了三百名御林军。 沐曼华道:“我还想着,明儿一早就上街给家里采买些大周土仪捎回去,现在发生大周六皇子遇刺身亡案,恐怕又不会消停。” 李冠冷声道:“不就死个不得宠的皇子,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守住我们西凉行馆,大周到底想做什么?” 范大人道:“大家小心些,后日启程回国,明儿一早,想出门采买的,最好结伴出门,彼此也好多个照应。” 众人应答一声“是”。 高大人歪着头,“总觉得有些不对,六皇子早不死晚不死,在各国离开时突然死了,不是太奇怪。” 范大人道:“此乃大周国的家事,我们少参与,免得惹祸上身。” 众人七嘴八舌议论了一阵。 沐容随范大人进了院子,一使眼色,阿碧拿出五千两银票,“范大人,这是早前我们姑娘从你那儿借的银票,请收下!” 范七娘眼睛闪了又闪,嘴上却道:“沐表妹,都是自家人,钱就不用还了。” “在我们沐家,便是兄弟间也是说借是借的,何况我是从外家借的,定是要还各了各的。若被范家表兄弟姐妹知道,外祖与七表姐不说,他们却不会高兴的。” 范七娘心下不痛快,“沐表妹,上次说好的,你向鬼医求养心丹。若有此药,这几千两银子不还也使得。” 银钱是沐容找范大人借的,范大人未说话,范七娘便在那儿说话。可见,范七娘有多得范大人宠爱,能代表范大人说话。 沐容忆起自家外祖母与大舅父,几十年来,从未得范大人敬重、高看,范大人的心里记挂的是白姆姨娘母子,眼中看到的也是他们,就连范家三房的范七娘也是他的心头肉。 “我一个嫡外孙女给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姨娘求药,岂不让人以为自降身份。七表姐有此孝心愿意为之,可自己去求鬼医公子。” 鬼医在暗影里,身影一闪,吓了范七娘一跳。 范七娘待瞧清楚,才发现是他。 鬼医嘻笑道:“容容,你唤我何事?”一听沐容提到他,他立时就跑出来。 范七娘福身道:“鬼医公子,小女想替我亲祖母求药,小女是沐九娘的表姐。” 她的亲祖母,岂不是沐容的外祖母。 都是自家人!这个好话,别人求药许有难度,可谁让范七娘是沐容的表姐呢,没有药也要配药。 鬼医正要答话,沐容冷声道:“她的亲祖母是一个侍妾姨娘,可与我没多大干系,范家侍妾怎敢劳你大驾,没的让你自降身份。” 沐容在护他啊! 一定是对他有意思。 鬼医这么一想,摆了摆手,“我神医后人怎会救那种女人,你求别人去罢!” 范七娘咬咬唇瓣,“沐九娘!”一字一顿,“祖奶奶哪里得罪你了?” 只要她默认,鬼医一定会出手相救。 白姨娘这些年受尽绞心疼痛之苦,他们想给白姨娘求药,这又怎了? 旁的太医没法子,可鬼医一定有法子的。 “祖奶奶?”沐容目光落在范大人身上,“外祖父,范家的事,我不想过问,这么多年,你抛开个人的感情,抠心自问,外祖母哪里对不住你?你当年既不喜她,又缘何求娶?你折辱外祖母便罢,而今又想拿姨娘来折辱我?不知何时,白姨娘居然成了范家子孙的‘祖奶奶’,姨娘就是姨娘,就算再受宠,那也只是个妾,是个玩意儿。庶子之女也就是庶出,得嫡出子孙抬举,可以称一声表姐、堂姐,若不知自重者,直呼其名又如何?” 祖奶奶,意即祖母之意,就像在儿女嘴里可以亲昵地唤母亲为“娘亲”一般。 范七娘应当唤白姨娘为“姨奶奶”而不是喊“祖奶奶”,这且不是说白姨娘要与范夫人海氏平起平坐,这是哪家的规矩。 范大人气得嘴唇微蠕,“沐容,七娘她……只是无心之失。” 沐容这是什么语调?是说他没有规矩么。他范大学士年轻时候,也是才华横溢,风度翩翩,海氏为妻,这还是薄待了她不成? “她仗着比我虚长些,自当深晓规矩,将一个姨娘唤祖奶奶,外祖家的规矩还真是让人称道。名不正则言不顺,白姨娘是什么身份,她活了大半辈子不懂规矩,连自己所出的儿子儿孙都不晓规矩。” 沐容蓦然福身,是对范大人行礼。 范七娘花容俱变,沐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指责她,传扬出去,岂不是所有人都要说她没规矩。“沐九娘,你……也太嚣张了,你……活该出生就没娘!” 什么叫活该? 沐容猛然转身,扬手就赏两记耳光,打得又重又狠,当她是好欺负的,而她面上没有任何表情。 范七娘跳了起来,扯着嗓子尖叫,“你这克母的妖孽,你敢打我,你……你……” 这一声尖叫,吸引了周围院子里的人。有人以为出了大事,蜂涌而动,站在院子外头,花厅上沐容手臂一抬,一柄短剑已架在范七娘脖子上。 沐容道:“打你算什么?我们要不要赌一把,我若是将你狠揍一顿,范家不敢说我什么?若是白姨娘敢说我,我就揍白姨娘;若你爹敢说,我就揍范三老爷。本姑娘看你们三房、看白姨娘不快很久,我可听说,当年我娘仙逝,你们三房聚在一处吃酒庆贺。这是仇人吗?我娘仙逝你们乐什么?你们那是落井下石,瞧不得我们好。 我外祖母委曲求全几十年,你口中的‘祖奶奶’夺了掌家权,甚至贱卖我外祖母的嫁妆良田换了银子,回头置成新的田庄、店铺,就厚颜无耻说是她的。 她欺我外祖母,你现在又来践踏我,当我沐九娘好欺负?范七娘,你给我听好了,我姓沐,不是你这种不识抬举、不晓规矩、无耻不要脸、卑贱下流、勾栏白氏所生的子孙可比。” 范大人险些没气昏厥过去,这就是他的外孙女,强横、霸道,将白姨娘形容得一无是处,直气得浑身颤栗,只指着沐容说不出话来。 “不识抬举,白姨娘早前是什么身份?罪臣之后,被卖入勾栏的官妓,要不是范家花高价买回,哪有而今的富贵安宁,明知自己的身份不配,为妾已是抬举她,还妄想为妻;不晓规矩,她就是个妾,是个玩意儿,几十年来,纵庶出子女欺凌嫡子嫡女,恃宠而骄,以妾之身辱妻、其嫡子嫡女;她无耻不要脸,强夺我外祖母的嫁妆,像个强盗、家贼一样的夺了去,卖了嫡妻的嫁妆,改置成她的,还说得振振有词;卑贱下流,勾栏官妓出身还当自己是正经人家的姑娘不成?这等出身,不卑贱么:勾栏之地不叫下流,那叫什么?” 鬼医听到沐容的妙语连珠,就差拊掌而拍。 范七娘眼珠子直垂。“你胡说!胡说……” “我怎胡说了?一日入勾栏便洗不掉官妓的身份,何况……我可听人说,她在那地方待了三月之久。” 鬼医越发觉得沐容可爱无比,这才是真实的她吧,骂人都能骂出道理来,让人心服口服,这字字句句,别说是范七娘反驳不得,便是范大人也无语哽咽。 范七娘没事,惹这小煞星做什么,这可是被沐家骄纵惯了的,这不是送上门给人责骂训斥。 沐容短剑一挥。 一声惨叫,范七娘只觉脖子一痛,手抚伤口,“啊——你敢伤我,你……” 沐容手握短剑,双眸冰凉地直视着范七娘,“往后,可别再来招惹本姑娘,敢指使我又或是对我指手画脚,我下次要的可不是一道口子而是你的脸。本姑娘旁的不会,就这一手剥人脸皮的剑术还不错……” 范大人气得手臂微颤,“你眼里还有长辈?” 第175章诬萧策 沐容不紧不慢,她既然敢说,就不会逃避,“外祖父,你若一碗水端平,我对你还有孺慕之心;你若能分辩对错黑白,我还能敬你如初。是谁骗我在前,明明是白姨娘患有心疾,却哄我说是外祖母患有心疾,让我借斗琴之机讨要养心丹。 她不过是一个姨娘,我愿意讨,是我念情分;我不愿意讨,则是对我外祖母的孝敬。助仇人气焰,便是灭亲人威风。我为何要去帮屡屡害我外祖母伤心的白姨娘讨药?我不帮忙,就叫不对?若说我不对之人,就是是非不分的昏庸之辈!” 这会子,范大人的院子里围聚了不少瞧热闹的西凉人。 李睿识吐吐舌头,“真没想到,沐九娘也有发威的时候。” 李冠神色淡定,“是范大人与范七娘自惹的。哈哈……让沐九娘给一个姨娘讨药,又怎比这次西凉得到的好处多。” “早闻范大人昏庸,没想糊涂到此,宠妾灭妻,欺负人都欺到嫡妻的外孙女身上……” 范大人的老脸一阵白,一阵红。 沐容的性子到底像了谁? 现在这生气,拿着剑划破范七娘脖子的样子,还真与范皇后有几分像,范皇后也是这样的脾气,不惹她便罢,一惹到她,就能拿出与你拼命的样子。 沐容还不罢休,厉声斥道:“外祖父,你一把年纪还不能分辩是非黑白?你娶我外祖母,是不是还觉得自己委屈?人是你范家求娶回来的。 你心系白氏,便要去作贱外祖母?你求娶她之时,听说她性子柔软好欺负,这才登上求娶?你自己也是做祖父的人,如果是你的女儿、孙女遇到心有所属的男人,却不得不嫁,你心作何感想? 若我外祖母当真是个厉害之人,怎会嫁妆越来越少?又怎会被白氏欺凌到头,就连一个庶子也可以欺我大舅;庶女也能欺我娘亲?这么明显的道理,你都想不明白?反而认为是我外祖母几十年来在欺负白姨娘,你活一世,连真相都瞧不明白,枉为人臣;连家事都不能明辨是非,让受屈者不能得到公平对待,让欺人者气焰更甚,你枉为人夫、枉作人父? 你要守真爱,可以选择一辈子不娶嫡妻!白氏好,若她真的好,就当为你安守姨娘侍妾的本分,让你背上宠妾灭妻之过,让你一世英明受污,让你与嫡出子女离心离德?这就是为你好?那女人不过是两面三刀,当着你的面扮温柔得体,背着你阴险狠毒。你但凡有些分辩是非黑白之力,范家就不会有今日的局面。 我娘亲早逝,她仙逝的消息传回凉京城,范三老爷与白姨娘大肆庆贺,这可是手足兄妹所为?白姨娘与范七娘挑唆着你,欺我哄我,睁眼说瞎话,说有心绞痛症的是我外祖母,你身为长辈,不仅不训斥,反而还帮她们一道欺骗晚辈,这就是你该为?人的眼睛瞎了不要紧,只要他的心是明亮的,依旧能分辩善恶,分辩是非,可若连心都瞎了,他又能做出什么正确、公道的事来?” 范七娘哭得倒抽寒气,却不敢哭得大声,生怕招惹了沐容,生平第一次,她觉得沐容好可怕,若真恼了,还真有可能杀她范七娘。 沐容收好短剑,范七娘手捂着伤口,气哼哼地盯着她的背影。 待沐容走远,范七娘才“呜哇”一声哭出音来。 鬼医淳于瑾跟在后头,她是为了护我才生的气吧?把骗子范七娘的脖子都划出伤口了。 “容容,要不我帮你教训一下小骗子?” 沐容答了声“好啊”,笑道:“不弄死,受点罪还是可以。她不过是范家三房的庶子嫡女,就敢欺大房的嫡子庶女,你赶紧的,往后我都不想她在我眼前晃悠,瞧得我眼花。” 鬼医连连应“好”,挫着手板,他最喜欢整人,到底给范七娘下点什么药好呢?他仰起头来,望了会天空:容容不想见臭丫头,就让臭丫头没脸见人,先弄个痒痒粉,让她浑身起红斑变丑,出不得门。 * 翌日,沐容与沐曼华、金三娘、冯六娘、胡三娘结伴,带上侍仆在大周街上玩逛几家著名的店铺,几人挑选了好些刺绣品,又选了几身做好的衣裙,甚至买了喜欢的衣料。 胡三娘很是敬重地道:“沐九娘,你昨晚好厉害,把范大人都给训斥一通。” 沐容道:“我原不想说的,可他帮着范七娘来骗我,想让我给白姨娘讨药,当真拿我当傻子。如果我真去讨药,以白姨娘的性子,吃了药就会去我外祖母那儿炫耀,说治好她心疾的良药是我给讨的。我又岂能让她如意?” 就白姨娘与范家三房的嘴脸,她可是瞧得够够的。 她不翻脸,就当她是好欺负的。 沐曼华笑道:“九姐姐这性子倒与老太君年轻时候有几分相似,那也是不服输的,就算是骂人、训人也能说出一通道理,让人心服口服。” 金彤云轻叹一声,“回头我兰姑母要知道此事,定会入宫讲给皇后娘娘听。范七娘在西凉京城时最爱装模作样,明明是庶子之女,处处摆着她是尊贵嫡女模样,范家大房的几位姑娘都不敢惹她。” 金达兰是范皇后的大儿媳,听说婆媳俩的关系也不错。金达兰也颇是讨厌白姨娘与范家三房的人,但面子上还是过得去。 沐容听说过此事,“我听秋香说过,说我大舅娶大舅母时,就瞧中我大舅母厉害,方才重金聘回范家做正室。” “你大舅母是个性子厉害的,但她讲道理,不像白姨娘,一大把年纪还学人撒娇,能将人恶心死。教出来的姑娘们,也跟她一样全都是一门小家子心眼,一提我就能起鸡皮疙瘩。”金彤云打了个寒颤。 白姨娘年轻便罢,都是快有重孙的老妇人,还会撒娇,可不就让人恶心么,年轻一大把,还爱穿红戴绿,打扮得花枝,与孙子辈的年轻奶奶们争比谁娇俏,想到这里,金彤彤云忍不住打寒颤。 西凉贵族女子,大多敢爱敢恨。 北齐女子多也是如此。 尤其是昨日的场面,金三娘与胡三娘瞧过之后都很是欣赏,这合她们的脾气。 冯六娘不吱声,她受的以孝为先的教导,总觉得沐容说范大人的话有些过分。 沐曼华自是站在沐容身边,在她看来,就是范大人为老不尊,联合范七娘骗沐容。 沐容问道:“今日怎不见范七娘?明日启程回西凉,她不是该出来采买东西?” 金彤云吃吃笑了起来,“听我丫头说,范七娘昨晚洗了三回澡,浑身又痒又难受,今晨连脸上都起了红疹子,不能出门了。” 沐容道:“我们西凉女子多戴面纱,蒙个面纱不就行了。” 举目望去,只见大周京城的街道上,络绎不绝的全是去赶集买货物和看热闹的人群,有轻衫贵气的公子,有满脸烟火色的过客,更有轻车挑担的小贩,还有满挑鲜果菜蔬的村民,担里除了带来出\售的货物,一边箩筐里还会偶尔露出一个小脑袋,睁着滴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南来北往的行客。 几人放慢的脚步,四下观望着,只觉得样样都是那样的新奇,整个人都显得神采奕奕。正瞧得开心,忽听得前方传来一阵喧哗声,如潮水般不断波及过来,有人惊叫着跌倒路边,有人的担子被掀翻在地,好端端的一条街道,忽地鸡飞狗跳,乌烟瘴气起来。 十几名御林军侍卫,正在追捕一个负伤的华衣贵族男子,定睛细瞧,却是北齐萧策狼狈逃窜。 “萧策,你好大的胆子,胆敢刺杀六皇子,前面的人快闪开,我等要捉拿要犯!” 沐容与金彤云等人退身闪到一个脂粉铺子里。 小二笑道:“几位姑娘想买什么?” 沐容道:“你们这里可有赵国玉记的雪花膏、胭脂水粉?” 小二忙道:“这位姑娘可算问对人,我们铺子前不久刚从赵国新进了一批货。” 金彤云问道:“沐九娘,你为何买赵国玉家的脂粉,这一家的我都没听过名儿。” 沐容很是凝重地道:“我哪知道,不是问了鬼医公子,我说天下的雪花膏脂粉,哪家的最合女儿家?他答,赵国玉记的最优。他都这么说了,何不买些回去嫂嫂、姐妹们。” 几人听说鬼医公子说赵国玉记的好,也都吵嚷着要多些回去,一时间,小二忙碌起来,取了雪花膏、胭脂、水粉等。 沐容拧开盒盖,闻了又闻,嗅了又嗅,又比对了大周江南玉人庄、百花庄两家的脂粉,还真不如玉记的好。“这种玫瑰味的雪花膏,给我拿六十瓶,还有这种绯红、桃花的胭脂各二十盒,再来十盒这种亮白色的水粉十瓶……” 胡三娘问道:“雪花膏多少钱一瓶?” 小二见沐容要这么多,张口即来:“一瓶二两银子,胭脂一盒三两,水粉一瓶五两!” 胡三娘当即喝道:“你给我再说一遍?一瓶雪花膏二两银子,当年我跟我爹去赵都游历,一瓶最好的玉记雪花膏才二百文,次些的有八十文一瓶的。你一看我们是异国人,就给我翻了十倍,你信不信我拉你去见京城府尹,敢欺我们?” 小二一听这话,面露怯容,“姑娘,现在什么价儿,这可不是赵都,这是大周京城。” 有他国人入京参加大赛,照着往届的规矩,但凡见到他们,这吃的、用的、住的都要涨上一些才成,这涨价不是正理。 “就算是大周京城,也不带漫天要价的?雪花膏一瓶二百六十文,你们的运资我比你们还清楚,一盒最多五文运资。胭脂三百五十文,水粉五百文,你敢要高价,我就告官,说你这店子是黑店、奸商?” 胡三娘吵嚷嚷要告官。 店家的指甲也太深了,赚得差不多就行,还敢要出天价儿来。就算她们身上有银钱,但也不能花冤枉钱。 小二轻叹了一声,低声道:“雪花膏三百文,胭脂四百文,水粉五百文,你们要就这价儿,说不要,你们可去别家。” 沐容张着小嘴。 金彤云、沐曼华与冯六娘三人则面露纠结,几人你瞧我,我瞧你,胡三娘一通吓唬,价格就降下来了。 胡三娘道:“这价儿也太高了,你们别买,我爹的弟子多在各国行走,你们若喜欢,我给师兄弟们说一声,到时候给你们从赵都带货,又便宜又好。” 冯六娘道:“好歹买几瓶先用着。” “她这里的货真不是好的,我在赵都见过极好的雪花膏,那味比这个好闻。” 沐容想到自己还是沈容时,听沈宛说过京城有一家专卖赵国玉记脂粉儿的地儿,“要不,我们去别处瞧瞧,上次在明春园,听一位贵女说了那么一嘴,好像离此不远,有个铺子便有得卖。” 那里离这儿不远,沐容一建议,几人出了店门,不远处,大周御林军已经抓住了萧策,他被人五花大绑地抓回来。 周围有百姓议论: “北齐的萧少傅是个刺客,将六皇子给害死了。” 就算六皇子不得宠,可这也是大周的皇子,怎能被他国人害死。 萧策大喝一声:“本使臣并未杀六皇子,昨日夜里,在下遇人袭击伤了右臂,他们便说本使臣杀了六皇子。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金彤云扭头望向冯六娘等人。 沐曼华道:“九姐姐,你说这是怎么回事?他们说的孰真孰假?” “这是别国之事,不是我们姑娘家可以议论的。” 萧策经过几人身边,突地放缓了脚步,“我是被冤枉的。” 沐容打量萧策一番,仿似自言自语地轻叹:“人在做,天在看,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若是冤枉的,想来大周定会还他一个公道。” 萧策停下了脚步,接过话道:“若他们为了一统天下,故意要除我而快呢?若我被大周害死,你父亲与沐家只怕离大劫不远……” 沐元济的存在,就是为了对付有一统天下宏愿的北齐。 而萧策是北齐的智囊,若他不在了,西凉皇帝很难容忍一个功高震主的沐元济。 “不远了”,只此三字,一语惊醒梦中人。 前世,萧策被算计牵连到一桩行刺谋杀案,对了,那次死的不是六皇子,而是二皇子。大周与北齐因这件事交恶,北齐愿赔偿白银五百万两,再割三座城池还回萧策,可大周未应。最后的结局是,萧策被人救离大周天牢,却从此只能坐在轮椅。为报大仇,他与赵熹联手,谋划瓜分大周疆土之事。 李冠纵容汤有为陷害沐元济,因为北齐与西凉签定了三十年互不侵犯的盟约,而此时的西凉,一心想要灭大周而后快。萧策虽然双腿残疾,依旧挂帅出征,与赵熹一东、一北夹击大周,西凉也趁势而起。 登基为帝的六皇子,焦头烂额,那时他因卫国公梁家一直是九皇子的支持者,登基之后第一个就拿梁家下手。后,因战事纷争,手中却无可用武将,启用了董绍安等几个年轻将领…… 沐元济的存在就是保西凉平安,若西凉与北齐再战事,西凉皇家为何要留下一个功高震主的名将在,更不可能纵容沐家的子孙越来越强势,沐家的盛字辈子孙里,更是人才辈子,再到下一代的世字辈,过上十来年,这一代孩子长成,更是势力不同寻常。 沐容微微欠身,“沐九娘人微言轻,着实帮不上萧使臣的忙。” 萧策仰头大笑,在御林军的推攘下消失众人视野。 今生,死的是六皇子,旁的都在往前世发生的事上走。 到底是什么逼得赵熹背弃与大周的盟约?回到赵国后起兵灭了代国。 萧策被诬成刺杀六皇子的凶手,在这一点上和前世一样,不过前世,被遇刺身亡的却是二皇子。萧策一样被牵连进皇子遇刺身亡案,在几个月后被挑断了脚筋,从此只能坐在轮椅,为报断腿之仇,他领兵攻击大周。 沐容领着几人到张记脂粉铺买了玉记胭脂水粉,见与赵都的价格悬殊不大,一瓶也就贵五六十文钱,每人皆买下许多。 正要上马车,前方不远的小巷子里赵熹堵住了一人,却是画菊。沐容心下好奇,往那边小巷行了过去,在拐角的茶叶铺子里装成挑选茶叶的样子。 “赵太子,你堵奴婢也没用,郡主的伤已经好转,用了鬼医配的药,一月后就能恢复容貌。” “画菊,你家郡主为何变心?” “赵太子,奴婢就是个丫头,怎知主子的心思?郡主说了,她从来都没喜欢过你。” 沐容歪头头:我喜欢过他么?答案是肯定的:没有。 她还真没喜欢过赵熹,但也不讨厌。赵熹行事太过霸道,为了让她记住他,就能把她抛到河里去,甚至觉得给她一个嫡妻位置就是莫大的恩赐,赵熹给人好的,就像是在赏赐他人。 “不!你说谎,她喜欢过我的,她为何又不喜欢我了。” “没有,郡主说从来没喜欢过你,一直是你自作多情,你别再追问了,郡主不会再见你。现在大周京城正是多事之秋,赵太子还是早日领使团回国的好。” “她不喜欢我,是嫌弃我是小国太子?嫌赵国不如大周?” 沐容听到这里:赵熹,你聪明一世,辩不出此沈容非彼沈容,就算现在的沈容拥有前世的记忆,那也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赵熹,就当是我们从未相遇过。 你而今已有数位姬妾,侧妃一人,美妾五人,自当好好度日。 是否…… 用以前的笔迹给他写一封信劝他放手。 他付出了真情,她却是无意,也许在他玩笑着说许她侧妃位,许她嫡妃位时,她就对他失望了吧,她要的是唯她一人,要的是独一无二的真心,而不是与人共侍一夫。 赵熹到底不懂她! 他们之间,身份转变,她识得他,他却认不出面前的她来。 茶铺的大嫂问道:“姑娘,可要买雀舌茶?这可是一等雀舌茶?” 沐容看着自己手里的茶叶,生生给捻成粉末了,不好意思地笑笑,“取个纸包来,我且挑些。”她顿了一下,“可有你们店子里自制的茶叶?” “有我婆母制的柳叶尖。” 春香问道:“柳叶尖,这是什么茶,第一次听过呢。” 沐容笑道:“柳叶尖,就是用初春的柳叶新芽刨制的茶叶,有独特的味道,来半斤。” 妇人高兴地取了纸包,挑了柳叶尖,称了半斤包好。 赵熹刚转过角,看到沐容的身影,揖手道:“沐九娘!” 沐容微微点头,巧笑嫣然,“赵太子出来采买的?” 赵熹道:“明日赵国使团要回国,出来买些大周土仪回去送亲朋。” 虽是故人,再相见宛如初识。 沐容道:“小女也是,不过我们今儿买好了,大周的衣料绸缎,又有胭脂水粉,比西凉要便宜许多,家中的姐妹极喜大周的女红刺绣……” 莫名地,看着她的眼睛,他就觉得亲切而熟络。听她说话,明明是陌生的声音,却让他忆起三年前,他夜闯沈容的闺阁,一次次与她见面,一次次与她说话。历历在目,而今沈容却再不愿见他,甚至狠毒而果决地将剑扎入他的身体,就算是痛过,他还是无法放手。 沐容笑问:“赵太子有心事?” “沐九娘……”他想说,却又噎住,这只是个小姑娘,又如何懂得儿女情感之事。 沐容道:“若赵太子不想说,便不说罢。” 她不是以前的沈容,她现在是沐容。 他们之间,在他有了旁人后,就已错过。 曾经的那段记忆是美好的。 但她不能道破:我是沈容。 赵熹犹豫着。 沐容微微福身,“九娘得与姐妹们回行馆,就此告辞!” “沐九娘!”赵熹还是觉得,找一个人说说,也许心里舒服些,“可不可以与我说说话,我送你回行馆,我保证……就是说说话。” 沐容迟疑,看着他真切地眸子,对春香道:“让乳娘先回去,我与赵太子说说话。” “姑娘……”春香无法理解沐容的所为,怎么可以留下呢?怎么能与赵太子说话,他与姑娘只是初初相识罢了。 沐容道:“你去说一声,我心里有数。” 春香方才应了,到马车前与阿碧说了。 阿碧不放心,跳下马车,叮嘱秋香将沐容带的东西带回行馆。 ---题外话---二章合一,最近学驾校,发现自己手足不协调,好辛苦。。。越来越发现自己好笨拙的样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76章 鬼医的诱惑 沐容并没有与赵熹闲逛,选了一家茶楼坐在雅间里,看着大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 赵熹立在窗前,“三年半前的冬天,我在咸城第一次见到沈五娘,那时她就像今日这般,与她姐姐站在客栈的窗前,看着我、大周九皇子陪萧淑妃回乡省亲……” 点点滴滴,连沐容都不记得的往事,赵熹却牢记于心。 此刻,她是一个听众,一个能倾听他苦楚的陌生人,听过了,散去了,不用担心沐容会与人说起。 “为什么?她毁容之后不认得我,也不记得那些发生过的事,还说她不会嫁给我,只因我是小国的太子,而她要做大周的未来皇后……撄” 他是伤心吧,如果他不曾纳娶三房姬妾,其实他也是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人。只是,他既深情,为何要娶旁人? 沐容无法接受他人的丈夫偿。 “赵太子可曾想过,也许是她真的不记得过往;也许,她知道你们之间没有未来,她是大周皇帝封的未来太子妃、未来皇后,这个身份再也不能改变,她只能接受。继续纠缠,与你是祸,与她是难。她得活下去,就必须做出她认为正确的决定……” 沈容如何想的,沐容还真不知道。但她知道:沈容也在改变,在沈容忆起了前世时,她不再执拗,也没了任性的资本,甚至于沈容还想走出与前世不一样的路。 沈容将六皇子是大周至德皇帝最宠爱儿子的事说出去,二皇子更是顺利除掉了六皇子,这一环扣一环,看似大周京城发生的事是意外,却是沈容与二皇子密谋的大计。 “你也觉得我一个小国太子,不足与大周皇子相比?” “你便是你,是你自己,又何必定要与别人去比。” “可她一定是比过。” 沐容轻叹一声,“如果你认识的沈五娘,从来都不是真正的沈五娘,我是说如果,她也许是另一个人,你不认识的人……” 赵熹听迷糊了,他不知道沐容到底要说什么,“沈五娘不是沈五娘,那又是谁?” “你认识的是彼沈五娘,而现在的是此沈五娘。” 赵熹蹙着眉头,彼沈五娘、此沈五娘,“这不成两个人了?” 他认真地想,蓝锦、蓝袍都说沈容变了太多,不是他们认识的那个人,现在的沈容不会估算预测谁胜谁负,甚至也不会弹琴。 耳畔,蓝锦说过“殿下,你可曾想过,她失忆了,怎会连喜好都变了?” 变了,变得太多了,变得对他残忍而冷漠,变得眼里蓄满了恨意,这样的陌生,陌生到他好像不认识。 赵熹摇了摇头,“明明是一个人,怎就变成两个人?” “世间所有不符常理处,必有我们不能知晓的内情。” “你是说她有苦衷,她对我绝情,是在对我好?” 沐容无法给他答案,她可不想被人当成怪物,如果赵熹认不出她,他又有什么资格与她在一起,何况她早在当年就决定不会与他在一起,不是他不够好,而是她无法爱上别人的丈夫,更无兴趣与其他女人抢男人。 “她接受我的感情又如何?我不能带她离开大周,弄不好,还会给赵国惹来天大的麻烦,说起来,还是我赵国不够强大,如果我是强国的太子,只要我一声令下,大周不敢不将她送给我……” 赵熹握紧了拳头,他要变强大,他要做强国的太子,他不再被人瞧不起。赵熹揖手抱拳,“沐九姑娘,谢谢你听我说话,我现在明白了。” 他所明白的,是他认为的道理。 沐容道:“赵太子客气。” 赵熹笑道:“你若是男子,会很厉害!不过,你是太过聪明的女子,本王还是觉得沈五娘那样刚刚好,不笨,又不会太过聪明,娇憨、可爱,有时候还有些顽皮淘气……” 原来,他说她太过聪明。 其实,她不算聪明。 她不过是棋艺好些,又懂晓如何看人心。 她是沈容,在他眼里便是刚好。 她是沐容,就成太过聪明。 许这是爱屋及乌之故。 如此,也好!也好! 不会再与他有任何的纠葛了。 “沐九娘!沐九娘!”楼下,传来声声熟悉的叫喊声。 鬼医披头散发,后面跟着与他形容极是不符的琴奴、茶奴,明明是两个如玉俊郎,偏生穿着奴仆的服饰。 沐容应道:“淳于公子,我在这里!” 鬼医如离弦的箭,很快冲到了雅间,纵身一闪,将沐容护在身后,指着赵熹道:“臭小子,你想作甚?沐九娘是我的!” “淳于公子,你再胡说八道,我就不理你了。” 沐容伸手,拧了他一把。 鬼医疼得呲牙裂嘴,“打是亲,骂是爱,不打不骂是祸害!” “哪里学来的?倒越发贫嘴了!”沐容将手一伸,扯住了鬼医的耳朵,“你再贫一句试试,看我不抽死你。” “好容容!乖容容,我错了,你别抽我,男人也要脸面的。” 赵熹蹙了蹙眉,鬼医多大的人,沐容才多大,鬼医居然缠上这么个小姑娘,他不知道是同情鬼医,亦会是同情沐容,面前的男女年龄悬殊太多,怎么看都不匹配。 “沐九娘,你们……”赵熹想问,又觉得不该问。 鬼医叫道:“我们如何?我就喜欢小容容,又可爱,又聪明,还招人疼。” 沐容气恼的在他胳膊再拧了一把。 鬼医“滋——”了一声,倒吐寒气,这丫头下手越来越狠了。 赵熹问:“那日你与硕王妃斗琴,你说沈五娘的容貌可治,可她的记忆却治不了,这是怎么回事?” 鬼医脱口而出:“你想知道答案,付我万两黄金。” 赵熹凝了一下。 蓝锦道:“你抢钱啊,一个答案要万金?” “不给钱,我不会说。”鬼医只想要钱。 赵熹凝了片刻,“十万两银票代万金如何?” “成交!”鬼医伸出手,赵熹将一张十万两的大额银票递到他手里。 鬼医细瞧一番,确定是真银票,打了个手势,屋中唯余沐容、赵熹、蓝锦与鬼医四人,鬼医郑重其事地道:“我给的答案是真,但如果你不信,我也没法子。我之所以不能恢复沈五娘的记忆,是因为她欠缺的三年记忆原不属于她。” 蓝锦对这答案,比赵熹还要好奇:“不属于她?这话怎么说?” 鬼医仰了仰头,“我们神医后人,除了治病救人,还会一些旁人不知道的其他法子。我实话告诉你吧,在大火之前,沈五娘是另一个;大火之后,就成了现在的沈五娘。赵太子早前认识的沈五娘,另有其人。” 蓝锦摇头:“不可能!” 他们也怀疑过,但是赵熹查看过,现在的沈五娘确这是早前的那个,只是性子变了。 鬼医道:“你们仔细回忆以前的沈五娘,她的喜好,她的性子,是否与现在的沈五娘一样?沈五娘会的,现在的不会;沈五娘不会的,现在的却会,这就是疑点。” 这说法不正是蓝锦等人的怀疑。 小环也曾怀疑现在的沈容不对劲,直至前几日,沈容主动上门拜访沈宛,她们方打消了怀疑,接受现在的沈容。可是沈容也仅仅是对沈宛好,却不肯与赵熹认真说话,但凡有礼物送去,她照收不误,只不肯再见赵熹。 以前的沈容,是万不会收他人的礼物,就算会收,也只收她认为该收的那份,不该她收的,她不会多收一样。 但现在的沈容,巴不得你搬座金山银山给他,你敢送,她就敢收。 说不好以前的好,还是现在的好,她们的性子截然不同。 蓝锦问:“哪个沈五娘是真?” 鬼医答道:“自是现在的才是真,以前的沈五娘另有其人。那场大火,让她们重新做回自己。” 赵熹沉吟道:“你是说,有人易容成沈五娘?” 借尸还魂、灵魂附体……这一类的说辞,赵熹可不会想到,就如紫嫣、铁狼一样,他们首先想到的就是有人易容成了沈容。 三年前的沈容就是个孩子,让一个孩子易成沈容,听起来让人匪夷所思。孩子是最好装扮的,后来沈宛一远嫁,更没知道那个易容的沈容是假的,现在真的归来,先毁人容貌,她自己再巧妙转身…… 赵熹快速地脑补着,自以为然地认为就是这样,也唯有如此才能解释得通。/ “差不多是这样,而她完成使命,自然得离开。” “使命……” 自他认识沈容以来,她似乎都忙着赚钱,她不用沐风沐雨,是怕她们对她了晓太多,后来自己买了沐云沐霞。小环、石妈妈服侍了几月,伍婆子母女都对以前的沈容不甚了解,最了解她的是沐云沐霞,可这两个丫头都死了。 赵熹揖手:“多谢鬼医公子!” “收人钱财,替人解疑。下次若有疑问欢迎还来问在下,求一个答案万金,一钱黄金都不能少,概不赊账。” 赵熹领着蓝锦离去,他认识的沈容另有其人,那个人到底是谁呢?以前曾以为沈五娘骄傲,所以不愿随沈宛去赵国,现在想来,是她在大周有自己的使命,她不能离开。 沈容难不成是哪国潜伏在大周的细作? 不,她好像就在赚钱。 赚钱…… 赵熹蓦地忆起,沈容那赚钱的法子很奇特,一本万利,赚钱又快。如果真是因赚钱为使命,她会不会与背后赚了一大笔钱的神秘人有关,这几位神秘人便是几国暗卫都追捕不到,武功太过诡异,动作也快,出手狠毒,招招致人于死地。 沈容与神秘人是一伙的? 如果真是如此,就能解释得通,她一面与他合伙下注,一面又将同样的答案给了她们自己人。而这次,现在的沈容没下注,几大赌坊还是有人下注大赚,难道是她回来了? 她若回来,为何不肯来见他? 赵熹想到此处,血液都跟着沸腾起来。 她到底是谁? 她又藏在何处? 她原是假沈容。 她为什么要易容成沈容。 又为什么要给沈宛高达二百万两银子的嫁妆。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她竟比真沈容还像沈容。 赵熹的心雀跃起来,“蓝锦,今晚我们夜探仪方院。” “殿下,那里被烧成一片废墟。” “我们要去的正是一片废墟。” 沐容心下微沉,她宽慰半晌没用,鬼医几句话就让赵熹茅色顿开。 “淳于,你说的那些话,我怎听不懂?” 究其真相,她却是最懂的。 可鬼医到底知晓了多少? 鬼医道:“你听不懂就对了,世间有许多事,总让人匪夷可思,可赵太子所问之事,便是这一桩的事。这样说罢,过去三年,赵太子认识的是另一个女子,而现在的沈五娘才是真正的沈五娘。” “你是说……有人冒充沈五娘?” “差不多罢。”难道要他说,是有魂魄附在沈五娘身上,这样的话太让人费解,还不如说就是冒充了沈五娘,反正是两个人,这倒也说得通。 “有人冒充了沈五娘,冒充的人是谁?你能认出来吗?” 鬼医说的那些话来得蹊跷。 沐容担心:他会不会知道,以前的沈容便是她? 灵魂很难被人瞧透,鬼医是医者,并不是神仙,但她还是莫名地担心鬼医知晓这个秘密。 沐容见他不愿细说,也没再追问,“你那么爱钱?” “这是黄金,是我攒的媳妇本,我得娶媳妇,多攒些黄金,娶最好的媳妇。我要给她盖最漂亮的院子住,比我爹给我娘盖的还漂亮,一定要建得比皇宫还美……” 娶最好的媳,盖最漂亮的院子,过最美的日子,这就是鬼医的追求,鬼医说得眉飞色舞。 “娶了媳妇,还得养孩子,得给我儿子、闺女最好的,到时候买最漂亮、聪明的小厮给我儿子当跟班,再给我闺女买两个嘴甜聪明又忠心的丫头当小丫环……我儿子还得娶媳妇,我是当老子的,当然得再他攒点聘礼,不能攒太多,否则他就让我给攒了,我少给他攒一点,剩下的聘礼让他自己攒去,男人嘛,就要学会自己攒钱养家。但闺女的嫁妆一定要够体面,否则她嫁到婆家,就要被婆家小瞧……” 沐容汗滴滴的,她就问了一句,照鬼医的话说下去,一会儿又给他孙子攒钱娶媳妇,这都什么人,一大把年纪,比个小少年还能幻想。 沐容不屑地瞅了一眼:一个男人这么爱黄金,天下少有,但人家不是抢来、骗来的,而是靠本事挣来的。 不能让他再说下去,沐容此念一闪,当即问道:“你上回说,你有法子让我无力的手脚变得有力起来,到底什么法子?” “泡药浴澡,最初会有些痛,七天后就能瞧出成效,一月后就有效果。若泡上一年,当你练十年的武功,泡两年能抵十五年……自然,泡得越久越好!” “真的?”沐容的眼睛亮了又亮,她绑臂沙、腿沙多久了,好像效果不大,她自然知道有泡药浴的好法子,“药材呢?你帮我备药材,我给你钱,只要你让我手臂有力,我一定会好好谢你。” 鬼医当即笑道:“可是你说要谢我的。” “不就是黄金的事,我付你二百金,你让我武功大进,内力充盈,让我变得强大,当然,如果让我……”她低下头,看着自己平平的胸脯,十四岁了,怎么连个小包包都没有,与早前沈容的身材比差得太远。 就算是现代,十四岁的姑娘身体也该发育了。 可她哪里像十四岁,连人家正常十二岁的都比不了。也难怪前世李冠对她就不喜欢,就算她满了十八岁,连正常人十四岁的身材都比不了,后来还是生了孩子才有所改变,可那木板似的身体还是不够看,该大的地方不大,该小的地方更小,一点也没有女儿家的玲珑曲线。 直到前世的沐容死,脸蛋儿不错,可那身材真不成,穿什么都衬不出女人的美感,连衣服架子都做不了。这样的人如何让男人动心,何况李冠还是阅尽美人的男子,恐怕与是强忍着利用之心,才与她在一起的。 但今世,她遇到了鬼医,又看过“驻颜秘方”的书籍,到时候弄点可以养身子的食材来,她便不信,今生不能得到改变。 美丽嘛,是个女人都喜欢。 鬼医道:“你和我说黄金……” 别人的黄金,他鬼医有多少收多少,能要出一万金,就不能要五千金。 沐容道:“你不就爱黄金,而姑娘我正巧有的是黄金。” 这是各求所需?鬼医想到沐容想要漂亮,计上心来,“去我家好不好?我娘厨艺一绝,你去了我家,她见到你高兴,每天都做好吃的给你,不出三年,一定将你养得白白胖胖、风华绝代……” “你把我当猪养?不去!不去!一听白白胖胖,我就想到猪肥可宰。” 鬼医打量着沐容:“我娘做的吃食可不是寻常人能吃到的哦?我祖父、我三个叔叔、我爹都最爱吃,我娘……一大把年纪,瞧上去才二十五六,就是她的厨艺太好,大家不用吃药,就能调养得一个个貌美如花。” 沐容忍不住想笑,他用“貌美如花”形容他的长辈,而且还是一大群男人,“你祖父也貌美如花?” “我祖父年轻时候,是我们神医谷里最俊美的公子。我爹也是俊朗不凡,我三个叔叔差一点点,我娘是个大美人,生了我这个绝世美/男子……” 暗处的琴奴、茶奴一脸鄙夷之色。 鬼医,就这幅鬼样子,还说他是美男子,那他们俩就不用活了。 想他们两个美男子落到鬼医手里,还被逼做了他的奴仆,心里的气恼就不打一处来,可是对鬼医出手,他们不敢。 万一惹恼鬼医,不给他们解药,他们就只能死路一条。 沐容依旧不为所动,她去神医谷作甚?那是鬼医的家,哪有姑娘家跑一个男子家里去的。鬼医对她的心思,她已猜出来,但还不确定,着实是鬼医在她心里是“大叔”一般的存在。 “不去!不去!我们沐家什么好东西没有,到时候我整理一些食谱,叫我家厨娘做给我吃。” 鬼医呵呵一笑,“就算你家厨娘再厉害,能与大名鼎鼎的药仙比?” 沐容惊道:“你娘就是从江湖失踪二十多年的第一美人、一手医术仅次于神医族的百草峰传人药仙华映月?” 鬼医得意地扬了扬头:正是,正是,药仙华映月就是我娘。原来娘的名头这么响,爹的眼光还真不错。 沐容上上下下地打量着鬼医,微眯着双眼,“你不会是女的吧?” 这个头,这身量,极有可能就是女子,否则弄两个俊男做奴仆作甚? 鬼医跳了起来,拍着胸脯:“本公子是男人,货真价实的男人,要不我脱光光给你看。” “不要脸!”沐容落音,调头出了雅间。 鬼医追在后头,“去我家,我们家有各种药材,可以让你泡药浴,想什么样的都能做到,别说半年、一年,就是一百年也用不完。我娘最喜欢聪明姑娘,我祖父更喜欢像你这样的姑娘……去我家,我们家有上千年的奇珍异宝,还有天下间没有的书籍、名籍,《广陵散》、《幽兰曲》全都有!” 沐家的藏书阁就算是齐全的了,可也没有这两支曲谱,传闻这两支曲谱早在八百年前便已失传。 鬼医心下暗自得意:这丫头喜琴谱,与他的爱好一样。 “我们家还有《秦王出征曲》、《秦兵战阵曲》,没听过名儿吧?这可都是秦始皇时代的名曲,每逢节日,秦始皇就会令秦宫伎人表演这些曲子,更有《秦姬舞》、《惊鸿舞》这些后世只能在古籍上瞧见的舞蹈,舞谱,你听说过么?我们家自战国到如今的各种舞谱,呵呵……” 沐曼华原回了行馆,沐二郎追问起沐容来,她支支吾吾一阵,“九娘体弱,你怎让她一个人在外头,大周京城近来这么乱,使臣大人再三叮嘱,无论儿郎姑娘出门也要几人结伴同行……”将沐曼华训斥了一顿,唤了沐十郎出来寻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77章 风云起 兄弟俩正巧瞧见鬼医围着沐容,嘴里正洋洋自得地念着什么曲、什么舞,沐家以收藏别人没有的书籍而称快,若是哪个家中子弟收到家中没有的书籍,那可就是功劳一件,还会在收藏的珍本上加注一句“此书乃我沐氏第几代子弟某某搜寻”。 沐十郎扯着沐二郎,“二哥,鬼医公子说的这些书我们家都没有。撄” “没有就要让九娘去录?这是卖妹求书!我们沐家爱书,也不能卖妹。” 沐十郎垂下眼眸。 这怎么就成卖妹? 沐十郎蹙了蹙眉头,“二哥,你说鬼医总缠着九娘作甚?九娘去哪儿他都跟着。” 沐二郎眨了眨眼,“有九妹在,鬼医一定愿意去晋阳,正好让他去家里给老太君、母亲诊诊脉,七弟妹成亲几月,还没怀上,母亲比谁都着急。” 沐十郎心下嘀咕:还说他卖妹求书?沐二郎也没比自己强多少,连用沐容诱鬼医去晋阳的法子都能想到。 兄弟正瞧着不远处眉飞色舞地鬼医,就跟沐容身边的哈巴狗儿一般,围着沐容跑前跑后的转。 李睿识领着几名西凉侍卫,骑马而近,大喝一声:“沐二郎、沐十郎,你们瞧见五皇子没有?偿” 沐十郎蓦地回首。 李睿识则注意到鬼医正在与沐容逛街,沐容正在一个卖小饰物的小摊前止住,卖小饰物的是一个五六十岁的大娘,笑容可掬地道:“姑娘,买点小饰吧,我们这里的小饰都是我儿子、孙子自己制作的,像银钗子、小镯子,全都是他们的手艺。” 小摊只得五尺来长,三尺宽的桌子,上面制了个简易的架子,贺子上一排排整齐地挂放着耳坠、耳环、耳钉、手镯、钗子等物,有些瞧着是近期的,还有些瞧上去倒有些年头了。 鬼医原没有注意,这会子见沐容在这小摊前止步,也跟着定睛细瞧。 佛骨笛的一部分,居然被嵌成了一个吊坠,还出现在大周京城一个不知名的小摊上。 沐容伸手摘下吊坠,“这个多少钱?” “这是用盈光白玉做的吊坠,我们家也就是卖个手艺,挣口饭吃,姑娘若要,就给一两银子。” 沐容将项链套在脖子,往身上一摸索,她没带钱! 阿碧跟了过来,笑道:“姑娘,你的钱都搁在奴婢身上呢。”取了钱袋子,付了一两银子。 沐容突然觉得耳根清静,正待转身,春香却看着寻阵容呆立的鬼医,手里拿着一只黑不溜丢,老得掉牙的镯子。 春香忙道:“我说鬼医公子,小摊上的首饰不少,你怎么挑了这样一个镯子?式样难看不肖说,还不金不银的。” 小摊的大娘一听这话,不乐意了,吵嚷道:“什么叫不金不银,这是老银打的镯子,公子若喜欢,我卖你便宜些,这只银镯子是我儿三十年多前刚跟他爹学做银匠时打的,你想要,就给一百文。” 春香张着小嘴,“一百文?你有没有弄错?我家姑娘买的那个坠儿,好歹还是盈光白玉,就这么一个破镯子,你要一百文……” 沐容对阿碧道:“乳娘,付钱!” 阿碧应声,付了百文钱,大娘接过。 鬼医还把玩着镯子,眸里写满了惊讶。 沐容伸手,一把夺过镯子,“镯子的钱已付,你还拿着作甚?” 鬼医拉着沐容的手,正待说话,只听一个气恼的声音传来:“淳于瑾,你要脸不要脸,一大把年纪,拉着小姑娘的手?你镇日缠着我家九娘作甚?” 鬼医当即恼道:“你家九娘?你姓沐吗?李睿识,给本公子滚远些,我爱与谁说话,你管得着吗?” 李睿识扬起马鞭欲挥过来。 鬼医扬着脑袋,“混小子,你抽一鞭试试,看老子不毒死你。” 李睿识还真不敢打,神医族后人,谁敢开罪,普天之下,上至皇族,下至黎民都对他们敬若神灵。 李睿识放下马鞭,他很想揍人,但他不能打鬼医,“沐九娘,五皇子不见了,我等奉使臣大人之令出来寻人。” 对李冠,沐容还真没好感。 她神色淡淡,“今儿一早,我与金三娘、冯六娘等人一起逛街,并不曾瞧见他,你带人四下找找。” 李睿识一脸嫌弃地看着鬼医,“九娘,就算我们解除婚约,你也不用为了气我与这么个糟老头子一起逛街?” 鬼医气得不轻,扬手一拍,马儿吃痛,撒着双腿往前方直冲而去,“没眼力的,敢说我老,本公子还未弱冠,怎么就老了?” 未弱冠…… 沐容打量着气急败坏的鬼医。 沐十郎道:“二哥,他用的是易容术?” “这还用说,扮得还真像老头儿。” “年轻不好?非得扮成老头儿缠九娘。” 沐容早就猜到,只不敢肯定,这会子听淳于瑾一吼,低声问他:“你好像很喜欢这镯子,拿着吧!” 鬼医眼睛亮了又亮,压低嗓门,“这是个宝贝。” 沐容垂眸,把玩而细瞧着手中的镯子,除了有些年头,又瞧不出什么材质,还真看不出是什么宝贝,黑不溜丢,无人问津。 鬼医道:“如果我没瞧错,此物定不是他家打造的,小摊上有不少物什是从古墓里出来的。你挑的白玉坠子,与我手里的镯子,就是同一个古墓之物。” 古墓…… 那位大娘卖的物件,许是古墓之物? 鬼医勾唇,微微一笑,“有没有兴趣,将这事弄个明白。” “你知道我买的吊坠是什么?” 鬼医信心满满,很肯定地道:“九节佛骨笛的一节,上面有孔,应该是中央部分。” 他居然知道! 而且一语就道破了。 沐容又问:“那你瞧中的镯子……” “上古至今,撒落人间的天地圣物、宝物无数,这镯子就是其中一件,别说一百文,便是百万金也值得。” 沐容咋了咋嘴,低声道:“这到底是何物?” 鬼医看着镯子:“你现在可还送我?” “这是你发现的,不能因它很值钱,我就得抢走。” 果然是个厚道人。 鬼医越发觉得自己的眼光好,用近乎蚊鸣的声音道:“这是一件宝物,它有一个名字——储物镯。” 储物镯,修仙小说里说的那种宝贝,看着是首饰,却能存下无数的东西。 鬼医沉声道:“传说,战国老子出关,留下《道德经》。得遇一仙人,两人论道七日,这位仙人会炼器,与老子离开人间之时,留下了几样宝贝,皆是仙人炼制却不尽满意之物,一种可藏物的首饰,一种能种花木、建院落的空间首饰。” 如果是早前,沐容定不会信。 连问心石都出现了,她还有什么不能信的。 沐容看着他手里的镯子,自己没瞧出来,鬼医就瞧出来了?她带着狐疑,储物首饰、空间首饰,这个世界也有?真的还是假的? 鬼医知她不信,“这只镯子一瞧就有上千年的历史,肯定是从古墓里挖出来的。容容有没有兴趣随我去寻宝?” 掘人坟墓? 沐容想去,说不准里面还有宝贝,可她一想到挖人墓心里就不舒服。 去,亦或是不去? 鬼医若有所思,“我们说不准会得到好些宝贝。” 她其实很想去的,沐二郎肯定不许她去。她可以不去,让夜龙派两个可靠的弟子跟着去就行。 沐容一想,立时就道:“我不想去。” “你不要宝贝?” 谁人不想要宝贝,但不能因要宝贝就去掘人坟墓,沐容脑子里掠过一个词——摸金校尉,古代时有这个官职,专门替朝廷、主子盗墓,然后将里面的宝贝挖出来变卖成银子,给主子和朝廷花使。 她回头要找夜龙商量一下此事的可行度,如果能行就试试看,大头还是靠正道生意赚来为佳。 沐容笑了一下,“阿瑾,你去吧!我就不去,你出门记得把琴奴、茶奴两个带上,你不妨找沐十郎问问,看他去不去。我想祖母了,等你办完正事,就来晋阳找我,我等着你哦。” 他已经告诉她,这个镯子很宝贝,“你真不要这镯子?” “这是你喜欢的东西,我不会与你抢的。阿瑾,你留着。” 他喜欢的,她不与他抢。 她果真待他好。 鬼医心里甜滋滋的,待我寻回宝贝,我就去晋阳找你。 沐十郎立在不远处,见鬼医与沐容嘀嘀咕咕地说话,听不清楚他们到底在说甚,“你们说完话没有?” 鬼医走向小摊,将手镯套在自己手腕上,煞有其事地继续看着小摊上的物件,“这些首饰,都是你儿子、孙子做的?” “这位爷,刚才小妇人不是已经说了,是我家儿孙自家做的,我们家世代就有这做头面首饰的手艺。听我家的死鬼男人说,四十年前,我们萧家在京城也是有店铺的,我的公爹不成器染上赌瘾,硬生生把偌大的家业败光,害得我男人兄妹三人,只得做些小首饰出来卖,赚点辛苦钱买米粮吃。这些首饰都是我儿子、孙子做的,斤两足,不比店铺里的差。” 鬼医若有所思地点头,“我还想买些,这些式样我都瞧不上,我就喜欢瞧上去大气些的,先买下来,等我娶媳妇时当聘礼。” 沐容险些没笑喷,就他买的那镯子,式样难看,还能拿聘礼,要不是能如他所言储藏宝贝,打死她也不会要这东西。 小摊的大娘眼睛一亮,“这位爷所言当真,我们家是有些大件,大气又大方,可摆过两回都没人要,你若真心想买,我领你去我家,你可以随便买。只是爷,刚才你买镯子,还是你身边的小姑娘……” 没钱可不成,他们家就靠买这些小东西混口饭吃。 鬼医往衣袖里一掏,拿着一大袋银子来,打开袋子,里头大的有五两,小的都是一钱、二钱的银锞子,“怎么样?我没骗你吧?琴奴、茶奴,你们这两奴才还不给爷滚出来!” 他得意一笑,指着这两个奴仆,“把你们的钱袋子拿出来,这位大娘不信我们有钱,怕我们买了东西不付账呢。” 二人事掏了钱袋子,虽然多是铜银,但每人亦有不少于五两银子的零碎钱。 大娘瞧过,笑道:“我收拾一下,领你们去我家,我们家还有些不错的东西,都是我儿子、孙子自己做的。” 沐二郎站在沐容身侧,“九妹有没有觉得妇人有些奇怪?” 沐容微敛眸光,定定地看着那妇人胸腔里跳动的心脏,黑色,黑得升起毒气。 沐十郎道:“我打听一下,周围的人说妇人是近来才开始在此处摆摊。” 沐容奔近鬼医,扯了他的衣袖:“阿瑾,你买东西许要银子,跟我走,我帮你凑银子。”不待他说话,眨了一下眸子,妇人正背对着他们拾掇摊子。 沐容到了街对面,“这妇人是近来才在此处摆摊的,她一身毒气,来头不小。我怀疑是她设下的陷阱。” 鬼医毫无不感觉,只淡淡地道:“你也瞧出来了?” 什么叫“也”? 沐容道:“你知道?” “她一身毒气,不想知道都不成?” “那你还去?” “大周的京城小摊,怎会有佛骨、宝镯,不是太奇怪?”鬼医望着街对面的妇人,“宝镯上浸泡过毒物。” “有毒,我们都中毒了?” “你紧张什么,在我拿着把玩之时,我就在上面抹了解药,你脖子上戴的佛骨坠儿也下了毒,我也抹了解药,我就想知道,她为了诱我们,把这两件宝贝都拿出来,到底是什么用意?如果我没猜错,她身上一定还有其他的宝贝?” “她到底是谁?” “我们先回茶楼,取了水,将你戴的吊坠、我戴的镯子都清洗一遍。” 鬼医拉着沐容回到早前的茶楼。 与小二要了两盆清水,摘了沐容脖子上戴的佛骨吊坠,往盆里一丢,但见一盆清水立时化成了乌漆的黑水。 沐十郎、沐二郎吃惊不已“是剧毒坠子?” 他拿出一只瓷瓶,在另一盆干净的水里抖入药粉,再将佛骨吊坠丢入其间,一盆水变成乳白色,待鬼医用一双银筷子将吊坠取出时,这哪里是什么佛骨吊坠,分明就是一枚寻常得不能再寻常的白玉,就连上面的盈光也是造假制出来的。 沐容惊叹不已:“假的?” 鬼医将自己的镯子取下,像以前一般抛到黑水盆里,再取出,又丢入清水盆里,待手镯褪去了黑丢之色,出现在面前的是一只纯银雕必有道德经文的手镯,成色还很新。 鬼医咬了咬牙,“造假都造到我这儿来了?爷才是用毒的祖宗,敢对爷用毒,好!爷就让她见识一下厉害。” 沐容往自己胸口按了一下,还好,她的佛骨扳指还在,有冰蚕丝绳,果真是盗不走的,没想她与鬼医都看走了眼,遇上了骗子。 沐容道:“伪造佛骨吊坠,实为下毒;再伪造宝镯,也涂了毒药。她到底何为?” 鬼医勾唇笑道:“容容想不想知道答案?” 沐容肯定地点头。 “跟着她去,用不了半炷香,她就会毒发,在与她交谈之时,我已经给她下了六种毒,只许她下毒,就不许我下?她下这么大的心力诱惑我们,必有所图。” 沐容扭头。 沐二郎斩钉截铁地道:“九娘不许去。” “二哥!” 沐容嘟着小嘴,“你让我去呗!” “不行!”沐二郎绝不会让她去冒险,“十郎可以跟着鬼医去,但一切得小心。” 鬼医歪头道:“将佛骨吊坠与宝镯做得如此逼真,她定是瞧过真的,他们拿了假的出来,本公子要让他们用真的来熄我的怒火。” 沐十郎道:“九娘与二娘回行馆,我随鬼医去,回头告诉你实情。” 不等沐容跟出去,沐二郎拦在门口,一脸凝重地盯着她,这是沐家的姑娘,也是他的妹妹,他既将她带出来,就要平安将她带回去。 鬼医与沐十郎带着琴奴、茶奴,跟着妇人出了城。 * 沐容在行馆用了晌午,不见他们回来。 待得午后,与阿碧、春香等人拾掇了行李,看沐二郎带着下人收拾了几两马车。 突然,外头一阵嘈杂声,似有无数人在奔跑。 “五皇子受伤了!五皇子受伤了……” 沐容与春香赶到前院聚会厅时,却见几名西凉侍卫抬着鲜血淋漓的李冠归来,李冠的脸上全是一片鲜血,瞧不见面目,双眼蒙着白布,人已昏迷。 范大人大喝:“出了何事?” 高大人揖手道:“有人绑了五皇子,我们是在城外破庙寻到人的,寻到时,五皇子的眼睛……就……被人生生给剜了,还留下话,说五皇子有眼无珠误人一生,不要这对珠子也好,回到西凉且看汤暖心还会不会要他?” 有眼无珠,误人一生…… 沐容的脑海里快速地掠过沈容。 沈容正在治伤,难不成是她干的? 沐容摇了摇头,脑子里一片迷糊。 那人下手狠毒,剜人双目,到底是何用意。 范大人道:“来人!快请鬼医!” 沐二郎揖手道:“范大人,鬼医不在行馆。” “不在?” 又有人道:“鬼医不是我们西凉人,他的行踪我们怎能知晓?今儿上午外出闲逛至今未归。” 沐容此刻惊道:“五皇子与汤暖心两情相悦吗?连大周的人都知道了?” 五皇子被剜双目,使臣范大人、副使臣高大人都无法向西凉帝交代,就算五皇子不如大皇子李豪得帝后欢心,可到底也是他们的儿子。 大周的人…… 这四字,似提醒了他们什么。 范大人紧握拳头,“好啊,好一个大周,让歹人伤我西凉皇子!来人,我马上去见大周九皇子,他可是此次的接待使臣,我西凉的皇子受此重伤,他们如何向我西凉国交代?” 大周九皇子是接待使臣,各国使团成员出事,他就有不可推御的责任。 沐容觉得暗处有一个推手,推着一切向未知的方向发展。 范大人、高大人等人带人去九皇子府大闹,向大周提出抗议,到黄昏时,整个京城都听说西凉副使臣李冠、西凉五皇子在大周被人剜去双目之事。 * 是夜,沐容进入密道。 与夜龙、铁狼、紫嫣等人聚在一处,讲叙今日自己遇到的那个怪妇人,再有李冠被剜目之事。 铁狼揖手道:“主子,据属下所知,剜去西凉五皇子双目的人,是大周二皇子的人。” “南宫旭……”沐容着实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铁狼便将那晚,二皇子与沈容会面之事详详细细地讲了。 原来,就在数日前,他们又见了一面。 依旧是二皇子府的大殿。 斥去左右时,沈容搁下了茶盏。 “六皇子的事如何?” “你给的消息属实,父皇果真把御林军的兵符交给了他。”二皇子又气又急,交了兵符,遗诏的事就是真的,皇帝最看重的儿子居然会是六皇子,他与九皇子哪里不如六皇子,论智谋、沉稳,他不在六皇子之下;论果决、武功,九皇子远胜六皇子。 只因六皇子的生母贵妃是至德帝最爱的女人,皇帝便要立六皇子为储君,还要传位于他。皇帝看着二皇子、九皇子争斗得你死我活,故作疏远六皇子,实则是暗中保护六皇子。 六皇子从小到大,得到的宠爱最多,怎会突然就不失宠了,瞧着是六皇子行事张狂,而今细想,却是皇帝对六皇子的保护。 六皇子无论做得好或坏,在皇帝眼里,六皇子都是最好的,只因他的生母是皇帝心坎上的人。 “你府里的管事呢?” 二皇子淡淡地道:“他是六皇子的人,将我府里的秘密一件不落地通禀给六皇子,我让他死在六皇子府。我已让云妃出面与六皇子妃闹上,要六皇子府给我府一个交代,我们的管事为何会死在他府里,还在死后被人丢出府外……” 这一切,都是二皇子干的。他先派出武功高强的杀手行刺六皇子成功,再让杀手去杀刺北齐国萧策,萧策与刺客皆是右臂受伤,且伤口相同,又将追捕刺客的侍卫引到北齐行馆,让所有人都以为,行刺六皇子的人正是萧策。 沈容笑道:“萧策,会成为你一统天下的阻力之一,毁掉他是最明智的决定。”她优雅饮茶,“既然你信我,我再告诉你一点,西凉国五皇子李冠必须毁掉,此人野心勃勃,比他安分守己的兄长难对付,且更为心狠手辣。” 除掉李冠,算是她还了沐容一个人情。 沐容上次与鬼医斗琴,赢得鬼医替她治伤,还保住了沈宛的一条命。 如此,她与沐容也算是两清了。 上次她告诫过沐容,不要嫁给李冠,也不晓得沐容是否听进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78章 祸起 二皇子紧握拳头,“只要是我一统天下的绊脚石,本王都会除掉。李冠要除,沐元济、萧策亦不能留,这二人是西凉、北齐最厉害的战将,必须除去。” 沐元济战功赫赫,一旦西凉失去此人,胜利在望撄。 沈容道:“北齐与西凉交战多年,谁也没落到好处,在西北战场打来打去,争的也不过是二三座小城。沐元济正好可以牵制北齐,若萧策在沐元济就不能死。” 若萧策丧命,沐元济便不能再留,着实是沐元济太过能征善战,是天下最厉害的武将,只要他在,大周想一统天下,恢复北周时的开元盛世就是一个梦。 二皇子道:“我得到消息,北齐萧皇后已几次派人向西凉求和,萧策行刺六皇子被抓,北齐为保太平,定会做出退让早日签下盟约。一旦签盟,西凉皇帝定然不会放过功高震主的沐元济……” 前世之时,在萧策被大周关入天牢,北齐萧皇后为救萧策,愿赔偿五百万白银再割让三座城池,可最后,大周对于皇子被刺杀身亡的震怒,几番谈判,依旧没答应北齐的要求。 萧策是如何在双腿残疾之后逃出大周天牢,无人知晓,但在明年二月他会出现在北齐的战场,来势汹汹。 二皇子含笑点头,“容儿说得是,沐元济可以牵制西凉。北齐没了萧策,西凉就能没了沐元济,这两国没这二人,离我大周一统天下又近一步。” 沈容是“九天凤凰转世”,是祥瑞之身,定能助他一统天下。 二皇子的笑里带着欣赏与喜爱偿。 这,才是他未来的皇后。 待沈容撤下脸上的蒙布,定然是一个美丽娇俏的佳人。 几人说完之后,沐容不由倒吸一口寒气。 二皇子为了储君之位,精心布局,更是抢先一步取了六皇子的性命,现下,大周皇帝只能在二皇子、九皇子之间挑一人为储君。 “二皇子诬陷萧策,狠伤李冠,两国都不会放过大周。萧策是北齐太子的少傅,亦是萧皇后最信任的兄弟,若他被困,定会设法营救,未名宗弟子先做好安排,一旦北齐朝廷下定救人之心,我们全力救人,用萧策来换城池。” 沐容站立在贴有天下地图的墙下,手指在图中游走一番。 夜龙瞧了一眼,“主子的意思是,一旦北齐救人心切,会许下城池换萧策?” “各国争霸,除了银子便是城池,萧策的才华、谋略,天下皆知,舍几座城池保他一命,对北齐来说是值得的。我们未名宗想在天下立足,就得有自己的城池,静待时机,蓄势待发,得让我们的人抓紧练兵。” 地道里,传来低沉的脚步声。 沐容闪身藏入内密室。 来的是新任分堂柳飞烟,见拜了礼,她道:“副宗主、铁楼主,动了!” 夜龙听得迷糊,“柳堂主,什么动了?” “我们的人从大周皇宫传来消息,大周贵妃今日午后吞金自尽了,大周皇帝不堪打击,急怒攻心,病情转重。原想请鬼医入宫,可今日整个京城闹翻天,西凉五皇子被剜去双目,大周皇帝病重,鬼医突然消失无踪……” 没有了鬼医,大周皇帝性命难保。 夜龙、铁狼二人心生疑惑:难不成是主子有未卜先知之能,提前将鬼医给支离京城。 鬼医不在,五皇子的伤显得怖人;鬼医不在,大周皇帝驾崩近在眼前。 沈容行事张狂,为达目的,不考虑后果。 二皇子虽是步步为营,现下已抢占先机,但同时,开罪了两大国,只怕他日的麻烦不少,一旦北齐、西凉结盟对付大周,大周就会腹背受敌。 他想到“凤凰难,天下乱,得天女者得天下!”的预言,原来这天下之乱是这般来的。 铁狼不由得哈哈大笑,这是他们未名宗的机会。“主子神机妙算,大周皇帝一死,大周必乱!大周诬陷萧策、残害李冠,两国的人都不会放过他。” 柳飞烟又道:“还不止这些。樱姬传来消息,二皇子要借机除掉赵熹。” 夜龙不解,“他杀赵熹作甚?” 铁狼倒有些满意,沈容将事闹得越大越好,越乱越好,到时候他们未名宗就有机会。 赵熹喜欢沈容,沈容却要他的命。 沈容任性胡闹,偏二皇子还信了她的话,着实是早前沈容告诉二皇子的那些消息,最后都证实是真的。 柳飞烟道:“副宗主忘了,沈容的长姐沈宛可是硕王妃,沈容是想扶持硕王妃做赵国皇后。” 夜狼挺了挺胸,“瞧不出来,沈容倒有做祸水的潜质,谁人不知,赵硕根本无心帝位皇权,不仅他没有,沈宛也没有做皇后的意思。” 赵硕夫妇只想做一个对逍遥自在的亲王,不问权势,只求一世安宁。 沈容硬要自以为是,想扶赵硕为赵国皇帝,要她姐姐做皇后。沈容爱权势,就以为沈宛与她一样,想来就觉得可笑。 沐容在内密室里,静静地听着外头的议论声。沈容仗着自己拥有前世的记忆,一双素手在大周京城搅起了风云,她挑唆二皇子对付李冠,直说李冠比李豪更厉害,可事实证明,李豪比李冠更有才华,只是因为沈容早前提供给二皇子的讯息都是正确的,也至现下二皇子对她提供的消息先信了七分。 柳飞烟道:“赵熹喜欢沈容,只凭这点就招惹二皇子不快。沈容为表与他无干的决心,赞同二皇子杀他;而二皇子提出要杀赵熹,初是为了试探。在得知赵熹有雄心壮志之时,更是他一统天下的阻力,又岂能容他。” 二皇子行事太过急切。大周现下并未拥有一统天下的实力,若真有实力,至德帝不会一直隐忍至今,至德帝若是知晓,大周现在的窘境全都是败二皇子所赐,估计直接会被二皇子给气死。 北齐的萧策出事,再有西凉的五皇子被人剜去双目,若多出个赵熹出事,大周同时就开罪了三国,这分明就是在给他们自己树敌。 李冠被剜双目之事,若不能好生处置,西凉与大周的战事将会一触即发。 铁狼望着夜龙,“大哥,我以为应让樱姬向沈容示弱,先表忠心,据我判断:沈容要的不是情,而是权势荣华。” 柳飞烟满意地勾唇笑道:“此事,何劳铁楼主吩咐,属下已将此事转告给樱姬。沈容这个人并没有什么大智慧,但奇怪的是,她知晓一些连我们未名宗都不知道的内部消息。” 夜龙微蹙着眉头,“沈容是如何知道这些消息的?” 他们的人一直盯着沈容,并没有发现任何异样,沈容身边有大周皇帝派去的大内高手做护卫,沈容的一举一动便落在大周皇帝的眼里。 大周皇帝知道沈容曾两次相会二皇子的事,可进了二皇子府,二皇子就将沈容身边的护卫给拦住,就是他们也不知道二人都说了什么。 柳飞烟道:“我已令人彻查此事,奇怪的是沈容并不曾出过门,也没去调查什么,她身边的下人侍卫没有任何异样,谁也不知道她的消息来自何处。” 内密室里,沐容越发肯定沈容忆起了前世之事,沈容现在给二皇子的情报,全都是她凭着前世得来的。 沈容与二皇子的动作连连,算计了北齐、西凉之后,现在又想要对付赵熹。 明知赵硕夫妇无心权势,沈容却想一意孤行,想扶赵硕做赵国皇帝。 三人商量了起来: 柳飞烟道:“副宗主,以你之见,我宗门要不要助赵熹?” 夜龙微微眯眼:“先通晓消息不如生死关头救人一命。赵熹绝非池中之物,他日定能被我们所用。着人盯紧关押萧策的天牢,必要时候,我们要救萧策,用他与北齐易换城池。” 柳飞烟的心微微一跳,她望向铁狼,似要证实什么。 铁狼笑道:“主子决定问鼎天下,我们未名宗得有自己的城池。” 柳飞烟难掩喜色,这是说他们潜藏了几年,终于要开始建功立业了。 跟着主子,一统天下! 这几个字在三人的心间掠过。 彼此相视一笑。 铁狼道:“现下,最好别让鬼医出现,只要他不出现,就凭大周太医院的太医根本救不了油烬灯枯的大周至德帝!” 夜龙冷声道:“让樱姬在二皇子身边站稳脚跟,若云妃、韦妃斗起来,沈五娘对我们还有用,先着人暗中护着她。” 柳飞烟揖手,恼恨道:“沈容这个叛徒,若非我未名宗,怎有她们姐妹今日,借着失忆,就对我未名宗的店铺下手,害我们这几月损失不少银子。” 他们大周分堂赚点银子容易,直到现在,还未将宗主投入分堂的成本钱赚出来,这不是让他们分堂成为宗门的笑话。 柳飞烟好不容易赚回成本了,扑啦一声,投进去给沈容治伤,可这沈容倒好,竟然盯上大周分堂的几家铺子,还让每月给她交孝敬银子,气得柳飞烟想活剥了沈容,当她们的银子是天上掉下来的,给沈容交了孝敬,他们还有什么银子交回宗门。 “柳飞烟,这是主子的命令!沈五娘必须护着,对主子大业有用,事成之后,未名宗弟子将会论功行赏!” 柳飞烟想着她一个风尘女子,也有建功立业之时,而且主子许诺,事成之后,她们这些女子也能名垂青史,流芳百世,成为奇女子,朗声应答“是”。 待柳飞烟走远,沐容从内密室出来,外面的对话,她已经听到。 “夜大哥,你回总坛后,公布我定的下一步蓝图规划!” 下一步…… 他们都知道,那就是开始向争霸天下努力。 面前这个瘦弱的少女,有着不输男儿的志向与胸怀。 “是!”三人齐声应答。 紫嫣今日自进来,就如空气一般,未说话,只静默地聆听,她因沈容毁容,又令京城分堂折损了银钱,被宗门处罚,失去了大周分堂的堂主一职,要调往西凉任分堂主,还要在西凉打开局面。 沐容扬了扬头,“各国的文武人才,我们要收入麾下,为己所用,在他们遇到危难时,要尽力营救,我会公布营救人员名单。必救者,不惜一切代价救人;可救者,尽力而为。” “是!”沐容走了几步,“夜大哥回总坛后召集文士,商量角逐天下的计谋,我们未名宗得有自己的地盘、城池,占据何地为始发地,这是一门学问,最好是进可攻,退可守之地。”她若有所思,“往后,由夜大哥代我处置要务。我们现在最缺的就是将领人才、得用的文儒,虽然手头有奇人异士,但还远远不够。” 紫嫣揖手道:“主子,属下……能不能回总坛?” 夜龙当即反驳道:“不行,你做过堂主,最知晓如何打理,西凉京城虽有副堂主,却一直打不开局面,你去西凉京城,襄助主子行事,明日一早就出发前往西凉。” 铁狼希望紫嫣回总坛。 可他与夜龙之间的芥蒂,连沐容都瞧出来了。 沐容道:“今日的分别,是为了他日的相守,分开一段时间,于你们三人都有益处。我不希望,我身边三个最得用的人,因儿女私情生出矛盾。” 明明是小姑娘,却说出这等意味深长的话。 沐容看了眼三人,“上次下注赚来的银子不必交给我,给紫嫣一百万两,设法打开西凉局面,北齐分堂也要跟上力度,我们必须第一时间掌控消息。” 夜龙道:“北齐明日就能得到消息,知晓萧策被抓之事。” 沐容道:“自今岁入春以来,北齐派遣官员与西凉议和,一旦消息传出,西凉必然加重筹码,北齐若真聪明,就会快刀斩乱麻,尽快签定盟约。一旦签定,西凉第一个容不得的人便是我父兄……” 紫嫣恍然明白,她去西凉还有更重要的事去做,只要她救下沐元济、沐盛荣父子,能立下不世之功。沐容是个女儿家,不可能做皇帝,但他们能。 他们定然是知道沐容是个奇才,才让幼女出面建立未名宗…… 若她救了未来的皇帝、太子,将来就是圣前最得宠的女官。 紫嫣揖手:“属下明日动身前往西凉!” 沐容道:“都散了吧!” 几人应声,紫嫣与铁狼退去。 夜龙静立在侧,若有所思,“主子,你真要属下现在就回山庄?” “回去吧!那里有更重要的事等你做。我想知道,接下来天下又会发生什么样的大事。” 是期待,是盼望着大展鸿图。 * 沐容离了密道,自她出现,内密室剩下的银票都在各地变成了金银储存,乱世天下,除了比实力,还有雄厚的财力、物力、人力。 未名宗到底太弱了,弱得只得几万人。 他们需要自己的军队与势力。 沐容问阿碧:“十爷与鬼医还没回来?” 阿碧道:“二爷很担心,带人出城寻了一圈,并没有找到人。” 莫名出现的妇人到底是何用意,是诱鬼医,可鬼医已经警觉到。 沐容悠悠轻叹一声:鬼医不会这般无用,几个人都被那边抓了吧? 她闭上眼睛,想到鬼医身上有宝物,如果她没猜错,鬼医身上就有一个储物宝贝,那里面能存放不少的东西,只怕他随身还带了若干的毒物防身。 鬼医的武功也不弱,定能保护好自己。 * 月亮像一张弓,弯弯地挂在夜空,星星挤满了银河,眨巴着眼睛,闪出妖艳动人的光芒。一缕轻柔的月光透过窗子,洒在了窗台上,窗台宛若镀了银。 夜色美丽绝伦,盈满浪漫的遐思。 沐容微阖上双眸,脑海里掠过前世的画面:沐元济以蔑视君上而获罪,整个沐家被抄灭全族…… 这,不是现在的事。 而是李冠登基,借助汤有为对付沐家。 因为沈容恢复前世记忆,所有的事都有些不同。 今生,她会守护好沐家。 梦周道长是沐家的先祖,他说她原该属于这里,又为何将她的灵魂引到沈容身上,对其用意,沐容至今不解。 睡得迷糊之间,听到一阵说话声,虽有五皇子负伤,可回晋阳的众人还是如期准备离开。 春香问沐曼华道:“范大人、高大人不是说延后启程,我们不改行程?” 沐曼华道:“晋阳的应赛者,带队的可是二爷,他说我们得回去,我们就得动身。至于回西凉京城的一行,还有他们自己的事。” 沐容再也睡不着,索性梳洗出来,正巧看到金三娘过来道别。 沐容福身:“金三娘!” “沐九娘!”金彤云还了礼。 金彤云不无羡慕地道:“我好羡慕你们,可以回家了,可我们还不知何时启程,范大人说五皇子在大周被人剜去双目,总是要……” 当—— 一声沉闷的丧钟传出,打断了金彤云的话。 几人齐刷刷走到院子里,抬眸望向大周京城方向。 一声,再一声…… 声声丧钟悲凉无限。 金彤云道:“这是大周皇帝驾崩的丧钟!” 沐容道:“大周京城不能再呆了,还是早些回家。” 再半个时辰,沐容随沐二郎等人启程,沐二郎留了两个小厮下来待候沐十郎,又给沐十郎留了五千两银子花使。 出得城门时,沐二郎立在一棵树上,用手触碰着一个奇怪的月牙符号。 沐容瞧得好奇,“十二妹,二哥在瞧什么?” “那是十哥留下的记号,这个形状是说,他要离开一个月,叫我们不要挂心,一月后,他会回家。” 沐容扁着小嘴,“我看不懂,你却瞧得懂。十二妹得教我。” 那符号是沐元济发明的,用来军中传递消息,而沐曼华曾缠着沐七郎学过。 沐曼华不好意思一笑,“我也不是全部看懂,这些符号原是大伯发明的,我只看得懂几个,还是八姐姐教我的呢。” “你教我!” “我教你就是。” 来时,一路新鲜。 回路,归心似箭。 同来的姑娘、公子们,几乎个个都是满载而归,自从知晓沐二郎会下注,都拿了贴己银子入份子下注,几乎人人都赚了不少银钱,有了银子,回家之时就能买不少的东西:布料、首饰,又或是带上一笔钱衣锦还乡。 一路上,到了遇城则停上一个时辰,姑娘儿郎们瞧到别处没有的,也采买一些,待到二十日后近了晋阳城中,早前的队伍更壮大了一倍,全都是满载而归的物件。 * 晋国公沐府。 老太君住的慈安堂,一大早,两房太太领着几位奶奶就过来给她问安,坐了一屋子的女眷。 春宁一脸喜色,“禀老太君,二爷带着晋阳应赛的儿郎、姑娘们回来了!再有半个时辰就抵家。” 雷氏笑道:“这回,我们家九姑娘可给沐家挣了大脸,琴技天下第一。” 对发生在大周京城的事,沐二郎早早就写信回家,禀报给家中长辈,言辞间颇是骄傲。 整个晋阳都知道,沐家的九姑娘,才貌双全,尤其这琴技更是天下无双。 老太君心下着急,遣了八姑娘沐芳华、十一姑娘沐秀华到二门外头候着,又有二房的嫡幼子十三郎,时不时往二门外跑,过得一会儿,就听来禀的人道: “九姑娘到七里塘了!” “九姑娘入城了!” “九姑娘入府了……” 沐容刚从马车上跃下,沐芳华、沐秀华眼睛就盯直了,“九妹,几月没见,又黑又瘦,回头祖母瞧见,指不定如何心疼呢。” 沐秀华歪头看着沐曼华,“瞧瞧这个,出门一躺还长得又白又胖。” 沐曼华道:“给九姐姐备的吃食,被我吃了不少呢。” 姐妹二人嬉笑了起来。 阿碧指挥着婆子、小厮将一口又一口的大箱子抬入慈安堂。 沐容给长辈行礼请了安。 老太君一脸心疼,“这一路辛苦了,快!扶了九姑娘、十二姑娘歇着去,先歇上两日,明儿就不必来请安了,身子要紧。” “谢祖母!” 沐容又叮嘱道:“劳乳娘把我给家里的礼物都分好。” “姑娘且去歇着,奴婢识字,你都写在簿子上呢,错不了。” 待沐容离去。 阿碧很是欢喜地道:“这些衣料、新裳、首饰头面,还有这一大银子的金银锞子,可都是九姑娘给预备的,要说九姑娘还真是个福星。”她笑了又笑不便细说这些银钱的来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79章 笼中金丝鸟 老太君与两房太太明了钱的来处,上次沐二郎写信回家曾提到沐容会下注的事,连买连中,还会分析利弊,光是沐容一人就赚得百万两银子,对外却说不是她赚的而是沐二郎赚的。 阿碧指挥着几个小丫头,将各人的礼物分派了出去撄。 沐芳华接过几幅绣图,“九妹妹送我的?” 两幅湘绣、两幅蜀绣,还有两幅苏绣…… 有绣花鸟的,有绣动物的,栩栩如生,极是生动漂亮。 这一直是沐芳华最想要的。 她对武功,并无太多的兴趣;对琴棋书画也只平平,并无任何一样出采;但沐芳华喜欢刺绣,每每做女红时,就让她觉得身心愉悦。 阿碧笑道:“十三姑娘总与九姑娘念叨,说八姑娘就想瞧湘绣、蜀绣、苏绣绣品,我们西凉少见大周却有,使了丫头婆子四下打听,这才收集全的。九姑娘给老太君、二太太、三太太备了几张绣屏,说制作做成屏风,全都是吉瑞漂亮的。” 钱花的是沐容的,阿碧自要替自家姑娘说好话。沐曼华也是个好的,与沐芳华虽是堂姐妹,却心心念着姐妹、奶奶们各人的喜好,没少在沐容跟前念叨。 这里正热闹,沐二郎领着两个长随进来,“给祖母请安!偿” 雷氏细细地打量着长子:黑瘦了,却又长得更为结实了。 老太君笑呵呵地道:“快起来!一路可累着了?” “回祖母话,孙儿不累。这次出门,因闹玩着下注赚了些钱,零头置成了各地土仪、给家中买的燕窝、茶叶等物,还余有整数一百一十万两银子,都已经兑换在晋阳可使的银票,孙儿一并交给老太君。” 老太君连连摆手,“打理府邸的是你娘和你媳妇。虽是给家里的,我做主,拿十万两给二太太,八娘、十三郎大了要置嫁妆、聘礼,虽说公中要出份例,二太太也要先预备着些,二房的儿郎、姑娘渐长,花使银钱的地方多。” 冯氏喜出望外,“八娘、十三郎有老太君疼着,是他们的福气。” 老太君道,“我这是顺手之事,银子可不是我赚来的。”她顿了一下,对雷氏吩咐道:“回头着人与你大伯那里也送二十万两去,二老爷、三老爷那儿也各送十万两花使,剩下的三太太留着供家里花使。” 沐元济是沐容的亲爹,钱是沐容赚来的,自该多送些。飞龙元帅府主子少,下人多,花钱的地方又多,京城那地方应酬也多,这些年,老太君没少给沐元济、沐盛荣送银钱去,但沐元济得了好东西,也没少给家里送来,一是孝敬老太君,二则是关照着两房弟妹、侄儿女。 沐二爷照着老太君吩咐,把银票交给了雷氏。 雷氏给了冯氏十万两。“老太君,儿媳明儿使人给几位老爷送钱去。” 雷氏四下里瞧了半晌,“二郎,你回来了,十郎呢?” “十弟跟着鬼医去见世面,鬼医身边有两个武功高强的侍从,我瞧还算可靠,就没阻止。” 老太君道:“十郎自小就喜自由自在,他想出去走走也好。” 一家团聚,自是热闹了一番。 沐容与姑娘姐妹们在一处读书、习武。 * 次日,沐容去慈宁院请安。 老太君斥退左右,拉着沐容的手,语重心肠地问道:“容容,你与祖母说句实话,你在大周京城下注,是凭着玩闹之心,还是有把握谁胜谁负?” 买一次就能赚,这是运气;买两次还赚,说明运气极好;可买三次又赚,这就不是运气之事,而是内有乾坤。 沐容半垂着头,只不答话。 老太君道:“自古以来,多少人因身陷赌博,输得倾家荡产者有之,输红了眼,迷失本性者有之,还有的人则是迷上赌博时带来的刺激。容容,无论你属于哪一种,祖母都不希望你身陷其中。” 沐容抬起了下颌:在沈家时,她赚十两,沈家就巴不得赚上百两、千两,从来不曾有人担心她长歪,也唯有真正的亲人,才会为她的将来思量、担忧。 “祖母,我一早分析过哪些人能得胜,其间亦有赚些银钱的意思,虽然下注,却在我能赌的范围之内,超过这范围却是不会赌的。” 老太君似信非信,“哦”了一声,直直地凝视着沐容,自她魂魄齐全后,孙女的智慧超乎了老太君的预料,以前那个痴傻的沐容不见了,出现在她身边的是一个智多近妖的少女。如果可以选择,她宁可沐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少女,通常越是聪慧,能力越大,身上的担子也越沉。 “你是如何分析哪些人能得胜的?” 沐容凝了片刻,从怀里掏出一叠纸,上面写着十几个问题,“祖母,每次下注前,我要分析这些人的才华,名气,还有他们各自的风格,更要分析评师们各人的喜好,最后进行综合评分,得分者越高,则胜出的可能越大,挑出得分最高者进行组合分析……” 老太君看着上面的问题等等,她虽不是全懂,却亦明白:沐容下注,绝不是盲目地买,而是有理性的分析,在他人看来,她有极好的运气,实则是她理智的分析,清醒地下注。 老太君问:“容容就是凭这几张纸,一次又一次地买中赚钱?” 沐容肯定地点头。 老太君又道:“你拥有冷静分析利弊的本事?更拥有能看清、判断他人能力的本事?” 沐容再是点头。 老太君忆起沐天洲离开晋阳时,曾到慈宁院与她说了几句话,而沐天洲(梦周)连续重复两遍的话则是“好好培养沐容,这孩子能带领我们沐家走向从未有过的荣光。必要之时,保住她的平安,就是保住沐家。只要她在,沐家就算落魄,也有重新站立崛起之日……” 难不成,这冥冥之中早有天意。 老太君看罢了几页纸,还与沐容道:“就算是如此,你可不能继续沾染赌性。” “祖母,我只买这种赛事,不是买骰子、不是打叶子牌、更不是坐庄……” 老太君舒了一口气,“听二郎说,你在大周京城中了毒,是大周报国寺的悟明大师与白真大师救了你的命?” “回祖母,正是。” 老太君面容里有了一丝笑意,她担心沐家的子孙染上赌性,孩子们的才干可以平庸些,但一定要踏踏实实地做人,“悟明大师与白真大师近来在沐家作客,是七郎接待的,二人迷上了藏书楼三楼的书籍。白真大师还问过几回,问你几时归来,你若得空,不妨去见见二位大师。” “祖母,容容省得。” 老太君低应一声,她不用再担心了,沐容心里是有数的,行事也知轻重,“你是几时结识二位大师的?” 悟明、白真乃是当世得道高僧,白真大师不是第一次来沐家了,数年前就曾来过一回,而这次却是为了专瞧沐家的琴谱而来。 沐容笑道:“孙女哪能结识,是老祖宗引荐的,若非老祖宗孙女中毒时,也不会得二位大师出手相助。” 难道,要她告诉老太君,在她魂归本体前,她曾做了三年的沈容。 老太君微微拧眉,“近来,我在琢磨一件事,是不是让沐家的子孙里挑两人拜二位大师为师,让他们离开晋阳。” 沐容心下一沉:若有人离开,许还能替沐家保住几缕骨血,沐家世代为将,为西凉出生入死,不该断了香火。“祖母是在担心什么?” 老太君有些意外,她曾与雷氏、冯氏提过此事,可她们想到的则是:“老太君想培养两个与众不同的子孙出来?”不等老太君回答,雷氏推荐了她最小的儿子——十郎,冯氏也推荐自己的小儿子十三郎。 连两个儿媳都不能想到的事,沐容瞧出了老太君的忧心,怎不让老太君意外,她没否认,而是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沐元济的军功太高、太多,多到飞龙军只认沐元济而不认西凉皇帝,老太君在家书中时常叮嘱,要三个儿子行事谨慎,沐家的声名越高、地位越高,更要低调行事,有礼待人。可就算是如此,还是让西凉皇帝心下难安,西凉皇帝抬举飞虎将军汤有为,就是用汤有为来牵制沐元济。 沐容垂眸,“不如送往他国江湖名门学艺,佛门虽好,到底太过清冷,不适合沐家儿郎成长。” 老太君眼睛一亮,她确实如此看的,“说到江湖名门,我倒认识两家,将十三郎、宁哥儿、十郎、民哥儿送去倒也不失是个法子。” 对沐容,老太君今日又多了几分了晓。 在沐家,这是唯一一个能知老太君心事的孙女。 老太君先是欣慰,转而又是一番感叹:若是孙儿,沐家不愁前程有难。怎的偏就是个孙女。 她最骄傲的长子,这一生也只剩这么点骨血了,虽然过继了沐元泽的次子为嗣子,到底不是亲生的,终究还是有些遗憾。 * 这日,沐容泡着药浴。 阿碧眉飞色舞地隔着屏风与她讲从外头听来的趣事,再有府中发生的大事。 “老太君说,二老爷、三老爷身边的庶出儿郎、姑娘们渐渐大了,写信让十四郎、十五姑娘、十六姑娘回晋阳。前儿二老爷、三老爷回了信,已派下人将他们送回,怕是再有几日就能抵家了,姑娘们多了,姑娘便不会这般闷了。” 阿碧说的三个孩子皆是庶出,沐家有规矩,儿郎、姑娘过了六岁无论嫡庶都是要入家学读书。十四郎、十六姑娘乃是一母所出,皆是二房沐元浩的侍妾鲁姨娘所生,十四郎而今亦过了十岁,只是打小体弱,据说是个早产儿,因着这原因,沐老太君便允鲁姨娘多照顾了几年,因十四郎未回晋阳,连带着比他小的几个庶出子女也都留在亲娘身边。 而今,老太君发话,几个姨娘不能将幼儿幼女再留身边。前些日子,老太君刚着人给三位老爷送了银钱去,她们再反驳,不说老太君气恼,老爷们也会觉得不妥。 对于沐家的庶子庶女,沐容能被绕得头昏,雷氏、冯氏在两房老爷过了三十岁后,就做主挑了两个丫头给他们做侍妾,每位姨娘都有两个、三个儿女。 老太君总嫌沐家嫡系的子孙太少,对侍妾姨娘宽厚,希望她们能替沐家多育子嗣,这也是姨娘们个个都有儿女之故。 不感兴趣的话题,沐容自来只听不语。时间一长,阿碧与几位大丫头也知晓了她的性子,阿碧心下一沉:姑娘不喜欢听这事,换一个。当即又道:“从大周传来消息,大周二皇子南宫旭登基了,改年号正统,称正统帝……” 沐容早便猜到了,问道:“这是几时的事?” “回姑娘话,听说大周先帝并未留下遗诏,二皇子、九皇子一番争斗,唉,据说大周京城有好几家被灭门了,整座城池都染上了浓浓的血腥。” 沐容一直关注那边的消息,她原想弄两个未名宗的女弟子到身边,为此,为了面上好看,她硬是以“春香秋香大了,不能再服侍我。”言下之意:二香该嫁人了。只求空下两个大丫头名额好安插自己人。有了未名宗的弟子,想来她就能外头事,也能传递她与未名宗之间的消息,可谓一举几得。 沐家的规矩实在太大,家中老太君、太太和她身边的服侍丫头挑选太过严格,若是大丫头,自来只用沐家家生奴婢。在这种情况下,沐容想把未名宗女弟子弄进来难上加难。她说要人,雷氏、二奶奶李乐昌婆媳不到半个时辰就能送三十个丫头进怀璧阁,还热心地让她自己挑选满意的。 “三婶,我……我想要会武功的。” 雷氏身侧的婆子朗声一喝:“你们中间会武功的先前三步!” 齐刷刷就是八个会武功。 哇靠,她赶走秋香,就是为了安置自己人。 不带这样的。 沐容道:“三婶,我能不能自己去牙行添一个丫头。” “容姐儿,牙行里的丫头哪有沐家的家生丫头好,这些丫头可是打小培养的,有会读书识字的、有通音律的,还有会武功的,更有擅长刺绣的,要什么样的没有,像我们这样的国公府,怎是外头的小丫头随便能进来的。牙行里买来的,也只能做小丫头……” 雷氏一席话,说得沐容汗滴滴的,她想插进去一个自己的心腹,怎的就这么难呢。 因着雷氏、李乐昌婆媳的干预,沐容美好的计划,硬是被破坏得干干净净,也只得挑了个其间武功最好的丫头填了“秋香”的缺,照着沐府的规矩,这新来的丫头就得袭“秋香”的名儿。 沐容从未见过如此规矩森严的门第。就连大丫头的名字都是承袭下来的,走一个“秋香”再添一个“秋香”,一打听,但凡“秋香”配人就得恢复自己本来的名字,这四季丫头的名字倒弄得不像是名字,更像是一种职位。 沐容有了新“秋香”,花了好大的力气想把她变成自己的心腹,可秋香的道理比她还多,总是与她讲“九姑娘,这不成的。沐家有规矩,奴婢是姑娘身边的大丫头,不能到外头打听那些乱七八糟的事,若被三太太知道,奴婢会被罚。弄不好,连奴婢的爹娘也要受连累……” 沐容对于这种现状,着实是无语望天。 说秋香不好,可人家很忠心,只是不能违背沐家的规矩。 沐容不能轻易出府,她一说要出府游玩,立时就有阿碧、春香秋香开始与她讲府中规矩,“九姑娘,你怎么能轻易出门呢?你是金枝玉叶的大家闺秀,你在琴技上打败了鬼医公子,外头不知道有多少人听过你的名声。你要议亲了,万不能出差错……” 她想撞墙,走一步都有人管。 她不出沐府大门,阿碧与二香还是不会对她说教一通的。 此刻,阿碧问非所答。 沐容急了,问道:“我问南宫旭是几时登基为帝?” 阿碧听了个大概,眨着一双无辜的眼睛,越来越不知道自家九姑娘,她不是爱听外头的新鲜事,怎么问起正统帝几时登基的事来。她当时就听了一耳朵,想着回来讲给她听,好哄沐容高兴呢。 秋香如一股风似地从外头奔进来,立在珠帘外头,笑道:“姑娘,奴婢刚才出去给姑娘买点心,去了顺风镖局,胡三娘听说姑娘很想念她,好生感动呢,胡三娘还说,明儿就来府里见姑娘。”末了,秋香兴致勃勃地道:“姑娘,天下发生新鲜事了。赵国太子回赵国后,一怒之下,领兵攻打代国。” 她不是很高贵吗?几时变成一只笼中鸟儿了。为了多听些外头的消息,居然谎称“我好想胡三娘,胡三娘就是一只百灵鸟,谁见着都欢喜,我们府里的姐妹就没一个与她性子一样的。” 秋香、阿碧只当沐容是闷了。 沐容则寻了机会,说要请胡三娘入府叙旧。 实则是她想从胡三娘那儿听一些关于天下各国发生的大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如何判断眼下的局势。 沐容道:“秋香,胡三娘是我朋友,明儿一早,你记得到二门上等她,把她领我屋里来。” * 次日一早,胡三娘备了几样沐容爱吃的果饯、点心就上门了。 沐容热情地招呼着她。 胡三娘在镖局长大,而他爹对她管束得不紧,由着她自由自在四下玩乐,这颇是让沐容羡慕,就差眼珠子都落下来了。 对于胡家来说,胡三娘能与沐容做朋友,就像胡三娘与公主做朋友一样的荣幸、体面,胡大叔千叮万嘱一番“去了沐家,要守礼识矩,晋国公府可是规矩极重的,对沐家长辈要有礼貌。沐九娘拿你当朋友,人家是真心与你结交,没嫌你是个鲁莽的……”总之说了一大堆,连胡三娘都能倒背如流了,方才令马车送胡三娘去晋国公府。 街坊邻居知镖局的胡三娘与晋国公府的沐九娘是朋友,让周围的姑娘们狠狠地羡慕一把。 胡三娘今儿出门,刻意打扮了一番,带了她师叔的女儿窦元娘来玩儿,彼此介绍一番,算是相识了。 沐容在阿碧、二香那里问不出更多的消息,就只得问胡三娘:“赵国太子我们都见过,他真的领兵打代国?” 虽然赵熹领兵来了代国,但究其起因好像与玳瑁公主有关。 胡三娘搁下茶盏,“沐九娘,大周京城那边都在传,说赵国太子喜欢玳瑁公主,可代国却不愿将玳瑁公主许配他,偏送给了大周皇子。赵国太子着恼,领兵灭了代国,以报当年代国国君瞧他不起的大仇!” 赵熹与玳瑁公主…… 这都是哪是哪? 自来空穴无风,怎的将他们俩扯到一块儿。 胡三娘的身后跟着同是镖局镖师的女儿,人称“窦元娘”,是自小在镖局长大,小姑娘只得十三四岁的模样,很是活泼,接过话道:“我听镖局的六师兄说,赵熹轻薄玳瑁公主,给大周的新帝戴了顶好大的绿帽子……” 窦元娘一脸好奇,自她进来对沐容的怀璧阁产生极强的好奇感,用珍珠做珠帘门,且上头的珍珠,粒粒圆润,颗颗大小匀称,这一道门帘就得数百颗,这寻常人家,便只是一串这样的珍珠做项链都是难得一见的,可沐容用如此珍贵的珍珠当门帘。 沐容闺阁花厅里摆的花瓶,也是极少见的贡品汝窖花瓶,那白乳色的胎色,还有那精致的花纹,处处不透出精致。 整个晋阳城都知,沐九娘因是晋国公沐元济唯一的骨血,因年幼丧母,被沐家视作掌上明珠,更是沐家老太君的心头宝,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上怕冷了。 再见怀璧阁里的服侍丫头,个个容貌清秀自不肖说,言谈举止,比外头小户人家的嫡出姑娘还要强三分。 沐容眨着双眼,她离开大周京城不到两月,发生了这么大的事。 消息呀,她最需要的就是各种消息,而今被关在这后院之中,对外头的事能知什么。 她快要郁闷死了。 沐容若有所思,这里头肯定发生了什么大事,她居然不知道! 苍天啊!大地啊!沐家不会真要让她做一个深闺小姐吧。 沈家虽然乱七八糟,好歹对她还能放放风。 可现在倒好,她被沐家当成了国宝级的熊猫,半点不得自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80章 局势之变 沐容扮出很八卦的模样:“胡三娘,我们在大周京城见过赵太子,他一点都不像喜欢女色的样子,对吧?”眨着灵动的双眸。 胡三娘不紧不慢地道:“沐九娘,人不可貌相,好人坏人亦不会写在脸上。” 沐容落汗,以她对赵熹的了解,玳瑁公主那样的刁蛮类型,根本就不是他的真爱,他喜欢的是那种不能太聪明也不能太笨,要刚刚好的女孩。只是赵熹所的这个“刚刚好”得是他“看得入眼”,他说的标准,也只有赵熹能拿捏。 窦元娘深有同感,“沐九娘,天下间,哪有不爱美人的公子,听说玳瑁公主是一等一的大美人。撄” 英雄难过美人关,何况对方还是大美人。 沐容不再纠结赵熹与玳瑁公主的事,神色微凝,她回到晋阳,说不得未名宗的人也急着与她取得联系。这真是急死人,对外头的消息一点都不知道,待她听到的,也都是高墙外世人,近乎人人皆知的新鲜事。 “代国的玳瑁公主是大周新帝的姬妾……” 据沐容的了解,赵熹怎会与玳瑁公主有任何关联,弄不好,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局,她怀疑这事与沈容、南宫旭有关偿。 胡三娘带着几分不屑:什么公主,不守妇道,有了丈夫,还勾\搭上旁人,现在成了天下尽知的荡\妇,简直把天下女子的脸面都丢尽了。“听说被大周正统帝捉/奸在床,给正统帝戴了如此大一顶绿帽,也至正统帝都成了天下的笑话,大周臣民更是恨死玳瑁公主。大周新后沈皇后求情,说玳瑁公主是和亲公主,不能重罚,也不能打入冷宫,请求正统帝册封为‘云婕妤’。” 沈容做大周皇后了! 如果玳瑁公主不出差错,以她的出身,二皇子南宫旭一登基,这一个妃位跑不掉,结果一下子降了好几级,只得封“婕妤”,就这位分,还是因沈皇后求情才有。玳瑁公主虽未入冷宫,想来与打入冷宫也差不多了。 正统帝可不是当年的他,而是大国皇帝,要什么样的美人没有,怎么会再要一个不贞的女人,为了两国体面,还得给她一个位分,想来正统帝(南宫旭)比谁都要郁闷。 沐容问道:“凤祥郡主何时嫁给正统帝?” 窦元娘很是好奇,沐九娘怎的对这些事很感兴趣的样子,笑道:“正统帝是五月十六登的基,她……好像是五月二十嫁入中宫为后,听说吉日是正统帝特意为她选的。这日正是沈皇后的年满十四岁的千秋生辰,正统帝因宠爱她,特意将这日定为大婚吉日,以皇后之礼娶入大周皇宫,正位中宫。” 沈容还没及笄,如此大张旗鼓地嫁入大周皇宫,早早坐稳她的一国皇后之位。如若等她及笄再嫁,后廷早就成韦妃与周妃的天下,周妃当年可是以二皇子南宫旭嫡妃之礼娶入二皇子府的,若非因产下大郡主伤了根本再不能生,又因后来有了韦妃、云妃,周妃身子已毁,早已不再侍寝丈夫,只一心哺养大郡主。 前世的沈容,在李氏、潘氏结盟算计下嫁给董绍安为妻,后又被李氏沈宝母女算计,失宠降为侍妾,侍妾被陷害后送入庵堂静修,下场凄惨。今生的沈容,因为沐容魂穿,改变她们姐妹二人的命运,而今成为新的传奇,荣登大周皇后宝座。 沐容问道:“听说,大周至德帝驾崩前,并未留下遗诏要哪位皇子登位……” 对于六皇子登位的记忆,沐容也是有的,但却没有沈容记得那般清楚,沈容知晓至德帝真爱的女人是贵妃。在至德帝眼里,唯有六皇子才是他真正的儿子,早早就写了遗诏,又暗中扶持六皇子的势力,还在二皇子、九皇子身边都安插了安眼。 窦元娘道:“大周二皇子原是大周正宫韦皇后的儿子,无论立长还是立嫡,都是他做皇帝。” 这种看法,是自古以来皇帝承袭的规矩:立嫡不立庶,立长不立幼,立贤不立庸。最先遵守的一条,就是嫡庶之分,照此看,二皇子比其他皇子更有资格做皇帝。 胡三娘道:“听说大周九皇子党想扶他登位,在至德帝驾崩后,与二皇子直搅得大周京城血雨腥风,不想二皇子抢先一步,掌了御林军,九皇子失去先机,只掌到京城五千守卫军,两军交锋,守卫军与御林军的人打起来,死了不少人…… 九皇子南宫昶落败后,支持他的世家、大臣继续受到连累。 二皇子南宫旭登基后,九皇子被贬庶人,发配岭南,终身不得再返京城。九皇子的舅家、岳家萧氏一族举族获罪。” 皇子夺位,成者为帝,败者落魄,历来如此。 六皇子没了,就算有至德帝早前的遗诏,也变成了一纸废纸。 大周百官自要照着以前的规矩行事,从皇子里选择新的皇帝,最长的皇子只得二皇子南宫旭与九皇子南宫昶,而二皇子无疑是最有资格登基的,再加上大周朝堂上有大半的文武官员是支持他的,登基为帝就成理所应当之事。 卫国公梁家——危矣! 卫国公梁政一早支持的就是九皇子,九皇子与二皇子争夺皇权时闹的动静如此大,正统帝绝不会放过九皇子党的人。 前世的梁家,在六皇子登基之后,因梁家属九皇子党,背负上“谋逆”大罪,更有早前的梁家宿敌,硬是给梁家栽了一个“私通敌国”的罪名,两罪相回,梁家除梁宗卿以外,满门被钉。 沐容问道:“大周九皇子南宫昶后来如何了?” 窦元娘凝了一下:早听胡三娘说,晋国公府的沐九娘爱听天下发生的各种大事、奇事,看来果真不假。 胡三娘道:“我听师兄们说,南宫昶被贬为庶人,发往大周皇陵守墓,他的舅家、萧氏一族都被抄家,若非大周太皇太后与萧家是表亲出面向新帝求情,方留了萧家老太爷与几个儿子一条性命,但荣国公世子这一脉的男丁全都被斩杀。萧家荣国公的爵位被剥夺,家业被收没,只余了祖田、祖屋为生。” 南宫昶的嫡妻萧九娘出自荣国公世子这一脉,因是南宫昶的妻族加舅族,不被正统帝原谅。萧九娘的父亲兄弟被斩杀干净,就连她的侄儿们就连未出生的孩子也赐下落胎药,不得出生的机会。 萧九娘出嫁的姐姐未追其罪,但未嫁的妹妹、母亲、姨娘一律被贬宫婢,送入掖庭服劳役,终身不得出宫。 这分明就是要要断了南宫昶的羽翼。 二皇子南宫旭的为人,现在不杀萧家其他人,也只是暂时,太皇太后的年纪到底大了,有朝一日太皇太后归西,二皇子还是会拿萧家下手。 沐容又问:“胡三娘,昔日我们离开大周京城,萧策因行刺大周六皇子被下了大狱,后来如何?” 窦元娘连忙道:“我知道!我知道!”颇有抢风头之意,“北齐那边传来消息,愿意用三座城池又五百万两白银赎回萧策,只是……听我师兄们,大周正统皇帝没应,还说了句‘杀人者偿命’。” 真正杀了六皇子的人乃是正统皇帝,正统皇帝现在倒装有手足之情来,当真是个演戏的高手。有前世记忆的沈容,再加一个野心勃勃、妄想一统天下的南宫旭,天下当真要乱。 正统帝有一统天下的雄心,却未必拥有一统天下的才华。 夏日的风吹拂着珠帘,传出玉珠碰撞的美妙声音,伴着姑娘们的说话声,竟是道不出的惬意自在。 春香在珠帘门外禀道:“九姑娘,八姑娘、十一姑娘、十二姑娘来了!” 三位沐家姑娘进了怀璧阁。 沐容行了半礼,笑唤一声“八姐姐”,又唤了十一姑娘、十二姑娘。 沐曼华吃吃笑道:“九姐姐这儿可真热闹,又悠闲又自在。我们三个就苦了,被母亲拉去给十四弟、十五妹、十六妹拾掇院子。” 沐容笑道:“不是昨日就在拾掇?” 与众人介绍了一番,姑娘们各自问安见了礼。 沐容令春香取了冰湃在井中的西瓜来,削去皮,切成片,用牙签插上,递给姑娘们解乏。 沐秀华一边吃着瓜,一边道:“母亲和二伯母说,我们姐妹大了,得学着打理府邸,把事交给我们姐妹三个张罗。我和十二妹妹一道拾掇十六妹妹的闺阁,只听说,十六妹妹在父亲任上时,身边只一个乳娘与一个丫头服侍,还得帮她挑几个使唤丫头才行。” 沐芳华则不同了,十四郎与十五娘都是二房的庶出子女,她是长姐,要帮二人拾掇院子,天气炎热,着实有些吃不消。 吃了西瓜,姑娘们暂缓酷热,围坐一处说笑起来。 沐容不好再追问天下大势,而是岔开话题说了些闺中女儿们感兴趣的话,天晓得,她心里给猫儿抓挠一般,想的都是发生在大周京城的那些事。她留了胡三娘、窦元娘用午饭,直至近酉时太阳近下山,才着人备了马车送她们回家。又将沐家的茶叶、点心、瓜果送了一些,胡三娘走近沐容,笑盈盈地道“沐九娘,多谢你今日的款待。”握着她的手,将一个纸卷塞到沐容手心,胡三娘若无其事地笑着,“告辞了!” 沐容对春香道:“送二位姑娘至二门处。” “是,姑娘!” 沐容见胡三娘、窦元娘走远,上了阁楼,胡三娘塞给她的是一封信,上面的笔迹很熟悉,脑海里,涌过“夜龙”的名字。 拆开书信,信中是一串数字,这是暗语。 沐容寻出《大周志》第三册出来,对照着上面的数字查了一番,“三次入府被拦,已着人挖地道,六月十六夜二更三刻于明珠阁相见。” 将地道出口挖到明珠岛的明珠阁去了?中央可还有一片湖泊,这湖可不小,他们得多挖好长的地道,炎火烈日,这可最是浪费体力的活计。 沐容心下愕然:这不是舍近求远! 六月十六,明日就是。 家学也因近来炎热,休学放假,要到八月初一才会开学。她正好去求老太君,说要迁到明珠阁避暑,想来老太君不会反对。 * 慈宁院。 老太君笑微微地看着沐容,“想搬去明珠阁避暑?” 沐容答道:“回祖母,着实近来太热了,明珠阁在白莲湖上,比怀璧阁凉快。” 老太君扭头对一侧的婆子道:“这丫头像国公爷,国公爷小时候也最怕热,一热浑身出汗,连夜里都睡不安寝。” 雷氏笑着道:“明珠阁留有夏香、冬香与两个粗使婆子看守,容容若过去,一切都是现成的。” 沐容搬至怀璧阁,可明珠阁还是给她留着的,沐容以“沐元济唯一骨血”的身份存在,受尽了宠爱,别说是给她用两处阁楼,便是金山银海花在她身上,沐老太君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雷氏只生了五个儿子,硬是没个姑娘,虽有姨娘生的庶女,在她眼里,还不如沐容亲近呢。但凡是女人,看到丈夫与其他女人生的儿女,没有几个会瞧着安心的,一瞧到这些庶子庶女,就会想到他们是丈夫有旁的女人,何况年轻时候,雷氏与沐元泽那也是极其匹配的夫妻,夫妻二人之间更有情义,只后来沐元泽去了外地为官,夫妻俩的情感方淡了两分。 沐容道:“要不祖母也与我一道搬到明珠阁去,明珠阁四面临湖,最是凉爽。” 明珠阁那地儿,等闲者不去,老太君与雷氏去过的次数也是寥寥可数。想到四面环水,唯中央一岛一阁,老太君的耳畔回响着老祖宗的声音“照此图建造。”那是十三年前,当时的沐容满周岁不久,老祖宗道:“待建好小岛阁楼,沐九娘就迁到那里居住,这是一个大阵,可保沐家平安,亦可给沐家转运。” 沐老太君依旧知道,明珠岛与阁楼另有大用,似要压住什么,“水多的地方最惹蚊虫,我宁可热着也不愿被蚊子叮。”老太君的皮肤与常人不同,寻常人蚊子一叮会留一个小红点,她却要肿上一个大包,十天半月都不见好,还得抹药消肿。 外头,一个婆子气喘吁吁地进来,福身笑道:“禀老太君、三太太,京城那边来信儿了!” 原来,宫中的皇后娘娘接到沐容给她的信与几份保养方子、再十万两银票,一时感动,令身边的宫娥给沐容写了回书,又着人送到晋阳,一起的还有几身女儿家的穿戴的首饰、衣裙。 沐容在给范皇后的信中,用带着孩子气的语调写道:“姨母大人,容容运气不错,让丫头去赌坊下注,赚了银子,决定分成三份孝敬,姨母、外祖母、祖母都有,姨母一定要告诉外祖母,我把银票给睿世子,请他捎来的,就装在给外祖母的家书里,我已谢过睿世子,他不会忘了给你们吧?这可是容容第一次赚的钱,他要给丢了或忘了,我可要伤心,不,我一定会要他赔给我……” 看着那满是孩子气的书信,直逗得范皇后大笑不已。 大皇子妃金达兰听娘家侄女金彤云提了沐容训骂范七娘,又斥范大人之事,入宫给皇后请安时,一字不漏,当成笑话一般地讲给皇后听。 皇后不由心生感佩:“容姐儿这孩子像我年轻时候,范大人还不如孩子瞧得明白。”末了,轻叹一声,“要说孝顺贴心,还得生女儿。”笑盈盈地对金达兰道:“你这胎定要生个郡主,女儿多好,柔柔软软又贴心。你瞧容姐儿这孩子赚了银子,还懂得孝敬长辈呢。” 皇后在信中表达了对沐容的想念之情。 沐容得了赏赐,穿上漂亮衣裙像小孩子般地显摆了一番。 沐家后宅安宁,妯娌和睦,姐妹友好,明明只是颜色好看的衣裙,可人人都说好看。 沐容盯着沐曼华身上的衣裙,明明不如她的漂亮,可人家穿出来就是比她好看。 范夫人接到沐容写的家书与银票,令范家大房的孙女写了回信。 沐容看家书,瞧得笑眯眯。 老太君含着惯有的浅笑,慈祥而温和,到底是小孩子,也不晓得回了阁楼再瞧,“姑娘们都帮容容收拾一下,若有想去明珠阁避暑的,一道迁去。近来天热,奶奶、姑娘们的晨昏定省就先免了,莫因请安之事反染上暑气。六奶奶身子重,在自儿个院子里养胎,七奶奶近来有些不适,也不必来请安,小心将养。” 雷氏意味深长地打量着七奶奶。 沐秀华的眉眼里也含了笑意。 七奶奶终于有了身子,在她与沐七郎成亲大半年后,只未满三月不好张扬,现下只得三太太与老太君知晓。 老太君年纪大了,最喜看到儿孙满堂,也极喜沐家添丁进口。 沐曼华笑道:“祖母,曼华也是个惧热的,想随九姐姐去明珠阁避暑。” 雷氏揶揄道:“小皮猴一道去了才好,省得留在身边吵得紧。都是当姐姐的,十四郎、十五娘、十六娘要回来,让她去给弟弟妹妹们拾掇寝院,不过是指挥丫头小厮们搬了几回东西,就喊累了。 瞧瞧人家芳姐儿,一个人拾掇十四郎、十六娘两人的寝院,从未叫过累,两处院子都被她拾掇得妥妥当当。哪里像她,惯会偷懒。这会子听说容容要去明珠阁避暑,她倒要跟着去纳凉轻快。” 若是旁的主母这般说,庶女定会害怕得紧,雷氏自来是个泼辣性子,沐家上下都极是敬重。 沐曼华小脸一红,“曼华还不是因祖母和母亲疼着,又有姐姐宠爱。” 雷氏用手轻凿她的额头,“瞧瞧,我疼你还疼错不成。得了,得了,留你下来,你也帮不上忙,我瞧秀姐儿也能给十五娘拾掇院子,你跟容姐儿一道去明珠岛罢。”她转而看着七奶奶,柔声问道:“明珠岛那边凉快,早前的两位女先生近来都在休憩,更搬到了后宅里来,七郎媳妇要不要也过去纳凉。” 老太君想阻,可雷氏已经把说开了,转而又想:与没有大碍罢。故而在心下兜了一圈,又隐忍不提。 七奶奶轻声答道:“儿媳都听婆母的。” 雷氏道:“你近来身子乏,去明珠岛避暑,酷暑一过再迁过来。着婆子、丫头帮你拾掇。” 沐芳华原想同去,可二房的十四郎、十六姑娘要回晋阳,她还得帮衬一把。二房就只冯氏、六奶奶,六奶奶身子重,帮衬不上忙,冯氏就指望着她能搭把手。冯氏年纪跟着大了,她原就是不大掌家的,眼瞧着自己就跟着大了,要绣嫁妆,而冯氏还得给她预备陪奁。 沐容因要搬去明珠岛避暑,这会子搂着老太君撒娇。 老太君因近来听说七奶奶有了身子,心情大好,神色里越发露出几分宠溺,“容容一去明珠岛,只得初一、十五才能见着了。” “待家学开学,我与十二妹妹是要回来的,到时又天天能见着祖母了。” 老太君呵呵笑着,从几案上抓了一把点心,沐芳华垂首向前,接到手里,“谢祖母赏。” “你打小就爱吃绿豆糕,拿去吃吧,现下天气热了,这些果子、点心的不经放,今儿做的今儿就得吃完。” 老太君又给七奶奶、六奶奶各赏了点心吃。 一屋子人倒是其乐融融。 奶奶、姑娘们陆续告退。 沐容也想回怀璧阁拾掇,被老太君留了下来。 老太君故作生气地问:“你嫌弃我罗嗦了,不想陪我?” “祖母,容容哪有啊!” 老太君道:“且多坐一会儿,晌午让厨娘做了你爱吃的菜食。” 沐容问道:“一整只的香酥鸡还有麻辣鱼?” 老太君大笑起来,多久了,一听说吃,她的眼睛就能放光。想过以往,这孩子脑子不清楚,一直没甚吃饱,这几个月眼瞅就直窜个头儿,早前比沐十二娘还矮大半个脑袋,而今倒是与沐十二娘一样高了。 这么一想,老太君越发觉得亏欠了沐容,宠溺一笑,“我让你三婶挑个会做香酥鸡、麻辣鱼的厨娘去明珠岛,素日你爱吃什么,只管吩咐厨娘做。” 沐容在老太君的慈宁院用了晌午才回怀璧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81章 诡诈 未时二刻,一声响雷,暴雨倾盆,瓢盆大雨倾天而泄,织就了一张雨幕,炎热的空气陡然转凉,不到半炷香,风停雨住。 沐容、七奶奶、沐曼华带着服侍下人乘船上了明珠岛。 她们刚上岛不到半个时辰,沐十四郎、十六娘兄妹二人就从沐元浩的任上抵达晋国公府了。沐芳华带着下人搬了行李,又着婆子领了二兄妹去拜见老太君。 夜里,室外蛙声三三两两,蝉声错错叠叠。蛙蝉之声远远近近,此起彼伏。屋内宁静得有些压抑,一如山雨欲来。 青花瓷瓶里,插着几枝荷茎。这是沐容乘船上岛时,令阿碧与小丫头新采了含苞的荷莲插进去,荷花清香随风飘散。明珠阁内,幽意暗生。因明珠阁建于人工湖心,四处临湖,一阵湖风掠过,沐容并不觉热,坐静后反觉凉意。 沐曼华与七奶奶并没有住进明珠阁,而是住了明珠阁后面的院落,那里曾经是住二位女先生与沐容的专属私塾,而今却被拾掇成可供住宿的庭院。 二更后,沐容点了一支香,值夜的夏香身子一晃,扒在案上睡熟了,她捂住口鼻,将香往阿碧、小丫头与冬香的屋里烧了片刻,确定她们都睡沉了,方灭香静候。 地底,传来了沉闷的掘土之音,一下又一下,仿似人的心跳。 沐容在等,等着未名宗的人与她联系。 又过了半炷香,沐容听到一阵急切地敲击声,垂头细瞧时,有人在敲阁楼的木地板:“是谁?” 里头传来一个女子熟悉的声音:“主子,是我——紫嫣!” “紫嫣,你不是去了西凉京城?偿” “那边已安排好,店铺、生意、消息网已铺开,副宗主不放心,让属下来晋阳接应主子。副宗主寻过主子两回,每次都没能进入后宅,沐府之中有武功高强的暗卫,两次都被他们拦回去。” 早前原想把地道挖到沐府后宅,以夜龙的武功很难被人发现,一入沐府,就惊动了暗卫,还与人过招,要不是夜龙脱身得快,怕是很难脱身。 紫嫣也试过一次,要不是夜龙解围,她就被沐府暗卫给抓住。 三回之后,二人再不敢试,一番思忖下,夜龙与紫嫣令人挖地道。据夜龙的观察,沐府看似守卫不严,实则还有瞧不见的暗卫,这些人无所不在,其森严程度不在大周皇帝之下。 几人商量后,还是觉得有必要及时与沐容取得联系,地道不能挖进沐府后宅,却可以穿过白莲湖挖至明珠岛下。 两日前挖到明珠岛下面,只一直在计算离明珠阁的距离,何时挖通,如何呼应沐容还不能惊动其他人,这就需要做得极其谨慎。 沐容移开地板,露出一个圆洞,紫嫣纵身一跃立在沐容身侧,“主子,这机关如何设置?” “设在小书房凉榻上,与早前的差不多。” 她说的是仪方院的机关相似。 紫嫣令匠人设置新的机关,而她则与沐容回到花厅说话。 沐容细问了一番大周京城那边的状况。 原来,就在沐容随沐二郎等人离开大周京城后不久,大周就掀起了血雨腥风,二皇子一派与九皇子一派的人争得你死我活,二皇子有韦氏、崔氏、肃王府支持,而九皇子有萧氏、梁氏、临安王支持,两方势均力敌,在这关键时候,二位皇子都觉得自己有机会问鼎帝位。 然,因九皇子早前是接使大臣,六皇子的生母贵妃怀疑九皇子与萧策联手害死了九皇子,拿出了御林军令牌,支持二皇子登基。 两方僵持不下的局面立时扭转,从早前的口水仗,立时化成两军交接,二皇子有御林军。九皇子则有京城守军,两军交战,血流成河,二皇子更是在韦氏、崔氏的支持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趁夜连攻了九皇子一派的多位重臣府,见人就杀,不给对方反驳的机会。 御林军一万,京城守卫军只得五千,原本御林军的武功、势力就在守卫军之上,九皇子落败。 沐容听来,虽似简单,却能想像大周京城那几日的血腥。 “关键时候,是沈五娘助了南宫旭,听说在两军交战之时,沈五娘带着她的侍卫进了临安府求见临安王妃与南宫昴。” (记忆回放) 沈容在阁楼内来回踱步。 三天了,二皇子还没有战胜九皇子。 满朝文武,不是二皇子的支持者便是九皇子的支持者。 六皇子没了,至德帝最宠爱的儿子没了,帝位只能是二位皇子中的一人。 她要如何才能破局? 方能成功助二皇子问鼎帝位。 她沈容已经没有退路,从一开始,她选择二皇子便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九皇子与九皇子妃萧氏之间的感情太深,而萧氏更得萧淑妃的宠爱,萧氏这个人,在前世时,沈容就是了晓的,在她没生下儿子前,硬是不许九皇子身边的姬妾生孩子,行事虽不霸道,却极有心机。 前世,六皇子南宫昰因一纸遗诏手握御林军,得已顺遂登基为帝。彼时,原能拦在他前进路上的二皇子遇刺身亡,他名正言顺,成为最有资格登基的人。 沈容似乎明白其间的深意,如果她没猜错,前世在其间动手脚的定是六皇子,因为二皇子府的管事,至德帝和六皇子都知晓二皇子有角逐帝位之心,这样的心思比九皇子更烈,他们又如何容得。 今生没了遗诏,两位皇子各凭本事硬拼,在势均力敌之下,她得帮二皇子一把,她不在乎二皇子待自己的情意有几分,她看重的是未来皇后的地位。 沈容微阖上双眸,若有所思,突地陡然睁开了双眼,对着外头大喝一声“画梅”。 立有一个清秀侍女奔了过来,“郡主有何吩咐?” “着管家备马车,我要去一趟临安王府。” “郡主……” “休得多言,快去准备,告诉侍卫队的人,我要出门。” 这可是大行皇帝送她的侍卫队,就凭她九天凤凰转世这个身份,旁人出门不安全,可她沈容却是安全的,没人可以阻拦她的前进。 夜色,已浓,五月的风带着一股热气,吹动了沈容满身的血液,似要沸腾一般地喧嚣起来,她行色匆匆,在临安王府大门前停下了车辇。 画梅一路小跑,叩响了临安王府的大门,“凤祥郡主拜访临安王妃!我家郡主有良策献予临安王妃与临安世子。” 门丁凝了一下,凤祥郡主除了与二皇子亲近,与永懿公主、永福公主的关系都不错,听说也颇得肃王妃婆媳的友好。 画梅歪着头道:“这可是大事,小哥若误了临安王妃与临安世子的大事,只怕是承担不起这责任。” 门丁忙道:“请郡主稍等,小的这便去通报。” 不等门丁离去,一侧出来个中年男子,揖手禀道:“凤祥郡主,临安世子妃有请!” 原来,临安世子妃萧十五娘此刻还未歇下,她也是今晨才知道,二皇子手里有御林军兵符,一万御林军如何与京城五千守卫军相抗,何况二皇子那边还有肃王、崔氏、韦氏的支持,想到此事,萧十五娘颇是不安,总觉得会出大事。 沈容在侍女搀扶下进了临安王府。 临安世子妃立在一侧,款款行礼,她倒是个能生的,嫁给南宫昴,一举就生了个儿子,而今又怀上了一胎,瞧上去亦有六月身孕,“见过凤祥郡主!” 沈容应了一声,“你们萧家胆儿不小,到了现下,还要与九皇子一道反抗二殿下不成?萧世子妃,我会看在你的情面上,放过你娘家父母兄弟,但萧家其他人,怕是不能保全。” 她上门是求临安王府转而支持二皇子的,自是要拿出一份诚意来。 萧十五娘眉眼一缓,她是出嫁女,若是娘家没了,就算临安王妃也是萧氏女,她的嫡妃之位能否保住不另得一说,南宫昴原就花心,她初嫁入王府,是得了三月宠爱,时间一长,南宫昴就厌了她,要不是婆母是姑母,只怕她在南宫昴面前都说不上话。 自至德帝驾崩,二皇子、九皇子互相拆台,九皇子想毁二皇子的得力大臣,却不想,先被二皇子连毁了好几家。权臣、重臣们早就闻嗅到异样,将妻儿爱妾送离京城避祸。 萧十五娘咬了咬唇,道了声“多谢凤祥郡主!”四下里一扫,压低嗓门道:“我婆母与世子爷这会子正在主院叙话,请郡主随我来。” 主院花厅,临安王妃若无其事地慵懒半躺凉榻,身侧是摇着锦扇的侍女,屋中摆了一个冰盆。 萧十五娘道:“禀婆母、世子爷,凤祥郡主求见!” 沈容迈入花厅,行了半礼,“见过临安王妃!见过昴世子!” 南宫昴看着面蒙轻纱的沈容,都在说她的脸被治好了,可到底好到何种程度,却不得而知,外头还有传言,说沈容的姿容不在沈宛之下。几年前,南宫昴倒是在咸城见过沈家姐妹,只那时候的沈容年纪尚幼,但生得粉妆玉琢,是个美人胚子。 临安王妃笑着指了指一侧,“来人,奉茶!” 沈容开门见山,“凤祥今日登门,原有要紧事说,还请王妃斥退左右。” 临安王妃面上平静,想到近日二位皇子的夺权之事,如果九皇子胜了,自是保住了权势荣华,但若败了,只怕临安王与萧氏都再无活路,历朝历代,没有一个皇帝能容得反叛他的臣子。 南宫昴斥退左右。 沈容捧过茶,动作优雅地挑起面纱,浅浅的呷了一口,又用帕子优雅地拭了一下嘴,她可不能吃茶,天晓得里面会不会被加料,她把茶水吐在了帕子上,这是她练习过很多回的,除了身边服侍的心腹侍女,没人会知道她把茶水吐出来。 “还请王妃说服临安王爷,将京城五千守卫军收回来罢,不要他支持二皇子,只要临安王爷不再支持九皇子,二殿下可以既往不咎。” 南宫昴惊愕:沈容是如何知道京城五千守卫军,面上支持九皇子,实则是握在临安王手里的。 没错,五千守卫军的正副统领都是临安王的人,而正副统领也是奉临安王之命,故意与九皇子亲近,让所有人都误以为他们原是九皇子的人。 这个秘密,原只有九皇子知晓。 临安王原想只要不走漏消息,就立有不败之地,二皇子胜,他依旧是临安王;若九皇子胜,他将有从龙之功,定会得到更大的封赏。 不想,沈容知晓了这个秘密! 沈容道:“我能知道的事,二殿下也知道,守卫军的统领年少时可是太学院的皇子陪读,面上是肃王的陪读,可与肃王自来不睦,反倒与临安王投缘,是发小之交。肃王爷是二皇子的人,肃王爷知晓的秘密,二皇子也知道。” 临安王妃拽紧了手中的帕子。 二皇子一派的人都知道了,那不是说临安王的计划就要落空了。 一旦九皇子夺位失败,不仅萧家难保,连临安王府也一样难保。 沈容看着临安王妃母女陡变的面容,不紧不慢地道:“老端王没了,先帝的兄弟里头就剩下肃王与临安王二位,二殿下很珍惜两位皇叔,换句话说,肃王独宠,又如何比得两位王爷同时得宠来得自在,用先帝教授给二殿下的权术,这叫什么?”她面含浅笑,“叫权衡之术,互为牵制。” 这是说,二皇子不想看临安王府败落。 不是还有个保持中立的端王府。 虽然老端王没了,这端王也是二皇子的堂兄弟,只是端王太过年轻,势力太弱了些。 沈容又道:“二皇子手上除了一万御林军还有洛城的十万碧血军,就算九皇子想借卫国公梁家的二十万戍边军,最快也得十日后方能抵京。从京城到洛城,日夜行军,只需一日,最慢只需两日,这一场赌注,谁成谁败,王妃与昴世子想来心中有数。” 她捧起茶盏,又装出浅呷的模样小吃了一口,优雅地搁下,“二殿下的话,我已传到,临安王府如何抉择且看你们的。二殿下原是珍视临安王这位皇叔的!凤祥就此告辞!” 南宫昴原不想信,可临安王的秘密被揭穿,二皇子知晓他们支持的九皇子,一旦事成,只怕容不得临安王府。他可不想死,他还没袭爵呢,“凤祥郡主留步!”他大喝一声,问道:“我如何相信二殿下的诚意?” “二殿下说了,昴世子可与他做连襟,为示诚意,昴世子可在沈家挑一位除本郡主以外的姑娘为妻妾,嫡女为侧妃,庶女为贵妾。” 萧十五娘面容微变。 临安王妃则是露出两分释然。 南宫昴则将沈家的几位姑娘都思忖了一个遍,“沈家的姑娘……据小王所知,除了二房的宝乡君年至二八,其他几位年纪尚幼。” “昴世子若嫌年幼,可先订亲,待得及笄之时再纳娶入府。” 萧十五娘见南宫昴的双眼,知他定是动心了,娶纳一位沈家姑娘,就这是与未来的皇后成了姻亲,可以保全临安王府。沈家大房,还有一位嫡女,唤作沈宜,这样的女子可不能入府,一定是要做侧妃的,她可不乐意。若说沈家大房的庶女,听说都是美貌的。萧十五娘道:“既是结亲,自是早结更好!母妃,你说是吧?” 选二房的沈宝! 这虽是沈容的堂姐,却没有娘家作为依仗,沈宝的父亲可是获罪而死,凭她的出生,就只能做贵妾。 沈容笑得温雅,“沈四娘,在数日前已经在昨日由二殿下保媒,许给了御林军指挥使做填房。” 御林军指挥使已是近四十岁的人,连他的两个儿子都已经娶妻生子,二殿下将那么个如花妙龄的姑娘许过去,其用意可想而知。 沈容想得很简单:前世时,沈宜不就嫁给了南宫昴,今生再将二人凑到一处才好,最好让南宫昴好好地挫磨沈宜一番。 沈容又道:“沈八娘许给了碧血军大将军的庶长子,两人皆是庶出,倒也般配,中间的保媒人是当今皇后娘娘,只等择日就要下定。”她顿了一下,“沈九娘乃是我的嫡妹,若昴世子不弃,将她许你为侧妃可好?” 沈宝一心想嫁给董绍安,若这二人不是相爱还好,偏生却时不时相约幽会,而沈容偏不让他们如意,非将他们拆散了不可。 她不会给董绍安得势的机会,二皇子已经认定董绍安是九皇子的人,他这一辈子,都休想得势。 萧十五娘心头紧张,这个当口,临安王妃不表态,她急切地道:“这未下定就是没定下,听说沈八娘比沈九娘生得貌美些,不如将沈八娘许给我家世子爷为贵妾。” 沈容若有所思,萧十五娘有自己的小心思:若有嫡女进门,这就是侧妃,若萧家获罪,只怕她压不住沈宜,倒不如进门的是沈家薇。“待事成之后,凤祥自会着人登门商议亲事。凤祥在沈家那也是说一不二的,这一点,京城的传言不虚。” 沈容福身而去。 南宫昴望着她的背影,一转身问道:“母妃,沈家的姑娘除凤祥外,谁更貌美?” 临安王妃不由得轻啐一声,“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美人,以我说,就定沈九娘也不错,这可是嫡女,做你的侧妃倒也使得。” 萧十五娘立时面容一变。 临安王妃恼道:“十五娘,什么时候了,还由着你使性子,你都有儿子了,你还怕个甚。” “可萧家……” 临安王妃微闭上双眸,沈容说得对,无论是一万御林军与五千守卫军对上,前者必胜;再有洛城的十万碧血军做二皇子的后盾,这一局,二皇子已经胜了。 至德驾崩得太过突然,打了他们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若是提前知晓,暗调戍边军回京,这胜的定然是九皇子。 现在不是纠结之时,是得尽快拿定主意,否则临安王府都是给九皇子赔葬。 南宫昴骑马前去寻找临安王,低声将沈容的话说了一遍,临安王吃惊不小,沈宝由二皇子做主许配给御林军指挥使做填房的事,他也有所耳闻,听说这婚事还是沈俊臣出面给定下的,中间的保媒人正是二皇子。 临安王听说沈俊臣把庶女沈八娘许给了碧血军的袁大将军庶长子,心下一紧,这是在稳固势力,什么时候碧血军也握在二皇子手里了,而他早前还以为九皇子争得过二皇子,根本就没想到要调戍边军入京的计划,戍边军不能动,一旦动了,北齐、西凉都会蠢蠢欲动,边疆不稳。 南宫昴道:“父王,这接下来可怎么办?肃王、二皇子都知道真正手握京城守卫军的可是您啊!” 临安王痛苦地闭上双眸,“萧家……只怕保不住了!” “敌我势力悬殊,早前都以为袁大将军不会站立任何一方,谁曾想到,他已经被二皇子收服了。” 临安王似被人狠狠地捅了一刀,就算他现在改弦易马,也不能否认早前他是支持九皇子的事实,二皇子知晓了,现下示好,不能拥有从龙之功,却也不会治罪于他。 若往前,是死路。 若后退,还能救全家。 临安王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说服守卫军正副统领在二、九皇子争斗得最激烈时撤了出来。 * 沐容听紫嫣讲罢,蹙眉问道:“沈宝许给了御林军指挥使做填房,沈家薇当真许给了袁大将军庶长子?” 紫嫣吃吃笑道,“沈五娘玩的是诡诈之术。” 真真假假地说出来,将临安王一家都给唬住了。 洛城袁家乃是世代武将之家,虽比不得梁家,就像是西凉的汤家一般存在。袁大将军根本就没有站队支持二皇子,沈容却在次日就放出风声,也至整个京城都知道,沈家八姑娘许配给了洛城袁大公子为妻,只待择了吉日就要下定,还说二人已经合了八字,乃是天作之合等等。 沐容笑道:“沈五娘而今越来越有脑子,居然想到了这么个法子,还唬得临安王一家信以为真。” “但属下以为,这不失为一个好法子,至少因为临安王的突然撤手,保持中立的态度,大周京城少了争斗,也少了牺牲。” 守卫军袖手旁观,九皇子的势力立时转弱。 御林军可是二皇子的,一个有兵,一个无兵,胜负也明。 ---题外话---感谢读友亲们的支持哦。最近比较郁闷,我是有史以来最苦逼的驾校学员,回老家学驾校,因不是当地身份证,要办居住证(跑社区开证明,再到派出所,结果派出所告诉我;居住证要从申请之日起满半年方能办理,从申请之日起满半月方能办理居住证明)。好不容易办到证明,审核档案时,说我的身份证地址与户籍地址不一样,让我重新办身份证各种繁琐,都想放弃了。如果有亲报驾校,报名之前一定要看一下自己的身份证地址与户籍地址是不是一样的,另外若是异地学驾,一定要提前人下居住证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82章 后妃结盟(补更一章 ) 沐容给紫嫣倒了一盏酸梅汤。 紫嫣一饮而尽。 地道里,匠人们皆得了酸梅汤喝,更有解暑茶管够。 紫嫣道:“沈五娘虽然玩了诡诈之术,却还不算失信。正统帝成功之后,她力保了临安王府上下。正统帝听说临安王早前支持九皇子,又闻守卫军正副统领是临安王的人,心存芥蒂,打算降临安王的爵位。吓得临安王父子入宫请罪,最后还是沈皇后出面求情,正统帝索性封了临安王一个安王爵位,临安王对此感恩戴德。回府之后,就派官媒上门替南宫昴求娶沈九娘,自请降安王世子妃萧氏为侧妃……” 临安王原要被降爵,因正统帝的沈皇后求情,不仅没降爵,反而从临安王徙封为安王、大周亲王通常只一字的瑞祥封号,可他却是两字封号,这一直是临安王心下的耻辱。临安王年轻时候,曾因与至德帝抢贵妃,被至德帝迁怒,封了两字封号的亲王,为此不少皇家宗亲在私下里取笑过偿。 安王妃道:“王爷,十五娘已够可怜了,你怎还呈疏请求降她的位分?改娶沈九娘为昴儿的嫡妻。” 从妻变妾,多是犯有大过者。世子妃萧十五娘并未犯下大过,因娘家落魄,荣国公萧氏一族参与两位皇子争夺皇权之路,成者荣华富贵,败者人人践踏。即便同是萧氏女的安王妃她亲姑母,此时也保不住萧十五娘撄。 安王大喝一声:“你懂个屁!”他早就受够了。 这一辈子,自从娶了临安王妃大萧氏,外人看他是敬重,实则是他畏惧萧家三分,谁让他早年与至德帝抢过女人,抢了不说,还抢输了。他与大萧氏的亲事是当年宫中至德帝的萧淑妃保的媒,当年萧淑妃还承诺“你娶我妹妹,我替你在皇上面前说好话。”荣国公两位嫡女,嫡长女嫁至德帝为妃,嫡幼女则嫁临安王为妻。 萧氏姐妹二人在京城相扶相持,手足情深。因着大萧氏的姐姐是萧淑妃,安王更是不敢开罪于她,给足了她作为一个嫡妃应有体面。 安王提高嗓门,“我这亲王爵位是如何保住的?是皇后求的情。做人得讲良心,沈九娘到底是皇后的妹妹,不看僧面看佛面,沈九娘是承恩候的嫡女,现下出身在小萧氏之上,当聘为嫡妻!” 以前,他都是唤“儿媳”的,现在一口一个“小萧氏”,依然是拿定了主意,要降萧十五娘的位分。 安王想到若非沈容提前递话,他安王府哪能保全,直至现在,他都不知道,当初沈容说的那些话原就是诈乎,相反,他还因这事感激沈容,心下拿定主意站在沈容这边。娶沈家姑娘为妾,这哪算正经的姻亲,既然是娶,就得以嫡妻之礼娶进门,方算姻亲,才算与当今沈皇后成了亲戚,有了困难,沈皇后才能帮安王府说话。 安王不满地轻啐道:“你瞧瞧小萧氏生的长孙,一岁多了,别人家的孩子到这个时候,能走能跳,都会喊爹娘了,可他呢?至今就会哭,连人都不会叫,双目无神。大萧氏,这件事,我还没找你们算账!你别当我老糊涂了,连傻子和正常孩子都分辩不出,合着小萧氏,瞒着他是傻子的事实……” 安王妃似被人刺中要害:萧十五娘生的嫡长孙,着实不如正常孩子。早前,她们婆媳请宫中的太医来瞧过,太医道“此乃天生心智较钝,难医!”太医怕安王妃生气,又补了一句,“待得三岁之后再瞧,许那时有好转。” 萧十五娘嫁给南宫昴,原就是姑舅开亲,属于近亲,所生的嫡长孙是个傻子,这原在情理之中。只是安王妃婆媳生怕让安王父子知晓实情,鬼鬼祟祟瞒着,还约束着下人,不得议论王府嫡长孙公子的事。 过去几十年,因安王妃大萧氏有一个在宫中做宠妃的萧淑妃,再因荣国公萧氏一族势大人多,安王亦因早年开罪至德帝,谨慎行事,低姿态做人,而今萧家落魄,让他再忍让安王妃,他是如何都做不到。以前在大萧氏面前,都不能大声说话,而今别说是大声说话,就是斥骂她一顿又有何妨。 他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了! 早前,他并不是想站在九皇子身边,还不是大萧氏挑唆着,说九皇子若得胜,会有多少多少的好处。 现在,九皇子许诺的好处,他已经有了,只要他用心办事,不愁不能与有从龙之功的肃王府平分秋色。 * 凤仪宫。 沈容衣着一袭华贵的凤袍,看着左右两侧的妃嫔,她是从玄武门娶进皇宫的正宫皇后,又因恢复了容貌,她一双漂亮的凤眸淡淡一扫,“元妃、贤妃带着妹妹们都退下罢!” “是。” 正统帝的结发原配周氏,得封元妃,位同淑妃位;早前的韦妃封为贤妃;早前的二皇子侧妃云妃、代国玳瑁公主因与人有染,只封了个四品婕妤;正统帝的其他侍妾,育有儿子的林氏,得封二品修仪;而后宅之中最得宠的樱姬夫人,得封昭媛;又有其他姬妾,得势得宠些的封了才人,只宠过可数一次或几次,一律封了宝林,十六个姬妾,人人都有了自己的封号、寝宫。 大周后廷,后/妃等级森严:皇后一人,特品;妃四人,正一品;九嫔(昭仪、昭媛、昭容、淑仪、淑媛、淑容、修仪、修媛、修容等)正二品;婕妤九人,正四品;才人十八人,正五品;美人十八人,正六品;宝林若干,正七品;采女若干,正八品。 周元妃不过二十多岁,瞧上去亦如三十来岁,喜静,性子沉默,问一句,答一句,典型的寡言之人。 韦贤妃则是活泼性子,领先告退,离殿门还有几步时,冲周元妃微微一笑,“我比元妃先离开,元妃不会介意吧?” “不介意!”周元妃回以一抹笑。 早在南宫旭还在潜邸时,韦贤妃与云婕妤就没将她放在眼里,要不是她被太医诊出再不能生,也何至有今日的麻烦。 身后,传来沈容那不高不低的声音:“樱昭媛先留下!” 樱姬应是“是”,领着宫娥静立在沈容面前。 耳畔,回应着柳飞烟的声音,“樱姬,你是未名宗的弟子,你的任务是襄助主子完成宏愿,事成之日,自能名扬千古,会成为让后世景仰的巾帼英雄。沈五娘虽然失忆脱离未名宗,但对未名宗还有大用,你小心襄助于她。” 樱姬是个如水温婉般的美人,柔得如水,但凡是男子就没有不喜欢,因自幼习舞,有着不同于其他女子的气质,行走之间,宛如柔柳摆风,道不出的好看。 沈容道了声“赐座。” 樱姬谢过,恭谨地坐在下手位置。 沈容蹙了蹙眉:“你娘姓石,算起来,我们也是表姐妹,而今同嫁皇上,共侍一夫,更当携手进退才是。” 樱姬柔声答道:“臣妾来自东海夷族,怎敢与皇后娘娘的高贵相比?娘娘宛如天上月,臣妾晃似萤火光。”心下,她却暗暗地骂道:沈五娘,未名宗的叛徒,若非我未名宗,你岂能恢复容貌,若非宗主襄助,你何来“九天凤凰转世”的名头。 但,她接近南宫旭,原有自己的使命。 沈容轻叹一声,“本宫说是表姐妹就是表姐妹。你认我亲娘是姨母,我就认你是表姐妹。” 樱姬给石氏讨公道,让潘氏、沈俊来伏法,这份情,沈容还是念着的。看到二皇子那一群的姬妾,若非她早就是无心之人,恐怕还真得飞醋乱飞,今生的她,早已经决定了要走的路。她这几日也观察了一番,这么多的女人里,樱姬绝对是独特的、美丽的,更是吸人眼球的。 樱姬受宠若惊地道:“臣妾愧不敢当。” 沈容不快地道:“休再说卑贱之言,我们是表姐妹,自当携手进退。你现在是尊贵的昭媛娘娘,皇上极是宠爱你,你放心,我能让你做昭媛,就能让你成为四妃之一。只是,京城有许多人说你来自歌舞坊,瞧你不起,此事得慢慢来。有我扶持,有皇上宠爱,你还怕甚?” 独木难支,这个道理,沈容是懂的,为了助她,沈俊臣更是一改以前的态度,甚至还养门客,就为了让沈容走得更远,这也是沈俊臣给她出的主意,叫她拉拢樱姬。沈容拢住皇后的实权,让正统帝敬她、重她;而樱姬则设法拢住正统帝的心。 沈容抛出了橄榄枝,樱姬眸露感激,“臣妾谢皇后娘娘厚恩!” 沈容拿帕子拭了一下小嘴,笑道:“前儿,安王递了奏疏,请求降世子南宫昴的嫡妻小萧氏位分,言辞之间,流露出要求娶我娘家妹妹沈九娘为世子嫡妃之意。樱姬,你觉得此事如何?” 樱姬怔忡:难不成沈容真以为她们是表姐妹? 天晓得,那都是宗门为了给沈五娘报仇,演出来的戏。 樱姬眨了眨眼,旁人不知真伪,但赵国硕王夫妇却知“石美金”是假,石氏也没有什么娘族舅家。“皇后娘娘,这件事你不是该问承恩候么?” 沈俊臣现下可是京城最风光的人物。女儿做了皇后,自己是礼部尚书,还封了承恩候的爵位,大门前天天送礼的人都排起了长队,收礼能收到手软,就是家中的庶女、庶子都有舔着脸上门结亲,说的都是嫡出子女的身份。而沈容昔日一句话,将沈宜许入安王府,而今天下皆知,沈宜要嫁给安王为儿媳。 沈皇后的嫡妹,怎么可能做小? 沈容吃吃笑道:“本宫的父亲,若见到安王爷递来的奏疏,还不得乐颠颠地替沈九娘谋到世子嫡妃的位分,可人家早前原是有嫡妻,是为了给她让位才降了位分,这不是让人笑话?不成!不成!本宫可不能被人指着脊梁骨骂:说本宫仗势欺人!” 前世,李氏潘氏结盟,借沈容之手害死沈宛,沈宜仗着王府嫡长孙“亲姨母”的身份,成为南宫昴的继室。今生,她将二人凑到一块,却不想让沈宜得到嫡妃位分。最多,只能让沈宜做侧妃。但萧家获罪,大萧氏可做安王妃,小萧氏却再做不得南宫昴的嫡妻。 樱姬心下兜转一番:沈容先未告诉沈俊臣,却先一步与自己提及此事。听沈容言辞间的意思,不想让沈宜成为南宫昴的嫡妻,未来的安王妃,身份尊贵。“皇后娘娘贤德兼备,天下皆知,臣妾听说亲王、亲王世子可有一正二侧。小萧氏难再为嫡妃,就降为侧妻,又不能扶了沈九娘做嫡妃,不如请皇上在群臣之中挑一个才貌双全的闺秀做昴世子的正妃。” 沈容眉眼含笑。 樱姬这么一打量:果然说中她的心事。这沈容到底是怎么想的,但凡有些姐妹情分,都会替沈宜争取到嫡妃位,可她却不想让沈宜为嫡妃,真正让人猜不透,除非,沈容对沈宜的感情,少了姐妹情,而是恨上了沈宜,非得让一个嫡妃压在她头上。 樱姬一想,越发肯定沈容恨沈宜,难道这恨是因为潘氏当年毒害石之故。 沈容若有所思,“樱姬妹妹觉得,哪家闺秀可堪为昴世子的嫡妃,你是听说过的,昴世子最爱美人,这容貌丑了,只怕不成。崔家适龄的嫡女,要么容貌太寻常,要么生得好的早就出阁。韦家的嫡女年纪太小,庶女虽然貌美,却难当嫡妃之位。” 沈容唤她一声“妹妹”,但她却不能唤沈容为“姐姐”,樱姬蹙眉想了片刻,“皇后娘娘可在崔、韦两家以外的重臣之女中挑选。”她粲然一笑,“皇上登基以来,敬重太后,亦追封生母刘氏为婉妃,听闻婉妃娘家还有一个兄弟任兵部右侍郎一职。” 这是正统帝生母娘家唯一一个有些本事,也有出息的人,好像是正统帝的三舅。刘家兄弟姐妹众多,当年正置刘婉妃家乡豫州送五百宫女入宫,为了能拿到六两银子,刘婉妃就自请参加宫女遴选。 刘婉妃十八岁时,某日被吃醉酒的至德帝误以为是宠妃,强宠一夜,不久后,刘婉妃发现有了身子。当时的韦皇后得到消息,封她为宝林,赐了院落给她住,又挑了宫娥服侍,然,后廷争权夺势,她怀着正统帝,几番着人暗算,虽勉力保住了孩子,她的身子也受了亏空,待她产下正统帝,身子更是一日不如一日,待正统帝不到三岁,撒手人寰,英年早逝。 韦太后膝下只得一个永懿公主,瞧正统帝无生母,接他到凤仪宫哺养。 韦家有从龙之功,又因韦太后之故,颇得正统帝礼敬。 正统帝登基为帝,给了韦太后如同亲母一般的敬重。 樱姬又道:“此乃大事,皇后娘娘还得与太后娘娘讨些主意才是。” 沈容深以为然。 * 又三日后,正统帝下旨赐婚: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左丞相崔慎有嫡孙女崔七娘,贤良端淑,今赐嫁安王世子南宫昴为嫡妃,着其择日完婚。承恩候有女沈九娘,温婉柔和,着其及笄之后,嫁南宫昴为侧妃。钦此!”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兵部右侍郎刘大和有女刘五娘,才貌双全;安王府有公子南宫显,文武兼备,二人正是郎才女貌,今赐良缘,共结秦晋之好!钦此!” 正统帝接连给安王府下了两份赐婚圣旨,一个是给世子南宫昴赐婚的,另一个则是给安王的宠妾林侧妃所出之子南宫显赐婚,这南宫显今岁亦至弱冠之龄,至今尚未订亲,着实时早前大萧氏行事霸道,总是欺压着其他侧妃、侍妾所出的儿女。 安王接到圣旨,林侧妃与南宫显倒是喜露于色,谁不知道刘大和是正统帝的亲娘舅,皇帝将自家表妹嫁给南宫显,这得看重南宫显。 安王欢喜,他那一份奏疏上去,皇帝竟下旨让南宫昴娶崔七娘,这崔七娘乃是左丞相的庶子嫡女,容貌那是一等一的好。 南宫昴比吃了蜜糖还高兴,着实是崔七娘的艳名,他早有耳闻,没想许给他了。 安王妃大萧氏,愣在大厅中央。 小萧氏则是满脸疑惑,一日前,皇后刚回复了同意将她降为侧妃的内务府玉碟文书,今日就给南宫昴另赐了良缘,早前想的是沈宜入府,沈宜年纪还小,就算要嫁进来,还得两年时间,谁曾想,千算万算,不是沈宜,却引来一个更大的麻烦——崔七娘。 崔七娘因自小聪明伶俐,又生得好,被崔府上下给宠坏了,行事刁钻,二八年华,婚事高不成、低不就。崔家四太太曾放出话来,“我家七娘才貌双全,当配天下的尊贵男儿。”这样说,不就是打定主意要嫁皇家。 沈俊臣正想着做南宫昴的正经岳父,然,一纸圣旨,打乱他的计划。接旨后,他在桂安院来回踱步,心下猜测着:这是皇帝的意思还是皇后的意思,让崔七娘做安王世子妃,怎么瞧着像是太后的意思。 韦氏看他在屋子转来转去,只瞧得眼花,“候爷,圣旨已下,再难更改。” 沈俊臣道:“皇上这是什么意思?” 萧家犯了大罪,安王府原也想获罪的,沈容却在正统帝面前替其求情,不仅无罪,还从临安王徙封为安王,而今再下旨赐婚,崔家与韦太后有亲,将崔七娘赐嫁安王世子,这是说不再追究安王的过错? 沈宜原在阁楼里,正想着萧家获罪,她就能风光体面地嫁给南宫昴做正妃,突地听到玻统帝下统,愣了半晌也没回过神来,“绣桃,崔七娘许给昴世子做正妃,我是侧妃?” 绣桃以前不叫这名,因沈容给自己的侍女都取“画兰画菊画梅画莲”的名儿,府中上下都觉得那名极雅致,也不再叫小什么、侍什么,沈宜便给自己的丫头也换了个雅致些的名字,以绣为名,绣桃、绣梅、绣桂、绣梨等等,倒比以前的名听着好听些。 沈宜一心想着要做个尊贵人。 早前,她还对沈容有几分怨恨,后来想着沈容带给沈家的泼天富贵,又有潘家几位舅母递话,叫她万不可与沈容生份。 沈宜正生闷气,却见绣桂红着脸儿从外头跑进来,喘着粗气道:“九姑娘,皇后娘娘遣画莲姑娘入府了。” 沈宜忙道:“五姐姐定是知晓原因。”为了前程,她都放下了怨恨,一心与沈容示好,这几个月来,沈宜自认做得很好,提着裙子,领着丫头就往桂安院奔去。 待沈宜抵达时,连佛堂的李老娘、二房的柳氏都到了。 对于沈家来说,沈宜应该是妥妥的昴世子妃,突然间就变成侧妃了,而世子妃却落到了崔家的庶子嫡女身上,崔家虽然富贵,可他们沈家现在是当今皇帝的岳家,不比崔家差。 沈俊臣昂首挺胸,做国丈了,底气十足。 早前因为一场风波,先被至德帝连降官职,后因沈容是“九天凤凰”的转世,他再复官职,还拥有了“承恩候”的爵位,可谓一门荣宠。 韦氏笑微微地问画莲道:“莲姑娘,宫里出了何事?” 画莲面露忧色地轻叹一声,“安王爷是个知轻重的,萧家获罪,几日前递了奏疏,说要降小萧氏为侧妃。我们皇后娘娘也一心替九姑娘盘算着,皇上那边原也是同意让九姑娘做昴世子妃,谁晓得,太后娘娘一句话,皇后娘娘不能再替九姑娘争取嫡妃之位。 皇后娘娘刚提了句‘安王爷呈疏请求降小萧氏为侧妃,求娶沈九娘为世子嫡妃。’太后当即就问道‘哀家知道你是个好的,听说沈四娘未婚有孕了?’” 沈宜死死地拽着帕子,花容变色,“四姐姐不是说染了风寒病了吗?我们都快一月未见着人了。” 画莲很是为难地道:“沈候爷,皇后娘娘也吓了一跳,不晓得这话是怎么来的,令奴婢回来问问。好歹沈四姑娘是订了亲的人,御林军指挥使就算在朝堂,那也是排得上名号的重臣、大官,四姑娘一过门,就是体面的二品夫人……” 家丑之事,沈容又不会直接追问太后这话的来处,要是被道破了,她也没脸。 李老娘此刻气得咬牙切齿对柳氏道:“你说,宝丫头到底是什么病?怎的太后会对皇后娘娘说这等话,家里还有好几个没出阁的姑娘呢?” ---题外话---最近上驾校,不知道昨日要加更,现在补上一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83章 落胎 柳氏面容一凛,她是知道的,自从她被无赖诈取了大笔家业,沈俊来原该被处死,却遇新帝登基大赦天下,沈俊来罪减二等。尤其在沈容成为“九天凤凰转世”后,她就求着李老娘说话,又讨好韦氏,带着二房的儿女回了沈府住,二房占了三处院子,沈宝与沈寒住了阁楼,柳氏住一处,二房的公子又住一处。虽然挤了些,却总比在外头的好,更何况承恩候府现下风光体面。 沈宜急道:“二婶,都这个时候了,你倒是说话,宝姑娘得的什么病,为什么太后会那样说,堵得皇后娘娘都接不上话。” 一定是这样撄! 因为沈宝这个祸害,害得太后认为沈家其他姑娘都不好,让她错失正妃之位,只能做侧妃。 沈俊臣大喝一声:“弟妹,说实话!” 柳氏还真怕沈俊臣恼了,他现在才是一家之主,结结巴巴地道:“是……是四姑娘背着家里幽会董家公子怀了身子!” 沈宜一听,轻呼一声“父亲”,拿着帕子泪如雨下。 沈宝许给了孟指挥使,虽然年纪大些,人家长得也不错,而且位高权重,又有从龙之功,与正统帝也是“自己人”,当初的保媒人,还是潜邸时的正统帝,这不是打正统帝的脸面。沈宝行事不得体就罢了,居然还大了肚子;大了肚子,就把事处理好,这件丑事连太后都知道。 韦氏轻叹一声,指着柳氏道:“弟妹,不是我说你,你怎能捅这么大的篓子?”韦氏没女儿,可沈家还有好几个未出阁的丫头,沈俊臣得势后又纳了四房侍妾。沈家的人口算是少的,多娶妻纳妾,就能多生儿女,何况现在沈家的儿女都是各家权贵结亲联姻的对象偿。 韦氏恼道:“这么大的事,你还不告诉我,连皇后娘娘在太后跟前都吃了挂落,我家宜姐儿生生被这事给连累了。” 柳氏结结巴巴,她当时只想把这事给抹平,硬是捂了下来,落胎药也是她给沈宝抓的,就想着人不知鬼不觉的就过去了,沈宝总不能揣着董绍安的种嫁给孟大人,这不是打孟家的脸面。 画莲拧了拧眉,“太后所说的话儿,并非空穴来风。皇后娘娘还想着,若孩子是孟家的,就让四姑娘早日过门,可……现在这事如何是好?皇后娘娘着奴婢入府,就是想问问这事的来龙去脉。太后素来说话行事最是得体的,还好当时说这话时,并没有后廷的妃嫔们听见,否则,可让娘娘的脸面往哪儿搁?” 太后给皇后脸面,只怕有一部分也是因为韦氏之故。 韦氏现在是承恩候夫人,是正一品的诰命夫人。 沈俊臣气得青筋暴露,对李老娘恼道:“当初,本候就不同意让二房住到一块,你看看二房的孩子,一个个都成什么样子,为着她,我家九娘原该是正经的世子妃,生生成了侧妃。” 沈宜抹着泪:恨死沈宝了!这门亲事,原是沈容替她谋划的,她是要做世子妃的,因着沈宝做错事,连累她错失世子妃的宝座,只能做侧妃。 李老娘顾不得体面,骂道:“那贱/人怎的做出此等事,把我沈家的脸面丢尽了!还敢瞒着家里,把九娘的世子妃都闹没了!” 那可是未来的安王妃,就这样平白丢了,李老娘怒不可遏,一转身,在桂安院寻了一遍,从院子里的树上折了根桃枝下来,气势汹汹地往沈宝的寝院奔去。 柳氏自知理亏,早前就想着人不知、鬼不觉,哪曾想到,这是她与沈宝做得极隐秘的事,怎的连太后都知道了。莫不是这府中,有太后的耳目?“大伯兄,是……是我的错,我当时就想着,早些把这事给了了。” 韦氏恼道:“你怎不与我们商量一下,宫里的贵人都知道。孟家知不知道?四娘现在这样子,如何做人家填房正室、诰命夫人?”韦氏停了片刻,满腹气恼,她是真心疼沈容的,沈容被太后说了,沈家姑娘的名声也跟着被毁。“候爷,你看这事……可如何是好?” 孟大人再不济,也有从龙之功,得正统帝器重。 柳氏气沈宝得紧,沈俊来原是获罪之人,定秋后问斩,新帝登基大赦天下,沈俊来原是斩首之人,罪减一等只判了个流放矿场服苦役。新帝娶凤祥郡主为后,再次大赦,沈俊来从永久服劳役改为服役三年,只要他咬紧牙关忍过去,就能回家。尤其沈俊来听说沈容做了皇后,士气高涨,虽然矿场辛苦,也坚持着,盼着时间可以过得更快些,好早日回家与母亲、大哥团聚,就算他不能入仕,也没人能够欺他。 李老娘抄着桃枝,气冲冲进了沈宝的阁楼。 沈寒正在窗下做女红,绣的是一块乳白色的绢帕。 “沈宝,你这个孽障!皇后娘娘和候爷疼你,你就是这么干的?正经二品诰命夫人你不做,就看上破落户?还干出这等不要脸面的事,累得九娘丢了正妃位,你给我滚出来,老娘今日非打死你不可!你亲娘死得早,我与你说了多少回?破落户配不上你,叫你听候爷的,你是怎么做的……”李老娘骂骂咧咧,指着小链、小钿二人,厉声道:“老娘要教她,你们谁也不许拦,这种丢人现眼,败坏沈家名声的孽障,还活着作甚?” 李老娘进了沈宝住的屋子,沈宝正半躺在临窗的小榻上,窗户只开了两指宽的小缝,李老娘执起桃枝,噼噼啪啪就是一阵乱打。 沈宝一声惨叫,为躲桃枝,滚落在地。 沈寒不知所谓,只知近来柳氏与沈宝总是嘀嘀咕咕地说话,从来没觉得柳氏与沈宝有现在这般好。她立在院子里,一脸错愕地望着阁楼上,听到李老娘那有力的脚步声,还有窗户中依稀可见的起伏手臂,夹杂着挥落到身上的啪响。 骂声、打声、痛声交融一体。 沈寒畏惧地拉住身边的丫头:“这是怎么了?” 来的却是柳氏的陪嫁丫头,唤作茗儿的。茗儿低低地道:“皇后娘娘原要给九姑娘谋安王世子妃的名分,结果因四姑娘为董家公子落胎的事被宫中贵人知晓,害得皇后娘娘在宫里丢了脸面,九姑娘只能为世子侧妃……” 沈寒听到耳里,直惊得目瞪口呆,结结巴巴地道:“四姐姐这些日子说染风寒,竟是假的?” 茗儿点了点头,“二太太原以为没人知道,哪曾想连宫里太后都知道了,只怕……姑娘们都要受她连累。寒姑娘是没瞧见,九姑娘在桂安院的模样,恨不得要生吞活剥了她。” 沈寒立时忆起沈家薇,“八姐姐正与袁家议亲……” 茗儿低声道:“寒姑娘,皇后娘娘使了画莲姑娘回家来问,怕是娘娘也好奇着呢,你说出了这种事,娘娘脸上也无光。候爷这会子正在气头上,李老娘觉得丢了脸面,这会定是饶不得她。” 李老娘,现下的沈府上下都是这样称呼沈老太太,着实早前火烧沈容的事闹得太多,她的诰命之身也被剥夺了。 沈寒不满地轻斥:“孟大人好歹也是正二品重臣,她一过门就是正经诰命夫人,怕她一门心思相中破落户,害得我们姐妹都跟着丢脸。” 因着沈宝一个,沈家姑娘们的名声都受到连累,尤其对沈宜的影响最大,原是正经嫡室正妃,偏因着沈宝闹出丑事,连她也成为侧妃,一个是正经嫡房,一个是妾室,谁尊谁卑高低立现。 李老娘挥着桃枝将沈宝狠狠地抽了一顿,只抽得气喘/吁/吁,吐着大气,指着沈宝道:“你这个不要脸面的,沈家现在是什么门第,皇亲国戚,好不容易因着皇后娘娘光宗耀祖了,却因着你,害得娘娘在宫里丢了面子。你也不瞧瞧你自儿个的模样,这等好亲事,可是皇后娘娘给你求来的,你自己不珍惜,还出了丑事,你叫我这张脸如何去见人……” 沈宝的身子颤栗着。 李老娘挥手又抽了几下,因是夏日,原就穿得少,落在身上,钻心地疼,她直想干脆揍死这丢人现眼的东西,幽会董绍安,还做出那等出格事,做了就捂紧了,偏让宫里的贵人都知道。 沈容到底是做儿媳的,正信心满满地替自家妹妹争取嫡妃位,被人一下子捅出这种事,只怕当即羞得要死的心都有,以往后还如何为家中姑娘们争取好良缘。 李老娘气恼地坐在贵妃椅上,想到沈宝干的丢人事,又想到连太后都知道,越发觉得丢人,哇的一声,嚎啕大哭起来:“三杏啊,这就是你生的孽障啊!一个比一个不省心,而今的小六倒是知晓了些,也肯用心学本事。你瞧瞧这个孽障啊,多好的亲事,就被她闹成这般。” 孟大人是何身份,愿意娶沈宝那是看重沈家。可沈宝不知自重,干出如此丢脸的事,沈家可有好几个姑娘,以后都得受她拖累。 沈宝除了哭,一个字不敢说,只低低抽泣,她原想人鬼不知,怎就传出去了,柳氏可是保证过,谁也不说,弄不好就是柳氏传出去的。 李老娘自从发现沈容的贵重后,眼里就只看得到沈容与沈俊臣这对父女,一改以往的行事作风,这也是李老娘猛然发现,她余生真正能倚重的还得沈俊臣,她还想着沈容消了气,赏她一个诰命夫人当当,谁知道沈宝就给捅了这么大的篓子。 沈宜在阁楼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沈家薇、沈家莉姐妹只知道家里出了事,却不知何事,赶到素月阁探望时,见沈宜泪流满面。 沈家薇凝了一下,“九妹妹这是怎了?” 绣桃愤愤然地道:“宝乡君真是个害人精!” 沈家莉瞪着灵动的双眸,视线在沈家薇与沈宜二人间流转。 沈宜抹了把泪儿,“她可真是好本事呢,连皇后娘娘在宫里都丢了面子,我原本的世子妃位分,硬是被她给弄没了。八姐姐可得小心着了,你正与袁大公子议亲,弄不好,那祸害就能把你的好亲事给闹没了。” 沈家薇早前原是想嫁皇亲国戚,沈容被毁容后,那位公子死活也不愿娶她,她已经丢过一回脸面,再也经不住折腾。沈家薇被她没头没脑的一句话闹得逾加迷糊,她亦听说沈宜的赐婚圣旨到了,原想着萧十五娘再做不得安王世子妃的,这一点猜中了,却猜错世子妃换人。换的人是崔七娘,沈九娘只能做世子侧妃,被人压上一头,哪个女子会服输,况且现在的沈家权势风头并不比崔家差。 沈家薇身边的侍线着急,“出了甚事?” 沈宜一想自己原该到手的世子妃就飞了,一着急,眼泪就奔涌了出来,她没有亲娘谋划,好在沈俊臣心里有她,她与沈容这几个月也相处得极好,沈容也曾说过,会替她谋划世子妃的位分,谁曾想,被沈宝这一闹,原该到手的正妻位就没了。 沈宜与绣桃使了个眼色,绣桃将屋中的下人都斥走,小声地将沈宝的事儿细细地说了。 沈家薇、沈家莉听罢,都怔得久久说不出话来。 沈宝不是染了风寒在静养,居然是落胎在院子里坐小月,这个事太让人震惊了!而这事太后娘娘都知道了,可皇后娘娘不知,在皇后娘娘要为沈宜谋安王世子妃位时,被太后给点破,这不是狠狠地打了皇后娘娘一个耳光,这也是皇后娘娘派了身边心腹画莲姑娘回府来问的原因。 沈家莉恼道:“那个祸害,怎就不消停呢!将九姐姐的世子妃位硬是闹腾得没了。” 沈家薇立时想到自己的亲事,她现在正与袁家议亲,这次是洛城袁大将军的夫人使了官媒来提亲的,正待两家合了八字,就会亲自登门下小定。 沈家薇沉默了片刻,心下也跟着恨极了沈宝,她居然敢与董绍安做出那等事,还怀上了孩子,这简直…… 她们沈家姑娘的亲事,怕是要因沈宝都变得艰难。 真真是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 沈家姑娘们在屋里议论沈宝的事。 * 桂安院内,沈俊臣将沈宏、沈宪兄弟俩一并唤了过去,彼时,画莲从沈俊臣那儿拿了十万两银子回宫,银钱是沈俊臣给沈容的。 沈宝坏了沈容的谋划,又让她在宫中丢了脸面,沈俊臣理所应当地觉得应该给沈容一些补偿,沈容是皇后,她的前程与沈家是绑到一起的。 沈俊臣简要讲了沈宝出的事,因着沈宝,皇后在宫里丢了面子,也没法再帮沈宜求得世子妃位,由太后做主,将崔七娘配给了南宫昴,而沈宜只能做侧妃。 沈宏咬了咬唇,这不是说他妹妹的世子妃位因沈宝这个时候做了丢人事,太后认为沈宜也是这样的女子,只配做侧妃。 沈宪则是想着:他还等着做孟大人的小舅子呢!这是说,沈宝被董绍安弄大了肚子,还因这事,害了皇后娘娘,更累了沈宜…… 沈宪大叫一声,倏地站起,“伯父,我带人废了董绍安那王八蛋!我沈家的姑娘他也敢碰,害我们沈家这次丢了面子。” 沈宏不动神色,心下暗恨沈宝多事,世子妃与世子侧妃,只差一字,却差了几个等阶,就算将来生下儿女,也要顶个“庶”字。“六哥当这是好事?还不觉得丢人么?” 沈宪立时蔫了,拳头紧握着,这件丑事连太后都知道了,他们沈家的脸面可真丢尽了,主要是皇后娘娘丢了面子,沈俊臣也觉得被人打了脸,他还想做安王世子的正经岳父呢,这下子不成了! 他有一个做皇后的闺女,再有一个亲王府世子妃的闺女,这多体面啊! 沈容当初与沈俊臣为了帮潜邸时的正统帝,这才做主,将沈宝许配给孟大人做填房,孟大人的年纪与沈俊臣差不多,但因自幼习武,看上去也只三十三四的模样,因是嫡妻,倒还配得沈宝,重要的是,沈宝嫁过去就是诰命嫡妻,只要沈宝再生下一男半女,余生也算有靠。 沈俊臣轻叹一声,“皇后娘娘派了画莲姑娘来问,沈宝出了什么事?现下已经弄明白了。可这事,得有一个交代,太后和皇上都知道此事。皇后娘娘说,皇上器重孟大人,如果再将这样的姑娘嫁入孟府,这就是打孟大人的脸面,弄不好结亲不成就成结仇。我叫你们兄弟来,一则你们也大了,得接触些家中事务。我想听听你们兄弟的意见,这件事如何处置?” 沈宏心下迷糊:这件事,他们都不知道,太后是如何知道的?除非,太后从一开始就不赞同沈家姑娘嫁入亲王府做世子妃,一直在暗中盯着。 韦家是皇亲国戚,韦氏女儿嫁的婆家一个比一个富贵。 但,又觉得哪里不对,一时间找不到原因。 沈宝的事就似为了阻止沈宜做安王世子妃特意出现的。 沈宪没心没肺地道:“伯父,大不了尽早把沈宝嫁到孟家,到时候再挑四个绝/色丫头陪嫁,当是我们沈家送给孟家的侍妾,想来孟大人也不会计较的。” 柳氏轻啐道:“六爷这话可不妥,将心比心,若你未过门的妻子被人玷污了去……” 沈宪咬牙道:“若是我的女人,我直接掐死她!”一出口,他自己先呆住。 他会如此,孟大人又如何想?都怪董绍安,明知道沈宝是许了人家的,还敢引/诱沈宝做下如此丢脸的事。 韦氏面露难色,这件事确实有些不好办,当初的保媒人可是正统帝,两家这才订下亲事。这些日子一直等孟家那边上门商议婚期,却出了这样的事。“候爷,着实不成,唯有换人联姻,要不我去崔家走一趟,问问姑母……” 沈俊臣脱口道声“不行”,他着实觉得丢脸,“这种事,太丢颜面,不得外传,实在不行,就告诉孟大人,说沈宝有病,我们沈家换人联姻。”说来容易,可沈家的姑娘,适龄的几个,离及笄还早,沈宝原是最合适的,今年已经十六了,而沈家薇正与洛城袁家大公子议亲,沈家莉太小,还得四五年才及笄呢。 沈宏轻声问道:“母亲,韦家可有适龄的姑娘?” 韦家乃是京城名门,正统帝登基,因韦家有从龙之功,还是颇给颜面的,韦家的爵位又升了一等。摇头道:“不是早早订亲的,就是年纪尚幼,是不成的。” 柳氏双眸一闪,“大伯哥,我养父家中倒有几个妹妹,上回写信回去,养母还与我说,若在京城有合适的人家,让我帮着瞧看。孟大人长得英武不凡,又是个有大本事的,年纪轻轻就位及二品大臣……” 沈宏心下苦笑,柳氏居然替章家姑娘谋起亲事来。既是如此,他也不要谦让,能帮亲舅家一把也不错,当即道:“父亲,潘家还有几位适龄姑娘,嫡出、庶出的都有,这次是我们沈家有亏孟大人在前,定要给孟家说一门更好的嫡女才是。” 潘家势弱,除了潘大老爷在户部做五品员外郎,潘家二老爷只谋了个闲职,三老爷还是个小吏呢,如果能让潘家与孟家结亲,也算是他帮扶了舅家。 沈俊臣与柳氏的养父母家并无甚交集,但他与潘家是有芥蒂在的,现在,他才发现自己没有什么紧要的姻亲,他吐了一口气,突地忆起,自己还有两个交好的同袍,这一个在吏部做员外郎闻牧,与他有同科之缘。另一个则在工部做右侍郎费林,曾在江南任上时有来往,也算是朋友。 沈俊臣摆了摆手:“沈宝的事,先不要说出去,这着实太丢脸。”他对柳氏道:“弟妹是二房的正室太太,你是她母亲,对她原有教导之责,出了这种事,你也有责任。你们二房可还有寒姐儿、萼姐儿两个,沈家姑娘的名声,不能因她毁了姻缘。” 柳氏听明白这意思,沈俊臣是准备弃掉沈宝。“伯哥的意思是……” “皇后娘娘一直说我们沈家今非昔比,承恩候府的规矩得立起来,将沈宝送到无欲庵去罢,我沈家就全当没这么个人。” 沈宏暗思:沈俊臣是要弃了沈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84章 争逐 对于一个败坏了沈家名声的姑娘,这在规矩大的人家,重则一碗毒药赐死,轻则送往庵堂。 沈宪则有些不忍,惊呼一声“伯父,这……四姐姐也是一时糊涂……” 韦氏厉声道:“一时糊涂,就能干出这种事。皇后娘娘丢了多大的面子,宜姐儿也因她的过错……唉……”她自是巴不得姑娘们个个都出息,他日正好能帮扶上她的两个儿子。 沈俊臣轻叹一声,“送到无欲庵住上一年两年再说,待这事淡了,若有不计较她失节的人家,再接回来。为了沈家其他的姑娘,不能再将她留下,老娘那里,太太与弟妹都与她说说。沈家的名声,不得不维护,我们沈家是新贵,这个当口上,名声可是极重要的。”他又道:“都散了吧,我再想想,这件事如何处置。撄” 柳氏、沈宏、沈宪出了桂安院。 韦氏静默地蓄了茶水递给沈俊臣。 沈俊臣道:“我的好友闻牧、费林两家中,可有适龄的姑娘?” 这两家的太太常来府中走动,虽然以前也来,却不如今年走得勤,每次来都会带上家中的姑娘串门偿。 韦氏道:“候爷是想从这两家中挑个姑娘嫁给孟大人?” “这两家的姑娘,我瞧着也是好的,闻太太、费太太都是官宦人家的小姐,最是懂规矩的。” 韦氏想了片刻,“闻家是有一个适龄的姑娘,好像是三月及笄的,可惜是个庶长女;至于费家,嫡长女是几年前就订了亲事的,今年八月就要出阁,费家的嫡次女与我们家的莉姐儿同岁,不大合适。” 沈俊臣轻叹一声,“你明儿借了机会,唤闻太太、费太太上门,探探她们的语气。莫让人知道沈宝的事,太丢人了!就说沈宝患了隐疾,需得长期静养,一两年怕是好不了,然孟家的亲事不想就此断了,得觅个好姑娘给孟大人。你再想个法子,往孟家递个话,让孟家有个准备。” 沈宝出了事,沈俊臣不想再继续瞒着,不如挑明白了,他再张罗着给孟家说个更好的,这样一来,也算是行事磊落,让人挑不出错儿呢。 沈容那边,许是因沈宝的事恼了。 告诉她事的,如果是沈家,沈容还能接受,却是从太后那儿知道的。 沈宏出了桂安院,一路上琢磨着孟家与沈家联姻的事,瞧着是不成了,如果让潘氏续上这门亲事,是利大于弊,潘家到底是他的亲舅家,沈宝又累及了沈宜,如果潘家真愿意,他倒愿意从中玉成此事。 柳氏则有自己的盘算,她一直觉得自己没娘家,如果把养父章家的妹妹嫁给孟大人,她在养父家也算有脸面了。她咬了咬唇,觉得应该尽快把这件事透给养父,她也愿意在这件事出份大力。 孟大人虽是不惑之年,四十岁的二品重臣太少,多少官员熬了一辈子也是小吏,还有多少能臣熬至发须皆白才到这位置。 李老娘将沈宝痛打一顿,不等沈宝的伤势养好,沈宝、小链被送入无欲庵。李老娘这次没再替沈宝,着实是让她觉得沈宝行事太丢脸。 回头,李老娘知道沈俊臣要换人与孟家结亲的事,心思陡然活乏,寻思着把她娘家的姑娘嫁给孟大人,想着李家没有功名,便在她的姐妹寻了一遍,还真发现她有一个很体面的妹子,其妹夫是绵州某县的举人,还做过某县令的师爷,家里薄有家业。 这日,李老娘唤了沈家薇到佛堂,让沈家薇以她的名义给李三花写信,让李三花把家里长得最好又最懂规矩的姑娘送来京城,她要将这姑娘嫁给二品大官做填房…… 沈家薇一边写信,一边心里犯嘀咕:开什么玩笑?李三花嫁的蒲家,虽然在绵州算是书香门第,可在京城都不够看,蒲老太爷就是个举人,还敢谋求二品官员家的亲事。但她不能说,只能照着李老娘的意思把信写好,又照着信给李老娘读了一遍。 李老娘很满意地道:“你使人将信寄出去,要寄八百里加急的,可不能误了我的事。” 沈家薇哪敢啊!她可知道,现下孟家的亲事,好几个人都打着主意,“祖母,你是知道的,府里规矩重,我又正在议亲,我连诗社都不能去了。” 这是为了防止出事。京城大多数的闺秀,一旦议亲时,都会回避,减少出门次数,也免被议亲的婆家寻出不是,就算是她是承恩候府的姑娘,也不能违了规矩。 前些日子,韦氏将她们几姐妹唤过去,千叮万嘱道“咱们家出了个皇后娘娘,也算是皇亲国戚,越是这样,行事越要谨慎。八姑娘、九姑娘议亲的议亲,订亲的订亲,往后就少出门,要买针线、胭脂,令丫头婆子去。” 她要给李老娘寄了信,回头还不知道惹出多大的麻烦。 沈家薇不敢惹沈俊臣气恼,理不敢开罪韦氏。 韦氏好心叮嘱了,她更不敢逾矩。 沈家薇福身道:“祖母,我答应母亲,今儿要去桂安院用饭,瞧着时辰到了,不能让母亲等我,孙女告退!”不等李老娘开口,她先离了佛堂,到了外头,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这件事,她得先告诉韦氏,不能让李老娘胡来。 沈俊臣本想将那封信给扣下来,谁曾想,待韦氏告诉他时,已经晚了一步,信被寄出去。沈俊臣寻了李老娘,道了句“娘这是胡闹!三姨丈家的出身配得上孟家!” “二太太给她养父章家谋划,这就行?她谋得,我就谋得,再怎么说,那孩子也叫我一声姨祖母,是我妹妹的孙女,就跟我自家孙女一样。” 李老娘这会子亲疏又分得清楚了。 沈俊臣气得无语。 隔日,潘家大太太、二太太就登门了,这是沈、潘两家闹翻后,第一次登门拜访,言辞行事颇是得体,早前韦氏还奇怪,没说几句,两位太太就打听起孟家的亲事来,韦氏这才如梦初醒,潘家是冲着孟大人的亲事来的。 原在说话,费林太太、闻牧太太带着两家的姑娘登门拜访,费太太领的不是自家嫡女,而是费林弟弟费森的嫡长女,这姑娘去年秋天及笄的,是费森原配所出,费森在地方任职,他带着继室终子离京前,将嫡长女寄养在大哥大嫂家。 费林太太觉得如何能让费三娘嫁给孟大人也不错,这孩子没亲娘,她没少看顾,与她亲生女儿也没大差别。 闻牧太太听说沈家在替孟大人另说亲事,也活乏了,若是旁人,这事许不成,谁让沈家有个皇后在,皇后极得正统帝宠爱,听说正统帝能登基,她也是帮衬上大忙的,五千守卫军后来撤出争斗,就是皇后说服收为正统帝所用。 * 紫嫣猜沐容想听沈家的事,就细讲了一遍。 沐容面露凝重之色,“沈五娘越来越会演戏了。” 明明是她不想沈宜做安王世子妃,硬是将大错栽到沈宝头上。就凭这儿,沈宜还不得恨沈宝一辈子。 早前,她还在想,沈容怎地不让沈宝嫁给董绍安,将这两人凑成一对,不是正好一起折磨。 沈容成全了沈宜,却不让沈宜做正妃,又让崔七娘压了沈宜一头。 这样的报复,比轻易地让人死更妙! 沐容道:“沈五娘早前不知道沈宝落胎的事?当真是从太后那里听到的?” 紫嫣笑答道:“主子不会以为,当真是太后在承恩候府埋了耳目?这事儿,是沈五娘派人故意透露给太后身边的嬷嬷。沈五娘是嫁到了宫中,可她对沈家还不放心,在府里留了好几个眼线,目的就是要沈俊臣一如既往地支持她。 沈五娘恨潘氏,对沈九娘也有莫名的恨意,换句话说,对沈家除韦氏母子、柳氏母子以外的人,她都有一份莫名的怨恨。只是想不明白,她怎会恨沈家人?说起来,他们也是一家人,不问曾经如何,就看现下,沈家待她还是不错的。听说,每个月承恩候都会着人给她送一笔银钱,少则五万两,多则十万两。” 沈容给沈家带来了泼天的富贵,沈俊臣曾经如何暂不论,但现在他是极看重沈容的,能这样大把大把地给她送银子,可见其重视程度。 紫嫣想不明白:沈容为何那样恨沈家人? 但沐容却是深晓其间的恨意,世间没有莫名的恨,自有其原因,而沈容的恨,大多缘自她前世所受的苦难。 紫嫣道:“大周御林军指挥使孟诚,除了年纪大些,此人还是不错的。” 沐容勾唇,“现在的沈五娘还真是变了,如果我没猜错,从一开始她就知道沈宝不会接受与一个不惑之年的孟诚订亲。只怕早前就感觉到什么,方与董绍安做了逾矩之事。沈五娘就没真心送沈宝富贵荣华的意思,根本就是看沈宝做错事,只要她一错,沈宝就会彻底成为沈家的弃子!” 沈宝失贞,但凡有头有脸的人家就不会娶她。 沈宜错失亲王世子嫡妻位分,会恨沈宝一辈子。 沈容暗中布局,看起来,她依旧友爱姐妹,处处替沈家着想,可她却想掌控整个沈家,否则她不会嫁入深宫前就在沈家布下了眼线,但凡沈家发生的大小事,都逃不过她的眼睛。 沈容与前世时截然不同,前世的她,为爱所困,为情而生;今生的她,没有心,只求权势之路和荣华富贵,更爱上了掌控他人的命运。 沐容问道:“孟大人是否娶亲?” “尚无,不过未婚妻定的是费三娘,因着这儿,费家很感激承恩候。”因沈宏、李老娘、柳氏的掺合,曾一度弄得沈俊臣焦头烂额,最终,沈俊臣让各家选出最优秀的女儿,又请了孟大人入府,摊牌说沈宝身子不好,只怕没两年养不好病,但大男儿不能无妻,至于正统帝与皇后那边,沈俊臣会入宫说明原由。 正统帝只当是沈宝真的体弱。 太后与沈容明了原因。,太后念着沈容玉成了崔七娘与南宫昴的婚事,也没点破。 孟大人在几家姑娘人选里,自己相中费三娘,没几日先合八字,再换庚帖,甚至连亲事也选定了,就定在八月初六。 这边订了亲,不到二十日,李三花就带着蒲家自称最优秀的两个孙女入京了,一来就住到了承恩候府。 李老娘听说孟大人与费三娘订亲,觉得失了面子,自打保票地说,会让沈俊臣给蒲家两个姑娘说门好亲事。 沈二太太柳氏娘家章家,娘家大嫂章大/奶奶也领了章家两位姑娘入京,柳氏因沈俊来去了矿场服苦役,她独守空房,嫁了沈俊来,也一改往日的性子,老老实实地做沈家二太太,少了应酬,在京城认识的官太太不多,只得求了韦氏帮忙,将娘家嫂子、侄女安顿到沈宅。 紫嫣道:“早前,只觉承恩候夫人韦氏是个泼辣厉害的,章家、蒲家入京,她还真替两家的姑娘寻到了好亲事,一个许的是承恩候的学生,虽是出身寒门,但此人颇有才华,无论年纪、容貌和才学都配得上章家嫡幼女。蒲四娘许的是亦是京中小吏,在翰林院做庶吉士,与韦七太太沾些亲。”她笑得灿烂。 沐容不解道:“还出了甚事,竟让你笑得如此奇怪?” 紫嫣笑道:“主子,属下越发看不懂沈五娘的行事。半月前,她突然听说章家、蒲家有太太、姑娘入京,着韦氏、柳氏带着她们入宫拜见,热情地留她们在宫中用膳,正用膳,正统帝就到了,一眼瞧见章六娘,眼睛都瞧直了。” 沐容若有所思,“沈五娘一定没生气。” 前世的沈容,爱董绍安入骨,最后遭遇背叛。今生的她,不相信爱情,甚至不相信真情,但沈宛是她心头唯一的例外,拿定主意,只求权势的她,又怎么会去吃醋。 “主子说得正是,她非但没气,还笑着替正统帝布菜,服侍他用膳。用罢午膳,三家女眷也要离去,正统帝却坐在那儿直盯着章六娘瞧看……” 沈容可知晓柳氏的一些事。 柳氏是万不敢在她面前玩心眼的,她更深知,恢复容貌的沈容也是个美人,只是少了女子柔顺温雅,但这一国皇后性子太过绵软如何能母仪天下。 柳氏满心忐忑,生怕章家给自己惹来麻烦。 沈容笑微微地道:“章六娘这孩子,本宫瞧着极喜欢,近来本宫也闷得紧,不如留下陪本宫解解闷。” 她温柔地望向正统帝,目光相接,正统帝有欣喜,有感动。 沈容会意一笑。 章大/奶奶此次领着两位章家姑娘入京,一是想替嫡幼姑子谋门亲事,着实是地方任上没有更好的,章家还想回京呢,没个帮衬的姻亲,如何能回京?又带了一个美貌庶女,原就是想献京城权贵,早前还想,把这庶女送给沈俊臣,没想沈俊臣近几月才得了四个如花美妾。 正愁无法安顿章六娘,就得到皇后召见的懿旨,这不是正打瞌睡便有人送枕头。 章大/奶奶忙道:“六娘,此乃皇后娘娘厚恩,还不谢恩!”又冲章六娘使了使眼色,正统帝二十多岁,也算是风华正茂,身上流露着一代帝王的霸道、张扬气度,气宇轩昂,也是少见的美男子,只一眼,就瞧得章六娘心花怒放。 紫嫣不紧不慢地道:“当天夜里,章六娘在凤仪宫偏殿侍寝正统帝。次晨,沈五娘就封其宝林之位,赐庭院,赏布帛首饰。” 蒲老太太李三花是个人精,一瞧这般,回到沈府就与绵州写信,让长子把家中最漂亮的姑娘送入京,在她看来,自家的庶孙女不比章六娘差,章六娘能入宫做娘娘,她的孙女也可以。 沈家的事说毕,二人都是一阵沉默,一侧的匠人还在设置机关,更在入口处搭建了木制梯子,木梯是一早就做好的,匠人做得很用心。 沐容微微凝眉,“南宫昶夺位失败,被贬庶人,流放岭南,终身不得返京。被株连的臣子都有哪些?” “卫国公梁政首当其冲,正统帝尚未登基,下令射杀梁政,灭梁氏一族……” 沐容一早就对未名宗下令,设法营救梁政一家,谁想梁政在助九皇子相争之时,被正统帝下令乱箭射杀,梁政死后,其尸首被悬挂在卫国公府大门外的大柏树下,不允任何人收埋。其后,御林军指挥使领一千御林军冲入卫国公府,查抄梁府,若遇反抗者当场斩杀,一夜之间,卫国公府哭声震天,血流成河。 柳飞烟与分堂弟子从密道进入,成功将梁家二房梁二老爷、梁宗均等人救走。大房因离密道入口太远,来不及撤退。卫国公世子一脉,除梁宗卿以外,死的死,被抓的被抓。 早前数日,梁政原就做好了准备,将大房、二房、三房等嫡系太太、奶奶与重孙辈的孩子撤离京城,几房只有一位奶奶带着孩子离去,为恐乱了人心,其他人都留守在京城。 “大难来临,最无辜的妇孺,梁五娘原也是才貌双全的闺秀。正统帝早闻其艳名,将其充入掖庭,从大周皇宫传回消息,梁五娘易名笙歌,做了韦贤妃身边的宫娥。”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如二房一脉,能尽数得到营救的毕竟是少数。 沐容道:“可有梁宗卿的消息?” 紫嫣摇头,“还不曾联系上。大周朝廷听闻梁家二房逃脱,已发海捕文书,副宗主做的主,安顿梁家去了西凉,给梁宗均、梁宗铎兄弟安排了差使,梁二老爷一家知晓救他们的人是未名宗的弟子,很是感激。梁二老爷求副宗主帮忙搭救其他的梁氏族人。” 那晚,柳飞烟带着未名宗弟子从密道救走梁家二房众人。 梁二老爷面露疑色,揖手问道:“不知几位大侠是……” 柳飞烟一袭干练的女侠打扮,抱拳道:“我等乃是未名宗的弟子,我家宗主一早下令,若你梁家难,当倾力营救。真是抱歉,原是想救卫国公府上下,可前府离此地太远,现在已经来不及了。你们且随我们去!” 梁二老爷、梁宗均父子几人谢过柳飞烟。 他们在朝堂,也听人提过未名宗,是一江湖门派,传说此门派云集了无数奇人异士,行动诡异,财力雄厚。 当然,这只是传说,具体如何,却无人能答出来。 未名宗的宗主,有个雅号“溶月公子”,有人说,那是一个如清风明月的美男子,还有人说,那其实是一个老头儿,说法不一,就此事,未名宗从未出面澄清过。 梁宗均疏了一口气,“父亲,二奶奶、三奶奶母子与伯母、母亲还在庄子,她们……” 柳飞烟心下一沉,定睛细瞧,方才发现,除了二房的几个姑娘、姨娘,还有年轻的奶奶,“她们在何处,我令弟子前往营救,只是没有信物,梁家的太太、奶奶未名肯与我们弟子走。” 梁宗均揖手道:“在下愿随女侠走一趟郊外庄子。” 出得密道,已至城外一处不知名的山野客栈后院。 众人一时错愕。 柳飞烟道:“吉祥客栈的掌柜是我未名宗弟子,各位在此放心小憩。”柳飞烟安排了弟子安顿梁家二房众人,骑马与梁宗均前往梁家乡下庄子,因有梁宗均帮忙,众人简单拾掇一番,只带了值钱的细软,乘上马车从庄子后门而去,行到林间,突地听到一阵惊呼。 蓦地回首,却见梁家庄子上空飞舞着如雨的箭火,不到一刻功夫,整个庄子就化成了一片火海,妇人的惨叫声,孩子的哭喊声,还有无助的求救声交杂一处。 好险,再晚半炷香,他们亦都葬身火海。 柳飞烟望着远方,“走罢!” 她的平静,梁宗均等人的翻天覆地。 卫国公梁家没了! 梁氏一族也在一夕之间变成了阶下囚,背负上“谋逆”的罪名,从此后,梁家成了大周的钦犯、罪人。 看似他们的得救,却不晓这是未名宗弟子的争分夺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85章 局势 第185章局势 紫嫣道:“求梁家人离开大周后,梁家两位太太请求我们搭救梁家公子与姑娘。正统帝太狠了,直接对梁家的男子下了诛杀令,连刚出生的男婴都没放过。梁家的年轻奶奶,但凡娘家没牵扯进九皇子谋逆案的,允其与丈夫和离返家另配夫婿,只是梁家的骨血,无论男女都不得带走。梁家的姑娘,无论年长年幼,貌美容丑,尽数充入掖庭为婢。” 掖庭是宫中服苦役之地,有专门的洗衣婢、针线婢、养花婢,进了那种地方,吃不饱、穿不暖,掖庭亦设有乐坊,里头的姑娘或精通音律,或精通舞蹈,是宫中的艺伎,专供朝中文武大臣取乐,亦用来皇帝、亲王、皇子、皇族公子等招待贵宾玩乐之处,乐坊艺伎俩与京城勾栏女子没有二样。 沐容道:“若是贬为官婢,还有赎身搭救之法,入了掖庭却有些难了。” “九皇子谋逆案,被牵连进去的梁家、萧家等近二十家世家名门、官宦门第共充入掖庭的宫婢高达千人,其间有犯罪各家年轻美貌的出挑丫头。外间传闻,大周朝廷未来五年都不用再选宫女入宫。”紫嫣凝了片刻,沉声道:“仅梁氏一族,充入掖庭的姑娘有一百八十三人,卫国公嫡系一脉姑娘有十二人,其中年纪最小的出生不足百日,年纪最大的三十有六,连梁家家庵中修行的三位姑娘也被没入掖庭。偿” 对梁家,这是莫大的打击。 梁氏一族的男子被处以斩首之刑,梁氏的年轻妇人,或被迫与梁家儿郎断绝夫妻关系,或选择自尽天牢;梁氏有儿孙的妇人,多选择了结性命撄。 卫国公梁政一人之举,祸及全族。京城一等世族梁氏在一夜之间从大周京城销声匿迹,梁政死在二王夺位的乱箭之下,世子、梁宗卿之父与嫡系的几位爷、公子、儿郎被斩京城菜市口,梁家嫡系一脉的男丁,下至母体之中的胎儿,上至成年男子,尽数被杀。而梁氏一族的其他老爷、爷发往岭南服苦役,其间的壮年男子则被送入大周的矿场服役。 盛夏离京,梁家的老爷们年事已高,只怕一路上也是九死一生,生死难卜。 自古以来,哪位帝王荣登宝座,不是踏着无数的鲜血、白骨而上。 沐容呢喃道:“正统帝会放过萧家,收没家产,只罚了荣国公与世子父子真真让人没想到。” 紫嫣勾唇苦笑,“这是因太皇太后之故,才没斩杀荣国公父子,萧家的家业除了祖屋祖田,已经没旁的,正统帝还怕萧家藏私,要萧家在五年内交全一千万白银的罚银,五年之内交纳不齐……” 交不齐罚银,只怕就是死路一条。 “正统帝下令让刑部登记萧家所有主子的人数、姓名,若五年后少一人,要全族赔葬,不允萧家任何人踏出咸城地界半步,随时接受朝廷的查讯。若不是萧家有太皇太后护持,又有位安王妃、一位安王世子侧妃,现下的日子许是雪上加霜。” 萧家是叛臣逆子,虽得保性命,荣国公、世子父子二人还关押在天牢不得自由,而萧家各地做官的子孙,也一并被遣返咸城。 自来锦上添花者众,雪中送碳者少,其间又不乏落井下石之人,萧家因助自己的亲外孙,九皇子南宫昶夺帝失败,累及所有支持他的臣子成为“叛臣逆子”。 沐容记忆中,前世梁家获罪也是祸及全族,但究其罪名也是“谋逆”,而具体是因何背上此罪名,她却不知个中原由。今生,梁家的罪名更加明朗化,前世的梁家男丁尽数被杀,今生却只杀了梁氏嫡系的男丁。因有她,有未名宗弟子的搭救,梁家嫡系几房各余有血脉,而梁家二房一家的主子而是无所损伤。 沐容问道:“可设法寻找梁宗卿?” “找了!此人有大才,大哥、二哥都令各地弟子关注,一旦打听到他的下落,就会将梁家嫡系二房的主子平安、大房梁三奶奶母子安在的消息告诉他。” 沐容微微点头,“一旦有他消息,就将他带往未名宗,如夜大哥所言,此人有大才,正是我未名宗需用的人才。” 梁家的事发生太突然,梁政亦死得突然,虽然一早梁家就做好了保留一抹香火的决定,了不过是嫡系几房各有幼儿保全下来。前世时,梁家虽然做出了同样的决定,妇孺却被大周御林军抓捕,最后除了梁宗卿,整个梁氏一族几乎尽数覆灭,梁氏人血流如河,许是死得太惨烈,也逼得不问权势的梁宗卿踏上了为家人复仇之路,更是襄助赵熹背弃盟约,对抗大周。 梁宗卿后来在赵国强大之时,突然离开了赵熹,内里原因无人知晓,但赵国也是在那时止步不前,只能与北齐、大周鼎立而足。 沐容捧起酸梅汤,一饮而尽,“搭救萧策的事进行得如何?” 紫嫣无奈地摇头,“副宗主与柳堂主已预备好人手,买通天牢的狱头,萧策在五月十八夜,就被正统帝下令毒杀了。” 沐容惊呼一声“萧策死了?” 前世的时候,萧策被挑脚筋,最后回到北齐,因着这事,北齐与大周水火不容,掀起了前所未有的战火,甚至暗中助赵熹灭代国,最后还与赵国结盟,意图蚕食大周,而大周则选择了与西凉结盟。 只是,前世还能与西凉结明,今生李冠在大周被人残忍地剜去双目,西凉与大周已成敌对之势。 沐容微眯着双眼,这与她前世记忆完全不同。 “萧策死了!可北齐还有与大周谈判,想用三座城池与五百万两银子赎回萧策……” 紫嫣垂首道:“十天前,赎资又涨了,北齐许诺五座城池、八百万两银子赎回萧策。大周交不出人,现在大周天牢里的萧策,是正统帝与沈五娘从民间寻来的替身,容貌与萧策相似八成,只说话的声音不同,才华远不及萧策。正统帝想用‘釜底抽薪’之计,用假萧策进入北齐,以图吞食北齐。” 萧策之才,沐容可是清楚的,萧策的棋艺极高,文学上的才华与梁宗卿不分伯仲,前世还活到了北齐强大之时,甚至于看到北齐太子长大成人,可今生呢,萧策在被抓入天牢几日后就被毒死了,硬是还弄出一个替身来。 沐容觉得讽刺,“正统帝的***主意是谁给出的?容貌相似就能骗人,萧策的才华没有十余年的刻苦很难拥有,北齐萧氏的子孙岂是如此好冒充的?” 一旦北齐发现萧策是假的,冲天的怒火,大周根本灭不了。北齐萧皇后虽是女流之辈,在丈夫体弱多病,无法打理朝臣之时,她用朱笔代阅奏疏,垂帘听政,就非寻常女人可比,这是当今天下真正的巾帼英雄。萧皇后能做主,舍五座城池、八百万两银子赎回萧策,原就是做出了莫大的退让,若知萧策已死,大周还想用人易换,这便是对北齐的羞辱。 正统帝但凡有些分辩轻重是非之心,就不会被沈容挑唆着剜李冠双目、陷害萧策等诸多错事,就边赵熹也被他们俩给得罪了。正统帝有角逐天下之心,却无这雄霸天下之才。 紫嫣一脸恭谨,“大哥、二哥都觉得这个时候是难得拥有的机会,大哥问:主子在这件事上可有什么想法?申半仙的意思,将实情透露给北齐。但张老儒觉得,应将计就计,宗门先与北齐朝廷谈判,得城池、银钱,再从大周天牢劫出‘萧策’,有了城池,就有了宗门之根本。大哥赞同申半仙的意思,二哥则赞同张老儒的意思,这些日子,宗门里头天天为这事争吵,大哥想请主子做主。” “将计就计虽好,但事败之后,要么有人认为未名宗太笨,与北齐一道被大周蒙骗,要么就会被北齐认为,是未名宗联手大周一道欺辱了他们。这事,从长远看,弊大于利。 若依申半仙之计,透露给北齐实情,反而让北齐承了我们一次情。虽然看着,我们在这件事没有得到好处,但北齐与大周必然因为萧策的死成为死敌之势……” 两虎相伤,却惠及未名宗,这件事何乐而不为。 紫嫣微微一笑,“主子的意思,是你亦赞同大哥的计划?” “夜大哥的意思,我赞同。若能与北齐结盟合作,发兵攻周,我们未名宗就能拥有自己的城池,相较因救人换来的城池,凭自己实力夺来的倒更名正言顺。” 这,原就是一个乱世。 乱世出英雄,成者为王。 未名宗与其静待明主,不如先壮大自己的实力。 一旦拥有自己地盘,只能吸引明主前来拜访谈判。 紫嫣揖手道:“还劳主子亲笔留书,告诉副宗主你的决定。” 宗门里为这事争论不休,也只沐容能替他们做主。 沐容取了笔墨,用左手书就一笔书信,这封信将会以千里加急之速传回宗门,送到夜龙手上。 紫嫣将信收回。 沐容问道:“赵熹与玳瑁有首尾是怎么回事?” 紫嫣苦笑,“玳瑁公主是被韦贤妃算计的。” “韦贤妃……” 这个与周元妃同日嫁给二皇子的女人,一直都想成为南宫旭的嫡妻,总是阴差阳错只能做侧妃、贤妃。 沐容道:“周元妃亏损身子,再不能生养,也是她动的手脚?” “正是,周元妃看似不问事实,实则早与韦贤妃已势同水火,周元妃育下大公主后体弱,是被韦贤妃下毒暗害所至;韦贤妃的儿子体弱多病,也是被周元妃下毒。她们二人的恩怨,沈五娘与樱姬已知。沈五娘与樱姬结盟,约定好沈五娘握住大周皇后的权势,而樱姬占据正统帝之心。沈五娘坚信:樱姬是她的表姐妹,在除沈宛以外最可倚重与信任的人。 赵国硕王妃恐樱姬对沈五娘不利,曾派暗卫与樱姬碰面,要胁樱姬若敢伤害沈五娘,就会揭穿樱姬的真实身份,为此,赵国硕王妃还将樱姬的义父石英送入了大周京城。” 石美金是昔日赵硕假扮。 海外石家也是赵硕、赵熹杜撰出来的。 所谓的义父石英又是怎么回事? 东方,露出了鱼肚白。 天色已过黎明。 小书房的机关与密道已经建好,紫嫣让匠人们静默退回晋阳城休憩。 确定宗门弟子尽数离去,紫嫣继续禀道:“石英是当日以石管家之名,在大理寺状告潘氏、沈俊来的人,是樱姬的亲二叔田英,田家早年是跑海运的江湖门派,后因争夺生意得罪江湖中同样跑海运的东海帮,被东海帮灭门。田英当年还是十五六岁的少年,抱了还在襁褓中的樱姬逃出田家,流转在海外各岛,在琉球国一武馆做武师,方才将樱姬养大成人。 数年前,田英带着樱姬重返中原,却遇江湖剑客瞧中了樱姬的美色,欲玷污樱姬,被我所救。后来,我们师兄妹跟了主子,就让他们叔侄进了未名宗,也让樱姬入了杨柳歌舞坊做艺伎。 昔日,属下以为主子毁容,一时心急,就让田英冒充石家大管家状告潘氏、沈俊来。事是成了,不想被硕王妃拿住了把柄,说石英、樱姬是假的……” 沈宛知道石英是假的,但她不知道,石英却是樱姬真正的亲人,也是樱姬唯一的亲人。 “赵国人倒有些本事,不知怎么弄的给田英弄了举人的功名,还安排田英在大周京城谋了个官职,虽然是小吏,却也不易了,樱姬在宫中得宠,田英前途无量……” 沐容听到这儿,不由笑出声来,“昔日的石美金也是假的,是赵硕所扮。当年石美金给沈宛添的二百万两嫁妆,其实是我给他的,是为了不让沈家谋划那笔钱财。另外,我离开沈家时,又给沈宛捎了一百万两银票……” 她索性将赵硕假扮石美金,就为了让沈宛风光出阁等的前前后后,以及当时她的所思所想都尽数说了。 “沈容被困三年,过了三年迷迷糊糊的日子。” 她灵魂穿越到沈容体内,沈容没有那三年的记忆,如浑浑噩噩睡了一觉,醒来后,发现已过三年。 “沈宛以为我是沈容,待我还是付出姐妹深情,只要能用钱弥补都不算是难事,我……我就想给了钱……” 那时的沐容,是真的拿沈宛当姐姐般敬重、珍惜。 紫嫣凝了凝眉:这样的主子,说她多情,可有时候又很果决。明知道她是假扮沈容,却愿意在沈宛身上付出那么多的经力与银钱,三百万两银子可不是一笔小数目。“主子明知是假的,却在沈宛身上付出了三百万两银子的代价,主子是个慈善人。” 沐容为她的“慈善”二字笑了起来,“你犯了过错,我将你调往西凉分堂,你觉得慈善。” “这不是主子的决定,而是属下确实违背了宗门的门规,也是甘愿受罚。主子与大哥没因我犯错,还一如既往地信任我、重用我,就是对我的信任与大恩。” 沐容当日看铁狼,似乎不愿意紫嫣去西凉。 可今日再看紫嫣,她言辞恳切,并不像敷衍,而是真的没有怨恨之意。 紫嫣见天色渐明,告辞自密道而去。 沐容坐在凉榻上,身上披了一件夏衫:萧策死了,大周用了一个长得像萧策的人,想用他来代替萧策,实为大周派往北齐的细作。 沐元济能有今日的功名,除了生于三大国、五小国的乱世,更因他是天下闻名的战神将军,是唯一一个可以打败北齐谋士、大才子萧策的人。 萧策没了,西凉与北齐的谈判也结束了。 两为达成了未来三十年互不侵犯的约定,各自约束两国交界边城的臣民,在边城还开设了贸易街市,共求发展。 那么,沐元济与沐家的未来又在何处? 西凉、北齐的盟约,比前世的盟约更早一步签字。彼时,李冠并没有被剜双目,而沈容未成“九天凤凰转世”,更没有人请神医后人出世,没有大周的文武赛会,但大周一年一度的男女诗词会还在进行,萧策不知何故带人进了大周京城,也是在那时,卷入了皇子行刺案…… 前世的沐家,是被李冠与汤有为联手灭族的。 今生的沐家,前路又在何方? 萧策没了,西凉最大的威胁没了。 西凉可以没有沐元济,因为西凉还有一个汤有为,当年凉帝扶持汤有为,封他为飞虎将军,就为了用他来牵制飞龙元帅沐元济,一个驻守着与北齐接壤的边城,一个镇守着与大周接壤的边城,与北齐相接处,气候恶劣;与大周相接,气候宜人,物产丰富。 老太君一直对沐家的未来心生不安,她也曾隐晦地提及“晋国公功高震主”之事,即便沐元济对朝廷与凉帝忠心耿耿,怎耐人言可谓,怎耐他人的肆意猜踱。 她支持夜龙与申半仙的主意,一旦萧策已死,天牢里“萧策”是替身的真相揭开,新的风波即将来临,西凉也会受到牵连。西凉帝会发现沐元济已经没有存在的意义,北方的北齐不再在威胁。沐元济已经是近五旬的男子,就算他还能活三十年,可他还能征战沙场几年,沐元济不再年轻了,而沐家太过强大了,沐元济的两个弟弟,沐家的族人有少人都在朝为官。 在前世的记忆里,西凉帝临终前给自己的儿子留下了遗诏,让他的儿子除掉沐家,说沐家一旦有反叛之心,西凉的皇权不稳、天下不稳。 沐容长长地轻吁一口气:“也只能暗中留下退路!” 这一次,梁家因她与沈容,保余了血脉。 这一次,沈宛姐妹的命运已改。 那么这一次,沐家也定不会与前世一样的命运。 有未名宗在,她有信心护住更多沐家人的命。 沐家,才是她真正的家,这里的人相亲相爱,他们和乐融融。 前世记忆有多惨烈,她就有多想守护。 爱,是一种责任。 守护沐家的平安,是她身上的责任。 沐容想着沉沉心事,在小书房临窗下的小榻上睡熟,穿堂风过,道不出的凉爽。 * 沐曼华提着裙子,踮着脚尖进了小书房,抬首就瞧见窗下睡得正香的沐容,转着手里的狗尾草,一步一步近了凉榻。 近了跟前,原想用狗屁草挠沐容的痒痒,这一刻,她却下不了手,转而静静地坐在榻前,歪头审视着熟睡得如同一只温顺小猫的沐容,“九姑娘几时睡的?” 夏香面露难色,“昨儿姑娘看书看得晚,奴婢昨晚值夜,后来困得紧,就扒着睡熟了,醒来时,天色微亮。” 阿碧捧着洗漱水从外头进来,“瞧来这几月你们在明珠阁住得太自在,竟忘了做丫头的本分,主子未睡,你们倒先睡了。” 夏香有些不好意思。 沐曼华听说沐容昨日歇得晚,反倒不好吵她了,“既然九姑娘息着,我就先回去了,待她醒来说一声,我过来陪她说话。” 夏香应答声“是”。 沐曼华领上侍女出了明珠阁。 她用力地吸了吸空气,四下里审视寻觅。 侍女道:“十二姑娘,怎了?” “怎有了一个泥腥味?” 侍女用力地吸,除了早上空气的清香,还有丝丝缕缕的莲香,什么也没有,白莲湖上正开着一朵又一朵或白、或粉、或紫的莲花,花香扑鼻。 冬香领着两个粗使小丫头,摇着乌篷小船,正在湖上采摘莲叶。 奇怪,她明明闻到一股泥腥味,就像是有人挖了很多的泥土,可仔细再闻,就闻到沁人心脾的莲香,花香浮动,花色醉人,让人如步入画中。 沐曼华觉得有趣,提着裙子站在垂柳树下,“你们摘莲叶作甚?” 冬香大声回道:“昨日九姑娘说让多摘些上莲叶,她回头要制荷叶茶。” 沐曼华笑道:“九姑娘还会制荷叶茶?回头让她唤上我,我可以帮忙,这么一大船的荷叶,也不知道要制多少。” “九姑娘一人哪吃得这么多,许是要送人的,老太君屋里、范皇后、二太太、三太太,京城的三奶奶、范夫人、范家舅老爷都是要送些的,还有九姑娘的朋友那儿也要送上些。” 沐曼华一听冬香念叨一大堆的人,再多的东西也不够分,瞧着采了一船,怕是制成茶叶就不多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86-187章 功高震主〔12000+〕 第186章功高震主 接下来两日,沐曼华、七奶奶与沐容都沉浸在制荷叶茶的快乐之中,明珠岛的丫头们每日一早就去湖上采荷叶,整个小岛上连空气都是荷香味儿。 沐容有老太君送的厨娘,做荷叶粥、蒸荷叶肉、荷叶饭,变着花样,大多是沐容想出来的做法,厨娘照着她说的做,一做出来就受到七奶奶称赞,沐容又令阿碧、夏香给老太君、二太太、三太太、二奶奶屋里都送上一份去。 这日,阿碧带着夏香与沐曼华的侍女往后宅又送了几份荷叶鱼去,这鱼是从白莲湖上捞上来的,照着荷叶肉的法子做成了荷叶鱼。 阿碧一进明珠阁,脸上挂着喜气,欠身道:“七奶奶、九姑娘、十二姑娘,有儿郎姑娘们抵家了。偿” 沐容问道:“是十四郎和十六姑娘?” 夏香有些意外,“姑娘是怎么猜出来的。撄” 沐容答:“他们二人跟着二老爷在任上,定是一道启程回家的。” 阿碧不是说了“儿郎姑娘”,自是他们先抵家了。 夏香扬了扬头,“那姑娘再猜猜,十五姑娘是否抵家了。” 沐容望着阿碧,她笑得柔和,自从沐容恢复的神智,阿碧见谁都是乐呵呵,自己奶大的姑娘能干有出息,连她也觉得面上有光。 夏香闪着眸子:这回可不好猜了吧。 沐容扭头问沐曼华,“十二妹妹也猜猜,我们就猜十四郎兄妹与十五妹妹是几时回来的?” 沐曼华道:“我又不是神仙,可没能掐会算的本事。” 沐容勾唇,对夏香招了招手,“你们手里捧着盒子、包袱都是给我们姐妹的?”不等夏香回答,沐容道:“十四郎、十六姑娘是昨儿夜里抵家的,十五姑娘则是今儿一早抵家,夏香,我猜得可对?” 不仅是夏香,就连阿碧都惊呆了。 沐家的九姑娘这也太会猜了吧。 沐曼华看着几人的表情,她的侍女笑道:“九姑娘猜得可真准。” 沐曼华很是激动,拉住沐容就问:“九姐姐,你是猜的,为什么连谁回来,何时回来都能猜出来。” 沐容启开一个盒子,“二叔在宁河为官,宁河盛产枸杞,十四郎、十六姑娘回家,二叔定会让他们带些宁河土仪。世上枸杞多,但一等枸杞却极少,像这种粒粒饱满,大小匀换的就更少了。我一瞧夏香捧着装枸杞的盒子,就猜是十四郎与十六姑娘抵家。” 两位沐家子孙归家,自是要给家里带些土仪作为礼物,不在其贵重,只在其心意。 沐容望着外头,“三叔在南安为官,南安是西凉国少有的富庶之地,又有西凉果疏之乡的美誉。你看乳娘提的几只果篮,里头的水果又新鲜又有光泽,可见一路上是小心呵护才带回家的,从南安到晋阳路途可不远,樱桃、蜜桃都不是晋阳能产的,定是从南安带回来的。 十二妹妹摸摸这蜜桃,是不是凉悠悠的,这与井上湃过的不同,那是寒,这是触手即凉,有一种清晨的味道,所以我猜十五姑娘是今晨归家。再说这枸杞,虽是干货,却没有水果的清晨凉意与晨鲜味道,那自是昨晚抵的家。” 听她诿诿道来,众人佩服不已,她们谁也不曾留意的细节,沐容就注意到了,从二老爷、三老爷之地的土仪,再从温度上就能判断出来。 沐曼华连连道:“十五妹妹、十六妹妹抵家,我们要不要去找她们玩?” “自是要见的,但他们赶了数日路,却是要小息两日的,先让丫头们送些精致的吃食去,待她们歇好了,我们再去寻她们玩闹也不迟。”沐容搁下果篮、盒子,对冬香道:“你与厨娘说,今儿的物色菜式再加两份,一份送给十四郎、十六姑娘,一份送给十五姑娘。” 沐曼华道:“九姐姐送了吃食去,我送什么?” “你不是会女红,自家兄弟姐妹,你送他们一人一只荷包也是使得的,待日后他们瞧着荷包,就能忆起你送的,不比我送的吃食差。” 姐妹们相聚,自又是热闹一番。 天气逾加炎热,沐芳华、沐秀华与十五姑娘沐娟华、十六姑娘沐菲华亦都陆续迁到明珠阁避暑,人多了,姑娘们越发热闹起来,除了沐容的阁楼,东西厢房里也都住了姑娘侍女们。 * 夜,狂风大作,蛙鸣阵阵,一阵闷热后,一声响雷,豆大的雨滴落下。 沐娟华、沐菲华到底年幼,这会子站在院子里,伸手兴奋地大喊:“吹风下雨了,天转凉了!” 沐芳华轻啐一声:“十六妹,快回屋,小心被嬷嬷瞧见,回头该说你没规矩。” 沐菲华吐了吐舌头,提着裙子进屋子。 沐娟华见沐菲华不敢玩闹,顿失兴趣,也乖乖回了屋里。 沐秀华颇有些长姐的样子,轻声道:“家里规矩重,你下次可不敢大喊大叫,若被母亲和长嫂瞧见,少不得又要挨训斥。” 许是前几日太热,这日入夜下了一场雨,明珠岛上格外凉爽,姑娘们睡得逾加香甜。 睡到近四更天,沐容听到凉榻下一阵叩响,移开机关,紫嫣在里头冲她招了招手,她确定无人留意,跳下密道,往东一转,就有一个约有十几坪的小密室,往南是一条仅供人爬行的密道,往东则有一条可供人站立行走的密道。 沐容第一次进到里面,这些天,她一直知道入夜后有弟子在里面挖掘密道,没有很快就挖了个密室出来。 紫嫣道:“密室早前原想建在沐家后宅,可沐家守卫太严,容易打草惊蛇,最后才决定建在明珠岛下。穿过湖下面挖了密道,因湖水之故,下面的土太过湿润,不宜修建,只能勉强挖出一条爬行的密道,还是选了离明珠岛最近的距离,约有近二十丈远。” 明珠岛南边,隔湖相望建有一座八角赏荷亭,南边往岸行去,不到二十丈的距离,这密道就建在那下面。 时间长了,沐容不需问,紫嫣也猜到她心中的疑问。 沐容道:“这条密道有多长?” “和以前一样,与我们在晋阳的坛口相连,沐府除了明珠岛有两个出入口,后宅亦有两处,一处在果林,另一处则在沐家老祖宗住的木屋内。这是整个晋阳密道图。”紫嫣递过了一张图纸。 沐容细细地用手指在图纸游走了一遍,这张密道的布局了然于胸,将晋阳坛口、晋国公府、沐氏族中的祠堂、明珠岛等连接起来。 沐容记下了密道地形,将图纸还给了紫嫣,问道:“你找我有事?” 紫嫣看着密道墙上挂的简易地图,用手一点:“百业楼主亲自出马与北齐朝廷进行了接触,作为大礼,将萧策已被大周正统帝秘密毒害的消息告诉了北齐,并将大周的计划告诉了北齐萧皇后,已暂时与北齐结盟。 只是,新的难题来了:副宗主、各位楼主、堂主与先生谋士们意见不一,北齐准备攻破沧州,自沧州一路往南,夺占豫、徽之地。我们未名宗当从何下手成了难题,大哥的意思在洛城起事,原因很简单,洛城是我宗门的驻地,若得洛城,我门就有进可攻,退可守;申半仙则提议先占陈留城,往西南之地可进一步夺占利州,从利州白龙河往北再占南安,如此蜀、黔之地可收入囊下;二哥则道,应从南方着手,比如闽地一带……” 沐容有一种:手下太得力,她干活不着力的感觉。她只是拍板,而铁龙等人就将宗门的事务处理得极是得体。 说兵法战略,她没有太多的才能,但当初曾与白真、悟明大师奕过棋,在何处下手着实关键。 洛城的确是未名宗的驻地根基。 那里建的是房屋,但沐容更看重的是人。 沐容微微凝眉:“昔日夜大哥选基建造未名庄,就曾拟建于洛城绿林寨与蜀中两地……” “无论是照申半仙的意思,还是照二哥的意思,弄不好就要舍弃洛城的未名庄,建造起来不易,一旦我们起事,就会暴露未名庄的基业,若失了根基,就太过惜。未名庄是大哥一手建造的,这也是他放不下的原因。二哥以为,只要所有弟子拆出未名庄,保人为首,获胜为目的。” 沐容明白紫嫣的意思。 北齐与百业楼楼主结盟达成共识,约定同时发兵攻打大周。 赵国与代国的战事正进行得如火如荼,大周是站在代国这边,如果代国被赵所灭,势必要增长赵国的国力,届时,大周未必能制扼赵国。 一旦,北齐与未名宗发兵攻周,就能缓解赵国的压力,成为赵国吞食代国。 沐容不解地道:“我们要起事,为何要用未名宗之名,在太弱小之时,就得隐藏自己的真实实力,待自己强大之时,再露出后招也不惧。” 只要他人不知,攻打大周城池的是一个江湖门派,洛城未名宗就不会有任何危险。 紫嫣眼睛一亮,争执几日的难题,被沐容就这样轻轻松松就给解决了。然而,只片刻,她露出几分难色,一开始,大家想的都是让未名宗一战扬名天下,就没想过放下名声,反而是沐容的这个主意是最稳妥的法子。 “自来做大事者,需得师出有名。名不正,则言不顺,不能以江湖门派而动,在大周境内讨贼,当以大周人的身份行事,先令门中文士写《征讨昏君檄文》,给大周正统帝定下罪名,继续与北齐接洽。宗门暗中练兵,蓄势待发,不动则罢,一动就必须成功夺下陈留城,再让谋士们商量法子,为后续之事做好谋划与打算。旁人走一步看一步,而我们,必须走一步看三步。” 紫嫣问道:“三种法子,主子以为哪种可行?” “申半仙的主意不错,一旦成功,镇住陈留、守住利州,就能关门收复蜀、黔二地,这两地虽然不如江湖富裕,却足可练兵。” 三国时候的诸葛亮,不就选择了入蜀以待时机,静候机会一统天下,只是,他没等到这个机会。 紫嫣应答一声“是”,为难地道:“此乃大事,还得劳主子写信告诉大哥,只是大哥、二哥与众人一直盼着主子早回宗门主持大局。” 沐容也很苦恼,“你当我不想离开?” 当初,她是沈容时,就谋划趁机离去,突然变成了沐容,这不是她预料的,什么叫人算不如天算,她就是最好的例子。 “只要主子想离开,晋阳坛口所有弟子都会襄助主子。” 沐容摆了摆手,“不急,最迟在九月前我就会回宗门。萧策死了,我总觉得凉帝要对我父亲与沐家下手,在凉帝动手前,我会离开。你先与我说说外面发生的事。” 紫嫣应答一声“是”。 北齐萧皇后虽然得了未名宗说的消息,但她还是不大相信萧策已死,而是动用了影卫之力,让大周的细作彻查萧策生死之事,未名宗得到的消息是真,他们不怕萧皇后细查。 紫嫣道:“北齐与西凉接壤边城已有撤兵之兆,八天前,北齐撤离十五万人马,是以三万一队,暗夜突然撤离。西凉选用张扬的方式,令飞龙元帅领二十万雄兵班师还朝。 北齐撤兵,是为了一力攻打大周,照理萧策已死,北齐无可用的统帅,可这次行事却雷厉风行,倒也以前不大一样。我们的弟子从北齐传回消息,说近来北齐朝堂的局势颇有些奇怪。过去几年,萧皇后执堂朝政,重用萧氏一族,可几日前,突然重用了宇文皇族的南院大王、北院大王两位,这二人皆是北齐皇帝的堂兄弟……” 沐容沉声问道:“你是说北齐朝堂生变?” 紫嫣点头,“张老儒、申半仙等谋士也觉得奇怪,北齐原是重用萧氏一族的,突然间让宇文皇族的两位亲王的南院大王宇文基掌了兵部,此人自幼习武,最喜杀戮,手段狠辣。而萧氏皇族中称为北齐皇族才子的北院大王宇文楚掌了吏部。北齐六部官员在几日之间都遭遇重新轮换,而换人之时,萧皇后称病。” 这是什么状况? 前世里也没发生这种情形。 萧皇后因有最得力的兄弟萧策相助,虽是女子,却御笔掌控百官生死,更手握兵权,势力,怎的突然间北齐朝堂官员换人。 沐容皱着眉头,这到底是哪里不对?她眯了眯眼,突地脑海里电光火石般地掠过一种可能,“鬼医淳于瑾与沐十郎失踪有两个多月了。” 紫嫣抱拳问道:“主子可要弟子寻找二人踪迹?” 沐容摆了摆手,“北齐太后并非北齐皇帝的亲生母亲,不问世事多年,娘家一族,早被北齐皇帝给压得差不多,族中子弟最高的官位也只五品知州。萧皇后手握乾坤,在北齐能制住她的人可不多,除非有一种可能——北齐皇帝重掌朝政!” “北齐皇帝已病多年,自从当年在沙场负伤中毒,腰身以下动弹不得,只用名贵药材吊着一条命,是个半死之人,一日之中有大半时间都处于昏睡之中……” “但若他的病,好了呢?” 紫嫣呆呆地看着沐容,难不成真是北齐皇帝康复。 这位皇帝当年可是铁血手腕,是个雷霆人物。 没有了萧策,北齐若拥有一个健康皇帝,天下的局势只怕要变了。 紫嫣不解地道:“北齐皇帝康复,乃是北齐幸事、喜事,为何要隐而不发,有隐瞒坏事、丧事的,像这样的……” “趁人不备,夺奇制胜不是更好?” 蓄势待发,隐瞒不露,一击即中,北齐皇帝自有盘算,否则如何解释他康复之事。 就在紫嫣与沐容议事之时,沐家也发生了一件大事。 * 老太君的慈宁院。 二太太、三太太、沐二郎静坐两侧。 老太君从盒子里取出一封信,屋子里只余了心腹婆子服侍,婆子接过信,递给了沐二郎。 信是沐元济写回来的,是一封八百里加急的密函家书。 沐二郎惊道:“北齐与西凉结盟,签定三十年内互不侵犯合约。” 老太君点了点头。 凉帝下旨,令沐元济带二十万兵马班师还朝。 北边没有战事了,可大周与西凉接壤处的磨擦不小,但那块儿是归飞虎大将军汤有为掌管的。 老太君又从盒子里取了一封信,“这是平远候老夫人海氏写给我的信,她说已派了下人来晋阳,特意来接容容去京城范家小住。” 沐二郎又接了这信,看完之后,面露疑色,而不安之色也越来越凝重,“海氏性情柔软和顺,心地善良,不问政事,以前来信,也只是打听容容的事,可这次却破天荒地与我拉家常,甚至还说了朝堂上御史弹劾元济、元浩、元泽兄弟三人的事。范老三跳出来附议,说元浩贪墨,皇上已下令刑部、吏部、御史三司会审,要押元浩回京严查。” 二太太冯氏惊呼一声“母亲是说二老爷出事了?”丈夫是她的天,是她的地,是二房最大的支柱,虽然她还有儿子,她留在家中,也是为了教子孝母,“二老爷怎会贪墨?他虽是上党刺史,可从来没做过贪墨之事,每年家中还与他捎去银子,就是前不久,才给他捎了十万两,他……他万不会贪墨的。” 雷氏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词。这是朝廷要对我们沐家下手了,我们沐家世世代代镇守边城,为朝廷死了多少男人,现在与北齐议和,就要鸟尽弓藏!” 老太君悠悠轻叹,“沐家忠心为国,元济还没抵京,朝堂就变了方向。我已经传话给元济,让他以身伤太多,体弱多病为由,请辞飞龙元帅一职。希望如此,可以保沐氏平安。但我们,亦得做好准备替沐家保存血脉香火。” 冯氏连声道:“我们都听老太君的。” 老太君轻舒一口气,功高震主,她一直在防,沐家行事已经很低调谨慎,可到底还是防不住帝王的猜疑,“容容是元济唯一的骨血,但老祖宗离开之前曾留下话,说保住容容,就有我沐家崛起之时,所以,她会第一个离开晋阳。 二房的十三郎、三房的十郎尚幼,正是学艺之时,我已经联络了大周、北齐两地的江湖门派,这两个门派都曾与我沐氏祖上有旧,也是信得过的,我决定送他们二人去门中习武学艺。大房的宁哥儿,今年虚岁也有十岁了,我亦写信,让他随十郎同去江湖名门学艺。二房六郎的儿子里挑一个跟十三郎离开。” 雷氏听到这儿,心下越发不安起来,老太君做出此番安排,这是在防备于未然,“母亲,不能再多送走几个孩子?” 老太君一脸肃穆之色,“人多了定会被朝廷抓住把柄,你们别忘了,那可是江湖门派,亦不在西凉国内。” 弄不好,就会被扣上一个通敌叛国的罪名。 你沐家忠君爱国,为何你沐家的子孙却在他国习武,你这是何居心?朝廷是有规定的,身为西凉臣子,不得私下与他国大臣接触,虽说那是江湖名派,可万一有人做文章,非说成那是他国大臣,就是长有十张嘴都说不清。 老太君也不想如此,西凉皇帝动了杀意,他们却不能坐以待毙,若一切平安过去,自是最好,若不能迈过这道坎,也只能谋划后路。 沐二郎揖手道:“祖母,请允孙儿去一趟京城,自有愿替我沐家说话的大臣。” 老太君摇头,“盛昌,你以为凭几个大臣、御史的弹劾,皇上就能定你二叔的罪?为何在西凉、北齐议和之前,也有弹劾,却是连个水花都没有?” 那时,凉帝要用沐元济,要用沐家子孙为朝廷出力,他自不会动沐家。今非昔比,两国有三十年互不侵犯的盟约,三十年不打仗啊,三十年后,沐元济年近八十岁,哪有八十岁的武将上战场,这是摆明了不想再用沐元济。 汤有为多年轻,人家不过三十六七岁,正值壮年,凉帝扶持他,不就是为了牵制沐元济。沐元济在天下武将中的名气,比凉帝还高,在西凉国飞龙军中,只知元帅之令,不晓皇帝之旨,凉帝怎么容得了。 沐元济是一军之帅,他只是想凝聚一军之力,全力抗敌,过往都是优点,而今凉帝要翻脸,那些全都成了他对凉帝的不敬。 第187章风波起 朝中的大臣们,更是将沐元济二十年前,乃至三十年前说的话、做的事都搬出来说道,如果没有凉帝的默许,他们怎敢如此,这分明就是凉帝要除沐家。 一切,都来得太快。 凉帝从做皇子时,就对沐元济的“将在外,旨令有所不授。”而气恼,认为他是对皇家不敬。 老太君道:“达梅在京中,金丞相最初还能帮我沐家说话,可近来选择沉默,你们可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是朝中的重臣、帝王宠臣瞧出了凉帝之意。当年,先帝要立太子,元济曾提议左贤王当堪重行,阻拦今上为储君,这是要报当年之恨……” 范皇后嫁给凉帝后,又做主将自家妹妹嫁给沐元济,她何偿没有保住沐元济的意思。只是,范氏死得太早。 老太君又拿出一封信,递给了冯氏、雷氏。 雷氏勃然大怒:“为什么?金氏与三郎就拌了几句嘴,他们就要和离,这……这也太匪夷所思了,还要把思婷、思娴姐妹带回娘家。” 屋子里,是一片死般的静寂。 老太君道:“这是金夫人写来的书信,是一封认错的信。恐怕此次沐家之劫,难以应对,盛荣没说,定是知道其间的轻重。” 沐二郎紧握着拳头,突地大声道:“鸟尽弓藏!让大伯不要回京,以大伯的武功、谋略,反了他又如何?我们沐家为了这西凉天下,死了多少沐家儿郎,现在居然因大伯军功赫赫,再用无处,就要灭我沐家,祖母……” 老太君闭上双眸,脸上有悲哀,有无奈,“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令公,妾身对不住你,妾身能做的,就是替沐家再留下几个血脉。” 她有泪,却流不出,早有多年前,她就看清了凉帝的嘴脸,可他们却什么也做不了,在他们的骨血里,根深蒂固的都是君臣本分,君臣之道。 “就算元济明知前路是死,他还是会班师回朝,若凉帝开口,说要他的项上人头,他眉头都不会眨,就会献上他的人头。他是忠臣良将,他干不出背君弃义之事。先帝,对令公、对元济都有知遇之恩,先帝临终,更是叮嘱元济守护好西凉疆土,我的老太君封号是先帝赏的,我们沐家所有的荣崇也是皇家给的……” 承受了他们沉赐的荣华,就得为他们尽忠,这才是本分。 老太君道:“曼华的武功不错,让她陪着容容。至于沐家的盛字辈姑娘,二儿媳、三儿媳就抓紧替她们订亲。不拘门第高低,但求能够善待她们,所有姑娘,每人三万两银子的嫁妆,就算年纪小的,近期也都订亲,之后就将她们送往未来婆家小住。若沐家迈过此劫可接回来,若是不能,只能将她们托付未来婆家,每人各挑一家忠仆跟随……” 她顿了片刻,不紧不慢地道:“盛字辈的奶奶,若是可以先带着姑娘回娘家小住。儿郎就不必跟去。” 大难来临,朝廷是不会放过男丁的,但对女子多是网开一面。 “几位成亲的儿郎,将休书备好,一旦元济出事,就送出休书,人家将好好的姑娘嫁入沐家,原是想过一辈子的,我沐家有难,却不能累及他们丢了性命。夫妻本是同命鸟,大难来临各自飞,能走的都走吧,走吧!” 她疲惫地抬手。 雷氏、冯氏情绪低落。 历来出阁的女儿是不会获罪的,除非婆家也牵扯到不赦大罪之中。 冯氏有两个女儿,早些年就嫁出去了,跟着女婿在任上。 雷氏恋恋不舍,看着头发银白的老太君,心头有太多的心疼。 老太君老了,可这么多年来,还是执掌着整个沐家,小事、后宅事由雷氏打理,可家中大事一直是老太君做主。 生死来临,老太君可以如此的淡定,就像是处理最寻常的事一般。 这晚,注定是个不寻常的夜。 * 沐容躺在凉榻上,反反复复想着又新得来的消息。 紫嫣说,西凉文武百官中,武有汤有为,文有范学士都在弹劾沐家三位老爷的“罪状”,弹劾沐元济蔑视皇恩、目无圣旨;弹劾沐元浩贪赃罔法,贪墨巨大;弹劾沐元泽纵容儿子在晋阳城横行霸道…… 其间的罪,有真,有假,还有的莫名其妙。 许是夜里睡得太晚,也至次日沐容日上三竿还在睡。 侍女脸上挂着喜气儿,“八姑娘、十一姑娘,老太君说明日府中要办瓜果会,二爷、七爷、十三爷请了晋阳城的名门公子、才子入府游园,请二位姑娘带上十五姑娘、十六姑娘同去。” 沐曼华惊道:“八姑娘、十一姑娘都去,怎没我与九姑娘?” 侍女凝了一下,她看着众人,“三太太身边的春喜姐姐是这么吩咐的呀,只说了八姑娘、十一姑娘、十五姑娘、十六姑娘回后宅,说九姑娘体弱,十二姑娘惧热就不必回去了。” 几个姑娘越发觉得怪异了。 沐容幼时体弱,现在已经好了,连她不会参加瓜果会,而且一听那情况,好像请的都是男子,没听说有晋阳城哪家的姑娘受到邀请。 一个红褂婆子进了明珠阁,福身笑道:“这丫头连个事都没说清楚,瞧你只长个头不长眼神,看把几个姑娘都弄迷糊了。”她歉意一笑,正色禀道:“明日二爷、七爷、十三爷、十四爷要办瓜果会,虽是爷们的事,少不得要后宅的奶奶、姑娘们帮忙布置,亦请了与沐家交好的太太、奶奶们来玩,姑娘们是要过去帮忙的。大家都知道九姑娘体弱,三太太可不敢劳九姑娘,万一染了暑气,老太君还不得训斥三太太。三太太说,若十二姑娘也去了,九姑娘这里没人说话,怕是待不住,所有十二姑娘就留在明珠阁陪着九姑娘。” 沐芳华没疑有他,问道:“明儿请了多少人?” “城中有些名气的太太奶奶都请了,还有一些出色公子、才子的母亲嫂子也都请了,男子那边得有四五十人,多是与沐家有交情的。女客这边也有几十人……” 沐菲华年纪小,一听说家里要待客,双眸熠熠生辉。“这么多人啊?” 婆子笑道:“这不三太太下令,让姑娘们回后宅帮忙,客人这么多,准备的果点也都不少。二奶奶一个人哪里忙得过来,都拾掇一番,先坐船回后宅。” 沐容猜到了原由。 沐家姑娘们,沐芳华面色中多了两分羞涩。 沐芳华及笄,原就到了议亲之事,这些日子登门提亲的不少,恐怕明儿的瓜果会,就是给她设置的。 沐秀华见沐芳华的神色,亦猜到了几分,请这么多人,弄不好也有给她议亲的意思,垂着头,只是奇怪,为甚三太太没提沐容与沐曼华的事。 沐容的婚事,老太君是慎之又慎,范皇后似乎有插手沐容婚事的意思,只怕她的婚事,连老太君都做不了主。 姑娘们领着丫头,不到半个时辰就拾掇好了,就连后头院落里的七奶奶也跟着四位姑娘一道坐船回后宅,明日府里待客,奶奶、姑娘们就算帮不上忙,也要学着待客、陪客的。 沐曼华如在梦中,歪着头:“母亲是什么意思?她明明知道我最喜欢热闹了,居然不让我去,还让我留下来陪你,九姐姐,你有没有觉得这事太奇怪了。” 沐容若有所思,她虽然猜到,但事实的真相,似乎比她猜想的还要严重些。 她得离开! 再龟缩于后宅闺阁,不能做成任何事。 只是,她放不下沐家的这些太太、奶奶、姑娘们。 她们每个人都是这样的真实,有她们的小性子,有她们的小骄傲,却又有她们各自不同的小缺点。 喜欢热闹的沐曼华,说话的嗓门在姑娘们里是最大的,想笑就笑,想骂人时就骂人。 文文静静的沐秀华,总是优雅温柔,连说话都是最轻柔的,却有一颗爱打抱不平的心,就像二三月时,沐曼华在武才女比试胜了沐芳华,就被她一直念叨到现在,“十二妹一点也不厚道,要论剑术,你肯定不如八姐姐,瞧出八姐姐害怕伤你,你居然把八姐姐的剑挑飞了。” 在她看来,沐曼华这种不择手段,只求获胜最是要不得的。 行事沉稳,最喜刺绣,一心想做刺绣大师的沐芳华,总是严苛地要求自己的一言一行,想做好家中的长姐,她虽是庶出,就连冯氏、雷氏都夸口,说她不比大姑娘、四姑娘当年差。 沐容若有所思,“沐家……许要有大事发生。” 沐曼华“啊——”了一声,“九姐姐知道什么?什么大事?我们家能什么大事?” 沐容盯着沐曼华,勾唇苦笑,“要不要我们打个赌。” “赌什么?” “一两银子。就赌明日的瓜果会,会有几个姐妹订亲?” 沐曼华笑道:“定是二伯母与母亲专门给八姐姐设的瓜果会,我赌八姐姐能订亲。” 沐容抿了一下嘴,“就八姐姐吗,还有没有别的?” 沐曼华蹙着眉头:长幼有序的好不好?九姐姐你都没去,显然是没给你订亲的打算,你都没订亲,怎么可能给十一姐姐订亲。 这么一想,她道:“一两银子是不是太少了,十两银子、不,不,五十两银子,我若赢了,得一赔十,我若输了,一赔一。” 夏香不满地道:“十二姑娘这法子也太不公平了,凭什么我家姑娘赢了,你只输五十两,若我家姑娘输了,就要赔你五百两?” 沐曼华叫嚷道:“我与九姐姐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儿,这会子你是瞧见碧姑姑不在,敢乱规矩了吧?九姐姐,痛快点,你应是不应。” 沐容干脆地道:“好,我们应了,如果我赢了,你一赔一;若我输了,给你五百两银子。我就赌,不止八姐姐一人订亲。” “这算什么赌法?两人是不止一人,三人也是,你若是说中人数,我一赔二好不好?” 沐容凝了一下。 说出具体有几人订亲,这可不大好说。 在她对老太君的了晓,老太君年轻时候就是一巾帼英雄,曾追随沐令公征战沙场,也曾是赫赫有名的女将军,行事光明磊落,最不齿后宅阴私,所以对儿媳、姨娘们的要求颇严,更给晋国公府订下了各种规矩,无论是主子还是下人,都严格按照这规矩来,因为规矩重,后宅安宁,可见老太君是个厉害人物。 沐容还听阿碧念叨过几回,说老太君年轻时候,曾给军中的将士洗衣、缝衣,只要她得闲,她就会帮忙他人,是个善良的女人。沐令公没了后,由她执掌沐氏一族,在整个沐家,她是说一不二的人物,就连沐家族人也以她马首是瞻。 沐容道:“我赌八姐姐、十一妹妹、十五妹妹、十六妹妹都会订亲。” 沐曼华不屑一顿,“你糊涂了吧?十六妹妹才八岁,她也会订亲,你是不是今儿故意送银子给我?” 沐容笑而不语,“姐妹们里头,就属我银子最多,你权且就当是如此好了。” 沐曼华摆了摆手,“愿赌服输,我若赢了,你记得给我五百两,你若赢了,我奉上一百两。”她大摇大摆地回了屋子。 沐容回到阁楼,前世里,朝廷先是以沐元济蔑视皇帝为名,将他打入天牢,在那之前,李冠宫中有宠妃落胎,而所有证据都指向沐容,她被李冠下旨,禁足宫中三月,又夺了她打理六宫之权。 也就是那三月,李冠布局,以雷霆之速,一杯毒酒赐死沐元济,又抓捕在京为官的其他沐家人入狱。待沐容得到消息,想要出宫问李冠,他与汤暖心却先到了皇后宫,一声令下,赐死满宫宫人…… 沐容忆起那幕的血腥,惊骇数日,甚至还能感受到前世时那浓浓的怨恨与不甘。 “九姑姑!你在想甚?” 一个稚嫩的女童音传来,却是沐二郎的嫡长女沐思蕊,这一辈男儿从“世”字牌取名,姑娘则一律从了“思”字。 沐思蕊,就如她的名字一般美丽娇俏,容貌里六分随了乐昌郡主,三分随了沐二郎,而今已有七岁模样,正俏生生地仰着脑袋等着沐容回答。 前世,家人恐她寂寞,将最乖巧活泼的沐思蕊送入宫中相伴,为她解闷,解她思乡之苦。可那日一朝惊变,正如花妙龄尚未来得及许配人家的沐思蕊也被汤暖心一声令下赐毒酒丢失卿卿性命。 沐容轻柔地抚摸着沐思蕊的小脸颊,“瞧你这小模样,真与二嫂嫂生得像。” 沐思蕊笑眼弯弯,明亮的眸子清澈见底。“我娘说,待我长大,也是个美人儿。” 沐容不由得笑了起来,“我们思蕊不是美人,谁才是美人,你怎上岛了?” 沐思蕊嘟着小嘴,“明儿府里有瓜果会,我娘嫌我在身边碍事,打发我到岛上来陪九姑姑。庄子上送了好几车的瓜果,瞧着好新鲜,我上岛时,乳娘也跟了来,搬了一大筐的果子,冬香令小丫头挑了些湃在井上了……” 今生,沐容刻意疏远了沐思蕊。 没想今日,沐思蕊来了,又勾些了她对前世不全的记忆,除了前世沐容最刻骨的记忆,她能记住只是一些片断。 沐思蕊瞧着沐容手里的书,“我最讨厌看书了,可我娘还逼我瞧账簿,还让我帮她算账,唉……我都快算昏了,要是不逼我算账就好了。” 沐容含着浅笑,“明儿瓜果会,你不去瞧热闹。” 沐思蕊故作神秘地道:“九姑姑,我告诉你哦,听我乳娘说,这是给姑姑们准备的瓜果会,八姑姑、十一姑娘要议亲了,会从里面挑个好的订亲。乳娘说这是府里的大事,叫我乖乖陪着九姑姑,乳娘还说,平远候府来信了,派了下人来晋阳接九姑娘去京城长住,我也许好久都见不着九姑姑呢。” 沐容怔忡:这么大的事,她一点风声都没听到。“这是几时的事?” 沐思蕊道:“九姑姑住这里,自是不知道,我娘都知道呢。说是平远候府的老夫人想九姑姑,皇后娘娘念叨几回,平远候夫人派下人来接你……” 范家接她去京城长住,如此说来,沐家的灾祸提前几年到了,这难道是因为蝴蝶效应? “范家人出门几日了?” 沐思蕊歪着脑袋,“大抵还有三四日,他们就能抵达晋阳,这些日子我应该与九姑姑亲近亲近。” 沐容让冬香取了点心,看沐思蕊取了吃用。 沐家大难将至,老太君最先想到的就是如何给家中的姑娘们寻求一条退路,而她沐容因为有范家、有皇后,又是女儿家,还能保住一条性命。 * 是夜,沐容哄睡了沐思蕊,进了密道,一路爬行了近二十丈,过了湖底方能弯腰行走,寻着地图所示,进了坛口院子,出来时,已然是紫嫣的闺房。 紫嫣正在窗前看着解译密语消息,听到一阵声响,机关一启,沐容从密道口出来,“是不是还有我不知道的消息?” 紫嫣道:“从西凉京城传来的消息,范七娘入宫为妃,嫁给凉帝做了姝妃。弹劾沐家的奏章,是范七娘的父兄领头所为。” “这事不是范三可以做主的事,定是得到皇帝的授意。” 紫嫣递过翻译好的一张纸:“沐元浩被弹劾犯有贪墨罪,押送返京三司会审。”“范家欲寻沐元泽之错。”“沐元济已奉旨班师回朝,御史弹劾他蔑视皇帝之罪。”“京城弹劾沐家子弟的奏章多如雪花。” 一条又一条的消息跃入眼帘。 沐容咬了咬唇,沐元济为西凉立下了多少汗马功劳,可最后还是被皇家所不容,在他再无用处之时,皇家便要除去他。 一国,无可用名将,只有挨打。 但一个国家拥有了战功赫赫的名将,皇帝却不安了,欲除之而后快。 沐容轻易莲步,“范家已遣下人来晋阳,是来接我去平远候府长住的,他们是想保住我。” 紫嫣道:“主子,这一条消息,说的是晋国公世子与世子夫人和离之事,金氏带着两个女儿回了金丞相府,两个小公子还留在府中。” 沐世宁、沐世安兄弟俩,一个十岁,一个八岁,而金达梅所出的女儿,一个六岁、一个四岁,大的唤作沐思婷、幼的唤作沐思娴。 “金氏离开元帅府时,带走她所有的嫁妆,不仅如此,沐三爷还另将元帅府的珍宝装了两车给她。” 沐容仰头望天,这该死的古代,一人犯罪,全家遭殃。何况沐元济又有何罪?他不过是战功太多,不过是声名高于凉帝,被称为天下第一龙将。 龙将…… 唯有皇帝才能称为“龙”。 他是飞龙军元帅,这飞龙军原是西凉开国皇帝所赐的名字。 “孩子是无辜的,沐三爷就没想法子救稚子?” 紫嫣无助地道:“自古以来,一旦获下大罪,可放女子一条生路,而男丁却是要一道处死的。主子可记得,大周对梁家人所为,连妇人肚子里的胎儿都没放过,一经太医诊出是男胎就赐了落胎药,刚出生的男婴也都被摔死……” 其狠辣程度令人胆战心寒。 梁家,是因为助南宫昶夺位失败而获罪。 可沐家,又有何罪,他们忠心耿耿,奋勇杀敌,家中的子弟更是任劳任怨,最后却连家人的性命都保不住。 沐容问道:“可否证实北齐皇帝重掌朝政的消息?” 紫嫣应声道:“副宗主让北齐细作进行核查,北齐皇帝的病被鬼医治愈。” “淳于瑾?” 紫嫣肯定地点头。 沐容忆起在大周京城那个摆摊的妇人,“难不成,当时诱鬼医与十郎的妇人是北齐国人,早前还觉得奇怪,妇人根本就是冲着鬼医去的?” 几月没了消息,原是他们去了北齐。 沐容吩咐道:“我准备在随范家回京的途中回宗门,伪装成我被人劫持的模样,直接干脆最好,能不打斗便不打斗。” 紫嫣心下大喜,她来晋阳,就是为了早日迎沐容回宗门。 未名宗不能没有沐容。 沐容才是他们的掌舵人。 她是管大事的,像这种小事就交给底下人去做,“紫嫣,你选几处可以脱身之地,派底下弟子准备好,一旦定好了,与我说一声就是。” “是,主子!” 离开罢! 也不要从沐家的牢笼里再进入范家的牢笼。 ---题外话---二更合一,鞠躬求支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88章 劝祖母 要如空中的鸟儿一般自由的飞翔,她要飞得更高,飞得更远,她更要让天下瞧瞧,女子也可以办成大事。 她不是为名,不是为利,只是觉得该要结束这个乱世。 沐家就像是一囚犯,知道自己会被判刑,却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刑罚撄? 这种等待,让人窒息,亦最是痛苦。 沐容回到了明珠阁,躺在凉榻下,想着还有几日,她就会离开,却又沐家众人的命运感佩,曾经的她,因承的沈容的身躯而尽力而为,今日的她,又怎会看到他人会死而无动于衷。 她,也许能逆转。 她更应该在离开前与老太君密谈一次。 可是,最终是她坐在窗前,给老太君写纸条。 沐容从自己的锦盒里挑了三个锦囊,分别将不同的纸条装进了不同的锦囊之内偿。 最后,她给老太君写了一封信。 * 次日,虽是隔湖而望,依旧能瞧见湖岸果林里有无数的少年才俊,在另一边,还有锦衣华服的太太奶奶们。 从清晨到未时,客人们终是散去了。 沐容坐在棋盘前,看着沐思蕊与沐曼华姑侄二人在那儿嘀嘀咕咕,“曼姑姑,下这里,下这里!” “不能下那儿,一下就输了。你说我们俩姑侄加起来还赢不了你九姑姑一个,再输下去,我们就太丢脸了,让我赢一盘不行吗?” 沐容漫不经心,她关注着明珠阁外的动静,依稀听到了船浆划水的声音。 春香人未至,声儿先到,“九姑娘,奴婢来了!” 阿碧跟在后面,手里提着一个食盒。 沐容道:“瓜果会如何了?” 阿碧答道:“劳姑娘记挂着,今儿的瓜果会可热闹了,老太君今儿心情极好,原是说只给八姑娘订亲的,结果今儿一下子瞧见了好几个可心的后生,给十一姑娘、十五姑娘、十六姑娘都订了亲。老太君今儿还说,若是沐家姑娘八月有出阁的,每个人赠送二千两银子的嫁妆。” 沐曼华当即跳了起来,“菲华、娟华也都订亲了?” 果然,如沐容猜的那般。 老太君是想借这机会给姑娘们寻个可以托付的婆家,出嫁的姑娘不能追究其罪。 沐容问道:“寻的是什么人家?” “八姑娘许的冯四郎,十一姑娘许给胡二郎,十五姑娘许的是晋阳城里出名的少年才子唐野,虽说是寒门学子,家里也是书香门第,祖父、父亲都是秀才,家里还有三十亩良田,唐老太太与老太君很是投缘,两个人还在慈宁院说了好一阵儿的话,十六姑娘许的是张老员外的嫡幼孙儿。” 除了冯家是姻亲,另外三家几乎都没什么往来。 沐曼华跺着脚,“我不干,九姐姐一定早就知道消息,为什么又猜中了,一百两银子啊,一百两……” 沐容微微一笑,“早前是谁说,愿赌服输,我若输了,可得付你五百两,到了你这儿,你不会连一百两银子也不愿给罢?” 沐曼华嘟着小嘴,“一定作弊,你定是早就知道。” 阿碧笑道:“十二姑娘,九姑娘哪会知晓?早前,冯家四郎原就在求娶八姑娘,也议了一阵子,只老太君一直拿不定主意。这胡二郎今儿也来了,老太君最喜长得精神又有武功的,谁曾想到,雷家老太太要替庶孙女打听,老太君一急就将十一姑娘许给胡二郎,镖局的胡镖师今儿都乐得看不到眼睛了。再有十五姑娘、十六姑娘的婚事,也都是临时决定的,老太君直笑着说,三太太与三老爷小时候就是青梅竹马,索性也给两个姑娘也来一段这样的良缘。” 对十一姑娘,世人只当是老太君与雷老太太抢孙女婿所为。 雷老太太虽少来沐家,可雷氏却是个精明的,弄不好,这根本就是雷氏一早安排的戏。 冯氏替娘家求娶沐芳华,这倒有些让人意外,她明知沐家有难,怎的还替人求娶? 沐容暗自琢磨。 沐曼华取了一百两银票。 沐容笑道:“你还真给?” “愿赌服输,只是九姐姐猜测的本事太厉害,什么时候也教教我。” 她不是盲目猜测,而是知晓沐曼华不知道的其他消息。 只是,老太君为何没给沐曼华订亲。 沐思蕊的年纪与十六姑娘差不多,她也没订亲。沐思蕊的亲娘李乐昌乃是左贤王府的郡主,以李乐昌的本事,虽然保不住她的两个儿子,但保住沐思蕊还是能够做到的,对于女儿家,朝廷总不至赶尽杀绝。 夜里,沐容去见了紫嫣。 “老太君与两房太太,给四位姑娘订的人家如何?”她停了片刻,“八姑娘许给了冯四郎;十一姑娘配给胡二郎。胡二郎这人我听胡三娘提过,重情重义,一诺千金,是个有担当的男子,虽然是个镖师,武功不错。 十五姑娘许给唐野,虽是寒门学子,此人颇有才名,家世清白,倒也使得。 十六姑娘许的张老员外家的后生,也算是门当户对。 可我怎么觉得,这里面还有不为人知的隐情?” 紫嫣给沐容斟了凉茶。 “主子说的这几家,八姑娘配冯四郎,是沐二太太的意思,除了这一桩,属下以为另三家都是不错的。” 冯四郎,这不是冯六娘的兄弟么,是冯家嫡子。 以晋国公府的门第,沐家庶女配冯四郎,也算身世得配。 紫嫣道:“老太君应诺,在沐家大劫前,给订亲的姑娘每一家下人。胡家虽是江湖中人,但重情义信诺,若十一姑娘进胡家,虽然不能像以前一样锦衣玉食,却也不会受委屈。再说,这些年沐家没少照顾胡家镖局的生意。另外,又有唐家,唐老太太与老太君自小相识,算得是发小之交,表面上看,两家没有什么往来,实则这几十年老太君暗里没少帮助唐家。十五姑娘去了唐家不会吃苦。再说城南张员外家,此人受过沐家恩惠,当年赴任地方,遭遇贼匪,是二老爷回京叙职求了他全家一命,这些年,因二老爷在任上,两家也不曾有往来。” 就算沐家出事,各家想着这亲事是临时之意,早前又不曾有往来,便不会追究,何况只是沐家的庶女。 沐容道:“你说冯家的亲事不妥?” “是!”紫嫣答了一句,“据属下观察,冯家四房人,只冯家四房行事有些风骨,其他三房都是仗势之人,冯六娘并非善主。冯家提亲,就是因为冯家一日不如一日,八姑娘可有三万两银子的嫁妆,便是正经嫡女也没这么多,若能在沐家大难前出阁,定是会好好陪嫁的。” 沐容道:“三太太的性子,这几个月的接触,倒有些了解,是个干练、麻俐又不失端方的人。可就这二太太,因她话语不多,素来行事低调,我反倒不清楚她的为人处事。” 紫嫣面露忧色,“二太太冯氏绝没有表面瞧上去的那般简单,在这当口,她居然敢替娘家求娶八姑娘,还替娘家在老太君美言,就是一个有心机的。 三太太娘家没儿郎么,嫡出的、庶出的多了去,可三太太就恐累及娘家,宁可将三房的庶女许入小门小户也不提此事。她无法保证,沐家落难之后,雷家是否会善待沐家姑娘。但老太君选的三家,个个都是好的,一旦沐家出事,自家姑娘在这三家是不会受委屈的。” 何况沐家的姑娘,即便是庶出,教养也是极好的。 沐容道:“未名宗的弟子能进入沐家后宅?” “不是我们进入,而是沐家后宅有下人拜入我宗门。” 沐容惊呼一声,“怎么回事?” 老太君猜到了大难临头,为了给忠心服侍的沐家下人多留一条生路,已悄悄赏了身边的心腹婆子、管事自由之身,近来更有好几十人悄悄脱了奴籍,老太君有言在先“若我沐家无佯,你们就再回来。”但同时,又允他们自寻出路。 在这种情况下,有人听说未名宗在江湖的名声,寻到了坛口,请求拜入未名宗为弟子。 你要进来,可以,先拿出你的诚心。 这也是紫嫣能够知道早前连只苍蝇难入,近来却能打听到消息的事。 “主子,近来沐家的暗卫似突然没了。” 沐容综合她得到的消息,“老太君要替沐家保留一些血脉,大房沐世宁,二房则是十三郎与六郎的长子沐世泰,三房有十郎和沐世民。” 老太君的做法没错。 可沐容接受不了,孩子没有优劣,可老太君选择了孙子辈里最小的,又选了各房最长的孙子送走。 暗卫的离开,许是保护这些血脉离开晋阳。 京城还有一个沐世宁,也定是由暗卫护送下悄然离开了西凉。 沐容与紫嫣商量了她离开的路线与法子,定下了三处,若一处不成,就在第二处下手,若第二处也不成,还有第三处,总有一处能助她从范家接她入京的队列里脱身。 她,终于要离开了。 而她比沐家得到了消息更为准确,据镖局里的弟子回报,说范家派来接沐容的下人、护院离晋阳城不到六十里了,镖局的镖师曾在路上遇到过。 * 次日辰时,沐容就听说范家的下人入晋国公府。 夜里,老太君令春宁与婆子来明珠阁接了沐曼华去说话。 这是沐家嫡系的佛堂。 上面摆放的是嫡系一脉的沐令公牌位。 佛堂里除了老太君的服侍婆子,便再无一人。 老太君一脸凝重,“曼华,跪下,给你祖父敬香。” 沐曼华不知出了什么事,从小到大,这是老太君第一次与她说话,表情还这样的严肃,她生怕出了一丝差错,小心翼翼地点香,拜祭,三叩九拜,跪在蒲团上,连眼睛都不能乱看。 老太君道:“沐家有难了!你二伯被莫须有的罪名押送回京,你大伯一生征战沙场,却因他当年一句‘将在外,君令有所不从’而被定国蔑视皇上的大罪,朝中的奸佞之辈,正想尽法子罗列罪名,欲灭我沐家满门!” 沐曼华吃惊地抬起下颌,正要说话,老太君犀厉的眸子里掠过一丝告诫,“我沐家有一个极大的秘密,当年你大伯母生容姐儿时,天显异象,从天上掉下了一个像明月般的银轮,落到琴瑟院时,你九姐姐出生了。” 沐曼华的嘴巴张大更大了,她不想信,可老太君没道理说假话。 “大太太产下你九姐姐不到三日就去了。临终前,将你九姐姐托付于我与你母亲。即便她傻,她呆,我沐家依旧疼她如珠如宝。天不负所愿,你九姐姐到底是康复了。” 沐曼华拧着眉头:沐容得的宠爱最多,难道是因为这个异象,所以家里都宠她? 她不知道自己猜的对不对,她不敢问老太君。 从小到大,老太君就如沐家高高在上的太后一般,虽然她慈祥,虽然她待自己的儿孙,无论嫡庶一视同仁,沐曼华一直充满着敬畏之心。 “今日我沐家大难临头,但沐家老祖宗离开晋阳前曾与我留了话,保住你九姐姐,我沐家就有重新崛起的希望。现在,为了我沐家,为了你伯父、父亲的冤屈,我要你在此发誓,你会倾尽一切,护你九姐姐平安,就如你保护沐家最后的血脉!” 沐曼华紧握住拳头。 那些奸臣,太可恶了! 居然陷害沐家,让沐家伯父、父亲背上莫须有的罪名。 沐曼华抬起头,意志坚定地道:“我沐曼华,乃是沐家世字辈子孙,在祖父面前发誓,今生今世,我一定会护好九姐姐平安、周全!若违此誓,让曼华五雷轰顶!” 老太君道了声“乖孩子”,轻叹一声,“在这众多的孙女里,唯有你的性子才最像年轻时的我,敢作敢为,有勇有谋,这亦是此次我为何没替你订亲之故。祖母是有更重要的事交给你啊,你一定要保护好你九姐姐,她是我沐家的希望!你们是姐妹,亦是至亲,无论何时,都不要与她离心离德……” 沐曼华以为自己不会哭,可眼泪止不住往下翻滚,“祖母……”却是泣不成声。 老太君道:“范家来人了,你明日一早,跟着你九姐姐离开晋阳,今日我与你说的秘密,你不得告诉第二人知晓。你是姑娘里头,剑术、武功最好的,有你和秋香跟着你九姐姐,我就放心了。” “祖母,既然知道有奸臣害我们,不如你下令,让家里人都逃走吧,天下这么大,又不都是西凉的土地……” “沐家世代忠君爱国,让我们逃走?你大伯不会答应,便是我……也不能应,我们一旦逃走,就是认了那些莫须有的罪名。我沐家儿郎行事堂堂正正,顶天立地,我们不能认,绝不能认!” 沐曼华无语哽咽,她想说服老太君,却陡然发现言语的苍白。 外头,传来秋宁的声音:“奴婢见过九姑娘!” “老太君是不是在佛堂?” 老太君一急,与身边的婆子道:“把十二姑娘藏起来!” 婆子应声,很快拉了沐曼华藏到佛像后面的暗槽内。 沐容对身后的秋香道:“你候在外头,我进去与老太君说几句话。” 她步步移来,看着灵位前焚的香烛,取了香烛,虔诚地焚点,叩拜完毕,跪在蒲团上,看着灵牌道:“祖父,沐家出事了!出大事了!” 沐曼华躲在外面,她是刚知道的,而沐容是如何知道的,她们可一直住在明珠岛,也不见沐容出过小岛。 “祖父,我沐家敬忠几代的西凉,因我沐家的战功,凉帝畏惧了、害怕了,想要除掉我沐家。这就是我们效忠的帝王么?我觉得这样的帝王不值得,难道明知他们要做的,我们却不能逃避,却不能反抗,甚至不能替自己澄清,只有那是君意,我们就得等死,像待宰的羔羊……” 老太君立在一侧,意外地,惊喜的,她原不信沐天洲的话,可现在却信了,“你是如何知道家里出事的?” “祖母突然举办的瓜果会,突然给家中四位姑娘订亲,虽然旁人没瞧出来,戏也演得极好,处处都显得合符情理,可越是找不出异样,就是最大的异样。 祖母想将姐妹送离沐家,是要替她们保命。 十郎至今未归。 十三郎与沐世泰真是去上党接姨娘了? 府里的暗卫少了,以往夜里,我总能看到他们如猎头鹰一般潜伏的气息,可近来突然没了……” 老太君以为做得很好,没想,发现所有异样的不是哪个孙儿,而是沐容。 沐容道:“我们沐家真的没只能坐以待毙?既然是送走,为什么不送走沐家最精锐的下人,让所有沐家无辜的稚子离开晋阳。二哥家的世民作为二房的血脉保留,世杰、思蕊呢?十郎可以保全,二哥、五哥、六哥、七哥他们就该死?祖母,他们一样都是沐家的子孙,你为什么要厚此薄彼,要让他们留在沐家等死。 人,只有活着,才有创造一切奇迹的可能。如果都死了,还有什么希望?我请求祖母恩准,让二哥、七哥离开沐家避避风头,请祖母给五哥、六哥写信,让他们避上一阵。” 老太君心里发虚,她不是迂腐之人,她已经做好了保留血脉的打算,可听沐容的意思,是要所有沐家子孙都出去避祸。“皇上只是一时被奸臣蒙蔽了双眼,他……他不会灭我沐家满门。” “不会?他连父亲都要杀,他还有什么不会、祖母如何解释,三奶奶金氏与三哥和离,带着两个侄女回娘家,三哥还送了她三车珠宝之事?” 老太君惊呼一声“什么?” 沐容继续道:“如果不是生死攸关,祖母以为,平远候为什么来接我?范家长房一脉,二十余年来,一直以皇后娘娘马首是瞻,连皇后娘娘都鞭长莫及,需要接我去京城才保得住我,祖母别忘了,我只是一个姑娘,都要让他们如此下大心力来呵护,此次的事又怎会是小事?” 沐容俯下身子,重重一叩,“祖母下令吧,让族人们离开晋阳,暂避灾祸,让嫡系的儿孙们也各寻生路,人,才是根本,才是一个家族的希望,如果人都没了,名声、权势、荣华又有什么重要的?今日的名声就算因我们离开而毁了,待他日一切昭雪,总有还真相于天下之时。难道要我这沐家千余人等死!人死了,就算昭雪又有何用?” 老太君痛苦摇头,“你太年轻,你不会明白的,君臣之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忠君,是小爱,爱的是一个人;忠于江山、朝廷,那是为人臣的本份,算得中爱;护黎民百姓以安宁,止乱世战争救无数百姓,这才是大爱。 没有不能更迭的朝堂,却有生生不息的黎民。 祖母明知凉帝所为不对,却不去阻止,这是愚忠,若为真忠,就当直斥皇帝。可祖母瞧瞧西凉的朝堂,满朝文武,又有几人敢反对皇帝对我沐家所做的一切。 明知沐家生死攸关,已成砧板上的肉,却不让沐家子孙保命,这是无知。 凉帝要害我沐家,不惜残杀无辜,迫害忠良,这是昏庸。 祖母明知前路是死,却不想求生之法,你与凉帝又有何两样?” 这,就是她的孙女。 这一刻,老太君再一次为沐容的话怔住了。 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叩在她的心上。 久久地,她说不出一个字来。 沐容从怀里拿出一封信,又三个锦囊,“原本,我想随范家下人离开后托可靠之人将这些东西交给祖母,三个锦囊,是我留给沐家的求生之计,这是应对官兵围府之时的良策。” 她悠悠轻叹一声,“祖母替姐妹订亲原是好事,冯家绝非良配。如果祖母真的急着在沐家出事前给姐妹们寻个可托终身之处,为什么不让沐家自己守护家人的平安,再可靠的世交、朋友,比得过自己可靠?自己都放弃了生命,又如何要求别人珍惜沐家女儿?” 她重重一磕,“沐容恳求祖母三思,莫让沐家子孙无辜丧命,他们都是沐家的儿女,任何一个都是独一无二,还请祖母莫要厚此薄彼,请祖母下令,让他们逃避风头求生去。” 该说的话,她说了! 该做的事,她也做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89章 神秘的冯氏 沐容微微福身,转身离了佛堂。 沐曼华不大听得懂,但沐容今晚说的话,却是她终身都不曾忘却的,每每回想,总觉得那些话都对极了。 忠君,是小爱;对朝廷敬本分,是中爱;大爱才是爱黎民百姓,爱江山社稷。 老太君握着信与锦囊,呢喃问身边的婆子:“带着沐家等死,我真的做了吗?” 婆子面露为难,“奴婢不懂什么大道理,但奴婢觉着,九姑娘的话是有些道理。皇帝不仁,要害沐家,沐家为什么要傻傻地等着他来杀……” 傻子才等着人来杀偿。 老太君长吁一口气,“将二郎、七郎、唤来佛堂。” 沐曼华小心翼翼地从后面出来,唤了声“祖母。” 老太君道:“跟着你九姐姐吧,往后你听她的,记住了,无论将来发生什么事,你们是亲人,是姐妹。” “祖母,曼华记住了。”她福了福身离了佛堂,信步穿过果林,却见赏荷亭内亭着灯笼,沐容摇着锦扇,正与沐芳华说着话儿。 石桌上,有一个包袱,瞧着像是沐芳华给沐容预备的。 这样一个端庄、温婉的女子,就要嫁给冯四郎么?那可是个伪君子,面上仪表堂堂,背里卑鄙无耻,他如此,冯四郎的父母也是如此。 “八姐姐,你与冯家的亲事尚在合八字,别嫁给他,他不是你的良配。” 沐芳华垂首,粲然一笑,“我三岁时,就离开姨娘身边,教养我的是母亲,亲事是母亲做的主,又求了老太君点头,父母命,媒妁言,再说冯四郎的才华容貌都是上乘……” 一句话,沐芳华不讨厌冯四郎,听她说话时,还流露出几分情意。 沐曼华笑道:“八姐姐、九姐姐,这么晚了,你们还不睡?” 沐芳华道:“明儿一早,九妹妹要去京城长住,不知几时才能得见,我做了几身小衣给九妹妹,式样也是问了碧姑姑,照着妹妹喜欢的做。” 沐容打开包袱,映入眼帘就是杏黄、白、粉红、浅绿等色的肚兜,还有几条漂亮的亵\裤,当即合上包袱皮,“八姐姐,让你费心了。” “自家姐妹,说这些客套话作甚?”沐芳华笑得淡雅,眼里含着微笑。 沐曼华道:“八姐姐,我也觉得冯四郎配不上你,你听九姐姐的没错。” 如果不是她在佛堂听到的那番话,沐曼华不会信,但现在她甚至有些佩服沐容,从来,沐家包括沐元济在内,都不敢反驳老太君的话,但今日沐容反驳了,还说老太君决定的事不对,而老太君没有生气,就说明沐容的话有道理。 沐芳华轻声道:“我知道你们这样说,是因为我是你们的姐姐,其实论起出身,我还是庶女,冯四郎可是嫡孙,冯家也是晋阳书香门第,哪里配不得我。妹妹们切莫再说这样的话!” 沐容心下一急,她知道一些旁人不晓的事,“八姐姐,如果冯家娶你,是因为听说你虽是庶女,出嫁亦有三万两银子的嫁妆,再加上公中预备的陪奁又有不少。冯家没有表面看来的那般好,早已入不敷出,是个空壳子。冯六娘今年比八姐姐还长两岁,为甚至今未出阁?那是她没有体面的嫁妆,仗着冯家门第又不肯低嫁,总想寻个更好的门第。八姐姐,我言尽于此,女儿一生的归宿,如同再世为人,这是你自己的亲事,你都不上心,旁人又如何能帮你?” 沐芳华面露恼意,“九妹妹,是不是彭家有人与你念叨了什么?要这样抵毁冯家?冯家是母亲的娘家,你瞧母亲的性子,就当知道是个好的,何况冯六娘的才华,我们都是知道的。” 沐容道:“才华能当饭吃?重要的是一个人的德性,是,冯家瞧起来是比彭家好,但若论真心,彭公子比冯四郎要好。” 沐芳华咬了咬唇,“我就知道,一定是彭彪在背后乱咬舌头,九妹妹,你是被人利用了。”她出了凉亭,想到沐容说冯四郎不好,心里就不快,但她又想:也只得自家姐妹才会替自己真心考虑,就凭这点,她不怪沐容。 沐曼华望着沐芳华的倩影,“九姐姐,八姐姐生气了!” 沐容轻叹一声,“该说的,我都说了,她听是不听,却不是我能决定的。” “九姐姐真是听彭公子说了冯公子的坏话?” 沐容摇头,“十二妹,我且问你,我们认识二太太非一朝一夕,你自己说说,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儿。” “二伯母……二伯母很端庄,行事得体,话不多……” 沐曼华突然发现对二太太冯氏的印象很是单薄,也至都不知道她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沐容吃吃笑了起来,“话不多,很端庄,行事得体。端庄,是我们每次看到她的样子,她总是得体地坐在老太君身边,从来不说多的话,也不做多的事,谨慎小心。那你再说说三太太!” “母亲啊!”沐曼华忙道:“母亲很能干,将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爱说话,刀子嘴豆腐心,有时候不高兴会抓了婆子丫头的错,将她们狠狠训斥一顿。 母亲不爱拘束家里的兄弟,却对姑娘们的言行举止管得严,可她又嫌我们不如她小时候活泼可爱,她最大的憾事,就是没生一个像她的姐妹。所以,她给父亲挑的姨娘,眉眼里都与她有几分相似。 母亲喜欢吃酸的食物,越酸越爱吃,无酸不欢。她吃水果只吃酸的,但凡不酸,就觉得不好吃。 她性子开朗,除了不高兴的时候,几乎都是好心情,是祖母跟前的开心果,她讨厌那些弯弯绕的事,喜欢一个人就是真心的喜欢。不喜欢一个人,她都懒得对人笑,但面上还是过得去的。 母亲喜欢蓝、紫两色的,窗帘、床帐都用的紫底蝴蝶花,对了,母亲最喜欢蔷薇和蝴蝶……” 沐容道:“你说不出二太太的性子喜好,我也一样不知道。这样的人,不是藏得极深,就是太善于伪装。除了每日对祖母晨昏定省,家里很难注意到有她那样一个人。 十二妹妹,你再想想冯六娘,我们姐妹曾与她同往大周应赛,她的性子是不是与二太太很像,一样不让众姑娘们说得出,却也挑不出错。 她给我的印象:行事谨慎得体,话不多,很安静。” 这样的性子,这样的为人,连沐容都觉得奇怪。 冯氏好歹也是一房的正室太太,就算沐元浩不是嫡出,可老太君也没薄待二房,至少在大致是尽量做到一碗水端平。 对老太君,冯氏该有的礼节都有。 对雷氏,冯氏却从未争过打理后宅的权势。 可所有人都说不出冯氏是个什么样的人,这不大符合常理。 沐容脑海里掠过了什么,一刹而去,她突地抓起沐曼华的手,“走,我们回佛堂!”三两下裹了包袱,姐妹二人往佛堂方向移去。 老太君正与沐二郎、沐七郎议事,却见沐容归来,不由得心下纳闷。 沐容打量四下,见周围都是老太君的心腹婆子,笑问道:“祖母,二哥、七哥,刚才我问十二妹妹,问她二伯母是个什么样的人,可真是奇怪,除了二伯母举止端方,话语不多,性子安静外,我们都不知道她喜欢吃什么、喜欢穿什么,又或是什么样的人?” 沐七郎神色微凝,细细一想,“二哥,九妹妹说的还真是这么回事。” 老太君面露尴尬,“是我太忽视二太太。” “祖母,就算你忽视,家里人都会忽视吗?刚才我与十二妹妹闲聊,十二妹妹说,她以前也用同样的话问过八姐姐,她除了多个‘母亲很仁厚’就没有多话,这不是太奇怪。祖母,这冯氏,是世代祖辈的晋阳人吗?” 沐七郎笑道:“冯家早前并非晋地人氏,是梁州人。二伯母的父亲来晋阳做县令,携妻儿来晋阳,我记得当年二伯母入晋时已十四岁,二伯母最小的弟弟也有九岁。正逢我爹与娘办订亲酒宴,也是那日,二伯与二伯母相识。后来,有一次二伯母落到河里,被二伯所救,祖母因顾忌二伯母的名节,就替二人订下亲事。二伯母及笄之后,嫁入沐家为妇。没过几年,冯大人病逝,冯家因在晋阳置有田庄、店铺,在晋阳留了下来,后来家中的子孙也参加科考,三十年后,便有了今日的模样。” 冯家根本不算什么正宗的书香门第,早前在梁州,也只是寒门学子,入晋后驻扎下来,因与沐家结亲,在晋阳站稳了脚跟。 沐容道:“二叔虽是庶子,以沐家的出身,配个更好的女子也使得。会不会二婶故意落水,引得二叔相救?” 沐二郎与沐曼华面露诧色,沐容这话岂不是质疑冯氏以前使了手段。 老太君道:“事后,我原本不想订下这门亲事,可你二叔与她有肌肤之亲之事传得人尽皆知,是你二叔到慈宁院跪求,说他误人名节,就得敢作敢当,不能毁了她。当时,我曾派人查过此事,着实是冯氏故意落水,我恐道破此事,影响他们夫妻感情,三十多年来一直再未提及此事。” 沐容道:“二婶随父来晋阳,正值我沐家兴盛之时,就算她是庶子媳妇,也太过谨慎,家中上下,并无一个能完全道出她性情喜好之人。若非刻意伪装,便是故意掩饰。沐家大难在即,借着此劫,看清沐家众人的真面目也好,大浪淘沙,是金是沙都淘淘看。” 沐七郎不解地问道:“九妹想说什么?” 沐容勾唇一笑,“我们是要保护、守护家人,对居心叵测之人当有所防备,宁可怀疑错,也不能祸萧墙。祖母与二婶做了三十多年的婆媳,对她的性情想来知晓得多些。” 老太君细细回想,若在以往,她不会吱声,但今日她缓声道:“她嫁入府中不到一年,我就觉得她心思太重,让人瞧看不透,想着她许就是那种沉默寡言的性子也没介意。今日听你一说,还真是对她似乎知晓不多。当年也觉得奇怪,曾遣沐家忠仆前往梁州冯家祖籍打听。忠仆回来告诉我:冯家有四子一女,冯大人先后娶个两房妻子,原配、填房乃是姐妹,家中五个儿女皆为嫡出,你二婶是原配所出。大抵她八岁时,突然失踪,冯家堡的人曾传言,说她被人牙子拐走了。后来冯大人在京高中进士衣锦还乡,身边带了一个姑娘,此人正是冯氏,自称是他失散多年的闺女。” 沐容道:“八岁失踪,十四岁回家,中间有六年空白。” 对她的疑惑,老太君明了。 “有次酒宴,我曾向冯老太太提过此事,她当时吓了一跳,至今想来,她当时的表情很错愕,还有害怕,许是怕我们沐家嫌弃冯氏。冯老太太说,她确实是冯大人的女儿,当年在京城被卖入一户富贾人家当丫头,因她服侍的是小姐,倒也读书识字,对幼时的事,有些印象,正巧那日冯大人经过街市,她一眼就认出了冯大人,父女方才得认。” 沐容一直觉得冯氏此人让人无法看清,现下听老太君讲叙她的经历,有同情,却依旧有太多的疑惑。 老太君瞧出沐容的担忧,“我知你的意思,你是担心,她是什么人派来潜入沐家的,对不对?” 沐容粲然一笑,算是默认。 沐二郎则对沐容的疑惑觉得胆大,就算沐元浩是庶子,但也是长辈。 老太君道:“她对冯家并无太深感情,幼年失踪,在外长大后再重返家中,家中又无姐妹可以知心,虽有兄弟却各有自己的日子。” 沐容道:“冯家入不敷出,空有其表,除了冯四老爷这房还算正直,另三房人各有私心。冯四郎的父母并非行事坦荡磊落之人,八姐姐的亲事,还请祖母三思。”她福了福身,“我不大相信二婶,就是因为家中无人知晓她的性情,无论是她刻意掩藏,还是伪装,我无法对她亲近。” 不信任,就是不信任。 何况是冯氏那些,让人无法看清的人。 她是一个妇人,为甚要把自己隐藏得如此的深。 沐容与沐曼华再次离开了佛堂。 沐二郎、沐七郎盯着门口,老太君沉吟道:“我开始有些信了!” 沐二郎道:“祖母……” 老太君与婆子使了眼色,婆子挥了一下帕子,确认周围有人守护,老太君正色道:“二太太并不是冯家的亲生女。” 沐二郎、沐七郎吃惊不小。 老太君勾唇笑道:“这件事,第一个知晓的是你们二伯,是他在二十多年前告诉我的,彼时,冯氏已育下沈宓、沈宵与六郎,你二伯说,冯氏是凉帝派来监视沐家的细作。” 沐七郎只觉后背发凉,对这样一个女人,居然要留在沐家。 老太君当时听到沐元浩禀报此事后,惊愕不已。 沐元浩痛哭流涕,即便他是庶子,但老太君待他不错,如果沐家因此引来横祸,他也对不住沐家,曾拿定主意寻个藉由要休妻。 也是那时起,老太君做主给沐元浩挑了两名侍妾。 冯氏不能休,也不能杀,只能让她继续在沐家生活下去。 为了防冯氏,护住沐家的安宁,沐家培养了一批属于自己的暗卫,想从根源断了冯氏与外头眼线的联系,自打有了暗卫,冯氏与外头还真没了联系。未来的二十年,沐家几乎平安无事。 沐容出生时的异象,老太君、雷氏都死死地瞒住。 冯氏虽然瞧见天有银轮飞下,只听落到范氏居住的寝院方向,那晚还有一个管事娘子也生了个儿子,但只两日后,管事娘子的儿子就突然窒息咽气,孩子脖颈上留下了清晰可见的指痕,是被人掐死的。 老太君曾怀疑是冯氏做的。 冯氏是凉帝的细作,无论是先帝还是当今的凉帝,对他们沐家就没有彻底地放心过。沐令公手掌二十万飞龙军,后来又是沐元济执掌飞龙军元帅一职,他们一面防备,一面又要重用沐家,这也让君臣之间的关系极是微妙。 老太君未除去冯氏,就是想让她时不时给京城送去消息。 因着这儿,沐元浩总觉得对不住沐家,到地方赴任之时,很少给冯氏寄信,不是写给老太君,便是写给他的长子沐六郎,问候冯氏的话也是草草代过。 沐七郎道:“祖母,既知真相,为何还要由她,要我说,弄不好二伯那边出事,就是她从中动了手脚。” 老太君摇头,“以前她如何,我不问。但后来在你二伯知她身份后,她的心是向着沐家的。” “她若真向着沐家,为什么让八妹妹嫁给冯四郎?” “冯四郎也是朝廷的细作,他是,他父亲是,他们都是在晋阳盯我沐家的人。”老太君也不得已,将沐芳华嫁给冯四郎,看似冯氏的主意,可其间亦有老太君的成全,她当时可是问过沐芳华“芳姐儿,你若不喜,你母亲所说就此作罢。”可沐芳华愿意,当着那么多人说出的话,虽然还未订亲,却也当算数。 沐家的老太君说话、行事当一是一。 冯氏一次不忠,百次不用。这就是沐家给她的处罚,冯氏也是可怜人,因着她的身份,性子,四个儿女对她并不亲厚,但面上还算过得去。沐元浩生怕两个嫡子学坏,过了三岁就交给老太君教养,年满六岁就上了家学住在前院,她也只得逢年过节才能瞧见。 老太君在家中大事时,会寻雷氏商量,支少唤冯氏。 这次她叫上冯氏,也只是想表一个态,想透过冯氏让朝廷知道沐家的忠心。 今晚老太君已经拿定主意,沐容说的话在理,不能因为忠君就误了无辜子孙的性命。 * 白莲湖上,蛙鸣、蟋蟀之音混于一片。 秋香划着乌篷小船,月光倒映在莲湖之上,被水波碎了一湖的月华。 沐容道了声:“秋香,先停一会儿罢!” 沐曼华道:“九姐姐,湖上好多蚊子。” “可这是难得的夜景,明日一早,我要随范家离开晋阳,不知几时才能归来……” 离去有期,归来无期。 前路渺茫,此去一别,不晓何时才能家人团聚。 她只是尽力一试,没有把握能说服老太君。 她只希望有更多的沐家人可以活下去,最好能活得长长久久。 沐容说冯氏的话,原是想给沐老太君提个醒,希望她能防范一二,若是减少不必要的伤亡,最好。 沐曼华笑道:“祖母说……说,让我跟着九姐姐,去了京城那个陌生地方,想来九姐姐会很不习惯的,呵呵……” 沐容扬了扬头,“你要跟着我,我没意见,但你往后一切都得听我的。” “我当然都听姐姐的,我保证,姐姐让我打谁,我就打谁。” 在湖中央坐了一阵,方回明珠岛。 沐容夜里睡不着,她还是担心沐家众人的离去,虽然尽力了,万一沐老太君是个迂腐老太婆,真要让沐家众人枉死,她还真没有法子。 她紧要的东西收拾了几个大包袱入密道,里头有她喜爱的首饰、衣裙等物。 * 次晨,沐容起了大早,这一回阿碧不能去,同去的是武功最好的秋香,还有最细心的春香。 范家仆妇静立在慈宁院,垂首静立,时不时小心地打量着一侧的沐容,“老太君放心,我们家老夫人想沐九姑娘得紧,早早就让大太太拾掇了阁楼给表姑娘住。皇后娘娘也想见见表姑娘……” 范氏没了,留在人世的就沐容这点血脉。 无论是因为范氏,还是因为沐容对皇后、范老夫人的孝敬,她们就不能不管沐容,在沐家还未获大罪前,先把人接走,也许还能保她周全。 沐容与沐曼华跪下,规规矩矩地磕头:“孙女给祖母辞别!” 老太君道:“乖,都起来。曼姐儿,到了京城要听你九姐姐的话,你九姐姐念家,今次让你同去,姐妹俩在一处也可好好说说话……” 沐家有难了,老太君交给沐曼华的不仅是信任、倚重,还有莫大的责任。 沐曼华似首在一夜之间长大了,磕头道:“曼华记住祖母的叮嘱,九姐姐体弱,我会照顾好她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90章 大厦倾 雷氏笑道:“得了,什么时候十二娘都会照顾人了,听着这话,还真像那么一回事儿。近来天热,早些赶路,若是日头大了,就寻了个荫凉处歇歇,这一路回京,有不少卖瓜果的,遇着了就买上些,可别苦了自个儿。” 沐曼华应道:“母亲,曼华记住了。” 姐妹二人辞别老太君,跟着范家仆妇出了二门,上了马车,驶出大门的那刻,沐曼华眼里有泪。 家里对姐妹都给了最合适的安排。 而她却肩负着保护沐家希望走下去,为此,老太君还特意给了沐曼华一万两银票,这是沐曼华有生以来,拿到的最大的一笔银钱偿。 马车摇摇晃晃,出了晋阳城。 初升的太阳跃出了地平线,仿佛给晋阳城染上一层锦色撄。 沐容微闭双眸,今儿黄昏会到白马镇,那里有未名宗弟子安排的第一次“劫人”行动;若是时机和环境不宜,就会改到下一处的山野茶寥——李家茶寥;若第二处不宜下手,便是明晚所住的靖宁客栈。 白马镇虽是小镇,夕阳西下,镇上人来人往,依旧不失为西行途中的一个繁华小镇,镇子上三三两两地出现了一些官兵,人人腰佩刀剑,威风凛冽。 显然,这里不适合。 范家管事仆妇道:“表姑娘,这会子退凉了,是不是再赶一会儿路,明儿天一热就歇下来,待天退凉再赶路。” 沐容答道:“范三嫂子有经验,都听你安排。” 马车驶离了镇子。 沐容看到了镇子外头画的标记,那是约定改到下一处的符号,紫嫣等人已经前往下处。 次日近午时分,天气炎热,沐容道:“范三嫂,在这家茶寥歇会儿,饮凉茶吃粥,等过未时再赶路。” 范三嫂张望了一下,“这家茶寥,我们来时在此处停留过,做的凉茶还不错,大家都下来歇歇。” 不多时,护院、下人围坐了三张桌子,二位姑娘带着自己的贴身大丫头一张桌子,范三嫂带着范家仆妇一张,十二名护院又坐两张。 一个收拾干练的妇人领着个山野打扮的少年过来斟凉茶。 范三嫂道:“上次我们来时,是李家兄弟俩。” 妇人笑道:“大嫂是记错了吧,这茶寥可是李二牛夫妻俩开的。昨儿,二牛兄弟家里有点事要处理,让我们过来帮忙照看一天。” 范三嫂原是试探。她来的时候,平远候叮嘱过,“三房的人最是记仇,上回在大周京城,容姐儿拒绝给白姨娘求药,他们定会对她恨之入骨,再因她是大房姑奶奶的女儿,更恨不得除之而快。皇上有意令范建领兵前往晋阳抄灭沐家,皇后娘娘已使了法子拖两日,你星夜兼程速奔晋阳,一定要平安接走容姐儿,路上更要加倍小心,我担心白姨娘母子会借着这机会对容姐儿下手。” 为救沐容,皇后娘娘硬是寻了法子,将范建拖在京城,甚至不屑连下三滥的下药之时都使上了,范建拉了两日肚子,拉得去了半条命,不得不在京城再留两日调养身子。 白马镇的官兵正是御林军。 沐家完了! 但老夫人与皇后想保住范氏最后的血脉。 有护院捧起了茶盏,早就渴坏了,一饮而尽。 范三嫂与护院队长却迟迟未饮,虽在山野,到底有些不放心,他们都是得主子叮嘱信任之人,万万不能出事。 然,空气里飘过异香,是他们从未闻嗅过的。 二人用力一嗅,立时,眼前人影叠叠,浑身乏力,护院队长气恼:“茶里有药……”可他明明没有饮茶,对了,是这异香有毒。不等他道破,已扒在桌上昏迷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沐容倏尔睁眼,是紫嫣用茶水喷醒了她,空气里掠过浓浓的血腥味,地上有十几条蒙面人影的尸体,茶寥里一片狼藉,早前这里有过一阵激烈的打斗,而她躺在林间树下,更有几名范家下人已亡。 “这是……” 紫嫣道:“我们刚成功,就冲出十几个刺客,来得太突然,属下只能下令力保主子平安。” 沐容寻觅四周,“曼华她们呢?” “主子放心,她们无事,只是有一个丫头被蒙面人砍了一刀,是属下办事不力,没防备有人在后……” 不仅有沐家丫头受伤,就连范家也死了五人,其中还有几个负伤。一番激斗,紫嫣与未名宗弟子方才将蒙面人诛杀干净。 沐容动了动手脚,确定未受伤。 紫嫣道:“主子,已备好快马。” 沐容看了眼沐曼华、春香、秋香与沐曼华的丫头晚竹,负伤的是春香,砍在后背,正在未名宗的女弟子给她上药粉,又撕了布条给她包扎伤口,“将她们四人送往未名宗。这是我给曼华的信,她瞧过之后,自会跟你们走。现场清理一番,做得干净俐落些!” 紫嫣对年轻妇人道:“罗娘,照吩咐行事!来人,将马车赶过来,将四位姑娘放入马车内!” 沐容上了自己的马车,从大箱子里取出一只寻常的包袱,往肩上一挎,又寻出一把宝剑,“紫嫣,我们入京!走!” 一行数人,在西凉方向绝尘而去。 沐曼华睡得迷迷糊糊,她记得自己还在茶寥里饮茶,后来怎样了? 可现在,她们好像还在马车里。 她揉着惺忪的双眸,一抬头就发现马车里还有三个人,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春香!秋香!晚竹!” 秋香启开双眸,“九姑娘呢?” 一抬眸,只见沐曼华手里拽着一封信。 沐曼华看着秋香怪异的眼视,寻着视线停在自己的手上,信上的笔迹很熟悉,她启开信:“十二妹妹,沐家出事了,我们遇上了坏人,幸得遇江湖侠士出手相助,我有事要办,你跟着他们去大周,同行的施大侠是我相熟的朋友,信得过,不要回晋阳,得尽快离开西凉,相信不久后,我们能再度相遇。” 署名处,是沐容的名讳与日期。 沐曼华虽自幼习武,可到底是大家闺秀,从来不曾离开过晋阳,此刻竟不知他们行至何处,只知是在另一条陌生的道路上行进。 沐容走了,没有带她。 沐曼华想哭:九姐姐不相信她么,她的武功再怎么也比九姐姐好。 再一扭头,见春香痛苦地依坐在车壁,身上裹着布条,空中更有血腥味漫过。 “春香,你受伤了?” 车外,传来一个男子粗旷的声音,“你们着了蒙\汗\药,若非我们堂主经过,你们就被人当萝卜给切了。堂主说,你们沐家忠臣良将,我们不能见死不救,且随我等去大周吧。与你们一起的沐九娘说,她要去追查凶手,让你们去大周等她。” 她们先前刚经历过一番生死,要不是被江湖侠士所救,就真的没命了,难不成,那下药的是坏人? 沐曼华想着那对姐弟,现下想来越想越可疑。 秋香、晚竹二人亦都先后醒转。 秋香问道:“范家的人没事吧?” “死五个,伤了六个,我们经过茶寥时,那些蒙面人正拿你们当萝卜切,伤及的六人能否保全性命还不一定,唉……你们也算是命大、运气好遇上我们堂主要去西凉京城。” 下药的,是范家三房的范建派去的杀手,其间有范家三房的护院,亦有西凉御林军,御林军只有三人,其他都是护院,对于他们的身份,紫嫣下令杀尽十二人后就已经摸清楚了,范家护院的武功并不好,武功好的是御林军的三名侍卫。 紫嫣的武功剑术一绝,先杀范家护院,再与未名宗弟子联手诛杀三名侍卫,吃了好一番力,虽然她一路跟着沐容,险些就被人杀了沐容,她也是后怕不已,这原是她们设定的逃脱路线,谁曾想到,居然被人截胡了。 紫嫣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她决定给范家三房的一点厉害,否则,真当他们未名宗的人是好惹的。 为示清白,热心的施大侠道:“你们马车里有块范家护院的身份令牌,这可做不得假。沐九娘不是范家的外甥,怎的范家还有要想杀她?” 沐家是西凉的忠臣良将,沐元济一生效力沙场,久待军中,与文武百官少有接触,也不会得罪什么人,但同样,也没有什么朋友,他的朋友几乎都在军中,且全都是过命的交情,不似手足,情同手足。 沐曼华紧握住拳头:“是范家三房!他们一直与大房的人不和,也瞧不得大房的儿女比他们有出息。” 施大侠轻叹一声,“那些豪门大户,宅门总有些见不得人的事,远不如我们江湖快活自由,快意恩仇。沐十二娘,你且放心,我老施别的不成,就武功还不错,我既答应了季堂主会护送你们平安抵达大周,就定不会失言。只我是个大老粗,一路上你们许是要吃苦了。” 沐曼华前往的地方是大周洛城,而沐容要去的前路是西凉京城,南辕北辙,沐曼华醒来时,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 早前的李家茶寥,已化成了一片大火。 范家仆妇、护院醒来时,是被周围闻讯赶来的村民扑水唤醒的。 范三婶一见被打劫了,沐家姑娘丫头不见,丢了一辆马车,剩下的几辆马车也被翻得乱七八糟,而地上还有十几余尸体,心下一沉,呜哇一声嚎啕大哭。 回晋阳通禀老太君? 他们过来的时候,在白马镇看到了京城去的官叫与御林军,那架式一瞧就是去查抄沐家的。 回京城,他们是去接沐容的,人没接到,还被劫走了人。 范三婶第一个想到的是:范家三房! 因为沐容早前拒绝给白姨娘求绞心痛的药丸,白姨娘一脉的人可是恨死了沐容。范七娘做了范妃娘娘后,更是处处与皇后娘娘作对,而范家三房恨不得将大房的人踩在脚下。 范三婶哭了两声,立时将几名蒙面人搜了一个遍,其间有几个她瞧着眼熟,不是西府的护院还是谁,而且还是范建的心腹护院,是他,人到底忍不住了,居然派人来半路劫杀,那早前茶寥里的姐弟,定然也是他一早就安排好的,为的,就是让他们轻松被杀。 * 这日二更三刻,晋阳晋国公府沐家,数百名西凉御林军快速包围了府邸。 领首的官员不是旁人,正是范三老爷范建。 范建衣着五品刑部员外郎的官袍,行止如风,将手一扬,大声喝斥:“来人,将所有妇孺女眷赶至一处!着沐家所有主子前来大厅接旨……” 然,抬头时,沐家前院议事厅上,严整以待地站立两排下人,这奴仆最年轻的亦有四十多岁,其间更有几个头发花白者,端坐正中的却是一头白发的老妇,衣着华贵,头上只梳了个老妇人的髻,简简单单,干干练练,虽上了年纪,却精神抖擞,底气十足。 范建挺了挺胸,他是办案的臣子,这是犯官之家,他有何惧,可不知怎的,心里有些发怵,他大踏步进了议事厅,朗声道:“老太君,让沐家的人前来接旨?” 老太君优雅镇定地取了凉茶,“范建大人,请饮茶!” “不急,还是让人来接旨罢。” 老太君呵呵一笑,“范建大人来晚一步,沐家就剩下我这先帝赐封的特一品老太君。”她笑得轻淡,“范建大人可以宣旨了!” 范建,范贱,这名儿可真配他。 范建取出圣旨,朗声高呼:“奉天承运,西凉皇帝曰:晋国公、飞龙元帅蔑视君上,喜功自大……”一口气,给沐元济罗列了十八条罪名,最后竟还说沐元济任飞龙元帅以来,折损将士高达二十三万人之多。 说沐元济折损二十三万将士,却支字未提,他曾杀灭西凉将士高达六十万余。 功劳没了,只余下了过错与大罪。 凉帝自以为与西凉议和,而曾经的飞龙元帅再无存在的意义,生怕威胁到他的皇权,恨不得立即除之。 “今,剥夺沐元济飞龙元帅一职,抄没家财,押沐氏满门除老太君外的众人入京听候发落!” 老太君例外! 凉帝对她还真是厚赏。 老太君亦是近古稀之龄的老妪,还有几日好活,她不由觉得好笑。 范建笑道:“老太君,皇上恩典,不拿你下狱,你可以带着这群老奴离开沐府。” 这一群老仆,押送回京也不能卖钱,还得浪费粮食。 老太君一直等着朝廷来抓她,她不惧,一旦入京城,她还得当真质问凉帝,沐家犯有何过错。 她早就活够了,可朝廷难道怕她质问,竟不抓她入京,还让她离开沐府? 沐容给她的信里,准备地告诉她朝廷已经派了何人前来晋阳抄家,几时启程,大概几时能抵晋阳。就在昨儿夜里,沐家能离开的都离开了,就连下人们也都遣散了,而族人正是各自离开晋阳躲避灾祸。 为此,老太君拿出了沐家所有的钱财,给族人每家人口少的一千两银子,人多则五千两银子,让他们去逃难。而下人们,也都各领银子遣散了,他们都是沐家的家生子,许多人不舍离去,只是暂时躲进来。 留下来的仆妇们,却个个都不肯再离开,一则年纪大了,不想奔波,二则是忠心。 老太君问道:“范大人,你不带我入京面圣?” 范建冷冷地瞪了一眼老太君,“快滚!快滚!赶紧滚出沐府,来人,抄家,若有沐家人,无论男女一律抓起来!” 老太君在仆妇的搀扶下,颤微微地出了议事厅。 怎么不抓她呢?真是太奇怪了!就算她年纪大了,不是应该抓起来押送入京一起处置。 同来的御林军副指挥使不解,待老太君出了二门,方揖手道:“范大人,你为什么不抓老太君?” “老货手里有先帝御赐的金鞭。” “金鞭?” “传说上可斥皇上,下可打佞臣。” 他范建是老糊涂了,才会把老太君带回京城,那不是找虐,万一她直斥凉帝,届时连他也要落一顿好打,为甚凉帝支字不提对老太君的处罚,不就是因为那条金鞭,只是奇怪,今儿他见老太君,却不见她带着金鞭。 范建调动了晋阳守军,但守军只能守住府邸,而查抄府邸的却是御林军。 一箱又一箱的东西被查出来。 范建扁了扁嘴,“我说你们没见过东西是不是?这等破烂货也搜出来,就不能照了值钱的,好的抄?” 御林军侍卫道:“范大人,这可是从院子里搜出来的,瞧着像是某位太太奶奶的屋子,首饰不多,还有摆件也都这样了,当真没有值钱、贵重的东西。” 沐家不是有世家底蕴,怎么没有好东西? 两房太太屋里还有些金饰,奶奶屋里也有可数几样,可就姑娘们屋里,还当真没有甚么好,瞧得范建越来越心寒。 突地,他大喝一声:“沐家藏书阁,走,去沐家藏书阁!” 晋阳沐家不是晋地翘楚,沐家家学相传仅次于西凉太学,那地方定有大量的珍本、孤本书籍。 然而,待范建气势汹汹地奔到藏书阁,瞧着那偌大的家学院子,后面是藏书阁,前面则是家学,家学是一个极大的院子,每一个房间都很大,正房是学堂,东西两侧有饭厅、有休憩室。 休憩室里摆满了床铺,皆是上下铺里,整齐有序。 饭厅里则是一排排的桌凳,能依稀瞧出家学开学之时,这里有多少学子在此读书的盛景。 他直奔藏书阁,令御林军侍卫撞开大门,里面是一排排的书架,书籍琳琅满目,他瞧了一下,一楼都是最常见的各类书籍,他要上二楼,待侍卫打开二楼的门,里面摆的是小榻、书案,就似寻常有无数的学子在这里读书。 二楼、三楼的藏书,早就被老太君下令移走了,又有来沐家看书的悟明、白真二位大师,这二人可都是爱书之人,没少帮忙,甚至还替沐家找了晋阳灵隐寺,在那边借了一个专门的屋子里藏书。 “妈的!”范建狠骂着,“就是些寻常的书籍,一定值钱的都没有。” 他总不能把这些书运回京城,只怕是连运资都不够,若将一楼的书装走,这得几百只箱子,不能带走,他就放火烧毁。 此念一闪,范建大喝:“走,都出去,沐家不是以这藏书阁为傲,给老子烧!” 然,就在侍卫们想放火烧藏书阁时,传来一个妇人的声音:“范建大人,不可烧毁藏书阁!” 这些书,看似寻常,可沐家搜集齐全,也少费功夫,一本书值几十文、几百文钱,可一大屋子的书加起来,却得上万两银子,银钱事小,一旦毁掉,再搜集就难了。 范建见过来的是个打扮干练的妇人,眉眼清秀,身后跟着一对男女,亦着朝廷通政司人打扮。 通政司暗人,一直都是生活在黑暗之中,一旦暴露身份,就会从暗转明。对于通政司的人,天下官员都有几分忌讳,生怕被他们抓住了把柄。 范建心里犯嘀咕,只片刻,想到他嫁入宫中做宠妃的女儿,当即就道:“世人皆以沐家藏书阁仅次于太学而进行比对,这是对皇家的不敬,西凉皇家的太学,是独一无二的,这种藏书阁必须毁掉!沐家居心叵测,建出一个敢与皇家太学相比的藏书阁,用意何在?” 这妇人不是别人,正是沐二太太冯氏。 她知道老太君下令,让沐家儿郎、姑娘都逃命去,就是府中的下人都领了银子各自遣散,而沐家族人们也都各寻前程逃难去了。 范建不理会冯氏,大喝一声:“烧!给我放手烧了此楼!” 冯氏咬着唇,她亦有儿女,当年她的孩子们也在这里读书,尤其是她丈夫儿子,对这座藏书阁有极深的感情,这是沐家积蓄几百年建造的藏书阁,彼时先祖还是北周的臣子,“范建大人,这座藏书阁在晋地读书人心里是圣地,你此举,会寒了晋地读书人之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91章 烧书楼 第191章 烧书楼 沐家家学,曾招录了多少晋地有名的才士、神童,晋地又有多少读书人,以进入沐家藏书阁读书为荣,这晋地但凡有些学问的,都曾进过这里,范建一旦烧毁藏书阁,必会引起晋地读书会的愤怒,认为他毁了晋地的文化。 对晋地读书人来说,这藏书阁是知识的圣殿,是学问的圣地,在他们的心目中,绝不次于皇家太学。 范建并不理会,接过侍卫手里备好的火油,亲自取了弓箭,裹了布条,沾了火油,张纪弓拉箭,“沐元济,你还当只有你们沐家才习武,本官也是自幼骑马习箭的。” 冯氏想阻止,范建蓦地回头,“你是通政司暗人,可别来防碍本官办差,本官是奉旨办差,查抄沐府,就算本官将沐府变成一片废墟,你也耐何我不得。”音落,嗖的一声,火箭落到了藏书阁。 冯氏气恼不已。 因为她的身份,二十年来,沐元浩对她有戒备,就连老太君也是防着她的,就像这次,她居然在昨晚被人下\药,待她醒来,已经是今晚二更,而府中的下人不见了,姑娘、儿郎们也各奔前程,更令她气恼的是,她的长子媳妇只给她留了一封信,大抵意思是,她跟着沐二郎走了,叫她别担心,言辞之间,还道“母亲乃是皇上的心腹之人,想来性命无忧,请恕儿媳不辞而别……” 什么叫,她是皇上的心腹,这岂不是公然说她与沐家人不是一条道。 沐六郎、沐十三郎为甚与她不是一条心,就因为他们是沐家人,而她是皇帝派入沐家的眼线。 沐元浩给了她嫡妻的尊崇与敬重,却唯独不能交付他的真心。 沐家落难,只怕这时候,沐家所有人都认为有她的一笔功劳。 尤其沐元浩获罪下狱,弄不好,沐家人还以为是她给朝廷递了什么消息。 三十年了,她自认从来没有做出半分对不住沐家的事,因为老太君慈祥,因为雷氏对她友好,因为这更像是一个大家人。 就算儿女们与她不算亲近,但她也想保护沐家。 范建大喝一看,看着两侧的十余名侍卫,“放!” 一声令下,十几支带着火光的箭羽飞入藏书阁,那里面是书,用不了多久,就能变成一片火海。 半个时辰后,藏书阁火光映天,晋阳城里的人都纷纷出门,翘望着藏书阁方向。 “是沐家藏书阁!是沐家藏书阁啊!” 有留在沐府的老仆,见藏书阁方向着火,跌跌撞撞地奔进来,却见冯氏与朝廷的人站在一处,他突地抬手指着冯氏大骂:“你个毒妇?虎毒不食子,沐家儿郎里也有你的儿子,你你要害沐家,你把沐家的藏书阁给烧了!” 范建面容一凛,这话有趣儿,“你是沐家二太太?” 说是沐家三太太雷氏,那女人他没见过,但他见过雷氏所生的沐盛荣,且雷氏是晋地的书香名门、大家闺秀。 范建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二太太冯氏,因为这个女人一直没有什么名声,不像雷氏在整个晋阳都是能贤惠能干而闻名。通政司的暗人,都不会给人留下太过深刻的记忆,这是因为他们的身份而决定,更是要求他们必须如此。 老仆厉声道:“她不配做沐家太太!你们……你们这群恶贼,居然放火烧了属于晋地读书人的沐家藏书阁,你们……”他怒骂着,向范建扑了过去。 范建厉声道:“把这老东西拖出去,再敢闹事,一刀宰了!” 老仆被御林军丢出沐府大门,他扒在地上,哭得肝肠寸断,“范建,你这个奸臣!冯氏,你这个通政司暗人,是你们害了沐家,是你们毁了我晋地人的藏书阁……” 瞧见火光的晋阳城百姓,有人陆续奔来,一近沐家大门,就看到周围的官兵,又见沐家的老仆在那儿哭骂,个个义愤填膺,读书人更是捶胸顿足,那可是沐家建了几百年的藏书阁,这些人居然一把火给烧了,那里面得有多少书籍啊! 有怒骂的,有疼惜,更有愤慨的。 六奶奶与沐二郎在一处,因她丈夫不在身边,又大着肚子。 天明时,有脚力好的上厮到乡下农屋里禀报:“二爷,有消息了。” 沐二郎道:“快说,如何了?老太君,二太太、三太太她们可都平安了?” 老太君说,一家人不能待在一处,不能等着朝廷一锅端,但让几个儿孙分开行动,每路人都领取了相应的银钱。 沐家的姑娘们,订了亲的被送到了未来婆家安顿,每个人身边都有一家沐家下人陪着,未来婆家只不敢张扬,都是小心把人给藏起来,只观望着外头的动静。 小厮瞧了瞧六奶奶。 李乐昌急切道:“快说,外头如何了?” 小厮道:“老太君无佯,老太君原想让范建将她送入京城,可也不知怎了,范建居然没抓老太君,只将老太君从沐府赶了出来。范建查抄了整个沐府,还……还放火烧了藏书阁!” 藏书阁,那可是沐家数代智慧的结晶,几百年的心血,居然就付之于一把火。 沐二郎一脸心疼,从他记事起,老太君、父辈就告诉他,沐家最大的骄傲,不是沐家世代立下了多少战功,而是他们拥有一座不次于太学的藏书阁,是的,那时候,大伯沐元济告诉他时,是这么说的,“盛昌,我们沐家的藏书阁,有人说仅次于西凉皇家的太学院藏书阁。其实,是远胜于西凉皇家太学院。沐家藏书阁,仅次于大周皇家藏书阁。这是我们沐家的骄傲,书里有前人的智慧,书里亦有无尽的宝藏……” 书里,更能知晓天下事。 沐二郎紧握住拳头:“范建,奸臣!奸臣!” 那是沐家最醒目的骄傲,更是晋地人的骄傲,他们居然烧了藏书阁…… 今儿一早,全城的百姓都在议论这事,先是惋惜沐家遭此大难,再是心疼那建了几百年的藏书阁,晋阳城的读书人,更是个个仰天长叹,还有人气愤得大骂。 小厮结结巴巴,“看花园的沐八公说,说……范建烧藏书阁的时候,二太太就站在旁边。” 李乐昌惊道:“二太太为什么没逃走?她……” 小厮垂首,“二太太……是……是朝廷通政司的人,全城的人都说二太太吃里扒外出卖了沐家,大老爷、二老爷获罪,就是因为她……” 六奶奶想着这样的婆母。 沐六郎与她成亲多年,极少提及冯氏,不说她好,但也不说她坏,她一直都觉得奇怪,现下想来,难不成沐六郎一直就知道冯氏是凉帝派入沐家的眼线。 沐六郎到底是姓沐的,是沐家的子孙,可他的亲娘却是凉帝的人,要毁沐家,要杀沐家人,这让他情何以堪。而她呢,一面是沐家,一面是背叛了沐家的婆母,六奶奶一惊,突地,只觉小腹一阵坠痛,她失声惨叫。 李乐昌惊呼一声:“二郎,六弟妹要生了!” 小厮道:“二爷,范建今晨下了海捕文书,要捉拿沐家子孙,有你、六爷、七爷嫡系子孙的名字,就连二爷、四爷的名字也有,你还是赶紧带着几位小公子离开晋阳……” 离开! 可沐六奶奶要生了。 沐二郎脑袋都大了。 李乐昌唤了婆子,扶了沐六奶奶进屋。 沐二郎的两个儿子、沐六郎的一双儿女,此刻正巴巴儿地望着沐二郎。 沐世民已有九岁,此刻小手一揖:“爹,你带弟弟们离开晋阳,我留下陪着母亲和六婶。”他顿了一下,“娘是皇族郡主,范建那奸贼不敢拿她如何,外祖、舅父一定会护着娘和妹妹。” 婆子扶沐六奶奶躺好。 李乐昌出来,道:“不能再待了,你还是带几个孩子离开晋地,你虽是长子,可就如老太君说的,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若被朝廷抓住你们父子……” 这一定是死路! 凉帝早就想除掉沐元济与沐家了。 她不能让自己的丈夫再留下来。 沐二郎心下转桓,问小厮道:“老太君那边没事?” 小厮道:“没事!老太君住到老管家家里。老管家虽不宽裕,可也有老太君住的地方,二爷,现下保命要紧,你还是快走吧!再不走,万一朝廷的官兵搜查过来,只怕就无法脱身了。那发的海捕文书,抓住你,赏一万两银子,抓住七爷、十爷赏八千,就是抓住小公子也要赏三千啊……”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那些为了得银钱的人,一定会去告发。 李乐昌定定心神,“盛昌,走吧!有我照顾六弟妹!若是她生下男孩,我自会想办法保住孩子,盛昌……姑娘们就先留下……”她伸手握住沐思蕊的小手,儿子留在她身边,难保性命,可女儿朝廷多是会网开一面,不会赶尽杀绝。 沐思蕊嘴里叫嚷道:“娘,我舍不得爹爹!” 沐二郎看着心腹护院,“你们三人,一人带一个孩子,我们现在就离开晋地。”三人应声,一人牵着一个男孩出了农家小院,上了外头的马背。 沐世民道:“我会骑马,我能自己走!” 小人儿自己爬上了马背,麻利的婆子收拾了两身换洗衣衫递给他,想说什么,千言万语却只化成一句,“二公子,你一定要保重。” 李乐昌的泪,如决堤的海。 不远处的村口奔来两个骑马人,走在前头的是一个身材高大,脸上有疤的男子。 沐二郎、李乐昌不由紧张起来,待走得更近些,才发现来人一身江湖侠士打扮,揖手抱拳道:“在下罗贯一,江湖中人,敬佩沐家忠烈。今儿我们要送一批药材去大周京城,如果沐二郎不弃,可与我们同行。” 身后的妇人打量着沐二郎夫妇,又看了看马背上静候的人,“你们这孩子可不成,昨儿夜里,范建就已下令,在晋阳各路口设下关卡,更有冯家人绘了沐家子孙的画像,不等你们出境,就被人发现了。” 李乐昌见有人相助,早前的紧张轻缓了两分。 妇人进了小院,将沐二郎装扮成一个中年大胡子男人,脸上也黑了,又将两个小公子改扮成姑娘,还剪了刘海,戴了绒花。 沐世民在一边叫嚷着:“我乃七尺男儿,才不要穿小姑娘的裙子,我不要扮女人……” 妇人微微一笑,“沐二公子,你不扮姑娘就会被人抓,扮成他们那样,倒可以得保平安。” “不,我坚决不要扮女人。” 丢人死了! 他是男子,怎么能扮女人。 他看着两个粉粉可爱的“小姑娘”,沐家的基因不错,尤其是他的弟弟沐世杰,还真是个俏生生的,想到他自己也这样,他只觉毛骨悚然。 打死他也不穿小姑娘的花裙子,更不要戴花。 妇人笑了一下,“要不就扮成随行的小徒弟!” 取了小厮穿的衣衫,给沐世民打扮一番,早前原是白嫩嫩的富家公子,立时就变成了粗布糙肉,黑瘦精干的小徒弟,眼睛变小了,嘴巴变大了,就连人也更瘦了。 李乐昌走近沐二郎,“二郎,到了平安地,记得给我写信。” “我省得了!” “民儿、杰儿,要听你们爹爹的。” 屋子里,传出六奶奶那强抑的痛楚,她对着窗户大喊:“泰儿,你要好好的!好好活下去,得了机会找你爹,明白了吗?” 世泰到底只是个五岁的孩子,这会子也知大难来临,抱住身边的护院呜呜哭出声来。 沐世民睨了一眼,“沐世泰,你少丢人现眼,你也是你家的长子,都到现下了,你还有心思哭,不许哭!你是男儿,得坚强……” 他是小孩子! 沐世泰被他一喝,愣了一下,似忘了哭,不等他反应过来,护院策马而去,他便离开了记忆中的农家小屋,若干年里,他总会做同样的梦,梦中是那个熟悉的农家小屋,他总梦到,母亲牵着妹妹就站在小院门口等他。 因有江湖朋友的帮忙,出得晋阳,虽有官兵盘查,拿着画影对照众人,一路人也算是有惊无险,连遇了三处关卡,待出得第三处时,已经是两天之后,而沐二郎一行也要离晋地境内,前方是大周。 * 沐七郎夫妇在另一处藏身,但离晋阳相较更远,他们几乎是连夜离开晋地,路上更不敢耽搁,沐七奶奶与他共乘一骑,身边是骑马的丫头,亦有骑马的小厮,这都是他们夫妇的心腹下人,一行四人,风餐露宿。 沐七郎关切而担心地看着妻子,“没事吧?” 沐七奶奶笑得甜美,摇头道:“我没事!” 沐七郎道:“我不该带你逃亡……” 他可以选择休弃沐七奶奶,可她不愿意,说他如何这样做,她就带着肚子里的孩子一起去死,她为了保娘家,与娘家求了一纸断绝父女关系的文书,那一刻,她就决定随着丈夫出生入死。 这一生,有沐七郎,对她已经足够。 只要有他,她就有家。 沐七奶奶道:“夫君,这是我所愿。只要到了陈留就好了,能得江湖朋友收留。” 沐家认识一些别国的朋友,多是江湖中人,或多或少与沐家都有些交情,这是老太君给几个孙儿写的引荐信,让他们去投靠这些朋友,寻一个暂时的安身之处。 虽然不能大富大贵,但求平安。 * 沐芳华坐在冯家的院落里。 与她同住的,还有冯家的冯六娘。 丫头与她说了外头的事:“有人把二爷他们几兄弟的画像送给了范建,现下晋地各处都设下了关卡,发布了海捕文书,抓住二爷赏银万两,抓到七爷、十爷、十三爷赏银八千,就是抓到几位小公子也能领到三千两赏银……” 世间,落井下石比比皆是。 丫头说完,小心地看着四下,“姑娘,我们逃走吧,冯家是坏人。” 沐芳华一脸错愕,老太君几日前曾问过她,“你当真决定嫁给冯四郎,如果你不愿意,我可以收回……” “祖母,我愿意!” 丫头在沐芳华耳边低低地道:“是冯家把爷和小公子的画影交出去的。姑娘,二太太……二太太是朝廷通政司的暗人……” 沐芳华只觉双耳轰鸣,她听到什么了,冯家要害沐家,而她却一心喜欢着冯四郎,想嫁他为妻,更为大难来临之时,冯家收留了她,她就对冯家感激涕零。 她静静地坐在案前,停止了思绪,只有丫头说的话,一遍又一遍地重复,是她害了沐家,沐容提醒过她,老太君也知冯家不是良配,可她却如鬼迷了心窍,一心只想嫁给冯四郎。 “不,你胡说,冯家不是这样的人,母亲,母亲……” 丫头道:“姑娘,我说的是真的。晋阳城都传遍了,是二太太与范建一起烧了沐家的藏书阁,两天两夜,藏书阁才烧烬啊。大老爷、二老爷获罪,有可能……就是……” “够了!”她不信,她不许丫头再说下去。 然,一颗心却乱了。 为了她的爱情,她要害了整个沐家。 她已经与冯四郎订亲,再无后路可退。 沐容与她说过什么,沐容说,冯四郎与冯家求娶,是因为听说她有三万两银子的嫁妆,沐容还说,冯六娘至今未嫁,是因为她没有得宜的嫁妆。 沐芳华募地忆起,昨日冯六娘与她说“沐八娘,家里想给你建一座单独的院子,虽然你未与我四哥成亲,但总得给你们建一座新房,可家里一时凑不出银子,只得委屈你了。” 她听说之后,让丫头取了三千两银票给冯六娘。 她想着:三千两,别说建一座院落,便是十来座也都够了,还能置上体面的摆件,可这都几日了,却不见冯家有任何的动静。 丫头低声道:“姑娘,我们离开冯家。我爹娘和兄弟都不想留在冯家,说要去老管家那边服侍老太君,姑娘……” 冯家是坏人,她虽是丫头,也不愿在这里待下去。 沐家虽然落难了,可朝廷没有为难老太君,甚至没剥夺她的封号,她依旧是晋阳的老太君,依旧是西凉国内唯一的特一品诰命夫人。 沐芳华果决地道:“我不会离开冯家的,我已与他订亲了,我相信他待我是有感情的。” 丫头悠悠轻叹了一声,“姑娘能同意我爹娘去老太君那儿?” “让他们去吧,祖母身边需人服侍。” “谢姑娘!” 丫头的母亲、父亲、兄弟已经去瞧过老太君,父亲母亲留在了那边跑腿,只两个兄弟时不时与她递些外头的消息,冯家落井下石,二太太与范建烧藏书阁,都是她的兄弟说的。她相信自家兄弟,这么大的事,不会胡说八道。 丫头出了院子。 冯六娘与冯氏一前一后进了院子。 沐芳华坐在窗前发呆,再无心思绣花,她倏地起身,冯氏走到房门口,目光相接,沐芳华道:“母亲,是真的吗?他们说你是朝廷的人,他们还说你……” 冯氏面无表情,一如这些年在沐家人面前的样子,无喜无悲,这一生她都过得痛苦,她阖了阖眸:“是真的。” 只三字,无情地,果决地,无所谓的。 沐芳华的身子摇了又摇,几近跌倒,她用手撑在书案上,强撑着自己柔弱无力的身躯,“为什么?母亲,六哥、十三弟也是你的骨血……” “那又如何?”冯氏冰冷反问,“我忠心的唯有皇上。为示忠心,亲子可弃!” 最后八字,掷地有音。 为表她的忠心,就是亲生儿子都能抛弃。 这是怎样的果决!又是如何的无情。 沐六郎、沐十三郎,是她怀胎十月的儿子,她居然说得如此的淡漠。 沐芳华痛苦而纠结地看着她,脑海里回响着那日沐容的话,沐容说冯氏很奇怪,居然是真的。“母亲在沐家三十多年,就算祖母不让我打理后宅,可她从来没有亏待过你。你是父亲的嫡妻,他敬你、重你,更没有让你委屈半分……” “没有亏待过,也没有厚待过,不过是那样罢了。” 冯氏故作淡漠,心却疼得千疮百孔,对沐元浩,她是有感情的,三十几年的夫妻,怎会没有感情,何况沐家的规矩重,两房侍妾更从来不曾对她不敬过,相反,她们敬重有加,而沐元浩在知道她的身份后,还是维护了她的体面与尊严,准备在三十岁前纳妾,也是等她有了六郎才纳的,给足了她这个嫡妻的颜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92章 夺财 那时,他说“唉,我不能再向以前那样待你了,我怎么可能去爱惜一个来盯我沐家,来算计我沐家的人……” 她清楚地感觉到,当年的沐元浩有多心疼、无奈。 他说“你终于有儿子了,我想纳妾,可沐家有规矩,男子三十后立可纳妾。撄” 是她,主动与老太君提及纳妾的事。而原因是,沐元浩要去地方赴任,身边不能没有女人照顾,多好的理由,但老太君虽然应了,只说“未到三十不纳妾,但可抬通房”,这便有了后来的八姑娘。 沐芳华出生后,老太君才给了她姨娘名分。 泪水如断线的珠子,沐芳华无法的哭泣,哭着含笑,静默地凝望着冯氏。 “为什么将我许配给冯四郎?” 冯氏道:“你们不是两情相悦么?我只是做个顺水人情。何况冯家是我的娘家。”她面无表情,冷淡地看着沐芳华,“因为你要嫁给冯家,我将二房所有值钱的珠宝都给你置成了嫁妆,你会很体面地嫁给冯四郎为妻。” 冯六娘闻到这儿,一脸惊喜:“姑母,你真给沐八娘置了体面嫁妆?偿” 冯氏抬手,指了指她屋里的那口大箱子:“不就是那只箱子。” 沐芳华扭头,看着那挂有铜锁的箱子,神色里露出了迷茫之色。 冯氏道:“芳华,你不是有钥匙,打开让六娘长长眼界。” 沐芳华迟疑着,从小到大,她都能反抗冯氏,因为她是她的“母亲”。她像个无魂的木偶,自锦盒里取出钥匙,这箱子的确是冯氏交给她的,只是她一直没来得及打开细瞧,启开箱子,立时连沐芳华都惊住了:这是一箱子的珠宝!更有金银元宝,满满一大箱子,价值无法估量。 冯氏将如此贵重的财宝交给了她。 冯二太太从院子外头进来,远远儿就道:“小姑子,听说你回来了,你现在可风光了,成晋阳城的名人,怕是皇上那儿也会念着你的功劳。” 身为沐家二太太,却背叛了沐家,还有什么脸面去见沐家人。 可冯家二太太却当成莫大的荣幸。 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冯二太太一进来,就看到一箱的珠光宝器,不由轻呼出口,“我的个天,好多宝贝!”眼里喷出的火苗,全都是贪念。 沐芳华睨了一眼,“母亲,芳华原是庶女,嫁妆上怎敢逾过两个嫡姐,这东西太贵重了,芳华愧不敢当,更不能收受,还请母亲收回去。” 冯二太太张口就道:“芳华,你傻了呀!既是你母亲给你的,这就是你的。” 是她的! 恐怕归了她,她也保不住。 沐家落难,娘家父兄生死未卜,她一个弱女子拥有这么一大箱的宝贝,无疑是羊入虎口。 冯氏反问道:“你当真不要!” “不要。”沐芳华肯定地吐出两字。 想到沐容说,冯四郎求娶,就是为了她的三万两银子嫁妆。 她有三万两银子,恐怕冯家早就知道。 那时候,老太君还没给她钱,冯家如何知道的?只能是冯氏告诉冯家人的。 沐芳华不紧不慢地道:“前几日,冯六娘从我这儿拿了三千两银子,那是我全部的银钱了,早前祖母原说给我三万两,可我没要,只带了三千两防身。” 冯二太太看着冯六娘,有些意外。 果真,冯六娘自己得了这银子,没告诉冯二太太。 沐芳华心下一沉,她看人还不如沐容。 冯六娘忙道:“四哥与沐八娘要成亲了,娘不是因为没有银钱给四哥盖新房而犯愁么,现在都有了,正巧可以用上。” 傻子!居然没要三万两,只带了三千两。 这不是说沐芳华身上已经没有银子了。 沐芳华吐了口气,福了福身,“母亲,沐家遭难,我想去庵堂长住,替家人抄经祈福。” 连冯氏都能背叛。 这世间,还有什么值得她相信。 曾经的沐家是如何和睦友好,再也看不到了。 一夕之间,沐芳华如同一株开得正艳的花,顿时被淋了一盆开水,立时蔫了。 她的心好乱,她想寻一个清静的地方。 冯氏问:“你当真不要这箱财宝?” 沐芳华肯定地道:“我不要!” 冯二太太轻啐一声,“小姑子,她不要,我们要啊!” 这么多值钱的宝贝,得多少银钱,足可以让冯家二房过上最好的日子。 冯氏轻叹一声,“既然她不要,也不能让冯家二房一房的人得了去,二嫂去其他三房都通禀一声,让他们过来分沐家的财宝。” 说得这样的平静,这样的心安理得。 沐芳华心下悲凉,她看不透冯氏。 冯氏要将沐家的东西分家冯家。 冯家,真的是她可以托付终身的。 就凭冯六娘算计了她三千两银子,却没告诉冯二太太,这事儿就不是这样的。 沐芳华福了福身,“沐家刚发生大难,恐怕一时半会儿都不能商议亲事,六娘,能不能麻烦你把三千两银子还我。” 要回来,便要;若不还,她也不会强要。 她还有银钱。 冯氏将她有三万两银子的告诉冯家,为何却没有点破,她说只有三千两的事。着实太奇怪了,她为什么不揭穿自己?是对她有母女之情,她沐芳华可不信。冯氏连亲子都可以不认,一句“为示忠心,亲子可抛!”是怎样的无情。 冯六娘故作未听见。 冯二太太此刻看到的都是一大箱子的财宝。 冯氏提高嗓门,对着外头大喝一声:“来人,让大房、三房、四房的当家太太、公子来一趟,就说我得了一箱沐家的财宝,让他们来分财宝!” 这种事,不是应该悄悄儿的。 冯氏居然说得义正言辞,还行得张扬堂正。 沐芳华微微蹙眉。 冯二太太只当是她讨不到银票而不快。 冯氏轻声道:“她就只得三千两银子防身,虽说要去庵堂长住,到底是女儿家,六娘把钱还给她吧?” 冯六娘咬了咬唇,“姑母……我是你嫡亲侄女,她就是个庶女,说起来……” 冯氏冷斥道:“只说一个字,你还,还是不还。如果不还,一会儿各房分财宝,你们二房可得扣下一成。” 这可是一银的宝贝,那一串南珠项链,不知道值多少钱,一颗南珠就不少银子,还是一串南珠呢。 还有那件珍珠衫,可真漂亮,如果她有一件做嫁妆,那就太体面了。 更有一件漂亮的珊瑚树摆件,这种大红,虽然不高,只是半尺,但贵在那式样太精致了。 因为三千两银子,丢了价值不菲的宝贝,着实划不着,入眼处的珠宝,哪一件不是二三万两银子的宝贝。 冯六娘道:“我前些日子值了一套头面首饰,就剩下……剩下二千三百两了,沐八娘这么有钱,应该不会怪我的吧。” 沐芳华道:“冯家家大业大,冯六娘可凑足银子再给我。” 冯二太太连声骂道:“你这臭丫头,七百两银子一套的头面首饰,你可真舍得,我又没短了你的东西,怎花钱这么大手大脚?” 冯氏此刻显然是站在沐芳华那边。 正因为如此,越发让沐芳华觉得怪异。 冯氏,这个女人,她看不懂。 她现在一面要分沐家的东西,一面又护着她。 以前的冯氏,即便是她的嫡母,对她也是不冷不热,说得最多的一句话便是“二房是庶子身份,你是庶子庶女,行事当得体,更是谨慎小心,当有长姐风范。”要说旁的,她不会说,也说不出来。 沐芳华就觉得冯氏和雷氏是完全不同的人,以前不懂,现在才明白,冯氏根本就不会主持中馈、打理后宅,甚至都不懂如何教养儿女,也难怪二房的嫡姐、兄弟们都与她不亲近。像冯氏这样不冷不热,不笑不悲的人,更是三天不说一句话,任谁也亲近不起来吧。 冯二太太唤了婆子,“去我屋里取七百两银子来!” 她还真怕冯氏就这事上计较,索性凑足了三千两,交给了沐芳华。 如果以前,沐芳华说她身上只三千两银子,冯二太太肯定不信,可今儿她是瞧见了,沐芳华就是个傻子啊,明明有一大箱的财宝摆在面前,居然说不要。再想想那三万两,她还真说得出来不要,只要三千两。 一大箱子财宝不要,却追着冯六娘要三千两。 沐芳华是不是傻掉了! 沐芳华要知道冯二太太这样想她,恐怕也只有勾唇苦笑,她讨三千两,是觉得那是老太君给她的银钱,是长辈对她的疼爱。她不要财宝,是觉得这东西不属于她个人,而是属于沐家全家人的东西。 她因为错爱了冯四郎,再因冯家做了对不住沐家的事心生愧意,哪里还能接受这箱财宝。 只是,想到冯氏的所为,她还是觉得奇怪,转而又想,冯氏一直就让人看不懂,冯氏也不会计较的,但对沐芳华,那箱财宝到底是沐家的,老太君无佯,怎么也该送去给老太君,沐府被朝廷查抄收没了,老太君正是需钱用的时候。 沐芳华道:“母亲,这些财宝应给祖母送去?” 冯氏就算对老太君有怨言,看在老太君对儿孙慈祥、随和,又多有疼爱的份上,也不该这么做。 冯六娘还真怕冯氏改主意,当即就道:“沐芳华,你不是要去庵堂?早些去吧!” 没钱没势,只一个破落户家的庶女,还当她冯家稀罕了不成? 冯二太太附和道:“快去吧!赶紧的,收拾一下去庵堂,你最好在庵堂安守本份,否则,哼哼……就让四郎将你降为侍妾。” 沐家没了! 她还拿捏不住一个庶女了。 沐芳华是庶出,哪里配得上她的嫡子。 这才是冯二太太的真实嘴脸。 原来,她根本就不是真心待她。 现在一听说她没钱,立时就变了脸色。 母女俩一个德性,都盯着珠宝,生怕它长了翅膀飞走一般。 沐芳华收拾着自己行李,冯二太太则唤了两个孔夫有力的婆子将财宝抬了下去。 丫头道:“姑娘,冯家真不是良配,不如你求老太君解除婚约。” “是我错了,是我不该坚持与冯家订亲。” “姑娘,放手吧!” 沐芳华带着丫头,将她的一箱四季衣裳移了出来。 一个婆子如同防贼一般:“都是些什么东西?打开瞧瞧?”翻了一遍,除了一盒子随常首饰,就是四季衣裳,“沐八姑娘这是准备去庵堂长住?” “得住些日子。” 将四季的都带走了,这分明就是要一直住在庵堂啊。 婆子点了一下头:当谁稀罕,若不是冯家,你连个落脚之地都没有。她这样一想,大摇大摆去找冯二太太复命。 沐芳华上了冯家预备的马车,离开前,看了眼冯府,吐了口气,似下定了什么决心。 * 冯家二房的主院花厅上。 一大箱子珠宝就摆在那儿,最先来的是冯三太太母子,两人看到珠宝,双眼放光;之后又有冯家大房的人。 冯家四房派了个管事婆子来,“我家四老爷说,这是沐家的东西,当归还沐家……” 大房的公子忙道:“四叔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谁不知道老太太是他亲娘,给她分的东西最好,我们三房可是家底子薄的,他不要就不要,我们多分几件,还让我们还给沐家。” 冯氏依旧面无表情,就她这样子,冯家几房的太太公子都有些发怵,她冷冷地道:“这里没我什么事,我就告辞了,通政司衙门还有事儿要办。” 她蓦地转身,眼里根本就没这些珠宝。 冯二太太道:“也不亏冯家养她一场,总算给了家里一点回报。” 嫁到沐家三十多年后,以前就没帮扶过,她倒是与四房的人亲厚,明明是不同的娘生的,可她偏与四房人好,将自己嫡亲的兄弟不当回事。 冯氏出得冯府大门,冷冷地回首,嘴角溢出一丝笑。 冯家,你们敢算计沐家,我便敢算计你们。 你们将沐二郎、沐七郎的画像交出去,我不怪你们,可你们却将我儿子、孙子的画像都交出去,还热情如火,跑到关卡上去帮范建认人。 冯氏想到六奶奶母子被范建抓住,那个刚出生的孩子是个男孩,才三天啊,居然就被范建一把给捏死了。 她是冷清,她是禁锢了自己的心,可她也是母亲,她是不会教孩子,不会养孩子,可她也有母爱。 她忘不了,冯家瞒着她,带着范建去郊外抓沐六奶奶,当她听通政司的人议论,说范建如何心狠手辣,一看到那新生的婴孩是个男孩,一把就要了那男婴的命,不顾孩子的母亲跪在地上求情,不顾李乐昌在一边破口大骂。 她的孙女思娥才三岁,亲眼目睹自己的弟弟被捏死,吓得现在都不会说话。 沐六奶奶近来更是以泪洗面,她还在坐月子呢,对一个母亲来说,世间最大的痛苦,就是无法保护自己的儿女,还看着他人生生践踏至死。 冯家、范建…… 我会用自己的方式替我的亲人报仇! 我沅娘原无亲人,是沐家给了我一个家,给了我家人、儿女,给了我一个可以栖身之地。 冯家三房的人正聚在花厅里分宝,将金银元宝单挑出来,平均分配。而后,要分珠宝时,各房的人谁也不让谁,吵得面红耳赤,尤其是那几件价值不菲的宝物,几近大打出手。 院门外,门婆子想进去,可二太太叮嘱过:“三房人议事,就算天大的事也能打扰!” 她急得团团转。 范建来了! 也不知他从何处得了消息,说冯家有人趁着范建抄家之时,以“亲戚”之名拿走了几箱财宝。 “妈的!”范建立在外头,口里破骂,“老子都等半天了,还不开门!我说沐家怎么不见值钱东西,原来全被冯家趁火打劫了。” 他一直当这是美差,怎能被冯家抢先。 他非得参冯家一本不可。 敢截他的胡,冯家不想好了。 一等不开门,二等不开门,范建等得不耐烦了,索性下令官兵破门而入,直接浩浩荡荡地往二房主院花厅奔去。 大房的公子轻咳一声,朗声道:“这样可好?我们大房得这串南珠项连;珊瑚树盆景归二房;珍珠衫归三房……” “凭什么?谁不知道这南珠项链最少值十万两银子,珍珠衫顶天五万两银子,为什么要归你大房……” 这嗓门吼的,范建凝了一下,同来的御林军众人则是眼睛一亮,这冯家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将朝廷抄没的东西暗偷到冯家,还敢在这里分赃。 “妈的!”范建骂了一句,一挥手,“敢抄了沐家的财物,来人,传本官命令,给我查抄冯府,只要罪证确凿,他冯家就是大逆不道,敢吞皇家的宝贝!” 那里面已经有绝\世珍宝,这就是证据。 他在刑部为官,只要证据确凿,就有实罪,他非得把这些上等的宝贝弄回京城不可。上次他放火烧了藏书阁,已经有晋地官员递奏疏弹劾,只要他将功折罪,就能获得皇帝的原谅。 范建握紧的拳头,挥拳就是一拳,门婆子惨叫一声,跌倒在地。 “死虔婆,让你通禀,害本官在外头站了大半个时辰!原来你们是故意拖延时间,好让他们转移财宝。” 一声怒骂,花厅里的人慌乱了,手忙脚乱地想藏宝贝,谁都盯着那串南珠项链,一争一夺间,动起手来。 范建进来时,瞧见的就是一个个衣衫不整的冯家人,每个人怀里都鼓鼓囊囊,而地上只有一口空落落的大箱子。 他抓住一个太太。 太太惊叫一声,“范大人,你敢对我不敬。” 音落时,一堆金银珠宝就撒落下来。 “你们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抢夺皇家的珠宝,沐家抄没家业,这批财宝就是皇上的,你们这是大逆不道……”他看着同来的御林军,“你们都瞧清楚了,他们趁着那晚天黑,夺走了沐家的宝贝,害我等扑空,这是耻辱!” 御林军中有官职的揖手道:“大人,罪证确凿,犯此大逆之罪,当抄没冯家!” “我乃奉旨办差的钦差,路见违法之事,必须得管!来人,抄没冯家!” 一时间,冯家鸡飞狗跳。 冯家人以为献出了沐家儿郎的肖像图就是立功。 可他们胆大包天,居然敢私藏沐家的东西。 不到半日,范建就抄查出不少好东西,金银器皿,冯家三房的库房里还有布帛、摆件,得有近千只大箱子,其间也不乏值钱的物件儿。 二房稍穷,大房、三房都有人在外经商,还是有些家底的。 可现在,范建认定,这些都是沐家的东西,着实是有几件东西是宫中赏赐的圣物,这原该是赏给沐家的,出现在冯家,这本生就有问题。 * 冯家四房。 四老爷听闻分沐家财宝的三房人都被范建带兵抄没家业,还定下了罪名,将冯家众人关进了晋阳城衙门大牢,就知坏事了。 世间,哪有这般巧合的事。 前头有二房的人递话,让他们过去分财宝,这不久的功夫,就犯事儿了。 冯老太太端坐上方,手里转着佛珠,“你没去是对的,沅娘也是一个母亲,就算她是朝廷通政司的暗人,瞧着自己的儿子成朝廷钦犯,看自己的亲孙子被人捏死,心里怎会无怨!” 两个儿子的画像,是冯家人献上去的。 范建抓捕沐六奶奶,也是冯家人领路告发的,冯家对此还得了三千两银子的赏银,这是范建发放的第一笔,范建这么做,就是想告诉所有人,他说话是算话的。 冯四太太道:“婆母,难道小姑子就不怕我们也跟过去?” “她是算准了我们四房不会去分沐家的财宝。” 冯老太太只得冯四这一个亲儿子,那几个孩子,都是她胞姐所出,当年她胞姐病逝,娘家就将她嫁给了姐夫做填房,一来那些是她胞姐的儿女,她不会刻薄。可到底不是她生的,无论她待他们怎么好,他们还是会说她偏心,索性,她在二十多年前就真正偏心了一回,彼时老太爷已经过世,她就私里藏了一笔家业,又将明面上的分作四房,四个儿子各得一份。 待分家之后,四房人分开居住。 那三房才知道,四房的家业是最厚的。 为此,他们虽有意见,但却没了法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93章 冯氏的心事 冯老太太也因为此举,与亲生儿子早年有芥蒂之事也抹平了。 四老爷在乎的不是她的偏心,而是她能看重他这亲儿子,能对他抱予厚望,而不是贤惠到明明不是她生的,却要对他们好。 冯四老爷道:“幸亏我们没去,一旦去了,就惹祸上门。大嫂、二嫂、三嫂几个,我也说过她们,可她们不会听,反而哥哥们认为我多事。” 冯四太太道:“母亲,范大人会如何对待冯家三房?” “不是他要如何,是沅娘要如何?沅娘的孙子没了,儿媳妇现在又成了这般不死不活的模样,两个儿子失踪,生死未卜,她自然要把这笔账算到蹦跶得高的三房公子。” 冯家人疯了偿! 为了立功,居然争着抢着去出卖沐家。 冯老太太继续道:“我们做好自己的事,就算我儿不入仕又如何?你是举人,不比当官入仕的差,重要的是一家人平平安安。” 冯四老爷应声“是”。 好险! 这回,冯氏是震怒了,才故意设局陷害三房。 就算范建最后能弄明白,但也成定局。 范建坑了冯氏一把,让冯氏成为晋地的“恶妇”,她也坑了范建一把,诱着范建去抄没了冯家三房。 这冯家里头,可有人也是通政司的暗人。 冯家人心胸狭隘,出了此事,他们定会报复范建。 至于报复她冯氏,她既然敢做,就不怕报复。 她的家都被冯家、范建弄没了,她光脚的还怕穿鞋的? * 老太君听说沐芳华离开了冯家,搬去了庵堂,隔日就遣了身边得力的婆子去接她,硬是将她接回了老管家家里。 “八姑娘,其他的姑娘们尚小,老太君年纪大了,几位爷下落不明,奶奶们也是担心的担心,坐月子的坐月子,家里都不成个样子了,你就回老太君身边,帮着老太君照应一二……” 婆子泪眼婆娑,任沐芳华拿定主意想住在庵堂,到底放不下老太君。 这是她的祖母,没想老太君年迈之时,身边没个儿孙敬孝。 冯氏在通政司衙门。 雷氏也避去了乡下,更不知去向。 儿郎们逃走的逃走,离开的离开,更是没个音讯。 再说奶奶们,也都是苦命的女人。 除了李乐昌强撑着,六奶奶已经倒下了,在看到襁褓的幼子丧命后,整个人都是恍惚的。 这日,沐芳华带着婆子出来采买,正巧在街上遇到了冯氏。 她问:“你在给沐家报仇?” 冯氏后面跟了几个通政司的人,她放缓了脚步。 沐芳华不知道自己如何面对冯氏,她一面恨着,一面又觉得冯氏其实也是个可怜人,没有女人愿意与婆家为敌,与自己的丈夫儿子站在对立面。 可沐六奶奶却是恨极了冯家、范建,是冯家人把范建领去农屋,她们当时已经在收拾,想跟着李乐昌回京城,没想还没出门,他们就寻上门来了。 因恨冯家,沐六奶奶也怨恨着冯氏。 冯氏冷冷地道:“没有!我说过,我只忠于皇上,冯家动了皇上的财物!” 那些财物,原是沐家的。 沐芳华却不信她的话,她明明就是替沐家报仇,所以算计了冯家一把,让冯家三房给沐家赔葬。 一天之间,冯家三房与沐家一样了,同样被查抄,同样被赶出了家门,这真是报应不爽,晋阳城的百姓却很高兴,个个都认为是上天开眼,替沐家解恨。 冯氏对沐芳华道:“好好照顾老太君,沐家的劫难很快就要过去了。” 沐芳华看着冯氏,她瘦了,也黑了,许是因为她近来总是带人四下走动的原因,听说她现在是晋阳通政司的副通政使,女子做官,好不威风,可是她从一个暗人成为副通政使大人,想来也是不愿意的,她是踩着沐家、冯家,甚至于背弃自己的儿子才有今日。 冯氏不年轻了,她已是四十多岁的女人,这个年纪的女人,即便做了官,她求的又是什么。 出了这么多的事,她回不了沐家。 沐家的人很难再接受她了。 她的身份,已经昭然于天下,就连市井百姓都在说沐家二太太竟是通政司的人,在这以前,所有人都不知,却在沐家落难时她荣光了,做官了。 沐芳华苦笑道:“沐家的劫难很快就会过去,流/亡在外的父叔兄弟生死未卜,亲人难聚……” 冯氏知道,沐芳华是怪她。 她心里很难受,但她已经没有回头路。“北齐皇帝康复了,八月初一突袭沧州城,惊动天下,只要这消息传回凉京,皇上就会保住晋国公的命。” 沐芳华张着嘴,沐元济的存在就是牵制北齐。“真的吗?” 冯氏点了点头,带人走远。 北齐皇帝康复,北齐的太子少傅萧策被大周毒害,以北齐皇帝宇文充这好战份子的性子,以前他没理由也能找理由与西凉、大周为敌,要不是在战场负重伤、中毒,亏损了身子,北齐不会是眼下的局势,这可是连大周都畏惧三分的人物。 萧策没了,北齐皇帝宇文充却奇迹般地康复,钦点他的堂兄南院大王宇文基为征南大元由,神出鬼没一战,将大周的沧州收入囊下。 天下皆惊! 宇文充那半死不活的药罐子居然康复了! 太可怕了! 沐芳华采买完东西,当即就往沐宅奔去。 这沐宅,原是老管家养老置下的二进小宅子,老太君住在后院,老管家一家住在前院。沐芳华吩咐婆子将米粮等物放入厨房,径直去后院拜见老太君。 老太君听罢,面露愕然,“北齐皇帝宇文充康复了?” 沐芳华连连点头,“是二太太告诉我的,她说……皇上听到这消息,一定会放了大伯和父亲,一旦替我沐家昭雪……” 老太君也很高兴,幸好让儿孙们离开了,否则被范建抓住,就唯有死路一条,范建抓到刚出生的幼儿,也是一把捏死,手段毒辣,晋阳城谁人不暗里骂他一声“狗贼”。近来范建四处乱转,正四下打听沐家儿郎们的去向。 他抓到李乐昌,因李乐昌是皇族郡主,不敢拿她怎样。左贤王虽然不大管事,但在文臣里可是说得上话的人物。而且,还有些护短,若是伤害了李乐昌,他回京城,左贤王第一个就放不过他。 对皇族,范建还是有些棘手。 实在是大皇子很瞧不上他,他不敢再得罪一个皇族。 李乐昌住在自己的陪嫁院子里,这是一处四进院子,冷眼看着范建:“狗官又来了?可是打听到我郡马、儿子的下落,来告诉我他们消息的?” 范建想向她打听沐二郎父子的下落,李乐昌先发制人,先问范建下落。 范建噎了一下。 李乐昌冷笑:“怎么,没消息?既没他们父子的消息,你还有脸来见本郡主。” 她原就是郡主,不拿身份压她,她还不痛快。 范建是小人,但也有所惧。 李乐昌最见不得这样的小人,沐六奶奶刚出生的儿子多可爱,刚生下三天,就被这恶狼给害死了,就连沐思蕊见到范建,都跟见了老虎一般,还私下问李乐昌:“娘,那坏人会不会也把我一把捏死?” 李乐昌厉声道:“他敢伤你一指头,娘就让他一家老小的命。” 范建捏死男婴,沐思蕊与沐思娥姐妹都是瞧见的,也难怪两个孩子吓得不轻,沐思娥这几天才刚刚好转。 李乐昌让婆子开解宽慰沐六奶奶,可一想到她的小儿子,沐六奶奶痛不欲生。 * 且说沐容,与紫嫣日夜兼程赶赴西凉京城。 西北之地,多是黄土、荒漠,可这京城却建造在四季如春之地,虽不及大周京城的繁华,却亦有一国之都的瑰丽。 副堂主是个规矩中肯的男子,早前是某官宦人家做管事的,很会做生意,只是在做江湖门派的堂主上欠缺一些魄力。 “飞龙元帅祖孙三代四个人都被关入了刑部天牢,沐家二老爷因贪墨罪被关押刑部,正接受三司会审。飞龙军的将军、武官人人不服,已经有人先后呈递奏章替飞龙元帅求情,求情的人越多,凉帝就越生气,还加了一条‘以党营私’的罪名……”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只是,可怜了两个孩子。 沐世宁、沐世安兄弟俩一个十岁,一个八岁,几时受过这种苦,而沐世宁而是沐家的长房长孙,在世字辈里也是最长的,他与沐世民同年出生,只比沐世民年长两月。 副堂主继续禀道:“前些日子,武将们还陆续上疏求情,递了一个万名疏后,改聚在刑部闹,要刑部放了飞龙元帅。” 沐容一袭少年儿郎的打扮,气宇不凡,朗声问道:“我们有弟子在刑部天牢不?” “回公子,有的,只是职位极低,是刑部天牢的普通狱卒,年纪轻,拜在分堂大长老门下做弟子。” 沐容道:“能接近重囚狱?” 副堂主道:“早前我让他们接触过飞龙元帅,还暗中给他们送了些酒菜进去,少帅父子还好,飞龙元帅吃了些苦头,受了重刑,伤病缠身……” 沐容忍住心中的疼痛,她还没见过沐元济,她听到的,都是旁人嘴里的大将军、元帅。眼里有些有潮湿,水雾升腾,她将脸转向一边。 紫嫣道:“让大长老安排一下,我们设法进一次刑部天牢。” 副堂主小心地答道:“大长老也是个识英雄重英雄之辈,他让弟子说项了好久,依旧没法子进去。就连飞龙军的几位将军想去探监,也被回绝,说这是凉帝的意思,任何人不得探视飞龙元帅。” 不能就这样! 总得想想法子才成。 沐容想着:凉帝下的令,能说动凉帝的恐怕就只有皇后与大皇子。“我再想想,总有法子见上一面。” 紫嫣道:“若是见不成,不如劫狱!”以她的武功,这些年也进行了磨练,虽不如夜龙、铁狼的武功,紫嫣自认比西凉侍卫的武功要高,而分堂还有好些武功高手,若想冲进去,总会有法子。 沐容想了一阵,“西凉刑部天牢,建造如何?” “西凉于北周末年建国,至今不足百年,天牢不能与大周天牢比稳固。”紫嫣一面答着,突地惊叫一声:“挖地道!” 天牢不都是铁臂铜墙一般存在。 紫嫣道:“我听本门弟子说过,西凉天牢曾逃脱过重囚,是从狗洞爬出去,可见并不算严实。” 沐容道:“挖地道!” 紫嫣奉令,安排了人手,又从弟子那里得到了天牢的布局图,哪里关押重囚犯,哪里关押罪大恶极者都摸了熟络,甚至清楚的知道,哪里关押沐元济祖孙三代。 * 平远候范家大房。 范达夫妇与海氏坐在正中,范三嫂正在禀报行至途中,正值晌午,天气炎热就停下吃凉茶,不想着了他人的谋算,中了药,被杀了五人,有六人受伤,有三人伤势太重也没了,他们一行十八人,抵达京城就只剩八人。 海氏问道:“表姑娘呢?” 范三嫂满脸是泪,“表姑娘至今不是知是生是死,我们醒来时,旁边有十二个蒙面人,奴婢瞧过,有三人面熟,是三房的护院,其中一个唤作白乞儿,原是个乞丐,后来被三房收留,又教他学了些武功。 “白乞儿!”范家长房的大公子若有所思,只片刻,就道:“这个人我有些印象,长着一张雷公脸。” 范三嫂道:“正是他,也亏是我们是运气好,赶恰遇到了一个江湖中人要回京城办事,便随手帮了我们一把,否则奴婢的小命也没了,更不能回来拜见候爷、太太与老夫人。” 海氏道:“容容就是个姑娘,他们狠毒到连个孩子都不放过,这心未名也太狠辣了些……”她一想到沐容不知生死,原是想救她一命,不想却因范家内宅的争斗,白白害了她,养在深闺的女儿,如何能过外头的苦日子。 海氏的泪止不住地落。 平远候夫人轻叹一声,“母亲,这也是命,我们原想救她,没想却……” “追儿就这么点骨血,我们也不能护她,我还没见过这孩子呢。”海氏忍不住捂嘴哭出声来。 范达微微凝眉,海氏性子绵软,但他们三兄妹,却一个比一个强势,同胞三兄妹里头,也只沐容的亲娘范追性子柔和些,却是逝得最早的一个。 海氏拉着平远候夫人的手,“儿媳,你入宫的时候告诉连儿,让她给容容报仇,那孩子只怕是凶多吉少,七尺高会武功的都被杀,她只怕也不在人世了……” 范达对母亲的软柔,很是无语,但也习惯了,她再如何无能,也是他的亲娘,但年幼之时,为了护他与两个妹妹,也是做了她能做的一切,甚至为保他们平安,连她的嫁妆都舍了。 这一切都是三房的罪孽! 次日,平远候夫人入宫拜见范皇后,将沐容的事细细地说了。 范皇后紧握着拳头,猛地松开,“又是那贱人使坏。” “容容怕是凶多吉少,昨儿夜里,母亲还说梦到她了,今晨就请了法师入府,给她设了牌位,直说她已经没了,还说长得和娘娘像,俏生生地站在六妹地身边,母女俩都跟活着时一般。醒来后,母亲就一直在哭,哭得我这心里头也难受得紧。” 范皇后恼道:“哭有什么用?还是我大意了,我应该派身边的侍卫去接她。”这个仇,她记下了,当年范追仙逝,范建一家就设宴庆贺,这哪是亲人,分明就是仇人。 她突地勾唇一笑,“他还真以为送一个女儿入宫为妃,就能与我们大房相斗。” 害她外甥女,明知她与海氏多希望沐容能来京城,居然敢中途下毒手。 范皇后阴森森地笑了,突地目光转冷:“明日是八月初一,安排姝妃与娘家姐妹、奶奶会面。” 嬷嬷的眸里掠过一丝异样。 平远候夫人面有难色,“娘娘……” 范皇后抬手:“本宫不出手,他们就真当本宫兄妹是病猫,可由着他们欺到头上。我大房的子孙岂是他们能比的,他们敢伤容容,本宫就要他们付出几倍的代价!既然贱人那么想做皇亲,本宫就让他的女儿都入宫伴驾。” 平远候夫人垂着眼帘,旁人不知道,她因是范皇后娘家的大嫂,却知晓外头人不晓的内情,凉帝早年还好,这几年喜怒无常,每逢月初,范皇后都会提前安排好服侍伴寝之人,听闻凉帝好像是得了什么怪病。 一旦月初,新月升起之时,就会变得狂燥不安精力旺盛,最喜在那个时候折磨美人,范皇后安排三名都不够,每次必得五名,他硬是能将娇滴滴的美人给折腾得半死。 范皇后下了禁口令,不许任何人传出此事。 范七娘入宫才两月,哪里知道这事,而且这个月月初就没安排她。 范家三房更是以为可以得势,能一步登天,还以为范七娘做了宠妃,就可以耀武扬威。 平远候夫人告退离宫,范皇后又赏了些御膳吃食,沐容,她的外甥女,她幼妹的女儿,给她写过信,为她求过养颜方儿的孩子,她还想着如何疼那孩子,好补偿自己对妹妹的亏欠,结果连这孩子也没了。 若非是她示意,令娘家兄长去接人,沐容怎会遭此横祸。 这个仇,她得报! 欠命的,得偿命! 欠恨的,也得报恨。 范皇后明明静坐着,眼里充满了无尽的怒意、恨意,如波似浪,却还笑得怪异。 嬷嬷轻呼一声“娘娘”。 范皇后道:“照我以前的法子行事!” “娘娘的意思是,宣三房的姑娘、奶奶、太太都入宫?” 范皇后冷声道:“本宫听闻,猫抓老鼠,抓到后可不会一口吃下,而是慢慢玩弄,三房的人不是以与本宫相斗为乐,那就让本宫好好的玩乐,敢杀人本宫的容容,害本宫母亲伤心欲绝,本宫再忍下去,他们还得伤人……去办吧!他们既然敢招惹本宫,就得承受住本宫的怒火。” 她范连从来都不是良善之辈,她能稳居皇后位,在天下传出为后二十载,独宠后宫的名声,没有些手段本事,是万不会如此的。 后宫之中,就算育有儿子公主的妃嫔,都不敢对她不敬。 可新来的范姝妃,却敢对她明嘲暗讽,笑话她“皇后娘娘到底不是二八少女了。”她不是二八少女,范姝妃是,那就让人瞧瞧,究竟是谁笑到最后。 她没反驳,就当她真的输了,敢害大房的子孙。 * 沐容坐在分堂的内院里,手里拿着几页张,这是紫嫣收到从晋阳传来的消息: “沐家藏书阁被范建焚毁。” 好书、珍本、稀本早已经转移走。 留下的虽是普通书籍,却也价值不菲。 一把火就烧了。 “冯家告密,领范建寻到沐六奶奶、沐二奶奶,沐六奶奶刚出生的幼子被范建所杀。” 刚出生的孩子都不放过,看来范建这个人,不仅狠辣无情,还卑鄙下流,大人间有多少恩怨,不该去伤害无辜的孩子。 沐容看到最后,越发生气。 紫嫣见她生气,改用嘴禀报:“冯氏倒也做了一件好事,便是借沐家的财宝,让范建一怒之下查抄了冯家大房、二房、三房,还收没了冯家家业,三房的人无论男女都被他下了大牢。 说起来,范建这个人还真是卑鄙无耻,相中了冯六娘的美貌,借着审讯之机,玷污了其清白,还逼着要纳冯六娘为妾,不然就不放她的母亲、嫂嫂。” 冯家卑鄙。 范建也是如此。 这算是一物降一物。 想冯六娘一直眼高于顶,而今竟给一个半老头子为妾,还不得郁闷死她。 沐容笑,“有些意思!” 紫嫣笑道:“公子有没有兴趣入凉宫瞧戏?” 沐容抬起下颌,“我姨母在凉宫为后,虽然年年给我捎礼物,却从来不曾见过。” 紫嫣从衣橱里取出一件黑斗篷与一套白衣,微微勾唇一笑,“公子,换上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94-195章 皇后的算计〔12000+〕 夜色中的凉宫,重重殿宇,错落有致,宫灯稀疏,宫阙楼阁黑暗里逾显旷寂而冷。 今儿就是八月了,因地处西北,秋天来得似乎比晋地更早些。 新月如勾,紫嫣领着沐容入得凉宫撄。 “看着屋顶有个弯月标志的宫殿没?那是新月宫,乃是皇后的寝宫,周围那低低矮矮的宫殿,全都是妃嫔所居。” “宫殿之间,建得可真近!” “西凉皇族早前原是异族人,自与大周不同,与北齐又是不同的。” 紫嫣与沐容上了一座不知名的宫殿,屋顶是半圆状的白色屋顶,她终于明白,为什么紫嫣备了一套白色夜行衣,又备了一件黑斗篷,赶路时着白衣,入宫了就换上白衣,白与白混于一体,不易被人察觉。 这么严实的屋顶,可是什么都瞧不见。 紫嫣轻易就找到了几个小孔,“倒趴着瞧!偿” 大殿上,摆着酒宴,只是所有的人都在酒宴上睡熟了,正中尊位上扒睡着一个紫衫贵妇,穿戴着西凉贵妇的首饰衣帽,面容有些熟悉。 只一眼,沐容便认出,这是范七娘。 殿门被推开,一个嬷嬷领着十几个内侍进来,“皇后娘娘有令,今晚由万春宫姝妃侍寝,难道姝妃娘娘有心,竟替皇上备下了这么几个美人,来人,把她们都送入龙泉宫更衣打扮。” 内侍们扶着年轻的姑娘,其间还有的似嫁人的妇人,中间更有一个瞧上去有近四十来岁,但五官还算清秀美貌。 紫嫣面露狐色,“每月月初,凉帝必有新花样,这次似乎有些不同,我们跟过去。”她轻扯了一下沐容,“你可不能告诉大哥、二哥这事,否则,他们俩一定会认为我学坏了。” 沐容茫色点头。 范皇后想做什么?好像是在算计什么,没有原因,就是沐容最直接的感觉。 龙泉宫,正如其,就是一处温泉宫,宫室很大,泉池有四十多坪,呈弯月状,周围则设有木榻,甚至还有一些奇奇怪怪的木头物,躺下后能自行摇动的木椅。 女人们被内侍们一个又一个地剥光,又用剪子将她们的指甲修掉,每修好一个,就丢到泉池里由专门的嬷嬷洗刷。 有人因为泡泉水,不仅后醒转,睁开眼睛,看到一群内侍与嬷嬷,吓得尖叫一声。 范七娘看到不沾一丝的姐妹、嫂嫂,惊呼一声:“这是怎了?我们怎在这里?” 嬷嬷面无表情地道:“今儿清晨,皇后娘娘就转告过姝妃娘娘,你今晚要侍寝皇上。姝妃娘娘还真是热心,居然替皇上预备了这么多的美人,瞧瞧那些小公公,一个个都有些控抑不住呢,呵呵……” 范五奶奶惊呼一声:“七妹,你……你……” 范七娘想解释没有,可现在就连她母亲都被人修了指甲丢下来,她不是在自己的宫里,怎的来龙泉宫,“弄错了,一定是弄错的,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是我的姐妹、嫂嫂和母亲,怎么会……” 外头,一声高呼:“皇上驾到!” 披着斗篷,只着中衣的凉帝从外头进来,他身材高大,面容苍白,眼眸血红,沐容立时想到了“着魔”二字,是的,凉帝现在的样子太像是着魔了,就像是一个吸血鬼,他看到泉池里的女子,眼睛灼热起来,张臂一扬,立有内侍替他褪去衣衫。 龙泉池里,除了范七娘,所有女子都尖叫起来。 凉帝蹙了蹙眉,“姝儿,这是你给朕预备的美人?”他扑向范七娘,勾起她的下颌,意味深长地从头到脚地打量着范七娘,赤果、贪恋,“来人,照老规矩!朕近来累了,今儿难得姝妃如此善解风情,朕就放开玩上一天两夜,哈哈……” 范家三房的女眷们,被习武的内侍绑在不同的奇怪木器上,早前不明白,可后来她们都知道自己成了凉帝的玩物,不仅他玩,玩腻之后,他还把她们赏给那些内侍玩。 这,绝对是一场恶梦。 沐容看了一阵,知道这群范家三房的女眷成了待宰的羔羊,不再继续看,虽然不知详情,可她们的身份,沐容都了晓了。 原来,范七娘入宫两月,一直没机会与家人见面,虽提过几回,但这事归皇后管,即便她是宠妃,可西凉皇宫的妃位与大周又有不同:皇后一人,超品;皇贵妃一人,正一品;贵妃四人,正三品;庶妃九人,正四品;贵嫔,十六人,正五品;庶嫔,若干,正六品;小媛若干,正七品。 范七娘虽封为“姝妃”,其实就如大周的昭仪差不多,上头有皇后、有贵妃等数人,且皇后、贵妃都是有儿女的,她就是个寻常的平妃,因年轻貌美,得了凉帝几天新鲜。 八月初二,凉帝没上早朝。 八月初三黎明时分,凉帝进了新月宫。 他如同一个累及的孩子,闭着双眸躺在范皇后怀里。 “皇上,臣妾替你挑了五位庶嫔、小媛,可你倒好,往常早派内侍队来领人,前儿害她们白白空得。你宠姝妃,臣妾也不多甚,可你好歹也给庶嫔、小媛们一些脸面,等了一晚没去领人,这往后让她们脸面怎么搁?” 他原还怀疑,这件事是皇后做的,可听皇后抱怨,一定是他弄错了。 他问过敬事房的总管,总皇后确实替她挑了五位庶嫔、小媛,还问过好几回,见没人去领人,直至八月初二近五更时分,才下令让她们都散了。 不是皇后做的,那就是范七娘所为。 他才宠几日,就敢算计他,在他怪病发作时,把她娘家的姐妹、嫂嫂、母亲都献出来,这女子的心思,当真可恶。 范皇后有一下没一下地替他轻抚着胸口。 又有宫娥替他按摩着双腿。 每次怪病发作之后,他就只想疯狂地要女人,还想喝处子之血,若不能有,他就觉得浑身都有万千只虫在咬。 也只在范皇后的身边,他是安静的,也是安全的,这是他的妻子,是他最信任的人。 “皇上,你是不是累及了?对了,你这两日除了姝妃侍寝,还有谁?可是哪位贵妃妹妹给你安排的美人?” 凉帝依旧不说话,他觉得自己像昏君,吃了范家三房的姑娘就罢,竟是连有夫之妇也给吃了个遍,不仅他碰了,就连他内侍队的十二个人也都碰了。 想到姝妃被内侍给玩了,他就觉得恶心,“连儿,降姝妃为庶嫔位。” 皇后似有错愕。 这样的神色落到凉帝眼里,连他心里最后的疑惑也不见了,“朕想吃你做的燕窝羹。” “好!你且歇着,臣妾这就去御膳房给你做,瞧你累得紧,可不许就这样溜走,否则,臣妾可是不依的。” 凉帝大笑。 皇后回以妩媚一笑,领着宫娥出了新月宫。 凉帝唤了心腹内侍来,低声道:“范家的姑娘留下,其他人都送回范家罢,叫她们的嘴都闭紧了,要怪就怪范嫔,不过,这次还真玩得尽兴。” 凉帝有一支专属于他的内侍队长,自从他犯了怪病,就成立了这么一个内侍队,也只有月初几日会用上,而这内侍队长是他身边的大总管太监,最是忠心。 “皇上放心,老奴定会办得妥妥当当,要说玩,范三太太与两位奶奶还真是与宫里的美人不同。” 凉帝道:“从小媛里头挑六位貌美的,告诉范家,就说是朕赏给范建父子三人的,一人两位美人。”他若有所思,似还在回味,“怎的没范学士的白姨娘,听说这女人极是趣味……” 大总管心下一颤,“皇上是想见白姨娘?” 凉帝翻了个身,“我且好睡一觉,范家人先别送出去,既是姝嫔心意,就这样放出去岂不可惜。” 范家女眷没能回家,而是被大总管安顿到了万春宫姝嫔的寝殿,女人们挤到一处痛哭一场,尤其是范七娘的嫂嫂、妹妹眼里含恨,总觉得这一定是范七娘争宠的手段。不到大半个时辰,范家奶奶、太太就被内侍队的人领到另一处宫殿安顿。 范皇后哄睡了凉帝,心下有些好奇,带着宫娥来了万春宫,人未至,声儿先到,“姝妃真是好兴致!前儿竟将宫中的五位庶嫔、小媛给凉了一宿,瞧皇上给累的,你这里安排的是怎般的美人,本宫特意过来瞧过明白。” 她一入大殿,就见范七娘与两位姑娘器得双眼红肿如桃。 “范九娘、范十娘,你们又入宫了?”她凝了凝眉,带着责备地看着身边的嬷嬷。 嬷嬷忙道:“禀皇后娘娘,二位姑娘不像是今儿入的宫,如果是今日,宫中一定有记录,理会请娘娘过目。” “不是今日?”范皇后带着疑惑,“难不成是上回入宫就没回,姝妃,你不会告诉本宫,这两晚侍寝皇上的都是她们俩?”她花容一凝,“姝妃,你为了争宠这般用心,本宫真是刮目相看。” 范七娘故作得意地样子,她不能让范皇后瞧出来,如果让人知晓她们母女共侍君王,一定会成为笑话。 这件事不像范皇后做的。在她的心里,范皇后一直是强势的,要做什么,一早就会叫嚷出来,可不像会算计范太太、范奶有的人。所以,这一定是哪个嫉妒她的嫔妃做的。 范皇后垂了一下眼帘,对范九娘、范十娘道:“你们姐妹也是拿定主意要服侍皇上了?姝妃能安排你们得见皇上,可本宫才能给你们名分,刚才皇上去新月宫,可是一个字都没提你们俩的事。” 皇上没提! 那不是说她们俩没名分。 两位姑娘顿时急了,范九娘反应快,俯下身子重重一磕,“请皇后娘娘恕罪!” 范皇后扫了一眼,对三房的姑娘,她一点兴趣都没有,眯了眯眼,大喝一声“来人!”冷声道:“姝妃冒范皇上,降庶妃位为庶嫔,即日起称范嫔。” 范七娘凝了一下,突地大喝:“你胡说,我服侍皇上如此用心,怎要降我位分。” “范嫔,这是皇上的意思,至于二位姑娘,就从小媛做起。” 范皇后落音,携着宫人离去。 范七娘追在后面,大声咆哮道:“你是嫉妒本宫,嫉妒本宫得到皇上宠爱,我要向皇上告你!” 就这种冲动的性子,还敢与她斗。 范皇后勾唇,带着讥讽,她早前还是高看了她一眼,“遣人去范家一趟,就算范嫔将范九娘、范十娘引荐给皇上,本宫瞧在同是范氏女的份上,赏了她们二人小媛名分。” 范学士的儿媳入宫探望范七娘,两天了还不见归来,就连三房的两位奶奶也不见回来的踪影。 白姨娘也在讷闷,只在心里胡猜一通。 “启禀大人,海公公到!” 海公公,凉帝身边的大总管。 海公公捧着拂尘,眼色含笑,“姝妃娘娘身子不适,留了范家女眷们多住两日,她想念白姨娘得紧,还请白姨娘随咱家入宫见见姝妃。”他细细地打量着白姨娘,这妇人的年纪不小了,可却有一种别样的风情,皇上不是提到她了,他可是皇上身边最忠心的内侍,只要替君分忧,把她弄入宫去。 范学士忙道:“姝妃生了何病?” “太医说,郁积于胸,定是想家了,这不,皇上恩允,让她得见家人,白姨娘随咱家入宫拜见姝妃。” 白姨娘满心欢喜,她终于也有入宫的机会,换了最华丽的衣裳,乘着宫的轿子去了。 白姨娘前脚赶走,范皇后身边的嬷嬷就到了范家三房,“范学士,范家荣耀,经范嫔娘良好引荐,范九娘、范十娘侍寝皇上,现已封小媛,皇后娘娘特令奴婢与范家递个话儿,往后,这二位小媛便是皇上的人了。范家三房出了三位皇上妃嫔,当真好福气。” 范三爷早前没来得及问海公公,此刻行礼问道:“嬷嬷,我母亲与三奶奶、五奶奶至今未归,可是在宫中?” 嬷嬷面露疑惑,“范三爷这话问得奇怪,皇后与奴婢在宫中可只瞧见了范九娘、范十娘,并不曾听说你家的奶奶太太。最近新月宫并不曾给某位妃嫔娘家发送入宫帖。” 这入宫帖,就等同入宫令牌,收到帖子,妃嫔娘家人便可入宫拜会,没有,你就不能入宫,但如皇贵妃、贵妃直接就可以拿着她们的令牌入宫拜会,通常是约定了时间,到了时间点,由各贵妃身边的心腹宫人去宫门迎接娘家人入宫。 范学士道:“我家女眷是八月初一入的宫。” 嬷嬷觉得可笑:“你们开什么玩笑?宫中可极少让女眷留宿。万春宫里,奴婢只瞧见范九娘、范十娘,这还是范嫔告诉皇后,说她们二人已经服侍皇上。” 一句话:她没见着其他人。 她又道:“再说了,今儿可是八月初三,离八月初二都过去两日了,奴婢当真未瞧见,入宫是持入宫帖,离宫时,却是不需入宫帖,只需在酉时以前即可,过了酉时,后廷便要下钥,这规矩你们是知晓的。” 嬷嬷离去了,任范学士祖孙如何说,嬷嬷就一口咬定,两位奶奶与三太太并未入宫。 她一面犯着嘀咕,一面觉得好奇,范家三房的女眷应该归家才是,皇后可没管这事,难不成是皇上把人留下了,她回去可得禀给皇后,莫非皇上就喜欢上那口。 * 又两日后,范家三房的女眷还不见归来。 范家二老爷范迁来见范达,提及了此事。 范达听后,面露疑色。 范迁道:“听说是姝妃被降为范嫔,她不是把范九娘、范十娘引荐给皇上,怎的位分反而降了。” 范达道:“莫不是犯了什么忌讳,怎会无故降位分的。” 三房的白姨娘、三太太及两个嫡子奶奶也都不见回来。 转眼间,到了八月初七。 八月初七这日一早,宫里有一辆车辇出来,里头坐着白姨娘、范三太太、范三奶奶、范五奶奶四位妇人。 范家因数日不见归来,又不敢去宫里问,唯一能问的是范皇后,可三房的人与范皇后闹得太僵,硬是不愿去求情。 送他们回来的,是内侍队的两个内侍,扶她们下马车时,还趁机在她们手上摸了两把,瞧得范三爷双眼冒火。 范学士奔了过来,拉住白姨娘的手,却被她无情地推手,“阿珍,这是怎了?” 范三太太失魂落魄,双目无神。 范三奶奶、范五奶奶亦好不了多少,身上穿的是宫里的衣裙,双眼发直。 范三爷向前几步,拉住范三奶奶,厉喝道:“出了甚事?说话啊!” 宫里的人离去了,离开前,内侍道:“白姨娘、三太太、三奶奶、五奶奶,往后但有诏令,还会再诏你们入宫的,这次服侍得不错,右贤王与皇上都很满意。” 范学士身子一摇,直接软坐在太师椅上。 范三爷待内侍走远,啪啦一声,一耳光扇到三奶奶脸上,“贱人!你这个贱人,你到底做了什么?” 三奶奶被一巴掌打回了神,她直直地盯着范三爷,咆哮起来:“我是贱!可你妹妹是怎么做的,为了争宠,把我们哄进宫中,还将我们献给皇上……”那些难堪的日子都过了,要不是为了家里的孩子,要不是想见他们一面,她当真不想活了,“你打我,你怎么不打你妹妹,看她干的什么好事?呜呜……” 范学士拉住白姨娘,将她带回房间,待看到白姨娘身上的伤痕,他全都明白了。 毁了! 全毁了! 范家三房的女眷被彻底地毁了。 他摇了摇头,失落地,愤怒地落荒而逃,然,走了一截,他又调头回来,“阿珍,出大事了!” 原来痴呆的目光,立时有了生气。 白姨娘脱口问道:“出了何事?” “北齐皇帝宇文充康复了,八月初一发兵攻周,一夜之间就夺下了沧州。同日,有绿林义军在大周起事,攻占陈留。就在今晨,兵部那边又收到消息,宇文允封北齐南院大王宇文基为元帅,要替惨死大周的萧策报仇,挥军直取豫地。 陈留义军正往利州一带行走,这义军还真是厉害有数万兵马,还有一个唤作铁狼的人任将军,所到之处,势如破敌。” 这与他们家有何关系? 这是大周、北齐的事,离西凉还远着呢。 就在白姨娘心里暗骂之时,范学士道:“宇文充康复,这比萧策活着还让人担忧,皇上不会杀沐元济,他会留他一命。你让七娘买通刑部左侍郎,暗中给沐元济用刑,一旦他走出天牢,天龙军将士看到他的伤痕,定会将事闹大。待那时,为平众怒,皇上必要拿人开刀。” 这是典型的寻替死鬼。 范家三房就很好使,范建去抄沐家,他女儿就暗中动手让刑部左侍郎去给沐元济用重刑,这两边的加到一起,只要杀一个范家三房的人,此事就一了百了。 * 当夜,天牢的地道挖好了。 沐容自地道而入,掘开最后三尺的泥土,她看到了昏暗灯光下的两个男孩。 略小的男孩坐在草垛上,另一个男孩昏昏欲睡。 沐容跳出地道,掏出钗子,往大锁里捅了一下,只听咯噔一声,打开了钥匙,解开铁链,进了牢房。 沐世安一脸戒备,抱住昏睡的沐世宁,低声喝问:“你是谁,你想作甚?” “世安,我是你九姑姑沐容!”她伸出手来,一探沐世宁的额头,滚烫如火,“世宁这样多久了?” “很久了……” 等于没答。 天牢里暗无天日,也难怪这孩子不知道近了多久。 沐容来时就想好了,备了好几样的药丸,取出药瓶,掏出两枚药丸,“给他取碗水!”紫嫣提过一桶水,用瓢盛了一些,喂沐世宁服下。 紫嫣诊了一下脉,“又饿又病,他身体很弱,最好带离地牢。” 沐世宁烧得迷迷糊糊,嘴里呢喃道:“不走!不走!祖父和父亲说得对,他们冤枉我们,不还清白,我们不走……” “清白比命重要?”沐容轻斥。 人都要死了,还念着清白。 沐世安小大人似地道:“九姑姑,父亲说过,名节比性命还重要,如果我们逃走,就是认罪。我们没有错,我们要等朝廷还我们公道。” 紫嫣道:“公子,你去见元帅,我来照顾他们。” 又有门中女弟子取了食物来,备的都是一些易消化的流食,沐世安捧着碗,咕噜噜地连吃了两碗。 第195章拒逃狱 紫嫣则与女弟子喂沐世宁吃。 沐容从另一边的出口出来,正是过道尽头,她转身往地牢而去。 外头正值深夜,悄无一人。 她步步行来,第一间里,在草堆上躺着一个衣衫破褴的男子,发须花白,身上的衣衫血迹斑斑,似在草堆上睡熟了。 第二间牢房,躺着一个健壮男子,正望着牢房油灯发呆,阴影一闪,一个少年立在牢门前,就在他狐疑之时,却见他唤了声“三哥”。 “你……”他快速奔来,上上下下地打量沐容,他离开晋阳沐家十三年了,从他过继给沐元济之后,他就跟随沐元济效力军中,建功立业。 “三哥,是我——容容。” “是九妹!”沐盛荣笑了起来,悲怆的,握住牢房上的栏杆,定定地打量着沐容,“我当年离开晋阳,你还不会说话,转眼间都这么大了。” “三哥,我来救你们。” 沐盛荣四下里一扫,惊道:“你要劫狱?” 沐元济迷迷糊糊间,突地听到说话声,挣扎着走到牢门,却看到隔壁牢门前站着一个清瘦的少年,眉眼似曾相识,瞧了一阵,方颤音问道:“你是容容!你是容容……” “爹……”他自幼离家,效力飞龙军,对家中照看颇少,就是有了女儿,也只在当年脱困,还家拜祭亡妻时瞧过幼女一面,那时的沐容很小,还在襁褓中,刚满百日不久,只一眼,他就知道这个小小的孩子是他的骨血,是他与范追的女儿,只一眼,所有的父爱都被她给诱了出来。 他永远也忘不了,他抱着那个小小、软软的人儿时,那种小心翼翼,生怕一不留神,她就滑到地上了。 一声爹,有多少父女之情。 沐容道:“爹,我来救你们,我掘了地道,你跟我离开这里。” 沐元济笑望着沐容,“容容,这是男人的事,你不懂,我原无罪,如果我离开,这就是认罪。皇上是被奸佞蒙蔽了双眼,总有一日,他会瞧明白的。” 沐容沉着声道:“爹,你忠君爱国,却因功高震主,不被所容。忠君,你忠的一人,这是小忠;忠于朝廷,明辩是分,能勇敢直斥君王对错,这才是中忠;能守护天下,守护苍生黎民,维护人间正道,这方为大忠……” 沐元济定定地打量着沐容,虽是一袭男装,可他知道,这就是他的女儿,一下子长这么大了,“容容,我相信皇上,他一定会明白过来,他不会杀我的,我沐家世代,忠君爱国,一门忠烈……” 沐容有些无语,她可以说服老太君,却对沐元济有些无措。 沐元济凭什么相信凉帝不会杀他。 就因为他忠心凉帝,凉帝就应该善待忠君。 自来,错杀忠臣的皇帝太多。 有弟子从地道里出来,盛了稀粥、小菜与馒头递给沐元济与沐盛荣。 沐盛荣打听起外面的事。 沐容将萧策早已被大周正统帝毒害,北齐皇帝宇文充康复,发兵要给萧策报仇以及晋阳沐家的事细细地说了。 沐盛荣脸上有了笑意,“父亲,皇上不会杀我们父子。北齐皇帝康复,宇文充可是比萧策难对付多了,他早年可是一心想要一统天下,曾视此为最大的宏愿。” 他笑得憨厚而明朗,就似所有的苦难都已经结束。 沐容道:“可三哥想过没有,凉帝并没有说给父亲用刑,却有人买通刑部官员,给父亲用了重刑,让他伤痕累累……” 沐元济喝着粥,道:“那是奸臣所为,与皇上无干,一旦皇上查清此事,定会还我们公道。” “爹,若不能呢?” 沐元济不快地道:“皇上会的,他一定会。” 宇文充康复了,这对大周、西凉来说都是个最大的威胁,着实是宇文充这个人太好战了,初登帝位时,曾发下宏愿“一统天下,终止战争!”要不是他负伤中毒,大周、西凉都会深受其苦。 沐容苦口婆心地开始劝他们,让他们随自己离开天牢,别说老的,就说这大的,根本就当耳旁风,就连沐世安也跟着道:“皇上是明君,一定能还我们公道。” 沐容简直要被他们给气死。 敢情她说了一个时辰,所有的话都成废话了。 “爹、三哥,你们就随我离开吧!就算皇上不会杀你们,可是那些奸臣呢,他们会放你们迈出天牢?” 沐元济不快地道:“容容,你能不能说说别的,你祖母如何了?” “祖母没事。” 沐元济听到这事,立时笑颜如花,一脸的皱纹都透着喜气,“我就知道皇上不会为难我沐家,他还是敬重我们沐家的。” 人家不抓老太君,其实是害怕老太君手里的金鞭,那是先帝所赐,上斥君王,下打佞臣。可沐元济非说那是凉帝敬重沐家。 紫嫣走近沐容身边,低声道:“公子就别劝了,在他们的心里,忠君爱国的思想是长在骨血里的,他们认定了一件事,就不会放手。世人都说沐三郎性子随了飞龙元帅,这话可不是假的。” 沐容轻叹一声。 她说这么多,全都成放屁,一点用没有。如果不是久别重逢,恐怕他们就要骂人,因为对她,沐元济觉得亏欠太多,所以才没责备。 但他们父子,纯粹就拿沐容说的话没听见,吃他们的,喝他们的,但话却不用听。 沐容从怀里掏出同个纸包,“爹,这是解毒药,是我根据神医族后人的解毒方配的药散,我不会制药丸,就只能配这个,希望能有用,还有这个创伤药散,是外伤所用,你留着用。”她又给了沐盛荣一个解药散,另给了一瓶创伤药。 沐容进了两个孩子的牢房,用手摸了摸沐世宁的额头,“一个时辰后,你再给他喂两粒,我留一坛清水在。” 沐世安连连点头,“九姑姑,我会照顾好哥哥的。” 昔日,老太君曾计划要救走沐世宁,沐家的暗卫晚了一步,沐世宁兄弟俩被关入了天牢。 沐容轻柔地道:“这瓶里是治世宁伤寒的药丸,一次吃两粒,若是伤痛了,还得再吃两粒,之后就不用再吃。如果你们咳嗽、咽疼或鼻子不通,就吃上一粒,如果发烧、严重的,就吃两粒。一日少则吃三次,多吃五次都使得。 世安,这两包药粉,是解毒药,解毒的,你可明白,就是万一中了毒、服了毒茶、毒水、毒酒,吃这个就能无事,只是九姑姑的医术不大好,可能效果不太厉害,但保命应该还是够的……” 她都没试过这药的效果呢。 她又不会用药丸,只能临时制出来应付一下,倒是给狗喂了秕霜,然后又喂了这药,狗虽然萎靡了几日,还没丢命,想来是有些效果。 沐世宁这会子好受了一些,启开双眸,看了眼沐容,用病弱地声音喊了句“九姑姑。” “乖!”她笑了一下,“世宁,要不你跟姑姑走!” 沐世宁道:“我们不能走,我们没犯罪,一定要他们还我们清白……” 哇靠,沐家是怎么教孩子的,小小年纪,一个比一个固执。 沐元济在一边道:“世宁,说得不错,我们是顶天立地的男儿,朝廷冤枉我们,我们要正大光明地出去,绝不苟且偷生。虽有浮云蔽日,却有乌云散去时。” 没法交流了! 沐容很落败,她正想试着说服沐世宁,偏她老爹挖墙角,这两个孩子原就受的忠君爱国那套教育,她要说服很难啊。 沐世宁道:“九姑姑,这种地方不是你女儿家该来的,你快离开吧。” 沐容问:“真不跟我走?” “不走!祖父说得对,我们要正大光明地走出天牢,不是说宇文充康复了,皇上是不会为难祖父和父亲的。” 沐世宁觉得,出去的时间会越来越近。 宇文允发兵大周,天下都在打仗,一定会有沐家的用武之地。 沐容无奈,退出两个孩子的牢房,重新将牢房关上。 沐世安瞪着水灵的眸子,沐容没有钥匙,用一根钗子就把牢门打开了,太神奇了,他似要盯着一朵花来。 沐容走到沐盛荣、沐元济的牢门前,“我很想强行带人……” 沐盛荣道:“那我与父亲,定会怨恨妹妹一世。父亲忠君一生,万不会让妹妹毁了他的英名。” 沐容气道:“你们都很高洁,就我沐容是俗人。”她福了福身,“父亲,改日我再来瞧你们。” 她未曾想到,这一面,是她一生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到活着的他们。 * 次日朝堂上,飞龙军数名将军正襟端跪,以人格、性命作保,保证沐元济是个忠臣良将,请求凉帝放了飞龙元帅。 同时,北齐皇帝宇文充康复,发兵伐周的消息也怔住了不少大臣。 从八月初一到八月初七,已有几日时间,照理这等军情应该最迟三日就该得到消息。 赵国已攻占代国六成的城池,再坚持下去,只怕一月后就能将整个代国收入囊下,有薄西山人说赵国的背后是北齐。 上午,沐容得到消息,飞龙军有数千将士在刑部请愿,要求放出飞龙元帅父子四人。 凉帝心下不快,他好不容易拿定主意要除沐元济与沐家,可沐家倒好,提前一步遣散族人、下人,就连沐氏子孙也是逃的逃,跑的跑,范建在晋阳除了抓了个刚出生的男婴,再是刑部抓了沐元济、沐元浩、沐盛荣父子五个人,就没旁人。 瞧他多仁慈,他不是还给老太君留了一个小儿子没动。 沐元泽还在南安继续做知州。 “退朝!”凉帝一声高呼,怒然而去。 武将敢逼他! 北齐宇文充康复,可他们两国订了三十年互不侵犯的盟约。 他康复了,他就嫁一个公主给宇文充为妃。 宇文充再强势,不会不认盟约吧? 凉帝这么一想,微闭上双眸,唤声“来人!” 海公公一路小奔,进了龙飞殿。 凉帝道:“沐元济父子再不能留。大海子,你亲往天牢一趟,赐死沐元济父子!” 海公公有些迟疑。 宇文充康复了,沐元济不是应该先留着。 凉帝道:“今日,这么多的武将看似求情,实乃逼朕,他们以为朕不敢杀沐元济?哼!朕非要他死,沐元济父子一日不除,朕就一日不安。二十万飞龙军,不听朕的号令,却只听他的军令,人人都称那是‘沐家军’那是朕的军队,怎么就变成沐家军。 大海子,你亲自去!赐下毒酒,看他们喝下去再离开。 飞龙军众将想让朕放人,朕就放几个死人给他们!” 他纠结多年,而今终下决定,岂能就此罢手。 沐元济必须死! 海公公道:“皇上是说,沐元济、沐盛荣、沐世宁、沐世安皆死?沐元浩呢?” “沐元浩贪墨,除去一切功名。告诉吏部,免去沐家男子所有官职,功名最多留到举人功名,从现在开始,不许他们再入朝为官。责令沐元泽回晋阳敬母教子享受天伦,封正五品光禄大夫。赐死沐元济后,你去一趟礼部,着礼部拟旨,封沐元泽为晋国公。” 晋国公的爵位是先帝封赏,曾说五代以内世袭罔替,沐元济没有儿子,就连继嗣子也没了,就将此爵封给他的弟弟沐元泽。 沐家对西凉有功,但这不能成为他不杀沐元济父子的理由。 这是凉帝的执念,不除之,难以安枕。 尤其是今日看到飞龙军众将,齐心保举此人,他恨是更深。 那是他的飞龙军,可这些人不听他的,却只听沐元济的。 海公公领旨而去。 * 午后,沐容从天牢回分堂,一路上还在琢磨凉帝对沐元济的态度。 对沐元济,凉帝又妒又恨,妒他才华、妒他得飞龙军上下爱戴,恨他的手握兵权,恨他抢占他的锋茫。即便沐元济在下天牢前交出了兵符,可飞龙军还是有那么多人替他说话。 金丞相舍弃了沐元济。 范家也不再替沐元济说话。 但姻亲、世交,人人选择自保沉默后,能替沐元济求情说话的还是众将,听说连飞虎军中也有将军替他求情。 求情的人越多,越让凉帝不安。 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平元候范达、金丞相乃至是左贤王都选择了沉默。 刚进分堂院门,一名女弟子迎了过来,“公子,刚才传来新的消息,说酉时一刻,皇上下旨放飞龙元帅与沐二老爷出狱。” 沐容怎的觉得有些不信。 她近来还在认真分析凉帝这个人的复杂的性格,真的要放人? 她不相信,是因为前世记忆里,凉帝临终前给自己的儿子留下了遗言,“沐家、沐元济必须除掉,否则我西凉后患无穷!”直至前世身亡,她才知道,那不仅是李冠另有真爱,更是因为凉帝留有遗言,在李冠登基那日起,他就防着沐家,却一面利用沐家助他登基。 凉帝能自己除掉沐元济,没道理留给自己的儿子。 前世时,凉帝不能亲手除掉沐元济,是那时,西凉还要用沐家、用沐元济与沐盛荣浴血沙场;今生,西凉与与北齐提前五年签下三十年内互不侵犯盟约,也给了凉帝一了宿愿的机会。 说起来,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沐元济在两国签下互不侵犯盟约时,就失去了意义。 凉帝坚信,他能扶一个战神沐元济,就能扶第二个、第三个,直至西凉亡国,他们才发现,这第二位战神汤有为,远不如与沐元济相比。 女弟子眉飞色舞,“公子,飞龙元帅要出来了,你怎么不高兴?” 大门外,行来了一对男子,风尘仆仆,走在前面的男子,有着一张俊朗不凡的刚硬面容,而那明朗的五官映入眼帘,沐容眼前一亮。 那男子揖手问大门前的小子:“请问,这里可是李府?” 门丁小子指着匾额,“瞧你也是读书人,没瞧上面写着两个偌大的‘李府’二字。” 奇了,怪了啊。 沐容脱口一呼:“梁大哥!梁大哥……” 梁宗卿凝在那儿:他认识这少年么? 不认识! 即便他喜云游天下,但他肯定从来不曾认识这样的人。 梁宗卿揖手道:“在下玉宗卿,请问……” 沐容对门丁小子道:“没事了,这个人我认识。”他伸手一拉,抓住了梁宗卿的手,“你是来找梁二老爷、梁二爷、梁三奶奶他们的?” 梁宗卿想挣脱她的手。 沐容抓得太紧,但见她眉眼含笑,依然就是认识他的样子。 沐容一扭头,看着他身后的长随,这不是当年进沈府教她才艺时常带的那个书僮,“壮实,好些日子没见了。” 壮实挠着头皮,他几时认识这俏少年了,着实没有印象。 沐容咧嘴笑着:“我带你们去见李堂主!” 女弟子道:“公子,让属下领二位进去。” 沐容摆了摆手,能在这里与梁宗卿重逢,这是她最大的欢喜,从去岁到如今,他们已经分别快一年了。 这一年,发生了太多的事。 梁宗卿只在脑海里快速地搜索:在哪里见过他? 可答案总是一样:不曾见过。 如果他有见过,以他的记忆,肯定有印象。 沐容领着梁宗卿进了聚义厅。 紫嫣与分堂主揖手唤了声“公子”。 紫嫣的目光锁定在梁宗卿身上,立时眉眼含笑,“是梁大公子,梁二老爷、梁二爷他们都问了好几回了。” 梁宗卿抱拳一揖,“多谢各位搭救梁家。” 紫嫣轻叹一声,“着实抱歉,我家宗主一早就下令,说梁家有难让我们竭力营救,可当时太过突然,没能救出更多的人。” “姑娘就是未名宗的分堂季堂主?姑娘侠义之名早有耳闻……” 有侍女进入聚义厅,奉了茶点。 紫嫣、副堂主与梁宗卿寒喧起来。 副堂主惊道:“公子,今儿酉时,西凉朝廷要放飞龙元帅出狱,你怎还在这儿。” 你不是沐元济亲闺女吗? 亲爹出狱,当女儿的应该第一个去迎接。 沐容神色凄婉,“三姐,你见多识广,我以为凉帝不会这么轻易放人。北齐与西凉签下互不侵犯之盟约,也曾结盟共击大周。父亲一直是凉帝胸口的一根刺,不得不拔,亦不得不除。若是下旨赦罪放人,或平反昭雪,许还有活着的希望。可现在是放出消息,说酉时一到放人,闹得满城风雨,我总觉得凉帝不会做出此等自打脸面的事……” 壮实方听明白:这人唤飞龙元帅“父亲”,可据他所知,沐元济膝下只有一个女儿,虽有儿子,那也是从他胞弟那儿过继来的,难不成这根本就是一个姑娘。 他看着沐容那平平坦坦的胸脯,再有些宽宽松松的衣袍,越发有些显得弱不禁风。 分堂主道:“公子是说他们不会放人?” “我宁可消息是假的,至少如此,父亲会活得长久些,除非下旨赦罪放人,其他方式的放人,都让我心下难安。” 梁宗卿沉心思忖着她的话。 小小年纪,就能想到如此透彻。 的确,如果凉帝放人,还真是自打脸面。 你把人关入天牢,还抄没沐家家业,好歹给个说法,人家有罪,你就罚,但若要放人,就得平反,或赦其罪名才是最光明正大的行事风格。 不给说法,只是传出消息说要放人。 这消息是假,那就是有人故意说的玩笑话。 若是真,这件事就值得思量。 沐容轻叹一声,“凉帝到底是怎么想的?因为一份两国盟约,他就真的相信,北齐不会再侵犯西凉?盟约是北齐萧皇后派使臣签的,从宇文充过往行事风格看,他完全可以不认这份盟约。他自重掌朝政后,可是把北齐朝堂六部的尚书、侍郎都换了一个遍,更启用了南院大王宇文基为征南元帅,出兵伐周,从这种种雷厉风行的手腕来看,他所图非小。他能推翻萧皇后所用的重臣,就能推翻早前使臣所签的盟约……” 梁宗卿对这个小姑娘所言产生了强烈的兴趣,“照沐姑娘所言,凉帝、齐帝都不足信?” “皇帝,有几个正人君子,不过是人前仁义,背里小人的无赖痞子,对他们的话你只能信三分,若是全信,你就是傻瓜!” 这话,说得很狂妄。 ---题外话---亲们,今日加更哦。即便看文的人不多,但哪怕最后只有一个读者在追文,我也会将这个故事讲完,也会照着自己最初预设的大纲去写。感谢理解的亲,谢谢大家一路走来的支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96章 名将之死 梁宗卿化之一笑。 皇帝是无赖痞子…… 这样的话传出去,足可诛杀。 有弟子从外头进来,揖手禀道:“禀堂主、副堂主,又有最新消息。” 副堂主道:“禀!偿” “三天后,京城府衙会同户部,要拍卖晋阳沐府、冯府,还有一批沐、冯两家的店铺、田庄亦要同时拍卖。” 沐容勾唇苦笑撄。 弟子禀完,告辞离去。 紫嫣问道:“公子如何看?” “凉帝下令拍卖沐家家业,沐府可不是朝廷赏赐的,原就是沐家自家的府邸,先帝赐封父亲为晋国公,也只是一纸圣旨,一块匾额,而今以莫须有的罪名收回去,却要堂堂正正地拍卖。凉帝连这种银子都要赚,西凉国库空虚,他被逼急了。他们要卖,我去买。” 沐容说得云淡风轻。 “属下设法调银子。” “不用,我手里有足够多的银票。” 听着他们的对话,梁宗卿越来越心惊。 分堂主自称“属下”,沐容是她的上司。 沐容手里还有一笔银子。 沐家如同大周的荣国公府,府邸极大,若要拍下来,非几十万两银子不可。 梁宗卿坐了一阵,紫嫣唤了两个得力弟子,让他们将梁宗卿与壮实领去与梁二老爷等人会面。 沐容坐等到未时三刻,方与紫嫣一道前往天牢。 天牢外,站满了无数飞龙军的将士,其间更有无数百姓,人人都在翘首以盼。 天牢的铁皮大门开了,传出吱嘎嘎的声响,然后,只见几名狱卒用门板抬着一具又一具用白布覆盖的尸体。 有人大声道:“飞龙元帅父子在天牢暴毙而亡,今放父子二人还家!” 死了? 沐容的心头一阵刺痛。 几名将军飞快奔了过去,揭开白布,沐元济那伤痕累累的面容就呈出在他们面前。 “谁给你们的权力,竟敢对元帅用酷刑。” 音落,旁边有人大呼一声:“武将军,不是暴毙,少帅是被毒死的。” 紫嫣对沐容早前的猜测一惊,不安地望着她的侧面。“公子不是给了解药,他们为什么不吃?” 沐容看着无数围着尸体的将士,沐元济被君王所杀,他有这么多人替他送行,也不枉此生,死后哀荣——值吗? “紫嫣,我们回去吧!这些将士不会就此罢手,一定会将他接回飞龙军进行悼念……” 人群里,出现了一个妇人,她的后面跟着两个小女孩,“盛荣!盛荣……你怎么就死了,你怎么就死了呢?盛荣……” 这妇人,正是沐盛荣的结发妻子金达梅,她跌跌撞撞,身后的沐思婷、沐思娴哭喊着“爹爹、祖父……” 金达梅扑在沐盛荣的尸首上,嚎啕大哭,这哭声,惊天动地。 沐思娴只得四岁,此刻掀开一条白布,扯着沐世宁,嘴里喊着:“大哥,你起来,起来!我们回家,回家……” 周围,无数的百姓潸然泪下。 “飞龙元帅父子莫名死在天牢,就连两个孩子都没放过,是谁干的?人是好好进的天牢,却在殒命之后被抬出,定是有佞臣借机害人……” 一个读书人模样的老者言辞犀厉。 沐元济,是西凉的战神。 一位英雄,下场凄凉。不是死在他热爱的战场,而是莫名被毒害,死前还遭遇了种种酷刑,那满身的伤痕骗不了人。 飞龙军中,突然有人大呼一声:“给元帅报仇!给元帅讨回公道!” 沐思婷正哭着,突见身上的白布动了一下,以为是眼花,再细瞧时,真的动了,吓了一跳,再看周围那么多人,壮着胆子一把扯开白布,沐世安竟悠悠启开了双眸。沐思婷大叫一声,“娘!三哥活着!三哥活着……” 金达梅抬眸,果见沐世安还活着。 她转而一把搂住了沐世安,她与沐盛荣夫妻感情不错,虽然大难临头,沐盛荣与她写了和离书,让她带着两个女儿回娘家,可这也是权宜之计。丈夫、儿子才是她一生的依靠,丈夫没了,儿子也没了,她下半生可怎么办? 不想以为走入绝境,次子还活着。 沐世安突地哇的一声,吐出口黑血。 人群里,有懂医的百姓,大叫道:“是鸩毒!这孩子服下鸩毒竟然没死,是上天不亡飞龙元帅的骨血,是上天开眼……” 但凡饮下鸩毒,便是必死的。 可这孩子居然没事。 太稀奇了! 一位大胡子将军走近,大声喝道:“是谁给你们灌的毒药?是谁送的毒药?” 沐世安早前因为五腹内脏都绞痛难耐,然而,在他失去意识前,沐世宁抱住了他,往他嘴里喂了药散,“三弟,活下去!你不能死!皇上要我们死。他是昏君……把药吃了,我的药给你,把你的药也吃了,你一定要活下去……” 海公公领着两个太监来宣密旨,给他们各赏了一盏毒酒。 他听见,祖父沐元济悲痛的声音:“君不知臣,臣却忠君,哈哈……”他大笑过后,“海公公,斟毒酒吧!” 他听见,父亲沐盛荣带着迷茫的声音,“为什么?我沐家世代忠君,换来的却是毒酒一杯,就因为父亲战功赫赫就必须得死?” 海公公道:“沐少帅,有一句话叫‘功高震主’,飞龙军中,不知皇令,只吃沐帅令,这样的沐家父子,皇上怎能容忍?” 怎能容忍? 可那是军中,军令不通,如何调兵遣将。 沐世宁、沐世安不想死,他们相信父祖的话,皇上不会杀他们,可等来的却是毒酒。 他们是被两个太监强行灌下去的。 又有一个将军追问着沐世安,“是谁给你们灌的毒酒?” 沐世安道:“是皇上,是他要赐死我们……” 金达梅陡然大叫,“不是,皇上不会赐死元帅和少帅,不是的!一定是有人假传圣旨,一定是有人在捣鬼。” 沐世安到底年幼,争辩道:“是皇上下的旨,我听见海公公宣密旨了。祖父听后,只说了说句:‘君不知臣,臣却忠君’,就饮下了毒酒。父亲说了一句‘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我和哥哥是被两名太监强行灌下毒酒的……” 金达梅已经失去丈夫、长子了,她不能连次子也没了,这是她最后的希望,唯有儿子,才能给她养老送终,她握住儿子的双肩,厉声道:“安儿,不是,皇上是明君,他不会赐死他们,是有奸人陷害,是奸人,你明白了?” 沐世安愣住了,这明明是事实,为什么母亲非不愿承认,非说是奸人陷害。 金达梅搂紧了沐世安,附在他耳边,用极低的声音道:“安儿,娘求你了,别再说是皇上赐酒,是奸人陷害,是有人借机害死了你祖父、父亲,是奸人所害……求你了,你爹没了,你大哥也没了,娘不能再失去你,安儿……” 如果让皇帝知道,有个孩子知道真相,一定会派人杀了沐世安,杀人灭口,这才是最稳妥的法子。 她不能让沐世安说实话,她必须说是奸人陷害。 金达梅厉声道:“有人假传圣旨,毒害我翁爹、夫君和儿子,还请众位将军,替他们讨回公道!以慰藉我飞龙元帅父子亡灵……” 几名将军揖手:“少帅夫人放心,我等定会替元帅父子讨回公道,严惩奸佞!” “安儿、婷儿、娴儿,跪下!磕谢各位将军!” 几个孩子齐齐跪下,还未磕头,几位将军含泪扶起了三个孩子。 领首的大胡子将军道:“来人,帮少帅夫人把元帅父子的尸体送回飞龙元帅府!” 在浩浩荡荡中,飞龙军将士开道,后面跟着沐元济三代人三人,后面还有若干的百姓、将士。 “飞龙元帅怎么就死了?” “死前受过酷刑。” “刑部有人公报私仇,暗施酷刑,其手段令人发指。” 人群议论纷纷。 沐容跟在人群里,她只见过沐元济、沐盛荣、沐世宁一次,而这一次,是第一次、最后一次,更是此生唯一真正相处过的一次。 为西凉,沐元济付出了一生,甚至于是他的性命。 沐家最会打仗的两个男人没了。 沐容有些惋惜。 但他们的死,足可以让沐家人清醒。 他们的生死一直都握在皇帝的手里。 凉帝,既然你不仁,就休怪我不义。 沐容没有继续跟下去,而是静默地与紫嫣回了李府。 紫嫣体贴而温和地道:“公子,你若难受,就痛快地哭一场。” 沐容道:“我不哭,昔日天牢,我苦口婆心地劝过,可他们还是选择了这条路。他们是忠臣,自古忠臣,一臣不侍二主,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在他们的意识,这些早已根深蒂固。落魄地活,不如惨烈地死。对他们,死有其所,只不能死在沙场,未免可惜。 紫嫣,你准备一下,挑两个可靠的弟子扮在商人,参加几日后的京城、户部拍卖,将沐府、沐家田庄、店铺买下来,如果可以,直接与那边的人接洽,如果直接都买下来,问他们需要多少银子,若是价格合理,全要!” 紫嫣道:“属下会办妥当的。” 沐容从一口箱子里取出一撂银票,“我粗略估算,沐家家业,最多五十万两银子,我多给你十万两,若是可以,你拍下冯家宅院,再买下冯家田庄、店铺,就当是……我送给梁家的。” “公子……” 沐容扬了扬下颌,“我要梁宗卿为我所用。” “属下明白了。” 沐容顿了一阵,“将范家三房女眷与凉帝龌龊之事放出去,凉帝想做明君,我偏要他做无耻昏君。” 范建、凉帝,他们让她难受,她也要他们为这事颜面尽失。这一对君臣,不是玩得很好吗,看范建知晓凉帝碰了他的母亲、妻子、女儿,他还如何淡定。 沐容打开了衣橱,“我明日着回女装,回飞龙元帅府替父亲戴孝。” “属下挑了两名武功高强的女弟子,带上吧!” 沐容点了一下头。 这,是一个无眠夜。 梁宗卿立在院中,院子是随常的西凉风格的圆顶小院,这是西凉京城特有的风格,梁宗均一家都换上了西凉男女的服饰,这让着一袭中原服饰的梁宗卿主仆显得格格不入。 梁宗均道:“大哥,夜深了,还没歇下。” 梁宗卿意味深长地道:“你早前说,是未名宗的人救了二房,也是他们救了三奶奶等人?” 梁宗均勾唇苦笑,家破人亡,远离故土,逃离他乡,能有一个安身立命处已是不易,“早前不是已经说过。” “未名宗的宗主是谁?我今日在西凉分堂见到了一个少年,他是天龙元帅之女,瞧着正副堂主,对他很是恭谨。” 梁宗均想了片刻,“我听未名宗的弟子提到过,说他与副宗主相识,算是朋友。” 那绝不是对朋友的恭谨,而是上下级关系,尤其是紫嫣,在她面前自称“属下”,难不成,她也是未名宗的首要人物,至少也当是副宗主、总舵楼主一样的人物。而且,他留意到紫嫣说过要拿银子给她买下沐府,可她却说自己有钱。 更让他奇怪的是,她知道他的身份,几乎只眼就认出他是梁宗卿。 梁宗均道:“未名宗汇聚了天下奇人异士,我曾听季堂主提过,未名宗宗主乃是梦周道长的入室弟子,才华颇高,精通兵法、棋艺、琴艺,有一统天下之才,有襄助明君之愿,更重要的一点,他很快弄钱。在这一点上,我几个月与未名宗的弟子接触就知道,一个分堂随时都能拿出几十万两银子来,内门精英弟子,可以在各地坛口、分堂轻松领到五千两银子,而外门弟子则是二百两。而分堂主、楼主,每人则可调动二十万两银子。” “未名宗……” 梁宗卿沉吟着。 这个宗主引起他极深的兴趣。 梁宗均道:“我们父子打理的,只是未名宗的酒楼生意。西凉京城最大的歌舞坊便是未名宗的产业,亦有赌坊、杂货铺、客栈、布庄、胭脂铺子皆有。” 梁宗卿见他替未名宗说话,言辞之间亦有敬重之意,“你拜入未名宗?” “只是拜入宗门,还算不得是内门弟子,未名宗对内门弟子的要求颇严,还得拜堂主、楼主身份以上的人为师,方可成为内门弟子。若拜分堂长老、坛主为师,只能算是外门弟子,若能立下功劳,便可从外门转入内门。” 梁宗卿道:“我怎觉得,沐九娘在未名宗绝不是副宗主朋友,而是未名宗如楼主之类的人物。” 梁宗均面露茫色,“未名宗主有一个雅号,唤作溶月公子,相传出生名门,来去无影,只有宗门发生大事时,他才会现身。至今为止,也只宗门的堂主、楼主见过他。” 梁宗卿想回大周,可他现下是通缉的要犯。祖父没了,父亲也没了,就连那些未出生的胎儿都没放过,梁家损失惨理,若不是未名宗伸出援手,他连堂兄弟、侄儿女也都没了。 梁家嫡系的男丁,就剩下他们几个。 而梁家的女子,被充入掖庭,前途堪忧。 不远处,传来梁二老爷爽朗的笑声,“吴老客气了!来就来,怎还带了美酒。” 梁宗均笑道:“这位是分堂大长老,姓吴,人称吴长老,武功高强,颇有些智谋,很得正副堂主器重。” 梁宗卿道:“分堂是如何管理的?” “堂主负责各种消息来源,副堂主负责打理生意赚取银子,而两位长老与副堂主平起平坐,主要负责招收弟子,壮大宗门,并向宗门引荐各类人才。”梁宗均颇是神秘地低声道,“听我父亲说,陈留出现的义军首领铁狼将军原是未名宗弟子。” 铁狼将军的名头,梁宗卿听说过。 此人武艺高强,智勇双全,带领三千义军攻下陈留,同一日,黄豹将军占下利州,现下两地已是义军地盘。 梁宗均道:“大哥,以你的才华,若你进入未名宗,一定会得到器重。未名宗是我们梁家的恩人。前些日子,堂主告诉我,说他们已经从掖庭救出了五个梁家姑娘,人已送离大周。他们很重信义,答应了的事,就会尽力去做。” 梁宗卿莞尔笑道:“若未名宗主能与我长谈一次,我倒可以助他一臂之力,但得让我看看,他是否值得我相助。” “大哥,你这样说就不对了,好歹人家是我们的恩人,虽然我和父亲在替未名宗经营酒楼,可也是领了月例,没这月例,这一家上下这么多人,可如何过活。” “你这是要我挣钱养家?” 他三弟没了,三奶奶年轻守\寡,一个人拖着三个儿女,没有嫁妆,没有贴己银子,可不就靠着他过活。他是亲大伯,他不帮衬她,他们母子四人就只能委屈度日。 * 翌日,沐容起了大早,换上一袭素缟,租了辆马车,带上两名从总堂来的女弟子前往飞龙元帅府。 虽来得早,可飞龙元帅府已经来了不少的将士。 金达梅一个妇道人家,哪里张罗得过来。 早前离开的下人婆子,回来了不少,原就是跟金达梅去了金家,而今见沐家的事已经尘埃落定,都陆续赶回。 守在门口的士兵问道:“姑娘是谁?” “飞龙元帅之女、沐九娘!” 两人面面相窥。 有婆子探出脑袋,似信非信,只见沐容从怀里掏出一块玉玦,“这个……你总该认识吧?” 婆子瞧了又瞧,这是半块玉玦,与沐盛荣身上佩戴的是一对,当年沐元济过继沐盛荣为继嗣子,将另半块就送给了沐盛荣。“奶奶,奶奶!九姑娘来了!” 沐世安跪在蒲团上,听到这一声高呼,嘴里唤声“九姑姑”,抬首望了过来,却见一个素白衣裙的少女翩然而入,后面跟着两扎着白绫缎子的侍女,一个背着宝剑,一个负着宝刀,依旧是一副行走江湖的侠女模样。 沐思婷、沐思娴则是一脸探究。 沐容走进灵堂,有军中将士帮忙,不过一夜,像样的棺木有了,像样的灵堂也有了,她与金达梅福了福身,“九娘见过三嫂。” 沐世安唤道:“九姑姑,你昨天去哪儿了?祖父和爹、大哥……” 沐容沉痛地道:“我都知道了。” 她取了香烛,虔诚的奉香,看着灵堂上摆放的三具棺木,正中的是沐元济,左侧是沐盛荣,右侧则是沐世宁。 她静默地烧纸。 金丞相带着金家儿孙进了灵堂,敬香、揖手,拜礼。 沐世安还了礼。 不多会儿,又有人前来敬香…… 如此往复,有人来,有人去。 还有的则是好心地留下一些银钱,或是摆放自家做的祭品。 “三嫂,孩子们不用一直待在这里,世安中过毒,虽然保住了命,身体还弱,先让他和思娴下去休息。让他们的乳娘或下人代替即可。” 沐容起身走到一边的案前,提了笔,快速写了“沐世安”、“沐思娴”、“沐思婷”三个白布条,“给他们代替的人绑上。” “这……” 金达梅有些为难。 她原是西凉贵族,不吃大肉,却不甚了晓中原汉人的习俗。 沐容道:“人是活的,规矩是死的,但得灵活运用。三嫂,为了三个孩子的健康,不能将他们累病了。可请太医给世安诊过脉,太医如何说?” 金达梅跪在地上烧着冥纸,“太医说,毒血吐出来,不大碍,只是伤了内腑,需得小心调养。” 沐容道:“可有药方?能给我瞧瞧吗?” 金达梅让陪嫁丫头去了药方。 沐容看了一眼,眸光里难掩怒意。 金达梅紧张地问道:“怎么了?” “没按这方子抓药吧?” 金达梅摇头,小心地看着四下,“我娘家父亲,说了一个相熟的郎中来,吃的是他开的药方,虽抓了太医的药,却并没有熬。” “没吃就好,若是吃下,恐怕不出三日,世安就没命了。这里头有几味药是相克之物,单服无毒,可混到一处就是慢性毒药。” 太医不敢这么做,一定是皇帝的授意。 外头,一声高呼:“大皇子殿下到!沐家接旨!” 大皇子进了灵堂,取了香烛,拜祭之后,展开圣旨,朗声诵旨。 这算什么?毒杀了沐家三代中最优秀的男子,却又一副示恩的模样,把晋国公的爵位给了沐元泽,还赏了沐元泽一个“光禄大夫”,谁都知道这个官位就是享其名,而无其职,是个荣誉称号。 “念沐文保、沐元济忠心为国,赦沐家众人死罪,然,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沐家一族的子孙后代,不得在朝为官……” 给了两个甜枣,再打两耳光。 不许沐家子孙入朝为官,甚至让沐元浩、沐元泽兄弟回乡孝母教子安享天伦,美其名曰,沐家历代有太多的人战死沙场,不忍看沐家子孙凋零。 知道沐家为保家卫国死了太多人,那你还毒杀功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97章 求医 沐容在心里将凉帝痛骂了三百回。 沐家族人赦其无罪,可令他们重返家园。 对于收没的家业,凉帝支字未提。 大皇子李豪宣完圣旨,金达梅故作感激涕零状接过圣旨,供奉在沐元济棺木前。 沐容不紧不慢,神色淡然地道:“父亲、三哥,你们可以安心地去了,终于可以躺下休息了,为了西凉,你们付出了自己的一生。不能长伴父母敬孝,不能相伴儿女成人。过几日,三嫂与我就扶灵柩回乡偿。 父亲,女儿最大的心愿,便是能与你早日团聚,从小到大,在女儿的记忆里,父亲是欠缺的记忆,我不知道你的样子,不记得你的声音,听到的全都是身边人说起的故事,女儿很骄傲,因为父亲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真男儿,是一个为百姓黎民能抛头颅洒热血的真男儿。 人的死,有轻如鸿毛,有重如泰山。你们虽死,并非死在你们热爱的沙场,而是死在你们护佑的奸人之所,你们在沙场出生入死,京城的人却得享太平,可他们不思你们心血劳苦,偏要取你们的性命……撄” 大皇子听沐容在那儿絮絮叨叨,就是闲聊,却带着一股子犀厉。 李豪轻咳一声,“沐九娘,这事……真是有人假传圣旨,我定会禀奏皇上,让他给飞龙元帅父子一个公道。” “大皇子殿下,若是皇上为难就算了吧。对了,五皇子的眼睛可治好了?” 李豪轻吁一口气,“他的眼伤,普天之下,唯有鬼医可治……” “谁在说我?”人影一晃,一条青影从高墙飞入院中。 有武将大喝一声:“谁?” 沐容道:“武将军,这是鬼医公子,我的朋友。” 鬼医呵呵一笑,走近沐容,低声问道:“沐十郎出现不会有事吧?” 虽然低,可李豪站得近,朗声道:“皇上已恕沐家无罪。” 鬼医大声喊道:“沐十郎,没事了,你可以出来。” 大门外,沐十郎一脸悲痛,他们是前儿到的西凉京城,鬼医淳于瑾与他去了晋阳,他们才得知沐家生怕,他悄悄去见了老太君,老太君要他赶紧逃命,又叮嘱淳于瑾照顾沐十郎。 两人离了晋阳,淳于瑾就是觉得沐家出事,沐元济、沐元浩下了天牢,也许沐容会在京城,他就是来试运气。前日午后到的京城,昨日酉时他们去天牢外瞧看,不敢露面,尤其是看到有人连孩子都要毒杀时,沐十郎只能躲在人群里。 鬼医瞧见沐世安吐出毒血,就猜到有人给他配了解毒药散,虽然没他的厉害,但能保住命也很不错了。当时他就问沐十郎:“会不会是你九姐配的解毒药?我觉得应该是她,她说会忘掉,你看她记得多牢。” 沐十郎取了香烛,泪水泛滥成河。 沐元济,是沐家的骄傲,却被奸人所害。 鬼医也执了香烛拜祭。 李豪双眼放光,原打算离开,这会子,他却决定留下来,这可是鬼医,是多少钱都不能请出山的,“鬼医公子,能否劳驾你……替我五弟治眼伤。” 凉帝收没了沐家的家业,说了无罪,却不归还家业,还要由官府拍卖,以前拍卖的可是罪臣家业,这还不是说沐家有罪。 沐容脱口而道:“阿瑾,我记得你以前说过,你一出手,少了二百万两银子不治,我知这是你的规矩。要不瞧在五皇子是我表哥的情面上,打个五折,收一百万两银子成本费,至于药材等物,可以让大皇子预备。” 一百万两啊! 鬼医故作为难,还是自家媳妇好,分明就是要让多多赚上一笔。 咳—— 他捂着嘴,睨了李豪了一眼,“我前不久,刚给宇文充治好了旧疾,我可收了五十万金的,全是黄金,一分没少,除此之外,他还送了我好些名贵药材、绝世珍宝,像夜明珠、珊瑚树、碧玉盏等等,总之,都是些价值连城的宝贝。西凉大皇子,你要我替你弟弟治眼伤,我是没问题,我不收银子,我只喜欢金子,金子多好,金灿灿的,像太阳一般灿烂。 没金子也行,你给我十颗八颗夜明珠,再送我两株四尺高的珊瑚树做医资,或是送些我喜欢的稀世珍宝也成。本医太穷,还得攒钱娶媳妇,这钱太少,就娶不上最漂亮最聪明的媳妇,要不你就大方些,多给我些黄金、宝贝?” 李豪反问道:“北齐皇帝宇文充是你治好的?” 鬼医洋洋得意大笑,“怎么,不像是本医吗?那混蛋敢使诡计诱我去治病,我可是狠狠地索要了一笔医资,想想宇文充当时苍白的小脸,太解恨了,可他不敢赖账。知道为什么吗?本医是天下第一神医,他不敢得罪我神医族,敢得罪我,就没人给他瞧病了。 你要给五皇子治眼睛?听说他的眼睛被人剜了,这好说,只要本医出马,就能治愈,可你得付我十万金,再付上一些稀世珍宝就成。本医保证治得瞧不出以前伤过双眼,一定能让他向以前一般能见能笑,活蹦乱跳。” 狠狠宰人! 这是媳妇的意思吧。 赚钱的事上,他们可是一致的。 鬼医觉得应该狠狠地宰,宰到他满意为止。 这些大国皇族,不是都自恃有钱吗。 他以前给沈皇后治伤,医资太少了,少得可怜。 李豪面露难色,国库吃紧,亏空极大,否则凉帝也不会干出拍卖沐家家业的事,这鬼医居然狮子大开口,十万金,打了折的,他还要稀世珍宝。 鬼医道:“你不会告诉本医,说你穷得连诊资都付不起,付不起就休要找我,太医、郎中的倒是便宜,你找他们去。” 沐容对沐十郎道:“你先盯在这儿,我瞧三嫂有些累了,我陪她去后院歇会儿。” 沐十郎应声。 鬼医淡淡地道:“回去凑诊资,凑足了再来,本医这里概不赊欠。”他一转身,跟在沐容身后跟了后院。 沐容扶金达梅入内室小憩,鬼医站在院子里静候。 沐容问道:“你找我有事?” 鬼医嘻嘻一笑,将他拉到僻静处,确定四下无人,“我在北齐得了几样宝贝,我拿出来给你瞧。”他往衣袖里一掏,立时出现了一只盈光玉吊坠,不,这不是盈光玉,而是一节佛骨笛,是七节中的一节,“我瞧你上回似乎喜欢这东西,我逼着萧皇后开了北齐珍宝库,由我自己挑选宝贝,我发现了这个,放在北齐最高的阁楼上藏着,还是被我寻出来。” 萧皇后还想藏着掖着,因萧策的死,她太想治好北齐皇帝的病,不得不忍痛割爱,满足鬼医提出的所有无理要求。 沐容没有反对,由着鬼医将吊坠挂在她的脖子,用手轻抚,确定着这是不是真的佛骨笛。 鬼医又拿出一只不是很漂亮,但也不丑的镯子来,上面刻满了经文,一瞧就是认真清洗过的,“这个戴在萧皇后的手腕上,她居然不会开启此物,里头有前朝留下的宝贝,额!我这回赚大发了,镯子比我的戒指好,里面的空间很大。容容,我与你商量商量,镯子归我,我把戒指给你可好?戒指有一间小屋子那么大,女儿家用来放东西,想来足够。” 传说的储物戒指、储物镯子! 宝贝啊! 沐容想要,“你真给我戒指?” “我几时骗过你,我现在把戒指整理一下,你稍等,一会儿就好。” 他就知道,她很好说话,她还很维护他的利益,现在想来,这个媳妇是怎么看怎么满意。 鬼医摘下手上的戒指,又滴了一滴血,挽着奇怪的手诀,只见戒指光芒一掠,就撤去了早前的下的术法。“这是解除认主的手诀。” 沐容已经记下了。 他将戒指戴在沐容手指上,“滴血,像我这样挽诀,就可以重新设手诀,往后开启,你只需像我这样挽几个手诀,若关合,再这样挽几个手诀……” 他很是得意,如果她照着设,他就能成功打开她的戒指。 沐容看了一遍之后,点头表示自己记下了。 “别弄错了哦!如果弄错了,连试三回都错,就被锁死了,往后就再打不开……” 沐容发现与他设置与解除了几个手势想似,看来有些手诀就是设置解禁等用的,她忆起在沐家藏书阁,似乎有一本稀本古籍就提到过设置储物首饰的事。 沐容若有所思地道:“我听说,除了手镯、戒指,还有脖子上戴的吊坠?” 鬼医道:“手镯是意外得来的,要不是萧皇后派细作引诱,我与十郎不会去北齐,也不会知道她那儿有几样宝贝。” 两人说了一阵话,沐容将手藏在衣袖里,滴血认主,又改了两个手式,开启、关闭都与鬼医所授的不同。 这种宝贝,难得一见,得到了就是她的。 往后,谁也讨不走,只不知道里头到底有多大。 沐容去了灵堂,继续跪坐在那儿烧冥纸。 待她出现的时候,李豪还在,低声道:“沐表妹,你与鬼医相熟,与他说说,帮阿冠治眼如何?” 他父亲毒杀了她的父亲,她还要帮凉帝的儿子治眼睛,而李冠可是她前世的仇人,这对父子,就没一个好的。 沐容道:“大殿下,鬼医是世外之人,他有自己的规矩,我虽与他结识相交,但不能强人所难。大殿下不妨照他所说凑钱,待凑足了,再请他去给五殿下治眼。北齐皇帝病得那么重都康复了,想来五殿下的眼睛是能治好的。” 她巴不得鬼医狠宰一笔。 凉帝为了银子,把沐家的家业都拿去拍卖,那可不是凉帝赏的,沐家有好些家业时,还没西凉国呢,彼时还是北周。 李豪正要说几句软话,一名侍卫进来,附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他面容一变,“这消息从哪儿传出来的?” “属下不知,现下这件事已传到满城尽知。全城都知道范家三房女眷失踪几日的事……” 沐容心里大喜:凉帝会被人引为笑谈,尤其是其他各国的人,后宫佳丽数千不够,还玷污臣子的女人,这分明就是昏君。 范建父子,妻子失贞,戴了几顶绿油油的帽子,足让他被全城百姓笑话。 李豪道:“沐表妹,我先告辞!” 沐容点了一下头。 西凉皇家的人如何,与她何干? 他们都是杀害沐元济的凶手。 无论沐家曾有多少忠心,这一次也消磨殆尽。 夜里,沐容、沐十郎、金达梅商议着早些回晋阳的事,那里才是沐家的祖籍,叶落归根,人死回乡。 次日,金达梅照着习俗请了僧人上门做法事,要连做三日,其间亦有不少人登门祭拜。 金丞相再来时,金达兰、金彤云也来了。 金达梅道:“请法师选了吉日,大后日辰时是黄道吉日,我准备随九妹、十弟一道回晋阳,此次一别,不知何时再能见父母……” 金达兰道:“这么快就要走吗?” “飞龙元帅府原是皇上的,沐家抄没家业,但这处也是要还与朝廷的。” 金丞相道:“既是如此,离开前回府中把你的嫁妆、财物都带上。” 沐家的家业都没了。 往后如何生活还成问题。 前儿,左贤王还让儿子带了一笔药材、衣帛等物回晋阳探望李乐昌,还让儿子帮扶乐昌,问问她的嫁妆是否抄没了,如果抄没就另给她置新的,如若没有,能帮上什么忙就帮一些。 左贤王与沐元济原就相熟,沐元济虽死,可两家的交情还在,他颇是懊悔地道:“满朝文武都在弹劾他,我没弹劾,是不想落井下石。飞龙军所有武将求情,我没求情,是不想惹皇帝震怒,害他获罪。我以为沉默就能保他,现在瞧来,是我错了。” 金丞相亦有同感,他何偿不知,凉帝是因妒嫉,因觉得皇权受到威胁,才不顾众议,一心除去沐元济父子。 * 夜。 沐容静立在夜色中,仰望着星空,转眼已入九月,她甚至忘了过今年的中秋。 秋高气爽,云清星稀。 鬼医从一侧过来,笑微微地道:“容容,你看很久了。” “阿瑾!”这次相逢,好不再口口声声唤他“鬼医公子”,而是唤他“阿瑾”,亲近而自然,就像是相识已久的百姓,“我不想放过凉帝,他毒杀了父亲、三哥,甚至连孩子都没放过,手段残忍,你能不能帮我。” “如果帮你?” “让他更为残暴,而不再月初如此,我要他天天如此。”她停了片刻,望着夜空,不紧不慢地道:“我夜探过凉宫,每月月初,他就会怪病发作。” “怪病?” “是!就是一种怪病,面容苍白,双眸腥红,不停地要女人,更要吸处子血。” 鬼医听罢,脱口而出,“新月蛊!” 沐容扭头,等候他的解释。 鬼医道:“名为新月蛊,是因每至新月如钩时,会发作的蛊毒。种新月蛊的蛊物乃是一条五寸来长的银色小蛇,又名淫\蛇,别看它小,威力极大,它能释放媚/毒。养蛊之时,每至新月时喂食女子癸血,其他时候就饿着他,时间一长,一到新月悬空,它就会在中蛊者体内烦燥不安,释放毒液,令人难以自控。” 很奇怪的蛊毒! 凉帝显然被人下了蛊。 沐容追问道:“你有法子,让它每隔一日发作一次,而不是只在月初。” 凉帝只有月初碰女,其他时候都在寝宫修身养性。 他害死了沐元济,但沐容身为沐家的女儿,定要让他尝尝苦头,更要毁掉他的名声,让他一生背负昏君之名,受万世唾骂,方才解恨。 鬼医在想应对之法,如何让银蛇每隔一日发作,唯一的法子就是下毒,用另一种毒,让银蛇亢奋,只要它亢奋,一旦释放毒液,就能控制中蛊者。 鬼医道:“若真如此,他最多能活三个月,早晚会精尽人亡。” 沐容得意地笑道:“我就是要他如此。” 昏/君!凉帝妒嫉沐元济的战功、妒嫉他得飞龙军上下敬重,一杯毒酒赐下,夺了沐元济的命。沐元济关入天牢后,还被人打得遍体鳞伤。 她不让凉帝吃些苦头,怎么对得不住毒害身亡的沐元济。 鬼医问:“你准备何时下手?” 沐容笑道:“今晚!” “我配药去。” 沐容感激含笑。 鬼医回了院子,从手镯里取出几十种草药,这取一点,那取一份,熟练地压末,再放到专用的器皿里进行提炼…… 沐容还在看星空,她在等,等鬼医来找她。 然,三更过去了。 她闲得习武练剑。 四更已过。 她闲得打瞌睡…… 鬼医再来时,便看到了坐在路边小杌上不停点头的她。 他想唤她,突地有些不忍心,伸手点了睡穴,将她横抱怀中,将她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她要做的事,他替她做,不就是给凉帝下毒,让凉帝的毒发作得更频繁些。 鬼医独自进了凉宫,到了凉帝的寝宫,撒一把药粉,走近凉帝,取出小瓶,将药汁倒入他嘴里,整个过程如行云流水。 暗处,茶奴、琴奴静默地关注鬼医。 “他又作甚?” “还用问,没瞧他给凉帝喂药。” “他一见沐九娘就不大正常了,没了北齐皇宫时的霸气。” 鬼医立身,四下里扫视一番,目光停驻在凉帝的黑玉扳指,突地他眼光微敛,“这是难得一见的药玉!”他伸手摘下扳指,捧在手里,细细端祥一番,“上等好药玉,对治风湿极的好处,还能驻颜养体。” 好东西,就得收罗了来。 他得攒媳妇本儿,越多越好,将来哄好媳妇,一定夸他有本事。 鬼医一想,心里乐啊。 “你倒是识货,现在是我鬼医之物。”他往衣袖里一拢,搁到自己的手镯空间,“瞧着凉宫还有好东西,本医就走一趟凉宫珍宝库?”他仰头一望,“茶奴、琴奴,领路珍宝库,我挑之后,你们有喜欢的也可以取上几件。” “谢主子!” 打劫皇家宝物,多霸气! * 沐容醒来时,隐约看到窗前有个人影,倏地睁眼,鬼医立在榻前。 “药配好了?”看着外头的光亮,天色大明,还想去给凉帝下/药,办不成了,沐容不由有些沮丧。 鬼医道:“昨晚我入凉宫得了几件宝贝,你喜欢什么样儿的?夜明珠?珊瑚树?玛瑙瓶?翡翠枕?珍珠衫?” 他将宝贝尽数摆在她屋子里的桌案上。 沐容眯了眯眼,天底下,没有不爱宝贝的。 鬼医除了长得寻常些,还是个半老头子,真真令她很满意。 曾有人说《西游记》里四师徒,猪八戒是最顾家的男人。 鬼医有什么好东西就往自己的储物首饰里扒拉,时时念着攒钱娶媳妇,有本事—医术独步天下,待人好,还处处偏着沐容。 被人宠溺的感觉真好! 沐容拿着夜明珠,鸽子蛋大小,圆润细腻,就像是寻常的玉石蛋,但不同的是到夜间会发光。 珊瑚树,二尺高大小,是漂亮的血红色,色很正,式样也好,像一株红枫,下面还配上了一个白玉花盘,相得益彰。 翡翠枕,少见的帝王绿,绿得剔透晶莹,用如此上佳的翡翠做枕头的很少见,光这一只枕头,能打磨出多少镯子、首饰来,一瞧就值不少银子。 鬼医对沐容这爱不释手的模样很喜欢,这才是真实的吗,瞧着宝贝,明明喜欢,偏要衿持地说:我不爱财。沐容爱财,但更爱她自己用双手挣来的钱财,这一点,鬼医一早就知道。 沐容看了又看,很是满意,她现在随身带着一个小库房,往她的戒指里一拢,“还有没有更好的?” 鬼医道:“这可是我新得的宝贝,都是其间最好的。” “阿瑾,你瞧我也大了,我没娘,现在也没爹,我总得给自己攒点嫁妆。你攒的娶媳妇本好像不少了,我的嫁妆才开始呢。” 鬼医惊呼道:“你在攒嫁妆?” 攒嫁妆,和他攒娶媳妇本一样啊。 怎的听起来这么亲近呢,他们可真是一路人,一样顾家的好人,一样对家庭有责任感的人啊。 你这小子,不就爱听这样的话。 “你瞧,你得那么多宝贝,也分我一样,要不然你那么多宝贝,我这么少,你有没有觉得我很穷,你就当富而有仁,当是接济我,不然我们一比对,你太有面子,我太没面子……” 狗屁,这种话,她居然能说出来,连她自己都不信。她沐容,要貌有貌,要才有才,哪需什么嫁妆,有一个超有钱的摆在面前,不打劫一下都过不去。她一直觉得自己是天下第一有钱人,突然发现,这个天下第一有钱人另有其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98章 媳妇本 鬼医给宇文充治病,可是狠狠地、狠狠地大发了一笔,跑到北齐皇宫,逼着萧皇后开珍宝阁的大门,还自己挑了一批宝贝。萧皇后肉疼、心疼连带着魂魄、骨髓都疼,可为了救丈夫,到底是咬牙、狠心大出血一回撄。 她这小可怜样,萌萌的小眼神,怎的像极他小时候养的小狗花花。 鬼医的心软成了一湖水。 不能拒绝啊! 他能攒媳妇本,人家不能攒夫君本啊。 说起来,给了她,还不是他家的。 都是自家的东西,还能哄她高兴。 “我有一只药玉扳指、有一张寒玉冰床、更有十枚夜明珠……”鬼医如数家珍,沐容听到耳里,双眼放光,哇靠,这家伙哪是攒媳妇本,怕是稀世珍宝能当一国珍宝库了。 “你想要什么?” “若我全都要!” “就当我提前交给媳妇保管。偿” 完了! 他拿她当媳妇。 有米有觉得他们年龄悬殊很大。 沐容敛住了笑容,早前收得很干脆,这样子好像不大对啊。 她觉得鬼医是朋友,最好的朋友,可没想与他做夫妻。 沐容凝眉:“我把刚才收的宝贝还你,那是你的,好像我要来不大妥当。” “为什么不能要,我的不就是你的。” “不一样,不一样,我们还没好到那种地步。我刚才就是试你的,你很好,我自己能替自己赚嫁妆。”她肉疼地从储物戒指里取出宝贝,东西重新出现在桌案上。 宝贝是死的,她是活的。 活人还挣不能宝贝。 鬼医很有钱,那也是人家的。 她沐容凭自己的本事赚。 她怎么能用骗的、哄的,却抢鬼医的宝贝,还差点儿把自己搭进去。 这不对啊! 她怎么能受不住宝贝的诱/惑,她才是天下最珍贵的宝贝。 鬼医异道:“你真不要?” 沐容肯定地道:“我能自己赚!” 收了你的东西,就得嫁给你,这笔买卖不能做。 沐容灵机一动,笑眯眯地道:“要我收也在,要不你收我做个徒弟、义女,到时候我们是一家人,我就收你送的宝贝。” 鬼医手脚麻利,一古脑收了回去,“这宝贝是我娶媳妇的聘礼、本钱,是给我媳妇的。徒弟、义女,老子钱多得花不掉,才给她使。” 媳妇本,打死也不会动的。 他说得不够明白,他拿她当媳妇啊,她居然说要拜他为师,还要认他为爹,这都什么吓人的话。 鬼医气哼哼地冲出房门,一路上琢磨着沐容说的话,抬腿踹了路边的小树几下,“臭丫头!她一定是故意的。她怎么认为是徒弟……” 飞龙元帅府前院灵堂,梵音阵阵,香烟缭绕,法师们还在给沐元济三代三人做法事。 鬼医正要出门,迎面过来的一个清秀丫头,却是沐容身边跟着的,唤作“沐夏”,微微福身,“鬼医公子,姑娘可醒了?” “不知道!” 沐夏不是侍女,怎么问他。 鬼医回话的时候,语调很火。 沐夏尴尬一笑,“平远候夫人与大皇子妃要见姑娘!” 鬼医不语,近了大门,却见外头过来了几辆马车,马背上跳下一个西凉服饰的华衣贵公子,将马鞭一扬,问看门的士兵,“沐九娘可在?通禀一声,左贤王世子来访!我给飞龙元帅备了一马车的冥财,另给沐九娘备了一马车的药材将养身子,还有一马车的布帛钱财……” 鬼医正生沐容的气,突然见有人上门送礼,一送就是一马车,看他少年像个白孔雀,不错,一身的素白,白帽子、白袍子、白袜子、白鞋子,眉眼还长得真是不错,立时,他警铃大作,大喝道:“喂!干什么的?” 李睿识揖手道:“这位大叔是……” 大叔? 鬼医跳了起来,指着李睿识破口大骂:“老子哪里老?大叔?哼,最多就是大哥。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为什么要送容容礼物?” 李睿识勾唇一笑,“送礼还需理由?” “没一个让人信服的理由,老子今儿不许你进大门。” 李睿识打理着鬼医,除了穿着绸缎,还真瞧不出他有何不同。 “幸福的理由?这话问得好!” 他说的信服,怎能听成幸福。 这人比他还老,居然敢叫他大叔。 不是娘说的,“你戴着人皮面具,就能寻到真爱。唉,没寻到真爱前,千万别摘下来,着实你的脸长得太像娘啊,是江湖采草贼最喜欢的类型。” 鬼医可是最听娘话的孩子,就算是已经找到真爱,在沐九娘没爱上他以前,他都没摘下面具,不仅没摘,见过的所有人都不知道他的真实容貌。能知他模样的,至今为止,也就他的家人。 鬼医如同吃了火药:“大叔,你老得耳朵不好使。” “乖侄儿!”李睿识只觉这人很怪,明明中年大叔,还不让他唤大叔,反过来叫他大叔,送上门的便宜不占,那是傻瓜。 鬼医道:“你叫我侄儿,那有见面礼没有?想做我鬼医的叔叔,怎么也得给过一百万金,我只收黄金,白银那种廉价俗物可莫给我。”他双手叉腰,一副你不给我,我就要吃掉你的狠样。 李睿识一听“鬼医”,又听他讨百万金,立时怔了一下。 鬼医,可是不能得罪的。 听说大皇子都不敢开罪。 他嘿嘿一笑。 “你刚才叫我乖侄儿了,既然认了我是晚辈,快给百万金见面礼,我鬼医的便宜可不是好占的……” 李睿识傻眼。 随从们一听这名头,还真不敢开罪。 怎么样?他的名气够大吧。 光是“鬼医”二字就可以欺负人。 鬼医指着马车,“现在给你两条路,第一条,你唤了我乖侄儿,给我百万金作见面礼;第二条,你赔礼认错,把这三车东西送给我,如何?” 两方正僵持,另一边的街巷里过来一行人,漂亮的辇车行进间传出悦耳的铃声,光是一望,就知道是西凉皇族贵妇的马车。 李睿识怎的知道能撞上鬼医,而这人不是他能得罪的。嗫嚅道:“鬼医,我早前是玩笑话,你莫生气。这三车东西,是我送给飞龙元帅与沐九娘的,为了给沐九娘备礼物,我可是忙了两天……” 两天! 他鬼医忙了十六年,就为了攒媳妇本娶沐容。 鬼医露出一抹鄙夷的神色,“你这是赔礼喽,意思是这三车东西当成赔礼?” “不!不……” 鬼医指着三车,大喝一声:“茶奴、琴奴,死哪儿去了,快给本医把这三车东西弄进府去,这是他给本医赔礼的礼物。” 敢挖他的墙角,还当着他的面挖,当他眼睛是瞎的。 李睿识张臂拦在马车前,“这是我送飞龙元帅和沐九娘的。鬼医,就算你是天下第一的神医,也不能抢人东西。” “怎是抢?明明是你刚才占我便宜,向我赔礼的礼物。” 分明是一句玩笑话,怎么就成占他便宜了。 两方争执不下,平远候夫人与大皇子妃此刻见他们在飞龙元帅府大门前吵闹,停下了脚步,打听一番,大至弄明白了。 大皇子妃唤了个机警的宫娥,低语了几句。 宫娥奔了过来,朝李睿识福了福身,“世子爷,我们大皇子妃说,既然鬼医瞧上这三车东西,请给她一个面子,将三车东西让给鬼医,回头我们大皇子妃补你银子。” 李睿识转身冲大皇子妃行了一个西凉宫廷礼仪,右手抚着胸口,头一低,当是行礼。 大皇子妃微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 李睿识道:“你拿去吧!” 鬼医高声嚷道:“车上的女人,本医可不会领你的情,原是这小子该赔我的。”他愿意收,是给人面子,他可是很识趣的。“小子,看在你送了三车赔礼的份上,本医原谅你占便宜的事。不过,我媳妇会不会原谅你,可是另说。” 大皇子妃一脸苦笑,天下有本事的人总有些古怪性子,她不在乎。只要给他留个好印象就成,今儿上门,一是奉皇后懿旨来瞧沐九娘,二是求凉帝与五皇子求医。 平远候夫人也是一样的原因。 有求于人,自不能闹僵,先哄鬼医高兴也好。 李睿识有些迷糊:不过一句玩笑话,就让他赔三车礼物,玩笑的代价未免太大。 鬼医唤了元帅府中帮忙的士兵,唤出十几人,不到片刻三车东西就被搬光了,鬼医又指挥人将纸扎、冥财等物给烧了。 沐容正用稀粥,见鬼医过来,领着十几名士兵,鱼贯而入,每人或捧着布帛,或拿着木盒,她怪异地挑了挑眉:“阿瑾,又是你娶媳妇的老本?如果是,你应该搁你院里,而不是放我这儿。” 鬼医笑问:“本医还没用早点。” 沐容与沐夏使了个眼色,沐夏会意,给鬼医盛了稀粥。 鬼医道:“不是!不是!今儿运气好,出门就有人冲撞了本医,这是对方给我的赔礼。本医可瞧不上这些东西,本医收的不是黄金就是价值不菲的珍宝,像这种寻常物,本医瞧不上,就送你玩玩,你若看不上,唤了丫头丢到外头去。” 他算是瞧明白了,他一说给媳妇先攒着宝贝,她就不要了。 他的心,可昭日月,她怎就与他如此生份呢。自家人,不该这样的,如果再说是给她攒的,她一定又不收。这原就是寻常人,要不是瞧李睿识那家伙不顺眼,他还不拿呢。李睿识居然跑来讨喜,他偏不让他遂意。 沐容打量了一下,得有三十多匹极好的衣料,颜色各异,都是上等的丝绸料子,茧绸的、贡绸、宫缎,从几岁小姑娘穿的,到七八十岁老人穿的皆有。 “我不白得你的,与你折十金如何?” 鬼医挑了挑眉,当从他这儿买的。 沐容道:“十金也是钱,价儿很高了,是不是?” 如果说不收钱,瞧她的样子,她还真不收了。 鬼医暗暗咬牙:怎的又与他提钱? 他是爱黄金、爱珍宝,想多攒媳妇本,可对她,绝对是个例外,他喜欢与所有人提钱,唯独不会与她提钱,着实提钱就伤感情。 沐容道:“你不收钱,我可不要。你就是丢到外头,把乞丐们拾了去我也不要。” 鬼医愤愤地道:“十金是太多了,你给一枚金锞子。” 沐容知他的意思:他是想白送她的,早前的珍宝都送了,又怎会在乎这一堆的东西。 就如鬼医也懂她的意思:如果他不收钱,她不用收。 她想让他明白:自己拿他当朋友,不是他看中的媳妇人选。 他亦想她知道:我来寻你,就是为你而来。我喜欢你! 两个人,彼此心知肚明。 沐容轻舒了一口气。 鬼医大喝道:“一枚金锞子,你不想要丢出去,反正是我白得来的。” 以鬼医的性子,他说要丢,还真能丢。 这些东西对沐家来说有大用,沐家刚逢抄没家业,府邸没了、田产没了、店铺生意也都没了,好在沐家的族人没受连累。也不晓得沐家太太、奶奶们的嫁妆是否保住了没,就连藏书阁也毁于一场大火。 衣料,对沐家来说,是有大用的,而且各个年龄段的男女衣料都有,给家人添几身衣裳也好。 沐容掏了一枚二钱重的“马上疯猴”金锞子,递给鬼医,“喏,金锞子是祖母赏我的,祖母说是她小时候她祖母赏的,你瞧这式样,虽然‘马上封候’的金锞子,像这种逼真灵动的可不多见。” 鬼医一把接过,不过就是枚二钱金锞子,他却喜得见眉不见眼,“你家祖传的?” 沐容道:“我祖母小时候爱收集金银锞子,全都是些式样最讨喜的。就这金锞子,姐妹们想要,就连侄儿们想讨,我祖母也没给,就赏我了,你没瞧上面还有一个小孔,可以当坠儿的。” 她说的不是胡诌,而是真的。 老太君偶尔会提及当年北周的往事,那时候,似乎金银匠人们的手艺更好,而这枚金锞子,原是老太君娘家祖母赏她的,据说这金锞子还是当年北周皇宫里打赏出来的,是北周内廷制造。 士兵们搁下东西,退出院子。 鬼医越发觉得宝贝,“这是你家祖传宝贝,你给我了?” “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啊!”她抿了抿嘴,“我听祖母说过,百年前的北周皇宫,每至新年就会打造一枚本年生肖的金银锞子。到龙年时,却不对外发放,只北周皇室赏自家人,我祖母那儿除了龙凤呈祥的都收集齐全,我这儿还有十枚,都给你,以你的本事,许能把龙凤呈祥的收集到。 曾有北周流传的传说,说收集齐北周宝华帝时期打造的十二生肖金锞子,就能知道一个秘密,可最关键的就是那枚龙凤呈祥金锞子,据说上面刻了几个字,与其他的金锞子所刻之字合起来,就能知晓那个秘密。” 鬼医的双眸熠熠生辉。 一边的沐冬早就按捺不住,“九姑娘,是什么秘密?” “众说纷纭,有人说,北周宝华帝时,给大周皇族后人留下了一个宝藏;也有的消息说,是关于天下苍生的秘密。总之说法多了去,而祖母收集十二生肖的金锞子,则是因为这些金锞子制作精美,且数量最为有限,多时不超过百枚。就如没能收集到龙凤呈祥金锞子,据说当年宫里只做了十枚,且都是赏了亲王、最受宠爱的皇子公子与娘娘,因事涉秘密,这才没外人得到。” 沐容掏了往衣袖里一掏,取出个荷包,从里面倒出十枚金锞子。 鬼医所有的兴趣都被诱出来,将金锞子按着生肖的顺利排列好,还真发现每个生肖上都刻有一个字,组起来正是“西皇上子龙可晓真相。”鬼医看着一枚枚制作得精美漂亮,灵气十足的生肖金锞子,枚枚都只得姆指大小,沉甸甸的,成色是外头难得一见的赤金,“容容,你真送我,这可是你祖母给你的。” 沐容道:“这一套虽然难得,到底少了一枚龙凤呈祥的金锞子,我不能凑齐,以你的本事,定能凑齐,到时候你告诉我那个秘密就好。” 鬼医早前的不快,这会子烟消云散。 有侍女立在院外,“禀九姑娘,大皇子妃、平远候夫人求见!已在会客厅等候。” 沐容取了帕子,轻柔拭嘴。 鬼医把玩着十一枚生肖金锞子,正因为不知道上面刻的所有内容,那一枚寻不到的龙肖金锞子就显得更为珍贵,到底是什么秘密。 北周宝华帝是北周史上盛世皇帝,此人喜欢玩,也极会欢,他到底留下了什么样的秘密。 * 会客厅。 沐三/奶奶金达梅一袭素缟,正一脸恭谨地侍茶。 沐容缓步而至,福身行礼问安。 晋地虽是西凉的属地,居住的多是中原汉人。中原的饮食习惯,中原的服饰。西凉虽为大国,并未一统文字,一统服饰。西凉皇族是回人,不食大肉,西凉京中贵族有大成是回人,可沐家是汉人。 西凉除了大部分地方官员是汉人,六部官员的回人占了六成,两族人通姻,相处还算和睦,只是关键时候,在大事上各执己见,彼此也遵守尊重着对方的生活习俗。首先就表现在汉人官员府中,通常设有两个厨房,一个汉人厨房,一个是清真厨房,家里待客时,就用清真厨房,也至长此以往,但凡有宴会,宴上无酒无大肉。 沐容是汉人,除了入宫持以回人礼节,在宫外是可以照着汉人习俗行礼请安。 平元候夫人、范大/奶奶微微一笑,“容容,不必多礼,快让舅妈瞧瞧。” 沐容落落大方,立在平远候夫人跟前,任她打量。 平远候夫人拉着她的手,道:“与我去平远候府长住吧?” 沐容答道:“谢舅母相邀,只是我父亲新逝,我身为女儿,自要替他守孝,明儿一早就随三嫂嫂回晋阳。” 平远候夫人道:“沐家什么都没了,你跟着回去作甚?” 她回晋阳,还不是跟着沐家吃苦。 沐家的府邸都没了,家里人那么多,这日子自不能如以前一般。 “沐府虽没了,但祖母还在,家人还在,家就在。沐家嫡系还有几十亩祖田、一处祖屋,还有个遮风避雨之处。家中遭难,自当与家人同进。请舅母代我向外祖母问好请安,因我新孝在身,着实不宜登门拜访……” 她面有难色,她不想去平远候府,虽然外祖母海氏是疼她,自己一身素孝上门作客,也失了礼数,有些人家是忌讳守孝人家登门作客的。 平远候夫人听她一说,心下感动,但看她长得瘦高,面色又有些泛白,更是心疼不已。 “舅母,范家后宅难宁,若我去范家,只怕性命难保,虽然回晋阳日子要苦些,但能与家人同在,这就是容容最大的幸福……” 一侧的金达梅听到耳里,越发觉得这话说得感人。 大皇子金达兰也有种想哭的训动。 沐容的说,都说到了她们心坎里,越发对她多了两分敬重、三分喜爱,更有五分的疼惜。 平远候夫人抹着泪,“将来也不知哪家小子有福气,能娶到容容这样的好女儿。”她的眸光闪了又闪,家里还有个嫡幼子尚未议亲、订亲,平远候夫人也是个有福气的,虽不及沐家三太太雷氏,却也相差不远,给范家生了四个儿子,唯独没嫡女。若能让嫡幼子娶范追的女儿,也算是亲上加亲,还能慰藉海氏、范皇后。 沐容似瞧出平远候夫人异样的目光,“但愿我有母亲的福气,寻个重情的汉家男儿,一生一世一双人。” 西凉回人贵族,无论嫡庶但凡有些家业,谁不是三妻四妾。最早的时候,所有的女人都称为妻子,后来有一部分贵族学习汉人文化,亦定一位嫡妻,其他都称为妾。可还有些人家是不兴唤“姨娘”的,一律都称为妻子,这样的后宅争斗更是激烈,妻子儿女人人都想多得宠爱,多争利益。 沐容一句话表明自己的想法。 她所求“汉家男儿”,不是她对异族人有看法,着实不同族,则有不一样的风俗习性,穿越前的她,长年在国外生活,总觉得与外国人之间有几条鸿沟:民族文化的不同、生活习俗不同,传统观念亦不同,除了那些自幼在国外长大的,找了外国人结为夫妻,很难没有代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99章 不曾喜欢 范追早逝,沐容是老太君一手带大的,二奶奶李乐昌更是为了爱情、为了丈夫儿子,放弃了她自己的生活习俗,也开始与沐家一样的吃大肉。 平远候夫人笑了一下,略有些尴尬,即便沐容没了父母,可她还有祖母,还有叔父、婶娘。她岔开话题,“今儿我来,一是瞧瞧你,二是听说你与鬼医公子相熟,在他那儿能说得上话。你看能不能说服他入宫给皇上瞧病?” 沐容恭谨地答道:“舅母,鬼医公子是我朋友不假,可我做不得他的主。我着人去请他过来可好?撄” 凉帝杀了沐家三代三个最优秀的男子,她还要帮凉帝治病?这是开玩笑的吧。 她不会救,相信鬼医淳于瑾也不会救。 淳于瑾只认钱不认人。 沐容想到凉帝收没沐家家业,害得她花了五十万两白花花的银子才从官府手里赎回来。西凉皇室对沐家,何等凉薄无情,而沐家为西凉几代浴血沙场,沐家多少儿郎在沙场战死、又有多少人满身伤痕,换来的不过是“晋国公”的一个虚名。 沐容对身侧的沐冬道:“将鬼医公子请来。”转而又斥走了屋内其他的下人,自己亲自提壶蓄茶,侍女冲泡的乃是“八宝茶”,里面有红枣、桂圆、茶叶和冰糖,这是西凉贵族们最喜爱的茶叶。 大皇子妃道:“沐表妹能否与鬼医公子说说好话,让他通融通融少讨一些诊资。五弟的眼睛不能盲,药材我们预备,最多只能凑足一万两黄金……偿” 忆前世,李冠登基,是如何利用她与沐家。 今生沐元济父子依旧惨死,不同的是,沐家其他人因为逃得快,得已保全性命。可朝廷对一个刚出生的男婴都不放过,其手段又何其毒辣。 沐容正色问道:“大皇子妃,大皇子准备将储君之位让与五皇子?” 这话何意? 平远候夫人大吃一惊。 大皇子妃的脸色也不好,她求鬼医给五皇子治眼睛,与储君之位有何关联。 见二人皆是不解,沐容不紧不慢地道:“汤暖心与五皇子青梅竹马,两情相悦,汤家原有心将汤暖心许配五皇子,一旦五皇子康复,他们的联姻将会锦上添花。飞虎大将军汤有为尔今是西凉第一武将。大皇子与大皇子妃的结合,乃是皇子与第一文武联姻……” 她说得如此明显,难道二人就没想过往后。 范皇后有眼里,自来只有长子李豪,对嫡次子李冠多有疏忽。 李冠一旦康复,怎会将储君之位恭手相让。 五皇子拥有第一武将的支持,大皇子有第一文武的支持,二人旗鼓相当,谁胜谁负难说。 平远候惊诧于沐容的话,他们从未想过此事,京城早有人说汤有为之女汤暖心与李冠之间有情意,但那只是谣传,一直没得到证实过。 大皇子妃摇了摇头,“不会的,上回五弟还说……他与汤姑娘之间是朋友……” 该说的,她说了。 沈容昔日与周帝密谋,剜去李冠的双眼,就是想断了李冠问鼎西凉皇帝之心。西凉不可能会扶一个身残之人为皇帝。 沐容勾唇一笑,“大皇子决定要救治皇上与五皇子?” 他们是否是真心相救,与她又有何干。 但,她想到的事,就得说出来。 不是为大皇子妃,只是因为过去若干年,平远候府的海氏、舅母与范皇后待她不错,曾经的西凉皇家也无恩怨的,但在凉帝下令杀沐元济,下令夺去沐家家业,下令要杀沐家男儿的那刻,最后的一点恩情也都抹干净。 沐容素来就是恩怨分明,曾经沐家守护西凉,这是对西凉百姓之恩,但西凉皇家给了沐家一份荣耀,这荣耀换成任何一个帝王,都会赐下,可谓功臣相抵。但从今往后,沐家对西凉皇家已经寒心。 沐冬领着鬼医进来。 鬼医莞尔一笑,“容容,你找我?” 沐容勾唇微笑,“我舅母与大皇子妃想请你给凉帝、五皇子治病,瞧在我的面子上,你就少收些诊资,可好?” 鬼医蹙着眉头,“五皇子的双目能治,得用挚爱至亲之眼换上,五皇子的至亲乃是父母兄弟,挚爱便是身边女子,不知是谁愿意把双目换与他?” 这治眼,是用另一个人的眼睛换上去? 大皇子闻到此处,惊愕不小。 鬼医则打量着大皇子妃,“早前是十万两黄金,现在瞧在容容情面上,五皇子要治双目最少八万两黄金,一钱金子都不能少,最低价。本医给北齐皇帝治病,可是这价儿的百倍不止……” 平远候夫人道:“鬼医公子,不知与我国皇上治病需多少诊资?” “西凉皇帝与北齐皇帝一样皆是大国皇帝,照着北齐皇帝的诊资来如何?”平远候夫人正要还价,鬼医补充了一句:“若西凉人承认他的命比北齐皇帝的命贱,我少收些也使得。”他一脸心安地道:“神医族后人行医,都是量力收取诊资,若是乞丐,当分文不取,若为帝王当收最贵的诊资……” 他昨晚方给凉帝下毒,现在又要给他治病,这诊资自是不能少的。 大皇子妃道:“不知鬼医公子给北齐皇帝治病,收授多少诊资?” “折合黄金百万两。” 百万两黄金! 这几个字,快速地从几人脑海里掠过。 给人治病,就能讨人百万两黄金的诊资,天下未闻。 鬼医笑得云淡风轻,“太医们收费低,二位若是嫌贵,可另请高明。” 凉帝的病,平远候夫人知道。 每月新月悬挂之时,凉帝的怪病就会发作。 范皇后着实担心,再这样下去,凉帝的一世英明就会毁于一殆。 让西凉朝廷拿百万两黄金给凉帝治病,这如何拿得出来,这几十年战事不断,西凉国库早已经入不敷出,亏空颇大,否则凉帝怎会连沐家、冯家收没的家业都瞧得上,他实在没有赏给沐家的银钱了,只能将爵位赏给了沐元泽。 平远候夫人轻咳一声,冲沐容眨眼睛。 沐容会意,问道:“鬼医,不能再便宜些。” “容容,你是我朋友,我瞧着你的面子上已给五皇子算了半价,再便宜我们神医族的医术就当真不值钱了。五皇子的眼睛八万两黄金,西凉皇帝的病百万两黄金,不能再少。” 沐容面露难色,走近平远候夫人道:“舅母,他确实是收这价儿的。你看……要不是再回去商量一番。” 外头,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鬼医公子,黄金我已经凑足了,劳你前往五皇子府一趟。” 鬼医眯了眯眼,又是一笔黄金,“八万两?” 大皇子李豪肃容道:“一钱不少。我已经将黄金预备好了,就在五皇子府,有劳鬼医。” 鬼医似信非信。 他可不怕! 他不仅擅医,同时也擅毒,何况他的身边还有茶奴、琴奴两人,这二人都是江湖中的顶尖高手。 鬼医呵呵一笑,“要治五皇子的双眼,就得有人献出一双眼睛,挚爱、至亲之眼不可,你可找到了?” 李豪答了句:“有!” 鬼医对着空中大喝一声“茶奴、琴奴,今儿又有生意了,启程前往五皇子取黄金。”他粲然一笑,“你前儿说要给他治眼,本医就备了药材,瞧在你是容容表哥情面上,就不让你们另掏药材了,走!” 大皇子妃道:“沐九姑娘,我告辞了!” 她的出现,原就是替五皇子求医的,既然鬼医应了,她就没有再留下的道理。 寒喧几句,鬼医随李豪、大皇子妃离去。 平远候夫人轻叹一声,“容容,不如去范府长住……”她到底还是不放心,来的时候,海氏与平远候也说了,让她将沐容接到范家去。 沐容道:“谢舅母相邀,只是家父新逝,照着规矩,我要回乡守孝。” “舅母是很喜欢你的,很希望你能去范府住些日子,这些年,你外祖母与皇后姨母可没少念叨你……” 沐容苦笑着。 她不会随平远候夫人去的,在沐家有难的时候,她得与家人在一起。 平远候夫人见沐容不肯去范家,忍不住又是长叹一声,伸手轻抚着沐容的小手,“近来,明儿一早你就要回晋阳,回头我令府中婆子下人给你备些路上吃的干粮,就不送你了。” 沐元济死了,虽然沐容是范家的外孙女,只怕再不能如前了。 平远候夫人深深地明白,过去若干年,她也好,还是范皇后也罢,除了对范追的愧疚之心,还有了大部分的原因是沐元济是飞龙元帅,手握重兵,是范皇后需要借力的对象。文有平远候,武有沐元济,数年来,范皇后能稳坐后位。 沐元济没了,沐家的势力也不如前。 范皇后能否如以前那般看重她,只怕难晓。 但有一个人不会变——海氏,海氏对范追的愧意,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重,她更想弥补沐容。 范家上门来接,沐容不愿去,也拒绝了范家想给她的弥补。 平远候夫人很无奈,最终化成了一声长长的轻叹,上了元帅府大门外的马车。方大半个时辰,李睿识已备了两车礼物前来,一车依旧是纸扎冥财之物,另一车是吃食布帛,这份执著劲令人感佩。 李睿识迎了过来,行礼问道:“平远候夫人这便离开了?” 平远候夫人笑微微地道:“难道你有这份心。” “沐家是忠臣良将……” 可惜,这么看的人不多,在沐家危难之时,能站出来替沐元济求情的人也不多。 范家、金家不敢火上浇油,亦有退避这意,何况是那些无干的贵族。 沐元济死了,整个朝堂除了军中为他不值,为他愤怒,真正伤心唯有沐家。 李睿识令人取了纸扎等物,着心腹小厮在沐元济的灵前烧了,自己则去寻沐容。 沐十郎一脸哀切,沐元济没儿子,虽然过继了沐盛荣,现下也没了,大房就剩一个男丁——沐世安。 沐世安前几日刚中过毒,身弱体虚,不能久跪,大多时候都是沐十郎在顶着。 法师们还在诵经,嗡嗡之音,令人心下静宁。 沐容站在院子,久久地望着天空发呆,就似什么也没想,又似想得太多,多得脑子快要装不下。 她还是忘不掉沐容前世记忆里最难忘的几幕:满殿的尸体,打入冷宫后被剜去的双目、被废掉的双腿…… “沐九娘!”李睿识温柔轻唤,他的声音,将她接回了现状。 她不是前世时的沐容,她只是她,是另一个沐容。 性格决定命运,这话很有道理,不同的性命,会在不同的岔路选择不同的路,人生就是一条不能停下的路,只要你活着,就要在不同的岔路做出选择。 婚姻是路,让你选择也什么样的人共度一生;朋友是路,让你选择与怎人的人共行…… 亲人,却是不能选择的。 但我们可以选择如何去走自己的路。 李睿识笑微微地道:“我来瞧你!备了些纸扎到你父亲灵前烧祭,又给你预备了一些衣料……” “睿世子,纸扎等物收下,可旁的东西,你还是带回去。” 她不会接受李睿识的礼物。 纸扎不值钱,就算是一车,也不过二三两银子。 但衣料不同,大周的上等绸缎到了这里,就贵了少则三成,多则五成,也只西凉的贵族才能穿得上。 李睿识一阵心痛,“沐九娘!”他定定地看着她,让他动心的,不是她的容貌,而是她的聪慧,他们是这样的相识,一样的过目不忘,“那是我用心替你预备的。” “睿世子,我现在在守孝,大红大绿的衣料着实用不上,请带回去吧。” 拒绝,只是一句话。 她对李睿识从来没有好感。 即便李睿识不错,仅是旁人的事,也她无干。 “沐九娘!你还在对我当初退婚的事……” 沐容打断他的话,“我感谢你提出退婚,否则到了今日这样的情形,我又该何等为难。”她恨凉帝,恨他的残忍,恨他想让沐家所有男子死,而在这时代,男人是家中的支柱,能保护女子。 她甚至于恨西凉的皇族、朝廷…… 恨他们,在沐元济被打入天牢之时,没人替沐家求情。 如果朝堂上再多几个人说话,也许沐元济就不会死。 她不是迁怒,只是觉得这样的西凉不值得扶持。 她想远远地避开西凉。 睿世子,我们之间不可能!我不喜欢你!” “你不喜欢我,你喜欢的是谁?” 她还是在穿越前喜欢过特工学长,现在的她心中空落落的,赵熹喜欢她,但他喜欢的是曾经的沈容。 鬼医待她也不错,可她对鬼医也仅限于朋友。 李睿识这人,不是她喜欢的类型。 前世今生,她唯一喜欢的男子大抵是特工学长、她的搭档。他因救她而死的人,终其他的一生,他没有说一句“我喜欢你”,甚至在面对她傻乎乎的表白时,不是故作走神就是装傻,他却用他的死换她的生,从未回应的情感,却最是深厚。 有一种爱,并不是说出来,而是用行动来证明。 沐容每每想到她的学长与搭档,满心都是温暖,即便那已是前世的往事,却温暖了今生的她。爱,就如阳光,即便现下是乌云密布,也会有阳光普照之时。 沐容勾唇苦笑,“睿世子,就算没有当日你去晋阳退婚,我也不会与你结为夫妻。” “为什么?” “我爱吃大肉!我不会为你放弃吃五花肉、红烧肉、水煮肉等美食。” 在他的意识里,西凉京城有太多的汉人贵女嫁入回人名门,亦有回人名门嫁入汉人豪门,这是几十年前,第一位西凉皇帝定下的规矩,而这位皇帝就娶了汉人贵女为皇后,若非他是汉家的女婿,就不会得到岳父和舅兄的支持成功建立西凉国。 在李睿识看来,生活习俗的不同早已不是问题。爱情,不分种族,不分年龄,不分文化,可沐容却说她爱吃大肉,所以不会为他放弃。 李乐昌、金达梅嫁入沐家,从早前不沾大肉,也尝试着吃用,尤其是李乐昌远离京城,早已经与汉人女子的习俗一般无二。 李睿识微微蹙眉,“你不愿为我放弃自己的生活习惯,而我愿意为你吃大肉。”若是右贤王听到这话,指定会抄着大棒猛揍他一顿。他只是不想失去,只是想让这个比他还聪明的女子动心。 沐容勾唇苦笑,“是否吃大肉、喝酒,那是你的选择,与我无干。”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就如同他非要一个为何不喜欢他的原因,所谓的原因也不过是找出来藉口罢了。显然,李睿识不晓得其间的原因,只当是她因为“大肉”问题而止步。 因为爱,所有的沟壑都可以跨越。 又因为不爱,再如何的门当户对,也可以“无缘对面不相识”。 沐容说得很平静,就像在说一件旁人的事。 李睿识若是真正的聪明人,就当明白,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她的抱负,她的人生是与他完全不同。 李睿识道不出的失望,“你……不感动……” 他要吃大肉的事,一旦说出去,指不定会遭到怎样的处罚,他放弃了自己的生活习惯,而是放弃了信仰,背弃了祖训。她怎能不感动呢? 沐容淡淡地道:“我不会左右旁人的选择。” 她不喜欢他,他做什么于她来说都是徒劳。 西凉皇家太过凉薄,她不否认,她也是一个薄情的人,但是对于亲人,她是爱护的,对错是非她亦有自己的原则。 李睿识也好,李冠也罢,她都不会接受,这无关种族,只是因为他不喜欢他们。 “睿世子,九娘以为,你还是应该听从你母妃的安排,寻一个志趣相同、喜爱相同的京城贵女为妻!”既然话说到这份上,索性让他绝了念头,“我要的,你给不了。” 李睿识急切地问道:“你想要什么?” “一生一世一双人,我的夫君一生只能有我一人,不能有旁的姬妾、通房……” 李睿识一面说着对她如何真心,可他从大周归来之后,还不是听从右贤王妃的安排,收了四位侧妻,因顾忌他尚未娶嫡妃,方没让她们有孕。 西凉皇家的男儿,哪个不是几个妻子,嫡妻、侧妻,他们的嫡妻只一人没错,可侧妻却可以有很多人,不像大周、北齐等中原各国的贵族,侧妻最多只得二人。 李睿识顿时有些落败:“我为你争取嫡妻之位……” “睿世子,你不能懂得我所想,正如我理解不了你所想。” 他们之间,有太多的鸿沟。 李睿识认为给她嫡妻位就是最好的。 可她要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 她要的,是一个可以平等对待的男子,而这个不会是李睿识。 李睿识不甘心地问道:“如果我送走家里的四位侧妻,你是否会嫁我为嫡妻?” 沐容说得肯定:“不会。” 没有半分的迟疑,肯定得让李睿识有些难以理解。他如此喜欢她,近乎天下皆知,而她却是无情的拒绝。 “你喜欢了旁人?是谁?不会告诉是那个半老头子的鬼医吧?” 沐容没答。 李睿识蹙紧了眉头,“我输给了鬼医。” 鬼医长得不如他,年纪不如他,出身自不如他…… 李睿识似堕入冰窖。 沐容沉默,如果这个错误的认知能让他放下,就让他这样看罢。李睿识如何看的,她不在乎,她只知道,她不喜欢他。 李睿识将手放在胸前,微微顿首,行了个标准西凉宫廷礼,“我明白了,往后再不会纠缠你。” 爱上她,只因她与他一样都有过目不忘的本事。 放弃她,则因她爱上处处一个不如他的人。 曾经以为她是高高在上的仙子,原来也只是一个寻常人。 有时候就是这样奇怪,爱一个人可以是惊艳一幕,对一个人失去想法,也许只会是因为突然间的事。 他死心了,也释然了,李睿识带着他备的礼物离去。 募地回首间,他看见沐容静默地立在路口,似在沉思什么。 此去一别,他年不知何时再相见。 沐九娘,我会放下你,就如最初不曾动心。 沐冬将李睿识送出大门外。 沐容回到自己住的小院,令沐夏、沐冬二人整理了一下鬼医送的药材补品、衣料绸缎等物,她原是用不着的,但她要带回晋阳送给家里人。 沐夏、沐冬是未名宗的弟子,亦是她身边最信任的“丫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00-201章 赎家产 第200章赎家产 沐夏低声道:“公子,季堂主递话,你令她买下沐、冯两家的产业已办好。季堂主想请公子示下,商量一些事。” 沐容思忖片刻:“我父亲过世之后,城中有些商贾、江湖中人也曾来祭拜,叫她直接以祭拜之名来见我。” 沐夏应声“是”。 紫嫣也想来拜祭,又恐乱了沐容的计划偿。 * 午后撄。 沐容在灵堂烧冥纸,超度亡魂的焚音依旧。 沐十郎、沐世安跪在灵堂。 “一品楼季掌柜拜祭!” 紫嫣缓缓进了灵堂,取香祭拜、磕头。 主家还礼! 每日这样的祭拜、还礼不知有多少次。 沐容与金达梅商量之后,决定分时段让沐十郎、沐世安留在灵堂,接受京城众人祭拜。 紫嫣的身后,除了二长老、一品楼的账房、二掌柜还跟随了一人——梁宗卿,虽然梁宗卿今儿出门易容改扮了一番,但那五官眉眼与早前还有六分相似。 他长得太俊,若不改扮,出门就太惹眼。就算如此,今日的他,依旧气宇轩昂,举止不凡,如清风明月,似风中翠竹,即便不说话,也可以静好得如一幅画卷。 真正的美男,是不需要以容貌取胜,而是用眼神,用他独有的气度。 几人祭拜之后,由下人领着去饮茶。 沐容离了灵堂到了小憩室。 紫嫣揖手迎上:“公子!” 沐容点了一下头,目光淡淡地扫过梁宗卿,“都办好了?” “是。”紫嫣取出一叠纸,“官府那边,沐府、沐家田庄、店铺等物要价七十万两银子。” 李副堂主原是生意,口才了得,与主持此事的官员分析利弊,最终以四十五万两银子的价格尽数买入,另私下给了官员三万两银子作为酬谢。冯家三房的房产、家业,以八万两价格买下。 这般算下来,倒比沐容早前预期的价格还省下了几万两银子。 沐冬、沐夏二人立在门外,沐容取了茶壶,给紫嫣与梁宗卿斟了茶水,带着讥诮地道:“西凉连夜征战,国库亏空,连沐家的家业也当成一笔巨资。” 紫嫣笑道:“三大国的鼎立之势,只怕不久就要消失。” “三国鼎立,西凉不成,还有赵国。”沐容轻舒一口气,示意二人饮茶。 她拿着厚厚的一叠房契、地契细瞧了起来,这都是新近才办理好的,将原属于沐家的产业挑出来,寻了个帕子裹好,将戴着储物戒指的手往衣袖里一藏,巧妙地搁入储物戒指内,又看了冯家买来的产来。 最后,沐容取出冯家大房的房契,又取了两处田庄,五处店铺,“梁大哥,这些是送给梁家的。梁家男丁少,虽在京城帮衬打理,到底不是长久之计,将妇孺送回晋阳长住。” 梁宗卿凝住,他来拜祭飞龙元帅,实是敬佩此人是个忠义英雄,死得不值,因凉帝妒嫉成恨而丧命。“君不知臣,臣却忠君。”一句话,道尽一代良将的凄凉悲哀与无助。 沐容浅笑道:“难道梁大哥放心让梁家二房与梁三奶奶等人在此长住?倒不是我小气,着实是西凉京城乃是异族之地,非我族类,难保他们有朝一日不会对梁家人下手。去晋阳吧,晋阳有我沐家在,就能保梁家平安。这两处田庄、五处店铺又有一处四进的宅子,当是我未名宗所赠。” 紫嫣自是明白沐容的意思:要收梁宗卿为未名宗所用。附和道:“梁大公子,这是我们公子的意思,你就收下吧,收下反能让她安心,这些东西对我们宗门来说,着实算不得什么?” 梁宗卿依旧没收的意思。 他猜不透面前这个少女的用意:为什么要待他们如此好?替梁家置家业,给梁家幸存者一份安身立命之处……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梁宗卿揖手道:“沐公子,你……” 沐容将东西塞到了梁宗卿手里,一道给的,还有一张两张银票,皆是五千两一张的,这对现下失了所有家业,只靠妇人们一些首饰典当为生的梁家来说,着实是雪中送炭。 就在梁宗卿想推托之时,沐容道:“紫嫣,西凉分堂与大周分堂相比,可入正轨了?” “回公子,步入正轨了,消息网、生意都已经打开。” “你以为,何人能接你的职务。” 紫嫣是个人才,因她早前在大周有堂主的经验,入西凉没几月,将早前还凌乱不堪的消息网就打开了局面。生意是李副堂主早前就打开局面的,有生意、有消息网,只需要静待时机。 她思忖片刻,“二长老吴大满是从总舵来的,善于决断抓住时机,性子进退得宜,是最合适的人选。” 沐容微微点头,“我给你一份任命手书,你与吴大满交接一下,让他接手堂主一职。” 紫嫣喜欢跟随在沐容身边。 沐容落音,“待你交托好西凉分堂的事,你去晋阳寻我,我会随你一道去总舵。”她一转身,看着立在一侧安静不语的梁宗卿,“梁大哥且去晋阳安顿家小,如何?” 梁宗卿越发觉得沐容在未名宗的地位超然,决不是什么简单的“公子”,她到底是什么身份。 陈留的铁狼将军、利州的黄豹将军,相传皆是未名宗的弟子,就连自称绿林义军者也皆是未名宗弟子,这是他从梁宗均那儿得晓的秘密。 未名宗在各国建立分堂,做生意、赚银子,还布下了偌大的消息网,天下的消息都被他们所获。 梁宗卿却不知这个几年前名不见经转,却陡然间成为江湖中最大的神秘组织的未名宗到底隐藏了怎样的秘密。 而沐容的果决,紫嫣的恭谨,乃至于分堂上下对沐容的敬重,都在静默地告诉他:沐容的身份绝不简单。 沐容昂首挺胸,一手负后,明明是女子,却像是男儿一般的气宇不凡,“梁大哥,悟明大师、白真大师现在晋阳灵隐寺静修,你不想见见他们。” 这二人,皆是被沐家藏书阁吸引过去的。 沐家藏书阁失火之时,重要的书籍,先一步就被他们移走。 悟明、白真都是爱书成痴的人,而今还留在灵隐寺禅院看书、抄书,沐家的珍籍、稀本不能带走,但他们可以抄录。 梁宗卿面有惊容,“沐姑娘与悟明、白真相识?” 紫嫣笑道:“公子岂止与他们相识,还是悟明、白真、梦周三位当世高人的俗家弟子。” 沐容,不仅与白真相识,还是他的弟子。 沐容亦是梦周道长的弟子! 她的师父,只是那名头说出去一个,就能羡煞无数人,何况还是三位当世高人。 沐容微微一笑,没有否认。 她的确得过这三人的点拨,也得过他们的授艺、救命之恩。 梁宗卿更是意外。 她微微抬起下颌,笑得自信而富有魅力,明明是个尚没长开的少女,却拥有着诱人的才华。 梁宗卿揖手道:“梁宗卿愿携家人前往晋阳!” 沐容望着外头,正容道:“你带上东西,回去令家中拾掇一番。紫嫣再与堂中商量一番,看何人接手梁宗均打理的酒楼生意。” 紫嫣低声问道:“公子不打算将梁宗均留在西凉京城?” “梁家的名声太显,一旦被人识破,西凉朝廷恐怕不会放过梁大哥。早前在晋阳不能安顿梁家,但现在可以,先让梁家分批前往晋阳。” 梁宗卿是天下第一才子,有角逐天下之才,有安邦定国之能,曾与北齐的萧策齐名。这样的人,西凉不想收为己有,是不可能的。 沐容费了这么大的劲,怎会把这样的人才送给西凉。 紫嫣道:“明日一早,公子要启程回返晋阳?” “正是。” 沐容令下人取了笔墨来,她取出一封早前就预备好的信,只在空白处填上“吴大满”的名字,这信上早早盖了未名宗主“溶月公子”的印鉴。 梁宗卿看到任命书的字体时,心下更是惊得翻天覆去,只因笔迹是他最为熟悉不过的——乐体。 乐体,是沈容独创的字体,就似每一个字都是带着欢乐的气息,让悟明大师颇是喜爱,就是白真也引以为豪。 沈容! 沐容! 她们之间到底有何联系。 沈容,已嫁大周正统帝为后,而今是“九天凤女”,被视为天下最有皇后命格的女子。 梁宗卿心下有太多的困惑,目不转睛地看沐容将任命书装入信套,转身递给了紫嫣:“交予吴大满,你与他交接好堂中事务,随我回总舵。铁狼在陈留任职,惩恶楼主一职还空悬着,不能悬空太久……” 梁宗卿脑海里掠过一个大胆的想法:沐容不会就是未名宗的主子溶月公子罢? 不可能! 未名宗可是一个大门派,怎会有如此年轻的少女。 听说门派中更是汇聚了天下的奇人异士、武功高手,他们又怎会听命于一个小小的姑娘。 一定是他想多了! 可是沐容与沈容之间到底有何联系,独属于沈容的“乐体”,独属于沈容的笔迹,点点滴滴,都在证实着沐容的身份不俗。 紫嫣将任命书收入,垂首道:“公子,属下带梁大公子告退!” “一路小心!” 紫嫣退出小憩室,到了外门,对沐夏、沐冬道:“小心服侍!” “是!”二女齐声应答。 梁宗卿与紫嫣出来,一品楼的人还在,正与一边的小憩室里饮茶用点心,几人结伴离去。 梁宗卿一路上都在琢磨,越想越惊心,但到底没有问紫嫣。 他知道,有些事时机未到,是不会知晓答案的。 * 翌日一早,沐容、沐十郎、金达梅母女与元帅的二十多名下人扶灵回乡,元帅府中的东西也简单地拾掇了三车。 款款回眸,金达梅眼里有泪。 出得元帅府的街巷,在通往南城门处的街道两侧,有不少的百姓、将士静立两侧,飞龙军中的几名将军揖手,大呼:“末将白峰,携飞龙军将士恭送元帅回乡!” “恭送元帅回乡!” 白峰,飞龙军的副元帅,与沐元济有几十年的交情。 沐容回礼道:“多谢各位将士!” 又有一名三十多岁的年轻武将道:“少帅夫人、沐九姑娘,我等奉白帅之命护送你们回返晋阳,请容我等送沐元帅一程。” 沐容没有拒绝,这是飞龙军上下的一片心意。 飞龙军有三百余名将士护送。 长龙队伍,浩浩荡荡地出了南城门,白幡、祭绫,白色的冥纸片空中飞舞,形成了一条白龙似的长龙。 沐家、金家、左贤王等人设下祭棚相送,更有正义的百姓亦在外面设下了祭棚,有人在哭,有人在颂扬沐元济父子的功绩。 不远处,有三辆离京的马车,依稀看到了一个青袍男子,端看体形,竟是梁宗卿。 沐容坐在马车内,同车的有沐世安、沐冬沐夏。 金达梅自打知晓有人想害沐世安的命,更不许他轻易与人见面,这会子以“世安中毒后体弱,吹不得风。父亲母亲,请恕女儿不孝,今日一别,不知何时得见。” 沐盛荣没了,但她还有三个儿女,她要把沐家的孩子哺养成人。 虽然金达梅还能再嫁,但她与沐盛荣夫妻情深,她是万不会再易嫁他人的。 金丞相对女儿的选择,没有阻止,却也没有支持的意思。 各家辞别,金达梅带着两个女儿上了马车,沐十郎一声大喝:“启程!” 马车轧轧,车轮滚滚。 将无数的祭棚甩在了身后。 沐容面无表情,沐世安死里逃生后,一夕之间似成熟了许多,生死一线,能用性命护他的是他的胞兄沐世宁,他听到沐世宁在耳畔说“世安,你要活下去,好好活下去!代大哥活下去……” 代沐世宁活下去,只得八岁的沐世安觉得,那时的他已近半昏状态,如果沐世宁想活,他完全可以自己服了解毒药,但他没有,而是把生的希望留给了他。沐容让鬼医给沐世安诊过脉,开了清毒调养的方子。 沐世安问道:“九姑姑,鬼医公子呢?” 沐容答道:“他去五皇子府发大财。” 鬼医爱黄金、珍宝,五皇子若能付得出财宝,他就会治。 “五皇子的眼睛是被人剜掉的,这还能治?” 眼珠子都没了,如何能视物。 “他说能治就一定能治。” 沐容虽没有问,却从鬼医那听说,他要取他人之眼换到李冠身上。 她分析了利弊给金达兰,对方听是不听,便是大皇子夫妇自己的事。 汤暖心、李冠,今生沐元济早逝,二人定会结为夫妻。 汤有为从曾经的第二武将,成为西凉第一武将。 沐容很是期待,想知道汤有为能否在与大周的激战中获胜。 西凉与北齐结盟,互立三十年内互不侵犯的条约,因刚立条约,想与北齐联手吞食大周。 大周曾是三大国里实力、财力最强胜的,而北齐的国力不弱,三大国中,国力最弱的反而是西凉。曾经的沐元济,就是西凉的保护神,他没了,西凉的门户就开了一门。偏在这时候,西凉不思强国,反而欲与北齐联手吞食大周。 大周就像一只宠然大象。 北齐是一匹猛虎,曾经的猛虎打过盹,睡熟了,在齐帝宇文充醒转的那日,他就恢复了实力。 西凉则如一只狼,还是一只老迈体入的狼,没有食物,没有实力,不过是顶了“狼”的名号。 沐十郎策马走过沐容的马车,“九娘,你给鬼医公子捎的信,我交给茶奴。” “知道了。”沐容淡淡地应答。 沐十郎好奇地问:“鬼医公子此次给五皇子治眼,不知收了人家多少东西,今儿问茶奴,说他昨儿逼着大皇子妃拿了不少宝贝。” 沐容带着三分讥诮地道:“十郎,皇上把我们沐府、沐家所有的产业都给变卖了,虽然沐家嫡系还有一百多亩祖田、还有一处二进的祖屋……” 沐家嫡系的人可不少。 大房只剩沐容、金达梅母子四人,合起来主子也不过五人。 但二房、三房的主子可不少。 这么多的人,二进祖屋,如何能住得下。 沐世安闻到此处,眼睛一亮,恨恨地道:“鬼医公子收的诊资越多越好。”母亲不许他说实话,非说是奸人害了他祖父、父亲和大哥,可他却是知道的,那密旨就是凉帝下的,而宣旨之人是海公公。 沐家为西凉出生入死,忠心护国,到头来,凉帝竟要沐家人死。 他恨! 恨凉帝的狠毒无情。 凉帝杀了他的父祖不算,还不许沐家后人再入仕为官,用一个“光禄大夫”的虚职、晋国公的爵位打发了沐元泽,最多只给沐家子孙一个“举人”功名,这分明就是要沐家坐吃山空在家等死,竟把沐家的家业都给收没,说到底,凉帝还是认为沐家有罪。 一路上,慕名而至的百姓、有良知的读书、正义的乡绅,皆在西凉京城通往晋阳的官道旁设下祭棚,沐元济的灵柩所经之处,就能听到百姓们的惋惜、轻叹之音。 世间大多数的人还是良善的,就如一路回晋阳,途中时不时看到的祭棚,瞧见的拜祭百姓,他们明辩忠奸。 * 梁宗卿领着梁二老爷梁武业、梁二太太一房人,又有大房的梁宗明妻、梁三奶奶母子。 梁武业唤了庶子梁宗俭来:“老六,随你大哥先回晋阳安顿,这一大家子人要进城,怎能没个安顿处。” 梁宗均妻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早年梁宗均的心一直挂在永乐公主身上,直至永乐公主招了驸马,他方才娶妻生子,大的不到两岁,小的方才半岁余。梁宗均妻道:“翁爹,还是我随六弟先一步入晋阳安顿。” 梁武业叮嘱道:“将大房的院子挑好。” 梁宗卿自小不爱打理庶务,他注重学识,也爱云游天下,逍遥自在惯了。 梁宗明妻自梁家大难后,颇受打击,一夕之间,丈夫没了、翁爹没了,婆母也没了,就连她的娘家也不知后来如何了。若非她有三个儿女,只怕坚持不下来,梁宗明妻消瘦如柴,别说是做主,就是照顾她自己与三个孩子都极是艰难。 梁家嫡系大房就剩梁宗卿与梁宗明妻儿几人。 当初卫国公世子夫人若与儿媳一道逃出,也许今日还活着…… 谁能想到的,那一切变化来得太快,快得让他们的反应不过来。 梁宗卿与梁武业商量过。 “二叔,梁家就剩下我们这些人了,得江湖朋友襄助,我在晋阳置了些家业,一处四进院子,一千余亩良田,又有五家店铺,你看这些家业如何安排。” 梁宗明妻眼睛闪了一下。 梁宗卿置的家业,不是与他们母子关系最近。 她的丈夫没了,自然要依仗梁宗卿生活,希望大伯哥能拉扯上一把。 梁二太太没想梁宗卿还能置下份家业。 梁武业道:“宗卿,你是梁家的长子长孙,我虽是二叔,我听你安排。” 梁宗卿凝了一下,“我看过四进大宅子,将东边的院落留给三弟妹母子住。其他各处就交给二房住。” 四进大宅子,想来足够梁家人住了。 梁武业没想大难之后,还能寻得一席安身之地,心下很是知足。 梁武业道:“你安排得妥贴。” 家业是梁宗卿置下的,他们二房的人白白捡了个大便宜。 梁家人死的死,散的散,活下来的都不易,彼此都是最亲的人了,活着比那些钱财更为重要。 梁宗卿又问:“我手头有两处田庄,统共一千三百亩,又有五处铺子,其中有三处是大铺子,一家客栈、一家大布庄、一家药铺,小铺子是一家杂货铺、一家文房铺子,生意和地段都不错,只要家里打点好了,往后主子下人的月例都能出来。二叔是看按大房、二房的人数分成两份,还是合在一处,由公中给大家发放月例?” 梁二太太自然希望合在公中。 大房才几个人,扳着指头了也只五个主子,而二房太太、老爷、爷们、奶奶又有姨娘、庶出子女可得不少人,怎么说都是二房占了便宜。 梁武业若说分两份,这二房的人必是要过得紧巴。 若说合到公中,只怕大房的人就要吃些亏。 梁武业想了片刻,问梁二太太道:“太太,你瞧呢?” 梁二太太望着一边的四奶奶。 梁四奶奶不作声,她是嫡次子媳妇,上头还有个二奶奶呢,自己能保住肚子里的孩子就是万幸了。 第201章分宗 梁家二房的大姨娘咬了咬唇,道:“大爷,以奴婢之见,还是合在一处的好,梁家遭此大难,能活下来的都是亲人。二太太最是个宽厚的,万不会薄待了三奶奶母子,今非昔比,就照以前梁家的规矩来。” 梁宗明妻有些不快,主子们说话,一个姨娘就插嘴,谁不知道二房的大姨娘生了两个儿子,而今大些的梁六郎已过双十年华,小儿子便是梁八郎亦有十七岁了,他两个儿子都要说亲成家,自是希望合在一处。 梁宗明妻道:“大伯,自家里遭了难,我……我身子就不大好,时不时就要吃些药……”她捂嘴轻咳两声。 “三弟妹是想要杂货铺子还是文房铺子,你寻个得力的下人打理着,一个月赚上些贴己银子还是使得。” 梁二太太心下有些不悦,但这家业原是梁宗卿张罗来的,她不好说什么。 梁宗明妻一个节妇,拖着三个孩子,原就过得艰难,“我听大伯的。” 梁宗卿道:“三处大铺子,客栈是有五间门脸子的沿街的二层楼,做的是饭庄,后头带了一个二层楼的四合院子,是做客栈的;药铺子有三间门脸子,后头带了两个大院子;大布庄是四个门脸子,后头带了一个院子。” 二房的人一听这介绍,一个个眼睛亮了又亮,瞧来还真是大铺子,不是小铺面,只要经常好了,一家老小手头会有余银,再有田庄种的粮食瓜果,也不愁吃。 梁宗卿又道:“杂货铺子是两个门脸子的,后头带了个小院;文房铺子也是如此。我把杂货铺子给你,这处铺子的地段在长平街上,打理好了,一月也能赚些银子。” 梁武业明了梁宗明妻的心思,她这是觉得没自己的家业心头不大放下。道:“不如给三奶奶再给处小些的田庄子,那个文房铺子也一并给她,如何?” 梁宗卿道:“一家人还是住在一处的好,且给三弟妹一处杂货铺子,田庄和其他物什就不必分开了。二叔,三弟妹孤儿寡母的,还劳你和二婶多多看顾,该他们母子的份例还得给。” 杂货铺子就当是梁宗明妻给自己与孩子赚贴些零使银子的地方,若一样不给,她心里也不踏实,毕竟人心隔肚皮。 梁宗卿拿出田契、房契,将杂货铺子的地契给了梁宗明妻,剩下的一古脑儿尽数交给了梁武业。 梁府的四进宅子,早前是冯家大房的,值钱的首饰细软早就抄没了,但府里的家具、锅碗瓢盆,甚至于被褥等物也都是现成的。 梁宗卿私下悄悄给梁宗明妻拿了二千两银票,嘱她小心收好,又当着众人给了梁武业拿了五千两银票,着他给家里添置些需用的东西。 有了银钱,梁二太太婆媳很快就将府里拾掇了出来,又派了下人去瞧见店铺、田庄,梁六郎、梁八郎兄弟几个出去瞧看了一遍,回来告诉梁武业时颇有些兴奋:“父亲,田庄的庄稼长势极好,原是早前晋阳名门冯家大房的,早早租给了佃户,是个大丰收,定的是五成的租子,转眼就到秋天了,就要收租子,不愁吃。那几个店铺,不仅铺面大,又在闹市上,听周围的商户说,以前的生意也是极好的……” 梁家人安顿下来,梁宗卿择日去了灵隐寺,拜会悟明、白真二位大师。 * 沐容是在夜里抵达晋阳城的。 沐家逃难的儿郎,只沐十郎、沐家几位姑娘还在,而沐元浩被刑部官兵押送回晋阳,虽比沐容启程得早,却要比他们晚回来两日。 老太君接过沐容递来的房契、地契等物,一张又一张地瞧看下去,每一份都是沐家的产业,“这是沐家几代人积攒下的家业,其间还有些你娘的嫁妆……要买回来,怕得不少钱。” 沐家原是有钱的,是沐容在大周京城下注赚来的,老太君遣散沐氏族人各家逃难,又遣散下人,给各人补遣散银子,早已花得所剩无几。 沐容勾唇笑道:“这是江湖朋友帮忙给赎回来的。祖母且拿着,待三婶、二嫂来了,你商量着交给她们。祖母,择个吉日搬回沐府。”她饮着茶,小心地凝视着老太君。 老太君将房契、地契交给婆子,着她锁进锦盒里头,“容容,听说你在回京途中遇险了?” 沐容抿嘴道:“祖母,我这不是好好儿的。” “你二叔要回来了,夺了功名,贬为白身。你二郎、五郎、六郎、七郎几个也不知道逃去何方,只盼他们能早些归来,还得平平安安的好。” 雷氏、李乐昌都没走远,还留在晋阳城,住在她们的陪嫁别苑里,次日就听说沐家无事,因有江湖朋友帮忙赎回沐家宅子的事,便陆续前来拜见老太君。 雷氏婆媳原就是干练精明的人,领了婆子回了沐府,重新挂上“沐府”的匾额,又请灵隐寺的大师选了吉日,着下人将各处清扫干净,只等吉日搬回沐府。 沐元浩回到沐府时,跪在老太君面前泣不成声。 差一点,连他也死了。 雷氏与金达梅得主持沐元济父子的丧礼,这父子俩的死,既没给说法,只是说凉帝恕罪,这让沐家就沐元济三人的葬仪显得有些尴尬,最后只得照寻常富贵人家的规仪下葬。 走得近些的沐七郎得了家里平安的音讯,带着重孕的妻子回到晋阳城。 沐家,沉浸在一片哀嚎之中。 晋阳城的乡绅、名士陆续登门吊唁、拜祭沐元济。 半月后,沐家逃难的族人也陆续回城,沐家遣散的忠仆也相继回到了沐府,众人相见,又是一番悲切伤感。 李乐昌带着沐六奶奶回来时,沐六奶奶的神智依旧有些恍惚,只比早前好了许多,原是二十来岁的妇人,瞧上去竟有三十多岁,她跟前还有个女儿,看到女儿,倒颇有些安慰。 这日,沐容到慈宁院拜见老太君。 沐芳华、沐秀华二人控抑不住,沐容回晋阳有些天了,她们很是好奇,昔日春香、秋香、沐曼华、晚竹几人与沐容是一道儿的,可这回,沐容身边有了新的使唤丫头,赐了沐家的姓氏,唤作“沐夏、沐冬”。 沐秀华道:“九姐姐,十二妹呢?她去哪儿了?” 沐容凝了一下,“十二妹妹与我走散了,我会寻到她的。” 她吐了一口浊气,目光掠过老太君,沐元浩因为兄长、沐盛荣的死,再听说妻子冯氏的事,原在天牢里吃了些苦头,而今刚缓过劲,面容里透出几分颓唐与落漠。 老太君一头银丝,精神还不错,双眸熠熠有神,这让沐容相到了《杨家将》里的佘老太君,老太君不是那里的老太君,但她们一样是坚强而睿智的女性,却又有些《红楼梦》里老太太的福态,身体还算不错,即便沐家经受了这场莫大的风波,老太君还与她离开时一般。 “祖母、二叔,嫡系一脉分族吧!” 她突地说了这么一句,屋里的老太君面容微微一拧。 沐元浩则有些吃惊。 沐家的家业是沐容的江湖朋友赎回来,这让老太君与沐家人对沐容高看几眼。 李乐昌则是大叫出口,“九妹妹,这可不是说着玩的。” 分族,这可是大事。 沐氏族人因为沐家嫡系出了个沐元济,这几十年来受晋地百姓敬重。 大难初过,再分族。 老太君可是沐氏一族的掌舵人。 上回,老太君拿银钱让族人逃命,给每家都是拿了钱的。 沐容继续道:“祖母,这次的惊险,他们再也承受不住第二次。我们嫡系一脉的风波不应累及更多人。请祖母做主将嫡系三房分出来,我担心……” 她要反了啊! 她垂着头,沐家嫡系三房拧成了一股绳,难保沐家族人对沐家嫡系没有怨言。 为防万一,还是分族妥当。 老太君摆了摆手,“太太、奶奶、姑娘们都告退!二老爷与容容留下。” 雷氏、李乐昌等人告退离去。 老太太令心腹婆子守在慈宁院门口,又着人守在花厅外。 沐元浩一脸不解:这次归家,他惊疑地发现,老太君很看重沐容,这种看重似乎并不压于他,就像是老太君看重沐元济一般。 沐元济不在了,沐家的新支柱成为沐容了? 可沐容只是一个女儿家。 老太君沉吟道:“容容,你的意思是……沐家的危机还没过去。” 沐元浩愤然道:“母亲,皇上杀了大哥、三郎,还杀了世宁这孩子,就连儿子也被贬为白身,还不许沐家子孙入仕为官,他还想怎的,非得将我沐家赶尽杀绝么?” 沐容神色凝重,她不想骗老太君,“祖母,二哥父子最近几年不会回晋阳!” 老太君惊道:“你说的危机,莫不与他有关?” “祖母,容容是未名宗的人,二哥父子也入了未名宗。” 不就是个江湖门派。 这朝廷中人入江湖门派做弟子的,天下有很多,只要不做大逆不道之事…… 老太君心下一沉,“未名宗……这……” “陈留的铁狼、利州的黄豹皆是未名宗弟子。” 沐元浩道:“未名宗反的是大周,这与我沐家有何干系。” 沐家是西凉的臣民,与大周无干。 沐容不喜不悲,就事论事地严肃,让沐元浩一时忘却,她还是个孩子,在沐容的身上,他隐隐看到了老太君年轻时候的影子,也是这样的睿智、干练,胸有成竹。 “未名宗反的是天下暴君,未名宗静候明君问世,要助明君一统天下。大周正统帝、西凉皇帝皆非明君,二哥与我都是未名宗弟子,我们要襄助的乃是未来的明君。祖母,分宗吧!此次之危,绝非西凉皇帝放我沐家一条生路,而是未名宗弟子暗中求情……” 她说得这样的铿锵有力,说得这样的信心满满。 静候明君,一统天下…… 年轻时的凉帝如此,现下的大周正统帝如斯,就连北齐宇文充、赵国的太子赵熹,哪个不是这样的梦想。 天下分得太久了,已经到了一统之时,就如曾经的宇文充所言,“终结战争最好的法子,便是一统天下。” 这,亦是沐容的看法。 她是女子,她求的不是什么追名逐利,只想活出不一样的风采。 沐元浩问道:“沐家的家业,是未名宗帮忙赎回来的?” 沐容点头。 沐元浩又道:“皇上在杀害大哥父子后,并未再继续对沐家子孙进行海捕追杀,也是未名宗从中周\旋?” 沐容再次点头。 如此,沐家就欠了未名宗一个天大的人情。 未名宗要助明君一统天下。 未名宗到底有保能耐,居然能左右凉帝的选择。 沐容轻声道:“祖母,孙女是未名宗的人,明日要离开沐家。未名宗待我沐家恩重如山,孙女不能出尔反尔,定会助未名宗完成宏愿,请恕孙女不孝!不能承欢、敬孝祖母膝下。” 她提裙一跪,趴在地上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祖母,黄昏时分,孙女会送十万两白银用于府中花销。待族人归来齐,请祖母分宗罢!” 她款款福身。 沐容的归来,赎回了沐家的家业,还带回一些布帛、药材。 沐家的家业回来了,沐家就不惧坐吃山空。 而沐容,她又要走了。 这一次,她是正大光明地离开。 * 灵隐寺。 梁宗卿见到了悟明、白真二人。 两人正痴迷于棋谱、书籍之中。 二位大师见了梁宗卿。 梁宗卿道:“悟明、白真大师,沐九娘到底是什么人?她……她怎会沈五娘的乐体书,笔迹与沈五娘的字极像……” 白真微微含笑,“悟明,老讷以为,他最是按捺得住的。” 悟明笑道:“不可说,不可说也!” 白真道:“梁施主,跟着自己的心走,机缘到时,自会揭晓答案。”他一扭头,对悟明道:“悟明师弟,你告诉老讷,说你不会奕棋,可据老讷所知,那日你瞧了老讷抄录的棋谱……今儿……” 不等他的话说完,悟明已经闪身不见,空中,和风传来他的声音:“白真师兄,我去抄书!” 稀本的书籍一定要抄录下来,否则就真的绝迹。 沐家祖有福荫,愿意拿出稀本书籍供他们抄录,这是莫大的荣幸。 梁宗卿微蹙着眉头:沐容到底是谁? 白真、悟明肯定知道的。 沐容会沈容独闯的乐体,写得那样的逼真,几乎是一模一样,还有沐容的眼睛太像了,一样的凤眸,一样的眼神,只是那五官分明是陌生的。 梁宗卿阖上双眸,细细地比对着她们二人的不同。 白真缠悟明下棋。 梁宗卿坐了一阵,起身告退。 正要回家,却见紫嫣带着两名弟子立在不远处,揖手道:“梁大郎,告诉梁宗均,明儿巳时一刻在东城门会合出发。” 梁宗卿凝了一下,“去哪儿?” 紫嫣笑道:“梁二郎是我宗门弟子,照着规矩,安顿好家小,自要替宗门效力。” 梁家上下,是未名宗所搭救。 人家救了你,还给你置了家业,你没了后顾之忧,自当替宗门效力。 紫嫣笑得意味深长,“还劳梁大郎与梁三郎转告一声。在下告辞!” 梁宗均要去未名宗…… 那他呢? 沐容与沈容是何关系? 沐容在未名宗是何身份? 这一个个的迷团吸引着梁宗卿。 他总有一种感觉,沐容绝不简单。 就如他当年看到沈容,一眼就瞧出她不简单。 梁家的人大部分已经折损。 前些日子,镖局又有送来了梁氏一族的姑娘,这次虽非嫡系,可见未名宗的人是用了大力搭救的。 人家一直不忘替你家救人,你不能不出力啊。 梁宗卿闭上眼睛,天人争战,一个声音在不停地重复:跟着去!跟着去! * 梁府。 梁二太太、梁二奶奶哭成了泪人。 梁武业定定地扫过妻子、儿媳,梁宗均还没走呢,就叫嚷着不许去,那可是江湖门派,是过着刀口舔血的日子。 “好了,你哭什么?宗均不是好好儿的。宗均和我都去未名宗,未名宗救了我们一家,总得当面与宗主道一声谢。家里有你和四郎,还有六郎、八郎也都大了,总能帮上忙。梁家现下有份家业,虽不能大富大贵,却是衣食无忧,好生打理家业,不愁过不好日子。男人嘛,总得有自己的事做!六郎自幼体弱,八郎却是健康的,也随我与宗均一同启程。太太,令人给我们父子三人预备干粮!” 梁二太太凝了一下,只片刻,呜哇一声大哭起来,原是指望梁武业说话,好让梁宗均留下来,现在倒好,梁宗均要出门,就连梁武业和梁八郎也说要去。 家里没个主事的男人,这不是让人欺负,何况他们家初来乍到。 一个婆子进了花厅,福身道:“老爷、太太,沐家三太太送来帖子,邀太太、奶奶们去沐家作客。” 梁武业怔忡。 沐家是晋阳城首屈一指的富贵门第。 沐元济父子虽没了,可沐家的底蕴还在,在晋地有着超然的地位,读书人敬重沐家,而武人也仰望沐家,沐家藏书阁更是晋地读书人心目中的圣地。 梁武业携全家来晋最落脚,早将沐家的事摸了个清楚,“若能与沐家联姻,我梁家便能在晋阳站稳脚跟。”、 他只得两个嫡子,现下都已成亲,可梁武业还有一个嫡女,若用嫡女联姻,更能彰显诚意,沐家的子孙多,沐家二房、三房都还有嫡子呢。 他眼睛一亮,道:“明儿,太太把七娘、九娘、四奶奶与家中三位及笄的姑娘也一道带上,去了沐家要守礼。沐家还有一位老太君在,晋国公的爵位也在……” 前些日子,未名宗弟子送了几位梁氏族里的姑娘来投奔。 姑娘都已及笄,梁武业总不能不管她们的姻缘,少不得帮衬一把。族中姑娘,照了府中庶女的例发放月例,为了将日子过起来,姑娘们的月例在早前卫国公府的基础上少了一倍,就连下人们的月例也者减了。 凉帝早前一心想杀尽沐家人。 现在,还不是风平浪止了。 凉帝往后只怕都不能杀沐家。 沐家的家业得几十万两白银,居然有江湖朋友伸出援手帮其赎回。 这得多好的朋友,才会垫上几十万两白银。 就算是曾经的梁家,几十万两银子绝不是小数目。 可见,这沐家的势力余温还在。 沐家的儿郎们大多文武兼备,就凭这样的人家,就倒不了。 梁武业还听到一个传言,说沐家被抄没时,朝廷没有为难老太君,是因为老太君手里有一条西凉先帝赐下的金鞭,上可斥昏君,下能打奸臣。 梁武业唤了嫡次子来,语重心长地叮嘱了一番:“为父与你二哥、八弟在外经商,这一大家子人,总不能坐吃山空,我们不在,你就是家里的长男、支柱,要与六郎一道支撑起这个家。后宅,听你母亲的;外头的事,你们就要奔忙……” * 翌日一早。 沐容离开了沐家,与她一起离开的还有沐夏、沐冬。 紫嫣早已候在城门口。 沐容看了一眼,此时天色刚明,“与他们约的何时?” “巳时一刻!” “留下四名弟子,你与另两名弟子随我回总舵。梁家的人除梁宗卿外,其他人照着本宗门的规矩交给左右护法进行考校。” “是!”沐容跨上马背,回头翘望着晋阳城,此次离去,不知几时得见,她不能耽搁,未名宗还有大事等着她处理。 沐容夹紧了马背,扬鞭一挥,如同离弦的箭,往天之尽头飞奔而去。 洛城,我来了! 耳畔,是呼呼的风声。 眼前掠过老太君的容颜。 这一次,老太君没有阻拦。 在她离京的时辰,老太君正坐在慈宁院的花厅上,静默地看着沐容留下的书信,言辞间有愧疚,有忠孝不能两全的无奈。 沐秀华撅着小嘴儿,“祖母,九姐姐去哪儿了?祖母……” “你九姐姐拜入江湖门派学艺,过几年就回来了。” 沐家的姑娘也能拜师学艺? 这是几时的事。 沐菲华听着新奇,“祖母,我也要拜师!” 老太君笑道:“你们可没九娘的本事。”沐容还有秘密,她不说,老太君没问。 ---题外话---二章合一,鞠躬求月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02章 治眼 未名宗花几十万两银子赎回家业,只多不少,里面还有些田庄、店铺原就不是沐家的,许是早前收没的冯家。老太君微微眯眼,未名宗怎就给沐家这么大的颜面。 她亦听人说,梁家来晋阳落脚安身,也是有人赠了梁家一份家业。 难不成也是未名宗干的撄 。 梁家,是大周的名将世家。 沐家,是西凉的世代武将。 这样的两家,在天下的地位都不低。 亦都有一样是有底蕴,与梁家交好没什么不好。 昨儿雷氏提到这事时,老太君是赞同的。 雷氏听说梁家还有适龄的姑娘、儿郎,言辞之间有两家联姻的意思偿。 只要儿郎、姑娘投缘,联姻也没什么不好,当是锦上添花。 老太君道:“都散了罢,今儿三太太下帖宴请城中名门女眷来府中作客,你们可莫失了礼数,都穿戴得体些。沐家的劫难过了,总得与各家打声招呼!” 风雨过后,彩虹出。 说的便是现下的沐家。 劫难之后,沐家逃难在外的人会陆续归来。 老太君思忖着分族之事。 为了不累及族人,分族是最妥善的法子。 沐家没有多余的银钱给族人了。 早前每年少则一千两银子,多则五千两,早就将沐家给掏空了。 未名宗垫付的银钱,沐家还得设法还回去。 * 梁武业领着梁宗卿、梁宗均、梁宗城来到城门时,未名宗的四名弟子已等候多时,四人皆各负了一个包袱,迎过几人,抱拳道:“季姑娘与沐九公子因有要事在身,先一步离开,我等会陪几位梁二老爷、梁二郎、梁八郎前往利州。而梁大郎将由两名弟子陪同前往总舵。” 这与他们想的不一样。 梁武业以为这次能见到未名宗的宗主。 江湖中对未名宗宗主一直多有流言: “溶月公子是天下第一美男子。” “不仅人长得好,听说武功也是第一好。” “我怎听说是第一才子,其才不在萧策、梁宗卿之下。” 溶月公子,是江湖的一个传说。 其中一人揖手道:“梁二老爷,黄豹将军攻下了利州,这利州知州一职还悬空。梁二老爷是做过官的人,担任此职最是恰当。至于梁二郎、梁八郎,身负才华,还怕没有施展报负之时。三位,请上马吧!我们得尽快赶至利州!” 一行数人,同行两日后分道而行。 前路漫漫,但他们对未来充满了信心。 梁武业没想自己还有再度入仕的机会。 义军占领的利州知州一职…… 听起来还不算太差 。 利州,是入蜀的重城。 这是说,未名宗要据西蜀为己地,开始角逐天下。 * 且说鬼医,收到了沐容的信,离心似箭,他收了五皇子家的诊资,在五皇子未康复前就不能离开。 几日了,他需用的药早备好了,可五皇子所需的眼珠子还没找到。 汤暖心领着一群侍女,捧着酒菜,讨好一笑,“鬼医公子,这些日子让你辛苦了。” 鬼医瞪了一眼,“或至亲眼或挚爱眸,找好了?” 一句话,他定要五皇子至亲之人的眼睛,或是五皇子挚爱之人的双眸。 五皇子不是与汤暖心青梅竹马么,汤暖心的眼睛最是合适的。 再不,他就用大皇子,或是凉帝、皇后的眼睛,这三人都是五皇子的至亲。 大皇子是帝后二人寄予厚望之人,谁敢要他的眼睛;而凉帝之眼,更没人敢要;退一步,用皇后的眼睛,这也不可能。所以,近来大皇子妃正在说服汤暖心剜自己的双眸给五皇子。 她是疯了么? 要用她汤暖心的眼睛。 若汤暖心拒绝,所有人就会怀疑她对五皇子的感情。 如果她献出双眼,她敢保证,范皇后一定不会同意五皇子娶她为正妃。 要她付出,却不给她最好的。 她是傻子才会这么做。 汤暖心抬了抬手,令侍女退离十丈开外,“一万金,用小厮、侍女的眼睛代替治愈五皇子。” “挚爱眸,不可改!莫不是汤姑娘的一对眸子只值万金,要让我改口用旁人的,需得这个数!” 鬼医比划了五个指头。 沐容最记仇。沐元济的死汤有为推了一把,现在汤暖心落到他手里,要么付五万金,要么就取汤暖心的双眸给五皇子换上。汤暖心日夜难宁,生怕保不住她漂亮的眸子,偶尔夜里睡着,做的梦都是大皇子妃让鬼医剜下她的双眸,醒来时,后背一身冷汗。 五皇子的眼睛,一定要治! 不治好,如何让他与大皇子争夺储君之位。 汤暖心咬碎银牙,不能再拖,再拖下去,旁人不动手,范皇后都要下手剜她双眸,她一旦有疾,根本就配不上五皇子。 她与五皇子的婚事,范皇后已经应了。 她答应这门亲事的最大原因,就是要汤暖心的眸子。 汤暖心道:“鬼医,三万金,我只拿得出这么多 。” “六万金!” 敢与她讨价,他就能加价。 汤暖心大喝一声:“你刚才说要五万金……” “你再讲下去,就是七万金,半个时辰内付钱,五万金可用他人眼珠代替,但其效果会不会用挚爱眼,本医可不保证。” 至亲眼,血脉相通。 挚爱眼,心意相通。 这也是他为何一定要这种两眼珠的缘故。 “鬼医出马,定能痊愈。” “那是用挚爱眼,若换成旁的眼睛,未必有这效果。” “若用旁的眼睛,会如何?” 鬼医想了片刻,“能视物,却不够清晰,比盲人要好。” “多不清晰?” “三丈之外,辩不清人,只能用声辩别,大字一丈之外,瞧不清楚;小字,尺外瞧不清楚。” 鬼医细说了一遍。 但,这也比剜她双眼换给五皇子的强。 汤暖心喜欢五皇子,但更爱的是她自己。 曾经何时,她也想索性剜下自己的眼睛送他,当她坐在铜镜前时,用手遮住一只眼睛,幻想着看不见,而眼睛上蒙上黑布的怖人模样,她不寒而栗。 她不能为爱失去光明。 她要好好地陪着他,她要做太子妃、皇后。 母亲已经说过了,一旦五皇子康复,她就能嫁给五皇子为妃,而父亲汤有为手握二十万飞虎军,一定会倾尽全力扶持五皇子成为太子。 大皇子妃声声说皇后有多疼五皇子,说大皇子有多在意五皇子,既然那么要紧,他们为什么不取自己的双目给五皇子治眼,让五皇子重见光明。 所谓的疼爱,也不过是仅次于他们自己的情感。 汤暖心在想明白后,面对现实,最终决定买通鬼医,用旁的眼睛来代替。 鬼医不赊账,汤暖心回了趟汤府,从汤太太那儿抬了数口大箱子,将满满的五万两黄金送给了鬼医。 这些天,她在拖,拖的不是逃过被取双眸,而是在筹钱,更是在设法买通鬼医。 鬼医令茶奴、琴奴清点了一番,着人将箱子抬到他屋里。 汤暖心笑问:“鬼医公子,何时与五皇子治眼?” 鬼医道:“眼珠备好了?” 汤暖心拊掌一拍,立时就有六个丫头、小厮进来,每个人都长着一对漂亮的双眸,然,所有人面上掠过畏惧、胆怯 。 健全人不做,谁愿意失去双眸。 鬼医看了又看,摇头道:“都不合适。”他指着一个丫头,“这姑娘的眼睛幼时患过眼疾,瞧着不错,实则不成;再有这小厮的眼睛,也不成,小时候被异物伤过。换上的是病眼、伤眼,视物会更模糊,一定要换上最健康的眼睛。” 汤暖心斥下六人,又拍了一下手,再有六个进来。 如此往复,汤暖心已经记不得换了多少批人。 最后,终于有一双哀怨地、仇恨地眼睛出现在鬼医的面前。 这是一个年轻的妇人,似早已绝望,“汤姑娘,民妇愿意献出自己的眼睛,只要你能替民妇报仇!” 鬼医望向汤暖心。 早前几批都是汤暖心备的下人,可现在这位妇人显然不是。 汤暖心未应,而是问道:“鬼医公子,她的眼睛如何?” “尚可!” 一个已绝生的念头,只求用自己的眼睛来换一个报仇的机会。 鬼医又怎会再拒绝。 若他再不应,瞧汤暖心的样子,恨不得把所有预备者的眼睛都给剜下来。 汤暖心微微一笑,“你献出双眸,我自会替你杀了那负心汉。” “谢汤姑娘!谢汤姑娘!” 鬼医终于能给五皇子换眼珠子了,这眼珠子是从那妇人身上取下的,鲜活着,被他移到了五皇子的身上。 时间,在一天天地过去。 五皇子终于可以拆下蒙布,一层又一层,这日平远候夫妇、大皇子夫妇都来了五皇子府,等待着他重见光明的那刻。 当一双仇恨、哀怨的眸子出现在他面前,从模糊到清晰,只是远处的景物,依旧是模糊的,就这样,也比早前不能得见令人欢喜。 “阿瑾!” 空中,掠过一个古怪的声音。 鬼医惊呼一声:“三叔!” 鬼影一闪,一个中等身材的老者落在屋内,快速拉住了鬼医的胳膊,“臭小子,一别数月,在外头玩得忘乎所以,你娘天天盼你回京,走啦!我们该回家了!” “三叔!我不回去!我要带媳妇回去……” “少与我废话,现在就走!走啦!” 不待鬼医分说,空中黑影一闪,已不见老者的身影。 茶奴、琴奴惊呼一声,追着黑影而去。 大皇子伸手在五皇子眼前一晃,“这是几根手指头!” “大哥,是两根 !” “果真能瞧见!” 近物清晰,远物有些模糊。 五皇子勾唇笑着,紧握着汤暖心的纤手,“心儿,谢谢你!” 汤暖心甜美一笑,他康复了,她保住了双眸,就算多花了钱财,这又有何妨,汤有为是飞虎大将军,战场上就时不时得到各种好处,她用来买通鬼医的钱,也都是从那里得来的。 * 物华苒苒,光阴似箭。 凉帝越来越荒唐,范家三房的女眷被他连续召入宫中侍寝,十月初三这日,范建妻惨死龙泉宫,凉帝生恐传出消息不许范家三房的女眷踏出宫门半步。至此,范家三房的两位奶奶成为他的禁锢。 范学士、范建父子成为西凉京城世人的笑话。 当世人看不到范家三房的女眷时,猜测到此事。 范学士令范建父子再娶平妻,可京城各家名门听闻三房之人的卑劣行径时,谁家还愿意把女儿嫁给他。 范建因与人酒后生了芥蒂,与凉帝献言,说那臣子的妻子如何美貌,凉帝召其入宫,那夫人听闻之后在入宫途中自尽身亡,消息传出,凉帝的荒\淫之名更上一层。 大皇子、五皇子竞相向凉帝献上美人,又有范皇后在旁襄助,凉帝到底是收住强占臣妻的念头,自此过上了荒废朝政之路。 同年冬月二十六,凉帝崩于龙泉宫,咽气之时身边有衣衫不整的范七娘相伴。 范皇后大怒,令范家三房的女眷为凉帝赔葬。 彼时,范建方知范三太太早在十月初三已经死在凉帝的龙榻之上。 范学士因颜面尽失,再不去三房。范氏一族也因范家三房成为西凉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白姨娘亦彻底失势失宠。 沐容听到新任惩恶楼楼主季紫嫣介绍时,不由得勾唇微笑。 紫嫣道:“公子早就知道凉帝会短命?” 沐容微微点头,“凉帝过去三年,每至新月之时就会犯怪病,其实那是一种蛊毒。鬼医公子早就瞧出来,漫天要价,西凉皇家的人出不起诊资,自不能得治。想来,后来是这病越发沉重了,这才做下一些糊涂事……” 说到鬼医,沐容细算时日,分别亦有几月,鬼医被家人带走了,此去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得见。鬼医给沐容几剂“丰润茶”,配上沐容每日早晚所饮的牛乳、羊乳,效果很不错,自来总舵后,沐容天天,方有些效果,早前门板似的胸脯开始发育。皮肤亦开始变得更加细腻白皙光滑,一张脸蛋仿似刚剥壳的鸡蛋。 凉帝,到底因强占臣妻背负上昏君之名。 紫嫣问道:“公子,依你看,西凉的下一任新君会是谁?” 沐容拿着巾帼楼楼主今儿一早送来的消息簿子,每一条消息只一两句话,但汇聚起来,却能透出新的讯息 。 “北齐攻大周,一月之下推进五百里;义军攻大周,自陈留、利州起兵,而今已切断大周与西南蜀黔的联系,蜀地已在我义军掌控之下。 西凉汤有为做为一国守将还成,若让他攻城掠地,才干太关。汤有为欲与北齐联手攻打大周,却遭到大周边城守将凌保国的疯狂抵御,汤有为困城、围城,依旧被凌保国所破,汤有为手握二十万大军,凌保国只得十万,兵力悬殊之下,汤有为攻不下城,可见此人,是徒有其名……” 西凉的名将沐元济父子一死,飞龙军对西凉朝廷心下生怨。 而凉帝又不敢轻易派飞龙军征战,着实飞龙军是沐家一手创建提拔起来的,他对飞龙军的武将不相信,怀疑他们的忠心,就如早前怀疑沐元济一般。 在这种情况,西凉无将可用。 半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赵国太子赵熹的战国赫赫,现已灭代国,将代国划入赵国版图。 北齐更是推进了几百里,攻下了大周以北的几个州城,正逼近豫地。 绿林义军已据一方为地,已将蜀郡收入囊下,蜀郡巡抚梁武业很得力,将蜀郡的大小官员进行了一番清洗,忠心向大周的官员,允其离开蜀地回大周,除了身上的二百两银子做路资,不能多带走一文钱。 沐容回到总舵以来,做了几件大事:一,严律军纪军规,着门客编成军歌传唱;二,制订公告、传单,告诉天下,义军乃是正义之师…… 她可是多了一千年的历史经验,如何治军、治世,她亦是有经验的。 春香、秋香,现下易名“沐春”、“沐秋”,能被赐名“沐”姓,对奴婢来说是莫大的恩赐。 沐春在外头禀道:“公子,梁军师到!” “请进来!” 沐容的穿戴素来都偏向中性,挽着可男可女的发髻,穿着灰白或浅蓝的衣袍, 梁宗卿来总舵之后,方才知晓,沐容果真身份不俗,她不是总舵的楼主,而是未名宗的“溶月公子”,更令他惊奇意外的是,沐容正是“沈容”。据可靠消息,当年的“沈容”是她易容改扮的,潜伏在大周,就为了给宗名赚银子。 未名宗各地有店铺若干,这些银子足可以支撑起一支二十万的军人,未名宗的店铺还在天下各地如春笋般的开起来,因未名宗占据西南之地以来,未名宗上下的弟子在迎回“溶月公子”后,一个个更是满心欢喜,沐容的出现,不仅带给他们新的希望,亦带来了一大笔的钱财。 申半仙、张老儒跟在梁宗卿的身后,一行三人面含浅笑。 几人进入大殿,侍女奉上茶点。 申半仙一贯面含浅笑,揖手道:“公子,西凉国内,大皇子与五皇子正在争夺帝位,汤有为要助他的女婿李冠登基,定会回京助阵,我义军的机会就要到了。” 李冠要登基,必要借汤有为的势。 汤有为有兵权,他不回京,就很难让李冠登基。 范皇后最疼的儿子是长子李豪,在汤有为未回京之时,李豪有更大的把握 。 沐容曾告诉过大皇子妃,给李冠治眼,很可能给自己惹来麻麻烦,是他们不信,这枚苦果便要他们自己吞下。 李豪仁慈有余,智慧不足。 李冠则是野心勃勃,再有汤家人的襄助,又因多年不得范皇后疼爱,更想夺下帝位。 紫嫣小心地打量着几人:刚才她问沐容,西凉国两位皇子,谁能登基为帝,沐容并没有回答。 张老儒摸着胡须,年纪虽大,却有一双精明的双眸,“公子,汤有为不回凉京,占据上风的会是李豪,若然回京,以汤有为的为人,定会将调兵之权放给他弟弟汤有才。” 梁宗卿不紧不慢地捧起茶盏,“若汤有才回京助李冠,汤有为继续镇守边城,方为上策。” 这着实是两不失的好法子。 沐容一直在研究北齐宇文充、宇文基的为人,再是赵熹、汤有为等人,这些天下的霸主、名将,要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沐容微敛眸光:“西凉皇子夺位,非汤有为亲至而不能定乾坤。若范皇后强势,以雷霆之势扶大李豪登基,李冠必无机会。可汤有为在西凉京城留下了几个盟友,这些人一直在暗中设阻……” 申半仙道:“范皇后到底是一介妇人,虽然厉害,还是少了些果断。” 如果换成沐容,以她这几月的磨砺出的风厉风行,直接诛杀,强势上位,谁再叽叽歪歪,就再杀谁。 沐容轻舒一口气,“蜀中之事渐稳,文有梁武业,武有黄豹、沐盛昌等人,着黄豹继续襄助梁武业,收服蜀中大小官员。令沐盛昌为将,领兵自利州白龙河而上,取道南安,打开西南通往西北、晋地之道,为进一步取晋做准备。” 张老儒的眸光闪了又闪。 申半仙若有所思,“公子的意思,定西南、取西北双管齐下?” 梁宗卿面有难色,“公子此举,会不会太过冒进?” 她明明是女子,但众人已经习惯唤她一声“公子”。 宗门中有许多未曾见过沐容的女弟子,都在心目中幻想着:若能见见溶月公子一面就好了。听说他长得花容月貌,赛过无数女儿,更文武兼备,溢美之词不绝于耳。 沐容问道:“军师以为呢?” 梁宗卿扫地众人,“在下以为,何不先取洛城、咸城之地,与铁狼将军双向夹击……” 他的意思是将陈留至咸城、洛城之地取下。 沐容沉默了。 她在思量其间的可行性,良久,方缓缓摇头,“洛城、咸城皆是几百年的古都,咸城萧氏失势,可洛城有十几家几百年的世家名门,他们的底蕴还在,一旦轻易攻城,弄不好就会遭其反击。义军兵力不多,必须一击即中,虽然这几月有不少绿林好汉前来投军,亦英勇善战,可我们冒不起险。张老先生、申先生,你们以为梁军师的建议可行?咸城、洛城取还是不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03章 崛起 &nb沐容忆起隋唐历史上那一个个鲜活的人物,他们在滚滚的历史长河中,曾光耀一时,历史的成败,是她可以借鉴之故。 &nb她近来亦是经过反复的思量,方决定在势力不够强大之时,以稳求进,但有时候确有出奇制胜之效,攻下了洛城、咸城,守养比占据更难。 &nb申半仙凝眉道:“在下以为,洛城乃我总舵之根本,一旦取下,必会暴露总舵。暂不取!撄” &nb张老儒道:“要取洛城,说难也难,说易也易,洛城有不少我宗门的弟子,一旦起事,就得快,可待十二世家回过神,一旦引起他们的抵抗,亦有可能失城。” &nb沐容微微点头,“稳中求进,先夺南安,切入西北。西凉、大周已成水火之势,若李冠登基,他不会忘先前被剜双眼之恨,这就是我们的机会。再有大周沈皇后必不会与西凉求和……” &nb他们势成水火,就有了他们的机会。 &nb义军先夺大周的西南,再夺西凉的晋地,两边皆得,不过是想在这乱世之中占据一席之地。 &nb天下,已经乱了。 &nb无论大国小国,都卷入这一场战争之中偿。 &nb赵国,在崛起。 &nb西南的义军,亦正在壮大。 &nb战火纷飞,百姓们都在期盼着早些结束这场战争。 &nb沐容与梁宗卿等人议完事,两人相对而坐,又下了一盘棋。 &nb梁宗卿静默地看着棋盘,她的棋艺越来越好,他们二人时常是胜负参半。 &nb“取南安,你启用沐盛昌、沐十郎兄弟……” &nb“沐家是西凉武将世家,我相信他们的能力。下次,我会给梁宗均、梁宗城兄弟同样的机会。” &nb机会是同等的! &nb她手里有沐、梁两家的儿郎,这是世家名门的公子,文武兼备,缺乏的就是实战经验,在她决定重用沐盛昌时,就想到了先磨练梁宗均。 &nb梁宗卿道:“巾幗楼主说,沐家、梁家又有人前往军中效力,陈留铁家军已有七万人马,蜀中黄豹军五万,再有新组的沐家军三万。” &nb沐容道:“我已下令,铁家军中分出二万人马划入沐家军,蜀中尚未安宁,黄豹军不动。” &nb战火越来越旺,天下都在打仗,今日他胜了,明日你败了,沉沉浮浮。 &nb* &nb两年后。 &nb晋阳城,大年将至,前儿刚下过一场大雪,街上的行人很少。 &nb老太君坐在花厅,看着大殿里的太太、奶奶们,不由得微微蹙眉:儿孙们都出门了,早年一家团聚的情景很少见,家里留下的皆是妇孺。 &nb沐盛昌当年带着儿子逃难,至今未归,倒是陆续写过几封家书,晋阳城被义军所占,听闻对方的领将正是沐盛昌。 &nb后来,沐五郎、沐六郎、沐七郎相继离家,在外建功立业,他们说乱世天下,正是男子扬名立万之时,自打一年前沐曼华写回家书,说她现在已经是义军里赫赫有名的飞羽女将,沐秀华与梁七娘、胡二娘等晋阳城中会武功的姑娘们离家出走,两个月后,就听说她们寻到了沐曼华,加入了沐曼华的队伍,也在外打仗。 &nb雷氏听到时,气了个半死,“一个女儿家,不在家学女红厨艺,主持中馈,也跟着跑外头去,全乱套了,乱了!” &nb老太君闭着双眼,在脑海里寻觅着早前沐家热闹的情形。 &nb李乐昌道:“祖母、母亲,不是说夫君领兵么?整个晋地都是义军的,他是不是快要回来了?” &nb春宁禀道:“老太君,二老爷回来了!” &nb沐元浩一身寒衣,进得屋中,杨姨娘迎了过去,将一盏热茶递给他,“二老爷暖暖胃,刚下过雪,外头冷得紧,今儿是除夕,却见着二爷了?” &nb沐元浩摆了摆手,“三弟与盛昌在说话,盛昌接了消息,未名宗宗主、梁军师等一行人已至晋地,最迟一个时辰后会来我家拜访,三弟让家里备宴款待。” &nb沐秀华双眸一跳,惊道:“父亲,是宗主来我们家?” &nb沐元浩肯定地道:“不会有假!” &nb未名宗宗主…… &nb传说中,未来的天下之主。 &nb着实是,此人太过厉害:实力强,各国因连年征战,入不敷出,可唯有未名宗要钱有钱,要粮有粮,大家都说此人宛如一胡神助,出道以来,几乎是运气好得爆棚。 &nb雷氏道:“有贵客临门,我令下人准备酒宴。” &nb沐家上下忙碌开来。 &nb近三更时分,沐容衣着一袭男装,身后跟着沐冬、沐夏二人,梁宗卿不离左右,两年的朝夕相处,每遇大事,她与他共同决断,他不仅是她的军师,亦是她的良友。 &nb两年路漫漫,说快亦快,说难亦难,她也曾为银钱发愁,也曾为粮草忧心,但到底是过去了。 &nb义军还在壮大,西凉却已势弱,从曾经的三大国,沦为小国。 &nb十月初,西凉递来国书,请求联姻,愿将西凉皇室中最美丽的公主嫁给沐容,沐容身边的侍女因此大笑了一场。 &nb沐容离开沐家已经两年有余,她时常挂念着家里的人,却一直未曾归来,近家情怯,她放缓了脚步,她的容貌被一张金色面具所遮,她虽是女子,却身得比寻常女子要高挑,身上穿着冬袄,又披了斗篷,行止若风。 &nb沐盛昌恭谨地道:“宗主,里面请!末将家中已备下酒宴!” &nb他们这些人的前程,全都掌控在“溶月公子”的手里,沐家见过宗主的,相传只得沐曼华主仆,可二人只说没瞧见过宗主的真容,只知道他是一个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就连沐曼华的侍女晚竹一提起宗主就赞不绝口。 &nb沐元泽面带敬重地道:“宗主、梁军师,请!” &nb沐元浩听闻溶月公子至,领了两个庶子十八郎、十九郎立在路口静候,沐家年轻体健的儿郎都在征战沙场。 &nb沐容淡淡地道:“晋国公、沐将军,请——” &nb沐盛昌哪能失礼,谦让道:“宗主请!” &nb沐容走在前头,不再推让,“老太君在慈宁院罢?” &nb父子二人凝了一下。 &nb沐元浩道:“禀宗主,沐家在会客厅备下酒宴。” &nb“我先去拜见老太君!”音落,她侧身往慈宁院方向而去。 &nb沐家的人很快就发现,宗主似乎对沐家后宅的路很熟。 &nb难不成,宗主知道沐府的布局图? &nb未名宗掌握着天下第一的消息网,而且各地的生意无数,人才无数,难道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她知道沐府布局。 &nb沐盛昌心里暗道:如此强大的宗主,未来的天下还不得她囊中之物? &nb沐容在前走着,不多时近了慈宁院。 &nb老太君还未睡,春宁、秋宁亦侍候在侧。 &nb沐容对守门的婆子道:“通禀一声,溶月公子磕拜老太君!” &nb沐元泽忙道:“公子,万万不敢!” &nb“晋国公多礼了!在下原就是晚辈,与老太君磕个头算什么?” &nb在婆子通禀后,沐容入得花厅,抬手示意,一干下人快速退去,沐容撩袍一跪,深深一拜,“容容给祖母请安!一别两年,祖母近来可好?” &nb容容? &nb他在说什么? &nb这明明是个男子,居然自称容容。 &nb沐容缓缓摘下脸上的面具,露出一张精致美丽的面容,这张脸很美,熟悉的五官,与当年离家时有八分相似,当年带着几分稚气,而今归来,稚气全无,更多的是上位气的霸气、贵气。 &nb沐盛昌扭头看着梁宗卿:没弄错吧?没弄错吧? &nb梁宗卿微微颔首:“沐九娘正是溶月公子!” &nb老太君定定地打量着沐容,快走几步,一把扶起沐容,“容容回来了……” &nb“祖母,是容容不孝,当年我创下未名宗,曾许诺,要经宗门弟子一份安宁,既然说出,就不能有负他们。今日容容归来,有要事与祖母、二叔、三叔与众兄长商议!” &nb商议…… &nb难不成沐家还真要出一个女皇帝。 &nb还是赤手双拳自己打下江山的女帝。 &nb未名宗有两支女军,一支由袁青娥所领,一支由沐曼华所领,一个爱着青衣,一个爱着紫衫,又称青衣军、紫衫军,两人在天下已颇有名气。 &nb沐元浩、沐元泽被这个事实惊得久久回不过神。 &nb众人在老太君屋里寒喧了一阵。 &nb沐元泽令雷氏带着心腹下人将酒宴移到老太君屋里,一家人欢欢喜喜地用饭。 &nb吃得差不多时,沐容拭着嘴儿,“此次容容归来,着实是宗门弟子请求立国称帝的声音颇高,容容是个女子,昔日创建未名宗,就是为了解百姓于苦难,保一方百姓安宁,并无登帝之心。西南、西北之地已被我义军所占,需得建国定名……” &nb她不想做皇帝,但沐家总有人有登帝之心。 &nb沐盛昌心下大喜,谁能想到,从不曾谋面,却让他敬重几年的溶月公子居然是自家的妹妹,妹妹不做皇帝,总不能便宜了旁人,让其他人来做皇帝,未名宗是妹妹的,换言之说,这就是沐家的啊。 &nb沐元浩垂着头:如果沐家出了皇帝,他怎么也是个亲王、皇族,这真真是意外之喜。他是做不成皇帝的,沐家三房有好几个儿子在义军军中效力,就连两个姑娘也都在军中,论军功与势力,就他们的最大。他不争,做个亲王也不错。 &nb沐容言罢,道:“祖母、二叔、三叔与二哥如何看此事?”她无奈一笑,“昔日起义,没想会走到这一步,曾想着,如果天下有明君问世,就投了他去。曾想过投了赵熹,可军师与众幕僚不同意,以我义军今日之势,与赵熹相衡。 &nb未名宗所有弟子的未名宗,我不能不顾他们的看法,他们的意思是由我们自己登帝。若将未名宗众弟子交予旁人,容容还真不放心。今日归来,就想与家人商议,沐家可有登帝、统一天下之心,若有,谁人堪登九五?” &nb老太君有些头昏,这丫头忙乎一场,居然没有贪恋权势之心。 &nb她不放心将这么大的权势交给旁人,方想到扶沐家人登基。 &nb沐盛昌心下一转,总不能直接说他可以,“九妹扶世宁如何?” &nb沐容摇头:“开国之君方十岁,太年幼难以服众,自古打江山易,坐江山难,尤其是开国之帝,责任重大,必须恩威并济,赏罚分明。容容以为,还得寻个压得住镇,能让文武大臣信服的人才好。” &nb老太君暗里观察:沐元泽眼睛透亮,这几年就没如此亮过。要说他无登帝之心,连她都不信。 &nb沐家突然要出一个皇帝,就像上天要派一枚金元宝给一个乞丐,端端就砸在了他头上。 &nb这是惊喜,这更是意外。 &nb老太君道:“元济与盛荣是忠君之臣,若让世宁为帝,一旦追封就违背你父亲的忠义之名。你父亲这儿,最多追封一个亲王。”她瞄过两个儿子,故意道:“老二太过憨厚老实,老三圆润有余,果决不足。” &nb老太君是准备拆台吗? &nb总不能让这大好的事落到旁人头上。 &nb沐元泽当即道:“母亲,我小时候,你最说我太武断、急燥,这只是在你面前圆润。” &nb梁宗卿不语。 &nb沐容与他商量过此事,早前还试探过他“梁大哥,若想做皇帝,我可以让你做。” &nb梁宗卿自小喜云游天下,若非为报搭救梁家之恩,再报大周灭门之仇,他不会襄助未名宗。做皇帝的责任太重,他没有登帝之心。 &nb沐容创建未名宗,那是因她是沈容,想离开沈家,就得有个安身立命之处,最早创未名宗,就是想做一番事,让世人看看,天下的女子也能干些事,只不想,越走越远,竟拥有角逐天下之势。 &nb沐容福福身,“祖母、二叔、三叔、二哥,未名宗那边,届时,我会说成是奉长辈之命创立未名宗,我只是面上的宗主,真正的宗主是新帝。未名宗年后会有大仗,而这个大仗,容容是留给未来新帝指挥的,夺占大周京城的军功,也必须是未来的新君或未来的太子。我先回明珠岛休憩,那边安静,我会在家中小住几日,家中尽快商议出一个法子来。” &nb沐元泽大呼道:“告诉三太太,送宗主、军师去明珠岛安顿,派人小心服侍。” &nb雷氏一直立在院子外头,一道的还有两房的姨娘、奶奶,未名宗主、未来的天下之主到访,不能不侍候,就算不能见人,远远静立也是敬重,况且沐家儿郎有好几个在未名宗效力。 &nb雷氏亲自送沐容、梁宗卿上了明珠岛。 &nb明珠阁内,烧了几盆银炭,屋内春意融融。 &nb沐容与梁宗卿四目相对,她淡然一笑,“这几年,因你襄助,我走得很顺。玉郎,你不会怪我将机会给了沐家,却不能给梁家?” &nb梁宗卿心里明白得很,沐盛昌兄弟在义军的势力太大,着实是沐家人会做事,个个文武兼备,短短两年,其兵力、实力成为义军里首屈一指的。 &nb铁狼、黄豹军功颇大,但二人原就出身杀手,武功好,在指挥用兵布阵上,远不及沐家儿郎。 &nb梁家虽也是出身武将世家,军功不少,尤其在西北作战之时,也屡立战功,只得梁武业父子三人,一旦新君登基,梁家封候晋爵是跑不掉的。 &nb梁家敢与沐家争,那不是送上理由给砍头,自古以来,就算再好的帝王,也不会轻饶与他争夺帝位之人。 &nb沐容与梁宗卿说了一会儿话,各自回屋歇下。 &nb慈宁院内,老太君与三个儿孙说了一宿的话,快近天明时,沐五郎、沐六郎听说宗主到沐府作客,也都回了家中,然,老太君发了话,任何人不得去明珠岛打扰宗主与梁军师,兄弟俩急得团团转。 &nb* &nb大年初一。 &nb沐容一袭女装打扮,带着沐夏、沐冬乘船到慈宁院给老太君拜年,梁宗卿则在未名宗影卫的护送下回了梁府。 &nb雷氏、李乐昌等几个女眷听说沐容回府了,吓了一跳,“九姑娘回来了,几时的事,为何我现下才知?” &nb待女眷们奔往慈宁院时,沐容正俏生生地坐在老太君身边,老太君面有倦容,拉着她的手正一脸疼惜地低声说话。 &nb沐思蕊快步奔了过来,惊道:“一大早,就听婆子丫头们议论,说九姑姑回来了,我还不信呢?” &nb李乐昌笑道:“真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几时回来的,一点消息都没听到呢。” &nb沐容起身,与雷氏、奶奶们福身行礼。 &nb雷氏取了个大封红出来,“几年没见,容容长高了,亦是大人了,来!来!昨儿你没在,这是三婶给你的封红!” &nb沐容笑嘻嘻地接过。 &nb老太君唤了春宁,不多会儿就捧着个托盘,上面齐整地放着几十个封红,“思蕊、思婷、思娴,这是你们九姑姑赏的!一人一个。” &nb沐思蕊接过封红,用手一捏,里头是两个一钱的金锞子,实心的都制成了“鲤跃龙门”的式样,很是喜庆,上面的鲤鱼也是栩栩如生。 &nb一屋子的太太、奶奶们说笑了起来,“世”字辈的公子、姑娘们人人都得了封红,慈宁院里喜乐融融。 &nb近晌午时,便在老太君屋里摆了酒宴。 &nb沐元浩、沐元泽、沐盛昌兄弟几个过来凑趣,又是一阵欢声笑话。 &nb沐容在家住了两日,正月初二夜里,老太君唤了沐元浩、沐元泽、沐盛昌、沐五郎、沐六郎却说话。 &nb老太君正容道:“家里商量过了,让你三叔为帝,但晋地不能失,就由你二叔执掌晋地。晋地原是我沐家氏一族的家乡,容容不必忧心此地平安。” &nb沐五郎、沐六郎俩觉得这话有些奇怪,老太君话里流露出对沐容的敬重,而沐容对老太君却是干净纯粹的孺慕之情,含着浅笑,笑眼微微。 &nb老太君拉着她的手,“为了沐家,这几年让你辛苦了。” &nb“祖母,容容能守护全家,是容容最大的快乐。”她说得真诚,半点不似敷衍,“我只是个女儿家,我能做的不多,往后的路,就要看叔父兄长们的。” &nb她垂首,抬眸时,“祖母和二叔、三叔、兄长们是如何决定的?” &nb老太君想了片刻,“你三叔承大任,你二哥为相辅,晋地安宁交给你三叔负责。” &nb沐容微微点头,早前她就曾私下分析过此事,这与她所想倒是一样,“三叔几时离开晋阳?” &nb沐元泽想到自己要当皇帝,这几日都处于亢奋之中,反而是沐盛昌倒处之泰然,“我与容容一道离开。” &nb沐容点头,“如此也好,总舵那边,我需要给个说法。要接掌未名宗,沐家仅我一人不成,还得有其他人相辅。” &nb沐盛昌道:“总舵有九妹,沐家其他人不接掌也好。” &nb如果让他的某个兄弟进去,万一把总舵的人给收买了,这不是他自己给自己找了麻烦,虽然沐家军功最多的是他,也不得不防备其他的人,沐元浩坚定地表示:他太过憨厚老实,着实不是做大事的料,还得看沐元泽父子。 &nb沐盛昌却知自己的本事,论文才,他不如沐七郎;论武功,也不及沐五郎、沐十郎;这沐五郎早年在飞龙军中磨砺,是个能带兵打仗的。沐五奶奶也是名门之女,颇有看法,他信得过沐容,这到底是个女儿家,若她有争权夺势之心,就不会将到手的帝位让出来。 &nb他进入未名宗,也曾听人说过,未名宗主一直在等明君问世,明君未等到,却让未名宗的势力越来越大。 &nb翌日一早,沐元泽让沐十郎同行前往总舵。 &nb沐盛昌则领沐五郎、沐六郎前往陈留待命,准备接下来攻打咸城、洛城等地。 &nb* &nb未名宗总舵。 &nb沐容介绍了沐元泽,称他才是未名宗真正的宗主,而自己几年来只是听他行事代为打理,最后请沐元泽说话,并将副宗主夜龙、各位楼主介绍给他。 &nb沐容早前与夜龙通过气,说了自己不可能登基为帝的想法,但若将未名宗交给代人,又担心兔死狗烹,就算他知真相,也要让更多的楼主、堂主相信沐元泽才是真正的宗主,而他只是少宗主,是代宗主行事,掌舵人,拿大主意的是沐元泽。 &nb因沐容是女子,又年轻的真相一露,未名宗里真有不少人相信沐元泽才是宗主的“事实”,一些幕僚、门客、能人异士很快就开始讨好巴结沐元泽。 &nb沐元泽一路过来,早就整理好心态。他不是二三十岁的人,是年近五十的男子,处事成熟、沉稳,并未被几句甜言蜜语给哄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04章 沈宝嫁人 第204章 沈宝嫁人 沐元泽了解到未名宗各楼各处的职责后,颇是敬服,尤其是巾帼楼是专门打探消息的,绝技楼则是学习赚钱才技之处,百业楼则是做生意开店铺之处,在天下大小各国设有分堂,各地有坛口,但凡是有些名气的城池,都有未名宗的生意与弟子。 这日,沐容进入宗主的议事大殿,道:“三叔,我可是将未名宗物归原主,如果宗门无甚大事,我想去一趟大周京城。” 沐元泽若有所思地轻叹:“又快到二月开诗社之时。” 沐容抿着嘴。 他听宗门弟子说了,每年正月末,沐容就会去大周京城,待她归来时,就有大笔的银钱进项,季紫嫣更是告诉沐元泽,说沐容在看人看事上有天赋,年年都能下注买中大赚一笔,是比大赌坊还厉害的最大赢家,十买九中,还有一个不中也算不上不中,而是名次会出现差异。 沐元泽道:“你去可以,记得多带几个侍卫。” 那日,申半仙更是神秘兮兮地告诉沐元泽,“宗主可记得数年前在大周出现的异象:凤凰难,天下乱,得天女者得天下!”然后又对他道:“这天女者乃是少宗主!少宗主生于沐家,沐家可称霸天下。” 沐元泽早在离家之时,就得老太君叮嘱,老太君还说了当年梦周离开晋阳时对她说的话,沐元泽听罢,心下很是意外,“母亲,儿子会善待容容。” “我要你答应,无论将来发生什么事,要厚待于她,沐家的荣宠系于她一生,她是真心为沐家……” 有了沐元泽的保证,老太君方允他离开晋阳。 晋地那边有沐元浩打理。 沐元泽没有后顾之忧。 沐元浩看似憨厚老实,却是个心有成算的人,从来不做没把握的事,他此生最大的败笔大抵就是娶了个西凉皇帝的细作冯氏为妻。 冯氏在晋阳被义军攻下之时就没了踪影。 沐元浩至今未娶继室,他与冯氏之间不冷不热,早前老太君还提过将冯氏接回来,沐元浩未应,对那个妻子,他是失望的。 沐容笑了又笑,“三叔,我带上沐夏、沐冬二人去,那边有柳堂主接应,不会有大事。” 秦姨娘做了羹汤,领着两名侍女进了大殿,“宗主,这几日忙,这是婢妾亲自做的银耳莲子羹。”她笑了一下,温柔多情,先替沐元泽盛了一碗,又与沐容盛上一碗,“少宗主也吃些!” 沐容接过,尝了一口,“秦姨娘做羹汤的手艺越来越好。”她嘟了嘟嘴,“秦姨娘今儿下山当劫匪了?” 秦姨娘愣怔。 沐元泽淡淡地道:“她是说你糖放多了,怀疑你这糖是抢来的,没花银子,不当钱地使。” 秦姨娘面容涨红。 沐元泽离开晋阳,雷氏不放心,就令她随侍左右。 来到总舵,待秦姨娘回过神来,对沐元泽佩服得五体投地。 沐容“啊呀”一声,“三叔,你真是太厉害了,我想说的话都被你说了。”她又是一笑,“三叔,我把未名宗还给你了,可别再让我做少宗主,哪有姑娘家做少宗主的,要不你让哥哥来做,哪个哥哥都成,可别再是我。” 沐元泽摆了摆手,“你哥哥们哪有你心细,且再打理几年,三叔亏不了你。”他顿了片刻,“我见过夜龙的武功才学,准备让他去军营,待你从京城归来,代我打理总舵。” 夜龙这是要御下副宗主之职。 这些年,他为了襄助沐容牺牲了不少。 若在沐元泽登基前,给夜龙建功立业的机会,夜龙便能成功转型。 沐容还真是拒绝不得,“以少宗主的身份?” 沐元泽微微勾唇,“正是。” 沐容在总舵生活了几年,且最早建设的时候,是她拿的银子,也是她绘的图纸,光是她的智慧,沐元泽便欣赏,对于这个侄女,他得重新认识,也得拿她当个男儿使。 沐容低应一声,“午后我就离开,三叔有事找副宗主。”她走近沐元泽身边,“三叔,夜大哥的武功高,谋略不在铁狼之下,只是一直在打理宗门事务,不像铁狼在外立下军功,但夜龙是铁狼、黄豹、紫嫣之首,三叔让他服你,其他人也就服你了。” 沐元泽早将宗门的事摸了熟透,沐容相助,没有藏私,更将楼主、堂主的来历都清清楚楚地告诉他。沐元泽来总舵不过半月余,对各处的情形也了若指掌,因他年纪大,楼主、护法倒也服他管。 原本,未名宗大部分的人早前就怀疑,他们的“溶月公子”不可能是真正的宗主,现在见真有个年长男子承认自己才是宗主,自是信了。 只是夜龙、紫嫣心里,到底有个疙瘩,对于真相,他们师兄妹心里可如明镜一般。对沐容恭手让出未名宗,就这等魄力有些钦佩。 沐容与他们道:“自古以来,没有女子打天下做皇帝的道理。” 紫嫣道:“公子可以创下这个传奇。” “我要的不是传奇,我只需要证明,有些事男子能办成,女子同样可以做到。我让沐曼华成立紫衫军,袁青娥创立青衣军,这已是了不得的传奇。” 女子可以做将军,自古以来寥寥可数。 * 次日,夜龙离开总舵前往陈留,沐容亦与梁宗卿离开总舵去大周京城。 每年二三月,沐容会来大周京城暂住些日子,说是住,不如说成是为了赚钱。 柳府后院,梁宗卿与沐容相对奕棋。 沐冬、沐夏立在沐容身侧,时不时蓄上茶水。 柳飞烟从外头回来,声音不高不低地禀道:“公子,大周京城几大诗社已开社。桂花诗社前五选拔赛在后日进行,石榴诗社在三日,幽兰诗社则在三月初二。” 沐容问道:“宫里的情形如何?” “去秋,沈皇后在后宫进行了一次选美,挑出十二位美人,据我们的人回禀消息,十二位美人有两位恃宠而骄冒范了沈皇后被贬冷宫,又有四人病逝,三人被杀,还剩三人。” 曾经的二皇子南宫旭是一个贪恋女\色的帝王。 大周宫中的妃嫔更迭频繁,而稳坐宠位的还是樱昭媛,手握后权的还是沈容。沈容因前世遭遇爱情的背叛,今生不信爱情,她看得的是皇后宝座,未到及笄及嫁给正统帝为后,除了新婚当日承宠,每月初一十五的承恩也仅仅是个说法,直接承宠的却是她给正统帝预备的美人。 承恩候沈俊臣的母亲李老娘,曾想着沈容为后,许能给她一个诰封,可至今也没封号,令其身份尴尬。 李老娘挑唆着娘家亲戚给正统帝送美人,两年前蜀郡被义军所占,她亦与娘家兄弟姐妹失去了联系。倒是她妹妹一家因有孙女在宫中为妃,举家迁到大周,家中子弟在朝中谋得一官半职,算是安顿下来。 沐容问:“沈四娘还在无欲庵?” 柳堂主不大明白,沐容好似对承恩候沈家的事很感兴趣,答道:“去年夏天,沈俊来在矿场服役,被矿石砸断了双腿,李老娘得到消息,求了承恩候与沈皇后开恩,将他送回了承恩候府养伤。秋天时,沈俊来听说奉恩候至今未娶,有心将沈四娘许给奉恩候,将沈四娘接回沈府。” 奉恩候石英(实名为田英),宫中樱昭媛的义父,这是假的,实则是未名宗的弟子,一直潜伏在大周京城。 沈宝听闻这次许的是个皇亲候爷,年纪依旧与她爹差不多,有了上回的经验,倒是没有反抗。只是宫中樱昭媛听闻两家联姻,遣了太医给沈宝诊脉。 这一诊脉,沈家的人再次被惊住了:沈宝已有三个月的身孕。 沈俊来原想巴结奉恩候石英,不想再提了两家联姻之事,沈宝又有身孕了,气得没吐血,他虽是腿不方便,硬是下令将沈宝绑在柱子上,他挥着鞭子将沈宝给抽一顿。 原来,沈宝自入无欲庵后,老实了一个月,受不得庵堂的凄苦,给庵中的姑子塞银子走门道,偶尔能得个鸡蛋或有油水的菜吃。也曾试着与董绍安联系,董绍安早就怕了沈家的权势不敢露面。 董太太生怕董绍安再与沈宝沾上,亦给董绍安娶妻纳妾,董绍安有了新人,哪里还记得早前的沈宝,早将她抛于脑后。 沈宝数次与董绍安联系无果,写出的信更是石沉大海,渐渐也就死了心,甚至产生了破罐子破摔,又与沈宪递话,盼沈宪帮衬,沈宪去过几回,不是看沈宝,而是与庵中一个被弃的富家侍妾好上了。 沈宝与侍妾交好,受其影响,得人牵线,认识了两个年轻的名门公子,为了吃顿好的,她被其中一人沾了身子。有了开头就有些收不住,她学了其他待发静修的女子样,也有了两个相好,二人时不时来看她,给她带些好吃的。 就在她自以为就算是庵堂,她也能过得很好时,不想家里来人将她接回沈府,细细一打听,要给她许门好亲事,还没高兴过来,宫里来了太医请脉,这一下子又捅了漏子。 沈俊来见她再惹祸端,又听二太太柳氏说了沈宝早前的事,哪里还能放过沈宝,直接就将沈宝揍了一顿,挨了一顿鞭子,胎儿却好好地待在她肚子里。 沈府发生的事,没两日连沈容也知晓了。 沈容微微凝眉,玩了那么久,也该回到正主身上了。 沈宝的孩子是谁的,沈容心里是有数的,只不点破,故作好奇地问画莲:“莫非是董绍安的?” 画莲道:“奴婢去沈家问问。” 沈容点头。 画莲领了出宫令牌,到沈家时,正巧柳氏想了法子,派人给沈宝抓了一剂药。 沈家的姑娘们因沈宝屡屡做出丢脸事,一个个早就不满,几年前因沈宝做的丢人事,害得沈宜错失安王世子妃之位,只能成为侧妃,而今沈宜的婚期已定,只待翻年仲春就嫁入安王府为世子侧妃。 安王世子南宫昴有一嫡妃、一侧妃,后宅里头还有几位侍妾,沈宜算不得最美的,不过因为她姐姐是皇后,安王府自不敢薄待,只是想到沈宝,她就恨不得撕碎她。 画莲到来,韦氏、柳氏亲迎。 桂安院里,画莲饮罢了茶,道:“四姑娘又做出这等事,原是板上钉钉的好姻缘,好在樱昭媛与娘娘相处和睦,没将这丑事张扬开去。娘娘说,四姑娘肚子里的孩子只怕又是董绍安的,既然家里拦不住她,就许给董绍安做平妻罢,这可是她自儿个求来的,也怨怪不得沈家。只是眼瞧着十姑娘、寒姑娘亦都跟着大了,是要议亲的,莫因她累了这二位姑娘。” 沈宝肚子里的孩子不是董绍安的,这会儿却诬给董绍安,就算是嫁过去,董绍安又如何容得她。 一开始,沈容就是不许二人凑成一对,而今事过境迁,又将两人凑到一处,她要的就是折磨二人,有时候活着的折磨与死了更让人刻骨铭心。 沈俊来见皇后替沈宝求了情,心下气不过,做奉恩候的岳父,怎么也比董绍安那个秀才强上百倍,使了官媒去董家,“沈二老爷说了,他娇养大一个姑娘不容易,董大爷这可是第二回了,既然他们一片真心,就成全了这对苦命鸳鸯。只是,一万两银子的彩礼,一文钱都不能少,董家再备了聘礼,择了良日,去沈家将沈四娘抬过门做平妻,若再拖下去,她的肚子就该显怀。” 早前的事,董太太是知道的,就怕董绍安再与沈宝沾染上,方做主给董绍安娶妻纳妾,就为了让董绍安与她断得干净。 董奶奶得了消息,使了下人去寻董绍安,寻遍了全城,方将董绍安给寻回家。 董太太又是一通埋怨,董绍安道:“娘,自她进了庵堂,我再没见过,怎把她肚子里的孩子说成我的。” 董太太恼道:“不是你的,沈家谁也不诬,怎的偏赖上你。这件事可是皇后娘娘发的话,沈二老爷说,让备一万两银子的彩礼,订了吉日把人抬过门……” 一万两银子的彩礼,这要得够高的,这可是大半个董家,但董家还真不敢拒绝,定是沈二老你气恼了,这才狮子大开口,沈家是缺钱的,尤其是承恩候府,孝敬的生意人多了去,可沈家二房就不一定了。 董绍安说不是,董太太没有争辩。 董奶奶相信自己的丈夫不会说假话,董绍安长得唇红齿白,也是个翩翩男儿,只这件事诬上了他,不是也得是,谁让早前他与沈宝就是“两情相悦”。 董绍安憋了一肚子的气,又被董太太下令凑银子。 又一月后,董家凑足了银钱,送去沈家。 原想沈家怎么也要给几抬体面的陪奁,不想只备了六抬,一抬衣料、一抬新衣,一抬摆件,再三抬都是乱七八糟的小物什,像样的首饰也只得三套,如同沈家嫁庶女一般,还是从沈家二房的宅子里抬出门子的,董绍安一瞧这模样,想到自家还热闹一番娶进门,心里堵得紧。 一万两银子,就娶了这么个女人,肚子里的孩子还不是他的。 董绍安心里气得紧,只装出欢喜模样。 新婚夜,董绍安饮了酒,摇摇晃晃进了新房,大红的烛火摇啊摇,沈宝一袭红嫁衣坐在喜帐上。董绍安打了个酒嗝,这就是他花一万两银子弄回来的平妻,没什么嫁妆,就是这个人,还怀了不知是谁的种。 他伸手一把扯去沈宝的盖头,今儿沈家的情形,他也瞧见了,对沈宝根本不好,但凡对沈宝有心,也不会让她从二房的小宅子里出阁,而他呢,居然还宴请了宾朋。 “贱\人!”董绍安扬手一巴掌,击是沈宝跌爬床榻,他飞扑上去,勾住她的下颌,四目相对,董绍安道:“说,是谁的孩子?我们有两年余未见面,你怎就有了,让我董家花一万两银子娶你,还让我董家给别人养孩子,你是不是当我董绍安好欺负?” 啪—— 又是一巴掌,他粗鲁地撕扯着沈宝的衣裙,全无半分温柔,只有无情的索取,无情的蹂躏,他要报复,他要解恨,他更不会给沈宝半分的温柔,只有发泄,发泄…… 柳堂主道:“沈四娘嫁入董家第二日,听说落胎了,险些丢了半条命。” 沐容听到此处,沈容该是解恨了吧,先是阻止两人,在各自背叛后,又硬将二人凑到一处,情不复最初,就算是再相爱的人,在发生那么多之后,彼此生怨。 沈宝恨董绍安,董绍安又何曾不怨恨沈宝。 沈容的报复极为管用,至少二人已成怨侣。 沐容忆起昔日天现异象,“凤凰难,天下乱。”真正搅乱天下安宁的实则是沈容,若非她仗着有世的记忆,她不会杀萧策,除六皇子,不会剜掉李冠双眸,不会欲杀赵熹扶赵硕做赵国国君,沈容的回来,一直在扰乱天下。 萧策死,却意外地有了宇文充的康复。 沐容道:“沈皇后与沈宝有前仇,沈皇后恩怨必报,早前拆散二人,后来又将二人凑到一块,概括起来,都是因一个‘恨’字。” 前世的恨,今生的恨,沈容冷眼看着沈宝与董绍安的痛苦。 柳堂主道:“杀人不过头点地,沈皇后做这么多,就仅仅是为了报复沈四娘?” “女人的恨,有时候会让人觉得残忍和莫名,但这就是沈皇后报复人的法子。你看沈皇后,她对樱昭媛可是用心的,她心里比谁都明白,与其让旁人获宠,还不如就是樱昭媛,樱昭媛的娘家只一个奉恩候,还是因她得势,着实容易掌控……” 沈容不傻,相反,几年的宫中生活,让她行事越发知进退。沈容不是贤后,她想要的权势,正统帝要美人,她就给来一个每半年选美一次,每次选出十二人去侍奉,但入得宫,这些美人的生死,她却不再管了,她只做她的皇后,冷眼旁观。 就如李老娘姐妹的孙女,仗着自己得宠,就敢与沈容叫板,最后沈容见美人被其他嫔妃挤兑算计,再不伸援手。同样的事发生在樱昭媛身上,沈容就帮忙说情,可见沈容在宫中,唯一看重的还是樱昭媛。 在沈容眼里,她还是记得石英当初替石氏讨公道、报仇的事。 沈容记恨李老娘,即便现在的李老娘改了,她也没原谅,不给李老娘诰封就是最好的例子。 沈容记恨沈俊来,他的双腿毁了,沈容只是恩准他回家,没给任何的封赏,就当是家里多养了一个废人。 她是皇后,她要李老娘、沈俊来死,也不过弹指一瞬间的事,但沈容没有这样做,她任由“仇人”们活着。 柳堂主笑道:“还是公子有先见之明,早前让樱昭媛真心帮衬,樱昭媛被人算计时,她也是帮上忙的。” 沐容正容道:“沈容不傻,也不是大奸大恶之人,她不相信感情,在她的眼里,真正的亲人只有沈宛一个,在宫中,真正能让她相信的也唯樱昭媛一人。现下,正统帝在她心里的地位恐怕还不及樱昭媛呢。” 柳堂主抿嘴一笑,“沈皇后要樱昭媛生一个皇子,可樱昭媛却自歉道‘皇后未育皇子公主,臣妾不敢逾过皇后娘娘去。’” 无论这话是真心还是假意,至少沈容是感动的,那些入宫的美人,个个抢着、争着生皇子、公主,也好站稳脚跟,唯独樱昭媛是真心敬重她,也是真心帮衬她,还时常在正统帝面前夸沈容如何贤惠。 沐容问道:“樱昭媛已辞了两回沈皇后的晋妃之意,下次沈皇后若再提此事,不必再辞。” 柳堂主应声“是”。 沈容是真心觉得樱昭媛是“自己人”,早前樱昭媛不清楚,但这几年的相处与互相帮衬,早就让她瞧明白了,也至现在沈容要给嫔妃位分,会先唤了樱昭媛过去问话。 正统帝对皇后与宠妃之间能相处得跟亲姐妹似的很满意,认为这是后廷和睦友好的象征。 柳堂主又道:“禀公子,樱昭媛从韦妃宫里救出了梁五娘,还与以前一样,先服了假死药,再由专人抛到乱葬岗,由我宗门弟子送至分堂。” 梁五娘是梁宗卿的庶妹 梁宗卿行性淡泊,与家人的感情并不算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05章 沐家立国 梁宗卿道:“送回晋阳梁府。” 沐容道:“我倒以为,不如送往紫衫军,梁五娘是个有才华的,磨练一番也好。” 梁宗卿蹙着眉头,“她吃了不那些苦。” 自家妹妹是什么样的人,他心里比谁都清楚。 “玉郎,你怎总想着将她束于深闺,梁五娘瞧多了宫中的阴私手段,而紫衫军是积极向上,每个女子都热情如火,即便她们是女子,她们也能做更多的事。青衣军的将军袁青娥,更是一个洒脱、干练的女中豪杰……屋” 沐容说着时,柳飞烟一脸羡慕。这一年多,她时常听到这二位义军女将军的故事,就连大周京城的茶肆里,也有关于她二人的故事桥断。“话说紫衫女将沐曼华,原出身名门,其大伯乃是西凉飞龙元帅……”总之其间不乏有赞美溢词,夸赞沐曼华生得如花似玉,而她所领的紫衫军也曾屡立战功,打南安、攻肃州,平定西北,这其间都有紫衫女将的身影,从最早时只得五十余人,到如今亦有三千余名女子,她们武能上战场,文能帮将士修补衣衫,还能包扎伤口,活着了天下女子的风采。 沐容勾唇道:“柳堂主,我在总舵时,季紫嫣季楼主就缠着宗主与我,总说要去青衣军打仗,你不会也动心了罢?添” 一语点破,着实是做分堂堂主没有战场立功来得痛快,她们是属后方人员,而战场则是前方,虽是出生入死,却自有美名。 柳堂主道:“宗主应了?” “算她运气好,宗主那儿有一个合适的惩恶楼楼主人选,否则她如何能上阵杀敌?” 新的惩恶楼楼主乃是沐元泽的人,是世代效忠沐家的老,早前原是个管事,规矩重,对赏罚人上倒有一套自己的经验,此次沐元泽去总舵,带了此人,沐元泽也想磨练一番。正逢季紫嫣缠着沐元泽说要上战仗,前几次沐元泽没应,后来着季紫嫣带着老仆些日子。季紫嫣只说了宗门的规矩,惩恶楼负责的职责,一交代完,在沐容离开总舵时,她亦带了几个女弟子去青衣军。 沐元泽何偿没有想真正成为未名宗主人的意思。 沐家老祖宗梦周道长的话,在沐容身上得到了应验,不仅是沐老太君信了,知道那个预言的沐家所有人亦都信了,坚信沐容就是沐家的祥瑞吉兆。 袁青娥原是江湖女侠,嫉恶如仇,快意恩怨,与季紫嫣性子还算互补,季紫嫣这几年磨练下来,行事沉稳,而袁青娥则有几分冲动,两个人在一处,倒能互补。 柳堂主看到了希望,笑得腻人,“公子,若我分堂能有合适的堂主人选,属下是不是也能上战场?” 未名宗如日中天,现在宗主问世,要带着未名宗弟子平天下,止战争,此时不立功,又待何时。柳堂主早就想上战场了,尤其是经过茶肆酒楼,听到那些说书人口里关于义军英雄的故事,如铁狼、黄豹、沐盛昌、梁宗均等人,现下被称为“义军名将”行列,听得她心里直痒痒。 沐容答道:“你且等着,长者半年,短者三月,就有你征战沙场的机会。” 沐元泽要攻咸城、洛城,一旦成功会直取大周京城,待那时,大周京城被收入囊下,早前所建的分堂就会撤销,那时候柳堂主等人就要重新领职。若她想征战沙场,自有机会。 未名宗内,不乏自幼习武的女子,她们的武功并不比男子弱,沐容就想给她们相同的机会,这也是当初,缘何她会鼓励沐曼华创建紫衫军,鼓励袁青娥建青衣军的原因。两军的女子加起来不足五千人,可因有自己的编号名我,这对她们来说还是很珍惜的。 一盘棋完,胜负已分。 梁宗卿扫过棋盘,“明日我去报国寺拜会悟明大师,你可同去?” 沐容摆了摆手,“我明儿要在城里四处转转,先不去了。” 梁宗卿道:“你且小心些。” “我省得。” 梁宗卿去了报国寺,故人相逢,在报国寺住了大半月。 沐容则忙着下注的事,待她赚了银子,大周京城的诗词会已结束。 柳堂主近来很忙,是因总舵那边传来消息,宗主带着众将会有大动作,让他们分堂做好配合前方作战的命令,洛城、咸城两地的坛口皆被快速调动起来。 * 三月初六,沐元泽在陈留正式挂帅,点沐盛昌为先锋,铁狼为左翼将军、梁宗均为右翼将军,沐五郎、沐十郎为中军攻打咸城…… 三月初八寅时,咸城告破。 三月十二,沐元泽下令分两路人马,各点十五人马,东路攻洛城,西路攻大周京城,一夕之间,整个大周京城乱成一团。 大周正统帝带着后妃收拾行装,准备弃京城面往江南方向撤离,虽有肃王、崔丞相等人力阻。 沈皇后破口大骂:“你们这些老臣,义军就要打过来了,你们却不让我们撤离,难不成让我们坐着等死。咸城破了、洛城丢了,那可是几十万人马……” 樱昭媛前 tang些日子新封为樱妃,同贤妃位,柔声道:“皇后娘娘说得是,老臣们就想着要面子,留得青山怎怕没柴烧,若皇上保不住,国不成国。撤往江南,待皇上点了兵马,再打回来夺回城池……” 夺回来,看什么玩笑,据樱妃所知,义军现在兵马强壮,又有西北、西南各地为后盾,要财有财,要粮有粮,就说文谋武将都是齐全的。 三月十五,正统帝领着皇后、宠妃,带着六部重臣怆惶逃往江南,登船之时,翘望京城,化成一声长叹。 三月十八日夜,大周京城突出义军奇兵,内外夹击,待得天亮,有义军夺占京城,城中百姓更是吓得不敢出门。 三月二十日,义军先锋大将军沐盛昌大开城门,恭迎义军首领沐元泽进入大周皇宫。 三月二十三日,沐盛昌在京城设宴,款待有功将领,收服大周遗留京城的众臣,不能臣服者,允其带家小离开大周京城,或可前往江南追随旧主,或回返故土,一时间沐盛昌的仁慈之名传遍天下。 * 皇宫。 由沐五郎组建了一支五千人的御林军,加上早前大周留下的御林军,亦有八千余人,宫中进行了一番细致的清理。 沐容领着沐冬沐夏,走在前头的是沐元泽的心腹老仆,近了养心殿,老仆朗声禀道:“主帅,少宗主到!” 大殿上,梁宗均父子、夜龙、铁狼、沐盛昌兄弟皆在,个个皆着武将袍,梁武业打理好蜀中事务,于二月末在陈留与众人会合,今次攻咸城、洛城、京城立下了不小战功。 沐容迈入大殿,跪身行礼,“给三叔请安!”行了半礼与众人问好。 沐元泽朗声笑道:“容容,前儿梁军师又带了六百万两白银过来,哈哈……你可真是我义军的福星。” “三叔谬赞!” 沐元泽道:“来人!赐座!” 落座之后,沐容接过下人奉来的茶水。 沐元泽心情大好,他要当皇帝了。 沐容拊掌一拍,“三叔,我今儿来,是献宝贝的。” 沐冬捧过一只锦盒,小心翼翼地奉给沐元泽。 老仆接过锦盒,沐元泽启开盒盖,里头是一枚玉玺,心下狐疑,取过玉玺,待瞧见上面的大字,惊道:“大周的传国玉玺?” 沐容道:“大周失德,害得天下民不聊生,三叔奉承天命,当登基为帝!” 登基为帝…… 四个字一出。 沐盛昌率先跪拜,高声大呼,“天赐玉玺,主帅当顺应天命,登基为帝!” 他表态,其他众人齐齐跪拜。 沐容倒似疏了一口气,沐家儿郎的才学不错,只不知这做皇帝如何?沐元泽在南安为官时,将辖地打理得不错。听闻早前的幕僚手下,一听沐元泽是义军主帅,纷纷前往投奔,今日主帅,他日皇帝,这个时候不去效力,等别人把肉吃完,怕是连汤都捞不上。 又三日,沐元泽诏告天下,沐氏顺应天命,国号晋,于五月初十登基为帝,封梁宗卿为丞相组建六部,筹备立国登基大典…… 次日,沐元泽才陡然忆起,五月初十是沐容的生辰。 沐七郎、沐十郎奉旨回转晋阳,接老太君、雷氏等沐家子女入京受封。 沐容因是未来皇帝的亲侄女,赐居明珠宫。 明珠宫,这是沐元泽亲自题写的匾额,拟定的宫名,以示他对沐容的疼爱,对于有功将士的封赏,沐元泽唤了梁宗卿、夜龙等人几番商议,亦初步定下了一个章程。 沐容与秦姨娘带人整理宫殿,因正统帝逃得快,宫城的物件还算齐全,虽在乱时,有宫人携宝逃出宫殿,逃出去的毕竟是少数,大部分的宫娥、内侍还是留在了宫中,沐元泽着人彻查了各人的底细,亦令他们照以前的法子生活。 前卫国公梁氏一族的女子得重获自由,尤其是听闻梁宗卿、梁武业立下战功,这回怕是有重赏,个个如获新生。 * 五月初十,沐元泽祭祖登基,建国“晋”,改年号天宝,称天宝皇帝,登基当日,大封群臣: 梁武业封一等兴国公,其子梁宗均封兴国公世子;未名宗副宗主夜龙,封一等平国公;铁狼封一等威远候,黄豹封一等定远候…… 其他将士,根据各人军功,由礼部、翰林院拿出章程再行封赏。 五月初十二,沐元泽追封其父沐令山为顺德皇帝,其母老太君为顺德皇后,晋封懿太后;其妻雷氏封为皇后,封号元贞;封侍妾马氏为正二品宁嫔;封侍妾秦氏为惠嫔。追封其兄长沐元济为敬忠王、沐盛荣为武烈王,沐世宁为孝义王,封沐世安为晋阳王。 沐容因助他打理未名宗有功,又赞其柔顺贞静,封公主,封号月凰,享嫡出国公主之荣。 封庶兄沐元浩为顺王,其子沐六郎沐盛平为世子。 封沐盛昌为益王,沐五郎沐盛乾为康王、沐七郎沐盛坤为 嘉王,沐十郎沐盛隆为长安王,其他年幼庶子,一律封候;庶女晋封为公主,沐秀华赐封号荣宁、沐曼华赐封号荣乐。 一干封赏后,沐元泽大赦天下。 彼时,北齐、赵国送来贺礼,恭贺沐元泽登基为帝。 沐元泽将早前的卫国公府重新赏赐梁武业为府邸。 梁武业带着梁氏儿女迁往镇国公府。 晋国初建,诸事繁琐,前朝沐元泽有几个能干的儿子、姻亲相助,后廷雷氏、沐秀华、沐曼华与马宁嫔、秦惠嫔亦都能帮衬一把。 大周弃臣们如惊弓之鸟,想尽法子与晋国新贵们结交,为安邦国,沐元泽新纳几位嫔妃入宫,沐盛昌兄弟一朝封王,后宅也变得充盈起来。 六月,沐元泽下了恩科令,明春开设恩科,今秋开设乡试大考。 朝代更迭,一朝君主一朝臣,新朝新气象,大周京城,那些逃去的臣子府邸亦陆续迎来了新的主人。 梁宗卿今日入宫议事,出宫前到御花园与沐容对奕一局。 “今日皇上动了赐婚之念,夜龙求娶皇室女为妻。” 这主意,还是沐容给夜龙出的。 季紫嫣多年来心系夜龙,而铁狼亦对季紫嫣痴心不悔,夜龙不想寒了铁狼的心,一直未能接受季紫嫣的情。 沐容不紧不慢地答道:“皇上把芳华赐嫁给他了?” 适龄姑娘里头,只沐芳华早前与冯四郎订亲后至今未能再订亲。 “芳华郡主自己也是乐意的,皇上令夜龙将军择日完婚。另赐婚季紫嫣与铁狼,今儿夜龙与铁狼一同出宫,瞧他们的样子,心情不错,正商议着同时举办婚宴。” 沐元泽初登大宝,恩威并济,他要拉拢未名宗的功臣,亦要拉拢一批臣子,封赐、恩赏都是必不可少的。天下尚未一统,前路还很艰辛。 目光相对,沐容微微含笑,梁宗卿的眼里蓄满无尽的情意。 沐容突地忆起几年前,彼时卫国公府还得势,梁大太太给梁宗卿求问姻缘,“梁大哥,你命中女子现下该长大成人了吧?” 梁宗卿面容微凝:他喜欢的人…… 定定地看着面前的女子,他等着她长大,看着她从稚嫩走向成熟,看着她越登越高,直到而今成为大晋的月凰公主。 月凰,凰与皇,二字音相近,少有帝王会将与“皇”字音近的字当成公主、皇子封号,可见沐元泽对沐容的看重。 “周国皇帝携百官、后\妃逃往江南,赵国已准备从海上出击。” “江南富庶繁华,恐怕谁也舍不得。我国初建,豫、徽两地还未一统,虽有名将襄助,少不得还得用些时日。周帝带了一批臣子去江南,手上有几十万兵力,赵国想在一朝之内攻占江南,只怕不易。” 梁宗卿淡淡地道:“还有北齐……似有暗中撤兵之意。” 北齐此次撤兵让人摸不着头脑。 沐容一语道破:“北齐将有内患。” 梁宗卿微微敛眉,“你又得了内部消息?” 沐容走了几枚棋子,“宇文充自入春以来,身子欠安。”她微微抬手,沐夏打了个手势,立有宫人退出凉亭。沐容方低声道:“当年萧皇后使计诱鬼医入北齐,逼他为宇文充治病,下猛药强攻,但凡猛药总有几分毒性,况宇文充昔日病情沉重,短期内瞧着是康愈,时日一长,毒性反扑,性命难保。鬼医曾与我说过,宇文充最多还有三年寿缘,而今细算,三年期限将满。” 宇文充一旦驾崩,南院大王手握重兵,萧皇后未民能制得住此人,北齐太子而今亦有十余岁,虽还年幼,但登基尚可。 梁宗卿道:“北齐与我大晋国力相当,一旦交锋胜负难料,北方多是游牧民族,粮草供应不上,不敢长久参与战事……” 赵国吞食代国,国力也不容小窥,在北齐、赵国、晋国、南周四大国中,南周与赵国的国力稍弱,南周被大晋攻占京城之后,周帝带着群臣爱妃逃往江南,人太多,事太急,能带走的珍宝寥寥可数,连年疲于应战,大周的国力势弱。 而北齐是主战国,每攻一城,就进行一次大肆搜刮,恨不能掘地三尺,短期内能充盈国库,时间一长,却误了其名。 相反,晋国是新建之国,早前又自称义军,一些有本事的人都加入,再有晋国\军中的《我是一个兵》《军规军纪之歌》等一系列耳熟能详的歌谣,给晋国拉了不少美名,首先,晋国每攻一城一地,不抢夺百姓,不残害一人,而是严于律己,更要求将士不得扰民,所有将士都以他们来自天下寻常的百姓之家为荣。 “你们是义军,来自老百姓,爱惜老百姓,便如爱你们自己的家人,所以任何人必须按照军规军纪行事,不得拿百姓一针一线,不得抢百姓一粒米一片菜叶……” 时间一长,这些观念就根深蒂固。 此次厚封的将士里头,除了绿林义军、江湖中人,亦有早前的名门之后,还有真 正来自百姓,毫无特殊背景的人,一时间,晋国声名崛起。 沐元泽登基,又要广纳人才,但凡晋国境内的读书人都可参加考试。 武将卫国,文臣治国,新国新气象,应考做官的念头挡也挡不住。 春喜近得凉亭,微微福身,“禀月凰公主,皇后娘娘与太后召你去一趟慈宁宫,有要事相商。” 沐容问道:“可是设置诰命勅命夫人等级之事?” 春喜笑道:“公主,正是此事。” 沐容轻声道:“玉郎,你且回去。” “我……”梁宗卿凝了一下,他还没她要紧事呢,怎的近来几次话到嘴边都问不出口,说一句“容容,你可能嫁我为妻。”于他,却比打仗决断难,比献计献策更难,现在的他是晋国年轻的丞相,人称“梁丞相”,更荣封一等国公。 梁家一门两国公,在晋朝也算是前所未有的荣宠。 沐容走了一截,回头冲他做了一个鬼脸。 梁宗卿轻叹一声,刚出御花园,就见大皇子(沐二郎)益王沐盛昌、二皇子(沐五郎)康王、三皇子(沐七郎)嘉王又有四皇子(沐十郎)兄弟几个似刚从天宝帝的养心殿方向出来,几声齐声抱拳,“梁丞相!” 梁宗卿回礼道:“几位皇子这是要出宫?” 大晋立国之后,对皇子公主们进行了新的排序,三房的子女重新排序,皇子排一个序,公主们又另有排序,这最长的四位皇子,皆是皇后雷氏所出。 几人走在前头,后面就有宫中嬷嬷各领了几位美人款款行来,每个美人面带娇羞,梁宗卿一瞧,心下就立时明白了,只怕这些嬷嬷美人是太后与晋帝所赐。 沐家早前有男子三十方可纳妾的规定,而今是皇子了,自然不同于以往。 沐盛昌板着脸,对其中一个肥嬷嬷道:“袁嬷嬷,宫外亦有府中的车辇,你带美人们且回去。” 二皇子沐五郎亦道:“康王府的人在宫外候着,领她们去吧。” 反是沐七郎、沐十郎兄弟俩没说话。 瞧这模样,是大皇子、二皇子各得了四位美人。 沐七郎笑道:“丞相若想要美人,回头我送你两位。” 沐十郎叫嚷道:“三皇兄,你这话可敢当着九娘说?” 谁不知道梁丞相与月凰公主似有情意,就差捅破那层纸,两个人亦师亦友,每次两人破面,不是说话儿,就是奕棋,梁宗卿一见着月凰,那语调都能放缓三分,轻柔如梦,就跟换了一个人似的。 梁宗卿心下有些好奇,晋帝赐了长子、次子,单没有赏三子、四子。 大皇子、二皇子赶着回府,两人亦无早前的友好,若论战将,两人不相上下,沐五郎早前又在他乡做官,后来失了功名回乡,在家中住的时日不长,不久后听闻沐二郎等人在军中建功立业,亦投了义军。 这沐五郎好似与沐二郎不大和睦。 沐七郎、沐十郎则如同没事人一般。 梁宗卿面露忧容,轻吁一口气,两位年长的皇子皆有儿子,大皇子的长子沐世民亦有十三岁,次子十一岁,膝下还有两位郡主,也算是意气风发。 沐七郎道:“父皇原要赐我与四皇弟美人,被太后和母后所阻,说我们俩太过年轻,怕误了正事,直道大哥、二哥性情已定,多赏几个繁衍子嗣也未偿不可。” 沐十郎道:“丞相今儿可见过九娘?” 九娘,不知何时如沐容的乳名一般存在,就如大皇子乳名“二郎”,早前交好之人如此唤,而今却是不能再这样唤了,而是敬称一声“益王殿下”。 几人结伴而行,一边走一边闲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06章 尊卑 慈宁宫。 沐容行罢礼。 太后笑微微地拉她坐在身边,又唤了嬷嬷、宫娥奉上她爱吃的果点。老太君还是老太君,一样的慈祥随和,对晚辈们和蔼可亲。 她看着沐容乐,三分是来自血脉亲情,七分则是梦周道长的预言与叮嘱,真是灵验啊,沐容真的是沐家的吉星,带给沐容前所未有的荣宠。 雷皇后道:“本宫与太后近来忙碌了好些日子,总算定下了帝妃、亲王妻妾、郡王府妻妾名份等阶,又拟定了诰命勅命妇等阶,月凰帮皇婶再瞧瞧,你人年轻,脑子转得快。偿” 沐容接过拟定的章程。 晋朝后廷帝妃、女官设置上:皇后,一人,特品;妃,四人:贵、淑、贤、德,正一品;嫔,九人,正二品;贵人,十八人,正四品;才人,十八人,正五品;美人,若干,正六品;宝林,若干,正七品;秀女,无品撄。 宫中尚宫,正六品;各房掌司,正七品;各房司宝、司珍、司宝,正八品;各房匠人,无品阶。 雷皇后身边的夏喜介绍道:“娘娘说,嫔位以上,可称娘娘。” 沐容笑道:“皇祖母与皇婶定的,极是合理。”她赞了几句。 太子后宅的妻妾设置:太子妃,一人,正一品;太子侧妃(良娣)二人,正三品;太子良媛,四人,正五品;承徽,九人,正六品;昭训,九人,正七品;孺人,若干,正八品。 亲王府后宅妻妾:亲王妃,一人,正一品;亲王府侧妃,一至二人,正三品;承仪,四人,正六品;昭应,六人,正七品;奉侍,九人,正九品。 郡王府后宅妻妾:郡王妃,一人,正二品;郡王府侧妃,一至二人,正四品;昭应,六人,正七品;奉侍,九人,正九品。 又有诰命夫人:一等国公府夫人、一等候夫人、一等伯夫人,正一品;丞相夫人,正一品……从一品、二品的夫人;三品、四品的淑人;五品的安人;六品的宜人;七至九品的孺人皆有。 与等阶相比的,是各等级相应的服饰。 嫡出公主,为一等国公主,食邑三至五千户不等,正一品;四妃所出,封为二等国公主,食邑二千户,正二品;九嫔所出的公主,为普通公主,食邑一千户,正三品;其他嫔妃所出的公主,食邑五至八百户,正四品。 亲王府嫡出郡主,封一等郡主,正五品;侧妃所出,封二等郡主,正六品;侍妾所出郡主,封三等郡主,正七品。 郡王府嫡出郡主,封二等郡主,正六品;侧妃所出,封县主,正七品;侍妾所出,封乡君,正八品。 皇族候爵府嫡出贵女,封县主,正七品;侍妾所出,无封,特赐可封乡君。 沐容看罢,“皇祖母、皇婶贤名远播,定得很是合理,我可想不到如此细致。” 雷皇后笑道:“太后总说你们年轻人脑子灵活,定要召你来瞧瞧。” 沐容好奇地问:“皇婶不唤嫂嫂们再问问步步情殇。” 雷皇后笑意微敛。 康王妃、嘉王妃订的皆是二位皇子的结发原配,到了益王妃这儿,有些麻烦了,世人皆知李乐昌是西凉皇室女,现在晋朝宗亲里因为沐元济父子之死,对西凉人奶是仇视,尤其是顺王世子妃的嫡次子出生三日,被西凉官员活活掐死,又被他们翻腾出来说事。 太后强势,令雷皇后给李乐昌下了亲王妃的玉碟,“若有人再以乐昌是西凉皇室女说是非,就说这是我的意思,哀家倒要瞧瞧,谁还敢乱咬舌根。乐昌是个好孩子,那些年,儿郎们逃难在外,若不是她,家中女眷未必能得保全。” 太后下令,雷皇后哪敢不从,做了几十年的婆媳,雷皇后已经习惯在拿不定的大事上听从太后的安排。 沐容好奇地问道:“皇婶,前几日不是有当地官员献上的美人,这两日走在御花园,突然觉得冷清了许多。” 太后轻啐道:“这个皮猴,前些日子嫌宫里太吵闹,这会子又嫌冷清,倒比我这老太婆还难侍候。” 沐容也不生气。 雷皇后笑声朗朗,“皇上说他年纪大了,那些小姑娘着实太小,从宫中各处挑了几位佳丽服侍,新来的佳丽赏给皇子、宗族公子与有功将士。” 沐元泽这事办得漂亮,一来得了赞誉,二来宫中该添的妃嫔也皆添补上。 沐容凝了一下,“祖母、皇婶,容容以为,宫娥服宫役的规矩也得定下来,宫婢是终身的,宫娥是否能定个标准,年满二十五可离宫配人。自古以为,重男轻女,也使天下男多女少,寒门男子娶不上妇人的比比皆是,更得提倡节妇另嫁。” 太后若有所思,“宫女年满二十五离宫配人,这规矩好。再有鼓励节妇另嫁,历代开国,亦有此例,当应如此。连年征战,伤亡惨重,繁衍子嗣才是正理。” 沐容又道:“各官宦人家,买了奴婢下人,任意掌控他人生死,这也是要不得的,要立法不许主子任意打伤下人致残,更不得肆意打杀,若要重罚奴婢可入官府在其奴籍备上犯过之事,允其贱卖,但不得打残打杀。” 沐家也是官宦世家,但家里虽有打罚奴婢之事,却极少打杀,最多就是贱卖他乡。 * 康王沐五郎回到康王府。 康王妃刘氏迎了过来,亲近甜美地唤了声“王爷”,因着沐家的原因,就连她娘家也跟着荣光起来,再得康王提携,娘家父兄在朝中亦谋得一官半职。 天宝帝登基,先封了雷氏娘家的大哥一个嘉恩伯,谋得礼部尚书一职,雷家亦从晋地迁入京城定居,得赐嘉恩伯府。 益王妃李乐昌原是西凉皇室女,没娘家兄弟可封。因着这,皇帝论功封赏时,并未封刘家,亦未封嘉王妃娘家。 康王褪去将袍,“父皇赏了四位佳丽回府,皆是京城当地官宦人家的小姐,你瞧着安顿下去。” 康王妃笑得柔和,近来一直在算计,如何帮衬到娘家,生怕被其他皇子妃给比了下去,“王爷,你觉得我娘家胞弟刘六郎配月凰公主如何?” 康王惊了一下,瞪大眼睛喝道:“你疯了吗?月凰可是太后、皇后的眼珠子一般,她虽不是母后所出,母后未生公主,可是拿她当亲生女儿一般相天。再说梁丞相与月凰虽未捅破,满朝之中,谁不知他们两情相悦。梁丞相托了兴国公保媒,都提两回了,父皇都左右而言他,支字不提月凰婚事……” 第二次梁武业代梁宗卿求娶月凰公主,康王兄弟几个都在场,令他奇怪的是,沐二郎似乎很生气,沐元泽将话扯到朝政上,梁武业一瞧这模样,心下就明白沐元泽似乎不想谈月凰公主的婚事,自然不能追着问不可。沐元泽性子再好,那也是一国之君,人家不想将掌上明珠轻易许人,你追着非说,那不是自讨没趣。 康王道:“休要打月凰的主意,父皇和大皇兄心下连梁丞相都瞧不中,你家刘六郎可能与梁宗卿相比?” 梁宗卿容貌俊美又极有才华、天下第一才子、精通剑法,可谓文武兼备,就是这样一个优秀的人,晋帝亦瞧不中。 晋帝看人,那是老丈人瞧女婿,越瞧越看不顺眼,无论此人在世人眼里如何的优秀,在他看来,那是诸多的缺点,怎么看也配不上他家的姑娘。 沐五郎连声道:“太后、母后有多看重月凰,因她自幼失母,大伯父惨死,对她宠爱非常,你若打她的主意,只怕你刘家不出半月,就能引来大祸。月凰可以拉拢,但不可以算计,太后、母后最是厌恶后宅阴私那套,若开罪了她们,你别想好过。” 太后看似不管事,一插手就不能等闲视之,就连天宝帝也得给足了她颜面,更是处处敬重。 康王妃结结巴巴,哪有这等严重,危言耸听,“月凰虚岁十八了,再这般耽搁下去……” 沐五郎“砰——”的一声,打翻铜盆,水洒了一地,沐五郎提高了嗓门,“刘氏,你听不懂本王的话?我再说一遍,不许打月凰的主意!她不是你刘家敢打主意的。上有太后、母后,又有父皇健在,自有他们操心月凰的婚事,几时轮得上你!” 这个女人,以前也不这样,而今胆子不小,竟敢打月凰的主意,月凰乃是天女命格,晋帝不许人,定有他的打算。 沐王郎转身而去。 康王妃愣在一侧,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太后皇帝还能留月凰一辈子,她不嫌月凰比自有的胞弟年长,居然说她刘家配不得月凰,真正是好大的胆儿。 一侧的婆子面露忧容,“王妃,几日后的赏花宴……” “照计划发帖子!”康王妃吐出几字,咬牙切齿地道:“大房长只得一个晋阳王府,老的老,小的小,不过是太后可怜她无父无母,原就是个克母的,让她配我弟弟,是我刘家瞧得起她……” 门外有个看似本分老实的小丫头,她定定地瞧中康王妃嘴唇,虽听不清,却将她的话一字不落地听到耳中,她的嘴唇启合间,亦将康王妃刘氏的话明了。 不多会儿,康王妃的宠姬郑氏就得到了消息。 她微微勾唇,招了招手,唤来陪嫁侍女,小声在她耳边叮嘱了几句。 侍女道:“夫人,这法子管用吗?” “王妃仗着自己先入门,说起来,本夫人的出身不比她低,亦是世代官宦,更是名门嫡女,岂能被她生生压着。她行事张狂,目中无人,又开罪了益王妃,现在还敢算计太后的怀中拱璧……” 送上门的把柄,她为何不用当朝第一恶妻。 早在上次的皇子家宴上,她便与益王妃李乐昌结盟。 李乐昌最是瞧不惯刘氏,自打做了亲王妃,上窜下跳,热心地给有功将士说媒,将她娘家刘家的姑娘,姻亲的姑娘都介绍过去,胆小的,自是应了,这胆大的如夜龙、铁狼、黄豹等人,推说已订姻亲,婉言相拒。 未名宗的功臣,那可是皇帝的人。 * 明珠宫。 沐容看着沐秀华送来的帖子,大红的字,嵌着金灿灿的“康王府”几字,显得瑰丽无双。 沐秀华被封荣宁公主,因是雷皇后养大,颇有几分凤仪,而今又得宫中嬷嬷教导,言行举止逾发得体,她的未婚夫胡二郎,亦在军中任职,立下了不大不小的功劳,只等上头的沐芳华、沐容出阁,就该轮到她谈婚论嫁。 沐容把玩着帖子,“二皇嫂是给我一人下了帖子,还是姐妹们都有?” 沐秀华笑道:“荣平、荣康都有帖子。母后说,我们姐妹在宫中拘了些日子,也都闷了,允我们到康王府热闹热闹。” 沐容道:“皇上前些日子下旨,提倡节俭,连午膳都减至三荤三素一汤,太后、皇后处亦都改为五菜一汤,嫔妃们不敢逾了皇后去,改作四菜一汤,你瞧瞧这帖子,做得也太精美了些。‘康王府’三字是金片的呢,能抠下来,可以打一对耳钉了。” 沐秀华大笑起来。 沐曼华、沐娟华人未至,远远儿就听到沐秀华的笑声,加快的步履。 沐秀华道:“谁不知道九姐姐最是个有钱的,你会瞧得上这点子金片,我可万万不信的。” 这两年,沐容因长期服用鬼医给她的丰润茶,又吃牛羊乳,体态婀娜,长得比姐妹都略为高挑些,真真是个风华绝\代的美人儿。 沐曼华道:“你们乐甚呢?” 沐容扬着手里的帖子,“我在说康王府的帖子,你瞧见帖子上头嵌的三个金字没,赤金的呢,能打一对耳钉。十一妹妹正笑我瞧上金片。” 沐曼华眼神微敛,几年磨砺,沐曼华性子未变,却多了些胆识见地,“我瞧这帖子,定不是二皇兄的意思,弄不好又是二皇嫂自作主张,若被父皇母后瞧见,少不得又要说她用度奢华。” 举国提倡节俭,大业未成,天下未统,康王妃刘氏就能如此张扬,难怪雷氏在几个儿媳里,颇是不喜刘氏。 沐娟华微蹙着眉头,“两日后要赴宴,穿什么才好,母妃说不能失了公主礼仪体统,真真愁人。” 沐曼华反问道:“你怎没穿的了?每个月,针工局那边可给我们姐妹一人两套新裳。” 沐秀华轻斥道:“她呀,旁的心眼不长,就长爱美的心思,她这性子再不改,唐公子家就那点家业,而今虽是入仕为官,一月才多少俸禄。” 沐娟华恼道:“你们都有钱,就我没有,几个姐姐早前在外头征战,只怕得了不少好东西废帝,冷后在此。” 行军打仗,攻破城池,寻常百姓家不动,百姓们家里一点余粮是保命的,一点积蓄银钱也是血汗换来的,但是他们可以去贪官恶霸家大肆搜刮,每每进去,总能得些值钱的东西。 沐曼华、沐秀华着实藏了不少好东西,银钱首饰、布帛珠宝都有不少,但大部分都入了国库,只留下了些自己瞧得上的心爱之物。 沐容抬了抬手,“沐春,到内殿将那只紫漆盒子取来。” 沐娟华眉眼含笑,待接过盒子,里头却是满满一盒子的金元宝,得有百金,捧在手里沉甸甸的,“九姐姐真要送我?” “你刚才不是说了,我们姐妹因在外有差使,总有油水捞,不就你是个穷的。这些金子,你送到司珍局,许能制成首饰头面,先添上两套体面的,剩下的还能从针工局那边换些布料新裳来,我们几个体面出门,总不好让你寒酸。你现下可是皇家公主,代表晋朝的体面……” 沐曼华微微一笑,沐容都给沐娟华添了东西,她也不好不送些,唤了侍女晚竹来,“去我屋里,将那套红珊瑚的头面首饰取来,就当是我送给荣康的。” 沐娟华乐得见眉不见笑。 沐秀华唤了宫娥,取了两匹上等宫缎来,“且拿着罢,让针工局的绣娘给你赶制一身体面新裳出来,回头失了体面,倒成我们姐妹几个的错儿。” 沐娟华见姐妹们大方,笑得有些不意思,“十一姐、十二姐几时出征?十二姐行行好,让我也入紫衫军,好歹让我去军里赚些银钱来。” 沐曼华伸手捏了沐娟华一把,揉着她的脸颊,“当我们是打劫的不成,就瞧着我们的好东西,这可是用命换来的。” 沐娟华被捏疼了,揪住沐曼华的耳朵不放,只片刻,沐曼华的耳朵就被拧红。 “臭丫头,你下狠手啊!” 沐娟华一脱身,沐曼华追了过去,一时间,明珠宫里笑乐成一团。 * 是日,起了大早。 康王府大门前,人如潮水,车如龙。 锦堂内,丝竹笙歌缭绕,舞姬飞袖萦天,端的是浮华晏晏、锦绣靡丽。 今儿康王府宴请了不少人,有前朝的旧臣公子,一身贵气,锦衫飘飞;有新朝的青年才俊,武有夜龙、铁狼、黄豹,文有梁宗卿为首的才子。 沐容装扮一新,提前一日,沐秀华姐妹三人就说了她们要穿甚颜色的宫袍,以免姐妹们撞衫。 康王府,是前朝的安王府,被新朝收没,简单修缮布置后,成了晋国康王府。 沐容因有沈容前世记忆,对这里的一草一木,一屋一阁颇是熟悉。 “月凰公主驾到!荣宁公主驾到!荣平公主驾到!荣康公主驾到!” 在浮华缭绕的乐音中,一道高扬地声音远远地传来,女宾宴会处,众人纷纷引颈望去,但见如云侍从,如花宫娥徐徐行来,当中者,正是月凰公主卿本轻狂。一袭银白描金宫装,凤羽飘飞,华美宫锦银光闪闪如阳光下的雪,圣洁夺目,映得她的玉脸一片羽白。银丝梅形凤冠嵌在飞仙髻上,梅妆妍秀,长眉朱唇,少许笑意绽在唇角,玉润中略显羞赧。 一袭玫红宫袍的沐秀华,娇妍如花。 沐曼华则着惯有亮紫色的宫装,雍荣华贵。 沐娟华因在姐妹里年纪最幼,穿的是一袭杏黄宫袍,粉粉嫩嫩。 当朝四位妙龄公主的齐齐现身,只引得康王府大门外一片***动,无数青年公子纷纷奔往二门处,相隔数丈之外,看着康王妃热情地迎上月凰。 “月凰妹妹可是贵客!” 沐容只觉被无数双的眼睛打量着,似要将她赤果果地撕去伪装一般,四下里寻觅,只看到两侧观望的少年,有意气风发的少年才子,有华衣锦袍的名门公子,更有英姿勃发的青年将军。 沐芳华、沐菲华姐妹亦迎了过来,福身行礼,“顺惠(顺雅)拜见四位公主殿下!” 沐容虚扶了一把,“八姐、十六妹免礼!” 原想说“自家姐妹何需多礼”,新朝初立,正是给众文武大臣立规矩之时,一国无礼乐,更无矩,况是这等场合,规矩亦是少不得的。 不远处,俏生生地立着两位清秀妇人,瞧着眉眼竟似曾相识。 沐秀华凝了一下,扭头看沐曼华。 沐芳华轻声道:“九妹妹许是没印象,十一妹、十二妹定是有些印象的,这是大姐姐、四姐姐。” 这是沐宓、沐宵姐妹二人,看上去有三十岁上下的年纪,二人身后还站着了三个从八/九岁到十三四岁不等的小姑娘。 康王妃笑盈盈地介绍道:“月凰妹妹,这是顺王皇叔家的大堂姐顺贞郡主,这位是四堂姐顺德郡主,前些日子随丈夫入京上任,大堂姐夫在户部为官,四堂姐夫在吏部谋得差事。” 众人彼此见礼。 康王妃热情地将她们领到女宾宴会处。 落座不久,益王妃、嘉王妃、顺王世子妃亦先后到了。 康王妃又介绍了各家的夫人、太太、姑娘们。 第一次,沐容方知沐家的女眷有如此庞大的人群,而这人数还在上升,着实是沐家从地方名门晋级成为一国皇族,皇家男儿三妻四妾,侧妃、宠妾自是少不得的,就如今儿,益王妃李乐昌带了益王府侧妃万十七娘参加宴会。 待沐容见沐盛昌的侧妃居然是万十七娘,惊讶之下,盯着万十七娘移不开眼。 万妃福了福身,“妾身给月凰公主蓄茶。” 沐容一时恍惚,方才忆起,自己早不是沈容,她是沐容,勾唇笑问道:“桂花诗社现下可好?” “劳公主记挂,还好。” <h/>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07章 赴宴中毒 &nb京城城破,周帝携重臣、皇后、爱妃弃城而去,幽兰诗社的成员几乎尽数离去,石榴诗社那边也少了半数的人,唯有桂花诗社除了有二三成的成员不见,其他人还在,早前人人逃命,而今想来,那凌乱不安的日子竟如梦境一般。晋军入城,并未带来太大的变故,不过几日,晋军就派人安抚百姓,让各商家开门营业。 &nb现今再看,谁还能想到三月中浣时,京城有过一场激战。 &nb沐容吁了一口气,“三大女子诗社,而今唯剩桂花诗社,还得再办起来才好。” &nb万妃柔声答道:“公主说得是。” &nb沐娟华喜道:“皇姐的意思是要继续办下去?撄” &nb“诗社乃是雅事,怎能就此停了,不如由我出钱,八姐姐出力担任社长,在明春园筹办诗社。” &nb沐芳华惊道:“我……”她凝了一下,有些迟疑偿。 &nb沐容道:“八姐姐有时间么?” &nb沐娟华、沐菲华忙道:“九姐姐,还有我们呢,我们也能帮上忙。” &nb沐容迭声道:“是,这不还有你们。” &nb沐芳华望向沐秀华、沐曼华姐妹。 &nb沐曼华道:“八姐姐别瞧我,我好不容易偷懒,可不想接这种劳心活,还不如上仗杀敌来得痛快。” &nb沐秀华勾唇道:“要我说,万家可是办过诗社的,不如请万妃给举荐两个贵女相助。否则,众姐妹也摸不到门道。” &nb沐容笑道:“你们找万妃帮忙方是正理,回头我求皇上御笔亲赐一块匾额。另一家诗社也得办起来,贵女们能玩乐散心处原就不多,少一家就少了乐趣。” &nb她的一句话,立就有年轻奶奶说愿意出力,将石榴诗社也给办起来,更有几位姑娘早前原就是石榴诗社的成员,许有想在新朝公主面前争一份脸面的,亦有想表现,顺遂从前朝贵女成为新朝贵女之意,也承诺愿意帮忙。 &nb沐芳华当即与几个贵女商议起如何建设明春园诗社的事,一下子倒找到了话题。 &nb益王妃得了空,挤坐到沐容身边,端容叮嘱道:“妹妹今儿可得小心些,恐有人欲用后宅阴私算计你。” &nb沐容心下一惊,欲再问,却见益王妃李乐昌笑容如花。 &nb她微微凝眸,“我自认并不曾开罪什么人,谁会算计我?” &nb“有时候,并不是开罪了人就会被报复,妹妹可是我朝最尊贵的公主,更是太后、父皇的掌上明珠……” &nb太后、皇后是亲眼瞧着沐容长大的,沐容一出生就由她们在哺养,感情自不同寻常,范追临终之前,又将她托付太后、皇后照顾,雷氏更曾承诺,要待沐容如同亲生。雷氏面上不说,心下对沐元泽与其他女人生的儿女有些不快,但对沐容是真心疼爱的。 &nb她是公主,有人想成为皇亲国戚,自要算计她。 &nb沐容明了,这在康王府,能算计的定是与康王府有关。 &nb她眯了眯眼,隐隐听沐秀华与她说过,曾提到康王妃要与娘家弟弟求娶她的事,康王妃在皇后那儿刚提了个头儿,就被皇后给训了一顿,直骂刘家“痴心妄想”。 &nb雷皇后性子泼辣,行事干练,是沐家出名的刀子嘴、豆腐心,连太后也常笑她,“活脱脱就是只纸老虎”。她要骂人,你不让她发作,定会将她憋坏,当朝发作反是好的。 &nb沐容正想着事,只听“啊呀——”一声,一个莽莽撞撞的贵女跌了一跤,打翻了案上的茶水,洒了她一身。 &nb贵女花容失色,她家是前朝旧臣,新朝臣子原就排挤前朝旧臣,家中的嫡长姐入了康王妃为侍妾,父叔就是为了保住一族安宁方才如此,连连赔礼:“请公主恕罪,臣女……臣女不是故意的,臣女……” &nb她惊慌之下,瞧着身后,所有的贵女退避丈外,生怕惹上事。 &nb而她,却是记得先前站在她后面的是刘家姑娘,似乎是康王妃娘家的堂妹,定是她推了一把,趁她没站稳,推翻了案上的茶点,洒了沐容一身。 &nb沐容看了眼今儿新上身的宫装,沾了茶汁,也不知能否洗干净,“起来吧,你是无心之举。” &nb孟氏女慌慌张张地磕头,“谢公主恩典!” &nb沐夏唤了侍女,飞野似地去车辇里取备好的宫装。 &nb康王府侍女过来道:“公主,请随奴婢去小憩院更衣。” &nb沐容携上沐冬,随侍女去了小憩院。 &nb益王妃李乐昌心下紧张:今儿要出事!她已悄悄叮嘱过沐容,让她小心。康王妃刘氏的胆儿越来越大,沐容且是她能算计的,今儿若真出事,太后一怒,皇帝也不会放过幕后黑手。 &nb她得到消息,是康王府郑夫人暗中递的消息。 &nb刘氏以为,她生了儿子,又是原配,就能永居正室宝座。李乐昌与沐盛昌的结合,是当年西凉王左贤王与沐家联姻,虽是联姻,她与沐盛昌幼时就曾见过几面,沐家的大伯与左贤王还是朋友,算是世交之情。 &nb而刘氏当年可是暗使了手段引诱沐五郎,太后最厌恶这等手法,只因当年的冯氏就是用了手段嫁给了沐元浩。因这缘故,太后与雷氏不喜刘氏,刘氏成沐五郎成亲后不久,就随沐五郎去了任上。 &nb李乐昌与太后、雷氏一处生活十几年,对于祖婆婆、婆母是什么样的性子,比刘氏还要了晓,她更懂得如何讨好婆家的两位女性长辈。偏刘氏还在暗里放出流言,说李乐昌是敌国皇室女,不配做皇子正妃。 &nb沐家人还记着沐元济父子之死,甚至拿沐六郎出生三日就遭害的嫡次子说事。 &nb她李乐昌不配,刘氏就配做康王妃? &nb简直可恶! &nb李乐昌为示贤惠,主动给沐盛昌迎娶万氏贵女为侧妃,这便是万妃,好在万妃是个知进退的,并不与她争夺。 &nb这会子李乐昌还是担心出事,太后、皇后、皇帝有多疼沐容,她都是知晓的,她是长嫂,自当疼爱妹妹,如此想着,逾发坐立难安。 &nb万妃柔声问道:“王妃,可是有事?” &nb李乐昌道:“我心跳得厉害,总觉得要出什么事。”她倒吸一口气。 &nb万妃自是瞧出李乐昌与康王妃刘氏不睦,这种不睦是从当年刘氏嫁入沐家就有了,她还听说,李乐昌是受太后、皇后教导过的,颇得皇后喜爱,在晋阳时,打理后宅的是皇后,协助者就是李乐昌,因她是长子媳妇,沐家对她抱予厚望。 &nb李乐昌想了片刻,问道:“月凰去更衣有好久了吧?” &nb沐娟华笑了起来,“皇嫂,九姐姐刚走呢,一刻功夫都不到。” &nb李乐昌点了点头,“瞧不见她,总是担心。”她募地四下里一看,“思蕊呢?这小丫头跑哪儿去了?”当即唤了嬷嬷侍女来,“看着郡主些,莫让她到处乱跑。” &nb嬷嬷应声,领了两名侍女去寻沐思蕊。 &nb嘉王妃笑道:“大嫂快别这般疑心,没的让人瞧了笑话。” &nb李乐昌正容道:“我的感觉向来极准的,昨儿眼睛总跳,跳得我这两日心里乱七八糟,就怕生出什么事来。” &nb顺贞郡主接过话,打趣了李乐昌几句,她是沐家长孙女,年纪比沐盛昌还大上几月,说话行事,半点不像冯氏,倒与雷皇后快人快语的性子有四分相似。 &nb顺德的性子则略显内向,话少些,但脸上总是洋着浅浅的笑意。 &nb沐容在沐冬沐夏相伴下进了小憩院。 &nb刚褪下沾了茶渍的宫装,沐容心情莫名燥动,问沐冬沐夏道:“这屋子里薰的什么香?” &nb沐冬深吸一口,答道:“问公主,并不曾薰香,是窗下摆着的两盆丁香。” &nb沐容侧目,窗下两盆紫丁香开得如火如荼,香味正是它们散发出来的,女宾小憩院拾掇得干净雅致,莫名地,脑海里掠过沈容前世被人算计的事,这一想,心下大骇,也是在这院子里,沈容与董府的俊俏小厮痴缠,彼时沈宝刚嫁入董府为平妻不久,佯装来寻她,带了几位京城贵女出现,发现这幕。 &nb沈宛替沈容求情,虽未遭休弃,却从嫡妻被降为侍妾。 &nb再后来,沈宝夺了沈容的嫁妆,掌理董府。 &nb沐容神思恍惚,视物模糊,身子一摇,依在沐冬身上,“不好,这屋里有毒,我……我好像中毒了。” &nb沐夏紧张地四下搜索,只见衣橱门轻微的颤了两下,她一个闪身,打开衣橱,里头滚出个蓝袍少年来。 &nb“哪来的登徒子?”沐夏一把扯住刘公子,扬手就是两拳,刘公子没想沐夏下手之狠,姐姐不是说已经安顿好了,怎么公主还带着自己的侍女进来,他什么也没瞧到,还没照计划行事,就被人发现了。 &nb沐容的体内似有万千只蚁虫噬咬、在奔腾、在呼啸,似要从她的身体冲出来,脑海里掠过的全是些陌生的画面,是男人的影子,是无法抗拒的酥\软,她没有半分的力气,整个人软依在沐冬身上。 &nb沐冬道:“公主好好的,怎就中毒了?沐夏,你倒是快想办法?这可怎么办?” &nb“定是与这贼子有关,我先打扒贼子再说。”沐夏心下气恼,她们是公主的侍女,奉命保护公主的,居然在她们眼皮底下让公主中毒了,这不是打她们的脸面。 &nb沐夏拳手脚踢,腹部两拳,后背两脚,完全拿刘公子当成了练手的沙包。 &nb刘公子痛苦地惨叫着。 &nb沐容被巨大如潮的痛苦折磨着,一把将沐冬推开,“找……找解药……快给我找解药。” &nb“公主!”沐冬惊呼一声,将沐容搀扶上旁的纱帐。 &nb沐容双颊泛红,双眸迷离。 &nb“沐夏,快找解药,去!找康王要解药,公主是在康王府被人算计的,自找他要解药!” &nb沐夏看着院子里顾头不顾尾的刘公子,心下的怒火乱窜,又是一顿猛揍,刘公子传出痛苦的惨叫:“我……我能替公主解毒。” &nb“如何解?” &nb这丫头是傻子么? &nb难道没瞧着她家公主中的是情毒。 &nb刘公子壮着胆儿,姐姐说过,一旦成功,他就是月凰驸马,是当朝最受宠爱公主的驸马,一辈子荣华富贵指日可待,弄不好还会被封个候爵,富贵几代。 &nb沐夏一看他的眼神,带着怪异,“王八蛋!”双手一挥,直击刘公子的双眼,刘公子一声惨叫,这是要他瞎眼啊,待他做了驸马,他一定先收拾这个恶丫头,居然敢将他揍得连爹娘都不认识,他这哪里被揍,分明像是遇上打劫了的。 &nb沐冬恼道:“沐夏,快去找解药!” &nb沐夏应答一声“是”,恼恨地道:“臭小子,不想死,就乖乖跑远些,待我回来,再瞧你留在此处,姑奶奶就揍死你!”落音,飞野似地去寻康王。 &nb然,沐夏刚出门不久,一群贵妇太太、奶奶、姑娘们就过来了,领头的正是刘太太,“这女宾小憩院最是雅致,各位太太奶奶们累了,可来此小憩!” &nb一进院门,刘太太就发现自己的小儿子正抱头蹲在院子的角落里,不是他不想走,着实是刚才那丫头太强撼了。 &nb姐姐不是说,要把公主身边两个会武功的丫头引走,可这丫头也太可恶了,一路上过来,看到求助的侍女,理都不理。 &nb“二位姐姐,我一个人拿不动两个食盒,能不能劳姐姐帮我送往宴会?” &nb沐冬蹙眉,冷声道:“你们康王府连服侍下人都没了,倒平白指使起我们来。” &nb沐夏亦道:“那前面小道上不是还有打空手的侍女,你唤她们帮忙。” &nb两人心中暗暗鄙夷了一把,想使唤她们,也不瞧瞧自己的身份。 &nb她们是未名宗的弟子,在成为沐容侍女那刻,就进行了过长达两年的训练,后宅阴私、害人的手段,也都是听说过的。 &nb主仆三人又行一截,却见一个少年抢了侍女的佩物。 &nb侍女哭叫着:“他抢我东西!他抢我东西……” &nb连呼数声,沐冬沐夏冷眼旁观。 &nb沐夏正要去帮忙,沐冬冷声道:“沐夏,你不觉得奇怪吗?先是自家府里空手的侍女不使唤,却现我们求助,这会子,又有人抢东西,这可是皇子府,什么时候皇子府都跟外头的市井一般有人抢东西?” &nb彼时,沐容笑着点头:“没错,这一桩接一桩的,倒似冲着我们来的。” &nb沐夏爱惜弱者之心,此刻硬是被沐冬与沐容给扑灭了。 &nb太奇怪了! &nb什么人冲着她们来,这显然是冲公主来的。 &nb主仆三人继续往小憩院去。 &nb自是,他们是何时给公主下的药? &nb公主吃用的茶点,其他公主、郡主、太太姑娘们也都吃了,她们都没事。 &nb还有那小憩院,在公主进去之前,先后还有顺德郡主、一位郑姓姑娘进去过,她们也没事。 &nb问题到底出在哪儿? &nb公主中毒是真,怎会突然就中毒了呢? &nb* &nb男客宴会处。 &nb鎏金璀璨,高足银杯盛满香沉美酒,银酒碟碗上贡玉肴珍馐。身侧恭贺赞美之声一串接着一串,不绝于耳。 &nb皇子们持礼而饮,俊雅面容尤显光熠明华,温润的双眸浮光微笑,却仿佛眼下的盛世之景不在他的眼底。 &nb沐夏走近沐五郎,面容有异,欲语还休,周遭的少年公子、将军识趣,纷纷寻其他皇子说话敬酒。 &nb沐二郎却未离开。 &nb沐容与他的感情最好,原因很简单,在沐容的成长经历里,他们兄妹相处最久最多,而他更是长兄,对沐容对我爱护关照。 &nb沐二郎打趣道:“沐夏,什么事连本王也听不得。” &nb沐夏咬了咬唇,低声道:“禀大皇子、二皇子,月凰公主中毒了,现在痛苦不已,还有个不知身份的华衣公子,借着公主中毒想轻薄公主……” &nb沐二郎笑意全无,带着质疑、责备地看着沐五郎,只瞬间,难掩怒容。 &nb沐五郎忆起两日前康王妃刘氏提的事,他可告诫她:不许刘家打月凰的主意! &nb该死的! &nb不会是这蠢妇不听劝告,依旧行动了吧。 &nb沐二郎喝问道:“公主现下何处?” &nb“在女宾小憩院!” &nb沐二郎来不及细问,“带路!” &nb拔腿就随沐夏而去。 &nb沐五郎心下一沉,跟随而去。 &nb沐七郎、沐十郎兄弟几个,见好好的宴会,突然两位兄长火速离去,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nb待沐二郎到时,女宾小憩院里已经围聚了二十多个官家太太奶奶和姑娘,人数还在增多,不知是谁大唤了一声“女宾院出事了!” &nb沐二郎愤然怒瞪着沐五郎,没有说话,一个怒视足以证实他此刻心中的怒火。 &nb只见雕花大床上,一名绝色如仙的女子扭动着身躯,被撕裂的衣摇下,粉白修长的玉腿若隐若现,一双莹白纤细的手拼命撕扯着胸前的衣襟,露出光滑诱人的肌肤。她黛眉紧蹙,红唇微张,双眼迷离,透着被***折磨的痛苦,渴望得到缓解的期盼眼神,是个男人看到这等情景,无不血脉贲张,难以自制。 &nb场内的太太姑娘躁动不安,交头接耳,这么美的女人,真是人间***!就连同为女人的她们走神愣住,都忘了议论,诧然、静默地看着纱帐里女子。 &nb沐冬急得手足无措,“公主,公主……” &nb沐容被那无尽的痛苦折磨着,体内的虫子似越来越猖狂,她的神智、意识正在点点消散,她的身体早已不受她的控制,“毒……情毒……啊……”她从头上拔下金钗,她隐隐感觉到周围无数的眼睛,一钗下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白皙的左臂顿时鲜血淋漓,化成了一弘血泉。 &nb“公主……” &nb沐容近乎哀求地看着沐冬,“打昏我!打昏我……我……” &nb沐冬扬起手刀,一时间竟不知如何下手。 &nb外头围聚的人越来越多。 &nb沐二郎面容铁青,几步进了屋子,手起掌落,沐容面含感激,只知过来的是个男子,却瞧不清这是谁。 &nb沐五郎大呼着:“都散了!都散了!” &nb太太姑娘们离去。 &nb李乐昌惊道:“你是说月凰中毒了?” &nb“是,很厉害的毒,为了保护清醒,她用金钗伤了自己,在手臂上扎了一个血窟,流了好多血!” &nb几位公主、郡主听罢,离开了宴席,往女宾小憩院奔去。 &nb难以抵卸的药效,让沐容不久后又清醒了过来。 &nb她半昏半醒间,听见沐十郎正在骂人。 &nb“二皇兄,九娘是在你府里出的事,你说你不知道这事,你是一府之主,谁敢在你眼皮底下使手段。” &nb沐五郎知道,他说这件事与他无干,只怕没人相信。 &nb沐十郎指着屋里,“你瞧见九娘没,她现在很痛苦,痛苦到不惜自伤来维护最后的体面。你还愣着作甚?你快去给九娘找解药!” &nb外头,益王府的侍卫拧过来一个衣衫不整,却揍得鼻青脸肿的男子。 &nb沐夏指着他道:“几位殿下,就是他!他早前偷偷藏在衣橱里。” &nb看着这几个皇子,哪个都不是好惹的,个个都曾征战沙场,尤其是沐十郎,一副要吃人的模样,恶狠狠一个眼神,沐十郎飞扑过来,扬腿就是一阵乱踹。 &nb刘公子护抱住脑袋,嘴里悲嚎:“二姐夫,二姐夫,你救我!我……我也不想的,是二姐让我藏进去的,是二姐安排的!” &nb他只是听命于人,他可没胆子算计公主。 &nb沐二郎厉声道:“二皇弟,如果九妹妹出事,太后、母后那儿你都无法交代!快去找解药,难道你要更多人知道我们沐家今日出的丑事?” &nb沐五郎唤了心腹下人,“把康王妃给本王请过来!”拳头紧握,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妇,捅了这么大漏子,沐家的兄弟姐妹可是最护短的,让他们知道是那蠢妇所为,会不会疑心他也参与其中。 &nb沐五郎还想与沐二郎一争雌雄,此事之后,兄弟们见他连个女人都管不住,岂不是要对他寒心。 &nb李乐昌、沐芳华等人火速赶了过来。 &nb站在窗前一望,顺贞郡主惊道:“九妹妹中的是媚\毒?谁干的?” &nb顺德郡主话不多,但神色带了恼意。 &nb沐十郎道:“还能是谁干的,事出在康王府,想轻薄九娘的贼子是康王妃娘家的弟弟。” &nb沐五郎此刻连活剥生吞了刘氏的心都有,在自家府里算计人,还被人抓住了刘公子,蠢到如此地步,简直无药可救,只怕回头,他在晋帝、皇后面前少不得又是一顿训骂,挨骂事轻,他最怕的就是被晋帝质疑他的能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08章 人选 &nb沐曼华瞧了一眼,“五哥,九姐是在你府里出的事,这件事你难逃干系。” &nb沐秀华道:“五哥,还是抓紧给九姐寻解药,你没瞧她现在很痛苦……” &nb沐芳华早已坐在床前,正温声宽慰着:“九妹妹,你再忍忍!哥哥们已经派人寻解药了,你再忍忍……” &nb康王妃刘氏被人带入了女宾院撄。 &nb沐五郎厉声道:“把解药交出来!” &nb刘氏瞧着一边的弟弟,“得手没?” &nb李乐昌暴跳了起来,冲上去,扬手就是一记耳光,“你这个毒妇,那是沐家的妹妹,你身为长嫂,不知怜爱,居然连着外人算计她!快把解药交出来,为保持清醒,月凰拿钗子自伤了……” &nb刘公子蹲在一边,哪敢说话,他就是看一眼,沐家人就冲过来揍他。他简直倒霉透了,躲在衣橱里什么都没瞧见,先被沐夏给揍了一顿,后又是沐十郎将他往死里打,这会子,一个自称是荣平公主的女子,不顾女儿家仪态,也对他下了一狠手偿。 &nb他浑身都疼,仿佛骨头都要被人拆了。 &nb这会子,刘氏居然问他得手了没。 &nb沐五郎提高了嗓门:“解药呢?” &nb李乐昌咬着牙齿。 &nb沐五郎扬腿一踹,他不打骂女人的,可这该死的女人,非得把他给气死了,没瞧兄弟姐妹看他的目光都带着怒意。 &nb刘氏惨叫一声,趴在地上,不解地望着沐五郎,“十年夫妻,你竟然打我?你打我……” &nb沐五郎看着这蠢样,一把抓住刘氏的衣襟,“刘氏,你听好了,马上交出解药,否则,别以为本王不敢休你。是谁给你胆子算计我皇家公主?快交出解药!”他一手叩上了刘氏的脖子,如果可以,他真想捏死这女人,她怎能这么干。 &nb当沐家遭遇大难,替沐家奔走,为沐家赎回家业的是沐容。 &nb沐容,是沐家的功臣。 &nb沐容通情达理,善解人意,才华横溢,颇得晋帝疼爱,她可是皇后、太后养大的,说她是太后的女儿,一点也不为过。 &nb刘氏被缓缓的举起,双脚离地,沐五郎是真恼了,不会用掐死她的力道,刘氏从未想到,夫妻十载,沐五郎会真的下此狠手。 &nb他变了! &nb她替娘家弟弟谋划有何错。 &nb雷氏娘家都封了世袭三代的“嘉恩伯”,大家都说,只要雷家再建下功劳,这爵位一定可以再晋上一层。 &nb沐芳华道:“五哥,快放开,你再捏下去,她的脖子就断了。赶紧给九妹讨解药,赶紧啊……” &nb沐五郎松手,刘氏摔跌在地上,咳嗽了几声。 &nb顺贞郡主道:“五弟妹,都到这时候了,你快把解药交出来。难道今儿的事你闹得还不够大,你就不怕皇上震怒?” &nb刘氏咳得眼里有泪,沐五郎想杀她啊,“此毒名为‘情殇’,乃是极其厉害的媚\毒,唯一的解药是与男子合欢!” &nb沐五郎扬手就是两记耳光。 &nb该死的蠢妇! &nb给沐容下无解之毒。 &nb刘氏得意地扬了扬头,“沐五郎,你打我,成亲十载,你以前连个手指都不会动我,你今日竟打我,你……” &nb沐五郎恶狠狠地盯着她:打她还是轻的,他很想直接一刀宰了她。 &nb刘氏的话没再说下去,她从沐五郎眼里看到了愤怒,看到了厌恨。 &nb顺贞郡主是沐家这辈的长女,此刻急道:“五弟妹,怎会没解药呢?你快想办法给九妹解毒,若九妹有差迟,皇祖母可承不住啊!你这是要皇祖母的命……” &nb沐元济是沐家的长子,他就只余在世上这点骨血。 &nb顺德郡主道:“只要你交出解药,我们兄弟姐妹保证替你在皇上和皇后面前替你求情。” &nb刘氏心绪繁复:为丈夫打她而气恼;为今日惹出的事而懊悔,她隐隐觉得,这件事不会如此善了。听到顺德郡主的保证,她定定心神,“此药当真无解,我没骗人!唯一的解药,真的是让她与男子合欢!” &nb沐二郎大呼一声:“来人!快传太医!” &nb对刘氏的话,沐二郎不信。 &nb世上哪有无解之毒。 &nb李乐昌道:“大殿下还是带着几位皇子、世子、公子离开,这到底是女宾院,虽说月凰是自家姐妹,到底男女有别。顺德妹妹、芳华、秀华、六弟妹、七弟妹还得去女宾处招待客人,不可失了礼数。康王府是皇家的康王府,可是皇子办的宴会,不能让人觉得我们皇家人冷落了客人……” &nb沐秀华道:“九姐姐出事,我可没心思去陪客,四姐姐、八姐姐去罢!” &nb李乐昌道:“你没心情,但留在这里又帮不上忙,还是去吧。这里有我和大姐在,你们去那边招呼客人,与客人们赔个礼。” &nb刘氏咬着牙齿:康王府生了乱子,李乐昌就蹦跶出来了,当她自己是谁?是康王妃么?她不由得勾唇冷笑,只一抹笑意,却一丝不漏地落在沐五郎眼里。 &nb李乐昌在行事上,不知道比刘氏强了多少倍,不愧是太后、皇后教导十几年的,光这冷静、行事得体,就不是一般女子能学来的。 &nb“大殿下与几位殿下还是去招呼客人,有妾身在这儿瞧着。” &nb沐二郎道:“九妹中毒,我怎能安心去参加宴会。” &nb沐二郎不去,沐五郎更不能去,回头传到晋帝耳里,许会当他无情无义,事出在他府人,他不想法子解毒救人,还自顾自地去应付宴会。“六弟、七弟、十弟帮我招呼客人,我与二哥留下。” &nb沐十郎道:“我也不去!九娘都成这样子,我哪还有心思。” &nb沐七郎拽上沐十郎就往外头去,两个哥哥在这儿,又有嫂嫂、姐姐坐镇,能出甚事,只要解了毒就好。 &nb不多会儿,有两名太医奉令进了女宾院。 &nb顺贞郡主给沐容掖上被子,请太医诊脉。 &nb两名太医出了屋子,两人交换了眼神,年轻的太医道:“禀大殿下、二殿下,是极厉害的媚\毒,微臣能否问康王妃几句话?” &nb沐五郎点头。 &nb年轻太医道:“康王妃,月凰公主中的是何种媚\毒?” &nb刘氏不语。 &nb沐五郎指着刘氏,“蠢妇,若月凰的毒不能解,本王就休了你。” &nb刘氏颤了一下,沐五郎今非昔比,以前是寻常的官员、是臣,而今可是皇子,又曾立下不少军功,现在更是亲王,沐家如日中天,得天庇护,前程无量。“本妃……听闻月凰、荣平姐妹爱饮花茶,花重金买了西域情花的干花瓣。” &nb中年太医面有惊容,“西域情花,是佛经上说的那种情花?” &nb“正是。” &nb年轻太医道:“还以为早已绝种,不想还有这种东西。”顿了一下,道:“西域情花,相传只是其刺有毒,只是这干花瓣也会有毒?” &nb中年太医道:“干花瓣原无毒,但若与丁香花的香气相融,就会诱发出最厉害的情毒,此毒无解,唯一的解药便是合欢。两个时辰内,不能合欢,只会血脉暴破而亡。” &nb沐夏道:“是了!我们刚进来时,窗下确实摆了两盆紫丁香,奴婢二人不曾饮用花茶,只得公主饮过。” &nb沐曼华道:“我也饮过的。” &nb沐冬道:“奴婢早就怀疑是那两盆紫丁香的缘故,当时就将两盆花就抛出这院子了。” &nb如果紫丁香还在,沐曼华、李乐昌等人都会中毒。 &nb李乐昌问沐二郎:“大殿下,你看现在……” &nb他是兄长,给妹妹找男人解毒,这种事,要他如何说得出口,可不照办,难道要看沐容爆血而亡,这刘氏可真给他们出了个难题。 &nb顺贞郡主道:“二弟,到了现在,救人要紧!你倒是快想办法?” &nb刘氏看了看一边的刘公子,“二殿下,你看我弟弟……”话未说完,换来沐家姐弟几人恶狠狠地眸光,就那个贼子,长得猥琐,还敢肖想沐容,他是长了一副熊心豹胆吧。 &nb李乐昌很是为难。 &nb沐二郎不说话,让他干这种保媒拉纤的活,他可是干不出来,他瞪向沐五郎。 &nb沐五郎头疼得紧,沐二郎干不出来的事,让他来做,好还罢,若这弄不好,就是落埋怨的事,他怎么摊上刘氏这种蠢妇为妻,简直把他的脸面丢尽了。 &nb沐五郎脑子一转,揖手道:“皇嫂、大姐,九妹解毒的事,还劳二位操劳!有何差遣,二位只管派下人递个话,我去宴会那边瞧瞧。”拽了刘公子,对着外头道:“来人,把这贼子关入柴房,没本王的命令,不许放出来。” &nb这,就开溜了! &nb顺贞气得大骂,“沐盛乾,你这个混蛋!” &nb这是烫手的山芋,让她们不管沐容死活,她们可做不到,要找男人解毒,找谁啊? &nb沐二郎微微凝眉,“今儿二皇叔也在,这事终究是瞒不住,我去问问他的意思。” &nb二位太医离去。 &nb顺贞、李乐昌、沐曼华大眼瞪小眼。 &nb刘氏像块木头般坐在一侧,心里想的都是今儿惹出的祸事,看着沐家姐妹对她的敌意,再坐下去也是拉仇,索性起身告辞,漫无目的地回了息的寝院,对着菱花镜,审视两颊的指印,她着实没脸面出去见客,扑了脂粉,还是遮不住。 &nb沐五郎当着沐家人的面,居然打骂训斥,她刘氏可是他的结发原配。 &nb旁人都在谋划娘家荣华前程,她谋划几分又怎了。 &nb李乐昌道:“大姑姐,我从未遇到过这事,你快给想想法子。” &nb她是嫂子,这件事不好处理,着实太难说出口了,给小姑子找男人解毒,怎么听起来就让人瘆得慌。 &nb顺贞郡主定定心神,救人要紧,总不能瞧沐容真的血管暴破而亡,这也太惨了,“曼华,你自来与九娘感情最好,她可有喜欢的男人。” &nb李乐昌虽早就想到了,但这话她说不出来,还只得顺贞郡主能说。 &nb沐曼华道:“九姐姐自来没有特别亲近的人,她与我说过,她将夜龙将军、铁狼将军都视作兄长一般。但对梁丞相,似有些不同,我问她时,她只说是知己朋友,可外头都传他们两情相悦,九姐姐从未承认过……” &nb没意中人,这难办了! &nb总不能随便拉一个男人过来,就让人家解毒。 &nb朝中的少年才俊不少,可没一个是月凰喜欢的。 &nb这拉过来解了毒,弄不好就得让月凰嫁给他。 &nb李乐昌道:“要不,问问九娘,将实情告诉她,让她做主。” &nb顺贞郡主道:“姑娘家脸皮薄,你难道要问她:我们得给你找男人解毒,你喜欢谁?我敢打赌,九娘肯定不会说。” &nb“大姑姐,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说怎么办?” &nb顺贞郡主勾唇一笑,盯着沐曼华。 &nb沐曼华尖叫着双手环抱,“大姐姐,我是女子。” &nb“我又不是让你解毒,我让你去问她,你就说:月凰啊,你中巨毒无解,怕是要死了。我问问你,你可有喜欢的男人,我们唤他来见你最后一面。” &nb沐曼华道:“就说这些?” &nb李乐昌忍住笑:顺贞郡主这出的什么***主意。“大姑姐,回头九妹要知她要死了,万一她说要见太后、皇后和皇上,你还能去宫里把人请来?” &nb“这不是没法子了,让曼华去试试。” &nb沐曼华被人赶鸭子上架,凝了片刻,进了珠帘门,坐在纱帐前,看着被痛苦折磨得生不如死的沐容,此刻被子踹到一边,双腿交织,嘴里发出醉人的呢喃声,中了情毒的人是这样的,妖娆、妩媚,她是女子都忍不住想要疼惜。“九姐姐,你听得见我说话吗?太医说你这毒无解,你怕是要死了,你有没有喜欢的男人,我们唤他来,让你们见最后一面吧……” &nb沐夏沐冬二人汗滴滴的,这不是明摆着等公主一说出来,就拉人来解毒。 &nb沐容迷糊之间,突地听到自己将死之话,真的要死了吗?史书会记上“晋国月凰公主,因中情毒身亡”好怪异、离奇的事件。 &nb死有千万种,她却是最让人好笑的一种。 &nb“我……我……没事。” &nb最后的意识告诉她:她一定会没事。她不是服过解毒圣丹,照理不该中毒,这到底是什么毒,让原不该中毒的她中毒了。 &nb沐容支吾不清地重复着:“我没事……”几字。 &nb沐曼华扒到她的嘴边,听到的也只这三个字。 &nb“九姐姐,你快要死了,你怎么会没事,我们都是女儿家,你告诉我,你喜欢谁?我让他过来给你解毒。” &nb真彪悍! &nb沐曼华居然说出这样的话。 &nb若没中毒,只怕沐容就要笑起来了。 &nb可现在,她被这无边的痛苦的折磨着,体内的万千只虫子还在噬咬,冲撞,奔跑着,他们隐藏在血液里,似要将她撕碎,经历过早前的最深的痛苦,现在的痛是在她能承受的范围内。 &nb“我没事!” &nb沐容含糊不清地吐出这三字。 &nb沐曼华费了好大的力才听清楚,“我的姐姐,你怎会没事,再不找男人解毒,你就要死了,我求你了,你就告诉我,我喜欢谁?妹妹一定把他拉来给你解毒,事后,你嫁给她为妻,这也不算什么丢人事。 &nb九姐姐啊,这个时候,你就别矜持了,再矜持下去就没命了。我求你了,你告诉我,我喜欢谁啊!你就把那个的名字告诉我,好不好?” &nb沐容笑,唇角的笑意很醉人,直瞧得沐曼华醉了,九姐姐越来越美了,大抵是她们皇家最美的公主,怎么能死呢? &nb当年,她可是答应过太后,说一定会护好沐容的。 &nb想到这儿,沐曼华急得眼泪哗哗。 &nb“姐姐,你就可怜可怜我,我们姐妹感情最好,要是你没了,我也不想活了,你告诉我,你喜欢谁?” &nb沐曼华抓狂,跪在床前,央求着沐容说出那人的名字。 &nb顺贞郡主与李乐昌汗滴滴的。 &nb“弟妹,你说十二娘这性子像了谁?” &nb她们都无法开口的话,倒被沐曼华大大咧咧地道破。 &nb若是传出去,不知道要惊呆多少人的下巴。 &nb瞧瞧人家,说得很正常,半点没有扭昵。 &nb顺王沐元浩听沐二郎说了沐容的事。 &nb他当即惊住了:“唯一的解药法子就是合欢?” &nb沐二郎无奈地轻叹,“两个时辰内不解毒,九妹就要血管爆裂而亡,二叔,你是长辈,这……这可如何是好?” &nb沐元浩一双眼睛四下里一扫,“解毒保命要紧!”来参加宴会的少年才俊不少,选谁好呢,他这里瞧瞧,那里看看。 &nb沐二郎一脸悠闲,“早前兴国公代梁丞相向父皇求娶月凰,外头又有流言,说梁丞相与月凰两情相悦……” &nb他的话还没说完呢。 &nb沐元浩的人呢? &nb沐二郎目光寻觅了一番,却见沐元浩已经走向了梁宗卿,将他拉到了一边,纠结、结巴之后,反是梁宗卿干脆简单地问道:“顺王爷有事?” &nb沐元浩想着:人家都干脆,我t伤心的还是太后,这可是他大哥留在世上唯一的骨血,他是当二叔的,自然要保护自家的侄女。“宗卿啊,月凰出事了。” &nb梁宗卿心下一沉,早前沐家的皇子、公子纷纷离去,大家还在猜测呢,“公主怎了?” &nb沐元浩吁了一口气,“中了无解之毒。” &nb要死了! &nb梁宗卿一阵刺痛,他还没来得及表白。 &nb沐元浩道:“唉!极厉害的情毒,太医说唯一的法子就是与男子合欢,你说……这些少年才俊里头,九娘会喜欢哪个?” &nb人呢! &nb沐元浩没见着梁宗卿。 &nb不是说喜欢月凰,就这么开溜了。 &nb有没有眼力,月凰哪里不好,是沐家最优秀漂亮的姑娘,居然还不愿意。 &nb沐元浩气得不轻,走近沐六郎,低声问道:“你说月凰会喜欢哪种男人?” &nb沐六郎心下一沉,忆起刚才沐七郎、沐十郎兄弟俩那怪异的目光,盯着那些家世好、长得好的男子,都有一种狼见着羊的感觉,“九妹的毒还没解?” &nb“废话!要解了,我就不这么担心,你说梁宗卿那人,不是说他喜欢月凰,一听月凰中毒,吓得都没人了,这是不想做驸马。” &nb当了驸马,就不能再做丞相。 &nb驸马只能领虚职,不能领实职,而且前程也会受到限制。 &nb唉…… &nb说到底,梁宗卿还是落俗了。 &nb沐六郎道:“爹,我看到二哥带梁丞相离开了。” &nb沐元浩眼睛一亮:“这是救人去了?”转而笑道:“算他还有良心。” &nb梁家人可是沐容救的啊。 &nb沐十郎像只虎狼一般四下瞄人,很快就吸引了两个警惕少年的注意,其中一人主动行礼问道:“四殿下,可是有事?” &nb“你家中可有妻子?” &nb公子凝了一下,答道:“尚未娶妻。” &nb“可订亲了?” &nb“未订亲了。” &nb沐十郎笑,从上到脚地打量一番,“听说你家是京城的二流贵族,我现在也不嫌弃你了,你可愿尚公主做月凰驸马。” &nb月凰公主! &nb晋国最尊贵的公主,才貌双全。 &nb早前几位公主驾临时,少年才俊们一脸倾慕,晋国的几位公主正值妙龄,容貌一个赛一个的美丽。听说晋国皇家,有天下,家中的儿郎姑娘自幼读书识字,便是太后年轻时,也曾征战沙场,文武兼备。沐家女儿,个个都是出得厅堂,下得厨房,上得战场的。 &nb梁宗卿随沐二郎前往女宾小憩院,行色匆匆。 &nb少年人面露惊喜,“若得殿下提携,在下他日定报殿下厚恩。” &nb沐十郎伸手,勾住他的肩,低声道:“我只能代你引荐,能不能得月凰青睐,我可说不准,着实月凰才华太高。听说过三年多前与鬼医斗琴的沐九娘吧?喏,就是她。有过目不忘的本事,琴艺一绝,师承梦周道长,主意最多,是我们沐家长得最美的……” &nb沐十郎与新认识的池公子勾肩搭背,一路上嘀嘀咕咕地小声说话,依然一见如故,早已相熟的模样,其他受邀的公子面露羡色,更有一个少年公子紧跟在二人身后,侧耳细听,听沐十郎絮絮叨叨地说“我引荐月凰给你认识,这丫头最是厉害,你莫被她吓着,她有时候就爱扮凶样,其实这心眼最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09章 训骂 &nb跟在后头的少年公子正是京城二流名门潘家的庶出公子,潘家当日来不及逃离京城,城门就破了,后来潘家索性向晋国投诚,潘家大老爷、二老爷更是顺遂在晋朝谋得官职。潘公子心里暗道:池公子就是长得俊,论才学还不如我呢。他攀得公主,我怎攀不得!若我娶了公主,定能成为潘家最有身份的儿郎。回头就让公主知道我的好,让公主知道池公子就是一草包。 &nb沐十郎领着池公子近了女宾小憩院,却见院门前立着四名女侍卫,一个个冷着面孔。 &nb池公子与潘公子打了个寒颤。 &nb沐十郎道:“你们不是御林军女卫队的人,不在宫里保护太后、皇后,跑这里来作甚?” &nb领首的女子冷冷地道:“四殿下,大殿下与益王妃在里面议事。”她将手一扬,拦住了沐十郎的去路。 &nb沐十郎恼了,“除了大皇子,还有谁进去了?别当我不知道,父皇要给月凰挑驸马,我就瞧中这位小公子了,你瞧人家多儒雅有才华,我就介绍他给月凰认识……” &nb狗屁的认识! &nb当她们不知道,分明就是让人进去给月凰公主解毒。 &nb四殿下的脑子是不是被驴踢了,你带一个就成,一下子找了两个来,若真放进去,回头她们还不得被荣平公主给生吞了。 &nb李乐昌听到外头有人说话,出得院门。 &nb沐十郎嬉笑着行礼,“大皇嫂,如何了?” &nb李乐昌道:“你大哥与梁丞相在里头说话呢。” &nb沐十郎心头一沉,嘀咕道:“月凰与梁丞相的传言莫不是真的?偿” &nb李乐昌打量着沐十郎带来的儿郎,哭笑不得,这十郎果真办事不靠谱,一下子带两个,拿月凰当什么了?若月凰是男儿当然无事,这可是公主,有你这样拖后腿的兄弟,回头月凰知道了,还不得气得半死。 &nb沐十郎见她神色有异,募地回眸,这才发现身后多了一个人,当即恼道:“你小子是谁啊?我带池三郎来,你跟着我们作甚?” &nb潘公子讨好一笑,“四殿下,你不是说要介绍我们认识月凰公主。” &nb他说介绍池三郎,可没说这小子。 &nb他连名字都不知道,就要去介绍,这不是纯粹就是找抽。 &nb李乐昌面容转严,“十郎,可不许添乱,小心你大哥回头训你,趁你大哥与梁丞相说话,赶紧离开吧。” &nb沐二郎带梁宗卿进去了,好像没他什么事。 &nb沐十郎笑了一下,他可是说要介绍池三郎与自家姐妹相识的,月凰沾不上,他妹妹多,不是还有十二娘沐曼华么,“荣平是不是在里头,皇嫂唤她出来,我介绍儿郎给她认识。” &nb池三郎怔了一下。不是说介绍月凰,怎么眨眼变荣平公主,他细细地想了一下,那穿紫袍的少女该是荣平公主吧,真正是雍容华贵,气度不凡,听说也是个文武双全的,只片刻,池三郎就找到了平衡点。 &nb李乐昌不语。 &nb沐十郎生怕不做到,让人觉得他胡说,作揖道:“皇嫂,你把十二妹妹唤出来,池三郎就是想认识一下。” &nb这保媒拉纤的东西,若在官宦人家,定会被长辈们训斥一顿,但沐家是皇族,自与以前不同,而沐曼华是个厉害的,只有她欺负人,没人可以欺负她。 &nb李乐昌唤了侍女去请人。 &nb中片刻,沐曼华出得院门,一瞧沐十郎与两个陌生少年站在一处,没好气儿地道:“四皇兄,你找我?” &nb沐十郎笑。 &nb沐曼华愤愤地瞪了一眼,“有话说话,我忙着呢!” &nb沐容中毒,生死未卜,沐十郎还有功夫胡闹,回头非得到母后面前告他一状不可。 &nb沐十郎指着池三郎道:“荣平,这位是池三郎,京城名门池家长房的嫡次子,他爹乃是工部池侍郎,是前朝的举人,十七岁的举人老爷,很厉害吧……” &nb沐曼华还不知道里头的动静呢。 &nb梁宗卿愿不愿给九姐姐解毒。 &nb九姐姐的毒能否得解啊…… &nb她心里急得跟猫儿抓似的。 &nb她在床前追着沐容问了大半天,只听到她说“我没事”,要死了还没事,沐容硬是没说她喜欢谁,她这个妹妹当得太失败了,还说她们姐妹是最要好的呢。 &nb潘公子见沐十郎一个劲儿地夸池三郎,沐曼华居高临下的盯着沐十郎,似有愠怒,却又在用力压抑,揖手道:“禀荣平公主,在下潘七郎,单名一个体字,父亲行二,在礼部任五品员外郎一职……” &nb沐曼华似在没功夫听他们闲扯,“没要紧事,我就回去了。”不等沐二郎答话,蓦然转身,沐曼华嘴里低怒道:“十哥越来越胡闹,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事,要被母后知道,非挨一顿训不可。” &nb沐十郎忙道:“荣平,我也是一片好心!” &nb“去你的好心!”沐曼华骂着,再不理沐十郎。 &nb沐十郎想进去,可门口立着四名女侍卫,他又不能强闯,他歪头打量着池三郎,宽慰道:“我那几个妹妹,一个比一个厉害,荣平会武功的,我们先会宴会。” &nb内室里,梁宗卿立在珠帘外,微蹙着眉头,让他在沐二郎、沐家姑娘的众目睽睽下解毒,他怎的觉得下不了手。他的身躯狠狠一震,即便相隔丙丈远,他依旧可以看得清晰:红罗帐内,那张被刻入心底的容颜令梁宗卿面色陡然一变,他几乎是直觉地想飞掠过去,迅速用衣物卷住袒露肌肤的女子。 &nb他的睿智和冷静在这一刻被轻易的摧毁,沐二郎来不及阻止,他人已经如旋风般奔近罗帐前,隔着大红的轻纱,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帐内的沐容。 &nb梁宗卿被狂怒席卷,眼光凌厉如刀,是谁干的?沐容中毒了,中的是极难解的情毒,她是冷静睿智之人,到底是怎样的痛苦,竟令她狠狠凿伤自己的手臂,用剧痛来使她清醒。 &nb也许曾料到过某日会有人算计,但绝对想不到,会是这种不堪的手段。她自以为服过解毒圣丹就百毒不侵,中毒之时,才发现自己何等幼稚,她能辩毒物又如何,还不是中了招。 &nb体内凶猛的***急速地燃烧,一度摧毁着她的理智,逼迫她做出会让自己欲羞愤而死的事情。她拼命地挣扎着,用她所有的意志力去抵抗着药力的侵袭。可是,她还是那样的无力,就算想用伤害自己的方式来唤醒更多的理智都无法做到。 &nb这一刻的她,就如同砧板上的肉,任人切割取舍。她不由自主地扭动着身子,用力抓紧胸前的衣襟,她听到梁宗卿在问“谁做的?除了合欢,当真别无他法?” &nb沐二郎肯定地道:“太医诊过脉,这是唯一的法子,两个时辰内不能替她解毒,月凰就会血管爆破而亡。玉郎,我是月凰的兄长,若非万不得已,我……我……” &nb找男人给妹妹解毒,他怎会这么做。 &nb沐二郎心下想到康王妃所为,气得不轻。 &nb可现在还不是问罪康王妃之时,重要的是想法保住沐容的命。 &nb李乐昌立在一则,脸上尴尬非常,“梁丞相,若你不想,你不必为难自己。我……我问过太医,若你真替月凰解毒,你的身体也会受到损伤,着实是这西域情毒太过厉害,弄不好,情毒会转移到你身上……” &nb沐二郎有些意外,他显然不知道这事。 &nb顺贞郡主道:“毒还能转移?” &nb李乐昌咬紧牙关,“正是,一旦合欢,他们彼此就会成为对方的解药。而一旦一方变心,另一人就会遭受噬心刻骨之痛……” &nb处于半昏半醒间的沐容,却在迷蒙中清晰地听到了李乐昌的话,一世纠缠,与梁宗卿么?梁宗卿到底是止步了,不想与她纠缠。 &nb他那样的优秀,她有什么好的,她如何值得他付出所有,甚至交付出自己的健康。 &nb沐容在心下苦笑,所有的记忆又出现在穿越前那个难忘的瞬间,曾经以为,前世的她已经死了,后来才知道,她没有死,在生死一线之际,是学长、搭档夺走了定时炸弹,代她跳下了高楼,炸弹在空中暴炸。 &nb她隐约听到,他在喊“容容,活下去!容容,我、爱你……” &nb最后三个字,那样的深沉,那样的含蓄,和应在他急速下降的身体中,如轻风拂过。 &nb原来,他临死前,到底回应了她的感情,用他的死换她的生。 &nb“学长……”沐容痛苦地轻呼,“学长!学长……” &nb梁宗卿坐在床前,就在他拿定主意要用自己解毒之时,却清晰地听她呼出了两个字——学长! &nb学长是谁? &nb这是一个人的名字吗。 &nb她心系、情系的那个人叫学长? &nb梁宗卿握紧了双手,他喜欢她,而她却心有所属,这是上苍对他的讥讽,他曾无数次地拒绝过贵女们的表白,如今他也被人拒之门外。 &nb她不喜欢他! &nb她喜欢着一个叫学长的人。 &nb梁宗卿坚定地起身,出了珠帘门,平静地道:“月凰公主喜欢一个叫学长的男子。” &nb沐曼华惊道:“学长……”她茫然摇头,“怎么会?九姐姐认识的人里头,并没有一个叫学长的人,梁丞相会不会弄错了。” &nb梁宗卿很肯定,“我不能趁人之危,更不能看她留下遗憾。殿下,你尽快找学长给她解毒。” &nb沐曼华奔到罗帐前,俯下身子,聆听着沐容的声音。 &nb“学长,学长……我好想你!我会听你的话,好好活下去。学长,你不要死……” &nb沐曼华听明白后,面容煞白:“这下全完了,九姐姐要死了,她喜欢那个叫学长的人,学长早已死了,是为了救九姐姐死的……” &nb沐二郎拦住梁宗卿的去路:“你真要见死不救?” &nb不是他不救,而是沐容心有所属,他做不出这种趁人之危的事。 &nb他欣赏沐容,感激沐容,也喜欢沐容,可他就是不能做这种事。 &nb他如坠冰窖,他喜欢了这么久,沐容心中的人却非是他。 &nb沐曼华抱住了沐容,“九姐,你醒醒!九姐姐……你必须得解毒,已经一个时辰了,再不解毒,你就要死了,九姐姐!” &nb沐容想清醒,想要理智,她缓缓地将手指移到左臂的伤口上,上面包裹着布,她用力地按下,一声惊呼,原已停止流备的手臂,立时洇染出一朵鲜花的血莲。 &nb沐曼华握住了沐容的双肩,待视线落在她伤口上时,这才看到她用手直按伤口,手指近乎要没入伤口里面。 &nb沐容红白相间的面容上,豆大的冷汗直冒,她启开醉眼般的双眸,粲然苦笑。 &nb“九姐姐,你醒了?” &nb沐容用手指钻着伤口,“我不屑用男人解毒!” &nb“九姐姐……” &nb李乐昌奔入房中。 &nb沐二郎、梁宗卿立在不远处。 &nb顺贞郡主道:“九妹,不合欢,你就会死。” &nb沐容道:“我不能折辱沐家人的骄傲!更不能丢了沐家人的脸面。为了活命,把自己的身体交给无法相爱的人,这是对爱情的羞辱。如此,就算我能活下去,我也不会快乐!” &nb她的眸子里,是果断与坚决。 &nb顺贞郡主道:“九妹,要不能当饭吃的脸面与骄傲有何用,你不与男子合欢会死的……” &nb“死有千万种,我相信自己不会就这样死去。别让男人碰我!梁丞相乃我朝重臣,请别逼他……”沐容目光幽深,她好像看到学长了,在她近乎昏迷的时候,看到他熟悉的笑容。 &nb沐容悠悠地道:“我是人,不是畜\牲,能与不爱的人合欢,那与畜\牲又有何异?人,是有感情的,是有梦想和坚守的……” &nb顺贞郡主恼道:“容容,你已经中毒一个时辰,还有一个时辰,再不解毒,你就会死的,你……” &nb沐容咬紧牙关,“我说过,我不要,我不要折辱自己的骄傲,更不要亵渎自己的爱情,我的心、我的人,只给自己真爱的人,若失去了我坚守的东西,我就算是活着,也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大姐、二哥,请尊重我的决定!你们都出去吧,只要把我守好门,不让任何人来打扰,我想……我可以迈过这道坎,我可试着将毒逼出来……” &nb“容容……” &nb“出去吧!” &nb梁宗卿想放弃尊严为她牺牲,而她却不屑去要。 &nb她是沐容,从来都是真实的她。 &nb她知道自己要什么,坚守什么,甚至明白她该做什么。 &nb她将合欢解毒,视作折辱,亵渎…… &nb可笑他,还以为这趁人之危。 &nb而她,却是不屑一顿。 &nb几人退出了房间。 &nb沉默,久久的沉默。 &nb沐容在调养内息,她要把毒逼出来,她不是服过解毒圣丹,她一定会没事的。她坚信这一点,微阖上双眸,盘腿坐在红罗帐。 &nb时间,在静默地流逝。 &nb不知过了多久,沐容一声惊呼,待沐曼华冲进房门时,沐容一脸煞白昏死过去,床前有一滩污血。 &nb“九姐姐!九姐姐……” &nb沐容没有应声。 &nb沐二郎道:“还愣着作甚,快送月凰回宫,宣太医!” &nb梁宗卿看着沐二郎横抱着沐容,后面紧哪着沐曼华、李乐昌。 &nb李乐昌吩咐着沐冬沐夏:“备车辇,召太医!月凰的毒似逼出来了,可也不知会不会留下后遗症……” &nb梁宗卿怅然若失。 &nb他们是这样的相似,都是骨子里极其骄傲的人。 &nb* &nb夜,繁星点点。 &nb养心殿,晋帝大发雷霆,指着沐五郎破口大骂。 &nb“你还是不是男人?由着一个后宅妇人算计自家姐妹,害得月凰昏迷不醒,险些丢了性命,康王府到底是你当家还是由着一个妇人胡作非为……” &nb月凰,是他大哥唯一的骨血。 &nb他对大哥留下的孤女都护不住,还算什么皇帝。 &nb太后那边,所有人都不敢告诉太后,生怕太后受不住打击。 &nb雷皇后已经去明珠宫侍疾,太医说得很严重,若是三天之内,沐容醒不过来,许就会死,如此厉害的情毒,沐容竟然逼出了的毒血,她的身体太弱,弱得像刚出生的婴儿,会不会留下后遗症,谁也不知道。 &nb沐二郎垂首静立在侧。 &nb沐元浩面露失望之色,沐家人都恨那些后宅阴私的手段,刘氏这次算计沐容,手段极狠辣,着实让人厌恶。 &nb晋帝训骂完沐五郎,“二皇兄,你瞧这事如何处置?” &nb沐元浩冷声道:“我朝新立,皇家的规矩不能坏,必须严惩,否则后来者跟样学样,我皇家还要不要过安稳日子。” &nb严惩! &nb他最恨这些手段,就如同他怨恨着冯氏。 &nb而他还不能拿冯氏如何。 &nb冯氏就像从人间蒸发,在义军攻下晋地后,她就没了踪影。 &nb沐元浩的顺王府,有两个侧妃,都是从早前的姨娘抬上来的,唯独没有嫡妃,他一大把年纪,也不想再娶什么嫡妃,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就好,他还有几个儿女,日子总是能过好的。 &nb晋帝道:“康王,你自己说说如何处置刘氏?月凰的婚事,她也敢算计,还敢害得月凰受难,这件事必须重罚。” &nb沐五郎跪在大殿中央,就算是以前的沐家,遇上这种事,他的处罚也不会轻,还会令全家对他寒心。刘氏这次的所为,给他引来的麻烦不小,首先是晋帝的失望,再是皇家宗亲的质疑,对他们来说,能保护家人的男人才是好男人,可他却把月凰推向了危险,更令她生死未卜。 &nb“儿子愿休弃刘氏!” &nb“休弃?”晋帝笑,“五郎,你当我们家还是以前,皇家妇人几时可以休弃的,贬为庶人,送往甘露寺出家为尼,就当是替她自己赎罪。你再看看你府里的侍妾里头,谁能打理后宅,扶一位侧妃主持中馈,暂理后宅事务。改日让你母后做主,替你另娶一位嫡妃。朕的儿媳也不止她一个,要个个与刘氏一般,皇家还不得乱套,你瞧瞧益王妃,行事得体,进退得宜,益王何时为这些事操心过……一个男人,如果连家都管不好,还能有什么大作为,哼,这次的事,朕就不追究你的责任,再有下次,绝不轻饶。” &nb沐二郎微微抬颌:李乐昌跟在太后、皇后身边十几年,如何行事,早就了熟于心,何需他教,她就处处能打理得妥当。 &nb晋帝又道:“刘家胆大妄为,毒害皇家金枝玉叶,全家发配肃州从军。新朝初立,朕不想大开杀戒,但必须以儆效尤!” &nb沐五郎深深一拜,落漠起身,兄弟姐妹看他的眼睛都还着质疑,好像是他算计了月凰。 &nb刘氏,可是害苦他了。 &nb他好不容易与家里处好的关系,一下子又转恶。 &nb晋帝问左右道:“月凰那边如何了?” &nb大总管道:“回皇上,公主还昏迷着,太医说,公主身中情毒却无碍,确是奇迹。皇上,月凰公主乃是祥瑞之人,自有天佑,你且宽心。” &nb晋帝恨恨地道:“若月凰有佯,朕非杀了刘氏全家赔葬不可,痴心妄想,朕的公主,岂是他们能肖想的,居然敢打这种下三滥的主意……” &nb晋帝骂骂咧咧了一阵。 &nb沐二郎与沐元浩离了养心殿。 &nb沐元浩长吁一口气,“九娘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nb沐二郎笑道:“她那固执的脾气,倒与大伯像了七分,宁死也不受折辱,骨子里骄傲得很。” &nb“这是沐家人骨血里的性子,一旦认准的事,就不会动摇。你祖母、母后最忌恨那些后宅阴私手段,刘氏这回是犯了沐家忌讳。” &nb刘氏贬为庶人,送入甘露寺出家,这与被贬入冷宫无甚两样,她的娘家也因她而获罪,只怕连刘氏所出的三个儿女也要受到连累。沐五郎最不缺的就是女人,有了一个被剥夺名分的母亲,三个孩子也失了嫡子嫡女的身份。 &nb* &nb沐容似做了一个漫长的梦。 &nb一觉醒来时,已是日落黄昏,镂空窗棂下的小榻上躺着一个妇人,熟悉的五官,疲惫的面容,沐容赤脚走近,看着睡熟的雷皇后,前世的她是孤儿,今生看到真心爱她的家人,便是亲娘也不过如此罢。 &nb殿外,传来两个宫娥的议论声: &nb“太医说了,三天之内,如果月凰公主再醒不过来,只怕是凶多吉少。” &nb“皇后娘娘待公主真好,衣不解带地照顾三天了。” &nb“益王妃也好贤惠呢,为了瞒住太后,还去慈宁宫哄太后高兴。” &nb“我们有这样的好主子,真是福气。” &nb“皇婶……”她轻呼一声,心里却暗暗告诉自己:这就是我亲娘啊!养恩大过生恩,若是范追活着,也会像雷皇后这样不眠不休地侍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10章 母爱 &nb雷皇后缓缓启眸,四目相对,沐容张开双臂,一扰抱住雷皇后,“你其实是我娘,娘……” &nb“嗳”雷皇后噙着泪水,脑海里掠过十几年前的往事撄。`r>&nb范追一脸苍白无血地躺在床榻上,“三弟妹一直想要个女儿,而我想替夫君生个儿子,真是天不遂愿。” &nb雷皇后悲凉地笑着,世间总有太多不遂愿的事,“大嫂,你不喜欢女儿,我可要了。” &nb老太君道:“又说浑话,见着谁有女儿,你就羡慕得不成,你年纪又不大,自己生一个女儿。” &nb范追粲然苦笑,“婆母、三弟妹,我怕是不成了。容容一出生就没了父亲,而今……”未语泪先流,范追无声地哭,眼睛不舍地看着身侧小小的女婴,她现下睡得很沉,全然不知外面发生的事。 &nb沐容,这名字是沐元济取的,他曾说,若是男孩,就取名“沐盛绩”;若是女儿,就取名“沐容”。他的话,言犹在耳,而今却成了天人永隔。 &nb他的年纪比范追长了十几岁,他待她百般温柔、体贴,让她真心爱上了他,也爱上了他对她的宠溺。 &nb范追道:“我要走了,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容容。我将容容交托给婆母与三弟妹……” &nb雷皇后含着泪,“大嫂,你好好休养……偿” &nb“我要去找元济大哥。” &nb老太君心情沉重,长子刚传来战死沙场的噩耗,长子媳妇因动了胎气去了大半条命,孩子是生下了,可她却不成了。“追儿,你放心,我一定会将容容哺养成人。” &nb雷皇后道:“大嫂,我一定拿容容视若己出,将她好好地养大。” &nb“待她大了,不盼她大富大贵,只求平安健康,他日,还请婆母与三弟妹为她挑一个真心疼她、爱她的夫君,就如我与元济……” &nb临终的交托,一世的信任。 &nb沐容稍大些,家里人发现她痴傻,老太君与雷皇后曾一度心冷过,这样一个傻子,还不发夭折了去。但因老祖宗的话,沐容留下了。雷皇后常想,如何沐容真是她生的,她一定不会因为沐容是傻子就嫌弃,她依旧给了沐容最好的照顾,为了不让陌生人惊吓到她。她向老太君建议,建立一座远离后宅诸院的庭院,让沐容静静的长子。 &nb雷皇后晶泪滑落,轻拥着沐容,“好孩子,醒了就好,你再不醒,可是要了我与你祖母的命啊!” &nb一声“娘”,唤得雷皇后的心都软了。 &nb她生了五个儿子,唯独没有女儿,沐元泽有几个庶女,她对这些庶女宽厚,却难以真心疼爱,着实是看到她们,就想到那天是沐元泽与其他女人生的孩子。 &nb说到底,她雷氏也只是一个寻常的女人,渴望着一份最简单的情感。 &nb一声“娘”,让沐容忆起幼时的点滴,她小时候是个痴傻儿,不记得她五岁还是六岁时,她出了天花,雷皇后听说后,将她带回自己的寝院,也是这般衣不解带,关着院门亲自照料了半月余,虽然沐家有下人、婆子,可她总不放心。 &nb在沐容幼时半昏半醒间,雷皇后抱着她,嘴里安抚道:“容容乖,娘在,娘一直都在……” &nb从那时起,雷皇后的潜意识情感里,她是把沐容当成自己的女儿,虽然这大部分的原因是因为老祖宗的叮嘱。 &nb可沐容,到底是范追之女。 &nb唤的是三婶,实则早情同母女。 &nb沐容又忆得,在她八岁时,被送往明珠岛,第一个月,雷皇后得空就偷偷去瞧她,每次还怕被沐容发现,总是藏起来,而她是痴傻儿,哪里知道那就是母亲的爱,每次见到人,不哭不闹,只是一脸茫然的一望,虽是一望,雷皇后就能笑得很是知足。 &nb一句在范追临终前的承诺,“我视她如同己出”,这不是雷皇后随口的话,而是她真的做到的,她是拿沐容当亲生女儿。 &nb此刻,往事点滴,沐容破泣为笑,“娘,我想要娘!只要娘陪着我,容容就觉得幸福。” &nb这样的三婶,她唤一声娘也是当得的。 &nb原来,雷皇后待她这样的好。 &nb她不是无父无母的孤儿,她也有娘疼,一个如同亲娘一样的女人疼爱,给予了她同样的母爱。 &nb雷皇后紧紧地搂住了她,心里软软的,她一直渴望有个贴心的女儿,更多的却是“谁与九娘亲厚,谁就会获益最多”,现下看来都应验了。 &nb“我以后在无人的时候叫你娘,好不好?” &nb“好!好!”雷皇后笑得甜美,她是真心喜欢沐容的,痴傻时的沐容,她没有厌弃过半分;康复后的沐容,她是真心喜欢的。 &nb太后喜欢沐容,是觉得沐容有主意,有思想,像极她年轻时候。而雷皇后喜欢沐容,也觉得在沐容的身上,能寻到自己年轻时候的一些影子:快乐、单纯,有胆识,敢爱敢恨。 &nb两人笑着哭了一阵。 &nb雷皇后细细打量着,轻柔地替她拭去泪痕,“别哭了!一切都好起来。想吃什么,娘让御膳房给你做。” &nb沐容搂住雷皇后,“娘,你照顾我三天,该换容容照顾你。” &nb“娘好好儿的,不用你照顾。” &nb沐冬沐夏听到后殿的说话声,进来瞧看时,见沐容醒来,自是一番欢喜。 &nb沐容初醒,得吃些清淡的流食。 &nb沐容吵着要喂雷皇后吃饭。 &nb雷皇后依着她,看她像照顾小孩子一般,盛了羹汤还吹吹,估摸着不烫了才喂她吃,这就是有女儿的感觉么,温暖、贴心。 &nb老太君没女儿。 &nb雷皇后没生个女儿,她听人说:“女儿是父母的贴心小棉袄”,原来有女儿感觉是这样的,让人心里软软的,恨不得把世间最好的东西都给她。 &nb沐容醒来了,次日一早,拉着雷皇后,要给雷皇后亲自打扮,还帮忙给施了脂粉、化了妆容。 &nb“你这丫头,娘一大把年纪了,你再给抹胭脂,小心被人叫成老妖怪。” &nb“娘才不老,娘看上去就像我姐姐。” &nb雷皇后笑了:就当是哄哄这孩子。 &nb没娘的孩子可怜! &nb她想弥补一二,也想多疼沐容些。未名宗、晋国的江山,原都是沐容的,可她没要,恭手让给了沐世泽父子,就凭这些,雷皇后就觉得沐容当得自己对她的好。 &nb这样不贪心又特别的孩子,就没人不疼爱吧。 &nb沐容给雷皇后化了最精致的妆容,雍荣华贵,大方得体,眼睛更显得神采奕奕,这一画,瞧上去只得二十五六岁模样,散发出成熟女人的魅力。 &nb沐容看着一套套宫妆,挑了浅紫绣金凤凰的后袍。 &nb雷皇后连连摆手,“这太艳了,不成!不成!针工局尚宫说以前的沈皇后就爱大红大紫的鲜色宫袍,就给我做了几身,沈皇后多大年纪?我多大,哪里能穿得。” &nb这几身太鲜艳的,雷皇后压根就没穿过,她一直穿的都是深色的,如墨绿、藏青、深蓝、舵色、棕色等,皇后的沉稳大气有了,却有几分暮气沉沉。 &nb沐容拉着雷皇后的衣袖,“娘啊,你就穿上试试吧,我眼光不会错。娘的气度婉约大方,凤仪逼人,一定压得住,不信回头你穿给皇祖母瞧,她一定会夸好看。” &nb沐容坚持,雷皇后无奈,被沐容半是撒娇,半是赞美之下,还真将浅紫绣金凤凰的后袍穿上了,飞仙髻是沐容让沐春给挽的,妆容则是沐容亲自动手的。 &nb沐容忙乎了大半个时辰,雷皇后不用问,一看四喜宫娥那诧异的目光,就知道定然很好。 &nb沐春寻了菱花镜,沐容这么一照。 &nb雷皇后看着镜子里突然年纪了十几岁的妇人,用手轻抚着自己的脸颊,“这是我?这真是我?” &nb“娘,怎么样?我就说,你穿鲜色的最是压得住,我与你走出去,旁人肯定说我们是姐妹。嘻嘻,娘就要这样打扮才好,显得精神又美丽……” &nb雷皇后不好意思一笑。 &nb夏喜禀道:“皇后娘娘,嫔妃娘娘们请安来了。” &nb雷皇后觉得心情大好,她也有女儿了,这么多年,一直想听女儿唤她一声“娘”,而今盼到了,沐容还会打扮她,将她变得像突然回到了二十年前一般,她将手一抬,春喜、夏喜扶住雷皇后。 &nb“容容,跟娘一走去大殿。” &nb“是。” &nb凤仪宫大殿。 &nb八位嫔妃站立两侧,左首是宁嫔,右首是惠嫔,这二位都是跟了晋帝几十年的,膝下都有两个儿女。 &nb宁嫔眨眨眼睛,以为自己瞧错了。 &nb惠嫔则是在不停地揉着眼睛:眼花了么,几日不见,皇后突然变年轻了十几二十岁,这也太吓人了。 &nb雷皇后见众人见她的模样,那是错愕,更是意外,连她自己都惊叹呢,没想沐容如此厉害,如此一装扮年轻了好几岁。 &nb“皇后娘娘凤体金安!千岁千千岁!” &nb八位嫔妃齐齐下拜。 &nb宁嫔、惠嫔,沐容是见过的,其他六位最年轻的亦有十八\九岁,年长些的有二十多岁,陡然之间,沐容的目光就停留在其间的永乐公主与玳瑁公主二位身上,她还是沈容时,都见过这二人,怎的她们成了晋帝的嫔妃,瞧着二人的打扮,穿的是三尾凤袍,头上戴的亦是三尾凤钗。 &nb这是嫔级妃子的服饰! &nb雷皇后道:“免礼!”顿了一下,“赐座!” &nb宁嫔打量着雷皇后,“前几日,听闻月凰公主凤体有佯,皇后娘娘去明珠宫亲自照应。今儿一见,惊得臣妾都不敢认了,几日之间,娘娘一下子变成二十来岁的姑娘,臣妾真是吓了一跳呢。” &nb早前,在她们心目中,雷皇后就是个四十多岁的妇人,突然间变年轻了,岂不是好奇,再看那妆容,二分妩媚,五分娇俏,三分风韵,真真是个大美人,尤其那脸颊,娇嫩得都能掐出水来,瞧得出施了粉,也能瞧出胭脂,却施得极其自然。 &nb雷皇后笑问:“宁嫔,本宫原不想这么穿戴,可月凰这孩子非得让我这样穿,直夸好看……”她像个小姑娘似的,有些不好意思。 &nb这样的雷皇后落到众人眼里,真真是大开眼界。 &nb玳瑁公主笑道:“娘娘母仪天下,恍若天下月,臣妾等就如地上的萤火虫,今儿娘娘这么一打扮,将月宫仙子也比下去了。” &nb雷皇后面上不好意思,心里却极是受用,看来往后还得打扮漂亮些,“妹妹们年纪尚轻,往后也要打扮漂亮好看些。” &nb“是。”众人齐声应是。 &nb雷皇后又道:“若没旁的事,就散了罢。” &nb众人再齐声应答,八位妃嫔分尊卑退出大殿。 &nb沐容好奇地问道:“娘,那六位妃嫔……” &nb“你在宫里没见过?” &nb沐容摇头。 &nb雷皇后轻声道:“穿红裳的是代国玳瑁公主,曾是前朝正统帝的云婕妤;穿紫袍的,是周国的永乐公主……” &nb京城城破,正统帝带着皇后宠妃怆惶逃往江南。玳瑁公主原是代国的亡国公主,因她与赵熹有染,失了名节,更失圣宠。正统帝登基,曾一度想将她打入冷宫,还是沈皇后求情,道“玳瑁公主到底是代国公主,总得该代国两分颜面,况且她还为皇上生下了一个儿子。”正统帝恼道:“谁晓得那是谁的孽种。”沈皇后一番劝说,给玳瑁公主封了个不上不下的“婕妤”,从此,她再没有见过正统帝。而后廷妃嫔更是笑她不识好歹,处处打压、挤兑。 &nb原本她有一个儿子,在她失宠后的第三个月,儿子病殁。没了儿子,玳瑁公主虽得了个婕妤封号,与打入冷宫也没什么两样,受尽了冷落,等常从不迈出自己寝宫一步,人虽活着,却似行尸走肉。在正统帝离京之时,生生将她给遗忘。 &nb待玳瑁公主回过神,才发现正统帝早跑没影了。她没了母国,在大周更没交好的臣子,又能逃往何处?城破之时,宫中乱成了一团,到处都是哭着、叫着想逃走的,又有逃走的宫人说,整个京城全都乱了,京城贵族们带着妻儿老小随正统帝逃往江南,就连自运河下江南的大小船只,生意奇好,带一个人就得六两银子的路资,更有的收到了一金一人的路资,若在以往,一两银子的路资就是最贵的,路上船家还管吃喝。 &nb玳瑁公主待在自己的寝宫未动,出去前路未卜,还不如继续待下去。天未亮,沐二郎兄弟带兵入宫,诏告各宫宫人,照常生活,原地待命,宫中就突然安静了下来。 &nb沐二郎听闻她是玳瑁公主,作为美人将她献给晋帝。 &nb晋帝见玳瑁公主生得如花似玉,代国已亡,玳瑁公主没了去处,不如纳了她,一则他在宫中多个妃嫔,二则也算给她一个安身立命之地。晋帝登基,给玳瑁公主封了个正二品的“玉嫔”,乃一宫之主,倒比早前得势。 &nb玳瑁公主早前心下还有些不平,后来听闻永乐公主也做了晋帝的妃子,倒也安宁了。乱世之中,身为亡国公主,只要有一席安身之地,能吃饱饭,穿暖衣,还有个名分,他日再生个一男半女,这一生也算是安稳了。 &nb永乐公主因助大周九皇子夺权失败,丈夫被杀,而她则被打入冷宫。正统帝离京,新帝入宫,冷宫管事太监见晋帝纳了玳瑁公主,就寻了门子将永乐公主献给晋帝。说是献,早前这管事太监亦与永乐公主分析诸多利弊。 &nb“你是大周的公主,这是晋国的新帝,大周视公主是叛臣逆子,也只有晋帝可以给公主一份富贵生活。新帝的年纪虽然比你略长些,这年纪成熟的男人更知怜惜、疼爱女人……” &nb永乐公主被贬冷宫,生不如死,她自小原就是皇家金枝玉叶,却突地要受宫中奴婢宫人们欺凌,若她想寻短,早就丢了性命,未曾寻短就有求生之意。 &nb就算冷宫管事太监不说,她也会接受命运的安排。心里暗暗将自己的命运与玳瑁公主相比,想玳瑁公主没了母国,丧了儿子,被丈夫弃如弊履,人家也是好好儿地活着,与玳瑁相比,她还算是庆幸的。 &nb玳瑁公主都平静地接受了做晋帝的妃子,她又有何抗拒的。 &nb晋帝见永乐亦是个可怜女人,册封为“珍嫔”,雷皇后赐她为一宫主位。 &nb沐容不由心下感叹,一国公主尚且如此,可见兵荒马乱之中,其他女子的命运又将如何。乱世之中,女子命似飘萍,她们所以依仗的就是得到男人的庇护。能如她这般自立自强,又有未名宗作为依仗的女子,天下毕竟是少数,如果她不曾拥有穿越的灵魂,也许并不比她们好多少。 &nb夏喜不紧不慢地道:“公主,另四位,两位美人从掖庭选出来的宫婢,皆是年纪在二十出头的,一位是咸城萧氏姑娘。另一个姓常,是周国犯官之女。” &nb萧姑娘当年早就订下婚约,不想婆母病逝,未婚夫要替婆母守孝三年,还差半年孝期刚满时,萧家因助大周九皇子夺帝失败,满门获罪。虽然早前正统帝没有祸及全族,可在那等情势下,宫中的萧淑妃自尽、九皇子被贬庶人流放、永乐驸马被杀、永乐公主被贬冷宫,因宫中太皇太后求情,正统帝暂时没杀萧家人,但萧家也受到了莫大的冲击,萧家未娶的儿郎、订亲的姑娘纷纷被退亲,就连年轻的奶奶们,也有不少与萧家儿郎和离的。 &nb正统二年九月,太皇太后薨。 &nb正统二年冬月,正统帝终于颁下了对萧家迟到两年的罚令,萧家男儿流放苦寒黔地,萧家女眷充入掖庭为奴。 &nb萧姑娘随着萧氏一族的姐妹、姑婶等进入掖庭。 &nb常姓官员之妹常姑娘的情形与萧美人相似,早前曾订过两回亲事,第一次订亲不到三年,未婚夫落水身亡;后,再订兄弟常大人的同窗,订亲不到半年此人病逝。自此,传出她克夫的谣言,但凡有些身份、地位的人家不愿与她订亲。 &nb后来,家中给她算命,说常姑娘命中注定要嫁入皇家为妇。 &nb原是不信的,晋帝要在掖庭选妃的消息传出,整个掖庭都轰动了,从婢到主,谁不愿意,即便要服侍的是个年近五十的男人,她们也是愿意的。何况她们原是罪奴,只有得宠,才能扭转一族人、一家人的命运。 &nb就如萧姑娘,她就能乐意侍奉晋帝,这样她的父兄就有离开黔地回返京城的希望。 &nb夏喜又道:“两位贵人是前朝旧臣献上来的佳丽,皇上甚是宠爱。” &nb这两位贵人年纪最轻,瞧上去都是二八年华模样。 &nb前朝旧臣有献上自家妹子、女儿的,都被晋帝转手赏赐给了有功将士,又或是大皇子、二皇子,就连顺王、沐六郎亦各得了几位美人。 &nb沐容听夏喜介绍完后宫妃嫔的出身,心下暗道:晋帝并非贪恋女色之人,他留下的妃嫔全是没有势力的,早前跟他的宁嫔、惠嫔,一个曾是雷皇后的陪嫁丫头,一个是沐家家生子丫头抬上来的,因着晋帝一朝为帝,赏了二位娘娘的父兄脱了奴籍,听说两人的父兄都谋到了一官半职。 &nb官位不高,却让她们都成了“官家嫡女”的身份。 &nb对此,她们是感激晋帝与雷皇后的。 &nb二位公主,娘家无依,只能仗着晋帝、雷皇后生活,自不敢在后宫搅动风雨。 &nb还有从掖庭挑上来的宫婢为妃,这样的女子,正想巴着晋帝,好改变娘家父兄的命运,行事正得更加谨慎。 &nb另两个是贵人的佳丽,原就是官员送上来讨喜的,会服侍男人,也难怪晋帝最宠她们,但这也只是宠,不是爱。 &nb雷皇后道:“时辰尚早,去慈宁宫瞧瞧太后。” &nb* &nb这几日,李乐昌一直陪着太后,每日又有几位公主前来请安说话,大家都跟约好似的,支字不提沐容中毒昏迷的事。 &nb沐容到时,李乐昌正在给太后讲笑话,惹得太后哈哈大笑。 &nb沐秀华、沐曼华、沐娟华三姐妹也笑作一团,沐曼华捧着肚子,“皇嫂快别讲了,快笑死我了。” &nb雷皇后人未至,声先到,“你们在说什么好笑的事?” &nb太后闻声道:“也不知乐昌这小嘴如何长的,惯会哄人。皇后,听说你与月凰都染了风寒,今儿是大好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11章 化字的烟 第211章 化字的烟 雷皇后步入大殿时,一时间屋子里静默得落针可闻。 雷皇后笑着应道:“回母后话,都大好了。” 三位公主被惊住了,几日没见,雷皇后就跟换了一个似的。 李乐昌张着小嘴,“这真是母后,怎的变得比我还年轻?” 雷皇后轻啐道:“你又说胡话,母后一大把年纪,怎比你年轻?” 沐曼华深以为然地点头,“母后,皇嫂还真不是说假话,你与皇嫂站一处,真正成小姐妹了。” 老太君微眯了一下眼,“儿媳,就得这样穿戴,你以前穿得老气横秋,瞧瞧这衣裳,一穿上去可不年轻许多。” 早前有嫔妃们的话,这会子雷皇后倒没有不好意思,淡淡一笑,“月凰这丫头,非得给我打扮,还说春喜几个不会打扮人,缠不过她就由她。” 太后细细地打量了一番,“哀家瞧着甚好,你年纪又不大,可不得这样打扮,往后都这样穿,哀家瞧着高兴,皇上瞧着更喜欢。” 雷皇后的脸微微发火,她可是四十多岁的人了,孙儿都有好几个,哪好意思与年轻嫔妃争宠,就算她们再争,她有四个儿子,她怕个甚,且儿子们个个都大了。 沐娟华道:“皇祖母,让九姐姐也这样给你打扮,我瞧着甚好。” 太后啐骂道:“老太婆多少岁数,再搽脂抹粉,不成老怪物,也不成体统,别闹出笑话。” 众人在慈宁宫坐了一阵儿便各自散去,雷皇后因要打理后宫,倒是第一个告退离去。回到凤仪宫,雷皇后拿着镜子又瞧看了一番,越发爱上自己的年轻模样,对春喜道:“往后,你就照月凰给本宫定的妆容画。” “今儿所有人都被娘娘的美貌瞧呆了呢。” 雷皇后仿佛又回到了年轻时候,心下很是受用,但凡是女人,就没有不爱容貌的,又补充道:“月凰给我写的保养方子,照着上面写的做。” “是,娘娘!” 沐家姐妹从慈宁宫散去。 沐秀华、沐娟华姐妹结伴去给宁嫔娘娘问安。 沐曼华与沐容并肩缓行。 “九姐姐,学长是谁?” 沐容凝了一下。 沐曼华笑道:“那日你昏迷时,嘴里一直唤着学长。” 沐容被问及心事,长吁一口气,“学长……”她悠悠道:“是我师兄,很久以前就为救我没了。” 沐曼华忆起沐容的飘花剑法,忆起她神秘的过往,“九姐姐很喜欢他?” “有时候回想起来,如前世记忆,我再也看不到他了……”沐容垂首,总不能告诉沐曼华,自己有几世为人的记忆,岔开话题,问道:“我到底是如何中毒的?” 沐曼华将刘氏在花茶里加了情花,又搬两盆丁香花在小憩院,只一种,是不会中毒的,可饮下情花茶水,再闻到丁香花馨气,就中了最厉害的情毒。 沐容沉吟道:“西域情花,我以为已经绝迹,她从哪里寻来的?” 沐曼华道:“这件事只有问五哥。” 沐容瞧过鬼医的医书,上面有记录西域情花的事,有毒的是刺,被刺扎中就不能再忆情事,一旦想到与爱情有关的人和事,就会毒发。没想,这情花与丁香气味也是极厉害的情毒。 沐容道:“是刘氏布的局?” 沐曼华点头道:“她想助娘家弟弟娶九姐姐,真是太可恶,当她自己是谁呢,我们姐妹的亲事,自有皇家长辈做主,几时轮到她了。” 沐容昨日刚醒过来,夜里问过沐冬沐夏,刘氏被贬为庶人,送往甘露寺出家修行;刘氏全家被发配肃州。这也算是恶有恶报,可西域情花并不是寻常之物,刘氏怎会愚笨到扳了石头砸自己的脚。 沐容觉得这件事没这么简单。 沐曼华停了片刻,“九姐姐,你喜欢梁丞相么?” 沐容微凝,好好地问这话作甚。 “如果你喜欢他,两人说明白才好;如果不喜欢,也要说明白。那日你中毒,嘴里唤着学长,只怕他要误会。” 有多少有情人,因为误会,最终南飞北去。 沐曼华这几年瞧出沐容对梁宗卿有着最特别的感情,他们爱对奕,他们会在奕棋之时谈事,那时候,就算天大的事,从他们嘴里出来,都可以变得云淡风轻,即便事涉他们自己,都如在说旁人的事。 他们很默契,默契到,就像早已熟识。 沐容道:“我不想住在后廷消磨时光,我要做些事。” 沐曼华道:“九姐姐,我过几日要回军营。北齐这几年连连告捷,突然间撤兵,让人摸不着头脑……” 从过军的人,在战事上总比寻常人要敏锐些。 沐曼华因为军中的磨砺,在姐妹里多了几分英姿飒爽的风姿。 * 明珠宫。 沐容琢磨着沐曼华的话。 她昏迷的时候,唤“学长”,脑海里掠过学长的容貌,即便相隔许久,忆起来也觉得温暖。她对学长,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感情? 她微阖上双眸,想得沉重处,竟睡了过去。 梦中,四周烟雾缭绕,她穿着晋朝的公主服饰,行走在现代的主题公园里,在雕塑群中寻觅着学长的身影。 “学长!学长……” 她好像就知道,他藏在这里。 不知唤了多少声,在一个黄河母亲的雕塑前,学长款款含笑、西装革履地走出,冲着她笑得温暖。 “学长,你没事?” 他依旧是笑,笑得她心里暖暖的,仿佛从此再不会有雨天。 沐容走近,离他半步之遥,她能听见他匀称的心跳声,平衡而有力,“学长,你夺下定时炸弹跳下楼时,你说……你喜欢我。”她以为自己会心跳加速,可是没有,这种感觉让她落漠、丧气,她忆起了梁宗卿,当与他的目光对视时,她就会害怕地移开视线,而那一刹,心跳加速。 她喜欢的是学长! 怎会对学长没有心跳加速的感觉。 难道,从一开始,她对学长的感情不是男女之爱。 学长敛住了笑意,很是严肃。 沐容一惊,“学长,你喜欢我,对不对?” 学长含笑点头,“我喜欢你,就像你喜欢我。可是容容,你真的知道爱情吗?你喜欢我,,真是男女爱情而不是亲情?” 特工培训学校、国院大学、再到后来M国的相逢,就像冥冥之中,有一根线牵着他们,让他们一次又一次的相逢相遇,让她认定,他与她是有缘的。 她没有亲人! 沐容嘴硬地道:“我当然对学长是爱情……” “爱情?可我怎么觉得,你没有动情女孩的那种眼神,你的眼睛看着我时,就像是女儿看着父亲,像妹妹看着哥哥,更多的是依赖与信任!” 她对学长,不是爱情,是父兄之情? 这个答案惊得沐容久久回不过神。 “怎么会?怎么会……”她不解的重复、沉吟。 学长勾唇一笑,“你误会了自己对我的感情,还真是傻姑娘,连爱情与亲情都分不清。” 他们是孤儿,一直向往着像许多人一样拥有亲情,不知不觉间,她竟拿学长当了亲人,对他,像父亲一样的依赖;对他,如对兄长一般的敬重、倾慕。 这不是爱情!不是爱情…… 无数个声音这样告诉着她。 学长温柔地伸手,将她拥在怀里,“听,我的心跳,还是和以前一样,你的心也一样,没有心跳加速,热血沸腾的感觉,这不是爱情。容容,我们视对方为亲人。父亲爱女儿,宁可自己死,也要女儿生;哥哥爱妹妹,宁可自己苦,也要妹妹快乐。” 原来,学长一直都看清了她的感情。 所以他从来不回应,他一直在等,等她这个傻姑娘弄明白爱情与亲情的不同,可他等不到,只能自己点醒她。 他们视彼此为亲人,她爱学长,视他为最亲的人,学长也如厮。 “容容,我得回去了,你迷糊了这么久,该明白谁才是你喜欢的,别再迷糊下去。” “学长,你别走,你别走……” “我就在你心里。” 学长的声音缥缈如梦。 沐容伸着双手,似要抓住他的胳膊,他依旧走了,消失在晚霞的逆光之中,淹没在那一片雕塑群里,明明是现代的雕塑,陡然之间却化成了古代的,就像兵马佣,有的像夜龙、有的似铁狼,还有的像黄豹…… 沐冬立在榻前,俯身轻攘:“公主,醒醒,快醒醒,你做恶梦了,公主……” 沐容倏尔睁开双眸,她躺在明珠宫的寝殿牙床上,入目处是熟悉的景物:轻纱重重叠叠,自梁上垂泄而下,乳白色绣着浅绿忍冬藤的轻纱,随风轻舞,给寝殿增添了几分雅致。篆烟徐徐升腾,在空中化出一个大红‘囍’字。 沐容一时间瞧得呆了。 沐春、沐夏二人正捧着洗漱水进来,小太监惊叫起来,指着空中篆烟形成的字:“是囍字,还是红色的,难不成宫将有喜事降临。天啦,这是天降祥瑞……” 沐冬沐夏异口同声“闭嘴”,一声喝斥,小太监捂住了嘴巴,宫里的异象越来越多,公主中毒昏迷时,宫中篆烟化成了一只凤凰图案。 雷皇后下令,不许任何人说出去,更不许她们告诉月凰公主,谁要是说出去,当即杖毙。明珠宫上下还真没说,所有人心里暗暗称奇。 他们自己私下去对此议论一番: “都说早前的沈皇后是九天凤女,要我说,月凰公主才是真正的九天凤女。” “宫里篆烟化成的凤凰,我们都瞧见了。” “凤凰好逼真!” “烟雾化成的凤凰围着昏迷的公主久久不散……” 正议论着,就听到沐秋厉声喝斥:“你们一个个不干活,就在这儿议论,我可告诉你们,不许议论,更不许传出去,你们的命还想不想要?皇后娘娘刚下了令,你们就敢咬舌议论?” 太监们吐吐舌头。 宫娥们一脸胆怯。 他们原是前朝的老宫人,对没去处的宫人就留下来分派了新的主子服侍。 太监多是无依无靠的孤儿,没有家人,没有家,有好些连自己是哪儿的人都不知道。这些宫娥听说外头兵荒马乱,哪敢逃走,外头还不如宫里安稳呢,外头一日不知道死了多少人。宫里还有一日三餐,还有统一的宫服、首饰穿戴,虽然有时候犯了过错会被处罚,但只要本分些,就不会有性命之忧,比在外头颠沛流离,生死难保来得强。 沐容看着空中的字:以前都没显,现在突然显了,难不成是自己没控制好?她眨了眨眼,竟没半分讶异状。 这回子,换成服侍太监与沐夏沐冬几人意外了。 公主这神色,分明就是见怪不怪的模样。 沐春早已按捺不住,轻声问道:“公主,空中有字,还是囍字。” 沐容淡淡的瞥了一眼,“不就是烟雾化成的字,有甚好奇怪的,许是薰烟的原因,未名宗有奇人,擅自一种烟,能让烟化成各种图案,化成各种文字……” 太监道:“公主,明珠宫的薰烟是从内务府库房按例份领来的,与宫中各处的薰烟一样……” “那许是我们正好领到会化文字的薰烟,别大惊小怪的,大家别说出去,免得乱了人心。以后见多了,就见惯不怪了。” 她摆了摆手。 几人你看我,我看你,众人将目光落在沐春、沐秋二人身上,春、秋二女是沐家的家生婢,祖上往上追三代,都是沐家下人。沐家有了大富贵,有些才干的下人而今都做官了,听说她们的父兄都成了官身,对这种几代为奴婢的家生子,这可是最忠心的,尤其是沐秋,对晋帝、皇后和太后的话,那就是他们说一句话,她就能拿出刻到骨子里、灵魂里的势头。 沐秋神色淡淡,一副我也只见到两回,一回是公主昏迷,雷皇后来侍疾照顾,清晨就有人发现薰烟化成凤凰出现在公主的帐榻前,久久不散,令众人暗暗惊奇,雷皇后下令,不许任何人传出去。 沐秋更是将明珠宫上下众人盯得紧,一旦发现有人议论此事,就会严加训斥。 比沐秋服侍公主更久的,就当属沐春姑娘了。 大家将目光锁定在沐春身上。 沐春欲要解释,沐容道:“沐春,我想吃莲子红枣羹,你去御膳房取一钵。” 沐春应声“是”转身离去,还好公主解围,她真不好解释,最好的法子就是什么也不说。爹娘兄弟而今不仅脱了奴籍,还成了官身,往后会越来越好,她是宫娥身份,不再是普通的侍婢,还是晋朝最尊贵公主身边的宫娥,也是风光体面的。上回,沐春收到了父亲的家书,叮嘱她要守好本分,忠心服侍,尽心尽力,唯有如此,他章家一门才能回报沐家大恩。 沐容正吃羹汤,养心殿大太监禀道:“月凰公主,皇上请你去一趟养心殿。” 沐春取了宫袍,服侍沐容换上。 她娘还叮嘱过,让她服侍公主,事事多用些心,要想到旁人没想到的事,想看到旁人没看到的活,唯有如此,才当得起沐家对他们全家的恩典。 * 沐容到养心殿时,梁武业、梁宗卿、沐二郎等人已经到了。 晋帝关切地问:“月凰,身子可痊愈了?” “回皇叔,大好了。”她优雅勾唇浅笑,末了,甜甜地道了声“谢皇叔关心。” 晋帝心下道:这孩子越发见外了,倒是听说她与皇后的感情更好了。晋帝听雷皇后说了沐容昏迷,殿中薰烟化成凤凰不消的异象,又说了沐容出生之时,府中有人看到一轮像明月一般的银轮落到屋顶的异象…… 晋帝低声道:“朕赐她封号月凰,便有此意,老祖宗说过,她是上天赐给我沐家的福星。你下禁语令做得对,告诉沐春、沐秋二人,小心盯着明珠宫上下,若有人议论——杀之!” 杀人,这会不会太严重。 晋帝煞有其事地道:“宁可杀人,也不可引来祸患。若是让人知道,月凰是天女,只怕又是一场风波。” 雷皇后道:“皇上,明珠宫的宫人可都是精挑细选的,又有章、林二家的丫头做大宫娥,万不会有事的。尤其是林家丫头,素来是个忠心的。” 沐家富贵,主子的奴才都成了官身、主子,忠心又有才干的,而今更有做了三品侍郎大官的,可不是羡煞沐家诸多下人。顺王府、晋阳府等各亲王、郡王府的下人现在办差,个个提出十二分的用心,抢着在主子面前露脸。 当奴婢下人,能当到他们这样官居三品,可是人间少有,可不得用心些。 此时,晋帝赐了座:“北齐突然撤兵,赵国蠢蠢欲动……” 西凉曾是大国,而今沦为西北大漠边陲之地的小国,以河西走廊为界,一边是晋国,一边是西凉。晋帝登基前,西凉就曾传来国书,请求联姻结盟,晋帝迟迟没有回复,沐元泽是晋帝的消息,现下只怕早已传遍天下。 沐容饮了一口花茶,这是用玫瑰制成的花茶,沐家人都知道沐容这个别样的爱好,她在等梁宗卿开口,梁宗卿神色平静,就似根本不知道这个消息一样。 “禀皇叔,北齐撤兵是齐帝旧病复发,恐不久于人世。” 晋帝惊愕,他是未名宗的宗主,这件事未名宗的弟子并没有探出来,他已经有意让御林军渐次接掌未名宗的意思。 沐容不紧不慢,“几年前,鬼医曾与我提过,说宇文充的病下了猛药,是药三分毒,而猛药便有六分毒。虽能让他恢复健康,却只能坚持三年。三年后,一旦复发将药石不灵,如果我没猜错,宇文充最迟九月就会驾崩。” 这不是未名宗巾帼楼的消息,而是沐容与鬼医相熟,当年鬼医告诉她的。 说到鬼医,在西凉京城一别,就再未相见。 沐容听未名宗的弟子说,鬼医的叔父寻来,带着鬼医回神医谷。她亦未再纠缠此事,神医族的人少涉江湖、世间事,不问世事是常有的事。 “这几年,月凰一直关注着齐帝、西凉、赵熹等人的动向,也曾用心分析过这些人的性子,齐帝启用宇文基,却会防他,三年的征战,北齐军中已经出现了几位年轻将领,譬如耶律岛,此人无论是领兵打仗,还是智谋,不在宇文基之下。 三年征战,北齐国库空虚,需要时间休养生息,以宇文充的性子,为助齐太子顺遂登基,坐稳江山,定会替齐太子布局谋略。 耶律岛……是他除掉宇文基后的将领,自来收复将领,多是恩威并济,耶律岛出生寒门,要让他被北齐贵族接受,最好的法子就是联姻。北齐皇室有一些美貌的郡主、公主,与这些人联姻,定会埋下后患,而若耶律岛与萧氏贵女联姻,比如是萧皇后的娘家侄女、妹子,这就不同。萧家一惯是支持萧皇后与太子的。 自来幼帝登基,倚重的是外威,待羽翼丰满,要下手对付的还是外戚,要布局……宇文基死后是耶律岛,耶律岛死后是已经长大的齐太子宇文宸,要对付北齐,就得先让他无可用之人——离间计!” 沐容一个人坐在那儿,声音不高,像在絮絮念叨。看是不经意的话,不久后,却得到了证实,沐容的猜测不是空穴来风,而是真真切切地发生了。 沐二郎道:“赵国呢?” “赵熹虎视晋地,除了有扩大赵国疆土之意,还有一个原因。” “什么?” “找他的意中人,传说是当年假扮沈皇后的女子。赵国的易卦相师说,此女出生晋地。” 沈容前世记忆里,赵熹在吞食代国后,就虎视晋地,那时晋地是西凉的疆土,终被他强势收入囊下。赵国占据晋地后,终于一跃成为大国之一,又称东赵。 梁宗卿心中一沉:她知道赵熹找的人是她,却将这个天大的秘密给说破,就像在说一件无干于她的事。 赵熹对她的痴情,令人动容,她就没有喜欢上赵熹,还是她的只有那个叫学长的男子。 “晋地离赵国的鲁郡毗邻,也难怪赵熹想打主意。” 沐容手指落在茶案上,轻轻地叩击着,“皇叔,你该收回未名宗的消息网和生意。” 知道得越多,对她并不安全。 激流勇退,方为上策。 功劳越大,死得越快,当然,这得看帝王的容忍度。 她不想去拼,她只想按照自己的心意走下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12章 订亲 第212章 订亲 沐容早就打定主意,有退出未名宗之意。她顿一下,“柳堂主说她想入青衣军上阵杀敌。” 晋帝道:“容容当真不再执掌未名宗?” “皇叔,未名宗原就是你的,我奉你之令代为打理多年,你该收回来了,姑娘家大了总要嫁人的。” 沐容说得一本正经。 沐二郎“噗哧”一声喷出茶叶。 梁武业忍俊不住,打量着梁宗卿。 晋帝更是哭笑不得,姑娘家嫁人这种话,沐容说出来竟没有半分羞涩的意思。 “在嫁人前,云游天下,四下走走,想来还是很不错的。” 沐容笑得一脸陶醉。 她这模样,分明就是想出去走走,她晃晃了脑袋,“有事没事啊?皇叔,如果没事,臣侄就告辞了!” 晋帝道:“都散了吧!” 困饶着他的问题,到了沐容这儿就有了答案。 * 沐容与梁宗卿一前一后地走着,七月的御花园,月季荼蘼,红的、白的、紫的,千娇百妍。太阳西下,蝴蝶飞舞,忙碌其间,正午时如沸水里烫过的花叶又打足了精神。 她走,他亦走。 她停,他亦停。 难道她要回明珠宫,梁宗卿也有跟着。 梁武业等人,对他们这样的相处,个个都装作未见。 梁宗卿离开晋阳后,他与沐容住在未名宗总舵,说他二人朝夕相处,一点也不为过。 沐容略有些意外,“梁丞相有话说?” 梁宗卿问:“你要离京了?” 嗯—— 她声音很低,足够他听得清楚。 风轻拂,天气一日日转热,京城的夏天很热,比晋阳还热些,因是酉时,热气正在褪去,暮风送凉,令人舒爽。 梁宗卿问:“你去找人?找叫学长的人?” 所有的人都误会,一度也让她自己误会了感情。 沐容扬了扬下颌,“学长……他很久以前就死了,为了救我而死,也是代我而死,他死前留给我的最后一句话:好好活下去。” 她眺望着远方,晋宫重重殿宇,高敞巍峨,斗拱飞檐,无穷无尽的宫阙楼阁,在夕阳之中,显得瑰丽雄伟。 “学长是我师兄,我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他,是他教了我很多东西。在我脆弱的时候,他鼓励着我;在我痛苦的时候,他安慰着我;在我欢喜成功的时候,是他与我分享着快乐。” 学长,其实就是师兄的意思,怎的所有人都认为那是一个人名。 她似沉陷在回忆之中,“梁大哥,我自小没有母亲,父亲征战沙场,第一次见他,我不到周岁,对他完全没有记忆。第二次见他,是在凉都的天牢,那是最后一次,也是我记忆里唯一一次。皇婶给了我母爱,她如母亲一般呵护我长大,亦如亲娘一般地疼我、爱我。而给我父爱的人不是家中长辈、兄长,而是学长师兄,他一直像父亲那样教导我、陪着我,看我哭、看我笑。” 虽非那个梦,她还不能正视自己的感情。 她对学长,不是男女爱情,而是亲情。 她视学长如父如兄,贪恋着他给予温暖,依赖着他给予自己的宠溺,曾错误地以为,那就是爱情,而今才发现另一个真相。 学长是一早看明白,却不忍拒绝,不忍点破,只想静静地等她发现。 他如父、似兄地待她,也只是拿她当成亲人。 梁宗卿心下一亮,抓住沐容的肩膀,“你当学长如父亲,你当他是父亲?” 在每个女孩的心里,总有一个像父亲那样伟大的人,有时候甚至会幻想出自己长大后要嫁男子的模样来。在沐容前世的成长经历里,学长着实就如父亲般的存在,那是她最敬重、喜欢的人,后来她就想着嫁给学长做妻子也不错。 “你这般高兴作甚?我拿学长当父兄,这有何不对?他是待我最好的人,就像祖母、皇婶待我一样的好。” 梁宗卿笑,笑得很傻,他怎么认为自己再没有机会。 学长,这个名字,让他几近崩溃。 他坚守爱情,宁缺勿滥,后来想着,自己培养一个妻子也不错,他将目光锁在沈容身上,可就在沈容尚未及笄时,她却迫不及待地嫁给了正统帝为后,他闻听消息,如堕崖底,却不去阻止。 他在凉都遇到了沐容,当看到她的笔迹、她的字,他惊诧不已,这分明是沈容,可其间有太多他想不明白的地方。 他不问,她亦不说。 未名宗朝夕相处的几载,他渐渐地发现:沐容其实就是那个他倾数相授的沈容。这个答案,高兴得他好几日睡不着觉。 他不敢让人知道,早在沈容还是个孩子时,他就盯上了她,当梁大太太为他求姻缘,得回的答案是“一对鸳鸯,偏雌鸳鸯太小”时,他咬死都不认,却在心里暗暗惊叹此事的离奇,甚至更心下欢欣,因为那真是他的良缘,是上天注定的缘。 “九娘,你嫁给我好不好?” “啊——” 这算是表白? 沐容看着欢喜非常的梁宗卿,这几日,他如坐针毡,寝难眠,食难咽,想到沐容昏迷时唤的“学长”,他就刺得心下生疼,他等了这么多年,早前几年的倾数授艺,后来几年的尽心辅佐,全是想等她长大。就像是看着自己种下的庄嫁,长大了、开花了,终于要收成了,却成了别人的果实。 现下,他知道沐容与学长之间的感情,她拿学长当父兄,这不是说他们根本没有男女私情。 怎不让他欢喜? 他不能再错过。 沐容是优秀的,她美丽、大方、特别,她总是知晓自己在做什么,也懂得取舍。有多少人,不曾得到,就说放弃,可她是唾手可得,却放弃了大富贵。 未名宗原是她创建的,可她送给了沐元泽。 这打下的半壁江山,原也是她的,她轻手地恭手相让。 她说:她做的一切,都是在等候明君问世,等着等着就拥有了半璧江山。 她说:为了未名宗的弟子,她得给他们一个好归宿,而最好的去路,就是让他们继续跟随沐家。 她总是在做正确的事,即便很多人认为她傻,但他却认为正确。 沐容凝重地问道:“你真想要娶我?我是公主,你娶了我,就不能再做丞相。” 尚公主,意味着放弃权力。 历朝历代,为防驸马做大做强,是不允他们担任要职。 就算朝代更迭,晋朝也有此例。 梁宗卿道:“我愿不想当官,更不想做丞相。” 若想为官,在梁家强盛之时,他就入仕为官,他可是大周时期的举人老爷,十二岁考中秀才,十七岁考中举人,只是后来,因他不想入仕,再未参加会试。 他曾想:累了,在家住上几载;想玩了,便云游天下,赏尽人情风月,如此不愧逍遥快活的一生。 她连女皇帝都可以不做,他放弃丞相又有何难? 她为求一方百姓的安宁,建立未名宗,角逐天下,她求的却不是皇帝之尊;而他,可以轻松地放弃丞相之位。 如此,他们是这样的相似。 有些解释的话,他可以不说,她就能理解,就如他可以理解。 当她告诉他:义军到了立国之时,如此方可正名…… 做了几载的义军,不能再“义军”下去,但凡爱权势的人,都不会选择激流勇退,勇进者易,勇退者却需要智慧,更需要比勇进者多出数倍的勇气。 即将到手的权势,即将到手的富贵…… 说放就放,天下又有几人能做到。 但他欣赏的沐容,做到了。 有多少隐士,说要隐居山野,他们的隐,是他们从未得到过。像沐容这样的女子,才是真正的才士。 他选她,拥有她,就拥有全世界。 “你娶我,一生唯有我一人,不能纳妾,不能有通房,甚至不能看其他女子,你可以欣赏她们,却不能再怜惜、疼爱,因为你所有的情感,都必须倾注在我身上。” 说明白她的要求、她的看法,也免将来他懊悔。 曾经,她告诉赵硕,要赵硕唯沈宛一人,赵熹就骂她是“妒妇”,那一刻,她知道,自己与赵熹不是同一类的人。后来,她听说赵熹娶了侧妃、纳了美妾。几年前,沈容嫁给正统帝后,赵熹有了自己的儿女。 但他,认为真爱的依旧是“沈容”,甚至还在寻找当年假扮沈容的女子,以为寻到她,就寻到他的幸福。他又怎会知道,在他纳娶旁人时,他与沐容再无可能。 梁宗卿答道:“我同意!弱水三千,梁宗卿只取一瓢。” 天下女子万千,娶不到他欣赏、真爱的女子,就没有任何的意义。 沐容微微点头,“你真想好了?” “想好了!” “那好,我们去找太后。”她微微含笑,他从未让她失望过,“一旦向太后请求赐婚,你便再无退路,你今生就只能有我一个妻子、一个女人……” “绝无后悔!” 他答得肯定,没有半分迟疑。 与她结为夫妻,是他毕生所愿,他又怎会后悔,只是感叹,幸福来得太快,快得让他觉得如同在做梦。 * 慈宁宫。 太后看着跪在面前的男女,她没听错,沐容说她要嫁给梁宗卿,请她做主,而梁宗卿亦在请求她允诺这桩婚姻。 太后迟疑地看着膝下的璧人:容容要嫁人了,她有自己喜欢的人了。太后欣慰含笑,蓦然间,忆起当年,范追将沐容相托,她还是个出生几日的女婴,而今已长成如花似玉的姑娘。 太后问道:“梁丞相,你了解月凰么?” 相爱的男女,就当在一起,就如年轻时的她与沐令公,即便许多人说她毛燥,说她鲁莽,但在沐令公眼里,她是最特别的女子。在少女时代,娘家父兄对她说要沙场的话气得不轻,唯独沐令公却对她的举动倍加支持。 相爱不仅许心,还有彼此的理解、了晓,更得迁让、磨合,方才走得更远。 “回太后,宗卿了晓她,月凰性情正直、敢爱敢恨,恩怨必报,还有些小性子,爱使些小手段……可我就是喜欢这样的她。” 太后朗笑着抓住了沐容的手,轻缓而慈爱地将她的手放在梁宗卿的手里,“好!哀家同意将容容许配给你。” 梁宗卿无论人品、才华、相貌,当配沐容。 只是,他比沐容年长近十岁。 大一点好,沐容自幼无母,父亲沐元济又征战沙场,在沐容一生里,她见过父亲的次数只得两次,一次是沐元济听闻范追仙逝,回家探望母亲妻女,那时沐容还不足一周,一点印象都没有。再一次,是在西凉京城的天牢里。 太后定定地注视着梁宗卿的眼睛,他凝视沐容的眼神是温柔的、怜爱的,深情直达眼底,这样的人,是真心喜欢沐容的。 唯有真爱,才可以幸福。 太后大喝一声:“来人!”对左右宫人道:“传令前朝后/宫,哀家懿旨:月凰公主下嫁梁宗卿为妻,月凰三年孝期满,娇女佳婿奉旨完婚,着礼部选期!让皇后替月凰公主预备嫁妆、陪奁!” 沐容面露喜色,还想着许太后会刁难一番,不想顺遂如厮。 “谢皇祖母(皇太后)恩典!” 二人齐齐跪拜行礼。 终于要成亲了! 相视一望,他眉眼含笑。 沐容垂眸浅笑,落在众人眼里,就成了她的娇羞,瞧得太后心情大好。 她一直想给沐容最好的,这满朝文武、前朝、今朝的少年才俊不少,能与梁宗卿比肩之人还真没有。 太后呵呵一笑,令春宁将一盘板栗酥递来,抓了一把,笑着塞到梁宗卿手里,“小玉,吃吧!” 沐容噎了一下:小玉,太后唤梁宗卿小玉,怎的听着这称呼,倒像是叫姑娘的。忍住笑意,就差爆笑起来,祖母也太会给人取小名了吧。 太后轻声道:“以前在晋阳,我瞧你别的饼饵点心未动,就吃了这个,想来是爱吃板栗酥。你若喜欢,我让春宁给你包上二斤带回家,夜里饿了还能垫垫肚子。” 她又指了玫瑰饼,秋宁笑着捧过,太后又抓了两个玫瑰饼,转手塞到沐容手里,笑呵呵地道:“瞧你盯着小玉,是不是嫉妒哀家疼他?来!来!这是你爱吃的。记得你小时候到哀家屋里,定要把哀家屋里的点心吃得干干净净方才肯离开,啊哟,那时候哀家真怕你吃坏肚子,每到你来我屋里请安,就令春宁、秋宁两个把点心都藏起来,一样只摆上一个……” 沐容咋舌。 太后这是跟谁都自来熟,她和梁宗卿没见过几回啊,听她说话的语气,完全是拿梁宗卿当自家人了。 上回,有朝中诰命夫人来拜,太后也是这样人给人家分果子、点心,还说御膳房的点心做得好,临他们散去,每人都得了一斤的点心。说来也怪,太后竟似知道她们每个人的喜好,竟是她们都爱吃的。 太后笑着道:“容容,快吃!玫瑰饼可是你最喜欢的,吃了还有,哀家让御膳房每隔一日就送你屋里半斤玫瑰饼,可都送了?” 御膳房的太监敢不送去,这不是找训。 太后心情好,话多了,素日里,都是晚辈们哄她高兴,尤其是益王妃李乐昌,她一入宫就会给太后讲各种笑话,太后有时候极是好奇,李乐昌从哪儿听来这么多的笑话,仿佛怎么也讲不完。还能讲天下发生的新鲜事,而今沐家是晋国皇族,李乐昌会讲京城各家的趣事,直逗太后心情大好。 可近来,太后想晋阳了,曾念叨着说要回晋阳。 但晋国的京城在这儿,她又去哪儿。 晋帝哄着她道:“儿臣已经下令,将父亲、祖父的墓迁到京城来。” 太后心里不乐,可又知这不违规矩。 晋阳王沐世宁作为沐元济的后人,是要在晋阳留下去了,晋地巡抚、大都督用的皆是沐氏家臣,说是家臣,早年就是沐家的大管家,可谓真真是一步登天了,从一个下人做了大都督的位置,算得一个传奇。 沐春笑微微地答道:“回太后,御膳房每日都送几样点心,玫瑰饼是隔日送一次,公主能吃几个,还不是便宜我们这些嘴馋的丫头。” 太后呵呵笑着,指着沐春几个道:“吃了月凰的好东西,办差可得用心些。瞧瞧小秋那丫头,近来又长胖了。” 春宁笑着答道:“回太后,沐秋还真是长胖了。” 沐秋一脸通红,着实是明珠宫里好吃的东西太多了。这会子臊得慌,人人都说她胖了,不是说她把公主宫里头好吃的东西都吃进肚子里,着实是她是过个苦日子的,舍不得浪费食物,近来天热,就是点心也只能放两天,她头日不吃,次日一定会带着宫人们将所有食物都吃下去,免得发霉发酸地丢弃可惜。 太后见梁宗卿吃完,又抓了几块板栗酥塞给他,“小玉,吃罢,当了皇祖母这里,想吃什么告诉皇祖母,你吃饱了,可得代皇祖母照顾好容容。这孩子让人操心,你说她,女红不会,厨艺也不会,这日子可怎么过?” “回太后,不会女红、厨艺,不要紧的……” 太后立马道:“这就是不嫌容容不会这些,这样哀家就放心了。” 她竟然在挖坑? 沐容回过神来,太后先是热情地拿梁宗卿当小孩子哄,突然说出不会女红的事,就是要梁宗卿一句不介意的保证? 她心里连连给太后点了十个赞。 太后果真厉害,谈笑之间就把旁人不好意思说出口的事给解决了。 太后留了梁宗卿、沐容说话,又热情地备了膳食,留他们在慈宁宫用罢,又说了一阵话,方才放他们离开。 * 当沐容与梁宗卿依依不舍分别之时,沐秀华、沐曼华、沐娟华姐妹三人亦得了消息,在御花园看到沐容,沐曼华一把将她抱住,“九姐姐,哈哈……你要嫁给梁丞相?” 沐娟华神采奕奕,眼里充满了无尽的羡慕,梁丞相二十多岁,长得俊美,这样的男子做丈夫,挺有脸面的。 世间最美的事,当是两情相悦。 沐秀华笑道:“恭喜九姐姐!贺喜九姐姐!这会子,整个后廷都知道九姐姐要嫁给梁丞相的事。” 沐娟华道:“九姐姐,宫里都在议论,说是你和梁丞相去求太后赐的婚……” 自己挑的驸马,自己求的良缘,这等魄力,可不是她们有的。 沐容扬了扬下颌,拍着沐曼华的肩膀,“十二妹,看中喜欢的男人,一定要先下手为强,在他身的上,贴上‘月凰公主的夫婿’看谁还抢。哈哈……” 这是得瑟! 不经意间,沐容忆起了赵熹,这种狂妄、霸气是他特意的味道,最让她心动的应是赵熹,可赵熹却不是了那个最懂她的人。让她接受情感的是梁宗卿,只因他一直的坚守,他是一个宁缺勿滥的男子,能接受、甚至能理解她要求的“唯她一人”。 爱情,是两个人的事,在这场爱情里,男主角是梁宗卿,女主角是她沐容。 他与赵熹,再不能有任何的交集。 当她成为沐容,与他相逢,他不是那个认出她的人。 而她与梁宗卿的相遇,梁宗卿却从她的笔迹、书法,甚至于棋奕,很快认出了她。 她说:她不想要这天下,她只想尽一份力,还世人以太平,梁宗卿尊重她的选择。如果,换成是赵熹,赵熹肯定会说“这原就是你打下的江山,就是你的。”赵熹会逼她接纳这片江山。 一个会逼你成长,变得坚强的男人;一个却是可以理解,给予你足够尊重的男人。前者,你在他的逼迫与霸道中,也许会心动,会欣赏,但在婚姻面前,却会止步,因为一时的情动,不足让你迈出婚姻的殿堂。后者,却是她最想要的温暖。 赵熹妻妾成群,而她即将嫁人。 她知是他,他却不知她已改换了身份与容貌。 次日,整个京城皆晓:月凰公主将下嫁梁宗卿为妻。消息一传十,十传百,有人欢喜,有人羡慕,兴国公梁府门前更有人陆续前往道贺。 沐容离京的计划,因为沐元济三周年祭祀的到来被迫取消,而宫中亦开始预备沐容出阁的嫁妆陪奁,这是晋国第一位出阁的公主,更是太后最疼爱的孙女,遵照的是嫡出公主的份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13-214章 女子营 第213-214章 女子营 太后拿出了自己的体己银子——五万两银子,交给雷皇后道:“给容容备最好的,元济就这么点骨血,不能薄待她!国库有银子,却是朝廷,轻易动不得,这是哀家出的银钱,朝臣们也不会说,只当是我这做祖母的疼孙女。” “母后,儿媳这里还有些银子添补上,早前大嫂留下的嫁妆也不少,此次都给添上。” 太后轻舒一口气,“时间过得真快,当年追儿把容容托付我们时,她还是个出生三日的女婴,转眼间都要嫁人了……” 嫁人了,好! 嫁人了,往后她便有夫婿疼爱。 沐容的夫婿,是她自己挑的,太后瞧着很满意。 皇后亦觉得,沐容可以得配天下最好的男子。 对于自家长辈来说,自家的孩子总是最好的,一说要嫁人了,心里多少有些不舍,尤其是雷皇后,她与沐容近来感情最好,这孩子突然就订亲许人家,心里空落落的。 * 晋帝不满意了,近来正挑梁宗卿的毛病,看哪儿是哪儿都不顺眼,在他看来,梁宗卿就一张脸生得好,完全就是诱\惑年轻小姑娘痴迷的样子,他甚至怀疑,梁宗卿就是凭着他的俊美迷住了沐容。 他的侄女,与他亲闺女差不多,沐家最优秀的姑娘就要被人拐走了。 “启禀皇上,臣奏请辞去丞相一职。” 晋帝大喝一声:“梁宗卿,给朕好好办差!” 不当丞相,要当驸马,别以为迷住了月凰,他就不敢罚他。 梁宗卿请辞丞相一职,被驳回。 晋帝对雷皇后抱怨道:“梁宗卿有甚好的?年纪比容容大了十来岁,除了模样不错,论武功,不如五郎;论文才,未名就比七郎好;还有他家里……就没个说话主事的,妹妹好几个,容容这要嫁过去,操心的事多着呢……” 雷皇后道:“这是太后赐的婚。” 晋帝很不满意,他原想多留沐容几年,给她挑最好的儿郎。 “明年三月就开设恩科,到时候一定会有许多少年才俊……” 他先是不满梁宗卿比沐容大十岁,然后又觉得梁宗卿不如他的儿子好。 拿梁宗卿与沐七郎比,他还觉得沐七郎的文才更好,也只晋帝能这样比出来,放在外头,十个人就会有十一个人觉得梁宗卿比沐七郎优秀。 多出一个人?多一个在娘肚子里没生出来。 晋帝拉梁宗卿陪他下棋,梁宗卿输了,他嫌梁宗卿的棋艺太差,辜负了天下第一才子的美名;梁宗卿赢了,又说梁宗卿不懂人的心思,还警告似地道“你与月凰下棋,可不能这样犀厉,你这样赢棋,还让人怎么下……” 总之,他心情不快,自家的姑娘被人抢走了,晋帝就找了梁宗卿一大堆的不是,再借着机会给他安排了一大堆的活。 “户部那边,你盯着看国库银钱的账目拢好了没?” “吏部要编录官员名簿,看看各处还差多少官员,恩科好录用,你盯紧些,入冬前就拿出章程来。” “兵部的粮饷跟上没,你盯紧些……” 梁宗卿是丞相不假,几时权力大得通天,六部的事都归他一人管了。 隔日,晋帝见到他,还少不得追问交代的事,“进展如何?” 那么多的事,哪一部都不是小事,这岂是一两日能办成有结果的。 梁宗卿知晋帝这是故意看他各种不顺眼,只如实禀报,还不能流露半分不快。 * 七月下浣时,大皇子、二皇子、四皇子等人相继请求出征沙场,晋帝应允,身边还有三皇子襄助打理朝政,三皇子沐七郎武功差,但文才在兄弟几个里最好,晋帝说:“七郎,你就不必上沙场了,留下来助朕打理朝政。” 沐七郎应诺,不提自己出征之事。 沐芳华夜龙、铁狼季紫嫣这二对新人的婚期定在同一日,皆是八月初十,太后笑言“娶了新妇好团圆。” 沐容从自己的私房里,各给两对新人送了五万两银票。 夜龙、铁狼的府邸皆是早前大周崔丞相府,崔府很大,经过工部和户部整修后,划成了四座府邸,夜龙、铁狼都是孤儿,没有家人,只得几个师兄妹,彼此就视对方为家人。 沐容领着沐冬沐夏,一身轻松地迈入平国公府,看着那匾额上龙飞凤舞的字,不需问,也知是晋帝的手笔,晋帝是文臣出身,写得一手好字,如行云流水,就如他的人一样,带着一股子秀雅之气。 夜龙听了禀报,一路快奔,在二门处迎上沐容,“臣拜见月凰公主,千岁千千岁!” “夜大哥,你多礼了!”沐容虚扶一把,审视着平国公府,小桥流水,亭台楼阁一应俱全,“家里都拾掇好了?” 雷皇后让益王妃、嘉王妃帮着二位将军迎娶新人,晋帝赐了府邸,又赏赐良田庄子,这是户部彻查京城无主良田时,发现大部分的良田竟是逃往江南的官员所有,登记造册后,一律收没变成官田,一部分租给无田百姓,一部分收回来赏赐有功将士。 夜龙得了良田二千亩,铁狼亦得良田二千亩,而今要娶妻度日,两人心情颇好,这对以前的他们来说,想都不敢想。 沐容与夜龙寒喧几句,拿出五万两银票,“夜大哥,这是我送你的,给府里添置些需用的东西。” 夜龙不收。 沐容面有恼容,“这是我的心意,一路相伴数载,我们名为上锋下属,实为兄妹,都不是外人。” 夜龙听到“不是外人”,若再推辞,岂不让沐容伤心,索性收了。 当年,夜龙得白真大师点拨,追随沐容,谁曾想到人有今日,成为晋国的“平国公”,还能娶晋国皇家宗室女为妻,就像许多人那样,过上自己的日子,不用再行走在暗夜,不用再过刀口舔血的日子。 他,不再是杀手。 而是晋国的夜龙大将军,是手握二十万兵马的赤胆军将领,他与沐十郎、铁狼同在一个军营。 沐二郎、沐六郎与梁宗均、梁宗诚兄弟则在神勇军中任职。 沐五郎与黄豹同在烈血军任职。 夜龙所领的赤胆军,多是江湖绿林中人,其间更有来自寻常百姓的将士。 沐二郎所领的神勇军,多是世家门第的弟子,尤其是晋国建立之后,各地书香名第、世家弟子都加入神勇军效力。 沐容道:“我把当年签的契约带来了,现下还给你,往后你和八姐姐要好好度日,幸福、快乐一辈子。” 夜龙的心里淌过一泓暖泉,眼里微热。 沐容笑道:“我要去威远候府瞧瞧紫嫣,她现在住在铁狼那儿?” 夜龙、铁狼与季紫嫣的感情纠葛,沐容不想问,一切已成过往,季紫嫣最后所嫁的是最爱她的铁狼。夜龙一直以来,视季紫嫣如妹,他是知道铁狼的心思,否则,他不会当朝求娶皇室宗女为妻。 晋帝想将夜龙收为己用,不能让夜龙娶公主,但沐芳华是顺王之女,是郡主身份,最是得宜的亲事。 夜龙笑道:“近来,袁青娥心情沉闷,说为甚要把青衣军改成营,还编入赤胆军?” 沐容笑。 青衣军不过二千余人左右,自只能成营,不能成一军。 同样的苦恼沐曼华也有,她的紫衫军被编入神勇军,接受沐二郎的调遣。 烈血军将领黄豹还觉不公,三军之中,另两军有娘子军,为甚他们没有,想想军中有一群姑娘,多美的事,挑唆着沐二郎也要讨一营娘子军。 * 辞别平国公府,沐容进了威远候府。 候府花厅上,袁青娥正与季紫嫣、柳飞烟二人说话。 “我近来令下头的女兵多招募,一个多月才招了三百多人。瞧瞧其他营的人,多则五千,少则二千多。来问的人多真正进来的人少,什么无家可归的青/楼女子,什么主子逃去江南衣食无着的丫头……妈的,当我的青衣营是慈善堂,到我营中讨饭吃了。 可是要上仗杀敌,还要给伤兵包扎伤口。还有几个,直说是良家女子,进军营几天,就开始勾搭将士,眼光还怪高的,专挑五六品的武官……” 袁青娥原是晋地的绿林女匪,相传,她父亲就是山贼头子,父亲死后,就由她做了大当家,后来听闻出了义军,带着她的百余号弟兄投奔了铁狼,接受铁狼的收编,后来因沐容说要成立女军,她就自成了一队女军。 沐曼华听闻袁青娥如此,有样学样,她拉着自己的丫头,亦成立了一支女军,还专门授人拳腿武功,只是在战斗实力上,不及袁青娥,因她爱着紫衫,便取名紫衫军。 柳飞烟轻叹一声,“这天下的女子像月凰、荣平这二位公主一般自强的太少!一个个就想靠着男人过活,谁说打天下是男人的事,青衣将军、紫衫将军就做得很好嘛,这可是你们靠着自己的本事,挣来的正五品宁远将军。” 季紫嫣问道:“烈血军也要成立一支娘子营?” 柳飞烟捂嘴笑着,她请辞分堂堂主一职,已得上头允准,接下来,她就会以暗转明,向上头举荐了一位扬州分堂堂主,她准备随袁青娥、季紫嫣二人征战沙场。柳飞烟入军谋职,也带动了杨柳歌舞坊一批女弟子追随。 做女兵和做艺伎,但凡有些武功的,都选择了前者,留下的艺伎,几乎是只会歌舞,毫手缚鸡之力。 袁青娥啐骂道:“就是黄豹给闹的,加入烈血军娘子营,一人送六两银子。兵荒马乱的,一两银子能买两石粮食,十二石粮食够五口之家吃好久。这不,有女儿的人家都送了姑娘去烈血军参军,七八岁的小丫头都能送去。我们募兵没银子,人家有康王殿下拿出来的银子,全都跑他那儿去应募,黄豹前阵子得了皇上赏赐的四个美人,听说有一个早前是兴国公梁家一族的女子,懂些武功……” 沐容近了花厅,止住通禀的下人,立在外头静静地聆听。 黄豹的事,她亦听人说过。 这位梁家女子,好像是梁宗卿的族妹,是旁系的姑娘,家里有三个女儿,并无儿子,她是最小的,拿她当儿子一般养大,确实会些武功。做了黄豹的妻妾后,便去兴国公梁武业门上认了亲,黄豹抬她做了平妻,又让她帮忙招募一支女兵队伍。 前朝君臣的离去,留下了许多没了主子,没了去路的丫头下人,她们为了求条活路,能吃苦的丫头就选择加入娘子军。现在,京城之内,五两银子就能买一个健康、眉清目秀的二八姑娘。这不,连人牙子也开始打起主意,从他乡花低钱买下姑娘,再转手以六两银子的价格卖给烈血军当女兵。 沐容轻咳一声。 几人齐齐回眸,见门口立着个仙子般的少女,同时行礼,“拜见月凰公主!” 沐容笑道:“免礼!”她打量了一番,“紫嫣,八月初十,你与铁狼将军就要成亲了,你府里可瞧不出半点要办喜事的样子。” 季紫嫣羞涩一笑,“离成亲还有些日子呢。” 沐容道:“我过来给你提前添妆,我父亲是八月的祭日,你大婚的时候,我得给父亲做三周年的祭祀法事,不能道贺了!提前祝你幸福!”她从袖里取出一个布包,“我不知买些什么好,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你且收下。” 紫嫣欲推,沐容握着她的手,佯装恼意:“收下就是,不许推托!” 季紫嫣福身道:“谢公主!” 沐容打量着袁青娥,她是军中最不像女人的女子,爱着男装打扮,一袭青衣,头上也裹着青色纶巾,偏生了一张女性的五官面容,若非她名声在外,只怕不少人还真得以为她是男子。 “飞烟也入青衣营了?” 柳飞烟笑道:“与属下一道入青衣营的共有十八位早前未名宗的女弟子。” 沐容微微点头,“招募女兵,宁缺勿滥。武功好的上阵杀敌,武功不好的,就学习包扎之术,给将士缝补、浆洗衣衫、做做饭,照顾一下伤兵,也能体现她们的人生价值。” 袁青娥轻叹一声,“要募好女兵,哪有这般容易,只募到二百余人。” “募有潜力的,在京郊设下训练营地进行军训,过上一年半载,不愁没人。皇上要一统天下,非一朝一夕能完成大业,只要训练出来,自有用处。女兵采用与宫娥一样的服役制,年满二十五方可退役……” 紫嫣知沐容是最有想法,讨好一笑,“还劳公主替我们青衣营拟个章程,往后,青衣营可遵照执行。” 沐容点了点头,她可有太多关于现代女兵的训练、管理经验,这样的章程还非她莫孰,“好,我替你们执笔拟定章程。你们营还需多少银子?” 袁青娥眼睛一闪。 季紫嫣、柳飞烟早前是做过堂主的,对沐容的本事,也深以为然,二人齐声问道:“公主要给我们添军资?” “用于建青衣军校场、新兵宿地和招募新兵的,这样罢,我先给你们十万两白银。” 袁青娥乐得见眉不见眼,扳着指头道:“可以找一千个女兵……” 沐容抬手弹了她一下。 袁青娥当即一颤,换作他人,她一定翻脸,可这人是月凰公主,是她们的财神爷,开罪不得啊。十万两白银建校场,这可是多少人都没有了本事。 烈血营不就因为有二皇子,人家有银子,就可以招到极好的女兵。 沐容轻舒了一下口气:“宁缺勿滥,女兵们的年纪、身高、体力、视力、耳力都要考虑,别瞧着是个十四五岁的姑娘,就招进来当女兵,手无一技之长,又无缚鸡之力,招进来什么也做不了,岂不是浪费粮食。” 沐容很是大方,“袁将军,对你花银子的本事,我还真不放心。这银子,我还是交给柳大人,让她支出,如何选校场、建新兵训练营,怎样招募女兵,都归她说了算。你还是管冲军陷仗的事……” 袁青娥气得大叫:“公主这是不信我?” “你拿到钱就说要招一千个女兵,烈血营是六两银子招一个,你是不是花八两银子招一个。只怕你刚出八两银子,那边就变成九两、十两银子,兵贵在精,而不贵在多,招一群酒囊饭袋有何用。打仗归你,募人、训人可得归柳飞烟,你再叫嚷,我可就降到八万两银子,想我往后还支持你,就得听我的。” 以钱压人! 袁青娥一定再争执,就会减少银子。 真是银子难住英雄汉,她还真不敢说了。 只要能训练出人,她什么都同意。 立时,袁青娥换面一脸讨好样儿,“末将,谢公主慷慨!” 沐容勾唇一笑,“十万两银子我交给柳飞烟!” 柳飞烟接过银票,清点一番,笑得诌媚。 沐容挑了挑眉,“赶紧把你那表情收起来。” 这可是财神爷,可不得好好巴结着。 柳飞烟刚才那表情,就如杨柳坊到了贵客一样,瞧得沐容心里直打颤。 沐容突地八卦心起,问道:“紫嫣,黄豹早前不是心仪飞烟,这回头怎么又娶平妻又纳妾的?” 袁青娥当即“呸”了一声,“什么玩意儿!做了将军,就以为不一样,学人妻妾成群,妈的,募了女兵,听说有几个长得好的,他竟然要人家陪/睡,这不是糟蹋人。” 沐容眸光一转:说是做女兵,让人陪/睡,这就不对了。 黄豹早前也是血裳的人,武功、才干远不及夜龙、铁狼几人,夜龙、铁狼都是血裳里顶尖的杀手,黄豹也就是个二流杀手,听说性子我行我素,不喜拘束。他并非涉及到未名宗内的最高隐密,也只是后来起兵时,夜龙大胆用他,派他去攻利州。 对于夜龙的才干,不仅沐容赞同,就是晋帝也颇是倚重,拿他当成晋国最得力的虎将。 沐容道:“我拟好女兵章程着人送到紫嫣这儿。” 袁青娥嘿嘿一笑,揖手道:“公主在,末将告退!”她转身去拉柳飞烟,柳飞烟嘴里大叫:“我不想回去!” “柳飞烟,你是我的副将,你不回去,我怎么说建校场的事,走!走!” 沐容摆了摆手,示意她们去。 柳飞烟气恼得紧,低声道:“你还想不想公主再多资助我们些银钱,这可是财神,你要回军中,拉我作甚?” 袁青娥猛一放手。 柳飞烟直接摔了个跟头,险险站稳,气得不紧,这袁青娥就不能少用些劲,仗着她自幼习武,长得五大三粗就可以这样么?若不是她会武功,还不得被她摔个狗儿趴。 沐容斥退左右。 侍女奉了茶点。 她浅呷一口花茶,香气四溢,季紫嫣知她爱喝花茶,这是特意备的,“周帝在江南那边如何了?” 柳飞烟就知道,沐容不会仅仅是来给季紫嫣添妆,许还有旁的事,“回公主,周帝在金陵建都。下旨让沈俊臣筹银建造皇宫,沈俊臣为了筹措银子,逼着江南富贾乡绅出钱,更要万家出一千万两银子。” 沐容问道:“万家在江南还有人?” “扬州乃是他们祖籍,万氏一族在江南还有七成族人。昔日周帝逃得快,留在京城的万氏族人还没撤离就被围在城中……” 城破之后,万氏见晋军并未为难,觉得留下也不错。 “正统帝登基之初,沈皇后每半年为他遴选一次美人,第一年选了二十四位。到第二年,活下来的不过三人。自此之后,京城官宦人家舍不得将女儿送入宫中。万十七娘为逃避入宫命运,到万家道观做了女冠,与她一起的,还有万家三位嫡出姑娘。” 万十七娘虽有同胞兄弟,可她母亲就生她一个女儿,自是当成眼珠子一般的疼着、爱着,如何舍得将女儿送入后/宫那吐人不见骨头的地方。 正统帝登基,一改做皇子时的样子,荒/淫/无道,任意妄为。沈皇后一心想揽权,正巴不得正统帝更昏庸些,纵之、任之,有时候还添上一把火,对正统帝亦是睁只眼、闭只眼。沈皇后所保之人,除她自己便是樱妃。至于其他妃嫔是生是死,她从来不过问。 第214章万家求助 周元妃原在做皇子妃时,就失了争斗之心,一心只想将她所出的公主哺养成人。韦妃早前还有心争是一争,时间一长,也是心灰意冷。沈皇后有权势,樱妃有宠爱,她拿这两个表姐妹半点法子都没有,斗了几次,都是大败,还险些被沈皇后、樱妃二人联手给弄死,吃了大亏,再不敢招惹,只一心过她自己的日子。 万十七娘被一耽搁,双十年华也未能出阁。她才名远播,又被周帝索讨过,沈皇后念着自己与万十七娘相识一场,在周帝面前帮忙说了好话,周帝再不提万十七娘的事,只是万十七娘因逃避入宫做了女冠,一时又不能还俗,如此折腾,耽搁了年华。 晋军入京,万家听闻沐家人正直、仁厚,为保京城万氏一族的性命,让万十七娘还俗。 益王妃李乐昌听闻万十七娘的才名,在京城名门闺秀里挑选一番,相中万十七娘,派媒人上门求娶为沐盛昌的侧妻,万家当即便应了。 万十七娘嫁晋国大皇子为侧妃,消息传回江南,周帝大怒,借了沈俊臣的手,要万家凑出一千万两银子建造皇宫。沈皇后在一旁扇风点火,直说万家不厚道,当年周帝要纳万十七娘,就把人送到道观里,而今晋国皇子求娶为侧妃,颠颠地嫁过去。 沐容问道:“万家留在扬州的是嫡系还是旁系?” “嫡系一脉,除了庶出的两房人在扬州,嫡系几房嫡出老爷全在京城安家。早前数年嫡系提过分族之事,旁系的人不同意。” 万家家大业大,最是会做生意的。 万十七娘的父母早前也在扬州,数年前入京,他们是最后一批入京的万氏嫡系。万氏嫡系的人早不想再养庞大的族人,可旁系的人死活不同意分支,便一直拖延下来。万家人丁兴旺,又地处江南富庶地,家中儿郎娶妻纳妾,繁衍子嗣,族人有二千余人,亦是扬州最大的势力。 现下嫡系成了晋国京城人氏,旁系却成了大周扬州人氏,两系两国,不分族也得分族。 万氏做大生意的还是嫡系。 旁系多是靠着祖业、田庄过活,每年又能从族中公中领些银钱,万家生意遍及天下各地,每家族人也是喝奴唤婢,过得富贵荣华。 只是,周帝向万家索取一千万两银子,别说一千万两,只怕二百万两也凑不齐。 柳飞烟正容道:“万财赌坊的万公子曾私下求见分堂,想通过未名宗搭救其族人。” 未名宗是晋帝所有,这是晋国高层的秘密。市井、百姓的人不知道,在万公子看来,未名宗弟子遍及天下,他不能明着救人,也只能通过未名宗来做。 沐容问道:“你如何答的?” 柳飞烟道:“万家可与昔日梁家不同,梁家有我们要用的人才,再看梁家征战沙场,可是立下大功的。属下告诉万公子,我得禀了公子方可做主。” 虽然晋帝同意柳飞烟上战场,可因京城留下太多前朝旧臣,晋帝不放心,并未解散分堂,暗中下令,着弟子们盯紧这些前朝旧臣的动向,若有人面上投了晋国,背里去与周国私通,就要严防。 不仅是京城的分堂未撤,便是洛城、咸城两地的坛口也都未成,这两地乃是数百年的古城,住的都是大周以前的世家门阀、名门贵族,这些人一旦生事,就会引成大祸,这也是晋帝不放心之故。 柳飞烟揖手道:“还请公子示下。” 沐容扬了扬头,“根据万氏一族的情况,分重要、较重、普通三等,救重要之人,一个十万两银子,较重之人救一人一万两银子,普通万氏族人,如妇孺等一人一千两银子。明码标价!” 季紫嫣笑,公主这法子倒也新奇。 晋国初建,国库虽有银钱,可要一统天下,需要的粮饷银钱多了去,战争无法估晓,一统天下需要征战的时间更不能估算。 沐容又道:“让万公子自己拟定名单,他说哪些人是十万两银子,那就是十万两,我们信他。” 紫嫣道:“他还不得将原是十万两的定成一万两。” 沐容淡淡地道:“我们接下这笔生意,将人救离江南,万家就再无退路,必须依靠我晋国。再说眼下,万家在晋朝为官的嫡系子弟可不少,还有好些在潜心苦读,准备参加明春我朝的恩科大考。” 他们越是积极,说明他们想做晋朝的官。 既是如此,顺手推舟,还能赚钱的事,他们为何不做。 就算他日万家知道,未名宗是晋国皇帝建立的,他还是领晋国皇家的搭救之恩,而那银子更是晋国皇家应当得的。 沐容捧着茶盏,“沈家如何了?所有人都去了江南?” “承恩候沈家满门的主子都去了。沈家薇初嫁入洛城,丈夫战死洛城,翁爹在洛城城破之时跳城身亡。” 洛城离京城尚远,沈家薇婆家女眷来不及逃走,城破人留,男人们死了,现下的日子亦不好过。 沐容想到她还是沈容时,在最后的日子里,她与大姨娘斗,与沈家薇反目。沈容的魂魄归来,待沈家薇不好不坏,漠然待之。 沈宜嫁给了安王世子南宫昴为侧妃,是随安王府一行人同时撤往江南。 “沈宝嫁给京城二流世族公子董绍安为平妻,城破第三日,董绍安将沈宝降为侍妾。前些日子,董绍安四下走动,想拉拢当朝权贵。不知如何搭上兴国公梁家,现下想娶兴国公侄女梁五娘为嫡妻……” “他不是有嫡妻么?” “在降沈宝为妾时,就将嫡妻降为平妻。” 沐容静默地听着,前世的董绍安,后来得临安王府襄助提携,成了天子宠臣,其父被追封为长顺候,恢复祖上爵位,更手握兵权,一时间风头无两,权势大了,野心膨胀做起皇帝梦。在城外建了座“百杰山庄”,得晓沈容手里有些产业,变着方儿地逼沈容交出银子,其实那时的沈容是沐容,她为了在无欲庵生活得更好,背里开了两家店铺,只是她的时间太短,不过只得半年,能做的也不多。 董绍安为了追求富贵路,真是什么事儿都能做得出来。 早前的周帝,因为他是九皇子的事,很不待见他。 他也曾参加了科考,两次都未中。 这其间自有沈皇后动的手脚,更有周帝的嫌弃。 改朝换代,他似又看到了新的希望,为了求娶梁五娘,倒也算煞费苦心。 紫嫣轻笑道:“他倒是会打主意,梁五娘虽然已过双十年华,但她是梁丞相的妹妹,有有一个做兴国公的叔父,还有一个当丞相的兄长,若是此事成了,前程大好。” 柳飞烟道:“兴国公不是傻子,能被人算计了去?梁家势头正大,除了皇族便是他,就连梁氏的族侄女依仗兴国公都能得上好姻缘。”她顿了一下,笑道:“兴国公前几日发了话,叫大房的姑娘莫急,就等着公主过门,替她们寻门好亲事。兴国公说,大房姑娘有长兄,自由长兄做主,比不得没有父兄为依仗的族中侄女。” 梁家因是大族,被收没掖庭的梁氏族女可不少,这么多的族女,兴国公要替她们寻婆家,这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沐容微微凝眉,此话如果太后、皇后听见,心头定不高兴,皇家的公主下嫁,可不是来管婆家那些谁嫁谁娶的事儿。 闲话一阵,沐容告辞离去。 车辇上,沐容道:“去梁丞相府!” 沐秋应声,二十余名侍卫簇拥着沐容前往梁丞相府。 梁丞相府,其实亦在兴国公府的另一头,一府从中隔断,东侧是丞相府,西侧是“兴国公府”,梁宗卿有的是早前的大门。兴国公府的大门则是新开的,两房人还如以前一般生活,只是大房的人丁稀少。 梁宗明妻带着两个孩子并未回京,而是留在晋阳梁府。 兴国公做主,将晋阳的家业留给了梁宗明妻。 为此,兴国公夫人念叨了许久,说是梁宗明妻年轻貌美,守不守得住还另说,又不愿随他们回京,天晓得她会不会打什么主意,好在田庄、店铺的契约还捏在兴国公手时,只说待梁宗明的儿子成亲,就将这些东西交给他儿子,他是二叔公,是万万不会得他们的东西。 梁宗卿听说沐容大了,冲出书房来迎人,看看日头,“还没用晌午吧?我让五娘吩咐厨房预备。” 沐容道:“做清淡些的,我今儿找你有事。” 梁宗卿还像以往,着人取了棋盘来,相对而坐。 你一子,我一子,倒显得怡然自得。 梁五娘因大房没有女主人,就代为打理府邸,虽是姑娘,却如女主人一般,梁宗卿不大过问家里的事,全凭她做主,很让另两位庶妹羡慕。但又想着,梁五娘得意如何,要娶大嫂了,人家还是公主,梁五娘能不能得长嫂欢心还得另说,她们姐妹三人的姻缘,现下可都捏在沐容手里呢。 沐容留了沐夏沐冬,其他人都去了梁家下人房里用茶点;梁宗卿只余了自己的长随小厮壮实。 梁宗卿道:“你有事?” “听说梁家族女的婚事,一直由你二叔二婶在张罗?” 梁宗卿点头道:“二叔让宗均、宗诚帮忙挑的人家,除了军中初绽头角的少年武官,还有朝中有些才华的小吏。” “她们亦非全无亲人……”沐容突地一凝,她说话有时候太过直白。 梁氏族女中亦非所有人都没有亲娘、伯母、婶娘,若有比兴国公更亲近的人,自应由他们张罗。晋帝厚赏,将梁家的祖田、祖屋一并赏还,梁家的人口少了,可祖田、祖屋却没有少。 “所有适婚族女的亲事皆由你二叔二婶张罗,就不怕被人说他结党营私?” 一言出,梁宗卿惊骇不已。 沐容垂眸,若无其事地道:“我素日瞧你行事得体,怎的这件事上,你也不晓得提醒一二。” 梁宗卿有才华,但在处理家务上,他就如同是个孩子。 他就想着,族中姑娘没了父兄,好些的还有母亲、姐妹,差些的就唯自己一人,虽然有婶娘、伯母的,她们有自己的女儿,哪有心思过问她。 “梁家的子孙儿郎折损严重,大部分被斩,各房亦可招婿延续香火,怎的个个都与年轻武官、少年文吏结亲,梁女也可与寻常百姓结亲。” 梁氏族女可有一百多人,这个数目是指未婚的姑娘,若梁家拉拢了一百多个年轻武官、少年文吏,晋帝一旦知晓,心里岂能安心。 晋国初建,晋帝一时间没心思来搭理,待他回头悟出味来,任凭再仁慈的君王,心下也定会不快。你梁家一族,拉拢的大小官员比朕还多,你想干什么?万一你有谋逆之心,我沐家的江山岂不危矣? 梁宗卿往细里一想,不由得一阵后怕,近来梁家风头正盛,兴国公梁武业更是意气风发,觉得这兴国公的爵位就是他挣下的,颇有脸面。 但此刻被沐容一说,梁宗卿后背冷汗淋漓。 沐容又轻叹一声,“以镜为鉴,可正衣冠;以史为鉴,可知兴亡;以人为鉴,当知荣辱。当今皇上能容得梁家,蔫知未来的储君能容?一百多个梁氏女,你可想过,若个个都与文武官员结亲,这是何阵仗,她们无父兄,都视兴国公为娘家,可想过后果?” 一百多门姻亲,这不是让梁家被架在火上烤。 梁家唯一的男丁,就嫡系几房的人,尤其是二房,在那场灾祸之中,几乎秋毫未损。兴国公父子定是被现下大好的情形给蒙蔽了双眼,就连梁宗卿也未往那上面去想,他想得最多的是如何迎娶沐容。 目光相对,梁宗卿愧悔交加。 沐容落定一子,“我在宫中,消息闭塞,今儿去给紫嫣添妆,偶然得晓此事,立时觉得不妥。你找兴国公分析利弊,若他不肯听劝,将你这一房从族中分出来。” 梁宗卿抱拳一揖,“多谢公主提点。” 他自恃聪明,竟没看透此事。 沐容苦笑,“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我会上奏皇上,请辞建立公主府,请辞沐食邑……” 越是功大势大,就更应要谨慎低调。 沐容行事得体,举朝就没有不夸的。 “九娘……” 梁宗卿面露感激。“你不想误我前程?” “朝廷正是用钱之际,能省则省。既然皇上不同意你请辞丞相,好好办差!不领差事便罢,既然要做,就尽量做得最好,无愧于心,无愧于人。” 她自来也是如此,不做事便罢,一旦决定了要做,就会全力以赴。就如她打理的未名宗,将它恭手相让,她亦不舍,但从长远来看,将未名宗送给沐元泽却是最好的选择。未名宗就像是一个孩子,她亲自孕育、培养,看她摇摇学步,看她成长,成为一个风华正茂、绝/代风华的美人,最后将她嫁出阁去。 现在的未名宗,是晋帝手握的利器,它可以赚钱,借着它可以掌控天下最大的消息网,也是晋帝一步步一统天下的宝器。 沐容不能让未名宗走得更高更远,但晋帝可以。 故而,她放手。 没人知道,在她看似轻松的放手,是她数个彻夜未眠的纠缠、挣扎。 而今放手了,她依旧有不舍,却渐渐地习惯了这种放手的感觉。 沐容在梁府用晌午。 兴国公夫人听闻沐容到了丞相府,领着梁宗均妻赶过来作陪。 沐容在梁家人面前,从未自居恩人,也从不提自己搭救梁家人之事,就视作不曾发生过,她越是如此,梁家就越是敬重。 用罢饭,兴国公夫人彭氏笑着试探道:“公主,大房三个姑娘该出阁了,最小的今岁三月已满十五,五娘今年亦二十有一……” 提到亲事,梁五娘姐妹三人面带羞涩,低垂着脑袋,眼睛却小心地观察打量着沐容。兴国公发话说她们三姐妹有兄长,自由梁宗卿来办,虽有个三嫂嫂,可她住在晋阳,以自己守节为名,说要留在晋阳哺养儿女。 梁五娘姐妹三人是最早被未名宗救离京城,在晋阳与家人重逢。 梁宗明妻素来不喜欢几个庶出小姑子,要她管她们的婚嫁,似要她的命,避在晋阳不归京城。听人说,她爱去拜访晋阳王府的老王妃金达梅,金达梅却不喜与她周\旋,往往去了三回,也不得见到一回,可梁宗明妻依旧乐此不疲。 有几次,沐容与沐春几个闲聊时,沐春一脸不解地道:“梁三奶奶还真奇怪,晋阳王府的金王妃都不爱理她,她怎总缠着人家?” 沐容微微勾唇,不等她道破答案,沐秋一语道破关键:“梁三奶奶有一双儿女,女儿居长,这是想将她闺女许配给晋阳王呢。” 沐世宁年纪虽小,在父兄惨遭杀害后,就如同一个大男人,动不动就道“母亲,世宁我们这房唯一的男丁,家中大事,你得告诉我,让我帮着拿主意。”彼时,金王妃哭笑不得,“是,是,往后有事,我与你商量。” 许是知道,家中无长辈,母亲是个节妇,不大好出面应对,沐世宁这两年行事得体,一面要读书识字,一面还要习武练剑,就算是这样,家里每遇大事,他还会出面。 太后、雷皇后都没少夸赞沐世宁懂事。 梁三奶奶也是瞧中沐世宁懂事成才,小小年纪,能体谅长辈艰辛,人又长得眉清目秀,气度不凡,这一盯上,就想把自家女儿许给沐世宁,见的次数多了,越发上了心。 梁宗卿颇是尴尬,媳妇还没嫁进门,彭氏就开始念叨着让沐容给大房三个庶出姑子说亲的事。他原是男儿家,着实不好过问此事。 梁宗卿左右为难,不停地冲彭氏轻咳,示意她莫再提此事。 彭氏兴致正高,说得亦起劲。“公主,我娘家侄儿里头有几个后生是极好的……” 话题一转,梁宗卿一脸错愕,难怪止也止不住,原因彭氏是打这主意。 沐容微微含笑,“兴国公夫人,五娘这么多年都误了,不在乎再多等一年半载。明春会有恩科大考,届时里头会有好儿郎,本宫替姑娘们挑夫婿,先是人品,其次才是家世。只要人好,家世次些也不打紧,关键是他们得对姑娘们好。公候将相宁有种乎?前程是可以奋斗出来的。” 三个姑娘听沐容一说这话,立时就明白沐容真上了心,而她心里更是有数。 尤其是梁五娘,一脸感激,看着沐容的神色越发和暖,从侍女手里接过茶壶,小心地给沐容蓄了茶水,“公主请用茶!” 沐容吹了一口茶,“听说五娘以前是桂花诗社的成员?” 梁五娘见她与自己说话,心下大喜,恭谨答道:“是几年前的事了。” “明春园的幽兰榭而今易名潇湘榭,荣宁公主、顺惠郡主正在筹建潇湘诗社,你得空去帮帮忙。十一娘、十六娘得空去海棠诗社帮帮忙。 前朝的三大女子诗社是按家中地位高低划分,这次按才华划分,琴棋书画样样通者,可入潇湘诗社;会两样或三样才学的姑娘,入海棠诗社;有一技之长、或擅一艺者可入桂花诗社。 女儿家,镇日待在后宅,无聊得紧,得空出去走走,多结识几个朋友也是使得的。往后,这诗社诗词会的活动还会继续办下去。京城就这么些盛事,若是少了此事,岂不少了好些乐趣。” 梁宗卿垂眸吃茶:说得挺像那么回事,他却知道,只怕她又想着赚银子的事,她这些年赚最多的银钱,可都是诗词大赛得来的。这一笔银子是未名宗最大的一项收入,沐容一时放不了手。 沐容若有所思,“若往后能举办成三年一次的盛会,就更好了!”她微眯着眼睛。 彭氏原想促成梁五娘与娘家侄儿的亲事,梁宗卿会逾来逾得势,娶公主、做驸马,兴国公还私下道:“论功劳,宗卿之功不在我之下,我瞧着皇上的意思,虽然近来处处挑剔,又几番训斥他,这是看重之意。越是看重,要求得越是严格,宗卿他日最少也是个国公……” 何况还娶了公主,成了驸马。 太后、皇后多疼月凰公主,他们都是知道的。 梁武业叮嘱彭氏,“要敬重公主,你虽是好婆家的婶娘,自古君臣联姻,先君后臣。” 彭氏哪敢开罪公主,巴结还来不及呢。 未时二刻,沐容告辞回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15章 九月前出阁 第215章 九月前出阁 不久后,沐容听闻,梁家分族了:早前的梁氏算作一支,梁宗卿所在的大房又算作一支。 分支前,梁武业做主,给无父母长辈的梁氏孤女配了好人家,这次选的人家都是请官媒挑出来的,都是小户人家,家有几十亩到几百亩的田地不等,算不得大富大贵,却能保一世平安。 有母亲、姐妹的姑娘,梁武业建议各家留一个女儿招婿,生下儿子挑一个最聪明的姓梁,支撑一房。若女儿或其他诸子可随父姓等等。 妇人、姑娘们哭成一团,自是不肯分支,梁武业无奈,自己这房索性没先分出来,却有言在先,十年后,他们兴国公这房是一定要单独分出来的,先带着他们各家度日。他给各家分了房屋、田地,又做主挑了几个上门女婿,有了男丁,就能支撑一家。有几个早前在外游学、游商的梁氏男丁归来,便从中挑了个稳重的做祖宅的副族长,这件事就此定下。几个年幼的梁氏孤女,被梁武业接回兴国公府哺养,最小的,八年后及笄,将来的婚事,自由梁武业做主了。 沐容问梁宗卿,“你不管梁氏孤女的事?” 梁宗卿神色淡然,“有二叔在,哪里轮得上我过问。我父母、兄弟的坟暂不迁出,我以前未遇到过这种事,也得问问懂晓的老人,这事如何处理才合适。” 他那日找了梁武业谈话,将沐容说的事讲了一遍,梁武业吓得冷汗直冒,早前还想着给族中侄女、侄孙女们寻的都是文武小官,算不得大事,细细一想,梁氏姑娘可得一百多人,若个个都这样配人,那加起来就了不得了。 身为臣子,就是犯了君王的大忌。 晋国初建,你收拢到的人心比皇家还多,就算再仁慈的君王也会多心。 梁武业一琢磨,同意了梁宗卿提的分族建议,先将梁宗卿所在的大房一脉分出来。二房这脉先不分出来,却与族人说好十年后是一定要分的,待得那时,族中招进门的女婿亦有几十个,梁氏一族也能支撑起门庭,自不需他再操心。 沐容带着试探地问:“大房分支出来,你不怕他们说道。” “我以前连家中庶务都少过问,更别说族中琐事。” 沐容眯了眯眼,真不知如何评价梁宗卿,说他冷心,可他却是最重情之人;说他重情,又是个不问庶务的。族里的事,他还真没管过,早年就连梁家的事他都不问。他从不在乎自己能不能袭爵,也不在乎自己的利益,最是恣意自在。 “大房的店铺、田庄,你总是要管的?” 梁宗卿道:“这种琐事何需我管,令得力的管事去做。我只需时不时查看账簿,把握大事,种庄稼、赚银子是他们想的事。办得好,是他们的本份;办得不好,是他们失职。赚得比预期多,是他们的功劳,我自会有赏。” 沐容一沉,他这种想法,像极了昔日她对未名宗的态度,任了夜龙为副宗主,她只掌控大方向,其他的大小诸事便由着夜龙做主。 夜龙又下放一些权力给了堂主、楼主们,各人有了权力,干出业绩很明显,而今未名宗起兵成功,还建立了晋国,各人都有甚功劳,真正是一目了然。其他各地的堂主、坛口,见这势头,没有不用心的。 当副宗主能当出一个一等平国公,当楼主也能当出威远候,可不得好好大干一场。 世间,若多几个梁宗卿这种心境的人,天下何愁不太平。 梁宗卿道:“上回你让五娘、十一娘、十六娘姐妹三个去诗社走走。五娘入了潇湘诗社、十一娘、十六娘亦入了海棠诗社,我瞧着她们,近来倒比我这丞相还忙。二房的堂妹们,见她们入诗社,也都去拜社,忙忙碌碌地,二婶在家里叫苦不已,说这些姑娘都在外头跑野了。二叔倒是赞同,说是女儿家出去走走也好。” 梁武业不反对,还是看皇家的公主、郡主都能上战场,这说起来,皇家公主们厉害,这男儿岂不见识更是不凡。虽说梁武业有三个庶女未嫁,可想着要入了诗社,将来能寻更好的婆家。自打听了梁宗卿的劝告,有母亲、婶娘的姑娘,亲事他还真是不管,只管没有长辈女眷的孤女,除了嫁出去的,还有八个孤女住在兴国公府,每个每月领着二两银子的月例。 梁武业还鼓励孤女们入桂花诗社,说入得里面能学一技之长,无论是女红还是厨艺,学会了,他日总是个依仗。 女子诗社在如火如荼中组建起来了,依旧是三大女子诗社,换了个名,换了个形势,因叩社门槛降低了,一些小户人家、官宦姑娘纷纷投帖,此次采用了考试制。 沐容与宫中精通诗词、音律、书画的宫娥出了考题,封存好后,交给三大诗社,京城三大诗社的考题在同一日进行,投帖的姑娘们得到通知,头一天就到自己投了帖子的诗社门前看榜,查询自己的考号。 京城的百姓们议论纷纷: “瞧瞧!姑娘们也能参加应试。” “我听说了,青衣营、紫衫营要从中选取女官,有专管账目的,还有专管伙房的,听说是正九品的官身。” “真的假的?女子也能做官了?” “女子都做将军,为甚不能为官?” “一旦考得好的,家人同意,本人愿意,可参加下一次考试,还能出仕为官。” “做什么官?” “城郊建了娘子军校场,校场里头要选教头、先生,有教武功的、教读书识字的,还有教包扎伤口的女医。教头先生都是领俸禄的,全要女的。” 八月初五,上午考琴艺,下午考棋艺;八月初六,上午考书,下午考画;八月初七,上午考诗词文章,下午考账目。三大女子诗社开考的时间一样,报考不同科目的,于不同时间持该诗社发放的准考证入场。 以前从未见过像科考这样的考题出现在入社试上,京城百姓们为此又议论了一场,对于要从诗社里选拔女官的事,世人不知真假,就这样传来传去,最后传得就跟真的一般。 八月初八一大早,沐容就去了报国寺给沐元济父子做法事,晋阳城那边,沐世宁也会给祖父、父兄做盛大的三周年祭祀法会。 * 八月十三日,晋帝、顺王携在京的沐氏子弟来报国寺参加沐元济的祭祀活动。当夜,晋帝兄弟二人在报国寺住下,沐家子弟有回京复命的,如沐七郎协助晋帝打理朝政,最是走不开。沐十八郎、沐十九郎皆是十岁出头的年纪,上仗杀敌——年纪太小,让他们襄助父兄,似懂非懂,也办不成什么大事,因是庶出,只封了个候爵,随晋帝留在报国寺。 沐元泽对兄长沐元济从小到大都是敬重有加,对他来说,这个大哥就是个榜样、标杆般存在的人物。沐元济一生只沐容一个骨血,虽是女儿,却能将男子都给比下去,对兄长,他心怀感激、敬仰之情,这也是他坚持来寺中参加祭拜的原因。 兄弟二人盘腿而坐。 沐元浩问道:“京城近来议论纷纷,说要在三大女子诗社里挑选女官。” 沐元泽轻叹一声,“也不知这话是从哪里出来的,皇后那边没听说,问了月凰她也说没这事,她只帮着三大诗社的女子拟定了入社的考题……” “皇上,眼下这事闹得沸沸扬扬,不是真的也成真的。” “朕若真的录用女官,岂不是被他们牵着鼻子走?我让李楼主查了,是他国的细作传出的谣言,他国女细作入社,还有些才华,他们想让朕把这些人录进去。京城的情势很复杂,北齐、赵国、大周的细作都有,稍不注意就掉入他们的圈套。” “刑部尚书、大理寺卿都是晋地籍官员,你让他们除掉细作。” “你当朕没抓,自朕登基以来,都抓了几十个,北齐、赵国、南周、西凉,连突厥、高丽、瓦刺的都有,有的借着行商之名,有的看上去就是老实憨厚的官员……” “皇上,十三郎、十四郎几个兄弟也都渐大,不如将此事将给十三郎办。” 沐元泽若有所思,未名宗是他的,着实是当他知道未名宗的绝技楼是传授技艺之地,百业楼则是做各种生意赚钱的,巾帼楼能收集到各种消息,他自己又喜又爱。未名宗各楼楼主已经换成他的心腹。沐家原养有死士、暗卫,这些人现在都有了去处,有的任了巾帼楼楼主,有的任了惩恶楼楼主。 晋帝道:“早前,朕还想着,待一统天下,就让未名宗转到明处,可现在这么一闹,发现京城各国的细作如此多,朕还真不能让未名宗转到明处。一明一暗,朕打理起江山就更容易些。二皇兄,不是朕不同意十三郎、十四郎插手,只是一旦他们插手未名宗的事,往后明面上,他们就只能做个闲散郡王、候爷,在朝谋到的实职最多是正五品……” 沐元浩拿定主意,“让十三郎、十四郎练手,想当年,大哥十三岁就随父亲去了沙场,他这年纪可不小了。我已经告诉过他,想要爵位,自己凭本事去挣。一说上沙场,鲁承仪就哭哭啼啼,叫嚷着她就这一个儿子。” 鲁承仪,是沐元浩以前的二姨娘,他做了亲王,二姨娘也升为六品承仪,也是有位份的人。鲁承仪娘家的大哥三弟也跟着谋到了官职,大哥在刑部当官,弟弟做了个押送粮草的正五品官员。 顺王府现下打理府邸,主持中馈的是沐六郎的妻子高氏,而今是顺王世子妃,早前因嫡次子被范建所杀,沉闷了好些日子,后来因沐家的崛起,振动起来。两年前,高氏又添了个女儿;半年多前,高氏给沐家添了个儿子,而今两儿两女,日子过得顺心,精神大好,她亦从当年的失子之痛中走出来。 沐元浩虽得了四个年轻美貌的女子,但他更喜在鲁、杨二位承仪屋里去,尤其是杨承仪行事大方得体,从不提过分要求,更得沐元浩的欢心。 晋帝道:“你真要十三郎接手查细作的事?” 像这种彻查细作,就不能摆在明面上,弄不好就会打草惊蛇,最是个慢活。 沐元浩望着外头:晋阳城破之后,他的结发原配冯氏就失踪了。 对冯氏,他的感情很复杂。 要说爱,却夹杂着怨意;要说恨,自她失踪,他又放不下。 “身为沐家人,总要为沐家的大业做事,沐家养他一场,再不做些事就真真养废了。” 晋帝会意一笑,要让他的儿子做这些脏事,他还真舍不得,他最长的几个儿子皆是嫡出,想让庶子去做,偏生两个庶子年纪还小。“朕这里应了,回头朕会让刑部尚书领着十三郎,让大理寺卿带着十四郎,二皇兄偶尔再提点他们一下,当断则断,这些人都是要有胆我沐家大业之人,不可小窥。” 沐元浩笑了。 他唯一看重的儿子,大抵就是沐六郎,这是他的嫡长子,他一直寄予厚望。 晋帝道:“二皇兄,你立一位王妃罢。” “都这把年轻了,还立谁?总不能立一个压六郎的女人起来,最多立一个侧妃,杨氏行事得体,不愧是母亲身边过来的,就扶她做个侧妃。八娘出了阁,这样她脸面上也好看些。” 鲁承仪一直盯着侧妃位,她知道凭着自己的出身,不可能立王妃。沐元浩这人太冷静,为了不让有人压他的长子,是绝不会立王妃的,他做亲王这么久,王妃之位空悬,就算不立冯氏,也不会立其他人。他给冯氏的,是第一侧妃之位,亲王、郡王府侧妃是可以有两人的。 晋帝沉吟片刻,“二皇兄,我宫里的萧美人有孕啦,哈哈,朕又要添一个孩子。” 他快五十了,这个年纪让妃嫔怀孕,这让晋帝觉得很体面。 “待她孕期一满三月,朕晋她为祥嫔,给朕生儿女的女人,位分不能太低。” “恭喜皇上!” 晋帝心情很好,虽然是做了皇帝,兄弟俩还像以前一样分享着喜悦。 “二皇兄,你府里的四位美人也是与朕同时添的,有没有喜事?” 这得炫耀吧! 沐元浩忆起晋帝小时候,一有什么好事就四处炫耀,后来读书入仕方有些收敛,如今倒与他小时候有些像。 “咸城萧氏在大周时,助南宫旭夺权失败,被定了谋逆罪。” 晋帝道:“朕已下令,赦萧家无罪。朕打算将萧家的祖屋、祖田赏赐给他们,至于早前的荣国公府朕得留下。” 荣国公府很大、很漂亮。他得留着将来赏给某个立下战功的儿子。 沐元浩问道:“听说月凰请辞建立公主府、请辞沐食邑,请求以郡主之礼下嫁梁宗卿。” 晋帝轻叹一声,“这孩子善解人意,母后原拿了五万银子给她添补嫁妆,被她谢绝,只要了二万两,又不要公主府、沐食邑。我们虽是叔父,拿她如掌上明珠一般疼爱。前儿还与朕说,几大诗社每年诗词赛不能中断,京城的三大女子诗社、三大男子诗社都得建起来,朕……应了。” 如果不是沐容改变了沐家的命运,还让沐元泽登基做了皇帝,就连沐元浩也做了亲王、晋帝的皇兄,恐怕他们不会这样看重与喜爱。 沐元浩连连摇头,“你怎依她了?这些填诗赋词的事儿,又不能当饭吃,大周留下这样的习俗,原就不对。” 晋帝见四下无人,方压低嗓门,“月凰三月时,就因着男女三大诗词盛会,赚了六百万两银子。” 沐元浩讶异:“这么多?” 晋帝点头,“这还是少的。大周请各国参加诗词大会时,她一次能赚一千万多两银子,早前还不明白,后来才知道,这大周的臣民就爱玩这种雅事,有买中的,还乐得跟什么似的,京城大小赌坊到诗祠大会时,生意最红。月凰还请求朕,让朕明年借着恩科之时,再开诗词大会……” 银子啊! 全都是银子。 几大赌坊没赚到钱,一被他们皇家赚了,这感情很好。 晋帝絮絮叨叨地道:“朕已叮嘱七郎,让他将三大男子诗社都给弄起来,他就吩咐几个同窗、朋友,三大男子诗社就办起来了。 朕想着,既然有文人的诗社,就再办些武人的武馆,时不时弄个以武会友,也不用多,就弄上三家。已经派了管事着办此事,借的是江湖中人的名头,幕后的人其实是未名宗弟子。 本想弄三家女子武馆,可天下习武的女子毕竟少数,就弄了一家,先弄着玩儿,朕得让天下的人瞧瞧,我西晋的女子,亦是能文能武的……” 沐元浩呵呵一笑,“皇上以前可没这么开明,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 “今非昔比,你都不知道,这一个月国库得少多少银子。烈血军、赤胆军、神勇军全都要银子,一个比一个要得多,朕能说不给,这可都是朕最倚重的福将虎将,一统天下不都得靠他们。” 晋帝轻吁了一口气,想到银子,他就为难,虽然国库相对其他几国还是很充盈的,但要养几十万大军,再多的银子都不够花,可这上面还不能短缺了去。 “前些天,秦大毛与朕推荐一个摸金校尉。” 摸金校尉,说得不好听就是盗墓贼。 “秦大毛说,历朝历代的建国皇帝为了筹措粮饷,或多或少都是干过这事,朕在犹豫这事能不能干。要说国力,就如月凰所说,我们晋国不比北齐弱,各地的弟子开了大大小小多少店铺,自是不差的,未名宗赚钱的本事还是让朕放心的。可赚再多的钱,经不住三军几十万将士要吃要喝,还有朝中文武官员的俸禄也得发放……” 沐元浩对盗墓这种事,心生抵触,蹙眉凝思。 沐家原是名门世家,哪里干过这种事,这种盗墓行为着实不光采,要他说支持的话,他还真说不出口。 晋帝问:“你怎不表态?” “皇上有主意了?”沐元浩反问。 晋帝道:“月凰说,大周留下的习俗,以前的肃王、小端王、安王等人参与京城几大赌坊的生意。万财大赌坊的大东家是万家,万十七娘嫁入益王府为侧妃。万家每月从赌坊生意里分出六成的红利送给二郎,二郎只留一成,其他的尽数送给朕。 钱多多大赌坊开起来,幕后东家是秦大毛,朕让他每月交八成红利。 宏运大赌坊私里寻了五郎做靠山,答应给六成红利,这小子行事不如二郎,搞得神神秘秘的,生怕被朕知道。” 晋帝握有未名宗,还有什么事瞒得过他,巾帼楼的消息网太过厉害,他能知道北齐、赵国的动静,又怎会不知康王在他眼皮底下玩的手段。 沐元浩心里暗沉:晋帝说这些事与他听,是何意?他们是兄弟,这是晋帝的事,他还是和以前一样的信任自己。 为成大业,要盗墓,甚至想到做赌坊的生意。 秦大毛是惠嫔娘家的大哥,亦是沐家的家生子下人,在户部做正五品的员外郎。沐家的家生子、管事,但凡通些文墨,精通账目的,几乎都做了官。早前是奴婢下人,而今变成了官身,因有大管家一家的先例在,这些从大小管事下人转身成为官身的人都跟拼命似地想立功,各钻门道,只要能替主子解忧,他们什么法子都能想出来。 会识字、懂算账,有打理生意经验的做文官。 沐家的护院、暗卫、死士里头,亦有人做了武官,这真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晋帝在以前沐家管事、下人里头一叹“几十万大军要粮饷,朕国库的银子、粮食不多了。”他这一轻叹,下头的人就开始钻营起来,争着替旧主子分忧。 大管家沐齐在晋地做大都督,一听说晋帝没钱粮,早就在晋地开始征集粮食。 蜀地大都督裴文藻原是晋帝早前做官时的同窗好友,也是晋阳人氏,七八岁时就相识了,又在同年得中进士,对晋帝亦是忠心不二,此人比晋帝略幼几岁,先头三个都是儿子,妻子年过三十方生了个闺女,比沐十郎略幼五岁,两家早有几年前就订下了亲事,只等裴姑娘就娶回来。 裴文藻亦在蜀、黔二地积极筹措军粮,此人的次子、幼子皆在神勇军中谋了个职,立有些许战功。 晋帝与沐元浩叫穷叫苦,这皇帝的差事真不是人干的,官越大,身上的责任越大,絮叨着说了一阵,兄弟俩亦累了,各自就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16章 备嫁 次日一早,做完最后一场法事,一行人浩浩荡荡回宫。沐容坐在车辇,微阖着双眸,脑海里都是她与悟明说的事。昨晚,禅房。沐容与悟明大师相对奕棋。悟明定定地看着棋盘,“公主胜了!撄”黑白分明,亦如沐容最简单明了的爱恨,对她来说,不爱就恨,不恨就爱,陌生人无感情。沐容问道:“白爷爷云游天下去了?偿”悟明不紧不慢地道:“他去探望梦周道长。”“明爷爷还下不?”悟明依旧看着棋盘,就似很意外为何自己输了,“你要嫁人了?”“明爷爷,你那天不是说梁大哥不错?”“早些嫁罢!在九月前出阁罢,否则必生变故。”她与梁宗卿已经订亲了,还能生什么变故?沐容蹙了蹙眉头,有些不解。悟明凝色道:“当年沈家大火前,曾提醒你有劫。此次变故,来自你的姻缘,九月前出阁,则会一世美满;若是不然……望好自珍重!”若是不然,将会是另一种结局,他不能道破,此乃天机。他与沐容相识多年,这孩子是他看着长大的,他不想看她一世挣扎痛苦。沐容原不愿信,可悟明不会诳她,“九月前一定要出阁?”悟明转着佛珠,“梁宗卿待你是真心,只是他……只得半副魂魄。”沐容惊呼一声:“梁大哥怎会人有半副魂魄?”悟明念了声“阿弥陀佛”,阖上双眸,再不答话。这是他多年的观察、推算后才能确定。世间生灵,多是有魂魄的,可梁宗卿却只有半副,这令他心下暗暗称奇。沐容思绪归来,打起辇车上的帘子,已进京城,街道两侧是熟悉的店铺,街上的行人来来往往。有人大叫着:“520小说诗社张帖公告,有二十三人过试,有个是我们麻柳巷黄家的姑娘。”“这是普通百姓人家?”最好的诗社,以前都是一二品大员的嫡女,寻常人家的姑娘想进去,那只能在心里想想。立有相熟的人道:“黄家在京城开了两个杂货铺子,郊外有七十多亩田地。黄老爷会读书识字,黄太太是家道中落的官家秀,他家长子十七岁就中举人,明春的恩科定能高中。这个姑娘是家中唯一的嫡女,也是读书识字的,没想最后的诗社试过关,琴棋书画几项音律、书、画、文章都得了优,棋艺只考了个良,考得真好,在姑娘里头可是考得最好的,将名门闺秀们都压过。啧啧,早前还以为有公主做社长的520小说诗社只收大官家的姑娘,没想还真收寻常百姓家的姑娘……”沐容放下帘子。沐春忙道:“公主,这是三大女子诗社,520小说诗社的头名黄二娘,今年冬月才及笄。”“寻常百姓家,还是有才学过人的女子。”沐冬道:“过了笔试还有面试,八月二十日,三大诗社都会开社考校,不出意外,黄二娘就能入520小说诗社。”沐容问道:“过试的二十三人都是什么来头?”四季大宫娥知沐容的性子,不用她说,早早的就有沐夏、沐春去打听消息。沐春抢着答道:“回公主,二十三位过试的姑娘,有五个是幸碧玉,有六个五品以上官员家的嫡女,另有十二人是寻常官员家的姑娘,其中庶女有六人。”沐夏道:“海棠诗社挑的是三样为优则算过关,人数较多,有五十六人,里面有官员家的姑娘,亦有寻常百姓家的姑娘。桂花诗社的人就更多了,有二百七十八人,一样为优即可。两日前,三大诗社发过试榜,京城热闹极了。世人传说:女子诗社的赛事盛况,堪与乡试相毗,入得520小说诗社、海棠诗社的姑娘家里,有的为示庆贺,放起了鞭炮。五位出身平民的姑娘,能入520小说诗社,结识当朝公主、郡主及名门贵女,对此次以才会友的应试举动,文人们觉得很公平。新朝建立,读书人、百姓想要的就是一个公平对待。五位平民姑娘家里,就跟儿子考中进士一样的欢喜,有的甚至还宴请了周围的邻里。“霍姑娘好才学,考入520小说诗社。”“才貌双全,将来定会有个好良缘。”考入520小说诗社,就如男子考中进士;考入海棠诗社,就如男子考中举人;而一下桂花诗社,则如男子考中秀才。城里有姑娘考入试社的,家家欢喜。百姓们议论最多的,便是哪家姑娘考中某家诗社的事。平民姑娘入520小说诗社,就像是一个灰姑娘的华丽转身,凭的却是她们自己的才学。沐秋道:“八月二十日,要开社考校,诗社老成员恐要忙坏。”一切都在恢复中。京城的百姓们已经发现,皇帝换了人,他们的生活和以前一样并没有什么改变,该吃的吃,该喝的喝,而京城似乎比以前更热闹了一些。在百姓们眼里,寻常人不能企望的520小说诗社,真的有五个寻常百姓家的姑娘过试应选,只等二十日的叩门拜社考校一过就是真正的诗社成员。宫中,宫人们议论最多的是三大诗社的事。“考得好的姑娘,听说有机会谋到女官一职。”“我听凤仪宫的总管说过,这是外头的谣言……”沐容微微凝眉:传言一出,收也收不住,她已经问过晋帝,说是问,其实是想表明“三大诗社成绩优秀者可入仕”的传言与她无关,她办三大诗社,一是想娱乐京中姑娘们的生活,给她们闺中增添一些乐趣。古代贵女的生活着实太单调了,太多的女子养在深闺,学会的就是如何争宠夺爱、后宅阴私,她希望通过这种方式,让她们认识一些同龄的朋友,也可以走出家门,通过诗社学到更多的知道。沐曼华出宫了,听说二人随紫衫营女兵上战场了;沐娟华、沐秀华还在京城,却时常出宫去郊外校场帮忙。晋帝对于两位公主请战沙场,又有一个公主请缨到女兵校场帮忙的事并未阻止,非但没阻止,还支持、鼓励。沐容很是感激沐家这不同寻常人家的氛围,一切都源于太后。太后年轻时候文武兼备,随丈夫出征沙场,传说还曾先后三次救丈夫于生死边沿。父母的故事,也直接影响了晋帝沐元泽对女子的敬重,在他看来,女子虽不如男子,但女子同样可以做一些事。午后,沐容去慈宁宫给太后请安。太后一见到她,就笑着抓了两个玫瑰饼,“瞧你不大喜欢吃甜的,让御膳房少放糖,是淡淡的甜味,你尝尝味道如何?”沐容垂眸,“祖母,我脱下孝服了。”太后低应一声“哦。”早前不是说孝期一满,她就要与梁宗卿完婚,而今怎没听说吉日订在哪天?沐容微微凝眸:“祖母……”太后眼睛透亮:这小丫头是急着要嫁人了?沐容急,她可不急,还想多留她几年。皇家的公主不愁嫁,就是留到二十岁,也总有人争着迎娶。太后装不懂,优雅地捧着红枣茶轻呷。沐容咬了咬下唇,大方一笑,“祖母,我与梁丞相的大婚吉日定哪天了?八月有佳期吧?”“噗哧”一声,太后喷出茶来,这还是姑娘家么?怎的大咧咧地问自己的大婚吉日在哪天?半点不像书香门第的姑娘,不过,太后很喜欢,这一点上,像她呀。想当年,她也就沐容这么大时,娘家母亲、嫂嫂说她自小像男孩,爱舞枪弄棍,想让她多学些如何打理府邸、主持中馈之事,十四岁订亲,到了十六岁也不谈她出阁的事。有一天,她见过沐令公,跑到母亲屋里,直接问“娘,我啥时候嫁人啊?”彼时,她母亲也是这般,一口茶喷了出来,讷讷地瞧她半晌,方才回过神,出口就骂“臭丫头,哪有自家问嫁人吉日的,你丢不丢人啊?”沐容像她!越来越像她,只是比她有才华,人家会琴艺,太后可不会弹琴,只会吹笛子,她这一辈子,就只学会了一支曲子——《蝶恋花》,还是沐令公当年手把手教她的。沐容掏出帕子,像对孝子似地,轻柔地给太后拭嘴巴,“祖母,是不是茶水太烫,可得小心了。祖母啊,我瞧八月不错,不冷不热,正适合嫁娶,唤了钦天监的监正大人问问八月可有吉日?”悟明告诫她的话,她一直记得。就如当初她还是沈容,悟明就说她有劫数,后来可不就应了。这次,悟明说她九月初一前不把自己嫁出去,这一辈子良缘难成。她信!她都有几世经历了,不得不信这命理之说。既然预测到了未来可能发生的变故,何不早些确定下来,古语不是说“听人劝,赚一半”,大抵就是这意思罢。沐容细给地太后拭嘴,太后发现自己在孙女面前成孝子,很是享受这种被贴心照顾的温暖。沐容朗声道:“来人,请钦天监监正大人来一趟……”太后忙道:“不用!”气恼地道:“哀家想多留你几年,你就这么不想陪着哀家?”“祖母,容容又不是远嫁,不还在京城?你告诉我娘,叫她把我的明珠宫留着,隔三岔五地,我还回来住哦。届时,我再留上两三个宫人打扫……”太后面容转暖:嫁出去了,还会回来的啊,可她怎的心里不舒坦。沐容去护国寺给沐元济父子做法事,太后就与雷皇后念叨了几回,尤其是雷皇后,近来心里空落落的,好几次都不由自己地走到明珠宫了。唉,有女儿好!有女儿就觉得心头熨帖、温暖,有时候想到沐容,雷皇后还会发呆,她现在的妆容、衣着打扮都是沐容给她定好的。沐容还手把手地叫了春喜,让春喜往后给雷皇后梳哪几种发髻,化哪两样妆容,穿哪几色、哪几款的凤袍。这样的一打扮,雷皇后每日一早看到自己的样子,都觉得自己回到了年轻时候。晋帝前几次偶然在御花园碰到雷皇后,一时就按捺不住,拉着雷皇后回凤仪宫温存,接连好些日子,晋帝都在凤仪宫留宿。宁嫔、惠嫔二人听闻之后,令身边的宫娥学雷皇后的妆容,偏宫娥只学了沐容化妆术的三分,还是自己揣摩出来的,一时间两位嫔妃都像是年轻了五六岁,晋帝看着自己的妻妾们个个年轻美貌,心里很是欢喜。太后故作气恼地道:“怎没个女儿家的样子,自己过问起吉日了。”“祖母,这是我的终身大事,容容当然得关心。”她呵呵一笑。太后与春宁打了个手势,春宁取了个红帖。沐容接过,但见上面是礼部呈上来的婚期吉日,八月还真有两个,一个是八月初十,已经过了,另一个是八月二十八。九月无佳期,十月有一个,再是明年春天、秋天的几个日子,统共挑了六个。“祖母,八月二十八如何?”雷皇后领着宫人进了慈宁宫,接过话道:“什么二十八?”福身行礼,“儿媳给母亲请安!”太后嘟囔道:“不是与你说了,与在晋阳时一般,见面就行礼,你累不累?”雷皇后笑道:“规矩不能坏,咱们家可不比以往。”她笑着走近沐容,一看上面的佳期,笑意微敛。太后道:“你也舍不得将月凰嫁出宫?这丫头自儿个想嫁,她不是我们俩养大的,你说这等性子到底像了谁?”她心里却有答案:像哀家!说话行事,就没有那种姑娘该家的矜持,大大方方,一语道破,连圈子都懒得与你绕。太后轻叹一声:“女大不由人,胳膊肘往外拐。”沐容笑容灿烂,“我可没往外拐,我是招财的福星,我可与皇叔递了请辞公主府、请辞沐食邑的奏疏,不用以公主规仪出阁,就照一等郡主的例置备嫁妆、陪奁。容容知道内务府的银钱不多,娘打理六宫很难,真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就一切从简罢x头我从贴己里拿一百万两银子交到内务府,怎么也要替娘把这场面撑起来!”雷皇后心里温暖:所有人都羡慕她是皇后,可有谁知道,内务府库房就没甚值钱东西。晋帝又爱打赏嫔妃,到哪儿去住一宿,就说赏布帛首饰,也亏得宫中的嫔妃不多,否则光是内务府的东西都不够赏赐的。还是女儿好,她生了四个儿子,个个得了金银宝贝,就往他们自己的府里扒拉,就没人心疼她,更没人关心她,一句“娘打理六宫很难”,只说得雷皇后想抱装一声“总算有人知道我不容易”。晋帝是男子,只关心他的朝政、家国大事。从不问内务府有多少余银,有多少布帛钱粮之事,这没有钱,又是从大周人那儿得来的皇宫,人家宫里值钱的宝贝早就搬走了,虽有内务府,里面整理出来,像样的好东西可不多。“祖母、娘,就选八月二十八如何?”雷皇后的脸由暖变冷:才听她叫几日娘,这就要嫁了。太后虽说不舍,可沐容也说了,嫁得不远,还在京城,往后常回宫探望。沐容笑微微的,明明说的是她的事,就像是说旁人的事一般,“不建公主府,让礼部的人去丞相府布置新房,梁丞相那儿也有些积蓄,能省则省!娘就照着嫡出一等郡主的例给我备嫁妆,别花多了。后头还有几个妹妹呢,否则下次娘可难办了……”雷皇后眼里一热,搂住沐容,温声道:“傻孩子,就算再难,娘和你祖母还能委屈了你去。皇上发了话,将你当成嫡出大公主的例出阁……”“娘,不用这样,晋国正是用钱之际,能省则省。待皇叔一统天下后,国库充盈,内务府库房家底厚时,再补我些就是。国家大事要紧,岂能因家中小事误了国之大事,我有祖母和娘亲疼我,容容觉得很快乐。”一席话,说得雷皇后心中更是舒坦。哪家的女儿出嫁,巴不得搬空娘家,可沐容却反过来给家中银子。沐容抱着雷皇后,“娘,选在八月二十八,好不好?”她半是撒娇,看着这样贴心的闺女,雷皇后的心都软成了一团,想答应,可满心地不舍。从上回雷皇后夜不解带地侍疾后,沐容就在私下唤雷皇后“娘亲”,太后也是知道的,在她看来,沐容此举也是人之常理,出生没几日就失了亲娘,雷皇后可不就是她的亲娘么。沐容拽着雷皇后的衣袖,嘟着小嘴,“待我成亲之后,我能帮着皇叔和娘亲分忧,在外头行走也方便。总不出阁,却时常出宫,到底不大合适。”“你是公主,谁敢说三道四,为娘第一个不饶她。”“娘,人家嘴上不说,心里却瞧不起的,娘,你就应了吧!”雷皇后不应。沐容缠着她撒娇。“我亲亲的娘,乖乖的娘,最好最好的娘,你就应了容容吧,八月二十八,就这日,乖乖娘娘,你答应了吧……”越说越不成样子了,太后浑身直麻,这丫头哪里学来这样俏皮话,什么亲亲娘、乖乖娘,还有那语调,连她都受不住,鸡皮疙瘩直冒,偏雷皇后一副很受用的模样。雷皇后一辈子,就想要女儿,这不终于有女儿了,哪里舍得这么快就嫁出去。太后道:“儿媳,你就应了吧……”再说下去,太后就是吐了。雷皇后道:“母亲,儿媳舍不得……”“你当哀家舍得?女儿大了,总要出阁,她不出阁,十郎的婚事、十一娘、十二娘的婚事都得耽误。”“误就误了,我……”雷皇后还是不想应。虽说早前太后下了懿旨,可回头太后就为自己说孝期一满就大婚的话就懊悔了,想着置备嫁妆也要用几年,这大富人家,许多女儿一出生,当母亲的就开始攒嫁妆,虽是晋国皇家,不说攒上十几年,攒上个五六年也是成的。太后道:“得了,也别为难孩子,就定八月二十八日,将乐昌唤入宫来,她是麻利能干的,有她帮衬着,嫁妆、陪奁很快就备好了。把思蕊接入宫,哀家想她了,这孩子的嘴巴虽不如月凰,也是个会伶俐的。”沐容的婚期订下了,次日,晋帝在朝堂上下令礼部给沐容预备月凰公主大婚事宜,因月凰连产三本奏疏请辞公主府和沐食邑,晋帝应允,当朝夸赞月凰公主善解人意、贤淑有德。八月十五中秋佳节,一早,沐容令沐夏、沐秋出宫,领了一千御林军到运河码头上搬运回五百万两白花花的银子。沐容有钱,她自己的个人积蓄就不少。一百万两入了内务府,另四百万两交给了晋帝。晋帝得了沐容请求:“皇叔,银子到了,你可不能告诉别人是我给的,就说是你想法赚来的。我可不想闹得人人皆知……”她连江山都可以不要,又何必要这虚名。人怕出名猪怕壮,太招摇的美名都可以不要,但太难听的污名她也要拒绝。又几日后,运河那边再运来一船的白银,这是北方分堂赚来的利钱,晋帝大喜,盘算着东边、南边也该有利钱入京,恐他人知晓,入京的大船都是绕了一大圈,让人瞧不出最初的始发地在何处。晋帝曾与梁宗卿商量过各分堂利钱入京的事,是秘密还是公开,最后一至认为,公开入京,就是让所有人都知道,晋国的财力丰厚,就算打了几年的账,晋国国库的银子足,有银多,各地的税赋、利钱在今秋都会源源不断地通过西边运河入京,钱不差,粮也不差。户部、御林军、内务府忙碌开来,每过几日就去运河搬银钱、粮食,这个秋天,对晋国君臣来说都带着喜庆。随着白花花的银子、粮食入京,朝中文武群臣的俸禄也开始清算了。许多臣子原是三月后任职的,晋帝一挥手,大气地道:“从今岁正月开始发放俸禄!”诰命妇们的布帛、凤钗首饰等随着丈夫的俸禄一并赏赐下来,一时间各家喜气洋洋。在群雄逐鹿,战事不息,各国都在打仗的情况下,晋国朝廷不拖欠官员的俸禄,还另有赏赐。世人都说西南西北贫寒,可有白银、粮食源源不断地入京,一船又一船,让官员们看得振奋,看到欢喜。空荡荡的库房,满满地存放着白银;而粮库里,粮食一袋袋地填满了粮仓。户部官员们现下才觉得户部不是空头的,要银有银,要粮亦有粮,说话的底气都足了。原冷清了许久的户部衙门成了最热闹的地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17-218章 嫁娶 雷皇后、李乐昌婆媳拉着沐容,说要教她打理府邸、主持中馈。雷皇后精心地替沐容挑选陪嫁宫人,田庄、店铺不能少,早前沐家入主京城,收了不少大周朝臣的田庄、铺子,给晋国第一位出嫁公主的嫁妆自然不能薄了,得挑了最好的撄。沐五郎的康王府虽有姬妾数人,可没立侧妃,更无王妃,暂为打理府邸的孟承仪、郑承仪,这二人都是周朝遗留在京的官员之女。沐七奶奶、嘉王妃入宫帮忙。雷皇后摇头道:“你府里的孩子小又怀着第三胎,将嘉王府打理好,让七郎安心就是最大的帮忙。”嘉王妃恭谨答道:“母后,是殿下让儿臣来帮忙的,儿臣已经怀上四个月了,胎坐稳了,府里的孩子,有乳娘、嬷嬷们照看着。”几位皇子征战沙场,唯有沐七郎的武功最差,但文才最好,被晋帝留在京城帮忙,沐七郎要帮晋帝打理朝政,嘉王妃自要入宫帮忙打理月凰公主的嫁妆。日子订得紧,最是拖延不得,但皇家该有的隆恩、体面不能少。雷皇后见她一片真心,不好拂了,道:“你与乐昌将陪奁、嫁妆清点一遍,我得给月凰挑陪嫁宫人。”雷皇后唤了宁嫔、惠嫔二人打下手,将宫中各处得体的宫娥、内侍选出来,又细细地进行筛选。宫中有经过几朝的老嬷嬷,一道请了来,询问一番,沐容的嫁妆、陪奁就备齐了。沐容订了婚期,就不再出宫,拘在宫中学打理府邸等琐事。沐思蕊与李乐昌母女亦在宫中住下来,益王府里,自有侧妃万氏帮忙打理,李乐昌的两个儿子沐世民随父上了沙场,沐世杰与沐六郎、沐五郎家的皇室儿郎则在太学读书偿。这日,李沐容带着沐思蕊给太后请安归来,沐思蕊歪着头道:“九姑姑,我听娘说,皇祖母给你预备了一千抬嫁妆,大家都说,将大周嫡出永懿公主的嫁妆都越过了呢。”一千抬……沐容汗滴滴的,这未免太丰厚了些。她请辞敕造公主府、请辞沐食邑,晋帝应诺。嫁妆陪奁备了一千抬,着实丰厚,是真正的十里红妆。沐容沉吟道:“我要不要向皇上请辞,嫁妆折半……”沐思蕊眨着灵动的双眸,从她记事起,就听李乐昌夸赞沐容,对她而言,沐容是沐家最优秀的女儿,“姑姑为什么要请辞?”“内务府库房的宝贝原就不多,这可是皇上皇后的私库,都给了我,往后可怎么过日子?皇上要打赏妃嫔,皇后要赏公主、王妃们首饰衣袍,这些都是从内务府库房出来的……”沐思蕊微抬下颌,“我娘说了,内务库的宝贝多了去。前不久,各地税赋、贡品入京,国库都满了,户部官员个个乐呵呵的,直说几十年没见这样的。西北西南两地的大都督才送第一批入京,后面还有呢。我二哥说,我们晋国是天下国力最强大的大国……”晋国新建,晋帝也努力在世人面前表现出这一点,又大方地给臣子们发放俸禄,也至连群臣都认为:晋国国力雄厚,财力物力皆备,且晋帝儿子个个出息,能征善战,这样的晋帝不一统天下都难。沐容笑了:一千抬便一千抬罢!待他日朝廷需要银子,她再捐出来就是。沐思蕊很是霸道地道:“我二哥说了,待父王在江南打了胜仗,就能有江南的漂亮布帛做新裳。”她说得一本正经,忻娘哪里懂这些,还不是听她哥哥们絮叨之下记牢了。沐容道:“你就念着江南的布帛,我宫里有几匹上好的衣料子,要不送你两块做两身秋裳?”沐思蕊洋洋得意,“娘说,姑姑的好东西都送给了皇祖父、皇祖母,留下的原就不多,我才不要你的。姑姑喜欢什么?回头我告诉我娘,让她挑出来送你,我们益王府的库房里也有不少宝贝。”沐容微笑着在她的小脸上捏了一把,“我怎能要你家的东西。”“九姑姑是我姑姑,我们是一家人,你怎能你家、我家的……”沐容还被她训了,心下越发觉得有趣,“好c!益王府的宝贝有我的份儿。”沐思蕊方甜美地笑了,“九姑姑,思霜、思雯也能来明珠宫玩吗?”沐容想了好一会儿,也没忆这两人是谁。沐春笑道:“回公主,这两位郡主是康王府的姑娘。”沐容恍然大悟,这姐妹是刘氏所出,刘氏被贬庶人,送往甘露寺出家为尼,听说现下姐妹俩都在太学院念书。一到沐休日也不回康王府,只到雷皇后的凤仪宫请安,姐妹二人在宫中亦有一处宫殿。雷皇后着实不放心这二位姑娘跟了康王妃的姬妾,生怕学坏了。着实是雷皇后想到刘氏的下作手段就颇是厌恶。康王的长子沐世霆住在太学院专门的皇孙宫。太学那边,除了几个皇孙、年幼的皇子,还有顺王的孙儿、庶子、庶女,甚至分族之时,沐令公两个弟弟、沐令公五叔父的子孙也一并划了过来,而今因着此故,都成了晋国皇族宗亲。晋帝给五个堂兄弟封了候爵,又给他的三个堂叔也都封了候爵,能不能封郡王、亲王,就端看他们能不能建功立业。晋阳沐氏,分为东沐、南沐。东沐,指了就是沐令公这一脉;南沐,则是指分出去的那支。而今因大家都是一个老祖宗的子孙,南沐亦有不少人或在朝为官,或征战沙场。沐思蕊道:“九姑姑,她们可羡慕我了,都想来明珠宫瞧九姑姑,可她们……又怕你。”沐容对那两个忻娘都没印象,又何谈一个“怕”字,眯了眯眼,问道:“她们怕我作甚?”沐思蕊瞧着四下,“思霜堂姐的亲娘,差一点就毒死九姑姑了,害得九姑姑大病一场呢。她想见九姑姑,又怕九姑姑会迁怒她们……”沐容伸手,笑着抱着沐思蕊,让她坐到自己的腿上,“刘氏是刘氏,她们是她们,她们姓沐,可不姓刘,你告诉她们,想来我这儿,随时都欢迎。你是我侄女,她们也是我侄女,我一样地疼你们、喜欢你们。”末了,她附到沐思蕊耳边,“九姑姑最最喜欢的是你,这是我们俩的秘密,你不要告诉别人,若是其他郡主知道了,会骂九姑姑偏心,我就嘴上说,是一样疼她们的。”沐思蕊眼睛透亮:九姑姑最喜欢的是她,心里甜甜的,她人见人爱呢。“九姑姑,我不告诉任何人。”“好,明儿得空,你带她们来我宫里玩。思蕊想吃什么,明日我让御膳房给你预备。”“我不挑食哦……”姑侄二人玩耍了一阵,因沐思蕊的到来,沐容与她有说不完的话。前世的沐思蕊,因她所累,正到议亲之龄,一杯鸩毒丢了性命。今生,一切都已改变,西凉从三大国沦落为西部边陲的喧,再无与大晋对抗的势力。沐容真的不厌沐思霜、沐思雯姐妹,她们不过是有一个私心重,又自认聪明的亲娘。刘氏在沐容中毒后,自食其果,非但没帮到娘家,反而因她之故,娘家获下重罪,被发配苦寒之地,刘家子弟更不得入仕为官。沐思霜、沐思雯姐妹来明珠宫玩时,沐容热情地备了好些精致的吃食,还送了她们姐妹一些孝子的玩意儿,姐妹二人很高兴,见沐容是真心待她们,亦喜欢沐容,时不时来明珠宫做客。几次下来,姐妹二人不仅常来,偶尔也会带上顺王府的郡主、县主们来玩耍,一屋子的忻娘,叽叽喳喳,有时候还会在沐容面前争宠。*八月二十六,雷皇后遣嬷嬷去梁丞相府查看新房。八月二十七,宫中开始忙碌起来,夜里四更天,沐容就被嬷嬷唤醒,沐渣衣,开始着妆打扮。月凰公主下嫁晋国丞相梁宗卿为妻,京城的百姓早就听到了消息,一大早就有无数的百姓立在街道两侧张望,皇宫方向鞭炮齐鸣,锣鼓喧天,这是公主新娘发嫁了。熙熙攘攘的人群兴起一阵***动,你推我搡,几乎冲震御林军的拦阻。近了,骏马缓缓地驰来,绸幡旌旗飘然挺立,如云蔽日,伴着送嫁队伍浩浩荡荡而来。当先者,四列轻骑开道,接着是两列神驹缓缓驶来。深红服色内侍手持礼器相随,粉红服色宫娥抛洒五色花瓣,陪嫁妆奁各取所长在后,蜿蜒至京城街道深处,京城民众望不到尽头。出嫁所乘的凤轿,十六抬为制,金漆红绸,金黄丝幔随意飘动,鸾锦凤帐垂立,描金绣丽,顶上璎珞流苏随着行进的步伐而轻轻晃动。舆中端坐之人高髻云峨,鲜红丝纱覆面,只能依消得双眸点漆,玉质柔肌,端的是美丽端方。沐容隔着红纱,能瞧见相随左侧前方的梁宗卿,一袭大红的喜袍,胸前戴了朵大红色的绸花,意气风发,道不出的俊朗洒脱。梁丞相府,今儿兴国公夫人带着儿媳早早在府中打点。梁五娘姐妹三个因是待嫁姑娘,不好出来陪客,皆由兴国公与公子们代为招呼。因娶公主,少了寻常人家喜宴的喧哗,到贺宾客也不敢拼命灌梁宗卿酒。红烛摇曳,沐容已经吃过两回燕窝羹。夜近三更,梁宗卿送走宾客,带着三分酒意进了新房。门,轻轻推开。他握着秤杆,挑开红纱,四目相对,他喜上眉梢:“容容,让你久等了。”沐容问:“宾客……都散了?”“都散了。”他轻轻地答。沐容移了移身子,“夜深了,早些歇下罢!”嬷嬷放下自梁而下的纱帐,一层又一层,层层叠叠,如梦似幻。褪去了喜袍,彼此只着中衫,相依而坐,他拥着她,低声道:“沈容是你易容改扮的?”“这么久了,你现下才问?”憋了几年,真不容易。“你的易容术,师承梦周道长?”他又问。据他所知,江湖中可没有那等离奇的易容术,可以随着年纪变幻容颜,他认识九岁到十十二岁时沈容。沈家仪方院大火之后,他为她难过,在知晓沈容是“九天凤女”后,他又落漠过。在西凉京城的重逢,那熟悉的笔迹,让他很是吃惊,他猜过种种可能,亦问过悟明、白真,他们却要他知道寻找答案。沐容凝眉,定定地看着他,“你可知,在我十三岁以前,我是个痴傻儿?”这件事原是沐家的秘密。太后、皇后的疼宠,让沐家上下隐而不宣,故而知道秘密的人不多,也难怪梁宗卿一脸错愕。沐容笑了一下,“玉郎,我们是夫妻,我不想瞒你,其实那不是易容术,而是离魂附体……”她依在他怀里,将自己自出生魂魄不全,在沈容随沈宛行至陈留之时,沈容大病,她离散的魂魄附在大病沈容的体内……梁宗卿心下愕然,世间还有如此离奇之事。“梦周道长,乃是沐家的祖宗,是我祖父的叔父,自小爱云游天下,后来出家修道。他第一次瞧见我,就瞧出我魂魄不全,就在沈容遭遇火劫之时,老祖宗令人施法招回我离散的魂魄,我回到自己身体内,而沈容的魂魄也夺回了自己的肉身……”梁宗卿那两年虽不在京,但听人说过沈容的事,前后沈容的性情大变,在他见到沐容时,理解为是沐容易容妆扮成了沈容,现在却知,事情比他预想的更为离奇。“现在的我,才是真正的自己。玉郎,你是不是更喜欢像沈容那样的女子?”“你又说傻话,我从来喜欢的只是你……”他捧住她的脸颊,轻轻柔柔地吻下。爱,就在今夜。“可知,我何时对你动心的?”他呢喃着轻问。沐容无语求解。“当年你随沈元娘回京,途中一个客栈里点了菜却久不见上菜,我去蹲厕,听你与沈宛说话,说到二皇子与六皇子下注输赢之事,那时候,我就知道你很特别……”她的隐忍,不求荣华,只求安稳度日。她的伪装,只是为了不让更多的人注意到她。她隐藏在才貌双全的沈宛身后,默默地成全着沈宛……红烛摇曳、锦帐翻滚,一室温馨……*琴瑟院外,兴国公望着院内的大红灯笼,嘴角噙着笑。彭氏笑道:“玉郎总算成亲了,你可了了一桩心愿。”梁武业长舒了一口气,父兄在世时,都曾替梁宗卿的亲事揪心过,现在梁宗卿总算愿意成亲了。“天赐良缘啊!”彭氏用手捶着后背,“国公爷,妾身这大半月可快累得散架了,若非有宗均媳妇帮衬,我都要累趴下了。”“辛苦夫人了!”梁武业将彭氏揽于怀里。彭氏扬手击打,“快放开,若被人瞧见成什么了,还不得骂我老不正经。”“老夫老妻,抱一下又如何?”梁武业牵着妻子的手,笑着随下人往两府中间的月洞门而去。一府分二,中间设了垛围墙,墙上开了月洞门,又做了一扇圆形的铁门,白日就开着,到了二更就由门婆子下钥,次晨寅时三刻,又由两府的门婆子各自开锁,丞相府、兴国公府的主子又可以穿过月洞门在两府间走动,但门上逢单则由东府门婆子派丫头看守,逢双日子则由兴国公府的丫头看守,下人们走动却是不成的。东府秋桂院。梁五娘正在屋里查看,这是她精心绣制的屏风,伸手轻抚,一侧的丫头百灵笑道:“五姑娘,公主一定会喜欢的。”梁五娘抿嘴一笑,“百灵,十一姑娘、十六姑娘给新嫂嫂备了什么?”百灵凝了一下,“姑娘,奴婢打听了一下,十一姑娘神神秘秘的不说,十六姑娘预备的是一双鞋子,卖了她的一对金镯子,买了细软的金丝做线,又挑了珍珠做鞋子,银灰色的鞋面,翠绿色忍冬藤、一对黄色的蝴蝶,漂亮极了。”梁五娘轻啐一声,“她还真是花了大心力。”她绣了两扇屏风,这会子与十六姑娘做的绣鞋一比,简直就拿不出手了,好在梁五娘自认自己的女红还不错,而这屏风又是她两年前就开始绣的,绣的是荷莲鲤鱼鸳鸯图案,碧翠的莲叶,红色的鲤鱼,游水的鸳鸯,这兆头也好。她的姻缘婚事,可都捏在月凰公主手里呢,梁宗卿以前不爱管家中琐事,而今就算大房就剩下她们兄妹二人,他这性子还是没变。百灵苦笑道:“十六姑娘还不是听四姨娘的。”梁家女眷充入掖庭,几位姨娘生恐进去了就出不来,又听闻入掖庭的女子,没日没夜地干粗活,不饿死也会被累死。四姨娘因原就是梁大太太从外头花了五百两银子买回来的侍妾,无家人,也不知道她的家人在何方,没得去处,又厌极了流离失所的日子,舍不下梁十六娘,就以梁家女眷的身份一并进入掖庭。梁五娘的亲娘早逝,原是梁大太太跟前长大的。梁十一娘的姨娘仗着自己美貌,否认自己是梁家女眷,只承认是下人,照矩成为官奴,在菜市口由官府拍卖,据说是被一富商买回去当侍妾。梁十六娘有个姨娘帮衬出主意,这次给新嫂嫂备礼物,花了心思,特意卖了她最喜爱的一对金镯子,买金丝线、买珍珠,挑最好的布料做鞋面,绣制一双极其漂亮、奢华又精致的绣鞋。百灵道:“姑娘,各有各的心意,月凰公主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太后、皇后给她备的嫁妆,金如意、玉如意、珊瑚树、珍珠衫……荣华街上二十八家铺面,雪花街三十六家铺面,另还有洛城长安街二十家铺面、咸城升平街二十家铺面,可全都是三城之中最繁华的地段。再有良田千顷,亦都是京城、咸城、洛城这三地的,最小的都是八百亩一处,统共才五处……”梁五娘不由得忆起当年沈宛出阁,听说是赵都城内一条街做嫁妆,而今沐容的嫁妆堪与那时相比。大周异姓郡主,又如何能与晋国尊贵的公主相比。梁五娘微微凝眸,“百灵,我总觉得长嫂瞧我的眼神,似在哪见过。”百灵沉吟片刻,“姑娘这么一说,她的眼神真的好熟悉。”回忆上次沐容来梁家,与梁五娘姐妹三人说话的样子,很是随和,“姑娘这么一说,还真像在哪里见过。可奴婢一点印象也没有!”百灵是梁五娘的服侍丫头,当年梁五娘与梁九娘一同进入桂花诗社,梁九娘体弱,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反倒是梁五娘风乎大小诗会都参加了的。梁九娘是二房的庶女,服侍丫头唤作灵雀,主仆二人年纪相仿,自幼便在一处。梁五娘在五岁时,梁大太太从家生子丫头里挑了百灵做她们服侍丫头,那时候,百灵方才六岁。梁家大难,梁家忠仆有被未名宗弟子搭救,或被买下来的,几经辗转,在梁家成为晋国臣子后,他们又回到了自己主子的身边。主仆二人反复思忖,也想不起在哪里见过沐容。*次日,沐容与梁宗卿睡到辰时一刻方才起身,上无公婆,丞相府就属他与沐容最大,这种日子很是恣意自在。二房的兴国公府,梁武业夫妇虽然起得早,留了婆子留意丞相府的动静,倒是家中的奶奶、姑娘们个个都起了大早,就连寄居在兴国公府的族中孤女也齐齐拾掇打扮一番,穿上她们最漂亮的衣裙、戴上最好的头饰,一个个仿似要出门做客一般。沐容对沐春,不,现在叫伴春。几日前,宫中太后道:“你身边的大宫娥怎能赐名沐字,这可是皇家姓氏。”沐容回到明珠宫后,就给四位大宫娥易名“伴”字,分别叫伴春、伴夏、伴秋、伴冬。“伴春,将三位姑娘唤来用晨食!”伴春吩咐了跑腿的粗使丫头。不到一刻功夫,梁五娘、梁十一娘、梁十六娘就进了琴瑟院的前院花厅。伴夏已摆好晨食。大房三姐妹齐齐与沐容见礼:“臣女拜见公主千岁,千千岁!”先国后家,先君臣,后长幼。第218章义女沐容抬了抬手,“免礼!”她虚扶一把,“都是自个家里,虚礼免了,往后你们每逢单日,早上就过来请安。逢双日、沐休日就不必过来,可在闺阁之中做些你们自己想做的事。这几日,我要整理嫁妆,接手丞相府事务。待我一切都上手了,挑些店铺、田庄给你们姐妹试手。转眼就到年底了,你们姐妹的婚事莫急,宗卿与我提过,我心里有数。”姐妹几人小心地互相凝望,给店铺田庄试手,是不是说她们都有自己的私产、希望,若能再配一个体面的婆家、夫婿,她们的将来就齐活了。沐容笑了一下,“都坐下吃饭x起门来,家里就我们几人,自家人俗礼可免。”姐妹几人,你看我,我瞧你,谁也没坐下。沐容轻啐道:“谁先坐下,谁第一个挑见面礼!”三人面上紧张,沐十一娘第一个落坐。梁宗卿笑了,“你长嫂的话还不听,你们当她随便说的?”沐十一娘壮着胆子道:“大哥,我有听长嫂的话。”一家人坐下。伴春、伴夏盛了羹汤,一家人围坐在桌前不紧不慢地吃着。梁五娘还在琢磨:见到沐容,越发觉得很久以前就见过她的样子,着实是她的眼神太熟悉了。这思来想去,蓦然间忘神相望,看到沐容的眼睛,脑海里立时掠过沈容,是了,沐容的眼睛像极了沈皇后,就连眼神都像。只是后来沈容做了皇后,眸光越发犀厉、冰冷,不像沐容这般随和、温暖。一家人用罢晨食,梁宗卿领着沐容去了大房的小祠堂,这里供奉着卫国公梁政、世子梁武功、三公子梁宗明等人的灵位。梁宗卿秉烛告天,向父母家人说了自己娶妻成亲,迎娶月凰公主沐氏女为妻的事,末了,提了笔,在族谱上记下了沐容的名讳。沐容照着规矩给梁家祖宗敬香祭拜。末了,当着祖宗的面,令伴春捧来三个锦盒,“这是给三个妹妹的见面礼,一人一套头面首饰。”三只锦盒,红、蓝、紫,每只盒子都雕刻精美。梁十一娘吃吃笑问:“长嫂,当真是我第一个挑?”她扮出一副活泼可爱的模样,就这个样子,她这几日对着镜子可是练了无数次的。梁五娘心里恶寒:十一娘什么性子,她还不了解,和她的亲娘有几分像,最是个势力眼,几时这般可爱,故意在长嫂面前扮天真讨欢喜。沐容轻笑道:“你这精灵鬼,这里头的东西可都差不多的。伴春,打开三只盒子。”红锦盒里,是一套赤金红珊瑚头面,红珊瑚做成漂亮可爱的鸟雀状,嘴里含着金丝细链流苏,摇摇曳曳,煞是动人;蓝锦盒里,是一套赤金蓝玛瑙头面,做的是金莲花状,中央的花蕊是蓝玛瑙,花瓣薄如蝉翼,仿佛莲花正散发幽香;紫锦盒里,是一套红玛瑙蝴蝶状赤金头面,蝴蝶的身子是红玛瑙,翅膀是赤金薄片,眼睛嵌了细碎宝石。一整套的,一支钗子、一支步摇、一对耳环、一条项链、一对手镯,还有一只漂亮的戒指,这等精致的做工,如此漂亮的式样。梁十一娘问道:“长嫂,这是内务府出来的?”梁十六娘愣愣地瞪眼,我比你忻不好,你都多大了,还扮幼稚可爱状,只要不是傻子,一看这等精致式样,谁都知道是内务府里出来的,梁十一娘纯粹就是没事找事的类型。沐容微微一笑,“你们姐妹出门没一套像样的首饰可不成,一人一套。”梁十六娘生怕被梁十一娘抢了先,一把夺过红玛瑙蝴蝶头面的紫锦盒子。梁十一先下手为强,抱过红锦盒。现在,就剩下蓝锦盒,梁五娘微愣了片刻,大抵是没想到这两个妹妹下手这么快,真是没规矩,当着长嫂的面,这哪里收礼,简直快成抢了,只怕梁十一娘刚树立起来的可爱也被这一抢给弄没了。伴秋福身禀道:“公主、相爷,兴国公夫人带着奶奶、姑娘们到聚客厅了。”梁宗卿温柔含笑,“我们去聚客厅。”梁五娘将锦盒递给了百灵,“先把锦盒送我屋里去。”转身跟在梁宗卿身后,亦趋亦行保持着三尺跑离:大哥终于成亲了,父亲母亲却看不到。如果他们在天有灵,定是很欢喜地罢,大哥才华横溢,乃天下第一才子,可为了振兴梁家,步入仕途,而今更是为了保住梁家,娶公主……在梁五娘的心里,沐容配不得梁宗卿的,她的大哥是天下最优秀的男儿。可这段亲事,是梁宗卿自己求来的。梁五娘心里暗暗地想着:长嫂的眼睛、眼神与以前的沈皇后很像,难怪她总觉得熟悉,一个错神,她忆起当年在桂花诗社里那些无忧的岁月。彼时,父母健在,她虽非嫡出,却因是梁大太太跟前长大的,并不比嫡女差。转眼间,父母亲人已过世几年了,而她的良缘也被一误再误,早年与她议亲、订亲的男子已经是孩子的父亲,更另娶他人。梁宗卿轻声道:“回头到了聚客厅,你不必如此阔绰……”沐容嫣然一笑,“我只对三个忻子如此大方。”梁宗卿看她给三个妹妹一人一套头面,当时就吓了一跳,看那些式样,都是极好的。他虽不问家中琐事,可是不是好东西,只瞄一眼就能知晓。*聚义厅,兴国公二房的人已经到了,除了征战、上朝在外的,无论男女老少,几乎都到了。沐容刚进聚义厅,彭氏领着众人齐声参拜,“拜见月凰公主,千岁千千岁!”沐容伸手扶起彭氏,“二婶多礼,还请二婶上坐,受月凰与宗卿一拜!”彭氏苦笑道:“使不得!”幸好自己的儿媳不是公主,否则,她还不得累死。大房没有长辈,日子由着他们过去。只是今儿是新妇过门的头日,她做为梁宗卿嫡亲的二婶,必须得过来瞧瞧。沐容答道:“这是礼数。”将彭氏扶落高坐,沐容与梁宗卿行了长辈礼节,因着梁宗卿分族出来,大房单成一支,梁氏族里的其他长辈就与他没了直接关系,而他因血缘之故,必须要拜梁武业与彭氏。沐容与梁宗卿与彭氏敬了茶。彭氏笑着,赏了一对封红。沐容接过,小心地收入自己衣袖口里。梁宗卿则把自己那个封红亦给了沐容收好。彭氏扫了眼聚义厅,只瞧见梁五娘,没见到另两个姑娘,立时面容微微一变:太没礼数!梁十一娘、十六娘去哪儿了?这可是长嫂,且还是公主低嫁,今儿是新妇入门第一日,更有订亲礼数,居然不见人影了。回头,她非得狠狠训斥一顿不可。彭氏道:“儿媳,快与你大堂嫂介绍一下家中的兄弟姐妹。”梁宗均妻应答一声“是”,开始一一介绍起梁家二房的儿郎、姑娘,二郎梁宗均、八郎梁宗诚征战沙场,六郎梁宗信便是仅次于梁宗均的男丁。梁四娘在当年梁家出事前便已远嫁江南,这些年一直没有音讯。彭氏生过一个嫡女,序七,不到五岁就夭折了。梁九娘原是庶出,其生母是彭氏族妹,彭姨娘也是个体弱多病的,生下梁九娘不到三岁也没了。彭氏便拿梁九娘当自己孩子一般养大。梁九娘在梁家遇险之时受了惊险,在逃难途中病逝。梁十二娘在晋阳时已出阁嫁人,许的是晋阳南沐公子。还有一个梁十三郎,因比他年长的梁八郎还未成亲,他的婚事还未定下。梁十四郎、梁十五郎原是大房的公子,在当年家难中被杀。梁十七娘年纪还小,今岁有十三岁,站在她姨娘身边,不大说话,怯生生地打量着沐容。又有梁氏族里的八位孤女向前见礼。沐容微微颔首,与梁家的庶子、庶女一般,每人给了一个封红,又笑盈盈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招弟!”想来是她父亲想要儿子,方给取了这么个名儿。沐容又问略小一些的孤女,“你呢?”“再招。”沐容忍俊不住,“这两个不会是姐妹吧?”梁宗均妻笑道:“回大堂嫂话,她们还真是姐妹,招弟十六,再招十四,喏,还有一个唤三招,今年十二。是族中旁系九房家的孩子。九房三代单传,九族弟就想要儿子,好不容易招了一个,最后还……”沐容听明白了,这三姐妹是一家的,梁氏旁系九房因两代单传,招弟的父亲是独子,她祖母嫁入梁家不到两年,丈夫就死了,只留下一个遗腹子,便是招弟之父。招弟没有姑母、没有叔伯,听说她祖父是独子,自然也没有血脉亲近的叔公、伯公之类。八个孤女,原属五家人,这四家的情形差不多,父亲都是家中独子,有三家都是两代、三代的单传之家,有一个女子则是父亲从一房过继到另一房,现在各家的日子都不好过,梁家几乎成了寡/妇门第,上无父母,又无兄弟,就剩几个孤女,只能依仗族里生活。“这是十三房的姑娘,父亲、祖父都是两代单传,没有兄弟。十三房的宗森见九房的闺女名儿取得好招到了儿子,就给她们姐妹取名‘招子’、‘招男’,不想宗森媳妇生第三胎时出了意外……”招子,爪子,为甚不干脆叫爪子,这梁家不是名门世家,怎的族人给自家姑娘取名取得如此随意。沐容意味深长地看着梁宗卿:她生的女儿,敢这样取名,她肯定天天和他闹。梁宗卿苦笑。招子约莫十岁,招男瞧上去只得六七岁模样,瘦瘦小小。沐容问道:“多大了?”招子低低地答道:“十三了,我妹妹十岁。”沐容看着这两个瘦小无比的女童,自幼无母,又逢族变,想来日子一直过得不好,十三岁的孩子看上去像十岁的,“真是可怜,怕是受了不少苦……”她将手一伸,抱住了招男。招男吓了一跳,却不敢尖叫,只任由沐容将她搂抱着,一股好闻的气息充斥到鼻翼尖,不由得深吸了几口。彭氏道:“两姐妹从掖庭出来,我就请太医诊过脉,说是受了惊吓伤及肾水,府里亦抓了药给她们吃着,早前瞧着更小,这两月还长白胖了些。”沐容瞧过一些医书,有些孝子惊吓过度,就会生长缓慢。而招男姐妹许就是这种情况,家族遭难,最无辜的便是孩子。沐容抓了桌上的饼点,一把塞给招男,“乖,吃吧!”招男怯怯地接过,被沐容放开后,立时跑到招子身边,分了一半塞给招子。沐容此刻同情心泛滥,又指着个十余岁的忻娘问道:“她呢?”“这是旁系十五房的姑娘,十五房嫡出的三个儿子,她是庶女唤四四,今年十一岁。”“旁系十七房的姑娘,唤作乞巧,是乞巧节那日出生的,今年九岁。”“旁系八房的姑娘,年纪最小,名唤素素,今年五岁。她娘被充入掖庭,因生得好,到宫中乐坊为伎,而今生死未卜。倒是她命大,跟着祖母在掖庭活下来。八房就剩她一个,想当初八房儿郎最多,她父亲宗善,原是七房的长子长孙。她祖母出掖庭不久就病倒了,上个月十八过世。”沐容打量着这姑娘,生得粉妆玉琢的,一双眼睛尤其明亮,拥有着精致的五官,瞧着他日长大,定然是个美人。沐容微微轻笑,梁素素也甜甜回应,唇角露出两个若隐若现的小酒窝,煞是迷人。沐容柔柔问道:“素素,往后住在丞相府如何?”梁素素错愕地望着沐容,用好听的稚童声音问道:“住这里就不走了吗?二叔婆说我祖母累了,躺在地上睡着了,她醒来会不会来找我?”沐容心头一软,搂住梁素素,轻声道:“素素留下来,往后伯母给你当娘,你就是伯母的女儿,好不好?”她的声音很柔、很轻。孤女们的眼睛,晶晶闪亮:做当朝公主的女儿,这不成皇亲国戚了,一步登天。梁家嫡系富贵,旁系虽每房都有家业,家里拢共加起来有一万两银子就算是过得好的,寻常一房人有田地百余亩,再有两三个小铺子,外家一座祖宅。若这房人多,几个儿子要平分,家业就更少了。孤女们羡慕,一时间有人心下暗暗挣扎。梁素素面露忧伤,“我娘出远门了,如果她回来见我唤你娘,她会生气,就会气得不要我了。”梁宗均妻道:“大嫂,这孩子来府里后,天天念叨她娘,天下这么大,她去了哪儿谁又晓得呢。”梁宗善被砍了头,梁家男丁,嫡系的尸骨摆在菜市口几日都不许收埋。旁系的则由未名宗弟子悄悄掩埋,都埋到梁家祖坟里,每座坟前还立了块小木牌,写着各人的姓名。招弟心里暗暗大骂:笨蛋9想着她娘呢,她娘都跟周国皇家的男子,听说后来周国皇家男人一见她娘就喜欢得紧,有说是被顺王府公子带走的,还有说是被安王世子带走的,总之,她娘早在两年多前就离开了皇宫。从此,下落不明。忆当初,梁素素的亲娘不过是秀才之女,梁家人唤“施氏”,因长得貌美,七房的梁宗善到长河县收租子,一见倾心,非卿不娶。梁宗善为娶施氏,不惜与早已订亲的官家秀解除婚约。族里人都说,施氏手段了得,成亲后将梁宗善管得服服帖帖,屋里的通房打发了,也不提纳妾,可见是个厉害的。沐容道:“这样罢,我不做你亲娘,我收你做义女,你唤我一声义母就好,你还是你亲娘的女儿,让世间多一个娘疼你、爱你。”梁素素皱着双眉,毫不领情地道:“我娘说,我只能有她一个娘,再多一个娘,她就离开爹爹和我,再也不要我们……”沐容笑了,立时明白施氏的意思,微微一笑,轻柔地抚着她的小脸颊,“素素,你不愿意,本宫不收你做义女。”她吐了一口气,问道:“四四、乞巧都是什么辈份?”梁宗均妻道:“四四是宗字辈的姑娘,乞巧是文字辈。”文字辈,就是说比梁宗卿小一辈。沐容道:“梁家嫡系大房虽然分族出来,对族中孤女也不能一个不管。这样罢,我收几个文字辈的姑娘做义女,在府中照庶女份例娇养。”她微微一笑,笑容干净甜美,“宗卿,你意下如何?”梁宗卿第一次见到她同情心泛滥,心软如丝,就差哭出声,“月凰做主就好。”这是梁家的姑娘,他要拒绝,岂不是要说他无情无义,他原有此意,又恐沐容多想,这才一直没提。她真的懂他。夫妻相视一笑。四四心下着慌,难道就因她是宗字辈的姑娘,就要失去这大好的机会,心下一沉,提裙一跪,“请公主做主,臣女愿认公主为义母,请公主选臣女吧?”梁宗明妻大喝一声“胡闹”,“公主是梁家宗字辈的奶奶,你也是宗字辈,你拜公主为义母,岂不乱了辈份。赶紧起来,没的闹了笑话。”四四连连磕头,“公主,你收我做义妹,做义妹?”沐容挑眉,面带几分愠怒:“四四,人不能一山望着一山高,要懂得感恩。丞相府宗字辈里已有三位姑娘,我不会收义妹。”她最不喜的,就是这种带着算计的姑娘。几个姑娘一进来,沐容就在暗暗观察打量,最惹她怜爱的是素素,可这姑娘还念着亲娘,她不想给孝子任何压力,想关照她,法子多的事。她怜惜招子、招男姐妹,两人自幼失母,可见在家里的日子过得并不好,尤其是招男,得了饼点还会给姐姐留一半,一瞧就是相依为命,知晓疼人,也懂得体恤人的。沐容道:“招子、招男、乞巧三个从今儿开始,就留在丞相府。我会请太医替你们诊脉、调理身子。”彭氏连连招手,“你们三个还不跪下来,拜见你们的义父、义母。”三人齐齐跪拜,脆生生地唤着:“招子(招男、乞巧)拜见义父!拜见义母!”沐容打了年手势,浴秋捧过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三个赤金璎珞盘项圈,给三个姑娘一人套了一个,“这是义母给你们的见面礼,往后你们三个便是嫡亲姐妹,要相亲相爱,相扶相携。”“是。”三个姑娘高声应声,彼此相视一笑。沐容对浴春道:“着人先拾掇一处院子出来,安排三姐妹,再派下人将她们的换洗衣衫拾掇一番。”浴春应声而去。素素不解地看着众人,一脸苦恼状,她没弄明白,这又是怎了,早前给封红,她们一人一个,可现在又是什么状况。终于,她用稚嫩的声音问道:“公主伯母,你给她们金项圈,怎么没我们的?”沐容笑着道:“她们从今儿开始,是我的义女,那是我给她们的见面礼。待素素过生辰时,伯母再送你一只金项圈。”她顿了一下,对彭氏道:“二婶,回头把她们三姐妹的八字给我,招子、招男这名儿且当着闺字,女儿家还得撒雅致些的名字,我让钦天监的申监正帮忙看看五行,撒好听的正经名字。”申半仙而今做了钦天监的监正,还好早前他是易容成黄桑道长的模样,易得不是十足地像黄桑,约有五六分像,未见过黄桑的,还真以为是他。沐容留了二房人在丞相府用了午宴。回到兴国公府,梁宗明妻就将几个孤女收的封红给拿了,每个封红里头包了二十两银票,兴国公府庶子庶女的她却没拿,孤女吃在兴国公府,用在兴国公府,穿还是兴国公府,哪里不需要银子。大房、二房分了家,早前大房的家业自是归了大房,二房家业不少,经不住弟弟妹妹们多。午后,招子、招男、乞巧三姐妹迁入汀兰院,正房归了招子住,东厢房住了招男,乞巧则住了西厢房,汀兰院配了一个管事嬷嬷,六个随侍一等丫头,又四个粗使、跑腿的二等丫头。六个随侍丫头,两个十五六岁的,跟了招子;两个十三四岁的则跟了招男;又两个十一二岁的则跟了乞巧。---题外话---二章合一,请亲们支持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19章 吃味 管事嬷嬷姓陶,个子不高,一见人就带三分笑。“三位姑娘,给服侍丫头们取名吧。”招男哪想过此事,只呆愣愣地看着招子。招子指着自己的两个丫头,心里转了一大圈,就算是父祖在世时,她们姐妹也没现下这般体面,家里有丫头,却只是一家五口的丫头,老夫妻带着三个儿女,现下这家人被卖到何处,只怕是打听不到下落。身逢乱世,天下这么大,天晓得流落何方。乞巧则在心里想着给随侍丫头取名的事撄。招子指着招男的丫头:“你叫喜儿,你叫福儿。”二人齐齐福身,“谢大姑娘赐名。偿”招子心下很是得意,她最讨厌自己的名字,招子、爪子,怎么听着都是音相近的,轮到给自己的丫头取名,她却犯了愁,又不愿承认自己肚子里没啥笔墨,生怕闹了笑话,不能给丫头权名,否则就跟外头青\楼的姑娘差不多,连带着显得她这个主子都没品位,谁能告诉她,自己的丫头的名字叫什么好。乞巧指着自己的丫头道:“你叫小枝,她叫小叶。”二女福身行礼:“谢姑娘赐名。”招子逼了半晌,也没想到好听的名儿。只听招男道:“姐姐,不如叫欢欢、乐乐,听起来多喜庆。”招子大叫着:“好,你的丫头叫欢欢、乐乐,我的丫头就唤喜喜、庆庆。”乞巧见她们给丫头取的都是叠字名,不由得:“叫枝枝、叶叶。”三人相视一笑。陶嬷嬷对三人道:“府里每日寅时二刻用晨食,午时正用午食,酉时二刻用暮食。需得定时派丫头去大厨房取食物,误了时辰就坏了府里的规矩。汀兰院有一个小厨房,只能用来热饭、煎药、烧水。三位姑娘每月有三两又三百纹月例,每季两套新裳。丞相府夫人是女主子,是她在打理府邸,三位姑娘拜了公主为义母,晨昏定省是少不得的。姑娘们可以学琴棋书画,亦要学女红厨艺,夫人发了话,她不盼你们样样精通,但希望你们有一技之长,希望明年初春,你们三姐妹能考入诗社。”招子一听要考入诗社,立时有些头大。陶嬷嬷道:“进桂花诗社需得一技之长,几位姑娘还有大半年时间,用心学学,明年许能进去。梁家世代书香,你们要对自己有信心。五姑娘、十一姑娘、十六姑娘都入了诗社。”招男道:“五姑姑入的是海棠诗社,听说十一姑姑、十六姑姑只入得桂花诗社。”520小说诗社最好,要考几个,得有四样评优才能过试,这也太难了,当初应考520小说诗社的人数最多,结果只二十三人过试。有人还懊悔错过海棠诗社、桂花诗社的应考时间。黄昏,绣房上的管事领着绣娘给三姐妹量身段裁制新衣。伴春奉令给三个姑娘送了三只锦盒,里头装的是姑娘们戴的首饰绒花等物,里头都是零散的金银小饰物,都是沐容令浴春去外头铺子上买的,一个人照着三百两银子的要求置备,每人的东西都差不多,只式样有些差别。彭氏唤了梁十一娘、十六娘去兴国公府,斥退左右,将二人狠狠地训斥了一顿。“长嫂是新妇,头天与婆家人见面,五娘都陪在身旁,你们俩久久不见人。你们是不是把梁家的规矩给忘了?大房没有长辈教,我做二婶的就管得你们。”二人怕了彭氏。梁大太太在世时,彭氏就是个厉害的,还真不敢顶嘴,也不敢提沐容赏了她们一套赤金首饰的事。梁大太太罚她们跪在那儿,不敢反抗,不敢吱声,只在心里暗暗埋怨梁五娘诡诈,她去了,反显得她们失了礼数。*夜里。梁武业寻到梁宗卿,神色有异。梁宗卿领他进了书房,“二叔,有事?”梁武业轻叹一声,“今儿朝堂上,北齐传来国书,替北齐太子求娶月凰公主,咳咳,八月下浣就到的,被嘉王压了几日,今儿方递上来。另外,神医族后人现身,是铁夫人领入宫中,神医谷使者替其少主求娶月凰公主。”梁宗卿心头一紧,幸好早了一步,再晚,怕就没他什么事。神医谷少主,他不由忆起鬼医。梁宗卿凝眉道:“北齐太子,今岁才十二岁吧?”“人家求娶,许的是太子妃之位、未来的北齐皇后,这史上皇后长皇帝几岁的姻缘又不是没有。”女长男也罢,男长女也好,政治联姻可不管你是否幸福,求的是给两国带画利益。梁武业道:“北齐似下了狠心,求娶公主,愿以五百里城池为聘,这可都是与豫地相邻之地。皇上当时就说,未订亲的公主就剩下荣平公主,可见是动了心的。神医族使者的聘金也不弱,两百万两黄金,外加神医族派弟子入世辅助晋国,还承诺愿意联系说服盛唐时的四大族其他后人出世襄助。神笔族、神将族、神谋族,哪一族的力量皆不容小窥,何况他们能联系到这么多的人。”梁武业微微眯眼:沐容成香钵钵了,缘何北齐花了如此大的心力想聘为太子妃,还许诺会让沐容成为未来的北齐皇后。梁宗卿想的则是:沐容连女帝都不屑做,又怎会做北齐皇后。她要的,是一真心人,是与他长厢厮守。梁宗卿道:“神医族求见,定与昔日的鬼医有关联。可是北齐求娶,这倒让人摸不着头脑。北齐与东赵是盟友,曾将公主许配赵国太子为侧妃,难不成,宇文充命不久矣,这是替他儿子在布局,想维持和平?”北齐将公主嫁给赵太子,再求娶晋国公主为太子妃,这的确打的是好盘算,走到今日,赵国与大周已势成水火,一方面因当年萧策之死,北齐与大周也不能求和,大周的势力日趋转弱,大周正统帝更是沉溺女色无法自拔。大周正统帝的变化,沈皇后有七成以上的因素,是她变着花样地替正统帝拢络美人入宫。沈皇后自入江南,提携她的亲信,沈俊臣做了右丞相,与崔丞相分庭抗礼。听说崔丞相被沈俊臣气了个半死,称病不出,由着沈俊臣去闹腾。沈皇后、沈俊臣让江南富商拿银子建皇宫,沈皇后更在凑筹银子要给正统帝过万岁节,劳命伤财。而前方将士粮饷短缺,兵部请求下拨八百万两银子的粮饷,她却置之不理,还发出话来“敢让皇上不过万岁节,索性让他来取本宫的命。谁敢阻止,谁就是我们夫妻的大仇人。”结果,沈皇后不拨八百万两,硬是花了五百万两银子正统帝过了一个别开生面的万岁节。江南有见过此寿宴的人曾道,那是用六十个绝色美人办的“美人寿宴”,用黄金打造舞台、酒具、桌椅,美人们穿着各色轻纱起舞唱歌,真真是看呆了所有参加万岁节的群臣之眼,偏那些奸臣小人,还一个劲地歌颂太平盛世,直哄得正统帝与沈皇后眉开眼笑,其间得宠的谄臣更是连升几级。正统帝对崔丞相道:“崔爱卿老了,在家养老享受天伦罢,朕要扶蔡爱卿做左丞相,沈国丈是个忠君,为给朕建皇宫,得罪了不少江南商贾,朕不能对不住他。”一句话,正统帝剥夺了崔丞相的丞相一职,会溜须拍卖的蔡都成了新的左丞相,因他是靠着沈皇后上来的,自是不敢得罪沈俊臣,两个人更是狼狈为奸。蔡都为了讨好沈俊臣,还把他的庶女送给沈俊臣为妾。肃王、安王、小端王连连上书,求见正统帝。人是见着了,却见到一个沉迷女\色,不问朝政的正统帝。正统帝嘻嘻一笑:“当年父皇在世,曾想一统天下,后来如何?还不是败了。”至德帝做不到的事,他又如何能被动局面完成。正统帝已经放弃了一统天下的愿意,天下的能人多了去,他自认自己算不得明君,亦非错君。“朕及时行乐,便是有朝一日死了也了无遗憾。当年,黄桑道长与朕算过一卦,说朕会是大周的最后一位皇帝,且壮年身亡。二位皇叔、端王堂弟,我命由天不由我啊,天意不可违,不如及时行乐罢,你们可听我的劝,该快活时且先快活……”原是肃王等人要劝正帝,结果他反过来劝三人及时行乐,该吃地吃,该喝的喝。正统帝追着美人而去,不顾廉耻,当着几人的面就与美人作乐快活。肃王拧着眉头,“他怎是这样的人,做皇子不是这样啊。”安王想说:老子早就知道他爱女色,不过一直没说。安王知道正统帝在做皇子时,就偷偷去过青\楼,九皇子也去,却从未真正与哪个女子有染,南宫旭则不同,他是巴不得睡了人家的花\魁娘子。梁宗卿与梁武业在书房说了一个时辰的话,见夜已深,梁武业想到梁宗卿新婚,不便久留,告辞回了兴国公府。*琴瑟院,沐容拿了本书,正倚在小榻上读着。听到脚步声,她搁下书,扱上绣鞋,正要起迎,却被他按下,他坐在一侧,声音低沉又温柔,双眸情深款款,“容容。”“嗯。”她应。心头缕缕情丝纠缠翻滚,理不清的爱恨,剪不断的情缘,纵横交织,如一生孽缘,似一世情虐。梁宗卿疯狂地吻上她的脖颈、脸颊、樱桃嘴,将她压在身上,忘我的深吻。内室里,春光正好。窗外,残月如勾,长夜漫漫。沐容半遮着身子,依在他怀里,“玉郎,你真是一头狼,从外头回来就将妾吃干抹净,你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告诉她,说北齐求娶,说神医族亦在求娶?梁宗卿拿定主意,不准备提及此事,“容容,你为何选定八月二十八这日完婚?”沐容眨眨双眸,“上次我去寺里给家父做法事,悟明大师告诫于我,我八月不能完婚,会有姻缘劫,一生难求圆满。听人劝,得一半,既然他好心提醒,我怎能不遵照执行……”她在乎他,所以她果决地将完婚吉日定在了八月二十八。梁宗卿吻着她的额头、眉毛,温柔如水。这是他的妻,差一点,她就成别人的妻。世人只晓他拥有角逐天下之才,却不晓他的妻,拥有不亚于他的才华。沐容道:“怎了?”说他没事,她可不信。梁宗卿轻轻地道:“我记得你与我提过,凉帝沉迷女\色,不是真的沉迷,而是中了蛊毒,今日二叔与我提到正统帝的事,我总觉得他们二人有许多相似之处。”沐容在他胸前画着圈圈,他少有的面露享受之容,“说来听听。”“二叔说,正统帝对美人的手段残忍,不让他尽兴,他就会用嘴撕咬,用鞭抽打,手法种种,令人心惊胆颤,江南有女儿的人家,近来陆续逃往晋、北、赵三国。”沐容用手指凿了凿他的胸口,“你这第一才子怎的道听途说起来,正统帝并非中了蛊毒,而是本性好色,为求尽兴必服五石散。”“正统帝登基以来,沈皇后每半年选美一次,一次从六人到十二人不等,而今更是改到每半年选二十四人,这些美人,能活过一年的少之又少,全都年轻丧命,若非正统帝手段残忍,怎会如此?”沐容轻啐一声“呆子”,拉了衣衫要穿上,却被梁宗卿一把夺过,她不由愠恼道:“榻上小憩当心着凉,去牙床。”她夺衣衫,遮住身子,将衣衫搭放回牙床旁的屏风上,身后突地一暖,梁宗卿从身后抱住了她。他亦有温柔的一面,却从未展现在世人面前。就如现在。他亦有黏上的一面,也会缠人、磨人,甚至可以很主动强势,恨不得将她生拆活吞了去。梁宗卿笑道:“容容,告诉为夫,到底还有什么秘密是我不知的。”沐容舒了一口气,“那些‘死’去的美人,其实并未死。”梁宗卿脱口问道:“莫非沈皇后是未名宗的人?”“她不是未名宗的弟子,未名宗弟子另有其人。”“谁?”沐容勾了勾唇,“你猜呀。”“此人定是在正统帝与沈皇后面前说话有些份量的,沈俊臣?不像,沈俊臣行事风格,可不像未名宗,他要插手救宫中嫔妃、美人,他做不到。难不成,这人在大周后\宫?”梁宗卿一面低语,一面猜测,脑海里电光火石般掠过一道光茫:“樱妃!”沐容没说猜对,也没否认,而是意味深长一笑,“她是沈皇后的表姐,一个海外异族女子。”“莫非还有旁人?”沐容笑了笑,“英年早逝的妃\嫔不是真的死了而是离开。其间死过几人,都是不愿离后宫,身陷宫斗而死的。只要她们愿意离开,未名宗的弟子就会将她们带离周宫。若她们执意追求荣华富贵,未名宗弟子也不会强势带人走。”“正统帝的身边有未名宗弟子,凉帝的身边……”“你当未名宗真的无所不能?凉帝身边没人。正统帝身边的未名宗弟子也是机缘巧合下安顿进去的,至于齐、赵皇宫是否有未名宗弟子,我不得而知,巾帼楼被皇上接掌,我知晓的事都是半年前的。”可她,还是未名宗的少宗主,这是晋帝下的令,如果沐容要做什么事,未名宗弟子必须全力配合。可沐容自二月来到京城,再没有回总舵一次。她一旦决定放手就会彻底放手,绝不会拖泥带水,即便未名宗是她一手建立起来的,她也不会再次纠缠。她挂的是少宗主之名,可却未再行少宗主之实。沐容柔声道:“玉郎,若有朝一日,或朝廷需钱,或地方需要赈灾,我就将嫁妆献出一半,你看可好?”“我都听你的。”“玉郎,你对我体谅,让我很安心。”她抱紧了梁宗卿,这是她的夫,是她真正爱上的人,往后的路,有他陪着,朝夕相处,日久生情,让她将他看作自己生命的一部分。她往他的怀里扎了扎。他揽得更紧,似要将她嵌入身体,从此再不分离。“玉郎,二叔还与你说了什么?你先前回来,分明是受了刺激。”他愿不想说,在她的再三追问下,却不得不说。“北齐传来国书,求娶你为北齐太子妃,以五百里山河为聘;神医族使者入宫,为神医谷少谷主求娶,聘礼是二百万两黄金,并许诺神医族派弟子入世襄助晋国……”这,就是他发狂,将她吃干抹净的原因。沐容吃吃笑出声来。梁宗卿恼道:“你还笑?”“玉郎这是吃醋了?”他真的吃味了,即便她喜欢的人是他,可他心里还是不舒服,想着她已嫁他,还有那么多人求娶。沐容道:“此生,你不负我,我必不负你。玉郎,旁人如何皆是旁人的事,我心里唯你一人。但若有朝一日,你辜负我的情意,我会果然转身。我不是那种在一棵树上吊死的人,我有自己的坚持,也会有自己的放手。”他若负她,她还抓牢,除非她的脑袋秀逗了。“你不会在一棵树上吊死,我可是只认一棵树。”沐容不由愕然。梁宗卿定定地看着她的双眸,用手轻掠过她的秀发,如丝绸般细腻柔滑,“你还是沈容时,就在那次无意间听到你的话,我先是好奇。再后来,幽兰榭里,我做了你的先生,教你琴棋书画,发现你竟学得周元朗、罗玄离二人的棋艺风格,视你为神童,对你又欣赏、又喜欢……沈宛远嫁,你没有哭恼,而是有你的坚持与气节,你宁可死也不要背负媵妾之名,让我看到了你的骄傲。你拥有自己的才华,却隐忍、谨慎,只为守住你坚持的东西,又让我怜惜不已。你才十岁,才十岁……我就对你动了心。赵硕求我指点你一二,可我却以他之名,进入沈府教授你琴棋书画,我甚至想过,亲自教导你长大,让你对我情根深种再不能拔,彼时就求娶你为妻……”她才十岁,他就对她动了心。沐容搂紧了他,“你是喜欢沈容还是喜欢我?”“我更爱的是你灵魂,你的心,你的才华,现在的你才是真正的你,容貌只是皮囊……”他从小到大,见过的美人不知凡几,但他唯独爱上她一个。“踏遍千山万水,赏遍世间美景,真正能让我动心喜欢的,唯你一人。也许是父亲对母亲的伤害,在母亲过世之后,我在心底暗暗发誓:今生今世,但求一妻足矣。但我,只娶深爱的女子,宁缺勿滥,亦不会退一步而求其次……”梁宗卿的父亲梁武功先后娶过两房妻子,原配是梁宗卿的生母大柯氏,继室是梁宗卿的姨母小柯氏。大柯氏与梁武功年轻时,也曾郎才女貌,夫妻恩爱,可恩爱的时间太短,不过半年余。在大柯氏怀着梁宗卿时,梁武功背叛了大柯氏,与大姨娘、二姨娘(彼时,她们还不是姨娘,只是梁家大房的侍女丫头)有了首尾。大柯氏的妹妹小柯氏、后来的继室入卫国公府探望姐姐,她不过对梁武功笑了几下。梁武功便以为自己魅力过人,更认定妻妹对他有意,主动相约妻妹,一来二往,二人生出情愫。大柯氏不是病逝的,是因对梁武功失望,发现梁武功对她妹妹有情,又与大姨娘有染,终日郁郁寡欢,生下梁宗卿后,心事郁积太沉,最终妙龄早逝。大柯氏病逝时,梁宗卿还不足三岁。他对母亲的记忆不多,能知晓母亲早逝的真相,是他十岁时,一次无意间与弟弟们玩捉迷藏,在母亲的房间床榻之下发现了一个暗格,里面有一个黑铁匣子,放有一个小簿子,那是梁母留下的记事手札。上面记录了她嫁入梁府的点滴往事,从初嫁梁府与丈夫的恩爱,到发现丈夫与大姨娘苟且,再发现丈夫与娘家妹妹有染时的痛不欲生。可她不能对任何人诉说心中的痛苦。丈夫的风/流,于小柯氏却是丑闻,善良而柔弱的她,选择了独自保守这个秘密。在看到丈夫、妹妹眉目传情时,她只能抑下所有愤悲、懊恼,佯装没瞧见,实则心下痛得滴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20章 童年往事 第220章 童年往事 大柯氏将所有的心事积压在胸,将所有的痛苦深埋心头,不能找人倾诉,亦不能告诉任何人,唯一排解痛苦的法子,就是拿着笔,将那些发生的事与她心头的痛苦记在这本小札中,她没想让人知道,只想用这种方式来释放自己心中的苦闷。 丈夫与丫头有首尾,通常出了这种事,做妻子的都会主动提出抬为姨娘,可她没有那样大度。 梁宗卿因看了母亲的手札,了晓到母亲所有的痛苦,了解一个女人在看到丈夫与其他女人亲热时的嫉恨、不甘、寂寞的种种折磨。从那时起,梁宗卿几乎在一夜之间发生了改变,他不再像个孩子,而是疯狂而废寝忘食地读书做学问,甚至疯狂地想要早些长大,这样他就可以离开梁家、离开那个面上看着富贵荣华,却害得他母亲早逝的家。 他冷眼看着梁家后宅的争斗,看继母如何与几个父亲的姨娘争宠夺权,看姨娘们为了争得一席之地。今日,你给她下药,害她与下人“有染”;明日她又害你中毒落胎。那时,梁宗卿对这些后宅之事厌恨到了极点,所有人都以为他对家中庶务不爱搭理,其实他心里跟明镜似的。 每个人都有几张面容,人前温婉大方、贤惠淑德,人后丑如恶魔、手段狠辣,姨娘们如此,继母如此,甚至于梁武功人前正人君子,人后卑鄙小人。 偌大的卫国公府,大抵除了门前那对石狮是干净的,就没一个干净的。 他对后宅、对家中人很失望,他与大房的弟弟、妹妹们疏远,但二房的梁宗均却视他为兄长,常找他聊天,说他的心事,说他如何喜欢永乐公主,他是真心疼爱梁宗均,因为他的开朗、正直、坦然,亦真心拿他当弟弟。 他潜心攻读,不是为旁人,只是为了早逝的母亲,更是为他自己。他少年成名,考中秀才,还是案首;他十六岁通过乡试,以第一名的优秀成绩成为举人。 而他却以完成祖父心愿之名,离家云游天下。彼时他只带了从小一块长大的小厮长随壮实,第一次一去半载。再归来,祖父让他打理家中生意,他想磨练自己,答应了祖父的要求,他用半年的时间,让自己学会了各种生意,后,又离家云游。 祖父、祖母心疼他幼年丧母,虽有亲姨母为继母,梁宗卿对继母并不算亲近,继母生了两个属于自己的儿子梁宗明、梁宗勤,他甚至与两个弟弟疏远。 继母一心盘算着,如何让自己所出的儿子成为卫国公世孙,面上对他关怀备至,私下里却处处厌恨他抢夺了弟弟的光芒。 梁宗卿在得晓母亲所有的痛苦后,与二房的梁宗均更亲,他会指点梁宗均学问,甚至帮梁宗均挫合良缘。 他要再去离去,父亲梁武功自是不允,他们父子间发生了有史以来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最激烈地争吵。梁武功要他娶永乐公主为妻,他不同意,梁武功就以不许他出门为要胁。 气恼下的梁宗卿,一声大吼:“父亲,我不会像你这样生活,更不会让我的妻子再承受一回娘那样的痛苦。我的妻子,必须是我深爱、真爱的女子,今生寻不到深爱的人,我宁可终身不娶!” “你说什么胡话,你娘哪里痛苦?她是无福消受……” 梁宗卿从怀里掏出母亲留下的小札,一把丢给梁武功:“娘是郁郁而终,罪魁祸首是你!当年,你为母亲的美貌所动,苦苦央求外祖将她嫁你为妻,可你娶她之后,可曾真正珍惜过?你一直在伤她的心,她独自吞下所有的苦水……” 梁武功拾起小札,看着上面熟悉的笔迹,一页一页翻看下去,他以为做得很好的秘密,原来结发妻子一早就知晓:知道他去青\楼,发现他与大姨娘偷\欢,甚至知道他引\诱妻妹……在这小札里,他身为父亲、丈夫的尊严顿时消散得干干净净,曾经用力维护的嫡长子体面也消失无影无踪。 他如五雷轰顶,浑身一颤,无法相信妻子妙龄早逝是因对他失望、心事郁积在胸而病没的。 小札的最后,笔迹不如以往,每一笔都显得苍白无力,每一个字都似写得很沉重,一瞧就是她病重之时写下的:“我不能和离,可我真的好厌恶这里。这里的一切好脏,好脏!我闭上眼睛,看到的是他与妹妹相好的影子,月夜下的假山后……” 梁武功不可思议地瞪着那些文字,每一个字,都如一把刀子深深地扎在他的心上,月夜下的假山后,那是他与继室的第一次偷\欢,原来从那时起,他的结发妻子就已知道,可她却装出不知。 从她生下梁宗卿,她就以身体不适拒绝与他同房,她竟是嫌弃他脏。她宁可让自己在郁郁寡欢中早逝,也不愿再活下去,这是绝望,更是放弃。 她放弃了自己的性命,也放弃再三背叛她的夫君。 梁武功恍然大悟,当年她在生下梁宗卿后,性情大变,他直说她“性子越来越孤僻,你是活活将自己逼病的。”可他,却不知她的心事。在她的眼里,他从来都不是一个合格的丈夫,她甚至已经不屑与他说话。 “如果我死了,他与他心爱的女子就能结为夫妻,我不屑做他的妻,若可以选择,我宁可嫁一个山野村夫,日出而出,日落而息。而今,我已油烬灯枯,这样去了也好,也好。 我舍不下玉郎,可是翁爹婆母是真心喜欢他的,这个眉眼里像极了我的孩子,我只求上天保佑,能让他寻到一个懂他、爱他的女子……” 梁武功抬眸,他第一次懂得梁宗卿那眼神里的含义,是不屑,是冷笑。 事实摆在眼前,梁武功再解释已是无用。 梁宗卿道:“你的嫡子,不止我一个,你有宗明、宗勤,亦有好几个庶子、庶女。你想抱孙子,让他们给你生;你想让儿子娶公主,亦可让他们娶,别来逼我。 今生我只娶自己真爱又深爱的女人,没有退一步而求其次,更不可能随便一个女子就能成为我的妻子,更不会为给你生孙子就娶某个女人,我不会因你来牺牲我的幸福。我,只为自己而活!我不会让自己成为又一个你,也不会让自己的妻子重复娘的痛苦!” 梁武功在这一刻,方晓早在多年前,他与嫡长子之间就有无法跨越的鸿沟。他觉得在梁宗卿与梁母面前,他就像一个跳梁小丑、一个笑话,他们明明知晓他的所有,却佯装不知。他以为掩藏得很好,可他们只是冷眼看着他粉墨登场。 在梁宗卿的面前,梁武功觉得自己无所遁行,儿子将他所有的秘密都给剥光,让他赤果果地呈现在他的面前,他无力反驳,无力阻止梁宗卿的选择。 大吵次日,梁宗卿离京。 这一次,他离开便是整三载。再回京,他结识了沈宛姐妹,也果决地斩断他与永乐公主之间的情意。他已是双十年华,可他看中的女子还是个孩子,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对一个十岁的孩子动心,从欣赏、到好奇、好感、喜欢,一路过来,他觉得看着她慢慢长大,将她培养成他期待的样子也很不错。 沐容从不曾让他失望,甚至比他预想的做得更好:她坚韧、独立、骄傲、隐忍,她可以不爱所有的美名,但却不会背负污名,她看似普通,却每每在大事面前,做出的抉择,让他刮目相看。 她活得真实,却又活得恣意,她清醒地知道,她弄得进恨,也知取舍,做到了许多男子都不能做到的事。 他掩藏着自己的秘密,不让人知道他的心事。 他是一个严格的人,对自己很严,他想寻真心喜欢的女子,在他的观念里:无关身份,她可以是高贵的公主,也可以是卑微的山野村女,只要他喜欢,被他所认定,一生一世便唯她一人。 沐容听着他讲叙过往,这是梁宗卿二十多年来,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慎重地讲他母亲的故事,讲母亲在她看似柔弱的外表下,有着一颗怎样孤傲的灵魂,她宁可失宠,也不愿强迫自己去接受一个背叛他的丈夫。 她,又是一个极其美丽的女子,当年的大柯氏曾是洛城第一美人,梁武功对大柯氏一见倾心,步入婚姻易,经营婚姻难。在相处的岁月里,大柯氏越来越对梁武功失望,她温婉柔软,不屑点破,也不愿去指责,独自品尝着在梁家的苦痛、挣扎。 沐容紧紧与他相依:“玉郎,我们一定能像婆母期盼的那样生活下去,你有我,我有你,我们之间再没有旁人,没有别的男子,亦没有旁的女子。爱情,是我们两人的事;家,亦是我们两的。” 梁宗卿宠溺地轻吻着她的额头,成亲了,他才真正地向她敞开了心扉,也真正问出几年来他的疑惑。 沐容道:“你舅家还有人吗?你外婆……” 梁宗卿用心地想了片刻,“与我娘一母同胞的还有个舅舅,我娘过世不久,我亲外祖母病逝。舅舅被我外祖父以不孝之名赶出洛城柯府。继承了柯府的舅舅是继母的兄弟,继母的生母原是姨娘,后因她嫁入卫国公府,被外祖父晋为继室嫡妻。我总觉得,当年继母来京城探望母亲,就是一个阴谋。” 沐容明了,为甚梁宗卿对大房的弟弟妹妹很冷淡,在他看来,是继母、姨娘们害死了他的母亲,而最大的元凶却是梁武功的背弃。 梁宗卿轻声道:“大房的家业我都交给你,若有不懂的,你只管召了管事来问话。五娘、十一娘、十六娘三人的婚事、嫁妆,你瞧着办,对她们要求严格些,莫拿她们当单纯善良的小姑子,她们的心思可都不简单。我怕你心地善良,被她们算计、利用了去,你待她们好,她们不会觉得你好,反而认为这是理所应当的。你是长嫂不错,可又不欠她们,该训的时候就训,无论何时,我都站在你这边。” 沐容嘻嘻娇笑,“若是几个妹妹听见,许是会寒心。” “她们背里做的事,我就不寒心?回梁府以来,我让五娘打理府邸、让十一娘管着大厨房,让十六娘与五姨娘管绣房,她们哪个没有暗中侵贪银钱,外头一匹一等茧绸是八两五钱银子,他们就敢给我报十五两银子一匹,只说兵荒马乱什么都涨价;干木耳,一斤二百文,就会报五百文一斤;铁狼、季紫嫣成亲,我送了铁狼夫妇一对琥珀杯,珍宝铺子最多五百两银子,就敢与我报一千两银子,还好夜龙将军的贺礼是我自己预备的。” 梁十一娘管大厨房,就敢在采买的菜蔬上翻上一番。 梁十六郎更是连布料都涨一番做账。 梁五娘瞧着稳重老实,竟然也在玩花样。 沐容听得咋舌,“你就没点破她们?” 沐容忆起初识梁宗卿,他与她们谈各地风土人情,甚至于咸城到京城哪里有什么客栈,又有什么村落,如细数家珍一般,可见是个有城府,亦是个心中了然的人物。 梁五娘姐妹三人居然拿他当傻子,想想都可笑。 梁宗卿道:“我就想瞧瞧,她们在我面前都玩什么花样?真拿我当不问庶务的傻子。容容,给她们寻的婆家,就寻个他乡异地的,早早打发出门也好,至于嫁妆三人差不多,都照了五千两银子的预备。” 沐容低应一声,“你一说,我心里有数。” 梁宗卿道:“我原不是看重银钱的人,只要她们安分守己,我自会待她们好,她们人前扮乖巧,背后使手段,着实让我瞧不上。只要不招惹到我便罢,一旦招惹到,我自有法子收拾她们。” 他的这些妹妹,都被早前的小柯氏和姨娘们教坏了。 如此一想,梁宗卿还是觉得沐容可爱,至少她的心比她的外表要真实、美丽,不像那些庶妹,心比外表丑陋多了。 沐容忆起梁宗明妻,问道:“三奶奶是怎么回事?” 梁宗卿苦笑道:“想让她的闺女嫁给晋阳王,真是痴心妄想,也不瞧瞧她自个儿身份。” 沐容记得,梁宗明妻也姓柯,“她与大太太是什么关系?” “她是大太太娘家弟弟的嫡长女,当年大太太一心想要提携娘家,就让三郎娶她为妻。” 梁宗明妻柯氏与梁大太太是姑侄,难怪早前沐容听人说她们婆媳就跟母女一般感情深厚,一时间梁大太太在京城赢得不少贤惠好婆母的名声。 梁宗卿道:“四月时,我与二叔举家迁往京城,就她不想来,还问二叔,能不能把晋阳的那份家业留给她们母子。二婶没应,说晋阳的家业原是皇上赏赐给梁家,她柯氏无功劳更无苦劳,不能给她。” 他微微勾唇一笑,“大田庄、大铺子的契约,二叔交给了我,我想向皇上请辞,还予皇上。柯氏有一座田庄、两个小铺子就够他们生活了,只要她用心打理,还是会过得很好。若是家业多了,只怕是祸不是福。” 一个节妇,带着两个幼儿幼女,没了梁家保护,难免会生出事端。 易地而处,沐容若一人拖着两个孩子,为了两个孩子的成长,也会跟着二叔、大伯回京,可柯氏盯上晋阳的那份产业,想独吞了去,又盯上晋阳王,想将女儿许给晋阳王就迟迟不肯回京。 梁宗卿轻疏一口气,他与梁武业分家时,他就只得了当初卫国公府家业的三成,另七成给了梁武业。梁武业比谁都清楚,若不是昔日沐容认识梁宗卿,想将梁宗卿为未名宗效力,未名宗的弟子未必肯出手搭救他,又何谈二房有今日的地位、富贵。故而,最后梁武业做主,两房人平分家业。 梁宗卿推辞不过,将祖田祖屋留给梁武业。他要分族出来,将来寻了好地方,再置成他这一房的祖田祖屋。 他手头有五千余亩良田,又有近三十家店铺,京城有十二家,另二十家分别在京城所辖县城内。 夜,深沉。 夫妻俩说着话,各自睡沉。 * 翌日,是沐容三朝回门之期。 沐容穿戴齐整,随梁宗卿入宫叩拜太后、皇后。 太后、雷皇后拉着沐容的手问长问短,说了好些话,留了她与梁宗卿在慈宁宫用午膳,夫妻二人陪太后说了一阵话,告辞出宫。 行到御花园,有大总管来报:“月凰公主、梁相爷,皇上召见!” 晋帝端坐养心殿龙案前,细细地打量着沐容,又看了眼梁宗卿:月凰被齐帝瞧中,愿聘为太子妃;又被神医谷瞧中,愿聘为少谷主夫人。 沐家的掌上明珠,怎就这样嫁了呢? 看着梁宗卿的眼神,莫名地多了几分挑剔。 “皇叔。”沐容轻柔一唤,将晋帝从神游中唤回来。 晋帝抬手,“来人,赐座!” 晋帝昨晚就没睡好过,他真怀疑,是不是沐七郎与沐容透露了什么,否则好好儿的,怎沐容自己挑了婚期,可事实证明,北齐的国书是在八月二十日才发出的,而沐容在这之前就选定了婚期。 难道,这是天意? 沐容谢恩,落座绣杌,“皇叔,宗卿待我很好。” 这是何意?难不成,他唤她过来,就问这事,这是妇人们关心的问题,自有太后、皇后去问。 晋帝轻咳一声,梁宗卿春风满面,沐容也面含酡红,瞧来夫妻感情不错,罢了,大哥沐元济就这么一个女儿,就如太后所言“容容幸福比什么都重要”,他也算对得住过逝的大哥大嫂,何况沐容还赠他一国,将唾手可得的帝位转赠于他,他怎么能念着五百里江山、二百万两黄金之事,落俗了。 “月凰,你与神医谷少谷主相熟?” 沐容微微抬起下颌,“神医族的人,臣侄只认识一个鬼医淳于瑾!” 晋帝道:“神医谷少谷主正是淳于瑾!” 鬼医就是神医谷的少谷主。 晋帝笑道:“你能否出面说服神医谷,派弟子襄助晋国。” 神医族的医术独步天下,齐帝宇文充几年前要死不活,被鬼医一治,就能征战沙场,还能打理朝政。还有沈皇后,烧得面目全非,能给沈皇后恢复容貌,这样的医术,天下间少有人及。 沐容正容道:“臣侄愿意一试,但不敢保证一定能说服神医族子弟入世襄助晋国。” 晋帝笑,只要有她这话,就说不是十足的把握,至少亦有七八成。 小座一会儿,夫妻二人相携出宫。 不远处,一个着灰袍的中年男子静默地望着如神仙璧人的夫妻,久久地凝神。 “师父!”身后一个清秀少年轻唤一声。 灰袍男子连连摇头,“麻烦大了!要是阿瑾知道他喜欢的女人嫁了人,只怕又要大闹神医谷,大夫人失算了!失算了……” 灰袍男子正是神医谷谷主的第三子。 几年前,是他入世寻找鬼医,将鬼医强势抓回神医谷。 记忆回到了淳于瑾刚回神医谷时: 淳于瑾几次逃跑失败,这次他不玩逃跑,改闹绝食。 淳于夫人捧着托盘,推开儿子淳于瑾的房门,微微一笑,“阿瑾,你真不吃?” 淳于瑾躺在自己的牙床上,背对着淳于夫人,嘴里哼哼着用鼻子说话一般:“不吃!不吃!我就把自己饿死!这辈,我可是神医族最有学医天赋的,我饿死自己,看你们如何向我爹交代!” 淳于夫人她不仅善毒,年轻时更有江湖第一美人之称,只是她的闺名已经快二十年没人唤了。今日,她特意做了几样精致的菜肴,全是淳于瑾最爱吃的,她一样又一样地摆出,动作优雅,菜香四溢,诱人垂涎。 “阿瑾,你昨儿就没吃,今儿还不吃?”淳于夫人心疼地望着淳于瑾的背影,她缓缓走近牙帐前,“神医族绝技,易皮换脸、续筋通脉、死骨生肉,你可只学会了易皮换脸之术,这续筋通脉、死骨生肉可都没学会呢。” 淳于瑾气哼哼地嚷道:“不学!我就不学!” “又说气话,神医族三大绝技,每代必须得有一人学,你二叔、三叔想学,你祖父教了几十年,他们也没学会。你父亲原是会的,谁想而今也是活死人,就算有朝一日好了,记不记得早前的医术还得另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21-222章 缘错 第221章缘错 淳于瑾打断母亲的话,“我不要学绝技,我要出谷,我要找容容。你自己说的,让我找个媳妇回来,我现在找到了,你又说话不算话,还不许我找她,派三叔把我抓回来……” 淳于夫人哭笑不得,她就这一个宝贝儿子,坐在帐前,轻声道:“沐九娘就在那儿,她还能不见了。” “不守着她,我不放心。娘啊……”淳于瑾一提到沐容,浑身都是力气,待他转过身时,一张精致绝美的面容呈现在淳于夫人的面前,与淳于夫人的容貌倒有八分相似,而那双深邃有神的眼睛,充满了男子的无尽诱惑。 人比花娇的男子,这是专属他的美,而那白皙如雪的肌肤,便是女子瞧了也会嫉妒,柳叶眉、桃花眼,挺拔的琼鼻,红艳的唇。他是一个美如娇花的男子,面容里透出一股子阴柔之气,可眼神又独有男子的刚毅,明明是截然不同的风格,融合一起,却半点不突兀,反而让他显得阴亵、魅惑偿。 “娘,九娘比我还聪明,他看一遍医书就能背下来。你看过她整理的医书,她的字是不是写很好?她是我见过最聪明、最有本事、最厉害的女子,娘,你不是说,要我的眼光放得高些,别是个女人就贴上去,我好不容易遇到个这么厉害的,你却不让我去找她。她那么好,万一被别人抢去了怎么办?” 淳于夫人面容转肃撄。 老谷主生怕神医族医技失传,已经发了话:淳于瑾在外头野了大半年,耽误了太多时间,必须拘在家里学神医族绝技。没学会之前,任何人不得放他出谷。 之后,老谷主开启了神医谷外的阵法。 阵法一启,外头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出不去。 淳于瑾逃跑过五六次,每次不是闯不过阵法就是负伤而归。还有一次,他固执地非要闯阵,身受重伤,二老爷闯入阵中,将他带回家。 淳于夫人轻啐一声“真没出息,为个女人就要死要活了。”睨了儿子一眼,“瑾儿呀,你认真想想,沐九娘父亲新逝,她可是汉人,得守中原汉人的礼数,父死守三年,这三年她是不会谈婚论嫁的……” 淳于瑾眼睛晶亮:“对啊,她父亲没了,她肯定要守孝!她很伤心,她很敬重她的父亲,我应该陪在她身边,哄她高兴……” 沐容回晋阳,给他写了信。 她心里还是记挂着他。 她还说:她要攒嫁妆。 他们多像,她攒嫁妆,他攒聘礼,将来他们的婚礼一定能轰动天下。 他怎么能抛下她一个人,她没爹了,就连家也没了,听说沐家被凉帝那混蛋给收没了…… 淳于瑾满心都是担心。 淳于夫人心下落漠,她千宠万疼的宝贝儿子,人大了,一门心思想着别的姑娘,莫名有些失落。转而又想,谷中的男女不少,从小到大,淳于瑾都喜欢与男孩子玩,淳于夫人颇是担心,生怕他长大后成为断袖分桃之人,而今看来,她真是白担心了。“阿瑾,你乖乖留在家里,跟你祖父学神医族绝技。为娘答应你,帮你说服你祖父,同意你娶沐九娘为妻。中原习俗,父死三年孝,这三年,儿女是不会议亲说亲的。你看……可好?” 淳于瑾嘟囔道:“我若不在,她喜欢上别人怎么办?” “你不是说她懂事乖巧?哪有懂事的姑娘在孝期还议亲的?” 淳于瑾歪着脑袋:“听起来有些道理。” “是必然有道理,沐九娘定会守孝,你放心,她跑不了,待她孝期一满,神医谷第一个去求亲……” 淳于瑾笑问:“娘同意我娶她。” “为娘不同意,你是不是会把自己饿死!可真要我的命了,我就你这么一个宝贝儿子,要是你没了,我也不要活了……” 淳于夫人扮着假哭状,凄凄然,泫然欲泣,要哭不哭,独有她每次一使这招,比真哭还让淳于瑾心疼。淳于夫人最爱用这招逗儿子,就如当年她逗丈夫。 “娘,我一定要娶她!否则,你别想抱孙子,你不是说聪明人生的孩子会很聪明,我才不要儿子跟我小时候一样,一本医书三天才背熟。如果是我和容容的孩子,半个时辰就能背下,不,是一刻功夫就能记牢。” 三天背一本医书,这是天才好不好? 可淳于瑾出门一趟,完全被沐九娘给刺激到了。 着实是沐九娘那过目不忘的本事,让他觉得自己在沐九娘面前被秒成了渣渣。 人家一个时辰就能背几本,还能再默写下来,这是逆天的技能啊。 他认定:沐容比我聪明! 淳于夫人眯了眯眼,“那你安心留在家里,娘给你做好吃的,过几日就跟你祖父学绝技。” 这小子一定是脑子少根筋,神医谷最顶尖的三大绝技啊,谷里多少弟子想学,便是嫡系二老爷、三老爷学了几十年,只能学到易皮换脸术,这后头两项可是怎么也学不会,老谷主的评论是“学续筋通脉之技,眼力快捷,心思细腻,手足麻利,此三者缺一不可。” 灰袍男子仰天而望,长叹一声:“阿瑾死骨生肉之技还未学透,若让他知道,沐九娘易嫁梁丞相为妻,只怕会闹得神医谷天翻地覆。” “师父,我们先瞒着他,哄他说,亲事已订。” 灰袍男子很为难:瞒人不对,骗自家人就更不对。可若淳于瑾知晓真相,一定不会再潜心学习神医谷绝技。这可是神医谷中每代中只出一个的学医天才,如果在他这里断了绝技,神医族就出现断代了。唯今之计,亦只能瞒一时算一时。 师徒二人商议一阵,拿定主意,先瞒着淳于瑾。 * 沐容还来不及与神医族的使者会面,神医族的人再次人间蒸发,没人知道他们何时离开,就如当初突然出现在京城。 沐容向紫嫣打听时,紫嫣悠悠轻叹道:“使者是神医族的三长老。” 三长老入京,就是替少谷主淳于瑾求亲。 沐容听紫嫣说过,这位三长老的年纪在四十出头。 沐容问道:“当年,是夜大哥亲往神医谷,许下重金请鬼医出世给沈皇后治伤。你知道神医的地址?” 紫嫣摇头,“神医谷隐于世外,有人说在一个岛上,还有人说在大森林里。大师兄求助神医谷,不是他独自一人前往,是机缘巧合之下救过一个神医族子弟,得他引领入得神医谷求助。” 昔日,夜龙跟着神医族子弟入谷,兜兜转转,有水路、有山路,许下重金,神医谷老谷主同意派弟子出谷救人。夜龙离开时,也是由谷中弟子引领离去。待他再回头去寻神医谷,只能在森林里打转,怎么也寻不得法,即便他照着记忆里的原路进入,总会在三天后又回到始发地,连试了两次都失败,夜龙没有再继续下去。 神医族自盛唐以后,数百年来,能平安繁衍生息,还能保祖上的医技不退,更有超越先祖的医技就定不寻常。 “我答应皇上劝说神医谷弟子为晋国所用,还没见面就突然消失。” 紫嫣道:“我听大师兄提过他寻神医谷之事,以大师兄的记忆力,连他都寻不到,就没人能寻到。” 夜龙是当年能令江湖闻风丧胆的顶尖杀手,在他手下从未有过活口,除了他绝高的武功,还有他不同寻常应变力与智慧。 沐容不无遗憾地道:“寻不到了?” 紫嫣笑道:“世外之地若寻常人能轻易寻到,又怎会存在于世间数百年。” 沐容只得打消念头。 从威远候府铁家出来,她又去平国公府探望沐芳华。 沐芳华与夜龙成亲后七日,夜龙出征沙场。平国公府由沐芳华打理,沐芳华自幼在冯氏身边长大,又得雷皇后指点,无论是主持中馈,还是打理府邸,都是个中好手。沐芳华的性子温婉柔和,与夜龙的冷漠刚毅倒相得益彰。 姐妹正闲聊说话,有侍女来禀:“公主、郡主,荣宁公主正寻月凰公主。” 几人抬眸望去,但见四个衣着女侍卫服饰的女子簇拥着沐秀华款款而至。 沐秀华进了花厅,笑道:“九姐,又有事儿做了,我请了父皇示下,父皇同意在三大女子诗社里挑精通账目的女子去女子营做小吏,许的是正九品官职。” 她微微浅笑,“论带兵打仗,武功好,我远不如荣平;要说头脑好使,主意多,我又不及月凰;要说贤惠能干,我更不及八姐。这不,我可是找你们帮忙来了!女医先生、笔帖式、营中主簿都不能少,武功教头从御林军里挑了四个女侍卫。” 沐芳华虽打理夜府,正闷得紧,当即笑道:“你说的这些,我不大懂。” 沐秀华道:“什么笔帖式,军中哪有此职,其实就是个女账房先生。女子营不能有男子,只能让女子做账房。” 沐芳华“噗哧”笑出声来,“十一妹跟着十二妹做事后,没了以往的矜持。” 沐秀华愣了一下。 她变了很多,自从与沐娟华一道在女子营校场走动,变得信心满满,变得有时候连她自己都认不得。 沐容问道:“十一妹,何时挑选女官?” “事不宜迟,明儿一早就开始。荣康已经遣人给三大诗社递了话,明日由三大诗社挑出人选,大后日再由我们从中择优录用。” 沐容与沐芳华交换了眼神,“大后日的最后遴选设在何处?” “哟,只说了明日三大诗社先挑人,可忘了大后日遴选活动的地方。” 沐芳华道:“520小说榭那边,容纳百余人能成,到底小了些。桂花园那边够大,怕是到了那日围观的人太多。我瞧海棠馆倒不错,不大不小,原就是一个宅子改的,还算幽静。” 沐秀华道:“就定在那儿了。你们应了,大后日记得辰时一刻准时到海棠馆。” 沐家姐妹有了事做,一个个过得充实。 沐秀华从怀里掏出一个帖儿来,“九姐,给你的,上回你请了申监正帮你给府里的姑娘取名之事,已经定下了,申老头最近喜装神弄鬼,今儿鬼鬼祟祟地对我道,说他替九姐占过一卦,叫九姐明年三月前莫要离京。至于其原因,申老头说,九姐得空,去钦天监找他。” 沐芳华不悦地道:“也不知怎了,皇上和我父王都极信他。” 沐容垂眸:申半仙是梦周道长的弟子,梦周又是沐家的老祖宗,无论是晋帝还是顺王,都是信得过自家老祖宗的,对他们来说,梦周道长就是活神仙。 沐容岔开话题,“十一妹,让我府里的几个姑娘去你营中磨砺一番如何?” 沐秀华眼睛一闪,“是要参军入紫衫营?娇滴滴的姑娘我们可不要,我们要会打仗、会包扎伤口、能吃苦的。” 沐容粲然一笑,“回头我再问问。” 梁宗卿对三个庶妹并无好印象,这都是拘于后宅养成的,梁五娘年纪大了,是不能再去;可梁十一娘、梁十六娘还小,如果她们乐意,去女子营磨练一番也不错;再有招子,近来请了太医调养,身子大好,沐容想让她去,可看她十三岁的人,瞧上去像十岁,心下有些不忍,且再好好地将养些日子,若翻了年,招子愿意去,她再送去女子营接受训练。 军营无论是古代还是现代,都是极磨练人的地方,磨人筋骨,练其意志。 * 回到丞相府,沐容唤了六个姑娘来,将她的意思说了一遍。 梁十一娘则有些手足无措:长嫂说让她们入军,还是女子营,太可怕了,她们可是娇养的姑娘,怎能去哪种地方,那里面好此都是乡下村姑、无家可去的流浪女,亦或是周国朝臣弃在京城的丫头。 梁十六娘埋着头,生怕被沐容瞧出她的心思。 招子怔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问道:“义母,你是要……要我们去女子营?”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匹女也是有责。谁说女子不如男?女子能做的事,男子也可以做。像荣宁、荣平、荣康三位公主,有征战沙场的,还有在女子营办差的,论尊贵、娇养,不是比你们更尊贵? 我并不是一定要你们去,我只是觉得,女儿家不一定非得止步后宅,也可以走出家门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将心思放在自家后宅,天天等着发放每月的几两月例,省吃俭用地攒银子做嫁妆,这样的活法,这样的人生,真是你们想要的? 女子也能做事,女子也可以通过自己的双手打拼出不一样的人生。就像青衣营的袁青娥将军,她就做得很好,像男子一样征战沙场,是真正的巾帼英雄……” 招子早前还怕,听沐容一说,只觉得整个人都不一样了,大叫道:“义母,我愿意去!听立女子营还教武功,等我学了武功,我也可以上仗杀敌……” 二货! 梁五娘心里狠狠地骂了一句。 开什么玩笑,她们一个个娇滴滴的,哪里会杀敌,敌军一看她们是如花似玉的姑娘,还不得趁着机会吃豆腐,往后还要不要嫁人。 梁十一娘看着此刻兴奋激动的招子:这丫头迷糊了吧,被长嫂几句话一哄,就没了方向? 招男跟着附和:“义母,我愿去!” 乞巧见两个姐姐要去,也道:“我也去!” 沐容眉眼弯弯,梁五娘姐妹三人没表态,倒是三个最小的都想去。 这就是差别! 不,是三个小的心思更单纯,而且相信她。 沐容道:“如果你们想去,我与荣宁公主说说,让你们先去女子营学些武功,也学一些生存之术,他日这对你们而言,也是多了一项本事。自古说得好,爹有娘有,不抵自有;兄有嫂有,不好开口。生存之道、谋生之术,是自古以来最紧要的技艺,无论你们他日会不会出征沙场,我都希望你们能多学些本事,我不会因你们是女子,就劝你们读女德、女容,劝你们只学女红厨艺……” 若干年后,招子姐妹三人,还记得今日沐容与她们说的话,这也彻底改变了她们对生活的看法,从早前的悲观,化成了乐观向上。 沐容拿出三张红帖儿来,“我前几日请了钦天监的申监正大人给你们批八字,今儿名定下来了。招子,你从现在开始,易名梁书瑶,你是姐妹三人里头,唯一一个五行齐全的。申监正说,文有四书,就给你们取了‘书’,瑶,乃瑶池仙宫之瑶。” 招子有了正经的名字,还很雅致,当即行礼,“谢义母。” 沐容招了一下手,招子走近,看着上面的字,“好好瞧瞧,往后这就是你的闺名。招子,这个名儿就当成乳字,在外头,人家得唤你一声‘梁丞相府的梁元姐’。你上头有未出阁的姑姑,只能称‘姐儿’。” 梁丞相府的姑娘! 招子笑着。 沐容冲招男招了招手,“申监正说,你五行缺木,取名书桢,琴棋书画的书,桢楠之桢。桢楠是一种名贵林木,希望你他日做一棵参天大树,不是靠人庇护,而是能守护自己重要的人,守护姐妹、守护你爱的家人。” 招子在一旁沉吟着“书桢,书桢,真好听!” 沐容又唤了乞巧,拿着帖儿给她瞧,“你往后叫书晴,五行缺火,晴字正好补火,义母希望你往后能快乐无忧,生活里天天晴天。” 乞巧甜甜一笑,“谢义母!” 沐容笑着道:“书瑶往后是梁元姐,书桢是梁二姐,书晴就是梁三姐,你们姐妹要相扶相携,相亲相爱。这几日,跟着陶嬷嬷都学了什么?” 书晴稚音十足地道:“陶嬷嬷教我们礼仪规矩了,还去兴国公府的女学念书,女先生今儿考校了上回留下的音律功课。” 沐容问道:“你们都选了什么乐器?” 书瑶心情极好,义母是当朝公主,但待她们却和蔼可亲,“我选的是笛子。” 书桢道:“我和大姐选的一样。” 书晴半垂着脑袋,“义母,乞巧选学古琴,用的是先生的琴……” 先生说:她还是孩子,应该用小孩子的琴,可外头一把最便宜的琴也得十二两银子,稍好些的就是几十两银子,她想自己攒几月月例,这样就能买一把琴。住在丞相府,享的是正经姑娘的例,可到底不是梁家嫡系大房真正的姑娘。 沐容笑道:“算起来,你们亦学了几日,有信心继续学下去?” 书瑶忙道:“义母,音律先生夸二妹妹的笛子吹得好,也夸三妹妹用功。” 书晴很认真地道:“我一定会用心学。”她不是随意说说,而是真的花了心思,虽然没有练手的琴,但她得空就在家里扮出弹琴的样子,是虚空弹奏。 沐容听陶嬷嬷说了三个姑娘的性子,书瑶爱显摆、炫耀,得了好东西,就会在姐妹里面炫耀一番,性子要强;书桢性子跳脱、活泼,嘴馋,爱吃甜食,有时候略显呆板些,人老实正直,属于一根肠子捅到底;书晴性子较文静,话不多,问一句答一句,但读书识字、学习礼仪上最是用功。 沐容脸上挂着笑,“早前没与你们买乐器,是担心你们姐妹只得几日兴趣,你们都决定不换其他乐器了?” 书桢挠着头,刚抓了两下,就被书瑶伸手压了下来:“陶嬷嬷怎么说的,动不动挠头,这可不是大家闺秀的做派,把手放下来。” 沐容忍俊不住。 书晴道:“回义母,我就选古琴了。”眨了眨眼,望着书瑶姐妹。 书桢道:“姑姑、姐妹们也有学箫、琵琶的,可先生说,笛和箫最容易学,我就学笛。义母,姐姐不喜欢笛子,她喜欢琵琶,可是琵琶好贵的,一把琵琶最普通的都得十几两银子。” 因为琵琶贵,就换了最便宜的笛子学。 一支竹笛,也不过几文钱。 沐容对身侧的伴春道:“把乐器铺的掌柜娘子唤来,着她带上琴、琵琶、笛等乐器,就说我们府里的姑娘要挑几样学音律。” 梁五娘姐妹三人静立周围,瞧着面前的情形,她们这正经的大房姑娘反成了陪衬。 梁十一娘轻声道:“长嫂,我……我想要一张古琴。”她甜美一笑。 沐容道:“你琴艺如何?” 梁十一娘的琴艺平平,但她自我感觉良好,琴棋书画里头,另三样简直不堪入目,就琴艺还能听得却没有出采之处。 第222章添乐器 梁十六娘亦想要一把琵琶,答道:“回长嫂话,十一姐姐的琴艺最好,她是因琴艺出色进入海棠诗社的。我会弹琵琶?” 梁五娘心里暗道:十六娘几时会弹琵琶?不过是小时候,她一直想学琵琶,她姨娘又嫌琵琶贵,普通的琵琶十六娘又嫌不好,稍好些的就得上百两银子。她姨娘一月才三两月例,还不如她们多呢,哪里就能买琵琶?后来五姨娘又失了宠,下人们还瞧不起她,日子艰难,再三病两痛的,都是自掏腰包,根本就没攒足买琵琶的钱。 梁五娘道:“十六妹妹以前学的不是笛子?我可没听说你会弹琵琶。” 梁十六娘冲梁五娘翻了个大大地白眼:你养在太太跟前,自与她们要好过,想要古琴就能弄来一张,还是价值几百两银子的。想着梁五娘也是庶女,从小到大都比她们的待遇好。 梁十六娘心头怒火乱窜,当即出口道:“五姐姐自是不差银子,我可听说,五姐姐在打理府中时,明明花了五百两银子买一对琥珀杯,却与大哥说花了一千两银子。” 她想要一把琵琶多少年,梁五娘拆她的台。 真当她是好欺负的! 姨娘说得对,什么东西都得自己争取。 敢坏她的好事,就敢坏梁五娘的事儿。 梁五娘瞪大眼珠子,心下气急不已,“你……胡说!” 梁十六娘得意地扬了扬头,“长嫂,我没胡说,五姐姐做假账!明明是官员送来的前朝程子龄墨宝,你却哄大哥,说是她逛字画铺子瞧见,像是真的,知大哥喜欢字画,花了一千五百两银子买回来的。” 梁十一娘有些傻眼,这互相拆台,真的好么? 沐容原想着,如果没人提,这件事就算揭过去了,可梁十六娘揭发了梁五娘,她就不能装作没听见,面容一凝,“五妹妹,十六妹妹说的可是真的?” 梁十六娘觉得很解气。 梁五娘垂着头,她自认做得很隐秘,怎的连梁十六娘都知道了,买琥珀杯,她只带着了百灵去,虽有府中车夫、婆子相随,却将她们留在了马车旁,她们是不知道价格的;收字画,也是那人寻到她跟前,说是孝敬梁宗卿的,当时收礼时,也只百灵知道。 难不成,是百灵背叛了她? 不可能! 百灵可与她是自小一起长大的,她已经许诺了百灵,将来出阁就让她做陪嫁丫头。 梁五娘不答话。 沐容怒喝道:“伴秋,把陪嫁嬷嬷唤来。今儿得细细地查查府里账目。大库房、杂库房、账房、大厨房、针线房都查上一遍,若有人吞吃府里的银子,在我查出来之前,我希望她们能原封不动地送回来。可别惹本宫动怒!” 梁十六娘有些傻眼,跺着脚道:“长嫂……” 梁五娘暗骂一声:蠢货! 以为揭穿她,她自己就逃过了,自己是打理府邸不假,可她也管了一段时间的针线房,买布料时也做了假账,大家彼此彼此,她才睁只眼闭只眼,这一告状,长嫂反而要连着各房一起查。 梁十一娘气得不轻,你们俩争斗,却殃及到她,梁五娘瞧着聪明,她不拆穿梁十六娘,梁十六娘就不会沉不住气揭发她,这一下子,三姐妹谁也跑不了。 沐容冷冷地道:“针线房上,一匹一等茧绸是八两五钱银子,就敢报账十五两银子一匹;大厨房的杂食库采买的干木耳,一斤二百文,就会报五百文。细处我就不说了,原想过几日再彻查账目,既然今儿说到这里,都自己个主动、自觉地把贪墨的银子吐出来。 宗卿让你们学着打理,原是要磨练你们,以免他日嫁到婆家不会主持中馈,不会打理家业,可不是让你们亏空府里银钱。我不管你们早前打什么主意,现在都各自守好本分,把你们的小心思都给本宫收回肚子里。 本宫迟迟没给你们议亲,是想等明春恩科之后,从得中的进士里给你们挑好的,而今你们这个样子,让本宫如何待你们?” 砰啷—— 沐容摔碎了手中的瓷盏。 书瑶三姐妹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梁五娘更是战战兢兢,她们的婚事还捏在沐容手里呢,将来许什么样的婆家,可是她说了算的。 沐容怒喝一声:“滚下去!好好想想你们做的事!今儿二更之前,各人把贪下的银子交出来,否则……别怪本宫翻脸不认人!” 梁五娘连连福身,胆颤心惊地退出琴瑟院。 三姐妹离了琴瑟院,立时就互相抱怨起来,你指责我,我训斥你,谁也不认为是自己的错。 梁十一娘道:“五姐、十六妹,你们自己相斗,倒连累了我。” 梁五娘冷哼一声:“你琴弹得好吗?谁不晓得长嫂擅长琴艺,偏就是你,还想着要买琴……” 梁十六娘道:“要不是十一姐说要买琴,我也不会想要琵琶。” 梁十一娘道:“你们两个争斗,连累了我,反说我不是。这下好了,要把吃下去的银子再拿出来,我……” 梁十六娘的身子抖了一下,心真疼,好不容易攒了几百两银子,这会都要退还回去。 梁十一娘道:“可不敢不交出来,长嫂身边的陪嫁嬷嬷、宫娥那么多,这些人都跟人精似的,回头真查我们的账目,还不得查出更多问题。杂食库的食材都是经我的的,账目也是我做的,我这就去拢一拢,把银子都退回去,便是变卖了首饰也要退的……” 梁五娘与梁十六娘还真不敢不退。 彼此不满对方,却不得不照办。 琴瑟院里,伴春带来了乐器铺子的掌柜娘子,一道带来的还有好几样乐器。 掌柜娘子一一介绍着琵琶、古琴、笛子的价格。 沐容的纤指拂过古琴,闻着琴音,悦耳清扬,“这琴不错,是用上等梧桐木做的。”她俯下身子,又拨弄了两下琴弦,“五百两,倒也值这价。” 书晴福了福身,“义母,就买那把十五两银子的琴,我还小,买那个正合适。” 能省就省些,她要有自知之明。 若非书桢心直口快,义母也不会给她们买乐器。 沐容宠溺一笑,“家里不差这几个钱,那把小的买,这把也买。” 书晴心下一温,望着沐容的眼神越发充满了孺慕之情。 掌柜娘子道:“公主好眼力,这琴有个好名字,唤作晴空,是指声音干净如秋天的晴空一般,亦是出自名家之手。曾是当年的大周才女崔鸣凤所有,她嫁入小端王为妻,离开京城太急,名琴没来得及带走。后来,此琴流落市井,是我家掌柜眼力好,花了四百八十两银子从当铺那里买来的。若是旁人那儿,至少得要个一千两,谁上贵客是公主殿下,只能赚点房租金钱。” 书晴一听这琴的前位主人是崔鸣凤,心里越发喜欢,至少得值一千两,这不是说这琴的价值更高。 沐容与伴夏使了个眼色,伴夏将两把琴放到一边。 沐容挑了琵琶,“听这音色,也是有来头的吧?” “琵琶唤作清泉,名家打造,听说是大周致德帝宠妃萧淑妃的乐器,前些日子流落到市井当铺之中,被我家掌柜的花了六百两银子买下来,若是公主喜欢,你瞧着给个价儿。” 沐容打了年手势,伴夏将琵琶抱放到一边。她又挑了一件普通些的琵琶,不过十八两银子。 最后,她挑了一支竹笛又一支白玉笛。 沐容挑罢,“伴春,付银一千五百两银子。” 伴春应答一声,数了一千五百两银子给掌柜娘子。 掌柜娘子心下直乐,从当铺那里淘来的晴空、清泉,晴空是一百两银子,清泉是一百二十两银子,只因这两样乐器有些来路,但凡识货的,一样也能买一千两,可哪家舍得花这等高价给家里姑娘添乐器,但凡有些家底里,家里都备有乐器,是不需再买的。 掌柜娘子道:“这些乐器都有盒子,包装的琴盒就送给姑娘们了,姑娘们真是好福气,得遇如此大方的公主……”她夸赞了几句,告辞离去。 沐容令三书的随侍丫头把乐器收好,“往后去兴国公府的女学,就带上寻常些的乐器,好的就搁在家里,待得你们将来学好了,再用好乐器。都下去罢!” 书瑶福了福身,“义母,我们姐妹几时去女子校场?” 沐容想了片刻,笑微微地答道:“现下你们得读书上学,待放了年假,我就送你们去女子校场学本事,到时候可不许叫苦,多学些本事,于你们总是好的。今儿晚了,都下去吧!” “孩儿告退!” 三人齐齐应声。 一件乐器好几百两银子,义母还真舍得,便是她们的亲生母亲也未必舍得这样花钱。 姐妹三人笑微微地回到汀兰院。 梁五娘姐妹几个也听下人说了,说沐容花了一千五百两银子给书瑶三人买了乐器,一人两件,一好一寻常,尤其听到清泉、晴空两件名器,几个都有些眼馋。 五姨娘不紧不慢地絮絮念道:“十六姑娘,月凰公主出手阔绰,你还是赶紧把银子还回去。再把你做的那双绣鞋送过去,就说是你赔礼的,再好好认错。” 梁十六娘嘟着小嘴道:“姨娘,当初我就说不做假账,你偏不听,直说不做假账是傻子。现在又退回去,简直丢人死了,长嫂到底怎么看我?怕是心里厌恶着我呢。” “没听世人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就不能真心认错、赔礼,只要你真心,月凰公主怎会怪罪你?” 五姨娘将银票、银钱都拢了拢,为了给梁十六娘补亏空,将她自己的那份钱也掏出来,一并补进去,只想让梁十六娘重新赢回沐容的好感,又催了一回,梁十六娘领着丫头去琴瑟院。 梁十六娘自认自己是第一个,人刚进琴瑟院的内院小门,就看到花厅上跪着一个人,不是梁五娘还是谁,此刻,她正痛哭流涕地认错。 “长嫂,都是我的错,我不该猪油蒙了心做假账、贪银钱。大哥待我自来宽厚,我却做出这等事,是我对不住大哥,我再也不敢了,呜呜…… 我后悔啊!五娘再也不敢了。 五娘自幼没有姨娘,虽养在母亲跟前,母亲却不让我触及主持中馈、打理府中事务的,我是被钱财蒙蔽了心,还求长嫂教我……” 沐容微凝着双眸,她已经很久没有开启问心石之力去窥视一个人的心,此间一开,看到的是梁五娘的心,不是鲜血的,也不是黑的,而是介于两者之间的浓红色。 这样的人,多是私心重些,会有些小算计,却不是大奸大恶之人,也做不出大恶之事。 沐容轻叹了一声,“你把亏空的银子还回来,下不为例,他日你许了人家,出了阁,到婆家亦万不能做这事。你虽是女子,行事亦要光明磊落,唯有如此,才能赢得他人真心的敬重。 手莫伸,心莫贪,伸手必被捉,心贪则意不坚。 五娘,我明儿从大房的三十几家铺子里挑一个能赚钱的铺子给你练手,你做好了,赚多了,是你自己的钱,更是你从正大光明凭自己的本事赚来的。他日你若出阁,我会拿将铺子的房契给你,这铺子就是你的嫁妆。起来罢!” 梁五娘抹着泪儿。 沐容看着伴春。 伴春答道:“五姑娘退回来八千六百五十两银子。” 打理府邸几月时间,就贪了八千多两,这心的确够贪,指甲也够深。 沐容道:“明儿辰时后,我让你见见铺子上的管事。” 梁五娘福身告退,拭干泪痕。 梁十六娘立在院内,姐妹二人目光相对:幸好她来得快,再晚些,岂不被梁十六娘抢了先,有姨娘的就是不同,梁十六娘也算是反应够快。 梁五娘的目光落在梁十六娘身后丫头的怀中,那是一只漂亮的蓝布包袱,她凝了凝眸,突地忆起梁十六娘做了一双漂亮奢华的绣鞋,这是带着礼物来赔礼。 可恶! 如此一比,岂不是自己落了下乘。 梁五娘懊恼。 梁十六娘得意:不是自以为与嫡女差不多,原来也会哭啊,还哭得如此难看。 梁五娘出得内院小门,放缓了脚步,侧耳聆听。 “长嫂,十六娘错了。呜呜,十六是真的知错了,十六是穷怕了,就想多弄些银子,十六给你赔礼了。长嫂,十六虽有姨娘,可姨娘在十年前就失宠了,父亲眼里只有后头的六姨娘、七姨娘……” 五姨娘教了梁十六娘如何哭,如何一副悔不当初模样。 沐容刚见了梁五娘哭,这会子又来一个,着实心下厌烦。 “好了,别哭了,把贪去的银子还回来就行,下不为例。”沐容打断了梁十六娘的话。 梁十六娘愣了一下:这和五姨娘告诉她的不一样。 都怪梁五娘,跑得比她快,一下子还吐出八千多两银子来,她与梁五娘一比,只是梁五娘的零头。 沐容道:“你知错就行,起来吧。” 伴春接过丫头递来的包袱,里头有几张银票,“禀公主,有四百三十二两又二百纹钱。”伴春错愕地道:“还有一双漂亮的绣鞋。” 梁十六娘道:“这是十六娘早前给长嫂备的年节礼物。十六娘做错了事,以绣鞋作为认错的赔礼,还请长嫂看在十六娘年幼不懂事的份上,饶恕了十六娘这回。” 上回,梁宗卿说了她们姐妹做假账的事,沐容就令陪嫁嬷嬷查了账,如果她没记错,梁十六娘亏空的银子正是她还回来的数目。 反倒是梁五娘,还回来的数目相差了整整一千两银子。 一千两,说多不多,说少亦不少,却足够让人瞧个明白。 她还是沈容时,对梁五娘还是有几分好感的,只这次的事,梁五娘嘴上说错,心下却未必当真知错。 沐容接过绣鞋,细细地瞧看一番:“你有心了,既是你送的礼物,我就收下了。明儿辰时来琴瑟院,你与铺子上的管事见见面,用心打理铺子,赚得多了,都是你的银子,若是亏了,我可不给你贴补,这铺子在你大哥手里时,每个月可是有进项的。” “是,十六娘一定用心打理。”她早前是想哭,却硬是没哭出一滴泪。五姨娘千叮万嘱要她哭,哭得越惨越好,一急之下,小脸涨得红如苹果。 沐容想到梁十六娘刚才要哭不哭的模样,心下就觉得讥讽,“回去吧!”她定睛细瞧,梁十六娘的心比梁五娘的还红,红心上夹杂着可数的几缕黑气,这是说梁十六娘偶尔会有一些坏念头,这姑娘尚未变坏,黑气能熏黑红心,就像是人的恶念。 “十六娘,防人之心不可有,害人之心不可无。” “谢长嫂指点!” 沐容问道:“我嫁入府中亦有些日子,五娘闺名从芙,你与十一娘叫甚闺名?” 梁十六娘想到此事,就觉得命运何其不公,因她是庶出,姨娘不得宠,她一出生,因序齿十六,姨娘唤她“十六姑娘”,长辈唤她“十六丫头”,十六就是她的名字,而今大了,连个正经名字也没有。 梁家的庶子还能取名,她更是连个正经名字都不能拥有。 从芙是梁五娘的闺名,梁大太太在世时,唤她“芙儿”。 梁十六娘眼睛一红,蓄着泪花,这回不是装哭,而是真的觉得伤心想哭。沐容的话触及她的伤心处,立时眼泪滑落了下来。 身后的侍女道:“回公主,十六姑娘没有名字。” 没名字? 沐容显然有些意外,“十一姑娘也没名字?” 侍女答道:“回公主话,十一姑娘闺名从蕾,花蕾之蕾。十一姑娘的闺名是她姨娘给取的,十六姑娘的姨娘不识字,取不来名字,就……就……” 侍妾姨娘虽能生育儿女,多是半奴半主的身份,更夺去哺养、教育儿女的权力,更惶论给孩子取名。 沐容问道:“姑娘们都叫什么名儿?” 侍女很是爽快地道:“二房的四姑娘唤从莲,又有叫从萍、从芍、从莉、从薇……” 沐容听明白了,梁家嫡系两房,没一个嫡出姑娘,所有姑娘都以“从”打头取名,从、宗,两字音近。 沐容心下一软,道:“十六娘也是个读书识字的,旁人忘了给你一个正经名字,你可以给自己取一个。” 梁十六娘忘却了哭泣,“我可以自己给自己取名?”她怎从未想过此事,这草字头的字可不少,什么蓓、萱、芸、茵、茗都是带草字头的,“长嫂,我可以叫从芸或者叫从茵?” 沐容道:“从芸这名字倒不错,你可以将芸娘当成你的乳字,可不比从芍、从芙都要好听。” 梁十六娘破泣为笑,“我往后就叫从芸,乳字芸娘。”她福了福身,“从芸告退!” 终于拥有属于她自己的名字,“从芸,从芸……”梁十六娘反反复复地念叨着,神采飞扬,全将早前犯的错抛于脑后,满脑子都是自己有名字的喜悦。 沐容望着也的背影:敢情这姑娘缺心眼啊! 这么多年,梁十六娘因没名字耿耿于怀,她为甚不能自己给取一个?十一娘唤从蕾,名字是她姨娘取的。五姨娘不识字,梁十六娘就给自己取一个又怎了。 梁十一娘满怀忐忑,带着侍女站在琴瑟院外头,见梁十六娘一脸喜色地出来,迎近之后,“十六妹。” 梁十六娘敛住了喜容,“十一姐。”福身行了半礼,不待梁十一娘说话,脚生下风地快速离去,她要去告诉五姨娘,自己终于有名字,这名字是她自己取的,长嫂还赞了声“好听”,往后她就叫这名了。 梁十一娘吐了口气,“十六姑娘没事,我也不会有事,走吧!” 进入花厅,梁十一娘跪下赔礼认错,“十一娘错了,请长嫂责罚!这是十一娘打理大厨房以来贪下的银钱,每一笔都写在专门的小簿上……”她早前贪拿,就瞧梁五娘、梁十六娘都在这么干,心里到底有些不踏实,为了补上亏空,她把自己攒下的银子都贴进去了。 沐容翻看着账簿,梁十一娘有贼心没贼胆,一见她气恼,立时就老老实实地将贪下的银子交上来,还多交了五两银子,诚惶诚恐,谨慎小心地跪在花厅中央。 ---题外话---二章合一,今日加更六千字,鞠躬求月票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23章 抢婿 三个姑娘未必个个都真的认错,只是被发现,不得不交出来,梁五娘是迫不得已,梁十六娘亦有诸多不甘,梁十一娘则是不敢招惹,她们的姻缘都捏在沐容的手心里,真怕长嫂一怒,给她们随便许个人家。 女子的夫君、婆家,如同第二次投胎。 沐容搁下账簿,“明儿辰时来琴瑟院,我介绍铺子管事与你认识。” 梁十一娘小心翼翼地答了声:“谢长嫂!”这是此事过了? 沐容道:“把多余的五两银子退给她。”她真不愿意刁难庶出姑子,瞧她们一个个受惊弓之鸟,着实是她们穷怕了,就想弄些银子花,对于未来,她们憧憬过、幻想过,甚至想着让她们自己风风光光地出阁。沐容问:“双河县丁家可听说过?” 梁十一娘怔忡。 沐容的语调,轻如聊天一般,不紧不慢地道:“双河县丁家,听说是京城三流贵族,在北周时,家里出过一位丞相,后来家道中落。前两日,偶尔听你大哥提起,言辞之间,对丁家三房的丁守俭颇是欣赏,此人十五岁中的秀才,今年二十,无论是才学还是相貌,皆值得称道。 三大男子诗社继女子诗社后开社,群英诗社、岁寒诗社、四方诗社,明儿沐休,你大哥要带几个朋友回来叙旧,你着大厨房那边明儿晌午备一桌体面的酒席,点心、果子等物也要预备好……” 梁十一娘后知后觉地回过味:“长嫂是要我明日……” 沐容笑,“女大不能留,留来留去留成仇!你回去好好预备。” 长嫂的意思:是要将她许给丁守俭。 虽说是京城所辖双河县的三流贵族,也是书香门第,配她也是合宜的。 早前长嫂叫她们莫急,这是什么原因让长嫂又改了主意偿。 是因为她们做假账,贪银子? 梁十一娘心下不知是好是坏?也许长嫂是希望她们赶紧出门子,她们嫁出去了,家就只是沐容的家。 * 次日,沐容睡到日上三竿方起床。 梁宗卿一早去了前府聚客厅,今儿有几个同僚、朋友来访,都在前府说话,一议天下大势,二说朝政局势,三说前方战事。 用过午宴,客人们陆续告辞。 沐容查看着府中账簿,梁宗卿带着几分微醉,双颊酡红,痴痴地看着忙碌着的沐容,心头涌过一股暖泉,迷醉地、温暖地。 正瞧得入神,书瑶领着喜喜、庆庆两侍女,神色慌张地进了花厅,福身道:“义母,五姑姑和十一姑姑、十六姑姑三个人打起来了!这会子,谁也不肯让谁!” 梁宗卿正如陷梦境,欣赏着自己的小娇妻,被书瑶一说,立时醒过神来,心下猛地一激,有些烦闷。 沐容道:“好好儿的,怎打起来了?” 书瑶怯怯地盯着梁宗卿。 梁宗卿道:“月凰是好心,想待明年三月才给她们许人家,偏她们恨嫁,半年时间也不愿等。昨儿我有朋友上门,有两人原是没订亲的,我令管事婆子传话,让她们在月洞门外悄悄瞧上一眼。” 书瑶不好意思地道:“五姑姑瞧上了丁公子,十一姑姑说是她瞧上的,十六姑姑又说她也喜欢丁公子,三个人都不肯让,先是争执,后来就动了手。原是五姑姑和十一姑姑争执不下,十六姑姑听说银灰袍的俊公子是丁公子,也不肯让。” 沐容对伴春道:“去把三人唤过来。”刚落音,梁宗卿道:“唤过来作甚?没的坏了自己个的心情,告诉她们,改日我再约了丁守俭来府里,让丁守俭来选,他看上谁,谁就许过去,她们争打一场如何,若丁公子瞧不上,想了也白想。” 没脸没皮的,还是大家闺秀,为了男人就能动手打架,便是乡野人家也没这样的。 梁宗卿最厌恨的就是表里不一的人,在他看来,他的三个庶妹将这一点发挥得淋漓尽致。 沐容道:“书瑶,把你义父的意思说给她们听。” 书瑶领命而去。她瞧得出来,义父似乎不喜三个姑姑,姑姑们先是吞府里的银子,哪有监守自盗的理儿,定是寒了义父、义母的心。现下,一个个大家闺秀,就因瞧到一个俊俏公子,争起男人也不顾体面,一不问人家才学如何,二不问人家出身怎般,甚至不问人家家里是否有妻妾,就她们自己先争执大打出手。 丢脸!还真是丢脸。 义母待人宽厚大方,只要守好本分,她也不会为难谁。就说买乐器的事,那些乐器多贵,她眉头都没皱一下就给买了。 书瑶传话时,书桢、书晴姐妹就立在一边瞧。 书瑶气急,一手拽一个,“义父花了重金买乐器,你们不好好练习么?明年考不进诗社,岂不丢脸。” 书桢扭头张望。 书瑶拧了一把,“瞧个甚?这种丢脸的事也干得出来,我们姐妹往后大了,可不许跟她们学。” 书桢连啐了几声,“大姐姐又胡说,这种事,我和三妹妹可干不出来。” “既干不出来,你们俩还瞧得那么认真,丢人死了,还是大家闺秀,女儿家的脸皮都不要了……” 姐妹三人没走远,就听梁十六娘扯着嗓子大嚎:“梁从芙,你这个恶妇,你挠伤我的脸,改日丁公子上门,瞧我这模样,哪里会喜欢,我……我……我非挠坏你的脸不可!” 梁十六娘正要扑上去,一个婆子轻咳一声,恶狠狠地盯着三人:“打啊,姑娘们这是还要大打一架,若你们再打,就去小祠堂关上几日……” 关几日,这上好的亲事怕就飞了。 三人你看我,我瞧你,谁也不敢再吵。 她们争执一场,不就是想抢亲事。 梁十一娘更是认为丁公子就是她的,昨儿沐容那话,分明就是有意成全她的,偏梁五娘跳出来,说她瞧上丁公子,这如何让她忍受得住,可梁十六娘瞧她们吵,原是不知道谁是丁公子,一听那五个公子里头长得最俊的是丁守俭,也忍不住了。 书瑶领着两个妹妹进了琴瑟院,与沐容回了话,“义父义母的意思,瑶儿已经转告给三位姑姑了。” 沐容招了招手,“你们三姐妹站好,今儿的话,你们一辈子都要记牢。你们是梁丞相府长大的,就是梁家的姑娘,无论将来发生什么事,我希望你们都能顾念姐妹手足之情。不许因为钱财、荣华、名利、男人,闹得你们反目成仇。你们要坦诚以待,若是谁先喜欢上什么,就先说出来,一旦知道姐妹们喜欢,就不能去强夺、破坏,否则,再好的姐妹情都是惘然。” 书桢点着小脑袋。 书晴亦听明白了。 书瑶则知道,三个姑姑今儿闹的丑事,义母是看不眼的。 梁宗卿轻叹一声,“你寻了官媒来,下次丁公子上门,将你选的几位后生都请上门,早早把她们三个的亲事订下,再由她们胡闹下去,这府里也甭想安宁。订下亲事,年节前就嫁出去!” 他真是受够了! 这是他自己的家,他希望是温暖、宁和的,偏梁五娘几个一桩接一桩的闹事。 她们可曾真的拿他当长兄,但凡有些心,就不会给他们夫妻添堵,而是用心地解忧。 嫁出去!年节前就全嫁出去。 眼不见,心不烦。 月凰是尊贵的公主,若让宫里的太后、皇后知晓,指不定对他有多少意见。 接下来数日,沐容忙得团团转,先是去诗社挑选女文官,有头有面的人家,尤其是大户人家,自然不允女儿、妹子出来做女官,反是市井百姓、商贾之家倒是乐意的,挑了又挑,选了又选,最终是订了人选。 京城早前就有传言,说优秀的姑娘会入仕为官,现在也算是应诺了传言,不算朝廷失信于百姓。 百姓们就女子入仕为官的事又议论了一阵子。 沐容忙着见官媒,从十几户人家两番筛选,最终挑出四位少年,四人个个都是秀才,或家里原是商贾人家,或家里有人在朝做官,一旦嫁过去,不愁吃喝。沐容知她们姐妹都爱长得俊的,更是派了府中下人打听一番,四人里倒有三个长得五官端正、模样清秀。 又一个沐休日来临时,梁宗卿邀了丁公子过府:“丁贤弟,我三位庶妹就在后花园里玩耍,五妹妹今岁二十,十一妹今岁十七,十六妹十五,你瞧中哪个,只与我说一声。午后,会有官媒领几个儿郎上门相看,庶妹们大了,我想早日将她们的亲事订下来。” 梁五娘今儿天未亮就起床打扮,怎奈她的容貌随了她亲娘大姨娘,清秀有余,美貌不足。施了厚厚的粉,戴上最好的首饰,穿上她最喜爱的衣裙,与正值妙龄的两个妹妹一比,还是落了下乘。又加上在掖庭做了几年粗活、吃了几年苦,皮肤黯黄,虽然经过调养、娇养,一瞧就知年岁偏大。 梁五娘安静地坐在凉亭里,手里拿着花箍,正装作聚精会神地样儿在那儿绣花,这花箍上绣的似一方帕子,色彩鲜艳,是两枝紫红双色的蔷薇花,上头还有一对蝴蝶。 梁宗卿看到此时的梁五娘,只有一词:会装啊! 虽大姨娘早死,可梁五娘这是把大姨娘会装的本事学了个十成。 谁能想到,就在几日前,梁五娘为了与梁十一娘抢男人,还率先动口训斥,动手打人,仗着她是长姐,就认定丁公子该是她的。 梁十一娘有七分随了她姨娘,真真是个美丽的,上着鹅黄色的缎裳,下身套了条玫红色的石榴裙,梳着精致的发髻,领着她的两个侍女,正在后花园里摘菊/花。说话的声音能柔得滴水:“要那种半开的最好,开过的,做菊花茶不香。” 侍女很是配合地赞道:“姑娘懂得可真多!” 梁十一娘知晓有人在瞧,越发摆着大家闺秀的优雅得体,摘花的手比出漂亮的兰花状。 梁宗卿心里暗暗道:梁家的庶妹,只看人,这是极好的。可他,着实太了解了,对自己的庶妹全无好感不说,还拿她们当成了麻烦。 梁十六娘今儿戴的是随常发式,穿的也是随常衣裙,自系着裙子,与她的两个侍女在踢毽子,嘴里发出咯咯如银铃的快活声音。 梁五娘装沉稳大气;梁十一娘作淑女状扮贤惠;梁十六娘走的是可爱天真路线。 若真实的她们如此,梁宗卿得有多高兴,唯有他才明白,这些庶妹有多能装,一听说她们喜欢的丁公子要上门,不用他多说话,就能自己把自己扮成最美的样子,扮出最可爱的模样。 丁守俭瞧了一眼,三位姑娘各有特色,性情各异,如花园子里的花一样,如芙蓉优雅安静、似秋/菊婀娜多姿,若月季娇俏怜人,他心下暗暗称奇,一时间不知如何定夺。 梁宗卿莞尔一笑,“丁贤弟瞧中我哪位妹妹?” 丁守俭心下纠结:不能近瞧,只能远观,绣花的太过安静,踢毽子的又太活泼,倒是那位采菊的姑娘,正合他心意,“采菊茶的姑娘……” 梁宗卿微愣:世间的男子,果真多是以貌取人之辈。梁十一娘的皮相在三位姑娘里算得最好的。“丁贤弟能做得主?” 丁守俭道:“家母叮嘱过,端看我的选择。梁丞相,这是小生的庚帖!” 梁宗卿因是长兄,也免了那些俗礼,接过庚帖,“府里因给妹妹们议亲,请了城外的黄半仙来府中,我着人去合八字。若是得宜,今儿就交换庚帖!” 照道理,通常是两家长辈在一处商议,先是交换庚帖,然后合八字,若是认为相配,就会由男家使媒人上门提亲,之后是问名讷吉、下小定…… 今儿有黄半仙在,直接合八字,两家就算说定了,只等男家上门提亲。 姑娘们还在后花园里,不多久就听说丁守俭相中了梁十一娘。 梁十六娘心下一急,直扑梁五娘:“你算什么姐姐,若非你挠花我的脸,丁公子怎会看中十一姐,我明明比她长得好……” 梁五娘拂袖而去,心情沉闷得快要下暴风雨。 梁十六娘回到院里,扑到五姨娘怀里大哭一场,直埋怨梁五娘挠花她的脸,生生便宜了梁十一娘。 五姨娘暖声宽慰一阵,“下午会有媒人上门,还有四个好后生,以你的容貌,定能挑个好的。失了丁公子,还是张公子、李公子,芸娘生得这般好,怎会没人喜爱……” 梁十六娘觉得有理,她又不是非得嫁给丁公子,不过是听长嫂说这人不错。再说下午陆续到的四位后生,听说可是长嫂精挑细选的,家世、人才、容貌都不错。 午后,一个媒婆领了两个后生来,一个是咸城商贾宫家的嫡次子,一个是京城二流世族董家三房的嫡长子。 对外直说是家中两个姑娘议亲。 沐容令人在花厅上拉了一道屏风,令梁五娘、梁十六娘待在屏风后,她见了媒婆。 来的是麻媒婆,相传幼时染天花,留下了几个麻子印记,姓氏名谁全京城的人不记得,倒是麻媒婆的名声传了出去,出名的能言会道。 “草民见过月凰公主!千岁千千岁!” “麻媒婆免礼!” 麻媒婆起身,指着跪在大厅的两个男人道:“这位瓜子脸的公子是咸城商贾宫家的嫡次子宫二郎,名唤宫泰。宫家有良田三千亩,店铺在京城、咸城两地,大约得有三十多家,家里喝奴唤婢。宫二郎是秀才,八月的时候开了恩科乡试,也高中了举人。如今在京城书院读书,在京城书院也是名出的才子,来年恩科定能金榜题名。” 宫泰长得清秀俊俏,颇有难辩雌雄之感,刚阳之气不足,阴柔之气过剩,若换上一身女儿家的打扮,定会被人误认为是姑娘。此刻,他正小心翼翼地垂手站立在侧,自打麻媒婆说今儿相看的乃是梁丞相府的姑娘,昨儿一整晚都没睡好。在京城经商的大哥、大嫂更是热情地将为他张罗,大嫂更是细心地替他预备相看的衣袍,大哥又叮嘱他如何行事说话,生怕他飞了这桩好亲事。 “这位是董六公子,乃是京城书香门第的董家,这董家在京城还是有些名气的。” 沐容故作不知地问道:“娶了大周沈皇后娘家堂姐的董家?” 沈宝对董家来说就是耻辱。她未婚有孕,怀着旁人的种进了董家门,董绍安敢怒不敢言,待周帝弃京奔往江南,沈宝被董绍安降为妾侍,听说现下是由着董家上下挫磨,比个丫头还不如。 董绍安一心谋求仕途之人,某次,巴结上沐七郎,沐七郎勾唇笑问:“听说你家里有个沈皇后的姐妹,最是个有风韵的?”只一问,董绍安以为沐七郎对沈宝有意,立马着人将沈宝打扮一番送入康王府。送人去时,沐七郎不在,董绍安留话道:“殿下且拿她当个家伎,只管尽兴玩乐。”沐七郎怔愣片刻,放声大笑:“你这小子,是个有能耐的。” 一个为了讨好上峰,连自己女人都舍弃的人,沐七郎如何看,沐容不知,但却为董绍安这种卑劣性子所折服。忆沈容前世,竟是爱上这种渣男,心中愤愤不平。 沈宝在康王府留宿两晚,第三日清晨,沐七郎令人将她送还董绍安,“告诉董绍安,他的忠心本王知道了。” 沐容听闻,沐七郎给董绍安安排了一个实缺,兵部的七品小吏,也算是出仕为官了。 因沐容的灵魂穿入沈容体内,沈宛姐妹的命运已改。 沐容忆到自己这个身躯,前世的灵魂不是她,而是那个唤作“沐容”的女子,她因难辩男子真情假意,误了自己性命,也累及整个沐氏一族的性命。 沐容忆起梦周道长与她说的话,梦周曾言,说她才是真正的沐容,可走到今日,她总有一种前世是别人的记忆,今生也如活在梦境之中的错觉。 有些事,似曾发生过;有些人,假曾相识。 偶尔睡梦之中,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真实。 对董家男子,沐容没有半分的好感。 麻媒婆还在眉飞色舞地夸赞。 沐容与伴春示意,伴春道:“麻媒婆,能否问问二位公子的生辰八字,若带有庚帖,先借用半炷香?今儿为给两位姑娘议亲,公主请了黄半仙入府,合了八字才好回你话。” 伴秋先前几步,轻声道:“麻媒婆,请随我到前院用茶。” 麻媒婆笑着道:“二位公子好福气,到前院候着去,走!” 琴瑟院的前院设有会客厅,里面有前院的丫头婆子招呼张罗,几人刚落座,侍女鱼贯而入,摆上茶点。 内院,沐容唤出屏风后头的梁五娘、梁十六娘,“你们二人可有相中的?” 梁五娘生怕梁十六娘再与她抢,脱口而出:“长嫂,我瞧董六郎是个好的。” 董家是京城二流贵族,若有人提携,跃为一流贵族不是难事。 梁五娘此刻选董家,也打着借兴国公府、梁丞相府提携董家之意,一旦董家跃入一流贵族行列,她就算是董事的功臣,亦能在董事站稳脚跟,早前董绍安就打过她的主意,被梁宗卿给拒了,究其原因,是嫌董绍安家里妻妾成群。 沐容唤了伴春:“让黄半仙与五姑娘合合八字。” 伴春领会,带了两位公子的八字,又携了梁五娘的八字去找黄半仙。 不多会儿,伴春回来,脸上含着喜气,先入内院禀了沐容:“回公主,黄半仙说,五姑娘与董六公子乃是天作之合。” 梁五娘喜出望外:她挑的董六郎,不比丁公子差,今儿才知董家有这等俊俏后生,不由得有些得意。 梁十六娘原想选董六郎,梁五娘抢先一步说出来,她失去说出口的机会,心下气恼,转而又想,这才瞧两个还有个巧嘴媒婆没到呢,她那边也有两个儿郎,都瞧过了,许有更好的呢。这般一想,梁十六娘的心又放宽松了些。 刚出了抢丁守俭的事,不能再闹笑话,万一长嫂动怒,说句不管她们,谁还管她们的婚事与嫁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24章 陪奁 第224章 陪奁 伴春来到外院会客厅,笑盈盈地道:“恭喜董六公子,贺喜董六公子,公主令黄半仙将你与五姑娘的八字合了一下,黄半仙直夸是天作之合,真是可喜可贺!” 麻媒婆一听,八字合上了,当即喜上眉梢:“哦哟,真是天赐良缘,董六公子真是好福气,我就说董六公子是个福气儿好的呢!” 伴春一挥手,“这两份庚帖,我先还与二位公子。董六公子、宫二公子且收好了!” 麻媒婆也是机警的,一瞧还有后话,笑道:“二位公子且到外头等着,我再与这位姐姐说几句话。” 董六郎心情大好:早前董绍安就想与梁家结亲,没结上,反倒是他与梁五娘的亲事成了。梁五娘虽是庶女,却是拿嫡女养大的,除了年岁略大些,也没什么不好,年纪大才懂事。这般想着,他不由面露两分得意。 宫泰凝着眉,那二人的八字合上了,难道是她的八字与另一位姑娘没合上,早前麻媒婆可是说是给梁家二位姑娘说媒的,不由得有些惋惜。 粗使丫头捧过一个托盘,上头盖着红布,伴春揭开红布,上面竟是五锭银元宝,一枚得有一两,不多不少竟有六枚,整整六两银子,这可是少有的阔绰,“有劳麻媒婆,这是我们家公主赏赐的跑腿茶水钱。” 麻媒婆笑着取了银子,连连道谢。 伴春道:“麻媒婆,让董家上门提亲罢!五姑娘年纪大了,双十之龄,不能再拖,我们家公主的意思,是赶着年节前就将嫁出去,否则翻年又大一岁。” 麻媒婆道:“这件事就包在草民身上,定将此事办得圆圆满满地。” “如此,就有劳麻媒婆,事成之后,我们公主必有厚谢!”伴春喝了声“来人”,立有个婆子出来,“送麻媒婆出门。” 麻媒婆带着两位公子前脚离开,后脚又有巧嘴媒婆带了两个公子上门。 梁五娘的亲事算是说定了,屏风后头唯余了梁十六娘一个。 巧嘴媒婆带着两位公子见罢了礼,“这位是万家嫡系大房的二十三郎万长胜,是家中嫡幼子,今年十八。” 万家公子,这不是说比董公子还好些,万家有人入仕为官,亦是皇商,是真正的富贵人家,长辈里头,有一位嫁给大周至德帝的嫔妃丽昭仪;这代里头,万十七娘嫁给益王为侧妃,人称万妃。前些日子,听人说万妃怀上了,这可让整个万家都觉得荣幸,万家的女眷而是三天两头地往益王府送养胎、补品等物。 “这位呢,是洛城名门李家嫡系大房的庶长公子,谁都知道,李家嫡系大房的嫡房太太膝下生了三个女儿,这位李五郎是养在太太名下的长大的……” 一句话:与正经嫡公子没啥区别。 可许多大户人家因不是嫡房太太所出,还是会觉得是庶子。 待巧嘴媒婆介绍完,伴春依旧将三人领到前院会客厅里小坐。 沐容问了梁十六娘,梁十六娘羞答答地道:“长嫂,我瞧中万长胜。” 伴春拿了梁十六娘与万长胜的生辰去合八字。 不多时,伴春带了黄半仙来见沐容。 梁十六娘与万长胜的八字相克,不能结成良缘。 沐容原不信这些,可谁让这是古代,所有人都信,而两家结亲,必须要先合八字。 梁十六娘不无遗憾。 沐容道:“从宫二郎与李五郎里头挑一个罢。” 想想宫二郎,举手投足带着三分娘娘腔,梁十六娘着实不喜,“李五郎。” 沐容又当场令黄半仙给梁十六娘与李五郎合八字,这回到是合上了,也说是天作之合的良缘。 伴春如先前待麻媒婆一般,依旧赏了巧嘴媒婆六两银子的跑腿茶水钱。 巧嘴媒婆见成了一对,又听伴春低声告诉她:“万二十三郎的八字没合上,倒是李五郎的合上了,此乃天意,也不是我们可以做主的。” 巧嘴媒婆轻叹一声,“真是可惜了,草民再留些心,若有好的,再禀报公主。” 伴春笑道:“不瞒巧嘴媒婆,亲友也说合了几个,只因公主先应了你这边,方先让姑娘们瞧见,回头别处介绍的好的也再瞧瞧。只十六姑娘与李五郎的亲事还有劳巧嘴媒婆奔走……” 九月二十,沐容给梁五娘、梁十一娘、梁十六娘订下了亲事,府里便开始张罗着安排陪奁、嫁妆,每个姑娘都得了一块上等的茜红衣料,三人拘在闺阁里绣嫁妆。 兴国公府的彭氏听说沐容早前挑了好些人家,个个都是好的,有些心动,打听了一番,听沐容提了宫泰与万二十三郎,心中一转,将她娘家侄女介绍给了万二十三郎,又在族中孤女里挑了最年长的一个计配给了宫泰。 沐容与梁宗卿一商量,决定将三位姑娘同日嫁出府去,请了钦天监申半仙给瞧看日期,直说腊月十六是个黄道吉日,几家一商时,将吉日定下。 梁五娘许董六郎,董家原在京城,沐容挑了一座二进宅子、又一处三百亩的田庄、三家店铺,再有二十六抬陪奁做嫁妆、三家陪房、三个服侍丫头。 梁宗卿瞧了嫁妆单子,蹙眉道:“她是个庶女,这会不会太好了些。” 沐容淡淡地道:“到底是你的妹妹,太薄了说不过去,三家店铺虽在京城,地段都算不得好。二十六抬陪奁也不算什么贵重的,不到二千两银子,东西统共加起来约有八千两银子。” 梁宗卿早前的意思,是给梁五娘备三千两银子的嫁妆,现在有八千两已是很丰厚了。 梁十一娘嫁的是双河县丁守俭,沐容将双河县一座三进宅子、一处四百亩的田庄、五家店铺、再二十六抬陪奁做嫁妆,又三家陪房、三个服侍丫头。 “双河县的三进宅子,与京城二进宅子的价儿差不多,京城郊外七里的三百亩田庄与双河县四百亩的田庄价儿也是差不多的,她们都是庶女,我不好厚此薄彼,就照着一样的给。” 梁宗卿面无表情,“你是无两样,只怕回头五娘要说我们偏心,给她三百亩,给十一娘就四百亩,都备三百亩田庄,再三家店铺,宅子照之前的,店铺备稍好些的就行。” 沐容见他坚持,没有争辩,应声“是”,“那处庄子原是四百亩的,另一百亩转卖出去?” “转卖掉,江南那边过来逃难的人不少,京城太平,双河县的百姓过得安稳,还是好卖的。” 梁十六娘许的是洛城李五郎,沐容依旧备了三百亩田庄、三家店铺又一座宅子,但在地段上争取好些,其价值三位姑娘的相差不过几百银子的距离。 沐容道:“早前给她们打理的铺子,也一并给她们做嫁妆?” “照你的意思办。” 陪奁备了三份,腊月初十时,就全部定下来了。 梁十一娘、梁十六娘听闻自己的嫁妆与梁五娘的差不多,心下欢喜,梁五娘却愣怔了良久,问身边的丫头道:“百灵,你没听错,我的嫁妆与十一姑娘、十六姑娘一样?” 她自小姨娘早逝,养在梁大太太膝前,梁大太太只育了两个儿子,她就如嫡女一般长大,在她看来,怎么也会有个差别来,不想梁宗卿待她并无二样。 百灵垂首道:“奴婢听府里的老人们讲,公主给十一姑娘备的是三进宅子,十六姑娘在洛城的嫁妆也是三进宅子。还有十一姑娘在双河县的陪嫁店铺,有一处杂货铺子,那可是双河县最大的杂货铺,有三间门脸,后头带了一座小院;有一处两间门脸的布庄、一处茶饼铺子,都是后头带个小院的。可不像五姑娘在京城的铺子,就单单是铺子,后头连个小院都没有,最好的铺面虽然也有两间,却比不得十一姑娘的。 还有十六姑娘在洛城的嫁妆,三处铺子,有一处也是三间门脸,做的是杂货铺子;一间卤食铺子,那生意可是极好的;又一间干果铺子,生意也不错。给十六姑娘置的陪嫁庄子,在洛城外三里外的庄子上,那个地段的良田可是寸土寸金呢。” 梁五娘紧拽着帕子,“长兄长嫂怎拿我与她们两个相比,我好歹还是大房的长女……” 同样庶出,一旦占据一个“长”字,在身份就会有差别。 可梁宗卿似乎并没有待她有何不同。 在嫁妆上,还让梁十一娘、梁十六娘压了她一头。 梁五娘越想越气,放下手里的针线活,“走,去琴瑟院!” * 琴瑟院。 沐容正与五姨娘说话,身侧坐着兴国公府的彭氏。 沐容平静地打量着五姨娘。 对五姨娘来说却是天翻地覆。 “十六姑娘出阁了,虽然府中也能替你养老,到底膝下无儿无女,身畔又没个知冷知热的人。五姨娘,你才三十一岁,如果你能活七十岁,人生一半都没过。 本宫仔细想过,将你留在府里不是个事儿,就想做主让你易嫁。近来我托官媒打听了一下,都有几个合宜的人家,咸城杨镇杨家庄,有个叫杨大山的,他是家中长子,今年三十有三,因家贫一直未能娶上媳妇。家中有他二弟留下的一对儿女,又有他一个满了十八岁的妹妹待嫁。杨二山几年前入了赤胆营,在夜龙大将军麾下立有军功,而今是从七品的校尉。 又有洛城一个李郎中,原配早逝,留下两个儿子,大的十三,小的十岁,家中是开药铺子的,今岁三十四。 京城古桥县县城有个方镖师,今岁三十五,早年原配带着儿子给人跑了,至今未娶,人长得凶些,其实心地不错…… 你看看,你选哪家? 这三家,眼下瞧着是难了些,若你嫁过去,我给你五十亩的良田再五百两银子做嫁妆。 嫁了人,往后你再生上三两个儿女,有丈夫疼,有儿女孝顺,这人生也算是圆满了。 十六姑娘腊月十六就要出阁,她嫁的是洛城,往后一年到头你也难得见上一面,更没有让你跟着她嫁去李家的理儿。 你还得过自己的日子,五姨娘,你说是不是这理儿?” 沐容想着一个三十一岁的妇人,早前失宠,虽生有一个庶女,一直这样不死不活地生活,因舍不下梁十六娘,跟着女儿去掖庭。 她还可以嫁人? 她还能有自己的嫁妆。 五姨娘很是喜欢。 彭氏道:“五姨娘,月凰公主是真心为你打算,你还年轻,嫁了人还能再生儿女。这女人啊,还得有自己的儿子日子才过是踏实。我瞧着这三家都是极好的,你嫁过去虽不能大富大贵,却不愁吃喝。” 五姨娘垂首,有意外,却又有纠结,“公主,请容婢妾与十六姑娘商议。” 沐容微微点头,“这三人托了官媒说亲,你莫考量太久,这时间一长,指不定就娶上妻,哪还容你挑选的。几处的官媒只同意拖到年节前,年节后,是必不会再等你回话的。” 一个有做官的弟弟,一个是个郎中,也算是一技之长、谋生手段;一个则是镖师,亦有优势。她一个早前嫁过人、做过侍妾的,人家凭甚等她。 隔日,五姨娘来见沐容,“婢妾想选杨大山,可又舍不得十六姑娘。” 沐容淡淡地道:“十六娘嫁入洛城李家,但凡大户人家,规矩最重,就算你也嫁到洛城,往后要再见,也是不易的,她有她的日子,你有你的生活,只要对方过得好,又何拘泥于人在何处。洛城、咸城虽是两地,还可以书信往来。做伯娘与做后母自是不同的,前者更易得到敬重,而后者却难说得很。” 五姨娘纠结的地方也正在这里,她一面不想做后娘,一面又舍不得十六姑娘,她细细想着沐容的话,觉得很有道理:“我挑李大山!” “我着人准备。”沐容顿了一下,“腊月二十二是今年最后一个良辰吉日,翻年正月十八、二月没有佳期,三月……” 没有成亲佳期,就不能成亲。 与其如此,还不如早早嫁出门子。 往后府里,就她与梁宗卿夫妇当家,关起门来过自己安心踏实的小日子。 五姨娘定定心神,“回公主,就订腊月二十二。” 沐容点了一下头,“我着人在咸城杨镇给你置五十亩良田,你攒的细软首饰可一并带上。回头我给你备六抬嫁妆又五百两银子,让杨大山随咸城过来的镖局上门迎娶,你是姨娘,不好从梁府出嫁,我会提前一日将你的嫁妆送到客栈,你从客栈发嫁。” 她原是姨娘,没想还有披上嫁衣的一天。 五姨娘面露感激,五十亩良田,有了田就有粮,有了银子,她就不缺钱花,不是给人作妾,而是正头娘子,虽然嫁的是老实巴交的山里村夫,可这日子原就是她想要的,就如沐容所言,将来再上两个孩子,她的一生就算有着落了。 伴春进了花厅,“公主,五姑娘求见!” 梁五娘泪光盈动,双膝一软,跪在地上:“长嫂……呜呜……” 沐容冷声道:“有事说事,别给本宫哭成一团。” 梁五娘抹了泪儿,想到她的嫁妆与梁十一娘、梁十六娘一样多,就觉得委屈,觉得不甘,她嫁的还是正经的二流贵族,比她们俩的婆家可不弱,“长嫂,当年母亲在世时,曾说我是大房的长女,将来的嫁妆不敢比嫡女,自比其他庶出姐妹要丰厚……” 原来是为嫁妆而来,言辞之间,更在指责沐容预备的嫁妆薄了。 “大太太可给你留嫁妆了?” 小柯氏有嫁妆,怎么可能给她?小柯氏活着时,将她的嫁妆分成三份,一份给了梁宗明、一份给了梁宗勤,她自己手头捏了一份出息赚利钱,得了银钱供她自己花使。梁家大房有公中的库房、账目,小柯氏的日子过得最是畅快自在。梁五娘又不是小柯氏的肚子爬出来的,以小柯氏的性子,嘴上说得再好也不可能把嫁妆给她,最多就是补贴三千两银子的陪奁。 梁五娘被沐容问得噎住:无论小柯氏待她如何好,小柯氏有自己的儿子,怎么可能真待她如亲生女儿。 小柯氏说得比唱得再好,那也是嘴上光鲜。 沐容又问:“你姨娘给你留下了什么贵重物件?” 大姨娘原是奴婢丫头抬上来的,怎会有贵重物件,有这些东西的都是有些身份地位的。 “嫡庶有别,大太太也好、三奶奶也罢,她们的嫁妆原就不多。梁家遭祸,嫁妆被周国朝廷收没。梁家的家业是晋国皇帝所赐,更是梁家儿郎的东西。你且问问,哪家家业会分出一些给庶女当嫁妆?” 如若梁五娘当真是个懂事的,就当见好就收。 她哭哭啼啼,拿早前梁大太太生前的话来问沐容,说什么她是大房庶长女,嫁妆该比姐妹们丰厚。 沐容以前不晓梁家内宅恩怨,可听梁宗卿说过之后,对梁家大房三个庶女还真没好感。她备嫁妆,不过是给她们面子,她给足了面子,人家不领情,她无论做得多好,都会落下抱怨,既是如此,不如就待她们差些。 她是公主,她还怕被人说道。 “多少庶女没有嫁妆,一骑轿子送出门与人做侍妾玩意儿。我待人厚道,尊重你们,想你不易,让你自己挑夫婿。 我给了你脸面,你要对得住别人对你的高看。不要拿本宫的厚道视为软弱,你且去其他大户人家问问,有哪家庶女出嫁,还给预备价值八千两银子的嫁妆?既然我一片好心,你们不领情,来人!把三位姑娘的嫁妆簿子拿来!” 伴秋取出一个小匣子,沐容提笔,“五姑娘二进小宅不动,良田三百亩改为一百亩……” 梁五娘心下一惊,重重就是三个头,“请长嫂恕罪,请长嫂恕罪……” 沐容冷声道:“你对梁家有何功劳?听说当年梁家获罪前,你原许了人家的,没入宫中后,对方另娶他人。你说,本宫说是与那家递过话,说婚约有效,着他们抬你过门……” 已经有原配妻子,她最多就是个平妻。 抬你过门…… 这不是嫁娶,这是去做小妾。 沐容凛冽地盯视着梁五娘:她一直真心替她们谋划、打算,到头来,换不来真心以待,反而嫌她的嫁妆预备得少。 “五娘错了,请长嫂恕罪!” 梁五娘没想沐容着恼,后果也极是严重。 沐容吐了口气,“来人!送五姑娘回闺阁,从即刻起,禁足闺阁,不得出门半步。再遣人去兴国公府请国公夫人与二奶奶过府议事,本宫今儿倒要问问,我给她们三人置的嫁妆是否得体。梁家嫁庶女,想来五娘姐妹三人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总是有规矩、先前的例子可循,为免她人说道,就照了府中规矩来吧!” 梁五娘如淋了一盆冰水。 两名孔武有力的婆子架着她出了琴瑟院。 * 午后,梁十一娘、梁十六娘就得到消息,听说她们的嫁妆又改了,原因是梁五娘听说她们的嫁妆丰厚,跑到琴瑟院里指责长嫂,说长嫂偏心,这一大闹下,长嫂没给梁五娘增嫁妆,而是请了国公府的彭氏婆媳过来,一打听,方知当初的梁四娘出阁,因是二房庶长女,备的是十二抬嫁妆,又有些良田,统共加起来大约是三千五百两银子。再有梁十二娘在晋阳出阁,当时是三千两银子,这还是因为梁十二娘嫁的是晋阳南沐一族的公子。 有例可循,亦有例可查。 沐容最后下令,照了梁家嫡系的规矩来。 一时间,就传出三姐妹的嫁妆都降了。 三百亩良田,降为一百亩,加上她们手头打理的,原该是四家店铺,亦降为两家,陪嫁宅子不变,陪房下人从三家改为一家,三个陪嫁丫头改为两个。 就算是这样,彭氏还夸沐容:“公主,一百亩良田、一座宅子再两家店铺又有二十抬陪奁,算下来四千两银子是足足的了。” 梁十六娘听闻之后,气得跑到梁五娘的院子里破口大骂:“你这个蠢货,你要闹,别害了我们。长嫂原想给我们备得体面些,被你一闹,而今连我们的嫁妆都减了,天底下,就没见过你这等不知好歹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25章 为儿而谋 梁五娘气得在院中嚎啕大哭。她不知道梁四娘当年出嫁只有三千五百两银子的嫁妆,而梁十二娘在晋阳出阁也只三千两银子的嫁妆,现在沐容要参照着兴国公府的规矩来,她还真挑不出不是。她哪知道呢,哪知道会是这样,想着梁四娘的嫁妆就比梁十二娘的丰厚,原来也只是相差五百两银子,现在她细细一算,发现早前的嫁妆预备上,她的东西比梁十一娘、梁十六娘多出一千多两银子。 梁十一娘更是恨不得生吞了梁五娘。 嫁妆对旁人来说许不算什么,可对她们来说,这就是脸面,是她们自己往后可以依仗的出息银子,一下子少了一半,怎不让她们恨死梁五娘。 梁五娘因大闹一场,自打了脸面,越发觉得府中下人瞧她的神色都不动,越发不愿出门,没两日,就听知情的婆子道:“公主厚道,说相爷就这几个妹子,虽有早前梁家的规矩,还是照了一个七千两银子的嫁妆预备,只每人减了一处铺子。偿” 经过这番变故,梁十一娘、梁十六娘越发感激沐容,次日就亲自到琴瑟院谢恩。 沐容轻叹一声:“你们每人从公中取了三千五百两银子的嫁妆,二叔也递了话,虽说已经分族,但族中的规矩不可坏,庶女的嫁妆最高只能置三千五百两银子,少则一无所有,这还是看在这庶女是家中得宠姑娘的份上。规矩不是二叔定的,是梁家老祖宗在几十年前就定下。 你们的田庄、陪奁是公中出的,宅子、店铺是本宫从自己的陪嫁出息里添置的,梁家大房的家业不能动。你们领不领情,本宫不在意。人在做,天在看,我月凰对得住自己的天地良心。” 只减了一个铺子,其他的还和以前一样,姑娘们松了一口气撄。 梁十一娘面带感激。 梁十六娘忙道:“长嫂宽厚、贤惠,我们姐妹一辈子不忘长嫂厚恩。” “厚恩不厚恩我不在乎,你们出阁后,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别有事没事给我与你们大哥添堵。无事就告退罢!好自为之!” 梁十一娘应声,心里将梁五娘骂了一通,你自己脑子不清楚,别连累我们姐妹,弄得我们好像都与她一样。 沐容给梁宗卿庶妹添嫁妆的事,传出去,一时间在京城赞誉之声颇高。 * 转眼间就到了腊月十六。 一大早,鞭炮齐鸣。 丁家、董家、李家的人齐齐登门迎娶,为恐弄错,三位庶女从不同的侧门出阁,每人的陪奁虽扎着一样的红绸,却用不同的结绸法分开区别。 哭嫁之时,三姐妹跪在长兄长嫂面前,哭成了一片,这真哭假哭,沐容早不在意,只照着习惯叮嘱了几句: “出了阁,你们就是大人,到了婆家要孝顺婆母、翁爹,要襄助丈夫,好好度日。” “莫再使小性子了,不能因一时有事就吵嚷开,本宫容得你们,婆家人却未必能体谅。” 几句话说完,三姐妹各上花嫁,抬着二十六抬陪奁出了梁丞相府。 空气里,是浓烈的火药味儿。 三个妹妹终于出阁了,梁宗卿看她们出了门,回府里招呼客人,虽是嫁庶妹,但同一日嫁三人的很少,府里来了不少宾客,亦需要招呼接待。 次晨,沐容刚醒,启眸就看到一张俊朗的面容。 梁宗卿笑道:“容容,昨儿嫁妹,你猜我们收了多少贺礼?” “多少?” 梁宗卿比划了九根指头。 沐容道:“九万两银子?” 梁宗卿摇头,“不是九万两,而是九十万两。” 九十万两银子,与她给三姐妹添的嫁妆相比,真真是九牛一毛。 沐容道:“这笔银钱,你先存着罢,你是男子,身上总有花钱的地方。” 梁宗卿知她嫁妆丰厚,不在乎这些钱,当年沐容一挥手,就能将沐家家业花五十万两银子买回,昨日登门道贺的官员、富商多半都是瞧在他与沐容的情面上来的,送的礼很厚。 梁宗卿拥着沐容,轻声道:“腊月二十六要封官印、放年节假,三军在战场陆续吃了败仗。” 神勇军,以沐盛昌为主帅攻打大周,大周任命的是江南水军将领,擅打水仗义,沐盛昌连攻三月,初时还胜了几回,最近两月渐露下锋。 赤胆军主帅夜龙,对的是赵国赵熹,早前赤胆军所到之处,所向披靡,可近来长胜大将军的称呼被赵熹所破。 烈血军主帅沐五郎、黄豹,与北齐主帅耶律岛相抗,势均力敌,虽未大胜,也未大输,情形亦只比另两军略好。 沐盛昌败,是他从未有应对水军作战的经验。 夜龙败,曾是因赵熹对行军布阵的法子很是精妙,这也是他们第一次交手。 沐容静默地听着。 梁宗卿道:“皇上拜裴文藻为丞相,已令吏部发文令裴文藻携女眷入京,年节后上任丞相一职。” 裴文藻,晋帝沐元泽的同窗好友,沐十郎的未来岳父,因他与沐元泽早前的交情,水涨船高,得沐元泽信任,而今更是一升再升,一跃成为一国丞相。 “我决定辞去丞相一职去战场做军师。” 沐容脱口而出,“你若出征沙场,我与你一道。” “就算我能应,太后、皇后又岂会同意,你在京中好好待着,静待我的佳音。” 梁宗卿没说沐盛昌、沐五郎、夜龙都先后转来奏疏,请求晋帝恩允,准梁宗卿入军中襄助,晋帝虽没表态,但在拜裴文藻一事上,足可以看出他其实已经应了,只现下还没拿定主意,究竟让梁宗卿襄助何人为宜。 夫妻相依。 梁宗卿道:“珍嫔娘娘失踪了。” “失踪?”沐容大吃一惊,“好好的人,怎就失踪了?” “正是失踪,有五六日了,珍嫔宫里的侍女去唤她起床用早膳,寻遍了整个寝宫、御花园、后廷都未寻到踪迹。皇上怀疑宫中有密室、暗道,令御林军指挥使寻了几日,一点音讯都没寻到。珍嫔宫里,她最喜爱的首饰、衣物一件不少,可人就是不见了,就像突然被人带走……” “被人突然带走……”沐容留意到这句,“莫不是有人从宫中劫人?” 珍嫔,早前是大周的永乐公主,后廷把卫森严,谁有这么大的本事,能从后宫之中带走一人如履平地? 沐容微微凝眉。 “皇上已着刑部寻人。” 沐容道:“皇叔并不是贪恋女色之辈,怎会动用刑部寻人?” 梁宗卿低声答道:“珍嫔怀孕了,日子不长,还不足两月。” 沐元泽不是快五十了,前有萧美人有孕,而今又有珍嫔、玉嫔相继怀孕,无论是谁产下了麟儿,在后廷就站稳了脚跟,有儿女的嫔妃与无儿女的嫔妃,这是完全不同的。 萧美人胎一坐稳,沐元泽就从美人晋位菊嫔,更传萧美人的父兄入京相会,众人都在说,萧美人若产下皇子,这位分许是还要涨一涨。萧美人的位分刚晋,珍嫔、玉嫔二位也被太医诊出喜脉。 沐元泽下令寻人,不是真要寻珍嫔,更是舍不下她腹中的胎儿。 沐容的心猛地一跳,一种不良的预感涌上心头,却莫名地掠过一丝轻喜,珍嫔丢了,她先是不安,后又是欢喜,这感觉当真奇怪,她有何高兴的? 对于自己说不上来的情绪,沐容只觉怪异,“玉郎,二十二日,五姨娘要易嫁咸城杨大山,杨大山回了信,今儿已随镖局入京,同往的还有他的几个族中兄弟。二十一日,我准备让五姨娘住到客栈,让她从客栈发嫁出门。” 梁宗卿道:“书瑶三姐妹去女子营了?” “让她们去磨砺一番也好。” 旁人家的姑娘受得,她们也会承受住。 时间不长,进入隆冬后,女学放假,在家里闲着也是无聊,沐容昨儿便允了她们,今晨一大早,姐妹三人未带一个侍女,乘着马车去了城外女子营接受训练。 这几月,书瑶、书桢姐妹的个子长了一大截,书晴拔高了不少,二房的几个孤女见她们姐妹在大房得宠,颇是羡慕,大房孤女里,有几个听说她们姐妹要去女子营,禀告了彭氏也有三个同去了,却是招弟、再招、还招几个。 因着大房的孤女以书取名,彭氏令人给兴国公府的几个孤女取了袭“书”打头的文雅名字,早前的名儿只当成她们的**字。 沐容道:“学不了几日,腊月二十八就会回来,过了初三,再让她们回女子营,正月十四十五两日再回来过节。待女学开学,便让书瑶跟着我学打理家务……” 梁宗卿赞同沐容的做法,轻吻了两下,“秋天时有一批赋税、粮饷入京,三军消耗颇大,皇上为示国力,又下令给各地官员发放俸禄,再下拨三军粮饷,早前五库银钱、十库粮草,而今银钱只剩两库、粮草只余四库。入秋之后,徽地干旱,已经有徽地官员上奏,请求皇上下拨赈灾银子。” 朝廷遇上难事,虽还有银子,等到下次赋税入京尚有近一年的时间。三军粮饷最不能拖延,将士们要打仗,就必得吃饱饭。 沐容道:“明儿我入宫拜见太后皇后,提一下拍卖嫁妆之事。” “晋阳城还有一处大田庄,三家大店铺,索性一并转卖了,各国都在打仗,眼下瞧着情形,赵国、我朝算是安稳的。” 北齐皇帝旧疾复发,已经昏迷,南院大王宇文基下了大狱,现下是北齐太子理政,萧皇后辅政。北齐的商人,有些家业的富户似闻嗅到风雨欲来之势,有的开始转移他乡,譬如晋国,譬如赵国。 在他们看来,这两国就像一个前途无量的少年,而北齐也罢,大周也好,已经步入垂垂老矣,北齐的灵魂人物是宇文充,他若不成,北齐就不成。 萧皇后有些见识,到底是个女人。 他国的人要来晋国安家,必先要置产。晋阳是首选,这是晋帝的家乡,沐氏就是从哪里发家的。 梁宗卿所说的三大店铺、田庄要卖,还真能卖出个好价儿。 梁宗卿道:“容容,明儿是五娘、十一娘、十六娘三朝回门的日子。” 沐容蓦地回过神。 “双河县、洛城离京城可不近。” 远嫁的姑娘是没有三朝回门一说,多是提前预备的回门礼,到了日子,还派心腹婆子下人回娘家,礼送到,就当是她们回门了。 洛城入京,路上就得三天。 双河县入京,虽不用三天,到还是需五六个时辰,早上出门,得天黑才能入京城。 沐容吐了口气,“明儿我午后入宫。” 若有人回门,在家里用了午宴再入宫。 她又补充道:“我想在宫里住两日,待五姨娘二十一日去客栈前再回来,她的嫁妆,我着婆子备好了,预备了四抬,咸城杨镇的五十亩良田也备好了,另再送她五百两银子,就算是全了。” 姨娘易嫁,还给预备嫁妆,也算是少有的。 * 翌日巳时一刻,洛城李家的下人先到了,是奉李五奶奶(梁十六娘)之令来送回门礼的,婆子的话说得好:“五奶奶人在洛城,无法及时赶回,令奴婢来送回门礼。” 梁十六娘奶洛城李家,从族中挑了一个族叔帮忙送嫁,这族叔当年因在外跑商,躲过一劫,见嫡系大房有难处,主动请缨帮忙送嫁。 沐容令了婆子在府中用午宴。 巳时三刻,双河县丁家的下人也到了,说梁十一娘无法及时赶回,是过来送回门礼的,十一娘送给沐容的礼物是两幅屏风,一瞧就是她自己亲自绣的,算不得多出色,倒是用了心的。 巳时四刻,京城董家的下人也到了,直说梁五娘昨晚染了风寒,今晨头昏,就不回来了,送了一份回门礼,又说了一堆好话。 将下人们安顿到前府用宴。 伴春不悦地道:“公主,十六姑奶奶、十一姑奶奶嫁得远,赶不回来就罢了,可五姑奶奶就在城里,回趟娘家也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只怕她是不想回来。” 沐容不以为然地道:“不回来就不回来罢!我对得住她们,她们如何想我,便是她们的事。” 梁五娘以为是梁大太太跟前长大的,就真当她是嫡女,不过还是姨娘生的。对梁五娘,梁宗卿是瞧不上的,只因梁五娘、梁大太太都是间接害死大柯氏的凶手,心里没个计较是不可能的,否则他不会建议沐容照三千两银子置备嫁妆。 而今,梁五娘总算是嫁了。 她许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但却咯应到沐容。 沐容留了三家的婆子用了午宴,又照规矩回了礼,三家回的礼物都差不多,打发了三家婆子各回各家,她自己拾掇一番亦入宫了。 * 烈血军,主将营帐。 因正值年节,营帐里飘散着诱人的肉香味,还夹杂着酒香。 过年了,粮草官给烈血军送来了好酒好菜好肉,将士们亦过了一个热热闹闹的年节。 沐五郎听闻有人要见他,递给他的是一个奇怪的帖子,外头没有一个字,里面却盖了一个红印鉴,“神医谷”三个字红通通,漂亮的篆体带着一股子沧桑。 神医谷,神医族后人所居之地。 传说,晋帝就想拉拢此人,谁想对方提的条件是沐家与淳于氏联姻,偏沐容早几日嫁给了梁宗卿,对这个遗憾,晋帝颇是失落的。 如果他能拉拢神医族,不就在晋帝面前立下了大功。 此念一闪,沐五郎大喝一声:“来人,有请贵客——” 不多会儿,一名心腹兵士领进两个人,一个罩着黑色斗篷的神秘人,又一个着灰袍的男子,神秘人瞧不清面容,倒是这灰袍男子,沐五郎早前却听说过,是神医谷的使者。 沐五郎揖手一拜,呵呵笑道:“贵客驾临,蓬荜生辉!” 神秘人冷冷地道:“左右都退下!”带着霸道与强势,沐五郎微怔,抬手示意,只片刻,将帐之中唯余他们三人。 神秘人摘下昭君帽,露出一张如花似玉的面容——这是一个妇人,一个约莫二十五六的妇人,她长得很美,即便沐五郎自认见过的美人不少,可这美人绝对是难得一见的绝\色,她骄傲,她冷艳,她更有一种凌厉霸道之气,这分明就是久居高位之人才有。 灰袍人道:“康王殿下,这位是神医谷谷主夫人,谷主闭关多年,打理谷中事务的便是夫人。” 淳于夫人冲沐五郎微微点头。 沐五郎喜逐颜开,神医谷谷主夫人问世,只要自己拉拢此人,神医族一定会派弟子襄助晋国,连连揖手:“本王见过淳于夫人。” 淳于夫人与灰袍人使了个眼色,灰袍人面有不甘,却在她第二次使眼色时走到帐门前。 淳于夫人道:“今日本夫人来,想与康王殿下谈一笔交易。” 她是母亲,不能看自己最疼爱的儿子郁郁不得志,更不能看儿子一厢情愿承受相思苦。 为了帮儿子,她可以做更多。 沐五郎道:“在下愿洗耳恭听。” “好!你爽快,本夫人也是个爽快俐落人。”她微抬下颌,“少谷主淳于瑾是我儿子,自几年前以鬼医之名游历江湖,结识沐九娘,一颗痴心就系挂在她身上……” 想到这事,淳于夫人就气得不轻。 沐容都嫁人了,淳于瑾还念着挂着,尤其是那日,有人不小心说漏了嘴,淳于瑾又开始大闹,闯阵法、闹绝食,甚至在配制药丸时中毒,再这样闹腾下去,只怕淳于瑾就毁了。 淳于瑾明知沐容嫁人还割舍不下,甚至迁怒淳于夫人,也恨上二长老,认为是他三叔办事不力,若是他三叔早些去京城求亲,沐容怎会嫁给旁人。 淳于夫人也不觉有何不妥,“我只阿瑾一个儿子,而他是我神医族中最有学医天赋的天才,只要他喜欢,我做母亲可以为他做所有事。他喜欢沐九娘,我就替她弄回去……” 很简单,很干脆! 儿子喜欢,她就给儿子弄回去。 她只这一个儿子,即便用些非常手段也在所不惜。 沐五郎为难地道:“可我九妹已嫁人成亲。” 淳于夫人一脸冷漠,“若此事容易办成,本夫人会来找你?”带着讥讽,“在本夫人看来,只要用心,就没有办不成的事。你提条件吧,只要帮衬我儿得到沐九娘,无论是你要钱财,还是要神医族弟子相助,我都可以达你所愿。” 晋帝想要的神医族弟子,在使者听闻沐容嫁人时,就已经失去了谈判的资格,事过几月,神医谷的人却直接找上了沐五郎。 沐五郎揖手道:“夫人,能否容本王思量一二。” “你要考虑?”淳于夫人扬了扬头,“你若要考虑,本夫人可以找旁人,比如神勇军的沐盛昌、沐六郎等。” 神医族太过诱人,天下各国都不敢开罪,沐五郎更不会把这送到面前的功劳让给旁人,揖手道:“夫人,不是本王拒绝,而着实是这件事,事关重大,中间牵扯的事太多。沐九娘所嫁的丈夫梁宗卿,乃是晋国第一才子,又曾官拜丞相,是我父皇的肱股之臣,想让他的妻子改嫁少谷主,这得细细谋划,稍有不慎,就会满盘全输。” 淳于夫人冷声道:“我既找你合作,自有万全之法,我神医谷的易皮换脸之术独步天下。我要的是真正的沐九娘,也不会让你为难,自还你一个以假乱真的沐九娘……” 沐五郎闻到此处,瞪大眼睛,真的沐九娘送给神医谷,假的沐九娘就被他抓住把柄,定能听他摆布。沐九娘在太后、皇后乃至是晋帝面前说话都有份量,听说早前还做过未名宗的少宗主,未名宗内的秘密不少,如果有假沐九娘潜入未名宗,他就能如鱼得水。 这个主意高,实在太精妙了。 他做这件事,几乎没有任何的风险。 “夫人当真能让人变成与沐九娘一模一样?” 淳于夫人勾唇笑道:“足能以假乱真,就算是她最亲近的亲人,也分辩不出。” 沐五郎心下一转:不入虎**,焉得虎子。既然决定了,就不能畏首畏尾,成与败就在此一举,他咬咬下唇,当机立断:“本王愿与夫人结盟共图大事!”(www.. )</dd>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26章 劫数难逃 “好,爽快!”淳于夫人一声轻赞,与沐五郎坐在案前,细细地说了她的整个计划。 淳于详此刻立在帐门前,听着二人小声的说话,心越来越沉,是他去晚了,若再早几日,沐容怎会嫁给梁宗卿。 事到如今,他亦只能将错就错。用淳于夫人的话说:“三弟,要不是你误了阿瑾的婚事,他何至如此痛苦?这个忙,你帮,得帮;不帮还得帮!”他纯粹就是被大嫂给强拉硬拽地上了贼船,还不许他返悔。 唉…撄… 他是被迫,同样也是不愿看到淳于瑾自暴自弃。 * 在沐五郎与淳于夫人商议如何算计沐容时,沐容正在京城给梁宗卿预备他出征的衣物,路上吃用的干粮等。 正月的街头,乍暖还寒,沐容穿着冬裳,穿梭在京城的大街小巷,她想给梁宗卿买一柄更好的宝剑,可看了好几家兵器铺子,都没相中好偿。 举目望去,但见京城街道上络绎不绝的全是买货物和看热闹的人群,有轻衫贵气的公子,有满脸烟火色的过客,更有轻车挑担的小贩,还有满挑鲜果菜蔬的村民,那担里除了带来出\售的货物,一边箩筐里偶尔还会露出一个小脑袋,睁着滴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南来北往的行客。 沐容放慢了脚步,四下观望,只觉得样样都是那样的新奇,整个人都显得神采奕奕。 正瞧得开心,忽听得前方传来一阵喧哗声,如潮水般不断波及过来,有人惊叫着跌倒在路边,有人的担子被掀翻在地,好端端的一条街道,忽地鸡飞狗跳,乌烟瘴气起来。有几个人大人正在追一个十来岁的孩子,那孩子跌跌撞撞,边跑边张望,回望了两次,像没头的苍蝇一般冲了过来,沐容不妨,突地被撞,沐容一个踉跄落到伴夏怀里。 伴夏恼喝:“哪来的小孩子,走路怎也不长眼?” 然,十来岁的孩子突地得意扬手,他的手里竟抓着一枚眼熟的戒指。 伴冬大叫一声:“是公主的戒指,这是个偷儿!”不等她反应过来,孩子转身就跑,“夫人,我偷了你的戒指,你不追来么?快追来呀!” 这戒指是淳于瑾送她的,是一枚能储物的戒指,里头有许多的贵重、要紧物什。 沐容来不及细想,拔腿就跑,往那十来岁的孩子追了过去,四伴紧随其后,然,不到一刻功夫,四伴就失去了沐容的踪影,也未瞧见偷戒指的孩子。 沐容越走心下越是迷糊,这些小巷似熟悉,又似陌生,这样不停地交替着,她想退回,却是退无其退,那孩子总在离她不足丈许的距离外,用顽皮又嘲弄的眼神看着她,激得她继续追了过去。 这孩子明明从未见过,她却有一种不知由来的熟络感。尤其是他那顽皮的模样,就似她以前见过一般。 沐容兜转之间就进了一条小巷子,再往前只看到一堵墙,墙下堆放了几个箩筐、柴禾,瞧着竟似哪家人的后宅,空气里有一股淡淡的老味,这宅子似久无人住,回眸环顾,这小院有些熟悉,在哪里见过呢? 她突地心头一惊:这是沈府的大厨房! 她不是在街上追孩子,怎的跑进了周国承恩候府、沈俊臣家。 她出了大厨房的院门,立在门前,整座府邸收入眼底,因没了主人,整座府邸显是颓败、萧索,她移步往后宅方向移去,沈宛住的阁楼、她曾住过的仪方院…… 熟悉的庭院从记忆深处翻涌而出,那些像是上辈发生的事,此刻都如洪水奔涌一般浮现脑海。 仪方院的地方,变成了一座花园,上面植着桃杏,种着蔷薇,腊梅开得正艳,不晓府中已无主人,孤独而安静地绽放着。 她瞧得正专心,听到一阵沉低的脚步声,款款回眸时,却见不远处立着一个老妇人,苍白如雪的发,手握凤头杖,明明是鹤发鸡皮,却显得神采奕奕,在她身侧站着那个偷了她戒指的孩子。 沐容轻声问道:“你是谁?你们故意将我诱到此处是什么意思?” 孩子指着沐容:“大长老,她果然什么都记不得,都记不得了……” 白发妇人在离沐容三尺开外处站住,道:“你变成沈容,是你的第四世罢?” 沐容被她的话惊得目瞪口呆:这老妇怎的知道她曾魂附沈容的事? 白发妇人道:“这串银铃能保你平安,你收下罢!” 不等沐容答话,那妇人白衣一掠,她只觉脖颈上一凉,银铃已经套在她的脖子上。银铃中间是个大铃铛,有鸽子蛋大小,周围有十个如半枚黄豆大小的小铃铛。小铃铛刻得很逼真,轻轻一摇,大铃铛声音悦耳,叮叮当当,仿佛仙曲;小铃铛发出沙沙的声音,虽然音低,却又各有不同韵律。 沐容垂首看着自己胸前挂的铃铛,往脖子一摸,发现自己的空桑丝绳与问心石竟不见的踪影,正疑惑间,白发妇人摇了摇手中的问心石佩,“你忘了上回的教训?你替沈容承受毒发之痛。” 沐容问道:“你到底是谁?” 白发妇人将问心石收入了戒指,还是沐容的戒指,她自认自己设下的手诀无人能破,可这妇人却在谈语之间就给破了。 沐容心下转了又转:这一老一少来头不小。 白发妇人道:“阿九,你会知道我是谁?沈容不是你,沐容也不是你,我们自有相见时,再相遇,你的东西我自会奉还。做你想做的事罢,莫贪此具身躯,不是你的终究不是你的……” 她不是沈容,这个,她知道。 她怎会不是沐容,梦周道长告诉她:她才是真正的沐容。 可今儿,一个奇怪的白发白衣妇人出现,却很慎重地告诉她:她不是沈容,亦不是沐容。 这个白发妇人是谁? 那个扮成偷儿的孩子,显然就是为了将她引诱到此处。 不等她出手,对方轻易拿走她的戒指,更轻易取走了她的问心石。 她不是沈容,也不是沐容,那她到底是谁? 那日她入宫,申半仙来见她,很是认真地告诉她“公主明年四月初一前万不可离京,否则必有大劫。” 有大劫! 悟明大师曾说,她若不能在九月初一前嫁给梁宗卿为妻,此生难得圆满,她信了,她嫁了,就在不久后,北齐国求娶她为北齐太子妃,而神医谷来了使者替少谷主淳于瑾求娶…… 沐容静静地立在花园里,再也寻不到仪方院的踪影,她的心空落落地。白发妇人知道她不是沈容,也知她曾魂附沈容的事;她还说,她不是沐容。 如果她不是沐容,那么她应该是谁? 是二十一世纪的沐容? 可梦周道长说,那不是真正的她,她就应该是现在的沐容,因为她们有一样的名字。 沐容回过神时,已不见白发妇人和那孩子的身影,他们就像从来不曾出现过,花园里百花盛开,依如沈容记忆里的一切,可这座府邸再也没有一点人气。 我到底是谁? 沐容出了沈府,一个人漫无目的地行走街头。 梁丞相府已经闹翻了天,沐容在大街上突然不见,四伴回去报信,梁宗卿带着人四下寻找。 “算命了,算命了……” 沐容寻声而望:熟人——黄半仙。 她坐在卦摊前,往身上寻觅了一番,储物戒指没了,她身上只象征性地挂了一个钱袋子,从里面寻出多久也不曾动过的银锞子,放下两枚,“算命!” 黄半仙眯了眯眼,“是月凰公主,是测字还是算八字?” “八字!” “请报八安!” 黄半仙递过笔,指着一页草纸,沐容干练地写下自己的生辰八字,黄半仙掐指一算,刚算到日期与时辰,额上冷汗直冒,痛,拆散钻心地痛,脑子里更是有无数的虫子在噬咬一般,这真是怪了,他算不出沐容的八字,脑子里全是一片糨糊。 不应该啊! 黄半仙推算不下去,当即取了几枚古铜镜,“公主就掷一把!” 沐容接过,在心里默念了三遍,一把掷下。 “空白,空白……” 这算什么卦象? 黄半仙惊愕地看着面前的沐容,他从未遇到过这样的卦象,看不到过去,看不到将来,甚至无法推算当下的凶吉,真真是千古未遇的奇异卦象。 黄半仙问道:“不知公主想问什么?” “命数!” 什么也瞧不出的命数。 黄半仙笑得凄苦,这种空白卦象到底是何意,难道只是偶然,“请公主再掷两把。” 还是空白卦象! 沐容又掷一把。 黄半仙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 连掷三把都是空白之象,他给人观相算命三十载,从未遇到这种情况,空白卦象从未出现过,可今日却出现了三回,而他算不出月凰公主的命数,连八字都推算不下去,太奇怪了,奇怪了…… 沐容微蹙着眉头,她虽不得卦象,可接连三次铜钱摆放的位置都相同,第一次是朝她,第二次朝黄半仙,第三侧朝着左边位置,这是什么状况? 黄半仙不愿承认自己遇到的怪异,揖手道:“公主乃尊贵无比之人,这卦象乃是……是出生名门,富贵无比,姻缘美满……” 多说好话总没错,多年的经验告诉他,这时候就是要说好话。 沐容似信非信,“你莫说虚的,直接说真话,这卦象三次一样,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的目光咄咄逼人:莫想因说了几句好话,就可以糊弄过去。 黄半仙一脸为难,想拆摊,可两枚银锞子很让他着迷,“回公主,这卦象乃是不可占卜之意。” “不能占卦?” 沐容起身,显然不信黄半仙这说辞,“看来是我学艺不精,我再寻旁人试试。” 怎会占卜不出? 她转身离开小巷,刚出巷子,梁丞相府的护院、婆子就奔了过来,看到她,很是意外地大叫:“公主殿下,你这是去哪儿了,再找不到你,相爷就要急疯了。” 沐容正要人话,人群里奔来了伴春,她快奔几步,拉住沐容就哭了起来,哭得好不伤心,“公主,是奴婢不好,是奴婢弄丢了公主……” “我没事,只是去追偷儿。” “公主追偷儿,怎的追到城南来了?” 他们在城中心逛街,这里是城南,若是徒步过来,得大半个时辰,而她们已经寻了沐容一个半时辰,也难怪梁宗卿听闻沐容不见了,吓了一跳,当即带人四下寻人。 天下不太平,即便是城中也难保安全。 她不是沈容,因为沈容另有其人,她只是一抹附在沈容躯体上的游魂。 她不是沐容,那沐容又是谁。 在沐容留给她的前世记忆里,真正的沐容后来恢复智慧,变成一个正常人,没有她的过目不忘,亦没有她的未名宗。 她是代沐容活着,是不是和上次一样,她会离开这个躯体,会迎回真正的沐容。彼时,沐容不用再嫁给李冠,因为她已经嫁人,嫁的是梁宗卿。 她现在已经彻底改变了沐家与沐容的命运,是不是她的使命再次完成,到了要离开的时候? 沐容的心,莫名地刺痛。 她不是沐容,早晚有一日会把沐容的身体还回去。 上次她离开沈容的身体,是在她改变沈宛姐妹的命运之后。 临离开,还送了沈容一份大礼——九天凤女! 沐容回到了丞相府,静静地坐在偏厅里,直直地盯着案几发呆。 让她离开梁宗卿,让梁宗卿拥有真正的沐容…… 她不甘心。 难道她穿越到一个综穿的世界? 难道她的到来,就是为了改为别人的命运。 如果是这样,一早告诉她,她就不会对梁宗卿动情动心。 白发妇人似知道所有,却不愿告诉她更多。 她拿走了她身上的问心石与空桑丝绳,白发妇人说:不希望她再替人承受一次毒发之苦。 梁宗卿从外头回来时,就看到坐在案前失魂落魄的她。 “容容!”他心疼轻呼。 沐容一转身,落在他的怀里,将头埋在他的胸前,“玉郎,我好怕……” “是我不好,今日让你遇险。” “玉郎,如果有朝一日,我离开了,你会不会难过?” “你若不想我去沙场,我不去!” 她不想他去,她有一种感觉,如果她的猜测是真,她必会离开,只不知道魂离之时是何日? 如果她的猜测是真,梦周道长就欺骗了她。 她感觉自己从一开始就走入了他人布下的棋局。 夜里,夫妻二人无尽缱绻。 梁宗卿到底要离开了。 三军竞相请他去做军师,尤以沐五郎的言辞最为真挚、恳切,晋帝应允,封梁宗卿为烈血军军师、副帅。 梁宗卿离京后第二日,沐容去了报国寺,说是要念经祈佛,实在找悟明问些事。 两人相对奕棋时,沐容突然道:“明爷爷,替我算命罢!” 悟明有些诧异。 沐容在黄半仙那儿连掷三把,皆是空白卦象的事,她没告诉梁宗卿,但她想告诉悟明,她不紧不慢地把自己追着一个孩子却兜转之间进了沈府,遇到了一个奇怪的白发妇人,以及在黄半仙的算命摊停驻等事细细地说了一遍。 悟明听罢,一脸狐疑。 “你是沈容时,贫僧每次替你占卜吉凶,用的是你成为沈容之时的八字。你是沐容,可记得你成为沐容之日的八字?” 沐容想了一阵,将她成为沐容之时的八字一报,悟明凝神细算,“此乃夭折之命,近期将有大劫,和上回一样乃是置之死地获重生的命数。” 又要变成另一个人! 然后,去改变又一个人的命运。 沐容想到这里,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明爷爷,我先是沈容,再是沐容,下一个又会变成谁?” 她无助望天。 如她这样的轮转变身,她受不住。 每一次都要接受新的人,新的事,新的身份,她会觉得累。 而这次,她几乎付出了所有。 她辛苦建立的未名宗,她的朋友、她的心腹…… 再一次又能成为谁?她还有力逆转这一切。 悟明双手合十:“天机不可泄漏!阿弥陀佛!” 梁宗卿只有半副魂魄,亦让悟明意外。可沐容两世重生的命术,皆是短命之术,这是梦周刻意为子? 悟明隐隐觉得,这件事与梦周定有关联,可梦周求的又是什么。 沐容看着棋盘上的棋子,“我是不是他人布下的一枚棋子,两度让我魂魄附他人之体,他最终的目的何在?” 悟明道:“你不必忧心,一切定会越来越好。无论算计你的人是用何意,终有一天也会找到真相!算计你的人,其修为、道法在我之上,就连我也窥不破,却又隐隐之间感觉到一切还有转机,容儿,要放宽心。” 放宽心,说来容易,几度转换,谁受得了。 以前她问梦周,自己会不会再变成旁人,梦周告诉她,她就是真正的沐容。 可今日才发现,所谓的真相,也许并不是那么一回事。 沐容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明爷爷,这是三百万两银票,我先放在你这儿,若我真的变成另一个人,再来拜访明爷爷。” * 回到梁府后,沐容开始着手变卖嫁妆的事,田庄、店铺除了京城的,咸城、洛城两地的都被她卖了,之后她又卖了自己嫁妆里除不能变卖的御造之物,梁宗卿交给她晋阳城一处大田庄、三家大店铺,此次也一并变卖折成了银子。 没几日,沐容再给晋帝献了五十万两银子,这次她用的是“给徽地受旱灾百姓捐助赈灾银子”。 晋帝、太后对她是宠溺而疼爱的,她嫁妆里的店铺、田庄都卖出了好价钱,一来是北齐、大周两国的乡绅、富户逃到晋国,需要置些产业,虽不能大富大贵,总不能坐吃山空,她一宣布要变买,就吸引了不少人参加竞价,比她预想的价格高了五成。 今儿,沐容从慈宁宫出来,正得晋帝宣召,请她到养心殿说话。 晋帝打量着沐容,唇角含笑,“听皇后说,你变卖了你的嫁妆方凑了五十万两白银?” 沐容淡淡一笑,是坦然,是淡定,如果上天垂爱,便成全她与梁宗卿的情意,“臣侄的嫁妆很丰厚,只是变卖了咸城、洛城两地的田庄、店铺,京城这边只卖了一半,有十五家大铺子,又有二千亩良田,绰绰有余。 够吃够用就行,不必太多的田庄店铺,太多了,照看起来反而劳心,我自来又是个懒的,少了些东西,倒可以乐得清闲。得了空,还能入宫探望祖母和娘亲。” 这哪是清闲的事,皇后可替她挑了不少得力的宫人,这些宫人都能独挡一面。可她倒好,居然轻松地遣散了宫人,还给这些宫人赠送田地耕作,给大龄宫娥许配人家。 晋帝眯了眯眼,“要不朕与各国下邀请国书,请各国前来参加文武大赛。” 沐容的本事,他是知道的,一旦这些人来了,少不得带动一些生意,到时候沐容再下注,就能把钱赚加来。 沐容勾唇苦笑,“晋国玩闹着就行,这个时候皇叔请各国参赛,若混入细作,反而带来麻烦。” 他提一句,她就能想到不利的影响,难怪雷皇后对沐容赞不绝口。晋帝心下受用,对这样通情达理,又行事端方的沐容多了几分喜悦。 沐容才不管晋帝的心思,她的想法很简单,如果多行善事,能让她不再魂离做他人,她不在乎多撒些银子出去,她现下看重的是梁宗卿,更是…… 她的手落在肚腹上,她已经有两月没来癸水,如果没猜错,她许是怀上了,这是她与梁宗卿的孩子,对这孩子,她抱予厚望,无论男女,都是她与梁宗卿的骨血、宝贝。 晋帝道:“朕明日下嘉奖圣旨……” “还请皇叔收回成命!”她不要美名,美名是负累,是沈容时她如此看,到了现下她还是如此。 沐容跪在大厅,“皇叔,容容不是为了嘉奖才这么做的,只是觉得那些受灾百姓过得不易。容容能拿出来的银子不多,而今府里就只剩几千两银子周围,想着嫁妆铺子开着,每天总有出息利钱,倒也不缺银子花使。赈灾的是皇叔,容容身为公主,只是出了一份微薄之力,皇叔之爱如太阳,容容对百姓的怜惜淡若烛火之光,着实不能相提并论。” 如果行善事,可延自己的寿命,可保她与梁宗卿的姻缘,她愿意这么做。 晋帝笑问:“容容想要什么?”(www..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28章 天女临(沐容卷结局) 沐容大骂:“耶律鸟,你个缩头乌龟,你是天下最卑鄙、无耻的男人!丢尽了天下男人的颜面!就会拿箭射女人……耶律鸟,连个女人都斗不过,还是别活着了。我给你出个主意,你买五文钱的豆腐回家撞豆腐自杀。死后还能留个美名:北齐耶律岛,撞豆腐自杀身亡,当评为‘豆腐英雄,可名留千古……” 有人听了,不由笑了起来,听月凰公主骂人,居然是这样的,倒颇有些意思。 沐容翻过山头,在林间小路上行走着,慢慢的不再叫骂了,再叫骂隔了山头的耶律岛也听不见。 手里的宝剑变成了她下山时的拐杖,沐容骂了那许久,又渴又干,走近一条小溪,蹲下身子,正要取水,只听一名士兵欢叫一声:“公主!” 梁宗卿不知是喜是悲,只直直的望着沐容,他的眸子里似有光亮在闪烁,那是泪雾,他一个箭步,近了她的跟前,二话不说,一把将她拥在怀里。 梁宗卿道:“容容,你怎来了?为什么又撞进来,这不是平白送死?” 沐容举目望去,林间密密麻麻都坐着士兵,还有一些人已经病倒,其间更有负伤的士兵。 “你看我像短命人?祸害活千年,活不了千年,活上一百年总还可以。”沐容眼有喜色,却板着冷脸,推开梁宗卿蹲身捧水喝,润湿喉咙,“我去过军营,如不出意外,沐五郎很快就会发兵。他敢不救我,皇叔、太后都不会饶他,整个皇族也不会饶他……” 她在赌,赌沐五郎不敢不救她。 沐五郎再猖狂,却不会无视她的命。 这里的事闹得多大,他日太后、皇上知道得越多。 沐容道:“我过来的时候,瞧见耶律岛带人搜山,以我过来的速度,怕是用不了一个时辰就要搜到这里。” 梁宗卿眼帘一垂,神色里露出几许凝重:“不能等了,得尽快突围。我们已被围困于此,再等下去,只有死路一条。偿” 沐容张望四周的山野地形:“所有进山的路口都设有弓箭手。”她简明扼要地说了外面的战事及西梁人的兵力部署,来的路上但凡能留意到的,她都一并说了出来。 梁宗卿被困山林,一直在等援军,没想等了三日,等来的只沐容一人,其他几路人马战况是胜是败他不得而知。 一名曹姓副将走了过来,“眼下情形,只能提前突围。齐兵离我们越来越近,坐等援军便是等死。军师,不如我们三人各领一队人马,从不同的方向突围……” 沐容过来的东边传来一阵震天的厮杀声,战鼓震天,喊声如雷。“军师,援军到了。我们还是快些从东边突围,接应援军。” 梁宗卿抬手示意众人噤声。 两军交战,场面震人心魄,但厮杀声、叫喊声却不如这般响亮。 梁宗卿道:“这是耶律岛的诱敌之计。” 这震天的喊声是耶律岛令士兵故意放声乱叫出来的。 沐容再听,嗓门虽高,却一点也不痛苦惨烈。 梁宗卿问:“康王殿下、黄豹将军他们……还好吧?” 沐容答:“甚好!个个平安无事。” 梁宗卿神色微凝,陷入沉思,大家都得手了,唯独他领的人马遭遇霍烈伏兵,还被团团围困山野,半月不见援兵,这只能说明内里有大问题。 到底是谁在算计他?身边的这些将军没这么大的胆,张将军是他的人,身边的副将段将军也是他的人。几位兄弟个个都说要来助阵,没有他们在时,一路顺畅,有了他们反倒失手吃败仗,为甚耶律岛单单在白龙县布下兵力,竟似一早就在等着他。 梁宗卿眉宇深锁,不再接话,就连段将军心事重重。 亲兵道:“他们为何不派兵增援。” 沐容低声道:“听说张高两日前就领了援兵五千前来。” “我们并未听到攻打、救援的厮杀声。” 有了沐容这些话,梁宗卿逾加能证实有人想置他于死地,不用出手杀他,他们只需坐壁上观就可夺他性命,心莫名地冰寒到极点。 段将军道:“军师,快拿主意。我们不如兵分三路,从三个方向突围出去!” 梁宗卿看着沐容,神色里多了两分责备,明知是死路,她偏还撞进来。 沐容微微一笑:“车到山前自有路,谁胜谁负还不定呢。” 梁宗卿对众人道:“原地待命,且再等等看。” 沐容解开包袱,从里面取出几只馒头、饼子递给梁宗卿,他瞧了一眼道:“虎子,拿给将军与众人分吃。”他自己不吃,却要给旁人吃。 沐容与他在一边枯草丛中坐下,他平静如常地道:“你在赌?”沐容未答。他又道:“他们不肯真心援救,所以你进来,你要逼康王出兵救援?” 他竟猜得分厘不差,沐容依是无语。 “万一……康王不出兵援救,你又如何?”这个可能连他都觉得很小,沐家太看重沐容了,晋帝更视沐容为祥瑞,认为沐容代表着沐家的好运。 “大不了,与你死在一处呗。”她轻描淡写,脸上洋着淡淡的笑容,仿佛无所谓生死。 * 时间,在一点点流逝。 耶律岛见计谋失败,万千士兵高呼大叫一阵,依不见半个人影。 凝望山野,满目青翠,眼前一片墨绿,松柏的枝桠生长得挤挤挨挨,半人高的杂草最易藏身,触目之处皆是一片浓绿,绿得像是泼洒出的山水图画一般,人落其间,若水珠汇入大海,再难寻到踪迹。 沐容众目睽睽地闯入包围圈,一路叫骂,张狂得意,耶律岛心中一惊,她的叫嚣大骂家有用意。 “报!”一声高呼,信使快步奔来,朗声道:“启禀大将军,晋兵开拔,正往沧州城方向移动。” 耶律岛一声低骂:“可恶!”沐五郎答应过,这一役他只作壁上观。“继续察探!”耶律岛想保沧州城只怕不易,与沧州城同呼吸共存亡的三座县城已然失守,丢失沧州不过是早晚的事,但他与沐五郎说好的,要借着这机会活捉梁宗卿。 又有信使一路高呼,“禀大将军,前方二里发现齐兵,正火速向我方移来!” 他原是与沐五郎说好的,现下晋兵将要攻来,气得耶律岛大骂:“沐五郎这小人,言而无信!” 是继续搜山,还是快速撤退?方圆数十里的包围圈慢慢缩小,从方圆数十里,到眼下缩小到三四里,眼看就要得手,只要活捉梁宗卿就可解恨,还能逼晋人退兵,不想现下晋人兵马调动,瞧这模样定是要攻打沧州城。 耶律岛左右权衡,当机立断,“传本帅命令,留下一万人马继续搜山,其余人撤回南安!” 不到一刻钟,耶律岛带着数万人马撤离白马县山林,爬上山头,俯瞰而下,官道上驶来一行人马,定睛细瞧,不过五千余人,走在最前头的是位年轻将军,扬着一面蓝底豹旗,上面用绣出白色醒目的“黄”字。 耶律岛骂道:“是晋国黄豹,他这是来增援突围。”自与梁宗卿交战,耶律岛连连落败,连最起码的判断力都失了,难不成真被那女子骂得乱了心神。 黄豹领着五千人马近了林间,振臂大喝:“增援军师!杀啊!” 喊声传来,梁宗卿起身辩清方向,道:“往东边杀出活路!” 一声令下,已经在林间休憩许久的将士再也坐不住,这半月渴饮林间水,饿捕河中鱼,不敢生火怕引来北齐搜兵,只得生吞下腹。个个早就憋得难受,此刻一听,精神大作,疯了一般往东边冲去。 人潮滚滚,呼应着东边传来的厮杀声,如潮水一般地飞奔而去。 这是一场林间的激战,只惊得林间宿鸟扑啦啦地飞起,吓得林间的野畜四处逃窜,只有杀红眼的拼死一搏。 高峭的山坡上,两个战袍男子并肩而立,正冷眼观赏着林间血战,任打得如何惨烈,仿若置身事外。 淳于详颇是失望,冷声道:“康王答应过我,会将梁宗卿困死山中,可你……派了救兵。” 沐五郎不能置沐容生死于不顾,如若没了她,他就算屡立战功,也会有无数的麻烦,更諻论得到太子之位。“你要瞧清,那不是我的人马,是黄豹将军领的援兵。” 淳于详冷声道:“黄豹是你麾下的将军。” 他却不能管住黄豹! 黄豹立下的军功比沐五郎还多,而且早前他原就是一军主将。 沐五郎冷声道:“详长老,我答应你暂不动兵,我可是给了你半月的时间。沧州城再不下令攻打,军师一突围,这功劳就真落到他身上。”军师不在,功劳就落不到他身上,现在军中只知军师,不知他沐五郎,再这样下去,所有人心岂不被梁宗卿收买了去,抱拳道:“详长老,就此别过。” 风,拂扬起沐五郎身上的大红斗篷,妖治非常,他不能袖手旁观,更不能置沐容的生死于不顾。 黄豹不忍,是因他与梁宗卿都是未名宗的老人,算是同门弟子。 沐五郎心下一沉,岂能就此认输,他可答应了淳于夫人,让沐容心甘情愿地留在淳于瑾身边。如若没有梁宗卿,尤其让梁宗卿死在沐容的眼前,她一定会心如死灰。 沐五郎脑海里只一个念头:梁宗卿必须得死! 梁宗卿带的人马已有半月未食热饭热汤,杀起人来个干练、利落,更有一股子狠劲,就似一匹匹饿狼见到了美食,疯狂地吞食着北齐将士,梁宗卿的身边围饶着他最信任的护卫。 沐五郎抬手,“取弓!”拉满弓弦,目光久久地锁定在梁宗卿身上,沐五郎身边的人见他对准着的是梁宗卿,不由大骇:“康王殿下!” “本王杀的是北齐人。” 他不会承认自己要杀梁宗卿,若是传扬出去,刺杀军师,定不会被晋帝所原谅。不冒大险,焉得虎子。梁宗卿,你不是命大么?这一回,我倒要看看,还有谁能救得了他。 “嗖!”一箭射出,众人瞪大眼睛,却见离弦的箭快速以闪电之速往梁宗卿飞去,说时迟,那时快,被六名护卫护在中央的墨绿倩影疯了般冲向梁宗卿,一把将梁宗卿推开,“扑!”一声箭入肌肤的刺响,力道之大,梁宗卿突地回头,却见沐容护住胸口,表情凝固,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 护卫望向利箭飞来的方向:“有人放冷箭!” “容容!”梁宗卿一声高呼,身影一晃,拥住了将要倒地的她,“容容……” 一股蚀心裂骨的剧痛袭卷而来,她是要死了么? “容容。”梁宗卿死死地抱住沐容,几名护卫将梁宗卿圈护中央。 沐容含笑望着梁宗卿,想要伸手摸一摸他的脸颊,可这一箭似抽空了她所有的力气,想抬臂都不能:“我要你好好的……我不负你心……”抬在半空的手臂突地一垂,梁宗卿撕心裂肺般地大吼起来:“容容!”这一声大叫,似要震动穹寰,直惊得山鸟惊飞。 晋兵顿时群情激愤:“可恶齐人!杀!” 士气高涨,山坡上的沐五郎倍感失望,更恍然若失:沐容怎的这般傻,要代梁宗卿去死,她这是要代他而死。他答应淳于夫人做的事只怕难以完成,如果沐容死了,他的麻烦更大。 他要的是梁宗卿的命,哪晓得沐容居然会冲上去,甘受那一箭。 林间一场激战,晋国大捷。 段将军带人缴没西梁降兵的武器。一边草地上,沐容静静平躺,胸前插着一支带血的厉箭,双眸紧阖,面容苍白如纸,梁宗卿满是痛色地凝视着昏死过去的沐容。 黄豹走近梁宗卿,“军师,有件事,不知该不该与你。” “说!” 黄豹斥退左右,护卫们不敢离得太远,站在梁宗卿的五六步开外,分站不同的方向,似要护住他的安危。 黄豹将沐容进入帅帐,如何与沐五郎下跪求情的事细细地说了一遍。 梁宗卿抬头望着黄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月凰……有身孕了?” 黄豹感动于沐容的果决,明知是死,还是在生死一线之际推开梁宗卿,为他受下一箭。杀手出生的他,看多了人情冷暖,多少兄弟情薄,多少夫妻缘浅,这样的沐容令他感动、喜欢、敬重。 黄豹道:“这是我无意间听她对康王说的。她说,是生是死都要与你一处,现下想来,她来找你,是要逼康王派兵。康王虽没派援兵,倒没再继续阻我前来救援,如果不是康王下令攻打沧州城,也不会引开耶律岛,我不会这么容易就打开突围的路口。” 梁宗卿俯下身子,将沐容横抱在怀里,看着陷入昏睡的她,“来人,备马车!” 虎子略懂一些武功,虽无护卫们武功好,也杀了几个齐兵,此刻飞野似地奔来,顾不得手臂上的伤,讷讷静立一旁。 黄豹心疼梁宗卿,更心疼负伤的沐容,轻声问:“军师有何打算?” “攻沧州城!”他吐出几字,身为军师、智囊,不能因挚爱之人受伤放弃自己的计划。“虎子,我把公主交给你。你要好生照顾,令郎中给她细细瞧伤。”梁宗卿俯腰横抱起昏迷的沐容,亲手将她交到了虎子手中,一声令下,着段将军快速整兵,“张淘,你带一队人马前往白马县城,尽快备妥干粮。” “是!”张淘领命,带了二三十名士兵先一步往白马县城奔去。 梁宗卿不舍地回头,目光久久地停凝在沐容的脸上。军务在身,他一时顾及不到她,待攻下沧州,他一定好好地陪在她的身边,与她一起,静待着他们的孩儿出生。 虎子高声道:“军师,我定会好生照顾公主。” “我走了!”梁宗卿骑上黄豹带来的马匹,纵马而去。 * 夜,漫长而冰冷。 沐容躺在长平县郊外的军营小帐内,炉火燃得正旺。 郎中进入小帐,查看完伤势,诊脉之后,颇是意外地道:“公主……她有近三月的身孕?” 壮实、伴夏、伴冬听罢,几人齐齐一惊。 虎子一脸已知之状。 虎子道:“无论如何,你要设法保住她们母子平安。” “这……”郎中支吾起来:“她的伤势极重,能不能保住性命尚且一说,草民……又怎能……” 虎子倏地抓住郎中的衣襟:“我命令你,不惜一切保她们母子平安。你若做到,军师必不会少了你的好处,如若不然,哼!哼……”他露出一抹狠绝,他也是会杀人的,只不过要看杀的是什么人。 “从她脉象来瞧,受伤之前已然动了胎气,当时若安心养胎,许还能保住,现下身负重伤,能保住性命便已不易,草民只能尽力而为。” 因沐容身子损伤极重,郎中叮嘱需得好生调理,将保胎药与止血消炎治伤口的方子合到一处,又叮嘱一日六次地服食汤药。 能否保住胎儿,连郎中都没有把握,就算保住了,母亲受此重创,生下的孩子是否健康亦难说得紧。 梁宗卿与沐五郎等人经过一天一夜的激战,成功攻下沧州城,双方损兵折将,死伤无数。待打开城门时,城中的一干北齐贵族已逃无踪影,留守城中的百姓站立街道两侧,引颈张望,数名在当地颇有声望的乡绅、富贾夹道欢迎,鞭炮齐鸣,锣鼓喧天,百姓们竟比上回耶律岛攻下沧州还要欢喜。 第三日清晨,虎子得到消息,拔营前往沧州城与梁宗卿会合。 伴夏、伴冬随侍沐容,三人共乘一骑马车。梁宗卿挑了五千精兵于城中驻守,其余将士一律在城外待命、扎营。 马车内的沐容,一张脸苍白如纸,嘴唇皲裂,不过几日未见,整个人削瘦一大圈,哪里还是那日见面时的沐容,仿佛就余下半条命,双眸紧阖,一路过来,她始终处于深度昏迷中。 虎子挥手唤来自己府中的亲信随从,一声令下:“入城!” 虎子带着不足百人的队伍缓缓与南安城移去。 * 沧州城内,初春已至,万年青球、常青松,长得郁郁葱葱,生机盎然。枝头笑傲的蔷薇花恣意绽放,杏花已开,桃花初放,渲染出百花盛开的模样,可到底北方的春天比南方更晚些,如何渲染终是少了阳春的朝气。 街道两侧挂着各式各样的灯笼,色彩各异,甚是喜庆,竟似要过节一般。 壮实飞野似地近了,俯身禀道:“大爷,呜呜……”话没说完,先稀哩哗啦地哭了起来,竟比死了亲爹老子还哭得伤心,呜咽道:“公主伤势太重,腹中的公子不知道还保不保得住……” 梁宗卿微微皱眉,这个孩子是他此生的第一个,第一个孩子总是让他欢喜,况他已近三十,他比任何人都希望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抑下心痛,“你要小心服侍。若是公主醒了,着人来报,需要什么,派人医馆取。” 他何尝不想与时时刻刻腻在一处,他是军师,攻下沧州城,还有事务要处理,接受降臣呈表、打理沧州城诸多事务,稍有不慎,就会给刚刚安定的沧州城带来一场风雨,经历过战争的百姓需要安抚,经历换主的臣子需要平安降顺晋国朝廷…… 虽还有沐五郎,对于这位主将,他关注更多的是如何打胜仗,而不是如何打理好已经攻下的城池。 梁宗卿顾不得周遭有无数双眼睛,轻柔地吻上沐容的脸颊,眸子里掠过无限的柔情,仿佛是吻上最心爱的宝贝。当他的唇碰触到她冰凉的脸颊时,声音虽低,却自有一股犀厉:“公主体弱,你们身边侍候的人得多份心思,今晨天冷,也不知挡挡寒风,她如何受得。” 壮实一怔,忙道:“奴才下次会记住的。” “若有下次,拿头来见!处处都要我提点,要你们何用?”梁宗卿之前还笑意浅浅,顿时就凝成寒冰,让人一望生惧。 沐容昏睡几天了,至今还没醒来的迹象。 梁宗卿抬手示意众人离去,长身而立,眸光停落在沐容身上,望了一阵,经不住黄豹的催促,方起步往主将房中移去。 伴夏、伴冬近来歇多醒少,衣不解带地照顾着沐容。 伴夏道:“伴冬,你且睡会儿,今晚由我来照顾公主。” 伴冬轻声道:“那我去厢房歇会儿,有事唤一声。” 伴夏坐在榻前,看了眼昏迷的沐容,转身走到案前,倒了一盏茶水,刚喝了两口,越发困乏。屋外,一个灰袍人正拿着一支小竹筒,往里头吹了烟雾,静静地等着里面的伴夏睡去,不想壮实回了院子,灰袍人纵身一闪上了屋顶。 壮实是奉梁宗卿之命回来取东西,他这里翻看一下,那里寻一遍,甚至还打开了箱子翻找,不经意间,撞倒了旁边的烛台,而他竟未察觉,还在继续寻找,终于,在一个包袱里寻到了梁宗卿说的蓝布包包着的东西,他小心地启开,里面是一张牛皮图,他咧嘴笑道:“终于找到了!”裹好布包,转身出了屋子。 倒了烛台在他开门之时,被风一吹,火焰突高,跳跃之下点着了窗帘。 灰袍人正思量着要不要下去,只见不远处过来一列巡夜卫兵,这些卫兵一路走一路瞧。 “可恶!”灰袍人啐骂一句,纵身离去,看来只有这队巡夜卫兵离开,他才能下手了。 夜,很静。 沐容躺在榻上一动不动。 伴夏扒在桌上睡得正沉。 火苗越来越大,顺着自梁而下的轻纱燃到了屋顶,初春天气,空气干燥,最易着火,不久后,整个屋子里烈焰逾深。 睡梦中的伴冬,正梦到一只烤兔,香喷喷的兔子烧得又焦又脆。 “伴夏,快!烤焦了,再焦不能吃了!” 她吞咽了一口。 伴夏分了一只兔腿给她,她抱住大咬一口,这是什么味?她再咬,还是咬不动,动是绵软的,她睁开眼睛:原来在做梦!她正抱着被子咬。 空气里有股焦味,这不是梦,伴冬揉着眼睛,她只觉周围红通通一遍,天啦——着火了!她抓住自己的外袍,裹在身上就往外跑,但见正房里火光冲天。 沐容还在里面! 伴冬来不及细想,扯着嗓子大喊起来:“走水啦!公主屋子里走水啦!走水啦!” 一人起,在静夜里尤其明显。 伴冬想冲入火海,怎耐烈焰太大。 伴夏还扒在屋子上睡觉,牙床帐顶已经着火,一屋的火苗,完了! 昏睡中的沐容,突地觉得自己浑身被灸烤着,这滋味就像自己不是人,而是一个架子上的兔子,任人宰割,任人取断生死。 她很不喜这感觉! 隐隐之间,她似乎听到了一个声音:“月凰!月凰!容容……” 无数个声音夹杂在一起。 梁宗卿望着烈焰,紧握着拳头。 壮实看着自家主子焦急而阴沉的面容,定定心神,顾不得多想,率先冲入了火海,他躲避着屋上落下的火苗、落下的木块,小心走到了桌案前,用手一推,伴夏未动,想了片刻,取了桌上了茶水浇到伴夏头上。 伴夏打了个颤儿,正要大骂,一见周围的大火,吓了一跳。 壮实道:“你怎睡这么死?” 睡得死么?不,她是习武之人,不会睡这么死的。 “我中蒙\汗\药了!” 伴夏转身,望向牙床处,立时吓得不轻,有无数的火星子落到被褥上,立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大、再扩大,只片刻就能化成拳头、抱大的火,火星落到被褥上,不会生出火苗,却以化烬之式变成黑灰。 沐容还躺在床上,那化成灰烬的火星子也一并将她衣着的绸缎中衣破出一个又一个洞来,大的拳头大小,小的绿豆、黄豆般大小,她静默躺着,蚊丝未动。 伴夏扑向床榻,一把抱住沐容,与壮实想冲出火海,只听“砰——”的一声,掉下一块木头,二人躲闪之间,伴夏摔了一跤,沐容跌落地上。 梁宗卿看着烈焰中的情形,他不能坐以待毙,不能! 此念一闪,他正要冲入火海,却被一人死死地拽住,“军师,火太大了,伴夏与壮实在,他们一定会把公主救出来!” 那是她的妻! 她为救他身负重伤,腹中还有他的孩子。 梁宗卿大喝:“放开!” 黄豹未放。 沐五郎闻讯赶来,神医谷的人今晚要下手,到底把沐容带走没有?他不知道,他只是将沐容与梁宗卿住的院子、方位绘制成简要的地形图交给了淳于详。 如果沐容已离开,屋里的沐容就是假的。 假沐容的身份,沐五郎却是除神医谷人之外唯一一个知晓,想到他往后能拿捏住“月凰”他就觉得欢喜。 沐五郎心下欢喜着,对梁宗卿道:“这么大的火,你进去也是送死!伴夏自幼习武,壮实又是你的心腹小厮,有他们在,月凰一定会没事。” 沐容脖子上的铃铛突地叮叮当当地响起,身子金光四射,这金光之中突地幻出一只浴火凤凰,她的嘴里叼着一只铃铛。 伴夏、壮实立时被这景象惊住。 所有在周围救火的人也呆愣愣地看着,更有人惊叫大呼:“凤凰!是凤凰……” 啾—— 一声鸣叫,火凤凰冲天而起,在空出划出一条火光。 沐五郎先是一怔,忆起沐家的传言: “月凰乃我沐家的福星!” “我沐家能崛起,乃是天赐沐九娘……” 难道这不是传言,而是真的?沐容与沐家的气运息息相关。 沐五郎大喝一声,“不惜一切,救出月凰!” 他不能让沐容的魂魄离去,否则沐家的气运就会走到尽头。 空中,光芒四射,一只拖着火光的凤凰照亮了沧州城上空的大半片天空,凤凰在围着空中飞了一圈后,奇迹般地消失不见,只有一颗如星子般的流光掠过天际,空中现出一行火光大字:“凤凰劫,天女临,江山一统天下兴!” 不远处,灰袍人愣愣地望着空中,“沐九娘是九天凤女?天女又是谁?”他蹙着眉头,随着无数奔出火海的士兵投了火海之处,伴夏、壮实还在合力抬沐容,突地,沐容凭空消息,两个怔了一下,明明在他们手里,公主怎么就不见了,不见了! 正疑惑间,却听冲入火海的士兵道:“是公主!是公主……” 伴夏面露疑惑,明明在他们手里,怎公主出现在角落里,拉了壮实去角落里扶沐容。 灰袍人闪出火海,看着所有人都拿假沐容当成了月凰,他的唇角溢过一丝笑意,手不由自己地落在了手腕上的储物镯子上。 现在,他可以回神医谷交差。 灰袍人转身奔去,行了不到十丈,沐五郎一脸愠怒地瞪视着他:“将月凰还给我。” “康王,你莫不是忘了与神医谷的交易?” 沐五郎为自己的返悔丝毫没有半分的不好意思,“可早前我不知月凰乃是九天凤女,把她还给我。” 沐容代表的可是沐家的气运,他不能弄丢,否则,沐家做不了一统天下的皇帝,他也做不了晋国太子,就算当上了太子,一统天下的大皇帝不是晋国,他早晚都是一个亡国太子。 沐容不可失,他错了,他不该与神医谷的人做交易。 灰袍人拿定主意,这次无论如何也要带沐容回神医谷,冷笑道:“康王,你忘了早前空中所示大字‘凤凰劫,天女临,江山一统天下兴。’这是天降预言,沐九娘是九天凤凰,可她不是天女,你现在该争的是即将问世的天女,她才是江山一统的关键。” 天女…… 几年前,沈容遇难毁容之时,天上也曾出现大字“凤凰难,天下乱,得天女者得天下。” 两次的事联系起来,天女才是江山一统的关键。 沐五郎愣怔之时,灰袍人已消失不见。 灰袍人又如何会告诉他:九天凤凰是沐容,天女也是沐容,若说实话,沐容不是指沐九娘,而是指魂附在她身的真命天女。 这个魂魄方才是关键,这是一缕可以改命数的奇怪魂魄,因她拥有极高的气运,带着祥瑞之气。(www..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27章 救夫 第227章 救夫 沐容悲凉一笑,“我想要的,不知上天是否赐予。” 钱财、荣华、富贵、名利,她都可以不要,她只要能与梁宗卿相守一生,厮守一世,做一世白头到老的夫妻。 是沈容时,她与梁宗卿结缘;是沐容时,她依旧与梁宗卿结缘。 只是而今做了夫妻,让她与梁宗卿分离,她好不甘心。 晋帝道:“你想要什么?唯有上天能给却不是朕能给你的?” “阎王要人三更死,皇叔能让此人不死么?” 晋帝可赏人钱财、荣华、名利,唯独不能给将死之人续命,就算是他,将来也难免一死。 沐容莞尔一笑,“容容为难皇叔了,容容就是随口一说,猛然间有些感悟罢了。还请皇叔,莫再提嘉奖之事,容容不介意。皇叔若无他事,容容告退!” 她一直都是守礼的好姑娘。 即便是现下,依旧是如此。 晋帝望着她的背影,轻吁一声,“大总管,你说月凰公主到底想要什么?” 钱财,她不需要,自他登基前后,沐容拿出了多少银子,旁人不知道,晋帝却是清楚的,那是几千万两银子,足够他犒赏三军,足够他给满朝文武发放俸禄,足够他令天下人诚服,相信晋国的国力最强,让晋为成国三大强国之一。 * 沐容回到梁府,沐秋迎了过来:“公主,出大事了!” “什么?” “壮实回来了!” 梁宗卿离开已有月余,转眼已是二月下浣。沐容恍惚之间,心里掠过一股不好的预感。 琴瑟院花厅,壮实趴在地上,早已哭成了泪人:“二月初十夜,康王、黄将军与我们家军师说各领一队人马夜袭耶律岛,呜呜……康王、黄将军各占据了一座县城,二人各领八万人马,唯有军师只得四万人马。我们军师中了埋伏,白马县有十万守军,军师知其有计,带着四万将士突围,却被困在野马岭一带,那后面可是荒无人烟的森林……” 二月初十到今日,已然有十余日了。 沐容的胸口一阵刺痛,“怎不请康王、黄将军增援?” 同在一军,一人有难,另两人难辞其咎,自是营救为主。 壮实道:“康王殿下说,他与黄将军的布防乃是二字并肩阵,牵一发而动全身,还说军师智勇双全,定能逢凶化吉。自去秋与北齐交战以来,康王殿下连连落败,而今因军师献计,连夺十六座县城、攻下一州,他是万万不会再退让,军中求情的将士很多,可康王下令,不许任何人求情,还说……” “说罢!” “康王说,如果军师自救不能,就枉为天下第一才子、军师之称。” 沐五郎心胸狭隘,难不成他是忌恨当年沐容与刘氏之间的恩怨。因刘氏之罪,沐五郎在皇家面前失了颜面,这次他费尽心思求梁宗卿相助,方才让他在北方战场扳回战局。 壮实抹着泪,“小的骑了三天三夜的快马,方才赶回京城。公主,康王再不发兵营救,军师……呜呜只怕就要死了,公主……” 沐容微阖双眸,康王拿定主意不发兵,他是烈血军主将,黄豹听他的,而今能调动黄豹增援的人只有她。 她是未名宗少宗主,黄豹是未名宗弟子,必得听他调遣。 “没人向朝廷呈递折子?” 壮实道:“军中有直呈军情折子的只康王、黄豹、军师三人,其他人是没有权力直呈奏疏的,一旦递了,与他们所言不符,要受军规处罚,况且若私下递折,必会开罪康王。武将们都想立功,谁也不敢得罪康王。” 康王不愿为了营救一人乱了整个战局的部署,他没有错,可也不能说他对。 沐容朗声道:“伴秋、伴冬,入宫见皇上……”然,她突地停下了脚步。 她去禀报皇帝,晋帝让康王出兵,康王就会出兵增援? 不,不会的! 有句话说得对“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沐家原是武将世家,对这句话更是践行得淋漓尽致。 晋帝要的是打胜仗,对于将士们如何打了胜仗,他并不关心。 他要的是一统天下,他要的是做真正的大皇帝。 沐五郎此举,是想致梁宗卿死地。 梁宗卿困在野马岭深处的森林之中,是生是死,前途未卜。 沐容在花厅团团打转:救,还是不救? 康王自恃军功卓越,好不容易在三军中第一个扭转战局,他是绝不会放手的。指望他增兵,还不如她自己亲往一趟,借仗自己是未名宗少宗主的身份逼黄豹派援军。 “伴秋,你令厨房备些干粮,一个时辰后我们出发去白马县。” “公主……” 四伴异口同声。 沐容微微苦笑,“到了今日,你们以为还有旁的法子?没有!”她无奈,“皇上的旨意未必能让他派援兵突围,又耽误时日,每多一天,宗卿的危险就多一分。黄豹是我的人,我一定能让她派兵,去准备罢。将书瑶姐妹三人唤来!” 沐容无力地依坐在贵妃椅上:如果注定她与梁宗卿要分离,她亦想保他性命,不愿看他身陷险境。 孩子,是娘对不住你。 娘的劫难在身,保不了你,甚至保不了自己。 如果此行注定了有劫,她还有重生的机会,可梁宗卿没有。 悟明已经替她问过前程,她信悟明。 是谁拿她当棋子,诱入棋局,让她为她人逆转命运。 若一早知道自己是棋子,她一定会替自己多留后手。 沐家而今走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在前世的宿命里,原该满族被灭,可今生却成了晋国的皇族,更有机会一统天下。 书瑶姐妹微微福身行礼,“给义母问安!” 沐容道:“都坐下吧,我有要紧事与你们交代。”她勾唇苦笑,“我要出一趟远门,在我出远门后,府中事务就由书瑶暂为打理。府中有大管事,还有几位管事嬷嬷,不懂的地方,你要请教他们。书瑶,年节之后,我有交过你的,你就当这是锻炼你的机会,一定要将府里打理妥妥帖帖……” 姐妹三人面面相窥。 书桢问道:“义母要去哪儿?” 沐容轻叹一声,“你们义父被围困白马岭一带,已经十余日了,再不脱困,性命难保……我必须去白马县。” “义母……”书瑶没想她连哄骗都不屑,而是直接告诉她们姐妹真相。 伴冬道:“禀公主,大管家与各房的管事到!” “请进来!” 几人进入花厅。 大管家与各管事静立中央。 沐容道:“我不在的日子,由书瑶代为打理府邸,书桢、书晴从旁协助。你们几个听好了,主持中馈、打理府邸之权,是我交给书瑶的,除了军师与我,任何人都不能收回其权。”她与伴春使了眼色,伴春抱来一只盒子,沐容从里头拿出一串钥匙,“书瑶,这是杂库房、账房的钥匙。账房上还有八千两流转的银子,杂库房里备有府中需要吃用的干货、杂粮、摆件等物,你要用心些。” 义母出门,将大房偌大的家业交给她,这是信任,她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将府里打理得好好的,至少得保持现状。 沐容又拿出两把钥匙:“这是大厨房、针线房的钥匙,这两处都有库房,换季之时,你们姐妹可照矩增添新裳。家中下人们该添的也要添进来,遇到大事就与大管家商议……” 将钥匙交给了书瑶。 沐容对大管家道:“大管家,本宫出门在外,你要襄助大姑娘打理好府邸。” 大管家应声“是”,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能让月凰公主前往军中营救军师,只怕是极大的事。 沐容又道:“几位管事要尽职尽责,就如本宫还在府中一般。从现在开始,由大姑娘打理府邸。伴春、伴秋留下来,若遇大事,你们俩可拿着本宫的令牌去益王府找益王妃帮忙。若是小事,可寻兴国公夫人相助。大家都散去吧!” 伴春、伴秋道:“公主,我们不去烈血军?” “伴春不会武功,伴秋虽会武功,远不及伴冬、伴夏,就这样定了,本宫此次出门,只带伴冬、伴夏二人足矣!” 酉时,沐容领着伴冬、伴夏骑马前往烈血军。 次日天亮时,她的肚腹一阵阵坠痛,她倒吸一口寒气,只有孩子,却没有他,她还有什么希望,她知道自己的残忍,可她没得选择,她只是在拼,更是任性这回。 * 三天之后,沐容进入长平县境内。 在离县城不远的林间,有晋兵驻扎的帐篷。 近了营门,沐容抱拳高喝:“月凰公主是也,求见黄豹将军。” “月凰公主!”有人大喝一声,很快就有士兵出了营门,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细细的辩认,确定是她,方才打开大门,“月凰公主来喽!” 她一路快奔,近了帅帐,纵身跃下,许是太快,腹部扯痛一下,她凝立马侧,直至这股疼痛缓缓轻减而去,腹中的孩子安然无佯,她一路上已经尽量护住胎儿,她瞒着梁宗卿,是不想让他为自己担心。 黄豹似见了大救星,快速迎了过来:“月凰公主,你怎来了?”是意外,军中虽有女子,可月凰公主不该来两军交战之处。 出来一干将军个个面露诧色,有人更在心下暗自猜踱。 沐容问:“军师被围困在白马岭?” 是确认消息。 黄豹道:“张高将军已领五千精兵前去支援,一天一夜还没个消息。” 沐容心下冷哼一声,目光落在喜色外露的沐五郎身上,他在高兴什么?梁宗卿出事,沐五郎也难以开脱。目光相对,沐五郎抱拳道:“月凰,此乃战场,你不该来的……”心里却想着:就算到你会来。 要救梁宗卿,沐容必会令黄豹发兵营救。 指挥他,他可是主帅,沐五郎是不会听沐容的。在他看来,他是兄长,沐容是妹妹,当是妹妹听兄长的。 沐容道:“入帐吧!” 帐内有一张图纸,虽绘得寥草,却也能瞧出大致,她围着图纸看了良久,用马鞭一指,“这里是白马县,这里是长平县,两县之间相隔不足五十里,若要相救,并非难事。我来的时候,一路上关卡重重,但沧州城的兵力不多。” 黄豹道:“本来说好在沧州城会合,末将领八万人马攻打长平县,康王领八万人马攻白原县。不知怎的,耶律岛将军在白马县一带设下伏兵,将军师与张高将军冲散。张高与我们会合时,只领了不到二万人马,军师手中应该还有二万人马。” 路人马,分别从三个方向攻打沧州侧翼,一旦夺得毗邻三县,便能成功孤立沧州城。 沐容问:“几日了?” “十五日。”黄豹一口道出。 半个月,不短了,可康王因一己之私隐瞒不报,还不派援兵,到了二月下浣,乍暖还寒,可二万将士怎能不吃不喝,就算带有干粮,早就吃完了。 荒郊野外,没有食物,没有寒衣、没有药物……沐容的心揪得紧紧的。 “你们下去,容我想想。”众人应声,正要退出帅帐,沐容道:“康王请留步!” 帐门肃然垂落,沐容冷冷逼视着沐五郎的脸:“是不是你做的?”旁人未遇埋伏,偏梁宗卿遇上。 张高无事,就梁宗卿被围困白马县山野,这绝不是偶然,根本有人一早布局故意为之。 沐五郎心下微惊,转而鼓足勇气,坦然的对望,然而眼睛却出卖了他心底的秘密。 黄豹心下好奇,小心折返,将耳朵贴近帅帐侧耳聆听。 沐容道:“耶律岛怎会在白马县设下伏兵?北齐在白马县的人马比驻守南安城的兵力还多。就算南边白马县未能如期攻打沧州,其余两路人马为甚没有如期攻打沧州?五哥,我不希望宗卿身陷重围与你有关。” 沐容总能疑旁人不敢疑之事,也能说旁人不敢说之话,只几句话便点出要害。 沐容得了梁宗卿被围困的消息,奋不顾身地归来,其目的就是营救梁宗卿。 “月凰,战场不是你该来的。” “我不来,难道要他等死?他是我丈夫,我不能置他于生死不顾。五哥,我知你有法子援救,你也懂得如何夺城,我求你救他!” 她虽是梁宗卿的妻子,却无法指挥千军万马,但沐五郎能。 沐容提着裙摆,重重跪在沐五郎膝前:“我以沐容之名求你,救救梁宗卿,他不光是我丈夫,亦是你的妹夫,你不能见死不救。五哥,莫要铸成大错。” 她为了梁宗卿居然跪在他的膝前,他不要这样,他不愿意看她这样。 沐五郎呆立一侧,静静地望着沐容。 “我知你眼中无功名利禄,你心中有的是一份情,救救梁宗卿,我不想孩子一出生就没了父亲。” 沐五郎微身一颤,死死地盯着沐容:“你……怀有他的孩子?” 他与淳于夫人谈下交易时,可不知道沐容有孩子,若淳于夫人知道,她还会接受沐容? 不行,他已经没有退路。 只是那新寻来的替身,万一没有孩子…… 沐五郎立时就做出一个极艰难的决定,无论前路如何,他不能放弃,更不能后退,必须照着计划进行下去,他要战功,他要做晋国皇子里的战神皇子。 “五哥,这孩子是我与他的骨血,如若你还拿我当妹妹,请你火速发兵救援。” 他到底做不了心狠之人,他可以对手足兄弟无情,也可以无视晋帝的震怒,却唯独不能无视沐容的跪下相求。这是他与淳于夫人说好的,他为储位,她为淳于瑾求为美人,事成之后,各取所求。 沐五郎道:“你且起来。” “五哥,我并非要胁你,今日就告诉你一句实话,梁宗卿若活不了,我也不会苟活。救还是不救,你自己拿主意。” 沐五郎顿时为难起来,如果沐容有个闪失,计划就会生变,他讨厌无法掌控的感觉。 她怎可如此残忍,甚至他还不能指责她半句。 沐容倏地起身,似乎看到了沐五郎的决定,哪怕她已跪地求情,他亦无相救之意,“你等着给我们一家三口收尸!”她能做的,是用自己的方式逼沐五郎出兵解危。 沐容出了帅帐,来不及多想,纵身跃上马背:“我自己去救他!”沐容喝一声:“宝剑给我!”接过士兵手里的宝剑,从营门口急驰而去。 来了营帐,她却改变了主意,没去逼黄豹。 黄豹只是一个没有任何背景势力的武将,与其逼黄豹派兵,不如逼一军主将的沐五郎。 她若死了,还有重生之机。 黄豹没有再来一次的机会。 她若落入重围,沐五郎定不会袖手旁观,她要逼他出手解危,哪怕是她犯大险,也一定要救出梁宗卿。 一个时辰后,沐容到了白马县郊外,山间有一列列北齐士兵正往山里搜索。大山静默,拿定主意,扬鞭一击,夹紧马肚往山间飞奔。 路口跃出几名齐兵,拦住去路,厉喝道:“耶律将军已下令封山,任何人不得擅入!” “滚开!休要阻了姑奶奶的去路!”沐容挥起宝剑,一剑刺中一名士兵的胸口,扬着马鞭,往林间深处奔去。 士兵惊呼:“有人闯山了!” 听到耳里,竟似有人要挑战某位山大王。 她埋头狂奔,梁宗卿定在某个地方,生也罢,死亦好,她都要与他在一处。 耶律岛听到半山腰传来的声音,未瞧得分明,松柏掩映下,依昔看到一抹墨绿色的倩影。 “弓箭手准备!”他一声厉喝,数百名弓箭手拉弦待发,一挥手间,密密的箭羽如蝗,铺天盖地往沐容飞驰而去。 沐容弃下骏马,藏身大树,箭雨过后,马背上已扎入数十只羽箭,骏马低鸣,倒卧血泊。 她的一袭墨青色的衣衫,与这山林的颜色倒有几分贴近,俯身藏于杂草树丛,步步缓移,未行百丈,又听到一阵风声,怆惶抬头,却见箭羽如飞,“奶奶的!”心下不由大怒,耶律岛盯着她不放了。 她大张鼓旗的进入,是要告诉旁人,她入西梁人的包围圈,更要沐五郎知晓这消息,审视四周,就连离她最近的士兵已相隔二百丈外。 “耶律鸟,王八蛋!老娘看你是个软蛋,你鼻子插大葱,给老娘装大象,堂堂南国大将军,不去南国打仗,跑到梁人的地盘逞什么英雄?老娘看你也不要打什么仗了,选一把剑自刎谢罪!霍烈,你个王八蛋!就会欺负女人的种,老娘就进山了,你把老娘怎么的,有本事,你进山来抓老娘啊……” 耶律鸟这名字的由来,据说是件知谈,有个刚满五岁的孩童,只认得“鸟”字,不识得“岛”字,生生将他的名字认成了“耶律鸟”,百姓们引为笑话,久而久之,更多的人唤耶律岛为“耶律鸟”。 沐容背着包袱,在山间一边快跑,口不停歇的怒骂。 “耶律鸟!你是孬种!你眼睛不是眼睛,是对木头珠子;你耳朵不是耳朵,不辩真假话语,你就个有耳聋,是个大混蛋……” 沐容骂咧之时爬上了山峰,站在峰顶,迎风叫嚣,只震得满山谷都是她的回音。 耶律岛听到女人的叫骂声,心下一怒,道:“她……是晋国月凰公主?” 山中困住的是天下第一才子梁宗卿,耶律岛做梦都想捉住此人,想想当年的萧策,是何等的意气风发,这可是与萧策齐名的人物。 这个女人当真狂妄至极,从他眼皮子底下撞到了包围圈,真真不要命了。 山谷沟底林间,一干人偎依在一处歇息取暖,突听得女人的声音,有士兵不由得打起精神,越听越有精神,喜道:“军师!”扯着坐在枯草堆中的梁宗卿,“你听,好像是月凰公主的声音,是月凰公主!” 声音是从山顶传来,在风里时断时续,她在破口大骂。其他士兵亦听到了声音,有人陆续起身,望向山顶,只见绿压压的一片树林,连一块石头瞧不见,除了郁郁葱葱,便是铺天盖地的墨绿,她的声音在风里越发清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30章 月凰复傻 若她招惹了武长老不快,武长老要发火,文长老就开始和稀泥:“恼什么?你一个莽夫,就会吓唬孝子,不就是弄坏你的兵器,重新炼造一把。真是粗人,有本事你到外头打和你差不多修为,恐吓孝子,是不是觉得很得意?” 武长老能被文长老气得半死。 每一次,有人想教训她,立即就有护短的跳出来,这也养成以前的凤九行事张扬,性子孤傲。 凤九看着母亲火锦一样又一样摆着的吃食,“娘,你也吃。” “娘不饿,你吃吧。” “娘,这么多,你吃吧,一起吃。” 凤九令侍女取了筷子,强势地一把塞到火锦手里。 火锦接过筷子。 凤九往她碗里布了菜,“娘,吃罢!”望向火锦时,她笑着,笑容里没有她预期能见的母亲慈爱,反是多了两分谄媚,更有三分拘谨,五分谨慎。 火锦笑了一下,六十载未见,凤九似乎有些不一样,“火族的几位族老给你妹妹验了血脉,是火族血脉,不如你纯净。到了这辈,嫡系儿女就轮到姓火,就由火族族长取名火霜。也修炼过,晋级慢,长进小,可不像你,你十二岁就是武宗。” 火岛以武修为主,分武徒、武士、武师、武宗、武神。武徒、武士、武师皆有十二层,武宗、武神皆是十层。 武宗修为的人在火岛寥寥可数。六十年前,凤九闭关就是冲武神,只有晋入武神,才能开启仙境。火岛主、谋长老、文长老、武长老皆是武宗期修为,火岛主的修为最高,是武宗九层修为。 “火霜现在什么修为?渤” 火锦轻叹一声,“武师五层,早前晋级不错,这三十年越来越慢。武师就武师罢,族里还有活了一大把年纪才是武士修为的呢,我只要她平平安安的就好。前些日子司长老找我,说金家、阳家有人瞧上火霜,也有几个托人说合提亲,可她却说不想成亲,唉,女大当嫁,哪有不成亲的,她又不像你,你是身负使命……” 凤九勾唇苦笑,又布了菜到火锦碗里。 火锦眸眼如画,凤九照过镜子,对自己的容貌很是惊诧,长得很美,尤其是那双漂亮的凤眸,亮若星辰,明如幽潭,似要把人深深吸过去一般。 火锦道:“结界出口打开后,岛上又有些子弟偷偷溜出岛,听说岛上要选弟子入世,你妹妹想出去游历,她说到外头走走,再回来,也许就能晋级。” 凤九道:“妹妹单纯,莫被外头的人给骗了。” 火锦笑了笑:火霜可不比凤九小。凤九虽虚长了几十岁,除去昏睡的六十年,现在也不过十八岁,可火霜这些年一直在修炼,经验比凤九还要丰富。 这话,她没有点破。 凤九则想着:我是小,可我已历转几世,地球上的二十五年,再有沈容、沐容等等,加起来,这昏睡的一个甲子似乎一点都没浪费,全都用在身份转变上了。 沐天洲让她魂附沈容,后又将她的灵魂锁入沐容体内,沐天洲在乱世中的东洲大陆算是数一的得道高人,可他若放在蓬莱岛,那就是渣渣一个,能压住他的人一抓一大把。 火锦道:“火霜很乖的,听说你要入世游历,你带上她,不比外人强?火霜从小到大,可是很喜欢你,很敬佩你的,你就带上她吧。” 凤九回过神来,“娘来寻我,就为了让我带小霜入世?” 火锦并不隐瞒,“你两个弟弟去了谋族,就只火霜陪着我,这孩子就这点心愿。” “我与姑奶奶、奶奶二人商量一下,如果她们不反对我带着火霜,我带着她就是,只是娘与她说好,到了外头,可不能胡闹。俗世与我们这里可是不同的。” 火锦连声道:“我会叮嘱她的。” 用罢了饭,火锦又叮嘱了一番,多是让凤九保重。 火锦离去,凤九托着下颌,蹙着眉头想着火霜的事。 侍女进来,“公主,你真要带火霜姑娘入俗世?” 公主入世,要助真命天子得天下,她们是公主的侍女,自是要一道去的,这对她们来说,既是游历,也能增长见识,若是归来,许能晋级。 凤九道:“我已经应了锦夫人。” 两个侍女互望一眼,“我们是公主的人,公主去哪儿,我们也去哪儿。” 凤九问:“若你们遇上沐天洲,打得过他不?” 一个侍女肯定地道:“公主,属下是武师八层,一定能打得过他。” 凤九若有所思,“沐天洲出岛六十载,占卜引魂之术长了,炼丹术也长了,至于旁的,我还真不敢说。” 谋长老立在珠帘外,张口问道:“阿九何出此言?” 凤九道:“我魂附沐容,这就是沐天洲干的;还有当初魂附沈容,也是他干的。我联想他所为种种,能猜出他所谋之事,虽不敢说是十分,却也不会少于八分。 沐天洲能炼解毒圣丹,我 tang是沐容时,曾吃过一枚。解毒圣丹里有几味灵药俗世可没有,是从我岛得到,也会交给岛主精心保存,他是从哪里弄来的?” 提到这事,火岛主的气不打一处涌上来,“那个叛徒,若让我岛弟子遇上,定要他碎尸万段。”让凤九走火入魔险些丧命,还令火岛丢失一批珍贵的药材。 岛中阳家最善练丹,金家、武家的兵器,司家、文家的符箓,诸葛家的兵法阵术。 凤九蹙眉,“祖母,不会是沐天洲当年逃离岛中时,把岛主的珍宝库给打劫了吧?” 谋长老轻叹一声,“岂止是打劫?他闯入圣山,用药迷倒圣山护卫,闯入岛主殿对岛主下药,岛主动弹不得,他趁势夺走了岛主的储物戒指。里头有不少岛中的珍宝。他的灵药许就是他从里面得到。” 凤九微微勾唇,带着讥讽与狠绝地道:“沐天洲,现在俗世终南山修炼,道号梦周,是俗世第一的得道高人。” 火岛主道:“我会派凤家战斗力最强的弟子前往终南山清理门派。” 凤九淡淡地道:“祖母,沐天洲开罪了我,还是将他留给我罢。” 谋长老道:“阿九,俗世危机四伏,你真要入世?” “主意已定,再无更改。”凤九答得果决,有太多的事,她需要去处理。 梁宗卿,我会来找你。 你可不要让我失望。 凤九在心里地想着心事。 * 此刻的神医谷,淳于瑾秀美的面容目不转睛地看着醒来的沐容。 沐容呆呆地坐在案前,嘴里嘟囔重复着:“饿!饿……我好饿,饿……” 淳于瑾拧了拧眉头,大声喝道:“来人,快给少夫人送吃的来。” 不多会儿,两个药童摆上一桌丰厚的饭菜。 沐容看到食物,挑了颜色鲜艳的几样,往自己的跟前一扒拉,不用筷子,直接用手抓拿起来,这动作与街边的小乞丐并无二样,动作粗鲁,嘴里包得鼓鼓囊囊,除了五官是淳于瑾熟悉的样子,哪里还寻到一处熟悉之处。 淳于瑾的面容越来越沉,浓到深处,似要卷起一场暴风雨,他定定心神,微敛双眸,“夫人呢?三老爷呢?这就是他们给我带回来的沐九娘,沐九娘就是这种呆傻样儿?” 真正的沐容就是这个样子? “请夫人和三老爷!”淳于瑾一声咆哮。 淳于详与淳于夫人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个粗鲁又呆傻的沐容,双手抱着一只卤鸡,没有半点仪态地大啃着,这哪里像个大家闺秀,不过是穿了一身缎裳的乞丐。 淳于夫人吃了一惊,快奔几步,上上下下地打量,是沐容没错,可这样子,又是如此的陌生,难不成是因为失了胎儿,受了刺激,变疯傻了? 不,不可能。 沐容聪慧,同时也是坚强的女子,当年沐家大祸,她没有手忙脚乱,而是有条不紊设法搭救沐家,怎会因失去一个孩子就承不住打击。 淳于详一脸不解:“怎会这样?” 淳于瑾大喝:“你们到底对她做了什么?容容为甚会变成这样?” 淳于夫人望向淳于详。 淳于详一切都是照着计划行事,交易是淳于夫人与沐五郎谈的,出卖沐容的人是沐五郎,从一开始,沐五郎就下了一盘很大的棋。 二人对了一遍,一切都没有出差错。 淳于详道:“难不成是火海里的那只凤凰……” 淳于夫人惊道:“什么凤凰?” 淳于详将自己下了药烟后离开,再回去时,沐容所住的院落起了冲天大火,他不知道火是如何引起的,之后沐容的身体里冲出一只凤凰,在空中盘旋一周后,突然消失,化成一道金光离去。 “凤凰劫,天女临,江山一统天下兴!” 淳于瑾苦笑。 那凤凰才是沐容的灵魂。 “我听容容说过,说她以前就是个痴傻儿,现在想来,容容后来之所以变得聪慧无双,就是因她的灵魂停驻在沐容身上。灵魂离去,沐容又变成了痴傻儿。”淳于瑾将手搭在沐容的手腕,沐容推攘着,淳于瑾一脸肃色,沐容吓得颤了两下:“我听话,给我吃鸡。” 淳于瑾道:“你要听话,让我给你检查。” 他剥开沐容的眼皮,又瞧了舌头、耳朵,不放过任何一个地方,“双眸无神,七窍无识,哈哈……这分明就是一个灵魂不全之躯,体内只得一魂一魄。难怪,难怪,她会是个痴傻儿……” 淳于瑾大笑,这不是他的容容,容容离开了,在火灾之中离去,茫茫人海,他又去哪里寻她。 “容容,你去哪儿了?”他一声问出,眼泪倾泄而出,只片刻,化成了两行泪溪。 沐容抱着卤鸡,小心翼翼地伸手抓了一把吃食,快速塞到嘴里,“哥哥,你别哭,我把鸡肉给你吃。” 这卤鸡,被她咬 得面目全非,淳于瑾哪里还能吃下去。 他倏尔起身:“三叔、娘,我要出谷,我要去寻容容。” “阿瑾,你如何寻她?她现在是谁,变成了什么样子,我们谁也不知道,你可想仔细了。” 淳于瑾苦笑,“是因为我,你们才设局算计她的,害得她灵魂离散下落不明,是我害了她,我要入世寻人……” “阿瑾!” “别说了,这一次,谁也别想阻止我。” 淳于详道:“阿瑾,你要沐九娘,我和你娘帮你弄回来,现在怎么办?这个沐九娘如何处置?” 淳于瑾淡淡一忘,冷漠地道:“你们如何弄来的,就如何送她回去。梁宗卿那个混蛋,生死危急,却要靠一个女人来保全性命,将她送回梁宗卿身边。我要真正的容容,而不是任何人都可以替代的她。” 他要入世,他要去寻找沐容,无论她变成什么样,他都会把她寻到。 * 四月初五,梁府的梁书桢带着丫头出门买点心,快回府邸时,发现府门前坐着一个着华衣的妇人,怀里抱着一只食盒,里面满满的装着各式点心、饯果。 书桢快奔几步,走近沐容笑道:“义母,你回来了!义母,听说你受伤了,和义父在一块,现在京城茶肆酒楼都在传说,是义母冲入敌军给义父解围……” 沐容没理,依旧狼吞虎咽地吃着自己的点心。 书桢蹙着眉头:“义母这是怎么了?” “二姑娘,快扶公主回府,若让外人瞧见,只怕……” 侍女没说完,可书桢也知道不能让人瞧见沐容现在这种狼狈的样子。 义父还真是,明知道义母受了伤,怎不好好陪着她,还让她独自一人出现在梁府。 书瑶、书晴也听说沐容回府了,姐妹俩赶到琴瑟院。 伴春压下沐容的后颈窝,沐容的后颈下有一片像小指甲大小的美人痣,有点形似树叶状,这是如假包换的,真真的树叶状美人痣。 是真的! 伴春又看了沐容胳膊上的疤痕,这是沐容小时候从秋千上跌下来,被石头划破了胳膊,留下了疤痕。 也是真的! 伴秋问道:“是公主?” 伴春肯定地点头:“伴夏、伴冬呢?为甚是公主一个人回来的,公主还变成了这样?” 书瑶姐妹三人歪头看着只晓得不停进食的沐容,她就似不知饱一般,饿时吃得快,不饿时就慢悠悠地吃,拿着食物当玩具,是不时咬一口,舔一下,动作就像是三四岁的孝子,也不说话,谁要是碰她的食盒,她立时就会发出刺耳的尖叫声。 书晴伸手轻扯书瑶:“大姐姐,义母变成这样了,怎么办?” 书瑶忙道:“快请大管家,让他来一趟。” 大管家进了琴瑟院,看着不说话,只知吃的沐容,眉头拧得更紧了。“大姑娘……” 书瑶道:“大管家去趟益王府,把义母的事悄悄告诉她,请她过府一趟。”她闭上双眸,京城百姓可拿月凰公主当女英雄,说她英勇闯入敌军阵营,勇破兵阵,助梁宗卿突围,其间更是添油加醋,仿佛那不是凡间女子,而是误入人间的仙女。 益王妃李乐昌到时,看到沐容,先是一怔,脑海里掠过幼年沐容的样子:怎么又变回去了! 沐容从出生到十四岁,就是这们的痴傻儿模样,只有吃能要胁她,否则她就能谁的话都不听。 李乐昌叮嘱道:“公主是受了刺激,患了离魂症。伴春,快给你家主子收拾一番,我这就领她入宫,请太后、皇后宣太医瞧病。” 沐容被李乐昌塞到了凤辇了,一行人入得宫中。 * 慈宁宫。 太后看着这样的沐容,脑海里全都是从未有过的熟络感,这才是她相识十几年的亲孙女啊,不用瞧身上的疤痕、胎记,光是一眼,她就知道,这才是真正的沐容,是他长子留在世上唯一的骨血。 雷皇后瞧罢之后,一阵揪心地痛,“乐昌,这是怎么回事?” 李乐昌便将今儿书桢出门买点心,回来瞧见沐容坐在梁府大门外的事细细地说了。 雷皇后眼珠一转:“梁宗卿给太后的家书,说月凰已怀有身孕,大伤之后不易长途跋涉,他要留在身边照顾一些日子,月凰不愿回京,想陪在他身边。如果现在的月凰是真的,梁宗卿身边的月凰……” 几人不约而同地忆起一个词:细作! 梁宗卿身边的月凰是假的。 李乐昌握紧拳头,“皇祖母、母后,这是有人故意把月凰变成了傻子,这个仇……我们沐家一定要报。” 太后道:“传太医给公主诊脉,此事先不要声张,着人去请皇上!” 沐容讨好似地扑到太后怀里,“祖母,我饿……” 这感觉,如此熟悉。 太后已经肯 定,这才是沐容,心下五味陈杂,搂住沐容柔声道:“容姐儿……”眼泪扑簌簌地翻滚下来。 真正的沐容回来了,可太后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晋帝到时,沐容已太后的小榻上睡熟了。 雷皇后将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晋帝宣了太医。 太医诊过脉后,“公主前不久落过胎,身体受创,又不曾好好坐月子,吃食上要以柔软易消化的为主,忌食硬物,忌生冷……” 雷皇后念一声“我可怜的儿”,抹泪道:“也不知在外头受了多大的罪……”心下暗恨梁宗卿,身为丈夫,连自己的妻子都认不出,这还算什么丈夫?真的一路受罪,假的却受他呵护、疼爱。 太医下了方子,抓了药,太后令伴春去煎药。 太后、雷皇后与李乐昌又哭了一场,是心疼沐容,可痴傻的沐容躺在榻上,全然感觉不到家人的担心与心疼,睡得香甜沉稳。 雷皇后道:“皇上,你可得给容容做主,一定要查出是谁将她害得这样,这孩子从小到大,吃苦受罪,没少受磨难,瞧到她这样子,臣妾的心都碎了……”她哭了起来,如梨花带雨,用手替沐容掖了一下被子,睡梦中的沐容嘟了一下嘴,翻了个身,又睡熟了。 晋帝似不愿接受现在的沐容是真,“母后和皇后能肯定这是真月凰?” 太后一听,当即恼道:“月凰是我与皇后一手带大的,我们连自己家的姑娘都认不得,你是不是想说我老糊涂了。这就是月凰,哀家告诉,梁宗卿身边那个就是假的,弄不好,就是假月凰所家,让月凰变成今儿这样子。” 李乐昌道:“月凰妹妹的病得老祖宗诊治原已痊愈的,定是受人迫害,方变成现下这模样。父皇,这真是月凰,我们都认得,她以前犯傻病时就和现在一模一样。” 晋帝不愿接受有一个傻侄女、呆公主的事,可上至太后,下至李乐昌都说是真的,他一说怀疑,太后第一个就恼。 太后道:“元泽,这就是容姐儿,是你大哥留在世上唯一的骨血。你不能因她现在犯了病就嫌弃她,你忘了沐家上下是如何保住了命,沐家又是如何有了现在的一切,这是我们沐家的姑娘,是你大哥的骨血啊……” 晋帝心下恼恨,“是谁害了月凰?” 李乐昌道:“最可恨的是那冒充月凰的人,父皇下旨杀了那女人,是她将妹妹害成这样的……” 无论那冒充之人是何用意,害得沐容变成痴傻,就当杀头。 春宁福了福身,“太后,奴婢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说?” 太后忙道:“春宁,有什么话,你但说无妨。” 春宁应声“是”,小心翼翼地道:“当年沐家老祖宗给公主治病,是说公主出生时受惊,魂魄离散。而今定是公主在外受到了莫大的惊吓伤害才会变成这样,太后何不宣召钦天监的申大人来,请他做法,定能将公主的魂魄唤回。” 几个女人都顾着伤心、愤怒,一时间忘了这么件大事。 雷皇后忙道:“来人,请钦天监申大人!” 申半仙还在研究他的丹药,被大总管请入慈宁宫。 离魂症! 申半仙蹙着眉头,摇头晃脑地捊着胡须,“除了开坛施法收魂之外,别无他法,只是皇宫阳气太甚,绝不是收魂的好去处。” 雷皇后道:“只要申大人能治好公主的离魂症,有什么要求拒提。” 晋帝还以为申半仙要提什么地儿,不想申半仙脱口道:“钦天监的上清宫不错,将公主送往那儿。下官再召了钦天监的大小道士,开坛作法,给公主召魂。” 太后柔声道:“公主刚落过胎,身子虚弱,只怕经不住这番折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31章 真假公主 申半仙道:“召魂最易在虚弱之时召回,若是阳体太盛,魂魄难以归体,下官观公主气息,此时最宜。” 几人互望。 晋帝拍板,“照申监正的意思办。撄” 太后对春宁道:“你与伴春一道陪公主去上清宫,侍候好公主。” 雷皇后又唤了身边的秋喜来,也着她跟着一道去。 申半仙领着沐容回了上清宫,当即开始布置道坛,又挑了十二名道士围坐在沐容的周围,沐容被灌了两碗安神汤,此刻静默地躺在木榻上睡熟了。 伴春、春宁、秋喜三人立在不远处,生怕沐容有个差迟。 沐容只记得她与乔尼结婚,婆母天天催着要抱孙子,离产期还有大半月,她却突然发作。家里只她一人,她立马打了电话给乔尼。 她的肚子疼得要死,她是要死了么偿? 乔尼跟在手术车旁,“容容,不会有事的,你要坚强,我和妈就在外头,你一定会没事!” 她要做母亲了,她喜欢孩子,不是在生孩子吗,怎的四周如此安静,静得像是漫漫的长夜。 沐容睁眼时,看到古朴的大殿,再瞧到陌生的摆设,惊呼一声。 伴春扒在榻前熟睡,一听到声音,“公主……” 沐容眼眸流转,“我这是在哪儿?” “公主,你在太后的慈宁宫,你睡两天了,是申大人作法治好你的离魂症。” 沐容垂眸,胸前挂着一个符箓包,里面依然能瞧出就是一张符。 伴春道:“这是申大人给公主的符,说不能摘下来。公主,你是不是饿了?奴婢着人给你预备吃的。” 她又回来了吗? 不,她怎么成公主了。 次晨,沐容看到太后时,整个人呆住了,这不是她前世的祖母,这容貌没变,这声音也没变,她惊愕不已,还未回过神,就被太后搂到了怀里:“容姐儿,你这是怎了?快吓坏祖母了……” 沐容凝了一下,这是她的祖母,是她的亲人,她又回来了,可似乎又与记忆里的完全不同,她现在是公主,而祖母变成了太后,她抱住太后,不知是因为思念,还是前世因为固执,不顾家人反对,执意要嫁给李冠为妻,最后却害得沐氏一族惨死。 她是罪人! 是她拖累了父叔兄弟。 她对不住他们! 亲人们爱她,可她却害了所有的亲人。 沐容扑在太后怀里嚎啕大哭。 雷皇后过来时,瞧见的就是这幕祖孙同哭的画面,忍不住又跟着抹泪。 沐容见到雷皇后,“三婶,你还好好儿活着,三婶……” 三婶,不是在沐家被灭族前就悬梁自尽了么,可现在她做了皇后,仪态雍荣华贵,眉眼未变,比她记忆里似还要年轻一些。 雷皇后轻啐一声,“听听这话,就知是离魂症好了。你不是唤我娘亲,连皇上和太后都同意你私下这样叫我,几日没见,怎的见外了,唤起三婶来。莫再唤我三婶,有的是人唤我三婶,我就稀罕你唤我娘亲。” 她嘻嘻一笑,从太后手里抢过沐容,柔声道:“我的儿,受大罪了,娘心疼坏了。快告诉娘,是谁害的你,娘给你报仇……” 她回来了,现代的乔尼怎么办?她生的孩子是不是儿子?乔尼带她做过b超,说她肚子里怀的是男孩啊。 回现代,她舍不得这里的亲人。 留下来,她又想念着乔尼和孩子。 沐容好不为难。 前世,她亏欠家人太多,这是不是上天开眼了? 接下来几日,沐容才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原来,在她欠缺的几年记忆里,她很厉害,她不仅是未名宗少宗主,还助沐家成立晋国,更改变了沐家所有人的命运…… 她很厉害!但真正厉害的人不是她。 沐容迷茫,前面的那人似乎就是为了改变她的命运,改变沐家人的命运而出现。沐容用了几日时间,才理清了所有的头绪。 李冠依旧是西凉国主,不过却不是大国皇帝,而是小国之主,现在西凉还是晋国的附属小国,举国不过五万兵力,与晋国的近百万大军相比,能被晋国轻易地踏为平地。 李冠与李家,再不能伤害沐家。 可是,她的乔尼在那儿。 那个爱她、疼她、怜她的男子,让她深深地爱上了他。 对于沐容如何突然变了,沐容没有任何印象,反正她失了四年的记忆,没人怀疑,也没人解释,只要太后、皇后与晋帝认定她是真正的沐容,是晋帝册封的月凰公主,她就是皇家的金枝玉叶,可以在宫里横着走。 但,经历过生死分离,风雨的她,不刁钻,很随和。 沐秀华、沐娟华听说月凰回宫养病,终于在一个午后来寻沐容说话。 沐秀华隐隐听人说沐容离京时吃了许多的苦头,“到底是谁害的九姐姐,害九姐姐不记得最近几年的事,还害九姐姐没了孩子,更险些丢了性命……” 沐容淡淡地道:“算我命大,总算回来了。” 是呀,总算回来了。 五年的现代记忆,就如一场梦,她在梦里与乔尼相爱、结婚、产子,在梦里过着家庭主妇的日子,乔尼是个浪漫的人,每个周末都会陪她逛街、看电影、郊游、跳舞,在她心里,乔尼是世间最好的丈夫。 她回来了,乔尼在哪儿? 沐娟华神秘兮兮地道:“宫里的九姐是真的,梁姐夫带到赤胆军的九姐又是谁?” 沐秀华道:“阴谋,绝对是阴谋!九姐明明在宫里,赤胆军中怎还有一个九姐,到底是谁冒充了九姐。” 沐容微凝着双眉,自己是真的,难不成那个是早前冒充自己的那人,可是她失去的几年记忆又是怎么回事。 沐容想得头痛,也没理出个头绪。 * 赤胆军。 夜龙看罢了军中传来的家书,是沐芳华给他写的,说了月凰重病回京,险些丢了性命之事,现在,太后、皇后留她在宫中养病。 铁狼进主将帐篷时,瞧见的就是发呆的夜龙。 “大哥……” 夜龙指了指一旁的座儿,将信递给了铁狼。 铁狼看罢,“两个少宗主?这……” 夜龙微微凝眉:“军师身边的月凰公主自称失忆,而宫中的月凰公主又记不得最近四年的事,这也太奇怪。一个失忆,连过往之事尽数不记得;一个只是丢失了最近四年的记忆……” 这失忆还能染人,一个两个都失忆。 铁狼觉得事情严重,“大嫂入宫探望过月凰公主,她也说宫里的是真,那军师身边的自然是假的,她煞费苦心混到军师身边……” 莫不是细作。 此念一闪,两人都觉得假月凰有问题。 夜龙道:“我们先不要声张,回头我试试军师。” 梁宗卿正与月凰相对奕棋,她失忆了,他总希望她能忆起什么,这棋艺还不错,能与他下一阵子,偶尔他会不动声色地让她,可她依旧是输多胜少。 “禀军师,夜将军请你去一趟主帐。” 梁宗卿落定一子,“容容,我去去就回。” “快去吧!”她眉眼含笑,这是知足,更是幸福,以前不敢奢望的幸福,一朝却落到了她身上,她更与朝思暮想的梁宗卿结为夫妻,因她有孕在身,同床却未乱,梁宗卿温柔、痴情,尤其在“她”以身挡箭之后,梁宗卿对她更是宠溺非常。 她想吃酸梅,梁宗卿就令壮实、虎子给她寻。 她爱吃野菜羹,梁宗卿就让伴夏、伴冬花钱从外头买。 她沉陷在梁宗卿的温柔与宠溺中难以自拔。 伴夏捧着一盘野菜饼,“公主,这是军师让厨娘们新做的,快尝尝,还热着呢。” 月凰点了一下头,取了一只野菜饼,细细一嚼,“味儿不错,有些京城御膳房做的野菜饼问题。” 伴夏凝眉:公主几时吃过御膳房做的野菜饼? 晋国是去岁五月建国,夏天、秋天可没有野菜,通常野菜都在春天食用。 月凰知自己说漏了嘴,忙道:“是去春吃过一回。” “去春吃的?”伴冬接过话,“公主忆起以前的事了吗?可想起我和伴夏第一次见公主时的情形?” 她做了沐容,她才知道,沐容是未名宗的少宗主,是一个传奇人物,她本事通天,是她改变了沐家人的命运。而伴夏伴冬二人,原就是未名宗的女弟子,她们曾是江湖女子,因为武功高强,被选到沐容身边做侍女。 月凰忙道:“只是一些片断,我记得的不多。” 伴夏立时有些失望。 伴冬道:“公主不记得也不要紧,未名宗那边,皇上已派心腹之人接管。公主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养胎,顺顺遂遂地产下孩子……” 梁宗卿进了主帐。 几人渐次而坐。 夜龙道:“军师,你从沧州来到晋地边陲,一路辛苦了。这一路上,月凰公主可还安好?” 突兀地,问起了月凰。 梁宗卿道:“尚好。” 夜龙笑了一下,“月凰公主乃金枝玉叶,京中的太后、皇后可不大放心。” 梁宗卿想:难不成是京城有信来,要他把月凰送回去。 不,他不愿意。 上回他提过送她回京,月凰就哭成了泪人,说什么也不愿和他分开。 他想着她一人在京,又怀着他的孩子,怕是心里更不好受,就由着她跟着,再说上回要不是她替他挡箭,他定会丧命。 铁狼笑道:“军师,月凰公主有了身孕,再留军中不合适。” 梁宗卿固执地道:“我不会让她延误军机,她一直很安静,并未给我们惹什么事,上次在沧州也是她的坚持,方才替我军解围。” 但,也因这件事,梁宗卿对沐五郎很失望,当即递了辞呈,带上月凰来到赤胆军。夜龙自是欢迎他,给了他军师应有的一切。 当初,晋帝只是让他襄助三军,并未规定说是哪一军,他是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沐五郎不是说他能打北齐,就让他继续攻打,他且襄助赤胆军夜龙等人。 铁狼心下着急,夜龙在那儿饶圈子,他可兜不下去了,两个月凰,必有一个是假的,沐芳华给夜龙写信,说她入宫见过月凰,宫里那个是真的,因为月凰能说出当年沐家的人和事,甚至还记得冯氏,问起冯氏去哪儿了。 “梁军师,听说近来失忆症广有发病者,不晓此症会不会染人?” 梁宗卿大喝一声:“铁将军,你这是什么意思?” 是讥讽,难不成还怀疑月凰的病是装的? 铁狼呵呵一笑。 夜龙使了眼色,有些意外:铁狼越来越沉不住气了。 铁狼道:“大哥,把大嫂给你的家书转给梁军师瞧瞧罢!可真有意思啊……” 如果京城的是真,梁宗卿连自己的妻子都认不出,真是笑话。 倘若这里的是真,京城那么多的沐家人都认定京城是真的,而他们岂不是悲哀,连自己的亲人都能认错,还有什么是正确的。 梁宗卿看罢之后,整个人怔在原地。 两个月凰,京城一个,他身边一个,而京城那个经太后、皇后等人确认,是真正的月凰,可他怎觉得自己身边的月凰是真的。 这个月凰,知他喜好,甚至清楚地了晓他爱吃什么,喜欢什么样的花,爱什么样的颜色,有什么样的生活习惯。 梁宗卿手中的信一飘,落在地上,他失魂落魄地起身,耳畔是新婚之夜,他与沐容说的话,沐容曾言“我是一缕游魂,曾魂落沈容,后又变成了沐容……” 游魂离去,沈容突然大变,据沈家人称,变得性情古怪,难以沟通,更是喜怒无常,更莫名缺了三年的记忆。 今日京城的沐容,少了四年的记忆,却能清楚地记得她幼年时的点滴,甚至能清楚地道出晋阳沐家的人和事,甚至知道沐家有哪些楼阁院落。 真正的容容离开了么? 她会不会是自己身边的月凰? 答案是肯定的。 梁宗卿回到帐中。 月凰迎了过来,将一盏暖茶递到他手上,“玉郎,怎了?” 梁宗卿苦笑,伸手握住月凰的纤手,这一握什么感觉都不对。以前他没怀疑,觉得面前的人就是她,而今看了沐芳华写给夜龙的信,哪里的感觉都不对。 他蓦地忆起,沐容似乎并不知道他所有的喜好,可月凰知道,而且分毫不差。 这月凰到底是谁? 他的妻又去了何方? 太多的谜团困饶在梁宗卿的心头。 月凰吹着茶水,“累了吧,茶水不烫。晌午想吃什么,我着厨娘预备。” 梁宗卿道:“以前的你不会这样。” 月凰一凝。 梁宗卿接过茶,浅呷一口,“在家中,你自是以我为主。在外头,你却是先从大局,再从小局。容容,你是我见过最特别的女子,你行事独立,敢与男儿比肩。你又不慕权势,可以将唾手可得的荣华恭手让人……” 月凰笑道:“世间无论是怎样的女子,她所求的,也只是心爱男子的温柔、真心相待。” “是啊,我最爱、唯一真爱的也只容容一个。容容曾问我:是喜她的人,还是爱她的灵魂,我当然是爱她的灵魂,无论她变成什么样子,我喜欢的都只是她……” 只喜欢她!却不是面前的月凰。 梁宗卿意味深长地看着月凰:你是谁? 月凰的双手一颤,脱口而呼:“玉郎,我就是月凰,我是月凰……” 这不是此地无银。 梁宗卿讥讽苦笑,“你到底是谁?” 他怀疑了! 以前从未怀疑过,月凰眼神慌乱,“本宫是沐容!” 梁宗卿笑,“你不是沐容,沐容在京城宫中,你是谁派来的……” 沐容在宫中。 神医谷的淳于详不是说,要送她一个尊贵的身份,再送她一个美满良缘,唯一的条件,就是她要扮沐容,一生都得扮她。 早前她心里是有不应的,想到她要陪伴一生的人是梁宗卿,她应了,她欢欢喜喜地接受这个安排。 可现在,梁宗卿却告诉她,宫中有一个沐容。 这不是说那一个已经过证实,宫中的才是真,她就是假。 月凰道:“玉郎,你居然怀疑我?你怀疑我……”她沉吟之时,泪如雨下,是伤心,是失望。 梁宗卿无动于衷,“我的容容绝不会动不动就哭,她只会与我据理力争,若我误会了她,她会解释,会找出真相给我看。你不是容容,你到底是谁?” 月凰瑟缩了一下,这么快就暴露了么?她多想一辈子就这样陪着他,年少时的美梦,都是围着他的,可现实太过残忍,她在乱世中沉浮,颠沛,她待他的心是真心,从未像现在这样真切过,她沉迷在他的温柔与情深之下,哪怕明知是别人的替身,她也愿意。 她愿意这样沉\沦下去,一辈子都不要醒来,只要她的梦里有他。 梁宗卿锁住她的下颌,“你到底是谁?你施了易容术?”他沿着她的脖颈寻觅,却没有寻到任何异样,这不是易容术,难道是一个长得酷似了沐容的女子,这就是寻来的替身。 他把不相干的人当成了自己的妻子,而他的妻子却几经辗转,几番出生入死地回到了京城,更独自承受着失去孩子的痛苦,是不是记忆太痛,痛得她将他忘记。 她曾说:有一天,如果他辜负了她,她就会转身离去。 月凰泪如雨下。 难道,她放弃自己的容貌,只求做他人的替\身,最后连这替\身的资格也要被剥夺? 帐外传来虎子的声音:“禀军师,赵太子下战书了,夜将军请你去主帐。” 梁宗卿放开了月凰,满目失望,“你欲取代我妻子,却让我妻子饱受痛苦,我无论你做什么,因为你,我与妻子失去了我们的第一个孩子,我不会原谅你!”他果决转身,大踏步离开了帐篷。 伴夏伴冬立在帐门口,细细地打量着月凰。 伴夏问:“冬,你听到没有,军师说她不是公主。” “她不是公主,那公主去哪儿了?” 伴夏眯了眯眼,伸出手来,用手一扯,按住月凰,压下她后颈窝处的衣襟,“快来瞧,瞧上去很像,只要细看,和公主的美人痣不同。” “公主的美人痣是树叶状,红艳如花,可这个像是刺上去的。” “难怪不让我们服侍她沐浴,她就是冒牌货!公主是不是被她害死了?” 两名侍女一早就觉得奇怪,醒来后的月凰,一夜之间像换了个人,先是装失忆,一会儿要吃这样,一会儿要吃那样,因想着是她们的主子,她们也是一忍再忍,今儿突然见梁宗卿追问月凰是谁? 两人如梦初醒,要翻看月凰身上的印记。 这一瞧,怎么看都像是假货。 * 赤胆军主帐。 夜龙已召了军中大小将军、副将过来。 铁狼道:“赵熹怎么突然下战书?” 夜龙望天,“赵国传来的消息,三大神族入世了。” “神族?”几人面面相窥,“是上古神仙?” 梁宗卿不紧不慢地道:“神族指的是数百年前盛唐时期的神笔族、神将族、神谋族、神医族。后,盛唐一百八十年,几乎一夜之间,盛唐李氏一族的嫡系一脉尽数消失,盛唐皇室选了与嫡系一脉最近的旁系为帝。 大约二百三十年时,李氏皇族孤儿寡母,当时的长公主驸马西门昭野心勃勃,发动宫变,取盛唐而代之。之后,各地李氏皇族后人心有不服,纷纷起兵灭贼,却弄得天下生灵荼炭。彼时北周开国皇帝揭竿而起,最终平安天下,登基为帝,建立大周。” 因为一个俊美驸马,使得一个王朝覆灭,后嗣皇帝引以为鉴,到了大周,更是明文规定不许驸马手握要职,更规定驸马不得担任正五品以上的官职,不得参政议事,剥夺他们争权夺势的资格。 旁的不知道,可众将却知道这神医族淳于氏,医术精湛。 咯咯…… 一阵银铃般的笑声掠过。 不对,是真的有银铃声,在风中宛如一首仙曲,众人正四下寻觅,冲出帐营,白影叠叠,凭空出现了三位少女:领首者,衣着一袭白衣,面蒙白纱,上身是素白色,下身裙摆处却是火焰般的红色,真真如静立在火焰之上一般,她眉目含笑,瞧不清五官,只需得她的一双凤眸出奇的美,宛似天上的星子,与你对视一眼,就能让人心神俱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32章 爱山亦爱美人 她落在军帐中央的空地上,宛似误落人间的精灵。 她黑发如瀑似缎,只用丝绦松松缚住,额上戴了一条珍珠抹额,中央是一滴红艳艳的水滴状血色珍珠,散放着醉人的光泽。 着广袖长裙,裙摆很宽大,袖口、衣襟、裙摆绣着金丝线,腰上围戴着一圈挂有铃铛的锦带,行止之间,传出悦耳动人的声响,这铃铛让人瞧不出是什么质地打造。 这少女的服饰打扮,无论是衣料、佩饰都绝美到极致。 众人望着她,虽瞧不出她的容貌,却能断定:这定是个美丽得不可方物的女子。 夜龙大喝一声:“来者何人?偿” 领首的少女娇俏一笑,“你们刚才不是在议论四大功勋神族?小女神谋族后人凤九!” 身后的火族少女小声更正道:“公主,你是太阳后裔!” 她们是火族人,虽然姓氏不同,可她们也是火族,这是多尊贵的族类。 “闭嘴!”凤九轻斥一声,压低嗓门道:“你说的什么族,那是我们的叫法,一旦涉足俗世,就得用俗世的称呼。”她信心满满地扬了扬头,“神谋族后人携神笔族、神将族后人入世襄助赵国一统天下。” 铁狼打量着这个俏生生的姑娘,“小姑娘多大?十五还是十六?神谋族没人了,派了这么个小姑娘来助赵国,哈哈……笑死我了!” 凤九衣袖一抬,袖风袭卷,铁狼腾空而起,被摔出十余丈外。 打完了人,凤九蚊丝未动,但只此一举,足让梁宗卿、夜龙在内的人惊诧不已,这女子小小年纪却有如此功力。 凤九移着漂亮的莲花碎步,“神谋族已在阵前布下阵法,明日辰时,阵前交锋。小女告诫几位,想活命的,明儿可别去阵前应阵,刀剑无眼,别平白丢了性命。 请梁军师捎句话给晋国皇室,算计来的东西终究不是他们自己的,盗人东西总要还,有些福分不是他们可以享用的。若多享用一份,也是抢了子孙福气。” 凤九张开双臂,如空中飞燕,似悠悠白云,动作轻盈美好。 夜龙道:“这是最顶级的轻功?” 有将军道:“军师,这真是神谋族后人?” 一个小姑娘,就扬言要助赵国一统天下。 梁宗卿定定地看着已经消失在敌方军营的三位少女。 凤九刚落到草地上,立有一个中年文士迎了过来,“阿九,你到晋军营帐去了?” 凤九淡淡地瞥了一眼。 赵熹带着笑意,这对他来说,就像是天上掉下大元宝,端端落到他怀里,从昨日到今天,他的嘴儿就没有合拢过。 史上传说的盛唐四大功勋神族,有三家的后人出世了,还肯定地说要出要襄助他赵国一统天下,这可是大事,这让一直毫无进展的战事看到了新的希望。 中年文士道:“公主啊,这可不是任性的时候,两军交战,万一你有个……” 身后的火焰色少女当即喝道:“文先生,你只管你们神笔族文家之事,何时轮到你过问公主?” 火霜接过话,不满地道:“文先生还是管好你族中弟子。” 文士追在凤九身后,“岛主不在,长老们也不在,我就是你们里头年纪最长的,你们不听我的还听谁的?这是两军交战,是打仗懂不懂,一声不吭,跑到晋军军营去,万一着了他们的算计可怎么好?你们别忘了,晋国还有一个沐天洲,这可是蓬莱岛的叛徒……” 凤九停下了脚步,“诸葛韫在哪儿?” 火霜用极低的声音道:“姐姐,他好像在帐中画布阵图。” 凤九凝了凝眉:“从昨儿弄到现在,破阵还没折腾好?” 火霜愕然。 旁边的金轮吃吃笑了起来。 凤九抬步往军师帐中移去,几步走近案前,一边的地上用沙土摆成磊成了不同的形状,凤九微微凝眉,“诸葛韫,要不要帮忙。” 诸葛韫是一个秀气书生,长得很好看,年纪在三十岁上下,一面在纸上描绘,一面摆弄着沙盘上的石头、树木。 “公主,在下虽没带兵打仗,可我神谋族的先祖是布阵打仗的高手。” 这阵法诸葛韫早在数日前就开始研究,要因地制宜,利用每一个细节,还要布上机关,处处都要求用心精细。 凤九道:“战书已下,明日辰时前阵法必须弄好。” 诸葛韫道:“飞沙走石迷阵已经布下,我只是修补一个阵法漏洞,待我修好便可派上用处。” 飞沙走石阵,顾名思义,就是阵内有飞沙走石,阴风惨惨。 凤九是懂晓此阵的,“真不要我帮忙?” “回公主,不用。” 凤九看了一阵,领着金轮、火霜出了军师帐。 火霜低声道:“姐姐,这里又没什么好玩的,要不我们去旁处玩。” “旁处玩?旁处有何玩的?” 火霜以是侍女身份出来的,出来时,火岛长辈就叮嘱过,要她牢记自己的身份。 凤九摆了摆手:“我知你是待不住的,我这里不用你们服侍,你们若想在四处走走,只管离去,只是行事都小心些,俗世的人狡诈得很,小心着了别人的算计。” 火霜喜上眉梢,可去出去玩了。 金轮道:“属下的任务就是陪着公主,公主在哪儿,属于就在哪儿。” 火霜在心里恨恨地骂了两句。 * 夜,深了。 五月的夜空,有点点繁星如钻。 凤九静立帐前,赵熹领兵在外头转了一圈,这个时辰,诸葛韫还在外头布阵,以诸葛韫的说法,此仗只需用三百军士,却能抵御二十万大军。 “太子殿下,三百军士抵御二十万大军,闻所未闻,真有如此厉害?” 赵熹道:“他是神谋族后人,本王信他!” “殿下,那位白衣姑娘是谁?连三大神族的人都颇是敬畏,她来了之后,就在到处转,太子殿下,他们真是三大神族的人?” 赵熹说不信,可这些人来无影去无踪,便是小小的少年看上去十岁出头,可那武功却是出奇,便是赵熹军中最厉害的武将都打不过。 凤九静立在夜空下,久久的蚊丝未动,谁也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什么,就像一尊雕塑。 赵熹走了过来,揖手道:”阿九公主,这是在瞧什么?” 凤九收回了视线,“沐天洲闭关;大周气数将尽,还有两个月,殿下可将江南收入囊下;北齐皇帝一个时辰后将寿终正寝;明儿一早,北齐小皇帝登基;赵国的时机已到,往北可夺北齐,往南可收江南。” 他身后的士兵小声议论起来:“这位公主会观天象?” 凤九淡淡地望向远方,那是赵国的将士正在布设阵法,诸葛韫拿着三面小旗,正在指挥众人,他用的是兵家的旗语,一旦启阵,不需要传话,直接用旗语指挥。 赵熹嘻嘻一笑:“公主会观天象,你瞧在下是怎样的命格?” 凤九定睛细瞧,“你乃真命天子!能谋万里江山,却谋不到心爱女人。你与她三次相遇,三世三转之缘,却注定三次错失。第一次,你动心之时,她尚年幼不知事;第二次,你与他相识相对,她识得你,你却不识她;第三次,身份逆转,你是大国的太子,而她……”她话锋一转,“你们身份不配,依旧是错肩而过。” 她说得干练,就像在说别人的事。 她不会告诉他:那个人是我,我又回来了。 赵熹喜欢谁,与她何干。 她是凤九,是这俗世以外的人。 她只是来见证这一统天下的热闹繁华。 赵熹敛住了笑意,旁的不知,但第一次的话却是真的。 他能谋万里江山,却独谋不到心爱的女人。 江山,他要。 女人,他也要。 “我现在与她见过几次?” 他的心隐隐作痛,他要寻到她,这么多年,午夜梦回,牵动他身心的,人来都只是她——沈容,他的小狐狸。 “两次,第三次机缘已到,她已出现在你身边。” 凤九大踏步走向诸葛韫的方向。 赵熹望着她的背影,眉头锁了又锁,“她已出现在我身边……” 她会是谁? 赵熹唤过心腹侍卫蓝锦:“近来军营可有新来的女人?”凤九那一顿的“而她……”是不是说他与她身份悬殊太多。 蓝锦揖手道:“禀主子,有新来的女人,其间有犯官的女眷,有被废去武功的细作,全充为营伎。” 凤九在阵法中走了一遍,了然于胸,死门何处,生门何地,已是一清二楚。她出得大阵,寻了个僻静处,从储物戒指里寻出夜行衣,纵身一闪,消失不见。 深夜的晋国\军营,只有来回巡夜的卫兵。 梁宗卿今晚与月凰分床而卧。 凤九立在他的帐外,听着匀称的呼吸声,她不是沈容,更非沐容,她是凤九,是火族的凤九,是神谋家的诸葛凤九,却唯独不是两次魂穿,两次都喜欢上梁宗卿的那人。 她的魂穿,从来就是一个阴谋。 梁宗卿辗转未眠。 月凰也睡不着。 “玉郎,即便我不是月凰,我却是最欢喜你的那个女子。” “欢喜我,你便算计我的妻子,害她吃尽苦头。” 月凰悠悠轻叹。 梁宗卿道:“直到现在,你都不肯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你让我如何信你?” “我……”她不能说,也不敢说,一旦说破,她这残花败柳之身又如何配得梁宗卿,便是立在他身边当侍女都不配,她亦恨极了自己这身躯,可她也想过正常人的生活。 淳于夫人给了她希望,却又将这希望残忍的粉碎。 月凰缩在被褥里,轻轻抽泣,无助地搂着自己的肚子。 梁宗卿被哭得难受,“你孩子的父亲是谁?我送你回去找他罢。” 她改变了容貌,让那人如何再接纳她,她用的是丈夫侄女的容颜啊,他是个标准的正义仁厚之人,就凭她现在的样子,只怕也是个落得失宠的下场,弄不好还要重复以前的苦难。 她不想回去! 她亦无法回去。 梁宗卿冷冷地道:“到了现下,你都不肯说出你的身份,连你丈夫的身份也不说,你让我如何帮你。我妻子的性子我自是知晓,你与我朝夕相处月余,她定会生气不理我。” 他对不住沐容,她以身挡箭,也要保他平安,可他却对另一个女人好,而他们的孩子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就没了。 月凰哭了一阵,“明日一早,我就离开。我隐藏山野,我……再不会来烦你。” “随你。”说得轻浅的,毫无感情。 梁宗卿在心里猜测,猜月凰的真实身份,这个人比他自己还了晓自己,她知道他所有的喜好。一定是他认识的某个人,到底是谁呢、 梁宗卿将自己认识的女子都细细地想了一个遍,着实是太多太多,有小时候一同长大的,亦有后来相识的,以至他越是排除,越是迷惑,他越是排除,越是觉得这个像,那个也像。 “玉郎,你就从来没喜欢我么?哪怕,只是片刻,只是一天……” “没有。”他肯定地答。 就不能骗骗她,可以让她安心地离去。 帐内的呼吸声更浅了。 凤九正要离去,只听到一阵极低的窸窣之音,月凰小心翼翼地起来,从榻下摸着个包袱,她一手提鞋,一手抱着包袱,从怀中掏了一封信,纠结着要不要给梁宗卿留下,最终,她还是将信塞回怀中。 也许,什么都不留才是最好的。 她一旦留书,梁宗卿必然知道她的身份。 曾经以为,皇宫就是她最好的归宿。 可现在,当她看到了军中也有女子从军,她们活得那样的别样,她的心动摇了。 她不要继续过以前浑浑噩噩的生活,她要离开,她还年轻,她还有肚子里的孩子,这是她生命的延续。 月凰出了帐篷,寻了个僻静处穿上鞋,一路躲躲闪闪逃过巡夜士兵的视线,最终顺遂地出了晋国\军营。 她漫无目的,一个人走在陌生的山间小路上,凤九悄无声息地跟在月凰的身后,她有身孕了,瞧上去亦有近五个月,走得远了,便有些吃力。 凤九想,就瞧着两世都相识一场的份上,自己就暗中护她一程,在这乱世之中,百姓都活得不易,而女子活得就更不容易了。 天亮时,凤九就发现月凰进了赵国境内,而这里离赵国\军营不远。 有人大叫一声:“快来啊!前边有个出逃的美妾……” 月凰穿戴不错,再加上容貌不俗,又背着包袱,也难怪赵军拿她当成了出逃的美妾。 打水的赵兵立时有几个穿过溪流奔进了林中,只片刻,月凰就被十几个赵兵围住,一双双赤烈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似要将她生生撕裂一般。 月凰退了两步,抱紧怀中的包袱,“你们……” “伍长,军中有女人,可我们却碰不上,那都是给有品阶的武将享用的,你瞧这个逃妾,长得真好。” 几人相视而望。 “我们两个是伍长,只是我们先享用,哈哈,到时候我们可以养在外头,得空就来玩乐……” 凤九藏在暗处,天亮后,她换了一身白裳。 两个是伍长的赵兵扑向了月凰,月凰一声尖叫,两人开始撕扯他的衣裳,空中白影一掠,一个女子好听的声音掠过:“继续呀!想死的就继续!” 啊—— 几声惊呼,十个赵兵纷纷后退。 这女子出手快速,都不容他们瞧得分明。 凤九手中的短剑正压在两名赵兵伍长的脖子上,“姑娘饶命!姑娘饶命!” 凤九收回短剑,抬腿一踹,伍长被她踹出数丈远,重重跌在林荫春草丛中,只传出痛苦的呻吟声。 月凰坐在地上,抓过包袱,胆颤心惊地看着面前静立的白裳少女,瞧不见她的五官,但她知道这是一个极美的女子。 凤九道:“你没地方可去?天下虽大,你一无武功,二无势力,谁又有护你周全。” “我……我可去岭南,我哥哥在岭南。” 凤九凝了一下,“此乃晋地,离岭南还有数千里之遥,你真的肯定自己能抵达岭南?若到岭南,发现你哥哥已不在人世,你又去往何处?” 若她哥哥不在了…… 月凰不敢想下去,只闷闷地觉得心痛。 她就算找到哥哥,如何解释自己容貌改变的事。 若哥哥不相信她,她又该如何? 蓦然之间,她竟发现天下虽大,却没有她的容身之处。 “你手无缚鸡之力,走到哪儿,都不乏遇上今日的这类人、这些事,或是乡野的地头蛇混子,或是城中的恶霸,你又如何逃过?”凤九就事论事,若不是她一时好奇,一路跟着月凰,也无法救她。 她跟着月凰,着实是好奇月凰的身份。 凤九蹲下身子,“你如何与你哥哥失散的?” 月凰戒备地抱紧包袱。 凤九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月凰想着:反正这少女她也不认识,或许是哪个江湖门派的姑娘,这般一想,月凰答道:“我叫永乐!” 电光火石间,凤九立时茅舍顿开,难怪她会知道梁宗卿的喜好,那是从小到大都深深喜欢着梁宗卿的人。永乐爱梁宗卿是真,却又爱得有尊严,当年她曾想成全梁宗卿与沈宛,而今因为梁宗卿不能接受她,她也会翩然转身离去。 永乐坐在地上,“姑娘……认识我?” 凤九淡淡地道:“不认识!我只是觉得你长得不错。” 永乐苦笑,这张脸可不属于她,而是属于沐容的,就算她与梁宗卿心中的女子长得一样,梁宗卿依不会喜欢,他深爱的依旧是沐容,他担心的是无法与沐容交代。 凤九迈了几步,“你告诉我所有,比如,为何你怀着身孕在这兵荒马乱的时候出门?还有,你好像是有钱人家的奶奶,独身一人,很容易被人当成是出逃的美妾。你告诉了我,本公主一高兴,也许就能帮你一把,你给寻个安全的去处,让你平平安安地生下孩子,让你安安稳稳地生活,怎么样?” 永乐从地上爬起来,错愕地道:“你也是公主?” “也……”凤九扭头,“你是公主?” 永乐连连摇头,“不是,我就是寻常书香门第的姑娘,怎会是金枝玉叶的公主,我……” 这是大周的永乐,因为助九皇子夺权失败,丈夫被杀,她被贬入冷宫,后来又做了年近五旬晋帝的嫔妃,被封为珍嫔。 她回不去了,永乐顶的是沐容的脸。 以晋帝的保守的性子,怎会去面对一个像极他侄女般的妃嫔脸蛋。 这也是永乐无法再回晋宫的原因。 她的退路已没了。 如果贸然回宫,说她是永乐,晋帝首先会怀疑是她害了真正的月凰公主,沐家人护短,到时候还不得将她撕碎了。晋帝有的是儿女,更不地因为她怀孕就会放过她的命,最多就是让她生下孩子,而她也是必死的。 永乐心下一转,忙道:“我……我是晋边城中高家三房的侍妾,三奶奶总是欺负我,见我怀了孕,还要算计我的孩子,我就……” 凤九觉得有趣,永乐居然会骗人,还撒出如此不可能的谎言,浅笑嫣然地道:“我昨晚就跟着你的,我见你从晋国\军营里偷跑出来,你的丈夫不会是晋军武官吧?” 永乐被凿破了谎言。 “我……”她灵机一转,“我是被晋兵抓去的。” “可据我所知,晋兵军纪最严,军中不设伎帐,更不允将士欺男霸女。” 又凿破了啊! 凤九懒得与她绕圈子,衣袖一拂,就像是变法术一般,立时就出现了一个蒲团,她将蒲团摆在草地上,悠然自得地坐下,“我叫凤九,神谋族后人,盛唐开国元勋、算无遗漏的神谋诸葛良是我先祖。先祖的本事我学了一些,当然我远不如先祖厉害。” 昨日,永乐就听人提到过盛唐三大功勋神族后人入世襄助赵国的事,只当是传闻,再看这一袭白衣的少女,由不得她不信。 永乐咬了咬下唇,重重一跪,“请姑娘救我!” “你要我救你,就得如实告诉我关于你的事。比如你的身份、你为何要怀着孩子逃出来……。” 凤九又取了一个蒲团,让永乐坐下,从储物戒指取了两盘点心、一盘水果,两个人相对而坐,永乐缓缓地讲起往事: “我是大周公主永乐,我同胞哥哥是大周的九皇子。几年前,我哥哥与二皇子争权失利,他被贬为庶人,发往岭南,而我丈夫被杀,我被贬为庶人打入冷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33章 遇永乐 </script>在冷宫,她过了几年生不如死的日子,宫中的太监、宫娥都可以欺她、辱她,她一个获罪公主,没人关心她的死活,就算死了,除了亲哥哥,也没人会为她哭泣。 几年后,晋帝领兵攻破京城,她被冷宫管事献给晋帝为妃。 她怀上了晋帝的孩子,就在她为下半生有靠欢喜时,她却被人劫持了,这一次劫她的人是一个女人,一个美丽的中年女人。 中年女人打量着永乐,勾着她的下颌,“本夫人可以给你换一张脸。” 她不语。 中年女人又看着她的小腹:“你怀孕了?月凰公主也怀孕了,不过现下她还瞒着所有人。” 永乐不解地问:“她为什么要瞒着人?” “一是,她自己还不确定;二是,她不屑用孩子来留住她的丈夫,在她看来,男人就该有自己大事去做。” 沐容的想法:男子当顶天立地,更应承担起自己的责任。 中年女人像在说一些不关于己的话,“我可以让你变成月凰公主,让你与爱了二十多年的男人结为夫妻,过一世平静幸福的日子,怎么样?同意吗?” “让我变成月凰……” 永乐绝不得不可思议偿。 然,中年女人用事实证明了一切,她给永乐喝了一碗安神汤,待永乐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两日之后,又过了些日子,一个灰袍医者解开她脸上的纱布,出现在她面前的竟然是一张与月凰公主长得一模一样的脸。 他们改变了永乐的容貌,彻底将永乐变成了另一个完全不同的人,甚至还在她身上弄出了与月凰公主一样的胎记、一样的疤痕,就为了让她更像月凰。 永乐可以肯定,如果不是因为京城有一个月凰,梁宗卿一定认不出她,她那样了晓梁宗卿,比他自己还了晓。从小到大,她追随了梁宗卿太久,久到连她都忘记了岁月与时间,可她却不是自私与霸道的人,她无法坚持一段最自私的爱,她想看他幸福,所以她要沈宛嫁给梁宗卿,为了让他知道,她放下了他,她自己选驸马嫁人。 可命运,又是这样的离奇。 在她已经完全绝望,已经接受自己的苦难时,淳于夫人又点燃了她的希望,这一个月,是她过得最幸福快乐的时候,她享受着梁宗卿的温柔和关怀。她从未想过,那样孤傲的他,可以这样温柔地对一个女子。 就在她以为到了天堂,却又快速地将她打入地狱。 她无法面对梁宗卿突然疏离、淡漠的眼神,她得离开,就让他活在自己的记忆里,偶尔回味一下这一月的幸福,她就心满意足。 凤九定定地看着永乐现在的脸,怎么瞧都不舒服,她曾经顶着这样的脸生活过几年,瞧得顺眼了,也觉得挺满意。 永乐用手轻抚着脸:“我既不喜原来的脸,也不喜你现在的脸。” 凤九道:“我也不喜你现在的脸。”和她以前长得像,太讨厌了,就算真实的她是现在的模样,可心里忆起到底不舒服。 永乐道:“你不是神谋族的人?你能让神医族给我换一张脸,我不要太漂亮,只要普普通通。在这乱世之中,女子长得好看可不是什么好事。” 四大功勋族的人,荣辱与共,生死共存,神谋族可是领先其他三族之上,她若开口,神医族看在几大家族老祖宗的情面上,一定会帮她。 “若是江山一统呢?” 永乐摇头,“也不是什么好事。”她定定地道:“我娘说过,如果不是她长得好,她就不会入宫为妃,如果她不曾为妃,萧家就不会遭来横祸,我和哥哥也能过得平凡安稳些。” 萧淑妃出身周国名门,嫁入深宫,再难与家人相聚,搏杀在后宅的纷争与算计谋划之中。 凤九沉吟道:“容我想想!” 她昨晚,曾有一度想杀了她。 但她更好奇“月凰”的身份,现在弄明白,她是永乐,凤九却不想杀她了。 以前的自己,可不是这么容易心软慈悲,对火岛的人都可以杀,何况是外头的人,以前的她,生命贱如蝼蚁。 凤九道:“我在赵国\军中暂住,你可随我一道,我可以让人给你单独安排一顶小帐。” 杀啊—— 一阵惊天的呼声,凤九寻声而望,但见西边尘土飞扬,喊声震天。 永乐问道:“这是……” “神谋族的三阵合一大阵,一入此阵,九死一生,瞧来是赵国诱敌之计成功,走,我们去瞧瞧热闹。” 晋国败了! 她没有悲凉,更多的是愤怒。 从一开始,她就被沐天洲算计。 沐天洲骗了她,还害她做了沐家的棋子。 对她来说,两次的魂穿,只是一场梦。 对梦产生感情的人很少,即便梦醒有惆怅,但她却不会沉迷。 她深深地明白:何为梦境,何为现实。 凤九问永乐:“往后,你想用什么身份?” “乐凡,快乐平凡,姓乐名凡。” 凤九收了蒲团,乐凡只当是仙术,越发对她敬重有加,想问什么,到底什么也没问出口。 凤九在赵军大营前进出自如,着实是她领着三大功勋族的现身,给赵国带来了太大的轰动。 三大生门处,有赵国士兵源源不退地退出,密密麻麻全都是人,凤九走在其间,越发醒目。 诸葛韫抱拳行礼:“属下拜见公主。” 凤九抬头眺望,“晋兵入阵了?” 赵熹心情大好,这一仗太痛快了,就派了两名先锋将军却迎战,先是佯装落败而逃,第三次他再迎战,打一半就跑,引得铁狼领兵追来,而后面的晋国将士如洪水一般钻入了阵中。二十万人,全都进去了,还以为他们钻入了晋边城,不过是他们布下的阵法,是晋边城外方圆五里的郊外,那一片的百姓,早被赵熹下令撤走了,除了水,便是地里的菜苗,连粮食都没留下一颗。 赵熹问道:“军师,他们走不出阵罢?” 诸葛韫摇着羽扇,“普天之下,能破此阵的,唯有一人。” “谁?” 诸葛韫看着凤九。 凤九破得了此阵,原因无他,凤九小时候得岛主与三大长老亲自传授本领,谋长老是她的亲祖母,这老太太发现凤九的聪慧后,恨不得把所有谋族的知识都给她塞到脑袋里。 要说精通阵法,凤九自不如诸葛韫。 她一脸兴致地看着阵中的滚滚尘土,能用一夜的时间布好阵法,这动作不是一般的快,诸葛韫道:“各处阵眼,必须照我所言严守,一旦我军撤出,封住生门,我要晋军困于此阵两月有余。” 赵熹的目光停落到乐凡身上,带着质疑与不解。 凤九淡淡地道:“郊外捡来的,姓乐名凡,唤她凡娘或乐氏即可。” 好熟悉的面容! 赵熹脑子里电光火石一般,当即忆起了沐容,自打昨日凤九说他能谋万里江山,独谋不到心爱的女人,他就将赵营里翻了个遍,将有可能是小狐狸的女人都唤到了帐篷,经过证实,没一个是。 难不成,是这个女子! 乐凡见赵熹目不转睛地看她,往凤九的身后移,心下气恼,愤愤然地瞪了回去,只这一眼的回瞪,赵熹大叫一声“小狐狸!”冲过去一把将乐凡搂在怀里。 凤九心下恶寒:丫的,见谁都是小狐狸。沈容也罢,沐容也好,那脸蛋还是长得不错的,即便乐凡现下有孕,美人的风采依旧,反而让她有一种别样的韵味。 乐凡原是永乐公主,她与赵熹也算打小相识,所以她根本就不怕赵熹,这是因为自小一起处出来的,她的不惧,在赵熹眼里就变成了“这真是小狐狸”,小狐狸就不怕他,她越发抱着乐凡不撒手。 乐凡又打又击,嘴里怒喝:“放开!快放开!你这疯子,搂搂抱抱成什么样子?” 凤九一副事不关己状。 赵熹拥着乐凡不丢,“你是小狐狸,我认得你,你就是她……” 凤九与诸葛韫淡漠得好像没瞧见。 乐凡则是又急又恼,“我不是!不是!” 凤九扭头:“你不是失忆了?怎的知道不是他要找的人?” 失忆…… 凤九是给她某种提示吗? 乐凡凝了一下,想推开赵熹,偏被他死搂住不放,乐凡急了,嘴里骂着“疯子”,可对赵熹来说,这两个字和“宝贝”的含义差不多,这是小狐狸至他特有的称呼。 乐凡累了,不打不骂了。 赵熹乐呵呵地看着乐凡,只片刻,目光锁定在她的肚子上,突地暴跳起来。 凤九额上有汗:这家伙是瞎子吗?乐凡这么大的肚子,他现在才发现。 “谁的?谁的?” 乐凡想到凤九说的“失忆”,好吧,她继续装,早前在晋营,她就骗过了梁宗卿,“我不知道!不知道!醒来肚子里有宝宝了。” “拿掉!”赵熹吐出两字。 蓝锦、蓝袍汗滴滴的:主子发疯了!凤九公主带回一个美貌妇人,他就抱着人家喊“小狐狸”,他的小狐狸不是大周的沈皇后么?什么时候变成另一个人了。 凤九不屑一顿地冷声道:“赵国太子殿下,你连一个孩子都容不得?” “她只能生本王的儿女,怎能让她生其他男人的种。” 凤九不语。 乐凡护着肚子,张牙舞爪地骂:“这是我的孩子,我的!你敢打我孩子的主意,我和你拼命!” 转身就奔到凤九身后。 凤九暖声道:“她刚受过惊吓,原就不记得过往,她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又怎会知道孩子的爹是谁?她是我在外头林子里捡回来的,乐凡这名字是我随便给取的,怎么样,还算好听吧?” 让她说实话,她是脑子进水。 只是,她与乐凡完全不同,赵熹是哪根筋不对,竟拿乐凡当成她了。 唯一的相似处:都是女性。 乐凡原是公主,还是至德帝最受宠爱的公主,性子骄傲,落到赵熹眼里,就越发觉得她就是小狐狸。 赵熹朗呼一声:“来人,给乐夫人备一顶小帐,再挑两个侍女服侍。” 乐凡想到早前的遭遇,这会子嘴里大叫:“我不是小狐狸,我不是!不是!我不认识你,你放了我,我要跟着阿九,你放我离开……” 赵熹拉着乐凡,就她这模样,明明似认得他的样子,非说认不得,打死他也不信,还骂他是疯子,半点都不怕他,这可不就是小狐狸,就算换了个外表,也是他认定的小狐狸。 待赵熹走远,诸葛韫问:“公主,你这是……” 凤九道:“赵熹与乐氏有一段宿命姻缘。” 她微微阖眸,这不是胡谄,而是在沈容与沐容二人的记忆里,赵熹在赵帝驾崩后,登基为帝,他的后宫有一位乐贵妃,宠冠六宫,相传这位乐贵妃就是大周的永乐公主。跟赵熹之前,嫁过人,后赵熹攻破大周京城,将她救离冷宫。 今生,因为有心人的布局,一切偏离原有的命运,可永乐在改变了容貌后,还是遇见了赵熹,而赵熹以为她是小狐狸。既然他们二人纠缠是注定的,凤九便不再去改变。 凤九轻动着纤指,“乐贵妃、赵太子……”他们二人生过两个孩子,一男一女。 前世里,乐贵妃嫁给赵太子时也大着肚子,只是没人知道她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因永乐求情,赵熹到底选择了留下那孩子,曾想着若生下是男孩就掐死,万幸的是,十月怀胎,永乐产下的是一个女婴。 凤九今儿给乐凡瞧过,她肚子里的胎儿着实是个女婴,只在前世记忆里,却没有关于这个女婴的印象。赵熹众多儿女里,也没这女婴的支言片语的记载,想来她一出生就送离身畔。 诸葛韫道:“公主还会占卜?” 凤九反问:“你不是也会观星相?” 一名赵将过来禀道:“军师,晋国二十万大军都被困阵中,还请军师下令!” “整顿全军,半炷香后攻占晋边城。” 凤九望了眼大阵方向,梁宗卿不会有事,他亦在阵中,以梁宗卿的作战布阵之法,与诸葛韫一比,当真不够看,就像是一个进士与一个秀才斗学识。 * 五月初八,晋地军情告急。 一地又一地,一城又一城被赵国所夺。 晋国朝堂上,晋帝面容难看。 “盛唐四大功勋之后,有三大族出世襄助赵国。” “诸葛良的后人诸葛韫布阵,只用了三千人守阵,就将我二十万赤胆军困入阵中。” “这是什么阵法?” “不知道啊!神出鬼没,有几个从阵中逃出的将士称,里头鬼哭狼嚎,阴风惨惨……” 三千人困住二十万大军,前所未有,也只《盛唐英雄传》的故事里,有关于诸葛良的介绍,说他能请阴兵,但这只是传说,而今这消息已经袭卷了天下各国。 晋帝道:“梁军师何在?” 裴丞相揖手禀道:“他被困阵中,现下生死未卜。” 晋帝轻叹一声,以为天下是他的,没想半途杀出几个奇人异世,他自认手握未名宗,不想在三大功勋后人眼里,根本就不屑一顿。 赤胆军二十万人马,困于阵中出不来,能侥幸逃脱的也不过寥寥十几人,而对阵中的情况更不清原由。 晋帝道:“令烈血军转往晋地。” 裴丞相手执笏片,“启禀皇上,北齐皇帝新逝,耶律岛只守不攻。” “晋地是我晋国之根本,不能失去!” “诸葛韫有其先祖诸葛良之才,在他面前,能撒豆成兵,我朝如何抵挡?皇上,先夺北边城池要紧,晋地怕是保不住了!” 一声保不住! 让晋帝心头的畏惧级级攀升。 他得到烈血军的禀报,沐容在身陷火海时,空中惊现一行大字,“凤凰劫,天女临,江山一统天下兴”,那个能谋能算能带给沐氏好运的女子没了,回来的是真正的沐容,这个沐容与先前那个相比,有云泥之别,他期望是早前那个,能带给他与沐氏好运。 是谁,害了沐容! 如果她在,一定有法子扭转乾坤。 * 五月二十。 凤九徘徊在阵法入口处,静默地凝望。 “金轮,现下赵军攻到何处?” “已破晋阳城,正往西直取西北肃州。” 好快的速度,从诸葛韫布阵困人到赵国突袭晋地,不过半月余,直接推进了八百里之遥。 凤九道:“我要入阵,你同我一起去。” 她纵身自入口进入大阵。 阵很大,方圆五里皆在阵内,有山、河、小镇、村庄,一路过来,触目之处,一片萧索,但见民居之内亦显狼藉。 凤九着白裳火焰纹裙,头发松松绑缚。 金轮手握宝剑,与凤九相隔两步之遥地跟着。 约莫半个时辰后,凤九进入一个小镇,镇子外头有几个卫兵,大喝一声:“来者何人?” “神谋族后人求见夜龙大将军、铁狼将军与梁军师!” 又过半炷香,有人前来迎接凤九。凤九细细观察,这些人面黄肌瘦,不需说,定是好些日子没吃饱。 方圆五里囤下二十万将士,而阵内并未留下粮食,唯一有的是阵内的树木、地里的菜苗,百姓们多喜种庄嫁,少种蔬菜,即便有菜,也只种在田头地头,道路两侧,或是贫瘠的山坡地上。 凤九进入镇中一家大户人家的院落,前院大厅上,梁宗卿、夜龙、铁狼又有几员将军坐在其间,神思落漠、困顿。 她心下一痛,控住自己,未让情绪外露。 在梦里,她爱过一人——梁宗卿。 那只是梦,可当梦中的男子活生生地出现在面前,凤九情难自抑,她快走几步,正要握住梁宗卿的手,梁宗卿已移开手腕,神色淡淡地道:“请姑娘自重!” 凤九微怔,转而道:“小女略通医术,观梁军师的面容,似病了吧?” 铁狼冷声问道:“姑娘是来瞧我军笑话的?” 他心下苦笑,以为最终会是晋国一统天下,不想盛唐三大功勋名门之后齐齐出世,他们襄助赵国,这让赵国如添虎翼,势不可挡。 凤九无奈一笑,“我若瞧笑话,只需站在阵外冷眼旁观,今日我来,是有要事与梁军师、夜将军商议。”她顿了片刻,“梁军师、夜铁二位将军原是未名宗的人。梁军师,你没告诉他们,溶月是如何在烈焰中丧命?” 梁宗卿大喝一声:“你胡说!容容不会有事,她已回抵京城。” 凤九想说太多的话,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不好多言。 她心里一转,正色道:“我会令人给你们送二十担粮食进来,许不能解决根本,却能让体弱者延续性命。赵军已攻下晋地,兵逼河西长廊,以诸葛军师之才,他可以用同样的方式困住烈血军、神勇军,用最快的方式助赵国一统天下。” 她转身道:“梁军师、夜大将军,沈容火中涅磐之事又发生了。沈容沐容与你们一样都是局中的棋子。” 夜龙沉吟着凤九的话,沈容涅磐,沈容与沐容拥有一样的灵魂,溶月的灵魂曾穿到沈容体内,后来沐容告诉他,说她是真正的沐容,难不成,还有什么他未知的秘密? 梁宗卿却不会相信这么离谱的事,他早前愿意信,是因告诉他话的人是沐容。 若再有一次,这怎么可能。 如果所有人的灵魂都这样,这世界还不得乱套。 铁狼一脸狐疑,“大哥、军师,你能听懂她的话?” 梁宗卿道:“派武功最高的人跟着她,许能找到生门。” 有年轻将军道:“军师,行不通的,神谋族的人原就智多近妖,这两女子的武功更是深不可测……” 那日,凤九出手,衣袖一挥,铁狼就被击出丈外,这等武功,可不是一般人能拥有的。 年轻女子如此,三大功勋名门的后人又会有如何厉害。 凤九行了一程,金轮低声道:“公主,有人跟着我们。” “端看他们跟不跟得上。”她微微勾唇,一转身,往困门方向移去,只要有人来困门,就能被赵军活捉,阵中的人太多了,用不了多久,里头的草根树皮都要成为食物,就算是这样,他们还不肯罢手。 晋军无法派来援军,这阵如此大,就算他们来了,也只能被困于其中。 凤九来到困门,故作轻松地道:“我们回去!” 金轮应答一声“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34-235章 治病(12000+) </script>凤九转身自困门奔往生门,确定无人跟着,方大摇大摆地出了阵,而此地离晋边城却有数里之遥,这一路倒是兜远了。 待她回到晋边城,赵然来禀:”阿九公主,已照你吩咐送了二十担粮草进去。” 凤九颔首示意撄。 赵然,赵熹的同父异母的兄弟,赵国贵妃之子,赵国荣王殿下。 凤九立在城墙,俯视着远处的山林,“从明日开始,我会打开两处生门,上天乃有好生之德,神谋族后人亦有网开一面之时,一旦有人从生门而出,荣王殿下,你便遣散他们,允他们回返家园,若有人原效力赵军,便收入麾下。” 有侍卫上了城墙,揖手道:“荣王殿下,神医族后人求见神谋族后人。” 凤九面露愕然,“请入城中说话,我稍后就到。” 赵然一脸恭谨,着实是三大功勋名门后人都对凤九敬重有加,更称凤九为“公主”,一番打听,方知凤九来自世外仙山的蓬莱仙岛,而她更是岛上公主。 赵然谦逊问道:“公主,以你之见,此阵还能坚持多久?偿” 凤九扫了一眼,“此阵若非解阵、破阵,能坚持数年,以梁军师的聪颖,破一阵最快得半年,可这是三阵融一的大阵,最快没有三年时间,他根本不能出阵。荣王殿下遣人到生门静候。” 赵然心里暗道:那是敌国人,让他们放人,开什么玩笑,弄不好他日反过来就要攻打赵国。 凤九微微敛眉,“你要与我玩阳奉阴违?打江山易,坐江山难,我上回与太子建议,叫他严整军纪。得民心者得天下,仁慈,是赵国皇家必须要用的,一旦坐拥江山,你们要如何严律治国,那是你们赵国皇家之事,我凤九必不多问。此次凤九携三大功勋名门后人襄助赵国,不是为赵国一家,更是为天下苍生……” 赵然又被一个小姑娘给教训了。 他正在心下嘀咕,凤九猛一回眸,他立时笑道:“本王静听公主教诲。” 凤九自言自语道:“我快成絮叨女,不说了。金轮!” 金轮揖手应声“公主。” “走,见见神医族后人去。” 金轮是凤九的侍女,最是听凤九的话。 苏醒过来的凤九,脾气比以前随和了许多,也不作弄人,更不随意打骂处罚人,偶尔还会指点金轮的修炼功法,这让金轮更是忠心。 凤九走在前头。 金轮突地转身,走近赵然,抬腿就是一脚,嘴里低声哼道:“叫你阳奉阴违,赵太子都不会,你却敢,回头非与太子告你的状不可。” 赵然脚上吃痛,这臭丫头又踹他,这是近半个月来多少次被踹,要不是瞧她是凤九的侍女,他早下令拖出去宰了。 赵然揉着被踹的小退,愤愤然地盯着前方一前一后的主仆二人。 早前,他原在大周为质,大周京城城破,周帝携群臣皇后宠妃逃往江南,他亦在怆惶之间带着质子府众人回到赵国。 回国后,赵然被封为荣王。 赵熹夺下代国,他不在,但这次他与几个兄弟却随赵熹征战沙场。 赵熹夺下晋边城,留了赵然在城中襄助凤九看住晋国二十万将士。 早前,赵国众将不信诸葛韫的阵法如此厉害,可半个月了,除了有可数十几个士兵运气好从生门逃出来,更多的人还被困在其间。赵然听从凤九的安排,放了这些逃出升天的士兵回家。因为他们的口耳相传,天下哗然大惊:三千赵军守阵,能困住二十万大军,这是什么概念? 北齐惊呆了。 大周意外了。 有四大功勋名门后人襄助,赵国岂不是如虎添翼,如履平地。 凤九进入晋边城守将府,步履轻快。 大厅上,坐着一位灰袍老者,看上去光焕发,双目熠熠有神,皮肤更富有光泽,然发须皆白;一侧坐着位四十岁上下的男子,亦是显得比同龄人年轻。凤九能估出年龄,是从对方的骨龄观察。二人的身后,又站一对男女,似兄弟,男的二十出头,女子十七八岁,皆是眉清目秀。 凤九打量着几人。 金轮接过话道:“盛唐四大功勋之一神医淳于稹第二十二代后人淳于邈,其膝下有三子,其中长子淳于谦最得其淳于族医术,淳于谦育有一个独子,名唤淳于瑾,今岁九月年方双十。 神医族有嫡系人口十七人,大房一家三口,二房一家五口,三房纳有一妾共六口人,公主侍妾算不算嫡系一脉的,如果算,嫡系三房应有七口人,看上神医谷老谷主嫡系应该有十八人。” 金轮哪知这些,都是凤九知道的。 凤九轻啐道:“我们族中,可是嫡系的侍从也算本家人?” 金轮摇头。 凤九道:“这不就对了。你是金氏一族,是记入族谱,也算是岛中弟子,虽不能算入嫡系,却也是旁系族人,对不?” 金轮又连连点头。 淳于邈起身,双手作揖:“敢问姑娘是神谋族多少代传人?” 凤九脱口答道:“我是神谋族嫡系十九代传人。” 淳于邈原瞧她年轻,心下有轻视之心,突地一听人家是十九代,他是二十二代,这差别大了去,这不是说对方比他的辈份还要高几辈。当年四大功勋名门都是义结桃园的兄弟,是照平辈算的啊,这让他心里很不舒服。 凤九道:“我神谋族久居海外,嫡系以诸葛为姓,旁系又有三姓,分别是计、策、谋。神将族后人,嫡系一脉姓武,旁系亦有三姓:萧、将、候。神笔族后人,嫡系一脉姓文,旁系有三姓:刘、书、章。 要说起来,我在岛上的辈份算比较高的,在第十九辈里头,无论是神谋族,还是神笔族、神将族,我皆在嫡系中序九,故而长辈人称凤九。” 金轮笑着解释道:“公主拥有三大功勋名门的血脉,三大名门世代通姻,又同时拥有三大族的血脉传取,神谋族人的聪慧,神笔族人的饱读诗书,神将族人的十八般武艺……” 淳于邈听到这儿,双眸闪光,不是星辰之光,快变成太阳了,“当年诸葛神谋,可有过目不忘的本事。” 金轮道:“神医,神谋族中拥有过目不忘本事的后人不在少数,拥有此技不足奇,没有此本事,就不配称为神谋族。” 淳于邈点了点头,羡慕又嫉妒地问道:“阿九姑娘也有过目不忘的本事?” 凤九淡淡地道:“继承到祖先的聪慧。” 淳于邈问道:”阿九姑娘,听说三大功勋名门后人出世襄助赵国一统天下,不知其他人?” “诸葛军师随赵太子征战沙场;神将族有五人入世,皆随赵太子在外打仗;神笔族有三人,除一人在军中,另两人皆在赵国朝廷为官,颇得赵帝器重。” 淳于邈若有所思地道:“近来,世人纷纷追捧一篇《论天下》的文章,字字珠玑,这文章的作者是赵国新任丞相文筹。” 凤九道:“文筹乃神笔族嫡系传人,三岁识字,四岁能诗,五岁能词,六岁就能作文章。” 简直是智多近妖,几百年不见,没想当年的盛唐四功勋名门里竟出了这么多的能人。 淳于邈实在不明白,几百年前的先祖,为甚拒绝与三大功勋名门的人遁走海外,但他们隐世之后,神医族也跟着隐世了。 淳于谱揖手问道:“赵国朝中有位推崇以法治国的章家少年,他是神笔族后人。” 凤九道:“神族笔旁系章家的儿郎,对法家有独到之处,打天下靠的是武将,而治理天下则要推崇文臣。” 淳于谱道:“听闻此人还会瞧病。” 三大功勋名门之后长居海外,大家学医术也是有的,虽不如神医族,但几百年的研习,比俗世郎中自要强些。 淳于谱身后的少年道:“阿九姑娘,听闻章治大人前不久给一个被挑断足筋之人续上断筋,而今此人已能站立行走。” 金轮淡淡地道:“我们岛上子弟的医术虽不能与你们神医谷相比,可易皮复容、续筋通**、死骨生肉,换心补肝还是能做到的。” 易皮复容,这与神医谷的易皮换脸名字相近。 续筋通**,与神医族的续筋通脉听着也相似。 再有死骨生肉,他们也会;他们还多了一个换心补肝之术。 与他们不能比,人家会换心补肝之术,这等神技,早在神医谷之上,这听得淳于家的男人们一个个汗颜不已。这小姑娘不知道他们的本事,如果知道了,岂不要笑话他们。 淳于邈听到耳里,早已是惊骇不小。 淳于谱身后的少年淳于瑜惊呼:“不可能!你们还会换心补肝这等绝技?” 凤九面露谦色,“前三种绝技,我在家中瞧过先祖留下的记载。当年三大功勋名门要隐居世外,先祖诸葛神谋有一个嫡幼女,年芳十三,拥有过目不忘的本事。这位老祖宗跟着神谋拜访神医族老祖族,因说好了隐世,神谋大人提出,让她女儿瞧见神医族的医书……” 这个背下神医族绝技医书的人不是旁人,正是火岛的谋长老、凤九的姑祖母。 淳于谱瞪大眼睛,“她全背熟了?” 凤九微微点头,含着笑,“我们这位老祖宗,能在一刻功夫内熟背万字,用一天的时间记熟三十万字,且七日不忘。老祖宗随神谋大人坐船离开中原时,在船上默诵了神医族的医书。数百年来,老祖宗叮嘱儿孙精研医技,经历代代相传,研习出换心补肝之技。”她顿了片刻,“章治在家中之时,原是郎中,他会续筋通**之技我并不意外。” 她不意外,是他们意外。 当淳于邈听说后,当时就吓了一跳,以为当年随三大功勋名门离开的还有其他的神医族人,现在才知道,除了神医谷,再无第二支。 淳于邈问道:”阿九姑娘,不知三大功勋名门各族有多少人?” 凤九想了片刻,似有些迷糊。 金轮答道:“此事,小女知晓,神谋族一座长居神谋镇,全镇十之八成皆是神谋一族的后人,统共有五千八百余口;神笔族当年带着刘神笔的兄弟子侄,人口最多,神笔镇亦最大,统共有一万一千三百余人;萧神将独身一人,为了繁衍子嗣,共有一妻二妾,妻室所出的子孙承了武姓,妾室另承他姓,四姓人口统共七千六百余人。” 几百年未见,另三族的人简直是人丁兴旺。 凤九微微凝眉:你丫的瞎吹吧,硬是生生将人家的人口翻了一倍还多,哪有这么多?岛上最多的就是寻常百姓,真正有天赋的可不多,十人里头最多有三人有修炼天赋。火族后人统共有一万多人。火岛方圆百里,有城,有小镇,有村庄,倒是热闹繁华,各族的人和睦相处。 神谋族明明二千余人,金轮就能信口雌黄,说人家有五千八百余人,更是离谱发说神笔族有万余人,那明明是四千多人好不好,还有神将族人家是三千人。 淳于邈此刻有种无地自容之感,想盛唐之时,四大族里,唯神医族的人丁最多,可现下瞧瞧,却是最少的,他再不能接话。 凤九道:“神医族长,想来神医族现下有万余人口了吧?” 万余人…… 淳于瑕直接喷了一口。 哪有这么多,神医谷嫡系才十几口人,算上旁系,再算上所有姓淳于的人家,也不到二百余口。 他们怎的那么多人,难道他们别的不干,就忙着繁衍子嗣。 淳于邈此刻被打击得很不得力,他这是找虐来了,比本事,人家比他们这正宗的神医族后人还牛叉,比子孙优秀,似乎又被他们给秒杀。 凤九想要的低调呢,怎的金轮如此高调,是了,苏醒前的她,一贯的高调张扬,此刻她微微一笑,“神医族长,你瞧上去似乎有些不大舒服?” 不舒服啊,太不舒服了! 淳于邈答道:“有劳凤九姑娘解惑。今日登门,是为我长子阿谦,二十年前在药房配药,突中奇毒,至今亦不能苏醒,不知能否请世交后人伸出援手。” 求医的! 他们不是神医族。 赵然进入花厅,立时就扮哑巴,听他们一问一答地说话,神医族都不能解的毒,却要求助隐世名门之后,难不成,隐世名门的医术比神医族还厉害。 赵然现下才明白,为甚此次三大功勋名门问世,独没有神医族,是因为早有几百年前,四家先祖离去,神医族并未与他们在一起。 凤九面露难色,“三族中有几位精通医术天赋的弟子,章治懂些医术,只属平平,连你们都不能解的毒……” 金轮脱口道:“公主,让属下试试。” “你……”凤九猛地回过神,金轮不仅是她的侍女,还擅厨艺,对一些药材也颇有研究,“你有把握?” “公主,属下旁的不成,唯独医术比章治略高一些。” 岂止是略高,金轮的爹就是火岛数一数二的郎中,凤九自小耳熏目染也学得不少,若不是金轮是庶出,加上修炼晋级缓慢,也不会将她送到圣殿做侍女。 凤九道:“如此,就让你试试。” 淳于邈揖手道:“我长子已带入城中,由我儿媳陪着,不知姑娘何时得空?” 金轮看了看凤九,“我不能与公主分开的,离家之时,家中长辈再三叮嘱,让我侍候好公主,劳你们把人送到守将府,待我瞧看之后,我会给你们定治疗法子。” 淳于邈见金轮答应爽快,当即对淳于谱道:“带上瑜儿,去把你大哥接来。”又对赵然行了一礼,“有劳荣王殿下给安排几间屋子,借用几日,给我儿治病。” 赵然连道一声“好说”,唤了心腹下人叮嘱了几句。 淳于瑕得了父祖的命令,以同龄的身份与凤九示好,“阿九姐姐,你今年多大。” “二九之龄!” 淳于瑕歪头打量凤九,十八岁,正值妙龄呢。 金轮指着自己道:“我,四十二。” 淳于瑕当即啐道:“金轮姑娘就打趣吧,你要四十二,我还四十,瞧你模样最多十九岁,我才不信你四十二。” 凤九哧哧笑了起来。 金轮有些气恼,她四十二,这是实龄,怎的她就不信。 只片刻,金轮回过味来,“我比你大两岁,原来你十七,好说,好说!” 淳于瑕笑道:“我又不是男子,金轮姑娘何苦骗我。” “哪是骗你,这不是逗乐?” 翌日,金轮给淳于谦治病。 “淳于谦是识海**被毒气所侵,需得将毒气从识海**里逼出,再辅以清毒药丸,快则两日,慢则七日便可苏醒。我写个方子,你们照着方子配药,先吃一日,明日我用内力将毒气逼出,之后再调理几日清除余毒……” 金轮在屋里,凤九与淳于瑕兄妹在外头,几人不再说话,更像是护法。 淳于夫人看过了方子,立时面现苦色。 淳于邈接过方子,一瞧上头的药引是“通脉果”,这算什么果子,名字更是闻所未闻,揖手问道:“金轮姑娘,这药引是何物?” 金轮急了,提高了嗓门,“通脉果,遍体通红,无论是花是草还是果子,都有其植物脉络,而果子也有脉络,遍体脉络清晰可见,看似繁复,实则只有一根脉络,故而唤作通脉果,这可是通脉通**最好的药引。毒入识海,神识难明,这是他昏迷多年未醒之故,你们没有通脉果,让我如何给他治病?你们不是神医族,不会寻不到此药?” 凤九推门而入,轻声道:“金轮,莫急。”又笑盈盈地对淳于邈道:“先把其他的药材配齐。” 金轮道:“没有通脉果,我可没法保证他能康复,就算识海**毒气清除,万一醒来变成个疯子又或是失忆忘了前尘往事,这过错算谁的?” 凤九忙道:“你们先抓能配齐的药,其他的另想办法,都去吧。” 她走近小榻,静静地看了眼淳于谦,躺了近二十年的人,骨骼灵活,筋络通畅,可见神医谷将他照顾得很好。凤九抬手诊了一下脉,着实是识海**未通,她寻不着原因,可金轮却查出是识海**被毒气所染之故。 淳于邈活了一大把年纪,还是第一次被个年轻姑娘喝斥,心下沉重,一个小姑娘的医术如此不凡,其他人可想而知。 “公主,他们寻不来通脉果,我可不敢保证他醒来是正常人,疯了、傻了、失忆了,可不管我的事。” 凤九歪着头,“你出来才多久,就敢这样与我说话?” 金轮面上微红。 凤九笑道:“与你开玩笑呢,金轮的医术又长进了。” 金轮脸更红了。 她可是很少得人夸赞。 凤九低声道:“我这儿有通脉果,回头我送你一颗,你得悄悄的,莫被人知道,保管误不了你的医名。” 金轮连连点头,她主动请缨,就是想让神医族的人看看,他们火岛医术不比神医族差。 淳于邈一家出了院门,低声议论通络果的事。 淳于夫人道:“父亲,儿媳再打听打听。” 淳于瑜道:“伯母,我们都没听说过的果子,外人又如何知道。” 淳于邈觉得自家落伍了,身为神医族长,却不能替长子解毒,还得求助他人,这真是一种耻辱,可为了长子的健康,他不在乎这些,重要的是通络果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淳于谱道:“还是依凤九姑娘的建议,先配齐其他的药材,这方子倒真是清除化淤的方子,用药与下方与我们神医族极为不同,先是化再是清,我们神医谷下方先是清再是化。” 淳于谦照着金轮的方子喝了一日,第二日一早金轮开始给他逼除毒气,凤九令淳于族一家在外头候着,她亲自护法在侧,拿出通脉果,金轮喂淳于谦服下,金轮用内力催化药效,拿出银针扎入淳于谦脑部要**开始运力逼毒…… 时间,在慢慢地流逝。 淳于夫人急得在大厅上来回踱步,时不时往厢房里望上一眼。 一个时辰后,只听吱扭一声,房门微启,凤九道:“这是今儿的药方,抓了药给他服下,若不出意外,明日辰时前就能醒过来。” 凤九转身扶了金轮回房间。 淳于家的人奔进厢房,淳于夫人给丈夫诊了脉,脉息比以前清晰许多。 淳于邈再诊,脸上露出三分释怀的笑容。 再是淳于谱诊脉…… 一家人几乎是轮流诊了一个遍。 凤九拿出一枚果子递给金轮。 “火焰果!”金轮一声惊呼,眼睛闪了又闪,火岛上有这种果子,却只得可数的十几棵果树,火焰果并不是每枚果子都能结核,一百枚果子里头难得有一颗结了果核。 这果子每逢火年方才开花,亦就是说,每五年开一次花,所以极是难得,通常能吃上火焰果的,唯有火岛身份尊贵的岛主、长老,又或是各族的族老,寻常人看上一眼都难。火焰果属于灵果,种值在圣山果园,有专门的弟子看守。 第235章谈判 凤九道:“送你的,今儿耗了不少元力,吃了果子,明儿就能恢复过来。” “谢公主!” “你先休息,我到外头瞧瞧。” “公主可不能走远,要是岛主知道我失职,指定饶不得我。” “知道了。” 凤九出屋后,径直回了自己的房间,她垂眸掏出脖子上的项链,坠落儿是一枚漂亮的心形吊坠,这是一枚灵宝吊坠,传说是火族先祖飞升成仙时留下的宝贝,这枚戒指里头有一亩地大小,里面种了火焰果、通络果等灵果,许是因为在灵宝空间之内,火焰果开花成果竟比外头的次数多。 待她苏醒时,发现吊坠空间里长了好些的灵果苗,当她从空间里取出交给岛主与三大长老,个个神色激动,对他们来说,这可是修炼资源。 凤九放回项链,坠子立时在胸口化成了小指甲大小的水滴状胎记。许是因为这样,当年沐天洲闯入圣殿,没发现她的这件宝贝,也正因为如此,旁人亦抢夺不去。 次晨,凤九与金轮到阵法外转了一圈。 两处生门逃出了几十名晋军士兵,被赵然捉住,尽数送去修城墙。 金轮问道:“公主心软了?” “成王败贼,世道如此。” “若非公主让荣王放他们一条生路,只怕早被砍了脑袋。” 金轮眉眼含笑,“公主,你说火霜姑娘现在去哪儿了?” “她念着出来游玩好些年了,就让她走走,我提了条件,她可都是答应了的。” “火霜姑娘可没遵照执行,我可不信公主真舍得罚她。” 凤九不答话,她会舍不得罚火霜?这可不一定,无论是哪一条,一个不慎,就能给火霜引来大祸。 不能向世人透露岛中人、岛中事;不能说你是从蓬莱仙岛来的;不能透露关于火族之事;不能与俗世的男子相恋;不能与俗世的人结下仇怨…… 凤九让火霜签了十条不能的承诺书,又给了火霜一万两银票,让她带在身上自行游历。 淳于瑕追出城门,寻了一大圈,方见到凤九与金轮巡视着阵法外围,迎过来揖手唤道:”阿九姑娘、金轮姑娘,我大伯醒了,只是体虚发软,还不能下地行走,其他都好了。祖父诊了脉,说再将养上一些日子就能恢复,我伯母可高兴了。” 凤九点了一下头,“可喜可贺!” 淳于瑕道:“是金轮姑娘的医术高超,祖父说,金轮姑娘的治疗法与我们神医族完全不同。” 金轮道了声“过奖”。 淳于瑕道:“金轮姑娘,像你这样的医术,你们住的海上有很多?” 金轮道:“我不是郎中,自不能算好,家父是岛上的郎中,我随着家父学过一阵子。” 淳于瑕想着父亲的叮嘱“你是女儿家,好说话,多与两位姑娘亲近些。我们神医族解不了的奇毒,却被一个小姑娘给解了,可见山外山,人外人,这是错不了的。” 凤九骑马漫步,“金轮,里面的人困了快二十天,逃出的人少,困在里面的人多。要不要送种子进去?” “公主,里面可是二十万人,送进去的种子只怕也被他们给吃了。那日我们进去,他们连树皮、草根都煮来吃,若非阵内有民居、有锅碗,不知道他们会饿成什么模样。” 梁宗卿在里面,夜龙、铁狼也在,这也是她为何会让赵然过些日子就送些粮食进去的原因,那些粮食不多,对里面的人来说是杯水车薪,但足可以吊命。如果再有种子,他们可以在里面种粮食、蔬菜,天气转暖,撒下了种子,总会有效果。 凤九道:“回城!” “公主,不继续查看?” “不看了,两处生门逃出的人不多,过几日改换生门。明儿一早,我们入阵劝降。” 凤九想见梁宗卿,这念头像疯狂生长的野草,时间越久,越是让她难以抵御,她想:自己一定中了毒。 * 次日,凤九带着十几名赵兵、两辆马车进入阵中,这一次除了粮食还有五十斤盐,行了不到半个时辰,林间冲出一群人,约有三千人之多。 “把粮食留下!” 凤九睨了一眼,“这些粮食与盐巴,是我们送给夜龙将军与梁军师的,如果你们想吃饱饭,我奉劝各位,还是劝你们的主将归顺赵国。” 三千人团团围住凤九等十几人,围得密不透风,凤九静立在马车的粮袋上,俯视而下,漠然、冰冷地看着越来越近的晋军。 人饿狠了,什么都能吃,树皮、树叶、草根,甚至于是木屑。 他们出了不阵,稍有不慎落入死门,就是一条死路。 近来,他们瞧见有太多的人饿死、病死、在阵中困死,他们想出去,寻不是法门,偶尔有人逃出升天,有人似寻到了路子,画下各种奇特的符号,有的人会寻着一种符号前行,寻求脱阵之法。 夜龙等人这边,早已得到禀报,说凤九又入阵了,这次带来了两车粮食,不多,但对饿红了眼的将士们来说,这就是一笔救命粮,梁宗卿又饿又病,已躺在病榻。 铁狼与夜龙寻到小镇外头,却见外面围聚了越来越多的将士。 晋军围着马车,并没有抢。 “大将军来了!” 有人大呼一声,黑压压的将士退开一条路,夜龙骑马而至,面容比上次时更显疲惫了,没有粮食,没有蔬菜,没有食物,甚至只能喝井水,几乎将他们折磨得几近疯狂,他们走不出阵法,只能被困于其间,只能等死,唯一可能破阵的梁宗卿病得很沉。 凤九淡淡道:“夜大将军,粮食和盐不多,都分下去罢,好歹能让他们喝碗咸粥汤。” 有了盐了,吃过之后会恢复一些气力。 铁狼大喝一声:“清点粮食、盐巴,各营分粮。” 虽是饿极,可还是进行得有条不紊,不多会儿,将士们将两辆马车上的粮食搬运一空,明明饿了,可一看能有粮食分,动作还是出奇地快。 凤九朗声道:“再入阵中,今日来劝降的。” “劝降?”铁狼仰天大笑。 凤九道:“夜龙将军,你忠的是君王还是百姓?” 曾经,沐容也问过他同样的话,劝他辅佐晋帝,最后如何?他们被困晋边城山野二十多日,却没等来援军,若晋帝要派援军,最迟五日前就该到了,他们一撑再撑,盼的就是援军。 凤九继续道:“忠君王,乃是小忠;忠社稷,乃是中忠;忠于天下、忠于百姓,为百姓谋福,方为大忠。” 夜龙不语,这些日子他想了太多,尤其是凤九上次离开时的那些话让他迷茫。当年他下定决心追随沈容,是因白真大师点拨,告诉他,此女能给他新生,能让他走在阳光下,不用再行在黑暗中,对光明的渴望,对自由的追求,令他死心塌地追随沈容。 再后来,沐容说,她就是沈容,他信。 沐容证明了她的话,他继续追随于她。 而现在,另一个女子却告诉他,以前的选择是错的。 “良禽择木而栖,难道你当真要在此阵中等死,赵军已攻下整个晋地,正挥军西北,直指河西长廊,赵国一统江山已指日可待。” 铁狼意志坚定,神态果毅,”阿九姑娘单凭几粒粮食就想让我们兄弟归降晋国,你未免太小瞧我等。我劝凤九姑娘认清情势,不如投靠晋国如何?” 凤九笑,“辅佐沐天洲的后人?那是我仇人之后,让我辅佐沐家,开什么玩笑?就算沐家有帝王数,我亦要毁之。沐家并非真命天子,赵国才是天命所归,助赵江山一统,方是凤九之愿。沐家数代为将,杀伐太重,即便为帝亦气数不长。偷盗来的气数,终究难以久长,将气数系于一女子之身,却又任由沐家儿郎误人性命——可笑!可笑!” 她蓦地转身,“今日之后,我不会再来,少则再困一月,多则困上半年。夜大将军,赵军将领已动杀机,是被阵困亡还是沙场战死,于你们军人而言,没有区别。你若真的决定带着二十万将士与你命丧此阵,凤九不会再劝。 死,的确是世间最好的解脱。只是你们真的甘心吗?你们原是未名宗弟子,原只想解救百姓于水火,原想一展抱负,一统天下,平息战争。是沐家人做皇帝,还是赵帝做皇帝,于你们又有何差别。” 铁狼高声喝问:”阿九姑娘,既然谁做皇帝都一样,你为何不能助沐家?你因一己之恨不能助晋。我们受晋帝知遇之恩,亦不能助赵。” 凤九无奈轻叹,“听闻夜大将军的妻子与铁狼将军的妻子身怀有孕,但愿你们能活着回去见妻儿。” 这一切,都是沐天洲造成的。 因为他的一己私心,让未名宗无数的弟子效力晋国。 而沐家,原不是真命天子。 沐家为帝,只是用了子孙后代的福份。 沐家的杀孽太重,重到沐家人必须惨死方可消除孽障,而沐天洲却想替沐家人改命。 凤九握紧了拳头,她知梁宗卿,可梁宗卿却不知她。 她不能动情! 进入阵中,她才明白自己悸动的心,不止是因为梁宗卿,还有夜龙、铁狼。 凤九抬眸,空中扑簌簌地飞起一只信鸽,她拾起一枚石子,运力一弹,信鸽呈直线坠落,“金轮,这是多少只?” “回公主,第三十四只。” “平均一日两只有余,不舍不弃之念令人动容,然,战场无父子,更无朋友。”凤九面露悲怆,“夜罗、铁狼,无论如何,你们亦不会放弃晋国?” 夜龙朗声道:“阿九姑娘,我们话意已明,不可更改!请回罢!” 凤九微微勾唇,“明日,我会派人给你们送些蔬菜与粮食种子,若在此地真困半载……”她没有说完,突地凭空拧出几包药材,“观梁军师面相,积劳成疾,饿惫交加,拿去熬药给他服下。” 凤九吆喝一声:“回城!” 十几名赵军跟随她离去。 突地,但见空中白衣叠叠,如风疾之速,凤九走近了夜龙,低声道:“明日东南方,两棵柳树下有一座茅屋,我会打开茅屋后的生门,想逃命可从那儿离开,辰时一刻开,辰时三刻合。” 夜龙大惑:她到底是何用意,要放他们离开?他是一军主帅,总不能不带自己的士兵留在阵中。 凤九苦笑:“好自珍重!夜龙、铁狼,对你们未名宗弟子,本姑娘会网开一面!” 她快步而去,只留一道白色的残影。 铁狼惊问:“大哥,这是什么武功?” “盛唐功勋名门之后,数百年的底蕴,非你我可比……” 这武功,夜龙还真没见过,动作很快,步伐诡异。 * 城中。 金轮不解地问道:“公主为何要放他们。” 两军交战,不是你死便是我亡。可凤九却打开生门,还说了时辰,放他们离开,这是又何道理。 “打胜仗易,打赢人心难,我想放他们,亦要在战场上让他们再次输,下一次若遇晋军,我要亲自布阵。” 诸葛亮七擒孟获,最终让孟获心服口服。 凤九亦想让晋人看到自己的决心,她能放他们,自然就能再抓他们。 凤九说到做到,次日辰时一刻前,遣了金轮去打开那处生门,早有晋军候在那处,生门一看,便有人从那里逃出来,一旦暴露生门,那生门周围就必设机关,否则就会给更多人逃走的机会。 夜龙背着梁宗卿。 铁狼带着几名晋军将领自生门逃离。 时辰一到,生门关闭变成困门,困了不少晋军。当困门改成死门,金轮回城复命。 凤九懒懒地道:“逃出多少人?” “约有三千余人。” 只开半个时辰,就有三千余人出来,时间一长更是了不得。 凤九淡淡地道:“你去禀报荣王,就说有一处生门逃出了三千赵军,让他好生防备。” 这放人的是她,捉人的亦是她。 金轮不解地道:“公主……” “去罢,我自有用意,回来后,我传授你布设机关捉人之术。” 凤九笑得诧异。 金轮去找荣王传了话。 赵然一听逃出三千人,当即急了,立马带人到城外捉人,更令守城卫兵加强巡逻,几千人逃出不会形成危险,若逃出二十万人,刚打下的晋地,只怕又要被夺回去。 赵熹领兵征战西北一带,所向披靡,有诸葛神谋后人相助,更是如虎添翼,这几乎成为一个传奇,萧神将的五位后人在战场更是英勇无比,以一敌千,他们不仅有勇,还有智,善于将士兵们团结以来,能让原本战斗力平平的士兵瞬间以一敌十,着实是他们的活动兵阵厉害。 待金轮付完话,凤九道:“金轮,若是我在晋边城将主将、军师给捉回来,是不是更有意思?这次我们是欲擒故纵,不用些心力,如何让他们心服口服。” 夜龙、铁狼竟因晋帝的知遇之恩不肯投靠赵国。 这真是很头疼。 凤九想着再将他们抓回来,在阵中地方小,他容易抓人。 可现在是在外头。 夜龙、铁狼是什么样的人,梁宗卿又是怎样的人? 凤九坐在案前,手指轻叩着桌面,传出极富节奏的声响。 夜龙行事沉稳,悲喜不表于颜色。 铁狼则不同,他性子有些冲动,此次被困阵中,怀不会服输,一定会来偷袭,他早前是杀手,对他来说,最干脆直接的方法就是杀人。 凤九笑,“告诉荣王,给我备些东西,回头你去照我教的法子布设机关,我们要捉拿晋军将领与军师。” 金轮接过她写的纸,瞧了一眼,唤了外头的侍女,叮嘱了几句,侍女捧着纸去找荣王。 * 荣王看着金轮在他屋里布了机关,微蹙着眉头:”阿九公主,你肯定他们要来夜闯?” “夜龙铁狼来原江湖门派,对他们来说,最直接了断恩怨,一绝胜负的法子就是夜探行刺,恩怨自然就了。不仅是你屋里,守将屋里、我的屋里皆布下机关,一旦他们上门,必被活捉。” 凤九让金轮布好机关之时,混入晋边城的夜龙、铁狼乔装打扮后住进了一家客栈,梁宗卿病得很重,他们要找郎中给他治病。 梁宗卿躺在客栈,出气多,进气少,因为半月余的饥饿,再加上半月来的劳心劳力,人消瘦得只剩皮包骨头。 铁狼送走了郎中。 梁宗卿病哀哀地道:“二位将军还请三思。”他是坚决没意二人入城行刺赵然、守将的。 铁狼道:“军师,这是釜底抽薪最好的法子,一旦刺杀赵然、守将成功,再活捉凤九,我们就能救出被困阵中的二十万将士,还能夺回失地。再说凤九,他不是世外名门的公主?她落到我们手里,其他三族的人会不来救她,到时候再逼他们襄助晋国。” 梁宗卿心中默哀:凤九一瞧就古灵精怪,看着是善良,可她每次进入阵中,都拥有一种奇异的瓦解军心之力,他与众将又要用很久,才能将人心凝聚起来。 凤九既是公主,定不会如俗世公主那般手无缚鸡之力,就凭人家那一身出神入化的武功,就不是铁狼与夜龙等人能对付的。 铁狼画的饼很诱人。 梁宗卿阻止不了他们的脚步,“铁将军的法子虽好,可我无法赞同……” 他们是主将,丢了二十万兵马,且不成为天下的笑话,夜龙铁狼二人皆觉得,必须要救回自己的将士,带着他们回晋国,或是继续征战沙场,他们现在就要让人看看他们未名宗弟子的厉害。 夜龙、铁狼挑了几个武功高强的将军,两人白日踩点,到夜里又饱餐了一顿,准备三更开始行动。 铁狼主动请缨行刺赵然,另两位将军行刺守将,而夜龙武功最高自然去绑凤九。 只是…… 铁狼刚摸到赵然住的房子,扬起宝剑,正要挥下,只听“啊”一声,这不是旁人叫出,而铁狼唤出的惊异声,地上升起一只大网,他如网中的鱼儿一般被困在中央,他割,再割;他砍,再砍。偏这鱼网不知是什么材质的,他的宝剑竟不能割破分毫。 赵然从榻上翻身而起,望着屋顶悬着的渔网哈哈大笑。 几名赵国武官冲入房中,也得意地大笑起来,笑声四下弥散开来。 守将那边出手的是两名晋国武将,二人刚到屋里,正要扬手夺下守将夫妇的人心,不想,也被地上的大网给困于其间。 凤九屋里就更干脆了,夜龙直接被屋顶落下的铁笼子给关进去了。 声响惊动了淳于邈等人,几人站在珠帘外探望,着实是男女有别,他们不好进入凤九的闺房。 金轮拍着巴掌,微抬着下颌,“公主神机妙算,他们还真来行刺。” 凤九低应一声,“三千逃出阵的晋兵那边也布置好了?” “公主,属下是用你给的方子配的药散,这会子肯定被一个不少的给绑起来。” 夜龙心中暗暗叫苦:不听军师言,果真出师失利,还未得手,反被人捉了。抓他的居然是只铁笼子,瞧瞧凤九的模样,衣衫完好,就没有睡,人家就在等着她。 算到他们的行动,是不是人? 淳于瑕、淳于夫人进入闺阁。 淳于瑕惊道:“你是想行刺凤九?” 凤九道:“他怎会行刺?他是想活捉我,用我来逼三大族后人为晋国效力,再逼我打开阵法,放二十万大军出阵。夜龙,我说得可对?” 夜龙汗颜,不仅猜到他们的行动,还猜到他们的计划,还让人怎么活,他自认最是机敏,武功高强,可在这女子面前,他却没有一点优势。 凤九微微一笑,望门外的淳于邈道:“邈老谷主,你们神医谷钱财无数,能不能给二十万晋军捐一百万两银子。” 这又是作甚? 凤九道:“捉住了主将,我欲放走二十万晋军,让他们每人领上五两银子回家与亲人团聚。若愿入我赵营,赵军热情欢迎他们的加入。” 神医族的人正想着凤九说的“换心补肝”绝技,凤九身边的侍女就能给淳于谦解毒治病,那岛上真正的郎中得有多厉害。无论是学技,还是因凤九治了淳于谦,淳于邈都不能拒绝。 “阿九姑娘,但凭吩咐!阿谱,你去准备银子,回头令人给凤九姑娘送来。” 夜龙心中暗暗叫悔,他被抓,只怕铁狼几人那儿也好不了多少,怎就自落罗网,但身为大将军的骄傲,可杀不可辱,他扬起了下颌,用一种蔑视的眼神冷冷地看着凤九等人。 神医族的人都站在凤九身边,这丫头还真不好对付。 ---题外话---今日加更哦,月底了,亲手里还有月票吗?如果有,请投过来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36章 困阵 第236章 困阵 次日天亮,夜龙、铁狼等主将被关到了笼中,笼子移到了马车上,赵然下令照凤九吩咐,赶着马车到阵法外的两大生门吆喝。 生门外的空地上,架起了数口大锅,熬着香喷喷的肉粥,但凡出来的士兵,可拿碗领粥,一碗肉粥两个大馒头,真真诱人垂涎。 “阵内的晋军听着,我们的主将夜龙、铁狼、罗善、马平已经被我赵国活捉。荣王殿下说了,只要你们从此生门出来,愿离开晋营回家者,可领五两银子的路资回乡与亲人团聚。我赵国所向披靡,已攻占晋地、西北一带,现已自南安入蜀,攻下利州。 不愿回家者,可入我赵军为兵,我赵军将视你们如赵国人同等对待,若建功立业,他日皇上一统天下,少不得你们的荣华富贵,光宗耀祖,母亲妻子位列诰命……” 他们参军作何?可不是为了一统天下,他们求的就是光宗耀祖,建功立业,为自己和子孙后代求一个荣华富贵,开国功勋,这是多大的荣耀。 有些士兵开始动摇。 有人不信夜龙、铁狼被抓,跑到生门处张望,一看外头的马车上有笼子里,里面关着的正是这二人,立时吓了一跳。 是去,是留? 晋地西北一带已经变成赵国的地方。 蜀郡的利州也被赵军占下。 但凡西北、西南籍的士兵,心里开始琢磨,是回乡,还是跟着赵军继续征战沙场。他们担心家中的亲人,担心家乡的变幻,恨不得插上双翼回到家乡。 其间又有人想拼搏一把,若能建功立业,光宗耀祖,谋上一官半职,也能衣锦荣归。 “我们投了赵军,真能拿我们一视同仁?” “赵国还没一统天下,打了晋国,还要打周国、北齐,这天下还不到一半归赵国,后面的仗有得打。” “你回家还是投赵?” “回家!”有士兵打着小盘算,“现在投赵算怎么回事,先回家,再报名参加赵军,既可以得到五两银子的路资,还能与亲人见面,又不会错过建功立业的机会。到时候就不会说我阵前投敌,而是参军,呵呵……” 这主意一说,立有几个同乡觉得极好。 阵前投敌,着实太难听。 哪如先回家再参军来到光荣,说不得到时候一参军,家里也能得份好处,什么免两年、三年的税赋啦,什么家里人可以领几斤米粮,这些可都是实打实的好处。 有士后拿定主意,三五成群地从生门出来。 生门外头,早有赵军静候,“放下武器,脱下晋国兵服、战袍,自报家乡名字,若入军者往左,若归家者往右。” “晋地西北、蜀地已为我赵国属地,你们可还家,若你们再投晋军,这可是通敌叛国罪,别忘了,西北西南都是赵国属地,你们的家人已经是赵国人……” 晋边城守将低声对赵然道:“荣王殿下,真要放这些晋军离开?” 赵然小心地看着凤九方向,“姑奶奶非说上天有好生之德,什么网开一面,这银子又是他向神医谷弄来的,我要说不放,她还不得和我急。就连父皇写来密旨,让我听从她的命令,说她是我的军师。 她的族人文筹现在可是父皇跟前的大红人,父皇宠得紧,还与他同榻而卧,又请他给皇子、亲王府世子们当先生。我要得罪了她,文丞相若在父皇面前参我一本,我吃不了兜着走……” 人家有当重臣的族人,而且自己也有些一事,赵然可不敢得罪,万一惹恼了她,她在文筹说是几句,自己的麻烦就来了。 以往,赵然以为自己的生母贵妃得宠,这些年下来,方才知晓,得宠是得宠,可赵帝也不会让妃子压过了皇后的光芒。万千宠爱,却难抵赵帝心中对皇后的那一点愧疚,谁让皇后的三个儿子,长子病逝,次子为质,幼子早夭,现下皇后就只赵熹一个宝贝儿子,且这儿子人家还很争气。 赵帝因为愧疚,对皇后母子多有纵容、偏爱。 贵妃早前哭诉,赵帝还帮衬三分;后来再哭诉,赵帝便有些不耐烦;这几年贵妃再哭诉,赵帝索性都不爱理她。 凤九望了过来。 赵然赔了个憨憨的笑脸。 守将道:“要末将说,败军之兵,就当全部杀掉。放回西北、西南,谁晓得他们还会不会闹事。” 赵然不想放人,可旁边的凤九盯着呢,对凤九他还是有些忌讳。 也不知道文丞相在赵帝面前说了什么,赵帝对三大功勋名门的后人到了近乎膜拜的地步,对他们的本事也很是推崇,对文丞相、章治更是礼遇有加,为了拉拢二人,赵帝要在赵国皇室里挑姑娘嫁给二人,那文丞相得有近四十岁了吧?还说什么不忍看文丞相孤身一人。 章治瞧着倒是英俊年轻,皇室里有少姑娘想嫁他,可人家似乎不沾女色,只一心给赵帝办差,办赵国政事近乎达到废寝忘食的地步,乐得赵帝连连夸赞,说了有先祖大公无私的高节情操。 赵然身边的一位老儒生捊着胡须道:“殿下,西北西南已是我赵国属地,这些人也算是我赵国子民,他们的家人、亲戚皆是赵国人,他们反什么?对于百姓来说,他们的要求不高,有饭吃、有衣穿,谁做皇帝,他们不关心。而对这些士兵来说,他们求的是光宗耀祖。殿下在这瞧了半晌,有没有发现什么?” 赵然默然。 守将问道:“伍先生瞧出什么了?” “阿九公主遣散晋兵,发放路资,几乎全是西北、西南籍人,而豫、徽两郡的士兵没一个来领路资。” 赵然一凝:还真是如此。 伍先生道:“这种现象说明两个原因,一,这两籍的士兵何去何从没想好;二,他们知道西北西南已是赵国属地,这几地的士兵回家后依旧是赵国人;三,这两籍的士兵怕赵国拿他们当敌军给杀了,他们不敢来领路资;三,两籍的人冒充西北西南籍士兵领路资。” 金轮此刻站在右边发放路资的士兵前,提高嗓门:“你们中有极少数非西北西南籍的士兵,你们是豫徽两地籍的人,我们依旧可以放你们离开,但你们回家后不可再入晋军,若下次再成败军之兵,唯有死路一条。 豫徽两籍人不愿随赵军攻打你们的家乡,不愿看你们的家乡战火纷飞,父老乡亲流离失所。我们赵军,可以在此承诺,一旦你们加入赵军,日后必不会让你们去攻打豫徽,赵国要一统天下,北齐、周国都要打,你们若愿意留下加入赵军,就会编入新的军营接受训练,他日依旧不乏建功立业的机会。 想想吧!你们也能做官,也能光宗耀祖,也能让你们的母亲、妻儿为你们感到荣耀,从此不用再担心三餐不济,衣不蔽体,你们可以吃美味佳肴,顿顿有鱼有肉……” 原在生门外张望的豫徽两地籍人,依旧是不敢出来,万一记下他们的名字,晋国对付他们的家人怎么办? 就算要入赵军,也要低调、小心,不能给家人带去麻烦。 他们的家人现在还是晋国人,可他们去入了赵军,这算不算通敌叛国。 纠结啊,纠结! 西北西南籍的士兵为了不背负通敌之罪,都跟说好似的,领了路资,准备回乡,可私里却说着回乡后再投赵军的事,人家这是什么好事都捞上了。 有士后抗不住饭菜的诱惑,出了生门就奔大灶前,盛了肉粥吃饭,至于何去何从的问题也被抛于脑后,待吃饿了饭再考虑。 赵军的人还在大声喝呼,有人吃饱了饭,领了路资,寻三五个同乡回家,哪里还有早前在阵中时的模样,能回家了,能见亲人了,个个心情大好。 “各位归家的百姓们听好,一路上要克守规矩,不得侵犯沿途百姓,不得打劫、偷盗,更不得欺男霸女。若有人触及国法,其家人亲戚邻里都会连坐,你们是赵国人,要守赵国的律法……” 各种声音开始吆喝,还有的士兵原就打着这主意,一时间说得生出贼心的士兵再也不敢,心里想着:还是老老实实地还家罢! 金轮指着五个一起的士兵,“你们是洛城人,不得还家!” 领头的士兵凝了一下,“洛城属豫地,我们……我们再不入军!” 金轮冷声道:“晋国属地籍的士兵得帮我们修建城墙,来人,将他们五个带走。” 有士兵小声议论:“他们是如何瞧出来的,竟知道他们是洛城人?” “先前四五个人里头插一个豫徽二地的士兵,反倒没认出来……” 也太笨了,五个洛城士兵在一起,这不是明晃晃地告诉他人。 金轮哪里会认,而是凤九附在她耳边说了几句,多是告诉她如何分辩这些士兵,从他们的口音,每个地方的士兵总带着家乡味,口音不同,自然就能分辩出他们的来处。 “你,是豫郡人,到一边!” “你,徽郡人,不得还家!” 金轮抬了抬下颌,她很喜欢现在的感觉,公主不贪功,教她布机关,教她如何辩认这些士兵,她只片刻就赢来不少人的赞许,为她的火眼金睛,“你,不得还家!本姑娘已经放走了一千二百多名豫徽二地的人,那是因为他们是最早来领路资的,我为他们的勇气赞许,放他们回去,是让他们回家给豫徽二地的人报信,我赵军早晚一日会攻下豫徽之地。 为杜绝他们继续为晋军卖命,留在赵国修建城墙,有朝一日豫徽成为我赵国属地,他们就能重返家园。从现在开始,本姑娘不会放豫徽二地的士兵回家。” 从早上发放路资一直到夜里二更天,最后还剩下四十万两银子。 凤九道:“二十万晋军,有八万是豫徽二地之人?” 金轮道:“公主,还剩这么多银子,如何处置?” “荣王那边最多带走了三万豫徽二地的晋兵,也就是说,阵中还有五万人,留下三十万两银子,其余十万两运回城中,生门关闭。明日一早另选一处生门,再给他们一日的时间出阵。后日一早,关闭所有生门,带兵进入阵中搜查清理。” 次日,凤九与金轮没再督促发放银子。 而是由赵然令人去办。 上午没事,下午时,凤九闻嗅到空气中的一股血腥味。 彼时,凤九正与淳于邈奕棋。 淳于邈轻声问道:“公主,可感到异样?” 几日下来,他对凤九佩服得紧。 淳于邈以为,金轮一个侍女,哪懂得那么多,每到关键时候,凤九就低声与金轮说话,然后金轮就突然变聪明了,这事诡异,在他看来,识的法子、治淳于谦,乃至于布设机关,全都是凤九授意金轮干的。 凤九不在乎功劳归谁,在她看来,金轮能干,与她的智慧并无冲突。 “赵军控制不住,杀人了。”她答得轻浅,“莫不是荣王下令自生门而入开始清扫,对阵中冥顽不灵进行诛杀……” 淳于瑕玩心顿起,拉了金轮道:“金轮姐姐,我们去瞧瞧可好。” 淳于瑜道:“我去打听。” 不到半个时辰,淳于瑜回来,一脸佩服地道:“祖父、公主,今儿你们不在,阵中冲出几十名武官,想哄抢银钱,又想劫走夜龙等人,惹火了赵将,下了必杀令。” 凤九若有所思,“荣王知我之意,定不愿看到血腥,下的是‘反抗者死,归降者生’。” 淳于瑜连连揖手,“公主神机妙算,荣王下的令正是如此,现下阵中出来的多是豫徽二地的晋兵,就连想闹事的也是这二地的武官,武官被杀了二百余人,晋兵亦有数千人被杀……” “动了血见了红,到底不祥。” 金轮笑嘻嘻看着凤九,“公主,你昨儿在那里站了一天,今儿却说不去,让荣王处理,你是不是猜到今日有人闹事?” 凤九笑而不语。 昨日领路资的人太安静了,安静得有些让她不安,她便猜想今日许会生意外。 晋军治军严明,夜龙铁狼麾下还有许多效忠的武官、将士,这些人绝不愿看到他们的主将被捉,一定会拼命营救,即便是死也在所不惜。依旧铁狼在陈留起事,投奔他的可不乏绿林中人,而这些人昨日都没露面,凤九就猜到了他们一出来必然生事。 淳于邈笑道:“公主,赤胆军有不少绿林中人,这些人不讲荣华,不求富贵,最在乎的就是情义。他们可是视夜龙铁狼二人为恩人,有知遇之恩,定会舍命相救……” 凤九没有否认,“昨日出来的武官少,士兵多,虽然其间夹杂了不少扮成士兵的武官,我亦睁只眼、闭只眼没有点破。观他们的眼神、举止,谨小慎微,性情原弱,也只想求条生路,故而放过去。 绿林之中有情有义者比比皆是,这些人视情义胜过性命。他们的主将被捉,怎会甘心,一定想着最后一搏,成,则救出主将;败,则舍弃性命。 我若今日再去,不忍看到血腥,难道要阻止荣王大手笔?” 荣王赵然与他的幕僚、门客,立在一边,早就想动手杀人,就连晋边城的守将也觉得败军之兵当杀,荣王心下也是认同的,只是因为忌惮凤九不敢动作。着实是赵帝对功勋名门后人太过礼遇,光瞧文筹、章治在赵国朝廷受到的重用就知道。 荣王对凤九的忌惮不是真,他真正的忌惮的是赵帝跟前的两大重臣,这两人一个是丞相,一个在刑部做了尚书,一出世就任正一品、从一品的要职,可见赵帝对他们有多器重。 荣王着实不敢开罪文、章二位大臣。 凤九一直被这些出世的名门之后捧为公主,可见他们都听凤九的,他不敢违背凤九的意思。队九不主持阵中遣散晋军的事,荣王一接手,惹恼了他,就一个字——杀。 凤九估测到这个结局,就耍了滑头,让荣王去。 赵然则想,银子许是发不完,回头就被他得了,他还能打赏自己的人,闲着也闲着,不如做些事。 酉时,伍先生与赵然来见凤九。 赵然直切了当地道:”阿九公主,你准备如何处置夜龙、铁狼等人?” 凤九笑道:“留着、关着,通晓晋国朝廷,让他们准备赎金前来赎人。” 赵然惊呼一声,“你要放他们回去?” “杀了,反而成全他们的英名;留着,让晋国花重金赎人,不是更有趣儿。我既能放他,就能在下次与晋国交战中再抓回来。”凤九说得不紧不慢,“荣王殿下近来是不是收到一些全是数字的飞鸽传书,将字条给我,我替你破译内容!” 赵然挥了一下手,伍先生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套,里头装了十几张纸条。 凤九打了个手势。 金轮从内室捧了个盒子出来,里头是一整套的《地府游记》。 凤九装模作样地翻看了一遍,只用了一刻功夫,就将一套书翻看完了,那动作奇快,最后只挑了第三本、第四本再看了一遍,合上后,她取了笔,在纸条上的数字上寻到了规律,写下新的数字。 “主上令,离间赵国凤九。” “赤胆被困,请求援兵!” “对文筹施美人计失败!” “离间赵国君臣失败。” “颖妃问策!” 她在看着新的数字后,就很快写下了一连串的讯息。 一张又一张的纸条递给了赵然。 赵然面露怪异之色。 凤九有两次魂穿的记忆,未名宗传递消息的暗语还是她发明的,她扫了一眼十几张纸条上的数字,“这是未名宗数字暗语,而参照的书籍是一套《地府游记》,此次暗语用的是第三册、第四册,而数字并未原始的,要先减三再除二,你看上面的数字,几乎所有数字减三之后皆为双数,这就是奥妙,每一组数字之间用一个小黑点相隔,点前指的竖向的列数,点后指的横向第几个字。” 赵然看到“颖妃问策”几字,心下一惊,“公主是说,我父皇身边的宠妃颖妃是晋国人?” 凤九不语。 “解密的法子,我告诉你了,你可以禀报皇上,这可是大功一件,对外只需说是你与你的幕僚解得的。” 赵然问道:“公主,此话当真。” 他解秘数字暗语,报上去,赵帝一定对他另眼相待。 凤九不屑一顿地道:“我逼你放走十几万晋兵,你给了我这个面子,这个面子当是我还你人情的。不许提密语是我解的,我不想回头没完没了替你们干这种细作、暗人干的活。我今儿一点破,以你和荣王府幕僚的聪慧,往后也不需我再帮忙。他们的数字都有其规矩,或加或减,或除以多少数字……” 赵然大喜,这到手的功劳,她竟不要,要不是凤九解密,他们就是一辈子也不知道这里头的玄机。早前他还看不起凤九,觉得功勋名门的人将她抬得太高,而今瞧来他还是有些本事的。 赵然揖手:“谢凤九公主解惑!” “我可什么也没做,是荣王与你的幕僚睿智。” 伍先生与赵然粲然一笑。 赵然出了院子,道:“这凤九公主似乎没那么讨厌!” 伍先生指了指院内,若被他们的人听见,这不是平白得罪了人。“往后,她要做什么,殿下先依着她就是,她也不是心头糊涂的,承了殿下的情,回头会还一份情。” 就如此次的事,赵然的功劳大了去。 破获了晋国的密语,往后他们传递消息,哪件还能瞒得过他们赵国。 赵然回到府里,当即让伍先生写了密奏传回赵都。 赵熹派了心腹回来接败军士兵前往西北各城修筑城池,数万人,一处分上一千数百人,还不够使。 “荣王,怎的才几万人,不是围困了二十万人马。” 赵然一脸为难地道:“燕大人,本王难啊!皇上下旨,要本王敬重女军师,她说要派银子遣散西北西南籍降兵,本王能说不吗?” 一句话,他推到凤九身上。 武官一听,不好多说,“既是如此,这几万降兵,我就带走了,西北各城正需人修筑城墙。” 带了几万降兵,一路上见城就放几百、上千人,待武官在西北之地走上一掠,所有的降兵都安顿下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37章 给面子坑死你 第237章 给面子坑死你 七月初二,赵帝下旨嘉赏赵然,同来的还有一位宣旨太监,此人是赵帝跟前大总管的干儿子。 他宣了旨意,将赵然唤到一边,低声道:“荣王殿下,解译晋国未名宗密语,真是你解译的?” 赵然心下一紧,请功奏疏上他写的是自己与伍先生,又提了两名幕僚,据他观察凤九主仆根本就没与朝廷写过一份奏疏。 宣旨太监立时见他的神色,立时就明白了几分,笑道:“还是文丞相了解凤九公主,她不屑功名。” 赵然一听是文筹猜出来的,文筹跟赵帝近来好得跟一个人似的,如果文筹说瞧上赵帝的哪个宠妃,只怕赵帝也会笑呵呵地赏下去,着实是文筹学富五车,才华颇高,无论是学识还是本事人家都摆在哪儿。而赵帝一生最佩服的就是有才华、有大本事的人。 赵然苦笑。 宣旨太监道:“殿下为甚不提凤九公主?” 赵然道:“不是本王不提,是她说不要这些功劳,本王要照实写,她还跟本王急。” 宣旨太监心下了然,赵然但凡是聪明的,就不会抢凤九的功劳,想来真是如此。 赵然揖手道:“父皇跟前,还请公公美言。” “文丞相能猜到的事,皇上早就猜到,不过是让咱家再问问殿下。解译晋国密语此乃大功,近来朝廷解译了不少密语,真没想到,颖妃居然是晋国派往赵国的细作。” “父皇如何对颖妃的,这可是敌国细作,万万留不得。” 宣旨太监笑道:“皇上自有妙策,就许晋国对我赵国离间君臣,我赵国就不能反过来算计他们。夜龙铁狼梁宗卿可是晋帝最器重的文武臣子,皇上的意思是……”他拉过赵然,低声说了一阵。 赵然恍然大悟。 此计一用,晋帝如何还敢再用夜龙梁宗卿等人,就算不杀他们,也不会再得重用,妙,好一招离间计。 * 又几日后,赵然问凤九:“公主,本王准备放了夜龙铁狼等将领。” 凤九歪着头,“不是让晋国来赎?” “败军之将,有何价值,晋国迟迟不见使者,许是不想赎人。” 不想赎人…… 梁宗卿并未被捉,凤九一直知道他的下落,他在晋边城客栈养好病,带着五名晋国将士,得晋边城坛口弟子相助,已暗中回转晋国京城。 凤九道:“荣王几时放人?” “还有三日就到了与晋国所说的日子,三日期限一到,晋国不来使臣也是要放的。” 凤九点了一下头,“既然荣王决定了,我无异义。” 人家告诉她,是尊重她的意见。 她总不能再反驳。 晋帝怎没有派使臣赎人。 晋国的属地,西北、西南最是广博,却连受重创,西北丢失,西南危险,有神将族后人镇守剑门关,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天险,再加上诸葛韫的运帱帷幄,只怕晋国已一失顾及不到。 晋与北齐交战的烈血军撤离,只留了与大周对恃的神勇军还在,可那是水上作战,两军都没落到好。 晋国想收复失地,但赵国用三千将士困了整个赤胆军,天下哗然,这等以一敌百之举,让诸国胆颤。 赵然揖手,“若无旁事,本王告辞。” “荣王请留步!”凤九唤住了赵然,“昨日,神医族邈族长提议,愿遣淳于谱父子又两名神医族弟子出世襄助赵国,我代为引荐。殿下还是主动去找找邈族长,以示赵国皇家对此事的慎重。” 若在以前,赵然会受宠若惊,可在他得晓金轮替淳于谦解了神医族解不了的毒后,看神医族的眼光颇有不同。 转而,他又想,自己知道神医族的实力底细,可其他人不知道,他父皇不知,太子也不知,到时候神医族后人入世,这功劳赵帝一定会记到他的名下。 当即道:“有劳凤九公主说项!” “是他有意,我只是中间递过话,若能成事,这是荣王之功,可与我无干。” 赵然宣喧了几句,离了凤九的院子。 金轮低声问道:“公主,荣王不想要银子,不见晋国使臣,他也会放人。” 凤九道:“两日前,赵都来了宣旨太监,他这变化,许是与赵都来的人有关。”她坐到案前,手指叩着案面,传出有节奏的轻响,“赵国知晓晋国派了细作入赵国,却未听到那边大肆捉拿细作,看来,赵国是准备用反间计。放了夜龙,不要赎银,这可不像是荣王的性子,除非这里头有大文章!” 金轮面露诧容。 这些俗世的人一个个心眼也太多了,她就瞧不出来,只是一个赵都来的太监,公主就能想到这么多。 尤其近来数次凤九出手,金轮对她越发敬重。 * 且说赵然正要回自己的院子,却见院子里立着自己的几名心腹幕僚,一脸恭谨。 心下一沉:不是刚送走赵都来的宣旨特使。 他快走几步,抬眸之时,却见花厅坐着一袭战袍的老熟人——赵熹。 赵然进入大殿,迟疑了一下:“拜见太子殿下!” “荣王请坐!” 人前,赵熹是君,赵然是臣。 人后,他们才是兄弟,是一家人。 赵熹捧着茶盏,一脸的云淡风轻。 赵然道:“太子不是在蜀地征战?” “有诸葛神谋在,蜀黔二地如囊中取物。我收到父皇的千里急函,父皇要我整军攻周。皇弟,你收拾一下前往蜀地。” 晋边城已经安定下来,任命一位守将,再一位知府,就万事妥帖。而赵军便要撤离此地,准备攻打下一座城池。 赵然心下不快:父皇这是什么意思?不停地给赵熹做面子,让他攻下西北,让他领兵攻打西南,到了他这里,攻打江南的功劳不给,还是让赵熹领兵。这打下江山,全都成赵熹的功劳。他就算攻下蜀地,人家也会说他是捡了赵熹的功劳,谁让蜀地是赵熹打了一半交给他的。 赵然却不敢说。 他的母妃是贵妃,在一年前颖妃出现之时就已彻底失宠,因颖妃摔下石阶,赵帝还怒斥贵妃善妒。 赵熹的母亲是皇后,因他自小入周为质,赵帝与皇后心存愧疚,对他更是宠爱、纵容,也养成赵熹的霸道性子。 赵然想到夜龙等人,揖手道:“前些日子,父皇派了宣旨特使,还有些事未办完……” “你是说夜龙铁狼回晋之事?这件事,我会代你办好,父皇的意思,你懂,本王也懂,绝不会坏了父皇与文丞相的谋划。” 离间计,原说是他实施的。 可他这兄弟,现在跳出来说他要实施。 成功了,也成了赵熹的功劳。 赵熹带着笑意,可就是这笑模样,瞧得赵然火大,却又不敢发作。 赵然电光火石间:“皇兄,我能不能带走凤九公主。” 赵熹笑,伸手轻拍着赵然的肩,“皇弟啊,蜀地已有诸葛神谋,就这两个神谋后人,你好歹也给我留一个。” 凤九公主不喜名利,有了功劳也不要,这一点很让赵然赞赏,可那诸葛神谋不同,打了胜仗,有大半的功劳得归他神机妙算。 赵熹笑得无害,偏就是这样的笑,让赵然觉得比他发怒还令人心里发毛。 “皇弟,有劳你近来照顾乐夫人。” “臣弟不敢言辛苦,对了,神医族愿出世襄助赵国,共有四名弟子,我……能不能带淳于谱父子前往蜀地。” 赵熹轻斥道:“神医族后人那可是神医,皇弟怎能只想着自己,既有四人,先送两人回都城,父皇母后有个头疼脑热的,也能得到症诊。另两人,你们各得一人,如何?” 他赵然遇上赵熹,定然是被气得半死的那个。 赵熹说得好像了赵然不懂孝顺,就只想着自己。 要说拍父皇马屁,赵熹可是个中高手,不仅拍得父皇欢喜,皇后更是被他哄得昏头转向,皇后拿赵熹当成了眼珠子一般,有甚好的都留给他。 就像当初,他们兄弟议亲,皇后硬是把赵国玉家的姑娘弄回太子府当了侧妃,而他就只配得到一个正五品文官的嫡女为正妃,一个侧妃拉出来的出身、地位都高出她的正妃。 贵妃被气了半死。 赵帝还偏着赵熹,说“熹儿在外吃尽多少苦头,不就是个美人,皇后给他就给他吧。”听听这话,同样是儿子,赵帝以前不觉,而今这心早就偏了。 赵熹身边总有那么些幕僚,借着打压其他皇子为乐,只怕回头,今儿发生的事,又得被人添油加醋地传回京城,会夸太子赵熹如何孝顺,又会说赵然如何自私等等。 赵然怄了一肚子的气,脸上却笑着。 赵熹“咦”了一声,“皇弟怎的笑得比哭还难看?难道你舍不得送父皇两位神医,你若不舍,我身边不留神医族后人,都送给父皇,照理原是我们兄弟一人两个,我一个不要……” 丫的,再说下去,他赵然当真就要受五雷轰顶了。 回头皇后听见,还不得在赵帝面前大赞赵熹。 赵然不过是笑,赵熹也能找到话说,连连揖手:“若皇兄不留神医,弟自不能留。” “那好,先送两位神医回都城,另两位神医何去何从,请父皇示下。” 好人全都是他。 自己又当不孝子孙了! 赵然心头那个郁闷,就差暴走了。 好不容易应付完赵熹离开,赵然气得瘫坐在贵妃椅上,“什么好事都是他的?父皇真是越来越偏心了,让我去捡他打了一半的蜀地,如果我攻下蜀地,太子的人又该说,那原是他打下的。” 伍先生忙道:“殿下何必气恼?这是皇上的意思,我们反驳不得。” “他能打江南,我为什么就打不得?江南自古富庶,若是拿下江南,他在朝中的军功谁人敢敌,父皇这是故意要立他之威……” 他气得双眼通红。 父皇这是老糊涂了吗?怎的就偏着他。 赵熹做什么都是对的。 母妃还说他不如赵熹嘴甜会哄人。 偏赵熹嘴甜便罢,还会打仗,武功又不错。 什么优点都给他占全了。 赵然觉得,自己太命苦了,怎么摊上这样的兄弟。 不见赵熹,他心情大好。 还不能停留,到黄昏时,赵熹就使了心腹下人来,说要帮赵然收拾行装,又说蜀地那边不能没有主将,总之道理一大堆,其实中心只有一个:你丫的快滚去蜀地!莫留晋边城,碍了太子放夜龙的事。 离间晋国,赵然忙乎了几天,最后没他的事了。 赵然这下越发觉得凤九可爱。 如果赵熹有凤九的两分,不,只要一分,他的日子得有多好过,也不会被赵熹压得天下都没人知道自己的存在。 * 淳于谱带着儿子淳于瑜来辞行。 父子俩要随护送侍卫前往赵都效力。 另两个神医族后人则要等赵帝旨意,何去何从,方听赵帝意思。 赵然想自作主张安顿下去。 赵熹则是孝顺地问他老子:你老人家给我指点一下,这几位都是世外高人,我们该如何处置。 一个得势就忽视自己,自作主张的儿子;一个是遇上好事难事都请示自己旨意的儿子;但凡是父亲,都会喜欢后者。 可赵然,不明白这道理,依旧觉得赵熹可恶。 偏赵熹每次又说出一大堆的道理,说得赵然当真身无长处。 淳于谱父子离去,赵然进了凤九的院子辞行。 凤九轻叹一声,“你要去蜀地?” “皇上下了旨,要太子攻江南,我去蜀地领兵,我不能不去。” 凤九悠悠道:“有太子那样的兄弟,你真是不易……” 这话纯粹就是击中赵然的软肋、灵魂深处的痛处,他心下一颤,双眼发红,是啊,他太不易了,同样是做过质子的皇子,可赵熹过得如何?他又过如何?尤其是这几年的赵帝,那是处处看赵熹顺眼得了不得,看他们几个皇子是百般挑惕指责。 在赵帝眼里:赵熹文武兼备,最像他。 像赵帝哪样?像他一样爱美人。 赵熹年纪不大,太子府里的美人不少,在皇子当属第一,他还一身的怪毛病,他看不中的,旁人说得再好,他都嫌丑。 赵然止住没让自己哭出来,“本王原想让公主同行,可……可太子皇兄不许,说蜀地已经有一个诸葛神谋,不能两个都入蜀。公主,太子什么都好,就是……有些难侍候,只怕接下来的日子,你不大好过了……” 她同情赵然,赵然反过来同情他。 这什么状况,难道他们像难兄难弟。 凤九笑了。 赵然苦笑。 要说性情,赵熹与赵然可不同,至少赵然还好说话,也会退让,可赵熹这家伙,最爱用的就是强势、霸道,外加胡闹。 赵然走了! 赵熹回来了,赵熹就不是一个能低调的人,换言之,是他做质子时过得太隐忍,回国之后暴发了,爱上了高调张扬,他回来第二天,就在晋边城四下乱转,身边还当了乐凡,走到哪儿都说一声“这是本王的侍妾乐夫人,店里都有什么好东西,全拿出来,本王有的是钱,只要乐娘喜欢,都可以买下。” 乐凡垂眸立在身边,“殿下,妾身已经有好些首饰新裳了。” “废什么话,本王让你买,你就得买,你不买就是不给本王面子。” 凤九与金轮立在不远处。 金轮道:“公主,这个太子也太奇怪了。” “不是他奇怪,是我们太正常,我们看他像疯子,他看我们像虚伪。” 金轮拧着眉头,“他真是真命天子?难道真命天子都是这个样子的。” “用历史的角度,这是君心难测;用我们世外人的看法:但凡想当皇帝的,十个就有九个是疯子。以疯子论说,他就是皇帝里头最疯的疯子,所以他是真命天子……” 皇帝是疯子,为了权势而疯,为美人而疯,为江山而疯,为富贵而疯……什么样的疯者都有。疯得正常些的——明君;疯得血腥者——暴君;疯得迷糊不分是非——昏君。 金轮被凤九的绕着糊涂,“既然疯子才能做皇帝,为甚不直接挑个疯子?” 这丫头是个呆的吧,她就是一形容,居然还十足的信了。 “世间有真疯子与假疯子,那种连爹娘都认不得的,是真疯子;像他那种,叫假疯子。假疯子发疯,这是境界,非常人可学。” 金轮还是不明白,但她似乎明白了一件事。 “公主不喜欢赵太子?” “如果可以选择襄助对象,我宁可是赵然,至少赵然还性子温和,可这人根本难通人言。你且瞧着,乐凡娘不愿买,他还非逼人家买东西,不买就是不给面子。回头,弄不好就要用别的女人说话。” 凤九的音刚落,就听乐凡回眸,一眼瞧见她们主仆,笑道:“阿九姑娘、金轮姑娘,我都挑花眼了,能否劳二位姑娘帮我挑两套首饰。” 赵熹像只公鸡般挺了挺胸:我待女人最好了!只要是我的女人,都是我的宝贝。“凡娘,也只你有此等福气,你瞧本王多疼你,不知道要羡煞多少城中的女人,你看到金轮的眸光没?羡慕啊!” 金轮躺着也中枪,刚才公主还说赵熹要拿别的女人说话,还真给说准了。 疯子!果真是疯子! 他不敢招惹凤九,就说她金轮羡慕乐凡。 她羡慕乐凡个甚?来路不明,怀着不知是谁的孩子跟了赵熹。 赵熹果真是疯子,对这样的乐凡也能喜欢。 他难道就没有审美观,是个女人就要。 金轮沉着脸,恨不得冲上去啪啪甩赵熹两个耳刮子,面上笑得怪异:“赵太子,我没有羡慕乐夫人。” 赵熹指着金轮:“瞧瞧你的恼怒样,还说没羡慕,分明就是羡慕。” 她羡慕个鬼! 她哪里羡慕了,她来自世外,岛上各式的珍宝有的是,可他们那儿的人只注重修为、修炼,有几个会拿打扮衣着当大事。 赵熹得意地道:“瞧在你们主仆都羡慕乐夫人的份上,凤九、金轮,你们也各选一套,本王有的是钱,送你们一套。” 凤九心下气恼,这疯子经年未见,性子未改,又爱得瑟,又爱炫耀,犹忆他少年时,多少还有点优点,而今再瞧,满身的缺点。难道他就没瞧出,乐凡是真的不想再添衣裳首饰,非逼着人家买,不买都不行。 凤九微微勾唇:“赵太子可是当真的?” “本王一言九鼎,岂是戏言。” 凤九扫了一眼,“本公主可不是寻常之物能打发的,买翡翠必要帝王绿的玻璃种;买珊瑚,必要红艳如血,质地细腻的上等之物。买珠子,不是价值百万两以上的夜明珠可不想要。如果太子真心相送,就送我金色的东珠、血色的南珠,可好?” 赵熹瞪大眼睛:这丫头来砸场子的? 他大方一回,送他们首饰,她就敢狮子大开口。 凤九笑了起来,“听闻若不领情,便不给太子殿下面子,本公主可是很给面子,专挑了给面子的东西。赵太子不会这么小气吧?” 乐凡也算见识不凡,此刻道:“天下有金色的东珠,血色的南珠……” 金色的东珠,是金珠,是金子做的,这到底是什么珠子,乐凡从未见过。 南珠有白的、黑的,粉色的,却从未见过血色的。 赵熹笑道:“阿九公主未免太给面子,太强人所难。” 金轮道:“怎么没有金色东珠、血色南珠,前些日子,我家公主头上带的抹额,那水滴状的血色坠子就是血色南珠。” 对于此,乐凡有此印象,“不会吧,那是血色南珠?” 金轮肯定地点头:“当然是南珠,还是千年难得一见的血色南珠,是我们公主及笄之时,岛主所送。更离奇的是,那不是打磨出来的,而是天然生成的水滴状血色南珠,式样好看,颜色也纯正。” 对于首饰,乐凡是感兴趣的,寻常物她着实没好感,“那金色东珠呢?” 金轮轻叹一声,“我们公主在岛上时,曾瞧过岛上名门女有一对金色东珠的耳钉,甚是漂亮,她也要想几枚金色东珠打首饰。” 赵熹哈哈大笑,“这丫头糊弄我吧?你家公主乃岛上公主,那只是一个名门女,你家公主想要,一句话,她还不得乖乖献上来。” 金轮恼道:“都是自家族人,那也是人家祖传之物,喜欢就去夺,跟强盗有何二样?再说我家公主,尊贵不凡,才不屑干这种强夺他人所爱的事。” 疯子啊!果真想法与她们不同。看上了,就要夺过来。竟是连礼法规矩都可以不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38章 治脸 第238章 治脸 赵熹被金轮呛了,他捂嘴轻咳。 这丫头跟吃了火药一般,太厉害了。 金轮道:“太子殿下,可是你自己说要送我家公主礼物的,没有金色东珠,这夜明珠总有几颗吧,也不收多了,就送上四颗,届时我家公主夜里摆放到闺阁四方,多好啊!你不会舍不得送四颗夜明珠吧?” 四颗夜明珠,当他赵熹是冤大头,真敢开口啊。是他自己说要送人礼物的,现在这丫头借坡下驴,“很给面子”地狮子大开口。 赵熹迟疑着问道:“你是故意要坑本王?” “太子殿下何出此言,不是你要我们挑的么?既然你如此阔绰,我们自然要挑好的,否则多不给面子。” 用他说的“面子”话来堵他。 这丫头,果真够狠。 凤九不吱声,由着金轮与赵熹拌嘴。 赵熹大喝一声:“店家,把你们店子最好的首饰拿出来,供几位姑娘挑选。” 凤九垂眸,“太子殿下,本公主就不用挑了,本公主等着太子殿下送的四颗夜明珠。” 噎倒! 他几时说过,这是被坑了一把,如果他否认,这也太丢面子。 凤九浅笑盈盈,眉眼弯弯。 从来没人敢算计他,也没人敢这样大开口。 金轮道:“如果太子叫一声穷,我们公主也不会再要你送夜明珠。” 让他叫穷,他是赵国太子,怎会是穷的。 乐凡彻底让自己隐身,很仔细地挑首饰,很快就挑了一套红玛瑙的。 金轮扫了一眼,“晋边城与赵都、江南等地相比,属贫瘠之地,待到了富庶之地,太子可得送我们好的。不如太子殿下就送我们千万百万两银子花使,我与公主瞧见满意的,自己采买。” 乐凡捧了两套头面首饰过来,谦虚地问道:”阿九公主,你瞧这两套如何?” “还行,只是与繁华都城相比,这种首饰放在那儿,也只是中等之物。” 乐凡道:“我先买了,他日不喜欢,再赠他人也不错。” 赵熹吃了癟,心下愤然,责怪金轮这丫头太过刁钻,居然当面给他难看。他又不能否认,揖手道:“阿九公主,他日本王定送你四颗夜明珠。” 凤九点头,“本公主等着。” 主仆二人出了首饰铺子。 赵熹小声嘟囔:“这个金轮真不识抬举?” “殿下就不该把话递过去,旁人不敢接话,她们主仆可不同。就说金轮姑娘,医术不在神医族之下,还有凤九公主,身份尊贵,他们来自世外,什么好东西没见过,这种俗世珠宝,她们又如何瞧得上?” 赵熹恼道:“我才是你男人,你不帮我,还说我的不是。” 乐凡不语。 他就是个孩子,有时候使起性子来还真让人受不了。 凤九与金轮在城中闲逛一圈,回来时,只闻嗅到一股饭菜香味,却是淳于瑕备了一桌饭菜。 淳于瑕的父兄去了赵都,她却奉邈老谷主之令留下来与凤九作伴。 几人正用饭,一个丫头领着几个士兵抬着箱子进来,箱子里头全是白花花的银子。 “阿九公主、金轮姑娘,太子殿下说,既然二位缺银子花,今儿先送来五万两,若不够,改日再送。太子殿下还说,无功不受禄,能否劳金轮姑娘给乐夫人治脸。” 金轮淡淡地瞄了一眼,“区区五万两,就要我金轮出手给乐夫人治脸?我这医术是不是太廉价?”她顿了一下,“一口价,若是绝\世美人,一千万两;若是倾城美人,五百万两;若是如花似玉美人,一百万两。我这如花似玉美人,就是比她现在再漂亮一点;倾城美人,就是比较漂亮,像仙女;绝\世大美人,天上地下最美之人。” 一千万两,她还真敢说。 丫头原还信心满满,被金轮一说,立时底气不足。 易皮换脸术! 淳于瑕脑海里掠过这个词,立时有些兴奋起来。 金轮精通此技,自己若站在旁边瞧瞧也好。 丫头告退离去。 淳于瑕道:“乐夫人治脸?她不是长得挺漂亮?” 凤九道:“世间的男人,总希望最美的女人是他的;世间的女人,又总希望自己是天下第一的大美人。有谁会放过更美一些的机会。” 她没提乐凡是永乐公主,是神医谷的人将她变成了现在的样子,可上次淳于夫人见到乐凡,面容淡淡,而邈老谷主与淳于谱根本就像不认识乐凡,反是乐凡见着淳于夫人,神色微微有异。 乐凡认识淳于夫人! 淳于夫人将乐凡变得与沐容一般容貌,可见是她的主意,而她是为了淳于瑾。 淳于瑕道:“公主所言有理。” * 次日,凤九站在城墙上。 赵熹押着几辆囚车,在城外空地上搭了一张帐篷,静静地等着晋国派使者赎人。 从清晨,一直等到黄昏。 晋使到底是没来。 赵熹轻叹一声,带着讥讽地道:“夜龙、铁狼,你们瞧见了,晋帝根本就不在乎我的死活,你们对晋国也并非重要,一百万两、五十万两银子的赎身钱,他们不愿出。”他说话时,怀里搂着一个美人,这是晋边城的乡绅送给他的。 侍卫问道:“殿下,天一黑,最后的时辰就到了,如何处置?” “赵国仁慈,派人放了吧。不过,本王这儿有一封转给晋帝的信,就劳铁狼将军呈给晋帝。”赵熹一声令下,侍卫们打开囚笼。 “城外有河,各位将军可沐浴更衣后离开,每人备了一百两银子的路资……” 赵熹预备了干净的衣裳,算不得最好,却也不差,清一色的茧绸袍子。 金轮与淳于瑕静立在凤九的身后。 金轮问道:“公主,赤胆军中的主将是夜龙,太子殿下为何要将信交给铁狼将军?” “夜龙行事太沉得住气,若交给他,他定会交给晋帝。若将信给铁狼将军便不同,铁狼生性多疑又爱冲动,他会怀疑赵熹的用意,最后还会与其他将军商量,结果定是几位将军觉得这事有鬼,不交,是肯定的。私下阅信,也有可能。铁狼这人,还有一个特点——胆大! 只要他们瞧过了信,就会觉得不交上去才是最好的。这封信的奥妙就在于,交上去,才可证忠心。可他不交,反而显得他心中有鬼。 赵太子已先一步借未名宗的消息楼,将他给了铁狼等几位将军一封信的事传给晋帝。届时,晋帝等不到信,就会对他们几人生疑。败军之将,被抓之将,又对他忠心无法证实之将,晋帝定不敢再用。” 金轮又是轻吁一声,“赵太子好狡猾!要不是公主这么一说,属下还不知道里面有这么多的文章。” 淳于瑕不语,她就想不到,可凤九想到了。 她冷眼看着外头发生的一切,就像她有一双洞悉一切真相的慧眼,谁也瞒她不过。 金轮道:“公主,赵太子让我给乐夫人治脸,他会不会有什么阴谋,他那么狡猾,属下上回在首饰铺子又得罪了他,他会不会算计我……” 她有些小怕怕啊,着实是这家伙太坏了,还会借刀整人,万一赵熹算计她,她躲得躲不过,往后还是跟着公主保平安。 凤九道:“等着吧!你那日说了那些话,赵太子一定会要你将乐夫人变成他画像上的人。” 金轮微微眯眼,“我可是用美貌收费的,一两银子都不能少。” “没出息的,你要几百万两银子作甚?金子比银子值钱,你应该收黄金,一两黄金可以换十两银子,使的时候,用金子采买比银子还体面。” 她忆起了淳于瑾。 那家伙就只要黄金,看到银子都不带搭理的。 金轮拍了一下脑袋,“对哦!对哦!我应该要黄金……”可心里怎毛毛的,她是黄金狮人,长到一定年纪,骨骼都是黄金啊,看到黄金,她总觉得不舒服,“要不换成更珍贵些的,比如美玉、宝珠。我下次要珠宝,要比黄金更值钱。” 凤九现下也回过神:她和金轮都是太阳后裔的黄金狮人,自己的骨头是黄金,着实不能要金子。 她们的骨头是天生的,黄金是从石头、泥土里提炼出来的。 凤九心里咯应得紧。 梁宗卿已回晋国京城了吧?他与沐容之间会如何相对? 凤九想到梁宗卿,心失去了平衡的跳动。 那只是个梦! 她要忘掉他。 可还是不由自己的忆起他。 再相逢,她站在赵国,而他是晋国的军师。 在沈容沐容前世的记忆里,梁宗卿后来与赵熹分道反目,他们二人到底因何而起? * 隔日,赵熹下令晋边城除五千守军外,开拔前往江南。 赵帝已令另一支约有十万兵马的队伍前往江南,听候赵熹调令。 周国听闻晋国、赵国两边围攻,一时自顾不暇,江南贵族开始举家逃避战祸,而赵国因有三大功勋名门之后相助,更以三千兵马围困二十万赤胆军名动天下,赵国属地成为江南贵族的第一首选之地。 赵都城内,更是一时间寸土寸金。 赵帝乐见其成,听着各地传来的捷报,脸上的笑容就没轻浅地。 颖妃依旧得宠,皇后早前还与颖妃争斗一两回,而今完全是不预搭理之势。皇后有太子赵熹,还有几个皇孙,人家这是有儿有子还有孝敬的儿媳,加上赵熹争气,在前方连连大捷,赵帝对皇后更是敬重有加。 赵军驻扎青龙江畔,隔江河而望,江河南畔是江南,而这边则是赵国。 赵熹面含喜色。 凤九冷声道:“太子今日的心情极好?” 赵熹挫着手,“本王想着小狐狸的脸伤大愈,心下痛快。” 说到这事,金轮对凤九很是佩服。 赵熹这厮,在离开晋边城时,他还真拿了一张肖像图给金轮,“一百万两,将乐夫人变成画中人,如果不像,我可要收回银子。” 凤九彼时就站在一边,往那肖像图瞄了一眼,险些没昏过去,那上面分明就是个萝莉小姑娘,最多十二岁,还是照着沈容十二岁时的模样画的,最相似的是眼睛,其他地方又做了一些小小的修改,可依旧是沈容,与十二岁时的沈容不敢说十分像,至少也有八分。 金轮拿着肖像,很是质疑地问:“太子确定这画上的人比乐夫人要美?” 乐夫人现在的容貌也是个美人,比倾城之容略差,比寻常的如花似玉又更美。赵熹要她将人变成小姑娘的萝莉脸,这不是一样的美,着实是赵熹这爱好让金轮觉得怪异。 公主说赵熹是疯子! 她这回算是真正领会“疯子”的含义。 赵熹反问:“你不打算收银子?”怀疑他的眼光有问题,那画上明明就是天下第一的美人,居然不美吗?不收银子,他正好省了。 “这明明是倾城之容,比现在的乐夫人无法同日而语,五百万两银子,拿不出银子,用同价的珠宝代替也行。” 还是收银子,她可以用银子换成珠宝,然后再放好。 待她回蓬莱岛,不知道会羡煞多少姐妹。 那时,她就是最有钱的。 金轮心里暗暗盘算着。 赵熹道:“这张脸就比乐夫人现在的漂亮一点点,就一点点,你不能照着倾城色的价儿收。” 金轮几次交锋下来,算是知晓赵熹这人的性子,不能以正常人度之,“太子殿下,以你的眼光,这是漂亮一点点,分明就是倾城色,是你在自打耳光,还是承认你连美丑都不分,明明倾城色,让我按漂亮一点点的收。五百万两,一两都不能少。” 乐凡现在还算是个少女脸,赵熹非要把人变成娃娃萝莉脸。 他许是猜到,有人故意将乐凡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原因无他,想用乐凡代替晋国月凰公主。 沈容是赵熹的初恋,得不到的总是最好,他就觉得他认识孩童沈容是个大美女,真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那时的沈容才十岁,要能成大美女,凤九都想骂人,最多就是可爱。 赵熹这厮彻底长歪,连可爱与美丽完全不分,霸道地拿着幅肖像就要金轮给乐凡“整容”,要是乐凡瞧到赵熹的肖像图,估计能气得呕上几升血。 凤九拉了赵熹到一边,“金轮那丫头很固执,你明明要弄个倾城色的五官,要她给你算便宜,只怕不成。要不,你回去与乐夫人商量商量,再修改修改,弄个比现在漂亮一点点就行。这样,金轮和乐夫人那儿都好说话。你自己再看看这肖像,你把乐夫人变得这般倾城绝\世的美,就不怕其他男人觊觎,太子殿下,你再想想啊……” 赵熹这个疯子加傻缺,听凤九一忽悠,垂眸看着手里的肖像图,真是越瞧越好。 凤九问道:“这么美丽的姑娘,天下难得一见。这不是你幻想出来的?” 赵熹像护宝贝一般,快速将肖像卷了起来,立时有种找到知己之感:“你也觉得她长得好看?” “是人都觉得长得好,真是你幻想的?” 呸,她也能装啊。 赵熹得意地道:“她是我青梅竹马的意中人。” 狗屁的青梅竹马,她与赵熹说过几回话,说得好像一起长大。 凤九若有所悟,“你把乐夫人变得跟她一样,若她知道了,她会不会生气?这女人有时候的心眼可是最小的。” 赵熹的脸立变:让乐凡变成沈容,小狐狸会不会生他的气。 完了!完了! 乐凡说她失忆了,醒来的时候就是现在这样子。 如果乐凡不是小狐狸,他不认错人了。 有时候,他觉得乐凡是小狐狸,所以他要小狐狸变成以前的样子,可现在被凤九一说,他心里没底了。 五百万两的价,与一百万两的价,虽然他是太子,也不能为一个女人砸下五百万两,这是昏君所为,他可是英明神武又睿智的。 赵熹很令凤九的情,“阿九,你比臭丫头好,我再与乐夫人商量商量。” 乐凡看到肖像图上的沈容,立时就回过味来:赵熹抱着她喊小狐狸,这人不是别人,分明就是沈容。 她努力地想,能忆起沈宛,却对沈容没什么印象,只是看到画像,一下子就认出是沈容,而且还是孩童时候的沈容,看看那略有三分婴儿肥的小脸,再看那五官,着实与沈宛很像吗,但又绝不是沈宛,只能是沈容。 赵熹很是得意:“怎么样?这画中人漂亮吧?” 这是个小孩子! 乐凡很给面子地道:“难得一见的美人。” 赵熹这是什么眼光,居然痴迷一个小孩子,乐凡在心里点蜡。 赵熹扬了扬头,“我让臭丫头给你治脸,把你治成这种模样,臭丫头想钱想疯了,跟本王要五百万两银子,非说这是倾城色,一两不少。” 还是让她死吧! 先让她顶沐容的脸。 现在,又要把她弄成沈容小时候的脸。 她怎么就只能做别人,不能拥有一张自己喜欢的脸,永乐的脸她是不想要了,她可不要别人知道她是亡国公主。 凤九一直在护她,没与任何人说破她的身份,就连淳于夫人也装作不认识她,若再变上一变,就再没有人知道她的真实身份。 乐凡很快回过神,不能说赵熹的眼光有问题,“这种倾城色,金轮姑娘肯定要漫天要价。太子殿下,妾身不挑的,要不就比现在漂亮一点点就行,不用治成这种倾城色。” 若变成画中模样,她明明是少女,却有三分婴儿肥,她想想都堵得慌。 赵熹反问:“倾城色不好?” 乐凡很是小心地道:“妾身怕被皇后娘娘骂成祸水,比现在漂亮一点点就行,这样正好。” 赵熹看着肖像:小狐狸拥有祸水之姿?他怎么不知道。 小狐狸就是个祸水!否则这么多年了,为什么他还没放下。小狐狸去哪儿了,他都不知道她现在的样子。 凤九说得对,不能让任何一个女人变得跟小狐狸一样,若她知道了,一定会生他的气。 赵熹指着肖像图上的眼睛:“眼睛一定要这样的,否则我不依;还有嘴巴也一样的,再有脸形也得一样……” 乐凡想跪,你老别这样折腾好不好?再说下去,就是照着这模样了,“殿下,我不想变成祸水被皇后娘娘嫌弃。” 赵熹不说了,“就眼睛和嘴巴一样,旁的你瞧着办。” 沈容长的是标准的凤眸,嘴巴也很可爱,形状很诱人,这两们都是乐凡能接受的,至于旁处,乐凡觉得自己还是应该是永乐,于是乎,她取了笔,背着赵熹也绘了一幅自己以前的肖像图,只是又进行了几处修改,改成了沈容的眼睛、嘴巴,跃然纸上的,变成了一个倾城美人。 金轮拿到赵熹认可的肖像图后,盯着图纸瞧了良久,这个才算是正常的美人,赵熹早前拿的就是女童嘛。 经过确认,赵熹也赞同乐凡治成这种模样。 金轮收了赵熹一百万两银子,开始预备工具,准备草药,她有淳于瑕帮衬,倒是极为顺利,抵达青龙江码头后,拾掇了一处帐篷,着手给乐凡治脸。 而今日,正好是拆纱布的日子。 淳于瑕奔了过来,“太子殿下,金姑娘要给乐夫人拆纱布了,还有最后一层,太子殿下要不要去瞧瞧。” 赵熹扭头就跑。 凤九纯粹是好奇,随后进了帐篷。 金轮褪下了最后一层纱布,淳于瑕倒吸一口寒气:美!太美了!莹肌如雪,青黛远山,顾盼生辉,倾城容颜发出逼人的淡淡光辉,任谁也地无法忽视她的美。 赵熹微微凝眉:“只比以前美一点点。” 金轮瞪眼,“这是你们自己选的样子,本姑娘能照着样子修出来也不错。” 乐凡的脸骨早前就被人削过一回,淳于瑕当时在一边帮忙,一看到有削过的印记,吃惊不小“金轮姐姐,以前有人削过,除了我们神医谷,就只有你能了,是谁干的?” 金轮道:“肯定不会是我,这刀工用得熟络。” 乐凡的脸比以前更小了一圈,真正变成巴掌大的小脸。 淳于瑕抱过铜镜,往乐凡跟前一照,乐凡一声惊呼:“这是我?” “乐夫人,这不是你自己定的容貌?” 凤九定定地看着:除了眼睛、嘴巴,这分明就是永乐嘛,不,又不太像永乐,三分像沈容,五分像永乐,还有两分不知道像了谁,总之原该是怪异的融合,却有了一种惊艳之感。 乐凡到底怎么想的,弄一次便罢,还会同意弄二次。“金轮姑娘,谢谢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39章 走偏了 第239章 走偏了 赵熹大嚷:“你谢她作甚?本王可是花了银子的,就漂亮一点点,狮子大开口收了本王一百万两。” 金轮作未闻状,“照我的吩咐再休养些日子,不能再吃药了,否则影响你肚子里的胎儿。” 赵熹盯着乐凡的肚子,看到这肚子就厌恶得紧,“小狐狸,回我们自己的帐篷!” 赵熹进入帐篷,迫不及待地开始吃干抹净。 金轮使了淳于瑕给乐凡送药,这丫头直冲冲进了帐篷,入目就看到白花花的男女,吓得一声尖叫退了出来,惹得蓝锦、蓝袍两人在帐外坏笑。 淳于瑕一跺脚,将手里的两包草药塞到蓝锦怀里:“坏死了!再也不理你们了!”羞红着脸跑了回去。 金轮道:“药送给乐夫人了?” 淳于瑕涨红双颊,太丢了人,她哪里知道赵熹大白日不干好事,拉着乐凡干那种事,而且乐凡还怀着身孕,简直是禽\兽不如。 “金姐姐下次别叫我送东西……” 金轮不明白,“你不是说要跟我学医,这还没学会就不听我的话,他日学会了还了得。” 淳于瑕想解释,可她实在开不了口。 凤九一语道破:“金轮啊,淳于瑕过去撞上好事了。” “好事?”金轮越发来了兴致,“是什么好事,快说说,是不是有人向赵太子送美人了?” 八卦是女人的天性,即便是修行之中的女修也是如此,金轮此刻很得好奇。 凤九看着呆头金轮,也太不明白啊,不是说三四十岁了,怎的不懂呢,“赵太子在白日宣\淫!”说得直白。 “公主!”异口同声地。 淳于瑕羞得更难以自容了。 金轮呆愣愣地道:“赵太子白日宣\淫,瑕儿,与你何干?你脸怎的这么红?” 世外来的人,情商都如此低吗? 这是一件很丢人的事啊。 金轮居然奇怪淳于瑕脸红的原因。 淳于瑕捂着脸,“我没脸见人了,太子跟前的两个侍卫太坏了,他们俩明明知道,还给我指帐篷,我哪知道,哪知道……丢死人了!” 凤九捧着茶盏,“这有何丢人了,我瞧金轮就应该去瞧瞧活\春\宫,你看她,现下正好奇得紧。” “公主!”金轮方听出凤九话里的意思,肯定不是好事。 淳于瑕依旧捂着脸,“那两个坏蛋,指不定笑着什么样儿了,我最近都不要出帐篷了。” “这么严重……”金轮依旧奇怪:丢人的是赵太子,与淳于瑕有什么关系,淳于瑕居然说丢人到不能出门了。 凤九浅呷几口,“金轮”她压低嗓门,“赵太子最会享受,行军打仗,身边还有女眷美人,你想不想看活\春\宫?” 金轮的回答妙:“公主想看,属下就想看。” 凤九厚颜地道:“没错,我想去看。” “那属下陪公主一道去看。” “妙极,妙极,到时候我们一起看。” 淳于瑕移开眼,像看怪物一般盯着二人,难道世外之人不懂这是很羞耻的事,两个人居然还拉在一处,说要一起去看。 金轮道:“现在我们就去!” 凤九摆了摆手,“这可不行,我们得悄悄地看个够,主帐周围人来人往,容易被人破坏我们的兴致,要挑个月黑风高夜,你再给他们下点料,我们俩就躲在帐篷后头,可以在那儿瞧个够。” “还不会有人打扰我们的兴致!” “他们肯定想不到我们会去瞧。” 淳于瑕要昏了,这对主仆还是人么?她们怎的对这种事好奇,还商量如何看不被人破坏兴致,赵太子那等强横霸道,若被他知道,会不会举着宝剑在后面追杀。 淳于瑕觉得自己应该给她们讲讲,这种事不能去瞧,而是很忌讳的,“公主、金姐姐,你们不能去看。” 金轮道:“你都看了,却不让我们看,公主想看,我也想看……” 她都看了…… 淳于瑕想:我还是闭嘴吧。想用俗世那套规矩说话,根本行不通。 金轮这语调,分明就觉得她委屈了,这种热闹她居然没瞧上。 淳于瑕越发觉得气闷。 这二人,都什么人啊?怎的一点不懂规矩。 金轮自从与凤九相约要看赵熹春宫后,一双眼睛就盯着主帐及赵熹的两顶女眷帐篷方向。 “瑕儿,有多长时间,他怎么就出来了,有没有一个时辰?” 淳于瑕昏,冲金轮翻白眼,一个时辰……这是牛吗,她不是也懂医,连常识都不懂。 金轮若有所思地道:“出来了好,否则晚上不是没得看。” 夜里,金轮主仆与淳于瑕共居一个帐篷,待淳于瑕一觉睡醒,发现另两张木板榻上早就没了人,她轻叹一声,这两人还真跑去看赵熹的春\宫。 凤九与金轮一人顶了一大束稻草,闪闪躲躲间到了赵熹的女眷帐篷,这帐篷里住的是新来的美人,两个,春花秋月各有其美,赵熹不去乐凡帐篷时,就来这里。 凤九与金轮在帐篷上凿了一个小孔,帐篷内的一切都收入眼帘。 凤九看他一人应付两女,不由得鄙夷地吐了一下舌头,丫的,赵熹念着沈容,不妨碍该玩的玩,该快活的时候快活,与梁宗卿的痴情、洁身自爱一比,简直就是一个渣。 不,是种\马! 赵熹与两美女大战两回合后,左拥右抱地睡熟了。 没得看了。 凤九与金轮顶着稻草小心回到自己帐篷。 淳于瑕一人在帐中,睡意轻,听到说话声就知她们俩回来了。 金轮问:“公主,那两个美人,为什么要哼哼叽叽地叫。” 凤九伸手拧了一把金轮,金轮轻呼出口,“我拧你,你痛不?” “痛!痛!” 凤九如果没有现代那一世,就真和金轮差不多,看归看,可她不能让金轮学坏,“女人和男人这么玩,女人就跟被人不停地抽打、拧掐一样,她不能哼哼出口,怎么受得了,就和我拧你一样的痛。” 金轮一脸同情状:“给赵太子当妾姬还真不容易。”她眨了眨眼,“公主,我怎么瞧她们好像很舒服的样子?” “什么舒服,都是装出来讨赵太子欢喜的。你想啊,她们要侍候好了,赵太子封个什么名分,将来就荣华富贵,不仅她们富贵,她的父亲兄弟都能得个官儿。你不要被眼睛骗了,那种女人,自小就训练好的,就为了讨男人欢喜……” 金轮若有所悟,肯定地道:“公主懂得真多。” 淳于瑕有了白日的事,这会子淡定了,心里暗道:凤九公主聪明是聪明,却自作聪明,这种事,女人要真的痛苦,才不会让自己去给男人碰。本来就是两个都舒服的好不好? 凤九道:“金轮,我们可不能被臭男人碰,你想啊,赵太子有多少女人,一会儿这个碰,一会儿那个抱,多脏啊,洗都洗不掉,光是想想就恶心。还有,听说这种事,女人就跟生孩子一样痛,太可怕了……” 淳于瑕心下笑喷,这是哪来的奇葩公主? 金轮深有所然地轻叹,“两个美人真不容易,承受痛苦就为了换荣华。” 夜,深了。 几个姑娘都睡沉了。 * 这日,凤九与赵熹在青龙江岸走了一圈,琢磨着水军布阵之事。 赵国原善陆战,像这样的水战毫无经验。 “赵国将士有不少晕船。” 凤九若有所思地道:“若可连船,但不可用。” 连船,一艘又一艘地连起来,晕船地赵军就不惧。 “为何不可用?” “连船最大的忌讳是火攻,一但着火,逃无可逃,不是烧死就是淹死。” 凤九道破关键,她没有任何的忌讳,她眯了眯眼,“若能不费一兵一卒劝降周国更好。” 赵熹觉得这提议太过可笑。 劝降…… 这怎么可能。 不费一兵一卒就要劝降,江南有几省,没有哪个朝代是这样劝降的,能归降的战将只是少数。 凤九曾经也劝过晋帝,但晋帝放弃了和平归降赵国,选择了一条道走到底。战争,从来都是残酷的,凤九就让晋帝父子输得心服口服,也输得再无后路。天下一统,从来都是胜利者书写的历史,后世关注的是成者的荣光与盛世的繁荣,又有谁知道在那一统之时,又死了多少无辜的性命。 凤九自醒来后,有气恼、有不甘,想她高高在上的蓬莱岛火族公主,竟被沐天洲算计,更是生生折损了几世的寿缘。在火族人眼里,俗世的人命贱如蝼蚁,即便是凤九,曾经也是这样看的,若不是有一世华夏国现代的轮回,她不会再看重生命,也不会懂得“男女平等、人人平等”对活的权力。 只是,既然她选择了助真命天子一统江山,她就会走到底。 在一统西北、西南之时,死了太多的人,而这次,她希望可以和平收复江南。 凤九微抬下颌:“我想试试!”她顿了一下,问道:“太子,我能代替你做主么?” “你代我做主?” 凤九肯定地点头,“不错,是我代你做主,我想过江与周国谈判。” “不行,此事事关重大,旁人去可以,但你不能过江。” 凤九的本事,赵熹是瞧过的,她的谋略、她的狠、准、快令他叹服,有凤九襄助,就意味着,赵国加快了一统江山的步伐。凤九是人才,是赵国的福星,身为赵国太子,他不希望凤九身入险境。 凤九道:“这件事旁人去难成,而我有七成把握。” 她说得胸有成竹。 在凤九与赵熹四下堪查地形时,金轮配了药,带着淳于瑕去瞧赵熹的两个美人姬妾。 “杏夫人、桃夫人,你们也怪不容易的,唉,这是我配的创伤药,被人拧了、被人抓了,都抹上一些,睡一夜就能见好?” 金轮大咧咧地,眼神里的同情之色毫不掩饰,想到凤九告诉她,那种事女人很痛苦,心里就打寒颤。她懂医,自然要给这两个可怜的女人配点药用。 杏夫人道:“我们……被人拧、被人抓……” 两个似没听懂。 金轮笑,笑得很傻,“啊哟,你们就不用掩饰了,我都知道你们俩供赵太子发泄,被他弄伤的事……” 淳于瑕低垂着头,金轮只说要送药,可没说是送这种药,她还是装没看见、装没听到,丢人啊,金轮怎么能说破呢,太丢人了。 她还一脸同情地“供赵太子发泄……”说得这两个美人好像是玩物一般。 “你们别客气,我配的创伤药很管用的,记得在伤口抹上一些,好得很快的。” 桃夫人倏地一下涨红了脸颊,“金姑娘,你……你……我们是太子的姬妾,可不是外头的玩物,你这话什么意思?太子宠爱我们,乃是我们的荣幸!” 这什么语调?是训人吗? 太子宠爱,她们荣幸…… 这都是什么破道理? 公主没有错,只能是她们错了。 这两女人也太自甘堕落,居然还说上荣幸了。 她真是瞎眼了,才会好给当成驴肝肺。 金轮拧着眉头,“我瞧你们俩可怜,好意配药,你们不领情就算了,还这样说话。简直无药可救!为了荣华富贵,你们要如此作贱自己,真是不可理喻!”她一气,抓起桌上的药扯了淳于瑕离开,离开前,金轮还一脸厌恶地瞪了一眼。 这样的女人,活该受折磨! 淳于瑕想告诉金轮实话,可又不知从何说起,纠纠结结,支支吾吾,她着实张不开嘴,她又不是凤九,想说什么,张嘴就来。 待赵熹回到帐中,两个美妾就与她说了金轮说的话,他哭笑不得,轻声道:“杏娘、桃娘,你们说,本王可弄伤你们了?” “殿下,说什么呢,你最是温柔体贴不过的,怎会弄伤我们姐妹。” 金轮莫名地送药,还说那些话,这到底是何意? 凤九回到帐中,淳于瑕趁金轮出去领食物,将金轮去找桃、杏二美人的事说了。 凤九咋着嘴,“我就怕她学坏了,故意哄她来着。” 谁能想到,金轮在这些事上根本就是个白痴,她怎么胡谄,金轮都信。 淳于瑕道:“公主,金姐姐再这样下去,肯定还闹笑话。” 二美人肯定会告诉赵熹,到时候可不就成了她们的笑话。 凤九道:“瑕儿,你是医者,不该讳言,我们都是女儿家,你有什么不好意思?你大大方方地告诉金轮,一会儿她回来,待用了饭,我到帐外盯着,你与她谈一次话。可不能像现在这样支支吾吾、吞吞吐吐,这不是医者所为。你将正确的话告诉她,金轮是会听的。” 淳于瑕脸红,答应了凤九的提议。 金轮与淳于瑕在帐篷里小声说话,凤九立在帐帘外,静默地看着不远上,赵熹似在二位姬妾那儿用的饭,喝了一点酒,脸颊微红地出了帐篷,抬眸迎视上凤九,忆起杏桃二美人所说之事,不由得笑出声来。 金轮不懂,莫非凤九公主也是不懂的,否则金轮不会闹出笑话。 他越多想,就越是笑不可支。 凤九故作未见,她聆听着淳于瑕的话。 “男人和女人,女人第一次,痛,就像公主说的那种痛。可是后面,是不痛的,还会觉得很舒服……” 金轮坐在淳于瑕的对面,“你试过?” 淳于瑕想死,“我还是未出阁的姑娘,是我娘告诉我的。” 世外的人,都少一根筋么?这样的话也能问得出来,淳于瑕想撞墙。 金轮道:“你娘真好,连这些都告诉你。” “你今天去送药,就不对,这是闹了笑话。” “怎会是笑话,我可是一片好心,是那两个女人不识好歹。” “金姐姐,往后别人求药,你再给,不求,你就装作不知道,这样传出去,会被人说笑。” “我听你的就是,继续说男人和女人……” 凤九笑,金轮似上对这话题很感兴趣,与其遮遮掩掩,不如挑破了直说,再神秘的话题,经不住这样坦白的谈论。 赵熹觉得有些奇怪,凤九一直在自己帐篷前来回踱步,神色凝重。他抬步走向凤九,凤九突地提高嗓门:“赵太子有事?” 帐篷里的人停止说话。 赵熹微微勾唇,“那个金轮……你不会……” 凤九脱口而出,“赵太子的身材还行,有四块腹肌,若是能有八块就更好了。” 什么?她在说甚?夸他身材不错,赵熹张着嘴,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接话。 凤九又道:“我以前看过种\马,哼,就是岛上养的马儿,与你们差不多,一匹公\种\马可以配好几匹母马,赵太子就和那马儿差不多。你这么卖力,想来府中子嗣昌隆,待得明年,你定能再添两个儿女。” 该死的,他过来就是想打趣凤九,反而被她轻轻松松地揶揄了一番。拿他和种\马比,他是赵太子,是人,不是畜\牲。 赵熹按捺怒火,面无表情,这丫头不正常,对,她连最基本的东西都不明白,“人怎会和马一样。” 凤九很是认真地道:“怎不一样了?你干的事,在本质上说,与马是一样的,都是兽\性大发,都是与人配\种,你生的是人的孩子,马生的是马的孩子,都是通过此种行为生孩子。马有种\马,你算是种\人……” 她一脸就事论事的严肃,让赵熹很是抓狂。 这女人就不是正常人的思维,与她讲这些,她根本听不懂。 凤九故作不懂,表情很萌,“种\人,有这说法吗?呃,赵太子,你有没有真的喜欢一个人?” 赵熹的面容很冷,他算不算送上门被人给骂了一顿,还将比作马。“有又如何?没有又如何?” 凤九笑道:“有,就会唯那一人,除却巫山不是云,不可替代,不能将就,不能退一步而求其次,只此一人。如果没有,也太遗憾了,人的一生中,怎能没有真正的爱过一次,最真的爱过,最真诚地付出,因她或喜或悲……” 赵熹讥笑,“阿九,你不懂。” “我是不懂,但我只问一句。赵太子,如果你真心喜欢的女子,今日跟男人甲啪啪,明日再跟男人乙啪啪……” “不会”赵熹大吼出两个字,他的小狐狸才不会,小狐狸聪明着,才不会被人任意欺负,她会保护好自己。 凤九道:“我说的是如果啊,你想想,你会如何?” “我会如何?”赵熹苦笑道:“那她就不值得我付出真心。” “对啊,这就是答案。你今日和这个女人同床,明日和那个痴缠,像种\马一样生活的你,如何值得她对你付出真心?” “本王是男人,自古以来,男人能三妻四妾。” 赵熹说得振振有词。 “往上追溯万年,在母系族时期,女人也能有几个丈夫。在这事上,说历史,说古时没意义。不说旁人,不说历史,只说当下,天下连年征战,民不聊生,即便是现下,也是男多女少,这是因为重男轻女造成的,而像你这样的皇家贵族,却要多占多吃,一个个娶几妻纳若干的美妾,太不地道了! 只有真正体晓百姓疾苦的皇帝,才是真正的好皇帝。对于寻常百姓,他们的要求不高,有饭吃,有衣穿,能娶上一个妻子,生上几个他们的孩子,家像一个家,踏踏实实地过日子就行。可你这种多占多吃,却会导致更多的男子娶不上妻子。” 赵熹恶狠狠地盯着凤九,“你这丫头有没有廉耻,这种话你也说得出口。” “话糙理不糙,听是不听由你。皇上的回书收到没有?可同意我代表赵国入江南劝和。” 赵熹从怀里掏出一份文书。 凤九接过,扫了一眼,“劳太子殿下费心,近期组建一支劝降使团,我担任使团成员,面上使臣、副使臣是旁人,背里的使臣、主事者是我。” 赵熹眯了眯眼,“正统帝是个好色之徒!” “本公主若怕了他,就不会请缨过江议和,我会改容易妆,以男子身份过江。” 使臣、副使臣,自要用他的人。 可谁能担下重任,赵熹在心下琢磨了一番,副使臣用蓝锦,使臣可以待商,必须得是个能言善辩的文臣。 金轮、淳于瑕二人出得帐篷。 金轮一脸钦慕地道:“公主,你好厉害了,骂得赵太子都不敢接话。” “他不是不敢接,而是不知如何接,他不认同我的观点,就如我不认同他的所为。” 淳于瑕道:“公主要过江?” 凤九道:“我想试着劝降,能不费一兵一卒,为何要开战,一旦作战,最受罪的还是江南百姓。江南有些身份、势力的人,在我们来到青龙江后,为避战祸,举家迁离。留在江南的,还是那些普通百姓,他们的家在江南,房舍田地在江南,他们就不会离开。” * 又两日后。 凤九易容成议和使臣的成员,金轮、淳于瑕二人也扮成长随小厮模样,乘船前往江南,坐了三日的水路,兜转之间到了金陵。 六月上浣的风,带着热浪气息。 赵国议和使臣一行在金陵行馆下榻。 使臣是赵熹的幕僚秦仁举,亦是他的心腹文臣。 副使臣蓝锦遣了同行侍从到外头打探消息。 凤九一袭文弱书生的打扮,瞧上去,就是一个寻常的捉笔文士,五官倒与早前变得完全不同,漂亮的黛眉变成倒八字眉,凤眸也成了杏仁眼,皮肤略黑,五官还算清秀端正,只是带有分哀愁之容。 “在我们抵达江南前,晋帝派使臣入周,请求联系周国势力共敌赵国,听说已经派了使臣前往北齐,要共同抵御赵国。” 赵国来势汹汹,又得三大功勋后人相助,着实吓着了晋、周、齐三国。 凤九道:“周帝迁入江南以来,除了在金陵定都建宫,之后索性将朝政推行了沈国丈与沈皇后打理。他只在宫中寻欢作乐,过得好不快活自在,要议和做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40-241章 夜谈(12000+) 第240-241章 夜谈(12000+) 秦仁举脱口道:“买通沈国丈!” 凤九更正道:“直接找沈皇后。” 沈容经过这几年的磨练,已不是早前那个不懂世事的女子,与其说是周帝当甩手皇帝,不如说与她爱慕权势,霸占朝政有关,没有沈容的纵容,沈俊臣哪来的这些本事。而今,就连沈俊来那个坐在轮椅上的男人都成了香钵钵,更在江南收了一个小\后\宫。 蓝锦道:“晋国使臣已抵金陵数日,至今未能见到沈皇后、沈国丈,我们求见,也未必这么快。” 凤九道:“我直接入宫求见。”她一扭头,“金轮,备好晚上的衣裳,我要周宫地形图、金陵图,今夜本公主要亲访沈皇后。” 是夜,天上的月清明,银白的月华倾洒大地,使大地仿佛覆上了一层白纱,整座金陵城沐浴在月色之中,仿佛上古的祭碑倒卧在江南水乡地地上,沧桑、古朴而庄严。 周宫重重殿宇,高敞巍峨,翘檐挂铃,宫阙楼阁绵延不断,在这宫灯稀疏的黑暗里,旷寂而冷森。 凤九衣着一袭干练的黑色衣袍,金轮紧随其后,她瞧过周宫与金陵城的图纸,翘望凤祥宫,化成月夜下的燕子直落而下。 凤祥宫内,传出一阵杂乱无章的蘼\蘼之音,女子的低吟,男子的浅喘,交融一体,给宫殿增添了几分旖\旎春景。 金轮用极低的声音道:“公主,是沈皇后与周帝?” 凤九定睛细瞧,罗帐之内,白花花一片,女子仰头而卧,一脸痴迷,而那男子绝非周帝。 又过得一刻功夫,男子呼吸急促,突地停凝不动,扒在沈皇后身上,轻柔地亲吻着沈皇后。 沈皇后搂住他,将头埋在他的怀里,声音低沉,“宗勤,我又怀上了。” 一个“又”字,凤九挑起眉头,而那一声“宗勤”,更让凤九惊诧不已,对这个名字,她着实熟悉不已,这是梁宗卿同父异母的弟弟梁宗勤。 他不是死了?被砍头了?却出现在沈皇后的寝宫。 宗勤躺在沈皇后身侧,“容儿,你说怎么办?我都听你的。” “年初我替你落过一回胎,这一次,我不要再落胎。宗勤,这是我们的孩子,我要生下来,太医说过,如果再落胎,我这辈子都不能再做母亲……” 凤九定定地看着梁宗勤,果然皮相不错,虽不如梁宗卿的俊朗,却也相差不远,梁武功当年英俊不凡,他的发妻大柯氏曾是洛城出名的美人,继室小柯氏虽不如大柯氏姿色却也不差,这样的男女结合生下的儿女,又怎会是丑陋的。 梁宗勤道:“周帝那个昏君,周国闹到如今,自己却做缩头乌龟,让你一个女人苦苦支撑……” “宗勤,我们不提他,我一点儿也不喜欢他,他只顾着自己快活,如果不是有事要本宫做,他连凤祥宫都不能来。沈家四处筹措银子,帮他建造宫殿,帮他重振朝政,可他一句好话都没有,有好事是他英明睿智,有坏事就怪我们头上。我受够他了!” 凤九不动声色,只听他们闲了许久,方才笑道:“沈皇后可处理完政事?若是已办妥,我可进来了?”落音,她声虽不高,却足够殿内的人听到:“赵国诸葛九前来拜谒沈皇后!” 沈容不相信男人,不相信爱情,可他现在又在做什么?与梁宗卿的嫡幼弟纠缠在一起,梁宗勤当年不是被周帝下令杀头?也许,这内里还有凤九不了晓的真相。 沈皇后错愕,“诸葛九?” 梁宗勤整好衣袍,“三大功勋名门神谋族的后人,一人唤作诸葛韫,用三千人灭了二十万晋国赤胆军的那位。而这诸葛九,是神谋族入世的另一个后人。” 这些人,不敢得罪,着实是都太厉害。 神将族的后人在战场武功盖世,无人争锋。 神笔族的后人一入赵都,就被赵帝与赵国皇家奉为上宾,封为丞相与刑部尚书。 沈皇后与人偷\情,凤祥宫里的宫人未留一人,即便远处有,那也是沈皇后从沈家带来的心腹侍女,对沈皇后干的事也是睁只眼闭只眼。 凤九待在前殿,在近珠帘门时,又问了声:“我可以进来了?” 沈皇后拢好衣袍,见梁宗勤恢复了御林军指挥使的打扮,朗声道:“请进!” 凤九迈处后殿,打了揖:“诸葛九拜见周国沈皇后!”她打揖行礼,态度诚恳,“此次阿九随赵国议和使臣来到江南,是想与沈皇后议和,更是与沈皇后商议江南一带的前程。” 梁宗勤微微颦眉,“诸葛九,我大周江南的前程,怎会与你赵国商议?” 凤九瞥了一眼,“大周卫国公梁家大房嫡三子梁宗勤,而今是大周御林军指挥使柯勤。”她不紧不慢地在案前绣杌上坐下,“江南的前程,事关江南一带百姓的生死。我直接说句实话,以今日赵国的兵力,攻下江南几省,梁大人以为,赵国需要多久?” 梁宗勤长得好,但他并没有与他容貌相配的才华,就是个花瓶,外里俊俏,内里空空如野,梁宗明相比于他,倒还有几分真才实学。 梁宗勤轻哼一声,“凭甚我大周要与你赵国议和,而不是晋国。” “晋国?”凤九扬头笑,带着讥讽,“晋国自身难保,难不成你们真以为与晋国联手,就能对抗我赵国? 痴人说梦! 梁宗勤,你不是沈皇后,还请你守好臣子本分。这是我与沈皇后之间的谈话,机会只有一次,若是周国拒绝,待我赵国挥军南下,周国的重臣、周帝、皇后、妃嫔都会尽数沦为阶下囚,成为砧板上的肉,任人斩割。 当有机会替自己争取到更好的生活,沈皇后为什么不替自己与肚子里的孩子打算。男人嘛,这个不合意,可换一个做夫婿。 沈皇后一旦投了赵国,你担心什么?赵国有硕王夫妇护着你,若你归顺赵国,免江南陷于战火,避开一场战事,我可以担保,一品国夫人的位置少不了,封个一品韩国夫人或是一品郑国夫人。待得那时,是你挑男人,而不是要男人来挑你。以沈皇后的美貌、性情,当得天下更好的男人,更当得待你更真心的男人。若不高兴了,你不要丈夫,只养几个男人作欢又有何妨? 男人嘛,那是柔弱女人的依靠,就像沈皇后这样的巾帼英雄,根本不需男人撑起天地,你自己就能撑起来……” 凤九在屋顶上瞧了半晌,将二人的谈话都听完了,也将情势利弊分析了一遍。 沈容瞧不上正统帝,甚至是厌恨他的,自从新婚夜正统帝碰过她,后来她都以尚未及笄为由婉拒正统帝的碰触。 在她知道正统帝与许多女人好后,她更是厌恶与正统帝同床,后来实在忍不了,目光放在了梁宗勤身上,着实是她听说梁宗卿长得英俊,没有梁宗卿,让梁宗卿的弟弟来代替也是她的。 她让沈俊臣与沈宪暗使手段,从天牢里用一个死囚换出了梁宗勤,给梁宗勤换了户帖,易名“柯勤”进入御林军。待大周京城城破,建造好金陵周宫,沈皇后大胆任用梁宗勤为御林军指挥使。 沈容与梁宗勤好,也是来到金陵周宫之后,梁宗勤做了指挥使,二人有了苟且。梁宗勤而手握御林军,出入周宫很是便捷。 凤九瞧得出,沈容并不是很信任梁宗勤,否则,她不会任命沈宪为副指挥使,其用意就是盯紧梁宗勤。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锦绳。这句话形容的就是沈容,因为他前世的记忆,他不相信男人,即便是他的丈夫、他的情\郎,他都不会信。 梁宗勤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最后阴沉如墨。 凤九继续道:“梁宗勤大人,怎么,觉得我这话不好听。凭甚你们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却要我们女人独守一人,这世道也太不公平。” 这话,正是沈容心底的话。 凭什么?周帝可以花心如厮,却要求她守他一人,她偏不守。 凤九道:“男人对女人不满意,男人就可以寻各种理由,或休弃,或打罚,甚至是送到庵堂,所有的不公和恶名都由女人来背。这算什么?” 沈容此刻心血澎湃,高呼一声:“画莲,奉茶!” 知音啊! 她以为世人会瞧不起她,原来她做的乃是“巾帼英雄”之举,她所有的心声,都被诸葛九说出来,这可是神谋族后人,她说自己做得对,那就一定没错。 沈容立时对阿九的喜欢快速晋级,早前因为她的独闯大殿小小的不满也烟消云散。 凤九揖手,谢过沈容,道:“沈皇后,你在投奔硕王夫妇后,公然休夫,大胆地说一句:南宫昶那个花心混蛋不配做你的夫。给天下的女人出口恶气! 你想过没有,无论与北齐还是晋国结盟,也只能解眼下之急。赵国太强大了,每个士兵可以一敌百,乃至以一敌千,若你结盟另两国,他日硕王妃多为难,就算能保住你的命,可这正一品的国夫人之位定是没有的。如果你归顺赵国,带江南几省投靠赵国,你这是立下奇功,就算赵国最终能夺下江南,可那也需要费些兵力、财力,更得费些时间。 献城之功!功不可没,此次赵帝派阿九议和,就是因为看中沈皇后的巾帼英雄气节,你可不是寻常女子,你是一个能做大事的……” 好话不怕少,阿九又拍起沈容,时不时穿插一下沈容前世的怨恨愁苦,越发让沈容觉得这阿九看着顺眼,再看阿九的容貌,也不过是平常之姿。 梁宗勤越听越恼,居然挑唆沈皇后不要依靠男人,而要靠她自己,还让沈皇后凭自己的本事挣一个一品国夫人的荣耀与富贵。 为让沈皇后相信,阿九拿出赵帝给她的文书,以示自己的诚意。 末了,又拿沈宛说话,说沈宛近来如何担忧沈皇后的安危。 赵帝亦是聪明人,在收到赵熹的奏疏后,就安排沈宛给沈皇后写了两封家书,看似叙旧说的姐妹情,可实则更是勾起沈皇后对长姐的思念。 沈宛现在过得很好,第三胎终于生了一个女儿,丈夫赵硕依旧唯她一个妻子,赵都城内也是传为佳话,说他们夫妻情深意重。 凤九又就沈容背叛正统帝的事进行了分析,任何一个皇帝都不会容忍这样的事,一旦东窗事发,正统帝重则弄死沈容,轻则将她打入冷宫。所以,带江南归顺赵国之事不能再拖,久则生变。阿九又赞同沈容生下腹中的孩子,她的理由是“男人换妻时有发生,两个订亲之人,还有解除婚约的。可是孩子还是自己的好,没有儿子换母亲的,这是血脉,更是天性使然,沈皇后,你当替自己腹中的孩子考量,一旦迎来一品国夫人的爵位,可以世袭,到你儿子身上,便可是国公……” 天下大乱,她才不要在一棵树上吊死。 爵位是她给自己孩子挣的,这孩子不是正统帝的,正弦帝定不会善待她。 就如阿九说的,孩子是自己的,没有孩子换自己的母亲,但有丈夫换妻子,就如前世的董绍安,她待他那么好,他说翻脸就翻脸,毁她容貌,将她送往庵堂,而阿九那时不时提起的话语,更是刺痛了沈容的心。 沈皇后捧着腹部,“阿九姑娘,不是本宫不信,只是任你说得天花乱坠,我……我这心里可一点底都没有。” “皇后有何要求,但说无妨,我定转告皇上,便是赵都那边亦有硕王夫妇替你说话,我在赵国并不是孤身一人,你有姐姐、姐夫可以依仗。” 这一点,沈皇后不怕。 当年,为求鬼医给她治脸,沈宛抛下丈夫幼子前来京城一拼,姐姐在意她,沈宛更是明确的地告诉她:“容儿,你是姐姐唯一的亲人,你在我心中地位不在你姐夫之下。”这一点,她信。 如果注定要将江南献给某国,沈皇后宁愿是赵国,只因赵国有她的亲人在。 沈皇后定定心神:“我要赵国皇帝的保证,我若献上江南,他就能封我为国夫人,还许诺爵位世袭,我愿意,一日见不到赵帝封赏旨意,我……很难做到。” 不是很难做到,是她不愿意这样做。她得保荣华的时候,更得保住自己的性命。 “好!既是如此,我这就设法讨来皇上旨意,只是江南这边的事,沈皇后还得暗中布局。晋国使臣入金陵,听闻北齐亦在路上,久则生变,就怕某国明着以议和之名暗里布兵攻江南,待那时……” 最后一句话,是她在告诉他们当如何做? 沈皇后道:“阿九姑娘,你不知本宫与北齐有旧仇,对晋国虽无旧仇,可本宫又岂会不知晋现下的困境。江南就是一块肥肉,周围恶狼环伺,他们谁都想要,江南是保不住的。曾经的黄桑道长给他批过命,也给我批过命,我虽有皇后命,却只得几载,我认命!” 前世的她,何曾嫁入皇家,更諻论成为皇后,前世凄惨黯淡,今生光华耀眼。 凤九道:“你定会平安顺遂,一世荣华。阿九就此告辞,改日再来拜会皇后娘娘!” 她揖手退出寝殿。 转身消失在夜幕之中。 梁宗勤心痒难耐,着实是赵国的利益诱人,“容儿,你真要归降赵国?” 沈皇后反问:“归降赵国有何不好?北齐没有机会,北齐皇帝驾崩,幼帝登基,内政已乱成了一团。晋国有你大哥,他娶的是月凰公主,有他在,我们就有退路。” “赵国有硕王夫妇,我们同样可当成退路。” 除了北齐,晋、赵两国都有他们的亲人,无论是哪国一统天下,他们也有保命之法。 沈皇后摇头,“不一样的,晋国不会给我这么大的好处,而赵国与晋国之争,赵国胜算更大,我愿意在赵国下大注。宗勤,今晚之事,你不可张扬!若你归赵,他日便可保你梁家平安。而我是没理由替你保住梁家上下的,你别忘了,你的身份是柯勤。” 一语击中梁宗勤的软肋。 他的身份是柯勤,而不是梁家的梁宗勤。 屋顶上,阿九微微一笑,扯了金轮回返行馆。 夜色中,两人的身影迅如蝙蝠。 路上,金轮问道:“公主,你不担心沈皇后变卦,不怕梁宗勤使坏?” 这二人只要不是太过蠢笨,都当知道如何抉择。 “沈皇后心里明白,归顺赵国的胜算更大;梁宗勤也知道,他要救梁家上下,唯有归顺赵国。两个都有心思的人,自然得估算赵国带来的利益,他们无法拒绝我抛出的诱饵,尤其是梁宗勤,他对沈皇后动了心,更想做一等国公爷,他想与沈皇后长长久久地做夫妻。否则,不会在我说那些话时,露出那副表情。动了情的男人,有了私心的男人,是不会去破坏的。他不仅不会破坏,相反,他会期待皇上的封赏旨意。” 梁宗勤与沈皇后之间,各有所需。 梁宗勤有情,想来沈皇后对梁宗勤亦有几分情意,只不过其间更不乏逢场作戏。 金轮回到行馆,见四下无人,低声道:“公主不是通过文丞相拿到了沈皇后的封赏圣旨,为何不直接拿给沈皇后瞧。” “周帝不理政,就看沈皇后如何调遣江南水军,只要有她和梁宗勤、沈家配合,此次劝降成功大半。”她压了压嗓门,“圣旨上的日期,是一日后的,现在拿出来太早。” 为示诚意诸葛神谋的后人亲自找沈皇后议事,这就是器重。神谋族后人这可不是随便什么人能见,这更是诚意。而阿九商议归降之事,更有赵帝的亲笔文书,这态度就更诚恳了。 沈皇后相信阿九,不仅是因为阿九的话说中她心中的柔弱,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沈宛,沈宛曾写信明确告诉她:做亲王妃好!赵硕没有为帝之心,沈宛更没有做皇后的意思,他们对自己现在的生活很满意。 沈皇后在收到沈宛寄来的家书后,开始反思自己的人生,她到底要过什么样的生活?寻一个像赵硕那样的男子,再生三两个孩子,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得空了,带着孩子去见沈宛,找姐姐聊天说话…… 前世的她,辜负和伤害了沈宛太多。 这一世,她想补偿,珍惜姐妹情,愿意做一个重情重义的妹妹。 如果能离沈宛近些,就更好了! 曾经的她,想要权势,时间长了,她也觉累,明明厌极了沈家,却不得不借助沈家巩固自己的后位。她明明知道樱妃是假,却不得不利用她来树立姐妹情…… 她才十八岁,却是走过两世的人,如果一个老妇。 她想要的,是沈宛那样的生活,有疼爱的丈夫,有乖巧可爱的儿女。 沈皇后见梁宗勤似有不悦,柔声道:“好了,阿九姑娘的话,听听就行,我可没当真。”她依在梁宗勤怀里,低低地道:“我的丈夫只你一个,你不负我,我定不负你,我替你生儿育女,我若是国公夫人,你便是国公,我们的儿子会是国公府世子。宗勤,待离了江南,你恢复自己的身份,而我们做真正的夫妻,我受够南宫旭,一天也不想做他的皇后……” 厌一个人,竟会到这种地步。厌得不想见正统帝,厌得恨不得掐死他。 可正统帝,现在见到女人就两眼放光。 沈皇后想起来就恶心。 她曾经想做大国皇后,可她却拒绝做一个亡国的皇后。 她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在给自己寻求活下去的退路。 这一生,她也曾光芒万丈,也曾尊贵不凡,但她现下更想做一个寻常的女人,有一个怜她重她的丈夫,膝下能有三五个儿女环饶,这是她前世不曾求得的,今生更想圆满。 梁宗勤心下大喜,“容儿,你说真的,你让我做国公?” 沈皇后肯定地点头,“我一定会争取的,姐姐、姐夫一定会替我们求情。” 吻,轻柔地覆上他的唇。 夜,很静。 当晚,沈皇后与梁宗勤商议出一个大的方案:先控制正统帝,再借沈家掌控群臣…… * 又三日后。 北齐的使臣在黄昏时抵达金陵,听闻北齐已经与晋国结盟,达成共御赵国的盟约。 凤九深夜入宫。 沈皇后还未歇下,正与梁宗勤在洗鸳鸯浴。 凤九待二人着衣后,方在大殿上对着珠帘门问了一声:“沈皇后,阿九求见!” “进来吧!” 凤九托着一份金灿灿的圣旨,面含浅笑,“可喜可贺,郑国公、郑国夫人,圣旨以千里加急之速送到我手里了,听来使禀报,这是请硕王拟诏,由硕王妃提笔抄录,由皇上亲自落印的封赏旨意。” 她笑着展开圣旨,上面写的是封硕王妃之妹沈容为一品郑国夫人,其夫赐封郑国公,世袭五代…… 沈容看着上面熟悉的笔迹,“宗勤,是姐姐的笔迹,真是姐姐的笔迹,是姐姐、姐夫帮我们求情,世袭五代的爵位……” 梁宗勤见自己可做一等国公,心下大喜,这可是他的爵位,什么御林军指挥使,哪有五代爵位要紧。揖手道:“阿九姑娘,不知接下来要我们夫妻如何做?” 夫妻? 梁宗勤现在就认定郑国公的爵位是他? 他们二人明明是一对“狗\男女”。 圣旨上的郑国公可是指正统帝。 上面没写名讳,就像是丈夫立功,妻子被封;到了沈容这里,调了个,是沈容立功,其夫受封。梁宗勤是不是少根筋?他真的不在乎因沈容得到的爵位? 第241章设计 凤九顿了一下:“现下,赵太子驻扎青龙江对岸,梁大人只需带着水军迎接赵太子入江南。待赵太子入金陵,沈皇后呈归降表。赵太子便可当着天下,宣读这份封赏圣旨,赵都更有一座五进的国公府供二位长住,更有赵国的良田店铺若干……梁大人也可入仕为官,沈皇后更可与硕王妃姐妹相聚……” 凤九小心翼翼地收后圣旨,笑微微地道:“二位都是有功之人,这后面如何布局,端看你们的能耐。” 沈皇后道:“明日我着人宣赵国使臣觐见!” 凤九抬手打住,“郑国夫人,此事不易声张,对各国使臣,要一视同仕,你先用拖字诀概不相见。想法子让梁大人掌领水军……” 水军主将,乃沈家莉的未来翁爹,这是大周朝廷迁移江南后定下的亲事。 三人商量了细节,细说了一个半时辰方才散去。 * 次晨,阿九告诉秦仁举:“我要回赵国了!” 二人皆知,阿九已经拜访过沈皇后。 将秦仁举、蓝锦二人唤到花厅,着金轮在外头把守,阿九把自己见沈皇后的事细细地说了。 “北齐、晋国使臣抵达金陵,晋国未名宗弟子遍及天下,要小心他们背里兴风作浪,坏我赵国大事。蓝锦大人会破未名宗弟子的密语,正可为我所用,混淆晋国与未名宗的消息,你们留在金陵的目的,就是配合沈皇后与梁大人行动……” 凤九去了两次周宫,这等大事就谈妥了。 秦仁举心下佩服不已。 蓝锦的目光带着几分探境,诸葛神谋的后人果真不同凡响,仅凭三寸不烂之舌,不费一兵一卒就能夺下江南。 凤九带上金轮、淳于瑕回到了赵国/军营。 实则虚之,虚则实之。 待她抵达的时候,赵军严整以待,原因无二,有消息传出,周国朝廷经过商议,要举国对抗赵国,现下已令姚大将军领十五万水军自江南前往青龙江迎战,然,姚大将军病倒了,皇后力推御林军指挥使柯勤代任水军大将军,领十五万水军迎敌青龙江。 消息传出,晋国、北齐使臣对这结果颇是满意,更有周国朝臣道“二国使臣,这可是我周国的结盟诚意,你们是不是也拿出些诚意。” 晋国与周国相抗的江上,还余有五万水军驻守。 为示议和诚意,晋帝下令神勇军撤回咸城,令神勇军将赵国阻堵在咸城与陈留中间,并在陈留城外三十里建立关卡、城墙。 晋国从早前的攻改为守,从主动变成被动。 北齐见周国拿出诚意,亦下令撤离守在江南边境一带的驻军。 周国已使出诚意,派出十五万水军打赵国,你不能再趁虚而弱,赵国来势汹汹有高人助阵,再不团结,他们三国都有被灭的危险,必须结盟共同对敌。 凤九看着江面上行来的江南水军,气势浩大。 赵熹盯得眼珠子都要落下来。 “周国真要归降了?” 凤九笑道:“近在眼前,你不信了?这个距离可是已经超出了交战的安全范围,我军一旦射箭,他们便呈败势。”她笑意一敛,“太子殿下,我后面的话,你可得认真听哦。” 浩浩荡荡的水军气势如虹,就像是一股浪潮般从江山奔涌而至,来方离赵军太近,一旦赵军射箭攻击,他们就会伤亡无数,这样快速的行来,不是投降便是送死。 “阿九军师请讲!” 一定是大事,这女子真是厉害,仅凭三寸不烂之舌就真的让周国归降,不费一兵一坐,一弓一箭拿下江南,这可是天大的功劳。 “太子殿下,还请你应两件事。” 赵熹点了一下头,以示自己同意。 凤九道:“你入了江南后,一,不可侵犯江南一花一木,更严束将士,不得欺男霸女。二,沈皇后你不能碰,我不管你与她早前有什么恩怨,不能仗着你是胜国太子欺凌于她。江南归降是个好兆头,你若行事欠妥,他日再无人敢归降,请你善待周国女眷。” 她令金轮取来一只锦盒,将锦盒递给赵熹,里面放的乃是一纸圣旨,“此乃皇上所赐圣旨,此次归降,沈皇后与柯勤立有大功,皇上恩赐,念沈皇后善念让江南免于战火荼炭,有功于赵国,封沈皇后为一品郑国夫人,其夫封为郑国公,国公爵位可世袭五代。沈皇后心有所属,她真正的意中人是柯勤,便是今日领兵归降的将领,他的真实身份是梁宗勤,大周卫国公长子嫡孙、梁宗卿之嫡幼弟。” 沈皇后与梁宗勤搅到一起了?赵喜心里愤愤地骂了一声“狗\男女”,还是皇后,一点礼仪廉耻都没有,心里莫名地升起无尽的失望。 赵熹抱拳,“军师所言,在下牢记于心。” 他心里则在思忖:阿九到底是如何说服沈皇后与柯勤的? 但看江上大小战船,赵国就没有这样的水军,而今收入囊下,也算是填补了赵国水军的空白。 对凤九,赵熹很是敬重。 赵熹启开锦盒看了一眼,确认是圣旨,看着上面的笔迹熟悉,陡然明白,这是沈宛所书,言辞之间却是赵硕惯用的语调。他略一深思,就明白阿九的用意,她考量到了细节处,这样的圣旨出现在沈皇后手里,是一份亲情,亦是一份信赖,而神谋后人出世亲临,更表明了诚心。 他突地勾唇笑了。 凤九此次江南一行,办得太漂亮了。 赵熹令蓝袍收好圣旨,带着将领恭候江岸。 * 就在各国都静候着江南水军与赵国交战的胜负消秘,青龙江没听到水上作战之音,传回的消息立时惊呆了周国人的下巴:代任水军将领柯勤领着十五万水军归降赵国。 听错了? 晋国、北齐的使臣拼命掏自己的耳朵。 柯勤不是领十五万水军攻打赵军么,真的归降赵国了。 禀报的下人正容道:“使臣大人,此事消息属实,整个江南一片哗然,柯勤将军说,他不忍江南因战火荼炭,为保江南百姓平安,愿将江南献给赵国。江南十五万水军中但凡不服归降者,已被柯勤将军下令斩杀,半个时辰杀了十五名水军将军、武官。” 杀着杀着,后面的人不敢不归降。 十五万水军归降赵国,柯勤领着赵太子自青龙江入江南…… 江南不用打仗了,百姓们不用逃避战祸。 百姓们可不管这些天下大事,他们害怕的就是打仗。 晋国、北齐的使臣往赵国行馆去,就连馆丞都不见踪影,更别说其他人,他们何时不见的,竟没一人知道。 这是阴谋,从头到尾都在布惊天大阴谋。 周国朝臣大骂柯勤卑鄙。 正统帝在深宫听到这消息,顿时手足无措,水军没了,岂不是周国也没了,十五万水军啊,全都是周国的根本,就这样归了赵国,完了,全完了! 他早在刚登基之时,就知道会有这一天,“黄桑道长”的卦不会错,可这一天真的来临,正统帝还是有些承受不住,后廷的嫔妃吓得四散逃窜,而守卫宫门的是沈皇后的娘家弟弟沈宪,这小子连他老子的话都不听,就只听沈皇后一人的,更别说敬重周帝,他甚至敢污周帝的嫔妃,他碰过了,周帝不要了,索性顺水推舟送给他,有了第一次,沈宪越发得意了,更不将周帝放在眼里。 消息从青龙江传到金陵,最快亦得一日,而这事发生在前日,从青龙江乘水路到金陵,只需三日。柯勤领路随赵太子入金陵,最迟明日就能抵达。 正统帝火烧眉毛,急得团团转,令内侍大总管去请沈皇后,却久不见人,“禀皇上,皇后娘娘正召沈国丈父子等人议事,询问应对之法。” 江南水军都没了,还有甚法子? 只能等死。 正统帝愣愣地坐在地上,没了玩闹之心,再美、再温柔的女人也不能让他再生任何的心思,这些年,他也享受够了吧,他是一个失败的皇帝,如果是六皇子或九皇子为帝,他们会怎么做? 早知道会死,可死到临头时,他却畏惧。 亡国皇帝的下场,他知道。 他不要活着受辱。 沈皇后此刻正面对着沈俊臣父子的责问。 沈皇后早就想好了如何应对,“姚大将军病重,我原是派柯勤去抵卸赵军,这……这谁曾想到,他居然投了赵军。父亲、六弟、七弟,我们现在可如何是好?” 沈宪没心没肺地道:“要我说,这件事没什么不好?皇上不是成天的说,今朝有福有朝享,还说江南迟早保不住,现在可不就应验了。” 他是御林军副指挥使,自然明白周帝说的话、干的事,听到沈宪耳里,连他都觉得伤心。 沈皇后不会承认,这件事一早就有她的参与。 凤九给她建议,如果她真爱梁宗勤,就将归降立功的大功劳让给梁宗勤。 沈皇后纠结过,后来想明白,她是周国的皇后,不能背叛周国。但梁宗勤可以,因为周帝杀了梁宗勤的祖母、父亲、全族男丁,他背叛周国就说得过去。 沈宪道:“长姐就在赵国做硕王妃,投了赵国,自有她出面护着我们。” 沈俊臣蹙着眉头:沈宛对他这个父亲,家中兄弟姐妹可无甚感情,她唯一看重的是沈容。“皇后,你怎么看?”如果沈容能帮衬说服沈宛,他们沈家还有活路。 “六弟言之有理,柯勤降赵,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只盼长姐能在赵国求情说话,替我们保住性命。墙倒众人推,我沈家在江南开罪了太多人……” 沈俊臣想说死扛,十五万水军都没了,那可是整个周国的精兵良将,还有五万驻守在晋国那边。晋帝调神勇军去咸城,若让神勇军赶回,最快也得七日,七日后,江南的天早变了。 沈宏道:“皇后,劝皇上写降表!”不能保城,只能保命,献上江南,对赵国也是大功一件。 沈容看着沈俊臣。 “唯有此法了,容儿,你给宛儿写封信,请她出面替我沈家求情。” “父亲,我会的!” 沈容笑,凤九的主意好使,一切顺遂得跟做梦似的。 大赵,赵太祖皇帝太平十八年七月二十四,柯勤领江南十五万水军归降赵国,赵太子接受降表。七月二十七日天刚明,赵太子携三十万大军驻扎金陵城外,同日巳时一刻,周国沈皇后携降表迎接赵太子入城;同日午时,正统帝悬梁自尽金陵周宫太极殿。 赵,太平十八年八月初一,赵帝诏告天下——大周灭,赵国统一江南。 江南自古富庶,统一江南,就等于收了一个粮仓,有了一个布库,有了更大的钱财国库。 赵太子接受沈皇后降表,隔日赵太子对外宣布柯勤的真实身份——梁宗勤,因他与周帝有灭族杀父之仇,背叛周国便亦在情理之中,在赵国的刻意宣传下,梁宗勤依然成了一个除暴安良,忍辱负重为父祖报仇的热血将军形象。彼时,赵太子替梁宗勤与沈皇后主婚,沈容改嫁梁宗勤为妻。 新婚次日,赵太子宣读圣旨,封沈皇后为正一品郑国夫人,封梁宗勤为一等郑国公,赏世袭五代。 沈容不顾廉耻,头日死了丈夫,第二次日就嫁了一个男人,沈俊臣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他分明就是被算计了,追着沈宪厉声喝问:“你自来与你五姐交好,说!她什么时候和梁宗勤那逆贼好上的。” 他当国丈不好么?为甚沈容如此胡闹,居然嫁给梁宗勤为妻。 沈俊臣觉得自己的名声受到了质疑,沈家也曾荣华富贵过,也曾风光体面过,可现下算怎么回事,沈家为了支持沈容,在江南开罪了多少官员、富贾、乡绅,这些人一人一口唾沫就能将他们给淹死,偏沈容硬是连脸面都不要,赵太子主动提出给他们主婚,她还欢天喜地应了。 柯勤居然是梁宗勤,是卫国公梁政的嫡孙。这小子指定早前就有阴谋! 沈宪低垂着头:“伯父怪我作甚?正统帝那色鬼,是个女人就要,自打他新婚夜碰过五姐。这些年五姐一直守活寡,还动不动嫌弃五姐不如那些女人温柔会说话。五姐那性子,能受得了他。是,阿勤早和五姐好了,五姐拿我当兄弟,这件事她没瞒我。 我瞧上好看的女人想要,也是五姐帮我弄来的。她是我亲姐姐,我当弟弟不帮她,谁还会帮她。梁宗勤归降的事,五姐肯定不知道,梁宗勤这是居心叵测,想给他祖父、父亲、哥哥报仇,但对五姐的心也是真的,否则不会求太子殿下主婚!” 沈宪想明白了,就算到现下,他还得靠沈容。 梁宗勤是郑国公,沈容是郑国夫人,到了赵都,还是有富贵权势在握的人,何况那边还有个亲王妃的长姐。长姐不在乎沈家所有人,但沈容却是个例外,他巴着沈容,依旧可以光鲜体面。 沈宪可不想开罪了沈容,无论曾经的荣华体面,还是往后,他都得巴着沈容。 沈俊臣将沈宪训骂了一顿。 梁宗勤身边的侍从进了沈府,揖手道:“禀沈六爷,我们家国公爷在赵都得了一座五进大宅子,又得了田庄、良店钱帛等物。夫人说,后日乘船随赵国几位将军前往赵都,夫人问,六爷要不要去赵都谋前程。” 沈宪心里念了无数个阿弥陀佛,果真是他“亲”姐姐啊,沈容要去赵都,还念着他,他在家里可是头一份的。 沈俊臣忘了训沈宪,改口问道:“郑国夫人可问过我?”沈容走了,沈家怎么办?江南的天变了,没了皇权为依仗,沈家就是砧板上的肉。 沈俊来从边角门处过来,身后是柳氏母女,“大哥,郑国夫人让我们二房跟着去赵都。” 沈宪心里暗道:是叫我随行,可没说你们。说到家里人,沈容就没个好印象的,但对沈宪来说,自己这个姐姐待自己可是没话说,对他也够好。 沈容不喜沈俊来,沈宪也不喜父亲。 沈俊臣道:“叫你们同去,没道理无我们大房,我才是她爹。” 承恩候府沈家一片争执吵嚷之声。 沈宪回到自己院里,叮嘱几位妻妾赶紧拾掇,后日好随沈容去赵都。 沈六奶奶讨好地笑着,“六爷,大姑奶奶在赵国做亲王妃,五姑奶奶又成了一品诰命郑国夫人……” 沈宪得意地笑道:“我叫你讨好五姐,瞧见没,这步棋就没错。五姐去哪儿都忘不了我,到时五姐再到长姐那儿说些好话,沈六郎我……还照样出仕为官,跟着五姐吃香喝辣!” 他原羊癫症,就连这病也是因着沈容遣了御医,这些年沈宪的身子才一日好过一日,而今更是少有发作。 沈六奶奶笑着,小心翼翼地问道:“六爷,我们一家去赵都,你看……能不能把我娘家父母兄弟也带去。” 沈六奶奶的娘家姓蔡,蔡家就是靠巴结沈俊臣升官发财。 沈宪打了个噤语的手势,指了指外头吵吵嚷嚷的声音:“听见没,正吵着呢!也不知五姐那儿弄到的船大不大,这人多了,可不一定都能上去。她现在还住在柯府,柯家的人虽少,可加起来还是有近三十个,这些人指定要同去的……” 他心里盘算了一番,不是他不应,着实是沈容那脾气上来,他可招架不住,他还想巴着沈容谋赵国的官当,要惹恼了她,一个不管,他往后哪里耀武扬威去。 “我令心腹去柯府再问问,若船够大,再议此事。” 沈宪装模作样唤了个小厮过来,当着沈六奶奶地面,吩咐道:“你去五姑奶奶府上再问问,问五姐夫定的船大不大,我们沈家和蔡家两府的人能一起坐船不?” 小厮要去,沈宪大喝一声“等等,我还有话要你带去问。”压低嗓门,见沈六奶奶回了屋,小声叮嘱道:“蔡家同去的话就别问了,你只需问五姑奶奶,是我六郎一家去,还是有整个沈家的份儿,如果沈家也去,我就带蔡家。” 小厮应声去柯府问话。 沈容一听沈宪问的话,破口大骂:“就一艘船,还是从他姐夫在水军任职找了关系租来的,又不是多大的船,此次有水军将领回赵都接受封赏,我们是同行,这外头兵荒马乱的,有将士同行,总是稳妥,到了赵都就无事了。 江南是赵国的,赵都也是赵国的,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不都是赵国,沈家两房跟去作甚,赵军都平了蜀地,父亲二叔可收拾细软回绵州石台县,何需去了赵都再折腾着回绵州,拖家带口,他也不嫌麻烦。” 沈宪听了回报,把话告诉了沈俊臣。 沈俊臣有极强的当官欲,早前的国丈就当得有滋味,他现在的把目光锁在当亲王妃的长女身上,就算不做一品大官,怎么也得谋个三品官吧,让他回老家石台县,他当即就不乐意了。 “你五姐寻的船大不大?” 沈宪道:“小厮问了,说是五姐夫帮忙租的,船不大,只够柯府上下与我妻妾众人。” 沈俊臣忙道:“还带你的妾侍,这种就是玩意儿,你带上作甚?不如寻个牙行卖掉,带上银子去赵都,换上年轻美貌的。” 沈宪觉得这话可笑,他的侍妾哪个不是年轻美貌的,早前他还从周帝手里抢了两个来,何况有两个正怀着身孕,让他把人丢下,他可不答应。 沈宪道:“我是定要去赵都的,我有羊癫疯,五姐说我这病能根治,赵都有神医后人问世,可寻神医后人给我治病。我从小到大,就听五姐的,她一片好心待我,我要拒了,她还不得伤心。五姐租的船真不大,我去赵都就是为了治病!家里这些女人,留下来还不得给你们添乱,正好带上她们去外头见见世面……” 沈俊臣可不信他的说辞。 沈宏扁着嘴。 沈宜嫁给安王世子不到两年,肚子又没个动静,而今周国覆灭,皇亲国戚全都成了阶下囚,反是沈家因着沈容改嫁梁宗勤,虽然收没了部分家业,五进大宅子一座,良田千亩还在。 沈宜因着沈容之故,被沈宏做主从安王府接回来,她与安王世子和离,也算是保全一份体面,她垂着脑袋,亦不说话,小心翼翼地看着沈宪与沈俊臣因去留问题争执。 沈家莉原定了八月嫁人,还未嫁婆家就出事了,姚家被赵国将军带人抄没,不日要押往赵都,她也不用嫁了,只等着家境好时再另许个人家,总比沈家薇强些,沈家薇嫁过去还不到半年,婆家就遭了难,至今也没她的下落,外头兵荒马乱的,天晓得她去哪儿了。 韦氏总觉得哪儿都不安全,为了她的两个儿子,还是去赵都,那边好歹有两个得势的姑奶奶依仗,“六爷,皇上赏了五姑爷那么多良田店铺,我们一家又不住多大的地儿,随便寻个庄子给我们,有个落脚处就成,待安顿下来,我们自己出钱买宅子,置田地,就是起头住上两三月。” 不能留啊,沈俊臣当国丈得罪人太多,留在这儿,万一某日仇家寻上门,连她儿子都保不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40-241章 夜谈〔12000+〕 秦仁举脱口道:“买通沈国丈!” 凤九更正道:“直接找沈皇后。” 沈容经过这几年的磨练,已不是早前那个不懂世事的女子,与其说是周帝当甩手皇帝,不如说与她爱慕权势,霸占朝政有关,没有沈容的纵容,沈俊臣哪来的这些本事。而今,就连沈俊来那个坐在轮椅上的男人都成了香钵钵,更在江南收了一个小\后\宫。 蓝锦道:“晋国使臣已抵金陵数日,至今未能见到沈皇后、沈国丈,我们求见,也未必这么快。” 凤九道:“我直接入宫求见。”她一扭头,“金轮,备好晚上的衣裳,我要周宫地形图、金陵图,今夜本公主要亲访沈皇后。偿” 是夜,天上的月清明,银白的月华倾洒大地,使大地仿佛覆上了一层白纱,整座金陵城沐浴在月色之中,仿佛上古的祭碑倒卧在江南水乡地地上,沧桑、古朴而庄严。 周宫重重殿宇,高敞巍峨,翘檐挂铃,宫阙楼阁绵延不断,在这宫灯稀疏的黑暗里,旷寂而冷森撄。 凤九衣着一袭干练的黑色衣袍,金轮紧随其后,她瞧过周宫与金陵城的图纸,翘望凤祥宫,化成月夜下的燕子直落而下。 凤祥宫内,传出一阵杂乱无章的蘼\蘼之音,女子的低吟,男子的浅喘,交融一体,给宫殿增添了几分旖\旎春景。 金轮用极低的声音道:“公主,是沈皇后与周帝?” 凤九定睛细瞧,罗帐之内,白花花一片,女子仰头而卧,一脸痴迷,而那男子绝非周帝。 又过得一刻功夫,男子呼吸急促,突地停凝不动,扒在沈皇后身上,轻柔地亲吻着沈皇后。 沈皇后搂住他,将头埋在他的怀里,声音低沉,“宗勤,我又怀上了。” 一个“又”字,凤九挑起眉头,而那一声“宗勤”,更让凤九惊诧不已,对这个名字,她着实熟悉不已,这是梁宗卿同父异母的弟弟梁宗勤。 他不是死了?被砍头了?却出现在沈皇后的寝宫。 宗勤躺在沈皇后身侧,“容儿,你说怎么办?我都听你的。” “年初我替你落过一回胎,这一次,我不要再落胎。宗勤,这是我们的孩子,我要生下来,太医说过,如果再落胎,我这辈子都不能再做母亲……” 凤九定定地看着梁宗勤,果然皮相不错,虽不如梁宗卿的俊朗,却也相差不远,梁武功当年英俊不凡,他的发妻大柯氏曾是洛城出名的美人,继室小柯氏虽不如大柯氏姿色却也不差,这样的男女结合生下的儿女,又怎会是丑陋的。 梁宗勤道:“周帝那个昏君,周国闹到如今,自己却做缩头乌龟,让你一个女人苦苦支撑……” “宗勤,我们不提他,我一点儿也不喜欢他,他只顾着自己快活,如果不是有事要本宫做,他连凤祥宫都不能来。沈家四处筹措银子,帮他建造宫殿,帮他重振朝政,可他一句好话都没有,有好事是他英明睿智,有坏事就怪我们头上。我受够他了!” 凤九不动声色,只听他们闲了许久,方才笑道:“沈皇后可处理完政事?若是已办妥,我可进来了?”落音,她声虽不高,却足够殿内的人听到:“赵国诸葛九前来拜谒沈皇后!” 沈容不相信男人,不相信爱情,可他现在又在做什么?与梁宗卿的嫡幼弟纠缠在一起,梁宗勤当年不是被周帝下令杀头?也许,这内里还有凤九不了晓的真相。 沈皇后错愕,“诸葛九?” 梁宗勤整好衣袍,“三大功勋名门神谋族的后人,一人唤作诸葛韫,用三千人灭了二十万晋国赤胆军的那位。而这诸葛九,是神谋族入世的另一个后人。” 这些人,不敢得罪,着实是都太厉害。 神将族的后人在战场武功盖世,无人争锋。 神笔族的后人一入赵都,就被赵帝与赵国皇家奉为上宾,封为丞相与刑部尚书。 沈皇后与人偷\情,凤祥宫里的宫人未留一人,即便远处有,那也是沈皇后从沈家带来的心腹侍女,对沈皇后干的事也是睁只眼闭只眼。 凤九待在前殿,在近珠帘门时,又问了声:“我可以进来了?” 沈皇后拢好衣袍,见梁宗勤恢复了御林军指挥使的打扮,朗声道:“请进!” 凤九迈处后殿,打了揖:“诸葛九拜见周国沈皇后!”她打揖行礼,态度诚恳,“此次阿九随赵国议和使臣来到江南,是想与沈皇后议和,更是与沈皇后商议江南一带的前程。” 梁宗勤微微颦眉,“诸葛九,我大周江南的前程,怎会与你赵国商议?” 凤九瞥了一眼,“大周卫国公梁家大房嫡三子梁宗勤,而今是大周御林军指挥使柯勤。”她不紧不慢地在案前绣杌上坐下,“江南的前程,事关江南一带百姓的生死。我直接说句实话,以今日赵国的兵力,攻下江南几省,梁大人以为,赵国需要多久?” 梁宗勤长得好,但他并没有与他容貌相配的才华,就是个花瓶,外里俊俏,内里空空如野,梁宗明相比于他,倒还有几分真才实学。 梁宗勤轻哼一声,“凭甚我大周要与你赵国议和,而不是晋国。” “晋国?”凤九扬头笑,带着讥讽,“晋国自身难保,难不成你们真以为与晋国联手,就能对抗我赵国? 痴人说梦! 梁宗勤,你不是沈皇后,还请你守好臣子本分。这是我与沈皇后之间的谈话,机会只有一次,若是周国拒绝,待我赵国挥军南下,周国的重臣、周帝、皇后、妃嫔都会尽数沦为阶下囚,成为砧板上的肉,任人斩割。 当有机会替自己争取到更好的生活,沈皇后为什么不替自己与肚子里的孩子打算。男人嘛,这个不合意,可换一个做夫婿。 沈皇后一旦投了赵国,你担心什么?赵国有硕王夫妇护着你,若你归顺赵国,免江南陷于战火,避开一场战事,我可以担保,一品国夫人的位置少不了,封个一品韩国夫人或是一品郑国夫人。待得那时,是你挑男人,而不是要男人来挑你。以沈皇后的美貌、性情,当得天下更好的男人,更当得待你更真心的男人。若不高兴了,你不要丈夫,只养几个男人作欢又有何妨? 男人嘛,那是柔弱女人的依靠,就像沈皇后这样的巾帼英雄,根本不需男人撑起天地,你自己就能撑起来……” 凤九在屋顶上瞧了半晌,将二人的谈话都听完了,也将情势利弊分析了一遍。 沈容瞧不上正统帝,甚至是厌恨他的,自从新婚夜正统帝碰过她,后来她都以尚未及笄为由婉拒正统帝的碰触。 在她知道正统帝与许多女人好后,她更是厌恶与正统帝同床,后来实在忍不了,目光放在了梁宗勤身上,着实是她听说梁宗卿长得英俊,没有梁宗卿,让梁宗卿的弟弟来代替也是她的。 她让沈俊臣与沈宪暗使手段,从天牢里用一个死囚换出了梁宗勤,给梁宗勤换了户帖,易名“柯勤”进入御林军。待大周京城城破,建造好金陵周宫,沈皇后大胆任用梁宗勤为御林军指挥使。 沈容与梁宗勤好,也是来到金陵周宫之后,梁宗勤做了指挥使,二人有了苟且。梁宗勤而手握御林军,出入周宫很是便捷。 凤九瞧得出,沈容并不是很信任梁宗勤,否则,她不会任命沈宪为副指挥使,其用意就是盯紧梁宗勤。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锦绳。这句话形容的就是沈容,因为他前世的记忆,他不相信男人,即便是他的丈夫、他的情\郎,他都不会信。 梁宗勤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最后阴沉如墨。 凤九继续道:“梁宗勤大人,怎么,觉得我这话不好听。凭甚你们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却要我们女人独守一人,这世道也太不公平。” 这话,正是沈容心底的话。 凭什么?周帝可以花心如厮,却要求她守他一人,她偏不守。 凤九道:“男人对女人不满意,男人就可以寻各种理由,或休弃,或打罚,甚至是送到庵堂,所有的不公和恶名都由女人来背。这算什么?” 沈容此刻心血澎湃,高呼一声:“画莲,奉茶!” 知音啊! 她以为世人会瞧不起她,原来她做的乃是“巾帼英雄”之举,她所有的心声,都被诸葛九说出来,这可是神谋族后人,她说自己做得对,那就一定没错。 沈容立时对阿九的喜欢快速晋级,早前因为她的独闯大殿小小的不满也烟消云散。 凤九揖手,谢过沈容,道:“沈皇后,你在投奔硕王夫妇后,公然休夫,大胆地说一句:南宫昶那个花心混蛋不配做你的夫。给天下的女人出口恶气! 你想过没有,无论与北齐还是晋国结盟,也只能解眼下之急。赵国太强大了,每个士兵可以一敌百,乃至以一敌千,若你结盟另两国,他日硕王妃多为难,就算能保住你的命,可这正一品的国夫人之位定是没有的。如果你归顺赵国,带江南几省投靠赵国,你这是立下奇功,就算赵国最终能夺下江南,可那也需要费些兵力、财力,更得费些时间。 献城之功!功不可没,此次赵帝派阿九议和,就是因为看中沈皇后的巾帼英雄气节,你可不是寻常女子,你是一个能做大事的……” 好话不怕少,阿九又拍起沈容,时不时穿插一下沈容前世的怨恨愁苦,越发让沈容觉得这阿九看着顺眼,再看阿九的容貌,也不过是平常之姿。 梁宗勤越听越恼,居然挑唆沈皇后不要依靠男人,而要靠她自己,还让沈皇后凭自己的本事挣一个一品国夫人的荣耀与富贵。 为让沈皇后相信,阿九拿出赵帝给她的文书,以示自己的诚意。 末了,又拿沈宛说话,说沈宛近来如何担忧沈皇后的安危。 赵帝亦是聪明人,在收到赵熹的奏疏后,就安排沈宛给沈皇后写了两封家书,看似叙旧说的姐妹情,可实则更是勾起沈皇后对长姐的思念。 沈宛现在过得很好,第三胎终于生了一个女儿,丈夫赵硕依旧唯她一个妻子,赵都城内也是传为佳话,说他们夫妻情深意重。 凤九又就沈容背叛正统帝的事进行了分析,任何一个皇帝都不会容忍这样的事,一旦东窗事发,正统帝重则弄死沈容,轻则将她打入冷宫。所以,带江南归顺赵国之事不能再拖,久则生变。阿九又赞同沈容生下腹中的孩子,她的理由是“男人换妻时有发生,两个订亲之人,还有解除婚约的。可是孩子还是自己的好,没有儿子换母亲的,这是血脉,更是天性使然,沈皇后,你当替自己腹中的孩子考量,一旦迎来一品国夫人的爵位,可以世袭,到你儿子身上,便可是国公……” 天下大乱,她才不要在一棵树上吊死。 爵位是她给自己孩子挣的,这孩子不是正统帝的,正弦帝定不会善待她。 就如阿九说的,孩子是自己的,没有孩子换自己的母亲,但有丈夫换妻子,就如前世的董绍安,她待他那么好,他说翻脸就翻脸,毁她容貌,将她送往庵堂,而阿九那时不时提起的话语,更是刺痛了沈容的心。 沈皇后捧着腹部,“阿九姑娘,不是本宫不信,只是任你说得天花乱坠,我……我这心里可一点底都没有。” “皇后有何要求,但说无妨,我定转告皇上,便是赵都那边亦有硕王夫妇替你说话,我在赵国并不是孤身一人,你有姐姐、姐夫可以依仗。” 这一点,沈皇后不怕。 当年,为求鬼医给她治脸,沈宛抛下丈夫幼子前来京城一拼,姐姐在意她,沈宛更是明确的地告诉她:“容儿,你是姐姐唯一的亲人,你在我心中地位不在你姐夫之下。”这一点,她信。 如果注定要将江南献给某国,沈皇后宁愿是赵国,只因赵国有她的亲人在。 沈皇后定定心神:“我要赵国皇帝的保证,我若献上江南,他就能封我为国夫人,还许诺爵位世袭,我愿意,一日见不到赵帝封赏旨意,我……很难做到。” 不是很难做到,是她不愿意这样做。她得保荣华的时候,更得保住自己的性命。 “好!既是如此,我这就设法讨来皇上旨意,只是江南这边的事,沈皇后还得暗中布局。晋国使臣入金陵,听闻北齐亦在路上,久则生变,就怕某国明着以议和之名暗里布兵攻江南,待那时……” 最后一句话,是她在告诉他们当如何做? 沈皇后道:“阿九姑娘,你不知本宫与北齐有旧仇,对晋国虽无旧仇,可本宫又岂会不知晋现下的困境。江南就是一块肥肉,周围恶狼环伺,他们谁都想要,江南是保不住的。曾经的黄桑道长给他批过命,也给我批过命,我虽有皇后命,却只得几载,我认命!” 前世的她,何曾嫁入皇家,更諻论成为皇后,前世凄惨黯淡,今生光华耀眼。 凤九道:“你定会平安顺遂,一世荣华。阿九就此告辞,改日再来拜会皇后娘娘!” 她揖手退出寝殿。 转身消失在夜幕之中。 梁宗勤心痒难耐,着实是赵国的利益诱人,“容儿,你真要归降赵国?” 沈皇后反问:“归降赵国有何不好?北齐没有机会,北齐皇帝驾崩,幼帝登基,内政已乱成了一团。晋国有你大哥,他娶的是月凰公主,有他在,我们就有退路。” “赵国有硕王夫妇,我们同样可当成退路。” 除了北齐,晋、赵两国都有他们的亲人,无论是哪国一统天下,他们也有保命之法。 沈皇后摇头,“不一样的,晋国不会给我这么大的好处,而赵国与晋国之争,赵国胜算更大,我愿意在赵国下大注。宗勤,今晚之事,你不可张扬!若你归赵,他日便可保你梁家平安。而我是没理由替你保住梁家上下的,你别忘了,你的身份是柯勤。” 一语击中梁宗勤的软肋。 他的身份是柯勤,而不是梁家的梁宗勤。 屋顶上,阿九微微一笑,扯了金轮回返行馆。 夜色中,两人的身影迅如蝙蝠。 路上,金轮问道:“公主,你不担心沈皇后变卦,不怕梁宗勤使坏?” 这二人只要不是太过蠢笨,都当知道如何抉择。 “沈皇后心里明白,归顺赵国的胜算更大;梁宗勤也知道,他要救梁家上下,唯有归顺赵国。两个都有心思的人,自然得估算赵国带来的利益,他们无法拒绝我抛出的诱饵,尤其是梁宗勤,他对沈皇后动了心,更想做一等国公爷,他想与沈皇后长长久久地做夫妻。否则,不会在我说那些话时,露出那副表情。动了情的男人,有了私心的男人,是不会去破坏的。他不仅不会破坏,相反,他会期待皇上的封赏旨意。” 梁宗勤与沈皇后之间,各有所需。 梁宗勤有情,想来沈皇后对梁宗勤亦有几分情意,只不过其间更不乏逢场作戏。 金轮回到行馆,见四下无人,低声道:“公主不是通过文丞相拿到了沈皇后的封赏圣旨,为何不直接拿给沈皇后瞧。” “周帝不理政,就看沈皇后如何调遣江南水军,只要有她和梁宗勤、沈家配合,此次劝降成功大半。”她压了压嗓门,“圣旨上的日期,是一日后的,现在拿出来太早。” 为示诚意诸葛神谋的后人亲自找沈皇后议事,这就是器重。神谋族后人这可不是随便什么人能见,这更是诚意。而阿九商议归降之事,更有赵帝的亲笔文书,这态度就更诚恳了。 沈皇后相信阿九,不仅是因为阿九的话说中她心中的柔弱,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沈宛,沈宛曾写信明确告诉她:做亲王妃好!赵硕没有为帝之心,沈宛更没有做皇后的意思,他们对自己现在的生活很满意。 沈皇后在收到沈宛寄来的家书后,开始反思自己的人生,她到底要过什么样的生活?寻一个像赵硕那样的男子,再生三两个孩子,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得空了,带着孩子去见沈宛,找姐姐聊天说话…… 前世的她,辜负和伤害了沈宛太多。 这一世,她想补偿,珍惜姐妹情,愿意做一个重情重义的妹妹。 如果能离沈宛近些,就更好了! 曾经的她,想要权势,时间长了,她也觉累,明明厌极了沈家,却不得不借助沈家巩固自己的后位。她明明知道樱妃是假,却不得不利用她来树立姐妹情…… 她才十八岁,却是走过两世的人,如果一个老妇。 她想要的,是沈宛那样的生活,有疼爱的丈夫,有乖巧可爱的儿女。 沈皇后见梁宗勤似有不悦,柔声道:“好了,阿九姑娘的话,听听就行,我可没当真。”她依在梁宗勤怀里,低低地道:“我的丈夫只你一个,你不负我,我定不负你,我替你生儿育女,我若是国公夫人,你便是国公,我们的儿子会是国公府世子。宗勤,待离了江南,你恢复自己的身份,而我们做真正的夫妻,我受够南宫旭,一天也不想做他的皇后……” 厌一个人,竟会到这种地步。厌得不想见正统帝,厌得恨不得掐死他。 可正统帝,现在见到女人就两眼放光。 沈皇后想起来就恶心。 她曾经想做大国皇后,可她却拒绝做一个亡国的皇后。 她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在给自己寻求活下去的退路。 这一生,她也曾光芒万丈,也曾尊贵不凡,但她现下更想做一个寻常的女人,有一个怜她重她的丈夫,膝下能有三五个儿女环饶,这是她前世不曾求得的,今生更想圆满。 梁宗勤心下大喜,“容儿,你说真的,你让我做国公?” 沈皇后肯定地点头,“我一定会争取的,姐姐、姐夫一定会替我们求情。” 吻,轻柔地覆上他的唇。 夜,很静。 当晚,沈皇后与梁宗勤商议出一个大的方案:先控制正统帝,再借沈家掌控群臣…… * 又三日后。 北齐的使臣在黄昏时抵达金陵,听闻北齐已经与晋国结盟,达成共御赵国的盟约。 凤九深夜入宫。 沈皇后还未歇下,正与梁宗勤在洗鸳鸯浴。 凤九待二人着衣后,方在大殿上对着珠帘门问了一声:“沈皇后,阿九求见!” “进来吧!” 凤九托着一份金灿灿的圣旨,面含浅笑,“可喜可贺,郑国公、郑国夫人,圣旨以千里加急之速送到我手里了,听来使禀报,这是请硕王拟诏,由硕王妃提笔抄录,由皇上亲自落印的封赏旨意。” 她笑着展开圣旨,上面写的是封硕王妃之妹沈容为一品郑国夫人,其夫赐封郑国公,世袭五代…… 沈容看着上面熟悉的笔迹,“宗勤,是姐姐的笔迹,真是姐姐的笔迹,是姐姐、姐夫帮我们求情,世袭五代的爵位……” 梁宗勤见自己可做一等国公,心下大喜,这可是他的爵位,什么御林军指挥使,哪有五代爵位要紧。揖手道:“阿九姑娘,不知接下来要我们夫妻如何做?” 夫妻? 梁宗勤现在就认定郑国公的爵位是他? 他们二人明明是一对“狗\男女”。 圣旨上的郑国公可是指正统帝。 上面没写名讳,就像是丈夫立功,妻子被封;到了沈容这里,调了个,是沈容立功,其夫受封。梁宗勤是不是少根筋?他真的不在乎因沈容得到的爵位? 第241章设计 凤九顿了一下:“现下,赵太子驻扎青龙江对岸,梁大人只需带着水军迎接赵太子入江南。待赵太子入金陵,沈皇后呈归降表。赵太子便可当着天下,宣读这份封赏圣旨,赵都更有一座五进的国公府供二位长住,更有赵国的良田店铺若干……梁大人也可入仕为官,沈皇后更可与硕王妃姐妹相聚……” 凤九小心翼翼地收后圣旨,笑微微地道:“二位都是有功之人,这后面如何布局,端看你们的能耐。” 沈皇后道:“明日我着人宣赵国使臣觐见!” 凤九抬手打住,“郑国夫人,此事不易声张,对各国使臣,要一视同仕,你先用拖字诀概不相见。想法子让梁大人掌领水军……” 水军主将,乃沈家莉的未来翁爹,这是大周朝廷迁移江南后定下的亲事。 三人商量了细节,细说了一个半时辰方才散去。 * 次晨,阿九告诉秦仁举:“我要回赵国了!” 二人皆知,阿九已经拜访过沈皇后。 将秦仁举、蓝锦二人唤到花厅,着金轮在外头把守,阿九把自己见沈皇后的事细细地说了。 “北齐、晋国使臣抵达金陵,晋国未名宗弟子遍及天下,要小心他们背里兴风作浪,坏我赵国大事。蓝锦大人会破未名宗弟子的密语,正可为我所用,混淆晋国与未名宗的消息,你们留在金陵的目的,就是配合沈皇后与梁大人行动……” 凤九去了两次周宫,这等大事就谈妥了。 秦仁举心下佩服不已。 蓝锦的目光带着几分探境,诸葛神谋的后人果真不同凡响,仅凭三寸不烂之舌,不费一兵一卒就能夺下江南。 凤九带上金轮、淳于瑕回到了赵国/军营。 实则虚之,虚则实之。 待她抵达的时候,赵军严整以待,原因无二,有消息传出,周国朝廷经过商议,要举国对抗赵国,现下已令姚大将军领十五万水军自江南前往青龙江迎战,然,姚大将军病倒了,皇后力推御林军指挥使柯勤代任水军大将军,领十五万水军迎敌青龙江。 消息传出,晋国、北齐使臣对这结果颇是满意,更有周国朝臣道“二国使臣,这可是我周国的结盟诚意,你们是不是也拿出些诚意。” 晋国与周国相抗的江上,还余有五万水军驻守。 为示议和诚意,晋帝下令神勇军撤回咸城,令神勇军将赵国阻堵在咸城与陈留中间,并在陈留城外三十里建立关卡、城墙。 晋国从早前的攻改为守,从主动变成被动。 北齐见周国拿出诚意,亦下令撤离守在江南边境一带的驻军。 周国已使出诚意,派出十五万水军打赵国,你不能再趁虚而弱,赵国来势汹汹有高人助阵,再不团结,他们三国都有被灭的危险,必须结盟共同对敌。 凤九看着江面上行来的江南水军,气势浩大。 赵熹盯得眼珠子都要落下来。 “周国真要归降了?” 凤九笑道:“近在眼前,你不信了?这个距离可是已经超出了交战的安全范围,我军一旦射箭,他们便呈败势。”她笑意一敛,“太子殿下,我后面的话,你可得认真听哦。” 浩浩荡荡的水军气势如虹,就像是一股浪潮般从江山奔涌而至,来方离赵军太近,一旦赵军射箭攻击,他们就会伤亡无数,这样快速的行来,不是投降便是送死。 “阿九军师请讲!” 一定是大事,这女子真是厉害,仅凭三寸不烂之舌就真的让周国归降,不费一兵一坐,一弓一箭拿下江南,这可是天大的功劳。 “太子殿下,还请你应两件事。” 赵熹点了一下头,以示自己同意。 凤九道:“你入了江南后,一,不可侵犯江南一花一木,更严束将士,不得欺男霸女。二,沈皇后你不能碰,我不管你与她早前有什么恩怨,不能仗着你是胜国太子欺凌于她。江南归降是个好兆头,你若行事欠妥,他日再无人敢归降,请你善待周国女眷。” 她令金轮取来一只锦盒,将锦盒递给赵熹,里面放的乃是一纸圣旨,“此乃皇上所赐圣旨,此次归降,沈皇后与柯勤立有大功,皇上恩赐,念沈皇后善念让江南免于战火荼炭,有功于赵国,封沈皇后为一品郑国夫人,其夫封为郑国公,国公爵位可世袭五代。沈皇后心有所属,她真正的意中人是柯勤,便是今日领兵归降的将领,他的真实身份是梁宗勤,大周卫国公长子嫡孙、梁宗卿之嫡幼弟。” 沈皇后与梁宗勤搅到一起了?赵喜心里愤愤地骂了一声“狗\男女”,还是皇后,一点礼仪廉耻都没有,心里莫名地升起无尽的失望。 赵熹抱拳,“军师所言,在下牢记于心。” 他心里则在思忖:阿九到底是如何说服沈皇后与柯勤的? 但看江上大小战船,赵国就没有这样的水军,而今收入囊下,也算是填补了赵国水军的空白。 对凤九,赵熹很是敬重。 赵熹启开锦盒看了一眼,确认是圣旨,看着上面的笔迹熟悉,陡然明白,这是沈宛所书,言辞之间却是赵硕惯用的语调。他略一深思,就明白阿九的用意,她考量到了细节处,这样的圣旨出现在沈皇后手里,是一份亲情,亦是一份信赖,而神谋后人出世亲临,更表明了诚心。 他突地勾唇笑了。 凤九此次江南一行,办得太漂亮了。 赵熹令蓝袍收好圣旨,带着将领恭候江岸。 * 就在各国都静候着江南水军与赵国交战的胜负消秘,青龙江没听到水上作战之音,传回的消息立时惊呆了周国人的下巴:代任水军将领柯勤领着十五万水军归降赵国。 听错了? 晋国、北齐的使臣拼命掏自己的耳朵。 柯勤不是领十五万水军攻打赵军么,真的归降赵国了。 禀报的下人正容道:“使臣大人,此事消息属实,整个江南一片哗然,柯勤将军说,他不忍江南因战火荼炭,为保江南百姓平安,愿将江南献给赵国。江南十五万水军中但凡不服归降者,已被柯勤将军下令斩杀,半个时辰杀了十五名水军将军、武官。” 杀着杀着,后面的人不敢不归降。 十五万水军归降赵国,柯勤领着赵太子自青龙江入江南…… 江南不用打仗了,百姓们不用逃避战祸。 百姓们可不管这些天下大事,他们害怕的就是打仗。 晋国、北齐的使臣往赵国行馆去,就连馆丞都不见踪影,更别说其他人,他们何时不见的,竟没一人知道。 这是阴谋,从头到尾都在布惊天大阴谋。 周国朝臣大骂柯勤卑鄙。 正统帝在深宫听到这消息,顿时手足无措,水军没了,岂不是周国也没了,十五万水军啊,全都是周国的根本,就这样归了赵国,完了,全完了! 他早在刚登基之时,就知道会有这一天,“黄桑道长”的卦不会错,可这一天真的来临,正统帝还是有些承受不住,后廷的嫔妃吓得四散逃窜,而守卫宫门的是沈皇后的娘家弟弟沈宪,这小子连他老子的话都不听,就只听沈皇后一人的,更别说敬重周帝,他甚至敢污周帝的嫔妃,他碰过了,周帝不要了,索性顺水推舟送给他,有了第一次,沈宪越发得意了,更不将周帝放在眼里。 消息从青龙江传到金陵,最快亦得一日,而这事发生在前日,从青龙江乘水路到金陵,只需三日。柯勤领路随赵太子入金陵,最迟明日就能抵达。 正统帝火烧眉毛,急得团团转,令内侍大总管去请沈皇后,却久不见人,“禀皇上,皇后娘娘正召沈国丈父子等人议事,询问应对之法。” 江南水军都没了,还有甚法子? 只能等死。 正统帝愣愣地坐在地上,没了玩闹之心,再美、再温柔的女人也不能让他再生任何的心思,这些年,他也享受够了吧,他是一个失败的皇帝,如果是六皇子或九皇子为帝,他们会怎么做? 早知道会死,可死到临头时,他却畏惧。 亡国皇帝的下场,他知道。 他不要活着受辱。 沈皇后此刻正面对着沈俊臣父子的责问。 沈皇后早就想好了如何应对,“姚大将军病重,我原是派柯勤去抵卸赵军,这……这谁曾想到,他居然投了赵军。父亲、六弟、七弟,我们现在可如何是好?” 沈宪没心没肺地道:“要我说,这件事没什么不好?皇上不是成天的说,今朝有福有朝享,还说江南迟早保不住,现在可不就应验了。” 他是御林军副指挥使,自然明白周帝说的话、干的事,听到沈宪耳里,连他都觉得伤心。 沈皇后不会承认,这件事一早就有她的参与。 凤九给她建议,如果她真爱梁宗勤,就将归降立功的大功劳让给梁宗勤。 沈皇后纠结过,后来想明白,她是周国的皇后,不能背叛周国。但梁宗勤可以,因为周帝杀了梁宗勤的祖母、父亲、全族男丁,他背叛周国就说得过去。 沈宪道:“长姐就在赵国做硕王妃,投了赵国,自有她出面护着我们。” 沈俊臣蹙着眉头:沈宛对他这个父亲,家中兄弟姐妹可无甚感情,她唯一看重的是沈容。“皇后,你怎么看?”如果沈容能帮衬说服沈宛,他们沈家还有活路。 “六弟言之有理,柯勤降赵,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只盼长姐能在赵国求情说话,替我们保住性命。墙倒众人推,我沈家在江南开罪了太多人……” 沈俊臣想说死扛,十五万水军都没了,那可是整个周国的精兵良将,还有五万驻守在晋国那边。晋帝调神勇军去咸城,若让神勇军赶回,最快也得七日,七日后,江南的天早变了。 沈宏道:“皇后,劝皇上写降表!”不能保城,只能保命,献上江南,对赵国也是大功一件。 沈容看着沈俊臣。 “唯有此法了,容儿,你给宛儿写封信,请她出面替我沈家求情。” “父亲,我会的!” 沈容笑,凤九的主意好使,一切顺遂得跟做梦似的。 大赵,赵太祖皇帝太平十八年七月二十四,柯勤领江南十五万水军归降赵国,赵太子接受降表。七月二十七日天刚明,赵太子携三十万大军驻扎金陵城外,同日巳时一刻,周国沈皇后携降表迎接赵太子入城;同日午时,正统帝悬梁自尽金陵周宫太极殿。 赵,太平十八年八月初一,赵帝诏告天下——大周灭,赵国统一江南。 江南自古富庶,统一江南,就等于收了一个粮仓,有了一个布库,有了更大的钱财国库。 赵太子接受沈皇后降表,隔日赵太子对外宣布柯勤的真实身份——梁宗勤,因他与周帝有灭族杀父之仇,背叛周国便亦在情理之中,在赵国的刻意宣传下,梁宗勤依然成了一个除暴安良,忍辱负重为父祖报仇的热血将军形象。彼时,赵太子替梁宗勤与沈皇后主婚,沈容改嫁梁宗勤为妻。 新婚次日,赵太子宣读圣旨,封沈皇后为正一品郑国夫人,封梁宗勤为一等郑国公,赏世袭五代。 沈容不顾廉耻,头日死了丈夫,第二次日就嫁了一个男人,沈俊臣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他分明就是被算计了,追着沈宪厉声喝问:“你自来与你五姐交好,说!她什么时候和梁宗勤那逆贼好上的。” 他当国丈不好么?为甚沈容如此胡闹,居然嫁给梁宗勤为妻。 沈俊臣觉得自己的名声受到了质疑,沈家也曾荣华富贵过,也曾风光体面过,可现下算怎么回事,沈家为了支持沈容,在江南开罪了多少官员、富贾、乡绅,这些人一人一口唾沫就能将他们给淹死,偏沈容硬是连脸面都不要,赵太子主动提出给他们主婚,她还欢天喜地应了。 柯勤居然是梁宗勤,是卫国公梁政的嫡孙。这小子指定早前就有阴谋! 沈宪低垂着头:“伯父怪我作甚?正统帝那色鬼,是个女人就要,自打他新婚夜碰过五姐。这些年五姐一直守活寡,还动不动嫌弃五姐不如那些女人温柔会说话。五姐那性子,能受得了他。是,阿勤早和五姐好了,五姐拿我当兄弟,这件事她没瞒我。 我瞧上好看的女人想要,也是五姐帮我弄来的。她是我亲姐姐,我当弟弟不帮她,谁还会帮她。梁宗勤归降的事,五姐肯定不知道,梁宗勤这是居心叵测,想给他祖父、父亲、哥哥报仇,但对五姐的心也是真的,否则不会求太子殿下主婚!” 沈宪想明白了,就算到现下,他还得靠沈容。 梁宗勤是郑国公,沈容是郑国夫人,到了赵都,还是有富贵权势在握的人,何况那边还有个亲王妃的长姐。长姐不在乎沈家所有人,但沈容却是个例外,他巴着沈容,依旧可以光鲜体面。 沈宪可不想开罪了沈容,无论曾经的荣华体面,还是往后,他都得巴着沈容。 沈俊臣将沈宪训骂了一顿。 梁宗勤身边的侍从进了沈府,揖手道:“禀沈六爷,我们家国公爷在赵都得了一座五进大宅子,又得了田庄、良店钱帛等物。夫人说,后日乘船随赵国几位将军前往赵都,夫人问,六爷要不要去赵都谋前程。” 沈宪心里念了无数个阿弥陀佛,果真是他“亲”姐姐啊,沈容要去赵都,还念着他,他在家里可是头一份的。 沈俊臣忘了训沈宪,改口问道:“郑国夫人可问过我?”沈容走了,沈家怎么办?江南的天变了,没了皇权为依仗,沈家就是砧板上的肉。 沈俊来从边角门处过来,身后是柳氏母女,“大哥,郑国夫人让我们二房跟着去赵都。” 沈宪心里暗道:是叫我随行,可没说你们。说到家里人,沈容就没个好印象的,但对沈宪来说,自己这个姐姐待自己可是没话说,对他也够好。 沈容不喜沈俊来,沈宪也不喜父亲。 沈俊臣道:“叫你们同去,没道理无我们大房,我才是她爹。” 承恩候府沈家一片争执吵嚷之声。 沈宪回到自己院里,叮嘱几位妻妾赶紧拾掇,后日好随沈容去赵都。 沈六奶奶讨好地笑着,“六爷,大姑奶奶在赵国做亲王妃,五姑奶奶又成了一品诰命郑国夫人……” 沈宪得意地笑道:“我叫你讨好五姐,瞧见没,这步棋就没错。五姐去哪儿都忘不了我,到时五姐再到长姐那儿说些好话,沈六郎我……还照样出仕为官,跟着五姐吃香喝辣!” 他原羊癫症,就连这病也是因着沈容遣了御医,这些年沈宪的身子才一日好过一日,而今更是少有发作。 沈六奶奶笑着,小心翼翼地问道:“六爷,我们一家去赵都,你看……能不能把我娘家父母兄弟也带去。” 沈六奶奶的娘家姓蔡,蔡家就是靠巴结沈俊臣升官发财。 沈宪打了个噤语的手势,指了指外头吵吵嚷嚷的声音:“听见没,正吵着呢!也不知五姐那儿弄到的船大不大,这人多了,可不一定都能上去。她现在还住在柯府,柯家的人虽少,可加起来还是有近三十个,这些人指定要同去的……” 他心里盘算了一番,不是他不应,着实是沈容那脾气上来,他可招架不住,他还想巴着沈容谋赵国的官当,要惹恼了她,一个不管,他往后哪里耀武扬威去。 “我令心腹去柯府再问问,若船够大,再议此事。” 沈宪装模作样唤了个小厮过来,当着沈六奶奶地面,吩咐道:“你去五姑奶奶府上再问问,问五姐夫定的船大不大,我们沈家和蔡家两府的人能一起坐船不?” 小厮要去,沈宪大喝一声“等等,我还有话要你带去问。”压低嗓门,见沈六奶奶回了屋,小声叮嘱道:“蔡家同去的话就别问了,你只需问五姑奶奶,是我六郎一家去,还是有整个沈家的份儿,如果沈家也去,我就带蔡家。” 小厮应声去柯府问话。 沈容一听沈宪问的话,破口大骂:“就一艘船,还是从他姐夫在水军任职找了关系租来的,又不是多大的船,此次有水军将领回赵都接受封赏,我们是同行,这外头兵荒马乱的,有将士同行,总是稳妥,到了赵都就无事了。 江南是赵国的,赵都也是赵国的,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不都是赵国,沈家两房跟去作甚,赵军都平了蜀地,父亲二叔可收拾细软回绵州石台县,何需去了赵都再折腾着回绵州,拖家带口,他也不嫌麻烦。” 沈宪听了回报,把话告诉了沈俊臣。 沈俊臣有极强的当官欲,早前的国丈就当得有滋味,他现在的把目光锁在当亲王妃的长女身上,就算不做一品大官,怎么也得谋个三品官吧,让他回老家石台县,他当即就不乐意了。 “你五姐寻的船大不大?” 沈宪道:“小厮问了,说是五姐夫帮忙租的,船不大,只够柯府上下与我妻妾众人。” 沈俊臣忙道:“还带你的妾侍,这种就是玩意儿,你带上作甚?不如寻个牙行卖掉,带上银子去赵都,换上年轻美貌的。” 沈宪觉得这话可笑,他的侍妾哪个不是年轻美貌的,早前他还从周帝手里抢了两个来,何况有两个正怀着身孕,让他把人丢下,他可不答应。 沈宪道:“我是定要去赵都的,我有羊癫疯,五姐说我这病能根治,赵都有神医后人问世,可寻神医后人给我治病。我从小到大,就听五姐的,她一片好心待我,我要拒了,她还不得伤心。五姐租的船真不大,我去赵都就是为了治病!家里这些女人,留下来还不得给你们添乱,正好带上她们去外头见见世面……” 沈俊臣可不信他的说辞。 沈宏扁着嘴。 沈宜嫁给安王世子不到两年,肚子又没个动静,而今周国覆灭,皇亲国戚全都成了阶下囚,反是沈家因着沈容改嫁梁宗勤,虽然收没了部分家业,五进大宅子一座,良田千亩还在。 沈宜因着沈容之故,被沈宏做主从安王府接回来,她与安王世子和离,也算是保全一份体面,她垂着脑袋,亦不说话,小心翼翼地看着沈宪与沈俊臣因去留问题争执。 沈家莉原定了八月嫁人,还未嫁婆家就出事了,姚家被赵国将军带人抄没,不日要押往赵都,她也不用嫁了,只等着家境好时再另许个人家,总比沈家薇强些,沈家薇嫁过去还不到半年,婆家就遭了难,至今也没她的下落,外头兵荒马乱的,天晓得她去哪儿了。 韦氏总觉得哪儿都不安全,为了她的两个儿子,还是去赵都,那边好歹有两个得势的姑奶奶依仗,“六爷,皇上赏了五姑爷那么多良田店铺,我们一家又不住多大的地儿,随便寻个庄子给我们,有个落脚处就成,待安顿下来,我们自己出钱买宅子,置田地,就是起头住上两三月。” 不能留啊,沈俊臣当国丈得罪人太多,留在这儿,万一某日仇家寻上门,连她儿子都保不住。 ---题外话---凤九是个比较有争议的人物,在水月心里的凤九:有才学、有优点,同时也有缺点。凤九成为沈容,她接受那样的身份,接受了沈容的仇与怨,她改变沈容沈宛姐妹俩的宿命。沈容后来选择成为皇后,这不是凤九的选择,而是真正沈容选择的人生。不管她是沈容还是沐容,其实她一直都在尽力担负着她自己的责任。做沐容,凤九同样在替沐容改变宿命,有人说是凤九鼓动让沐家做了皇帝,其实当时她是征求过沐家长辈的意见,沐家在当时可以选择依附其他国家,是他们选择了建立自己的王朝,所以凤九不应该替他们的决定买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42章 途中 后日开船前,沈容看着沈家浩浩荡荡的队伍,没气得吐血。 沈宪因自知理亏,出奇的乖顺,“五姐,我实在没办法,他们非要跟着,江南宅子里就只留了两家老仆看守,只说要跟去赵都见世面……” 沈容冷声道:“见世面这种籍口你也信?在哪儿不是过活,非得去赵都作甚,长姐给我写过信,说赵都寸土寸金,城里的二进宅子就能卖一万两银子,要再置三进、四进的,这得多少钱,江南的富贾、商人全挤到赵都去了。皇上给宗勤赏赐的五进宅子,还是早前的赵国大族,因查出家中奶奶是细作,获了大罪,否则,我们哪来的五进郑国公府?” 沈宪嘿嘿傻笑,“到了那边,五姐随便给安顿个住处。”他压低嗓门,“伯父和我爹这一年多可攒了不少钱,别说二进宅子,只怕五进宅子也是买得进的,别人住得起,他们也住得起,不过开头几日,少不得要长姐和五姐照应。” 沈容恼道:“我还指望长姐照应,你个傻子,你一个人我多好照应,你带这么多人,让长姐如何安顿。你自己说,是谋一个正五品官容易,还是谋五个七品官容易,一个求一个人,五个就得求五回,你到朝廷是自家的,那要是赵国。你平时办事不是挺机灵,怎这个盘算都不会……撄” 沈宪心里暗悔,可亦没法子,厚着脸皮跟在沈容背后。 梁宗勤想着沈容有孕,租的定然是大船偿。 沈家人一看,果真船够大啊。 沈六奶奶第一个就动了心思,一转心思,丫头立马撒腿回蔡家。 韦氏自也动了心思,又令腿脚好的去唤娘家母亲和哥嫂同去。 不多会儿,沈家的姻亲们都赶了来。 沈家的东西太多,搬了大半个时辰还没搬完,蔡家的人拖家带口的就大了,沈六奶奶哭着求着,说要娘家父兄一道去赵都求前程。 沈容脑仁疼,让韦氏、沈宪打理,自己回了船舱里的房间生闷气去了。 梁宗勤瞧了一眼,笑着宽慰了一回。 沈容只不作声。 在吵吵嚷嚷声着,沈容带着沈、蔡、韦三家人启程同回赵都的将军前往赵都,开始她新的人生。 * 青龙江岸,凤九站在军帐前,赵熹带着十五万大军入江南,这里只留下三万人马,大半月后,江岸上行来了大小船只,有气派华丽的官船,亦有莺歌燕舞的花船。 蓝锦立在船头,揖手高呼:“阿九军师,太子殿下有令,我等护送周帝女眷、亡国大臣回转都城,不知军师可否与我等同行。” 说着话时,蓝锦所乘的官船靠的岸,他到了岸边,再恭敬抱拳。 凤九道:“驻扎这里的三万兵马如何安顿?” “胡将军会领三万将士前往江南。江南现已成我赵国属地,要安顿江南各地的官员非一朝一夕。皇上下旨,从吏部挑选一批官员来江南赴任,太子现正在江南清除北齐、晋国的细作。” 蓝锦对凤九态度谦恭。 赵熹的三名姬妾此刻出了帐篷,赵熹被梁宗勤接走时,领了十五万赵国兵马入江南,江南重城都要换上赵国的守将、士兵,这一番安顿下来也颇是辛苦。赵熹近来更上忙得脚不沾地,唯一让他满意的是,凤九不要任何功劳,轻轻一笔道:“此乃太子之功,乃梁宗勤夫妇之功……” 说她无功,赵帝、文丞相心里跟明镜似的。 赵熹还是照实在奏疏里替有功之人请功。 梁宗勤此次护送妻子沈容入赵都,安顿好家里,又会沿水路再入江南,从此他就是赵熹手下的将军。 蓝锦见过乐凡、桃、杏三位夫人,揖手见礼。 乐凡问道:“太子殿下呢?” 蓝锦笑道:“太子殿下传话,让三位夫人回赵都,已有书信先一步传回太子府,自有玉妃安顿三位夫人。” 桃杏二位夫巴不得早些入太子府,进了太子府,才算真正有了名分,现在虽然唤作“夫人”连正经的妾都算不上,她们的名讳宫里还没颁发玉碟呢。 几人吩咐了侍女收拾细软。 凤九三人简单收拾一番,令士兵抬了两口大箱子上船。 蓝锦招呼着人将大箱子抬到船上最大、最华丽的房间,”阿九军师,这是属下特意替你安顿的。” 凤九点了一下头,“蓝将军且忙,我们会照顾好自己。” 大房间里有一张大床,临窗还有个小榻,足够她们三人住。 金轮嘟囔道:“还说去江南走走,还没去呢,就让我们去赵都,亏死了!我还想去江南买漂亮的衣料,买漂亮的首饰、脂粉,什么都没买……” 她的话被凤九打断,凤九指着行过的几艘大船,那是江南专跑海外的商船。 淳于瑕伸着脖子:“公主,不就是船,有什么特别的吗?” 凤九轻啐一声,“那是商船,上头拉的是江南的丝绸布料。大周亡国,周宫奢华,里头可有不少好东西,赵帝富了,少不得有厚赏下来。” 金轮眨着眸子,“公主此次的功劳不小,会不会赏公主一条大船的丝绸布料?” 赏一船布料…… 金轮是怎么想的,有谁这么赏赐? 凤九笑,被金轮逗乐了。 淳于瑕道:“金姐姐,皇上最多赏你一百匹绸缎。” “一百匹,值多少钱。” “上等贡缎宫绸的话,大抵是一百余两银子一匹。” “一百匹才一万两银子,这也太小气了些……” 凤九又指了指外头。 乐凡与桃、杏二夫人在侍女搀扶下上了船,乐凡带着一名侍女单独一间,桃、杏二夫人合住了一间。 江面上,来来往往都是船只,从青龙江通过赵国的运河,可直达赵都十里外的运河,再赵都运河改乘车辇,再行不到一个时辰,就可入京。 观江上,何曾瞧出天下乱象,反而一片繁荣。渔船、载客的乌篷小船,商船、兵船、花船、官船,各式各样,有大有小。前往赵国方向的居多,返回江南的偏少。因避战祸迁入赵国的富贾商人,依旧没有回江南的意思,着实是江南刚由赵国收下,需要打理的地方太多。 周国的重臣许多誓不投赵,触怒赵太子者,抄没家业。 周臣里,有些清名的辞官归乡,保住声名。 大浪淘沙,获罪的、辞官归隐的,又有投诚赵国谋取前程的…… 在众多的船只里,赵国太子府的船只上挂着一面青色蛟龙大旗,赵国位于东方,五行属木,以青为尊,赵国皇族皆着青袍,太子、亲王及其嫡妃都以青色华袍为贵。 行了两日后,有不少的官员女眷张望着太子府的大船。 梁宗勤道:“太子府女眷在青龙江码头上的船,容儿,记得与她们交好,我们总不能只靠姐姐、姐夫帮衬。” 沈容笑道:“你当我是不懂事的孩子,我心里有数。宗勤,我可怀着你的孩子,你可不许给我弄莺莺燕燕的回来,你得与我姐夫学,你瞧人家,就守我姐一个,日子照样过得羡煞旁人。” 梁宗勤近来正在兴致上,当即答道:“我眼里就你一个,哪还有旁人?”他是梁家最得意的子孙,将梁宗卿都给压了一头。 他有今日,大半的功劳得益于沈容。 沈容得意地道:“这还差不多了,为了助你成大事,我可牺牲不少……” 她指的是把献出江南的功劳全都给了梁宗勤。 梁宗勤笑着将她拥在怀里。 沈、蔡、韦三家的女眷立在船头,就看到不远处那首挂着赵国太子府旗帜的船只,眼里一热,蔡太太叮嘱沈六奶奶蔡氏道:“女婿是个出息的,你得学会与赵都的贵妇们打交道。跟着你五姑姐学,不学十成,用心学六成,你这辈子也受益不浅。赵国一统天下就是大国,以前一个七品官算个屁,等将来一统天下,天子脚下的七品官,可比晋国、北齐三品官都吃香……” 沈家莉则被她姨娘叫到一边,语重心长地道:“姚家那边的婚事黄了,你得用心些,模样又不丑,到了赵都,再与你长姐多交好,有她出面,给你订一门体面亲事,你这辈子就享福了……” 沈家莉垂着头,时不时看着前方的大船。 二姨娘一望,抿嘴笑道:“有志气!” 她就看了一眼,怎就有志气?她只是觉得前头的太子府大船气派,那几面迎风招展的旗帜很漂亮,青底金色蛟龙,太阳底下,多远都能瞧见。 外头天气好,凤九与金轮二人静立在船头,纵览一路风光,心头别有一番滋味。 金轮指着一艘官船,“公主,那几条船上装的什么?怎的有好多士兵,一个个板着脸,好不吓人?” 淳于瑕也想问,走了三日,就看到那些士兵,也没瞧到别的,有时候他们会在船头船尾地走动,夜里点上灯笼,也立在那儿。 凤九道:“是押重囚的官船,上头都是前周皇族、周帝嫔\妃、重臣。” 樱姬已提前被人从大周后廷救走,已与石英(田英)离开中原,入了大赵境内,更名换姓重新生活。 乐凡见凤九几人在赏风景,带着侍女出了房间,微微福身,”阿九军师。” 自她说服沈容、梁宗勤归降赵国,赵熹改了口,唤她一声“军师”,其他人跟着学,也皆敬称一声“军师”。 凤九看着乐凡奇大的肚腹,“你可以在太子府产子。” 乐凡抚着肚子,“我倒希望是个乖巧可人的女孩,女孩又贴心又懂事。” 桃夫人缓缓而至,下意识地捧了一下肚子,“我可喜欢儿子,我们女人啦,就得儿子才尊贵。” 淳于瑕压低嗓门:“桃夫人怀上了,有一个多月,近来紧张着她肚子。” 赵熹自打被沈容刺了一剑,回赵国后,就停了姬妾们的避子汤。生孩子、怀孕的,齐刷跟雨后春笋一般地往外冒,而今他有六个儿子、三个闺女,其中有两个儿子都是侧妃玉氏所出。太子府里,暂由玉氏打理后宅、主持中馈。 凤九笑道:“金姑娘,要不你再给我诊诊脉,上回你说我肚子里怀的是姑娘,再替我诊一回。” 若是儿子,赵熹还不是掐死。 倘若是女儿,赵熹许还能留她一条生路。 金轮道:“乐夫人,已经诊过三回了,是姑娘没错。不信,你让瑕儿给你诊。” 淳于瑕点头:“确实是姑娘,待得九月时就能出生了。” 乐凡笑得很甜美,旁人不晓,凤九却知道乐凡盼着是姑娘的原因。若是男孩,只怕一出世,就能被赵熹给捏死,若是女儿许还能得到活命的机会。 杏夫人远远站着,扁了扁嘴:“一个个怀了身子,就跟怀上宝贝似的,有什么了不起,本夫人有朝一日也能怀上。” 侍女不语。 杏夫人摸着肚子,眼睛一闪,“你说我会不会也怀上了?” “夫人,你十日前才来的小日子。” “你给我闭嘴!” 顺着她的话说不行吗? 杏夫人越发觉得气馁,太子府的姬妾那么多,太子年轻有为,又很有本事,谁生儿子,将来被封妃、封嫔的希望就越大。 各家的女眷站在船上看着太子府的几个女眷。 蔡氏问沈容:“五姑姐,那位白衣姑娘是谁?怎么太子府女眷似对她恭敬得很?” 白衣女子穿的白裳火焰纹长裙,颜色是渐变色的,立在船头很是显眼,仿佛一阵风来,她就能乘风而去,光是一个倩影就能美得这般,若是看到正面,又当是什么模样? 沈容微眯着眼睛:难不成是太子府的侧妃? 不对啊,太子府只一个玉妃,下面的侍妾有好些个,生养了儿女也有几个。府中唯玉妃连生两个儿子。 沈容还在思忖,梁宗勤道:“定是女神谋诸葛九。” 沈容回想:她在凤祥宫见到的凤九可不是今日所见,难不成那日自己瞧见的是易容后的凤九。 三大功勋之后,怎会是泛泛之辈,今日见到的倩影,更像是真实的凤九。 沈家莉道:“用三千将士困住晋国二十万大军的女神谋?”她咋了咋舌,这女子也太厉害了,三千将士打赢了二十万大军,这什么概念。 沈宜更正道:“十妹妹,那是诸葛韫之功。” “江南所有人都说是女神谋的功劳,真的,我亲耳听别人议论了。诸葛韫和女神谋一样厉害,他只布阵,守阵、解阵的都是女神谋,也是她瓦解了晋国的二十万赤胆军。还有夜龙、梁公子、铁狼等将军现在失势,晋帝都不用他们,让他们闲赋在家……” 沈容吃吃笑了起来,“九妹妹几时学会说这些话?”带沈宜去赵都,她是不喜的,可想着沈宜都嫁过一回了,回头配什么人,还不得由着她们姐妹说了谁,到时候随便指个小吏让她去做填房、继室,她还不得乖乖听话。 沈宜垂眸,有些不好意思。 沈容道:“见了她们可千万说不得,这女神谋开罪不得。赵国丞相文筹,刑部尚书章治,全都是她的族人。” 沈家莉道:“女神谋姓诸葛,他们一个文,一个姓章,怎就成族人了。” 沈容正容道:“这里头自有一段故事,数百年前,盛唐盛世,突然一夜之间,盛唐嫡系皇族全都消失。四大功勋名门挑了一位旁系为帝之后,他们也相继隐世。神谋、神笔、神将三族,世代姻亲,发展到后来,但凡出了五服,本族之人也可通婚。看似三族,其实情同一族,护短得很。 女神谋身上拥有三族人的血脉,尊贵非凡,她的父祖母亲乃是三族嫡系。听闻她出生满周岁之时,三族人抢破了头,都想让她随自己一族,最后却是哪族也没抢走,而是三族公认的‘公主’。说来也奇怪,无论她从哪一族嫡系同辈排序,都序九,从此,凤九就成了她的名字。 因她自小聪慧过人,读书过目不忘,得三族之力培养,是三族中最优秀的弟子。 在赵国,宁可开罪亲王妃公主,也千万开罪不得她。文丞相瞧着年岁比她长,实则比她还矮一辈,见着她,得恭恭敬敬地唤声‘九姑姑’,刑部尚书章治更比她矮了两辈,得唤她‘九姑奶奶’……” 沈家女眷一个个咋舌。 一国大丞相,都是敬着她。 辈份高,可不由着她横着走。 脑海里是一个从一品尚书大人唤一个少女叫“姑奶奶”,毕恭毕敬的画面,怎么想怎么诡异。 她们可听说,赵帝与文丞相君臣相处得如此知己朋友,有时候商议国事,天色晚了,赵帝就留文丞相在自己的寝宫安息,两人同枕而眠,赵帝更是文丞相礼遇有加,但凡有好的,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 有这样的一个侄儿当丞相,她们谁敢开罪。 沈容望着太子府官船,神色凝重地道:“诸葛九得三大功勋后人敬重,绝非因她辈份高,而是她有过人的才华本事。你们若能得她指点迷津,一世受益无穷。” 她说的是自己。 如果不是凤九给她出谋划策,她怎能如何顺遂,风光体面得赵太子主婚嫁给梁宗勤,还从一国皇后成为一品诰命夫人,谁说亡国就得以悲惨收场,她沈容不过是换了一个舞台,从一国皇后改成官宦贵妇。 她,就是个妇人。 可不管那些死规矩,周帝一再伤她的心,她为什么不能再嫁。 她不仅嫁了,还要好好地活下去。 然,皇后的经历,还是打磨了沈容,让她拥有寻常女子没有雍荣华贵,更有上位者的犀厉与自信,这份自信足可以给她本人增彩。 * 八月初九,官船抵达赵都运河码头。 凤九三人依旧只得两口大箱子。 太子府的人已早早恭候在侧,领首的侍卫迎了过来:“属下拜见女神谋大人!” “女神谋大人……”凤九沉吟着,一路上都是唤”阿九军师”的,这个称呼倒挺特别,她却不知道,现在整个天下都是这样称呼她的。 金轮问:“你是太子府的人?” “属下是太子府亲兵营副尉蓝篷,奉玉妃之令前来迎女神谋大人与几位夫人。” 凤九淡淡一笑,“我住到丞相府去,他是我侄儿,更是我族人,丞相府是我在赵都的家,不住自家住太子府说不过去。” 蓝篷面有难色,接不到女神谋,玉妃该要训斥他了。 凤九道:“你与玉妃如实禀报,她不会责怪你的。” 蓝篷道:“禀女神谋,丞相大人还在宫中与皇上商议政事,可让属下护送女神谋回都城?” 凤九扫看四下,码头上有不少来接人的,大多是奉令前来,有的还拿着一个旗幡,最醒目的便是“郑国公府”的蓝色旗幡,旗幡周围站着一个中年文士,又有两个管事婆子,周围还有几个打扮干练的小厮,正四下张望。 凤九道:“有劳蓝副尉!” 蓝篷将一辆华丽的车辇指给凤九看,“这是给女神媒备的车辇。”他唤了亲兵营士兵将大箱子抬上马车。 凤九正往前走,只见一个小和尚迎面而至,双手合十念了声“阿弥陀佛”,待她细瞧之时,心下一惊,这小和尚眉清目善,正是她还是沈容时在大周京城认识的清觉和尚。 清觉递过一封信,“姑娘,这是大师送给姑娘的信,约姑娘一见,近日大师暂住赵都城外皇泽寺。” 淳于瑕面露异色。 金轮望着清觉离去的背影:“公主,传说中的和尚啊!”金轮入世,还没见过和尚,就跟有人一辈子没见过猴子的意外、惊喜一般:世人还有不长头发的人?就像有人说:世人居然有猴子这种生物。金轮有些兴奋:“他们头上没头发,是施了什么法术才不长头发的?” 旁边有离得近的姑娘“噗哧“一声笑出来,指着金轮忍俊不住:“这是哪家的姑娘,居然问出此等怪异话,笑死我了……” 这姑娘正要打趣,被旁边的姑娘一扯,低声在她耳边道:“她身边的白裳姑娘乃是女神谋。” 宁可开罪公主,也不能得罪女神谋,实在是她的族人一个比一个强悍。 那姑娘连连赔礼,“请女神谋恕罪,小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43章 辈份高 </script>凤九淡淡地道:“劳姑娘告诉我侄女关于和尚头发的事。” 金轮急道:“公主,我才不要她告诉我。瑕儿,你肯定知道,你说。” 淳于瑕道:“金姐姐,和尚没头发,是因他们要六根清净,剃去了三千烦恼丝。” “剃了还能长。” “长了就再剃,但凡长出来就再剃掉,不是什么法术不长,而是剃掉的。偿” 金轮摸了摸自己的头发,“不长头发的和尚,光着脑袋好难看。” 三人说话间上了车辇撄。 凤九拆开信,里面只有一行字:“八月十二辰时,皇泽寺九号禅房一聚。”信套里除了这个字条,还有白真大师亲笔写的帖子,想来手持这帖子就能进入皇泽寺会面。 她很久没见白真大师。 上次去报国寺,还是她去找悟明问吉凶。 莫非白真大师知晓她的身份? 到底寻他何事? 凤九将信搁好,打起车帘,看着码头上来来往往的人群。 蓝蓬一声令下,车辇启动,车轮轧轧,映入眼帘是一片繁华热闹。 * 赵国都城已是焕然一新,窗明几净,彩幔耀天,漆亮金彩,处处锦绣。街道两侧,店铺林离,街上行人如织,许多店铺前摆着盛开的秋菊,还有的摆上盆栽的芙蓉花,张灯结彩,好不热闹。 金轮提高嗓门,问道:“蓝副尉,都城要办喜事?” 蓝篷笑道:“回姑娘,江南水军归顺我朝,皇上大喜,诏令全城欢宴,快到中秋节,各家店铺、百姓们都布置起来。听说前周皇族、朝臣入京,赵国百姓很高兴!” 赵国从大周的附属小国,变成今日天下最大的帝国,先是吞并代国,再是吞食大周,早非当年之赵国。 赵国人也扬眉吐气,人人脸上洋着喜色。 赵国都城在吞并代国后扩建了一次,江南的钱财布帛进入赵国,赵国在拥有江南这个富庶地后,财力也会更晋一步。 走了不多时,马车停下,蓝篷去唤丞相府大门。 开门的是个门丁小厮,见是蓝篷,正要问话,蓝篷却揖手道:“告诉大管家,女神谋回府!” 门丁当即大喊:“快来人!禀告大管家,女神谋归府,赶紧派人拾掇阁楼……” 凤九问淳于瑕:“瑕儿,你是同我们姑侄同住,还是回神医府你父兄那儿?” 淳于瑕有些日子没见父兄,心里想得紧,“公主、金姐姐,我回神医府。” 金轮道:“你的包袱还在我箱子里,赶紧拿出来……” 凤九用手凿了她一下,责怪道:“女儿家的东西不能让旁人瞧了去,把你的包袱取出来,箱子给瑕儿用,回头我让阿筹再给你做一只更好的。” 金轮端茶递水跑得快,可这丫头就缺根筋,入世以来,见着什么都新奇,好些东西她根本就是个白痴。 金轮顺竿爬,“我要纯银打造的大箱子。” “纯银的,你也不嫌重。” 金轮又道:“要不铁皮银子,镀银的,上面再雕些漂亮的花。” 不过一只破铁皮箱子,至于弄得这么好看。 金轮一边说着,一边开了箱子,将自己的两个大包袱抱了出来,一把塞到凤九的大箱子里头,压了压箱子,也没将箱盖合紧,索性坐了一下,让淳于瑕帮忙,方才扣上了。 丞相府的大管家领着两个婆子,又有一群丫头,风风火火地跑到大门外,站在车辇前,俯身恭迎:“奴婢文福恭迎女神谋!” 凤九挑起车帘,率先跳下马车,“免礼!文福,把我的箱子搬下来。” 几人看着里头出来一个白裳火焰纹裙子的少女,面上蒙着轻纱,几人同时呆怔,这姑娘可长得真好看,虽然蒙着轻纱,也难掩绝世姿容,说话还这般随和,心头好感倍生。 文福召了几个小厮来搬箱子。 蓝篷揖手道:“女神谋大人,属下送淳于姑娘回神医府。” 凤九回礼,“有劳蓝副尉。” 淳于瑕笑道:“公主、金姐姐,明儿我来瞧你们。” 金轮叮嘱了几句保重类的话,各自散去。 管事婆子道:“相爷在宫中与皇上商议国事,有时遇上大事,三五日不回府也是有的。江南水军归顺天朝,江南各地的官员实缺空下来不少,要与皇上商议上任官员名单。女神谋,阁楼正在拾掇,你看是不是去花厅用饭、小憩?” 凤九道:“这个时辰不早不午的,让厨房做两碗鸡汤面,阁楼那边干净就行。金轮,你去瞧瞧,需要什么,列个清单。” “是,公主。” 金轮跟着抬箱子的小厮往阁楼方向移去。 丞相府不大,只是随常的三进宅子,前院有大厨房、库房、书房、客房,皆未设许院围墙,大厨房带了个厢房,瞧着上大厨房的下人所住;库房有三间正房,东西各有三间厢房,东厢房是绣房,西厢房似杂库房、下人房。书房只得三间,正中是花厅,上面挂着“聚友厅”匾额。东头一间是“书房”,西头则是“笔墨室”,东西各有两间厢房,设成客房,上挂“东客房一、东客房二、西客房一、西客房二”的小木牌,不知道的还以为到了客栈,所有客栈的客房便有这样的木牌。 后院则有三处院落,正中是一处二进主院——章府,东边是座阁楼,院门前挂着一匾——华藻阁,西边是一座寻常带围墙的院落——华彩院。 凤九用过鸡汤面,在府里转了一圈,大管家与两名管事婆子小心翼翼地紧随其后。 金轮笑微微地,对于华藻阁她很是满意,“公主,文世兄怎的到处挂牌子?” 凤九道:“阿筹、小治在岛上时,生活原就是极有规律的,每日读什么书,吃多少饭,都是按时的。你看看这府里,连路边一张石桌都有名字……”旁边的石桌边沿刻有三个小字——悠然座。 悠然座,是不是还得跟走的路也取名。 凤九汗滴滴的,这些人实在太有个性了。 文筹不是很忙,还有心给楼台亭阁给取名字。 金轮觉得有趣,低声道:“他在家时就这样,是不是种个花、养根草也取名。” 大管家笑道:“这三个字,是相爷那日坐下饮茶,偶然突有灵感,用刀子刻上的。” 凤九哭笑不得,对他的举动颇是无语。 金轮指着二进主院:“公主,为什么那座叫章府,明明一处院落。” 大管家笑道:“那是刑部间大人的院落,他说章家就他一人,不用另开府邸,麻烦,就要了那座院子。” 凤九翘首看着那匾额,“字写得如此丑,他也敢挂出来,小治小时候肯定掏鸟窝去了。” 金轮老老实实地问道:“公主,你怎么知道?” “那两个字就像两个鸟窝……” 哈哈…… 一阵大笑声传来。 几个男子出现在前院与后院间的月洞门处,其间一个约有四十出头的年纪,另两个穿着紫袍,一个正紫色,一个浅紫色,皆着文臣打扮。 大管事、管事婆子连连行礼:“拜见皇上万岁万万岁!见过相爷,见过章大人!” 章治脸上微红。 金轮福身行礼,“金轮拜见皇上,万岁万万岁!”又对文筹行了半礼,“见过文世兄。” 赵帝直视着凤九。 凤九没行礼。 金轮指着章治,“小治,叫我!离开家乡,你就不分长幼么?快叫我!” 章治汗滴滴,谁让他辈份小。官袍一撩,直勾勾地跪下行礼,“章治拜见九姑奶奶!” 凤九微微含笑,“乖!”变戏法一样的取出一只小巧的锦盒,“给你的,拿去吧!” 几人闻到一股淡淡的果香,这是来自仙岛的灵果香味。 金轮瞪大眼睛,“公主,你到底有几个,你有几个?” 凤九淡扫一眼,“本公主有多少,为甚要告诉你?” “不行,你给小治,也得给我一个。” 凤九轻啐道:“你皮痒了是不是,敢与我叫板?”半是娇嗔,可金轮却吓得立时垂首,她也再吃一个,公主这也太大方,手一伸就赏给章治了。 文筹毕恭毕敬地喊了声:“给九姑姑请安!” 凤九瞪了一眼,“阿筹,你打什么主意,别当我没瞧出来,没了!” 若非看她给了章治一枚“通脉果”,文筹指定不会在这么人面前行礼请安。 章治生怕有人抢,转过身打开盒子掏出一只黑乎乎晶莹剔透的果子就往嘴里塞,赵帝此刻打量着凤九,倒是大管家与两个管事婆子看章治狼吞虎咽的偷食模样,心下觉得好笑。 赵帝昂首阔胸,等着凤九向他行大礼,这毛丫头才多大,居然让他的丞相给她行大礼,他非得替文筹找回面子不可。 凤九抬手抱拳:“见过赵帝陛下!” 半礼! 居然行的是半礼,还是江湖中人的礼节。 赵帝很是不快。 凤九走近章治,拽住他道:“小治,你好歹也读了几十年的书,你快看看你院子上的字,真是太丑了!” 丑吗?赵帝扬头看着上面的字,那字并不丑,是正宗的隶书,一笔一画都公正有力,有板有眼,没什么风格,却也不丑,怎的被这小丫头说得一文不值。 “姑奶奶,皇上在,你好歹给我留点面子。” 凤九道:“你小时候在家乡,光着屁股惹事的时候,可要面子了?” 金轮这会儿来劲了,“公主,公主,你见过小治光屁股的时候?” “就算没见过,我还没听过?他小时候皮得紧,上树掏鸟窝,下海捉海鱼,有一回,跑到山上的玉阶上玩梭板,坐在竖基斜坡往下滑,玉阶把他屁股的布料磨破,直接露出两轮十五的圆月,那月儿白亮白亮,肉乎乎好可爱……” 她可是见过的,而且当时她就在圣山凉宁里,知道这事的只可数几人,出臭的不止章治,还有两个与他一般大小的男孩,个个都露出两轮十五的月亮。凤九但凡遇见他们,就拿这事来打趣。 曾有一度,章治一直避着她,生怕她笑他们玩耍光屁股的事。 章治很是尴尬,“姑奶奶,多少年的往事,你怎么还提?” 白亮、肉乎乎、好可爱,这些词语一出来,章治难堪得恨不得寻个地缝藏起来。 凤九一转头,“瞧你这么乖,我以后不提此事。阿筹,可得乖乖的,否则……你干的糗事也不少。”最后一句,她提高了嗓门,分明就像在吓唬小孩子。 章治立时眼睛一亮,“文族叔也有糗事?” 凤九得意地道:“不比你的少。” 赵帝根本插不上话,他应该说话的,可这丫头太不懂事,竟不给他说话的机会,他觉得很不满。 文筹笑着道:“皇上今儿去章府还是到华昌院。” “去华昌院小住,小治,你也一起去。” 小治…… 章治瞪眼,金轮唤他小治,凤九也唤小治,皇帝居然学她们,也跟着唤小治,他好歹也从当朝大员,怎的这名字听到耳里,很不是滋味,他的威严全都因为这两个丫头叫得没了。 凤九喊道:“恭送皇上!” 皇帝回头,却见她抱拳一摇,又是半礼,她就不行福身行全礼。 文筹苦笑着道:“皇上,凤九是几族嫡系的姑娘,自小被长辈们宠坏了,她在世外时,见着长辈都不行礼,她能向皇上行半礼,很是敬重皇上了。俗世的规矩,她不懂,微臣向皇上赔礼,你莫与她一个小姑娘计较……” 皇帝听文筹一解释,人家在世外连长辈的面子都不给,给他行半礼,很有规矩了,他还真不能怪罪,否则,不是太不给文筹、章治两人颜面。 凤九与金轮回到阁楼,这是一座二层小木楼。 不过大半个时辰,华藻阁就布置好了,挂上了窗纱窗帘,摆上了桌凳瓷瓶。一楼,四面皆是雕空玲珑木板,或祥云飞鸟,或山水人物,或高雅花卉,名家雕镂。一隔隔或贮有书,或设下鼎,或安置笔砚,或摆瓶放盆景。其隔各式各样,或天圆地方,或梅花树叶,或边环半壁。真是花团锦簇,剔透玲珑。有轻纱糊就的小窗、有彩绫轻覆的幽户,满墙壁皆随各种式样:如琴的槽子摆放琴,如剑的槽子摆放剑,又或是瓶的槽子摆放瓶,虽悬于壁,却都是与壁相平的,端的是设置得极其精致。 一楼用隔断架从地到梁地隔开,却又能看到东西两侧的屋子,东屋是个小厅,西屋则是小憩室,亦都摆上了家具、摆件。 二楼是闺阁,往东是凤九的内室,绣榻上挂着白纱绣蝴蝶的绣帐,榻前的踏脚长凳,榻旁放衣裳的小案等。东墙下,摆了两个六尺高的衣橱,衣橱亦放上下两层,上层可挂衣物,下层则可放绣鞋,另一张衣橱则设置成四层高,可叠好的衣物或被褥等物,一侧摆了梳妆台。闺阁临窗下,有一张小榻,可躺在窗下小憩。 正中房间,东墙摆了一张六尺高的十二层博古架,上面放书,下面可放琴、放棋盘等,与书架相对应的西墙下,临窗下,有一张书案、一张琴台。书案上放了一个笔架,左案放了一叠纸,配了一墨砚等物。右案上方摆了时鲜花卉,上面插着五枝秋菊、三枝芙蓉。 西墙旁则是一张八仙桌,配了四个漂亮的锦杌。墙角摆了两个花架,渐次放着五六尺高的常绿树木,半人高的蔷薇,再是培育精致的松木盆景。 金轮的房间,亦摆了凤九内室一样的东西,但在摆件、床帐上,相较凤九所用又略次一些,比不得凤九物什的精致美丽。 凤九道:“金轮,你与阿筹他们说一声,我闭关了。八月十二,我要去郊外皇泽寺,天明后你站在门外提醒一声。” 金轮应声“是”,又道:“每人要送饭菜?” “让人送筐子新鲜水果,多些品种。” 金轮下阁楼吩咐了管事婆子预备,凤九将水果搬到闺房,房门一合,开始闭关。 金轮想了一阵,她是不是也闭关,可又觉得这里的声音太吵,弄不好就要走火入魔,而且她感觉自己似乎并没有晋级的预兆。 赵帝在文府一直坐到二更时分,方起身告辞,临走的时候望了眼华藻阁。 大管事垂首答道:“女神谋主仆坐船累了,今儿已经歇下了。” 还真是小姑娘,他这个当皇帝还在这里作客,她自己跑回去睡觉,如果是寻常女子便罢,她可是女神谋。 赵帝对凤九很不满,他看文筹是怎么瞧都顺眼,可看凤九那就是处处不是。这一眼的印象,果真很重要。 文筹、章治送走了赵帝,两人来到华藻阁,金轮正抱着一大盘水果吃着:“公主闭关了!这几日莫要吵她。” 章治望向文筹,“闭关修炼,必得极为安静……” 凤九能用正常人的看法来衡量? 文筹问道:“金轮,你会留下护法?” 金轮道:“公主闭关,这院里的婆子、丫头我都遣走了,让人在院子外头搭了个帐篷,每日留两个跑腿的丫头听候差遣就成。” 若有人进文府,看到这帐篷,还不是奇怪。 难怪赵帝走的时候望着这儿,只怕他也里很是疑惑。 凤九闭关,赵国有身份的诰命夫人们、姑娘有陆续上门的拜访,被金轮以“公主闭关研习阵法,概不见客。”赵国皇后还想宣诏凤九入宫,听到消息,也未提此事。 八月十二天明后,金轮在凤九门外说了声“公主,你今儿要去皇泽寺。”里头没人应话,金轮以为她未听见,可半个时辰后,凤九换了身衣袍俏生生的出来,容光焕发,神采奕奕,精神充沛。 “公主,你这是晋级了,晋了几级?” “一级,不该才一级的……”她沉吟起来,“该死的叛徒,待我今日从皇泽寺归来,我再去清理门户。” 晋一级,很了不起,可公主居然嫌晋得太慢。 人比人,真是气死人。 金轮如何能晋一级,定会高兴好久。 “公主,我已让大管事备了车辇。” 凤九用了晨粥。 待上车辇时,大管家与府中下人们瞧着凤九,一个个略有些失神,几日没见,凤九似乎又变好看了,不是闭关研习阵法,怎的不见倦意,反而更精神了。 * 皇泽寺,是赵国皇家所建的大寺院。 能来皇泽寺敬香者,不是赵国皇室,便是赵国当朝重臣、权臣家眷,能入皇泽寺者,从来都没有平头百姓,更没有身份卑微之身。 在离皇泽寺不远处,有一个万泉寺,这家寺庙因与皇泽寺毗邻,香火鼎盛。 凤九进入寺门,拿出白真大师给的帖子。 小沙弥念了声佛语,“请施主随小僧来。” 九号禅房前,小沙弥朗声道:“白真大师,你的客人到了!” 白真大师正在打座,来不及穿鞋,直接冲出禅院,冲小沙弥摆了摆手,恭敬行礼,“白真见过前辈!” 如果有人瞧见这幕,一定会惊掉下巴,白真乃是当今天下第一大禅师、得道高僧,见到凤九恭敬之中又带着畏重。 凤九笑了起来,“白真,你请我来,可有什么事?”她眯了眯眼,白真一声“前辈”,她还真当得,在世外修仙者中,皆是以修为论高低、辈份,像火岛那样算辈份的也算少有。 白真大师一拍手,禅房里出来一个蓝袍男子,不是夜龙还是谁。 凤九平视前方。 夜龙因看白真大师与一个少女行礼,而这少女竟没谦让,更是受了他的礼,心下早已不快,“叔公,她不是,一定是你弄错了。” “住嘴!休得对仙子无礼。”白真轻斥一声。 夜龙瞪了眼凤九,心下的不满直接表现在脸上。 白真是夜龙心里最敬重的长辈,看白真为他,竟相求这少女,心里难受得紧。 凤九正容道:“白真大师,你请我来,有话请讲,只要我凤九能力范围内,不违本心,不违大义,我能出手相助的,定不会推辞。” 白真揖手,“多谢前辈。”他顿了一下,道:“数十年前,洛城白、夜二族也是贵族之一,在瘟疫、战争中颠沛流离,背乡离境者不少。而夜家却几乎遭受灭族之危,晚辈这些年行走天下,再未寻到一个夜家人。如今瞧来,夜家就只剩这一个孩子了,他是我看着出生的,我不能不管他的将来。” ---题外话---鞠躬求月票!求支持!求关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44章 换脸 </script>凤九道:“白真大师,你我有缘,你不必一口一个晚辈,修行之人,不必拘于俗礼。请入禅房一叙。” 白真大师应声“是”,笑道:“仙子修为高深,贫僧望尘莫及。” 凤九定定心神,开启神识一探,“原来大师也是修仙之人……撄” 一个“也”字,更令白真意外。 白真对夜龙道:“去外面走走罢!”他提高嗓门,“清觉,候在院门外,老讷要与小施主谈道,休得让人打扰。” 夜龙心下愤然。 清觉应答一声,立在九号院外,不让任何人靠近。 凤九道:“若干年来,我还以为,唯我蓬莱仙族才在修仙。” 白真看着凤九的目光充满了狂热偿。 金轮则是有些惊慌,连呼两声“公主”,“你怎么能说家乡的名讳,入世前,岛主可是叮嘱过的,万不可向世人透露家乡名讳与来处……” 凤九淡淡一笑,“白真大师与我有缘,我信得过他的人品,他绝非梦周那等伪君子可比。” 白真道:“仙子来自蓬莱仙岛?” 凤九笑道:“我族之人少有涉及尘世。此次入世,与梦周有些恩怨要了。” 白真若有所思。 夜龙则是为他们的谈话内容惊得天翻地覆,难怪白真对这少女恭敬如此,人家居然是仙子,这世上真有神仙? 凤九道:“白真大师有话但说无妨?” 白真问道:“数百年前,盛唐皇族嫡系一夜之间消失无踪,后过得几十年,四大功勋名门后人也陆续隐世,不知与仙子一族可有关联?” 凤九的淡然,白真心下的惊涛骇浪:“盛唐皇族与我蓬莱仙族有些渊源,盛唐皇族的开国皇后是我族姑,因入世历练,爱慕盛唐开国皇帝,甘为凡人。直至若干年后,她久久不归,族中方知她放弃仙身,然她后人亦是我仙族后人,不当滞留俗法。当年一夜消失,乃是我族人入世将其嫡系接归世外。” 白真眼里的惊喜难以掩藏,他在俗世修行,一直觉得这世界之外还有其他的世界,而今瞧来,却是真的,“那四大功勋名门……” “盛唐嫡系当年携子孙离开俗世,舍不下朝夕相处的四大名门,曾与四大名门的后人留下指示,盼望他们中有人悟透玄机,前往仙岛相聚。几十年后,有神谋族后人悟透玄机,领神族、神将三族后人离开俗世。有神医族后人因当时与神谋族大公子争夺美人心生芥蒂拒绝前往,故神医族后人在俗世寻一处世外桃源隐居。” 盛唐皇族嫡系一夜消失谜、四大功勋名门几百年再未现世之谜,而今白真在凤九的口中寻到了答案,原因这几族的人已经寻到了蓬莱仙岛,更成为其中一员。 蓬莱仙岛,那是传说中神仙居住的地方。 凤九像在说别人的事,“六十一年前,我在仙岛圣殿修炼,沐天洲闯入圣殿,偷袭正在晋级的我,害我走火入魔、灵魂离体,险些丧命当场。他盗我族圣果灵宝,打伤护殿侍卫。此次入世,原是让三大名门之后襄助真命天子一统江山,解天下苍生于危难。而我亦想清理门户,寻回我族丢失的宝物。” 白真听到这儿,明白凤九入世的原因,她不需要参与一统江山的琐事,她的主要原因就是为沐天洲而来,在人修炼的时候打扰,这可是最犯大忌之事,而在人修炼时偷袭,足可以将此人碎尸万段。 金轮提到沐天洲就恨得牙痒:“族老入世历炼,爱惜他的才华,看他有些修炼资质,收为弟子,可他不知感激,反而生事,伤公主、害岛主、还夺宝物。若是被我找到他,非揍得连他爹妈都不认得。” “仙子所说的沐天洲是梦周道长?” 白真面露狐疑。 凤九道:“除了他不会有第二人,我与他有些旧怨旧仇要了。明日一早,我欲前往终南山寻找梦周,不知大师可有终南山地形图,我与他是私怨,不想牵连无辜他人。” 白真道:“愿为仙子领路。” 凤九必是要与梦周道长大打出手,届时,他在一边看看二人的神通本事,也算是长长见识、开开眼。在修为上比他还高的梦周,居然有那样见不得人的过往,干出算计师门,抢人宝物的卑劣之事。 梦周在白真心目中的形象立时下跌,就像是一个神仙高高立于云端,却突然被一道雷电打入污泥。 凤九问道:“说大师请我来的事……” 白真这才回过神,他瞧得出来,凤九没有骗他的必要,凤九的修为在他之上,人家骗他这个晚辈作甚,更让他感动的事,凤九告诉了他许多不知道的事,从这些事里,他更了晓以前从不知晓的讯息。世外仙境,一直就是个传说,有昆仑神话,亦有蓬莱传说,但这都是俗世人口中的神话故事,白真听闻凤九来自蓬莱仙岛又惊又喜。 说他对蓬莱仙岛不感兴趣,这分明就是骗人的谎话。 白真答道:“夜龙这孩子遇上难事,唉,晋帝疑他有二心,剥夺平国公的爵位,晋国顺王恐他与晋国为敌,逼着让他妻子与他和离,顺王还下令一碗汤药落去他未出世的孩子……” 沐元浩如此狠心,连沐芳华未出世的孩子都给弄没了。 难怪,凤九瞧到夜龙时,他神色中有道不尽的颓废落漠。 “他曾是意气风发的夜龙大将军,而今变得一无所有,想助他一臂之力,却又有力不从心。想求仙子帮他一把,我亦给他寻了一个新的身份,赵国济宁县有个夜家庄,庄中四十三户人,有三十七户姓夜,有个唤作夜光的后生,读过几年诗书,两年前离家赴考,至今未归。待我细查,方知此人早在两年入赵都途中被贼匪所害。他妹妹夜幼光还在日日倚门盼望兄长回家,因家中无男子,常受人欺凌,幸而邻家夜大娘护着,得保平安。听闻仙子身边的侍女医术过人,想求仙子将夜龙变成夜曜,则为夜光兄妹自幼失散的堂兄,一来夜龙从此有了族人、家人,二来他可以一展抱负。” 凤九垂眸,“夜龙同意大师的意见?” “洛城夜氏一族,就剩他一人,不瞒仙子,夜光正是洛城夜氏之后,这许是天意。他拯救天下苍生,追求一展抱负的心愿还在……” 说到底,夜龙不愿再活到黑暗阴影里。 “若夜龙同意大师的决定,我会让金轮助他。” 白真大师取了红泥小炉上烧开的水,给凤九主仆沏了茶水。 金轮嘟着小嘴,“瞧在你们与公主相识的情分上,我收便宜一点,一百万两银子……” 凤九扭头一瞪。 金轮吵嚷道:“这等事,可是很消耗元力的。” “事成之后,我给你一枚圣果。” 金轮笑成了一朵花。 凤九轻啐道:“瞧你这点出息。” “公主当然不在乎圣果,我可在乎着呢,我多少年不见长修为,上回公主给我吃了一枚,当天夜里就晋了一级,呵呵……如果再吃一枚,又能晋一级,等我回去,娘和姐姐一定会夸我。” 金轮笑得谄/媚,帮一个人给一枚圣果,让她多帮几个人,越多越好,便是让她将那人变得绝/世惊人都行,只有果子吃。 白真从他的包袱里取出一张肖像画。 凤九瞧了一眼,递给了金轮,金轮细细地打量一番,“这公子生得还不错。” 白真道:“他长得酷似夜家人。” 凤九问:“金轮,几时开始?” “现在就可以开始。” “你不用准备药材?” 上次给乐凡治脸,金轮提前好几日就开始预备药材、工具,忙了几日方才预备充足。 金轮道:“上回预备的全是双份,还有一份没用正好派上用场。” 白真对外大唤一声:“阿罗!” 清觉答道:“大师,弟子这就寻来。” 凤九决定给金轮打下手,她忆起现代社会的整容,把夜龙变成五官相似于夜曜,却又不能完全一样,至少得七分相似。 原来,白真大师与夜龙提议,夜龙就不想借夜光的身份,这样一来,夜光死后不能回到夜家祖坟。所以,他想到了夜曜这个名字。 曾经的夜罗只能行走于暗夜,以杀人为生;过去的夜龙,也曾纵横沙场,名扬天下,最后却是惨淡收场,勉力保住了性命;现在的他,要做一个堂堂正正的男子——夜曜,依旧是他父亲的儿子,依旧是曾经的洛城名门夜氏的子孙。 给夜龙瞧过了画像后,他问道:“与夜光有六分相似即可。” 金轮拿来着肖像,对照着夜龙的五官,“你的额头原比他的更宽更饱满,眼眶不如他的深邃,鼻子不如他的笔直,嘴唇比他的薄。你是国字脸,他是瓜子脸……” 夜龙想了片刻:“瓜子脸、笔真的鼻梁、深邃眼,其他不变。” 金轮重新画了一张肖像图,照着夜龙所述画的,递给夜龙时,他微张双唇,画上一个带有四分俊美,六分硬朗的男子,对新的模样,夜龙很满意。 金轮出去不到一刻功夫,回来时怀里抱了一个包袱,“可以开始了!” 白真离了九号禅房。 金轮、凤九与夜龙在屋里。 夜龙饮了一大碗安神汤,陷入昏睡状态。 金轮拿着细笔,在他脸上勾画起来,这情形与现代的整容勾画并无二样,待画完之后,凤九以为她会拿着打造好的小刀割开肉皮,却并不是如此,凤九而是从一只水晶瓶子里取出如线一般线,却有三寸来长的虫子。 “金轮,这是……” “噬骨虫,改容、整容的必备宝贝。” “上回你给乐凡用的也是这个?” “公主,要是被瑕儿瞧见我有这种宝贝,她还不得追着我讨,我统共才三只。还是当初我被族里选入圣殿侍女,父亲哄我高兴,特送我一对。这只短是那对五寸长的噬骨虫夫妇生的,等我养大了,我再从父亲那儿讨一只雄的来配对。噬骨虫是我父亲的宝贝,” 虫子也有夫妻? 金轮将三只噬骨虫自夜龙的鼻孔放下,然后抓了一把浸了药汁的绣花针,动作迅敏地在勾画修整处扎下,“这是不让噬骨虫将需要去掉的骨头吃得干净,更得防治它不咬其他地方。” 夜龙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发生改变,原本的国字脸亦变成了瓜子脸,最明显的差别是他的额头、下颌都变了。 金轮拔掉绣花针,抓了一把浸过药汁的绣针,快速往夜龙的眼眶周围扎下,噬骨虫亦被她用药针逼到眼眶骨附近,只片刻,眼眶发生了变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眉骨变高…… “我用的是两种药汁,一种药汁会让它们啃食骨头,一种则会让他们吐出骨汁,这一啃一吐间,从而改变他的相貌。” 凤九问道:“它咬过的地方还需要打磨?” “我扎下药针时,就给它们用药汁划出了哪里是它们该咬的。第一种药汁,让他们又爱又恨,爱的是闻到这药香,它们就觉得饿,可一旦触太到药汁染过的骨骼,却让它们避之不及,着实是这药汁太苦,苦得它们不愿碰触。 而第二种药汁,则是催吐药,它们一闻就会吐出骨液,现在骨液未成型,需要我用手轻轻挤按,固定成需要的形状,配上我特制灵药汁,骨汁会与他的骨头融为一体。” 凤九心下大叫神奇。 这噬骨虫属于灵虫的一种,只喜食生骨,死骨却是碰都不碰的。明明是虫子,却能将骨头啃食。 凤九问道:“这虫子有牙齿?” 金轮道:“当然有牙齿,还是天地最锋利的牙齿,只是它的牙齿太小,我们瞧不见。我父亲做了一种奇怪的镜子,透过那镜子就能看到它们的牙齿,小时候我瞧过,每只虫子嘴里都有十二颗像剑一样锋利的牙齿,它们就是靠它把人的骨头啃噬掉的。” 如果金轮说没牙齿,凤九会觉得很意外,这个解释倒是令凤九能够接受。 “他的下巴变尖,下颌的皮肤松驰……” “我会用刀子切去多余的肌肤。”金轮对自己的医术很是自信,“我会将他脸上的疤痕用易皮术去掉,再有他身上的疤痕与太过明显的胎记,我也会给他弄掉,只有这样,他才能真正变成另一个人。” 金轮是一个很称职的医者,她不仅改变了夜龙的容貌,连夜龙的发际也做了修改,甚至将他身上的疤痕、胎记都进行了熟练地处理。 凤九时不时发呆,“专心工作学习中的女子是最美的”这句话是谁说的,她记不得了,但这话真的很有道理,因为它验证在金轮的身上。凤九第一次发现,金轮身上的闪光点与可爱处,她一丝不苟,做得很是认真。 用小巧的刀片,割掉夜龙身上难看的疤痕,然后抹上她特制药膏,将原是腰上的胎记,移置到胸前,再将胸前的那块皮肤移到腰上,两块皮肤居然能切割一模一样一般大小,就如复制出来一般。 凤九拿着自己的手帕,轻柔地替金轮拭去细汗。 从头日正午到次日清晨,夜龙在其间醒过一次,喝了一大碗安神汤后又睡熟了。 白真一直盘腿坐在外头的蒲团上打坐,秋天的夜里并不算凉,他的光头上有一层层薄薄的水雾,衣衫亦带了晨露的气息,眉毛、睫毛上亦挂上了露珠,听到开门声,他倏地睁开了双眼,露珠从他的睫毛上坠落。 夜龙的头上,缠上了白布条,身上、手臂、大腿上也裹了几处,虽然痛,想着自己的新生,他却是欢喜的,他有妹妹了,真正的妹妹,堂妹夜幼光。他做杀手时,比现在痛更沉上数倍,那时候,他只想活下来,许是因为做过杀手,他更比正常人怕死,更想活出个人样。 金轮道:“我留了七副药,每日吃一副,宜饭前半个时辰服用,前两日一天三次,每顿用三碗水煎熬成一碗。第三日开始,每日早晚各一次,依旧每次一大碗。系红绳的是前两日的药,系蓝绳的是后五日的药量。 七日后可撤去白布,若是粘在肌肤上扯不下来,可用一大碗白开水抓半把盐搅匀,待温热后,只取最清透的半碗水,将杂质去掉,用干净白布沾了盐水润透粘着肌肤的白布,过上一会儿就能取下白布,切忌不可强势扯布。 药/膏是外用,七日后撤去白布抹在伤口处,早晚各一次,七日后即可痊愈。伤口深处可多抹几日。伤疤需自行脱落,不可用手抓挠,以免伤口红肿引发不必要的伤病。” 白真面露感激:“有劳姑娘!” 金轮道:“我可不是因为你,而我们公主许诺我的美食。” 通脉果,不需要问,金轮就是为这个。 凤九愠怒地瞪了一眼,“少不了你的。先回丞相府,要出门总得与他们商量一下。” 白真道:“公主几时离开都城?” 凤九想了片刻,丞相府除了两身换洗衣衫,也没什么东西,她要紧的都搁到灵宝空间里,歪头回金轮:“你回府还有可带之物?” “当然有啊,我的包袱还在丞相府呢。” “大师,一个时辰后,都城南门口见!” 凤九领着金轮离开。 白真看着躺在石床上的夜龙,“从现在开始,你名夜曜,字东篱。‘采取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你原五行缺火,夜这姓氏太暗,希望你的人生能从此得见光明。” “谢世叔公……” 他有新的名字,从此再不是夜罗,而夜龙也从世间消失了。 只要他还是夜家的后人、是他最敬重父亲的儿子,他别的都可以放弃,哪怕放弃自我。 “夜、白两家所剩的孩子不多,我瞧白果儿不错。她也是命苦的,父亲娶了后娘,就作贱她,我将她寄养在一户书香门第,齐家主母病逝后,齐家乱成一团,齐家庶长公子又纠缠她,想强占她去当小妾。她从齐家逃出来,躲到庵堂之中,直至听闻我来赵国,方才露面。东篱,不如你娶了她吧!两个苦命人相依为命、相互取暖,也许往后能过得安稳踏实些。” 白果儿原是白真送到代国一户齐姓人家当养女的,齐家主母崇信佛教,活着时,只说白果儿是她娘家堂妹家的女儿,这堂妹在战乱中没了。两年前,齐家主母病逝。她一死,大姨娘就被扶正做了继室,大姨娘所出的齐大公子更是无法无天,看中了白果儿的美貌,硬要强娶了去做小妾。 白果儿听说后,带着贴身侍女逃了出来,却不敢去大城池,却又不甘命运的凄苦,写信向他的伯公白真大师求助,白真收到白果儿的信时,已经是一年以后。彼时,白真大师在外云游归来,又遇夜龙上门求助,夜龙这个七尺男儿,当着他的面竟是痛苦流涕,哭得白真大师心下不忍,便一道带他来赵国。 白真大师将白果儿主仆接出庵堂,暂时安顿在皇泽寺女香客院里。 夜曜道:“叔公,只怕……我配不上她。” 白真轻叹一声,“什么配得上,配不上,我替你们二人合过八字,倒是极好的良缘……” 正说话,清觉站在门外大喊:“大师!大师!” 白真道:“进来。” 清觉手里捧着一封信,“大师,这是刚才离开的那位白裳姑娘留下的,说是让小僧一定要交给大师与夜公子。” 白真接过盒子,启开一看,里头是两张赵都钱庄开出的银票,两张亦有十万两。“东篱,都拿去罢!你可置份家业,带着你妹妹幼光、白果儿安心度日。我与皇泽寺的住持说说,你今儿就迁到香客院养伤。” 夜曜迁到了白果儿住的香客院,这院子很小,只得三间正房,但好在屋子里备了红泥小炉。 白真指着夜曜道:“这是洛城夜家的后人,名唤夜曜,字东篱,比你年长几岁,我做主,将你许配他为妻。他早前行商攒了些积蓄,近日受了些皮肉伤。这是药你要照顾好他。” 没有过多的解释,但白果儿主仆则以为:夜曜是因遇上贼匪受伤的。 白真不愿骗人,但又不便细说,他要的就是她们的误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45章 清理门派 </script>白果儿的侍女生得粗壮肥胖,许是因为人肥,眼睛像一条缝,正傻乎乎地打量着这个从头到脚都裹着白布的人,“老伯公,你是不是弄错了?他都伤成这样,万一是个……撄” 后面的话,被白果儿一瞪,吓得咽回去了。 这侍女唤作胖丫,当年白真送白果儿去齐家寄住时,半道上捡了一个小乞丐,正是胖丫,其实那时她一点也不胖,白果儿还好奇,怎的给她取了这个名,胖丫才说她小时候很胖,只是战乱与家人走散,后来一路乞讨就饿瘦了。许是挨了饿,胖丫特能吃,在齐家时,生怕有人嫌弃,一个人干几个人的活:打扫庭院、修枝种花、缝补浆洗、给厨房劈柴,干活多了,倒没人嫌弃她。 白果儿倒是拿她当自己妹妹一般照顾。 胖丫与白果儿感情很深,也是因为胖丫的保护,白果儿在养母过逝后,才没有被齐大公子得手,最后也是胖丫背着她逃出了齐府。因为身上有些值钱的细软,虽在庵堂寄身,倒不曾吃什么大苦,只是庵里的人刚开始待她好,后来见她身上所剩的银钱不多,便开始摆脸色。 胖丫性子拗,便主动帮庵里劈柴、挑水,干了活,庵里人的脸色才好看些。 后来,白真大师寻到庵堂接白果儿主仆,尼姑庵上下反而有些不舍,白真大师感谢庵中上下照顾白果儿,给了五百两银子。 白果儿福身道:“伯公,果儿会用心照顾东篱哥哥。”这是她的伯公、是长辈,他做主将她许配这人,想来这人是可靠的,也值得他信任,否则不会说这话。 白真又对夜曜道:“别再过以前东奔西走的日子,你攒钱不就是为了家人过得安稳。夜家就剩下你和幼光,待你伤好就置份家业,接了幼光、娶了果儿踏踏实实地过日子。夜家可还靠你传宗接代,我别的不多说,果儿是个好姑娘,你要善待于她。” “叔公……”夜曜轻呼一声,眼睛疼,落在白果儿眼里则是他忆及伤心事,他们都是伤心人啊。 夜曜照白真叮嘱的那样,在都城往南的鲤鱼镇置了一座三进宅院,买了二百亩的田庄,花了高价,在镇子东头的必经路口上买了块地坡。在镇上盖了十几间铺面:开的是杂货铺子、当铺、小吃铺子,还剩了一半的铺面则租给别人经商。他又前往夜家庄的夜幼光接来同住,又给夜大娘给了二百两银钱,感谢她对夜幼光的照顾。夜曜再挑了一些下人,铺子的管事、家中的大管家、婆子、庄子上的庄头,都安排得妥妥当当偿。 他原做过大将军、平国公,也曾做过未名宗的副宗主,安排起这些事来,竟是井井有条。 在都城买下人很容易,着实是各地奔来赵国都城安家的富贾、名士太多,来时一个个都是“老子天下最有才”,住过些日子,立时就发现这地方的人才实在太多,自己根本派不上好,于是乎来时下人带多了,自家养不起,就得想法子贱卖一下些出去。 这些下人都是调\教好的,使唤起来也很顺手,夜曜给鲤鱼镇的人牙子许了好处,没几日就带了几十个给他瞧看,他一口买了三家下人,又单挑了些瞧着机灵的小厮,看着灵活的丫头入府。 胖丫自打夜曜拆下脸上的白布,一双小缝眼变得更小了,天天乐呵呵地,见谁都笑,私里对白果儿道:“姑娘,伯公待你真好,他给你选的姑爷,长得可真俊,性子也好,还很能干,在外跑商挣了钱,一下子家业就有了。” 白果儿轻啐一声:“别在外头乱说,反让人瞧了笑话。” “胖丫知道呢!”她咧着嘴笑,看着夜曜忙里忙外,有条不紊地打理庶务,白果儿的心里乐滋滋的。 夜幼光则时不时过来寻白果儿说话,偶尔还拿亲事打趣白果儿几回。 白果儿被她打趣得脸颊通红。 夜家庄见夜幼光多了一个能干的堂兄,派了族中长辈来想让夜曜入族。夜曜便说自己原是洛城夜家之后,只是当年洛城出了瘟疫,跟着父亲外出逃难,后来拜了武功师父,跑过镖,做过生意人…… 言下之意,不愿入夜家。 之后,夜家庄的人又来说了几回。 夜大娘又找夜幼光说话,说幼光的爹娘都埋在夜家庄,虽说夜曜不是夜家庄出身,不入夜家庄到底不好。 夜曜就说,他要入族,就得当族长,否则免谈。当然,他同意夜家族再挑一个副族长代为管理,他既然当族长,首先能保证夜家庄三十七户夜家族人,家家都有田地种,户户都有饭吃。 族长不愿意了“你丫的,一来就要抢我的位置,你当族长,我去作甚?” 可族里的小姑娘去镇上瞧夜幼光,听夜幼光说夜曜很有钱,在外头跑商做过几笔大买卖,究竟多有钱,夜幼光却没说,只说他大哥准备再添一千亩良田,若是族里同意他的建议,那良田就是捐给族里的族田,到时候族中家家都能分田耕种,除了往朝廷交税赋,再往族中交一成的族利,其他都归自己得。 朝廷收粮食税赋,一亩地是三成,若是和平年代不打仗就能降到一成五或二成,这样一算下来,比他们赁大户得交七成租子太合算了。 这一下子,夜家庄立时炸开了锅,都要求选夜曜当族长。 夜曜如愿当上了族长,第一件事就是把夜家庄周围的田给买下来,说是买,其实是换,是用他买的田易换了夜家庄周围的田,他买的田早前原是一个因牵入谋逆案的官家太太的陪嫁,几番游说,那三家还真应了,谁都愿要成片的好田,欢欢喜喜与夜曜办了切割地契。 一切办好了,夜曜就坐在家里盼白真归来,好替他们主持婚礼。 * 且说凤九回到丞相府。 刚入后院,就见章治立在华藻阁前负手踱步。 凤九笑问:“哟,小治,你今儿没去衙门办差。” 章治正容道:“公主去皇泽寺所为何事?” “见了俗世第一高僧白真大师,与他谈道说禅,他答应替我领路去终南山找沐天洲!” 前两日,金轮还追着章治问:“小治,你知不知道沐天洲现在是什么修为?” 章治还真不知道,金轮不会突兀地问她,定有愿由。昨儿凤九出门未归,他就感觉到有些不同,一琢磨,觉得许与沐天洲的事有关。 章治道:“公主一人前往,我还真不放心,我陪公主同行。” 凤九道:“你放得下朝廷的事?” “此事,我与文丞相商议过,他同意了。今日一早,我就递了请假折子,刑部那边自有左右侍郎盯着,我陪你走一趟。” 公主太娇贵,堵不起啊。 章治实在不放心,他得跟着一道去,万一公主有个闪失,他们一道入世的人都会被处罚,一个都跑不了。如果他们还要回家乡,就得盯紧公主。 凤九道:“你准备一下,半个时辰后,我们要去南城门与白真大师碰面。” 章治轻咳一声,今晨宫里送来了帖子,邀你八月十五去宫中赏月。 “本公主只爱赏海上红日,不爱看月亮!” 她抛下一句话进了阁楼。 章治摇了摇头,转身回自己院里拾掇一番,提了一个有他半个大小的包袱出来,凤九眯着瞍,一脸鄙夷之色。 金轮一个姑娘家,也只拾掇一套换洗衣衫再有些银钱防身,也不像章治这般收这么大的包袱。 章治气哼哼地道:“公主,我可不信,你带的东西比我少,只你身份高贵,身上的宝贝不少,定是收在宝贝里。” 金轮脱口而出,“公主说了,我们行事得低调。低调,你懂不懂,就算有宝贝也不能现身。”她傻乎乎笑道:“公主,金轮很低调吧?我可是最听你的话。” 章治立时像狗儿一样闻嗅起来,“有香味!有通脉果的味道!” 金轮立时捂住自己的嘴巴,刚才在阁楼,公主给了她一个通脉果,她当时就吃了,实在是太美味又太馋,没控制住,除了通脉果,公主还给了她一个盼了几十年的储物袋,她将储物袋系了根绳子挂在胸前,里头放了草药,还放了她最喜爱的几身衣裙。 章治若有所悟地道:“你不仅吃了好东西,还得了公主给的宝贝。公主,你这也太不公平了,圣果是宝贝,你就给她吃了,是不是还给了她储物袋?你也得给我一个。” 金轮连连道:“没有!没有,我就吃了一枚果子。公主要我说她没有给我储物袋……” 一出口,金轮傻眼了,她是想说,没得公主给的储物袋,这不是明着告诉章治自己得了一个。 凤九扬了扬头,云淡风轻地道:“金轮说服了白真大师给我们领路去找沐天洲,大功一件,这是我赏她的。本公主可是赏罚分明!”她顿了一下,“沐天洲当年可夺走我们不少宝贝,小治,你若有本事,将那些宝贝夺回来,除了我赏你,便是岛主也会厚赏。” 章治嘟着嘴儿,真是同人不同命,“公主给她赏一个储物袋,不能也送我一个?” 储物袋,这可是灵宝,但凡是灵宝,寻常人都没有。凤九有,是因她的身份与常人不同。 凤九道:“金轮,给他收拾一个小包袱,其他的都搁你袋子里。” 金轮要接过章治的包袱,章治不撒手:“你就给我一个袋子呗!岛上各族,但凡会炼器的,得了好东西,都会去你那儿讨喜,就为了你一高兴,赏上一枚圣山上的圣果。你肯定有不少好东西,你就赏我一个袋子……” 金轮拼命的扯章治的包袱。 章治依旧不撒手,两个你扯一下,她拉一下,吱啦一声,包袱破了,掉落地上,金轮愣了,转而突地哈哈大笑起来,“小治,大红绣海鱼的肚兜,哈哈,你居然穿肚兜……” 章治像母鸡护小鸡,身子一扒,将肚兜藏在自己的身体下,用其他的衣袍遮起来。 远处的下人瞧到这一幕,只觉得太过诡异。 怎的素日严肃高冷的章治大人一遇到凤九、金轮二位姑娘,就一点不想个大臣,反而像个孩子,他们虽然不知道几人说什么,看章治那一脸委屈样儿,就差哭出来了。 凤九淡淡地道:“得了,现在也不用金轮帮你收东西,我瞧你还是别去了。” 章治气鼓鼓地道:“我都请假了,必须去!”说得斩钉截铁,不容质疑。 凤九头疼了,掏出一个伪装成香囊的袋子,“给你了!” 章治眼睛一亮,接过袋子,当即道:“谢公主!” 凤九道:“金轮,我们走!再不出门,就迟到了,做人要讲信誉的。” 章治在后头大喊:“公主,我重新收拾包袱,一会儿就来追你们。” 公主和金轮一人背了一个小包袱,他也得背个包袱,这叫低调,不能因为有宝贝,就不背包袱,回头他们换了衣裳,别人不是会奇怪,这衣裳从哪儿来的。 待凤九、金轮赶到南城门时,白真已经到了。 章治骑着快马,终于在他们碰面之时赶到。 凤九揖手道:“有劳大师领路!” 白真学着金轮的称呼,“公主客气了!” 四匹骏马绝尘而去! * 赵都的贵妇们还来不及见凤九的面,凤九带着金轮、章治出远门了,说要办些私事。 赵帝问文筹:“小治和凤九去办什么私事?” 文筹笑道:“若干年前,族中出了一个败类弟子,偷了祖传宝物逃出来,他们是听说有贼子的下落,找他寻回祖传宝贝。” 赵帝道:“是什么宝贝,很重要?” “原也是寻常的东西,只不过因是祖上流传下来的,对族人来说就有别样的意义,又怎能被不相干的人偷了去。” 赵帝点头,“是清理门户。” 文筹应答一声“是”,后来,听说章治跟凤九出门一趟得了宝贝,文筹更是肠子都悔青了,暗悔自己当时怎没一道去。 一路快奔,又有金轮给马儿喂的汤汁,马儿们越跑越有劲。 * 九月初一,几人抵达终南山。 天色暗,凤九决定次日一早再进山寻找三清观。 金轮盘腿坐在树下,文筹一瞧,就知她是要晋级,小心地立在旁边护法。 白真在另一棵树下静坐,启眸看了一眼,安静地闭目养神。 凤九摇着根树枝,在树下不缓不急地踱步,一副悠然自得地样子,纤手落在胸口,暗输灵力,立时就感觉到问心石的波动。魂附沐容身,送出的问心石居然会有这个用处,她抿嘴浅笑,走近章治,低声道:“我到周围看看,你在这儿替金轮护法。” 白真起身,“公主,请!”得识凤九,定是今生的机缘;得遇机缘,就定要把握好。白真替自己占卜过,说过近年来有大运,来自何处,他不知道,但现在他越发肯定,这一生的大机缘、大运与面前的女子有关。 凤九微微颔首,寻着问心石灵力波动之地。 白真只当她是信步而行,不知过了多久,凤九在一个古墓前停止了脚步,问心石的灵力就是从这里传出来的,那么,这古墓就不是真正的死人墓,而是沐天洲修炼之地。 她围着古墓走了一圈,审视着这古墓的形状,寻找着古墓的入口,沐天洲藏在古墓里修炼,当年她晋级修炼之时,沐天洲突然进入,害得走火入魔,险些殒落当时。 白真瞧出了异样,“公主,你这是……” “沐天洲就在这里面!”她突地一闪身,抬手一按,按住了墓碑,墓碑轰轰一沉,地上露出一个暗道:“阳家的机关术!”她纵身跳入暗道,白真尾随其后。 凤九拿出一枚夜明珠照明,昏昏绰绰间她审视四周,一手按在胸口,感应着问心石传来的灵力波动,这种波动,只有灵修才能感应到,而火岛多是武修,只有火岛嫡系有灵根的人才可以得到灵修的修炼口诀,这口诀传了一代又一代,不记录于玉简、也不记录于书籍,而是口耳相传。 沐天洲当年的师父是火族阳氏的族老,并非嫡系,如果他是灵修,这个时候早就感觉到了,没感觉到,说明他还在修炼,凤九离那气息越来越近,她在一堵墙前停下了脚步,捧住胸口的左手突地垂放,打量着墙上。 这有机关? 白真念头一闪,在墙上寻觅起来,突地将双手按在墙上用推,未动,改用移,只听一阵轰响,石门就像现在的推移玻璃门一般被移开。 “大胆!来者何人?竟敢擅闯我三清观禁地?” 那千年寒冰床上盘腿而坐的不是沐天洲还是谁? 凤九一个漂亮的旋转,一股烟雾异香扑面而来,沐天洲来不及闪动,就吸了一口,气息顿时转促,待他定睛细瞧,方看清面前的少女,身影熟悉,“你……” “沐天洲,当年你在岛上所为,你以为就这么算了?我在圣殿潜心修炼,你却用卑劣手段对我圣山护卫、弟子下毒,闯入圣殿害我走火入魔,险些殒命! 你说这是不是天意?今日我便以其人之道还诸彼身,你是不是觉得浑身僵硬,大**堵塞,难以动弹?” 她寻沐天洲,而他亦在闭关,亦到了晋级之时。 六十年前,若非沐天洲,她至少是武神初期大圆满的修为,武神虽分十层,一至三层为初期,四至六层为中期,七八层为后期,九十层为巅峰期。照着这个算,她至少应该是武神三层的修为。因沐天洲的闯入,六十年她虽得已苏醒,却只是勉力晋入武神。 六十年才晋一小级,还害得灵魂离体,于天地间闯荡,更被沐天洲摄住魂魄,成为沐天洲算计谋划的一枚棋子,想她堂堂神裔仙族,竟受此等折辱,让她如何甘心? 沐天洲想了良久,也忆不起这少女的身份,而今恍然大悟,“你是蓬莱公主?你居然没死?” 他闯入大殿,她当时明明气息全无,怎会没有死。 他当时吓了一跳,知道自己闯入大祸,在趁她尚有一缕生气时,逼出她体内的气运紫雾,吞下气运后,他恐惊动整座圣山怆惶逃离,不再寻仙境之门,不再多作停留。找不到仙境之门,却得到蓬莱公主的大气运,这也算是意外之福。 “哼!我乃上古神族后裔,怎会轻易殒落,你以为入我仙岛做了十几年弟子,就对我仙岛的事了若指掌?” 沐天洲拜入仙岛又如何? 因他是外来的,不可能学得岛中最上乘的修炼功法。 凤九手上没有停下,一俯身,从沐天洲的脖子上摘下冰蚕丝绳与问心石,再从他手里夺过储物手镯,开启神识一扫,将沐天洲身上的宝贝都收刮一空。 “没有问心石,我怎会如此轻易找到你。” “这只储物手镯,原是岛主所有,你居然给岛主下毒,夺去此宝。” 沐天洲此刻难以动弹,不是因为走火入魔,而是因为他中毒。 虽然毒物厉害,可他吃过几枚解毒圣丹,过了不多久,他就能解毒,到时候能出手杀了凤九,她是火岛公主,身份高贵,自小被整个岛倾全岛之力进行培养,岂是他这个记名弟子可比的。 他在火岛当牛作马,哄着阳族老高兴,才勉强学得修炼功法,可最后,他们依旧瞧不起他,只因为他不是火岛上的人,最被人欺负、小瞧。 “被你重创之后,我昏睡了六十年六个月;被你所害,原该晋一大级的我,却只晋了一层修为。” 后来,她才明白,沐天洲闯入圣殿,佯装成寻找通往仙境之门,实则是要抢夺她的气运,她从小到大,所有的一切几乎是顺风顺舟,要不是沐天洲抢走她的大气运,怎会如此顺遂地逃出火岛,偏在他逃离不久,火岛的结界入口就关合了,里面的族人再没有一个能出来,直至她苏醒过来,方才开启入口。 凤九暗调灵力、武元力,两力交夹之下,一手按在了沐天洲的头上,一股紫色的雾气自沐天洲的头顶升出,凤九眉心处冲出一只浴火凤凰,拍着翅膀吸食着紫雾。 白真惊呼一声:“气运!” 凤九道:“这是他当年闯入仙岛圣殿,从我身上夺走的气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46章 追杀梦周 </script>白真又问:“这只凤凰是……”瞧着多像当年他送给沈容的凤石吊坠里的那只凤凰。 凤九道:“她是与我共生的凤灵儿。!” 她吐出两字,直将沐天洲所有的气运紫雾都吸干净,方才召回浴火凤凰。 沐天洲不敢动弹,他在等,等解毒圣丹解开毒药,到时候再趁其不备重创凤九。 凤九召回凤灵,突地双手一掐诀,一个虚空火掌便飞了过来偿。 噗哧—— 沐天洲承受此掌,只觉五脏内腑都被她震碎撄。 凤九阴狠一笑,“沐天洲,要不要尝尝神裔后人的搜魂术,在这搜魂术之下,无论你有多少秘密,都会曝露人前。” 搜魂术…… 沐天洲从岛主那儿抢来的秘笈里看到过此类的记载,用此术搜魂,被搜魂者重则丧命,轻者一身修为被毁,不轻不重者更是从此疯癫、神智不清。 不,他不要被搜魂! 凤九走近了沐天洲,双手掐诀,动作极快,那漂亮的纤指化成一道道古怪的虚影,在空中闪耀出奇异的金影符箓。 沐天洲定住心神,试着冲破大**,突地,气海**通了,他心下大喜,继续加快速度,又一道大**通。 凤九掐了手诀,一指点向沐天洲的眉头。 啊—— 沐天洲发出惊天的惨叫声,这声音惊得林间的夜鸟扑簌簌四下惊散,更是数里之外都能听到。 墙壁上隐隐绰绰地掠过一道阴影,景像里的沐天洲生活在晋阳沐府,少年无忧,后来他爱上了一位姑娘,可她却嫁给了他的兄长,他忧伤之下离家出走,自此爱上了云游天下,有一日遇到了一个中年文士,收他为徒,带他进入了火岛…… 在岛上,他受尽了他人的嘲弄、欺凌,最后他发誓有一天要报复回来,他越发讨好师父,就为了学得更多的功法,终于有天,他引诱了阳族老的最疼爱女儿——阳雪,在阳雪深陷情网之时,他将阳雪引到海边,活剔了她的腿骨、臂骨。他忍着常人不能忍受的痛苦,替自己易换了金色的臂骨、腿骨。 先换左臂左腿,过几日后,他寻得机会,再换上右臂右腿…… 如此循环,他每过几次日就换上几块骨头。 然后,就在阳氏一族寻不到阳雪时,他却谎称,看到阳雪摇船出海了。因他与阳雪走得亲近,又说阳雪爱上了一个俗世名门的贵公子,非他不嫁,还佯装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阳族老回想种种,忆起阳雪消失前那些日子,总是魂不守舍,久久发愣,现下想起来,此事定然不假。 被取了骨头的阳雪没死,他用药汁吊着命,每过几日就取下几块骨头,为他自己换上,阳雪满是怨恨地看着她的情郎,用世间最狠毒的法子一点点夺去她全身的骨骼。 白真看着影像里的画面,惊得目瞪口呆,沐天洲手段之狠辣,让人触目惊心,而那姑娘的骨骼居然是金色的。 金色的骨头,难道是上古神族后裔。 难怪凤九要寻沐天洲报仇,沐天洲干的坏事实在太多。 沐天洲的头越来越痛,好厉害的搜魂术,似要将他的脑袋炸裂一般,他冲天一吼,抱住脑袋,拼命往门口冲,他成功了,抱住头四下逃窜,可是却似有一个诅咒,怎么也逃不走。 凤九大喝一声:“沐天洲,你这个败类!畜\牲,阳雪是你害死的!你还敢诬她,说她跟人私奔……” 她纵身一闪,出了古墓。 弯月明朗,如冰如润。月华洒照天穹环宇,是如此的凉,洒于阴森林的山野林间,仿佛覆上一层淡淡的霜色。 白真尾随而出,凤九出得古墓,眸光一凝,往南边飞奔而去。 沐天洲的脑袋依旧很痛,痛得几近要裂开,他抱头逃窜,火族公主的法力高强,不是他所能承受的。 “沐天洲,给本公主滚出来!你害我族人,夺我宝物,想这样逃跑!敢不出来,本公主荡平三清观!” 然,哪里还有沐天洲的身影,只久久回荡着凤九的声音。 她喊了一阵,四周静寂无声。 不多会儿,林间涌出了无数的火把,终南山三清观的弟子闻讯赶来,领首的是一位中年道士,大喝一声:“来者,竟敢到我三清门撒野?” 凤九冷冷地盯着众人,“把沐天洲交出来,否则,本公主就替被他害死的族人报仇!” 沐天洲的残忍,已经深深解怒的凤九。 “我们三清门并无沐天洲。” 凤九猛地忆起他的道号,“梦周这个名字你们不陌生吧?梦周在俗家之时名唤沐天洲;七十六年前,拜蓬莱仙岛阳真人门下为弟子,可他欺师灭族,害死阳真人之女,夺师门宝物、秘笈,累及阳真人被罚,罪不可恕!” “姑娘自称是蓬莱仙岛的弟子,我等凭什么相信你的话?” 凤九张臂一扬,突地腾空而空,眉心处的浴火凤凰点点扩大,最后变成了一只真凤凰般大小之物,她单足站立火凤背上,突地双手一挥,一股巨大的火浪袭来。 轰—— 似洪浪,似烈焰,又像是闷雷,一声过后,周围已是一片灰烬,化是绿意盎然的林木,全变成了一片焦木焦土。 白真瞧得触目惊心,这就是神裔仙子之怒,弹指一挥间,周围生灵全无。 三清门的弟子却安然无佯,可是他们早已被这突如其来的景像给吓呆了。 “那位是白真大师,俗世第一得道高僧,白真大师一生从不说谎,他可以作证,我所言句句属实。梦周,欺世盗名,所犯之罪,天地不容!我本不欲迁怒尔等,网开一面,但若有人想死,本公主亦不会心慈手软!” 中年道士打了个寒颤,不由后退两步,这女子以凤凰为骑,其修为高不可测,又自称来自仙门,他们可不敢招惹。 可是,就这样退劫,岂不要成笑话。 “白真大师,这位仙子所言,可是属实?” 白真沉声道:“仙子给梦周搜魂,老讷确实看到梦周记忆深处有他害死仙家仙子的记忆,那仙子死凄惨!” 难怪梦周的修为高,称天下第一得道高人,原来曾从师仙门。人家是来自仙门之人,一挥指头就能让他们化成灰烬。 鸡蛋,如何与石头碰触。 凤九厉声道:“若有人通报梦周下落属实者,我可点拨修为,助其晋级!若有人捉住梦周,我可说服仙门长老,收其为弟子。我——蓬莱公主是也!” 她张臂乘着凤凰而去,动作优雅美丽。 蓬莱仙岛的公主! 这身份可不低! 白真奔在下面,嘴里大叫着:“公主,等等老讷!公主……”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凤九不想伤及无辜,挥身彰显实力,他要的只是沐天洲的命,更是这个人。 凤九坐在凤凰背上,飞旋在整个终南山,“沐天洲!梦周,你这欺师灭祖,忘恩负义的败类,给本公主滚出来!” 每过半个时辰,凤九就吼上一句,让她的声音在整个终南山久久回荡,山中的猛兽听得此音,吓得躲在窝里不敢出来,山间的飞鸟则是欢快了,凤凰原是百鸟之王,看到凤凰的影子,如蝗虫一般地跟着那火凤凰飞舞,叽叽喳喳地歌唱,表达着它们的欢喜与兴奋。 任何鸟儿,都不敢飞在凤凰前方,而是跟在后面,叫着、唱着,终南山附近的百姓有夜里出来小解的,看到空中闪亮,一仰头——天啦!天上出现了一只凤凰,上面还有一个仙子。 丈夫唤起了妻子,妻子唤醒了儿子,无双的百姓望着天空顶礼膜拜。 神仙现世了! 这是真正的神仙啊! “沐天洲!梦周!你欺师灭祖,盗取仙界宝物,害得天下生灵荼炭,战火四起,给我滚出来接受处罚!” 百姓惊了。 仙人现身,是来惩罚梦周的? 世人议论纷纷: “天下大乱,是因为梦周夺了仙界宝物?” “我说这战争怎么就打得没完没了,原来是老个妖道惹出来的。” “仙子说的一定是真的,什么活神仙,原来就是个坏蛋啊!” 待到近五更时,凤九召回凤凰,回到林间。 金轮已成功晋级,醒来时就见章治一脸忧心地看着盘腿打座的凤九。 凤九已经平静下来,“小治,你想问什么?” 旁边的树下,白真静默地看着几人,他在惊叹之后,又是敬重,着实是凤九展现的实力让他忘尘莫及。 章治道:“公主,你将终南山闹得天翻地覆,这……真的好吗?” 凤九瞪了一眼,“你们可知道阳族老的独生女阳雪是如何死的?” 金轮惊异道:“公主说的是阳雪姑姑,她不是思凡入俗世?” 凤九轻声道:“昨晚,我在古墓寻到了修炼的沐天洲,搜魂之后发现,阳雪并不是思凡私奔,而是被他给害了,死得很惨。他将阳雪关到了海边密洞之中,生剔其全身骨骼,为他自己换上……” 金轮张着嘴,生剔人的骨骼换到自己身上,这是什么概念? 凤九微阖上双眸,“他无法替自己换上头骨,却用阳雪的头骨做成了饰物佩戴,你说此人该不该罚?沐天洲爱慕名声,本公主就非要毁掉他的名,让世人看看,他到底是个怎样残忍卑鄙之人。” 静!死一般的静。 金轮紧握着拳头:“他真该死!” 凤九不再说话。 章治静默不语,沐天洲还真是个疯子,生剔他人之骨替自己换上,无论是他,还是阳雪,都承受了生不如死的痛苦。而沐天洲能做出如此匪夷所思的举动,已非正常人可以想像。除了他的毅力高于寻常人外,其狠辣手段也远胜寻常人。 喳,叽喳喳…… 两只山雀飞到树上,在上面拍着翅膀,兴奋地又跳又叫。 章治挥了两下,两山雀在他们头顶饶了几圈,依旧不肯离开,最后择了离凤九最近的树枝继续蹦跳着。 凤九仰头,眼珠微转,“有些灵性,却智力不足。”她抬手一挥,两道金光一闪,正中两只山雀的脑袋,两只山雀顷刻之间,就似顿悟一般,其中一只又开始叽叽喳喳地叫了起来。 凤九沉吟道:“你的族人亲眼瞧见沐天洲往晋国方向逃去,离开前曾进了另一个古墓。、辛苦你们了。” 几人惊愕抬头:两只山雀规规矩矩并排立在树枝,就像是士兵等候主将的命令,那模样要多恭谨就有多恭谨。 金轮与章治面面相窥,跟发现了新大陆差不多:公主听得鸟雀说话,还能鸟雀开悟,这也太惊悚了。 两只山雀还在那儿跳,上窜下跳不肯离开。 凤九笑道:“你们想去仙岛,可你们没替我捉住沐天洲,你们俩倒有些灵性,在终南山修炼多少年?” 雌鸟叫了两声。 凤九当即跳了起来,“你口气倒不小,看看你们的毛色,最多不到百年,就敢说你们两修了五百年。即便终南山,天地灵气充盈,许有一些修炼的鸟兽,要说有五百年的,我还真不信!你们俩说修了五百年,你丫的活给我看?五百年了,你俩怎没化成人形?” 两鸟似被揭穿的谎言,立时垂头,雌鸟怒瞪着雄鸟,似在责怪他吹大牛。虽然是鸟,可那带着情绪的目光,白真等人都瞧得真真的。 凤九轻声道:“好了,我允许你们停我肩上,领我去沐天洲的另一处修炼古墓,如果他还常去何处,也一并告诉我。败类可盗取了仙门不少的宝贝,如果你们表现好,我带你们去仙岛,立功仙岛,清理逆徒,你们俩要努力……” 两只山雀越发欢蹦,叽叽喳喳地叫着。 雄雀在空中飞,凤九跟着它往林间奔去。 金轮与章治、白真紧随其后。 金轮指着那两只鸟,不停地吞口水,“小治,我想吃掉那两只山雀。”越想越美味,是烤着吃,还是炸着吃,或是油焖着吃,“百年的鸟儿,还是在俗世活了百年有灵性的,说不定吃了能晋级。” 章治翻了个白眼。 金轮又道:“你别瞧不起我,你小时候不知道抓了多少灵鸟吃。难怪仙岛上连只灵鸟都瞧不见,除了会说话的鹦鹉、八哥,我连只麻雀都没瞧见,定是被你吃光了。” 章治反驳道:“说得我有多馋,我从小到大是掏过鸟窝,抓过海鱼,可我把鸟蛋放回去了,玩一阵海鱼也放回大海,我遇到过三条有灵性的海鱼,让它们给我捞东珠。” 金轮惊道:“哇靠,你居然让鱼把你捞东珠,你是怎么想出来的?等我回去,我也要抓鱼,说不准能遇上几条有灵性的,可以让他们捞东珠来报恩。” 白真快走几步,跟上凤九,问道:“公主,你那只坐骑凤凰……” 凤九笑了一下,“它叫凤灵儿。” 金轮追了过来,“公主,我现在才知道你有一只凤凰坐骑,这可是神鸟。” 凤九淡然一笑,“玄武、朱雀、青龙、白\虎、凤凰,每一样都是上古神兽,要征服它们可不容易,非有大机缘者不可得。东海之上,还有一条无主的青龙,只是万千年来,从来没人能够让他臣服。” 章治惊道:“公主说的是真的?” 凤九笑道:“自是真的。前往征服者,几乎都被他吞食,它可不是容易征服的。好了,不谈仙岛的事,我们去下一处古墓瞧瞧,仙岛的修炼秘笈还有一本没寻回来,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就不能留下。” 她没告诉几人,昨晚出现的凤凰,不是真正的凤凰,而是凤灵,在她满周岁时,家中长辈替她预备了盛大的抓周仪式,一起在当日抓周的还有火族的其他十七个孩子,所有的孩子都抓了旁的,年幼的她,就抓了一枚凤石。 不仅抓住了凤石,还在她抓住的那刻放出了凤灵,从那时起,她体内就有一只凤灵相依相伴,她的修为长进,凤灵的修为也在长。 因她刚满周岁就解开凤灵的封印,被长辈们一时夸赞,引为奇谈。之后,开始了岛上一系列的仪式:验祖先血脉纯粹度,又用灵石验她的灵根,甚至还验她的智力,大**、骨骼,只要能验的,他们都验了一个骗。 所有的验证仪式下来,岛主与长老们喜出望外:她的祖先血脉拥有度是最纯粹,也是最多的;同时拥有天地间难得一见的雷灵根;更难得的是,他们发现她很聪明,几乎可与神谋族人最优秀的子孙相比。 这下,岛上热闹了,神将族的人,认为她全身大**已通,这是他们神将族后人的特征;神笔族曾说她,读书书法有天赋,应该是神族笔后人的特征;神谋族与火族的人就更不相让,因为她的血脉里拥有上古神裔血脉是最纯将的,她当然是火族嫡系…… 雷灵根,可是凌驾于火灵根之上。 从此,她被岛上当成了难得一见的天才进行培养。 而她周岁时稀里糊涂解除封印的凤灵就在那时候与她的灵魂合二为一,开永共生状态,她的灵魂去哪儿,凤灵也跟着相随。只是她到了地球那世,因为那里天气灵气几乎为零,凤灵便处于昏睡状态。 她魂穿成沈容,凤灵便逐渐开始舒醒,尤其是她得白真相赠拥有一枚凤石,无意间与新的火凤灵修炼灵魂相融之术,其实是早前的大凤灵暗中告诉她如何使用的法术,大凤灵便在那时融合小凤灵,两凤灵相融,实力变大。 凤九醒来后,在圣殿修炼过凤灵,没这么厉害,难不成是她大方地让凤灵吞食了气运,所以它的修为晋级? 凤灵与凤九是并生的,她从小就能与飞禽沟通,只不过小时候岛主、长老们怕她不用心修炼,不许她与小鸟玩。 凤九没告诉他们实情,包括白真在内,都已经认定她的坐骑就是一只凤凰。 火族的先祖在上古时期与古魔作战殒落神魔战场。女娲娘娘念其对六界的守护大功,将其魂魄碎片封印在琥珀之中,这便是俗世人说的凤石。凤石经过万千年的锤炼,有的凤石内封印的碎片魂魄拥有灵智,通过修炼拥有了完整的灵魂,化成了凤灵。如凤九幼时得到的那枚,又如她后来从白真处得到的那枚。 行了大半个时辰,终于来到山雀所说的另一处古墓,这一处与那处建造几乎是一模一样。白真按下墓碑,几人跳下密道,推开石门后,亦看到一个一样的修炼室,屋子里有一个衣橱。 金轮与章治翻找了一遍,除了最普通的道袍、鞋袜,几乎没有一样可用的东西。 凤九扫视屋内,不放过每个细节,沿着墙角敲敲打打,她听到一阵空响,这里拍拍,那里摸摸,突地墙上轰隆移开一道门,却是一间有二百坪大小的藏书室。 金轮“啊呀”一声,“沐天洲藏了这么多的书!”抬步走了进去。 凤九的视线锁定在正中那个书案上,上面摆了一个形同于魔方的盒子,她的脑海里电光火石般地掠过当年范皇后送沐容一个盒子,沐天洲让她开启盒子时的情形,在她开启之时,他也在学,否则不会让人做了一个相似的魔盒。 凤九快步走近捧过盒子,看了一遍,开始飞快的地旋转,一次又一次,当魔盒每一面的图案对上时,魔盒启开,里面是一本秘笈,与之一道的,还有一枚——凤石! 不错,就是一枚凤石,这是一只紫羽凤凰。 她小时候解印的凤凰是青色;从白真那儿得到的是一只红焰色;而这只是紫羽。 如果从颜色分,似乎这只更好。 白真没关注书,反是关注着凤九的一举一动,“恭喜公主,此乃紫羽凤石,乃是凤石里最高的,代表的是气运。” 凤九笑道:“多谢吉言。”她将秘笈收好,将凤石挂到脖子上,“金轮,我要打座修炼!” 金轮放弃了看书,移到凤九的身边站好,替她护法。 白真走到一排又一排的书籍前,“难怪沐家的书如此多,恐怕多是得益于沐天洲。这里的藏书才是真正的珍籍、孤本,沐家珍藏的是赝本。” 章治轻叹一声,面上不无遗憾,“好书,全都是好书,应该珍藏!我们的人太少,不能带走……”他嘴上说着,开始挑书。 这本好,那本更好,两本都好,每当有两尺高时,他手里的突地就没了,白真瞧得意外,心里却暗道:莫不是什么仙法?否则好好的书怎就不见了。 章治忘了有几次,这回现挑了一摞,却没有塞进储物袋,想来是满了。他放下怀里的书,走近金轮,“嗯!袋子借用一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47章 古墓宝物 第247章古墓宝物 金轮护着胸口,“不假!我自己的东西都不少,哪有地儿放你的东西。” “就借一下呗,你空着也是空着。” “不借就是不借。” 章治啐骂了一声“小气”,依旧在挑书,将他看上的放到地上一大堆。 白真挑的都是佛经之类,也有一大堆,这些都是佛家的经书,有些已经失传,却在这里找到了踪迹,送回佛门,这都是功德。 他先挑,也没担心如何带回去,想着有就好。 挑到后面,白真坐在案前废寝忘食地阅读起来。 章治也是如此。 唯有金轮,护法护得好生无聊,好在暗室里甚是安静,无人打扰。 突地,空气里掠过一阵清香。 最先抬头的是章治,金轮则像是饿极的小乞丐望着一桌美食却不能动手一般地盯着凤九面前的一只篮子,里面全都是果子,有通脉果、悟道果、火焰果、圣元果…… 白真寻着章治的视线望去,看凤九闭着眼睛,一手抓个准,抓一个果子塞嘴里,再抓一个果子塞嘴里,那满满一篮子的果子就这样被她用不到二百息的功夫给消灭得干干净净,末了,她用手一抹嘴,像变戏法似地掏出一块湿帕子,擦嘴、擦脸、再擦手,湿帕子腾空不见,她再继续盘腿修炼。 仙家的宝贝,可真多啊! 他这个俗世的修炼和人家一比,就好似俗世的贵族与平民的比对。 要不是金轮知道凤九在修炼不能打扰,估计她已经扑上去抢上一枚了,看到一篮子的果子很快就没了,她那个气恼啊。 就在她恼的时候,凤九手一挥,篮子又满了,这次只得三枚通脉果,其他都是苹果。 什么意思呢!? 章治一瞧,三枚通脉果,除了凤九,就他们三个人,快步奔过来,“公主修炼封了六识,意思是让我们吃!”提了篮子就跑。 白真看着这黑得剔透,上面还有清晰脉络的果子,“这是……” 章治道:“这可是仙果,吃了能通脉通穴,故而,名曰通脉果。” 白真一口咬下,实在是这果子太小,跟个鸽子蛋似的,一口就没了,吞下之下,浑身似有一股烈焰奔腾,他心中大喜,抓了一个苹果,这果子也与外头吃的不同,多了一股元力。白真心想:这也是仙果?大口咬下,想着多吃一枚也好,然而,他吃得快,章治与金轮也不弱,他能知道这果子的不同,她们知然一尝即知。 三人吃完,白真挑了一处墙角坐下,章治将书铺在地上,坐在书人修炼。 金轮撇撇嘴:“臭讲究,坐在书上就能成书仙?” 她也想修炼,刚吃了通脉果和苹果啊,可她不能,她得给公主护法。 几人在暗室修炼。 * 终南山现下如同一锅煮沸的水,因仙子骑着凤凰现身,引得凡间百鸟争鸣追随,终南山修行的道士、周围的百姓已聚到三清观。 “交出沐天洲!交出妖道!” “妖道盗取仙家宝物,害得天下生灵荼炭,天帝派仙子下来捉人却被他逃了。” “枉我们以前如此相信三清观,原来他是个恶人。” 上天派仙人下凡来捉拿妖道,如果不交出来,终南山一带会不会受到罚。 百姓们害怕,道人们比他们更怕。 “天下打了多少年的仗,全都是因为他惹出来的。” “冒充活神仙,原来就是妖道,是个坏的。” 愤怒的百姓发现自己这么多年把妖道当活神仙,立时觉得耻辱,自己的聪明受到了玷污。世间,没有人会喜欢欺骗他们的人,就算是百姓也是一样。 “我听人说,他盗的天上给人间的龙脉。” “啊——你怎么知道?” “黄桑道长说的,说梦周盗取人间龙脉,导致人间无真命天子,天下大乱,生灵荼炭。各方豪强,你想当皇帝,他也想当皇帝,这不就打起来,个个都以为自己才是真命天子,我呸,全都不是。” 人间的龙脉被梦周盗了,同在终南山修道的黄桑道长在看到梦周一夜之间成妖道,心下乐了,从此之后,道门再没人压他一头,他就是道门第一个。 梦周瞧不起他行事卑劣,原来梦周更是卑鄙无耻啊。 他黄桑行事霸道,是个真小人。 可梦周就是个伪君子,大家彼此彼此。 他就做真小人,至少骗就骗了,抢就抢了,哪像梦周明明是个坏的,非要扮成得道高人、大爱苍生的模样,想着他就觉得可笑。 “这些年死了多少人。” “打仗苦的还是百姓。” “他怎么这么坏。” “三清门快交出妖道!不交出妖道,上天会罚我们。” “仙女一怒,一大片树林就化灰烬了,万一不交人,上天一定会以为我们与妖道是一伙的。” 所以,百姓们及其他道门弟子,聚在三清门外,要求他们交出妖道。 百姓们想过太平日子。 道家弟子们想修成正果,如果正法梦周,他们就是功德一件。 几日之间,发生在终南山的一切,一传十,十传百,如风一般的速度传播开来。 江湖侠士、正义道人、善良居士,还有些怜悯天下的僧人,纷纷赶往终南山一探究竟。到了这里,有信的,可见烧成灰烬的树林,这么一片的树林瞬间化为灰烬。 传言更广了,瞧过骑着凤凰仙子的百姓更是说得有鼻子有眼,就连终南山修道的小道士们也一脸愤慨:“梦周就是个败类,拜入蓬莱仙岛阳真人门下做弟子,这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把西王母用来守护人间的仙界宝贝给盗了。” “他胆儿也太大了,蓬莱仙岛不是西王母的地盘,居然敢在西王母眼皮底下盗宝。” “这祸惹大了!西王母见人间大乱,一怒之下,将那个叫……叫阳真人的贬入凡间承受百世畜道之苦。” 师父领进门,让他做仙人,他不念大恩,还累得师父被罚,这是世人无法接受的。这样的梦周,就活脱脱是妖道。 累师父、害人间…… 怎么样都是罪大恶极的坏人。 “简直是欺师灭祖,人家收他为弟子,他却害了恩师……” “可不是,我们所有人都被他骗了。” 各种传言沸沸扬扬,短短半月后,几乎传得天下皆知。 梦周,从曾经的第一道门得道高人沦为天下连三岁孩子都知道的“妖道”。 三清门也因梦周之故一时间颜面扫地,被同道中人所不耻。 更有热心的开始四下寻找妖道,也期寻得此人解黎民于水火。 传言越演越烈,而饱受战争之苦的百姓,天天唾骂梦周。 * 五六日后,凤九修炼完毕。 白真与章治还在修炼。 “金轮,这几日辛苦你了,你也修炼调息内力,若能晋级最好,若是不能,也要以平常心对待。这古墓只有我们几人,我到周围走走。” 金轮应答一声,盘腿在凤九修炼的旁边安了个蒲团。 凤九出了藏书室,又看了眼梦周的修炼室。 早前那处有寒玉冰床,更像是梦周专门用来的地方,而这一处倒像是他的书房。这里发现了书室,那么早前那处会不会也有她未发现的宝贝。 两处古墓的机关设置几乎一模一样,那他会不会在修炼室里也弄一个像藏书室这样的暗室。 凤九开始审视沐天洲的性子为人,此人喜欢的事,喜欢的人,几乎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沐天洲对老太君慈和,再是待雷皇后与李乐昌不错,在他的情感里,嫡庶分得很清楚。他喜欢嫡房,不喜庶房。 沐元浩也是他的后人,可沐天洲虽与沐元浩见过面,却是话都没与他说过。 沐天洲喜欢有规矩的生活,凤九进过沐天洲在沐家的木屋,现下想来,他房间的布局结构,倒与这古墓有几分相似,凤九一想,立时想到了一件事,沐天洲在沐家的木屋小院,有修炼室、书房、休憩室、丹房…… 他的修炼室一侧就是一间大书房,另一侧好像是丹房! 此念一闪,凤九转身回到修炼室,在沐家木屋大约有丹的位置用手触碰寻觅,不多会儿,一声沉闷的声响,又一间暗室呈现眼前:中间是一只九凤丹鼎。 九凤丹鼎…… 这不是火族最宝贝的丹炉,竟被沐天洲给盗了。 火族人若有灵根,必是有大半人的拥有的是火灵根,其间又会有人兼有木灵根,他们生来就拥是炼丹、炼器的天赋。 而九凤丹鼎原是金族老的宝贝。 凤九轻啐一声,“可恶!丢了此等宝物,居然没人上报岛主,难怪这么多年金家的炼丹师未能晋级。” 丹室一侧又有一排药柜,每个柜子贴着小纸条,上面标写着药材的名字,丹炉的下方,引的是地火…… 另一侧的药架上,整整齐齐地摆着一只只瓷瓶,有各种各样的丹药。 凤九挽几个繁复的手诀,将九央丹鼎收回灵宝空间,步步轻移,看到药柜上标注的熟悉灵草、灵药时,她的怒火更甚,着实是这些难得一见的灵药丢失,居然没人上报。她将灵草灵药一并收走,将她看上的丹药收走。 金轮沮丧地唤了声“公主”。 凤九问道:“怎了?” “公主,我好像晋不了级,我明明吃了圣果,怎么晋不了级。” “三个月内,只能吃一枚圣果,吃得多了也浪费。” 金轮垂首:哪你还一口吃了一篮子。 凤九笑了一下,“到了我这修为,元力消耗比你要大数倍,尤其是那晚寻人,元力几乎消耗殆尽。我得补充元力,凤灵儿也要补充元力,你可别当我是一人吃的,那可是两个吃的。” 凤灵儿在她体内扑腾了两下:主子啊,你吃了就吃了,是,你吃了一半分我了,可怎么听着好像是被我一个人吃的啊。 凤九指了一下丹房:“你有看中的都收了吧。” 金轮看到丹药架上的丹药,快奔几步,喜出望外:“公主,那我就不客气了!” 她正收着,白真与章治修炼完毕,二人都晋了一层修为。 凤九道:“这是沐天洲的丹房,见者有份,你们若有需要的丹药、药草可任意取之。” 一行四人,瓜分了丹药、药草。 章治揖手道:“公主,那些书还得带走,可都是好书,若献给赵帝,也能造福百姓。” 凤九瞪了一眼,起步走入藏书室,只见光芒一掠,里头的书全都没了,只余下一排排空荡荡的书架。 章治低声道:“公主的储物袋得有多大的,只一下就全收了。” 凤九不语,在古墓里寻觅了一番,发现没有其他的密室、暗室,这才出来,前往第一处古墓,打开修炼室两侧的暗门。 金轮尖叫起来:“那边一室的书,这里藏的全是珠宝法器,哇卡卡……发大财了,发大财了……” 章治一扫,措着两排法器架:“金轮,你瞧仔细了,这法器是我们仙岛之物,这厮是从我们仙岛盗来的。” 金轮垂着头。 凤九脸色阴沉,“我受伤昏睡六十年,岛上就翻天了,有人丢了仙草仙药不语,有人丢了法器、仙器不吱声,还真拿我殒落了呢?” 凤九一动储物手镯,满库的法器珍宝都被她收走。 章治、金轮看她脸色有异,虽然想讨,却都不敢吱声,他们都有家人在仙岛,而家里也都或多落少丢过东西,万一公主回去彻查,都会被罚。 凤九从一垛墙下打开了另一处暗室,这一处竟是炼器库:暗室的地上,堆着小山似的炼器材料,晶晶闪亮的几声玉石,黄色的、绿色、紫色的,还有一堆寒铁石,法器架上,摆着无数的宝剑,亦有各式各样的法器。 “没瞧出来呀,这沐天洲也算个人才,会炼丹,会炼器,连仙岛的晶石也被他带到了俗世……” 凤九吐了口气,“白真大师,此次我仙岛能寻回遗失在外之物,有你领路大功,你从里面挑几件满意之物。” 金轮忙道:“公主,那我呢……”她笑,笑得很是无辜,岛上被沐天洲盗了东西,公主生意了,只怕待她回去,就要指着大家的鼻子骂,“我不贪心,就五样,五样法器……”见凤九不应,又改口道:“那四件,四件好不好?” 凤九还是不答话。 “三件吧,三件总成了吧。” 这也不行啊。 “两件!不能再少了,公主,你就赏金轮两件。” 凤九轻啐一声“没出息!” 章治不敢开口,他怕招惹凤九不快,到时候自己吃不了兜着走。 金轮嘟着嘴,“我本来就是侍女,只要跟着公主就行,也不需要什么出息。” 凤九望了一眼,“这堆东西,都是他比照着我仙岛法器、仙器炼制的,最好的也不过是极品法器,用六十年的时间从一个不会炼器者成为极品法器师,可见他还真用功。得了,你与小治都挑两件。” 白真大师挑了两把宝剑,又挑了一个药炉,再是一对佛家法杖,之后便静立一侧。 凤九扫了一眼,看了白真大师手里的东西,“大师,我帮你挑!”凤九走近法器架,从上往下一扫,用手一掐手诀,一堆宝剑哗哗作响,她从中挑出一把宝剑,“这是极品宝剑!”扬手递给了白真,转身又往另一处走去,从一堆圆形法器之中,挑出了一个手握的摇铃,“这是极品佛家摇铃!” 白真心里暗道:我真是老土,挑了半晌,连人家的法器、宝器的品阶都弄不懂,脸上露出几分窘意。 凤九笑道:“你挑之物,在人间都算了宝贝了。” 白真行礼:“多谢公主。” 金轮挑了柄宝剑,这宝剑剑柄上嵌了晶石,她皱着眉头:“这到底是上品呢还是极品?” 章治失声轻笑,“这分明是中品宝剑,金轮,你父祖都擅炼丹,原来你连宝器的等级都不分啊?” 金轮的脸涨得通红。 白真大师心下舒坦了不少,这在仙岛长大的小姑娘也分不出来,自己这个俗世和尚又怎能分辩。 凤九见她们挑好了,问了一句:“都挑好了?” 金轮挑了一把宝剑,又挑了一个有攻击功能的钗子。 二人齐声应“是”。 凤九淡淡地道:“你们挑好了,剩下的东西,我得一样不少带回仙岛。”她走近法器架,第三层的木板比其他地方厚了一倍,看上去是为了摆放沉重的法器,可凤九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伸手在法器架上一摸,摸到一个扣锁的按锁,一推,弹出一个暗抽,里面竟是齐齐整整地摆放着十几个储物袋。 金轮呆住了。 章治懊悔了。 凤九用手敲了另一个暗抽,这次却没有打开,听着响声,就知道里头是空的。“还以为沐天洲是极品法器师,原来已是下品灵宝师。哈哈……”不知是讥讽,还是怪笑,她干练地将储物袋收了,再打开暗抽时,里头却是一暗抽的佩玉、首饰之物。 凤九抓了一对佩玉,“这是下品灵宝,大师,你收一对。” 金轮怒瞪着章治:我们也有挑选的机会,选了半晌,竟没发现里头还有机关暗抽。 凤九很不客气尽数全收,收完之后,“都四下找找,我有一种感觉,沐天洲在这儿还有宝贝!” 白真大师得了几样宝贝,率先出了炼器房,在墙上认真地寻觅起来。 金轮因比章治高一辈,此刻正厉声训斥:“小治,你这个笨蛋!你不是说自己聪明,怎么没发现暗抽,那里头有好些储物袋,还有那些首饰,都是防御性的,得上一件,就多了一样保命的法子……” 章治哪知道一个法器架还有这么多的明堂,难怪公主瞧着喜欢,索性连法器架都给收了,这沐天洲果真狡猾,就算是外头的法器丢了,最珍贵的还在。 是不是藏书室里,那些书架也有暗抽,里面放的都是最好的,所以公主才将书架都给一道收走。 几人寻觅间,只听白真大唤一声:“公主!这是什么?” 几人奔到珍宝室内,发现里头又有一条暗道,在那尽头明亮如白昼,凤九率先步入,这暗室约有九十坪大小,正中是一个偌大的罗盘阵法。 金轮惊道:“公主,这也是他盗走的仙岛宝贝?” 凤九移着莲步:这是一圆形的阵坛,磊出地面三尺高,所用的是仙岛玉石,上面摆的是一个铜制的罗盘,上刻繁复的上古文字。所有人都不认得这种文字,但凤九小时候学过,“这不是仙岛之物,而是沐天洲自己炼制出来的轮回法阵。 冥界阎罗大殿有一个与这相似的,比这大,乃是上古炼制的仙宝。如果沐天洲没闯过冥界,本公主是绝不会相信。他只有去过冥界,见过轮回盘,方才知道这样的东西。 如果让上界知晓,沐天洲弄出了这个东西,恐怕连阎罗都要获罪。 六界之内,怎么可能允许有第二个轮回法阵?他真是胆大通天,所作所为让人胆颤惊心。沐天洲这是要扰乱六界安宁!” 白真脱口而出,“公主,我们毁掉这轮回法阵!”六界乱,这人间又怎会不乱,到时候弄不好就是妖魔肆虐。 凤九也只在书上瞧过关于此轮回盘的记载,却未真正见过,她后退一步,“你们三人联手试试!” 几人各施元力,掠过如雷电的光芒后,这轮回盘竟无丝毫损伤。 逃跑途中的沐天洲捧住胸口,大叫一声:“轮回法阵!”只怕是被人发现了,一旦轮回法阵不保,自己的性命也难保。 三人不服,又再使力击毁轮回法阵。 依旧无用。 凤九抬手示意,三人后退,她走近轮回盘,正要运力,恰在此事,阴风起,几人后面发凉,白真盘腿而坐,金轮更是压迫得依在墙上,章治额上冷汗直冒。 凤九厉喝一声:“何方妖怪,还不给本公主滚出来!再不出来,我就毁了轮回盘!” 空中,银光一闪,白真等三人立时动弹不得,只看到一个黑色蟠龙袍,戴着王冠帽的男子出现,揖手道:“在下第十世阎罗,见过蓬莱公主。” 这人是谁?他在说什么,白真三人却一句也听不到。 凤九打量了一下,“轮回盘是怎么回事?” 十世阎罗道:“说来话长!还请公主手下留情,这物不是沐天洲炼制,而是冥界丢失宝物……” 几人面面相窥,冥界的轮回盘出现在人间古墓,盗取宝贝的人还是沐天洲。 冥界丢了此物,六道轮回如何循环,只怕已然引出了大麻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48章 真相1 第248章 真相1 十世阎罗面露尴尬,“孤长话短说,大约十年前,沐天洲也不知道修炼了什么法术,灵魂出窍,在孤闭关修炼之时,引走阎罗殿前九世阎君,盗走轮回盘,待我回到阎罗殿,才发现轮回盘丢失。 孤一直就知道他将轮回盘藏在此处,可他却在外头布下重重阵法,阻止阴魂、冥仙进入。直至今日,公主带人进入,又将古墓阵法解除破坏,本王才能进入这里。 还请公主给本王一个面子,莫要毁坏轮回盘。冥界丢失轮回盘,还未上报天庭,若是天帝知晓,冥界又是一场劫难。 孤尚未查出,沐天洲盗取轮回盘的原因。” 凤九问道:“既是你之物,你当取回才是。你可知沐天洲是何修为?” “十年前,是武神一层修为,能灵魂出窍进入冥界,而今是何修为,本王不知。不过早前公主已重创于他,已不是公主的对手。” 凤九为难地道:“他盗取火族灵骨,女娲娘娘给上古神裔定下了不得杀害同族的戒条。现下就算是我,也杀他不得。” 十世阎罗笑道:“公主杀不得,可他给我冥界带来如此劫难,本王却放他不得。公主要取回族人灵骨,这不违女娲娘娘留下的神谕……” 凤九立时明白了他的意思。 杀沐天洲不得,但她可以夺回阳雪的灵骨。 凤九揖手道:“多谢十世阎王点拨。既然这是冥界丢失的仙宝,你取回便是。” 这原就是冥界的东西,且这轮回盘乃是天地神器,六界生灵有轮回,就少不得这样的宝贝。 十世阎罗笑得尴尬,“沐天洲在这密室之中设下了专门对付冥仙的法阵,又有用来锁住轮回盘之物。此次我能进来,已属不易,还见公主出手相助。” 凤九明白,这是要她破阵。 十世阎罗进来,却没了法力。 凤九一探,辩明方位,突地伸手一阵乱击,只听到轮回盘周围闪出吱吱的雷电之光,片刻后恢复了宁静。 十世阎王道:“公主若有吩咐,可来地府一玩。公主写的《地府游记》甚是生动,我们十世阎王都曾读过,读过之后,好几位都吵着要照公主书中所言建造地府……” 其实,现在的冥界就是照着上面的描述建造地府、冥城等。 十世阎王,第一世的修为不如第二世,第二世不如第三世,修为最高的便是这第十世阎王,他们共同守护阎王殿,看守轮回盘,掌管冥界。 凤九道:“你知道……早前的人是我?” “公主,即便你被沐天洲算计,可他到现在都不知被他两次抓住的灵魂是公主。” “是你帮忙掩去的?” 十世阎王没有否认。 凤九勾唇一笑,“多谢了!你帮了我,我也会帮你。如果他日我有事相托,请你不要推辞。” 十世阎王掏出一面令牌,“此乃我阎王殿通行令牌,请公主收下。” “冥界的面子,我是要给的。我带他们离开此地!告辞!”她突地放慢脚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们还是主动向上界请罪的好。我不会将此事说出去!而他们亦不会说。” “多谢公主!” 她不说,就保住了冥界的颜面,若让六界知晓他们丢过此物,岂不闹了笑话。天庭的神仙,最是喜欢拿别人的短处来打趣。 凤九带了白真等人出了暗室。 人刚走,暗室就出现了九世阎君,十个人一模一样,围着轮回盘瞧了一阵,只片刻,空中光影一掠,轮回盘消失无踪。 凤九带着白真几人往晋国京城奔去。 金轮颇是不解地道:“公主,你有凤凰坐骑,为何不召出来,我们走起来多快。”顿了一下又,又道:“没有坐骑,也该有仙舟,一只仙舟可以载好几人……” 凤九轻啐一声“闭嘴”,“此乃人间,又是凤凰又是仙舟,你是怕人不知道我们是蓬莱仙岛的仙族?” 章治责备地看着金轮。 金轮吐了吐舌头,快速装乖巧。 两只山雀还跟着凤九,他们快,山雀也快。 凤九看了看天色,“白日不能启仙舟,晚上倒可以试试。” 金轮的眼睛笑成了弯月。“公主,我们在古墓耽搁了七八日,这样才追得上他。” 凤九若有所思地道:“你说沐天洲有没有仙舟啊?” 金轮恨不得咬自己的舌头。 凤九瞪着二人,“各族丢了多少宝贝,一个个居然瞒得比谁都好,生怕被人知道,真是太好了,啊?学会欺上瞒下了。” 怎么又提这事。 凤九发现,她一提这事,章治与金轮都不敢吱声,光看他们的表情,就知道他们两家都丢了东西。 “我倒不知道,沐天洲到底有何能耐,居然让仙岛各族损失如此惨重,你们是不是被他拿住了什么把柄?” 金轮当即就道:“没!没有……就是……就是丢了很贵重的仙草,家里不敢张扬……” “金轮,真是丢了仙草么?你父祖炼丹的仙鼎可在?” 金轮张大嘴巴。 金家九凤丹鼎,这在火岛并不是什么秘密。 金轮忙道:“公主找回来了?” 凤九夹紧马背,喝声“驾”,纵奔而去,快气死她了,所有人都瞒着她,她可是主动与岛主、长老们索要过丢失物品的清单,终南山一行,看到那些熟悉的东西,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章治则琢磨自家丢失的宝贝,会不会也在公主那儿,若是能还回来就更好了。他沉声道:“你们金家还真是胆儿大,这么大的事也敢瞒着公主。” 金轮垂着头,“祖父敢说吗?要是说出去,大房的族长位置就保不住了,那几房的人有多想当族长,你又不是不知道。就像你们家,丢了宝贝肯定不敢说,其他几房的人还不得跳出来抢族长位置……” 白真跟在凤九身后,却将他们的话清楚地听到耳里,原来仙族内部也有争斗啊,不就是一个族长有何好争的。 * 沐天洲头痛欲烈,一路上跌跌撞撞,骑在马背上,好几次都痛得几近昏厥,偏偏昏不过去,就这样痛得如针刺,痛得如有上百把冰锥刺疼。 终于,在半月后,沐天洲抵达晋国京城,趁着夜黑进了晋宫养心殿。 晋帝睡得迷糊,突然醒来,却见寝宫里多了一个老道,定睛一辩,忙忙起身相迎,“老祖宗,你这是怎了?” 沐天洲很是狼狈,以往在沐家人眼里,他都翩翩世外高人的模样,可今儿,头发凌乱,衣衫不整,更还带着一股风尘仆仆之气,双眼更是疲惫不堪。 “我受伤了!我说你写,你令人照着方子着太医给我抓药。”他喘着粗气,“我的头都快疼得裂开了。” 几日几夜,刺痛就没有停歇过。 他若在当年换了阳雪的头骨,是不是就不会这么痛?阳雪说过,上古神裔后人,同族是不可以杀害同族的,该死的,他全身骨骼里,唯独头骨没换,那是他唯一的软肋,却生生被凤九给重击了。凤九施行搜魂术,如果不是他拥有黄金神骨,减少了大半的法术伤害,否则不死也会疯狂。 现在,命没丢,他也没疯,虽然活着,却得承受着巨大的头痛之苦。 晋帝吩咐了大总管去抓药。 沐天洲拍着脑袋,不停地揪着眉心,希望借此来减少痛楚,眉心都被他掐成了青瘀之色,可他还在掐,“让你妻子过来,旁人煎药我不放心。” 沐家人总不会害他性命。 沐天洲从第二个古墓出来时,就改扮成寻常的道士打扮,看到空中的凤凰与凤九,便知道一夜之后,他从活神仙变成“妖道”,只怕整个天下的百姓都恨不得他死。 几十年的天下大乱,几十年的战争不断,他们会把这个过错全都怪到他头上。 他一路过,竟有百姓说,是他盗了西王母用来镇守人间的帝王龙脉,害得天下无真命天子,所以天下才大乱的。 丫的,他几时偷过这些东西。 说不清了! 一切都没法说清。 这个罪名,他是背定了。 晋帝着人请了雷皇后过来。 雷皇后亲自煎药、熬药,又濞了药亲手捧给沐天洲。 沐天洲喝了药,又半炷香后,药效发作,他的头疼减缓了一些,他捧着头,用手敲了又敲,“沐九娘呢?把她唤来,她是天命贵女,只有她能助我。” 晋帝应了一声,派人去梁府宣沐容。 沐容正在安歇,被人唤醒,连夜入宫。 沐天洲拍着脑袋,“容儿,快给老祖宗瞧瞧,我都快疼死了……” 前世里,她对这位老祖宗是有些印象的,沐容凝了一下:“皇叔怎不给老祖宗宣太医。”语气里带着责备。 “我这是伤,不是病!你是天命贵女,快过来给我摸摸,你一摸就不疼了,你自有天佑,快过来……” 沐天洲疼得睁不开眼,现下虽然减轻,可还是让他无法安睡,再不能睡一觉,他就要彻底疯了。 雷皇后与晋帝侍立在侧,面上忧色,梦周在他们心里就是活神仙,高高在上,能力挽狂澜。晋帝正在心下打着主意:沐天洲不现身,他都准备派儿子去终南山寻他解危。 赵国有四大功勋后人相助,他晋国就能请活神仙梦周入世。 沐容小心翼翼地走近沐天洲,用手轻摸,一下又一下,无数下后,沐天洲的头疼并未中止,他心下感觉到不对,大喝一声:“你是谁?你不是容儿?”一把推开沐容。 沐容重重跌坐在地上,屁/股摔得生疼,却不敢哭出声,眼泪蓄在眶里,从来没人这样对过她,可今儿却被沐天洲推了。 沐天洲双眸掠过浓浓的杀意,似看透了沐容的来处,“是你!你这祸害全族的灾星又回来了?你这……灾星……”他的语调极尽厌恶,更是恼怒成羞。 他的字字句句,宛如世间最锋利的刀剑,剜割着沐容的心。 雷皇后心疼沐容,一把将她扶起,柔声问道:“老祖宗,你这是……” 沐天洲衣袖一挥,一股力道飞来,沐容又被击跌在地,险些连雷皇也一并扯摔在地。这一次,雷皇后再不敢扶,晋帝冲她摇头示意,要她莫要招惹沐天洲不快。 沐天洲一脸肃厉,指着沐容大骂:“她不是天命贵女!我不惜损耗阳寿,私闯地府,自损阴德,逆天改命,从无数灵魂里寻到天女灵魂附她身体,而你们却把天女给我弄丢了! 沐元泽,沐家大难临头了!你这个孽孙,怎不听我的劝告,我离开晋阳时,曾留下话,不惜一切代价,哪怕倾尽全族也要保住天女。只要天女留在我沐家,我沐家不仅能保平安,还能一统天下做皇帝……” 全毁了! 他自认非常完美的计划,尽数被毁。 早前,他只想替沐氏一族改命,改变沐家被灭全族的命运。再后来,他想沐家更好,果然,沐家就做了晋国的皇族。随着时间流逝,沐天洲又想让沐家做一统天下的大皇帝,名留青史、万苦流芳。 只是,这一切都毁了,在天女的灵魂离开沐氏女的肉身之后,命轮逆转。 枉他费尽心思,到头来却毁在他的后嗣子孙的手里。 沐天洲心头血气翻滚,“噗哧”一声喷出口鲜血,恶狠狠地扑向沐容,掐住她的脖颈,“是你赶走了她?是你干的对不对?你前世害得沐家全族惨死还不够,你怎么又回来了?你这个灾星、祸害!别人不知道,我可知道你!你凭什么回来?” 沐容吓得大气不敢出。她有前世的记忆,原来沐天洲全都知道。她突地大喊:“我不想回来,我要乔尼,你送我回他身边,你送我回去!” 穿越现代时,她深深地爱上了乔尼,爱他的温柔体贴,爱他的浪漫深情。如果可以回去,她不用再管沐家,也不用面前这些劫难。 她以为自己是尊贵的,可在沐天洲骂出口之时,她怔住了,生生撕裂出她心底的伤口,更在那伤口上撒了一把盐,她痛得不能呼吸,她痛得无法面对。 对沐家,她有愧。 可当她知道,沐家现在的富贵,全都是因她得来的时,她觉得自己不欠沐家什么。 而这一刻,她才明白不是她做的,根本就是沐天洲步步为营算计来的。 沐天洲扬手就是一记狠重的耳光,指着沐容破口大骂:“那是天命贵女的男人,为了瞒她,为了让她保住沐家,我付出了多少?可你们这群孽子孽孙,将老夫的计划破坏得干干净净,如若我计划成功,这天下是沐家的,沐家还会有人飞升成仙,可你们……你们……气煞老夫。仙族公主入世清理门户替族姐报仇,唯一能与仙族公主对抗的就只有天女,没有天女,沐家满族丧命,更别想做一统江山的大皇帝……” 沐天洲东一句,西一扯,直说得晋帝满头雾水,但他隐约听出,沐天洲背里做了什么大事,原因就是替沐家改变。 “沐九娘,你告诉沐元泽这孽子孽孙,告诉他沐家本来的命运是什么,你说!” 沐容想到前世的命运,直吓得身子瑟缩,她不愿去回忆,实在太痛苦。 “说——再不说,老夫照样能让这个昏君看到真相。” 沐天洲气不可遏,甚至骂晋帝是昏君。 沐容还是没说。 沐天洲阴狠地笑着,因为头痛,笑得极是怖人:“你永远都别想回到乔尼身边,你是个灾星,你根本不配得到幸福。因为你的幸福是抢天女的,她才是得天地祝福的福星,她是天地福缘、善缘分数最高的灵魂,而你算个什么东西。” 晋帝的目光变了,带着嫌弃。 雷皇后则想着沐天洲说的“沐氏全族惨死”,她可以死,但她的儿孙无过,为什么要因沐容去死,原来现在这个沐容不是福星,根本就是灾星。 沐家、晋国原都好好的,自从她变傻康复后,一切越来越糟。 她是喜欢沐容,但前提是不会毁了沐家。 相比之下,她更爱的是自己的家,是自己的儿孙、丈夫。如果这个女子会毁了这一切,她只会恨,只会怨。 沐容惊呼一声,“老祖宗,我说!我什么都说!”她垂下头,将自己前世知道的一切都细细地说了出来。 前世里,她十四岁那年,沐天洲回到晋阳沐府,他使法为她招魂,魂魄齐全,她恢复了健康,然而,李睿识母子入府退亲,也在同一天,五皇子李冠向她表示好感,她感动之下,接受了李冠的示好。 沐家满族被灭,就连要逃出去的十郎、十三郎及几个送到江南的子侄也未能幸免于难,是因为汤有为买了杀手追杀。她的儿子在沐家满族被灭后不久被毒杀,她被打入冷宫,彼时被汤暖玉毁去容貌,剜去双眼…… 沐容说着,早已痛得不由己,泣不成声。 暗夜里,一辆仙舟以云为掩,悄无声息地停在晋国京城郊外的林间。几人下了仙舟进入京城,凤九寻着沐容时的记忆进入晋宫,几乎想也没想就到了养心殿。 移开琉璃瓦,却见大殿上的沐容泪如雨下,这是悲痛,是绝望,眼泪冲花了她脸上的妆容,就似孩童浸染在床单上的尿渍一般,像极了地图。 沐天洲狠声道:“她就是个灾星,是个会给沐家带来灭族命运的灾星。前世是,今生也是,如果她不回来,天女还在,赵国现在的风光就是沐家的……” 他恨死沐容,近来因为她,居然吵着要与梁宗卿和离,她凭什么,她原就是一个惨死的灾星命格。 沐天洲还不解狠,厉声指着沐容:“她是十世灾星转世,我让老太君建明珠岛,将她送入岛上长住,只许她在初一十五才拜见,就是为了压住她身上的晦气。那座岛上设有法阵,可将晦气变为福气。” 沐容这才明白,为甚前世,她要独自一人带着阿碧、大丫头住在岛上,原来是压她身上的晦气。 “十几年来,我之所以留着她未杀,就是将你的灾星之体改为福星之体,祸福一线牵,她是沐家姑娘里头,唯一拥有可做天女灵魂寄体的身躯,否则,她根本没有出生的机会!” 她活着,只是为了让沐天洲引来天女的灵魂;她活着,只是因为有一个适合让天女寄居的躯体。赤果果无情的话语,直将沐容仅有的骄傲击得粉碎。 雷皇后闻到此处,咬牙切齿地道:“这么说来,大嫂的死,是因为这个灾星?” 沐天洲道:“若非我在沐家布下法阵克制,老太君、你、沐家人早就被她给克死。我让你们疼她,也只是为了日后给天女灵魂进入她的躯体时有一个美好的印象,让天女能心甘情愿地被我沐家所用。” 可这一切,全都毁了,毁得沐天洲几近发狂。 他布局用了几十年,他几十年疯狂的修炼,学炼丹、学炼器,其实都是为了一件事:让沐家避开应有的劫难!让沐家青史留名,建立一个辉煌的皇朝。 可他们呢,就会拖他的后腿,轻易就将他的计划毁于殆。 他恨沐容,他甚至怨沐元泽,要不是他们,怎会落到如此地步。 晋帝此刻方明白所有,早前的沐容在,沐家一切顺风顺水得像个梦。 可是现在的沐容一来,沐家风向急转,糟糕得不能再糟糕。 沐天洲道:“为了替沐家改命,我入冥界夺轮回仙盘,布灭阴阵,在大千世界寻找可以替沐家改命之人。终于,在几十年后,我寻到了天女转世的魂魄,我用尽法子将天女魂魄摄入锁魂枕……” 他故作疯癲在陈留与沈宛姐妹相遇,借锁魂枕给沈宛,就是要送天女的魂魄附身沈容。 凤九忆起自己变成沈容的事,心下恍然大悟,原来那不是偶然,而是沐天洲一早就谋划好的。 晋帝问道:“老祖宗为何要将天女魂魄送入沈容体内?” 这个问题,正是凤九的疑惑。 “沈容与天女前世有纠结,天女前世帮过沈容,沈容在临死前发愿,谁帮她报仇,她将倾其所有相报。我亦算出,今世的沈容有几年皇后命。 天女成为沈容,她暗中建立了未名宗,凭着她的气运与祥瑞,能估算诗词大会谁会胜出,赚下不少银钱,而这些也成为她创立未名宗的资本。 倘若天女在,以她与沈容的前世恩情,定能不费一兵一卒替沐家收服整个江南,这是沈容与她之间的宿命。 让天女魂附沐九娘之体,是我一早就算好的,我算到了天女会有大劫,让她转而魂附沐九娘的躯体时机已到,我亲来京城,在沈府外头布下法阵,就为了再次摄拿天女灵魂。” 难怪,她身陷火海,季紫嫣等人想去营救她,却莫名困于他们自己挖掘的地下暗道之内,最后耽误救人时机,而她的灵魂在烈火中离去。 这一切,都是沐天洲算计为之! 沐天洲哄骗她:说她原就是沐容,还说早前现代社会的沐容才是这里的沐容,这根本就是一个惊天大阴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49章 真相2 第249章 真相2 沐天洲继续道:“沈容在火中遇险,天现大字‘凤凰难,天下乱,得天女者得天下!’无论是九天凤女还是天女,其实都是一人,她就是天女。在天女面前,九天凤女都得屈服。 我将天女魂魄引入沐九娘体内,原是算到以她的性情就算打下整座江山,她也不会登基为帝,她是天女,她不在乎俗世的荣华富贵、功名利禄。这也是我离开之时,为何千叮万嘱地告诉你母亲,让她一定要保住沐九娘,她关联着整个沐氏一族的未来。 我放弃升仙,为你们逆天改命,可你们却把天女的灵魂弄丢了。完了,全都完了,我得死,沐家所有人都得死。 蓬莱仙族的公主已入世,将终南山闹得天翻地覆,她要寻我报仇。沐元泽,再没有人可以保沐家,早知如此,我何苦要放弃飞升机会来保你们这些蠢货!” 他悔!自己一片苦心,可他的后人却个个不争气。 他悲!一人努力,后人不努力,又有何用? 他做那么多,牺牲这么多,换来的却是这样的结局。 他不甘心啊! 沐天洲恨不能杀了自己的子孙。 可他们,又是他的后人。 他只能痛恨,恨其不争。 晋帝想到眼下的一切难保,他要做皇帝,对权势,没有一个男子能抗拒。恶狠狠地盯着沐容,“老祖宗,是不是现在的沐容死了,就能寻回天女灵魂归位?朕依旧可以做一统江山的大皇帝?” 如果能换回来,他宁可杀了沐容。 沐天洲苦笑,“说说天女魂魄离体的事,我做了那么多的安排,又在她身上施下了锁魂术,照理她不可能魂离开沐九娘的躯体……” 晋帝垂首,定定心神,“老祖宗,这件事朕着人彻查过。那日月凰赶去白马县山林营救梁宗卿,梁宗卿已经冲出重围,不知是谁突然放了一支冷箭,她推开梁宗卿,身中一箭……” 沐天洲皱着眉头,“她受伤位置可是左胸心脏往右二寸的位置?” 雷皇后叠声道:“老祖宗,正是那个位置。” 白真心下一惊,没想沐天洲盗取轮回盘,就为了替沐家一族改命,将天女的灵魂困在沐家女体内。 沐天洲厉声道:“为了锁住天女灵魂,不让她离开沐家,在她三岁之时,老夫用秘药在月凰的肉身纹下了寻常人瞧不出来的法阵,只等寻到逆天改命的天女魂魄进入就开启法阵。整个法阵唯一的破绽就在那个位置……这究竟是天意还是有人故意在背里与老夫作对,将老夫精心布设几十年的局破坏。” 凤九心下暗道:这许真是天意!否则哪里不受伤,偏偏是那个可以让她灵魂出逃的地方,沐天洲好深的心机,居然在一个女童身上设下了锁魂法阵。 如果没有沐天洲设下的锁魂法阵,真正的沐容又怎会在过往十几年里被视为傻子,一个傻子易掌控,一个聪明人却难掌控,他自然希望沐容是个痴傻儿。 她忆起了谋长老给她的引魂铃,那绝不是偶然,定是火岛中人也算出了她的灵魂去向,才会跟着设局。 晋帝揖手,“禀老祖宗,五郎有罪!” 雷皇后惊呼一声“皇上”。 晋帝厉声道:“都是你生的好儿子,坏了老祖宗与朕的计划,将一个福星变了一个灾星,陷我晋国、沐家于如此境地。” 雷皇后垂首,不敢再行争辩。 沐五郎再不好,这也是她儿子,晋帝却把天女离去归结到沐五郎身上。 “沐五郎想做晋国的太子,早前就纵容结发刘氏算计过月凰一回。” 沐天洲厉喝:“这种儿孙留他作甚,你当时就该下狠手,又怎会再有第二次。江山易改,本性难易,你这是自掘坟墓,坏了老夫的好棋与谋划。” 晋帝不敢争辩半句,沐天洲能入冥界,能引来天女灵魂,可见是个极其厉害的人物,只有讨好他,也许晋国还有一线生机。 “月凰是神医谷少谷主淳于瑾的意中人,淳于夫人想替儿子得到月凰,找到了五郎共谋此事,答应事成之后,派神医谷后人入世襄助晋国。月凰是天命贵女之事,二郎、皇后与老太君、顺王都是知道的,可五郎不知道。” “他不知道,你这做父亲就能先告诫一番,老夫真是被你们气死了……”沐天洲气得胸口不停起伏,“老夫已经替沐家改命,不该这样的,现在天女灵魂去了何方,老夫难以查寻。到了眼下,唯一能扭转沐家命运的只有天女。” 晋帝讨好一笑,“老祖宗修为通天,早前能捉到她的灵魂,这次也一定能够……” 所有的希望,都在沐天洲身上。 “闭嘴!”沐天洲大喝一声,“我被蓬莱仙族的公主重创,修为跌落,我根本入不了冥界,借不到阎罗的轮回盘,也无法追寻到天女灵魂的去向。” 雷皇后恭敬地道:“老祖宗可在宫中修炼,子孙们听候差遣。” 沐天洲将手一抬,突地指着沐容,“此乃灾星,只会让沐家现下的困境更加艰难。” 沐容一怔,忙道:“老祖宗,你送我回现代时空,送我回乔尼身边,老祖宗……” 沐天洲冷哼一声,“我不管你去哪儿,就是不能再做沐家人,否则全家都会被你拖累,你这宿世灾星……”他捧住胸口开始不停地咳嗽起来,突地眼里杀意一掠,抬手击向沐容,说时迟,那时快,凤九从屋顶纵身而下,飘然如仙,一把推开了沐容。 晋帝大喝:“来……” 浑身一僵,被章治点住了全身大穴,顿时动弹不得,更是说不出一个字来。 凤九道:“沐天洲,你今日在劫难逃!”她推出一掌,金光闪耀。 沐天洲纵身一闪,不想胸口还是中了一掌,生生承住,身子摇晃了几下,才勉力站稳,第一掌是虚影,而这第二掌才是实的,是她隐去了掌影掌风,让他防不胜防,“你……你……苏醒不久已是武神修为?” “不高,武神五层而已!” 就算他恢复修为,也难与她相衡。 凤九动作之快,又是几掌或有影,或有风,又或什么都没有,可那动作,却是一连打出了六掌,虚虚实实之间,沐天洲躲无可躲,这次他承住有影金掌,落到身上,依旧是摇晃了两次,然,当一掌击中脸面,沐天洲身子腾空,却是重重地撞在墙上。 章治回过味来,大叫道:“公主,他身上有神族的金骨,唯有头部是他的软肋。” 凤九厉害道:“你是神笔族后人,你能代仙岛处罚他!动手!” 章治点头,奔了过去,出手狠决,一拳又一脚地击打在沐天洲身上,沐天洲传出痛苦的哼叫声,章治还未停下,拿出宝剑,挥剑而下,金光一掠,沐天洲右臂被章治生生切了下来,那中央的骨头居然是金的。 雷皇后看到眼里,浑身不能动弹,惊呼:“老祖宗是神仙!” 传说中,神仙的骨头就是金色的。 凤九对金轮道:“你还傻站着作甚,金色活骨,可是有仙元力,还不吸取上面的仙元力?” 金轮捡了右臂,抱在怀里不知道该怎么做?过了良久,方才蹙着眉头道:“公主,我……我不会!” 凤九双手挽诀,立时一股金光仙元力化成淡淡的轻雾,而金轮怀里的右臂骨骼变成了雪白,哪是什么仙骨,分明就是一块寻常的人骨。 金轮心下大喜,张嘴就吸,刚吸到一半,金轮只觉被人一推,一个白衣少女俏生生抢了她的位置,竟是一口就将仙元力给吸完了。 金轮当即大怒,“火霜,你……” 火霜笑得甜美,“你真笨,连吸仙元力都不会,还让公主给你吸出来,你丢不丢人?” 金轮懒得与她争辩,转身去帮章治的忙,她不能杀沐天洲,却能打他、揍他,一阵手舞足蹈的乱打,“你这败类!叫你偷袭公主!叫你盗我祖父的丹炉!叫你偷我家的灵草!叫你乱下毒……” 火霜奔近沐天洲,使出法术,立时就有丝丝缕缕的仙元力化出,金轮、章治张嘴就吸。 凤九仰头:“大师,你不想吸两口……” 她的话还没说话,灰袍一掠,白真大师也立在了一边,他甩出广袖,直接抢了一缕,转身走到一边,将嘴对着广袖吸食起来。 火霜气得破口大骂:“强盗,全都是强盗,这是我的,全是我的……” 她骂了一句,立时发现章治与金轮正在吸,不骂了,有骂的功夫少吸好几缕。 沐容呆呆地看着凤九,如狗儿般爬了过来,“公主,你是仙族公主,我求求你了,你送我的灵魂去现代吧,我有丈夫、我还有孩子,我想他们,我想回去,我求求你,你让我回去吧?” 凤九微微凝眉,“你是十世灾星,今生才是你的第九世,后面还有一世呢。你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人,你现在还想去?” 沐容连连点头。 凤九失望摇头,“你这女子,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都自私到极限,如果你真爱乔尼,就不该回去。你仔细想想,自从你与他相好,他是不是事业受阻,是不是渐渐与她母亲生隙……” “这不关我的事,都是那个叫安娜的,就因为乔尼不喜欢她,与她解除婚约,她就寻了病患去乔尼的诊所闹事,坏乔尼的名声。 乔母不喜欢我,是嫌我是孤女。除了我没安娜有钱,我哪里不如她……” 凤九轻声道:“你这女人,若真的爱他,就不该害他、拖累他。” 沐容从凤九的眼里瞧出了对自己的嫌弃之心,凤九不喜她,她是高高在上的仙,自己是落入尘埃的凡人,“你就帮我一把,往后我给你立长生牌,我……” “本公主连仙元力都可以不屑一顿,会在乎你立的长生牌,真是可笑!”她微微凝眸,看着地上的沐容,“乔尼喜欢的是真正的沐容,可不是你这外来的灵魂。” 沐容不想留下,她瞧出晋帝、雷皇后对她的嫌弃,必然不会好好待她,也必然不会再留下她,与其注定生不如死,还不如现在就离开回到乔尼的身边。 章治几人吸完了仙元力,揖手问道:“公主,如何处置妖道?” “废去一身修为。金轮,你施针阻他大穴,在某处穴上移植软骨,或是直接封塞大穴,怎么来得痛快就怎做,做完之后,放他一条生路。妖道得罪了那么多人,总得给别人报仇的机会……” 她的报仇,不是让沐天洲痛快的死,而是让他生不如死。 一字一句,晋帝与雷皇后听到耳里,不由心下打了个寒颤,这仙子也太狠了。 章治扬手,一手拍在沐天洲头顶,一身修为在他手上立时散去。 火霜大叫道:“公主要整人,你早说啊,这个我也很在行。” 金轮怒道:“公主让我下手的,你怎么又抢!” “好吧,我们分开,左边身子归你,右边身子归我,我不管你怎么下手,你也别管我的。” 两女各忙各的,金轮用的是银针,火霜则拿出了一堆瓶瓶罐罐。 凤九不紧不慢地道:“章治,给沐天洲搜身,他身上还有丹药、宝贝等物。” 白真一听还有,当即转身,也顾不得矜持,加入到搜沐天洲的行列之中。 沐天洲被几双手强行搜索了一遍。 火霜惊呼一声:“是灵宝袋子,哈哈,这家伙身上还真有宝贝呢……” 沐容跪在凤九身前,不停地磕头,再磕头,前世在冷宫十余年,早已经将她仅的傲气磨成了奴气,她只想回到乔尼身边,她还不知道那个孩子有没有生下来,她要回去。“仙子公主,求求你了,求求你,你让我回现代找乔尼……” 凤九的眸光却盯着那几个搜身的人。 她身子一闪,一把夺过火霜手里的袋子,又取了章治手里的另一只袋子,快速腾空之后,将空袋子给了火霜。 火霜惊道:“公主,里面有好些丹药,你好歹留我一些。” 凤九霸道地盯向火霜。 火霜又回瞪过来:你不给我,就追着你要,你不能因为是我姐姐,就把我的东西给抢了。 “几日没见,胆儿大了,敢与我对瞪。” “我不管,你得给我一些丹药。” 凤九掏出一把上品宝剑,又有两瓶丹药,再有支防御钗子,出现地上时,沐容惊住了:果然是仙人,挥一挥手,东西没了,再一挥手又出来了。 火霜飞快地将东西收好,给凤九一个甜美的笑容。 沐天洲摇摇晃晃从地上爬了起来,片刻之间,苍老了几十岁,早前是六旬老者,可皮肤却细腻光滑,若非白发,很难让人看出他是一个老者。而此刻,却是真的老了,走路喘息,可他还是不甘,他不会就这样,不会的…… 他不甘心! 在几人不备之时,鼓足气一溜烟逃出了养心殿。 他要毁天灭地,以报今日之耻。 凤九道:“都散了吧!金轮留下!” 火霜道:“我也要留下。” “好,你留下!” 凤九由着她。 金轮则涌起一股危机感,只要火霜在,处处都和她抢。 凤九坐到龙案上,悠然自在地道:“把雷皇后、沐九娘关于今晚的记忆销掉。”抬手一点,二人昏倒地上,晋帝的穴道得解。 凤九轻声道:“沐元泽,我们谈谈!” “沐家会有甚结局,你心里清楚?” 以前不知道,可今晚,沐天洲什么都告诉他了。 凤九又道:“五十年前,真命天子出世,在他十二岁时,突然夭折。这件事,若说与沐天洲无关,恐怕你我都不信。” 沐天洲是俗世里是修为最高的人。几十年不见,拥有了武神级别的修为,这样的修为若在火族那也是排行前三的人物。 沐天洲能算出沐家的宿命,能入冥界捕天女魂魄、盗轮回盘,可见他的本事不小。而五十年前,原该出现的真命天子却在未成年时死于刺杀,这本就是有蹊跷。 “而今真命天子再次问世,此人正是赵国太子赵熹。你沐家世代为武将,杀伐太重,是没命为帝。沐天洲替沐家逆改天命,让你为帝,享用的是你子孙后代与你来生来世的福气。” 她重生成沐容,因为她的未名宗,直接将沐家的心养大了,当年还是沐容的她,征求过沐老太君与沐家长辈们的意见,在为帝与投奔某国之间,选择了自建一国。虽然是她改变了沐家的命运,是她在无意间做了推手,但她并没有逼沐家做皇帝。 她不会替沐家自己的抉择承担任何后果。 相逢是缘,她只想点拨一二。 重生成沈容,就如她做了一梦;再重生为沐容,又是做了第二梦。梦醒之后,发现梦里的人是真实存在的。 凤九道:“眼下,你沐家还有路可走?” 晋帝想当大皇帝,可他知道,自己没那个命。他揖手行礼,“请仙子指点。” 凤九道:“为豫、徽两地免于战火,晋帝归降赵国如何?” 晋帝的脸很难看,让他献城,他做不到。 他是一国皇帝,登上这个位置就没有再下去的道理。 凤九神色很淡,但凡登上帝位,又有几个人会洒脱地放手,继续道:“此举是唯一能保住沐氏一族的法子。” 只要晋帝归降赵国,凤九愿意出面游说,保全沐氏一族的性命。若晋帝归降,虽不能封为番王,至少一个公候爵位跑不掉。 “仙子,我沐家忠心耿耿,可凉帝却要杀我父亲、侄儿,我沐家世代忠心,保家卫国,战场原就是杀人活命之地,却说我们杀伐太重,朕不甘心!朕不甘心!” 别人能做皇帝,为何他们就不行。他做了皇帝,却要面临朝不保夕的生活,他不知道未来如何,只知道,赵国是天命所归,赵国得世外高人襄助,照着眼下的情势,晋国想在这乱世生存下去,很难。 如果他不归降赵国,一旦赵国攻打晋国,沐氏将会面临被灭族的命运。 历史上,那些归降新朝的前朝皇族,又有几个是得到善终。 凤九道:“我给你三日考虑的时间。三日之后,你不献城池也由得你。但代价是什么?你应该明白。你若选择保两地生灵与太平,我会告诉你一些其他的事。” 她抬手一点,一道光亮掠入晋帝眉眼。 晋帝扒在龙案昏睡了过去。 雷皇后、沐容已在小榻上睡熟。 金轮走近:“公主,你刚才是……” “我给他三日时间,三日后,如果他还坚持要与赵国一搏,那么他会失去今晚以及未来三天的记忆。而沐家,终究难以改变满族被灭的下场。” 她可以改变很多,但她没有资格替他人做出抉择。 曾经,是沐家的当家人选择了建立晋国,成为皇帝的路。 如今,因为梦里人的真实,她给了他们一条路。 她回眸一望,从一开始到现在,她只是沐天洲算计的棋子,可沐天洲无法知道,天女正是她,那个两次被沐天洲困住的灵魂也是她。 如果晋帝选择归降赵国,她会告诉晋帝,天女就是她。 她与沈容有两世的缘分,前世时,她代沈容报得大仇;今生,又替沈容姐妹改变命运。所以沈容会献出江南,似乎就是为了报她两世之恩。 冥冥之中,一切自有安排。 沐天洲步步为营,却到底斗不过天意。 火霜咧嘴傻乎乎地笑道:“姐姐,你说沐容傻不傻?一心想着不属于她的男人,却对身边真正待她好的视作未见。她的丈夫梁宗卿,待她好得没话说。为了哄她高兴,下厨给她做饭,她却骂他没出息;她夜里睡不安寝,就弹《宁心曲》给她安神,她还嫌难听,她其实根本都不懂曲谱;她一直说她不是原来那个沐容,可梁宗卿根本就不相信,还是依旧待她好……” 凤九的心一阵刺痛,她放慢了脚步。“你怎么知道的?” “我就在京城游历,整个京城都知道的事,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就连荣平公主都上门骂沐容,说她做得太过分,这女人居然动手打梁宗卿……” 梁宗卿就这样喜欢沐容。 乔尼喜欢沐容,更多的是喜欢以前那个沐容。 梁宗卿呢,真正喜欢的又是谁? 火霜娇羞一笑,“姐姐啊……其实……其实听京城人议论后,我偷偷去瞧过梁宗卿,一见到她,霜儿的心就跳得好快,姐姐,你说霜儿是不是生病了?我总想再见他,为了他,我到梁府做丫头也愿意,我就想多见他几回,姐姐……” “别说了!”凤九气恼地吐出三字。 火霜是告诉她:爱上梁宗卿了! “姐姐,你是公主,可也是我亲姐姐,我就想告诉姐姐……” 凤九朗声道:“金轮、章治,我们回赵都!” 火霜追在后面,“姐姐,我不跟你去了,我想多见他几回……” 凤九与白真三人上了仙舟,云雾升腾,只眨眼间,就没了他们的踪影。 火霜勾着唇角,神色凝重,若有所思。 阴影处,一个道士现出身影,哈哈大笑着,“霜仙子,你睁眼说假话的本事可真厉害!你上回告诉贫道,说你入梁府,是为了寻宝贝。今儿却告诉蓬莱公主,说你喜欢梁宗卿,你到底想干什么?” 火霜指着道士:“黄桑,瞧在你是我朋友,我给你留了两缕仙元力。” 黄桑接过瓶子,大吸一口,浑身舒坦,这就是仙元力,吸了它,他的修为也会晋级,他是真小人,但火霜也是个诡诈的丫头,他就喜欢与小人打交道。 火霜道:“沐天洲身上有储物袋,定然还有旁的宝贝,我们把他抓了来,逼他交出其他东西。当年,他在蓬莱仙岛闯下弥天大祸,盗走的宝贝可不少呢,仙草仙药皆有,还有一些珍贵的法器……” “我帮你抓人可以,我们可得说好了,抓到了他,得来的宝贝一人一半。” “好!寻沐天洲去!” 两人结伴而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50章 梦周之死 第250章 梦周之死 火霜来京城不久,就在道观得遇黄桑。 黄桑一眼就瞧出火霜不是寻常人,跟了她两日,发现火霜会法术,修为与他差不多,于时心下大喜。两个人一个诡诈精怪,一个是真小人,一拍即合。 前些日子,火霜收到灵雀带来的消息,说凤九去终南山,就猜到凤九所行的目的,让黄桑回了趟终南山,配合凤九的行动,在天下广布流言,说梦周盗了蓬莱仙岛守护人间的帝王龙脉,搅得人间战火纷争,把梦周说成欺师灭祖之辈,一夕之间,梦周声名尽毁。 而梦周原是沐家老祖宗的事也在天下传开,因着这缘故,晋国皇族也受到了百姓的质疑。 得人心者得天下,沐家显然已失人心。 若不是他们在背后的推波助澜,就不会有今日这么大的阵势。 火霜微眯双眸,她很期待:凤九会如何处置沐氏。 * 且说沐天洲从养心殿逃出来,捂住断臂上的伤口进入钦天监太清宫,寻得申半仙。 申半仙正盘腿打座,见是梦周颇是吃惊,揖手相迎:“弟子拜见师父。” 沐天洲道:“好徒儿,为师遇上恶人,得在你宫里休养些日子。你不要告诉任何人,便是皇上那儿也不能说一个字。” “是。” 申半仙对沐天洲自小就很敬重,虽然沐天洲对他并没有多好,但他还是感激沐天洲将他抚养成人,更传授他修炼功法。申半仙现下拥有的一切,几乎都来自沐天洲的教导。 申半仙将沐天洲迎入自己的修炼,恭谨地道:“师父,徒儿就在外头,你潜心修炼。” 沐天洲合上石门,过了一阵,弯腰在屋子里寻觅起来。 申半仙并没有回外室,而是进了一处暗道,兜转间进了一间密室。站在密室里,可以看到沐天洲那间密室的状况:师父,别怪徒儿心狠!我原无心害你,可你竟在修炼密室设暗格,藏丹药…… 沐天洲看着盒子里满满的丹药,拿起其间一个袋子,嘴上阴狠地笑道:“凤九,你以为毁我修为,阻我大穴,我就会认输!这一次,我依旧会再入蓬莱,到时,我会比上次再狠厉十倍。今日之耻,必然报之!” 他从一只黑色瓷瓶里倒出几粒药丸,又从白色瓷瓶倒出三枚药丸服下。白瓷瓶的丹药,散发出一股幽香,一闻这味道,就似上等好药;而黑瓷瓶里装的,却是真正的毒丸。 沐天洲看着瓷瓶,阴阳怪气地笑着,幻想着再见申半仙时的情形,“好徒儿,这可是上等固元丹,待你吃了,定能晋级成仙,呵呵……”他笑意微敛,眯了眯眼,“待老夫夺舍成功,没人知道申半仙就是梦周。届时,我再献出这具肉身,凤九定会带我去蓬莱仙岛,哈哈……” 凤九发话,若有人抓住沐天洲会有重赏。 那可是世外仙族公主的承诺,他若献出自己的肉身,就能得到前往仙岛的机会,那时候的他,是申半仙,再凭借早前的记忆,他的修炼定然可以一日千里。 申半仙听到此处,心中怒火燃烧,沐天洲竟想夺舍他的肉身。 修仙之人,有几个会在乎皮囊肉身,若遇更好的,自然会舍弃早前的换一个。 沐天洲继续道:“好徒儿的躯体可真好啊,天生的火灵根,上等的修仙之躯,待我夺舍成功,我就能修炼蓬莱仙术。” 如果不是申半仙多了一个心思,又如何知道,沐天洲居然想夺舍他的身躯。 一旦他中毒,就由着沐天洲夺舍。 沐天洲沉浸在自己完美的计划中。 “待老夫做了赵承载,拿上赵国皇家的蟠龙玉佩信物,告诉赵帝,我就是他出生不到三岁被人偷走的亲兄长。真命天子的亲大伯、赵国皇帝的大哥,哈哈…… 待我助赵帝一统江山,就能受后嗣烧香叩拜。 什么沐家,什么改命,沐家全都是一群蠢货,害得老夫精心谋划落空。这一次,老夫成了赵国皇家的人,一个国师、开国神仙是跑不掉的……” 申半仙闻到此处,他脑海里回想起几十年来,沐天洲一次又一次指着他骂:“你这个蠢货,要不是为师,你早在战乱中饿死,你这个连父母都不要弃儿。” 他根本不是什么弃儿,而是赵国皇帝的兄长。 恨,如冲天的洪。 怒,是惊天的焰。 难怪,申半仙见过赵熹,总觉得他长得像自己。 这不是偶然相似,也不是滚滚红尘里难免会有几个人与他相似,这根本就是因为他们是亲叔侄的关系,赵熹是他的亲侄儿。他被沐天洲玩弄于股掌之间,是沐天洲一早就为自己预备下的夺舍之身,难怪从小到大,沐天洲就让他喝各种各样的苦药,让他泡药材,目的就是养出一个他更喜欢的躯体。 沐天洲明明知道他的身世,几十年来支字不提,非说他是父母不要的弃儿,真相是沐天洲因为他拥有火属性的单一天灵根,将他从赵国皇宫偷了出来。 三岁的他,对父母家人只有模糊的印象。 他算计他,让他与自己的家人、手足为敌。 申半仙怒过之后,眸光微敛,是果决的狠毒。 若非他早有防备,定会被沐天洲夺去身体,他定定心神,嘴唇一勾,蓬莱公主发出话,谁献上妖道梦周,就可拜蓬莱仙人为师。 这种机会他怎会错过,但凡是修道之人,就没有不想飞升成仙的。 沐天洲将匣子继续塞入暗格中。 * 申半仙捧着膳食,站在修炼室外,“师父,用膳了!” “进来!” 申半仙推门而入,故作惊讶地道:“师父没事了?” “老夫只是遭了奸人算计。” 申半仙搁下膳食。 沐天洲坐到案前,申半仙像以往一样小心地服侍他用饭,时不时盛汤,又或是盛饭,又或是给他布菜,从小到大,他就是这样服侍沐天洲。原以为的恩人,竟是他的仇人,他不过是沐天洲一早就预备好的棋子,若是沐家的事落败,他换一个身份,再继续实现他的仙人梦。 沐天洲吃了一半,突地肚子里一阵搅乱,他抬手指着申半仙,眸中蓄满诧色:“你……” “师父,你骗为徒儿好苦哇,你说我是你从战乱中捡来的孤儿,我的真实身份是赵国先皇的嫡长子赵承载。” 他怎么知道了? 当年他从赵国皇宫将申半仙偷出来时,是没人知晓的。 那年,他云游到赵国都城,正好瞧见赵国王后挺着大肚,带着方才三岁的大皇子去寺庙敬香,途中惊马,身为出家人,他纵身救下了被甩出马车的赵承载,就是那么一抱,沐天洲意外地发现,赵承载居然拥有火灵根,而且这灵根属性很干净、纯粹。 也是因为此,令他心思一转,在数日便入得皇宫,趁着申半仙熟睡,将他从宫中偷了出来,从此后,他以师父之命,教养申半仙,又用百草给他泡汤,还传授他修炼功法。 申半仙,是沐天洲给自己预备的夺舍肉身。 “你……给我下毒了?” 沐天洲捧着肚子,这么多年,只在昨晚他念叨过一回,后来可没说过,唯一的答案,便是与这暗室相通的还有一间暗室。 “你偷看为师?” 申半仙道:“师父,若不是弟子多留了个心,今日丧命的便是我。”他顿了一下,“早前,你只说大周南宫旭有几年皇帝命,让我全力扶持他登基为帝。在他登基之后,你又让我打击他一统天下的雄心壮志,给他施下‘困梦咒’,将他变成贪恋女色的昏/君,这一切,都是你在为沐家步步为营铺好帝王路。” 为让大周正统帝变成昏/君,他下咒、使手段,甚至不屑炼制丹药,让正统帝夜夜进入恶梦,让他看到他想一统天下却变成人人诛杀的暴君,最后被凌迟惨死,借用恶梦让正统帝放弃一统天下。 正统帝怕了。 他宁可做昏君,也不要做暴君。 最终,正统帝放弃了雄心壮志,过起了“今朝有酒今朝醉,今夜有美今夜睡”的日子。 正统帝未登基前,是有野心、有宏愿,却因为申半仙的“困梦咒”,认为这是天意,不得不改变自己。这也是正统帝为何在后来变成贪恋美/色的昏/君之故。 他曾以为,沐天洲让他投奔沈容就是为了让他襄助明君,现在才明白,这是沐天洲一早就算计好的,他是整个沐家皇朝背后的一枚棋子,他的存在就是为了助沐家一统天下。 他是赵国人,是赵帝的兄长,他凭什么要助纣为虐,与自己的亲人作对? 两个正说话,只听外头乱成了一团。 申半仙大喝一声:“出了何事?” “启禀师祖,黄桑道长带人闯进来了,非说太清宫有妖道。” “出去顶着,为师马上就来。”申半仙轻车熟路,学着沐天洲的样子打开暗格,从里面取出一只匣子,抓住一只蟠龙玉佩,敛了敛眉,“想利用我对付赵国?沐天洲,你痴心妄想,在你死前,我不妨告诉你,这一次,我定会助我弟弟、侄儿顺遂夺下晋国!”他纵身一闪,抱着盒子出了修炼室。 他小心地回到另一间修炼室,将盒匣藏好,又将蟠龙玉佩小心地挂在自己的脖子上,这是唯一能证明他身份的东西,千万不能弄丢了。 申半仙刚离开,一抹白影一闪,进了修炼室。 火霜盈盈浅笑,“沐天洲,我可不是姐姐,会什么网开一面,我蓬莱仙岛岂是卑劣之辈能去的?” 凤九在终南山留话,有人揭发妖道梦周的下落,她可点拨其行为;如果有人献出梦周,她则带其入蓬莱仙岛为弟子。 火霜怎会让俗世的人再入仙岛,几十年前的大劫,就是赤果果的教训。 她,绝不会答应。 这次她入世,祖母谋长老与岛主就寻她谈话,要她做一些事,只要她做好了,回到家乡之时,就能得到更多的修炼资源,得到最好的修炼功法。 她火霜是最优秀的!姐姐凤九是承天命,而她曾是靠自己的努力,姐姐能打开仙境之门,她就会与姐姐一起成为仙境真正的仙子、上仙…… 火霜扬起宝剑,剑起剑落,沐天洲因腹痛难耐,来不及细说,就被火霜夺去了项上人头。 火霜褪了他的道袍,将人头裹好,闪身离开被黄桑师徒闹成一团糟的太清宫。 * 凤九坐在仙舟上,没有打座,没有修炼,而是静默不语地立在舟首,看着漫漫长夜。 对沐氏,她要怎样应对才好? 沐氏的今日,其实是她的推动下拥有的。 如果不曾有她,沐氏是完全会照着前世的宿命去走。 前世是前世,今生是今生,许多事早已经有所不同。 但对沐氏,对未名宗,她是有感情的。 只是沐五郎的私心,还有沐元泽的不甘心,让她有些无措。 她瞧出来了,即便给了晋帝沐元泽三日的考量之期,沐元泽依旧不会选择归降赵国,在他看来,还未到事败之时,搏一把许还有转机。 白日,他们骑马赶路;夜里,就上仙舟。 有了仙舟,原是数日才能赶到,却只需一夜,从晋国京城到赵都,快马扬鞭亦得半月,可现在只需两天就能抵达。 待今日天明,就该到赵都所辖的县城,再骑上半日马,可入赵都。 耳畔,都是火霜说的话。 梁宗卿如何钟情沐容;火霜爱慕上梁宗卿…… 她该怎么办?她可以与沐容争,可如何与火霜抢。 火霜说得那样天真无邪,若非真的喜欢,又怎会到梁府做丫头,火霜的性子很骄傲,母亲火锦说过,火霜的性子有些像凤九。 金轮调息完毕,轻轻走到她的身畔,“公主,你似有心事?” “发生了这么多事,我需要想想。” 金轮以为是沐天洲的事。“公主,你已经放了梦周一条生路,如果他还不知好歹,就算是上天也不会放过他。” 凤九淡淡地道:“我们恨他,总得给其他恨他的人一个报仇机会……”她顿了一下,“你别以为我是什么心善之人,我只是不想便宜他,让他这样死去,实在太便宜他。但我不得不承认,沐天洲确实是个人才,若不是他心思不纯,他可以走得更远。” “公主还说自己不心软?他是妖道,可你依旧爱惜他的才华。” 凤九望着天空的星子,久久地看着紫微星,良久,方缓声沉吟:“年节之前,晋国亡!” 金轮一脸茫然,看着茫茫夜空,不知所谓。 白真大师立在一侧,“公主想劝晋帝献出两地,他是不会应了。” “做了皇帝的人,如何舍得下手中的富贵权势,如何舍下高人一等的身份,越是绝境越想拼,晋帝现下就是这种想法。” 沐元泽变了! 变得多疑,变得狠毒。 这就是沐天洲要的? 先是替沐家改命,保全了性命还不知足,又想让沐家做皇帝;沐元泽做皇帝了,还想一统天下,还想做千古一帝,名垂青史,千古传唱。 凤九曾以为,沐家老太君、雷皇后等人待痴傻儿沐容好是因真心疼她,可现在才明白,一切都不是眼睛看到的那样。 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静待天女灵魂的到来,等候让天女替他们争一个大富贵、大前程。 一朝拥了泼天富贵,沐家的人都变了。 雷皇后看着沐容的眼光含着怨毒。 晋帝看着沐容的眼神,难掩凌厉杀气。 而沐容呢,还在心心念着乔尼,陶醉在乔尼给的一切里难以自拔。 凤九对乔尼是有愧疚的,那个男人很好,只是她不喜欢,不曾回应他任何真情,她又如何能同意沐容回到乔尼身边,继续伤害乔尼。 白真大师轻声道:“公主心地善良,乃六界之福。” 凤九突地回过神来:“大师。”片刻后,方继续道:“改日得空,想请大师替亡魂超渡。” “老讷但凭公主吩咐。” “吩咐不敢当,择日入冥界给最近几十年无辜枉死的亡魂超渡如何?” 对白真、悟明二位大师,凤九一直是敬重有加。 白真大师惊了一下:入冥界!这想法太过大胆。 她吐了一口气,“助赵太子一统天下,因我世外三大名门后人的加入,近来死伤无数,也许如此做,只是让我自己心里好受些罢。” 白真微微蹙眉:凤九出世,助赵国扭转战局,至少在此之前,赵国、北齐、晋国三国鼎立,实力相当,可因凤九带着世外三族的助阵,赵国成为三大国里最占优势。 诸葛族的阵法,的确死了不少的人。 天下大势,若说到一统江山,那就是成功者用尸骨堆砌而成。 白真双手合二,念了句佛语,道:“公主,成大事不拘小节。” 凤九莞尔笑道:“是否觉得我很虚伪?” 白真不敢如此说,他想了片刻,方答道:“唯有天下一统,才可真正的杜绝战争,近百年来,受战乱死伤的百姓已经太多了。一统之路拖得越久,伤亡的无辜百姓就更多。而一统,亦是天下大势所趋,公主不必介怀。” 一句不必介怀,不是白真讨好凤九,而真真切切是白真的想法。 他是出家人,虽然觉得战争不好,但天下一统确实是大势所趋,也是唯一可以结束乱世、征战、死亡最有效的法子。 只是,在一统之前,有一些伤亡却是在所难免。 世外三大名门的出现,只是让加快了统一的步伐。如果没有他们,赵国也会一统天下,但这过程也许更为漫长,但因他们的出现,也许几年就能做到,从这一方面来讲,其实是减少了百姓的痛苦,也是挽救了黎民。 白真大师道:“公主,几时做法事?” 凤九笑:“此事不急,恐怕大师此次回赵都,还有得忙。” 白真先是一沉,转而回过味来,“公主是说夜曜与白果儿的亲事?” 一别月余,他们的婚礼还等着大师这个唯一的长辈出面主持。 金轮笑道:“出家人主持婚礼,公主,这真有些奇怪。” “大师是得道高僧,能替他们二人主持婚事,乃是他们的福气。”凤九望着苍穹,“待回到赵都,本公主继续闭关修炼,没的见那些没完没了的闲人。” * 次晨,一行人在城外分别。 白真回皇泽寺,打听夜曜与白果儿的安顿处。 凤九回了丞相府,依旧只用了一碗阳春面,继续闭关修炼。 终南山仙族公主骑着凤凰现身,要捉拿梦周伏诛,这事已在天下传得轰轰烈烈。 文筹听闻凤九回府,特日在午回赶回家。 章治笑得欢畅,“文族叔,公主闭关了。” “又闭关!” 章治压低嗓门,“公主昨晚说,她择日带白真大师入冥界给亡魂超渡。” 文筹一怔。 章治正容道:“你不信,我亦不信。” 超渡亡魂,哪儿都可以,在曾经死过人的战场,在曾经发生过大天灾的灾区,又或是各国杀人的菜市口,非去冥界超渡亡魂,这种理由,也只公主说得出来。 文筹道:“若我没猜错,许与梁宗卿有关。族中长辈的意思我们都知道,绝不能让公主生出不该有的心思,误了仙机、毁了仙缘。我会与火霜通话,让她设法切断公主最后的念想。” 公主是他们所有人的希望,他们修仙之人,最希望的是修成正果,怎会看凤九因误入情海放弃大道。 * 几日后,火霜就得了灵雀带回的消息。 火霜眯了眯眼,她做得还不够,为了族中所有人的希望,她说出“爱慕梁宗卿”的话,就连她自己都觉得恶心。 壮实敲响房门,“火女医,大爷又受伤了。” 火霜寻了两瓶药,她在梁府的身份是女医,以她的水平,做一个郎中绰绰有余,她只用俗世的药材配各种药散、药丸,给兴国公、梁家大房两府的女眷瞧病,偶尔会给一些婆子丫头开药。 可兴国公似乎对不卖身的女医不大相信,不得已之下,火霜卖身梁府,成为一个地道的奴婢、女医,另一面却早将卖身契给偷了出来,弄了一个假的放在梁家。 “壮实,这次是怎么受伤的?” 火霜可是服了梁宗卿,自她入府,三天就有两天受伤,不是下厨做菜,你切肉就切肉,居然能把手指头给切了;又或是,炒菜时,给滚油灼伤了;或者是,盛羹时不慎,把手给烫了。 明明不是做菜的人,非要学什么厨艺。 就因为沐容说了一句,“你会什么?就会作诗赋词,会奕棋弹琴,可这些能当饭吃?你会做菜吗?俗话说得好,要让一个人动心,先要满足她的胃,你连我的胃都满足不了,你让我如何喜欢你。” 沐容一心想与梁宗卿和离,三天两头地找麻烦,不许梁宗卿去琴瑟院,梁宗卿就一直住在书房。 兴国公府的彭氏、梁武业,明知沐容过分,却因她的身份不敢吱声,还道:“玉郎,不是二叔、二婶不站在你这边,着实是这妻子是你当初自己求来的。” “她不是这样的人,只是失忆了方才变成这样。我会待她好,让她忆起以前的事……” 梁宗卿落音时,该如何对沐容好,他还继续。 火霜赶到琴瑟院时,梁宗卿正站在内院门外,屋子里,传来沐容的咆哮大骂之声:“废物!你这个废物!让你收拾碎瓶碎渣,你也能把手划破。你是不是故意的? 就因为你做菜受了伤,皇后将我唤到宫里大骂了一顿。就因为你,我堂堂的月凰公主,被降为一等凉郡主。凉郡主,还是西凉之凉,她就是笑话我,嫌我娘是凉国人……” 火霜垂着头,福了福身,“大爷,奴婢给你包扎上药。” 沐容听到女音,探出头来,阴阳怪气地道:“哟!这不是爱慕你的那个女医,叫什么来着,火霜,霜儿,哈哈…… 你不是嫌我不够温柔,你瞧这位多温柔呀,你怎还不去啊。我待你不好,你不是自有待你好的。要不要本郡主做主?把火霜赏给你做通房、侍妾。” 梁宗卿抬眸看着沐容,他不知道这是怎了,以前明明通情达理,才华横溢,能用她的死换他的生,生死相许的两个人,怎的就变成了现下这般。 沐容怨他、恨他,这些怨恨让他觉得恐慌,觉得莫名,可他却没有丝毫的法子。 他总觉得,哪里出了岔子,可人还是那人,就是变了。 难不成,是因为他们的孩子没了,她受不住打击,所以把所有的怨都发泄到他身上。 在她最痛苦的时候,他身边的月凰却是个假的,她怀疑他辜负了她,所以她要报复? 他忍,谁让他爱她。 火霜将药瓶递给了壮实,“你给大爷包扎抹药。” 沐容站在门口,怪笑道:“哟,这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火霜,你做都做了,说也说了,还怕瞧出你的狼子野心……” 火霜忍了又忍:不能用法术。 这该死的女人,她真想撕成碎片。如果不是为了族人的大道,她何至来京城,何至来这里? 火霜定定心神,想到那晚沐天洲等人说的话,笑了又笑,“凉郡主,火霜是奴婢,也是下人,是,我承认爱慕大爷。奴婢是卑微,可也好过灾星!灾星走到哪儿,灾祸就惹到哪儿……” 啪—— 不是沐容动手,而是梁宗卿打的。 “火霜,我是同情你,将收留府中,你再敢对郡主无礼休怪我无情。” 梁宗卿原是翩翩君子,能让他气急出手,着实少见。 火霜胸中怒火乱窜,想到自己到底是奴婢下人,死死抑下怒火,福了福身,不说一字,转身离去。 沐容乐了,那丫头喜欢梁宗卿,可梁宗卿根本不领情,“火霜,你的心意,人家可不领情儿呢。” 梁宗卿道:“明日我再来瞧你。” “不用你来!回头你伤了,传到宫里,又说我刁蛮任性不识规矩……” 沐容气得大喘息。 她爱的是人乔尼,不是梁宗卿,即便是夫妻,她也不会爱他。 她不想看到梁宗卿,沐家给了她气受,她就把这不平、怨气全都撒在梁宗卿身上。 火霜嘟了一下嘴,你敢羞辱我,我就整死你,只是这次她该如何整人? 晋帝知晓真相,容不得沐容。 雷皇后一改以前待沐容的态度,甚至在心下认定:以前的沐容不见了,就是灾星害没的。 她疼沐容,视作女儿,可前提是那个沐容能给她带来利益,能让她享最大的荣耀。 可现在的沐容就会惹事,整个京城都知道沐容行事有多过分,镇日以辱骂、折磨梁宗卿为乐。 沐容完全拿梁宗卿当成前世的李冠,总觉得这一切,都是梁宗卿欠她的。想到前世最后十几年受的苦,就想统统报复回来,只要梁宗卿痛苦,她就痛快。 火霜回到自己住的药屋,思忖一阵,抓住一只灰色信鸽,“小灰灰,帮姑姑给黄桑送封信,泼/妇居然敢羞辱本姑娘,我非让她声名狼藉不可。梁宗卿有甚好的?骨头软得我瞧了都生气,就会对我凶,丫的,总有一天,本姑娘会狠狠地收拾回来。” 火霜一手握着笔,咬着笔杆,“写什么呢?就写,沐容是灾星,克父母克兄弟克全族克晋国,嗯,就这样写,反正晋帝、皇后都信了此事,就连太后也信了一半。” 让你沐容得意,让你成为大灾星,看谁还捧着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51章 一贬再贬 </script>火霜放走信鸽,还觉得不解恨,到府外以买药为名,收集了乞丐身上的晦气,偷偷地放到沐容身边的四伴丫头身上。 第一日清晨,伴春去大厨房取糕点,摔了一跤,脚扭了;午后,伴秋好好地帮一个婆子抱了个大冬瓜,到了地儿一放,手脱节了。 第二日,伴夏去大厨房,亦摔了一跤,磕破了额头,当时就昏了;黄昏,伴冬送沐容的脏衣去井边,在水坑地上打了个滑,一下子掉到了井里,淹了个半死,好在保住了命,却因井水太凉染上风寒了撄。 一时间,沐容身边四位大丫头伤的伤、病的病,四人皆不能服侍,需得静心休养。 沐容调了三个二等丫头过去服侍。 第一日,二等丫头的一个去针线房,被房上落下瓦片砸中,当日人事不醒,满脸鲜血。 午后,又一个丫头却搬花,走到半道上,那好好的花盆突然就裂了,听说是丫头将花盆抱得太紧,瓷盆碎片将她的左食指、右无名指生生给割掉了一切,鲜血淋漓,吓得瞧见的婆子丫头连连尖叫,直说是见了鬼。 第二日,唯一没出事的丫头一路小心翼翼,许是压力太大,竟突然间疯癲了。 因京城突然传出关于沐容的谣言,梁府内人心惶惶偿。 “听说凉郡主是第一灾星。” “不是说是福星。” “整个京城都传遍了,外头都说,她一出世亲娘就没了,是她克死她亲娘的。” “我还听说,谁亲近她谁倒霉,你瞧近来几日出了多少事,好好的丫头,一个接一个的出事,简直太邪门了。” 梁宗卿下令府中不得议论此事,重新挑了四位二等丫头过去服侍。 结果不到三日,四位丫头也出事了,千防万防,就是喝口水,有一个丫头硬是被活活呛死了。 喝口水也能呛死人,这得多倒霉啊? 紧接着,梁府的梁书瑶在军营里习武,自己被自己的宝剑划了一刀,这一刀的伤口还不浅,深可见骨。 之后,梁书桢在兴国公府的女学正背《女容》,突然张着嘴就闪了脖子,整个脖子痛得不能转动。 一桩紧一桩的古怪事发生,虽然梁宗卿下令不许议,可还是像风儿一样地传到了宫中,雷皇后闻后,皱着眉头问李乐昌:“梁家真的出了这么多古怪事?” “母后,儿媳几时说过谎。不仅梁家出事,就是兴国公府也跟着倒了大霉,梁宗均的妻子好不容易怀上了,好好儿的呢,坐着休息,突然就流产了。 还有梁家大房九妹妹收养的一个义女,最大的那个,叫梁书瑶的,在女子营学的剑法不错,连荣平都说她有习武天份,居然自己把自己给伤了,啧啧,那伤口深得吓人,只怕没有三个月都养不回来。” 雷皇后身边的嬷嬷跟着八卦起来,“前儿太后人好好地在御花园散步,走着走着就昏倒了,把皇后娘娘吓得哟……三魂七魄就丢了两魂呀。” 雷皇后的凤仪宫没有外人,此刻除了心腹宫人,就她们婆媳,雷皇后难掩痛色,“灾星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硬是害死了容容,占了容容的肉身,偏偏我们还打杀不得,你若打罚了她,万一申半仙寻回容容的魂魄,你妹妹不是连个寄身的地儿都没了。” 这件事,李乐昌也听说过,她一直将信将疑,可雷皇后说得信誓旦旦,她又想着沐容失忆前后也太诡异了,以前那个沐容过目不忘,现在这个沐容哪有什么那股聪明劲,让她背《女德》,别说一天,就是半个月她也背不下来,两厢一比对,简直就是猪头。 梁宗卿只当是她失了孩子受了刺激变成这样,一如既往的待她好,可她倒好,硬是变着方儿地折磨人。李乐昌听说梁府的古怪事,派了家中下人去打听,问到了实话,立时就进宫告诉雷皇后。 李乐昌道:“母后,她现在连太后都祸害上了,这可如何是好?” 雷皇后面露忧色,“皇上比你还着急,申半仙前儿说她会累及整个沐家。皇上就想把她过继出去,而今京城传得这么厉害,你过继给臣子,这不是祸害人,也只能寻个死人过继了去才好。可太后那儿却不同意,直说她是你大伯唯一的骨血……” 婆媳两正说话,晋帝从殿外接过话,“过继出去!”为了整个沐家,不能因一个外嫁的女子连累了,“顺王提议,过继给沐氏族人不成,只能过继外姓人方不会累及全家。” 雷皇后回过神,“皇上,若申半仙寻回容容,那时又当如何,难不成也要她姓冯,你若这么做,臣妾可是不依的。容容可是臣妾的心头肉,却被那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妖孽给害得在外头吃苦受罪。” 李乐昌跟着附和。 着实是一个福星,一个灾星,任谁都会选择前者。 近来接二连三的事一发生,所有人几乎都选择了放弃沐容。 晋帝面露难色,“这样罢,对外就宣称,说当年大嫂产下的乃是一对孪生女。沐家失散的那个依旧封为晋国月凰公主,至于这个,就降为凉县主罢,逾矩的嫁妆都收回来。就说皇家也是近来才查出忠亲王长女另有其人……” 李乐昌笑道:“父皇圣明,这主意好,若有朝一日妹妹归来,依旧是月凰公主。” 未时二刻,宣旨太监与凤仪宫皇后的心腹嬷嬷同时抵达梁府。 “奉天承运,大晋皇帝曰:忠亲王次女‘芙’,行事刁钻,性情古怪,为难夫君,不遵夫纲,今为示惩诫,降为县主,赐封号‘慎’。钦此,谢恩!” 数日前刚从公主降为为郡主,现在更好,又降成县主了,封号改为慎,有没有这么大的变化。 沐容,不,现在是沐芙。 沐芙深深一拜,梁宗卿不明白这是怎了,以前的沐容三千宠爱系一身,虽非沐元泽的亲生女儿,全家都拿她当掌上明珠。“臣谢主隆恩!” 一边的嬷嬷厉声道:“慎县主,你六岁那年,因背不出三字经,就嫉妒你的孪生姐姐月凰公主的聪慧过人,小小年纪,居然在乘船的时候把人推到莲河里,打捞了三天三夜呀,硬是没有寻到月凰公主。 月凰公主落水后,脑部受到重创,失去了失忆。你是一早就找到她的吧?也亏你想得出来,当年与鬼医斗琴,到京城比试文武,你居然找到她,诓她替你赢来美名;沐家大难,你自己逃出去避祸,却让她来替你…… 你做下这桩桩件件,当真以为能瞒过皇上,瞒过太后与皇后娘娘。 前不久,有暗人来禀,说在民间瞧见一个与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姑娘,也如你这般年纪,但愿上天保佑,期望她就是月凰公主。” 一屋子的下人都怪异地看着沐芙,她六岁时就把她姐姐推下河了,觉得这也太恐怖。难怪她们觉得以前的月凰公主不是这样,她体贴下人,行事得体,还很善良,可现在这个主母,哪里有当初那人的影子。 梁宗卿愣在那儿,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他脑子里想到的是在晋边城遇到的“月凰”,他仰头望向嬷嬷:“嬷嬷是说,晋边城那个怀有重孕的女子,她才是我的妻?” 皇后只交代了她那么多话,一是为将来月凰归来打算,二是让世人相信,慎县主有一个双胞胎的姐姐,虽是姐妹,生得一样,可性子却完全不同,一个善良、美好,一个恶毒丑陋。 沐芙紧握着拳头,她哪来的什么孪生姐姐,从小到大,她都是一个人,什么也不是。 这是沐家选择抛弃她! 嬷嬷继续道:“若非当年服侍你们的丫头入宫禀报,你是不是还要瞒着这事儿?慎县主,皇后娘娘说了,早前皇上赐你封号‘凉’就是要你冷静冷静,改改你的性子。不想你本性不改,还是我行我素。 今赐你封号‘慎’,就是望你行事谨慎小心,不可妄言妄行。来人,给她倒一盆水来,今儿让她顶着水盆,在这里跪上两个时辰,我亲自盯着,娘娘懿旨,任何人都不得违抗。 慎县主,洒出一滴水就加一个时辰,你可要顶好了水盆!” 梁宗卿第一次没替她求情,一脸疑惑,原以为明朗的真相,在听到嬷嬷说他的妻子还有一个双生的姐妹,两个人长得一模一样,他彻底迷惑了。 为了配合这些晋帝的计划,民间又传出一些见过月凰公主的士兵,说当时他们在军中确实看到一个与慎县主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当时京城有一个“慎县主”,而军营中又有一个“月凰公主”,简直是匪夷所思。 因着这儿,晋帝的“孪生姐妹”说法,很快得到了所有人接受,就连梁宗卿也陷入了沉思,一度迷惑,怀疑自己是不是又弄错了人,可那个月凰说她失忆了,他曾追问她的来处,她只哭不说,莫不是自己无意间伤了她的心,她只得怀着孩子黯然离去。 兴国公彭氏听说月凰与慎县主是两个人,是长得一模一样的两姐妹,当即跑到梁府找嬷嬷,嬷嬷又有鼻子有眼地将这事说了。 梁书瑶姐妹听说,也跑到前院问嬷嬷。 梁书桢道:“这么说,现在的慎县主不是我们义母?当年在军中陪着义父,又替义父受过一箭的才是真的?那我们的义母去哪儿了?” 嬷嬷摇头,面露痛色,“宫中得了暗人禀报,说两个月前有人在一个小镇上见过,可待皇后派御林军侍卫再去,寻遍了整个小镇亦不见她人。” 彭氏也不喜现在的沐芙,央求道:“嬷嬷,既然弄错了人,就把她接回去吧,我们梁家娶进门的媳妇是美丽善良的月凰公主,可不是这个连自家长姐都敢害的恶毒女子。” 看看梁宗卿近来受的罪,着实不是人过的日子。 梁家上下都希望真正的月凰早些归来。 嬷嬷一脸无奈,“兴国公夫人,不是我不应,着实是现在没寻到月凰公主,就连皇上、太后都不知道当初嫁给你家大爷的到底是谁?定是要寻到了人才弄得明白的,你说这……两个人长得一模一样,除了当年服侍过她们姐妹的,谁还分得清,又加上月凰公主流落民间,吃尽苦头,唉……请恕老奴不敢私自做主。” 晋帝与雷皇后编的这个漏洞百出的“真相”,却因曾有一度的确出现了两个一模一样的“姐妹”,不同的地方,同一时间段有不同的人证,足以说明真的有两个姑娘,这也让“真相”变得真实可靠起来。梁宗卿后来回京,也说过那件事,故而在梁家也不算秘密。 梁家人更愿意接受早前那个美丽大方的“月凰”,而不是现在这个动不动就趾高气扬,连自己丈夫都不放在眼里的刁钻、暴燥女子。 沐芙此刻大叫一声:“没有!你们胡说,你们所有人都在胡说?”她重生一世,自己有没有孪生姐妹,她还不知道。她实在不知道,皇帝、皇后非得杜撰出一个孪生“月凰”是什么意思? 一个能被封高贵的公主,而她却被降为“慎县主”,前者福星、后者灾星,前者人人喜欢,后者人人嫌弃,这是将沐芙放在火炉上烤。 嬷嬷厉声道:“慎县主,你自己说,当初赤胆军中的那个姑娘是不是月凰公主,你到底使了什么法子,将她给逼走了。你遇到危险就会逃避,却让她来替你应付,她心地善良,看你是她姐妹,一而再,再而三地原谅你,可这一次,你硬是将怀着身孕的人都给逼走了……” 梁宗卿沉着脸,面露悔意,“别怪她,是我说话无情,害她伤心,令她转身离去。那时候,我以为她是假的,以为这个才是真的,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全迷糊了,我不知道到底哪个才是真的。她们这样的像,长得一模一样,就连身上的胎记也都一模一样。” 嬷嬷煞有介事的道:“可是后颈下有一个红色的像树叶状的胎记?” 伴冬伴夏也被唤到了前院,此刻连连应声,“军中那位确实有,我们俩瞧着以为是纹上去的,就认定她是假的,还跟着大爷一起欺负她……” 难不成,真是她们弄错了。 她们原来是孪生姐妹,长得可真像,连身上的疤痕都一模一样。 嬷嬷连她自己都糊涂了,就像真的是孪生姐妹,可她知道,这都是晋帝与皇后编出来的,就为了他日月凰公主出现,不会有人生疑。 公主的尊贵身份,晋帝还是给沐容留着的。 伴冬伴夏心下懊悔,重重跪下,“大爷,你让我们姐妹离开梁府吧,公主是我们气走的,我们是公主身边的丫头,居然认错自己的主子。你让我们离开吧,我们一定把公主寻回来。大爷,求求你了,你让我们到外头把公主找回来吧,大爷……” 梁书晴摸着泪,哭得那个凄惨,“我们在家里锦衣玉食,义母却不知道在哪儿吃苦,她还怀着弟弟呢?大姐姐,我们也出去找义母吧,都是我们不好,我们认错人了。义母那么好,怎么可能是这个女人。义母看到家里有个和她一样的女人,一定不肯回来了,我们出去寻义母,我们把她找回来。” 梁书瑶忆起沐容待她们三姐妹的好,只要她们三姐妹需要的,无论多贵,都给她们买,给她们做新裳,给她们调养身子,三姐妹亦跪在梁宗卿面前:“义父,我们想出去找义母。” 彭氏轻啐道:“你们几个姑娘家,如何出门寻人。伴冬伴夏不同,她们会武功,我琢磨着,月凰公主对大爷情深意重,想来定没有走远,说不准就在京城附近,她悄悄地看着我们,或许就等我们发现真相,等我们去找她……” 梁书瑶道:“明日一早,我就跟妹妹到京城属地各县去寻义母。” 沐芙快要疯了,可她头上还顶着盆子,嘴里喝骂道:“你们这群疯子,我才是真的,那个才是假的,她才是假的。” 梁书桢神色微挑,“就是因为你,义母才离开的,你就是骗子,你才六岁就敢把义母推下河,你还有什么不敢做的。你太坏了,你害了自己的姐姐……” 为什么,没有人相信她。 沐芙抬头定定地望着梁宗卿:“你不是说,你爱的是我吗?你相信她们还是相信我?” “我不知道,我心里乱极了,我需要静静。”梁宗卿起身,失魂落魄地回了琴瑟院,他是一个失败的丈夫,他连自己的妻子都会弄错。 梁宗卿坐在琴瑟院,手抚着床榻,似要寻到她的气息,他寻出她穿过的肚兜、小衣,捧在手里细细地闻嗅着。 现在的沐芙,明明与新婚夜的她是同样的身体,可是性子却是炯异如两人,难不成真弄错了,怎会有两个完全长得一样的人? 火霜听说了梁府发生的混乱,主动来到了琴瑟院。心里暗骂了一声:皇家真狡猾!他们分明使的两不耽误的计策。 只可惜了她的推波助澜,不过,沐芙现下倒大霉了,她想变成月凰,除非是真正的天命贵女回来。 “梁大爷,小女可不信你连自己的妻子都分不清?能与奴婢说说么?” 梁宗卿抬眸,看着面前的少女,勾唇道:“你根本不喜欢我,为什么要让梁府上下所有人都认为你喜欢我?” 火霜微抬下颌,“就凭小女的医术,在京城求碗饭吃不难。我就是喜欢你呀,否则我为什么要卖为奴,做府中的女医?” “动了心的女人,可不是你这种眼神,就这个我还是分得清的,你入我梁府到底意欲何为?” 她若是傻子,也许会告诉他答案。 她来梁府,自然有她的原因。只这原因,她不会告诉梁宗卿,更不会告诉凤九。 火霜道:“你并不是傻子,难道真连自己的妻子都分不出来。你在军营遇上的那个是假的,那么现在这个就是真的。沐芙才是你的妻子,她失忆了,又处处刁难你,无视你对她的好,你是不是给自己离开她找到了藉口。你看到了,晋国皇家厌弃她了,她到底做了什么大恶之事,方让皇家厌她如厮?” 做了什么事?梁宗卿快速地想着,沐容是未名宗的溶月,手握天下的消息,可近几月,未名宗的消息网全乱了,真真假假的消息满天飞,也至连晋帝都不相信巾帼楼,甚至下令关闭巾帼楼。 百业楼那边,莫名其妙地被人冒充并领走了三批钱财,这让晋帝很是恼火,梁宗卿知晓未名宗的事,可他没有掌控权。 难道,是晋帝迁怒了沐容,所以要借着这事打压她,给她一个沐芙的身份,再说她年幼时残害孪生姐姐,其实这所谓的姐姐,根本就不存在,目的就是弄臭沐芙的名声,免得将来她威胁晋国的皇权。 梁宗卿心下一琢磨,但凡帝王十个有九个多疑,沐元泽以前不多疑,不代表现在不多疑。他越发觉得,自己所想是真的。 他回忆军中的那个女子,虽然一模一样,虽然对他更加了晓,但那个绝对不是真的。那个是假,现在他身边的就当是真。若沐芙是真,为何前后的性情却炯然不同。 梁宗卿拿定主意,再到前院时,彭氏等人已经离开,宫中的嬷嬷正翘着二郎腿,冷眼看沐芙顶水盆,沐芙还真不敢反抗,她清楚地知道,她不能撒娇,因为晋帝、雷皇后骂她是“灾星”,她再没有骄纵的把握,因为她前世亏欠沐家的,沐家人知晓了真相,也不会再对她好。 梁宗卿撩袍一跪,“请嬷嬷放过芙儿。” “梁大爷,这是皇后娘娘的懿旨,她不守妇道,克薄夫君,刁难婆家,罪不可赦。皇后已经请示太后,要收回慎县主违矩嫁妆……” 沐芙惊叫一声:“为什么要收走我的嫁妆?” 嫁妆也有收回的么?这是什么道理。 嬷嬷“啧啧”两声,“那是公主的例,你是县主,自是要照着县主的例给你嫁妆。再过会儿,宫中内务府的人就该到了,你的嫁妆也该收回去。” 外头,传来一阵女子的说话声。 却是沐秀华、沐曼华、沐娟华三姐妹到了,后头又跟了顺王府的沐芳华、沐菲华,几人近了花厅。 嬷嬷起身相迎。 梁宗卿道:“嬷嬷,你就饶了芙儿这回罢!” 沐曼华立时跳了起来,指着梁宗卿破口大骂:“梁公子,你是不是太过分了,这个女子她害得九姐姐在外头吃了多少苦头,你还帮她说话。你若是认她,我们沐家姐妹从此就不会承认你是我们的姐夫。 沐芙,我们今日过来,就是想问问,你把九姐姐害到哪儿去了?你从小到大都装傻充愣,害起人来可是一点也不手软,要不是当年的稳婆、丫头来揭发,我们姐妹都被你骗了!” 沐娟华冷哼道:“十二姐姐与她废话作甚?直接问她,月凰姐姐去哪儿了,她到底对月凰姐姐做了什么?仗着与月凰姐姐长得一模一样,把我们所有人都耍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52章 雄心不改 </script>沐家的姑娘们,除了沐芳华沉默不语,另四个围着沐芙开骂,说的话也是越来越难听,因着她们一闹,传出梁府,“月凰公主、慎县主”的事也一时间成为整个京城的谈资,众人说这姐妹时,也不免同情月凰公主,明明是尊贵的金枝玉叶,却几次被自家妹妹所害。 于是,有赌坊开始下注,赌梁宗卿当初娶的到底是姐姐还是妹妹,着实是这姐妹长得一模一样,相似度连沐家朝夕相处的姑娘都分辩不清,据说只有太后与皇后两人能分辩,偏生这慎县主勾搭了江湖奇人,硬是给她自己身上弄了与长姐一样的胎记、疤痕,这一来,连太后皇后也分不清了。直到有人看到流落民间的月凰公主,才知道弄错了。 梁宗卿见几姐妹骂得不成样子,一把将沐芙头上的水盆取下,大声喝斥:“你们闹够了没有?她是我妻子,就算她犯了错,我也有责任,你们因她小时候做错的事,还拿来骂她……” 沐娟华、沐菲华两个年轻最小,沐娟华大声喊道:“她将月凰姐姐害得那么惨!她才不是我们沐家姑娘,她根本就不配姓沐!我们沐家,没有这种残害自家姐妹、手足的姑娘!” 沐菲华道:“荣康说得对,我们沐家没有这种蛇蝎心肠的人。偿” 沐秀华冷哼着:“梁大公子,这种女子你要护就护着,可是她害九姐姐是事实,她还在这儿穿好喝好,不知道九姐姐在外头吃什么苦呢?”她顿了一下,恶狠狠地道:“往后,别让我看到你这个祸害!” 沐娟华道:“我也不想看到你,你这个坏女人!撄” 沐菲华睕眼,仿佛这样就能伤到沐芙。 梁宗卿搂住沐芙。 沐芙在他的怀里小声的抽泣:“我没有,我……”脑海里都是前世被贬冷宫,受人欺凌的痛苦记忆。 “少给我们装,所有人都知道,你干了坏事就装记不得,要不就是说没有做,看看你这样子,哪里像我们沐家人?” 梁宗卿恼了,突地震天一吼:“滚——”声音很大,他指着二门方向,“我梁家不欢迎你们,滚!从现在就滚,无论你们认不认芙儿,她是我的妻子,就算她不是公主、不是郡主、不是县主,就是个平民女儿,你们也不能追到门上欺辱她!滚——” 几人愣了又愣。 沐曼华道:“你脑子进水了!” “我的妻子是谁,我心里比谁都清楚,不劳公主郡主们指点。” 沐曼华拂袖而去。 姑娘们相随其后,沐菲华大喊着:“我再也不会来这里!沐芙,你听好了,以后最好别遇上我,否则我见一次骂一次。” 沐芳华最后一个离开,她走近沐芙,轻声道:“九妹妹,你要保重!我虽不知你与月凰妹妹之间是怎么回事,可我是相信你的,你永远都是我的九妹妹。” 一声“永远都是我的九妹妹”,沐芙心下感动,所有人都说她是假的,可沐芳华明白,沐芙是真正的沐九娘,从来都是,那个假的太优秀,优秀到所有人都接受了假的却否认了真的。 真真假假已经不重要,是沐家需要那个假的。 沐芳华对夜龙原是有感情的,就因为晋帝与顺王怀疑夜龙背叛了晋国,以莫须有的罪名剥夺了夜龙的平国公爵位,沐芳华替自己的夫君求情,换来的却是顺王的怒骂,甚至还逼着她与夜龙和离。 她怎么也没想到,一向温和的父亲,居然会令婆子端一位落胎药。 一碗药下去,她的孩子没了。 夜龙以为她是向着沐家,果决地与她写下了《和离书》。 从此,原就性子温和的沐芳华,话更少了,很多时候,她在顺王府都是久久地发呆和沉默。 曾经的沐家不是这样,沐家其乐融融,沐家手足友好,可现在变得面目全非,外祖会杀未出生的外孙儿;晋帝、雷皇后更是否认真正的沐九娘…… 一切,都是因为利益。 沐芳华对沐家越来越失望,她甚至想着,自己遁入空门或许更好。 这世间,总得有一个安身处,她在被冯家公子伤害时,就想过出家为尼,好为家人祈福。可那时,老太君阻止了她。而今,这个念头又升起来了,她想逃避,逃避这变得面目全非的沐家。 沐芳华几步一回头,有不舍,有无法言出口的宽慰,她不敢安慰伤心的沐芙,若旁边的嬷嬷听见安慰话,等她回到顺王府,沐元浩就会训斥她。 沐芙不停地哭,泪如雨下,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就遇上这种事,这完全和她想像中不同,她想过报复李冠,可今生就没遇上,西凉变成了边陲小国,听说如今是赵国的属国。只要赵国愿意,几日就能让凉国灭国。 梁宗卿冷声道:“沐芙是我的妻子,如果皇后娘娘这样还不肯放过她,就连县主的册封一并夺了吧,她小产之后身子弱,经不住这样的处罚。天寒地冻,宗卿就不送嬷嬷了。”他拥上沐芙,径直回了自己的琴瑟院。 第一次,沐芙觉得梁宗卿的怀抱与乔尼的一样温暖、安全。 梁宗卿令厨房给沐芙熬了莲子羹,喂她吃了。 沐芙突然觉得,其实这样与梁宗卿过一辈子也不错。因为她爱上了乔尼,心里就装不下别人;就如前世,她爱上了李冠,就再也看不到其他人。 沐芙道:“你知道我是真的?” 梁宗卿道:“我不管你是真的还是假的,我只知道你是我妻子,是我娶回来要过一辈子的人。” 沐芙忆起了现代的乔尼,他也曾说过类似的话,她突地摇了摇头,眼泪化成断线的珠子,好想乔尼,即便梁宗卿不错,可她的心只装得下乔尼一人。但是她,回不去了,再也见不着乔尼,如果回不去,她是否要与梁宗卿好好地生活。 梁宗卿轻柔地替她拭泪,“你怎了?” “我……我有心结。对不起,我发现自己无法爱你。”她的心,早就被乔尼填得满满当当,她垂着泪,“我知道,过去几个月刁难你、羞辱你、骂你是不对的,我以后不骂你,可是我的心结不开,我就不能与你做真夫妻……” 她还是想回现代,她爱上那里,只因为她爱上的乔尼在哪儿,即便沐天洲骂她,说她所谓的幸福是别人的,哪怕是偷来的,那也是幸福。乔尼说过,爱她的温柔,爱她的声音,只要是她的一切,乔尼都深深地爱着。 梁宗卿想了一阵,“你以前喜欢去报国寺,要不我送你去报国寺静修。” 这是沐芙回到这里后,第一次与梁宗卿心平气和地说话,以前她一见到梁宗卿就烦,有多想乔尼,就有多烦梁宗卿,即便他们二人,一个是现代的帅哥,一个古代是的美男,可她只爱乔尼那样的。 她眼睛一闪,“报国寺?有得道高僧白真大师、悟明大师的报国寺?” 梁宗卿点了点头,“我与这二位大师相识多年,算是忘年之交,我们以抄经祈福为名,可以在那儿住上一段时间。也许他们能帮你打开心结……” 沐天洲能送她去现代,这二位大师也是厉害,能不能送她去现代? 沐芙想到这儿,喜道:“我们明日一早就去!伴春、伴秋还要静养,就先别带她们。” 少带以前的侍女,她的秘密就越少被人发现。 她得想法子回到乔尼身边,那里也有一个沐容,也不知道那个沐容如何了。 梁宗卿道:“我可以照顾你,不用他们。”这是她的妻,他应该好好照顾她,她所受的苦,只让他心疼,忆起他一时的怀疑,他就觉得对不住她。 他应该毫无条件的相信她,呵护她、爱惜她,他们曾经那样的生死相随过,那样地深爱的,数年的相处,他应该更了解她。 “好,我们去!” 沐芙有自己的打算。 梁宗卿则希望她能好好的疗伤。 翌日一早,夫妻二人正要启程,宫里的圣旨又到了,晋帝对沐芙不听皇后训斥,又与众位公主、郡主对骂表示百般的无奈与气恼,决定将沐芙过继给晋阳冯家大老爷为女,从即日起易名冯芙,着内务府取回公主例份的嫁妆,叮嘱冯芙不得再犯。 沐芙又变成了冯芙,她勾唇苦笑。 明天,还会有什么样的变化? 她不在乎,她只在乎能否回到乔尼身边。 她的生命里好不容易能把她当成宝贝的人,她怎么可以放弃。 梁宗卿道:“我说过,就算你是平民女子,你也是我的妻。”他希望,他的不离不弃能够让她忆起过往,让他们回到最初。 梁宗卿叮嘱了府里:“若有内务府的人来领嫁妆,全由他们挑选,就是全拿走都行,不必阻拦,将早前的嫁妆簿子一并呈上,请内务府尽数全收回去。当初公主变卖部分嫁妆捐银赈灾是有清单簿子的,你们一并交上去。” 不要,一样嫁妆也不要。 他梁宗卿养得起自己的妻子,他娶她之时,原就不图她的嫁妆,只想与她做一世恩爱夫妻。 待宫中内侍搬走了冯芙的嫁妆,梁宗卿拾掇之后,带着冯芙前往报国寺静养。 悟明大师见了梁宗卿与沐芙,安排了一处清静的香客房给他们,此次梁宗卿只带了壮实和火霜,壮实跑个腿,火霜则可以陪着沐芙。 伴冬伴夏离开了,去寻“月凰”。 梁书瑶姐妹三人则在京城周围寻人,彭氏派了婆子丫头跟着。 * 凤九出关时,已是大半个月后。 金轮递给她一张大红的请帖,是夜曜与白果儿在十月初九成亲的喜讯。 夜龙与沐芳华到底是怎么回事? 凤九心下疑惑。 晋国京城,其实还有那么多她舍不下的人。 她原是想作一次短暂的停留,可是,火霜的话让她抓狂,她不愿让人瞧出,她爱梁宗卿,尤其听到梁宗卿为了妻子下厨做饭弄伤自己,她一听到就想大喊,想冲到他的面前:你连自己的妻子也辩不出么? 她算他的妻子吗? 对她来说,那像一个梦。 可对梁宗卿来说,他娶的人是沐九娘而不是她。 * 夜白成婚,在鲤鱼镇大摆宴席。白真大师当主婚人的消息传出,吸引了不少附近镇子有头有脸的人——举人、乡绅、老爷们前往道贺。 凤九因上次未能参加夜龙的婚礼一直深觉遗憾,这次乘着马车去鲤鱼镇。待到镇上时正赶上夜宅开酒席,被邀到女贵宾的席位上,夜幼光忙前忙后地招呼着女贵宾。 镇上的女宾多是寻常的书香门第、小户人家,也只在外头听人说过“女神谋”三字,今儿一听到,更是个个吓得都不敢靠近。 这让凤九反倒落了清闲,索性拿了一本书当成闲书读起来。 她一看书,吃酒席的太太姑娘们都不敢大声说话。 凤九与金轮两人单独坐了一桌,不是她们要求的,着实是其他吃香的女客,宁可“挂角”也不敢坐过来。 女客又是好奇又是敬畏,不吃饭,就等着凤九揭开面纱看真容,待凤九一摘面纱用饭,一个个惊得忘了吃,山野人家,难得吃一顿肉,可这会子却是连肉也不愿吃了,看着凤九吃饭就觉得很美,美到像是一幅画。 凤九吃了几筷子,搁下碗筷:“我吃好了,金轮,如果喜欢多吃些。” 金轮摇头。 凤九重新挂上面纱,继续看书。 太太姑娘们这才回过神,开始吃她们的酒宴,因为凤九与金轮坐的那桌只吃了几口,于是夜大娘又安排了其他女客坐过来。 凤九又坐了半刻钟,在所有人都还用宴时,起身与夜幼光告辞,她打量了夜幼光一下,轻声道:“夜姑娘,年过十九红鸾方动,在这之前切莫议亲订亲,一旦议亲订亲也修不成正果。” 夜大娘正站在旁边,早闻神谋族的人能掐会算,就是半个活神仙,忙道:“女神谋此话当真?” 金轮道:“这位大娘,难道我家公主所言是真的?夜姑娘牢记于心就好,还劳大娘告诉她的兄嫂,也免误了良缘。” 凤九朗声吟道:“良缘命中有,未到莫强求。莫羡他人嫁得早,他人羡你嫁得好。” 次日,夜大娘将凤九说的话告诉了夜曜。 白真大师微微含笑,“东篱,听女神谋的叮嘱,她的面相占卜之术,便是老讷也不及。幼光的亲事,就由你们夫妇做主,未到十九前,就先不要议亲。” 夜曜应声“是”。 白果儿今儿一早就给白真大师敬了茶,又与夜氏族里的长辈敬了茶,明儿是三朝回门,白果儿没有娘家,就得回夜家庄拜祭先祖,把她的名讳记入族谱,从此她就是夜曜的妻子。 白真将夜曜唤到一边,从怀里取出一封“荐信”,“这是女神谋留给你的,你可手持此信,前去诸葛韫军中投军,只眼下你尚在新婚,且等年节之后再去。不过,眼下女神谋要办件大事,你可以主动请缨……” 他低声地与夜曜说了计划。 计划是丰满的,实施是骨感的。 夜曜愣怔良久:凤九凭什么要对未名宗出手?她以为自己是谁?未名宗的人能听她的?一连串的疑惑之后,他问道:“叔公,女神谋她真是异想天开。” 他不信,不信未名宗上下会听她的使唤。 白真勾唇笑道:“若她做到了,你当如何?” “我对她心服口服。” 未名宗的弟子三教九流者有之,奇门歪道者有之,有白道的官、有黑道的匪,要收服他们可不容易,当年溶月有他相助,更重要的是溶月出手阔绰,她舍得花钱,且用人不疑,给予了他们信任,就会有人竭力去办差。 但现在局势不同,与几年前,当年绝大部分弟子衣不蔽体,食不裹腹,而今谁没有攒下些银钱,谁还差那穿衣吃饭的钱,要收服他们,所付出的代价就更大。 白真道:“当年,我要你拜沈容为主子,你早前也不服,事实如何?” 夜曜不语。 那是很久以前的,久得像是前世发生的故事。 若非白真提起,他几乎自己曾经的身份。 只是这一回,改了名字,改了身份,甚至于换了容貌。 他不是要彻底忘掉过往,只是想自己往后仕途之路走得更远更高。 他在未名宗几年,又曾征战沙场,自认并非废物,要他认输服命,他做不到。 “荐信是叔公替我求来的?” 白真笑,“这是女神谋赏识你,说你是个人才,将来必有一番作为。好好待果儿,最好待她有孕后再去,我观你面相,将来必然多子多福。” “谢叔公美言。” 白真又问:“夜狼夫妇后来如何了?” 夜曜苦笑。 他的平国公爵位都被晋帝剥夺,未出生的孩子也被拿掉,就为了不让他与晋国皇家沾上关系。那封赵熹写的信,被铁狼与几个武将做主化为灰烬,他交不出信给晋帝,晋帝越发对他们生疑。 赵熹不是傻子,没拿到大笔赎金就放人,这实在太奇怪了? 不是说好了还有三日的期限,怎就提前放人? 有疑就有芥蒂,晋帝不再相信赤胆军任何将领,实在是二十万人马折损到三千兵马中,让晋帝觉得颜面尽失。 铁狼与夜曜同一日失去了爵位,铁狼性子冲动,当即收拾了细软,带着有孕的季紫嫣离去,说是要去洛城或咸里,建一座山庄,就做一个快乐自在的江湖中人。 这曾经是季紫嫣的愿望,女人的心愿总是最简单,能有衣穿,有饭吃,还有丈夫疼,儿女敬重,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地过完一生。 白真道:“他们要建山庄,你不是说晋帝收没了你们的府邸家业?” “铁师弟成亲前就攒下了一些银子,紫嫣师妹在未名宗做过分堂主,溶月公子出手原就阔绰,给了她不少赏赐,就算没有五十万两银子,三十万两还是有的,建一座像模像样的山庄,买上几座山头,置上千亩良田,再置些店铺,还是绰绰有余的。 铁师弟那性子,就适合为官,早前我便说过,赵太子给的信有问题,烧不得,他就是不信,还私自拆阅,上面全是嘲笑赤胆军如何无能的话语,这让他如何受得,当即就将信给烧了。 如此一烧,正中了赵太子的诡计。不过此事,若晋帝能如溶月公子信任我等一般,也不至成了今日的结局。 早前逃出的赤胆军里,有不少绿林兄弟,他一说要建山庄,回去的人也不说。这些兄弟辛苦几年,原有个官职,全都没了,是不会再效力晋军,也是对官场失望。” 白真问道:“你还有建功立业之心?” 夜曜道:“我与铁师弟不同,我身上担负着复兴夜氏一族的重担,由不得我任性。师公,复兴夜氏是我身为夜氏子孙应担的重任,东篱会努力。” 他没有任性的资本。 铁狼没有他的这些束缚,也没有像他这样担负家族的使命。 夜曜以前想走在阳光下,而今想顶天立地活着,更想做一个堂堂正正的夜家子孙,更想恢复曾经夜家的荣耀与鼎盛。 他有理想,有报负,即便失败过,即便落魄过,但心中的梦想未消。 白真伸手,轻拍他的后背,是相信,也似宽慰,“四大功勋名门的人,一旦功成名就会选择隐退世外。赵国初定天下,需要一些功勋虎将,你的武功、谋略、性子都是个中佼佼者。好好与果儿商议,她是个通情达理的好姑娘,会理解你的选择。” 夜曜的才华虽不能比拟功勋名门之后,但贵在,他功名在身时,他不会离开,还会留下来为朝政效力。 打天下易,坐江山难。最难的也是这些留下来,准备好世代为官的人。 “叔公,我明白。” 夜曜跌倒了,再爬起来,继续往前走。他不会像铁狼那样,一次跌倒,就对官场失望,干脆去当江湖中人。现在,他们还不能见面,但夜曜功成名之时,他会主动去见铁狼。 白真与凤九相约十月十二出发去晋国京城。 夜曜也要准备好家里的事,就如白真所说,他现在再搏一回又如何,他就像一个赌徒,成功了,功成名就,一举成为赵国得力的名将;失败了,他一个人脱身还是绰绰有余。 他改变了容貌,改变了身份,就为了不再做从前的夜龙,过去是他的印记,他刻在心里,那会成为他心底不容侵犯的一片圣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53章 重返未名宗 文筹坐在华藻阁,面露疑色:“公主要离开赵都?” 凤九勾唇,“我去晋国京城办些事。” 文筹问:“公主,你……你不去军中做军师?” 凤九微微抬起下颌,“我去京城是攻晋国。阿筹,你说这次让晋国不动刀兵献上两地如何?” 文筹连连摇头。 晋帝若想献城,早就这么做了,更不会在与赵国毗邻的城池上派上重兵,这一次是烈血军、神勇军偿。 凤九道:“我知你不信,但我做的是真,不试怎么知道不成功,况且现下,天时、地利、人和皆有。阿筹只需做一件事。” “请公主明言!” 凤九想了一阵,“白真大师的世交侄孙夜曜,是赵都鲤鱼镇夜家庄人氏,我前儿去吃喜酒,观此人英武,中气十足,瞧着武功不错。 功勋后人助赵国一统江山后,终要隐居世外,还得让赵国拥有一批可用武将。此人可用,我已给此人写了荐信,你多多留意。你是当朝丞相,对任人用人上能说上话,不妨由你出面引荐朝廷。若他日立下军功,还请你在赵帝面前帮他美言。 你们要记得培养能够为打下江山后派上用场的武将,亦得有能办成大事的能臣、贤臣。否则他日一旦离开,留给赵帝父子的就是一个难以维持的局面。 还有,若此次我能和平促成赵国一统豫徽秦三地,我要你说服赵帝,给晋国一批文人武将一个公平用人的机会。另外此次我入晋国京城,准备收复未名宗,进而想说服晋帝归顺赵国,若是不然,我自有其他法子出手。 沐家人里,我希望赵帝能保全沐元济的孙儿沐世安一家五口,沐元济曾是扬名天下的赫赫战将,沐世安不可杀! 若赵帝问你原因,你告诉他,沐令山当年不是战死沙场,而是搬师途中遇到流沙塌方埋于栖凤坡。此地乃是人间凤脉之地,而赵国沐氏皇必出沐令山长子长孙这脉,便是沐世安这脉。一旦杀掉沐世安,赵国皇家的子嗣将受重创,赵家天子、沐家后,赵氏皇朝的兴国明君必是沐氏皇后与赵家君王所出。 你得谏言:为了赵国江山,就以沐元济、沐盛昌父子二人英勇、忠君为名,封沐世安一个世袭罔替的爵位。这是赵国的恩赏,更是给未来皇后的体面。若赵帝不放心沐世安,可下令将咸城、前周荣国公府萧家的府邸赏赐下去,在咸城再赏些田庄店铺,让沐世安一脉的后嗣子孙在咸城繁衍生息。 沐世安因祖上葬于人间凤脉,家中女儿个个尊贵,注定要出四位皇后:一个是创兴明君的生母,她会是千古贤后;在她仙逝三十多年后,赵国皇家将会诞生一位天生紫眸的皇子皇孙,此子乃盛世明君,当娶沐氏嫡女为结发嫡妻;第三位,乃守成君王之帝,将在上一位沐氏皇后逝世十二年后嫁入皇家;第四位,二百年后太后垂帘当政,沐氏嫡女当嫁幼帝为妻,可助赵氏得保江山不落外戚之人。 沐家四女,分别代表的是赵氏几百年江山里的创兴、盛世、守成和中兴之势,你告知赵帝,令他将此作为皇家口耳相传的隐秘留给后嗣。 其他沐氏女不可嫁入皇宫,亦不得嫁予帝王皇子,娶沐氏女必为正室,否则必乱深宫、牵累朝政。” 文筹揖手,“筹定遵公主所言。” 如果没有凤九大闹终南山,他不会这么坚信。 凤九的修为高出文筹预想,由不得他不信。 凤九垂眸时,想着自己那时灵时不灵的占卜之术,但她连占三卦,却有两卦一样的,她想保住沐家一脉骨血,就算是卦相错了,也必须硬着头皮走下去,她着实不忍看沐家后继无人。 至于其他人,在不晓真相前,是喜欢的,当撕破了伪装的外衣,反而一切都是阴谋,那些所有的好感亦都烟消云散。 沐家最可爱的人是沐元济父子,也是沐世安这脉。 * 凤九与白真夜行仙舟,白骑骏马,几日后抵达晋国京城。 这次,凤九带着金轮住到了报国寺香客房。 十月的清晨,天气转冷,有丝丝缕缕的薄雾,万年青树叶上有细小的露珠。 凤九静立在香客院前,似在赏景。 不远处,着侍女打扮的火霜提着食盒眺望过来,嘴角噙笑,近了跟前微微福身。 凤九问道:“梦周死了?” “是。” “你杀的?” “不算我杀的,我赶到太清宫时,他已中毒,只余一口气,我不过是在他咽气之下取下了他的人头,姐姐的许诺太大,仙岛几十年前收俗世弟子付出的代价太大。” 她不会同意再带俗世之人进入仙岛。 “是谁下的毒?” “姐姐修为高深,定能推算得出来。” “猜是一回事,事实是另一回事,你直接说吧。” 有时候,眼睛看到的未必是真,何况是猜到。 火霜道:“申半仙。是他发现梦周想夺舍他的躯体,先下手为强,恐怕姐姐更想不到,申半仙的真实身份……” 她原想卖一个关子,凤九的眸光一凝,火霜继续道:“申半仙是赵帝的兄长名破,字承载。听闻三岁时被人从深宫中盗走而失踪。申半仙想去赵国认亲,却又想助赵帝得到晋国的江山。” 申半仙有此犹豫自有他的道理,他要回赵国认亲,总要给自家的家人送一个见面厚礼,这样他才不愧是赵国皇室的嫡长子。 “你安排我与申半仙见个面,定下谋略,我自有法子与赵国取得联系。豫徽秦三地能不动一兵一卒得到自是最好,若有人在晋宫做内应,这事就成了一半。” 火霜心下虚惊一场,她还以为凤九的到来是为了梁宗卿,着实是梁宗卿前不久带着妻子住进来,而凤九便到了。 她还是有些不放心,“姐姐,你有没有什么宝贝,给男人吃了,就可以爱上那个女人的。” 凤九一惊,直勾勾地盯着火霜。 火霜故作羞涩,垂着头,扭扭抳抳地道:“我那么喜欢他,为了他,都给他做丫头了,可他心里就只喜欢他的妻子冯芙,连正眼都不曾瞧我一眼。” 火霜装得很好,一个满腹委屈小姑娘的样子扮得淋漓尽致,时不时眼梢含春。 凤九心下一痛,她一直不敢直面梁宗卿,而今同在报国寺,她都不曾迈出那一步,不能再拖了,伸头、缩头都是一刀,挑明了话,让梁宗卿自己选。 如果他爱她,选她,就算是为他颠覆所有又如何? “冯芙是谁?” 火霜更委屈了,娇嗔道:“姐姐,你一点都不关心我,他府里发生了好多事。晋帝夫妇认定他妻子是灾星,宫里又说与他妻子同时出生的还有一个孪生姐姐,喏,就是在赤胆军中出现的那个有孕女子,总之说来话长……” 火霜索性长话短说,把近来发生的事都说了一遍,虽然简单,但思路却很明晰,该说的一点不少,不该说的一个字没有。 “他妻子一降再降,被皇家抛弃,甚至皇后还令内务府收回了慎县主所有的嫁妆,可他还说,不管他妻子是公主还是郡主、县主,亦或是平民女子,一生一世都是他的妻子。 姐姐,那个女人有什么好?就是个祸害,论容貌,还没我漂亮;论身材,更是不如我的,可他就是为她着了迷,非她不可,连正眼都不看我,我要服侍他妻子,有时候说他妻子一句,他就凶我。 上回,就因我说了他妻子一两句,他就扇我一耳光,我被他打,我该生气,可该死的,我居然不争气,还觉得他打我的样子好有气概哦…… 姐姐,我是不是爱得太深了,他那样对我,我还是放下他……呜呜,有时候,霜儿都想忘了他算了,可怎么也忘不掉,越是想忘越忘不掉,还拼命地想要看到他…… 可他呢,全然不懂霜儿的心,还说霜儿不是真喜欢他,我为了他,自由自在的日子不要,入府当丫头……” 火霜像个满腹牢***的小怨女,絮絮叨叨地说了好多。在凤九瞧她时,她就是一个深陷情海、不可自拔的纯真姑娘,待凤九不瞧发呆时,她就露出两分阴谋得逞的欢喜,只是那喜色片刻即逝,而凤九从来没有看到。 “姐姐,冯芙早前对他百般羞辱、刁难,他对她更是宠溺非常。现在冯芙没嫁妆,只一个县主的空头封号,可他还是对她好,一日三餐必要亲自过问,夜里给冯芙读史记,白天带冯芙去悟明大师那儿听经解心结。 冯芙都说不喜欢他,可他还不死心。我这么个大活人摆在他面前,他就是看不见,看不到我的伤心,看不到我每次瞧见他受伤,瞧他难过有多难受……” 凤九打断她的话,“你不是给你主子取斋饭,再不回去就该凉了。” “他正给她读佛经呢,我要是回去太快,打扰他们二人恩爱,他又该凶我了,反正他们的香客房有红泥炉子,放锅里热热就是,我怕他凶我。” 凤九轻吁了一口气,“看似无情却有情,他既不喜欢你,你就放下吧。” “姐姐又没有喜欢过一个人,哪里知道想忘却忘不掉的痛苦。不与你说了,说了你也不懂。”火霜故作很生气,就像是凤九要拉她回去,不许她再留在梁宗卿身边,气哼哼地走了。 凤九望着火霜的背影,爱上梁宗卿,即便是苦,火霜也吃得甘之如饴。如果她夺走了梁宗卿…… 不,不会的! 她怎能抢火霜喜欢的人。 她只是在梦里爱上了一个男人。 可是,不寻梁宗卿问过明白,她还是不甘心。 凤九唤了金轮,去禅房找白真悟明,白真一个人在下棋,自己跟自己下,悟明则在一边抄佛经,这佛经是白真从终南山藏书室里带回来的。 二位大师见凤九到了,起身行礼。 凤九笑道:“白真大师更痴迷棋艺,悟明大师很喜欢书籍,你们真真特别。”她落座在白真大师的对面,执起一子,很快落定,两个人不紧不慢地下着。 悟明大师搁下手里的笔,静立旁边,白真入寺就告诉他,凤九是蓬莱仙岛的公主,对外的身份是女神谋,她不想太张扬,就是女神谋身份而今也是名动天下。 凤九打趣道:“大师不需要准备佛经,过几日可是要去超渡亡魂。” 悟明没听到这事,道:“白真师兄对这种经文最是熟悉。” 凤九道:“这事儿可不轻。”她后面的一句话,立时让悟明吓了一跳:“那可是下地府超渡亡魂。” 悟明以为听错了。 白真气定神闲,“公主可预备好了?” “这种事,我交给金轮预备。” 入地府,先布法阵,再以法器相护,还得有可靠的人护法,护法必须一日十二个时辰守在法阵外,其间不能出现任何差漏,更得严防严守。 “我现下还有要紧事,凤九这性子不知是淡泊还是不晓天高地厚,而今意想天开,想如江南那边不费一兵一卒和平取得秦豫徽三地。” 白真问道:“公主找到法子了?” “法子总是设法想来的。”凤九落定一子,“明日我会离开寺中办些私事,几日后定会归来。” 她近来一直很纠结,沐容时创下的一切,现在要亲手颠覆、毁去,她不愿意,可是天下一统已逞大势。真命天子是赵熹,不是沐家人,即便修仙之人多是逆天改命,可在这东洲大陆的天下苍生面前,她却必须做一个顺应时势、顺应天意的人。 也许,她凤九在骨子里就是一个无情无义之人。 她甚至觉得自己是虚伪的,一面无情地在战场杀戮,一面却要入地府给亡魂超渡。 做大事者,不拘小节。 在一统天下的大情势下,有一些伤亡是在所难免。 除非,她弃赵熹,改拥沐家为大皇帝。 但,她不能这么做,这么做风险大不说,也会阻碍她的飞升大道。顺应天道,能得善缘,更能积下累世之福,她不愿意冒此大险。 她的纠结,她的矛盾,她不能告诉身边人,难道要章治等人知道,曾经的月凰就是她?她亦不能告诉面前的两位出家人,一面视人命如蝼蚁,一面却又心有善意,这不像她。 棋盘上,胜负已明。 凤九胜了。 白真还没回过味,凤九起身,唇角噙着一缕笑意,递过一只储物袋,“悟明大师,送你的,告辞!” * 次晨,寺中没人知道凤九是几时离开。 凤九让金轮将自己易容打扮成沐容,确定无论身段还是容貌都像了,令凤九扮成了伴夏。她写了一封信,着“伴夏”送给寺中的清远小和尚,托清远递给梁宗卿。 梁宗卿出门不久,正在香客房外头炼剑,拆开信,里头只得一行字“去不去洛城未名宗,巾帼楼废了,我不放心。” 梁宗卿看着这字,字很特别,是他从未见过的字体。 凤九在寺门外踱步:看到她的笔迹,他总该忆起什么。从沈容成为沐容,能让他认出她的,就是她的欢乐体书法,如果这次梁宗卿认不出来,定是哪里出了岔子。 火霜说得很真,可越是这样,越让凤九生疑。 她得找梁宗卿问过明白。 梁宗卿猜不出是谁的笔迹,好像以前在哪儿见过这样的笔迹,却怎么也忆不起来,他收好宝剑,径直到了寺门,一眼看到凤九,整个人怔住,“嗖——”的一声,他拔出宝剑,指着凤九怒问:“你是谁?为什么扮成芙儿的样子?” 芙儿!芙儿! 他果然深爱着冯芙,满心满腹全都是冯芙。 凤九的心如冰锥入体,她还满怀希望,不曾想他早已忘却了她,即便她扮成沐容的样子,他也认不出来。 梁宗卿厉声道:“你想扮成芙儿去干坏事,你干了那么多坏事,却让芙儿替你背负骂名,我今日非捉拿你不可……“ 他怒火燃烧,所有的恶事定是这个女子干的,却全都诬到冯芙身上,令冯芙痛不欲生,他挥剑刺来,凤九一闪身,梁宗卿落了一个空。 金轮一挥身,快速点住了梁宗卿的穴道。 “妖女!你们才是真正的妖女毒妇!” 他骂她! 她居然骂她是妖女毒妇。 凤九残忍无情,梁宗卿可知道她用诸葛家的大阵,害多少晋国将士丢了性命,虽是女子,冷酷起来可以那样的绝情冷漠。 凤九走近梁宗卿,一抬手,金轮退出丈许开外,她压低嗓门:“我是沐容!” “月凰公主!”梁宗卿歪头打量着,“伴夏找你回来的,你的孩子呢?” 凤九苦笑,“当日一箭,受那么重的伤,数日昏迷,又如何保得住孩子,没了,早就没了……” 她移着莲步,深情地看着梁宗卿,“我只问你一句话,我和冯芙,你最爱的是谁?是她,亦或是我?” “我与你已成过去,休要再提。芙儿才是我的妻,是我一生一世都要对她好的人,你别再想我了,你是晋国最受宠爱的公主,想要什么样的男人没有,可是芙儿不同,她除了我,什么都没有了。芙儿故作坚强,芙儿故作不在乎我,其实她太柔弱,柔弱到再也不能承受任何打击。” 他神色里蓄满了怀疑,这对她是莫大的心伤心痛。 “芙儿,芙儿,你眼里只有她。你可知道,当初与你成亲的人是我,失去我们孩子的人也是我……” 这是骗他的! 这个女子不是他娶的妻。 他妻子的每一寸肌肤他都熟悉,这个女子的皮肤让他觉得陌生。 她在用话骗他。 他不会上当的。 他也不会再让他的妻子对他失望。 梁宗卿拿定了主意:“芙儿失去的孩子才是我的,我不记得碰过你,如果有,只怕尊贵的月凰公主记错了人。” “如果我告诉你,芙儿的肉身是你妻子的,而灵魂不是,你是要灵魂还是要肉身?” 梁宗卿果决地答道:“我只要芙儿,她才是我的妻,我亦只爱她。” 凤九笑,笑得眼泪都快落出来。 依旧是他的芙儿。 曾经的她,是沐容。 现在的冯芙,明明是真的,却有人将她变成了假的。 梁宗卿爱的,始终都是假的那个。 曾经爱假的,现在也爱假的。 “我才是你的妻……” “如果一开始错了,就到此为止,我的妻唯有芙儿。” 凤九心痛得不能自语,“如果我的灵魂回到冯芙的身上,你是否会爱我?” 她在说什么鬼话,凤九是凤九,冯芙是冯芙,她们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如果你的灵魂附到她身,我会请两位高僧驱鬼,我爱的是芙儿的人,芙儿的魂,从来都只爱芙儿一个。” 痛得撕心裂肺,他爱的只有冯芙,不是沐容,不是沈容,更不是凤九。 “就算你是仙女,我也不会喜欢你,我只喜欢芙儿。” 凤九笑,却比哭还难看。 她就算是仙女,他也不会喜欢。 冯芙在他心里才是唯一! 她缓缓后退,“你爱她爱得这么深,我祝你幸福!”蓦地转身,该放手了,面对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无论曾经多么美好,她凤九也能做到洒脱放手。 金轮问:“公主,要不要给他解穴?” “不解,让他在冷风里吹吹。” 他不爱她,她为什么要怜惜他,就他吹吹冷风,冷静冷静。 他让她难受,凭什么只能她一个人难受。她不管曾经发生了什么,但梁宗卿为了爱冯芙,连尊严都抛弃掉,就这一点,让凤九很是不快。 * 凤九回到了洛城未名宗。 少宗主回来了!这个消息像长了翅膀。 凤九静立在自己曾经居住的庭院,在地下密室里取出了一只铁匣子,抱在怀中,静坐在未名宗的议事大厅。 不多时,各楼的楼主叽叽喳喳地说话。 她轻叹一声,神色淡淡地道:“未名宗都解散了罢!” 所有人愣住! 凤九漠然地扫过众人:“溶月一生,做得最大的一件错事就是错信了人,曾经以为沐家会带大家过上好日子,可沐家因先祖梦周道长失去了人心,梦周欺世盗名,百姓对晋国失望。一个未名宗,沐家都打理不好又如何能打理好天下? 晋帝连一个负恩负义的儿子都管教不好,又如何教导好黎民百姓?” 说出这番话,是她纠结数日后做出的决定。 可以这样说,未名宗是她倾尽三世之力建造起来的。 而晋帝那边没有传来消息,就如她最早猜测的那样,晋帝是打算一条道走到底,选择了不归降赵国,这就是说,晋国与赵国早晚会有一战。 即便她不希望他们交战,可真正抉择的人是晋帝。 有些人在自寻死路,她又如何去阻止。 其间的厉害关系,晋帝那等的聪明人不会不知道。 现下,凤九要说出这样的话,她真的很不容易,也许她太冷静,冷静到了冷情的地步,就像她的情早就用尽了一般。 “沐家不配做皇族,沐家也只能为臣民,这就是用鲜血、失败换来的答案。我知道,你们中有人不服,这不服的人都是沐家的忠仆,你们爱上了成为人臣、成为主子的荣耀。但今日,我溶月坐在这里,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对自己负责,更要对你们负责。是我将无数奇人异士领进了未名宗,领到了这座曾经叫绿林寨的地方,我就要对你们负责,我手里的铁盒子里装的是一笔已在赵国兑换好的银票,这里更有一本名簿,我会遣散所有两年前加入未名宗的弟子。至于前沐家的忠仆、奴婢,你们就回自己主子那儿复命。” 百业楼楼主是沐家曾经的一个大管事,此刻倏然起身,厉声道:“月凰公主,你……你怎么能这么做,你可是沐家养育长大的,你凭什么?” 他唤她“月凰公主”,着实是今日的凤九,衣着、妆容都像极了冯芙。 现下整个晋国都在传言,说当年沐元济之妻产下的其实是一对孪生女婴。 “你们的月凰公主还在报国寺陪着丈夫抄经祈福,而我,不是沐家任何人,我——叫溶月,而未名宗是我溶月亲手建立。 沐家落难,沐元济父子被杀,沐家家业被抄没,沐家儿郎被凉国朝廷海捕,是谁救了他们?是我——溶月!是我溶月花了五十万两银子买下了沐家在晋阳的所有家业,是我溶月暗中周/旋,收买凉帝宠臣、嫔妃,保全了沐家儿郎的性命……” 百业楼主大喊:“你胡说,未名宗宗主乃是当今晋帝陛下,你不过是受他之命打理未名宗。” 是她的不计较,成就了沐家,当沐家的伪善、伪良的外衣被剥去,并不比沈家高尚与光明多少。 凤九笑得意味深:“原来他才是宗主……” 她一脸无辜状,很是辛酸,她是一枚棋子,是沐天洲利用的棋子,只是现下她已摆脱了棋子的身份,要做回真正的自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54章 条件 人生,有时候就像是一场戏,当我们发现错了时,有人选择了继续错下去,还有的人则选择纠正这个错误。 凤九显然属于后者。 纠错需要勇气,还需要一份果决。她现在就在纠正以前的错误,只是这个过程有些艰难。但为了当年她领入未名宗的弟子,她必须设法保住他们的性命,在赵国一统天下前,不让他们背负上“邪教弟子”,不让他们成为新朝追捕的“逆贼”撄。 她带功勋名门出世,不是她领头,而是她看出了岛上各族长的意思,她不过是点破了他们的心事,让他们有了入世拯救苍生之意,有她点破,他们就同意。 建议,如果有人采讷,就会变成行动,一旦无人采讷就仅仅一句空谈。 而她只是提出建议的人,就如曾经的沐家选择建立晋国。 百业楼主立感痛快,以为自己拿捏住了凤九。 不想凤九转而又道:“天道循环,是非黑白自有公道。劳百业楼主去告诉晋帝,就说溶月公子出现在未名宗,我现在执意要遣散未名宗弟子,他想要我替他保住晋国江山,就得三顾茅庐。我虽与沐九娘长得相似,却不再是沐九娘,我——叫溶月。” 她大喝一声,“来人!将沐家奴才在半个时辰内净身赶出未名宗。偿” 百业楼主方才忆起,最近这段时间,总有各地弟子回返宗门,客院、客房都住满了人,早前他还在奇怪,这会儿才明白,根本就是溶月公子把他们召唤回来。 明明巾帼楼已撤,停止传递消息,什么时候又突然用上。 原来,凤九在当初追罚沐天洲时,便想好了对策,暗中给以前可信的未名宗弟子留了讯息,令他们改换密语,召集各地分堂、坛口的弟子回反宗门。 她因被沐天洲布局算计,也至她最初说过要给他们一个扬名立万的机会而夭折。 不多会儿,二十多个沐家家仆被弟子们赶出未名宗。 凤九端坐议事厅,朗声道:“溶月会亲设阵法,护住未名宗的安危。未名宗弟子这一年来担惊受怕,让你们吃苦了。所有弟子根据过往的付出,每人都能分得最低三千两,最高十万两银子的遣散费。你们当中,有人曾经期望能让我溶月带你们扬名立万,然我溶月在这乱世,也被梦周算计几回,也至一步错,步步错。” 她站起身,揖手行礼,不卑不亢地道:“我在这里向大家道歉,未能让大家名扬天下,是我对不住大家,溶月当真已经尽力了。” 议事厅两侧,立有各分堂主、坛口坛主起身回礼。 “此事怪不得公子,着实是乱世之中难以估测。” “若非四大功勋之后问世,晋国一统江山还是有希望的。” “不,是我错估了形势,带大家进入一个误区。幸而还来得及保全你们。从现在开始,各分堂主清算各国都城的产业,若有人愿领银子者,可领银子离开,若有人愿用银子换店铺、田庄者,可拿此易换店铺田庄。溶月在这儿,只盼大家往后可以过得恣意快活,你们的家人平安健康……” 她说得真诚,所有人面有感慨之色。 凤九错了,不管原因因何,她都欠所有人一个交代,也得给所有的赔礼道歉。 “近日,我已走了门道,与赵国重臣搭上关系,若是你们中有人想入军中效力,或入朝谋职,我愿意为你们说项。只是无论是军中建功立业,还是朝中为官,只能凭你们的能力才华谋到相应的职缺。” 有这话,说明他们还有希望入仕。 凤九又道:“大家先行散去,尽快清算出各分堂、坛口产业,各处估价,以便弟子们用遣散银子易换成家业。” 凤九带着金轮巡视了一圈未名宗,立后开始绘图布阵,又带了百余名弟子忙碌了一宿,待得此日天明,方才忙毕。 先清算出来的坛口,便先进行了发放遣散费,这些坛口因在赵国境内,房屋、店铺的价格相对较高,而现下还升值空间,着实是赵国已被天下百姓认定为有“真命天子”,不然四大功勋名门的人为什么出世襄助赵国。 凤九定下了标准:分堂堂主、楼主遣散费十万两银子,副堂主七万两、分堂长老六万两;坛主五万两,副坛主四万两;各店铺管事:大店铺三万两;中店铺一万两;小店铺五千两;寻常普通弟子:一人三千两。普通弟子里,有大贡献者加二万两,一般贡献者加五千两。 定下了标准,照此发放,若有想要店铺的,则按当地价格再减一成的价格折算。若有想入仕者,可发放五折银钱的遣散费,并留下日后联系方式,回家静候佳音。 凤九的动作闹得太大,四日后,几乎整个江湖都知道,溶月公子懊悔投错了主子宣布遣散未名宗,正在给未名宗发放遣散安家银钱。 铁狼、季紫嫣听说后,季紫嫣不顾自己身怀重孕与铁狼等几个早前的未名宗弟子赶回未名宗,一看到凤九,季紫嫣抱住凤九哭得昏天黑地。 凤九轻叹一声:“紫嫣,你怀着孩子呢,这样哭不好……” 她柔声轻语,紫嫣哭得更伤心。 凤九道:“你们去哪儿了,我在一月前发出了公子令,可你们都没个人影,唉,再不回来,连安家银子都领不上,你们不要,总得给你们的孩子留点家业,是不?” 铁狼揖手道:“主子去哪儿了?” 凤九摆了摆手,“快别提了,说起来就气闷,我被梦周那败类给算计了,一说一把辛酸泪,别问了。我这几日正在发放遣散银子,北齐分堂、各坛口亦发放差不多,原想着把店铺、田庄给的抵给大家,许我要亏些,没想经北齐分堂还余了二十万两银子,各处坛口的店铺、银子也够遣散大伙。 赵国分堂麻烦点,着实那边把店铺、田庄的价儿卖得太高,弟子们现在置下,不大划算,可想着将来赵国能一统天下,他们买了倒也不亏,便是回头转卖给各地的商人,也还能赚点妻儿的零嘴钱。” 旁边有账房先生笑出声来:“公子,大店铺一转手,多则赚几万两,少则一万两银子,这么大一笔钱,可不是小数目。” “那是……”凤九笑,“赶紧清算,北齐的弟子从密径离开,赵国、晋国诸小国的弟子该急了。” 铁狼带着几个交好的绿林朋友坐在一边,耳畔都是打算盘的声音,还有零星几个坛口的坛主领着弟子来兑银子的,一些小弟子不愿要银子,就想要田庄,这就需要未名宗开示契文,得让坛主帮忙切割成相应的良田地契。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 凤九着人招呼铁狼带回的朋友、弟子,她领了铁狼、紫嫣回自己的院子,留金轮在外头守着。 紫嫣问道:“主子,你真与梁先生身边的慎县主是孪生姐妹?” “从头到尾,这就是一个谎言。我是溶月,原与沐家没有任何关系,可因为容貌与慎县主相似,被他们算计了一把,更让沐家没费一点努力就建立了晋国。是我愧对了你们,要不是我被人算计、蒙蔽,就不会让未名宗走到今日……” 铁狼想问原因,看凤九的样子,似很气恼。 紫嫣道:“主子接下来准备如何做?” “沐家怎样算计我,我便如何算计她们,这一次端看谁更技高一筹。我已经布好了局,发出了‘武士令’这几日已有各地的未名宗弟子陆续回到山门,除了一些不会武功的,其他人都留了下来,而这些人里大多是想出仕为官的。 我要赌一把子,我要拿下整个晋国,只要未名宗将三地不费一兵一卒献给晋国,未名宗想出仕的弟子,就能得到与赵国人建功立业、出仕为官的公平机会……” 紫嫣当然知道弟子里头有多少人想建功立业,想出仕为官,可晋帝生生斩了他们的路,因为晋帝对未名宗弟子的忠诚度表示怀疑,自夜龙、铁狼之后,他似乎对这些弟子都不大信任。 黄豹在烈血军是副将,沐五郎原就是个爱慕权势之人,处处打压着他。 沐五郎犯下了大过,可到底晋帝还是没有重罚他,只下旨申斥,责令他将功补过。这又何等的恩厚,可对夜龙等人,晋帝的严厉让他们无法接受,说到底,是未名宗弟子在晋帝那儿失了信任。 沐容的离开原与梁宗卿没有关系,可晋帝却从此放弃了梁宗卿,不给他爵位,甚至没给他任何一官半职。但早前赏还给梁家的府邸、家业却没有收走,这大抵是晋帝对梁宗卿最仁慈的。 夜龙在沐芳华落胎和离后,决然而去,没了音讯。 铁狼则带着有孕的妻子季紫嫣归于江湖,建造了一座属于他们自己的江湖山庄。铁狼心灰意懒,不愿再入仕途,更想做一个快活自在的江湖中人。 此刻,铁狼笑道:“主子,属下可不想当什么公候将军,我只要紫嫣和孩子平平安安的。” “若你此次能立奇功,届时,我到赵帝面前替你请功,就给你的山庄求一个匾额,‘武林第一山庄’如何?够气派吧?” 铁狼哈哈大笑,显然被这个提议吸引了。 季紫嫣轻啐一声,“主子可真了解他,他前些日子还纠结山庄名字,这会子全都有了,光这匾额往山庄大门上一挂,在武林中得多神气。” 铁狼的笑声更大,笑罢之后,揖手道:“属下但凭主子吩咐。” 凤九与他们夫妇二人简要说了自己的计划,但铁狼负责的事,主要是在以奇制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控制住晋国京城。 说了一个时辰,铁狼扶着紫嫣回了他们暂住的客房。他立在窗前想了许久,“主子的胆子还是和以前一样的胆大心细。” “你怕了?” “不,我不怕!就像主子所说,成了,我立下奇功;不成,以我的武功,我定能从混乱的京城平安撤离。主子只说了我负责的这部分行动,她定还有其他的安排,我现在倒是期待那一日早日到来,但主子让我留下练兵,我就留下吧,你还是早些回山庄。” “我才不要回去,你在哪儿,我和孩子就陪你在哪儿,我们一家人要在一起。” 铁狼拥住紫嫣,语调轻柔,“我们自小一处长大的就三兄妹,也不知大哥现下在哪儿?” “大哥一定会没事的。” “早前以为沐家是个重情重义的,现在才知道他们是伪君子,连个未出生的孩子都不能放过……” 沐芳华肚子里的孩子,是夜龙的痛,就连他们二提起时,也觉得沐家行事过分。 凤九让一切都照着计划有序进行。 晋帝听了百业楼主的禀报,蹙着眉头,着人去了报国寺打听,方知冯芙与梁宗卿安安静静地待在报国寺。 现在的溶月公子与冯芙一般容貌,难道真是当初军营出现的那个女子,可为何那时她不回未名宗,却在这时候回去,一去就要遣散未名宗弟子。 未名宗的地契、房契,并没有握在晋帝手里,早前沐容说过要让晋帝管,只列了清单,却没有交出契约来,这些契约在何处,晋帝隐约听说是放在沐容那儿的,可又好像是由分堂主和坛主握着的。 忠仆带回的话,令晋帝坐立难安,着实是阿九说的那句“一个未名宗都打理不好,如何打理好天下。一个沐五郎都管教不好,不如教导好黎民百姓。”这一句正中晋帝的心事,这不是说他没有当皇帝的本事。 而凤九更是否认了她与晋国皇室沐家的关系。 晋帝想去洛城未各宗,却又纠结,怕溶月公子知晓了梦周所为,来个翻脸不认人,他不是有去不回。去,他不敢;不去,又有些不忍放下这等大好的机会。 最后,晋帝决定,遣嘉王沐七郎领三百御林军走一趟洛城,若能见到溶月自然是好,若是见不到,可让沐七郎去探溶月的口风,又叮嘱沐七郎道:“到了未名宗,你好好与溶月说,就算赔不是,认错,也要将她请回晋国皇宫,她是我们沐家最后的倚重。” 晋帝不知道哪里出了岔子,为什么溶月会变成另外一个人。 他从沐天洲哪儿知晓了所有的实情,只是奇怪的是,那天晚上似乎还发生了什么事,可他怎么也想不起来,因为大总管不止一次地说过,那晚沐天洲出现在养心殿,还有一个白衣仙子尾随而至。 可晋帝却完全没有白衣仙子的印象。 溶月,不再是沐家女子,这让晋帝多少有些遗憾,如果没有溶月,就没有现下的沐家,也许在凉帝想要除掉沐元济时,整个沐氏一族便已覆灭。 未名宗内,早已被凤九改成一个偌大的法阵,所有人只能待在属于自己的地盘,就像铁狼所领的一万五千人未名宗兵马,他们就只能待在校场、军营,哪儿也不能去,一出了他们的地盘,就会迷失方向。 凤九困住的不仅是人,还有各人坚守的职责。 沐七郎带着一行三百人进入未名宗,但见一切井然有序,未名宗里的房屋依旧,只是没了沐家的忠仆,这里似乎变得不再一样,没了早前的凌乱不堪,此次与沐七郎同来的还有早前的百业楼主、惩恶楼主,这二人中饱私囊,曾一度让未名宗怨声载道。 凤九端坐在议事厅上方,两侧是未名宗有身份的弟子,其间左首位置坐着季紫嫣,因季紫嫣的到来,巾帼楼的消息网再度开启。 未名宗弟子看似遣散,这只是对外,对内,他们依旧是未名宗弟子,在天下一统前,他们还得替宗门效力。 “晋国三皇子、嘉王拜见溶月公子!” 凤九定定地打量着他,“晋帝没来?” 早前的百业楼主走了出来,指着阿九,大叫:“目无尊卑,皇上乃是你的长辈……” 凤九一挥衣袖,一股强大的风袭卷着沐家忠仆出了议事厅,一声惨叫,只见晋为御林军惊骇得面无表情,这人直接被阿九给摔死了。 她的武功,竟如此高深!深到能与当今天下的黄桑、林啸天比肩。 凤九若无其事,带着不烦的表情,“长辈,敢做我溶月的长辈,也不怕折寿损福?在这天地之间,能让我溶月低头跪拜行礼的,一是天地,二是父母。沐家与我溶月没有半点干系,我昔日被沐天洲妖道算计,曾一度错以为自己是沐家人,我沐家的今日是如何得来的,晋帝清楚,你也明白。听说沐天洲已经死了?” 她的语调问得漫不经心,没有沐七郎想像中的愤怒、埋怨,就像在说一件无关于己的事。 沐七郎答道:“是。他被江湖仇家所杀。” 凤九勾唇讥笑,“我溶月还没狠狠报仇,他就死了,还真是便宜他。我对你们沐家,最恨的是沐天洲,既然他死了,我不会迁怒任何无辜之人。不知嘉王殿下来访所为何事? 古有刘备三顾茅庐,嘉王殿下,有沐天洲算计我在前,你不会以为,就凭你说的几句好话,我就会跟你晋国,替你们晋国解危? 我……确实有替晋国解危的心机与才华,只是你们得拿出相应的诚意,没有相应的诚意,想让我溶月下山出世,那是痴人说梦。” 她一扬手,朗声道:“来人,送客!” 沐七郎还没吃茶,也没坐下说话,就这样被送出来。 待到了未名宗山门外,他方才忆起自己此行的目的。 这个溶月当真难缠得紧。 不是说溶月是沐容?他可记得很清楚,当年范追产女,只生了一个,怎的突然说是孪生女,难道就因为溶月与冯芙长得一般模样? 沐七郎在林间坐了一阵儿,理清思绪,又带三百人上山。 而这次,未名宗的弟子道:“宗主说了,今日不见来客,嘉王殿下请回。宗主正忙着遣散弟子的事,这些弟子都是未名宗初建时进来的,不能亏了他们,总得给他们一个去处、交代,就不招待嘉王了。” 沐七郎笑问:“还劳小哥再问问,宗主几时见本王。” 看门的弟子不爱理,沐七郎使了银子打点,他方进去问话。 不多会儿,弟子归来,道:“宗主说了,今日、明日皆不得空,嘉王请回。” 对于未名宗的事,沐七郎是从父兄嘴里知晓,既然沐元泽是真正的宗主,为甚未名宗早前的弟子更敬重溶月公子。溶月一声令下,可以将他赶出来。一挥手间,就能让沐家忠仆活活摔死。 溶月的武功令人叹为观止。 如果说溶月是沐容,连沐七郎都不信。 当年,沐容突然变得聪慧无双,可过去十四年,沐容就是个痴傻儿。 沐家的另一名管束下人原在惩恶楼当楼主,亲眼目睹溶月公子一怒衣袖一挥,能将前百业楼主当场丧命,在他的眼里,一个男子竟如树叶飘零般随风而飞,着实恐怖,吓得不敢说一个字。 未名宗弟子将摔死的前百业楼主尸体丢了出来,“嘉王殿下,请将此人带走!此人在我未名宗为非作歹,中饱私囊,不知道吞没多少银钱。宗主说了,想见她,先让沐家下人把亏空补上,统共是一千万三百六十五万三千余两银子,宗主说给一千万三百五十万两银子就行,零头就给免了。” 金轮低声问道:“若沐家补上亏空,你方肯见他们?” “我要看的是诚意。他们还当我真是傻子不成,要由着他们招之则来,挥之则去,想见我,先补亏空,未名宗在沐氏身上花的可是这个数目的几十倍,我给他们时,不眨一眼,不迟疑半分,轮到他们示诚意,若是迟迟疑疑,就不配与我谈条件。” 对沐家,她很失望。 沈家的无情,她一早就知。 要沐家的薄情与虚伪,是后来才揭穿的,曾经有多沉入其间,知晓真相的那刻她就有多怒多恼。 当沐天洲在养心殿说出那些实话,将阿九对沐家最后的好感也捏得粉碎。对沐容好,不过是要沐容给他们更多的回报,难道他们对沐容就没有几分真感情?沐容以前是痴傻儿,再不好,也不曾伤害任何人。 现在,沐家反脸,收没沐容(冯芙)的所有嫁妆,还将她从公主降为县主,一个“慎”的封号更是几近讥讽之能,甚至还有人利用沐家姑娘去大闹、羞辱,就为了让冯芙与沐家彻底地断得干干净净。 沐五郎算计沐容,这是真小人。 可其他人,在她眼里就成了伪君子。 顺王沐元浩为了让沐芳华与夜龙夫妻情断,算计亲女落胎,其手段令人发指。 就算赵熹算计了晋国君臣,苍蝇不叮无缝的蛋,现下想来,沐家人与曾经的凉帝也没什么不同。当年的沐容,怎么就觉得沐家人做皇帝也不错,沐容可以选择不做女帝,沐家也可以谢绝登基为帝,他们甚至可以推选出一个更好的明君来。但事实是,这条路是沐家人自己选择的。 选择了错误的路,就得由自己承担所有后果,就算你是不是君王,都必须担负起君王该有的责任。 “我得去一趟京城,让铁狼继续操练兵马,着紫嫣代为打理未名宗,我几日后即回。” 这边的局布好了,京城那边,她还得与申半仙再商议一番,两边布好,才能事半功倍。 ---题外话---后台抽了,13/14号的居然在15号才出来,比较无语,正好这两天我没上线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55章 奇计问世 第255章奇计问世 五日间,沐七郎数次求见,皆被未名宗弟子推托“宗主今日很忙,不见来客”,直至五日后,阿九从京城归来,方答应再见沐七郎。 议事厅,似在宴请未名宗有身份的弟子,大厅两侧摆着酒宴,每桌都有一只卤制好的鸡蛋,一大盘卤牛肉,一大盘凉拌猪头肉,一大盘的凉拌三丝,每桌上又放了两大盘水果。 凤九一次次举杯,一次次拂袖,目光逶迤地向两侧的弟子投去,沐七郎被年轻的女弟子直接安排到阿九右下首位置上。阿九目光转移之间,露出威凛的气势。偶尔,她会碰到他无意中转移而来的目光,仅是一瞬,他转开,她亦别开。 莫名地,沐七郎的心有些凌乱偿。 凤九垂眸时,心下暗暗想到:昔日沐天洲算计于她,若沐天洲以为她会按照他的算计去走,亦或认为她会心软地帮扶沐家,这就大错特错了。 她带着四大功勋名门之后入世,是为了行善,也是为了自己积福,像这样的她,又怎会为了沐家去违逆天命撄。 说到底,她凤九也有自己的私心。 善要行,仇要报,错了就要纠正。 至于沐家,还不值得让她为了他们去放弃自己的决定,即便她想放弃,知晓天命的功勋名门之后又如何肯违逆天意。 沐天洲生生折损了她两世寿缘,天地所生魂魄亦如人一般,有自己的寿缘,每一个魂魄若不出意外皆有万世之寿,就如生老病死于人一样公平,许富贵贫穷不同,但谁也逃不开生老病死这几字。无论她是俗世凡人,亦或是山野生灵,都会有万世的寿缘。 现在,沐家希望她能站在沐家那边,可笑可叹,在她明白,算计她的人不仅是沐天洲,甚至于沐家的当家人也成为同谋之时,她又怎么可能去帮沐家。 凤九举杯,弟子们也举杯,她朗声道:“嘉王,一千万三百五十万两银子都备好了,沐家的下人在我未名宗为非作歹,他可是奉你沐家之令所为。想昔日,我未名宗上下在你晋国皇族投下几万万两银子不眨一眼,而今为示诚意,让你们补上这个亏空,你们就不愿意了? 这世上,可没有只进不出的好事,就是名门世家交朋结亲,也有个礼尚往来。你是皇族,我们是江湖中人,不要求公平对等,至少沐家也当尊重我未名宗。” 这么大一笔银子,让晋国皇室补亏空,这如何可能。 沐七郎勾唇苦笑,晋帝派给他的这个差事,还真是难办。“溶月公子,这亏空的银子,早前的楼主献给了朝廷。” 凤九气恼道:“我未名宗的钱,凭什么要给晋国,我未名宗弟子遍及天下,可不是晋国的未名宗,而是天下百姓的未名宗。我溶月一不是晋国人,二更不是晋国的下人奴婢,这银钱原就是我们未名宗的。来人!送嘉王殿下!无法显示晋国的诚意,就妄想让我溶月出山,也拿我溶月太不当回事!” 凤九下令赶人,上来几名弟子,架了沐七郎就走。 沐七郎朗声道:“如果朝廷补上亏空,是不是溶月公子就能为我晋国所用?” 凤九勾唇冷笑,“谁不知道晋国沐家最善过河拆桥,不说旁的,就看夜龙铁狼众将军就知道。未名宗在你们沐家付出了三万万余两银子,可昔日数位将军,一人不过一百万两银子的赎银,你们都不肯,着实让人寒心。要与你们沐家这样的伪君子谈,不看到十成的诚意,我溶月绝不会谈!” 她说得斩钉截铁,机会是有的,给的却是能抓住机会的人。 凤九厉喝道:“自你沐家接掌未名宗,将未名宗搞得乌烟瘴气,鸡飞狗跳,怨声载道,却将一个烂摊子留给我来处理,巾帼楼消息网一团凌乱,绝技楼弟子更是走的走散的散,百业楼一笔笔银子只出不进,大店铺变中店铺,中店铺变小店铺,一副落败之状。 你沐家派来打理的人,而是步步紧逼,欺我未名宗的元老、功臣,曾经的副宗主夜龙,今又何在?被沐家逼得走投无路,再无下落。曾经的惩恶楼主铁狼又何在?他远走天涯,再不问世事?曾经的百业楼主,在夜龙、铁狼等几大楼主的襄助指点下替沐家赚了三万万一千八百三十二万两银子,更是被他们远走海外。 这些人才的流失,你沐家如何与我交代?一千三百五十万两银子必须补亏空,否则,这个后果,就由沐家皇室自己去背。” 沐七郎被架走了。 凤九依旧悠闲自在地与众弟子吃酒欢聚。 沐七郎再次被抛到了未名宗山门外,隐约之间,听到一阵操练兵马的声音,他心中一紧,却见心腹侍卫奔来,揖手道:“嘉王殿下,未名宗是要反了!刚才我们几个去瞧了,那山林之中有一处校场,里头有数万人马,瞧上去有大半就是曾经的赤胆军将士。” 晋国内忧外患,外有强敌,虽与北齐结盟,可晋国着实可恶,因取得江南,又在北方攻击北齐,晋国周围都是赵国的地界,要穿过赵国的地界与北齐勾通,简直太难。晋国就像是大海上的座岛,而大海就是这赵国,北齐是与晋国遥向对望的另一个岛。 沐七郎觉得头疼,如果未名宗当真反了,晋国的局势就更为艰难。 沐七郎回到洛城,坐在厅上沉默不语,他必须得回京城,请晋帝示下,补亏空才能显示诚意,亦才能与溶月谈判;若不补亏空,未名宗肯定地借此为名,反了晋国。 溶月公子现在可是声声否认自己与沐家有任何的关系,还说她被梦周算计陷害,又拿沐家令未名宗失望寒心说话。 沐七郎准备了太多的话,总是来不及与溶月公子说就被生生憋回去,人家不承认她与沐家的关系,你怎么说,她不认,你非说她是沐家人,你拿什么证明? * 晋国京城,皇宫养心殿。 沐七郎跪在大殿中央,将自己两次被未名宗赶出来等事细细地说了。 申半仙立在一边,怒火燃烧:“这个溶月好大的胆子,她竟敢让朝廷补上一千三百五十万两银子的亏空,如果不给,她是不是就要反了?啊!” 晋帝望向一侧的沐元浩,“二皇兄,你以为呢?” 沐元浩定定心神,“溶月不是以前的溶月……” 以前那个,用的是沐容的躯体,好歹还能与沐家扯上关系,可现在这个,连人家的身份都没弄明白。当年她能让未名宗相信她是沐容,现在她就能让未名宗弟子相信她才是溶月公子。 此人定有后招,否则不会一出现就将未名宗上下拧成了一股绳。 沐元浩问:“国库还有多少银子?” 晋帝道:“不到二千万两。”他立时明白了沐元浩的意思,“让朕补上亏空,那晋国怎么办,四十万雄兵还在镇守边城,这笔钱可不能给她。” 沐七郎道:“溶月声声言说要看到沐家的诚意,还说这些年给沐家投入了三万万多两银子,沐家却因一个将士一百万两银子的赎银都不肯出,已寒他之心。若是不肯补亏空,却想让他出山助晋国,他是绝不会答应的。” 晋帝喝道:“反了!未名宗这是要反了!” 申半仙揖手,“禀皇上,未名宗反心昭然,不如派重兵剿灭未名宗!” 晋帝沉吟:“派重兵平叛……”问沐七郎道:“未名宗校场有多少人马?” “回父皇,有十五万之众,林间山谷那么长,密密麻麻全是兵马……” “溶月几时还有这么一笔银钱养如此雄兵……”如果是晋国的,就又多一支与赵国抗衡的兵。 申半仙轻叹一声:“皇上,这事不好办,太难了!补上亏空,晋国艰难;不补亏空,未名宗必反。未名宗与我晋国为敌,那就是赵国的朋友,万一内外夹击,我晋国危矣,还望皇上早下决断!” 晋帝来回踱步,从边陲调兵,若被赵国瞧出,定会出兵重击。 若不调兵,十五万兵马一旦出击,洛城保不住,京城、咸城亦得保不住。 未名宗这是摆明了一定要反,他要给了银子,他们还是会反。 反骨昭昭,他是绝不会给银子,这是晋国国库最后的银钱,不能交出去。 晋帝指着申半仙,“你立马卜卦,问问上苍,是灭未名宗还是补亏空?” 因为沐家出过一个沐天洲,晋帝对神灵很是敬畏。 他决定不了,那就交给上天决定。 申半仙瞧出晋帝的意思,若他说补亏空,这就如同要了晋帝的命,说到底,世界能如溶月那般不爱钱财,不爱权势的还真是少数。晋帝尝到了做皇帝的好处,哪里还会放下身段,只想用强势的手段。 申半仙批了一阵卦,俯身道:“禀皇上,上天显示——灭未名宗!” “灭,是灭……哈哈……好!”晋帝带着愠怒,更是下定了决心,连上苍都在帮他,“传朕旨意,召神勇军二十万大军前往洛城绿林山一带,将未名宗夷为平地!” 沐元浩揖手道:“皇上,一旦调神勇军去洛城,谁来对抗赵国水军?” 晋帝险些忘了这件大事,“调神勇军十五万,再调烈血军五万人马前往洛城……不,不,调神勇军十五万,朕再调烈血军十万急行军赶往洛城,定要将未名宗灭得一个不剩。” 申半仙高呼:“皇上圣明!” 心下却微微一笑:女神谋,接下来就看你的了,你手里可只得一万五千人马,可到底使了什么法子,竟让沐七郎与御林军侍卫看到是十五万人马。 晋帝太想打胜仗,他在与赵国交战中败了,就想在与未名宗激战中获胜。 江南十五万人马,咸城又有十万,若是急行军,四天后就能抵达洛城,用的时间皆是一样的。 晋帝意气风发,他打不过赵国,难道还打不过一个江湖门派,该死的未名宗,居然有这么多的兵马,必须得灭。 申半仙告辞离去,回到太清宫,写了一纸小纸条,从笼中抓出一只信鸽,上面全是都一行数字,就算有人截下信鸽也难以破获消息。 女神谋,贫道可是很期待你接下来要做的。 * 凤九很快收到了消息,看罢上面的数字,不用翻书,她就知道了意思。 紫嫣轻呼一声:“主子!” 凤九轻叹:“我们的人已经诱晋帝入局,晋帝已调神勇军十五万人马、烈血军十万来洛城剿灭未名宗!” 紫嫣面有忧色,“主子,我们只得一万五千人马,就算上宗门还有一千余人的男女弟子,可他们中只得三成的人有战斗力,能上战场还不到一万六千人。” 凤九轻声道:“两军交战,用的是策略。我会布下法阵,若铁狼等主将按我所言行事可与晋军一战。两军前来,我亦有对策……” 几日后,洛城贵族携家带口逃出城中,听说未名宗在山上操练了十五万雄兵,而晋国朝廷要剿灭未名宗,这么人交战,洛城还不得变成沙场,还是逃走保命的好。 无论是山上的还是朝廷的,没一个是好惹的。 “晋帝不是未名宗真正的宗主?” “如果他是宗主,为什么未名宗上下只听溶月公子一人调令的?” 早前所说的那此话,不足让人取信,否则未名宗怎么敢操练雄兵,这分明就是晋帝一人的说辞。 定是因为什么,晋帝与溶月公子反目,方才有了现下的战事。 十月二十八,这一日被记入了赵太祖皇帝的《本纪二》之中,据正史记载,这日辰时,烈血军主将沐五郎先一步抵达未名宗山下,当即下令擂起战鼓,原在山下巡逻的士兵惊慌失措往山上跑,沐五郎率先追击,然,一个时辰后,明明只得三里不到的山路,却相隔未名宗主山有十里之遥。 这诡异的变化,立马让沐五郎忆起了晋边城时的情形——阵!这是一个不知名的大阵,而他们迷失在这大阵之中。 就在他们还未回过神,弄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突见铁狼领着无数未名宗弟子从山上冲下,立时间厮杀之音动听,两军奔向彼时,突然在半道,铁狼带着弟子却陡然转身离去,而烈血军的嘶喊声还在。 山林入口处,沐六郎、沐十郎带领的神勇军快速往里赶。 “六哥,快点!那边已经交战了,再晚了,这剿灭未名宗的军功就该被五哥给抢了!” 只是,待他们十五万人马抵达,看到的却是沐五郎与十万不知所措的将士。 沐六郎道:“五哥,你们不是在交战?敌军呢?” 沐五郎如梦初醒,“从头到尾都是个陷阱,未名宗请神谋族后人助战,刚才铁狼带人出现,就是诱敌之计,是想把你们诱入大阵,想将我们二十五万人马活活困在山野……” 上当了! 从一开始,这就是个局。 可没人看透。 谁能想到,未名宗会在他们下山的必经之地布下阵,他们一进来,就入了阵,想出去却不容易了,如果他没猜错,入口处的阵法必然已作修改,这是为了防止他们走出去。 未名宗的瞭望塔上,阿九静默地看着山下,方圆五里皆是阵法,而早前的百姓听说朝廷要灭未名宗,早就吓得离开了这一带,如此正成全了阿九。 从她上次回晋国京城,她就在布局了。 到了今日,也非一日之功。 铁狼很是激动,颤着音儿,“主子,我与神谋同出一门吧?属下就带三千人佯装迎敌大喊一通,沐五郎就上当了,现在山下被困住了二十万人马,如果让人知道,我们未名宗其实只有一万五千人,只怕晋国再度成为笑话。” 凤九看到空中的信鸽,将手臂一伸,信鸽停驻,她取出字条,上面依旧是一串数字,“夜曜与一万弟子已自密道进入京城,只待申半仙放出信号烟火就行动。” 不多会儿,空中又来一只信鸽,金轮捉了鸽子,取了字条递给阿九。 “申半仙已控制住御林军。”阿九望着远方,“今日三更一刻,成与否就会有消息传来。” 金轮揖手,“公子神机妙算,京城一定会大捷!” 凤九问:“与阿筹递消息了?” “我这就放信鸽传递消息……” 凤九回过神,一手负后,走在木阶上,“不必告诉他,他会夜观天相,今儿这么大的事,他定会知道。”她顿了一下,“三日前,我传消息给诸葛神谋,让他抓住时机……” 空中,又飞来一只信鸽,金轮很是兴奋,纵身一跃,平地跃起了几十丈高,端端捉住了信鸽,从里面亦取出一个纸条,随手将信鸽塞到笼子里,“公子,是诸葛神谋的消息,前日夜里,他已领兵夺下咸城,咸城晋军十五人马,死三万,活捉八万余,还有的人已逃走。昨晨开始整顿咸城,已发兵夺下咸城所属各县城,清拿晋国臣子……” 一朝天子一朝臣,赵国是不会用忠于晋国的臣子。 沐家用自己的亲信、家仆、家将为臣,亦用自己的姻亲、同窗等人。 这些人,赵国是万不会用的。 对于一些原是凭科举、战功入仕者,反倒没有这些忌讳。 凤九走了一截,突地放慢了脚步,“我去修改阵法,铁狼你多留意些,按照约定的时间申半仙的弟子无欲道长该到了,若此人到,带她去议事厅。” “是。” 铁狼难掩喜色,“紫嫣,沐家的人该死,为了一百万两银子,竟不愿赎我们,还怀疑我们,这会所有的大仇、怨恨都报了。” 季紫嫣笑着:“也不知大哥现在何处?”她望着阿九远去的背影,“阿狼,不是有一万五千人马,可今儿只出来三千人,其他的人呢?” 铁狼道:“两日前由一个叫夜曜的人带了一万弟子去京城,这是宗主的意思,我没细问。刚才收到的信鸽消息,说他们已从密道进入京城的事,今晚会有大行动,宗主对京城志在必得。” 凤九将入口的阵法重新进行了设置,花了近两个时辰方改好,未名宗上山下山的路又可以正常使用,她特意在路口进入阵法处立有一个牌子:“此地路塌,不通!” 那路是塌了,是她令弟子故意炸塌的。 凤九改好入口,骑马围着大阵转了一圈,这一圈下来,又是二个时辰,何处生门,何处死门,何处困门了然于胸,灭生门,改设困门等等,最后只留了两个生门,而这生门的位置极偏,若有人从这里逃出,她就会网开一面放其生路。 凤九回到未名宗。 有弟子来禀,“宗主,无欲道长来访!” 无欲道长是个三十出头的年轻道士,带着三分书卷气,生得清瘦,手里抱着一柄拂尘,与阿九行了礼。 凤九请他落座。 “无欲道长可知来此之意?” “师父已道明原委,让我助公子维护阵法。” 凤九点了一下头,有侍女新沏了茶水奉水,她不紧不慢地道:“此阵乃是天罗阵、地网阵、八面埋伏阵三阵演变而成的大阵,其间共有一百零八个阵眼,我现下留了两个生门阵眼,若有人从这里逃出,可放其生路。但生门亦是需每日调换,你师父说,在他的十几个弟子里,你是唯一一个自幼酷爱阵法之人。” 他自动请缨,就是想学布阵之术。 凤九是什么来头,他没有问,但申半仙言辞间充满了敬重之色。 凤九着金轮取来布阵图,图上有一百零八个阵眼,她用手一点,一目了然,待无欲瞧看时,心中大骇,如此大的阵法,因地制宜,却能将人困于其中,“现下只余了两处生门,共有十八处生门为改动生门,可从生门改为死门,亦可改为困门。你往后每日黄昏将两门改为生门,但凡阵法师,便有网开一面之说,必须留下生门,若从生门逃生者,放其逃生,这是天意……” 她顿了片刻,“除这十八外,其他地方一律不得改动,牵一发而动全身,一旦阵眼动,里面就会增添无数亡魂。” 她不是怕死人,只是不想牵累无辜的人。 她要困住二十五万雄兵,而不是要致他们于死地。 无欲揖手道:“公子能否将这布阵图相赠?” 凤九道:“此乃神谋族法阵,如果你能寻出十八处可变阵眼,我可点拨你一二。”她将图纸快速一转,再转,不知道是转了五六次还是十几次,待她停下来时,无欲只觉眼花缭乱。 十八处阵眼,她先前标注过的,可现在哪里还寻得见标物地,那殷红的红点不见了,无欲定定看着阵图,脑子里刺痛难耐。 这阵图,在发生变化。 凤九淡淡地道:“此阵图与大阵相连,你若寻不出十八变阵眼,就不能改生门,更不能改出困门,而由生门改为死门,你更做不到。” 落音,她轻叹一声:“是我着相。” 一刻功夫、两刻功夫…… 直至一个时辰后,无欲还是无法寻出阵眼,头上细汗直冒。 凤九勾唇苦笑,“你无法上任,今晚我会亲自调整阵法,明日一早,我随你同回京城。” 无欲一脸愧疚。 女神谋的布阵之术,非他所及。 他一瞧阵法就头痛欲裂,难不成这阵法之中还隐含了修为。 她的布阵术到底有多高? 无欲如此一想,越发觉得汗颜。 夜里,阿九带着金轮调整了阵眼,这次将六处阵眼设成了幻门,一旦进入幻门,就会产生各种幻觉,有生离、死别、爱、恨、嗔、痴,一旦熬过一关,即可出得幻门离开山林。 不能有人维护阵法,也只能这个法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56-257章 万世传说(12000+) 金轮随凤九一同布阵,也瞧出一些,“公主,为何不封生门?” “这是神谋族自先祖时就留下的规矩,就算设下幻门,也必须留下一处生门,网开一面的规矩不能坏。这处生门在僻静处,一侧是幻门,一侧是困门,三日不动应无碍。他日,我白日在京城,夜里会来这里维护生门。” “公主如此岂不辛苦。” “曾以为无欲道长会改阵法,今日才猛然忆起,这是法阵,武师以下修为的人,根本悟不透里面的玄机。撄” 改完了法阵,凤九带着金轮到了一处山谷,立在树梢,静静地俯视着山谷的地形。 金轮突地惊呼一声:“公主,这里好像一只栖落在此的凤凰,你瞧,东边是石头,好像一只凤头,它又是谷尾;再往下,是凤凰的身子,谷口有三个分叉,有一丛草、一丛灌木,还有四处山水形成的小溪,我的天,这怎么瞧着像是九尾凤凰……” 凤九意味深长地笑。 金轮心里发毛。“公主……偿” “你没说错,此处正是栖凤谷,俗称凤穴。你看谷口,那里有七八座坟茔,其间只有一座压住了凤脉。”凤九指着那座长满了杂草的凤茔,“他的后嗣女儿必然入宫为宠妃,若没有凤头正凤脉的女子为后,她就可尊及后位。” “公主来这里作甚?” “这个时辰是下葬的吉时。” “下葬?” 凤九突地捧出一个瓷坛来。 “公主,里面装的是……” “沐盛荣的骨灰!” 金轮惊得张大了嘴,她明明听见凤九告诉文筹,说沐令山遇上塌方被埋在一个栖凤坡的地方,而那处就是人间凤穴。可这里才是真的。 “公主,为什么?” 凤九说了谎话! “我想替沐家保住一脉骨血,沐家人里头,就沐元济父子还算可爱,虽然明知是死,却固执地要守忠君之道。” 对沐家,她到底心存一份歉疚,就让她替沐氏嫡支保住一脉。 凤九离了树梢,捧着瓷坛走向凤头的石台,许因这里是石台,没人把尸骨埋在石台之下,但瞧此处地形,定是有人瞧出此地乃是凤脉之地,否则谷口不会埋下几座新坟,早的像是三年前埋下,新的似两三月以前。 凤九一挥衣袖,石台升起,她挥起宝剑,几下掘了一个坑,将骨灰瓷罐埋到坑中,她连挽了几个手诀,咬破食指,出来的不是血珠,而一股紫金色的烟雾。 金轮轻呼一声:“魂血?” 凤九看指尖的烟雾进入瓷罐,只片刻,就与这凤穴的凤气融为一体,这是凤穴之气已成,再挥指一点,里面有的挫骨灰飞散,落在石台下的泥土之中,再辩不出哪里是骨灰,寻里是泥土,她合上瓷罐,在小坑里填上土,再将石台移下,一切都瞧不出这巨大石台下会埋下了一个男子的骨灰。 金轮不解地道:“公主,你用自己的魂血为引,摧动凤穴瑞气,你这样做值得吗?” 值得吗? 为了保住沐家一脉,她不惜撒谎骗人,谎称是冥冥之中的天意,甚至寻到这处凤穴。 “金轮,这不魂血,这是我百世的福荫瑞气。” 金轮心下讶然。 百世福荫,不留给自己,竟是这样给了不相干的外人。 这可是比魂血更为珍贵,金轮在家族中的古籍里看过关于福荫之气的说法,通常拥有福荫之气的人,不是上界的仙人就是累世善人、得道的高僧、道人,寻常人是无法拥有那些祥瑞福荫气,而她真真切切地看到了凤九手尖飘出的福荫气。 为了保沐家一脉,她做出了这般大的牺牲。 就算是人间俗世的父母,即便对自己嫡亲儿女,有多少人能舍弃自己累世的福荫来护全儿女,爱儿女也仅是今世之爱。 凤九如此做等于一个人将修了百世的善缘在一朝之间突然就舍弃了,这份大度可不是寻常人能做到的。 金轮问道:“公主,多少家族百世的行善,也未必会拥有这样的福荫瑞气,你这样做未免待他们太好了。” 她能为沐家做的,只能是这些,想让她保全更多的人,她做不到。 她入世,一是替己报仇,清理本门叛徒;二是了结与梁宗卿的情缘;三是助真命天子一统江山。 凤九神色淡然,“沐家不是不可以为帝,除非有千世大善人用他累世的福荫瑞气来换。可是天地间,别说千世大善人,就是百世大善人也几近于无,十世大善人倒是有数十个,可他们又如何舍得牺牲福荫瑞气来换他人的帝王之气。 沐家因数代沙场杀伐,到了此辈就算不会满门绝嗣,也会人丁凋零。用我百世的福荫瑞气换沐家嫡系三百年家族气运。但愿沐家懂得行善积德,也不枉我今日牺牲。” 有人说,人生就是一场修行。今世因,来世果,凤九对沐天洲有恨,甚至于对沐家其他人也无甚好感,但是对沐家到底还有一份心软。其他的沐家人不保,但她想保住沐世安母子,更想用这样的法子保沐世安一脉平安。 三百年后,沐世安这一脉会如何却不再是她所能掌控的。但她曾偷偷地替沐世安这一脉占卜过卦像,说到占卜,她在世外时就没准过,许因她来自世外,到了俗世倒还准过几回。 金轮面露狐疑:“公主是圣魂转世,这是你的第一世,你何来的福荫瑞气?” 她是第一世,何来这么多的福荫瑞气? 这一点,就连凤九也解释不通。 她感觉到自己体内的福荫瑞气就如江河之磅礴,就像一个经历了若干世的生灵,又行了若干世的善缘…… 只是,这怎么会? 莫不是她体内福荫瑞气乃是上天所赐? 这样的好东西,必是修行无数世才拥有的,就说金轮自己,别说那样浓厚的瑞气,怕是一缕也寻不出来,拥有福荫瑞气的人,那定然是上界的仙人吧。就算是仙人,也不会拿这样的好东西去保蝼蚁般的凡人。 凤九也说不清,她是在醒来后发现自己体内拥有磅礴的福荫瑞气,别人有一缕就是善缘、是累世造化,可她却奇异地拥有很多。但就算是很多,那一缕瑞气也是极为精贵,是她行善百世所化。 凤九回答金轮的话。 金轮摸了摸头:莫不是还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每个人都有秘密,这许是公主的秘密。“公主,如果沐家凑足千世福荫瑞气,是不是就真的可以拥有帝王气?” “福荫瑞气,得它的主人自动献出,若是硬抢,只会起到相反的作用。” 天地生灵,若拥有福荫瑞气,多是留着自保,又如何舍得赠与不相干的外人。就好比,一个人可以飞升成仙,他会把成仙的机会让给别人吗?不会,肯定是给自己。 金轮总觉得这事古怪,凤九未免对沐家太过宽厚,这着实不应该。难不成沐家对凤九有什么恩惠,可想了良久,说到恩惠没有,倒是有近仇。金轮百思不得其解,想问凤九,可凤九的样子显然不打算告诉她实话。 * 次晨,无欲还在山上等凤九露面,却被未名宗弟子告知:“道长,宗主去京城了,昨儿夜里出发的。宗主说,让道长白跑一趟,实在不好意思,还请道长莫要见怪。” 哪是人家的错,着实是他自认对阵法有研究,可与凤九一比,立见高低,阿见的布阵术令他望尘莫及。 凤九因要乘仙舟,她不想让无欲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 仙舟上,凤九换回了自己本来的打扮。 金轮亦现真容。 “公主,再不把人皮面具摘下来,我的皮肤就要闷坏了。” 凤九扬手递给金轮一瓶珠膏:“送你养皮肤。” 这是东海鲛珠? 传说东海有鲛人,落泪成珠,这可是养颜驻颜的宝贝。 近了京城皇宫上空,凤九将仙舟驾到僻静处,收回仙舟,与金轮一前一后往养心殿方向移去。 宫里,很静! 静得让人压抑。 殿宇鳞次栉比,宫廊繁复。高敞巍峨,斗拱飞檐,无穷无尽的宫阙楼阁,在这宫灯稀疏的黑暗里,旷寂而冷清。 太清宫,申半仙正与夜曜相对而座,品茗说话,两侧立着几个小道士,面容之中俱是恭谨。 凤九盈盈浅笑,声音如风中银铃一般悦耳,“你们俩倒是好不悠闲,我在洛城为困二十五万大军颇费了一番心思。” 申半仙当即起身,揖手道:“有劳女神谋!” 凤九道:“京城如何了?” “沐氏皇族一个不少,全都困在养心殿。沐氏姻亲已关押大理寺牢房;追随沐氏的臣子家眷已关入刑部大牢。” 凤九勾唇:“大王爷好魄力,短短时日,就能办得如此漂亮。” “本王还不是用了些非常手段。” 她称呼一声“大王爷”,申半仙颇是受用,她本是想唤“破王爷”,谁让申半仙名唤赵破,听听这名字,可不有意思得紧,他小字承载,却没有承载应有的福气,堂堂赵国先皇的嫡长子,竟做了个江湖骗子、道士。 凤九扫过夜曜:“夜公子还得多劳心,在赵国未入京之前,万不可生了事端。诸葛神谋已攻下咸城,最迟两日后就能抵京。” 夜曜应声“喏”,眉眼之中有敬重之色。 凤九用三千人困住了二十五万大军,此等手段,闻所未闻,他又忆起晋边城时的情形,对这女子更重感激。 凤九知晓他的身份,却从来没说一个字,就像他从来都是夜曜,不是什么夜罗,也不是什么夜龙。 凤九笑道:“大王爷见到故国老乡,就没什么想法?” 申半仙大笑起来,“听说夜公子是白真大师举荐给女神谋的?” “白真是一代高僧,他说夜公子有些本事,我还能不信?不是有句话,叫‘不看僧面看佛面’,大王爷觉得此人如何?” “不愧是白真举荐的人才,无论是武功还是带兵的才干,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夜曜,曾是江湖中人人闻风丧胆的杀手夜罗,亦是后来晋国的名将夜龙,只是现在,在他对晋国失望后,得白真大师襄助,改头换面,有了一个新身份,成了赵国人。 凤九瞄了一眼夜曜,“大王爷,还请在赵帝面前替他多多美言。夜公子什么爱好没有,就想建功立业报效朝廷。” “待见到皇上,本王定向夜公子请功。” 夜曜揖手行礼,“多谢大王爷提携!” “你这小子懂窍,本王也喜欢得紧。咸城城破,只怕有不少逃兵往京城方向来,令守城卫、御林军都用心些,谁要祸乱京城,本王第一个不饶他。” 咸城城破得太快,也至咸城的贵族连逃避战乱的机会都没有。可这一场,逃跑的士兵却不少。 烈血军的军规比其他两军更严,着实是沐五郎这人好大喜功,有功劳全是他的,有错处全是别人的,军中怨恨他的人亦不少,他一离开,就有许多人生了逃离之心。听说是诸葛韫领兵布阵,又有赵国荣王赵然为主将,吓得不少人开小差寻机会逃跑。 夜曜领了十几名未名宗弟子到宫中各处巡逻,对几个头领叮嘱道:“你们各领人马去城门与城中巡视,从今日起,一入二更二刻宵禁,不允任何在大街上行走……” 他原是早前领兵打过仗,又做过杀手,打理过未名宗,而今的实力,在同龄人中少有人及。 申半仙年少时坑蒙拐骗,什么人没遇到过,是真有才,还是做样子,相处一阵就能摸着底细,对夜曜是真心赏识。更是因此次夜袭皇宫,襄助他的人是夜曜,反而是事半功倍,有条不紊。 夜曜对沐家是有怨恨的,他是知晓溶月的秘密,可沐家却是家月凰离开的真凶。在得到权势之后,沐家的兄弟友爱之情早已打破。甚至于最后,沐元浩连一个未出生的孩子都容纳不得,只因沐元泽的疑心,沐元浩就逼女儿落掉一个胎儿,逼着她与夜龙和离。 仅此,就寒透了夜曜的心。 在他看来,沐家根本不配做他的君。 凤九道:“大王爷,晋帝关押何处?” “养心殿!”申半仙补充了一句,“所有皇家儿郎皆在养心殿,而女眷则统络关在凤仪宫。” “都去瞧瞧罢!”她问道:“沐家的忠心宫人如何处置?” “太后、晋帝、皇后等最忠心的宫人已全部诛杀,他们身边的服侍宫人是本王的人。” 让凤九杀人,不难,但像申半仙这样大肆杀人,她做不到。 凤九杀前百业楼主是对方太过猖狂,触了她的底线,非说她是沐容。而她偏因自己曾是沐容之事,引为耻辱,从小到大,只有她欺人的,可她却被沐天洲算计当成了一枚棋子。 * 养心殿。 晋帝一夜之间苍老了十岁。 沐元浩两房的庶子们坐在他的身侧,沐元浩一脸沮丧,虽猜到了结局,却没想来得这样快,早前想着怎么还有半年时间。 凤九一袭白衣,领着金轮翩然而入。 晋帝双眸喷火:“你是谁?” 他显然已经记不得,就在不久前,凤九曾当着他的面对沐天洲下狠手,也曾在晋宫与他们有过一面之缘。 申半仙笑道:“晋帝,这位是名动天下的女神谋。神勇军十万将士、烈血军十五万将士,已尽数被她布下奇阵困于洛城山野,他们回不来了。哦哈哈……本王再告诉你一声,咸城已破,现在我侄儿赵然与诸葛神谋正领三十万雄兵直奔京城。就算神勇军从江南撤回,也奈何不得赵军。” 沐元浩似不相信。除非是天兵天将,怎的这么快。而他,更没有想到,申半仙,沐家老祖宗的关门弟子,居然会是赵帝的兄长、大王爷。 沐十八郎提高嗓门,“妖道,你胡说!胡说……” “妖道?天下皆知,真正的妖道是你们沐家的老祖宗沐天洲、梦周。” 申半仙说得轻松,他被沐天洲利用了几十年,还险些被他夺舍,这个仇他可不会忘。 凤九道:“晋帝,再给你最后一次机关,递降表,归顺赵国。” 这是唯一的活路,好死不如赖活着。 晋帝听罢,凄然苦笑,“从一开始,未名宗就是一个局?” 凤九点头,“未名宗何来十五万兵马,只得一万五千人,我不虚张声势如何让你派重兵攻山?” 这是阴谋! 晋帝狠得咬牙切齿,当时沐元浩就有阻止之意,劝他舍一千万两银子。“溶月公子到底是谁?” 凤九勾唇:“她是名门之后,却不是晋国人,而我将沐天洲如何算计她的事和盘托出,没有人会容忍旁人的算计,更没有人容忍被人看成利用的棋子。” 当日,若晋帝选择归降赵国,她会和盘托出真相,可现在她却是不会承认的,她是溶月,她是天女魂魄的事,将会永远成为秘密。 沐元浩想到溶月,想他沐家待她可不薄,“如果我沐家补上亏空,她会助我沐家?” “她会下山,但,这会实施另一个计划,甚至比现下更顺遂。” 比现下更对赵国有利,那就是对晋有害。 申半仙听到这儿,“女神谋还有比这更完美的计划?” 凤九悠悠道:“一个优秀的军师,总会朝最好的方向努力,却又做最坏的打算。我入世以来,对天下大势进行分析,也认真了晓晋国沐家的所有人。 二房沐元浩,看似不争不抢,其实是沐家最冷静、沉稳的人。他冷静地知道,就算他想抢夺,也抢不过老太君的亲生儿子,索性放手。他同时也是最狠辣无情之人,对结发冯氏如此,冯氏可是助过你,如果没有她向你出谋划策,你怎会从一个默默无闻的庶子,得沐令公父子看重出仕?你说你以前不知道冯氏的身份,其实你早就知道,你选择不说,是因为你要利用冯氏在仕途走得更远。当你知道冯氏拒绝在凉帝面前替你说情,你立马告诉老太君、兄弟,说她是通政司的暗人。 三房沐元泽,文质彬彬,其实心机最多,有天下文人的缺点——多疑,大抵书读得太多,都免不了多疑。你怀疑沐容会夺你帝位,派自己的心腹忠仆进入未名宗,故意用强硬、卑劣的法子让未名宗上下离心,甚至逼走未名宗弟子,你减弱沐容在晋国的势力范围,以为就不会威胁到你的皇权。” 沐元泽多疑有私心,最终也坏在这上面。 她的话说得直白、赤果,没有半分掩饰,似要将沐元泽的伪装一层层剥去,让他毫不掩饰地出现在世人面前。 申半仙闻到此处,面含讥讽:“什么名将之后沐家,原来也不过是肖小之辈,就凭他这等心思,如何与我赵氏相比。” 赵帝对文筹,那是十足的信任、倚重,亦君臣、亦师徒、亦朋友,时常与文筹同榻而眠,在赵国传为佳话。只要文筹献的策,赵帝会召重臣商议,一旦大家认为可行,就会实施。即便偶尔有重臣不同意,赵帝也会赞同文筹的建议。有时候说是商议,其实不过是走走过场。 赵帝,被赵国称为“圣君”,而文筹则是“贤臣”,有圣君贤臣打理的朝堂,又岂是沐家可比拟的。 凤九道:“成也沐容,败也沐容,一面希望借她的命格辉煌沐家,一面又防备她、算计她、甚至于瓦解她的势力。像你这样的人,生于乱世,做不了一统天下的大皇帝,因为你的多疑,会是你前进道路上最大的阻力。” 这是女神谋给沐元泽的判词,一句“你做不了一统天下的大皇帝”,定格他的命运。 沐元泽怒不可遏,又羞又恼,听着这字字句句直击要害的话语,他恨不能将此女千刀万剐。 “朕做不了明君,就只有赵硠可以?”沐元泽苦笑,带着悲怆。 赵硠,当今赵帝的名讳。 凤九不答他的话,继续道:“沐二郎,沉稳有余,圆滑不足,扮演长子的身份太久,总觉得所有沐家的姑娘儿郎都应该听他的,可他除了命令,你可以做这事,又可以阻止你不能做这事,从未真正替弟弟妹妹做过什么。他对沐家的付出,远不如他的妻子。 沐五郎,野心勃勃,在得知凉帝将晋国公的爵位赐给了他父亲,就打着主意要抢夺爵位,后来沐三老爷一朝登上晋帝的位置,他想的就是如何抢储君之位,心胸狭隘,所有的好处、功劳就该归他,所有的坏处就是别人的,自以为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此子若没有好大喜功又心胸狭隘这两大缺点,许会成为乱世中一代奸雄。此子不能得到大权势,一旦握有大势势,就会是一个暴君,他听不进任何人的劝告。” 她还真是张狂! 她就像一个高高在上的神,俯视着俗世的蝼蚁一般。 沐七郎静静地看着这个白衣女子,细细地回味着在未名宗见到溶月的情形。 那时候,溶月身后就有她出谋划策。 溶月是个奇女子,再多一个女神谋,他们怎会不被算计。 没人知道,凤九再度易容成溶月,除了对付晋国,更是为了解散未名宗弟子数千,也好保他们的平安。就如她所言,是她将他们领入了未名宗,在天下一统之时,她就该还他们一份安宁。 “沐七郎,是晋帝几子中唯一一个没有野心,只会安守本分的儿子,若在太平盛世会是一位治理一方的贤臣,可这是乱世。” 她只淡淡地说了这么一句,不是讥讽,更多的是爱才惜才的语调。 “沐十郎的性子更简单,他只想青史留名,证明他不比自己的哥哥们差。” 凤九走了几步。“晋帝,你可以拒绝上呈降表,这对赵国没有任何的伤害,你递了降表,赵国反而为难,杀不是,留不是,还得保你们一条命。但若你拒绝呈降表,这件事就容易多了,就照着历朝历代的规矩来。”她扭头问申半仙,“大王爷,皇上是如何对待大周皇室的?” 申半仙平静得没有一点涟漪:“男丁一律赐死,上年纪的女眷送入庵堂为尼,年轻的没入掖庭为婢,终身不得踏出宫门半步。” 宫婢,是没有出宫的权力,只能在宫中做一辈子的粗活。 凤九问道:“这么说,晋国皇室的归宿也是如此?” 她早就想到了,得到了证实,还是有些惋惜,好在离开赵国都城时,她说服了文筹,想让他替沐世安一家五口说好话。 她保不了更多的人,但能为沐元济保住一脉香火。 “当如是。” 凤九突地有些同情他们,只是一瞬,“沐家的女儿、年轻女眷也得没入掖庭为婢?” “这是她们的宿命,怨不得人。命好些的,若会些歌舞本事会送往宫中乐坊为伎,若有人喜欢,可做赵国权贵的姬妾。” 乐坊艺伎,说是艺伎,其实就是妓,是供人玩弄,在权贵眼里就如同一件物件,虽然活着,却没有尊严。 凤九扫过大殿上的男子,除了晋帝兄弟,都是些或年纪偏小、或文弱不能征战的皇子、公子,少年、青年儿郎都在沙场。 晋帝眼珠子一转,“朕要见溶月,朕要见她!” “如果晋帝有话转告,我乐意代为递话,但若你要见她,我代她递一句话给你:沐家与她没有半分关联,从一开始就是你们沐家在算计、利用,是沐家欠了她,你没权要求她再为你们做什么。” 没权要求她作何,也没权要求溶月为他沐家做什么…… 晋帝还想灭了未名宗上下,灭未名宗是其次,他想要杀了溶月。 他早已经忘了,他所拥的一切,皆是因溶月而得来的。 溶月成全了他的皇帝梦,可他却在暗中瓦解溶月的未名宗势力。 当他发现,巾帼楼消息网已是一乱糟时,他撤销了巾帼楼,然,溶月一现身,巾帼楼却在她一令之下又活了,真真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沐元浩问道:“那么……溶月遣散未名宗弟子,从一开始就是计,你的意图就是要未名宗背叛晋国。” “背叛?”凤九听到这个词,不由笑了起来,“先有未名宗,后有晋国,要说反叛当是晋国背叛了未名宗。你们记住了,从开始到现在,未名宗与晋国只是合作关系,是站在平等的高度,从来未名宗都不是晋国的臣子,更不是晋国的奴才。” 她顿了片刻,眉梢难掩不屑之色,如果沐家未曾建立晋国,沐家还能给她一个好印象,可撕破了伪装,真相是那样的残忍。沐元泽为晋帝,不是她逼的,而是沐元泽自己选择的路,当初的他们,完全可以选择依附一个大国,做大国的臣子。 沐家几十年维持的表面谦恭有礼,也变成了现下骨肉相残,亲人算计的面目,瞧得久了,让她倍感厌恶。 “遣散未名宗,是我的主意。让所有未名宗拥有一份自己的家业,也是我的主意。” 溶月是她,女神谋还是她。 凤九扬了扬头,“我就想证实晋帝是不是想对未名宗赶尽杀绝,而事实证明,你们确实动了这样的狠毒之心,既然你不仁,未名宗为何要与你们讲情面,那……便一决生死。未名宗弟子,一直以一统江山为任,让他们助赵国得到晋国,是他们作为未名宗弟子做的最后一件事。待赵国皇族进入京城,从此之后天下再无未名宗,只有赵国的臣民。” 遣散是真,而她却下令所有人最后做一件事:助赵国得到晋国。 原来是这样…… 从一开始,这就是一个局。 女神谋算到了晋国的反应,挖了一个坑,看着晋帝跳下去。 凤九声音很冷,冷得没有任何的情绪。“大王爷,着人看牢他们!” 申半仙与看守的未名宗弟子叮嘱了几句,这些弟子换上了御林军侍卫的服侍,现在却是京城得用的将士。 凤九翩然而去,只留一抹美好的倩影。 沐家的覆灭,注定是天意。 在上天面前,世俗凡人就像蝼蚁一般。 她虽惋惜,却不想为了凡人去抗天意。 沐家欠了她…… 沐家利用了她…… 她为什么要去帮他们? 她凤九是个恩怨必报之人,沐天洲是主谋,晋帝等人就是从犯,他们谁也逃不脱干系。沐家的老太君、雷氏、沐元浩、沐盛昌全都知道真相,他们瞒着,利用的也只是她。 她保住了沐家的一丝血脉,为了瞒天过海,她将沐盛昌的尸骨葬在了凤穴之上,如果沐家对她有恩,她替沐家保住一脉,也当是回报沐家之恩。 她不是一味善良之人,谁触及她的底线,她也会下狠手。 而沐天洲的算计、沐家当家人的欺瞒,就是她的底线。 那样骄傲的她,那样张扬的她,怎会容忍旁人的算计利用。 申半仙跟上凤九,“公主要去凤仪宫么?” “成王败寇,有何好瞧。老太君毕竟是个老妇人,善待她。” 第257章万世传说 老太君,年轻时曾随夫征战沙场,性情刚毅不屈,但这都是外表,她不喜长媳范氏,因为范氏是异族人;她亦不喜冯氏,因为冯氏是沐家的耻辱;她唯一瞧得顺眼的是雷氏,这是她自己真正挑选的儿媳。 她不喜却不能说出口,因为她是最贤惠慈爱的老太君。 老之老,以及人之老;幼之幼,以及人之幼。 老太君无论是个怎样的人,都该受到应有的敬重。 金轮似发现了新鲜事,惊呼一声:“公主,是信鸽!”她纵身一闪,跃上宫殿屋顶,抓住一只信鸽,从上面取出一个字条,全都是数字,凤九瞧罢,“留在江南的十万神勇军,于今晨便已开拔转往京城。” 申半仙一惊,揖手道:“公主,若他们先一步抵京,京城危矣!” 他们离开,江南除了二十万水军,还有十万驻军,凤九道:“大王爷忘了,太子还在江南。他已领着驻军在后追击,神勇军逃得快,太子的兵马几乎势如破竹,勇往直前……” 金轮问道:“公主早前也算到此了?” “神勇军主将沐二郎若听京城被赵国大王爷所夺,必会搬师回朝。一旦他动兵,就会遭遇前后夹击之势。我们能得到消息,同样,未名宗的消息也会分别传到诸葛神谋与太子手中,这样大好的机会,他们岂会错失。” 沐二郎一直以长兄自居,规矩本分,遇大事缺乏果决,更缺分辩是非轻重的能力,不会做出格事,同样也不会有大作为。因为机会往往稍纵即逝,抓不住机会的人,永远都会处于劣势。过去几十年,他已习惯听命于长辈。可能是老太君、雷氏二人太过能干,而他到底长于妇人之手,成年后,因他是长孙,被束缚于晋阳,没有得到出外历练、闯荡的机会,不如沐五郎有心机城府和手段。 申半仙面带忧色,话虽如此,就怕生出意外。 京城的晋国守军不到三千,御林军一万、未名宗一万,这样的兵力,一旦神勇军先抵达京城,他们是如何也抵挡不住。 这一场仗,胜负已分,晋国早前原如孤岛之势,地利上就失了优势,早失天利——必败。 * 次日天明,晋国京城大街上,肃然有序。 百姓们先是小心翼翼,当第一个店铺开门营业,有巡城的御林军进入铺中用早点,还如实付了银钱,六个军士说着话,列两列,继续巡城。 如此一来,其他的商家见无异样,亦都开门营业,一家、两家、无数的商铺开门,除了街上走动的行人少了,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 有爱热闹的百姓,依旧往人多的茶肆、酒楼去,或打二两同盛烧酒,或是要一叠盐煮茴香豆;又或是点一壶茶,听说书人眉飞色舞地说近来的天下大事。 “要说女神谋,乃盛唐开国大功臣诸葛良之后,神机妙算,在洛城布下奇阵,依旧只用三千人,便生生困住了神勇、烈血两军的二十五万雄兵。三千人困二十五万雄兵呀,诸位请想想,这是何境况?” 有老者朗声问道:“据老夫所知,诸葛神谋后人布阵,必留生门供阵中人逃生,这是他们历代传下来的规矩,曾说:上天有好生之德,布阵必得网开一面,便是此理。” 立有百姓道:“这么说,阵中还可逃生?” 说书人道:“困入阵中,端看各人造化,运气好的,可自生门而出。可女神谋的大阵,这生门岂是寻常人能寻到的?” 女神谋,就像一个传说。 其间一个青衫布衣书生道:“女神谋在江南,曾言‘拿下江南,可不费一兵一卒也。’” 另有人惊道:“助赵国取得江南,难不成是女神谋的功劳?” 这青衫布衣书生笑道:“普天之下,除了两个神谋族后人,还有谁有如此本事?女神谋年纪虽轻,其才学不在数百年前诸葛良之下。若非她的妙策,江南怎么神鬼不知成为赵太子的囊下之物。” “这女子好生了得!京城一夜换主,是否与女神谋有关?” “自是有关的,困二十五万雄兵,而京城被申半仙所夺,这桩桩件件,绝不是巧合,而是步步为营的布局……” 有人咋舌,这女神谋也太厉害了。 晋国沐氏一族如此多的人,竟算不过一个女子。 在百姓心目中,女神谋是已经被神话的人物。 此刻,凤九正在明珠宫里用茶。 金轮小心翼翼地立在一侧。 火霜正望着凤九傻笑,“公主,你就帮帮梁公子,他一听说京城被赵国所夺,吓得当即带了妻子就逃走了。” 最可恶的是,壮实居然给火霜下了药,待火霜醒来,天色大明,哪里还有梁宗卿夫妇与壮实的身影。 梁宗卿逃出京城,却不忘带上冯芙。 凤九忆起那日在报国寺外头,梁宗卿挥着宝剑要杀她时的情形。 放下一个人,其实并不难。 因执念而起,抛下一个人同样艰难。 凤九不记得她穿越现代社会时,曾在哪本杂志上看过,说的是在知识青年下乡的年代里,一对青梅竹马,却因身份悬殊的男女,男子出生在寻常的工作阶级,而女子的祖父、父母皆是高级知识份子、专家,二人相爱,不离不弃,生死与共,无论女主遭遇怎样的事,男主总是冲出来护出来。 十年动荡之后,男女主回城,可女主家里人却不同意她嫁给男主,女主与家里闹,甚至与家里断绝关系也要坚持嫁给男主为妻。 这是多么感人的爱情故人,可最后两人的夫妻情断,却是因为几块月饼。 有一年,女主的单位发了一包月饼,只得五个,但五个的馅都不同。 这日女主回家放下月饼,因同学相邀,就与同学去逛街。 男主在家等女主回家过节,久等不归,他就想:我很饿了,她对我这么好,应该不会介意我吃月饼。于是,他吃了一块芝麻馅月饼。又过了一阵,女主还没有归家,男子看着月饼,又想:我才吃一个,再吃一个,她应该不会在乎的。于是,他又吃了一个。 就这样,五个月饼,变成了四个、三个……最后只剩下一个。 男主想:前面四个月饼的馅都是花生、核桃、芝麻和凤梨,而最后一个是蛋黄的,我从小到大,还没吃过蛋黄的。也许她在外头已经吃过月饼了,我就一起吃了吧。 就这样,在午夜十二点前,男主又把最后一块月饼吃了。 女主终于回来了,原来是女主娘家出了事,她母亲在家里摔了一跤,闪了腰,她送母亲去医院做检查,一直到现在才忙完,她还没吃晚饭。 一看丈夫把所有的月饼都吃了,夫妻俩大吵了一顿,女主发现丈夫骨子里很自私,五个月饼一个都不给她留,从那以后,两人的感情生了裂痕,在吵吵闹闹大半年后,曾经生死相随的两人离婚了。再真挚的爱情,也许会因为一件极小的事天崩地裂。 这就是凤九对爱情的看法。 她爱梁宗卿,可梁宗卿拔剑指向她,她对他失望了。 梁宗卿现下带着冯芙跑路,让她最后的想法尽数破灭。 此时,火霜正缠着凤九替梁宗卿说好话,“公主,只要你开口,万岁、太子或是文丞相,都会给你面子。” 凤九歪头,“你喜欢他,他带着别的女人跑了,你不生气?”火霜一直给她一种怪异感,火霜喜欢梁宗卿,不惜入梁府为奴为婢,火霜什么样的性子,她多少还是了晓,怎会自甘堕落到去奴婢?只能说明这背后还有她不知道的原因。 “生气?” 火霜当然生气,可她生气又有什么用,她气的不是梁宗卿带冯芙逃走,而是气他们给她下药,而她身为修行之人,居然被药得昏睡不醒,这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凤九搁下手中的茶盏,“我看你对梁宗卿,根本就不是什么爱情?” 火霜提高嗓门,心下着慌,“怎么不是?我喜欢他,可他不喜欢我,不能因为我得不到,就要毁掉吧,其实看着他幸福,我为她高兴……” 这样的鬼话,连火霜自己都不信。 她去梁宗卿身边,原就是为了拆散凤九与梁宗卿,不让二人有任何的可能。 凤九昏睡六十年的遭遇,岛主、谋长老都是知道的,她们绝不会允许凤九因为儿女私情误了大道。 凤九笑,“瞧不出,你如此大度、善良?” 她可不信火霜的话,凤九并没有点破。 火霜扯着凤九的衣袖,“那公主愿意帮他说情吗?” 凤九轻吐了一口气:“这件事就揭过。让我去求情,反倒显得他与众不同,梁宗卿是有才华,仅一个无心仕途就不能为赵帝所用。” 世间拥有才华之人亦分为多种,有的人做文章、诗词的本事差,但他懂得为官之道。 有人即便满腹才学,可他不想做官,即便当了官也当不了为民办事的好官。 梁宗卿原无心仕途,又被晋帝所弃用,他不想入仕就不入仕。想来以梁宗卿的本事,养活妻儿老小不在话小。冯芙已非沐氏女,逃了就逃了。这样的情况下,不提最好。一旦提了,让人忆起这二人,反会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火霜眨了眨眼睛,心下有些摸不着凤九的心思。“赵国不会杀了他吧?” “赵国杀不杀他,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他拿着剑想杀我,对这样无心之人,我还多此一举地去帮他,岂不可笑。” 她爱一个人,可以拿他当宝。 不爱之时,就是陌路,是忘却。 即便他猜到了梁宗卿身上发生了什么,或许跟火霜脱不了干系,但她却没有追问火霜。也许是自幼修炼之故,对于情爱,她还是太过淡然,无法去爱得轰轰烈烈,更不能爱得惊天动地。 她喜欢的,是细水长流,惬意自在的生活。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冬日的冷风拂过。 金轮深吸空气,阖着双眸,突地,她转身奔向凤九,“公主,我闻到了,你说风也有气息、也有不同的味道,我从风里闻到了战争、闻到了血腥的气息。” 火霜一惊,立在宫门前大口的呼吸,却是什么也没闻嗅到,“金轮,你胡说八道,哪有什么气息?就是一股子冷风。” “公主,我真的闻到了!” 两人正要争辩,凤九轻声道:“沐二郎所领的神勇军与赵太子所领兵马厮杀起来……” 风自有其气息,拂过御花园,会有花的气息;拂过大海,会有海的气息;拂过战场,会有血腥死亡的气息…… 不同的风中气息,带来不同的讯息。 凤九亦闻到了血腥,那是来自战场的气味,打起仗了,这是一场激烈的厮杀。 火霜大嚷:“公主,你教金轮本事了,她离开家乡才多久,现在就晋了两级修为,你得教我。” 金轮歪着头:“我是公主的侍女,你是什么?公主姓什么,你姓什么?” 说她们是姐妹,按族里的规矩,姓氏不同,就不是姐妹,最多叫族姐、族妹或是师姐、师妹。 火霜嘟着小嘴,她原想说自己是凤九的妹妹,话却生生地咽下。 凤九恍若未闻,走到宫门前,手指却在不停地起伏,瞧得火霜与金轮沉默瞪眼,这是在掐算什么。 她似做出了什么重大的决定,“金轮,准备一下,未时三刻离宫去报国寺。” 火霜眨巴着眼睛,“公主,为什么?赵国与晋国的神勇军打起来了,用不了多久赵军就会入城。” 凤九冷哼道:“要本公主像属臣那般恭迎赵太子入城,你开什么玩笑?本公主能助赵国一臂之力,是给他赵家世代修来的福分,想让我俯首?” 她气势逼人。 外头的宫娥听到凤九的话,一个个噤声不已。 “火霜,你不想去报国寺,自不必相随,你且留在宫中,不日诸葛韫就会入京。” “无论是洛城还是京城,公主当属首功……” “本公主有要事在身,暂不留滞。诸葛韫入京,只会前往洛城解决围困的二十五万大军之事。” 世界没了谁,还不是照常运转。 她不在京,一切还会继续。 她只是当出手时就出手,不当出手,亦不会再停留。 申半仙听闻凤九要出京,挽留了几次。若让他贪下凤九的功劳,他不敢,光是洛城的大阵,就不是他而布下的,就连他的弟子即便看了布阵图,连其中一成都不曾领悟,可见其阵法玄妙。 这年冬月(十一月)初九,被大赵史官载入史册:赵帝赵硠诏告天下:晋国灭! 赵国攻下秦豫徽三地,与赵国属地连在一片,成为天下第一大国。女神谋之名扬名天下,赵国以最小的伤亡一统中原。 * 报国寺。 悟明、白真与凤九盘腿坐在禅房。 凤九道:“阵法已经布好,一旦开启,即可进入冥界,因需留人护法,悟明大师得离开,金轮亦留下,我与白真大师同去。” 悟明无语。 白真则有些兴奋,超渡地府战争中逝去的亡魂,这可是一件大功德。 凤九道:“灵魂离体后,不得让任何人近禅房,否则,一旦肉身受损,许再也回不来。这件事,也只金轮与悟明同时护法才可平安。 悟明大师可召寺中弟子围坐禅房位配合白真大师一起超渡亡魂,地府有白真大师,外头又有寺中一众高僧,定能给更多的亡魂超渡,让他们早日转世为人。” 悟明退出禅房,凤九挽了几个手诀,房中金光大放,凤九魂魄离体,在白真大师身上一转,白真大师的魂魄离开身体,两人相对而视,步入金光深入的一道幽蓝近黑之门。 金轮道:“我得就近替公主护法,大师可在门外令众僧诵经。” 凤九与白真的肉身相对而坐,就似在悟禅,陷入顿悟,而灵魂已经步入冥界。 凤九手持阎罗殿令牌,与白真大师一前一后,一路在鬼差引领下迈过奈何桥。 忘川河畔,凤九与白真等来了一个渡船老者。 忘川河一片血红,彼岸火开得如花如荼,花不见叶,叶不见花,有魂魄从奈何桥上纵身跃下,凤九急道:“老伯,有人落河了?” “唉,姑娘啊,三万年来,我在这里见多了,每天都有痛苦不堪的冤魂从上面跳下来,看多了也就习惯了。” 落下忘川河的魂魄在血波里挣扎几下,有的魂飞魄散,有的却伤痕累累地浮了上来。 “魂魄亦有强有弱,落到忘川河未消亡的,便是魂强者,那些魂弱者落下来,不是魂飞魄散,便是被忘川河的恶鬼吞食。这些魂魄还真是想不开,他们受的苦,如何能与她相比。” “她?她是谁?” 老伯似在回味,一面摇着船橹,一面不紧不慢地道:“大概是几万年前,我从我的祖先手里接下了过河船桨,我听祖先说过,忘川河畔有一个女子。祖先的祖先来这里继承祖业时,就曾见过她,我也曾见过她。听闻,她是刚从仙境自贬下界的仙子,一身雪白衣胜雪,有着绝/世风华。 可后来,她转世投胎,一世比一世凄惨可怜,每一次回地府,不是缺胳膊就是少腿,又或是被剜割而死,被凌虐丧命……只有想不到,没有猜不到的悲惨死法,全都被她死了个遍。 每一次回到地府,她就会在忘川河畔拾一块石头,在上面刻着一个名字——帝川!生生世世,从未放弃,直至河畔所有的大小石头都被刻满了字。后来,她就到忘川河底捞石头,捞一块刻上他的名字,再捞一块,如此往复。 而她,因是天地所育的仙子转世,她无数次地跳下忘川河想要忘掉相思苦,忘掉那个她深爱的男子,一次又一次被河水侵蚀得血肉模糊,骨头成沙,可她还是死不了,更不能像其他灵魂那般魂飞魄散。而她的魂魄骨肉,便是忘川河底的恶鬼也不吞食,他们撕扯过,可用不了多少,她又能复原。 她无法忘却,生生世世的记忆就那样累积、叠加,也至后来,她受不了,疯狂、痴癲,又过了若干年,若干世,她终于清醒了,却不再说话,再回到地府,也不再用石头刻那个人的名字……” 故事里的女子是地府最痴情的鬼,也是冥界流传了万世的仙。 因着摇船老伯曾亲眼见过她,让这故事更多了几分真实性。 白真控抑不住,“老施主,她既是仙子,贬入凡尘总有一个时间界限吧?” 老伯轻叹一声,摇头叹息道:“据说,她不是被贬凡尘,而是自己跳下贬仙台,也不知仙境为何故,一世又一世,再没有召她重返天庭,她就在地府轮回一世又一世。 天上几百年,而她却已轮回万世。天地间的灵魂,一旦轮回万世后就会魂飞魄散。我还记得百年前,她走完最后一世,刚过了奈何桥,我载她过忘川河畔,这是我认识她以来,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看她白衣飘飘,看她囫囵干净地回来,那天,她对我说‘船伯,我给你唱一支歌吧。’ 她的声音真美,美如天籁,轻灵而刺痛灵魂,老汉我也曾几世为人,也曾几遭走过富贵繁华人间,便是阴阳两界就没有如此好听的歌。 她的歌唱完了,我载着她亦走到忘川河畔中央,她站在船头,似在等一个人,又似在寻一个人,天晓得呢,也许是她真的等到了那个人,所以那一刻,她笑了。笑得很美,就如她那美妙的歌声一般,天地间再没一个女子有她美了。突然间,空中一亮,她毫无征兆地魂飞魄散。 孟婆说,她从仙境干净又囫囵个儿地来,最终也干净又囫囵个儿地消失天地间。” 船伯讲完了一个女子的故事。 凤九的眼眶湿润。 白真大师念了声“阿弥陀佛”。 凤九问道:“船伯还记得那首曲子的名字吗?”心在莫名地痛,就连遍体都有一种撕扯破碎的裂痛之感,就像有什么在撕裂、噬咬,痛得不能自己。 船伯想了一阵,道:“孟婆说,那是一支仙曲,唤作《逍遥曲》。” 凤九的心情很沉重。 到了彼岸,可见如火的彼岸花,一丛丛、一片片,与血红的忘川河相映一体,红艳如忘川河的血色。 凤九俯身,随手拾了一块石头,上面果真密密麻麻地刻着一个名字“帝川”。每一个名字都刻得极其用心,这不是用手刻下的,而是用心刻,用魂刻、用血泪刻。 船伯揖手道:“仙子与大师走好!老汉得过河接人了,告辞!” 忘川河摇浆的船伯,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在这河上接来送往,接来一个个亡魂,又送走一个个转世的生魂。 凤九大声问道:“船伯,她既是要替二人求姻缘,为什么只有那个人的名字,没有故事里那个姑娘的名字。” “唉……”船伯轻叹,摇头道:“那是个傻姑娘!当年孟婆也问过她,说你得刻上两个人的名字,否则只刻他一人,这姻缘可是求不来的。可她却问:你知道我转世后的名字吗?” 不知道! 漫长的万世轮回,她居然忘记自己的名字。 孟婆与忘川河的船伯已经忘了,她都有些什么名字,着实她每一世都会有一个新名字,多得连他们都不知道哪一个名字才是属于她。 ---题外话---二章合一,鞠躬求月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58章 圣魂所化 船伯满是同情地道:“她忘了,上界仙人的姻缘不是三生石可以左右的,写上去也没用,何况这上面只有男子的名字,没有她的名字。在她轮回百世后,孟婆第一次主动与她说话,她竟然忘记了自己的名字,只记得那个男子的名字,记是百世里所有悲惨轮回的记忆。她想用忘川河水洗去自己的记忆,却忘了她是仙魂,河水是洗不掉她的痛苦,也洗不掉的记忆。” 想忘,却忘不掉。 而痛苦的,却只有她一人。 凤九为这个女子心疼着,纠结着。 她那样爱着一个人值得吗? 心,痛了起来偿。 船伯好心地道:“姑娘啊,你若有朝一日去了仙境,见到那个叫帝川的,记得问问她那个自己跳下贬仙台落入轮回的姑娘是谁?” * 白真大师与凤九入得一座城池,但见城门上石刻着“丰都”二字,竟与沈容在《地府游记》里描述分毫不差。 待进了阎罗殿,凤九说了来意,自有鬼差领白真大师入地狱,白真大师从第一层开始,盘腿一座开始念经渡魂。 禅房内,十几位僧人齐声诵经,与白真大师所诵奇异地融合,怨气在经声中减弱,仇恨也在减少……一半的冤魂离开了一层地狱,又过上一阵,几乎所有冤魂离开了地狱…… 凤九此刻正接受十世阎罗们的款待。 她突地眯眼笑道:“十世阎王,你有往生镜吧?” 不用是来打劫的吧? 阎罗立时捂住了胸口,满是戒备。 凤九道:“我不抢你的,就是借来一用,我想看梁宗卿的前世,他与赵熹是因何分道扬镳?” 十世阎王舒了口气,凤九乃是上古神裔之后,又帮过冥界大忙,这个人情他还是要给的。“公主所求,本王没有不应之理,但只能借你半个时辰,且不能带走,只能在这里看。” “多谢阎王。” 凤九接过往生镜,心里想着梁宗卿的前世,最终与他相伴一生的人是谁?此念一动,往生镜立里幻化出一个景像: 赵熹正要对一个女子行粗,就在这半,梁宗卿闯入寝殿,那女子急呼一声“梁大哥”飞奔着偎依在梁宗卿的怀里。 梁宗卿将女子护在身后,温声宽慰:“芙儿,别怕!别怕!” “有梁大哥在,芙儿不怕。”那女子受了惊吓,眼里有泪,却没让自己落下泪,她愤怒地瞪视着赵熹,“太子殿下,你明知道我是梁大哥的未婚妻,你将我哄入宫中,就为了发泄你的兽/行。我冯芙今儿就告诉你:你敢逼我,就算是死,我也在所不惜。” 这是一个贞烈的女子,她手里握着一支金钗,只要赵熹敢冒范她,就是拼上一死也不会让他得不定期。 赵熹心下一痛,天下美女如云,他却唯爱这一人。“梁宗卿,只要你把冯芙让给本王,高官厚禄,本王都可以给你?” 梁宗卿摇头,“芙儿是我的未婚妻,我们两情相悦,大后日就是我们成亲的喜日……” “本王看上的人,谁也不能抢夺,即便是你——也不能!” 冯芙,居然会是冯芙,可景象的女子容貌也现在的冯芙长得完全不同,但同样都是美人,景象的女子生得更为珠圆玉润,风情万种。 十世阎罗道:“此女与梁宗卿乃有三世夫妻之缘,里面所见乃是第二世,而今生是第三世。” 三世夫妻,前世梁宗卿爱上的是冯芙,今生最终爱上的还是冯芙。 往生镜里,梁宗卿拒绝了赵熹的要求,他带着冯芙出了赵宫,两人一商量,他在夜深人静时,对家中的赵国护院、下人下药,携上冯芙远走高飞,从此隐居山野,两个人快活逍遥地过了一生。 冯芙与他生了三个孩子——两子一女,直至若干年后,次子高中状元,入仕为官,而彼时赵熹已驾崩,赵熹的第三子登基为帝,笑问梁文泰:“先皇打天下时,曾得一名士梁宗卿相助,我瞧你的书法字体倒也他有六分相似,不知你们是……” “启禀皇上,正是家父。” 新帝大喜,越发器重梁文泰。 若干年后,梁文泰成为一代贤相。 “这个冯芙是……” 既然都是冯芙,为何两人的容貌有如此大的差异。 十世阎罗道:“晋阳冯家大房的庶女。今生冯大老爷并没有纳冯芙的生母为侍妾,只因她生母逝于乱世,临终前曾发愿:若有来生,再不因贪慕虚荣嫁入有钱人家,宁可嫁一山野猎户,至少丈夫可以呵护她、看重她,而不是看到敌军来犯,丢下她,带着妻儿宠妾离去。” 她死前发出的愿,在来生得已实现。 往生镜里,出现了冯芙生母嫁给一山野猎人的情形,而他们生活在崇山峻岭的森林里,并没有受到战争的影响,日出而作,日落而歇,与他们同住一个猎户村还有十几户人家,每过两日,男人们就相约进山打猎。 十世阎罗继续道:“今生冯大老爷却有一个死后方过继的女儿——冯芙。” “你是说,这个冯芙与梁宗卿也有夫妻之缘?” “与梁宗卿有缘的,并非现在的冯芙,她现在另一个地方。”往生镜影像里传出一阵波纹,那里面竟是高楼大厦,是现代社会,“这是……二十一世纪的华夏国。” 十世阎罗道:“今日是冯芙在华夏国命绝之时。” 里面,出现了一个职业女性,她从一个蛋糕店提上生日蛋糕,又从大排档买了做好的菜食,更买了一只漂亮的水果篮,还从名酒店花了几千块钱买了一瓶红酒。 她将酒放到轿车的后排座上,用很是沮丧的声音道:“亲爱的,真是不好意思,我们公司要我现在去上海,这是一笔大业务,我必须得去,这是总裁钦点的……”她装得很好,就像是真的。 她已经两年没陪丈夫过生日,今天是他满三十岁的生日,他去年就答应过他,今年一定替他过生日。 不过,今儿公司确实有这么一桩业务,但她把这机会让给了策划部的副主管,她终究是要结婚的,身为女人,还是家庭更重要。 电话那头,传来男人宽慰的声音:“芙儿,没关系,我和去年一样,找几个哥们一起过节。你去吧!” “亲爱的,谢谢你的体谅,老公万岁!”她欢快地大叫着,咬着下唇,扭头看着后排桌上的蛋糕、美酒,一会定要给他个惊喜。 她不会厨艺,但她可以买最好的菜回去。 她又在城中转了一个遍,买了花花公子的限量版顶级领带作为送他的生日礼物。 到了富贵园小区,她从车里提出蛋糕,又将所有的食物装进一口纸箱子里,艰难地进了电梯。 想到他欢喜的样子,冯芙就忍不住笑出声来。 近了家门,她放下箱子,掏出家门钥匙,将手里的蛋糕一放,踮着脚往亮着灯的主卧移去,房门虚掩着,只见主卧的大床上,两个白花花的男女正纠缠在一处。 “赵宇!”冯芙一脚踹开了门。 两个男女一脸惊愕。“芙儿”男子惊呼一声,扯了睡衣裹上,撒着拖鞋追了过来。 冯芙夺门而出,她到了楼下,相爱六年的丈夫,居然背着他与其他的女人滚床单,这就是她爱的人,她一踩油门,轿车像离弦的箭奔了过来。 赵宇追在后面,时不时紧张地看着前面的轿车,他拨通了冯芙的手机,“芙儿!你听我解释!” 冯芙厉声道:“赵宇,王八蛋!” “芙儿,别挂电话,你听我说,是……是她勾/引的我,你不能陪我过生日我喝醉了……” 当她是三岁小孩,她根本没闻到酒味,还喝醉,还是别人勾/引的…… 不,她不会再信她了。 路口,变成了黄灯,可冯芙竟没注意她,她正在与赵宇吵架,只听一声惊响,冯芙的车与一辆大货车撞到了一起。 凤九呆愣愣地看着被撞得变形的轿车,血从车里淌了出来,赵宇相隔在数丈外,目瞪口呆地望着,他是过去,还是退却。 他,好为难! 有人从私车里出来:“快报警,出车祸了!” 冯芙的灵魂从车里走了出来,她漠然地看着车里的自己,再看看赵宇,他到底在想什么?他们的豪华公寓,是两个人一起买的。 她死了,又有谁知道,他背叛过她。 凤九呢喃着问道:“她……还会与梁宗卿再续情缘?” 十世阎罗道:“是这样。” 三世夫妻,这样的姻缘不是谁都能破坏的,就算曾经走岔过,最终还是会续缘再爱。 “冯芙的灵魂还会穿到梁宗卿身边的冯芙身上?” 十世阎罗没有否认。 凤九问道:“古代冯芙的灵魂去哪儿?” “她原是十世灾星,无论在哪儿都注定悲惨结局。” 凤九想到这里的冯芙,她声声念叨着要回现代,要回到丈夫乔尼的身边,不是她善良,但冯芙早前想做她,还说乔尼爱的是她冯芙。“乔尼的生活圈里,有没有合适的女子可将躯体给古代的冯芙!” 十世阎罗道:“公主想让她与乔尼再续前缘?乔尼爱的是真正的沐容,可不是冯芙。” 凤九道:“我在现代的躯体……” “冯芙是灾星,虽然她被沐天洲逆天改命做了你,却也注定不得善终,她在送入医院时难产,未进产房便已咽气,但肚子的孩子保住了。” 往生镜里,出现了乔母哄着个摇摇学步孩子的情形,那是一个长得很精致的小男孩,有一双像极了她的双眸。 “宝贝,叫奶奶!叫奶奶给宝贝玩儿……” “奶奶!”小男孩叫着,张开双臂扑到了乔母怀里,乔母笑了起来,轻柔地抚摸着孩子的脑袋,一脸的宠溺。 十世阎罗见凤九沉默,以为对他的答案不高兴,解释道:“公主,冯芙与梁宗卿有三世夫妻情缘,这是第三世。若不能成全,下次再遇,又得重新开始三世情缘。” 这就是像你在一台电脑重装系统,装到一半,突然停下了,没有完成的事,自然改日得空还得重新装,直至装完为止。 凤九不语。 人家才是真爱,她算什么?难怪梁宗卿会爱冯芙入骨。 罢了! 就成全了他们。 如果梁宗卿爱她,她还会争取,可梁宗卿不爱她,她强势得来又有什么意义。她是公主,她也有自己的骄傲,她不屑去强夺感情。 十世阎罗又道:“古代冯芙到现代……恐怕不行。”凤九轻叹一声,“乔尼认识的女子里,有没有合适给她的,冯芙认定乔尼爱她,就让她认清自己的面目吧。” 十世阎罗查了一遍,手指一点往生镜,里头出现了一个护士,容貌还算清秀,中等个头,倒是有一对诱人的胸/脯,“这是苏菲,她年幼失母,与一个开出租的父亲相依为命。前不久她父亲病逝。现在就她一人,她三日后会因失恋自杀。” “将古代冯芙送过去罢!”凤九顿了一下,“她不是一心想回到乔尼身边,做乔尼诊所的护士便能经常看到他。这一次若乔尼能爱上她,便是她的幸事,若是不能,就当她命该如此。” 古代的冯芙(慎县主)再过去,便能清楚的知道,曾经的乔尼爱的是沐容还是她?可冯芙一直认定,乔尼爱她,待她换了一个躯体,换了一种身份,就能看到不同的答案。 十世阎罗唤鬼差去安排,跑到大殿上看两桌阎罗打麻将,剩下两位阎罗只能围观。 凤九捧着往生镜,忆起梁宗卿对她的字没有任何印象,心下一转,镜中画面切换,出现了火霜站在熟睡的梁宗卿榻前,她突地掐着手诀,一手指向梁宗卿的头顶,快速地诵着口诀。 “封忆诀!” 顾名思义:是封印记忆的法术。 火霜封印的是梁宗卿关于凤九的所有记忆。她就觉得火霜对梁宗卿的爱有些奇怪,原来根本就是假,火霜进入梁家为婢,纠缠梁宗卿,与梁宗卿有了情感纠葛,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断凤九对梁宗卿的情意。 火霜又恐梁宗卿去纠缠凤九,索性干脆封印了梁宗卿对凤九的记忆。 难怪,在报国寺外,梁宗卿认不得她,亦记不得他们曾经的过往。 凤九吃吃地笑了!她能看到旁人的前世今生,是否能看到她自己的?此念一转,凤九抱紧了往生镜,定定地看着镜子闪耀出的奇丽光芒,这是异光,很漂亮的七色异光,火岛的圣山之巅,有一座天泉,泉水漾出漂亮的光芒。 泉畔,火岛主及几族长老们正望着泉湖议论。 火岛主道:“三万年了,圣山就没诞生出新的灵魂。这次是圣池上生出的圣魂……” 曾经在若干年前,圣山就生出过圣魂,后来此人修炼极高,得已飞升上界。 这一次再现圣魂,给了火族人新的希望。 武长老道:“这次会出生在我们神将族罢?” 文长老当即反驳:“怎就肯定在你族里诞生?要我说,应该是神笔族。” 谋长老笑微微地,“我儿三年前刚与锦儿订亲,是该完婚了。” 完婚,对,这就是好主意,只要有新人完婚,必给这天地新生的灵魂寻到躯体所寄。 圣池上空,一个隐隐绰绰像昏睡婴孩的模样显现,难道这就是她?是她成为凤九以前的她? 不久后,火岛内无论是寻常的百姓,还是各族的嫡系、旁系,陆陆续续有上百对新人成婚。 火岛主独自一人带着嫡系、旁系的火族族老们立在圣池畔,“天地所生的圣魂,当投生我们火族。” 可是,这如何说得准。 司族老问道:“岛主可有法子,让她投生到我火族!” 圣魂是不能被捉捕的,万一惊醒了还未生全的三魂七魄,圣魂受惊,就会魂飞魄散也至夭亡,火岛的圣池是全族的圣地,每当有圣婴转世到火岛,都会给火岛带来新的转机与希望。 整个岛上都知有圣魂在天生再度诞生,三魂七魄,就只差最后的命魂,这要形成齐全的灵魂许是几日,又许是数年甚至数百年。因她是天地所生的圣魂,即便是魂魄体,亦跳脱六界,她会投生到母体,十月怀胎,在这期间则是她开启灵智之时。 时间,在一天天过去,圣池上的圣魂依旧差了最后一抹命魂,这一日,突然天空一阵震荡,一个女子凄厉的惨叫声掠过凤九的耳畔,“帝川,你就如此恨我?”就似在记忆深处卷起了冲天的巨浪。 “你太狠毒,是你伤了她!她遍体的伤痕,全是拜你本命神器所赐,为什么受伤的不是你,为什么命悬一线的不是你?”怒不可遏的男子喝斥声。 女子伤心地问道:“是她告诉你,我伤的她?” “她昏睡不醒,如何告诉我。九音,你不敢认?” “帝川,你从来没有相信过我……” 这声音,充满了无尽的绝望。 她没有伤害他人,为什么他不信,从来他就不曾相信过她。 “我们三人里,不是你死就是她伤,我愿意跳下贬仙台,承受生生死死的轮回之苦,不,哪怕是魂飞魄散,我也不愿与你再相见。” 看不到画面,莫名的悲伤涌上凤九的心头,男子的声音充满了无尽的怨毒,她的眼泪无声的滑落,滑落。 跳下贬仙台承受轮回之苦的,不是别人,是九音。 她的耳畔,听到一个女子呢喃痛苦之音:“一百世了,帝川,天上一日,人间三年,你还是没来接我……” “一千世了,帝川,你就没有喜欢我半分吗?” 她细数着流年,细数着自己轮回过的生生世世,每一世归来,她总期盼,他能来冥界将她接走,她在忘川河畔,等了他一年又一年,一世又一世,一回又一回,多到她自己都忘了自己的名,多到只记得他,只记得相思之苦。 这是撕心裂肺的痛,这是刺痛魂灵的伤。 凤九捧住胸口,那无边无息的痛苦涌上了心头。 她是圣魂,为何会有其他奇怪的记忆。 难道她体内的命魂是那个叫九音的女子所有。 曾经,到底发生了什么? 凤九的头剧痛如裂,一声惨叫,昏睡过去。 那是怎样的过往,能让灵魂忆起就觉痛,而她只能记得其间的碎片,看不到人,一听他的声音就觉得痛。 帝川,帝川…… 那令人绝望的指责,那让她痛至灵魂的话语,令她痛不欲生。 十世的阎罗立时停止打麻将,几人齐齐望来,却见凤九的灵魂已昏睡在地,几人奔到跟前,一阵手忙脚乱,有四位阎罗各站一个方位,使出仙术,方才替凤九压住痛苦。 不知过了多久,凤九启开了双眸,第十世阎罗蹙着眉头:“你看到了什么?” 凤九摇头,勾唇苦笑,“我是谁?” “你是蓬莱仙岛的火族公主凤九。” “阿九……”这是她的名字。 可记忆深处,有人怒气冲天地唤她“九音”。 九音是谁? 凤九将镜子双手奉递给十世阎罗,粲然笑道:“我是天地诞育的圣魂,十世阎罗,是不是?” 十世阎罗点头。 凤九是蓬莱圣池上诞育的圣魂,这圣池与仙境相连,而圣山更似仙境,圣山能聚天地灵气,每过若干年就会诞育出一个圣魂。圣魂投胎母体,就会拥有人身,根据以往的经验,但凡是圣魂投胎的人,最终都能成为仙境大神。 凤九轻声道:“魂魄孕育齐全的过程其实很痛……” 她说的是那抹命魂残留记忆带给她的痛。 “多谢了!”她说得真诚。 她会是船伯嘴里的那个姑娘,那个经历了万世轮回,最后在天地间魂飞魄散的悲凉女子。还是因她为九音同情,为九音怜悯,最终误以为自己就是九音。 九音,真的是那个在忘川河畔,在三生石下用石头刻下一个个“帝川石河”的女子。 “公主客气!”十世阎罗接过镜子,“现代冯芙已穿越到古代冯芙体内,而古代冯芙穿越到乔尼医生诊所护士苏菲的体内。” 凤九听着地府里令人沉迷的梵音,这超渡魂灵的声音,回荡在整个地府周围。 “白真大师诵经到第二层地狱?” “第九层!”十世阎罗答道,“越是往下,能成功超渡的人越少,冤魂的执念亦逾深。” 越往地狱最下走,便越是罪孽深重的魂魄,生前都是大\奸\大恶之人。 凤九回眸,“不知能否劳阎王派鬼差护送白真大师离开地府?” “好说!好说!这几十年东洲大陆生灵荼炭,战事纷争,地狱里的冤魂都快装不下。一旦赵国与北齐开战,得有几十近百万的冤魂进来,此次白真大师超渡亡魂,乃是大功一件。” 十世阎罗轻叹一声:“若是两百年前,如有大师入地府,那可怜女子许就不会魂飞魄散。”是遗憾,是怜惜。 只是没有如果,她到底是消亡于天地之间,只在冥界留下一个万世仙的凄美传说。 凤九无奈道:“这地府之中,可怜的人定有很多。”她定定凌乱的心绪,“十世阎罗,这女子是谁,可有名字?” 十世阎罗沉吟片刻,“据说她在天界时,名唤九音,是东极天王的义女。” “东极天王义女?是东极仙境的公主?” 十世阎罗沉重点头。 一方天王之女,怎会落到如此凄惨的下场,最后还魂飞魄散于天地之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59章 杀戮 六世阎罗道:”阿九公主,你莫听他念叨,你快些回到阳间,白真大师自有鬼差送回。” 凤九与阎王寒喧了几句,离了丰都。 又至三生石畔,凤九在三生石下寻了块瞧起来不同寻常的石头,这成色、质地,倒与三生石很像,上面隐隐约约有当年用剑削磨的忧,只经岁月流转,却被风沙磨成了滚圆的石子,就如鹅卵石,原就是石头,经过冥界河流、雨水长年累月的冲刷,磨去了棱角。上面或深或隐,密密麻麻全都是字的忧,依稀能瞧出密密的“帝川”二字,或工整,或歪斜,或大如姆指大小,或小似绿豆,竟满满都是那个名字。 莫名地,凤九将这石头揣在了怀里岑。 白无常冷冰冰得毫无感情地道:“仙子真是好眼力,当年那姑娘用了数日的时间从三生石用剑凿下了一块,在上面刻下了名字,之后每世归来,都凿下一块。只是她十世之后,看护三生石的冥仙再不许她从三生石敲石刻字。 她捡了忘川河畔的石头刻,最后整片忘川河畔的石头都刻完了,她就到忘川河摸石头刻。 她魂飞魄散之后,她的故事从冥界流传开来,感动无数痴男怨女,有几个多情男子,亦有几个痴女儿,翻遍这里的石头,只会寻到她用过的十块从三生石敲下的石子,用心地将上面的字磨去,然后在上面刻上自己意中人与自己的名字。 大抵二百年前便有这么一个痴女,她捡到了其中一块,结果就换来了她与那男子的三世姻缘。这个女子……欢” 白无常拼命地想,却忆不起她的名字。 黑无常夺口而出,“这女子叫冯芙,男子唤梁宗卿,因她们的名字刻在三生石上,往后的三生三世,他们的名字都不会改。” 冯芙、梁宗卿…… 原来,他们的三生姻缘是这么来的。 黑无常不耐烦地道:“因冯芙求来了三世姻缘,惹得其他的痴男怨女也前来寻那几块石头。仙子好运气,还以为早就寻完了,可今儿最后一块竟被寻到。” 凤九抬眸,发现不远处,有个男子正在俯身蹲在忘川河畔磨石子。 白无常道:“又一个傻子,三年前我就看到他在磨石子,磨了三年还没磨掉。” 凤九投眸望去,那人的面容却是她熟悉的,“罗公子!” 没错,这人正是罗玄离。 他痴痴地停止磨石子的动作,“二位鬼差大人,别人都能磨掉上面的字,为何我却磨不掉。”茫然的,别人快的三天三夜即能磨去上头的名字,慢的最多一个月,可他竟然磨了三年,这可是整整的三年啊,上面的字就像是从石头上生出来的,怎么也磨不掉。 黑无常摇头,颇有些不耐烦,“昔日你为了抢这块石子,与几只鬼大打出手,他们抢不过你就放弃了。” 为了一块石头,竟与人打架,还在忘川河畔磨了三年。 罗玄离已经死了吗? 凤九突地忆起当年罗玄离曾与鬼医斗琴之事,难不成那时便在选毒之时,中毒而亡。 痴情的男子总让人心软两分,凤九问道:“罗公子,能让我瞧瞧你的石子否?” 罗玄离递过石子,这是一枚很光滑的石子,奇怪的是,明明名字密密麻麻地刻上去了,可上面却是极其光滑的,那名字就似从石子里长出来的。这三生石不像普通的三生石,与她的这块也有些不同,质地更为细腻,石头也更为坚硬。 凤九从怀里掏出自己拾来的那快。 罗玄离眼睛一亮,“姑娘也寻得一块?” 凤九却不打算刻上名字,在她看来,这是俗世凡人魂魄做的事,她是圣魂转世,自与他们不同,就算是圣魂,在天地间也只能转世万次,可他已经转世三次,即便是穿越中短暂的几年,那也算是一世。 罗玄离揖手,不改他的温润谦恭,就如生前一般,“姑娘,能否借你的三生石一用。” 凤九递给了他。 罗玄离接过石子,依旧和以前一样,反复地用大石磨着,一下又一次,不多久,就见上面的字迹淡了许多,早前刻字的忧也轻浅了许多,他心下大喜,连连作揖:“请问姑娘,能否用在下的那块三生石与姑娘易换。” 凤九勾唇笑道:“你告诉我,你要在这块三生石上刻上谁的名字。” 罗玄离一抱拳,“沈宛、罗玄离!” 他爱的人不是萧十三娘?他爱的居然是沈宛! 这个答案令凤九吃惊不已。 “你找鬼医斗琴就是为了沈宛吗?” “她疼爱胞妹,虽然用心练琴却未必是鬼医的对手,所以我去挑战鬼医,即便因她而亡,我罗玄离也无怨无悔。” 他爱沈宛,为何当年在幽兰榭时接受了萧十三娘。 难道这么多年,罗玄离一直在掩藏自己的真心? 罗玄离望着忘川河,“早知她与梁宗卿并非一对,我当年也不会退一步而求其 tang次……”他深深地轻叹。 沈宛到底没嫁梁宗卿,而是远嫁赵国。 在他听到消息的时候,他是懊悔的罢,早知如此,他当年就该表明心迹。 凤九问道:“你若达成所愿,定会善待于她?” “那是自然。” “亦像赵国硕王那般,一生一世一双人,唯她一人,不退一步而求其次,亦不委屈自己,非她不可?” “自然!”他不假思索地答道。 天可怜见,知晓他后来如何懊悔。 如果一切重来,他一定把握机会。 凤九摇头,“你若对三生石重复你的诺言,若得沈宛,便一生一世一双人,此意不悔,我就与你交换三生石。” 罗玄离照着做了。 凤九同意将自己那块三生石送他,她蹲下身子,坐在河畔,学着罗玄离的样子开始磨掉上面的文字。 白无常道:“仙子不是俗世人,你怎……” 黑无常蹙着眉头:痴男冤女太多了,一个个都信了在三生石上刻上两个人的名字,就能愿望成真,结下三世姻缘。 凤九道:“我会找船伯过河,二位鬼差大人只管忙去,我磨掉上面的字就会回阳间。” 罗玄离磨得很认真。 凤九也在磨,用忘川河的水,不知磨了多久,罗玄离终于磨掉了石子上的名字,他拿出一个小刀,认认真真,一笔一划地刻下了“沈宛”二字,末了,在旁边刻下了自己的名字——罗玄离。 他深爱的人,不是萧十三娘,而是沈宛。 真相,却是那样的感人。 从不曾表白的感情,竟然可以让他这样的付出,哪怕是他的命,哪怕他在忘川河畔磨了三年却不见任何动静的石头。 终于,他在上面刻上了好几组二人的名字。 凤九还在磨,一点都没淡,心下暗暗称奇。 她换给罗玄离的,也是这样的石头,瞧着一样,其实不一样,难不成那块三生石根本就是不忘川河畔的,而是来自仙界? 此念一闪,凤九捧着石子发呆,她似乎看到了一个女子,捧着石子默然流泪的情形,她感受到她巨大的悲伤与痛苦,不由自己的眼泪突地夺眶而出,如果可以,她宁可忘却,生生世世的期盼,生生世世的等待,九音一次又一次在河畔静候,她等着帝川来接她,可到底没有等他出现,也至她最终消亡于天地间。 忘掉! 忘掉! 泪落三生石,上面如浸到里头的文字奇迹般地消散,只化成一滴紫黑的血,这块石子竟璨若星辰,纯净无瑕。 凤九见四下无人注意,赶紧把石子揣到怀里,又在河畔寻了块与这差不多大小、形状的石子,细看之下,上面也是无数个密密麻麻的“帝川”二字。 九音就这么爱帝川,爱到为他魂飞魄散,爱到最后也不曾学会遗忘,但最后的若干世里,她终于学会了放手。 罗玄离走近凤九,“那快三生石上的字还是磨不掉吗?” 凤九笑道:“磨不掉,就留着罢。” 罗玄离感激地道:“谢谢你与我换石头,待我刻完,就要送到三生巨石下,埋在那里,在旁边祈祷,三生石有灵,听到我的祷告就会实现我的愿望。” 他垂眸瞧见,中间刻了一行“一生一世一双人”字样,“梁宗卿与冯芙的故事,我们都知道,我和沈宛也定会如他们。” 凤九道:“祝你达成所愿!” 罗玄离坐回原来的地方,继续用心地刻字,他要刻很多的名字在上面,尽量多刻一些,这是达成所愿者的经验。 凤九等来了船。 船伯还是早前那个,不知他今日在河上走了多少个来回。 前往奈何桥方向时,凤九又与他闲聊起来。 “船伯,我在河畔任意拾一块石头,上面都刻有‘帝川’的名字。” “世间痴情女,唯那白衣姑娘一百年来打动了无数男子的心,有人为她的痴情感动,打听她的名字,众人都说她是‘刻帝川名字的姑娘’竟无一人知道她的名字。” 感动的痴男,是心疼她,想给她一个圆满的人生。 只是九音再也不在了。 她魂飞魄散,消亡在天地之间。 “船伯,她在生生世世里,就没有一次是完美的吗?” “有!在轮入飞禽、走兽之时,想来比做人更快乐。她曾经与我说过,她还是觉得飞禽走兽更自在,虽然会被猎人所杀,却不知道害怕,也不用等待什么。” 这,何曾不是九音的悲哀。 * 耳畔,嘤嘤嗡嗡的梵音诵得人昏昏欲睡,就似万千心事,在这梵音里都能归于平静,这是白真大师在地狱超渡亡灵的梵音。 凤九启开双眸,对面的白真蚊丝未动。 她回来了x到了报国 寺的禅房。 金轮正在咬苹果,突然凤九起身,低呼一声:“公主……” 不等她说话,凤九抬手止住,“白真大师还在地府诵经。我收了阵法,待法事结束,自有冥界的使者送他归来。” 她虚空一掠,双手快速变换着手诀,不多会儿就撤去了繁琐的法阵。 凤九与金轮小心翼翼地出了禅房,正见僧人们换班诵经,新的僧人坐下,早前的僧离去。 领首的位置坐着清远和尚,凤九走近,低声问道:“白真大师在地府已念到第十层地狱,一至五层的冤魂尽数超渡成功,六至十层只得一半得又超渡……” 清远和尚睁开眼,“女施主怎先回来了?” “我与阎罗商量好了,待大师在十八层地狱诵完经,会派人送大师返阳。悟明大师去哪儿了?” 清远和尚起身,招手唤了个小沙弥来,令小沙弥带凤九离开禅院。 “女施主,一个时辰前,赵太子、荣王二位皇子驾临报国寺,住持方丈前去招待了。” 赵国一统中原,再无晋国,赵熹、赵然都成了秦豫之地百姓口里的皇子。 凤九问金轮,“我离开多长时间?” “回公主,十六天了。” 她不过去了半日功夫,可阳间竟是十六天天已过。 凤九捧着肚子,“小师父,寺中可有斋饭,我饿得紧。” 白真、悟明对凤九很是恭敬,就连寺里的和尚也高看她一眼。 凤九还真是饿紧了,在香客房里用了斋饭,方前往报国寺前院。 金碧辉煌、佛相庄严的大殿上,赵熹、赵然兄弟俩正虔诚跪拜烧香,悟明大师静立在侧,又有僧人撞向佛钟,一声轰鸣传荡开来。 悟明大师轻诵一声“阿弥陀佛”,迎向凤九,问道:“白真师兄的法事进行得如何了?” “十六天,才做了一半的法事,往到后面往是艰难,一至五层地狱的冤魂尽数得已超渡,六至九层只得一半,到了十层得已超渡的人就更少了……”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凤九看着跪在佛堂中央的兄弟俩,赵熹起身作揖,赵然相随其后。 凤九道:“你们俩一身杀戮血腥,最近可是大开杀戒了?” 赵然微愣,当即朗声大笑。 赵熹瞪了一眼,赵然敛住了笑意。 赵熹道:“女神谋,什么时候变成神棍了,还会学佛家话语。” 血腥、开杀戒,这可不是佛家人说的话。 神棍?凤九是神棍? 她可是真正的上古神裔,一出生就是半仙,而今说她是“仙子”一点不为过。 金轮当即怒喝:“赵太子,你说谁是神棍?就连我都闻嗅到你们兄弟二人身上的血腥味儿,你们也不怕冲闯了神灵。” 赵熹昂首挺胸,“本王杀的都是该杀之人。” 佛门之地谈论杀人血腥,好么? 凤九打了手势,抬手一扬,“请到佛殿外说话。”她率先转身迈出大殿,赵熹赵然相随其后,悟明大师示意金轮先走,金轮谦让不肯。 待穿过佛殿西边的星门,进入寺庙后山,凤九方问道:“不知二位殿下杀的都是什么人?” 赵然笑道:“二十五万洛城所困的晋军,追随晋帝宁死不悔的忠仆、死士,晋国皇朝的的所有男丁……” 凤九眼眸一黯,“洛城所困二十五万晋军,你们全杀了?” 赵熹若无其事地道:“不是这些日子死的人太多,我们兄弟俩今日来寺中,慎重要求报国寺给这些亡魂超渡七七四十九天。我们可是给寺中捐了十万两银子的香火钱……” 十万两银子,他以为很多?这数量是与寻常百姓比的吧?想她凤九,可向报国寺捐得更多。 “太子殿下,知晓本公主为何设下大阵,就是想放他们一条生路,可你们倒好,一接手就把二十五万晋军给杀了。” 那可是二十五万男儿,二十五万将士,二十五万条鲜活的生命,里面有能文能武的名门公子,亦有出生武将世家的梁宗均,更有来自若干官宦之家的子弟,在他们说来,就跟杀了二十五万蝼蚁一般微不足道。 赵然道:“女神谋,这事怪不得我们,你可知道阵中是什么人?忠于晋国的名门之后,他们宁死也不会追随我赵国,更不会做我赵国的本分臣民,若不杀掉,必留后患。 他们与当日晋边城大阵所困的晋军不同,那些晋军多是来自百姓,来自江湖。神勇军全都是晋国文武大臣家的儿郎,就算有些百姓进入,那也是有亲戚在晋国当官的。烈血军,亦有不少官宦子弟、更有江湖恶贼,这两种人都不能留,必须死!留着,早晚都会生祸端。” 这不是解释,根本就是推托之辞。 他们从骨子里就没拿二十五万将士当一句话。 “就因为你们所谓的祸患 ,他们就该死?”凤九心下气愤不已,全都是活生生的人,她闭关几日,赵国的两位皇子就来了一招血流成河,二十五万人马,这杀起来得用多久,“这也是诸葛韫同意的?” 赵熹一脸傲然之气,“这是本王两兄弟的意思!他是军师,自有解阵之责。” 诸葛韫是修道之人,定是不同意他们这么干。 但赵熹自小就行事霸道,他决定的事,才不会管别人认不认同,他只管去做他认为对的事,“不当机立断,留下他们,必会后患无穷。治理天下,切不可妇人之仁。” 凤九冷笑:“在你们兄弟眼里,我凤九就是妇人之仁?如果你赵国连几个不肯追随的将士都不能收服,又如何收服天下民心?你们的诛杀的是人,却也诛杀了部分人心。” 赵然道:“章治大人说,乱世用重典。中原初定,我赵国朝廷更不能放过可能会为祸天下的将士。” 赵熹陪着笑脸,凤九的连番两次出手,赵国用最小的伤亡,打下了江南几省,又有秦豫豫之地,这个结果让他很满意,他更敬重的是凤九的才华与智谋,她与诸葛韫一比,并不比诸葛韫差,相反,似乎还高出那么一些。 “这不是我赵国有女神谋大人相助,还怕不能征服北齐?” 凤九冷声喝道:“你们狠毒杀人,可曾听过军师的意见,现在倒想到我们了。我不会再帮你们赵国献一计一谋。” 赵然心下发慌。 如果赵帝知道他们得罪了女神谋,只怕定要斥责。 赵帝不喜女神谋的性情,上回在文丞相府,凤九只给赵帝行了半礼,这让赵帝很是不满。而今,凤九再次出手,让赵国轻松一统中原,赵帝很欢喜地对文筹道:“普天之下,但凡有些真才实学的人,总有些古怪性子,女神谋的性子就古怪,但却是个人才,若不是女子,朕都想拜她为兵部尚书。” 让女神谋为官,她还不媳呢。 文筹又帮着说了好些话,方才打消赵帝的念头。 赵熹笑:“阿九,你别这样说,你入世不就是襄助我赵国……” “你们这般行事,北齐将士还不得拼死抵抗,接下来的仗会更难打。”她吐了口气,“西北、西南已平,中原、江南已定,就剩北方几郡与北齐未定。如果赵国在实力悬殊之下,还不能凭你们自己的本事一统天下,本公主都要怀疑你们赵国的能力?我再说一遍,从即日起,我女神谋凤九,不会再给赵国出一谋一策。” 赵熹杀了几十万人,太过残暴,即便在一统天下的战争中,她也杀了不少人,但她是不得已。想到此处,她与赵熹,不过是五十步笑一百步。但她,是真的不想在杀人,即便在以往的凤九心里,这些俗世凡人就如蝼蚁一般的命贱,可在华夏国轮回一世后,她更看重性命。 赵然用手轻扯赵熹,示意他说几句软话。 赵熹柔声道:“阿九,别说气话,一家人可不能说两家话。” 一家人?谁与他是一家人。 凤九翩然而去。 赵熹追在后面。 赵然相隔不远,看着这两人的背影,他瞧得出来,凤九是真生气了,否则不会说再不会出谋出策的话。 “不就是杀了几个人?” “太子殿下,那不是几个人,是二十五万将士,他们也是人生父母养的,那里头是有你所说的晋国忠臣、名门之后,可也只是少数,大部分的人还是普通百姓,可你们一声令下,就杀尽了二十五万将士……” 赵熹就是个杀人狂魔。 凤九很生气。 “说是二十五万,要本王说根本没那么多人,还是有不少人逃出升天的。”赵熹争辩着,“本王多好啊!白真大师给你引荐了一个赵都籍的夜曜,这小子武功不错,还会带兵,本王可是亲自向父皇请功,父皇对武将最是慷慨,大笔一挥,封了他一个正三品云麾将军。 还有早前的晋国名将铁狼,他不求仕途,想请父皇赐一块匾额,发愿定会做晋国的良民,父皇一挥笔,就赏了他一个‘武林第一庄’的匾额,啧啧,多荣耀呀……” 凤九停下了脚步,赵熹不防,一下子撞了过去,他撞得胸口生疼,凤九却蚊丝未动,而是用疑惑的眼神打量着他。“休想避重就轻!我近日要在报国寺小住,二位殿下无事,就请回去吧!” 赵然见赵熹这套死皮赖脸地纠缠似乎有些用,跟样学样,嬉笑道:“我们怎能回去?父皇颁布诏令,要封赏此次打下晋国三省的功臣,你女神谋可是首功。” “大兴……” 凤九沉吟。 赵然解释道:“大兴便是晋国京城,现在是赵国的属地,总得有新个新名字,父皇定名‘大兴’。” 大兴城,凤九熟知的朝代里,隋朝的都城便唤为大兴,其实就是后世的西安,也曾名西京、长安。 *八卦闲话* 八卦笔者:凤九,你对沐家是不是太狠了?< /p> 凤九:狠吗?(面露不解)沈容因母亲兄长被害,回击沈家老太太等人,其实说起来,与我有毛的关系,不过是借了她的身体而为。 八卦笔者:你是怎么想的? 凤九:是沈容时,老娘不在乎名声,当然也有自己的底线,做凤九时还在乎毛的名声啊,沐天洲触及我的底线,就得承受我的报复。丫的沐天洲利用我,就是想用我来保沐家,我要如了他的意,且不太没风格,我要人明白,他们是生是死由我说了算。我不需要杀人,自有人去杀;可这种救人的重活,却得我来出手!总之,老娘问心无愧。 八卦笔者:一次次地推倒自己的所为,再一次次重建…… 凤九:推倒后重建,说明一直在进步。 八卦笔者:汗滴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60章 托梦留言 凤九不欲回赵都,可转而忆起,自己承诺要让一些有本事的未名宗弟子入仕,不办成此事,总觉心下难安,承诺了人的,就得做到岑。 “我的功劳就不要了,但前未名宗弟子的功劳当封当赏的不能少。” 赵熹道:“本王听说,溶月公子宣布遣散未名宗,最后的一道命令就是让他们助我赵国攻下秦豫徽三地?” “赵国攻下三地,未名宗自然再不存在。绿林寨的房屋该拆的就拆了吧,木料也好、石材也罢,或贱卖,或运至赵都,或建立新的赵国京城亦总是用得上的。” 赵然忙忙讨好道:“女神谋果真神机妙算,近来父皇正与朝中几位重臣商议迁都之事。” “纵观天下,大兴、洛城、咸城曾是数朝古都,然,帝王之气已无,不宜再建京都,反是幽州倒可以建成天子都城。” 赵然连连拍着巴掌。 赵熹面含浅笑,“早闻神谋一族,除了布阵之术,还会观星相,看风水,韫神谋与文丞相也曾说过一样的话。只是幽州攻下不久,若要迁都,必定要花大力。” “你赵国现下有人力、物力,更有财力,拆大兴皇宫之木运至幽州,集天下能工巧匠定能建一座气势恢宏的皇城皇宫。” 赵熹得意笑着。 凤九觉得怪异,“你笑甚?欢” “女神谋这话,算不算是替我赵国出谋划策?” “不算!这只是聊天。”她蓦地转身。 赵熹这是挖坑让她跳,看来下次,不能与他说更多的话,她说的话就要算数,丫的,赵熹太狡猾了,险些就上大当了。 就在凤九琢磨用什么藉口打发了赵熹赵然两兄弟,只听一阵悦耳如铃的呼声“公主+主……”从花艺林木的小径上奔来一个俏生生的少女,不是火霜还是谁,近了跟前,款款福礼,“公主出关了!听说公主与白真大师入冥界做法事超踱十八层地狱的冤魂……” 赵熹赵然二人面然俱变:入冥界,凤九竟然能入冥界。 凤九一个眼色,火霜立时打住。 火霜嘻嘻一笑,岔开话题:“公主,我找到梁宗卿了,他做了赵国的臣子。” 赵熹扭头,看着身后的赵然,梁宗卿他还未来得及拉拢,倒是有次瞧见赵然与梁宗卿来往,此人定是赵然的人。 赵然笑:“太子皇兄,梁宗卿可是天下第一大才子,他与晋国早就反目,就连他的妻子也被晋国所弃,硬是过继给了一个不相干的外人做女儿。臣弟就给他谋了个翰林院侍读学士的缺,父皇就喜欢有才华的人。” 凤九心下一沉:梁宗卿兜转一圈,还是会与赵熹有所交集,这许是无法避免的命运。 火霜叽叽喳喳地道:“公主,可真是太奇怪!前些日子,冯芙摔了一跤,昏睡了一天一夜,醒来后就失忆了,这个女人真是可恶,三翻两次地装失忆,以前对梁宗卿不假颜色,而今虽然冷淡,不说话则罢,一开口那嘴儿甜得像喝了蜂蜜,还说服梁宗卿入臣为官,那嘴儿能说出几大箩筐的大道理来,说得梁宗卿不听都不行……” 凤九轻声道:“是么?”声音很低,却足够几人听得明白。 现在的冯芙,是从现代穿越过来的灵魂,命中注定,她还是要与梁宗卿重续夫妻前缘。 冯芙在现代就是一个女白领,事业有成,又是策划部主管,这谈判、劝人可都是有一大把经验的。这样有主见、有头脑的女子方才配得上梁宗卿吧。 凤九主仆三人往香客院移去,赵熹兄弟俩停下了脚步,赵熹的神色里带着责备。 赵然揖手,“改日得空,臣弟将梁宗卿引荐给皇兄。” 赵熹冷声道:“梁宗卿做做学问不错,旁的本事,本王可没瞧出来,若比文丞相、章治,可差太多了。既然他是你相交在前,我若再抢来,岂不是说本王连这度人之量都没有。” 不媳! 不就是一个文士墨客,他赵熹要多少不成。 火霜还缠着凤九絮絮念叨:“两日前,这女人居然与梁宗卿说,她给他生儿育女,好好过日子,他们过好日子,我怎么办?我喜欢他那么久。” 凤九盯着火霜,火霜心下一颤,忘了继续说下去。 凤九勾唇苦笑,一双漂亮的凤眸淡如春水,悠若浮云,当她在望着你的时候,仿佛整个世界都静止下来,静得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再多的话语,在火霜看到她的眼时,脑海时一片空白,没有忧,没有喜,就只是苍茫茫如白雪的世界,苍白、脆薄。 “霜儿,你这样装着喜欢梁宗卿,是不是很累?” 火霜脱口大呼:“你知道了?” 凤九轻叹一声,“一切都只是误会。霜儿,不必再装喜欢他,就算你解开他的记忆封印,他依旧会选择与冯芙在一起。冯芙才是与他有三世姻缘的妻子。” 三世姻缘,三世都是都夫妻,这样的缘分是累世修来的。 tang 不是她可以破坏,就算是破坏,就如十世阎罗所言,有朝一日他们一旦重逢,还是会了结前缘,而唯有做三世夫妻才是了结的法子,这其间是不能被打断的。 火霜不好意思。她可以不装了,为何突然心里空落落的,她喜欢梁宗卿,从一开始就是假的。 凤九问:“梁家获罪了?” 火霜摆头,“郑国公梁宗勤出面打点,郑国夫人沈氏请了硕王夫妇求情,梁武业一家与梁宗卿皆降为平民,收没家业。梁武业的两个儿子因在神勇军任武将,此次战死沙场,梁家还有些祖田祖屋,梁武业已辞去梁氏族长一职,回新建的祖田祖屋居住。梁宗卿走了荣王的门子谋到了翰林院官职,过几日将与此次有功将士同往赵都。” 梁家二房败了! 梁武业虽还有一个体弱的庶子,亦有梁宗均留下的儿女,能在这乱世中保住性命也属不易,好在梁家有份家业,虽不能大富大贵,但保住一家的生活还不难。 凤九从衣袖里取出五万两赵国钱庄的银票,道:“你转交给梁宗卿罢!他原是未名宗弟子,曾是未名宗的谋士,五万两遣散银钱,是他当收的。” 火霜接过银票,“谢公主。” 凤九淡然道:“你别再留在他身边,他是一个有魅力的男子,再留下去,真情假义间,只怕你要付出真情。” 她已经付出真情!以前只是嘴上说说,可就在刚才,在凤九说让她离开时,她不舍,她满脑子都是梁宗卿的脸,是他深情看着冯芙时的神情,那样的痴迷、温柔。火霜自认见过的男子不少,可让她心动的,却唯有一个梁宗卿。 她曾自信满满地来,自认不会对梁宗卿动心。 然而,她陷进去了。 * 火霜忘了自己是如何从报国寺出来,如何去的梁氏祖屋,又是怎样站在了梁宗卿家的二进小宅前。 梁府没了,还有梁家的祖屋祖田维持生计。 “义母,大姐姐坏透了,你瞧她把我的脸都弄成猴屁股,非说赵都的贵女都这样打扮。” 稚嫩的童音的主人是梁书晴,此刻正蹙着一双眉头,委屈巴巴地看着冯芙。 冯芙哭笑不得,前世时,她遭遇了丈夫的背叛,怆惶跑路时出了车祸丧命当场。 穿越而来,却多了一个重情重义,发愿一生一世一双人的丈夫,而且她还发现自己捡了个宝,因为丈夫不仅长得俊朗,还是天下第一的大才子,更是历经三朝的名士。 冯芙穿来没几日,弄明白怎么回事,对这三个义女倒是疼爱有加,毕竟她不是可恶的义母,这又不是梁宗卿的亲生孩子,她家里也不过是多几张嘴吃饭。她拿了帕子给梁书晴擦小脸,擦了一下,脸上依旧红通通一片,“你二姐姐给你弄的什么?” 旁边的枝枝吃吃了笑了起来,“二姑娘说,大兴城的胭脂还不如红纸,浸湿了红纸给三姑娘当胭脂用。” “胡闹,这抹到脸上可不好擦,还不打了热水给三姑娘洗脸。晴儿也真是,你二姐胡闹,你就不知道跑开,不让她碰你的脸,她觉得好看,怎不让她抹成这样出门去。” 梁书晴很是认真地道:“二姐姐也抹成这样,只有大姐不肯抹。大姐说,这是都城最流行的忻娘妆容。” “你听她胡说,回头把你们姐妹给卖了,你们还傻乎乎地帮她数银子。”冯芙轻啐一声。 这三个姑娘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近来总有事找事,不是这事儿就是那事儿,一会儿冯书桢哭着来告状,说大姑娘和三姑娘联手欺负她,今儿又是三姑娘红着一张猴屁股脸说这是都城流行的妆容,弄得她哭笑不得。 梁宗卿捧着本书,时不时望上一眼,看到冯芙时,难掩温柔,夫妻目光相对,冯芙移开视线,梁宗卿则是更为炽烈火热。 冯芙道:“回去告诉你大姐、二姐,我们全家都去都城,我们是一家人,谁都不会少,没的三天两头的闹事,你们都是义母的宝贝女儿,我不会丢下你们的。” 现在这个义母,真是不错。 梁书晴点头。 冯芙捧住梁书晴的小脸,在她脸上香了一口,“告诉你大姐姐,改日再敢胡闹,我就亲自把她扮成一只猴子,然后拉着她去大街上转。” 梁书晴满意的离去,一出门就看到火霜,立时满是敌视地看着火霜。 火霜总说她喜欢梁宗卿,义母说过,家里只能一个主母,如果有了旁人,她就离开。她们三姐妹都爱自己的家,谁也不想失去其中一个,看到火霜,都觉得她很讨厌。 火霜立在门外,朗声道:“梁大爷、梁大/奶奶,火霜是来辞行的!” 她喜欢梁宗卿又如何,他们之间是不可能的,她不能因为梁宗卿放弃自己的修为,更不能放弃自己的梦想——飞升成仙。 冯芙朗声道:“进来!” 火霜进入花厅,点了点头,“火霜是来辞行的,未名宗的溶月公子托 火霜交给大爷五万两银票。她说,未名宗弟子已被遣散了,这五万两是给梁大爷的。” 梁宗卿握着手里的书,有什么快速从脑海里划过,“溶月公子……”这个名字,他很熟悉,可此刻只是一个模糊的影子。 火霜道:“女神谋与我有些渊源,是她向溶月公子献计遣散未名宗弟子。最早进入未名宗的楼主、堂主一人十万两,而梁大爷是后来几年才进去的,只能领得五万两。这是你应得的!”她将银票递给了一侧的冯芙。 梁宗卿若有所思地道:“你认识赵国皇家的人?” 火霜微微抬头,勾出漂亮的弧形:“家父乃是神谋族人,小女随母姓。” 她不会嫁给梁宗卿,即便没有冯芙,她也不会傻傻地为了爱情这么做,人生漫漫,她已经活了近五十年,可梁宗卿才三十岁,她还有百年、三百年乃至千年可活,可梁宗卿只是短短百年的寿命。 火霜道:“梁大爷,你说得没错,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你,说喜欢你,其实是想知道,你对大/奶奶的感情到底有多坚贞。我们这一族的女子,只爱世外之人,你的才华、容貌,在我们世外只算稀松平常,此次入世的女神谋、诸葛韫、文筹、章治等人就知道。” 她点了点头,“我不与你们行礼了,女神谋说,我总与你们行礼,其实是折了你们的福,我们四大功勋之后的男女,原就比这俗世任何人都还高贵。女神谋便是见到赵帝,也只是行半礼,是定不会跪拜的。” 火霜蓦地转身,近了门口,突地回眸,定定地看着冯芙,“我知道你不是以前的她,女神谋说,你们二人有三世姻缘,今生注定是夫妻。我走了!” 火霜心里有些不舍,可还是骄傲地挺起了胸膛,从此,她不再是梁家的丫头,而是她——火霜。她可以回到阿九的身边,继续以阿九侍女的身份跑前跑后。 冯芙浅笑嫣然,“玉郎,火霜喜欢你。” “她自己都承认是想试探我们的感情,你想多了。” 梁宗卿一早就发现火霜不是真心。 但冯芙看见的却是火霜的眼神,真喜欢与假喜欢是骗不了人的,火霜的眼神里含着情意,可达眼底,这就是真的。 冯芙没轻叹一声:“她与女神谋有些渊源,真让人匪夷可思。” 梁宗卿道:“她是侍女,还是女神谋的族人,与我又有何关系,我们只管过好自己的日子。” 冯芙见识过梁宗卿的坚持,为了让她恢复记忆,梁宗卿讲了大柯氏的遭遇,他从母亲的悲剧人生那儿就暗暗下定决心,要善待自己的妻子,要娶自己喜欢的女子为妻。 冯芙问:“溶月公子是谁?” “未名宗宗主,听闻已经隐世。” 洛城二十五万晋军被活活坑杀,谁不说赵太子手段狠毒。但也表明了他的决心,任何会动摇赵国江山的人,他绝不会留下。 听说,梁武业的长子梁宗均就在活埋的人里头,他还听说逃出大阵的将士不足一千,有人在阵中遭遇了幻象,有的是从生门无意间出来,他们就像无头的苍蝇,在饥寒交迫中乱闯乱走。天下皆知,神谋族人布阵必留生门,若运气好就能逃出去。 只得是极少数的人得获自由,捡到一条命。 所有意外脱身的人,都是无意间走到生门离开。 梁宗卿想到溶月公子,脑海里出现一个清秀的少年公子,只知五官清秀,可五官到底是何模样,怎么也忆不起。 几日后,梁宗卿随赵国将士同行前往赵都。 彼时,阿九带了金轮、火霜乘上仙舟前往晋阳。 * 夜色中的晋阳,恢复了往昔的宁和平静。 冬夜漫漫,光阴就这样缓慢地过去。许多值得回味的片段,最后也似淡水清烟,模糊不清。能够记住的,只是人生岁月里,必定不能遗忘的情景。其实世间最美的,莫过于四季流转,让我们遍赏春花绚丽,秋月朦胧。 就如九音,曾经如何炽烈的情,最终在忘川河畔的等待与期盼中消磨得干干净净,她彻底放弃了对帝川的情,却无法忘却那一段痛苦的经历。 晋阳沐氏,分南沐、东沐,南沐在此次朝代更迭之中,除了在神勇军中参军的儿郎尽数惨死,其他几乎并未受到损失。失了儿子的人家,心阵阵揪痛,哭不敢哭,言不敢言,只待夜深人静后,给自己的亲人焚烧一些冥钱,再悄悄刻一个灵牌,或建一座衣冠墓。 有些人走了,像一缕清风,无牵无碍。有些人离开,似要将魂灵一同抽去,痛彻心扉。 凤九道:“金轮、火霜,你们二人在仙舟稍后,我去沐府走一趟,一会儿回来。” 金轮应答一声“是”。 火霜闪着双眸,在阿九离开片刻后,低声问:“公主是作甚?” 金轮摇头,她虽不知,却隐约猜到,许是与沐家将来的运势有关,阿九为了帮沐家留下一脉,可谓是费尽心思。 火霜道:“你在这儿等着,我跟她去瞧瞧。” 凤九行走在熟悉的沐府,这府邸太大,而沐家的人太少,而今就剩下金达梅母子四个主子,其他都是些下人婆子。 静和院,金达梅正在灯下打着算盘,计算着这一年的进项收益。 晋阳城被赵国攻破太快,也至他们母子来不及逃走,不逃走反倒是保全了母子几人的性命,虽然赵国皇家收没了沐家大部分的家业,却将偌大的沐府留给了他们母子,还有一处大田庄,亦有几家铺子,只要她打理好了,一家人吃穿不愁。 晋阳城的知府、守将对沐家还算恭谨礼遇。 沐思婷早在旁边的暖榻上睡熟了,睡梦里踢了被子,金达梅给她掖了掖被子,笑盈盈地回到案前继续查看账目。 旁边的婆子吁了一口气,带着感慨。 金达梅问道:“金嬷嬷这是怎了?” “三\奶奶,晋国没了……” 金达梅悠悠轻语,“乱世之中,群雄争霸,不是你胜便是他赢,有何好感慨?你大可不必怨天尤人,更不必悲天悯人。” 晋国没了,身为晋国皇族的沐氏会如何? 金达梅不知道,她只期望自己的儿女能平安顺遂的长大。 什么荣华富贵,什么帝王将相,到头来还不是一场空,唯有平安地活着,这才比什么都重要。 江山经历无数次的更改,沧海经历数次变幻桑田,只不过敲被他们遇见。多少人,被香熏火燎的历史给呛伤,物转星移,时间会修复所有的伤痕。那时候,山河寂静,盛世安宁。 在浩荡的历史长河中,他们只是河中的一枚尘埃,连一枚闪过光亮的水珠都不是。 “无论多艰难,我都会带着世安兄妹三人活下去,他们是沐家最后的后人,也是沐家唯一得已保全的后人。活下去,才有希望,盛荣的香火不能断送在我的手里。” 沐家,就这点骨血了。 金达梅居于晋阳,就似不知道晋国已灭,该怎么生活还如何生活,只是每逢初一、十五,她会在家庙里敬香,庙中摆着沐元济、沐盛荣、沐世宁的牌位,他们是过继到大房的,后房的皇权帝位都与他们无干。 她只盼儿女们平安成人。 她更想着,有一日沐世安成人,能风风光光地娶妻生子。 金嬷嬷道:“三\奶奶,晋国没了,我们家不会受到牵连吧?” “晋国已没了半个多月,如果要对我们一家下手,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赵国势必会一统天下,我们又能逃到哪儿去,与其带着姑娘、公子们颠沛流离,倒不如踏踏实实地生活。” 赵帝要杀他们,他们逃也逃不掉。 凉国现下就是一个边陲喧,西临大漠,早不如先前富裕,凉国皇帝成了凉国国主,这其间差了一大级。 凉国大皇子李豪登基为帝,封金达梅的妹妹金达兰为后。 汤有为在战场连连失利,早被李豪下令斩杀。 李冠因汤家的失势,与帝位错肩而去。 李豪可以保他性命,却也将李冠的势力剪除干净。 传闻,范太后颇是不喜李冠的王妃汤暖心,没少训斥,在汤家失势之后,汤暖心更少出门。 金达梅想着,就算她带着孩子逃到凉国,若赵帝要杀他们,凉国国主李冠也保不了她,娘家更保不了,而她不能累及娘家。与其这样,倒不如留下来,该怎么生活还怎么生活,就当是赌一把。 她倒吸了一口寒气,双手合十,暗暗祈祷上苍,能让他们母子免去一场灾祸。 “晋阳城破,我们没逃;晋国覆亡,我们也不必逃。” 金达梅说得轻巧,心里对未来没有半点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61章 救沐女 凤九衣袖一挥,一股馨香飘出,这是安神香。 金嬷嬷与沐思婷睡沉了。 金达梅扒在桌上睡得香甜,账还没对完,可她着实太困了,这可是一家人来年的生活,不能有差错,必须要谨慎,还得计划着度日。 凤九轻唤:“沐三\奶奶!沐三\奶奶……” 金达梅抬头,明明个女子,可她潜意思里却提裙一拜:“儿媳拜见翁爹!岑” “唉,起来吧。今日我来,就是告诉你一些话,你们母子不会有事,不仅不会有事,赵帝念着沐家当年的英勇、忠心,还会封世安爵位。 你牢记我的话,沐世安从这脉起,要坚守沐家的规矩,男子三十之后方可纳妾,且这妾不能是外头买来的,不能是从官员家得来的美人,必须是沐家家生奴婢里头抬上来的忠心丫头,要遵沐家以前的规矩,以免乱了尊卑,乱了后宅欢。 世安的后嗣嫡女会出四位皇后,他日赵国皇家出现一位紫眸皇子,可将嫡女嫁予此子为妻。切记!沐家嫡女庶女,不得嫁入帝王皇子为妾,更不得入宫为嫔,否则必会给沐家引来灭族之祸。若要许帝王皇子,必为正妻,将此言口耳相传历代儿孙家主,不得有误。” 金达梅一脸恭谨地看着阿九,“翁爹此来,就是为了告诉儿媳此事?” 在凤九的入梦术下,金达梅见到的是沐元济,就像是他还活着,衣带生风,沐浴在清晨的阳光下,神色凝重。 “莫忧心,你们母子定会无佯,但凭圣意决断,自有平安日子可过。”凤九转身,“我走了,你牢记今日之话。” 金达梅呢喃之中,嘴里大叫:“翁爹!翁爹!”身子一落空,从书桌上滑到地上,一跤摔醒了,这个梦太真实了,也至于她能清楚地记得生一句话。 沐元济给她托梦了,说他们母子不会有事,而沐世安还会得封爵位。 书香院,沐世安正秉烛夜读,却因困乏,早已在暖榻上睡熟,陪读书僮给他盖了被子,回到耳房里歇下。 凤九用同样的方式,只是沐世安瞧见的却是父亲沐盛荣的样子。 他慈爱又不失严肃地宽慰着沐世安:“好好读书,学问本事是自己的,要以一颗平常心,以不变应万变,做一个顶天立地的人儿,你是大房唯一的男丁,要撑起这个家。将来大了,莫学旁人不分嫡庶,切记沐家男子三十之后方可纳妾,而这纳妾的规矩你可知?” “回父亲,不纳官员庶女,不买美妾回府为妾,只抬府中家生子丫头为妾,需得挑老实本份者。” “不错,你记得很好,更不能乱了嫡庶之分。” “孩儿明白。” “你不必忧心家里安危,赵帝早前没杀你,往后也不会杀。若赵帝有旨,你只管遵行。沐家就剩下你这点血脉,你得繁衍子嗣,让沐家生存下去。切记,你这一脉的女子,若嫁皇子帝王必为正妻,无论嫡庶都不得做帝王皇子的侍妾偏房,否则将会给沐家引来灭门之祸。若干年后,皇家将有紫眸皇子出生,可将沐家嫡女许其为妻。切记!切记!” “父亲,你深夜前来,就是为了给孩儿托梦?” “沐家生存不易,为父不忍看到后嗣为追求名利权势而自掘死路,今日所言,你需口耳相传下代家主,让他代代相传。” 凤九叮嘱之后,离了书香院。 刚出来,夜色中就见立着一抹倩影。 火霜笑着揶揄道:“姐姐,你深夜前来,就为了告诉沐家?” 凤九将对金轮说的那套理论又重复了一遍。 火霜道:“姐姐,你接下来去去哪儿?” 凤九姐妹上了仙舟。 * 仙舟往西凉方向驶去。 火霜很好奇。 近天明时分,仙舟到了凉国都城,阿九下了仙舟,衣袖一挥,沐曼华与沐思蕊、李乐昌齐齐出现,三人各背了一个包袱。 云端上,火霜惊道:“金轮,这三人怎么回事?公主藏在哪儿?” 金轮淡淡地道:“你忘了,公主身上有储物袋,袋里有大衣橱,那么大的地儿,塞三个人还能装进去。” “她们俩是沐家人?” 申半仙夺下晋宫时,火霜在凤仪宫见过沐家的女眷,沐思蕊是沐二郎的嫡女,其外祖父正是凉国左贤王;沐曼华是三房的庶女,至今不曾婚配。 李乐昌跪下一拜:“谢女神谋搭救之恩!” 凤九止住了她,“叩门回家罢c嫂二人还得相扶相携,沐十二娘不妨易名换姓重新生活。”她点了一下头,转身离开了左贤王府大门。 李乐昌叩响了房间,不多时,立有门子开门,一见是李乐昌吓了一跳,着实是这位郡主与左贤王妃长得太像,“郡主,是你回来了,这些天,王爷和王妃可为你担心,快进来!” 沐容的前世,沐思蕊惨死深宫,而李乐昌因是凉国皇室女,最后被家人接回,但听说 tang后来一直住在尼姑庵里再未出来。 这一次,沐思蕊得以保命。 李乐昌还有一个女儿,不会再心灰意懒。 沐曼华原就性子开朗,以她的性子定能继续活下去。 到了拐角处,阿九见四下无人,纵身上了仙舟。 火霜道:“公主,你是几时救了她们的?” “你去梁家,我与金轮就去了天牢。雷氏携沐家奶奶们服毒自尽。老太君被关在一间华贵的牢房里,应不会有生命危险。老太君已经糊涂,见到女子就唤儿媳,见到男子就以为是他长子。” 老太君说的儿媳,是雷氏。这是她心目中最优秀的儿媳,因她一生无女,待雷氏如同女儿一般。 老太君亲眼目睹赵然奉令送来鸩毒,沐元浩、沐元泽与沐家的男丁当时毙命,雷氏更是主动请药以求一死,沐六奶奶、沐七奶奶、沐十奶奶等已娶入沐家门的妇人也相继求一杯毒药。 沐二\奶奶原想一死,沐思蕊许是因前世服毒被杀,她一听说是毒药就害怕,拉着沐二\奶奶,死活都不许她饮,被她一哭,沐二\奶奶亦没坚持服下毒药,而是呆愣地抱住女儿痛哭。 赵然爽快地将毒酒壶递给了她们,这些奶奶们尽数毒发身亡,老太君看着她的儿媳、孙媳惨死,不眠不休,不吃不喝,两日后就糊涂了。 待阿九到天牢时,沐家的太太、男丁都没了,唯剩了几个年轻姑娘,等待她们的将是被充掖庭贬作宫婢的人生。她趁人不备,带走了天牢里剩下的姑娘,无论是成人的还是没成人的,都救走了。 火霜问道:“你救了几个人?” 凤九道:“除了刚才三人,还有沐芳华、沐菲华、沐思萍姑侄三人。” 火霜道:“如果我没记错,还有沐秀华、沐娟华,早前是晋国的公主。” 金轮讥讽地道:“这对姐妹贪生怕死,赵然说赵军之中有武将爱慕沐氏姐妹,若她们甘愿为妾,就可免入掖庭为婢,她们二人同意了,自请为妾。” 沐秀华、沐娟华是亲姐妹,生母原就是侍妾,在她们看来,做侍妾也没什么不好。 沐菲华、沐思萍没应,是因为这二人年纪偏小。 沐芳华没应,则是她早已看破红尘,生死对她都不再重要。 白日,凤九在凉国的一个县城客栈下榻,天幕之后几人乘仙舟回转赵国。 在途经咸城时,阿九在一处庵堂前停下了脚步,将沐芳华、沐菲华与沐思萍三姑侄放了出来。 凤九淡淡地道:“这处庵堂还算清静,最难得这是一家真正的尼姑庵,这是五千两银票,你们留在身上以作后用。” 沐芳华福身道谢。 沐菲华定定地凝视着阿九,“我知道你是女神谋,你算计我们沐家,却因只救我们姐妹,你到底什么意思?” “难道十六姑娘不知,我原就是个怪人,算计你们沐家,因为我看不惯;而帮你们,则是我想看你的惨样儿……” “你……”沐菲华气得跳,指着阿九骂不出口。 凤九翩然转身,“各人自有各人福,福所祸所依,祸所福所依,告辞!” 她快速离去。凤九不愿解释,她不欠沐家,她不救人,没人说她无情;她救了人,却被沐菲华指责她算计沐家。可知,是沐家算计她在先。她曾是沈容,亦曾是沐容,但这是她的秘密,她不准备告诉任何人。 沐芳华收好银票,“菲华,我早已看破红尘,出家念佛。这一辈子,就长伴古寺青灯。你与思萍还得有个打算才好,我且收着这些钱,待你们想好了,就在这咸城山野改名换姓,从头做人。” “五千两银子,且置些田庄店铺,将来也是一个生计。” 沐芳华道:“你会打理吗?” 沐菲华反驳道:“你明知我和萍儿都不会,你还要当尼姑,你不是长姐,就真不管我们死活。” 沐芳华轻叹一声,叩响庵堂门。 凤九立在云端瞧了一眼,“启程回赵都!” 金轮问道:“公主,沐家姑侄不会有事罢?” “她们皆有些武功,等闲之辈为难不得,再说用不了多久,给沐世安的封赏就到,这也是我缘何安顿她们到咸城之故,等着罢!阿筹帮沐世安母子求过情,赵帝已令翰林院拟旨,年节前后,恩旨会抵达晋阳。” 沐家在腊月初六这日接到封赏圣旨,沐世安被封为一等咸忠候、太子府少詹事,世袭罔替五代,其祖父沐元济封忠国大将军、正三品光禄大夫;父沐盛荣封忠武将军、光禄大夫;兄长沐世宁封游骑将。 其母金氏,封二品诰命忠武夫人;两位妹妹同封乡君,长封号淑敏,幼封号淑慧。赏咸城碧烟坞大宅为府邸,另有咸城郊外良田庄子两座,计三千八百亩;咸城店铺三十二家,赐官奴官婢、管事婆子二百人,赏府兵一百五十人。令沐世安迁其父祖坟墓前往咸城过年节,并于圣旨抵达三日后,由晋阳官 府接收沐府及其名下所有产业等等。 沐世安这太子府少詹事的官职就等同虚设,只是挂个名。 赵帝在圣旨里,不吝赞美之词,夸赞沐元济父子的忠君爱国,沙场英勇,故而厚封其后嗣沐世安,就连金氏与沐世安的两个妹妹同样得了封赏。 金达梅忆起梦中,舒了一口气,她原是西凉人,倒不是很在乎晋阳的家业,到了咸城自有更好的,咸城是几朝古都,儿子小小年纪做了候爷、有了官职,不愁前程,就如丈夫托梦所说的那般,她只需遵从旨意,保全母子性命,好好度日为上。 下人们则是个个欢欣,这不仅意味着主子保住了命,还同样有荣华富贵,连夜拾掇行李,到第三日时,就请了晋阳官府来交接晋阳早前的家业、府邸,书籍等物,早前一把大火,后来又被晋帝运到了京城,家中的书籍虽不多,却亦有不少,装了足足三马车。 腊月初九一早,金达梅带着一行百余人的长龙队伍离开晋阳。 南沐的人得到消息,赶到城门外相送,又有几个南沐儿郎主动要送他们回咸城,实则是想瞧瞧赵帝给沐世安都赏赐了什么。 嫡系沐家就只剩沐世安一个儿郎。从此后,没有南沐、东沐一说,只有晋阳沐氏与咸城沐氏之别。 金达梅母子抵达咸城后,因下人的人手充足,不到两日就拾掇好,咸忠候府大门的匾额一早就已做好,咸城知府还特意修缮了府邸,里面亦有一些简单的家具等物。 大宅原是早前周朝荣国公萧家的大宅子,因大宅分前府、后宅,又有一座偌大的碧烟坞大花园。碧烟坞现下如大兴城的畅春园一般存在,成为咸城文人墨客一处游园林。而与碧烟坞隔着一条二三十丈宽的河流对岸,则是那处曾经的萧府大宅。 宅子的正中筑了一道高墙,将一宅化成了两府。咸忠候府内亦有不少庭台楼阁,三座体面的阁楼,两座二进的寝院,又有两座一进寝院,后宅的绣房、库房、珍宝阁、后花园一应俱全。前府的厅等也样样不差。 宅子与碧烟坞隔河相望处,建了两丈高的高墙,墙上设有侧莲纹墙窗,透过墙窗可见碧烟坞的美景,而临河的河岸,种着一排烟柳,又有一片桃杏林,若到春天,垂柳依依,杏花开,桃花妍,别有一番景致,而咸忠候的高墙便掩映在河岸的春树春花之中,却不碍游人赏景。 咸忠候府后宅高墙处,又设了一个后门,两扇的,上面依旧挂了匾额——咸忠候府,门下有三步石阶,门内亦有后门处的婆子专门照看,等闲不开后门。 金达梅觉得这不关他家的事,他只要安心过了自己的日子,不让旁人瞧了笑话便是。 年节后,沐菲华就听说沐世安封了咸忠候,而今举家迁至咸城定居,这是咸城第一个得赵帝封赏的权贵候爷,过年节时,咸城新贵家的太太奶奶们往咸忠候府递了拜帖。 金达梅挑了日子,邀各家太太奶奶入府一聚。 沐菲华想去咸忠候,被沐芳华阻止了,“他们一家是无罪的,可我们却是戴罪之身。” 沐家嫡系,死的死,散的散,而今就剩下沐世安这一脉了,也是因着沐元济的军功与声名,保全了一脉香火。沐家建立晋国,是在沐元济过世之后,沐家与赵国争夺天下,也是在沐元济之后。赵帝容得沐元济的后人,却容不得其他沐氏嫡系后人。 沐思萍奶声奶气地道:“他们喝奴唤婢,好不风光。” “再风光,那也是他们家的日子,我们羡慕不来。你们忘了,当年父亲、三叔迁离晋阳,就曾说过,要将大房的世安分出去,从此是晋阳东沐与京城皇室之别……” “分出去了……”沐菲华倍受打击,“我们家有事,晋阳南沐却安然无事,是这意思?” 南沐分族,除了族中在军中任职的那几人,其他人都没有株连。 可沐家风光时,南沐也曾风光过。 而今只他家死绝男丁,女眷不是死就是被充为宫婢。 沐芳华道:“你们不可露面,就算要做什么,只能悄悄地把书信送给忠武夫人的心腹下人,你们莫忘了,赵帝赐了咸忠候府二百名下人,一百二十名府兵。这些人说得好听是赐去服侍他们的,以我看这是赵帝安排进去盯着咸忠候府的耳目。若赵帝真的相信世安,就不会让他迁居咸城。” 沐菲华原还想去投奔咸忠候府,现在瞧来,是投奔不得。 如若是晋帝,会将敌人之后留下来? 答案是不肯定:不会! 对于帝王来说,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而沐世安还未成人,更是沐元济与沐盛荣父子的后人,他一个小小的孩童没角逐天下的心思。 思萍问:“那我们还得继续住在乡下?” “不是继续,而是一直这样住着,不想累及咸忠候府,这亲就认不得,我会拿银钱给你们置些店铺、田庄,刚打过仗,这一带的地价倒不贵,上等良田才四两银子一亩,在 太平盛世,怎么也值八、九两银子,就先置上五百亩,再在镇上买上一块地皮,花几百两银子修几个铺面,再建一座三进小宅子,这家业就置起来了。 回头,我们再去官府,我就说自己是个寡妇,菲华是我妹妹,而思萍则……则是我女儿……我们不能再姓沐,不如改为音近之字,‘穆’姓如何?我叫穆慧、妹妹唤作穆雅,思萍则易名高思萍,外头知晓萍儿名讳的人不多,就让她随母姓,对外,就说我丈夫姓高。” 定下了主意,沐芳华便开始置办家业。 又买了得力的下人,没多久就置备起来。 因在年节,找了牙行,倒是办得很好,田庄有了、店铺最后也买了现成的,就连三进宅子也是有的。 “高宅”的牌子一挂,沐芳华带了妹妹、女儿回自己家里过节,又花了银子置下年货。后来,因当地人听说穆雅(沐菲华)有二百亩良田庄子,外又有两家镇上铺子的嫁妆,求娶的人倒有不少。 沐芳华到底给沐菲华挑了个可靠老实的秀才长子为夫,老秀才膝下有两子,年轻时失了妻子,两个儿子是跟着老祖母长大的,两个儿郎,长子老实,却又读书识字,是侍弄庄稼的好手;次子会读书,将来许能入仕为官。 沐菲华私下问沐芳华:“姐姐,长子二十有一,次子十九岁,无论是才学容貌,次子都比长子优秀,你怎给我挑长子。” 沐芳华道:“家里曾有大书房,你我自幼读书,我们都能瞧出次子优秀,只怕再过几年,他定会出仕为官,你若嫁他,少不得会与官宦太太奶奶结交,你早年在外走动得多,见过你的可不少。我们可是逃出来的,你就不怕被人认出,惹出祸端……” 她们是从天牢逃出来的,再抓回去,就是罪加一等,不死也会生不如死。 沐菲华心下打了个寒颤,略有些不甘,却不得不接受沐芳华的安排。 沐芳华道:“你我都是怕死之人,若不怕死,随了祖母、嫂嫂们一道去了倒也干净。既然活下来,就求个平安踏实。再说你的容貌不差,我们选了长子,你看他家大郎,行事沉稳,脾气也好,还会干农活,他日嫁他,你想与他谈诗说词,他也能接上话,我瞧是个会过日子的……” 她们要不起浪漫,也要不了大富大贵,这一世但求平安就好。 沐芳华又道:“你学学打理店铺、账簿,我是不会再留红尘的,我会出家为尼!” 沐菲华嘟着嘴儿,“姐姐还年轻呢,连二十都不到,只要你想嫁,定能寻上满意的……” “当初在老家,我就动过此念,是祖母阻止了我。而今,经历那么多事,我也没旁的心思,只想出家求个清静,就当是替活着的亲人们祈福吧。” 沐菲华心头酸楚,经历了这么多,活下来不易。“此生,也不知能否与十二姐姐她们再遇。” 沐芳华未接话。 沐曼华与李乐昌母女走了,她们去的是凉国,李乐昌依旧是凉国左贤王府的郡主,就算不嫁,有沐思蕊相伴,日子也差不了。 可经历了这番变故,活下来的人,还有谁求大富大贵,不过只求平安活着。 沐芳华语重心长地道:“妹妹,还是忘了过往!唯有忘掉,你才能过得更好。” 忘不掉沐家的命运,就无法真正的快活。 忘掉是最好的方式。 可要真正忘掉,又谈何容易,沐芳华说的忘掉,就是将过去深深地埋藏在心底,即便是他人也不提及一个字。 在朝代更迭中,有多少名门满门获罪,又有多少前臣旧族成为芸芸众生的奴仆、平民。她们能逃出来,得拥自由,已是莫大的机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63章 闲话柯家 凤九带着火霜、金轮又去了趟幽州,易容成文士模样,大举买进了一大批良田,县城的有之、州城外十里的有之。 火霜挑着眉头,“公主,你不回家乡了么?置这么多良田作甚?连宅子都买了,你……你……” 幽州因与北齐毗邻,据北齐边城还不到百里,地价便宜得不能再便宜,廉价得不能再廉价,凤九手里原就有二百万两银子,一亩上等良田二两五钱,中等良田一两五钱,下等田一两,若是荒坡荒地,从一百六十文到五百文一亩不等。 金轮挠着头皮,“公主是想大赚一笔?这些日子,你不停地易容,一会儿扮成老者、一会儿扮成大户人家的管事,一会儿又扮成是文士,一会儿扮成镖头,就为了买这些地?岑” 凤九扬了扬头,“我们等着数银子,现下才置下六十万两银子,将来最少能赚十倍。金轮,你扮成男子,寻了匠人写契约,离州府最近的三县城各先建五座三进宅子、三座四进宅子,我在县城各买了两块地皮,照着图纸着人修建店铺,全都建成两层楼的,这些店铺他日可是寸土寸金。” 火霜满是不屑:这是俗世的金银,她们带回去又没甚大用,可公主倒忙得不亦乐乎,折腾了几日,来回的易容,就为了置下一大片的土地,什么荒坡、山林、良田,到官府一查,只要是无主的全都买下来,办理了契约,付了契约费,乐呵呵得跟捡了宝贝似的。 之后,凤九扮成溶月公子,找了幽州城的老乔,此人早前是未名宗的坛主,是地道的幽州人,托他找了匠人在她规划好的地盘建民居,图纸绘好的,每条街还有自己的名字,临街亦有商铺等。 老乔看着图纸,呆愣良久,问道:“公子这是要……欢” “我没钱啊,遣散了弟子,所剩银子不多,买了块地皮,准备建几条街道,赚点银子好让手头宽松些。”她招了招手,看了眼老乔家里的下人。 老乔斥退左右。 凤九方神秘兮兮地道:“赵国一统江山后,会迁都幽州,只不知皇城建在那一片,所以我在州城以东五里的腾龙镇买了块地皮,闲着也闲着,就建几条街道,你看我这图纸没?可作民居,又可做店铺。” 老乔滴汗汗的,“公子,你都不知皇城选址何处?你就如此大手笔地要建三条等街道,你就不怕到时候建好了,与皇城相隔太远,这处卖不起价?” 凤九呵呵一笑,“这不是赌一把,你就劳劳心,我与你留下三万两银子,劳你照着图纸给我建,就算赌输了,这不房子还在,这片三千亩的地皮都是我的,你建上便是,老乔,有劳了,要不我们也立个契约为凭。” 她实在不放心,担心老乔不给建。 未名宗的弟子们,对溶月公子是有感情的。 就说老乔,父亲原是前朝幽州某官员家的管家,他自小学的就是管家本事,到了他这儿,家里家徒四壁,因为有些本事做了幽州坛主。后来遣散时,他只收了一半银子,另一半换成了宅子、店铺和田庄,如今也算是幽州城里的富家翁,日子过得还不错。 立契,是为了阿九逼老乔给她建。 看老乔担心又不安的样子,生怕她亏银子,劝了好一阵:“公子,你怎么随便买块地皮就建三条街,你这地皮置成多少钱?” 凤九比划了六根指头。 “六百两银子?”老乔一惊,“腾龙镇离州城得有五里地儿,那地儿离腾龙镇又有两里地,这么块破地儿,你居然买成六百两银子,我说公子,你手头所剩无几,怎么这样花使银子?不该呀!” “快点,签契约!你照契建三条街道,若我他日赚了,我付你一点辛苦费。” “别!别!我只盼公子真能赚钱,可千万别……”别赔了啊,他瞧着都心疼,公子这是想钱想的么?六千两银子买三千亩,还建三条那么长的街道。 公子啊! 老乔苦心婆心一番,偏溶月就拿定了主意非要他签,还千叮万嘱,要他必须按图修建街道,否则,哼哼,那意思是要找老乔的麻烦。 老乔无奈轻叹一声。 回头,老乔与他儿子乔大谈起此事,乔大道:“父亲,既是公子坚持的,你该劝也劝了,人家建街道的银子也付了,你只管照图施工,三条街道三万两银子,算起来,我们也不亏。” “公子的钱,我可不敢赚,若是老伙计们知道的,一人一口唾沫还不得把我淹死。”老乔轻叹一声,“公子离开时,说他买的三千亩往北还有块一百二十亩的没人要,叫我要买赶紧下手。” 乔大盯着老乔:“你不会真买吧?” “哪能买呢?可公子发了话,不买上几亩,太不给他面子,我瞧就拿一百两银子出来,买进五十亩……” 明明心头不想买,却硬是买了五十亩下来。 老乔想着,过上几家,再转卖出去,或是给他庶孙女当陪嫁也使得,反正是庶出,有嫁妆就能让她们高兴。 * < tangp>凤九几人路上兜了几圈,回朝的有功将士已经抵达皇城,她比他们竟还晚了几日抵达皇城。 赵都还是赵都,已是焕然一新,窗明几净,红幔耀天,漆亮金彩,处处锦绣,连那漫天的雪花亦染上喜气似的轻盈飞舞。琼庭寂寂,金瓦覆雪,寒气逼人。 凤九回丞相府次日,淳于瑕登门拜访,与她同来的还有郑国夫人沈容。 凤九在华藻阁招待二人。 沈容重孕在身,心情大好,说话爽练大方,凤阿九屋里摆放的饼饵点心多是宫里御赐,她吃了一大盘还不止。 淳于瑕见沈容一个点心接一个点心地吃,觉得沈容太失礼,哪有到人家府里作客,一个劲儿地吃点心,还一口气吃掉一大盘的,蹙眉问道:“郑国夫人在家没用早膳?” “吃了,怎没吃呢?”沈容朗笑着,“说到用饭,都烦透了。” 沈容与丈夫梁宗勤回赵都,沈家、韦家等几家人便跟着她们乘船抵达。怎么赶也不走,沈俊臣更是仗着他是父亲的身份,非要搞到郑国公府,直至硕王妃沈宛来探沈容,知沈容怀孕,喜出望处。 沈容虽然嫁了两次,能嫁她喜欢的人,沈宛也替她高兴。 孕妇的心情就如六月的天,说变就变,偏沈家人就没个好相与的,狗屁倒灶的事多不枚举,沈宛一恼,着人唤了沈俊臣,指着鼻子将他给训斥了一通。 总之,丝毫没给他半分颜面,骂得沈俊臣恨不得找个地缝躲进去。 又几日后,沈宛着婆子给韦氏递话:“我在赵都所辖的县城置了二百亩田庄,离县城不到三里路,庄子上有一处三进宅子,沈家、韦家都先搬进去。” 沈俊臣不敢不搬,着实是长女比沈容更有权势,他不敢不搬,拾掇了东西,就随着硕王府的管事婆子去了庄子上,别说那处宅子还真像那么回事,回头一打听,才知道是原就是沈宛的陪嫁。 想到沈宛的陪嫁,当年可是真正的十里红妆,浩浩二百万两银子的嫁妆,比公主都体面风光。 沈家人去了县城,离赵都远了,要去一趟赵都还是赶上一天一夜的路,沈宛原就是故意的,她着实瞧着他们烦,不打理又不行,着实是沈容有孕,不这样处理都不成。 沈俊来一家先挤在沈俊臣的庄子上,没几日就听说县城有人要转卖宅子,也是三进宅子,这家人听说是要去豫地为官,举家迁往豫地,需要转卖了宅子去任上。他心下一乐,花了五万两银子将人家所有的家业都给买下来,想着这家人也是县城的名门,心里正乐呢,第二天就听柳氏念叨起来。 “县城都传遍了,待天下大定,皇上要迁都幽州。过完年,就会请钦天监、工部、户部、礼部的官员去幽州选址建皇城。自在真人给赵国占卜了一封,说赵国江山永固,国运昌隆,新皇城要建成有史以来最好的…… 五万两银子,就买了三进宅子,八百亩良田,外加县城的八家店铺,贵了啊s了不知多少倍?” 那可是五万两银子买的,在柳氏看来,到手的东西,顶了值一万两银子,硬是卖了他们五万两,难怪前头的东家脱身得这么快,也真敢要的,早前要价五万三千两银子。 京城那边,宅子、店铺、良田现下都便宜了,价格一跌再跌。有些门路的,都想着方儿去皇城置的,就如沈宛近来不就借着风脱手了好几处田庄、宅子、店铺,银子是赚了一大把,又派了府中的管事与工部官员套近乎,只等消息一定,立马在幽州一带置家业。 赵都什么价儿,京城周围十里内的良田从二十五两到六十两一亩的价儿不等,就连下等田都能卖二十五两,这个价儿,真真是前所未有的。同样的三进宅子,在旁处最多不过一千两银子,这里硬是能卖一万五千两银子,贵得吓人。 沈俊臣原还在羡慕沈俊来下手快,没几日一听说这情形,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他家这宅子、田庄都没花一两银子,是沈宛白送的,心里盘算着:什么都别动,手头的银票换成了赵国钱庄的,待一切定下来,他们一家继续跟着两个女儿走,她们去哪儿他们去哪儿,就算是死嗑,他也要谋个一官半职来。 赵国大定后将迁都幽州的消息在赵都一带传开,赵都的房价、地价、店铺立马开始下跌,早前还以为是传言,所有人发现赵国朝堂上的重臣、能臣们,但凡有些家业的开始抛售店铺、良田,现在这么好的价儿,抛出去就能赚钱,抛得越早越好。 没几日,六十两一亩的良田跌到四十亩,这是跌了三成的价儿,还在呈下跌趋势。 沈容好不容易打发沈家、韦家等人离开郑国公府。不想,大前日,国公爷梁宗勤的嫂夫人柯氏拖儿带女来赵都了,除了柯氏,竟还有柯氏娘家的父兄、侄儿侄女,再加下十几个下人,一行有三十多人。 丫的,当她是养闲人! 沈容摇了摇头:“我着人去县城置了五十亩良田再一处二进宅子,把她们送过去。不过住了一晚,昨儿午后,柯氏又来了……” 沈容想起 来就头疼,柯氏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说晋阳的家业都被朝廷收没了,她除了存了几十两银子的贴己和几个下人,什么都没了,说得那个凄惨,又说家里有近四十口人,却要挤在一处二进宅子里,着实太挤了。 沈容也算是两世为人,早前想求大富大贵,只为了不被人欺,后来在堪破宫廷生活后,又觉得其实平平淡淡才是真,对于现下的生活,她还是很满意的。如果没有那些苍蝇、老鼠一样的人时常来打扰就更好了。 沈容一听,当即就火了,大骂道:“别人家十几口的主子住一处二进宅子没嫌挤,你家母子三个外加几个下人,就住不进去的。我们家姓梁,可不姓柯,是你让你娘家人坐去的,那是柯家人,可不是姓梁,不归我管。国公爷征战在外,我是瞧着他的面子,才给你们母子置份薄产,可不是让你去养外人的。” 柯家人也让她管,她是大善人? 沈容从来就不觉得自己是善人,可看到柯氏就厌烦,着实没有什么好感,一门心思就是小打小算,算得那个精明。 柯氏哭道:“弟妹怎的说这种无情话,你三哥没了,我们孤儿寡母的,可不都指望小叔与你拉扯一把,再说我娘家父亲,不也是小叔的嫡亲舅舅……” 沈容摆了摆手,“人是你弄来的,他们要怎样,那是你的事,你少拿来说事?宗勤吃苦受难时,嫡亲舅舅怎么出来帮衬?你说破了天也没用,先有父母,再有亲戚,管我屁事……” 她急了,也懒得和柯氏说道理,开始耍赖,对柯氏这种死缠烂打的女人,就得用这种手腕。 沈容一生气,后果很严重,直接回了自己内室睡觉,将柯氏晾在院子,进不得,退不得,沈容拿定主意就是不帮,不仅不帮,还派了心腹婆子去说道,说的都是沈容的难处,其间又说了梁宗卿能有今日,都是仗了沈容。 “夫人的长姐是硕王妃,若非硕王爷夫妇在皇上皇后面前说情,哪有我们府的今日。硕王妃可真好呢!派人去幽州置产,还带了我们家王妃一起,哦哟,她心疼着我们王妃,前些日子,因为沈家暂桩中吵闹,硕王妃听说后,将沈大老爷唤来狠狠地训斥了一通,隔日沈家就搬去县城了……” 惹恼硕王妃,她连亲爹的颜面都不给,又怎会给你这个外人面子。 你哪来还是回哪儿去。 不是没给你家业,给置了宅子,也给置了田庄,你自己要拖着娘家人来投奔,想谋好处,这哪里寻这等好事。 “三奶奶的父亲不也是大爷的舅舅,你怎不寻他们?我听说大爷在翰林院任侍读学士,这也是正五品的文官。大\奶奶是个精明人,近来正与硕王妃合伙做生意,出手阔绰,出手就是三万两银子,前些日子拉了大房的大姑娘与她一道去了幽州,同去的还有硕王府的管事。” 说的大/奶奶,乃是梁宗卿之妻冯芙,因着冯芙过继给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人物,脱离了晋国皇室女的身份,反而得到平安,就连梁宗卿也顺遂做了赵国的官。 柯氏皱着眉头,“大嫂去幽州做什么生意?那地方离北齐边境不到百里,这……” 土包子! 对皇都连五岁小儿都知要迁都的事,她居然不知道。 婆子“啊哟”一声,继续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赵国一统江山后要迁都幽州,自在真人说那里有帝王龙气,为让赵国江山永固,就必须得迁都。” 自在真人,不是别人,正是赵帝的同胞长兄赵破、申半仙,因他之功,又是道士,赵帝封他为自在真人,意为自由自在,在民间亦有唤他“大王爷”、“自在王爷”的。他现在已与赵帝相认,有了家人、侄儿侄孙的自在真人,近来很热心,什么如何治军,如何打理天下,迁都,大小事只要赵帝问他,他都能说一句。 赵帝对于这个自幼失散的兄长很是敬重。 柯氏心头一惊,这一旦迁都,赵都所有的权贵都会跟着去幽州,赵都虽不如晋国的京城,可也有不小啊,难不成就不要了? “那这里呢?皇上不要了?” 婆子正容道:“到时候要改为奉天府!这也是一等一的大城池呢,怎会不要?皇城要建在幽州,各家权贵能派得力管事的就派管事,没有得力管事的就遣了家中儿郎去幽州,全都是置地去了。 一旦自在真人与钦天监地衙皇宫皇城的新址,就会由工部进行设计规划,由礼部定下章程,由户部拿银子……啧啧,这皇城到时候气派着呢,岂是齐京、晋都、周都这些地儿可比的。我们府里,夫人怀着身孕,硕王妃就带着我们家的忠仆去置家业了。 说起来,硕王妃才真真能干着呢,一见赵都的房价、地价高,一个月前就统统出手了,全都卖了好价儿,她手里别的没有,就是钱多。还说给我们夫人要补嫁妆,到时候置在皇城的都算我们夫人的嫁妆。 啧啧,到时候可是好大一笔手笔呢……” 婆子的意思很明白了,夫人很有钱,但这是夫人的嫁妆,与国公爷没关系。 国公爷得势,那是仗着妻子娘家姐姐姐夫提携才有的。 柯氏心下一琢磨,还真不敢招惹沈容,这可是早前做过几年大周皇后的,说话都能带钉子,对不同的人,就有不同的手段。 * 柯氏离了郑国公府,又去梁学士府。 冯芙带着梁书瑶去幽州了,后宅暂时由梁书桢打理,梁宗卿正在书房读书。 听见柯氏要见他,见了一面。 柯氏立马将对沈容说的那套说辞搬出来,总之就是苦,是穷,是现下走投无路了。 梁宗卿皱了皱眉头:“你与我说这些作甚?” “大伯,你可是长兄,长兄如父……” “以前没分家时,我算不得长兄,亦如你的婆母、嫡亲姑母算不得我的母亲一般,我是祖父母养大的,与她没关系。”一句话,将他身上的责任推得干干净净,“当年你们成亲在前,真正的长兄是宗明,我没过问过梁府后宅的事,现在你们出了事,也休要扯出我是长兄的话来,早前不曾给过我长兄的敬重,今日我也不担这长兄之名。” 梁宗明那时仗着自己有亲娘,成亲在前,对梁宗卿也并未多敬重。 梁宗卿不爱与两个嫡弟说话,一是介意亲娘的死,二是瞧不起小柯氏的虚伪作派,明明偏疼自己的亲生儿子,非要在外人面前摆一副贤妻良母的样儿,瞧得梁宗卿恶心。 他面无表情,对身边的书僮壮实道:“你去从二姑娘哪儿领十两银子来,给了三\奶奶带回去罢!” 十两银子,只给十两银子就打发了。 梁宗卿说话的语调不冷不热,却温润如初,“柯老爷是你的父亲,不是我舅舅,我亲舅当年被他陷害离家出走,我从懂事起就没见过。” 对柯氏的父亲,他没好感,就如对柯氏也只有厌恶之情,与她姑母小柯氏一个调子,都是满是虚伪,一肚子斤斤计较的妇人心肠,一面做下作勾当,一面又爱面子。 “柯氏,你一个守节妇,少在外头抛头露面,若被人议论,到底不好。你若在赵都过不下去,可回大兴梁家,那里还有些祖屋祖田,定比你在外头过得好。” “虽说节妇亦可以改嫁,可改嫁以前误了名声,被人抓了把柄,对你儿子、女儿也不好。宗勤曾与我说过……说过你嫁人以前与他们兄弟的事,回头郑国夫人知晓了,只怕又是一场风波……” 柯氏的身子一颤,这话什么意思? 在她嫁人前,她曾在梁宗明、梁宗勤兄弟俩间摇摆,着实是梁宗勤比梁宗明长得好,也更有些才华,她曾勾\引过梁宗勤,结果梁宗勤彼时只一个十四五岁的孩子,根本不懂,但她扑上去抱他的事却被他牢牢记住,还在当时的梁家闹出不大不小的风波。 卫国公梁政还在世,他就不同意梁家嫡孙娶柯氏。 是小柯氏一力坚持,让梁宗明娶柯氏。 梁宗卿蹙了蹙眉:“说到节妇,恐怕你不算节妇?上回你大嫂遇到郑国夫人,两个人一见如故,还闲聊起来。郑国夫人说,当年梁家大祸,她着人从天牢里换出了宗明、宗勤二兄弟。宗勤后来进了御林军,她使人给了宗明二百两银子,让他逃命去!” 梁宗明没死!---题外话---后台居然抽了,设的预发功能失效,真是对不住大家,因为周末在闭网码字,呜呜……以后我会记得周末上线查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64章 购地置屋 第264章购地置屋 夜幼光蹙着眉儿,听白果儿文绉绉地说话,听得她心里着急,要不是介于规矩,她都要抢先说话。“嫂嫂,你喝水,容我代你向女神谋大人说。” 胖丫盯着夜幼光,自家姑娘嫁了人,姑爷太出息,出门一趟没多久就给挣了个官太太回来。白果儿学着城里的官家太太说话,仿佛这样才不被人小瞧,便是她听着也着急。 可好在白果儿也是在大户人家长大的,不需要扮,就有官太太的贵气。 夜幼光道:“我们姑嫂登门拜访,就是冒昧想问问女神谋大人,那个……我们家现下是在幽州置地买房好,还是在赵都置地买房好?哥哥在外头挣功名,我们总得把家里打理好,听副族长大伯说,现在有钱的人家,赵都、幽州都置些家业,若置下将来也能留给侄儿们。”她用眼瞧了瞧白果儿还不显怀的肚子,眼光着实太明显,就连金轮都明白过来:夜太太怀上了偿。 胖丫皱着眉,姑娘一说并不比太太简练多少,问哪儿置家业就问正事呗,说留给侄儿这话是什么意思?生怕别人不知道太太怀孕了? 这还没满三个月呢,怎就说得人人皆知——不妥,太不妥了撄! 凤九凝了一下,夜曜不知道她的事,只当她与溶月公子交好,“幽州那边你们想置一处怎样的宅子?又置多少家业、店铺?” 白果儿想了一阵,“夫君在朝为官,他日也要去幽州,待皇城建好再置,怕有些晚。大家都说,早些置不图赚钱,就当是替自家省钱。” 又扯远了! 白果儿回过味来,有些不好意思,“就置一处四进宅子,若能置五百亩……不,三百亩田庄就足够,夫君走时留了二万两银子,置了这两样家业,剩下的再添些店铺。” 夜幼光道:“我们家的亲戚都在赵都,多是山野百姓,幽州那边更没有门道,我和嫂嫂不便出门,只能上门求助女神谋大人,看看你有什么主意。” 原是小户人家,而今成了官家,还有了名头,白果儿与夜幼光行事越发谨慎。 “四进宅子,是皇城内的,还是在县城?田庄是在皇城郊外五里内、七里内还是十里内,又或是在县城上的?” 位置不同,价格自然也不同。 一问下来,姑嫂俩有些傻眼。 凤九颇有耐心地解释道:“就拿赵都为例,郊外三里以内的上等良田,现下是四十两银子一亩;三里至五里内的,是三十五两银子一亩;五里外至七里内,则是三十两银子一亩;七里外至十里内的、各县城周围的皆是二十两银子一亩。 要我说,现下你们不宜在幽州置地,你不知道皇城选址何处,一旦皇城选址,这方圆几里都得划归入皇城,朝廷选定之后,里面的百姓会迁出皇城区域内。” 朝廷看中的地盘,任你是大户人家还是寻常百姓,让你迁,你就得无条件迁。 夜幼光忙道:“现在幽州的地、屋都便宜,待选址之后,只怕地、屋都要直往上涨。早前赵都的地价最贵的才二十两银子一亩,还是三里内的,后来曾一度涨到六十两,光这价儿一听就能吓人。万一到时候也涨到天价,我哥用命赚来的银子买到的地可就不多了,这可如何是好?” 早些买下,能省不少钱。她哥哥夜曜实在太争气了,争气得连夜家庄的族人个个都扬眉吐气,家里有个当大官的,他们说话的嗓门都大了,就连镇上的恶霸都不敢欺负,“那是云麾将军的族人,惹不得!云麾将军是天朝的武将,于社稷有功,得敬重!” 混混恶霸们敬重的就是武人,因为他们在潜意识里觉得自己就是“武人”,还有的混混听说夜曜闯出名堂,三五结队地去沙场追随夜曜拼荣华。 因为几个混混的离开,鲤鱼镇倒是太平不少。 凤九明白了,这姑嫂二人是怕自家的积蓄最后置下的家业不多。 凤九道:“我以为,你们不必在赵都置屋,倒可以在赵都租上一座三进宅子长住。以云麾将军的才干,他日定能走得更高更远,功劳大了,皇上自会在皇城赏他一座府邸,但有一份你们自家的家业也不错。这样罢,我在皇城那边替你们物色两处三进宅子,一个做夜家的别苑,另一处可置成夜姑娘他日的嫁妆。” 一时间,夜幼光羞红了双颊。 早前是白果儿脸红,这会子换她了。 白果儿忙道:“还是女神谋想得周全,我竟忘了妹妹的事,她都及笄了,虽然命里注定要晚两年才有良缘,嫁妆也该提前预备。” 她是长嫂,自是要替妹妹先预备着,否则到了跟前再备,怕是来不及。夜曜很看重这个妹妹,白果儿也是一样,上头无公婆,就只得一个小姑子,夜幼光又是懂事的,从不为难她,还处处帮衬着,很是听话。白果儿说什么,夜幼光都听。姑嫂俩的感情亦很好。 凤九觉得这姑嫂俩有趣。“你先交给我一万五千两银子,我有个朋友在幽州经商,是幽州当地人,着他留意。待有了消息,我就回你。不敢保证是皇城三五里内的,但七里之内的还是能保证,至于店铺,我也给你留意着。” 白果儿道:“我听女神谋大人的。”上头无长辈,遇到大事,白果儿找夜幼光商量,夜幼光就说“我听嫂嫂的。”弄得白果儿颇是无语,她问:“女神谋,我想让人在都城赁一处宅子,不知赁几年为宜?” “三年。” “三……三年?” 凤九点头,“赵国迁都幽州皇城,建皇宫、修皇城,最快亦得三年才能建成。如若你们夜家想在赵都置屋,待迁都之后再买,那时,许多名门想在皇城购新宅,必要卖掉旧宅,赵都的宅邸房屋必会再降。” 白果儿觉得说得有理,她虽在外头流浪过,住的是尼姑庵,没有凤九的见识,拿了一万五千两银票给凤九,托凤九给置家业。 年节前,夜氏族里的后生跑腿,帮白果儿姑嫂二人在赵都城里赁了一处三进的宅子,收拾了一番,从鲤鱼镇运了米粮、菜蔬,想着将来买了自己的宅子,还是会添家具,索性就打了新家具。白果儿将自己夫妻住的主院、夜幼光住的院子,再一处客院拾掇好,选了吉日搬进去。 * 在郑国夫人拜访凤九后的次日,凤九恐来访人太多,又闭关了! 赵国皇后听说女神谋闭关,直到现在,这女子就是一个传说,她还没见上一面呢。 文筹对赵帝的解释是:“皇上英明,她的性子……太孤僻,住在我府里,回来几日,我要见她,她居然在华藻阁院门上贴着一个纸条:男人和狗止步!微臣险些没给她气死,偏她又是微臣的长辈,我还得罪不得,家中长辈最是宠她。回头她回家告我一状,我还不得被父伯们给斥责!” 赵帝想:这小子比我难做!明明比那姑娘年长,居然是她晚辈,苦逼啊!还好言宽慰了文筹几句,“朕算是瞧明白了,这天下越有本事的人,脾气就越怪,像爱卿这样,有本事又好相处的人太少了。” 旁边的大总管暗道:皇上,文丞相脾气好?那只是对你,你没瞧他指着各部的官员大骂时的样子,上回礼部拟了一份圣旨,因为上头的字太难看,他硬是气得直接用脚踹了人家两下,疼了礼部尚书整半月,腿上瘀青了一大片。 礼部尚书一回礼部,就将抄录圣旨的官员给骂了人狗血淋头。 要说骂人,文筹骂人不带一个脏字,却能把人骂得吐血。 要说直爽,章治的性子相对要直得多。 文筹的心肠是弯的,弯的道道能把人绕晕,他有直的时候,只对赵帝一个人直,当然偶尔也使一个绕弯计,直接能被赵帝绕糊涂,绕到最后的结果是:赵帝觉得文筹的话有道理,可又觉得哪里不对,硬是大半年都回不过味。 文筹见四下人无人,神秘兮兮地打小报告:“皇上,据微臣所知,女神谋在幽州置了一大批的良田庄子,又买了地皮修建街道。” 几日前,自在真人、赵帝大哥写来信,说皇宫的地址选好了,在幽州城外五里地的腾龙镇上,说此地隐有紫气翻滚,龙气十足,最宜建造皇宫,在信中大夸特夸,说那是个好地方,只是不知道为何,不知道是哪个人犯了神经,居然对着皇宫在整地,为了不让人抢了地势,他已经下手手为强,在皇宫乾坤殿、养性殿等处埋了石头做宫殿地基。 赵帝似恍然大悟,“皇宫遥遥相望五里外那处正修建的街道,难不成是女神谋的?” 文筹正色道:“皇上,如此说来,定是她的手笔。” 女神谋一早就猜到自在真人会选中腾龙镇外那一大片平整的空地,那里视野开阔,最合建皇宫,也能建皇城,方圆五十里,全都是一马平川。早前的幽州城与皇宫相隔十里,偏凤九,就在中间直接买了地皮,不仅是那儿,皇宫五里以外,往西至幽州城这段,但凡是无主地皮,有多少她买多少,因幽州地处与北齐交界的战事纷争地带,她可是把地给买美了。 她建的那处位置,正是未来的皇城城西一带,她对着皇宫建了三条街道,虽然还在修建,可也可预知,一旦皇城建好,那可真正的黄金地带。 赵帝心惊:此女是妖!她居然一早就瞧出那处有至阳龙息之地,适合建皇宫,所以一早就算好了。“她要这么多钱作甚?她这是要与人争利?” 文筹沉吟道:“早前微臣也糊涂中,今晨她闭关前,将这图纸着侍女交给微臣。” 他从怀里掏出一份图纸,缓缓打开,这是一幅画在白帛上的地图,上面标注了皇宫的位置,占地面前很大,之后又分皇城中心繁华区,城南是名门权贵府邸,这两处就占了半座的皇城,城西则是凤九现下建街道铺面处,又有城北,城西、城北该有富户区、商贾区、平民区。 “皇上,你看这地图,除了皇宫她没买,城南被她买了三成地皮,城西除三成有主之地,剩下七成全被她买下,再有城北有六成土地被她买下。 她着侍女递话:她一个世外之人,赚这银子作甚?她是不忍糟蹋了整座皇城。还说,翰林院梁宗卿之妻冯芙有大才,可请她为皇上设计皇宫、皇城。她说可在皇城弄三环,三环以内为内城,三环以外为外城……” 文筹地图纸上用手划了几圈,这边一绕,皇宫的议政大殿——乾坤殿、养性殿、御书房、六部皆在那一环之内,恰巧一环半外就建内庭宫门,将前朝与后廷端端分开。 皇帝看着图纸,划了蓝线的地方,是他人的地皮,标有蓝线的则是被凤九买下之处,腾龙镇现在的位置则是皇宫,那一带的百姓已经下令限期迁出,另在其他地方给各家分拨了土地。 百姓们不敢不搬,你不搬就是与皇家抢地盘,何况人家给了你土地,一家按人头一人再给二两银子的搬家钱。 一人二两,也就是建房子的最低标准,自己新建家宅还得再掏一部分钱袋。 很快百姓们听说他们新分的土地离皇城不到七里,也就是说,过上几年,这些地能升值,到时候都可以卖出天价,在赵都这可是几十两一亩地。 幽州官府已经停止以皇宫为中心,方圆二百里停止买卖土地的公告,但幽州各地的县城还是允许买的。 “内城与外城之间,建护城河!河宽三丈三……” 两人正说话,就听大总管满脸是笑地禀道:“禀皇上,章治大人送大礼了!” 看大总管笑成了一朵花,赵帝立时来了兴致,却见章治带着十几个侍卫,抬着一个偌大无比的模型走了进来。 这是现代的楼盘模型! 不过里面的街道房屋却都是用木头雕刻染漆,就连里面的小桥、树木也都是木头的,染了相应的颜色,除了皇宫是一片空地,整个皇城的轮廓已成。 文筹眯着眼:这分明与拿到的图纸一样,怎的凤九又给了章治这样一个东西,他还想来一个现场解说,现在不用解说了,全都是在木制的模型上。 赵帝问道:“章爱卿,你有心了!” “皇上,这哪是臣做的,是女神谋做的,说她不知道皇上心目的宫殿是什么样,但她觉得皇城就该这样子。若皇上喜欢,可以照着修建,若不喜欢,就只当是玩闹一回。” 城南一带,有若干的府邸,五进大宅子与三进小宅子错落建造,丝毫不觉得突兀,反而显得很规整,里面的树木是用木枝与布制成,瞧上去就跟真的似的。 看着这样的皇城,给人一种直觉上的视力冲击,令要震撼于心,热血沸腾,久久不能平息。 章治道:“禀皇上,女神谋说,此次皇上掌控好,修建皇宫、皇城的钱全能赚回来,而且还能赚上一笔。比如,在内城所建店铺,可允朝中官员买,一品至二品官员可买五处店铺,以当时市面的半价售出;三四五品官员买三处店铺;五品以下则可买两处店铺。超出标准的多买,就必须照着全价付钱。届时五处店铺也可编号,大店铺、中店铺、小店铺搭配到一组,采用让官员抓阄之法。 还有这些府邸,城南是功勋重臣的府邸,可供皇上赏赐,像里面穿插的三进宅子则以售出的方式,赵都的事皇上定然已经瞧出来了,这房价得多高啊,到时候售三进宅子的钱,就能把建五进宅子的钱赚回国库。 再有城西、城北,皇上亦可采用半价方式,售一半宅子给赵国的本分百姓、富有商人、大户人家,但必须事先选定哪些人有采买权。剩下的一半,则以当时全价的方式售出。 建房子能花多少钱,关键是看地段啊,这样一来,皇上建皇城的钱全都能赚回来,不仅能赚回来,还能让国库再赚一笔。 女神谋,像这种半价售得的宅邸、铺子,六年内不允转卖,在房契上标注办契时间,注上‘六年内不得转手’的字样。若有转卖就由朝廷收没,防的是有人从中投机倒把,中饱私囊。皇上施恩众臣、百姓,不能被小人赚了空子……” 皇帝听到耳里,建了皇宫,不仅花出去的钱能回来,还能大赚一笔,该施恩赏照有,这样的好事,他心下当然乐意。 这人的脑袋都一个,女神谋她是如何想的,把他担心建新城要花大笔银钱的烦恼会给解决了。 章治揖手道:“女神谋说,翰林院秦宗卿之妻冯氏有大才,皇上可破格启用。” 文筹刚才已经说过了。 皇帝眯着眼,“是朕赚钱,还是女神谋赚,皇城的地盘大多被她给得了去。” 章治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作了揖,“皇上,这是女神谋在皇城一带买下的地契,她只要了城西一带三万亩地皮,其他愿献给皇上。” 咋这么好呢! 他想什么,人家就送什么。 章治笑着。 赵帝对凤九最后的不满也没了,接过地契,“还有好些地皮落在他人手里……” 不甘心啊! 章治道:“天下都是皇上的,皇上只需着人在城外七里给他们用土地易换。” 凤九在城西的三万亩,却占据了三成的城西地盘,光这三成就已经很了不得。她在城外五里内还有好些田庄,此次献出来,只要她的三万亩建成街道、店铺、宅子,依旧是大赚特赚,足可以将她在城内置买土地的钱全赚回来。 赵帝每日在宫里,时不时对着模型盯上一阵。 工部官员根据皇帝的意思调整了整个皇城的布局,女神谋那三万亩、三条街不能动,还得与她建的联成一片。 幽州官员办事的速度很快,没多久就回话,城中除了女神谋的三万亩,全都是皇帝的土地,早前的百姓都被迁出城了,他想要在城里住,就得花钱买。 百姓们想着自家的地在皇城外七里处,一打听赵都一度的繁华,七里处的良田也是几十两银子一亩,他们的地一下子涨了十倍啊,一个个立时觉得欢欣鼓舞,被强迫换地的郁闷也没了,有的人甚至巴不得快点涨起来,卖了自家的地,再到县城去置更多的地,种地的百姓都希望自家拥有多多的土地。 赵都的贵妇太太们一聚宴,就议论皇城的地价、房价,有丈夫是重臣的,就连夸皇帝宫里那个木头模型,“极气派的皇城,有史以来就没有比那更气派的了,啧啧,已颁令整个赵国的工匠去皇城修皇宫、建皇城……” 年节未过,赵太子、诸葛韫领兵攻打北齐,将幽州城不到百里的一座边城直接拿下,往北又推行了三百里,有赵军镇针在边陲,百姓们很是心安。 * 年节前,凤九收到了紫嫣写来的信,紫嫣给铁狼生了一个大胖小子,让铁狼写信,他就是不理,还说他字写得丑,就不给溶月写信了,紫嫣要握笔写信报喜,硬是被婆子丫头给劝住,最后只得挨到满月,方给凤九写了信。 紫嫣又埋怨铁狼给儿子取的名儿不好,“铁龙,听着像铁笼”,在她争执生气发脾气后,最后抗争成功,儿子的名字订为“铁毅”,毅力之毅,紫嫣言辞颇有些得意。 铁狼脾气再厉害,也得服她管。 紫嫣在信中提到皇城的事,说是第一任百业楼主老金给铁狼写信,说溶月公子在皇城城西买了三万亩的地皮建宅子、街道,而今第一条街建了一半。老乔求助于他,让他带人去帮忙,说是修建的房子已经租出去了,租住房屋的是朝廷官员、工匠。这些官员、工匠翻年就要建街道,一个正五品工部官员负责一片,必须严格按照图纸修建。 房子刚修好,就有人租,这是什么兆头?可见前景极好。 老金带着儿子去皇城帮老乔。老乔说,溶月公子承诺,若是建成,这一片可优先考虑出/售给前未名宗弟子,还千叮万嘱让他们把房子建好,不能偷工减料。 老乔的店铺刚建好,就有附近有眼光的商人租了去,酒店、茶肆、客栈都有了,虽只半条街,却是眼下皇城唯一的铺子,生意奇好。( 就爱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65章 聚魂阵 第265章 聚魂阵 过年节时,凤九依旧将自己关在房间里,没有出来。 正月十五一过,她出了房门,首先就是几封信,着金轮寄出后,她对文筹、章治道:“这里没什么事了,我带金轮、火霜二人回去。” 文筹章治二人互望一眼,“公主是回岛?” “你们以为呢!我此次闭关,虽然巩固了修为,武神五层并未晋阶。” 武修没晋阶,灵修晋阶了,但这话,凤九没提。 她轻吁一口气,“皇城城西三条街还未建好,我已经交代我的人认真办差,你们谁也不许打那里的主意,如果有人打主意,叫他给我管住了。” 章治凝眉,“有传言说,你是帮溶月公子弄的地皮?” “是又如何?”溶月就是她,金轮知道,可金轮不理解:自家公主似乎对未名宗的人莫名地好。 凤九道:“传言没说错,将来我会低价售给前未名宗弟子,对于有功的,还可以白送,该安排的,我都安排好了。”她轻叹一声,“待你们助赵国一统江山,打理好朝务,我……会回来接你们。” 凤九回火岛了,在一个静寂的夜里,领着金轮、火霜。 赵帝听到消息时,又追问了文筹几句。 文筹道:“女神谋说,有诸葛韫襄助诸皇子打北齐,她就不必留下了,到底是女儿家,说是想家了。” 赵帝笑。 他已经照文筹的话,请梁宗卿的妻子冯氏协同工部官员设计皇宫,冯氏令工匠们做了许多宫殿小模型,然后刷了漆,完成之后由工部官员送到了赵帝面前。 这一眼,赵帝再次呆了。 如果凤九瞧见,肯定会说:哇靠!这不就是紫禁城?故宫、颐和园,简直一模一样,甚至还复原了圆明园,这圆明园像不像,凤九不知道,这是冯氏心目中的圆明园。 赵帝一乐,金口一开,“晋梁宗卿为翰林院掌院大学士!” 掌院大学士正三品,转眼间,梁宗卿因为妻子升官了。 直到事后,赵帝才忆起建功的是冯氏。 * 凤九回到了火岛。 静立在圣殿之中,已着护卫去请岛主、长老、族老们来商议。 待人齐了,她勾唇一笑,“现下各族人都在,且说说沐天洲当年偷袭岛中,各族都丢了什么东西罢?” 她眯了眯眼,“不如实说,回头我这里拿出的东西,可就不是你们的。” 火岛主第一个道:“公主,我的储物手镯丢了。” 凤九一掐手诀,空落落的圣殿上,只听到一阵兵器落地声,小山般的兵器就出现在众人面前;又一指,小山似的灵药出现…… 一殿的人个个汗滴滴的。 火岛主已暴跳起来,指着几族的族长严声训斥。 灵药丢了,法器丢了,甚至于九凤鼎也丢了,居然没人禀报,一个比一个瞒得死。 凤九将储物手镯还与火岛主,“从沐天洲那儿得来的东西都在这儿了,手镯里还有一些丹药,储物袋,岛主瞧着处置,我去圣山之颠走走。” 她初时很生气,这么久了,早就冷静下来。 说起来,族老、长老们个个都比她年长,她懒得去训。 长老们也在帮着岛主骂自己的族人,言词里可没有半分柔软。 圣山位于火岛最高的地方,圣山之颠可以俯瞰整座岛屿,凤九的圣殿建立在半山腰,而圣殿可通后山,后山属于岛上的禁地。族老们不得穿过圣殿后的长廊前往禁地,除非有岛主与公主应允,而岛主、公主却可以自由行走。 禁地,便是侍女也不能去。 石阶是用圣山的玉石凿成,这样晶莹的玉石,在俗世少见,何况还是一整座山峰,更是少见。整座山峰有黄色的晶玉,亦有像鸡油般的浅黄晶玉,其间更夹杂着少许的金黄色晶玉,不乏碧绿的、浅绿的、苹果绿的,无论它们是哪种颜色,都是一样的干净纯粹,在俗世皆是极品美玉。 一步,又一步,她沿着弯曲的玉阶往圣池走去,不知道是这座玉石圣山养育了圣池,还是圣池的仙液养育了这座圣山,圣池漾溢着五彩的光茫,黄橙绿蓝紫,煞是美丽,不知几时,池中孕育出一朵五彩的莲花。 但凡这里有什么,岛主、长老们总是第一个关注,可这次居然有莲花盛开,不,不是莲花,而是水底出现一个像莲花状的东西,凤九纵身跳入圣池,往莲花深处游去,那是一个五彩的漩涡,在漩涡的尽头是一个彩色的墟洞。她的脚下,用从未见过像太阳般发光的晶玉摆放着一个巨大的法阵,法阵上如烟似雾地升腾出金色的上古文字,这些文字给她一种奇怪的熟悉感,可她却偏生一个都认不得。 这,到底是什么法阵? 她自幼学习布阵、破阵之术,却唯独对这个阵术不识,说它像聚魂阵,又与她记忆里不同,因为它更为繁复;说它是镇魂法阵,分明不是镇魂阵。 辩不出这偌大的法阵,凤九只得放弃。 她漫无目的地行走,不知走了多久,看到一扇闪着五彩光芒的门,上面闪着三个字,亦是五彩的光芒,“通天门”。 通天之门…… 通天门不是在圣殿,怎会在圣池底? 她将手落在门上,轻推未开,使出力气还是未开,她不得不提起精神,用力推开大门,一股浓浓的烟雾弥漫而来,外头是一座八角飞檐的白玉凉亭,周围烟雾缭绕,她抬步出了天门,回眸之时,身后只出现一个门的淡淡轮廓。 空中,有驾着祥云的仙人,亦有骑着瑞兽的上仙,凤九静静地俯视着山巅之下来往的神仙。突地,一个蓝袍男子回眸一转,驾着祥云飞上“临天亭”,他揖手问道:“不知仙子是……”面前的女子,面蒙轻纱,平静而疑惑地俯视整个仙境。 “这里是……”凤九的声音很淡,淡得像轻风拂过。 男子带着疑惑,“此乃东极仙境。不知是仙子是谁?我在仙境若干年,似从未见过仙子。” 凤九垂眸,“我是刚上来的。” “刚刚飞升的仙子?”男子更吃惊了,“很多年了,东极仙境已经没有新的飞升仙人。” “很多年……” 男子立在她的身侧,“已记不得是多少年。”男子似乎有所忌讳,转而问道:“不知仙子自哪片东极大陆而来?” “有很多大陆吗?” 男子笑道:“东洲大陆,就是五百多年的东莱大陆,现在那片大陆分成了两块,一侧是俗世,东方海之尽头又称为东莱大陆。东洲大陆没有修仙者,东莱大陆却是有的,那里还有一个蓬莱圣岛,据说留有上古神裔后人……” 凤九扬头,不解地看着男子,“据我所知,只有一个火岛,而岛之西边确实有一片大陆唤作东洲大陆。” 男子道:“早前只一片大陆,五百多年前,大地分裂,衍生出一片大陆,便是现在的东莱大陆,那片大陆被上天所罚,若干年不曾有一个飞升者。大概是一个月前,天罚结束,也该有飞升者了,没想你会是第一个飞升的。仙子,我领你去化仙池,那池子已有五百多年未用,池水灵力最足。” 凤九咬了咬唇,“我是无意间进来的,还有好些事没了,可不可以……下次再洗仙浴?” 男子道:“你是几百年来飞升的第一人,我会禀报天王,给你三日时间回东莱大陆处理一些琐事,先洗了仙浴也不要紧。” 凤九心下迟疑,怀疑他是否不怀好意,定睛细瞧时,这男子五官清秀,气宇不凡,瞧不出年纪,就似在这里已经很多年。 “天上一日,人间三年,三日时间是九年吗?” 男子道:“正是。” 他行在前,凤九行在后,仙风轻拂,他的衣袂轻飞,走得不多久,到了一处仙台,仙台中央有一个莲花状的池子,这池水与化仙池竟有相似之处,不同的是池水清彻见底,再回头,男子已不见身影,凤九褪去鞋袜,刚一触及水面,空中立时出现了一间屋子,将她罩在其间,她躺在池水里。 突地,一股剧烈的刺痛袭来,只片刻,她就痛得几近昏厥。 “你太狠毒,是你伤了她!她遍体伤痕是拜你本命神器所伤,为什么受伤的不是你,为什么命悬一线的不是你?”脑海里又传出一个无情男子的声音,字字带着责问。 “我们三人里,不是你死就是她伤,我愿意跳下贬仙台,承受生生死死的轮回之苦,不,哪怕是魂飞魄散,我也不愿与你再相见。” 昏睡中,她第一次看到了那男子的容貌,他一袭白衣,身上绣着祥云纹图案,胸前绣着一只金光闪耀的天龙,他发髻高挽,眉眼俊美无双,然而眸子里却满满是厌恶,是冰冷,是恨意。 “九音,别再让我见到你!你不要再欺她,否则……” “否则如何?” “否则,便是我陪她轮回转世,也不会再见你。” 他竟已经厌恶如厮地步! 泪,从她的脸颊溢出,浓浓的悲伤充斥着她的心间。 她到底是谁? 她是凤九还是九音? 明明九音于百年前在地府魂飞魄散,她用万世的苦难,用自己的殒落天地,彻底地放下了那一个她深爱却不曾认真瞧过她一眼的男子。 这个人,叫帝川! 若干的片断记忆纷至沓来,她深陷在梦境之中,待她醒来时已不知过了多久,正要起身,空中飘来一袭白裳火焰裙仙衣而裙摆却是凤尾的花纹,竟是道不出的华贵惊艳,头发被挽起,戴的亦是凤尾纹的仙钗,端的是绝\色不凡。 凤九出了化仙池,走到第三步时,空中的金色屋顶、墙壁消失不见,只听一声“主人”一只凤凰颠颠地跟了过来,满是惊讶激动地道:“主人啊,你飞升成仙了,你身上的衣服也变了,你现在是真正的仙子。” 不远处,立着早前领路的蓝袍男子,他的身侧静立着一个浅青色白龙袍男子,见到凤九,两人都微微一诧。 凤凰一闪,化成一道光,自凤九的眉心处隐没而去。 化仙池乃是东极仙境所建,他会自动根据飞升者的修为、机缘赏赐衣裙,而凤九的衣裙居然是凤凰纹,在整个天界,能穿这种纹饰的女仙寥寥可数。 凤九轻声问道:“不知二位如何称呼?” 她的声音很好听,一开口说话,就给人一种如沐春风之感,再配上她生动的表情,越发让人心生好感。 蓝袍男子道:“这位是东极天王宫的东极仙君。” 凤九行礼,东极仙君止住了凤九,“永明说,你是意外飞升,还要回去处理一些私事?” 永明,是这蓝袍仙人的名字。 凤九回道:“是得回去一趟。早前永明仙人说,东莱大陆在仙界五百多年前,在一次大地裂变之中,变成了两片大陆,东洲大陆乃是俗世凡尘,不能修仙。而东莱大陆则是可以的,可凤九在下界生活近百年,从来不曾听说有除火岛、东洲以外的地方。” 东极仙君道:“当年大地裂变,为恐妖魔作恶,封锁了东洲大陆到这里的通天门。若干年来,再没有人飞升。仙子不知有东莱大陆,是从哪里飞升的?” 凤九心下疑惑得紧,“我乃太阳神裔,在下界又称火族,居于火岛,我天生拥有族中最纯净的神族血脉。” 东极仙君的脸突地巨变:是哪里弄错了? 太阳神裔怎跑到东莱大陆去了。此族不是南极天王的后人,南极天王就是少有的太阳神裔,其本体是一只金乌。 永明揖手问道:“不知仙子是何灵根?” “雷!” 二人一听她的灵根,眉头皱得更紧了。 “你从何处入的天界?” 凤九想了片刻,“从通天门上来的。我们这一族,世代守护圣山圣殿。若干年来,已经很久没人飞升了。祖辈们说,只要我潜心修炼,步入武神就能打开通天门,我从东洲大陆云游归来,见圣池底有一朵五彩莲,寻着莲花,发现里面是一条五彩的通道,我走到尽头,就到了临天亭!” 东极仙君显然更惊讶,“怎么可能?东天门,明明在化仙池相望的天门台上,怎会在临天亮又出现一处天门,这不可能,不可能!”他一边思忖,言辞肯定,不信凤九所言。 凤九蹙了蹙眉,她说的是实话,为何这两个仙人似不信。 永明道:“能否请仙子带路?” 凤九点头,带着二人往临天亭行去。 东极仙君、永明都瞧不见那道隐约虚影的天门,唯有凤九看得清清楚楚,进了凉亭,凤九道:“二位,我先回去,天界三日内我必归来。能否请问一下,我的族人多少修为者可入仙境?” 多少修为? 他们还未弄明白原由。 永明道:“东莱大陆乃是武修。武徒、武士、武师、武宗,晋入武神即可飞升。” 只是,东莱大陆受到天罚,通门之途关闭,即便晋到武神也不能飞升,这也是沐天洲虽晋入武神不能飞升之故。 凤九又问:“武徒、武士、武师各有十二层,进入武宗,便有十层,每层又有小成、大成两个小阶?” 东极仙君更意外了,凤九说的,与他们二人所知根本不同,“武徒、武士各有十二层,武师、武宗分初期、中期、后期,每一大级又有小成、大成、大圆满、巅峰四个小阶。” 永明问道:“你现在是什么修为?” “早前是武神五层,在仙浴池里,似有顿悟,是武神八层,待我回家,再闭关修炼,定能冲到武圣修为。” “还有武圣?” 乱套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南极天王的后人飞升到了东极仙境,回头南极天王知道了,还不得找他们理论。 东极仙君不知因何出错,揖手道:“仙子真是从这里过来的?” 凤九点了点头,“我先回去了。”她一转身,用手虚空一推,凭空消失,空中掠过一道五彩的霞光。 东极仙君看得意外不已,“永明,你去一趟南极地,问问南极天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道天门分明不是下界飞升之门,天界之间,突然多了一道下界相通的门,这太奇怪了。” * 凤九从圣池出来时,呛了两口水,许是因她原灵魂原就是这里诞生,没有任何损失,旁人却不是饮丁点,一饮就会受到灼体之痛,那点圣池水,像是雷电一般能将人劈开。 凤九心下疑惑,再入圣池,这一次看到的是完全不同的景象,这是一个五光十色的地方,每一个文字都拥有自己独特的颜色,或紫、或青、或红,比彩虹还要绚丽多彩,而这个偌大的法阵更显得繁复无比,只是这次,她却从中识得这些文字,或者说这不是文字,而是符文,这偌干的符文所布下的法阵,是一个上古传承下来的聚魂仙阵。 法阵属下界修仙界所有,布仙阵乃是仙界之物,且这仙阵瞧着又不同寻常的仙阵,乃是一个超品仙阵。 仙阵分为下品、中品、上品、极品、超品,所谓超品又可称为半步神阵,临近神界阵法。 她的魂魄生于圣池,难道她不是圣魂,而是聚魂仙阵聚拢的灵魂。、 此念一闪,凤九心下惊愕不小。 这个仙阵是何人布下? 若她不是天地所生的圣魂,而是聚拢之魂,早前的她又是何人? 一连串的疑惑在心头升腾,让她的疑惑越来越深。 :圣池底布下了一个奇怪的法阵,上面绘有繁复的上古符文。 她移着莲步,在上古符文的中间还刻了一个人的名字——九音。 她时常涌出片段记忆的女子。是谁在圣池底另设禁止,而只有她发现此阵,旁人却不曾发现过。 九音明明在冥界忘川河上已经魂飞魄散,为何这里还有一个聚魂阵,还有她的九音的名字。 一路回到圣殿,里面静寂无声,仙境的人对她从那道门进出很是好奇。 凤九微眯双眼,若有所思,正半躺冰玉榻神游,金轮一声惊呼,搂住凤九就呜哇大哭:“公主啊,这几年你去哪儿了?岛主和长老将火岛、圣殿都寻了个遍,你再不回来,他们就要疯了……” 因她的哭声,立时出来几个护卫,众人一见是凤九,立马奔走相告:“公主回来了,快去通禀岛主与长老,公主回来!” 不到半个时辰,所有人都赶到了圣殿。 凤九很是茫然地道:“我打开通天门了!” 火岛主脸上难掩喜色,“阿九,你说真的?” “你们不是与我说,通天门就藏在圣殿周围的十八扇后面……” 火岛主忙道:“是哪一扇?” 不像是骗她。 凤九起身,看着周围的十八扇门。 谋长老道:“你逼孩子作甚?你没瞧她也糊涂了,这十八扇界之门都是旋转的,谁知道是那一扇,这不是要占卜推测才知道。” 凤九摇头,不解地道:“通天门不在圣殿,而是在圣池,那日我将各族丢失的东西拿出来,我一个人就去了圣池……” 火岛主大呼一声,“几位长老,你们得回去了,圣山圣池乃是我火族一脉的圣地秘密,你们各族的秘密,我火族不打听,也请你们尊重我族的秘密。” 火岛不是一体,这会子火岛主不让旁人听了。 她对左右的护卫道:“传火族各族老来一趟圣殿,有要事相商。” 谋长老恼了,“火妪,回头别求我们谋族给你们卜卦寻找通天门!”她一扭头,现在成火族的秘密,不让他们听,分出自己人与外人了。 文长老、武长老亦有恼意,见火岛主如此说,不得不拂袖离去。 金家、阳家、火家三家的人赶到时,火岛主与凤九领着众人去了圣池。 众人看着平静如初的湖面,什么异样都没有。 凤九道:“看到池中央那朵五彩莲没有?其实是一个五彩通道,能通往东极地仙境,我早前就是去那儿了。”她纵身跃下池底。 火岛主与几家族老也相随其间,然,他们一触到池水,就吓得一个个退了回来,金族老的脚更被灼伤了,他摇着脑袋。 “公主怎么没事?” “是啊,她为什么可以进去?” 火岛主得意地道:”阿九是圣魂转世,是这圣池孕育而生的魂魄,天地所生之魂,再拥有我太阳神裔之躯,乃是天地间尊贵的仙娥。” 凤九走了一程,见他们没跟来,又调头回去,踏波而行,像个没事人一般,问道:“你们怎没去?” 火岛主摆手,“修为不够,不敢入圣池,这池水伤人。” 几人都不愿提凤九是圣魂投胎之事。 凤九怪异地道:“东极仙境的东极仙君,还有一个叫永明的仙人,对我从这里入的仙境,也好奇得不得了。不想了!他们还与我说了一件事,说我们所有的是两片大陆的中间,往西是东洲大陆,再往东还有一片东莱大陆,可我从小到大,听你们说就只有东洲大陆……” 还有一片大陆! 族老们双眸生辉,“东莱大陆,从未听过,那里有什么人?” “那片大陆有好些个小国,又有各修仙门派,武徒、武士,有十二层,武师、武宗则分初期、中期、后期三大级,每一大级又分小成、大成、大圆满、巅峰。” 凤九摆了摆手,“东极仙君说,给我三天时间处理家中琐事,就是人间的九年,九年内我必须再回去。我离开有五年,我带金轮去一趟大赵。当初离开,我可是承诺过文筹他们,说我会去接他们。” 火岛主传令各族,让他们各出一个族人陪凤九去东洲大陆接各族弟子回家。 凤九闭关了。 闭关修炼时,正要晋级之时,她从灵宝空间里取了不少的果子,一尝之间,竟然发现果子比以前的味道更好。 凤灵儿道:“主人,这不是灵果,是仙果,许是因主人成仙,他们都晋级成仙果了。好吃,真好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66章 沈宛亲舅 第266章 沈宛亲舅 凤九进入自己的灵宝空间,还是一亩大小,果子却与以前不同,树下还有不少的小树苗,定睛细瞧,却不再是灵果树苗,而是仙果树苗。 凤灵儿自她眉心处飞出来,拍着翅膀,“主人,主人!这里仙元力浓厚,你可以在这里修炼,与仙浴池的仙元力好像,是灵宝空间吸了大量的仙元力晋级了。” 凤九盘腿一坐,闭目养神,修炼不知岁月,待她出关时,已经是半年之后。这一次,她直接冲到了武圣一层的修为。 许是因为她是仙人体,又或是因为旁的原因,她晋级比她预想的还要快。 凤九突地忆起,关于灵宝空间不是族里人给她的,而是她从记事起,身上就有一枚可化成胎记般的空间,就连里头的果树,也是她从旁边挖了种进去的,成活前还时常照顾,她一昏睡就再未打理过,若干年未关,灵果树长得越发茂盛,而今更是顺利晋级成仙果,空间也晋级为仙宝空间。 火岛主与各长老听闻她出关,早早候在圣殿,凤九手里提了一个篮子,满满一篮子的果子,“此乃仙果,你们都分吃了。” 几人哪里还有形象,就跟抢似的,左手一个,右手一只,大口地吞食。 凤九又拿了五枚出来,赏了金轮与几个圣殿火族护卫吃,几个得了吃的,一个个笑得很开心。 待吃完仙果,凤九道:“明日五更一刻,在海边相聚,前往东洲接弟子归家。” 长老应答一声“是”,眨眼功夫跑得一个不见,待凤九寻人,圣殿上就她一个,连护卫弟子都不见了踪迹。 * 这,就是新建的赵国都城,一别亦是六年。 三年前,赵帝一统江山,诏告天下:北齐灭。 两年前,赵帝下令迁都,早前的赵都定为奉天府,幽州赐名“皇城”,一时间皇城内的地价寸土寸金。 几人落到文丞相府后宅内。 各族的人找各家的弟子。 文筹正扒在书房的桌案上睡熟了,被文家的人唤醒,见是堂兄,当即行礼,“堂兄怎么来了?” “天下大定,你们该回家了,公主修为晋级迅猛,已打开通天门,飞升在望,再耽搁就要误了大道。”他顿了一下,“把文族弟子都召回来。” 金轮站在书房外,提高嗓门道:“文世兄,公主说了,请你发一纸公告,就说女神谋名下所置田庄、店铺、宅邸要出手,于两日后在皇城未名街的未名大茶楼开拍卖会,欲采买者可报名花二百两银子在未名大茶楼领一块号牌。” 金轮笑盈盈进了书房,“公主说,只得五日时间处理事务,五日后所有弟子必须离开俗世。” 次日一早,凤九依旧扮成溶月公子的容貌,一袭男装到了未名街的一处大院子。一年半前,她所建的三条街上的店铺、宅邸就尽数卖了一半给前未名宗的弟子。 离城中心最近的一条唤作未名街,中间一条唤侠义街,第三条称西菜市街,最繁华的就是西菜市,这条街上除了店铺,还有二进的小宅、一进的小宅,全修的是典型北方四合院,因这处宅子是全城最便宜,设计最合理的,故而当时引了不少家里殷实的百姓前来购买,不到七日就买个精光。 便宜是便宜,是因为都是一进、二进的院子,最合小户人家居住。 百姓们过日子,讲究实在,临街还能买铺面做生意,又方便又省事。 白果儿就在未名街、侠义街上各置了一座三进宅子,又有五处店铺,再有城外七里内的五百亩田庄,加起来才收她一万五千两银子。 贵妇们谁不说她能干,光她那一处的三进宅子就得值一万五千两,何况还是这么实惠的。 夜曜因追随太子攻打北齐时立下赫赫战功,被封为齐国公,是自神将族后人之后的一位名将。去年领兵北方平叛突厥之乱,颇得赵太子看重。 未名、侠义两条街上还有些店铺、宅子没卖,凤九是想一口气全脱手出去。 皇城现下也有四大女子诗社,另有三大男子诗社,其习俗照了以前的例。最好的是牡丹诗社,其次是芙蓉诗社,再有杏花诗社、茉莉诗社,牡丹诗社的诗长是赵帝的公主,里面收的都是皇室宗家贵女与一至三品官员家的嫡女,以前要求琴棋书画样样齐全,放低了门槛,只要求会两样即可入社;芙蓉诗社则是四品至七品官员家的嫡女,亦只要求会两样即可;杏花诗社则是官宦庶女与富贾嫡女可入的诗社,要求一项才艺;茉莉诗社则是平民女子可入,只求一样技能即可:女红、厨艺,种植花木、菜蔬、瓜果等。 茉莉诗社更像是一处平民女子的书院,进去的姑娘可以免费学读书识字,开诗社的时候还可以里面免费用一顿午餐,教授技艺的也都是女先生。求学的女子从六岁到十三岁不等,每个人可在其间学短则半年,长则三年不等的技能。 茉莉诗社是凤九写信让紫嫣、冯芙二人,请他们挑头办起,尤其是冯芙,对这件事很是赞同,银子则是凤九出的,诗社还在皇城各县开办了分社,一旦入社就会开课,短时半个月一班,长时三个月不等,待姑娘们学会,就会离去。 开了大半年后,颇得御史称赞,就将茉莉诗社改成了茉莉书院,硕王妃也加入进来,投了笔银子,派了家中的婆子打理分院。一年半下来,皇城多了许多会读书识字的平民女儿,姑娘们读书只是为了不做睁眼瞎,多一项技能。 神医府,淳于谱意味深长地看着府中的几家族人。 两年前,诸葛韫对他们说,用不了多久,公主凤九会来接他们离开俗世,让他们挑选一些同去的族人,所有人不能尽去。 神医谷有一百八十人,最后只挑出一百二十人同往,淳于谦因儿子淳于瑾至今云游天下未归,放弃抓阄。 自选出人员后,这一百二十人就与淳于谱一家住在神医府,随时等候那边的消息,这一等就是一年多,就在淳于邈都想回神医谷时。文筹递来话,叫府中上下拾掇一下,五日后离开皇城,但为恐人生疑,对外只说族中有事,得先离开,实则是分批赶到运河码头等候。 淳于谱议事,自家族里的年轻后生、妇人守在议事厅外头,生恐旁人听了去。 淳于邈厉声道:“此乃族中大事,任何人不得走漏消息,我们离开后,神医族功成名就,也该回退隐世。各家都回去遣退下人,若有人问起,莫说漏了嘴,谁坏了事,当知族规……” 族里还有几十人想去而没去成呢。 淳于邈这话意再是明显不过,这是谁说出去,就别想去蓬莱仙岛。 凤九一直没露面,就连金轮也改变了容貌,三天时间,店铺、田庄、宅子尽数拍卖,又得了好几百万两银子。凤九令文筹出面处置,这笔钱是给各地开办茉莉女学堂所用,茉莉这个名字,早前是凤九定的,文筹很有意思,坚持改成‘四家’,意即四大功勋,他自己亦捎了一笔银钱。 章治见文筹拿了银子,也添了一些。 神将族、神笔族的人也跟着添上,没两日,神医族那边也了消息,一出手就是几百万两银子,寻了机会,一并将银呈与皇帝,文筹数年下来,深晓赵帝的性子,直把赵帝夸得那个心理舒坦,赵帝得了银子,美名是他的,何乐而不为,挑了臣子着办此事,而女学堂则归了皇后、太子府玉妃打理。 四家学堂以“茉莉花”为图腾,分“四家女学堂”与“四家学堂”两种。 * 华藻阁。 凤九正与文筹、章治、诸葛韫等人说话。 章治道:“公主寻的空桑丝绳与问心石,与玉家有关。” 凤九凝眉,“赵国玉家,乃是商贾之家,以胭脂水粉闻名。” 章治继续道:“说起来,玉家是硕王妃、郑国夫人的嫡亲舅族。” 凤九正容,等着章治说下去。她早有猜测,以沈家的底子,不可能得到问心石那样的宝物,唯一的解释,就是吴氏的经历不寻常。 玉家,是沈宛姐妹的嫡亲舅族,这个答案在凤九的意料之外,亦在情理之中。原来沈宛姐妹的亲娘石氏,并不姓石而应该姓玉,玉美姒,后来名讳颠倒取名石美玉。 玉妃嫁予赵太子赵熹后,曾在一次酒宴上得遇沈宛,两个眉眼竟有六分神似,两个人都心下好奇。 玉妃回娘家,与父亲、祖母提及此事,着实玉妃与沈宛长得太像,像得如同姐妹。 祖母玉老太太其实不是玉家的嫡母,而是玉美姒的亲娘,当年石台县大火,她不是被烧殒命,而是遁走。 玉老太太吴氏,原是先头正室老太太林氏的陪嫁丫头。林氏嫁入玉家嫡系长房为妇,过门五年不曾有孕,丈夫不肯纳妾,最后林氏做主把乖巧懂事的吴氏许给玉老太爷为侍妾。 林氏身边的陪嫁丫头数人,唯有吴氏最得她的心,她对吴氏也最为了晓,与其抬旁人,倒不如就选吴氏,至少吴氏守本分,更重要是吴氏多年的愿望是攒足赎身银子,重返家乡绵州石台县,得已与家人父母兄弟团圆。 吴氏一听林氏要抬她为侍妾,当即道“太太,谢你抬举,可奴婢不愿意。”她要回家乡,怎能再做人侍妾,她想回家乡寻一个实在乡野汉子嫁人。 吴氏一朝饮下林氏送来的“补药”,生米煮成了熟饭。 林氏答应吴氏,只要她给玉家生下两个儿女,就放她离开。 吴氏年幼时因家境贫寒,几经辗转从蜀地到了赵国都城,最后被卖入玉家为婢。林氏待她一直很好,吴氏不想做人侍妾,这心意一早就表明过的,偏林氏看中的就是她这点,觉得这样的吴氏才不会危及她的嫡妻位置。 吴氏跟了玉老太爷,肚子也争气,四年就生了两个儿子,林氏抱到自己跟前,对外就说是她生的嫡子。 吴氏一直盘算着,待怀上第三胎就离开玉府,不想许是生二小子时伤了身,过了三年也没怀上。林氏请了名医给她调理,吃了大半年的药终于怀上第三胎,吴氏请求回家乡。林氏念她本份,又不贪慕荣华富贵,还她自由,另给她一笔钱,又寻了可靠的镖行护送。 离开之时,玉老太爷感念吴氏对玉家的功劳,送了她一枚玉片以作念想。 待吴氏出了书房,又被林氏唤了过去。 林氏对吴氏的感激不比玉老太爷轻,毕竟她有了两个活泼可爱的儿子,有了子嗣,她就不用再觉得对不住玉老太爷。 “这是玉家的传家玉,你拿着吧!将来你肚子里的孩子出世,无论男女都可传给她以作念想,此去一别,山高水远,我们主仆一场,只怕是再不得见。” 吴氏原想推辞,接过林氏所赠的玉片,不想这两片玉片,虽是一玉佛一观音,却是问心石的一部分。 这玉片就是问心石,后来到了凤九手里。 翌日一早,吴氏跟着林氏挑好的镖师离去,分别时,她在心里暗暗发誓,再不让肚子里的孩子知晓她的过往,否则,定会给她、给孩子增添麻烦。吴氏恐外人议论,就编了谎言,说自己是钱塘某商贾人家的侍妾。 沈宛自小就会用玉家的脂粉,化妆术也比寻常人还要精致,现下想来,这一切都是吴氏从玉家学来的。玉家原是商贾之家,吴氏耳熏目染,自会打理家业,毕竟她是林家嫡女身边长大,又瞧得多,没几年就在石台县创出一份不小的家业。 石美玉当年固执要嫁沈俊臣为妻,吴氏不同意,却犟不过石美玉,只得认了。石美玉与沈俊臣成亲后不久,林氏在赵都病逝,临终前,和盘与两个儿子道出了实情。 长子自小就知道林氏不是他亲娘。 次子却是第一次知道。 玉大老爷派了儿子前往石台县寻找吴氏,又说服吴氏回玉家养老,吴氏原不想离开家乡,最后因牵绊两个自小被她抛下的儿子,跟着孙子回转赵都,说好只是走亲戚。 玉大公子心眼多,生恐吴氏住几日又闹着回家乡,临离开时放了一把火,还弄了一个女尸,直接造成了吴氏被火烧死的假象。待吴氏到了赵都后,玉大公子和盘夺出,吴氏气了一场,却念他一片孝心就此揭过不提。 那日玉妃与沈宛一见面,回娘家追问父母,才得知她还有一个从未谋面的姑母,这人正是沈宛的亲娘石美玉。 吴氏听说沈宛嫁到赵国皇亲硕王为妃,按捺不住就要去见她,见面之时自是一番感慨,沈宛亦知道早前所谓的石美金根本就是假的,而这个外祖母、舅舅却是真的,又恐有人说道,对外掩去此事。 沈宛将此事告诉沈容,姐妹俩都与玉家认了干亲。对外只说认的干奶奶,可两人都极敬重吴氏,过年过节都会过府拜见行礼。玉家嫡系两房老爷待姐妹二人也极是亲厚,多有关照爱护。 章治讲罢,“听闻玉家有一对玉片为传家宝,父传子,子传孙,世代相袭。玉老太爷与林氏都以此相赠,被吴氏得到,吴氏留给了石美玉,石美玉则留给她的两个女儿。” 凤九想到问心石与空桑丝绳的重要,“我今晚作法,看能不能寻到其他的问心石与空桑丝绳,他们之间定有相通之处。” 二更后,凤九上了仙舟,用手按在胸口,开启问心石,却在身上另一处传来丝丝缕缕的共鸣之处,凤九在身上寻了一遍,待拿出她从地府三生石畔寻到的那块三生灵石,才发现手中的问心石与灵石竟然是同一类。 金轮面露讶色,“公主这么快就寻到一块?” 凤九惊愕,这明明是三生石,在九音的记忆里,这石头是她从月老宫里的姻缘仙石上凿下来的,她一直揣在身上,她跃下贬仙台,落到地府,在这姻缘仙石上密密麻麻地刻下“帝川”的名字。万千的相思,都化成她手执宝剑刻下的名字,石头这么小,有拳头大小,可五尺宝剑那么长,她却生生刻下了大的黄豆大小,小的如半颗米粒大小的字。 她依稀忆得,九音将五尺长的宝剑,在无数世的轮回中,硬是磨成了一把她需用的细刃小刀,那是仙界的宝剑,她需要多大的毅力才能磨成得用的刻刀。 难道……问心石不是问心石,根本是仙界月老宫的姻缘石? 凤九闭瞌双眸,挽了个手诀,将姻缘石收下,继续使法寻找其他的问心石,她闭上眼睛,凭空而行,寻着问心石传来的丝丝缕缕的灵力,不绝不断,她快速行走,金轮驾着仙舟紧追其后,凤九快,金轮也快。 黎明时分,凤九到了大周皇陵方向。 她感受到越来越浓烈的灵力,灵力从地宫传出来,她疾走而行,在离大周皇陵东边三里的林间,她感受到姻缘石的灵力。 四下无人,她纵身一闪,进入地宫。 金轮见凤九凭空不见,收了仙舟,在外头静静等候。 凤九来到地宫主室,但见帝王棺椁前,摆着一座高约丈许的巨大石子,这身子与九音记忆里的姻缘石一模一样,她走到跟前,伸手触摸,月老宫的姻缘石怎会出现在盛唐皇帝的地宫,这是一颗如鸡心状的巨大石子,通体鲜红,就如月老身上的红色喜褂一般鲜艳,这才是真正姻缘石的颜色。 凤九轻柔抚摸,真心相爱,所以你才有形,化成心形。“九音,爱得太苦,即便她在万世轮回中殒落天地,魂飞魄散,她爱的人都不会心疼她半分。姻缘石,我带你回天界,从此你不必再待在地宫,请开启你的仙力替我寻到神鞭,寻回九节骨笛?” 她的手落在姻缘石心形有正中,似要感受它的心跳。 姻缘石,是石,而不是人。凤九从怀里掏出两块玉石,一佛一观音,不知何时,又恢复了曾经的形状,两片玉石一落到姻缘石上,立时被吸了进去,中央亮若星辰,光芒越来越亮,亮得刺眼。 金轮正在外头踱步,等得焦急,突地见空中飞来一条白色长龙,正纳闷,地下震动,长龙被吸入地底,又过得不久,空中似有音乐传过,像星子一般闪光的东西隐入地底不见。 白色长龙不是长龙,而是空桑丝炼制的神鞭,这是九音在上界时的仙器。 凤九寻回姻缘石,又从怀里寻出当年九音从上面凿下的好块,小心翼翼地放回那块残缺之地。“姻缘石,我将这块还给你。九音情深不悔,即便吃尽苦头,也未曾懊悔过。你别怪她,她只是一个可怜人……” 明明知道这是石头,可她却像遇到了朋友,将头偎依在石子上,眼泪扑簌簌地翻滚着,她是九音,九音亦是她。 她不知道,原在圣池等待灵魂齐全的她,怎么吸入凤九魂飞魄散时的命魂,她是自己,亦是九音,她们是两个合二为一的人。 她的泪,滴落姻缘石,那块怎么也吸不回的石子生生粘上,上面依旧有一道裂痕,拳头大的石头与整块姻缘石格格不入,小石头是纯白的雪,如一块冰,亮得透彻、干净,落在人心里,忍不住为之心疼,如冰似雪的石头,却在而今变得这样的干净,就像从来不曾沾染尘埃。 凤九将姻缘收入灵宝空间,拾了空桑鞭、几节佛笛,她是沐容时送给报国寺的两节骨头也回来了,其实大家都猜错了。九节骨笛,不是佛骨,而是上古魔族骨头炼制成的骨笛。 谁能想到,魔族之骨也能炼出这样纯净的颜色,神魔一步遥,原无正邪,皆因心生邪念、执念,又有行事分正邪,邪性者,神身也是魔;正义者,魔身亦是神。 九节骨笛,还有一个好听的名字——九音笛。是凤九片断记忆里,那个女仙的本命神器,只不知何故,在九音跳下贬仙台,她的本命神器也随她落到下界,早前一支笛,化成了数个部分,早已流落到不知何方,有的被人所得到,有的深埋地下。 凤九出了地宫,金轮迎过来,“公主,得尽快回到码头,明晨你可是约了所有人回家乡。” 她们此次出来,是为了接族人回蓬莱仙岛。 凤九低应一声,纵身跃上夜空,这一次行得更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67章 验血脉 第267章 验血脉 东方出现了鱼肚白。 所有人都已陆续抵码头。 神医族的人更加紧张,生怕错过了什么,从昨晚开始,就有人在码头盯着,寻觅着一艘挂有五色灯笼的大船。 昨晚一直未见,神医族人最难安,生怕这一次错过了前往世外的时辰。 五更时,终于在运河上看到了一艘船首挂着五色大灯笼的船,当即跑回码头的客栈,禀明淳于邈:“族长,来了!船来了!” 所有人起床带着包袱往码头奔去。 神医族的人自认消息灵敏,而有人比他们去得更快,却是另三族的弟子。 诸葛韫站在岸边,哈哈大笑:“公主,你可让我们好等!” “上船罢!” 船停泊在运河中央。 金轮提高嗓门:“上船可得各凭本事!” 淳于邈勾唇一笑,两手保抱了一个孩子,张开双臂,踏波而行。 文筹、章治等人更简单,亦凭内力而起。 一时间,运河上皆是欢快的笑声。 赵帝四更时才得到暗卫密报:“启禀皇上,文丞相、诸葛丞相、五神将、太医院四大功勋留下辞职文书,昨儿夜里三更出京了!” 赵帝当即翻身:“去哪儿了?”怎么就出京了,“他们作甚?” 暗卫揖手道:“离开京城,隐居世外。” “来人!给朕备快马,唤上太子,火速出发!” 靴潮滚滚,尘烟翻滚,赵帝父子骏马快追,刚到运河码头,就见河中央停着一辆大船,上挂五色灯笼,而五神将正笑着踏波而行,空中章治等人笑语晏晏,好不欢快。 有未走的神医族心下紧张,尤其是妇人、孩子,生怕走不成,不由得高呼丈夫、族中武功高强的长辈。 “爷爷!爷爷,还有我!” “夫君,你快带我过去!” 金轮的面容一变,切切望着凤九。 她纵手一挥,飞出一条银白色的长龙,只片刻,立时化成了一条白色大桥,有反应机敏的妇人,拉了孩子就往桥上跑,有带头的后面的便火速跟上。 有早的渔夫见此,惊叫一声:“是神仙!是神仙渡人成仙!” “往仙桥上跑!” 这一声大叫,所有的渔夫都往白桥上奔,然而,不等他们踏上白桥,白桥却突地变短让他们无法跨越,有胆大的渔女,纵身一扑,端端抓到了白桥的尾巴。 赵帝父子看中空中出现的白桥,蜿蜒如龙。 金轮道:“公主,有个渔女过来了?” 凤九淡淡地道:“这许是天意,既然上了船,就不能再赶下去。”她召出凤凰,乘上凤凰之背。 赵帝提高嗓门:“文爱卿!诸葛爱卿,你们这就要离去了,你们舍得下朕么?” 赵太子望着空中的仙子,面蒙轻纱,骑着凤凰,“阿九……” “我乃凤九,因身份有别,未与赵帝父子行君臣之礼,实乃担心折了尔等寿缘福份。今,前来迎接族人前往蓬莱仙岛。赵帝,赵熹乃一统江山的真命天子,你应早日禅位于他。” 赵帝见世间真有神仙,当即行礼跪拜,他一拜,身后的数百御林军齐齐行礼,“能否请仙子带朕前往蓬莱仙岛!” 后面,传来了申半仙自在真人的呼声:“公主留步!公主留步!公主,你带上贫道罢,公主!” 凤九正要拒绝。 文筹揖手相求:“公主,请带上自在真人与赵帝吧?二人一统天下,也算有功万千苍生。” 凤九不语。 诸葛韫又道:“公主,若干年前,我三族寻至仙岛,自此迁居仙岛,今日公主带自在真人与赵帝归去,这许是天意。” 凤九神色淡漠,“你等修炼多年,方有今日修为,入世一统天下,也是为了解黎民于水火,既然尔等求情,我便带他二人去世外仙岛,但你们记住了,他二人若是下一个沐天洲,神笔族、神谋族必追你二人举荐之责,你们可愿替他二人担保?” 诸葛韫有些不敢了。 沐天洲当年犯下的大过,着实令仙岛各族深恶痛绝,对他们来说,那也是一件耻辱。 文筹道:“文筹愿意担保二人。”他抬眸盯着诸葛韫。 五将揖手行礼,“我等愿意为二人担保。” 凤九一扬手,化出一片祥云,当即载了申半仙与赵帝飞往大船。 有人瞧见那渔女上去,被视作天意,没将她赶下,摇船的、游泳的,正疯了一般往大船奔,然,大船化出了仙舟之形,徐徐升空。 远处,出现了两个灰袍和尚,疾行如风,远远儿地就大呼:“公主,公主等等我们!” 赵帝朗声道:“熹儿,你回皇城吧,告诉你母后,叫她莫要挂怀朕,朕同你大伯去世外,你要用心打理朝政,打江山易,守江山难,切记!上回,我告诉你紫眸的事,你也要牢记!” 紫眸…… 赵熹猛地忆起,说是赵国皇家会有天生一对紫眸的皇子出生,此子是赵国的盛世明君,当娶咸忠候一脉的嫡女为后。“父皇,儿臣记住了!” 赵帝不是驾崩,就是跟着自在真人,随世外名门归隐世外。 若干年后,赵熹年迈,派心腹重臣前往东海寻找蓬莱仙岛,无果,驾崩。 然,赵国开国皇帝飞升成仙的传说却一直在民间流传。而京城突然出现了一些修道、僧人等,人人都奔着成仙得道而去。 白真、悟明终于追到岸边,见仙舟还停在空中,凭空行步,径直上了仙舟,一时间,仙舟上笑声朗朗。 凤九乘着凤凰在前,金轮照看着仙舟。 赵帝兄弟俩对这仙舟产生了莫大的兴趣,心里在想这是什么宝贝,耳畔是呼呼的风声。 凤九的凤凰飞得很快,金轮的仙舟驾得亦快,尤其到夜间,其速度更快,仙舟隐没在东海的天尽头,这样又行了三天,待清晨的旭日升起。 章治大呼一声:“回家了,终于要回家了!” 在海之尽头,出现了一座霞光璀璨的仙岛,空中有仙鹤、灵鸟飞行。 无数的鸟儿飞了过来,围逐着凤九叽叽喳喳地叫着,唱着,一副喜难自禁的模样,当年她从终南山带回去的山雀也在其间。 凤九听得蹙起眉头。 诸葛韫问道:“公主,出了何事?” “仙岛分裂,变成数座岛屿,圣山宫殿悬挂空中,圣殿有贵客至。” 凤九领着仙舟驶入结界,身后传来一阵轰鸣,空中有一个男子威严的声音:“从即刻起,东海蓬莱晋级东莱仙山,通往东洲的结界封锁,神裔仙族不得再前往东洲大陆俗世人间!” 一股巨大的神力扩充而来,分裂出来的岛屿往东之海岸退移,就像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在推着几座岛屿,东海,巨浪滔天,凤九乘着凤凰往圣山而行,而仙舟却被生生拦住,撞得摇晃不已,舟上的妇人孩子更是吓得尖叫。 凤九调转凤凰,重新回到仙舟旁,大声喝问:“上神意欲何为?” “我乃火族先祖,仙界南极天王!本王闭关多年,我族后人竟与凡人通婚,着实可恶!” “文、武、谋三族,亦在仙岛生活数百年,个个修炼,早已不是寻常凡人。” “就算他们修炼成半仙之体,在本王眼里又岂能与我上古神裔相比,传扬出去,岂不让神族笑话。凤九,他们各人自有归处,是本王将岛屿分开,令他们各归其岛。从即日起,非武神修为与神裔不可入仙山。” 凤九对金轮道:“你驾舟送几族人各归其岛。神医族而赵帝、白真大师等人愿随谁同去,任其选择,东之尽头,有大陆东莱,乃是修仙大陆,修仙者与凡人共存。” 申半仙呵呵一笑,对白真道:“大师,你有没有兴趣去东莱大陆走走。我这弟弟,他可没什么修为,就是有点修为还是我教的,让他留在神笔族修行。” 白真问悟明:“你可同贫僧云游?” 悟明道:“我留下来修行,在岛上建一座寺院。” 渔女则跟着神医族的人同往神谋族安顿。 赵帝跟文筹走了。 悟明去了那个看起来极小的小岛。 凤九收了仙舟,与金轮回了圣山。 圣殿上,端坐着一个连头发都是火红的中年男子,正襟端坐,见凤九领着金轮进来,原是严肃的脸,立时就和暖了几分。这姑娘是他的后人,虽然不知道隔了多少辈,但也是他的孩子。 火岛主与火族各族老正一脸恭谨地静立在他的周围。 南极天王道:“本王一得到东极仙君派来的仙使禀报就寻来此处,你倒跑得快,先离了仙岛去俗世。” 凤九揪了自己的头发看,还好是黑色的,没与他一样的火红头发,她还不得郁闷死,怎么看一头红发都怪异。 南极天王拧了拧眉头,在他记忆里,自己这一族的大红色头发怎么看怎么亲近,他儿子、闺女、全都是红头发,乃至他弟弟、侄儿也都是,可看看凤九一头黑发如缎,他猛一扭头,火岛主、金族老、阳族老全都是黑中带些火的头发,虽说血脉不纯,这是正宗火族人。 “你们说她是雷灵根,是火族里血脉最纯正的?” “回先祖,正是。”火岛主恭谨地应答。 南极天王朗声道:“取灵根石!来人,拿我火族血脉的验血神石!” 这是他留在这个大陆的后人,虽然以前他不知道他们的存在,但现在知道了,就不能不管,这也是他的后人,他当年在凡间是太过风流,连他自己都记不得娶了多少位妻子,在这里留下了后嗣也说不定。 立有仙卫取了一块亮晶晶的石头。 南极天王吩吩道:“此乃我太阳后裔——火族的专用神石,往后就留在族中,可给所有族人验血脉,紫色,为最纯净的神裔血脉,这种人极少,多只出生于天界,一出生就是全身骨骼皆为金色;蓝色,较为纯净,出生有七成骨骼为金色;红色,为一半骨骼为金色;橙色,为三成骨骼为金色;赤白色,则全无我火族神裔血脉。” 火岛主见得了一块神石,心下大喜。 “禀先祖,我火族一脉的族人殒落,就会葬于大殿之后,万千年来,亦有无数族人葬在里面,当年这孩子只用了一滴血就打开了火族人的墓界之门。晚辈在族中的血脉算是比较纯净的,亦要两滴血!” 这几日,火岛主与火族族老没少夸赞凤九,说她乖巧懂事,修炼又刻苦。 南极天王对凤九的印象不错,只是她那一头的纯黑色头发,让他心里觉得咯应,他火族就是以红发为荣。 凤九割破手指,但见鲜血不是殷红,而是带着金光的金。 南极天王惊喜道:“阿九,你已经成仙了?” “是!” 然而,他还没笑完,脸上立时转严,神石闪出的是赤白色的光芒,这分明是一点火族血统都没有。 南极天王怒了,当即跳了起来,对着火岛主及几个族老就训:“你们一群老糊涂,当本天王好糊弄,你们瞧瞧这神石,她有我火族血脉?一点没有!一点都没有!耻辱,这就是你们让我族后人与凡人通婚的后果,你们……你们是我族的罪人!” 南极天王之怒,颇有雷鸣之势。 火岛主双腿一颤,重重跪在地上。 一时间,圣殿之内,所有的护卫、侍女齐齐下跪,大气儿都不敢出。 凤九一脸疑惑:不可能啊!她怎会没有一点火族血脉,一点都没有,这是什么状况。 南极天王指着金轮:“你,滴血!” 金轮起身,咬破手指,一滴血落下,神石发出了红光。 南极天王又指了火岛主:“你来!” 火岛主静默割破手指,凤九怎会没有神裔血脉,当年明明是她打开火族墓界之门,这是事实,怎么会不是神裔血脉,那墓界之门除了火族人,旁人是根本打不开的。 火岛主的血滴落神石,闪出耀眼的蓝光。 南极天王道:“你有我族七成血脉,加强修炼,还能粹炼血脉,提升纯净度。” 族老们亦都验过,几乎都是红色。 神石没问题,可火岛主等人当年给凤九验过血脉纯净度。 南极天王厉声道:”阿九,再滴血!” 凤九又滴了一滴,依旧是赤白的光。 南极天王的脸色更难看。 火岛主哑然失色。 各族老更不敢说话。 两次都是赤白色,他们的没问题,真的只能说是凤九出身的问题,她没有火族血脉。 南极天王指着灵根灵石,“把手放下去!” 他现在连”阿九”两个字也懒得喊,只用眼神冰冷地扫视。 凤九将手放在灵石上,没反应,一点反应皆无。 火岛主沉吟道:“怎么会,当年我们给她测试时,她的确是雷灵根。” 阳族老很不配合地道:“谁晓得你有没有偏自己的后人,明明没灵根,弄虚作假,说她是雷灵根。” “你……”火岛主气急,“阳真人,说话可得讲良心,当年你游历海外,给族中带来多大的劫难,你丢的宝贝可是凤九寻回来的。” 阳族老觉得他们被骗了,这么多年,居然捧着一个小丫头当全族人的公主,现在发现她没有灵根不说,还没有火族的血脉。 就算是凤九帮他寻回了宝贝,那又如何?阳族老道:“火族对她好了这么多年,她做一些事回报也是应该。” 金族老道:“把族里有灵根的人全都召来,再验一骗,看是不是弄错了。” 然,此刻传来一个好听的女音:“晚辈给老祖问安!”来的不是别人,正是火霜,她抬头含笑,笑得春光明媚,“老祖,火霜愿意接受检验灵根。” 火霜将手放在灵根石上,刚放下,突地一声“砰”的巨响,灵根石化成碎末。 南极天王吃惊,不可思义地看着火霜。 火岛主心下直叫倒霉,已经惹了先祖不高兴,这会子灵根石碎。火岛主大声道:“阿九,还不派人再取一块灵根石来!快去!” 她这是变侍女了? 她是侍女! 凤九心里嘀咕着,金轮大叫一声:“岛主,我去!” 金族老一把抓住金轮,这虽是庶出,好歹还有一半的火族血脉,止住她道:“一个连我神裔血脉都没有的后人,不做侍女作甚?” 上古神裔后人,都是承袭的血脉多少来论尊卑鄙。 凤九没有火族血脉,自然就不配做火族的公主。 金轮弱弱地低声道:“祖父,公主……” “她现在不是公主!”阳族老的声音很高,生怕别人听不见似的。 金轮道:”阿九已修成仙人,她入过仙界。” 南极天王冷声道:“入了仙界就可以一步登天,仙界之中亦有尊卑高低之分,像四方天王,哪个不是上古神裔之后,连神裔血脉都无的人,飞升上去,也只有做侍女的份儿。” 先祖都这么说了,其他人自然也认为是真,一个个越发看凤九的脸色都变了。尤其是火霜,沾沾自喜,从小到大,她就听母亲火锦不停地夸凤九,说她这样好,那样好,总之只要有关凤九的,全都是赞美溢词。与其说她羡慕姐姐凤九,不说是嫉妒,想凤九有大把的修炼资源,灵果随便吃,丹药随便嗑,但凡有好东西,都先给她。可她呢,活了几十岁,吃过多少枚灵果,她一只手都能数清。 凤九出了圣殿,自己的地位,这是要从此发生改变? 她离了圣殿,下了不知多少玉阶,到了火族的大库房,好事不出门,坏事行千里,她没有火族血脉之事,连大库房的管事都知道了,这人是阳姓族人,此刻阴阳怪气地道:“哟,这不是凤九公主,怎的亲自来大库房?” 凤九端容道:“岛主让我来取验灵根的灵石!” “要验灵根的灵石啊?”此人眼睛东瞄西看一番,这早前可是公主,手头的宝贝可有不少,不给点好处,想让我给你取灵石——休想!族里长辈都憋着一口怒气,他就算刁难了她,也没人敢说他。 他好歹还有点神裔血脉,可凤九这是一点没有,自己都比她尊贵。 凤九重复道:“岛主让我来取验灵根的灵石!” 管事摇头晃脑,嘴里哼着小曲,突地发现凤九虽然蒙着面纱,可模样还是很美的,以前不敢想,现在却能想了。他伸手就要碰凤九,凤九一闪身,又重复一遍:“岛主让我来取验灵根的灵石,你如果不给,我就回去禀报岛主。” 不给,就要回圣山禀报。 他可招惹不得岛主。 近来,因上界老祖宗的到来,整个族里从上到小都小心翼翼,生怕惹得那位老祖宗不高兴。 管事咬着唇:“阿九,算你狠!” 他转身回库房取了块比鸽子大不了多少的灵石。 凤九小心翼翼地接过,“就算我不是火族人,大不了回神谋族去,我父亲还是神谋族人,就凭我的修为,做不了火族的凤尾,回神谋族做鸡头还是成的。你说是么?” 管事握紧拳头:臭丫头,总有一日让你落到我手里。 凤九一路疑惑:好好的灵石,怎就炸碎。看南极天王的欢喜模样,难不成与火霜的灵根有关? 一连串的疑惑在心头升起,到底是什么灵根,能让灵根石承不住炸裂? 只是,这片大陆是武修为主。 灵修,也只火族中的嫡系可以修炼一些功法。 如果凤九没有华夏国的那世,她不会对灵修的事知道更多,着实是那里有太多的修真小说,灵修就讲究灵根。 能让灵石炸裂,莫不是众多灵根里的皇灵根——混沌灵根! 此念一闪,凤九突然明白为何南极天王那么欢喜的原因。 火霜居然会有混沌灵根! 凤九入得圣殿,恭谨地将灵石捧给了南极天王。 火霜将手放下,只听又是一声巨响,灵石再次炸裂成碎块。 火岛主对金轮道:“你去,再取一块!要大些的。” 南极天王道:“给这孩子验血脉!” 火霜滴了一滴血,一落下,立时蓝光闪烁,这是与火岛主一样纯净的血脉,南极天王眼里的暖意更浓,就像早前他见着凤九时的喜爱、赞赏。 金轮取了一块抱大的验灵根灵石。 凤九去取,就得了一块小的来。 金轮见众人的眼光有异,忙道:“是凤九担心又裂了,特意讨了块小的。这是族里最后一块验灵根的灵石。” 南极天王道:“不必给霜儿验灵根了,族里当用心培养。” 灵根石的两次爆炸,这不是偶然,而是火霜极有可能是混沌灵根,这可是所有灵根里最珍贵的灵根,看似只有一种灵根,却能压制金木水火土五种灵根,就连异灵根里的雷风冰等灵根也要退让半步。 这种灵根的人太少! 火霜血脉纯净,是他的后人。 更难得这灵根更好,当用心培养。 火岛主与族老们齐声应“是”。 火霜伸手,偶然间与南极天王的眸光相对,她从南极天王的眼里瞧见了两分宠溺之色,壮着胆子扯着南极天王的衣袖,娇嗔道:“老祖,我想要一只凤凰为坐骑。” 整个火岛,唯有凤九一人有凤凰。 火霜这话摆明就是想要凤九的凤凰。 金轮垂首道:“老祖,凤九与凤凰原是共生……” 人家结下灵魂契约的凤凰,你这也想夺,何况凤凰是凤九年幼时从一枚凤石里解开封印的凤凰。 火霜轻斥一声:“金轮,她比我族血脉最少的族人都不如,她的血脉就没一点我族血脉,你算什么族人?” 火岛主扫了眼凤九,“凤凰与凤九确实是共生体,她满周岁时,就替凤灵开了封印,结下灵魂契约,凤灵与她的灵魂同生同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68章 从尊为卑 第268章 从尊为卑 火霜摇摆着腰肢,她才是族里最高贵的公主,却被凤九抢占了这么多年,她要夺回来,所有最好的东西都是她的,“老祖,银家不干嘛!银家想要一只坐骑,老祖……” 南极天王一脸宠溺,这可是他后人里血脉最高,天赋最高的后人,微微笑道:”阿九,往东八千里,有东莱大陆,那里有魔兽森林,到里面给霜儿猎只凤凰来。” 让她去给火霜猎凤凰。 凤九忍了又忍,南极天王修炼若干年,修为在她之时,如何反驳,只怕会迁怒于她,”阿九没有火族血脉,请南极天王发落!”她毕恭毕敬地立在一侧,垂下了头,却没有下跪。 火霜忙道:“老祖,银家要她给我当侍女!” 她也曾给凤九做过侍女。 如果自己拥有一个仙子身份的侍女,想来是很光鲜的事。 南极天王朗声道:”阿九,前往上界后,可愿永生为火族贵女的侍女?” 不是一两日,而是凤九永生做火霜的侍女。 她以前有使唤过火霜? 凤九换过数位侍女,唯独火霜不曾做过她的侍女。相反的,上次火锦求她帮忙,她成全了火霜入世历练的机会,虽以侍女之名带着火霜,要没有使唤过火霜。 火霜一朝荣耀,打着主意要使唤自己的姐姐为侍女。 火霜提什么要求,南极天王都会同意,宠溺到让人无法理解地步。 凤九道:“禀天王,我既不是火族贵女,按照蓬莱仙岛的规矩,就当随父归了神谋族。我祖母、父亲皆是神谋族的人,我身体里流淌更多的是神谋族血脉。凤九愿回神谋族!” 她说得不卑不亢,他人要折辱她,她还由着旁人折辱不成? 南极天王厉声道:“什么神谋族?他们绝非上古神裔,从即日起,不许用‘神’这个字,改为谋族。” 真是乱套了,俗世来的人竟在这里住了数百年之久,还学会了修炼功法。 火霜气哼哼地大喊:“阿九,你不做我侍女,待我飞升上界,我必不会饶你。” “待霜公主飞升之后再说,小女要回神谋族。” 南极天王道:“你得尽快给霜儿从魔兽森林里活捉一只凤凰为宠物坐骑,否则,本王会让你的凤灵与你一起在天地间消失!” 一起在天地间消失…… 这话好不狠毒。 是说她如果办不成,就要她死,没有来生,没有来世,会连她的魂魄一道摧毁。 凤九压抑住满腔的怒火,垂首应道:“是。” 火霜向前两步,将手一伸:“我知道你有两只储物袋,现在、马上给我交出来!”是命令,是霸道。 她现在才是火族的公主,就该有自己的气势。 凤九从腰上解下一只看似寻常荷包,从里面取出一只储物袋。之后将荷包挂上腰上,又从另一边取出相同的储物袋。 火霜打开袋子瞧了一眼:“就只得两把宝剑,再几次防御钗子与一些丹药,就没别的了?” 凤九摇头,应声答道:“公主,这是我全部的储物袋,你若不信,可以问岛主。” 南极天王瞧在眼里,摇头轻叹,“霜儿,这不过是寻常修士之物,太差了!老祖赏你一只灵宝戒指,里头可是二亩地大小,可以种灵果树,待你飞升上界,里面亦能种仙果树……” 这不是灵宝,而是仙宝级别。 火霜连连行礼,“谢谢老祖,你待霜儿可真好!” 火霜将一个储物袋一抛,丢给了金轮:“这只赏你了。”一转身,将另一只亦丢给了阳族老,乐得二人连连道谢。 说沐家无情,现下凤九亦体会到火族的无情。 无情之人,何其多? 她忍住心痛,经历过人间至痛至悲,这些于她又算得什么? “阿九告退!”她行礼欲去,金轮唤声:“请等等!”她笑着,“我瞧你的储物袋比我的大,你没有储物袋也不成,我把我这只给你,丹药于你没用,寻常法器宝剑于你也没用,就是个空袋子,你拿回去装点东西也行。” 送上手的,不要白不要。 当日她送给金轮时,金轮很感激。 今日金轮送给她一个,凤九诚恳地道:“谢谢!”然后,她看着火岛主道:“多谢姨奶奶这么多年对凤九的照顾,在我昏迷不醒的时候,若非姨奶奶,我也活不得今日,凤九谢谢你!在此磕拜姨奶奶。从今往后,凤九不再是火族的凤九,而是谋族的凤九!” 她跪下双膝,一磕,再磕,三磕,然后起身,踏着沉重的步子离去。 火霜跺着脚:“阿九,你给我听好了!三个月内,必须给我捉凤凰回来,否则……否则我让你连谋族都待不成。” 凤九一步步迈向玉阶。 在身后那么多人里,除了火岛主与金轮对她有几分真情,包括她的妹妹在内,对她更多的是嫉妒,是厌弃。 她即便飞升又如何,因为没有相应的血脉,就得上去做仙婢? 不,她不甘心! 凤九一步步离了圣山,这是她从小到大,第一次这样认真地踏过第一步阶梯,在圣山脚下的路口,火锦正在左右张望,见凤九过来,唤了声”阿九”,“霜公主还在圣殿?” 凤九勾唇笑着轻唤“娘——” 火锦没有瞧她。对于凤九,火锦就像所有火族人一样仰望,却没有多少真情。火霜是她亲手带大的,是在她身边朝夕相处几十载的,那是日月相处,处出来的感情。 火锦继续张望着圣山,期盼着火霜的下山。 凤九道:“娘,我要去谋族了,我没火族血脉。” 火锦回眸,“霜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下山,我得回去给她准备她爱吃的食物。” “娘……” 火锦还是不大习惯凤九唤她“娘”,她笑了一下,“你父亲在谋族,你奶奶一向最喜欢你,他们定然是喜欢你的。” 凤九还想与母亲多说几句话,火锦却不耐烦地忙着给火霜备吃的先离开了,没有请凤九去看她住的地方,她与凤九从来都像是两个世界的人,凤九一满周岁就离开了,从此在圣山圣殿长大,凤九的成长,火锦从来不曾参与。 一日之间,凤九的生活变了,一切在她眼里都变了。 * 凤九乘着凤凰离开了火岛,上了谋族岛。 刚着地,就有谋族弟子去禀了谋长老。 凤九很沮丧地道:“祖母,我没有火族人的血脉。” 谋长老大呼一声“没有?”显然连她自己都意外。 凤九勾唇苦笑,“现在火霜才是火族的公主,火族老祖带回一块验血脉的神石,她身上有七成火族血脉,而我一点也没有。他们说,我不配做火族的公主,就让我离开了。” 她没说,她就算飞升,在天界的地位也会很低下。 诸葛维道:“不做火族公主也好!你就回谋族罢!” 谋长老笑道:“你父亲说得对,你两个弟弟也是谋族子孙,不也好好的。” 凤九垂着头,“祖母,火族让我去东莱大陆魔兽森林给火霜捉一只凤凰为坐骑。” 身份转变,曾经的凤九高高在上,是火族的公主,而今却成为给妹妹捉坐骑的苦差,若干年来,这里的人就从来没去过东莱,早前他们亦不知道这里有个东莱大陆。 谋长老道:“这可是一个危险差事,凤九,让你弟弟陪你一道。” “祖母,正因危险,我不想带他们。不知白真大师和自在道长走了没有?” 谋长老轻叹一声:“他们想吃,可得备船,除了火族有仙舟,我们这几族没有。不过你叔公他们正在研究制造传送阵,若是成功,往后谋族岛去东莱大陆就方便多了。” 凤九一思忖,自己留着仙舟也没用,倒不如给了谋族。 只是心下纠结,她不想让人以为自己给东西,就是为了让谋族收留自己。“祖母,我身上的储物袋,都被火霜拿走了。” 诸葛维摇头轻叹:“火霜早被你娘惯得不成样子!在火族里,仗着她是嫡系,没少欺负金、阳两家的姑娘,你虽然任性些,却比她知晓分寸,她怎连自家姐姐的东西都要,太不像话。” 这不是装的,诸葛维是真的生气。 谋长老轻声道:”阿九,回谋族了,就好好的住一阵子,你要飞升成仙,只怕用不了多久就会离开。” “祖母不嫌弃我么?我不是火族公主。” “哪有当长辈的嫌弃自己的子孙,谋族里头,不是火族人的多了去,难不成他们都不过日子了。回来就好,回来依旧是我谋族的子孙。” 凤九心下一琢磨,“我们族里以制符箓、布阵法、占卜为优;将族则是以打造兵器为长,笔族是丹药、符箓。我手里还有些东西,若被火族知道也是保不住的,不如拿出来,就当成是族中公中的,像仙舟,就当是谋、将、笔、医四族所有,他日岛上的人出海也方便。” 凤九听了谋长老的话,到底还是决定拿出仙舟,又将一批丹药、兵器、灵果苗(其实是仙果苗)取了出来,一并交给谋长老。 “祖母,我们四族原是同进退,世代为姻,分给给其他三族,这灵果苗是我自己培育的,比火族的还好些,只不知几时能长大。”她停了一会儿,“上回我去了东极仙境,得了些仙果,祖母分给族里修为高的人,吃了能晋修为,只是千万莫让火族知道,我怕传出去又是一场风波。” 最好的兵器、丹药、灵果苗,她一直存放在自己的灵宝空间。 谋长老思忖一阵,看着屋里的东西,让诸维挑了一半,道:“派人请文族、武族、医族三族族老过来。”又吩咐了族中弟子带凤九下次歇息。 凤九住的是谋族嫡系的院子,这座小院曾是给火霜预备的,只是火锦与诸葛维夫妻情断、和离之后,这处小院就失去了意义,火锦已经二十年没来这里了,但诸葛维一直留了一名侍女在这里打扫着。 这侍女,是谋族旁系不能修炼的姑娘,在这里算是废材。 黄昏,凤九就听侍女策清丽说:“谋长老与文长老、武长老一商量,决定三族都挑修为高,又在百岁以下的弟子去东莱大陆历练,各族挑了二十人,最终只有三十个名额乘仙舟去东莱,明日一早要在武族岛进行擂台比试。” 这一比试,只怕没一两天不能启程。 凤九不想再等了。 “清丽,你明儿一早转告我祖母、父亲,我去东莱了,叫他们别为我担心。” “姑娘,你一个人去?” 凤九笑,从怀里拿着一枚通脉果,“你穴道未通,吃枚这个,许能冲开穴道,再试试修炼。” “谢姑娘!”策清丽接过果子,连连道谢。 * 凤九正要离岛,却见落日余晖中的小岛上,一个僧人面朝东方静坐,她乘着凤凰近了小岛,“大师,你去东莱吗?我这会儿就要出发,只是凤凰载不了这么多人,如果你要去,只能委屈你进我的储物袋子。” 白真启开了双眸,眼中有困惑,他离开东洲,原想云游,可他明显感觉到这岛上居民对异族人的敌视与防备。 “阿九公主,也带贫道去吧,不就是进储物袋子。” 凤九没想到小岛的另一块巨石上坐着自在道长,自在,是他现在的道号,他探出头来,“白真,去不去,既然来了这儿,回东洲的结界又被封了,不如就去东莱大陆瞧瞧。” 凤九更正道:“我被火族赶出来了,他们说我没有火族血脉,让我在圣殿侍女与谋族嫡女间选择,我选了后者。” 她笑。 她不是火族公主,不是就不是,该怎么生活,她还得继续。 但是身份的转变,她需要一个过程来接受。 凤九将二人装进了储物袋,乘上凤凰,背着落日而去,海域很广,听说离东莱大陆还有数千里之遥。凤九在凤凰背上盘腿打座,修炼的时间过得最快,过了三天三夜后,就看到了前方的一片大陆,海岸上站了无数的武修,没有一万,八千人亦绰绰有余,当看到海的地平线处飞出一个坐在凤凰背上的少女是,所有人都跟见着了仙女一般地好奇。 凤九飞过众人头顶,寻了个僻静处,召回凤凰,放了白真、自在二人出来,掏了两个果子给他们。 这么几日,定然都饿了。 也不知道他们身上有没有吃的。 几人兜了十来里,赶到海岸边,早前的人少了一半,却见海的天空出现了一座空中城池,上空有一个黑色的漩涡,但凡人站在漩涡下,就会进入空中城池。 凤九与白真、自在再眼眼,就出现在了一条街道上,城中央有一座宫殿,可是无数的武修在周围打转,怎么也找不到进入宫殿的法子,在这里禁用法术,就连法器都物都不能使用。 凤九自小就是武修与灵修并进,她发现自己的识海穴却能开启,这是一个幻阵,里面有无数真真假假的街道,其中只有一条能通向宫殿,许是因她已经在化仙池里洗浴化仙之故,不到一刻功夫,她就发现了奥妙,冲一边的白真、自在点了一下头,二人会意,跟紧凤九,凤九走了不到一刻功夫,突然地凭空消失。 有人大叫:“那个少女与僧人、道人不见了,他们不见了!” 凤九出现在宫殿内,左右两侧、后殿共有三条路。“我们分开走吧,说不准能得到不一样的机缘。” 自在率先一步往后殿方向移去,白真选了左边的路,最后就剩下右边的路,凤九沿着右边往前走,走了不到半个时辰,就持到一片湖泊,湖水很清,湖上有一条船,她上了小船,却寻不到船桨,再用手一触,发现这是一只石雕的小船,根本不能行走,只是做样子。 难不成,她得乘凤凰过河? 此念一动,凤九正要召出凤凰,只听凤灵儿道:“主人,这是龙湖。” “龙湖?” “这是上古仙人留下的天空之池,你想法打开龙湖封印,我闻嗅到龙的气息,这里面封印了一条龙灵。” 凤九望着湖面,封印如何看,湖畔的凉亭,湖中的假船,还有哪里是她没有看到的,湖的对岸有一排垂柳,还有几丛杜梋,就是若干年来,这里就是这样的风景。 突地,她的视线落到了河中央的黑影,她忆起进来时瞧见的天空之阵,这就像一个偌大的阵法,而漩涡就是入口,所有的人都在等着这座天空之阵开启,然后进入其间试动气。 那黑影是困门的阵眼,就似在里面困住了什么,难不成,正是凤灵儿所说的龙灵。此念一动,凤九纵身一跃,跳入湖中,沉到湖底,寻到离困门最近的生门,通常困门与生门、死门相毗邻,从生门而入,就可脱困。 待她进了生门,出现了一条密道,又分了三处,辩明方向继续往前就到了困门,拧开上面的十字盘,门吱扭扭地推开,呈现在眼前的,是一个巨大的冰块,里面依昔可见一条沉睡的白龙。 “主人,真的是龙!而且还拥有龙体的龙灵,你看空中,困住它的是被封印在冰里面的龙体,本体未亡,龙的灵魂就不能离开。主人,你用灵魂与龙灵契约,再用火族的神火化掉冰,就可放出白龙。” 凤九盘腿一坐,灵魂出窍,扑向龙灵,将他吞食,然后开始缔结灵魂契约,她曾收伏过凤灵,就连灵魂同用的法术也是凤灵教她的,她可以与凤灵同生,但肉体却是分开的,不知何时起,凤灵拥有了自己的身体,但灵魂却将他们紧紧地相连在一起,即便是她轮回转世,凤灵也随她的灵魂一起,只是那时的凤灵是沉睡的。 龙灵挣扎着,发出嘶吼声。 凤九道:“只要你与我灵魂定下契约,与我灵魂同生,我放出你的本体。” 龙灵停止了嘶吼,“姑娘是天族灵根。” “天族?” “天族与生俱来拥有混沌灵根,此灵根六界少有,只天帝一族方拥有此灵根,故而又称为天族灵根。” 她是混沌灵根,这是所有灵根的融合变异灵根,看似一样却超越了雷,超越了风,越过了冰,因为它拥有任何灵根的属性,是最强悍变态的灵根。 凤九突地忆起,南极天王要给火霜验灵根,灵根石先后两次爆炸,难道这不是因为火霜灵根属性的原因,而是因为她碰触了灵根石。 “龙灵,混沌灵根遇灵根石,灵根石会爆炸成粉末?” “正是,灵根石遇到拥有天族灵根的人,就会立时化成粉末。” “可若是当时没化成粉末,过一阵才化成粉末,这又是如何?” “说明此人拥有的隐灵根。灵根石遇上隐灵根的人,反应会慢上许多,最慢的时候会达到一个时辰,短的话百息。” 凤九忆起在圣殿时的情形,莫非真是因为她碰了灵根石,而她的混沌灵根又属于隐灵根一类,需要时间检测才能显现,她碰过灵根石,到了火霜验灵根石时,灵根石反应过来,突然爆炸。这也被南极天王认定:火霜是混沌灵根。故而,他留话,让火族大力培养火霜。 灵根石无法显现她的正确灵根,她没火族血脉,更没灵根,火族就不能再拥她为圣山公主。 龙灵道:“你替我的龙体解除封印,我可以带主人去一处幽潭,那里有混沌液,能助主人的混沌隐灵根变成真正的混沌灵根。” 凤九不停掐诀,手上化出一团烈焰,这是火族的最炽烈的焰。 轰—— 冰在快速的融化,龙灵大喜。 凤凰自凤九眉心而出,“凤灵儿来帮主人!“她围着冰球飞上一圈,突地吐出一团烈焰,冰球融化,龙灵扑向本体,喘着粗气,似在庆幸,似在轻叹,他瞪了铜铃大小的龙眸。这是一双紫色的龙眸,很漂亮。 只片刻,原是白龙的本体,却在瞬间变成了青龙。 凤灵儿在空中盘桓,“你不是冰龙,你是一条木系青龙?” 龙灵道:“谁告诉你我是冰龙,我是被冰冻得太久,冷得龙体生霜,是霜……” 青龙有漂亮的青绿色龙鳞,配上紫眼的双眸,很是威武漂亮。 霜太厚,遮住了他本来的颜色。 “龙灵,带我去你说的混沌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69章 天空之城 龙灵走在前头,虽有四脚,行走之时,蜿蜒而行,这让凤九忆起了蛇,行了半个时辰,就到了一处幽潭,潭中是**白色的池水,龙灵尖叫一声,一头栽了下去,凤九相随其后,龙也跟着下去。 凤九痛快地吸收着混沌池的灵力,她的灵宝空间仙元力更加充盈,仙果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成长着,开花、结果、长大…… 她盘腿坐在混沌池,凤灵、龙灵喝足混沌液,正懒懒地扒在池畔睡觉,不,是修炼。 凤九提了两篮子的仙果,闭着眼睛,比划了一下。 凤灵道:“龙,主人说我们俩一篮,她吃一篮,快吃仙果喽!” 凤九一枚又一枚地取用往嘴里塞,凤灵这些年见怪不怪,主人吃得越多,晋级越快,不多会儿,凤九又取了两篮子,依旧是龙骨一篮,她一篮,待两篮子吃完,她停止了下来,武圣二层、武圣三层…偿… 武圣四层! 一下子连晋三层,如果一至四层是初期,她现在是武圣初期颠峰,能不能再晋? 她冲了一下,感觉没有再晋的预兆,巩固了修为,离开了混沌池,里面已被她消耗了大半,若是能带走就好了…… 此念一闪,凤九从灵宝空间里取了桶、盆以及若干的瓶子,所有的容器盛满了,混沌液还剩了不少。 她早前的储物袋里就有不少东西,可都被火霜拿走了。 哼哼! 这次她回岛,绝不会给火族任何东西,连装的东西都不给她留,她凭甚经给她们。 “龙,你知不知道哪里有瓶子、瓦罐类的东西?” 龙灵想了片刻,“主人稍候,龙去去就来!”他一转身没了踪迹,这个主人挺阔绰,以后就跟着她了。 再回来时,龙的嘴里叨着个葫芦,还是个绿色的葫芦。 凤灵啐骂道:“龙,这里有这么多混沌液,你拿这么个葫芦来,真能装得下?” “这可是我前主人的酒葫芦,能装江河,主人不信可以试试!” 凤九扒开葫芦上的塞子,混沌液直往葫芦里涌,不到半个时辰将池子里装得一滴不剩。 “龙,你前主人还留下了啥宝贝?” “前主人的宝贝是龙、葫芦,还有一件防御仙衣,放在前主人的炼功房密室里。” “你前主人是谁?” 龙跳着重复“前主人是谁?是谁?龙怎想不起来了,啊,我想不起来了,为什么想不起来……”龙灵上窜下跳,竟似比她还要着急,这样子不像是装的。 凤九道:“你想不起就别想,我们走吧。”她又问:“你主人有没有其他法宝?比如兵器,或是修炼功法、传承?” 龙灵似想起了什么,飞快地前头跑着,凤九与凤灵紧追其后,很快就到了一处石门前,凤九推开石门,修炼玉床上果有一套叠放整齐的仙衣。 龙灵见她取了仙衣,又继续闷头在前跑。 凤九追在后面,不多时,就到了一处大殿,空中光影一闪,出现了一个中年男子,白色青龙袍,衣袍上的龙竟与她面前的龙长得如出一辙。 “阿九,你来了……” 这声音,好熟悉。 他是谁? 凤九无休止地问自己,他的语调就似一早就认识他。 中年男子道:“你跪下拜师!” “师……父……”莫名地,说到“父”字时,她眼里露出几分孺慕之情,跪下重重磕了几个响头,“今日为师传授你的乃是混沌灵根神术。你要牢记于心,勤加练习,切记,不可动儿女私情……” 这样关切的话语,曾经有人说过,这声音是这样的熟悉。凤九愣愣地看着光影中的男子,闭上了双眸,眼泪扑簌簌地翻滚:“义父,是你吗?” “你……终于忆起来了?” “不,凤九忆起的不多,只有最难忘的片断。我有九音的记忆,义父,你这是殒落了?” 否则,为何会有一个天空之城现世。 光影里的男子不是旁人,正是九音的义父东极天王木毅,在九音记忆深处,如父亲一般存在的男子。 “不要多想,清空思绪,接受义父传承中的沌神术!”他双手一挥,一道金光掠过,自凤九的眉心涌入,全都是混沌灵根的上古神术。 过了良久,她听到他说:“就在这里闭关修炼!没炼会混沌三层时,不得离开。” 修炼无岁月。 凤九忘了时间,亦忘了空间,饿了就吃仙果,累了就调息。 如此轮回,龙凤累了回她的识海休息,醒来就结伴玩弄。 这日,凤九终于修至混沌术三层,功力大增,晋级为武圣六层(武圣中期大成)修为。 凤九带着龙凤出去,原想离开,兜了一圈,才发现找不到出口。 凤灵儿道:“主人,你练得太久了,九年啊,你整整修炼了九年,而这里每逢龙年龙月才会开启,且开启时间只得一月。” 龙道:“我们得再等三年,三年后开启时就能出去。” 凤九问道:“天空之城已经没人了?” “就我们三个,要不是主人有仙果,还有丹药给我们吃,我们可就饿坏了,不过有龙湖,湖里有鱼,好多好多的鱼,龙会抓鱼,龙和凤抓鱼给主人吃!” 凤九取了好些混沌液,倒入浴桶,她跳到里面,继续修炼。许是混沌神术入了门,接下来的一年竟晋了一层,武圣七层(武圣中期大圆满)。 休息了一个月,带着龙凤在天空之城转了一个遍,丹药库、兵器库都被他们寻到,凤九只挑了最好的丹药、兵器带走。 又过了些日子,发现了一片果林,里面都是她没见过的果子,她挑了一些移到自己的灵宝空间,又摘了好几筐子果子。 后两年,凤九一路晋到武圣十级修为,最后突破了武圣,却是连她都不知道的级别。 这日,凤灵欢欢喜喜地告诉她:“主人,天空之城开启了,我们可以出去。” “走!” 凤九召龙凤回到识海,纵身从出口出来,离了天空之城,落到海岸,再不见昔日同来的白真、自在,也不知二人去了何方。 她当年答应要给火霜捉凤凰,虽然不喜火霜,但答应的事就要做到,凤九去了一座最近的城池。 城门口,有人大声叫嚷:“晋级客栈,上等客房大酬宾,一天两个银币,只要两个,又实惠又舒适。中等客房一个银币,下等客两天一个银币……” “美味酒楼装修后新开张,饭菜美味又好吃,一个银币素菜管饱,两个银币荤肴管够,按人计取,美味又地道……” “云裳衣饰,新服上市,所有武修不可缺少的服饰,没有我云裳衣饰,你身为修士都不好意思出门……” 凤九站在城门口,问道:“有没有卖法器、灵宝的地方?” 立时就有一个小姑娘奔了过来,笑盈盈地道:“姐姐长得真好看,我们知道一家卖法器的。” “哪里能卖丹药,价格公道的。” 小姑娘热情地领阿进了城,还介绍她去了一家价格公道的丹药铺子。 凤九朗声问道:“我要卖固元丹,说说你这里的价儿。”她扮出自己经常卖丹药的模样。 立有掌柜笑道:“固元丹是六品丹药,下品一枚可以换十个银币,中品十五个银币,上品二十个,极品三十个。” 凤九拿出一瓶固元丹:“这个是极品固元丹,里头一共是二十颗。” 二十颗,这可是六百个银币。 掌柜查验,果真是极品,心下乐开了花,到时候送到拍卖会,一枚能赚几个银币,“姑娘还有旁的丹药?” 凤九摇头:“这是家父炼制的,只带了这么一瓶,想着路上没钱时,换钱花使。” 掌柜爽快地付了银币。 凤九跟着小姑娘去了他家的法器、灵器铺子,“这是城里价钱最公道的铺子了!” 凤九掏了两个银币给她,“谢你带路!” 这条街道很繁华,卖什么的都有,凤九看到了对方的衣饰铺子,又看到了客栈,甚至还有书铺等,正好她需要的都有了。 “谢谢漂亮姐姐!”小姑娘嘴很甜,拿了钱,转身奔去。 凤九看了灵器,有防御的首饰,亦有宝剑。 东莱大陆金子不值钱,反而是银子才是稀有物,原因是银币不仅是通行的币,上面还能刻灵纹,据说金子虽亮,却刻不进灵纹。有了银币必要的时候可以从灵纹上吸食武元力,能刻银币的灵纹师不多,这是与炼器师一样受人敬重的职业。 “姑娘好眼光,此乃中品灵器,售价只要三百个银币。” “三百个?”凤九惊呼一声。 掌柜以为他嫌贵,忙比划了两个指头:“最低价,二百个银币。” 一下子少了一百个,这宰得够凶啊,她原就是咋呼,着实不知道这东西值多少钱,她就想着白真、悟明还没个落脚处,只怕日子不好过,给他们一个安身,也算是有了一个家。 “再少些,我是给朋友买的,回头我要说二百个银币,他也不肯信。我是真心喜欢,如果好了,我再买几枚储物戒指。” 掌柜的轻叹一声,“一百八十个,不能再少了。” 虽说是武修的世界,可炼器师是个受人敬重的行业。她付了一百八十个银币,又挑了两个中品储物戒指,一个三十坪空间,两个二十坪的,加起来才八十个银币,这还是凤九讨价还价之后买下的。 凤九还以为自己买便宜了,结果一刻钟后,她就知道自己买贵了不止五十个银币。待她到书铺里挑书,站在书架前,选了一本《东莱灵器录》的书,匆匆一翻,才知她买的中品灵器,最多值一百五十个银币,而她买的三个储物戒指最多六十个银币,最多,这不是说,她不止买贵了五十银币。 她翻看了相关的书籍,掌柜的看她立在书前,翻得那个快,这个翻一遍,那个翻一遍,甚至还取了厚厚的一本《东莱志》下来。 小二的不耐烦了:“姑娘,你买是不买,都看五六本了?” 丫的,她不知道行情,不能乱花银币,早前就买贵了。 现在,她手里厚厚的一本书,才值一个银币,她掏了一个银币:“这本买了!”这本太厚,一时看不完,买回去慢慢瞧。 凤九寻了僻静的街道走,发现法器、灵器铺子,一打听,闹市的中品灵器几乎与僻静处的上等灵器一个价,一心动,又买了个灵器,这回却是上等灵器,竟比上次买的还便宜,最后又挑了几样东西,方心满意足地离去,她看了《灵器录》越发能评定好坏来。又买了十只装灵宠的宠笼,这种灵宠阁亦有大有小,小的如姆指大小,大的有拳头大,这就像储物袋一样,却能将灵宠装进去,两种大小,小的装小型灵宠,大的则是大型灵宠。 凤九在城中逛了两天,寻了一个更公道的丹药铺子,再卖了一瓶固元丹,身上的银币多了,买了几身衣裳,女孩子没有不爱衣饰,顺带着还给白真、悟明、自在等人各买了两身。 凤九独自一人奔向魔兽森林。 凤灵得意地道:“主人,像我这样血脉高贵的九尾凤凰太难得了,你寻一只两尾、三尾的凤凰就不错。” 凤九在魔兽森林转了七天,也没发现凤凰的影子。 凤灵飞在空中,“主人,入夜我到空中飞一圈,若有凤凰,瞧见我这只九尾凤凰没有不出现的,到时候你就能捉上一只。” 凤凰以九尾者最尊,尤其是颜色明亮,有五彩凤羽的更尊。 夜里,凤九乘上凤灵,在空中绕了一圈,这一圈下来,还真出现了三只凤凰,不是凤灵说的两尾、三尾,而是一尾的,清一色的一尾,等阶很低,魔兽分为黄橙红绿蓝青紫四个等级。这种一尾的,也是属橙阶魔兽,倒是有一只绿阶的朱雀,凤九一并捉了,关在一只鸟笼里,又抓了豹纹犬、双尾狐等小型灵兽,一并关到宠笼。 正待离开,龙灵飞了出来,“主人,魔兽森林有龙珠的气息,还是木系龙珠,帮龙龙找龙珠。” 龙龙…… 凤九汗滴滴的,这是他的灵魂契约灵宠,轮回之中都会相随的,她还真不能拒绝,龙灵在前,她随在后,不多会就到了一片山谷深处,里面有一处深潭,周围盘桓若干的巨蟒灵蛇,龙灵飞出,快速施压,所有的蟒蛇都吓得不敢动弹。 龙灵跃下深潭,不多会儿就衔着一枚绿莹莹的龙珠归来。 凤九道:“我们现在可以回家了吧?” “好,回家!” 穿过大海,两天两夜后,凤九就看到了几座岛屿,上次出来,她可是记得飞了三天,这次怎的近了许多。 她乘坐的凤凰在晨曦里显得格外醒目,谋族的弟子大呼:“是凤九回来了,是凤九!” 一时间,无数的人立在下面欢呼。 凤九下了凤凰背,召回凤凰,笑盈盈地道:“几座岛屿好像又往东边移了不少,移了两千里?” 一个七八岁的姑娘奔了出来,“姑姑!祖父和曾祖母在族里等着你,快回去!” 凤九用手摸了一下,立时拿了个小笼子,化成了实物大小,里头是一对可爱的蓝耳梅花白兔,长着一双漂亮的黑色眼睛。 小姑娘立时蹦了起来:“这是灵宠?” “可是一对呢,你养不过来的,与族中的小姐妹一起照顾,可好?” “谢谢姑姑!”小姑娘提着宠笼飞野似地跑开。 凤九回到族中大厅。 谋长老与诸葛维坐在上座,见罢了礼,凤九勾唇笑问:“族里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诸葛维道:“十二年前,火族的先祖南极天王回天界,在火族中带走了十几个血脉是红级,修为在武宗期的弟子。” 南极天王生气火族血脉太弱,硬是将谋族、文族、武族、医族等岛屿给移出了两千里外,并下令往后每过十年,火族会派人来给新生的孩子验血脉,一旦发现有火族血脉在橙级以上的都会带回火族。而往后,火族子弟不会再与这三族通婚。 南极天王一声令下,早前三族与火族通婚的夫妻生生被拆散,因为那是先祖之令不敢不遵,四族中所有有火族血脉的男女,尽数被带回火族,说是他们的族人,而火族中没有火族血脉则推开了这四族,让他们用自己的方式认领族人。 谋族人聪明,有过目不忘的本事。 武族人体力强健,天生是习武的奇材。 文族人善读书。 医族人善医术。 四族人的人数突然增多了不少,原因很简单,火族有血脉的人毕竟是少数,几乎没有血脉的全被他们赶出来。 四族人没到蓬莱海域时,火族中就有七成的人没有本族血统,就是以百姓般生活耕作,交纳赋税,供奉着火族中的火氏、金氏、阳氏三姓神裔后人。 有了火族血脉的,他们要带走。 被测出没有神裔血脉的,他们绝不承认是自己的族人。 可四族人都只能忍气吞声。 火族神裔五族总数统共不到一成的人口占据着七成的岛屿面积,没有神裔血脉的人占据了九成却只拥有三成的岛屿面积,往后的生存是个大问题。 凤九沉默良久,问道:“族中可有人会炼灵器?” 谋长老道:“你父亲会布法阵。炼器是武族人最善长的,文族人与医族人会炼丹。” 凤九轻声道:“召了其他几族人来罢,我这次外出得了一批丹药、灵器,是在天空之中历炼时得来的。” 谋长老道:”阿九,眼下比不得往日,我们族里早前只得二千人,如今一下增加到两千余人,其他三族亦都平白添了两千人,我们还好,医族可就难了。淳于邈要修炼,还要打理族中事务,也是忙不开,偏他们只得方圆三里的土地,要养活两千余人,压力很大。” 火族被确定未拥有神裔血脉者尽数被赶离火岛,火族主支的人越发以一种“我是神裔,我们是仙”的观点目空一切,凌驾于各族之上。 在南极天王未来之时,各族人和平相处,这里是一方乐土,而现在不复早前。谋、文、武、医四族被强行从一个岛上分裂出来,为以示坚决,南极天王不惜将岛屿分裂成几块,七成的岛屿割成了火族的地盘,早前的岛屿只得方圆百里的大小,而今火岛方圆七十里,另三十里亦化成四块,谋族、文族、武族各占据方圆十里的一块,还有一块是碎片大小,便是白真大师早前所待的那块碎片岛屿,约有五六亩地大小。 方圆十里的小岛相等于现代中部城市的一个小镇,小镇下辖几个村庄,可岛上原是石头多,可耕种养植的地方小,文族岛与武族岛人口最多,皆有近七千人,生活在可耕种面积不足千亩的土地上,的确有些艰难。 文族收留了医族,而分火族赶出的百姓时,医族也分拨了二千人,这是早前几族商量一视同仁的法子,现下相较而言,反倒是谋族显得更为富裕些。 凤九道:“祖母,几岛相比,就我们还宽裕些,我们得了好东西,更应该分他们一份,把他们都叫来吧,如果方,各族族老再商量个法子。我不仅是你的孙女,身上亦有文族、武族的血脉,都给了三族,不在乎再多添一医族。” 诸葛维很是赞同,“娘,就唤了他们来,我瞧凤九说得实在,大义性子像先祖,我们行事得磊落,各族人一起分担……” 凤九笑着。 谋长老原是有些自己的小心思,这会子将儿子、孙女不赞同,只得打消,当即令族中弟子去请了几族长老过来说话。 不到一个时辰,三族的长老都过来了。 淳于邈在医族中修炼,派的是他儿子淳于谱来,身后又跟了嫡系医族的几个子弟,淳于瑕见到凤九就笑,因着淳于家的子弟学会修炼,会像所有这里的人一样,延长寿命。 几位长老与凤九打了招呼。 谋长老道:”阿九这孩子出门游历,去了天空之城,得了些好东西,唤了各家来,一道分了去。” 四族的人,现在下的日子都不好过,但大家约定好要风雨共担,就得分享这些得来的资源。 凤九拿出几个储物首饰,最大的一个给了谋长老,笑着对医、文二族道:“武族里有这些,我就不给了,这不是历练得来的,是我卖了丹药从东莱大陆的城里换来的。”( 就爱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70章 帮扶 武长老忙道:”阿九,你给他们,为甚不给我族?武族会炼器,可炼不成上品灵器,这可是上品的。” 好罢! 凤九也给了他一枚撄。 凤九挽了几个手诀,大厅上出现了一推瓶瓶罐罐的丹药,“这是从天空之城得来的,里面是六品至十品的丹药,一至五品的我没瞧上,回头各族商量着分了。又得了一些法器、灵器,亦是我挑的,大家瞧着分。” 议事殿中央,立时就是堆成小山一样的东西:一大堆的丹药,一大堆的法器、灵器。 凤九奇怪地问道:“当初,我给了你们了艘仙舟,各族弟子没去东莱大陆历炼?” 提到这事,几族长老就来气。 武长老张口就骂:“仙舟明明是凤九给我们几族的,金族老来到我族,非说是火岛之物,让我们交出来,我们三族的修为不如他们,你祖母只好献出去了。派了弟子们乘船去东莱大陆,这一去就是十二年,也不晓得他们到没到那边。” 凤九惊道:“白真大师、自在道长还没回来?偿” 淳于谱很老实地道:“他们是同你离开的?” 完了! 把二人弄丢了。 不知道去哪儿了。 凤九心里一沉,“当年我们到海岸,正赶上天空之城开启,就一起进去历练,后来因我要接受上古传承,待我修炼出来,却被困在里头,天空之城每至龙年龙月方开启一次,时间是一个月,我只得再等,这一等就是许久。” 众人沉默! 他们想去,可各族派出的十名精英弟子去寻东莱大陆,十二年了,至今未归,他们不归,各族长老不敢再派弟子,这些弟子是全族的希望,不能白白送他们去死。 武长老道:”阿九,你得的是什么传承?” “是一部功法,得晋入武神才能修炼,还得有相应的灵根。”她不愿细说,武长老明白,这许是牵扯到她的秘密,没再追问。 文长老道:”阿九现在是什么修为?” 凤九笑了一下,“我什么这里的说,应该是武圣,可我现下连自己也糊涂了。我有灵根,自小也曾灵修;可东莱大陆是以武修为主;灵、武双修,灵修已入化神中期。” 无论是灵还是武,这分明就是应该飞各式的。 灵修化神即可飞升。 武修晋级武神也可飞升。 凤九宽慰道:“你们别担心,只要我承袭的神术功法晋级到五层,就能移山填海,到时候,大家就能住得更宽、更好些,不必羡慕火族,你们是我的家人,凤九无论在哪儿,都会想着你们。” 这话说得好温暖! 大殿上所有的人眼睛透亮。 诸葛维道:“阿九的神术修炼到几层?” “四层!早期艰难,练了六年才晋入一层,后面几乎是两年才晋一层……” 谋长老眼睛弯弯,孙女争气,她也有面子,而且还这么讲情义,更让人感动。 武长老抢先赞道:“四族的弟子,都能像凤九这样用功,我们各族何愁不发达,我们不努力,就得被火族欺凌。” 谋长老道:“还是没有更好的功法,我们得到的功法都是从火族得来的,最好的功法,他们是不会给我们的……” 轻叹,不安! 你想发展,你得有自己的功法,没有功法,再努力也没用。 凤九沉默:当初在天空之城,怎就没问问龙灵,里面有好功法。 她的师父是东极天王,所会的皆是神术、仙法,可没有修士的功法,太高,也不适合他们修炼。 凤九道:“我会想办法的!” 各族都盯着大厅上的一堆东西。 凤九拿出几个宠物袋,“不知悟明大师可在?” 众人一看,谋长老立时就瞧中了那只朱雀,又有大型的、小型的灵宠数只,出去一趟,就能收获这么多,着实不易。 淳于谱道:“在僧岛上,我们帮他在僧岛建了座小寺院,在岛上修行。” 凤九说着话儿,又取了十几盆树苗,里头多的种了五株,少的也有三株,“在魔兽森林得来的灵果树,看着元力浓厚,各族都分了。另外,在天空之城得了一些混沌液,大家亦分了。” 混沌液! 除医族以外,其他人都兴奋起来。 凤九一甩手,是只三斤重的酒坛子。 “祖母、各位长辈,没什么事,凤九就去僧岛瞧瞧,悟明大师一个人,我有些不放心,带了一只灵犬送给他解闷。” 她若无其事地出了议事殿。 身后传来各族的声音。 谋长老道:“阿九是我亲孙女,所以,我族挑选灵器、丹药等物有优先权。来人,派弟子清点东西……” 文长老道:”阿九是你亲孙女,可身上也有我们文族血脉,那我文族应该第二!” 武长老道:“凭甚是你文族第二,要我说,应该是我武族第二,她满周身浑身七十二处大**便已通,此乃我武族血统。” 医族的人说不上话,无论他们怎么争,医族都得最好,谁让他们的修为最低,只要能分得东西,他就很知足。 凤九出了谋族岛,待到僧岛时,看到一处二进的小寺庙,前院有佛堂,悟明大师穿着一件半新的僧袍,敲着木鱼,口里念念有词。 “大师,凤九来瞧你了!” 悟明未动,念经必得念完,这是他多年来养成的习惯,他回不去东洲大陆,结界被南极天王给封死了。 凤九自前院边角落进了后院,后面倒像那个回事,有个小寺庙容身,也不至流离失所。 悟明性子安静,不像白真大师就爱云游天下,若让他长住寺中大半年,就能闷坏他。 凤九从储物袋里取了工具,在后院中央翻地,最后取了灵果树,在小径两侧的花木园区各植了一棵,生怕养不活,又取了混沌液,从后院的井里打了水稀释一番,浇到灵果树下,灵果树立时生机勃勃。 一棵固元果,一棵通脉果,都是碗口粗大小,一瞧就是种了上三百年的。 这两种果子最是实惠,像固元果,若是受伤或内务有损、元力亏空时可吃用;通脉果则是这里最常见的,但似乎外头并不常见。 悟明诵完经,看到凤九种下了两棵灵果树,上面还长着晶莹剔透的果子,轻声道:“几时归来的?” “一个时辰前,回去瞧了祖母和母亲,想着你和白真大师,就过来了。我也是刚知道,白真大师十二年年随我出海,就再没回来。” 悟明很闲,但各族倒有后生时常来请教学问,赵帝偶尔会过来,但听说他闭关了,他投的文族,因有文筹等人帮衬,日子过得还算自在。 凤九拿了一瓶混沌液出来,“混沌液,一滴在外头都抢破头,你每个月取一滴,再配上两桶水,各给这两棵灵果浇上一桶灵液,它们就能长得更好。” 悟明不动声色,收下了凤九给的东西。 凤九又拿了几只丹药,“也是给你的。” 他照收。 凤九待他与白真大师有种莫名的亲近感,悟明猜不明白,也不问原由,送上门的东西,不收白不收。 凤九又取了个宠物袋,摇了又摇,“你一个人住,闷得很,我捉了一只豹纹犬,这是灵兽的一种,开渡之后,最是忠心,是个半大的豹纹犬,你先养着,过上几年长大了,能有豹子那么大,能做你坐骑,还能看家护院……” 悟明看着宠物袋,这是一只像纱布一般的袋子,依昔可看到里的豹纹犬,双眼蓝幽幽的,张牙咧嘴,一脸凶样,世间居然还有这种动物,真是太奇妙了,倒是听说离此一千多里外,有海上的猛兽出没,三年前,各族的弟子还吵嚷嚷地说要去灭猛兽,各族折损了几名弟子后,此事就再没提了。 僧岛只得五六亩,除了这座小寺庙,两侧都种了蔬菜、庄稼等物,悟明曾想收一个徒弟,可各族就没有要当僧人的,着实这僧人当是不当,没甚差别,人家在家也能修炼,为甚要去你这寺庙来。 寺庙后院,正中是三间禅房,东厢房有两间,一间作厨房,一间作杂房,西厢房一间做了佛经书房,一间是库房。 凤九想了一阵,取了两套僧袍来,“东莱大陆城中买来的,你两套,白真大师两套,还有自在道人也有两套,下回你瞧见他们,一道给他们。我另给你挑了个灵器——佛杖,还有一个佛家的紫砂钵,紫砂钵不是灵器,就是个用来盛饭的法器,可以收灵宠、魔兽……” “阿弥陀佛,多谢女施主!” “你要和白真大师学,我给他再好的宝贝,乐呵呵一收,自家人又不是外头人,这般客气作甚。你过得好,我就不久留了,我还有几种灵果树苗,你这里也种不下……” 悟明忙道:“僧岛虽小,却亦有六亩可耕种之地,凤九给贫僧,贫僧自也有地儿种,还能种得好好的。” 难道看他有想要的东西。 凤九一挥手给了两盆灵果苗,一只盆时有三棵三尺高的幼苗,她笑微微地道:“我只知道是灵果树苗,你别问我是什么,将来接了果子,你不就知道了,记得弄些灵土种植,没的毁了。” 两个人说了一阵,凤九又与他说了外头的事,当然多是她从书里看来的,东莱大陆大抵是两个东洲大陆那么大,有五个大国,若干个小国,更有数不清的修仙族,大宗门有四个,各据一方,小宗门无数。 悟明关心的是,有没有佛家宗门,一打听,没有,立时兴致缺缺。 凤九呵呵一笑,“我要去火族,你们好好的,上次离开,火岛主让我给火霜捉凤凰为坐骑,还真抓到一只。” 悟明这会子与凤九说得久了,自在许多,“听闻火族有十几个年轻子弟随南极天王去了天界?” 凤九一脸无所谓状,“火霜若是去了,因我答应过她的事,还是会办。这凤凰归了谁,可不是我过问的。” 悟明道:“你讲信义!” 凤九傻笑,“我祖母正与几族人为分几瓶子丹药、灵器争执着,吵得我头昏,回头有人找你论道,你着他帮我给族里递过话,就说我去火岛了。” 悟明应了。 凤九走了,悟明就开始训他新得的豹纹犬,除了长着一个狗头,身子明明就是豹,怎会有这种动物呢?他费解,倒是新奇得紧,刚放出来,豹纹犬就冲他扑了过来,于是乎立马就是一场人犬大战。 待有人来寻悟明时,他正在后院里与豹纹犬赤搏,身上的僧袍被豹纹犬撕得七零八落,衣不蔽体。 “孽畜!”他怒骂一声,用手一指,光芒一闪,立时将豹纹犬击得东倒西歪,他手指能化出剑气了,都是被这豹纹犬闹的,他是主人啊,怎么敢扑他,还把他的僧袍给撕坏了。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赵帝,看到豹纹犬时也吓了一跳,“这……这是什么凶兽?” 悟明拿了宠物袋,将豹纹犬收了进去,“赵帝出关了?” 赵帝依旧追着问:“你哪儿得来的?” 悟明一惯秉承出家人不打诳语,可以不答,但不能骗人,”阿九从东莱大陆归来,正与我说了大半日的话,说我一人在僧岛闷得紧,送了只看家护寺的灵犬,偏这孽畜不服管教,把贫僧的僧袍都扯坏了……” 赵帝看着那动物,他是皇帝,居然从未见过此物,“阿九在哪儿?” “去火族圣岛了!” 如果他瞧着凤九,能否也讨个什么宝贝来。 悟明进了禅房,换了身僧袍出来。 赵帝当即注意到后院里的两棵灵果树,一盯到上面的果子,眼睛透亮:“这是通脉果和固元果?” 悟明仰头望着树上的果子,“若要成熟,只怕还得好几月。” “我看未必,你瞧顶上的,许过几天就是成熟!” 因为悟明的寺庙里多了两棵挂着灵果的灵果树,赵帝每日必到,就等着树顶的果子成熟,好分几枚来吃,他打这主意,神医族的淳于谱来瞧悟明时,也发现,之后成了每日必来的常客,这二人跑得太勤,以至有人生疑,一看到灵果树也都来了。 悟明头大,有宝贝就要藏起来,可他又藏不住两棵灵果树,着实是僧岛太小,没地儿藏,除了周围的大小石头,就是中间的六亩地儿,正中还建了寺庙。 悟明让赵帝带话给谋族,赵帝心下不喜:想朕堂堂帝王,却给人干这种跑腿递话的事儿,早知如此,当初带个小太监或是护卫也好啊,哪像现在,什么事都得他自己干,他这样一想,心下更沉了。 他哪还像皇帝,可是要说哪种日子好,他还是喜欢现下的,着实现在的日子过得自在,更重要的是,他发现自己来了这里后,不知是因吃过两枚灵果,还是因为这里的水不同,他的容貌一直停留在四十出头的样子,比先前在东洲大陆时还显年轻啊。 赵帝转而又想,凤九回来了,他给凤九递话,总能在谋族面前刷刷脸。他又乐呵呵地去了,这一去,发现几族的长老们正闹纷纷地聚在一处分东西,他因是突然进去的。 诸葛维想着人家也是大国皇帝,笑道:“赵帝,你来得巧,灵器、丹药都挑一样罢,见者有份。” 赵帝心想:果然来对了! 如果悟明自己来,他就得不到这些,有的拿总比没有的好。 赵帝还真没客气,捡了把上品灵宝的宝剑,又挑了一瓶固元丹,揖手告辞。 * 凤九乘着凤凰飞向火族岛,一日后看到了圣山圣殿,依旧悬在半空,而海面上是一座小岛,这两处都被人设下了结界屏障,这是阻止外人来扰的吧。 她几乎没有阻拦骑着凤凰上了圣山圣殿。 南极天王说过,圣山除了火族嫡系与他族武神可入,旁人是进不得的,待她落在圣山前,方有人火族弟子执剑奔来,大喝一声:“来者何人?” “阿九给火霜公主捉凤凰回来了,不知凤凰交给谁?” 立有人去禀报火岛主。 火岛主在圣殿外头见了凤九,火霜因听说捉到凤凰了,急巴巴地跑了出来,一到跟前,趾高气扬地道:“九儿,快献上来!” 九儿,火霜居然唤她九儿,比唤“阿九”还难听百倍。 火霜却叫得自然得紧,仿佛凤九就叫这名。 凤九转而又释怀道:曾经她也唤火霜“霜儿”,这是因为很多人都唤她“霜儿”。 凤九垂眸,“我用的是宠物袋装着,这宠物袋只一个,还是我卖了好多丹药才换来的……”她故作不舍,想试着能不能得到什么东西。 火霜冷哼一声,扬手一丢,是一枚储物戒指,“这个有一院子那么大的储物戒指,换你一只宠物袋总够了吧?” 宠物袋是个什么东西?火岛好像还没这个啊。 这是火霜疑惑处,心里只当是什么要紧宝贝,为了凤凰,索性大方赏了凤九。 凤九掏出宠物袋,立时化成了一只漂亮的银光闪闪的鸟笼,里头关着一只红通通的凤凰,红色是火族最喜欢的颜色,虽是低阶一尾的凤凰,还是让火霜喜出望外,抢过笼子,转身就走,“凤凰,真的是凤凰啊!我给你取个什么名字好?” 凤九将储物袋子套在手上,一脸恭谨:“火岛主这几年可好?” “你怎一去十二年?” 这些年,火霜可问了不少回,最初五六年还问,后面也不问了,直接道:”阿九那臭丫头是不是去天界当侍女了,当个侍女也跑得这么快,居然不给本公主捉凤凰,等我飞升,看我怎么收拾她。” 依然她到了天界,还是最尊贵的存在。 凤九道:“凤凰不大好寻,我寻了好久,才打听到他的下落。” 火霜提高嗓门,“凤凰可是瑞兽,岂是什么人都能寻着的,你这次的差事办得不错。来人,把这枚固元果赏给她!你用了十二年给本公主抓凤凰,可见是用心了,嗯,你的忠心,我知道了!” 火霜是哪里瞧出,凤九用了十二年给她抓凤凰,还赞她忠心。 凤九在心里冷笑,她是被困在天空之池十二年,可不是抓了十二年凤凰,不过在外头,要抓住这么一只凤凰,说不得还真要花这么长时间。 圣殿橙级血脉的女弟子捧来一枚圣果,带着高人一等的眼神道:“公主赏你的,快吃吧!” 凤九故作要吃的样子,却突地一凝,捧给火岛主。 火岛主心里暗道:这孩子还是孝顺她的。道:“你吃吧!” 火岛主语重心长地问道:“我记得以前,你说你是圣池进入东极仙境的,可南极天王去瞧过,那就是一坛上古灵池,并无任何通道。” 凤九凝了一下,垂眸不语。 火霜在里头道:“九儿,你什么都好,欺上瞒下可不成,就算你打开了通天之门,我们也不能怪你。看在你是武神修为的份上且对我忠心,我赐你可自由来圣山,至于圣殿,你可不能随便进来。” 凤九想着灵果吃了对她没用,只能是填肚子而已,“我舍不得吃!”小心地收入储物袋,她还是送给需要吃的人罢,拿到手里不要,弄不好还被人以为她高傲。 火霜的神色更得意,眉毛上扬,嘴角含笑。对她来说,各种灵果要多少有多少,可凤九这才几年,一枚灵果都当成宝贝,巨大的优越感让她越发满意。 火霜的胸膛挺得更傲,眉眼里都是傲色。 凤九轻声地道:“火岛主,我能去圣池吗?” 提到圣池,火岛主就想起凤九是圣魂投胎的事,原想拒绝,又忆起火族秘史中的记载,但凡圣魂投胎最后都成了仙界尊贵的上仙,“圣池是圣山一部分,看在你对公主尽忠,用十二年时间抓凤凰,我带你去。” 侍女是金姓女子,早前的金轮原是武宗修为,又是红阶血脉,被南极天王带到天界去了,走的是通往仙界的通天之门。 火霜也想去,南极天王却宠溺地道:“霜儿,你有大造化,待你晋入武神飞升之时,先祖派人去化仙池外接你去天王宫。” 火霜听到这话,连先祖都说她有大造化,她也不坚持要缠着南极天王同去。( 就爱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71章 通界神针 南极天王离开时,给族中留下一些好东西,其间还有下品的仙剑、下品的楼宇等。 凤九立在魂灵池、圣池畔,又看到了池底的七彩莲花,可连南极天王都瞧不清,似乎能看到只有她一人。 凤九小心翼翼地问:“火岛主,我能进去吗?”落音时,却将刚刚从火霜处得来的灵果送给了火岛主。 火岛主蹙眉,原来她舍不得吃,就为了来打点她,她到底是亲自哺养凤九长大的,心头掠过三分疼惜,“我不差这个,当年你从仙境弄了不少仙果树苗回来,南极天王说,那确实是仙境才有的仙果苗,只是在下界种植,比灵果强,又不如上界真正的仙果,当属下界圣果。你不用讨好我,你去吧,若是受不住就早些上来。我回圣殿了!” 火岛主走了撄! 为防凤九打开通天门,她还是去圣殿守着的好。 她就要晋级武神了,打开通天门的得是她偿。 火岛主想着,这样无数火族人就会感激她。 凤九跃下圣池,耳畔传来龙灵的声音:“主人,这是神液!” “神液是什么?” “主人,当年女娲补天,用的是五彩石,而这神液就是养育出五彩神石的水,混沌液是珍贵,却不如神液,它又有一个名字,叫作多情神水。” 凤灵问道:“无情石,多情水,可是这意思?” 龙灵道:“主人,这里真能通往仙境?” “那是自然,上回主人与我,就是通过这里去了仙境。我们一起在化仙池化的仙,我就是在化仙池化出了本体真身。” 龙灵道:“主人,是不是有一条五彩的虚洞。” “你这傻龙,没有通道,主人如何去仙境?” “主人,五彩虚洞最是神奇,进入这里的人是仙子修为,就能达仙境,进入这里的人是大神修为,就能抵神境。主人,虚洞里时间流转如箭,里面二十年,外头方一天,你可在此修炼,如果主要能泡神液修炼,其修为提升更快!” “好,我听你的!” 凤九取了一个大浴桶,出了虚洞,打了满满的五彩液灌进去,褪去衣衫,在墟洞中开始修炼。她闭阖双眸,封印六识,龙灵、凤灵在墟洞内亦在修炼。 时间是逆向的! 龙灵知道得不少,龙灵被封印在天空之城,就像是一直在等她的出现。龙灵的龙体被封印,所以他回不去,可那冰上,明明没有任何的符咒,用冰只是为了护住他的本体。 混沌五层! 混沌六层! 每晋一层,圣池的水就少了许多。 凤九将混沌液与圣液融合一体,一直晋级到混沌七层、八层,最终停凝在八层处,再难晋级。因时间太快,这几层的时间似乎比以前更久,许是二十年,可外面也不知过了多久。 凤九离开浴桶时,龙灵、凤灵亦不知去向。 凤九换上仙衣,上身是白裳,下身的裙摆是蓝凤羽纹图案,头上戴着凤尾仙钗,出来时依旧临天亭,一抬眸就看凤灵与龙灵正在啧啧称奇。 “哇,是仙境,真的是仙境!” 凤灵道:“等主人出来,我带你去化仙池!” “好!好!” 瞧他们的模样,似刚到。 凤九轻声道:“我想洗个澡,走,去化仙池!” 化仙池是洗澡的地儿? 龙灵昏。 凤九近了化仙池,一入这里,又是一座金色屋子出现,她褪去衣衫泡洗,这次没有以前的痛楚,就纯粹是洗澡。 龙灵与凤灵在仙池里追闹起来,搅得一池的水四下飞溅。 “你们俩,洗个澡也不安分,我先上去了!” 没感觉啊! 凤九上了岸,立时空中就落下了一套仙裳,乳白色的,裙摆是五彩飘落纹,白色的星子、绿色的叶、黑色的水纹、红色的火焰花、黄色的山峰,分开看很怪异,融到一处却是有一种翩诡欲仙之感,且这图纹出现在她的裙摆之上,化成了一种渐变色的错觉,胸口以下是白色的星子,自腰往下由浅至土黄是黄色的山峰、往上是飘落的绿叶、红花,裙摆最下面是黑色的水纹。 龙灵、凤灵见凤九离开,立时跳了出来,追逐着跟来。 化池外,东极仙君与永明正激动地等候着,终于有人飞升了,然而,待看到凤九时,两个人都笑不出来了。 东极仙君只有一个念头:化仙池坏了! 这件神器,怎就坏了呢?否则,如何解释这女子两次进来,两次去化仙池,两次都赏仙衣之事? 永明愣愣地看着东极仙君,似瞧出他的疑惑:“仙君,属下去试试!” 凤九粲然一笑,“师兄!” 叫谁? 谁是她师兄? 东极仙君四下寻觅,凤九道:“师兄,我在下界接受天空之城的主人东极天王的传承,你是东极天王的养子,可不就是我师兄。” 东极仙君傻笑,“你就是父王在下界收的那个……弟子?” 难道,她是混沌灵根? 东极仙君看着她的仙衣,上面五灵根属性的图案都全了,只要定睛细瞧,还能瞧出风雷冰三样异灵根,他皱了皱眉:“上回你说你是火族人,你现在……” “南极天王下界给我验血脉,说我没有火族人血统,将我赶出火族了。我现在就是东莱大陆的修士?” “莫不是东莱大陆的通天门真坏了?你几日前不是说是武神修为?” 凤九甜甜地笑着,“师兄,我是武圣几层,几层……” 她认真地想。 东极仙君却瞪大眼睛看着她身后跟来的一龙一凤,这龙他瞧着眼熟,着实那一身的纯正青龙形象,这不是他们东极地的仙兽,怎的跟着凤九,而且这仙兽不是早在天界五百多年前就没了,为何又出现了,难不成是长得相似的一只。 木属性的青龙,拥有纯正的血脉,除了木毅留给他一只,这里还有一只,瞧着这青龙,还是一只雌性的。 龙灵瞧见东极仙君,越发得意,没见过龙吧?姐就是龙,闪瞎你的眼。 着实是两人想的不是一回事。 东极仙君正瞧着,空中立时风云一卷,空中落下一条偌大无比的青龙,大叫着:“美女龙!美女龙,仙君,有美女龙,好像与我是天生一对……” 龙灵扬了扬龙头,一脸鄙夷,“谁和你一对?谁和你一对,姐是血脉最高贵、纯净的青龙。” 青龙落下,走到龙灵身边,很是讨好地道:“你叫什么名字!” 龙灵傲骄地瞪眼,不预回答。 凤灵在一旁介绍道:“她叫龙青青,我叫凤灵儿,她是最最纯正的青龙,我是九尾凤尾,瞧见我的尾巴没,九条尾巴哦!看到我的羽毛没,是天上地下最漂亮的凤羽……” 凤九有些呆愣,这两个家伙在她修炼的时候是不是就用拌嘴来打发时间,凤灵儿什么时候学会这等自恋的说话。 龙青青道:“我是青龙族里最美的,凤灵儿是凤族里最美的,我们的主人凤九是天上地下仙子里最美的!” 凤九尴尬地笑。 东极仙君看着她们:“你上次来只有一只凤凰相伴,今次又多了一只青龙,青龙是从哪儿来的?” “青龙被封印在师父建的天空之城里,我给青龙解了封印,还得到师父的传承。”凤九笑着,“师兄,我上来就是想拜托、麻烦、辛苦你一件事?” 她认了他是师兄,又是东莱大陆飞升的,这么说,她就算是东极地的仙人了,“什么?说来听听!” “借我一件仙宝,我要移山填海,我要上来,可我的族人住的那个小岛……唉,两三万人,就挤在一块岛屿碎片上,南极天王好强悍!一怒之下,就将火族岛与我族人的岛给分开了,我的族人住着岛屿碎片,却要连火族没有神裔血脉传统族人都要管,每十年还要接受火族人选后嗣,一旦发现其间有火族血脉的后人,就要被他们带走!好可怜的!我要上来,如果不安顿好他们,我心里难安。师兄,你发发善心,借我一个可以装山装地的法宝,等我移山填海……” 东极仙君夺出一只玲珑塔,这是一只九层仙塔。“一层可装五百里荒漠,二层可装五百里山河、三层可装五百里海洋……” 这是一件超品仙器,是木毅的法宝,暂由东极仙君木荣保管。 凤九一副“我很自觉、我很感激”状,“师兄,我一定尽快还回来。师兄,东极天王宫,有没有不要的下品仙器,像什么楼台庭阁之内的,你们瞧不上,但在下界可是宝贝,我想给族人弄一个城池!” 东极仙君轻叹一声,“我领你去天王宫挑选。”一转身,凤九大喝一声:“龙青青、凤灵儿!”一音落,两人回过神来,立化光芒,回到了识海穴。 龙青青道:“终于清静了,还是主人懂我。” 凤灵儿道:“那只青龙对你一见钟情。” “不喜欢,最讨厌这种粘上来的货。” 凤灵儿自打有了龙青青,话多了,也爱玩闹了。 凤九到了天王宫仙器殿,里面乱七八糟的下品仙器可不少,有兵器、乐器、丹炉等等。 东极仙君道:“这次你下界,需要多久?” “我还要给族人寻修炼功夫,师兄,你有合适的没有,赏一套五行灵根加三大异灵根的,我不贪心,不要仙术,只要是凡间修士用的就可以,也不要极品,就要上品功法即可。” “东莱大陆,不是只有武修,你弄灵修作甚?” “我就是灵武双修,火族也有灵修,既是如此,师兄为什么不把火族赶出去,那可是我们东极天王宫掌管修士下界,这方修士飞升,也是我们这里的修士……” 他们的地盘上,却有南极天王的后人,这对东极地来说,着实是一件耻辱,换成其他天王,早就吵嚷着让迁走了,可他不能。 东极天王闭关二百年,是仙界的二百年,至今没出来。 东极仙君代父亲打理天王宫,他现在不敢惹恼南极天王,生怕他找自己的麻烦,他的修为还是太低,低到也至不敢令南极天王迁走他的后人,如果东极天王在,南极天王早就迁走,不需说也迁。 凤九正蹲在一大库房的废材里头,这个是下品仙器里的空间,可种下品仙果树,还能储物;那个是下品仙剑、下品仙琴、下品仙炉…… 其间更有炼制的下品仙屋、仙城等,都被炼废了,在仙界自是要使用上品、极品的,这种在寻常小仙人眼里是宝贝,可在东极仙君眼里还真不是个东西。就像法器在凤九眼里瞧不上一样。 凤九的话触及了东极仙君,旁人不知道,他却知道东极天王不是闭关,而是长睡不醒,没有死,却与死差不多。仙人殒落,是肉身化成仙界所需的仙元力,灵魂可再从轮回。可他的身体还在,没有消散的迹象,却不会说话,就一直躺在修炼宫中。 这个秘密,他一定不敢让外头的人知道,一旦传出去,就会引来他人觊觎,更会让其他三大天王来抢夺东极地的宝贝。 东极仙君道:“天王宫除了东莱大陆,还有几片星球大陆,有灵修、亦有武修,但多是一种修炼法。” 凤九拍着手,“太好了,师兄赏我一套功法,几大灵根的各一套,武修的也要,不用太多,我不贪心,就两套,只得两套!” 东极仙君不多时回来,手里拿了几本功法秘笈。“你说得对,火族人已经打破了东莱大陆的规矩,索性也让他人灵修。拿去罢!”他正色道:“一日之后,你必须归来,否则,我可去东莱大陆拿你!” “谢师兄!谢师兄!”凤九扑上去,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父王的秘密,他不能说出去。 可自从他昏迷后,就再没人飞升了,而凤九两次上来,第一件就是去化仙池,还得了两件仙衣,这不对啊。 东极仙君道:“你这身仙衣可以有十种变化,你没驾驭好,也至十种花纹变化都出现了。师兄教你!” 他说得很用心,凤九发现东极仙君长得很好看,隐约之间,忆起了梁宗卿,他比梁宗卿更有风姿,三分儒雅,七分仙姿,让人着迷。 他就比帝川那家伙不知道好了多少倍,当初的九音,怎么就迷上帝川了。 凤九学得认真,东极仙君也教得仔细,只一遍,凤九就能将身上的仙衣化成冰雪纹与太阳的,说是十种变化,其实不止这十种,你可以将冰与花搭配到一起,亦可以将木与土搭配一起出现在仙裳上。 东极仙君打量着凤九的仙裳:“这可不是普通的仙衣,是极品仙衣,我竟不知道化仙殿还有这种极品配送,回头问问殿主!” 凤九扫看四下,“师兄,神液你要不?我得了一些。” 东极仙君惊道:“你有?” 这可是神液,不是仙液,比仙液更高了一等,这该是九天之物。 凤九一转身,立时就是一只凡间的大木桶,东极仙君看到这东西,立时暗道:暴殄天物,此等宝贝,居然装在凡间木桶里。 接过桶,从怀里掏出一只上品仙器的瓶子,毫不思索地装了进去。 太丢人了! 怎么说也是他师妹。 要在仙人面前也这样,他脸面全无。 “师妹,你还是挑几只下品仙器的器物备用,待你上来,我带你去上品仙器库,你可挑选几样得用的。” “师兄,这神液还要不?你若要,下次我多带一些来。” “你有多少?” 凤九眨巴着眼,“像一个池那么多。” “全带来!” “哦!” 她扁了扁嘴,“师兄,我先回去了,明儿见!”蹦蹦跳跳像个孩子。 他到底从哪儿来的?难不成又是上处那人地方? 永明过来,揖手道:“仙君,属下察看过,化仙殿没出异样,化仙殿主说,仙殿所赐的物件没道理弄错。只是太多年没仙人飞升,而仙衣殿送去的仙衣不少,现在都派送不出去。” “叫仙衣殿先别往那边送仙衣,搁仙衣库!” 东极仙君道:“刚才那姑娘叫凤九。我父王当年在下界修炼,留下一座天空之地作道场,她在那里接受了传承。” “仙君,你有没有觉得她身边的青龙很眼熟。” 外头,传来一个迷迷糊糊的男音,却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失魂落魄地道:“少主人,龙儿恋爱了!” 永明绝倒。 龙儿突地两眼放光,“可真是我的梦中青龙,长得真美,性子又温柔又可爱……” 人家就没理他,还温柔可爱。 东极仙君一转身,挥袖关了仙器库。 * 凤九依旧到临天亭,从只有她能瞧见的通天门进去,走在五彩墟洞内,心情愉悦,瞧样子,五彩神液是个宝贝,在仙族中很稀罕,见到好的还不赶紧下手,等别人来抢。不作多想,凤九在墟洞周围寻了个遍,这里面一定还有什么机关,寻了良久,终于发现了一个五彩罗盘,是石头炼制的,而正中有一个莲花纹。 “龙青青、凤灵,你们说这个罗盘,是不是就是一件神器,可以通往仙境?” 龙青青惊道:“主人得到上古通界神针?” “通界神针?” 龙青青很是认真地道:“这可是宝贝,是九天之上的宝贝,拥有它就可以上天入地,任意往来。” 凤九道:“你可懂得真多。” “主人可以滴血认主,从此通界神针便是你的。” “听你的。”凤九咬破手指,毫不吝惜地滴上血液,完成之后,她小心地将通界神针收入自己的仙宝空间,曾经的灵器变成了仙宝仙器,“青青,我要把五彩神液全都装走,不能再让他留下,回头我放一池的泉水,再倒一瓶混沌液,想来他们会以为变成灵泉了。” 以前的五彩神液,所有人都不能碰触。 凤九取了一只下品仙器的瓶子,将里面的五彩神液装进去,才装了不到二成,就已装满了,看来神液与仙器不是一个等级的原因。她直换了六个瓶子,方才勉力装满。 圣池水干,凤九见四下无人,掏了又一只仙器瓶子,里面是空的,她得赶紧装些泉水来,微微蹙眉,去了圣山灵果园,那里有一处灵潭,两名打了灵泉的弟子刚走,她就拿瓶子打了两瓶子水,扭头回到圣池畔,将水倒入,这一次,只一瓶水就将圣池装满了,又取一瓶混沌液,倾入其间,立时圣池的灵液十足。 凤九做完一切,方去了圣殿报告。 “火岛主,出现怪事了!” 火岛主凝眸,三个月前,凤九去了圣池,打量着凤九,“你刚从那边过来?” 在圣池待了三个月?早前不信,可第一次凤九是去圣池消息,之后回来就是五年,而这一次却是三个月。 “是啊,我原在圣池底修炼,可突然发现里面变得元力充足,心下好奇,出来瞧时,发现圣池变成灵液池……不,不对,好像变成仙泉池……不,不对……我也不知道,它现在是怎么回事,总之就是不像是凡间的灵泉池。” 火霜听见,吵嚷道:“岛主,九儿最忠心了,我们快去看看!” 一口一个“九儿”语调中有轻贱之意,仿佛凤九不是她姐姐,根本就是她的侍女,又似这样,就能抬高她的身份,让她成为尊贵的火族公主。 一行几人到得圣池,可见池子上空元力浓郁,比灵果园的灵液池不知浓郁多少倍。 火霜嚷道:“本公主要在这里修炼,定能助我成功晋级。” 火岛主扭头问道:“当时都发生了什么事?” “我原在池底修炼,隐约听到有人说话,可怎么也听不清他们说什么,好像是说这池子乃是魂灵池能生出圣魂还是什么。再后来,我突然觉得元力浓郁,就晋了一级,待我出来时,就发现这池变这样了。” 火岛主道:“此乃我火族圣池,除了公主与我,就是族老们要上来,也必须经过我与公主同意,莫不是上界仙人所赐?” 火霜脱口惊呼:“一定是先祖赐下的是仙池!”想到这里,立马摆手,”阿九,你此次禀报有功,给,赏你一枚圣果,这可是圣果,是灵果与仙果之间的果子。” 果苗还是她送的呢,倒拿来打赏她。 凤九装出很欢喜的样子,接过圣果,“谢公主赏!” “快走吧,此处往后你就不必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72-273章 移山填海(12000+) “哦……”凤九心里乐颠颠地,真以为是仙池?还不是她倒了一小瓶混沌进去的原因,只不知道这种情形能坚持多久。 转而又想:管它多久呢?总之瞧着这情形,没三年是不会消散,她还是回族中办正事,东莱大陆那么大,两倍大的东洲大陆啊,她先乘坐凤凰去东洲大陆。 凤九离开圣山时,已经有圣殿护卫将圣池发生巨变的消息给放出去了,金、阳二族的族老正赶往圣山,在山下路口正巧相遇,两人打量了一下凤九,一副施恩之状:“若非瞧你是武神修为,也配来神裔圣山,快快离开。” 凤九应答一声“是”。 不远处,火锦正赶来,见到凤九问道:“霜公主可好?撄” “她很好,圣池水变成了仙泉,说要留在那儿修炼,岛主并没有阻止。” “她能领火族飞升,她才是公主,谁能阻止她,我上去与他拼命。”火锦嗓门大得很偿。 便是在族里,也没女人敢招惹她,因她能生,她命好,大女儿是前任公主,小女儿是现任公主,可不是命好?火霜待火锦很好,有了好西就会遣人送回去,还时不时写信,与凤九相比,火锦更喜欢小女儿。 火锦道:“你虽说不是火族人,可到底火族待你不薄,这次你用十二年时间给公主抓凤凰办得不错,往后都要这样忠心。霜公主让你抓凤凰,你怎不抓些旁的灵宠来?她最是喜欢这些的。” 凤九垂着头,她抓了凤凰,人家还嫌她没抓别的哄火霜开心,当年的她,怎没这待遇,从小到大,她见过火锦的次数屈指可数。最后一次见火锦,火锦要她带火霜去东洲大陆见世面。在火锦眼里,她真正的女儿也只火霜一个。 凤九吐了口浊气,“锦夫人,不是我不抓,是我怕族中责备,霜公主要修炼,若是灵宠养多了,怕有碍修炼……” 玩物丧志,她小时候想要一只灵宠,就从来没得到,原因很简单,火岛主认为那是玩物丧志,说什么也不会给她的。 火锦心下一沉,觉得有道理,可脸上依旧冷冷地道:“你回去吧!以后没事,别再来了,霜公主是什么身份,你是什么身份,若你答应飞升之后做她侍女还差不多,可不许说你们是一母所出,我只生了霜公主一个,就她一个宝贝女儿……” 这是说,她没生凤九? 凤九看着这样得意、高傲的火锦,居然不承认她与两个弟弟,谁稀罕当她女儿,答了声:“是,锦夫人!”做人要低调,她凤九就是很低调的嘛,而且低调得令人动容,就算有仙果,有人赏灵果,不也吃了。 要忍! 不能露了底儿。 忍一时风平浪静。 凤九乘上凤凰,飞离火岛,回到族中见了谋长老,说自己要为族中做一件大事,交代了几句,她就离开了。 夜暮时,她在大海上收了五百里海域的海水入玲珑宝塔。 飞了五日后,她到了魔兽森林,取出玲珑宝塔,收了五百里森林,里面的魔兽飞鸟、花草树木也一并收入,之后在被收的深坑处,放了五百里海域进去。 又飞了三日,又收了五百里的山川。 飞行两日,到了草原,再收三百里枯黄的冬枯黄草。 做完这些之后,凤九在族中上空盘桓了月余,终于挑了一处没有海兽出没之区,挑了个礁石盘腿而坐。 混沌第一层:石破;混沌第二层:天惊;第三层:动地;第四层:排山;第五层:倒海;第六层:移地;第七层:填海;第八层:定乾坤。 她只修到第八层,第九层有些难。 此处,离族中还有二千里之遥,凤九一次次地使出神术,一次不成再一次,这是实战练习,她反反复复,如此在礁石炼上了三个月,终于有了经验,“混沌第六层——移地!”她口一出,双手掐诀一指,开始移海底之川,海浪冲天,其势不可挡,凤九运足一力,将海底的山川移到另一片山川之上,提起,落下,又是一层巨浪。 这样的大动作,如同海啸,各族原就居于小岛,那数十丈高的海浪袭来,悟明大师的寺庙在海浪中直接被拍成了泥饼! 谋族,一片狼藉,除了嫡系大房的房子用石头、灵器建成,其他各家的房子被拍到了泥里。 谋长老扯着嗓门,头上挂着海带,“阿维,这到底怎么回事?族里的人可安好?” “母亲,我们设下了保护法阵,人和家禽家畜树木,但凡岛上的东西,没冲出法阵,可房子全都毁了。我们族如此,想来各族也是如此。” 悟明被海浪冲飞,用了大半个时辰,他才运足力气,直接奔往谋族岛,立在一处气喘吁吁。 海浪翻滚,两个时辰后抵达火族岛,圣山悬在空中无佯,火族岛看到冲天的海岛,吓了一跳,当即四散寻找可抱之物,然,房屋被拍倒塌,然火族的房子因舍得花最好的建材,倒塌的不同,还不到三成,不像谋族几族人,几乎是尽数被毁,武族倒有一成的房到保全,原因无二,他们族里有炼器师。 凤九移了千里海底山川后,将沙漠沙放出,将山川之间的沟壑填平。 这样又忙了一个月。 她拿出了五百里魔兽森林,将这一片森林放置在一侧,缓缓地放下,可就算她很小心了,还是一阵冲天的巨浪。 这一下,海上各族又受袭,房子刚建起来,又被浪拍散了。 火岛主看着一个多月先后两次的巨浪,心下气恼,派了弟子前往查看。 几日后,火族弟子赶回族中禀报。 “禀岛主,是凤九!凤九在移山填海,她把海底山川给提起来,不知道从哪儿弄了一片森林,被她放在南边海域,足有千里之遥……” 是五百里,可这些人觉得自己的岛够大,那片森林比火岛大了不知多少倍,偏他们都不曾去过俗世,不知千里到底有多大,比他们的岛大,那就是了不得的大了。 火岛主心下骇然,各族老也吓了一跳。 “这凤九醒来才多少年,除去她昏睡的六十年,至今不过三十多年,怎就如此了得?” 金族老淡淡地道:“我可听说,她给公主抓凤凰时,正遇上古的天空之城开启,得到了机缘,传承上古神术。如今瞧来,她现在拥有的神术,便是那里得来的。” 阳族老道:”阿九如此了得,可不能得罪。” 他们的先祖可以将岛裂成几份,一个法术,将岛推到千里之外,可凤九这本事,不比他们先祖差吧,这可是移山填海之术,是上古神术,就凭她的本事,将来入了天界,也不会地位低下。 火岛主道:“派我族弟子,前往帮助四族躲过此劫!” 没有人有异义。 火岛主又道:“还是送一艘仙舟给他们吧,到底相处过数百年,闹僵了不妥!” 凤九弄这么大阵仗作何,是给几族人填海,更是给他们住的地方。他们火岛住的地方大吗?与那千里相比,就显得太小了。回头要不要找凤九,把他们的岛也弄大点。 各人自有想法。 火岛主再三思量,还是觉得与四族人保持和睦友好的关系为上,说不得什么时候就有用到他们的时候。 凤九七日后放下五百里的草原,又是巨浪…… 放好草原,她将山川切成了几片,分别置放在五百里草原的三方,东方无草原,那里却有百里之遥的海域,做好这一切。 凤九骑着凤凰回到族里。 近几月连番的巨浪冲天,各族人受尽了苦头,好在这时,火族派了弟子来援助,有吃的,也有喝的,还有药材。 谋族与几族长老感慨:“算他们火族还有良心!” 正感动着,立时就明了背后相助的真相。 有人大叫着:“谋长老!谋长老!凤九坐着凤凰回来了,说她将我们住的新城置好了,请大家上仙舟前往新城!” “新城……” 各族岛前都有一辆仙舟,金灿灿的,不知道比火族的仙舟要漂亮多少倍。 凤九立在空中,已有各族的人令族人们收拾,收拾好的可先行,没多久,每个仙舟就坐了千余人,有生怕晚了,赶抢似地挤上仙舟。 谋长老嫡系一脉上了仙舟,凤九在前方带路,飞了一个多时辰,就看到前方有一片绿州大陆,中间有一片海域相隔,南方是山川平原,北方是一片森林。 凤九朗声道:“这是我用移山填海之术给几族寻来的新地方,回头我会把那片小岛也移过去……” 在平原的正中央,有一座金碧辉煌的城池,里面房屋楼台一应俱全。 凤九朗声道:“谋族居东城,武族居南城,医城居西城,文族居北城,各族按照各居住方位建立村庄、乡镇安顿各族族人。” 悟明看到南山之上,有一座寺庙,喜道:“阿九,那是给贫僧的?” “是,还没给寺庙取名,大师慢慢想取什么名字,那是一座三进寺庙,有后山。” 她与悟明相识已久,更有几世相识之缘,这是累世修来的缘,她给了其他几族人安顿好繁衍生息之地,怎会忘了悟明的佛寺。 谋长老现下底气十足,他孙女太出息了,离家几月,就寻了这么个神仙福地,三面临山,还有一面朝大海,太阳出来就照着整个大陆了。 主城之外,相隔七里到二十里不等的地方又建有乡镇,各族人大喜,在主城外下了仙舟。 有两个火族人同来,看到凤九如此厉害,心下敬意。 只派所有人都瞧花眼了吧,这座城池,着实很漂亮。城中还有几条街,只是房子不多,但亦能瞧出规模只需用再建,他日就能瞧出规模来。 各族人各归各族,东城区内挂着“谋府”三个金光大字的匾额,那欢乐字体,一瞧就知是凤九的手笔。 凤九道:“祖母,父亲,我不眠不休好几月,我要睡觉,待族人们都迁来,我再回去移小岛,别吵我,好困,啊……”她打着哈欠,也成仙了,还睡什么,但她感觉自己像要晋级了,难不得因为她实地演习的原因。 谋长老笑微微地道:“来人,小心服侍姑娘!” 有女弟子应声是,飞快地跟着凤九去了。 凤九到院中,这是下品仙器的庭台楼阁,一放出来就和真的房屋一大小,待吸食了凡尘烟火,也就是和真的房屋没甚两样。 凤九一进内室,合上房屋开始修炼。 转眼一个月后,各族的人在新城安排好了,在“四族城”与“三九城”之间,几人各有争执,谋长老道:“取名三九城,乃因凤九是我们谋、文、武三族嫡系里皆居第九,是为了纪念凤九。我推算占卜过,这个名字最吉利。” 没医族的份,他日与后人解释“三九城”的由来,那三族都会得意,因为凤九是他们三族共同的后人。 凤九依旧姓凤,因为她是凤九,从来都是。 火族不待见她,但在四族人眼里,凤九就是他们的骄傲。 她一解释,各族的人都没再反对。 “三九城”就这样定下,谋族当之无愧成为城主,其城主便是凤九的父亲诸葛维。 各族人都得了一艘仙舟,几族人派了弟子去火岛还仙舟,说得很是感激,”阿九仙子从天界带回了仙舟,我们各族皆有,就不敢再占火族的宝物,特来相还,感谢你们在我四族危难之时伸出缓手……”诸如此类,说得很是感激客气,几族人乘着自己的仙族,一脸喜气地离去。 凤九出关时,谋长老令人召了各族族老过来说话,一些族中辈份高,能出主意了也跟了过来。 因为凤九的给几族寻到了新的定居之位,地方大,土地肥沃,还外带一片五百里的森林可以历炼,早有按捺不住的后生偷偷坐船去了森林里行猎,抓了小型魔兽当灵宠,又杀了几只魔兽,颇是得意。 谋长老笑呵呵地,“唤大家来,是凤九出关了。” 凤九对大家一笑,“上次去火岛,我去了一趟仙界,得了一些东西,我们东莱大陆飞升上界,便是东极地的臣民,我飞升之地也是东极地。说来也巧,当初我在天空之城得到功法传承,而天空之地便是东极天王的修炼道场,算是他的弟子。 东极天王已经闭关多年,主事的是他儿子东极仙君,我求着他说了些好话,说族人不安顿好,我在天界也不安心,他又允了我一日之期。这次回来,就是为了办族里的大事。 另外,我得了两套修炼功法,一部是八大灵根修炼功法,有灵根者可修,我觉得这部功法传与谋族为宜。这部功法不比火族的差,得了灵根石两枚,由谋族每过几年对各族子孙进行测试灵根,但凡有灵根者,可入谋族修习此功法。这部功法只有我城内门弟子可修五层以上的功法,外门弟子与记名只能修炼气、筑基期功法。 灵修,原是不存在东莱大陆,早前只有火族嫡系可修,我瞧四族本支弟子可修此功法。不能外传,到了东莱大陆也尽量低调,也免生出祸端。 还有一套,则是武修功法,共有两部武修,一部称斩妖剑,一部唤灭魔刀,皆是难得一见的上品功法。 灭魔刀需要的内力更为强劲,凤九以为,当赐武族修炼。 斩妖剑倒合文士修炼,可与谋、文、医三族共享,自来但凡修炼功法,都是不外传的秘密,所以这两部功法如何保证不外传,各族要拿出个主意。 沐天洲的例子,各族可不能忘! 凤九以为,可建一座武修学堂,传弟子修炼功法,若有修炼天赋的加以培养。” 她取出两块验灵根的灵石,一个大得像漂亮的盆景,还配有一个托盘,一个则是拳头大小的灵石。 谋长老笑着收了验灵根的灵石与一套灵修功法,这可是梦寐以求的。 诸葛维看着谋长老,“母亲,不如让文、医二族共享斩妖剑,我族子孙,若无灵根者入三九城武修学堂即可。” 文长老不答应了:“你们谋家,不会是想独占灵修功法?” 谋长老道:“怎会呢,只要有灵根的弟子,都可以来学,但是非四族本支弟子,是绝不能学的。” 火族无神脉的后人里头,可有不少人是火灵根,但这不能成为他们能学的理由。 火族防他们,他们也会防别人。 被赶出火岛的火族子孙高达一万余人,由四族各分了二千人,分进了四族,又成为四族的分支子弟。 四族人吃了大亏,心里原就不平,却不敢反抗,而今有了自己的功法,自要保护好。 谋长老道:“我族会建立专门的灵修修炼堂,一种灵根一间大殿,可在里面接受功法传承,每个人只学相应的灵根功法,旁的万不能学。你们三族,但凡有本支弟子拥有灵根,我谋族都会一视同仁。” 武长老朗声道:“我武族将一视同仁!” 谋长老道:“为恐功法遗漏,由各族精英弟子抄录,各自收好。医族修为最低,先抄上部,待日后修为提升再取中部、下部,可往文族取功法。” 文长老补充道:“谋长老这话实在,是怕你们抄录齐全被人抢了去,这可是我们三九城的至宝。” 淳于邈不说话,谁让他们是后来的,就跟二娘生的一样。 米办法!只盼他日多出几个人才,唯有此才能改变四族中医族最弱的看法。 淳于谱揖手道:“谋长老,若文族不给我们中部、下部……” 谋长老为难了,“就抄上一整套,装到一个密盒里,锁上你们自己的锁,由我代为保管,他日若文族认为你们族中有人晋级武师,再取中部,晋级武宗可得下部,如何?” 这法子还算公道吧? 医族没话说,算是应了这法子。 凤九拿了八把下品仙器,“此乃下品仙器,东莱大陆没有。” 这次由她自己做主,仙琴、仙剑给了谋长老,又有仙刀、仙锤给了武族,再有仙笔、仙剑赠了文族,最后剩下的仙炉、仙剑给了医族。 凤九道:“祖母,各位长辈,你们议事,凤九得去移岛。”她顿了一下,讨好似地问谋长老,“祖母,我放置的山峰、森林、平原方位可对,回头我走了,你们可调不了。” 谋长老宠溺一笑,“你得我真传,也是瞧了风水摆放,不错!快去忙罢。” “祖母,那我走了!”凤九蹦蹦跳跳。 各族人得了宝贝,各自散去。 凤九去了先前的岛屿处还没动手,却从空中传来一个声音”阿九”,这不是旁人,却是火岛主与火锦二人上了小岛,“阿九,这岛屿碎片原是我火岛之物,你能否将它们再送回去。” 现在的四族拥有一大片的海域,往后生活繁衍下去不成问题,火岛与四族的地盘一比,就显得太小了。 火锦睨了一眼,“岛主,我们火族瞧得起她,是给她颜面。不如,你就从其他地方也移上千里山川平原地放到我们火岛。” 凤九一听这话就来火,她忙了好几个月啊,说得好像她很轻松似的,“这种消耗仙元力之事我未来百年都使不出,像这种移岛之事还能勉强一用。” 她说话间拿出一只下品仙器的空间手镯,将几处岛上的树木收了,待她转到僧岛时,已不见那两棵灵果树,看看地上,泥土还是新鲜的。她立时就明白是怎么回事,定然是火岛主干的。 “是你们夺了僧岛的灵果树,这可是我从东莱大陆寻来的。” 火岛主不吱声。 火锦却开骂道:“你这臭丫头,我生你、养你,不就是两棵灵果树,是我用霜公主那儿借来的仙器手镯收走的。” 她取走灵果树怎了,不就是两棵死物,凤九的话意是要她还回来么?她偏就不还了,凤九还能耐她如何。 四族的人敬着凤九,她火锦却是打得骂得更训得的。 “锦夫人是不是记错了,上次我从圣山出来,你还与我说,你此生就只生了霜公主一个,叫我飞升上界,莫说与她是姐妹。你且放心,我飞升上界,与南极天王火氏一族八竿子打不着,因为我的师父是东极天王,而东莱大陆是我师父掌管之处。知道东极天王么?四大天王之首,修为最高,战斗力最强。” 第273章叙旧 火锦又骂:“胡说八道,你几时拜了仙界天王为师?想蒙我是不是?”别以为她有靠山,就想踩她一脚。 就算凤九是她的闺女,惹恼了她,她也是不认的。 她生过凤九,但对凤九还真没甚母女情分。 凤九摇头晃脑地道:“怎会是蒙你,我离开海岛去东莱大陆,正赶上天空之城开启,我在那儿接受了师父传取。哦,那座天空之城,是我师父修炼的一处道场,也是他留在这片大陆上的。连他都认我是弟子,我继承了他的修炼功法,我当然就是了的弟子了!” 她突地大喝一声:“锦夫人,我数到七,再不把收走的灵果树还我,可别怪我不客气。一、二……” 火岛主听族中人说了凤九的厉害,着实不敢招惹她。 “阿锦,把灵果树还她。” “岛主,这可是三十多棵灵果树呢。” “还她!”火岛主提高了嗓门。 火锦一恼,启了仙镯,直接抛出一阵果苗雨,若不是凤九动作快,手里的也是仙器,还真收不住,凤九故作无事状,在各处岛上转了一圈,“火岛主稀罕这几座小岛的话,我就留给你。” “不就是几个零散小岛,你拿去吧,只是我们火岛着实太小,你瞧是不是给我们移一个大些的来。” 凤九倒好说话,“超过三百里的我可做不成,我习练的仙术有限。你们自己找地儿,我只管移。我们族里可穷着呢,灵果树又少,我得去东莱大陆继续寻宝,灵果树、灵米、灵稻、灵蔬的都得弄一些来……” 火岛主道:“成,我派弟子外出寻找三百里左右的岛屿。” 火锦指着几百里外三九城的方向,“你移的那个也是三百里的?” “大概是二百八十里或是二百九十里,我自己的本事,我还是知道的,超过那么大,移不动啊。” 睁眼说瞎话,明明是方圆五百里的。 她弄五百里森林,不就是为了将来地儿小了,可以往森林方向发展,五百里山川、五百里平原,加起来也不小了,还有单独的一处五百里森林。 火岛主信了,带着火锦离去。 火锦嘴里怒骂道:“那臭丫头越来越过分,对那些凡人世族也太好了。” “阿锦,别一口一个臭丫头,她也是你生的,你别忘了她是圣魂转世。” 凤九见二人走远,取了玲珑塔,将小岛收进去,乘上凤凰回到族中时,天色已经暗了,她将小岛安放着通往魔兽森林的海域上,下面她原用海底山川垫过基,也夯实过。 放完小岛,凤九去了南山半山腰上的寺庙里,却见寺里出奇地竟有了香火,凤九吓了一跳,快奔几步,唤声:“大师!” 正值悟明诵完经,他道:“你来了。” “你寺里还有了香火?” 悟明汗滴滴的,“你移山填海之时,可知有两个镇子,约有二十九个村子,共计三千八百余名百姓被你移到海上。” 凤九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我以为那是高山峻岭,里头有一二百户耕种农户,还真没想到会这么多人。且三个小国正在打仗,战场死了好多人,我看到有朝廷的人进山抓壮丁从军,趁着夜黑,直接把里面的山川给移走了。” 她要移山,自然知道会有人,再深的森林里也有人住,除非是魔兽森林,只剩下一群魔兽。 悟明道:“再往里确实是深山,可外头是有两个镇子的。他们一觉醒来,就发现天地变换,他们身在一片大海之上,吓得不轻,但又想,总觉没有抓壮丁的,一个个见此处多了一座寺庙,来此烧香祭拜。贫僧已经宽慰这些村民,他们会安静下来。” 凤九呵呵一笑,“这下好了,说不准大师能收几个弟子。我又得了宝贝,给你送来,这次你的灵果不用种在寺里显眼,可以种在这个仙器里,保准外头没人知晓,地方不大,只得半亩地,里头还设了一座小屋,你求安静时,可住在里头静修。早前僧道的灵果树都移植进去了,我教我使用。” 悟明依旧是接了,没说谢,有些事说谢反倒生份。 凤九教了两翩,送了一根仙棍给悟明,两人闲聊起来,又说她要到寻宝的事儿。 悟明对凤九的大方还是很喜欢的,大抵没人不喜欢大方的人。 凤九还指点了悟明的修炼功法之事,“东莱大陆有功法若干,如果白真大师能带回一些功法就好了。可是外头的宗门、世家,都视此功法为宝贝,等闲者想学亦不外传。大师是佛学大师,无论是佛学还是功法,都有其相通之处,大师精通人体**位,何不自成一家,创建功法,许能给这亿万苍生带来专属佛门的武修功法。” 悟明念了声“阿弥陀佛”,“早在来此三年后,贫僧便有此意,贫僧现下所修功法,就是自己自创,十二年虽只晋了三层,心下亦是欢喜。” “大师现下修为多少?” “武师八层。” “不容易。东洲大陆没有功法可炼,你能走到现在,付出的除了用心,更有坚持,我敬待大师早日晋级武宗。” 离武神还有一大截! 凤九坐了许久,正要告退,就听到吭哧吭哧地**声,定睛细瞧,却是那只豹纹犬。 悟明大师唤了声“空空”,他摇着尾巴走到悟明大师跟前,乖巧地趴下,“早前贫僧怎么开渡都不成,它依旧一副凶相,说来也奇。一个多月前,你移山填海,后山镇子上不知是谁家的狗儿受了惊吓,这大狗叼着小狗四处逃命,恰巧被她遇上,竟是冲过去帮那只大狗救下另两只小狗,自这之后,她就喜欢上那三只小狗,每日入夜关寺前,必要去镇子上瞧一回。” 悟明大师久久没合寺院,原来就是等这狗儿归寺。 悟明大师问它道:“空空,大花、二花、三花可还好?你要闷,我与刘女施主说说,给你挑一只回来作伴。” 豹纹犬似有些落漠。 悟明大师轻叹一声:“家里已经给它们找了人家,这样也好,我们这里是寺庙,总是吃素,寻常山野人家,还能吃吃骨头。” 豹纹犬抬起头来,似乎听懂了悟明大师的话,眼睛眨了一下,那表情就没了早前的落漠。 悟明大师轻抚他的脑袋,给了他一个馒头,有两个镇子的百姓来上乡,往后来上香的更多,这里可没有寺庙,她这家寺庙是唯一的寺庙。 凤九告辞出来,回头时,上面的金色匾额上刻了字——大兴寺。 大兴,悟明大师这是想念东洲大陆了? 凤九问道:“大师,如果你有机会回东洲,你会离开吗?” “佛门弟子,西方极乐才是家。” 意思是,在哪儿都不重要。 悟明道:“大兴寺,只是一个名字,比没名好罢了,你不必介怀,寺庙山顶上还有一个猎户村子,里面住了十三户人家。半个月前,张家还说要将幼子送来出家为僧,那孩子有些佛缘,待他过了十五岁生辰就会来。” 凤九又道:“大师保重,我下次再来瞧你。” 真的不想家吗?为什么听他的声音里有些伤愁,她佯装假走。 凤九再悄无声息地退回去时,只听悟明继续与豹纹犬道:“贫僧也有寂寞的时候,还好有空空陪着。昔日贫僧如此爱好书籍,而今全都没了,只带了自己喜欢的几十本书籍,早知昔日与白真一道来此,就该将储物袋装得满满的。” 还说不想家! 只是他也不能回去,这片大陆能修炼,空气里有元力,这是东洲大陆所没有的。 凤九想了片刻,凝了凝眉,突地眼睛弯弯站起身往三九城去。 她见了谋长老。 谋长老惊道:“你想去东洲大陆带一些有灵根的弟子回来?” 凤九点了点头,“我想瞧瞧,那边有没有有灵根的弟子,若是遇上,就带回来。祖母派几个人与我同行?” 谋长老连连摇头,“东洲大陆的人狡猾奸诈,贪念太多,不是我不应,着实没这必要,我们谋族有灵根的灵修,不能灵根者还能武修,灵修功法万不能给外头的人。你莫作此想,我不会同意。另几族也不会同意。” 凤九嘟了一下嘴,“祖母不同意便罢。我明日去东洲大陆,只是祖母,你还是弄个护城大阵、护族大阵的,东洲大陆的人坏,我瞧东莱大陆的人也不见得全都是好人。弄个护族大阵,也好多一层保护。 另外,我今儿才知道,我移来的山上还有东莱大陆的寻常百姓,我去见了悟明大师,是他告诉我的。各族都在平原生活,有人去魔兽岛捕猎,却无人进过南、北、西的三方山川。” 谋长老先有些意外,只片刻就安静下来,“许是离我们这儿太远,我们不知道他们,他们亦不知道我们。” “怎不知道,这平原上可有一座城池,那边还有两个小镇,二十八村子,三千八百人呢。祖母,这是我从早前岛上移来的灵果树,你种下吧,我得了一个专种灵果的仙器,你且收好,里头有二亩里呢,种在里面也不被人发现,只能种灵果,若祖母他日飞升,记得传下去。” 凤九又去拜访了武长老,亦是悄悄给了一个一亩大小的灵宝戒指,再去了文长老处,依旧是一亩的,拜访了医族的淳于邈,就只剩下一个六分地大小的。 几族转了一圈,凤九离开了三九城,说是去外头走走,大家都以为她去的是东莱大陆,不作多想。 四族又进行了一次比武大赛,各族挑了五名弟子,乘仙舟前往东莱大陆。 * 这日,夜深后。 悟明大师与往常一样,等豹纹犬从镇上回来,就关上寺院,念上一遍经回禅房歇息。正要歇下,听一个熟悉的声音唤道:“师父!” 这声音是圆净! 他已经十几年没见过他的爱徒,他离开前,让圆净做了住持方丈。 悟明大师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只听到寺门一阵叩响,“师父,开门,是我,圆净!” 他奔到前院,听到熟悉的说话声。 是清觉的声音:“仙子,大师真住在这里?” 凤九没说话,“我像是骗子?” 圆净道:“女施主误会。” 悟明大师打开寺门,映入眼帘的,是外头竟有八个光头和尚,人人都背着包袱,有他最心爱的弟子圆净,还有他的师侄们,老年的脸、中年的脸、年轻的脸都有。 悟明先是一惊,而后难掩激动,“你们如何来的?” “禀师父,是仙子,是她带我们来的,说你一个人很寂寞,成佛之途当有人相伴,还说你想念俗世佛经,她把报国寺所有的佛经都带来了。” 凤九一脸平静。 她离开,就为了带他的弟子来这里,从此后,他不再寂寞。 八个人,足可以撑起这一座不算太大的佛寺。 凤九道:“我带了一座佛经塔,佛书是报国寺的,经塔是我送你们的,安置何处,我瞧后山地方大,选一处安置下来。” 她穿过前院的佛堂,后院有早课堂、斋堂、库库房,后山则有禅房、香客房。凤九一掐诀,净佛经安放在后山,这是一座十三层高的佛塔,这原是凤九从上界随意捡来的,像是被人丢弃的,因为这东西,着实不算是下品仙器,而是半步仙器,就像是有人飞升上去,炼器失败之作,后来被弃于一边,再没搭理。 佛堂立时化成实物大小。 悟明恭敬地道:“多谢仙子!” “又客气了哈!你这里有事,我不多作停留,这次顺道带了俗世的粮食,各式种子、花木过来,你们聊天,我帮你们拾掇后山!” 待次晨,众僧人起床,发现后山多了一片菜地、果园,亦有花园,整个寺中,竟如人间仙境一般。 凤九又在城中、几个镇子上布置了一遍,然后悄无声息地离去,这些花木是从大兴皇宫旧址、江南金陵皇宫旧址里弄来的,有皇宫里的殿阁房屋,亦有旁的,她见着好的,想着闲着也闲着,索性都一古脑儿地移来,甚至还移了一个道观来,道观有六个小道、一个太监,另还有个妇人与一个宫娥。妇人是赵帝早前最宠爱的妃子,不曾育有儿女,赵帝离开后,她就去了寺里静养,瞧着对赵帝是真爱。 道士里,为首的是无欲,凤九想着悟明想家,也许自在与赵帝也想家,索性就给带来了。 * 凤九乘着凤凰,穿越了六千里的海域,抵达东莱大陆,一路上书籍她收集,一收集就是两套,一套归城里,一套收集到寺庙中,书是这片大陆的文化与传承。 她也曾卖了丹药,去最大的赤焰国抢买功法秘笈,也曾去弄一些丹方,还曾扮成自己也是寻常修士去了试炼地。 “啊,这是灵泉!族里没有!收!” “是灵蔬吗,还是灵果?收!” “啊呀呀,灵花呀!收!” 一路上但凡见着好的,见好就收。 这日,凤九出了试炼地,可谓满载而归,前方小镇上围聚了很多人。 一抬头,立时吓了一跳,却见木桩子上绑了一个和尚,不是白真还是谁。 “这是妖道!烧死他!烧死他!” 白真大师是妖道? 这明明是和尚,怎么变妖道? 是了,凤九一路过来,就没见这一带有和尚,可她移去的那些百姓是见过僧人的,难不成僧人都在那边大陆的尽头,也只可数几国的百姓见过僧人。 凤九正迟疑要不要动手,人群里突然冲出一个灰袍道士,他撒出几把粉末,走近木桩,扬刀一砍,拉了白真就跑。 凤九在后面追,两人在前方跑。 “白真,看你还骂贫道是骗子,你这高僧还要我这骗子救,要不是瞧你与我是一起出来的,我还真懒得管你,你说你……” 白真狼狈地盯着自在。 自在则看着不远处的白衣少女。 一见是凤九,自在大呼一声:“阿九啊……哇哇,你终于出现了……” 哭啊,是真的哭,哭得像孩子,自从与凤九走散,他们俩因进了天空之城的宫殿,硬是被东莱大陆的一群武修追杀,要不是自在从小就会骗,说了个天花乱坠,那些人一放松,他带了白真就离开。 白真大师情绪激动:“你当年去哪儿了,我们在外头等了好几天都不见出来。” “被天空之城关了十二年。” 关到里头了。 白真、自在二人在十二年开启时,他们也进去过,可怎么也找不到入口。 凤九道:“跟我回去罢,悟明大师、无欲等人还等着你们,你们回去也有自己的安身之处,不用再寄人篱下。” 白真大师的君子性子,在东洲吃得开,可自在正好与他相反,在东莱虽然累些,也过得不错,只是白真大师是佛家人,对不对就劝人家向善,看不到武修之间打杀,跑过去劝说,时间一长,就落了个“妖道”的称呼。 “你这妖道,我不杀他,他便杀我。东莱大陆强者为尊,懂不懂?” “就算如此,施主也不当轻易大开杀戒……” 说不通,反被人追着打骂,这次更被人当成了妖道,要活活烧死他。 在海上飞了两个日夜后,终于抵达三九城,这亦是凤九离开三九城的两年又一个月之后。 她亦要离开了! 天上一日,人间三年。 凤九带了无数的书籍回谋族,其间又不乏有炼器、炼丹的书籍,甚至还有从试炼地得来的机缘等。 谋族的护城大阵、护族阵也都设好,甚至还帮其他各族也设下了不一样的阵法。 凤九交代了几句,去大兴寺瞧悟明大师。 白真大师正与悟明大师说着外头十几年的遭遇:这大陆的人凶残,一点不信佛,只有极西三个小国的人信佛,那里多是寻常百姓,不修功法,只信一切因果皆有缘法。 清觉大叫一声:“大师,是仙子到访!” 凤九进了寺门,穿过通往后院的边角长廊,看着院中的两个高僧,悟明大师穿上了凤九送的衣裳,养了几日,神采奕奕,白真见现在回来有自己的寺庙,亦有佛经塔,心下也倍觉安慰,加上还有自己的弟子见面,倒是心满意足。 两位高僧起身。 凤九笑道:“此次离开两年,得了一些好东西,有些书籍,还有些丹药,更有些修炼功法,挑的是中品功法,悟明大师瞧瞧许有感悟。书籍皆是写东洲大陆的人和事,修炼功法里有一套金拳、银腿,瞧着倒合适佛家弟子习炼。” 白真惊呼一声:“金拳银腿?可是金银城两大修仙世家名门的不传功法?” 凤九笑道:“是我抄录的。” 白真道:“昔日我想学习此功法,他们却不收外族弟子,只传本族中人,好不可惜。” 凤九没说,她潜入这两家,盗得功法,看了一遍,回去就默写了出来,否则哪有此功法,悟明大师在自创功法,瞧了之后定有感悟。 她压低嗓门,小声地道:“悟明大师可将此功法合二为一,功成之日将这两本焚掉,着实是我盗看秘笈之后默写的,就觉得这个合适你们佛家。” 二人皆露感激。 凤九道:“小心收好!”将两本书递给了悟明,“他日融合成功,定要焚掉,到底不是正经手段得来。” 人家为了他们,连盗书的事都做出来,悟明、白真皆非肖小之辈,自来应承的事,都是一言九鼎。 “仙子,贫僧熟背之后就焚掉,不需等到融合修炼功法后再焚。” 凤九点头赞同,他背下了,必然是牢熟于心。她瞧了一下寺院,“布下护寺法阵,防小人不防君子,小心一些总是好的。” 白真大师道:“谋族的诸葛韫,前不久正给我们寺庙与道观各布下一个法阵。” “有法阵护寺,倒也更安全些。” 凤九又道:“白真大师,悟明大师决定以武入道,你呢?是要以禅悟道?要说创造功法,你的本事不在悟明大师之下,何不一起研究适合佛门弟子修炼的功法?” 凤九拿出一叶云舟,“此乃云舟,不是仙舟,与仙舟一样,只最多可载五人,往后出门也方便些。” 悟明接过,白真立时去夺。 悟明淡淡地道:“师兄不是说,东莱大陆的人凶狠残忍,再不想离寺了。正好在寺中静修几年。” 白真继续要夺,两人打了起来。 凤九悄无声息地离去,任着他们去闹。 时间,似乎改变了什么。 白真大师以前不是这样的,可现在居然也抢夺起来。 ---题外话---新学期开始了,祝上学的读友亲们新的学年学习更上一层楼!本月初始,鞠躬求月票!!( 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74章 失物是火族圣殿 第274章 失物是火族圣殿 凤九去了道观,早前没定名,现下取名“自在观”,观中有一处二进小院,是赵帝与爱妃、小太监与一名服侍宫娥住的,有了道观,赵帝就搬到这里来住,在他看来,这才是他的地方。 凤九又送了自在观一叶云舟,重复了一遍。 赵帝双眼放光。 凤九道:“自在道长出门一趟,以你的口才,只怕是弄到不少功法?” 自在微抬下颌,一副“这还用说”的模样,“中品的两部,下品的亦有七八部,上品的只得一部,我在外流浪已久,得静下心修道。仙子几时回仙界?” “快了!” 凤九从道观出来,乘上凤凰往三九城去,有几个来敬香的妇人大叫:“是仙子,是仙子,还以为自在道长吹牛,他果真认识天上的仙子,还与仙子做朋友……” 凤九在心下大骂:自在吹得可真离谱,他最大的本事,大抵就是这吹牛功夫,死的都没他吹活了。 凤九不紧不慢地回到谋族,策清丽奔了过来:“姑娘,火岛来使者了,说是寻到了一处合适的岛屿,他们已经把岛上的海兽赶走了,想请姑娘帮忙移岛。” 这次来的是火族的金族老。 族老,族中长老之意。 而今,谋长老不再叫谋长老,而是唤谋族长,下面的诸葛、计、谋、策四家又各有族老,意即族中长老的意思。 凤九进了谋族的议事大殿,金族老坐在谋族长身侧。 谋族有了自己的修炼后山,有自己的禁地,里面是一个山谷,谷中有灵果林,还有十几灵稻田,更灵瓜灵蔬,里头有一个灵泉潭水;文族、武族、医族亦得建了自己本族的圣地。 通过十几年的努力,谋族的传送阵终于建好了,只需要一个灵纹银币,就能送往自己族的圣地。谋族还帮其他各族建了一个小型传送阵,正计划着建一个大些的,可以在三九阵与东莱大陆之间使用。 谋族除了研究法阵,又开始研究灵纹银币,凤九亦带会了灵纹师世家的相关的书籍,供谋族研习,现在族中有不少的弟子正在学习灵纹术,谋族因聪慧,悟性高,没多久就有一个二品灵纹师与三个一品灵纹师,随着时间的推移,人数会越来越多。 此刻,凤九问道:“金族老,你们相看好的岛屿在哪儿?” “火岛南方五千五百里处。” 那个方向,凤九还真没去过。 “备了仙舟?” “是。” 凤九与金族老上了仙舟。 以前火族的仙舟是最好的,现在各族人都有自己的仙舟,就显得他们的仙舟远不如凤九从天界带回来的。 凤九是东极天王的弟子,这消息早就传出去的。 说到凤九,三九城的弟子就满是骄傲。 行了两日,凤九终于看到了一片岛屿群,小的只是一个山峰,大的有方圆几百里大,就像火族瞧中的那个,就有近三百里,许是丈量过,与凤九说的大小还真是很吻合。 凤九从在一个山峰上,“金族老,火岛主定是派你来襄助我的,我把小岛拔起来,一会儿你想法用仙舟拖回去,我坐凤凰快,定能赶到你之间抵达……” 什么? 让他来拖岛! 难怪火岛主不让旁人,定是知道他力气大。 就算他力气大,也不能干这种活。 上回南极天王让他把几个小岛再往东拖行两千里,那是先神,他凭甚要听凤九,那次一累,前不久才刚缓过神儿。 这种体力活,他坚决不干。 凤九蓦地寻觅,哪里还有仙舟的影子,身后传来金族老的声音:”阿九,我家中还有事,先走一步,我在火岛等你。” 凤九眯眯眼:老滑头!领她一来就跑路。 她就是故意吓他,他不走,立在旁边多碍事。 凤九取出玲珑宝塔,将岛屿装了进去,在附近转了一圈,又收了三座小岛一并装进去,最后还收了一座极其挺拔的山峰。她可是私心重的,先开完自家的活,将两个小岛置到与魔兽森林间的海域上,又将高耸入云的山峰置到三九平原的东边左侧,再将一个形状好看的小岛置了上去。 完成之后,凤九赶往火岛,算着自己正好是三更抵达,将用海底山川垫高下面的基石,上次还剩了些沙漠,正好用以铺面,再将新岛屿往上一放,一切就办成了。 天亮后,火族岛的人就发现与自家岛相接的地方有一个更大的岛,有人狂呼欢喜。 待凤九赶回三九城,几族族长正看着东边空地上出现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峰,上面还有一个圆形的小岛,小岛的下方还有漂亮的珊瑚礁,就像山峰上开出的一朵花。 不会猜,定是凤九干的。 帮火岛的同时,又弄了两座岛回来,现在族里人再不用担心生存问题,修炼资源充足,只盼着子孙们争气。 凤九落在他们身后,“祖母,我要回仙界了!” 谋族长问:“这就要走了?” “不,我还想与祖母、父亲学布阵之术。” “还有多久时间?” “一个月。” 接下来一月,凤九跟着诸葛韫、诸葛维一道研习阵术,人多了,又都是在这方面拥有天赋者,虽是一月,当许多人学了十年都不止,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正是这此理。 一月时间匆匆而过,所有人依依不舍中,凤九离开。 凤九道:“以后若有机会,我还会来瞧你们。”她挥人道别。 午后,许多人出屋相送,翘望天空,凤九乘上凤凰往火岛方向移去,上了新的岛屿,凤九拿召回凤凰,取出通界神针往上一注元力,立时出现了一条五彩的漩涡,收回神针,她回望一眼,纵身跳下漩涡。 不远处,金岛主与一个弟子正目瞪口呆地看着跳入大海的凤九,并未见人落下海,凭空就那样不见了。 弟子奔到海岛边,四下寻觅,“岛主,凤九跳下海了。” 金岛主却瞧得真真的,凤九一跃,凭空消失,绝不是落海。 * 凤九再出来,依然是临天亭内,辩明方向,往东天王宫去。 天王宫大门前,永明正在左右张望,见到凤九,揖手道:“阿九姑娘回来了!仙君在书房等候姑娘。” 东极仙君双手负后,定定地看着一幅女子画像,久久不说一个字,画中的女子穿着一袭漂亮的仙衣,眉眼含着俏皮、慧黠,虽不是天地间最美的,却定是最有灵性的,而她的眼睛与凤九有六分相似。 是她吗? 万世之后,她魂飞魄散。 父王却在三百年前就昏睡。 “师兄,我回来了!”凤九甜美一笑,步入房中。 东极仙君手忙脚乱地摘下画像,快速卷了起来,凤九歪头,想说什么,终是按住,取出玲珑宝塔,“师兄,谢你借我神器,我为族人们都安排好了,以后会安安地留在天界,留在东极地仙境。” 东极仙君接过玲珑宝塔。 永明心里暗道:这可是仙君的本命神器,他竟借给了凤九,这是不是说,他待凤九是不同的。 东极仙君道:“你对阵法可了晓?” “师兄,我在下界的父亲一族就是以布阵闻名,我自小就受祖母、父亲教导,亦精通阵法。” 永明脱口呼道:“仙君,姑娘会布阵,这就太好了!说不准能找回我们丢失的东极地圣殿。” “圣殿也能丢失?”凤九意外不已,“师兄,你是说我们的圣殿丢了?” 永明解释道:“阿九姑娘有所不知,天王闭关前还好好的,可就在天王闭关的第三天,圣殿突然消失不见。这圣殿事关我东极地掌管的数片大陆修士的飞升大道,如果寻不回来,他们就不能飞升。” “不是通天门的事?” “当然不是!”通天门好好的,“圣殿丢失,有通天门,却无通天之道,东极地天王宫的雷殿无法派出雷将雷兵降下天雷,他们就不能晋入武宗,不能晋入武神,如何飞升?” 凤九惊道:“可我晋入武神……” “姑娘可曾承受天雷劫?” 这还真是没有。 永明道:“是我们守护圣殿的仙阵被人破坏,才导致圣殿被盗,我们现在得寻回来。” 凤九连连点头:“我会倾尽全力,助师兄早日寻回圣殿。” 当日,凤九就开始学习东极地的仙阵,从法阵到仙阵,这可是质的飞跃,一次次的推衍,摆弄阵盘模型,一次次地试验。 * 转眼,仙界已过一月,而下界已有一百年。 凤九这日狂呼欢叫一声,她终于破解了残阵之法,将阵法重新弥补起来,但见圣殿的地方震动了几下,这圣殿到底有多大,怎么有一块像山这么大的地盘? 凤九静静地等着,如果她落修复最后一个阵眼,是不是圣殿就能回来。 她心下一喜,提着裙子飞一般地奔向议政殿,“师兄,师兄,你五个仙阵我学会了……” 然,她却突然敛住了笑意。 议政殿上还有几个人:一个红发贵公子,两个黑红色秀发仙娥,与他们同来的还有一个黄袍年轻男子,这男子气宇不凡,峨冠崔嵬,缕空白色仙冠束住了一头黑发,一股上位者的傲然之气张扬流露,有一双冰如幽兰潭般深黑的眸子。 近了跟前,方发现他的袍子上绣有白祥龙纹图案,猛然间,给人一种恍惚之感,更产生一种奇妙的观感,仿佛他不是世间活生生的人,只是一个阳光下的影子。 看得见,却摸不着。明明近在咫尺,其实远隔天涯。 这种冰冷得不能再冰冷的眸子,于她,只一眼却已熟悉不已。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九音爱了万世,最后在痛苦的深渊里等到魂飞魄散后的忘却之人——帝川。 东极仙君介绍道:“这是我师妹凤九!在下界时曾到过父王留在凡间的修炼道场,得到了传承!” “哟,我还当是名字相同之人,原来真是东莱大陆三九城的谋族凤九?还以为飞升上界做了侍女呢?”黑红发仙娥脱口而出,这女子穿着火焰纹的仙裳,趾高气扬地逼视着凤九。 此女是火霜,只不知几时飞升上来,看上去倒有些张狂得意。 另一个黑红发女子生得甚是美貌,让人一见,就不由心生怜爱,“霜儿,她就是那个冒充七十多年的火族神裔女子?” 冒充,敢情她有多在乎那个身份。 “二位仙娥此言差矣,我当年刚满周岁,一个口不能言,路不能走的女子,如何冒充火族神裔之后?谁不曾想要无忧的童年,谁不曾想与父母亲人一家享受天伦之乐?我那么小就被送入族中圣殿,没有玩伴,没有姐妹,没有同龄人可以倾诉,难道这样的日子就是仙娥们所渴望的?” 说她冒充,她需要去冒充? 而说她冒充之话的还是火霜。 火霜在下界,就想处处踩她,一口一个“九儿”地唤着,到了上界,还在背后说她坏话。 火霜冷斥一声:“伶牙俐齿!” 凤九笑着道:“师兄,仙阵修好,圣殿丢失后的地面在颤抖!” “真的?”东极仙君一声惊呼,揖手道:“大皇子殿下,丢失三百年的圣殿要寻回来了!” 帝川道:“正好,我们去开开眼。” 一行几人快速随凤九往圣殿方向奔去。 凤九手里拿着一枚宝珠,“师兄,你把阵珠放到黑色阵眼上,你看,三百六十五个阵眼织成的天道规则法网全都亮了,在天道之下,疏而不漏!” 此刻,没人留意到,南极地的仙君与楚楚怜人的仙娥目光有异,两个你瞧我,我瞧你。 东极仙君将阵珠安放,然,却被人一撞,阵珠在将落未落之时,却被凤九用两指夹住,“若非你们是南极天王宫的人,我真要怀疑,你们在阻止我们寻回东极地圣殿?” 火霜厉喝:”阿九,你胡说八道什么,我南极地的太子与公主才不屑这么做。” 东极仙君道:“师妹,你放回阵珠。” 凤九将阵珠放回最后一个修复好的阵眼,刚一落下,突地地面颤动得更厉害,只片刻,一声轰鸣一座圣山就出现在眼前,依稀出现了一座圣殿。 火霜如见鬼一般尖叫起来:“这……这不是火族的圣山圣殿,这是火族的,这……怎么会是东极地守护圣殿?” 帝川听到这儿,厉声喝问:“火族的圣山圣殿,莫非三百年前,攻击东天王宫的人是南天王宫?否则圣殿怎会出现在火族?” 东极仙君问凤九,“你幼时在圣殿长大,这可真是东莱大陆东海深处火族人的圣殿?” 凤九道:“这的确是下界火族的圣殿。” 东极仙君揖手道:“请大皇子殿下给我东极天王宫做主,我倒想知道,为何我东极地的守护圣殿会出现在南极地王族下界后人的手中,如果仙界没人盗取,大皇子殿下信吗?如果大皇子不帮忙,本仙君就去请天帝、二皇子、三皇子做主,这偌大的天界,总有个做主之人。再若不然,请天帝天启天眼,必然能寻到真相!” 凤九蹙着眉头,“师兄,这十八扇门后都是什么?是否全是星球大陆?” “十八扇代表的是我东极地守护的十八下界大陆,其中有十五片大陆常有飞升仙人。因我东极天王宫丢失圣殿,导致通天途被阻,下界修士无法感应天道……” “师兄,其中有一扇门内是虚空,里面全是火族人死后的棺木,传说已经很多年,里面的棺材亦有数千具。” 东极仙君怒骂一声“可恶!”转而道:“死尸入仙界,那是要成魔的,十八扇代表的是十八空间、十八界!”他大呼一声,“来人!来人!火速派人禀报天帝关于我东极地发生的一切。这件事,必不会就此了结,将此事宣扬整个天界,本仙君要所有人知道,这是南极地所为!”他顿了一下,怒不可遏地道喝道:“火族人占据一界空间,飞升上界,感染仙元力,必然成魔,请天帝派遣降魔天将前来降魔……” 火霜不知道自己那一声惊呼,就是承认这事与南极地有关,甚至还与火族扯上关系。“我火族乃上古神裔,就算飞升,那也是仙,怎会是妖魔。” 南极王子大喝一声:“火霜,闭嘴!” 当她还在下界,这可是仙境还是东极仙境的地盘,她这样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南极公主火雅款款行礼,“木荣仙君,中间许有误会。东极地丢失守护圣殿十八界,传扬出去,你们脸上也无光,这件事……” 帝川看向火雅,只一眼,火雅就止住了话。 天帝有三子,三子皆非天后所出,而是天妃所出,天后早些年极宠大皇子,不知从何时起,突然疏远了他,现下三位皇子正在争夺太子一位,因生母身份相当,谁也不肯相让。 只要传出消息,定是一场风波。 凤九落在眼里,帝川心坎上的人是火雅罢? 火雅…… 居然会是南极天王的女儿。 她对南极天王也结下了怨,莫非,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东极仙君冷声道:“误会,我不会私自打开界门,必等天庭的天将赶到,我再打开给众人瞧瞧,这些都是什么界?装着火族尸骨的一界,原是星球大陆,星球大陆的星魂去了何方?” 凤九定定地立在圣殿前,以前总觉得圣殿太美,原来根本就非凡尘之物。 永明等天王宫的仙臣纷纷赶来,永明看到圣殿寻回,先是一喜,转而又轻叹:“圣山山顶是平的,以前可是尖的,山顶丢失的乃是上古仙玉,也是一座圣山的仙元力所在,山顶金玉仙去哪儿了?” 金玉,如黄金一般璀璨耀眼的玉,闪着光时,远远瞧着像是一轮太阳。 另一个仙臣道:“圣山的仙玉丢失了不少。” 凤九凝眸,似在思忖,却又不得法。 她的记忆里,圣山已经被削掉了一断,还在中央掘了一个池,听仙臣所言,圣山上的仙玉丢失了不少。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谁,盗走了圣殿,是谁削去了仙玉。 她闭上眼睛,脑海里掠过了圣山圣殿当年的模样,那的确是一座更雄伟的仙玉圣山,上面有五彩的仙玉,山顶的金玉更为珍贵,可现在明显比当年小了一大圈,最少小了四成,山还是山,却不如当年雄伟。 殿还是殿,亦不如当年更有圣洁的气势,仙界三百年,凡尘却有无数万年,丢失那么久,又怎会有当年之气势。 凤九的脑海掠过一个男子的声音,那是记忆里九音还是七八岁的模样,东极天王手把手教她布仙阵。 “义父,我们守护的十八界里,有魔界吗?” “有一界是魔,一界是妖,还有一界是冥界。” “魔和妖都是能飞界?” “若得仙缘,妖魔亦可修成正道,飞升成仙,在我们四方守护天王眼里,没有对错,只有正邪之分,妖魔良善,他就是正;仙人邪恶,他就是魔。” 耳畔涌过一个好听的妇人声音:“师弟,你又以九音胡说八道,若被师父听见,只怕又要罚你。” “母后!母后!” “阿九,我们得回家了,跟义父道别。” “我喜欢和义父在一块。” “好,改日与你父皇说,就说我把你送给你义父。” “母后,我要听义父说完,他还没讲完十八界的事。” 妇人轻叹一声。 母后、父皇…… 那久远的记忆纷至沓来,凤九将脸转向一边,不知道的人以为她是在回味什么,面容里掠过无尽的凄楚。 她忆起来了,全都忆起来了! 她忆得自己的父亲是上一任天帝,她的母亲是上任天帝的妻子——天后。在她九岁那年,有域外天魔领着修为高强的妖魔来袭,掀开了每五百年一次的仙魔大战。为阻外敌,父亲领天兵天将力敌妖魔,最终神力散尽,殒落天地。母亲对父亲情深意重,将她托夺给义父——东极天王后,暴体而亡,魂飞魄散。 父亲是天族,乃圣魂转世,投身仙族,因与生俱来拥有的混沌灵根,修为高强,乃是天界实力最高之人,可他一个人再厉害,耐不住妖魔来势汹汹。 九岁的她,一月之间连失父母,最后被东极天王木毅接走,她如东极仙境的公主般长大,受尽宠爱,木毅更是将一身神术倾囊相授。 “十八界里,有妖、有魔、有冥界、有三个不能修炼飞升的凡人界,但若这些凡人界里有人有仙缘,做的善事够多,即可得到渡化飞升的机会,像太上老君就是至善仙人,他就是渡化飞升,不是层层晋级飞升上来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75章 寻回圣殿 第275章 寻回圣殿 父母没了后,单纯的她问木毅:“义父,我们找到父皇母的尸骨,放进去,他们是不是就可以活过来?” “他们是仙,是神,神仙殒落只要不曾散去魂魄,就可转世重生,在天地之间,无论是神、还是妖,但凡有生命的,都有万世的机会,一万世后,就会魂飞魄散,灰飞湮灭。” “若人死后,尸骨到了天上会如何?” “必然成魔。” “如果在他们为祸之时,当如何做?” 木毅道:“原已死,却受了仙气所侵,必是成魔,这种情况下,若魔血在他们苏醒前进行熏染,一旦苏醒,就会疯狂去刺杀带有这种气息的妖魔,因为这种气息能让他们发狂。” 凤九心情沉重,待她望向火雅时,往事涌上脑海,点点滴滴,觉得那样的可笑可悲。 “阿九,你就将九音笛借我一用。” “火雅,我不能借。” “你借我吧,我想学《逍遥曲》,只有用九音笛吹出来才最动听。” 火雅撒着娇,说得可怜巴巴。 可她,真的不能借。 “就一天,我就借一天。” “这个不能借的!” 不等她说完,火雅从她腰上夺了九音笛就跑,她追在后面,转眼间就不见火雅的身影,火雅大声喊道:“我借三天,三天后还你!” 凤九曾到过南天王宫,可宫里的侍女说火雅并没有回去。 第三天一早,帝川就到东天王宫兴师问罪,指责她,用自己的神器伤了火雅。 她根本没伤火雅。 火雅被九音笛伤得遍体鳞伤。 他怒不可遏,一把将九音笛砸在地上,这是她的神器,他怎么可以毁掉,毁掉的不仅是神器,还同样有她的命。 父母双亡后,域外天魔入侵,刚刚成年的他领兵应战,他身受重伤,为救他一命,她只身闯入妖魔两界,为他寻取醉莲解魔毒,回来时,伤痕累累。 她千年的付出,却换不来他对火雅的一眼倾情。 凤九的心已然麻木,往事历历,她又回来了,在那万世之后,最后的一抹命魂与圣魂相融,给了她新生。 她听义父说过,圣魂也能历经万世,但若在形成过程中,与天地间本该灰飞的魂魄组成新的灵魂,就只能拥有百世。 百世…… 对她来说已经足够。 往后的每一世,她都要好好地活。 凤九许是因为近来连连恢复身为九音的记忆,她只一眼,就寻出敛有火族人尸骨的那道界门,她闭上眼睛,那样单纯无瑕又善良、委屈的九音,却落到万世后成为灰飞的下场,既然是这样,她为什么还要做好人。 义父说过,天地间只有正邪,没有对错。 什么是对,保住更多的人,牺牲小部分的人,这就是对。 可她,再不问对错,只为本性使然。 凤九突地一转身,抓住火雅的手,毫不客气地划了一刀,立时仙血滴落。 火雅一阵刺痛,因她是仙,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她正要恼。凤九再一转身,用短刀划伤了火霜,火霜连连大叫:“凤九,你想干什么?你想干什么?” 凤九取了几滴血,“我干什么?界门内有你们的族人成魔,我要用你们的血让他们平静下来,你们不是他们的族人,就是他们的后代,也许能唤醒他们的善良。” 火雅从未听过这样的说法,“阿九,你是说真的?” “比真金还真!你自己瞧着吧,看你要不要献血,几个火族成魔,半魔半神,可不大好对付。” 凤九四下扫视,却见木荣与帝川、火原三个人正在小声说话,听着三人的意思,竟似帝川在替两天王宫化解矛盾。 火雅道:“霜儿,她用我们的血镇魔,就多给点儿,如果冲出去,天帝天后必会责罚南极王族,快点!” 有她的话,火霜皱着眉头划破自己的手指,满心的不乐意,公主都献了血,她怎么能不献血呢。 因为两人的帮忙,凤九在三位仙族贵公子说话时,已经收集了小丹瓶的火族活血,这可真是开祭的好东西。 凤九收了血,缓步走入圣殿,四下里一扫,走到那道门前,在开启的机关处滴了一滴血,只一滴,门就嘎然而开,她突地两指捏着瓷瓶,里面的棺材盖在摇晃,里面的尸体想冲出来,如果降魔天兵再不到,只怕用不了多久,尸体化魔就能冲出,到时候,他们会寻着唤醒他们***的血液奔去。 凤九随意选定一处棺材,将瓷瓶往上面一砸,瓷瓶破碎,仙血的香味四下散溢,她快速合上界门。 帝川回眸,正看到凤九合上一扇门,“阿九,你在作甚?” 凤九两手一摊,“里面的火族死者尸体正在挤棺材盖,想冲出来,我同火雅公主与火霜仙子那儿讨了几滴火族鲜血,他们是死尸的族人,闻到族人的气息,能让燥动不安的他们安静下来,只要再拖一段时间,天将一到,自有法子收拾他们。神裔体入魔道,这个我们可不会降服,能拖久点,也是好的。” 火原带着疑惑,望向东极仙君。 各地天王守护圣殿各界,看守的除了一方平安,更有一方所辖的六界平安,火原还没接掌过天王宫事务,不同东极仙君,他养父闭关,已经打理了三百年的王宫事务。 东极仙君轻叹一声:“希望凤九所为能拖延些时间。” 心里却道:这哪是拖延,分明就是祸水东延,一旦死尸化魔,他们就会对这种气味着迷,会追着这气味想要更多的,于是,在燥动下就会诛杀。 魔变过程中,不仅是气息,哪怕是一股风,都会让他们沉陷,就像初生的灵虫,出生时看到的第一个人或动物,它就会认为那是它的父母,魔闻到的仙血,就会以为那就是他的食物,而各族的仙人,尤其上古神裔之后,各族都有不同的气息,寻常仙人分辩不出,有修为的还是能分辩出来。 他们在化魔过程中闻到这种气息就会牢记,把它当成食物刻在心里,记一件事,一个印象,这也需要用时间,凤九说这是拖延时间也没错。 火原道:“如果镇魔仙血不够,我可以流一些。” 东极仙君道:“再等等吧,只要拖到天将到来,一切都会好转。” 火霜皱着眉头:“我们这里的人不少,为什么不冲进去?将他们化魔前诛杀。” 凤九暗道:那是火族的历代先祖,火霜连这话也说得出来,如果在下界,还不得被火族人给骂死。 东极仙君道:“一旦进去,死尸吸了我们身上的仙阳气,只会让他们化魔更快。尸魔,拥有上古神裔肉身的尸魔更厉害。” 凤九接过话,“武宗神裔尸体,化成尸魔,就是上魔,上魔修为,可有魔君的实力;如果是武神尸体,可就是魔王了,如果我没记错,火族人里头,可有五个在武宗十层上殒落的老祖,如果他们突然晋级,跃了一层,实力就是魔王,我们几人里,谁对打得过魔王,再往上,那可就是魔帝……” 从尸化魔,修为直接从下界死尸化身成上界妖魔。 上界之内,亦分域内与域外,域内是仙界,域外是妖魔界。 上界仙人分:仙童仙婢(半仙之身),通常是渡化而来;地仙、冥仙,是指下界神仙,如土地、山神、灶神,又如冥界的孟婆、判官皆属冥仙;小仙,拥有仙人之躯,介于仙婢与天仙之间;天仙,真正的仙人,能谋实职,领差事;上仙,多是有修为、有战斗力的仙人,有仙婢仙童服侍;仙君,修为在上仙之上,有仙君实力修为的通常是一城之主,又或一方仙境天王的亲传弟子与儿女;天王,四方仙境之主,仅次于天帝以下的实力与身份;天帝,仙界可数的帝仙修为,仙界之主。 从天仙到天帝,又有初、中、后期***修为,每级又分小成、大成、大圆满、巅峰四小阶。 几人哑然,再也不敢多说。 等!只能继续等。且谁也不能离开。 魔君就够可怕,还有可能出来魔王,这不是说没有法子了。 正在此时,那扇界门又晃动起来,似有人在里面撞,界门里还传来一阵怪响。 火霜一声尖叫,闪身躲到火原身后。 帝川道:“来人,快催,怎么降魔天将还不到!” 唯今之计,只有拖延时间,火雅道:“血,可以再取我的血。” 凤九学着火霜的胆小样儿,装怯懦,谁不会?躲到木荣身后,“你们可别找我,现在都撞界门了,肯定是化魔出棺,我再开门,第一个就被他们杀了,我才飞升一个月,我不想死。” 不想死!她很惜命的,他们都有近万世,浪费一世十世都可以不眨眼,她现在连百世都不到,地球、沈容、沐容,这不直接浪费了三世,还是一世比一世短命。 火原看向木荣。 木荣道:“不能开界门,不开还能顶一阵,若是打开,只怕就冲出来了。” 空中传来了阵战鼓声,降魔天将领着一千天兵赶来,落到圣殿前,帝川忙道:“那扇界门,里面有好些尸体化成的尸魔。” 降魔天将想开门。 火霜热情地取了个瓶子,滴了几滴血,“天将,这是我的血,你用我的血可以打开?” 真是猪一样的队友!说的就是火霜。 她的血能打开界门,你让别人怎么想?这可是东天王宫的圣殿,你们南天王宫的人能打开人家的守护界门,这什么概念。 要说南天王宫与这事无干,降魔天将可不信。 火雅气得不轻,心里将火霜给骂了好几遍,这时候假热情讨降魔天将作甚。 火霜还指了指界门旁那个小孔:“把我的血滴进去就能打开!” 降魔天将接过瓶子,刚滴一滴,界门就开了,他一个不妨,当即就被里头出来的尸魔给冲开了,像一股巨大的洪潮扑面而来,天兵奔了过去,挥起仙剑直砍人头。 红发! 焰红的、火红的、黑红的…… 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最年轻的只得七八岁,最年长的红发鸡皮。这分明就是一群火族人尸体化成的尸魔,火族可是上古神裔的一支。 降魔天将挥起宝剑,还没砍下,直接被一个尸魔用手举了起来,“快请救兵!快请救兵!” 啊—— 火霜一声惨叫,撒开两腿就跑。 火原与大皇子见降魔天将被其中一人给举起,再看此人修为,果然被凤九那乌鸦嘴给说中了,居然“魔君”修为,魔王的实力,这可是能与仙界四方天王相抗的战斗力,再不逃命,就被灭了! 天上一日,人间三年,那界内也是如此,他们在外头等了一个半时辰,里面已不知过了几个月,苏醒成魔,晋级成功,这原就有道理的。 凤九拉了木荣一下,“师兄,快走吧!” 木荣想助降魔天将。 凤九骂了句“你傻啊!”手刀一起,直接将木荣击昏,偏他不解地道:“你打我作甚?” “击昏你,拖走!你没瞧有一人乃是魔君修为,你不是他对手,快走!” 天王宫里,立时间到处都是自保的仙人。 凤九大喊一声:“他们是尸魔,对血腥、活动之物最有感觉,频住呼吸,或静立,或蹲下身子不动,寻找蔽身物,快点!别尖叫,别喘息……” 尸魔,尸体成魔,这跟冷血动物差不多,虽然没见过,想来差不多。 凤九拉了木荣蹲在圣殿墙角处,她的声音传出去,天王宫的人很快发现,还真如凤九所说,尸魔们不停地闻嗅,动作极快,就像在寻觅什么东西,然后寻着熟悉的气闻飞奔而去,那个方向是…… 不错,正是火原兄妹三个逃跑的地方。 木荣发现凤九露出三分狡黠的笑,还有三分得意,这是阴谋得逞? 凤九频住呼吸,蹲着行走,木荣跟了过来,其他人跟着学样,避开了圣殿,躲到两侧,遮住了呼吸,凤九笑得更得意。 永明问道:”阿九仙子以前遇到过尸魔?逃出来的尸魔会遇奔跑的仙人……” 凤九敛住笑意:“凑巧,凑巧!” 降魔天将、天兵还在厮杀,而凤九完全就是置身事外瞧热闹的心境。 想当年,他父亲抵抗天魔身负重伤,龙族却趁此机会抢夺天庭,登上天帝,若不是他们令父亲雪上加霜,他怎会殒落? 凤九隐隐觉得父亲的殒落背后,定然还有她不知道的秘密。 修为高的尸魔逃出去,降魔天将、天兵只斩杀了修为低的,从界门到天王宫外,一直漫延了近百里,一路上全都是尸体。 永明带着东天王宫的仙人将一具具天魔尸体收进去。 凤九道:“都数数,有多少具,我知道大致的数目,许能算出有多少具逃脱,又都是什么修为的。把尸体送回圣殿!” 木荣蹙眉,“你要尸魔尸体作甚?” “这是上古神裔尸体化成的尸魔,肉体里有神裔血脉,太阳后裔,骨头是金色的,能提出仙气,化成尸魔的哦……哈哈,可不都是仙元力,有这些仙元力,足够让我们东极地变得比其他地方的仙元力更为充沛……” 木荣没想她会如此说,“谁告诉你这些的?” “师父啊,是他老人家说的。” “父王教你的东西可真不少?” 凤九笑,笑得很爽朗,半点都没有仙境出事的担忧。 木荣试探性地道:“你不怕他们又回来?” “师兄,这是火族担心的事,与我们无关。敢算计我们,这会让他们自己尝尝苦头,我等着算结果!” 永明领着天王宫的仙人送回了三千三百多具尸魔遗体,全是被砍断头颅而亡。 “三千三百多少具?” “阿九仙子,是三千三百二十三具。” “还有五百零五个尸魔。被降伏的是什么修为?” 永明答罢。 凤九讥讽一笑,“有两个魔王实力、八个魔君实力,再有一百二十个上魔实力,够南极仙境忙乎一阵子。” 永明吃惊,“仙子如何知道他们全都去了南极地。” 凤九淡淡一瞥,“明人不做暗事,我早前讨火族姐妹的神血,的确是为了拖延时间,可若降魔天兵早来半个时辰,也不会是这个结局。仙血能让他们镇定不假,但也有另一个相反的答案:这种仙血的气息,会被他们当成最美味的食物。” 永明面容俱变。 凤九的胆儿太大了,她这分明就是算计了南极地王族。 木荣问道:“这也是父王教你的?” 他知道的事,她也知道。 木荣很是疑惑。 木毅很疼九音,虽是义女,在九音失去父母后,木毅视她为掌上明珠,只要九音想要的,他都尽量满足。 “小孩子不懂就要多问,问多了就懂得多。事极必反,只许南极地算计我们,我们不反击,不就成了软弱可欺。 两个魔王实力,等着吧,够南极地天王宫的人忙乎一阵子。这原就是他们惹出来的乱子,就该由他们自己来收拾烂摊子。 师兄应该让东极宫的仙臣连连上书,如果能联合北极宫就更好了,狠狠弹劾南极王,就说是他盗了我们的圣殿,还令我圣山仙玉丢失四成…… 爱哭的孩子有奶吃,人间通用,仙庭也通用的。” 永明看着木荣:“仙君,你以为……” “照凤九师妹的意思着办,派使臣前往北极宫,请北极宫出面帮我们弹劾南极王。” 弹劾一下更健康! 凤九怎会知道东极宫与北极宫交好,只要他们求助,就会站到他们这边?这个秘密,外人瞧不出来,她是怎么知道的?在过去若干年里,木荣与北极宫交好都没摆到明面上。 凤九唤了几个器殿、丹殿的正副殿主仙臣到她仙阁外头的仙花园里,亲自对着一具尸骨示范,教他们如何提取仙元力、魔元力来炼器炼丹,仙元力则随手消散在空中。 “金色是仙元力,黑色是魔元力,红色侧是妖元力,魔元力、妖元力皆可通过炼化转换成仙力,你们不仅可以利用这种仙力提升修为,还能用仙力炼器、炼丹,甚至是刻神纹,皆可提升丹器等级……” 永明与木荣站在仙池畔,永明脸上的疑惑更重:“仙君,凤九不是下界飞升上来的,为何我瞧不出她的修为,她懂的好像不少。懂得从神裔身上取仙元力,可她却只教众人如何采集魔元力,净化魔元力为己所用……” 凤九取仙元力的法子很简单,双手化成光团,一照尸魔,神裔金光就化成一片金色烟雾消散空中,也至近来东极地空气里的仙元力比旁处都浓郁许多,还有不少天王宫的仙人近期晋了一级。 四方天宫,都有自己的结界,空气元力足,就意味着众仙得到好处。 木荣道:“我亦三百年不曾闭关修炼,你说,永明,我若让凤九代为打理仙境、王宫如何?她是天王弟子,懂的不比我少,除了她,没有更好的人选。” 永明轻叹:“她飞升时间太短!” “可我却像早就对她了解,就她吧,我近日会宣布此事,让王宫所有仙臣听从她的命令。” * 三日后,木荣宣布自己即将闭关修炼,东极地、王宫在他闭关期间,交由凤九打理。 东极地闲了许久的化仙殿传来喜讯,一日之内,有飞升仙人六十五人,数片修仙大陆皆有,而东莱大陆飞升仙人有十六人。 东极王宫的事是真正步入正轨。 南极地那边听说正闹得鸡飞狗跳。 凤九端坐东极王宫议事殿的右首凤椅上,正中是天王的宝座,左上是木荣的位置,木荣虽不是东极地的太子,却早在三百年前就行使太子之责,凤九作为天王的弟子,现下代理天王宫政务。 “凤仙君有令,宣飞升仙人觐殿!” 一行六十五人,排成几例,跨入宝殿,抬眸时,却见右上首位置上坐着一个绝美女仙,上白裳,下凤尾纹仙裳,头上戴着凤钗。 凤仙君,莫不是一只凤凰。 有人心里嘀咕,而三九城的人乍然看到凤九,也是吃了一惊,没想凤九竟成一方之主,虽然是代理的,可见在东王宫混得不错。 凤九道:“东天王宫,历来有丞相二人,又有战将二人,守护天将二人,皆是天王、仙君之下,现丞相差缺一人,战将、护将差一人。器殿、丹殿、灵纹殿、阵殿皆需副殿主一人。东极地被南极地算计,盗走圣殿,以至我东极地三百年不曾有飞升仙人。圣殿通,则天道通。天上三百年,凡间也过百万年。唯有提升我东王宫仙人修为,才能避免落后挨打的局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76章 尸魔 第276章 尸魔 明日会公布东极地仙臣名单,你们中所有人都可以参赛应试,人人都有公平的机会,战斗实力最强者,任仙境右战将;战斗实力第二,任右护将。会炼器的,可与器殿仙人一道应选,丹、纹、阵三大殿此理同然。 雷神殿还缺副殿主一名,雷将二名,修炼过雷属性者,皆可报名参加,一旦入得雷神殿,可得雷神殿雷神修炼功法。” 众仙刚从化仙池出来,一个个神采飞扬。 凤九扫了一眼,又问道:“你们里面,可有东莱大陆深海火族中人,若有火族中人,我东极地可不敢留。南极王族,火族的先祖,我东极王宫送你们一张仙境地图,你们可即刻前往南极王宫,还请各位,代为传达南极天王一句话:把他的后人,安置在东极地所掌大陆之内,这可不厚道。 照着仙界的规矩,是会被人当成奸细的。 而污我下界臣民的血脉,就更不对了。 请南极天王择日派人,在我仙境的仙将陪同下,移走太阳后裔火族一行。若不移走,本仙君就会派仙使下界,传授功法,让下界有捕杀火族。” 阳族长听到此处,当即走了出来,指着凤九大声训斥:“阿九,你别忘了,你母亲可是火族人。” “阳族长,恐怕你也忘了,这是东极仙境,可不是你们火族。她当日对多少人说过,她这一生只认火霜是她女儿,也只生了火霜一个。人家都不要我,不教不养,我为何要舔着脸去认。”她大喝一声:“来人,献一份仙境地图,送给阳族长,令她即刻离开东极仙境。” 阳族长等人各得了一身仙裳,亦泡过化仙池的仙液,领了十四个族人翩然离去。 出得东极王城,回眸瞧了一眼,愤然而去。 * 通过两日的比试,战斗实力最强的武族子弟武刚,获得第一,成为东极地的右战将。第二名是从另一片修仙大陆飞升的男子,亦做了右护将。文族长做了右丞相…… 在这次比赛中,三九城的人展现了非凡的战斗实力。 诸葛韫入了阵殿,成为副殿主,诸葛家的布阵术原就极厉害,而他看了其他人布的仙阵,没多久就被凤九破了,凤九给他放了水,故意装出一个时辰没破阵,诸葛韫得了阵法大赛的第一,成为副殿主。 丹、器二殿,丹是医族淳于瑜得了第一,医族得到凤九所赠的丹方、炼丹术,这百年来,族人用心苦练,他们又得了凤九送的自家功法,一日千里,淳于瑜成了意外杀出的黑马。谋族计氏弟子得了灵纹赛的第一,成为灵纹殿殿主。 老殿主们带了一月,指点交代一番,开始闭关修炼。老殿主们长的三百年未闭关,最短者亦有三十年,再不闭关就落后了。 每过几日,便有飞升上界的仙人,而凤九只在每月初一面见仙人,让文右相统计天王宫的职缺,也就是说,每月都会有一次比试,成绩好者,就能得到仙境的官职。 这日凤九带着阵殿仙臣一行几人在东极地境内巡视,身后跟着守护天将天兵,亦加固了境内护境结界、阵眼,阵殿的人收获颇高,他们与凤九交流,各谈自己的看法,仙阵结界守护的东极地,亦是他们自己的安全。 凤九以南极天王算计东极地为由,不由仙境内的臣民收留南极地王室贵族(即上古神裔火族之后),至于其他南极地的仙人却没有细说,定要南极天王给东极地一个说法,否则,这件事继续死嗑。 她要死嗑,南极天王正忙着打尸魔,尸魔越来越厉害,只对火族人感兴趣,其他仙人遇上,就是一把捏死,若是火族人,则会被吸去仙血。 火雅有大皇子为依仗,早早就带着侍女去天河神将府寻求庇护。 火霜则吓得闭关修炼,想避开这次劫祸,那日正在修炼,却有一只魔君级别的尸魔闯了进去,吓得她赶紧躲进灵宝空间里,过了几日出来,发现天王宫外的仙人死伤无数,抱头逃窜,一路上跟着几个火族仙人直往东极地跑。 然,东极王城外贴有告示,明确表达东极地的态度。 意思很明确:南极地算计我东极地,算计得那个爽,趁东极天王闭关,偷袭圣殿,破坏仙阵,害得圣殿消息三百年,误了我所辖大陆多少仙人飞升。你们得给我说法,必须给说法,将你南极地王族后裔送入我东极地的大陆上作威作福,这又是道理。 文筹的文笔,当真是好,但凡瞧过的仙人,都说南极地不地道,怎么能这么干呢,大家都是仙人,实在干得太没肚量。 东极王城的守门天兵道:“几位,你们是火族人,不得放你入内,若放你们进去,不出三日,我等就得以失职罪被送往贬仙台。” 成仙不易,谁傻得干明知顾犯的傻事。 南极地的事,是引得东极地众臣民的反感,这让他们觉得,南极地影响了他们的利益,三百年不能闭关修炼,以前不如自己的都超越过去,不怨,那是不可能的。 “阿九姐姐,凤九姐姐,你救救我们吧!求求你,你救救我们吧,看在……看在……” 火霜正对着王城门大喊,不想身后却传来一个淡淡的声音:“火霜姑娘要进我东极王城,就放弃火族神裔血脉。若不能舍下,就去旁处求助。天河元帅、大皇子,两月前收留了火雅公主,可你们求助,看在同族情分上,想来是不会拒绝的。” 金轮颤微微地跟在火霜后面,那些尸魔太可怕了,根本没有理智,只喜欢火族人的血,只要寻到一个,你怎么也丢不掉,修为低的,已经被东极天王给灭了,可剩下修为高的,却似有了灵智,你找他时,他不见踪影;你以为他离开,他又突然出来。 “凤仙君,求求你……你救救我们,整个天庭都知道尸魔喜欢上火族人的血,若有仙人遇上,站着不动,频住呼吸,他们就发现不了。可是我们……” 火霜指着凤九,想到尸魔能辩出问题,大声喝道:“是你,你是故意的,那日是你让我和火雅公主滴血给你,你说是拖延他们化魔的时间,可实际上……” 她是傻子才会承认,就算永明与木荣知晓实情,定不会说出去,而她打死不认。 凤九一脸无辜,“火霜,你亲眼看到的,我只是想用他们族人的血,让他们平静下来,免得他们燥动化魔,撒进去后,不是没听到棺材撞击之音,这可是安静了大半个时辰……” 有时候就要扮弱势,她身边还跟着一群男人呢,让他们骂回去更好。 果然,立有守护天将当即大怒,指着火霜就大骂:“你们自己留在下界的族人,却弄到我们仙界内,到底是何居心,还混淆我界内修士的血脉。为了这事,丹器二殿现在都在想对策,如何能将火族血脉给清除干净,我们不找你们麻烦,你们倒寻我们的。不是递了话,让你们尽快把你们族人弄走,这都过了两月,怎还没动静?要不是我等仙臣下界封印了火族岛,不知道又有多少人要飞升,这飞升上来,用的我东极地的化仙池,穿的是我东极地送的仙衣……” 右护将好生了得,此刻噼哩啪啦地大声训斥一顿。 诸葛韫道:“火霜仙子,我们东极地可收留了不少来避难的臣民,王族之错,不能累及无辜臣民,这已是情至义尽。” 金轮颤微微地唤了声“凤仙君!” 凤九回眸,“放弃火族神裔身份,或前去投奔大皇子殿下得到庇护,听闻,他是火雅公主的未婚夫。” 金轮,对不住! 有些事,我不能放弃。 让你入王城,就是我自毁长城。 人,说出的话就得做到。 她也许变得心硬,又或是九音万世的轮回让她学会了舍弃与珍惜。 “师父和师兄闭关未出,我不能因为你们给我东极地带来危险。如果留下你们,魔圣修为的尸魔闯来,就会是我东极地的劫难。请你们谅解,你们若要怪我们无情,且先想想这些尸魔是如何来的,想想圣殿是被谁盗的?” 凤九宽慰道:“你会没事的,下次看到他们,你就频住呼吸,不跑不动。”她的手轻轻地拍着金轮的后背,旁的人她可以不管,可对金轮还是有些许感情,想来金轮对她也如是。 金轮想哭,凤九还是不会帮她。 她来天界不久,不想就这样丢了性命。 她前不久才刚脱去仙婢的身份,她现在是仙娥了,做了仙娥,就可不用服侍人,还能领差事。 * 凤九率先进了王城。 她淡然地问道:“你们是不是觉得本仙君无情?” 右护将道:“仙君是为了我东极地的臣民平安,尸魔可是追着火族人咬,这被咬之人,不出一日又变成尸魔。” 诸葛韫道:“南极地理亏在前,下界百万年,误了多少修士的飞升机会。” 凤九沉声道:“他们有险,我们不能自陷麻烦。天王闭关后,木荣仙君接掌天王宫,三百年未能闭关修炼,他如此,众仙臣不少人亦如此。我们的修为在四方仙境里,现下是最弱的,也正是如此,他们才敢将我们不放在眼里。现在我们必须提高修为,才能将欺负我们的人打回去。俗世也好,仙境也罢,尊重从来都是给有本事的。” 所有仙臣都不觉得凤九做错了。 她代理天王宫,自然得对东极地负责,是出不得半点差错,但凡换成任何人打理天王宫,也会这么做。 凤九道:“诸葛殿主,明日带着阵殿加固王城、王宫的仙阵,各仙族的护族仙阵也帮他们再看看,莫要有遗漏。” 一行几人在王宫前各自散去。 凤九正待回寝宫,却有仙娥来禀:“凤仙君,二皇子殿下来访!” 二皇子帝禾执掌天都百万天兵,负责整个天庭的太平,与大皇子能分庭抗礼,是天后现下最信任的皇子。 三皇子则因得天帝喜欢,亦有一争的资本。 帝禾正在议政殿旁的议事厅静候。 凤九携着两名仙娥翩然而至,她身上是自信,没有傲慢,没有骄纵,只一眼,就让人觉得赏心悦目,如画的眉眼,生得很生精致,最让人难忘的是她身上的气质,浑身上下透出一股子干净、清透。 凤九行礼:“拜见二殿下!” 帝禾笑道:“凤仙君免礼,听闻现下仙君在打理东极地与王都,特意过来瞧瞧,凤仙君若有需帮助与本帅言语一声。” “谢二殿下厚恩!” 当年的九音,怎就偏偏看上了帝川,眼前的帝禾除了容貌比他差些,风度、气质亦比他强上两分。帝川长着一张薄唇,一看就是凉薄绝情之人。 帝禾左右打量,“你将东极地打理得很好,更是修复仙阵寻回了丢失三百年之久的界门圣殿,当属头功。” 凤九面露难色,这一刹的垂眸,竟有道不出的令人心动,帝禾只觉自己的心跳加速,落到眼里,竟是怎么也移不开眼,他在天界什么样的仙娥没见过,却唯独没见过,垂眸的温柔可以如此美丽、妩媚娇俏,只一刹就拨动他的心弦。 “近来凤九也曾开启界门查探,据东极天王宫书轧记载,十八界中,一冥界、一魔界、一妖界,还有一个精灵界,又有十一修仙大陆、三大人间大陆,而今却只得七个修仙大陆,八大人间大陆,里头有五个人间大陆不是我们的。而飞升仙人最多的四大陆与精灵界莫名丢失。凤九一点主意都没有,不知如何寻回丢失的,又不知多出的五大陆又是哪一仙境的?” 她满是为难忧愁容。 她是女子,该求助他人时,就应该提出来。 她不需要依靠男子,但该求助时不求助,还要强撑,她做不到。 女子,有时候服软,有时候认为自己能力不济,其实并不算丢人。 帝禾扬了扬头,“丢失的大陆都有哪些,有何特征?” 凤九转到书案前,从抽屉里取出一张纸,“殿下请看,我们丢失的五大陆,我已经整出来,而不属我们的五大陆名单资料,也都整理出来了。” 不是东极地的,他们不要。 是他们的,她就得讨回来。 帝禾看着这一个个或悲伤,或欢喜的字体,就像是或悲或喜的人,意外地问道:“这字是你写的?” 九音万世流转,旁的没学会,就是学了一手好字,尤其是“帝川”这二字,天上人间,没有人比她写得更好。可这二字,却将汉字里的笔画都融合进去,这也是她的字,为何比寻常人写得好之故。 文族的人说,这是因为她身上有文族的血统,唯她知道,这是九音练出来的。 有时候,凤九会疑惑:自己是不是九音?她是圣池吸天地灵气诞生的圣魂,可她的命魂是属于九音的,没有九音,就没有她。没有九音的命魂,她又会是什么样儿的。 从圣魂变成凤九,又是谁暗中将九音的命魂给了她。 “让殿下笑话了,这是我下界之时自创的字体,我叫它悲喜体,早前原都是欢乐的,许是因心境也变,竟也知忧愁滋味。师兄闭关,让我代为打理,我一个女儿家,哪里就懂这些,又怕让人瞧出来,硬是撑着,这些日子,没让……一个人躲在暗处哭……生怕做不好,就让师兄失望,让南极地……失了太平日子……” 凤九一脸担忧,莫名的悲伤又涌在心头,不自觉间,她就有种想哭的冲动,她以凤九的身份回来,没人再知道她的身份。 为什么她一个自贬轮回的天族仙子,却要承受万世魂飞魄散的结局;为什么,她一下界,就不再让她重回天庭,她总觉得后面还有她不知道的真相。 想着心神,帝禾瞧在眼里,越发心疼,“你赶火族仙娥离开了?” 曾经的九音太骄傲,从来不愿在人前落泪,更不愿服软,甚至以为只要她坚持,只要待帝川好,总有一天,他会发现她的好。从来不知,有时候,一个心里有人的男人,你怎么也无法走进他的心里,不懂得放手,害了自己,也苦了在乎她的人。 凤九眼泪都快要落下来,红了眼圈:“我不是不想让她们进来,是我不能……硬着心肠赶他们离开,我心里像有一把刀子在割,好难受,好难受……” 帝禾真想伸手替她抹泪。 这样懂得服软的女子,是曾经帝川最喜欢的吧。 火雅不就生得娇弱,又会撒娇,还会说软话,这才迷住了帝川。 帝禾越发心软,似在替她辩解,又似在安慰,“你给他们指了一条道,让他们去投奔天河元帅府,大皇子能护火雅公主,自然能护火雅的族人。” 凤九听到这儿,脸上粲然一笑,更令百花失色,瞧得帝禾又是一阵发呆。 帝禾又道:“本帅看你给那个叫金轮在后背贴了一张敛息仙符,那符文从未瞧过,看着像是上古神符,是何人所绘。” 凤九答道:“是我绘的,早前倒是给宫中出去办差的仙娥用过,说是她们贴上好,遇到尸魔,尸魔竟似没瞧见一般。想着给她一张,许能保金轮一命。” 帝禾微微凝眉,“你真是心善,把唯一的一张神符都送人了。” 仙人制神品符,很耗仙力。 凤九微微讶异:他如何知道,她统共就制了两张神符,一张送了身边办差的仙娥,怕他们出去遇上尸魔难以自保,另一张则是她自己留着。 点滴恢复了九音的记忆,好处多多,她记得木毅教九音的所有本事:混沌神术、《逍遥曲》、圣山仙阵、绘神符,如何从神裔后人身上提取仙元力,怎样将魔元力转化为自己需要的元力等等。 九音是跟着东极天王木毅长大的,木毅当九音胜过亲生女儿,木毅无婚,未娶妻,自然也没有儿女,九音是他的义女,现在的木荣则是他的养子。 帝禾则是一副:我当然知道的表情。“本帅以为,以你的性子,如果你多几张神符,你肯定也送出去了。你只一张,就只能帮一个人。” 凤九讪讪地笑了。 她当然就是为了练手,看自己能不能制出神符。 毕竟,她是第一次制符,而关于制符的记忆,全都是九音记忆深处的。 她曾以为,九音万世轮回,除了帝川其他人都没记住,不想在最后一世里,九音竟恢复了天界生活中所有的记忆。反倒是轮回中的疯癫、痛苦,世世折磨,被她淡忘了不少。 在她灰飞湮灭之时,她能记住的,竟是天地间所有的美好,所以她笑。笑得那样的灿烂动人,因为九音觉得,她还是有人爱的,父皇母后、义父。 凤九心下微动,“二殿下这样一说,我反倒不好意思了。早知神符有用,前几日就当多制一些。” 帝禾笑,“看你的神色有倦容,定是制神符所累,要多加休息!” 他这声音,多像九音记忆里,帝川对火雅说话时的样子。 帝禾,一直被天界视为最冷酷无情的男子,居然会这样温柔地与她说话。 她也曾认为,帝禾是木头、是石头、是冰块。 可今日,她见识到帝禾完全不同的另一面。 凤九道:“大皇子是天河元帅,手握百万天河水兵,凭他与火雅公主的关系,他前往降魔,不正是道理。反是二殿下去,这件事才为难呢,近来我正处为难,最是知道这种事怎么办都不好。 办成了呢,会被人二殿下挤兑大皇子,那是大皇子未来的岳家仙族,你去降什么魔?办不成呢,又会有人说,二殿下居然拆大皇子的台,担心他将来有个厉害的岳家仙族。真真是怎么办都不好……” 他,她指的是帝川。 帝川这名字,她不提便不再提了,对她而言,那已经是个不可一提的陌生人。 她能放下梁宗卿,也能放手帝川,而忘掉感情最好的法子,就是在心里重新接受一个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77章 醉莲 第277章 醉莲 帝禾的心微微一颤,这可不就是他为难的地方,他派了三万帝军前去,自己不露面也不好,这差事,到底是天帝给派下来。所以行天兵天将先行,他过来瞧瞧,随后再过去探探情形。 他知她,只一眼,他甚至就知道她是怎样的人。 却如她,也懂他的为难。 难道,这就是天地文人所说的“知音”,他们许就是真正的知音。 “阿九,你莫难过了,本帅设法替你打听打听另三大仙境所掌大陆的名称与特点,定能查探出来。” 凤九眼睛一闪,笑得灿烂如春,“谢二殿下!” 帝禾瞧着,却是怎么也看不够,“本帅去南极地,改日得空再来拜访。” “恭送二殿下!” “回罢!” 凤九一伸手,趁旁边的仙娥不备,快速往帝禾手里塞了一枚仙果,帝禾一看是悟道仙果,不由暗暗地笑了。 他对她一见倾心,想来她也如此,否则不会这般突兀地塞他一个仙果。 帝禾笑,却又担心被仙娥瞧着,立时板着脸离了东极天王宫。 凤九一下子坐在仙椅上,帝禾好像对她有意,对这个男人,九音记忆里统共加起来说的话还不到十句。 “二殿下巡视天庭。” “是。” “二殿下,蟠桃会还热闹呢,这就走了。” “走了。” 他的话,能说一个字,绝不会说两个字,对所有的仙娥,帝禾一直都是如此。 凤九想着:如果帝禾对自己有意,是不是试着开始一段新感情。 南、西、北三极地的人,绝不会公布他们手握各大陆、各界的名称与特点,这就像是一个商业集团握有自己的资源,彼此只知对方的总数,却不会具体知道都有哪些大陆。 就像凤九提供给帝禾的亦是失去的五大陆与不属他们的五大陆的名单与特征。 她咬了咬唇瓣,这件事给谁都不合适,也唯有皇子能查出来。 * 天河畔,河水泛着银光,波光粼粼,仙风微拂,能瞧见河下有白骨累累,那是无意失足河底殒命的仙人骨。万千年来,也不知有多少天河水兵、天庭仙人殒落于此。 火霜、金轮等人大声唤门。 不多时,被仙娥迎入仙府见到火雅。 火雅现下正悠闲自得的吃着仙果,品着仙浆。 她打量着火霜一行六人,一个个面色憔悴,又略显疲惫,双眉一凝,“尸魔还没处理掉?” 火霜连连点头,“修为最高的几个还没抓到,似生了灵智,会躲会藏,抓又抓不着,找又找不到。都有五六天没出来,可今儿突然又出现了,天王宫这次殒落的王族,一旦被咬,不出一日,就会变成尸魔……” 现在究竟还剩多少个没抓到,连南极地自己都说不清楚。 火族人想历代先祖的尸骨送进圣界墟空,原是发现里面能保存尸体,不想却引来如此大祸。此次南极地王族折损了不少,多是南极天王留在下界飞升的后人,其间不乏最得他宠爱信任的子孙后人。 火雅又问:“我父王、哥哥无事吧?” 金轮答道:“没事!没事,都好好的,就是王子被咬了一口,天王说要尽快寻到醉莲解魔毒。” 外面,传来帝川的声音,“入域外妖魔界,火雅比谁都有经验,千年前,我与天魔交战中了魔毒,还是你入妖魔二界取来醉莲,我……方才得已解毒。” 他温柔凝视着火雅。 火雅粲然一笑。 醉莲不是她从域外魔界夺来的,而是另一个人取来,偏那人身负重伤,而火雅正去探望,就受命将醉莲送给了帝川。 帝川误以为是她九死一生夺来的。火雅从来没有更正帝川的误会,消息传出,所有人都知南极地火雅公主修为高,能独闯域外妖魔界。她享受着天庭仙娥们的赞美:“火雅公主不仅人长得美,修为也高,能独闯域外妖魔界!好让人敬佩!” 域外天魔,可是当年重创前任天帝的妖魔。 前任天帝,是天地间修为最高的仙人。 后来重伤不治,殒落天界。 帝川道:“你的修为颇高,能抢魔帝的东西。我派一个得力的水兵女天将相随,陪你走一趟魔界。” 火雅一惊:“你要我去魔界夺魔族圣物醉莲?” 那可是九死一生,他就不担心她的生死,他还说唯一倾慕的人是她?她死了,要他的倾慕又有何用,她爱帝川,但她更爱自己的性命。 火霜不解:以前闯过,现在再闯一回,只要抢到醉莲,就能救南极地王子火原,兄妹情深,火原得救,彼时又是一段佳话。当年火雅闯妖魔界夺醉莲,至今还有人在赞颂。 有人问道:“公主,你千年前能闯魔界,如今修为比那时更高,不是更容易寻来。” 天魔可是域外妖、魔二界的至尊,下面还有魔帝、妖帝,魔界又有四方魔宗,妖界还有四方妖宗,就这些人,哪个是好相与的。千年前力战天界,天庭就险些被他们给毁了。 火雅捧着肚子,“我……我近来肚子有些不适,待我好些再动身。” 想什么法子才能推掉,推不掉,她就拖。 早知道有此麻烦,当年就该否认。可一想到否认,就会便宜那个人,火雅又不该。 帝川心中略有些不快。 二皇子帝禾近来越发得天后夸赞,就连天帝也夸了两回。 东极地天王宫的凤仙君,虽是女子,却将天王宫打得井井有条,能修补圣山仙阵,寻回丢失的圣殿。 帝川道:“我回来取身战袍,帝卫军主帅领了五万天兵去南极地降魔,我得去看看,若能帮一把,这……也不错。” 他换上战袍,帝川带着心腹水兵又出帅府了。 火雅凝着眉,若是过几日,帝川又提去魔界取醉莲解魔毒,她可如何答。 醉莲是魔界解毒疗伤的圣物,尤其是中了难解的魔毒、妖毒,非此物不可。据说,醉莲种于酒池之中,寻常的酒不成,还得等级最高的美酒。在美酒中投下各种药草,它以药草为土,以美酒为甘露,岁月流转,过上若干年,就能发芽、生根,开出最迷的蓝莲。风动之时,醉莲宛如醉姬翩舞,故而取名“醉莲”。 虽名为醉莲,可它的花香里却没有一点儿酒味,亦无药味,沁人心脾,没有丝毫妖魔气息,让人不得不感叹这天地间的造化。魔界那样污浊之地,偏能养出这样的醉莲,还能与魔毒相生相克。 九音在轮回万世后,早已不存在了。 她的秘密,再无人知晓。 火雅去哪儿找一个夺醉莲的人,但凡是仙人,谁不怕死,第二个九音却是寻不到的。 * 帝川赶到东极地,正看帝禾领着十几上天兵立在云端。 天王宫里,七、八名尸魔见仙就杀,见火族就咬。 他驾祥云而至,“二弟可是来降魔的?” 不是看降魔。 帝禾神色淡然,“南极地的人闯出这么大的祸,大皇兄亦有开脱不了的责任。” “是说本帅没有阻止凤九仙君取火族仙血?” 这次的祸事,凤九难辞其咎,正因凤九取了火雅、火霜的仙血,才引得尸魔以火族的血当成美食。 如果不是凤后此举,整个天庭都要祸罪,尸魔只认火族人的血,反是其他各地的仙人并不出手伤及,这反成了一桩好事。如果不是凤九“误打误撞”仙界的伤亡,绝对比眼下要大得多。 见仙就咬、就伤,哪有比只挑一类族人才咬、才伤才好,这减少伤亡的比例至少是数倍。 帝禾大笑,“阿九当时只想拖延时间,让尸魔晚些从尸化魔,只不曾想到尸魔会只认火族人的血。若非南极天王把火族后人的尸骨锁进界内,又怎会有如此麻烦?大皇兄偏护火雅,真到了不分对错之地,佩服!” 他忆起凤九说的话,这差事,办不办得好,总有人谤。明明有帝川不派,却要让他跑这一趟。帝川不是巴着火雅,那时候怎不请缨降魔。 帝禾道:“大哥修为过人,自比我厉害,我打不过魔圣修为的尸魔,且尸魔现下已开灵智。几天前找不着,原是躲到南极地圣殿界内去了,天上一日,人间三年,一个月时间,可不就待了百年左右。” 认输不丢人。 他打不过,却要假装打得过,最后一交手,立现高低,那时才更丢人。 帝禾道:“大哥,你说我要斩了旁的尸魔,会不会被未来的大嫂抱怨,说我杀了她的族人,虽是尸魔,也是她的族人……” 原吸了仙元力,再吸了仙血,躲上百年在下界修炼,再上来就更厉害。 帝川懒得与他打口水仗,“我就猜到,你必不肯用大力?” “怎没用力?没用全力,我怎么斩杀六具尸魔,现下就剩这两个魔王修为的,帝卫军也是血肉之躯,我总不能让他们送死。” 帝川一闪身,立时出现在南极天王宫,其中一个尸魔蓝眸一敛:“龙族!”两字吐出,原与三个天将打斗的尸魔当即扭头,对着另一尸魔道:“吸血!” 帝川一前一后遭遇夹杂,又不知两尸魔现下是何修为,脱不掉,挣不脱,一声惨叫,竟是被其中修为最高的直接咬了一口。 肩头仙血奔涌,尸魔舔着舌头,只片刻,仙血止住,可血味依旧。 高大个子的尸魔似在回味,“似这味道!” 中等个儿的头一仰,动作又快又熟练,咬住了帝川的另一边脖子,他含住不放。 三位天将围了过来,执起仙器,然,仙器未至,被尸魔一把捏住,用力一推,三名天将被击出数丈之外。 中等个儿的尸魔咬完之后,舔舔嘴唇,“不……不一样!” 高大个儿道:“他身上有他们的味道!” 语调僵硬,声音木讷,语速较缓,像一个字一个字的蹦。 他们说的“她们的味道”,指的火雅与火霜二人,交换了眼色,两人深吸一口,往天河方向急驰而去,这动作极快,像一道闪电。 帝禾下了云端,扶起帝川:“大哥……” “传天医!” 仙人的身躯,一旦受伤,只要不重,都能快速自行修复。可若太重,修为下迭是小事,要漫长的疗伤过程,有时候也会殒落。 帝禾道:“你当我胆小怕事?我着实打不过。两个都是魔圣修为,又躲在下界百年,谁晓得他们实力如何,现在已开灵智会说话。” 尸,原没有灵魂、生命,可尸成魔,称为尸魔,还会开口说话,证明这尸魔已通灵智,有了灵智的尸魔是有灵魂。魔王修为的尸魔,又岂是他们能对付的。 凡人修仙,灵修是从炼气开始,其间有:炼气、筑基、结丹、元婴、化神,五个大级,其中炼气、筑基、结丹都是十二层。元婴、化神有三大级:初期、中期、后期,每期又分小成、大成、大圆满、巅峰四小阶。 化神之后,可飞升成仙。 亦有的大陆,修到元婴巅峰,晋入化神则可飞升。 飞升上界,各凭上来的实力位例仙班,许多仙人上来后依旧修炼,仙界几十年、几百年、乃至几千、几万年修为不涨的多有人在。仙人们各有自己的修炼功法,可这功法都是不传之秘,你修我的功法,是不是要抢我的饭碗,仙人的仙职、仙臣名额有限,故而仙人们虽然交好,除了父传子、子传孙,那功法寻常人是得不到的。 仙人又分数个等级,用通俗手法说,末等的:仙童、仙婢,就是服侍仙人的下人、学徒。 其次是地仙/冥仙(如人间的土地、灶神、山神、河神等俗称地仙;而冥仙则是指孟婆、判官鬼仙)。 小仙,这通常是仙童、仙婢得到机会,淬体成为仙人之躯,但修为离天仙还有半步。 再后是天仙(飞升天界的仙人、出生在天界的仙人),普通的仙娥。 上仙,在仙界有一定身份、职务的仙人,如月老、太白金星等,这里头的区别就大了,一听是上仙,就知道不是某宫上仙就是某殿上仙。 仙君,像木荣、火原、凤九等,多是一方主事,像天河天帅、仙界丞相也属仙君,四方天王的皇子、公主皆属此级。 天王,如同人间的分封亲王,各执一方,仙界有四方天王。 天帝、天后,天帝通常是仙界修为最高者,由天族仙人任天帝一职,但现在的仙界,现任天帝是靠边谋逆起家的龙族。 天妃,属仙君;天嫔,属上仙。 总而言之,仙人们的等级,想成为高身份的仙人,要么你得有个好家世、好背景,要么你就得靠自身实力说话。 飞升上来的仙人,你向往上晋,没功法,再晋级也难,只能自己摸索。像四方天王宫有自己的功法,可人家不一定给你,这东西实在太宝贝。前一个仙人得到功法,还得防后面的人比他更厉害,当上仙、仙君多厉害,人家凭甚给你。 帝川道:“他们去哪儿了?” “天河方向!” 糟了,这是去找火雅与火霜二人。 刚才,两个魔圣修为的尸魔就在说什么味道,这是问火雅与火霜,问味道像不像,奇怪的是,他们俩都咬了帝川,好像帝川身上有他们要寻的什么味道,还说是龙族的味道,像在议论,又似在商量。 从尸化魔,他们对火雅与火霜的味道尤其着迷。 她们现下就在天河府。 “我得问天河帅府!”帝川坐起来,被咬的伤口快速愈合,被咬的地方出现了几个蓝黑色的毒雾团,上面飘散着丝丝缕缕的毒气。 魔圣尸魔的毒,不好解。 但凡难解的魔毒,天界的人都会寻醉莲。 帝禾道:“你中魔毒了,得寻醉莲。” “不劳你费心,自有火雅替我寻来。” 帝川说得轻巧。 他有火雅,火雅当年为给他寻醉莲,九生一死,独闯域外妖魔界,光是这份胆识,就不是寻常女子有的。他疼宠火雅,着实火雅不仅长得好,性子好,而且还可以为他去拼命。 帝禾笑,“能回天河府不?” “无碍!”帝川很冷。 帝禾不就想看他中毒,就像当年一样,可最后他的毒竟解了,什么事也没有。 帝禾道:“在天河,你的水兵能否承住攻击?可需我派人助阵?” 兄弟二人各掌了百万天兵,势力差不多。 虽说是天河水兵,可天将天兵还不是一样的用。 百万人灭不了两个魔圣修为的尸魔,真是丢人丢到家。 帝川脱口而出:“不用!” “大哥可别强撑。”帝禾似要争辩。 帝川一把推开他,若无其事地带上自己往天河方向奔去。 不能让火雅、火霜有事,只这一个念头,帝川不敢耽搁,紧赶如风疾,还是用了一日方才飞到天河帅府。正见两个尸魔飞行空中,天河岸畔,几个女子正怆惶逃命,时不时传出“救命啊!救人!”之类的呼救声。 几个仙娥累得气喘,不敢停留,只得强打精神继续逃命。 帝川从天而降,拔着仙剑,拦住两尸魔的去路。 “闪开!”高大尸魔带着怒意,近乎命令。 帝川道:“你们要伤害她,且问本帅同意与否?” 尸魔咬仙人,还会问你一声:某某人能不能咬? “找死!”中等个头的尸魔扑了过来,微眯双眼,“吸血……” 然,帝川没交上十个来回,脖子、肩上就是一阵刺痛,浑身打了个寒颤,寒气莫名地地流转全身,冷,道不出的冷,他快要承受不住。 * 凤九正在书房与诸葛韫摆弄仙阵。 “天帝口谕!”一个宏亮的声音醒遍整个天际。 这是传旨仙官的声音,也只有他有这么大的嗓门,这是一种传音仙术,虽然响亮,却不刺耳,甚至如仙乐一般悦耳动听。 “天帝口谕:着仙界众神将、天将前往天河伏诛尸魔,成功斩杀者——论功行赏!” 出大事了! 凤九脑海里掠过这几个字。早前不下口谕,现下帝谕,定是此事棘手。帝卫军,有些像人间帝王的御林军,不过这数量太过庞大,有一百万天兵天将,除了维护天都的和平,也维护天庭各地的和平。 四方天王宫只允拥有二十万天兵天将,亦只是用来打理本仙境事务、保护境内太平所设,超过这个数目是绝不允许的,有点像人间的地方军。 凤九一凝,对外头道:“打听一下出了何事。” 不到一刻工夫,立有仙娥来禀:“回仙君,听说在南地仙境,尸魔咬伤了大皇子!” 帝川被尸魔咬了!她唇角掠过一丝快意,这回,让他的心尖尖、肝肉肉去魔界取醉莲。 看好戏的心情,果然很爽。 凤九从小屉里取出一块蟠龙皮,沾了魔血,闪身进了空间内,里面半月,外头一刻钟,她小心翼翼地制起神符,依旧是一枚敛息神符,无论让尸魔记住怎样的味道,有了它,就可以得到掩藏。 她是诸葛维与火锦的女儿,南极天王给她验血脉,说她身上没有一点火族人的血脉,可她还是不放心,硬是在身上带了一枚神符。如果身上有火族人的血脉,必然受天尸魔的攻击,制好了神符,凤九试了一下功效,很满意。 * 天河畔。 尸魔正在疯狂地追逐着火雅等人,天河天兵天将远远地观望,其间有天将领了一队百余人的天兵奔来。 两尸魔凌空转身,衣袍漫卷,化作幻影重重,直击天将,如一张被水打湿的墨画,快速扩散湿度,以天将为首,后面一百多天兵,纷纷倒下,直直从空中坠落,赶入天河。 天河的水乃是三千弱水,其水极弱极轻,落下就会沉到河底,就算泳功再好的仙人,也难免被淹死,你在天河底挣扎得多厉害,天河就能卷起多高的浪头,你怎么也逃不出天河的浪头,只能生生被溺毙。 远处的天兵天将瞧到此景,面面相窥,原有想帮忙,都开始思忖如何出手,早前有几位天将想帮忙,不过是白白牺牲,这天河已经淹毙了太多的仙人、天兵天将。 尸魔追上了,金轮最落后,她要死了,要死了…… 闭阖上双眸,等待着尸魔咬下,然而,奇怪的事发生了,尸魔仿似没看到金轮,从金轮身边快速奔过,直追火雅、火霜几人。 金轮蓦地忆起:她随火霜等人去东极王城求助,凤九宽慰她“你会没事的。”还在她后背拍了两拍。 难道……是凤九给她施了什么法术,所以尸魔却对她视而不理。不,是尸魔她不感兴趣,就像尸魔遇上其他的仙族,只要对方不激怒他们,不主动出手,他一般都当成木头,无视而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78章 性命之危 金轮愣了良久,看着两个尸魔追着火雅等人,眨着眼睛,心中满是疑惑。凤九对她,并不是全无情意,否则不会帮她躲过一劫。也许是火霜等人指责凤九故意陷害火族,所以她生气才不帮火霜撄。 凤九对她,确是有情有义的。 “金轮,你没事吧?”一个关切的声音响起,金轮快速回过神来,看着凤九立在身侧。 她激动地脱口问道:“凤仙君,是你帮我躲过一劫?” 凤九没有否认,“尸魔不会追着你,你身上有我给你施的敛息神符,他们辩不出你身上的火族血脉味道。” 又有一个火族女子被尸魔追上了,抓在手里,一口咬下,火族仙娥传出凄厉的尖叫声。 空中,天将天兵连续几次目睹尸魔的残忍,短短一个时辰,已经折损好几拨天兵,全都被尸魔击落入天河,不被尸魔杀死,就是落到天河淹死。 天河淹死,灵魂困于天河,永生都不能得到轮回转世的机会,除非天河水干。可天河,掌管着六界的水源,怎会水干?天河枯竭,岂不是六界尽毁,那时便是仙界也不存在。 火雅跑无可跑,突地拿定决心,见两个尸魔咬同族仙娥,一调头又往金轮跑过来,金轮似被吓傻一般,来不及说话,像个闷头的苍蝇快跑,“天兵天将,你们还不诛杀尸魔?” 天将道:“劳火雅公主把尸魔引到离天河更远之处。” 引到哪儿?火雅一抬眸,这是要她被咬吗?天河这么长,这么宽,她还不得跑上一天才能远离天河偿。 天河军今日折损了不少人。 火霜喘着气儿,仙子原是不累的,谁让她是新飞升不久的,修为还没定,也不如火雅,不,火雅瞧着不比她好多少。 不是说火雅能独闯域外妖魔二界,怎的也累成这样? 火霜微微蹙眉,不说、不叫,省下力气来跑路。 火雅大骂:“你们……待本公主告诉大殿下,一定饶不得你们。你们居然见死不救,还以我为饵,要我将他们引到离天河更远的地方……” 实在是太多天兵掉到天河淹死了。 尸魔咬罢了火族仙娥,丢下人,继续来追火雅、火霜。 早前的十来人,而今就剩她们俩。 凤九依旧立在旁边看热闹,她到底有没有火族血脉,如果有,连她自己都厌恶那点血脉,回头定要清除出去。 火雅奔了过来,啐骂道:“金轮,你这贱婢,你敢背叛南极地?”伸手一捞,拽住金轮就往空中一抛,金轮立时化成了一块石子,快速往尸魔方向砸去,中等个头的尸魔腾空一脚,金轮立时飞向天河。 啊—— 金轮快速往天河坠落,坠落…… 就在快落下时,凤九腾空一起,伸手拽住了她。 金轮看看脚下的水,再看看上面的凤九。 凤九勾唇笑道:“我说过你没事的!”拉着金轮回到河畔,差一点,只差一尺,她就掉入天河,弱水太轻,承不住她身体的重量,落到河底就只有死,那么多人,掉下去还能活下来的,从来没有。 金轮上了岸,凤九道:“别往她们俩跟前凑,早前那个仙娥明明可以逃过一劫,可火雅硬是将人推向尸魔。” 金轮都看到的。 火雅不是第一次这么做,连上火雅身边服侍的两个火族侍女,她们统共十个人,现在就剩下三个。 尸魔离火霜越来越近,就在火霜难逃一劫时,凤九挡在了火霜身前,只要尸魔伤她,她就挥出神器回击。 火霜凝了一下,调头就跑。 尸魔闻着凤九,一下又一下,就像在一闻嗅一颗草,待闻之后,两个尸魔快速后退,竟似有些畏惧,一转身,望向火雅又奔了过去。 凤九心下狂喜:我真的没火族血脉,否则,尸魔不会放过她。 可是,太奇怪了! 为什么尸魔好像有些害怕她? 尸魔又要追上火雅,她猛地转身,用手一吸,火霜就似一颗绣花钉被一块鸡蛋大的磁铁吸过去一般,动作之快,只是眨眼之间,尸魔抱住火霜,张口就咬。 啊—— 火霜一声惨叫,这一声未落,另一个尸魔又咬住了她,这刺痛,蚀骨***。 “火雅!火雅,你害我……我要告诉老祖宗!” 两尸魔各咬一口后,放开火霜,以前咬人,是吸去所有的仙血,可这回他们吸了几口就放开了。 火霜的双肩如撕裂一般,她站起身来,恐慌地看着尸魔。 高个头地尸魔道:“是这味道!” “好香!好熟悉!” “是龙族与火族的后代……” 两尸魔像在聊天,又似在沉醉。 “喝干净?”中等个的尸魔似在征求高个头的意见。 明明是问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生僵冰冷得没有半点询问的意思。 两个尸魔皆是魔圣修为,很显然,高个的修为更高上几层。 高个头尸魔道:“留着,养肥再咬!” 中等个头的尸魔似同意了这建议,突地弯腰,一把捞起火霜扛在肩上,竟如履平地,继续去追火雅。 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目光略显呆滞,相较以前只会看直的,不会转眼睛,而今却比早前灵动很多,如果不仔细瞧,很难让人发现他们是尸魔。 火霜还在叫骂,然只片刻,她就发现双肩不痛了,不仅不痛,反而觉得很舒服,她心里怪异,除了被咬时难受,现在没任何不适感。 高个尸魔去追火雅,疾步流星,其动作竟似比以前更快。 中等个的跟在后头,轻松自如,时不时看着火霜,舔舔嘴唇:哦,食粮!最美味的食粮,和他们想的一样,很特别,火族与龙族的后代,果真很香,都舍不得一下子弄死了,得留着养肥,然后再吸。之后,再养,再吸。 火霜根本不知道尸魔的心思,他们说话时,她完全吓呆了,脑子里一片空白,可这会子,中等个尸魔看着她舔口水,她心里打寒颤。 尸魔为什么不让她死? 不,留着她好。 她想活下去。 高个的尸魔追上火雅,一把揪住,中等个的忆起苏醒时闻到的那股仙血味道,怎么想都是美味,丢下火霜就冲了过去,两魔一左一右,动作快捷地在火雅两侧肩各咬一口。 凤九纵身一闪,拉了火霜就走:“快走,还不赶紧脱身!” 火霜争辩道:“姐,他们没要我的命。嗯,我想,他们认出我是他们的后人,所以放过我。” 真聪明!聪明得凤九都想骂人。 如果尸魔能认族人、后人,就不会追着火族咬了那么多仙人。 仙人中尸魔毒,即便被吸仙血,用不了多久,就会化成尸魔,修为都不低。 凤九道:“你当他们真是认出你是后人?他们留着你,隔三岔五咬你两口,他们就有食物。” 火霜显然不信凤九的话。 凤九望了一眼,“敢不敢打赌,他们依旧不会吃掉火雅?而是想留着她,好给自己储备食物,而且平常舍不得吃,留到他们认为是好日子的再咬上几口。” 火霜打了个颤儿。 金轮奔过来,问道:“阿九仙君,你是说他们留着公主与火霜仙子,就似下界的百姓养鸡,养着鸡就是为了让它下蛋吃?” 金轮这比喻,太贴切了。 凤九想笑。 火霜气得面红耳臊,“金轮,你根本就不是火族,他们为什么不咬你?走到你跟前,都跟没瞧见似的。” 火霜与火雅,是尸魔养的鸡,等她们下蛋,不,是等她们献出仙血给他们喝。 凤九心里乐得紧。 金轮当即反驳,“尸魔为什么说你是龙族与火族的后代?” 不待火霜答话,空中快速奔来几人,领首的正是帝川,身后是几千天兵,浩浩荡荡而来,帝种拔出仙剑,厉喝一声:“尸魔,快放开火雅!” 两尸魔咬完火雅,正在问彼此味道,这简直就像两个吃货尝到了美味,要评点一下这道菜的味道。 “如何?”高个的尸魔问。 中等个的答:“很美味,能喝足不?” 喝足喝饱,不是吸完就没了,他们现在咬仙可是越来越有经验,如果咬,才不会让他们变成魔,只要不让她们沾上尸魔毒就没事。 就像现在,他们咬得很有艺术,血喝了,仙没事,过一会儿伤口就愈合了。 高个的道:“带回魔界,养肥,喝血!” 中等的看着火雅直舔嘴,这可是摆在面前的美食,没让他们失望,果真是最纯正的美食,好香,就和他们第一次尝的一样。 高个的指着远处的火霜:“那个,归你!” 这是把火霜、火雅给分了,一个一只“产血母鸡”。 中等个的不干了,“我要她,那个归你!” 高个的恼了,立时挑起眉头。 却见中等个的立在原地,浑身的魔气越来越重,这是要晋级了,喝了几个仙娥的血,现在就要晋级。 他晋级,被他早前咬的仙娥却在光中化成了金沙,尸体化为虚无,这道金沙在仙风里打了个漩,凤九一伸手,连挽几个手诀,金沙化成了一股仙元力的烟雾,被她用瓶子吸入。 火霜见鬼一般指着凤九,嘴里结结巴巴地道:“你……你……” “上等仙元力,不收就消失,我们东极地太穷,自从圣山失落,仙元力不如其他三大仙境……” 凤九没心没肺,看到了不收,暴殄天物。她现在越发肯定,自己根本就不是火族,而且干净得没有一滴火族血脉。验血神石、尸魔都是最大的证明。 帝川想挑战尸魔,怎耐他自己中了魔毒,立在空中,进不是,退不是。 火雅被两尸魔丢在天河畔,他们只顾着晋级,似乎根本就不怕她们逃走。 帝川大呼:“雅雅,快跑!快跑!他们正在晋级,快跑啊!” 火雅回过神,飞快地往帝川方向奔去,张开双臂,行走空中,如履平地。 凤九转身,将刚制好的神符藏在手掌,“火霜,你别担心,他们没在你身上下毒,你往后小心些。”她拍了拍神符,将神符贴在火雅的身上,暗摧仙力,神符一掠光芒,立化无形。 金轮瞪大眼睛,立时明白,这是给火霜贴了敛息神符,有了这个,火霜就不会再被尸魔追。 凤九其实待她们还是很好的。 这可是神符,是九天之上的东西,在仙界就是至宝,很尊贵的,可凤九拿出来保她们的命,看着凤九时,金轮的眼色充满了感激。 火霜在背后抵毁凤九,着实不应该,毕竟是姐妹,就算不属同一族,可都同样的父母。 两个尸魔在晋级,天兵天将团团围周围,却又怕他们突然晋级成功,步步接近,只想寻到机会,就对他们下手。 帝川从云端下来,走近凤九,“阿九仙君,再给一张神符吧。” 命令的语气! 曾经的他,就是这样要求过九音,可九音居然会听他的话,竭力达成他所愿。 凤九扬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可瞧见,你给她们俩身上贴了保命神符。” 火雅惊了,“啊!怪不得尸魔不咬金轮,原来是因为你给了她保命神符。” 金轮垂着头,如果她丢了神符,尸魔肯定会追她。 火霜连连摆手,“我没有!我没有这东西。” 帝川嘴唇发黑,“她刚才拍你后肩,已将神符贴到你身上。”他定定地看着凤九。 凤九直直地瞧过来:她是凤九,不是九音。九音爱他蚀骨融魂,可她不会。她的灵魂是新生的,她是圣魂,她拥有九音的命魂,不惧他,也不会爱他,更不会恨他,这一切,他不配。 火雅不想死,心下一转,“帝川,我还要去域外给你寻醉莲解毒,我……我一定会给你找到的。” 帝川也不想死,那么必会求她去域外寻找醉莲。 凤九突地勾唇一笑,“火雅公主修为高深,既然能去域外妖魔界取醉莲,怎么会被两个尸魔追得满天庭乱跑,还被尸魔吸血晋级? 你到底是修为高呢,还是胆儿小呢? 当年的醉莲真是你夺来的吗?我怎么听说,是我师姐九音独闯妖魔界取来的,为此她身负重伤,直用了百年的时间闭关疗伤……” 火霜高呼一声,“阿九,你不要胡说。”打断凤九的话:“千年前,夺醉莲给大皇子解毒的就是火雅公主,不是九音!你要离间大皇子与火雅公主的感情。” 她与火雅才是族人、亲人,凤九虽然与她出自同一个母亲的肚皮,到底不是一族人,她要生活在南极地,必须保住火雅的脸面。而且她飞升以来,听仙娥们说的话,也是火雅取得醉莲给帝川解毒。 凤九眼里含着讥诮,“火雅公主二入域外,想来定来轻车熟路地寻得醉莲。凤九在这里恭祝火雅公主早日归来。” 被凤九一说,天兵天将可是目睹火雅逃命似的样子,如果火雅真能入域外妖魔界,多少都有些本事,至少也与尸魔一战的勇气,可火雅一直在逃命。 凤九蓦地转身。 帝川一闪身,拦住去路:“把护命神符留下!” 凤九扬了扬头:“大皇子殿下,一个神符在仙界价值几何?这可是九天上的宝贝,难道你有多九天上的宝贝,如果大皇子有,我可以换一个同等价值的来?” 帝川怒。 火雅在他面前扮着楚楚怜人。 火霜却是先怒:”阿九,你疯了!敢让大皇子拿宝贝来换?” 凤九扫看四下,“火霜,我一再救你,看来你根本不领情。可是我说过,救你三次后,你我便是陌生人,他日你是生是死,亦与我再无干系。保命神符,我就先留在一阵,我一旦不高兴了会亲自取回,这样的宝贝你不配拥有!” 火霜跺着你,指着凤九:“你……你……” 凤九不以为然,“我不欠你的,我只是借,不是送。”她猛一转头,看着帝川就难掩嫌恶,“我只得两枚保命神符,你追着我讨也没用。如果你拿着宝贝来换,我许会从火霜手上取回来。” 火霜身子一颤,她要被尸魔当母鸡养,不干,不干,她是高贵的上古神裔,“你为什么要取回我的,你取金轮的,她就是一个下等人,死了也不打紧。” 下等人,死了不打紧…… 这话像一把锥子,深深地刺痛了金轮的心。 她错愕地看着火霜,枉她一直都在照顾火霜,敬她、重她,居然要她去送死。 凤九道:“在我眼里,金轮比你尊贵,至少她分得清黑白是非。可你,早已迷蒙了自己的心。” 她懒得废话,转身离去。 火雅心下一沉,突地出手,直击金轮。 金轮无事,火雅却被金轮背上的神符给击飞数丈开外。 “是带防御仙力的上品护身神符!” 金轮这才知道,火雅刚才偷袭她,却被神符所伤。 同样是人,她也有血有肉。 她定定心神:火霜弃她,觉得她的命贱;火雅伤她,想夺她身上的神符。金轮唤声”阿九仙君”追了过来,垂首问道:“我愿意放弃火族血脉。” 凤九道:“你真的想好了?” 金轮点头:“我想好了,我不要做火族人,我愿意做东极仙境内寻常的仙娥。” 凤九轻声道:“你既做出选择,我可以带你回东极仙境,会让东极仙境的人粹炼你的血脉。过程有些痛苦,你可能承受住。” 帝川大声喝问:“你想要什么宝贝?方才答应把神符换给我?” 声音很高,周围的天将天兵都能听到。 凤九回转身,“我寻到了九音笛,被你毁坏的九音笛,你能将九音笛恢复成原来的样子么?我想,这不算为难你吧?” 帝川沉声:“我可以帮你修复。” 不远处,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帝禾从天而降,落在凤九身侧,“大哥,你可知道九音笛是什么材质所炼?” 帝川不以为然,“不就是一支仙笛,既然损坏,总还能修好。” 远处,传来一个柔婉动人的声音,“九音笛,超品仙器,半步神笛,相传可随其主人修为晋级。用上古九大魔族长老的腿骨为材,以上古女娲娘娘补天的五彩神液为引,焚烧了足足九百九十九年,此乃前任天宇大帝送给爱女九音的本命护身神器。”这女子的声音潺潺清泉,令人一听就沉醉。 北方天空出现了一个着雪花纹的水蓝裳仙娥。火雅与凤九长得不俗,可这位仙娥的气质柔婉如水,眉眼胜画,竟有一种别样的风情,就连女子都要沉陷在她的柔美之中,步步行来,宛似踏波仙子。 她,是水柔,北极天王最疼爱的侄女,父母亦在千年前与天魔交战中殒落,因她的命运与九音相似,两人又是发小、手帕交,是九音在天界的朋友。她曾私下劝九音远离火雅,说“火雅这人不简单,你性子单纯,我怕你被她伤害。别和她太过亲密!”被凤九当成了耳旁人。 水柔与火雅,两个人都美,可她们却极不对付,但凤九却与她们俩都要好。 水柔的父亲,殒落前是上任北极天王,他膝下只得水柔一女。他一殒落,北极天王之弟承袭北极天王之位。 水柔落到几人旁边,看到天将团团围住尸魔,“看来,很快就能降魔了。” 帝川忆起当年砸毁九音笛之事,“她为什么不告诉我,那是她的本命神器?” 水柔道:“你信过九音吗?你信的只有火雅。无论九音说什么,你都认为她在骗人。”她扬了扬头,“帝川殿下,九音太傻了,被你们伤得体无完肤。你知道吗,九音没了!几个月前,她走过了万世轮回,魂飞魄散,灰飞湮灭……” 她的眸中有泪,是为手帕之交的好友心痛,看向帝川时,蓄着满满的恨意。 火雅心下繁复,她还在想:寻回九音,助她重返天庭,到时候再说几句话,哄她去域外寻醉莲。现在不行了!这也是她为何说出替帝川寻醉莲解魔毒的原因。 “不可能!九音怎么没了,她怎么会……” “不可能?”水柔的泪,终是无声的滑落,“九音离开天庭多少年了?仙界五百年,天上一日,人间三载,你算算时日,人间又该多少年头,万世轮回,天地对生灵总是公平的,无论是仙还是下界的妖魔、花木,皆有万世的寿缘,经过万世,她怎不会灰飞湮灭? 仙界四百年前,我曾私入冥界,你们可知,我见到的是怎样的九音?她已疯癲,她忘却了自己的名,忘却了仙界的一切,可她却独记得帝川的名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79章 万世仙 水柔在她疯癲时去探望过她,而她全然不记得。水柔的声音很好听,轻柔却不失力量,充满了无限的感伤与同情,更有深浓的怜惜疼爱,那样痴情的九音为何要受到那么多的苦难。 害苦九音的人,他们却在仙界享受着甜蜜幸福的日子撄。 水柔道:“千世的轮回,九音宁可为虫、为畜,却不愿为人,她说这样,有朝一日重返天庭,她依旧可以用最纯洁的心去爱帝川。 后来,有上界的仙人到访冥界,示意冥帝给九音安排更惨烈的人生,又一个千世轮回,她一世比一世死得惨,缺胳膊少腿,剜眼睛割舌、凌迟、被野兽撕食骨肉,没有想不到的痛苦,只有无法猜猜测的煎熬……一世比一世死得惨烈,她越是想忘却越不能忘掉帝川殿下。 在痛苦轮回之中,一世又一世的痛苦最终将她生生逼疯。无数次地,她跳下了忘川河,想学下界的灵魂,落下去就消亡天地,就忘掉痛苦。可每一次被忘川的血河蚀掉了骨骼,腐掉了血肉,而她还是不能忘。 她忘了,她不是下界的灵魂,她是天地间吸收天地灵气诞生的天族,忘川的河水只能伤她的骨血,却洗不掉她的记忆……一世又一世的痛苦,累积在九音的心中,每一世轮回归来,她就拾忘川河岸、三生石下的石头,静默在上面刻下一个人名字——帝川!” 凤九早已经是泪流满面,九音的痛苦,如巨大的洪,似无法抵御的潮,涌上心头,令她无法不动容。 金轮早已是泣不成声。 太惨了!九音居然独自承受了那么大的痛苦。 火雅心下发虚,“水柔,我知道你和她是朋友,你……你也不用将她说……说得这样……”‘惨’字到底没有出口偿。 “火雅,千年前,从域外妖魔界带回的醉莲,真是你带来的吗?” 火雅当即道:“当然是我。” 水柔笑,“可为何,你只有半朵,知道另半朵在哪儿吗?”她指着自己,“被我吃了,因为当年,我也中了魔毒,另半朵是东极天王派仙使送到北极天王宫给我解毒的。” 半朵!给了水柔,另半朵则送给了帝川。 火雅不知为何只得半朵,而水柔却知答案与真相。 就是这样的火雅却欺瞒了帝川千年。 水柔又道:“九音笛乃是九音的本命神器,火雅,换成是你我会借人吗?本命神器在主人的手里,可以保护主人性命,你当年为什么要强势夺走九音的本命神器,你学《逍遥曲》不成,却误伤了自己,害得九音笛被帝川摔碎?火雅,你到底是什么居心?” 水柔原是如水的女子,可此刻,却提高了嗓门,厉声喝问火雅的居心。 火雅后退了几步,面容煞白。 帝川疑惑地看着火雅,摔碎九音笛是五百多年前的事,莫不是他认错了人,不,他不愿去相信,堂堂天帝长子,怎会认错意中人。“一千多年前,在百花仙宴仙花丛中,吹奏逍遥曲的人是谁?” 帝禾思忖片刻,“百花仙宴逍遥曲,我有些印象。” 隔得不算太远,可当日在仙花丛中吹笛的人是谁,他还真不知道,只闻其音,未见其人。当年参加百花仙宴的仙人不少,百花圣母每三年会举办一次百花仙宴,而天后的蟠桃盛会则定在每年的三月初三,这是从若干年前就传袭下来的习惯。 仙界的仙人们都会参加,毕竟仙界盛会太少。 空中,传来一个仙人的声音:“可不就是九音公主所吹,至今想来,那还真是一曲天籁呀。此曲乃是婵娟天后为天宇大帝所谱,音动九天,乃六界第一名曲。” 来的是穿着白色仙袍,外头套了一件镂空织成的仙裳红褂子,据说他的红褂子,乃是六界姻缘线织就,此人正是掌管天地六界姻缘的月老。 他的身侧跟着白胡子、白拂尘、白衣袍的太白金星,这位仙人的额头上有一颗金灿灿的五角星,不用问姓名,直接看这二位的打扮,立时就能猜到他们的身份。 帝川惊愕,“不,不……不可能。” 这怎么可能是九音吹的。 一千多年前,百花仙宴,他闻音而爱上了曲子的主人,他从未听过如此美妙的曲子,就像主人的玲珑女儿心思,欲说还休,又是那样的恣意自在,无拘无束,诱人遐思。有人说,什么样的主人,就能演奏出什么样的曲子,而仙曲更能应证其心,恣意、纯真、快乐,曲子深深地感染了帝川。 他想:与这样的仙子在一起,永生都会无忧无虑,恣意快乐。 来的正是太白金星,他望着旁边的月老,“你有没有印象?” 月老点头,“当时,可不就是你我打赌这吹奏曲子的是男是女,我们一道寻过去的。哈哈,还被你赢了我一瓶琼浆,得有二斤呢。”说到二斤琼浆,月老就很心疼。 因着这事,被太白金星笑话了几百年,“你还是月老,听曲都听不出男女,没听说那曲子柔肠百结,一肚子的女儿心思,你居然说是男仙吹的,活该输我二斤琼浆。” 太白金星此刻得意地道:“我以前听过上任天后吹奏过,此曲天后只教了九音公主,除了她,不作两选。我早就猜到是九音公主,所以才说是位仙娥在吹,你非与我争执,说是天界的哪位仙人。哈哈……” 太白金星还真怕得罪的火雅,可这根本就不是一个等级嘛,他虽不懂音律,却懂得分辩好不好听。忙道:“火雅公主也吹得不错……很不错啦!” 帝川身子一摇,无法应对:“你们是说,吹逍遥曲的是九音?” 他依稀记得,他沉陷在火雅的逍遥曲时,九音就立在旁边,声音低沉地说:“帝川殿下,我也会吹这支曲子哦。” 他当时根本不信,还嫌她多嘴,误了他听曲子。 彼时,火雅的曲子显得青涩,分明就是一个初学者,怎会是百花仙宴上吹笛之人,可他从未相信过九音。因他喜欢火雅,他未怀疑其间的真伪;因他厌恶九音,对九音说的话就视若未闻。 当他看到受伤的火雅,怒不可遏,带上九音笛去找九音算账,并将九音笛怒摔地上,看着九音笛化成几节。 他忽视了九音的悲伤,那对她竟是如此的重要,那是她的本命神器,笛在人在,笛亡人亡。 误会丛生,因为火雅被九音笛所伤,他越发厌烦九音,最后,他甚至痛苦地对她道出了世间最无情的话。如果要他和九音在一起,他宁可跃下贬仙台,宁愿生生世世再不相见。 可最后,却是九音纵身跃下贬仙台。 他会跳贬仙台,那不过是他的气话,是要她死心。 他哪曾想到,九音会真的这么做。 他听见是什么破碎的声音,心一阵阵地刺痛。 六百年的情深付出,难道这一切是他错付了人,亦伤错了人。 帝川痛苦的闭眼。 他没有勇气去问火雅。 月老与太白金星不可能拿这事说谎,百花仙宴上吹笛的是九音,她才是他该爱的人。 他痛苦吗?水柔暗问,心里想着:他的痛苦,却不及九音所受的亿万分之一。 水柔苦笑道:“月老,恐怕你从此不用干牵线保媒的活,冥界有一个传说,一个上天自贬下界的女仙,做了万世的鬼,更是冥界万世的仙。她刻上‘帝川’二字的石头比忘川河还宽。无数的人到地府之后,若想求良缘,就拾一块女仙刻过字的三生石,磨去上面的字,再刻上自己与另一个人的名字,就能得到三世良缘。 上个月,我哥哥水笙听说后,跑到冥界找冥帝,硬是弄了一块来,刻上他与月季仙子的名字,哈哈,五日前,他再去求婚,百花圣母应了这桩良缘。” 太白金星啧啧称奇。 月老有些尴尬:“是巧合!是巧合……” 赶来伏魔的仙人越来越多,有文有武,有男有女,众人没去伏魔,而是听水柔仙子在讲六界的趣事。 水柔公主极美,是完全不同于火雅的美。水柔在仙界拥有着无数的男仙倾慕者,可她却极少与任何一个男仙走得近,但她性子好,说话时的声音更是好吃,堪与仙曲相毗美,当她说话时,无数双耳朵都在侧耳聆听。 当年的九音公主万世轮回后灰飞湮灭了。 天上五百年,人间已是若干万年,而九音已经轮回了万世。 九音跃下贬仙台却受尽了痛楚,这故事听得众仙人心下一阵唏嘘,心软之人,早已经落下仙泪。 凤九微蹙着眉头:水柔与九音是好友,可九音到底不在了。水柔这般提到九音,是为了让帝川难忍,还是为了替九音抱不平。水柔似有意一遍又一遍地提到九音,九音不在了,可她要六界的人生灵都记得九音,记得那个苦情的女子。 水柔甚至想,无论帝川是懊悔、是不甘,亦或是愧疚,无论是什么都好,只要帝川痛苦,她就当替九音报仇。 水柔道:“四日前,我北极地的冰雪仙子听说我哥的事,到访冥界,从冥帝求得一块三生石,刻了名字后归来。正遇北极天王宫的左护将,左护将竟似突然开了窍,当着冰雪仙子的面求娶。 三日前,冰雪仙子的好友、百花圣母座下的梅花仙子亦去求取一块,刻了名字后,青松仙人昨儿竟邀她共游天庭……” 水笙喜欢月季仙子,整个天庭早就有传言,其间几次向百花圣母求娶,百花圣母咬紧牙关就是不松开,这二人原有情意,怎耐百花圣母不答应婚事,这件事就难办了。 青松仙人,这人可是出名的固执死脑筋,对情之一字就没开窍。 冰雪仙子喜欢左护将的事也有人传说过,只是左护将每次见到冰雪仙子,跑得比兔子还快。 这一时之间,都是他们听说或认识的仙人,也由不得不信。 火霜现下追问着水柔:“仙子,你说真的,只要求一块三生石,刻上名字就能求得良缘。”但凡有情的,谁不曾动过情。 火霜在俗世便曾动过心,来到天界自也有瞧中的人。 “是刻上你与那人的名字,这可灵验着呢,如果那个人的名字被另一个人抢先刻了,你连试三遍都刻不上,就意味着你失去了机会。” 自己瞧上的男仙(仙娥)这可是最最好的,怎能被人抢了,赶紧求三生石,先把名字刻上再说,有仙娥调头离去,更有男仙驾云而去。 水柔的话落,周围立在云端的仙人走得七七八八。 不是来伏魔的?怎都跑了! 不用这么现实吧,你们不办差,都去求自己的良缘了。 太白金星摇头轻叹,“月老,你的姻缘石还没寻回来?” 月老汗滴滴的,这是有人抢他饭碗啊,冥界什么时候还能管仙界仙人的姻缘。 他月老宫在五百年前遭了劫,啥都不偷,就是盗走了姻缘石,至今也未寻到姻缘石,也至五百年来,仙界没一对新人成亲。 男仙、仙娥们都快望眼欲穿了,还有的跑到月老宫,打听自己的姻缘,没有姻缘神石的月老,只能掌人间姻缘,对于仙人们的姻缘,还真是两眼一抹黑。姻缘石可是他的神器,是他的宝贝,没了,被盗了! 月老被人笑话了! 好在一百多年后,因为东极地圣山丢失,他觉得释然多了。 圣山比他的宝贝更重要,还不是有人偷盗。 太白金星蹙着眉头,“五百年前,有人说是九音盗了你的姻缘石?可是呢,可是……” 月老恼道:“九音下界,这可是三个多月后再丢失的,怎与她有关。她在八百年前,是,嗯,是拿着仙剑在姻缘石凿了一块……” 想到九音,月老觉得心疼,这孩子没了,灰飞湮灭,太痴情了,痴情得让人落泪,比忘川河还宽的三生石河,这是什么概念,所有的石头上都刻着“帝川”的名字,她是为情而殒,亦为情而殇,帝川就没有一点感觉么。 水柔回过神来,见哭得红肿的凤九与金轮,这两仙娥不错,“你是东极地的凤九仙君?” “见过水柔公主。”凤九稳好心境。 水柔轻声道:“我听说过你的事,你和九音不同,但又与她一样都是有本事的人。九音是为情所困。前车之鉴,我不会对任何一个男仙动心的,先下手为强,免得为情所困,我用三生石下刻下自己的诺言,但求天神能为她动容,能给九音再来一次的机会。如果可以,我愿用自己余下的九千九百九十九次轮回都给她……” 如果她殒落,连轮回转世的机会都没有,她居然要把剩下的机会,全都给九音。 这不是水柔说,凤九知道,她是认真的。 水柔每每想到九音,就觉得痛得不能呼吸,痴情重义的九音,不应该受到如此残忍的对待。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恨帝川、恨火雅,是他们伤害了九音。 金轮低声道:“仙君,火霜仙子离开了,她是几时走的。” 水柔身后的仙娥道:“她跟着那些仙人一道走的,他们离开的方向……是北极地王宫。” 求良缘去了! 火霜也逃不了有想求的良缘。 只不知,她所求的又是谁。 水柔走近凤九,“要刻仙子的名讳,得写上是何地何殿之人,否则不灵验。” 凤九愕然:水柔以为她也想求良缘。 九音的下场,她可不想再有。 爱情,是两个人的事,一厢情愿,只是单相思,亦为情所苦。 九音,万世轮回,都无法忘却帝川。 而这个人,只怕根本就不想九音回到仙界。 没有了九音,他就可以与火雅依旧恩爱如初,他们才是一对。 水柔浅笑嫣然,一惯的温婉优雅,看呆人眼。 天河东南方三千里的天空中,天兵天将正在与刚晋级成功的尸魔交手,打得天昏地暗。 水柔冷冷地望着火雅,“阿九,莫与此女太过亲近,她与我、与九音可不同,太有心机!” 火雅急呼一声:“水柔,你别太过分。” 当着她的面,对人说她有心机。 水柔冷哼道:“你对九音做过什么,你比谁都清楚,是你挑唆帝川砸了九音笛。”她眸光一扫,盯到火雅腰间的火凤佩,“如果有人毁掉你的本命神器,你又作何感想?” 杀人不过头点地,可帝川毁掉的是九音的本命神器。 就算是这样,九音还是不曾忘他、恨他。 * 凤九唤了金轮回到东极地天王宫。 金轮问凤九:“仙君,九音公主的事是真的吗?” 凤九答:“是真的。水柔公主的行事为人,不会说谎,她是女中君子,行事磊落。”她扭头问道:“你是不是有想求的良缘?如果有,我可以放你去圣殿的冥界,你可以诚心寻一块三生石回来,记得要把早前的字磨掉,再刻上你心中人与自己的名字,你是仙人,要写上你的地址,他若是仙人,也要写名字。然后放在三生石下默默祈祷,是祈祷三年……” 刚才水柔公主没说此事啊。 “仙君如何知晓的?” “我去过冥界,但凡听过九音传说的人,就没有不落泪的。” 凤九唤了丹殿副殿主,又请了雷神殿的人来议事,谈的是金轮如何舍弃火族血脉之事,要粹血脉就得入雷神殿。 可雷神殿掌控不好雷电的大小。 凤九道:“我明日去雷神殿接受淬体!” “仙君……” 她抬手止住了雷神殿殿主,“我不会有事。” 万世轮回的痛苦,她都承受住了,还怕入雷神殿? 金轮听说凤九要去雷神殿,以己之体,让雷神殿试出什么样的雷适合淬体,感动得稀哩哗啦,早早过来,站在凤九的寝殿外,“仙君,我不怕,我能接受淬体舍弃火族血脉。” “金轮……” 金轮笑着,火族人待她不好,不如凤九待她真心。 不做火族后人又如何,她还有一个可以依偎取暖的人,她认识的诸葛韫、文筹等人陆续飞升上来,他们是这样熟悉的人,说起来她这一脉也有功勋名门之后的血脉。 凤九道:“我飞升上界,未曾接受淬体,也当是补上。” 金轮心想:定是仙君怕我难受,所以编理由哄她。这天雷劫可是九死一生,谁愿意被雷霹。 凤九笑:“既然你想好了,我们一道去,但你答应我,如果承不住,就要停下来。” 雷神殿有雷池数个,分别是黄橙绿蓝紫银金七级,黄最低,最厉害的是金,通常若是下界修士结丹,或是武修晋入武宗,只用前五种天雷,若是元婴和武神就是七种皆用,按着顺序降雷,比如上一道是黄级,下一道雷必须是比上一道更厉害的,降过金级天雷,就只能用金天雷,不能再用比他低的。 二人到了雷神殿,就看到一座偌大的殿池,大殿两侧有两头镇殿雷兽,形如狮虎,浑身闪着雷电的光芒。 雷神殿副殿主前来相迎:“拜见凤九仙君。” “今日我来试雷,你不必害怕,就照着规矩来。” 凤九特意褪去了仙衣,穿的下界修士的灵衣,第一个雷池是黄色的,上面闪烁着雷电的光芒,凤九跃入雷池,立时间,一道道的天雷降下,她一点反应也没,迈步进了橙色雷池。 金轮瞧了一阵,掏出丹殿送给她的一瓶淬体仙丹,摸出两颗丢到嘴里咽下,迈入黄色雷池。 雷电闪闪,雷声轰轰,就像是雷神殿素日的练习一般,雷神殿因下界有飞升修士成仙,近来也找回了该有体面与尊严,这会子在副殿主的带动下,雷神殿的仙人很卖力,功力大开。 凤九又进了更高级的雷池。 金轮随之进入橙色雷池,再掏了两枚仙丹喂到嘴里,虽然痛,可她能够承受,身体的脉络似被霹断了。 凤九每入一个雷池,待上两三百息就会进入下一个雷池,一刻钟后,她已经进入了银雷池,这一次她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里头装的是混沌仙液,一瓶全倒进去。 副殿主原是早前的雷将打擂成功提上来的,瞪大眼睛:“是混沌仙液!” “副殿主,这怎么说?” “混沌仙液,能替我们淬体,一大瓶啊,一大瓶……” 凤九仙君可真舍得,这么一大瓶直接就倒进去了。 凤九扭过头来,对众人道:“全开,不必畏缩,雷劫可淬体,我亦要淬体,如果你们还想要混沌仙液,就给本仙君卖力气,不许放水!谁要是放水,就不许他下银雷池修炼!” 七级雷级,可是雷殿上下修炼的好地方。 不让他们修炼,还不如被打入凡尘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80章 雷殿淬体 有她的话,雷殿副殿主狠狠心,将殿中机关一开,霹雳叭啦的雷轰隆降下,凤九盘腿份在其中,端端被击中,有一点刺痛,却不算太痛,对她来说,就跟蚂蚁一般,难不成是她的痛点比别人高? “再用力些霹!” 副殿主再转了一下机关,升到七成。 凤九又承了几次,“再开!” 他心下一急,直接升到十成偿。 十成的雷力,这是十成,就是殿主承受银雷电轰,也只能是九成。 凤九在雷电中咬紧了牙齿,她必须承受得住,在九音的记忆里,在父母殒落后,她就固执地跑到这里,逼着雷神殿殿主打开雷池,全力承受撄。 九音,就是一个痛点极高的人,忍耐力也尤其惊人,这样一个心性坚毅的女子,却没有迈过情之一关。 九音、九音…… 往事历历,所有的痛涌上心头。 凤九闭上了眼睛,静默地承受着十成银雷之力,这一次她在银雷池里待了一个时辰。痛过,苦过,身上的灵衣也被灼成了碎片,她全体的肌肤更是一片焦黑,唯有她的眼睛,一睁开,莹莹转动,仿佛一片波光。 她站起了身,雷殿副殿主早已傻眼:她居然承受了银雷池一个时辰的雷力,而且似乎并未受伤。 凤九迈入金雷池,“直接全开!”她又拿出一只丹药小瓶子,将一整瓶神液倒进去,这一下雷殿所有人更燥动了。 凤九道:“上古神液,提升雷力!” 她迈入金雷池,盘腿一坐。 雷将道:“真是神液?” “一霹即知!” 电光闪耀中,带出了五彩的光芒,是神液,果然是神液,这可是五彩神液,颜色越是明丽,越是等级极高,凤九手里居然有这等好东西。 而此刻,金轮正颤微微地走过银雷劫,“三……三成雷力!” 副殿主想:有了混沌液,雷力就提升了几倍,她说三成,只能开到一成。 她可是硬着头皮迈进来的。 一坐下,浑身立时就跟爆炸一般,金轮险些昏厥过去,然后体内就似有一股热浪冲了出来,身体里被雷轰出了伤口,里面流淌出金色仙血,一滴又一滴,落入雷池,立时化成了一股仙元力消失不见。 金轮咬着牙关,她才三成,凤九却用的十成之力,她一定要淬掉火族血脉,只有这样才不会被尸魔追杀,她亦不要再回南极地,那里的人太无情,火雅几次想要她的命,火霜地事又极其自私。 凤九能暖人心的声音传来:“金轮,你试着修炼就会忘掉痛苦,而且雷池修炼,最易提升修为。混沌仙液更是淬炼仙体的最好材料,如何你有机会到金雷池待上一会儿,吸收上古神液,可助修为提升。” 金轮心下一喜:她去南极地数月,可没得这机会,修为还是和以前一样,只是被点渡成仙,不如靠修为飞升上来的,只有自己有了本事,才不会被人小窥。 凤九与金轮在雷神殿淬体修炼,又有多嘴的雷将说凤九在银雷池加了混沌仙液,在金雷池加了五彩神液,消息传出,惹得其他仙人羡慕不已,这可都是淬体、晋级的好宝贝。 三天后,凤九身上再没有任何的灼伤,甚至没有一点其他伤痕,被灼伤的肌肤康复了,身体的杂质亦排得干干净净,杂质遇到五彩神液,立时便催化成一股青烟,消散空中,再也不见。 凤九见淬炼得差不多,“金轮,你承受住了,再入金雷池修炼!”她走到机关处,只开启一成。 金轮浑身直打颤,金雷池比银雷池可强太多了,她在银雷池待了三天,许是痛麻木了,又或是她身体的强韧度增强了,被她坚持下来。 一刻工夫后,金轮的身体被天雷灼烈,伤口上涌出了黑色的液体,这是身体里的杂质,凤九想问,看金轮强迫自己进入修炼状态,停止在一成之力上,待金轮的身体呈现出逐渐修复伤口之势。凤九道:“金轮,起来吧,过段时间你还可进来修炼。” 金轮取出仙衣,走到大殿两侧。 凤九取了混沌仙液,不要价似地往其他五个雷池里倒,一手拿着仙瓶,一手拿着仙盏,黄色的一盏,橙色的二盏,这样一个个涨上去,轮到紫雷池时,加了五盏进去。 直瞧得周围的雷将雷兵一个比一个激动,尤其是副殿主,就盼凤九二人快离开,他们好进去修炼。 凤九带着金轮走了。 两人的速度都不快,仙风拂过,凤九回眸,发现金轮的肤色、容貌都比以前娇俏了许多,拿出一面仙镜,“你瞧瞧!” 金轮看着眉眼有几分相熟的女子,“这是我?” 凤九笑。 金轮欣喜地赏完自己,又呆愣愣地看着凤九:“仙君,你好像也变漂亮了。” “金轮,你淬体成功了,二十粒淬体仙丹都吃完了。” “算着吃的,前五个每入一个雷池吃两粒,进银雷池吃五粒,进金雷池吃五粒。”金轮笑道:“仙君,你帮我把神符取走吧,那可是宝贝。” “你进去前就取了。” 早取了! 金轮回想着,难不成是她们去雷神殿的路上,凤九说有花瓣飘到她身上,伸手在她背上轻弹了一下,莫不是那时候。 “我早前不告诉你,是怕你心中害怕。我给你的神符,除了敛息、护体还有防御功能,如果你以为神符还在,就会觉得你自己不会有性命之忧,最多就是受点骨肉之苦……” 金轮眼里蓄着满满的感动:“仙君,你待我真好……” 凤九轻声道:“你待我也好。回你寝院去,我着人给你送琼浆、仙果,你休息几日,彻底恢复了再去找文丞相领一份差事。天王宫上下仙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职务。” “下仙明白!” “待再过些日子,如果你想下界探望家人,我允你一日假。” “仙君,不用了,我父亲、姨娘都没了。族中的兄弟姐妹没有与我交好的,我看父亲化成的尸魔了,被火原王子斩下项上人头的……” 她姨娘是火族中没有神裔血脉的百姓之女,因为长得美貌,被她父亲看上了,纳入家中做了侍妾。 凤九回了寝宫,吃了一篮子的仙果,饮了琼浆,盘腿调息打座。 寝宫的仙婢知她刚从雷殿修炼回来,不敢打扰,只在外头低声的说话。 凤九的修为又晋级了,现下是几层,竟是连她自己都迷糊了。 “我听雷神殿的仙人议论,说凤九仙君是真正的仙君。” “她本来是就是仙君。” “哎呀,我是说她的修为堪当仙君,听说她修为临近天王,她才飞升多久,就这么厉害了。” “真的么?她是仙君修为?” 仙婢难掩羡色,“他们还说,与仙君同去的金轮仙子,早前就是个仙童后期的修为,而今可是真正的天仙修为,天仙中期修为。” 做了天仙,就不再是仙婢,而是仙娥。 “晋级这么多?”好羡慕啊,她们也是点渡成仙的,因修为低,只能做端茶递水跑腿的活儿,如果她们也晋级,这该多好。 凤九听了片刻,封了自己的六识,进入灵宝空间,打开通界神针,在五彩漩涡通道内放了一只大木桶,里面灌满了五彩神液,褪去衣衫,潜心修炼。她已经是仙君修为,在雷池上并不曾晋级,或许这次可以晋级。 转而,她忆起有些日子没瞧龙青青、凤灵儿,用神识一探,这两个家伙在她识海里已经开始修炼。 她忘了时间,只有修炼,清空了所有的思绪,她要冲刺天王期。 此念一闪,越发用心。 突然,似听到江湖奔涌之音,这是全身的仙穴大开,浴桶中的神液化成元力往她的口鼻里奔涌,神液在变少,少一成、少两成、少三成…… 在减少七成时,她听到了身体里悦耳的声音,封锁了六识还能听到,说明这是晋级了,天王初期小成、大成、大圆满。 终于停下来,凤九巩固了修为,好饿! 用神术取了两篮子仙果,一枚又一枚地往嘴里塞,两篮子不够,直吃了五篮子才微微有些饱意,最好,她抓起了一只五彩神液,直接渴到嘴里,完了,喝多了!有些控不住,就在她以为要疼昏过去时,却突然又晋级了,天王初期巅峰、天王中期小成。 这…… 好像是她做九音时的修为。 九音在天界,就是天王中期小成,她行事低调,除了木毅就没人知道,这也是她为何有胆子去闯域外魔界的原因。 再次巩固修为,腹内依旧饿,她不敢再饮五彩神液,恐怕从来没人像她这样饮神液,一饮就是一大瓶。她又吃了两篮子仙果,觉得好受些,方才出了浴桶,将里面的神液寻了专门的容器装好,她将用来泡身分开装放。 再出来时,也不知外头过了多久。 她躺在榻上,什么也不想,只定定地盯着殿顶。 丢失的仙玉去哪儿了? 到底是谁盗了圣殿? “阿九仙君还在休息?” 这是一个男人的声音,是帝禾。 仙婢道:“回殿下,仙君两日前刚从圣殿修炼回来,累了,正要静养。待仙君出来,奴婢定会禀报仙君。” “我改日再来瞧她,这是我从蟠桃园采来的仙果,你告诉她,二月初二,百花圣母要替北极地王子水笙与月季仙子办订亲盛宴,请她一定出席。” 凤九并没有出去,透过仙窗,她瞧见帝禾的另一只手里捏着块石头,瞧上去像是从冥界得来的,上面依稀刻有字。 她张口轻问:“绿芸,请二殿下到花园凉亭小座,我随后就到。” 绿芸笑道:“殿下可以亲自把仙果交给仙君了。” 另一名仙婢唤作绿芜,这是她们来到仙界后被赐的名字,二人容貌姣好。 五百多年,九音嫌天王宫内服侍的仙娥仙婢没个跳脱活泼的,所有人的都是一样的表情,一样的举止,而且容貌都极为相似,走到哪儿,看到的仙娥都像是姐妹,有的还像孪生姐妹,便吵嚷着道“义父,挑几个新人吧!看着她们在我眼前晃,我明明派了一个去办差,跟前还有一个,我都要怀疑,我到底派的谁去。” 被她一闹,木毅派了仙使同行,九音在下界挑选了十八个仙娥成仙,无论是公主还是贵女,谁不愿成仙,一时间踊跃报名参加,九音这次挑的仙婢虽都漂亮,却是环肥燕瘦,蔷薇杜鹃各有其美。 * 花园里,是大片的花艺园地,稀疏种巍峨,厦楼高起,面面琳宫合抱,迢迢复道萦纡。端的是神仙府邸好花园。 帝禾在凉亭稍坐片刻,立有绿芜领着两个仙童前来奉上琼浆,又两碟仙果,一碟只放了一枚,不过是最常见的苹果、桔子,倒比凡间的更为个大、色美。 凤九穿了混沌仙衣,上身白,下身却渐次转为浅绿、碧绿、深绿,到裙摆处已浓至墨绿,其间夹杂着几片白色的雪花,甚是轻盈美丽。 “让殿下久等了!” “是我来得突兀,不晓你刚修炼出关。” 他递过一篮仙果,莞尔一笑,“我求了母后许久,方才允了这六个果子,你且尝尝,都是旁处种不出的蟠桃仙果,这一枚是十年方结一次、这一枚是百年方结一次、这一枚可是五百年一次的。” 凤九起身相谢:“多谢二殿下。”率先取了一枚千年一次的蟠桃,在他以为她要吃时,她却递了过来。 他微愣:最好的给他,可见心里还是有他的。“蟠桃园是我母后的,我想吃时,自缠她再讨,反倒是你,飞升上界还不曾吃过,都尝尝。” 凤九试探道:“原来你常吃,我可就不客气了。” 他哪有常吃,蟠桃会上,摆放的仙果也是论品阶的,像这枚五百年的,可不是寻常人能吃到,他长这么大,统共才吃两枚。 凤九将其他的蟠桃收了起来,从自己的衣袖里取了两个仙果递给绿芜、绿芸二人,两女接过,咬了一口,虽然仙君得了蟠桃,但她们今儿也吃了悟道果,这可是比寻常仙果难得。 帝禾欲言,见两位仙婢在,将话咽下。 凤九道:“绿芜、绿芸,你们且退下,我与二殿下说说话儿。” 帝禾取了桌上的仙果,捧在手里,似有犹豫,“我……我想把你的名字刻入三生石。” 他果真喜欢她,虽有猜测,可他一挑明就捅破了那层窗户纸。 帝禾不解地道:“我连试了两回都刻不上你的名字,冥界孟婆说,通常刻不上是有人把你的名字刻上去,一个仙娥不可能同时与两个男仙有夫妻之缘。” 凤九自己也愣了,谁这么无聊,把她的姻缘给求走了。“我的姻缘被人求走了?” 帝禾肯定地点头,“在冥界寻了三年,也没找到那块石头。”如果让他找到,他一定知道是谁干的。 凤九眨着眼睛,“九音是在东极地掌管的冥界轮回,你去的是哪儿?” “北极圣殿冥界!” 难不成,四方冥界还弄了个资源共享? 我呸!凤九又问道:“北极冥界也有三生石河?” 帝禾摇头,“几方冥帝可以自由往来,南、西二冥帝交好,东、北二冥帝也是好友。他们每过五百年就会聚会一次。北极冥界刻有字的三生石河,是北极冥帝找东极地冥帝换来的,好像换去了十万块,听说东极地府忘川河畔的石头,除了那个巨大的三生石还在,周围大大小小的石头全被九音刻了字。东极冥帝怜惜九音的痴情苦,当年曾寻北极冥帝借过二十万块石头,而今因换因还的,北极冥界亦有三十万块被九音刻过字的。” 把九音刻过字的石头易换到了北极冥帝。 是了,东、北二天王交好,木毅当年与前任北极天王原是好友。若干年前,他们还是五六岁的孩子时便已相熟,前任天王殒落,曾交代过木毅关照其弟。现在的北极天王因兄长之故,将木毅视若兄长般敬重。木毅闭关前,对北极天王的修为也多有点拨,亦师亦兄,因他们交情深厚,也至两域的冥帝也有往来。 凤九想到自己的姻缘不知道被谁求走了,心里就苦恼不已。 这人是谁?还有谁暗恋她不成? 九音那么可爱善良,都被伤得如此。 水柔因九音的事,更是发愿不爱男子。 太可恶了,她的姻缘,几时由他做主,还被人求走了。 凤九急得打转,“不会是弄错了吧?我的名字真刻不上去?” 帝禾递过石头。 凤九正琢磨寻个什么东西试试,帝禾体贴地递过一把精致的小刻刀。她握在手里,一笔一画地刻着“帝禾”二字,然后,刚刻好不到十息,那字就化成一股青烟消失了。 帝禾更是诧异了:这就意味,凤九的良缘被人求走,连他的良缘也被人求走了。 太恐怖了! 是谁,把他们俩的良缘都给求走了。 他明明喜欢的凤九。 想来凤九也喜欢他,若不是心诚,怎会刻下的字立时消失不见。 帝禾接过三生石,勾唇一笑,三生石在他手里立时被捏成了一把灰,”阿九,我们是仙人,自有天地掌管姻缘,岂是冥界可掌的,信不得真。” 让他查出来,是谁在背后捣鬼,还敢刻他的名字,直接打入畜道做十世猪狗去。 凤九笑:“这种事,信则有之,不信则无,你不用介怀。如你所说,月老宫才掌握着仙界众仙的姻缘……” 九音当年下界,就知冥界是掌不了仙界姻缘的。 可现在出现的怪异事又如何解释? 原说不信,可北极地王子水笙与月季仙子的要订亲了,百花圣母居然能松口真得太意外了,仙界所有人都认为是水笙心诚,终于感动了天地,成就了良缘。 帝禾有些沮丧地道:“五百多年前,九音跳下贬仙台,她离去不到三月,月老宫的姻缘石就突然被盗了。至今也没查出是什么人干的?没有姻缘神石,月老只能掌人间男女的姻缘,对仙界众仙的姻缘却掌不了的。” 就像是所有的迅息,全部都被突然掐断。 现在再出这事,对仙界众仙来说就是一个机会。 但凡有意中人的,谁不会求良缘? 凤九想到灵宝空间,姻缘石就在她这儿。想到九音下界,姻缘石丢失,咬了咬唇瓣,“那个……不会有人诬到九音师姐身上吧?” 帝禾苦笑,“当年南极地的人就说是九音盗走姻缘石,月老否认了此事。八百年前,九音在姻缘石上凿去一块神石。她既凿去一块,又为何要再盗姻缘石。时间上不符,可仙界还真有不少人相信,姻缘石就是被她盗走的,还说得跟亲眼得见一般。” 他们的论词是“她曾是天族公主,她能下界,也能再上来,她得不到姻缘,也不让别人得到。”听听这说词。 如果九音能自己再上来,她又何苦在忘川河畔期盼了若干年,等着帝川有一日发现真相,将她接回来。 只可惜,所有的真相,都隐埋起来,她的期盼与痛苦不被人知,直至她灰飞湮灭,方才因万世轮回的痛苦与痴情感动六界。 她要不要告诉帝禾,姻缘神石在她手里,早晚得交出来,但不是现在,她要在月老宫最尴尬地时候拿出来,如此月老宫就能念她一个人情。 现在拿出来,月老未必记她的好。 九音在天界时,曾无数次地月老宫求姻缘,月老宫里月老的小红娘弟子总给她摆脸色看,这仙娥倒是讨好着火雅,想到小红娘的嘴脸,凤九就不屑,还仙娥呢,跟俗世凡间的人也差不多。 仙界如何,不过是又一个凡尘,也会有势力眼。 帝禾见她不说话,以为是因为她的良缘被求走之故。 他突地抬手,试着伸出,一点点地靠近,终是大着胆子握住了凤九的手,”阿九,别再想此事,无论那人求走的是什么良缘,帝禾待你之心绝不会变。” 凤九凝望着他,这是挑明喜欢她,更是挑明会追求她。“我……又有什么好?” “在我眼里,你就是最好的。” 凤九有些不好意思,垂下眼睑,落在他眼里就成了娇羞,他最喜的是她垂眸时的温情柔美,令他心下微软。 凤九抬眸,“尸魔可伏诛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81章 分魂 第281章 分魂 帝禾道:“北极天王与西极天王及时赶到,终是伏诛。可是大皇兄的毒近来更厉害了,父皇让火雅前往域外妖魔界夺取醉莲。” 两个天王对两个魔王实力的尸魔,再不能伏诛,就真的当仙界无人。 只是尸魔的事闹出来后,损亡最大的还是南极仙境。 凤九从一开始就心存报复之意。 凤九问道:“火雅去了?” 帝禾苦笑:“她受了严重的惊吓,无法成行。” 没去啊!凤九有些失望。火雅不是说千年前是她夺来的醉莲,现在就让她去。 凤九倒想知道,再归来,火雅会变成什么样子? 到域外妖魔界夺去醉莲,其间危险重重,更是九死一生。 她试探似地问道:“以殿下高见,当年醉莲是何人所夺?” 帝禾唇角溢出一丝苦笑,“去过冥界的人,谁不知道九音对大皇兄有多痴情。如果换成九音知他中毒,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去域外夺醉莲,可火雅却在装病拖延,似乎并不担心他的安危。”他同情九音,爱错了人。 帝川连谁是真心,谁是假意都不曾分辩出,这让帝禾觉得讥讽。 九音为帝川而死,在仙界,还是有不少仙人对九音保持善意。 北极地的水柔公主,更是因九音之死,对帝川、火雅没有好颜色,她因为九音,竟自断姻缘,发愿永生不爱男子,更把自己剩下的所有生生世世都要转给九音。 “如果真是火雅当年夺得醉莲,这一次她为何要推三阻四。水柔公主说过,当年她也中了魔毒,是东极天王派仙使送了半朵去,这件事整个北极天王宫都可以作证。所以,说谎的人肯定是火雅!她越是推托,就只会让父皇母后更为生气,一旦他们动怒,推托、拒绝皆不是她能说了算的。” 凤九就想看火雅倒霉,但也不希望帝川就这样死了。 帝川是个瞎子,眼瞎、心也瞎。 火雅是个心机之人,一面与九音为友,一面暗中算计九音。 帝川在凤九看来,就是一个渣男;而火雅也一样可恶。两个人都是不好人! “火雅唯有抢到醉莲,才能救大殿下。” 帝禾吐了口气,“我是担心,父皇会让我去域外夺醉莲。” 天帝最疼的是幼子帝宸,天后最喜帝禾,光听名字就知道天帝对幼子是不同的,唯有大皇子,父母皆不爱,他亲娘还是极疼他的。 凤九道:“以雪妃爱子如命的性子,肯定会登门逼火雅去域外寻醉莲。” 雪妃,帝川的亲娘,是青丘国国主的妹妹,嫁予当年还是西极地天王的天帝为妃,天帝一朝夺权成功,她荣升为天妃,因她本体是一身雪白的仙狐,仙界众仙敬称一声“雪妃”。 帝禾的亲娘与天后皆出自百花宫,说起来算是百花圣母的外孙,故而他更得天后喜爱。尤其是雪妃与天后暗里较量之后,天后因厌恶雪妃,连带着一并讨厌雪妃所出生帝川。帝禾的亲娘蓉妃,乃是芙蓉仙子,对天后一直恭敬有加,行事又温柔得体,更得天后倚重。 至于另一位皇子帝宸,其生母乃是东海龙王的三妹,封为龙妃。天帝原是西极地的龙族,所以也极是喜欢容貌更肖似他的小儿子,对龙妃也多有宠爱。 天帝早年更宠雪妃,而今年至中年,则更宠龙妃与天后,龙妃行事还算进退得宜,一个是他的结发原配,一个是宫中最年轻的天妃,若说放心,自是结发;若说疼爱,自是龙妃。 九音在仙界时,天后对帝川还是不错的,曾有一度,有人说天后最疼的皇子是帝川。 凤九温声道:“若天帝下令让你去域外寻醉莲,届时,我陪你一道去。” 帝禾怔忡:她要陪他一道去,域外妖魔界进去就难全身而退,何况那可是去魔宫夺去醉莲,就算魔帝——天魔闭关,他手下还有四方魔宗,必有一人会代理魔宫。 他们虽是妖魔,却异常忠心、团结。 凤九扬了扬头,“听说魔界亦有不少好东西,若是同去,夺一个醉莲是夺,不如多带些好的回来。帝禾,你说是不是?” 那是去域外魔界?可是九生一死,步步谨慎。 凤九笑眼弯弯,丝毫没觉得危险,就像她根本就不惧生死。 她怕死! 曾经的九音,因为绝望,漠然折腾着她的万世。 是九音先放弃了自己,是九音不该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到一个男子身上,她都不懂爱护好自己,又会有谁来爱惜她。 九音的悲剧是她个人的悲剧,而她是凤九,她不会重复九音的命运。 帝禾道:“今日万里无云,我们共游天庭如何?” “我与宫中安顿一番,稍后出门。” 凤九唤了文丞相,说自己要游天庭。 文筹揖手禀道:“仙君,东极仙君出关了。” “师兄出关了?”凤九轻呼一声,“帝禾,师兄刚出关,好些宫中发生的大事,我还要禀他处置,今日不能同你游天庭。” “不碍事,本帅改日再来探你。” 帝禾离开东极王城。 王城外面,火霜引颈张望,一瞧帝禾出来,笑盈盈地奔了过来,“二殿下,你在巡视天庭?” 废话!没瞧他身后还有十几个天兵天将,不是巡视是什么? 帝禾淡淡地望向火霜,莫名地觉得怪异,他以前可是最讨厌有仙娥与自己说话,光是一眼就能吓退人,但望着火霜时,眼神竟柔和了许多。 火霜紧张地握紧拳头:他喜欢我!他是喜欢我的。所有仙娥都说二殿下最是冷面无情,可他瞧上去,眼神很多情。 火霜咬着下唇,鼓足勇气望着帝禾,“二殿下,我飞升不久,你能不能……能不能……” 帝禾审视着火霜,”阿九送你的神符呢?” 火霜垂首,“天王拿走了!” 帝禾心下苦笑,那是凤九的东西,天王凭什么拿走?当日凤九说是借给火霜的,以凤九的修为,制一张神符可得花不少的心力。帝禾冷声道:“再珍贵的东西,不是你的,就当还回去。” “阿九仙君给了我,那就是我的!再说,她是我胞姐……” 凤九可没承认过。 早前,火霜可不认凤九是姐妹。 出了事,就要凤力出力;事了结,立马反脸不认人。 帝禾面无表情,“你是火族,是南极地的仙子,而她是东极地的仙君,怎会是胞姐?这种攀附之话,往后还是莫乱说,没的让人少瞧。” 火霜被气得噎住,以前是她不愿认凤九,现在凤九是东极的仙君,她为什么不认,有个有本事的姐姐也不错。 帝禾带着讥讽,“火雅的病还没好?仙界仙子能像她这样生病的可真不多。” 仙人会生病吗?除了修炼时受伤,就没听说过生病。就算是受伤,花些时间静养,自会痊愈。 说话间,东极王城里出来几个仙娥,每个人手里都提着一个果篮子,她们或着红色的仙裳,或是紫色的仙裳,由唯一一个着青裳的仙娥领着。 东极王城,仙婢统一着绿衫橙褂的仙裳,仙童亦是绿衫橙褂,可仙娥只着一色的仙裳。天仙初期着红裳,中期着紫裳,后期则是青裳。还有的仙娥着的橙裳,这种是被额外提拔点驳上来的。唯有靠修炼成为天仙的,更令人赏识。 一群约有十二三人,彼此一路嬉笑说话,瞧着她们在东极王宫似有些身份,个个都是天仙修为,穿戴亦是体面的仙娥身份,似在宫中担有差事、职务的。 火霜的目光立时被其间一个美丽的仙娥吸引了,“你……你是金轮,我的天,这才几日,怎的像变了一个样子。” 青裳仙娥似有些年岁,瞧上去有二十五六岁的模样。 金轮忙忙福身:“火霜仙子,修炼仙人怎可再唤俗世名字?我乃东极天王宫膳食殿仙娥,天帝赐名紫菡!” 火霜尖叫起来:“你……你被天帝赐名了,你现在是紫菡仙子?” 青芳仙姑戒备地看着火霜,“我们还要去东极地仙果山庄采仙果制琼浆,耽搁不得,回头青霞仙姑该要着恼了。” 十几个人齐声应“是”。 火霜见金轮要离去,伸手拽住了她,“你怎么变成天仙中期修为了,短短几日,你怎晋级这么多,比我的修为还高,快说,你是怎么办的?” 青芳伸手,一把推开火霜的手,“火霜仙子,紫菡已淬去火族血脉,她现在是东极地的仙娥,往后莫再来纠缠她。” 她一声令下,立时驾起祥云,往东边尽头行驶而去。 火霜呢唤道:“金轮真的舍弃火族血脉,一舍弃就晋级了,这……这到底怎么回事?”要她舍弃,她可做不到。 空中,青芳仙姑肃容道:“我东极王宫的秘密,岂能被外人知晓。殿主正请奏仙君,替我们争取机会,也能进入那处殿中修炼,若是惹出了祸事,别说是我保不住你们,上头追究下来,我也得担干系。” 其间一个红衣仙娥迭声道:“姑姑,我们不会乱说话的,尤其是南极地的仙子,更不会吐露半个字。”她担心地看着金轮。 金轮向前几步,垂首道:“紫菡得天帝赐名,此等荣耀乃东极天王宫所赐,不会忘本,不该说的,紫菡定不会多说一个字。” 她能得到赏赐名讳,便是真正的仙子,就是在天庭都挂上得名号的。前些日子,文丞相整理了近来飞升的仙人名单,金轮便是作为飞升仙人报上去的,没几日就有了回音,天帝赏了她一个“紫菡”的名号。着实是飞升仙人里头,男仙居多,女仙太少,故而金轮倒成了香钵钵。 “你们既然明了,也不枉我素日来潜心教导你们。罢了,且办差事!” 帝禾初见金轮,见她容貌变了,修为也突然晋了几大级,早前的金轮好像是小仙后期,一经点化,可以是小仙初期、中期,亦能是小仙后期,可她今儿突地变成天仙中期,也难怪火霜跟见了鬼似的。 火霜歪着脑袋,半晌也没回过味。莫不是舍弃火族血脉,就可以得到晋级?也不对啊,如果是这样,为什么她飞升上来就是天仙初期,现在被金轮超过去,心里还真有些不服气。 * 东极天王宫,凤九正与木荣说这几个月发生的事。 木荣似有些心不在蔫:到底哪里不对?冥界流传的传说,有冥仙、摇船的老伯、黑白无常都曾亲眼目睹九音灰飞湮灭。 九音的最后一世,是东莱大陆门派的内门弟子,在试炼中,被嫉妒她的两个师姐联手偷袭,也至殒命当场,这大抵是她万世之中,最美好,也最快乐的一世。 孟婆说“她干净纯真地来,最终亦干净纯真地湮灭于天地。” 九音,真的没了。 可是为何,却又似她还在。他的手,不由自己地探上胸口,想到九音,木荣觉得心疼,脑海里掠过都是他初见她时的情形: “神树,母后说,我可以对着你说话,这样你不会把我的秘密告诉别人。” 那时的九音,只得三岁,扎着漂亮的双髻,穿着一袭雪白的仙裳,一个人从天庭骑着青龙到东极地。 她站在圣山的神木前,对着树洞喋喋不休。 说她身边所有的事,高兴的、厌恶的;说她身边的人,美丽的、丑陋的;说她见过的花,什么样的颜色,什么样的形状。 是她,带给了他不一样的世界。 那时候的他,只是一枚神树的种子,他不知道自己在树洞里待了多久。 他是听着她的声音长大,她一遇到不高兴的事,就会站在树洞前,很认真地絮叨。 “神树啊,父皇殒落了,母后不理我,她一个人站在临天亭发呆。义父说,父皇与母后是在临天亭晨相识的,那时候母后飞升不久,父皇只一眼上了母后。” “我好担心母后!义父说殒落,就像天上的星星滑下去,然后从另一边升起,父皇是去了另一个世界……” 漫长的仙界两千年,因为有她相陪,他觉得很快活,他听着她的故事修炼成人,最后被木毅收为养子,取名木荣。但他却从来没见过九音,他出生时,九音已经跳下贬仙台有五年之久。 他是为了见他才迫切地想要拥有人的身形,迫切地出生罢? 他受够了被困在树洞,不能出来,不能说话的生活。 木荣轻叹了一声。 凤九道:“师兄,怎了?” 木荣呢喃道:“九音真的灰飞湮灭了?为何我总是不信。我去了你说的天空之城,里面有一缕父王留下的神识,父王让我毁掉了天空之城。” 凤九惊道:“那不是师父留给东莱大陆修士的历炼之地?” “我将父王的神识带回来了。师妹,有件事,我觉得应该告诉你。” 屋里,就只他与凤九。 他不想再瞒下去了,这个秘密一直让他觉得不安。 “师妹,三百多年了,父王不是闭修炼,而且昏睡不醒!” 凤九垂下眼帘,难怪木荣对南极地的欺凌忍气吞声,定是因为这个原因吧。 “从三百多年前到现在就一直昏睡?” “父王闭关第三天,圣山就被人盗走,我本要禀报父王,待我进去,才发现父王没了气息。仙界仙人,若是殒落,就会消失仙界。可他的身体还在。若说他不曾殒落,三百多年了,下界亦是多少年,可父王却一直没醒……” 木毅怎么昏睡不醒,不是殒落,不是旁的什么原因,而是就那样长睡在他的修炼宫。 木荣无耐地轻叹:“我曾怀疑是父王闭关修炼,受到偷袭,当年我进入时他摔倒在地。我也曾寻遍天上地下,想寻回父王的魂魄,可我都失败。 父王之所以没事,定是用了秘术保住肉身。听人说,神识日久可修出三魂七魄,所以,我带回了父王的神识,让它在父王的体内修炼,如此希望父王能早些醒来……” 他说得很伤感。 木毅真的不在了。神识告诉木荣:原本木毅殒落,魂飞魄散,神识也会随之而消散,可木荣生前算到自己将有一场大劫。提前在在下界建了一座天空之城,将他的一抹神识封印在内,更用上古秘法保住神识不散,又布下法阵,其真正的用意就是给自己一个重生的机会。 日积月累,神识自行修炼,而今竟拥了半份灵魂。 木毅不在了,早已殒落、魂飞魄散,就连轮回万世的机会都没有。 是谁,加害了木毅,在他闭关的时候下了重手。 木荣又道:“师妹,圣山圣池,早前的池水是神液?” 凤九惊了一下,“是师父告诉你的?” 木荣点头。 凤九道:“我……我就是从里面诞生的圣魂……”她突地心头一震,她忆起了,想到了一件往事,那是六百年前,有一天,木毅笑着教她如何分出神识,还教她如何将三魂七魄亦分一缕进去,过程非常痛苦,灵魂撕裂,这是常人无法忍受之痛。 当时,木毅却一直在鼓励她。她不明白木毅为什么坚持不懈,用了仙界三年的时候监督、盯着她做完这件事,现下想来,竟是有用意的。 凤九忆起圣池底为她设下的聚魂仙阵,上面刻有她的名字,她甚至迷糊,自己是圣魂新生无意间吸入九音的魂魄,还是她是魂魄万世寿终之后得已重生。 就在凤九似抓住了什么时,木荣道:“父王的神识必须回到神液圣池修炼,否则很难重生。” 凤九道:“我会把神液全部送回去。”她微凝着眉头,“圣山安全吗?” 木荣道:“在周围布下仙阵,每过一段时间我会亲自改换仙阵。有我们兄妹为父王护法,定不会有事。”他递过一只仙器,“这是海龙瓶,能装一海之水,你把圣山的仙液换走,将神液置入,通界神针照原来的位置置好,我再将父王的肉身送入其内……” 凤九听他说话,竟是知道他有通界神针的事,蹙了蹙眉:“师兄是几时知晓我手里有通界神针?” 木荣勾唇:“父王告诉我的。” 凤九更是意外。 会不会所有的一切都在木毅的意料之中? 她从来没问木毅,她分出来的神识去了哪儿? 九音总是单纯地相信,在失去父母以后,天地间真正疼她的就木毅一人。 如果她真是神识修炼化成的灵魂,最后只是九音的命魂归入,那么……她就是九音,是九音的分魂,在九音灰飞湮灭后,她就是九音。 那她是九音的分魂?还是只拥有九音的命魂? 她到底是否是九音? 凤九被一连串的疑惑困饶在心头。 师兄妹各有心思,突然,木荣直直地盯着凤九,似要将她盯出一个洞来。 “师……师兄?” “你是圣池诞生的圣魂吧?” 凤九一怔:他如何知道的? “你……” 不等她说完,木荣一把将她拥入怀里,紧紧地抱住,抱得很紧,紧得凤九几近窒息,“放……放开,我出不了气,我要憋气了……” 夸张! 她说得很严重。 木荣很激动,恨不得拥住她就再也不放手,握住她的肩,“你一点都长得都不像九音?” 凤九立时张大了嘴,“你……你是怎么猜到的?” 木荣却不准备回答她的问题,“不过现在的样子也不错。我问过父王,他只传授了你混沌神术,可是你对天王宫的事,太过了晓。” 上次凤九要算计火雅,他就错愕,此次去天空之城见了木毅,木荣心头越发疑惑。 木荣又道:“你只用了一个月就修复了被破坏的仙阵。对于阵法,我虽跟着父王学了一百多年,可学到了仙阵不足父王的十之有三,而你却是尽得父王真传!修炼的功法、仙阵、丹器之术,你皆是会的。还有你打理天王宫,轻车熟路,曾经的九音也是这样的。 父王闭关,她就能将天王宫打理得很好。父王视你如己出,怎会看你灰飞湮灭,他一定是算到了,所以在替你争取机会……” 木荣竟然知道她就是九音。 即便是她是分魂,可九音不在了,她就是九音。 曾以为的偶然,却是木毅的步步为营。 “师兄,圣山圣殿怎么会出现在下界?” 若是旁人用这种语调,木荣定会大怒,可问他的人是凤九,他立时怒气全无,“圣殿是被人破坏仙阵盗走的。否则,你不会在出生在下界,按照父王的计划,你应该出生在东极地仙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82章 把柄 父王被人偷袭,这件事很奇怪,这么多年,我没查到任何的线索。还有圣山的仙玉、金仙玉得寻回来!此次若不能寻回来,我定会夺南极地圣山的金仙玉、仙玉补偿。” 凤九觉得一切都掩藏在迷团之中。 她以为是木毅自盗,或是设下了奇局陷害南极地岑。 可现在看来,又不像。 因为木毅没道理连自己也算计得魂飞魄散。 凤九呢喃道:“南极天王怎会答应补偿?” “为什么不?父王与你都太过正直,才会被人算计迫害。他们能使卑劣手段,我也可以?这一次,他们可是有把柄落在我们手里。” “把柄?” 因为木荣掌握的把柄,就能让南极天王就范,让南极地补偿东极地丢失的仙玉作为补偿欢? 木荣笑得古怪,“我已写下帖子,邀南极天王、火雅与大皇子一见。这一次,他们不得不来见。到时候,你随我一道去。” 九音为帝川吃尽了苦头,现在的凤九不再是九音,她们一样,她们却又不同,他会让凤九看清帝川,那个人根本不值得九音爱得如此痛苦。 凤九道:“师兄,我们去圣池布阵。” * 一个时辰后,师兄妹俩完成了一切。 仙液换成了神液,凤九又在圣池周围布下了仙阵,这是五合一的仙阵,是她与诸葛韫研究了许久的。诸葛韫是布阵方面的奇才,以前凤九想不明白的地方,与他一番讨论,彼此进益颇大。 圣池之底,又出现了那朵璀璨美丽的五彩莲花。 “师兄,你能瞧见池底的异样?” 可她能瞧见五彩的莲花,在她晋入武神时就能瞧见,可南极天王也曾到过这处圣池,他就算不见。现下,连木荣也瞧不见。 早前以为与修为无关,南极天王之后,她觉得应与灵根有关。 她是混沌灵根,她的父亲、义父皆是此灵根,这也是木毅为何修炼了前任天帝所传扔混沌神术之故。 “瞧不出!看上去就像是最寻常的圣池。” “现在是两层,下面一层是五彩液,上面只是寻常的仙液。” 若非今日再来,她又如何会发现圣池的玄机,这居然是两层的,下一层高约五尺,上一层有三丈深,中间有用仙玉设制成的莲花纹池底。就算南极天王听到她在下界说圣池下面有莲,也不会怀疑其间有异。 两层圣池,足可以让木毅在里面静养疗伤。 “师兄,我也是九音分出的神识化成么?” “她是主魂,你是分魂。主魂弱,分魂强,分魂就会蚕食主魂。而你们相隔太远,你又是在下界自行修炼,在她魂飞魄散之时,你吸入她的命魂、残魄,池底的法阵,就是一个大型引魂聚魄阵。在那一刻,你便成了主魂,而她是分魂。然她是你,你亦是她,所以你已经走过了一万零四世。” 分魂亦如分身,下界修士中,有人为了保命,就会修炼出一具分身,分身晋级他亦晋级,一旦遇险,分身就能抵挡一时。分魂则是从灵魂里分出一份,主魂灭则分魂灭,分魂灭主魂却未必灭。 凤九心下有些迷惑,又问道:“义父曾说,万世寿尽,灰飞湮灭,若在魂飞魄散那刻,残魂残魄与其他的魂魄相融,就可以再续百世寿缘。像我这样,是不是只得百世,在下界我已经历经三世,现在的我算是第五世……” 木荣颇是惊讶,“你已历经四世,这……这怎么可能?” 天地对九音何其不公,木毅为救九音,不惜魂飞魄散也要换她重生,再给她从头来过的机会,可现在她已历经四世。 莫非,这就是天意? 所谓的天意,不就是天帝之意。 天帝已经容不得九音再活下去。 凤九悠悠道:“我在火族岛出生,成为凤九是第一世;圣殿修炼,灵魂离体,在华夏国转生一世,这是第二世;后魂附沈容是第三世,再成沐容是第四世。我原在灵魂离体之时已亡,是火族人用秘法保住了我的肉身,六十年后,谋族长老布下法阵,召回我的灵魂令我重生,这样算来我已是第五世。” 在冥界,哪怕你出生只一天就亡,那也算一世。她曾记得自己转世成为一天小蛇,刚破壳而出,就被一只鹰给吃了,在冥界也算得一世。 九音的万世,似乎最长的是下界的三百八十年,她是一个修仙大陆的雀妖,后被一个降妖师所杀。最短的便是做小蛇,只活了一天就死了。其间,她做过花草树木,天上飞的鸟,水里游的鱼、地上奔的兽。上界仙人造访后,她开始投胎为人,历经一世又一世的痛苦磨烂,在那些痛苦之中,生生将自己给逼疯逼癲。 她疯了,还得继续投胎为人,于是她是傻子、是疯子、是癲子、是瞎子、是瘸子、是瘫子。漫长的万世轮回,她有三千世是在这种状况走过,转世为残疾人,最长的时候活到二十岁,最短时出生几个时辰就没了 tang。 活二十岁是一世,活几个时辰也是一世。 她后来平静了,也不再傻了、疯了、癫了,却又是百世的乞丐、百世的女昌\妓、百世的贱婢、百世的官奴,没一世感受到人世温暖,看到的都是人性丑陋,人与人之间的算计,而她要多卑贱,她不甘接受命运的嘲弄与羞辱,百世女昌\妓时,每到她接\客之前,她就会以各种方式了结自己的性命,所以她做了数百世的自尽者。 她可以卑微,但不可以下贱。 做奴婢,她誓不为妾,几十世被主子逼迫,她亦选择了了结性命。 她沉陷过、悲观过、绝望过,对帝川的情,也终是消磨在忘川河畔那长长的石河之中。 最后的百世,她知道他不会再来了,而她也没机会回到天界,她对自己曾经那炽烈的爱觉得可悲可笑。 她甚至责怪自己,为什么不能学会放手,爱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这值得吗。 可就算是这样,她还是要去刻他的名字,最早时,是因爱他而刻他名字;疯癫之时,是因习惯成痴而刻他的名,仿佛不刻他的名,她就不能安静下来;在无数世卑贱的人生中,她则是因为恨,因为诅咒而刻下他的名;到最后,不爱了,不恨了,也不再怨了,她拾起忘川河畔一块又一块的石头,不再是刻名,而只是看,讥讽、嘲弄地看着曾经的自己是如何的痴傻与不值。 她不再将希望放在帝川身上,她盼着义父能早些来接她回去。 可是,义父却一直没有来。 她想,在这天地间,再没有一个爱她的人吧。 灰飞湮灭也不错。 在魂飞魄散的那刻,她笑了,笑得凄美灿烂,笑得解脱释怀。 无论是爱是恨,都会因她的消失而从此消失罢。 现在,凤九才知道,木毅之所以没将她从地府带走,是因为木毅自己也魂飞魄散,掌管她转世下界的圣殿从天庭消失,这分明是有人刻意在阻止她重回仙界。 木荣怜惜地看着凤九,“阿九,你再出事,就没人能救你,有些事是旁人代替不了的。为了让你重返仙界,父王做了很多事,多到你想像不到。你痛楚、沉/陷,不过是亲者痛,仇者快。” 凤九问道:“师兄,我出事,最开心的是火雅。我以前真傻,水柔告诉过我,让我离她远些,可我还拿她当朋友……” 傻啊!在火雅眼里,她就是一个傻子。 木荣道:“你以前太单纯善良,把所有人都想得太美好。父王为了让你无忧无虑地长大,将你护得太好……” 如果不是将她护得太好,九音怎么会沉陷到那种地步。 凤九道:“师兄,我不会再像以前那样,我会珍惜活着的每一天。” 再不珍惜,她就真的没有将来。 其他的仙也好,人也罢,或是下界的生灵,这世没好,还有下世,可是凤九她…… 木荣不敢想下去,“下山罢!” 凤九笑得甜美。 木荣想告诉她实情,终究是忍住了,还是不说了,他不忍看凤九伤心。 凤九重返仙界,因为她是神识修炼而成的灵魂,与九音的命魂相结合,有了完整的魂魄,可她到底不是真正的圣魂。 圣魂可以与天地间所有灵魂一样拥有万世的轮回机会。 若是真正的圣魂,与九音的命魂相合,真的会有万世的机会。 可九音的万世早就用完了,她后来的五世是木毅用他的殒落、魂飞魄散换来的。 木荣立在圣殿,开启了东莱大陆的界门。 “阿九,再布下仙阵,以免他人闯入此界,东极地再也经不住任何创伤。” 凤九应声,取了无数阵眼珠,一把撒出,将整个东莱星球包裹在内,很快就形成了一张屏障,就像是有一张无形的网包住了星球。 * 南极地的尸魔伏诛了,南极地王族火氏受创严重,八成的王族都在此次劫祸中殒落,王子火原身中魔毒,为保住性命,将他封印在冰窟之中,以防魔毒漫延,最终至他成魔。 凤九与木荣一早就到了东、南相接地带的凌绝峰仙亭。 凌绝峰,地势颇高,山峰悬挂在空中,可以俯瞰整个东极地与南极地,东极地的王城在正中,周围有零零碎碎若干块仙岛、仙山,因隔得远,最多的不足巴掌大,最小的有黄豆大。 南极天王火正骑着麒麟,身后跟着爱女火雅。 另一边,大皇子帝川骑着天河天马而至,同来的还有十二名巡视天兵,乍一瞧去,就像他是在外巡逻的。 而西北方又有人来,仙风中猎猎将袍迎风招展。 木荣不由蹙眉:“帝禾怎的来了?”似意外,又似有些为难。 凤九道:“师兄,若是他不该出现,我过去请他回避片刻,就说你与南极天王有事要谈。” 木荣同意了凤九的 建议,凤九召出凤凰,乘上凤凰迎上帝禾,道:“二殿下请留步!” 帝禾看着凉亭方向。 凤九道:“师兄要与他们谈事,请二殿下在一边静候片刻,待他们谈完,我再与二殿下说话。” 帝禾审视着帝川,“大哥不是中魔毒了,现下瞧着,可丝毫没有中毒的迹象。” 帝川未答,面上露出几分冷厉。 凤九回到凉亭,静立在木荣的身边。 火正喝斥道:“木荣、凤九,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算计我南极地?” 木荣神色平静,“要说算计陷害,那也是南极地算计我们在前。当年我父王闭关修炼被人偷袭,也至现在重伤在身,不得不闭关疗伤。他一遇袭,就有人毁了圣殿仙阵,盗走圣殿……” 偷袭木毅的是谁?盗走圣殿的又是谁? 几百年了,木荣一直没查出幕后下手之人。 那人偷袭木毅的最大原因,很可能是阻止九音重返仙界。 为了迫害九音,不惜给她布置下一世比一世更惨的下场,生生将她逼得疯狂痴癫。 九音原是仙界了高贵的女仙,却成了六界之中最卑微的生命,受尽了尘世的磨难。 火正道:“你可别把此事诬到我头上,圣殿失踪与我无关……”说得很大声,生怕被人瞧出的他的心虚。 帝川虽相隔百丈,只要用心,他们的每一个字都能听清楚。 木荣哈哈大笑,“这些事与你们无关,我东极地掌管的东莱大陆深海火族岛的火族人与你们总有关吧?说起来,还与大殿下有些关联?” 帝禾越发用心听,下界火族后裔与帝川有关,这又是怎么回事? 木荣苦笑:“火雅公主,你难道忘了三百二十年前,你曾替帝川怀过一个孩子……” 火雅张口大呼:“你胡说!” 帝川是有这印象,当时火雅告诉他“帝川,我有身孕了。”那好像是蟠桃盛宴后的仙界五月,帝川当时吓了一跳,火雅有了身孕,可他却从未碰过她。 她是他痴恋的人,他不能张扬此事,便在心惊之后,故作镇定地道“这孩子不能要。”不是他的,他为何要?他不能让他们二之间隔着一个不属于他们的骨血。 是谁轻薄了火雅,还让火雅以为是他的骨血? 帝川觉得耻辱,看着楚楚怜人的火雅,又不愿否认那孩子不是他的。 他与她之间,最大的亲近就是拥抱一下。 木荣冷声道:“本仙君胡说,仙界自有仙界的规矩,无媒苟合又无婚约,这可是触犯天规。再生孽子,罪加一等!本仙君若将引事张扬开,我倒要看看,高高在上的大皇子,与自以为冰清玉洁的火雅公主,如何解释此事?” 火雅疯狂的扑向木荣,嘴里大喊着:“你胡说!你胡说……” 凤九突地忆起,尸魔咬帝禾,咬火雅后,曾说火霜是他们俩的孩子,她当时还觉奇怪。 帝川听木荣道破时,显然很是意外。 而火雅则是愤怒。 难道这事,帝川不知道,火雅却是知情的。 凤九灵光一闪:“师兄,不会是下界火族后裔吧?那日尸魔说火霜的血脉里有火族与龙族的味道,这一脉其实是他们二人的后人,不是南极天王的子孙后人?” 火族与龙族的后人,帝川心下一紧,以他之名轻薄火雅的也是仙界的龙族?这人是谁?胆子够大。仙界的龙族寥寥可数,他的父皇、两个弟弟,难不成是他们三人中的谁? 帝川将所有的疑惑投向了帝禾,如果真是帝禾做的,这一次就能让帝禾失去竞争仙界太子的资格。 火正听到这儿,知道事情严重了。 那一脉,居然在东极地打理的修仙大陆之内,他还觉得奇怪,为什么自己不知道有那么一脉,原来根本就不是他的后人,而是火雅的后人。 木荣笑得张狂,笑得大胆,他眼睛睨向远中的帝禾,想来他也是听见的。 “想要我将火族后人还给南极地,我要南极地圣山上一半的仙玉,山峰的金仙玉更是一点不少,别再说东极地圣殿被盗与你们无关。既无关,为何火雅与帝川的孽子后人会在我的星球大陆上?为何东极地的圣殿被他们霸成了圣殿达三百多年之久?” 帝禾闻到此处,仰天大笑。他是来寻凤九的,昔日他答应过凤九,替她寻回丢失的几片大陆、精灵界,现在都打听清楚消息了,他赶往东极地王城,却远远瞧见凤九跟木荣出来,就跟了过来,不想却听到这件事。 凤九勾唇讥讽一笑,“你们要否认,那没关系,我们只需要带几个火族后人来到仙界,自有天医验血脉,他们是不是你们俩的后人,一验即知。” 木荣冷声道:“大殿下可知,天河之畔,那个高个子的尸魔,是不是有些眼熟啊?” 帝川身子一摇,“他……他是……” “他与南极 天王有几分相似,外孙像外祖,是帝川与火雅所生的孽子。我上次闭关,其实是去了十八界了晓情况,走了一圈,我查出,东莱一脉的先祖火川!火川,多有纪念的名字,火雅与帝川之子,我当时一听名字,就猜到了,细查了年代历史,正与当年火雅突然闭关三月,出关时却神色憔悴合得上。火川,在下界活了二百九十岁,这是下界的年纪,火雅公主是在下界陪了儿子一世吧,就连他的一妻三妾,都是你帮他娶的……” 火雅再无力争辩,一旦否认,将这一脉的后人带入仙界,所有的秘密都会公然于人,她出丑事小,她与帝川谁也免不了会被处罚。 而南极天王火正也会被连累,声名扫地,女儿一代仙娥,竟与人干出如此苟且之事,这又如何让人说他。 火正扬手,一记狠重的耳光击在火雅脸颊上,火雅一个踉跄,转身偎依在帝川怀里,低低地抽泣起来。 帝川轻声责问道:“你怎么能……生下来?” 生下来,他与她之间还如何结为夫妻。 他们之间,只要他想到她替别人生过一子,帝川就无法接受。 他可以原谅火雅被人轻薄有孕,但不能接受他们之间,还有一个不属于他的孩子。这让他觉得,自己被人给戴了一顶绿油油的帽子。 他的尊严,他的骄傲,都成了笑话。 曾想着,这件事会成为过往,没人知晓,偏火雅不听他的劝告,还自以为是的以为那是他的孩子。 相恋近千年,他从来不曾轻薄过她。 她居然不晓他的为人,把不知是谁的孽子误以为是他的。 火雅眼泪纵横,痛苦遥头:“你要我杀死自己的孩子,我做不到!我只想他好好地活下去,待我们都过好了,就把这一脉的孩子全都接到天界来。帝川,那也是你的孩子。” 他抱一下她,她就能怀孕?他没碰过她,那孩子不是他的。 帝川心下怒火乱窜,脱口而出,“火雅,我从来没有碰过你,更没有与你跨越雷池,你我之间哪来的孩子?” 这一声吼出,火雅的心被刺得千疮百孔,他居然没碰过她,没碰她,她的孩子从哪儿来的,只因相爱,她愿意纵容他。 也许,是怪她不曾听他的话。她这样想着,痛苦地道:“我看着他出生,看到他长大,甚至于我一点点地教他修炼……可是,我却不能让他飞升成仙,你知道这是什么感觉?火川那样聪明,他原有飞升的机会,可我却不敢让他飞升,将下半部的修炼秘笈拽着手里,违心地说,我只有前面的功法,让他再不能晋级,一步之遥,他是武宗十层修为,只要有下半部,他就能晋级武神,可我……” 她一面希望火川可以与她一样,万寿无僵,可一面又不敢让他飞升,一旦飞升,所有的秘密都会曝露。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殒落。 她从南极地掌控的修仙大陆上取来修炼秘笈,送给自己的后人,叮嘱他们用心修炼,便悄无声息地离去。 她有多痛、多煎熬,帝川根本不知道。她甚至不敢告诉帝川,她为他生过一个儿子,她怕他怪她,怪她不敢瞒他生下来。 木荣冷声道:“南极圣山四成仙玉,这个要求很公道,火雅公主的后人用掉了我东极地三成仙玉,连金仙玉也被他们用了,这个……你不能否认?我手里有火族后人的秘史,上面清楚地记载他们如何用的仙玉。你们还上三成,再赔一成算作赔礼,不算为过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83章 开天眼 第283章 开天眼 他落音之后,不紧不慢地道:“天帝,一直想让龙族占据两方天王之位,在三方里拿下一家,换上皇子做天王极不错。大殿下,你说是不是?” 木荣一直以行事沉稳、翩翩君子而著称,今日带了三分小人模样,当然,这是火正三人对他的看法。 南方主火,天帝想赐哪个儿子拥有火灵根,这对他来说是件极简单的事。 帝川以为,让皇子做天王,只有他一个人瞧出来,原来木荣早就瞧出天帝的意思。天帝派人一直暗中盯着东南北三地天王,想拿了大错发落一人。 当年木毅闭关,丢失圣殿,天帝曾留下话,待木毅出关定要接受处罚,这一拖就是三百余年。 木荣根本不在乎他们应是不应?“你们不应也没关系,若是天帝召见这一脉的火族后人,我会让仙使去带几个血脉最纯正的上来。听说火族一脉的后人里头,有人生了一条龙,吓得所有人都怀疑妇人与海中龙族有染……” 一切都毁了! 帝川只觉遍体生寒,他如何与帝禾斗,又让帝禾知晓了这么大的一个秘密。天帝若知晓,必不会饶他。他的两个弟弟,一个做天王,一个成太子,而他就会成为仙界皇族的笑柄。 帝禾按捺不住,只身进了仙亭,“大哥,这孩子好歹是你的后人,怎么也得接到仙界,父皇知道多了一个孙子定会高兴。”他上来狠狠地踩一脚。 不踩一脚对不住自己啊! 木荣冷声道:“看来南极天王是不在乎,好,本仙君明日一早亲往凌霄宝殿禀奏此事,到时候还可以建议天帝,火族行事张狂,不配做一方天王,请天帝在皇子里头择一位能当此大任者……” 一味地做正人君子,换来的却是被人视为软弱可欺,那么此刻,他木荣为了父亲,为了凤九,愿意使一下卑劣手段又如何。 凤九赌不起,凤九更伤不得,他心疼凤九的遭遇,只想尽快变得强大起来,让他有能力护住凤九,让他有能力保住东极地。 义父有高强的修为,却为了仙界的和平,一直在忍气吞声,可最后换来的却是被人偷袭殒落,要不是他推算到自己将有大劫,恐怕连神识分魂修炼的机会都没有。 天帝一定会答应。 让他的儿子做天王,这可是天帝一直想做的事,这么多年,原想让他一个儿子去东极地,可一直抓不到东极地的把柄,而北极天王行事也是滴水漏。西极天王虽然常出差错,可他是天帝的弟弟,天帝只得睁只眼闭只眼。 凤九扫看几人,“别打我们东极仙境的主意,没有我们师兄妹同意,你们根本带不走一个龙火族后人。” 他们敢盗东极仙境的守护圣殿,敢断东极仙境下界修士飞升梦,就当想到,他们留在下界的后人极有可能被他们所掌控。 早前,他们可是递了几次话,让他们赶紧把自己的后人带走,是他们自己不带走的,现下可怨怪不得他们。 木荣朗声道:“二殿下!”揖手行礼。 帝禾道:“东极仙君有事?” “下臣要面见天帝,弹劾南极天王教导无方,纵容其女引\诱大皇子,生下孽子火川,在下界已繁衍子嗣过万,更有二千余名子孙拥有龙、火二族血脉……” 突地,火正一掌击来,一道火龙飞扑而至,凤九纵身一闪,拉开木荣,一手用力推出,却是一道雷电。 砰—— 电刀划过,火正的仙袍被她割破,仙血流淌,只片刻立时伤口愈合,仙血在空中化为仙元力,浅淡一缕,随风不见。 凤九冷声道:“南极天王,你别以为刚才偷袭我们就会上当。你想让我们回击,一旦回击成功,你就诬我们要杀你!” 木荣心下一惊,刚才若是他出手,只怕比凤九的电刀更甚百倍,一拳打出,南极天王若不抵抗,定然受伤。 火雅心下着急,正要走向凤九,凤九连退两步:“火雅公主,当年你就是这样骗到了九音师姐的信任,却在背后一次又一次地捅刀子。”她纵身一跃,立在凤凰背上,高声道:“有劳二殿下随我师兄去天帝御前禀奏,我得回南极王宫,虽然早前布下仙阵,但有些防备还是要做的。” 一转身,凤凰鸣叫,凤九已飞出千里之外。 凉亭里,火正沉着脸,恨铁不成钢地看着火雅。 帝川心重重沉下,低斥道:“火正天王,刚才为何不答应他们的要求,用了人家的仙玉,再还上原是理所应当。” 事情闹大,火雅与他都将成为仙界的笑话。 他因心疼火雅,一直没有道破实情,可一旦走到对簿凌霄宝殿,他就不会再选择沉默。 火雅惊呼道:“他们开口就要四成,那可是我南极地仙元力的主要来源,尤其是金仙玉……” 帝川拂袖而去,为了仙玉,他们连他也一起拖下水,他得尽快回天宫,请雪妃出面求情,弄不好,天帝一怒定会重罚于他,他赌不起。这一次的事,天帝定是对他失望。 帝禾听到了,木荣依然与帝禾站在一处,他失去了竞争太子的权力。 若是行得好,做过一方天王也不错。 火正指着火雅,突地灵机一动:“还有一个法子。” “父王,有什么法子?” “你,畏罪自尽!” 五个字道出,火正面无表情。 火雅痛苦摇头。 “自尽……” “暴体而亡,魂飞魄散!唯有如此,天帝才会放过火家,不能因你一人之过,累及整个南极地王室仙族。雅雅,这么多年,为父待你够好,对你的宠爱远胜你哥哥,你该为火族做出一些牺牲。你死后,为父会找木荣、凤九、帝禾三人报仇!” “不,父王,我不要死,父王……” 火正拿定主意,一手掐住她的脖子,“要么被为父的天火焚个形神俱灭,要么你自己暴体而亡,你自己选择!”阴狠地,绝情的,他不能输,他必须这么做,否则接下来根本保不住他南极天王的位置。 他不能丢掉权势,与东极地的恩怨已成水火。 只要换人做天王,一定会查到蛛丝马迹,他不能。 天帝那边,他自有说辞。 只要……火雅引罪自裁! 火雅怕死,尤其是她去了地府之后,听说了九音的事,她更怕。 “父王,我是雅雅,是你女儿……” 她是仙界的仙,怎可做下界低贱的人。 她不要去。 对她而言,那是折辱。 从小到大,她就是南极地最尊贵的公主。 “与整个家族与未来相比,舍一个女儿保全族,理当如此。当断不断,反受其害。我数到三,你不自暴,我便亲自动手!” “一、二、三……” 他算到了三了,火雅还在痛苦摇头,眼泪扑簌簌地滑落,她软软地唤声“父王”,半是撒娇,半是央求,见火正太过坚定,突地转身,驾云往天宫方向逃去。 对火雅,他失望透了。 火正心下一帝,还是决定牺牲火雅,让天帝消气,对,就这么办,他一路紧追在后。 * 仙都。瑶台琳宫琼宇,凤凰翩跹,仙霞满天,端的是如梦似幻,绮丽的色彩,美丽的宫殿,移步换景,令人目不遐接。 凌霄宝殿,仙娥侍立在侧,天帝正襟端坐,一边坐着天后,仙气缭绕,轻烟升腾,道不出的华丽炫目。 “启禀天帝,东极仙君有要事禀奏!” 木荣进入大殿,揖手行礼。 天帝朗声道:“木仙卿,有何要事?” “启禀天帝,臣要弹劾南极天王,他纵容其女火雅引\诱大皇子,于仙界三百二十年前在下界产下一子,名唤火川,现火川子嗣已繁衍有二万余人,拥有龙、火族血脉者高达二千余人。下界十几年前,族中有一妇人,产下一子,身如龙形,被诬为与海龙有污,逼得这妇人为证清白,悬梁自尽……” 天后眨巴着眼睛,她没听错?雪妃的儿子与火雅无媒苟合,生了个儿子在下界。 木荣已详尽地将火族一脉如何将盗走的东极地圣山给他们居住,并用掉东极圣山三成的仙玉细细地讲来。 天帝正待下令,南极天王父女进了天宫。 火正人未及,声先到,“请天帝陛下责罚!火正有罪啊,今押火雅前来陛下面前领罪!” 押她来的? 火雅似有错愕,火正明明是追她,她是在逃命,怎又变成押她来此领罪。 火正要杀她,她再不逃就只有丢命。 帝川一定会保她性命的。 火正跪在地上,将头贴地:“臣下有罪,让火雅做出有失天庭体统之事,请陛下按天条重罚,臣定不会护短。” 这个时候,他必须牺牲火雅保住全族。 女儿不听他的话,惹出这般大的祸端,他着实气恼。 他居然以为东莱大陆火族岛的后人,是他与哪位人间美人留下的种。 火正着实也是个风流种,在未飞升前更是处处留情,飞升仙界前才略有收敛。 谁曾想到,这与他无干,根本就是火雅的后人。 天后秀眸望向天帝。 天帝面露难色,天后突地道:“陛下这是心软了,你不是想拿下一方天王,先封一位皇子做天王么?封疆天王,尊贵得很……” 天帝心下转了一圈:此次之罪,的确够拿下火正。可是,火正对他来说是功臣,也是朋友,相较之下,他更不放心他的弟弟、西极地天王敖英,现下的敖英行事越发张狂,四处惹事生非,瞧见美貌仙娥就想据为己有,已经有好几处的仙人告状告到他的御前,他说过两回,不过管上三五月,敖英依旧故态重萌。 敖英的五个儿子,别的本事没有,其父的张狂、霸道,目不无人,倒是学了个十成十,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能对自己的弟弟纵容,也不在乎护着火正一二。 这件事,一旦传出去,就是仙界皇族的丑闻。 帝川跪在地上,一旦被天后抓住把柄,他将再竞争太子的机会,揖手禀道:“启奏父皇、母后,儿臣对火雅虽有爱慕之心,从未越雷池半步,所谓的龙、火族后人,并无儿臣的血脉,为示清白。儿臣禀奏父皇,开启天眼,以查真相!” 开天眼,这是天帝才能开启的。 这需要消耗仙力。 只有遇到不能查清的大事时,才能开启天眼。 帝禾跪在一侧,揖手道:“大哥,就连尸魔都闻出火霜身上有龙族、火族的血脉,你怎还否认?” 睁着眼睛说瞎话,火雅是他的恋人,整个仙界谁人不知。 九音深爱着帝川,可帝川深爱的却是火雅。 九间万世寿尽,魂飞魄散,再无往后。 可火雅与他在仙界却依旧恩爱,两情相系,如蝶双舞,似凤双飞,好一对恩爱的仙侣。 帝川愤愤地回望一眼,朗声道:“儿臣对火雅确有爱慕之心,但绝不敢违反天条,儿臣奏请父皇开启天眼,以证儿臣清白。” 火雅惊呼一声:“帝川……仙界三百二十年前,天后娘娘的蟠桃盛会,那日你喝醉了酒,在瑶池仙宫的花丛之中,你……你……” 帝禾沉吟着:“三百二十年前……”他蹙了蹙眉,“可是那次,西极天王吃醉仙酒的那次?”他突地扬头,揖手道:“母后可还记得?” 天后带着不快地道:“敖英那日大闹本宫的蟠桃盛会,将个好好的盛会搅得一团糟。” 也是从那之后,天后在往后的百年中,蟠桃盛会再不请敖英所在的西极天王宫前来,偏敖英仗着自己是天帝的弟弟,厚颜而来。天后看重颜面,只得令人摆了他的座儿,却是厉声告诫,如果他再敢闹事,她不会再留颜面。 因着这事,天帝对敖英很是不满,曾严词训斥,可敖英非但没有收敛,反而变本加厉,当面一套,背里一套。 帝川揖手道:“儿臣那日确在瑶池仙宫,当时与南极地的火原、北极地的水笙二位在一处,二弟帝禾也与我们一道,还有三弟帝宸也可以替儿臣作证,除了后来皇叔大闹,我们赶过去,之后我一直在瑶池盛宴上,并不曾离开,又如何去轻薄火雅?” 火雅一口咬定,孩子就是帝川的,可帝川现下才说孩子不是他的,他当时一下在盛会上,之后敖英醉酒闹事,他们几人结伴前去平息。 天帝问道:“帝禾,你那日可一直与帝川在一起。” 帝禾认真地回忆,太久了,有些忆不起来。 然,此刻一个翩翩少年从一侧过来,朗声揖手:“启禀父皇,儿臣可为大哥作证,那日,儿臣与大哥、北极地水笙王子皆在一处。倒是火原王子与二哥曾经离开过一阵。” 火正脱口问道:“火川这一脉,莫不是火雅与二殿下的?” 帝禾立时大怒,“父皇,此乃荒谬,既然大哥请求开启天眼,儿臣奏请父王开启天眼。” 要是再闹下去,就真成丑闻了。 天帝为难,天眼一眼,任何秘密都隐藏不住。 不开,两个儿子都认为自己是清白的。 三百多年前,他的小儿子才十三四岁,哪里会去碰火雅。 可火雅生下的孩子拥有龙、火两族的血脉,这是解释不清。 天帝一回眸,却见天后意味深长的看着他。 他不会是动了色心,连儿子看中的女人都给轻薄了吧? 天帝怒! 丫的,不开都不成。 这个家,全乱套了。 他定定心神,“传令太白金星,朕要开启天眼,就让你们瞧瞧,那孩子到底是火雅与谁人所出。” 火正现在明白,这件事火雅没有全罪,如果是帝川可以说是两情相悦,可帝川请求开天眼,可见与他无干。 而三殿下帝宸,居然怀疑到帝禾身上。 天后怀疑是天帝。 木荣没想会如此热闹,回头无论是谁,他都要讨回仙玉,替东极地争取更多的好处。这三百多年,因木毅闭关,他们东极地夹着尾巴做人,可最后又如何,被人莫名其妙地算计。 不多会儿,太白金星到了,天帝运足力道,额上出现了第三只眼睛,从眼睛里透出了一个影像: 三百二十年前的蟠桃盛宴,仙娥彩衣穿梭其间,仙童鱼贯有序而行,在蟠桃盛宴上摆上琼浆玉液、蟠桃仙果等,宴请的各方上仙也纷纷而至。 在瑶池的花丛之中,火雅正与两个仙娥漫步其间,欣赏着仙花,不远处,西极天王带着五分醉意,勾唇笑语:“火雅,南极地的大美人,呵呵……”他要过去,突地灵机一动,转身变成了帝川的模样。 花丛深处,两个男女身子交缠一处。 而男子,是西极天王敖英变幻的的帝川。 帝川定定地看着影像,心寸寸成灰,这就是他爱了近千年的人,连他与旁人变幻而来都分辩不出。 火雅早已瘫坐在侧。 完了,一切全完了。 她与帝川之间亦完了。 当年帝川劝她不要生下孩子,她只当他是心狠,谁曾想到,那孩子根本不是帝川的,是西极天王敖英的骨血。 帝川揖手道:“儿臣奏请父皇,儿臣想知道,六百多年前,在百花圣母宫百花仙宴花丛中吹奏《逍遥曲》的人是谁?” 火雅惊呼一声:“大殿下!” 她当然知道,帝川爱她,起于此曲,她得晓了这个秘密,悄悄跟着九音学得此曲,只为了让他相信,那吹奏之人就是她。 天眼中的画面切转,出现了百花仙宴的画面,首先出现的是太白金星与月老打赌的画面,两仙人寻至花丛,却见一条小小的青龙正一脸痴迷地扒在花丛,仰着龙头望着吹笛的九音。九音如痴如醉,似沉陷在梦幻之中。 是九音!真的是九音。 他爱错了人。将火雅捧在手心,即便她有了别人的孩子,他亦能接受。原来九音才是那曲子的主人,而九音早在万世轮回里灰飞湮灭。 木荣揖手:“请陛下为我东极地查探当年偷袭闭关的天王真凶,再查探一下是何人偷盗圣山……” 天帝心下一惊,让他查此事,这不是会闹出更大的乱子。 不行! 绝不能查。 他一凝神,收回了天眼,面容略有些疲惫之色。 再查下去,他许就要损耗千年的修为。 前任天帝天启天眼,只需几日时间或几月时间就能恢复元力,可他要修复元力,需要数倍乃至十倍以上的时间。 火正揖手跪求:“请陛下做主!我女儿被人玷污,产下子嗣,请陛下严惩罪魁祸首!” 木荣撩袍一跪,砰砰砰就是三个响头,“请陛下做主,火雅仙子与西极天王的后人住我东极地圣山圣殿,用我东极地三成五的仙玉。请南极地、西极地赔还仙玉,尝还盗走的精灵界及五大修仙大陆星球,请陛下做主,还我东极地公平清白!” 天帝可以为帝川查花丛中的吹笛之人,却不愿替他查木毅遇袭的贼人,其间亲疏可想而知。对天帝,这不过是开启天眼之事。 天帝冷声道:“传旨仙官!” “下仙在!” “传西极天王敖英即刻来见!” 他一扭头,对帝禾道:“带五十万帝卫天兵天将包围西极地天王宫。” 帝禾应声“是”,转身领兵而去。 敖英正在天王宫里与几个新纳的仙娥嬉闹,突闻传旨仙官的声音,沉了一下,没当回事,继续玩闹,然,一日后,五十万天兵天将将整个西极王城包围得密不得透风,所有西极地的仙人都能看到周围天空上,站着黑麻麻的天兵天将,错落有至,让人喘不过气。 帝禾道:“西极天王,你屡次抗旨不遵,今天帝旨意,将西极天王敖英贬下凡尘受三千世轮回之苦。” 天帝传旨一日,敖英拒不前往凌霄宝殿回话。 这一次,天帝是真怒了。 敖英身为长辈,居然染指亲侄儿的意中人,火雅与帝川之事整个仙界谁人不知,虽然他们没订亲,那是因为月老宫的姻缘石失窃,若是姻缘石在早就订亲了。 染指火雅,敖英的胆子不可谓不大。 天帝都要怀疑自己后宅的天妃、天嫔,是不是也有被敖英染指的。 这一想,他心下打颤。 隐约之间,忆起除了天后对敖英不好,其他的天妃、天嫔与敖英说话时都有些暧/昧,尤其是他最宠的龙妃。龙妃成为他的宠妃,可是敖英引荐的。 他们二人最熟…… 这一想,天帝不淡定了。 他定定地看着小儿子帝宸,怎么看怎么不像他,他弟弟是龙,他也是龙,因龙妃是龙,也只能是龙,这到底是他的儿子,还是他弟弟的儿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84章 疑心 天后似瞧出天帝的心思,笑盈盈地道:“宸儿越发长得勇猛了,瞧瞧这身量,倒比陛下还高,怕是能长成像阿英那样的天龙神将呢!” 天帝心头咯噔一下,他的三个儿子,长子、次子虽然风度翩翩,也没三儿子这样高挑,这身形怎么瞧着眼熟,可不是若干年前他弟弟敖英的模样。只一下,他立时瞧着帝宸怎么也不是滋味。 他疼了若干年的小儿子,难不成真不是他的种撄? 敖英胆子那么大,变成帝川玷污准侄媳,他还有什么不敢做的?天妃说起来好听,其实就是他的小妾,敖英瞧上了火正的美姬,不也用自己的侍妾与火正换吗? 他这一琢磨,看向帝宸的眼神立时更不对了。 帝宸一脸无状,早前都好好的,为何父皇陡然间看他的眼神就带了一股疑惑,然后变成了厌弃。 天后不动声色,笑盈盈地问道:“宸儿,前些天西极天王说要教你降龙仙术,你可都学会了,本宫听闻,这可是十八式,学起来想来极是辛苦?” 等待,最是漫长。 这都一日了,还没见敖英来见偿。 天帝抿嘴问道:“你学了多少式?” “回父皇,皇叔教儿臣学到十六式了。” 天帝扫过两个大儿子,“你大哥学得十五式,你二哥亦只学得十四式,你就学到十六式了。” 帝宸得意地扬头,“儿臣是皇叔教的,皇叔教了儿臣十八式,现下儿臣还领悟不了十七式、十八式,待领会了,就全学会了。” 敖英凭什么对他儿子好?帝川、帝禾都不教,还是他这天帝百忙中抽时间传授一些降龙十八式的仙术,可敖英居然都全教给帝宸了,有问题!果真有问题啊!以敖英的为人,他不会干这种无利不起早的事,只能有一个原因——帝宸,根本就是敖英的儿子。 这么一想,天帝觉得他和长子帝川都被人戴了一顶绿油油的帽子,怎么想,怎么都不舒服了。 难怪当初,敖英要他背叛前任天帝,逼死有伤在身的天帝,自己做了仙界之主,他当时还很感动,成功之后,就将西极天王的位置给了敖英。还奇怪,以敖英的性子,怎么不能来抢他的帝位,原来他最宠爱的小儿子根本不是他的,敖英是想谋划着,扶帝宸登基为仙界太子吧? 天帝道:“都退下吧,敖英怎么还不来?若来了,着人通传!” 天后带着几位皇子退去。 她的唇角,浮现了旁人瞧不见的讥笑。 天帝坐了一阵,心下难安,强行开启天眼,想知道敖英与龙妃之间有没有私情,这一启开,立时就看到他们相拥的身影,他一时怒火攻心,噗哧一声喷出口仙血,天眼亦被迫关闭。 他们果然有私情! 瞧里面的景象,似在多年以前。 这么久了,他竟被他们闷在鼓里。 天帝心下一沉,越发不是滋味。 * 又一日。 凌霄宝殿云集了无数的仙人。 帝禾捉拿了敖英步入大殿。 天帝与仙官使个眼色,仙官高声道:“敖英,身为西极天王,不守天条戒律,玷污南极地公主火雅,致其怀孕生子,不得不罚。天帝旨意,剔去天龙仙骨,降为海龙,发配东莱海域,封为龙王。其西极王族子嗣中凡敖英后人,一律随其流放东莱海域,领东海龙王所辖。” 东海与东极地最近,又在东极圣殿掌握的星球大陆上。 木荣揖手而出,“启禀天帝,能否将敖英发配南极地所掌海域。” 这么个惹事精,他不要也罢。 天帝突地忆起,龙妃便是东海公主,贬到东极地,不妥,太不妥了,东海龙王看在龙妃与敖英的私情份上,还不关照、包庇,给他们父子戴绿帽子,不能让他到下界过得太痛快。 天帝心下一转,“北极天王,将敖英子嗣一族贬往你所在北洲大陆海域如何?” 这是商量? 天帝今日怎了,以往从未如此过。 天后猜到天帝的心思,只不作声,脸上挂着千年不变最慈爱可亲的微笑,心里早就乐开了花,她早就看敖英不快,这祸害终于要走了,要不是他在背撑着,龙妃、雪妃如何敢给她添堵。 北极天王水狂揖手道:“禀陛下,北洲大陆海域已有龙族!” “你所辖大陆,可有需龙族掌理的海域?” 水狂为难地想了一下,敖英绝不是善类,要是安排了一个和平的去处,他还不是搅起风云,“妖魔二域之间有海万里,尚无海龙族执掌。” 没海龙族执掌,但下面有妖龙族。 各天王所掌下界各有不同,就如北极天王所掌的妖魔界就在一颗星球上,就像是东洲与东莱两片大陆,中间相隔着万里海域。 让敖英去下界,还是妖魔二域之间的海域,这不是说要将敖英贬为下界妖魔。 天后在心里大赞水狂懂她心思,这哪是发配,而是最重的发配。 敖英这次是犯了天帝的大忌,就算他贵为仙界之主,首先也是个男人,男人的心思,有的东西可以碰,但他宠爱的女人你碰了,就算是亲兄弟,那也是不行的。 天帝道:“就那儿吧。” 敖英一族去了哪儿,东是妖界,右是魔界,海底还有妖龙称霸,有得他忙了,忙了好,他们越乱,他就越轻松。 敖英昂首挺胸,被帝禾请入大殿,他突地大呼一声:“大哥,你真要贬我?” 天帝不愿再瞧他,想到敖英干的事,心下失望不已,“来人,送上贬仙台!从即日起,无朕诏令,敖英一族不得再入仙界,否则以叛天罪论处!” 敖英喊得撕心裂肺:“大哥!大哥!就因我奉诏不至……” “若仙界众仙个个如你,奉诏不至,让朕久等,你是天帝还是朕是天帝?若有西极地王室,有想陪他同往的,弃下仙骨,朕统统成全。” 那可是妖魔界的海域,谁仙人不做要做妖魔? 西极地王室一族个个噤声不语,谁敢求情?求情就得受罚,还是闭紧嘴巴自保好。 其他仙人,早有受敖英刁钻之苦的,心下乐看其成。 更有的仙人,更是恨不得敖英早落此地,心下连连叫好。 帝宸走出仙人队列,揖手禀道:“禀父皇,皇叔就算不遵诏令,小惩即可。” 天帝瞄了眼帝宸,将他与敖英一比对,越发觉得二人是父子,心下更不满,果真父子情深,弄不好帝宸知晓他的身世,他的另两个儿子都不求情,就只他求情。 帝川不求情,但凡是男人,都不能求情,敖英玷污的是火雅,火雅还以为是帝川的骨血,生下孩子,养于下界。 对天帝来说,这就是仙界的大丑闻。他寻了个不遵诏令之命,将其贬至下界,没有掀真正的原因,是为仙界皇族留颜面。 帝禾不求情,着实是敖英对帝禾一向没有好脸色,而且敖英做的那事,着实让人看不起,变成他人的相貌,去玷污仙子,贬往下界原就应该。 天帝厉喝:“帝宸,你是说朕将他罚重了?你在骂朕无情?” 帝宸一惊,什么时候最疼他、宠他的父皇,会因他求情而勃然大怒,连连跪下,深深一拜,“启禀父皇,儿……儿臣不是这意思。” “小惩即可,他对朕以往的小惩可在意了。此次必须大惩!这么多年,他干过多少混账事,羞辱仙娥,视天条如无物。来人!剔去帝宸仙骨,贬往东极地所掌东莱海域为龙王,将东海五公主赐配其为妻,择日于下界完婚。” 帝宸大惊:“父皇……” 天帝道:“谁再替敖英求情,便如此子。从即日起,帝宸恢复龙族姓氏——敖,名晨,清晨之晨。照朕旨意行事,拉下去!” 帝川、帝禾相视一望。 天帝这又是发的哪门子火,突然就弃了最宠爱的小儿子。 人的疑心一旦生起,就哪里瞧都不顺眼。 天帝也怀疑过帝川,最让他放心的就是蓉妃,着实是蓉妃和天后一条心,也厌极了敖英,三个儿子里,最有可能是他亲生儿子的就只帝禾一个。 这般一想,天帝心下便有了主意。 敖英被拖上了贬仙台,只片刻,就传来一阵凄厉的受刑之音,剔去仙骨,贬为海龙,一个是仙界的天王,一个是下界的地仙,虽然修为高,从此不能再入仙界。 众仙在心里猜测:怎会因奉诏不遵,就落得如此? 如果是寻常仙人,这样受罚,定在情理之中。敖英是天帝的胞弟,以前的天帝很是纵容这个弟弟,可今日照律严惩,定是敖英做了什么事,触及天帝的底限。 天帝最宠三皇子,现下也迁怒其子,下令贬往下界为龙王。 君心难测,这句话是真真应验了。 又几日后,各处仙人屡屡奏报,说西极地不能一日无天王,天帝下旨,封长子帝川为西极天王,剥去天河统帅一职,即日赴任。 帝川做了西极地天王,这太子的人选就剩下一个——帝禾。 对于火雅,天后竟是一反常态,私里替火雅求情,“陛下,这种事,她一个女儿家,哪里知晓深浅。唉,她也是中了别人的算计。那人变幻成帝川的模样,她如何分辩得出真假,这才傻傻地生下孩子,还当是帝川的……陛下,就从轻发落火雅。” 天后越求情,撩得天帝心头的火气大。 这是说帝川,却更像是说他自己,要他宽恕龙妃之过,是说敖英变成他的模样,如果是这样,他还忍了。可他在天眼里看到的,是龙妃与敖英相拥,敖英用的是他自己的容貌。 对,不可饶恕,绝不能饶恕! 龙妃与敖英背叛了他,他还拿他们,一个当成最心爱的女人,一个当成最疼爱的弟弟,这样的大罪,绝不能容恕,而他为了颜面,更不能说破原因。 想到这些,天帝怒不可遏。 “火雅大罪可免,但贬入凡尘受轮回之苦却不能少,推下贬仙台,令她入轮回重新修炼。” 执刑仙官令命而去。 火雅站在贬仙台前,五百多年前,九音就是从这里跳下去的,这一次她却成了整个仙界的笑柄,她被敖英蒙弊,与敖英苟且之事还生下一子,在下界繁衍子嗣若干,在几日之内传遍仙界,令她成为笑话。 帝川与她之间再无将来。 帝川也因这事,失去了竞争太子的资格,帝川成了西极地的天王,这其间种种,撩乱火雅的心,而今她就要被贬下界,受轮回百世之苦,这一别便是仙界两年多。 火雅直直地望着凌霄宝殿前观刑的帝川,“大殿下……” 帝川沉默良久,终是化成一句:“当日,你为何要抢九音笛?” 这还用问? 她是为了练《逍遥曲》,她以为自己吹不好,是因为乐器的原因。 直到水柔道破真相,那才知道九音笛乃是九音的本命神器,所有仙人的本命神器是绝不会借与他人的。 这神器在主人手里,就是一道护命符,在他人心里,就是一件厉害的攻击武器,她是在吹奏时被神器所伤,九音笛的笛杀剑气,竟然能化出千道剑芒,这也是她在那一煞之间,为何伤痕累累之故。 火雅沉声道:“我对你的心是真的?” “那你愿如九音一样,在地府承受万世轮回之苦?亦在冥界刻下一条如忘川河一般宽的石河,如果你做到,在你九千九百九十九世之后,我亲自接你重返仙界。” 他这要求太高。 她不是九音,她做不到九音那样的傻。 九千九百九十九世之后,如果她再折腾一下,就再没有将来,连轮回再来的机会都没有。这可是比死更为可怕。 帝川冷冷地道:“你既做不到,又谈何真心、深情?”他翩然转身。 大殿侧,凤九静默地看在眼里。 九音历经万世,再不能回来。 而她,不过是分魂修炼而来。 她绝不会重复九音的路。 木荣携文筹向前两步,文筹朗声道:“启奏陛下,现已查实,我东极地原有十八界,精灵界在西极地圣殿之内,而另四片飞升仙人最多的大陆,在南极地圣殿…… 据此猜测,三百多年前,我东极地圣山丢失,必与这南、西二地有莫大的干联,还请陛下做主,还我丢失下界大陆,赔偿被火雅、敖英二人之后用去的仙玉。他们二人,一个是南极地公主,一个是西极地前天王,必须承担这个责任……” 天后柔声道:“陛下,这件事南地有莫大的责任。以敖英的性子,有好东西,哪会只得一个精灵界。弄不好,就是南极地的阴谋,为的是替火雅养子孙。东极地丢了宝贝,是该补偿。” 她压低嗓门,“西极还是陛下儿子继承的仙境,早前火正与敖英走得近,两个好得能互换姬妾还做儿女亲家,得让火正接受惩罚。要本宫说,敖英变坏,都是被火正给带坏的。以前的敖英对你这兄长言听计从,陛下可记得,八百年前,你召火正来天庭议事,他就敢说身子不适。我们是仙人,难不成还和下界凡人一样会生病?他分明就是不把陛下的旨意看在眼里,以本宫瞧着,火正就是从那时候有样学样变坏的……得给他些教训,不让他吃些大苦头,他还不知道好赖。” 火正与敖英交好,就如木毅与水狂情同兄弟一般。 天帝对他们私下交好自来也睁只眼、闭只眼,可火正、敖英太好了,好得敖英比对他这个兄长还好。 想到这里,天帝恼了。都是火正,是他带坏了他的弟弟,要不是火正与敖英互换姬妾,怎会让敖英无法无天? 天帝听天后一说,越发觉得火正此人可恶至极,不仅带坏他弟弟,还在仙界搞阴谋论。 绝不能纵容! 天帝低声道:“天后,朕就罚重些。” “得让他牢牢记住教训,更要他明白,他所有的一切都是陛下给的。” 天帝觉得这主意好,大声道:“南极天王。” “臣在!” “盗取他人之物不对,趁人修炼偷袭至东极天王重伤,就更不对了。所以,朕必得重罚!罚你南极地偿还东极地丢失的三成仙玉。” 天后低声道:“让东极地的仙人自己挑选满意的仙玉作为补偿。” 东极地还不得挑最好的! 对,天后说得对,只有让他们疼狠了,他们才知道他这天帝的厉害。 “让东极地自己挑选满意的仙玉作为补偿。” 火正抬起下颌,让他们赔偿东极地三成仙玉,还让他们自己挑,这剩下的还能是最好的? 天帝又道:“你盗取东极地掌管的下界星球,这不对,得偿还,由东极地挑选最满意的大陆。”他想了一下,突地忆起,“天后,好像我们一点好处都没有。” “陛下,南极地犯下重罪,就罚他们从今年开始,每年加重赋税,谁不知道南地最是富裕,从二成,就提高到五成。” “五成?”这是不是太重了。 天后笑得灿烂,“他们犯了错,还不得陛下说多少就多少。” “四成罢!”天帝提高嗓门,“鉴于南极地将其后人置入东极地下界守护圣殿之内,也至给天庭带来浩劫,不可不罚!从今岁起,每年十月,南极地的税赋增加至四成五!” 火正瞪大眼睛:四成五,干脆要了他的老命,南极地的臣民还要不要活? 天帝冷厉地道:“办不到,可辞去天王一职,自有能干的仙臣上任。火正,此乃朕最后的底限,不容你争辩。太白金星!” 太白金星走出队列,“臣在!” “由你监督,随同东极地仙臣前往南极地换回自己丢失的大陆。” 火正大叫:“陛下,冤枉啊,陛下……” 天帝大大地瞪了一眼。 火正止住了话,这一眼的犀厉,带着浓浓的厌弃,不能求情,一旦求情,天帝一恼,就会贬他整个族人。 木荣、文筹等仙臣跪下高呼“天帝圣明”,又是磕头,又是感激涕零之状,天帝瞧在眼里,心下很是痛快,瞧瞧人家,他就是主持了一个公道,就能感激得如同再生父母一般,他很享受这种崇拜。 这一对比,越发觉得火正太不识抬举。 木荣揖手道:“谢陛下隆恩!谢陛下替我东极地臣民/主持公道!陛下不愧是我东极地的父母……”拍马屁,谁不会。 天帝越发觉得舒坦,“无事散朝!” 一声令下,众仙人各自散去。 贬仙台上,敖英的子孙正在接受剔骨之刑,但凡被剔走,立时推下贬仙台,不偏不倚,就能掉落到北极地掌握的妖、魔二大陆间的海域之中,漫漫海天,海底亦有一处龙宫,只一眼,敖英就知麻烦大了,对方不是海龙,而是妖龙,全都是带着妖魔气息的。 如果不争,他们就失去容身之处。 如果争,邪不压正,可他们刚被贬下界,法力尚未恢复,如何能与妖龙争斗。 * 北极天王水狂回到宫中时,儿子水笙正跑来禀报:“父王,下界的妖魔二界出事了?” “可是海域出现一支海龙族之事?” 水笙微愣:“父王知道?” “是前任西极天王被贬下界,发配妖魔海域为龙王,你带上五千天兵去助阵,记住了,帮他夺下龙宫即可,在龙宫方圆三千里设下防护结界,他们人生地不熟,若是死伤太重,天帝那儿,我们也不好交代。下个月,他们的伤势想来也该痊愈了,拆掉防护结界,由着他们闹腾去。” 水笙这才知道,仙界出大事了。 水柔声若幽泉,“叔父,陛下怎会贬斥发配敖英?” “这一次,敖英触及陛下的底线。” 否则,天帝如何会重罚敖英。 水狂心情极好,“天帝下旨,令南极地赔偿东极地丢失的仙玉、偿还东极地丢失的修仙大陆,还提高了南极地的税赋到四成五。” “四成五,这……” 也太高了。 四方仙境,一直都是二成税赋,现在独独提高了南极地,可见天帝对火正不满。 水狂哼着小曲,“阿笙,带三千西极地天兵前去助敖英龙王平叛,他们有事,我们也不好过,别让他们过得太好,也别让他们太差就行。” “儿子领命。”( 就爱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85章 永恒传说 水柔脸上漾着笑,只片刻,想到九音,她的心莫名地觉得一阵微痛,“叔父,火雅如何了?她不是痴恋帝川?却与敖英生下一个儿子,还在下界繁衍子嗣后代……绂” 他们的相爱,变成了一场笑话。 帝川戴了那么大一顶帽子,就算火雅被贬下界,这恨意也不会消。 水狂道:“剔去仙骨,被贬下界轮回重修。” “她还有重新修炼的机会……”而九音呢,万世轮回,生生将她的寿缘折腾没了,上界仙人未下界威逼便罢,自威逼之后,九音世世都没活过二十岁。 他们对九音又何其不公,以九音的聪慧,一旦得到重修的机会,不知哪年就重新飞升仙界。 水狂轻声道:“她到底是火正的嫡女,陛下能罚已经不错了。” “九音在下界承受万世轮回之苦,被他们逼得疯狂痴癫,九音有何错?仙界却不让她重返仙界?而火雅触犯天条,下界轮回重修就揭过去了。” 水狂轻叹一声,“她转世轮回,东极地、西极地都不会放过她的。帝川现下可知道她冒充九音之事,帝川真会放过她?” “她可是帝川心尖上的宝贝,如何舍得罚她?我这就去冥界,让冥帝查看,是不是来我们北极仙境,如果是,我定要他尝尝九音受过的苦……” 不等水狂说话,水柔已转身往圣殿方向跑去逼。 一边的仙臣很是担心,“天王……” “由公主去吧!火雅的灵魂不在我们北极地,我瞧着那方向似西极地。” “那不是大皇子执掌之地?” “帝川知晓了真相,定不会放过她的。现在的火雅,生下了敖英的子嗣,这是个男人,能受得了。欺骗、戏弄、无视他的尊严……这哪一件都能让帝川勃然大怒,而这次,更是让帝川错失太子之位,他还不得一并算到火雅身上……” 水狂哼了几声小调,似《逍遥曲》的某段,哼了片刻,忆起九音,不免一阵唏嘘。这孩子怎就没了,走完万世,消亡天地,没有轮回、没有来生,就这样灰飞烟灭。 他的心情突地沉重起来,想到当年九音那顽皮乖巧的样子,与水柔追逐嬉笑,明明是几百年前的事,而今他再也见不到九音。 * 东极地。 凤九在圣殿中央阖眸打座。 木荣去凌霄宝殿有几日了。 绿芜兴冲冲地站在殿外,禀道:“仙君,东极仙君与文丞相回来了。” 凤九奔出殿下,在花园中遇上二人。 文筹揖手道:“仙君,天帝让我们去南极地圣山挑选仙玉作为补偿,还让我们自己挑选星球大陆。精灵界将由西极天王送还归来。” 木荣道:“文丞相,你召集众臣商议个章程出来,择日随太白金星挑选仙玉,记住了,圣山顶的金仙玉,要多少拿多少,可别客气,他们对我们下手时,也没见客气过。” 文筹应声,回去召集众仙臣,商量如何挑仙玉。 木荣兴致勃勃地与凤九讲了凌霄宝殿的事,尤其是他说到火雅与敖英生下一个儿子时,凤九也大吃一惊:“真不是帝川的儿子?” “是敖英的,这件事是天帝开启天眼寻到的真相,他半醉之时,变幻成帝川,与火雅生下东莱大陆的火族一脉。火族族谱上的火川,正是二人之子……” 凤九垂眸:火雅成功地算计了九音,就是这么个对手,令九音灰飞湮灭,而火雅又被敖英算计了一把,自以为重情的火雅若干年来还以为火川是帝川的儿子。 为了一段情,为了一个人,落到这样的地步,凤九唯有轻叹。 天理轮回,真是报应很爽。 “启禀二位仙君,西极地天王来访,说是送精灵界回东极圣殿。” 木荣大呼一声:“有请!” 帝川御下了天河统帅一职,而今穿的是西极地天王的白色龙袍,越发显得他神采奕奕,气宇轩昂,他昂首挺胸,突地一揖手,“本王代前任天王向东极地赔不是!” 态度诚恳,并无敷衍。 木荣道:“西天王客气了!听说西天王是来归还精灵界的?” 帝川问道:“不知精灵界放归哪处界门之内?” 木荣指着早前虚空的那扇门,用自己的血为引,启开界门,里面空空荡荡,“师妹这些日子清自打理的,又取了仙液温养,精灵界原就在此处,里面有亿万精灵。” 帝川道:“西极地养精灵界亦有三百余年,凡间亦是若干万年,而此星球还诞育出一个小精灵大陆,那一个,我就留下了。” 凤九望向木荣。 木荣无语。 凤九勾唇苦笑:“还请西天王将精灵界送往界内。” 帝川应声,将精灵大陆送往界门内,只一眼,木荣与凤九的面容大变。 木荣道:“西天王,这可不好开玩笑,我们东极地精灵 tang界可比这个大出五倍不止!” 明明还回来的是小精灵界,却非说还的是大精灵界。 凤九一直在冷眼旁观,这样的帝川也有私心,这样的他才是真实的吧? 帝川心下微沉,“西极地可有不少从此界飞升的仙人,细细算来,没有一千,三百多年八百亦是有的,对他们来说,大精灵界才是他们的故乡。” 阿九道:“还请西天王将他们一并送归东极地,他们原是我境飞升的仙人。”她顿了一下,“西天王,打个很小的比方,我家养的鸡,跑到你家下了一个蛋,这鸡还是我家的,这蛋是不是得归我家?” 鸡是她家养的,喂的粮食也是她家的,下蛋的时候虽然跑到邻家下了,但鸡与蛋都应该还回来,至少不能还了蛋,却抢了人家的鸡说是自家。 木荣想笑,有这样比喻的,但道理还是没错。心中暗暗庆幸:师妹终于走出了帝川的阴影,阿九看着帝川依然没了昔日情怀。 帝川蹙着眉头。 阿九一脸纯真无辜状,“相传下界,曾有高洁之士,邻家的枣树很大,有半边伸到他家的院子里,枣红而邻家不收,他就小心地将枣子拾起、晒干,最后装到袋子里送往邻家,道:‘这是你家的枣子落到我家院里,现送还你家。’下界凡人尚如此,西天王是不是也当有如此情操。” 忽悠人不花钱,也不用花什么表情。总之一句话,精灵界是他们的,精灵界飞升的仙人也是他们的,精灵界产生的一切好处,就像鸡下的蛋,也该归他们。 木荣不愿太过,帝川虽失去做太子的资格,可他父亲是天帝,就凭这,也得给几分薄面。揖手道:“请西天王归还我们原来的精灵界,这个小的,我们愿送给西天王宫。” 帝川面露难色,道:“我可以还回来,但是……我有个小小的要求。” 木荣道:“西天王说来听听。” “我想入东极地冥界。” 阿九脱口而出:“不行!” 过去了,再没有将来。 她不愿与帝川再有任何的交集。 帝川入冥界做什么? 木荣正容,似在思忖,但其间的原因,他还是猜到了,却故意道:“是想换冥界刻有字的三生石?” “那个……我想去瞧瞧火雅,她是不是在东极地冥界轮回?” 阿九心里狠狠地道:就算火雅那般,就算他被欺骗、利用,在他心里,到底爱的还是火雅吧? 她笑! 木荣一副公事公办的表情,“请西天王送还精灵界,这件事好商量,但必须在我东极地仙人的同行下方可进去,否则……”他不会应。 “我应了。”他要进人家掌理的地盘,谁知道他干什么,派仙人同行也是情理之中。 木荣对外头大声唤道:“来人,把天衣阁主青霞上仙请来。” 青霞上仙,是前任天后留给九音的女仙,三十岁左右模样,其实已不知活了多少年头,视天后如同女儿,更视九音如孙女,女儿暴体,魂飞魄散;孙女为情所困,轮回万世,灰飞烟灭。 木荣让青霞上仙带帝川去冥界,说没有用意,恐怕阿九都不相信。 帝川取出仙器,托出了精灵界真正的星魂,没错,这星魂其实是一处虚影,是精灵界的灵魂,掌住了星魂,就掌住了精灵界。 青霞上仙一见是帝川,那本无表情的脸,越发冷硬如霜,冰冰地道:“西天王,请罢!” 木荣开启冥界之门,二人一跃,落在了地府。 这里的地府,与帝川见过的东极地、西极地冥界地府都不同,像一个井然有序的世界,只不过这里没有白天,只是都像朦朦胧胧的夜色。 过奈何桥,能听见一首凄美、哀怨的歌声: “我是一个仙界的仙, 万世轮回,万世孤独 繁华红尘中,可有人瞧见我在哭 灯火阑珊处,可有人懂晓我的苦 我一个仙界的仙 万世等待,万世凄苦 六道轮回中,是谁种下相思蛊 茫茫人海里,是谁饮下爱的毒 百盏忘魂汤,忘不掉你的容颜 千里忘川河,洗不掉对你的思念 能不能再为你吹一支《逍遥曲》 只为爱上你时,那一次回眸 你听,你听,仙曲渺渺, 欢喜悲愁终化作虚无 能不能再为你吹一支《逍遥曲》 只为爱上你时,那一次回眸 你听,你听,仙曲渺渺 爱与不爱都化成虚无。” 这首曲子,他记得,是《逍遥曲》里最哀伤、缠绵的那段,而这歌词,却令人心疼难耐。(仿《白狐》词写的,各种无力中,本来另写了一个,怎么看着都不顺眼,还不是如这段,就先用了,请谅解!) 前方不远处,在铁索桥的那头,孟婆正在派放忘魂汤:“一碗忘魂汤,忘却前世之苦,你们当应满足,万世苦命仙,喝了多少碗也不顶用,有时候忘掉其实是一种幸福……”她的身边站着两个衣着孟婆服饰的美貌女郎,竟如打下手的学徒一般。 青霞上仙冷声道:“帝川,九音一直在这里盼着你接她回去,一世又一世,一年又一年,直至万世寿尽,灰飞湮灭,你都未出现。你还脸入冥界?” 一声“帝川”,原在赶路的女鬼们突地愤怒起来,一个个面露狰狞,更有一个突地放开嗓门大叫:“姐妹们,这个人就是帝川!是天地苍生之中,最无情绝情之人!就是他,就是他害死了万世仙……” 正要投生的女鬼,突地调转身子,奔过来围观,于是,只片刻后,血、唾沫、石子、粪便、眼珠子、舌头,一古脑儿地朝帝川砸了过来,现场一片混乱。 青霞上仙立在一边,冷冷地瞧着。 驼背的孟婆蹙着眉头,“你们一个个的,都不转世投胎了!这可是个好时辰!” 这一嗓音喊出,有不少的女鬼调头站回队例,嘴里忍不住骂骂咧咧:“要我投胎,如果遇上这种无情男人,我就一刀宰了他。” “干吗宰啊?直接阉\割成太/监……” 女鬼们七嘴八舌地讨论起,应该如何处罚这种人。 “呸,什么仙人,长得人模人样,其实就是铁石心肠……” 有一刻,帝川真想藏到地缝里,但他还是忍了下来。 过了奈何桥,那边有一条极宽的血河,岸畔开满了彼岸花,如火似幻,如血似梦,船上有往来穿梭的船只,大的船上载着几十个投胎转世的魂魄,小的船上亦有前往彼岸的新/鬼。 空中,依旧飘散着那支歌。 不知情的,就会问道:“这歌真好听?” “这是唱地府万世仙的歌,曲子是她留下的,词却是人间大才女沈宛谱写的……” “万世仙,她不是在天上,怎么会在地府?” “给钱,给钱就给你讲一个故事。” 新进来的女鬼争辩道:“我为什么要给你钱,过河的时候,我已经付过了?” “姑娘,你想不想求三世姻缘,如果想,小老儿就告诉你一件天大的秘密。这个秘密就关系着万世仙,否则,小老儿可不讲给你听……” 三世姻缘?谁不想呢。 这少女忙道:“你要多少?” “瞧姑娘的打扮,定是富贵人家,冥金百两,保你能得三世姻缘。” 另一边大船上的摇船人冷哼道:“这小子又在诈人钱财了。” “摇小船的,倒比我们摇大船的还赚得多。” 船夫们议论着,各行各的道。 帝川压了修为,那摇船的小子,只当他也是一只鬼,身边的青霞上仙更是阴沉着一张脸,比白无常还像个鬼,眼睛里散放着阴森的光芒,吓得摇船小子不敢找她搭话,倒是将他哥对先前华衣少女说的那套又说了一遍。 “求姻缘的秘密,就得给冥金百两?” 一百两,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摇船小子正容道:“公子瞧着像富贵人家,不会连这点钱都付不起吧?百两冥金,换三世姻缘,这可是一笔最划算的买卖。我们地府的三生石可最最灵验,连上界的仙娥也常有偷溜进来求三生石的,瞧见那个巨峰没有?” 帝川眺眸远望,对岸还真有一座立于地府天地间的巨峰,很高,也很醒目,只是这巨峰,依稀是一个女子的模样,手抚着笛子,似在吹奏仙曲,衣袂飘飘,风姿卓绝出尘。 “她就是万世仙!快给冥金百两,我告诉你秘密!” 帝川往怀里一探,变幻出十个金元宝。 小子接过,很是热情地道:“说起三世姻缘,就不得不提地府的万世仙,也不知道多少万年前,从仙界落下一个自贬为仙的仙子……” 千世的花草树木,只为守住自己坚持纯贞的心。 每一世归来,她从三生石上凿一块石头,刻下那个的名字,千世轮回,就有了千块石头。 然,上界仙人的来访,却将善良纯洁的九音打入了地狱,一世比一世凄惨的死法,一世比一世不堪的命运,在沉浮中生生将她逼疯…… 她不停地拾捡石头,忘了自己,忘了所有,却只记得她心中深爱之人的名字,不知不觉,她将忘川河畔的石头都刻上一个人的名字,而她却唯独忘了自己的名字。 “终于,过了一世又一世,她即将魂飞魄散,她最后一世,冥界所有的仙人、生灵怜惜她,同情她,求了冥帝,在她最后一世里,给她一个体面的死法,给她一个光鲜的人生。” 最后一世,九音投生到凡尘,是个大宗门的女弟子,因她聪慧、有天赋,才十八岁就有了极高的修为,二十岁,是她后来九千世里不能跨过的坎,她最长寿的时候只能活 到二十,最短命时只能是出生几日。 万世轮回,只有最后一世才是体面光鲜,却最终被同门、信任的师姐联手算计丢了性命。 帝川静默地听着摇船小子的故事。 青霞上仙早已是泪流满面,悲恸的,愤然的,更是仇恨的。 九音就这样被害死了。 上界的仙人,到底是谁来到了这里,示意九音在万世轮回中魂飞魄散,盗走圣殿,只为不给她重回仙界的机会;消磨她的万世,就为了让她早些消失天地间。 万世啊,对仙人来说,万世何等漫长,天上五百年,而九音却在下界轮回中走过她的生生世世。 她的情深不悔,她的磨难,成为一方地府的传说。 帝川问:“你们不知道她的名字?” “不知道!她后来疯了,连她是谁都不知道,旁人又如何知道她的名字。万世轮回,她的名字没有一万,八千个总有了。可这些名字都不是她真正的名字,地府的鬼、冥仙全都叫她万世仙。” 她在轮回中疯过、癫过,忘了她自己的名,却独记得他的名字,即便是疯了,她也会拾起石头,手握刻刀,一笔一划地刻下她的名。听说最后,她一边疯疯癫癫地哼着断断续续《逍遥曲》,一边闭着眼睛就能刻出好看的“帝川”二字,一世又一世,她在疯癫中刻了大半条石河。从那时起,她的故事在东冥界的地府里流传。 帝川心痛得滴血,他辜负了她太多,想补偿,他却再也见不到她。 九音,你真的就不在了?再多一世,哪怕是最后再相见一回,我帝川倾尽一切护你周全,他欠她的,只怕永生永世,都无法再偿还。 她不在了,留给他的,是他深深的懊悔、愧疚,在她的情深面前,天地间所有的情都是如此的薄弱,不堪一击。 陌生的冥界,飘散着浓浓血腥与悲伤的忘川河水静缓地流淌,累世犯下恶行的鬼/魂在河上淘着泥沙,血红的泥沙就像人腐烂的血肉,散发出一股恶臭。 而她,九音,在这河畔徘徊等候的万世。 她的期盼、她的等候,也终是消磨在这忘川河畔、三生世下。 帝川问:“你见过她灰飞湮灭?” 摇船小子道:“我没见过,我先祖见过。我先祖是忘川河上载人过河的老船夫,后来升任渡船司大管事,人称丁老鬼。他听我们先祖的先祖说过,那姑娘刚来地府时,一袭白衣,长得很漂亮,清秀无双,亦是人间绝\色。 后来一世比一世凄惨,不是缺胳膊少腿,就是被剜眼睛割舌,六界之中各种离奇的、惨绝人寰的苦,她全都承受过一遍,最后在那些巨大的痛苦下,生生被迫得疯癫了…… 先祖说,过了多久恢复神智的,他也不记得了,只记得每次见到疯了的她要过河,先祖也不问,更不收她的钱,就这样载过去。 过了河,她就拾石子,拿着刀刻名字,一块又一块石头,一直刻刻到她双手发酸,再刻不下名字时,在黑白无常的搀扶下,带她去投胎…… 说到她刻字的刀,其实是她从仙界带来的仙剑,她生生折断了剑,将剑打磨成刻刀,用仙剑打磨成两把刻刀,唉,听说最初的若干世里,每一块石头都曾染下她的血,待刻完了字,那些石头全都是红的,即便随岁月流转,石头落到忘川河,也染上不半点血腥与腐臭的气味。 孟婆说,那是因她太纯洁,就连血都是天地间至洁之血,洁得任何妖魔、污浊都退而远之。 她的仙剑磨成了刻刀,她的刻刀在刻下太多的字后都没了。 地府的冥仙可怜她,就给她寻了无数刻刀,有多少把,已经没人记得了,只听人说,一间库房怕是装不下,后来曾有上界的仙人来到三生石河,用里面的粉末炼铁,居然能炼出天地间最好的神器……” 铁末、石末,里面含有部分铁,这样也可以炼器,还有人提炼成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86章 错失之痛 “万世轮回,她就在忘川河畔刻下了一条像忘川河一样宽的石河,每一块石头上都是他的名字。前不久,其他冥界的人出了高价来买他刻过字的三生石,说是很灵验。磨掉上面的名字,再刻自己与心爱之人的名字,就能求来三世姻缘……撄” 她用过的三生石都变成了宝贝了,很值钱。 摇船小子又道:“我先祖说,他和那个老孟婆,是最后见到她的人……” 那一天,是她最后的一世。 九音过了奈何桥时,所有的记忆都恢复了,这许是因为她即将灰飞湮灭,得上天怜悯,打算让她清晰地离去。 往事历历,她心下凄然, 魂飞魄散,曾是她无数世的梦想,这样就不用再受相思苦,可这一天终于到来时,她又有太多的不舍,这一条路,她独自走得很凄苦,也许是她的生生世世太悲惨,与至冥界的仙与鬼差都认识了她。 每一世归来,冥界的人都不忍为难她。 就像摇船的丁老鬼,在他从先祖手里接过船桨时,他从不向九音要一文冥钱,他知道九音的生生世世即便早先家里富贵,可到她死时,定是一文没有,亦是最凄烈的死法。 船老伯知道她要魂飞魄散了,今日推掉了好几桩生意,一个人坐在船头,等着她的到来,他对所有想出钱过河的人鬼说:“老汉今日只载一人过河,船被包了,你们去找别人。” 最后一次载那姑娘过河了,这么多年,每过十几年,她就会来一次,船老伯已经习惯,他甚至与孟婆聊天时说“这一次让她多活几年也好,她的千世,还不如我们三百世长,这般消耗下去,即便有万世寿缘,也快被折腾没了。偿” 彼时,孟婆总是化成一声长长的轻叹。 船老伯习惯成自然,他总会自欺欺人地宽慰她:“姑娘,你原是仙界的仙子,再忍忍,说不准就会天上了。” 她总是淡而凄婉地道:“船老伯,习惯了,已经痛得麻木。其实,回不回去,我已经不想了。” 提前几日,勾魂使告诉孟婆:“那个姑娘的万世要结束了,还有九天,她就要满二十岁。” 也就是说,她又要回来了。 孟婆声音低沉,“这是要魂飞魄散了?” 有同情,有心疼。 明明是仙界的仙,却成为比他们鬼还不如的存在。 其他的鬼,做了善事,下一世还能投过好人家,可她呢,就算做了善事,还要重复悲惨的命运。 勾魂使道:“最后一世,这一次倒是给了她应有的尊严和体面。” “我一会儿,让我弟子来,我……去送送她。”孟婆的泪黯然滑落,“她干净纯真的来,也让她干净纯真的去。” 终于,在人间入夜后,那个姑娘又来了。 这一次,她穿戴得体,可以瞧出,临死前并没有受什么苦,也没受什么罪,她过了奈何桥,“孟婆,你今日不忙。” “老了,腿脚不灵活了,让年轻的弟子们干干,这差事总有一天要交出去。” “孟婆,你活了多少世?” “不多,一千九百世。” “一千九百世,与我相比还年轻,我已有万世,这是我最后一世。” 她微笑着,没有魂飞魄散时的绝望,反而是淡然的,释然的解脱。 也许真的没了,就不会再受苦。 她走到了河岸边,看到一次又一次载她过船的船老伯坐在船头,她用极平和优雅的声音道:“丁老伯,谢谢你!谢谢你的先祖们,一次又一次载我过河……” 船老伯笑道:“姑娘,上来吧。” 她提着裙摆上了船,扫视着两岸的风光,“船老伯,我给你唱一支《逍遥曲》吧?”她浅笑着,不等船老伯应话,就开始放开了歌喉:“啊……” 那是一支,从头到尾只有弦律,却没有任何歌词文字的曲子,但出奇的好听悦耳。 唱完了第一遍,她扭过头来,“船老伯,好听吗?” “好听,好听!老汉这么多年,第一次听到如此好听的歌。” “这是仙界的仙曲,是我母亲所作,在我父亲殒落后第三天,她也跟着去了。我再唱给你听。”她说着,又唱了起来。 她唱了不到一半,在船行至河中央时,她突然就笑了,用很听的声音说:“愿世间,再无一厢情愿苦!愿从此,有情人终成眷属……” 摇船小子的船快到岸边了,他还在动情地讲道:“先祖说,她的声音很好听,犹如天籁,她就那样在先祖的船上,一点一点,化成五彩的花瓣,最后化成一股青烟,魂飞魄散,灰飞湮灭……” 帝川强抑住悲伤,下得船,落入眼前是一条偌大宽大的石河,脚下的石子每一块都刻满他的名字,大大小小,随手拾一块,上面都刻有他的名字,密密麻麻,仿似她对他的思念。 他再也控仰不住,失声嚎啕大哭,似竭力发泄,听到人眼里,是绝望,是心疼,更是深深地懊悔。 九音…… 就这样没了。 直至魂飞魄散,她也没有恨,而是真切的祝愿。 青霞上仙问道:“那座立于地府的女仙像是怎么回事?” 摇船小子眺望一眼,“那个啊,哦,万世仙魂飞魄散后,有一日来了个上界的仙子,自称是万世仙的朋友。是她留下的,她刻了整整三百年,方才雕刻完成。大家都说,无论是万世仙还是她,都是世间难得一见的真性情之人。” 这个刻下神像的人,定然是水柔。 九音有仙界最好有仙子朋友,也唯有水柔。 帝川摸起脚边一块又一块的石头,无不例外,几乎全都有他的名字。 他是仙界的仙人,而她是个女鬼,她怎么能期盼他与她结成良缘。 她忘了自己的名,也不曾刻上她自己的名…… 不远处,有些人正在磨石头,其间还有几个女子,一边磨,一把骂骂咧咧:“磨掉你这个绝情人,磨掉你这硬心硬肺硬心肝的臭男仙名字……” 刚过船的少女看着磨石头的人,好奇地道:“你磨名字就磨名字,骂人作甚?” 那女子睨了一眼,为有人打断自己的咒骂而气恼。 另一个刚挑了石头的女子道:“姑娘是新来的吧?磨掉无情人,是免自己遇到无情人,这样更灵验,遇上的夫婿就能对你更好。第一个发现这个秘密的是一个叫冯芙的女子,她与她的夫婿,续了三次缘,做了九世恩爱夫妻,只需再有一世,他们就能双双飞升,不想他夫婿比她先死,而她却不知他转世后的新名字,只得错失。” 女子说完话,也寻了自己满意的地方,蹲下身子磨石头,嘴里跟着骂骂咧咧。 他该骂,他的确该骂! 唯有这样,才可以赎清他的罪孽。 他冷情如此,伤她这般,当受尽万世唾沫。 帝川的心一阵阵痛得几近窒息。 这一世,不,是生生世世,他都辜负了九音,便是他用万世轮回苦来偿还,也不足偿回。 “如忘川河一般的石河”,这不是夸张,而是他眼见的事实。 她刻他名字的时间,比她沉陷在轮回之中的还要多。 仙界五百年,人间又是多少个万年,沧海桑田,唯她对他的情意不变。 这样的情,怎不令六界生灵感动。 青霞上仙原以为自己的心早如枯井水,来到这里后,她就忍不住想哭,想要心疼九音。前天后将她留在九音身边,就是为了让她守护她,是她没教好九音,看她万世轮回寿尽而终。 她明明那样的年轻,却死得那样的惨烈、凄婉。 “西天王,到了而今,你难过有用吗?圣殿被盗,九音公主落入冥界轮回万世,这一开始就是个阴谋,是要致她于死地的阴谋?更是阻止她重回仙界。你如果想还她公道,就查出是什么人盗了圣殿,又是谁到冥帝要胁冥王将九音公主逼得疯癫……” 他伤心有何用。 他欠了九音那么多,他这生生世世,都不会再动心了。 他已经再没有爱上别人的勇气。 见过了九音的情,天地间还有哪个女子可如她那般深爱着他。 “你说得没错,本王应该查出是谁害了她?” 帝川起身往阎罗殿去。 这会子,阎罗殿已经有了一个人,却是水柔,正拽着十世阎罗、冥帝叫嚷:“五十万,一块都不能少。” “水柔公主,那是三生石,我若换给你,还不得被我界的生灵给咒骂死,别瞧着多,现下每天都有人去捡,一天都得消失数百上千块。” “我用六十万块无字石换你五十万块,你多划算,就这么说定了,这次就换五十万块,你想想看,有无字的与有字的搁一块儿,比他们一来就挑中要好。你的冥界如果人人都能求得三生良缘,这善恶生死簿就不成了摆设。要我说,但凭天意,捡到假的,是他们求不来;拾到真的,是他们有这段良缘。东冥帝,你说是不是?” 这位公主的口才了得,上回过来,硬是半抢半换,换走了几十万块,这才过多久,她又来了,东冥帝不答应都不行。 “八十万无字石,八十万块不能再少。” “你还往上涨了?” “公主,那可是八十万块,你想想万世仙,得刻多少年才能刻那么多,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就当是疼惜她吧……” 惜的是她的心。 水柔想到九音,心下微软,吐了口气,“八十万块就八十万块罢,我与你换!”她拧了个乾坤袋。 十世阎罗唤了鬼差来,领水柔去换三生石。 水柔刚出大殿,看到宗川,挑了挑眉:“你怎来了?如果我没记错,西冥界可到不了东冥界?” 帝川揖手,有礼地唤声“水柔公主”。 水柔冷瞥一声,没还礼,对帝川她是仇恨的,都是这个人害苦了九音。 十世阎罗见是帝川,揖手行礼。 帝川道:“我今日来,就想问你一件事,当年上界仙人要你给九音安排一世比一世凄惨的人生,是谁要你这么做的?” 十世阎罗、东冥帝面露难色。 青霞上仙淡淡地道:“这位是西极天王,你如果知道是谁,说出来便是。圣殿已回东极天王宫,你还怕人伤害你?” 东冥帝想了良久,“我不知道是谁?仙人修为极高,虽然朕是冥帝,可亦瞧出他没用真容,若用幻容术,看到的容貌就是假。” 帝川道:“他幻化的是何容貌?” 东冥帝衣袖一挥,手里出现一面往生镜,将镜子递给帝川。 青霞上仙一声惊呼:“北极天王!” 六界以内,很多仙人可疑,唯独不会是北极天王。 帝川道:“他用北极天王的容貌,说明此人不是北极天王。北极、东极二位天王交好,是多年的好朋友。当年北极天王接掌北极地,有多少仙臣不服,是东极天王帮他压住了蠢蠢欲动的仙臣,最不会伤害九音的就是北极天王。这个人用北极天王的样子来逼冥帝,可见他不敢公诸自己的身份。” 不是北极天王,更不会是东极天王,在这二地以外的仙人,倒是容易猜了。 谁不愿九音重返仙界,谁获的益最大,谁就有嫌疑。 帝川又问:“此人来此,是圣殿失踪之后?” 东冥帝想了片刻,沉声道:“应该是仙界三百多年前,具体时间记不得了,但肯定是圣殿失踪之后。” 青霞上仙道:“圣殿失踪之后,你们东冥界便没了上界仙人为依仗,这也是怕他的原因?” “我们各方冥帝未经宣诏,不得私入仙界,这是规矩。就算有大事,也只禀报各方天王,可当朕闭关修炼出来,才知出了大事。冥界星魂随圣殿脱离东极地天王宫,我们又无通往仙界之道,曾第一时间往上界递了折疏,可久如石沉大海,我们方知,与上界的联系被掐断。 我们只能做好自己的份内事。直至过了很久,上界仙人来访,说如果不照他的话做,就会毁掉我们整个冥界,孤不敢不从。早前还好奇,仙人来人间轮回,这当是司命星君的事。孤试探了一番,他却说‘我能盗走东极地圣山圣殿,自然有毁掉一个冥界的神通法术。你且放心,待她历万世之苦魂飞魄散时,我自让你们东冥界随圣殿重回东极天王宫。’” 这个人用北极天王的容貌、身份,还能成功盗走东圣殿,其目的就是为了阻止九音重返仙界。她盗东圣殿,就是让司命星君无法掌控九音生生世世的命运。 一旦司命星君掌控不了,就只能归冥界掌控。 东圣殿被盗,东圣殿所辖的六界就任其发展,这也是东圣殿三百多年不曾有一个飞升仙人之故。 帝川道:“这件事本王会彻查。今日来访,想与东冥帝换五十万块三生石,一百万块未刻字三生石相换,如何?” 东冥帝忙道:“不过,要挑你上等的三生石。” “好说!” 帝川递过一只袋子,“一百万块,只多不少。” 东冥帝将袋子递给了鬼差,令他带人挑五十万块来。他悠悠轻叹一声,“万世仙在这里历经万世之苦,地府冥仙看在眼里,当年她刻完所有的石头,跳到忘川河摸上不少石子,也都刻上了字。后来,孤就拿出从北冥帝那儿借来的三生石,也被她刻上了字,久而久之,东冥界就多了一条石河……” 他顿了一下,“若非你是西天王,孤是绝不会换,给一百万块、二百万块都不会换。” 没当他是见东西就应的主,他东冥帝可是有底限的。 水柔挑完石子归来,还见帝川在,脸色越发难看。 帝川只作未闻。 水柔对他的恨意,起于九音,是他辜负九音太多,水柔要恨也在情理之中,若是水柔不这样,他反而觉得九音看错了人。 水柔突地勾唇苦笑,“帝川天王,你不在上界待着,来东冥界作甚?接九音?你可晚得太久了,她早已不在了……” 周围的鬼差、冥仙一听“帝川”二字,有愤慨,有不满的,更有恼怒。 只片刻,无数个声音叫嚷了起来: “冥帝,这石头我们不换!不换了!万世仙原是我境生灵,我们被逼着看她沉陷痛楚,虽动恻隐之心,却为了整个东境亿万生灵,不得不狠下心肠……” “不换,我们不换他一块石头。”这是黑白无常的声音。 谁说鬼最无情,可他们因九音的遭遇,早动恻隐之心。 东冥帝先前只当是西极天王,这会子吃说是帝川,揖手道:“请帝川天王恕罪,这石头我们不换了。冥界不是你该来之地,还请这位仙姑早些领他离去。” 他不能犯了众怒。 青霞上仙面无表情,淡淡地道:“我乃东极地天王宫天衣阁阁阁主,此次失礼了!本仙现在领他离去。”她可不想被他们以为,她与帝川是一伙的。 东冥帝果决地将袋子抛还给帝川,眼神满是不屑。“身为冥帝,护不住一境生灵,是我之过。因迫于压力,伤害境内之人,更是我之错。但你是害万世仙灰飞湮灭的祸首,我们不能换你三生石,请离开罢!” 帝川想要三生石,那是九音刻着他名字的,他的身边,现下回想,竟无一件东西是九音留给他的,唯有的,大抵就是东冥界的三生石河,整人一条河,全是她刻上的名字,她对他的情,又有多深。 以前的他,是那样的愚蠢,竟从未相信过她的话。 “帝川殿下,我也会吹《逍遥曲》哦。” 他不信,只当火雅才是花丛吹笛之人。 他误会了她,一错再错,也至伤她如此。 火雅步步为营,明知一切实情,却看他再三出错。 帝川蓦地转身,“东冥帝,你界内可有一个从上界被贬的女仙,唤作火雅的?” 水柔吃吃笑了起来,“帝川,你真是关心她,到了现在还想找她?你难道没留意过,当日她被推下贬仙台,掉落的方位是贬仙台以西,便是说将进入西仙境的下界轮回。她回到你身边,你想关照她,想与她继续恩爱就离得远远的,别想用九音刻下的石头,让她来求你们俩的姻缘,这让我瞧得恶心!” 这,就是被误会的滋味。 九音当年也是这样心痛。 明明是另一种意思,却被人误会成相反的。 他寻火雅,是想问她一些事,更想折磨火雅。 九音那么惨,他凭什么要放过那个惯会装楚楚怜人的女人。 他要报复! 他要毁灭! 他的心从未像现在痛过,这是前所未有的感觉,只要想到“九音”两个字,就能痛彻心扉,揭晓真相之后,他愤怒过,悲伤过,甚至想过要自残。 他中魔毒了,就算为九音入魔又如何?他不配得到幸福,不配再好好的活下去。 青霞上仙领着帝川走远了。 水柔冲着东冥帝大嚷:“死老头子,下次再让他进来,打扰九音的亡灵,我一定不饶你!” 帝川害苦了九音,九音已经不在了,怎能让帝川再来这里? 一边的鬼差道:“上界仙子,他不是我们放进来的,瞧着像是东极地圣殿而入。” “木荣那个糊涂虫,他与帝川就是不死不休的仇人,他居然把人放进来,我回头就找他算账。” 水柔骂骂咧咧,思忖着如何直接去东天王宫。 * 凤九坐在圣殿正中,她在等,等青霞上仙带着帝川归来。 界门半掩,她更像是在守那道门。 大抵是一个时辰那么久,界门前光亮一闪,青霞上仙与帝川走出了界门。 凤九扬臂,正要关合界门,帝川目光呆滞,语调肯定地道:“我要五十万块刻有‘帝川’二字的冥界三生石,你提条件,我换!” 凤九微凝。。 他走了一趟,下界应该是几个月时间罢,他失魂落魄一般,就像受到了莫大的刺激,神然颓废,难掩落漠。 青霞上仙行礼告退而去。 帝川又道:“我换三生石,你提条件!” 语调比上一次更坚决,这是势在必得,不容质疑,不容错失。 凤九问:“无论什么条件,你都会应?”送上门的买卖,她一定会做,只是她得知道对方的愿意付出多大的代价。 “是。”九音什么都没留下,唯独留下的就是东冥界那条刻有他名字的石河,如果可以,他愿意把整条石河都买回去。 这可是他求的,不狠狠地宰一笔,不是她阿九。 她咬了咬唇,“我要仙玉,西极圣山上一半的金色仙玉,用一斤极品金色仙玉换五斤三生石,上品仙玉一斤换三斤,普通仙玉一斤换一斤,你应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87章 石头换仙玉 第287章 石头换仙玉 她与水柔一样,都恨极了他吧。 三生石在下界不过是普通的石头,因在忘川河畔吸天地灵气,有些许灵性,可与仙玉相比,那不能同日而语。 也只有凤九,居然敢狮子大开口,还要用三生石论斤换,当她的三生石是宝贝啊。 “我要亲自去挑石头。” 九音没了,现在回来的是凤九。她不是九音,为了他一个回眸的笑,为了他一句温暖的话语,就可以深刻灵魂,一遍遍地回忆、品味。 无论帝川有多痴情,有多懊悔,时光不会再来,错过的就已错过。 帝川于凤九,就是一个不相干的陌生人。 她想:自己也许会再爱,但那个人,不再会是帝川。 凤九道:“我取一百万块上来,你自己看着挑五十万块,如何?” 如果他深爱,只要是九音刻的石头,就一样贵重,无所谓好与坏,因为那都是九音刻下的三生石。 凤九端容道:“你回去备仙玉,待有了仙玉,我自然就将刻有名字的三生石换给你。” “好!明日,我亲来换三生石。” 帝川转身而去,每一步都走得沉重,想到九音,他无法不痛、不哭。 凤九扳着指头估算这一次能赚回多少仙玉,正扳着,光亮一掠,从冥界里走出一个俏生生的少女,脸阴沉得如能滴血,不是水柔还是谁? 不等凤九说话,水柔劈头盖脸就开骂:”阿九,你胆儿不小,敢把帝川放入东冥界?那是东极地的仇人,生死仇人,不死不休,永生永世,也不能成为朋友的仇人。” 这是水柔?她记忆里那个温婉如水,从来不会生气,不会骂人的水柔,现在指着她开骂。 水柔见她似意外,越发骂得凶了,双手叉腰,指着凤九,就想在骂不听话的顽皮孩子:“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师姐九音是被他害死的?你怎么能让他进去,九音是没了,可世俗凡人还讲个人死为大,你怎么不尊重她?让害死她的人去地府打扰九音?” 凤九呆愣愣地看着水柔,什么时候,那个温柔的美女也会这般彪悍了,还会训人,以前说话柔得连只鸟都怕吓飞了。 她是九音,九音是她,她已经完全放下,所以无视帝川所做的一切。 她现在只想赚仙玉,想改变东极仙境的贫困窘境,三生石能换仙玉,她巴不得拥有更多的石头,这样就能换来更多的仙玉。 “那个……水柔公主,我以为师姐想见他……” “你不是九音,怎么知道九音想见他,九音死得那么惨,再让我发现你敢放他进去,我……我剥了你的皮。” 水柔恶狠狠地放下话,一转身,又进了界门。 凤九歪头想着:水柔怎从东冥界出来? 看来东冥界与北冥界之间是有通道的,丫的,这可真方便。想她小时候,找水柔玩耍,一个往返就得五天。多少万里之遥,乘了神兽为骑才赶到的。怎么没想到从冥界通过,多省时省力。 凤九一点不难过,相反,因为水柔的喝斥,她心里乐呵呵,她交朋友的眼光也不都那么差,至少水柔就是真心交往,过命的交情。 木荣寻至圣殿时,凤九还在里面打座。 木荣道:“听说,你要与西极地做交易,用三生石换他们的仙玉?” “不错,一斤金色仙玉换五斤三生石;一斤中品仙玉换三斤三生石;一斤普通仙玉换一斤三生石。” 木荣直勾勾地盯着她,“帝川要是傻了,才会和你做这笔生意。” “师兄没说错,他还真是傻了。我要跟着傻,送上门的仙玉,不要白不要,下次还有仙人想要三生石,对不起,得拿仙玉换,谁让我们的三生石是宝贝。仙玉啊,呵呵,他们总得攒上几块,东极地要啥有啥,就是缺仙玉,这宝贝可以多多的有。 回头我就弄些石头,再刻上些字,送到冥界,在仙界过上一年半载,那些石头又成九音的三生石,普通石头也变三生石了,想想就好开心,全是仙玉啊……” 这还是九音?说话的腔调像,可以前的九音干不出这种事,以前的九音是大家闺秀,现在的凤九古灵精怪。 她居然宰帝川,还宰得如此快乐。 将三生石轮斤换,亘古未闻,换的还是仙界的仙玉。 凤九又道:“北极地天王宫的人,进入我们的冥界比我还方便。这可不成,那是东境冥界,不是北境的,要杜绝,想过什么法子呢?”她来回踱步,“把器殿、阵殿副殿主请到议事殿,商量一下炼传送仙阵之事,下界五百年,与他们开启一次,让他们往来交流合作、共同进步,其他时候就不要往来了,弄不好会学坏的。” “明天西天王到了,师兄,要不要再宰他一笔,鼓动他让西冥帝与我们交易,卖一个冥界用的传送仙阵给他,要多少仙玉?一千斤?两千斤?” 木荣的额上飞过一群黑鸦,“师妹现在很需要仙玉?” “不是我需要,是我们都需要,我们的圣山没了,东境仙人多少年没发过仙玉,这下一次性到位,把早前拖欠的俸禄全部发上。” “师妹,东极仙境早前没仙玉,可后来是用仙果、琼浆抵了俸禄,你要发仙玉,我让文丞相召集仙臣核实一下,各处需多少仙币才成。” 仙界的仙玉可以炼制成仙币,一斤下品仙玉能炼三至五枚仙币,中品仙玉则可以炼出八至十二枚,上品仙玉则可以炼出二十枚左右,极品仙玉更是了不得,一斤就能炼出五十枚左右的仙币。 仙币能炼出多少枚,一是看仙玉含有仙元力多少,二是看仙器师的炼器技术等级,技术越是纯熟,炼出的仙玉就越多。 仙币是在仙界的通行货币,可以购买琼浆仙液、仙果、仙裳仙衣、仙器、仙饰甚至是仙娥们使的香粉胭脂等物。 凤九乐呵呵地拿了小巧精致的玉算盘,核算着卖传送仙阵的事,这仙阵要做得像个时钟,既是显示仙界的年月日期,又要能显示下界的日期,每五百年开启一次,让冥帝们有机会会面,其他时候,不许往来。冥界大会由哪处举行,也要定个地点,几境冥帝可以自行商议,这次在你家,下次在他家。 凤九拿定了主意,再入冥界,唤了冥帝来,细细地吩咐起来: “不能再让北极仙境的人出入我东冥界,比在自家窜门还便捷,不像话,太不像话了!” “你最近是不是又换有字三生石过去了?” “再这样换下去,我们也剩不多了。” “我与西极仙境的人谈好了,一斤极品仙玉换五斤三生石,够划算吧?有了仙玉,你们冥界的仙人也能修炼晋级,多好哇!” 东冥帝直接被凤九的话给怔住:“仙君是说,我们的刻字三生石能换仙玉?” “当然,我都谈好了,这价格真公道!” 公道个屁! 不过,这是好事,这意味着,冥界有一大笔收入。 凤九摆了摆手,“去,挑一百万块三生石来,西极天王要用仙玉和我们换,别挑太小的,太小的换一丁点仙玉,那上面的字还那么多,刻起来多累啊。照了字少的、块大的挑,嗯……” 东冥帝听说用三生石换仙玉,哪有不应的,他活了多少万年,还是很久以前,得过一些赏赐,是木毅赏他的仙玉,里面藏有仙元力,早被他给吸光光,变成了普通石头。现在能得仙玉,怎不高兴!这东西自然是越多越好。 凤九到了东冥界与北冥界相通的黑洞前:“封了,我着上界器殿给你们炼制传送器,按在这上面,每过五百年就能自行开启一次,时间为三个月,我再设法给你们建一座四方冥城,也是五百年开一次,一到开启之时,各境冥帝、鬼差、冥仙可以去哪里交流,互相交换商品……” 东冥帝双眸闪光,“仙君说的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你看本仙君像撒话骗人的?到时候城建好了,你把城里的西冥府、北冥府卖给两境的冥帝,用仙玉来买最好,没仙玉就租给他们。他们的人进了城,总要找地方住,再在四方冥城里开些冥界商铺。我知道东冥界穷,不是替你们想赚钱的法子,把其他几方界帝的钱赚到我们腰包里,我们自然就富了……” 凤九美美的想着。 赚仙玉,这才是宝贝。 她让东冥帝召了冥仙们商议,这个四方冥城到底建成什么样儿的?拿出了章程,才好请上界的仙人给建造,当然要拥有他们自己的特色,往后每过五百年就可以进去做一次生意,多多的赚些仙玉等实物回来。 凤九带了一百万块刻字三生石回去,瞧了一眼,鬼差们办事果然很好,最小的也有半斤,最大的得有七八斤,这换回的可都是仙玉。 “五百年开启一次?太少了!怎么也得五六十年?” “这可是上界仙君定的时间?” “你是冥帝,你能见到上界仙人,你和她可以商量的嘛。” 文丞相拿了章程,与几个东极境仙臣在太白金星的监督下,前往南极仙境挑选仙玉。一行人出王城不久,帝川带着西极仙境的众仙就到了。 西极丞相低声嘀咕:“天王是糊涂了吧?一斤极品仙玉换五斤三生石,冥界的玩意儿?” “嘘!听说是为了下界的苍生,特意买回去的,五十万块三生石,回头他照着小的挑就好了。” 小的划算,一斤得有好几块,若是大的,一块就得好几斤,弄不好十几斤,几十斤都有。 待众人抵达议事殿时,东极仙境的仙臣们到了好几位,木荣与凤九静立中央,木荣与帝川寒喧几句。 帝川道:“仙玉都带来了,极品仙玉一万斤,可换五万斤三生石。我亲挑石头,你们验仙玉!” 一万斤仙玉啊! 东极仙境的仙人们心下激动,多少仙人生活若干万年,就算到过极品仙玉的模样,硬是没用过,更没碰过,这可仙元力最浓厚的仙玉。 凤九到了外头,手一挥,出现一个偌大乾坤袋,将里面大大小小的三生石全倒了出来,这是一堆山,是的,就是一个小山。 帝川一挥手,所有的石头飘在空中,他用手一点,不要的石头就坠落下来,不是太大的,就是字太少的,一块又一块,倒是去掉了四成。 另一边,自有东极仙境的仙人在称三生石,“禀仙君,十万斤!还是添仙玉!” 帝川大手一挥,“中品仙玉五万斤,换十五万斤三生石,除去早前五万斤,还当补我们十万斤。” 凤九又取了一只乾坤袋。 帝川挥手,石悬空中,去掉最大的,品相不好的,剩下的掉落一堆。 “禀仙君,这是十八万斤,得再付八万斤三生石的仙玉。” 东极仙境数仙玉数得乐,西极仙境的仙人怀疑帝川有问题。 下界的破石头,啥时候这么值钱。 西极仙境里,那些个仙娥竟个个兴奋不已,就盼着帝川换三生石回去,还有的感激非常,快当帝川是再生恩人了。 “下品仙玉,一斤换一斤。” 下品仙玉与三生石一个价儿了?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这世界疯狂了呀! 上界的仙玉和下界的石头一个价儿,这简直是……都疯了。 “禀仙君,下品仙玉十二万斤!” 帝川豪气地道:“全换三生石。” 凤九道:“就备了一百万块,你挑的想来六十多万块有了,要不再在其他的里面挑些稍好些的。都是九音师姐刻的,很不错,你瞧这字刻得多好,一笔一画多认真,真心无价,这三生石虽有优劣,可因是九音师姐之手,就无好坏,都是珍贵的。” 帝川深以为然。 九音刻的,当然是好的。 东冥界那些大大小小的鬼,还不给他换,不换他还是换到了,他觉得自己很成功。 帝川又挑了一些,这次一过秤,没多少,竟有五万斤重。 凤九很是大方地道:“另一万斤就算优惠给了,你往后还要不?” “要,你有多少,我要多少。” 真是傻了啊! 凤九愣了一下,“你打算全买回去?” “是。” “西极圣山怕是被你卖光。” “西极仙境发现了一座仙玉矿,如果你全卖,我可以把整个三生石河买下来。” 凤九直接被雷昏了。 用一座仙玉矿,换一条三生石河。 凤九摆了摆手,“这不成,我怕你的仙玉矿太小,我可不就吃亏了,还是论斤买好,这个公道,我们大家都不吃亏。” “我不占你便宜,回头我派仙使将一万斤下品仙玉给你送来。” 九音那么善良、单纯,从来不占了他人的便宜,这是她的师妹,他也要大度些,如果九音知道一定会高兴。 九音不在了,他才明白她所有的优点。 九音在身边时,他从来没认真地瞧过他。 可近来,他闭上眼,就能忆起九音的容貌,美丽的,活泼的,纯洁的,可当年他竟被火雅迷住了心窍。 九音,我一定会在三生石上把你未完成的事做下去,我会把你的名字刻在上面,如果天地有情,定会让你活过来。 九音忘了她自己的名字,可她的名字却深深地刻进他的心里。 他会帮她记住她的名字,就像她即便是疯,是傻,是癫,从不曾忘记他的名字。 帝川收好三生石,带着他的仙臣,浩浩荡荡地离去了。 不到两日,关于帝川花高价从东极仙境买冥界刻字三生石的事就传得轰轰烈烈。 “三生石论斤卖,一斤下品仙玉换一斤三生石。” “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整个仙界都在传。” “西天王买那么多三生石作甚?” “听说是造福西天仙境的万千生灵。” “西天王可真好!” “几十万块三生石,能成就多少姻缘。” “我听说,西极仙境膳食殿的仙婢,叫橙芬的,求得一块三生石,刻下了他喜欢的天将名字,就真的被那天将看中了,约他明日去游天河。” “真的啊?” “东冥界的三生石灵验得很,她还是无意间捡了一块三生石,磨去了早前的字,刻上名字就遂了心愿。” “若是我也能买一块三生石就好了,我愿用我几十年的积蓄换一块,这多灵验啊!” 帝川会为了西极仙境的生灵,我呸,他分明就是为了自己的一己私念。 东冥界刻字的三生石灵验的消息,一传十,十传百,越发成了稀罕物。甚至于,南极仙境里,也有仙臣向火正建议,应该与东极仙境换些三生石来,整个南极仙境几百年没一对仙侣成亲了,如果换些三生石许就成了,尤其是心里有意中人的,越发觉得应该这样。 火正当即将提议的仙臣破口大骂了一通:“我们是仙人,你是想成亲,是思凡了?谁再提此事,谁就触犯天条,贬往凡尘。” 南极仙境再无人提了,可经不住下头的仙人心思越发重了。 他们听到的都是某某仙人应约去了,这里头没一个是南极仙境有关的。 * 水柔听到的时候,已经过了五六日,她骑着神兽朱雀,风风火火地赶到东极天王宫。 刚进议事殿,就见文丞相等人正在给仙臣们发放俸禄,短短几日,仙玉就变成了仙币,按着职务高低发放,各殿各阁又有来领仙币的仙人,个个脸上漾着喜气。 “阿九呢?” “在凤阁。” 凤九的寝宫,挂着匾额——凤阁,铁笔银勾,上面的字意气风发,就像两个阳光向上的少年,让人瞧出了喜庆与欢乐。 凤九懒懒地坐在凤阁的院子里,周围开着仙花,好不惬意自在。 水柔道:”阿九仙君这是缺仙玉了?”带着不满,居然将九音刻的三生石给卖了,无论价多好,能标出价就太廉价。 九音没了,三生石数量有限,虽然东冥界很多,可经不住西、北、东三境的苍生共用,再多也没多少。 “我们丢了圣山,多少年没发放过仙币,这不好容易得了批仙玉,立马炼制成仙币,给天王宫上下发下去。明儿还要有各庄各城的仙臣前来领仙币,再多也经不住发啊。 九音师姐没了,可东仙境的众人还得活下去。如果她还在,她一定希望大家都活得好好的。师父闭关,亦不知几时能伤愈出关。我们也是没法子了,不像你们,有圣山,有仙玉矿,可我们东极仙境,以前是有两处仙玉矿,早不出仙玉……” 凤九絮絮念叨着。 水柔原是来问罪的,可她能怪凤九不对,凤九与木荣支撑着整个东极仙境,他们不容易。不像北极仙境,还有水狂、水笙在,水狂毕竟打理日久,处理事务也是得心应手。“可你们,也不能卖九音的三生石,九音是六界的神话,你们就不能留着三生石。” “太容易得到的姻缘,又会有几个真正珍惜?北冥界换得,为何西冥界就能换得?说到底也在六界之中,如果是九音师姐知晓,她应该是愿意的。” “她就是太傻,太痴,当年若是我与她说明白些,她就不会落到这个地步。”水柔回忆往事,她中魔毒那年,如果不是九音,她早就入魔了。 仙界对于入魔的仙人,不是封印仙牢,就是赶至下界为魔,是九音九死一生从域外取来醉莲。 凤九拉水柔坐下,低声道:“柔柔,你有没有觉得奇怪,西天王不是中魔毒了,怎么看上去跟没事人一样,他被尸魔咬,我们都是瞧见的。” 一声柔柔,给了水柔一种错觉:就想小时候与九音玩耍一般。 她唤九音“阿九”,九音唤她“柔柔”,九音还嘟囔道:“为什么我叫九音,叫九九、音音都不好听,九九让人想到喝酒的酒,酒酒,又像是舅舅;音音,就更不好听,嘤嘤嗯嗯,一点都不动听。也只能唤阿九,方能勉强……” 那时,水柔还笑话她一阵。 水柔勾唇,“他是中了魔毒,毒还未解,是被他强行压住了。天帝和雪妃已遣了三批人去域外寻醉莲,再过些日子不归,许就要再派人去寻。” 帝川到底是天帝的长子,天帝没有不疼的道理。 以前有九音,甘为帝川出生入死,现在九音不在,三批天将上仙一去不返,何时能取回醉莲解魔毒,还真是一个未知数。 凤九道:“天帝怎会贬斥敖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88章 百花盛宴 水柔道:“谁知道呢?倒听说龙妃要替三殿下求情,天帝下了禁足令,不许她踏出宫门半步,敖晨殿下就这几日便要去东莱海域赴任。天帝着天庭器殿打造了一座中品仙器的龙宫,说他去了那儿,有个落脚处,往后慢慢打理。东海龙王送了他几个会打理海域的仙臣,只等一切备好,就要赴任。” 敖晨赴任东莱海域,必要到东极天王宫来,从星魂界门转往东莱海域,是最快最便捷的方式。 二人正说话,突地温暖了许多,就像从初春的乍暖还凉直接步入阳春天气,有无数的仙人仰头凝望,却见圣山之巅,出现了一道金光,那是极品金仙玉闪出的光芒,更是浓厚的仙元力,整个圣山在吸入中品仙玉、下品仙玉的灵气后,陡然长大了三成,就像是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突然变成了十六七岁的少女,这是女大十八变,越大越好看,圣山再次拥有了当年的雄伟。 器殿、阵殿的仙人们正围在圣山周围,用内力摧化仙玉的仙元力,看着圣山一点点地变大变得漂亮。 水柔心下甚喜,“南极地偿了多少极品仙玉?” “八万斤。” “八万斤,怕是有大半了吧?” “没大半,五成是有的。听人说,南极仙境发现了两处仙玉矿,否则火正会如此干脆?他赔偿了三百五十万斤中品仙玉,八百万斤下品仙玉,而今一来,整座圣山与以前相比倒不差,圣山高大了,挺拔了,有了山顶的极品仙玉,气势一下就有了。” 水柔问道:“东极仙君不在?” “与太白金星去南极仙境挑星球大陆,我们丢失的大陆在他们那里,带了不属于我们的大陆过去。” 两人说着闲话,绿芰奉了琼浆仙果。 水柔愕然,“我记得你身边侍奉的不是这仙婢?” “是从旁处调来的,绿芜、绿芸得了恩赏,去修炼殿修炼。偿” 自打雷神殿修炼能晋级、淬体,每月十五至二十日这六天,是东极仙境天女仙们进去修炼的日子,其他时候都归天王宫所有男修使用,能进去修炼的名额,由各处殿主、阁主禀报,各处根据奉差人员数量多少而定,像膳食殿,有五六十个宫娥,每次进去的只能有三名;几乎是二十人里挑一个。有时候殿主、副殿主也会去,这对她们来说,是难得拥有的好机会。 而一年十二月,三、六、九、十二这四个月,又是属于东仙境王城以外的仙人们修炼之日,各城各庄报人选,发放身份牌,到了日子就着人进修炼殿。 一个仙童进来,行礼道:“禀仙君,二皇子殿下来访!” “有请!” 水柔静默地坐在一侧:帝禾来见凤九作甚?对于皇子,她没一个有好感,不由得蹙了蹙眉,心里打了十二万分的小心,拿定主意,待他进来先小心观察。 帝禾进入院中,抱拳打了个招呼。 水柔微微点头,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九音为情所困,她不愿再看到凤九重蹈九音的旧路,定是要提点一二。 绿芰斟了琼浆,小心地递给帝禾。 凤九问道:“是途经东极地?” 帝禾见水柔在,不好多说话,端坐案前,捧了琼浆小呷一口,一口下去,仙元力充盈,前些日子,各仙境的仙娥都在忙着酿制琼浆玉液,仙果也都丰收了。 帝禾微微勾唇,“明日,是百花圣母宫的月季仙子与北极仙境王子水笙的订婚盛宴,你可莫忘了。” 凤九道:“你不会是专程提醒我此事?” “不是怕你忘了么?”帝禾笑着,带着几分温和,看着凤九的眼神时,含了两分宠溺。 水柔一瞧这情形,心下哪有不明白的:帝禾喜欢凤九。“东仙境离百花圣母宫近,今儿我就住东天王宫了。” 凤九连打哈欠,估摸到了她要睡觉的时辰。 水柔蹙着眉头,“你不是仙人之躯,怎的这般困?”上上下下地打量凤九,确定她不是半仙之体的仙婢、仙仆、仙童,眉头就锁得更紧了。 帝禾亦有一样的疑惑:凤九怎的困成这般。 凤九道:“仙人最多闭目养神打座,又不用睡觉,别说一日,便是一月也如弹提一挥间,你说这下界的凡人,一生百年,却有三分之一是在睡梦中度过。也不知我是不是飞升时未经雷劫,我一到酉时,必要睡一觉。” 帝禾好奇,仙人很少有睡觉的,凤九这样睡觉可不大妥当。“你一直这样?” 凤九道:“我也奇怪呢,你们难道从不像凡人那样睡觉?” 她曾是九音,九音好像就不睡觉,最多因心情不好,躺在榻上生闷气,那是生气不是睡觉。凤九每日必是要睡的,不睡就会觉得第二日精神不好,可一旦修炼,又可以不睡觉,连她都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水柔道:“可要我们北天王宫的天医来瞧瞧?” 凤九轻声道:“我们天王宫里也是有的,没瞧出个原由来。” 飞升的仙人,怎会再睡觉,他们饮的是琼浆,吃的仙果、仙液,没道理会再睡觉,睡觉这种事,是下界之人做的。 * 帝禾坐了一阵,告辞离去,一路上琢磨凤九的事,没听说哪个仙人睡觉,倒是有仙婢、仙童们会睡觉,他们是半仙之身,一天睡一个时辰、两个时辰的都有,其他时候精神是极好的,可凤九睡得比他们还多,可修为又是真正的仙君期。 不知不觉间,就近了太上老君的兜率宫。 帝禾与太上老君相对而座,寒喧几句后,他直切主题,“老君,如果有飞升仙人来到上界,大半载后,每日必要睡上几个时辰,这是何故?” 太上老君凝了一下,“仙婢、仙童里有半仙之躯的,一日睡上一两个时辰是有的,她睡几个时辰?” “短则三个时辰,长则五个时辰。” 这睡的时间够长。 “什么修为?” “仙君。” 太上老君深思,呢喃道:“照理不应该呀!天仙修为者,多是仙人之躯,越往上,越是修为高深,当是不眠不休才对。怎会每日睡这么长时间?只有两个可能。” “老君请讲!” “一,她是新魂魄,不够强大,就像初生的婴儿,一日会睡上七至十个时辰,睡得越久,越便于成长;二,她是最后一世的魂魄,就如凡尘的百岁老者,年龄太大,反而容易嗜睡,其实那不是睡,而是昏迷。你所说的仙人,又属于哪种?” 第一世,或是最后一世? 凤九属于哪一种? 帝禾问道:“只有这两种可能?” 太上老君肯定地点头,“若引荐我一瞧,我定能分辩出她是哪种。” 无论是第一世的新魂,还是最后一世的老魂,太上老君从未见过,此刻倒生了兴趣。飞升上界的仙人,也不知道积下了多少世的善缘才得到飞升成仙的机会。 帝禾沉声道:“今日之事,还请老君莫与外人道。明日百花宫,我将此人指给老君瞧。” 太上老君亦想见见这位仙人,当即应了。 待帝禾走远,太上老君拾了占卜神器,往地上一撒,心下一沉:“竟然是她……”他闭上双眸,她应该魂飞魄散才对,怎又回来了,而且现在的这世才是她最后一世,从卦相上显示,是有人牺牲自己,为她改命,甚至牺牲了自己九千九百世的轮回机会,方才为她续得五世轮回。 可又有人从中破坏,硬是生生折损了她的四世寿缘。 这是天意,还是她命数如此。 太上老君盘腿而坐,似要悟透其间的隐情,不知过了多久,他突地喝声“金儿”。 一个仙童奔了过来,“师祖有何吩咐?” “准备仙药,我要炼一炉延寿仙丹。” 仙童问道:“师祖是炼哪一种?与天地同寿的,还是仙界五千年、一万年,亦或是……” 太上老君道:“天地同寿仙丹,老道至今也没收集齐药材,就炼一炉万年寿丹的,明儿赴宴送人。” 仙童应声“是”,退出大殿,心里暗暗地道:多少仙人上门求丹,师祖也少应的,这一次居然主动给人炼延寿仙丹,只不知他要将这仙丹送给何许人?仙童一面琢磨着,一回进了炼丹大殿,与两个仙童预备药材。 一万年的,这炼起来可需些时日,今日开始炼,到得明日也不知能否炼成,可师祖说要炼,就定是有他的法子。 明儿跟着去瞧瞧就好了,能知道老君师祖把仙丹送了谁。 延寿万年,指的仙界的万年,这所用的仙药可都是极好的,难得一见的好。 * 西冥界。 帝川坐在忘川河畔,摸一块三生石,在难得的缝隙上,他握住刻刀,用心地刻下“九音”这个名字,一笔一画,他无法想像,九音是如何将他的名字不用神力,只凭女儿家的力气刻入这坚硬的石头里。 他终于刻好了,看着她的名字,第一次觉得温暖而熟悉。 第一块石头刻得艰难些,刻到后面就熟络了许多,他的动作也越来越快,他不知道在河畔坐了多久,只不停地想着:九音就这样坐在河畔刻字,一遍又一遍,在刻名字时,她就安静下来,也至刻毁一库刻刀,竟将仙界的宝剑都刻毁成粉末,与石屑一起变成了流沙。 九音…… 想到这个名字,他的心就痛。 他在她心里种下了情蛊。 她何偿不是他种下的情毒。 永生永世,他再不能爱别人,只因他错失了她,误会了她,也许天地要惩罚他,要他余生都在懊悔中度过。 时间,就这样一点一滴地流逝,帝川刻了一块又一块的石头,他努力地在石头上找到缝隙,将九音的名字刻上去,可是缝隙太少,也至他能刻上的字不多。 第一次,他有些后悔,当初挑石头的时候,应该照了字少的挑。 “西天王,你在这儿刻了快三年了,你忘了要参加北极仙境王子水笙与月季仙子的订婚大典。这桩亲事,连天后都应允了呢,说是天作之合,这可是五百多年来,天庭办的第一桩喜事……” 四方仙境的人都会去,新任的西极天王怎能爽约。 百花圣母与天后很亲厚,回头百花圣母该不高兴了。 帝川冷冷地道:“我刻完这块石头就去,你回头找丞相,派人再去东极地商议,本王还要三生石,他们卖多少我买多少。” 西极天王这是入魔了吧?拿着仙玉买石头,把石头看得比仙玉还贵重。上面的名字已经很多了,他拿着石头看半晌,哪怕能寻到米粒小的缝隙,他就能把“九音”二字刻上去。 说话的仙侍,是从天帝宫拨过来的小太监,他拾起帝川刻过的石头,刚明明瞧他刻了名字,可现下拾起,上面空空如野。 仙侍皱着眉头,“天王,这石头有些不对劲?” 帝川闷头刻字。 仙侍将石头递了过来,帝川一看上面除了自己的名字,就没有九音的名字,当即怒道:“本王明明刻上去了?” “天王是刻了名字,可一放地上就消失了……” 帝川刻了三年,现在突然发现他刻下的名字不见了。他丢下刻刀,气恼地,愤慨地盯着十几块石头,刻了三年,就刻了十几块,还只是寻缝隙刻了可数的名字,可九音要刻完这些石头得用多久的时间。 世世短命、苦命,世世轮回折磨,在地府的时间比她在阳世的时间还长,她的孤寂何人能晓,她的痛苦又有谁能知。 帝川看着自己忙了三年,一个九音的名字也没有,咆哮一喝:“把冥帝唤来!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本王刻的字不见了。” 西冥帝正忙着呢,西天王买了一大堆石头,却小气的一块也不给他,自己还蹲在河畔刻字,他这日子太难过了。好在地府上下,都知他是上界来的仙人,远而避之,不敢招惹。 帝川指着石头,“本王刻的名字不见了,是不是你偷的?” 西冥帝汗滴滴的:请问西天王殿下,我堂堂冥帝,要偷偷上界的仙玉也成,偷名字,还是石头上的名字作甚?我是不是吃饱了撑的。你老没事干,闲得坐在河畔三年,刻了几个名字,我还跑来偷。那是你的宝,对老子来说,一点用米有! 仙侍心想:西天王现在完全傻了,刻名字给刻傻的。 谁偷他的名字啊? 当他是仙界的书法大家,书仙的字值钱,花些仙币,仙人们就能买到啊。 西冥帝道:“西天王,刻上的名字不见了,通常只有两种可能:一,是这女子的名字已经早早被人求去了姻缘。” 帝川恼了:他的人,居然有人敢抢他的人。“谁干的?谁把九音的姻缘求走了?”他紧握着拳头,要被他找出来,先大卸八块。他干三年活容易吗?居然没了,三年全白干,想到九音硬是在冥界刻出一条石河,他的心如冰锥扎入,又冷又疼。 只有他尝过,他才能体会九音当年的苦。 仙侍轻声道:“西冥帝,第二种可能呢?” 西冥帝睨了一眼,淡淡地道:“第二种可能嘛……天地之间无此人,其名已空,其人不在,不能刻下。” 什么叫不能刻下? 他分明已经刻下“九音”二字,却被此人如此说。 九音还在,一直都在,九音活在他的心里。 谁要九音的坏话,他第一个就容不得。 九音,是他心里最纯洁、善良、美好的存在,这天地间最好的女子,亦是最让他心疼的人。 帝川一摆衣袖,西冥帝立时摔出丈许远。 “你这死老鬼,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居然说天地无此人,怎会没有九音?她在,她一直都在!” 帝川大吼,出手又要打西冥帝,被仙侍紧紧地抱住,“西天王,息怒!” 西冥帝不好当啊,早前的西天王性子张狂,对他们不罚就骂,更是把下界的妖帝、魔帝收拾得服服帖帖,敖英说往东,没一个敢往西,都俯首贴耳小心侍奉。 帝川不愿承认九音不在天地间,“是有人把九音的姻缘抢走了?” 仙侍附和道:“九音仙子这么好,又重情,又善良,六界之中喜欢她的人一定很多,一定是有人把她抢走了。” 帝川还是觉得仙侍的话说得好听。 他歪着头,“你说得不错,定是有人背后抢先,被本王查出来,本王定饶不得他。冥帝,火雅现下如何了?” 仙侍忙道:“西冥帝,火雅如何了?” 这是哪跟哪,刚才不是说九音,现在又问到火雅。 冥帝揖手道:“火雅公主……” 帝川恶狠狠地盯着冥帝。 西冥帝忙道:“火雅已入轮回,出生在西原大陆天华国夏丞相府,是夏丞相家的嫡幼女……” 帝川讥笑道:“你还真是关照她,居然让她有这般好的出生?” 火雅凭什么要如此好的出生? 不该她的。 九音受了那么多罪,吃了那么多苦,火雅就当比九音更惨,就算不能更惨,也要让火雅走一遍九音吃过的苦。帝川道:“她不配得到幸福,传令下去,给她安排最惨最苦的人生,别让她活过二十岁,缺胳膊少缺、剜眼睛割舌、凌迟三千刀……怎么惨怎么来。” 西冥帝微怔,他与南冥帝偶尔来往,对另两方冥界的事不知道,如果知道了九音的事,他就不会如此。“西天王,这……恐怕不成,火雅是上界的仙子,她被贬下界轮回,她的命数是由司命星官管的,实在不归下仙管啊。” 所以,才有人去盗走圣殿,其目的就是让冥界可以掌控九音生生世世的命运。 司命星君…… 归他管。 他绝不会放过火雅。 是火雅算计了他与九音,亦是火雅害了九音。 这个仇,他替九音报。 “是司命星君管,好啊,哈哈……”帝川畅快地笑着,眼里却是浓烈的狠辣之气,一转身,大喝一声:“侍茗,走了!” 仙侍应答一声,快速跟上帝川。 * 百花宫。百花竞妍,红的、白的、黄的、紫的……万紫千红,百媚千娇,各式各样,无论是哪季的鲜花,都在此间绽入,衣着颜色各异的仙娥穿梭其间,真真人比花娇,她们全都是一群花仙子。 兰花、荷莲、芙蓉、水仙……只要你想得到的,都在其间,一张张生动的脸,一个个别样的风姿,端的是活着的群芳图。 来参加订婚盛宴的各处仙娥,正聚在一处八卦仙界近来的新鲜事,说一些名人的闲话,是亘古不变的话题,凡间如此,妖魔界想来也有此习俗,尤其是女子们聚在一处,这话就更多了,除了打扮穿衣、首饰妆容,就爱说哪个男仙如何,哪位仙娥怎般。 “听说大皇子、西极天王爱极了火雅,自从火雅被贬轮回后,他完全变了一个人。” “以前的二皇子,总是一副生人勿近状,你瞧现在多和气。” 凤九与水柔并肩而行。 水柔在同龄中寻不到投缘的,虽然有仙娥示好,可多是巴结讨好,这让水柔颇是不快,故而懒与她们结交,反倒是凤九,让她生出一种熟络感,她亦愿意与凤九交往,着实是东、北二境是世交。 水柔压低嗓门,“阿九,别与二皇子太近,他一面与你示好,一面又与南极地王族火霜仙娥来往亲密,你看他身后,火霜仙娥跟他的小尾巴似的。上回我与哥哥来百花宫游玩,途经天庭,就见他带着火霜仙娥游仙都……” 当年的九音,她虽提点了,却说得不够多。现在是凤九,水柔不想再看她也步九音后尘,这会子拿定主意,一定要让凤九多个心思,莫被这些长得好,看起来出生名门贵族的男仙给蒙骗了去。 凤九果然寻着水柔说的方向望了过去:帝禾一袭华袍仙裳,身后跟着一个像红云的火霜,火红的底色上有霜花纹,倒也别致,火霜今日妆容靓丽,头上还戴了别样的首饰,一支漂亮的仙步摇,竟是极品仙玉炼制而出,荡出圈圈金光,带了几分神圣之气。 水柔再接再励,拿定主意要把凤九的心思分分秒给灭掉,爱情太可怕,直接把她最好的朋友给害得魂飞魄散,她好不容易新交一个朋友,绝不能让她再犯同样的错。 她很是八卦地低声道:“见他们俩寸步不离的样子,要说他们没什么,连我都不信。这长得好又有些身份的男仙,就没个好的,像我哥哥那种痴情的,一千年才出一个。我们俩都没月季仙子的运气,就别动什么情丝,免得受了苦……”( 就爱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89章 谁更失望 许是来的仙人太多,凤九与水柔又立在花海深处,她们瞧见了帝禾与火霜,而帝禾却未见到凤九。 兰花仙子带着几个仙娥过来,暖声道:“二殿下,请往花园凉亭小坐。”她瞧了瞧帝禾身后的火霜。 火霜大胆地将手一伸,挽住帝禾的胳膊。 帝禾蹙了蹙眉头,正在推开,火霜道:“我与二皇子殿下同来的。撄” 兰花仙子凝了一下,这二人太过亲密,如果说没私/情,但凡见着的就没人信。 水柔絮絮念,“你这丫头,可别与你师姐学,看到没有,帝禾就不是好的,他一面哄着你,一面又与火霜仙子出双入对,要不是他有意,火霜敢挽他胳膊。你给我记牢,你若喜欢谁,让姐姐给你掌眼,对你这眼光,我可真是不放心。” 水柔给她掌眼? 凤九心里犯着迷糊,难道她的眼光当真出问题了:千年前看上帝川,千年后再看上帝禾,一个又一个,都像靠不住的偿。 凤九在心下轻叹一声,将刚刚对帝禾升起的好意立马灭掉。 昔日接受了他的示好,那么现下,是不是寻个机会说明白的好,玩暧/昧什么滴,与她不相干。 水柔依旧不放心的念叨,“你把眼睛擦亮了,千万不能动心。三十三重天,离恨天最高;四百四十种病,相思病最苦。什么都能动,就是不能动心,这动起心是要命的,吃苦受罪,可不是旁人能代替的。” 凤九觉得水柔有些奇怪,有些大姐姐的味道,以前水柔与九音是极好的朋友,水柔也没现在这样紧张过。 两人并肩而行,水柔勾唇笑道:“你瞧这些花,多美呀!我看你凤阁的花木不够好,你告诉我,你喜欢什么花?回头,我给你弄些好花。” 凤九问道:“你说真的?” 水柔抿着嘴,她喜欢凤九,许是凤九的眼神像九音,就连说话的语调都有六、七分相似,水柔与九音的年纪原本相近,可凤九对她来说,就是个小妹妹,也许是想把当年对九音的亏欠都弥补在凤九身上,所以将话说得很透。 她其实是怕的吧,生怕再有人步了九音的后尘。九音太苦,苦得令她一想起就难受,九音是她心上再也无法跨越的鸿沟,她希望用这样的方式可以保护好凤九。 “我还会骗你不成?只要你喜欢,我都设法给你弄来,你喜欢什么花?” 凤九想了一阵,“玫瑰、蔷薇、月季,带刺的花都喜欢。” 音刚落,听到一阵好听的娇笑声,却是一袭紫裳的仙娥翩然而至,“见过水柔公主、凤九仙君!”她又继续问道:”阿九仙君喜欢带刺的花?” 凤九点头,“带刺的花多好,有人采摘,还用刺为器,可以保护好自己。世间护花人,到底少之又少。” 水柔突地笑意一沉,感伤地道:“当年的九音,也说过类似的话,可因一个情字,她去掉一身上骄傲的刺,亦丢掉了最后可以保护自己的武器。” 紫裳仙娥忙岔开话题:”阿九仙君,你喜欢玫瑰,改日我令仙童送些去你仙阁。” 凤九忙道:“呀呀,柔柔,玫瑰仙子要送我仙花,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她可是难得大方一回,我怎么也得多讨几株,九株!玫瑰,九株如何?” 她听月季仙子提过“水柔公主自九音公主魂飞魄散后,就发愿此生不动情思。”九音的故事,百花宫里亦有人在私下议论,百花圣母颇是感慨,道:“这是本宫不允你们动情的原因,自来痴情女子薄情汉,最苦的还是女子。” 玫瑰仙子惊了一下,怀疑地看着水柔。 水柔微微拧眉,“你认识玫瑰?” 凤九笑,露馅了啊,在水柔的身边,她是没有压力的,因为水柔是可数几个仙人里头,真心待她好的。 玫瑰仙子恼道:“要被本仙子查出,是谁在背后坏我名声,我一定……” 凤九忙道:“不是,不是,与旁人无关系,是我偶然间听人提前九音师姐以前的事,说是她喜欢玫瑰,缠了你许久,你就送了两盘,还清一色全是紫色的。” 玫瑰仙子扬了扬头:“我以为,紫玫瑰是所有玫瑰里都是最好看的。” 她的本体是紫玫瑰嘛! 而且玫瑰仙子最是臭美,不是照镜子孤芳自赏,就是立在仙泉旁对影相叹,“我怎生得这么美呢?又高贵又典雅,热烈如火,真是仙界唯一最完美的仙娥。” 有一回,玫瑰仙子自恋时,正被九音闯见,为此打趣了一阵,最后连水柔也知道了。 说起来,彼此都算是熟识,九音虽与玫瑰仙子的感情不如水柔好,也算是九音的朋友之一。 玫瑰恼道:“我将最好的送她,她还嫌我小气。” 九音亦是她的朋友。 小时候,她们就相识的。 九音最后的遭遇,但凡认识的,谁不曾惋惜心疼过。 凤九笑道:“九音师姐当时就是想多讨几种颜色的,不说旁的,便说这百花园,若一色的紫色,你觉得好看?” 玫瑰仙子忙道:“紫色的多圣洁……” 她紫色。 凤九道:“万紫千红才是春,只一色,就像严冬只腊梅绽放,岂不单调?颜色多了更显热闹喜庆不是?玫瑰,紫色极美,高贵、典雅、神秘,若无其他颜色相映,谁又能瞧出她的特别。你说是不是?” 玫瑰仙子心下很乐:其他颜色的玫瑰,就是为了显衬她的特别,这话太爱听了,今日是得遇知己!“改日,我多送你些玫瑰,白的、粉的、红的、黄的都送你。” 花海玉石铺成的曲径叉路口,太上老君手抱佛尘,他一直在瞧,虽未寻帝禾,他还是很容易就看到了水柔、玫瑰、凤九三人,目光看似在三人间流转,实则一直在观察凤九。 是她! 果真是她! 前任天帝的女儿、九音公主又回来了。 他依稀还能忆起,当年九音出世时,天帝、天后喜获爱女,给她办百日宴的情形,九音、九天之音,名字还是天帝请太上老君给取的。许是因为这个缘故,他对九音总多了一些疼爱。 三人齐齐行礼,“拜见太上老君!” 太上老君道:“三位仙娥一见如故,可喜可贺!” 水柔喜道:“老君说得正是,我与凤九虽是初识,却觉得早已相熟,拿她当妹妹呢。” 太上老君道:“二位仙娥,我与凤九仙子说几句话。” 他在天庭身份较高,四方天王也颇是敬重,众仙悟道,亦有不少人请教太上老君。 水柔点头示意,”阿九,我们在前方等你。” 凤九应声,对太上老君道:“不知老君有何吩咐?” 太上老君定定地看着凤九,取出一只瓷瓶,“此乃延寿仙丹,你服下罢!” 凤九凝了一下。 太上老君问道:“你除了嗜睡,可有旁的征兆?” 凤九有些意外:这件事,昨日与水柔、帝禾提过,木荣也是知道的。不解地问道:“老君,我明明已经飞升成仙,为何还会瞌睡困乏?” 太上老君道:“你服下此丹,不会再那么瞌睡,一日最多睡半个时辰。” 这孩子,太多磨难。 即便是得了一次再来的机会,却无意间被折腾去了四世,这是她最后一世,一旦殒落,就没有未来了。 没有了…… 太上老君觉得可惜,她心地纯良,却落到这般田地。 凤九接过瓶子,启开瓶塞,一股清香扑鼻,里面是一枚金色的仙丹,“是可延寿万年的仙丹。老君,谢谢你!”将仙丹塞入嘴里,一咽下,立时觉得有一股仙元力充斥全身,这是力气,也是精气神,浑身立时轻快了不少。 太上老君心下微酸,想说什么却又忍住,只化成一句:“九音,天族一脉在仙界就剩下你,珍惜自己……” 凤九凝了一下,“老君……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太上老君挥着拂尘,没答话。如果没有帝禾来问他,他不会占卜问卦,更不会想到九音回来了。他觉得心下很沉重,仙界里,有人不希望凤九回来。 但他,不能明言。 凤九盘腿坐在花丛,调匀气息,炼化仙丹,浑身似更轻松了,早前总有凡人的疲惫感,可现在没了。 太上老君知道她是九音,他是怎么瞧出来的? 凤九心下疑惑,垂首往前方走去,因想着心事,不经意间撞到了一个人身上,不是旁人,正是一脸寒霜,目露剑光的帝川,他浑身散发着一股强烈的“生人勿近”。 帝川嫌恶的抬手,用手掸着被凤九碰触到胳膊,仿佛上面沾染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凤九忙道:“不好意思,真不是故意的……” “念你是首次,本王不怪你。再有下次,你赔我一件仙袍,仙界的仙娥,一个个见到有些身份的男仙,就争着抢着不要脸面的投怀送抱,不成体统……” 是说她? 凤九想到他说的话,她原就厌恶帝川,此刻更是露出几分鄙夷之色,不假思索地道:“有九音师姐在前,这仙界仙娥谁都可以招惹,唯独对西天王更得退而远之。无情不似多情苦,万世相思终化无。西天王真是太高看自己了。”她一侧身,翩然而去。 当她是给他投怀送抱? 他简直就是自作多情! 凤九走了一截,“西天王还要三生石么?” 帝川微怔,他原遣了西极仙境的丞相去商谈此事,今晨才安排下去的事,现下还没这么快,“要,整条石河卖给本王,本王也要。” 凤九勾唇笑问:“西天王买这么多的三生石作甚?” “给西冥界凡间男女结良缘。” “你结不成良缘,看别人结良缘也不错。这次的价儿得再涨涨,一斤极品仙玉换三斤三生石,一斤中品仙玉换一斤三生石,两斤仙玉换一斤三生石。” 帝川冷声道:“只要凤九仙君愿卖,我可以用一斤上品仙玉换一斤三生石,但前提时,我要买走整条石河,是整条,整条……” “整条不可能,我们留三百万块,其余的可以都卖你。” “好,成交!” “你说成交,我还没说话呢,你买几千万块,但我额外要西冥界一千万块无字三生石作为交换条件。” “好——”帝川答得爽快。 凤九点头,翩然转身。 另一边,水柔走了过来,“你与他有什么好说的?他要买东冥界的刻字三生石,这次要买下整条石河,开价一斤上品仙玉换一斤三生石!” “你答应了?” “应了?为什么不应?” 玫瑰仙子道:“帝川天王是疯了吧?一斤上品仙玉换一斤三生石,这价儿……”也太贵了,什么时候三生石跟仙玉一个价儿了。 而凤九还真就敢卖。 一个是仙界的仙玉,一个是下界的石头,这怎么能等价,三生石快成宝贝。 一侧有听见的仙娥,问道:“这么好的价儿,三生石真是好东西?” 凤九笑道:“是不是好东西,问水柔公主,我可听说在北冥界,磨去上面的字,再刻上新的名字就能求来良缘。” 有仙娥围了过来,“请问凤九仙君,我们能不能前去求一块三生石?” 凤九道:“这个求字说得好,定要心诚才灵。” 水柔不悦,脸上绷着一根弦:凤九要把整条三生石河给卖了,那一条石河留下的是关于九音的传说,她怎能卖了,她怎么可以卖掉。九音在石河上刻了多少年,日日月月,岁岁年年,她的生生世世就消磨在石河上。 仙娥问道:”阿九仙君,那我们……能去东冥界求取一块三生石。” “可以,可以的,但只能求一块,不能太多哦。” “我们也只求一块,多了也没用。” 凤九笑。 都去求吧,这样东极仙境就热闹了。 仙花深处,凉亭之中,帝禾正与牡丹仙子相对奕棋。 火霜瞧了一阵,看得无趣,与几个相熟的仙娥闲聊起来,只片刻,帝川向东极仙境购买三生石的消息就扩开了。 火霜听闻后,当成天大的趣事去告诉帝禾。 牡丹仙子拾起一子,”阿九仙君又卖三生石?” 帝禾心里暗道:凤九又想作甚?以前见她,行事还算得体,可现在行事越来越让人摸不着头脑。 仙玉对她就这么重要,她这是要把整个三生石的石河都售出去? 火霜应道:“谁知道她是怎么想的?早前说是东极地没有仙玉,可圣山那么大一座,再差仙玉,可以令仙臣们在东极仙境里寻找仙玉矿,其他三方仙境的仙玉矿不都是这样找来的,可她倒好,直接要卖三生石,还是要卖一整条河……” 帝禾落定一子,“霜儿,你来陪牡丹仙子奕棋,我去问问凤九,这等行事可不该。” 火霜附和道:“她还真敢要价,一斤上品仙玉换一斤三生石,真当石和仙玉一个价儿了。一条石河,得卖多少仙玉了?都是仙人,不能这样宰人……” 帝禾阻止,是怕凤九被人误会,说她掉到钱眼子里。 火霜则是纯粹的因为西天王是帝禾的大哥,觉得凤九这样宰人太不地道。 凤九呢,想着那些刻字的三生石,且七成以上还是九音疯癫之后刻的,一个疯了的人还有情?情癫情狂,神智都不清,自然是快乐的,对旁人的折磨、羞辱都没了感觉。 看到东冥界的石河,就让她觉得沉闷。 冥界要的不是一个悲伤的故事,而是一个繁荣、富足的景象。 如果三生石能换成仙玉,她为什么不换? 传说还在,石河还在,只是刻字的石头掩藏在无字的石头里,不会再像如今,一弯腰,随便就能捡一块石头。 如此,太容易了! 她要把所有字的石头收起来,然后每过三百年再放出可数的几百块,让别人去捡,去试运气,就跟寻宝一样,寻到了就能得到祝福。 玫瑰仙子道:”阿九,你怎能把一整条石河都卖给西天王?” 凤九淡淡一笑,“不就是一堆石头,能换成仙玉,说明它还有些价值,留下几百万块,其余的都卖了。”她顿了一下,打趣道:“玫瑰,你要不要也求一块三生石?” 玫瑰不屑一顿,“本仙子才不要那东西。”愤而转身,似气恼了这话。 水柔责怪地道:“你为什么要答应西天王?那可是九音刻的石头,那是九音留在天地间最后的传说,也是她……” “柔柔,我知道你对她的感情,很真,很深。”她拉过水柔,附到她耳边道:“我卖给西天王的,全都是九音师姐疯癫后刻下的石头,你是否想过,冥界亦有人磨去了字,为什么有的求到了三生姻缘,而有的没求来?” 水柔也听说过此事,没求来的,被认为是心不诚,听凤九这般一说,似另有隐情。“为何?” 凤九道:“求不来的,用的是她疯癫后刻的石头。求来的,挑中了她用情意与真心刻下的石头。情深所至,金石为开。我卖掉的就是疯癫时刻的石头,留下最好的,对我来说,那只是一些没用的石头,既然西天王要买,我为何不卖?一斤上品仙玉换一斤三生石,这笔买卖自是做得。” 水柔气恼道:“这件事,你为何不早告诉我?” “你换三生石前,也没问我。” “臭丫头,让姐姐白疼你了。” 凤九道:“好啦!其真正灵验的石头,最多不会超过五百万块,你前后换去了一百万块,里头应该有三成的石头是灵验的。九音师姐清醒时,挑的都是漂亮、光滑的石头,那样锋利又大的石头多半是她疯癫后刻的。你挑的都是品相好的,应该有六成有用……” 两人正说话,帝禾到了。 帝禾欲言又止,水柔瞧出他有话说,就是不离开。 凤九亦故作不懂。 终于,帝禾轻叹一声:”阿九,我们是朋友,但……有件事,我还是得问问你。” 朋友,以前以为他对她有情意,这才几日,就变成朋友了。 哈,变得可真快。 凤九笑,这样亦好,还未真正的开始,便已经结束。她觉得,有些话还是问明白的好,“二殿,你待我是朋友,普通的朋友,没有别的意思?” 帝禾一凝,初初相识,他是一见钟情吧,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发现自己对凤九舍不下,却又真爱不起来,这感觉让他迷茫,亦让他不知原由。 “我们是朋友,自然没别的意思。”帝禾尴尬一笑。 他早前以为凤九是别样的,可现在看她为了仙玉就把石河卖掉,心里很是不快,仙子怎能沉迷于仙玉,这太俗气了,就和凡尘的财迷女一般,这样的女子怎么配得上他。 帝禾问:“你真把石河以一斤上品仙玉买一斤三生石的价格给卖了?” “是!卖掉了!”凤九答得简单。 帝禾不无失望地道:“我曾以为,你是不同的,现在看来,不过如此罢。” “我原就是普通的女子,最最普通不过,是你高看了。” 他承认高看了她,是被她初次时垂眸那一瞬的娇羞所吸引。 除了那一瞬,她身上似乎没旁处吸引他。 凤九笑道:“我祝二殿下早结良缘!” 她是说,他与火霜?还是指他与牡丹仙子? 他与哪位仙娥近,又与她何干? 他们只是朋友。 帝禾心下一沉:“我亦祝凤九……” “不用,我怎会再步九音师姐的后尘,是吧?帝禾殿下?”她笑着,这一刹,他有些许的懊悔,她福身行礼,“帝禾,谢谢你帮我们查清丢失的精灵界与其他四界的下落。” 是帝禾把丢失几界的事告诉给木荣的。 凤九亦当与他说一声谢谢。 帝禾道:“我们是朋友。” “是,我们是朋友,最普通的朋友。” 凤九的话,让他有些疼。 帝禾没回凉亭,而是往太上老君的方向移去。 凤九立时明白,她的事,许是帝禾告诉太上老君的。 太上老君会不会告诉帝禾关于她的事? 答案是肯定的,太上老君行事磊落,定不会说她以往之事。 这么一想,她的心又安宁下来。 帝禾问道:“太上老君,你瞧如何?” 太上老君道:“可是与水柔仙子在一处的仙子?” “正是她。” “老道早前与她说过两句话,她是因魂魄受创所致。” 这话,也不假。( 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90章 遗物现 凤九的魂魄原应魂飞魄散,却不知是何原因,竟又重聚了魂魄,但魂魄之伤已成,即便再生,也不如旁人的魂魄强大健康,她的魂魄原比其他人要脆弱绂。 太上老君道:“我送了她一枚仙丹,用以疗伤,想来她服下后会有所效果。” 有些事,是瞒不住帝禾的。 他现在是唯一一个还留在仙都的皇子,有七成的希望成为仙界太子、未来的天帝。 太上老君索性说自己送了凤九一枚仙丹之事,他日帝禾知晓,亦不会怪他多事。 “如此,有劳老君。” 太上老君帮凤九,不是因为帝禾,完全是因为他与凤九父母、义父之间的情份,当年前任天帝,待他颇是看重,两个人算是朋友,曾在一处奕棋,也曾在一处论道,九音是他看着出生,看着长大,他着实不忍看凤九连最后一世都保不住。 天地生灵有万世,凤九却没有下一世。 “各位仙友、仙宾,月季仙子与水笙王子的订亲大典即将开始,请各位移至百花圣母宫观礼!” 一时间,所有的仙人往百花圣母宫云集。 百花圣母宫大殿两侧,站满了无数的仙人,个个含笑,更有人连声恭喜逼。 十二名仙娥奏起了仙乐,声声悦耳;又十二名仙娥在空中飞舞,撒下五彩的花瓣。 百花圣母与北极天王水狂夫妇并肩迈入大殿。 “恭喜百花圣母!” “恭喜北天王、北天王妃!” 鎏金璀璨,高足金杯盛满香沉琼浆,玉液碟碗上贡仙果、仙珍。两侧恭贺之声一串接着一串,不绝于耳。 水笙揖手还礼,俊雅面容尤显光熠明华,温润的双眸浮光微笑,却仿佛眼下的盛世之景不在他的眼底,身旁的众多仙娥更不在他的眼里,深情款款地看着身侧的盛装月季仙子。 长辈们行在前,一对订亲新人在后,在无数目光的注视下,接受着众仙的祝福、道贺。 “这么盛大订亲宴,好让人羡慕!” “是啊,月季仙子真有福气,被百花圣母视若亲女,还能许给北极仙境的王子做王子妃。” 木荣静立在凤九的身侧,温声问道:“听说你把石河卖给西天王了?” “一斤上品仙玉换一斤三生石,多好的价儿。” 木荣宠溺地轻啐一声“你呀!”有无奈,有疼惜,“我近来在学炼器。” 凤九错愕。 木荣什么时候对炼器感兴趣了? 木荣勾唇浅笑,“观礼!如果你喜欢,将来……将来……” “将来师兄要成亲,订亲仪式也定会热闹体面。我给师兄攒仙玉,赚好多好多仙玉。” 木荣噎了。 他的心意,她从来不懂。 罢了,只要她高兴,怎么样儿都行。 “我近来在学炼器,你把九音笛给我,我给你修补。” 凤九道:“师兄,真能修好?” “不试如何知道?” 凤九早就想修补九音笛,这是她的本命神器,是父母留给她最珍贵的礼物,相传她还在母亲的肚子里,父亲就在收集器材,待她出生,父亲将器材抛入仙器炉,直至父亲在东南方天之尽头征战域外妖魔,父亲在出征前,将九音笛送她为礼物。 他意味深长地道:“阿九要乖乖的,听母后的话,这是父皇送你的九岁生日礼物。” 那一年,她与母亲将父亲送出仙都城,看着父亲领着二百万天兵天将而去。 也是那一年,一夕惊变,父亲归来时,身负重伤,修为跌落至上仙初期…… 后来,都是些不好的记忆。几日之间,她失去了敬爱的父亲,三日后母亲也跟着去了。她被义父木毅带回东极仙境天王宫,木毅蹲下身子,怜惜地道:“阿九往后就与义父在这里生活。” 从那以后,她的“亲人”唯有木毅。 重回仙界,她的家里多了一个师兄木荣。 凤九看到幸福的场面,心下越发感伤,不由忆起父母还在时,仙都瑶池盛宴时的欢乐与繁华景象。 蓦然之间,每仙历五百年一次的仙魔大战即将来临。她是得把神鞭、九音笛修好,这两件神器都是她最紧要的武器,她不会再沉陷情长,她还有更重要的事做。 木荣温和轻问:“师妹,你在想什么?” 一声关切,将神游的凤九唤回神。 一向慈祥、端庄的百花圣母,面带如同观音大爱慈爱的笑,令人亲近,可所有的仙人都知道,百花圣母是个极固执的人。 北极天王妃回了百花圣母一抹笑意。 百花圣母高声道:“今日,我座下弟子月季与北极仙境水笙订下婚约,婚期订在六十年后的二月初二。” 恭贺之音连连。 百花宫的众花仙,个个人逢喜事,月季仙子与水笙 tang王子终成眷属,或许她们中有遇上好的人,也能被百花圣母恩准赐婚。 北极天王妃高声道:“届时还请各位仙友、仙宾前往北极地喝喜酒。” 仙人们应着:“一定去!一定去!” 人群里,火原面容煞白,时不时往水柔的方向瞧望。 南极天王火正亦遣了天将、仙人前往域外寻醉莲,据回来的仙将禀报,一行十二人,就殒落十一人,就他一人回来,一到域外就被妖魔盯上,连魔宫的影子都没瞧见,所有人都折损了。 北极天王朗声道:“仙子、王子交换订亲信物。” 百花圣母给水笙备的是一把仙剑,剑鞘上嵌着极品的金色仙玉,又有颜色岂是剔透漂亮的紫仙玉。 有人轻呼一声:“是极品紫仙玉,比金仙玉更难得一见。” 紫色仙玉,多是上品,像这等极品的,在凤九还是仙界小公主时,她也不曾见过,神色掠过一缕诧异。 “百花宫竟有此等宝物。” 百花圣母笑道:“紫仙玉是千年前天后所赐。本宫疼爱月季,也极喜欢水笙这孩子,这把紫光宝剑就当成是二人订亲的信物。” 紫仙玉是天后所赐,天后出自百花宫,百花圣母与天后私交深厚,赏下如此珍贵的仙玉,自在情理之中。 水笙难掩喜色,揖手道:“谢圣母赏赐!” 百花圣母点了一下头。 水笙送给月季仙子的,乃是一支精致的、闪着五彩光芒的戒指。 凤九轻呼一声:“神石炼制的戒指?”她的眉头不由蹙了又蹙,又勾起什么久远的记忆。 木荣低声问道:“你认识那戒指?” 凤九肯定地点头。 在一阵赞美、惊叹声中,对北极天王夫妇送给未来准儿媳月季仙子的戒指,众仙更是赞美之音,但凡有些阅历,自然也辩出此物来历不凡。 整个宴会席上,众人欢歌笑语,唯有凤九心事沉沉,然,脸上却洋溢着中规中矩的笑,让人挑不出半点不是,她笑得很优雅,优雅得丝毫不像是下界飞升的仙子。 这样的她,时不时吸引了男仙们的关注,有的投来欣赏,有的则是心存好感,唯有凤九,只是应付了是,无数次地,她安静地坐在席位上,不说话,也不主动去敬酒。 五彩神石戒,旁人认不得,可她却是认得的,相传这是她尚未出世前,父亲从域外战场意外得来的神石所炼。原有一大块,父亲用了很久方才将神石炼化,给母亲炼制了这枚戒指。 母亲还曾打趣道:“若我肚中是男孩,将来就当成传世宝贝送给儿媳;若是女儿,就送给她。” 父亲佯装生气,“婵娟,这是我送你的,你只管留着。” 年幼的她,很是好奇母亲的戒指为何能闪出五彩的光芒,还曾与父亲吵嚷着也要一个一样的。母亲却轻斥道:“傻孩子,神石哪是随随便便就能得来的,这可是宝贝,是你父亲在域外偶然得来,为了得到此宝险些丢了性命。” 彼时,她气恼地道:“父皇待母后真好,等我大了,如果有个男子像父皇这样待我,我就嫁给他。” 母亲柔声道:“你父皇是个好夫君。” 父亲却笑容灿烂,“那也是你待我好,值得我为之付出一切。” 在她童年的记忆里,父母一直很恩爱。也因这,给长大后的她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她总是记得父母说过的话,两个人要相亲相爱,更要相互信任。 她曾想,如果自己一味地待帝川,就像当年的母亲爱慕着父亲,心甘情愿地为他做一切。有一天,他蓦然转身,发现他寻寻觅觅的女子其实就在身边,许能成就一段天地间最美的姻缘。 五彩神戒对于父母来说,有着别样的意义,那是父母爱情的证物。可是今昔却突然出现在另一个女子的指尖。母亲是在父亲殒落后,沉默几日后选择了暴体而亡,魂飞魄散。现下想来,凤九觉得母亲那些日子一定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母亲那样深爱着父亲,为何会选择放弃轮回之路。 难道父亲的殒落,亦让她绝望至此? 木荣见她兴致缺缺,关切地道:“师妹可是不适?困乏了?” 凤九的心事,让水柔看在眼里。 她从未见过一个仙子,会像凤九这样优雅,又会像她这样的沉默,她的笑,不再是明朗的明媚笑容,而是罩上一层忧伤,这如丝如雾的伤愁,给了凤九一种别样的气质,即便她不说话,也不与人打招呼,坐在木荣的身边,足已成为一道风景。 凤九的美,不在其容貌,而在其不同于仙娥们的气质。 她有一种绝世的美,三分骄傲,三分心事,这让她罩上了一种谜样的光芒,吸引无数人的眼球,就连面容上写着“生人勿近”的帝川也往凤九方向瞧了很多次。 她有一双历经无数沧桑后的淡然,亦有着一种凌绝六界的傲然,这样复杂的气质融合在她 的身上,竟给了她一种别样的美。 凤九应道:“是,我想回去睡会儿。” “我们先告辞。” 木荣起身,凤九跟她离开了宴席,一道与玫瑰仙子辞别。 远离百花宫,木荣与凤九上了临天阁。 “我瞧你自从见到水笙与月季仙子交换订亲信物,你神色就不对。” 凤九淡淡抬眸,眼里的悲伤与疑惑无法掩饰,“师兄,往后别再与北极仙境的人走得太近。” 木荣一怔:“为什么?” “北极天王夫妇送给月季仙子的五彩神戒,是我父亲五千年前在域外妖魔战场意外得到的五彩神石所炼,父亲将此作为定情信物送给我母亲。母亲曾笑言,说我出生若是男儿,就留给她的儿媳,若我是女孩便要留给我。 父母的订情之物,怎会出现在北极天王的手里? 这神戒,对父母来说有别样的意义,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东冥帝告诉过我,当年下界逼迫他的仙人乃是一个长得酷似北极天王的人,我也曾以为,这可能是他们以幻容术伪装,诬陷,可五彩神戒出现仙界,我不得不怀疑……” 难怪凤九看到那戒指,脸色俱变。 “师妹,如果北极天王都不可信,又有谁可信?” 北极天王与木毅交情匪浅,如果连他也背叛了木毅,这仙界之中还真没有可信的仙人。 “父亲当年不也最是相信敖杰,可他又如何?趁着父亲在仙魔战场负伤,修为跌落,占据仙都,登上天帝之位。父亲的殒落,怎会与他无关,若非父亲有伤在身,他又怎是父亲的对手。” 她的父亲是仙界修为最高的人,亦是留在仙界最后一个拥有天族血脉的男子,是真正的天族。 敖杰虽拥有当今天帝之名,却不是真正的天族。在他成为天帝后,再没人提到他以前的姓名。 “敖杰能背叛,北极仙境的王室再背叛又有何可疑的?不想做天王的王室公子不是合格的公子,水狂想取水放而代之,这个可能不是没有?现下除了师兄,我已经无法再相信任何人了。万世轮回,万世流转,就算我还有一丝良善慈悲亦只留给亲人家人,而旁人不配!” 凤九有愤慨,有悲伤,更有振作,当年的她,因一念绝望纵身跃下贬仙台,是何等的冲动,做下的事是亲者痛,仇者快,正趁了旁人的心思。 她要好好的活下去,不为报仇,只为求一个真相,更为活得扬眉吐气。 木荣道:“北极天王夫妇得来的那枚神戒确实可疑,我会私下示意丞相、天将等人与北极仙境的人保持距离,至少会做得自然些。师妹想建一座四方冥城的事……” “建好四方冥城,能让各冥界冥仙互通有无。”她说得肯定,计划不会改变,但今日五彩神戒的现实,让她再一次确定,父母殒落的背后许还有不为人知的真相,就如九音跃下贬仙台,都似有心人的刻意为之。 “这一次,无论千年前藏有多少秘密,我都会一一寻出真相,还自己一个公道,也给父母、义父公道。师兄,我准备把三生石河卖给帝川。” 万世轮回,她在冥界留下了一个传说。 那三生石河就是她留下传说的见证。 “全卖给他……”似有不舍,可凤九已经决定了,他阻止又有何用,石河是她的。 凤九沉沉心,“我会留下三百万块,这一次我会亲自挑选,把有灵性的三生石留下,剩下的都卖给他。一斤上品仙玉换一斤三生石,怎么算也是一笔好买卖。” 木荣轻叹一声,带着愧疚地道:“是我无能,拖累了你,如果我能更强大些,也不至让你……” “师兄,这不关你的事,能替义父打理东极仙境,我觉得很高兴。义父一直希望有一天,我可以替他分忧,他总说,女儿是父亲的贴心小棉袄,可我从来都少他操心。”她的声音哽咽,以为不会再哭,可眼泪还是悄无声息地滑落。 木荣心下不忍,”阿九,我会一直陪着你。” 她笑,笑得凄美,带着一种绝然的美,真的很美,足可以颠倒众生,如果她的笑不再有这凄婉,是否可以更美。 木荣有一刹的走神。 凤九继续道:“师兄,月老的姻缘石被我在下界找到,是我意外在东洲大陆帝王墓里寻到的。可我现在,还不想还给月老,我明明没有盗姻缘石,明明我已到下界三月之久,便是人间三百年,可还是有人说是我盗走了姻缘石……” “月老从未说过是你盗的,他只说是你凿了一块姻缘石带走,他还说,你既凿了一块,是不会再盗姻缘石。” 凤九想将烦恼抛于脑后,她定定地俯瞰着仙山楼阁。 “师妹,把九音笛给我,我替你修复九音笛。” 凤九掏出了几节九音笛,九节笛,有九孔,这是九个音,如她曾经的名,而今化成了五块,最粗的那节依如扳指,最细的一节又似小 指骨。 木荣捧在手里,“小指骨这段是仙元力流失造成的?” “也许是罢,它曾在佛门里待过一段时间。师兄,我寻回了神鞭,只是在下界时,曾被人从里面抽了两根丝做成了挂绳,只怕得重新炼制。” “你一道给我,我带着仙器殿殿主亲自给你炼。” “器殿主出关了?” “正是,两位副殿主又闭关了,而一正两副,轮流闭关修炼,倒也便捷,两不相误。” 凤九沉声道:“又一次五百年仙魔大战将要来临,我们得有自己趁手的仙器,师兄得空也替自己打造一件。” 有人说这五百年一次的仙魔大战,是战,更是劫数,是仙魔两界的大劫。 师兄妹相伴回到东极仙境王城。 绿芜绿芸二人欢天喜地来寻凤九,两个第一次脱离了仙婢的身份,而是一袭红衣,依然是天仙初期修为,绿芸是小成,绿芜则是大成,眉眼间难藏喜色。 凤九笑道:“不错,都晋级了。” “下仙谢仙君栽培!”二女齐齐行礼。 凤九道:“好了,你们现在是仙娥,可以去户殿领差事,今儿开始,就不再是仙婢。” 说了几句话,二女告辞离去。 凤九对绿芰道:“传令文丞相,请他过来一趟,我有事吩咐。” 不多会儿,文筹到了,凤九说了要将石河换仙玉之事,又说了近来仙婢、仙仆们晋级,成为天仙,便不再干服侍奴仆的活,天王宫得新挑一批仙婢、仙童。 “你先问问各处殿阁主,东极仙境各城、各庄也都问问,让他们近期列名单上来,从下界挑选一批仙婢,且拿个章程出来,真正的俗世大陆要不要挑?还是只从修仙大陆上挑?如何挑选?都得拟个规矩,各大陆挑选多少人数,每支仙使有几位仙人组长,谁任仙使,谁去襄助,全都拟定好……” 文筹领命,回到丞相府就召了相关的仙臣来议事,挑了仙臣负责换仙玉的事,东极地有仙玉,仙人也高兴,这是仙君做的主儿,也不曾多问,直接安排人手开始预备。 凤九进了冥界,这次一道带去的有二千枚仙币。 冥帝看到一大堆仙币,心情大好,这不仅是仙币,更是修炼资源,凤九也不吝啬,一道赏了一些仙器,什么招魂幡、追魂索,都是能派上用场的。 凤九道:“这次我要亲自挑选出三百万块三生石,往后百年就投放几百块出去,混杂在无字三生石里头,有缘者得之。” 冥帝想到这些三生石,他还真是头疼,一对又一对的三世夫妻就跟雨后春笋一般地冒出来,至今被载入生死善恶簿的便有几十万对,再这样下去,还不得乱套,这个数量还在上升,这样一来,他们的工作也能减轻些。 以前的三世夫妻,那是靠累世积德修来的,可现在一求就有,不好啊。 冥帝唤了鬼差,半石河的魂魄都赶走。 凤九带了乾坤袋,使了几个法术,将有灵力的三生石直往袋子里装,又将没有灵力的石子装在另一只乾坤袋里。 有灵力的,染上了九音的相思之苦,有了悲喜的气息。 无灵力的,是她疯癫时刻上的字。 石河的石子似自己知道往哪里去,不到一个时辰,曾经如河的石子就只剩下零零散散的石头,要么是无字的,要么就是刻着两个名字的。 忘川河畔,静立着一个华袍妇人,眼神略显呆滞,似在等候什么人。 凤九问道:“那妇人是谁?” “回上仙,她叫冯芙,与一个叫梁宗卿的男子做了九世夫妻。只等再做一世夫妻,就能飞升上仙,做一对神仙眷侣。不想第九世时,梁宗卿活到二十六岁就病逝,而她却活了五十有三,待她入得地府,梁宗卿已投胎三十年,她在地府遍寻不着,又不知他这世的名讳去处,日日候在忘川河畔,等候他入得地府相聚。可这一等,就等了一百二十余年,梁宗卿还是没有来。” 凤九扭头问道:“你们没告诉她丈夫的名讳?” 鬼差是个精明的女子,活着时,原是阳间的一名女捕快,而今到了阴间,做的是索魂使,很是恭谨地答道:“判官不肯告诉她名字。” “这是为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91-292章 夫善妻恶〔12000+〕 鬼差轻叹一声:“判官说,天地间的灵魂,人人的福份都是一样的,自从东洲大陆出了《地府游记》,我们地府就照着上面所叙进行建造,就连石美玉也做了忘魂司的副掌司,谁让她命好,有个女儿给她争光。 判官说,所有的新生魂魄,会得天地赐福,先送六十分,若是作恶减分,若是为善则加分,增增减减,待得一世终了,而总分在八十分以上,下世平淡一世,依转世为人;若是越过一百二十分,就可出生在富贵人家。 可是冯芙,她与丈夫的九世情缘,不是靠修行积善而来,而是靠祈祷三生石求来的。九生九世里,她不是坏人,却也不是大善人。在享受富贵之时,也曾滥害他人性命,最后一世更是心狠手辣,而今的善恶簿上只剩下二十三分,照着这个分数,当打入畜道轮回。 她哀求了判官,说想再见一见她丈夫,就一眼,只要与他说说话,她就可以转入轮回。判官大人念她执意难消,便允她在此等待,谁曾想,他丈夫这世转世到东莱大陆,是个修仙道人,还有些天赋,虽修活了一百五十岁,只怕再用不了几年就要飞升仙界。” 凤九因认得他们,故而问道:“她丈夫有善缘?” 梁宗卿,她记得,这是她除帝川之外有好感,又爱上的一个男子。最终,她因梁宗卿与冯芙之间有三世姻缘而放手。 “有!他丈夫虽与她做了九世夫妻,第四世时,自小在寺庙长大,连只蚂蚁都舍不得踩;第六世时,又在道观长大,这两世都是大善人,他们虽是夫妻,感觉却并不甚好。 第七世、第八世,他们二人生于世家,自小订亲,冯芙性子刁钻,然她丈夫倒是个好的,因她丈夫劝着,冯芙行事还算得体。到了第九世,她丈夫喜欢的是冯芙妹妹,可冯芙硬是抢了妹妹意中人,自己嫁给梁宗卿,为了不让丈夫爱上别人,她更是心肠狠毒,打死打杀了好几个年轻貌美的丫头,也至梁宗卿待她之心越来越远,最后郁郁而终,英年早逝。 上仙,你说怪不怪,她只剩二十三分,她丈夫却有二百零六分,这可是有大机缘之人……” 同样是夫妻,一个负分,不及格。 另一个,则是因为累世善缘,得了二百多个。 这样的评分标准,曾是凤九在沈容时编的《地府游记》里出来,她原是想劝世人向善,不想被东冥帝采讷,而且还做得像模像样,甚至更有一整套的加减分规则偿。 你无辜杀了一个不该杀的人,扣两分,你救人一命加一分,这扣的比加的多,也难怪冯芙最后只剩二十三分。 凤九道:“她总在这里翘首以盼,不是个事,着人将她丈夫的魂魄在梦中引到此处一见。” 上仙的吩咐,鬼差很快应声。 凤九静静地立在一侧,过了一日,当阳间夜色降临时,一个白袍男子飘飘悠悠地过了忘川河,那眉眼之间,倒与她所见的梁宗卿有七分相似,只是更多了几分清绝漠然气质。 冯芙对着忘川河,切切喊道:“宗卿,宗卿……是你吗?我是芙儿,我是你的芙儿呀,我们做了九世的夫妻。” 男子飘到了岸畔,疑惑地道:“我这是……殒落了?” 冯芙一脸茫然。 凤九不语,静立鬼差身后。 鬼差道:“她是你前世的妻子,在这里等了你一百二十年,迟迟不肯转入轮回,知你有些仙缘,想了她心愿,召你过来一见。” 男子打量着冯芙,这是一个五十多岁的妇人模样,瞧得出来,生前的容貌应该不差,一袭华衣,作贵妇装扮,“你见我作何?”声音很冷。 冯芙道:“宗卿,你当真不认得我了?” 鬼差淡淡地道:“冯氏,长话短说,你们只有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后,他得回去,往后再无相见之日。” 冯芙捂脸悲啼,“为什么?我们明明做了九世夫妻,只要再做一世,再多一世,我们就能去仙界,做一对神仙眷侣。” 十世夫妻,就该飞升仙界做一对眷侣,差一点,就一点啊。 鬼差冷哼道:“冯氏,你做什么白日梦,你是恶人,你怎么可能成仙?如果二十三分的人都能成仙,这地府之中岂不是人人可以飞升成仙。” 冯芙当然听说她有二十三分,因为她累世欠下的命太多,作的孽也太多,“我因何打杀丫头,还不是为了丈夫,他……他却嫌我恶毒,我做了恶人,他却成了善人……” 男人带着厌恶地看着冯芙,“是我让你杀人的?我可有告诉你,叫你不要随意害人、伤人?” 说过,他前世活着时,不止一次地告诉过她。 可她看到那些妖娆的丫头,一个个觊觎他的俊美,她就吃醋,她就狠不得将她们一个个全弄死。 全是因为她爱他呀! 她爱他入骨,生生世世累积下来,爱得已不能放手。 男人道:“鬼差大人,我对这个女人无话可说,请送我回去。” “宗卿……” 冯芙还在声声轻呼。 男人突地大怒:“闭嘴!”不掩嫌弃,掠过冯芙,他的目光停落在不远处静立的女子身上,这女子长得清绝美丽,出尘不染,一眼就能瞧出,她不是这凡尘的女子,瞧着好生眼熟,在哪里见过呢?此念一闪,电光火石间,久埋的记忆纷至沓来。 他愣愣地走向凤九。 凤九问道:“你有事?” 男子道:“我认识你,我认识你,我记起来了,我与她做第三世夫妻时,你曾出现过,原本你才是我爱的女子,只是因为她,是她自私地将我与她的名字刻在三生世上,锁住我与她的姻缘,害我与你错失。其实后来……” 梁宗卿在那时,大抵天下一统后,突然有一天,文筹、诸葛韫等人带着赵太祖皇帝赵硠飞升成仙,他忆起了凤九,想到了凤九的信,想到自己提着剑指着凤九,他真正喜欢的人是凤九,但当他恢复记忆时,凤九已悄然而去。 他曾想,如果有来世,无论如何,他也要去寻找凤九。 终于见到了! 在忘川河畔,凤九就俏生生地立在他的面前,她比记忆里更美,是一个真正的仙子。 “你是上界的仙子?” “是,与你分开后,我就修炼成仙了。” 凤九说得轻淡,淡得如风,没有悲喜,而是定定地望着忘川河。 男子问道:“你还叫阿九?” “是。” “待我飞升,可以找你吗?” 冯芙听到这儿,怒火燃烧,醋意横飞,怒骂道:“你这个狐\狸\精,当着我的面,就敢引\诱他,我……”她的男人,谁也不能觊觎,见神杀神,遇佛杀佛,谁敢抢,她就灭了谁。 不等她扑过去,男子一挥衣袖,冯芙被击落在地。 他忘了她! 她却在河畔等了一百二十年。 他突地转身,一怒指着她,厉声道:“都是你,明明知道,三世情缘,与你已是极限,你却一次又一次地将我困在你的身边。第三世的最后,我所爱之人不是你!但为了丈夫的责任,我一直重你、疼你如初,甚至为了不让你伤心,并未告诉你,一直以为,我喜欢的人不是你,而是我最初娶的妻子。 第二个三世,我已对你无法生出爱意,只是敬重你,可你却不顾我的感受,非将我与你捆到一起。 第三个三世,我对你连最后的敬重也没了,是厌恶,是深恶痛绝,我宁可在第九世早死,也不要看你以爱我的名义不停地伤人、害人、杀人。你总说我是你的,你就从你妹妹的手里抢走,将你妹妹逼得自尽身亡。 我再也不要被你束缚,从头到尾,你就是一个自私自利的女人。我不想再遇到你。所以我要早死,我要早些投胎,我甚至求了判官,不要再与你有任何的牵扯……” 她爱他入骨,可他却深恶痛绝。 他突地忆起了什么,看着熟悉的忘川河,他的记忆里涌过了一幕,那是一个女子,一个无助的灵魂,静静地立在河岸,有人说,她是地府的万世传说。 他一个回眸,看到她美丽的双眼,只一眼,他就许下诺言:如果来世再遇,他愿护她周全。可到底,他没能做到,他与她没有哪一世相遇过。 冯芙痛哭道:“梁宗卿,你有没有良心,我待你不够好?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只是生生世世都太爱你。” “你爱的只是你自己!我们生生世世就到此为止,不要再遇。”他果决转身,“鬼差,送我回去!” 阿九想到九音,亦想到自己,有些人已走过千山万水,而还的人还驻足原地等候,她如此,冯芙如此,可是她们深爱的人,却已经背着行囊远行,早已不是最初的他们。她们爱上了不该爱的人,困住了自己的心,苦了自己的人生。 情,便是如此,以前的九音没学会放手,而今的冯芙也深陷爱恨纠缠之中。 世间,还有多少人陷于爱情不能自拔。 鬼差带着男子离去了,他蓦地回眸,看向阿九,是她,他又看到他了,在他们分开之后,她就成了仙,而他却在俗世中轮回。 冯芙以为瞧的是他:“你还是爱着我的,为什么,为什么?” 曾经的九音,也以为帝川爱她,自欺欺人地以为帝川会来接她,将她带回仙界。 凤九轻叹一声,“冯芙,放手罢!你得了不属于自己的良缘,用的是你累世的善念,接下来的数世,你都要为自己前几世作下的恶赎罪。” “善念、恶行?那万世仙呢,她受了那么多苦,最终又如何?你这个仙人说得轻巧,我不求你,我求万世仙,我要把自己的名字和他的名字再刻到一处。” 凤九淡淡的道:“没用的,他已经不姓梁亦不叫宗卿,你若强行刻下,只会是你与另一个同姓同名的人落入畜道,而这人是恶人,你真要刻我不拦你,但我会告诉你,从今往后,这里求姻缘的人,每一百世只能求一次,想得第二次机会,就得积攒善缘,否则不行。” 梁宗卿都说了不爱她,她还要苦苦纠缠。 九音等候过,却没有这样纠缠过帝川,这一点,还是让阿九骄傲的。她突地回眸,“冯芙,我还是觉得你在华夏国时的样子最可爱,那时的你骄傲、自信、善良。现在的你都变成什么样了。”她的手指一伸,想唤醒冯芙的记忆,却到底是忍住了。 冯芙一转身,飞快地奔向石河,才陡然发现,除了无字的石头,只剩刻着一对男女名字的石头,没有只有“帝川”二字的石头。 一块不是,再寻一块,依旧不是。 她寻遍所有的石头,依旧没找到一块她需要的。 她与梁宗卿到底是走到了尽头。 不远处,过来了一对鬼差,手里拿着锁链,“冯氏,该你转世入轮回,走,判官有令,打你入畜道,先做六世畜牲,再做三世奴婢,快走!” 冯芙被锁链套住,挣扎几下,拖上忘川河的船上,一起的还有另几个男女,个个都套着锁链,心有不甘。 凤九在三生石下立了许久,突地伸手,快速掐诀,一个个金色的符印落到了九音的神像上,整个石河又布满了石头,只是其间真真假假,有的只是幻象,有的却是真的石头。 凤九将挑好的上等三生石递给了冥帝,叮嘱他往后每过百年就拿几百块出来,混到无字的三生石里,谁寻到就算谁的。 凤九带着欠缺灵性的三生石离开了,这一次她要将这些石头全部换给帝川。 * 东极仙境天王宫大殿。 东极仙臣们乐了。 西极仙臣们哀伤了。 西天王败家啊,拿着这么多的仙玉与人家换三生石,还照单全收,太不正常了,他已经分不出贵贱,辩不出是非。 “禀东极仙君、凤九仙君,我们一共有三生石九万万六千五百八十二万六千三百二十七斤三两。” 凤九道:“零头就抹了,二万六千多少都去掉,九万万六千五百八十万斤上品仙玉,外加一千万块西冥界的无字三生石。” 帝川干脆地抛过乾坤袋:“一千万块三生石!” 凤九接过,扫了一眼,有了这些石头,就可以放到东冥界去,朗声道:“众位仙友各自清点自己的东西,我先行告退。” 凤九取了一万枚仙玉,再入得冥界,将仙玉给了冥帝,又将新得的一千万块西冥界的三生石抛入石河内,有了这一千万块,倒不如早前那般单调。 东冥帝问起建四方冥城的事,阿九道:“正与你们建冥城,光是器材都要些材料,先建个大致的轮廓,往后你们自己可以再往细里建造。” 将以前炼废的材料送入炼炉里重新融化,要求不高,下界的东西,过得去就行,冥界之物也不用金碧辉煌,用没了仙元力的仙玉再添上一些下品仙器的器材、寒铁等物,建出来不算雄伟,只一瞧就知是冥城,却比东冥界的丰都还要体面许多。 接下来几日,仙都的仙娥偶有到访,多是求取三生石的,阿九亦不为难,没让她们入圣殿,却可以进入建有传送仙阵的房间里,可从这里直入东冥界。 仙界里都在传说,说东冥界地府的三生石很灵验,比月老宫的还灵验,于是这几日王都城几乎人来人往,就连东极王城亦有不少的仙人前往求取。 看守传送仙阵的仙仆大喝:“此次需两枚仙币开启仙阵,哪位仙人放两枚仙币?” 一枚仙币是启开阵法所需的仙元力,另一枚则是给东冥界,人家不开接收机关,你就到不了那里,男仙人们见一起的还几位仙娥,争着往中央的小凹槽里丢了仙币,仙阵一启,摇了两下,待他们再睁眼时,已经在三生石下的一处小黑屋子里,这小黑屋子内设有传送仙阵,两个冥仙正乐呵呵地收仙币,这次有五枚,除掉仙阵消耗的一枚,还得了四枚。 外头,早有嘴巧的冥仙候在一侧,“各位上仙,可要听我们这里的故事,话说……” 这是导游,地府向导!讲解者不止一个,还有些瞧着很伶俐的小鬼,热心地自我介绍要求当向导,会讲万世仙的故事,还讲如何挑三生石。 讲故事的水平很高,不比俗事中的说书人差,能讲得抑扬顿挫,能讲得让人黯然神伤。 “下界俗世的凡人能求得三世姻缘。因你们来自上界,三生石的神通打了折,只能求来‘爱情’。所谓爱情,就是可以与你们意中人谈谈恋爱、说说心里话,拉拉小手,不一定全都能结为夫妻,能否结为夫妻,端看各人如何经营、各自造化。凡尘俗话说得好,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三生石只能给你们彼此敞开心扉的机会,却不能保证你们有夫妻之缘……” 这套说辞,是阿九教的,不能把话说满,但只能说能求情,而非一定能求婚。 仙界有天条,私下幽会说说话是允许的,只要不太明显,结为夫妻的机率不大,所以大多数仙人求的就是谈恋爱,还真没想过要结为夫妻。仙人也是人,也有感情需要,也需要爱情滋润。 这些仙人多是求爱情的,让他们结婚?纳尼,会不会有太多人认为恐怖,这可是触及天条,私下求求爱情还是不错。 仙娥听到这向导女冥仙流利的说辞,小脸微红。 男仙倒是一脸坦然,挺不错,人家说得很实在,没白来。 各有各的心思,仙娥多是求天长地久,男仙们多求曾经拥有,男女所思根本不在一个频道,但对爱情的向往却是一样的真挚、真诚。 仙娥们的心更诚,男仙们则将爱情看作一种修行。 凤九忙着赚仙玉,在东冥界搞了个地府一日(下界三年)游,着实是仙人到了那儿,不能用仙力磨掉上面的字,必须得用自己的体力来磨,还得真心祈祷,方才能求得意中人动心谈一场恋爱,拥有一段“爱情”。 * 帝川坐在西冥界的三生石畔,即便刻下的字会消失,可他还是刻下了“九音”二字,一块,又一块,字刻罢之后,放在地上,再从乾坤袋(仙界的储物袋,比修仙界的储物袋品阶高,属是仙品)摸一块出来,寻了缝隙,再刻上“九音”二字。 时间流转,他忘了自己,忘了地点,心中满满的都只是九音。 失去的,总是最好的。 再没有人可以跨越九音在他心头的高度。 冥界里一年又一年,一载又一载,累了,他闭目养神,饿了,他从仙宝空间里取几枚仙果、一盏琼浆,吃过后继续。 “走!快走!” 忘川河上,两名勾魂使押着一个狼狈不堪的妇人,她的身上沾染着鲜血,血迹斑驳,五官眉眼之中,依稀与火雅有七分相似,只不过年岁比火雅大出许多。仙界的火雅是十七八岁的少女,而这位贵妇依然是四十岁上下,神情萎蘼,待她看到河畔石堆里坐着的男子,往事浮光掠影般涌上心头,是了,她不是下界的凡人,她是火雅,她是被贬下界轮回的火雅。 勾魂使拽拉锁链,将火雅拖到帝川面前:“禀天王,夏文雅带到!” 火雅一过忘川河,所有的记忆都恢复过来,她提高嗓子:“帝川,你是来接我回去的,帝川……”是激动,他还是喜欢着她,否则不会在这里相见。 她现在被贬凡尘,要承受百世轮回之苦。 她难掩激动,痴痴地望着帝川。 他,却没有看她一眼,自她过来时,闻到她一身的血腥,这不是她的血,而是别人的血,“她是怎么死的?” “天华国太子登基,彻查夏家,夏老丞相贪墨巨大,其贪墨银钱可抵天华国二十年的全国税赋。天下已有童谣‘夏家倒,新帝饱’,夏文雅乃夏老丞相嫡幼女,夏家倒了,婆家将她送到庵堂。她身染寒疾,不治而终。” 火雅轮回第一世,投胎东原大陆三大天朝上邦的天华国夏家,父亲位高权重,曾是吏部尚书、官拜宰相,而她是夏丞相的嫡幼女,她上头有两个胞兄、一个胞姐,是父母的掌上明珠。从出生到出阁,都是含着金汤匙长大的。 二八之龄,得嫁夏丞相最得意的学生杨滔为妻,杨滔也因夏丞相的提携步步高升,最终丈夫成为一方封疆大吏,官至从一品大都督,而她更是一品诰命夫人。 第292章相思 一年多前,天华国太子登基,彻查夏家大案,竟从夏家查出金银若干、珠宝无数,夏丞相更以十八条大罪被打入大牢。夏家子孙尽数被斩,嫁出门的两个夏家嫡女,婆家生恐受到连累,夏家嫡长女被休弃,她不甘受辱,在接到休书之前,在婆家悬梁自尽,倒亦保全了名节尊严。 杨滔生恐受到岳父、恩师连累,将夏文雅送到庵堂避祸。夏文雅前脚去了庵堂静修,丈夫第二日就同纳了两位美妾入府,这还不算,没到三月,杨滔又娶了新君跟前的宠臣之妹为平妻,接掌夏文雅当年出嫁的丰厚嫁妆(田庄、店铺、陪奁)等。 帝川冷冷地问道:“育有几子几女?” 勾魂使答道:“两子一女,皆已嫁娶成亲。” 火雅声声唤道:“帝川,我不想的……俗世都讲‘父母命,媒妁言’,我不得已才嫁的。你不要怪我,那个世界没有你,我……” 帝川轻喝一声“闭嘴!” 心下暗道:声声说他是唯一,一入轮回,还不是改与他人,照样生儿育女,享受她的幸福快乐,哪像九音,即便是转世,都不愿让男人碰,哪怕是死,她也不会去,即便受尽了折磨,也不愿向命运屈服。 即便她受尽磨难,初心不改,对他的心始终如一。 不比不知道,一比就让他觉得火雅是如此不堪。声声说爱他,还为她自己嫁别人而寻来藉口。 不屑! 这样的女子,竟被他宠了数百年,她不配!他爱的是九音。 想到九音,帝川道:“带她去轮回转世!” 火雅唤声“大殿下!”她挣扎着想你走近帝川。 帝川满眸嫌弃,看着她一身的血污,“你在第一世轮回中杀了多少人?二十二个还是二十三个?” 一身血污,这都是她这一世的罪孽。 为他杀的?许多女子杀人后,都爱把责任推到丈夫的身上,可他帝川与她没有半点干系,为利益、为权势,甚至为了女人的嫉妒,这些死的人里,有寻常百姓家的无辜百姓,她为了争夺别人的传家宝,不惜将那一家无辜的五口人灭杀,只为替她父亲抢到宝贝,当成贺寿礼物讨父亲欢心。 因她的丈夫多瞧了一眼她的陪嫁丫头,她就以莫须有的“盗窃主子心爱饰物”的罪名,下令将人活活杖毙,那是一个相伴她近十年的丫头,她尚且如此绝情狠辣,可见待旁人如何。 一个官家奶奶,因看不惯夏文雅行事张狂,便讥讽了两句,她竟派人在这奶奶敬香途中,埋伏劫持,让下三滥的乞丐玷污年轻奶奶,害得对方不堪受辱,自尽当场。 又有一个沦落风尘的清官人、卖艺不卖身的艺伎,她长子迷恋此人,求而不得,误了学业,她带着下人冲上青楼,将这女子剥得精光,并将人绑在楼前示众,害得此女咬舌而亡。 点点滴滴,火雅轮回中的张狂、狠辣、自私、目中无人张显无疑,她身上的二十几条人命,除了其中有一个管事侵吞了银钱,其他人全都是无辜的,硬是被她生生害死。 火雅哀求着,双膝一软,跪在地上:“大殿下,你带我离开这儿吧,我受够了,我……不要去俗世……” 眼睁睁看着父兄被斩头,看着长子因名伎之死与她生出两心,看着次子因为她不同意他娶寻常百姓家的姑娘与她母子情浅,唯一贴心的女儿却远嫁京城,而今父兄之祸,也让女儿在婆家失宠,她心力交瘁,在担惊生怕中,看丈夫纳妾娶新人。 好累!好累! 她要不再轮回转世。 帝川冷声道:“你一身罪孽,满身血污,岂能重返仙界,像你这样,以一己之私,沾满无辜者鲜血的人不配为仙。”他顿了一下,“此妇罪孽累累,照规矩当如何?” 勾魂使扫了眼火雅,“判官手中的生死善恶簿自有公断。” 另一个道:“她手里死了这么多人,下一世必要赎罪。” “送她去轮回罢!”帝川重复了一句,“告诉冥帝,为让她赎罪,有多惨就安排多惨,这一世就让她做俗世中最卑贱的伎人,官家伎人,她不是害死她儿子的初恋女子么,也让她尝尝身为伎人的无奈!本王倒想瞧瞧,她能否做得比那女子更好。” 那女子为全名节,不惜咬舌而死。 就如九音,曾有百世女昌/妓的命数,可她一直坚强而善良,从来不曾失去过本性,就算最后被逼迫,也是在尽量保全自己,在万般无奈时,方才选择以死全名节。 即便是死,她也是最纯洁善良的灵魂。 帝川说完,重新从乾坤袋里取了一块石头,反复瞧看后,在文字缝隙中刻上“九音”的名字,一个又一个,他已经忘了自己在这里待了多久。 这一次,没刻多久,魔毒发作,他捧住胸口,强行压下了痛楚,不知是因冥界属阴之故,还是因为,他除了刻“九音”,再无别的念想,这么久以来,魔毒只发作这一次,还是因为他突见火雅,牵动了情绪方才发作。 “九音,天地间,唯有你才是最好的。” “九音,火雅如何伤害你,如何让你苦,我便让她都尝一遍。这一世,她是最卑贱的风尘女子,我要让她被旁人算计,明明有成为贵妇从良的机会,却被最好的姐妹算计利用……” 他笑,火雅的命都已经被他给算计好了,他要看火雅在俗世里沉沦,要比九音陷得更深。他们用最痛苦的世世将九音折磨得疯癫,他岂会放过火雅? 九音的苦,都应该让火雅尝尝。 这一世,火雅名唤夏秀梅,是奸相夏伯达之后,夏伯达贪墨巨大,其女眷被贬为女昌/妓,夏秀梅的母亲,是夏伯达的孙媳妇,在她母亲怀着她不到六月时,夏家遭变,她是在青楼里出生,亦是在青楼里长大。 五岁这年,她的母亲因病而逝,从此,小小的她便开始干沉重的活计,给厨房里提水,给姑娘们浆洗衣衫。待到八岁时,鸨儿见她生得不错,让她去学习读书识字、唱歌跳舞。 十四岁这年,她们一起长大的五个姐妹到城外春游,回城后,几大青楼的姑娘举办盒子会,将上联、诗词上半段放在盒子里,从楼上用篮子掉下,求征下联,自小一起长大的好姐妹李秀菊写不出诗,请夏秀梅代笔,这一来二去,这位姐妹竟与王秀才生了情愫。 又两年后,王生得中进士,要迎娶这个姐妹为平妻,听闻他的原配体弱多病,膝下只有一个女儿,所有姐妹羡煞她的好运气。一时间,传出姐妹与秀才结缘,竟是缘起对联、诗词,秀才欣赏她的才情。 可一直以来,代笔写联作诗的人是夏秀梅。 她妒火中烧,想道破真相,不想楼里的鸨儿妈妈却偏着秀菊,要胁她不得破坏秀菊的亲事。夏秀梅忍气吞声,只得隐下这个秘密。 李秀菊如愿以偿地嫁给新晋进士为平妻,过门不到一年,就生下一个儿子,原配嫡妻原出生山野乡村,心地善良,易与人相处,再加上大字不识,掌理内宅的都是李秀菊,姐妹们都在传说李秀菊的好运。 夏秀梅嫉妒非常,觉得这一切本来是该属于她的。 终于,她编排出李秀菊许多的秘密,还杜撰出李秀菊有无数恩客,甚至细到恩客们送了她什么东西,事不巨细,统统告诉给交好的恩客们知晓,其间也包括李秀菊虽识字,却不会接对子、吟诗作词之事说出去。 终于,这事传得太广,王生的母亲早前只当李秀菊是小户人家的清白姑娘,家道中落,没想听亲戚家的后生说了,才知她来自风尘,坚持要送李秀菊去庵堂,即便王生的结发原配求情,她亦不许再留李秀菊。 王生迫于母亲的压力,将李秀菊休弃,李秀菊不愿与丈夫、儿子分开,当天夜里悬梁自尽。临死前,说她一生只王生一人,早前虽沉沦风尘,却坚守贞节,又道破她在文才上确实不会作对吟诗填词。 李秀菊死后,王母重新给王生娶了一个平妻,这个女子出自商贾之家,过门不到三月,就给结发原配下毒。结发原配一死,她就被立为继室,却又薄待早前原配、李秀菊所生的儿女,王母被蒙在鼓里,只当她是好的。 继室过门多年一直无所出,王母又给王生抬了两个姨娘,依旧无所出,终于王母发现继室狠毒,给姨娘们下了药。 这一年,夏秀梅自赎己身,流落民间,想与王生再续前缘,与城中恶霸勾结,查出继室以前与人苟且落胎,也至不能再孕之事,并闹得满城风雨。 夏秀梅逼王生娶她为平妻,还说自己才是当年那个与他续对、填词的知音人。然而,王生却查出害死李秀菊的始作俑者正是夏秀梅,不愿迎娶。 王母得晓继室丑闻,逼儿子再度休妻。 王生却拿定主意不再娶,王母以死相逼,终于又相中一个九品小吏之女。 王生成亲当日,夏秀梅冲进王府,以死相逼,王生却果决地将她赶出门去,最后以她无端抵毁官家夫人之罪打入大牢,几经辗转,将夏秀梅投入军营。 她,亦再次走完生不如死的人生。 依旧是忘川河畔,依旧是下了船就看到帝川,只是他身旁的石头比第一次瞧见时多了三倍不止,他一直在刻字,刻的是“九音”,每放下一块石,她的名字就会消失,而他却乐此不疲,刻了一块又一块,刻了一个又一个名字。 他想,这样永不停息地刻下去,有一日他亦会忘记自己的名,最终记得的只有“九音”,在九音万世的轮回里,她就是这样忘掉了自己的名,却独记得他的名字。 “帝川……”火雅轻声呼唤。 而她,满身污渍。 那一世,她想:这一次,我不再害人命。 可到底又害了人。 李秀菊死了、王生的结发死了,甚至于王生的第二位继室也因休弃不被娘家所容在庵堂早逝…… 流转军营,她也是害过人的,害与她争宠、争花魁之名的营伎。 这一世,是如此的不堪。 她想过死,却更想活。 她沉陷在争夺官夫人的位置,无数次地想,如果当年她不替李秀菊捉笔与王生续联赠诗,是否坐上官夫人位置的就是她。 然而,没有如果。 她只是不甘,凭什么要为他人作嫁衣裳。 帝川闻其音,而知是谁,“这一世又结束了么?三十二岁而亡,比上一世早了十年。火雅,你体会到为人作嫁衣裳的滋味,你不甘心,害了更多的人。九音才是真正吹奏出《逍遥曲》的人,你一早就知道我动心的原因,是你冒充了她,若非因她,本王怎会看你一眼……” 火雅心头悲怆,“你让我转世为伎,就为了让我尝尝九音的苦?” “被最好姐妹利用算计的滋味不好受吧?可九音从来没有算计过你。火雅,如果九音算计你……” “我是你最终会爱上的那个人。” “哈哈……”帝川笑,“知道王生最后为何爱上李秀菊?那是因为她虽无才学,却良善,能善待嫡母,能敬孝公婆,可你……连良善都丢了。王生就算最初欣赏你、爱慕你,在看到你的狠辣、自私后,也会远离你。相反的,李秀菊是没有才华,可她善良、识规矩,王生方能敬重她、爱慕她。” 爱,有时候不仅是才华就够了,男人更喜欢善良的女子,而不是狠辣的。 帝川对着阎罗殿方向,“火雅现下多少分?” “回天王,这一世,她间接害人者达六人,直接害死者五人,还剩五十三。” “要做乞丐了?” “一世的乞丐,一世都吃不饱饭。” 人,只有在绝境中,才能彰显本性。 帝川想瞧见火雅的本性,想看看她与九音之间最真实的差别,忘却了她来自仙界,忘却了她曾是仙娥,忘却了所有,只让她生下来就记得:她是一个乞丐,必须去乞讨吃饭。 九音亦有百世乞丐的命运,每一次都未活过二十,她也曾饥饿过,也曾寒迫过,可她却一直坚守本真,不偷、不抢、不夺、不害人,她曾有三十几世被道观、寺庙所收留做了出家弟子,这让她的宿世善恶里给加了分。她虽是乞丐,却用自己的善良,感动了出家人收她为弟子,得已改变宿命。 九音又因得了他人赏赐,一饭之恩、一衣之恩、一句话之恩,她皆以性命相报,为恩人所死:救一个随手赏了她一身寒衣的落水官家小姐,自己被淹丧命;赏她食物的太太,在遇上贼匪时,她挺身而出,救了太太一命,虽死无憾;为赏她食物的名门公子,她以身挡剑,用肉身死死缠住刺客,自己被扎成了刺猬……她虽是乞丐,却知恩报恩,得人赞赏。 如此惨死种种,却因他人感念救命恩,得以荣耀厚葬,甚至于有好几世,还被她救的恩人收为义妹、义女,拥有一个体面光鲜的身份,挣脱乞丐的宿命。 同样是乞丐,九音做得那样的好,可是火雅才五岁为了半个馒头,就能把她的弟弟打得半死,一边打一边怒骂:“臭小子,敢抢我的馒头,敢不听我的,我揍死你……” 一样的宿命,不一样的灵魂走出不一样的人生。 火雅是自私、丑陋的。 九音却是美好、善良的。 看得越多,帝川对火雅的失望越深,对九音的思念逾浓。 他就在这条石河,看火雅轮回,看火雅在九音轮回的生生世世里兜转,看火雅又演绎出怎样的人生。越是比对,越是发觉九音的不同。 他想:他错失的,是天地间最好的女子。 再拾一块石头,在有缝隙的地方刻下“九音”的名字,其间会有名字少的,他就在自己的名字上,并列刻上自己的,刻得很是认真,他无法想像,当年的九音是如何刻下了一条石河。 她想他时,他不知。 她漫长的相思之路,是她独自遍尝苦楚。 他念她时,她已亡。 他回以的情意,她再难知道,他的痴心亦得不到回应。 相见之时,不相爱;相思之时,互不知。 难道这就是他与她的宿命,就如彼岸花,花开不见叶,叶发不见花,花叶不相见,生生世世,世世生生,一错再错。 仙仆神色匆匆,近了跟前,深深一揖,“西天王殿下,雪妃娘娘来探你了,小的禀报说,你在闭关疗毒,你快去见见雪妃娘娘。” “待我刻完这块石头上的名字就去。” 帝川握着石头,手里划动着刻字,一笔一画,刻得很是认真、用力,他已经忘了,这些年是多少块石头,看到石堆,他又忆起自己在东冥界看到的石河,与九音刻下的相比,他这些又算得什么。 “西天王,雪妃娘娘很担心你身上中的毒,娘娘已经求得天帝恩赐,第五批到域外寻找醉莲的天将即要出发。” 帝川沉声道:“已经要派第五批天将去寻醉莲了?” 曾经,他身中魔毒,是九音只身前往域外妖魔,一声不吭,九死一生替他寻来了醉莲,可火雅居然说是她寻来的,而他从未怀疑过火雅的用心。 帝川的心又一阵刺痛,他捧住了胸口,这疼痛之中,有愧疚,有懊悔,有怜惜,甚至有对火雅的怨恨,却独独在东冥界的几十年里,明明仙界过去一月时间,他却伴着追忆,走过了九音的两世。 他想着九音成为乞丐,想着九音被迫成为妓人,在俗世中挣扎、无助,却尽力想活出不一样的人生,那样卑微地、那样用心地改变着自己的宿命。 她能感动六界苍生,除了她的善良,还有她对感情的一份执著。 九音…… 他终于爱上她时,她却不知他的情;就如她深恋他时,他不晓珍惜。 这莫不是上苍对他的惩罚。 没有了九音,他还活着作甚。 可是,他想在九音刻字的石头上,刻下关于她的名字。 生生世世,世世生生,都让他们相随相依,让他的名字旁边出现她的名字。 他的名字,是她所刻;她的名字,也当由他而镌刻。 一笔一划,皆是他充满讷义的文字。 侍茶催促道:“西天王殿下……” 帝川终于刻完了文字缝隙里最后一个名字,搁下了石头,起身道:“走罢!” 侍茶看着那小山似的石头,“殿下不会想着刻完所有的石头罢?” “你说得没错,我就是想刻完所有的石头,所有的……”如果这样,是否能偿还他亏欠九音的情意。 他刻的名字,到底不如九音刻的多,每一块石头上,更多的是他的名。 * 西极天王宫,帝川的寝宫。 一袭白色仙裳的雪妃慵懒而不失典雅高贵的半躺在仙榻上,许是因她原是青丘雪狐,与生俱来带着一股媚态,光是一个眼神,就足让人心神失去平衡,反是她身边的服侍仙娥,大气不敢出,垂首侍立在两侧。 雪妃一来,先是打量、游览帝川的天王宫,再是四下里转了一圈,这大半日都快过了,还不见帝川露面,神色里有些不耐烦,看着一侧静立的文丞、武将,“你们都是本宫亲自挑选送给殿下的,殿下糊涂,拿上品仙玉换东冥界的三生石,还一斤换一斤,你们怎不拦着,此事传出去,你们当好听?” 她是母亲,唯一的儿子干出这种荒唐事,指不定被蓉妃、天后如何笑话。 早前的龙妃失宠了。 雪妃后来细细一琢磨,隐约品出了一些味儿,也猜到了一些原因,只不点破。 “下仙等劝阻过,可殿下说是为了造福整个西极仙境。” “造福苍生,自有旁的法子,那是多少仙玉,他不眨眼睛就全换了三生石。东冥界的三生石都卖他了,听说那三生石可求姻缘,南极仙境没有,南极天王不是说要用上品仙玉买上一百万斤么?他们想要,给本宫提价儿,早前我们买来是一斤换一斤,这次再卖出去,一斤半的上品仙玉只能买一斤三生石。还有北仙境、东仙境想要,也得这个价儿,一斤半上品仙玉买一斤,一个子儿都不能少。” 雪妃打着自己的小算盘,现在只有她儿子这里有,旁人要,就得花高价买。 仙玉有价,良缘无价,这真是一笔好买卖。 雪妃哪里知道帝川买入三生石不是为了赚仙玉,根本就是为了赎罪。 ---题外话---鞠躬求月票!!请亲们一如既往地支持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93章 修本命笛 西极仙境的仙丞道:“禀雪妃娘娘,东冥界、北冥界都有足够多的三生石,东冥界留足了五百万块,北冥界则有一百二十万块,据说自己使足够。” “不是还有南极仙境,他们想要,提升到二斤上品仙玉换一斤三生石,要不是火雅,我儿怎会变成现在这样,那等不知自爱的臭丫头,可把我儿坑苦了……” 雪妃提到火雅,恨不能活剥了她撄。 帝川的贤明因火雅受累,想到火雅与敖英生了儿子,偏还以为是帝川的骨血,这就让她怒不可遏。 火雅糊涂得给谁生了儿子都不知,这女子够蠢笨。 帝川迈入大殿,行罢了礼,坐到雪妃身边的仙椅上,神然淡淡,捧了斟满琼浆的玉盏,一饮而尽,“母妃此来可是有事?” “你身上的魔毒如何?我写信给你舅舅,此次你舅舅让你表妹、表哥去域外寻醉莲。你父皇已再遣一队天将去域外,早前的几拨人折损在域外,唉……” 帝川想到九音,心就止不住地疼痛,过去若干年,他曾就相信是火雅取得醉莲。如果他用心想一想,火雅虽然美丽,除了扮楚楚怜人,撒娇说软话,她会什么?论行为,远不如九音。他却从未想过,在自己身中魔毒的时候,九音突然消失在仙界,闭关修炼,那不是修炼,根本就是在闭关疗伤,她受了多重的伤,足用了漫长的百年才痊愈。 如果他细想,又怎会不知,九音是为了给他取醉莲才负的伤偿。 九音没了,那个能为他出生入死的女子不在了。 天将们求不来醉莲,九音能求来,除了她心中的爱意,更有一份坚贞不屈,她吃了多少苦头,他无法得晓。 雪妃关切地打量着帝川,“我的儿,你的毒如何了?这几个月,母妃可是坐立难安,你有个好歹,母妃可如何是好?”她顿了一下,“我父皇有意让二皇子领天将去域夺取醉莲,天后未应,你父皇说,若他能取来醉莲,就封他为仙界太子,我估摸着再过些日子,他就要出发了。” 帝禾为他求醉莲? 如果是他,知道自己的兄弟失去了太子的位置,成了一方天王,也会用心拉拢,毕竟打虎不离亲兄弟,将来登基为帝,这就是最大的辅力。 雪妃轻叹一声,“你年纪亦不小了,我瞧你表妹雪可不错,美貌自不肖说,难得的是那份气质、沉稳和大度……” “母妃,你可知九音万世之后,魂飞魄散了?” 雪妃淡淡地道:“这不是许久前的事,那丫头不错,可惜与你不配。我瞧雪可好,与你又是表兄妹,这次你舅舅使人去给你寻醉莲,她更是勇气可嘉,你且想想,仙界的女子,有几个能为你舍去命求醉莲的,还不求回报?” 以前的火雅是不错,可自打闹出火雅在下界产子育有后人的事,这简直就是仙界的一大丑闻。况且火雅还与帝川的叔父生过一个儿子,她是如何也不能嫁予帝川为妻的。 雪妃的说的“雪可”乃是她娘家的侄女,青丘国公主,本体是一只漂亮的雪狐。 雪妃絮絮叨叨地道:“东极仙境那个叫凤九的,提起这位,我一肚子气,她自请要去域外夺取醉莲,人还没去,就上书请奏天帝,想讨一件体面的仙器做兵器,说她原有九音留下的九音笛,不过早已残缺,拐着弯儿地想求神液,再求上古魔骨……” 夺取醉莲必是九死一生,人家凭甚白白为他求来,自是要求好处。 帝川原无心听雪妃絮叨,突地听到九音笛,立时问道:“修复九音笛很难?” “这可是九音的本命神器,据说是当年她父亲在域外得到一些上古魔骨,又从域外寻得神液。将这二者丢入炼炉,最后炼成了一支九音笛,能吹奏出灵动、悦耳的笛音,因是送给九音的本命神器故而取名九音笛,相传此笛乃是超品仙器……” 如此难得的神器,却被他当年一怒之下生生给砸毁成几段,再好的神器,被他怒摔又怎会不坏,何况当时,他原就存心要想毁掉九音笛,在他得晓,火雅因为用九音笛习练《逍遥曲》,竟被九音笛所伤几近丢命,他看到昏昏欲睡的火雅,恨不得将九音笛捏个粉碎。 毁了,是他毁了九音笛,亦是他要了九音的性命。 本命神器,器在人在,器亡人亡。她的本命神器都不在了,她又如何能保住性命,如果他不曾毁掉九音笛,也许九音就不会魂飞魄散。 帝川道:“修复此笛,必须要神液?” “这是必然的,听说东极仙境原有一小瓶,被凤九取出,倒几滴入修炼池给东极仙境的仙人用,虽还有九成,原想修复九音笛,因神液不够,这才向你父皇求取此物。你父皇统共才一瓶神液,哪里舍得给她。” 帝川道:“母妃与父皇好好说,不如分他们半瓶,儿子这魔毒再不解……只怕真要入魔……多一个人去域外,也能多一分希望。” 能否解魔毒,他已经不在意了。 但他,想替凤九修复九音笛。 九音笛,是九音的本命神器,若九音笛修复好,九音是否会重回仙界。 雪妃脱口而出:“那是难得一见的神液,可不是寻常的仙液。” “母妃,神液比我还重要么?” 当然是儿子更重要。 帝川希望凤九修复九音笛,这是他欠东极仙境的。 帝川的话意,成功地误导了雪妃,让雪妃以为他是想得到解魔毒的醉莲,所以才迫切地想要修复九音笛。 不就是一点神液,如果天帝不愿拿出来,必要的时候,他可以出面去求。 雪妃娇笑起来,“你父皇也是如此说的,前几日,很爽快地赏了半瓶给东极仙君,让他给凤九仙君修复九音笛,一旦修好,凤九仙君便要前往域外寻醉莲。”她顿了一下,“这一批天将限期不归,二皇子便要亲往域外寻醉莲。” 帝川沉吟道:“二弟有心了。” “你当他是为你,他是为了他的太子之位。” 雪妃在西极天王宫住了一日,带着仙娥回了仙都。 帝川送走雪妃,唤了仙丞来:“去库房里寻寻,若有上古魔骨,一并取来送到东极仙境交给凤九仙君。” 仙丞愕然。 帝川悠悠道:“九音笛是本王砸毁的。” 那时的他用了极大的仙力,甚至还使了法术,几乎是在生气之中,用了十二分的力道,再好的仙器,也终究是仙器,而仙人毁掉仙器亦是轻易的,毁不掉的就当是神器,即便九音笛是超品仙器,还是被他毁成了几段。 助凤九修笛,是他对东极仙境的弥补。 帝川不放心,亲自去了西极天王宫的库房,说是库房,还真是一大片的宫宇房屋,每一间都有近千坪,两则都是数丈高的架子,上面放着各式各样的炼器材料,有含有寒铁的仙石,亦有提炼出金的仙石、有可炼银的仙石,形形色色。 有专门存放仙药的库房,里头堆放着各式各样的药材。 前任西极天王敖英,因是天帝的弟弟,收罗了不少的好东西与宝贝,而他被贬下界来得太快,也至他来不及弄走这些东西就离开了。 敖英的儿女家人更是不敢动这些东西,彼时,帝禾领着天兵天将包围了天王宫,令天将困住了敖英的妻妾儿女,他们更是不敢带走库里的任何东西,一旦取拿又是罪加一等。 库里的各式宝贝,真真琳琅满目,应接不暇。吃的、用的、穿的,一应俱全,用来织仙裳的仙丝,足足堆放了一个苍库。 各仙境都有专养天蚕的仙娥,她们日日采桑养蚕,抽出仙丝织成各种漂亮的仙裳。就说西极地便有养蚕仙娥高达近万人,又有织天衣仙裳的仙娥约三千余人,他们常年不停地养蚕、织裳,久而久之,西极地丝库里便有一库的丝、满满两库的仙裳。 下品仙裳,专供仙婢、仙童们,多是橙、绿两色,衣料都是下品仙布,裳裙可变幻出绿橙二色,褂子也可变成两色,底裳为绿褂子则为橙,底裳为橙,褂子则为绿,可自由变幻;中品仙裳,给天仙们穿用,多以红、紫、青三色为主;上品仙裳,上仙可用,颜色多变,花式多变;极品仙裳,乃特殊身份的仙人方可享用,如天王、天王妃、天妃,又或是修为极高的仙人如太上老君等;再有超品仙裳,此乃半步神衣,唯天帝、天后二人可用,或是拥有天帝修为的仙人可用。 帝川亲自挑选了不少好东西,装入乾坤袋,着心腹侍茶与仙使走了趟东极仙境。 * 凤九看着帝川送来的宝贝,有上品的仙丝,亦有极品仙线,还有各种难得一见的好药材,其间更有不少炼器的材料,“西极天王送我的?” 侍茶猜测过帝川的用意,对东极仙境,帝川有愧意,九音的魂飞魄散,是他心头无法跨越的鸿沟,他让火雅重复九音的苦,更加觉得九音的可贵。 只是,九音不在了,他再如何,九音也不知晓。 侍茶答道:“是,是我西天王殿下送给凤九仙君的,听说仙君在修九音笛?” 有人送东西,她为何不要? 九音笛是帝川毁坏的,空桑丝炼成的神鞭,因九音跃下贬仙台,自此流落下界,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凤九又寻回了自己的仙器与本命神器。 “不仅是九音笛,我亦在修复神鞭,这些仙丝正巧可以派上用场。”她顿了片刻,“劳仙使与西天王说一声,凤九多谢他的美意,天帝赐了五彩神液,这次若要修复九音笛,许能成功。另外,东冥界建了一座四方冥城,往后几位冥帝可以探讨交流如何打理好六界的轮回事务,各自往返彼此冥界,这不大妥当,哪一方冥界都有自己不可外流的仙术、秘密。所以建造此城,多少年开启一次,亦方便他们共同探讨交流,共学彼此掌理的好处,亦求共同进步、发展。在四方冥城里,亦给西冥帝留了一座别府、两条西冥街。” 侍茶乐了,然,心里夸凤九想得周详,居然能替冥界建造一座四方冥城。 凤九后面的话一说完,侍茶立时心下一沉:我们天王殿下送了她这么多东西,她还要仙玉仙币,她好意思开口? “既然东、西两仙境是友邦,我们亦不收太多的仙玉,只需要给仙器师们付点辛苦钱,北仙境给北冥帝买了一座别府、两条冥街付了十万仙币。我们亦给西仙境这个价儿,除了这些还有从冥界通往四方冥城的传送仙阵,这个价格很厚道。” 大家都有头脑,为何早前没人想到要建一座四方冥城,竟被东仙境抢了先,十万仙币,这价儿还说公道,简直就是杀人。 凤九仙君能漫天要价,偏生他们的天王殿下,还乐呵呵付仙玉,从来不说贵,还给人家往涨价,就如早前凤九所一斤中品仙玉换一斤三生石,可西天王硬是涨一斤上品仙玉换一斤三生石,就这价儿,贵得离谱。 真真是把刚发现不久的仙玉矿整个都给搭进去了。 西仙境上上下下数百万仙人,全都白忙碌数年,给东仙境把仙玉赚走了,而他们还不能反对,着实西天王的性情越来越怪异,喜怒无常,行事毫无章法,又是天帝长子,谁敢招惹。 仙使道:“请问凤九仙君,你们卖给南仙境是什么价儿?” “二十万仙币,一个不少。” 一个不少! 也只有凤九敢开口。 现下的火正,今非昔比,他不付钱,人家就可以不卖他,其他三界的冥帝可以进入四方冥城交易交换所需的物件,他的人进不去,这不是落东境苍生谩骂,这买不是,太贵;不买就得挨骂,真真是把火正架在火上灸烤。 绿芰禀道:”阿九仙君,东极天王携着火霜仙子到议事殿,文丞相请仙君过去议事。” 凤九带着歉意,“西极仙使,有客人访,我着人预备酒宴,还请海涵。” 他们是送礼的来,送的还是厚礼,这就赶人走了? 仙使心下懊恼,没个长辈指点,果然失礼。 凤九唤了礼殿仙臣,陪同西极仙使去琼华殿用宴。 礼殿负责接送各方前来的仙臣,得晓西极仙使送了一批贵重厚礼,倒是说了不少好话,又哭穷,说他们东极仙境早些年欠了多少仙臣们的仙币,还是凤九想了法子,而今才给补上了,这不东仙境库房里就没多少仙币,用不了多久都没了。又夸西极仙境是富庶地,只说得侍茶、仙使一行飘飘然起来,饮了琼浆玉液到底是欢喜离去。 凤九到议事殿时,火正、火霜等人已经恭候已久。 火霜笑着奔过来:“姐姐!” 凤九冷瞥一眼,“何人是你姐姐,你是南极仙境的王室贵族,我是东极仙境的仙君,你是火族,我姓凤,八竿子打不着。”她说得很冷。 火正带火霜来,就是想套近乎,拿她当三岁小孩。 凤九道:“几个月前,借你保命的神符,火霜仙子,你是不是该归还了。” 她借给火霜神符,可不见火霜有多感激。 那神符被火正拿走了。 火霜看着火正,火正装没听见。 火正挺着胸膛,可底气不足。 这次来,是想带走下界火族后人,自他与东极仙境闹崩之后,下界就没一个火族人飞升上来,东极仙境也不会傻得帮火族飞升化仙后,还送仙裳。一件仙裳得多少天蚕丝,又需要一个仙娥织就多久才能织成,人家凭什么白送给你,已经传话让你接走后人,你们不听,我自然可以不让他们飞升,即便其他修士飞升一拨又一拨,几乎每过半月就有几人上来,偏就不让他们飞升。 凤九冷声道:“火霜仙子,你们不还也使得,折成十万仙币。北仙境已经给北冥帝在四方冥城购买了一座别府、两条冥街;西仙境也愿意出这笔钱;你们南仙境可要买下一座别府、两条冥街?如果不愿出这笔钱,我可就另外买了,另三方冥界的冥仙还有些想置私产的,那些房屋、街铺可是好卖得很……” 火正瞪了一眼:你丫的,怎么不去抢钱! 一个下界的别府、街道,就敢卖二十万仙币,当是在仙境么? 仙界的才卖这价,哪是什么冥界城池,分明就当成是仙城了。 买,还是不买? 他很为难。 不买,是不是她就不给他们接走下界的火族后人。 这可是火雅与敖英的后人。 敖英是不会管的,但他不能不管。 到底拥有火族血脉。 火正想到火雅就气恼,若不是牺牲火雅,又如何保全整个南极仙境的王室嫡系?他原恨凤九等人,可后来更恨敖英,是敖英毁了火雅,让他们火族成为笑话。 旁边立有户殿的仙臣滔滔不绝地道:“南极天王,这价格很公道,下仙与你介绍一下四方冥城,这可是四方冥界交换货物,冥帝、冥仙们通过这里,能够换到各自需要的修炼资源,还能共求发展壮大实力……” 仙臣拿出一张仙图,那图上立时升起了四方冥城的实景图,里面隐隐还有些冥仙、鬼差走动穿梭的身影。 “四方冥城,东城,只允东冥界的生灵进入,此理同然,南城门亦只允南冥界生灵进入,这一大片府邸全都归南冥帝所有,还有前方的两条街铺,也是他的,他可以在那里开自家的铺子,正中那一座殿阁,则是他们交流贸易、开会议事之地,可以开办一个冥界拍卖会什么,在那里可以拍卖他们自己的宝贝……” 这个实景图里,与四方冥城同步,可以清楚地看到,北冥帝、东冥帝已经进入,因为两个冥帝正坐在中央的圆顶大殿内,二人身后坐着几位冥仙,两个人脸上挂着笑,实景图里,还能看到东、北二冥帝的店铺都开起来了,有客栈、有酒楼、还有卖裳服等,活脱脱像极了阳间修仙界里的大城。 火正拿定主意:我就是不做这冤大头,你能耐我何? 仙臣间,有人使了个仙诀,两位冥帝的声音就飘出来了。 北冥帝打量着东冥帝:“好几百年不见,你现在什么修为?” “仙君后期小成!” 火正听到这儿,瞪大了眼珠子,东仙境的东冥帝几时到仙君修为了,再有几小阶就该拥有天王修为,这还了得。 东冥帝一语道破时,北冥帝吓了一跳,“你都仙君中期大成修为,这……” “你不也是仙君中期大成?” 这一下子,火正更紧张了,连北冥帝都是仙君中期大成,自家的冥帝是什么修为?修君初期,这要是打起来,自家冥帝还不得秒成渣渣。 “与你一比,我这真不算什么。” “不知道,南冥帝、西冥帝是什么修为?我上回用仙币在你那儿买的不死仙草种子,现在孤也拥有二十万株,这是好东西,对我们提高冥帝修为有大益,我在冥府成立了一个丹殿,炼出了几味冥丹,适合我们食用……” 不老仙草几时如此不值钱? 丫的,在仙境这都是难得一见的宝贝。 下界的两位冥帝,居然一出手就是几十万株。 哇靠,不让他的冥帝不进去都不行。 他好想要不死仙草。 他早前得过几棵,是从南冥帝那儿来的,这东西好像还能种出来,很显然,那两方的冥帝就学会了种植技术。 不去吧,别人都有,唯全没有。 不死仙草可是炼延寿仙丹的必需仙草,没有这个,就炼不出延寿仙丹。 要,他是必须要的。 “你我是多年朋友,你把丹方儿送我一些?” “照老规矩来,拿东西换,俗世都说亲兄弟明算账,我们虽是朋友,这上面的事还是照规矩的好。” 两个冥帝两手藏在广袖里,很显然就是在谈交易,也不知道是如何说的,总之一个递了盒子,另一个递了乾坤袋。 火正一扫那乾坤袋,是好几袋子的仙草种子,这一弄明白是什么仙草,火正当即就嫉妒了。 北冥帝问:“南、西二冥帝来不?要孤说,他们不来此处正好,就我们两界多好啊,我瞧西边的铺面都不错,那府邸也不错,我冥界出生了一个小冥帝,再过上几万年就能独挡一面,孤都是仙君中期修为,现在有了资源,成了天王修为就能飞升上界,到时候正好让他做北冥帝。” 以前,遇到这种事,都是老冥帝直接吞服小冥帝。 哇靠,这二人分明就不希望另两界的冥帝进去。 东冥帝面露苦恼,“孤羡慕你啊,后继有人,可我冥界没生个圣魂而来的小冥帝,否则孤也培养培养。孤也觉得就我们两界好,我与上界的仙君建议,就说有我们两界来往就不错,可她不同意,非说什么冥界得共同发展。再等上百年,南方那块房屋店铺再无主,我就与仙君建议买进来,啊呵呵,多好的地段,建成铺子能赚不少好东西……” ---题外话---呜呜,鞠躬求咖啡,亲们如果喜欢这文记得冲一杯咖啡哦!谢谢。这文之后,您是想看浣水月的古代文还是现代文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94章 佛冥帝 两人正说着话,又出现了一个冥帝,明明长得像冥帝,衣着打扮却又不同。 火正仿佛见了鬼。 就连凤九也瞪大了眸子。 北冥帝道:“这人是谁?撄” 东冥帝问:“我以为你认识?” 来人自我介绍:“你们二位也是冥帝?” 东冥帝倏尔起身,他身后的冥仙个个严整以待。 冥帝连连示意,“二位冥帝勿恼,我无敌意,孤来自外界,若干年来,一直在四处寻找,孤曾以为,天地之间就我一个冥界,直至百年前,孤发现了这座冥城,就试着进来,可一直被挡在外头,孤想了许多法子,这才进来。偿” 海外来的冥帝? 东、北二冥帝奇怪地打量着这们新来的。 “你是海外冥帝,海外何处?” 这外来的冥帝想了片刻,“我的上界乃西方极乐,佛祖所掌之天地,阳世乃是佛国人间,从帝王到百姓,举国崇信佛道,但凡佛门中人,可飞升成佛。恶者入地狱,即是我界,由孤所掌,送其入轮回赎罪……” 东、北二冥帝一脸怪异之色,“和我们这里不同,他来自西方极乐的天地。” 海外冥帝很是得意地道:“孤前往西天极乐参拜如来,曾问‘冥帝是否唯有一人’,佛祖笑答‘往东。’孤便一直往东,行了三百年后,便瞧见这座冥城,为思忖入门之法又花了百年。看到二位,方知,天外有天,世外有世,啊哈哈……见到你们,孤不再寂寞,佛有千万,冥帝亦有数人,我也有朋友了……” 凤九微蹙着眉头:西方极乐,那不是佛的国度,有佛的神国,亦有佛的人间、佛的冥界,原来如此…… 这真是意外之事。 东、北二冥帝正与佛冥帝谈及外头的事。 佛冥帝还拿出他们那里的东西,一拿出来,立时就是一堆金仙玉,金光灿灿,这光芒比仙界的极品金仙玉还要绚烂夺目,他又拿出一堆紫色的仙玉,紫光迷眼,“这紫玉,乃是中品;金色方为上品;我这里还有黑玉,乃为下品,只通用于冥界。” 东冥帝抓住一枚黑玉:“天地间居然有冥元力的仙玉,这可真是宝贝,是宝贝啊!海外冥帝,你有多少,且换给我。你可以在我们的冥城里买一座府邸,再开上些店铺,此处有几方冥帝,我们欢迎你……” 北冥帝也往怀里拢着仙玉,两个人就跟饥饿的乞丐似的,拼命地往自己怀里扒拉,“我们欢迎你,买一座府邸,外加两条街道,也不贵,你给我们一万斤上品仙玉就能买下……” 北冥帝的心够狠! 一万斤上品金仙玉,那金仙玉分明是超品,比仙界的金仙玉的仙元力还要浓厚。 文筹此刻忙揖手道:“禀仙君,这海外来的冥帝,居然有此等宝贝,他身上许还有些我们没有的东西。” 凤九若有所思,“你带几个仙人去谈判,西仙境是要给西冥帝买府邸的,南天王不愿买,就不买了,将南方留给佛冥帝,他来自天邦佛界,当敬称佛冥帝,待他恭敬些,派人谈判,若是他想要西边,也可卖给他。” 火正急了,大叫:”阿九仙君,我买!我买!” 凤九似有为难,“可地儿就那么大,现在天外来了位佛冥帝,人家诚心来访,总不能拒人千里,所以我们得把客人留下,瞧上去他懂得不少哦……” 狗屁的懂不少,着实他拿出的金仙玉,明明超品,可他却说是上品,还有那紫仙玉,真是太美了,也当属极品吧,黑仙玉都有,他们可没见过,而且还是冥元力充足的黑仙玉。 文筹当即挑了几位仙臣,前往冥界拜访佛冥帝,仙图上不多会儿就看到文筹等人的身影。 佛冥帝看到此方上界的仙人,很是诧异,没想到照着佛祖旨意往东,还真有了奇遇,见到了与他一样的冥帝,还见到了上界的仙人,人家还带来了仙界的琼浆玉液请他喝,还请他吃仙果,这些都是他那里没有的。 文筹很有诚意,说要买西城府邸、两条街道给他,欢迎他来这里做交易,甚至与冥帝们交流打理冥界、共同发展的心得感悟。 佛冥帝有些不好意思:“此次远行,未带这么多仙玉。” “不要紧,地方我们先给你,待你有仙玉再付后面的,你们是我们的朋友,可以在这里住些日子,这是进入此地的法宝,回头让东冥帝教你使用,往后你可以带着佛冥界的冥仙、鬼差来此交换货物。” 火正看到佛冥帝拿出来的东西,早就眼馋了,他要傻了,才不让南冥帝进四方冥城,为示欢迎,东仙境的仙臣真正下界,把西城卖给了佛冥帝,瞧得出来,佛冥帝因为遇到了朋友,还受到热烈的欢迎表示欢喜,人家住些日子就会回去把冥仙、鬼差送来做生意。 共同发展! 不等火正下订,帝川就派了仙使送来十万仙币,说是给西冥帝买别府,一听说有西方极乐天地的佛冥帝来访冥城,甚是惊讶,他们除了知道东南天尽头有个域外,那里是妖魔的世界,可现在才知道还有一个西方极乐。 火正想买南边,可凤九却因西仙境也答应卖,只同意卖半个,收了他十万仙币,这会子他不嫌贵了,只要能进去就好,一座冥城,居然引来了海外来客。 火正生怕凤九气恼,主动将神符还给了凤九,着实是,他太想南冥帝进入冥城立足,那位佛冥帝带来的利益太诱惑人了,光是仙玉就比他们的好,若再有旁的仙草等物,不是更好了。 凤九很是大方地送了仙使一块极品金仙玉,又一块上品紫仙玉,“献给帝川天王的,早前同意将西城卖给你们,因贵客来访,他瞧中了西边,只好将半个南城卖与你们。”她依旧只收了一半的价儿。 有了传送仙阵,方便进出往来,不到一日,冥帝都进了冥城,尤其对佛冥帝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听他讲佛冥界的事。 然后各冥帝便说自己如何打理,一番交谈下来,各人收益匪浅。 火正像得了天大的喜事,不等接火族后人回去,立马前往仙都,要与天帝禀报除了他们这方天地,还有一个叫西方极乐的地方,那位佛冥帝来访冥城就是最好的证明。 等到他去的时候,北极天王水狂已抢先一步将得来的极品金仙玉、上品紫仙玉献给了天帝。 天帝表示很想与西方极乐的佛祖见面,请冥帝们帮忙说项,没两日,就得到了回话,被佛祖给拒绝了,但佛祖同意让佛冥帝与下界的几位冥帝成为朋友交往。 天帝很郁闷:他热情地提出建立邦交,怎么就不同意了? 水狂与火正自然没说,佛冥帝的意思是“我佛慈悲,说此界生灵杀孽太重,贪心太重,暂不可交也!” 建立邦交,万一引发战事当如何。 这件事因佛祖的拒绝,天帝只得歇了心思,倒是佛冥帝的出现,带来了菩提果,亦带来了更多的仙玉,而他们从冥城换取了其他需要的仙草仙药,收益最大的当然是东仙境,可其他几仙境各有收获。 凤九全身心思的投在修复九音笛上,神液加进去了,更多的上古魔骨也加进去了,九音笛看似修好,一旦出炉又会断裂,如此一次又一次,总是不成。 反是神鞭,因加入了仙丝,在加入一滴神液后,重新进行炼制,顺遂成功。 不知道是多少次的失败后,凤九手捧着手头断成几节的九音笛,“怎么又失败了,明明最初炼造时,就是这样的,五彩液、上古魔骨,该用的该加的都加了,怎还是不成?” 九音笛毁了,难道就不能修复好? 这,可是她的本命神器。 文筹立在器殿外,“启禀凤九仙君,佛冥帝听了九音公主的传说,想入东冥界石河一览。东冥帝拿不定主意,请示仙君示下。” 木荣试了这么久,怎就不能修复九音笛。 凤九将九音笛收好,虽然依旧不能复原,但她一定会再试。 木荣宽慰道:“师妹,过几日再试,我再认真想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凤九点了一下头,“佛冥帝要入东冥界,让东冥帝陪同游览。” 文筹道:“东冥帝说,佛冥帝的修为比他高出太多,请求二位仙君之一陪同。” 他境冥帝入内,没有比对方修为相当的人同行,着实不放心啊,一来也是器重。 木荣正要恼,凤九道:“我陪他去。” 师兄妹交换了眼神,凤九出了器殿。 木荣取出一对宝剑,将剑抛入火炉,取出一只仙瓶,将里面的泥沙倒入,一入炼炉,升起了各色的光芒,他呢喃道:“九音的七情六欲皆化成了石河,亦成为泥沙,无数的刻刀,仙界的宝剑,定能锤炼出天地间的至宝。” 带走三生石河泥沙的人是他! 他从泥沙里提炼寒铁,一次次地锤炼,最终炼成一对雌雄宝剑,剑光盈亮,闪出奇丽的光芒,一瞧就是上品仙器,可这还不是尽头,木荣每炼造一次,它就会晋级。 这一次木荣从自己的体内逼出一缕又一缕生机,每一缕生机代表着他一世轮回,更是他万世轮回里的一条命,他将无数次的生机注入宝剑之中,一缕又一缕。 * 东冥界。 三生石河,真真假假,有字或无字的石河里,凤九陪着佛冥帝。 佛冥帝看着立于天地间的女仙神像,“她就是有万世轮回的仙界女仙?” 凤九应答一声:“是。” 佛冥帝望着凤九,东冥袖说她是上界的仙君,可奇怪的是,他总觉得她的身上,有着这条石河极为相似的气息,这到底是何缘故? “万世轮回,她生生世世一心向善,吃尽了所有的苦,始终保持善良,不肯轻易伤害六界生灵。东冥帝说,她是此方天地间,唯一一个拥有善缘最多、最高的人,却又无福享用。” 凤九答道:“拥有最多的善缘又如何?她到底不存在了。” 佛冥帝看着这条石河,是因她而有,六界的苍生也是因她而拥有求得三世姻缘的机会,他听到九音的故事,是觉得那个女子太善也太苦,不应受到那样的磨难。 佛冥帝道:“佛祖对孤道,若在此界听到一个大善大苦女子的故事,就让我在忘川河与三生石河的尽头,用这枚种子的种下一株莲。” 凤九道:“我带你去尽头。” 佛冥帝跟在凤九的身后,走在凹突不平的石河,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抵达了石河的尽头,她曾在疯癫之时来过这里,这里有着浓浓的悲伤喜怒,然而这里的水,却是至极至圣的透明色,不是血色,清澈见底。 佛冥帝伸手,用手一掠,他却触不到这水,连个水纹都不曾泛起,心下暗暗称奇,佛祖令他将这株莲种在此处,为何自己却碰不到。 正在他疑惑之时,却见凤九伸出手不由自己的将手触碰着水,水泛起了圈圈涟漪,“这是万世泪水化成的湖泊,七情六欲,喜怒哀乐贪嗔痴。九音,我修复不了九音笛,即便是照了以往的法子,也无法修复完整,可不可以让九音笛留在此处陪你?” 她打开层层叠叠的帕子,将九音笛倒入湖泊之中。 佛冥帝走入湖泊,对他而言,这湖泊看得见却摸不着,只因这是一个用万世积聚了太多苦难与悲伤的湖泊,却又是天地间最圣洁之物,他将种子埋在湖泊中央最深处,上面又捧了泥沙覆盖。 真是奇怪! 他触不到湖泊,可凤九却能。 他抬眸时,在湖泊的旁边,有一个女子正弯腰触及湖水,想捧水洗脸,那是一个女鬼,刚触到,湖水就化为虚无,明明可以看见,却怎么也摸不到,真是太奇怪了。 凤九用手一掠,水打湿了她的双手,她能清晰地感觉到湿度。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佛冥帝认真地想着:为什么他触不到,其他的灵魂也触不到,唯有凤九可以触到。 凤九定定地看着坠落到湖底的九音笛碎片,一块又一块,一节又一节,她还清晰地记得,当年父亲把本命神器送给她的情形,他说,这是送她的九岁生日礼物,此去一别,父亲再归来时,身负重伤,没几日便殒落了。 无尽的悲伤掠过心头,她的眼里滴落了泪,落到湖中,荡起一股奇异的五彩光芒,就似触及了浓浓的悲伤。 佛冥帝心下暗暗称奇:此方天地的仙君,竟然有如此大的修为。她的眼泪,何以与这湖泊的水融为一体,而那落下的笛子碎片,竟在这湖水中快速地相融、修复。 湖中央的莲花种子也在快速地发芽、生长,没有根,可瞧见她是飘浮在湖泊中,没有莲叶,只有一朵素白的莲花,无根之莲,无叶之莲,唯有花,这是怎么回事? 欲开不开,竟是道不出的圣洁美丽。 凤九看着湖中央的莲花,“佛冥帝,你种的是什么莲?” 佛冥帝则看着湖底那自行修复的九音笛。 佛冥帝回过神来,看到莲时,面露错愕:佛家以莲为圣洁之物,这湖泊种出的莲很圣洁,缘何无叶、无根?“佛祖所赐,叮嘱孤种在此处,是何缘由,佛祖不说,孤自不问。” 这莲并非素白,上面有点点血泪般的花纹,布在白莲显得很是奇特。 凤九眨着眼睛,一脸错愕,“其他的莲也无根无叶?” “孤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莲,无根却可以活,无叶却亦能开,无根之莲只怕不能结果。” 凤九心下一转,沉吟道:“我懂了,这是一朵有情莲,虽有情,却无根,可见情花开,不见结果。万世轮回,再深的情根,世世不见花开,世世不见结果,情根已毁。欠情的,终偿情;欠爱的,便偿爱。” “万世的苦难,万世的轮回,亦化成了这一泓七情湖泊。如此,也好!” 佛冥帝道:“仙子懂得佛祖之意?” “不全懂,只能猜到几分。”凤九蓦然转身,九音没了,她现在是凤九,九音就如她的前世般存在,九音笛修复了无数次,皆不能修为,就不再修复了,就让它留在这湖泊里,陪着凤九的眼泪。 眼泪,无论是笑时流下,亦或是哭时流下,终究是天地间最圣洁之物。 她今日才知,九音流下的泪,化成了一泓湖泊。 她能触到,因为她就是九音。 旁人触不到,因为旁人不是九音。 那是泪,也是至情至性、至真至纯之物,是从她身上落下来的。 凤九走了一程,问道:“佛冥帝,最近几百年,西方极乐可有两个佛家弟子飞升极乐世界,一个唤作悟明,一个唤作白真?” 佛冥帝微微凝眉:“此事孤不甚了晓,这几百年魂归地府的生灵里,倒不曾有此二人。” “他们是我在下界的朋友,未来东冥界,又未到你那儿,想来真的已经去了西方极乐,他们都是得道高僧,一个钻研佛法,一个钻研佛门修炼武功,但愿二人早登极乐。” 这一条石河,很长,长得步行要用很漫长的时间。 凤九道:“西方有极乐佛国,再往西,是否有长着翅膀的天使?” 佛冥帝惊道:“仙子何以知晓?” 他们是见过长着翅膀的天使前往拜访佛祖,还带去一些西方极乐没有宝物、神器等。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不过是这方天地的仙人闭门生活太久,不晓天地之大。东南有域外妖魔,对我界来说是妖魔,可对域外下界之人来说,他们就是仙人。 每过五百年,保护结界消失,他们会从缺口处冲进引起战争。我界仙人为保护自己不受伤害会奋力反抗。” 他们所抢夺的,不外乎是域内仙界的仙果、琼浆、玉液、仙草,而他们域外亦有自己的资源,可他们却不许域内仙人得到半分。 一路闲聊间,东冥帝站在三生石峰下等候佛冥帝。 佛冥帝道:“仙子,你刚才丢到湖中的神器,似在慢慢修复。” 凤九微愣,“多谢相告!”拔腿就往七情湖奔去,到了湖边,正见刚才那位欲取水洗脸的女鬼在捞九音笛,奇怪的是,她试了无数次,就是够不着笛子,手一次又一次地从笛子上穿过。 她气恼地骂道:“在阳间,我是鬼;在阴间,我也捞不到阴间之物,连水也捞不着。” 凤九盈盈一笑,“你何不去寻块三生石?” 女鬼生前是小家碧玉,衣着算不上华贵,却亦是上等的茧绸,她道:“冥界改了规矩,一百年才投九十九块出来,只有九十九个人能寻到真正的三生石,剩下全都是假的。” “只要心诚,还怕寻不到真的?” 女鬼摇了摇头,“我听说,有个叫冯芙的,求得三回三世良缘,最后她入了畜道,她丈夫却飞升成仙,她丈夫只在第一个三世里爱她,后来都是厌恶他的。你爱他,他却未必真爱你,这样的良缘讨来何用?” 你爱他,他不爱你,世间的爱情,总得两厢情愿的才好。 凤九释然一笑。 女鬼继续道:“判官说我是意外早死,阳寿未尽,还得在地府逗留几十年,我闲来无事,就四处走走玩玩。” 凤九道:“听闻,要招一批去四方冥城办差的男女伙计,瞧你会读书识字,倒可以去应征,有得事做,又能增长见识。” 女鬼听说过四方冥城的事,听说只有冥帝和冥仙、鬼差能去,“我也能去?” “只要应征上了,自是能去。” 她不再捞那够不着的笛子,提着裙子往丰都方向奔去。 凤九看着水中笛子,伸手一捞,握在手里,笛子果真能自行修复,难不成是因为这七情湖的原因?只是上面的裂痕依旧在,很显然七情湖水对九音笛有修复作用。 她取了一只瓶子,装了好些七情湖水进去。 回到器殿炼器房,凤九拿出九音笛,将笛子抛入火炉再次进行炼造,时不时加入一些七情湖水,时间流逝,九音笛这次炼成了粉末,重新打磨、炼造成早前的笛子模样,不再添五彩神液,而是换成了七情水,一次又一次。 待木荣出现时,他看到的就是凤九正在自己动手制九音笛,因他重复得太多,连凤九也学会如何炼制成粉,再凝固成笛的所有工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95章 半步神器 凤九每取出一次,浇上七情水,再放入炉火,再取出拿着工具进行打磨、削制,如此往往复复,动作纯熟。 木荣走近,看着她最后取出了九音笛,凤九将它放在盆里,倒上满满的七情水,任九音笛吸取撄。 九音笛上出现了一朵半开的莲,这莲花有七瓣,每一瓣都素白如雪,这正如七情湖的莲一般无二,这是蓄满了九音七情的本命神器,也是凤九的神器。 笛音轰鸣,天地变色,空中掠过一声笛音,似凤鸣,如龙啸…… 天上有雷电掠过,木荣惊道:“你倒入盆里的是什么水?” “九音的七情泪,我今日才知,在三生石河的尽头有一个湖泊,里面全是她的泪,佛冥帝在七情湖里种了一株莲,无根无叶,却能开花,实在太奇特了。” “无根无叶……”木荣沉吟着,他很快就明白了其间的原因,他抓起九音笛,却抓了个空,手穿过九音笛,根本就碰触不到,“这是神器,怕要引来上界所降的天雷劫,走!” 凤九取了九音笛到得外头,一道雷电直直落下,木荣以身挡雷,立时被轰得焦黑。 “师兄,你个笨蛋!这是轰九音笛的!” 明明知道是要轰九音笛,可他还替她挡雷偿。 凤九奔出百丈,选了个空旷地带,将九音笛放在地上,又一道雷电直直落下,凤九灵机一动,取出瓶子,往九音笛上浇了些七情水,原已成粉末的九音笛在七情水的疗养下,奇迹般地融合到一处。 又一道雷电而下。 九音笛一声巨响,再次碎裂,凤九再添一些七情水。 九音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再次修复融合。 木荣过了半晌,方才康愈,这一道天雷,将他霹得外焦内嫩,若非仙人之躯,只怕早就殒落了,这会子回过神来,飞快往凤九方向奔来,却将凤九立在离九音笛百丈之外,手里拿着一只瓶子。 突然,空中飞来一对蝴蝶,这是殒落的蝴蝶仙子灵魂,翩翩而至,“有仙莲的味道,好香的莲花?” 木荣大叫:“师妹,有蝶灵!快赶蝶灵……” 一对蝴蝶寻着香味而来,香味是九音笛上散发出来的,刚要吸取香味,一道雷电下来,一双蝶灵当即被霹昏过去。 凤九只听到一阵轰鸣,木荣喊叫了什么也没听清,大声问道:“你说什么?”她拿了仙瓶,又加入一些七情水,这一次加得很多,九音笛汲取七情水的养份快速地修复,天空的雷劫散去。 不等凤九取笛,九音笛自己立了起来,传出一个好听的声音:“彩儿,快跑,快跑,雷霹来了!”这是一个男童的声音。 “环儿——”这唤着的是一个女子的仙魂。 呼叫的九音笛停了下来,露出生动的眉眼,他抬起手,垂下眸,看到的居然是自己笛子状的身形,“我这是……” 雌蝶悠悠轻叹:“环儿,我去了蝶形,要去冥界了。而你成了神器的器灵,这许是天意。” 凤九伸手,一把将九音笛抓在手里,这是中品神器的本命神器——九音笛,渡劫之时还拥有了自己的器灵,一只蝴蝶仙子殒落的灵魂,此刻落到笛上,却是一只漂亮的蝴蝶。 “我不要做器灵,我要做蝴蝶,呜呜,彩儿,我不要和你分开。” 雌蝶道:“为了能入轮回,我们等了多少年,这许是你我之命。环儿,别念着我!”她蓦地转身,化成一道流光而去。 雄蝶嚎啕大哭。 凤九握住九音笛,摇了又摇,“臭小子,谁让你贪吃荷花?你当我想要你这样一只胆小怕事的器灵?哼,你自己撞来的,我就算要选器灵,也要寻个勇敢的,出来,快给我出来!你不想做器灵,我放你出去,刚才那次雌蝶的形体留下,魂魄却入了六道……” 木荣走近:“师妹,将九音笛放下,我有法子将他唤出来,神器都没有器灵,而仙器、灵器却可以有。” 凤九放下九音笛,木荣使出法术神通,硬是生生将雄蝶灵魂给拽了出来,然后很不客气地纵手一推,“入你的六道轮回!” 雄蝶传出一块惊呼,又落入东冥界。 莲香! 好香的莲! 不能再贪吃了,上次贪吃就被锁到神器里。 凤九拾着九音笛,寻了根仙丝套在自己的腰间,“师兄,我要去域外寻醉莲。我的九音笛修好了,而且还成了中品神器。” 这是她的本命神器,晋级了,就能更好地保护她。 再没有人可以像火雅那般夺走她的本命神器,九音笛只能由她取得。 所有人的碰触下,九音笛都如同虚空之物。 木荣脱口而出:”阿九,你不能去!” “不,师兄,我与天帝说过,如果我的九音笛修复,就自请去域外寻醉莲,我要去!我一定要去。” 他明知道她会坚持去的,可她不能去,一旦遇上危险,她就会消失在天地之间。 她没有下一世,更没有轮回,她只会魂飞魄散,灰飞烟灭。 但他,不忍告诉她真相,不忍告诉她:凤九,你没有下一世…… 就算是天兵天将殒落,他们还有转世,还有轮回,还有重新来过的机会。 木荣定定心神:“我代你去。” “师兄,我自己说出的话,不能违背承诺,我定要去域外。” 她拉木荣去了凉亭。 师兄妹相对而坐。 凤九凝重地道:“早前我说修好九音笛,是想要五彩神液修复九音笛,如果九音笛突然修好,但让人非议,毕竟当年父亲为我炼制九音笛的事,所用材料,在仙界并不是秘密。为了杜绝悠悠众口,惹来种种猜忌,我索性大着胆子求赐神液。 我说愿去域外,这是替我自己争取一次去域外的机会,父亲、义父曾数次征战东南的魔仙战场,父亲是在那里寻得五彩神石、神液,我想去那里寻找一些机缘。 仙界众仙,不得天帝诏令恩准,是不能前往域外,这对我来说是一次机会……” “从一开始,你就谋划好了?” 她不能偷偷摸摸地去,那就正大光明地去。 她不是去替谁寻醉莲,而是为了重温父辈作战过的沙场。 她还是九音时,曾到过域外为帝川夺到醉莲,在哪里也曾结识了一位妖魔朋友,时光飞逝,她想再回去看看。域外,有这里没有的仙草、仙果,亦有这里没有的仙玉,那里有她需要的东西。 她给了自己去域外最好的理由——寻醉莲。 “是。”凤九并不否认自己步步为营,“我想知道父亲当年在域外战场受了多重的伤,如果并非致命,何以殒落,他的殒落是否是一场阴谋。以前我可以糊涂的活,但这次我想要一个真相。师兄,你让我去,有些事,不是你可以替我去做的。” 木荣知道,他阻不住凤九的步伐。 她终究是要离开的。 “你且缓几日,与天帝递了奏疏,请他示下后再动身,我想替你炼制仙器,以作防身用。” “师兄,让你费心了。” 木荣笑,“要不,我陪你一道去域外。” “师兄,我们两人,总得有一个留下来,可不能都去。你放心,我是第二次去了,我一定不会有事的。” “你一定不能有事……” 一旦有事,再没有她。 今生,便是她的最后一世。 她万世之后的五世,是木毅为她换来的。 木荣回到了炼器房,看着盆里那半盆的七情水,用手轻触,没有,再触时,感觉到水的存在,第三次再试时,他的手指上沾上了水滴,这是九音的七情水,是她万世的爱恨情仇贪嗔痴。木荣浑身的光影掠闪,他立时化成了一棵树,树静立在盆中,正吸食着七情水,他似懂晓了凤九所有的苦难、寂寞,在这饱含了她七情的水里,木荣恣意地吸收着养分。 是九音,成就了他。 是凤九,成全了他。 不知过了多久,木荣化成了人形,看着盆中一滴不剩的七情水,取出一对雌雄宝剑,“如果,我还有九千九百九十九次生的机会,我愿意用他们化成九千九百九十九次对你的保护,凤九,你要好好地活下去。这一次,我宁可死的是自己,也不要你再有事。” 他纵身将宝剑丢到了炉子里,从自己的体内继续逼出一缕缕生机,将生机之力注入宝剑,一次又一次,直至他的体内再也逼不出一缕生机,木荣的头发在瞬间化成了白发,人虽年轻着,一头银丝如霜,落到人的眼里,触目惊心。 “我要每一缕生机,都只为保护她的平安,我要你们护她周全!”这是信念,亦是坚持,他将自己不变的信念注入一对雌雄宝剑内。 凤九,是他的命,是他的所有。 她不知,他早已爱她胜过自己的性命。 她不知,他在默默地为她做着所有。 凤九出得花园,早有仙臣在议政殿相候,都想知道东极仙境出了一件什么样的神器,当凤九出现时,她腰间挂着的九音笛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那是一枚盈白闪光的神器,笛子上坠着丝穗,上面有莲与蝴蝶的纹饰。 文筹率先揖身:“恭喜仙君,贺喜仙君,九音神笛修复好了!” 凤九垂眸,笑微微地看着腰音坠着的九音笛,而今,她再不惧有人会夺走,这是她的本命神器,旁人更是触及不到。“同喜!” 东极仙境有了一件神器问世,就意味着,东极仙境的战斗实力又强了一分。 “文丞相,上次说去下界挑选仙童、仙婢的事商量得如何了?” “启禀仙君,各城、各庄、各殿各楼需要的人数已经报上来,此次共需渡化的仙婢一千二百人,仙童八百人,又有天兵六万人。” “十二修仙大陆的仙使可挑好了?” 文筹禀道:“都挑好了,各组有上仙一人为正仙使,又有天仙后期修为的仙娥一人作为副仙使,另再有仙娥两人、战将府武官一人、天兵十人同往。” 他递过了每组的名册,凤九扫看一眼,其间东莱大陆的名字醒目映入眼帘,“章治为正仙使,副仙使是青霞上仙,再有紫菡仙子、红梅仙子为辅。东莱大陆仙婢一百二十人,仙童八十人。” 凤九道:“东莱大陆,我为副仙使,青霞上仙就不必去了。其他前往下界的仙使就照原样,一定要精挑细选,明日一早,着各仙使团列队到圣殿集合,分往下界大陆。” 文筹禀道:“南极天王明日将前往东莱大陆,说要接走火族后人,仙君,你看这……” “待送走其他十一支仙使队,我们与他的人同往东莱大陆。” 她陡然之间,已然忘却自己飞升上来有多久,仙界大半年,凡间已是近千年。 修仙之人性命长,等了这么多年,谋长老、诸葛维及她的两个弟弟至今不曾飞升,想来已经先后殒落了。 凤九看着另十一支前往下界修仙大陆的仙使先后乘仙舟而去,她方领了章治等人上了仙舟,自界门前往东莱大陆。 * 凤九章治一行人未抵,整个三九城全都轰动了。 着实是文筹与下界家里一直有联系,用仙谕方式传话。 “上天有谕,仙使将至东莱大陆挑选仙娥、仙童飞升,仙娥一百二十人,仙童八十人。” 三九城四大世家,皆有先祖飞升上办,似乎还谋到了一官半职,这在东莱大陆早已不是什么秘密。三九城,不属于任何一个修仙国,独立于海上,自成一派。 凤九令章治、紫菡等人先后,她与绿芰又两位护卫天兵稍后赶抵。 火正乘着金色闪耀的仙舟,立在仙舟上,穿破虚空,看到了广阔无垠的大海,海上波浪翻涌,而火族后人所生活的海岛立于其间,显得孤单而寂寞,火正一看到上空的结界,当即恼道:“是你设的结界,困住我后人飞升?” 凤九淡淡地道:“南极天王此话差矣,什么叫我们困住他们飞升?第一批飞升者里,可有五六人是你们火族后人,他们用了我们南极仙境的化仙池,得了我们南极仙境的仙裳仙饰,你们可都没付仙币。整个仙界皆知,我们东极仙境最穷,对你们是拔根毫毛之事,对我们可是天大的事。我早在半年多前就传话,你请接走后人,是你不当回事,你们自己都当回事,难不成我东极仙境还会当回事。” 火霜气恼地道:”阿九仙君说起来也是一方仙君,怎的这般小气。” “缺仙币又不是什么丢人事。”凤九算是瞧清火霜,有时候就得把她的话堵住,否则火霜比她还厉害,凤九凝了凝眉,问道:“火霜仙娥,听闻二殿下要去域外寻醉莲,你可前往?” 火霜没好气地道:“我去是不去,与你何干?” 火正道:“听闻凤九仙君要去域外。” 凤九淡淡地道:“我不会与火霜仙娥同行,着实是她的修为太低,与她同行,还不如带条神兽,好歹能帮上忙。” 这不是火霜担心的事? 她先说了。 火霜哪里有什么战斗力,她就没想过与谁同行,更不会与火霜一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火霜除了惹事,能帮什么忙。再说现下,她们早不是姐妹,各行各的。 火霜没被她的话气得吐血,一张小脸涨得通红。 绿芰笑盈盈地,东极仙境现在有很多仙币,可仙君还说穷,比他们穷的人多了去,这就是凤九常挂在嘴边的“低调”。 凤九道:“南极仙君,两座小岛就送给你,赶紧把你族人都带走。” 就如同在赶贼,火雅与敖英的后人在这里一住就是下界的若干万年,该离开了,凤九恨不得他们立马走得干干净净,实在受够了火族在这里为虎作伥的日子。 火正道:“我得与火族族长说说话,若三九城还有我族后人,我也是要带走的。” 凤九没反对,她就跟着火正,免得他在此界捣乱。 火正一行人落到火岛。 火族长是个看上去有四十出头年纪的男子,实则已有三百多岁,一路快奔,领着族人赶来拜见。 “火林携族老给老祖见礼请安!” 凤九睨了一下,淡淡地道:“我不是你们老祖,我乃三九城的先祖凤九。这是你们先祖的外祖父、南极天王,那是你们族里的先祖火霜仙子。 你们的祖先是南极天王之女火雅公主与下界龙王敖英之子,也就是说,你们是火族与龙族的后代,如果后嗣之中有龙族血脉的,此乃正常!” 火雅与敖英的事,对整个火族来说是耻辱,可凤九非得这样毫无遮拦地道破。 火正被气得一字不语。 凤九则问道:“怎的?本仙君说得不对,他们这支原就是火雅公主养在下界的后人,火川不是你南极天王的外孙,不是火雅公主的私生子?既然敢做,还不让人说了。整个仙界都知道,你又何必一副不愿认的样子?火天王,你突然多了几千个后人,这是喜事,可喜可贺。” 私\生\子这个词,狠狠地扇打着火族人的耳光。 早在千年前开始,他们这一族就不大风光了。 听说祖上原是瞧不起三九城四族,现在反是那四族瞧不起他们,那边的人更以拥有火族血脉而耻辱,除了千年前飞升了几人,这几百年就不见一个飞升者,倒是三九城每过百年都会有几个飞升者。 火正真想一巴掌将凤九给扇开,可他不敢,凤九这个人看着简单,心机让他摸不准。“三九城可还有人诞育出我火族血脉者?” 火林答道:“五百年前就没有了,听说那时从上界来了仙人,传了淬体秘方,但凡族中有火族血脉都淬去了血脉,这五百年我们亦曾派人去了那边,没寻一个有火族血脉的后人。” 火正不满地看着凤九。 凤九若无其事,“我的后辈,怎能给你们再养子孙后代,这是我出的主意,让他们接受淬体,五百年没出一个,想来是淬炼干净了。火天王可以放心地带走他们,将他们安置在你自己的大陆之上,你就是将他们全族人都给渡化为仙,那也是你火氏一族的私事。快些带走吧,我还要送几位回仙界,回头还要重新布置仙阵,好些活儿呢。” 火正腾空而起,大喝一声:“所有人都回到家中,休要出门,老祖宗带你们离开此地。” 走了,终于要走了! 火正掏出仙器,将两座仙岛收入仙器。 凤九陪着他们一行回了圣殿,着仙臣送火正等人离开,又重新修改圣殿仙阵,在旁人看来难,因这仙阵是她布置的,倒也容易,不到半个时辰就改好了,再改好,她进入东莱大陆的界门。 早前火岛的结界被凤九给解开了,火岛海域与东莱海域连成一片。 太阳初升,照得整个海域如幻似境。 凤九乘在仙舟上,身后是满脸兴奋的绿芰,又有两名护卫天兵,他们皆是东莱大陆飞升的仙人。 凤九问道:“你们可还记得自己来自何处?” 绿芰垂首道:“小婢来自东莱大陆的鲁国,那只是一个小国,小婢自幼母亲早逝,上头有一个兄长,若干年前,上界派仙使挑选服侍仙婢,小婢就报名应选,当时整个鲁国共挑了三人,另两个是仙童,就小婢一人是仙婢。因仙婢飞升,继母也不敢为难兄长一家,家里倒还安静。” 当年的盛况,历历在目,她一入选,就连鲁国皇后都与她家示好。 只怕现下的情形,与当年也是差不多的。 那时的名额更少,只得六十个仙童,三十个仙娥,她曾听说大国里挑的仙娥人选更多些,因仙婢难听,对下界只说是挑选仙娥,但也明言,飞升上界,是服侍有身份的仙人。通过修炼,修为晋级时,就可以成为天仙、上仙,也可以领到一官半职。 凤九抵达三九城上空,当年她移来的高峰顶上,原是一个圆形的小岛,而今那小岛上亦建了宫殿琼阁,凤九正疑惑,只见一人落至仙舟,紫菡禀道:“那是三九城四大世家、大兴宗、自在宗共有的圣山禁地,上面住的是六家的老祖,等闲不下去。” 大兴宗,其实就是佛修。 自在宗又是道修。 这些人将曾经的凤九当成自己共同的先祖,一代又一代在这片大陆上繁衍生息。 殿宇修建得很是奢华大气,就与琳殿瑶宫差不多,光芒四射,在晨晖里更显圣洁高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96-297章 渡化 紫菡道:“章仙使又令三九城众人备下行宫,就在圣山之上,还请仙君驾临。四家的老祖又大兴宗、自在宗的老祖已在圣山恭候。” 大兴宗的祖先悟明、白真二人自创了修炼功法留与后世,他们二人早在八百年前飞升上界,但凤九没遇见,二人定是去了西方极乐世界,那里才是佛家的圣地。 自在宗这一脉是道家,飞升上界,定是去太上老君那边。 凤九立在云端,当年五百里的魔兽森林现下也建起了乡镇村落,这边是三九城,一派富贵兴旺景象,那边是森林改建的乡镇村落,略显贫瘠、萧索,两相比对,更是了然于目。 在大海的尽头,行来两艘仙舟,仙舟之上挂有旗幡,写着一个大大的“武”字,又有一面挂的是“医”,不用问也知道,是四大家族的武、医两家,两家的弟子似谁也不肯相让谁,竟比赛着跑一般,但见仙舟上时不时传出几声女子的尖叫声撄。 凤九道:“这是怎么回事?” “仙君,四大家族的人抢着要帮忙挑选仙娥、仙童,是从东莱大陆挑了仙娥、仙童回来。偿” “简直胡闹,让你们下界,是让你们自己挑选,仙人的眼光能与修士一样?” 凤九纵身跃下仙舟,化成一道金光,落到地上时,立时是一个面蒙轻纱的仙娥形象,身上穿的是比霞光还美的仙裳。 她静立之地,乃是当年的魔兽森林,现在这里看不到一只魔兽,树木有,却少得可怜,更多的是一大片一大片的农庄、果园、菜园等,因四面没有大山抵挡潮水,临海域的地方,有靠打渔为生的渔庄。 “上界仙人驾临,快拜见仙人!” 一声落,立时有无数的百姓远远近近地跪拜,用仰望的,羡慕地,而又虔诚的心情下拜行礼。 绿芰等人跟随而至,在凤九的身后化出身形。 凤九道:“你们都是从何时迁居此处,此地名为何地?” 其间一个老者道:“回禀上仙,此地名为堕民岛,我们原是当年飞升仙人从东莱大陆移来的百姓之后,其间亦有一些三九城四大家族的旁支后人。因多不能武修亦不能灵修,被家族送到此岛繁衍生息。每过十年,三九城嫡系会前来挑选有灵根和有习武天赋的后人。在此已经生活了近六百年之久,三九岛富庶繁华,而堕民岛则贫瘠冷清。” 凤九移着莲步,“三九城四大家族,原也曾受人压迫,一朝得势,竟忘了过往,也分了个三六九等来,还将此地取堕民岛,着实不该。” 老者忙道:“启禀上仙,此亦属好的,千百年来,岛上人口渐多,实在养活不了这么多人,还有些百姓被强行送到东莱大陆,听说那里更乱,国与国之间常年征战,宗门与宗门之间又多有不睦,不像我们这里,一片太平,虽然清苦些,倒不用受战争颠沛之苦。 我们耕种庄稼、瓜果蔬菜,每年给三九城交一半的赋税,剩下的就可以留下自己吃用。三九城亦保护我们的安危,替我们赶走海上魔兽的侵犯。” 在与三九城相临的海域上,有几座小岛,上面亦建有县城、乡镇,那是当年凤九移过去的,瞧着那上面的人,似生活得比三九城的人略差,又比这里的人略好。 凤九问身后的紫菡:“可从此岛选了仙娥、仙童?” “三九城四大家族说,此乃堕民,实在不配入仙界服侍上仙。” 凤九道:“他们说的配,又是如何得配?这些百姓原已凄苦,连上天恩赐,不以骨骼习武,不以灵根选人,难道还不给他们入选的机会。传话下去,就说是我的意思,此岛名为太平岛,拨仙娥三人、仙童二人名额从此地选。 东莱大陆,大国、小国也各自分配些名额,令各国挑选严格筛选,无论是市井的乞丐,还是高贵的公主,只要合符我上界挑选要求,皆可竞选。告诉章治,必须按照以往惯例进行挑选,再敢玩忽职守,回到仙宫自令处罚!” 紫菡应声而去。 凤九又问老者道:“你说,三九城的贵族曾赶过一批人去东莱大陆生活?” “上仙,四大族的族长也无奈,着实岛上生活不了那么多人,千百年下来,子孙渐多,又有大陆来的修士拜入门中,这几个岛不够生活,为了让更多的人活得好,方送了一些百姓前去大陆,也是临海的地方,叫……叫什么……” “回村长,叫新九城。” “对,就是这个名儿,唤作新九城,是四大族中得重的弟子任城主,虽不如三九城繁华,却也差不了多少。”老者轻叹一声:“年节后,我们这堕民岛,又要迁一批百姓离去,三九城四大族长说,我们岛上的人口太多,养活不了这么多,三百年前迁过一回,有几个村子抓到了,就得跟他们离开,唉,这一次又不知轮到哪几个村子。” 凤九道:“你们不愿离开?” “祖祖辈辈都生在这里,怎舍得离开,虽说堕民岛贫瘠一些,到底是故土难离,世世辈辈都生活在这儿,亦早就习惯了。” 凤九心下哀叹一声,越是上了年纪,便逾是不想离开故土。 她了晓这种想法。 张望着大大小小的岛屿,凤九纵身上了仙舟,这是真正的上品仙舟,驰风而行,只片刻间,就到了离这里往南的二千里处,她曾记得,那里有好些岛屿,再到此处时,发现曾经无人居住的小岛亦有了人烟。 凤九对绿芰道:“你们且回三九城,我再四下里转转。” 她召出凤凰,骑着凤凰往东洲大陆方向驶去,在结界处直驶而入。 她有两世曾流转在东洲大陆,沈容的记忆、沐容的记忆沓至而来,这里天色已暗,正是万家灯火时,下界已不再是赵国,却是一个陌生的朝代,正值太平盛世,这片土地的百姓,依旧不会修炼,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凤九一直往西,那是一片大海,这片大陆是一个星球,在两片大陆间,相隔的是海洋,西之尽头是东,就如东之尽头是西一样,在海上飞了数日,又看到了一片大陆,她微微凝眉,大陆上有生灵,是飞禽走兽,亦有少许的人类,这里有东洲大陆流落到此的百姓,亦有从东莱大陆到此的修士,已经组建了几个小国,更有几座城池,但人口尚少。 这,是一片年轻的大陆,还有发展、长大的空间。 凤九给这片大陆再设了结界,想将它与其他的大陆分离开来,万千年后,这里将会繁衍出新的人类。亦不想因这大陆打扰了不能修炼的东洲大陆。 凤九在这片大陆上飞了一圈,从中发现了一座新兴的岛屿,竟有长大生成一片大陆的趋势,约有千里之广,许是新突出的地面,除了一些飞禽走兽,尚无人类。她取出仙器,将这片大陆收入仙器,乘着凤凰,穿过东莱大陆,正如那老者所言,一路经过之处,好几地都在打仗。 待三九城的人次晨醒来,发现在太平岛不远处多了一座千里之遥的大陆,空中有飞禽,地上有绿茵、走兽。 凤九离开几月之久,章治当她回上界,一见她出现的新大陆,还有几分错愕,四族的老祖心里有些忐忑,对于这位女祖先,听章治说神通极大,头脑灵活,就是惹着了,不大好对付,唤了四族两宗的老祖商议。 大兴宗的行智大师道:“无碍,贫僧以为是你们多想了。” 谋族老祖道:“让四族代劳选仙娥、仙童,这主意是我出的,若是先祖责罚,当罚我就是。” 凤九道:“小人常戚戚,君子坦荡荡,你们又有何担心的?” 圣殿上光芒一掠,现出凤九的身形,她打量着众人,四族老祖俯身跪拜,“晚辈,拜见先祖!” 凤九抬了抬手腕,“都起来罢!” 行智大师行了个佛礼。 凤九问道:“大师是悟明还是白真的传人,第几代了?” 行智答道:“贫僧是悟明大师的弟子,如今是第五代。” “自悟明、白真二位大师之后,飞升了几位?” 行智有些汗颜,“回禀前辈,自他二位之后,并不曾有飞升者,倒是三九城里每过些年就有一两位前辈飞升上界。贫僧也有疑问,听章上仙所言,他在上界并不曾见到贫僧的二位祖师,不知他们……” 凤九笑道:“佛之上界乃是西方极乐界,有佛万千,佛祖如来,极乐界更是祥和安宁。大师用心修炼,既然悟明、白真二位大师能去极乐界,你也能去,后嗣佛门弟子不能飞升,自是其修为不到。” 行智心下释然,揖手道:“请问前辈,你可曾到过西方极乐界?” “西方极乐设有结界,非我能入。不过我认识西方极乐界的冥帝,听他讲过上界之事,亦是他告诉我关于悟明、白真二位大师之事。” 行智诵了声“阿弥陀佛”。 自在宗的道长又问凤九:“不知前辈可曾见过自在祖师?” “申半仙也飞升了?” 凤九问章治。 章治蹙着眉头:“当年天道通,东莱大陆有十几人,并不曾见到自在道长,可他的徒孙皆说他飞升了。” 凤九思量良久,“东极仙境掌管东莱大陆,若真飞升,岂有我们不知之理,佛门弟子前往西方极乐,直接拜入佛祖座下。若为道门弟子,就当是老君门下,若入老君门下,必先至天门再入化仙池,他在上界只认识我们,没道理不去。” 章治道:“说是比我们晚上十几年,上面没见着人。” 凤九宽慰自在宗的道长,道:“你师祖自来性子洒脱,天上地下认识的朋友极多,待我归去,再着人查寻,定有他的音讯。” 凤九道:“他的道禅是……” “以骗悟道。” 凤九心里暗暗一呼,只怕申半仙升仙之地是域外,域外之境就是以歪门邪道而著称。此次回到仙界之后,她就会前往域外,如果有缘,许能遇见。 凤九又问章治:“仙娥、仙童的事办得如何了?” “各大国、小国送来不少人选,此次全是照着仙君意下严格挑选的。” 凤九点了一下头,“仙界渡化凡人成仙,当人人平等,无论是乞丐还是公主,只要达到条件,皆可竞争,不当特殊化。”她又问:“都送到三九城了?” “都送到了,仙娥三百人,仙童二百人,就等仙君进行最后挑选。” “明日一早,聚到广场,我要亲自挑选。”她顿一下,“再从三九城挑几个得力的四族后人管事,化仙池、仙衣阁、仙药园、仙果园,尚缺人手,此次是给有才干,却无修炼机缘者的,先挑八名,到得上界,再为他们淬体。章治,你去盯着挑选,一定要精明能干,遇大事能秉持公道心,去办吧!” 章治揖手领命而去,带了几个天兵去帮忙。 自在宗的老道道号无花,此刻挥着拂尘,“仙君前辈,你看晚辈如何?到上界当个什么管事还是不错的……” 果真是申半仙的传人,光看那一眼的精明,就知道是个脑子灵活的。 四族的老祖没见此等厚脸皮,修不到飞升,开始自谋前程了,他都不要脸的求职,他们为甚不行,几人异口同声:“先祖但请吩咐,晚辈等义不容辞。” 凤九看着四族先祖,“你们几人,有的已是武宗十层,即将步入武神修为,有的是元婴后期大圆满,若再努力,亦可飞升。且把这机会让与那些在修炼上难以晋级的后生,上界需实力高的,可各处也需要管事。无花瞧着精明能干,我先给他留一个名额,无花,有四处副管事的位置,你愿去哪儿?” 绿芰笑微微的,道:“化仙池,有化仙阁,掌管新飞升仙人化仙事宜,化仙阁里有执文笔的仙官,亦有专负责派发仙衣的仙官,登记造簿,禀往仙宫,再由二位仙君与丞相商议分派何处任职,下界凭修为飞升仙人,一上去乃是天仙、上仙,可凭本事谋到实缺。 而化渡成仙者,则是半仙之躯,半仙半人,先在各处办差,得从半仙开始修炼,若到天仙修为,方才算修成正果,谋到真正的差事,替仙宫办差。 仙衣阁,手下有织造五级天衣的仙娥六千,除了掌理仙衣,还得管理六千仙娥。 仙药阁,有种植仙药的仙娥一千,仙童一千,大小管事三百,专给丹殿提供各种药材。 仙果阁,有仙果园十万亩,种植看护仙果的仙娥各有一千,另有看护天兵三千……” 无花道长一听这些名字,心里乐开了花,这都是官啊,他既要当,就当一个最有好处的,化仙阁专管新飞升的仙人,可转念一想,下界的宝贝,到了下界那就是破铜烂铁。 不好! 到了上界还得修炼,还是管仙药阁最实在,与丹殿的人接触,定有吃不完的仙丹,揖手道:“禀前辈,晚辈去仙药阁。” 凤九道了声:“好!还有些日子方才离开,你且回去与弟子们安顿清楚。” 无花道长乐颠颠地走了。 * 次日一早,三百名仙娥、二百名仙童人选已经整齐地站立在广场上,衣着更是五颜六色,凤九在四族长老的护送下走在前方,身后跟着紫菡、绿芰等人,又有护卫天兵,显得圣洁威严,她一出现,整个广场周围的人都频住了呼吸。 凤九突地虚空一划,立时空中就出现了一把红砂,如同殷红的花瓣在空中飞舞,衣袖之中飞出一个仙簿,花瓣落到哪个女子额时,仙簿立时就会出现一个名字与来自何国何城何家,更有年纪等相应资料。 只不到百息,所有人都选定了。 紫菡朗声道:“我乃上界仙子紫菡,所有应选仙娥、仙童的额上会有仙花之瓣为印记。仙君口谕,尔等放假一月,由三九城弟子护送返家,与家人道别。一月后,上界仙舟会前往大陆各国接应你们前往仙界。所有应选者赐驻颜仙丹一枚。未应选者,可在驻颜仙丹、破阶仙丹、通络仙丹中挑选一枚仙丹。” 有弟子捧了几本名簿,上面有红笔标注的皆是入选者。 四族弟子驾上仙舟,分不同的方位将所有仙娥、仙童送返回家。 落选的呜呜大哭。 入选的难掩喜色。 在发派仙丹的案前,章治正有条不紊地给所有应选者发放了一枚驻颜仙丹。 落选者几乎不是选通络仙丹就是选破阶仙丹,他们许是怕被人抢夺,得到之后,第一时间吞食下,上了三九城四族的仙舟,乘舟返家。 不到半个时辰,广场上各家的仙娥、仙童一个不剩。 凤九进了三九城,将破阶仙丹、通络仙丹赏赐给四族之人,就连大兴宗、自在宗的人也各得了一瓶。 对修炼之人来说,这两种仙丹则是最常用的,在上界只是下品仙丹,可对他们来说都是最实在的宝贝。 凤九又给了一些药草种子,四族之人立时分派出去,令各家的弟子精心种植。 时光如水,很快就到了一月之期,凤九道别了三九城,领着绿芰、护卫天兵先前回到仙境,而章治、紫菡等人要接到此次的仙娥、仙童后方能回返。 化仙池里,其他十一支仙使已归来,新晋的仙婢、仙童们正排队等候着沐浴更衣,但凡泡过仙水的人,似乎都已经不一样,穿戴齐整,着上仙裳,神采奕奕。由各位仙使领队前往天王宫接受统一的培训,他们培训的地方是一座宫殿,这座宫殿设下了时间禁制,一比一千,仙界一天,里面则是一千日的时间,这是为了让她们更好的熟悉,接受新的生活。 从四族后人里挑选的管事,则统一送往雷神殿的修炼殿接受淬体修炼,出来之后,就直接前往各阁各殿领差事,还得熟悉环境。 凤九睡了一觉醒来,绿芰领着两名仙婢,又两名仙童来见。 “禀仙君,这是新来的绿珠、绿玉,是最早一批完成训练的仙婢。” 这两个女子凤九有些印象,一个是太平岛选上来的,另一个是文族后人,两个姑娘都长得如花似玉,穿上仙裳倒像那么回事。 二人齐齐行礼。 仙童则是跑腿传话的,偶尔也干些杂货,打理打理仙花仙木等,第一批选出来的,通常都是机灵又不失沉稳的,反倒是太聪明的,有时候学不好简单的事。 凤九道:“绿芰,你再带她们几日,下月十五你就去修炼殿吧。” “谢仙君!” 凤九交代了几句,回了自己的寝殿盘腿打座。 绿芰便对两个仙婢、仙童细细地叮嘱起来,又正容告诉他们哪样事不能做,以及凤九素日的生活习惯,还有凤阁的种种规矩等。 “此乃仙界,仙界有仙界的天条律法,你们的任务就是服侍好自己的仙主,做好自己的本份。你们现在是仙婢身份,他日得了机缘,修炼晋级,成为天仙,你们就是真正的仙人之躯,亦可重新领取差使。 在我之前,还有红芜、红芸二位姐姐,他们在仙界千年,才晋级成为仙子,而今领了正经差使。你们不可心浮气燥,机缘到时,自能前往修炼圣殿,从仙婢晋级天仙。而仙童们则可从仙童晋级天兵,或是仙娥,又或是成为东仙境某仙城、仙庄的一个自在仙人,端看你们各自造化。 但是,仙界有天条律法,仙婢不允许与男仙私下往来,若被抓住,打入轮回,永世不得再入仙界是轻的,魂飞魄散也是有的。仙境的男仙多了去,你们自己要把握好自己个儿,瞧清自己的身份,不可越雷池半步……” 绿芰训完了话,让两个仙童去办自己的差事,看他们修枝剪叶,清扫庭院等杂活,指点了一番,又让绿珠、绿玉示范一番,再从中指点,还随带着教了他们几个清尘去污的仙术口诀,这在仙界都是最低等的法术,可落到他们眼里就是了不得的大事。 第297章宿命莲 凤九睡了一觉醒来,绿珠绿玉小心翼翼地奉了琼浆、玉液,这用的仙液,因她是仙君,吃的也是极品,而仙婢仙童只能用下品。 绿芰叮嘱她们莫要打着偷尝的主意,修为有别,她们若是偷尝,回头暴体而亡,可是要自己受的。 许是这话管了用,都只好奇地看凤九用琼浆玉液的样子。 凤九问绿芰道:“第一批完成培训的有多少仙童仙婢?” “回禀仙君,第一批有二百仙童,五百仙婢,已由户阁分派各处,各仙城已使人前来领人。”绿芰笑了一下,道:“仙君,大家都说这次的仙童仙婢都是最漂亮机敏的。” 这次挑选仙婢、仙童比以往更为严苛,长得美丽,行事伶俐,干活动作更是麻俐。 “里面有多少是下界公主?” “一千二百名仙婢,有十几位公主,有十个是庶出不得宠的公主,另有四位是嫡出公主,近来被青霞上仙训斥得服服帖帖。到了仙界,哪还有什么公主,都是以修为论尊卑。” 即便是嫡出,若在下界拥有修炼天赋,凤九亦不会渡化上界。 “东极仙君那儿添了多少人?” “东极仙君没要仙婢,只讨了四位仙童过去。” “早前的仙童都去修炼圣殿了?” “赏了成长仙丹,待出来时,修为好的便是仙人,最差也是天兵。” 早前若干年,一直都是十岁以下的孩童模样,而今得以修炼成长,再出来最少也是十六七岁的少年,有的还会变成二十岁的模样。 仙童侍盏进了凤阁,禀道:“仙君,紫菡仙子求见!” 紫菡一袭紫色仙裳,容色比在下界时看上去还飘逸几分,又因是天仙身份,仙气飘飘,进了凤阁,行罢了礼,问道:“听说仙君要去域外寻醉莲,能不能带上小仙,小仙想与仙君同去。” 凤九轻啐一声,“自南极仙境出了尸魔,这大半年,南极天王与天帝先后遣了五拨天将前往域外,九死一生,回来报信的也不过一二人。紫菡,你就不必去了!” “仙君,你就带上小仙吧,一路上有个人与你说话也是好的。” 凤九沉声重复:“不许去!”霸道之中带着威严。 紫菡应声“是”,倏尔离开凤阁。 凤九对绿珠道:“随我去见东极仙君。” 绿珠欢喜应答。 绿玉开始收拾桌上的琼浆、玉液,照着绿芰说的装回仙盏之中。 两个仙童则轮留在外头候命。 他们是半仙之身,一日要睡一两个时辰,倒是可以轮留补觉。 * 凤九抵达仙君阁时,木荣据说闭关了,由一个仙童递了一对雌雄宝剑,“仙君说,这是送给凤仙君的仙器,还请凤仙君带在路上防身。” 仙君阁寝殿,木荣一头银丝,小心地揭起一角,静默地看着凤九,她接过了宝剑,除了惊诧宝剑的精美,并未留意到宝剑上的异样。 凤九又去器殿、丹殿,写了个单子,着人给她预备。 待出来时,绿珠看到传送仙阵阁站了长长的队伍,有男有女,好奇地问道:“仙君,他们是作甚的?” “这些都是仙界的仙人,他们来此,是求爱情。” 爱情…… 绿珠错愕,不是说天条不允有私情,他还来求,这求爱情不是应该去月老宫。 凤九淡淡地道:“你不懂的地方可以问绿芰。” 她怯怯地应“是”,她也算是凤九的后人,对凤九是敬畏的,着实族中的老祖都不敢违逆凤九半分。 凤九对绿珠道:“回凤阁,我外出办事。” “是。”绿珠出来走了一圈,突地发现东极仙境王城和天王宫很大,出了王宫,外头有街市,这里用的仙币,她们仙婢好像也有月例,一个月只得一枚仙币,属于最低的月例,而仙娥们则是从二枚到五枚不等。 凤九乘上凤凰,不多时到了月老宫。 她犹豫再三,在月老宫外跃下凤凰背,任凤灵儿在空中遨游,对立在月老宫门前的一对仙童道:“东极仙境凤九仙君拜会月老!” 仙童应声,拔腿往宫中飞奔而去。 月老坐在案前,正在打瞌睡。 几百年了,没他什么事儿。 下界的姻缘能管,可仙界众仙的姻缘他无法感知。 他的两个小红娘弟子早已不知跑哪儿去了,年轻人,坐不住,许是找交好的仙娥玩闹了。 仙童唤了两声,月老没应。 仙童一推,月老险些跌倒在地上,当即愠怒,仙童忙道:“月老,东极仙境凤九仙君来访!” 前些天,月老就听人说,凤九修复了九音公主的九音笛,不仅修复,还晋为半步下品神器,整整衣袍,“快请!” 凤九一袭漂亮的仙裳,上白,渐变成湖色、浅蓝、深蓝等色,上面有一朵朵飘落花瓣纹,更显风姿脱俗。 “月老好不悠闲呀!” “见过凤九仙君。” 凤九摆了摆手,“仙童且退下,我与月老说说话儿。” 仙童告退,凤九笑了一下,“听说月老宫的姻缘石丢了?我在下界寻得一块石头,只不知是不是你的姻缘石。” 月老定定地看着凤九:“找到了,不知凤仙君在何处寻得?” “不是巧了么?偶然间,在下界一个帝王墓中得来的,在这之前,我无意间得到了一片问心石,焚香祭拜神灵,其烟能化成文字或图案,能回应祈求者……” 月老声音打颤,“姻缘石魂,乃是一对男女石魂,不知仙子所得石魂是男是女?” 一定是他丢失的姻缘石。 旁人不晓,他的东西,他却最是知道的。 终于要回来了。 上回,太上老君还与他指了一下东方,他当时还迷糊,原来意识是东极仙境之人将帮他寻回姻缘石。 凤九答道:“早前是女,后来又得了一枚男的。听下界东洲大陆的传说、野中记载,问心石乃上古之时天上飞落的殒石,早已无从考究。有史以来,关于他们的记载,倒有过几回。然,每一次都消失于寺庙、道观的大火之中,只说此物,乃是道家圣物……” 月老揖手:”阿九仙君大恩,月老多谢!他日仙君但有所求,月老定会鼎立相助。” 凤九呵呵一笑,虚空一划,一块巨大的姻缘石就落到了月老宫大殿的中央石台上,这石台在九音的记忆里,放的正是这枚鸡心状的姻缘石。 月老热泪翻滚:“是我的姻缘石,果真是我丢失的那块,一模一样,数百年了,它终于又回来了,又回来了……” 红通通如血的姻缘石上,唯有上方有一块素白如雪的石头,这在通红的石头上显得尤其耀眼,月老用手一触,才发现这是粘合上去的,“这……这是当年九音公主凿去的那块。” “说来也巧,上头那块白石,乃是我在东冥界偶尔得来的,当时有一个男鬼拾捡了去,用了三年的时间,也不能磨去上面刻有的‘帝川’二字,赶巧我手中拾得一块三生石,这男鬼便提出要与我换,我也曾磨过,怎么也磨不掉上面的字……” 月老一面摸着自己心爱的姻缘石,一面问道:“可这上面并不曾有文字,你是如何抹去文字的?” 凤九道:“在东冥界,早前所有人都忽视了一件事,在三生石河与忘川河畔的尽头,有一座七情湖泊,这是九音师姐在万世轮回流下的流泪所化。那日我闲来无事,上石头沾上了七情水,上面的文字立是灰飞湮灭……” 月老听罢,久久地抚摸着那拳头大小纯白如雪的石头,“痴情生,绝情死。” 这六字,指的是九音。 九音为情而生,亦为情而死。 东冥界里除了一条石河不够,还有一片七情湖泊,那是九音心痛情殇的眼泪所化。 凤九道:“还有更有趣的呢,有西方极乐界的佛冥帝,曾在七情湖泊之中种植一朵仙莲,此莲无根无叶,却能开出漂亮的七瓣莲花。月老,不知你能否替我解惑,为甚无根无叶却能生莲?” 月老见四下无人,低声对凤九道:“你师姐还未魂飞魄散。” 凤九惊呼一声:“怎会?可她明明已经灰飞湮灭。” 月老很是认真地道:“若她不在就开不出莲花。”又道:“此莲无根无叶却能生花,应是她的宿命莲。你可瞧出莲生几朵?” “上次瞧见时只有一朵。” 她的宿命莲,是佛冥帝种在七情湖中,而种子是佛祖所赐,难道冥冥之中,她与西方极乐亦有些渊源。 “一朵莲花,代表一段情缘,越是美丽,越是感人。虽不能结果,却依旧美丽。奇呀,奇呀,这许是上苍给她的弥补,情不知所起却已绽放出花朵,只不知你师姐现下是谁?” 凤九摇头,故作不信地道:“冥界忘川河上载人过河的船老伯说,他亲眼瞧见九音师姐魂飞魄散,她的灵魂化成了一片片的几色花瓣,最后灰飞湮灭于天地之间,她已经没了,又怎会还在?” 船老伯丁老鬼还提过一件事:万世仙魂飞魄散那日,她笑了,笑着望向彼岸,似在对什么人笑,又似在寻什么人…… 莫不是九音消亡那日,她还在等着帝川来寻她。 只是,她的万世痴情,却错付了他人。 月老轻叹一声,“天地之间,总有一些我们悟不透的玄机。宿命莲是最好的证明,真是奇哉,莲虽无无根却依旧能开花,眼泪化成七情湖泊,本仙明白姻缘石是怎么回事。” 凤九道:“还请月老明言。” 月老沉声道:“九音公主乃是最后的天族后裔,其魂是天地生成的圣魂,血脉乃是仙界最尊贵的天族,她有天地间最圣洁纯真的灵魂,痴情生、绝情死。 万世轮回,原是情根深重,却不得发芽开花结果,世世如此,最后情根被生生毁灭,无情根,无伤害。她的悲苦情伤吸引了姻缘石魂,姻缘石不是被盗,是他自己被至真至深之情吸引而去。” 凤九不解,“石魂能带着姻缘石离去?” 月老吐了口气,“姻缘石,原有一对男女石魂在其内,所谓石魂其实是一对精灵仙子,男掌天地男儿之情丝情根,女掌六界女子的情丝情根,瞧他们昏昏入睡,定是受过情伤情苦。这一对精灵仙子因怜悯九音,从而封印帝川情缘。他们俩在下界行走一遭,看九音为情所苦,生了灵智,起了同情之心……这下糟糕了,他们要再睡下去,这仙界再无良缘。难怪东冥界三生石如此灵验,这是他们撂挑子不干……” 那白色的一块石头,是因为石魂封印了帝川情缘所至? 在九音的记忆里,姻缘石是殷红如血的,形状如一颗偌大的鸡心,颜色似月老身上的红外缕空褂子。而今被九音凿去的那块三生石,不再红艳,而是变成了素白的雪色,这是说再无情缘至。 凤九瞧在眼里,月老寻回姻缘石,先是大喜,这会儿又开始烦恼,他围着石头,看着里头的两块暗红色的小点,“婚郎、嫁娘,快醒来,快醒来!你们俩不能再睡了。” 凤九将眼睛贴到姻缘石上,那石头的中央还真有一对小人儿,只得姆指大小,像是两个小精灵,正偎依着躺在一处睡觉,睡得昏天黑地,任月老如何呼唤,就是不理。 以前她不曾发现,这会子竟看到了。 月老轻叹一声:“这一对精灵仙子,乃是姻缘石的主宰,男孩唤作婚郎,女子唤作嫁娘。可他们许是瞧见九音之苦,不愿再管天地姻缘之事。我忘了,她们只得本仙能瞧见,便是我的徒子徒孙也瞧不见。” 月老的徒弟有四人:媒婆、冰人、大小两红娘,媒婆是女子,年龄瞧上去比月老年轻不了几岁,乃月老大弟子;冰人是一个风度翩翩男仙,是月老的二弟子;大小红娘是两个仙娥,大红娘约有十八、九岁,小红娘瞧上去只得十四五岁。寻常在月老宫当值的,都是大小红娘,媒婆与冰人在下界历劫玉成良缘的时间更多,一旦他们发现下界有难得一见的良缘,二人就会化身成下界的媒婆、冰人前去说合。 凤九瞧见在下界能化成两片玉,到了上界就是两个精灵模样,躺在中央深处的虚空里,正呼呼大睡,任由月老如何呼唤,他们就是不理。 嫁娘翻了个身,呢喃道:“睡觉!睡觉,回到仙界,我们也睡觉。九音太苦了,呜呜,想到她,我就浑身没劲,除非你给她安排最好的姻缘,最好的,否则我们俩不干活。婚郎,睡,继续睡,这姻缘的事我们也别干的,太伤心了。” 月老急得团团转,“你们俩好啊,下界一趟,敢跟师祖撂挑子。” “就不管了,不管了,我们俩都睡觉,看你怎么干活?” 嫁娘穿着一袭可爱的大红色肚兜、成膝的红裤,甚是喜庆,一转身又偎依在婚郎怀里睡了。 凤九道:“月老,你老且忙着,我这就告辞。” 月老低应一声,他得把两个小家伙唤醒,没有了们,他如何给仙界的男仙、仙娥们配对,还有下界有好些有情人求了多少年了,得给人家配对了。 凤九第一次看到姻缘石的一对可爱小精灵,她是九音时就没发现,显然月老是一早就知道的,月老便是通过他们俩知道,哪个仙娥当配哪个男仙。 宿命莲花开,命运之轮运转。 魂飞魄散的她,还会有命运之神保护。 待两个红娘回到月老宫,发现正中的姻缘石,立时惊得大叫了起来。 月老围着姻缘石打转。 小红娘道:“师父,姻缘石回来了?” “问题大了啊,两个精灵仙林要撂挑子,在里头睡大觉,吵着不管姻缘事。” 两个红娘贴在石头上瞧了半天,什么也没瞧见,哪里有什么石魂,偏月老围着姻缘石说着好话,“你们俩帮帮忙,月老宫再不执掌姻缘,这六界姻缘就乱套了。婚郎、嫁娘,师祖请你们喝极品琼浆!” 嫁娘怒道:“当我们是小孩子,拿琼浆喝我们,不干!” 年龄略大的大红娘听到里面传出一个小娃儿的声音,生平第一次相信里头有石魂,这是一个小女娃的声音,很好听,听得出来正在发脾气,“师父,里头真有石魂,我听见她说话了。” 婚郎拉着嫁娘,“嫁娘,是极品琼浆,我们好久没喝了,就喝点吧,我好饿。” “你不是拿了凤九的仙果吃,这才管多久又饿了?” “可我没琼浆喝。”婚郎坐在里面,一脸痴迷,“要一大壶!不是极品的不喝,没有一大壶不喝!” 月老喝斥着小红娘,“快去,给他们弄极品琼浆、玉液来,快点啊!” 大红娘很快就捧了一大壶来,姻缘石里飘出两个姆指大小的小人儿,一纵身闪到小红娘的琼浆壶上,唯有月老瞧得见。 大红娘只闻其声却看不到人,只瞧见琼浆壶歪了又歪,一大壶琼浆被喝得一滴不剩。 小红娘看着琼浆壶,以前不信月老说姻缘石里有两个石魂精灵之事,这一回是真的信了。 月老见他们喝足了,两人精灵手牵手,一纵身跳上了姻缘石,不等月老抓住他俩,又回到石头中央继续休息。 “婚郎、嫁娘,告诉师祖,仙界之中可有良缘?” 嫁娘道:“木荣不错,配给阿九。” 婚郎摇头,“我瞧帝禾不错,当配阿九。” “水笙不错,配给阿九!” “书仙最是儒雅,当配阿九!” 月老急了,“你们俩不要因为是凤九带回来的,就什么人都配凤九。唉……” 两小人睨了一眼,很鄙视,这老头儿是月老,可他什么都不知道,居然还说他们,“我们要挑好的配给阿九!” 月老道:“你们不能乱配良缘,得用你们身上的情丝感应,看谁的情丝与谁的最合适。” 嫁娘气恼一躺,“婚郎,睡呼呼,抱我睡呼呼!” “你们俩得干活,喝了那么多极品琼浆,可不能只吃就睡……” “那么久不见,这老头儿还是如此吵,来!来!用红线塞耳朵,吃饱了,正好乖乖睡觉。” 不理,就是不理! 任月老如何大叫,他们就是不理。 红线,月老用来绑良缘的,居然被他俩用来塞耳朵。 月老气啊。 大红娘听到那小小的声音,这是她第一次听见,是不是说,她终于能和姻缘石沟通? * 月老师徒变着方儿地想说服姻缘石魂干活,这厢凤九准备好行装,换了一袭女仙战袍,准备只身前往域外寻找醉莲。 木荣的寝院门外,凤九静默地站着,身后背着一对木荣给她炼制的宝剑。 “师兄,我要去域外了。我有太多的事要做,这一次,我不会再逃避。师兄,我们两人总得有一个留下来,有你在,师父出关,就能看到井然有序的东极仙境。师兄,你好好保重,我去域外了。” 多想出去与她道别。 可木荣不能,他看着自己肩上的银丝,当最后一缕生机注入仙剑,他一头白发。他不能随她而去,就算他坚持,凤九也不会许,他们二人间必须有一人留下来打理东极仙境。 但他,想继续保护她,守护她,哪怕是毁掉自己的一切。 他将自己往后的九千九百九十九世,化成了九千九百九十九缕生机,每一缕生机都可以护她一次,如此,许能让她平安从域外归来。 凤九,你要好好儿的,平安地归来。 凤九行了一礼,蓦然转身,行色匆匆地出了仙君府。 大门外,文筹章治诸葛韫等人静立在外。 凤九揖手:“我去域外寻醉莲,仙境一切就有劳各位,待东极仙君出关,与他说一声保重。” 凤九拉过诸葛韫,低声道:“我走之后,你盯着与我相通的两个传送仙阵,如果我在外面得了好东西,就送回来。” 凤九有些担心地道:“你炼的小传送仙阵能用吧?” 她都带上了,现下才问能用否,不相信他么? 凤九与诸葛韫说过,她此次去域外,还会顺带着历练寻宝。若寻到仙玉、仙液或是仙药仙草等物,这些都能成为东极仙境的修炼资源。 诸葛韫也想同去,可凤九嫌他战斗实力太差,“多少天将殒落域外,你还是在家等着我的好消息,一日多往传送仙阵瞧几回,你没时间盯着,派你的仙童看着也行。” 晋级上升为上仙,谁身边没两个仙婢、仙童服侍帮衬。诸葛韫揖手道:“下仙牢记仙君叮嘱。”凤九是他们东莱大陆飞升者里的佼佼者,他们是族人,亦是老乡,其他人的话许会忘,但凤九的话他是万万不会忘的。 凤九召出凤凰,纵身跃上凤背,在凤鸣音中往东南方向急驰而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98章 寻宝 凤九走了一程,发现东南方向的天空中有一对男女,一紫一青,男子着天将打扮,女子亦是一袭劲装,两人驾云而行,虽无坐骑,动作奇快,心下正疑惑,脑海里一掠,大惊之中追上这对男女。 “紫菡仙子!青芒将军!” 正是紫菡与右将青芒,他们以前一个是她在下界的侍女金轮,一个曾是助赵熹一统天下的神将之后。早在东洲大陆时,他们曾一同战斗过。 紫菡苦笑:“我们有告诉过东极仙君和文丞相,他们并没有反对,我们的仙器、战袍都是文丞相给我们弄来的。呵呵,仙君,你一个人去太不安全了,青芒的武力最强,又在雷神殿修炼过两回,很厉害的,还有我,我虽然不是很厉害,跟着仙君,总能帮上忙。” 他们俩是明知她不会带他们,所以才执意跟着偿。 凤九气恼,二人已行到半道,瞧这模样,是先她一日赶的路,她乘的凤凰,自比他们行得快,她不能把人赶回去,无可奈何地道:“罢了,一旦遇上域外妖魔,你们俩放机警些。” 撄* 赶了半月的路,到了东南的天尽头。 这边,是仙界的尽头,有一座悬崖峭壁的山峰,名为仙剑峰,以此为界,与仙剑峰遥相对应的是妖魔界的一座山峰——魔刀峰,两峰之间,有万丈深渊相隔阻隔。 山峰悬崖之下,是猎猎罡风,风如无形的刀剑,触衣则切割成碎片,必得上品仙裳方能抵挡。 青芒将军探了一眼,“这下面是什么?” “域外妖魔的护界冰川,是一片上古冰峰,设有上古阵法作为屏障,这是前往域外唯一的通道,我会以神鞭为桥,你们先过去,我稍后再过,小心周围有伏兵,此处一兵当关,万夫莫开,唯有躲过第一次伏击,才能继续往前,这悬崖之下,已不知埋藏了多少仙界忠魂。” 凤九抛出神鞭,在下界可化桥梁,但在这猎猎罡风之中,只能是一根绳索,一条鞭子,要踏鞭而行,其间的难度可想而知。 青芒与紫菡交换眼神,二人纵身而起,踏鞭而行,看着两峰之间不远,一旦行走,却有千丈之遥,下面的罡风刺骨,紫菡的脸上更是被剑风划破,仙血一溢,凤九大喝一声:“仙血不得掉下去,否则血腥味会吸引大批魔兵,不等我们进入妖魔界便受到围攻。” 紫菡用帕子用手一摸,纵身快行,脚下被罡风剑气一掠,脚踝处受伤,她一声惨叫,坠落下去,说时迟,那时快,一双大手死死地抓住了她。青芒给了她一抹坚定的眼神,将她拽上山峰。 凤九纵身而行,猎猎的罡风竟不能伤她分毫,在二人行得艰难的神鞭上,她如履平地,凤九落到山峰,“最近几月,数批天将从此而入,已惊动妖魔,我们现在得幻化成妖魔的样子方可前行。” 青芒惊道:“幻化妖魔的样子……” 他们是仙人,却要幻化成妖魔样,怎么听着都像是一种耻辱。 “这是唯一的法子,夺取醉莲,绝非易事,再往前便是仙魔战场,更有数万里之遥的荒漠、森林、山川,其间无数魔兽出没,还有城池数座,皆有妖魔将领镇守。”凤九又道:“这是计谋!更是权宜之计,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凤九从乾坤袋里取发准备好的伪装衣袍,将自己装扮成一只树魔,就连头发也在瞬间变成了绿色,脸上更有几道树叶斑纹。 青芒面露难色,定定心神,从乾坤袋里取了一张狼皮,成功伪装成一只狼妖。 轮到紫菡时,她也只能扮成狐妖。 凤九从乾坤袋里取出几枚魔气丹:“带上吧,魔气丹能散发妖魔气息,能助你们成功伪装。” 三人下了山,穿过荒漠,看到了第一座妖魔的城池,除了这里的人穿戴得难看些,像是半原始的人类,身上不是围着树叶树皮就是围着兽皮,头发穿戴亦要野性随意得多,不像域内仙界,人人都有漂亮的仙裳蔽体。 凤九没有进城,而是沿着北方而去,她不说,青芒、紫菡二人亦不问,到达一处荒原时,一股沧桑气息扑面而来。 这里,是前任天帝带着天兵天将与天魔交战的沙场,再往北不到万里,那里有一座山谷,当年的天帝,就是在那里发现了神石与神液,当时的神石、神液就在一个山洞之中,他当时是追一个魔族将领进去的。 凤九继续往北,行了两日,到了一处山谷,她小时候听父母讲过这里,山谷很静,静得让人觉得恐怖。 紫菡打了个寒颤:“这里……有醉莲?” 凤九回眸,“醉莲养在魔宫,由魔帝的宠妃精心培育,有专门的酒池。” 青芒不解地道:“魔都不在这个方向?” “我带你们来这里,不是为了醉莲,是为了寻宝。醉莲于旁人是救命的圣药,可对我们无用,难得入一趟域外妖魔界,不寻些宝贝回去,对不住自己。 我听师父说过,他当年在这里与上任天帝寻到了神液、神石,更有一些难得一见的仙药。我想知道,这里会不会更大的机缘。” 紫菡的眼睛透亮。 青芒想到的神液、神石,“在这里?” 凤九点头,“我们进山谷,脚下都仔细些。” 三人陆续进入山谷,这里寸草不生,极是荒凉,有毒虫鼠蚁,身上备足了装有避虫蛇的药粉,走了大半个时辰,近了一处乱石堆前,凤九静静地凝望着山洞。 青芒道:“我来打开此处!” 张臂一轰,一声巨响,乱石堆倒塌,出现了一处山洞。 凤九道:“走!”待三人进来,凤九一指神术,石头又磊了回来,“这一带有蟒蛇出没,小心一些,若被它追到异地人的气息,就会吸引来。”她抓了一把药粉,一把撒到洞口,“走吧!” 紫菡心下有疑惑:瞧凤九的样子,对这一带很是熟悉,而且她准备充足,连他们二人不曾想到的避虫避蛇的药粉都预备妥当。 几人行了一程,走到一处分叉路口,这是十八条路。 紫菡问道:“我们走哪一条?” “十五条是幻相,只有三条路是真的,而三条真路的左边可通往我们要去之地。” 凤九盘腿一座,拾子几枚石子,在地上布起幻阵,推衍了一个半时辰,她突地抓起石子,用力一击,幻相一破,果真出现了三条真路。 如果是青芒与紫菡,还真无法破阵,两个相视而望,凤九走在前头,再一回身,又是几枚石子击在山洞石壁之上,只一刹,水光一动,又是十八条路的幻相。 三人行得大半个时辰,抵达一处悬崖,凤九张开双臂,跃下悬崖,落到崖底,目光在四下里寻觅,神液在这处悬崖之底,据父亲与义父曾经提及,这里有一处幽潭,潭中积下了若干万年的上古神液,而幽潭周围有神石。 悬崖处设有幻阵,这是防他人闯入,凤九自小跟着义父木毅长大,木毅几乎是倾尽所有授她布阵、修炼仙术。她拾了一把石子,根据幻阵摆弄推衍,要在这周围,处处都是溪流、幽潭,而其间真的只有一处。 青芒、紫菡二人一落下,正落至幻阵之中,两人迷了方向,大喊着:“仙君!仙君!” “这是幻阵,你们盘腿打座调匀气息,待我解阵只会救你们出来。” 二人应声,还好能听到凤九的声音,各自盘腿打座。 不知过了多久,凤九破除幻阵。 她辩明方向,走到那处幽潭。 青芒四下一寻,发现紫菡就在他左边不足丈许远,可刚才他们彼此都寻不到对方。 不远处,有一处幽潭,潭水黑黝,旁边的黑石头闪耀着淡淡的五彩光芒。 青芒激动地道:“仙君,这是……” 凤九道:“神液与神石。”她拿出备好的仙器对着五彩神石与神液一并收了进去,然后,不到一会儿,又有神液从石缝里嘀嗒而出,幽潭底还有一些神液,凤九道:“你们俩各取一瓶神液、一块神石,剩下的留在这里。这里有神液之眼,待再过数百年,又会生出神液。事关重大,不得与第四人道。” 二人心下大喜,取了瓶子,各装了一瓶,又在幽潭畔各挑了个五彩神石。 青芒还想再挑,见凤九神色有疑,迟迟疑疑地道:“仙君,我能不能再挑一块?” 凤九道:“要快些,我得布下仙阵守住神液。”青芒刚拾了一块石子,凤九道:“上崖,我要布阵,小心把你们二人困住。” 两人各得了好处,原是跟着凤九来的,结果什么忙也没帮上,心下讪讪,白得了宝贝,一前一后上了悬崖。 凤九微眯着双眼,“还真是好哄,我既来了,此次就要带走神液水源珠与这里所有的神石。”她拿定主意,收了那块最大的神石,一移开石头,就见一枚神珠自石缝里出现,神液就是这神珠流泄出来。 “主人,我知道这是什么?” 凤灵儿的声音传来。 凤九问道:“说来听听?” “主人拾到的东西乃是一只上古凤眼,是凤神的一只眼睛,岁月流转,变成了神液之眼……啊啊,凤灵儿明白了,为何主人饮下神液无事,是因主人与凤灵儿共生,主人可化成凤身,凤灵儿亦可与主人合体。主人是天地所生的圣魂,更是天族之人,若是旁人,自是看不到这枚凤眼,可主人是谁,是天地间最尊贵的女子,又与凤凰有缘,所以才会看到凤眼。” 凤灵儿自眉心处冲出,俯下脖子饮五彩神液,“好喝,好喝!难怪觉得熟悉,原来是先祖的灵力所化,主人,让我多喝几口。” 凤九轻声道:“往后还少得了你这口,你不能进我的仙宝空间?” 凤灵儿问道:“主人种仙果的地方?” “正是,我准备把幽潭移到里面。” “灵儿以后就有很多神液喝了?” “别把你撑坏了。” 凤九笑着,拿出仙器收了整个谷底的神石、神液,盘腿一座,带了凤灵儿进入仙宝空间,将神石、神液归置到仙宝空间,这空间化成一枚小痣,旁人不易发现。 整理好后,外头已过大半个时辰。 凤九取了石子,重新布下了阵法,佯装成神石、神液还在的模样,一切完毕,方纵身上了悬崖。 紫菡、青芒二人正盘腿坐在悬崖旁。 紫菡听到轻柔的脚步,奔了过来,道:“仙君,你有没有感觉山洞里的仙元力充足,我刚才在周围转了一遍,你还记得那三条路不,中间的那条路有古怪。” 凤九道:“我们既然来了,不妨再走走,四下寻寻看,若有宝贝、好东西,都带回去。” 二人连连点头。 凤九从仙宝戒指里取出了仙器、仙丹、药粉等物,“你们再多备一件仙器,疗伤仙丹一人一瓶,避蛇虫的药粉一人一包,幻形粉亦一人一瓶,乾坤袋、储物手镯,一人各一只……” 紫菡不好意思地道:“仙君不早说是出来寻宝的,这样……我们也能多带些乾坤袋、储物手镯,寻朋友借来也是成的。” “你飞升才多久,敢情就认得不少朋友了?” “膳食殿的姑姑最好说话了,待我们都不错,这次我说要出来,她也没阻止,反倒夸我有勇气。还把她的仙宝戒指都借了,几个好姐妹还将乾坤袋借我使了。” 人家这是敢于投资。 紫菡得了好处,回去后想到姑姑给的关照,少不得另送一份厚礼。 膳食殿的仙姑,都是活了多少万年的,什么样的事没见过,尤其是为人处事上,都是绝对圆滑,人人夸赞。 凤九道:“我是自作多情,原来你有的是宝贝使。” “不,不!仙君,我身上的东西够使了,你问问青芒将军,我就要仙丹和药粉、仙器。” “你倒实在,一点不贪心。” 紫菡傻笑着,想到今儿得的神液、神石,就能乐得睡不着觉,连天帝都只得一瓶,她亦有一瓶,待回去,就偷偷分姑姑一些,再给交好的姐妹们也分一点,她美美地心里打着盘算。 青芒不动声色,取了乾坤袋与仙宝手镯戴上。 他是不是太老实,还真信了仙君是出来寻醉莲的。 凤九走在前头,寂寂山洞,只有他们的脚步声、呼吸声,周围安静得令人窒息。 紫菡一路上像狗儿似地四下闻嗅,这里闻闻,那里嗅嗅,“我的鼻子最灵,上回在膳食殿,我闻到蟠桃的香味,可她们谁都没闻见,后来姑姑一搜,居然是有个仙娥与天庭的男仙交好。男仙送了她一个蟠桃,她生怕被人发现,专溜到膳食殿偷吃蟠桃,想着那里的食物味道重,可还是被我闻出来了。” 走了良久,眼前豁然开朗,不等凤九回过神,紫菡惊呼大叫:“是仙玉矿,我们发现仙玉矿了,好多仙玉,这么多的仙玉啊!” 这一片山谷下,确实有五颜六色的各色仙玉,一块又一块,黄色的翡,碧色的翠,更有紫色的玉,夹杂其间。 凤九忆起水笙与月季仙子订亲时出现的信物,神石炼制的戒指,极品紫仙玉镶嵌的仙剑,那紫仙玉定然就是从这里寻得的。 凤九取出乾坤袋,她的袋子最大,曾装了一大袋子的三生石给帝川,这会子毫不留情,只挑了极品上品的仙玉往里转,她一个仙诀,仙玉自己往里涌。 “你们俩倒是快挑,能装多少装多少,照了上品、极品的装,装不完时再挑中品的装。” 不知忙了多久,上品极品的仙玉挑完了,可山谷中的中品、下品仙玉还有不少,三人坐在地上,看着五颜六色的山谷,心里满满都是幸福。 凤九道:“我布下仙阵,封印此地,这是我们发现的,待以后再带人来取取仙玉。” 青芒道:“仙君,要不我先回东极仙境一趟,把仙玉都送回去。我与紫菡并不是为寻醉莲出来的,想来没人知晓。” 凤九道:“青芒,你战斗力虽强,可有时候还真是太实在,此地离东极仙境有几十万里之遥,一个来回就得近两个月的时间,若遇上人,利用、算计你,让人知道你身上那么多仙玉,只怕性命难保。紫菡修为不如你,但贵在脑子够灵活,也能随机应变,你若想回去,必要带上紫菡。” 紫菡当即嘟着小嘴,“青芒要回去,尽管回去,我才不要回去,我出来是跟仙君去寻圣药的,还没走多远,打道回府我可不干。” 凤九微微一笑,拿出几个乾坤袋,“你们装仙玉,我来安传送仙阵,诸葛韫炼的仙阵若是无用,待我回去,非得收拾他一顿不可。” 诸葛韫自小对兵法布阵颇有天赋,传送仙阵上就有繁复的仙符仙咒,等闲者学不会,诸葛韫飞升上界不多久,一心扑在传送仙阵的研制上,阵法又常与凤九勾涌,阵殿殿主也常有指点,一日千里。 凤九掏出一只像圆桌大小的传送仙阵,选了块平坦的空地,丢了三块仙币上开始发送,这是与阵殿连接的仙阵,若诸葛韫有牢记她临走的叮嘱,定会很快发现。 紫菡、青芒二人已经装满一乾坤袋的仙玉,可仙阵还没有丝毫反应。 凤九又丢了几块仙币:“诸葛韫这家伙跑哪去?”心下不由懊恼,正思忖着,只见光芒一掠,仙阵上出现一人,不是诸葛韫还是谁。 紫菡欢喜地大叫:“仙君,连通了?” 废话,这不诸葛韫都出现了。 凤九淡淡地扫了一眼:“我们发现了一个仙玉矿,你先带一批仙玉回去,先禀报东极仙君,记住了,行事要低调。”她一扬手,对紫菡与青芒道:“你们留上三五百斤上品仙玉,其他的全都交给我,我让诸葛韫带回去献给东极仙君。” 凤九新取了一个乾坤袋,将几袋子上品、极品仙玉再装入这个乾坤袋里,挽了几个古怪的仙诀,眯了眯眼,将袋子交给诸葛韫:“这只乾坤袋,你亲自交给东极仙君,别玩心眼儿,这可是整个东极仙境的仙玉,除了东极仙君,其他人是打不开的。” 诸葛韫蹙了蹙眉头,“仙君担心我挪用?” “旁的不说,只说其他三方仙境,人家谁没有一批上品、极品仙玉的家底。存到库里,往后还不是东仙境上下所有仙人使用的资源。你这小子,心思比谁都多,拐几个弯,别人能迷糊上上百年,我这叫防小人不防君子。” 你丫的承认自己有挪用之心,那就是小人。 诸葛韫接过,又取了两袋子中品、下品仙玉,“我立马回去禀报!” “一会多带些药粉、仙丹什么的滴来,还有乾坤袋也多带些来,有两个乾坤袋可是青芒与紫菡的,他们俩的家当不多,记得与他们俩请功。东极仙君一人知晓实情,对外就说是他们俩寻到的仙玉矿,休要提我,我是出来寻醉莲的,但他们俩嘛,可以说出来给东仙境寻仙玉矿……” 青芒、紫菡心下感动,寻到仙玉矿,这可是莫大的功劳。 诸葛韫接过几个乾坤袋,回到传送仙阵,这仙阵太小,最多只能载两人,现在只他一个倒也便捷,丢了三个仙币,仙阵开启,诸葛韫消失空中。 凤九取了一壶琼浆,又拿了三只仙盏,“你们歇会儿,干活的人一会儿就会陆续过来,他们想省事,就自换了大些的传送仙阵。” 诸葛韫首先去找了东极仙君。 再见木荣,诸葛心下惊愕不下:木荣穿着一袭银灰色的仙袍,人还是那人,却一头银丝,让他整个人显得苍老而充满了无尽的沧桑,眉眼之中有难以掩饰的倦容。 诸葛韫足足愣怔了一刻工夫,这才回过神来,若不那五官眉眼,连他都怀疑是另外一个人,揖手道:“禀仙君,凤九仙君给你送回来的乾坤袋。另外,青芒紫菡发现了一处仙玉矿,你看要不要派人过去挖取仙玉?” 木荣接过乾坤袋,淡淡地道:“你去找文丞相商量,记得选最可靠的仙人、天兵前往。” 诸葛韫手里还拿着两个袋子。木荣会意,想来里头定是仙玉,“快去着办。” 诸葛韫揖手离去,心里暗暗琢磨木荣突然满头银丝的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99章 寻草药 木荣想打开乾坤袋,发现上面设下了禁止,再一开启时,空中出现一个光影,里面站着凤九,“师兄,我寻到一些宝贝,有近千万斤的上品、极品仙玉,还有两大瓶的神液,更有几块神石。我是照着小时候,长辈告诉我的地方寻到的,你不要担心我,我现在很好的,送回来的仙玉,你挑些好的单独放着。 我要帮师兄攒媳妇本,师兄帮最好的都留下放到你的私房库里,呵呵,将来你的聘礼,一定是整个仙界最丰厚的。师兄,我不多说了,如何解开禁止,你懂的。还有挖仙玉矿的事,安排得力又可靠的人来做,对外要低调,只说是东极仙境亦发现了仙玉矿,路途遥远,得用传送仙阵。你要保重哦!再见!” 帮他攒媳妇本…撄… 这种话,也只她能说出来。 他这一生,唯一心动的女子,是曾经的九音,现在的凤九,他不会再爱任何人,永生永世,生生世世,也唯疼她一人,唯爱她一人。 他将自己的缕缕生机灌注入雌雄宝剑之类,而她得了好东西,就第一时间送回来。 木荣打开乾坤袋,发现里头的仙玉比他预想的还要多,重新取了存放仙玉的仙坛,就像是下界百姓家存放银钱的坛子一般,将极品仙玉分金色、紫色装,又将上品的也按颜色分装。 木荣去了圣山,开启机关,进了木毅疗伤的底层,将金色极品仙玉、紫色极品仙玉堆放在木毅的身畔,又用最大的一块紫仙玉给木毅当玉床,将木毅小心地移到紫仙玉上,整个神液潭仙元力立时充盈,他又将神石放在神液潭之侧,眯着双眼微微含笑。 仙元力更为充盈,想来木毅的疗伤修复会更快些偿。 木荣合上机关出了圣池,小心地回到自己的寝宫。 将几坛上品仙玉放到自己的密室之中,又在上面设下了禁止。 刚出来,文丞相等人来见,说是紫菡青芒二人在外发现了仙玉矿,已经送回了两乾坤袋的仙玉,都是成色不错的中品、下品仙玉,其间也夹杂有一成的上品仙玉,偶尔有几块难得一见的极品仙玉,请求派人前去挖取仙玉。 木荣带人去瞧了一下,前往挖仙玉的天兵与仙人已经挑好,第一批有三十人,诸葛韫与阵殿主先去,要在那头安装传送仙阵,一次能传百余人的。 木荣唤了诸葛韫与文筹过来,仔细叮嘱道:“见到凤九仙君,休与她提关于我……头发的事,如果你们谁说出去,休怪本仙君手下无情。” 他头发白了,这内里定有原由,而他不想凤九知道。以凤九的脾气,若是知道真相,肯定要与他闹,更不会接受他送出去的一对仙剑。 二人应了。 凤九在山洞中见传送仙阵上掠过一阵光芒,正要躲闪,想着这第一个来的定是诸葛韫,果然,传送仙阵光芒消失后,诸葛韫与阵殿主出现在面前。 凤九道:“你们俩先装传送仙阵,我这个小的先收了。你们,往后也多多留意我发回去的仙阵迅息,其他人几时到?” 阵殿主答道:“待我们装好传送仙阵,将会有第一批三十位仙人抵达,之后还有几百位天兵前来挖仙玉。” 凤九沉声道:“此地外头乃是域外,妖魔众多,你们最好别离开这儿,在周围设下迷阵为宜。东极仙境的人要到了,我先回避一下,我出来是寻醉莲的!” 她刻意重复了最后一句话,就是想告诉他们,她不想让人知道,仙玉矿是她与紫菡、青芒等人找到的。 凤九收了小传送仙阵,化成一个盘子状,收到自己的仙宝手镯里。凤九正要离开,突地回头:“诸葛韫,我让你带的乾坤袋呢?” 诸葛韫凝了,来得匆忙,把这事给忘了。 紫菡问道:“仙君要多少个乾坤袋?” “十个八个都成,多备一些,用得着时,就有得用。还有我要的仙丹、驱虫药粉都得用,紫菡、青芒你们将这周围的环境与他们说一下,令后面的人过来时带些驱虫药粉。”凤九离开了,紫菡要跟过来,凤九摆了摆手,“不用跟着我,把我们要的东西拿到手,着实不行,你回去一趟取来,疗伤的仙丹、驱虫药粉,增加妖魔气息的魔丹、妖丹都得取些,我在三路叉口等你们。” 紫菡笑嬉嬉地看着青芒:“将军听见仙君的吩咐了,这需用的东西,你回去取。丹殿那边,你可有故人,你去比我合适,我陪仙君到三路叉口等你,快去快回!” 青芒跳了起来,仙君让她办,她就指使他去。“紫菡……” 紫菡喊着:“拜托了,我们等你哦!” 凤九走在前头,紫菡一路快奔,追上了凤九,两人一前一后回到三叉路口,右边路是神液、神石;中间的路是仙玉;左边路尽头会是什么? 凤九与紫菡交换眼神,往左路前行,走了许久,是一处地下暗河,她用力吸了吸空气。 紫菡脱口而出,“是药草的香味!”顿了一下,“有妖蟒的血腥味。” “魔兽出没处必有珍贵药草,我们小心些!” 紫菡点点头。 凤九一路缓行,全神戒备,沿着暗河一路往前,在暗河两侧长满了无数暗属性仙药仙草,有暗夜发出盈光的,亦有散发出醉人药草香味的。 窸窸窣窣声音传来,空气里一股浓浓的蛇腥味,凤九盯着洞壁上的阴影,那是一条偌大的巨蟒,其身形能占据大半个山洞,她突地扒开宝剑,一个转身,一声嘶鸣,巨蟒不防她动作之快,身子一颤,化成了人形,脑袋依旧是蟒,“找死!此处乃我蟒妖发现的药草山洞,到此撒野者——死!” 紫菡亦拔出宝剑,戒备地看着巨蟒。 凤九定定地打理着巨蟒,现在的他们也是一身妖魔装扮,她冷哼一声:“你发现了就是你的,现在是我们发现了,自然就是我们的。照着妖魔界的规矩,胜者得到这山洞着的药草,败者离去,蟒妖,这个建议你不会反对吧?” 蟒妖看着自己的肚腹,被她刺了一剑,难道就这么算了。 就在他想要报仇之时,凤九大方地抛出一只瓶子,“大家都是同类,我不愿伤人,这粒疗伤丹药就当我送你了。我可不打一个受伤者,待你的伤势复原,我们就大打一场,药草山洞归胜者所有。” 蟒妖接过丹药,闻嗅了一下,是极品疗伤丹,“你不愿趁人之危?” 凤九得意扬了扬头颅,“我这时候不打你,你还不满意?本姑娘不屑打一个负伤妖魔,你赶紧寻地方疗伤,我在山洞里转转,这是我的朋友狐妖!” 紫菡笑着揖手。 蟒妖服下丹药,“你是树魔。” 凤九道:“树魔凤九,你可以唤我凤九。我寻这些草药多年,你当知道,这些草药对我们树魔来说是很重要的。” 蟒妖又问:“你会炼丹?” “会一些。” 蟒妖眼睛一闪,揖手道:“既然姑娘需要这些草药,我可恭手相让,但我有一个条件。” “蟒妖,你说来听听!” 蟒妖想了片刻,道:“能否请姑娘帮我炼制一种续骨魔丹,我有个朋友,当年在仙魔战场身负重伤,失去双臂,我听人说,只要能得到此丹,再需得一双手臂,就能让他得已康复。”他看了一下山洞两侧的药草,“我在此守候多年,等待药草成熟,就是为了采得药草换成魔玉,给他买续骨魔丹,如若姑娘能炼此丹,我知道两处地方,那里亦有很多的药草,皆可送给姑娘。” 有人带路,总比乱寻乱觅的强。一瞧这蟒妖,虽然生得高大,却是个头脑简单的,寻常蟒蛇动作灵敏,可刚才却被凤九一剑击中,此人心性倒不是寻常蛇妖诡诈。 紫菡没想凤九居然和妖魔谈条件,心下凌乱不堪。 凤九抱拳道:“蟒妖,我答应你了。不过,续骨魔丹的丹方上,需要的药材可不少,其中最重要的是续骨草、生肌果,其他还有相辅的十八种草药。” 蟒妖没想这姑娘倒好说话,连连揖手,“早听人说,树魔是妖魔之中最正直憨厚的。”他戒备地看着紫菡,狐妖可是生性最狡猾多变的,这位凤九姑娘跟着狐妖,就不会被骗了? 凤九选择伪装成树魔,也是因为妖魔界统一对树魔的正直憨厚多有好感,甚至还有狐妖、蛇妖就以骗树魔为乐,这样的事发生得太多,也难怪蟒妖对紫菡没有好感。 紫菡气恼不已,“蟒妖,你盯着我瞧作甚?” 凤九轻声道:“紫菡,蟒妖兄弟没有别的意思。蟒妖,紫菡与其他的狐妖不同,我们自小在一处长大,她是在树洞里修炼成妖的,她许会骗别人,定不会骗我。” 蟒妖还是有些不放心地道:”阿九姑娘太实在,狐妖可是妖魔界里最狡猾的,姑娘还是小心些。” 紫菡这才明白,原来蟒妖是觉得她太狡猾。早知这样,她才不要扮什么狐妖,真是冤死了,她与狐妖八竿子打不着。 凤九道:“紫菡,你不去找你师兄青芒?” 蟒妖似以厌恨紫菡,世间没有莫名的厌恨,蟒妖的厌恨定有原因。 紫菡忙道:“我这就去寻他。阿九,你小心些,要我看这个蟒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敢说我们狐妖坏,我看他也不是什么好人,炼魔丹多麻烦,给几样草药就想让你帮忙,你也太实在!” 蟒妖噎了一下。 紫菡摇摇曳曳地走了。 蟒妖啐了一口,“臭狐狸!” 凤九憨笑着,就她这样子,落到蟒妖眼里,越发觉得这树魔老实,许是因凤九伤他,还给他疗伤药,想到伤药,他用手抚着刚才的伤口处,几乎已经痊愈了,心下对凤九的好感倍生。 蟒妖笑道:“我叫花蟒!” 凤九有些诧异:“我在家行九,被家里人唤作阿九,上头有……有八个哥哥。” 蟒妖一听她有八个哥哥,心里一沉,这样的妖魔姑娘一般都不敢惹,光是她的哥哥只怕都不好招惹。“阿九姑娘家住哪儿?” 凤九不好意思。 蟒妖反而迷糊,这是什么状况。 凤九才道:“我和紫菡师兄妹是偷偷溜出来的,我不能告诉你。着实……着实是以前我碰到个蛇妖,问我住哪儿,居然跑到家里去,骗我哥哥,说是我的……我的相好,从我们家骗走好多丹药,还险些骗得我姥姥把我许配他。从哪以后,我再不敢跟人说我住哪儿了,你别多心……我实在……实在……” 蟒妖此刻不由轻叹一声,原来都有伤心往事,“姑娘这算什么,我以前也被狐妖骗过,说她最喜欢我,骗我给她寻草药修炼,我为她赴汤蹈死,可她居然早在几百年前就嫁人了,还生了两个孩子,她丈夫也是一只狐妖。我给她寻的草药,她都给她丈夫儿子用了……” 凤九道:“蛇妖最坏了!我再也不会相信蛇妖。” “狐妖才最坏,蛇妖还好些。” 两个竟是一见如故。 蟒妖对凤九的好感再次晋级,以前是七分现在至少有八分好感,还不忘告诫她道:“狐妖的心眼最多,你小心那只小狐狸,一看就不是好人。” 好人?妖魔里的好人确实很少,但坏到人人大骂的却亦是寥寥可数。 两人一边走在药草洞,凤九一边查看着成熟的药草,取了个乾坤袋,将成熟的扒下,蟒妖亦在一边帮忙。 紫菡寻到青芒,说了凤九与蟒妖的事。 妖魔与仙,一邪一正,见面应该是你死我活,凤九居然和他们交上朋友了,这算是怎么回事? 又听蟒妖说他还知道另两处地方有不少草药,立时就明白了,如果他们一行有真正的妖魔带路,倒是省去不少事。 两人互相打量一番,确认狐妖、狼妖扮得不错,方寻到药草山洞。 凤九正与蟒妖在那儿说话。 蟒妖长得高大、威武,眉头大眼,胳腮胡子,一看就是个缺心眼的憨厚人,此刻正又比又划地道:”阿九姑娘,听说仙界那边出了尸魔,仙界大皇子中了魔毒,要用醉莲解毒。近来进入妖魔界的仙人不少。” 凤九故作惊慌,“有仙人……他……他们不会杀我们吧?我哥哥说,让我瞧到仙人躲远点。” 蟒妖拍着胸口,“你放心,你这么好,我会保护你的。我别的本事没有,打几个仙人还能成。” 紫菡心下汗滴滴地,凤九装软弱,还骗得蟒妖信以为真。 蟒妖见紫菡与一只狼妖在一起,凝了凝眉,很显然,他对狼妖青芒生有好感。 凤九道:“成熟的药草都已采下,还剩下三成,我们就不采了。蟒妖说他知道两处地方,那里的药草比这里还多,我们同他去。” 蟒妖热心地道:”阿九姑娘,你们跟我走,我知道一条近道。” 从三叉路进来,出去却是另一条山洞中的密径,待几人走了一个多时辰,在黑黢黢的洞里,紫菡用力地吸气,“这是什么味道,阴森森的。” 凤九取出一枚夜明仙珠,在珠子的光亮下,只见周围全都是冥元力充盈的黑仙玉,凤九拿出一只乾坤袋,收了一袋子石头。 蟒妖不解地道:“这是一种无用的石头,凤九姑娘要这作甚?” “这是一种暗属性石头,我八个哥哥里,有一个修炼这种功法,如果我带给他,他一定很高兴。他们待我这么好,我看到了就得带回去。” 八个哥哥…… 紫菡与青芒交换眼神,凤九到底是如何与蟒妖说的,但显然是她说自己有八个哥哥。 蟒妖许是觉得这树魔姑娘好,帮着凤九将石头往乾坤袋里送,不到半炷香,凤九的乾坤袋就装满了。 她心下默然片刻,大大方方地拿了块羊皮纸出来,“我要把这里画下来,将来我哥哥用完了这种石头,我可以让他再来这里寻。”她从三叉路口为始,然后就是药草洞,再往前有几个分叉口,选的是第三条,寥寥几笔就勾勒出来。 蟒妖越发觉得凤九可爱,走到哪儿还想着家里的哥哥,而且性子也单纯,比那个狐妖看着顺眼多了,凤九在绘图,紫菡就盯着凤九,蟒妖突地用身子一挡,指着紫菡怒喝:“你想干什么?你不会是想夺石头,阿九的哥哥是修炼暗属性功法,你一只狐妖又用不上,怎么也想夺,是不是你相好也修炼这功法?” 紫菡直接被惹毛了,伸手就要抓。 蟒妖一闪身,恶狠狠地道:“一瞧你就不是好人!” 凤九绘好了地图,将图纸收好,“蟒妖,我们走吧,还要继续寻药草!” 蟒妖领路在前。 凤九又继续与蟒妖闲聊:“你朋友家有丹炉吧,我这次出来,身上可没带丹炉。” 炼魔丹,怎能用炼仙丹的丹炉,就算她有,也不敢拿出来。 蟒妖道:“到时候我们去一座城池,我寻个小妖魔抢一个丹炉回来。” 凤九又问道:“你家住哪儿?” “魔都!” “那可是好地方,我从来没去过魔都,但听我姥姥说过,说魔都很漂亮,又大,人又多,有魔帝、四方魔王,个个修为通天,尤其是魔帝打得过仙界的天帝,好厉害。” 蟒妖就跟倒豆子一样,将魔帝娶了几个妻妾,都是什么来头,又生了几个儿女,长相如何,都一一告诉了凤九。 然后凤九又问四方魔王,蟒妖也是知无不尽地说,凤九时不时地夸四方魔宗英雄了得,蟒妖就得意地挺胸扬头。 紫菡与青芒交换眼神,低声道:“师兄,你有没有觉得蟒蛇有些奇怪?” “如何奇怪?” “每次提到四方魔王之一的灭天魔王,他就昂首挺胸一脸得意,这不是很奇怪?” 青芒接下来认真观察,果真是如此,这种情况只能说明一件事:蟒妖认识四方魔王之一的灭天。 仙界有四方天王,域外妖魔界亦有四方魔王,个个修为不俗。 接下来几日,蟒妖带凤九去另一处药草地采了药,凤九的乾坤袋已经满了,她很仗义地道:“蟒妖,你帮我寻到好些药草,我答应替你朋友炼丹就不会失约。现在的药草已经差不多,再寻到续骨草、生肌果就可以替你朋友炼丹……” 蟒妖沉声道:“另一处药草地,好像有这两种药草,我带你们去。” 几人进了妖魔域的魔兽森林。 万里之遥,全都是森林,其间有各种猛禽妖兽出没,其间更有无数的妖魔,越是这样的地方,藏着更是难得一见的好草药。 几人走累了,寻了临水的地方坐下来。 蟒妖道:“你们歇会儿,我四处走走,有些年没来这里,好像就在附近,我去替你们探探路。” 待蟒妖一走,凤九审视四下,确定周围无人,方压低嗓门:“这里寻到草药后,你们就先回去,我用传送仙阵送你们。” “仙君……” 凤九抬手止住紫菡的话,“说过多少次,不许再叫这两个字,唤我阿九,但凡一点差错,我们都死无葬身之地。” 她吐了一口气,“据我观察,蟒妖应该是四方魔宗灭天的手下大将花猛,只有此人才是蟒妖,性情粗犷,为人豁达,又极讲义气,我跟着他,不会吃什么亏。”她凝了凝眉,“妖魔域究竟是谁的双臂被砍?能让他数年守在山洞等药草成熟,此人定是他极敬重之人,思来想去,极有可能是灭天。” 紫菡道:“我们小心些,就跟着你。” 凤九摆了摆手,“越往魔都,越是危险重重,我不希望你们继续跟着,得到了药草,就当回去,家里的人会处理好,这次我们得到的药草数量品种都是最齐全的,就连家里早前听说过的药草都寻到了。你们……必须尽快回去,我一个人会见机行事。” 青芒将得来的乾坤殿,魔丹、疗伤仙丹一并递给了凤九,凤九将贵重紧要的都收在自己的仙宝空间里,凤灵儿亦在里面修炼,便多了一重保障。 各人都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东西,将紧要的藏好,凤九甚至把背上的宝剑藏进了仙宝空间,背上还有一把剑,虽是仙剑,却远不及木荣送的那对。 蟒妖离开有一个时辰了,凤九越来越警惕。 青芒突地起身,“有外人来了!必须小心!” ---题外话---在默默地写结局部分了!鞠躬求月票!求咖啡,喜欢该文的亲请支持哦。( 就爱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300章 抢丹师 三人不约而同地站起身,戒备地看着四下,周围的林间,突地冒出来了不少的妖魔,拿着兵器,张着弓箭,领头的是一个人身狮面人,他仰天大笑:“啊哈哈……”这笑声震动穹宇,却见不见处,两个魔族推着一个被五花大绑的人,不是蟒妖还是谁。 蟒妖大声道:“放了我!” 人身狮面人微眯双眸,色眯眯地打量着紫菡,着实是狐妖多是风情万种,反是对树魔的凤九并无好看。 紫菡往青芒的身后闪了又闪。 凤九微眯双眸:“你想抓我们,端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偿” 大不了,就是一拼! 此念一闪,凤九扒出宝剑,剑光划光,剑气如虹,一剑掠过,如浪似潮,立有妖魔倒地,树木倾倒,只片刻,齐刷刷地大树变成了一般高矮,其整齐之势让人惊叹撄。 青芒、紫菡亦扒开仙器,与凤九以背相对,能将后背交给自己的朋友,这便是生死之交,凤九怒指虎面人身的妖魔,这是一只虎妖,“放了蟒妖!我们是为朋友寻找草药,只要找到我们要的草药,我们自会离开,若你们阻止,为了朋友,我们虽死犹荣!” 虎妖道:“我们部落在此守护药谷数百年,好不容易药草要成熟了,你们却闯进来。” “我们只取自己所需,不会见药就采,与人方便,与己方便。虎妖,你不妨想想,是我们闹得两败俱伤,还是各与人方便。” “各与人方便?啊哈哈……”虎妖张狂大笑,直惊得附近一片林子的飞禽扑喇喇地四散惊飞。 凤九三人缓慢移动脚步,防备妖魔突然进攻。 虎妖笑罢,方问:“如果你们三人中,有人会炼魔丹,我倒可以放你们一条生路。” 凤九沉声:“你们要什么样的魔丹?” “晋阶魔丹,你会吗?” “晋阶魔丹分数种,三品、四品、五品、六品甚至是七品的,你们要的哪种?若魔王的晋级魔丹,我炼不出来,最少也得八品,我最多只能炼七品的。” 所有的妖魔当即兴奋起来,他们部族什么都有,就是没有自己的炼丹师。 七品啊,这是可以从魔君晋级魔王的魔丹。 整个妖魔界,只得四个魔王,岂是这么容易晋级的。 只要部族出一个魔君级别的,他们就能自保,也不会再别其他部族的人欺负。 虎妖看到了凤九的实力,一剑之下,方圆数里的树木尽毁,被她削得齐齐整整。 炼丹师,无论下界还是仙界、魔界,都是极受人敬重的。 虎妖一抬手,揖手道:“树魔姑娘既会炼魔丹,当是我族座上贵客。” 凤九眯了眯眼,“我可以替你们炼魔丹,但是,你们必须保证我朋友的平安,把蟒妖给放了,我还要取一些我们需要的药材,你们要的魔丹,我会尽量炼给你们。但丑话说在前头,我给你们炼丹,出丹率不会太高,你们可不许抱怨。” 七品魔丹师,这在妖魔界,走到哪儿都是抢手货,虎妖一脸恭谨:“姑娘放心,绝不敢抱怨。来人,收起兵器,迎贵客进部族。” 凤九又道:“我是偷偷从家里溜出来的,走得匆忙,不曾带丹炉,你们得借一个好丹炉给我,必须由我自己挑丹炉、挑丹房,挑帮忙的炼丹师……” “树魔姑娘,好说,一切都好说!” 刚才还是杀气腾腾,转眼之间,就握手言好,被当成座上贵宾迎进了部族之中。 蟒妖被解了绳索。 凤九问道:“花蟒,你修为高,怎被捉住了。” 提到这儿,蟒妖就气,“动刀动剑地打,他们打得过我,妈的,他们设陷阱,我看到了药草,就想过去扒续骨草、生肌果,还没扒到就掉到陷阱里,被他们给捉住了。” 凤九瞪了一眼,“下次小心些,森林里的部族不少,哪一族为了自保,都设有自己的陷阱。” 这是个虎妖部族,族长就是带头要抓他们的虎妖。 下面有各种猴妖、兔妖、狐妖、狼妖等等,这里修为最高的就是上魔后期小成的虎妖,卡在这儿二百年了,还没有晋级,虽是上魔修为,实际拥有魔君的战斗实力。虎妖比谁都着急,周围的几大部族已经有人是天魔修为,而他再不晋级,只有被欺负的份儿。 小妖们多是小魔修为,小魔修为的几乎都不能化成人形,最多能听懂人语,在部族周围到处乱窜。 第二日,虎妖恭敬地请凤九去他们的炼丹房,里头有两个炼丹师,只能炼出一品、二品的魔丹,炼丹房两间,这二人各一间。 凤九一脸挑剔地道:“我不要极品丹炉,你们给我弄一个上品丹炉,哪怕是借一个也成。” 虎妖唤了两个天魔后期修为的妖魔来,“你们想办法去弄一个上品丹炉回来,不管用什么办法。” 偷也好,抢也好,总之就是要弄一个回来。 凤九又对两个炼丹师道:“你们各炼一炉丹药,让我瞧瞧,你们中谁有资格做我的助手。” 给七品丹师当助手,这不是可以学习炼丹术。 两个魔丹师相互一望,彼此皆不客气,首先一个抢先一步,揖手道:“禀丹师,小妖会炼二品丹。” “炼来我瞧瞧!” 他应了一声,立马开始准备草药,凤九瞧了一眼,很快就明白,他这是炼固元丹,不过是加入了魔元力的药草与矿石进去。 魔丹、妖丹与仙丹都有许多通用之处,不过是将补充仙元力的草药换成了补充魔元力、妖元力,而妖魔元力二者之间又可以互通,但一些高级别的丹师是将魔丹与妖丹分开炼制。 魔丹师做得很认真,每一个手诀,每一个魔符都一个不差地落到凤九的眼里,凤九藏在广袖上的双手开始模仿学习,尤其将几个魔符都牢记于心。 一个时辰后,魔丹师开炉取丹,“丹师,是二品固元丹!” 凤九看着碗里的两枚丹药,“不错,中品。”她一扭头,看着另一名魔丹师,“你呢?” “小妖是妖丹师,能炼一品妖丹。” “炼给我瞧瞧。” 凤九又进了另一间炼丹房,看罢妖丹师炼一品妖丹,很快亦将他的妖符、手诀给记下,她微眯了眯眼。 出炉时,有三枚妖丹,一品晋级丹,上品。 凤九道:“我炼一炉三品妖魔丹,记住,是妖魔丹,妖与魔皆可服食的,你们俩把三品晋级丹的药材备好。” 两丹师不多会儿就给凤九备好了,捧到她跟前,她瞄了一眼,开启丹炉,“三品晋级妖魔丹,有暴力草,此草必须用温火炒,以提升其药效。” 她挽了个手诀,暴力草化成一条长龙,自行入了丹炉,凤九画了几个妖魔符,双手一拍,符咒落到丹炉上,里头传出一股淡淡的药香。炒好暴力草,她取出草药。 她一指水桶,一条水龙入炉,待沸之时,再分次加入其他药草,再煮沸时又加入暴力草及另几味。 她的手诀挽得很快,符箓也比他们的用得奇特,两个丹师看得眼花缭乱。 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 虎妖、蟒妖看得张目结舌,果真是七品丹师,人家这手法、下药都比那两个讲究,不像他们一锅草药、一桶水就进去了,哪像人家,这熬熬煮煮再添水,药也是分几次加入,该炒的炒,该鲜的用鲜的,该用干的用干的,这个讲究哇。 又一个时辰后,只听丹炉叮的一声,凤九一个手诀,里头跳出了五枚丹药。 “一炉出五枚!”虎妖奔了过来,双眼放光地看着丹药。 凤九淡淡地道:“四品晋级妖魔丹,无论是妖是魔该可服食,天魔、上魔可用。” 虎妖揖手:“丹师果然厉害!”末了,恶声对两个丹师道:“跟着丹师好好学,你瞧人家,年纪轻轻就如此了得。” 凤九低应一声,“本姑娘除了家中绝技秘法之外,旁处还是可以指点一二。我现在要去药草园瞧瞧,上品丹炉备好说一声。” 虎妖一脸恭谨。 虎妖、蟒妖陪着凤九到了部族的药草园。 续骨草、生肌果,前者仙境有,可后者却是稀罕物,妖魔界有,多是人工养植,自己人都不给,何况是对仙界的人,这可真真是可遇不可求。 生肌果不多,只得两棵,现下已经结果,凤九想要的是一株生肌果树,着实是生肌果树太难培育,而生肌果拥有了,就会有用掉的时候,还得种一棵树才行。 凤九盘算了一番,谦和地问道:“虎妖,你族中有两株生肌果树,不知能不能赠送我一株?我朋友要续手臂,这生肌果用新鲜的炼丹,药效才最好。” 虎妖部族统共才两株,凤九张口就要分一株,不答应,还求着人家给炼丹呢,他也吃了一枚丹药,那丹药的确比早前自己部族炼的好太多了,还是上品丹药,他得罪不起。 蟒妖挺了挺胸膛:“你们不是有两株吗?分一株不成?” 有两株,求人家炼丹,还舍不得药材,这是哪家的规矩? 蟒妖看着两株,眼睛馋呀,想着凤九是他朋友,他自是要帮着凤九说话。 虎妖心下一转,“只要阿九丹师给我们炼出七品晋级魔丹,我愿意送你一株生肌果树。旁的药草,阿九丹师需要,可取用。” 凤九才不会客气,当即就弯腰开始挑药草。 虎妖一看她这模样,都是捡了好的挑,但她亦没有尽数全扒,只是上等好药草里挑了成熟的,可入药的扒,只不到一个时辰,整个药草园就扒掉了三成,他瞧得那个心痛啊,却不敢拒绝。 凤九对蟒妖道:“到时候将生肌果移到盘里,带回魔都时,希望还是鲜活的,就这几枚生肌果,要治双臂,还是少了些,如果再多上十几枚,我能让他的手臂重新像春天的树叶一样发出来。” 蟒妖大叫:”阿九,你说真的?” 凤九一脸凝重,“还有一种魔丹,称为圣魔丹,续骨生肌圣丹,前提是生肌果得够多,品级得好,这两株生肌果最多算上品,那种圣丹必须得用极品药材,方可做到。” 虎妖听到耳里,就听到凤九说,能让失去的手臂重新生出来,心下那个震撼,世上还有这种丹药么,心下惊叹不已,当即抱拳道:“蟒妖,我这里没有极品生肌果,不过,据我所知,有一个地方倒有一株这样的生肌果树。” 蟒妖拽着虎妖,“你快说,哪有,哪儿有这种极品生肌果树?” “鹰妖城!”虎妖一字一顿地吐出三个字。 蟒妖眼珠子一转,“鹰妖的东西……” 鹰与蛇天生相克,让他去偷鹰妖城的生肌果树,这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虎妖又继续道:“据我所知,那里可不止一株极品生肌果树,而是五株。” 蟒蛇放弃了去偷盗的想法,“你确定他那儿有。” “确定!”虎妖很是肯定,“几百年前,原是我与猴妖部落的猴妖在一处悬崖上发现两株生肌果树,皆是极品,我们刚得手,就被鹰妖得了消息,领着妖兵逼我们两族交出来。听说早前的两株,现下已变成了五株。” 蟒妖想着:鹰妖是抢别人的,届时,他亦让灭天魔王抢鹰妖,派出魔将前去索要,给鹰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不拿出来。何必让他出面去夺,这现在的生肌果树就到手了。 恃强凌弱,这在妖魔界自来就不新鲜,强者为尊,只要你够强大,谁见了都会畏惧三分。 回去后,凤九又试着炼了两炉四品妖丹、四品魔丹,次日又继续炼五品丹药,却是未成功,她很是生气地问虎妖:“下品丹炉炼五品丹药,这怎么成?上品丹炉什么时候来?难不成,你们只要三四品的丹药?” 说完之后,她又炼了几炉三四品丹药,当是炼手。 凤九还是九音时,一度玩闹学过炼丹,品级不会太高,到七品时,一炉只能出一枚中品丹药,她现在炼炼,是确保自己能炼出来。 这日,凤九又去药园扒了些草药。 凤九趁着所有人不备,悄悄开启传送仙阵,将两乾坤袋的草药给了紫菡与青芒,“越往魔都,越是惊险,我现在已得到蟒妖的信任,有他护我周全,你们先回去,将新鲜的草药挑一些种到药田,我还要去魔都,寻找更好的草药。” 紫菡不肯离开,被凤九强行推到仙阵,光芒一掠,两人消失空中。 她收了传送仙阵,又回丹炉炼了两炉四品丹药,这一次是极品的。 凤九正准备炼第三炉,听到一阵怪异的声音。心下好奇,藏在暗处,小心往外一望,昏暗的林荫里,出现了无数条黑影,身形快捷,一闪即过,她正盯着,被人横抱在怀里,正要大怒,却是蟒妖道:”阿九,虎妖部族有大麻烦了,你在这里的消息整个森林各部族的人都知道,都想来抢!你是我带来的,我得护你周全。” 蟒妖此刻动作迅敏,有蛇形之速,眨眼间就行了数百里外。 “族长,丹师房里没人。” “丹房也没人!” “是不是被虎妖给藏起来了。” 七品丹师,这可是宝贝,抢到此人,族人就能晋级,实力大增,不会再受人欺负。 几人正四下寻觅,只听一声怒喝,这声音正是虎妖。 “猴妖,你好大的胆儿,你们摸到我虎妖部族作甚?” 还只在丹房一带打转,不用问,虎妖也知道他们的来处。 凤九来了,他们看到了新的希望,下令族中的人不得传出去,很显然,猴妖部族的人得了消息,是准备来抢人。 蛇妖部族的人大喝一声:“虎妖,你们得了一位丹师,也不能藏着吧?” 都知道了! 虎妖正待大骂,消息是谁传出去的,只等上品丹炉到了,就炼七品晋级丹,炼出了四品极品丹药啊,这已经是极难得的了。 蟒妖抱着凤九逃得快速。 终于,到了一处荒漠平原上,整个森林被他们甩在了身后。 凤九问道:“生肌果树呢?没这个,怎么炼续骨生肌圣丹?” 蟒妖喘着粗气,嘿嘿傻笑两声,“我早就瞧出,你想要那生肌果苗,我把虎妖部族的两株都给挖了。”他虚空一画,立时出现了两盆生肌果苗。 凤九大乐,“花蟒,你真是太聪明了!”她抓住蟒妖的手臂又蹦又跳,蟒妖心里乐滋滋的,看着凤九那灵动的双眸,心跳加速,咧嘴傻笑。 凤九道:“我先养着,等寻到极品的,就可以不用别人的手臂移上去,只等长出新的来。” 蟒妖道:“你是我……”他的脸刷的一下红了,支吾着道:“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以后你想要什么,你告诉我,我给你弄。” 凤九咯咯一笑,“你真好!我是炼丹师,最喜欢的就是各种珍贵的药材。蟒妖,我们现在去哪儿,有什么宝贝啥的,你也一道告诉我。你是知道的,我有八个哥哥,有的是修炼暗属性功法,有的修炼阴属性、阳属性,好多东西都能用上。在家里,他们总觉得我娇气,是个麻烦,我溜出来,就想证明给姥姥和哥哥们看,我长大了,我也能替他们做一些事……” 她说着时,眸光突地黯淡下来,带了淡淡的哀伤。 蟒妖好奇,问道:“怎了,刚才不都好好的?” 凤九抬眸,“蟒妖,其实我爹娘是被恶人害死的,姥姥为了保住我们兄妹的性命,带着我们逃到了很远的地方,隐瞒身份,小心翼翼地养大我们,甚至不敢告诉我们真相。可我就想知道爹娘究音是怎么死的?” 蟒妖此刻浮想联翩,想的都是关于树魔一族的事,妖魔各族的争斗、战事不少,就是一族之内,为了抢族长、城主的位置,兄弟相残也比比皆是。 妖魔界里的妖魔,讲情义的,很讲情义;邪恶者,又尤其邪恶。就似蟒妖,他虽是妖,却极忠心,对他的魔王灭天,到了可以为其抛却性命的地步。 “我上一次从家里出来,遇到了一个蛇妖,险些害得姥姥和哥哥们丢命,所以……所以,即便你是我的朋友,我也不能告诉你太多,我是相信你的,但是我真是……”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锦绳。 人家有防备之心也没错。 “阿九,你别说了,我相信你,你有难处,你防备人是应该的,我性子直,你告诉我,我怕回头管不住自己的嘴,你还是不要告诉我了。” 凤九点了点头,“我们现在去哪儿?” “你不是说你哥哥里头,有修炼阳属性的,也有修炼阴属性的,我知道一个地方,那里有一些阳属性的石头……” 蟒妖听到远处的声响,一把抱起凤九就逃,“是狗妖族的人,狗妖的鼻子最灵敏,一定是闻嗅到气息追过来。” “附近有没有大河,只要我们过了河,他就追不到。” “好,我们过河。” 蟒妖近了大河,将双腿化成蟒蛇,快速快过了河,只在河中卷起一道白练,眨眼之间便到了对岸,又化出人腿,托着凤九,就像托了一个宝贝似的,脚下生风,动作极快,不等凤九瞧得明白,就听蟒妖道:“阳属性的山谷,就是这里!” 阳属性的山谷…… 周围一片金光闪耀,全都是一谷的上品、极品金仙玉。 “这里所有石头,都是含有阳属性元力的阳晶石,偶尔会有修炼阳属性功法的妖魔来此寻找晶石。” 明明是仙玉,居然说是阳晶石。 蟒妖很显然不认得这里,丫的,这家伙是不是脑子缺根筋? 他们需要的是魔晶、妖晶,这两种石头可以提供足够多的魔元力和妖元力,对于其他的石头,他们不感兴趣。 这么多的仙玉,发大财了,发大财…… 凤九笑容灿烂。 蟒妖坐在地上,“阿九,你自己挑些带回去,你哥哥一定会很高兴的。” “嗯,花蟒,谢谢你!” 蟒妖阖眸打坐,这一路奔波,消耗了不少妖元力,只要能护住凤九,他就觉得心满意足,早前他和凤九同行,是想替灭天治伤,可现在,凤九是他的朋友。 凤九很单纯,这样的妖魔太少了,他真怕有人伤害她,好在他多留了个心眼,一发现动静不对,抱了凤九就逃跑。现在过了河,他们再也追不到他们的踪迹。( 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301章 惹出乱子 蟒妖舒了一口气,他得把凤九带回魔都,也许灭天魔王的断臂就能治好。 凤九拿了乾坤袋,将极品仙玉直往里装,一袋子装满,才装了不到三成,又取了个两个袋子继续装。 蟒妖想:凤九的爹娘想来当初在妖魔域还是有些身份,只瞧凤九拿出一个又一个乾坤袋就能瞧出来,寻常小妖哪来这么些东西,寻常的小妖也不会有凤九这样的炼丹术。 凤九将极品金仙玉都装进了乾坤袋,又装了一袋子的上品仙玉方才罢手,可偌大的山谷还没装到二成。 她看了看地形,心下想暗暗记住这个地方,也许他日还能再来,这里离仙界更远了,像是妖魔域的腹地,让仙境的仙人来这里挖取仙玉,绝对是不可取的撄。 蟒妖道:“此处叫阳石谷,只因此地产阳属性晶石,位于雀妖城以南八百里。” 凤九笑道:“你怎么知道我在想此处的方位?偿” “你这么重情重义,恨不得把整个山谷给你哥哥搬回去,刚才那表情都写在脸上。” 凤九傻笑,以为蟒妖憨厚,原来自己也不差,也许正因为这样,蟒妖才这样待她吧。 蟒妖看凤九,觉得凤九太过单纯。 凤九看蟒妖,又觉他很正直憨厚。 两人离了阳石谷,蟒妖又带凤九去了下一处阴属性小岛,小岛不算太大,方圆有二三十里大小,整座小岛都是乳白色的晶石,小岛中央还有一片湖,约有百亩大小,这是阴岛?这分明是一座仙液池。 含有混沌之力的晶石,含有混沌之力的仙液,虽不是纯正的混沌液,至少也有百分之六十。 凤九一脸为难地道:“花蟒,你可不可转过身去,我……我……我想下去洗个澡。” 蟒妖惊道:“这是寒泉水,寻常人承受不住。” “我承受得住,我修炼的功法正好与这个相近。” 蟒妖道:“我去附近寻些吃的,一会儿就回来。”他赶紧跑开,人家姑娘要洗澡,他留下来不合适。 凤九跃入池中,浓厚的混沌之力铺天盖地袭卷而来,她的体内,只听龙青青惊呼一声“仙泉”自识海而出,凤灵儿不落龙青青之后也紧跟而出,一龙一凤在池中嬉戏起来。 凤九盘腿打座,开始闭眸修炼:“灵儿,你说过你的身躯可成为我的,我亦可成为你的。我们是不是可以修炼合体之术,二合为一。” “主人,你先让我洗个澡,再喝足了仙泉。” 龙青青根本就是当仙泉不要钱,正大口地吞食中,偏这是含有百分之六十的混沌液泉水,饮不了多久,她就再喝不下了。 凤九道:“龙青青,你替我们护法!” “主人,我可以把人吓跑。”龙青青飞上岸边,在四下里转了一圈,正好瞧见有一条蟒蛇奔来,立时化出龙形,蟒蛇怔了一下,哪来的龙?完了,手中兜着的果子滚落在地,嘴里大喊:”阿九!凤九!” 凤九是不是被吓跑了? 凤九与凤灵儿开始修炼合体仙术,合体仙术没炼成,待凤九有意识时,才发现自己变成了凤灵儿,而凤灵儿变成了他。 这是移魂*? 凤灵儿正蹦跳着大叫:“我修炼成人了,我成人了……”张开双臂,还以为她是凤凰,浑身上下不沾一丝。 龙青青睨了一眼,“你用的是主人的躯体。” 凤灵儿被龙青青泼了一盆冷水。 凤九啐口骂道:“你再光着身子乱跑,我把你的凤毛拔光。” 凤灵儿立时跳到河水里,凤九想换回身体,可连试两回都不成。 这可怎办? 她变成凤凰了,而凤灵儿成了她。 凤九很快淡然,“你扮成我早前的样子,记住,你是假扮的树魔,如果觉得太难,你就说刚才看到龙,吓傻了。你装失忆,装成什么都忘了的样子,再不成,你就哭,哭得越伤心越可怜越好。” 凤九想收了这处仙泉,可现在自己变成凤凰身,纵身一飞,进了自己的识海,再一转身进了仙宝空间。 她还不信了,自己变不回去。 蟒妖在四下了一遍,没见到凤九,又转回来寻人,却见凤九蹲着身子在那儿拾果子,正是他吓傻时留下的。 “阿九!” 他一叫,凤灵儿想到凤九的叮嘱,“哇——”的一声坐在地上哇哇大哭,“不要吃我,不要吃我,我不好吃,我不好吃……” 吓傻了! 蟒妖走近,蹙着眉头看凤九,都怪他不好,还以为凤九逃走了,谁知道那岛上会有一条龙在修炼,定是被吓坏了。 “阿九,别哭了,是花哥哥不好,花哥哥不该丢下你一个人。” 凤灵儿微愣:这就过关了? 蟒妖轻声细语地哄着凤灵儿,凤灵儿的小脸哭得花花的,蟒妖带着她寻了水,给她擦干了脸,他第一次发现,凤九长得挺好看的,漂亮的凤眸很有神彩,还有五官很精彩,就连脸上的树斑纹也是刻意画上去,他定定地看着凤灵儿,一时间就失措了。 凤灵儿往水里一盯,又开始大哭,指着自己的影子,“我变丑了,我脸上的树斑不见了,呜呜……家里人会不认得我了,啊,我不像树魔了,我不像树魔了……” 蟒妖手足无措,因凤灵儿嫌自己变“丑”了,蟒妖暗道:树魔都得有树叶斑才漂亮?明明白白净净的小脸更好看啊,因凤灵儿的大哭,蟒妖寻了草木树汁,又照着以前的样子给凤灵儿画在脸上,”阿九,你看,现在变漂亮了!” 凤灵儿往水里一照,立时就笑了,“家里人能认得我了,真好看!花哥哥,你说我现在是不是最好看的?” “是,是,凤九最漂亮了!” 都怪他啊,自己没照顾好凤九,害她被一条龙魔给吓坏了,现在这性子,又哭又笑的,是不是得寻个魔医给她瞧瞧。 蟒妖带着”阿九”,进了最近的雀妖城。 凤灵儿的到来,整个雀妖城的雀妖都往她身边靠,“好特别的香味!” 蟒妖喝斥了几回,还是赶不走这些雀妖,他们有意无意,就像被什么气息吸引了,总往凤九身边去。 凤灵儿一脸害怕,蟒妖一怒,直接摔了一个蛇尾巴,这才吓住了雀妖,不敢近靠,只远远的跟着。 蟒妖寻了一处医馆,宽慰好凤九坐下,“我妹子在阴岛上玩,被突然从阴泉池修炼的龙魔吓坏了,你快给她瞧瞧?” 雀妖城的医者是一只啄木岛,他伸着脖子往凤九的身上闻嗅,好熟悉的羽族味道,很迷人,他再嗅,一把就被蟒妖抓住了衣襟:“你这老不羞的,想作甚?我让你给我妹子瞧病,你挨那么近作甚?” 医者强作淡定,这姑娘分明就是一只凤凰,伸手诊脉,这一脉,越发觉得她就是一只羽族,更可能就是凤凰,这脉络与羽族的无二,骨血里有一种极高贵的东西,就是她身上的皇者气息。 凤凰是整个羽族的王。 妖魔界虽有凤凰,却从未有一只像这姑娘这般血脉纯正。 这样的姑娘怎会与一个蟒妖在一起,看她的模样,是有些痴痴傻傻的。 啄木鸟心下一琢磨,他越来越肯定,这姑娘就是一只凤凰,血脉高贵,不容玷污,看蟒妖的修为远在他之下,“你且坐着,我去写个方子,请我徒儿拿去抓药,我这里的药材不全。” 蟒妖道:“快去快回!”他又低声对凤九道:”阿九别怕,花哥哥陪着你,不会再让人吓你了。” 凤灵儿看什么都是新奇的,一双眼睛四下打量着。 她突地指着医者道:“他是啄木鸟,修了八百年的啄木鸟!” 蟒妖赔了个笑脸,”阿九,等你吃了药,就会想起来了。” 凤灵儿看着门口挤着的妖魔,“那个是山雀!他是喜鹊!还有那只,是一只朱雀……” 朱雀,不是雀妖城城主一族? 蟒妖正疑惑,就听外头一阵喧哗声,一个红衣公子大喝:“来人,围住这医馆,大胆蟒妖,你竟敢拐带我羽族凤凰!” 凤凰? 凤灵儿怔了一下,大嚷道:“我是树魔,我是树魔,我姥姥是树,我哥哥是树,我们全家都是树……” 一叫嚷完,就躲到蟒妖身后。 朱雀公子冷哼一声,“你明明是凤凰,谁告诉你,说你是树的?” “我们全家都是树,我当然也是树!看到我脸上没,我们全家都有这种印记,姥姥说,这是我们家的标记,我是高贵的树魔……” 树魔,还高贵? 这姑娘被人给养废了。 蟒妖道:”阿九说得没错,她就是一只树魔,不是凤凰。我与她认识很久了,她从来都是……一、只、树、魔……” 凤灵儿生出了一对翅膀! 一对紫色凤凰的翅膀,拍啊拍,扬啊扬,哪有树魔长翅膀,这叫什么树魔? 难道从一开始凤九就是一只凤凰,只是被树魔给养大,也至她从小到大,都认定自己就是一只树魔。 蟒妖说不下去了,再说是树魔,这分明就是睁眼说瞎话。 他好像一直记得凤九就是树魔,可她是一只凤凰。 朱雀公子看到凤灵儿的凤凰翅膀,扬声大笑,笑声动天。 外头一日,凤九在仙宝空间已过了很久,依旧在修炼合体术,她感觉到自己即使成功,外头有人在大笑,她灵机一动,伸手抓了蟒妖,拍着翅膀冲天而起,“快跑啊!坏人追来了,快跑!快跑……”一飞冲天,空中化出了一道火光影,从紫色到青色,再到一只浴火的凤凰。 雀妖城轰动了,无数的小妖化出本体,无法控抑的追了出去,空中有醉人的香味,这是凤凰特有的气息。 朱雀公子仰头一望,“花猛,别当本公子没认出你,你敢拐骗我羽族凤凰,我要到魔帝面前告你!” 凤九终于掌控了身体,她与凤灵儿成功合体,扬着翅膀往前方快速急驶而去,亦不知飞了多久,直飞得累了,她放下了手里抓着的蟒妖。 蟒妖还在迷糊中:凤九是树魔,为什么变凤凰了? 难道,从一开始都弄错了。 凤凰啊,羽族之王。 朱雀公子说要告他来着。 凤九拍了拍翅膀,一望空中,已瞧不见追着他们的鸟雀妖魔,她收住了翅膀,用手凿了一下:“花蟒,你怎么了?好像是我被吓着了,好多人追我们,我们躲到林子里去,我是树,他们寻不到我……” 她一直当自己是树魔! 蟒妖问道:“谁告诉你是树魔?” “我姥姥是树,我哥哥是树,他们是我的家人,我当然也是树。” 可她明明是凤凰,是凤凰好不好,凤凰不当,她非说自己是树。 蟒妖心疼了,凤九得多可怜,明明是凤凰,被人当树魔养。“可你是凤凰?” “凤凰是什么?是不是要像树魔一样漂亮,脸上都长树叶斑的?” 树为什么要和凤凰比呢? 蟒妖词穷了,他觉得自己和她解释不通。 凤九心里暗乐,逗一个老实人果真有趣。“我再不去阴岛洗澡了,把我脸上的斑斑洗掉了,还变成了一只凤凰,明明我就是树魔。我是姥姥最疼爱的小树魔……如果我哥哥去那里洗澡,会不会像我一样长出翅膀,你说那条龙是不是哪个树魔洗澡变出来的?” 蟒妖拍着胸口,这姑娘完全被养傻了,树魔洗澡能变龙,这都什么逻辑?“阿九,树魔洗了澡还是树魔。” “可我洗了澡就能变出翅膀。” 悲催了,他没法与她讲道理。 “你告诉我,你家住哪儿?我带你去找姥姥。” “不行,不行,姥姥说过,不能带外人去,如果带去了,她和哥哥都会被杀,我不能带你去。” 蟒妖望天,他这回的麻烦大了,羽族的人肯定会告他的状。朱雀公子的妹妹可是魔帝跟前的宠妃,到时候她肯定要说他的坏话。 他不惧羽族,但不得不惧魔帝。 凤九若无其事,拿了一面小镜子出来,左照照右看看,现在是不是说她的修为又长了,就算没长,她可以自由变幻着凤凰的样子,能与凤灵儿合体合魂,还能自由切换,随心所欲,“我们树魔一族就是漂亮,瞧脸上的树叶斑多好看。”她拿了一盒绿汁出来,又取了只毛笔,沾了绿汁就往自己的脸上画。 蟒妖蹙着眉头:“你从小就这样画的?” “姥姥说,树叶斑是我们树魔一族最漂亮的印记,我是树魔,当然不能少了,姥姥有,哥哥们都有,就我脸上没有,姥姥说,画上去一样漂亮。” 明明没有更好看! 她被树魔养大,就根深蒂固地认为,她就是一只树魔。 蟒妖想与她解释,立时发现词穷,根本说不通。 凤九化完妆,又自我欣赏了一番,捧着肚子道:“花蟒,我好饿,有没有吃的?” 蟒妖还在梦里,起身道:“不要乱跑,我去去就回。” 凤九坐在树下,怎么就变凤凰了?是低调行事,还是将计就计?她微蹙着眉头,这一次到域外与蟒妖之间建立起了友情,她不是真心想骗蟒妖。 蟒妖的样子似很同情她,许是认定她是被树魔养大,一直以为她自己认定自己是树魔。 凤九左右权衡一番,已经闹大了,不如就做一只被树魔养大的凤凰也不错。 这样一想,她又乐了,有凤凰这个本体,倒更像一只妖魔。 如果以凤凰之躯进入魔宫,拿到醉莲就容易了,如果能得到醉莲的培育方法,仙境也可以养出醉莲。 凤九盘腿列坐,又试了一回合体术,她感觉到身后双翅搧动的风声,很凉,很自在,整个身体徐徐升起。 蟒妖寻了果子食物回来,看她在修炼,将食物放在一方帕子,他这回的麻烦惹大了,四方魔王之一的凤倾天可是羽族,此人亦是一只凤凰,只怕一传出去,他又跳出来了。 凤九到底是什么来路? 蟒妖问不出来,一问凤九,她就自己是树魔,还说她姥姥、哥哥全都是树魔。 凤九修炼完,收了翅膀,“花蟒,你应该去那池里泡泡澡,说不准你和我一样也能生出一对翅膀。” 长翅膀的蟒蛇? 蟒妖心下寒颤,这姑娘当真是被教歪了,直到现在还觉得她就是一只树魔。“你可记起早前的事?” 凤九凝了一下,“我正洗澡,突然就出来一条龙,说要吃我,我吓得就跑了……”她突地大叫一声,“我知道,翅膀不是泡澡长出来的,是被那条龙给吓出来的。我的哥哥受了惊吓,她的头发就是这样的。” 凤九立时头发一竖,直冲冲像烟囱。 蟒妖确实见过有的树魔受吓,就连树叶都是直冲冲的。很形象,觉得凤九果真很单纯,家里人怎么哄她,她都信以为真,从来没怀疑过自己是凤凰的事。转而,又觉得凤九真可怜,被家里人骗了这么多年。现在他告诉她实话,她却不信了,非说自己是一只树魔。 凤九煞有介事地道:“姥姥说过,每个人受到惊吓都不一样,我们家乡还有一种草,一受到惊吓,就是这样的。” 她立时耷拉着双肩,一副无力之状,她说的是含羞草。 蟒妖道:“你刚才长出翅膀了。” “我是被吓的,我一想到好多雀妖追我们,好可怕!他们是把我们当虫子了?我哥哥和姥姥就怕虫子,我也怕虫子,哥哥说虫妖会咬我们的树叶,还吃我们的内脏,好可怕……” 蟒妖郁闷了,太郁闷了,他第一次发现自己无法和凤九交流。 “阿九,我不们不谈树魔的事。” 凤九笑道:“好啊,这附近还有哪里有宝贝,等我弄到好多宝贝回去,我要让姥姥和哥哥们瞧瞧,我有多厉害。可是,刚才那个地方的长得好奇怪,像山一样的洞府,这到底是山还是洞府?” 果真是个树林里长大的傻姑娘! “那不是山一样的洞,那是房屋、城池,是妖魔们建造的。” “我听人说魔都很漂亮!” “到了那里就知道了。” 对她漏洞百出的话,蟒妖是信的。 凤九如果骗旁人,也未必能骗住。 吃饱喝足,蟒妖又带凤九去有趣的地方寻宝。 “这一片,都是香叶树,许多妖魔采了香叶树熏衣服。” 香叶树,明明是一大片的悟道茶,这是仙茶,居然取这么个名字。 凤九取了一个又一个盆,挑了长势好的往盆里移栽,在蟒妖帮她移植的时候,她将悟道茶移到仙宝空间里,一口气收走几十棵,全挑了仙元力充盈的收。 两人正忙碌时,只传来一个男子惊呼地声音:“悟道茶!全都是悟道茶,全都是啊,哈哈……真未想到,居然真有这东西,还是一大片,哈哈……” 这声音好熟悉。 凤九寻声望去,只见山坡上奔下一个穿着兽皮的男子,迎风而跑,不多会儿冲到山下,用手扯一把茶就往嘴里塞。 申半仙、自在道长! 他来到了妖魔域,一身邪性,难怪没能飞升到仙界,许是被当成下界飞升的妖魔了,直接飞到妖魔域。 凤九往自在道长方向一站。 自在瞪了一眼,“一只树魔。” “这些香叶树都是我的,我可以赏你几棵拿回去熏衣服?” 自在凝了,看着这一大片的悟道茶,没有五百棵,三百棵是有了,而且其间不乏有仙元力充盈的,还有上品悟道茶树,亦有中品和下品的,香味越浓郁,元力越充足。 蟒妖栽好了树,一纵身闪了过来,恶狠狠地盯着自在:“没听到她的话,还不快滚,这地儿是我们的。” 自在面露怯意,他看出蟒妖的实力不弱。 他是下界飞升上来的,他明明是修仙,修成了妖道,也是妖魔的一种,好在上来后还算自在,骗吃骗喝,得了不少的好处,只是这里全都是妖魔,就没一个瞧得顺眼的。 凤九曾他们说话之时,快速地收上品悟道茶进去,一棵又一棵,只片刻功夫,就收了十几棵,收完之后,还将坑掩上,使用幻术,让人瞧不出少了悟道茶。 那姑娘,有问题! 绝对有大问题。 凤九一转身,将种在盆里的五棵悟道茶收到空间宝贝里,对自在道:“我认识你,你是从下界飞升上来的道士,叫自在还是叫申半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302章 是凤凰的树魔 <!--章节内容开始-->第302章 是凤凰的树魔 自在立时越发觉得,这姑娘极有可能是故人。 可是谁呢? “自在,你现在就跟着本姑娘。” 自在快速地想着,飞升上来好几月,就没碰到一个故人,今儿这姑娘肯定是他认识的,他看着凤九的眼睛,电光火石间,大呼一声:“你……你是凤九!” 凤九生怕他说错话,忙道:“我是树魔凤九,我会长凤凰翅膀出来,我姥姥说,我是树魔里最高贵的妖魔。”她很是得意地扬了扬头,丢了一把仙剑给自在,又丢了一个乾坤袋,“我送你的,这是我在路上捡来的,我有花蟒保护我,我也用不上这种剑,就送你了。” 自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很显然,一定是出了大事。他接过乾坤袋,又掂了掂剑,认出这是上品仙剑,心下大喜,正无助失望,四下乱窜,这样也能碰到凤九了,是不是说,他可以去仙界了,反正遇上了,他就跟着凤九混。 自在将剑背在后背,又将乾坤袋手上,问道:“你就是现下到处传得轰轰烈烈,说灭天魔王的大将花猛拐走羽族公主——凤凰。整个妖魔域都在寻找你。凤妖王说被你拐走的凤凰是他自幼被人偷走的小女儿,谁寻到他的小女儿,平安送到他身边,悬赏万斤魔晶。” 哇靠,她的身份,几时变得这般离奇。 她与妖魔域米有半毛钱的关系,还变成妖魔域羽族的公主,更冒出一个做妖魔王的老爹。 一万斤魔晶,好大一笔悬赏。 凤九变成香钵钵了? 凤九跺着脚,指着自在道:“我是树魔,看到我脸上的树魔印记没?我就是树魔,我们全家都是树魔。” 装疯卖傻,谁不会。 扮猪吃老虎,也不错哦。 凤九往山坡上跑去,实则收了所有的上品悟道茶,其间还发现了两棵极品悟道茶,快速挽诀,用幻术掩藏了真相。 自在瞧在眼里,凤九的修为又提升了,就这跑的功夫,就能施下幻术,只看到风过树摇,很难让人发现真相,若非是他,是以骗中高手,恐怕也瞧不出来异样。 凤九欢快地奔跑着,嘴里唱着:“我是一棵小小树,我是一棵小小树……”兜转了一圈,“香叶树,好香好香的香叶树,花蟒,我要这株,你给我栽起来!” 自在跑得比花蟒还快,这是一棵上品悟道茶,小心地掘出移到盆里,凤九一个来回跑下来,所有的上品极品都收干净了。 花蟒自当是她高兴,妖魔里,有些的姑娘会发疯,发起疯来没有道理,没有原由,许是见得多了,也见怪不怪。 凤九带走了这棵悟道茶,问花蟒道:“花蟒,哪里还有有趣的东西?” 花蟒想了片刻,“往魔都方向再行三千里,有一处香脂泉,那里长着一种奇怪的草,冰玉般的叶片,翡翠似的茎,只是等闲之人碰触不得,有毒。” 冰肌玉骨仙草,传说中上古的一种养颜奇草。 凤九心头一怔,“你带我去!” 一路过来,他们所到的地方,都是回魔都的路,花蟒带凤九去玩,有哄她高兴的意思,心下亦有隐隐的怜惜,觉得这姑娘不容易,被家里人骗了很多年。 回到魔都,只怕她就不会这般自在。 而且凤九心性单纯,一路过来不曾害人,也不会算计人,就是个简简单单,这样的姑娘,总是惹人心疼的,更让人升起保护欲。 刚从香叶坡出来,就听到有人大叫一声:“是花猛,拐了羽族公主的那个花猛……” 蟒妖一听,当即抱了凤九就跑路。 自在追在后头,不带歇气的,好在他学会了驭剑,生怕被丢下,一溜烟紧追其后。这样的结果时,凤九在蟒妖宽厚的怀里直接被颠睡着了,有好些日子没好好睡一觉了,这一睡,她就睡到了蟒妖带她到香脂泉。 她是在一阵香味里醒来的,睁开眼时,自在与蟒妖难掩忧色。 蟒妖问道:“你睡一天了。” “也许是我太困了。” 妖魔会睡觉,可仙是不睡的。 这一点上,自在迷糊了。 凤九已经很久没这样睡了,难道是因为她来到了妖魔域。 “香脂泉到了?” “到了!” 凤九寻着香味,奔到香脂泉,用力闻嗅着空气,香,很香,香脂泉是淡粉色的,周围长着两丛冰肌玉骨仙草,她用手一触,触手生冰,柔滑细腻。 自在用手一触,立时惨叫一声,手上滋滋地冒出烟雾,是一股红色的妖气,她居然被这种草给灼伤了。 蟒妖微闭着眼睛:“你是人类,而且还是人类修成的妖族,有趣!有趣!” 这是自在心头的伤,别人飞升成仙,他飞升成妖。 凤九正在疯狂的收冰肌玉骨草,依旧设下了幻术,收走了七成,只余下三成长势不佳的,她沿着香脂泉往收而行,在尽头发现了一片不知名的树,带着浓浓的脂粉香,树叶儿初是粉红,之后桃红色,再长会成变深红如胭脂,用手一触,成熟的树叶能如胭脂一般化成粉末。 胭脂仙树,天地间竟有此等奇特的树木,许是它的树叶落到了溪流,也就有了一条香脂泉。 凤九又收了二十几棵胭脂仙树,再往前继续行走,又看到一片翠绿色的树林,这树嫩叶是黄绿,再是碧绿,再转入绿中泛白,最后是乳白的颜色,叶落到小溪,就能化成香膏。 造物主真是奇特! 凤九再收了十几棵香膏仙树,一律种在自己的仙宝空间里。 花蟒对这些女儿家喜爱的东西无兴趣,坐在香脂泉的林间打座。 自在用手在水里划拉,再将手取出来时,看到自己的手变得光滑细腻,不由得暗暗称奇,这香脂泉莫不是什么宝贝。 他亦沿着溪流往上,瞧到了胭脂仙树,再发现香膏仙树,心下更是惊奇不已,可惜他除了乾坤袋与宝剑,也没有其他像样的宝贝,虽然也骗来过一样,却是妖丹、妖裳之物,都算不得什么好宝贝。 自在走近凤九,“仙君……” 凤九打了个手势,“你还是凤九,我去过东莱大陆,他们说你飞升上来,我查过化仙阁的记录,里面并没有你的名字。我此次借着给大皇子夺醉莲,想过来寻你,总算皇天不负有心人,被我遇到了,否则,我还得想法子去查魔都的飞升记录。” 自在感激得泪光闪闪,还是故人好,知他现在无依无靠,居然来寻他。 凤九笑了一下,从手上摘下一个空间戒指,“里头是一亩大小的空间,足够你存不少东西,里面有我预备的仙果、琼浆。你在妖魔域待得太久,染上了妖气,自己小心些,待回了东仙境,我想办法替你重新淬体。 另外,你的传人里有个叫无花的,现下已飞升上界,是药草园的副园主,算是上仙了。他亦一直在找你,只是战斗实力差,还不能过来。” 自在点了点头,抹干了眼泪。“阿九,这是什么树?” “是上古传说中的树木,仙界早已绝迹,没想妖魔域还有,那是香膏仙树,那种红色的是胭脂仙树,早前那种唤作冰肌玉骨仙草,都是养颜驻颜的仙树仙草,不可全带走,着实不知这里的生长环境与我们那里是否一样。” 凤九取了仙瓶,打了两大瓶的香脂泉。 自在亦各生了两棵仙树,又生了几十棵冰肌玉骨仙草进自己新得的空间戒指。 凤九问道:“花蟒,这里是什么地方?” “魔都以南一千六百里、花妖城以西三百里香脂泉。” 凤九问:“唯这里有香脂泉?旁处都没有?” “整个妖魔域只有这一处香脂泉,魔都每日会有侍卫前来此处给魔都嫔妃、贵夫人们运取香脂泉。” 自在忙道:“既然是魔帝嫔妃们常用,怎会没有侍卫?” 凤九心头一沉:这是暴露了行迹? 糟糕! 花蟒站起身来,面上带着愧色,“阿九,对不起!凤妖王一直在寻你,我已经告诉他,我会将你引到此处,这时候,香脂泉周围全是他的弟子。” 她刚才收仙树、仙草有没有人发现? 凤九望着自在。 自在肯定地点头,“我当时观察过,周围确实没人。不过这会儿,倒是有一股魔气、妖气飘来。” 凤九指着花蟒:“你这个坏蛋!你是坏人,我那么相信你,你居然算计我。” 蟒妖垂着头,并不解释,“阿九,你是凤倾天妖王的女儿!” “我爹娘早死了,姥姥告诉过我的,他不是,不是!你是坏人!我一路还想着,要去魔都帮你朋友,你是我离家以来遇到的第一个朋友,你居然骗我,你这个大骗子……” 凤九提高嗓门怒骂,来回踱步,突地她的身后长出一对凤羽。 自在讷讷地看着,是意外,更是吃惊,据她所知,凤九是下界修炼成仙的,怎会变成羽族,可那一对翅膀却是真实的。凤九腾空一起,用手抓住自在,拍着双翅,划破天空。 啾—— 一声鸣叫,直引得无数低阶雀族化出本体,追随而去。 香脂泉外头,三个红、紫、蓝袍少年直视蟒妖,异口同声地斥道:“你惹恼我妹妹(表妹)了?” 凤九化成凤凰飞走了,两只爪子还抓了一个人,惹得一群小雀妖没命的追随而去。那是一只凤凰,浴火的凤凰,有着九条漂亮的凤尾,青色的、紫色的、火焰色的,这样的凤凰,在妖魔域里极是少见。 蟒妖面露难色,“我告诉她实情,说是我故意引她到这儿来的,她一听说有人捉她就化出本体……” “蠢货!”紫袍少年骂了一声,摇身一变,化成了一只凤凰,冲天而起,追着凤九离开的方向而去。 蓝袍少年指着蟒妖:“我小妹要有个三长两短,整个雀族都不会放过你。”他一转身化成了双翅。 蟒妖道:“是我骗了她,她很难过,我……我帮你们寻回来。她若是妖力消耗太过,就会昏睡,上次她化出本体,睡了一天才缓过来。” 这话,被蟒妖说中了。 凤九飞了不到一个时辰,再也坚持不住,停落在一片林间,化出人形,身子一软昏睡了过去。 自在轻唤了两声,无数的雀妖亦停在不远处,或趴在地上,或静立在侧,一脸膜拜地守护着凤九。 自在手握着宝剑,戒备地看着众雀妖,不许任何人靠近,紫影一掠,化出一个翩翩少年的模样,看着林间昏睡的凤九,化出一身漂亮的凤凰纹衣裳,精致的小脸上还有绘出的树斑纹。 自在喝道:“你是谁?不许过来,我答应阿九,会保护她,你别过来,再过来,我就出手了。” 少年揖手道:“在下凤初,乃是她的大哥,凤妖王的嫡长子。” 自在退退让让,带着质疑地道:“你真是凤九的大哥?” “这还有假?”凤初走近凤九,将她横抱怀里,盯着他脸上的树斑,神色里掠过一丝温柔。 不远处,一只朱雀、一只三尾凤凰落了下来,后面跟着蟒妖。 蟒妖很是同情地道:“凤族公主是被树魔养大的,她一直说自己是树魔,还说脸上要有树纹斑才漂亮。” 蓝袍少年紧握着拳头,“若是被我们查出,当年是谁偷走了小妹,我一定灭他满族!”他担忧地看着凤九,“大哥,妹妹不会有事吧?” “带她回魔都,母亲已经等了好几日。” 红袍少年恶狠狠地瞪着蟒妖,“你什么族类,以后离我表妹远些,她年纪小又单纯,你怎么哄都信。” 自在见他们凌空飞去,只片刻,无数的雀族侍卫也相随而去,追在后面大喊:“等等我,等等我!” * 魔都,凤妖王宫。 凤王妃正哭成了泪人,坐在榻前,看着昏睡的凤九,“这孩子受了多少罪?” 凤三道:“小妹一直说她是树魔,非要在自己脸上画上树斑纹,说这样才叫漂亮。” 一侧静立着一只蓝锦袍少妇,怪异地道:“可妹妹明明是凤凰。”她捏了帕子递给王妃,凤王妃小手翼翼地拭去凤九脸上绘的树斑纹,露出一张精致白皙的小脸蛋。 蓝锦袍少妇忙道:“婆母,妹妹长得像你,和你一样漂亮好看。” 凤王妃问了声“是吗?” 凤三肯定地道:“妹妹长得像母亲,若是父王见了,也定然是说像的,尤其是眼睛,和父王的眼睛长得一模一样。妹妹可真会长,比我们几个都好看。” 凤王妃一脸疼惜,对侍女道:“取最好的香脂泉,多加几片胭脂叶、香膏叶上,公主的皮肤嫩,得小心保养,真是受罪了,原是最尊贵的公主却吃了这么多的苦头。” 她一遍又一遍地给凤九拭脸、洗脸,又将她的胳膊细细地擦拭了一遍。 凤倾天从魔帝宫回来时,看到榻上的小女儿,一颗心都柔出了水。 凤初、凤三、凤四、凤五、凤六五个儿子齐整地立在两侧,就看凤王妃自打见着凤九,眼都不带移地,一转不转地盯着凤九,生怕一眨眼就不见了。 凤倾天轻声问道:“听说小七的本体是九尾凤凰,这可是一出生拥有先祖最纯净的血脉,只要用心修炼,就能成为九天凤神。” “都怪那可恶的贼子,他什么也不偷,却偏偏将还未出世的小七给偷走了,小七失踪千余年,不知在外头吃了多少苦头。” 许是男人眼里的美人,都有共同点,只一眼,凤倾天便道:“朱娥,小七长得像你,像年轻时的你。” 凤王妃最爱听的便是这话,越发不转眼的盯着凤九,怎么看也瞧不够。 外头进来一个翠衣妇人,笑盈盈地道:“父王、母后,二姐听说妹妹回来了,遣了宫侍过来探望,带了不少好东西。” “让凤妃娘娘挂念了。”凤王妃道了一句,“你去招呼吧。” 她不由自己的,又轻轻地抚摸着凤九的脸蛋。 凤倾天笑得乐呵呵地,“小七回来了,你的心也该落下了。”他坐在榻前,与凤王妃一道,定定地看着昏睡着的凤九。 此刻的凤九睡得昏天黑地,许是消耗太多的元力,连凤灵儿也在仙宝空间里睡熟了,龙青青则在仙宝空间里到处乱转,一会儿看胭脂仙树,一会儿看香膏仙树,这都是什么树,以前从未见过,树叶儿会飘落到神液之中,好好的神液也都有了浅浅粉白色。 凤王妃道:“小七没醒,我这心里空落落的,想给她补充妖晶,她又不吸。” 凤倾天对凤三道:“把上回魔帝赏的神石取来。” 凤三应答一声,不多会儿取来一块黑色却闪着五彩光芒的石头,一放到凤九鼻息尖,果然那丝丝缕缕的元力就被他吸了进去。 凤王妃大惊:“这是……” “小七乃九尾凤凰,这样的凤族,出身就接近神族,寻常晶石她根本就不会吸,你瞧这神石她就会吸,待她吸下,用不了多久就能醒来。” 凤五扬了扬头,颇有些得意,“等妹妹飞升九天,我们凤族就是妖魔界最厉害的,连魔帝都得给我们面子。父皇,是不是这个理儿?” 凤倾天笑了,“你们几个是当哥哥的,得护着妹妹,私下打听一下,何处还有神石神液,若有,都给你妹妹弄回来。”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自家还出了一个只差半步就能飞升九天的妹妹,这可不得成宝贝了。 凤家兄弟应答一声,一溜烟出去,唯有凤初依旧静立在侧。 不知是因吸了神石的元力,还是因为凤九睡足了,凤九漂亮的睫羽像两把扇子一样,蠕动了两下,睁开眼时,看到床上坐着的一对男女,腾地一下坐了起来,“你们是谁?” 凤王妃笑盈盈地道:“小七,我是你母妃呀,这是你父亲。” “我姥姥说,我爹娘早死了,是被人害死的,你们别来骗我,我可不会上当的。我是树魔,我的爹娘都是树魔,我姥姥是树魔,我八个哥哥也是树魔,看你们的样子,连个树斑都没有,丑死了,我长那么好看,怎么会是你们的孩子,我不会上当的。” 凤王妃凝了一下。 凤倾天的脸色有些难看。 她明明凤族,怎么是树魔。 树魔不过是最低级的妖魔,可她却认定自己就是树魔。 凤九摸啊摸,从腰上的乾坤袋里掏了一个镜子,一看到镜中的自己,立时吓得把镜子给丢掉了,“谁干的?谁干的?被人看到丑样子,没脸见人了。一定被人笑话,我是一只丑树魔,完了完了,所有人都会笑话我丑。我告诉你们,不许告诉别人我没树叶斑,得画上去,不然该被人笑话了。” 她又从乾坤袋里掏了一阵,拿了个盒子出来,还有一只笔沾着绿汁就要往脸上画。 凤王妃扑了过来,一把夺了绿叶和笔,歇斯底里地大喊:“你是我女儿,你不是树魔,你是凤族,你是最高贵的凤凰!” 凤九呆愣愣地盯着凤王妃,似被吓住了。 凤王妃立马放软声调,“小七,你不是树魔,你是凤凰,你是凤族的公主。” 凤九一脸不屑,“你和蟒妖一样都是坏人,又说话来哄我。姥姥说过,如果有人说我是凤凰,那是想吃我。我明明是树魔,我只是受了惊吓会变出翅膀。我有一个哥哥受了惊吓,头发会立起来;还有一个哥哥受惊吓,浑身直打哆;我受了惊吓会生翅膀……我不是小孩子,你骗不了我的。我就是树魔,我会有翅膀就跟哥哥受惊吓会立头发一样的。” 她这都是什么逻辑,一副拿定主意:你怎么哄我,我都不会上当的样子。 凤王妃无言以对,明明是凤凰,非说自己是树魔,还有她自己的一套道理,她正要大声咆哮,又怕吓着凤九,捂嘴哭着跑开了。 凤九坐在榻上,对凤倾天道:“我不是你女儿,真不是你女儿。姥姥说过,树魔是树魔她妈生的;凤凰是凤凰她妈生的。我是树魔,怎么会是你女儿?我们长得不一样。我画我的本体跟你看!” 她抓了笔,取了绿色的颜料,在地上描画起来,那是一棵树,长着一对火焰色的翅膀,“这就是我的本体,你怎么可能是我爹?我在水里照过的,我就是这样的,我是不是很漂亮的树魔。听说魔都的人都喜欢把漂亮的抢回家,说是自家的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303章 入魔宫 !--章节内容开始--第303章 入魔宫 凤倾天看着她画的树上翅膀,哭笑不得,“你真照过自己的样子?” 凤九有些失了底气,争辩道:“我哥哥们就长这样,我和他们长一样,我就是比他们多了一对翅膀,就是这样的。” 凤倾天颇是无语,他如何告诉她,可她总觉得自己的看法才是正确的,这纯粹是被人教歪了。 凤王妃在前殿,气得咆哮如雷,对着几个儿子道:“给我查,是哪个树魔教的,本妃……本妃要灭了他全族。我好好的女儿,明明是凤凰,非说自己是树魔,我要灭他全族,灭全族……” 凤王妃想到凤九,心一阵阵地揪痛,她恨不得受苦受累的是她自己,也不要是这个小女儿。凤九是多好的苗子,硬是被低贱的树魔给教歪了。 凤初与凤倾天一前一后进来,“好好与小七开导开导,过去千年,她一直认定自己是树魔,现在突然说她不是树魔,她一时接受不了。还有,当年贼人闯入,单单偷走小七,小七是几时出世,我们不得而知。” 羽族全是卵生的,那时的小七还在凤凰蛋里尚未出世。凤倾天是凤凰,但他的夫人则是一只朱雀,还是雀妖城城主的姐姐。故而,这也是朱雀公子唤凤九“表妹”之故。 一侧的朱雀公子揖手道:“姑父,我瞧表妹的年纪,与我小妹差不多,把我小妹接来,同龄姑娘在一处,可以说说话,再让我小妹劝着些,表妹许就能接受自己是凤凰的事实。” 凤王妃道:“朱翊这主意不错。”顿了一下,又对几个儿子道:“你们是当哥哥的,对妹妹要多用些心,她在外头吃了多少苦头,如今回来了,你们待她好些。” 凤九坐在榻上,怎么变成凤妖了? 这转变也太大了,有米有? 她现在进了魔都,还是正大光明的进来,如果有机会进魔宫,就能寻到醉莲,醉莲可是养在魔宫当成观赏性的圣花。 偶尔也会被魔帝取上几朵炼成魔丹,究竟是什么丹药,也只魔帝才知道。醉莲也唯魔宫才有,还是善种花木的帝妃精心培育。 她还是九音时,强行闯过一次,当时盗走了一朵,一路被妖魔追杀,负伤累累,真真是九死一生,而那时,她在来的路上,也扮成了树魔,蒙混过关,还结识了焚天。 千年过去了,焚天也不知如何? 凤九该吃的吃,该喝的喝,她的宫里还有各处好东西。 凤王妃每日早中晚三次到她面前刷存在感,一副母女情深状,一次又一次地重复当年凤九还是一枚凤凰蛋,如何被人盗走的悲惨经历。 凤九早前以为是杜撰出来的,可看到凤王妃每次的难受,又不像是编造的。 为了让凤九接受她是凤凰的事实,凤初几兄弟还不惜自暴丑短,甘愿化出本体,以证他们是一家人。 凤初、凤三两兄弟还好,一个五尾凤凰,一个是三尾凤凰,可凤四、凤五、凤六的血脉似乎偏向朱雀的更多,尤其是凤四头像凤凰,身子是朱雀,到凤五、凤六就真正是朱雀了,所以对于出了一个九尾凤凰来说,那是像神话一般的存在。 朱翩翩,雀妖城主的小女儿,据说是小七的表姐妹,实在不知道他们谁大谁小,从时间上推测,产下的蛋是差不多时间,谁出生得早却无从考究。 凤倾天要彻查当年偷走他女儿贼人的消息传出,一些妖魔为了得到巨额魔晶、妖晶,开始举报,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有一个树魔老怪站出来,说他的弟弟就是偷走凤九的人,还绘声绘色的描述了各种偷走凤九的种种过程。 凤九听到消息的时候,凤家几兄弟带着雀妖侍卫早把树魔老怪弟弟一家三口全给灭了,凤王府付了树魔老怪五千斤的魔晶了事。于是,关于凤九的事,成了魔都最热闹的话题,尤其是众人提到凤族最高贵的女儿,一直认为自己是树魔,引为笑谈。 凤九坚持要自在道人来陪她解闷,她说了话,朱翩翩回头就告诉凤王妃。 对于女控母亲,凤王妃当即令儿子去寻自在道人。 到次日凤九醒来的时候,朱翩翩就令了自在来陪她说话。 自在装模作样地行礼,“凤公主,你想听什么?” 凤九歪头道:“说说魔都的趣事。” 整个魔都在说凤家小女的事,哪有凤凰认为自己是树魔的,可她就认为自己是树魔,这件事让凤家上下很是苦恼,为了扭转她的看法,连凤倾天都化出本体,父女俩两个凤凰站在镜子跟前比对,“你看你的脑袋,长得像为父吧?还你的尾巴,为父是六支凤尾,你有九支,你比为父厉害,再有这羽色,为父是紫色,你是紫里带着火焰色……” 凤九若不是知晓实情,还真以为自己是一只凤凰,昏乎乎地道:“难道我真是一只鸟,我为什么不是一棵树?” 言辞之间,颇有些遗憾。 凤九突地惊呼一声,“我明白了,我那么喜欢梧桐,原来我是一只凤凰。” 凤倾天汗滴滴的,全家上下总动员,用了好几日,终于让凤九相信她是一只凤凰,而不是一只树魔。 自在因得了凤九赏识,留在凤王府当差,主要差事就是给凤九解闷。 凤九嫌闷,得了凤妖王允许,可以在凤王府书房、各处自由行走,凤九去书房时,寻了一套《域外志》的书籍,通翻了一遍,哪城哪地有何宝贝,又有何风土人情,了然于心。 出得凤,自在道人正在外头等候。 凤九低声道:“我要闭关修炼,你回边境等我,待我取得醉莲就到边境与你会合。如果一月之后,还没等到我,就先一步回仙界,这是一套防御仙衣,你穿在里头,入得仙界,就穿在外面。你直往东极仙境,去王城药草园寻你的传人无花,若是找不到无花,可找文丞相、章治等人,无论是谁,他们都会帮助你。” 自在道:“我留下,许能帮你。” 凤九道:“不用,我现在的身份很好用。魔帝宫的凤妃已经传了两次话想要见我,待我闭关,她必然还会递话,只要能入魔帝宫,我就有机会夺到醉莲。你保护好自己,这是我给你绘的地图,一路小心。切记,一月后,魔刀峰等不到我,你自己设法进入仙界。” 她一人行事,反倒是毫无顾忌,得手之后,她便要火速离开妖魔域。 她因几度化出凤凰本体,所有人还不曾怀疑到她的身份。 * 两日后,凤九闭关修炼,而自在已奉凤九之令,以给凤九寻找好宝贝为由离开了魔都。自在是妖道身份,属于妖族,进出还算自在。 凤九进入修炼室,修炼的是合体仙术的下部,上部有魂魄相融,躯体共享、融合仙术,而下部更为繁复,要以自己之躯,使出凤凰绝技。 她恐人窥破自己的秘密,在周围用阵眼珠布下了几重仙阵,进入仙宝空间里反复修炼,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里头不知岁月,外头亦过数日。 凤九出关时,凤王妃已令侍女备好的香脂泉汤沐浴更衣,穿上了凤王妃亲自张罗的凤凰彩衣,素色中又不失高贵,尤其是几色的凤羽图案,更显典雅。 凤王妃隔着道屏风,立在外头絮絮叨叨,好几日不与凤九说话,她都快闷坏了。现在她看到的女子,个个都觉得丑,就只觉得凤九好,真正变成了一个女控。 “你姐姐又捎话来了,她想见见你,说让你一出关就入宫见见她。” “你朱羽表姐也想你得紧,我前儿入宫,她一直问起你。你舅母也在,直夸你又乖巧又懂事,还修炼刻苦。” “我出宫的时候,你姐姐、表姐赏了好些东西,有漂亮的裳服,亦有好吃的果子,我都让人送到你宫里。” 凤九故作不耐烦地道:“不去不行么?” “你再不去,你姐姐该伤心了,她还没见过你,以前啊,家里就只她一个姑娘,她可羡慕别人有妹妹。寻回妹妹了,总是要见见的。” “我能见到蟒妖不?” 凤王妃对着里头道:“你不生他的气了?” “他又不是故意的,我们在森林时,被别的妖族抓住,还是他带着我逃走的。我还答应帮他炼丹。” “炼丹这种事,自有丹师去做,你是尊贵的凤族公主,休要理他,我们可是上古神族……” 什么神族,现在还不是沦为妖魔。 可凤倾天一家都盼着她一飞冲天。 凤九坚持道:“你告诉花猛将军,就说我不生他气,可以为他炼丹。” 凤九一直不曾唤凤倾天“父王”,也不唤凤王妃“母妃”。 在她心里,从来没拿自己当他们的儿女。 她明明是从几块凤石中得到了凤灵儿,从而修出凤凰之体。 待凤九出浴时,凤王妃瞧得眼睛微眯,脸上掩不住的喜气,怎么都觉得自己女儿好,“我让人传话,他来得快,不仅他来了,灭天也来了,哼,算他有福气,让我女儿给他炼丹。” 凤九说了几句贴心话,哄得凤王妃笑个不停。 炼丹房外,凤九看到了失了双臂的灭天。 她问道:“我这里药材备好了,是要生骨魔丹,还是要生骨圣魔丹?” 蟒妖揖手道:“有劳凤公主。” 凤九摆了一下手,“你算计我的事,我不怪你了。如果没有极品生肌果,用上品生肌果可以炼出生骨魔丹,我这里有上品生肌果。” 蟒妖虚空一划,立时就现出一只花盆,里头正是两株极品生肌果。 凤九点了一下头,“我进去炼丹,最迟明日清晨能出来。” 她进了炼丹房,清洗丹炉,之后就是取了十几样药材摆放好,热炒的、炮制的,一古脑的炼丹法儿都用上了,待准备好药材,她又检查了一遍,“我先炼生骨魔丹,如果成功,再用极品生肌果炼生骨圣魔丹。” 灭天道:“有劳凤公主。” 蟒妖以前总被人骗,这次认识的人倒是守信之人。 凤九取了几样药材,注入水,开始炼制起来,过了一个时辰,闻到一股焦味,她蹙了一下眉头,这是全毁了。 她又取了一份,这一次想了片刻,是不是可以加入一点混沌液,她还记得那处小岛,若是离开,定要收了那小岛。 妖魔域还有许多宝贝,可现在不能一一带走。 人,不可贪心,他日总有法子的。 凤九取了神液,稀释之后,生恐加得多了不成,只加了一小盏,再行炼制,这一次炼的时间比上次稍短些,丹是成了,只是下品生骨魔丹。 她进行第三炉试炼,这一次炼成了两枚中品生骨魔丹。 瞧着成功,方才准备炼生骨圣魔丹,第一炉失败,再试第二炉,在火候的掌控上她亦有了经验。 凤王妃醒来时,走到丹炉外,见灭天与蟒妖还在,心下没好气的冷瞪一眼。 侍女垂首道:“凤王妃,公主说她要炼丹,不许任何人打扰。” 凤王妃在外头急得打转,“说了今日要去宫里见凤妃娘娘,她姐姐提三回,再不去,凤妃该等急了。” 凤初、凤三兄弟亦听人说凤九进了丹房,闻讯赶来,见凤王妃在外头来回踱步,就知凤九确实在里头。 凤三道:“母妃,听说妹妹会炼圣丹,可是真的?” 凤王妃翻了个白眼。炼丹这活,她年轻时候学过,学了三年,实在太苦,她没学会就放弃了。 凤王妃依旧来回打转,一个侍女近前,“王妃,还入宫么,再过一会儿就要晌午了。” 炼丹之时不能被打扰,这关系着丹药的品质。 凤九还在丹炉房,里面什么状况,谁也不知道。 只听到“叮——”的一声,这是开炉之音,外头的人引颈张望。 凤九捧着药丸出来,嘴角噙笑,“两枚生骨圣丹,因你要治双臂,可同时服下两枚。” 灭天魔王感激地盯着圣丹,这是两枚有着充足魔元力的黑色圣丹,上面泛着丝丝缕缕地魔元力。 蟒妖快速取了圣丹,将丹药喂到灭天嘴里。 滑下嘴里的刹那,奇迹发生了:灭天失去的双臂,竟如春暖时,新树上发的新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出小小的手臂,又以肉眼之速长大,凤九一见速度放慢,取出瓷瓶,“这是生骨魔丹,能补药力,还有几枚生肌果,你一道服下。” 她毫无顾忌,直往灭天的嘴里塞,刚放缓的速度立时又快了,一刻钟,灭天的双臂便生生长了出来。 他抬起双臂,看着自己的新手,“太神奇了,居然真的能长出来。” 凤九不好意思地道:“太久没炼了,圣丹只能炼出中品的,如果是上品,就不用服后面的生彤魔丹和生肌果……” 凤王妃心下欢喜,拽了凤九道:“赶紧沐浴更衣,你姐姐还等着呢。我们不入宫,她定是晌午都不吃地等着,来人,快服侍公主沐浴。” 灭天还没感激的话,凤九就被凤王妃给拉走了。 蟒妖连连恭贺灭天,“恭喜灭天魔王痊愈!” 灭天挥了挥拳头,捏了又捏,哈哈大笑,大踏步而去,出门之时,大声道:“凤公主大恩,灭天没齿难忘,但有吩咐,支会一声,我灭天赴汤蹈火,必不忘大恩。” 凤初怔怔地看着他们二人的背影。 凤三连连惊道:“大哥,你瞧见了吧,小妹好厉害,真的炼出圣丹了,比我们府里的炼丹师还厉害,大哥……” 凤初没接话,凤九真的是树魔养大的? 前几日,他们还杀了好几家树魔,人口少的一家三口,一族多的高达五十七人,所杀树魔人数加起来没有三百人,二百人都有了,这些人都是被举报,说与偷小七,养大小七的人家有关。 人都死了,现在再说不可能,似乎也说不过去。 推到任何一家,都可以说是他们养大凤九的。 就凭那几家树魔,不可能养出这样的凤九。 妖魔域,能炼出圣丹的丹师,绝不会超过两个人,凤九这水平排在第三不在话下。这样的本事,是谁教她的? 凤三用手推了一下凤初,“大哥,你在想甚?” “我在想,小七的炼丹术是谁教的?” “你还是别说了,要是被母妃听到,又要大骂,说我们没良心,自家妹妹回来,一个个还疑东疑西,你也看到小七的本体,九尾凤凰,除了我们凤族,哪家还能生出这样的女儿?” “我又没说小七不是我们妹妹,我只是在想,到底是谁养大她的,她这炼丹的本事从何处学来的。” 凤三大咧咧地道:“管他是谁教的,小七是我们家的女儿,他日我们想吃圣丹,就可以让她炼了。” 凤初啐了一声:“你就知道圣丹。” “你不想吃圣丹?我可是想吃,如果能多晋几级就更好了。”凤三笑得开心,他可是多拍着这个小妹,哄着她给自己多炼些好丹药。 凤九进浴桶没多久,就被凤王妃拽出来,打扮一番就乘着魔兽车辇往魔宫方向奔去。 * 魔宫。 与仙宫的金碧辉煌不同,这里以蓝、黑两色最为高贵。蓝、黑是魔的高贵色;红则是妖的高贵色。 通常魔穿这两色者,多是有些身份的人。 魔宫是用黑蓝两色的石头建造,墙是黑的,地板的屋顶却是蓝色的,散发出丝丝缕缕的魔元力,凤九有神石防身,少不得就会中魔毒。 车辇驶入宫门,看守宫门的是两头虎妖,一瞧是倾天妖王(简称凤妖王)府的人,抬手放行。 凤妃一大早就将宫里拾掇一番,备了最好的果子、最美味的魔浆、妖液,甚至还从魔帝那儿讨了两块神石,她对自己这个小妹妹的喜好,打听得细细的,听说她可不吸魔晶、妖晶,她只吸神石,这级别说出来都能吓人一跳。 什么人吸神元力,这不是半步上神了。 这样的小妹,说出去太得脸面了。 “来了吗?”凤妃问。 宫侍道:“回娘娘,来了,来了!已经出门了,早前来得晚,听说是小公主给灭天魔王炼圣丹,啧啧,公主好生厉害,可是生骨圣丹,吃下去,灭天魔王的手臂就长出来了。” 凤妃惊愕不已,“真长出来了?” “真真的呢。这会子,消息传遍整个魔都,大家都说小公主是妖魔域的大丹师,排名第二的蛇族丹师炼不出生骨圣丹,公主炼成了。” 凤妃逾发得意,自己族里有个厉害的族人,还是她嫡亲妹妹,就连她说话的语调也多了两分底气。凤妃一脸喜色难掩,又催了侍女去宫门处瞧看。 凤九与凤王妃坐在辇上,连进了几道宫门,方下了车辇。 触目处,不是黑色就是蓝色,看得人沉闷,反而是花园中倒是各色的花皆有。 凤王妃絮叨道:“你姐姐该等急了……” 迎面走来了两人,一袭红裳的朱雀妖妃与一袭黑袍的魔帝。 魔帝头上戴着束发嵌蓝宝石的黑玉冠,齐眉勒着二龙抢珠黑抹额,穿一件黑色绣龙纹的宽大袍子,面部轮廓分明,瞧上去约有三十岁上下,面若三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鬓若刀裁,眉如墨画,虽怒时却又若笑,即视又似有情。所有的妖魔不都是一脸狰狞,可这魔帝长得俊朗帅气,且很有男子气概。 凤王妃行礼:“拜见魔帝!” 魔帝正打量着凤九。 凤九立在凤王妃后面,冲他扮着鬼脸,正用手推着鼻孔,学着魔帝那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张狂样。 朱雀帝妃苦笑道:“陛下,我这表妹被姑父、姑母娇纵惯了。” 这个小姑娘倒与以往见的魔妃、妖妃不同,颇有些人间小姑娘的气息,此念一闪:她不会是人类养大的吧?再定睛细瞧,却又瞧见凤九的本体确实是一只九尾凤凰,而且还是火属性偏多的凤凰。 魔帝哈哈大笑。 凤王妃一回头,正巧看凤九在那儿学魔帝,伸手就轻拽了一下,“没规矩,快向魔帝行礼。” “不要!”凤九不乐意,“姐姐嫁给他,他算不算自家人,见到自家人,不是打个招呼的?” 凤王妃不好意思地赔礼,“小七在家里被惯坏了,有时候又爱缠歪理,凤妖王都说不过她。” 魔帝摆了摆手,“罢了,不见礼就不见礼,你姐姐昨儿就在念叨,再不去,他该急了。”他一扭头,见朱雀帝妃正一脸好奇地看着凤九,美丽的女子见到另一个美丽,却比自己率真纯洁的,心头都会生起一些好奇。“羽儿,你想去凤妃宫里,且过去坐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304章 赠醉莲 朱雀帝妃忙笑道:“朱翊自上回见到凤七,天天念叨着。当年凤七出生,还说她若是女孩就要许他为妻,可这会子姑父姑母却不提了,偏朱翊这孩子倒是一门心思地念叨上,要不陛下……” 魔帝回头时,凤九正被凤王妃拖着往凤妃宫里去,她对什么都好奇,一会儿挣开凤王妃的手去摘花,一会儿又去抓蝴蝶,把蝴蝶捉在手里玩,又不弄死,放了一只再抓一只撄。 凤王妃絮絮叨叨,猛一回头,小女儿跑到花丛里躲起来。 “小七,快给我出来!你姐等我们大半日了,不就是几只臭蝴蝶,有什么好玩的,快把蝴蝶给我放了……” 凤王妃奔了过去,从凤九手里夺了蝴蝶。 凤九大叫着:“你捏死它了,你怎么能捏死它呢?那是一条命……” “臭蝴蝶一不会说话,二没化成人形,算什么生命?就和这里的花花草草一样。” “我以前是树魔!” “你从来都是凤凰,别听树老妖糊弄你。” “你不捏死蝴蝶,过几年,她就能变成蝶妖,蝴蝶那么好看,变成妖也很漂亮……偿” “你一日不和我顶嘴,是不是你过不去。” “我不知道像了谁?” 凤王妃听这话,听人说凤九长得像她一样漂亮,听人说性子像她,还没跨入宫门,就见凤妃一袭华袍立在路口。 凤王妃连连行礼。 凤九立在后面,一转眼又跑去抓蝴蝶,还没抓住,就被凤王妃给扯过来。 凤王妃累得不成,“说要教她规矩,你爹就不许,说她这样活泼玩闹才好,直说当年把你管得太严,让你的性子太过沉稳。”拉着凤九入了宫殿,将凤九按坐在椅子上,带着要胁地道:“乖乖坐着,再乱跑,我就收拾你。” 凤九坐在凤王妃身畔,冲着凤妃笑。 凤妃轻声道:“我们兄弟姐妹里头,就小七长得最像母妃,眼睛最像父王。不像我,尽挑了你们不好的长,偏她是个有福的,专挑漂亮的生……” 凤王妃道:“你若是生得差的,能被魔帝陛下瞧上,快别说这等话。要说规矩,小七十个都不抵你一个懂事,你说前些日子那事,想起来我就头疼,家里想了多少法子,才让也相信我们是一家人,你父王为了这事,变出本体,从自己的头说到脚,她这才信了。” “小七是个有福气的。” 凤九坐在旁边,抓了果子吃,却没有动神石,而是好奇地问道:“神石从哪里来的?这里也有神石?” 凤妃笑道:“小妹想吸就吸吧,在姐姐这里,不必拘谨,这可是陛下赏赐的。” 凤九取了一枚鸡蛋大的神石,抱在鼻下正吸着,只听有人大呼一声:“魔帝到!” 凤九坐着未动,倒是凤王妃、凤妃母女连连起身跪拜。 凤王妃连连招手示意。 凤九道:“你说我不能动,叫我要乖,我很乖的,听你话,不动,我装石头。” 魔帝被凤九逗笑,“罢了,不见礼就不见礼吧。”他看到凤九吸神石,神色变了又变,“你就是这样吸的?” “不是这样吸元力?难道当果子吃?”她反问一句,放下手里的神石,落下时,神石上一半的元力都被她吸去,她又抓了果子吃。 凤王妃一脸尴尬:“自小就被人偷走了,而今寻回来不易,妖王又偏她,不许训斥打骂,更骄纵得她不成样子,在家里几个哥哥都让着她。” 凤九好奇地看了一遍,“魔帝陛下,你带我逛魔宫呗!母妃惯会说我的短,我不爱听。” 凤王妃轻叹一声:“瞧瞧,一点规矩都没有。” 凤九走近凤王妃,“我给母妃弄好东西回去。” “可不许胡闹,家里的好东西还少,这是陛下的,你可不许乱拿。”凤王妃虽如此说,心里却是乐滋滋的。 凤九拉了魔帝往外头走,故扮单纯可爱地道:“走啦!走啦!看魔帝姐夫的宫殿去。” 凤王妃见凤九与魔帝走远,不安地道:“不要紧吧?” 凤妃苦笑,“陛下的心思,我可瞧不出。让小七远着他些倒是好的,无论是我也好,还是朱羽也罢,入得这里,哪如外头自在,除了领得差事能离魔都,其他时候都得住在这里。可现下有了差事,他都爱派那些年轻机灵的妃嫔去办。” 她与几个入宫最早的,已经快千年没离过魔都,年轻那会儿,多有自由,领了差事在外头一年半载不归也没事,可如今,却是多了种种管束,尤其是育下魔帝的儿女后,更是失了自由。 凤九故作没心没肺的道:“魔帝姐夫,我最喜欢花,你带我看花。” 魔帝看着凤九蹦蹦跳跳,一会儿掐一朵花闻,一会儿又拿着花去逗蝴蝶,还真有蝴蝶被她逗到花上,她就跟得了宝贝一样的高兴。 这个女子,怎的给他一种越来越浓烈的人类少女气息,而这气息对他有着致命的吸引,他的宫中,便有一些下界的美人,被他生生变成了妖魔,可一旦他们真的成为妖魔,他又不喜,他喜欢的大抵就是这种纯真、青春又带着了阳光的气息。 凤九逗的蝴蝶飞走了,“回来!给我回来!” 魔帝手一伸,蝴蝶又飞回了她手里的花朵上。 凤九笑,笑得眉眼弯弯。 突地,她嗅了嗅花,又弯腰闻嗅着其他的花,“这是什么香味?不是这里发出来的,是什么香味?” 她拿着花逗魔帝,在他脸上绕来绕去,只惹得他心下一阵酥痒。 魔帝却没有半分恶意,莫名地想要亲近凤九,就像是凤九如他的女儿一般。他被自己的这想法吓了一跳,他与凤九明明是初初相识,凤九怎会是他的晚辈? 这么不禁逗?凤九当即转身,生怕惹出大祸,“这是什么香味?好清新的样子,我见过的花很多,凤王府的花,你这里都有,这是什么香味,好像蝴蝶都喜欢……” 魔帝突地握住了凤九的手,“我带你去瞧异花!” 不就是被拉手,不要紧! 心不动就是,以不变应万变。 以最简单的方式,夺到醉莲。 凤九拿定主意,跟在魔帝近了一处宫殿,人未至,却先闻到一股醉人的酒香,果真是醉莲,是妖魔域的圣花。 一个橙衣魔妃俯身恭迎。 凤九惊呼一声,扬开双臂欢奔起来,“是醉莲,是醉莲!传说中养在酒池药水中的醉莲……” 她抬步而行,轻盈若仙,没有坠落,而是立在酒池湖面,不是一朵,而是十几朵,在中央宫径的两径,全都是醉莲,蓝黑色的醉莲叶,唯有中央一点是绿,而开出的醉莲却是蓝色的花瓣,中央却是圣洁的白。 橙衣魔妃不解地看着魔帝。 魔帝则目不转睛地看着凤九,看她欢笑着,看她在池面上如舞如蹈地奔走闻着花香,“魔帝姐夫,我喜欢这花,你送我两朵,不,你送我两棵,我答应母妃,要送她一件礼物。” “来人,取两个盆来,移两株醉莲送给凤七公主。” “谢谢!”凤九说得感动。 橙衣魔妃轻声道:“陛下,这每一朵醉莲培育不易……” “这是孤的命令,你敢不从?” “妾妃不敢!” “不敢就休要多嘴。”魔帝的脸阴沉如墨。 凤九得了两株,还掐了一枝醉莲拥在怀里,笑容甜美。 橙衣魔妃死死地拽住衣袖,这里的每一朵醉莲,都是她的心血,三朵就这样被送出去。可她却不能反对,魔帝似对这个小姑娘有些不同,自她进来,他的眼睛就一直盯着她瞧。 是了,她是从下界来的。 魔帝最喜的就是人类姑娘身上那股人类朝气,这姑娘身上就有那种味道,偏偏又是妖魔,该死的,对魔帝有巨大的诱惑。 凤九拉着魔帝,“姐夫,醉莲怎么养,你告诉我。” 魔帝哪会养,真正培育醉莲的是宫妃,“橙妖,你说。” “是。”橙衣魔妃将凤九恨了个半死,却不能流露表达,不紧不慢,语调极冷,“用上等的好酒再加一滴魔液,冰肌玉骨草的草汁,再加入其他阴阳两属性的草药,两种草药要搭配适,既不可让酒偏阴性,亦不可偏阳性,往后每个月,一株花加一滴魔液即可。” “我家里没魔液,娘娘能不能送我一瓶魔液?” 魔帝一个眼神,立时便有宫侍奉上一瓶魔液,凤九接过瓶子,还闻了一下,臭烘烘的,这是什么魔液?她再闻一下,也没辩出什么是什么东西,正疑惑间,立时忆起在那个山洞里,似乎闻到过这气味,这是上古战场魔兽、妖魔死后化成的腐水。 她辩明之后,尴尬地笑了,将魔液瓶塞上,放到自己腰间的乾坤袋上,魔液这东西好像东极仙境就有,就似仙液在妖魔界的名字——阴岛,魔液在那里也有一个名字——臭水。 魔帝扫了一下,发现她的乾坤袋里还有一株生肌果树,又有一棵香叶树,还有一盆冰肌玉骨草,乾坤袋里放了一个储物柜,而盆子就放在储物柜里,他又是勾唇一笑。 凤九得了两盆,一盆醉莲又放到她的乾坤袋里,另一盆令宫侍捧到凤妃宫交给凤王妃,她玩了一会手里的醉莲,亦放到乾坤袋。 “魔帝姐夫,你说说你在战场上的故事吧,我听翩翩说,你是妖魔域第一大英雄,说你好厉害的,能打得过仙界的天帝。我最喜欢听英雄的故事了,你讲给我听……” 橙衣魔妃定定看着凤九。这姑娘长得好不说,带着一股清纯典雅的气质,不像是妖,更像是仙,却又有一股人间女子的明媚气息。 妖魔域怎会有这样的人? 有大问题! 此念一闪,她趁魔帝与凤九讲故事时,唤了个宫侍低语几句。 宫侍迟疑,魔妃给了一记狠重的眼视,宫侍转身离去。 凤九一脸崇拜,这样的眼神,是个男人都无法抵挡。 “仙界的前任天帝天宇,是个英雄人物,行事磊落……” 凤九心下微沉,神色里掠过一丝哀伤。 魔帝能以这样的话语评价父亲,说明魔帝此人虽是妖魔,却是个坦荡之人。 身居高位之人,是不屑用下流手段。这一点,值得她敬重魔帝。 “听说天帝在一千五百年前,身负重伤,回去不久就殒落,是不是被你杀的?” “他的伤,不至殒命。若真殒落,只能有一个可能,仙界生了意外,有人趁虚而入。天宇、木毅二人是孤敬重的英雄,可其他仙界之人未必行事磊落。” 英雄,在魔帝的心目中,她的父亲与义父都是顶天立地的英雄,是敬重,没有半分鄙夷之色。 只是魔帝说到天宇大帝,眼神还有一些未名的情绪,那是怀念,是追忆,甚至还有敬重,正邪不两立,他们不该是对手? “俗话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魔帝姐夫了解他们?你只与他们打过仗交过手,就说这二人是英雄?” 魔帝笑,看着面前捧着下巴仰望他的女子,“你还小,不懂,孤与天宇一魔一仙,却都是骄傲之人,他曾有几次机会可以杀孤,但他没有。他说妖魔域不能没有魔帝,总有人做天帝,旁人做天帝,孤倒希望继续是天宇为天帝。” 前任天帝,谈及魔帝时,亦多有感佩之色。尤其是木毅,他是毫不避讳地视天墨(魔帝)为英雄,恣意、洒脱,我行我素,只要他认为对的事,他便去做,不在乎他人的眼光。 在魔帝的眼里,木毅与天宇一样是英雄。 他们是敌人,却又是彼此眼里的知己。最了解自己的,有时候不是朋友,而是自己的敌人,这句话应证在魔帝与天宇的身上。 凤九轻声道:“为甚域外要与域内仙人交战,五百年一场大战,这样不累吗?你们是为了什么而打?为正邪不两立?为争一个高低,亦还是为了争夺修炼的资源?” 为什么而打呢? 这早已经是惯例,五百年的结界一解,必然大打一场,这是世代积攒下的仇恨。 魔帝轻问自己,他为什么要与域内仙人交战。“胜负高低有之,正邪不两立有之,最大的原因还是争夺资源。” “为何不互通有无,建立两域之间的城池,妖魔界有仙人想要的,仙界也有妖魔界想要的,这样不是很好?” 魔帝勾唇,淡淡一笑,“傻丫头,有些事你不懂。正邪不两立,仙与魔做不成朋友,生来就是敌人。” 做不成朋友,注定的敌人。 凤九端容道:“我是不懂,我只是觉得就算是生来的敌人,也可以成为朋友。只要各为一域生灵,舍下个人执念,便亦能放下。” 她明媚一笑,一双如此好看的眼睛淡如春水,悠若浮云,当她在望着你的时候,仿佛整个世界都静止下来,静得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魔帝从未见过这样一双眼睛,可以如此清透,如此明亮,又如此的深邃有神,似要将人深深地吸进去,只一眼,就觉这双眼睛似曾相识,他到底在哪里见过。 “你可知道,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万千年来,域外妖魔,域内仙人,你可知域内西方尽头,或是妖魔域的天之尽头,还有未知之地。大道三千,而在这道内的人,往往只行走在小道上,便以为道很大,天地很广。殊不知,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天外亦有天。” 魔帝微凝,沉陷在凤九的话里,“小小年纪倒学大人说话。” 凤九道:“我得回去找母妃、姐姐,先行告辞。”嘴上说着,却并未行礼,她踏着轻盈的步子,一路上蹦蹦跳跳像个快乐的孩子。 橙衣魔妃看向宫侍。 宫侍点头,示意已经预备好了。 这一次,她要瞧凤九露出本来面目。 什么凤族小公主,她可不信。 她来自人间,即便后来成为妖魔,可对人的气息最是清楚不过。 凤族小公主怎么看都像是人类姑娘。 * 凤九回到凤妃宫。 凤王妃轻斥道:“你怎什么东西都要,那可是妖魔域的圣花醉莲,怎也被你讨了……” 凤九装模作样地道:“送给凤王妃权作礼物。” 惹得凤妃大笑。 凤王妃摆了摆手,“得了,懒得说你。时辰不早了,凤妃娘娘,我们得出宫了。” 寒喧了几句,凤王妃带上凤九,又有同行的雀族侍女捧着醉莲,这可是宝贝有多少钱都买不来。 不远处,只见两个魔卫正推攘着一个男子,“走!还当这是仙界,你瞧清楚,这里是魔都。” 凤九寻声望去。 凤王妃轻声道:“仙界出了尸魔,仙界大皇子中了魔毒,天帝派了好几拨人入境夺醉莲,这次倒有五六个仙人进了魔都。” 帝禾与火霜也来了,二人带了一队人,听说都是仙界战斗实力极高的天将。 正思忖,不远处,一个魔族如牵着一只狗儿似的女子进了宫门。 脖子上锁着链子的女子身穿仙裳,走路跌跌撞撞。 凤九立在一侧,心里暗自琢磨,猜不出他们的身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二殿下,救我!二殿下……” 是火霜! 她被抓住了! 牵着火霜的魔族不是别人,凤九认得,不,准备的说是九音认得,此人是四方魔王中的一个,唤作焚天,是魔帝手下四魔王之一,其修为仅次于凤倾天,他用手一拽,火霜踉踉跄跄,焚天的本体是一只狼,狼原是妖,可他却是一只狼魔,战斗实力极强。 凤王妃惊道:“这么说,此次抓住的人乃是仙界的二皇子?” 凤九静立在侧。 焚天缓缓而至,而那边的魔卫停下了脚步。 魔卫揖手道:“焚天魔王此次功劳不小,一出手就抓住了仙界二皇子与南极天王火正的族人。” “帝川、火雅皆是本王的仇人,捉不住他们,捉住他们的弟弟与族妹,也可解我心头之恨。”焚天用手一扯,火霜又是一个踉跄。 二人亦近了跟前,帝禾的气色尚可,火霜嘴唇发黑,哪里还有半点仙气,显然已深中魔毒,可她却不自知,嘴里还在呼着:“二殿下,救我!二殿下……” 帝禾昂首挺胸:“士可杀不可辱,要杀便杀?息听遵便!” 焚天冷哼:“杀了你,岂不便宜你?本王要替九音报仇!九音万世轮回,魂飞魄散,本王早在抓住第一批天将时就问清楚了,九音是被你大哥与火雅那贱妇害死的,我要你们魂飞魄散,永世不入轮回!”他纵身一闪,使力叩住帝禾的咽喉。 用力,再用力一些,可橙魔妃却要他在此处杀了帝禾。 究其原因,他不知。 但他真的很想杀帝禾,为九音报仇。 九音虽是仙界之人,可她善良纯真,是他眼里瞧过最美好的女子。 她没了,他就杀了他们解恨。 凤九满心挣扎:救?还是不救?一旦相救,必然会暴露身份。可若不救,必然会瞧见焚天将帝禾杀死当场。 火霜的心头满满都是死亡前的恐惧,他们要杀帝禾,会不会同样杀了她。她在思量求生之法,突地,一抬眸就看到了那位妖族贵妇身后立着的娇***,她一声惊呼,指着凤九,“是你,你……” 然,不等火霜道破,凤九纵身一闪,一掌击出,击倒了焚天,趁其不备,一把抓住帝禾,广袖一抛,一只仙舟飞出,帝禾端端掉入仙舟,凤九扬起宝剑,哗啦一声,砍掉帝禾手中的锁链,将宝剑纵身一抛。 “阿九,救我!救我!救我……”火霜满是兴奋。凤九是几时来的,瞧她的模样,竟比他们都还顺遂。 凤九飞出白练神鞭,呼呼生风,不等神鞭缠上火霜,焚天已纵身而起,用手挡住火霜,使力缠住了他的手臂:“你到底是谁?” 凤家的小女儿,焚天可不信。 凤九使出的是仙舟,同样的是器物,妖用的叫妖舟,不仅是一个名字,还是器物所散发的气息,主人是仙,必散放仙气;主人是妖,必散放妖气;主人是魔,那定是散放出魔气。仙舟,多是金银二色,亦有白色的;魔舟则是黑蓝二色;妖舟不用说,定是血红之色。 凤王妃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住:“焚天魔王,这是我小女儿,她定是被蛊惑了,她……她……” 凤九不语,扬起神鞭,对火霜啐骂一声:“废物,你自己不能挣脱?” “我被锁住了,我……我……”( 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305章 生机之力 !--章节内容开始--第305章 生机之力 帝禾手握宝剑,“火霜已经染上了魔毒,中毒太深,要化身妖魔,我们不必救她。” 火霜浑身如堕冰窖,痛苦摇头,她对帝禾如此痴情,他要入域外,她一路相陪,生死关头,他竟能道出如此绝情的话。突地转眸,看到雀妖侍女怀里抱了一盆醉莲,“他们有醉莲,他们有醉莲……”只要得到醉莲,她的魔毒可解。 侍女当即调头就往凤妃宫里奔去。 凤王妃厉声道:“小七,你在做什么?” 凤九一念鞭咒,鞭子放开焚天的手臂,回她手里,她心下一动,立时化成一只火焰凤凰,在空中划出道道残影。 啾—— 凤鸣冲天,凤九噗的一声喷出一团火苗,众人快速闪躲,凤九俯身而下,一把抓住了火霜的双臂,扬翅高飞。 她很不想管火霜,到底没忍住。 一次又一次地救火霜,火霜是什么人,她心里如何不明白,可她还是得救,就当是最后一次,错与对,都只这一回。 帝禾驾着仙舟直往仙界方向逃窜,凤九重重将火霜抛入仙舟。 凤王妃的衣裙中了烈焰,她蹦跳着扑灭火焰,对着空中大喊:“小七,小七,你要去哪儿,小七……” 凤九化出人形,落在仙舟,大声道:“凤王妃,我不是你的女儿小七,我乃仙界凤九仙君,东极天王的女弟子。此次进入妖魔域,只为醉莲!得罪之处,请原谅。” “不,你是我女儿,你是我的小七,你是我的小七……” 凤王妃望着天空,明明是她的女儿,明明是一只火焰凤凰,长着九尾,怎还不承认是她的女儿,一定是域内的仙人当年偷走了她的女儿。 他们将她养大,定说她是仙人之后。 对,一定是这样。 不是她的错,错的是那些可恶的贼人。 火霜愣坐在仙舟,她刚才看到什么?看到凤九化身成凤凰,还是一只火焰凤凰,曾经何时,凤九竟有了此等功力,她看上去就像是一位真正的凤神。 凤九道:“我已得到一朵醉莲,加快行进,快速离开魔都。”她取出一朵醉莲,纵手一抛,帝禾端端接住,又取出一只小乾坤袋:“一百枚仙币,又有一壶琼浆,一篮仙果,里头还有一瓶疗伤仙丹,足够你们回到仙界。我去把后面的追兵引开,你们莫要耽搁,若再被抓住,我可没有第二次救你们之法。” 若不是火霜大惊,她亦不会暴露身份。 焚天是真的要杀帝禾,她不能见死不救。 帝禾于她,不算朋友,但至少算是熟识一场。 帝禾道:“我陪你去……” 凤九轻声道:“我的战斗实力,不在你之下,如果我没有自保之力,就不会独入域外。” 你们没有自保之力,来此作甚?还被捉住受辱,尊严尽失。 火霜站了起来,怒吼道:“二殿下,她都说了不要我们管,我们快逃命,那么多人都死了,我们再不走,就真被他们杀了。你一大朵醉莲,你分我半朵,我只要半朵,求你给我解毒,求你了……” 凤九召出青龙,她没召出凤凰,所有人都以为她的本体是一只凤凰,现在还是不要以凤凰为骑,否则就会被人识破真相。 青龙出,地下走兽动,修为低的小妖化成本体,追逐着空中的青龙,一时间整个魔都方圆千里都是一片群兽奔跑之音。 凤九道:“青青,去雀妖城,往西南方向直行!” 龙青青应声,凤九在龙背上将一盆醉莲收入自己的仙宝空间,身后是浩浩荡荡的兽魔兽妖,直卷起地上卷起滚滚的尘土。 然,前方路口,却被凤倾天与焚天联手堵住,凤九拔出了雌雄宝剑。 凤倾天厉喝道:“小七,回去!即便你救走了仙界帝禾,为父也能替你挡下来。”这是他最引以为傲的女儿,无论她犯下的多大的罪,他都可以替她担,为她挡,他只要她留下来。 凤九道:“凤妖王,你认错人了,我是仙界的凤九,不是你的女儿小七。我自下界飞升,拥有凤凰本体许只是巧合。我可以肯定,我绝不是你的女儿小七,我是凤九。” 身后,整个凤族倾巢而出。 有人喊着“小七”,直到现在凤家人依旧认定她是小七。 凤倾天早已认定她就是自己的女儿,此刻肃色道:“我不管养你长大的人说了什么,我……凤倾天才是你的亲生父亲。” 整个上界,除了他,还会有比他身份更高贵的凤族? 没有! 所以唯有他才能生出凤九这样血脉高贵的凤凰。 “如果他日小七得晓,他有一个如此慈爱的父亲,定会感佩。凤九在这里预祝凤妖王早日父女团聚。” 凤倾天沉声道:“你是执意不肯回去了。” “不回头!” 她是凤九,不是凤家小七。 焚天纵身而起,一个飞枪杀气直射而来,这是一团噬命烈焰,一旦击中,不死即伤,焚天的焚天魔枪在整个仙界都是有名的,那是一团三昧真火,少有人能够承受得住。 当—— 凤九挥着双剑,一声巨响,剑上掠过一道绿芒,竟生生挡下了这道烈焰。 焚天二枪、三枪…… 十几枪的真火飞射而来,凤九目不暇接,每一道绿芒掠过,就是替她挡下一团烈焰。 她心下疑惑不已。 焚天知伤及不到凤九,但凤九的剑杀之气带着一股如虹的气势,一旦击出,如浪似洪,犹似割麦一般,方圆数十里都会齐齐被他斩断。 焚天冷笑两声,”阿九,你的双剑蓄满生机,每救你一次,就损耗一缕生机,这一番下来,已被你损耗十几缕生机。世间,竟然有这样护你之人,为了救你,将自己万世轮回的机会放弃,尽化生机……” 凤九低喝一声:“青青,我们走!” 青青龙尾一摆,天上乌云密布,瞧不见凤九的身影。 凤倾天一直在迟疑。 凤九声声说不是他的女儿,那凤九又是谁?仙界的东极仙境有一个凤九仙君,他略有耳闻,却不知是个年轻少女,看她的修为,似也不俗,而手中的双剑,更能护她周全。 凤九乘着青龙,行进极快,不多时已到了雀妖城附近,凤九前往阴泉岛,拿出超品仙瓶,将阴泉岛整个收入瓶中,许是混沌仙液之故,原是半步神液,用了大半个时辰方才收完。 脑海里,全都是焚天说的话。 “你的双剑蓄满生机,每救你一次,就损耗一缕生机,这一番下来,已被你损耗十几生机……为了救你,将自己万世轮回的机会放弃,尽化生机……” 焚天杀不了她,甚至于伤不到她。 她的双剑有万次救她的机会,所以宁可放弃拦阻她。 木荣…… 这双剑是木荣给她炼造的。 凤九心下思忖,如何回到仙界,她要当面质问木荣,乘着青龙前往昔日的上古神液山洞暂避锋芒。 * 又一日后,凤九终于抵达了十八幻相路,这一次不用推算,她就能选中间那条路,走到尽头,看到的又是一个幻相,是一个黑森森的山洞,她定定心神闯入仙阵,这仙阵是她与诸葛韫研究过的,不多时就看到山洞中几百名天兵、仙人正在奋力地挖掘仙玉。 一名天将迎了过来,抱拳道:”凤九仙君。” 凤九道:“醉莲已得手,我将醉莲交给二殿下与火霜。我们被魔兵追杀,我们分开走,亦不知他们此刻行到何处,我从传送阵先回去。” 天将待挖到足够多的仙玉,方开启传送仙阵,将凤九与仙玉一道被传送回东极仙境,原需一月行程,现在只需一刻工夫,待她再睁眼,已出现在东极仙境的传送仙阵大殿。 诸葛韫微微有些意外。 一侧户殿等仙官,负责将仙玉运回币室,改制成一枚枚仙币。 几人齐齐行礼。 凤九道:“你们各自忙,我去找东极仙君。” 凤九出了传送殿,行到东极仙君府,径直往里赶,然,她却被院子里那个一头银发却又背影熟悉的男子给怔住了,“师兄!”她一声大呼,快步走近,立在木荣的对面,定定地看着他的脸,几月未见,他竟似苍老了十岁不止,“你为何要瞒我?” 她知道了! 她什么都知道了。 知道他将自己未用的每一生每一世都化成一缕生机,灌注到他给她炼的雌雄宝剑之中。 “只要你平安,比什么都重要,我……牺牲一点生机又算什么。” 她问的是,他为何瞒她,要把自己弄得满头银丝。 可他却说牺牲一点生机…… 凤九立时恍然大悟,“你把生机灌进仙剑,你……你真是太过分了!要不是我带的宝剑足够多,你就不怕我把宝剑送了人,你怎么那么傻?” 她真傻,他说送她一对宝剑,也就收了。 那是他的生机,她居然没多想。 凤九取出宝剑,这才第一次拔出宝剑,若非她感觉宝剑来头不小,一直不曾拔出,只怕会被他一直瞒住,宝剑,这一对宝剑竟有充盈的生机之力,每一缕,每一寸都是他的青春、他的生机。 凤九挽出剑花,“生机,这哪是什么生机,是你的性命,是你所有的命……你这是要牺牲万世机会护我周全。木荣,你这个笨蛋!我不需要!我既然能去,我自会保护好自己!” 她突地用雄剑猛击雌剑,两剑一撞,双双从中折断,剑中封印的巨大生机铺盖地往木荣的身体冲刺,如浪似潮,只一刹之间,木荣摇晃了两下,一头的银丝立时转为了黑发,他的容貌又恢复到从前。 果然是木荣的生机之力,如果不是他的,为何双剑折断,旁处不去只往他的身体里涌。 凤九怒喝道:“这么愚蠢的事,也只有你能干出来。木荣,你听着,我不要你有事,我只希望你长长久久的活着!” 木荣一闪身,一把抓住她的双肩,“我有若干世,就算是殒落,还可以轮回转世,可是你……没有!今生便是你最后一世,你赌不起,我不要你有事。” 她没有转世,因为今生就是她的最后一世。是这个原因,所以他把他自己的生生世世凝炼成一缕缕地生机封印在剑上,只为了护她周全。 她再没有机会了,所以她更应该好好地活下云。 “你把九千九百九十九次轮回的机会化成了九千九百九十九缕生机,木荣,你为什么要骗我?在魔界与人打斗,就那么半炷香,我就损耗了你十几世,难道要你的生生世世就被我消磨掉。每替我挡一次劫,挡一次伤,就会消磨你一世的生机。我不值得,不值得!月老说过,我是一个没有情根的人,无论他人再深的情,都留不住我的心,你别傻了……” 木荣拥紧了凤九,他不要拒绝,既然她知道,他就坦承自己的真心。 “你没情根,我就做你的情根。你若是空中的风筝,牵着线头的人是我;你若是无根的萍,我就是载你逐波的浪。你在哪儿,我都随着你,牵着你……” “师兄……” 她张开了双臂,回抱着木荣。 原来,木荣早已对她情恨深种。 可她却不自知,只当他们是寻常的师兄妹。 身边有这样一个人,她应该珍惜。 她的生命里,爱她的、她爱的人逾来逾少。 天地间,最值得让人珍惜的,莫过于握住当下。 “木荣,答应我,不要再做傻事,保护我有很多的法子,在刀剑上刻下防御阵法、仙纹,却不一定要用你的生机。你选用了我最不能接受,又让我心痛的法子,再有下次,我一定不会再原谅。” 冥界尽头的那朵莲,圣洁而美丽。 那是她的一段情缘,定然就是面前的木荣。 如果他的出现,就是那段缘,她愿意紧紧地握住。 她不要再做逐爱与等候的人,她只想与相爱的人紧紧相拥,不离不弃。 “我答应,不会再有下次。” 凤九放开了木荣,定定地看着他,“若有下次,我就跑得远远的,到一个你再也找不到的地方。”嘟着小嘴,想到木荣背着她干的傻事,十几世的生机等同十几次的命,就被她与焚天交手,不到半炷香就生生给玩没了。 十几世的命,比她万世轮回里最短命的几次:出生富贵人家一日就夭折、几日便夭折,总之就不是她安宁日子过,即便投生那样的人家,她也是活不长的。 木荣心头微暖,她到底还是心软的,不将他用心炼成的宝剑毁成两段,将剑中所有的生机还予他,就不再和他闹。 万世轮回,让她的性情变得不同。以前的九音,固执起来,谁的话也听不进去,就如她爱上帝川,爱得那样痛,爱得那样无法自拔…… 但今昔的凤九,不再是九音了。她学会了取舍,亦懂得何为守护,甚至会回过头去瞧看她身边的人。 凤九笑道:“师兄,这次我得了好些东西。” “去圣池!” 两人一前一后离了仙君府。 圣山圣池,仙元力逾加浓厚。 凤九站在圣池畔,上头是一座偌大的金仙玉山顶,阳光折射在仙玉上,美得像一个不停变幻的万花筒。不同角度,有不同的光线组成的花纹,人不动,而太阳移动,金仙玉圆顶上的图案也会发生奇妙的变幻,如梦似幻,依旧像在看万花筒。头上的圆顶明明是金色,却因与圣池周围或绿、或紫、或黄等数色,射出繁复而漂亮的颜色。 金仙玉山顶在上,下头是一个挖空的,约有二百亩地大小的空间,正中央是百余亩大小的仙液池。圣池大殿的周围又有不同方位的十六扇窗户,设计巧妙,是欧式风情却又雕刻成莲花状,可令圣池周围的空气流通。 十六扇窗户前,或设成了赏景的凉亭,或是设成了一座飞檐仙阁,又或是一个可以修炼打座的莲状高台,形状各异,虽不同却又互不突兀,可见设计者高雅的情操与风雅之情。 这个设计者,凤九觉得,定是他面前的师兄木荣。 上次来时,金顶圣池周围还是空荡荡的,这次再来,有天撑起金顶三个抱大小的三根仙玉大柱,还有了十六个漂亮的凉亭、仙阁、修炼台。 圣池的池面璀璨得像一块金玉镜面,有些微的仙风从窗户吹入,池波粼粼,泛出的光芒亦依然是彩色的,就像肉眼可瞧见的万花筒之光破碎在池面上。 “此次我去妖魔域,你都想像不到我得了多少好东西?妖魔唤的阳晶谷,其实一整条山谷全都是金仙玉,极品、上品数不胜数,比那处山洞里还要多;妖魔唤的阴岛,其实是一种含有六成混沌液的仙泉,整个岛上都是乳白色的混沌晶石;还有胭脂泉,上古传说中的胭脂仙树、香膏仙树、冰肌玉骨草;更有一大片的悟道茶,我只挑了极品、上品的悟道茶树……” 凤九滔滔不绝地把自己一路上见到的都告诉木荣。 木荣也是第一次听说这些好东西。 凤九又说了自己得到了凤神珠,里面流出的是五彩神液,又得好些神石…… 木荣将凤神珠、神液、神石都安置在圣池的下层。 木毅损坏的身体近来修复速度是以往的数倍,这一切都缘圣池下层的极品金仙玉、神石神液和通界神针,只是他依旧没有醒来的意思。 木荣道:“你把悟道茶、胭脂仙树、香膏仙树、冰肌玉骨仙草、生肌果仙树都一并交给我。不能拿出来,这些东西太扎眼,就如你常说的,我们得低调行事。混沌岛有多大?” “混沌池有二三百亩,岛有方圆三十里大小。” 木荣道:“我会有办法。我打算炼造一个界,属于你我之界,现下我们有了大批仙玉,炼造一个界已绰绰有余。” 炼造一个界,这只是一个传说,里面的空间可以很大,方圆几百里、上千里,有山川河流,先是照着仙宝空间一般炼,最后将河流装入,让里面有白天黑夜,让花木可在其间生长。炼界,是超品仙器,而整个仙界,四方仙境多有上品仙器师,天帝的器殿有极品仙器师。 难道…… 木荣的炼器术已在天帝仙器师之上。 凤九将自己装有宝贝的仙器、乾坤袋、空间首饰一并交给了木荣。 凤九轻叹一声:“我还得了一株醉莲,先单独养着,也不知能不能养好?”她停了片刻,又道:“我本来可以平静地离开魔都,二殿下与火霜被焚天魔王捉住,为了救他们,我被迫出手。我将一朵醉莲与仙舟留给他们。” 木荣凝眉,“火霜不当救,她性情自私跋扈,又行事乖张。至于帝禾,若事关他的名声、颜面,就会显得心胸狭隘。” 火霜自私跋扈,凤九知道。可当时,让她不救,她忆起她们曾是一母姐妹,虽然嘴上说不认,心里还是放不下,每次,她都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可到了关键时候,让她真的不管,她又做不到。 帝禾的性子,她不是很了晓,只是对她而言,做朋友可以,若要进一步那是万万不能。帝禾看事情也片面,一见钟情,却抵不过凤九佯装的爱财贪财模样。 她有她的责任,木毅重伤未愈,几时出关,谁也不知晓。她和木荣支撑着整个东极仙境,她只想尽最大的努力,帮木荣打理好东极仙境,当义父木毅出关,能看到一个宁和、太平的东极仙境,而不是让东极仙境的臣民过得不如其他仙境的人。 而这些,帝禾不会懂的。因为他是二皇子,他从来没有为仙币、仙玉和仙药仙草等修炼资源忧心过。 帝禾与她到底是两个世界的人,还是她与木荣才更亲近些。 木荣见她不语,以为她心里难受,“以你的性子,瞧见了,让你不管,你也做不到。救了就救了,只是得防着他们反咬一口。醉莲是你取来的,到时候只怕要说是他们取来的……” 凤九沉声道:“以火霜的性子,她的确干得出来。可是帝禾……” “你不是说帝禾在魔都被焚天魔王捉住了,此乃大辱,知情的就你们三个,他爱颜面、重名声是出了名的,不认才是我所认识的帝禾。” 凤九咬了咬唇,“若他们真反咬一口,我……只怕要累及整个东极仙境的名声。”仙界有善者,同样亦有恶者。 “公道自在人心,妖魔域里知晓实情的人可不少。他们反咬,时间一长,自有人知晓实情。阿九,我只问你,若真到这日,你当如何?” 凤九很肯定地道:“我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306-307章 神秘女郎〔12000+〕 第306章神秘女郎 木荣道:“对,忍!哪怕他们说醉莲是他们夺来的,你也得忍下来。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谁让帝禾是天帝之子,这个真相,任何人可以来揭晓,却唯不是我们。人要辱我,必有自辱之时……” 凤九痴痴地望着木荣:这才是真实的他,他也有心机,只不过以前不屑表露。 以前,他也在掩饰自己。 是因为她,为了保护她,所以他才愿意忍偿。 木荣猜测着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你一人去仙魔结界,我不放心,我已让青芒、青辉二位将军与紫菡、青霞上仙去结界处接你。你若遇上帝禾,仙舟能讨回来便讨,讨不回来,就不必追着他讨要。” 帝禾这个人,能不开罪就不开罪撄。 待得他们的修为提升,能压制他人时,再张狂也不迟。 “师兄,我记住了。” 木荣点了一下头,“继续说你在妖魔域的事。” 凤九想了一刻,方忆起讲到何处:“我遇到东莱大陆的自在道人,他以骗入道,飞升去了妖魔域。这人本性不坏,就是喜欢走一走歪门邪道。我给了他地图,让他来仙界,现下算来还不到十日,约二十日后,我与他在魔仙两界的魔刀峰碰面,说好到了这日,我未应约,他就设法来仙界寻文筹等人……” 木荣听罢,沉声道:“二皇子从魔都回仙界,最快亦要十日,你这些日子辛苦,先在此处静修几日。之后再通过传送阵回仙玉山洞,从那里赶回结界处。你手里的醉莲先不要拿出来,今日你回来,是从传送仙阵过来,一路上瞧见的人不多。我会叮嘱诸葛韫等人禁语……” 天王宫上下,几乎全是他们自己的人。 现下东极仙境的仙玉多了,也不比过往,仙人们说话的底气十足。 木荣从自己的空间里取了十几个乾坤袋,又两个仙宝空间戒指、手镯递给凤九。 凤九道:“这次不会再有什么宝贝!”有备无患。 “好,我听你的。” 她粲然一笑。 木荣道:“我先出去,你在这里静养。” 他与凤九之间捅破了那层窗户纸,她没有拒绝他的情意,而且还是出乎他意料的接受、面对,更有给他一个机会的意思。 他这是守得云开见月明? 木荣出了圣池大殿,心情陡然开朗。 一刻工夫,他的十几缕生机就被损耗了。 为了她,他就算损去所有又如何,但求她安好。 因为有她,他觉得自己的世界再和以前不同,就像圣池上看到的颜色,变幻多彩,迷人沉陷。 * 凤九盘腿坐在木毅的身边,这是圣池的下层池底,里面亦有几十亩大小的空间,通界神针就在不远处,她永远都会记得,自己第一次从圣池底进入仙境,出现在临天亭时的错愕表情,她就是那日遇见了永明、遇见了木荣。 听说永明上仙在雷神殿淬体之后就闭关修炼,他亦是木荣唯一一个在东极仙境亦臣亦友的仙人。 凤九没坐多久就累了,索性躺在金仙玉上睡了一觉,醒来时精神大好。 “义父,我问过魔帝,他说当年父亲的伤根本不会令父亲殒落。父亲真的是被仙界的仙人给害没的。还有你当年明明在闭关,是谁重创了你,又是谁盗了圣殿?母亲的神石戒指,怎会在北极仙境水狂夫妇的手里?是谁在阻止我重返仙界?” 一连串的疑问后。 凤九阖眸修炼,因这里的元力充盈,龙青青、凤灵儿相继恢复了元力。 外界不知多久,凤九仿佛在圣池底过了十几年那般漫长,她依旧沉心修炼,直至晋了一小阶,方离了圣池,在重重的仙阵、机关之下,她立在池畔,扬头看着头顶的金色仙玉,阳光下显得庄严而瑰丽。 凤九下圣山到了圣殿,查看一下圣殿的仙阵,重新修改了几处阵眼。 圣殿外,绿珠迎了过来,低声道:“仙君,东极仙君说如果你出关,去一趟他的炼器房。” 凤九进入炼器房时,正瞧见木荣正在把玩端详着一支紫金仙箫。 “师兄。” “我用上次用剩的宝剑材料,加入金仙玉炼成仙元力,炼制成我的本命神器,像不像与你身上的九音笛是一对?” 她的本命神器是九音笛,他就给自己炼了一支紫金箫。 凤九接过,“我闻到了七情水的气息,你用七情水炼的?” “加了一点,我用三生石河上的河沙提炼了几块铁块,取了一小块,又以七情水反复锤炼,总算是成功了。” 凤九能握住紫金箫,只因它饱含了九音的七情,有九音的泪。“这是超品仙器?” “原想炼成下品神器,却失败了。” 木荣忆起,他的仙童进来,曾好奇地觉得这紫金箫特别,就用手摸,手穿过了紫金箫,他却触碰不到。 这一刻,木荣发现了玄机,想到他的本品神器,许只有他自己与凤九能触碰,方正没有继续炼制,一支超品本命神器,他很知足了。 木荣道:”阿九,我给它取名七情箫。” “七情箫?” 九音笛! 与她的神器真真合名,听起来就像是一对。 “我修炼多久?” “有五天。” “我得去结界。” 木荣笑得明媚:“给一滴你的血?” 凤九微诧。 木荣咬破手指,“我亦给你的九音笛一滴,这样一笛一箫就是一对,会有感应。” 笛箫感应,就如他们两情相系。 “管用吗?” 木荣久久地伸着手指,看着指尖那凝出一滴金色仙血。“布仙阵,我不如你。炼器,你不如我。” 凤九咬破手指,将一滴仙血落在七情箫上,七情箫立时像有了生命,一声箫鸣掠过,她垂眸之时,发现上面亦有一朵莲,亦有一对蝶纹,心下错愕不已。 木荣道:“你的蝴蝶是自己撞上去的,而我则是抓了一对蝶灵,再一只莲灵夺其身形炼上去的。” “就为了更像与我的神器是一对?” “我们佩戴身上,仙人一瞧就知:你是我的!”他像在宣布自己的所有权,伸手揽住了凤九的纤腰,他嘴里的热血喷薄在凤九的脸上。 凤九的脸,微微一红,眼睑一垂,竟是道不出的羞涩。 凤九拿出自己的九音笛,仙血滑落,九音笛亦传出一声低鸣,甚是悦耳。 木荣道:“我给你炼了一对蝴蝶剑。” “你不会又把你的生机注进去了吧?” “再注进去,你还不得生气不理我。我找到办法了……” “什么?” “我会寻找天地生成的圣魂,在它没生出灵智前给你吞食,你就能拥有百世轮回的机会,只要多找几个,就可和我一样。” 木荣转身从炼器房的储柜里拿出一对宝剑,果真是蝴蝶剑,尤其是剑柄处合到一处,就是一只完整的蝴蝶状,分开来,又可握将蝴蝶状住当剑柄,且握在手里很轻巧,剑芒一掠,划过一道五彩的剑芒。 凤九惊呼一声:“你用神石炼制的?” “你说……给它取一个什么名字好?” 木荣又拿出一对宝剑,这是一对剑柄处有一对鲤鱼状的宝剑,“我这对叫龙吟剑。”光芒一掠,果见木荣的宝剑刻有龙纹状,两剑上的龙遥遥呼应,气势不凡。 凤九笑道:“我的宝剑叫凤鸣剑!” 她的声音很中肯,一声凤鸣之音传出,双剑微颤,剑上出现了一对凤凰,亦中龙吟剑一般遥遥呼应。 木荣用剑划破手指,“滴血认主!”两滴仙血落在剑上,他平静如初地道:“是诸葛韫带回的神石所炼,皆是超品仙器。你来之前,我二度置入火炉用七情水进行锤炼。” 凤九踮着脚,在木荣脸颊上香了一口,“我知道你最好!乖乖等我回来!”她快速地奔出炼丹房。 木荣在被轻的地方轻抚,心头涌过从未有过的甜蜜感觉:她亲我,是接受我了!她选择我就是我的,没人可伤,无人可夺。他的人,他自己想办法保护。 凤九前往传送仙阵殿,乘传送仙阵前往仙玉矿。 抵达仙玉矿后,独自一人前往十八幻路口,耳畔回响木荣对火霜、帝禾二人的种种不放心,她将自己空间、乾坤袋里的东西重新整理了一下,只在腰间的乾坤袋里留了二三十枚仙币,又有盆冰肌玉骨草,统共有五株;再一盆上品悟道茶;又有一瓶琼浆、一瓶玉液和一篮子仙果。 她第一次将九音笛系在腰上,这是她的本命神器,她该让本命神器露面。 凤九又在脑海里搜索一番《域外志》里的记载,离此地不到千里之处有一处冥晶矿,如果没猜错,当是昔日蟒妖通过捷径走过的那处。 她以青龙为坐骑,不到一个时辰就赶到结界。 两峰相望,中间是十万丈高的深渊,罡风猎猎,如刀似剑,若被罡风所击,低等级的衣片可化碎片,修为低下者亦可在此被罡风形成无形刀剑化成肉沫。 自在未到,许还有些日子。 帝禾与火霜似乎也没到,木荣说即便有极品仙舟行驶,一路顺畅得有十日可抵结界。 这样一想,许是自在比他们还要晚些。 凤九想着时间还长,如此闲等不是法子,她曾记得《域外志》里详尽地记录了妖魔域的魔刀峰下面是一片广阔的冰川,这冰川形成日久,皆是数千年的寒冰,久而久之,寒冰化成寒冰石,如冰一般晶莹,如千年寒铁石一般坚硬,这是一种带有铁元素的寒冰。 她不若下去采些回去,许是炼器的上好材料。 * 凤九下了魔刀峰,沿着书上记载的捷径而往,行得一程,发现其间的小路已堵只得步行前往。 茫茫冰川,宛如童话中的世界,延绵起伏,在阳光下闪耀着白色的光芒。 凤九用力吸了又吸,只一口,当即惊道:“是神元力,难道这是神晶玉?” 音落时,只听到一阵怪异的娇笑声,这声音笑得渗人。 凤九四下寻觅,只见空中一掠,出现一个白衣白发的女郎,浑身上下洋溢着冷冷的寒气,突地她的冰眸一掠,二话不说,直接就飞出剑雨,是的,就是剑雨,每一枚长约三尺,密密麻麻,足有二三千只之多。 九音笛此刻传出嗡嗡的声响,剑雨近了跟前,却被九音笛的五彩光芒所阻。 白衣女郎广袖一挥,面露诡色:“你是何人?怎会有上界神器护身,你是上界派来的?” 是质问,更是懊恼? 上界又忆起她了么? 将她放逐到此还不够?先让她在此殒落。 凤九揖手道:“晚辈听闻此处有万年寒冰石,特来采取几块,好重炼仙器。” 白衣女郎冷声道:“你要,我就得给?你当冰境如此好入?除非你陪我玩……不,是如果你打赢了我,我可以送你万里冰川之中最好的冰玉。” 她好寂寞,这个地方神仙不来,妖魔不至。最早时候是有人来的,可她非要人陪她玩,结果一个又一个被玩得丢了命,之后再没人来了,那时候她觉得很快活,因为没人再来吵她、打扰她,可久而久之,再无人来时,她连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她好想有人再来这里。但所有人知道这里是冰川,没有宝贝,亦没有他们需要的东西,都不愿再来。 她有三千年未看到一个活物,这万里冰川,除了她自己,再没旁人。 冰川之上,还有一层,将冰川的上头划成了两部分,一部分属妖魔域,另一部分则是仙界,可是在冰川之上寸草不生。万里荒芜,只因下面的寒气太重,重得连上面的土壤都极冷。 她想去上头抓几个人来解闷都不成,除了仙魔交战时有人,但她是被放逐与禁锢在此境的神。 凤九揖手,“晚辈从命了!”她取出神鞭,立化白练。 白衣女郎啐骂道:“小丫头,你还真不客气,好!你这爽快的性子,我倒喜欢!”她张臂后退,多少年没与人打架了,来了一个,还是这样简单干练的,她心下大喜,可不能一下再把人玩死了,否则,她又没得玩。 退,她再退! 她突地腾空而起,将神鞭化成她的踏桥,脚步之迅,眨眼之间似走了无数步,却又立时出现在凤九的面前,她握住凤九的纤手,“小丫头,上古空桑一族的神丝炼成的鞭子,兵器不错,可惜你的修为太差。你的鞭法不好,你第一鞭,就被我破了,这样打下去,岂不是我以大欺小。瞧你长得还顺眼,性子也过得去,姐姐我就授你一套真正的上古鞭法。” 白衣女郎夺过鞭子,一扬,一挥、一甩、一击、一勾。 一扬之时,气势如洪,光影重重,看是扬了一下,实则是蓄力待发。 一挥,将万顷之力融入手中,灌注神鞭,如一道天洪奔涌,无法抵挡。 一甩,似洪潮袭击,摧枯拉朽。 一击,铺天盖地,似浪潮翻涌,所到之处,被其鞭力横扫而过。 一勾,则是快速收鞭,将仙力推出,这收鞭之势才是最迅猛的,早前的余力顷刻暴发,冰种之中所到之中的石头四下飞溅。 白衣女郎淡淡回眸,“小丫头,这才是上古鞭法。” 凤九问道:“姐姐,这鞭法有惊天贯虹之势。” “此鞭法共有九势,这是第一式。”她一个漂亮旋转,宛若舞蹈,扬、挥、甩、扫,四个动作如行云流水。 凤九跟着她学,将一幕幕、九式鞭法牢记于心。 白衣女郎演练之后,将鞭子还与凤九。 凤九挥着鞭子,从第一式开始练,刚比了几个动作,白衣女郎连连叫停,“扬起之时,就得用力,前两次是一分力、三分力,第三下时四分力,第四次五分力,第五次六分力,动作要快。挥出之时力达万倾,一挥之时必已用十分力,你这一甩,力全都散了,要让力汇于鞭中,力不散则鞭力足……” 她不满地走上前去指点了一下。 凤九又连续挥了两次,白衣女郎方才露面满意之色。 凤九见自己学得差不多,反复练第一式。 再到第二式时,她竟能领悟其间的关键。 白衣女郎又指点了一分,哪里用多少力道,如何才能让使出的力不散。 一日的时间,就这样过了。 而凤九学会了一套鞭法。 她不知道名字,只知道这鞭法貌似很厉害。 第二日,凤九与白衣女郎过招,白衣女郎总是轻易就能破了她的鞭法。 “笨!你动作太慢!” “傻!力道太弱,你当是拍棉花。” “呆子!这是鞭子,不是你用的白绫跳舞,动作太软绵了……” 在她种种挑剔中,凤九再接再励。 终于在五日后,凤九一挥鞭,白衣女郎虽有防备,不想力道竟将她推出百丈之外。 白衣女郎愣了又愣:小丫头挺聪明,被她一教一骂,就学了这套鞭法的九成,剩下一成,自己多加练习,就能使得更加熟络。 天才啊! 她心下暗暗吃惊,却不肯夸赞半分。 白衣女郎再接近时,凤九第二鞭已经挥来,依旧未近身就被鞭力挥远,这一次竟是直接被摔到百丈之外,重重地跌坐在冰上。 凤九奔了过来,喊了声“姐姐,你没事吧?你那么厉害,是不是看我太笨,所以故意输给我,好让我学得有信心。” 她被打败了! 这丫头居然给她打台阶下。 白衣女郎站起身:她说要和小丫头打架,怎么教了人一套鞭法?不对啊,她怎么教人了呢,而且这丫头还学会了。 她嘴硬地道:“你太笨了!不教了,不教了!你的鞭法打不过我,我刚才是故意的。你还会其他的不?” “剑!”凤九拿出凤鸣双剑。 白衣女郎嫌弃地睨了一下,“只是仙剑,就没好点的神品?” “我的鞭子是神品。” 空桑神鞭,这可是仙界里屈指可数的神器,当年多少人羡慕九音。 她成为凤九之后,却从来没亮相过。 知道她有神鞭的不多,上次过仙剑峰,青芒、紫菡二人知道,可他们肯定想不到这是下品神器。 “就是品级太低,下品神鞭,不过你用也够了。” 凤九得意地道:“我师兄给我炼的?炼了好久呢,我觉得挺好。” 白衣女郎几日与凤九相处下来,凤九乐观,时不时就是“好好活下去,活下去就有希望,命是自己的,当然得爱惜,自己不爱惜自己,谁能爱惜我,先爱自己才能爱别人……”一套套的道理。 白衣女郎道:“用你的剑术攻击!” “是!”凤九应答一声,将她学的凤舞剑运出来,这一套剑术有十二式,白衣女郎蹙着眉头:“凤舞九天剑,不是九式吗?几时成了十二式,不伦不类,丑死了,连一成的功力都没发挥出来。” 于时,她行事又走岔了,接了凤九的双剑,自己舞了一套标准的凤舞九天剑。 一个教,一个学,又一个五天就过去了。 这一日,凤九以剑为攻,再击白衣女郎,不到五招,剑就刺中了白衣女郎的命脉,要不是凤九手下留情,就真真扎进去了。 白衣女郎看凤九的眼光,就跟见了鬼一样,丫的,教会徒弟、打败师父,她怎么把自己的毕生绝学凤舞九天剑就教给这小丫头了? 不过,她心里觉得高兴。 终于有人学会她的功法神术了。 凤九取了琼浆、仙果出来与白衣女郎同吃。 白衣女郎饮一口琼浆,“噗哧”一声喷了出来,“是从哪儿盛来的泉水,仙界污染至此了?” 凤九道:“姐姐,这是琼浆,琼浆仙液,你居然说是仙泉。” 白衣女郎不吱声,嫌弃地道:“别让我吃这玩意儿,难吃!”她抓了一枚仙果,这个倒能勉强入口。 凤九凝了一下,琼浆玉液多好的东西,她居然不吃。人家教了她两套功法,怎么也待回报,她拿出一只仙瓶,斟上六成的混沌液,“姐姐尝尝这个?” 白衣女郎睨了一下,“这玩意儿,我冰川有的是……” 难道外头也有很多这样的混沌液,上古时候的神兽殒落,尸骨化成混沌晶石、血液随着岁月流逝化成混沌液。 凤九捧过混沌液,一饮而下,收回瓶子,又拿出一瓶,再斟一盏,对她而言,混沌液就是仙界超品仙液,不可多得,里面含有充足的仙元力。 白衣女郎眼睛一亮:“这是神液,你从哪里来的?我好些年没喝这个了,快,快!都给我斟上。” 她拿什么斟? 第307章被放逐的神 白衣女郎把瓶子抱手里,咕噜噜饮下。 她是谁? 难道她是上界的神女,所以才能这样饮下神液。 这可是含神元力的液体,她虽能吸几口,也不敢像她这样畅饮而下。 凤九讷讷地看着她。 白衣女郎敲了搞冰玉地面,“才这么一小瓶,好歹姐姐教了你两套功法,再拿一瓶出来,别以为我没瞧见,你身上有一个仙宝空间,随主人晋级的,这个空间就是小了些,若是大些还不错,但贵在能晋级。别让我自己动手,把你的神液全拿出来!” 凤九见她窥破秘密,一古脑儿地将大大小小的五六只瓶子都拿出来,外带着将神石也给弄出来,一堆神石啊,除了装在空间储物柜小抽里的几块碎小的神石,还有储物柜里装着的几瓶神液,全部都在这儿了。 “姐姐,你有没有一套适合男子修炼的剑法?” 白衣女郎随口应道:“龙剑诀,又唤龙跃九天剑!” 凤九立时笑得明媚非常。 白衣女郎淡淡地道:“你是女子,学不得此剑。” “我有一个师兄,很好的人,姐姐能不能授他此剑术?” “就这几口神液、几块神石,就想让我教他?除非你用一样自己的功法打败我。” 她教凤九可以,她是绝对不会教男子的。 她讨厌男子! 厌恨天上地下所有的男子。 若非男子,她怎会被困冰川十万年。 十万年寒冰无形狱之苦,闯入这里的人,死的死,去的去,就没一人来此能活过三天的。 想到此处,白衣女郎突地好奇,一边捧着神石吸,一面打量着凤九,“你来这儿多少天了?” 凤九摇摇双手,“十一天。” “你居然没事?” 她以前是与人玩,不是她玩死人,实在是那些人抵不住这里的寒冰之气。 凤九笑了笑,“我有一种音技。” “什么音技,不就是吹弹曲子的玩意儿。” 凤九倏然而起,“如果此技能打败姐姐,姐姐可得答应把龙跃剑传授给我师兄。” “你且打败我再说。” 凤九摘下腰间的九音笛,放在唇边,九音在六界中万世轮回,六欲断、七情绝,情根枯萎,情缘之花不曾开,更不曾结果。 万世凄苦,在最后的千世,她不再刻“帝川”的名字,而是化成哼唱小曲,那时的九音,已看透人间七情六欲,心境更是平境如水,静得再也起不了任何的波澜,九音没有乐器,只能用嘴唱,那是一支《七情曲》,分为九章,分别代表了喜、怒、忧、思、悲、恐、惊。 白衣女郎听着凤九的笛曲,第一章,是七情起,为序曲。第二章至第八章分别有单属性七情。 喜,能勾起闻者所有欢喜快乐的往事,每一次快乐难忘的记忆都会涌出,令人感到兴奋畅快。 怒,心中不平、愤概、不满、委屈,全都能从心底深处被诱起,清晰如刚刚发生或正在发生的事。 忧,但凡在记忆里留下的过往,忧心失去,忧心错过……所有的忧都无法抵御地泛滥。 七情,每一种情都能被唤起,在凤九的笛音里,唯有凤九能窥破闻者的心绪。 白衣女郎听到悲时已无法自抑,趴在冰石上嚎啕大哭:“为什么,为什么?雪姬,你恨姐姐吧?他会毁了你,我杀他,他是为了你,他待你不是真心的。天地之间,上天入地,最爱你的是姐姐,你不要我了……不要我了……” 雪姬是谁? 凤九看着抱头痛苦的白衣女郎。 她突地抬起头来,“不要再吹了,不要再吹了……我认输,我头好痛,我头好痛,你别再吹了。” 凤九依旧将笛子挂在腰间,“姐姐,我不是故意的?” “你到底是谁?”白衣女郎望着凤九,带着质疑,突地飞奔而至,就在凤九以为她要捏住自己的脖子时,白衣女郎突然仰天长叹,“万世轮回,天地间竟有经历万世轮回的人,你明明已走过万世,明明已魂飞魄散,灰飞湮灭,却还能再活?今世是你最后的一世…… 你悟透七情六欲,自创了这支《七情绝》,用音入情,自成一功,啊哈哈……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白衣女郎仰天大笑,笑声震动穹宇,冰川开始融合,快速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万里、九千里、八千里…… 凤九静静地看着她。 白衣女郎蓦地回头,“丫头,我第一次知晓,天地间还有越过万世轮回的人,我将龙剑诀授你师兄。我找到能让雪姬复生的法子,我得谢谢你。” “姐姐……”凤九轻呼一声。 白衣女郎悲伤地道:“我有一个孪生妹妹,名唤雪姬,我是冰姬,我们随上古时的大神黄帝征战六方,荣列神位。我是冰神,她是雪神。可是有一天,雪姬说她闷了,她要下界轮回,感悟天地循环的规则,我没有阻止她。 就是那次下界轮回,她爱上了一个男子,我们说好了,姐妹二人永生永世相依为命,视彼此为重要的亲人。可她背叛了承诺,要跟那个男子双宿**。我不答应,我怎么能答应呢,我来到仙界,亲手杀了那个诱/惑她的男子,以上神之咒,不许她再入仙界……” 冰神的诅咒,“我以冰神之尊下咒:你生生世世不得再入仙界!永生永世,只能做下界生灵!” 她以为,这样就可以将雪神与那男子分开。 雪神还是她的妹妹,她们还可以像以前那样相依为生。 “可是雪姬,她却放弃神体,许下诺言,将她自己的魂魄与他的锁到一处,只为护他周全,我破不了雪姬留下的神谕。” 一个上神殒落最后留下的话,称为上神遗谕,即便是其他的上神也无法破解,只能任其实现。那是一个上神所有的神力化成的愿望,雪姬的上神遗谕是:“我生,他生!我亡,他亡!生生世世,他夫我妻,永不相弃,情意相通,命运共享,周而复始。” 冰神眺望着远方,看着那快速融合的冰川,“雪姬与他的魂魄连在一处,可一分为二,亦是合二为一,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我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在六界轮回之中,一世又一世,若雪姬为雌禽,他为雄禽;便是轮回中做了虫子,化蝶之时也是双宿**,世世不离。直至他们万世寿尽,魂飞魄灭……” “雪姬没了,我很痛苦,是我害了她。她爱那个男子,她亦爱我,可我却从来不明白,以为她爱上别人就是背叛了我。我很后悔,我自认不配再为上神,自贬下界,画地为牢,将这万里冰川化成我无法走出的天狱,自困其间。除非,有朝一日,我能寻到雪姬重生的法子,否则将永世在此承受孤寂之苦。” 凤九问道:“姐姐找到了?” “是,找到了。就在刚才,在我发现你是万世轮回后的魂魄,我找到了一个答案,爱,用天地间最无私博大的爱可以给自己深爱的人再延五世。若我再寻到天地间未开灵智的魂魄,将它的魂魄与雪姬的魂魄重凝,雪姬就能再获百世轮回。” 凤九已猜到自己能再得五世寿缘,定与木毅的昏迷分不开,但木毅当年到底用了什么法子让她延寿,她至今也没悟出来。 冰姬纵身而起,虚空一点,出现了一片玉简,“此乃龙跃九天剑谱,你可转赠你师兄。丫头,我要离开了,我答应将万里冰川中最好的寒冰玉送给你。”她双手掐诀,空中立时化出三座偌大的山峰,水晶般晶莹,白玉般圣洁。 凤九接过玉简。就在凤九担心如何存放三座冰山时,胸口处一凉,她捧住胸口,冰姬诡异一笑,白发在猎猎风中化成了瀑布般的浓厚,又如丝绸般的柔顺,一袭圣洁的神衣飘在空中,神衣无衣袖,带着一股上古的沧桑气息。 冰姬笑了:“你的空间太小,我送了一个大的给你。丫头,我要离开了,能否让我看看你灵魂缔结者青龙、焰凤。” 她看出来了! 凤九看下界的凡人,就似一眼能看透。 想来冰神看她,亦如是。 凤九召出龙青青与凤灵儿,冰姬勾了勾指点,二人一看是上神,就差跪下行礼,可他们还未化出人形,只能一脸激动地盯着冰神。 冰神用手拍了拍龙青青的头,又同样轻抚一下凤灵儿。 凤九看着万里冰川,“冰神,这里的冰要融化了……” “十万年前,我来到这里,仙界有若干仙国,又有若干妖魔国。后来,我冰封万里,撕裂两界,域外妖魔,域内仙界。又经过若干年,有天族的正义后人一统仙界,又有一天族的邪恶后人一统妖魔域,自此划为正、邪二域。天地自有其运行轨迹,由他去罢!” 她一个闪身,消失无踪,就像从来不曾出现过。 她不能待是太久,这是她若干年来,见到最后的寄主,凤九的肉身,她冰神要了,她要讨来给自己的妹妹雪神。 如若,雪神能复活,她就不会再孤寂。 她会再有人陪,她会有人说话…… 凤九看着日渐消融的冰川,用不了多久,就会化成一片汪洋大海。 凤九唤了龙青青、凤灵儿过来,笑微微地道:“冰神很喜欢你们的样子,与你们说什么?” 龙青青道:“主人,冰神赏了我一个功法。” “主人又不是龙,知道也没用,是龙才能修炼的功法。”龙青青一扭,将屁股对着凤九,凤九伸手弹了一下,龙青青跳了起来,“人家笨笨,都不知道怎么炼第一层,这可是有九层呢,有九层,要与主人解除灵魂缔约才可以修炼,好苦恼。” 凤九道:“结缔约我知道,这如何解除我不知道。回头我再问问!如果可以,你们俩的缔约,我都可以解除,这样你们就自由了。” 凤灵儿惊道:“主人,你说真的,你要和我们解除缔约。” “我们在一起这么久,就跟家人一样,你们俩对我来说,就如我的妹。想想看,我真爱你们,就应该给你们自由,只要你们活得好,就是真的好。等我找到解除缔约的法子,我就放了你们,你们依旧我的妹妹……” 主人要送她们离开,拿她们当妹妹,而不是自己灵宠,更不是坐骑。 龙青青感动泪眼泛花。 凤灵儿则是沉默,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冰川还在消融,消融到还乘三千里时,却突地停了下来,就像以前的寒气全都聚到此处。万里之长,消融了七千里,上面是不是有三千里之遥的地方没那么荒芜,能够种植仙果、桑木,甚至能建仙庄、仙城了? 凤九一想,垂眸瞧见,发现下界有一处宫殿,以前不曾见到,现在看到了,怎能不收为己有,快走!她乘上青龙,飞到上空,手抚着胸口,那里有一个凉凉的东西,似一片雪花状的花钿,只不过是贴在她胸口的,这定是冰神送她的空间神器,她挽了个诀,立时光芒大盛,建有冰雪宫殿的大山被她收了进去。 龙青青连连高呼:“主人,你又得宝贝了?” “你们都欢喜吧,你们可以琢磨一下,想要什么样的仙器,回头我让师兄给你们俩炼一把,一人一个。” 龙,有龙用仙器。 龙青青忙道:“我能不能要一枚龙珠?” “你不是有龙珠?” 哪有龙有两颗龙珠的。 “那我再想想。” 凤九问跟在旁边飞翔的凤灵儿:“你呢?” “我再想想。” 上头传来了一阵响声,如洪潮翻滚,似怒气冲天,真真是魔气、妖气、仙气混杂一片,就跟一锅大杂烩似的。 “打起来了!”凤九惊呼一声,“灵儿,快回我的识海,你前些日子损了元力,还没全好呢。” 凤灵儿应答一声,自凤九眉心而入。 凤九乘着龙青青,直冲上面,立在空中:结界处,魔刀峰上空,妖魔域的魔兵,密密麻麻,黑色的魔兵,红色的妖兵整齐列队。 前方,有几千妖魔兵与仙兵交战一处,领首的是南极仙境的王室仙人。 凤灵儿道:“主人,他们打他们的,我们还是帝观吧。” 大劫当前,保护好自己,许能避免劫难。 凤九低应一声,“灵儿说得对,我们且看看。” 一个火族天将高呼大叫:“冲啊——杀魔!” 南极仙境的天兵天将呼应起来,在大喊声中,往魔兵冲了过去。 在妖魔的上空,一艘仙舟不得而入,天空被妖魔死死堵住。 凤九俯视而下,看着仙舟像一只没头的苍蝇,乱闯乱行,照理,数日前帝禾与火霜就该入仙界,看他二人的样子,狼狈不堪,一路上定是吃了不少的苦头。 突地,火霜仰头看到了凤九,大声哀求道:”阿九仙君,你救我们一次吧!凤九仙君……” 凤灵儿道:“主人,别理她,火霜是个自私狂妄,忘恩负义之辈。你从尸魔手里救她,又从魔都救出她,你又不欠她,凭甚一再地救她。” 凤九拿定了主意,这次只作壁上观。 早前不觉,听木荣分析了这二人,还是少管闲事的好。 帝禾亦在仙舟上,神色颓废。他仰头一望,见凤九立在一条偌大的青龙背上,神态平静,似乎没有插手的意思。 当日,她引开妖魔,却先一步抵达此处,莫不是也是新到不久。 妖魔追着他们不放,一路上好几次就险些被他们再次捉住,仙舟也是千疮百孔,四处透风,免力行进。 帝禾朗声道:“阿九仙君,我知道上回在魔都,是我们连累了你,还望你伸出援手。” 火霜忙道:“天帝承诺过二殿下,一旦二殿下替西天王带回醉莲解魔毒,就会封他为仙界太子,你真要与仙界太子为敌?” 凤九睨了一下,冷冷地道:“火霜,我早前在魔都救你们,难道会因为他是仙界皇子?在我眼里,他只是仙界中人,我不忍看你们命殒他乡。” 帝禾揖手:“请凤九仙君伸出援手,相救之情没齿难忘。” 凤九脑海中回响的是与木荣的对话,对帝禾、火霜二人,他们已经分析过了,“你们进入仙界之后,把仙舟还我吧,我东极仙境可不富裕,没了仙舟,出门太不方便,我虽有青青,哪有拿自己妹妹当坐骑的。” 火霜气哼哼地看着凤九:她脑子有毛病吧?拿一只坐骑当妹妹,她才是正牌的妹妹。 可是,她不敢说。 凤九说过,他们再无干系。 帝禾扫了一眼仙舟,“只是这仙舟……” “就算是损坏,回炉再炼,这可得不少材料,收集起来不容易。” 都这时候了,还在贪财。 帝禾算是服了。 凤九道:“我替你们打开一条出口,想办法冲入仙界结界入口。”她对龙青青说了一声:“去界门!”掏出神鞭,想到冰神授她的神鞭九式,她在手里扬了又扬。 嗖呜—— 轰—— 如万狼咆哮,似万鬼悲鸣,神鞭化出巨大的力量,一鞭飞出,原是列队整齐的魔兵、妖兵被这一鞭扫去,如割麦一般齐刷刷地倒地、飞落,明明是妖魔,却似是失重的落叶。 火霜一喜,心下更是一惊,凤九几时有如此了得的功力,莫不是她手中神鞭的原因,明亮的眸子生出一份浓浓的贪恋,如果自己也得到这样的神鞭,那不是就会如凤九一般的厉害。 帝禾见堵住自己的魔兵溃不成军,当即驾上仙舟,连塞了好几块仙币补充仙元力,仙舟嗖的一下,如离弦的箭,眨眼之间就进了界门。 凤九静立龙头,妖魔两界的烈风吹拂在她衣袂上,她立在仙界界门之处,定定的直着那边的妖魔兵。 焚天一枪指来,九音笛化出的神力之罩将烈焰挡在外围。 凤九收了神鞭,挥着一对宝剑,使出凤舞九天剑诀,“第一式,浴火重生!”一声呼出,双剑一舞,化出一只巨大的火凤,鸣叫声中直冲焚天,焚天魔枪下的火焰团噗的一声调转方向,往妖兵飞奔而去,火焰到处,妖兵被点中,传出一声刺耳的惨叫声。 焚天定定地看着堵在界门上的女子,“阿九,几日不见,你的功力又见长了。” “本仙君的功力向来不差,以前不想大动干弋,像打仗、动手这种事,不大适合我这样的淑女。” 不适合? 他没瞧出,她哪里有半分手软,一招飞鞭,横扫千军,如洪似潮;一招剑诀,火凤飞舞,转败为甚,一招制敌。 焚天扬头,“我等奉魔帝之令追杀仙界皇子与贱婢。” 贱婢是谁? 凤九心下微沉,“我是东极仙境的仙君,如何能看你在结界处杀我域内仙人。我劝焚天魔王还是趁早撤兵,否则休怪凤九手下无情。” 她刚才就留情了?如果她连连出手,以她的鞭术与剑术,总能阻他们一时,一旦惊动结界周围的仙族,引得他们纷纷赶来,他们想脱身也不易。 焚天提高嗓门:“素闻你是东极天王木毅弟子,焚心在此请教了。” “焚天魔王的新名字很是雅致。” 焚心,怎么听着怪怪的,没有焚天这名的气势。 焚天高声道:“我挚爱被害殒落,我与仙界势不两立,天帝、仙界皇族、南极天王及其一族全都是我焚天的生死仇人。” 焚天魔王的挚爱是域内九音,这在妖魔界早已不是秘密。 凤九笑着揖手,“焚天魔王亦是性情中人,你与他们的仇怨,本仙君不管,但我不会允许一个妖魔涉足仙界半步。” 焚天仰天大笑,“你止得了吗?不出两年,结界屏障法力消弱,无论是妖魔界还是仙界不攻自破。你凤九,又拦得住多少人?十万、二十万,却拦不住百万、千万的魔将妖兵。” “但求问心无愧!”凤九握紧宝剑,“动手吧!” 她纵身而动,双剑同出,一对凤凰残影幻化而出,剑指之处,凤凰快速变大,十丈、百丈、千丈,凤影落处,又是一片魔兵妖兵轰然掉落,就像是一只天掌击溃了魔兵妖兵组成的兵阵,就如天上下豆子似的,妖魔不掉坠落,耳畔是连绵不绝的惨叫声。 火霜摇摇晃晃地下了仙舟,立定身子,看着凤九使出三招,招招气势不凡,“她修的什么仙术?是东极仙境的仙术?” ---题外话---国庆节到了,祝亲们国庆快乐!鞠躬求月票!求支持!( 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308章 忘恩负义 南极仙境的天将道:“我见过东极天王的神术,与她今日所使完全不同,但她的剑法与东极天王极是相似,威力更大数倍。” 火霜道:“把我们的天兵召回来,她那么厉害,让她一个人守住界门,妖兵魔兵可是她引来的。” 睁眼说瞎话的功夫,当真六界第一。 所有的妖兵魔兵原就是为了追杀帝禾与火霜而起撄。 火霜温柔地望着帝禾,“你是二皇子,你不能担下骂名,是她自己这个时候出现的,只能由她担,也必须是她引来妖兵魔兵。” 帝禾无语。 他们一行数人被焚天所捉,还曾受辱几日的事万不能传出去,一旦传出去,别说做太子,就是做皇子,天帝都会嫌弃他。 他让仙界皇族蒙羞,天帝不会对他有好感偿。 敖晨被弃,他不想成为下一个被弃的皇子。拿定了主意,在他离仙界太子只有一步之遥时,他怎么可以有污点,他必须是完美的。 对,火霜的话有道理。 帝禾道:“以凤九之力,定能挡住界门,南极仙境的人撤退。” 火霜抿嘴一笑,为他听了自己的建议,她一伸手拽住帝禾,低声道:“阿九冒充凤倾天魔王的女儿,如此轻易就取得醉莲。如果我没猜错,她身上还有其他宝贝。你看她拿出的仙鞭、仙剑,哪样是俗物,她修为高深,战斗力强大,我看未必,说不准就是这两件神兵的原因。” 火霜丝毫不掩饰自己瞧中凤九手里的仙器,无论是鞭子还是剑,都这样厉害,她甚至认为是这两样极品仙器提升了凤九的战斗力。 帝禾低声道:“你是说要夺凤九的宝贝?” “你不动心?我是瞧上她的神兵。说不准还有旁的宝贝,先看她能不能挡得住,一旦挡不住,南极仙境再出手,让她背上引来妖魔进攻的罪名,而我们则得了抵御外敌之功。若她挡住了……” 帝禾问:“又如何?” “热情邀她与我们同行,从此处回天庭,就算有仙舟亦得行数日。这期间能发生的事太多,想抢她的宝贝,还不是易如反掌。” 帝禾心下微颤:火霜当真是心狠手辣,凤九几番救她,她不感恩,反而盘算着如何抢凤九的宝贝。 火霜又道:“二殿下入妖魔域,可得到醉莲。” “得到了。” 只是,还剩半朵,另半朵被火霜吃下解魔毒。 当初火霜几近化魔,吃下之后就康复了,可见醉莲的功效果真强大。 “醉莲是二殿下夺的,与凤九无干。”火霜下了判词。 帝禾全无笑意:这样也可以吗? 火霜扬了扬头:“你如果想做仙界太子,就必须这么干,否则,让众仙知道醉莲是凤九得到的,我们的脸面如何搁?” “她若反驳我们所言……” “阿九不会反驳,不信,我们就打赌。她手里没有醉莲,醉莲在我们手里,就算是反驳,没有证据,没人能信。她此次前往妖魔二界就是无功而返,会成为仙庭的笑话。可是我们,虽然得了半朵,也足以证明,我们才是真正拿到醉莲的人。” 前一步是真相,也许能让他身败名裂,从此失去太子之位。 退一步是谎言,但却可以保全声名,让他一步登天,成为仙界太子。 帝禾心下纠结,他不喜火霜,这女子心机太过算计,步步为营。 如果可以,他倒愿意选择凤九,但他与凤九,不可能。 凤九瞧到过他最狼狈的时候,而火霜则是陪他共患难之人。 凤九于他,是仙,是救他于痛苦之中的人,却又是唯一一个知晓他最狼狈之时的人,他心里很不安,在凤九面前,他永失尊严。 在火霜与帝禾说话间,早前占据上风的凤九又落到了下风,不因别的,域外又赶到一员魔王,正是凤倾天,他一袭血红的衣袂,迎风飘展,身后是一对火红色的双翅。 “小七,为父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若归来,你惹下再大的麻烦,我替你扛。” 不容质疑,不容反对,他飞在空中,冷冷地直视着凤九。 凤九立在龙背上,“凤魔王,我说过了,你认错人,我是凤九,是东极仙境的凤九仙君,不是你女儿。” “你不认本王,不回妖魔域,本王就亲自杀了你,也免你再杀我族。”凤倾天手一扬,突现一对火圈,这是风火圈,与神话故事里哪吒的风火轮相似,化出的不是寻常的火,而是雷火。 焚天与凤倾天一望,两人会意,焚天低声道:“你真要杀她?” “她屡屡不承认是本王之女,我为何要手下留情,她出手不凡,一鞭、一剑就伤我数千兵将,阵前无父子,阵前更无父女!” 焚天握紧火枪,凤倾天两天一交,几团火球直奔而来,九音笛再幻光罩,凤九一手紧握腰间系着九音笛,一手抵住光罩,数团火球融成一团,凤倾天与焚天运足全力将火球往凤九这边推送。 火霜仰望空中,“阿九一人能与妖魔域的两大魔王相抗,这……” 帝禾道:“我去帮忙。” “你疯了,若是她被两大魔王杀死更好,什么样的错都可以推到她身上。” 帝禾沉声,“可是……” “可是什么?她不是厉害么,就让她与两大魔王打。你可想过,现在的凤九,你能打得过,就算你做了太子,她比你厉害,她能听你的?我与你好,她瞧不起我,不就是瞧不起你。” 帝禾刚刚生起的助战之心,被火霜一说又退却了。 凤九看到过他最狼狈的时候,他就像被人抓住了最大的把柄与秘密,这一世,在凤九面前,他永远都抬不起头。 如果凤九死了,没人再知道他的秘密、他的狼狈、他的耻辱。 轰—— 一阵惊天动地的巨响,火球击破了九音笛的保护屏障,凤九从空中坠落,龙青青身中火球,已快速潜回凤九的眉心,消失无踪。 火球击在结界屏障上,整个屏障摇了又摇,显出整个仙界屏障的轮廓,这五彩的屏障将整个仙界罩在中央。 两大魔王联手的功力,能人胆颤心寒。 凤九重重落地,只片刻,她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胸口翻腾,一口仙血正要喷出,却被她生生咽了回去,这种痛,就似五脏内腑都被烧灼一般,她取出一瓶混沌仙液,一饮而尽,再抓一把疗伤仙丹咽下。 她明明落下,却快速恢复。 凤九挥着双剑,“想入界门,有我凤九在,谁也不能进!” 她蓦地回眸,果被木荣言中,帝禾、火霜都不可信,皆是自私自利之人。 轰—— 又是一声,凤九被一枚巨大的火球冲出百丈之外,身子高抛。 她被击中,火霜与帝禾却没有出手相助之意,反而立在一边袖手旁观。 凤九甩在地上,周围的东仙境天兵天将,漠然相对。 她勾唇苦笑,刚刚愈合的伤势,此刻再度加剧。 她低头看着九音笛,亦受了莫大的重伤,只怕短期之内,难以恢复威力。 她灵机一动,取出一瓶七情水,九音笛摇了又摇,这东西对它有莫大的诱惑,凤九往九音笛上倒了三滴,九音笛的元力之光正在快速恢复,就如负伤的凤九亦在快速疗合。 火霜以为凤九手里的瓶子是什么宝贝,身子一窜,奔了过来,一把夺过,“这是什么?” 这一瓶,只是七情水。 这瓶子就与现代社会一瓶三百克水的瓶子差不多,只不过拿在手里,比姆指大不了多少,但里面其实是三百克水的容量。 算不是什么宝贝,只是寻常用来装水的瓶子,九音笛所需不多,但它是用九音的七情温养。 凤九浑身如撕裂般的动,不能说话,不能动弹,只能坐在地上,眼睛瞪视着火霜。 火霜看着九音笛,眼睛一热,用手一掠,她的手却凭空掠过,根本触不到九音笛半分,“这是……” 帝禾脱口呼出:“九音的九音笛!你修复了她的九音笛?” 火霜道:“早前她曾上疏,如修复九音笛就去域外夺醉莲,还讨神液,难不成这瓶子里装的就是可以修复九音笛的上古神液?”她的眼睛透亮,把看着手中的小瓷瓶,“上古神液,这可是仙界的宝贝!” 火霜得不到九音笛,目光又落在一边的宝剑上,她快奔几步,俯身捡起宝剑,用手把握,这剑却沉如泰山,似有千顷之力,她却是怎么也握不起来。 南极仙境的天将似有不信,走近想另一把剑,果似沉重不已。 火霜只得放弃,厉声道:“你这是什么破剑,怎么那么沉?”她再放弃了夺剑,目光在凤九腰间的乾坤袋一扫,一手扯下,又看到凤九手中戴的仙宝空间戒指,火霜抓起她的手,似要把人指头勒断一般地强行摘下。 凤九不语,着实是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火霜扫了一眼仙宝空间戒指,轻啐一声:“穷鬼,里面就是两篮子仙果,什么也没有。不过,仙果也好,我们正好饿了。”火霜取出两篮仙果,递给帝禾一篮,自己提了一篮。 她大口地吃着仙果,“神鞭呢?你把神鞭放哪儿了,快把神鞭交出来?” 哈哈—— 笑声,来自妖魔的狂笑声。 焚天一脸不屑,“凤九,你一心想护他们,可是他们却趁火打劫,夺你宝贝,见死不救,哈哈……这就是你要守护的仙界仙人!就他们这等嘴脸,就是做我妖魔都会不屑。” 凤九不语! 火霜大声喝斥:“这是我们仙界之事,与你们何干?” 焚天冷哼一声:“贱婢,你当真忘了魔都的事,承欢三日三夜的感觉不错吧?本王狼子狼孙可都夸你服侍男人的功夫不错,你们说,她会不会怀上我狼族的子孙?这生下来的该是火狼吧?” 焚天身后众妖魔立时叽叽嘎嗄地大笑,笑声如潮。 声声带着讥讽,声声都是玩弄,更有狼妖狼魔似在回味火霜服侍他们的滋味。 有一个狼族小将大声道:“这火族的仙娘们不错,细皮嫩肉,叫声也动听……” 火霜气得小脸通红。 帝禾看着火霜的面容立时转白。 火霜被妖魔给碰了,难怪中那么重的魔毒,竟然是这样中毒的。 “二殿下,你不要听他们胡说,他们是胡说八道……” 焚天道:“贱婢,你忘了自己左乳之上两个黑色的‘贱婢’二字是如何来的?是不是剜掉了皮肉依旧会长出来,哈哈……魔咒可是连醉莲都解不掉的。生生世世,永生永世,就算今生殒,下世生,这两个字都会从你的灵魂里长出来,从你的骨血里生出来,无论你是为人、为妖、为仙、为兽、为禽,这两个字都会紧随着你。” 他突地咆哮大喝,“仙界火族、敖杰一族都是害死我心爱女人的罪魁祸首。我焚心对天起过誓,只要是伤害她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我会让他们的族人、子子孙孙都留下无法磨来的印记,要他们以生为火族、龙族人为耻。男贼奴,女贱婢,魔咒起——” 焚天突地身形暴涨,化成一个高约百丈巨人,他的嘴快速地蠕动,黑色的魔咒文字铺天盖地而来,像密密的蝗虫要寻找娇嫩的绿叶。魔咒一旦认定谁拥有龙族、火族血脉,就会毫不犹豫的落入,自那人的眼睛而入,但凡有火族血脉者,一个个捧住胸口,痛苦地倒在地上,发出令人凄厉的惨叫声。 火霜亦在打滚,翻动着,滚动着,待疼得轻些,她拔腿就跑。 帝禾的痛苦不比他们好多少,此刻亦在逃跑的人群里。 不曾拥有火族血脉者,只是一脸木讷地看着在地上翻滚的同伴。 有中魔咒者,压下自己的衣襟,果见左胸上有两个黑红交替之色的“贼奴”二字,那样的刺目,似要唤想他们骨血里的奴性。 凤九闭上双眸,盘腿调养内息,残破的仙舟落在不远处,没有人顾,所有南极仙境的天兵都往一艘巨大的仙舟奔去。 空中,行来了一艘仙舟。 领首者,是青芒、青辉二将,身后亦有数千天兵。 青芒一剑挥出,“南极仙人,你们要不要脸面,看到妖魔就吓得狼狈逃窜,简直是我们仙界天将天兵的耻辱。” 青辉领着东极仙境的天兵,快速摆出兵阵,拦阻在界门之内,“你们使的什么妖术?” 天上怎会有密密麻麻像蝗虫一样的黑点,又不是虫,倒像是符文。 凤倾天高声道:“交出凤九,饶尔等不死。” 凤九,她在哪儿? 紫菡与青霞上仙四下一寻,发现在无数逃跑的天兵里,其间有一个白衣女子盘腿坐在地上,正闭目调息,似受了莫大的内伤。 紫菡快奔几步,蹲下身子,“仙君,你受伤了?” 青霞上仙冷声道:“没瞧她正在疗伤,不得打扰,这里乱哄哄的,弄个不好就会走火入魔,你立在旁边护法。”她不满地瞪了眼紫菡,“就你事多,刚才发生了什么,我们全都不知,仙君在这里疗伤,真是太危险了,若有人对她不利,她就能随时丧命。” 焚天哈哈大笑,“你们这些蠢货,要不是本王瞧她是东极天王的弟子,存心护她一命,她早被南极仙境的贱婢给杀了。她救人,人家却忘恩负义,见死不救不说,还趁火打劫,本王可真见识了何为仙人,趁人受伤,抢人宝贝,在我妖魔域,便是妖魔也做不出此等忘恩负义之事!” 紫菡大喝:“你胡说!”她不相信南极仙人会干出这样的事。 青霞上仙揖手,“多谢魔王救我仙君一命。” 紫菡惊道:“青霞姑姑……” 青霞上仙斥骂一声:“我相信焚天魔王的话,他不会说谎,你没瞧见地上有一枚仙宝戒指,他们是抢了宝贝后丢下的。” 她曾与焚天在战场相遇过,那时候她只是一个寻常的仙子参战,木毅说妖魔域的人亦有自己的行事准则,如魔帝,他恣意、我行我素,但却不会下狠,坏人做得光明正大的地步,也能称得上一个君子了,虽然性子张狂,行事随意,可也值得称道。 再如凤倾天,虽然是妖魔,却是个重情重义,敬妻爱妻之人,他只得一个妻子,别说纳妾,就连身边服侍的奴仆都是男的。 还有焚天,此人爱恨分明,恩怨必报,当年九音潜入妖魔域,化妆成树魔,与焚天结缘相识,两人更是成了朋友。焚天更视九音为挚爱、知己,整个妖魔域谁人不知道,焚天深爱的女子是仙界公主九音。 九音也曾公然说,焚天是她的朋友。 他们是朋友,无关乎身份,无关乎正邪,只是因为投缘,性情合拍。 焚天曾为九音公然的坦承更为感动。 毕竟,有多少女仙,能够像九音那样承认自己有一个妖魔挚友。 这也是焚天一定要替九音报仇之故。 凤九正在修炼,听到忘恩负义四字,铺天盖地恼恨袭上胸头,若干年前,火雅抢去她的功劳,自称是她入妖魔域夺得醉莲,若干年后,火霜重蹈覆辙,不仅抢地功劳,临走还对她进行打劫…… 当真以为她是好欺负的! 她不要做柔软可欺的九音,她要做凤九,要做恩怨必报的凤九! 啊—— 一声惊呼,凤九突地从地上站立起来,浑身的白衣在瞬间化灰了火红色,头发亦转为火色。 焚天一惊,扭头看着凤倾天,“你下了妖毒?” “是仙界的卑鄙小人偷了我女儿,我是妖,我女儿必须是妖,既然劝不回她,我就让仙界赶她回妖魔域……” 焚天无赖地摇头,“你疯了!她不是你女儿,你没瞧出她身上多了一些仙气与人味。” “我凤倾天的女儿,我自己还认不出来?”凤倾天不以为然。 他下妖毒了,只为了追回他认为血脉里最纯净的女儿,偷走了他女儿,将她培养成仙子,这个情,他不领。 凤倾天道:“我们都是疯子,你为仙界九音公主疯,我为自己的小女儿疯,你是没瞧见我夫人,这才多少日子,她都快疯了。” 他找回自己的小女儿,这有什么错。 既然凤九认为她是仙,他们不是一家人。 他就把凤九变成妖。 凤九闭上眼睛,浑身打着颤,她中妖毒了,妖毒也好,魔毒都罢,都需要醉莲解毒。她的手往怀中一探,摸着一片醉莲花瓣,往嘴里一塞,吃下之后,盘腿打座,过得片刻,又吃下一片。 焚天含笑看着凤倾天,“你没想到,她身上有醉莲?” 他明明瞧见他们把仙宝戒指、乾坤袋都搜走了,怎么还有一处藏宝之地。 凤倾天咬牙切齿,还没妖化,她一吃醉莲,妖毒就化掉了,“谁给她的醉莲?” 醉莲是魔帝的,除了魔帝亲赐,谁还能得到? 这完全就是问废话! 凤倾天完全没想到凤九还有藏东西的地方,他一挥手,整个雀妖列队整齐,化成密密的箭羽一般,直往界内撞,然而,凤九突地启眸,转身化成了一只九尾凤凰。 啾—— 凤凰冲天,雀妖立时停在空中,只看着这圣洁无比的凤凰,一动不动。 凤九又是一声“啾——”用凤语命令:“所有雀族撤离!不再参战。”这是凤令,是羽族之王的王令。 雀妖们领命,一瞬之间立作鸟兽散,不到十息,竟如潮水般地往魔都方向撤去。 凤倾天大喝:“站住,都给我站住。”凤九化成的凤凰拍着双翅,时高时下的飞舞,凤倾天突地双环一掠,几团火球快速击来。 凤灵儿大呼一声:“主人,我来!”抢回自己的身体掌控权,凤灵儿张口吞下了几团火球。 凤倾天惊愕,她居然把火球吞下去了。 凤灵儿拍着双羽:“我不是你女儿,我还有一个名字——凤灵儿,乃是上古殒落的凤神转世。”她吞下了火球,再无力抵抗。 凤灵儿收住拍打的双翅。 凤九出现在空中,雪白的身影直往下坠。 凤倾天身子一摇,“她不是我女儿,她是凤神转世……”似乎依旧不能相信这个答案。 焚天带着挑剔地道:“你才几条凤尾,人家几条,九条凤尾生七条八条的凤尾儿子听说,没听说六条凤尾的老爹生出九条凤尾的女儿,人家一瞧就比你高贵,她一现本体,连你的雀族都听命撤走……”他会护着凤九,不为别的,只因凤九是九音的师妹,与九音亲近的,他都会帮,害了九音的,都是是他的仇人。 凤倾天突地回眸,天地间,怎能有比他更高贵的,既然不是他的女儿,他就杀!此念一闪,两枚火球直击凤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309章 忠义凤灵 !--章节内容开始--第309章 忠义凤灵 说时迟,那时快,妖魔兵阵里出现一个灰袍道人,以移形换影之速一把推开接住凤九青芒。 凤倾天指着灰袍道人:“你……你这妖道……” 紫菡看清来人,喜道:“自在道长,仙君一直说你应该飞升上来了,可找苦我们了。” 自在道长穿的是一袭仙袍,许是因为他到底拥有皇家血脉,此刻看上去倒有些仙风道骨之感,“焚天魔王、凤魔王,撤兵吧!南极仙境的人都回去搬救兵了,你们不会以为像仙界二皇子、火霜仙子这样狡诈的人,真的是逃跑吧?” 说起火霜,妖魔们可是真正见识到她的卑鄙。 虽是个女人,下手狠辣,翻脸无情。 这种人让人厌恶,却又不能轻易招惹。 自在悠然自得,“五百年一次的仙魔大战,不就剩两年时间了,你们急个甚?提前宣战?凤魔王总说凤九仙君是你女儿,她不是,告诉你一句实在话,贫道在下界时,就认识她,她的来处,我们比你们都清楚。这孩子是我们看着出生、长大的,她父亲就是下界的修士,她是修仙世家的嫡长女……” 自在的口才了得,说得很是真诚,硬是把凤九说成了一个出生前就天显异相,天空出现了一只火云形成的凤凰轮廓,凤影化成一道金芒,凤九就出生了。 “知道她为何叫凤九,说来这事更奇,下界有座修仙城,早前唤作四家,所谓四家,指的四大修仙世家,四家世代结为姻亲,到了凤九这辈,她身上拥有四家的血脉,在四家嫡系一排长幼,我的个天,都序九。天现异相,绝非俗女,哪家都想抢,谁让她的灵根好呢,哪家都想抢回去当弟子……” 妈的,自在这是啥口才。 青芒、紫菡几人可是知根知底,否则连他们都能被自在给骗了,被自在一忽悠,说得煞有其事,就跟他亲眼得见一般,总而言之:凤九,就是上古凤神的转世。从她出生时天现异相就证明了,所以她会幻凤凰,不算什么奇事。 自在纯粹就是一副见怪不怪的表情,甚至还觉得理当如此,甚至说凤九还有两个弟弟,可惜灵根差,悟性差,未能飞升,而她父亲是个阵法师,母亲就是个普通妇人。 自在踱着步子,“凤魔王,你非说她是你女儿,这个我还真得说你认错人了。她明明在下界有父母兄弟,往上查,有证可察;往下追,她两个弟弟的后人现在都有三百多人口了。怎么会是你的女儿?凤魔王,回吧!再过两年清静日子,仙魔大战一开,有点修为的都跑不掉,那时候打仗能打得你都没地儿休息。” 凤倾天冷哼一声,调头离去。他夫人还认为凤九就是自家的女儿,正在家里哭得昏天黑地。他从哪儿弄一个女儿给她,唉,也只能把自在说那些话讲给她听,不晓得会不会听。 自在笑对焚天,“焚天魔王,你声声说火族与龙族害死你的挚爱,敢问一声,你这挚爱是谁?”他自是知晓的,可还是要问一声。 旁边的狼妖小将道:“你真是孤陋寡闻,我们魔王的挚爱乃是仙界公主九音,九音公主听说过吧,又美丽又高贵又可爱。八百年前,她还当众承认,她和我们魔王是挚交好友。” 说到九音,狼妖小将就一脸敬重之色,仙人们最不屑与他们为伍,可有人承认与妖魔做朋友,就是这份勇气就能令人尊敬。 自在点了一下头,“九音公主,我听说过,天地间最好的姑娘,可惜了啊!听说在冥界刻了一条石河,一条石河,所有的石头上都刻满了一个人的名字,只可惜没了啊……” 狼妖小将惊愕道:“一定刻的是魔王名字,她那么喜欢魔王。” “对!是我们魔王的名字!” 自在轻叹一声,颇是扼腕:“令人心痛啊,为了阻人相恋,把九音公主关入冥界承受万世轮回之苦,万世寿尽,魂飞魄散,灰飞湮灭……” 如果凤九听到,只怕能被自在骗人的功夫惊住。 这也太胡诌了。 将九音说成是为了焚天而去。 自在耸着鼻,自己都自己骗的瞎话给感动了,“最是可怜有情人,我曾去冥界一游,捡了块石头,上面全都是刻的一个人名字,太痴情了,天地间就未见过如此痴情的女子……” 焚天忙道:“自在道人,你把石头给本王,本王立马撤兵,并承诺你,两年之内不会再犯仙境界门。” 自在轻叹一声:“现在冥界的石头都被人强行买走了,剩下的不动,这可是我想给自己求良缘用的,你若想要,我就送你了。只是……焚天魔王,你看我抢得一块来也不容易,你是不是……” 好处啊!你懂不懂。 焚天看着自在比划着,只一刹,立时明白过来,手中托出一个乾坤袋,用力一抛。 自在眼睛亮若星辰。 “这是你们仙人喜欢的仙玉,拿去吧,我就要你得来的石头。” 自在用力一丢,焚天接过石头,上面全都是他的名字——焚天,大大小小,有公正的,有歪扭的,他紧握着拳头,眼里有泪:“龙族、火族,你害我挚爱,本王与你们势不两立。”突地他扭过头来,“是谁买走石河的石头?” 自在继续胡诌,“听说是个叫帝川的,他许是羡慕有男人得到如此痴情的女子,觉得他才配得拥有如此女子,把上头的字磨掉刻上了他自己的名字。” 焚天捧紧了石头,刻骨的恨从双眸里涌了出来。“帝川这名,好生熟悉……” “族长,你忘了,这不是仙界大皇子的名字。” “是他?” “是他害死九音的,有朝一日,我必替九音报此大仇。”他一声令下,“撤兵回魔都!两年后,我要亲自挑战火族、龙族,给我挚爱报仇!” 后头的狼族小妖们议论起来,纷纷追问那个离焚天最近的狼妖,“瞧见了没?上头刻的什么字?” “是魔王的名字,密密麻麻,好多名字。” “九音公主没了。” “是因爱上我们魔王被折磨死的。” “真是可怜啊!” “好痴情的女子。” “冥界有一条石河,得多少这样的石头,全都刻上名字,得多辛苦……” 自在道凭借他的三寸不烂之舌,成功哄走了焚天。 结界处,又恢复了宁静。 守界门的天将天兵又重新迁回了来处。 紫菡皱着眉头,“他们不是守界门的天将,为什么一看魔兵来就不见了?” 青霞上仙冷哼道:“从现任天帝开始,他们就这样了。若在以往……” 若是天宇为天帝,他们怎敢? 绝不敢! 那时候忠心的天将天兵处处可见。 现在的天帝是如何登位,在仙界要不算秘密。 * 几日后。 凤九回到了东极天王宫凤阁。 她昏睡不醒。 木荣静坐在榻前,输了一千缕生机进去,对她还是无用,换句话说,生机根本就输不进去,只需片刻,生机又会回到木荣的身体。 凤九没有来生来世,这,就是她最后的一世。 识海里,凤九化成一个小小的人儿,行走在迷雾之中,这种迷茫又轻飘,她也曾有过,走了一层,脚下触及到什么,低头时,却是一条青蛇,不,这其实是龙青青负伤昏迷。 “主人,主人……”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凤九寻声而至,面前站着一个火红衣袍的少女,眉眼却与凤九生得一模一样:“你是……” “主人,我是凤灵儿,我自灭灵慧魄后,主人可与我的灵魂再度融合,从此之后,我就是你,你就是我。” 凤九拒绝道:“我们相伴多年,你早如同我的妹妹一般,我不能这样做。” “主人,没其他法子。冰神早就知道你会有大劫,冰神因你得到了相救雪神的法子。冰神告诉我,我自灭灵慧魄后,主人与我融魂,真正将我的魂魄化成你的,不再是以前的合二为一,又可分一为二,真正的变成一个完整的灵魂,主人可得百世轮回机会。冰神说我原是上古凤神的残魂所化,自行修炼成灵又曾吞食另两个凤灵,可与圣魂相比。” 没有灵慧魄,就无了灵智。 凤灵儿如同一个傀儡、傻子。 凤九拿定主意,为了自己的活,就要失去凤灵儿,她不愿意,凤灵儿已经快化成人形了,“我会让师兄寻找天地所生的圣魂,一定会有的,你是我的妹妹,是我朝夕相处的亲人。” “主人,冰神授你的那套凤舞九天神诀,你学的是剑诀,还有一套神诀,你拥有凤身,可修炼凤神诀,我将口诀告诉你。” 凤灵儿手指一点,一串口诀诵入凤九的识海中。 凤灵儿早前的心事重重,定是因为冰神告诉她的这些话,“主人,还记得你带回来的那只能涌出神液的凤眼珠么?那是上古凤神之眼,冰神说你拥有凤神体后,可开启凤眼为天眼,待那时你就能窥见仙界所有的秘密与真相。主人,凤灵儿走了……” 凤九想阻止,双手却沉重得抬不起来,她被凤灵儿定住了。 凤灵儿抬起了手,自拍在魂魄化成的人形头上,她的身形化散,三魂六魄化成了几个光团,灵慧魄已消失不在。 凤九的一念心软,却害得凤灵儿殒落。 如果她不露面,在帝禾与火霜未曾发现她以前就离开,也许…… 没有也许。 她总说不要再心慈手软,不要再像九音那些傻,可到底还是被伤了。 凤九阖上了双眸,有时候伤的是真爱自己的人,那些不爱你的,你是好是坏,又与她有何关系,就如火霜。 凤九盘腿坐在识海,将自己的灵魂与凤灵儿的灵魂融为一体。 她获得重生的五世,是义父为她争取。 而今,她的五世又走到了尽头,给她续命的是凤灵儿。 从今往后,凤灵儿是她,她更是凤九。 * 凤阁外头,诸葛韫与自在等人立在那儿,正与仙婢绿珠打听凤九的事。 诸葛韫问道:”阿九仙君还没有醒?” 绿珠道:“东极仙君一直在寝殿陪着她。” 自在怒声道:“南极仙境的人太过份!凤九仙君救了他们,他们翻脸不认人,还抢仙君的宝贝,把空间戒指里的宝贝拿走不说,连乾坤袋都抢了。我带回来的宝贝,韫殿主瞧见的吧,胭脂神树、香膏神树、悟道茶,凤九仙君那里头比我的还多,我的空间戒指还是仙君送我的。她那个里头得有多少?全被他们给抢了哇。 再有醉莲,明明是仙君从魔都得来的,现在却说成贱婢与二殿下夺得,贫道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如此不要脸的,这是仙人吗?有如此卑鄙的仙人? 天帝怎好意思传凤九仙君去凌霄宝殿回话?他是怎么说出来的?真是笑死人了,醉莲是我们仙君夺的,现在变成是二殿下得来的。 二殿下、火霜二人带走了几位天将多少天兵,那么多人全都死了,就连他们也是被捉住的,要不是仙君出手,火霜都成魔妓了。两军交战,焚天魔王可是笑话她许能生出狼子狼孙呢,仙君救人,他们却趁火打劫,这种事天帝怎就不管?” 诸葛韫恼道:“自在,你真是活得太自在了,这是能口无遮拦乱说的,你……你……不怕给东极仙境惹来祸事。” “贫道怕个屁?有这样颠倒黑白的?贫道带回来的胭脂仙树、香膏仙树是真的吧?还有冰肌玉骨仙草,这也是真的吗?那几株悟道茶是真的吧?” 自在一连的“真的”。 诸葛韫一个头两个大,“你这几日镇日与我吵嚷什么?” “你不是鬼主意最多,我不找你找谁?这个亏我们不吃,在下界时,谁敢得罪我们,现在我们被人算计了,得找回这个面子,你来出主意。” 还真当他是军师,他早不是军师,他是阵仙,专门研究阵法的仙人。 诸葛韫不想理会,可自在道人这几日就跟他的影子一样,赶也赶不走。 自在谁也不怕,他只怕凤九。 凤九几次帮过他,虽然他很多时候混,但关键时候却从骨子里畏惧凤九,这就是一物降一物。 木荣听到外头嗡嗡的说话声,突地大喝一声:“谁再吵嚷,给本仙君发配不毛地。” 自在不懂“不毛地”是什么意思,但“发配”两个字懂明白了,这位仙君不能招惹啊,是天王的养子,更是仙君修为,貌似素日话不多,不发怒则罢,一发怒没人敢多说一个字。 诸葛韫拉了自在就往外走。 自在低声道:“我们还没见着凤九。” “你去见,我不去,东极仙君正在怒火上,谁撞上去谁倒霉,我还想好好地做阵殿副殿主。殿主有去建城开府之意,东极仙境的仙城之主,怎么也比阵殿好,殿主又比副殿主好,我还想看殿主才能看的仙阵秘笈,本仙才不要去不毛地,我就只喜布阵之法,去了那里,不是要我老命……” 自在听到这儿,骂道:“瞧不出来,在下界时装得正人君子样,原来也是忘恩负义的,你得了凤九多少好处?这会子装哑巴,我瞧你,比那个贱婢好不了多少?”自在一扭头,气哼哼地转身就走。 没走多远就看到文筹。 自在眼睛一亮,又追着文筹去了。 文筹停下脚步:“自在道人,你近来实在太自在了,我给你安排个职缺,如何?” 自在一听要干活,当即调头就跑。 有了职缺,哪有现在快活。 他最不喜干活了,他还是喜欢有人帮着干活,自己该有的好处一点不少。 文筹看自在跑开了。 诸葛韫好奇地道:“他缠我几天了,天天都念叨让我出主意整人。你怎么一句话就把他吓跑了?” 文筹道:“我说让他做仙臣。” “这不是好事?” “我让他去币殿当副殿主数仙币,他一听仙币不是自己的,他不干。说数半天还是别人的,自己看得着摸不着,拧了一乾坤袋的仙玉去币殿换十万枚仙币。说什么要开山立府单独过活,继续做他的自在仙人。” 诸葛韫竖着姆指,“你这主意好,下次他再来缠我,我也用这法子对付他。” 两人换了眼色。 诸葛韫道:“凤仙君还没醒,东极仙君脸黑得可以拿笔当墨汁使。” 这就是文人,骂人不带一个脏字,还能说得形象生动。 文筹道:“自在道人这脾气也有好处,他到处说,又有上古仙树为证,不少仙人已信了他的话,更有仙人提议,让我派人逼迫南极仙境,让火霜仙子交出抢走的宝贝,这可是我们东极仙境,不能就这么被抢。” 东极仙君近来心情不好,文有文丞相文筹为首,武有青芒、青辉二人,甚至于雷神殿的雷殿主,都避得远远的,不敢在这时候靠上去挨骂。 * 转眼又过了几日。 仙界有流言,说二殿下帝禾成功从妖魔域带回了醉莲,因火霜中了魔毒,便取用了半朵,天帝大赞帝禾,然,却没有提关于立太子的事。 天帝传旨,着凤九伤愈后立马前往凌霄宝殿回话。 又有仙人流传,说火霜在妖魔域被抓,做了焚天魔军的魔妓,专门服侍狼妖的狼子狼孙,这消息一传出,整个仙界轰动。 堂堂仙娥给妖魔为妓,太丢脸了! 与这流言一起的是东仙境下界飞升的自在道人,曾偷偷潜入妖魔域取得宝贝:胭脂神树两株、香膏神树两株、冰肌玉骨神草二十株,悟道茶五株。 当消息传出,整个仙界的仙娥都愣住了:“世间有这样的宝贝?” 从未听过。于是,有了自在道人坐在他传人无花家的院子里,守着他新种的几树仙树,对上门来访的仙娥,收取仙币,出/售成熟的仙树叶、仙草叶。 一个仙童立在自在道人身边,恭敬地唤着“师祖”。 自在道人低应一声,挥着拂尘,“一片仙叶一个仙币,这可不是调配出来的仙脂仙膏,此乃上古神树,神液一滴你一个仙币可买不到,这个价儿只对我东极仙境的仙子。外头来的,一片叶子两个仙币,一个子儿都不能少。” 仙童连连应是。 许多仙娥看到如此神奇的树木,成熟的树叶就成香膏、胭脂,啧啧称奇,还有养颜嫩肤的冰肌玉骨神草,攒了几十年的仙币都换成这树叶。 自在道人住的院子里比外头的店铺生意还红火。 还没买多少,就见仙童站在院门口大喊:“今儿成熟的神叶卖完了,各位仙娥姐姐、仙姑明儿请早。我师祖说,明儿成熟的不多,你们可莫跑了空趟。” 自在数着赚来的仙币,一枚又一枚地数。 待无花从仙药园归来,就见自在数仙币数得正乐,“师祖……” 自在抓了一把,“赏你了,拿去花。”他又拾了一枚递给仙童,“小孩子要用心,待凤九仙君伤愈,你们都跟着师祖我吃香喝辣的。”他摇头晃脑地将仙币收进乾坤袋,大摇大摆地出院门了。 无花蹙着眉头,指着仙童,“拿出来!” “师父……” “小孩子家家花什么仙币,有吃有喝还有穿,你又不是凡人,交给我保管。” 强盗啊! 仙童在心里嘀咕了几句,师祖比师父好多了,师祖多随和,虽然嘴巴絮叨了一些,但待人大方。 师父无花更比师祖狠,他一个小孩子得来的赏赐也要抢。 * 南极天王宫。 天王妃笑眯眯地看着火霜,“你得了几株神树神草,外祖母不会要你的,你将神树分我各三株。” 火霜瞪大眼睛,“外祖母,你知道的,那神草、神树都给二殿下。” 不知道是多少代的老祖宗,因为隔得太远反而不清,天王妃便让火霜唤她外祖母,又唤火正为外祖。 天王妃看了看一侧的仙界夫人们,有的还是姻亲,又笑了一下,“各两株,神草你多给几株,悟道茶也只讨两株,你外祖喝口好茶。” 与南极仙境王族沾点亲戚的都赶来,想从中分是一株两株的好处,又或是得几片成熟仙叶回去也成,听闻这可是养颜驻颜的天地奇宝。 都怪自在,从域外带回了神树,到处显摆,整个仙界都知道了,还有不信的仙娥跑去瞧见,据说用了神树叶儿,一天就见效,引得整个仙界的仙娥人人梦想。百花宫调制香膏香粉都没人,直说那味道太俗,哪有神树叶来得清新自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310章 怀疑 !--章节内容开始--第310章 怀疑 他们想否认,整个东极仙境的人都信誓旦旦地说,当时凤九重伤昏迷,身上值钱的东西都被人抢了,更有自在道人证明,他亲眼看到火霜抢了凤九的东西,当时身为二皇子的帝禾立在一侧竟没阻止。另外,几十万妖将魔兵也都瞧见的,那可是无数双眼睛都瞧得真真的。 天王妃有疑,唤了当时在场的天将一问,方知火霜确实抢过人乾坤袋、仙宝空间戒指等,凤九又没长翅膀,人家是从域外归来碰到一处,既然如此,定是在火霜这里。 火霜只推给帝禾,说全都给他了。 天王妃却不信火霜会全给帝禾,“你就没留上一株两株的?” 火霜道:“外祖母,我有一株冰肌玉骨草,二殿下说要孝敬天帝天后,我不敢和他争的,人家……人家是仙界皇子……” 我不敢得罪他,全给他了。 有本事,你找帝禾讨去。 天王妃蔫了,着实是那些的神树太宝贝,天上地下的女子,没有不爱容貌,谁不想要可以养颜驻颜的神树。 * 天后、蓉妃亦相继唤了帝禾去问神树、神草的事。 帝禾就只看到乾坤袋里有一盆冰肌玉骨草,统共五株,除了火霜讨了一株去,他全留下了,另一株悟道茶,再有疗伤的仙丹等物,旁的就没了。 可整个仙界都在说火霜趁凤九伤重昏迷,抢了人宝贝,还说得有至少十株胭脂神树、十株香膏神株…… 说到最后,有人直接说得有五十六株神树。 听得天后、蓉妃眼馋不已,她们是百花宫出来的,对于花木之事知晓不少,一查上古典籍,方知上古时候确实有这样的神树,心下连连称奇。 她们还听人说,神树是种在魔都的,魔妃们派了重兵看守,取其成熟的叶子养颜驻颜,所以魔妃们一个个比仙妃还要美丽动人。 女人,无论是多大年纪的,人人爱美,听到这样的宝贝,早已垂涎三尺。 帝禾垂首:“母后、母妃,火霜就给了我那些,儿臣全都给你们了。” 蓉妃尴尬一笑,“天后,要臣妾说,帝禾是个实在孩子,指不定被那贱婢给蒙骗了过去,因她趁人之危抢夺东西,连累帝禾丢了名声被天帝质疑不说,这好处可都被她得了。” 火霜那么狡猾,肯定是自己先动作截留,只将不值钱、不够好的给了帝禾。 帝禾是个实在孩子,定是被火霜那丫头给骗了。 天后紧握着衣袖,“火霜与南极天王妃敢独得了去,本宫第一个就饶不得她!” 帝禾见识过火霜的心机,心里暗道:莫不是她猜到是宝贝,所以只将不重要的分给他,其他都留下了。 火霜那儿亦有一样的心思,当初抢阿九东西时,只看了戒指,取出两篮仙果就没动,可是乾坤袋里的东西她却没细瞧,难不成被帝禾得了去。 这二人,你怀疑我,我怀疑你。 火霜不满帝禾,帝禾亦一样不满火霜。 火霜想帝禾:真不是男人,枉她信他,她被妖魔捉住,还不能救她。 帝禾想火霜:被妖魔玷汅了,这算什么仙娥,照以前的规矩,就该贬往下界,她怎么还好意思留在仙界。耻辱,真是莫大的耻辱。 天后又怨怪南极天王妃不地道,好东西想独吞,连带着近来也没好脸色。 * 木荣等不到阿九醒转,最后痛下决心,将阿九送往圣池疗伤。 圣池底,木荣将阿九放在另一块金仙玉石上,温柔地替她理好衣袂。 “阿九,父王受伤未愈,你又受伤,是不是与我亲近的身边人,都得是这样?阿九,你快些醒过来,是师兄没护好你……” 掏出一小瓶七情水,往阿九的九音笛上一滴,九音笛摇了两下,上面些许的裂纹也在快速修复,本命神器无事,阿九一定会没事,他早该给九音笛倒七情水,木荣就这样过一会儿滴一滴,过一会儿再滴一滴,直至九音笛不需要了,他方才停下来。 他坐在身边,不愿离去。 从来没像这几日一样害怕,他怕自己一离开,再也看不到阿九。 他生命里最重要的人都在这里,一个是养他长大的父亲,一个是他未出生便已深爱的阿九。 许是因为圣池底仙元力、神元力都够浓厚,就在木荣发呆的时候,手被人碰了一下,他快速回过神:“阿九!” 凤九的睫羽漂亮如蝉翼,轻扑两下,倏而启开,露出了明珠一般的眸子,“师兄,凤灵儿没了,凤灵儿再也没了……”她起身抱住木荣,所有的悲伤涌上心头,“她是为救我没的,师兄,是我太心软,是我害了凤灵儿,如果不是我命在旦夕,凤灵儿不会自毁灵慧魄,让我吞食她的魂魄。我当她是妹妹……” 如果不是凤灵儿牺牲自己,阿九就真的殒落了。 一万零五世,走得这样的匆忙。 阿九似在竭力控抑,又似在纵情发泄,这悲嚎心痛之音,听到人耳里,令人肝肠寸断。 木荣紧紧地搂着她,用手轻抚着她的后背。 “师兄,凤灵儿用她的死,替我换来百世生的机会,我现在是凤九,也是凤灵儿……为什么,我的世世都要如此短,无论是九音还是凤九,都这么短暂……” 木荣笑着,阿九终于有百世了。 凤灵儿与她的感情很好,也难怪她如此伤心。 阿九终究还是九音,她的心太软太善。 木荣拭去她的泪,“你还有师兄,还有龙青青。” 阿九道:“青青负伤昏迷,我把她带出来,我现在不是以前的灵魂,我是凤九与峎灵儿的结合,与她的灵魂契约也可以解除了。我答应过她,会设法解除契约,让她修炼成人,师兄,让她留在这里修炼,好不好?” 木荣道:“你还很虚弱,你喝些琼浆,这是我悄悄酿制的神液琼浆,不一样的,你多喝几盏。”他取了一壶琼浆,又拿了仙盏,小心地斟了一盏递给阿九。 阿九浅呷了一口,“果然神元力充盈。”索性一饮而下。 “师兄,我在魔刀峰下遇到了一个人,她教了我凤舞九天剑诀、凤神诀,还有神鞭……” 木荣静静地听阿九讲她遇见的事,冰神、雪神这对孪生姐妹的故事,冰神因为阿九,悟到了救雪神的法子,因阿九用《七情曲》打败了冰神,将龙跃九天剑诀转赠给木荣。 阿九拿着玉简,“师兄,你可以学龙剑诀!” 木荣道:“我们去五色墟洞里修炼,我学龙剑诀,你学凤神诀。” 阿九握着仙盏,又连饮了五盏。“冰神告诉凤灵儿,我早前寻到的那枚会流出神液的神珠,其实是上古凤神的眼睛,如果我修炼凤神诀,可以将凤神之眼化成天眼。师兄,若是如此,我就可以知道义父被偷袭,圣殿被盗,父亲殒落等一连串隐藏在背后的真相。” 木荣宠溺一笑,“你想用神珠,只管取去,这原就是你寻来的。就算父王知道了,也必不会怪你,我们是该寻到真相。” 师兄妹相视一笑,木荣提了好久的心又重新落到了肚子里,这一次,阿九因祸得福,凤灵儿虽没了,可阿发却拥有了百世,曾以为神仙的性命不重要,也不会殒落,可这几日,木荣是真的怕了,要不是她的本命九音笛还在,他都要灰心了。 二人进了五彩墟洞,木荣取出玉简,看着上面的人使出龙剑诀,只得九式,但每一式都不能出错,他一式又一式地学,学得很是认真。 阿九则在修炼凤灵儿传给她的凤神诀,这是关于上古凤凰修炼的神术。 木荣学会了龙剑诀九式剑诀,而阿九的凤神诀第一层都未成功,她还在盘腿打座,在识海里习炼这一套神诀,她不再是单纯的凤九,她是拥有凤身的凤九,不再是共生,而是凤身与她的身体已经融为一体。 阿九突地启开双眸,“我明白了,之所以一直不能成功,因为我是人身,而非凤身,想要修炼凤神诀,我必须要淬去人身,成为真正的凤凰。” 木荣道:“要你放弃人身,你愿意?” “凤也好,人也好,我还是凤九。无论是凤是人,若是太弱,只有挨打的份儿,我不要做弱者,我要做强者。师兄,我要保护我看重的东西,更要守护爱我和我爱的人。师兄,我去雷殿接受淬体。师兄,我得了一座冰神在冰川的冰雪宫殿,还得了三座超品冰玉石山……” 木荣拿着一件仙器。 阿九道:“这有多大?” “方圆三百里。” “冰雪宫殿能置进去了。” 阿九挽了个手诀,一座漂亮圣洁的冰雪宫殿缓缓移到了木荣的仙器之中,虽是一眼,那种圣洁之美也震撼了木荣。 阿九踮着脚,轻轻一吻,亲的是他的脸颊。 木荣一伸手,困住她的腰,大胆而狂热地轻吻上她的额头,只一下,两人的脸徒然转红。 “越来越坏,学会欺负人了,我去雷神殿,我取上古神液,再拿点神石……”她一转身,看着旁边的神液琼浆,木荣又递了一大坛:“十斤,够你饮一阵。” 阿九拾掇了一下,待她出了圣池。 木荣皱着眉头:“今儿十五了?” 每月十五才是仙娥们进入修炼圣殿的日子。 木荣忘了今天几号? 这可是大问题。 如果有男仙,这不乱套了? 他当即回过神,立马拔腿就变,伧促之中合了机关。 圣池底,在仙玉、神石的光芒下,木毅的手指微微颤动一下。 龙青青趴在仙玉石上,正昏昏欲睡,忘了时间与空间,睡得像个可爱的小孩子。 木荣冲出圣殿,抓住一个仙人就问:“今天几号?” “回东极仙君,今儿十七号。” “十七是男仙还是仙娥进入修炼圣殿?” 仙君糊涂了吧?听说凤九仙君受袭重伤,他就有些不正常。 “十五到二十号这六天,都是仙娥进入修炼圣殿的日子。” 木荣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如果是男仙在里面,他就冲进去把所有人赶出来,万上遇上晋极的,这可是天/怒人怨之事。 阿九进去修炼,过了二十号不出来怎么办? 不能被人偷瞧了去,那是他的女人,他还没看呢。 木荣纠结了,冲入炼器房,琢磨着炼个什么法宝,可以像化仙池那样的房间,这样就不会被人瞧了去,一想立时就有了主意,给修炼池加个屋子。 他说干就干,取了笔墨绘草案,改了几回,觉得美观又实用,立马着手预备。 木荣炼器,阿九却在炼丹殿里,对着一大堆的淬体仙丹进行挑挑拣拣,这个闻一下,那个嗅一下,“最近丹殿的仙草不少,药草园那边的品种更是有史以来最齐全的,这淬体仙丹就没个超品的?” “回仙君,我们这里最好的就上极品淬体仙丹。” “自在道人淬体没有?” 副殿主原是东莱大陆飞升上来的,压低嗓门,“他染了妖气,配制淬掉妖气的仙丹要麻烦些,至今这类仙丹只能炼到中品,丹方还是自己琢磨的,十枚当一枚地使,给他用了,他现在还躺在床上数仙币。” 阿九道:“下药重了?” 此人笑了又笑,“他的事,文丞相交给我炼丹,我以前没炼过这种丹,为了管用,就下了狠药。想到是中品,怕效果不够好,谁知道又重了,不过现在,他体内淬炼得只剩仙人血脉,他自己都怕人说他是妖道,特意下了化仙池,得了一套上仙初期的仙袍,乐得他躺在床上数仙币。” 他说了两回“躺在床上数仙币”,阿九道:“这是什么意思?他有很多仙币?” “他从域外带回一袋子上品仙玉,换了十万枚仙币。又带回了胭脂神树、香膏神树,仙境求购神叶的仙娥都快把门槛踏破了,一片叶子卖一个仙币,他不天天在床上数仙币……” 阿九轻啐一声:“他真是什么生意都敢做。把淬体的药材备好,我自己炼淬体丹。” 副殿主将自己的炼丹房借给了阿九。 阿九坐在里面,琢磨了一阵,又摘了几枚生肌果、一棵续骨草加进去,第一炉炼废了;第二炉,出了两枚淬体丹,中品淬体丹;第三炉加了极品生肌果、一棵续骨草,炼了三枚,是极品的;第四炉依旧加了极品生肌果、一棵续骨草,再配了五六片冰肌玉骨叶,出了两枚极品生肌果,超品仙丹;再炼第五炉,这一次出了四枚超品仙丹。 阿九将丹药装好,将中品的给了副殿主。 副殿主闻了又闻,这种淬体丹似乎不同,里面的香味很浓郁,见四下无人,寻了个瓶子装起,塞到自己怀里。 阿九进了雷神殿,金雷池里无人,她看了一眼,从怀里掏出个瓶子,装着蹲下的姿式,将一瓶神液倒入其间,立时间,金雷池里的神元力充盈,她张开双臂,褪去仙裳,蹲在金雷池里,大喝一声:“七成雷力,一刻工夫后加入十成。” 女雷兵应声“是”,转身开了机关。 又有两个女雷兵时来,手里托着一件仙器,“大姐,东极仙君给仙君预备的,说是将金雷池给罩上。” 女雷兵唤了女雷将来,女雷将一瞧,立时明白是何用法,“凤九仙君要在这里修炼数日,明儿就该是男仙们来此修炼,罩上吧。”仙器一罩到金雷池里,雷力依旧,外头的人却瞧不见里面的。 阿九坐在金雷池,又取了一瓶神液倒入,感觉不到什么元力,再倒一瓶,依旧没元力,她心下一恼,索性再加入两瓶。往嘴里塞了两枚超品淬体仙丹,她闭上双眸开始修炼淬体,在雷电之力下,她感觉到身体里的撕裂之感,最后将超品的淬体仙丹再一并塞到嘴里,又抓了几大把香膏神叶、一大捧的冰肌玉骨叶丢到雷池里,最后还不满足,将她收来的香泉水也加下两大瓶。 阿九大声道:“三天之后降至三成雷力。” 看守的女雷兵应答一声:“是”。 女仙们离开了。 男仙们进来修炼,看到中央那个精致的屋子,知是阿九在修炼,竟是出奇地安静,一个个该干嘛还干嘛。 阿九觉得自己的身体化成了一滩骨血,她的灵魂却在加速修炼凤神诀,淬去杂质,留下凤神体内更多的神体部分,她要做凤灵儿,不,是一个全新的凤九。 痛,从未有过的痛,痛得铭心刻骨,痛得肢离破碎,却不及万世忘川河畔的绝望与寂寞。 她得忍下去,她得坚持。 她终于成功地再次淬体,骨骼在数日后开始重塑;又数日后,血肉开始重生;肌肤亦在开始开始凝实。三成的金雷力还在,她在雷电中重塑,是为了确保淬炼得更为彻底、纯净。 “将雷力升到七成!” 凤神诀第一层成了! 淬体修炼果然成功。 她再吃下剩下的几枚极品淬体仙丹,继续修炼凤神诀第二层,身体里依旧有杂质排出,从她裂开的骨肉里、筋络里,依旧是痛,这是最后排出的杂质。 “将雷力升到十成!” 在雷光阵阵中,她在快复的修复,阿九的凤神诀亦修到了第三层。 她,依然忘却了外头过去了多久。 她只记得自己出关之时,着上仙裳,走出精致的仙器小屋时,周围全是一双双震惊非常的眼睛,又到一群仙娥修炼的日子。 她蓦地转身,看着飘散着浓厚神元力的雷池,双手一指,一缕缕神元力涌入她的体内,她摇了摇头,一副很享受轻快的样子。 阿九用手一点,雷池里升出一股香泉,分别往黄、橙、红、绿、蓝五色雷池里涌去,“这是我配的驻颜护体仙泉,对你们淬体养颜皆有好处。”她拿出一只大瓶,“这是混沌仙液,五池里加一些,有助你们淬体修炼。” 她一转身,递给了看守的女雷将,“我这次修炼有多久?” “回……回仙君,有……有半年了。” 阿九惊愕不小,“你说有半年?” “回仙君,确实是半年时间。” 阿九点了一下头,“你们雷殿上下辛苦了,这半斤仙茶拿去分了吧。” 半斤仙茶…… 女雷将接到手里的罐子,她嗅了又嗅,这是悟道茶的味道。 阿九走了。 女雷兵低声道:“将军,仙君这也太……”小气二字没说出口。 “这是比无数仙果都好的东西——悟道茶。” 女雷兵当即捂嘴,“分给师兄弟们?” “回头你包半斤仙茶去……” 雷神殿上上下下可有六百余人,雷将有十二人,其中有:两名女雷将,每员雷将手里又有五十名雷兵。雷将雷兵是分组当值,东极仙境掌有十二修仙界,差不多每日都有历劫的修士,通常每日有三个组当值,一名雷将,领着十名雷兵;遇上大劫时,是正副两名雷将带五十名雷兵。 女雷将当即摇头,“不成,回头请了他们过来吃茶,吃上两回,就说没了,留下来我们自己吃,这可是多少仙币买不来的。” 女雷兵连连点头,“都说凤九仙君出手阔绰,这话可真是不虚。” * 阿九出了雷神殿,取了一块面纱,蒙在脸上,身上的仙衣变幻着凤纹图案,华美而高贵,一路上不少的仙娥、男仙频频行礼。 “拜见凤九仙君!” 她正走着,就被一人搂在了怀里,抬眸一瞧,木荣难掩激动:“你一闭关就是半年,想瞧你,却又瞧不着,还顺利?” “修炼到三层,早前猜得没错,修炼此神术,必须接受淬体,只还没来得及得晓神通。” 木荣拥着阿九,也不顾周围的目光,“你闭关,我好想你,早前想,后来更想,近来几乎天天一次三回地去瞧你,看到你在里面的身影,心里也是安稳的,就怕你有个差错。” “真傻,我又不会跑,我最重要的亲人都在这里。你赶我,我也不走。” “我知道。” 两人去了凉亭,说着话儿。 木荣取了盏,倒了神液、仙果酿制的琼浆。 阿九连饮了五盏,似想起了什么,用手摸着胸口,触手即凉,冰神送她的空间还在,再感受自己从下界带来的空间,也都还在,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怎了?” “以为我的空间宝贝丢了,吓了好大一跳。” 木荣莞尔,那是超品仙宝空间,能化成身上的纹身和痣,岂是那么容易丢失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311章 情伤人 !--章节内容开始--第311章 情伤人 凤九就坐在旁,他方才感觉到她又鲜活了,看着凤九再度淬体后的容颜,比以前更精致了,每一处分开来看只是顺眼,可搭配一处却给人一种惊丽、清爽之感,娇而不媚,丽而不艳,秀而高雅,雍荣华贵。 两个仙童捧了仙果过来,静立凉亭两侧,好奇又敬仰地看两个仙君说话。 东仙境早有传言,说东极仙君与他的师妹相爱,早前还不信,可今儿两个相拥,不视他眼神,这回算是真真见着了。木荣这半年脾气很坏,动不动就训人,看到凤九,又温柔又儒雅,真真就是个翩翩君子。 “主人!主人……”在一串欢喜的呼喊声里,一个着青裳的少女像一股风似地奔过来。 凤九愣怔片刻。 木荣一脸肃然,训斥道:“木青青,你再大呼小叫,便与青霞上仙学规矩去。” 木青青很怕木荣,掩住喜色,小心翼翼地迈着莲步,站在凤九身后,“大师兄,我再也不敢了。” 凤九打量着木青青。 木青青摆手冲她傻笑。 “青青化成人形了。” 木青青正要答话,见木荣正襟端坐,敛住喜色,只化成不好意思。 木荣对仙童道:“龙飞去哪儿了?今儿一早不就在到处找木青青。” 木青青一听龙飞,面露紧张,“大师兄,我都认错了,我今天可没做错,你怎么还提他?” 凤九思忖了一下,终于回过味这龙飞是何许人,正是当年飞升上界,青青遇到的那个青龙,一看青青就发痴。 凤九轻声道:“青青性子很好的,她是不是给你惹麻烦了?” 岂止是麻烦,木荣就差斩了她。 木青青醒来就化形,等她化形成功,她发现自己在圣池底,木荣一心不是在炼器,就是在修炼和凤九身上,好久没去圣池底,被木青青将里面搅得乱七八糟,神液她喝不了,神石也用不了,但她居然学人,以为自己到了哪处宝藏,把所有宝贝都收起来,最后还自己找到了机关溜出来,一路到处都是仙玉,惹得整个圣山周围的仙人还以为天王宫失窃了。 木荣发现时,寻到圣池,还好木毅无事,可里头的机关大开,他恨不得把木青青给斩了,他出手抓了木青青,将她给训骂了一顿。 其实木青青一出圣山圣殿,就回过味来,她拿的是自家的东西,因为木毅她是认得的。 木荣当即将她送往青霞上仙那儿学规矩,青霞上仙拉着脸,一天到晚不说话,一说话就训人,罚起人来一点不手软,木青青在那边真是吃尽了苦头。 吃苦头还好,也不知龙飞从哪儿跑出来,居然闻到木青青身上的龙味,镇日缠着她,惹得她不甚心烦,直想将龙飞给暴揍一顿,她一动手,龙飞就说“打是亲骂是爱”,气得她没脾气。 木荣道:“我是瞧在你的面子,才收她做父王的记名弟子,这等荣耀,可是少有的。可她倒好,什么事也干不好。第一次的事就罢了,第二次居然跑到天庭去,说要把自在道人的神树偷回来,要不是龙飞跟过去,险些被人给宰了。” 木青青低低地道:“神树本来就是我们的,师姐的宝贝又被火霜抢了,可天后非要讨神树,她要一株就行,还全部都讨去,不给就要涨税赋,她和火霜有什么差别,一个明抢,一个明夺,都是坏人!” 木荣提起这事就生气,“你一惹事,天后就说你弄坏了天庭的东西,让赔十万个仙币。赔仙币事小,丢了脸面才是大事。不就是几株神树,拿去就拿去了。” 凤九问道:“天后将神树讨去了?” 木青青连连点头,“师姐闭关后第二个月,等不到你去凌霄宝殿回话,天后就派传旨仙官来讨神树,带了二千名天兵,浩浩荡荡。直接说,如果不给神树,就给我们东极仙境涨税赋,要提高到三成五。 大师兄就下令自在道人将神树、神草奉上去。 自在道人为这事气得现在见谁都不顺眼,天天念叨他的仙币。 天后讨去后,不到两个月四个神树就枯了两株,让最会种植的仙子瞧看,说是下面的根腐坏了,半年移两回,再好的神树也经不住折腾。听说还有两株,现下半死不活,天天用最好的仙泉浇着,只怕也活不了多久。 还有她讨去的冰肌玉骨神草,在自在道人手里活得好好的,现在也死了八成还多,死得差不多了,天后和蓉妃才养出门道,这神草矜贵,沾不得丁点浊物。” 凤九吃着仙果,“青青,坐吧。” 木青青不敢,本来她还叫龙青青,是龙飞说“仙君,我姓龙,她不能再姓龙。”于是就改作木青青了,木青青恨死龙飞,凭甚他能姓龙,她就不能姓龙,她本来就是龙好不好。 那小子一肚子坏水,做什么事都是些弯弯绕,她越想越讨厌。 木青青道:“师姐,我们解了契约,凤灵儿呢,她去哪儿了?” 木荣冷声道:“与你说多少遍,凤灵儿得了冰神所赐的功法,下界历练去了,她想从人开始做,也许下次你再见她,她就是下界飞升的仙人。” 木青青歪着头,“她明明修出了凤体,怎么连本体都不要?” 木荣又道:“她若带走,就会伤及你师姐的身体,她可比你忠心多了,选择了轮回转世,不像你就会给你师兄师姐惹麻烦。” 木青青最后的疑惑也消了,直定定地看着凤九。 凤九粲然一笑,她就是凤灵儿,凤灵儿亦是她,她会代凤灵儿好好地活下去,这也是凤灵儿的心愿。“师兄说得对,若有缘,我们还能再遇凤灵儿,上苍总会重偏疼好人,会给他们机会。” 木荣冲仙童使了个眼色。 仙童忙道:“青青仙子,龙飞副将寻过来了,正往这边来。” “讨厌死了,阴魂不散的家伙,还让不让活,我明儿就入圣殿修炼去!” 凤九道:“青青,我今天在黄紫红绿蓝五个雷池里加了仙药,不仅可以淬体增进修为,还能养颜变漂亮。” 木青青看着凤九的脸,好像真比以前变好看了。 “我现在就去,现在就去修炼。” 才不要见龙飞,这小子一缠着她就变成话唠,说来说去,都是那些事,真是烦死她了。 木青青立马脚底抹油,快速开溜。 仙童办成了事,讨好地看着木荣笑。 凤九落在眼里,只作未见:木荣真像个孩子,居然诈青青。 青青更是吓得立马就跑。 木荣道:“我找到圣魂了,南极仙境修仙大陆一个大宗门的井底,已生全三魂,七魄亦有四魄,所谓圣魂,三魂齐全就算。我令东冥帝花了二百斤冥晶买回来,现下养在七情湖莲花上。” 凤九道:“有灵智的我可不要。” “瞧看过,没灵智。” 木荣拉着凤九,“我带你去冥界。”又对仙童道:“若有大事照以前的规矩,我与凤九仙君去圣殿。” 仙童应答一声,目送着二人走远。 * 凤九查看了圣殿的仙阵,有调整移动过阵眼的痕迹,“师兄换过?”重新调整移动,将两处漏洞处进行了修补调整,阵力不足之处,又再度进行了一番修改。 木荣道:“我虽不精通仙阵,还算勉强看得懂你留下的图纸,我只会在图纸上标的七种改变阵法,旁的可不会。” 圣殿仙阵,便是阵殿之人也不能接触,这是各天王宫的最高机密,只有天王与其嫡系传人方可以接触。 九音九岁后由木毅哺养长大,木毅视若亲生女儿,能传授她的功法、阵术、炼丹术都一并倾囊相授,只要她想学,木毅就用心教,但炼器、制符等上面,九音也是半灌水,几样里面尤以布阵术学得最好,其次便是炼丹术。 凤九轻叹一声:“如果精灵界能出高阶阵精灵,若有他守护,我们就能省去更多心力,也能让仙阵更加牢固。师父以前就曾几次前往精灵界,甚至还发展了一支阵族精灵,只不知现在如何?” 木荣道:“待我们从冥界归来,我陪你走一趟精灵大陆。” 两人相携进入冥界大门。 冥界里,因每六十年一次的各方冥界盛会即将开始,冥仙、鬼差们都在整理自己收集来的资源,各式各样,准备去盛会上拍卖换取自己需用的资源。 十世阎罗正在争执这次该由谁去参加盛会。 前几届都是冥帝、第十世阎罗去的,另九世阎罗对此极有意见,认为他们也该去瞧瞧见见世面。说起来,十世还不是一个人,只不过将每一世的阎罗都修出了形体,亦有了自己不同的看法,七嘴八舌吵吵嚷嚷好不热闹。 十世阎罗,就像一个人分成了十个人。 有鬼差来禀:“冥帝,上界的二位仙君到了。” 音一落,立时由十个人就变成了五个人,“合体,合体!” 不待完成,第十世阎罗已匆匆而去。 另四人面面相窥,立时化成了九个人,指着他离开的方向:“他越来越过分了!” “骂他,不就是骂我们自己。他是我们的第十世……” “是啊。” “他去四方冥城,不也是我们去了。” “你们不想去,可孤想去,虽知道那里的事,可我到底没见识过,心下遗憾。” 冥帝一路寻了过来,远远就见两个仙人行走在三生石河。 三生石河,是由无数大小石头组成的石河,河宽处达五六丈,河窄处亦有三丈余,长约无尽,与忘川河畔为依,蜿蜒到忘川河畔的尽头。 石头铺面的河畔,凹突不平,弯弯曲曲,凤九垂眸,石头有刻有名字的,亦不曾有名字的,石河之上,可见在其间寻觅石头的鬼/魂,寻寻觅觅,冷冷清清,不舍不弃,这一份执念,让无数的男女在石河上流转寻觅,他们求的是三世的良缘,更是一次遂愿的机会。 三生石河的起始处,一个女仙像拔地而立,微抬下颌,似在期盼,似在守护,又似在等候什么的到来,在她的下方,有无数的男魂女魄在虔诚膜拜。 冥帝揖手行礼,“二位仙君造访地府,乃我冥界之福。” 木荣肃容问道:“东冥帝,上次送你的万斤冥晶用完了。” “东极仙君,冥府多少冥仙,一人一斤半斤,都不够分。” 木荣掏出只乾坤袋,“这次给你三万斤!寻得一个灵智未开的圣魂,我另付五千斤冥晶,有多少我要多少。” 冥帝接过乾坤袋,热情地问道:“可要下仙派冥仙陪同?” 木荣摆手,“不用,你自去忙,冥界盛会将开始,你们也忙。” 冥帝揖手,又有冥晶了,有了这东西,就能换不少修炼资源,三万斤冥晶,可以炼成冥仙币,这冥晶不是极品就是上品的,全都是冥仙币啊。 他乐呵呵地捧着乾坤袋离去。 凤九与木荣走到忘川河与石河的尽头,七情湖入映入眼帘,湖中开放着素白的莲花,还有的长出了碧绿的莲叶,清澈的湖底可见莲藕,无情素白的那枝,是她的情缘之莲,那其他的…… 有白色的、有粉色的、有黑色的、紫色的…… 一支支生在七情湖岸,煞是热闹,亭亭玉植,风姿各异。 凤九定定心神,其间还有一株蓝色的莲,“这是……醉莲?” 木荣看着湖面,有风拂法,湖风粼粼。“许久不来,这里发生了变故,最初是你的七情幻化,而今却汇聚了此界生灵所有的七情之泪。” 凤九蹲下身子,用手正要触碰,突听有人大叫一声:“姑娘小心,七情湖水能灼伤人,一旦灼伤要经数世才能康愈。” 凤九盈盈一笑,“七情水能伤他人,却伤不得我。”她无情根,便不受情伤,俯身之时,用手一掠,湖水泛起了圈圈涟漪。 情伤人,情水亦伤人,情水是情所化,情亦是情水。 木荣亦蹲下身,用手一掠,依旧无佯。 那男子看在眼里,惊叹:“怪哉,你二人却不会受伤,莫不是比冥帝的修为还高。” 冥界之中除了冥帝,就是冥仙也不敢碰触七情水,一旦碰到,他们总会或重或轻的受伤,有人说这七情水,是万世仙万世凄苦流下的眼泪,久而久之就凝成了一片湖泊,名为七情,代表了六界生灵的七种情感。 木荣问道:“此处少有人至,你来此作甚?” 男鬼是个文弱书生,揖手道:“在下来此,是来赏莲的,听说这里能开出各色莲花,更离奇的是那株无根之莲,虽无根无叶,却千年不凋,真真称奇。” 木荣冷喝道:“你瞧过了,快滚——” 无根之莲,乃是凤九的本命情莲,岂是他能瞧的,木荣想着,回头他就炼一件仙器,将那莲给保护起来,再不让人瞧。 文弱书生恼道:“你这人,你瞧得赏得,为何我就赏不得?” 木荣一记眼刀,他后退两步,提着衣袍快速离去。 凤九看着如此霸气的木荣,一个眼神就将人吓跑了。 文弱书生一边走,一边小声嘀咕:“哪来的恶人,他赏莲,还不许我瞧。”不过他身边的姑娘长得真好看,气度不凡,一举一动都像仙子。 仙子…… 他一回头,暗道:这二人莫不真是上界的仙人。 他就是一个小鬼,可不敢和仙人斗。 木荣一挥手,无根莲上出现了一缕魂魄,“师妹,你去吞圣魂,我在此处为你护法。” 凤九仙步轻迈,立在湖面,在无根莲前盘腿一坐,腰间的九音笛似很欢悦,凤九垂眸,“你想下去?” 九音笛又摆了一下。 她摘下九音笛,将她放在一边的白莲之叶上。 木荣看在眼里,无根莲最近的白莲就是他的情缘莲花,种子是他从仙界挑来的,他亲自种下去,而今亦生得根繁叶茂,下面还发出了莲藕,九音笛压在莲叶上,一半淹没在水里,她还在往下移,整支笛都淹没下去。 木荣摘下腰间的七情箫,用手一扯,将它放在九音笛之侧。 一箫一笛吸食着七情水的精华元力。 远处,传来了一个女音悲凉的歌声: “我是一个轮回万世的仙 万世等候,万世寂寞……” 这歌声飘忽,带着无助,带着苍凉,飘荡在整个冥界,传了一日又一日,唱了一年又一年,代代相传。 时间的河流,在静默流淌。 木荣等了良久,索性盘腿坐在湖畔,感受着七情湖畔浓烈的情之氛围。 不远处,两个冥仙正走在石河上: “其他各界没有七情湖,这可是我们东冥界的,装上几瓶子去,试试看有没有人买。” “西冥帝只要是听说与万世仙有关的,都会买,这七情湖可是万世仙的眼泪悲苦所化,一定能卖个好价儿。” “冥帝不会先装走了吧,他要与人做生意,我们抢了他的生意,回头还不得给我们穿小鞋?” “我们不拍卖,走四方冥城的黑市。” “你的主意不错。我们如何装七情水?” 装七情水是个问题,稍有不慎就会灼伤自己,世间能跳脱七情之苦的人少之又少,这六界七苦,你跳脱了这样,就跳不脱那样,偏这七情水里有七种因子,伤及的是灵魂,这伤疤即便是轮回转世,都留在身上,痊愈得快的,转世五六回,就能愈回,痊愈慢的那就是十几世乃至几十世。 听说有个女鬼,取水时伤了脸,于是生生世世出生后,脸上都有块难看的疤,女子再丑无所谓,就是嫁得差此,可生成男子,那就落了个“丑罗刹”的名,人见人怕。 两冥仙边走边说话,待到了尽头,惊见一个仙坐在那儿,湖面上还有一个仙人在此修炼,两人一对望,拔腿就跑。 旁的仙人不认识,上界的仙君却认得的,这可是比冥帝都可怕。 二人正跑着,迎面走来了冥帝。 他昂首挺胸,“你们在作甚?” “禀冥帝,七情湖上有两个仙人在修炼。” 冥帝蹙着眉头:西冥帝可是出了高价求购七情水,他连工具都备好了,就买上千斤给他。一千斤得十万个仙币,他可以用仙币换冥晶或冥仙币。 佛冥帝亦要求购七情水,还说要什么“七情圣水”,明明就是七情水,哪来的七情圣水,莫不就是更好的七情湖水。 佛冥帝最多的就是冥晶,说一两七情圣水付十斤冥晶,快喊出天价了。 冥仙在此修炼,他如何取七情水。 冥界盛会已经开始了,有人买,就会有人卖,这错过了机会,又不知到何时,冥晶啊,他最需要的就是这个,还等着飞升上界呢。 木荣睁开双眸。 冥帝赔着笑脸,“仙君,下仙就取两瓶七情湖水。” “西冥帝求购的?” “佛冥帝也想求七情圣水,一斤七情圣水付一百斤冥晶。” 这么好的价格,难怪早前有要动了偷盗之心。 木荣道:“西冥帝是替帝川求购的,佛冥帝要这作甚?” 东冥帝一脸茫色。 木荣瞪了一眼,“七情圣水没了。” 东冥帝四下寻觅,这次可是天价,以两换斤,一比一百的价码,怎么就没了。 木荣云淡风轻地道:“西冥帝的你可以买上一大瓶。” “请问仙君,七情湖水与七情圣水有何差别,不都是七情水。” 木荣勾唇苦笑,“你乃此界冥帝,你都分不清楚,谁又能分清?” 他分不清楚的,佛冥帝肯定也分不清楚。 东冥帝乐了,取了瓶子,先打两瓶,再让西冥帝加价,佛冥帝给的可是天价呢,他给的便宜了,他可不卖,原来这东西也成宝贝了。 七情圣水,见其形,摸不着。 七情湖水却能灼伤人,是手能摸着的,这就是差别。 圣水,含的全是七音的七情。 湖水,则是整个东境亿万生灵的七情。 虽都是圣洁的眼泪,这其间的差别可大了去。 凤九坐在白莲畔已吞食圣魂,她似感觉到异样,就在她即将全部吞食炼化之时,圣魂突地拼命挣扎,她心下大惊,正在此时,一股外来的烟雾徐徐被她吸入口中,在这烟雾之力下,圣魂停止了挣扎,凤九成功炼化了最后一缕圣魂。 她地睁开眸子,看着周围这如丝如雾的烟雾,似有疑惑,却见烟雾带着一股子仙丹的香味。 木荣与冥帝看到此幕,心下也是迷惑不解。 “师妹,这烟雾可是有害?” 凤九用力吸进烟雾,从湖面掠飞而行,两息落到岸畔,“我无事,师兄还记得我与妖魔交手负伤,火霜抢走了一瓶神液的事么?” 木荣想到火霜,“我会替师妹教训这个忘恩负义的贱婢。” “只怕这回,他们的麻烦也不小。” 木荣没再追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312章 莲上一梦 东冥帝揖手道:“二位仙君,七情湖水与七情圣水又有何不同?湖水就是圣水,可佛冥帝再三叮嘱,他只要七情圣水。” 凤九正欲答,木荣冲她摇头,示意她不要讲。 凤九笑了一下,“七情圣水,可见其形其影,却触碰不到。七情湖水是万千生灵的七情眼泪经圣水淬将之后而化。” 东冥帝立时明了,“仙君是说,冥界千年前的这片湖泊是七情圣水,现在是七情湖水。撄” 这下完了,他如何拿圣水与佛冥帝交易。 凤九道:“佛冥帝要七情圣水作何?” 东冥帝道:“能让他奉若纶音的定是上界佛祖之意,给出好价,一斤圣水换百斤冥晶。” “再好的价,有了价就不算好价。我给你三斤,你去问佛冥帝,若真是佛祖所要,就送给佛祖,不得收取冥晶,至于原因你不要问。现在就去问吧!偿” 东冥帝心下暗暗吃惊,佛冥帝当时还与他道:“只怕你上界仙君会赠我三斤。” 这一斤换百斤的话,原是他自己与佛冥帝要的,佛冥帝只说让他取来。东冥帝心下汗滴滴的,佛冥帝也太厉害了,居然将凤九会说的话都猜到了。 东冥帝为难地道:“不瞒仙君,佛冥帝曾说,你听说佛祖所要,定会送他三斤。” 凤九勾唇,虽没有地球的那世,她不会知道佛祖的神通,她突地一挥身,但见光影叠叠,瞧不出她的动作,湖面立时化出了一团圣水,她又一点指,圣水涌入一只瓶中,她将瓶子递给东冥帝:“三斤绰绰有余,是我赠送佛祖的。” 东冥帝觉得这圣水奇特,拿着瓶子往外倒了一滴,飘浮空中,他用手去抓住,手穿过了水滴,却是他捕捉不到。 他心下大惊,当年他曾摸过七情水,可总是触及不到,不知从何时,七情湖水能触到了,却能灼热人,一旦受伤,需要漫长的时间才能治愈。他能碰,但每次将手落在水里,就如同在油锅里般的灼痛,只不过他伤后能很快痊愈。 凤九衣袖一挥,水滴落回湖面,立时与万千生灵的七情泪融为一体。 东冥帝揖手道:“凤九仙君修为高深,令人惊叹。” 凤九道:“你自去忙吧。” 东冥帝捧着瓶子离去。 木荣轻声道:“你为何要给佛祖七情圣水?” “我不问原因,是因为佛祖乃是天地间至圣至善之佛,如果他都信不过,又能信谁?” 当然是信他? 木荣道:“你似乎很了解佛祖。” “不是了解,是知道一二。师兄,我在华夏国轮回的那世,在那里,我知道了佛,知道西方极乐、佛的天国世界。” 木荣有些好奇地道:“你能从这湖里提炼出圣水?刚才那股烟雾是怎么回事?” 凤九笑了一下,“圣水藏匿在湖底,寻常人触碰不到,它很重也很沉。上面的湖水才是亿万生灵的七情泪,因有圣水滋养,就有了能灼伤灵魂的力量。圣水可以洗涤人灵魂里丑陋的东西,却又能吸食天地灵气,你有没有发现这片七情湖比以前更深更广?” 岂止是大了一点,而是大了两倍都不止。 因湖广了,湖自然就变深了。 凤九望着湖底那一处三丈许宽的沟壑,“你往忘川河方向瞧,会发现那知湖底暗沟直通那里。” 一条暗沟,连通了忘川河与七情湖。 一边是血色的忘川河,一边是清透纯洁的七情湖。 木荣开启仙眼,果然瞧见相通处有灵魂的影子,还排着长队,一个又一个的灵魂走进了湖底的沟壑里,一进沟壑,他们扬起头,脸上露出了纯真干净的容颜,微笑着,那是最纯将的笑容,然后就那样一个接着一个地往前行,走到最后尽头时,一个灵魂就化成了过往生生世世里最体面、最善良的生灵形象。 有的是一只纯白的鸽子灵魂,拍着翅膀往轮回盘方向奔去。 有的是一条鲤鱼,摇着尾巴。 还有的则是美好的小家碧玉女子,行止得体、温婉,性情温顺,跟着鱼贯而行的灵魂往阎罗大殿方向而去。 “因有圣水,忘川河葬身的灵魂不用再在忘川河中受苦,他们可以穿过湖底的圣水抵达七情湖尽头。刚才那位书生是第一个得已洗涤灵魂重聚魂魄重新步入轮回之人。他对这片湖觉得亲切,却已经忘却了他早前三千世的苦难。他还有接近七千世轮回转世的机会,今世是接受七情湖圣水洗涤后的第三世,他每一世归来,都会来这里赏莲。” 木荣轻声问道:“万世轮回,你悟透了生死因果,更看到了无数因痛苦自尽落下忘川河的生灵。你想给他们再来一次的机会,不愿看他们沉入忘川河继续饱受痛苦折磨?” “有时候忘掉,是一件幸福的事情。也许是我的执念太深,我曾在几千世中,心心盼着自己能忘掉,不知不觉,竟让七情泪有了洗涤痛苦与记忆的力量。这些灵魂,都是因为七情之中有一样太重太深,就连孟婆汤都不能解除他们的痛苦,他们宁可自尽跳入忘川河,也不会再入轮回……” 她未曾遂愿,却让她的眼泪拥有了洗涤灵魂痛苦记忆的力量。 木荣望着那边的血红与和这里的清澈干净,两两比对,形成了最鲜明的比对。 凤九勾唇一笑,笑得释然,“我已经放下了,也看淡了,缘来时,好好珍惜;缘去时,放手笑待。善待自己,亦是善待他人。” 回眸时,明媚如阳光。 “你还有两百世的机会,将来会有三百世、四百世,甚至于千世、万世。” “生命的长度不重要,重要的是活着的意义。有些人碌碌无为,求得永生又能如何,我经历过旁人不曾经历过的,我很高兴,往后每一天,我会好好度过。” “有我陪你……” 木荣拥住了凤九。 凤九偎依在他怀里,“师兄,我们是不是很久以前就相识?应该是九音在天界时就认识了吧?” “你还记得圣山的那棵冰雪仙树么?” 凤九呢喃道:“冰雪仙树在圣殿失窃后,便再也没了。” 冰雪仙树的树干上有一个很大的树洞,大得比她的脑袋小不了多少,她还是九音时,最喜欢跑到冰雪仙树下面,对着树洞聊天,说她的烦恼,说她的心事,说她可以说和不能说的一切,有她的秘密,更有她的心里话,她想说什么都可以。 木荣突地握住了她的双手,放在自己的胸口,“冰雪仙树不是失窃了,他是我的父亲,用六界生灵的说法,就是真正的父亲。” 凤九惊叹一声:“那你的本体也是一棵树?” 冰雪仙树,冰玉一般的枝干,晶莹剔透,雪状似的树叶、雪白圣洁,整棵仙树高贵而绚目。 木荣笑道:“我不是树,我是冰雪仙树结下的一枚种子,你有没有听你的父辈说过,在你母亲怀上你的喜讯传出那日,冰雪仙树唯一一次开花。” 凤九曾听义父讲过这件奇事:冰雪仙树开花了。 太奇特了!他怎么能开花呢?就像是铁树,是不会开花的树木。 东仙境圣山上,有仙界唯一一棵冰雪仙树,没人知道他在那里长了多少年,他似乎存在很多年,追溯他的历史,可以追到上古时代。冰雪仙树永远不会叶落凋零,亦不会枯萎,但据说曾遭过几次雷击。树干上的树洞就是被雷击之后生成的。 仙树开花后,结了一枚种子,在所有仙人赏着花却忽视它的存在时,种子在花凋零的那日落到了树洞。 木荣道:“你从能说话起,跑到树下,对着树洞絮叨,小到你打屁被人笑,大到有人惹你哭。我听你说话、讲故事,说你的烦恼欢喜,久而久之生了灵智,听得懂你说话,也是从那时开始修炼……” 他想化成人形,想与那个小姑娘做朋友,想陪着她一起高兴追逐。 然而,突然有一段时间,凤九很少来了,直到很久后她出现,他才知道凤九去妖魔域给帝川夺醉莲身负重伤,用了百余年的时间才得以康复,他觉得心疼,也这是一疼,让他生了情根,想要保护她,更想早些化成人形。 又过了很久,有一天,她不再来了。 父亲告诉他:你想她,就快些修炼。 父亲还说:儿子,我要飞升神界了,我的主人很早就去了哪里,待你化成人形后,我就要离开。我在飞升时,会有天地雷劫,你可以在雷劫中诞生人形。 父亲讲了九音的事,说她因为被误会,跃下了贬仙台。还说她已经步入轮回,如果他想见她,就得自己去找她。 木荣永远都记得,父亲离开的那天,果然引来了雷劫,那是金雷动,从浅金、深金到紫金,也至最后的彩金雷劫,父亲离开前,输了一缕神力给他,他就幻化成一个刚出生的婴儿。 那日,木毅到圣殿巡视,听到婴儿哭声,在早前冰雪仙树的地方抱起了他。“你是那仙树化成的?昨日雷电交加,圣山的生灵都逃走了。” 凤九以为木荣是那棵树,就连木毅也是这样认为的,以为是仙树修出的本体,其实真正的仙树已经飞升九天。 木毅如此说,查看着不沾一丝的婴孩,将他抱在怀里,“往后,你就是我儿子,我给你取名木荣。” 木毅以为,木荣是那棵仙树修炼幻化成而,他不知道,木荣不是仙树,仙树已经飞升九天神界,成了九天树神,而他只是那棵树结出的一枚种子,甚至连化成仙树都不能就先变成了人身。 凤九望着面前的木荣,她怎么也没想到,他会是一枚仙树的种子,来不及破土发芽就化成了人形,还被木毅收为养子。 “种子……” “你是一枚什么样的种子?” 木荣蹙着眉头:“听我父亲说过,我是一枚漂亮的种子,究竟是什么样的,我不知道。最初只是蒙蒙懂懂听你说话,待你走后,父亲就说给我听,听着听着,时间一长亦能听懂你的话。 你每次来,是我最开心的日子,因为你会给我讲外面发生的事,父亲也是开心的,因为他能听到新鲜事,你一边说,他便与我讨论。 我总是觉得你是对的,父亲就总是训我,说我不分黑白。后来,我们不再讨论谁对谁错,只说这件事应该如何做才最好……” 是九音,带给他一个世界,那个世界里的主角是九音,却饱含了喜怒哀乐。 “父亲飞升前,他告诉我,说我与你有缘。我们同时诞育,同时出生。父亲还说,你是瑶池生出的圣魂,被天后无意间吸入成了他们的女儿九音公主。 而我是东极仙境圣山诞育的圣魂,被父亲的本体神树吸入开出了花,长成一枚种子。经过数千年的修炼,得我父亲飞升前的神力相助,得化人形。” 一个是瑶池仙液生出的圣魂,一个圣山之上化出的圣魂。 在无数的传说里,山为男子,雄伟高大,豪迈英雄;水为女性,温柔和美,细腻多情。 凤九听木荣娓娓道来,依稀之间,似乎有关于自己在瑶池化成圣魂的点滴记忆,瑶池的荷花,瑶池的鲤鱼,甚至于还有瑶池仙鹤在水上起舞的盛况,听着无数的道贺声,依稀是天宇当年与天后成亲时的情形。 前任天帝天后成亲多年,一直想拥有一个孩子,可也不知何故,却迟迟没有音讯,直至天后那日漫步瑶池,看着池中追逐的鲤鱼,不由轻叹一声,“陛下想要一个孩子,可是成亲这么多年,我这肚子一直没有音讯。” “娘娘不必多虑,听闻求子这种事,也要讲机缘的,说不准她那日就来了。” 天后在心里默默地许愿:愿上苍垂怜,请赐我一个孩儿,无论男孩女孩,我都将视若珍宝。 许是九音在瑶池感应到了,竟自己化成一道微弱的流光,自天后又一声轻叹时进入她的身体。 不久后,天后被天医诊出喜脉。消息传出,天帝欣喜若狂,寸步不离接连大半月都陪在天后身边,天帝还外出寻找各种炼器的材料,说要给未出世的孩子打造一件本命神器。 两人相依一处,他才是她对的那个人。 她走过千山万水,走过万世轮回,蓦然回首,才发现他一直都在她的身后,她不能再错过,亦不会再错爱他人。 相爱,才是世间最美的情。 她不要再一厢情愿。 木荣在她耳畔低低地道:“你早前吸引的烟雾是什么?” “火霜曾夺过一只瓶子,她以为瓶里装的是神液,那其实是我给九音笛用来补充元力的七情水。如果我没猜错,定是有人拿七情水当成了神液炼丹,刚才那烟雾,就是七情水与丹药所化,也亏得我吸引烟雾,才能成功炼化圣魂。”凤九定定地看着木荣,“你不是说这圣魂无灵智,到后面的时候他挣扎得很厉害。” “我保证这是一个没有修炼出灵慧魄的圣魂,我骗谁也不能骗你。” 凤九觉得这事也对,就算是一根虫子,你要掐死它,它还得挣扎几下呢,何况这是圣魂。 就算没有灵智,他也有挣扎的可能。 木荣道:“我们取回笛箫。” 两人双双使出一样的动作,九音笛、七情箫各回主人手里,系在腰间,二人结伴离开东冥界。 * 圣殿,凤九粲然一笑,这一次与他沟通说话,对他她又多了几分了晓,可对情感,她总有一种隐隐不安之感。 不能因为害怕伤害,就不再去爱。 即便是再次受伤,她亦无怨无悔。 木荣道:“可想去精灵界寻阵法精灵?” 凤九正待回话,仙童站在圣殿外禀道:“东极仙君、凤九仙君,天帝有旨,宣诏你们前往凌霄宝殿回话!” 木荣道:“天后要神树,已经给她了,他们还想作甚?” 外头,传来绿珠的声音:“自在道人,二位仙君在圣殿你不能进去。” “让开!” “圣殿是禁地,除了天王与二位仙君,谁也不能入。” 自在道人一袭白色道袍,手里抱着拂尘,正翘首期盼,他听说凤九出关就赶过来,可又听说二人去了下界办差事,过了一日方赶来,天上一日,下界三年,他们怎么还不出来,等得他心急。 凤九与木荣出了圣殿。 自在道人连连见礼。 凤九问道:“你找我有事。” “仙君,我们好歹是同乡,你可怜可怜贫道,给贫道赏一座道观、山庄的仙山福地如何?贫道好歹现在也是上仙,总住在传人家里也不是个事儿。” 想到他弄回来的神树、神草,被天后一句话就给讨走了,可天王宫的人连屁都不敢放,他就觉得郁闷,那是他的宝贝,凭甚要白送了旁人去。 凤九望着木荣。 木荣道:“各处仙城、仙山已有主人……” 凤九道:“我倒有一处,那里是个好地儿,适合他去。”她对绿珠道:“告诉户殿,给自在道长拨仙币,派天兵建仙山道观。” 自在道人乐上眉梢,“敢问仙君,此地在何处?” “东南结界,荒芜原寒冰山。” 不毛之地! 传说中连根草都长不出的地方,居然给他当仙山道观。 自在道长正要闹,却勾唇笑问:“仙君这不是开玩笑吧。” 凤九正容道:“你瞧我像玩笑?若是寻常人,这个地儿想要我亦不给,因着是你,就赏给你了。” 寒冰山,名符其实,那处仙山冰寒刺骨,可是谁也不愿去的。 自在道长跟在凤九身后,几人进了仙亭,凤九示意自在坐下。 凤九一抬手,仙童、仙娥退去。 “我去过结界之下的深渊,冰川已消融,只有仙魔结界之下的地方是冰川。那一带寒气已消,逐渐会春暖花开。自在,你脑子灵活,妖魔们手里有多少仙玉、宝贝,而仙界不要的东西又是他们想要的宝贝。这里头可藏有商机,你明着在上头建道观,暗里在冰川下建城镇开黑市,我不好明着支持你,你懂我的意思……” 明着支持就会出大乱子。 但暗里开黑市,其间的商机很大。 一旦有贸易,就会有收入。 不仅方便了妖魔域,对整个仙界来说也藏有商机。 凤九是第一个知晓结界之下冰川消融的事,下面的冰川消融了,上面就慢慢会长出花木来,能种花木,就能改变气候,就能有发展前景。 凤九凭空一掠,手里出现了一张东极仙境的仙图,指着与妖魔结界、南极仙境交壤之处,“这一块是不毛地,现下荒芜,但可以先建道观、仙山。” 自在被凤九几句话一说,信心满满,开黑市,这里头的商机很大,他可以赚取更多的仙玉,有了仙玉什么不能买到,他可是第一个尝试的人。 “三千里的疆域,我给你一千里,你可在其间任意挑选一处建造道观、仙城,户殿那边会偏向你。由你自己挑选仙人相助带往那边,定下了名单,你可与文丞相商议,我会叮嘱文丞相,尽快拨人给你建造仙山。” 绿珠站在不远处,垂首禀道:“仙君,天帝有请,不敢再耽搁了。” 凤九与木荣交换眼色,二人起身。 凤九道:“具体的,你找文丞相先说说。师兄,我们启程去仙庭!” 不知是因她淬体修炼凤神诀的缘故,以往抵达仙庭凌霄宝殿最快得一日行程,可今日却只用了一个多时辰,木荣更是化成流星一般急驰相随,心下暗暗道:师妹的修为更高了,自己得赶紧修炼,方才可以追得上她。 * 凌霄宝殿。 天帝与天后坐在仙殿之上,两侧,静立着仙庭的无数仙人。 凤九与木荣行礼。 而今的凤九,气度更是高雅,往整个大宝殿站,吸引无数仙人的眸光,她衣着凤纹仙裳,戴着凤尾纹的仙钗,众仙人忆起东极仙境那个叫自在的仙道,信誓旦旦地说凤九在下界出生时的种种。 凤神转世……这四字掠过众人的心头,不由再生二分敬意。 神,是凌驾于仙之上,仙界得已飞升上界,那里便称为神界。 凤九揖手问道:“天帝诏见,不知所为何事?” 她的声音不高不低。 天后定定地打量着凤九,“你的本体真是凤凰?” 这话问得很是突兀。 凤九淡淡一望,目光里带着几分质疑,“天帝所问之事,与我本体是否是凤凰有关?凤九是下界修仙大陆飞升仙界,凤九体内确实有凤族神血觉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313章 战天帝 她这一句话,虽没有承认自己是凤神转世,但也是委婉地说她拥有凤族血脉。 整个宝殿立时有仙人开始交头接耳。 帝川的魔毒已解,心不在蔫地立在一侧,就似这里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他还想说完事就回西极仙境去,继续到西冥界刻他的石头,即便刻不上她的名字,他还是会一如既往的刻。自上任西极天王以来,他对仙境的事务没甚管,都交给手底下的人去张罗。 他唯一上心的、又唯一用心去做的就是刻石头,就是与九音相关的事。 帝川的改变,是帝禾最乐意瞧见的撄。 帝禾一袭天将战袍,站立在帝川的对面,对自己大哥的变化,他瞧在眼里。天帝早前说,一旦他取得醉莲归来,就册封他为太子,可他归来后,谣言四起,又传出他被妖魔捉住受辱之事,天帝问过一回“你在妖魔域被抓住过?” 帝禾自是否认。可人言可谓,天帝早在半年前就想诏凤九来问,偏凤九负伤闭关修炼,直至近日才出关偿。 天后娇笑道:“不知凤九仙君,能否化出本体,让我等仙人也开开眼界。” 让人化出本体,这等同要撕破一个人的伪装,就像是脱掉一个人的衣袍一般。 一些本体丑陋的仙人,你就是杀了他,他也不会做这种事。 但本体美丽高贵者,对此多是不会拒绝,借着这机会证明自己血脉高贵。 但,贸然提出这样的要求,显得很失礼。 木荣的脸色有些难看:天后当着众仙提出要求,若对方是男仙无所谓,可凤九是一个女仙,这不是要人当众脱去衣袍。 凤九微微一笑,“天地间,《凤凰牡丹图》是最雍荣华贵之景,天后娘娘,不如我二人就将这仙界盛世之景显现给天帝陛下一观如何?” 天后出自百花宫,本体正是一株紫牡丹。 让她现出本体,凤九就要让天后先现本体。 她不惊不惧,不怒不悲,敢提这要求的,整个仙界也只她一人。 一个是花仙,一个是凤凰,论身份,自是天后尊贵;可论血脉,又是凤九更胜一筹。 天帝轻声道:“天后,就让朕与众仙瞧瞧《凤凰牡丹》的盛景。”他亦想知道凤九的本体是否是一只凤凰。 天后不能反驳天帝的建议。 凤九揖手,“天后娘娘请——” 让她化出本体,这不是要剥了她的衣裳,她已经很多年没化出本体了。 天后苦笑,心里暗恨凤九多事,我让你化出本体,你就说什么《凤凰牡丹图》是天地间最雍荣华贵之景。天后一转身,立时化出一片紫牡丹。 凤九突地冲地而起,化出一条如披霞光的九尾凤凰,那一身的华美凤羽,亮瞎仙眼,她在空中飞了一圈,停落在天后化出的紫牡丹之侧,长长的凤羽拖曳,只一刹,就将天后秒成了渣渣。 天后化的是虚景,凤九可是实图。凤凰气宇骄傲,睥睨众生,她扬着凤头,那一身的贵气令人无法忽视。 天后看到众仙面露异色,知自己出丑,即便是虚景,也让她丢了颜面,天后心下一恼突地伸手扯住凤九的凤尾,你丫的显摆,拔了你两根凤尾毛再说,取下来自己当头饰也不错,此念一闪,她拽得更紧了,就在这时,凤九却化成了仙人之身,一脸好奇地看着匍匐在地的天后,天后抓住的是凤九的凤尾纹裙摆。 这景象,太振撼:高高在上的天后,居然匍匐在地,就像是在膜拜凤九。 凤九勾唇一笑,“天后娘娘,就算你瞧见下仙的本体,也不用喜欢得要膜拜?下仙能令百禽折服,却没有令花神折服之理。其实下仙,一样敬重天后娘娘,天后娘娘雍荣华贵,明若太阳……” 周围,是众仙的笑声。 天后的尴尬,因凤九半是玩笑的话,立时减轻了不少。天后松开凤九的裙摆,脸上微红。 天帝的变了又变:简直太丢脸了,要不是凤九给她一个台阶,今日将脸面都丢到万里之外。 众仙瞧得清楚,天后是想拔凤九的尾羽,要不是凤九变身得快,只怕两根尾羽就被她给揪下来。 凤九扶了天后起身。 天后似笑非笑地道:“凤九仙君的本体还真不错,尤其是那九根尾羽真是漂亮极了,不知能否剪下两支给本宫做头饰……” 自己没揪拔下来,立马提出让人家送两枝。 木荣心下更沉:天后今儿是追着凤九讨凤羽。 凤九现下凤凰,九羽凤凰讨去两枝,这可是要影响修为的,弄不好就会修为跌落。 “仙界自来推崇礼尚往来,若天后能剪下本体牡丹一朵给下仙做头饰,下仙定双手奉上两根尾羽以示交好、敬意。” 她扬了扬头,天后今儿是拿定主意与她为难了,她若示软,岂不是当她好欺负。 火霜的恩将仇报,帝禾的落井下石,他们个个都是瞧她好欺负吧,如果那是以往给人的印象,今日开始,她就要扭转劣势。 凤九道:“天后化的一丛紫牡丹虚景很美,想来本体牡丹也不会太差,求得一朵,下仙当用心着最好的仙器师制作成最美的紫牡丹仙花簪发,时时不忘天后交好之情。” 天后冷声道:“你这是拒绝本宫?” “礼尚往来不是更好?还是天后以为,我师父重伤闭关,我们东极仙境就是好欺负的?” 凤九不会再畏缩,他们越是退让,他们就越是咄咄逼人。 天帝见凤九面容一变,当即道:“天后,坐回来!凤九仙君,天后是说笑的,她怎能要你的两支尾羽?” 凤九笑道:“下仙也与天后说话,知她不是真心想要,而下仙又怎会真讨她的一朵本体牡丹簪发。” 你不是真心,我也不是真心;但你若当真,我也是当真的。 她的话,值得人深思。 天帝笑道:“凤九仙君正值妙龄,朕有两子尚未婚配,龙凤结合,乃是天地良缘……” 这才是今日的正事,要将她许配给天帝的儿子。 木荣的脸变了又变,大踏步走到中央,揖手道:“启禀天帝,我父王闭关,凤九仙君乃下仙师妹,长辈在,婚事皆由长辈做主。” 天后忆起今日的正事,道:“东天王几时出关难以知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陛下何不替凤九仙君与二皇子赐婚。” 不需要你们同意,只要赐婚就好。 凤九揖手道:“禀天帝,若做凤九的夫君,定要打得过凤九,若是一个连凤九修为都不及的人为夫,岂不笑话!” 自从传出凤九是凤神转世的流言,天后、蓉妃便有意让他迎娶凤九,就是天帝也有此事,直说龙族与凤族结合,能生出血脉更优秀的后代。 凤九自然明白他们的真实用意,想拿她当传宗接代的工具,这也要看她乐不乐意,他们想怎么安排,她就得接受? 她要掌控自己的命运,而不是由一个靠谋逆起家的天帝来做主。 帝禾恼道:“凤九仙君瞧不起本帅?” 木荣向前几步,凤九的修为他心中有数,又岂会让凤九与人过招,“二殿下,我们打上一场如何?你若胜了本仙君,方可与凤九师妹过招。” 木荣心下早已不快:天后几番刁难,现下又公然抢夺他的意中人,但凡是男人,就没有忍气吞声的道理。 他纵身一闪,化成流光,在凌霄宝殿不远处的帝卫军校场落定,“二殿下,我们就先切磋一番,请——” 不应战,便是怯懦。 木荣取出一对龙吟剑,傲然而立,浑身的仙袍已化成战袍,金光闪耀,好不威武。 帝禾纵身落在校场,揖手道:“东极仙君,得罪了!” 两人皆使仙剑,剑光四溢,剑声豁豁,凤九定定地静立在宝殿,远眺着场中的两人。帝禾、帝川兄弟的腾龙诀乃是天帝亲传,而敖宸的仙诀则是前任西极天王敖英所授。 木荣双剑化出的雪白的龙直冲帝禾。 帝禾使出的腾龙诀亦是一条大龙,木荣的雪龙就其体形上更小,两龙相撞,快如两道金光,近了,却彼此升起一股屏障,两个屏障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金龙随着距离的靠近还在增长,一倍、两倍,待近雪龙时,已比雪龙大出五倍不止,在这等实力悬殊之下,似乎胜负已分。 有仙人扼腕:木荣自不量力,这一出手就败了。 然,雪龙一声龙鸣,嗷——,惊天动地,天地微变,傲气四溢,颇有真龙之势。帝禾的金龙吓得微微一颤,在这一颤之间,突地被雪龙攻散,金龙化成一抹金光消失不见,雪龙直扑帝禾的身躯,帝禾的身子突地飞起,化成空中断线的风筝,快速地往凌霄宝殿飞来。 雪龙又是一声阵龙鸣,惊人耳膜,给人一种巨大的视觉冲击。 这明明是他用双剑幻化而出,却有此等气势,雪龙虽小,却打败了比它体形大出五倍的金龙。 雪龙之力,不容小窥! 天帝面容微沉:这是什么战术仙诀? 这雪龙是用仙力所化,可他还能发出真龙一般的鸣叫。 帝禾落在宝殿,捧着胸口,喷出一口仙血。 木荣又舞了一招剑式,快速收剑,雪龙消散空中,就似从来都是一只虚龙。 可这等虚龙之势,让众仙惊骇不少。 有仙人问帝川:“西极天王,这是何仙术?” 帝川从未见过如此厉害的雪龙。 天帝紧拽住衣袖,他亦非见过此等仙术神通,一直以来,他都以为自家的腾龙诀才是天地间最厉害的龙者修炼仙术。今日木荣一出手,勾起他的战意。 帝禾落败,是他对腾龙诀修炼不到位。 但天帝将腾龙诀九式早已习练熟络。 天帝纵身一跃,笑道:“木荣,朕与你一斗,如果你输了,凤九就得嫁给朕的儿子为妻。” 输了就得嫁! 天帝要的,就是逼木荣全力以赴。 他有信心打败木荣。 凤九想到木荣修炼龙剑诀不久,又怎能与天帝这个活了几万岁的人相比,天帝早将腾龙诀修炼得炉火纯青。 凤九向前几步,正要开口说话,木荣抢先揖手道:“下仙愿与天帝切磋一二。若是天帝今日败了,还请天帝许我师妹能自主婚姻之权,无论他日,她喜欢上谁,要嫁给谁,天帝都不得插手过问。” 好大的口气! 竟似他已经胜了一般。 凤九垂眸:如果输了,那她岂不就要嫁给仙界皇子? 对帝川,早已是过往。 对帝禾,此人的自私她早有了晓,怎会甘心下嫁于他。 天帝冷声道:“朕应了!” 只三字,却沉如泰山。 木荣揖手喊声“请——” 天帝一挥双臂,立定身子,双掌一推,一只巨大的金龙化形而出,金光闪耀仿若太阳,其强烈的威压气势,直逼得人双腿打颤。 宝殿上的众仙,下至寻常天仙,上至天后、天河元帅等人,个个都额上冒汗。 木荣双剑一挥,化出一只雪龙,体形不大,却显得异常灵敏有力,雪龙在强大的金龙面前,身子颤了一颤,木荣大喝一声:“去——” 嗷—— 一声龙鸣,雪龙直冲天帝。 天帝力推金龙,张大龙口,在飞速前进中体形变大,大到足可以吞食雪龙。 月老摇头:这一次,木荣必败! 然,就在此时,木荣却突地双剑一挥,又一条雪龙化出,直追上一条雪龙飞扑而去,两条雪龙相融,立时体形陡长,比先前大了三倍还不止。 天帝冷笑一声“小技尔!”双掌一挥一推,金龙再变大体形,金龙、雪龙相撞,各有屏障,像两个盾牌相撞。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会撞上之时,木荣的剑又挥了一下,纵身而起,一条雪龙再次幻化而出,前面的雪龙在势微之下,突地嘎然而消,巨大的冲击之力,直击雪龙的身后一阵震荡,校场更是被金龙击出一个大坑。 后面的小雪龙趁机冲上金龙,突地摇尾一摆迎上金龙。 嗷—— 又一声龙啸,小雪龙咬上金龙时,让自己的体形陡涨,这是借敌人之力为己所用,雪龙就像是一个气球,涨,再涨,天帝用的力越多,雪龙就长得越快,当他长得足够大时,他突地一口将金龙吞下。 一切,变化得太快! 雪龙吸食龙力之后,突地调头将龙力化成一股力泉,自木荣的额头传遍全身。 木荣静立不动。 凤九垂眸,心下一惊:“龙神诀第三层!”不待细想,纵身一闪,静立木荣的身侧替他护法。 天帝的龙力被吸,此刻浑身疲乏酸软。 帝川、帝禾亦一闪身立在天帝两侧。 天帝怒指木荣:“好大的胆子!” 凤九取出凤鸣剑,“我师兄在修炼晋级,谁若是扰他修炼,本仙君定不轻饶!”挥手之间,抛出一把阵眼珠,布了一个结界将木荣护在其间。 帝禾厉声道:“凤九仙君是想与我等一战?” 木荣算计了天帝,以天帝的性子,肯定不会轻饶。 到了这一步,再隐藏实力,只有被追打的份儿。 凤九揖手道:“不知此次何人出战?” 帝川扫过天帝:刚刚战过一场,又被木荣用计吸走龙元力,没有几日只怕难以恢复元力。 刚才,他们见识过木荣神通的威力,对凤九的实力不晓,只此凤九是从下界飞升,据她所说有凤族血脉觉醒。上古大神,都是以血脉觉醒提升实力,再有各族的神通法术,在六界之中更是尊贵的存在。 天地有仙,亦有神,神是比仙更尊贵的存在,神可飞升九天,得以永生。 帝川应道:“我与凤九仙君一战。” 帝禾扶天帝回到凌霄宝殿。 帝川道了声“有请——” 凤九微微勾唇,收回宝剑,双臂一舞,宛如舞蹈般轻盈,纤纤手指间立时幻化出一团火苗,火苗越来越大,待有抱大时,立时变成了一只火凤轮廓。 啾—— 一声凤鸣,火凤直冲帝川。 帝川双掌化出一条金龙。 火凤在奔驰前,越来越清晰,清晰到有双眼,有凤冠,有凤羽、凤尾,最后竟化成了一只闪着五彩光芒的凤凰,若不是所有仙人亲眼目目睹凤九使出凤诀的经过,真地以为,这不是幻出的凤元力所化,而是真正的凤凰,着实它太细腻、太真实,真实到凤羽都能闪出五彩的光芒。 天河元帅一惊,后退两步,道:“她是凤神转世,她真的是凤神转世……” 太白金星问道:“天河元帅,此话怎讲?” 天河元帅道:“我师祖元始太尊说过,凤神乃是上古大神,在远古时与大魔作战殒落,她的战力当时令众多神魔畏惧,可相毗当时最厉害的龙神。凤族之人,元力所化的凤越是细腻真实其战力就越大。” 凤九的凤凰一出,在离帝川的金龙还有十丈距离时,金龙在凤凰的一声鸣叫之中,陡然破碎,化成一抹金光消散。 凤九一挥手,火凤调转方向,前十息战力十足,金龙破碎后,转而变得悠然自得,洒脱快乐地在帝川的头上飞翔。 帝川讷然地抬头凝望,就似刚才的剑拔弩张都只是错觉。 凤九鄙夷地扫过天帝父子,淡淡地道:“还望天帝谨守承诺,莫再插手我东极仙境仙人的姻缘之事。” 他说的是,一旦木荣获胜,不会再赐婚凤九,让她嫁给自己的儿子,可不是说东极仙境仙人的姻缘。 天帝捧着胸口,凤九的修为、战斗实力,许不在木荣之下,若凤九出手,他们并没有必胜的把握。 曾经何时一个年纪不大的下界飞仙竟有了如此修为。 凤九道:“天后,上回你强行索走的神树、神草是否该归还了?” 天后恨恨地看着凤九,她不敢怒,着实是今日见到木荣、凤九师兄妹的战斗实力,她不敢招惹。 天帝的帝位是如何夺来的,旁人不知道,天后却是知晓的。 如果以实力夺位,他们夺得,自然木荣师兄妹也能夺得。 凤九讥笑:“我助火霜等人逃离魔都,借他们仙舟逃命,还以身犯险,替他们诱开妖魔追兵,助他们顺利回到仙界内,可最后如何?趁我被妖魔所伤,夺我宝贝,欲害我性命。俗话说,吃一堑长一智,可见这好人当不得。往后,我东极仙境只护东仙境以内的仙人,至于旁处仙人,可别怪我们袖手旁观,着实是被人算计一回,不敢再有第二回。” 凤九摆明自己的态度,往后其他各仙境有难,他们不会再帮。 木荣的实力在天帝之上。 凤九的实力如何,只瞧她用仙元力化出的凤凰就知,定不在木荣之下。 这样两个实力仙人,谁敢招惹他们。 一人如此,足有以敌万之势。 她得意地扬了扬头,傲然地道:“南极仙境夺我宝贝,忘恩负义,这个仇,我自找他们报。在场的,若有想给南极仙境主持公道者,现下就站出来,正好容我分辩明白。” 无人应声。 凤九道:“这是说,你们也认为,是南极仙境错在前,好!那往后,我们东极与南极之事,还望各位莫要说三道四,更莫多管闲事。” 天后怒斥道:“凤九,你……” 凤九微微一笑,突地身上威压四溢。威压之力一展,就如一个人暴露自己巨大的实力,所有在场仙人,修为低的,直接趴在地上,浑身打颤,修为高的,更是被压得冷汗淋漓,就是天帝父子三人,额上亦有或轻或重的汗珠冒出。 天帝道:“天后会将神树归还东极仙境。” 这是示威,没有任何的掩饰。凤九飞升不久,战斗实力强横,便是修为也涨进得让人刮目相看。 凤九笑道:“这里是仙界,不是妖魔界,就算是妖魔,其间亦不乏重情重义、有恩必报之辈,更不能瞧旁人得了宝物,就公然抢夺,放话要胁。” 她扬了扬头,“凤神血脉苏醒之时,我曾记得,仙界二十万年前,是由一百零八个妖魔、仙族部落组成;大约十五万年前,所有仙族部落联手赶走妖魔,由当时的天族首领天华大帝设下域内结界保护众仙;十三万年前,仙界天族天华大帝一统三十六个仙国,成立仙界,被众仙拥立为天帝;八万年前,天华大帝飞升九天,由其子承袭仙界天帝之位,代代相传。” 天帝原是龙族,他得位不正,是趁前任天帝负伤未愈阴谋得来。 凤九这话带着暗讽,是说他行事不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314章 贬火霜 凤九的凤神血脉苏醒,她正在一步步拥有凤神的实力,在仙界之中,就算是天帝也未必打得过她。 凤九扫了一眼,揖手道:“天帝陛下,我东极仙境这些年连连受创,九音师姐自贬下界,历经万世魂飞魄散;我师父东极天王被人偷袭,重伤未愈。我东极仙境的仙玉矿被仙庭派人挖掘,东极仙境没仙玉矿,收入薄弱,仙境内臣民们生活困苦,还请陛下减免我东极仙境的税赋。” 凤九的话,柔中带刚。 若是天帝反驳,她就会随时翻脸撄。 天后咬碎银牙。 天帝都不敢得罪凤九,她更不敢。天帝自然明白凤九那字字句句的言外之意,若干万年前,仙界是由三十六个仙国组成,若他不慎,依旧可以从一个仙国化成若干仙国,至少眼下化在四个仙国是有可能的。 他的修为不如人,凤九一旦反目,可以将他从天帝的位置上赶下来。 前任天帝被夺帝位,下场如何,他知晓偿。 但凡是仙人,比凡人更怕死,他们一旦魂飞魄散,便是连转世轮回的机会都没有。 天帝苦笑:“朕令人传旨,从此减免东极仙境的税赋。” 凤九道:“多谢陛下。”嘴上说谢,却未行礼,眸光里带着一股犀厉刚气。“陛下,东极仙境仙庭派来的仙臣,只说不做,还仗势指手画脚,着实不成样子,还请陛下召回仙庭派往我仙境的无能仙臣。” 天帝底气不足,广袖下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凤九这是步步紧逼,更是在试探他的底线,“朕会令人召回仙庭的仙臣。” 为了控制四方天王宫、四方王城,天帝往他们的地盘上派了自己的人,现在说召回,就是要失去对东极仙境的掌控。 凤九步步紧逼,她瞧出天帝父子、天后眼里的怒容,就是其他仙庭的仙人也面有恼意,但他们能耐她如何,人善被人欺,再不反抗就会被他人所伤所害。“陛下近来,是否胸口闷痛,呼吸短促,更力不从心,偶尔还觉疲惫不堪?” 凤九全都说中了。 天后暗惊:莫非凤九知晓天帝得了什么病? 凤九若无其事,神态自若,“域外焚天魔王的魔咒果真厉害,相隔百万里之遥,亦能让魔咒侵入陛下之身。” 声音不高,却足够天帝天后听得分明,天帝面露异色,对众仙道:“众爱卿都散了吧!” 众仙应诺。 天帝见众仙散去,捧着胸口,问道:“你说朕中了魔咒?可有化解之法。” “我现下的凤神修为恢复尚不到五成,待我恢复十成,定能化解魔咒。被施中魔咒的仙人会有何后果,想来陛下比凤九清楚。整个仙界能替你族解除魔咒的,除了我与师兄,再无第三人,若我师兄妹联手,待我们恢复到八成以上,许能替你们化解……” 如果想对付他们,他们就得想想后果。整个天龙族已中魔咒,没有他们的帮忙,魔咒缠身,别说修炼晋级,修为能不跌落都是好事。 凤九字字句句皆是要胁,也是告诫,就是告诉他们,想保命,就莫要打他们师兄妹的主意。 天帝笑道:“我父子解咒之事还有劳凤九仙君。” 想用他们,就不会在近期想打压他们,往后倚重之处还多呢。 “下仙愿意效劳。”凤九面露恭谨,只一刹,她的眸光落在天后身上,“陛下,本仙君瞧中天后本体的一朵紫色牡丹,想来簪在头上会很漂亮,不知陛下能否割爱,让天后转赠那朵含苞初放的紫牡丹?” 天后冷哼道:“凤九仙君,是打算用两支凤尾相换,若是如此,本宫倒不吝这一朵。” 落音,凤九已捧出两支凤尾羽毛,很漂亮。 这是她在下界时,从魔兽森林里一只凤凰身上剪下来的。 天后凝了一下,用其他凤凰的尾羽来换她真正的本体牡丹,这真是打得一手好盘算,她真不知道凤九预备了这手。 天帝道:“凤九仙君已拿着回礼,你将那朵含苞初放的紫牡丹送她罢!” 这是命令! 天帝居然怕她到此。 明明心恨,却不能拿凤九如何。 他们父子的魔咒,还等凤九来解。 天后自知,若她不动手拿出,天帝定会强行夺下一那朵,这是她两百年前刚修炼出来的,花仙开的花朵越多,其修为越高,这一朵便是她修为晋级的象征,一旦摘下,她的修为必然跌落。 天后接过凤羽,咬咬下唇,心不甘、情不愿地拿出自己的那朵含苞紫牡丹,一股馨香扑鼻,凤九接过紫牡丹,“颜色不错,只是有些老了。” 当年天后笑话九音的母亲,也曾说过这样的话,还曾暗里讥讽,说九音母亲善妒,否则天宇大帝为何只她一个女人。 前任天后哪里老,但那时天宇大帝殒落,面前这位天后就能狂妄地欺凌,还笑前任天后“颜色不错,人是有些老了。”在凤九的记忆里,她的母亲一直都美丽高贵的存在,最多亦只得二十七八岁的模样,可现任天后就能仗势欺人。 凤九带着挑剔地道:“炼成仙花簪发,想来还行……” 帝禾大喝一声:“凤九,你别太过分!” “我过分,昔日二殿下所为就不过分。忘恩负义、翻脸不认人、趁火打劫,桩桩件件,做起来可是顺手得很。陛下若真将他立为储君,只怕仙界变成三十六仙国的日子就不远了。 修为低就罢了,别出去丢人现眼,被人抓住送到妖魔大狱里折辱,与还妖魔界的女蟒妖、蛇妖苟合,令她们当成传种生下龙子龙女的工具,你也不嫌丢人!” 只当宝殿之上就他们五人,不想突兀地传出一个女人娇媚的声音:“凤九仙君此话当真?” 说话的是一袭彩裳华衣的天妃,正是失宠的龙妃。 这一年龙妃的生活一日千里,先是儿子被贬下界,再是她失宠如入冷宫一般。 龙妃步步行来,见凤九未答,想来此话不假,带着讥讽地道:“帝禾,你与妖女魔女如此,还有何脸面做仙界皇子?” 凤九要报仇! 帝禾当日所为,她为什么不报复。 她可不认为,妖魔界的人会放过这个机会。 蟒也罢,蛇也好,只要能生出龙子龙女来,他们就觉得很体面。寻常的蟒与蛇,得修炼多少年才能化身为龙,哪有直接生一条龙来得方便。 帝禾就是仙界的龙,他去了那边,不被强迫才怪。 就连火霜,妖魔们都没放过。 凤九可不认为,妖魔界的女子会放过生下龙子龙女的机会。 龙妃拍了拍手,“二殿下,你与火霜还真是一对,听说火霜有孕了,不知道这生下来的是龙还是狼?” 天帝脸沉如墨。 凤九视若未见,淡淡地道:“火霜被狼妖狼魔视成营/妓,我有所耳闻。二殿下被关入大牢,让一群蟒妖、蛇妖得晓,入牢纠缠我知道。但这些事,是我看到你们二人被锁链锁拿羞辱时,我陡然知晓的。你们恨我救你们太晚,可我与你们又不是一道前往妖魔域,我只身一人,又如何知晓你们被抓之事?” 帝禾大喝“凤九,我要杀了你!”他纵身飞扑而至,不待他靠近,龙妃已用定身术制住了他。 龙妃啧啧娇笑,“难怪你们忘恩负义,原来是嫌凤九仙君救你们晚了,让你们受辱。你们既然知受辱丢了我仙界脸面,为何不暴体而亡,魂飞魄散,如此也能给我仙界留个美名。” 帝禾不语。他怕死,他要做高高在上的仙界太子,要做未来的天帝…… 可明明只有一步之遥,却越来越远。因为不利他的谣言,天帝没有兑践诺言。 天帝爱脸面,怎会立一个失了气节,还被妖魔抓住的皇子为太子。 帝禾反驳道:“我们受辱,你冒充妖魔凤倾天的小女儿,不过就是个骗子。”揭穿他心底的软肋,他同样会揭穿她。 “我可曾承认过自己是他们的小女儿,是他们追着、哭着、喊着认我是他们的小女儿。若非我深入魔都魔宫,又如何能得到醉莲?就是我这骗子,救了你和火霜的命,最后却被你们反咬一口。帝禾,天帝陛下何等英明神武,英雄气概,却因你这个儿子,让他成为妖魔界的耻辱,被人说道笑话,你真是枉为仙界皇子?” 凤九连连哀叹扼腕,落井下石,她也会。 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她不会一味地心慈手软,仁慈就像是一笔积蓄的钱财,总有一日会花光的,她对火霜帝禾的仁慈有限,而他们已经透支。 火霜帝禾伤她如此,还害得凤灵儿成全她而从此消失,这个仇她必须得报。 她揖手道:“禀陛下,此乃陛下家务事,下仙不便多议,请陛下三思。” 凤九一会儿吹捧,一会儿恭谨,将天帝推到火堆上灸烤。 木荣在她说话间晋级成功,他盘腿巩固了修为,起身看着周围的保护结界,虚空一点,解了结界。 凤九唤声“师兄”,福身道:“天帝陛下,下仙告退!待我们师兄妹修为晋级,定会替陛下解除病症。” 天帝道:“去吧!” 师兄妹驾云而去。 龙妃直直盯视着帝禾,“二殿下,做出那等丢尽陛下脸面之事,你还敢立在这里?还能回仙界做你的二皇子?” 帝川蹙着眉头,帝禾只怕再无翻身之时,消息传出就成了仙界的笑话,连众仙也会被妖魔界的人非议。 * 凤九与木荣行了一程,近了临天亭时,二人进入亭子,俯视着整个东极仙境。 凤九将今日她说的话、做的事细细说了一遍,说得眉飞色舞。 木荣听得津津有味,这样不甘示弱的凤九,咄咄逼人、步步紧逼的凤九,让他忆起当年的九音。 “凤九。”他轻呼一声,“有件事,我觉得应该告诉你,我让东冥帝收买南冥帝,给火霜送了一个狼妖儿子。” 凤九一惊,“火霜有孕?” 木荣道:“对外是闭关修炼,实则是在三月前连番落胎失败,只得前往下界养胎。天上一日,下界三年,她离开亦有三个月之久,算起来下界得有三百年,或许连子孙都繁衍出来。她是学了当年的火雅,因火雅在前,有不少仙人都在暗里拿这事打赌。” “像火霜与帝禾,他们才是一段良缘,二人半斤八两,倒是般配得很。师兄,谢谢你替我报仇!不过这次,东极仙境与南极仙境的恩怨得理理。” 木荣道:“我带五万人马前去南极仙境讨回公道,不让火正吃点苦头,他不知道畏惧。东极仙境低调了这么多年,也该高调张扬些了。” * 当日,木荣回王城点兵,领了五万天兵天将前往南极王城。 木荣在南极王城的护卫天兵校场,与火正大打一场,火正负伤大败,答应赔偿东极天王宫三千万枚仙币。 火正气急,令人寻火霜,翻遍整个天王宫也寻不到人,直到在下界一个修仙大陆里寻到火霜,她竟在下界生了一个狼妖儿子。 消息传出,再次惊动整个仙界。 帝禾失宠,龙妃再度得势,龙妃在天帝面前为东极仙境抱不平,指责南极天王宫目无天条,天帝宣诏“南极仙境火霜,私配妖魔,与其子狼妖贬为下界妖魔,永世不得再入仙界。” 火霜立在贬仙台上,双手双脚捆缚着铁链。 云端不远处,凤九静立观望。 火霜求助似地扫过帝禾,扫过所有高高在上的仙人,“外祖,为什么?为什么?我不是自愿的,是妖魔害我!” 火正不语。 火雅被贬入轮回,至今未归,得让火雅自行修炼飞升,否则她没有渡化重返仙界的机会。 火霜再度被贬往下界为妖,永世不得再入仙界。 帝禾静默地握着拳头,就在两天前,他失去了帝卫军元帅一职,他现在是一个无权无势的皇子。 天帝对他的处事结果没有明确表态,但龙妃得宠,意味着对他的处罚不会太轻。 天帝对自己的三个儿子皆有失望,帝川是再扶不起的,他无心帝位,只想做一个安静的闲散仙人,镇日将自己困在西冥界里刻石头,听说他已经刻了一座大山大小的石头。 仙界半年多,帝川却在那里刻了几百年。 今日的凤九,头上特意簪了一朵用天后本体修炼出的紫牡丹炼制的紫牡丹仙花,似有悠悠淡香传出。 “听说凤九仙君修为高深。” “她头上那朵紫牡丹,是天后娘娘用了几百年时间修炼出来的,被她讨了去做头花。” “千万不能得罪她,否则就惨了。” 整个仙界,敢口出狂言,更能胆大求取天后的本体仙花,唯有凤九。 她现在的修为很高,仅在天帝之下,她要是谁也不惧不怕。 “东极仙君为了给她报仇,将南极天王打成了重伤,听说没有大半年时间根本就康复不了。” 因有女仙触及天条被罚,若干仙娥被下令前来观刑,其目的就是要她们记住,天条不可犯。 水柔行至凤九身侧,笑道:“你现下可是整个仙庭的人物,你胆儿可真不小,连天后的本体仙花也敢要。” “她要拔我的凤尾,我为甚不能要她的牡丹,你瞧这牡丹是不是很漂亮?” 水柔苦笑不得,也就只有凤九,戴出来了,还敢张狂的显摆,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头上这朵紫玫瑰的来历。 凤九挑剔地道:“以前好大一朵,我可是特意令仙器师炼小的,就像现在这般大小方好。” 原是斗大的牡丹硬是被她炼制成半个拳头大小,簪到头上,没了牡丹的富贵气势,更像是一朵小小的月季一般。 凤九这么做,到底是折辱天后,还是笑话天后。 凤九颇有介事地道:“哪日,若有瞧得顺眼的,讨了她的本体花一朵、或是哪处贵重可炼成首饰处,再炼上十件八件的首饰,一并戴头上也是有地方。牡丹虽好,不能因她一支,就连其他首饰都没上我头上露脸的机会都没有。” 不远处的花仙子听到这话,远远地避开:凤九仙君太凶残了,居然还要用别人的本体花来炼首饰戴。 水柔并无惧意,“就你此次行事,倒有几分当年九音的样子。” 她本来就是九音,不过是历经万世大劫后的九音。 凤九拉过水柔,低声道:“上回订亲盛宴上,我瞧月季仙子的戒指挺漂亮,是哪里炼造的?” 不远的月季仙子听到这话,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将纤手落覆到戒指上。 木荣修为高,凤九的修为据说与他不相上下。 这样的两个人,连天帝都得给几分面子、尽量不开罪,她哪里敢招惹。 木荣现在更是直接打闹上南极天王宫,将火正打成重伤,还大摇大摆离了南极仙境,更让火正赔偿仙币,这等行事,哪里还是当年那个儒雅得体的仙君。 木荣立在不远处,听凤九一说,直接移向月季仙子,厉斥一声:“把你手上的戒指摘下来,我师妹瞧上了。” 月季仙子颤了一下,鼓足勇气道:“这枚戒指,是……是水笙王子……” “谁问你这个!”木荣很不耐烦,他也瞧出来了:无论是修仙界还是仙界,人善被人欺,强者为尊。 就似近来,他们师兄妹一展实力,所有仙人见到都恭恭敬敬的,甚至还有仙庭的仙人主动与他们示好。 木荣又提高了一分嗓门:“我师妹瞧上了,叫你摘就摘。如果不摘,我瞧你是月季仙子,就送一对本体月季花,我给师妹炼成簪花戴,上次师妹还说百花宫的百花仙裳好看,炼一件这样的仙裳也不错。” 两者相比,月季仙子选择献出手上的戒指,可她不甘地向水柔投去目光。 水柔低声道:“你师兄欺负人。” 凤九一脸笑意,望过去时,淡淡地道:“这样才是男人,没点气势,岂不同我们仙娥一样的。” 她不嫌弃,居然还欣赏、夸赞。 凤九的话,木荣听到耳里,越发咄咄逼人。 月季仙子楚楚怜人地求助水柔无果,将目光移向水笙。 水笙当即驾云而至,揖手道:“东极仙君,你要旁的,我不皱眉头。” “那好,本仙君要她的一对本体仙花,我给师妹炼一对簪花。” 还不如讨戒指! 水笙赔了个笑脸,“你我也是多年好友,你看……” “我们是好友吗?我东极仙境被南极仙境羞辱之时,可见你们出面说过一句好话,倒是有好处时,你们第一个跑过来。水笙王子,你、我二人没这么熟。月季仙子,快选吧,我可没有耐性,数到三不选,我就取你的本体月季。” 百花圣母此刻与天后、蓉妃摆着坐儿,坐在一座登天凉亭之中,周围花团锦簇,端的是富丽不凡。 月季仙子见木荣不给水笙面子,又抬眸望向百花圣母。 百花圣母也不知与天后、蓉妃二人说到什么有趣事上,竟不瞧看一眼,自说着她们的话。 百花圣母暗道:我现在都怕东极仙境,没瞧天后都吃了闷亏,你自己撞上去,我也帮不得你哦。 百花宫仙娥无数,真正有战斗实力的却寥寥可数,百花圣母虽位极仙君之位,可修为却只是上仙后期小成,而木荣师兄妹那是真正的天王期修为,这种人,连她都不敢惹。 月季仙子眼中含泪,小心翼翼地摘下戒指。 水笙如同见了鬼,以前的木荣不这样,如今就跟换了一个人。 木荣接过戒指,转身往凤九移去,笑嬉嬉地道:“师妹,你看中的戒指。” 凤九接过,把玩了一下,实则是在确定到底是不是当年父亲给母亲炼制的那枚戒指,这一瞧,一玩,可不就是那只。当即拿了块五彩神石出来,“师兄,我可不强夺,把这石头给他,别说炼一只,想来炼两只戒指足够了。” 木荣接过神石,一挥手,丢给了水笙,“你们北极仙境既能炼出一只,自能炼两只、三只,这是换你那只戒指的,收下吧!” 他们是换,不是抢。 木荣为这种强者的气势自喜着,原来做了强者就是这滋味,再不用委屈受气。 水柔蹙着眉头,“你们……怎变成这样了?那是别人的东西你们也抢。” 凤九套到自己的手上,淡淡地道:“焉知这戒指就是他们的?我说这是我们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315章 家人聚 确认戒指是母亲当年戴的那只,凤九越发肯定:水狂绝不会像表面看上去的那般君子大义。“柔柔,我奉劝你一句,提防身边人。” 水柔看着四下,在她身边的是月季仙子与水笙,是要她防这二人,水笙与她一道长大,虽是堂兄妹,却不比亲兄妹疏远。 水狂只得水笙一个儿子,水柔对水笙一直敬重有加。 贬仙台上,火霜被施刑仙官强行剔除仙骨,她撕心裂肺地传出刺耳的惨叫声撄。 火霜痛得大汗淋漓,疼得眼泪汪汪,往事历历,她自知求谁都不管用,唯一能帮她,能让她少受痛苦的人是凤九,“凤九仙君,救我,你救我!” 凤九恍作未闻,在火霜寒她心后,她就发誓,即便将来火霜跪在她的膝下,她亦不再心软。 凤九自顾自地与木荣说话,“师兄,是那只。”前任天后手上的戒指,怎会落到北极天王夫妇的手上,对天宇大帝夫妇来说,这戒指是他们爱情的象征,前任天后说什么也不会放弃这戒指的。 木荣心下微诧,凤九想要那戒指,也只是想进一步确认,所以他才会直接奔过去逼月季仙子摘下来,“他们暗夺,我们明着强换。偿” 凤九轻声道:“他们不知道戒指里的秘密。” 火霜还在呼救:“凤九仙君,救我,你救我,我错了,我再也不敢算计你,我错了……” 凤九捂着小嘴,打着哈欠,“师兄,什么时候才结束?”她要再信火霜,就真的无可救药。她曾救过火霜几次,这一次是万不会再救她。 火霜越是央求、越是可怜,凤九只会当成一种笑话,是她与火霜之间的笑话,笑自己曾经的善,亦笑火霜的蠢。 火霜疼得几近昏厥,“凤九仙君,求你看在我们曾是姐妹的份上……” 凤九冷冷地道:“火霜,你被尸魔追杀,我拿出至宝神符保你性命;你在魔都受欺,我出手助你,借你仙剑仙舟,赠你疗伤仙药重获自由;你在结界之外被追杀,性命难保,我不惜身陷重围助你顺利逃过追杀进入仙界。可是火霜,你是如何回报我的? 你趁我与妖魔大战负伤,夺我宝贝,还欲害我性命,你就是忘恩负义之辈,我救你三回,无论过往有多少恩义,早已是你欠我,而非我欠你。 你欠我之恩,我不需你报,到此为止,你就算再求、再说好话,我亦不会再信你,更不会救你。我奉劝你一句,即便到下界为妖为魔,你也当做个情义妖怪,多结善缘。” 她要傻了、疯了,才会再救火霜,吃一堑长一智,她不会再给予无谓的心软善念,而火霜也需要为曾经对她的算计而付出代价。 火霜想保全自己,所以才会说软话。有朝一日给了她活命机会,她会像毒蛇一样反咬一口。 凤九眼神是漠然的,“火霜,到得下界,你若为妖,怕是没有本体,本仙君赏你一个本体?”不等火霜回答,她一挥手,一只老鹰出现,“老鹰,去抓条未修出灵智的蛇来。” 老鹰拍翅而去,不得百息,老鹰叼着一条小红蛇出现,一瞧就是剧毒之蛇。 凤九挽了个手诀,老鹰一松爪,小红蛇快速往火霜飞奔而去,在她张嘴的一刹,红蛇入体。凤九浅笑道:“火霜,下界之后,你的灵魂会附在刚才那条小红蛇身上,且慢慢修炼出人身。” 火霜张着嘴,仙骨已失,浑身疼痛难耐,她被两名天兵高高举在头顶,往下界用力一抛,这一落下,只怕就化成了肉酱,但体内的红蛇无佯,从此沦为蛇妖。 众仙观完刑,各自散去。 * 东极仙境。 凤九与木荣坐在凤阁前的凉亭里,正研究着神石戒指。 滴血开启,不成。 用法术开启,还是不成。 很显然,北极仙境的人也不能打开这枚戒指。 这分明是一件超品仙宝空间的戒指,里头定是有空间,内有多大,无人能晓。 凤九搁下戒指,努力地挖掘着九音的记忆,想得昏昏沉沉时,趴在桌上睡熟: 那时的天后婵娟一脸哀伤,丈夫天宇殒落,给了她莫大的打击。 凤九可怜巴巴地看着母亲,“母亲,母亲……” 婵娟似回过神来,“九音。”她拉过孩子,很是郑重地道:“今日的法术,母亲只教你一次,你要记牢了。” 天后婵娟挽了一连串的手诀后,拿出一枚神石,将神元力灌入戒指上,只片刻,凤九就看到了戒指里的世界。那是一个方圆有二百里之地的地方,有山川,有河流,其中还有一座仙山庄园。 凤九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妇人身影,她的跟前围绕着一个孩子,脱口急呼:“娘,水婶婶。” 水婶婶,水柔的母亲,她在天后的戒指里看到了一方天地,里面有方圆二百里之遥。 天后收住法力,一切都似从未发生。 天后婵娟面容凝重,语重心长地道:“你记住了?” 小小的九音点头。 天后婵娟轻吻着她的额头,“这是我们家的秘密,你谁也不能告诉。你义父想你了,你去东极仙境住几日。过几日,母亲来接你。” 这一次,她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九音身上,但愿他是对的。 不待九音离开,天后就在九音思念父亲的哀伤,听到了天后婵娟暴体殒落的消息,次日,木毅赶来,接她回东极仙境长住。 从此后,她再未见过天后。 凤九睡得沉,仿佛她又回到了过去,回到了九音的孩童时代。 木荣小心翼翼地将一件斗篷盖在她身上。 凤九突地惊醒,一把抓住木荣的手,“师兄,我知道如何打开戒指空间,你暗中派个可靠的人,去把水柔叫来。母亲要离开前,她告诉过我关于这戒指的事。” 木荣对着外头高呼一声:“永明!” 一个蓝袍仙人翩然走出,“仙君。” 凤九道:“永明上仙几时出关?” 永明笑道:“昨日。” “这一次你闭关的时间够久啊。” 他依旧是浅笑。 木荣吩咐他去一趟北极仙境找水柔,把水柔唤来议事。 凤九与木荣进了圣山,在圣池大殿里,凤九对着戒指,努力回味着梦里重现的点滴,十八个手诀,一个不能错,先后顺序也不能错,最后还要借用神石的元力。 所有人只想到这戒指是神石炼制,不会想到还要用未炼化的神石之力开启,而这十领先手诀,更是天后婵娟亲授给凤九的。 连试了三次,当神石的元力被成功灌入之时,戒指打开了,空中出现了一条路。 凤九与木荣相视点头,进入戒指空间。 这,是一处草坪,草坪的东边有一条蜿蜒的溪流,溪水潺潺。 在小溪的两侧种植着两排蟠桃树,有的还在开花、有的已经挂果,还有的已近成熟。 南方是一座山庄,大门紧合,门前趴着一只自玩自乐的小麒麟,吐着舌头,正戏耍着一只绣球,她一脚将绣球踢玩,再一兜圈跑到对面踢过来,又跑对面再踢,如此玩乐,玩得不亦乐乎,不多会儿就累得气喘吁吁。 “小赤焰!”凤九惊呼一声。 赤焰,她父亲的坐骑,是一只火红的神兽麒麟,取名赤焰,父亲征战仙魔战场,骑的就是这只赤焰,可这只麒麟分明比赤焰小了许多,只是一个小麒麟。 麒麟突地被人打扰了兴致,一双金铃似的双眸似要喷火一般。 小麒麟呜鸣两声。 一只大麒麟从大门内奔了出来,一见凤九,他面露疑色。 凤九惊讶向前,“赤焰,真的是你!你好好的,对吗?你在这里,我父亲呢?我母亲呢,他们是不是都还活着,赤焰,你告诉我,我是九音,你不认得我了?我是九音啊……” 九音! 以前的九音还是个孩子。 他们分开时,九音还曾坐在他背上,让他带她去外头玩耍。 赤焰闻嗅着凤九身上的气息,这不像是九音的味道。 小麒麟此刻一纵身,箭一般地进了山庄。 不多会儿,山庄里出来了好些人: 水夫人的身侧立着一个翩翩少年,少年的眉眼之中与水柔的面容有六分相似,只是多了一个男孩子该有的刚毅、硬朗。 紫霞上仙领着四个仙娥,那眉眼依然是当年五官模样。 又有几个少年侍卫,凤九歪着头。 水夫人快走几步,“你真是九音?一转眼长这么大了,我们听说过你的事,说你……你被人害了,你父亲母亲听说后,一直很难过。 当年为了保住性命,我们躲进空间,恐有人发觉,又封印空间,我们在这里的一切,外头不知。外头的一切,我们却可以借助天阁看到和了晓外间。” 对水夫人,凤九还是九音时就不大喜欢她,着实水夫人以前太巴结天后,让她觉得缺乏真心,就算水夫人在笑,笑意不达眼底,就如此刻水夫人在哭,悲伤也未达眼底。 假,太假!万世轮回,她什么样的人没见过,真心假意却还能分辩一二。 凤九看着紫霞上仙,“紫霞姑姑,一别多年,你可还好?” 紫霞破泣笑道:“好,我们所有人都好,就是公主这些年受苦了,我这就禀报天后!” 天后婵娟突闻凤九寻来了,心下一惊,旁边的少年蹙着眉头,“母亲,你不是说姐姐殒落,万世寿尽……” 婵娟轻喝一声,“她来了,比什么都好,我们不用再困在小天地里,你父亲的屈辱,我们所有人的无奈都可以一雪前耻。” 凤九与木荣前往山庄大殿。 大殿上,婵娟激动的双唇微蠕。 凤九快走几步,一把抱住婵娟,“母后,你还活着。这么多年,我一直以为你们都不在了,能见到你们,凤九好高兴,母后……” 她的泪,快速地滑落。 婵娟的泪,倾泄而下。 母女俩坐在一处,说起各自的近况,又是一阵唏嘘。 原来,一千五百多年前,仙魔大战,天宇与天魔一战身负重伤,这一次比以往的伤都重,没有百余年的时间很能康复。 就在天宇闭关修炼之时,几方天王出现了异动,尤其是西极天王敖杰,在其弟弟敖英、好友火正的挑唆下,几人联手收买了北极天王的弟弟水狂做内应,准备夺取仙庭,而彼时,就扶水狂做北极天王。 他们的计划太完美,暗中布局,致使北极天王水放被天魔所害殒落,却暗里怂恿东极天王木毅为水狂出头,他们则一力阻止,故作不想让水狂做北极天王的样子。他们越是阻止,木毅越是坚持,最终将水狂扶上北极天王的位置。 可一转身,水狂要迫害怀有身孕的长嫂,而水夫人的仙宠——一只碧眼狐狸。碧狐素日最是顽皮,最喜变幻成水夫人的样子去迷惑所有上门寻水夫人的人,水放当年也不知道被她骗了多少回,被骗的次数多了,水放却能分辩出自己夫人与碧眼狐狸。 可那日,水狂因害人心切,被碧眼狐狸变化的水夫人给哄住,以为那就是水夫人,痛下杀手,不等水夫人露面,将碧眼狐狸当成水夫人一指轰得魂飞魄散,形体全无。 水夫人当时在屋里,只听水狂得意地道:“大嫂,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天官可说过,你肚子里怀的是男胎,我怎会放过他呢。至于水柔,我定会善待于她……” 水狂当即下令,着心腹仙卫追杀水夫人身边的仙娥、侍卫。 水夫人得晓水狂不会加害水柔,当即寻出仙器,与心腹仙娥、侍卫藏在仙器之中,由修为最高的天将带着前往仙都向天后婵娟求助。 婵娟得晓真相,立时猜到可能会有一场大阴谋。水狂原是文儒书生,身后没有人支持,他不可能有这么大的胆子,可这人是谁?她不相信会是木毅。 木毅、天宇、婵娟,他们三人都曾是东华太尊座下的弟子,自幼一处长大,虽是师兄妹,却情同手足。 天宇乃天族之后,他身为大师兄,自己师弟、师妹多有关照。 木毅亦敬重自己的师兄、师姐,更视九音如同己出。 水夫人轻叹一声,“天后娘娘,恐我们遭人杀害,就让我们住进这一方小天地之中。不久后,果如天后娘娘所料,敖杰有反心,她说服天帝藏了进来,又在心腹侍卫里头,挑了一人用幻术变化成天帝模样。 在敖杰兄弟与火正等人起兵夺取仙庭时,天帝故作暴体殒落,让他们相信成功大半。之后天后娘娘开始布局封印小天地,由她身边的红霞仙娥扮成天后,当着新任北极天王夫妇的面自暴。” 真正的天后婵娟,在红霞仙子自暴之前已藏入戒指空间内。 凤九问道:“母亲那日教我开启戒指之后,母亲就进了戒指空间?” 婵娟道:“早前,我原想带走你,可又想,如果你失踪,定会引起他们的戒备。你父亲重伤在身,需要静养,而我肚里刚怀上你弟弟。 母亲舍不得你,可想着你义父对你自来疼爱有加,对你的疼宠不在你父亲与我之下,我亦舍不下木毅,想着让你们父女相依为命,或许能减少他的苦,也能减少他们的怀疑。 我进入小天地,用法术封印戒指,一来是怕里面的仙人控制不住溜出去惹来杀身大祸。二来,我不能让外头发现这只戒指的秘密。 我们一直在等,等你长大拿来到这戒指。谁曾想,在红霞自爆仙体,魂飞魄散之后,水狂的妻子紫菊仙子得到这枚戒指。她与水狂想过很多法子,却解不开我的禁制,也曾丢到炼炉却融不掉戒指……” 水狂夫妇想的法子太多:用神识探,探不进里面的空间,反而引得头疼欲裂;用仙血滴血认主,血被吸进去,似乎还有一股奇怪的力量在吸人的元力;用炼炉炼化,可这戒指因是神石所造,怎么也炼不化……反复试了数百回后,终未打开,最后只得放弃。 婵娟道:“后来,他们将戒指放进了北极天王宫的珍宝阁里,如此几百年,我们失去了你的消息……” 有一天,北极天王妃准备给自己的儿子水笙与月季仙子订亲,想到订亲信物,突地就忆起了那枚戒指,方又寻了出来,依旧觉得这戒指作为给月季仙子的订亲信物才是最合适的。 也是在这时,婵娟与天宇才惊闻九音为情所困,跃下贬仙台,在承受万世轮回之苦后,寿尽魂灭,灰飞湮灭。 婵娟大哭了一场,天宇沉默良久。 “不能再等下去了,我的伤早已痊愈,婵娟,我得闭关修炼,设法破解封印,我们不能在里面生活永生。” 对九音,夫妻俩有着浓浓的愧疚,他们果断离去,藏身小天地,可九音因缺少了母亲这一角,承受了所有人都不曾历经的痛苦与磨难。 凤九能猜到东极仙境的圣殿被盗,是有人故意阻止她回返仙界,天宇、婵娟二人又如何猜不到。 曾有一度,婵娟怀疑有人知道唯有九音能打这枚空间戒指,所以借阻止九音来阻止他们出来。可后来又觉得这可能不大,与其如此,对方完全可以有理由毁掉这枚戒指。 众人又是一阵感慨。 天宇闭关修炼是想用他的神通强行冲破戒指的封印,唯有晋级,才能让他的神通再加厉害。在这之前,天宇强行冲过封印,当年婵娟因心意坚决,生恐给丈夫和孩子带来危险,封印之时亦是异常果决。 凤九问道:“这里的时间与仙界的一样?” 婵娟道:“时间禁止是你父亲设下的,一比一,说是一心一意的意思。” 一心一意,他对婵娟之情自来一心一意,海枯石烂终不改初心。 木荣道:“师妹,你在这里陪家人,我得离开一趟,水柔仙子恐后日就能到。” 凤九这才忆起,只顾着叙旧,忘了与他们介绍木荣,“母亲,这是我师兄木荣,是义父之子。” 水夫人喜道:“木毅成亲了?” 凤九笑道:“义父没有成亲,这是义父的养子木荣,也是凤九现下喜欢的人。”她垂着头,一副羞涩不已的模样。 婵娟细细地打量着木荣:长得不错,气度也好,修为也说得过去。 反是水夫人,面容微窘,问道:“凤九,柔柔可好?”她的女儿,当年来不及带走水柔,她就先逃命去寻天后襄助。 凤九道:“她很好,快乐无忧,自由自在,北极天王夫妇待她都还不错,她依旧是北极仙境尊贵的公主。” 不像她,走过了万世轮回,侥幸得木毅呵护,又得五世寿缘,直到现在她都不知道,木毅是用什么法子给她延续了五世轮回的机会,就像冥冥中上天要与她玩意,明明五世硬是被梦周道长给几下折腾得精光。 凤九对木荣笑了一下,“师兄,你一会儿再去瞧瞧义父。” 婵娟问道:“木毅怎了?” 凤九张望周围。 紫霞上仙道:“公主与天后叙旧,我送木荣公子出去。” 凤九不紧不慢地讲了仙界三百多年前,木毅被人偷袭受伤,昏睡至今,又淡淡地讲了东极仙境的圣殿被盗之事。 水夫人听罢,“这件事定与敖杰等人有关,四方天王除了东极天王其他三位天王都是他的人。”神色里掠过一丝不安。 天后只当水夫人心里害怕,当年水狂追杀她时,确实很吓人。 凤九因拥有九音的一些记忆,虽与水柔是朋友,却对水夫人极是不喜。 火正参与过扶敖杰登上帝位,这也是南极仙境即便几次犯过,敖杰都未重罚的原因,反而对他们网开一面。 凤九细讲了敖英被贬下界为龙王,由敖杰的长子帝川接任西极天王的事。 婵娟轻叹道:“真未想到,敖杰居然会贬斥其弟。” 凤九说旁人,却独不愿深谈她自己的事。 婵娟见她面有困乏之色,令仙娥领凤九去了仙阁小憩。 凤九一走,天赐低声道:“母亲,不是说姐姐在下界历经万年轮回,寿尽而魂散么,怎的我看她并非寿尽之人。” 水德附和道:“天伯母,我也觉得奇怪,九音姐姐说外头的事,却独不愿提她自己的事。” 水夫人轻斥道:“天后娘娘不说,是她不忍心问。九音公主不提,恐是担心让天后娘娘知晓心里难受。我们不知她的经历,却能想像她定然吃了不少苦头。你们也不可擅自开口去问,九音心里定然是苦痛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316章 天宇归位 婵娟不语,水夫人这话是真真击中她心头的柔软。 她对不住九音,当年与丈夫等人离去,九音方才九岁,跟着木毅生活,虽然会过得不错,可后来的变故,是他们怎么也想像不到。 天赐道:“母亲,要不要告诉父亲,说姐姐来了?” “你父亲正在闭关,现下少说为好,一切待他出关再议。” 天赐应答一声“是”,“母亲,我可以与姐姐说话么?” 婵娟道:“你们原是姐弟,自当亲近些才是。偿” 天赐欢喜地告退,去仙阁寻凤九。 凤九许是真的累了,躺在仙榻上,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 这一切,就像一场梦。 她在梦里,与分开的亲人团聚,还多了一个弟弟天赐。 凤九迷迷糊糊间,隐约感觉到有人进了屋,却无法醒转过来,她不是还有一百九十九世的寿缘么,为何依旧这么疲惫,依旧想要睡觉。 天赐立在榻前,静静地看着睡熟的凤九,“不是仙人么,怎还会睡觉?” 紫霞上仙冲他打了个手势,唤了天赐去外头,用沉重地声音道:“睡觉的仙人素来只有四种,第一种是半仙之躯;第二种天地诞育的新魂;第三种最后一世的魂魄;第四种是吃醉了仙酒。” 天赐惊问道:“姐姐属于哪种?新魂还是最后一世的魂魄?” 紫霞上仙微微轻叹,“皇子,下仙修为低,我瞧不透九音公主的修为,却瞧得出,她的本体发生变化,除了她的魂魄是九音公主,其他已不是。我亦留意到她腰间的九音笛已不再是当年的九音笛,她的身上有着浓浓的俗世悲苦气息……” 俗世悲苦,那是七情气息。 “她是不是我姐姐?” 紫霞上仙道:“修仙之人,连肉身都可以抛劫,只要魂魄是她就是你姐姐。” 天赐沉声道:“怕是她吃过不少苦头,所以才对自己的事一字不提。” 越是这样,他心里不好受,想来姐姐九音与母亲婵娟心里也不好受。 天赐见凤九睡熟,回大殿见婵娟。 凤九醒来时已是次日。 她站在窗前,出了阁楼,刚出来就见天赐与水德二人立在外头,冲着她傻笑。 “你们有事?” 天赐道:“我想带姐姐一游这方小天地。” 凤九粲然笑道:“方圆二百里,除了此处有山庄,山那边有两个小山村,里头住了三十几户仙民,种仙蔬、种仙稻,亦有仙果、养蚕、织仙裳。” 水德微诧:“九音姐姐已经瞧看过了?” “地方不大,有方圆百里,亦只此处有人烟,再往远处,就是树林、草原,连只飞禽、走兽都没有。师兄说,要给我炼一个这样的地方,也没问他炼得怎么样。”她微微一笑,“我要去与母亲辞别。” “姐姐要离开?” 凤九道:“父亲闭关,只怕一时半会儿不会出来,而你们若要出去,必要先与父亲商量。敖杰还是天帝,火正、水狂还是天王,而他掌理仙界已有一千五百年之久,父亲那里定有一番谋划。我亦要闭关修炼,想要保护别人,先得保护好自己。” 她明明瞧上去的年纪比他们还小些,说的话却带着一股阅尽沧桑之感。 凤九去了大殿,与婵娟说了自己今日要离开,而她亦要回去闭关之事。 婵娟没有挽留,只是叮嘱她保重。 凤九给了婵娟两株极品悟道茶、三株上品悟道茶,又一株上品胭脂神树、一株上品香膏神树,再有一百株冰肌玉骨仙草,又有一株上品生肌果树等,还有好些仙玉。 婵娟看到这些仙草神树时,面露诧容,“你去过妖魔域?” “去过两次,两次都是为了夺醉莲。母亲保重,阿九改日再来瞧你。” 凤九离开了,没有说更多的话。 突然间与亲人相聚,喜悦之后,是淡淡的忧伤。 无论当年婵娟是出于怎样的想法将她留下,要说不怪他们,她还是做不到。 她曾为父母的离去伤心了许久,突然之间知道他们还在,可他们却选择留下了她。 如果,她在母亲的陪伴下长大,是否会固执地爱上帝川。 义父是男子,无论告诉她更多感情上的事,她一个人在感情上撞得头破血流,伤得无法回头。 父母于她,更像是一个符号,与木毅为她做的一切相比,他们爱得更为轻浅。 凤九出了空间,眼泪再也控抑不住地滑落,道不清悲喜,说不出心酸。每迈一步,就有一滴泪飞落而下,一落下,立时消散无形,刚迈下圣池大殿中仙阁的玉阶,就见木荣一脸心疼地凝望着她。 “阿九,怎了?” “师兄,当年你父亲飞升神界,你有怪过他吗?” 木荣道:“父亲一早告诉我,他能去神界,可我得凭自己的修炼才能得到飞升的机会。” 冰雪神树飞升,与木荣说过,亦有过道别。可她的父母离开,却没告诉他们实情决然而去,让她独自神伤。 在她万世轮回的痛苦中,她还曾回味如果父母活着,是否会出现?他们将自己封印在一方小天地间,过着他们悠然自得的生活。 凤九呢喃道:“父母的突然离开,我以为他们殒落,以为他们魂飞魄散,可今日突然知晓真相,再见亲人,高兴过后还有怅惆、心酸,说我不怪他们,我做不到。师兄,我不再是九音,也不再是他们的女儿,对我而言,他们只是天帝天后。” “阿九,只要你高兴,你怎么做都好。他们的女儿,早已在东冥界万世轮回后灰飞湮灭,现在的你并不是他们的女儿九音,你是凤九,是我的师妹,是父王的弟子。” “师兄,我好难受,我只想哭……”她拥住了木荣,眼泪肆意地滑落,静静地享受着他带给她的安全、平静。 木荣轻声道:“水柔公主来了,圣池大殿是东极仙境的秘境,我想将戒指带去我屋里,让她见见水夫人。” “也好。”凤九指了一下仙阁,“戒指就放在屋里,师兄带在身边,我想去圣池修炼。你告诉我母亲与里面所有的人,九音在万世轮回后灰飞湮灭,我只是一缕天地间生成的圣魂,因无意间得到了她的一抹魂魄,拥有了九音的一些记忆。” 木荣道:“你不打算认他们?” 凤九勾唇苦笑,“现在这样挺好,我有你,有师父,你们就是我最亲的人。我不想再做九音,更不想与帝川或其他人有任何纠结。师兄,你代我把我的意思告诉他们罢,就说我不想冒充他们的女儿。” 她开启机关,步入圣池底。 金仙玉榻上,木毅静静地躺在上面,年年岁岁,时光久远,亦不知过了多久,凤九在一侧坐下:“义父,父亲母亲并未殒落,我高兴却也觉得辛酸。他们欺瞒我们,在我们为他们伤心的时候,他们在一方小天地里过着安稳而平静的生活。义父,也许我还是做你的弟子更好,我不想与他们相认,我现在是凤九,再不是九音。师父,阿九好累,想在你的身边好好的睡一觉。” 凤九趴在木毅的身边,昏昏睡熟,无论是曾经的九音亦或是她,早已经拿木毅当成最信任的亲人。她不知道睡了多久,待醒来时,她进入五彩墟洞盘腿修炼。 时间,在一点点地过去。 凤九忘了时间,亦忘了空间,用潜心修炼,来忘掉天宇婵娟欺瞒她的事,眼皮跳了几下,她用手揪了一下眼皮,继续打座修炼。 * 木荣带着空间戒指回到东极仙君府,着永明将水柔请到大殿议事。 木荣斥退左右,未说多话,学着凤九的样子开启了戒指,领水柔进了空间。 水柔见到水夫人,惊愕不已:“母亲!” “柔柔,母亲与你弟弟还活着。” 水夫人将水德介绍给水柔。 一家相聚,自是一番欢喜。 而这边,木荣私下见了婵娟与天赐母子,说了凤九不是九音,只是在九音魂飞魄散之时,凤九吸了九音的一点魂魄碎片,故而她拥有九音的些许记忆。 婵娟悲伤惆怅,“九音没了?” 木荣肯定地点头。 婵娟的泪,无声滑落而下。 天赐久久沉默不语,他还以为凤九就是九音,现下才知道不是。九音真的魂飞魄散,灰飞烟灭,而她在历经万世凄苦磨难后化为虚无。凤九只是一抹天地间新生的圣魂,因她是新生的,所以她会很瞌睡,会睡觉、会休息。 水柔正与母亲弟弟叙离别之情,又从水夫人那儿得晓当年水狂与火正、敖杰等人联手背叛天帝,趁天帝受伤,反叛仙庭,强夺天帝之位与水放的北极天王之位。 听母亲讲罢,水柔久久地陷入沉思,若干年来,她竟视仇为父,敬仇为母,当仇为天地间最亲的亲人。 水夫人又问了关于九音的事。 水柔语调沉重,将九音万世轮回,最终寿尽,魂飞魄散,只在冥界留下一个万世仙的传说,其间少不得说九音因一世比一世凄惨的死法,最终疯癫痴傻,忘却自己的身份与名字,却独记得帝川之名,在忘川河畔留下一条石河,块块刻着帝川之名。后来,又听闻忘川河与石河之尽头有一片七情湖,相传是九音万世轮回中七情之泪化成,能灼伤灵魂,天地间只有修为极高的仙人不会被其七情水所伤。 水德很是震撼:世间还有这样痴情的女子,即便万世轮回,即便灰飞烟灭,也不懊悔自己深爱过、痛苦过,只留下一个关于万世仙的传说,直至魂飞魄散,亦只是最真心的祝福,没学会恶毒,没学会狠辣,便悄然消失天地之间。 “姐姐见过石河,也见过泪水化成的七情湖?” 水柔心下微苦,“我瞧见过,那是四百多年前,我寻到东冥界时,九音已经疯癫。上界仙人示意冥帝,给她一世又一世悲苦的人生、凄苦的命运,生生将她逼疯。九音原是天地所生的圣魂转世为仙,是天地灵根,一世又一世的记忆留了下来,她想忘却忘不掉……” 她想到九音,心头有无法按捺的柔软,眼泪飞落。 水夫人原以为自己心静如水,听到九音的故事,还是不由黯然神伤。 水柔在小天地住了些日子。 婵娟辗转从水德那儿听到了九音的事,终日以泪洗面,甚至不敢去想九音,一想到九音,她的眼泪就止不住往下落。 她是一个自私的母亲,若是当年勇敢果决一些带走九音,就不会让她承受那么多的苦难。可她却担心曝露了自己与丈夫的行踪,引来更大的麻烦,到底是翩然而去,没告诉木毅,也没告诉九音真相。 这日,天帝天宇出关。 婵娟迎上他时,未语泪先流,简要说了九音的事,“师兄,九音没了,万世寿尽,魂飞魄散,打开小天地封印的是凤九,木毅在下界修炼道场收的弟子。她只是有幸吸收了九音的魂魄碎片,拥有九音的记忆……” 天宇久久未语。 天赐见母亲近来总是悲啼落泪,“父皇,你的修为这么高,你一定可以让姐姐重生。姐姐受了那么多的苦,因为上界仙人陷害,却落得魂飞魄散的下场,父皇……”天赐想到九音,心下刺痛,那是他的姐姐,却受尽的天地间最多最大的苦楚,最终无怨无悔令人动容。 九音没了,魂飞魄散,灰飞湮灭,从此天地间再无九音。 天宇的脑海里掠过关于九音的记忆,出生时白白胖胖,他与婵娟教她说话、教她走路,两三岁时的九音,生得粉妆玉琢,像个诱人的馒头,一笑起来,咯咯的声音非常悦耳。 天宇沉痛地道:“木荣来时,着他来见朕。我们是时候夺回仙庭……” 次日,木荣进了小天地空间。 天宇与木荣、天赐、水德等人商议了许久。 * 这日,木荣前往凌霄宝殿。 宝殿上,两侧整齐地站着众仙。 木荣没有行礼,落在宝殿,笑扫两侧,“今日来的仙人不少啊!” 凌霄天将大喝一声:“大胆木荣,拜见天帝天后还不行礼?” “天帝……天后……”他讥笑着,“这天帝之位是如何得来的?敖杰天王比谁都清楚吧?当年你说天宇大帝殒落,众仙信了,可谁也不瞧见天宇大帝殒落,我等如何相信?” 天帝自然是坐在帝座上的人,难道还有两个? 大殿上知情的仙人面露异色,他们是知道敖杰谋逆之事,至于前任天帝,敖杰说殒落了,他们这么多年不见天帝大帝的身影,自是当他不在了。 天帝早前畏惧木荣,可这几日一直在恢复修为,倏然怒斥:“木荣,你目无君臣,朕……要将你贬往下界。” 然,空中光亮一闪,出现了一位衣着天帝华袍的男子,此人四十岁上下的年纪,那五官眉眼,不是前任天帝天宇还是谁?他步步行来,威压四溢,整个宝殿的仙人被压得喘不过气来。 天宇冷笑道:“好个‘目无君臣’!”他快速出手,一团光罩化成无形天网,将敖杰夫妇拢在光罩之中,想逃,逃不掉;想击,击不破。 天宇扫视众仙。 太白金星率先大呼:“下仙拜见天帝!天地同寿,永世安康!” 海呼声从两侧传入耳中。 天宇蹙了蹙眉,“天地同寿、永世安康,这就是敖杰搞出来的口号,与下界帝王的‘万岁万万岁’又有何差别?从即日,这等虚话就免了,还照朕以前的规矩来!” 一音落,人仙高呼“拜见天帝!” “平身!” 天宇转身步往宝座。 木荣手中的小天地化出一道光门,一个又一个当年熟悉的仙人从光门而出,走在最前者,正是一袭华袍的天后婵娟,身侧是一个与天帝容貌有六分相似的少年,正小心地搀扶着婵娟。身后站着紫霞上仙与两个仙娥。 接下来是前任北极天王水放之妻,又有水柔与一个眉眼相似的少年,身后又是当年天帝身边的心腹天将、侍卫等人。 天宇朗声道:“敖杰、火正勾结域外妖魔,害北极天王水放殒落。趁朕伤重,作乱仙界,来人,奉朕旨意,将敖杰夫妇打入寒冰狱,等候发落。卷帘大将,领帝卫军二十万捉拿火正;捧瓶大将,领军二十万捉拿逆臣水狂一家……” 一声令下,二将领命而去。 这二人,皆是天宇从小天地带出的心腹天将。 天宇扫视众仙,“你们之间还有何人不服?今日朕就开启天眼,让你们瞧见明白。” 他定睛一瞧,额上生出第三只眼睛,眼睛目力所触的虚空中出现了一团光影,正是当年火正、敖英、敖杰等人密谋叛逆,又说服水狂背叛其兄水放,与妖魔联手在战场害死水放等…… 水夫人一家三口瞧得激动。 为了得到天帝之位,他们连水放也没放过,还利用了不知道的木毅将水狂推上北极天王的位置。 宝殿中的仙人瞧在眼中,谁还能说不服。 天宇这位天帝,比敖杰更得人心。 天眼开启,任何秘密都无所遁形。 天帝天后重回仙都,重掌仙庭,三日后,诏告四方仙境、天界众仙;半月后在瑶池圣宫举办盛大的宴会。 瑶池盛宴上,天后婵娟一直愁眉不展。 盛宴一结束,她更是坐在寝宫里思女落泪。 天帝问道:“你又想九音了?” “陛下仙术通天,以你的本事,就不能让九音重生?” “天地生灵,人人平等,无论是仙是魔还是下界的飞鸟走兽,皆有万世寿缘,不多不少,若是强行改命重生……” 婵娟悲伤怒喝:“那是我们的女儿,她受尽天地间的磨难苦楚,你却说不能强行改命重生。大师兄,我们是她的父母,是我们抛下了她,我好后悔当年将她留在仙界,看她孤苦无依。” 天赐从外头进来,看到的就是父亲的神伤,母亲的眼泪,揖手道:“父皇,你就想法让姐姐重生吧,这些日子,儿臣在外行走,听到他们说的都是姐姐的事。父皇,如果上天要处罚,天赐愿代为受罚,父皇……” 万世寿尽,魂飞魄散、灰飞湮灭,旁人不知道,身为仙界天帝的天宇却是深晓,这是谁也不能改变的天地法则,亦是天道,谁改变了就得受到天道的反噬。 天宇近来看多了妻子的眼泪,听多了儿子的声声哀求。那也是他的女儿,他如何不心疼,只是他身为天帝不能带头违抗天地法则,否这天条律法就形同虚设。 天赐央求道:“父皇,求你了,你就想法让姐姐重生,你要天赐做什么都成。” 天宇问道:“婵娟,如果九音不能重生……” “我们这个家就完了,我是母亲,你让我如何安心,让我如何快乐,是我抛下了她,是我对不住她。如果可以,我宁愿将自己未用的生生世世都给她……” 天地间,生病不能代替,所有病都是一种劫,只有本人承受。就如这生死,也不能替代,那是九音的劫,也唯她可以承受。 没有九音,他们的家就会有一块无法痊愈的裂痕,这是九音留下。 无论是婵娟还是天赐,都会觉得,他们抛下了至亲,害九音落难,可他们却得享安宁平和。 天宇舒了口气,“传令太白金星,挑选九十九位修为、品德高洁的上仙,三日后给九音开坛作法布聚魂阵、推聚魂灯……” 婵娟停下了哭啼,“师兄,你真好!” 不答应,就是他心狠。 答应了,他就是一个好丈夫、好父亲。 可天意不可违。 如果这是她要的结局,他给! 为了他的家,他给! 他身为仙界之主,不能因一己之私给仙界引来浩劫。天宇道:“天赐,你去预备吧。聚齐魂魄后,还需我们一家三口的仙血凝炼成仙婴之体,朕会请太上老君炼出成长仙丹……” 他离了天后寝宫,就算是他也不能逆天改命。 九音自有她的宿命。 天后想要九音,他就给天后与天赐母子一个九音。 如此也能让他们心下得安,天宇长长地吐了口气,脑海里忆起九音幼时的点滴,嚅嚅的声音,跳脱无忧的性子,总是有一大堆好奇的问题等着给他解答。 与木毅相比,他更无耐性,尤其是小孩子,他几个说不清楚,会提高两分嗓门:“九音,父皇今日有正事,去找你母后罢。” 九音那时会扁着小嘴,一脸不高兴地道:“父皇一点也不好,你不是说,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九音不知,要请教,父皇就把我支开。还是义父好,义父什么都知道,义父总会回答九音的所有回答。” 九音,你真的回不来了?天宇问天,心下有怜惜、悲凉,“即便你还在,定不愿再原谅我们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317章 九音重生 <!--章节内容开始-->第317章 九音重生 几日后,在仙庭天帝宫大殿上,九十九位上仙围坐在聚魂阵周围,空中是仙界的宝物——聚魂灯!这是用来聚拢消散魂魄所用的上古神器,据说是一件下品神器。 九十九位上仙各输一缕仙元力,汇集聚魂灯,聚魂灯开始旋转。 虽刚飞散不久的魂魄,只需一个仙人不停地摩擦聚魂灯,不停地念叨亡者名字,聚魂灯就能将她的魂魄聚拢齐全,而九音魂飞魄散太久,便需九十九个上仙才能重新凝聚。 所有人都在反复低帝地呼吸一个名字:“九音!九音,九音公主回来吧……” 在聚魂灯的下方,有一个极品金仙玉打造的小盆,盆里盛满了极品混沌仙液,四化建设里还有一个两个拳头大小的仙胎,环抱着双膝,双眸微闭,这是天宇用一家三口仙血凝聚淬炼而出的一个仙婴。 一天、两天…… 待到第七天,天后与天赐已坐不住,立在聚魂仙阵的外围,切切地看着空中转动的聚魂仙灯。 “九音!九音,九音回来吧……” 九十九个上仙的轻呼,九十九个热切的期盼,在声声呼唤里,凝聚了几缕魂魄,魂魄丝丝缕缕,越来越凝实,甚至能瞧出一个完整的人形模样。 天后紧张地拽住天赐的手。 天赐的双眸定定地看着空中的魂魄。 然,魂魄似发现下方的仙婴,正要冲下去,却被仙婴周围的仙元力冲击而开。 太白金星立一侧,轻声道:“禀天后娘娘,这已经是第九百零三个魂魄,但不是圣魂,天族仙胎,唯有圣魂可附。”太白金星一挥拂尘,用手吸过魂魄,这是一个怯懦的女子,瞧着生前是个仙婢。 太白金星喝道:“魂魄已全,还不轮回转世去,好好做人,争取早入仙界。” 魂魄俯身行礼,往贬仙台方向而去。 天赐好奇地追随着魂魄离去的方向,“太白金星,她怎么去贬仙台?” “贬仙台下有一座轮回仙阵,与四方冥界相通,她就能重入轮回。” 天赐轻应一声“哦”,一悟于心,这几日已经聚了一个又一个的魂魄,却个个都不是九音。 天赐问道:“她也叫九音吗?不是叫谁的名字才能聚谁的魂魄?” “九音,许是樱花之樱、英雄之英、又或是婴儿之婴,因果之因,又许是绿茵之茵,但凡与这名字音同者,都会被聚集齐全。仙界出生的孩子又有哪一个不是天地生成的圣魂转世,故而仙婴之体非圣魂不可。” 天赐蹙着眉头,“若是有其他圣魂的名字与我姐姐一样,这不是就弄错了?”天赐不知道,他的话还真是一语成齑。 天后低斥:“你胡说甚?本宫还能认错自己的女儿,你若再胡说,我可赶你出去。”她现在想听的是地祥好话,她在心下已不是祷告多少次,只盼自己的女儿能早日归来。 天赐闷闷地暗想:他说的是实话,既然可以因“九音”之名,拢齐几千个叫九音的仙魂,这些人不属下界,而是属仙界远远近近若干年来叫九“九音”的魂魄,她们或是受魂飞魄散之刑被击碎的魂魄;或是因为某种原因,自行暴体碎魂,因缘种种,都是这仙界殒落的仙人,其间有仙童、有仙婢,有仙娥甚至更有上仙。 * 东极仙境,天王宫。 木荣已得到消息:天帝天后召集了九十九位上仙,同时作法,替九音重聚魂魄。 凤九拥有九音的些许记忆,是凤九吸入了九音的残魂碎魄,此次必须成功,他已吩咐了器殿、丹殿炼制两种他需用的仙器、仙水。 已有三天了,这两处的仙人还没能炼制好他需用的东西。 木荣急在周围团团打转,这一次必须成功。 永明仙人揖手禀道:“东极仙君,你要的东西预备好了。” 木荣道:“快给我。” 这是一件仙器,拿在手里,像一个巴掌大的渔网,木荣微微敛眉。 永明仙人道:“此乃锁魂网,能将魂魄困在此网之中。仙瓶里装的是一瓶分魂水,若魂魄是由两人合成,使用此水,可将魂魄一分为二,最是好用。”他顿了片刻,再拿出一只仙瓶,“仙君,这是化魂火,可将魂魄焚化成灰烬,令其魂飞魄散,灰飞湮灭。” 凤九的身上有九音残魂碎魄,他想要的是九音残魂碎魄归到九音之身,但他不想让凤九魂飞魄散,他还没这么狠的心。 他要真正的九音归来! 凤九不能代替九音。 他深爱的人亦只是九音。 木荣想到这里,目光定格在永明仙人的仙瓶上,必要的时候,他毁掉凤九的魂魄又如何?这般一想,将化魂火接到手中,“我去圣山,永明,你回去罢。” 他拿着三样东西,来到圣池大殿,看着前往圣池底的机关,这道门是唯一出来的路径,只要他将此门困住,再留一条小缝隙让九音的残魂碎魄出来,困住的是凤九魂魄,出来的就是九音。想到不久后,九音会重返仙界,木荣就控抑不住的感到兴奋。 定定心神,一把抛出锁魂网,仙网快速放大,他再拿出分魂水,往仙网上一泼,再用手在锁魂网上开出两指宽的缝隙来。仙庭在聚魂,九十九个上仙同时作法,九音的残魂碎魄定能归位。 木荣还是有些不放心,看了看手里的化魂火:“凤九,别怪我心狠,我深爱着的只是九音。你若不愿归还九音的残魂,必要之时,我会要你魂飞魄散。” 为了九音归来,他愿意作恶。 木荣眯了眯眼,眸子掠过一丝狠绝。 * 五彩墟洞里,凤九正在修炼,突地浑身一阵刺痛,她打了个滚,魂魄离体,似要被生生撕裂,却在她几近昏厥之时,魂魄似有凝实之状,甚至不知从哪儿飘来几缕魂魄游丝,与早前的魂魄融为一体,游丝缕缕,一缕又一缕。 凤九躺在地上,脑子里化成一片空白,她第一次看到自己的三魂七魄,是一个又一个的光团,白色的天魂,黑色的地魂,绿色的命魂……五颜六色,很是生动。她甚至能一眼分辩出各魂各魄的名字来。 真是奇了,她的魂魄怎的突然就吸引了魂魄游丝来,甚至于有的是一个小小的光点,甚至还是浅浅的一抹游丝,在圣池底浓郁的仙元力、神元力滋润之下,这一个小光点就能化成一缕游丝,也至她的魂魄越来越凝实,颜色也越来越明丽、凝实。 耳畔,凤九听到无数人的声音“九音,归来!九音,九音……回来。”有男有女,像一个魔咒,刺得她脑子嗡嗡作响似要爆炸开来。 凤九的魂魄在声声呼唤里,凝实化成了九音的模样,这是九音在下界的最后一世,她是一个修仙大陆大宗门的弟子,一袭白裳,衣袂飘飘,亦有六分仙气,亦是九音在仙界时的五官眉眼,一袭素白的仙裳,长发如泄,她一脸茫色,似要寻声离去,然后五彩墟洞陡然生出一层神光罩,将她的魂魄阻拦开来,九音击着光罩,怎么也打不破。 凤九在剧痛之中,突地眼前一黑,昏死过去。不知过了多久,她突地醒转,回想早前点滴,她瞧见自己是九音的魂魄,还看到自己的魂魄聚拢凝实。 难道是凤神诀的原因,此乃上古神诀,能自行聚拢自己的魂魄。 凤九反复地思量自己的修炼过程,想了良久,也没寻出哪里不妥,她起身欲走,“啊哟——”一声撞在了一道凝实的屏障上,丫的,这是什么屏障光罩,比石头还硬,快疼死了,她捂着额头,用手轻触,就像碰到神石一般,很硬、很冷,却有缕缕暖意从指尖传入,这是她熟悉的神元力,神石里含有这种元力。 出不去了! 出不去,她就继续修炼。 凤九盘腿坐回原处,她似被困在这里。 * 天帝宫大殿,天后已经记不得这是几日多少个聚拢的魂魄,依旧不是她的九音,聚魂灯转得越来越快,速度越快,收聚的魂魄消失得越久。 太白金星道:“仙界近十年、近五十年魂飞魄散的仙魂都已聚完。现在聚的是最近百年的仙魂,九音公主的魂魄是在近百年内消失的圣魂。”他又宽慰道:“天后娘娘在这里瞧了九天了,你先是回去吧。” 天后摇头,“本宫哪也不去,本宫要亲自瞧着九音回来,是本宫对不住她……”她一想到九音受的苦,眼泪蓄在眶中。 天赐看着空中,怪异地道:“真是奇怪,明明聚拢了几缕残魂残魄,怎就不见了!” 早前都是越聚越多,现在是聚多少丢失多少。怎么聚也聚不起来,聚魂灯周围虽有仙力光芒,现在硬是一丝一缕都瞧不见。 天赐发现的怪异,众仙也发现了,众人加大了气力,更拼命的转动,聚魂灯更是前所未有的快速。 一夜的时间,都是这怪异的景象,碎片魂魄化成的丝丝缕缕聚得快,消失得快,聚得慢亦消失得慢,最终不见聚魂灯周围的魂魄。 后面,却是一片空空,就似再也没有可收聚的魂魄。 终于,又有一缕魂魄游丝出现,一缕又一缕,只是这次相比以往的,凝得很慢,早前聚仙娥的只需百息,若是仙娥则要一刻工夫,若是上仙则要半个时辰,凝聚的魂魄已不知凡几,可时间越久,说明此人在仙界时的修为与身份越高。 半炷香后,魂魄只聚了几缕残魂残魄,没一个化成了光团。 一炷香后,只有三个光团,还有七个只是缕缕丝丝的残魂残魄。 天后大喝道:“各位爱卿都用心些,待我女儿魂魄聚齐重生,本天后在瑶池盛宴款待众爱卿,十万年结一次果的蟠桃一人一个……” 这话落到众仙耳里,他们不在乎仙币,不在乎旁的,但这十万年结一次的蟠桃可提升修为,还能延寿驻颜,还不得快点卖力些。有仙力虽然疲惫,好在大殿上摆了上品的金仙玉,随便他们吸食补充仙元力。 这一次,天帝天后为了让九音公主重生,可是下了大力气。 一半的仙人一边吸仙元力,一边聚力推聚魂仙灯,仙灯转得越快,说明仙力越强,空中的魂魄中又多了一个光团。 天赐紧张地看着母亲。 母亲对姐姐太过愧疚,也至成了心魔。 用了一个时辰的时间,最终一枚光团终于凝聚而成,三魂七魄的十个光团一个不少,突地命魂似发现下方的仙婴,往仙婴奔去。 她一去,后面的几个光团紧随其后。 天后焦急地问道:“仙液药汁无碍吧?” 太白金星回道:“天帝陛下请才君配的仙汁,此乃成长仙汁,用了仙界最好的仙药,足够公主吸食成长……” 众仙人见功成,有的擦着汗,有的疲惫地坐下,抓两块仙玉直接吸食。 金仙玉盆里,那小小的仙胎突地金光大作,六个月、七个月、八个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成长,一岁大、两岁大、三岁大…… 上仙人有的取了仙液饮,有的继续吸仙玉,还有的则静静地看着金仙玉盆里孩子的变化。 小小的仙婴变成了孩子,系着粉粉的小肚兜,头上挽了两个小髻,长得粉妆玉琢,天后快奔几步,将手一伸,小仙婴落在了天后怀里。 “九音,你回来了。” 小女娃依在天后怀里,“娘亲,娘亲……”用小脸蹭着天后,就像一只可爱的小猫咪,天后呵呵笑了,“紫霞,在瑶池设宴,遣人采摘九十九枚十万年的蟠桃来,每位上仙一人一枚,今日琼浆玉液管够,寻常仙果管饱。” 紫霞上仙看着天后怀里的小女娃,与她记忆里的九音幼时长得一模一样,“九音公主回来了?” 小女娃奶声奶气地道:“娘亲,果果。” 天后以为她说的是天赐,“他不是你哥哥,是你弟弟。往后母亲再告诉你,母亲带你回后殿静养,你得休养四十九日。别急,我们九音会长大的,长得比你弟弟还漂亮……” 天后看到这小女娃,一颗心柔成了水。 天赐望着母亲跟捡了宝贝一样的样子,皱着眉头:他失宠了!母亲自打见了九音,哪里还瞧他。 “娘亲,饿饿!音音,饿……吃……” 天后唤了仙娥,备了玉液琼浆,亲自喂九音吃下。 九音得了吃食,依在天后怀里睡熟了。 天后抱着九音,努力回忆着当年九音的模样,似乎又回到了若干年前,瞧着瞧着,怎么也移不开眼。 九音过了四十九天三岁孩童的生活,在天后的回忆,仙娥们的讲述着,她知道自己是天帝天后的女儿,心下有些迷茫。 九音像只快乐自在的鱼儿,在天宫里奔前跑后,身后跟着一群仙童、仙侍:“九音公主慢点,慢点啊!” 仙侍是跟随天帝天后若干年的老人,尤其偏爱九音,最喜得空就来陪九音,哄着九音玩闹。九音一溜烟跑到瑶池花园里,迎面就看到一个白袍仙人,她讷讷地抬眸,睁着一双漂亮的大眸子。 木荣亦打量着她:这就是九音,是他记忆里的那个小姑娘,与他记忆中的九音长得一模一样。 当他还是一枚神树树洞里种子,好几次他吵着让父亲用神树的枝叶将他轻轻的托上去,挂在树梢,就为了看一眼九音的模样。 三岁的九音,正是他第一次看到时的样子。 快乐、无忧,粉团团得像一枚漂亮的仙糕、馒头,瞧在眼里就能让人柔成一团水。 九音笑了,眼睛亮亮的,突地张开双臂:“哥哥,抱抱!” 木荣一弯腰,将她抱在怀里,“你叫九音?” “娘亲说,我是她和爹爹的九音宝贝。” “九音宝贝……”木荣沉吟着,心里软成一滩水。 木荣又问身后的永明,“真的聚齐了九音的魂魄?” 永明轻声答道:“现在的九音公主就是当年的公主,不仅人长得一模一样,就是魂魄也是早前九音公主的。” 木荣的心思,永明懂。 凤九仙君将会如何? 她喜欢木荣,木荣也曾喜欢过她,只是木荣更爱的还是九音。 在木荣看来,九音才是他宿命里正确的那个人,这个才是真正的九音,是想他守护的、是他想见到的九音。 自这一次偶遇后,木荣有事无事就来仙庭,有时候赖在仙都一住就是大半月,就为了常来陪九音玩。 第四十九天的下午,天后给九音喂了一枚成长仙丹,待她一夜醒来,她就变成了九岁的小姑娘,与九岁时的九音长得一模一样,更是无忧无虑,在天后跟跑前跑后。 天赐近来避着九音,想到明明比他小,却让他唤“姐姐”,他实在叫不出口。 九音醒来,哪儿也不去,“娘亲,我找木荣哥哥玩!” 天后拽着九音,“不许乱跑,刚着了仙衣殿的人过来,想给你添几身仙衣。” 九音跺着脚,嚷道:“可我今天答应木荣哥哥,要和他一起逛仙都城的。” 天后冷声道:“让他等着。” 这孩子纯粹就是被木荣迷住了,张口闭口,一口一个“木荣哥哥”,喊得天后心里空落落,她真希望九音就变成一个小孩子好。 可九音已经长大了,应该是美丽的少女形象。 这一回,天后不希望九音再为情苦。 天后倾其所有地满足九音的任何愿望,只要九音想要的,她都会满足。 “娘亲,他们说我有一个本命神器,唤作九音笛;还有一条上古神鞭,它们是我的,是我的……” 九音与木荣游远仙都归来时,拽着天后的衣袖,小屁股左扭右摇地撒着娇,讨着她的神器。 “娘亲,我的神器被凤九仙君拿走,你下命令,叫她还回来。娘亲……” 天后一脸宠溺,“这两件神器,一件早前毁了,一件失踪,原是她找回来的。” “我不管,那是我的宝贝,是我的,不是她的,你找她讨回来。” 天后微微蹙眉。 天帝进来时,正瞧见九音拽着天后撒娇讨神器,“九音,凤九仙君打开了小天地封印,对我们一家有恩,又给仙界带回不少宝贝,这两件神器就给她吧。” 九音双手叉腰,大声嚷道:“那是我的宝贝,我就不给,只要是我看中的,都是我的。她抢的是我的宝贝,我要讨回我的九音笛,我要讨回神鞭!” 天后轻声道:“九音说得没错,那原是她的东西,凤九仙君若要旁的神器皆可,是得让她把九音的本命神器与神鞭还回来。” 天帝微微凝眉。 天后又道:“这一回,本宫是万不会叫自己的女儿吃一点儿的苦,一点儿也不行,就算不是她的,我会替她夺,就算是她的,我更要替她保住。” 她说得咄咄逼人,说得不容质疑。 如若她这母亲失职,她愿意用往后的人生来补偿。 天帝唤了仙侍过来,“下次见到东极仙君,你与她提提。在旁处补偿凤九仙君,甚至于……朕可以亲自为她炼一件神器。” 九音提高嗓门,“父皇,我们是尊贵的天族,她就算是凤神转世也是臣子,你待她太好了。” 天后不训反笑,“瞧瞧这孩子,还分得清君臣之别。” “九音是大人,很快就会长大,我当然分得清。” 夫妻二人笑,笑声朗朗。 外头,天赐还是不愿进去,着实是想着一个小姑娘的“姐姐”,心里怎么也不是滋味,母亲说又一个四十九天后,九音就可以服第二枚成长仙丹,就能变成十六岁的少女,这时,他才愿意唤她“姐姐”,现在真是叫不出口。 转眼间,又一个四十九的下午,天后给九音服下了仙丹。 一觉醒来,九音变成了二八少女,青春、靓丽、姣美,穿着仙界最美的仙衣,带着仙娥在仙界里游玩。 天后求取天地圣魂,有多少要多少。 这日,有天将来禀,“北极天王寻得一个圣魂,只是已生灵慧魄,在投胎之前截了下来。” “送来!” “是。” 天后霸道地亲自出手碎掉灵慧魄,拍散命魂,让九音吞食炼化,这样万世寿尽的九音就能得到一百世轮回的机会,即便有朝一日遇上意外殒落,还能重返仙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318章 情虐 <!--章节内容开始-->第318章 情虐 因天后、天赐的倾力寻觅,短短两个月,九音先后服下三个下界圣魂,有一个圣魂已轮回十世的,被他们强行捉来给九音吞食,更增添了三百世的寿缘。 九音无聊时,会去找木荣玩耍。 天后宠有九音,甚至在瑶池仙宫另选了一座仙阁给九音置成了传送仙阵,只要九音想去哪儿,瞬息之间就可抵达。天上地下,全由她游历玩耍,九音身后还带着保护她的两个上仙修为的仙子。 “木荣哥哥!木荣哥哥!你在哪儿?”声声“木荣哥哥”被九音唤得亲近,喊得自然。 木荣正在自己的东极仙君府绘图纸,所有人都宠九音,他更是想将九音捧在掌心好好疼宠,他要给九音天地间最好的,也会倾其所有地宠溺九音。 “九音,进来。” 九音蹦蹦跳跳,依如一个无忧无虑的孩子,近了木荣的案前,却见桌上放着一张图纸,“仙宫。” 这是一座很华美的仙宫,白玉为殿,周围种满了仙树、花木,更有蝴蝶在其间穿梭飞舞,用最好的仙泉修建浴池,用最好的白色冰玉石砌筑成殿。 “你常来东极仙境,我准备在天王宫挑一块风水极佳之地,给你建一座仙宫。” “有这样洁白无瑕的仙石?” “这是从仙魔交界处的冰川采集来的。” 是凤九采的,不是木荣采的,他瞧着这白色冰玉石是建造宫殿最好的材料,便想用它建造成仙宫仙殿。 图纸上,是一座极其奢华圣洁的宫殿,有洁白如玉的雪色冰玉石,还有火如胭脂的神树,更有凝雪如脂的树木花草,三层高的楼阁,独具一格的凉亭、还有最美的仙液浴池,处处可见设计者独到的心思。 “木荣哥哥,这仙宫好漂亮,九音喜欢!喜欢极了。”九音难掩喜色,抱着仙图不想放手,对喜欢的东西,她从来都会夸张而大胆地表露出自己想要的意思。 “若是九音喜欢,我就安排仙臣们着手建造。” “几时能建好?” “三个月。” “不,太久了,九音现在就想好。” “那就一个月。” “好,一个月后,九音要住在画里的仙宫。”她歪着脑袋,“木荣哥哥,这上面的神树我都没见过,真有这种树吗?” “有,当然有。这红色的叫胭脂神树,能长出像胭脂一样的神叶……” 九音打断他的话,一语道破:“这乳白色的是香膏神树。” 木荣故作好奇地问:“你知道?” “我听仙娥们说过,说是一个叫自在的道人从妖魔域带回来的。”九音流露出好奇,还有想要的模样,只一眼,木荣瞧在眼底。 “九音想要,我送你几株。” “几株,你有很多?” “没有很多,不过有几株。” 胭脂神树、香膏神树,同样是凤九带回来的。 曾经的凤九是吸入九音的残魂才会那么勇敢坚强的吧? 可假的就是假的,面前的九音才是他最该去疼去守护的人。 “母后一定很喜欢,那就各样五株神树,还有神草也多给一些。” “好。” 木荣没有半分的迟疑,取了个空间仙器,将几株神树、神草移到里面,又细细叮嘱了一番,“带回去交给天后,小心养植,早前的牡丹天后曾养毁过几株。” 九音连连点头,用眼探望着里面。 她因出生就身拥有仙体,出生便是天仙修为,而天后更是亲自陪她修炼,硬是将她的修为提升到上仙中期小成。 九音笑微微地:木荣哥哥待她真好。 木荣哥哥长得好,会炼器,还才华横溢,是她见过最好的男子,更重要的是,对她言听计从,除了母后,木荣哥哥就是待她最好的人。 “木荣哥哥,凤九还没出关?” “还没。” “我的神鞭、我的本命神笛还在她那儿。” 那是她的,她一定要拿回来!九音每次提到自己的东西,一脸委屈状,这般楚楚怜人的模样,总是最动人,便是天后也不忍心看她如此。 木荣道:“待她出来,我让她把你的东西还你,可好?” “好!好!”九音拉着木荣的胳膊,欢快地蹦跳着,就像得了最贵重的礼物。 木荣俯首继续修改着他心目中最美的仙宫,这是他送给九音的礼物。 九音,将是他守护的挚爱珍宝,他会把天地间最好的都给她。 如果他让天后看到自己的诚意,天后一定会同意把九音许配给她。 上至天帝夫妇,下至寻常小仙,对这个失而复得的公主九音,给予了无限的宠溺也纵容,人人都似在弥补那个经历了万世苦难的九音。 * 东极仙境,圣池底。 凤九不知自己昏睡了多久,待她醒来时,头脑里是从未有过的清明,她甚至能忆起九音万世轮回中,疯癫后那些被她忘却的生生世世,疯癫后她习惯使然,不停地寻觅石头,刻下“帝川”二字时的情形,不是她想刻,只是已经习惯做这件事。 她甚至还忆起,水柔寻到地府探她,拉着她的手,“九音,你怎么了?我是柔柔,我是你的好朋友柔柔……” 她无法再安心地修炼,凤神诀已经修炼到第五层,是她昏迷前修炼的。许是因她拥有凤体之故,随着凤神诀功力长进,她本身的修为也晋入天王后期小成。 凤九用手触碰着早前的屏障处,没有那种冰凉感,可她明明感觉到昏迷前,她有了九音的魂魄,想要出去却被屏障困在了此处。 难不成,一切都是幻觉? 她走近木毅,坐在他的身畔,轻柔地理好木毅的仙袍,“师父,这么久了,你怎么还不醒。这里的时间比外头的快,你在这儿已经若干年了,就算是要培育一缕圣魂,你也该醒了。师父,你告诉我,凤九要怎么做,才能让你尽快醒过来。师父,你当年是用什么法子让我重生的,你又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在我跃下贬仙台后那么久都不去寻我?” 她絮叨了一阵,声音低沉,明知道木毅没有反应,可她的心事只能说给木毅一人听。 她又试了一回,依旧不能潜心修炼。 无法静心时,她便不再强迫自己进入修炼状态。 但这次,她却成功融合了凤神眼,只是依旧不能化成她想要窥破秘密的天眼。 凤九又陪昏睡不醒的木毅说了许久的话。 离开前,她在自己的仙宝空间内添置了一些神石、仙玉等资源,想和往常一样离开对圣池底,近了门,“啊,好痛!”她再次撞在一道如石壁般的地方,她记得这种痛,昏迷就曾闯到这样的地方,快把脑袋撞成两半。 她用手一触,再用手指一凿,金光一闪,出口处现出一张偌大的金网:“困魂仙网!”这个地方,除了她,就只有木荣知道,木荣想困住她的魂魄。 他为何要这么做?困住她的魂魄作甚? 困魂仙网上有一股奇怪的气味,像药味,又带着一种难言的气息,凤九吸了又叹:“淬魂草、融骨叶……”在她辩出五样仙草名后,她的心似被人狠狠地捅了一刀,脚步连连后退,她早前修炼时的头痛欲裂,就是因为困魂仙网上的仙水药汁所致,“木荣,你想毁我,你居然在这里布下困魂仙网、分魂水,还用消魂火焚烧困魂仙网,你是想我魂飞魄散吗?” 脑海里,掠过木荣的深情,更有一种锥心之痛。 而此处,除了木荣不会再有第二个人来。 这里,是她与木荣的禁地。 凤九使出不敢再轻易靠近困魂网,生怕自己再无辜受伤,她使出一瓶仙液,将仙液清洗掉上面能伤害她的药汁气息,收不了困魂网,她就破坏掉,拿着宝剑在上面直接劈了一个大窟窿,方才从出口处平安出来。 她累,而心却更伤。 待近圣殿时,她突地放缓了脚步,圣殿显然拥有了阵精灵,因有阵精灵看护,圣殿似能自己变幻出阵法,且是每过半个时辰就自行改变一次。 凤九心下大喜,快走几步,往虚空一点:“阵精灵,出来!” 一个胖乎乎穿着劲装带翅膀的精灵飞了出来,不是一个,还是两个,一紫一青。 青衣精灵道:“你是凤九仙君?” “是。”凤九问:“是东极仙君找你们来的?” 紫衣精灵道:“东极仙君说,圣殿除了东极仙君、东极天王和九音公主,其他人不可以进入。” “不可以进入,是指我也不能……等等!”凤九惊呼一声,“你们说九音公主,你们在说九音公主?” 她不是九音么?哪里又来一个九音。 青衣精灵拍着双翅,“正是九音公主,这些日子常来东极天王宫玩耍,一个月前,东极仙君亲自为她建造了一座天姬宫。” 凤九举目扫望,离圣殿不远的地方,展现在正好前的是一座开阔的宫殿,满目雪白,如梦如幻,洁白如雪,素白若云,端的是难得一见的神仙宫殿,如梦似幻,若非亲见很难让人相见这是一座宫殿。这样高洁的白,如云空幻的白,如雪圣雅的白,刺入眼目的白铺天盖地,占据了所有的目力与记忆,令人惊艳数日。 几株胭脂树占尽鲜色,在漫天漫地素白之中,显得独特而醒目。 一园仙花芳菲,幽香扑鼻,令人留恋忘返。 这不是她交给木荣的那座冰雪山改建的宫殿? 她将整座山都交给了木荣。 他说,他要炼一个界,是他们二人的界,可他却用她给的冰雪宫殿给另一个女子建造了一座仙界最圣洁的冰玉宫殿。 凤九的心,如万箭穿心,似冰锥入体。 木荣困他,甚至用化魂火、分魂水、困魂网来对付她,他要她死,却只为了让另一个女子活得更好。 她如果是九音,那唤作“九音”的女子是谁? 她若不是九音,她又是谁? 她闭关了多久? 她不知道! 定然已经很久。 紫青二阵精灵不允她迈入圣殿,她心里讷闷中还有不安,木荣不许她进去,只说他与九音可入,难道她现在连那个叫“九音”的都不如。 凤九绕过圣殿往前行进,刚走到不远,就看到里面传来一阵欢声笑语,男女的笑声熟悉而刺耳。她蓦地回眸,透过冰玉般的墙垣,木荣正与一个眼熟得不能再熟的少女玩捉迷藏,木荣的脸上蒙着白布,少女宛如一条鱼,灵敏而狡猾,任木荣怎么抓,就是捉不住她。 凤九迈入月洞门,院子里有一处水晶雕琢的亭台,里面是一处仙液池,亭台的周围种植着两株上品胭脂树、两株上品香膏树,仙液池畔的花坛里,更是种满了数百株冰肌玉骨草。 她给木荣的,他全给了那个长得像极她万世前的她——九音。 九音灰飞湮灭,她有幸以一个圣魂之体聚拢了九音的命魂残魄,如果有谁还能与九音有点关联,当是她。 凤九轻轻地唤声:“师兄?” 木荣回过头来,敛住了脸上的笑意,摘下蒙布,问道:“凤师妹出关了?”有意外,更有不解,他在圣池底的出口布下那么多,甚至看着那丝丝缕缕的魂魄进去,他阻止过残魂进入,甚至对着残魂碎魄动用了化魂火焚烧,可就算是这样,残魂碎魄的游丝还是从他留下的洞里冲了进去,而他依稀又看到了几缕残魂碎魄从缝隙洞里飘出来,见到飘出来的,他就放行,若有进去的,他就用火烧,直看到那残魂碎魄化成了点点尘埃般的光芒方才罢手。 一声凤师妹,似一柄世间最锋厉的刀。 凤九后退了两步:“师兄这是……” 他有了“九音”,她就是“凤师妹”。 “九音”未出现时,她就是他的意中人。 只是她的位置,要仅次于“九音”。 他有多宠“九音”,才会为她蒙上双眼,陪她玩闹,如此耐心又宠溺。 他温柔的眼神不在,取而代之的是他的漠然与公事化,在他的心里,他从来惦念的、深爱的都是九音。 凤九忽尔明白,木荣在对池底设下仙网、分魂水、化魂火的原因,她昏迷醒来,对九音的记忆更为清晰,她甚至能从仙网上残留的气息与气味分辩出那些水的成分。 木荣不无绝情地道:“九音师妹只有一个,你是凤九,她才是九音。” 她是凤九,面前灵动、可爱、无害的少女才是九音。 那才是九音…… 凤九忆起了自己被梦周道长算计的几世,难不成这一次,她也是在替别人作嫁衣裳?所有的一切,冥冥之中自有安排,就像改变沈容、沐容的命运,到最后,才知道她是旁算计的一枚棋子。 难不成,她并不是九音,她只是巧合地拥有九音的记忆。 九音打量着凤九,不由得微微蹙眉,伸手轻扯着木荣的衣袖,“木荣哥哥,他们说我的本命神器是一支九音笛,是不是她身上这支,是不是……” 九音说着时,伸手一捞,她的手却穿过了九音笛,并未握住实物,她惊讶地看着凤九,“这是我的本命神器,为什么我触不到?木荣哥哥……”她嚅嚅地唤着,急得眼泪儿在眶里打转。 木荣轻声宽慰道:“你别急。” 语调温柔得让人沉陷其间。 曾经,他也这样对凤九说话,可现在他对的是另一个人。 凤九心里莫名的怒火乱窜,更有心酸无处说,她甚至不知道自己闭关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事。 她不想骗人,她说自己只是巧合吸走了九音的残魄,拥有九音的记忆…… 她不明白,明明已经魂飞魄散的人,怎么可能再度出现。 难道,九音才是其他魂魄凝聚的人。 木荣正容道:“凤师妹,我们去凤阁说话。” 凤九跟在木荣身后,两人一前一后,到得凤阁外头的花园中,木荣站住脚步:“你……还有九音的记忆吗?” 凤九不语。有,她一直都有,她清楚地记得九音从小到大的一切,在昏迷醒来后,比以往都还要清晰,她甚至能清楚地记得疯癫后她忘记的经历,疯了,感觉不到痛楚;癫了,也不再品尝人间辛酸滋味。 木荣苦笑,“一定没有了吧?” 他在嘲讽,他居然在嘲讽她。他如何肯定她没有九音的记忆,而是问她,“是不是比以前记得更清楚?” 凤九的心,很痛,痛得支离破碎,痛得似快不能呼吸。 她与帝禾对彼此心动过,时间不长,一瞬之间,情花凋弊,帝禾喜欢上了火霜。 她爱了帝川万世,却在最后的千世时,她学会了放手,只是静默地承受命运带给她的一切苦难。 她对木荣心喜时,以为是两情相悦,可待她出关之时,却如当头棒喝,他在她的面前,上演着他与九音的爱情、宠溺、疼爱。 木荣继续道:“九十九位上仙做法发动聚魂灯,用了九天九夜,方才聚齐九音的魂魄。凤师妹,从今往后,你是你,九音是九音,你只是父王的弟子,念在你对我东极仙境的贡献,待父王出关,我会让他收你做座下弟子。” 让她做木毅的弟子,这似乎是对她最后的恩赐。 凤九勾唇,“师兄是想说,我与你之前种种,就是个误会?” 木荣挺了挺胸,“你是凤九,不是九音,更不是我命里注定的那个人。凤鸣剑我可以送给你,我的龙吟剑已重新炼造,但是九音笛原是九音的本命神器,你得还她。神鞭,你……也得还与九音。你若想要鞭子、本命神器,我可以给你炼。” 九音笛是九音的,神鞭也是九音的,所以凤九必须还回去。 可是,天帝又不否认凤九对仙界的贡献,那么多的仙玉,她还回了神石、神液甚至于妖魔域的神树。 凤九身子微摇,“九音笛我可以还她,但我还有几句话与你说。” “你说!” 木荣抬眸,不远处,九音探出一个脑袋,正窥视着他们,一脸顽皮纯真的模样。 凤九道:“从一开始,你爱的是九音,即便九音变成凤九,你是因九音而爱凤九。你爱的是九音的魂魄,还是爱着九音这个人?” “九音就是九音,没有第二个人,我唯爱九音,她是无法取代的,而你不是九音。” 她不是九音! 她算不算是九音? 凤九迷糊。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如果她不是九音,为何会有九音的记忆,难道真如沈容、沐容一样,生生世世,都是替别人改命的棋子? 难道,这就是她的宿命。 凤九捧着心痛,“你从来没有喜欢过我?” “我唯爱九音,旁人我不会心动半分。” “不会心动半分……” 她的心支离破碎,化成一片又一片,被他踩在了脚底,如若不曾有华夏国的那世,她学不会真正的放手,也不会学会自强自立。 他不爱她,他爱的是九音,她不会再苦苦地哀求,曾经万世的轮回,万世的记忆,万世的期盼,与今日相比又算得什么? 九音笛、神鞭明明是她的。 可她放弃与天帝天后相认,他们抛弃年幼的九音,让九音独自面对万世的痛苦,难道她连责备、怨怪一下都不能。 他们自己给自己弄了一个“九音”,所有人都宠九音入骨,却再没她凤九什么事。 九音笛也好,神鞭也罢,皆是天宇给九音的。 既然她放弃了九音转世的身份,自是要还回去。 然而,凤九不甘心地问:“如果我不让出神器会如何?” “你敢!”木荣狠狠地吐出两个字,“你试试看,你不送还神器,我自有法子强夺,你夺谁的东西,我睁只眼闭只眼全当不知,可神器是九音的,你就不能夺!” 事关九音,他就不能放手。 如果她不还,他就会强夺。 只因,他爱九音入骨。 “我可以把九音笛和神鞭还与你们,但是,我有个请求:可不可以重炼九音笛。上面有我的气息,若给了九音,恐怕不能真正保护她。” 她不要自己的气息、元力去保护另外一个人。 即便这个人是天后天帝的爱女,她也不愿意。 木荣道:“你不放心,我可以带你去炼器房,当着你的面重炼笛箫,我的箫已重炼过,上面再没有你的气息。” “好,我总要亲眼看看才能放心。”她不会让神器留下专属于她的气息。 九音又凭什么认定,九音笛、神鞭都是她的东西,认定她就是当年的九音。 凤九有疑惑,可在她醒来之时,拥有九音所有的记忆,她总觉得自己与九音之中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是她融入更多九音的魂魄,还是这其间有什么她不曾了晓的原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319章 真相 两人出了花园,木荣带上九音,三人同往炼器房。 一路上,九音与木荣追逐打闹,快乐得像两个孩子,即便是过往的她与木荣,也不曾这样快乐过,凤九突地有些羡慕这样无忧无虑的九音。 单纯真好,她是九音时,也如面前的九音一样快乐无忧。 万世的轮回,让她早已经没了单纯美好的一面,就算有,那也是她装出来的,就如她在妖魔域里假扮树魔时那般。 单纯真的可以让更多人痴心么撄? 炼器房里,凤九摘下九音笛,笛子在她的手里一声低鸣,她勾唇苦笑,果决地扯下九音笛,将它抛入炉火,炉火烧得很旺,在神石、神液浇铸之下,九音笛发出滋滋的声响,在火中碎裂成水,水中冒出几股熟悉的气息,凤九闭上眼睛。 万世的酸甜苦辣,在痛苦袭来的此刻,她竟无法再落泪,而是吸到了九音笛里蒸发的七情气息。丝丝缕缕的气息,化成蒸气、薄雾一般被她吸入体内,可是他们却没有半分的警觉偿。 九音明亮如星子一般的双眸定定地望着炉火,似在等待木荣给她浇铸出新的九音笛。 九音甜甜一笑,“木荣哥哥,仙魔大战前,父皇要祭天,到时候我能在祭台上吹奏《逍遥曲》。” 凤九面无表情,故作漠然地看着九音笛被化成器水,掏出神鞭,悄无声息地将鞭子放在了案上。 九音唤声:“我的神鞭!”快步奔了过去,一把将它抱在怀里,垂眸不停地审视、轻抚,像抱着一个孩子。 木荣快速将器水倒入*的容器,开始重新进行炼制。 凤九拖着疲惫的身躯出了炼器房,身后传来九音催促的声音:“木荣哥哥,我要我的九音笛,你快给我炼九音笛。” * 凤九往自己的凤阁行去,眼泪在眶中打转,她仰头望天,想让眼泪流回眼中,可它还是不争气地流泄而出,一滴又一滴,落下时消失无踪,这是委屈的泪、无奈的泪。 “凤九仙君!” 不远处,俏生生地站立紫菡,她福身行礼。 凤九将脸转向一边,确定收住了泪,方问道:“我这次闭关有多久?” “有七个月。” “七个月……真快啊!” 紫菡笑道:“自在道长的逍遥仙山建好了,道观很大,上上下下得有一百多人,从东莱大陆飞升上来的仙人,只要愿意去的都能去。” “这七个月发生了很多事吧?” “是有好多事。逆仙敖杰一家获罪,关押寒冰狱等候发落,长子帝川贬为上仙,在东极仙境一处仙城里当差。” 从天帝长子贬为上仙,只怕日子不好过。 身份转变,难改“逆仙之子”的罪名。 凤九问道:“九音公主是怎么回事?” 紫菡答道:“天后娘娘听闻九音公主在冥界万世轮回所受的凄苦,终日以泪洗面,天帝选拔九十九上仙同时做法开启聚魂阵,又以聚魂灯为神器,用了九天九夜,方才重凝了九音公主的魂魄……” 九十九位上仙的仙祈,九天九夜的诵念,终于聚拢了魂魄。 凤九突地忆起自己在修炼时,魂魄被分魂水、化魂火所伤,昏迷前她看到自己的魂魄离体,一点点凝聚,甚至还凝回了丝丝缕缕的残魂残魄。那些丝缕魂魄是融入自己身上,还是回九音身体,那些越发清晰的记忆又是怎么回事? 天后求取圣魂,为九音公主重亲赢回三百世的寿缘。 为让九音公主重生,天帝、天赐、天后三人献出自己的仙血,终于给了九音一个婴儿般的躯体,后来又炼了成长仙丹,让九音在三月之内成长为一个二八少女。 凤九是十八之龄,九音就是个十六岁的少女,看上去九音无害纯真,再因她清秀姣好的容貌,还有她在地府万世的流传故事,立时赢得了整个仙界上下众仙的好感与赞美。 木荣已经认定,现在的九音就是他爱了近千年的九音。 九音重生,他自然要远离凤九。 紫菡继续道:“九音公主颇得天帝天后与太子的宠溺,恨不得将最好的捧到九音公主面前,好弥补过去若干年所受的痛苦与折磨。” 凤九问道:“她记得自己所受的苦吗?” 紫菡摇头,“许是经历一场魂飞魄散之苦,她什么也记不得,她的修为不高,现下的修为还是天后娘娘襄助方助她达到的。” 凤九拒绝再做他们的女儿,他们就真的再用仙术神通寻回一个女儿。 她不愿认他们,只是不想再继续纠缠。 可他们寻回的女儿一出现,就抢走木荣所有的宠溺与喜爱。 木荣所说的不离不弃,终抵不过九音的归来。 凤九仿若轻语般地道:“他们都去了逍遥仙山,为何你没去?” “我放不下凤九仙君,听说现在是逍遥山,他日还会建成逍遥城,除在王都担任要职的,东莱飞升的仙人更愿意去哪里,就连东莱籍的仙童、仙娥大多也往那里去了。” 凤九回到凤阁,静坐在仙案前,脑海里全是木荣对九音的偏宠、疼爱,那一座冰玉仙宫,深深地刺痛着她的心。 帝川也好,木荣也罢,最后都成了伤她的人,可他们却又是多情之人。 几段情,无疾而终。她不能深陷私情,她还有更多的事做,当年是谁在阻止九音重返仙界,当年是谁盗走了圣殿…… 她想到了紫菡说的寒冰狱敖杰。 凤九出了凤阁,驾云前往寒冰狱。 九音在木荣的炼器房里急得跺脚,“为什么不行?木荣哥哥,我要刚才那样的本命神笛,只有我自己能碰到,旁人碰不到。” 尤其是她听说凤九早前的笛子是下品神器,下品啊,似乎还听人当年炼成之时,引来了上天的雷劫,可这会儿直接被丢到了炉子里,化成了器水,早前木荣还担心不会如此顺遂,没想凤九问了几句话,果决地扯下九音笛、神鞭,就像弃掉不要的旧裳。 “那支笛子也不是一次就炼成功的,炼了好多次,多炼几次就成功了。” “木荣哥哥,如果再不成功,我带回去,请我父皇帮我炼制。”九音突地抬头,指着空中道:“凤九离开王城了,她去哪儿?” 木荣望了一眼,淡淡地道:“爱去哪儿去哪儿。” 九音有些莫名,似乎瞧着木荣的心情不好。 木荣心下讷然:怎会这样?他的七情箫重炼之后,等级降了,亦不能再使七情水。 七情水炼器,原是极好的,可现在他有七情水,却无七情圣水。 七情圣水只有凤九能提炼、碰触。 凤九还回来的九音笛,入炉化成了铁水,照理不该是这样的,好歹那也是下品神器,不该这样轻易就融化了。 一滩铁水,仿佛人的眼泪。 此念一闪,木荣定定地看着炉火,越瞧越像是眼泪。 九音会不会变成两个人:凤九与面前的九音。 不,不! 九十九位上仙作法,聚回了九音的魂魄。那是无数人亲见的事实,九音就是现在的九音。他可是亲眼得见,看到凤九身上飘出的残魂飞出去,那定是属于九音的残魂碎魄。 凤九只是凤灵儿与圣魂的合体,早前的凤九只是拥有九音的记忆,并不是真正的九音。 木荣这般一想,继续将九音笛化成的铁水倒入容器,可它就是不凝,总是一滩器水状,似在悲伤,似不愿配合。 木荣道:“九音,你回天姬宫小憩,哥哥炼好就去给你瞧。” “哦!木荣哥哥把它炼漂亮一些。”九音将神鞭缠在自己的纤腰上,像小孩子一般蹦跳着离去。 九音歪着头:凤九离开东极王城作甚? 看起来她神色匆匆,似很匆忙的样子。 九音拿定主意,唤了相随的仙娥,跟在凤九的身后而去。 凤九拥有九音所有的记忆,她甚至知道整个仙界哪里有一座山,何处又有一条小溪。近了一座阴森寒凉的黑色山峰,她停下了脚步,山峰入口处设有一道禁制,外头有两个看守的仙卫正在那儿奕棋说话。 “拜见凤九仙君。” 凤九点了一下头,“敖杰、火正等人可是关押此处?” “回仙君,正是。” 凤九道:“我要问他们几句话,如果你二人不放心,可以跟着。” 两人相视一望,面有难色。 凤九冷声道:“你们以为,我会劫狱不成?” “罗云,你留此处,我陪凤九仙君进去!” “好!” 罗云又道:“不许动我的棋子,每次不注意,你就乱动。” 凤九解了禁止,二人一前一后进了五彩光门。 九音与两个仙娥落在门口,瞧了一眼。 紫衣仙娥道:“公主,此处是仙界关押重犯的寒冰狱。” 九音啐骂道:“没瞧山上的石碑上刻着名儿么?” 另一个仙娥笑,那么大的字,谁瞧不见,还要她说。 九音对着守卫唤了一声,“凤九仙君进去了?” 守卫一见是九音,当即赔笑讨好,“不知公主有何吩咐?” “我要进去瞧瞧,你不必跟着。” 她就是好奇,凤九来这里作甚。 凤九跟着罗云走下步步石阶,又有一道光门,罗云揖手道:“此道光门乃天帝所设,下仙进不去。” 凤九径直从光门而入,这道光门但凡天王以为的修为者是可入的。 里面有若干个大小不等的牢房,中央困中一人,有曾经的天帝敖杰,有火正,甚至还有水狂等人,他们的儿女家眷亦一并困于其间。 敖杰盘腿坐在牢中,突见气氛怪异,启眸时,却见光门石阶处出现一个女仙,“凤九,你是来瞧我的笑话?” “我凤九不瞧任何人的笑话,我今日来只问几句话,还请敖天王、火天王与水天王予我解疑。” 雪妃,因是青丘国公主,得恩赦,贬为寻常天仙,被青丘国主接回青丘。 龙妃,因是东海公主,被贬天仙后,由东海太子接回东海。 就连早前的敖晨,此次并未受到连累,依旧是下界的龙王。 紫牡丹从仙界天后沦为阶下囚,心情很差,冷讥道:“你不是来夺我本命牡丹炼花戴的?” 外头,九音带着仙娥近了光门前,她想学凤九一样步入,可刚近光门就碰了壁,连试了两次也不能进入。 紫衣仙娥道:“公主,这禁制是陛下亲设,只有天王修为以上者可入。” “凤九就是天王修为?我可不信,她最多是上仙。”九音又试了一回,还是不能入。 里面说话的声音倒是能听得清楚。 九音侧耳聆听: 凤九道:“昔日若非仙子几番挑恤,凤九怎会索取你的本体牡丹。” 九音听到这儿,连连叫嚷道:“花仙子的本体花可以炼花戴,我怎么不知道?居然还有这样的事,回头我就抓几个犯错的花仙子夺本体花,天天换着花样儿戴。” 两位仙娥心里暗道:还好我们不是花仙子,否则还不得胆颤心惊,生怕惹了这小霸王,否则不死也得跌修为。 紫菊仙子冷笑道:“我等成为阶下囚,凤九仙君前来当真不是落井下石的?” 凤九扫过众人,“你们落到如此境地,我害你们又有何意义。我来此,只问几句话,三百多年前,东极天王闭关修炼遇袭,是不是与你们有关?东极仙境圣殿丢失,是否与你们有关?” 她说得很诚恳,揖手道:“请敖天王、火天王与水天王回答我,是不是与你们有关?” 敖杰审视着凤九。 凤九则扫过他们三人的面容:敖杰一脸无畏;火正则有些迟疑;水狂则是三分慌乱。 敖杰笑了两声,“听说九音公主重返仙界了?” “正是。” 火正道:“万世寿尽,逆天改命复生亡者,天帝的胆子还真不小,他就不怕受到天道反噬?” 凤九道:“若天道反噬,会如何?” 敖杰哈哈大笑,“万世寿尽,仙力不可挽也!天帝如此行事,轻者,天族步入覆灭路;重者,引来天地浩劫。天地生灵,无论是蝼蚁还是贵为仙界之主,人人皆有万世寿缘,想要超脱天地法则,就必得飞升九天,否则不可逆施,更不可让万世寿尽者复活。上界大神若行了这样的事,也会遭到反噬,何况是仙界中人,在天道法则的束缚之下,所有生灵都必须遵从。” 九音到底是谁? 是寿尽魂飞魄散者,还是受到处罚落到魂飞魄散的下场,但凤九可以肯定,九音早前定是魂飞魄散的某位仙人。聚魂灯,聚的是殒落的仙人、且还是魂飞魄散的仙人魂魄。 凤九又问道:“如果有人让万世寿尽者重生,不用聚魂灯,只用聚魂仙阵,若是成功,又将如何?” 敖杰觉得凤九今日问的话很奇怪。 火正冷哼道:“仅是聚魂仙阵恐难聚魂魄?只有聚魂仙灯再配以聚魂仙阵,方可成功重聚魂魄。” 水狂启开双眸,满是慵懒地道:“谁说只有一个法子,据我所知,还真有第二个法子。” 凤九急促地问道:“第二个法子是以命换命,用自己的死换另一个人的生?” 水狂淡淡地道:“你既知道还问。” 他知道,是听木毅说过。 在木毅的情感里,水狂是他朋友水放的胞弟,他理应帮衬水狂。 木毅视水狂为朋友、弟弟,在水放殒落之后,他没少帮忙。 水狂对木毅更是敬重的。 火正道:“以命换命,万世寿终亦能复活,只是这样的法子谁会去用。” 但凡是仙人,比下界凡人更怕死。 用自己的命换逝者之命,这就是放弃自己万世的寿缘。 敖杰问道:“有这种法子么?” 水狂肯定地道:“这是最管用的法子,我听东极天王木毅提过,且必须是自愿,是否需要布下法阵我便不知。” 火正摇头轻叹,“凤九仙君突地对此事感兴趣,让人生疑。” 凤九勾唇笑道:“机缘巧合,我得遇上界冰神。因她与妹妹雪神生出误会,也至雪神放弃上神之身,自入轮回历经万世之劫。雪神万世之后,灰飞烟灭。误会消除之时,冰神心痛不已,自贬仙界,说来那个地方你们也知道,便是仙魔两界之下的万里冰川。我遇到她时,她正在感悟重生雪神之法,我就想问问,除了天帝所用之法,还有没有第二种可能?” 几人更是好奇,神界的上神来到仙界,他们竟从未听说过。 敖杰道:“我听闻,那里有一个冰魔,神通广大,进入她的地盘,无一活者。” 那个地方太过严寒,又因冰魔的存在,域内、域外的人从不涉足那里。 凤九道:“她不是魔而是神,是上界自贬的神,她画冰川为牢,因雪神之死而自罚。不过她说已经寻到重生雪神的法子离开了万里冰川。” 神,原该待自己的神界,若来到仙界,就称为堕神,就像仙人自贬留在下界便成为堕仙,就如冥界的九音,她就是一个堕仙。 凤九很是凝重地问道:“告诉我,当年盗走东极仙境圣殿,偷袭我师父东极天王的人是谁?是不是你们中谁干的?” 紫牡丹大声道:“夫君,不要回答她的问题。” 紫菊亦道:“正是,为甚要答她的话?不要理她,一旦她知晓真相,绝不会放过我们。” 敖杰一脸沉思,“我们可以如实回答,但是除非你答应我们三人一人一个条件。” 凤九道:“不违道义,不是太难,我会尽力去办。” 她答得很干脆。 门外的九音闻听到此处,心里暗暗地道:当她自己是谁,她居然答应了这三个逆仙的要求。 敖杰道:“我要见我长子帝川一面,我谋逆仙庭,此罪定不会轻,在我被发落前,我想见见他。” 凤九道:“我应了。” 敖杰被发落前要见帝川,原在情理之中。 敖杰有过,可天帝并没有牵累敖晨与帝川。 帝川只是照例降为上仙。 敖晨还在下界做龙王。 未来的路,只能由他们自己去走。 火正道:“我有一子名唤火原,自早前身中魔毒之后,一直被我封印在南极仙境的冰室之中,若你能设法救他,我愿意回答你的问题。” 凤九应声“好”,凭空取出半朵醉莲。 帝禾惊呼一声:“你还有醉莲?” 凤九若无其事,“昔日我潜入妖魔界,从魔帝手里得了三朵醉莲,一株送了凤妖王妃,另两朵一朵给了你,一朵被我自己留下。当日我与妖魔大战,被凤妖王下了妖毒,用掉了半朵。若有手中这半朵醉莲,火原的毒自能得解。” 火正信了,到了眼下,由不得他不信,如果能保他儿子一命,许火原能如帝川一样,虽然被降仙位,却还能留在仙界。 水狂沉吟道:“当年之罪,乃我等几人所为,与我儿子水笙无干。” 水笙惊呼一声“父亲”,“你和母亲在这儿,我便在这儿,水笙不在乎生死。” 水狂大喝一声“闭嘴”,揖手道:“凤九仙君借东极仙君之手夺走月季仙子的戒指,不就是知道天帝、天后等人藏于戒指小天地里疗伤。” 敖杰经水狂这么一说,电光火石间有什么东西掠过脑海,看向凤九的眼神又凝重了两分,她不会无端问及万世寿尽重生的法子。 他细细地打量凤九,又忆起凤九每日会睡上一个时辰的习惯,心下的疑惑越来越重,不是新生的魂魄,便是最后一世,除非凤九就是最后一世的魂魄。万世轮回,会不会有人记错少算几世?这不是没有可能,但是天道法则不会出错,满了万世,必会灰飞湮灭,可有人亲眼目睹九音魂飞魄散。 但是,如果是木毅以命换命,换回了凤九的生,这个就说不准了。 凤九问道:“当年在东极仙境,据东极仙君木师兄所言,我师父闭关修炼三日后,圣殿突然被盗,待他去寻师父,见师父在修炼室里昏迷不醒,人倒在修炼台下的地上。我想知道,你们间谁盗的圣殿?谁偷袭我师父?” 敖杰三人努力地回忆。 火正笑道:“九音公主乃是天族后人,她一日不亡,敖天王就一日不会心安。九音公主跃下贬仙台后,敖天王任木毅为帝卫军天帅一职,令他日夜操练兵马。木毅虽为九音公主担心,却抽不出身去下界带回九音公主。 几年后,仙魔大战,木毅力敌魔帝身负重伤,之后百余年,他一直深居简出,一门心思用在疗伤之上。” 难怪,她不明白为什么义父忘了她,不是义父忘了,而是最初几年抽不出时间,后来想到她,想带她重返仙界,而他自己却负了重伤,需要漫长的时间才能治愈伤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320章 凤九是九音 !--章节内容开始--第320章 凤九是九音 门外,九音与两个仙娥静静地听着里面的谈话。九音已完全当自己就是若干年前的九音,是受到万千宠爱的公主,没想原来自己也有那样的过往。 水狂接过话,“我借着去东极仙境探望重伤木毅的机会,在木毅还没有接你回仙界之时,准备重伤木毅。” 火正道:“那日我与水狂商议好,他趁木毅不备下手,我则前往圣山盗取圣殿。可待我抵达圣殿时,圣殿已先一步被盗。” 水狂心下暗惊,这么多年,他一直以为是火正盗走东极仙境的圣山圣殿,可现在火正却说晚了一步。“当年,我闯入木毅修炼室时,他已经倒在地上,亦不是我下的手。” 敖杰哈哈大笑,笑声回荡在寒冰狱内。 火正、水狂异口同声:“敖天王,是你做的?” 这些年,火正疑心是水狂所为,水狂又疑心是火正所为,甚至二人双双怀疑是敖英所为,直至今日,才知他们都疑错了人,盗走圣殿的人居然会是敖杰。 “是朕做的。”他继续大笑,“我那时修炼天眼,刚至开启之时,得晓你二人所谋之事。想着若是朕出奇不意,定能得手,而你们必然想不到会是朕暗中出手。” 火正、水狂以为计划圆满,不想晚去一步,被敖杰先一步下手。 即便成为阶下囚,敖杰还自称“朕”,神色里全无悔意。 敖杰道:“圣殿是朕盗往下界,可木毅却不是朕所伤。朕赶到修炼室时,出手击了木毅一掌,他翻滚落榻下,见他没有动弹,细察之后,方才他已失气息。”他顿了片刻,“朕知你许是不信,但是朕当时发现了一封信,这是他写给发现之人的,为恐惹出事端。这封信朕一直留着,只是奇怪的是,这封信里只得两张白纸,并不曾有一个字,唯有信封上写着‘凤九’二字。三百多年来,朕不知道凤九是谁?直至你飞升仙界,朕才知晓,这是他留给你的信。” 仙界三百多年前,那时的九音还在下界轮回,经历的轮回还不足两千世。凤九是她现在的名,也是在万世之后重生的五世中第一世的名讳,那时候师父木毅就知道她的名讳,他是否算到,她会在万世轮回着灰飞湮灭。 “将信给我!” “凤九,你想要信,就得做到答应我们三人的条件。朕要见帝川,火原的毒得解,水笙亦得离开寒冰狱,你若做到,我自会把木毅的信给你。” 敖杰使出一封信,上面龙飞凤舞的“凤九”二字确实是木毅的笔迹,这不是假的,里面旁人瞧见是白纸,定是施了密术,唯有她能看到上面的文字。 “圣殿被盗之后,是谁进的东冥界威胁冥帝,给九音安排一世比一世凄惨的死法,每一世不得活过二十岁?” 无人应答。 水狂惊道:“有这事?” 曾经怀疑不是水狂,是因为凤九以为东极仙境与北极仙境交情深。后来不怀疑是他,因为那人分明幻容术,幻的是别人的容貌。 但在凤九看到天后的戒指出现在水狂夫妇手里时,凤九又不得不疑心水狂。 火正道:“不是我。” 敖杰粲然苦笑,“不是他们,就是朕了。” “你是怎么做的?”凤九面带质疑。 “我当时是天帝,我一句话自然能让东冥帝奉若纶音,他不敢不从。” 言下之意,敖杰是以天帝之尊下的令。 东冥帝的往生镜里,看到的却是一个上界仙人变幻成水狂的模样去要胁的。 凤九摇头,“不是你!说好了坦承以待,你们如实回答,我答应你们的条件……” 到了现下,火正与水狂不会再撒谎。 敖杰为什么要承认是他做的?可事实不是他做的。 敖杰回头看着火正与水狂,二人皆是一脸茫然。 水狂道:“圣殿失踪,木毅负伤,只要木毅不出关救九音,整个仙界不会有人想到要救九音,我们没必要多此一举。” 要胁东冥帝,给她安排一世比一世凄惨的人生,生生将她逼得疯癫痴狂的,不会是他们三人中的一人。 那人是谁?他的目的何在? 敖杰端容,“是敖英做的,他是朕的弟弟,是他还是朕,又有何差别。” 敖英已被敖杰贬往下界为海龙王,永生都不得再返仙界。 以前许还有希望,而今更没有希望。 凤九问道:“你用天眼知晓的?” “朕一早就知道敖英有此意,朕没有阻拦,更是默许他行事,说成是朕的意思又有何不可。”他连逆臣都做了,也不在乎承认此事。“你若要对付敖英,就对朕来,他威逼东冥帝,是为了朕,更是为了除掉最后一个天族之人。” 天族,才是仙界的皇者。 只要九音不在,他这位天龙族的天帝之位才能坐得稳妥。 凤九勾唇苦笑,以敖英的霸道,张狂性子,还真可能是敖英做的,他以前变幻成帝川骗了火雅,再变幻成水狂去威逼东冥帝,着实在情理之中,“我去找天帝求情。” 上界有仙人去东冥界威胁冥帝,迫使他们给九音安排了一世比一世更凄惨的死不,生生将九音逼疯,这个人是敖英,与其说是敖英还不如说是敖杰的意思。 瞧现下几人的意思,知晓这件事的不仅是敖杰,亦有火正与水狂。 凤九出了禁制之门,九音亦立在那儿,愤愤然地盯着她:“你和逆仙达成交易?就为了一封东极天王的信?” 他们是逆仙,他们该死。 九音听到他们说的话,心里恨得不轻。 她是失忆了,不记得自己经历过的一切,但那些仙界人人所知的苦痛,却是拜那几人所赐。 凤九道:“那是师父留给我的信,我必须拿到。” 她想知道木毅在信里写了什么,就必须拿到信。 九音提高了嗓门,“那我呢?我被他们害得这般惨,万世缘尽,魂飞魄散,就这样算了?” 仙界关于九音的传说,早被九音当成了自己生生世世的苦难,她觉得自己有资格享受现下所有人的宠溺、追捧,应该过着最好的生活,应该恣意快乐地活下去。 万世缘尽、魂飞魄散…… 承受这一切的,不是面前的九音。 凤九不知道哪里出了差错,明明她才是九音,为何又会出现一个九音。 难不成,九音魂魄破碎之后,变成了两个人? 凤九淡淡地道:“他们如何,自有天帝定夺,我只想拿到师父留给我的信。”她从未像现在坚持过。木毅早在仙界三百多年前,就知道有一个她,就知道她在万世轮回后会成为凤九。 到底还有多少是她不知道的真相? 师父,你不是遇袭昏迷,这么多年了从未苏醒。“以命换命”,早前只是猜到,现在才算真正知道了答案。 聚魂仙灯由天帝掌管,木毅若想借仙灯,敖杰必会知晓。木毅没借仙灯,只能是以命换命,木毅更知道,逆天改命,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他是不忍将灾难带给仙界。 她要救木毅,要让他醒过来。 她可以不在乎天帝天后,但她在乎木毅。她的重生是木毅用他的昏迷不醒换来的。木毅对她的爱,胜过父母,胜过天地间所有的人,如果可以,她会倾尽一切去换木毅的苏醒。 凤九不理会九音的质问,对她来说,九音是一个不相干的人。在下界,她放弃过梁宗卿;仙界后,她与帝禾的爱情未开花便已凋弊,她放手得洒脱;现在,却是面对与她相爱一场的木荣,夺走木荣真心的是“九音”。 木荣声声说爱“九音”,他到底爱九音哪点?是九音的苦难还是九音留在六界的传说?她更希望有人爱她,爱的是现在的她,理解曾经的她,更能许她一个光明的未来。 但她对爱情失去了幻想与希望,她只想一步步硬着头皮走下去,她更想守护住真心爱她,又让她珍惜的人和事。 木毅,是她前世的义父,更是她今生的师父。 凤九出了寒冰狱,她行色匆匆在前,九音怒气冲冲在后,一前一后追逐中,九音发现凤九并没有去仙庭,她去的方向是南极仙境。 凤九没有打听方向,几乎是轻车熟路就寻到了南极天王宫的冰室。 南极天王火氏一族获罪,火正一家除了其嫡长子火原因身中魔毒被封印在冰室,其他人贬的贬、关的关,有的贬为仙界上仙,有的贬往下界为地仙,一时间,火氏呈鸟兽散去。 凤九看着冰块中的火原,嘴唇发黑,就如她当年在下界天空之城看到龙青青。 龙青青,不再是九音的灵魂契约者、九音的坐骑。她是木毅在凤九及笄之时送出的礼物之一,天帝天后没了,木毅疼九音如珠似宝,像所有爱着自己孩子的父亲一样,木毅倾其所有的呵护着她,教养着她、保护着她,给予她所有最好的,坐骑也是挑了又挑,选了又选,最后选了一条东极仙境的瑞兽——青龙。 凤九化出一团火苗,化了冰冻,火原睁眼时,看到面前立着一个仙子,她手里拿出半朵醉莲。 “醉莲,真的是醉莲?” 火原接过半朵醉莲,撕下一片往嘴里塞,不知是真的饿了,还是害怕自己由仙化魔,他吃得很快,不到一刻工夫就吃掉了半朵醉莲的花瓣。 凤九道:“你调息休养,将醉莲的药效运至四肢百穴。我在外头替你护法。” 火原迟疑道:“你不是东极仙境的凤九仙君,你来南极仙境作甚?” “想知道原因,待你化解魔毒再问。” 凤九出了冰室,她像一座雕塑,脑海里全是敖杰等人说的话。 又一个时辰后,火原解了魔毒,走出冰室时见凤九立在一边,“你如何寻到这里的?” “你父亲告诉我的。” 他蹙着眉头,“我父亲为何不来?或是派我的族人来送醉莲也行。” 凤九不语,“我带你去见帝川上仙,他在东极仙境薰兰城。” 火原跟在她后面,“帝川在薰兰城作甚?你为何要带我去薰兰城?还有,你如何在我南极天王宫进入仿若无人之地?”他停下了脚步,走了这么一段路,一个仙娥、侍卫都没瞧见,“怎么回事,天王宫怎会无人?” 凤九停下了脚步,语调里不带半点情绪地道:“天宇大帝回来了,查处敖杰、火正等人谋逆大罪,现下他们都被打入寒冰大狱,如果你想平平安安的,就别再当你是南极仙境的王子,你现在就是一个寻常的仙人。” 火原心下惊慌,他因染魔毒,被父亲封印在冰块之中,现在突然要面对家破人亡的场面,“都是你,是你弄出了尸魔……” “将心比心,如果有人将死人放在你仙境圣殿界门之内,你如何想?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我只答应你父亲替你解毒,能不能保你的命,那还得另说。如果你想死,可以去求死,或是索性暴体之后魂飞魄散,这样没有轮回,没有转世,干干净净,简单直接。” 火原气急道:“你……” 凤九漠然地问道:“走不走,如果想找帝川就随我去,你们俩的情形差不多,他都能活下去,你还有什么别扭的,如果想去寒冰狱,我亦会成全。” 凤九与火原驾云前往东极仙境的桑城。 将火原交给了帝川。 二人见面,都略有诧异。 凤九冷冷地道:“我答应了敖杰、火正,要让你们见他们一面,我现在要去找天帝讨恩赐,请他赦水笙无罪。回头与天帝求了恩赦,我会带你们去寒冰大狱。” 帝川揖手:“多谢凤九仙君。” 凤九没有应答,驾云而去。 * 仙都,天帝宫。 凤九立在天帝右下手方向,她的对面站立着天后与九音。 九音正气鼓鼓地叫嚷着:“父皇,凤九要替叛臣逆仙求情,你不要理她。”那些人要害她,她决不过放过逆仙,恨不得这些逆仙个个魂飞魄散才好。 凤九直接无视九音的气恼,揖手道:“天帝陛下自来仁慈,陛下能放过帝川、火原二人,还请陛下宽恕水笙无罪,二人照律降为上仙,请陛下恩允!” 九音叫嚷道:“敖杰、火正、水狂三人是逆仙,他们害我,害我轮回万世,害我苦不堪言。父皇,你不要理凤九,你下令给他们罚以灰飞湮灭之刑,让他们永世不得超生。” 万世轮回的到底是谁? 应该是她凤九!九音在那里叫嚷个什么。 天帝肃容道:“婵娟,领九音下去罢!” 他抬了抬手,卷帘大将、传旨仙官等人陆续退去。 凌霄宝殿,只余天帝与骨九。 凤九不卑不亢,静默立在原处,朗呼一声:“请天帝恕水笙、火原二人无罪,照律降为上仙……” 天帝问道:“东极天王的信对你就这么重要?” 她不语。 天帝突地轻叹一声,“九音,你为什么不肯承认自己的身份?为何不肯回到仙界皇族?” 凤九惊疑,只片刻,连连否认道:“陛下认错人了,下仙是凤九。” 天帝苦笑,“你要朕恕他们无罪,朕为何要同意你的请求?” “因为你是仁慈贤明的天帝,你不是昏君。” 天帝显然对她的回答不满意。 他是如何瞧出她的,还唤她“九音”,凤九蓦地忆起,天帝有天眼,而他的修为在敖杰之上,整个仙界又有什么秘密可以瞒得住他。 凤九苦笑着摇头,“我只是拥有九音的些许记忆,但我不是九音,九音早在万世轮回之中灰飞湮灭,给我现在生命、机会的人是东极天王,更是我的师父。 当我因为自己出生天族,因为是你的女儿被人算计不得返回仙界,被人算计必先除之后快之时,你们在哪儿?万世等候,万世期盼,万世的希望一点点破灭,失望过,绝望过,疯癫过、痴迷过,也曾平静过,安然过,你们在我的记忆中已成过往。 师父是我最看重的亲人,是他给了我重生的机会,明知道天道法则,明知要救我只能以命换命,他却行得义无反顾。生生世世,我依然记得有恩报恩,兜兜转转,有一些亲人,是不需要血缘的。 如果身为你的女儿面对的是阴谋算计,看似虚伪的尊贵后,却是他人的奉迎讨好,巴结奉承,难得真情真义,我宁愿不再做你的女儿,宁愿只做一个简单的仙子,不再凭身份而得到敬重,我要的是凭自己的能力去赢得旁人真心的敬重。” 天帝离去后,木毅早就算出了九音的劫数,甚至卜算到敖杰等人会阻止九音重返仙界,只因为九音是仙界天族的人,是最有资格统治仙界的皇族。一日不除九音,敖杰等人又如何安心? 火正、敖英为了追随敖杰,他们是一定要帮敖杰的。 天帝淡淡地问:“你真的决定,再不做朕的女儿?”有失望,有难言的心痛,这是他的女儿,要是她却不愿意再承认她是他的女儿。 “我是凤九,是凤族。”她回答得肯定。 天帝心中涌莫名的情绪,更夹杂着深深遗憾,她到底还是怪他们,就连他们想给的弥补她也不屑要,仙界之中少有仙人在乎血脉亲缘,但他看重凤九。凤九却因他们当年的不辞而别,不能接纳他们。 天帝道:“是我们生了你,给了你仙族尊贵的身份,给了你灵魂与血肉。” “不是你们生了我,我原是瑶池之中吸天地灵气孕育而生的圣魂,被天后吸入,转世成为九音,是我帮她了结一桩心愿,让她得到了一个孩子,可她不懂一个母亲的守护对孩子有多重要,你们放弃了我,现在又想寻回,我不是你们想寻回就能寻回,想放弃就能放弃的。 你们给了我第一世仙人的血肉,九音早已消亡天地之间,现在的我是凤九,九音亦只活在万世之前。现在的我,是师父用他的命换来的。” 她的灵魂是天地所生,并非仙人孕育的子女仙胎而来,她是先有魂后有血肉之体。 仙人孕育的小仙人,亦得机缘先有血肉后拥有灵魂,这一类便是真正得天地灵气而生,仙体、仙魂。还有一种小仙人,因累世轮回中积下善缘,得天地恩厚,在某机缘巧合下,转世成为仙人之躯。 圣魂亦分数种:至尊圣魂,生于仙界某处仙山圣池;下界之中,如冥界、人间等地灵气山水之间,吸天地而生的贵圣魂;在下界某处因某种机缘而生的圣魂。 天地之间,每日都有寿终灰飞烟灭的魂魄,亦有不少的魂魄孕育而生,这些魂魄通常云聚在冥界某些孕魂之地,这里每日都会有新的魂魄出生,这种称为寻常魂魄。 神界没有圣魂出世,因为神界是神的世界,而不是能生魂之地。 天帝突地笑了起来:“朕明白了!” “陛下明白什么?” 天帝望着外头,“寻常人,不会记得自己转世前的点滴,可你记得,说明你是吸天地所生的圣魂,而能生于仙界的圣魂更是少之又少。”他笑得意味深长。 凤九优雅地笑着,笑容明媚得像一抹阳光,不浮燥,不突兀,笑得让人觉得清新又温暖,“请陛下宽恕火原、水笙二人之罪。” “朕可以应你。今日,你放弃做朕的女儿,他日就不能承认自己是九音,婵娟她经不住任何变故和打击。” 作为丈夫,他想竭立保护好自己的妻子,不愿看到她为九音神伤。 作为天帝,他亦深深明白逆天改命会带来的劫数,但他还是用力一试,他试是因为他一早就猜到,九音并未魂飞魄散,只是不敢肯定,直至今日见到凤九,天帝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凤九应道:“这是自然,若有人发现秘密,追问此事时我只会沉默,我不想骗人!”她顿了一下,福身谢恩。 天帝抬手道:“凤九仙君免礼!” 再不是父女,他们只是君与臣。 凤九道:“凤九能否请求天帝,允凤九可以自由出入冥界。” 天帝微微眯眼,“听闻七情圣水能洗涤灵魂丑陋与记忆,让魂魄忘忧?你能将另三方冥界困于忘川河的魂魄也洗涤渡魂?” “天帝何以相信,我能做到?” 她这话意,是答应了天帝的建议。 “朕瞧你第一眼,就知道你是经历万世劫难的人,只有仙界出现的圣魂之力,才能洗涤下界出生的灵魂之苦。” “凤九愿意一试,已好久没去东冥界,只不知那里的情形如何。” 天帝凭空一伸手,手里出现了两只瓷瓶,“这是你的。” 凤九往瓶里一探,“九音笛器水、凤鸣剑器水?” 这是九音从木荣那儿带回来的,九音缠着天帝炼一把新的九音笛,可奇怪的是九音笛化成水后,就再也不能凝固成笛。 听闻木荣的龙吟剑掷入火炉,化成一滩水后也不能凝固,天帝听闻后心下暗暗称奇。 九音听说天帝炼器术高超,想着天帝许有法子,带了两个瓶子回来,一瓶装的是笛水,一瓶则是剑水。 天帝也曾试着凝固过,即便他拥有仙界仙人中最高的修为,却不能凝固器水,更是心下称奇,万世轮回,万世悲苦,万世的悟念,凤九已非寻常人可比,她的七情水拥有着巨大的神通法力。 天帝若有所思地道:“笛水不要再炼成笛了,可以炼成你的本命兵器。至于这剑,倒可以炼一件其他神器,如乐器、兵器皆可。” 若再是一支笛子,岂不惹天后猜疑。 凤九不想再做九音,他不愿为难。 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力。 他们曾是凤九的父母不假,可现在的凤九来自下界,拥有着凤躯,更有着与以前截然不同的修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321-322章 故人相逢(12000+) !--章节内容开始--第321-322章 故人相逢(12000+) 凤九应声道:“下仙明白,多谢天帝。” “很久以前,朕在妖魔战场作战,偶然间得了一块梧桐神木,想来于你有用,今日就一并赏你。拿去罢!”一块紫红色的梧桐神木被天帝托在掌中。 梧桐可引凤凰,而凤九因本体是凤凰,对梧桐会有一种与生俱来的依恋。 凤九接过神木,再次谢过天帝。 天帝大呼一声:“传朕旨意,赦火原、水笙二人无罪,降为上仙,流放东极仙境东南仙山之地。” 传旨仙官放声高喊,他的声音能传到相应的仙境范围之内。 凤九跪下领旨谢恩,“请天帝恩允,允下仙带火原、帝川见他们父母长辈最后一面。” “朕允了。” “谢天帝陛下隆恩!” 凤九正要告退,九音与天后从一侧出来,母女二人是听到传旨仙官的声音才过来的,知是事情谈得差不多。 九音拽着天帝的衣袖:“父皇,听说花仙子的本体仙花能炼出最漂亮的簪花,我要寒冰大狱紫牡丹、紫菊二人的本体仙花。火正、敖杰几个坏蛋害我们家,我要他们女人的本体之物给母后炼花戴……” 天后立时笑道:“九音,母后不要,你戴就好。” 天帝轻斥道:“不可胡闹。” 九音立马便道:“娘亲,父皇又凶我,我就要也们的本体花做簪花,凤九仙君就有一朵,好漂亮。母后戴上肯定比她好看,父皇……” 明明是她想要,这会子却表现得很孝顺,是替天后索取。 天后半是责备,半是娇嗔地道:“陛下就应了九音罢,不就是两个罪仙。” 夺摘本体仙花,这是要降修为的。 既是罪仙,降了修为反而是好事,就当是给她们的处罚之一。 天帝虚空一伸手,“丫头,你的笛子炼好了。” 九音嘴里叫嚷着:“九音笛!是我的九音笛。”一把夺过,抱在怀里,双眸熠熠生辉,无法按捺地笑着。 天帝舒了口气,“前些日子,朕遇见了张天师,说到九音名讳,得改改,以前的名字不大顺畅,九弯九转,多波多折。朕问天香这名如何,张天师夸极好,即刻起,九音易名天香,笛子乃天香的本命神器,取名‘天香笛’。” 天后反复沉吟着“天香”这名。 女儿原是天族,随天帝赐予天姓理所应当。 凤九告退出来,刚走不远,就听传旨仙官大声道:“天帝旨意,公主易名天香。” 天帝知道九音是假,但女儿却是真的,天香公主的血脉是天帝与天后的骨血,甚至还有些许仙界太子天赐的。 天香早前是谁?凤九不知,只盼天香早前是良善者。 * 凤九回了东极仙境。唤了绿珠来,令她派人去转告帝川、火原二人,五日后她领二人去见家人。 绿珠面露难色。 凤九道:“此事,我禀奏过天帝知晓,天帝恩准过的,现在他们皆是我东极仙境的仙人,你去传话吧。” 不知不觉间,凤九近了木荣的炼器房,她现在要炼自己的兵器,不去寻木荣也好,东莱大陆飞升的仙人里头,也有会炼器的,她也略懂一点炼器的知识。 如此一想,她调头往器殿方向移去,凤九借了副殿主的器房,支走众人,取了笔墨,想了良久,设计起本命神器、兵器来。 凤九敲敲打打,先做好一对剑柄,在上面刻绘了金丝凤凰,再将笛水倒入事先做好的模子进行凝固。与她心意相通的本命神器,不多会就凝固好了,她又敲敲打打一番,最后变成了一对寒光四溢的宝剑,她含了两口七情圣水,一口喷出,剑嗡嗡作响,空中似有凤鸣之音。 凤九将剑细细地修饰了一番,尽量看上去大方美观一点,她的炼器术远不及木荣,现在她又不想再去求木荣,她想将木荣从自己的心里连根拔起,从此后,木荣只是她的师兄,不再是任何亲近的人。 用了近三天的时间,凤九方才炼好了一对宝剑,想着还有一件乐器,有些头疼,她是沈容时,琴技还不错,不如就炼一把仙琴。 此念一闪,凤九拿定主意。 看着手里的宝剑,不知究竟炼得如何,灵机一动:不如去东冥界,可以将炼器炉和工具移到那里,慢慢地炼,时间长些,自然就炼得更精细。 天帝许她可以自由出入冥界,她正琢磨如何去,桌上放有七情圣水的瓶子闪耀着亮光,洒一滴七情圣水,开启直往冥界之门,凤九带上炼炉与工具等直达东冥界的七情湖畔。用了一个多时辰,方才摆好炼炉等物,继续对着七情湖水炼制神器。 凤九炼好了凤鸣宝剑,抛往七情湖底吸收七情气息。 她静默地望着湖底,如果这宝剑用时化成剑,不用时就是一只本命挂佩就更好了,可叹她的炼器术差,能炼出一件上品仙器就是超常发挥。 凤九取了铁水,又拿出天帝赠的梧桐神木,蹙着眉头,一时不知炼什么好,用了梧桐木,可她的炼器水平太差,炼不好就毁了。 就在她对着梧桐神木与铁水发愁时,不远处传来一个声音:“姑娘想炼一件乐器?” 凤九寻声望去,却是一个笑微微的光头和尚,她眨了眨眼睛,好奇地打量来人,心下正疑惑时,一个熟悉的声音飘来:“凤九仙子,许久不见,可好?” 凤九移向来人时,脱口呼出:“悟明大师,好久不见!” 悟明含着浅笑,“这是西天极乐地的乐禅子。” 乐,不念欢乐的乐,而是读音乐的乐字。 “乐禅子?”凤九问道:“他精通音律?” 乐禅子始终含笑,问道:“仙子可是此界传说的万世仙?” 悟明面露诧色,“在俗世之时,我与凤九仙子早就相熟,结下不解之缘。万世仙已殒多年,师兄,你瞧错了。” 肯定是瞧错了,凤九的出生是在万世仙殒落数年之后。 万世仙魂飞魄散,怎会重生。 天地之间,对任何一个魂魄都是公平的,只要你不是意外被人击散魂魄,皆可有万世轮回的机会,有的人在这万世修炼成仙,那是他的机缘,但有的人却在这万世中匆匆而过。 九音的万世,是因为人为陷害,走得艰难,走得辛苦。 乐禅子道:“书禅子师弟,你仔细瞧瞧。” 书禅子,悟明现在的佛号。凤九心想:悟明在西天极乐的地位瞧起来不低。 悟明在下界时,爱书嗜命,飞升上界,得了一个如此有趣的佛号,倒真真与他的身份相合。 书禅子审视凤九,她浑身的七情气息与湖水相应一体,却又自有一股圣洁,即便她的倩影与炼炉显得格格不入,却如天地间最柔韧的蒲丝仙草,纤纤弱女挥着铁锤,拉着风箱,正手忙脚乱地炼器,对着梧桐神木、熬好的铁水发愁,束手无策。 这样一个纤弱的仙子,可歌可舞,却唯独不该挥着铁锤、挥散汗水炼器。 乐禅子虽是佛,却亦瞧得有些不忍。 出家人,多慈悲心,这心软心善也是出名的。 凤九行礼,尴尬笑道:“我现在这样子,让二位见笑了,请谅解,请谅解……” 乐禅子笑问:“仙子是想炼乐器?” “想炼一件古琴,器材齐全,却因炼器之技太差,真真有些束手无策,着实因年幼顽皮,连长辈十之二成的炼器术都没学会。” 天帝精通炼器,其仙器术在仙界当数第一;木毅除了会炼器、炼丹、布阵、制符几乎样样精通,只是本人的战力修为不及天帝;天后婵娟因与他们同出一位太尊仙人门下,在音律、炼丹、炼器上也颇有造诣。 书禅子道:“仙子,我师兄旁的本事没有,唯独对乐器颇是精深,赶巧对炼器也略有所懂。” 一个姑娘家不懂炼器,还在这里强撑,瞧得让人于心不忍。 “二位来者是客,凤九就厚颜请二位帮忙了,先道一声辛苦。” 凤九也不客套,索性请乐禅子帮忙炼器,着实是她那二灌水的炼器术一点也无过人之处,就说早前那对宝剑,更是被她打造得不伦不类,折腾了许久才勉力成型。 乐禅子接过铁水,又瞧了眼梧桐神木,但凡神木不惧炉火炼烧,接过材料,乐禅子说干就干,动作熟络,锻、雕、刻、纹再是磨,最后又用铁水炼了极好的琴弦。 凤九从仙宝空间里取了桌椅,搭了个小巧的凉亭,招待书禅子、乐禅子饮琼浆玉液,尝仙果、泡悟道茶。 亦不知外头过了多久,在乐禅子反反复复的炼制之后,一把精致漂亮的仙琴就制好了,上面刻绘着莲花凤凰图案,不仅仙琴好了,他还炼制了三套琴弦,一只用来装仙琴的漂亮盒子。 凤九又请乐禅子帮忙,重新再炼凤鸣仙剑,“这是我的本命神器,早前是一支笛子,如果平日能化成一块挂佩等物,需用时再使法术召出就行,我厌恶打打杀杀,防身为主,攻击为辅。” 乐禅子若有所思地看着这对仙剑,模样太丑,显得笨拙,可贵在这炼制的器水太好,“世间杀人伤人者,非器,乃是手握兵器的主人。”他眯了眯眼,“仙子的炼器材料极佳,不知能否赠送贫僧一套琴弦。” 所以,神器无罪,有罪的是握器之人。 “乐禅子需要,回头我送你一套就是。我另赠你一些器水。” 乐禅子帮她炼器,不辞辛苦,凤九也不是小气的。 书禅子笑道:“仙子,他早就盯着你的炼器材料,就差滴口水。” 乐禅子哈哈大笑,提起炼器锤,重重一击,悦耳动听。 凤九与书禅子说话。 乐禅子在一边挥舞炼器锤,偶尔搭几句话。 书禅子瞧乐禅子忙不过来时,会过去帮忙拉风箱。 凤九则备了琼浆递给乐禅子饮上几口。 三个人忙得不亦乐乎。 久别遇故交,如久旱逢甘霖。 乐禅子得了凤九所赠的器水材料,当即借了炼炉造器,炼的是一只七情气息的手摇佛经筒。他炼完之后,抛入七情湖底。 书禅子缠着乐禅子用剩下器水给他炼一个钵。 乐禅子护着胸口,“没了器水,器水哪够炼钵的,连只杯子都不够。” 书禅子恼了,扯着他要抢器水。“炼不炼?”他用手一吸,生生将佛经筒夺在手里,转了又转,“想要回你的佛经筒,就给我炼一个钵,否则,佛经筒就归师弟我所有。” 乐禅子气得大骂:“强盗!你是个强盗。” “你明明有器水,却不肯替我炼个钵,我也是被你逼的。” 为了拿回佛经筒,乐禅子被迫再替书禅子炼了一个钵,一炼钵,直觉得肉疼啊,他还想着留着器水再炼一件什么佛家宝贝。 乐禅子夺回佛经筒,立马滴血认主,还下了一连串的佛咒。 书禅子也有同样的担心。 凤九更是将自己的血滴入两件神器上,刚施完认主仪式,但见上空乌云密布,只一刹,便被神器强大的力道给冲破乌云。 凤九道:“二位佛友,这炼器炉与工具,是我向一位仙友借来的,我得把东西还回去。稍后,我要前往南冥界,用七情圣水之力给困于忘川河的魂魄渡魂,好让他们忘却痛苦,重入轮回。” 书禅子道:“仙友且去,我们两个和尚在此处赏莲,待你归来,我们陪你一道去南冥界。” 凤九收了炼炉等物,揖了一下手,化出一枚七情圣水,金光一闪,凤九纵身跃入金光,立时消失不见。 书禅子瞪大眼睛,“师兄,这是什么仙术神通?” “此女善缘不浅,修为高深。”乐禅子立在七情湖畔岸边,静静地看着湖底的七情圣水,“同是泪水,她的泪水至圣至洁又至重,重得沉淀于湖底,先伤魂,再愈魂,之后方是净魂。” 两人是佛,此刻开了佛眼,可见佛底圣水自成一条溪流,有忘川河的魂魄穿过溪流往前而行,魂魄很少,整个湖底也不过三五个,他们在湖底很快乐,每一个脸上都挂着笑容。 “初入时痛苦非常,走到一半就会释然,之后就是快乐,幻化成往生之中最美好的形象出现……” 乐禅子摇了摇头,“万世轮回,虽是被人算计,因她始终保持纯善,得到这等大机缘。” 书禅子一脸茫然,“佛祖令佛冥帝取得七情圣水,闻嗅之后,安慰一笑。问我众弟子,谁人悟透七情苦?现下想来,未曾苦过,又如何超脱?师兄,我是不是也入轮回品尝一番?” 你要轮回,快去!快去,问贫僧作甚? 乐禅子盘腿一坐,“你莫吵我,我要好好感悟七情气息。” 同样是泪,亿万生灵的七情泪能灼热人,还能给无数魂魄留下被灼伤的印记。而凤九的泪,至圣至洁,重得寻常人触碰不到。 乐禅子感悟一阵,走到湖水中,被无数的七情湖水侵袭,如无数的小针扎入,他忍着痛楚,游到湖底,想用手触碰七情圣水,可一触之下,手穿过七情圣水,却怎么也触碰不到。 书禅子心下好奇,游到湖底用手触摸,依旧触及不到,手穿过七情圣水,圣水明明存在,却让你感觉不到她的存在,你不能握住一滴。 行走在溪流中的魂魄,突地一个个仰起头来,一脸怒容的望着上方的二人,一个个呲牙裂嘴,似要吃人一般。 对他们来说,这湖底的圣水溪是一道通道,里面有温暖的阳光,有让人美好快乐的记忆,即便最初是苦的,只要忍过后,就能释然。 二人游到岸边。 书禅子好奇地道:“那一株白莲,无叶无根,却绽放得美丽纯洁。” 无根之莲,却可以活着。 瞧上去,它已经活了很久。 而旁边的数色莲花已经枯萎,只余下一片片碧色荷叶。 其间又有新的莲花发芽、生根,含苞、待发…… * 凤九回到炼器房,将一切布置成原来的样子。 器殿副殿主步入炼器房,揖手道:“凤九仙君回来了。” 副殿主笑了一下,他早前过来一瞧,自己的炼器房空空如野,连大部分使得趁手的工具都不见了,心下忐忑,一个仙器师,置下一套像样的行头少不得费些心意,花些仙币,更是仙器师吃饭的根本。他今日再来瞧,凤九归来,借他的东西也一一归还,另还恢复了最初的样子。 突地,外头风云变色。 凤九好奇步出,望着天空,满是疑惑。 轰隆—— 一声撕裂天空的巨响,响雷滚下,击在凤九的头上,只片刻,她就闻嗅到空气里烧焦的气息,她的仙裳就这样被天雷给轰成了破布。 她没晋级啊! 副殿主大叫:“仙君,是你的神器,你炼的是下品神器,引来上界天雷!” 凤九听不见,耳朵轰隆隆作响,茫然地看着远处冲她比划的副殿主。 轰隆—— 又一声天雷。 不等凤九恢复伤势再一次被霹。 副殿主依旧大嚷:“仙君,是你的神器……” 凤九还是听不见。 她尝过东极仙境雷神殿的各种雷击,唯独没尝过上界的雷击,紫金雷、青金雷、彩金雷……每一道都是金色,却又夹着不同的颜色,有了不同的级别。 凤九盘腿一坐,既然上天要霹她,那她就认真地淬炼,无论霹的是她,还是霹的是器,她可以借着天雷与自己的神器合二为一,让神器成为真正的本命神器。 此念一闪,凤九静默地承受着一道又一道地雷动。 天雷阵阵,在雷鸣之中,一道又一道的天雷落下。 凤九纹丝未动,就似在雷神殿早前那般。 * 东冥界,七情湖畔。 书禅子突地启眸,看着湖水中摇曳的无根莲花,“师兄,你快瞧!” 莲花在摇摆,似在承受着莫大的痛苦,身上更是出现了几个被烧焦的黑洞。 乐禅子若有所思,“我明白了,这是仙友的宿命莲花。” 书禅子愕然,“她的宿命莲花?” 乐禅子道:“她似在历劫,你我二人助她一臂之力。” 二人离开西方极乐界时,佛祖曾指点二人来到此地,只道此地有大善缘。一来这里,他们就遇到了凤九,乐禅子、书禅子都觉得,佛祖所言的大善缘定是与风九有关,着实是那充满奇异力量的七情湖水,居然有忘忧、与涤魂的力量。 二人交换了眼色,同时使出佛诀,一道金光佛力倾注在莲花之上,莲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修复着花瓣上的伤痕,一枚黑洞消失,又一个被烧伤的黑点消失…… 同时,又有其他的伤痕出现,撕裂的、烧伤的。 书禅子道:“她这是历的什么劫?身上的伤痕如此奇怪?” 乐禅子不语,“回头问问仙友不就知道了,这等大劫,必是天雷渡劫。” 刚才还好好的,这一离开就引来天雷劫,她不当是修为晋级,难道是神器? 书禅子道:“师兄给她炼的是什么等级神器?” “兵器至少是超品仙器,乐器是下品神器!” 仙界有神器问世,怎会没有雷劫。 神器历劫,她却受了伤。 如果没有他二人,只怕她这回又少不得要吃些苦头。 二人说着话,突地一道彩雷劫从天而至,通过无根莲花击得整个湖水击起了数丈的波浪,七情圣水更是滋滋作响,底下暗潮汹涌,湖面波涛澎湃,波及周围百丈远,好在这一带并无灵魂,着实是所有人对七情湖都无甚好感,湖水伤魂,还不得避得远远的。 数日后,七情湖水平静了下来,潮水退去。 这水似比以前更宽,湖亦更深,就连那株宿命莲花,也比以前长得更大更坚韧。 莲花突地放出一道漂亮的光芒,花蕊宛如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只片刻后,光芒散尽,莲花恢复如初。 如此奇特的景象后,乐禅子脱口而出:“凤魂莲魄,原来如此……”他突地扬头大笑。 书禅子一脸疑惑,“师兄,这是何意?” “不可说,不可说也!”他了然于心,“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你我出现此处,乃是佛祖指点,她先赠我等佛器,实则是我等助她渡劫。这七情湖水涨了,似比以前更厉害了,你瞧湖中央,以宿命莲为中心,周围分成了七色,每一种颜色代表一种情绪,而沿岸的湖水却是最低级的七情水……” 书禅子道:“师兄是水这湖水因其主人晋级,她也晋级了。” “七情圣水是她,她亦是七情圣水。刚才那无根莲的周围有一个仙器护在此,刚才的几道雷电下来,仙器破碎。” 书禅子道:“怪哉,这无根莲怎的瞧着像是一株佛莲,佛莲又如何成为仙界仙子的宿命花。” 乐禅子道:“天地之间自有玄机,你我未悟透,不代表它不存在。即来了,就再坐坐,仙子许是一会儿就回来了。” 这便是天意么?凤九赠他们佛器的器水,他们助凤九渡劫。 第322章师命 凤九在仙界渡劫大半个时辰,下界却是数日。 此刻,她的凤凰纹仙裳被霹成破布条,凤九从乾坤袋里取了块布裹在身上,睁眸时,却见远远近近立着无数的仙人。 有瞧热闹的,上界降雷劫,多少年不遇的热闹,实在是下界飞升上界的神人太少,而且神器更是寥寥可数。 这到底是霹的是人,不是霹的是器。 凤九遭到的雷劫可不少,上品仙裳竟也抵挡不住上天雷劫,直接被轰成了破布条。 凤九不语,她得找个地方沐浴更衣。 想到更衣,她想到自己两次入化仙池,就得了两身仙裳。 这仙人的仙裳,有的一辈子就只一身,因着能变幻式样、颜色,不知道的还当有好几身。 她得弄一身体面的仙裳去。 此念一闪,凤九拢衣飞去,近了化仙池,一进入里面,立时就有一间宫殿化出,她跳下化仙池,在洗涤的过程中,被烧焦的头发恢复了最初的细腻柔滑,伤口快速愈合。 凤九出了化仙池,一袭莲裳凤裙的仙衣披落身上,就连她的发髻,也挽出漂亮的飞凤髻,一侧还攒了一只莹白的莲花钗,莲花钗荡着漂亮的金芒。 凤九垂眸扫了一眼,对这身新装扮,她比较满意,驾云离了化仙阁,正见绿珠、绿玉寻了过来,福身道:“仙君,帝川上仙、火原上仙已到凤阁恭候。” 凤九一入天王宫,两侧的仙人有意外的、有羡慕的。 “凤九仙君穿的是极品仙裳!” “她又去化仙池了?” 整个东极仙境,只有仙衣阁与化仙池能派仙裳,凤九没了仙衣,自然要去化仙池试试,没想今儿得的这一身只觉得还算漂亮,不想还是极品仙裳。 腰间挂着一块紫金椭圆挂佩,佩上纹刻的是一对凤凰,形象逼真,这其实是她新的本命神器——凤鸣双剑! 她的手腕上,戴着一只紫金转运镯,用紫金圆镯紧扣着一个同样椭圆形雕刻着凤凰莲花纹的转运珠,这是她新的乐器——凤尾琴。 天香今儿听众人议论凤九的事,听说凤九往化仙池方向奔去了,这化仙池去一次就行,也只得她,已经去三回了,她身上的仙衣被雷霹坏了,离了天姬宫,正见凤九一袭漂亮的华裳神色匆忙地往凤阁去。 “凤九师姐!”天香面露错愕,“你这仙裳……” “化仙池里得的,极品仙衣,每过万年,四方仙境的化仙阁都会预备这么一身,我运气好,被我得了。” 什么运气好,没有天王期的实力,根本就不会得到一件极品仙衣,仙界对什么修为的仙人穿什么仙衣可是有严格的等级要求。 天香的目光定格在凤九腰间的紫金椭圆挂佩上,“听说师姐这些日子一直在自己炼器,这是你的本命神器?”她伸出手小手,想握住神器,手穿过紫金凤纹佩,却未能握住,天香暗暗惊讶,忆起第一次她要握凤九的九音笛,也是这样的情形,“是下品神器?” 凤九笑道:“我哪有这样的炼器术,是朋友帮我炼的,这是凤鸣双剑,我的新本命神器。”她又伸出皓白如雪的手腕,露出上面戴的紫金转运镯,“我的乐器凤尾琴,也是朋友帮我炼的。” 天香用手触及紫金转运镯,这式样算不得好看,只是中上等模样,可抵不住天香好奇,一碰到转运镯,手指刺痛,她快速缩回了手,“这是防御武器?” “不,只是一件乐器。”凤九淡淡地答道,“天香,我有客人到凤阁,先告辞了,下次得空,再与师妹叙旧。” 凤九回了凤阁。 两个仙童正在招待帝川、火原二人。 凤九道:“我领你们去寒冰大狱,这就启程。” 帝川打量着凤九,他们到时,就听东极天王宫的仙人在议论,说凤九历劫之时,有人说是她新炼的神器引来雷劫,有的说是凤九晋级引来雷劫,众说纷纭,七嘴八舌。 帝川问道:“凤九仙君需要休养,我们改日再来。” “东南苦寒地至此数万里之遥,你们来一趟不易,我陪你们去寒冰大狱。” 凤九转身,对绿珠绿玉道:“我去去就回,你们与东极仙君递句话,早前托她保管的东西,他是否该归还我一部分,劳他整理一下,待我回来,找他取回。每样最少得有三成,少了三成,我可不依的。” 绿珠应答一声“是”。 * 凤九一个示意的眼神,衣袖一挥,祥云缭绕,三人驾云落在寒冰狱大山。 水笙已能离开寒冰狱,他所待之地的无形狱门已不能再困他,见到帝川、火原,奔了过来,揖手道:“谢凤九仙君搭救之恩。” “我只能助你这一次,往后如何,端看你们各自的造化。”凤九神色很淡,淡得没有任何的表情,她走近敖杰的牢房前。 这里的牢房,是由一个个约在五六坪大小的石台组成,每日到了一定时辰,就会降下寒气入体的刑罚,又有冰刀冰剑割肌切肉之刑,当你上一次的伤刚愈合,下一次的刑罚就会降临,令仙人无法有修炼机会,在这不停循环的痛楚中生不如死。 “敖天王,请将我师父的信交给我。” 敖杰取出信,“多谢凤九仙君。” 凤九淡淡一笑,“我答应你们的做到,这三位上仙他日如何,我可不敢保证,但只要我在东极仙境,就能保证他们可以像寻常上仙一般活下去。今日我在此处的事已了,就先行一步,告辞!” 她迈出狱门。 身后,传来三人与父母家人叙旧辞别之话。 “火原,你的魔毒当真解了?”这是火正妻子的声音。 “母亲,是凤九仙君给我了半朵醉莲。” “她倒是个言而有信之人。” 想到早前,她还与凤九作对,火正妻不由心生愧意。 水笙流泪与父母辞别,父母因犯下大罪,要在这里受刑罚之苦,而他侥幸得到一条生路,虽还活着,往后又如何安心。 帝川站在敖杰的面前,“听人说,当年是你盗走东极圣殿,是你偷袭东极天王?” 敖杰道:“你问这些有意义吗?” “是父亲害死了九音,更是让九音饱受万世轮回之后魂飞魄散,如果她不曾经受魂魄离散之苦,又怎会失忆,又怎会再也记不得我?” 敖杰苦笑。 九音爱他时,他视为敝履;九音不在了,听到九音的故事,帝川却沉陷痛悔、懊恼痛苦的深渊不能自拔。 他滞留在西冥界,日复一日地重复着九音当年做过的事。 敖杰唤进帝川,用极低的声音说了几句话。 帝川惊道:“不可能!”一声高呼,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帝川尴尬一笑,冲众人抱拳表示歉意。 敖杰说了什么让帝川失控,无人知晓。 敖杰的果毅肯定。 帝川质疑后的茫然。 敖杰拿出一只瓷瓶,“你信还是不信,用此一试便知。帝川,这是我们仙龙族唯一一次翻盘的机会,你可要抓住机会。” “我不会利用九音,绝不!”帝川固执地接过瓷瓶,带着恨意地道:“九音的万世之苦,是因父亲造成的,我永远都不会原谅父亲。” 如果敖杰没有反叛天帝,就不会害九音与父母离散;如果敖杰不曾算计东极仙境,就不会让九音饱受万世轮回之苦…… 他从未像现在这样情绪繁复过,他敬重的父亲,却是害死他挚爱的凶手,九音重回仙界,虽聚拢了魂魄力,可她却再也不认得他。 她是九音,她是仙界最尊贵的公主——天香,而他只是一个寻常的上仙,在仙界像他这样的上仙多不胜数。 他们之间,有着云泥之别。 敖杰带着关切地眼神,“帝禾犯错连连,已贬为下界一处幽潭为龙王,留在仙界的仙龙族就只你了……” 帝川恼道:“我不会再算计她,亦不会再做任何伤害她的事,即便是你逼我,我也不会再这么做。我欠她的,便是生生世世都无法偿还……” 敖杰也不恼,“由着你罢。我告诉你真相,你自己去验证,有时候听到的、看到的都未必是真,你得用心去想,你就没怀疑过她为甚高价将三生石卖给你……” 帝川眼神饱含怨恨。 敖杰无奈轻叹,“得了,我不说了。你好好活下去罢!你没受魔咒侵袭吧?” 帝川摇头。 敖杰道:“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你还记得木荣使的雪龙诀?” 帝川回想起来,那等厉害的仙术神通,他还是第一次见,一直以来,他都以为自家的腾龙诀才是六界之中第一厉害的真龙修炼仙术。 敖杰道:“他修炼的是龙神诀中的龙剑诀,龙神诀共有三部,上部龙剑诀,中部龙拳诀,下部龙神诀,每诀又分三层,统共九层。与龙神诀对应的是凤神诀,凤神诀亦分三部,上部凤箭诀,中部凤舞诀,下部凤神诀。龙凤结合,六界无敌,更可飞升神界……” 帝川不耐烦地道:“你要见我,我来了,如果没旁的事,孩儿就告退。”他从怀里取出一个乾坤袋,“里面有仙液、仙果,你许能用得着。” 坐牢之人,就算得了好的,也会被这里的法阵给吸走。 留给他,倒不如不要。 敖杰没收,“拿回去,对我无用。”又道:“你不愿来,往后就不必再来。”父子情薄,他只盼帝川能争气些。天帝不杀他,也不贬往下界,而是将他们关押在此,似乎仙庭那边也没有提出具体的处罚措施。 天帝是圣明君主,他和所有的君主一样,有时候让他看不透、猜不着,偏偏又行事磊落颇有君子风范。 敖杰自认在许多方面,他不及天帝。 如果是他,对反叛自己的人,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其子嗣儿子一脉,尽数除掉。这也是当年,他要算计九音,甚至让九音的万世磨尽之因。 帝川道:“孩儿若有机会,还会再来探望父亲。”他一揖手,退出禁止狱门。 敖杰的话是不是真的? 帝川反复思量,到了现下,敖杰没道理骗他。 敖杰说没瞧错。 帝川握紧手中的小瓷瓶,站在寒冰大狱之外,但见远方有一片祥云,凤九已翩然而去。 临天亭,凤九坐在其间,拆开木毅留下的书信,就如她早先所猜测的那般,这是一封设下了仙术禁制的书信。在九音的记忆里,木毅曾与凤九玩过这样的禁止,这是木毅自创,她解开禁止,上面的金色文字跃入眼帘: “凤九: 当你看到这封信时,义父已经不在了。你父母将你托付于我,我当护你周全。我替你算了一卦,你有万世情劫,又有魂飞魄散之苦。义父能做的,就是为你再争取五世,唯有那时,你方有机会重返仙界。 凤九,不要报仇,不要怨恨,好好活下去。义父留给你的不多,唯盼你能安好快乐。不要为我重生,我不想你再做傻事。当你看到我的仙躯时,就用天火焚化成灰。” 第二页的信纸展开,内容是关于木毅自愿收凤九为义女,乃他精心亲传弟子,愿封其为东极仙境的摄政公主,要她在他仙逝之后,接掌东极天王一职的遗诏。 仙界三百多年前,木毅就算到她有劫,用他的命替她换了五世重生的机会。 “天火焚化成灰,师父,凤九做不到。” 让她烧毁木毅的躯体,她不能。 既然木毅能让她重生,难道她就不能让木毅重生。 一定有法子! 凤九此念一想,聚魂灯可以、以命换命可以,是不是还有第三种法子。 她灵光一闪,想到了西天极乐界的佛祖,他的神通广大,是不是能助木毅重生。 想到这儿,凤九倏尔起身。 绿珠禀道:“仙君,东极仙君到。” 木荣立在凤阁外头,他的身后跟着天香公主,男的俊朗,女子娇俏,真真是一对璧人。 凤九唤了声“木师兄”,又冲天香唤了声:“天香公主。” 天香嘟着小嘴,一脸不悦地道:“凤师姐,你给了师兄一些东西,自然就是师兄的,你怎么还派人传话,说让师兄整理一下还你三成。” 凤九不以为然,她需要这些东西,她可以打理自己的空间,十几株胭脂神树、十几株香膏神树,又有几千株冰肌玉骨草,当看到这些神树仙草出现在天姬宫,成为木荣讨好天香的心意时,她的心一阵阵了剜痛。 在冥界炼器的时候,她唯一的念想就是:将木荣从她的心里去掉,从此后,木荣只是她的师兄,再无半分干联。 “天香师妹,我当时给他,只是说让他帮忙炼器用,可以用一些,并不是全部。师兄就把我给的东西取用了不少,将心比心,我算是最没有私心的师妹。我也要修炼,也需要大批的资源,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不能大方到连自己都不管不顾,是也不是?” 凤九勾唇苦笑着。 木荣曾经待她好,那也是有前提的,是她是九音的转世。 凤九不想再提过往。 可木荣爱着的是过往的她。 木荣更是认定:天香才是九音的转世,才是真正的九音。 天香努着小嘴,“你还真是。” 凤九笑问:“师兄把没用掉的都还给我吧,我说的最少三成,上不封顶,自己的东西还是自己保管的好。就算是送人,别人记的也是我的人情。师兄若有诚意,可以去妖魔域取。以师兄现下的修为,出入妖魔域性命应是无忧,对吧,师兄?” 木荣面有怒意,却不愿发作起来。 她就这么快要与他划清界限。 他因为天香,讨好天后,将胭脂神树、香膏神树与冰肌玉骨草等送走了不少,挑的都是最好的极品、上品神树、仙草。 “木师兄,昔日你拿走的冰雪宫,能否也给我,我不像师兄会炼器,于你不过举手之牢,于我却要花费一番功夫,我瞧你给九音师妹的宫殿,不像是早前的冰雪宫,定是你炼的,冰雪宫给我吧……” 木荣面容微红。 九音嘟着小嘴:“真小气!” “师妹给我移一座仙宫来,我定夸师妹大方。” 九音语塞,她可没有凤九的本事。 木荣没好气地掏出几个仙器,一把拍放在仙案上,动作很大,似要将仙案拍碎一般,“以后你在外的东西,不用再给我,直接送到天王宫库房去。” 凤九笑道:“师兄的话,我记住了!” 她一古脑将所有的仙器装进一只乾坤袋里,每装一样就念叨一声:“神树少了七成,一株极品神树都没了;悟道茶少了八成,极品的全没了,上品的所剩不多;冰肌玉骨草用了近八成,极品只得可数十几株;混沌岛用掉三成;仙玉用掉五成五;冥晶剩得最多还有九成多。师兄这般,不知道的还当你吃软饭。” 木荣眉头微挑:这是骂他,讥讽他用了她的东西。 凤九无辜娇笑:“这么凶作甚?开句玩笑而已。” 他还她,她为何不收?这些皆是她的。 她可以正大光明地献给东极仙境的库房,而不是被木荣私下送人,她送给库房,至少还能造福整个东极仙境。 凤九抬眸问道:“师兄,神树、悟道茶、冰肌玉骨草怎会少了那么多,天香的天姬宫用到也不过十之一二,剩下的去哪儿了?” 天香恼呼道:“凤师姐,你有那么多,给木荣哥哥用一些怎么了?” “我带回来的是资源,是造福整个东极仙境的,他怎能私下处理,是,他有权私下处理一部分,但是我也是师父的亲传弟子,我凭什么不能问?” 她拿回来的东西,为什么不能过问这些东西的去向。 木荣紧握着拳头,她咄咄逼人,连最后一点也不肯给他。“凤九,我才是东极仙君!我想怎么处理,全都是我的事。” “木荣!”凤九大呼一声,“你是东极仙君,你劳命伤财地大建仙宫,极尽奢华,这就是一个仙君所为?” 木荣扬头,冷哼一声:“可惜,我才是东极仙境的传人,而你——不是。” 不是…… 她手里握着木毅留下的遗命,有这个,她完全可以夺过东极仙君的位置。 但她,不想与木荣闹翻。 木荣苦笑,“早前,本仙君下令出资修建逍遥城,现在看来没这必要,逍遥城从五成的税赋增加到七成五。” “木师兄,当真要如此?” 逍遥城从上仙到仙婢,多是东莱大陆飞升上来,那是凤九看重的人,木荣这么做,他们还剩什么资源? “凤九,这也是你逼我的。你现在不是还有一笔仙玉,别说一座逍遥城,就是两座逍遥城都足够了。我是东极仙君,这些东西就是我的,除非你是东极仙君,否则,你休想逼我拿出来。从现在开始,你和其他东极天王宫的仙人一样,也需要每年向天王宫交纳一部分贡献。我用掉的部分,就抵了你今年及以前的,从明年开始,就照仙君的例来。” 她对他算得如此明白。 他为何要给她面子。 她不过是木毅在下界收的弟子。 以前,因她有一缕九音的魂魄,他处处宠着、疼着。 现在木毅再也不屑给凤九一点怜惜。 木荣愤然转身,牵着天香,头也不回地离去。 天香大声喝道:“凤师姐,你太可恶了!我再也不理你了,再也不理了……” 不到百息后,天王宫的传令仙官大声喝道:“东极仙君有令,逍遥城从明岁开始,税赋涨至七成五。” 七成五的税赋,从未有过,最高的也只五成,那还是富庶仙城,贫瘠之地多是二成到三成之间。逍遥城新建,早前更是不毛地,现在一下子涨到七成五,这是要东莱籍仙人的命,更是断了他们的修炼资源。 凤九紧紧握住拳头。 这是怒! 她看着木荣与天香牵手而去的背影。 不知何时,帝川站在一侧,小心地从瓶中倒出几滴七情圣水,凤九因怒火交加,用衣袖一挥,圣水被化成一股轻烟,立时化为虚无。 帝川来时曾倒过一滴出来,他的手根本无法触及。 他心中大骇:难道凤九才是九音? 凤九一把拽住帝川的衣襟:“帝川上仙,是不是一个两个瞧我好欺负,专拣软柿子捏?”她奋力一推,帝川跌倒在地上。 她真的是九音! 圣水无人能触碰,可她却能碰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323章 渡魂 !--章节内容开始--第323章 渡魂 “我不气!我不气……我是谁呀,我要生他的气,太不值当。木荣就是河拆桥的小人!木荣,本仙君不与你计较,我现在有大事要办,这一次就放过你,再有下次,可别怪我出狠招!” 凤九拍着胸口,明明气得胸口气伏,又是强行被她按下,她眼睛突地一亮,“你气我一场,本仙君不气你一回,岂不是对不住我白气一场。咱们走着瞧,看看到底谁斗得过谁?”她一转身,匆匆往圣山方向而去。 圣殿的紫青二精灵出现。 凤九勾唇一笑,绕过圣殿直往圣池,启开机关,到圣池底查看之后,取了通界神针,将七情圣水滴洒在上,连连使出一大串的炼器手诀,通界神针隐于无形,她又在圣池底布下仙阵,阵眼全是用七情圣水祭炼浸泡过的。 用了大半日布设完成,她得意地勾唇笑道:“木荣,这个地方,你再也进不来。”到了外头,她还不解恨,又在整个圣池大殿布下七情圣水仙阵,阵中套阵。 木荣不许她进圣殿,她就不许木荣再入圣池大殿,他们俩半斤八两,彼此彼此。 凤九布设完成,拿出一枚七情圣水,光亮一闪,寻金光而去,再睁眼已到东冥界七情湖畔。 “啊呀,回去一趟,湖水又涨了一倍,还成了七色湖面……” 书禅子心下冷汗:凤九仙友,你渡劫,可消耗了我等不少佛元力。“仙友可还有琼浆玉液,我二人在此恭候五年,为助你渡过雷劫,元力消耗不少。” 凤九不好意思一笑,突地忆起自己在渡雷动时,总觉得有两股莫名的元力输入体内,“是你们用元力助我?我再没负重伤?” 乐禅子不提。 书禅子笑微微道:“我们师兄弟的元力,至今尚未痊愈。” 凤九连连揖手,嬉笑道:“辛苦二位佛友,辛苦辛苦了。我有一些宝贝,悟道茶、冰肌玉骨草、胭脂神树、香膏神树,都送你们一些。” 人家助她渡劫,这欠的人情大了。 凤九想着自己给了木荣不少宝贝,何不大方些,多结交一些朋友,一挥手,就是两株胭脂神树、两株香膏神树…… 全都是两份的。 乐禅子再淡定,一听说神树的名字,“天地间还有这种神树?” 凤九道:“是我去妖魔域无意间得来的。送你一份,权当是交情。” 几个人打趣说笑了几句,两佛禅子各收了自己的那份。 乐禅子若有所思地道:“七情圣水之主乃是仙友,故而仙友晋级,它亦在晋级,中央那株无根佛莲,乃是仙友的宿命莲,一损俱损,现下有七色湖水相护,寻常人靠近不得,便是上界仙人也不能伤。” 凤九恍然大悟,“哦——”,又道:“我以为是一朵情莲,无情根,无情果,但却能开情花。” 书禅子汗滴滴的,这姑娘又在说傻话了。 她很需要爱情? 凤九道:“我要带走一些七情湖水,再带一些圣水去南冥界。”她虚空一划,手里有一只瓶子,将七情湖水收入其间,只不到五息,一瓶就满了。她再虚空一划,往瓶里收了七情圣水。 乐禅子好奇地用手触碰,手穿过了七情圣水的影子,却是没有任何感觉,就跟与空气接触一般,可凤九却能轻易触及得到。 凤九道:“二位佛友,我们前往南冥界。”她纤指一弹,一枚圣水出现,其间有一道金色光环,凤九纵身一跃,乐禅子、书禅子相继其后。 * 南冥界。 建设得与东冥界很像,但细处又有所不同。 最大的差别是东冥界三生石峰是一个女仙雕像,而这里就是一座山峰。 自从万世仙的传说惊动六界,冥界便有一条石河,其间亦穿插着万世仙刻过的石头。 在三生石河与忘川河的尽头,有一片湖泊,更像是一个池塘,这池塘不大,只得二三亩大小。凤九轻叹一声,取出大瓷瓶,将一瓶的湖水置入,立时间,小池塘就变成了一片湖泊。 她掐了几个手诀,用混沌神术移湖底,直至将湖弄成一人上盆底状,却在中央用神力掘了一条圣水小溪,取出冰玉石铺在小溪三面,最后取了七情圣水倾倒入湖。 在圣水与忘川河尾交接处,设了一道圣洁的光门,一设下,就有忘川河底的魂魄发现了那道门,试着迈入,初是痛苦,一旦坚持下来,迈过九步后,就发现其间的奥妙。 有一个魂魄发现,就有第二个、第三个…… 最后,无数的魂魄也发现这里有一处奇怪的门,排着队往里走,一进去就化出六界生灵的形象,在他们的行进中,化成他们往生里最美好的一世形象出来,然后,快乐地往阎罗殿的轮回盘行去。 南冥帝发现了异样,着实是新来的好些灵魂都有一种干净纯洁的感觉,沿着他们来时的方向,一路寻到七情湖畔,发现其间有两个僧人、一个仙子,心下迟疑,揖手道:“请问三位上仙来自何处?” 凤九淡淡地道:“我们来此渡魂。” 乐禅子道:“我来此种下佛缘,植下几株佛莲。” 书禅子道:“我陪他们二人前来,是诵经超渡的,并无恶意。” 当然知道无恶意,只是突然多了好些灵魂要入轮回,阎罗殿有些忙不过来,这对南冥帝是好事,着实是这些年南极仙境所辖的魂魄有些不够用。 火正获罪,上头无人,就连他说话都失了底气。 但,有一个西冥界当陪衬,他的日子还稍好过些,最有底气的当属东冥帝与北冥帝,尤其是东冥帝,修炼资源足,就连冥仙们说话嗓门也大。 凤九道:“我乃东极仙境凤九是也!你也不易,我赠你二万斤冥晶罢!”她取出一只乾坤袋抛给南冥帝。 初时,南冥帝以为是玩笑,待接到手里,一启开,里头满满都是上品冥晶,当即揖手:“多谢凤九仙君。” “好说!好说!我来过此地的事,莫与外人道,便是他日管辖南境的天王,也少说为妙。我在此扩了七情湖,能让忘川河底被困的灵魂净魂之后重入轮回。” 南冥帝满是感激。 凤九看他,就与看东冥帝一样,实在是两人长得跟一个人似的,穿着、打扮都太像了。 书禅子盘腿坐在湖畔,正念经超渡,但凡圣水在他的诵经声中,光芒大作,原是不动的圣水,竟似吸了此方天地的灵气,突地涨了一倍,里面的灵魂越聚越多,像鸟飞,像鱼游,在湖底中央的自由自在地行走中,有的好奇地张望,有的则是一脸喜气,还有的欢跃蹦跳着前走。 乐禅子见到此景,盘腿念经。 “此间事了,我们就会离开。” 凤九取出凤尾琴,沉默片刻,弹奏起《逍遥曲》,这曲调欢快无忧,令湖底的灵魂越发兴奋地乱蹦乱跳,有的还随着乐曲跳起了舞。 凤九心下一沉,凝神弹奏《七情曲》,此曲共有九章,第一章是序,最后一章饱含了七情之力。 乐禅子种下的三株佛莲,生根、发芽,更是一点点地茁壮成长,三人在这里诵经、弹奏,超渡着亡魂。 南冥帝讷然看着湖底一个个经过净魂而出的魂魄,每一个都似忘了烦忧,只有快乐的记忆,往轮回盘而去。 凤九笑道:“二位佛友,我要前往西冥界,你们可同往?” 书禅子忆起此次他跟着乐禅子出门,佛祖道了三个字:“东冥界!”之后再不说话,这也是他二人去了佛冥界,由佛冥帝出面说情进了东冥界。 二人一到那里,就看到凤九炼器,累得大汗淋漓。 凤九装了一些七情圣水,又装了半瓶七情湖水,弹指一点,金环出现,三人齐齐跃进。 南冥帝看着他们离开的地方,哪里还有金环之门,而身边的七情湖比以前大了三倍,正在凝聚着南界的七情之力,湖水一直在往上涨,就连圣水似有增无减。 太奇特了! 三株佛莲迎风摇曳,有一株已经含苞,用不了多久,许就能开出莲花来。 * 凤九与书禅子、乐禅子二人在东、南、西、北四方冥界各兜了一圈,最后受二人相邀,她亦去了佛冥界。 这里,完全不同她熟知的冥界。 也有一片七情湖,更像是莲花池,满池皆是各色莲花,有白莲、黑莲、紫莲、金莲、粉莲等。 凤九道:“怎会有金莲?” “我界众生人人崇信佛教,金莲更是我佛座莲,此处有此莲不足为奇。” 他们不奇怪,凤九奇怪啊,着实金莲太稀罕。 凤九问佛冥帝:“能否送我几枚数色荷莲的种子。” 佛冥帝若有所思,就他长得和四方冥帝不一样啊,穿戴也不同,很容易就分辩出来。“待仙子回到东冥界,定能发现那里亦有几色荷莲?” 凤九知佛家人不打诳语,佛冥帝更不会说谎,心下有些不放心,“我先回去瞧瞧,若是没有你这里的,回头少不得再找你讨种子。” 凤九弹一枚圣水,光环一溢,纵身离去。 她离开很久了吗? 东冥界的七情湖里不仅拥有白莲、粉莲还有黑莲、紫莲、金莲等,众莲被不同颜色的七情水养育中环饶在无根白莲的周围,湖水似又有所涨,凤九将融合了另三界七情气息的湖水放出,将半瓶圣水倾入七情湖。 不知因得了另三界的气息还是旁的缘故,七色情湖的颜色逾加明丽清透,就连圣水也更是纯将明亮。 凤九暗暗称奇,取了一瓶七情湖水又半瓶七情圣水,再度回到了佛冥界。 和往常一样,先用混沌之力将七情湖移置成盆底状,再将七情湖水倾入,之后在湖底设下白玉冰石的小溪沟,将七情圣水倒入。 乐禅子、书禅子二人盘腿并列而坐,口里诵着经,凤九依旧弹奏《七情曲》,一遍又一遍,三人合作得天衣无缝,大功告成,梵音阵阵,超渡着忘川河底的游魂,令他们心神安宁,早前争夺着进入圣洁光门,现在安静了下来,不再抢夺,而是自发地排起长队,一个接一个地进入湖底七情圣水之中。 乐禅子念了声“阿弥陀佛”,“凤九仙友,我们就在此分别罢。” 凤九道:“这就分开啦?我还想去拜佛祖,想问他,问他……”她还有些好东西,想送给佛祖呢,求人总得先献上一份礼物,方显诚心。 书禅子道:“我们离开西天极乐界时,佛祖正准备闭关悟禅,没有数年不会出关。” 乐禅子道:“仙友相问之事,可是你师父如何苏醒之法?” 凤九双手合十,“佛祖神通广大,连这个都知道了。还劳二位佛友告知,可有法子?” 乐禅子沉默片刻,“仙友能渡天河千万仙魂时,正是东极天王苏醒日。” 凤九虔诚地道:“劳二位佛友转告下仙对佛祖的敬意,我得了一些宝贝,就劳你们献给佛祖。”她拿出两盆极品悟道茶、一株极品胭脂树、一株极品香膏树,还有两盆十株极品冰肌玉骨草,“多谢了!” 书禅子眼睛透亮。 送给佛祖的,他们可不敢贪下来。 两位佛禅子相携而去。 凤九立在七情湖畔,静静地看着湖中的金莲,“你象征的是佛祖吗?我真盼师父能早些醒过来。我带些佛冥界的七情湖水与圣水回去,希望能福佑我界内生灵。” 凤九带了多少来,最后又取了一些走。 佛冥帝始终无语,直看到凤九跳入光环消失不见。 凤九回到东冥界时,再将瓶里的水倒入,之后盘腿坐在白莲上静心修炼。 白莲原是她的宿命莲,她坐在上面,旁人瞧看不着。 不知过了多久,她听到外头有人说话的声音,却是一个长得像梁宗卿的人与一个眉眼里像极赵熹的人并肩而行,一文一武,异常醒目。 “这里的莲花开得真好?” “每一世归来,来这里赏赏莲就会觉得异常平静。” 梁宗卿沉吟道:“一世又一世,每一次总是差一点才能飞升。” “别再想了,今世飞升不成,下世总还成。” “我答应过她要早些飞升上界。” 赵熹苦笑道:“朋友,那是上界的仙子,你就别想了。” “累世之缘,世世念着,不得偿所愿,总觉遗憾。” 二人在七情湖畔立了许久,又相携离去。 凤九将自己的神器置入圣水中吸取七情气息,忘了时间,忘了空间,并没有修为晋级,实力却多有巩固。 凤九来到与忘川河畔并接处,在那里习练凤神诀,修炼到七层上再难精进。 忘川河畔的尽头,开着一片如火如荼的曼珠沙花。 * 凤九赏罢画,弹一枚七情圣水,立现光环,纵身一跃,她出现在一座华美的宫殿之中。 周围白的冰玉,黄的金仙玉,映入眼帘,异常醒目,气势不凡,奢华之中带着一股仙宫的凌绝气势,斗拱飞檐,檐如精雕,形如凤凰,嘴里叼着斗大的仙铃,仙风拂过,传出铿铿声响。 仙花馨香扑鼻,丝丝缕缕,萦绕鼻尖。 凤九抬眸时,却见不远处的仙花丛中、碧草地上,偎依着一对神仙璧人,两人嘴对着嘴,居然是在亲/吻。 凤九连忙捂眼,快速转身:“抱歉!抱歉!非礼勿视,非礼勿视,我什么也没瞧见,什么都没瞧见,你们继续,继续啊……” 她正要开溜,只听一个娇嗔的怒斥声:“凤师姐,你干吗?” 谁唤她? 凤九定睛细瞧时,方才瞧清,面前的少女与男子不是别人,正是木荣与天香。 天香一脸羞恼。 木荣面带愠怒,“凤九师妹,这五年的贡献你还没上交呢,是不是得交上来。” 凤九仰头大笑,“你们少作弄我了,五年?我离开才几日,你就给我扣了一个五年的帽子。” 天香嘟着小嘴:“师姐,你真会挑时候,仙魔大战在即,你突然就不见了。上个月仙魔大战刚结束,你又出现了,你这是不想上战场么?木荣哥哥这次在仙魔大战上可是出尽了风头,乃是这一辈的少年才俊,英俊人物……” 木荣宠溺一笑,“小师妹,你知道我好就行,用不着在外人面前夸我。” 外人,她凤九成外人了。 以前许会难过,但现在她刀枪不入。 “木荣哥哥本来就好嘛,最好,最好了。”天香扬起小手,本是拍,落在木荣身上,却像是抚摸。 凤九心里犯着迷糊,她离开明明才几日,最多半个月,不,最多一个月,怎么就有五年了。难不成是时间出了差错?还是她的记忆出了差错? “凤九打扰二位亲热了,你们继续,我回凤阁。”她一调头,往自己的凤阁方向奔去,这是一个水池,怎会是水池呢? 凤九头疼地拍着脑袋,这里明明是她的凤阁,哪里有一点凤阁的影子,分明就是一个池塘,里面种满了荷莲。 寻了一遍,凤九寻不到记忆里的半点印象。 她抓了一个经过的仙婢,“凤阁在哪儿?宁心殿在哪儿?” 仙婢结结巴巴地道:“仙……仙君,东极仙君说这里正好建造合欢殿,令天将天兵将凤阁、宁心殿移到天王宫北边空地上。” 北边,曾是东极天王宫寻常天仙住的地方,有仙。 凤九快速地往北边方向奔去,宁心殿孤零零地挺拔在那儿,她的脑海里浮现还是九音时,一次次坐在木毅的怀里,木毅握着她的手写书、读书,教她奕棋、布阵…… 宁心殿,是木毅的寝殿,也是留下她温暖记忆最多的地方,曾经的宁心殿位于圣殿东边,她那时常常穿过圣殿前往宁心殿找木毅,孩童时的记忆纷至沓来,宫殿还是原来的宫殿,可地方却从曾经最耀眼注目之处,被移到偏避的一隅。 啊—— 看着面目全非的景物,看着那失去往昔气势的宫殿。 凤九抱住脑袋,一声刺耳的狂呼。 木荣,你到底要做什么?你声声说是东极天王养大了他,更是东极天王教会了他本事,难道这就是他对木毅的回报。 宁心殿是木毅的寝殿,他怎么可以改变木毅的寝殿方位,怎么可以将最尊贵的东方主位置成合欢殿,变成他与天香温存之地。 木毅才是东极天王,木荣这般做,将木毅置于何地? 绿珠绿玉等人听到声音,一看是凤九站在外头,面露惊喜:“凤九仙君回来了!凤九仙君回来了!” 凤九归来的消息,半日后整个天王宫都知晓。 第一个寻上门的是紫菡,她一见凤九,“哇——”的一声哭出声来,“仙君,你去哪儿了,我们好想你,你不在,东极仙君处处刁难我们东莱大陆飞升的仙人,将逍遥城的税赋加到七成五不算,最后还加到了八成。文丞相罢去丞相一职,做了逍遥城的城主,所有的仙人更是苦不堪言……” 木荣发现圣池大殿被封印,他进不去不说,仿佛里面就是一座大山,他令诸葛韫破阵,诸葛韫破解不了,一怒之下,他夺了诸葛韫阵殿副殿主一职,将诸葛韫降为寻常上仙,将他赶至逍遥城。 凤九早前信任、重用的人,两年之内,被木荣以各种各样的理由赶至逍遥城。 现在天王宫任职的,都是木荣自己的人。 东莱大陆飞升的仙人不是去逍遥城,就只能做一个寻常的天仙。 木荣后来请了其他仙阵师破阵,依旧开不开凤九的禁止,有的仙阵更是莫名被灼伤,没有原因,就是被雷电一样的光芒灼伤,最后只得退去。 第三日,逍遥城的自在、文筹、章治、青芒、青辉等人陆续赶来,人人神然落漠,面容憔悴,个个满心委屈,修炼资源如琼浆玉液欠缺不说,仙玉、仙币更是奇缺,不按期如数缴纳税赋,就会受到最严厉的处罚。 曾经的东莱籍仙人是东极仙境的宠儿,这五年,他们受尽欺辱、白眼,却不得不忍气吞声,而过重的税赋让他们疲于应付,自在道人更是天天骂人。 木荣纵容自己的宠信仙臣刁难、任意欺凌他们。 凤九道:“可有账簿,取来我瞧瞧!” 文筹奉上了账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324章 较量 </script>凤九粗略翻了一遍,“一座逍遥城,赛过富庶之地的三座城池,木荣当真欺人太甚!”她凝了一下眉,拿出一只乾坤袋,“这里头是五十万仙币,都拿下去分了罢!需要什么先采买了去,都回去罢,容我定定心神。” 几人应答一声,辞行而去。 绿珠禀道:“仙君,帝川上仙求见!” 凤九怒喝一声:“他当自己是谁,想见就见,告诉他,我没空!”凤九愤然起身,一个转身进了自己的寝殿,“我要静静,任何人不得打扰。” 她弹了一枚七情圣水,光环一掠,心念一动进入圣池大殿。 这是她上回设下的禁止,她在圣池大殿中置了一个冰玉水槽,里面蓄着七情圣水,可以圣水为引,开启界门通道。 她进了圣池底,心情烦闷地走近木毅。 “师父,木荣行事咄咄逼人,他宠天香,宠便宠了,他可以将我的凤阁任意迁移,可师父的宁心殿不能动。师父还在,他就自作主张移走宁心殿,他的眼中,可有师父? 师父,他欺我东莱飞升的仙人,明知道我看重他们,视他们如友如手足,他却加税赋加至八成,最富庶的城池才五成,他就将那里加八成,分明是不让人好过。 师父,凤九不想忍了!凤九需要静心!” 心事太重,太过烦心,凤九进了冰神赠她的空间,里面很大,装了三座冰玉大山,她将从木荣那儿取回的东西重新进行了一番整理,混沌岛还留有大半,她分成了两份,用自己的混沌神术进行化成两个小岛、仙液池…… 神树、冰玉草等所有东西都规整在这方天地之中。 凤九终于取出冰雪宫,将宫殿选了最好的方位置好偿。 她迈入冰雪宫,浑身疲惫地坐在地上,空中光影一掠,冰神出现在她的视野之中,“丫头,你来了?” “冰神姐姐。”凤九站了起来。 光影里,冰神勾唇苦笑,“丫头啊,是不是又遇情劫了,你的师兄抛弃和背叛了你。” “冰神姐姐……”凤九有泪,她的无助、痛苦,没人知晓,她很想找人说话,“我一次又一次被人背叛、利用,反目成仇,可我就是学不会防备。” 她枉作聪明人,却一次又一次被利用,被心伤。 她真的不在乎木荣了。 在她回到了七情湖畔时,多少的爱恨都化成了云烟。 因为不爱、不在乎,所以连恨都不曾有。 只是,她依然有些不甘,曾经的她,对木荣视作亲人,没有保留,可木荣转眼爱上天香,宠别人为宝可以,不应将自己的幸福建立在他人的痛苦之上。 “他得了龙剑诀,现在的修为高了,成了仙界的英雄……” 冰神宽慰道:“他得到的只是上部龙神诀,还有中部、下部。这座冰神殿,有我留下的上部、中部龙神诀,我知你会有此劫,昔日给你的玉简只是龙剑诀,亦只是上部龙神诀。我这毁掉给他玉简,可好?” “他已经学会,毁不毁掉又有何用。” 冰神虚空一划,光影里又出现了一个画面:木荣在修炼室里修炼龙神诀,他反反复复地看着玉简,突地勾唇一笑,“仙界之内,唯我木荣能习龙剑诀!”用力一捏,瞬间化成一片粉末。 冰神怜悯地看着凤九,这个女子,多像她的妹妹雪神,为了爱情轻易信人、重人,哪怕伤得遍体粼伤也无怨无悔。 “丫头,你看人的眼光可真不怎样。” “许是陷入情网,身在局中,不如姐姐身在局外看得明白。但我学会了放下,痛过、伤过,而今他做什么、说什么,也不能伤到我。” 木荣,现在的你才是真实的。 以前的你,也在伪装。 下界的凡人也好,上界的仙人也罢,谁不曾有几张面孔。 “下次再喜欢上谁,让我帮你掌眼。” “有劳姐姐。” 冰神反有些羡慕凤九,可以不用考量那么多,也不会那么多的猜疑,不像她,太过冷静,冷静到能看透所有人的心思。 冰神道:“你拥有混沌灵根,拥有凤体,不妨将凤神诀与混沌神术一并修炼。” 冰神的影子消失不见。 凤九躺在宫殿的地板上,清空思绪,什么都得凭实力说话,忆起文筹、青芒等人的无助,她定定心神,她原息事宁人,可木荣更是咄咄逼人,先提升实力要紧。 混沌神术还是在下界时修炼过,后来事情繁琐,又被她抛到一边,现在重新炼起来,在空间小天地习炼。 * 帝川静候在凤阁外头,不离不弃,即便旁人笑他,指责他,他依然岿然不动,像木桩子,又似雕塑般静立。 凤九是九音! 敖杰没有骗他。 他近凤九,只是想给自己一个机会,想补偿,想用心地待她。 那几滴七情圣水,是凤九万世轮回化成的眼泪,除了她本人,无人可以触碰。帝川亦曾用圣水试过天香,那是他在试过凤九后,故作踉跄摔一跤,顺势将圣水抛向天香,而圣水却穿过天香的身体,落到地面,久久不散,就像是两枚珠子。 “帝川,你不长眼睛!”木荣冲过来,伸脚踹他。 帝川心下大喜:九音回来了,九音是凤九,没有什么比知道她还活着更欢喜。 就在他暗暗验证,得到了答案后,他就来寻凤九。 却被人告知,凤九云游去了,没人知道她去了哪儿。 现在,凤九归来。 东莱大陆飞升的仙人陆续上门拜见凤九。 仙人们走了。 凤九说要静静,他想见她,疯狂地想见到她。 他见到天香时,看到那张熟悉的脸,怎么看怎么讨厌,反而觉得现在的凤九看得顺眼。他讨厌的是别人拥有凤九曾经的容貌,他喜欢的、欣赏的是现在的凤九。为了更进一步了解凤九,帝川这五年只做一件事:打听凤九过往所有的事。 帝川静静地等着,他等这么一会儿算什么,曾经的她,等了他万世,下界漫长的百万年,刻着他的名,看着石头化成了一条与忘川河一样长的石河。 他静立在那儿,拿定主意,无论等多久,他都会静静地等下去。 凤九在冰雪天地中修炼,炼混沌神术、炼凤神诀。 炼得累了,饮神液,吃仙果,种在这里的胭脂神树、香膏神树的品级似乎又晋级了,许是因为冰雪天地是中品神器之故,连养出的花木都能从极品晋为超品。 休息两日,凤九又继续修炼。 日复日,月复月。 传令仙官领着两名仙童而至,人未进凤阁,声音先到:“凤九仙君可出关了,东极仙君有令,请凤九仙君交出近五年的贡献,折合仙币一百万枚,仙草五千斤。” 绿珠怯怯地道:“禀传令仙官,凤九仙君闭关修炼,还未出关。” “还在修炼,这都十日了,上头就催着她上交贡献呢。” 绿玉笑着道:“仙官,待仙君出关,小仙一定通禀。”小心地往传令仙官手里塞了一枚仙币,仙官掂了掂份量,“待她出关,一定要尽快缴纳仙币仙草,若是由仙玉等物替代也成。一百万枚仙币、五千斤仙草可是不能少的。” 绿玉连声应“是”。 仙官正待离开,只听一个女音道:“这就走了!要本仙君缴纳贡献值,是不是得留个催缴文书,回头我若是缴了,你们说没缴,我不是亏死了。” 仙官连连揖手:“拜见凤九仙君!” “好说。”凤九大踏步走到厅上,在仙案前坐下,执起壶,一倒,里面出来的只是寻常仙液,她蹙了一下眉,自己另取一壶神液琼浆,倒了一盏,又倒一盏,将一盏未动的加入仙液之中,淡淡地道:“绿珠绿玉,这些日子辛苦你们了,这壶琼浆就赏你们了。” 绿珠欢喜地接过仙壶,倒了一盏,也不知凤九加进去的是什么,但现下饮来,不比上品琼浆差。 凤九道:“口说无凭,没催缴文书,我怎相信这是师兄的意思?师兄与我同在师父座下为弟子,他不师父的亲子,我是亲传弟子,说起来二人的身份一样贵重……” 仙官面露难色,见两个仙婢饮着的琼浆似乎不错。 绿玉热情地斟了一盏递给仙官。 仙官一尝,果然不同寻常,“凤九仙君,这是文书。” 凤九扫了一眼,这份文书上清楚地写着各仙城应缴纳多少税赋,到了她这儿就成了贡献,说白了就是税赋,“这文书就搁我这儿了,我回头问了师兄,自会给户殿回话。” 仙官不愿离去,着实是凤九出手阔绰,想来身上的宝贝不少。 木荣给天香公主建的天姬宫、合欢殿、后花园,惊动整个仙界,谁人不晓东极仙君爱慕天香公主,将她捧在手心,极尽奢华,搜罗了整个仙界的所有宝贝,而且这里面大部分的宝贝,如冰玉仙宫,如胭脂神树、香膏神树,据知情人透露,这是凤九仙君当年入妖魔域取醉莲时得来的。 绿玉见仙官不肯离开,又斟了一盏琼浆。 仙官连饮了三盏,这才尽兴而去。 凤九出得凤阁,到了院外,却见帝川含笑揖手:“凤九仙君?” “你一直没离开?” “是。” 凤九冷声道:“遇上困难,想要我帮忙?” 帝川摇头,见她身后跟着绿珠绿玉,面有难色。 凤九道:“你们留下,打理好凤阁,我去找东极仙君说几句话。” 绿珠应“是”,与绿玉交换眼神,二人瞧着那大半壶琼浆,得赶紧分了,回头再有人来,哪里还有他们的份,好几年没饮琼浆玉液,饮的都是寻常的仙液,每日不多,只能打两壶,多了就没有。 帝川低声道:“我没困难,我……我就是想……请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凤九笑了起来,声音很爽朗,“你说,让我给你机会?你想做城主,还是做一阁、一楼的主事上仙,这应该去找东极仙君。” 帝川英俊而富有轮廓的面容上不见卑微,他原是一方天王长子,后来又曾做过天帝长子,他骨子里是骄傲的,即便现下势弱,也有一股子不卑不亢的坦然气度,这一点凤九不否认,帝川极有魅力。 他面有窘意,最终正容道:“给我一个机会,让我们重新开始,这一次,我定不负你。” 凤九敛住了笑意,“你脑子有病吧,如果有病,回去寻天医诊脉取药。” 她径直而去。 凤九看到圣山,许是因为她布的阵管用,这些年圣山不增不减,上面的仙玉没少一斤,雄伟威严。 她突地眯了眯眼,慧黠的眸子里掠过一丝算计。 帝川静静地跟在她的身侧,看到她眼里异样的表情:她又在打什么主意? 她是九音时,每次这个样子,就是想到了什么主意,会有她认为是很好的话。 “木荣,不让本仙君进圣殿,我们就玩玩,谁也别进圣殿,你用阵精灵看护,本仙君也有法子困住你。”她双手一抛,立时就是两把阵眼珠,她运力一移,在圣殿的上空立时化成了一个偌大的阵网,每一枚阵眼珠都闪出金光,纵横交织,将早前的仙阵困在中央。 凤九一布仙阵,里面的两个阵精灵立时冲了出来,一冲到她的阵网上,立时像触电一般的颤抖起来。 “青儿,这阵碰不得,一碰就像针在扎。” 阵精灵扇着一对翅膀,望着阵外的凤九。 凤九还在移动阵眼,“他对布阵术就像我对炼器术一样,我们就好好地玩上一场。木荣,你既无义,休怪我行事无情。敢动师父的宁心殿,你还真拿自己当东极仙境第一人了。” 她再撒一把阵眼珠,往空中一抛,设下一个仙阵,双层阵法之下,她快速地变幻移动的着阵眼,两阵交融,让人分不出哪个阵眼是哪个阵的法,两个阵混在一处,破阵之时就更为艰难。 帝川只有惊愕:他从来不知道九音的仙阵术如此厉害,还会两阵交错布阵。 凤九的动作很大,就在她第二层阵法尚未完全布好,一个怒斥声传来:“凤九,你想作甚?” 木荣带着两名天将赶来,身后还有一袭华丽仙裳的天香。 天香漂亮的眸子亮若星子,带着几娇怒:“凤九师姐,你为什么要布阵困住圣殿?” “我是师父的亲传弟子,我不能进圣殿,木师兄与天香似乎更不能?师父以前收九音为弟子,可天香似乎现在还没给我师父敬茶,怎么也算不得是他弟子? 圣殿乃是四方仙境的机密重地,当年师父闭关,师兄就弄丢了圣殿,后来还是我帮你找回来的。对于师兄守护圣殿的能力,我表示怀疑。 为防万一,我就辛苦一点,在有两阵精灵看守之下,再设下*阵、电眼阵、天罗地网幻阵镇守圣殿,如此一次,再无法敢碰。 哦,近来我的仙阵术又有长进,这是一个超品仙阵,你们可不要接近此地,否则被灼伤、弄残、毁容,可别怪本仙君没提前告诫!” 凤九煞有介事,一挥手,出现一块布条,一点又有一个旗杆,运力一挥,化成一个《告示》:“此处有超品仙阵,防盗、防破,可攻可守,电眼伤人,绕行勿近!” 她拍了拍巴掌,“听说木师兄要我缴纳贡献,此事可是当真?” 木荣冷哼道:“仙境之内,从上到下,除我之外,领到差事的仙人自有月例领取,没有领到差事的,就得缴纳贡献,这是各处的规矩。” “不能商量?” 天香怒道:“你吃木荣哥哥的,用木荣哥哥的、住的也是木荣哥哥的……” “东极仙境几时变成木师兄的地方,这不是师父的地盘吗?” 木荣面容微窘。 天香道:“义父就木荣哥哥一个养子,自然就是他的。” 凤九道:“原来如此,既是这样,木师兄,我们前往仙庭找天帝主持公道。” 木荣心下周圜了一番,看凤九的样子,似有备而来,不,她早前在修炼,现在也不像有备,“你着实不想缴纳贡献,只要你写个欠条,他日有了再补上。” “不,师兄!天帝是师父的师兄,说起来是我们的师伯,不算外人,他管得,你若自认理亏,不去便是。我一定要找天帝讲道理,凤九告辞,现下就去寻天帝。” 凤九一挥衣袖,祥云缭绕,驾云而去。 帝川大呼一声:“凤九,请等等!”追了过去。 天香跺着脚,“木荣哥哥,她要去父皇那儿告你,她要去告你,我们不能再留这儿,我们得去与和她论理。” 帝川追上凤九,“你真要告东极仙君?” “既然撕破了脸面,又何苦死要面子活受罪。东莱飞升的仙人,多视我为自己人,他是因我受累,我必须替他们出这个头。” 木荣有今日的修为,是她为他求得龙剑诀,提升他的实力,也壮了他的野心,更让他自以为自己就是仙界自天帝之后最厉害的人。 凤九可以忍一时,地不忍一世。 如果她自己都不能争取,只能任人欺辱,哪怕对方是天香公主的情郎,她也必须奋起反驳。 这个时辰,天帝应在凌霄宝殿议事。 凤九心下着实,化成一道流光,直落凌霄宝殿仙阶之下,朗声禀道:“启禀天帝,东极仙境凤九仙君有要事要禀!” 天帝与天后并排而坐。 太白金星高呼一声:“宣!” 凤九审视自己,掐了个正容仙诀,头发已挽,仙裳已端,上裳白莲纹,下裙凤尾纹,头上是飞凤髻上插着一枝莲花仙钗,她莲步轻移,迈入大殿,揖手行礼,“下仙凤九拜见天帝!拜见天后!今日凤九来此,是请天帝做主。凤九得到师父东极天王的书信一封,上面清楚地写着,要凤九接掌东极仙境,可是近几年,却有人咄咄逼人,私用凤九从妖魔域带回的宝贝,这里有宝贝清单一份!”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这一次她不会再被动挨打。 凤九凭空一抛,一份仙簿徐徐展开,“胭脂树二十二株,其中:极品六株、上品十株,中品六株;香膏树二十株:极品五株,上品十三株,中品两株……” 每现一行文字,就会有实物之景出现,这份仙簿的妙处就在于,会如实记录,你半点也做不得假,这是东极仙君户阁专用的仙簿。 凤九当日取神树时,但凡交给木荣的都会记录下来,而她藏入自己一亩地空间的,里面并没有记录。 “混沌岛、混沌湖,好大啊……” 凤九朗声道:“凤九另有师父留下的亲笔书信一封,师父负伤昏迷前所写,此信乃敖杰当年所得,师父的手笔,想来在场的天帝、天后及各种仙君、上仙皆有不少人认得他的笔迹。”她掐了个仙诀,将书信往空中一抛,书信立时无限放大,木毅的笔迹、内容亦被公诸于众。 木荣,不是声声说他才是东极仙君。 她不是为自己而争,她是为了更多因她受累的仙人。 那些看重她的人,她不能让他们失望,更不能让他们受到委屈。 有些是她的责任,她就得担下去。 凤九自然不会傻到把木毅给她的信拿出来,她拿出的只是那一份说要让她做东极继续人的书信。 天后拽着衣袖,书信确实是木毅的手笔,难不成他早在三百多年前就算出会有一个凤九出现。 她知道木毅与师父学占卜之术的事,天帝也学过,也正因如此,天帝才能开启天眼。 天帝问太白金星:“爱卿如何看?” 太白金星道:“回禀天帝,这确实是东极天王的亲笔书信。” 凤九又从衣袖里抛出一份蓝册,“此乃我从木荣手里讨回来的清单账簿。五年前,我追问亏空去了何处,他竟以他才是东极仙君为由拒绝回答。 我这里有他逼我缴纳税赋的文书,我没有城池,没有仙山,只在天王宫居于一座小小的凤阁,可她却要按照一处富庶城池之地的规格逼我缴纳税赋。世间,没有这等欺负人的。天帝不仅是仙界的天帝,更是我们二人的师伯,今日凤九请师伯主持公道。” 她用力一抛,将缴纳文书置在众目睽睽之下。 她知道今日一闹,她与木荣之间最后的情份也没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325章 回击 </script>帝川静默地立在一侧,面上带着忧容。 木荣与天香公主有情,天帝天后亦是睁只眼,闭只眼,而天后更有成全之意,只怕天家都想扶木荣做东极天王,可凤九如此一闹,就将木荣置于难堪境地。 天后咬了咬唇,这是要夺她女婿的天王之位,“木毅师弟当真糊涂,自古以来,可没有女天王。” 凤九揖手道:“禀天后娘娘,凤九不是要做女天王,只是想在师父苏醒前代掌东极仙境。西天极乐界的佛祖说过,待凤九能让天河丧命的千万天将天兵仙人重入轮回,便是师父苏醒之日。” 天帝惊道:“凤九,你离开几年,是去拜见西天极乐界的佛祖?” 她恭谨答道:“凤九知道,佛祖神通广大,天上地下无所不知,就想知道可有法子让师父康愈。凤九相信,在凤九让千万天河丧命仙人重入轮回,师父一定会苏醒。”她抱拳急呼:“请天帝、众仙替凤九做主!偿” 凤九不是东极仙境某仙城的城主,更没有任何差事,就如她所言,她所居住的不过是一处小小的凤阁,服侍她的也只得两个仙娥、两位仙童,可木荣却要她照着一个富庶仙城的规矩缴纳税赋。 木荣早前说的是贡献,可这名单却在与其他仙城城主的名字记录在一起,这用意就更让人质疑了。 宝殿之上,众仙议论纷纷。 有对木荣失望的,“对自己的师妹如此刻薄,太过分了!凤九仙君带回的宝贝不少,他自己使用了去,还不给人一个交代,这不合规矩。” 有瞧着宝贝眼馋的:“世间还有仙石岛、仙液池,没想妖魔域的宝贝还真不少。” 天后心下暗沉:木荣给天香建宫,她是知道的,也曾孝敬过她一些神树神草,可这中间的亏空可是好大一笔呢,也难怪凤九要追问去处。因为一笔仙币、仙草就惹恼了凤九,今儿人家拿出一个又一个的证据,就算想反驳,也失了正义、公道。 木荣与天香赶到时,看到宝殿上空飘浮的证据,尤其是那封信,木荣瞧得出,确实是木毅的手笔,木毅很久以前就认识凤九了?他难道做得不如凤九好? 他更没想到,当初看似凤九无意,她居然私下立了账簿,现下更是将两本账簿公诸于众,这其间的亏空就可想而知。 凤九果然心机深沉。 木荣揖手,朗声道:“请天帝做主!既然凤九今日闹开了,下仙有些事也要说清楚,这些宝贝,不是凤九带回来的,是天香公主从域外带回。” 凤九笑。 天香带回来的,所以他就可以给天香使用。 帝川垂首立在凤九身后,不说一句话,直到现在木荣都认定天香才是九音,却不晓九音另有其人,应该是凤九。 有仙人大笑:“木荣仙君此话荒谬,凤九仙君前往妖魔夺醉莲时,天香公主还未回仙界,她如何去夺?” 天香恼怒道:“闭嘴!凤九就是一个上古凤神的残缺魂魄,因圣山失窃,她吸天地灵气诞育而生,无意间吸收了我的一缕残魂,拥有了我还是九音时的记忆。木荣哥哥说,这些宝贝是我夺来的,这话也不假。” 天香才是真正的九音…… 凤九笑得明媚讥讽。 帝川落在眼里,曾经,在九音听说是火雅夺到醉莲时,她也露出这样的笑,是无奈,是讥讽。 她就是九音,她是木毅以命换命重聚了她的魂魄,可有人却说自己才是九音。真正的九音转世,方能操控九音的七情泪。 天香绝对操纵不了。 但凤九能。 天后附和道:“陛下,如此说来,这批宝贝里倒有一半是天香的功劳。” “天香有功,最多只得二成的功劳。这样罢,朕就主持一个公道,这批宝贝一分为二,五成交给仙庭,另五成暂且交给凤九保管。” 凤九揖手:“谢天帝主持公道,只是这里面超过五成的,我会交出来,但不足部分又如何算?” 这是要天帝吃下这个闷亏。 天后面容微冷:凤九果真大胆,想让仙庭去讨债不成。 仙庭亦有规矩,仙人们除了自己应缴纳的那部分税赋,若是历练得来的财物照规矩要交六成,若非历练得来的,就由本人选择是否上交,交多少也由各自决定。 不交,是别人的权利;交了,是别人的本份。 这种事,谁也讲不出好坏来。 木荣朗声道:“当初凤九前往妖魔域,乃是奉我之命。” 奉他之命,果然人不要脸便无敌。 那主意明明是凤九自己想出来的。 不等凤九开口,木荣道:“昔日,凤九在妖魔域的上古山洞发现一处仙玉矿,还发现了一些上古神石、神液,其间更有一枚上古凤神眼,凤神眼被凤九炼化,她曾说要修炼天眼,一窥当年偷袭我父、盗取圣殿的真凶……” 凤神眼可不在那清单之列,显然是被凤九隐瞒去了。 木荣想得很简单:既然她不仁,就休怪他不义。 天帝见凤九的面容微微一变,这丫头一怒,不会口无遮拦,当即怒喝一声:“朕知道那处上古山洞。朕给天后炼的神石戒指,便是从那里得来的神石所炼,哪是什么凤神眼,明明是朕藏在那里的一枚阵眼仙珠。”天帝放低嗓门,“婵娟,你可记得当年你拾到的那枚漂亮石头,后来被朕炼成了一枚主阵眼珠,不想凤九的阵法过人,竟被他破了那处的仙阵,取走了上古神液与神石。” 木荣看过那珠子,明明是凤眼珠。 天帝说是他炼的阵眼珠,那就是阵眼珠。 毕竟,凤眼珠太过珍贵,但凡发现了,就没有不会取走的。 天帝的话,众仙坚信不疑。 天帝道:“木荣,你理清账目与凤九交账,另,你乃东极天王养子,若无此书,你当可接掌东极仙境,但现在既然有了此书为凭,凤九才是真正的东极仙君……” 天香揖手禀道:“父皇,仙界没有女子掌理一处仙境的。既然一个是众仙认定的东极仙君,一个是东极天王认定的东极仙君,就照着仙界的规矩来,比试修为和战斗力,谁胜了,谁就是东极仙君。败者……也照着规矩来,凤九处处与木荣哥哥为难,将她发配苦寒之地,再不许踏入东极王城。” 凤九揖手:“既然天香公主提议此事,凤九愿赌服输,若我输了,我只求一座仙山为居。若是木荣仙君输了,就当放弃东极仙君之位。” 天香扭头看着木荣。 木荣现下明白,凤九消失五年,原是去了西方极乐界,替木毅寻求苏醒之方,想来她这五年并无好生修炼。木荣如此一想,他这五年征战仙魔战场,可是仙界自天帝以下,最有战斗实力的仙君,若不是木毅还有,他早就是一方天王。 当即应道:“木荣愿赌!” 凤九又道:“无论你我谁胜谁负,你都必须交代清楚账目,五成交予仙庭,又三成留在东极仙境,而我可以将两成做私用,你可同意?” “我同意!” 凤九带走的东西,还能退回不少。 他成了东极仙君,就是他的。 他想怎么用都成。 木荣信心百倍,虽未开始,却已认定自己就是那个必胜者。 凤九流光一掠,落到帝卫军校场。 众仙纷纷转身,目光定定地落在校场。 凤九一袭漂亮的仙裳,衣袂翩飞,仙气飘飘,不动亦舞。 木荣立在她的对面,二人相隔百丈开外,凤九大喝一声:“凤鸣出鞘!”她腰间的双凤紫金佩金光一掠,化成一个剑盒,从里面飞出一对宝剑。 天香激动地道:“这是她的本命神器?” 一瞧就是神品兵器。 “雪龙剑!”木荣大呼一声,手中凭空多了一对宝剑。 凤九轻盈若舞,两剑一挥,立时化出一只火焰凤凰。 啾—— 凤凰直往木荣冲刺而去。 木荣幻出一只雪龙,一声龙啸:“嗷——”奔驰而至。 天香瞧得兴奋不已,蹦跳着大喊:“木荣哥哥的龙剑诀最厉害了,木荣哥哥最厉害了!” 凤九踩着舞步,真真如同跳舞一般,火焰凤凰留下一串串火影,似有无数火凤一般,一雪一火,火焰由红转蓝,最后在离木荣只剩三丈距离时,突地化成了紫色。 紫凤、雪龙各有一层力盾形出,两相抵抗,凤九突地手势一变,左手化出一道**白色的光芒,右手去进紫色之光。 啾—— 火凤在两道光芒之下,突地转为一只紫白色的凤凰。 轰—— 一声巨响,雪龙崩。 木荣的身子快速后退,被那强大的掌力击得连连后退,双腿在地上划出两条深深的沟壑。 噗—— 一口仙血飞喷。 雪龙在空中化成点点雪芒。 凤九的凤凰一调头,转身悠然自得地拍着翅膀。 不,他不会输! 凤九怎会如此厉害,她的力道太大。 天后惊道:“凤九使出了混沌神术?” 天帝若有所思地道:“木师弟是混沌灵根,九音曾经也是……” 凤九万世轮回,她并没有忘掉木毅授她的混沌神术,左掌使出的正是混沌之力,而右手依旧是凤神诀,在这两大上古神术袭击之下,木荣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木荣败了! 可此刻,木荣双手一舞,又幻出一只雪龙,不等雪龙飞出二十丈,空中的凤凰一声鸣叫,雪龙立时溃散无影。 木荣身子一摇,将剑撑立在地,定定地看着凤九,“你……你怎会如此厉害?” “龙剑诀是我给你的,那是龙神诀的前三层功法。而我得上神亲授,学会的是凤神诀前六层的功法。” 凤九没说完的话是:你打不过我! 自己强撼了,就是这么底气足。 凤九想让木荣懊悔一回,故意放开嗓门:“你这个傻子,如果不是你自毁功法玉简,你就会发现龙拳诀的功法,可你恐被他人学去了龙剑诀,居然亲自将功法玉简化成粉末。除非你飞升神界拜龙神为师,否则此生你再也学不到后面的功法。 哈哈……木师兄,聪明反被聪明误,你竟做出自毁前路之事。若不是你毁了功法玉简,我今天怎么可能轻易就打败你。就算我用混沌神术与凤神诀第六层,那时只怕也要费些力。” 他们让她难受,她有机会报复一回,自然也不会放过。 木荣听到这儿,一口仙血喷出,身子一摇,无力倒地。 凤九淡淡地回眸,“木师兄,君子一言,四马难追,记得把亏空补齐,我好上交仙庭。” 天香纵身飞到校场,一把扶住木荣,娇声道:“木荣哥哥,你没事吧?” 木荣问道:“你如何知道我自毁功法玉简之事?” 他是在修炼室里毁掉的,那时,他练全了龙剑诀。 凤九回眸:“昔日上神给我玉简时,曾说龙神诀第四至六层藏得隐秘,要我答应,这个秘密要仙界十年之后再告诉你。我问何故,上神道‘丫头,你看人的眼光太差。’人要守信诺,所以我按捺住没说。现在,我承认自己看人眼光差……” 能气得木荣吐血,凤九心下大快。 她收好宝剑,飞回凌霄宝殿,揖手道:“启禀天帝,凤九打败木荣仙君。” 天后心里担心天香。 天帝会意点头。 凤九揖手道:“启禀天帝,凤九听闻,南极仙境尚无天王,能否保举木荣仙君暂时代任此职,他有打理仙境的经验,没有比她更合适的人选。而且,木师兄与天香公主两情相系,唯有天王身份,方能得配天香公主。” 天后早前对凤九的那两分厌恶,见此刻凤九的坦诚率直,心下亦减缓了不少。 天帝问左右众仙:“各位仙卿以为如何?” 谁不知道天帝天后宠爱天香,想将天香许给木荣,在这个时候说不妥,你也当不上天王,总得有人做。木荣在仙魔战场上的实力有目共睹,只是让他们没想到的是,凤九这姑娘年纪不大,实力不俗。 众仙附和道:“凤九仙君此建议甚妥。” “木荣仙君当得南极天王。” “不错,没比他更合适的人选。” 七嘴八舌地附议。 天帝高声道:“既然众仙卿力荐木荣为南极天王,传旨仙官,传朕旨意,封木荣为代理南极天王。东极天王木毅女弟子凤九为东极仙君,代掌东极仙境,直至东极天王康复出关。” 木荣被天香搀扶着进入凌霄宝殿,谢恩之后,心绪繁复,他再也打不过凤九,因为了自毁了功法玉简,里面还藏有四至六层的功法。 凤九并不看他,在众仙退朝之时,她道:“师兄还是将账簿交代清楚,我们彼此都好交代。南极仙境富庶,师兄去那儿做天王,想来正是如鱼得水。”她掏出一只瓷瓶,“疗伤仙丹,师兄服两枚,两个时辰就能康复!” 她刚递出,天香抬手一击,生生将凤九的瓷瓶打滚在地。 凤九若无其事地拾了起来,“这可是极品疗伤仙丹,既然你们有,我就带走了。” 凤九回东极天王宫时,故意磨磨蹭蹭,拖拖延延,她人未到,整个东极仙境的仙人都知道,东极仙境变天了。木荣与凤九比试,凤九一招获胜,木荣负伤。凤九成了东极仙君,而且凤九当殿求情,举荐木荣为南极天王,这份气度,谁人不赞。 凤九的心情大好。 帝川紧跟其后,这一日,他一直在暗暗观察凤九,不放过她的每一个表情,“你说功法玉简藏有四至六层龙神诀功法,是骗他的!” 凤九一怔,停下了脚步,定定地打量着帝川,“你说他多聪明,居然自毁功法,如果不毁,我怎么可能打得过他,看来上天都在帮我。” 帝川勾唇苦笑:明明功法上只有前三层,她偏说有第四至六层,她就是故意气木荣。“你想看他吐血?” “瞧不得他与天香在人前卿卿我我的样子,有没有听过一句话:人前秀恩爱,感情死得快。我可不是真的盼他们感情终结,我是希望他们白头偕老,呵呵……” 帝川沉色道:“他们是做得过分些。你一早就盘算好的?” 凤九一脸无辜状,“我不想算计人,可是欺到我头上了,不反抗就当我是软弱可欺。偶尔露露实力,也好震慑一下居心叵测之人。木荣现在想入圣山圣殿,我再不会给他机会。” 凤九人未回王城,得了消息的文筹、章治等人已经从逍遥城纷纷赶来道贺。 木荣与天香抢先一步回了合欢殿、天姬宫。 木荣与永明仙人正头疼的对账,理清了用掉的资源与宝贝,天帝下了令,必须如实兑好账目,神树、神草是凑不齐了,正琢磨着能不能用旁的东西替代。 凤阁今儿是出奇的热闹,不少的仙人聚在那里等候凤九。 凤九迟迟不露面,明明很快就抵达,她硬是在路上走了三天才回来。 人未近,就听到里面笑声朗朗。 仙童不停地往外探望,“启禀各位上仙,仙君回来了,仙君回来了……” 凤九走在前头,后面跟着帝川。 帝川这是嘛意思,她跟在她后面作甚?当她的跟屁虫。 文筹等人起身行礼。 凤九朗声道:“文筹官复原职,继续任丞相一职,其他人各回各处,记住了,把各处给我盯紧了。南极天王去南极仙境,他要带走一批人,这些人离开前,必须严格清查各处的财物,若是出了亏空,我拿你们试问。一切都待交接之后我另有安排,你们的修为、待遇,往后只会更好,都散去吧!” 她凭空一画,朗声诵道:“凤九今日接任东极仙君一职,掌理东极仙境,直至东极天王痊愈出关。现,文筹仍任东极仙境右丞相一职;青芒任护卫天将……”她朗声诵读上任官文,这是她自己写的,有了身份,她的命令就是东极仙境的圣旨,声音可以传遍整个东极仙境。 凤九诵完,众人高声谢恩,她朗声道:“各位,且去忙吧,做好份内事。若有人为难你们,只管来禀,只要你们站住了道理,我就会支持你们,我是你们的后盾。” 文筹官复原职一日后,就提拔了一批他看中的仙人去王城各殿各阁的位置上,凤九瞧了一下,一一应允。 有了文筹提拔的仙人盯着各处,各处的交接进行得有条不紊。 木荣是个傻蛋!凤九在心里骂着,她任用文筹,自然有文筹难得一见的本事,偏木荣以为她任人唯亲,日久见人心,她当初怎就瞧上了木荣?果真被冰神说中了,她看人的眼光不怎么样,以后还是谨慎些的好。 * 紫菡因近来凤九的凤阁事多,临时被抽调过来帮忙。 “禀仙君,户殿、币殿、阵殿、丹殿、器殿等各处殿阁交接已经完成,账目也得合上了。” 凤九点了一下头,“文筹与诸葛韫二人办事,我是极放心的,何况又有文筹举荐的得重仙臣,也都是极妥当的。告诉文筹,待一切恢复过往生活,我另有重赏。” 紫菡应声是,唤了绿珠过来叮嘱几句。 绿玉进了花厅,“禀仙君,南极天王与天香公主来交接贵重账目!” 这是指凤九早前交给木荣的那批东西。 木荣没料到凤九会立账,不过总算是一切都理清楚了。 与木荣一道来的,有他的心腹仙臣永明,另有几位他看重的仙臣同来。 凤九这边,文筹、诸葛韫亦先后到了。 文筹对完账,道:“仙君,神树、神草、混沌石、混沌仙液都合上了,除了合欢殿、天姬宫两处,还有献给天帝天后那儿的。” 天香道:“给我父皇母后的,可不算那一半里头的。” 凤九微微一笑,“小公主,这事由不得你做主。”她面容一凝,“公事公办,东极仙境上上下下的仙人不少,我要在王城建一座胭脂泉,东极仙人也是人,也想驻颜保青春,得在仙境里挑两处城池来,再建两座胭脂泉。”她顿了一下,道:“将早前献出去的都除下来,以半数之数与仙庭交账。” 她才不做这冤大头。她更不惧开罪天后,天帝是个有度量的人,不会因这种鸡毛蒜皮的事与她为难。何况天帝知道她的底细,就算他们不相认,她亦瞧出天帝有偏护之心。这种情形下,她怕个毛。 天香又道:“我要在这些资源里分一半,我早前有九音的魂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326章 挑驳 <!--章节内容开始-->第326章 挑驳 凤九据理不让,是她的,她凭甚要更宜天香。“天香公主的那份,归在天帝天后那里,这不是仙界组织的试炼,是我的个人行动,我应诺拿出三成给东极仙境,自己只留两成。早前你的魂魄在我这儿,我才同意分他们一份。如果不是天帝天后替你聚魂,哪有现在的你,你理应孝顺。” 天香说她是九音,她都想笑。 下界有人爱慕荣华、有人贪慕权势,天香成了仙界公主,不是九音也要说自己是九音,无论她早前什么,凤九不愿与她纠缠,对她而言天香是个不相干的人。 木荣势在必得,那两处仙宫是他花费了心血建造的,“你开个价,天姬宫、合欢殿需要多少仙玉?我给。南极仙境有两处仙玉矿,应能买这两座宫殿。” 用两座仙玉矿来换两座宫殿,的确是大手笔。 木荣宠极了天香,凤九就不明白了,早前的帝川爱火雅,可以将火雅捧在手心,却可以无情地伤害、误会九音;现在的木荣爱天香,便可以用困魂网、化魂火、分魂水来对付无辜的她。 他们只问真心,却不求真相。 是他们执著,还是她太过在意。 在他们所谓的宠爱背后,却是对他人的伤害。 这样的男子,她不要,她的幸福更不要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凤九若有所思,“我要不要弄拍卖会,拍卖一下神树、神草值多少仙玉,或是再估算一下价值。” 木荣粲然苦笑,“凤九师妹,我们之间就没有一点师兄妹情义?怎又说拍卖会上。” 一旦拍卖,她还不得卖出天价来。 凤九这个建议一点也不好! 木荣想到凤九讹早前的帝川、火正,她可是真干得出来。 回首间,他与凤九交到了公事公办,没有甚情义。 到底是谁将他们之间的师兄妹情义,已折腾得不剩丁点。 木荣对她所为的那些,就叫有情义?他想要情义,却不问他自己做了什么? 木毅昏睡不醒,木荣就仗着在仙魔大仗上展露锋芒,想移宁心殿就移宁心殿,想用什么材料就用什么材料,还声声说他才是东极仙君,他却忘了,他所拥有的一切是木毅给予的。 凤九可以不在乎他动自己的凤阁,可是宁心殿不能动,这是东极天王木毅的寝殿,它必须要占据在天王宫最醒目、风水最尊贵的位置上。 凤九道:“其实,我只是给你们建议。你们与天帝天后好好商量商量,从他们那份里易换也成。陛下娘娘如此宠爱天香公主,想来是愿意的。以陛下的圣明,万不会干出仗势欺人之事。当然,那是你们的事,是买也好,或是易换也好,是我与仙庭交好账目后的事。” 凤九坚持要除下早前献给天后的那些神树、仙草数量,不除下来,她就所剩无几,她绝不会干这种打肿脸充胖子的事。 天帝不是敖杰,他不会在这种小事上斤斤计较,在这点上,凤九比其他仙人更为了解。 天后也不是早前的紫牡丹仙子,否则不会赢来贤后之名,就算她心里不快活,也不会流露出来,更不会去报复谁,这让她觉得失了大度。她是天后,她母仪六界,她就得大度温婉、沉稳大气,得有母仪六界的风范。 凤九根本不担心天帝天后会生气。 如果真是算不清楚,反让天帝觉得她糊涂。 天帝喜欢的是事事都办得很明朗,行事磊落的人。 文筹等人兑好账,清点了物什,领上八百名天将天兵前往仙庭送供奉、交账目,凤九追到凤阁外,又问了合欢殿、天姬宫里的用度。 文筹问道:“仙君,真要公事公办,师兄妹明算账?” “天姬宫送给他们,至于合欢殿,得照明账规矩来,你去了仙庭就这样回了仙官与天帝天后。人情、颜面,该给的还得给,剩下的合欢殿,就看木荣如何做了。” 有些可以送,但全送她没这么大方。 凤九还知道,天帝天后喜欢有人情味的人。 她这样做若是天香还回去说什么,必会受长辈训斥。 天香见文筹带着东西离去,待凤九回到花厅时,当即恼道:“凤九,你别软硬不吃,别忘了我是仙界公主。” “天香公主,本仙君听闻,当年的九音公主行事大体,从来不会公私混淆,你若学到天后娘娘一半的大度公正与廉明,足够你享用永生。你散了一回魄,怎的说话行事都不像九音公主?” 天香面容一凝,露出几分尴尬,眼神里更有几分谨慎。这一幕,落在帝川的眼里就是真真切切的心虚。天香只怕一早就知晓实情,听说最后聚魂的都是天地间生出的圣魂,天香以前也当是圣魂,只不知是什么样的人物? 木荣是真的被天香迷住,还是真的就相信天香就是九音? 她们除了长得一样,性子可是完全不同。 天香怎会没有九音时一点记忆,只说散魂后失忆,这么勉强的理由,木荣就信了? 九音万世轮回,无论是忘川河水,还是孟婆汤都不能让她忘却,怎会在散魂失忆,这里面的漏洞也太多。 木荣看着天香时,神情宠溺,柔声道:“天香,你别急,我们稍后再想办法。” 凤九道:“木师兄,我近来事多,不方便招待你们。你们在天姬宫、合欢殿可以久住,里面的东西不能差缺。待你们想出是通过拍卖标价或是以物易物,再与我商量。你们逗留一两月,我不会赶人。” 木荣领着天香离了凤阁,他看着凤阁,悠悠轻叹一声。 这两座仙宫仙殿,倾注了他太多的心力,现在说离开就要离开,而这两座宫殿他却不能带走。 天香呶着小嘴,“木荣哥哥,我想要天姬宫,想要合欢殿,这是你给我建造的,木荣哥哥……” “你别急,我再想想办法。” 围着女人转的男人,很累吧。 天香除了会撒娇,除了声声唤着“木荣哥哥”,再除了她是天后的女儿,凤九真没瞧出她有什么优点,至少与九音比,简直差得太多。九音年幼时,虚心好学,音律、布阵、炼药都用心,尤其是修炼上她更是刻苦,否则不会在天王期修为上跃下贬仙台。 静立在侧,沉默良久地帝川给凤九斟了一盏琼浆,问道:“你已经把天姬宫送他们了,为何不告诉他们?” “人,只有失望的时候,对不易得来的东西才会珍惜。天姬宫建得不错,有冰玉宫殿,有一处小花园,只是他们花了心血的是合欢殿。这处宫殿的后花园更大,种的神树神草更多,我还不至大方到把一半的神树、神草都送出去,这些东西必须留下来!” 她不会没底线地退让,该保住的,她绝不松口,也不会任心软仁慈肆意泛滥。 * 就如凤九预料的那般,天香因怕失去两处漂亮的宫殿,跑回仙庭撒娇哭诉。 天帝在侧,当即就被训斥了。 “你还想怎的,东极仙君已经提出将天姬宫送给你,又道明原因,合欢殿不能送,合欢殿种了那么多的仙花、神树、神草,那可是总数的四成。对于这批资源的利用,东极仙境已拿出了章程上报仙庭,要在东极王城、逍遥城、青木城各建一处仙宫林园,让整个东极仙境的仙人获益。东极仙君自己只留一成给自己使用,这等胸襟便是男儿又有几个能做到?” 天后虽宠天香,此刻亦道:“你有一座天姬宫就不错,回头本宫遣了大力天将将你的天姬宫背到南极仙境去,那宫里不是也有胭脂神树、香膏神树么,够你用了。” 天香扁着嘴,语调里带着娇嗔,眸光楚楚怜人,“木荣哥哥不知道他会离开东极仙境,里面只一株胭脂神树,也只一株香膏神树,我……”这么少,她想要更多。 天帝厉声道:“不许再闹!” 他一眼瞪来,天香吓得身子一颤,对天帝她是畏惧的,就在半年前,天帝曾与她说过几句话,那是她吵闹着要在仙庭也建一座合欢殿,还要求照着木荣的设计建一座一模一样的。 天后被她吵得头痛。 天帝唤她去御书房说话,他斥退左右,道了句:“九因,因果之因,仙界三十年前因犯下大罪被处以魂飞魄散之刑……” 她吓了一跳,没想天帝知道她的来历,她一直装成自己就是九音公主,以为装得很好,她亦以为自己的身份,不会有任何人知道。 天帝苦笑了一下,“朕的女儿九音乃是万世寿尽而灰飞烟灭,聚不回魂魄,但你的魂魄是被罚碎散,故而能聚。别与朕玩什么花样?朕可以给天后一个九音转世,就可以给她第二个、第三个……直到有一个乖巧听话又懂事的。” 天帝对她,从来不假颜色,但对天赐却是一个慈祥的父亲。 早前,天赐还唤过几回天香“姐姐”,后来干脆不喊了,喊的是“天香”,对她也莫名地疏离了不少。 天香怀疑,天赐也是知晓实情的。 那次,天香想去强夺百花宫一个花仙子的本体仙花,天赐正巧经过:“你不记得以往处罚,行事还这等跋扈,若是我姐姐,定不会干出这等咄咄逼人,仗势欺人之事。” 不记以往处罚,是不是说她前世犯过,被处以魂飞魄散之刑。 天赐已经知道了,还有多少人知道,天香不知道,她害怕,怕天帝,甚至怕天赐,天赐的修为比她高多了,他是得天帝亲自指点修炼的。 早前,天后还给天香提升修为。 后来,天帝说了句:“她是碎魂重聚,注定修为不能太高,修为高了,于她是祸。”他还生动地比喻道:“这就像一个碎裂的泥娃娃,你将它拼合起来,如果里面承载的东西太多,依旧会碎裂。” 天帝说什么,天后都信。自那以后,天后再不提替天香提升修为的事,甚至觉着天香的修为停凝在天仙后期上也不错,她是天帝的女儿,修为低些,也没人敢欺她。 天后还真怕天香像一个碎裂的拼合娃娃,承不住高修为又再度碎裂,只是偶尔叮嘱一下天香“你提升一下自己的修为,就算不做仙君,有个上仙初期修为也不错。” 天香自己修炼过,可修为难进,试了几回都不见长进,就信了天帝说的话,也不再修炼,而是该玩的玩,该乐的乐。 这会子,天香想要合欢殿,被天帝一顿训斥,垂着头再不敢多说一个字。 天帝道:“天香,你行事当晓进退,你学学凤九,瞧瞧人家,不比你大多少,处处得体,行事磊落,还替木荣求情说好话。知你喜欢天姬宫,就将天姬宫送你,别不知足,明日就着大力天将将天姬宫给你移到南极天王宫……” 天香屈膝,福身道:“谢父皇。”又是凤九,凤九什么都比她好,凤九修为高,凤九行事得体,凤九进退得宜……她快听得起茧子,她哪里不如凤九? 天香拍拍脑袋:她是九音的残魂与九因魂魄相融而成,为什么就没九音的记忆?木荣不是说,他亲眼瞧见凤九身上飘出几缕残魂碎魄的游丝,往天庭方向飘来,如果那是九音的,应该与她融合到一起,怎的她一丁点九音的记忆都没有。 有一点也行,只要有一点,她就可以摘掉“冒牌货”的帽子。 凤九以前吸过几缕,现在吸入九音那几缕残魂碎魄游丝的是她啊。 木荣哥哥说,也许再过些日子,她就会有九音的记忆。 天香轻吁一口气,她不喜欢待在仙庭,还是觉得木荣那边更好,木荣宠她,她想要什么都会满足她。 天帝天后不同意她讨合欢殿,她可以找木荣哥哥,再让他想想办法。如此一想,天香又看到了希望,带上服侍仙娥,驾云去寻木荣。 木荣这里已经得了消息,是凤九派紫菡去禀报的:“南极天王,我们仙君说,天姬宫就送给你与天香公主,只是合欢殿,里头的修炼资源多,她实在不能相送。工殿已经设计了三城仙园,要在里面建香脂泉,设一处可供我境仙人游览散心之地……” 凤九手里有混沌岛,虽献了一半给天帝天后,剩下一半建三个香脂泉绰绰有余。 * 木青青坐在合欢殿中,上座位置的木荣与天香正在打闹,天香软在木荣的怀里,像一只温顺又可爱的小猫咪,脉脉情深地享受着木荣的宠溺。 这样的场面,这几年木青青亦是见多不惯,只是现下的她在这里很难受。“师兄唤我来可是的事,如果没事,我……我就告退……” 木荣放开怀里的天香,天香对木青青打断他们二人的亲昵撅起小嘴,张开双臂纠缠着木荣,“不放,木荣哥哥再抱抱。” 再抱抱……当她是三岁小孩?她可是大人了,还学着小孩子说话。 木青青微拧着眉头,暗暗思忖:天香真是她的主人九音?不,越瞧越不像。九音就算性子活泼,也不像天香这样腻人,天香更多时候不像一个人,更像是一个宠物,就像宠物一样粘着自己的人主。 木青青最早是九音的契约神兽,后来是凤九的契约神兽。九音跃下贬仙台,落至下界轮回,木毅恐木青青随着九音的苦难亦魂飞魄散,逼出她的魂魄,将她的肉身封印在下界的天空之城内。因肉身在,她不能离开肉身太远,否则会魂飞魄散,她的身心亦被禁锢在那里长达近四百年。 仙界四百年,下界却是无数个万年。 木荣端容道:“青青,随我去南极仙境吧?” 木青青扫过木荣,视线落在天香身上。 木荣笑得温和,“天香以前是九音,九音是你的契约主人,你难道想与天香分开?你现在是我的记名师妹,我们不是更应该在一处……” 凤九看重木青青,曾说要拿木青青当妹妹,她在乎的,他就要带走。他亦想带走文筹等人,可这些人,他早前开罪过,文筹是不会与他一条心的,但他已经谋划好带走一大批东极天王宫得力的仙人。 凤九给了他难堪,他要报复回去。 没有那些得力上仙的支持,他倒要瞧瞧凤九接下来会如何。 木荣总说天香是九音,可木青青又觉得不像是,实在两个人的性子、行事风格完全不同。木青青听过下界万世仙的传说,忘川河的血水洗不去九音的记忆,孟婆汤亦不能让她忘怀所有,魂飞魄散了一次,天香就忘掉九音所有的记忆? 不对! 连忘川河与孟婆汤都不能令九音忘掉的人和痛苦,怎就忘了呢? 木青青总觉哪里不对,可是木荣及整个仙界的人,都说天香就是九音的转世,说九音回来了。 木荣看到她的迟疑,决定再加一把火,“青青,你想留在凤九身边?你知道你的好友凤灵儿是怎么殒落?” 木青青面容微惊:怎会是殒落?她支吾着道:“凤九师姐说……说凤灵儿是到下界轮回历劫去了。” 天香听到这儿,娇声笑骂:“她是骗子,你是傻子。”神色里颇是得意,“她骗你的,凤灵儿是被她给吞了,凤灵儿是她的灵魂契约神兽,她不仅抢了凤灵儿的凤身,还吞了凤灵儿的灵魂。你就傻乎乎地当了真。” 真相是木荣告诉天香的,否则天香怎会知晓此事。 木青青连连摇头:“不可能!凤九师姐不会骗我的。” 她与凤灵儿是朋友,相伴的时间不长,可她们相处得极好。凤灵儿性子活泼,最重要的是,喜欢听她的话,那时候,她就拿凤灵儿当妹妹一般。 凤灵儿是被凤九吞食的,她不信。 她敬重凤九,她亦疼爱凤灵儿,这两个人对她很重要。 天香啐骂道:“你就信凤九的话,我们的话就不信?凤灵儿的灵魂被凤九给吞了,灵慧魄被拍碎消散。” 这话值得深思,但凡听到的,都会是凤九拍碎了凤灵儿的灵慧魄。 “凤九将凤灵儿的魂魄吞食得干干净净,凤灵儿可是天地所生的圣魂,这样的魂魄是大补物……”她就吞过几个圣魂,这让她也几乎成了一个真正的圣魂。 圣魂对于天地所生的普通魂魄来说,真的是大补物,可以强壮自己的魂魄力量。 木青青呆若木鸡,她一直以为凤灵儿是到下界历劫轮回,也许仙界一年,也许仙界两年,总之用不了多久,凤灵儿就能归来。 现在,有人告诉她:凤灵儿没了,她殒落了,连来生来世都没有,她的魂魄被凤九给吞食了,只因凤灵儿拥有着大补之物的圣魂。 她不信,她不相信这是真的。 天香轻攘着木荣,“木荣哥哥,她不信我的,你告诉她。” 木青青像是一犯下大罪的囚犯,等待着仙庭的发落,亦痛苦而纠结地等着木荣的答案。 木荣道:“青青,你可想过,如果凤灵儿还在,凤九怎能化成凤身,那是她夺了凤灵儿的凤身。” 她知道凤九与凤灵儿修炼凤身的事,凤灵儿还曾占了凤九的肉身呢。 可她的确好久不见凤灵儿。 木青青似在回忆。 木荣道:“青青,凤灵儿殒落了,刚才天香所言,句句属实。” 木青青抬眸,久久地盯视着木荣,她说不出一个字。 天香道:“要不是你开溜得早,说不准她连你也一并吞食。青青,我才是你的主人,木荣哥哥才是你的师兄,你还要留在凤九身边?” 木青青纠结,是忆起当年木毅对她的交代,让她等着一个叫“凤九”的女子。她想兑践诺言留在凤九身边,可是凤九吞食了她最好的朋友凤灵儿,那曾是她的主子,但也是她的杀友仇人。 她留不是,去也不是,真真好生为难。 木荣轻叹一声:“如果你想留下,我不为难你。” “不!”木青青咬了咬下唇,“我随师兄离开。” 她的主人是九音,她的师兄是木荣,她跟木荣与九音走。她不会原谅凤九所做的一切,凤灵儿相伴凤九多年,凤九怎么就能忍心吞食凤灵儿。她无法替凤灵儿报仇,但她可以远离凤九、放弃凤九,她还可以怨恨凤九。 留在凤九身边,她连恨都不能流露出来。 凤九吞食了凤灵儿,她们相伴多年,凤九怎么能忍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327章 渡仙 <!--章节内容开始-->第327章 渡仙 这日,大力天将奉令背移天姬宫。 木荣牵着天香的小手,天香一步一回头的凝望着合欢殿,眼里满满都是不舍,走着走着,眼里的泪静默滑落。 木荣让永明去试探过文筹的意思,得到的回答是“我们东极仙音要建三座香泉仙园,工殿设计仙图都出来了,先建青木城,再是逍遥城,最后方是王城,所有的神树神草都能派上用场,原是想多建几处,只是草木少,只勉强能建三座。” 设计仙图出来了,人家已有建设计划,甚至对资源的如何使用都已计划好,这不再是未定的而是已经拿定了主意,不会再改变。 木荣轻叹一声,“天香,待我得空,我亲入妖魔域,替你取更多的神树仙草来,建一座比合欢殿更漂亮的宫殿。” 天香心下欣慰,合欢殿没了,他们可以再建造一座更美的,“我们没有冰玉石。” “在仙魔两界深渊下有冰川,我去那里帮你采。” 天香站在远处眺望着不能带走的合欢殿,那里留下了太多她与木荣的记忆。 凤九接掌东极仙境,给逍遥城的税赋降到东极仙境的最低标准两成。因早前税赋过重,免税赋两年,鼓励逍遥城仙人尽快恢复逍遥城的生产力,由自在道人担任城主一职,主张选用人才以贤和才干为重。 木荣离去时,带走东极仙境王城一千多位大大小小的仙人,其间包话器殿、药殿、币殿的殿主、掌事上仙等。凤九想着与其人在曹营心在汉,不如爽快地让他们都跟了去,算上他们的得力弟子、家眷,离开仙人数量高达三千一百多名。 凤九没想到木青青会跟着离开。 那时,木青青立在将要离去的仙人群里,看着凤九的眼光带着无法掩饰的怨恨:凤灵儿是她第一个朋友,被她给吞了,没有来生、没有来世,她吞的是凤灵儿的灵魂,却还抢去了凤灵儿的肉身。 这一生,她都不会原谅凤九。 她更不要再看到凤九,不愿被凤九压住一头。 东极天王,对不起,我无法留在这样一个狠毒女子身边,更无法敬她为主人、师姐。我要离开,要跟着真正的主人与师兄离去! 目光交接,凤九感觉到木青青的敌意,勾唇苦笑。 木青青的恨,来自何处? 以前的她,不知恨为何物。 凤九在心下兜转了一圈,木青青本无恨,可现在有恨,恨得这样的张扬,恨得这样不愿掩饰。 离去罢,都离去。 她能对木青青好的,就是放木青青自由,不以灵魂契约将她束缚在身边。 她不信我,我亦不想再解释。 有些解释,越解释越乱。 东极仙境最不差的就是人,因下界飞升的新人,再有凤九拟定的一系列措施得力,在修炼资源上给王城任职的仙官给予偏向,她甚至亲入丹房,给文筹、诸葛韫等人炼了好些晋级仙丹。 在仙境的管理上,凤九鼓励文筹、诸葛韫从下界不能修仙的三大陆里挑选得力的管理人才,必要之时,可以渡化成仙。当年的东洲大陆,下界已经过无数年的变迁,拥有高端的科学技术,在管理方面亦有不少的人才。 文筹问道:“下仙以梦化凡在东洲大陆挑选人才?” 凤九道:“我给你二十天暨下界一个甲子的时间,衣、食、住、行四项人才缺一不可。” 仙衣方面的人才,服饰设计者,仙衣炼制者必不可少;食是指琼浆玉液、仙果等种植技术;住自然是房屋仙宅,她想进行一次大的修整,将整个王城进行重新布局、规划;行,即是通行,上仙可以驾云行驶,修为越高,抵达目的地越快,可像仙娥、仙童、天仙和寻常仙人,飞升千年乃至几千年没离开过东极仙境的仙人大有人在,还有甚者,从未离开过自己待的仙城。 这些问题,凤九一次性都想解决,她要的人才是多方面的,用人要不拘一格选拔任用。 文筹沉默良久,问:“只在东洲大陆一处渡仙?” “另两片俗世大陆也有机会,你另挑两个组,一人带队、两名副手。挑好人手,与我说一块,我会挑选吉日打开三大俗大陆的界门。” 帝川立在凤九身边,这些日子他依旧像凤九的影子,多是沉默,很少发表自己的意见,对于凤九的一些想法,他不甚了解,但文筹、章治、诸葛韫等人似乎已经习惯听凤九的建议。 凤九为了助他们提升修为,亲自入丹房炼制极品丹药,文筹、诸葛韫、青芒、青辉都达到了上仙修为,最高的文筹与青芒二人更是上仙后期大圆满与大成。 没两日,文筹挑好人选,一组由他带队前往东洲大陆,另一组由东极仙境本土仙人带队前往东原大陆,另有一组则是华夏大陆,这三大陆不修仙,除了有莫大机缘者能渡化飞升,几乎没有飞升上界的可能。 东洲、东原、华夏三大陆,虽有关于仙人的传说,也只是停留在上古神话世界,除华夏大陆处于古代,东洲、东原二大陆亦有了极高的科技文明。华夏大陆在以前曾有过比现在东洲大陆还尖端的科技文明,因大气污染,最终毁于一殆,人类濒临灭绝,最终开启了新纪元,重新有了新的大地秩序。 华夏大陆经过若干年后,大气污染自行减轻,慢慢有了生物,移到地下生活的人类后代重新回到地面生活。因核污染,地面有了一些变异的生物——魔兽,在仙界几年前木荣派出了天将天兵襄助人类猎杀魔兽,建造家园,而这些下界的天将天兵,就成了上古神仙。而今,地球大陆经过一代又一代的繁衍之后,再循环到封建帝王时代,现在的地球大陆唤作华夏大陆。 现在的东洲大陆就像曾经的地球大陆一般,步入了一个科技文明的时代。 文筹要下界,诸葛韫就得推衍出渡化下界仙人的时间,以什么样的方式渡化,都得一一计算好,更不能出任何偏差。 为了与另两支队伍错开,文筹更是提前了五日下界,仙界五日,下界就是十五年。 时光飞逝,几日后,诸葛韫来找凤九,“仙君,文丞相下界十五日了,青芒、章治也都下界有八日了。” “他在下界如何了?” 诸葛韫笑道:“文丞相是天才神童,十二岁就读完了大学,十五岁就是博士,现在是东洲大陆上最有名气的思想哲学与文学教授,两日后是个好日子,他要去参加一个国际论坛,下仙准备复苏他的记忆,让他在国际论坛物色能人渡化飞升。” “你想好就复苏他的记忆,这种事你可拿主意,不必请示我。” 权力下放,她亦可得清闲。 待诸葛韫离去,帝川面露忧色地道:“俗世从来少有飞升仙人,仙君这么做,是不是有些冒险?” “仙界千年前,东极仙境也曾从俗世渡化过一批仙人,他们虽不会修炼,但在管理、设计方面拥有着极强的能力。之后,三个大陆就从不能修炼,变成了可以修炼。三片大陆尤其是华夏已重新回到了又一个循环之中,人间几度沧海桑田,让那里的人学会修炼又何尝不可,不像会有一个大陆变成俗世大陆一般……” 有的大陆从不能修仙,变成可以仙修。 还有的大陆从早前能仙修,变成不再可以仙修。 每一片大陆的修炼资源是一样多。 有了发展科技的资源,就会失去修炼的资源;而有了后者,却会失去前者。这就是循环与轮回法则,亦是顺应天地法则。 帝川对打理仙境的经验不足,以前他虽是西天王,却未真正过问管理政务。 又两日后,文筹与章治、青芒三人在俗世的转世在一次车祸中丧生。 诸葛韫配合地设计了一场空难,这一班飞机上,这里面有最著名的城市设计工程师、有最好的服装设计师、更有最著名的药剂师、世界最优秀的大公司总裁……载着的是世界级各行各业的重量级人物。 在空难发生的那一刹,他们被送到了仙界,而文筹与章治、青芒三人在化仙池上等候。 大服装设计师木胤还在寻找逃生降落伞,一声巨响,他失去了知觉,再醒来,就看到了面前立着的三人,穿的是一袭古装,面容还很熟悉:“文教授,你们……” 文筹呵呵一笑,“木设计师,欢迎渡化成仙。”他扭头问青芒,“渡化仙丹都喂下了?”看着此人,文筹不由得忆起了梁宗卿,着实是他的五官眉眼与梁宗卿就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太像了。 “一人两枚,已照丹师叮嘱服用。” 文筹点了一下头,“入化仙池沐浴更衣,我会领各位去拜见仙君。” 十几个人如在梦中,只觉得浑身轻飘,从未有过的精神与轻松,就像有一股莫名的电流掠过他们的身体。 天空很蓝,有几片白云,这样的蓝天他们只在古时候的书上看到过,人类世界因为科技的发展,早已经很多年看不到蓝天白云。 每个沐浴上来的人,空中飘下仙袍,长短合宜,就连早前长短不一的头发,此刻都变长了,挽了与文筹等人相似的发式装扮。 文筹驾着仙舟,“各位,你们现在是东极仙境的仙人,我是东极仙境的丞相文筹!” “你不是哲学思想家文教授?听说几年前你与你的助手章治,得意学生青芒在车祸中丧生了?” 那不是丧生,而是他记忆复苏,需要回仙境安排准备。 文筹呵呵一笑,“文教授是我亦非我。本仙奉仙君之令,到东洲大陆渡化你等成仙。东洲大陆污染太重,空气里全是魔气,大陆已承载不住,此界在未来三百年内必有大劫。具体的待你们见了仙君领了差事,时间一长你们就会明白是怎么回事?” 魔气,他将严重的空气污染说成是魔气。 赵熹是跨国大公司的总裁,与木胤是高中同学。此刻,赵熹走近木胤:“我们是不是在做梦?我们这是飞升成仙了?” 不仅他们觉得在做梦,其他人亦一样,一切瞧在眼里都是新奇有趣的。 仙舟行了大半个时辰,抵达一座仙城,文筹领几人下了仙舟,往一处凤阁行去,城中似在大兴土木,几人一边走一边张望,举目望去,只见仙城四方城门处,络绎不绝的全是入城售卖和看热闹的人群,有仙袍飘飘的仙人,有行色匆匆的仙童,更有拿着拿着仙丹兜售的仙民,还有推出货车售仙果的仙境果民,那货车上还坐着一个粉妆玉琢的小娃娃,睁着滴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南来北往的行客。 凤九坐在凤阁花厅的正中上座,两侧已经摆好了仙果,一袭华丽的仙袍穿在身上,更给她增添几分遗世独立的气度,衣袂飘飘,凤九看着花厅中央挂着的一幅东极境仙图,久久地凝望。 “禀仙君,文丞相带着新渡化成仙的众仙到了。” “请!”凤九吐出一字,依旧看着东极仙境的仙图。 在木毅未苏醒前,她会代他好好打理东极仙境。这是木毅的地盘,打理好事务,更好地发展东极仙境,是她对他的孝敬,更是对他的心意,亦是她极东有仙境的责任。 议事殿两侧,已经摆了仙案与华丽的蒲团,每一个蒲团都如碧翠欲滴的荷叶,坐上去却柔硬适度,就像是厚厚的床垫一般有弹性,无论你是胖是瘦,坐上总会让人感觉无比的舒适。 文筹领着十几位仙人进入大殿,揖手道:“下仙奉仙君之命前往下界渡仙归来。”顿了一下,文筹与章治、青芒三人高声大呼:“拜见仙君!” 另十几人除了好奇,更是学着他们的样儿打揖行礼。 凤九缓缓转过身来,当她的正面出现在众仙面前时,赵熹张得大大的,仿似能塞下一个鸡蛋,随即脱口而出:“宗卿,这个妞儿长得好正点!” 木胤惊诧之色不比他好多少,望着凤九久久怔愣,一路过来虽见过不少美人,可这一个不但年轻,而且姿容更是不俗。早前还想文筹是个中年男仙,他的上司定是个四五十岁的女子,不想这般年轻,瞧上去只得十八/九岁模样,身材凹突有致,身量匀称,真正的黄金比例身材。 青芒厉声喝斥:“不得无礼,你等仙人还不拜见仙君。” 凤九不以为然,仙袖一挥,“绿珠,领他们就座,再有一会儿另两大陆的仙人亦该到了。文丞相,他们虽然飞渡成仙但现下还是半仙之体,值不值本仙君亲自炼仙丹淬体成为仙人之体,就要看你们各人的本事,东极仙境不留无用之人!” 赵熹笑道:“美人,我们都是东洲大陆最有本事的人,不留我们……” 凤九秀眉微挑,“你有本事?我看未必,在你之前三百年的张嘉诚不比你有本事?二百年前的荣锐不比你有本事?你不过是从父亲手里承继家业,发扬壮大,与这二位白手起家的相比,还更逊一筹。 不过是尔等机缘好,我东极仙境有些职位空缺,想着下界之中,你们所在的东洲大陆少有飞升仙人,此次从下界挑选一批。我给你一个机会,能否成为真正的仙人,端看你们的本事和才干。” 一个仙童近了花厅,揖手禀道:“禀仙君,东原大陆、华夏大陆的上仙渡仙回宫。” “请进来!”凤九说了三个字。 每个组有三位带队仙人,他们的衣着打扮着实与他们新飞升的人不同。 凤九抬抬衣袖,示意众人入座。 凤九看着本土仙人左丞相白鹏,“简要介绍一下华夏大陆带回的飞升仙人,你此次下界,可将灵修修炼功法传授下界?” 白鹏揖手道:“回禀仙君,金木水火土五大灵根属性已传授下界修士,这几位皆是天生拥有神通之人,这位雷通与生俱来拥有雷灵根!” 白鹏是化凡入世,做的是一个宗门的开门宗师,其任务除了渡化一批仙人,更奉令将功法传授下界。 被点名的男子,长着胳腮胡子,因华夏大陆现在正值夏商时代,对君主极是忠诚,又讲究尊师敬父之道,师父、长辈与君主的话都是圣旨。雷通运力一击,立时闪出一股雷电光芒。 凤九点了一下头,“入座,雷神殿还差一位副殿主。” 木荣离去,带走了雷神殿的殿主,凤九未曾拦阻,她不想因为人争夺人才与木荣闹得面红耳赤,她提了本事最高的副殿主为殿主,如此副殿主之位就空缺下来。 白鹏低声道:“雷鸣,还不拜谢仙君。” 雷鸣跪下拜谢。 赵熹等人瞧在眼里,一瞧华夏大陆的人,似乎是天生神力一般,他们是现代文明人,与之一比,越发觉得不能放到一处,根本是完全不同的文明撞击,就好像东方文明与西方文明的交汇碰撞。 凤九凭空一划,立时出现一份职缺名簿,再用手一点,闪动的金色大字就化成了一块块任职令牌,“来人!赐淬体仙体,白丞相带他们前往修炼圣殿淬体成为真正的仙人。淬体完成之后,对应各自实职,前往各处报到。”凤九与绿珠使了个眼色,绿珠捧着琼浆,带着仙童走近白鹏。 绿珠笑道:“此行白丞相辛苦,这是仙君所赐的一壶极品琼浆。” 白鹏眼里掠过一丝惊喜,他化凡下界留下美名,往后华夏大陆的人都会奉他为祖师爷,这可是白赏的功劳,渡化归来,又另有重赏,揖手谢过。 凤九道:“下去吧!” 白鹏领了华夏大陆众仙告辞离去。 凤九凝了凝眉,看出文筹眼里的羡慕之色,“文丞相不必羡慕白丞相,仙界三个月后,东洲大陆将毁灭于天地。东莱大陆灵气已竭,后世再不能修炼飞升;旭洋大陆还得由你下界带人传授武修功法。” 章治一听此事,当即揖手:“仙君,不知届时能否让下仙随文丞相同往。” “你的事到时再议。仙境还有几件大事要做。”凤九顿了一下。 绿珠绿玉会意,一人捧了金仙壶,一个捧了银仙壶,开始给给众仙人上琼浆,又有四名仙童进来摆上果子。 赵熹瞧他们的东西,似与文筹等仙人的不同,不由得微微蹙眉,在现代之中,人人平等,可这次宴会似很不一样啊,揖手问道:“仙君,为何我们的不同?” 另有一队领队下界的仙人,原是户殿殿主,此人姓李,冷笑道:“你们乃是半仙之躯,就凭你们的修为也配饮仙界琼浆仙果?”眼神之中颇是不以为然。 文筹道:“半仙之躯,饮不得琼浆,吃不得仙果,否则仙元力会让你们肉身受损。你们喝的是灵露,用的是灵果。” 同样是回答,一个是解释,一个却是讥笑,赵熹等人倒更容易接受文筹。 凤九扫过众人,“文丞相、李殿主,盛宴之后,你们两组仙人回去接任。东原大陆由沈宛为队长,东洲大陆由赵熹为队长,沈宛负责建设青木城,赵熹负责建逍遥城,这里面包括两城的经济、养殖、种植,含括两城仙境臣民的衣食住行,仙界三年之后,本仙君要从你们之中挑出最能担任要职之人任用。失去资格者,就只能做仙仆、仙婢,拥有仙界一千年的寿命。” 东原大陆的跨国集团出名总裁,是一个美女,年纪二十五六,眉眼正是当年的沈宛,带着一股自信,她与赵熹一样,继承的是家族集团,不过她的死则是被她的堂兄弟给算计,在她二十八岁生辰这天,被一个追求权势发疯痴狂的堂弟给炸死,同时遇难的还有替她贺生的朋友,他们亦都一道随她飞升。 木胤揖手问道:“若成为仙人,会有多少寿缘?” “至少是仙界万岁寿命,随着修为晋级,亦可延长,若能飞升神界可与天同寿。”凤九说得不紧不慢,“机会给你们了,只有优胜者才有资格成为上仙。亦只有优胜者,才能成为东极天王宫的仙臣,待你们建设好两城,优胜者可以得到建造东极王城的机会。” 优胜者能升为仙,而失败者就得成为奴仆。 优胜劣汰,竞争自来都是残酷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328章 人才 凤九召了歌舞。 一个时辰后,众人由青木、逍遥二城的仙使接走,他们接下来将会开始比拼,只有成功者才能成为上仙,落败就是仙仆、仙婢。 对于同样来处现代文明的他们,这是一次莫大的挑战。 散去时,赵熹走近凤九,“美人,我一定会赢的,你等我!” 帝川一握拳头,一拳飞出,赵熹立时鼻青脸肿,“下界来的,不懂规矩,胆敢对仙君无礼,下次本仙再揍你。偿” 别当他没瞧出来,赵熹在盛宴上一直在挑逗凤九。 凤九一直没往心里去,她因有华夏国那一世,对赵熹这种花花公子的作派着实没有半点好感撄。 赵熹捂着鼻子,大叫:“野蛮人,打人不打脸,不带你……你这样的,野蛮人……” 木胤用手轻扯了一下,“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我们还是去青木城,若被东原队的抢先,得做千年的奴仆婢从,这不是羞辱?你没瞧那队的领队女子,很厉害的样子。” 凤九突地朗声道:“逍遥、青木两城众仙听着,即日起本仙君派了一支建设仙城的人才队伍驻扎两城。两城仙人勿必要配合他们建造仙城,若差仙币、资源只管上禀文丞相,由他审核拨付,但凡要求合理,皆可应允。” 赵熹没心思叫疼,而是凤九的声音似乎有一种别样的魔力,她这一喊,就似传了出去一般,“千里传音术?” 仙童轻笑道:“我们仙君的修为在仙界排行第三,在东极仙境一人之下、众仙之上,她自有神通让两城仙人听到她的话,而其他城的仙人却是听不见的。” 木胤揖手,一脸恭敬地道:“请问仙童,为何仙君是第三人,还有谁比她更厉害。” “天帝陛下乃是仙界第一神通广大之人,其次就是我们天王,仙君乃是天王的传人,便是第三。”他得意地挺了挺胸,很是有主如此,与之荣焉之状。 两队人马各上仙舟,东原队的人已上了青木城仙舟,众人给了东洲队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沈队长,东洲队一上来就得罪了上界仙人,我们一定要赢。” 输的要做仙界的奴仆,这也太痛苦了。 沈宛微微勾唇,“我们全力以赴,有仙君的钱财资源,我们有何担心。商场如战场,他们的行踪,还得派人留意,我瞧那队长有些张狂。” 到了新地方,对那样一个位高权重的仙子,还声声唤“美人”,直接被一个男仙揍了一顿,偏他还不记教训,依旧是嬉皮笑脸状。 另一个男子笑道:“沈队长,听说那带队的和你的出身相似也是跨国大公司的总裁,最是个风\流的,与不少明星女模都闹过诽闻,现下一飞升,见到仙君是个年轻女子就起了轻视之心。” 沈宛笑道:“连李部长那样的人物也听仙君命令行事,可见仙君不简单。” 户殿李殿主化凡入世,在下界时,是东原大国的财政部长,听说逝于一场重病,因他理财有方,又提出过一系列的改革措施,又兼任了副相一职,原有机关成为竞选成为首相,结果一场重病驾鹤西去。 沈宛等人走到一半,就见李殿主驾云立在前方。 众人揖手呼声:“李上仙!” 李殿主笑呵呵地道:“你们在下界的本事,我是知道的,可渡东洲队众人来仙界的是文丞相。青木城位于东极仙境三十六城的中央地带,意义非同寻常,就如东原大陆的上津市。这是我令人取来的章程,你们留下作参考,瞧过章程就知仙君的底线在何处。若能得到建造王城的机会,就能让你们在仙界站稳脚跟,便是本仙也会因你们觉得颇有脸面。” 沈宛谢过李殿主。 李殿主小心翼翼地道:“你们若拿捏不准,使人与我通个口信,我自会帮衬你们。” 李殿主以为自己做得隐秘。 不想凤九已在凤阁之中看到空中光影。 李殿主暗中将章程给了沈宛一队。 文筹亦派了章治给了一份章程与赵熹,亦说了一番类似的话。 帝川蹙着眉头:“仙君,他们这是作弊。” “两边都作弊,岂不是更好玩儿?只要不闹得太明显,本仙君睁只眼闭只眼由着他们闹腾。” 赵熹面带感激地接过章程,说了几句感谢话。 木胤道:“还是文教授好,没忘了我们。” 赵熹笑道:“你有没有觉得很奇怪,以我们在下界对文教授这个滑头的了解,他自来无利不起早,他暗里帮我们,只怕此事没这么简单。” 凤阁里的帝川低声问道:“仙君,这事着实有些奇怪?” “本仙君前些日子又提了一个方案,以下界十几个飞升大陆之名在东极仙境各建一座城池,改名的事好办,但挑选的十几个城池却不能是富庶地的,需得与妖魔域边境一带,临近边境的只得四个城池,谁不想挑更富庶的仙城洞府。 文丞相、李殿主都是下界飞升而来,若在仙界拥有他们飞升大陆之名的城池,他们岂不是很体面。这样的好机会,他们不会放过,拉拢二支比赛队伍,于他们将来建造自己的城池多有助益。他们不在乎卖一个人情给他们。” 凤九想挑出十几座城来,每个飞升大陆划一座城池,以后由他们自己建设仙城,现正要选出各下界飞升大陆仙人的领头人,再以此人的功劳积分排名次,谁的得分最高,谁就能率先选城。谁不想选更好的城,取自己飞升大陆之名,这等好机会谁也不会放过。 凤九让白丞相等人拿出章程,又将这事给了白丞相着办,白丞相是本土仙人,这件事交给他最是合适。本土仙人的利益不能侵犯,他们所住的都是最富庶的仙城,将边疆与几个贫瘠仙城划出来给下界十几个飞升大陆建仙城,他没有意见。一旦这个章程落实下去,本土仙人就可以从贫瘠之地撤离回富庶城池,他反而觉得高兴。 合欢殿花园所用的冰玉石、神树、仙液池或被移往逍遥城,或被移往青木城,除了华美的花园还在,早前凤阁与宁心殿的地方已经空了出来。 凤九与白鹏、文筹行走其间,昨日凤九用混沌神术将宁心殿、凤阁移回到原来的位置。 白鹏道:“逍遥城仙浴池,移植两株胭脂树、两株香膏树,又有四百株冰肌玉骨草,那边的仙池园已经建造差不多。青木城三株胭脂树、四株香膏树,又有六百株冰肌玉骨草,正开始建设。王城准备用五株胭脂树、五株香膏树,因那两城的仙浴池尚未建好,暂缓建设。” 凤九看着仙花园里的几株神树,“不能移得太频繁,否则不易活。三年后,建造队就能分出胜负,挑最好的人规划仙城,建设东有仙境。” 白鹏看着仙花园里被锯掉了一些神对枝桠的神树,还有原是长得浓密的冰肌玉骨草似乎也缺了不少,“仙君,这锯掉……” 凤九锯掉下的枝桠是在嫁接靠白,她自己亲手做的,也不知道能不能种出更多的神树,还是先不要张扬,免得被人议论。“枝桠太多,树叶都变小了,锯掉一些,你瞧长得多好。冰肌玉草太密,稀疏一些也能长得更好。” 她移走冰肌玉骨草是种到冰雪空间内,里面还有她的生肌果、悟道茶,希望能提升等级。 锯下来的胭脂树、香膏树枝桠插杆生长后,等级下降,严重的直接降了两级,只不知成活时会是什么级别,凤九瞧过几次,干枯了三成,等级下阶的达七成。 紫菡领着两名仙童过来,“启禀仙君,下仙去了南极天王宫。” “南极天王如何回话的?” 紫菡面有异样。 白鹏与文筹欲离开,凤九示意无碍。 紫菡方道:“南极天王出门了,宫中人不愿说去了何处。下仙问天香公主,说东极仙君问早前南天王住的仙君府如何处置?是留下呢,还是迁入南极天王宫?天香公主很是生气,问这是什么意思?下仙答道‘南极天王宫要重新整顿,要建户、吏、工、礼、刑五部,仙臣们需要办差场地。’天香公主说:仙君爱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凤九有些头痛,木荣出门了,“南天王出门作甚?不会是去了妖魔域吧?” 紫菡答道:“下仙不敢多作打听,过去的时候,天香公主心情不好,正在训骂仙婢仙童。” 凤九道:“二位仙丞如何看?早前的东极仙君府占地面积不小,而天王宫要重新规整,建立建全各部,户部掌仙境人口、钱财,下设币殿;吏部掌仙臣职缺,各城主每五年一度的孝评;工部则掌仙境的大小建设,如仙城仙府的建造;礼部则是规范众仙的言行举止,祭天、礼仪等;刑部掌赏罚。另有丹、器、符、阵、衣、食、药等各殿,再组建仙医院,由仙医院掌管丹殿、药殿、食殿;衣殿、器殿、符殿、阵殿划分哪部还需商確,你们亦商量一下拿出章程来。” 凤九顿了一下,“本仙君想设首辅丞相,下设左、右二相、内阁丞相三人,四相共同打理仙境,左相主掌户、礼、刑三部,右相主掌吏工二部。内阁丞相上则掌仙医院与天王宫内务。首辅丞相与我共同直接管理三位丞相,我若闭关,则由首辅丞相全权打理,小事由各相做主,大事由首辅丞相拿定主意。首辅丞相闭关则由我主持大局,一旦出现差错,层层追究其责任到人。” 文筹微微凝眉,揖手道:“仙君是要采用下界的管理制度?” “是为了更加规范化管理,有条不紊。二位若是觉得可行,就商定出具体的章程,王城早晚再重新规划建设,此事纳入王城新建之中,三年说快亦快,弹指一挥间。” 这样一来,丞相的权势就更大了,尤其是首辅丞相,位同仙君。说不眼馋,两位丞相哪个不眼馋的,白鹏是文筹提拔上来的,早前的左丞相跟着木荣走了,据说在南极仙境也是丞相。 文筹不反对。 白鹏只是沉默。 凤九道:“东洲大陆快要崩溃了,里面再也不适合人类生存,星魂许是怕累及自己,竟将东洲分裂出去,这一分裂,下界便有了三九大陆、东莱大陆、旭阳大陆三块,这三片大陆亦生出了三个小星魂。举荐三个得力仙人前往东洲大陆,替里面的善良人类打开一条前往旭阳大陆的通道,另外,旭阳大陆直接改为俗世大陆。” 凤九前几日前往圣殿,打开界门时,就发现里面起了变化。 早前,她还预计东洲大陆能撑三个月,现在瞧来能支撑一个月就不错,事情又刻不容缓,虽然整个大陆是被人类自己毁掉的,科技文明的进步,也带来了环境污染的破坏,最终变得再也承载不住,到了毁天灭地之时。 可东洲大陆还是有不少善良人类,她想给这些人留一些退路。 当年,她在东洲大陆的尽头发现了一片新大陆——旭阳大陆,并在那儿设下了结界,她认为是结界,在东洲大陆看来,那里就是一个平行的空间,他们穿不透仙人设的结界,只能在自己的天地间发展。 文筹惊道:“仙君是说下界三九城变成了一片大陆。” “人间几度沧海变桑田,早前的三九城位于汪洋大海之上,现在海域退移,又因东洲大陆的崩塌,星魂起了变化,以一变三,化成了三个星球。你不必好奇,这星球也是有寿命的,有的生,有的亡。 三九大陆是灵武双修;东莱大陆是武修;旭阳大陆亦有极少数的人会武修,发展至今,所剩者逾来逾少,不超过百年,旭阳大陆最后一个武修就会逝去,从此再无武修者。” 凤九吐了一口气,“东原大陆的寿命已尽,星魂已渐趋老龄化,再过仙界一年余,只怕就撑不下去。我会设法将旭阳大陆移至东原大陆的界门。自来各方仙境,所掌大陆的数量不增不少,这次突地以一为三,许还会有一个大陆崩溃消失,只是我还不知道是哪一片大陆……” 她似与二位丞相闲聊。 文筹抱拳道:“下仙愿与青芒将军下界,替东洲大陆打开旭阳大陆之门。” 凤九点了一下头,“切记,莫将东洲大陆的科技文明带入旭阳大陆,必须照着轨迹而行。” 文筹应声“是”。 白鹏知道文筹近来正在赚功劳积分,是想第一个赢得挑选城池,微微一笑。 下界大陆的科技文明总是发展到一定程度就会自己崩溃,人类总是在一次次走向巅峰之后就会转为弱势,再度从头再来,再步入巅峰,再从头,就如沧海变桑田,这几乎成了一个循环轨迹,就像是性命终了,魂魄还在,再转入轮回,有死就有生。 又一月后,东洲大陆崩溃,只得可数不到百万人类迁往了旭阳大陆,但凡带上了科技文明者,飞船、飞机都毁在了穿越结界(时空遂道)之中,但人无事,看着新的大陆,穿戴着树叶兽皮的人类,他们很快与这里的人相融生活。 旭阳大陆上有了部族,有了族长…… 凤九将旭阳大陆移到了早前东洲大陆的界门之内。蓦然回首,她还记得自己助赵熹一统天下的情形,往事不可追,那一片天地没有却又有了新的天地。 * 凤九的凤阁正式易名“东极仙君府”,服侍的仙娥、仙童亦照了仙君的例配备,仙娥两名,仙婢六人,跑腿仙童六人,将仙君府设成了单独的二进仙府,后面与早前的仙花园相连,前府可与仙臣们议事,后府则是她的寝殿,两位仙娥与仙婢住宿之地。 早前木荣居住的府邸被改置成了礼、刑二部仙臣办公场所,章治上任刑部尚书一职,下设左右侍郎。 这日凤九正与帝川相对奕棋,只听空中传来仙官的高呼声:“东极仙君领旨,天帝诏见,速往凌霄宝殿。” 凤九化成一道流水,不到半炷香便已出现在凌霄宝殿。 来时,却有些错愕,着实是这里的仙人太少,只得天赐、天后与天帝在。 天后面有忧色。 凤九揖手道:“拜见天帝!拜见天后!拜见太子殿下!”她行罢了礼,问道:“天帝急诏下仙所为何事?” 天后道:“南极天王去妖魔域,两个月了,至今未归。昨儿天香公主回到仙庭,好生哭了一场。” 木荣是凤九的师兄,即便他们师兄妹闹过矛盾,但在外人眼里,他们还是自己人。 天帝想直接点破,可想到凤九乃是九音,对她终是有愧意在胸。 天赐道:“东极仙君,父皇听闻你早前入过妖魔域,对那一带较为熟悉,不知能否劳你再入一趟妖魔域。” 凤九忆起木荣说过,他要给天香再建一座更好的合欢殿,“南极天王入妖魔域,是为了取建造合欢殿的材料?” 想到这事,天赐就甚是不快。天香哪里有他姐姐好,姐姐痴情固执,但亦有本事,就凭她能入妖魔域夺回醉莲,这就不是寻常人能做到的。 天后轻叹一声:“木荣这孩子有心,说是要去妖魔域寻神树。” 凤九道:“妖魔域丢了一批神树,胭脂泉周围定派下重兵把守。”她心里思忖了一阵,“下仙愿入妖魔域寻人,此次要去,下仙还有一个建议。” “凤九说来听听。” 天帝没称仙卿,对凤九也有道不出的熟络喜爱。 天后有些意外,但转而又想,她视木荣为晚辈,想来天帝也是如此。 凤九道:“妖魔域有许多仙界没有的资源,仙玉、仙草、仙液,我假扮妖魔被凤王当成了小女儿,在凤王府瞧过全套《域外志》,大型仙玉矿有三处,全是最好的仙玉,且仙玉多是暴露在空气之中,被他们称为阳灵石,只有修炼阳属性的妖魔才会用上,因上面散发的气息与他们的相反,多是弃之不用。 像我上次带回的白色混沌岛还有一处,位于药妖平原上,其大小比上次的更大,质地更好。妖魔域之极西边有大海三万里之遥,又有一片火川大漠三万里,那里有一个药妖平原,上面生长着各式连他们自己都叫不出的毒草,于他们是毒,对我们就是仙草。因少有妖魔抵挡,药妖被妖魔域称为堕妖,即是被他们遗忘的一族。 此次既是要去,下仙奏请天帝,请给下仙多备一些仙器,像定位的传送仙阵必不能少,我若抵达有宝之处,会设法与你们取得联系。天帝可开采仙玉,取回宝物。” 天赐笑脸微微:妖魔域有仙界需要的宝贝,如果弄回来,域内仙人的修炼资源越发充盈。 天帝若有所思地轻叹:“魔帝怎会任由我们的人轻易出入妖魔域。” 仙气与妖魔气息完全不同,正邪不两立,两股气息也不能同时被一人吸入,互为克制。妖魔闻到的仙气,那是芬香地、诱人的;仙人闻到的妖魔气,却是厌恶的。 凤九取出一只瓷瓶。 天帝接过,启开瓶塞倒出一枚,上面散发着丝丝缕缕的魔气,“这是……” “魔气丹!”凤九一语道破,“我师父当年琢磨出来的。炼器术,我师父不如天帝;但炼丹术,天帝却不如我师父。” 这样的话,旁人不敢说,但说话的是凤九,这就是实话。 “有了魔气丹,就可挡住仙气,被他们误以为我也是妖魔。上次我入妖魔域能扮成树魔,便是因为此物。我对妖魔域相对熟悉,为恐惹出风波,此次还是由我独自前往,若得宝贝,我会用传送仙阵与陛下取得联系。” 天赐很是兴奋,这可是去寻宝,“父皇,让我与东极仙君一道去。” 天帝若有所思。 凤九拒绝道:“我喜欢独自上路,人多了,反而目标大,一枚魔气丹勉强能掩饰一个人的仙气,若是两位仙人同在,仙气掩藏起来就更为困难。此次我前往妖魔域,想在仙界寻一批妖液魔液带上,入了那边,就得与当地的妖魔打成一片,不给他们一点甜头,很难让他们为我所用。” 天赐疑惑,“仙界还有魔液、妖液?这……这不可能吧?我们这里是仙界。” 这等东西怎会出现在仙界,太不可思议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329章 威胁 凤九反驳道:“妖魔域有我们需要的仙玉、仙液,我们这里有他们需要的魔液、妖液、魔晶、妖晶这又有何奇怪的?” 如此说来,还真是不奇怪,域外有他们需要的东西,这里自然就有他们需要的东西。 她扬了扬头,“不说旁处,便是我们东极仙境就发现了一处魔液潭,被我们称为泥沼臭潭,臭潭周围不用的黑石头,自是他们稀罕的宝贝魔晶。又有一处红色晶石,妖元力十足,于我们是无用之石,便是用来炼制饰物,也要先除掉上面的奇怪气息,可这却是凝足了妖元力,在他们那里称之为上品妖晶。妖魔域历史上也有飞升神界的先祖,虽然数量奇少,却是真实存在过的,飞升上界便是魔神、妖神,法术神通亦得极厉害的。” 这一回,不仅是天赐,就连天后也吃惊。 天帝却听说过域外的事,他是从父亲、上任天帝天华大帝那里听来的。 凤九勾唇,“我师父对正邪之分,自来是一笑置之,常说天地之间没有绝对的正,亦没有绝对的邪……偿” 天帝大呼一声:“够了,妖魔就是妖魔,怎会的良善之辈。你此去妖魔域,小心些便是。”这丫头是被木毅带大的,说话的语调与木毅几乎如出一辙,天帝不想她说下去乱了人心,“天赐,你亲自给东极仙君预备仙器,越多越好,既然你要将魔晶、妖晶带入妖魔域,朕应允你了。” 凤九从仙宝空间里取出一个冰玉石小盆,“这是一株醉莲,很快就要开花了,是下仙献给天帝的。” 天后瞧过醉莲的花朵,像这样完整的一株醉莲却从未见过,一股恶臭扑鼻,她不由得捂了捂鼻子。 “这是药与魔液的气息,每个月要滴一滴魔液养植,里面的药材都是用妖草魔草泡制,酒用的是魔液酿制的酒……” 天帝问道:“你从妖魔域得来的?” “昔日与魔帝讨得一株,我一直养着,早前开的花用来救了火原,这一朵是最近新长出来的。” 她其实还有两株,想着自己要入妖魔许是用得上,就先留下了。当年的一株,这几年竟繁衍出了三株,她留的两株里有一株已经开花,另一株也打了花苞,过上几月也绽放出来。 天帝道:“你带上罢!” 他到底还是担心她的。 她此入妖魔域,危机重重,勾唇笑道:“我还有一株。” 天帝将醉莲交给了天后,叮嘱她小心养植,这种宝贝可不多见,就算有仙人中了妖毒、魔毒,因有醉莲倒也不惧。 天赐去了准备凤九需用的东西,凤九待了大半日,天赐方才归来,除了各种仙器、还有各种仙丹。 凤九一一收好,谢过天帝赏赐,划成一道流光回了东极天王宫。 凤九唤了文筹、白鹏与诸葛韫三人,说了自己会去妖魔域,她是去寻木荣的,听说木荣为了寻找胭脂神树,已悄悄入了妖魔域。 “我走之后,你们要打理好东极仙境。诸葛韫派人盯好传送仙阵,我会与你们取得联系,此次仙庭会从中分一半的好处,该舍的得舍。仙庭与我东极仙境的关系好了,对我们来说利大于弊,至少仙境的上下仙人也能好过些。 仙境的发展都照早前拟定的章程行事,若是逍遥城、青木城建好,择出某方面最优秀的人建造王都,可选有品味的上仙一起讨论新设计仙图,莫因我迟迟未归误了进程。 明日开始,你们对外宣称,就说我进圣山闭关修炼,莫与外人吐露我的真实行踪。” 白鹏听到这儿,颇有些兴奋,“仙君一人去,下仙等如何放心。” “一个人更好掩藏身份,上次的教训告诉我,没有人拖累我,我更自在。” 她说的是帝禾与火霜,因为她们,她命在旦夕,如果不是凤灵儿牺牲自己,自毁灵慧魄,与她的灵魂融为一体,为她换来百世的寿缘,她现在许是早就没了。 “待我寻得仙玉矿,就与你们联系。和上回一样,你们秘密潜入后,布下仙阵做为屏障,对外只说是我们东极仙境发现了仙玉矿,此乃我仙境的秘密,你们三人知晓便好,我现在就去圣山。明日你们就对外宣称,说我已经闭关。” 三人齐声应“是”。 文筹揖手道:“禀仙君,冥帝奏报,说他的冥晶用完了,请求拨付五万五千斤冥晶。” 凤九微微凝眉:“怎了?” 文筹似有隐情。 白鹏与诸葛韫告退出了仙君府。 文筹压低嗓门,“冥帝在下界寻到了一个圣魂,说来也奇,东洲大陆崩溃前,里面的一处废弃垃圾场里竟诞生出一个圣魂,一身魔气,现下已被他捕捉囚在七情湖底去掉魔性。说是早前仙君许诺过,他寻到一个圣魂就另奖五千斤冥晶。” 凤九道:“照数拨付。库里的冥晶有多少?” “还有二十万斤!当初南极天王离开时,分了三十万斤冥晶去,因这不是仙界资源,所以仙君并没有发话,下仙也不敢多说。” 凤九点了一下头:“我知道了,你如数拨付。” 文筹道:“南冥帝听说东冥帝得了一个圣魂,愿出五千斤冥晶购买,被东冥帝谢绝了。现在四方冥城都知道这二位冥帝求购圣魂之事。” 凤九面带疑色:“南极仙境也在求购圣魂,这又是作何?” 二人小声说话,帝川进了仙君府,他立在外头听到凤九这一句话,木荣购圣魂,定是以为天香就是九音,想买了圣魂给天香延命。 文筹道:“南冥帝把价儿涨到一万斤冥晶,听说西冥帝正在自己的辖内搜索圣魂。” “这等圣魂不易得。当初天后娘娘下了多少气力,六界寻觅,也只寻到三个,还有两个还是转世轮回生了灵智的。”凤九吐了口气,“你告诉东冥帝,圣魂先留养着,许有大用。” 凤九是想等魔性消除后再吞食炼化,将它的生机转为自己,再延百世寿缘,不想后来还真是“大用”。 文筹应答一声,告退而去。 帝川行罢礼,道:“天地生灵,最多拥有万世寿缘,天香公主再吞,也不会超过万世。”吞得再多又如何,总得有个极限,她一聚魂就吞了三个圣魂。 凤九道:“那是他们的事,被我得到就是我的。”她唤了紫菡交代了几句,“我要闭关,将仙君府打理妥当,有事去找文丞相商议。” “是。” 凤九叮嘱了几句,前往圣山。 帝川依旧像尾巴一样跟在她后头,她走他走,她停他停。 凤九进了圣殿,帝川因不能穿阵而入,只得在外头静立,凤九打开界门,查看了一番,现下有阵精灵变换阵法,又有她设的禁止大阵。 上回他来,紫青二精灵不许她接近,后来一听说凤九成了东极仙君,没再阻拦,只是凤九用怪异困住他们,还是让二精灵心有余悸。 凤九从圣殿另一边而出,直往圣山。 帝川又跟了过来,她蹙了蹙眉:“帝川,你不累么,这样寸步不离的跟着……” “你是不是有事?”帝川问出自己的疑惑。 凤九不语。 通常这种表情,便是他猜出了大半,帝川继续道:“天帝诏见,定是有大事发生,我且猜猜,南极天王出游有两个月了,会不会与他有关,是不是他去妖魔域给天香公主寻建仙殿的器材被困妖魔域?” 凤九淡淡地道:“你的想像力很丰富。” 可她的眼睛分明掠过一丝赞赏。 这是他猜对了! 帝川似得了鼓励,“天帝要你去寻人?” 凤九依旧不语,她的眼睛眨了一眨,带着不可说的表情,分明又是他猜对了。 帝川终于明白,爱一个人,不需要言语却能读懂她的表情是何感觉。“你答应了?” 凤九微微皱眉:什么时候,他变成她肚子里的蛔虫。 “你别问我是怎么猜到的,你心软又极重情义,虽然有些时候看似看重仙玉,可你要代你师父打理仙境,你没有任性和娇弱的资格。无论木荣待你如何,你都不会否认他是你师兄,他有事,你定会前往营救。我不拦着你,但是你要去妖魔域,一定要我陪着!” 带上他? 凤九上上下下地打量一番。 帝川恼道:“你别瞧不起我,我的修为不比文筹、青芒等人差,你必须带我,否则,我……我就张扬出去……” “几日没见,越发本事了,要胁人的手段都用上。帝川,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你以前也不是现在这样的,你相信别人,也不相信我,要不是我猜出来,你一定不会主动告诉我实话。” “你当自己是谁?” 他是谁?他是她爱了万世的人。 现在的他,深深地爱上了她。自己的女人,当然得自己守着、陪着,那等危险的地方,他也要陪她一起去。 帝川见四下无人,突地将手一伸,揽住凤九的纤腰,要胁而又霸道地道:“你必须与我一起,否则,我就将整个东极仙境搅得鸡飞狗跳,你一走,我就是这里修为最高的,他们都打不过我。” 她盯着他的喉结,上下滚动着,里面像是鼓了一颗珠子。 而他,却痴痴地盯着她平视的双眸,平静如水,越是这样,他越是难受,曾经的她爱极了他。曾经何时,即便是他主动的拥抱,也不能让她失去平稳的心跳,她的心静若古井水,没有半点的波澜。 “你必须带上我,必须!我从现在开始,我就守在圣山下,你一出现,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凤九推开他的大手,转身上了圣山的小径,那里是禁地,帝川不能迈入。 拾阶而上,凤九进了圣池大殿,再入圣池底,坐在木毅的身边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堆的话,估摸着差不多,而这个时辰,想来文筹等人把这里通往传送仙阵的人已经支走,她方才扮成随常仙娥模样出来。 刚到山脚口,就见帝川盘腿坐在一边打座,听到脚步声,他立马起身。 凤九瞪了一眼,没说一个字,她行在前,他就紧跟在后。 凤九突地立定:“那里危险重重,你跟去作甚?” “我的修为虽不及你,却比帝禾还强些。” 他说的是实话。 凤九吐了口气,冷狠地道:“别拖我后腿,你爱跟着就跟着,回头被妖魔撕裂了吃掉,可别怪我见死不救。” 想吓唬他?他拿定主意要陪她前往妖魔域。 凤九进了传送仙阵,诸葛韫与文筹、白鹏三人在,众仙只当他们有大事商议,凤九点了一下头,“传送仙阵那头是仙玉矿?” “外头的仙玉矿挖完了,地下还有不少仙玉矿。”白鹏轻叹一声,“两个月前,南极天王派人在山那边挖。” 诸葛韫一脸无奈,谁不知道仙玉矿是东极仙境的,偏木荣似与凤九对上,又派他的人在另一边挖,原是一家的就变成了两家分挖。 凤九道:“现在挖出的上品、极品仙玉可多?” “没以前多,多是中品仙玉。” 麻雀虽小,也是肉啊,要弃下,不可能。保况东极仙境的人已经挖了几年,这突然间被南极仙境的人分了一杯羹。 凤九道:“待我寻到下处,就将此处留给南极仙境,我们寻更好的,没的为一些中品仙玉闹得失了和睦。” 凤九进了传送仙阵,帝川纵身一闪,站在她身边。 文筹几人见惯了帝川围着凤九转,凤九不说,他们也只作未见。 诸葛韫启了传送仙阵,金光闪闪,仿似雷电,三息后,仙阵上没了人影。 旁人似感觉只三息就传走了人,而凤九却感觉有三百息之久,定睛细瞧进,已到上古山洞中的仙玉矿。这处仙玉矿已采挖多年,这些年东极仙境的仙人多是靠这个仙玉矿炼出的仙币作俸禄。 东极仙境在这处山谷中建立了房屋,里面被仙灯照着灯火通明。 凤九与主事上仙打了个招呼,寻着记忆往十八幻相路(三条路口)寻去,沿着记忆里的方向,到了最右边的路。 帝川紧跟其后,戒备地四下审视,“这里有药草的气息,却不见药草。” 凤九勾唇苦笑,这处药草她与木荣讲叙过,“南极天王来过这里,如果没猜错,应是两个月前到过。”她继续往前方行去,当年是蟒妖领路,他们路过了一处冥晶谷底,这一次凤九故地重游,忆起蟒妖视她为友,心下涌过一股暖流。 走了许久后,帝川拿出一枚夜明珠照路:“这里有冥晶!”他欢喜地奔近,捡了一块起来,只有半个拳头大小,周围一片狼藉,“似有人从这里取走过大批冥晶。”他用手摸了一下泥土,“时间瞧着不算久。” 凤九笑道:“定是南极天王不错。” 曾经的她,如此相信木荣。 现在的木荣,什么都想分一份。 她告诉木荣自己在妖魔域的所见所闻,木荣知道了这里有仙玉,知道这里有冥晶,甚至知道那一段山洞里有各种少见的药草。她取时,还留一些,也备他日再来挖取,可木荣则是连药草尽数带走,无论好坏,一根不留。 凤九悠悠轻叹:她到底还是不了解木荣。 曾以为他们是一样的人,现下瞧来,他们根本就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木荣说他是东极圣山生出的圣魂,现下凤九表示怀疑。 帝川看着山谷里四下散落的零碎冥晶:“这里的冥晶还取吗?大的没有,许泥土下面还有一些。” 凤九道:“我用混沌神术将下面的冥晶吸出来。” 留下来,还不是让木荣他日再取。 凤九在《域外志》里搜索了一遍,大型冥晶矿共有两处,还有一处离此地还有数万里之遥,其间更有无数的妖魔城池,无数的妖魔部落,能得一些算一些,当年她取走的不过是十之二三,可现在再来,留下的碎小冥晶不到一成,被木荣带走了大部分,她再不取地下的,东冥界的冥仙们以何为修炼资源。 既然木荣做得如此果决,她也不必客气,她想了片刻,运出混沌神术,立时就是一阵翻天覆去的气势,地下冥晶似浪潮一般的滚翻而出,帝川拿着两只乾坤袋,挽着仙诀,将上品、极品的装一袋,将中品的下品又装一袋。 冥晶在暗色中闪出奇异的光芒,两只乾坤袋装满,木荣又取了两只乾坤袋,凤九用神术撑住整个山谷,待第七次使出混沌神术时排山倒海诀时,翻出的冥晶已经寥寥无几,她使了神术,将翻松的沙石压实,方与帝川回了仙玉矿。 帝川道:“两袋子极品上品冥晶,九袋子中品下品冥晶。” 凤九对仙玉矿上仙道:“一并传回去,我留个话给诸葛韫。” 将几个袋子放在传送阵上,过得半炷香,几个空乾坤袋送了回来,空中是诸葛韫的身影:“仙君,冥晶已经入库,有六十万斤极品冥晶,二百万斤上品冥晶,再有三百万斤中品冥晶、五百万斤下品冥晶。” 仙玉矿上仙喜道:“够冥界花使好些年。” 凤九问道:“现在的仙玉还多么?” “山那边有南极仙境的人在采挖,最多还有一年就挖干净了。” 凤九道:“你们小心些,我先离开了。” 她打了招呼,与帝川再沿着早前的路往前走,出了山洞,到了当年蟒妖所说的药草坡,凤九看着面前,这里的药草未动,仔细一想,木荣没寻到,许是无法确定方位,着实她当年细说这里时,并没有明确地说出具体方位。 凤九只取了成熟可能的药草,将尚未成熟的留下。 帝川看着前方的森林,“我们要进去么?” “这是百妖森林,不是里面有一百个妖,而是一百个妖魔部族,各族各抢占一片地盘。” 凤九取出一个香囊,“戴上吧,里面有两枚魔气丹,可以将你伪装成魔族,你现在是蛟魔,蛟龙之蛟,而我是妖——鹰妖。”她摸了一阵,抓了一套备好的妖魔服,抛给帝川道:“装上吧,蛟魔!” 待帝川穿戴好,他变成了一个浑身乌黑的蛟魔,额上还有一块黑色蛟纹。 凤九则是一只黑白相间的鹰妖,裳是白羽毛,裙是黑羽裤,里面是寻常的麻布衣裤,头上扎着黑底白花的头巾,腰上佩着一柄宝剑,身上同样溢出一股子妖气。 帝川赞了声:“装得很像。” 凤九道:“一定要装像,更得压下身上的仙气,这还有两枚魔气丹,你搁好了。你身上带的疗伤仙丹、驱虫鼠的药粉、仙果、琼浆可带齐全了?” 帝川有些尴尬。 凤九轻声笑道:“你好歹也曾是大皇子,怎的这么穷?” “父亲获罪之后,我身上的宝贝都被人搜刮了一层,除了本命神器与几只乾坤袋,几乎没什么好东西。” 凤九取了一枚戒指,用手一抛:“里面二亩空间,有一座小院,还有琼浆仙液与八株果树,疗伤仙丹与可用的药粉都在里面的院子里,你留着用罢。” 帝川心下微惊,这只戒指很像他以前带的那只,“你哪来的?”定睛细瞧时,又不是,这样的能种仙果的仙宝空间属于上品仙宝,寻常上仙很少有,像文筹、白鹏这种仙境身份高的仙人有一枚,里面也多是一亩空间的。 “天帝给我的,这次来此,他是知道的,就等着我带给他好处,我将里面打理了一番,种了几株仙果、建了一座小院等物备用。现在送你正好。里头还有两把仙剑,一只可载五人的仙舟。” 帝川心下欢喜,他虽保留了上仙身份,但修炼资源早不如前,贵重东西更是被收没了,现在得一件这样的宝贝还是极体面的。“你呢?” “我还有两件一亩空间大小的,里面亦种有果树,备有齐全的仙丹药材等物,更有好些仙器。我得寻一个向导,找到那条树魔藤妖密布的密径,我们得穿过百妖森林抵达一处黄草原,在草原深处有一处仙玉矿。天帝给了我这么多好东西,我必须得回报他几分。” 对她来说,不算最好的仙宝,对帝川却是难得。 帝川失去了天帝长子的身份,更是逆仙之子,在仙境的处境难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330-331章 伪妖〔12000+〕 帝川问道:“你是来寻宝的?” 不是要找木荣?这个时候应该先寻人,可看凤九的样子,根本就不着急,反而气定神闲,说要去寻什么仙玉矿。 “这么大的妖魔域,想寻一个人如大海捞针,只有与当地妖魔打成一片,才能探得更有用的讯息。我不是第一次来这里,我有经验,你听我的。” 九音时来过,为他取醉莲;凤九时,她也来过,还是为他求醉莲。 这一生,他欠她良多偿。 凤九蹲在地上,从怀里抓了一把炼制的龟壳出来,用手一抛。 帝川一惊:“你会占卜?撄” 凤九会布阵,他已经很意外了,不想她还懂占卜之术。 “我师祖是谁,你不是知道,这可是极厉害的老前辈。我是我师父养大的,师父待我如女如徒,只要我想学,他都教。不过,我只布阵术最好,其次是炼丹术,占卜术是二灌水,时灵时不灵,但有得方向总比没有的强。” 你说不灵,你还占卜,还占得煞有介事。 帝川心下汗滴滴,曾经的他,对凤九了晓不多,只当她是一个任性又固执的女子,直至后来得晓真相,对凤九又疼又爱,更多的是懊悔。 凤九指了一下南方,“我们往那里走,那里有溪水,你整理一下自己的空间再走。” 她给了帝川一只空间仙宝,总得让他明白自己的屋子里有多少东西,也免到时候抓瞎。 凤九给帝川护法,他就进了自己的空间,中间有一座四合小院,正房三间、东西又有三间厢房,里头有两间堆放药材的库房、有两间堆放仙玉的库房,更有放修炼资源的库房;放琼浆玉液有两排偌大的五斤坛子,够他吃用好些年;仙丹、药粉亦有不少,也够他未来二十年使用的。果园里有已成熟的仙果,帝川取了乾坤袋,将仙果采摘下,又放了一部分到自己的库房里存放。 修炼室里,有一把宝剑、一把宝刀,还有一对大锤,更有翻地使用的锄头等工具,宝器架子上还摆着可以收仙液的宝瓶、宝器等,又有五个乾坤袋。 园里有一处仙液池,提了仙液浇了仙果树,见仙果树下还种了几片药草园,都是最常见的药材,心下涌过一丝温暖。 她还是在意他的,否则不会把这么好的东西给他。 该有的都有了,不比他早前丢失的仙宝空间差。 帝川整理了一个乾坤袋出来,里面装的是最近几月需用的物件。 再出来时,却见溪对岸,凤九正与一个黑漆漆的半大妖魔说话,一脸宠溺,还用手摸着那孩子的脑袋。 这孩子是一个鸦妖,浑身到下,除了手脚是人的浅黄色,其余皆是黑色,身上更是裹着一身黑羽衣裳,手里抱着一只盏,正小口小口地酌着妖液,一脸感激地看着凤九,“姐姐也是雀妖?” 鸦妖是一只乌鸦,一开口的声音粗哑得难听至极。 “姐姐是鹰,是鹰妖。” 鸦妖很是羡慕地道:“姐姐可是禽类里头尊贵的一族了,姐姐这是要去哪儿?” 凤九呵呵一笑,“你慢点喝,不就是一点妖液,姐姐身上还有,到时候再送你喝。” 鸦妖很是沮丧地粗着嗓子道:“百妖森林的妖魔都不喜欢我们鸦妖,我娘说,世间不讨厌我们的人很少。十年前,我娘就不管我了,说我长大了,要自己过活。姐姐可真好,我跟着姐姐好不好?” 凤九微微一笑,很是小心地道:“我们祖上留下了一个关于宝藏的传说,说是在黄草原上……” 帝川大呼一声“九鹰”,大踏步出来,“你怎么与谁都说。” “师兄,鸦妖很好的,你瞧他长得多可爱,不像坏人啊!”装单纯,这可是她最拿手的。 帝川声音很冷,静静地打量着鸦妖。 鸦妖见帝川一身黑袍,脸上不家恐怖的黑蛇鳞。 凤九笑了一眼:“鸦妖,这是我师兄阿骄,骄傲的骄,他是一条蛟魔,修为很高。我的名字叫九鹰,九天老鹰的意思,你可以唤我阿九,或是叫我鹰姐姐,你叫他蛟大哥就行。”她故作神秘地道:“我们祖上留下一个传说,说黄草原有很魔液妖液,好像是一个很大的潭。如果寻到了,往后就不担心没喝的。” 鸦妖双眼透亮,“鹰姐姐说真的?” 凤九挠了挠头,苦笑道:“不是说是祖上留下的传说,我们要去寻寻,早前也有人去寻过,但没找到,说黄草原太大,寻不着呢。我们就想去试试运气,如果找到了,不就是对族里的贡献。” 鸦妖雀跃地道:“鹰姐姐,你们带上我吧,我同你们一起去。” “据我们祖上的传说,说这条森林有一条由树魔藤妖守护的密径,从那里过去更容易找到,可是以前的人都没有寻到过那条密径……” 鸦妖似有疑惑,很用心地想:“有这样的路吗?” “有,当然有了。你放心,如果我们找到那儿,我们三个人可以平分,我师兄占五成,谁让他的修为最高,我占三成,你占二成,你看可好?” 鸦妖连连点头表示同意。 人家的修为高,他们修为低,能分一份就不错。 帝川不说话,在那里装酷,就听凤九与鸦妖在那儿闲聊。 鸦妖道:“我奶奶很厉害,是我们鸦族最年长的,你们等着,我回去问我奶奶。” “你可别说我们寻魔液妖液的事,你就打听那条密径,否则传出去,我们没找到,更多妖魔寻去,万一有人抢先,我们什么都没有。” 鸦妖连连应声,又千叮万嘱,要凤九二人等他回来。 帝川问道:“你信他?” “试试吧。但不能原地不动,我们自己四下寻寻。” 等鸦妖回来的时候,凤九与帝川已经没有原处,他正郁闷着,就见二人又回来了,喊了声“鹰姐姐”,拉着凤九道:“我奶奶说,确实有那么一条道,在东边的悬崖附近,悬崖周围全是树魔藤妖,除了我们雀族能飞过去,其他的怕是不行。” 凤九面有难色,“我上回翅膀被一个狼妖伤了,你……你到时候能不能背我过去。” 她一露翅膀,不就显形了,尤其是飞起来的时候,那可凤凰的翅膀,现在的凤九露出左翅膀,拍了又拍,上面是然有一道红色的伤痕。 鸦妖坚信凤九就是鸟类,拍着胸口道:“姐姐不重,我能背你过去。”他怀疑地看着帝川。 帝川冷哼道:“你只管领路。” 因有向导,寻到寻处悬崖,鸦妖化出一只偌大的乌鸦本全,凤九趴在他背上,鸦妖道声:“姐姐,抓紧了。”纵身而起,往高空飞去。 帝川凝眉,亦伪装成一条巨大的蛟龙,直追而去,不等树魔藤妖拦路,他们就一跃百里、千里,不到半柱香就飞得更远,眼前出现了一片广阔无垠的黄色荒漠,不是金色的沙漠,而这片草原的特色,长出的都是黄色草,越往东边,草越是黄色,最后亦是金澄澄的黄。 三个人一前一后地走着。 * 他们在这片黄草原上行了三日。 鸦妖拍着翅膀,化成了人的模样,却有一对黑翅膀,像是一个黑天使,一股风儿似地奔跑在前。 帝川低声道:“这种金色的草,含有仙元力的。” 凤九吃吃笑了起来,“含有仙元力的草,这草的名字叫固元仙草,长得太过茂密,所以没长好,我们再寻寻,挑了等级最好的带回去。” 《域外志》里面居然记载这是黄草原,因这里长出的是一片黄草,分明仙元力太过浓厚,简直能误死人,如果不是实地查看,恐怕连凤九都不知道。 鸦妖一阵“呱呱”欢叫,巨大的鸦妖翅膀拍了起来,“鹰姐姐,这里果然有一处妖液池,好多好多的妖液啊,啊——还有妖晶,发财了,发财了,还么多妖晶!” 凤九飞奔而去,面容一沉,与东极仙境发现的妖液潭还小,不过是十来坪大小的一个小潭,周围有三个十来丈的山峰,峰下零零散散地看到几块妖晶石,“看来我族祖上的传说不虚,看在你载我飞过来的份,这处就留给你了。我和师兄再到旁处寻找。” 鸦妖愣在那儿:“鹰姐姐说真的,这些宝贝都归我?如果不是我跟姐姐来,我根本不会发现这里的宝贝……” 凤九睨了一眼,“这处归你,寻到旁处,我们再商议,你去寻你的族人来,我和我师兄要到旁处寻找宝贝。” “谢姐,谢姐姐!” 他们又不是真的妖魔,对这些东西根本没有用处。 凤九与帝川走远,藏在暗处,见鸦妖离去,她拿出收仙草的宝贝,开始大片大片地收固元仙草,她突地冲天一跃,飞得高些,再飞得高些,终于看到了黄草原就像一个盆底,而盆子的东北方向有一个金光,如果没猜错,这里就是《域外志》里记载的仙玉矿,而盆子中央部位更有两处金光闪耀。 凤九寻着东北方向的金光而去。 帝川在地上,化成一道流光往她的方向急驰而去,待他近时,凤九已经站在一片仙玉矿中,远远近近,山峰是金仙玉,地上的土是与金仙玉一样的金黄色,其间埋着的石头全都是金仙玉。 凤九摆了一个传送仙阵,正使法将自己的影像传回去。 如果天帝有预备,就会在与这相应的传送仙阵前派人留守。 * 天帝宫。 天赐派了两个仙童守着传送仙阵。 他正巡视天河归来,仙童就道:“太子殿下,传送仙阵有反应了,是东极仙君,说寻到了一处好大的上品仙玉矿,让赶紧派人过去挖掘,还说在那里发现了方圆数千里的固元仙草草原。” 天赐对身后的心腹侍卫道:“快去禀报天帝,将早前挑好的仙人送过去,我过去瞧瞧。” 天赐丢了三枚仙币,立在传送仙阵上,过得片刻,触目之处的山峰是金仙玉,脚下的土地带着浓浓的仙元力,泥土的石头也是仙元力,就连周围的草也是金黄色含着浓浓的仙元力。 凤九行礼,“此处名叫黄草原,这些草是仙界早已经灭绝的固元仙草,这些土壤最适合此种草生长,既然太子殿下到了,我就去往别处。另一处也发现了仙玉矿,不如这里,我想留给东极仙境。” 空中一掠,出现了三个仙人,他们看到此处,先是错愕,再是啧啧称奇,不多会儿,就连天帝天后亦都过来了,扫了一下,也是同样的表情。 凤九寒喧了几句,告辞而去。 对于凤九这身妖魔打扮,他们没有半分的好奇。 天帝看了眼周围,令人布下了仙阵,又传了数百个天兵天将与上仙过来挖掘仙玉。 凤九去了盆底,早前看到是两个金光点,到了跟前只有一处,就像她说的,不如给天帝的那处仙玉矿,当即将一个与东极仙境的传送仙阵摆上,从地上取了一块仙玉开启,只等那边有回应,一个多时辰后,光亮一闪,诸葛韫与文筹出现,扫了眼周围,露出几分错愕。 凤九道:“此乃固元仙草,这些土壤是专用种植固元仙草的,我给你们布下防护仙阵,往后外头安全时,可出去采固元仙草与仙土,将来可以种到东极仙境的土地上。” 诸葛韫忙着布传送仙阵。 凤九则抓了阵眼珠,依旧是浸泡过七情圣水的,一把撒下,将整个仙玉矿笼在其间,待她布好阵,诸葛韫的传送仙阵已经完成,已经有百余名上仙、天兵被接过来。 文筹令人从上古山洞里撤走,让上仙去南极仙境的主事上仙传话,“仙君道,此次仙玉矿你们南极仙境需要,我们就送你们了,我们已撤走传送仙阵,本仙想借用你们的仙阵回仙界。” 南极仙境的主事上仙派人到山那边一瞧,除了最后来道别的上仙,其他东极仙境的人果真撤走了,心里暗暗感佩东极仙君仗义。 白鹏听说又寻到一处仙玉矿,过来瞧了一下,激动得浑身就差打颤了,更有本土的仙人喜难自尽,拿着仙器,从凤九布的阵门出去,挑了好的仙土、固元仙草就搜,但因凤九早前的叮嘱,不可搜得寸草不离,因为一下子收完,许会造成劫难,以仙玉矿为中心,方圆多少里的不能收,要等仙玉掘完了才能收。 凤九叮嘱了几句,与帝川在黄草原上兜了一圈,又发现两处魔液潭,妖液潭似乎只有鸦妖发现的那处,她一并收了,待赶到妖液潭时,还不见鸦妖出现,二人继续往森林方向前去。 鸦妖带着鸦妖族的人赶到,正见凤九,唤声“鹰姐姐”。 凤九道:“我与师兄走遍了整个黄草原,除了我寻到的那处妖液潭,只得两个魔液潭,都被我师兄收了。” 鸦妖族长厉声道:“你们二人支开我孙儿,就为了夺他寻到的妖液?” 鸦妖更是眼泪汪汪,“鹰姐姐说过,不与我抢的,那处是给我的,我这才回家叫长辈……” 帝川冷哼一声,“谁夺你们的,不过是一处小潭,只有你们瞧得上,我与师妹要寻的乃是大的。可带法宝了,若是有,现在就还你们。” 鸦妖族长见他要还,当即道:“带了法宝。” 帝川一挥手,妖液潭与妖晶都出现在空中,鸦族众人瞧得激动不已,帝川连眉头都不带眨一眼,只冷声道:“我此次得了两处魔液潭,我愿意用两个魔液潭换取宝贝。” 鸦妖族长收了妖晶石与妖液,眼睛看着鸦妖。 鸦妖道:“正是我早前寻到的妖液潭与妖晶石。” 还真怕他们二人不还,又听说对方修为高,要打起来,他们还真打不过。 鸦妖族长问道:“不知妖友要换什么宝贝?” “圣魂!”帝川吐出两字,揖手道:“我有个重要的亲人在仙魔大战中受过重创,需要圣魂疗伤。” 凤九道:“如果没有圣魂,有旁的珍贵药材也使得,我们出来寻宝,更重要的还是替长辈寻疗伤奇宝。想着有了魔液、魔晶就能换来。” 鸦妖族长陷入沉思。 用两个魔液潭换一个圣魂,这个买卖倒也做得。 鸦妖切切地望着族长,“祖母,你可有法子?帮帮鹰姐姐他们。” 鸦妖族长道:“我们鸦族消息灵通,听说三千年前,我们百妖森林里曾生出过一个圣魂,后来转世成了哪一妖族不得而知。千年前,曾听闻有人献过一株奇草给魔帝,唤作疗魂草,此草颇是神奇,专治受过魂伤的人,后来魔帝好像又赏给了哪位魔王疗伤。听说这魔王原快魂飞魄散,吃了此草,不出百息就康复了。” 凤九问道:“疗魂草是百妖森林里发现的?” 鸦妖道:“这件事,我以前听族人们提过,就是我们过来的树魔藤妖两族人发现的,本来是他们要献上去,被狐妖族抢了疗魂草。” 凤九道:“还劳鸦族长老帮我们师兄妹打听一番,何处能寻到疗魂草与圣魂,只要有,我们愿用两处魔液潭易换。” “二位妖友远道而来,不如到我族暂做休养。” 凤九与帝川商量好的,黄草原有仙人在那儿挖仙玉,不能让其他人进去。 原就无妖魔来这一片,着实是对他们来说,这一片土地就是不毛地,连个东西都种不出,仙土只长固元草,旁的都不长,久而久之,竟成了一片金黄色的草原。 帝川便先收了妖液潭,鸦妖一见被人收了,自不会再进去,想着小鸦妖离开一日多,而他们二人修为高,只怕整个草原都走遍了,也不可能再有什么宝贝。 凤九与帝种去了鸦族部落,在里面住了三日,拿了部分魔液与他们换了一株生肌果、三株淬血草,换完之后,凤九与帝川告辞离去,二人继续往魔都方向前进。 途经当年路过的香叶坡,凤九与帝川到时,哪里还有悟道茶的影子,别说悟道茶,就是一片叶子也没见到。 凤九热心地与人打听:“这里不是香叶坡,专长可以用来熏衣裳的香叶树,怎么现在一棵没有了,我拿什么熏衣裳。” 一个松鼠女妖骂道:“自从几年前少了些香叶树,之后陆陆续续丢了不少,几年前有人向魔帝献了一百株,魔帝爱用这香叶树泡茶喝,惹得整个魔都的贵族都赶时髦。几年时间,取得一棵不剩,还想如果有一棵小苗也成,树都没了,哪里来的小苗,全都没了,就剩这光秃秃的山坡……” 魔帝定是发现被爱美女妖用来熏衣的香叶树,其实是悟道茶,他一瞧就明白,他饮上悟道茶,其他魔王好奇,但用不了多久,也会明白,原来所谓的香叶树是悟道茶,如此一来,哪还会留着。 兔妖用手摸了摸自己的小脸,直给帝川抛媚眼,偏帝川不解风情。 凤九道:“胭脂泉呢?那个还在吧?” 松鼠妖啐骂道:“更别提了,也不知道哪个缺德的,什么不盗,偏盗了胭脂树香膏树,惹得魔宫的娘娘们不快,一声令下,大力魔给移到魔都宫中去了。现在啊,除了娘娘们可以享用,谁也别碰。倒是听说,赏了四大魔王府各五株胭脂、香膏树,各城主也得了各二株,旁的谁也没份。如今那里全长着一片毒草,谁也不想要。” 凤九轻叹一声:“真是可惜呀!娘娘们爱美,我们也需要……” 兔妖还在那儿发痴,一会儿扭腰,一会儿自顾自的摸自己的脸,冲着帝川傻笑。 凤九见此,随势笑道:“兔姐姐长得真好看,师兄,你说是不是?” 再好看,他也不能喜欢一个妖精,还是见到男人就抛媚眼的那种,不是兔妖,怎么跟狐妖似的。 帝川没个好眼色,“九鹰,我们该走了。” “不许叫我九鹰,我是阿九,好像别人不知道我是鹰妖。” 帝川不语,闷头走在前头。 兔妖追了过来,痴痴笑道:“蛟哥哥别走那么快,你们可是要去魔都?” 帝川可不想与妖魔作伴,没好气地瞪了一眼。 兔妖见他望来,挠首弄姿地傻笑。 帝川厉声道:“我家中长辈在仙魔大战后负伤未愈,我正要四下寻药,你莫跟着我,小心我剥了你的兔子皮做衣裳。” 阴狠地、无情地,不带半点暖意,这话一出来,就让凤九忆起她还是九音时,帝川也是这等不假颜色。 第331章再不能爱 兔妖冷哼一声,扭头离去。 凤九道:“你就不能温和一些。” “对这种小妖,有甚温和的,下一处去哪儿?” “阳灵石谷!”她微微一笑,“还有一处仙玉矿,木师兄只知有这么个地儿,却不知详细地方,我们去看看,胭脂泉那边还有毒草可用。” 对妖魔是毒,对她们就是宝贝。 凤九想的是冰肌玉骨草,当年所有人都不碰那草,就连自在碰一下便会被药汁烫伤,直至他淬体成仙,方才能碰触。 再到阳灵石谷,与当年凤九离开时截然不同。 帝川道:“木荣来过了。” “他取走了上面的仙玉,下面的未动,既然是这样,我也不客气了,直接用混沌仙术将下面的亦抽出来……” 帝川淡得没有任何表情,“我给你预备袋子。” 她用排山倒海、大海捞针的混沌神诀取出仙玉,帝川就负责分成两类装起来,穿完之后,竟有二十只乾坤袋,而整个山谷更是被夷成平地。 木荣带走的多,却多不过她所得到的。 其实,这不是木荣带走的,而是凤九让自在在冰川上建了一座小镇,开了仙魔两域的黑市,这里的仙玉被妖魔挖去与自在做交易换魔晶、妖晶等资源去了。 因上次的冥晶是被木荣拿走的,帝川与凤九就以为又是木荣干的,木荣想寻此处,因无人领路,一直没寻到。 两人取了仙玉,再往魔都方向而行,来到胭脂泉时,所有的胭脂树、香膏树已经再无影子,只有小溪两畔的冰肌玉骨草长得密密麻麻,因妖魔碰触不得,也无人前来拔取。 帝川不待凤九说话,已取了仙器收草,一大片一大片的冰肌玉骨草连土带草被他收了进去。 凤九道:“留一片给木荣,就那片最少的。” 帝川留了一小片,说是一小片亦有近千株。 凤九像第一次来这里一般,沿着小溪往上,用手掠过溪水,很凉,没了当年的细腻之感,翻过了山坡,当年这小溪两侧全是胭脂、香膏两种树木,而今除了冰肌玉骨草就没发现旁的,她对帝川道:“这草喜欢在此处生长,偶尔种上一株,就挑了又瘦又弱的种上,过上若干年,这里又是一片。” 帝川扫过四周,“这里的土壤很干净,不像旁处,这许是缘何能生长的原因,要不我取些土回去?” “多取些,你的空间里也可以放上一些种上。” 像药草这种东西,不能一下子全取完了,种了瘦弱的可以继续生长,而木荣来了,瞧着太瘦,也不会下去搜,着实这里一株,那里一株,收起来也费劲。 凤九翻过了山坡,继续沿着溪流往前,溪水是从这块大石头下流出来的,她微眯了一下眼睛,正待移石,帝川道:“我来!”他挥出双拳,用力一移,石头后面竟是一个山洞,洞里流出一股溪流,潺潺而流。 凤九轻声道:“《域外志》有个记录,说胭脂泉的大石之后有一上古山洞,里面满布毒草,这毒草会开花结果,花籽落入溪流,被带到外头,于是冰肌玉骨草长满了小溪所到之处的山坡。 帝川心下微恼:“你晓真相,还让我一路栽草?” “那么瘦弱的小草,带回去也用不上,留下来不是更好。”凤九笑得无害,他所有的怒意立时全消。 一直沿着溪流而上,到了一处空旷的山洞,洞的中央是一个漂亮的石台,中央有一棵树,帝川夺口而出:“冰雪仙树!” 凤九盈盈一笑,“当年东极仙境的圣山上有一株这样的树,比这树要大,你瞧这棵至少有五万年以上的历史。你再瞧周围,全都是冰肌玉骨草,开着红艳艳的花朵。” 她拿出仙器,第一时间收了冰雪仙树与那座石台,甚至还收了中央的那处幽潭。她又收了一大片冰肌玉骨草,只收了长势最好的,留下稀疏的种苗。 凤九道:“你把外头的石头移回去?” “移回去了。” 恐有人跟着寻来,帝川自要善后。 凤九想不到的,他要先一步想到。 凤九看着四下,除了叮咚的溪水,就连一个动物都没有,此山洞太过阴寒,“你有没有觉得这里有一种熟悉的味道?” 帝川用力地吸了一口气:“是仙液的味道。” 凤九道:“我们再往里走。” 两人一前一后,凤九行在走,帝川不离不弃跟在后面,其实从一开始发现她的好,他们的生活一定会更好,而今发现也不晚。 帝川唤声“凤九”,他深情地道:“我会替你寻到圣魂,域内域外的圣魂可换千世寿缘,下界圣魂只能换得百世。我……我一定会寻到更多的圣魂。” 仙界所生的圣魂,吞食一个,可增千世寿缘,知晓秘密的人不多,帝川是从敖杰那里听说的。 凤九淡淡地道:“你不必纠结过往,我早已放下,生命的长度不在乎曾经如何,而在乎活着的意义,苦过、受伤过,所以更珍惜。你要学会放下!” 她放下了,可他放不下。 知晓她曾经的付出,他只想好好地守在她的身边。 曾经,他是高高在上的大皇子,而她只是仙娥。 而今,她是仙君,他是上仙。 就像是一个宿命的轮回,让他们的身份发生了改变。 凤九突地放下了脚步,面前出现了一处悬崖,下面是泛着五彩光芒的湖泊,对岸是泛着五彩光芒的石头。 帝川惊呼一声:“神石、神液,这里面居然有这样的宝贝!” 这些神石神液的品级,比天帝木毅二人当年发现的品级还要高,如果早前发现的是中品,现在的就当是上品。 这当是出现在神界的东西,却意外出现在这里,怎不让帝川吃惊。 凤九闭上了双眸,努力地回忆《域外志》上的内容,神石神液无论对域内仙人,还是对域外天魔,都是极珍贵的,书上没有记载,只能说还无人发现。 帝川道:“这可不好收,我们的仙器最多是极品,用仙器收神液神石,装不了二斤就是一瓶。 凤九勾唇一笑,面上露出几分会意,“不好收就先不好,你取了寻常坛子装上两坛带回去,用仙器装这个,还真不划算,你挑几块神石带回去。” 帝川问:“你不挑?” “你先挑,挑下是你的。” 他想:莫不是她有什么宝贝,有把握收走这处发现的东西。 凤九的气运好得爆表,难不成是她过去的万世太苦,所有的运气都集到了今生。 帝川挑了几块石头,放到自己的空间仙宝,又装了几坛子神液,他识趣地转身:“我到外头打座,你在此处休憩一会儿。” 凤九对他的识趣有些欣赏,看他离去,使了手诀,用冰神送她的神器将整个湖泊山洞都收了进去,刚收完,山洞震颤,凤九快速往外头跑。 帝川还未调息,跟着凤九出了山洞,刚跑到洞口,早前的那处神石洞塌了,整个山摇了两下,停了下来。 “凤九,此洞难得的清静,奔波这么多日,不如好好休息休息。” 两人回到洞中,在早前有冰雪仙树的山洞里盘腿打座,帝川很静,饿了就自取了仙果、琼浆吃。 凤九亦在平心静气地修炼。 不知过了多久,凤九拿出传送仙阵,放了块金仙玉,仙阵启动。 传送仙阵要启动,除了上品金仙玉与仙币,其他仙玉很难启动。 一个时辰后,空中光芒一掠,文筹与诸葛韫相继出现,“拜见仙君!” “我得了几万株冰肌玉骨草,有三百株超品的,会开红花,你们带回去,照着各仙境的规矩,献三成给天帝天后,行事圆滑些,凑足整数,不然显得我们太过小气。我这里有十八袋仙玉,这个不必献给仙庭,上回我献了一处仙玉矿给天帝。” 两人接过仙器与一大堆乾坤袋。 诸葛韫揖手道:“仙君不必再寻南极天王。” 凤九等着后面的话。 文筹笑道:“南极天王甚爱天香公主,闯入魔都后\宫,从宫里盗走了好几株胭脂、香膏树,又寻得近二千株冰肌玉骨草回去。” 凤九问道:“我们在这里已经打座很久了?” 帝川道:“许有二十多日。” 诸葛韫道:“南极天王这一前往域外就是四月余,再不回去,天香公主就该急坏了。” 难道他们二人这一修炼就有两个多月? 想来天香最很是得意吧,木荣为她亲入妖魔域,敢入魔都盗神树、仙草,定要给她建一座比早前更美的合欢殿。 凤九吐了口气:“他平安就好,只是我此行还得继续往前走,你们先回去,得了好东西,我会与你们尽快联系,西极仙境、北极仙境那边,可适当赠送一千株冰肌玉骨草,各种等级的你们瞧着办。” 文筹与诸葛韫得了好东西,寒喧几句。 凤九道:“你们先行一步,我与帝川上仙说几句话,稍后将他传送回去。” 二人两人相携离去。 凤九收了传送仙阵,“你身上可留足极品仙玉?” “恐怕得有十万斤。” 凤九勾唇苦笑:“你们男人,看重一个女子时,就能捧在手心当成宝贝,却能将其他女人践踏入泥。爱着的,你爱便是,却不能践踏他人,所有真爱的人,都应该得到尊重,即便你不爱,也不能伤害,更不能建立在他人的痛苦上。” 帝川不知她这话是说自己,还是在说木荣,心头颇不是滋味,“你在怨我?” “因为无爱,所以无恨,又谈何怨恨?” 凤九心头酸楚,对帝川,是她一厢情愿的单相思,对木荣却有过短暂的相恋,说不吃醋,说不心酸,那是自欺欺人。 她仰望着天空,“魔都就不必去了,我想独自一人去药妖平原。” 帝川跟紧凤九,不知过了多久,他带着歉意地道:“凤九,当年是我对不住你。” 凤九淡淡地,“过去了,我放下了。” “我放不下,是我伤了你。你相信我,即便我与火雅好了一场,我与她只限于拥抱、牵手……” “没亲过脸、没亲过小嘴?” 说得多清纯,她看到木荣与天香亲\嘴,还亲得如此忘乎所以,这二人才好多久,就好得如胶似漆,帝川与火雅好了数百年,怎会没有更激烈的举动。 其实,有或没有,与她又有何关系。 她对帝川早无情意,万世轮回之苦,她对他的相思早已经消磨在忘川河畔与石河之上。 帝川舒了一口气,“我知你不信我,旁人如何我不知,但我曾承诺,一日未娶她为妻,一日就不会碰她。那时候,我以为当年在百花盛宴上吹《逍遥曲》的人是她,以为她就是那曲子的主人……” “谁人不晓,你因一支《逍遥曲》爱上恣意纯真的曲子主人。万世轮回,我没了恣意,更无纯真。如果纯真注定付出的代价是被人欺凌,我宁可做恶人。” 木荣因她不是九音的转世,爱上了九音转世的“天香”,曾经的温柔不在、痴情亦不在,她不屑用“九音”转世来束缚住他。 木荣爱的是九音,而她早已不是九音。没有九音的率直纯真,没有了九音爱的炽烈,更无九音的良善、敢爱敢恨,而今的她,不愿再轻言爱恨,那一场相思苦、一厢恋,生生折腾了她所有的力气。 与其如此,她倒不妨与帝川说过明白,真真切切地告诉他“我不是九音,现在的我与九音是完成不同的人。” 凤九继续道:“师父至今昏迷,他以命换命,用他的昏睡换我的重生,我得替他守护东极仙境,这是我不能推卸的责任。 如果责任要我步步为营,我愿意学得圆滑、世俗,甚至愿意去算计别人。为了让东极仙境的臣民过得更好,我愿意讨好天帝天后,愿意来到这里,替他们寻取更多的资源,我愿意担负我的责任,只为了师父,这个天地间唯一待我好,却从不求回报的至亲。” 她是女子,却因为心中的愧意与感动,独自担下,她不说苦,也不言累,认为这就是她的责任。 木荣因为她不是九音,果决转身。她是九音转世,可帝川喜欢的是当年的九音,不是现在的她。帝川带给她的,是太多的痛苦与磨难。 凤九道:“你别将心放在我身上,万世轮回,我的情根早毁。月老说,任何一段情,在我这里只有开花,不会结果,因为我没情根,得不到一段永恒之情。如若这是宿命,我认了。 万世轮回,在放下你之后,我爱过一个下界的凡人,而今他也飞升上界。无数世轮回,他没忘掉我,我也不曾忘记他。所以帝川,我们回不去了。” 一声回不去,时光不再来;一声回不去,沧海已桑田;一声回不去,痴情终有变;一声回不去,道尽她多少辛酸哀愁。 一声回不去,却让他痛得不能呼吸。 他终于明白,当年的九音爱得有多深、多么卑微,爱得忘了她自己,爱得为他痴狂疯癫,爱得痛的终是她一人。 “我不会爱你,更不会去爱一个因为愧歉,因为想弥补就装出爱我的男子。我不屑要这样的爱情,我要的是刻骨铭心,真心真意,就算他日失败了,我也无怨无悔。” 她是骄傲的,骄傲得不屑要一段虚伪的爱情,骄傲得都不想委屈自己的感情。 她就像在说别人的事,平静地,轻浅地,“下界凡人里,有女子即便是爱十次,前九次失败,至少最后一次会成功。我卖给你三生石,是为了替东极仙境的臣民暂解燃眉之急,那时的仙境没有仙玉,我们太需要仙玉了。我卖给你的是我疯癫之后三千九百世里刻下的石头,而那些石头是石河之中最没有感情,最没有灵性的石头,对我没有任何的意义。 生生世世里,我从未活过二十岁,最短的时候出生半个时辰就殒命。疯癫了,忘记了痛苦,却只是习惯地刻下名字,疯着疯着,在某一世里遇到了一个大师,他对我说了好多话,诵了许多经,我就清醒了,也就平静了。 又是三百世后,我终于学会了放下。我在最后的九百九十九世里,不再刻石头,而是一次次漫步在石河,漫步在忘川河畔,我告诉自己:曾经的我多傻啊!实在太傻了,傻傻地爱一个人,傻傻地等一个人,不值得。过往的痴情也好,傻也罢,都随风去了。我可以试着去爱很多人,却唯独不会再爱你,所有的情早已消磨在忘川河畔,消磨在石河尽头。” 她的话语,是最温柔的刀,温柔缱绻地扎在他的心上,却让他甘心承受,只因这是他欠她的。 “在后来,有一个过忘川河的翩翩公子,每一次过河,他就会替我吹一首曲子,那曲子很好听,就这样我认识了他。若干世的轮回,若干世与他见面却最终与他错肩而过。 就在我魂飞魄散的那天,师父以命换命替我换了五世寿缘,我又用了下界一个甲子的时间,重新聚拢自己的魂魄,成为下界的凤九。” 以前不懂,为何她的魂魄会出现在东极仙境的圣池之上,后来才渐渐地明白,是木毅在圣池底摆了一个聚魂阵,聚魂阵上刻的都是她“九音”的名字,她重新聚拢残魂碎魄,重新以圣魂的形势出现在圣池之上,让整个火族的人都以为她是圣魂。 凤九道:“不知道是不是上天的玩笑,因为族中长老收的俗世弟子,我修炼之时被人偷袭,灵魂离散而去,被那俗世弟子捉到我的灵魂,用我的命格替他家族改变,生生浪费了几世寿缘。 我飞升仙界其实是我最后一世,我明明是天王期的修为,却像半仙之人一样除了修炼时不睡,其他时候每日必要睡一个时辰。我的灵魂就像一个步入年将朽木的老者。我原就是老者,一个历经万世却有幸还多活了五世的人,历尽沧桑,容貌虽看似十八,心境却是一个苍老得不能再苍老的人。 帝川,我不会再喜欢你。如果我还能爱一个人,我会把这最后的机会给无数次在忘川河畔给我吹笛子听的公子,即便他是下界的灵魂,是他给了我在万世轮回之中仅有的温暖……也是他,让我最终坚持走完了万世,也最终含笑面对自己的魂飞魄散。 万世的最后一世,我是修罗大陆大宗门的内门弟子,他是世仇宗门之子,而他却在一场历炼中意外殒落。我为他哭,两位宗门师兄却因我的泪动了情,惹得钟情他们的两位师姐对我嫉恨非常,最终丧命两位师姐的暗算之中。 那一日,我依旧坐了丁老伯的船,孟婆、丁老伯几乎所有的冥仙都知道那是我的最后一世,而我却只想着能最后一次见到她。忘川河上,我感觉到自己许不能最后与他说话,我想最后为他唱一支歌,谢他无数次给我吹的笛子;我想对他笑,回报他无数次在忘川河畔对我的慰藉。 万世轮回,那是我最快乐的一天,我一上船,就瞧见他立在对岸,我知道他在等我。上苍何其残忍,让我在他面前魂飞魄散。我在唱歌,他静立岸畔笑望着我,想与我说话,我却明白,我连最后与他道别亦不能,留给他的,只能是我最美的笑容。 再续五世寿缘,我与他再度相遇,而他的名字却被另一个女子刻在我用过的三生石上,让我与他一错再错。 后来,我飞升上界,几度前往冥界,又与他有过几次相遇。从我飞升离开后,到他与那女子续完三次三世姻缘,他后来的生生世世,不是为僧就是修道,最后是修仙,再未留下任何的情债。 我知道,他是因为我。我爱他!他为我,自尊自爱;我为了他,不想再与任何一个男子有任何暧\昧、瓜葛。帝川,对不起,你不用再陪我去药妖平原,曾经的你,给不了我想要的温暖,往后也不需你再陪我。待我回到东极仙境,我会安排你去富庶地做城主。 有些人,错过了就不再,这一次我不想错过了他。我知道,万世寂寞、万世苦难,我真正要等的人是他,是那个能温暖我灵魂,能真正懂我、怜我、珍惜我的人。” ---题外话---亲爱的读友大人,鞠躬求月票!求支持!正在预备新文中,希望能给大家讲叙一个不一样的故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332章 行 她的声音很好听,轻柔如梦幻,不再如以前像在说别人的故事,而是投入了十足的感情。没有人会站在原地等一个人,你在等,而另一人早已翻山越岭消失在人海。 九音爱过,但凤九现下爱的不再是帝川撄。 帝川的心痛得支离破碎,身子不由得摇了两下,有泪不由自己的滑落。“让我陪你去一回药妖平原,就这一回,就这一回……” 他近乎一字一顿,痛苦的,懊悔地央求。 “帝川,爱情不是同情,我不想给你,你也不应求,如果你仍在坚持,我宁可放弃这次计划。好好活着,莫让亲者痛,仇者快,这是我的经验。帝川,知道当年为何我会纵身跳下贬仙台,你说你宁可下界轮回,也不愿再看到我。而我却不想再破坏你与火雅的感情,爱情是两个人的事,在这世界上,只有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多一个人,就多了三份痛苦。而我是你们间多余的人,现在你是我们间多余的那个人,所以,请你不要再因私事出现在我面前。请你尊重我的感情,也给你自己留一份尊严!” 帝川疼得几近昏厥,她的每一句话是一把厉剑,深深地捅在他的胸口;她说的每一个字,是一根锥心的钉,扎到灵魂里,就再也拔不出来。他以为自己能挽回她的心,可她却已不能再给她机会。 她爱他九千零一世,却在最后的九百九十九世时爱上了另一个人。 他伤她如此之深,他有何面目求她再给一个机会。 原来她曾痛过的,他现在都在尝试。 当他深爱上她,她却已蓦然转身,不会再爱他偿。 她爱得太深、太痛,也至无力再爱。 有一种爱,不是不能爱,而是无力再爱。 凤九淡淡地看着他,取了三枚仙币,开启传送仙阵,道:“帝川,你先行一步,我想一个人走。万世轮回,我已经习惯一个人,如果一定要有人陪,我希望是他。” 当年的他,对九音是厌恶的眼色,训斥的语调。 可凤九,给了他足够的尊重,可越是这样,他就越是厌恨自己。 他因为爱上火雅,践踏和忽视九音。 而今凤九,根本不屑再要他的情。 帝川想舔着脸留下,可他没有这勇气,最后的尊严促使上他走上了传送仙阵,凤九道:“我赠送你的东西,你留下吧。得来的资源,你也留下。相识一场,我能为你做的不多,帝川,回自己的城,别再因私事出现在我面前!” 仙阵启动,他听见她那悠悠的一声“回罢”真的像一个历经沧桑的老人,她原比他还要年轻,可因为他,折损了万世的寿缘。 三息后,三阵上空无一人。 凤九即便不会再爱,也不会去爱帝川。这一次,是她做出的果断决定,她不想再次面前曾经的痛苦,有些痛,有一次就够,而她却为此痛了万世。 另一头,帝川蹲在仙阵上,悲痛欲绝。 文筹与诸葛韫见他一人归来,问道:“仙君呢?” 帝川悲切地道:“她说还有事,我先走了。” * 凤九收了传送仙阵,独自一人出了山洞,推开巨石,翻过山沿着小溪往前,留下的一小片二千株冰肌玉骨草已不见踪影,小溪两畔稀疏长着可数的几根冰肌玉骨草。 许在她修炼打座的时候,木荣已经到过这里了。 她挑了一些瘦小的冰肌玉骨草,将它们种在溪流两畔,期望再过些年,这里能长出一大片的冰肌玉骨草,又取了溪水浇灌,这溪水含有仙元力,当属仙泉范畴。 凤九立在路口,将《域外志》说的风土人情都细细地回想了一遍,上次出来收获颇丰,她阖上双眸,忆起离此地二千里地,有一座石妖城,在石妖城以南五百里,有一个山谷,相传盛产各色奇石,石妖们每年会选了最美的奇石献给魔帝与魔都的贵族们。 魔妃们用这种奇石打造首饰,或做手钏,或做项链,又或是做发簪。 凤九曾在凤王府里瞧过凤王妃几支用这种奇石打造的首饰,的确很精美,这是一种仙界灵石,没有元力,但贵在颜色正,够漂亮,如果带一些回去,也能打造首饰。 在石妖城往南三千里,又有一座花妖城,城外有一种不知名的毒树,专结数色毒果,所以每到毒树开花之后,花妖们会使着木棍将上面的毒是敲落,可高处的又不能打掉,只能任由其长在上面。年复一年,日复一日,果子掉落地上,再生毒树,万千年下来,那一片树林里竟有一大片这样的毒树,也至妖魔对那里避而远之。 凤九拿定主意,独自一人前往石妖城,她瞧过妖魔域的地图,对于方位一理清楚,很是便捷。 这个时节,不是采奇石之时,据书上记载,石妖们采奇石,不是乱挖乱采,而今年在东山,明年就选在南山,将四面山峰划在了若干块,轮流采挖,采挖之后,他们会将山坡恢复原样,待得过几年再继续采挖。 凤九抵达这里时,发现这个山谷长着一群金色的猴子,在山林间奔来窜去,成年的猴子头上,都有五根毛,有的是五色,青、红、白、黑、黄。还有的五根都是红色,又或是五根都是绿色,亦有的是两色、三色、四色。 其中有一只金色猴子的毛上结了几枚亮晶晶大如麻雀蛋,小如黄豆般大小的果子,在他蹦蹦跳跳间,麻雀蛋大小的滚落地上,刚滚下,立时消失无形。许是它感觉自己掉了东西,猴子用手摸着头顶,有些疑惑,又垂头瞧看,发现其间的同伴也有掉了果子的,落到地上就不见。 难不成是这些猴子的缘故? 凤九见过凤王妃的那几件首饰,奇石珠子上亦是五种颜色的,小的有黄豆般大小,大的如麻雀蛋。 凤九抓了一把阵眼珠,趁猴子们玩得高兴,布下个天罗地网的仙阵,以阵为牢,以阵化网,将金毛猴困于中央。里头困住了一百六十余只猴子,待布好阵,她就想着连山一道收进冰雪空间。 刚布好阵,就听到一阵说话声。 凤九取了一张隐身符,将自己藏匿起来。 进来的是十几个石妖,手里拿着锄头等物,石妖甲问:“今年该挖哪里了?” 石妖乙答:“西三区。” 凤九困住的是南山,见他们上了西山,选了一片地方,几人列成一排,在山排上挖掘起来,不多会儿,就是一枚枚的珠子被放到专门的容器里,一枚枚有大有小,但最上等的当是最圆润,色泽最鲜艳的珠子。 凤九走到跟前,几人毫无知觉,她伸手抓了一把,看着手里的珠子,心下亦很好奇,金毛猴子头上长出来的灵果,落到地上消失无形,还能变成漂亮的奇石。也不知道这猴子是什么灵物,竟有这等本事,如果能摘几枚成熟的灵果尝尝就好。 她此念一闪,瞧到北山还有一群猴子,纵身一跃,从一只猴子头上摘了一枚果子,再一转身,动作极快,很快就摘了数枚,尝了一枚黑色的,一股满是饱含水系仙元力之气只冲全身;他再尝一枚青色的,这是木系仙元力…… 她一一尝罢,越是吃惊不已,那些珠子是五行属性的仙果,猴子头上会结果,见所未闻。 天地之大,无奇不有。 正在这时,一只金毛中闪着银光的猴子出来,一时间,所有猴子面露敬意,只见他头上的五根猴毛,清一色全都是乳白色的,闪着五彩的光芒,他的身后跟着与他长得一模一样的半大猴子。 难道这是……混沌灵力的仙猴? 而他是猴王,他的儿子是猴王子? 凤九如此一想,只见其他猴子一见猴王,早前顽皮胡闹的、早前正上窜下跳的,一一收敛起来,只有敬色。 凤九纵身一跃,摘下猴王头上两枚成熟的混沌仙果,往嘴里丢了一枚,立时就觉一股混沌之力在体内乱窜。 完了,是不是吃多了,她好像要晋级。 凤九望着那只半大猴王子,抓了那些猴,没个猴王可不行,她不能全带走,但可以抓一半猴子走,很显然这里的猴子应该是两群的。 十几个石妖将西三区从山头翻挖掘到山下,如此挖掘了一遍,盒子里装了满满一盒的珠子,凤九走到盒子前,趁几人埋头翻土挖珠子,伸手抓了三把,几人亦未察觉。 石妖乙面露茫然:“今年怎的这么少?” “往年还有三百多粒,今年只怕连二百粒都不到。” 每年得上贡三百粒珠子给魔帝,若有多的,石妖城城主可以留下或是变卖换成妖晶、妖液等物。可今年挖了一区,连二百粒都不到,与往年一比少了不少。 “魔帝宫中那么多宠妃,只怕不够分。” 石妖甲道:“先回城,问了城主大人,不行就挖北三区,每年最少得献三百粒宝珠。” 凤九越发感觉自己控抑不住体内元力的暴涨,这是要晋级,她生恐发生意外,纵身进了另一片山坡,抓了半大的猴王子,用力一抛。 石妖乙扬头:“猴王子修为越来越高了,直接跃到那边山头了。” 石妖丙道:“只怕猴王都没这等厉害。” 猴王满眸迷惑,猴子们能跳多远,他可是清楚的,怎的儿子比他还飞得远呢,看着周围猴子的惊诧、敬佩之色,越发有些不解。 石妖们议论了几句,扛着锄头离开这片山林。 待他们一走,凤九当即收了两座山头进自己的空间天地,因设了阵法,并不惧猴子们乱跑,自己进了冰雪宫盘腿修炼,体内如江湖奔腾,浑身舒畅不已,她试了一遍混沌神术、凤神诀,竟冲到了凤神诀的第八层,而修为亦达到天王后期大圆满。 巩固了修为,凤九取了琼浆、仙果,直往嘴里塞,刚吃饱,就听到一个女子的笑音,“丫头,你从哪儿弄了一群灵根仙猴?我还以为,天地之间早无此物。” 凤九道:“这是仙猴?” “他们能结灵根果,服下此果,就能生出相应的灵根。成熟不摘,沾地则消失无形,过上若干年,就能化成五行灵珠。” “姐姐一眼识破,我却观察了一日才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好奇他们头上结的果子,摘了吃过才明白。” 冰神的神识问道:“你吃了猴王结的混沌神果?” “猴王结的是神果?” “猴王多是混沌灵根体质,喜饮混沌仙液,以混沌仙石为床,能结混沌属性的神果。一只猴王一生只能结一次果,从一枚到五枚不等,结果之时多是他们正值壮年之时,一待果熟果落,就会步入中年、老年。不像五行仙猴,每三年结一次,亦是从一枚到五枚不等,只要聚齐某属性的灵根,它就会自行凝结。你只移了山林,没有混沌仙石、仙液养着只怕不成,另外五属行灵石也得移去,否则它们可是长不出仙果、神果。” 猴王五万年结一次,就被她给遇上了,一次得了两枚混沌灵根的仙果。 凤九小心脏扑扑直跳。 “我以前得了一座混沌岛,我可以移过来。” “还是早前他用过的最好。” 凤九想了一阵,觉得这话有些道理,人睡久了一张床,再换一张,还会失眠,何况是仙猴,他们睡了那些仙石很久,也习惯了那里的仙液。 凤九离了冰雪空间,在外头转了一圈,寻到一处山谷,里面有数色石头,又有混沌石,倒似天然生成的,她此念一动,将半片山谷尽数收入,里面的混沌石、混沌液、五色石头也都进去世。一边山谷有猴,一边无猴,想来无猴这边的石头正是被她收走的仙猴。 凤九将早前所得的混沌岛、混沌液重新布入猴区,将仙阵扩大,将猴子们束缚在里面,也免他们四下乱窜。 仙猴们对新出现的混沌岛、混沌仙液池很是好奇,跃下大树,跑到混沌大石上蹦蹦跳跳,还对着仙液照自己的影子,更有的猴子索性一头栽了下去,许是仙液池的仙元力太过浓厚,它们承受不住,吱吱尖叫着窜出仙液湖。 猴王子对新出现的混沌岛与仙液更为痴爱,泡在水里就不愿上来。 凤九观察了猴谷周围的形,又移了一些野果野树进去,猴子们的山谷就更大了,几乎方圆二百亩都是他们的地盘。 * 凤九继续往花妖城传说中的毒树林去。 她立在一棵七八人才能环抱的大树前,这是一棵参天大树,高约有三十多丈,枝繁叶茂,大树的周围全是一样的树木,上面结的是黄得金灿灿的或白得银闪闪的不知名果子,凤九摘了一枚金果子,这是阳属性仙果,再尝一枚银闪闪的果子,这是一枚阴属性仙果。阳果若火,一入口浑身炽烈,阳属性似冰,感觉就像是碰触到冰肌玉骨草,难怪妖魔们唤这是毒树毒果。 凤九见四下无人,将大树收到冰雪空间,又用混沌神术,将周转的小树有序移开,最后又收了六十多棵两属性仙果树。 长势差的,她并没有收,又将此处的土多取了一些,此处能长,旁处没有,必是此处的土壤同属两种属性,凤九在四下兜了一圈,观察之后发现,这里的山石呈阴、阳两种属性,取了仙器,收了不少此属性的石头备用。 凤九捂了捂嘴,打了个哈欠,她是不是太累了,好想睡觉,闪身进了空间,闭上眼睛,却全无睡意,她强迫自己睡了一觉,再出来时,又想睡,如此反复数次,凤九有些迷糊了,强打着精神往周围走了一圈,正在她想着是否回空间睡觉时,却见不远处的林间,有几个花妖正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一个比一个睡得安甜。 一个人睡,许是困了;两个睡,许是都累了;这十几个花妖睡在这片林子,就显得越发不寻常。凤九蹙着眉头,四下里寻觅了一番,她可以瞧出,这些花妖似乎并不是最近才睡的,有的似乎已经睡了许久。 凤九突地忆起《域外志》里记载过疗魂草,说它成熟之时,能催人欲睡,拥有安魂安眠之效,难不成是它? 此念一闪,她用手拧了自己一把,借此来清醒,不知拧了自己的胳膊大腿多少回,她终于在一棵怪树下发现了一棵闪出五彩梦幻般色彩的草。 《域外志》还记载,疗魂草与醒神树相克又相生,有醒神树就能长出疗魂草,疗魂草熟,醒神树叶落。这棵怪树上不见一片树叶,反是疗魂草长势极好。凤九此念一闪,拔下疗魂草,又快速将理神树收入自己的仙宝空间里,小心地将疗魂草放到仙宝空间的药架上晾晒。 凤九给醒神树浇了仙液,树子似突然焕发了生机,立时就有绿芽冒出。 待她出来时,山林里睡熟的花妖们已经散去。 不远处,过来一个半大的花妖,是个女孩,手里提着个篮子,篮子里放着花锄,手里拿着一株黛色草,自言自语地道:“这是什么草?从来没见过,长得像弯弯的眉头,好像邻家姐姐的弯月眉。” 凤九迎了过来,“小妹妹,你这草从哪里采的?” 黛色草,难不成是黛眉仙草,就像冰肌玉骨草那样的仙草。 花妖见凤九是个雀妖,立时戒备起来,“你是谁?” 凤九笑,“你带我寻这种草,我用一瓶妖液与你换,好不好?” 花妖姑娘似有些不信,“你没骗我?” 凤九取了一瓶妖液,“不信你收着,我可不骗你,我正在寻奇花异草入药,给家人治病。” 花妖闻了一下,是妖液,还是上品妖液,几棵不值钱的草能换妖液,这笔买卖还真划算,此念一闪,“好,我带你去那边山坡。” 这种草唤作黛眉草,草叶有的像弯月眉,有的像柳叶眉,还有的如八字眉,各种眉形叶片的都有,是女儿家喜欢的,据说眉毛太稀者贴上,就会变得浓淡适宜,最是贴眉养眉的好草药。 凤九跟着花妖姑娘走了一程,凤九感觉到周围的异样气氛,黛眉草只在《百草谱》中有过记载,这是仙界的书籍,这个姑娘如何知道? 她低头时,突地发现一件大事,妖气,她修为晋级,早前的三枚妖气丹压不住身上的气息,突地故作腿软,“花妹妹,你先走,我看那边有我需要的药材,你告诉我这种草哪里有,我自己寻。”她说着话,随垫添了两枚妖气丹到自己贴身怀里的香囊里。 花妖姑娘回眸,不耐烦地道:“是你找我领路的,你真能找得到?” 凤九道:“花妹妹,你们这里有没有域内仙人来过,我上次想到魔都求药,就遇到一个好凶的人,把我用妖液换来的生肌果给抢了,那可是我从百妖森林用一瓶妖液才换来的两枚生肌果。” 花妖姑娘听她说域内仙人,“你遇到过?是什么样的仙人。” 凤九就照着木荣的容貌细说了一遍,“他打了我一掌,近来时不时就犯胸口疼,仙人真和我们不同,身上都冒刺眼的金气,他打我一掌,我身上落了个金掌印,这些天方才淡了些,许得再过些日子养养,早前一日疼上十几回,这些日子一日疼上三两回。我刚见妹妹那会儿,在山林里刚犯过……” 莫不是她瞧错了,这姑娘明明就是妖,怎的早前瞧着冒金雾,人前许是受了仙掌的原因犯了病。 花妖姑娘还想故意引她到陷阱里,这会子再细瞧,怎么看都是个妖族,她心下轻叹一声,“你认得这草?” 凤九摇头,“家中有长辈在仙魔大战中负伤,我想寻圣魂和疗魂草,可寻不到,就想把家里没有草药都寻回去,问了丹药师,许是他认得的,看能不能用旁的草药替代。我只认得常用的药草,想着没见过的,许是能用上。” 花妖姑娘心下有丝丝缕缕的愧意,“我知道一处地方,里面长着一些奇怪的草,你瞧瞧有没有用得上的。” 凤九心下疏了一口气,刚才这姑娘动了杀机,好险!虽然她未必会输,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花妖姑娘这次将她领到了一处潮湿的山谷,挥着手里的草,“我这种草是黛眉草,长得像眉儿,能贴眉毛上,是我们花妖城特有的草。你自己慢慢看有没有需要的,我家里还有事,得先回去了。” “多谢花妹妹。” 花妖姑娘摆了摆手,提着篮子离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333章 不是手足 凤九在山谷里转了一遍,发现好几种以前不曾见过的草,再用心地回忆《域外志》中关于花妖城一带的记载,此地盛产各种鲜花,各种颜色,因此地适合花妖生活,久而久之便有了各种花妖,山野之中更有各种少见的花式,什么稀奇古怪的都有,其中不乏有毒的花。 他们说有毒,于仙界就有用。 凤九在附近寻了一遍,发现了几种可做花茶的花,一并移到自己的仙宝空间,接下来数日,她几乎在花妖城外的山林里转悠,几乎所有妖魔认为有毒的花,都被她掘走。 这日行到一处不知名的山林,发现方圆百里无一个妖魔,一打听是这城有毒泉,长的花木全都有毒,也至妖魔不适合这里生活偿。 凤九寻到深处,发现了一处极不错的仙泉,两侧还长了几株仙果树,仙杏、仙梅、仙梨、桃等,将这些东西尽数收入,有这些仙果可以供仙猴们食用,她亦能培育出更多更好的仙猴,长出更多可用的五行仙果。 凤九的脚迹遍及这片山野每一方土地,其间发现了几棵悟道仙茶、又有两株生肌果树、续骨草等。 她漫步在山野林间,渴了饮仙泉,累了回空间睡觉,就这样转眼就过了一月余,更是将这片方圆有百里的山林转了个遍。 在周围设下幻相阵,布下了一个传送仙阵,过了一个多时辰,光亮一闪,文筹与青芒二人出现撄。 凤九道:“这里发现了一片方圆百里的仙果仙草林,里面还有五处仙泉,我简要绘了一个地图,你们带人把这地方收了。” 逍遥城虽在建设中,可城外少有林木,移到那里也算不错,何况还有仙泉,有仙泉就会有仙人去居住。 凤九面带疲惫,“我得回府,青芒小心些。” 文筹在四下转了一下,对这山林很是满意,取了神器收了一片山林乘传送仙阵回到天王宫。 凤九休息两天,诸葛韫与文筹等人亦收了那边的山林。 此次凤九出门一趟,东极仙境收获颇丰。仙玉进账一大笔,固元仙草拥有若干,逍遥城与青木城各铺了三百亩固元草当草坪使。其他仙城的草坪翠草如茵,但他们的草坪黄灿如金,带着一股子仙元力。 凤九将此次外出得来的果木拢了一下,包括她得来的阴阳二属性仙果总数,除了她自己空间留了一棵最大仙果树,又有七八棵阴阳属性仙果到猴山。其他的尽数交给了文筹汇总,各种各样的花木,依旧是她自己在空间留栽一部分,又抓了四十八金色仙猴报上去。 天帝看着敬献清单,“五灵根仙猴、阴阳二属性仙果、还有仙花茶、黛眉草……” 每念一样,天帝的眼里就掠过一道光芒。 她万世轮回,一世比一世倒霉,一世比一世悲惨,所有的好运都积在了如今,平安无佯地归来不说,额外得了一大笔的修炼资源与财富,任何一样对仙界来说都是宝贝,像能长出五行仙果的金毛仙猴,就算天帝见多识广也是第一次听闻。 天赐道:“凤九可去药妖平原了?”着实这些奇花异草,听到他们一家耳里,既新鲜又珍贵,莫不是在药妖平原上得来的。 天后轻声道:“东极仙境的文丞相来禀,说原是打算去,妖魔域因木荣盗走神树,各妖城设下关卡,众妖颇是小心,恐露了行迹,她只得改了行程。在花妖城周围转了几日,发现一片方圆百里的山林,里头有五处仙泉,又有些仙树仙草倒是常见的,移去了逍遥城外。稀罕物都报上了……” 凤九去了黄草原,发现两处大型仙玉矿,尤其是天帝得的那处,仙玉矿有三成的极品仙玉,又有六成的上品仙玉,这等品质而是历来少见。凤九发现了固元仙草,整个草原的固元草,又是一大笔的修炼资源。 凤九此行,功不可没。 天帝开始反思凤九早前说被仙人们当成毒水、毒潭的东西,对妖魔来说许就是宝贝,彼此不要的是对方的宝贝,这感觉像是将宝贝当了垃圾。 凤九明着不能与域外妖魔做生意,却让逍遥城的自在道人开了暗市,拿域内不要的东西与域外的换资源。 天后看着清单,脸上含笑。 天赐在一边琢磨着自己也讨几样好东西。 紫霞上仙带着两个仙娥进来,天香撅着小嘴,一脸不快。 天后笑道:“又是谁招惹你不快了?” 天香唤声“母后”当即就道:“母后,给我一百亩的金色草坪。东极仙境的凤九也太奢侈,显摆她的金色草坪多,将整个圣山都铺上金色草坪,还在圣山上种了仙果仙花,圣山不都是仙玉堆砌而成,怎么能种花木?她是觉得她的宝贝多,种上去不出一年,全给她枯死。” 天赐听着天香像是诅咒一样的话,忍不住笑了起来,“天香,只怕你的愿意要落空了,金色草坪下面的土可是极品仙土,用这样的仙土种仙果、仙花,过上十年二十年,定然晋级,哪里会死。” 仙元力如此浓郁的仙土养不活仙果,就像是肥沃的土地能养出好庄稼一样的道理。 紫霞上仙笑微微地道:“禀天帝,说起来东极仙君还是厚道的,听说与西极仙境、北极仙境都赠送了冰肌玉骨草,又赠了好些旁的仙果仙花,就是她所辖仙城,也是每城有份。” 人家得了宝贝,照着规矩献了天帝天后三成,留下几成,也是友好地与其他仙境赠送了礼物,就是仙庭一些仙人听说她得了好东西,上门求取。凤九也是应了的,多的不成,这一株两株还是能相赠。但前提是,她手头的东西够多。 天香恼道:“木荣哥哥还是凤九的师兄,她怎不送木荣哥哥?” 天赐道:“木荣亦去过妖魔域,得的东西也不少。别说送给众仙,也没见孝敬天庭啊!” 天香跺了一下脚,“你是不是我兄弟,怎的帮外人说话。” “天香,我是不是你兄弟,你心里不是比谁都清楚。” 天香不是胎生的,而是天帝用一家三口的仙血凝聚后用聚魂灯聚了她的魂魄而成。是不是真正的手足,天香的心里不是比他更明白,又在他面前装什么。 天后轻斥一声,“你们俩多大的人,怎还为这些事发生口角。” 天帝淡淡地道:“太多的金草坪没有,给你一百亩,回头我着人给你们送去。” 天香笑逐颜开,“谢谢父皇!” 天帝抬了一下眼,转而微微蹙眉,“木荣在给你建合欢殿?” 天后暖声道:“两个孩子如此投缘,不如选个吉日替他们订下亲事,仙庭亦有好久没有热闹了。” “让太白金星找天师选期。”天帝依旧在看凤九的清单,心里琢磨着,是不是回头亦派几个修为高又机警的仙人乔装混入妖魔域,多弄一些资源回来,着实凤九带回的东西太惹眼了。 天香拉了天后去瑶池说话。 天赐笑嘻嘻地道:“父皇,让我与水德去域外吧,儿臣一定弄回更多的宝贝。” 天帝道:“此事需从长计议,凤九替帝川求醉莲入妖魔域,带走悟道茶、胭脂神树等物,之后就惊动了魔帝,茶坡的悟道茶被魔帝与众妖魔贵族瓜分殆尽,而今都种在自己的园子里精心培育。凤九此次捉了仙猴、带了仙果仙花归来,就算剩下一些,只怕那边已受惊扰,定是连整个猴谷都给移走。” 天赐道:“这个凤九既然发现了猴谷,怎不把所有猴子都弄回来,只弄一群,还留一群作甚?” 天帝摇头,“你是男儿,自不比女儿家心思细腻,她观察了仙猴的生活习性,吃什么样的仙果,饮什么样的仙液,睡什么样的仙石,都弄得清清楚楚,若是你去抓仙猴,你会观察?” 答案是肯定:不会!可凤九都将这些观察清楚,献给天帝三十只仙猴时,还附上了几页说明书,清楚的介绍仙猴应当如何养等。否则捉回来,不知其习性,只怕养不了几日就没了。 “凤九不全捉是怕养坏,若没经验,回头再寻就没了。这样一来,养不好将来还能再捉。” 好东西,自然要小心侍养。 不能因为他们的贪心,就让如此难得的仙猴绝迹。 天赐笑道:“父皇,你让儿臣也去一趟妖魔域。” “不行!” 天赐微锁眉头,怎么就不行呢? 天帝道:“域内仙人若前往域外,到时候魔帝着恼,定会让妖魔入域内,彼时可就真乱套了。” 天赐揖手,磨了好几回,天帝一直不曾应允,而他想自己私下去,可天帝对他的了晓,就是他动一下脚趾头,都能被他瞧出来。 天帝能开天眼,任何秘密在他心里藏不住。 天帝问道:“紫霞上仙,仙猴、仙果、仙花与两处仙泉都安顿好了?” “回天帝,仙果种到蟠桃园,仙猴设了一座猴山,全照着东极仙君所说侍养,派了两个能干又细心的仙娥、六个机灵的仙童照看。” 天帝颔首点头,算是知道了此事,看着天赐,肃容道:“别打去域外的主意,域外魔帝、魔王哪个修为都不俗。魔帝与朕几次交手,早前朕也曾几次负伤,再有四方妖魔王,哪个都不是好惹的。域外的妖魔城主,六成以上都有魔君修为,你一旦遇上,不殒就得负重伤。你想去,若进入天王中期修为,朕便允你。” “父皇……”天赐将最后的念头给灭掉了,进了天王中期才成,好遥远,他现在只是仙君中期大成,听说从仙君到天王快则没有千年是根本不能的,他虽是天族,并不是天才,这得何年何月去。 天帝道:“有心思打主意,不如用心修炼提高修为。” 天赐揖手应“是”,闷闷不乐地出来,刚至瑶池就见天香将天后哄得笑声阵阵。 天赐觉得很讥讽:姐姐魂飞魄散,便是天帝也无力让她重生,对于这个假女儿,天后却一直当成是九音。 * 凤九令人在整个圣山铺了一层金色草坪,还在草上种植了一些仙果、仙花,又建了庭台楼阁,甚至还置了一处仙泉,挑了得力的仙娥到圣山打理花木,同意三年后,待仙果、仙花成熟,可对外开放圣山,欢迎仙境仙人游览,但每月只初一、十五开放两天。 圣山一直都是圣洁神秘的存在,能去圣山一游,这事在整个仙境又议论了一阵,而圣山顶是不能抵挡的,那里是禁地,但可以从山脚下爬到半山腰,这一路的风景足够仙人们欣赏。 凤九安顿好仙境事务,回来后不到一个月又闭关修炼了。 这一次修炼便是三年的时间。 凤九坐在仙君府寝殿打座,巩固自己的修为。 前院似有人来,人人都低声说话。 文筹、白鹏等人小声地询问紫菡:“仙君几时出的关?” 紫菡恭敬地答道:“昨日酉时,出关后一直在寝殿打座。” 几人的声音很轻,突地外头传来一个大嗓门:“下仙奉南极天王之命,前来送请柬!” 紫菡正恼,可一听是南极仙境的仙人,所有的火气强行压下,速速出得院门,早有绿珠迎近,恭谨地道:“禀上仙,我家仙君刚出关,这会儿正在寝殿打座。” 来的是一个仙娥,态度有些傲慢,“我们天王可是她师兄,还是劳她出来接一下请柬,这可是我家天王与天香公主的订亲仙宴请柬。” 凤九倏地启开双眸,声音不高,却有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紫菡,接了请柬!” 外头的仙娥道:“我家天王说一定要亲手呈给仙君。” 凤九缓步移到前院大殿,体态轻盈姣好,面容里瞧不出喜怒,突地纤指一弹,仙娥手里的请柬突地一飞,似有了生命与灵性,直落凤九,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凤九会用指接住时,请柬却在众目睽睽之下陡然展开,上面的文字在凤九的仙术之下变大。 凤九瞧罢,“师兄木荣与仙界公主天香订亲仙宴,我若道贺,便是给了极大的面子。却要我备下厚礼:胭脂神树十株、香膏神树十株、冰肌玉骨草万株、金草坪千亩、金毛仙猴二十对……”她勾起唇角,如此张狂,道贺就是面子,还要求人家备各种礼物。“这请柬不知是天王所写还是天香公主所写?” 仙娥垂首,“天香公主说……说南极天王是东极天王的儿子,儿子要成亲,这做父亲的当要备下聘礼。天香公主说这是她向木家讨的聘礼,订了亲,短则几十年,长则百年,他们必是要成亲的,还请仙君提前预备。” “是不是备不齐这些聘礼,她就不嫁了?” 凤九觉得讽刺,天香行事,越来越张狂,真当她是九音的转世,天后不晓实情,天帝却是知道的,真正宠天香的,也就天后一人,天后虽宠也有自己的底线。 凤九顿了一阵,“你告诉天香公主,就说我师父重伤未醒,他们要成亲,好歹也得等我师父苏醒之后再议。” 木毅重伤闭关,天晓得几时能醒过来,这一昏睡就是几百年。 旁人等得,天香公主却未必等得。 她与木荣两个人,虽是未婚夫妻,可早就跟真夫妻一般生活,便是身边服侍的仙娥也都见怪不怪,谁让人家恩爱得如胶似漆。 凤九摆了摆手,“你回去吧,此事我知道了,待我师父醒来,我会细细禀与师父。届时自有师父与天帝天后商议聘礼之事。” 南极仙境的送信仙娥道:“下个月,不知东极仙君能否准时参宴。” “我会准时参宴,以本仙君修为与战斗实力,得饮神液酿制的琼浆、极品仙果,既然是自家人,届时我携数百东极境的仙人应宴,如此才显得热闹。” 数百人,带这么多人去,他们得预备多少琼浆玉液。 凤九轻叹道:“人太少了,不够热闹?”她当即又道:“三千仙人前往恭贺,够不够热闹?我们可是婆家人,不能见外,三千人不够就五千人好了。” 凤九心里有气。 文筹忙道:“我们是婆家人,自要去捧场,要不就再加一千人。六千人,这个数字好,六六大顺。” “好,就六千人。仙子可以回去复命,就说你口才了得,请得南极天王男家亲友六千仙人应宴。” 仙娥回过神时,凤九已经定了人数,她一回去禀报,天香公主还不得吃了她,她原是照着天香公主的意思传话。 天香的意思很简单:凤九不是代木毅代理东极仙境,木毅是木荣的养父,儿子要成亲了,父亲自然要给儿子备聘礼。 所以,天香为了有一个最体面的婚礼,想到了东极仙境的若干好东西,来了个狮子大张口,尽挑了好的要。这么一大笔东西置成了聘礼,他日就入了南极仙境,与他们东极境没有半个仙币的关系。 天香更是说得言词咄咄,认为她很有道理。 仙娥领了仙童离去。 凤九看了空中的清单纤指一点,请柬落到了仙案上,“紫菡,把请柬收起来。传令东极仙境,下个月初六,南极天王与天香公主订亲,邀我仙境六千仙人前往道贺,我们可是南极天王的亲友,必须得去。” 凤九勾唇苦笑,“你们去了,可得好吃好喝,把我们他日的聘礼吃回来,否则岂不亏了。”她仰头大笑,笑声朗朗,不知是苦笑还是欢喜,总之她笑得头上的仙钗珠子摇摇曳曳。 文筹、诸葛韫几人你看我,我瞧你,看凤九的模样,分明就是在算计什么。 文筹蹙眉道:“禀仙君,我们仙境统共才十株胭脂树、十一株香膏树,他们这一要,岂不都没了。” 凤九道:“不就是十对驻颜神树,那些已分到三城,一株一叶都不能动,到时候,我自有应对之策。”她顿了一下,“木天王是师父的儿子,儿子成亲,父亲当备聘礼,这的确占了道理,就算他们不说,我也会替师父备下一份聘礼。既然他们索要,就是她失了礼,若不照单预备,便是我们失礼。” 添堵啊!只怕消息传出去,东极仙境的人会认为木荣做得过分,这纯粹的就是坑老子、吃老子,捡来的儿子比亲儿子还坑爹,想将东极仙境所有的好东西都给挖过去,世间大抵就没这样的儿女。 文筹、白鹏等人一时不知如何宽慰凤九。 凤九暖声道:“你们别发愁,我自有法子凑出这份聘礼,定不会动了东极仙境的根本与资源,不就是几枝桠驻颜树木,至于让你们愁眉苦脸。” 诸葛韫听到她用的“几枝桠”,立时忆起几年前,凤九将神树分给逍遥城、青木城两地时,曾经在神树上锯下了不少枝桠,问她时,她说枝桠太多,叶片就长小了,“仙君,当年你锯少的枝桠,你不会是插活了吧?” 文筹、白鹏二人立时神采奕奕。 凤九捧着神液酿的琼浆,笑而不语,“我就说了有法子,你们何必再愁?黄草原上中央的金草坪没有,边沿地带得多少个千亩,收上一千亩回来做聘礼又不是什么难事。再说仙猴的事儿,圣山也有一片猴林,里头二十对仙猴绰绰有余……” 白鹏想到仙猴,人家可是产灵根仙果的,仙人吃了能晋修为,一开口要二十对,他们东极仙境统共才多少只?这不是去掉了八成,就留下几只仙猴了。当初他们决定养在圣山果林里,设下仙阵,还挑仙娥专门养着,就是怕丢了,每天仙娥进去都会数上几遍,生怕被人偷了去,着实这仙猴是宝贝。 凤九又道:“这是我/操心的事,你们就不必操心了,仙猴会有的、神树也会有的,我们的东西只会越来越好。” 诸葛韫冲文筹摇头,叫他别再纠结聘礼的事。 凤九笑问:“你们过来可是有事?” 文筹道:“东原、东洲两支队伍的成绩出来了,得请仙君点评。” 白鹏接过话道:“说起来,两边的人都不错,各有优劣,论团结,东原更胜一筹,说实力,东洲似乎也不差。” 凤九接过文筹绘的仙图与评点条件,凭空一划,空中出现了两座城,一座是逍遥城,一座是青木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334章 淬体 沈宛带队建造、发展青木城,这是一座中心仙城,位于东极仙境的中心地带,在东极仙境众臣民的心目有着仅次于东极王城的地位。 现在的青木城,城中街道纵横交织,仙府、仙苑交错其间,布局合理、细致,有城中心、一环、二环、三环横街明目,四方城区更是一瞧就明白,有仙府的高雅脱俗,又有下界高科技城市的繁华大气。三环以外的仙城河弯弯曲曲,围绕着整座城池,两岸花红柳绿,春意盎然。 赵熹带阿建造、发展逍遥城,这是一个边陲小城,贫瘠,资源有限,唯一的地位优势就是离妖魔域近、离南极仙境也近。 逍遥城仙人如织,往来仙舟不少,如果不是凤九知晓,还以为这是仙境的一座古城,有数万年的历史,可明明这是一座建立不久,扳着指头都能数完年头的仙城,依然是一个新在仙境崛起的城市撄。 逍遥城与青木城建造上各有风格,青木城是本土与下界风格相融,本土风格更浓重些,突出了“仙城仙府仙姿”的特点,而逍遥城则是热闹、喧哗,突出了一个边陲城池的贸易与经济繁荣,同样的街道纵横,逍遥城更是建了二层、三层仙楼仙阁,更显一种沉稳与磅礴气势。 文筹道:“两支队伍各有特点,谁优谁劣,一时难分高低。” 凤九亦也头疼,这都是下界选拔的顶尖人才。她眯了眯眼,“PK吧!” 诸葛韫挑起眉头,“客谁?谁要作客?偿” “比拼吧!让他们打擂台,早前说的是什么,发展建造城市规模,经济、贸易,在城市规模建造上,不相上下,经济、贸易亦得差不多。分开打擂,让各城选出上仙做评客,一城选一个,王城各殿各阁再派一人参加,这次比拼的项目就是两城的衣、食、住、行设计者,经济方面的管理者。 七日后开始比拼,这一次重新洗牌,组建一只最优秀的队伍,建造王城。作为奖赏,两队各挑三位有贡献者晋升为上仙,明日一早将选定的人送来,我亲赐仙丹,赐灵根,赏修炼功法。” 几人领命。 每队都有十几人,只有三个人能晋升为上仙,脱离这半仙身份,两队的人都觉得自己才是最优秀的,谁也不肯相让,更是吵得鸡飞狗跳,更有的几乎就是大打出手。 沈宛这队的人还好些,她坐在仙苑里,仙君这是嘛意思?不带这样玩的,十几个人才三个上仙,其他人要做仙仆,这让他们情何以堪? 他们已然听说,东洲大陆崩溃,最后毁于科技文明之中,只得即少数的人类被送往了新生的大陆得以活命。 她还听说,他们飞升的东原大陆离崩溃亦不久。 用仙人们的话说:下界有大陆新生、有大陆崩溃,这是常事。 下界有沧海变桑田,这生死自然就变成了绿豆大小的事。 这里正吵着,李殿主派人来递话:“我们殿主说,让你们安心应战,接下来要打擂比拼,优胜者,可以成为王城建造中的上仙,输了,就要送往各仙城当仙仆。” 一个城市设计工程师道:“沈队长,仙君怎瞧不出好坏,怎么说我们的青木城比逍遥城好吧?” 沈宛蹙着眉头,“要我说,逍遥城不比青木城差,风格不同,我们尊重仙城仙府仙姿的风格,他们的城市建造上则是防攻两备,那是一座边陲城市,我敢说,如果有妖魔进犯,很难夺下此城。如果是我们建造逍遥城,未必能想到这点。他们的队伍里,有一个是军方高级官员。” 赵熹此刻直接一点:“我、梁将军、木头三个人晋为上仙,此次城市建造中,我们三人的功劳最大。” “赵队长,你们功劳大,我们就没功劳了,梁将军是出了不少主意,可没有我这个城市设计工程师,逍遥城能建得那么漂亮?” 梁将军讥讽一笑,“得了吧,还不是我们坚持不认可你的方案,你被迫修改,若照你早前的方案,我们这次肯定输。” 赵熹道:“接下来还有一场打擂比赛,你是城市设计者,住,这不就是房屋建造,谁能比过你,你还有机会晋上仙。我们这组可有两个服饰设计者,木头虽是设计服装的,但此次城市设计上,也是出了大力,尤其是协调上,逍遥城主那个老道士,又臭又硬,脾气一大堆,全是木头给说服得一次次让步,所以,有贡献的当有木头一份……” 梁将军直接更简单:“不服气的,我们就打上一场。” 他们就是三人党。 赵熹是个霸道总裁,他的朋友里头,武有梁将军,文有木胤,三个人抱团,其他人根本斗不过。 木头,服装设计师木胤的绰号,赵熹给取的,他们俩认识多年,因木胤的性子儒雅温和,赵熹很是喜欢欺负他。 梁将军与赵熹都是一样的臭脾气,二人算是不打不相识,时间一长,也成了铁哥们。 这会子,赵熹拍板,他们三人要成上仙,其他人不服,硬是被他们给“武力”压下去。 沈宛这边,犹豫再三,经过推选,她放弃了机会,而是举荐了其间在这次最辛苦,也最用心的三人晋级上仙。 * 一大早,凤九就在仙君府大殿坐着。 文筹领了六个人进来。 清一色,全都是男人。 赵熹正要打趣,一看到里头站着青芒、青辉二人,这两个人是天将,貌似武力值惊人。 木胤呆愣愣地看着凤九,心跳失去平衡,不敢正眼迎视。 凤九问道:“我这里预备了各种仙丹,有灵根丹,拥有此丹,可拥有灵根,成为可修炼体质,再赐一枚淬体仙丹,可入修炼圣殿接受淬体成为真正的仙人之躯,另有往生仙丹,此丹可开启你们的往生记忆,让你们在如梦境之中寻回往生之中修为最高的时候,从而提高修为拥有真正的上仙修为。” 她的声音很好听! 木胤一听就觉得很喜欢,甚至有些沉醉。 凤九又问:“谁第一个来?” 赵熹大叫一声:“我!”迈出队列,“我是东洲队的队长,此次的贡献最大。” 紫菡捧着托盘,里面放着六次瓷瓶,“六枚灵根仙丹,挑一个罢!” 赵熹看着瓶子都一样,上面没有标签,这就像是抽签。 凤九道:“每一种仙丹都有其独有的气息,挑你最喜欢的气息。” 赵熹将鼻子放在瓶子上,这个闻闻,那个嗅嗅,最终挑一个瓷瓶,凤九道:“你已挑下,先服下。” 赵熹取出仙丹,是一枚黄澄澄的丹药,黄得晶莹剔透。 凤九的嘴角掠过一丝笑意,只一刹便过。 木胤看着身边的梁将军,低声道:“那仙丹是不是有什么说法?” 凤九又另给了两只瓷瓶,“紫瓷瓶是淬体仙丹,蓝瓷瓶是往生仙丹,进入修炼圣殿前,先服往生仙丹,忆起往生记忆时,再入圣池接受淬体!赵熹,你可别记错了服食的先后顺序。” 赵熹重复道:“先服紫瓷瓶,再服蓝瓷瓶。” 木胤道:“是先服蓝瓷瓶,再服紫瓷瓶的。” 凤九喊了声:“下一个。” 梁将军走出,挑了个瓷瓶,取出的却是一枚白色丹药,丢到嘴里,“像是果子味道,还怪好吃的。”依旧领了两个瓷瓶,看了一眼,记下服用的先后顺序。 到了木胤,她看着四个瓷瓶,正要伸手取第一个,蓦地与凤九的视线对视,凤九垂眸看着第三个瓷瓶。 这是她在暗示我,让我挑第三个? 木胤心里疑惑着,取了第三个瓶子,再看凤九,她的眸子里掠过一些欣慰,更低不可闻地舒了一口气。 木胤取出仙丹,他的是一枚乳白色,往嘴里一抛,他咀嚼了一下,咬得咯嘣作响。 赵熹歪着头,一脸好奇,他和梁将军吃的都是果子一样的仙丹,可木胤吃下去像炒豆子,这是什么道理? 木胤亦同样得了两个瓷瓶。 之后是东原队的三人挑取仙丹,领了各自的仙丹后。 凤九道:“我领你们去修炼圣殿,在那里你们不仅可以通过淬体仙丹晋级成为上仙之躯,还能提升修为。” 雷神殿这边早已经准备好了。 凤九瞧了一眼,指着赵熹与木胤,“你二人入紫池,你四人入蓝池,服往生仙丹,当你们发现体内有仙力冲斥之时,就入池修炼,我会根据你们不同的修炼功法和拥有的灵根,赏你们不同的修炼功法。” 几人各自坐在蓝、紫二雷池边上,掏出瓷瓶,赵熹嘴里念叨着:“紫色的。” 木胤刚往嘴里塞了蓝瓶的,却见赵熹已经吃了紫瓶的,“赵队长,你好像吃错了。” “先紫瓶后蓝瓶。” 梁将军道:“不对,是先蓝瓶后紫瓶。” 凤九淡淡地道:“赵熹,你的确吃错药,唯今之计,只有快速把第二枚吃下就入修炼池,你自求多福。” 赵熹汗滴滴的,旁人都没吃错,就他弄错了,怎么会弄错,明明是他记得就这样的。 凤九道:“将两池开到三成雷力,明日增到五成,后日七成,大后日十成。” 赵熹一听是雷力,这不是要霹死他,跳了起来,“妈呀”一声,正要上去,被凤九指力一扫,整个人又跌了进去,“是男人就下去,这点苦都受不得,还想成仙?” 赵熹指着蓝雷池,“我要去哪边,那个瞧着雷力浅。” “随你。” 凤九答了两个字,赵熹跳到蓝雷池,蹲下身子,回眸时,凤九带着仙娥已经离去。 紫菡忍住笑,“仙君,赵熹不是挺厉害,怎的就能把吃仙丹的先后顺序弄错?快要笑死下仙了。” 凤九道:“他是聪明,可往后怕是要变呆傻了。” 紫菡愕然,“仙君……是不是他挑的灵根仙丹有问题。” 凤九淡淡地道:“那不是仙丹,而是仙猴头上结的灵根仙果,一人赏一枚。” “有两枚白色的,不是说有两个人是金灵根。” 木灵根仙果,色青;火灵根仙果,色红;金灵根仙果,色白;水灵根仙果,色黑;土灵根仙果,色黄。 她给木胤备的乃是她精心炼制的混沌灵根仙丹,用的混沌神果,一共炼了三枚,这效果比直接吃仙果更好,而其他人的吃的都是灵根仙果。 凤九没有点破,既然紫菡认为有两人是金灵根,就让她这样认为罢。 木胤、曾经的梁宗卿,他们又相遇了,这一次将是她与他结缘之时,三生石上不再刻的是他与别人的名字。 紫菡道:“赵熹挑的是土灵根仙丹,拥有土灵根者,若是女子就娇憨可爱,可被赵熹挑了,他……他不是要变呆傻了。仙君,要不再赏他一枚灵根仙果,土灵根的人多是憨厚老实,没有心眼……” 凤九取了一只瓷瓶,“木灵根仙果,你给他吧。” 紫菡接过,实在是赵熹是她认识的老熟人,如果赵熹变傻了,可一点也不像他,接过瓷瓶就往雷神殿奔去。 可了一阵,紫菡回来,喘着粗气地道:“给他喂下了,他往后就是土木双灵根。” 紫菡又问道:“今日仙君没放水灵根仙果?” “这个灵根适合女子,并不适合男子,传沈宛来。” 不多会儿,沈宛就被仙童领进了仙君府。 凤九道:“你能谦让是好事,就不怕沦为仙婢?” 沈宛扬了扬头,带着满满的自信,“我有信心,我不会成为仙婢。” 凤九道:“我有灵根仙丹,有金、木、水、火、土五种,你选一种,我今日送你一枚,再送你淬体仙丹与往生仙丹,允你入修炼圣殿接受淬体成为真正的仙人。” 对早前的几个男子,她用的是“赏”字,但现在面对着沈宛,凤九用了“送”。 凤九顿了一下,“你是下界女子中的佼佼者,我希望你成为仙界仙娥里的佼佼者。仙界之中,有本事的女子太少,我需要一个内阁丞相,可以掌理天王宫内务,还能打理好膳食阁、衣阁等几处,你是我看中的人选之一。” 沈宛行礼,态度不卑不亢,“多谢仙君赏识。” 凤九道:“你选哪种灵根?” “火!”沈宛一语吐出。 凤九笑道:“火,热情、阳光,这与你以前的性子可不大相符,既然是你的选择,我尊重。”她递过一只瓷瓶,“火灵根仙丹,吃了吧。”又递了两个瓷瓶,唤了紫菡过来,“你再走一趟,将她送往红雷池修炼,着女雷兵放下殿罩。” 紫菡应声。 往生仙丹,服下之后,就会有忆起自己往生的世世,第一世都会以梦境的方式开启记忆,在往生之中选择自己最想做的那一世,那一世的记忆就会尤其清晰,凤九用这种方式,只是想借他们往生最高修为之力助他们淬体修炼。 雷神殿修炼池里,传来一阵阵刺耳的尖叫声,如此杀猪宰羊一般。 雷神殿的雷将雷兵捂住耳朵。 雷将啐骂道:“不用修炼数百年,直接渡化成仙,吃这么一点苦就叫喊,丢尽了男人的脸面,瞧见了没,红雷池的女仙都没喊叫,就你们还叫真是丢死人了。” 蓝雷池里立时安静了下来。 木胤已经处于昏迷,开启了他还是梁宗卿的记忆,蹲厕偷听到沈容与沈宛的谈话,到在报国寺前,他拔出宝剑对着凤九。 凤九,这不是仙境的东极仙君,那时的她还没能飞升,她以信传书,是想告诉他,她才是他心中挚爱,而他却忘却了当初的约定,更忘记她的印记…… 后来,他与冯芙有了生生世世地纠葛,直纠葛了九世,然每一世回到冥界,他就会忆起一个女子,那是一个漫步在忘川河畔的女子,她落漠、她孤寂、她无助、她倩柔。 “老伯,我记得她,上次我来时,她就在那里,她一直没转世吗?” “转世了,你转世一回,她都转三回了,每世都活不过二十岁,一世比一世凄苦,可怜啊!他是老鬼这么多年,见过唯一一个即便如何苦都不改初心的人,她已经转了九千多世了,再有几百世就会魂飞魄散……” 老伯一提到那河畔漫步的女子,即便是落漠,她也是那样的出俗骄傲,清新悦目,即便她穿的是粗布,却有一种高洁的气质。 后来,他听说她原是上界的仙,自贬下界,经受了生生世世的磨难,那一条她漫步的石河,每一块石头上都有她刻下的字。 船老伯说,她疯过、癫过,她尝遍了天地间亿万灵魂不曾受过的苦难与折磨。 那一天,他掏出了自己心爱的笛子,为她吹了一支悦耳欢快的曲子,一遍又一遍。 她终于回眸,立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他。 他说:“姑娘,这首曲子送给你的。” “谢谢!很温暖,我不再冷了。” “以后,我会经常给你吹曲子……” 无数次的重逢,若干次的邂逅,每一次在忘川河畔相遇,如果他先归来,他就立在那儿等候,只为可以完成自己的承诺,替她吹一支曲子。 而她若归来,便会石河漫步。 那一世,他们双双转世到修罗大陆,他与她成为世仇的爱徒与儿子。明明一见钟情,却不能相爱,只能私下偷偷相会见面,她传授他一种上古失传的混沌神术。一次历练,他殒落而亡,她黯然神伤。 他立在忘川河畔静静地等候她的到来,她站在过河的船上,第一次唱出一支他从未听过的美妙曲子,没有歌词,只有欢快与神往,那悠扬的歌声,是他生生世世里听过的最美曲子,船行一半,她在无数冥仙的注目化成了一片片七彩的花瓣。 他们说,她走完了万世,到了寿终之时,难以避免的魂飞魄散,灰飞烟灭。 他灵魂的深处,传来从未有过的破碎之音,不是心碎,而是魂破。他当即昏倒在石河之中,待他醒来,他转世成为一个小僧人,跪在佛前,只为祈祷上苍能给他们一次机会。 又一个来世,他成为东洲大陆乱世中的梁宗卿,她是大周朝臣沈俊臣的嫡次女,他不知道是什么让她重生,但冥冥之中,他就是知道,她就是他要寻的那个人。 兜兜转转,她成了沐容,她成了凤九…… 意乱情迷,他一度忘却了她,直至他忆起,她已在伤心之中翩然而去。 再后来,他盼着再见她,可是他的名字却与另一个女子刻在一处,九生九世,每一次饮下孟婆汤投生,每一次魂归冥界又忆起她的存在,如此循环,痛苦的他在忘川河畔再也寻不到她的身影。 直到那一世,绑住他九世的女子要见他,而他这一世转世成为修罗大陆的修士,这时的他已经是元婴中期真人,道号木胤。他再度见到了凤九,她像是在看别人的故事,那样的轻淡…… 木胤,这不再是他的道号,而是从那时起,成为他无数世里的名,木胤更是他现在的名字。 凤九,就是那个他寻了若干世挚爱的女子。 他不知道她为何明明已经魂飞魄散却又重新回来,但他知道,许是上天听到了他的心声,想要成全他一回。 木胤忆起无数次总差一步就能飞升,却在晋级时殒落。 这一次,他要挺过。浑身撕裂般地刺痛,痛得刻骨,痛得铭心,痛得刺痛了灵魂,但他必须挺过这一关,他要出去,他要站在她的面前,他要告诉她,这生生世世的相思。 他想挽着她的手,告诉她:我们终于见面了。 * 赵熹是第一个从蓝雷池里出来的人。 他什么都记得了,记得自己曾是史上最伟大的皇帝——赵熹。 他提着仙袍,一边整理衣袍,一边飞快地往东极仙君府方向奔去。 他感觉被人耍了。 赵熹整理衣袍时,只见一个美女从红雷池里出来,浑身上下带着一股青春的朝气:哇,好漂亮的美女! 沈宛愤愤地瞪了一眼。 一侧,有两位仙娥,一紫裳一红衣,静立在侧,“仙子,仙君有令,几位淬体之后,前往化仙池沐浴巩固修为。” 赵熹不满地问道:“还要去化仙池?” 红衣仙娥道:“上仙不想去,自不去就是。” “不,不!我们去!” 梁将军等几人亦先后出了蓝雷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335章 温馨过往 化仙池里,几人又新得了一身仙衣。 仙娥向沈宛行礼,笑道:“恭喜上仙,贺喜上仙,你现在是上仙初期小成修为。” 沈宛一出化仙池,挽上了漂亮的仙髻,戴着一对火焰蝴蝶仙钗,上面坠下金色的流苏,身上穿的是火焰蝴蝶纹的仙裙,衣裳的火焰纹轻浅些,下裙的颜色更为明艳,额上亦有一枚红焰状图案。 一个男仙出来,打量着沈宛,“沈队长,你是火灵根,我也是火灵根。” 赵熹连啐了几声,“小子,你泡妞的手段都过时了,一样的灵根就叫有缘,这仙界有火灵根的比比皆是。” 什么叫泡妞?他们是朋友,被赵熹说出来,要多难听有多难听偿。 紫裳仙娥道:“几位上仙,你们得去文丞相处报到,领取差事。” 几人随仙娥进了天王宫。 文筹拿了一块仙牌,“仙君钦点沈上仙为内阁丞相,这是身份牌。”落音,他又拿出一枚玉简,“内阁丞相掌管膳食殿、衣殿、仙医殿,换句话说,整个天王宫的内府与大小庶务归你打理,更有天王宫与仙庭、几方仙境的礼尚往来也归你管理,你还得负责协调沟通内府与外庭之间的事务。你是仙君的近侍仙臣,具体职责,都在这玉简内,你自己背熟。已替你安排内阁丞相府一座,跟前助手仙娥二人,服侍仙婢四人、仙童六人已入丞相府,即日便可迁过去。 另外,这只乾坤袋是照例给你的配发,里面有上品仙宝戒指一枚,面积二亩,内设庭院一座,琼浆二斤、仙液二斤、仙果十斤、仙币一百枚、上品仙剑一把,自行核查,若是数目正确,在领取仙册上签上你的名字。” 他说完时,取了一个仙简,往沈宛额上一放,“记住如何使用你的仙宝、仙器要诀。领了配发,随助手仙娥同往内丞相府。” 两个仙娥,一紫一红,轻声道:“拜见沈内丞上仙,下仙紫英(下仙红英)。” 梁将军好奇地走近,问道:“请问丞相大人,内丞相是几品官?” 文筹淡淡地道:“正三品。” 赵熹道:“正一品的是谁?” “仙君!” 文筹又道:“本仙现下是东极仙境首辅丞相,正二品,左右丞相从二品,内丞相、五部尚书皆为正三品,左右侍郎是正四品,丹器符阵币五殿主、大城城主为正五品,五大殿副殿主为正六品……”他一抬手,室中出现了一个仙牌,上面有详细的标注仙臣等级。 天王、天王妃属于特品。 天王以下是仙君、各仙境的王子、公主,里面只有嫡出的才有等级,庶出的不记。 仙君之下以前笼统称上仙,现在上仙又有实职和无实职的。 赵熹呵呵一笑,“沈宛都谋到正三品的实缺,我怎么也得是个从二品的。” 外头进来两个仙官,清一色白色仙袍,偏胸前的暗纹能泛出淡紫色的光芒,落在人眼里,不由心下生奇。 白鹏走在前头,“陶右相,有人抢你饭碗。” 陶右相原名陶隐,正是早前币殿殿主,因在管理钱财上颇有一手,升任右相一职,掌管户部、工部两处,因币殿归于户部管辖,这让他颇是得意,上任还没几天,就有人说要做从二品的仙官,心里哪会痛快。 白鹏近来没事找事,虽然他管的是吏部、刑部、礼部,但他最想管的就是户部,说管人,他比不过文筹,着实文筹对管人的事上经验丰富,好些的实缺,文筹要插手,小些的白鹏又不爱搭理。 近来,时不时就刺陶隐几句,此刻更是唯恐天下不乱的心态。 文筹当即笑道:“就是句玩笑话,陶右相不必当真。赵熹,领了你的身份牌,前往工部报到!” 赵熹接过工部,看到上面写着“城建司掌司”几个字,皱着眉头道:“掌司是几品官?” 白鹏哈哈大笑,“我们的官员等级建制,是禀了天帝御笔恩准,除了五大殿,其他都略矮一级,是从五品仙官。” 赵熹一听是从五品,当即不干了,“沈宛一个女人,是正三品,我也是队长,我与他不分上下,凭甚我才从五品,比她矮了好几级,我不服!我不服……” 文筹道:“你们飞升仙界亦有三年有余,照着仙境的规矩,若有不服,可以挑战,但男子不能挑战女子,高一阶修为的不得挑战低阶修为者。” 白鹏带着讥讽地道:“身为男子,出口挑战一个仙娥,可笑!太可笑了,哈哈……” 文筹瞧出白鹏近来心头有气,白鹏盯着户部币殿等处已经太外了,而工部新立,但因要建造仙城,也是个有油水的地方,各地的城主入王都,暗里没少请陶隐饮琼浆,瞧得白鹏就差掉眼珠子了。 文筹不是要插手白鹏的吏部事务,着实是这小子近来净说气话,而凤九交代下来的事,他必须得办得妥妥帖帖,谁让他是首辅大丞相,这官职还是天帝御批的,这是承认了他的仙官身份,偏他提拔的人,关键时候拆他的台,他心里恼火得很。 吏部的两位左侍郎见此,当即拉了赵熹到一边道:“你不服,那些下界的修士,修炼多少年才能飞升,像你们修炼过几日,受过几次苦,渡化成仙,还得了有市无价的仙丹淬体,这是多少世修来的福分。 许多下界飞升的修士,还在挖仙玉,自己养活自己,还不是我东极仙境知人善用,方给你们机会,你还在这里不服。你干好了差事,有的是晋升机会。这没本事的,给你个高阶官职,你拿得下来吗?” 此人自是知道自己的顶头上司有些不快,他也是新提拔上来的,自要把自己这部的事情给解决好了。 白鹏冷声道:“不就是建了一座城就谋到一官半职,走了这等运还不知足,城建司的位置不知道多少人盯着,他不想干,公布出去,不知道几千仙人争着想当。” 梁将军等人也不敢多说,令了各自的差使身份牌,随前来带路的仙人离去。 文筹语重心长地看着白鹏,“白左相,你闹了几日脾气,是不是可以消停了?” 陶隐自是知道白鹏明讽暗讥的原因,不就是他抢了白鹏想掌的户部,白鹏啥都不喜欢,就爱仙币仙玉,偏文筹说陶隐会管钱财,就任了他任右相,这下子白鹏上窜下跳,嘴上没说,但心里一千一万个不乐意了。 白鹏心下一沉,脸上有些不好意思。 文筹道:“我们出去走走吧,王城的设计仙图预备了几年,很快就要出来了,王城要重建,各城主几年一次的考评亦要到了,你只看到陶隐管钱财,不知道他近来多用心,一个仙币都出不得错……” 这种思想工作,就由文筹出面了。 他性子沉稳,又进退得宜,拉了文筹说了良久,忆苦思甜地回忆当年木荣如何刁难他,让他去逍遥城当城主,一个仙币没有,反而还要交税赋,那时候的日子真苦,一年到头一个仙币没落着,自己肚子还饿着、腰包里还空着。 “我们东极仙境的仙人,仙君一心想把东极仙境建设得更好,你却因掌理的部门不是你想要的而闹脾气,这不对啊!白鹏,你生于仙境,长于仙境,你都不能为建设仙境出力,还能指望谁呢?” 白鹏的语调低沉,“我没说不出力建设仙境……” “那你还闹脾气?陶隐在掌理钱财确实是把好手,不说旁的,就说南极天王离开,带走了币殿殿主,仙君一句话下来,让各处盯紧,旁处多多少少都亏空了一些,唯独他是将账目理得清清楚楚,库里的仙币更是一枚不少。他是真正用心的,前任币殿殿主想动过库房,但被他盯上,一个仙币都没弄到,仙君与我看中的就是他的尽心尽职。你自己说,若是你,一个是你上司,正打着心思弄库里的钱,你能像他那些盯得紧,还敢出言指责训斥?” 文筹不想看天王宫的仙臣生得芥蒂,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这样闹下去只会让矛盾越来越大。陶隐确实有才干,完全能掌理好户部、工部二处,否则他也不会举荐给凤九。 “逍遥城、青木城建设,他也是用心地核发钱财,听说亏空过几十个仙币,也是他自掏了腰包填进去的。就凭这份心,他就当得右相一职,就得他来管户部、工部。” 白鹏嘟囔道:“外头都骂他是修罗大陆飞升上来的铁公鸡。” “有谤者多有才干。”文筹见白鹏面有愧色,想来已知道自己不是,“你好好想想吧!选拔人才原是你左相应抓的事,你这样撂挑子不干,知情的说你闹脾气,不知情的说我这首辅丞相什么都插手。擂台比试选拔人才的事,你还得认真办,优胜的人是要留下来建造王城。建设好王城,他日你对你的后嗣子弟也可以说一声‘老子当年建王城是出了功劳的,我说哪里不合适,怎么样这王城建得不错吧。’” 文筹绘声绘色一描述,白鹏笑了。 天空,很蓝。 仙境里,从不曾下雨。 不是多云就是晴天。 * 翌日一早,赵熹就到仙君府拜访,待他来时,还有一个人已经到了,正是新上任的内府丞相沈宛与她的两助手仙娥。 赵熹揖手一笑,“沈上仙,好早啊!” 沈宛睨了一眼,“赵仙人也不晚。” 绿珠向前几步,“仙君有请沈相上仙!” 这里不叫大人,而是敬称“上仙”。 赵熹抢先一步,带着两个随行仙童就进去。 绿珠惊道:“赵上仙,仙君要见沈上仙!” 赵熹不理,伸手摆了又摆,“让沈上仙等着,我有事见仙君!”他与凤九居然是故人,怎么能放过机会呢,得快些相见。 红英不快地道:“沈上仙,这位赵上仙也太霸道了,我们先来的,亦是我们先禀报的,他倒抢先进去了。” 沈宛在修炼殿时,往事斑驳而过,她亦忆起凤九的事,她曾在东洲的历史上留下过自己人的身影,那时的她是赵国亲王妃,而凤九是助赵熹一统天下之人。 只不知,现下这位赵熹是否是赵国的赵熹。 想来世间没有这等巧合的事,可是现在的赵熹眉眼中倒与赵国皇帝赵熹有几分肖似。 赵熹进入大殿,凤九正坐在上座,仙案上摆着琼浆玉液,又有两小盘仙果,每个果盘里只有三枚,晶莹剔透。赵熹径直抓了一枚仙梨,咬了一口,仙元力四溢,果香扑鼻,入口之后,浑身舒畅。 紫菡微蹙眉头。 赵熹道:“凤九、金轮,你们真不够意思,当年带着我父皇说飞升就飞升……” 紫菡垂首,对赵熹大咧咧地拿凤九仙案上的仙果颇是不快,凤九反而不惊不怒,不恼不愤,就似见惯不怪一般。“赵仙人,飞升岂是说飞就飞的,赵皇帝早在若干年前便已殒落。东洲大陆崩溃,三九大陆还留有他的一脉子孙后嗣。” 赵熹错愕,“父皇当年离开东洲大陆,并未带妃嫔。” 紫菡道:“当年他离开,你将他的妃嫔送往甘露寺静修,仙君曾将一位年轻贞静的妃子带到他身边,这位妃子给他生育了一儿一女。” 赵熹送走了人,后来的情况他就不知,那些妃子一旦进去,一生都不能迈出甘露寺。他在那世的晚年里,曾无数次派人去寻世外仙人,到底没有寻到,最终寿终正寝。 凤九淡淡地道:“自在道人是你那世的伯父不假,却也是你现在这个身体的祖先。你是赵国皇室之后,不知道是多少代的后人,赵国皇帝赵熹是你的祖先,也是你的无数世的前世。” 赵熹闻到此处,抓了凤九仙案上的琼浆,取了一侧的空盏。 紫菡问道:“赵仙人当真要饮仙君的极品琼浆,一会儿你不会发狂爆体?” 这一问,赵熹又凝住了,迟疑着放下仙盏,又取了一枚仙果,“沈容、沐容、凤九是怎么回事?” 紫菡道:“这都是沐天洲的诡计,他知仙君乃是天地所生的圣魂,得天地护佑,乃天命贵女,当年沐天洲拜师蓬莱岛一位族老门下为弟子。彼时,仙君还不曾飞升上界,她闯入修炼大殿偷袭,害得正在闭关修炼的仙君走火入魔,灵魂离体,他却借此抓了仙君的魂魄,让仙君穿越成为沈容,沈府火灾,仙君魂魄离开沈容之体,却又被沐天洲引到了沐容体内,直至沐容再次遇上火灾,仙君才回到了自己的身体。” 赵熹沉凝道:“这就是你所说的三次错肩而过,相逢不相识,你识得我,我却不识你。” 这个谜,一直到赵国皇帝赵熹一生都未能悟透,他寻不到年少时得识的沈容,后来的沈容绝不是他喜欢的女子。 终其一生,他的后宫有性子像沈容的,有容貌像沈容的,可她们都不是他爱着的那个人,即便后宫三千又如何,没一个是他真爱的女子,一生不得所爱。 凤九未答话。 赵熹突地道:“现在我们重逢,你可能给我一个机会。” “不能,我有喜欢的人。”凤九说得果决,没有半分的迟疑。“就算一切再来,我也不会选择你赵熹,无论是赵国时的你,还是现在的你,都不是我等与我寻觅的那个人。赵熹,一切就当此为止,从此,我是东极仙君,你只是工部城建司的掌司仙臣,上下有别,望你自重。” 赵熹沉吟道:“我们不能做朋友?” 凤九道:“要做朋友,你先学会尊重别人,而不是霸道行事。如果你今日来是为了叙旧,可以离开。” 她是仙君,而他只是个上仙。论修为,他不及她;论地位,她能将他踩到泥土里。 赵熹行礼告退,心情沉重如泰山。 绿珠请进了沈宛。 沈宛道:“仙君,下仙随时都可以接任。” 她已经调整好了,无数的仙娥都在羡慕她,甚至有人说她太走运,这等重要的仙职就落到了她身上。 沈宛自信能上任内府丞相一职,更能打理好天王宫的内务、庶务、主持好中馈,说是内府丞相,就像是天王宫内务的大管家,但这是有品阶、有地位,还是无数仙娥都想当的大管事。 这就好像,凤九是董事长,沈宛是执行总监一个道理,出钱的幕后老板是凤九,理事的是沈宛。 凤九点了一下头:“你的职责范围,首辅上仙都交代清楚了?” “交代清楚了。” 凤九道:“紫菡,你今日带着内府沈上仙去天王宫内府走走,将衣阁、膳食阁、珍宝阁、药草阁的阁主介绍给她,沈上仙今日上任。” 紫菡道:“小仙是仙君府管事紫菡,沈上仙请随小仙来。” 沈宛告退。 凤九轻轻地问道:“木胤还在修炼殿?” 绿玉垂首答道:“还没出来。” “淬体越久、修炼越久,修为就会越高,一道进去的七人,出来六个人。这六人里头谁的修为最高?” “回仙君,是梁将军,现任王城守卫天将,领五千守卫天兵,他是上仙中期巅峰修为。” 凤九轻吁一口气,“本仙君的往生仙丹瞧来还有些作用。” 东极仙境掌下界十几个大陆,其中能飞升仙人的就有十二个之多,他们轮回到修仙大陆的比例很大,通过挖掘往生记忆,从而从往生数世里得到修炼功法,甚至用往生仙丹牵引往世修为,这种仙丹近乎得有些逆天。 凤九原不打算多用,她炼丹,其实只想给一个人——木胤。 但她只是听木毅听过丹方,没有实际操练过,炼废的了几炉,最后三炉成功了,从三成出丹率到五成,很不容易,而她给木胤的仙丹是最好的。 绿珠忙道:“仙君的炼丹术,师承天王。天王的炼丹术可是仙界最好的。” “就你嘴甜。我去圣殿走走,你们不必跟着。” 凤九出得仙君府,近了圣殿,侧目望着不远处的宁心殿。木毅昏睡很久了,直到现在,她也没查出木毅昏睡不醒的原因。师父未醒,她会用心打理好东极仙境。 脑海里,浮现九音童年时在宁心殿里玩耍的情形,木毅教她奕棋,教她布阵,木毅是一个极有耐心的人,就连天帝天后都认定九音的性子必然学不会仙阵那样高深的东西,可木毅硬是通过奕棋诱起九音的兴趣,步步引导,让九音对仙阵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最后竟是她在丹器符阵四样里学得最好的一样,符与阵原是一家,因她学会仙阵,就学会画符箓。因她对花草的兴趣,学会了识别药草,进一步对炼丹产生了兴趣,跟着木毅学炼丹药。 九音的布阵术、炼丹术,木毅知晓如何,可天帝天后却不知道,在九音九岁之后,天帝天后失踪,九音是与木毅相依为命长大的。 凤九不由自己地迈入宁心殿,看着宫殿两侧的摆设,这里留了两个仙婢,每日清扫尘土,一切都是她记忆里的样子布局。她坐在仙案前,还记是九音幼时木毅握着她的笔写字的模样,一笔一画,他都写得很认真。 她甚至能清楚地记得木毅身上那淡淡的莲叶味,是莲叶的香气,充盈在鼻息尖,令人清神,“义父又用仙莲叶子熏衣服了?” “得有自己的气味,义父喜欢莲香,用莲花香太浓,莲叶香正好。” “义父真臭美。” “你父皇用龙涎仙香,你怎不说?” “父皇身上的味道一点也不好闻,还是义父的味道香,刚刚好,九音最喜欢了……” 凤九阖眸,空气里流淌着熟悉的莲叶香味,这是木毅留给她记忆里最清新的味道。 仙案上,放着一个笔架上,上面整齐地放着粗细不小的笔,又有一排整齐不一的刻刀,案前摆放着一尊一大一小的仙石人儿,大人挥着宝剑,两分婴儿肥半大的女孩也比划着同样的剑招,脸上洋溢着顽皮的笑。 以前的桌上并不曾有这摆件,许是她跃下贬仙台后,木毅自己刻下的。 孤独的木毅在担忧着她,可她却沉陷在爱而不得的痛苦中难以自拔。 凤九在宁心殿里坐了一阵,很想木毅,上了圣山山峰,开启圣池大殿,再入圣池底,明明出关前就在这里,却像是离开了太久太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336-337章 姐姐不吞你(12000+) 第336-337章 姐姐不吞你(12000+) 木毅一如既往地躺在仙玉床上,凤九拿出自己的本命神器宝剑,从自己的神宝空间里挑了一块偌大的极品金仙玉,将仙玉一点一点地凿成了长方形,再用凿子将里面凿空,她忘记了时间,只记着自己手中的活。 蓦然回首,她发现自己从来不曾替木毅做过什么,她要给他凿一个更舒服的仙玉冰棺,许是万世轮回,她最擅用的是刻刀,握着刻刀时,她可以随心所欲地刻下心中的图案,亦可以刻成任何纹饰,在时间的流逝中,一件华美、精致的仙玉棺材成形。 凤九雕了一只五彩神石的枕头,将枕头两侧凿空两个椭圆瓶洞,在里面注满神液,再用紫仙玉雕刻成两支栩栩如生的莲花,插在瓶洞上,侧面就像开出了紫莲一般。 凤九将木毅移到了金仙玉棺材之中,趴在棺才上定定地看着木毅,轻柔地叙说着近来发生在仙境的事。 “木荣师兄要与天香公主订亲了,我以为会难过,可现在一点都不难过。师父,我已经放下了木荣师兄。 天香公主说,我代你代理东极仙境,你是木荣师兄的养父,儿子成亲,父亲要给预备聘礼。天香公主要十株胭脂神树,她知道我们整个仙境就只得十株,这是想全要过去,而我却不能拒绝。 师父,有时候男人挺无法理解的,喜欢一个人,就可以捧她上天。厌恶一个人,就能踩入泥土里。曾经的帝川是这样,现在的木荣师兄也是这样。这样的男子其实挺让人反感的,你可以不爱,但不能将别人的真心践踏。 在忘川河畔给我吹笛的那人飞升上来了,我认出了他,他也许会认出我来。如果他向我表白,我会接受他的感情,我曾经喜欢过他,还喜欢了那么久。我曾想过,木荣师兄若待我真心,我就给他一个机会,而现在我只想与那个人给一个机会。 我不相信,我每一闪的眼光都错,错爱了帝川,错爱了木荣,这一次不会再错爱了木胤。” 凤九说了一阵,试着从空间里移了一些金色草坪来,铺在木毅棺材的周围,末了,她浇了一些仙液,“先试着种一片,如何能长出来也挺不错。” 她信手拿了一块仙玉,捏在手里,几乎想都没想,就刻下一行字“愿师父早日苏醒”刻完之后看了一眼,在字的下方刻下自己的名字“凤九”。 刻字,能让她平静下来,心如止水,无论多少的烦忧都可以忘掉。 凤九连刻了九块石头,突地凝住:“师父,我好像忘了一件事,可是我忘掉了什么事呢?到底是什么事?” 她想啊想,脑海里一片空白,蓦地她拍着脑袋,“三年前我要去域外,东冥帝说寻了一个圣魂。三年前啊,下界得……得……三千多年了,这么大的事,我居然给忘了。师父,我得去吞圣魂,改日再来瞧你,我在周围种了一百多坪的金色草坪,还种了仙花哦……” 凤九出了圣池大殿,直奔圣殿。 打开界门,突地忆起上回瞧看,好像东原大陆快要支撑不住,是不是得移一个星球过去。 旭阳大陆与东洲大陆的人类融合到了一起。 东莱大陆变成了一个星球、三九大陆又成了一个星球大陆。 凤九将几个可能寿命不久的大陆界门启开,这片大陆叫什么来着?她想了一阵,记得是木荣从火正那里坑来的,结果坑了木荣自己,好像叫南明大陆,这也是极不错的修仙大陆,现在却发生了崩溃,变成了碎片,空中悬浮着大大小小百余块碎片。 凤九轻叹一声,开启了三九大陆与东莱大陆的星球,小心意义地将三九大陆移到南明大陆的界门之内,看着空中悬浮的百余块碎片,使出混沌之力,将碎片移到了三九大陆的海洋之中,南明大陆破碎的星魂被三九大陆的星魂所吞食,就如一只鸡吞下了几只小虫子一般,这一吞食就是它接受了南明大陆的碎片,这亦让整个三九大陆在几个时辰后,竟似比以前大了一倍。 凤九瞧手捧着星魂碎片,将另一半碎片放到东莱大陆,两个原是小小的星魂现在都变成了正常的大陆。 紫精灵看凤九捧着星魂碎片,“仙君,有大陆破碎了?” 青精灵更正道:“不是破碎,是崩塌。”扇着精灵的小翅膀,“仙君,为何会崩溃?” “宾果了。”凤九说了一个很现代的词汇。 好高深的样了,两精灵你瞪我,我瞪你也不知道“宾果”是什么意思。 凤九笑道:“南明大陆原是个修仙大陆,下界约二百多年前,出了一个修炼天才,此人运气太好,十八岁结婴了,见到美女就啪啪啪,就连他的师叔、师姐妹但凡有姿色的都被他啪啪啪,修仙界里的排得上名号的美人十个有九个都被他啪啪啪,原想他会一飞冲天,结果他的情敌太多,被情敌们联手给灭了……” 紫精灵一脸迷糊状。 青精灵道:“这个人与南明大陆的崩溃有何关系?” “此人代表的是整个大陆的气运。整个大陆的气运被自己大陆的修士集体出手给灭了,就在他殒命之时,整个大陆崩溃,正所谓,成也气运,败也气运。 南明大陆还有些人藏在秘室、山洞,失去了天地光明已有五六十年,我现在移到两片大陆上,这些还活着的生灵就能继续活下去……” 紫精灵问道:“仙君,这活下来的人都是气运极好的人?” “如此说也对。”凤九封了界门,又仔细查看了一遍,再过些年,三九大陆、东莱大陆会变得更好。 她一扇扇地检查了一遍。 青精灵问道:“仙君,为何你飞升的界门之内,一个星魂可以变成三个?” “这也是星魂的气运,她很年轻,可以一变三。而有的星魂已临老迈,还有的星魂正值壮年,我一一查看,就是确定他们现下的状况,就像现在这片修罗大陆,状况就不佳,我输一股仙元力给星魂,他就能多坚持一些时日。” 凤九说罢,挽了几个手诀,一股仙元力化成瀑布,笼罩着星魂,星魂似很快乐,滚了几圈,早前昏昏欲睡变成神采奕奕。 这仙元力不是凤九体内,而是他用的神宝空间里的金仙玉。 凤九封好界门,进入冥界界门,纵身一跃,再睁眼已是暗界石河,她直奔七情湖,湖水与上次来时差不多,曾经的白莲上有血泪点点,每一片莲瓣上都有点血泪纹,不多不少,只位置形状大小不一。 白莲的上方,一个婴儿状的圣魂正在闭眸养神,凤九踏步而行,刚近圣魂,那婴儿突地睁开明亮的双眸,张开小嘴哇啦啦地嚎啕大哭。 凤九汗滴滴地,“你哭个甚?” “冥帝说,我是给一个上界仙子养的,这位仙子专爱吞圣魂。” 小婴儿哭得更伤心了。 丫的,会哭,知道害怕,还知道她要吞他,这还是没开灵智的?她怎么瞧着这圣魂实则聪明得紧。 凤九伸手,“别哭了,姐姐不吞你,姐姐就算是吞,也只吞没生灵智的圣魂,像你这种有灵智的圣魂,就算有生命。唉,你别哭,我与冥帝说说,让你去轮回转世。” 冥帝正急匆匆地赶到七情湖,一见凤九立在白莲旁边,揖手道:“仙君可是来吞圣魂的?” “我说过,我不吞有灵智的圣魂,他都会说话,还懂七情苦,你让我怎么吞?你以前不是羡慕北冥帝后继有人,我就把他交给你了,你就将他培养成你的接位人,待你修为晋入天王期,你亦可以飞升上界。到了东极仙境,你也是一个体面仙君……” 圣魂一听要把他交给东冥帝,当即站立在莲花上,连连道:“不要!上回还来了一个冥帝,出了一万五千斤冥晶要买我,他还说如何姐姐到时候不吞我,就把我卖掉。” 东冥帝有多久没来,这圣魂居然会告状了,这变化未免太大了。 他以为他听不见,这么一瞧,圣魂可是什么都听进去了。 凤九问道:“东冥帝,可有此事?” “我们说的时候,是说他没生出灵智就卖掉。” “不是,那个冥帝说,我若生了灵智,姐姐就不会吞我。但他们天王却是会要的,买回去拍碎我的灵慧魄依旧照吞不误。” 这小圣魂一站起身,竟如一个三岁小娃娃,肚子还系着个红兜兜,兜兜上有一朵隐隐绰绰的莲纹。 凤九道:“有我说话,东冥帝不会卖你,更不会让人吞你。东冥帝往后就是你父亲,他会培养你做冥帝,你现在就跟着他去。” 小圣魂还是不为所动,“他只爱冥晶,旁的都不爱,我不跟他,我就跟着姐姐。” 不放心啊,要卖了他,还卖去给人吞服。 还是姐姐说话好听,说他也是一条命。 凤九又不能真带着一个小圣魂,“东冥帝,你表个态,你想飞升,此界无冥帝接任,只怕你是飞升不成的。” 东冥帝巴不得有个继承人,跟北冥帝一样,当多了个儿子,带在身边还可以使唤,一旦飞升,自己走得洒脱,就算有朝一时想家了,还可以回来转转,多自在啊。“你是在我界诞生的,就是东冥界的魂,我是冥帝,就跟你爹一样。我不会卖你,哪有爹卖儿子的,再说仙君也喜欢你,我保证不会卖你!” 俗世之中,老爹卖儿女的多了去。 小圣魂道:“姐姐下次来看我,我怕他欺负我。”还撒娇,拿着凤九的衣袖,可怜得眼睛直闪泪光。 小圣魂无数次地试着逃出去,可他只能坐在莲花上,哪也不能去,一出来,周围的湖水就能灼伤他,好可怕,他抬起双手,“姐姐,抱!”眨巴眨巴漂亮的眼睛,冲凤九笑得纯真无害。 凤九将他抱起,“别难受,姐姐答应,往后有时间就会来瞧你,你得答应姐姐,跟你父亲学本事,将来像你父亲一样做个好冥帝。” 这原是东洲大陆的灭世魔,被凤九养在七情湖中几千年,魔气被消得干干净净,反而成了一个懂七情六欲的小圣魔,因是凤九养在这儿的,东冥帝每次来瞧,见他一动不动,还以为没生灵智,今儿听他说话,才知道他们说的话都被听了去。 有继承人了! 她行走湖上,如履平地,小圣魂被抱到东冥帝身边。 凤九又宽慰了几句,生了灵慧魄有了灵智有些可惜,可人家什么都知道,她却不能再吞了。她要吞,也只吞没生灵智的圣魂。 东冥帝牵着小圣魂回了阎罗殿,当即宣布要将他培养成自己的继承人,另几世阎罗并未反对,他们也想飞升,他们是冥帝,一旦飞升就能合体,到时候修为与实力更高。 凤九坐在宿命莲上,看着上面的斑斑泪迹,吐了口气,闭目养神,不知不觉间,静静地睡了过去。 睡梦里,她仿佛就是一株莲,在风中摇曳,听着孩童追逐嬉笑的声音。 “木毅公子、皇子殿下,蟠桃盛宴要开席了。” 一个好听的仙娥声音,这声音凤九记得,好像是百花圣母,那时候的圣花圣母很年轻,还是瑶池里的牡丹仙子。 此时,传来了对话声: “东冥帝闭关了吧?” “南冥帝放心,已经闭关一百年。这不是我们冥帝妃生了一个王子,想培养成小冥帝,这小王子,啊唷,简直就是做冥帝的料,什么一教就会,阎君们轮流教他,小王子都转世两回了,拥有两个小阎君,待他轮回十世,就能做真正的冥帝了……” 说这话的人,凤九听着有些熟络,似她认识的一个人。 两个人的声音很低,一步步近了七情湖。 南冥帝看着那株莲花,吃惊道:“咦,这……莲花怎么合上了?” “里面藏着圣魂。” “莲花有根了!” “五十年前就生了根,这有何好奇怪的,七情之根,以前一点长,现在都长到三寸长了,就跟七情湖的颜色一样,一种颜色一条根须。”这人的声音很冷,“南冥帝,二万斤冥晶,你若要圣魂,现在就可以取。” 南冥帝指着湖水中央,“我虽是冥帝,却怕中央的七湖水,这边沿的倒无事,你帮我把圣魂弄过来。” “我弄过来?我要有本事到中央,我早飞升上界做上仙,还做冥仙作甚?” 两个人争执不已。 莲花突地开了,摇曳着花瓣。 南冥帝跳了起来,吹着胡子大叫:“成精了!都成精的圣魂,你还卖给孤?” 凤九起身,伸了个懒腰,“我乃上界仙君,瞧着这里清静,躲进来睡个觉。你们想要的圣魂,被我给吞食了。我正做着美梦,就被你们俩给吵醒了!”她很生气,也很恼。 他们的胆儿不小,居然敢卖她。 黑无常一见是凤九,调头开溜,再不跑被抓住,他也别做冥仙,改去轮回,弄不好还会被贬入畜道。 南冥帝跟着黑无常跑,这是东极仙君,实力比南极天王还厉害,招惹不得。 “回来!回来!” 凤九在后头追,两人在前面跑,追了一程,到了阎罗殿外头,两个人突然消失不见,凤九衣袖一甩,愤然进了十世阎罗殿,“南冥帝潜入冥界,想偷七情湖上的圣魂。” 八世阎罗问道:“南冥帝入我冥界……” 凤九道:“我追着他们,是在阎罗殿外头消失的,突然就不见人影,我正要问你们。别界的冥帝潜入,我界的冥仙与人做了交易,这等事你们都不知,是不是回头将冥界搅个鸡飞狗跳,你们也不知?” 几人齐齐出了阎罗殿。 三世阎罗道:“这不是通往四方冥城的通道。” 凤九沉吟着,十世阎罗少了两位,“冥帝是第十世阎罗,第九世阎罗去参加冥帝聚会了?” “仙君,这是上个月开的结界之门,他们定是去四方冥城。” 冥界所有的黑无常长得一个模样,要凤九认出来是哪一个,她还真做不到。 凤九道:“东冥界有冥仙背叛,这是你们该查的事,我不过问了,界内出了叛徒,必须彻查,到时候你们被人卖了,还在帮人数冥晶,这也太悲哀。” 第八世阎罗道:“仙君说得是,我这就让人彻查。” 凤九只知道是一个黑无常,究竟是哪一个,她不大认得出来,但阎罗们却能分辩,他们是如何辩认的,凤九没问,大抵是有他们的秘法甄别。 冥王子不知从哪儿得了消息,一路飞窜中过来,见到凤九,扑了过来:“姐姐,你来看我了!” “我在七情湖的莲上睡觉,就没离开,正做着美梦,就被一个黑无常领着南冥帝来取圣魂的说话声给吵醒了。他们可真好,都谈好价儿了,就等取了圣魂回南冥界……” 凤九蹲下身子,附在冥王子耳边道:“我告诉他们,说已经把圣魂吞了。” 他不会有危险了,冥王子可是照着冥帝培养的。 冥王子道:“叛徒!查!怎能让人自由进出我界?” 一世阎罗道:“查!是得查。” 凤九摆了摆手,掏出一个乾坤袋,“小冥冥,拿去吧,两万斤冥晶,姐姐给你的见面礼,我得回去了。” 凤九摆了一下手,大跨一步,眼前阳光灿烂,已回到圣殿,许是因为好睡一觉,精神前所未有的好。 青精灵飞了过来,“仙君,你这一去就是两个半月。” 凤九惊呼一声,“两个半月?南极天王与天香公主的订亲盛宴……”她合上冥界的界门,飞一般地离了圣殿。 凤九进入仙君府,迎面碰到绿珠,脱口问道:“我此次闭关多久?” “回仙君,你离开有三个月。” 冥界睡一觉是两个半月,在圣池大殿又是半个月。 “南极天王与天香公主的订亲盛宴……” “文首辅上仙带了六千位仙人前去道贺,很是热闹,文上仙热心的告诉南极天王,说仙君正在用心替他筹备聘礼,叫他安心。只是二人的婚期,是不是要等天王苏醒后再订?天香公主说,他们的婚期已经订了,在十年后的三月初三。” 凤九原是答应要去的,她竟在冥界的莲花上睡熟了,更做了一个奇妙的美梦。“他们没有不高兴?” 绿珠答道:“紫菡仙子代仙君去了,说正好我们仙境去了一千位仙娥,正好帮上忙,那日来的客人太多,她们还帮忙招呼接应,可是帮了大忙,就连文上仙等人以主家身份陪客,宾主尽欢。” 文筹陪客?只怕借着这次盛宴认识了不少其他仙境的仙人,替东极仙境打好关系。 凤九出关,不到一个时辰,文筹、白鹏、陶隐等人就来了。 凤九说了南明大陆崩溃成碎片的事,她已将碎片移到了三九大陆与东莱大陆的海洋之上,勉力拼了两片大陆出来。 众人又是一阵唏嘘。 白鹏道:“南明大陆可是南极仙境赔偿我们的大陆,这才几年就崩溃,还是我们自己的大陆好,一个化成三个。” 凤九道:“有的大陆崩溃,又有新的大陆诞生,我们的总数还是那么多。” 凤九觉得,东莱大陆上的变化,一大部分的原因许是与早前圣山落在那里有关系,圣山上有多少仙力,滋养了它若干年,也至东莱大陆拥有了以一化三的实力,只有灵力冲盈它才能以一化三。弄不好早前丢失的几成圣山仙玉,不是被人盗走,能被花掉的不多,只有少数刻制成了首饰等物,很有可能是被大陆自己给化成灵力吸收了。 凤九想了一阵,“近来仙境可有大事?” 陶隐笑道:“有文辅臣上仙与白上仙在,不会有大事发生,这二位上仙尽心尽力,都给处理好了。” 凤九点了点头,“如此甚好!黄草原仙玉矿还太平吧?” 文筹道:“那里是妖魔们认定的毒草原,从不曾有人至,仙玉矿挖取了不少。天王宫的库房都装不下了,仙君看是不是再扩建一处仙币库?” 凤九若有所思:“建仙币库,倒不如再建一座玉山,直接将仙玉藏在仙玉山上,设下仙阵看守,依旧在外头铺上金草坪,还可以养仙果,待过上些年,差缺了仙玉直接取用。或是直接取了仙玉埋在我东极仙境的土地上……” 第337章相识相恋 白鹏道:“仙君的法子不错,听说天香公主求了天后娘娘,天后在天帝面前求情,说让南极仙境插手黄草原的仙玉矿。仙庭的仙玉矿他们不敢动,难保不会和上次一样,从我们的另一面来挖仙玉矿。” 凤九倏地起身:天香这是什么都和她争,只怕早前在上古山洞仙玉矿的事,这主意也是她主的。以她对木荣的了解,木荣干不出这么不要脸的事,着实木荣太宠天香,耳根子软,方才纵容天香。 陶隐道:“我们处处退让,他们咄咄逼人。我们视南极天王为自己人,他们可不这样看。” 凤九道:“把器殿能搜集的仙器、乾坤袋都给预备好,我倒要瞧瞧,这一次是他们挖得快,还是本仙君的混沌神术好使。他们的为人行事,本仙君知道。”说到最后一句,她勾唇笑了。 绿珠禀道:“仙君,木胤上仙求见!” 凤九道:“都去预备罢。天香公主再多求天后几次,只怕他们就要插手我们的仙玉矿。” 几人应声退去。 凤九眸里掠过一丝狡黠,待木胤进来时,便见凤九正在好琢磨事,“木胤拜见仙君!” 她不亲不疏地问:“来了?” 一句“来了”,似含有无尽辛酸。 木胤与下界时的梁宗卿长得很像,却又更为清瘦,身上多了一股子仙风道骨之气,一袭白色的广袖长衫,合体制作,脚上穿着一双仙履,头发高高挽就,戴着一顶镂空仙冠,一根白玉簪子横插镂空冠。一根白色仙绦汇于下颌处,五官轮廓分明,三分刚硬,三分儒雅,又有四分飘逸出尘的气质。 他,似与生俱来就是仙人。 他打量着凤九,似在脑海里无数次地寻觅,与他服下往生仙丹时无数次相遇相逢的她作比对。 “你是她,那个冥界……” 不等他说话,凤九打了手势,“绿珠都退下吧,我与木胤上仙去后院凉亭奕棋。” 凤九走在前头,凉亭里每日照例会摆上琼浆玉液与仙果,凤九取出一张棋盘,又取仙棋,两人相对而奕。 木胤见四下无人,压低嗓门:“我知道你是冥界的万世仙,你是,我不会认错人,你也是凤九,是沈容、是沐容,是我曾喜欢的那个女子。” 凤九微微一笑,也低声道:“你是唯一一个认出我的人,木胤,你真厉害!” 他许是没想到她会承认。 木胤又是一怔,“我一直以为你没了,伤心了好久,可是后来喜欢上沈容、沐容,总以为是曾经的她们像你,是她们身上的气息、气质像,可那日我在修炼殿,忆起好多过去的事,后来突然间就想明白,你就是她,她就是你。 你魂飞魄散的时候,我感觉自己的魂魄也碎了,待我醒来的时候,我是寺里的小和尚,我在佛前祈祷,希望上苍能再给你几次机会……你魂散那日,我昏了过去,做僧人后到了冥界,他们告诉我,我做了九世的傻子,后来傻着傻着就清醒了。” 凤九愣愣地,似抓住了什么,只是一瞬,却什么也没抓住。 她魂飞魄散,他跟着魂碎,还因此做了九世傻子,这又是何道理? “你最初叫什么名字?” 木胤想了一阵,“我记得自己叫梁宗卿,后来叫木胤、唤过李毅、杨义、林直,每一回的姓氏几乎都有个木字,还唤过柳卿,大抵得有近三千世,记不大清楚了,每一世都是男子,也有做妖魔的记忆,只是模糊的,还有做树木的,也记不大清楚。” 凤九若有所思,“我第一次在冥界遇见你,你给我吹了一支曲子,很好听,那时你叫李毅。” “对,那时叫李毅,其实吹曲子是我第二次见你,第一次只是好奇。第二次与摇船的大伯打听你的事,他讲过之后,就有些心疼你,想吹曲子给你听……” 生生世世,无数次重逢,无数次邂逅,虽没有更多的话语,却在无形间有了沟通,有了牵绊。 木胤有些落漠地道:“每一次转世,饮下孟婆汤,我就会忘了你。每一次回到冥界,一看到奈何桥,又不由自己的忆起你,明明好几世在俗世看到你,却不能帮你,只能一次次地错过……” 凤九落定棋子,“冥冥之中自有安排,下棋。” 时光静好,仿似他是梁宗卿,她还是报国寺中的沈容。 只是,东洲大陆没了,报国寺没了,就连他们共同的好友悟明、白真也都没了。 梁宗卿于她,亦师亦友,亦是恋人。 她于木胤,是放在心上,不能搁下的情缘。 凤九问道:“你在何处供职?” 木胤拾起一枚棋子,爽快落定,“礼部。” “何职?” “尚书。” 凤九面露讶色,这是文筹安排的,细细地打量木胤,“你是仙君初期大成修为?仙君初期……”这等修为,不比文筹等人弱了,一淬体修炼就晋级了。 木胤道:“你帮了大忙。” “你知道?” 木胤忆起那日选灵根仙丹的事,是她给他递了眼色,他才选了那瓶,所有人都说他们吃的仙丹像一枚果子,唯独他吃的,就像是炒豆子,有一股子药草味,所以他想,许是他吃的与旁人的不同。 再有淬体仙丹,别人都只得一枚,他的瓶子里却装了两枚,惹得他都不敢说自己瓶子里多装了一枚。 她认出了他,就如他认出了她,所以她私里给了他最好的,他淬体成功,用了最长的时间,之后在雷池修炼,他出经紫雷池要求入银雷池,雷神将也没阻拦,而是大开方便之门。听说他修炼的时候,仙君府的仙娥去过好几趟问,看他出关了没。 雷神殿的人见凤九待他似有不同,也特别关照。 木胤点头:“是你要我选第三只瓶子,你给我的淬体丹不仅是两枚,味道好像比他们的都好。” “我给沈宛与赵熹的都是超品淬体丹,用的是最好的仙药仙草。沈宛是女儿家,天雷淬体经不住紫雷池的雷电之力,我让赵熹去,他承不住,自己去了蓝雷池……” 她也偏了那两人,给的也是超品淬体丹,可赵熹自己放弃去紫雷池,她又不能硬逼人家去。 木胤深情地道:“你到底待我是不同的。” “不能让人知晓,否则这件事麻烦。” 她笑,他亦笑。 他笑得像是她的镜子。 他眼睛很纯净。 木胤道:“淬体之后,我的近视全好了,看什么都好清晰。” 现代的他,是个高度近视眼,虽然长得帅,偶尔也会戴隐形眼镜,更多时候都架着眼睛,这让他显得异常儒雅有书卷气。 他们海阔天空地闲聊,天上地下的都搜罗来说了一遍,一整天就这样过了,凤九原有信心赢他,突地发现,他的棋艺不在自己之下。 她有万世轮回苦,他有几千世轮回经验,且不像她世世夭折,木胤世世寿终正寝,拥有丰富的人生阅历。 凤九问道:“赵熹在作甚?只怕他又不服气。仙境原就是按修为论尊卑,强者为尊,你的混沌术修到多少层?” “九层!” 统共就九层,他已经修到九层。 木胤又继续道:“赵熹带队建造王城,设计图一改再改,现下终于改好。得胜的人都得了官职,失败的并未贬为仙仆,只是寻常天仙。文丞相亦赏了灵根仙丹、淬体仙丹与往生仙丹。” 文丞相做什么,还不是听她的。 他几年前就打听清楚,东极仙境上下都听东极仙君的,一是仙君修为高,二是仙君替仙境的仙人谋到不少的修炼资源。 赵熹不服气的事也没办法,谁让赵熹的实力不如木胤。赵熹好歹还是城建司的掌司,大下是个官,又因忙着王城建造布局的事,近来亦忙得不可开交,带挑人组队,先是中心地带的天王宫如何布局、建造,既要保证里头大部分的宫殿不动,又要顾忌风水。 礼部就有一个风水司,这位掌司精通占卜风水之术,对哪殿位于何处颇有一番道理,吵得赵熹一个头两个大。 好在天王宫原就在王城的正中央,周围只作小部分调整就好,因建造是先中央,之后再从中央扩散到一环、二环、三环,之后是护城河,再是外城等,不用设城墙,只需设下护城仙阵即可,可要建出不同风格的仙城仙府,这可就花大心思。 整个王城,在天王宫中任职的仙臣不少,这些仙臣照规矩要配置建设什么样的仙府、宅邸,造出什么样的仙山,全都是有定制的。 赵熹手头的模样不少,各式各样的都有,每日都在摆弄模型。 凤九道:“明日,我们要去黄草原收仙玉,你随我们一道去。天香公主要的聘礼,里头有一千亩金草坪,得先预备。” 她的心里,琢磨着何时让木胤见见冰神。 冰神总说她的眼光不怎么样,要替她把把关,有一个会操心她情郎可不可靠的人,感觉还不错。 * 翌日一早,木胤、文筹、白鹏、陶隐等人似约好似的,候在传送殿内。 诸葛韫是阵殿殿主,此刻正令阵殿仙人调好了传送仙阵,每日固定时间,黄草原那边就会传回一两乾坤袋的仙玉。 凤九带紫菡到时,就连内府丞相沈宛亦都到了,户部、吏部、礼部、刑部、工部的仙官全都到了。 凤九微微一笑:“今儿的人来得这么齐,怎的外庭内府的仙臣都到了?” 她要去弄仙玉,与户部有关系,人家是管钱财的。 她让木胤去,是因为木胤会混沌神术,能派上用场。 工部尚书揖手道:“下仙同去,是想瞧瞧那边有没有上好的王城建设材料。” 刑部尚书章治更简单,“刑部还差些得手的仙器,器殿说差好几样材料,下仙是去寻炼器材料的,下仙是一部主事,只要带人亲往。” 白鹏有些尴尬,支吾了片刻,“下仙去见识见识!” 凤九四下审视了一番,“你们直接说是去寻宝贝、找资源,本仙君还行,白左相,你说甚不好,说你去见识,你也是仙境做了多少年仙人的人,你什么东西没见过。得了,你们寻宝就寻宝罢,只是丑话说在前头,黄草原一分为后,从西至北,归我东极仙境所有,从东至南这一片归仙庭所有,你们回头将那片黄草原弄一个掘地三丈,本仙君睁只眼、闭只眼只作没瞧见。 但是,你们不能在仙境仙玉矿为中心方圆三千里内寻宝,必须离开这三千里也外寻找。照着仙境的规矩来,得到东西,个人得三,充公交七。我仙境统共三十七城,已建好的才两城,王城之后还有三十四城要建设,需要的东西尚多。同意的就进传送仙阵!” 不同意,这是傻子! 凤九、木胤进了传送仙阵,文筹等人也先后站进去,凤九道:“各处都安排妥当,别你们在前头寻宝,后院失火,到时候,本仙君出了差池,本仙君可是会重惩的。” 众人陆续答道:“都安排好了。” 诸葛韫见旁人要去,留了一个副殿主坐镇,自己也带了阵殿上下的仙人同往,传送阵上便有几十个仙人,声势浩大。 丢了五枚仙币,仙阵启动,金光闪耀,再睁眼,众人出现在了仙玉矿场。 一名主事上仙与一名天将正相对坐在仙案前饮琼浆,突见仙境来了不少仙人,微微诧异。 凤九道:“木胤上仙,你用混沌仙术,将地下所有的仙玉都翻出来。” 主事上仙低声问道:“请问仙君,这是……” “有人要抢我们的仙玉矿,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既是这们,我们将自己地盘上的东西都弄干净。你下令挖掘仙玉的仙人都备好乾坤袋,木上仙翻土,他们用仙术收仙玉。” 白鹏望着周围金灿灿的金草坪,“极品、上品金草坪……” 陶隐道:“仙君有令,以此为中心,方圆三千里不是我们寻宝范围,还是往远些的地方走。”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所有仙人发现凤九已不见了踪影。 哇卡卡,仙君这是去寻宝了。 众仙互换之后,开始快速散去。 凤九已到了西北一带的边沿,天香公主要千亩金草坪,她给,她拿出仙器,以掘地一丈之势直接收了千亩黄色草坪,她只挑中品、上品的收,毫不客气,再不像之前还留上一下,收了一丈之后,地上的泥土就不再仙土,而是寻常的土壤,亦少了许多仙元力。 仙器收完了,凤九就往冰雪空间里收上品、极品的金色草坪,她不知道冰雪宝间有多大,但她收草坪收得很是卖力,不到一个时辰,收走了西北一带四成草坪。剩下的只余二成上品、极品,又四成只属中品、下品。 收着收着,凤九发现一处掩藏在地下的仙玉矿,拿出十几个乾坤袋,使出混沌神术中的排山倒海、大海捞针之势,将仙玉直往乾坤袋里装,装完了袋子,没得装了,索性将乾坤袋里的仙玉往自己的神器空间里倒,直接在空间里用混沌神术融了两座仙玉山,一座是上品极品仙玉山,一座是中品下品仙玉人。 因有仙玉,就连泥土都是极难得的仙土,她又将土都给取走,一切做得干净俐落。 凤九在自己忙腾时,文筹、白鹏等人目瞪口呆地看着凤九,有没有这样狠的?他们没瞧见凤九直接将一座仙玉矿的仙玉全部取走的势头,装了十来次,到后头她直接不用乾坤袋装,而是换成了直接移入冰雪空间,那一地的仙玉只眨眼功法消失不见,给人一种梦幻般的炫目。 再一会儿,在她的翻天覆地之势下,又有无数的仙玉冒露出地面,再眨眼间又不见,如此往复,动作快捷。 翻天覆去,将深藏在泥土中的仙玉土壤翻过来;大海捞针,将仙玉一枚枚、一块块地弄到地面;万流归海,只一招将仙玉收入冰雪空间。 若是文筹等人瞧见,只怕又感叹凤九的宝贝好,神通大。 凤九连仙土都不放过,她一个人就收走那么多,剩下的是中品、下品金草坪,但对仙人们来说,这也是资源,是宝贝,就看谁的仙器多,有多少装多少。 东极天王宫里,有仙人走漏了消息,引得离王城最近五座仙城的城主带着仙人赶来,乘着传送仙阵亦到了黄草原。 他们晚了半日,剩下的就只一些下品草坪,蚊子虽小,也是肉,不到一日,西北一片的黄草原被东极仙境的人掘地三丈,最后只剩下黑乎乎肥沃的土地。 凤九回到仙玉矿时,整个仙玉矿的仙玉在木胤的混沌神术之下,一枚不少地被收走,木胤与陶隐等人在西北一片也发现了一处仙玉矿,不过仙玉已经没了,亦被东极仙境的仙人给收走了。 陶隐乐呵呵的,一下子进账这么多,全都是仙玉,够东极仙境的仙人用多少年,就算是坐着吃,也够整个仙境的仙人用上三千年。 东极仙境的仙人看着东南方,金灿灿一片啊,真想收过来,可那是仙庭的,不敢动。 有大着胆儿的仙人道:“极品、上品金草坪不能动,我们收下品、中品的行不行?” “仙君发了话,那一半是仙庭的,我们不能动。” 文筹与白鹏二人结伴,跑去找仙玉矿的主事仙人打商量,“你们的下品金草坪要不要啊?能不能分给我们前来寻宝的东极仙人,东极仙境穷啊,尤其是各仙城来的仙人就更穷了……” 仙庭仙玉矿的主事上仙瞅着二人:东极仙境穷,谁不知道东极仙君几年前一入妖魔域,资源多多,什么宝贝都有,你样还穷。 “下品金草坪,没啥用处的,可我们稀罕,能不能与天帝说一声,分一点下品金草坪给我们……” 白鹏少有的热情,又是斟琼浆,又是套近乎。 主事上仙想了良久,“我派人禀奏天帝,若是天帝应允,你送你们。” 只是待回话的仙人归来,后头跟了一群的仙人是怎么回事,一个个看着金灿灿的草原,那一脸的兴奋状。 副主事上仙道:“天帝说,既要分一些下品草坪给各仙境,南、西、北三仙境的仙人也去,端看各自本事,你们自取去罢。” 自取去罢…… 一言落,所有的仙作鸟兽散。 又一个时辰后,连黄草原边沿带的浅黄色草坪都被掘地三丈,那下面是仙土,仙人们可不愿放过,看着金灿灿的草原,好羡慕,可那是天帝的财产,只能想想,不敢动啊,不由得心下羡慕起东极仙境。 一日后,凤九带着东极仙境的仙人回转。 她拿了一座山似的仙土,又取了二十万亩中品金草坪、十万亩上品金草坪,“都拢一拢账目,除金仙玉外,金草坪、仙土王城留三成,剩下七成分给三十六城,如何分,四位丞相拿出个章程来。” 凤九没提自己收了一座仙玉矿的事。 反是其他仙人收金草坪过程中发现的那座仙玉矿归了公中,凤九提议再建一座圣山,为区别开来,可取名为玉山,将仙玉埋到玉山之中,待库中仙币剩下一半,再陆续使人挖出使用,填充库后就停止再取。 凤九说了几句,具体如何实施,以四位丞相的精明,自会拿出合理章程,她自来只发话,具体实施则是由他们去做。 凤九回到仙君府,正要进去,却见府门前立着木胤,他笑容灿烂,就跟考试得了满分的孩子一般,低声道:“我得了一些好东西。” “里面说话。” 两人一前一后到了后院的凉亭里。 紫菡送了琼浆玉液与仙果后,领了绿珠绿玉退去。 木胤拿出自己的仙宝空间,“有好些紫色上品仙玉,全都在里面。” 凤九接过,扫了一下,恐怕得有五六万斤,勾唇笑道:“你自己留着花使,你这仙宝空间只得一亩?” 木胤道:“很不错了。” 凤九笑着,上次她有一枚二亩地的,里面打理得不错,送给了帝川。她又从珍宝阁内取了一枚三亩地的仙宝空间,里面也有一座小院,周围种有仙果,还有一处仙液池,更有仙花等物。 “我这是三亩地的,你可以化成介子大小,亦可将他藏在肌肤之下,或是化成身上的痣,此乃极品仙宝。” 木胤的仙宝空间是上品仙宝,与凤九的这个一比,就显得有些低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338章 有缘得仙丹 第338章 有缘得仙丹 东极仙境的极品、超品仙宝都藏在珍宝阁里,而这里的每一件东西都有记录,木荣因离去得突然,他曾想过进去,但珍宝阁主一听说东极仙君换了人,就不许他再进去。只是以前他拿走的一些东西,却没再还回去。 木荣身边的永明仙人,曾想过拉拢珍宝阁主,但这阁主是个仙子,油盐不进,说什么也不服软,任你好话说尽,“木荣公子是南极仙境的天王,再入东极仙境天王宫的珍宝阁不合适,现在能入珍宝阁的人非凤九仙君不可。” 她严辞拒绝了永明。 木胤没有推辞,笑微微地接过凤九给他的戒指,扫了一眼,见里面都归整好了,心头涌过一丝暖流,“你打理好的。” “打理了三年,就等你与我相认,再送给你。里面有十二棵仙果树,旁的要种植什么,你自己做主。” 十二棵仙果对,便是他闭关修炼,也不需要预备琼浆仙果,里面的东西就足够了。 两人说了一阵话,木胤忙着整理自己的空间,凤九亦想独自静静,但凡去了黄草原的仙人,现在都在忙。 凤九切入冰雪空间,看到一座偌大的仙玉山,用混沌神术夯实之后,再在上面铺了一层极品金草坪,再将仙果移植到山上,浇了仙液,想了一阵,索性将仙玉山移植到仙猴谷旁边。 曾经一百多只仙猴,而今亦有二百多只,猴王子第一个发现了那座金草坪上的仙果园,吱吱一通乱叫,领着猴群摘仙果。 西山的能摘,东山的不能摘,山顶上设有仙阵禁止,猴子们一碰到结界屏障就会如同被电了一下,连试几次后,聪明的仙猴再不越雷池半步,只在自己能够得着的地方摘仙果。 就如凤九早前猜的那样,它们一看到仙果,就只会浪费,摘下一枚,咬一口,丢掉,再摘他们瞧着更好的,结果浪费了不少仙果,瞧得凤九觉得肉疼。 凤九在金山往东的平原上又铺了几千亩的极品金色草坪,将插活的胭脂、香膏树错落有致的移植上面,当初她从神树上锯下来的枝桠不少,当时就想着试试看能不能插活,死了一些,却亦了活了不少。 缓得最快的,多是降了两级,其次是降一级的,再有不降级的多是长得最慢,如此算下来,而今倒有一百多株大小不等的神树,高的有二丈多高,矮的只得三尺来高,尤其是这种矮小的,成活率最高,所以也是降级最厉害的。 在仙液池畔,是十几株极品神树,这是她当年移植到里面的,现在越发长得生机勃勃。又有一片悟道茶园,里面大大小的悟道茶长得郁郁葱葱。最醒目的不是那棵最高的阴阳属性仙果树,拔地而起,枝桠密密麻麻,凤九好几次都想移出来,却又舍不得,许是现下的营养充盈,结的阴阳属性两种仙果长得极大。 仙果就要成熟了,又到了酿琼浆之时,凤九在空间里备了一套酿琼浆的工具,采摘下阴阳属性仙果,又采了仙猴们头上成熟的五行仙果,混到一处酿造琼浆,果香扑鼻,她又忙了几日,方将琼浆酿完,装到坛子里,埋到地下,只等过几年再挖出来品尝。 凤九在空间里整理了好几日,方才整理妥当。 外头热热闹闹,三十六城的城主得到通知,让他们带上仙器前来王城领金草坪,分配章程是四位丞相定的,每个仙城根据人口数量不同,又分一等配发:三百亩极品金草坪、五百亩上品金草坪,再一千亩中品草坪;二等配发:二百亩极品草坪、三百亩上品草坪、八百亩中品草坪;三等配发:一百亩极品草坪、三百亩上品草坪、六百亩中品草坪。 而订为几等配发仙城,则由吏部说了算。 白鹏仙府门口前,云集了各城的城主、仙人,都是走门道的,个个都想评上更高等级的,听人说往后都得照了规矩来,这可是金草坪,上面不仅能种仙果,还能种仙草、仙花,带着仙土,这都是资源、是家业。 紫菡笑微微地道:“三十六城,城城都有份,还剩下一些金草坪,四丞相准备配放给王城各辖的各仙山、仙庄上仙,亦都定出了标准,根据各仙山仙庄上仙的修为分了甲、乙、丙三等。” 凤九道:“分得细大家都不说。各仙城、仙山仙庄都是交税赋的,现在发放资源,个个都有份,彼此都不说亏欠。” 这种琐事,凤九根本不屑理会,由着他们去定章程发放。 但因东极仙境闹得轰轰烈烈,整个仙界都知道,他们又得了好东西。 陶隐忙着清算仙玉,建了一座玉山,在上头铺了金草坪,还种了些仙果树,挑了可靠的上仙看守玉山,这架式颇有些像是建了一座藏宝藏。 王城依旧在轰轰烈烈于改建中,现在已建好一环,东边是天王宫,分前庭内府,前庭设有议政殿,又设有五部,而五部从东边建到了西边、南边、北边,仙境天王宫各部衙门几乎将整个圣山、玉山包围在中央,亦是临圣山而建,而圣山自山腰到下面都建成了形状各异的仙山,各部衙门亦各有特色,仙人们亦有了自己的办公场所,却又有专门的仙道将各部衙门贯穿连接起来。 正在改建二环,二环乃是天王宫大小仙官的仙山仙府,一座仙山上可以建几处仙府,环饶着整个天王宫,临街的地方还要建商铺、客栈等。 三环上则是有头面的上仙府邸,临街亦有商铺等。 * 天香听说东极仙境将黄草原一片都掘地三尺,连仙土都给取走了,心下气了一场。 “木荣哥哥,凤九也太过份了,我们还说在那边挖仙玉,一块仙玉没挖到,她连仙土都不放过。” 木荣现下很少想凤九。 上回,他们订亲,凤九没来,文筹说她闭关修炼。东极仙境来的一千多名仙娥那日却是帮了大忙,帮忙招呼仙客,帮忙陪客,方让那日没出乱子。 对凤九,木荣的印象是凤九入妖魔取醉莲,她回来时,眉飞色舞地与他讲自己一路的遭遇。 凤九变了!许是从他喜欢天香时开始,他们之间就没再好好地说话儿。 这次,凤九动作快捷,还不等天香求得天帝恩准去黄草原挖仙玉,凤九就先下手将所有仙玉、仙土带回了东极仙境,更是大张旗鼓地给各仙城发放金草坪,城城有份,羡慕得其他仙境的人直说东极仙君有本事。 东极仙君有本事…… 不是说他木荣,而是夸的凤九。 木荣忆起自己做东极仙君时,他固步自封,仙境内没有仙玉矿,他以琼浆玉液代替俸禄,上下仙人的日子并不好过。 他以为是自己修为低才被人瞧不起,但现在才明白,是东极仙境资源贫乏所致,资源贫乏,他却不愿走出去,凤九飞升上界后,她一直在用力地改变现状,早前以为凤九是贪慕权势,他现在才隐约感觉到哪里不对。 天香嘟嘟囔囔地道:“早知她有那么多的金草坪,当初我写的聘礼就该写十万亩,而不是只得一千亩。”她扬了扬头,“金草坪她有,可是神树呢,我很期待她拿不出神树的样子。” 木荣手里拿着账簿,南极仙境因为早前火正赔偿东极仙境的事,账上的仙玉、仙币所剩不多,“你写下聘礼单,就为了为难凤九?” 天香不是仅仅为难凤九,就是想从凤九手里大赚一笔。 木荣成了南极天王,他日不会再回东极仙境,如果得了一笔财富,便是他们自己的。这些宝贝不要白不要,她现在还懊悔写得太少,应该多写一些,最好能把凤九手里的宝贝全拿过来才好。 木荣从妖魔域带回了一批仙玉,但他不想拿出来,他想在账上所剩无几时再拿出来救急,这样上上下下都能记住他的好。 眼下瞧着,凤九的事闹得太大,就算他拿出来,不少人还是会拿他与凤九比。 “谁让父皇和天赐总夸她能干,我就是不服,她不过是运气好。”天香有些嫉妒,凤九凭什么得他们另眼相看。 凤九将东极仙境打理得井井有条,整个东极仙境的人都念她的好。可他们呢,南极仙境穷得紧,要啥没啥,她就是想让南极仙境的仙人去黄草原挖仙玉,结果凤九连仙土都给取干净,摆明了就是不想让步。 天香揉挫手里的帕子,挫着挫着,就将帕子叼在了嘴里,模样甚是滑稽。 木荣蹙着眉头:自与天香相好以来,他早发现这个毛病,一遇到不高兴的事,先是挫帕子,然后就用嘴叼着帕子。而且,他还惊异地发现,天香似乎对柔软的、圆状的物体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好感。 此刻,天香叼着帕子,一脸气鼓鼓的表情,木荣伸手要取下她嘴上的帕子,天香却将脑袋摇了摇,突地纵身一闪,“木荣哥哥,我们玩丢帕子吧?” 什么?玩丢帕子?他们不是小孩子,是大人。 仙界的小孩玩丢帕子吗?木荣回想着自己的童年,从他记事起,不是修炼,就是学功法,又或是跟着木毅学如何看账簿。木毅似乎知道自己会有大劫,给他请了好几位上仙做先生,教书的、如何管理账目的,怎样打理天王宫的……足有三位上仙。 天香正要跑开,被木荣一把抓住,他不解地问道:“天香,你近来怎了,总做一些奇奇怪怪的动作,你将帕子叼在嘴里太不雅观了,快取下来。” 天香连忙取下嘴上的帕子,她这是怎了,怎的总爱做一些莫名的动作,她讪讪地笑着,“我一紧张就想叼东西,要不就是吃东西,我吃仙果。”她抓了案上的仙果,大口地咬着,“东极仙境得了一批宝贝,不能这么算了,我一会儿去找母后,缠缠母后,让他们献一些给仙庭,到时候再让母后给我做嫁妆。” 不能耽搁,现在就去仙庭。 天香连吃了几个仙果,领上服侍仙娥,驾云赶回瑶池仙宫。 天后正在查看天宫内府账簿,旁边又有两个主事仙娥正在算账,一个念着数目,一个盯着仙算盘。一旦报数,算盘会自动清算出正确的数字,算起来倒也便捷。 天香娇唤一声“母后”娇软一笑,近得天后跟前,将头埋在天后怀里,轻轻地磨蹭,再磨蹭一下。 天后抬手,一脸宠溺地轻抚着她的脑袋,“你这孩子,今儿怎舍得回来了?你是仙子,得有仙界仙子的风仪,你刚才那模样,真失礼。” 不远处,天赐与水德静默地看着这边。 天赐低声道:“水德,你说刚才天香那动作像什么?” 水德沉吟了片刻,“猫,一只向主人撒娇的猫。” 天赐仰头,近处只得他们二人,他压低嗓门,“想到一只仙宠冒充我姐姐,水德,我有时候真想冲过去一把将她捏死。” 水德面露讶色,看着不远处的天后与天香,“你是说天香公主,她……她不是九音公主的转世。” 天赐低声道:“你瞧她的动作,但凡是个人,都会怀疑的。将头埋在母后怀里,还蹭呀蹭的,喜欢人摸她的脑袋。我姐姐可是六界之中最骄傲、尊贵的仙子,哪会像她这般丢脸。” 水德依旧纠结地问道:“天香不是九音公主的转世?” 天赐拉过水德,低声道:“这是我们家的秘密,姐姐万世寿终,九十九个上仙,用了九天九夜,也不能凝聚她的魂魄。父皇没法子,总不能看母后终日以泪洗面,便凝了一个上界诞生的仙魂,假装是姐姐。” 天帝父子骗了天后。 真正的九音魂飞魄散,再也回不来了。 水德面容巨变。 天赐轻声告诫道:“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你可不能告诉旁人,便是你母亲和你姐姐也不能说。” 水德问道:“那……天香真的是一只猫?” “要查她的底细这还不容易?父皇有天眼,仙界的任何秘密都逃不过他的天眼。可是我嘛,却是将最近仙界百年被处以魂飞魄散的仙魂都查了个遍,天香她是……” 天赐正要说出,只见不远处飘来一朵紫色祥云,能有这等气势都是仙界有地位的上仙,近了跟前,却见上面是太上老君,手里托着一只仙葫芦。 天赐蓦地忆起,天后让太上老君给天香炼延寿仙丹,好像还是可以增寿十万年的仙丹。 这等仙丹,居然要给天香吃! 天赐迎上太上老君,揖手道:“老君,近来可好?”明明在行礼打招呼,他突地纵身一闪,绕得太上老君身后一把夺过仙葫芦,用手摇了又摇,哈哈大笑起来,“老君,葫芦里装的是什么宝贝?” 天后寻声望来,轻斥道:“天赐,不可胡闹!” 天赐拿着仙葫芦,拧开塞子。 太上老君大呼一声:“不可开塞!是超品仙丹!” 然,已经晚了,一道金光从仙葫芦瓶口冲出,划成一道流光,消失在天际。 天香大叫:“仙丹,我的仙丹。天赐,你……你弄丢了我的仙丹……” 天赐摇了摇仙葫芦,里面空无一物。 飞了就飞了,他宁可飞了也不给天香吃。 天香纵身一闪,想去追,扯着天后的衣袖,“母后,天赐弄丢我的仙丹,母后……” 太上老君气定神闲,“罢了,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天香指着太上老君,跺脚呼道:“老道,你得赔本公主,你要给本公主再炼一枚。” 太上老君乃是道家圣人,便是天帝也颇是敬重,可天香居然直呼“老道”,太上老君心下微有不喜,转而又想,他一个仙人何必与个畜牲计较,面容平淡无波,揖手道:“天后,仙草已用完了,预备一份能炼出延十万年寿命的仙丹可不易,不死仙草虽有,然天鹤仙草难寻。贫道就此告辞!” 天后恭敬有礼,“老君好走!” 太上老君一挥拂尘。 天香气得破口大骂:“母后,天赐把我的仙丹弄丢了,那可是驻颜延寿十万年的仙丹,母后……” 天赐不想让天香吃,但不代表他对那枚仙丹不感兴趣,与水德使了个眼色,趁天香缠着天后说话,二人立马驾云开溜,看太上老君离去的方向,正是东边,那方向亦是仙丹逃走的地方,两人追了过去。 凤九与木胤驾云,两人并肩而行,眼里蓄着满满的情意,不张扬,不轻浮,相视一意,却难掩面容中的一份幸福喜色。 离了天王宫,行到临天亭上空,凤九抬眸时,似看到一个金光闪了一下,“是我眼睛花了?眼冒金光?” 莫不是近来过得太幸福? 木胤在空中一觅,纵身一闪冲那金光奔了过去,然,那金光却端端冲凤九冲了过来,凤九本能的扬手一抓,一枚仙丹就被她抓在手里,金丹里含有无尽生机元力,似要爆发一般,握在手里就能感到一股股的力道在波及、冲斥。 木胤定定地看着金丹,“这是一枚仙丹?” “超品延寿丹,整个仙界能炼出这仙丹的,非太上老君不可。”凤九放在鼻翼间,闻嗅了一下,又放到木胤鼻尖:“很香!” 凤九笑道:“没流口水?这是延寿十万年的超品驻颜延寿仙丹,需要仙草仙药高达百余种,旁的都好寻,唯这一味做药饮的天鹤仙草却极难寻,而要一根成熟的天鹤仙草就更难得……” 木胤低声道:“四下无人,要不你吃了。” 她万世轮回,又曾一度魂飞魄散,若她吃了,无论是对她的修为,还是对她的身子多有助益,末了他粲然一笑。 “你世世皆是翩翩君子,不当是路不拾遗,拾金不昧……” “若是我知有这等宝贝,定然去抢,何况这是我们捡来的,算是有缘。” 凤九道:“若是旁人的东西,我吃了就吃了,只是老君待我极好,他丢了这等宝贝只怕正着急寻找。” 忆起月季仙子与水笙订亲之时,太上老君还特意送了她一枚万年的延寿仙丹,虽远不及这枚,可见人家也是用了心思的。且老君炼丹,几时开炉,开时下药,几时出炉都是要占卜算好,而对药材的用料上更是精细,对他而言,仙丹不是丹,而他亲手养大的孩子。 人家的孩子养大了,你突然把孩子给人家拐走了。 这不成! 凤九握在手里,“去寻寻老君,将仙丹还他。” 木胤莞尔,“你才是真正的女君子。” “非也,我待人也要看人,对方是强盗,我就要做比他更厉害的强盗,就像我对木荣师兄与天香公主。对方是君子,我就是谦谦君子,以礼相待。” 木胤大笑。 两人前肩而行,没走多远,就见太上老君挥着拂尘而至。 “见过太上老君!” 太上老君闻到了熟悉的药香,“是你们拾到仙丹了?” 凤九道:“正想寻到兜率宫还与老君,你正好寻来。”她握着拳头,将手伸出,有要还回去的意思。 太上老君不由暗暗感佩一场:万世轮回,历经沧桑,却依旧能拾宝不昧,难能可贵!“既然是凤九仙君拾得此丹,看来与你有缘,这仙丹就赠与你罢。” 那个由他取名的九音不在了,但凤九还在,他与九音有缘,亦与凤九有缘,看她的灵魂依旧很脆弱,若有这枚仙丹,许能变得强健一些。 凤九行礼谢过,“老君所赐,凤九就不推辞了。只是,你老炼一枚仙丹不易,老君若看上我东极仙境哪件宝贝还请明言。” 太上老君道:“老道别的爱好没有,就爱喝一口好茶,得闲之时喜炼仙丹,神石、神液亦都是炼仙丹的好药材。” 凤九笑道:“我正巧有些,回头定亲自给老君送上十斤神石、再二十斤神液,我前几日正好炒制了半斤极品悟道茶,再与你送去。” 太上老君微微笑道:“凤九若得有好物,可莫忘了老道。” “谁都能忘,怎能忘了你的,老君那儿自会送最好的去。” 太上老君心领神会,拂尘一扬,“老道这就回兜率宫,好茶可得早些送来。”音落时,他已经转身而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339章 偏凤九 第339章 偏凤九 木胤道:“我们回临天亭,你服下仙丹,我再替你护法。” 凤九盘腿坐在临天亭,服下仙丹还需用仙元力炼化,再助身体吸收仙丹的药力。 天赐与水德追着老君而来,没追多远就失了踪影,再往东追,就见一个白袍上仙立在临天亭,而一侧是盘腿打座的凤九,两人想打招呼,又担心扰人清静。 水德道:“我姐姐说凤九性情古怪,让我遇上绕道走。” 天赐低声道:“我看她最是直率的。”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们且避开,再往东边寻寻,再往前千里,可就是东极王城,那里仙人数十万,谁得了宝贝一口吞下,哪里会认。” 水德想到那是一枚驻颜延寿十万年的仙丹,就觉得刺痛。 天赐明明猜到了,还拔开塞子闻,这一闻仙丹飞离。 * 凤九用了一日的时间才完全吸收炼化仙丹。 翌日辰时,凤九唤了沈宛来,指了指自己院子里备下的礼物,道:“昨日巡视,偶遇太上老君,给他备份礼物。沈上仙一道去吧。”她正容道:“仙界之中,炼丹术最高者是太上老君,同样的仙丹,唯他的最好,你结识一番,于你亦有好处。” 凤九眨了眨眼睛。 沈宛是科技文明巅峰时代渡化上来的女仙,对人际交往这块,比谁都擅长。当即明白这是凤九刻意要帮她,“谢仙君点拨。” “你去挑几个机警懂事的仙童、天兵,随我与木胤上仙同往兜率宫。” 木胤坐在一边饮悟道茶。 凤九让紫菡清点了一番礼物。 紫菡蹙着眉头,“仙君,这会不会太多了?” “不多,不多!” 木胤道:“她今晨一睡醒就卜了一卦,说今日有人拦路求宝,所以就备了几样。” 紫菡低声道:“仙君的卦准不准?” 凤九不好意思地笑,“上回我说是晴天,结果是多云。我又卜一卦,说木青青定会选择留在东极仙境,可她居然颠颠地跟着木荣去了南极仙境……” 如此说来,凤九的卦好像很少有准的时候。 凤九挠了挠头皮,“不准也不打紧,不打紧的!多备无患。” 紫菡抿嘴笑。 又半个时辰,沈宛挑了几个仙童、仙娥,又有同行的天兵,一行几十人出发前往兜率宫。 兜率宫近在眼前,然一侧突地紫云翻滚,云上立着两人,却是月老与张天师。 “凤九仙君这是前往何处?” 紫菡扭头对沈宛道:“仙君终于卜准了一回,我就知道,好的肯定不灵,坏的是百卜百灵。” 凤九笑答道:“见过月老!见过张天师,我们去兜率宫,昨日巡视,偶遇太上老君,想着我东极天王宫最近得了一些好东西,特意给他送一份去。” 张天师哈哈大笑,“凤九仙君念着老君,怎的把我们给忘了。” 凤九挥了一下手:“沈上仙,送二位上仙一人一份礼物。” 沈宛与红英说了几句,几个仙童走出队列,每人手里都捧着一样,共有八个仙童,有极品悟道茶一株、阴阳属性仙果树一株、有五行仙果各色的五枚一盘、又有二十亩的上品金草坪一份,每样上头都盖了一个透明的罩子,这是一种仙器,可以将实物变小,也便携带。 凤九笑道:“月老,待我去了兜率宫,回头再去月老宫小坐。” 红英携着八位仙童随月老、张天师离去。 张天师打趣道:“如何?本天师说今日在此,定能得一份厚礼,你还不信。” 月老得了份礼物,自是欢喜,可他似乎欠凤九的人情更大了。姻缘石是凤九帮他寻回来的,只是姻缘石魂的婚郎、嫁娘离开了几百年,脾性见长,动不动还撂挑子不干活,镇日凤九长、凤九短,更以能窥凤九的姻缘为乐。 月老道:“无功不受禄,张天师,我们这般半道索礼,这……” “你就是天皮薄,东极仙境此次得的宝贝不少,她送得高兴,我们收得高兴。” 不妥,还是不妥。 月老这礼收得心里不舒坦。 张天师又道:“我今日回仙府等着,不出两个时辰,凤九仙君必会到我府中拜访。” 月老道:“她刚才说,要去我月老宫小坐。” 他们要去,他自是高兴的。 现在的仙庭仙人,谁愿意去开罪东极仙君。虽是个女子,倒有些胆识,人家上回得了冰肌玉骨草,但凡有交情的仙人都得了馈赠,就是西仙境、北仙境也得了一份厚礼。 张天师道:“你没瞧见凤九仙君身边跟着的上仙,真是风姿翩翩,气度不凡……” 那男子生得不错,更重要的气度很好,一瞧就让人生出好感。 月老一语道破:“这是动心了?” 太上老君从昨儿到现在,都念着凤九许诺的半斤超品仙茶,一想到超品仙茶,突地食不甘味,坐不安稳,仙童来禀:“师祖,凤九仙君携木胤上仙、沈宛上仙来访。” 太上老君连声道:“快请!” 凤九携着众人见礼,“昨日偶遇,还未问老君,近来可好。” “好!好!” 凤九来了,太上老君心似念着的超品仙茶有着落,他这生,什么好茶都饮过,唯独这超品悟道茶还没饮过,怎不念着、想着,他是修道成仙的,对感悟天道最有心得。 凤九介绍着木胤:“这位是我仙境的木胤上仙,掌理东极仙境礼部主事一职。这位是沈宛上仙,掌理东极天王宫内府丞相一职。” 二人连连行礼。 凤九与沈宛点了一下头,沈宛道:“我东极仙境向太上老君献礼一份,以谢多年来老君对我东极仙境的照应劳心。超品悟道茶干茶半斤、超品悟道茶树一株、极品悟道茶树一株、阴阳仙果两株、极品金草坪二十亩、五灵根仙果二套、五行灵珠一套……各种仙草仙药若干……” 天兵、仙童鱼贯进入,将一抬抬的礼物放在兜率宫。 太上老君看着摆放在宫中的礼物,唤了两名弟子来,令人将礼物移到后殿去,人家用来罩礼物的水晶仙罩这是要还回去的,你收了礼,不能将这个也收下。 老君的爱徒亲自沏了悟道茶给凤九、沈宛与木胤三人。 老君的首徒将礼物送到后殿后,神色里难掩激动,因有客人在,也不好多说,只是那喜色任谁一瞧都知。 老君打理了沈宛、木胤后,目光就停在木胤身上:这位仙人很奇怪啊,瞧着好生熟悉,到底在哪见过。他再定睛细瞧时,面容越发有异,不由得闭上眼睛掐算起来。 凤九以为老君要打座了,起身道:“叨扰多时,我等得告辞了。沈上仙,你且留下与兜率宫两位上仙交代一下悟道茶、阴阳仙果树培育栽养之事。”她又对紫菡道:“你也留下,你养过悟道茶与阴阳仙果,若是沈上仙没交代清楚,帮着补充。” 老君的爱徒寡欲上仙送凤九与木胤出来。 沈宛不紧不慢地与老君的爱徒介绍如何养植悟道茶,有说得不明白的地方,紫菡又进行了一番补充。 首徒清心上仙道:“师父,有天鹤仙草,不是一株,而是两株,还是鲜活的,再过几年就能成熟。” 老君轻呼一声:“你没瞧错?” “两株种在一个冰玉仙盆里,养得极好。” 凤九出手大方,谁得到天鹤仙草都不会轻易拿出来,许是念他将一枚十万年的仙丹赠予之情,回他两株天鹤仙草,此次老君得的宝贝可不少,哪样都是难得一见的好东西。 清心上仙问道:“师父刚才在算什么?” “你可瞧出木胤上仙有何不妥?” 清心上仙凝了凝眉,“弟子瞧他好像魂魄不全。” “天魂、地魂只有一半,命魂虽有,灵慧魄却只得半魄,就像是生生将魂魄给撕碎,奇也、怪也,下界妖魔中有如此的,可老道瞧他又非妖魔,这又是何故?” 仙界之中,还没有魂魄不全的仙人。木胤上仙的魂魄欠了一部分,怎不让老君觉得奇怪,他这才掐算原因,可算了一阵,硬是没算出个结果。 清心上仙道:“以师父之见,凤九仙君可探出秘密?” 太上老君轻叹一声,“你我是得道之人,可一眼探破,以我之见,凤九定是没瞧出。你可瞧出凤九有何不妥?” “回师父,弟子更觉奇怪,瞧她魂魄又像新魂,又似老迈魂,一时间辩别不出,仙界有一些仙人议论,说她乃是天地间新生的圣魂,所以每日必要睡上一个时辰。” 太上老君却知凤九的根底,这不是新魂,而是一个老魂,还是一个历经了万世的老魂,是有人以命换命重聚她的魂魄,在天帝召了九十九位上仙推聚魂仙灯后,凤九的魂魄似被聚全,可即便是这样,她的魂魄依旧脆弱。 太上老君将自己炼的驻颜延寿仙丹相赠,何偿不同有想帮她的意思。与其给了天香,倒不如给凤九,不为别的,只因凤九更需要仙丹,且凤九是个有大气运的人,在下界时,虽轮回万世,却攒足了善缘,尤其是七情圣水,这些年超渡了多少困在忘川河底不生不灭的魂魄,这更是一桩大大的善缘。 天香还有九千多世的机会,而凤九没有,太上老君怎么看都觉得仙丹该赠同九。 清心上仙道:“师父,我着人把悟道茶与阴阳仙果种下。” “派心细的童儿照看。” 往后,他就指望这两棵茶树的茶叶泡茶了。 凤九着天兵带了仙童先回东极仙境,她与木胤优哉悠哉地到了月老宫。 月老正围着悟道茶查看,又看了送的一套五行仙果,闻了一下,没舍得吃。 两个红娘弟子看着仙果馋得紧。 紫衣大红娘听到姻缘石里传出欢快的声音:“婚郎,起来!快起来,凤九要来了,凤九要来了啊,她来了!” 月老亦听到这是嫁娘的声音,嫁娘自打下界一趟,脾气大了,有时候还挑唆着婚郎也撂挑子,机灵古怪的,这会子像个麻雀似的吵闹着。 月老与大红娘能听见,小红娘依旧盯着五行仙果,口水吞了不知道有几升,她可听仙人们说了,五行仙果,黄的是土灵根仙果,里面含着满满的土属性仙元力,黑的是水灵根仙果,含的是水属性仙元力…… 小红娘见月老与师姐似乎没留意,伸手抓那枚黑色仙果,手还没触到,月老一把将盘子捧在怀里,取了个瓷瓶将仙果装进去,“就你最馋!” 小红娘亲切地娇唤一声“师父”笑容可掬,“你老又不是水灵根,就把这枚赏了我吃。” “不给!”月老将瓷瓶往怀里一塞。 仙童一路飞奔,“禀月老上仙,凤九仙君与木胤上仙来访!” 嫁娘冲出姻缘石,拍着一对透明的翅膀,在空中飞舞着,嘴里叫嚷着:“婚郎,木胤是谁?他是谁?可靠不可靠,你快感应一下,这是不是个好的?这么多年了,我们俩替阿九操了多少心,我们一定要给她配个好的,你快感兴……” 一向懒惰的嫁娘今儿居然兴奋得上窜下跳,自打听说凤九要来,她的话就没停过。 小红娘听不见,月老与大红娘师徒二人都会被吵昏了。 大红娘道:“嫁娘,你就不能安静一点。” “你让我安静,我就安静啊?哼哼!前儿是谁哭着求着问我,北极天王的良缘系着谁?是谁求我说话,我今儿才说话,你就嫌我烦了,从明儿开始,你可别求我说话。” 月老怪异地打量着大红娘,“北极天王水德的良缘……水德的年纪不算大。” 嫁娘要胁似地飞到大红娘跟前:“你动了心,我偏不将你们配一块儿,我让你的红线结不上去。” 大红娘作了一个揖,“我错了,你不烦,你可爱,你是天上地下最可爱的精灵仙子,最最可爱的、最最漂亮、最最热情、最最善良……” 嫁娘扬着小脑袋,飞到婚郎旁边,用手推攘道:“感觉到他的情缘没有,情丝如何,是不是真心的?” 婚郎道:“是真心的,只是情丝太复杂了。” 嫁娘惊道:“我感觉到阿九的情丝,很炽烈,很真诚,他怎么能复杂?” 婚郎一惯的冷静自持,不像嫁娘总是乍乍乎乎,脾气还大,喜欢听人赞美,“拿阿九当知己、当朋友、当挚爱、当女儿……” 大红娘道:“都齐全了?” 嫁娘坐在姻缘石上,“当知己、当挚爱,挺好的,怎么又成当女儿了,不懂啊不懂,我从来没见过如此奇怪、复杂的情丝。婚郎,他到底好不好?好不好……” 十几个“好不好”跟炸弹似的,婚郎都不能用心感受木胤的情缘。 过了一阵,婚郎神色有些落漠:“只能开花,不能结果。” 嫁娘立时爆跳起来,冲过去用脚踹了婚郎两下,婚郎吃痛,叫了两声,“什么叫只开花不结果,阿九那么可怜,你居然给我说只开花不结果,阿九那么喜欢他,他居然不想娶她,你个坏蛋,敢让他惹阿九伤心,我就让他跟帝川那大坏蛋一样,一辈子都没有情缘,一辈子没女人喜欢……” 大红娘问月老:“师父,为什么嫁娘这么偏凤九?一听凤九要来,就跟她亲闺女要来一样,兴奋得大呼小叫,也不睡觉了,还打骂婚郎……” 月老蹙着眉头:他们俩是凤九寻回来的,这两个精灵仙子是不是想报恩啊?一定是这样,这有恩报恩就像他的性子啊。 嫁娘踹完了婚郎,又拧着他的耳朵,“要让他娶阿九,还要让他爱阿九多过阿九爱他,让他死去活来的爱阿九,让他一天看不到阿九就如隔三秋……” 月老忙道:“嫁娘,你不能胡来,必须得照着规矩……” 嫁娘一转身,怒瞪月老:“你个坏老头儿,敢不给凤九良缘,我就继续睡觉,仙人求的良缘,我一个也不帮忙,一个不帮!”她突地眼睛一闪,“木荣这坏蛋,你居然给他牵配了天香。婚郎,你再给我弄错了,我天天骂你。” 婚郎气呼呼地道:“你不讲理。” 嫁娘骂道:“你没良心,是阿九帮我们回仙界的。要不是阿九,我们还在下界皇帝墓里昏睡;要不是阿九,我的心就因为小九音心碎了……哇哇,我要阿九幸福,哇哇……” 她骂了几句,坐在姻缘石嚎啕大哭,原在生气的婚郎,见她哭得毫无形象,心下一软,“你别哭了。” “我不要阿九跟小九音一样,哇哇……想到小九音,我的心要碎了,你是个铁石心肠,哇哇,我的阿九……” 嫁娘哭闹时,凤九与木胤进来了。 婚郎小声地宽慰着:“别哭了,我们把他们配成对,配成一对,配成天上地下最好的良缘。” 凤九与月老打了招呼,走到姻缘石前,看着石头上坐着的一对小人精灵,伸出手道:“好久不见,你们俩过得可好?我得了一些宝贝。” 月老见凤九与姻缘石说话,“你……你瞧得见姻缘石的精灵仙子?” 凤九“哦”了一声,“嫁娘怎么双眼哭得又红又肿,婚郎,是不是你惹她不高兴了,嫁娘可是我记忆里最温柔、善良又通情达理的好姑娘。” 好姑娘…… 大红娘想到这三个字,以前是,现在的嫁娘就会偷懒,还坐要胁人,动不动就撂挑子不干睡大觉,说她几句,她就能说几十句上百句,得理不饶人,还天天欺负婚郎,更天天气她与月老。 凤九提了一个篮子出来,“嫁娘,别哭了,送你几篮子仙果,阴属性仙果,能助你提升修为。” 嫁娘飞了起来,在凤九额上亲了一下,“我就知道阿九最好了。”提着篮子,一转眼篮子凭空不见,实际上是被嫁娘带进了姻缘石的空间里。 凤九又提了一个篮子出来,“婚郎,送你的阳属性仙果。” 婚郎有些不好意思,用手瞅了瞅木胤。 凤九道:“那是东极仙境的上仙木胤。” 嫁娘坐在里面吃仙果,嘴里叫道:“阿九,你别给婚郎,他没良心。” 凤九笑微微地道:“嫁娘,你是我朋友,婚郎也是我朋友,我不能因为你们俩吵架就不认婚郎是我朋友。” 婚郎接过篮子,脸上微红,刚才他还死咬着不能坏规矩,现在反而心生愧意。 凤九道:“婚郎不必为难,天地姻缘原有天定,是不是我这次的姻缘又是只开花不结果?” 婚郎没否认。 凤九已然会意,“我明白了,嫁娘,你别再因为我与婚郎吵闹,你们相伴若干万年,是情侣,也是爱人,你不知道我多羡慕你们俩,年年岁岁都在一起。” 小红娘见凤九拿出的仙果很奇特,一送不是一篮,对两个精灵仙子很是大方,此刻奔了过来,一脸讨好地笑道:“凤九仙君是不是要求良缘,那人是谁,我帮你牵红线,我的仙术很厉害,再什么样的良缘都牵成。” 凤九勾唇笑道:“多谢小红娘,我今日来,一是探望月老,二是来探望婚郎、嫁娘两位朋友。”她眼睛几乎要贴在姻缘石上,看着里面的小小空间,“婚郎、嫁娘,你们里面的空间大不大,能不能种金草坪,种仙果树?” 嫁娘一听有好东西,一闪身飞了出来,“我们里面有二十亩大小。” “这四棵阴阳属性的仙果适合你们吃用,我再给你们二十亩的金草坪。” “要,全要,你是我朋友,不是外人,我不收,你要伤心了。”嫁娘说得振振有词,半分不推托,抱着东西就往里面去了,唤了婚郎,两个人不多会儿就将姻缘石的中央给布置起来,金草坪铺上,仙果树种下,两个人继续坐在中央吃仙果。 他们有自己的仙果树了。往后想吃,就可以自己摘下来,这四棵仙果树长得好高好大,能结好多。 小红娘贴在姻缘石,“中央有一片金草地,还有四棵树,我为什么还是瞧不见精灵仙人?” 大红娘道:“说了多少次,你修为不够,师父修为够,能听见他们说话,看得见他们的身影。我现在只能听见说话,却是瞧不见他们的人。” 凤九能瞧见,还能听见。 木胤亦好奇地看着里面,没看到人,但能听到他们说话。 凤九勾唇笑着,“婚郎、嫁娘,你们好好的,我就放心。我得离开了,你们保重!” 婚郎呼了声:“你等等!”他飞了出来,现在铺了草坪,躺在上面太舒服了,他飞出姻缘石,扇着翅膀,“我给你一缕灵犀仙力,有了它,你就能感受到男子的善恶之念,便能保护好自己。嫁娘一直念叨你,总担心你被人伤害。” “嫁娘,谢谢你!” 凤九心下有些感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340章 结伴行 第340章 结伴行 婚郎立在姻缘石上,使出仙术,一缕灵犀仙力,仿若金雾,又似心光,自凤九眉心而入。 婚郎刚施完,身子有些许虚弱。 嫁娘道:“他都给你一缕灵犀力,我也给你一缕,谁让你是我们最好的朋友。”她很爽快地使出自己的力量,一股灵犀仙力入了凤九眉心。 嫁娘拉了婚郎,二人双双入了姻缘石,躺在软绵绵的金草坪上,看着他们的四棵仙果树,悠然地从篮子里摸一个人果子吃。 凤九又托出一块冰玉石,中央被凿成了凹槽。 小红娘大呼一声:“冰玉石、仙液!” “嫁娘、婚郎,这个拿去吧,你们许能用上,冰玉石有半亩地大小,里头是仙液,你们许是用得着。” 嫁娘一听还有好东西,飞出来抱了就走,依旧放在姻缘石中央的空间里,这样外头就能瞧见里面放的冰玉石与仙液。 “你们保重,得空我再来瞧你们。” 嫁娘摆了摆手,“我要睡觉,今日吃得好饱,还是朋友比月老宫的仙人靠谱,待我们比月老都大方,不让我们干活,还给我们好东西……” 少了一缕灵犀仙力,嫁娘与婚郎很是疲惫,他们现在是真的吃饱喝足又累了,想好好睡一觉。 婚郎深以为然,两人趴在草坪上,不多会儿呼呼地睡去。 凤九与木胤准备离开了。 小红娘很是讨好地道:“凤九仙君,你多坐一会儿呗。” 凤九道:“不了,得空再来拜会。” 月老郁闷了,两个精灵仙子下界一趟,懂得顶嘴、罢工、要胁、谈条件,而今得了几棵仙果树,还有了仙液,只怕他们有了吃的,更指使不动了。 凤九对他们就那么重要,尤其是嫁娘,为了凤九,居然动手打婚郎。 以前,似乎是婚郎欺负嫁娘,什么时候起发生了逆转,婚郎被欺负得再厉害,他也不反抗,只是惹急了不理嫁娘。 辞别出来,木胤问道:“说话的是姻缘石的精灵仙子。” 凤九答道:“正是。在下界时,他们俩化成了一男一女的玉佩,一直处于昏睡中,回到仙庭化成精灵仙子的模样。” 木胤道:“我听到他们说话了,他们很维护你。” 凤九定定地看着广阔无垠的仙界,“当年九音下界,曾从姻缘上凿了一块石头,万世轮回万世苦,许是她的眼泪与情苦牵动了嫁娘的情丝,嫁娘离开仙庭,她一走,婚郎也待不住,就跟着追到下界,两个精灵仙子走了,姻缘石也跟着失踪。若干年来,仙界一直以为姻缘石是被盗,其实是它自己去了下界。” 木胤深情地望着凤九。 这时候,万千言语都显得苍白无力,唯有给她最温暖与深情的眸光,让她明白,他会留在她的身边。 凤九道:“我们去天师府走走。” 交换了目光,凤九进了天师府。 张天师正蹲在大殿上占卜,手里拿着一把龟壳,煞有介事地道:“凤九仙君与木胤上仙要出门游历,此次会有大机缘。” 昨儿,凤九与木胤提了去域外之事。 说是游历,也没错。 木胤揖手问道:“张天师,不知这大机缘是什么?” “圣魂!” “谢过张天师。” 张天师立起身,“此次于你们是机会,却亦有血光之灾,小心!” 凤九见她想问之事,已有答案,“多谢张天师!” “得人恩惠,替你们占卜一卦,说起来还是本仙赚了。” “朋友之间,算得如此清楚作甚?” 寒喧了几句,凤九与木胤离了张天师府。 * 凤九与木胤早早预备好需用的物件。 这日唤了文筹、白鹏、陶隐与沈宛来,说了不日他们将前往域外之事。 凤九将一枚空间戒指递给文筹,“里面有十对神树若我未能如期归来,你照着天香公主给的聘礼单子预备聘礼,仙猴、阴阳属性仙果、金草坪,不要吝啬,就算添出去了,他日还会再有。不能让众仙说东极仙境行事失礼,南极天王是东极天王的养子,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即便东极天王昏睡未醒,话亦不能让别人说了去。” 文筹应答一声“是”。 凤九又道:“大事由你们商议处置。域外妖魔众多,任何一座妖城、魔城的城主都可与一个真正的仙君抗敌,此次就我与木胤上仙同行,礼部那边,还得白丞相多多费心。阵殿那边安排好,若有新的宝贝,我随时会与你们联系。” 白鹏道:“仙君,近来已有各城主府递来文书,请求派出各城的精英仙人前往域外历练。” 凤九道:“不是我不应,而是早前就此事我问过天帝,他不应。天帝以为,一旦我界仙人前往域外,域外妖魔必会进入域内,届时定然会生出一场大风波。”她顿了片刻,“各城特制新阵眼珠换老阵眼珠都换完了?” “换完了,仙君给的阵水都派发下去,叮嘱各城,每年在主阵眼上加上三滴阵水。” 特制新阵眼珠,其实是凤九令器殿的人炼制阵眼珠时在里面加了七情圣水,凤九给的阵水,其实是七情圣水与七情湖水重新炼制过的融合体,因她修为晋级,这圣水威力极大,稀释之后亦可再用。有了这东西,仙阵就多了一重保障,可以确保各城护城仙阵更为牢固。 凤九沉吟道:“各城主府请求去域外历练的文书,我们直接反驳不妥,先与天帝呈书,看看天帝的意思,若是天帝应允,可派人前往,若是未应允,别让他们贸然去妖魔域。” 天帝是不会同意的。 但凤九又想,此次东极仙境与仙庭得了一大笔的修炼资源,四方仙境的城主、仙人不动手怎不可能,谁都觉得妖魔域是个富贵地,仙玉遍地,宝贝遍地,这些宝贝在那里被人当成垃圾。 * 凤九安顿好天王宫事务,并没有在次日离开,而是与木胤进入圣殿,打开三九大陆的界门。 凤九当年从旭阳大陆移来一片方圆千里的大陆,若干年后,大海消去,变成了一片大陆,如今的三九大陆是四个大国,分别是:谋国、医国、文国、武国,四大国又各有下属小国,现在更是武修、灵修兼容。 三九城被称为“圣城”,各国只有武修者晋入武宗或灵修者晋入元婴者才能住入“圣城”,四大国与诸小国每年向圣城纳贡。 凤九将南明大陆碎片并入三九大陆,南明的修士带来了灵修的功法,几乎是几年之间,灵修像春笋一般在三九大陆传开,但四大国有自己不传的灵修功法。 圣城有一座圣山,撑天峰柱上顶着方圆几十里的小岛,小岛上修建了宫殿,云集了整个三九大陆最顶尖的高手。 凤九立在空中,“早前的东洲大陆,原只东洲、东莱,因东极圣山降到东莱大陆。若干年后,两海洋之地生出了三九、旭阳两片大陆。星魂裂变,东洲崩溃。旭阳、三九、东莱以一化三。我猜许是圣山仙元力能滋养星魂,所以我准备这里建一座小型圣山,用的是下品仙玉与金草坪,不能张扬出去,选一处僻静之地即可。” 木胤道:“没人守护,只怕终不是法子。” “在三九城选一地,令其看守。” 两人一商量,这地方选在了圣山下的撑天峰柱,天黑之后,凤九将仙玉凝固在撑天峰柱上,最后又将金草坪用仙液浇湿,将金草坪铺在撑天峰柱之上。 金草坪只是寻常的下品草坪,并没有用最好的。 次日,三九城的人醒来,发现撑天峰柱变成金光闪耀的颜色,且柱子似乎比以前更粗壮了些,上面长的是一种黄色的草。 三九大陆上一直有传说,说三九城的先祖是一个飞升上界的女仙,拥有着移山填海的神通,三九城就是她用神通移来的,就连整个三九大陆都是如此。 有阅历的老者开始跪在金色撑天峰柱的周围,磕头跪拜:“先祖回来了!先祖降临,请先祖训话。” 无数的声音此起彼伏。 凤九在空中现出身形:“仙界不过几十载,人间已历数万年,我今归来,是加固撑天柱,我在此柱之上施下仙术。你们切记,此柱乃三九大陆的气运,撑天柱不倒,三九大陆气运不失。既然你们跪求一见,我赏你们一些圣果、圣药,当是造福后嗣。” 她衣袖一挥,空中降下了一些花盆等物。 所有的人都盯着那些从未见过的花木,想抢却又不敢,这可是先祖归来,生怕一抢惹恼了先祖。 凤九与木胤交换了眼神,两人光华一闪,驾云而去。 凤九又去了其他十几个大陆,选了地方,将给星魂供养的仙玉仙草建成,留下的话都是,“此处乃此大陆的气运,它不灭,气运不失。”诸如此类的话,就算是俗世同样留了,不同的是,设下了仙阵护守。 妖魔界、精灵界亦同样有这样的地方。 妖魔对仙玉不感兴趣,妖魔大陆的星魂吸食的是魔晶、妖晶,凤九用的是两种晶石,又涂了魔土、妖土,在外头依旧种了下品金草坪,妖魔有试着触碰,发现这种奇怪的草能灼伤他们,于是敬而远之。 想着此圣山在,妖魔界就在,魔帝派人守护。 精灵们虽然好奇,听说是上天赐予他们的气运圣山,很是看重,也由精灵大族将此当成世代守护之地。 最后一处前往的地方是冥界。 凤九与木胤并肩走在石河,往事浮光掠影般涌过心头,木胤忆起自己第一次见到九音时的情形,她便如现在这般行走在这里。 木胤道:“这里的圣山选在何处?” 凤九手指的方向,正是三生石峰女仙雕像。 木胤道:“此界生灵很敬重,你要毁了雕像?” “不毁,在旁边再弄一座山峰,里面是冥晶、冥土,昔日我寻到冥晶时还得了些冥土。” “我来罢。” 木胤是混沌灵根,他的混沌神术也颇是强大,凤九立在一侧,将他将冥晶堆砌成与三生石峰还高上一些的山峰,再用冥土夯实,外头种了一层稀疏的下品金草坪。 几个时辰内,冥界凭空出了一座山峰,早已惊动了冥帝。 一个半大的孩子跌跌撞撞地奔来,“姐姐!姐姐!” 凤九回眸时,冥王子立在不远处,笑得甜美,“小冥冥,你怎来了?” “姐姐,他们说这里多了一座山峰,我一猜就是你。”他望着那座山峰。 凤九道:“这是此界的气运柱,有它在,冥界就会安稳。前些日子有几界崩溃,这是我新想到防止崩溃的法子。” 冥帝跟在不远处,揖手道:“下仙拜见仙君。” 凤九打量着冥帝,“修为晋级了,待小冥冥长大,你就可飞升,小冥冥的本事学得如何?” 冥帝眸露宠溺,“这孩子很用心。” 冥王子道:“姐姐不在,我有用心照看七情湖。” “看来你很用心啊。” 凤九与他们父子寒喧了几句,冥帝似瞧出他们有事,拉了冥王子回阎罗殿,冥王子不愿走,是硬被父亲拽走的。 七情湖畔,凤九静默地看着自己的宿命莲,长出了七种颜色的根须,莲花上的泪痕还在,白莲上有红色的泪痕纹,瞧着很奇特。 凤九问道:“木胤,你想不想知道其他几方冥界的模样?” 她弹出一枚圣水珠,一个光环出现,拉了木胤跳入光环,这里是南冥界,与东冥界很相似,忘川河、石河、七情湖,不同的是,这里的七情湖上有三株莲,白色、红色、紫色三种,交相挥映。 木胤定定地看着湖底的冰玉石小沟,“里面好像有灵魂走过?” “七情圣水可净魂、渡魂,他们走到圣水溪尽头时,就能忘掉往生痛苦,重入轮回。圣水溪凝聚了佛门的超魂渡魂佛经之力。” 如果没有书禅子、乐禅子二人,圣水溪就没有这等巨大的法力。 凤九用手一指,一道仙力落下,圣水溪的周围立时显现出金色的梵经,每一个经文都在闪动,她再一收力,经文消失。 “木胤,我们得回去了。” 上次,她陪书禅子、乐禅子二人走了一趟,上界竟过了五年之久。 凤九弹了枚圣水珠,二人回到东冥界,又回到了冥门、圣殿。 凤九未走,关于她已经闭关的消息再次传出。 寻了个无人的时候,凤九与木胤迈入传送殿,乘上与胭脂泉相连的传送仙阵,二人再睁眼,已是胭脂泉的源头山洞。 木胤惊呼一声:“开花的冰肌玉骨草。” 凤九道:“这是我留下的种子,开花结籽,随着溪流载着种子到外头,外头便能长出一大片一大片的冰肌玉骨草。我得把这个传送仙阵收了,往后还指望它与家里取得联系。你是扮成魔还是妖?” “你呢?” “鹰妖!”凤九一面拆了传送仙阵,一面将设在这里的幻阵拆掉,收回阵眼珠,不紧不慢地道:“扮妖得用妖气丹,扮魔得用魔气丹,喏,这是敛息神符,可敛住身上的仙气。上次我在花妖城,就因晋级险些没压住露馅,小心为妙,毕竟暴露目标太过危险。妖魔域有不少修为高深的妖魔。” 木胤将神符一贴上,立时神符隐于肌肤。“我也扮鹰妖。” “妖服只得一套,你不如扮山妖,你有混沌神术,能移大山,我觉着扮山妖倒最合适。”凤九取了一个香袋,“里面是六枚妖气丹,以你的修为,三枚就够用了。妖气丹能用一年,太久就不成,一年后妖气会散去,在它们未散尽前,你得把新的装进袋子里戴在身上。我再给你三枚魔气丹,必要时可以试着改变身上的气息。” 凤九轻车熟路的收了仙裳,只着贴近的小衫小裤,取了鹰妖的服饰,扮成鹰妖,又将一个装有四枚妖气丹、一枚魔气丹的香囊戴在身上,对着水影照了照,就连鞋子也换上妖魔穿的。 木胤原是服装设计师,又通一些妆容术,不多会儿就将自己打扮好了,哪里还是风度翩翩的仙人,分明就是一个黑脸带煞的妖魔。 凤九审视了一下,“不错!我叫九鹰,老鹰的鹰,你依旧叫我阿九。你呢?” “山妖,名大山。” 两人相视一笑,沿着溪流出了山洞。 木胤近了大石洞门,确定外头无人,二人出了山洞,眼前豁而开朗,溪流潺潺,以前凤九种下稀疏冰肌玉骨草,现下长得有得粗壮又好,许是溪水将种籽带到了两畔,又生了许多幼小的冰肌玉骨草幼苗。 没有了胭脂神树、香膏神树,再无妖魔到此,也至这里成了冰肌玉骨草的天地。 凤九道:“大山哥,我们去魔都置几身衣裳?” 木胤傻傻地道:“我没魔晶,也没妖晶。” 凤九低低地答了声:“我有!”说着拿着一只乾坤袋,“二万斤妖晶,还有若干妖液,你可以用这些来收买人心。我再你一只乾坤袋的魔晶、魔液。” 凤九去过魔都,这次再去,沿着熟悉的路线行驶即可。 入得魔都城,凤九买了三身妖魔袍服,又换了一把兵器,充实了装备。 木胤一直以为妖魔都穿戴难看,到了魔都才知道妖魔域亦分贵族、官身、平民、贱民等,有身份的妖魔穿戴华丽,若非身上的妖魔气息,很难让人瞧出他们是妖魔,亦有不少的女妖魔生得美艳动人。 木胤看中了一袭黑袍,偏店家不卖他:“我有魔晶,为什么不卖我?” “大山哥,我们是平民妖魔,而这袍子是贵族才能穿的,我们只能穿平民妖魔的服饰,否则就有违规矩。平民服里亦分下品、中品、上品,刚才我买的就是上品。” 店家是个雀妖,讥讽道:“还是鹰姑娘懂规矩。” 凤九故作低声地道:“他修炼成人不久,不像我,千年前就修炼成形,跟着长辈早就走南闯北。” 木胤见不能买,只得买了三身相较满意的袍服备着,又挑了称意的兵器。 次日,二人离了魔都,往药妖平原方向去。 凤九拿出魔舟,往空中一抛,化成了一叶可载五人的小舟,纵身一跃,立在舟上,“大山哥,快上来。” 立在魔舟上,凤九俯瞰着下面,魔都城方向,出来一个小妖,追在后面大叫:“你们可是去药妖平原,能否带上我,你带上我,你带上我……” 近乎央求,又似在哭啼。 凤九正好奇,城里追出一群骑魔兽的追兵。 木胤问道:“救不救?” “这小妖是一株药妖,魔都的妖魔抓他,许是为了炼丹。”凤九纵身一闪,化出伪装过的鸟翅膀,伸手一挥,抓了药妖上了魔舟,大喝一声:“开船!” 药妖身上有一股浓浓的药味,凤九蹙眉道:“姑娘,你的胆儿不小,不远万里之遥跑到魔都来,也不怕被人给抓住炼丹?” 这药妖虽扮成了男子,可她一瞧就知道是女子,着实是男子与女子的眼神不一样,她不由得面露怯色,“我……我娘病了,我想来魔都寻药。” 凤九眨巴着眼睛,“大山哥,我没听错吧?药妖平原什么样的药没有,她居然来这里寻药。” 药妖连连摆手,“不是的,我说的药,是一种妖液。我娘再没有妖液喝,她就要死了,我想用妖晶换妖液,可我一出现,他们就追我……” 凤九睨了一眼,她得了婚郎、嫁娘所赐的一缕灵犀仙力,看这药妖的样子,心思单纯,“你以前没离开过药妖平原?” 她没答,实在是对凤九与木胤产生了畏惧,一是怕他们不带她回药妖平原;二是怕这二人跟其他妖魔一样抓她,想用她去炼丹。 凤九蹙了蹙眉:“药妖平原已没妖液了么?” 药妖依旧不答。 凤九都怀疑自己的运气,他们要去药妖平原,正愁向导的事,就有一个药妖出现,如果不是用灵犀仙力探究过,她都要怀疑自己露了馅,被人盯上了,可这姑娘满眸的担忧却骗不了人。 凤九道:“看你孝顺,我送你一瓶妖液。” 她拿出一只寻常得不能再寻常的黄泥色瓶子。 药妖疑惑,接过瓶子,闻了一下,又尝了一口,当即笑道:“我小时候饮过这种很香的妖液。” 木胤打量着药妖,“你小时候吃过,以后就再没吃过?” 药妖抱着瓶子,如获珍宝一般,“我拿妖晶和你们换。” 凤九瞧了一眼,“我们有妖晶。你还没回答我,你有多少年没饮过妖液。” “六百年。” “药妖平原没妖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341章 珍稀药材 第341章 珍稀药材 药妖面带忧伤地道:“有的,自从我祖父死后,我们就再也没尝过妖液。药妖平原有十二座妖城,有一月城、二月城,我是八月城的药妖,我祖父是八月城的城主,他死之后,我大伯做了城主,大伯不喜欢我们一家,将我们赶出城中,降为平民。我和我娘、我爹、我妹妹就搬到了山林里住。只有城中的贵族才能喝妖液,我爹娘攒的妖液早就喝完了,虽然有妖晶,却不敢轻易拿出来,怕被人瞧见。 我娘上次去山林采药草,遇上了一只兔妖,被它咬去了一条腿,幸好我爹寻去,才保下一条命。没有妖液,我娘的腿长不出来,我娘少了一条腿,人也瘦了,妖医说,我娘的腿必须要上品妖液才管用……” 看着一日日消瘦的母亲,药妖急了,带了家里的妖晶,跑到附近的七月城买妖液,下品的妖液能买着,可母亲吃了不管用,她要的上品妖液,去了好几座城池都是如此。最后,她只听人说魔都能买得最好的妖液,就跟着药妖平原几个说要出来闯荡的药妖来了魔都。 一路上为了太平,她刻意将自己扮成男孩。 不想一到魔都,大家就散了,就有昨天,她发现魔都有妖魔在抓药妖,听说是抓去炼丹的,她吓得不轻,尽量掩饰自己身上的药气,可就算是这样,还是被修为高的妖魔的给认出来。 今儿天一亮,她就离了客栈逃命,不想结账的时候,客栈掌柜大喊一声“这有药妖”立时就引得无数妖魔追她。 药妖,属于植物一族,植物有枯荣,春天长新叶,秋天凋零。这也是老药妖的腿被兔妖吃了,却还能重新长出来的原因。 药妖平原的药妖不愿与妖魔界的兽妖、雀妖往来,也是因为这些妖魔要伤害他们,他们凭借天堑不愿离开自己的家园。但药妖的诱惑太大,还是有不少的妖魔前往药妖平原追药妖回魔都变卖,以此换取妖液、妖晶。 凤九又赞了句“你真孝顺。”悠悠说道:“我和大山哥去药妖平原,是寻药的,我们家有人受了伤,我们可不像你们,缺了一条腿,喝点上品妖液就能长出来,我们想求治魂伤的药。” 药妖若有所思,“你们想求安魂草?” 木胤道:“安魂草不易得,我们兄妹想去碰碰运气。如果有圣魂更好,听说天地间生出的圣魂,吞食后化成魂魄元力亦是治愈魂伤的良药。” 给凤九寻觅圣魂,这个主意好! 药妖再未接话。 凤九与木胤立在舟首赏景。 木胤低声宽慰:“总会寻到药的,你别担心。” 凤九勾唇含笑。 她亦是前往碰碰运气,若是寻不到,她不强求。 圣魂,尤其是域内域外生出的圣魂,生于上界,吞食者可续千世寿缘,比下界生出的圣魂更好。 木胤轻若蚊鸣,“这姑娘似知道些什么,只是不好点破。” “人家不想说,我们不强求。”凤九试探性地问道:“药姑娘,你知道哪里有安魂草?” 药妖回过神来,“我娘曾采到过一株安魂草。如果你们需要,我可以给你们。” 对方给了她一瓶上品妖液,又不收妖晶,亦只能用安魂草相换。 就算是药妖平原的贵族,现在也很少能饮着上品妖液,这东西着实太珍贵了,曾有药妖前往魔都寻上品妖液,许多人是去而不返,不需要问也知道,他们定是被妖魔们抓去炼丹。 凤九问道:“安魂草在药妖平原多么?” 药妖道:“不算多,但亦不难寻,一些贵族喜欢种醒神树。” 木胤问道:“这与醒神树有何关系?” 他们要的是安魂草,可不是醒神树,虽然这种树名听起来很少见,但不需要的东西就不必要。 凤九瞅了一眼,“大山哥,醒神树与安魂草相克又相生,安魂草熟,醒神树叶落。醒神树芽发,安魂草枯,相生又相克。故而有醒神树,就能长出安魂草。” 木胤笑得尴尬。 醒神树与安魂草居然是共生却又相克,世间万物,生生不息,自有其生长的轨迹,现下听来,当真奇妙不已。 凤九呢喃道:“若能寻几株醒神树回去就好了,一株安魂草治不好魂伤,就吃两株、三株,多吃一些,总能治好。” 药妖姑娘吃吃笑了起来,“鹰姑娘亦是少有的孝顺人。” 凤九苦笑。 她是替自己求的。 魔舟在海上行了几日,凤九与药妖姑娘越发熟络起来,有时候会请药妖姑娘饮妖液,而她与木胤用的是阴阳壶,一边装着妖液,一边则装的是玉液,给他们自己倒是则是玉液,给药妖姑娘斟是则是妖液。 药妖姑娘总是小口的浅呷,颇有些舍不得饮。 凤九笑道:“此次出来寻药,族中打了擂台,我得了第一。长辈们给我们备的妖液得有好几斤,路上使的妖晶亦都是充足的。” 药妖姑娘道:“九鹰姑娘亦是贵族?” “不是贵族,不过族中兄弟姐妹不少。我是百妖森林鹰妖部族的,这位是百妖森林山妖部族的大山哥,我与他自小相识,他是前两年才化成人形的。” 百妖森林的名头,药妖亦听过,那里离魔都颇远,在一片偌大的森林里各占一块地方建立家园,部族中少有人到外头,即便有也是修为好的子弟。 路上混熟了,聊天时就自在了许多。 凤九原就在百妖森林住过一阵子,说那里的事,说族里种了两株上品生肌果,还说有个虎妖部落得了一个炼丹师,大家都想去抢等等。 “上品生肌果树就当宝贝了?”药妖很是费解。 凤九很是认真地道:“当然是宝贝,你们药妖缺胳膊少腿,吃上品妖液就能好,我们受了重伤,必得生肌果才派得上用场。药姑娘,药妖平原有很多生肌果树么?如果有,我也弄几株回去,到时候我就是族里的大功臣。” “我家住的山林时常能发现生肌果树,是多少品阶,我不知。这种果树,最是没用,我们药妖族都用不着,也没人理会,你们若需要,可去山林里寻,想来一日寻上十几株是不成问题。” 一日就能寻十几株,这不是有很多。 哇卡,她统共只得几株的生肌果树在那里成了大路货。 凤九又问道:“你们那儿满地都是草药,就有没有毒果毒草?” 药妖想了片刻,“说到毒果毒草,也是有的,在平原的天之尽头,有一个毒妖族,这一族的人最是奇怪,专吃毒果毒草。每到秋天毒果成熟的季节,十人一队到药妖平原寻毒果,我们见到就远远避开。” 吃毒果毒草,毒妖族的人还不得个个都是毒人。 凤九忆起《域外志》上记载,药草平原有一片乳白色的石头,更有一个偌大的乳白色湖,称为毒湖岛,那其实是比上次她所收的混沌岛还大两倍的地方。“你可知药妖平原的毒湖?” 药妖道:“那地方邪门得紧,石头是乳白色,黏乎乎的,还有水也是乳白色的,就像是加了水的乳汁,最是碰触不得,沾上就能灼伤肌肤,便是毒妖族的人也不敢碰。” 凤九沉吟道:“是毒三分药。” “是药三分毒我听过,是毒三分药的话还真真是第一次听到。” “无论是毒也好,药也罢,用好了都是药。”阿九说的是实话,就如罂栗原是毒,但同样可以入药,只是把握好分量亦能治病救人;又如秕霜是毒,却可以治愈急发性腹泄等病。 药妖若有所思,将自己知道哪里有毒草谷、毒树木,哪里又有奇怪的毒晶石等都细细地讲了一遍。 木胤佯装成赏景模样,一双耳朵却静静聆听着药妖讲叙的每一个地方。阿九与他说过,妖魔们敬而远之视若为毒的东西,对他们来说就是可用之物。妖魔给仙人下毒,其实那一缕妖力魔力加了一些妖魔毒气,若只是妖魔力下在妖魔身上就是好东西,等同给他们补充了一缕妖魔元力,若加了一些毒气就有些糟糕,在妖魔元力催化毒气之下,可令仙人化身为妖魔,亦能让中毒的妖魔性命难保。 每一族的妖魔,都有专属于自己的毒气,就像是为了保护他们自己,也是必要时逃生的手段。妖魔虽然可怕,但他们从不嗜杀同族,更不会吞食同族,偶有妖魔这么干,也只能私里干,不敢让同族知道,否则就会遭到同族妖魔的抛弃。 凤九笑得温和,“药姑娘,我们相识有缘,不知能否去你家暂住些日子,等我们寻到草药就离开。” 药妖凝了片刻,若不了解他们定不会同意,毕竟太多从魔都过来的妖魔入药妖平原,见到药妖就抓、就捉,捉到后带回去炼丹。 药妖,每一个小药妖几乎都是修炼数百上千年的,而还有一些药妖更有数千年乃至上万年的。整个药妖大陆,太多的药妖是从药修炼成妖,亦有一些投生为妖胎,出生就拥有人形,像这位药妖姑娘,他父母都是药妖,她一出生就人形,身上融合了父母的药草本体之力,亦是能得的补药。 凤九又道:“我们只是寻草药,不会伤害药妖,如果有药妖害我们,我们才会反击。” 药妖原有迟疑,爽快地道:“好,我带你去我们家。” 魔舟穿越了广阔无垠的大海,又越发了火海岛屿,眼前出现了一片一望无际的翠绿平原有,山林,有城池、有村落。 药妖道:“往西边,我家在八月城外。” * 又一日后,几人抵达了药妖的家。 她家住在一片林间小村落,村子不大,只住了七户人家。 药妖们听说有外来妖族,一进村子,立时就引来一双双戒备地带着敌视的眼睛。 “红参,你带外人入村,你爹知道不?” “你怎能带外人回来。” 红参,药妖的名字。 他父亲是一根人参,母亲相传是一株红花,二人结合生下了拥有红花三分药效的她,她的名字就叫红参,也是一株难得一见的药妖,去除妖力,就只剩药效。 红参道:“他们是我朋友,不是坏人。” “哪个坏人脸上会写着坏人。” “去告诉参大叔,我们村子可不收留外人。” 凤九不想为难红参,毕竟是两个完全不同的种族,“药姑娘,我们就不进村子里,我们在山林里寻些需要的草药就离开,这个瓶子你收下。” 她拿了个陶罐瓶子,粲然一笑,与木胤交换了眼神,两人结伴而去。 红参唤了声“鹰姑娘”。 凤九回头,“只要药妖不来挑恤我们,我答应你,我不会主动去伤害任何一个药妖。我来这里,就是寻治伤的良药。” 摆了摆手,一路同行半月余,终是要分开。 红参捧着瓶子。 她妹妹参丫低声道:“姐姐,魔都大陆过来的妖魔都坏得很,你怎么跟他们……” “不是所有的人都是坏人,他们俩就是好人,要不是他们救我,我就被魔都的妖魔抓去炼丹了。” 参丫喜道:“姐姐寻到给娘治病的药了?” 红参无语,抱着瓶子进了家门。 凤九与木胤远离了村子,可还是有两药妖族的壮少年不放心,远远地跟在他们身后。 木胤道:“有人跟着我们。” “他们是药修炼成妖的药妖,对外来人,尤其是非植物族的人会有防备也是当然。我们只在山林里寻找自己需要的药草,若有成熟的就采,没成熟的遇上极好的药草连土取挖。” 他们要跟,就由他们跟着。 凤九与木胤进了山林,一路上挖了不少药草。 如果大半月,两个药妖族少年见他们真的是为了采药,累了就在林间小憩,然后取出一个寻常的陶壶,相对而从,你一盏我一盏地饮着。 这日,阿九故意将妖液洒到地上,惹得其中一个妖少年垂涎三尺,定定心神,鼓足勇气走近,“你们喝的妖液真香。” 凤九道:“跟了我们这些日子,你们也累了,吃一盏吧。” 她取了一个陶盏,斟了一杯妖液给他。 他捧着妖液,小小的舔了一下,一脸陶醉,“你们真是魔都大陆来的?” 凤九点头,“家里有人受了魂伤,妖医说若能遇到极好的药草,许能炼出疗魂妖丹,我们过来碰碰运气,看能不能寻着一些好药草,我们又不懂得识药,见着瞧着顺眼的就采挖回去。” 这二药妖跟了大半月,想来他们二人因何而来,红参已经告诉村里人。 红参与参丫姐妹私下偷偷来找过他们两回,带的都是当地的妖果等物,第一次来时,将红参家里采的那株安魂草给了阿九,参丫妹妹还喋喋不休说哪里的药草长得好,哪里的树木也有药性,让他们去瞧瞧。 药妖轻叹一声,“你们俩还真不懂药,真是瞧顺眼就挖掘,药毒不分。” 凤九讪讪暗笑:她可会炼丹,不懂药性如何炼丹?自是懂晓的。“是毒三分药,都寻回去,妖医许能用上,你们药妖不会参加每五百年一次的仙魔大战,我们族里每次大战都有大半的人去,每次折损三成是少的,回来的亦个个负伤,若是不能尽快治愈,下次魔都再传令,族里就凑不足参战的人……” 药妖道:“你们那儿如此不好,不如就留在我们这里。” 凤九道:“药妖大哥这话说差了,谁不说自己的家乡好,你们这里不用抓丁打仗,可那里到底是我们的家乡,还有我们的族人,我们终是要回去的。受伤的人,也惦着我们早些带药草回去疗伤治病。” 另一名药妖见同伴与人坐到一起饮妖液聊天,也壮着胆子坐过来,阿九同样为他斟了妖液。 吃人嘴软,药妖见阿九出手阔绰,上品的妖液给他们饮了两盏,热情地替他们带路寻药。因阿九说的“是毒三分药”,也由着阿九去采他们素日碰都不碰的药草。 这日,红参带着妹妹母亲寻来。 红参娘道:“谢谢鹰姑娘给的良药,我的腿又长出来了。” 长是长出来了,之前的左腿与后长的右腿粗细不一,好歹不是残废。 凤九道:“红参,我们得离开八月城了,我和大山哥还要去其他地方继续寻药,这次寻到了八株生肌果,有三株是极品的呢。” 下品的生肌果树凤九没挖,想留下来,总不能因为他们让人家挖断了种。 凤九见四下无旁人,取了一个抱大的陶罐,“红参,我们有妖晶和妖果就够了,待回到家,上品好液多的是,这些就留给你,你是我在药妖平原结识的第一个朋友。” 这么一个大陶罐,恐怕得好几十斤呢。 红参娘忙道:“鹰姑娘,这如何使得。” 参丫正巴不得,知道阿九大方,没想全送给姐姐了,用手扯着母亲,生怕阿九返悔,毕竟妖液对他们来说是极难得的修炼资源。 红参道:“鹰姑娘,圣魂的事……我……我们知道。” 木胤尽量在人前装哑巴,此刻按捺不住:“红参知道圣魂?” 红参娘道:“是,这个圣魂听说是药妖王志在必得的宝贝,他已经养了八百多年。” 难得人家待他们好,她的腿也是因为人家送的药才长出来的,红参娘觉得应该告诉他们,也许他们得了圣魂就能治好家中长辈的魂伤。 参丫连连点头,“那时候我祖父还在,听说是有人发现在海上某处诞生的圣魂,那时候只是几缕魂魄气息。后来十二城的城主听到消息,跑到海上寻找。我祖父就是那时候争夺圣魂时受的伤,回来后不到两百年就没了。” 木胤道:“你们可知圣魂现在在哪儿?” 红参娘想了一阵,“是一月城的药妖王夺到了,将圣魂收回药妖平原后,养在一月城的禁宫之中,具体何处,我们不得而知。只是听我翁爹提到过此事,谁不想要圣魂,吞食炼化成魂元力,可疗魂伤,还能让灵魂变得强大。” 舍了一坛于他们无甚大用的妖液,换来这么一个消息,倒是值了。 凤九揖手:“多谢红花婶相告!红参,我们就此告辞,你要保重!” 木胤与阿九一前一后离了八月城山林。 走了许久,回头时,见红参姐妹爬到一棵大树上,冲他们挥着双臂。 木胤突地伸手,牵上阿九的纤手,坚定地道:“我会拿到圣魂。” 凤九笑,“我们已经得了三株安魂草,更有三棵醒神树。” 木胤道:“安魂草要继续寻,圣魂也要继续寻。” “好!”她嫣然一笑。 看着她的目光,任何喧嚣、烦恼如云消散。 凤九道:“《域外志》有记载,毒湖在五月城与四月城交界的平原上;八月城与七月处接壤处有一处毒晶石矿。” “他们不是将仙玉唤成阳石?” “他们既叫毒晶石定有原由,待我去瞧过就知道。” 二人乘上魔舟,一个时辰后寻到《域外志》中记载的毒晶石。 眼前,草木郁郁葱葱,溪流潺潺,林间树木提拔高耸入云,空中有飞鸟,地下有走兔,一见到有人至,立时惊得四下逃窜。 木胤从地上拾了一块石头,外皮包裹着厚厚的泥土,剥落泥土,里面又有层带着锈迹一般的表皮,用剑削去表皮,里面竟是浅金色中带着丝丝绿雾般的仙玉,“拥有生机的仙玉!”他当即扭头,这样的仙玉从未瞧见过。 凤九看着偌大的林子,难怪这里的树木长得如此茂盛,想来与生机仙玉有关。 如果仙玉也有属性,这里的仙玉拥有木属生,木,乃是生机之力,故而它是生机仙玉,生机元力拥有着治愈伤口,更有起生回生之效,阿九蓦地忆起,当初木荣将他的缕缕生机注入仙剑,护她性命,心头不由得涌起一股暖流。 木荣现在深爱、深宠的人不再是她。 而她,却因木荣的疏远而生了怨恨之心。 就凭木荣曾经待她之心,她就不当与天香计较,更不应开始防备木荣。 这一刹之间,阿九不由一阵心软,“木胤。” 声音低沉又无限温柔,似要将人溺毙其间。 木胤回眸,眼里含笑。 凤九扫视着满目的碧翠欲滴,看着他手里握着的仙玉,“木胤,这里的仙玉我们都得了去,若能寻到三处,一处献与仙庭,一处归东极,再一处就送给南极仙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342章 寻宝 第342章 寻宝 木胤道:“你不是不喜南极天王与天香公主?” “不喜是不喜,可以前木荣师兄待我还是不错的,他曾为护我性命,将他的数千转世寿缘化成一缕缕生机之力护我平安,更是被我在短短时间内折去了十几缕生机之力,就念这番情意,我也不当与他太过计较。” 她到底是心软了。 木胤心下惊异:木荣曾待她如此之好。木荣待天香好,是因整个仙界的人都在传说,说天香是九音的转世。木荣真正想好好对待的,自始至终,从来都是九音。 木胤问道:“你才是九音,为何他们都认为天香是九音?” 他突然有些同情木荣,他连自己的喜欢的人都分辩不出,错付深情,然,转而又觉得该觉得木荣可恶才是。 凤九苦笑道:“在九音与凤九之间,我只想做凤九。曾经的九音,恣意、固执、单纯、善良,却又痛苦、悲伤。那样的九音不是我,现在的凤九,恩怨必报;现在的凤九,良而不善,也会算计,也会害人,也会小心眼……以前的九音,是为了一份情而苦,亦是为爱而生。现在的凤九,是为了真爱她的人,和她深爱的人而活。” 木胤道:“你不想再做九音,所以不愿让人知道你才是九音的转世?” “木荣师兄爱的九音,早已不复存在。我与九音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又何必让他以为我就是九音。我要的,是一个真正能接受现在的我、能爱上现在的我、能懂得我、能珍惜我的男子,而不是一个因为同情过往的九音、可怜过往的九音,而来爱我的人。” 她不是九音,所以木荣爱谁,与她又有何干系? 她不要同情,也不要怜悯,即便万世轮回是可怜的、悲伤的,那只是过往。她现在会好好地活下去,她要的是个懂得她、爱她现在的人。 “现在的凤九,还是一个强盗。”她慧黠一笑,启开了冰雪宝间,纵身一闪,立在木胤的身后,就像是魔幻般的景象,明明郁郁葱葱的山林,立时化成虚无,而下面还有带着墨绿色的土地,这是难得一见的生机仙土。 强盗,她自嘲地形容自己,收完了整个山林,更是连生机仙土都不曾放过,掘地丈许,只至露出下面最寻常的土壤。 木胤错愕,看着自己脚下的深坑,这一片约有五百多亩的山林,竟变成了一个大坑,阿九拉他移开,将他们站立的地方也一并收了个干净,再片刻,不见了阿九的身影,他如在梦中。 凤九进了冰雪空间,将刚手的五百多亩山林进行了重新规整,里面发现了一些小动物,设下了仙阵禁止,将它们困于其间,小动物们发现陡然之间似乎一切都发生了变化,想逃走,撞在仙阵屏障上,一股电流掠过,立时调头往相反的方向逃窜,再撞上,又是一股电流掠过,这一回,不敢再逃了,而是疑惑不解地看着。 凤九进了林间,“这里是我的世界,你们只要不离这片山林就不会有事,安心在这里继续生活,如果有想离开的就站到我跟前,我带你们离开。” 妖魔域的生灵,就像是仙界的仙宠一般,多听得懂话,已生了灵性,立时就有百余只兔子、黄鼠狼、小松鼠甚至是蛇虫等爬了过来。 阿九勾唇一笑,拿出乾坤袋,一并收进去。 木胤扫视深坑:她到底是什么宝贝,这么大的山林说收就收。 看着周围光秃秃的地方,木胤使出混沌神术,将远处的树木、巨石移了一些过来,错落无律地植在深坑周围,这里几棵树,那里一片草丛,虽然依旧看得出有人挖走树木的痕迹,但现在看来不像那么零落。 也许,再过些年,这深坑之中也能长得郁郁葱葱。 凤九提着乾坤袋,“木胤,被我收走的动物在里头,我们送他们回山林。”到了林间,阿九打开乾坤袋,动作从里头窜了出来,一时间作鸟兽散,跑得一只不剩。 木胤终究按捺不住,“你刚才收山林的宝贝。” “我的神秘空间,就像送你的那个一样,不过比你那个更大。” 更大,不是大一点,而是大了无数倍。 曾经,她太过相信木荣,也至木荣与她抢宝。 现下想来,她真没必要与木荣计较,她应该记住木荣待她的好。 凤九回眸,看着他移的草木,遮去了那一片五百亩山林的被刮去一层的苍白,“你移的?” “没了生机仙土,其他的树木就能在这里继续生长。” 凤九笑,最了解她的人,也许不是木胤,但他们却是最有灵犀的人。她还真想过移点什么东西到那里,就像她在黄草原时,虽然掘地三尺,却亦种下了花木,甚至还撒下了一些寻常花木的种子到土里。 她抓住了他的手,两手相握,四目相对,深情的俊眸里缠着缕缕明了与丝丝柔情,他的心境从未有过的平和静宁,她的眸里倒映着他的身影,情波如潮,他猛地将她拥入了怀中,紧紧地拥着,突地希望时光就此停留,他们的世界就剩下彼此,又或是这一行,不这样相携走下去。 “木胤。”她回手抱紧了他,“我们有足够的时间来了晓对方,若干世的牵绊,有了我们今生的相遇相恋。” “阿九,我会珍惜这来之不易的缘。” “我们握住当下,都爱当下的彼此,你是我眼里不可取代的。” 木胤深情一笑,捧着她的脸颊,似要将她的容貌刻入自己的心底,“永远不可取代……” “你是唯一。” “我们都是彼此的唯一。” 木胤深情地吻下,含住了她的唇瓣,用力地,忘我的…… 天地之间,仿佛就只有他们彼此。 不知过了多久,他放开了她。 她偎依在他的怀里,静寂的林间,只有风拂过山林的呼喇之音。 木胤问:“我们接下来去哪儿?” “六月城以南,有仙玉矿。” 手牵着手上了魔舟。 又一个时辰后,到了仙玉矿,依旧是山林,只是这里没有树木,全是大大小小的石头,从外头看,这只是一些寻常的石头。 木胤走近一块巨石,一掌拍下,巨石立时碎成四分五裂,里头是黄绿色的仙玉,“是中品仙玉。” 凤九走近一块看起来很坚硬的石头,用力一拍,寒气逼人,她蹙了蹙眉,“这是一种可以炼器的仙玉,里面含有寒铁元素,能打造仙剑。” 木胤问道:“要布仙阵,与文丞相联系?” “东极仙境有了仙玉,还差炼器的矿石。你来安传送阵,我来布幻相阵。” 木胤接过阿九的传送仙阵。 凤九拿了一个乾坤袋,走到了仙玉矿的边沿地带,定了方位,取出阵眼珠,一掌抛出,数十枚珠子立时化成一张无形的大网,调整了阵眼珠,一张幻相阵就布成了。 木胤还在摆弄传送阵盘,每次看阿九弄,似乎很容易,可到他时,就让他觉得自己有多笨拙。 凤九问道:“还没联系上?” 木胤摇头,有些懊恼。 凤九掏出四枚仙币,放在仙阵启动口,一有仙币,仙阵立时开始转动,吸收了仙币的元力,转得越来越快。 木胤恍然大悟:他只盯着仙阵,忘了这是要动力开启,仙升与仙元力就是仙阵的动力,就像汽车没了汽油就跑不起来一个道理。 凤九吃吃了地笑了起来。 “你还笑。”木胤恼道,觉得自己很丢人,就干这么点事都干不好,只知道布传送仙阵,却忘了放仙币。 他一把握住阿九的手,用力一扯,阿九跌坐到他怀里,视线相接,他低声道:“待回仙境,我们订亲可好?” “好。”阿九吐了一个字,“不过,我们得等我师父苏醒才可以,师父一生为我付出颇多,我的亲事,必须得经他同意才好。” 这不是理由,是她忆起了月老宫精灵仙子婚郎说的话,“只开花无结果。”有爱情,却不能步入婚姻,没有情根的她,还有几缕情丝,是否因为这个,让她拥有爱情,却不能求得结果。 凤九不想让他窥破心底的秘密,目光一转,“连上了。”传送仙阵上闪出吱吱的声音,这是两边连接上信号。 凤九离了木胤的怀抱,刚站好,就见传送仙阵上光茫一掠,出现了两个人,却是诸葛韫与自在道人,阿九蹙了蹙眉:“文丞相呢?” 诸葛韫揖手道:“文丞相闭关修炼。现下是白丞相、陶丞相分工主持大局。” “这是一处寒铁仙玉矿,你让主事的过来,尽快安排人开采。” 自在道人下了传送仙阵,左右张望,“好一个山清水秀之地。” 诸葛韫亦在张望,“我传一个纸条过去,我的弟子瞧见,自会去禀报。”摆明了,我来了,一时半会儿就不会离开。 自在道人道:“请问仙君,此乃何处?” “药妖平原,六月城以南。” 自在道人捡了一块石头,“寒气逼人,确实是难得一见的寒铁石。”他往自己的乾坤袋里一丢,又拾了一块,没瞧出是什么石头,用力一砸,里头露出了黄色的仙玉,“中品的。”似有些失望。 诸葛韫道:“蚊子虽小也是肉,怎能因为是中品仙玉就不要,自在,你几时如此阔绰了?” 自在道人道:“我过来,是来寻仙草仙药的。诸葛韫,咱们说好的,各忙各的,没甚事,你忙你的。” 自在若无其事,直往前走,吱——,手舞足蹈地被阵电麻了一下。 诸葛韫一瞧就明白了,阿九已经布下了仙阵,他张开凝望,没瞧出所以然,突地用手一推,自在刚被麻还未站稳脚,又被一股力道一推,再次触到阵壁上,又开始手舞足蹈,浑身有金色的光芒掠过,“诸……诸……”他想骂人,除了诸葛韫能干出这事,再没旁人,用他去撞阵寻出口阵门。 诸葛韫在这一道仙阵现身之时,扫了一眼,大致瞧出了两处出口阵门。 自在此刻回过神来,暴跳如雷,指着诸葛韫大骂:“诸葛韫,你这个卑鄙小人,阵技不如人,拿老子试阵!” “我试阵,你都被麻花眼了,你能寻到出口?” 自在道:“你不能问仙君?” 仙君布阵,他是阵殿殿主,连出口都寻不到,他还当什么殿主,他可没脸面去寻,还不如自己找,不就是找人试阵,这一试就寻出来了。 自在怒道:“四六分!” “你与我说了不算,你得与白丞相说,他同意四六分,我没意见。” 白鹏现在代理辅相一职,正拿着鸡毛当令箭,对什么事都想插一手。这次同意让自在过来,就是谈好了的,三七分,得了好处,天王宫七成,逍遥城三成,自在觉得太亏,早前不应,白鹏就以不许他的人过来为由,逼得自在只得认了。 就自在与白鹏相谈的事,还是沾了文筹、诸葛韫等人是老乡的光。 凤九道:“药妖平原,没有百妖森林危险!但药妖对外来人不信任,你们别想抓药妖来炼丹,山林里有草药,可自己寻些,别给我惹事……” 自在眼睛透亮,就像太阳一样,快要能灼伤人了,“药妖是药草修炼成妖的?” 凤九没答。 诸葛韫也是微微吃惊,他还没弄明白什么是药妖,就听阿九说别抓药妖来炼丹,能炼丹的药妖,就不是药草修炼成妖,随便一个药妖就是药草修炼来的,如果多抓一些,这得多好啊。 凤九厉声道:“听到没有?不许任意胡闹,药妖平原的药草最多,你们寻药可以,别把动静闹大,若是惊动魔帝,就会惹来风波。” 自在笑应:“仙君,我们只寻药,不惹事。” 药妖也是药,这话说得多艺术。 如果不应,阿九一翻脸,赶他们回去,不是什么好处都寻不着。 凤九道:“你们明白就好,我先走了,我说的话,记得转告白鹏,若是惹出大麻烦,我可饶不得你们。” 二人连连应“是”。 仙阵上金光一掠,白鹏、陶隐二人亦到了。 又过得片刻,阵殿的阵师上仙亦到了,在诸葛韫的指挥下布一个大型传送阵,一次能送四五十人的。 凤九叮嘱了几句,与木胤离开寒铁仙玉矿。 * 凤九木胤乘魔舟到了下一处地方。 面前,是一片偌大的乳白色湖泊,周围是乳白色的山峰,在湖泊的尽头,有一座山,上面不生一木一草,沿着水流而上,看到了一个山谷,两侧都是黏手的乳白色液体。 “这是混沌仙液?” “黏手的液体浓度高达十成,下面的湖泊浓度为九成,这里的水也是十成,这样高浓度的仙液少见。” 仙界也许很久以前有,阿九曾在《域内志》上看到过介绍,只是若干年前,就被仙人们取用干净,而今已经没了这样的资源。 木胤低声问道:“你的宝贝能收入这里?” “能,只是占的地方大,这么大的仙液湖,我不能一个得,就将这片仙液源取走,你再将这里伪装成山林,回头,我再取四成的仙液用混沌仙术在我的宝贝里置成一个小湖。” 凤九吩咐完,只用了半炷香就将混沌山谷整个移走,最后进了自己的冰雪空间,在山谷低洼处置了两个大坑,取了冰石玉做底,又移了混沌湖周围的混沌石做湖的盆沿,取了仙宝取了三成混沌液。 她在这里忙,木胤已将她移走混沌谷周围的空地上移了山来,伪装一翻,丝毫瞧不出早前这里是混沌山谷。 凤九摆了传送仙阵,这次用的是天帝给的仙阵,用这个可以联系到仙庭的人。 过了一个多时辰,终于接上了讯息,金光之中,出现了三个人,却是天赐与木荣、天香三个人。 凤九没有不快,与天赐行了礼,“这里发现了一座混沌湖,其混沌仙液的浓度高达九成,太子殿下设法与仙庭联系。”她顿了一下,“木胤,你带来的仙器、瓶子都装上仙液。” 天香心下一急,“凤九,这是仙庭的东西,你们怎能自己先取。” 宝贝是凤九寻到的,人家先得一份,也不算什么。 天赐道:“东极仙君只管取用。” 这么大一片湖泊,比早前阿九献上去的还要大两倍都不止,浓度更高,这可都是资源。天赐揖手道:“东极仙君,此处为何处?” “四月城与五月城交壤之地,往东是四月城,往南是五月城。” 天香皱了皱眉,“妖魔的城池取的名字都这么怪。” 天赐若有所思,“可是药妖平原。” “是。”阿九与天赐说话,木胤取了自己的仙瓶仙罐,但凡能装的都拿出来装仙液。 传送仙阵上光芒闪烁,不多时,太白金星与一名天将、一位仙阵师就到了。几人看到面前的混沌湖,面露喜色。 凤九与他们寒喧了几句,自己亦拿了一个仙器,正要取混沌仙液,天香纵身闪了过来,“凤九,你别太贪心了,你让他取,他取了好些个仙瓶仙罐,你怎么还取。” 凤九恼道:“我还想着,下次寻到仙玉矿,分一个你南极仙境,师嫂真要与我这般见外?” 分一个仙玉矿…… 天香有些意外。 但又想着阿九说出的话,多是会守信的。 “你寻到了,可一定要告诉我们。” 凤九道:“我寻到了告诉仙庭,让他们转告你们。我们发现了一个铁石矿,东极仙境缺乏铁石炼器,先让东极仙境开掘了,太子殿下不会介意吧?” 天赐淡淡地道:“你们先得吧。” “多谢太子殿下。”阿九笑着,“这个传送仙阵,是不是让我带走,回头发现好东西,万一联系不上……” 天赐点头示意。 仙阵师收好传送仙阵,颇是恭敬地递给了阿九。 天香对木荣道:“木荣哥哥,你还愣着作甚?凤九都以那么多仙液,我们也把仙器仙瓶的都装满。” 天赐轻斥道:“女生外相,此话不差,还没嫁就偏着南极仙境。要取可以,得本王说了算,最多给你们二百斤,要过了这数量,我可不干的。九成浓度的混沌仙液,二百斤得当多少斤仙液?” 天香秀眉微挑,“凤九取那么多,你怎么不说,一个外人都那么多……” “这宝贝是凤九寻着的,你寻一个来,你要取三成我也不说。何况人家取用了三成么?要我看最多一成五。” 天赐挑了挑眉,“只许她取二百斤,过了数量坚决不成。东极仙境要养的仙人多,整个仙庭要关照的仙人就少了,比你们只多不少,你敢多取一斤,我就敢让父皇克扣你的嫁妆。” 她的嫁妆啊! 天香凝了,嘟着嘴,“小气鬼!凤九还说要送我们一座仙玉矿。” “凤九是南极天王的师妹,那是他们的交情,与我无干。我就管你!别人家的姑娘有好东西往家拿,我们家倒好,胳膊肘往外拐,只得二百斤,你爱取不取。” 天香与天赐拌嘴,最终再次以天赐完胜。 天香又舍不下不取,取了仙瓶,在仙庭户部仙官的监督下只取了二百斤。 凤九与木胤离了混沌湖,木胤在她耳边道:“山谷下面有个暗道。” 凤九瞪大眼睛,轻拉他的手,“我们去瞧瞧。” 两人再度进了山谷。 木胤确定四下无人,挽了个手诀解了幻术,地下出现了一个大洞,“我移山之是,发现地下有一个大洞。” “一起下去瞧瞧!” 二人交换眼神,木胤纵身落下,阿九紧随其后,下面是一个地下山洞,一股浓厚的上古沧桑气息扑面而来。 木胤抬手冲着洞口设了幻术,又用一块巨石堵封住洞口,站在下面,前后各有一条路,而此处正中又有一条路,这里就像是一个三岔分路口。 凤九微凝眉头:这里的一切,好像早前发现的那处,那里也有一样的三岔路,里面有仙玉矿、上古神石、药草。 她这样一想,越发觉得有惊人的相似之处。 木胤柔声问道:“怎了?” “这处山洞,与我在荒漠原发现的上古山洞很相似。” 她辩明了方向,往记忆里那处山洞的路口行去,外头是一丛草木,生机盎然,将整个山洞堵得严严实实。 凤九瞧了一眼,“果真与那处相似,不同的是,那处外头堆了石块,想来最早的时候不是石头,而是一丛草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343章 龙神传承 第343章 龙神传承 木胤定定地看着那处草木,“这棵树长在洞口,任何动物、妖魔都不能入,这也太奇怪了。” 凤九定睛瞧看:若干年的上古山洞,洞口也该有蜘蛛网什么的,可洞壁除了有尘土,因长期地处潮湿,生出了青苔、还有稀疏的几株不知名的小草。她从堵住洞口的树上揪了一片树叶,轻轻地闻嗅,一股神元力的草木清香串入鼻息。 “这是神树,真正的神树,拥有神元力。” 妖魔之中,能识得神石、神液的极少,而这株神树长在这里,竟将所有妖魔挡在外头。 天地初生,混沌一片,后盘古开地,浊重降为地,清轻升为天,这其间亦生出几层,有人间、有仙界,还有神界,在这上升过程中,一些生灵树木遗留下来也是有的。 凤九努力地往洞外挤,挤得头发凌乱,站在洞外,仰头一望,这是一棵抱大的大树,树干很高,树叶不算茂盛,树干有三十多丈,树枝约有十二三枝,这么高的树,竟没被风给吹折,却又长得如此高拔,就似它正在努力地往上长,想长得与天一般高。树叶儿很漂亮,闪着不易被人瞧见的五彩色淡淡光芒,她需要很仔细地瞧,还需要瞧许久才看得出来, 阿九瞧完了树,又看了眼树根下发出了幼苗,一根又一根,竟有一百多根,高的有三丈高,矮有三丈来看。 木胤道:“这到底是什么神树?” “既然是神树,就先收到空间里,瞧着是营养不良才长成这样。” 树干儿太高,枝枝太稀少,长得太不协调了。 凤九道:“你寻些石头来,用石头堵上洞口,我再设下禁制。”她说完默念口诀,用手一挥,一道光芒照在神树上,只眨眼的功夫,神树就被她收入冰雪空间,就连树下生的一百多株幼苗亦都消失不见。 木胤一回头,凤九不见,知她是进了空间,寻了足够多的石头来,只等凤九现身就封了洞口。 凤九将神树移到昔日收来的神石、神液湖之侧,还建了一个漂亮的冰玉石台,将树的周围进行了一番点缀,与神树相应的,是一棵如梦幻般漂亮的冰雪仙树,它亦在一个冰玉石台上,树干下方是最好的仙土。 凤九提了几桶水,将神液浇灌在神树下,刚浇下,立时就不见了水,她连灌了五桶,土皮上才瞧出了些许的潮意。 末了,她又提了三成神液,又加了七成的仙液混到一处灌冰雪仙树。 凤九浇完了树,用手轻抚着神树,“你定渴坏了,这里有神石、神液,你可以喝过饱。”她仰头一望,“明明记得是十二枝,现在怎么有十四根枝桠?莫不是我数错了。”阿九近乎自言自语,这么高的神树,也只有冰雪空间能收进去。 凤九吁了一口气,出了空间。 木胤道:“你入山洞,我把石头堵在洞口。” 凤九在洞口又设下一道禁止。 沿着原路,到了三叉路口,“荒漠原上古山洞亦有三条路,往右是神液神石洞,往中是仙玉矿,往左是药草洞。我们走走看!” 凤九抓了一把阵眼珠,摆了一个十五幻相路,寻着右路前后,一路行走,越发觉得与那处很是相似,到了尽头,她颇有些兴奋,而眼前却不是她期盼的神石神液,而是一个上古祭坛,祭坛的中央雕刻着女娲神像,不同的是,女娲神像的脚侧是一只栩栩如生的凤凰。 神像下的神坛圆形地面划成了十块,分别刻绘青龙、白虎、玄武、朱雀、麒麟、螣蛇(腾蛇)、白矖、勾陈、毕方、九尾狐,每一个神兽形象灵活、生动。 凤九蹲下身子,瞧着青龙的眼睛时,竟似看到他突地转了一下,不由心下吃惊,用手触摸只是石头,定是她的错觉,只因青龙刻得太逼真。 她是九音时,她的灵魂契约神兽便是青龙——龙青青。 只是青青认定天香就是九音的转世,因为木荣的离开也离开了东极仙境。 木胤道:“上古传说,这十神兽皆是女娲座下的弟子。” 传说中,十神兽里可没有凤凰,而这祭坛上亦未刻凤凰。 凤九恭敬地跪下,将手落在心口上,垂首道:“弟子凤九,无疑打扰女娲娘娘。” 木胤走近女娲身侧的凤凰,用手轻抚,“凤凰是后来雕刻好后移到此处的,你看神坛上有与原石接合处,不像女娲神像与祭坛是连为一体……” 就像是原就是一座山,却被人刻成了这处祭坛,祭坛上的女娲神像,下面的十种神兽,再坛上的石阶、祭桌,都是一整块大石雕刻而成。 木胤猜测:最早的时候,这处祭坛应该是在上面,因着时光飞逝,却沉到山谷之中,因地龙翻身,两处大山合到了一处…… 可又不对,如果是这样,这山中的洞穴是如何来的? 凤九跪在神坛上,虔诚地,突地凤凰双眸如箭,飞出一道金光。 木胤大呼一声“阿九”。 凤九已应声倒在地上,那一道金光是什么,木胤甚至没有瞧清楚。 凤九进入了一个奇幻的世界:这是一个妖魔肆虐的人间。大地上,由黄帝带人降妖伏魔,其间有一个凤凰化成的女子,她衣着五彩的华衣,手里拿着一只神弓,一旦她拉开神弓,就会用神力幻化成一支所向披靡的箭,被她指向,无论天涯海角,都难逃神箭的降伏。 她是黄帝的右护法——凤神,是黄帝手下神通最大的大将之一。 终于,在她连杀了魔帝手下数员大将后,魔帝布下奇局,将凤神诱入一处上古山谷,魔帝与数位魔将出手,将凤神击杀,最后连她的魂魄都不放过,击碎了她的魂魄。 后来,黄帝飞升神界,向女娲禀报凤神对人间的功绩。 女娲怜悯,用神通凝聚数枚琥珀,将凤神的残魂碎魄封于琥珀之中,经过若干岁月的流转,几枚凤石的残魂碎魄灰飞烟灭,又有几枚凤石吸天地灵力,生出了灵智。一枚,被下界火族岛后人从沙滩上寻得,最终在阿九周岁那年,无意间给凤灵开了封印,与她灵魂契约,变成了凤灵儿。 又一枚,被东洲大陆的白真在报国寺的庙会小摊上得到,他在一个妇人的小摊上止下了脚步,拿着凤石,“从哪儿得来的?” “这是我远房侄儿种菜时,从地里拾来的,瞧着许能卖个几个钱,叫我帮忙卖了。” “要价多少?” “小妇人哪知道价儿,大师瞧着给些吧。” 白真从怀里掏了一锭银元宝,“五两银子。” 小妇人感激地连唤了几声“多谢大师。” 又一枚凤石被沐天洲得到,这是他过百岁大寿时,门下弟子搜罗了奇珍异宝讨好他,被他瞧中,小心地收在了藏书秘室里。 光像里,一枚枚凤石因承不住仙界、妖魔间天道压力残魂碎魄消散,凤石碎裂不在。反是下界的三枚得已保全下来。 然,上界之中还有一枚凤石却得已保存下来,影像里出现了一只魔舟,上面有几个妖魔族的少男少女,一个橙衣少女的脖子上吊着一枚黄色的凤石,里面是一只已化成形的鹓鶵。 相传凤象者五:五色而赤多者,朱雀;黄多者,鹓鶵;紫多者,鸑鷟;青多者,青鸾;白多者,鸿鹄。 凤灵儿最早就是一只朱雀状,后来吞食了紫、青二只凤灵,才拥有了红、紫、青三色,得已化成凤凰。 一个红衣少女冲了过来,二话不说,扬手就是两记耳光。 橙衣少女不知所谓,捧住脸颊,“姐姐,你为何打我?”委屈的眼睛泪蓄在眼眶里,不停地往一边领首的少年望去,这人阿九认得,不是旁人,正是凤王府大公子凤初。 一个着红底蓝花裳的少女过来,指着橙衣少女骂道:“不要脸,明知道大姐与凤初表哥订亲,居然还甜言蜜语哄了凤族的传家宝贝戴,就算要戴,也只得大姐才配戴。就你这个庶出贱婢生的丫头,你有什么脸配戴?” 橙衣少女怯怯地道:“这……这是凤初表哥……”她想说:这是凤初给她的订情信物,但她又不敢道破。 “给我住嘴,还说凤初表哥,这也是你可以叫的。” 红衣少女姐妹扑了过去,一个抓橙衣少女,一个抢夺她脖子挂的凤石坠儿,橙衣少女死死地握住凤石坠,从未有过的愤怒让她怒不可遏:宁愿毁了,也绝不让她们姐妹抢夺了去。嫡长姐抢她深爱的男子,现在连他送的信物也保不住…… 而她深爱的凤初公子,此刻背对着这边,没看到这里发生的一切。 橙衣少女暗使大力,然,另一个少女大叫:“大姐,在她手里,我帮你夺……” 三人抓扯之时,凤初似听到了什么,蓦地回首,大喝一声:“红锦,你们在做什么?” 三人吃惊,抢了一半凤石从红衣少女的手里一松,从魔舟上掉落下来。 橙衣少女大叫一声:“我的吊坠儿!”就要冲过去抓,说时迟,那时快,凤初一个闪身抓住了她的手,“橙衣,你想作甚?” “表哥……表哥送我的坠儿掉下去了。” 凤初纵身一跃飞下魔舟,然,茫茫大海之中,哪里还那只凤石的影子,只有蔚蓝的大海。凤石一直落,一直落,落到了一处小岛上,撞到石上,立时碎裂,从里面升腾出几缕魂魄,它吸收着天地灵气,渐渐的魂魄之力越来越多。 然,有一天来了无数的妖魔,他们来自药妖平原,全是来抢夺大海上生出的圣魂。后来,圣魂被三月城城主所得,他还没捂热,就被请入了一月城药妖王府中,药妖王咄咄逼人,逼他交出圣魂,否则要就杀他。 他只得交出了装有圣魂的宝瓶。 药妖王得到了圣魂,将它带入自己的修炼禁地,那里有一处药得纯粹又干净的妖泉,他将魂魄置入妖泉静养。 影像变幻,另一枚留在仙界的白色凤石戴在一个清秀仙界公子的脖子上。 他蹦蹦跳跳,立在瑶池荷塘前,静静地盯着一株洁白无瑕的莲花,这莲花的花瓣有着金色的金边,“咦,这是哪来的莲花,怎与我早前瞧过的都不同。” 一侧有个着黄衫绿褂的仙童,垂首答道:“木毅公子,这是我们太子殿下从东华太尊的仙山上带回的仙莲,漂亮吧?” 这是小时候的东极天王木毅,瞧上去只得五六岁模样。是了,他原生于仙界贵族,其父木遥原是上任东极天王,与上任魔帝交手,魔帝重伤,他亦殒落,彼时木毅还不到八岁,他在八岁时接任东极天王一职。因着木遥与东华太尊有些渊源,木毅六岁时就拜入东华太尊门下为弟子。 木毅走近荷塘,蹲在边上细细地打量,“师父的仙莲我都瞧过,白的、粉的、紫的、红的全都有,像这种白莲带金边的,我从未瞧过呢。倒是听说有人送给师父两枚金莲种子,不该是那两枚种子吧?” 仙童答道:“当日太子殿下确实给了小仙两枚仙莲种子,就生了这么一株,不负小仙用心照应,开出的花儿还真漂亮。” 木毅啧啧称奇,瞧了半晌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几日后,木毅又来了,他趁四下无人,轻轻地抚着金莲的花朵,“真可爱,像小丫头的脸蛋一样呢,我这有一个母亲留下的宝贝,就送给你吧。”他摘下脖子上白玉般的凤石,套在白色金边莲的花瓣上,他傻傻地笑着,风拂过,金边莲似在含羞,他道:“真像小丫头,还不好意思呢。” 他立在一侧,喋喋不休地对着白色金边莲说了一阵话,末了,“我先替你保管着,如果你能变成小姑娘,这凤石我就送给你,呵呵……”他笑着收回了凤石,挂回自己的脖子,蹦蹦跳跳地离去。 之后,漫长的岁月里,他一回仙庭,就会来瑶池探望白色金边莲,每一次都会把凤石挂在花瓣上,然后就开始与花聊天,有时候还会抢人仙童的活,给金边莲浇灌仙液。 这日,木毅依旧将自己的凤石坠挂在花上,正挂着,就听到一个妇人的娇喝声:“木毅,你在做什么?” 木毅的手一擅,凤石跌落,在这一刹间,凤石碎裂,从里头散出两缕魂魄,仙风阵阵,轻柔得不易被察觉的魂魄附在了白莲的花朵上。 来的妇人粲然一笑,蹲下身子,语重心长地道:“木毅,这仙花是用来瞧的,是用来爱惜的,不是可以采折的。” “天后娘娘,我没摘仙莲……我……我……” 木毅结结巴巴,如果有人知道,他把仙莲当成了可以倾诉的对象,而且还当成了一个小丫头,一定会笑他傻。 天后身边的仙娥惊叹一声,“娘娘,是凤石坠!” 木毅一转身,从莲叶上拾已经裂了两条缝的坠子,眉头皱成了一团,“我只是……只是想把凤石坠借给仙莲戴,就给她戴戴,怎么就碎了。” 天后轻叹一声,“你这孩子,凤石坠可是你母亲留给你的念想,怎不好好保管?” 瑶池生成的魂魄,那仙莲是谁? 凤九心下微沉,如果她就是凤石里的魂魄所化,这便能解释得清,为何她能解开红凤石的封印。 就在她暗暗思忖时,耳畔传来木胤焦急的声音:“阿九!阿九,快醒醒,你没事吧?” 凤九启开双眸,木胤满是忧心,她依偎在他的怀里,“我刚才怎么了?” “祭坛上的凤凰眼睛突然射了一道金芒,待我反应过来,你已经昏倒了。你不要紧吧?” “我没事。”凤九站起身,冥冥之中莫不是皆有天意,上次在冥界的宿命莲上,她睡了一觉,梦见自己化成了一朵莲,而今日她却梦到了更多,梦到自己原是白色凤石化成的魂魄吸收天地而来,如果她就是那朵莲,她就是就缕凤神魂魄所化。 她走近凤凰雕像,用手轻触,三息之后,突地凤凰雕像光芒大作,金光中出现了一个五彩华衫的女郎,她穿着凤羽纹的无袖长裙,身材婀娜有致,五官眉眼竟与阿九梦里见到的凤神一模一样。 木胤惊道:“这是……” 凤神道:“这是我留在天地间的一抹神识。凤剑诀,不是刀剑,而是神箭,我只演示一遍,你要用心记住凤箭九式。” 她在金光里挥舞,一招一式,动作如行云流水。末了,是她的凤舞诀,这与冰神教她的凤舞诀又有些差异,同样是九式,却有四式不同。 她跳完了舞蹈,突地用手一指,阿九脑中一阵刺痛,全都是关于凤神诀的修炼功法。 啾—— 凤鸣剑啸,凤神吸走了阿九的本命神器。 凤神突地化成一只烈焰凤凰,祭坛不远处立时大火熊熊,火光中升起了一把神箭,阿九的本命神器与神箭在火焰里融为一体,火光里凤神的身影越来越淡,“凤九,你拥有我的魂血,凤魂血将会苏醒,从今往后,你就是我,我亦是你。黄凤石所化的圣魂能修复你的魂魄之伤,如此,你才是完整的……” 在凤神身影消失的那刹,神箭在凤鸣声中飞至空中,光芒大作。 凤九扬手一抓,神箭落到手中,箭柄上,刻绘着一对金光闪耀的凤凰,与乐禅子给她设计的凤纹一模一样。她垂眸看着腰间,紫金牌上的一对凤凰还在,挽了个手诀,神箭飞入紫金牌。 木胤瞧在眼里,“阿九,你的本命神器和凤神箭融为一体……” “我的本命神器是一件下品神器,凤神箭却是上品,好像是我赚了哦。”她笑了一下,“我要炼凤神诀,木胤,你可以四下再转转。” 木胤点了一头,“我一会儿回来找你。” “你小心。” 凤九盘腿坐在祭坛。 凤神说,她拥有了凤神魂血,难道是之前木胤说凤凰雕像的眼里射出一道金芒,莫非那就是凤神魂血,她拥有了凤神魂血,虽然能化凤形、凤体,可现在有了魂血就是让凤脉觉醒。 凤九一遍遍地习炼着凤箭诀,因早前学过凤剑诀,现在却亦是事半功倍,学会了凤箭诀,又重新修炼凤舞诀。 冰神是从哪里学得凤神诀,阿九不知道,想来那会是另一段故事,但冰神的凤神诀似乎有些似是而非,有些功法并不正确,就连口诀要领也都不对,差之毫米,失之千里。 * 木胤独自一人回到三岔路口,许是因为他瞧着阿九布过阵,虽有十五条路,他一眼就辩别出哪三条是真,哪些路又是假相。 木胤挑了中间的路走,心中想着阿九说的话:荒漠上古山洞里,右边路尽头是神石神液;中间路尽头是仙玉矿;左边路尽头是药草山洞。 可这里右边路尽头是上古祭坛,那一股沧桑气息做不得伪,扑面而来,让人心生悲怆,就如那祭坛一般似经历了若干年的沧海桑田。 中间的路尽头,是否又与那里不同?是仙玉、是药草亦或会是旁的什么。 他径直往前,从未有过的孤寂感围绕在左右,想着不远处阿九还在修炼,木胤硬着头皮继续往前,他是一个害怕孤单的,许是因为这样,以阿九相伴,让他觉得坦实,此刻即便离开不久,让他有着难舍的情怀。 他看到了前方狭小的一线天,在两座山峰之间只得一个容一人通行的小缝隙,侧身而过,里头豁然开朗,这是一个有十余亩大小的平坦空地,这是一座石砌的上古宫殿,没有墙垣,带着沧桑气息的宫殿似在静默地倾诉着什么,宫殿前的地上刻着几条偌大的龙纹图案,有飞龙腾海、有祥龙在天,有亢龙有悔,形象各异,宫殿的门微阖着,门上是一道黑石大门,门上刻着一对蟠龙,威风凛冽。 木胤推着石门,未动。 他蹙着眉头,那边有一处上古祭坛,这里是一处上古宫殿,看地上、门上刻的龙纹,莫非是一处上古遗迹。 这里似无人进来过,早前上头是混沌液,妖魔对混沌液似很畏惧,更是称为“毒湖、毒液”。木胤想着这里许无人来过,用尽全力也未推开,打量着石门,推不成,会不会与现代的推拉玻璃门一样,是往左右推的? 此念一闪,他再运全力,将石门往左右推移,还是未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344章 冰神的阴谋 石门上,龙嘴里叨着一支黑铁环,这是门钹。木胤叩响门钹,就似古人敲门一般,连叩三次,这一叩门吱嘎嘎一响,他连退两步撄。 宫门大开,里面是一个偌大的宫殿,里面有石砌的六根龙纹柱,大殿上方是一处龙纹宝座,座前是一张龙案,龙纹宝座上铺着一张白色的魔兽皮,瞧不出是什么魔兽的皮子。 大殿两侧摆了四个座椅,椅子全都是用石刻的,上面亦都铺了颜色不同的魔兽皮,跟前亦摆放了石案,就似这里常有人聚会。 木胤一个错神,只见突地出现了几个人影,就像这座经历沧桑的宫殿记录下这里曾经的一幕,主位上坐的是一个着浓眉大眼、威风凛冽,着金色华袍的男子,不怒自威,举止间带了一分儒雅。 左侧上方是一个体形高大的络腮胡子男子,穿的是一袭乳白袍子;右侧上方坐着的正是凤神,他认得她,是因在祭坛时看到过她的身影,正在说着什么;左下方是一个男子,很年轻,瞧上去不过二十出头,正在听人说话,嘴巴蠕动,似在吃东西;右下方是一个上了年岁的老者,长得清瘦又清秀。 难道这是上古时的黄帝轩辕?轩辕身边有左右护法,一是龙神,一是凤神,莫非这龙神就是左上首的男子。 木胤凝了片刻,想着这里处处刻龙,应是龙神殿,他径直往络腮胡子的座位上移去,刚下坐下,早前的幻相立时消失,空中化出一个锦袍男子的身影:“万千年来,你是第一个进入龙神殿的人,这么多人的传承,你为何只选本神的位置。” 木胤揖手道:“晚辈拜见上神!” “本神问你话。”他似有些不耐烦。 木胤道:“不为别的,因为我喜欢的女子接受了凤神传承,我不知道这是龙神传承,我就是想坐在这里,这样可以看到凤神,就像是看到她。她在祭坛接受传承要修炼,我很想她,却不能去打扰她。” 龙神淡淡地看着木胤,他在说什么,饶得他头昏,“你是混沌灵根?偿” “是。”木胤起身,却被座位吸住了一番,怎么也起不来。 龙神仰头,“我与凤神皆是混沌灵根,这也是我二人缘何修为最高,战斗实力强之故,我们二人相伴人间,同时拜黄帝为君,一同斩妖除魔,而她却被妖魔所害,魂飞魄散,我却在人间妖魔除尽之时,与黄帝飞升神界,得封龙神……” 木胤挣扎了一阵,见不能从座椅上起来,只得放弃。 龙神道:“你喜欢的女子接受了凤神传承?” “是,她是凤体,又是混沌灵根,凤神选了她做传承人。” 凤体、混沌灵根…… 龙神悠悠轻叹,“这也许是天意,万千年来,你是唯一一个寻到此处的人,而你不选黄帝宝座,更没有选其他几人的座位,可见你我有缘。既是如此,我授你龙神诀。龙神诀共分三部,上、中、下,上部龙剑诀、中部龙拳诀,下部龙神诀,每部又有三层,一层有三式。” 光影中,龙神熟练地使出龙剑诀…… 木胤忘却了时间,在接受传承后,他看到了龙神所有的剑式、拳式和龙神诀的威力,待他接受完传承,方能离开座位,在大殿上熟练地演炼出一整套龙剑诀。 他用修炼龙神诀,阿九亦在另一处修炼凤神诀。 渴了,他们就饮自己空间里预备的仙液、琼浆;饿了,就取空间里的仙果;累了,就在原地打座修炼。 * 光阴流转,阿九与木胤失去消息已有三年。 修炼的时间总是过得最快,待阿九将自己早前的错误诀法纠正过来,并能重新修炼成功,她的凤神诀亦重新炼到第八层。 第九层的诀法有些难度,她一时没悟透。 补充了食物,她离了祭坛,忆起早前凤神从雕像里化出神箭、神识,在这山洞大殿的角落里一飞,立时就有火焰飞出,不可能是神火,凤神只是一缕神识,在帮她祭炼本命神器后,她最后的神识亦消失不见。 凤九站在山洞里细细地寻觅,站在角落处似乎比旁的地方要温暖,她掀开每一块石头,不放过每一寸角落,似要找出这里突然能跃出火焰的真正原因,突地,一枚火红的珠子跃下眼帘,阿九迫不及待地想取,触手灼手,她快速地丢开火焰珠。 定是这宝贝的原因! 这火焰珠能祭炼任何仙器宝贝,虽不知来历,想到来历二字,阿九惊异地发现这枚珠子与她上回拾到的凤眼珠很相似,只是那只珠子能流出神液,而这只喷出的却是火焰,难不成这原就是一对,一只凤眼是水,一只凤眼是火。 此念一闪,凤九立时想到了如何收服火焰珠,便是祭炼,让它自己的灵魂相融,让它成为自己身体的一部分,就像她将凤眼珠化成自己的第三眼,她曾想修炼天眼术,可根本就没有成功过。 莫不是她一开始就用错法子,凤眼珠可以与她的眼睛相融,却做不得天眼。 凤九忍住灼痛,再次抓住了火焰珠,盘腿坐回祭坛,开始炼化火焰珠,她召出凤眼珠将两珠一起祭炼…… 一阵如剜眼般的刺痛传来,阿九死咬住牙齿,她要坚持,一定要坚持,继续修炼,凤眼珠与她的左眼融为一体,可火焰珠的火太过炽烈,虽不能相融,而她却从中悟出如何使用火焰珠的法门。 凤九突地将火焰珠往山洞角落中一抛,掐了个诀,一团火焰顿起,她化出凤凰真身,取出自己的凤尾琴,往烈焰一炽,取了七情圣水,往凤尾琴上滴了三滴,凤尾琴的七情气息越发浓烈。 既然可以再次祭炼,何不将她身上的冰雪空间、仙宝空间一并祭炼。 此念一闪,阿九拿出冰雪空间,空中突地掠过冰神的虚影:“丫头,你真要祭炼?就不怕将冰雪空间化成一片灰烬。” 凤九凝了一下,“冰神姐姐,应该不会吧,早前凤神的神识一启神火,就将我的本命神器与神箭合二为一。” “这乃是凤神的涅磬之火,乃是天地间最厉害的火焰,你一旦将神器掷入……” 冰神的话未落音,传来一阵男子的爽朗笑声。 “龙神!”冰神一语道破,空中光影一掠,出现了一个白袍男子,“冰姬,你这是又要算计谁?当年你害死你的孪生妹妹雪神不算,现在又想算计一个仙界的小姑娘,你知不知羞。” “你懂什么,我是真心为她好。” “你的真心可是会害死人的,她是凤神的传人,有我龙神在,绝不许你算计这丫头。你给她的神器空间里有诈?否则你怎么如此害怕她再次祭炼?” 凤九原是感激冰神,可又忆起冰神传授给她的凤箭诀、凤舞诀只有六分相似,有些招式根本就不一样,凤神所授的才是正宗。 龙神衣袖一挥,“丫头,我的神器借你一用,把里面的东西移到我的神器里,冰姬的东西你不重新祭炼只怕后患无穷,只要她留给你的,必须得重炼。” 冰神怒道:“龙神,你我井水不犯河水,你今日是执意要与我作对?” “要不是你,当年凤神怎会殒落?在她殒落之后,你以为我们就是朋友了?” 是敌人! 他们从来都是。 龙神厉喝道:“凤九,你还怔着作甚?还不是将里面的东西移到我给的神器里,你的情郎正在接受我的传承功法,我岂会害你。” 凤九拾了地上的神器戒指,踌躇片刻,到底将里面的东西除冰山、冰雪宫殿以外的东西都移到了龙神的神器戒指之中,末了,定定心神,纵身将神器尽数抛到火焰之中。 冰神的脸气得扭曲变形,突地怒目圆瞪:“龙神、凤九,我与你们没完!雪姬、雪姬……姐姐一定会救你的,姐姐……” 这是冰神的一抹神识,在烈焰祭炼神器之中,冰神的影子一点点变浅,凤神的神识就是这样消失的,这烈焰有焚毁上界大神神识的力量,恐怕亦有烧毁一切的摧毁之力。 凤九道:“冰神姐姐,我还有一枚空间,要不你躲到里面去。” 龙神大喝一声:“不许!” 冰神怒道:“龙神,你定要与我作对?” “冰神,以我对你若干万年的了解,你对这丫头如此热心,没有算计,说出去,整个神界也没人信。你待她好,是想借她之力为你聚拢雪神的魂魄,一旦雪神魂魄重聚,你就会夺了她的躯体给雪神,你看中的是她的混沌灵根与上古之体,除了她,天地间没有更合适的。这十万年来,你毁了多少人,没有一百,八十人都有,这其间有神界的神人,亦有仙界、妖魔界修为高强之人,你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可以不惜一切手段……你阻止她重炼神器,定是在神器藏下了一桩秘密,而此秘密关系你复活雪神……” 冰神咬牙切齿,都是龙神出现毁了她的计划。 她冲龙神扑了过去。 龙神一闪,“你是神识,本神也是一抹神识,我们就比比谁斗得过谁?” 烈焰焚魂,冰神的神识已力尽趋弱,影子越来越淡,最终消失无形,她张着嘴,似在说什么,终未传出音来。 凤九将自己身上的介子空间,只得一亩的小戒指召出,将里面的东西移到龙神借的神器里,一并抛入烈焰之中,拿出瓷瓶,往空间上滴了自己的七情圣水,一股七情的气息扑面而来。 龙神闻嗅了一下,再闻一下,待辩别分明,突地笑了起来:“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他突地一指金光,落到火焰,火苗一跳,燃得更旺,“凤九,再加七情圣水!” 凤九应答一声,往火里再添了七情圣水。 龙神不停地变幻着手诀,“你不是还有器水,再加进去,如此可成两个有空间,你想两个空间多大?” “他们会多大?” “你想要多大?” 凤九想了片刻,“能装足够的东西,自然有几百里大小,早前冰神姐姐送我的好像有千里大小,现在变成两个,是不是两个都有五百里大小?” “不错,如果你想变得更大,就得加更多的器材进去,如你收来的生机仙玉,可提炼生机,注入里面,可让空间里的花木长得更好。若加入神石,就可扩大里面的空间。” 凤九问道:“能变成三个么?一个六百里大小,两个二百里的,等我师父苏醒,我想送一个给他。” 凤九取了生机仙玉,直接用乾坤袋装了一袋子倒入烈焰之中,一缕缕生机之力融入神宝空间之中,阿九不停地在空间与外界流转,拿着一袋又一袋的生机仙玉倒入烈焰,又取了几块偌大的神石丢进去,若有了神石就能炼出大空间。 凤尾琴在烈焰中发出阵阵琴音,似在晋级。 龙神满是凝重,不停地打着炼器手诀。 凤九还在往里头倒生机仙玉,就连她的器水也是一滴不剩地加进去。 “凤九,再加七情圣水,你盯着些,我去去就回。” 龙神音落,已消失不见。 待他再回来时,手里拿了一个瓷瓶,“丫头,往你的琴与神器空间上加入仙血祭炼……”落音,他又低声道:“七情圣水比什么都管用,除了你自己,谁又能打得开。”他似在自嘲,将瓶里的仙血与晶莹的水滴落进去。 凤九交破手指,往凤尾琴与神器空间上各滴了三滴血。 凤尾琴似有了生命,金光大盛。 神器空间亦在烈焰中化成了一只凤纹图案,瞧着像是一枚簪子。 而龙神炼制的神器渐渐露出了形状,竟是一把寒气逼人的龙纹宝剑,另一个神器则是一片龙鳞状的戒指。 凤九瞧到这里,不由惊呼一声:“我……冰神姐姐给我的三座冰山和冰雪宫不会被炼化了吧?” “你的空间还是千里,多了一个二百里的神器空间,不是好事?”龙神落音,神色淡然地道:“若非瞧你是凤神……的传人,本神才不会帮你。冰神的东西不能随便要,你若被她卖了,还傻傻地帮她数仙玉。” 冰神真有这么坏? “可她教了我凤神诀。” “那是凤神诀?根本就是雪神诀,待你学会此诀,在雪神聚魂成功之时,就是她让你魂飞魄散之日,然后你修炼改造后的躯体正好给雪神夺舍。她授你的神鞭更是雪鞭诀,不可再炼,你有自己的神诀,何须再用她的。” 凤九无语。 她还在诧异,冰神怎么会凤神的修炼功法,原来给她的居然是雪神诀。 “多谢龙神前辈!” “凤九,长长记性,别那么相信人。” 烈焰中,升起了一张琴,这是晋炼成功,凤九挽了个手诀,琴立时化成一只手镯飞到她的手腕上,以前是紫金色,这次却是白金色,明亮之中闪着寒光。 龙神呢喃道:“冰神给你的三座冰山倒是炼器的好材料,不错,这把龙剑很有威力,寒光四溢,正好做你情郎的本命神器。” 凤九问道:“龙神前辈给木胤炼的剑?” 后知后觉,龙神接过宝剑,握在手里,又挽了个手诀,立时化成了一枚龙鳞纹的冰玉片,玉片有一把剑的形状,真真是奇妙不已。 龙神就喜欢龙鳞纹,他炼的神器空间是这形状,就连炼出来的剑也是这形状。 龙神见她发呆,“你的神器空间已经炼好了,可以出火。” 凤九回过神来,空中已升起一只凤纹簪子,用手一招,立时隐入她的胸口,想来胸上多了一只像凤凰般的纹身。 “凤九,你是准备连带你的宝贝一起还本神?” 对了,他的神器空间。 凤九觉得自己好像变笨了,纵身一闪,进了自己的空间,因为晋炼时滴了血,也不用再滴血认主,往后这就是属于她的空间,整个空间里空空荡荡,早前的三座冰玉山不见了,冰雪宫殿也没了,她仔细规划了一番,猴子置到尽头处,又有生机仙玉的树林,在中间铺了金草坪,再是她要紧的神果树,混沌岛、混沌液…… 最后将早前仙宝空间里的庭院、果林重新规整了一番,她用了好几天的时间才重新整理好,是照了建造仙城的样子整理,划分了区域,这样下次她就知道哪里适合收什么样的东西进来。 凤九捧着神器空间,笑微微地道:“晚辈在空间给前辈预备了神石、神液。” “此界的神石神液不过下品,就你当宝贝,既然留了,就送给你情郎,他许是用得着。” 下品的!居然是下品的。 人家都瞧不上。 凤九觉得有些打击,想当初,冰神饮到神液时,可是又诧异又欢喜,莫不是冰神装出来的,冰神说她甘为堕神,这件事只怕不实,就连龙神都说冰神爱骗人,更爱利用人。 阿九收了火焰珠,“龙神前辈,这火焰珠是不是一只凤眼?” 龙神险些没喷出来,“明明是一枚凤珠,你居然能当成凤眼,瞧你能使出火焰,定是已经炼化。” “凤珠……” 这是什么珠? 凤九又问:“这是什么用处,是炼丹炼器用的?” 龙神真想一块板砖拍下来,这丫头是什么脑袋,这样的宝贝用途是炼丹器的,“龙有龙珠,凤神亦有一枚凤珠,此乃修炼晋级的宝贝,还可储存元力,你没发现上面的火焰比早前弱了,你得让它吸食更多的神元力,若吸仙元力非超品仙玉不可,若有混沌乳液,也是养凤珠的好地方。” 凤九想到早前,她居然以为是另一只凤眼,还想变成自己的眼睛,要不是火焰珠刺得她眼疼,她只得放弃,如果当时她强行再炼,她的右眼不是就毁掉了。 果然乱猜要不得! “龙神前辈,这里还有没有什么宝贝?” 凤神啊,你真是二啊,魂魄离散,如今总算有个人情,真的这么笨,笨得他都想撞墙了,凤珠能当凤眼使,还以为凤珠是用来炼丹炼器的。 龙神厉声道:“此处祭坛,乃是下界上古百姓所建,凤神箭、凤神魂血、凤珠在此等待有缘人!” 凤九好奇地问道:“凤神的神识,你是从哪里寻来的?” “我们在上古人间时,知晓自己与妖魔作战,随时会殒落,人人都会留下一缕两缕神识,将自己的传承功法传下去,而凤神的神识、魂血便用秘法封印在凤神箭之中,只有被她神识认可之人,方可开启。我只是将凤凰雕像移到此处,至于凤珠则是我封印在此。” 凤九沉吟道:“若有人殒落,本命神器就会化成主人的模样,自行封印?” 龙神气得想骂人,“说的是神识开启神器封印的,是凤神的神识封印神器、魂血。凤神神识虽不如凤神的神通,却亦有十之一二,她封印一件神器又有何难?” 他不留了,还是赶紧走。这个笨丫头能气死他啊。 龙神一闪身,已消失不见。 凤九立在神坛:“凤神记忆里,龙神最爱缠着她说话,可她每次都利用龙神最无耐性,不爱说话的性格,惹得龙神总要解释一大通,今日一试,瞧龙神前辈的样子,他的性子还真是一点没变。” 龙神闷闷地道:“人人都说凤神聪慧,可她笨啊,而今转世重生,也是个笨拙的,本神不与她计较,倒是这气人的性子没变……” 凤九蹲在神坛青龙雕刻处,细细地端祥,“早前明明看到你转眼珠,怎会是错觉呢?你再转一个给我看,我就相信不是错觉?你不是也在等待神兽来临,好将传承相授?” 不转眼珠! 莫非真是错觉。 凤九站起身,龙神说没有宝贝,有的东西都是他放的。 龙有龙珠,凤有凤珠,这说辞她还是第一次听说,她把火焰珠放到专门的地方温养起来,或许下次还能用到。 龙神回了龙神殿,木胤已经学会了龙剑诀、龙拳诀,能如此快的进展,已属奇迹。他揖手唤了声:“龙神前辈。” 龙神将手一摆,“你的本命神器,现一枚二百里的龙鳞空间!”衣袖一挥,木胤锦带上多了一枚龙鳞状的嵌玉,冰玉色的。而他的胸口有一丝微凉,他用手一抚,胸口亦多了一枚绿色龙鳞状的纹身,这不是纹身,而是那枚龙鳞空间。 木胤道:“多谢龙神前辈赏赐!” “你别谢我,是你相好凤九出的器材,本神就在旁边提点一二炼制,你要谢就谢凤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345章 禁仙术 第345章 禁仙术 木胤想到阿九,她是何时炼的器,他不知道,想来她也出关了,否则不会给他炼器,“请问龙神前辈,晚辈可以离开这里么?” “本神又未留你。” 丫的,太可气了。 凤九几句话一说,能把龙神气得不轻。 她怎就那么笨呢,就不能说一些聪明话。 木胤告退离了龙神殿。 凤九已寻到三叉路口,木胤去的是中间那条还是另一条? 正想着,小路上传来低沉的脚步声,阿九眼睛一亮:“木胤!” 木胤快走几步,两人见面,阿九的目光落到他的腰间锦玉带上,“龙神前辈把本命宝剑给你了?” 木胤想到当时的情形:他正在学龙拳诀,他突地出现,命令道:“仙血六滴。” 木胤没问,咬破手指,滴了仙血给他,还多给了一滴。 龙神又道:“泪两滴。” 要他哭,木胤为难了,“能继续用血不?” “哭!”他提高嗓门。 木胤实在哭不出来,于是龙神就将他揍了一顿,他还是不哭,龙神就开始骂:“你这个笨蛋!如此愚蠢,学了多久的龙拳诀,还没晋级真丢人……” 任他怎么骂,他就是哭不出来。 龙神恼了,用手一点,木胤就跟着了魔,记忆里最痛苦的画面纷至沓来,他似又回到了忘川河畔,看着九音在船上魂飞魄散,顿时泪如雨下。 “让你哭就得哭,让本神这般麻烦!好了,别哭了,别说两滴,十来滴都有了。”龙神又一点,木胤回过神来,正要问话,龙神已不见身影。 原来,被忘却的记忆深处,他曾亲眼目睹了九音的消亡之痛。 就算过了若干年后忆起,依旧让他痛彻心扉,泪流满面。 木胤问道:“龙神前辈讨了我的仙血。” “炼器用的。” 木胤实在没好意思提龙神欺他,让他像孩子一般哭得稀里哗啦的事。 凤九道:“我们去最后那条路,瞧瞧那里是什么。” 她行在前,木胤跟在后。 凤九待他还是好的,给他炼本命神器,给他炼二百里的神器空间,这可是二百里,比以前三亩大小的大太多。 走到了尽头,没有药草,没有仙玉,只是弯弯曲曲的山洞,隐约之间能听到叮叮咚咚的水滴音。 传承,是这个山洞最重要的宝贝。 如果不曾抵达这里,阿九不会知道冰神从一开始就在算计她,就连传授她的功法也不妥当,神鞭乃是雪鞭,是雪神的修炼功法。 不知走了多久,两人听到林间的花香鸟语之音,寻着鸟语音,两人出得了林间,深深吸了一口空气。头顶是蔚蓝的天空,飘着几缕云彩,空中有飞鸟掠过,空气道不出的清新,还未站稳脚,就听到一阵奇怪的声音,一股腥味飘来。 凤九蓦地回眸,一条偌大的巨蟒正快速游来。 木胤拳头一握,“轰——”巨蟒还未来得及攻击,立时在他的龙拳诀下被轰得稀烂,阿九张着小嘴。 木胤一把将她揽在怀里,“吓着了吧?没事了,巨蟒被我杀了,再没有魔兽伤害你。” 偎依在他的怀里,阿九觉得从未有过的安心,静静地感受着被他保护的机会,他要抱就抱吧,抱久一点也没关系,在他的面前,她愿意变得胆小,愿意从他怀里的小女人。 过了良久,凤九方道:“我们快走!这里不大安全,我好像不知道到了哪儿,我们是不是像妖魔,这可是妖魔的地盘。” 小心、谨慎,这一直是凤九的原则。 两个人整理了一下装束,寻到一处溪流,沿着溪流的方向走,有水的地方就会有人家,无论是俗世还是在妖魔界这个道理都通用。 往入溪流奔流的地方,溪流越来越快,阿九走得累了,就寻一处清静地盘腿休憩,而木胤似精神特好,整理着他的龙鳞空间,将早前的花草树木都移了进去,阿九又给了他一千亩的上品金草坪,再有二百亩的极品草坪,另外又给了混沌石、混沌液、甚至还有仙液仙石、若干仙玉等,就连生机仙玉的山林也给了一百亩。 两人行了一日,一路上也没遇见人,遇上得用的草药、树木就收,收获亦有不少,有彼此为伴,时间再漫长也觉得短暂,两人就在林间转悠,如此停停走走,在林间转了数日。 这日,凤九隐约听到一阵奇怪的乐器声,如僧人的梵音,又似祭典时的礼乐,拉着木胤寻声奔去。 前方出现了一个城镇,城墙不高,立在远处可见城内正在举行祭祀,祭坛上绑着一个人,身前堆着柴禾,周围是欢呼的人群,一个摇着手鼓,穿戴得五颜六色的祭师正在咦咦呀呀地唱着谁也听不懂的祭词。 这里不同药妖平原的其他几城,属于丘陵地带,群山绵延起伏,绿水环饶,远山如黛,带着大自然的安祥,仿佛不是妖魔域的某地,而一个和平静好的人间。 凤九与木胤进了城。 木胤低声道:“他们身上没有药味。” 即便声音很低,还是被身边的一个围观男子听见,他接过话:“你们身上也没有妖魔气息,你们是毒妖城哪个村子的人?” 他们非妖魔,哪来的妖魔气,因身上贴的敛息神符,亦一样没让人发现他们身上的仙气。 凤九故作顽皮状,扮了个鬼脸,“就不告诉你,你可以自己猜。”拉了木胤道:“大山哥,我们去那边瞧,那边人少。” 男人无奈地摇头,旁边的妇人道:“现在的年轻人,可不像我们那时候,问什么答什么,你问人家,什么也没问出来。” 男人道:“药妖平原现在不太平,先是域内的仙人进来挖药草抓药妖,而今魔都妖魔藉口说要替我们赶走仙人,亦来了不少,唉,药妖可是倒大霉了,仙人在抓,妖魔又要抓,要不是药妖王大发雷霆,带了几千个毒药妖这才把人赶走。” 凤九站在人少的一边,定定地看着绑在柱子上的男人,不瞧不要紧,这一瞧立时低呼一声,握紧了木胤地手,“大山哥,我认得他!” “谁?” 凤九的视线投在木柱上的男人,压低嗓门:“永明。” 永明上仙,木胤听过此人的名字,是木荣手底下的心腹上仙之一,木胤从未见过此人,不由得细细打量:永明的身上散发出丝丝缕缕的金色仙气,确实是仙人无疑。他能瞧见,想来其他毒妖族的人也看得分明。 凤九问旁边的妇人,“大嫂,这个人是什么人?为什么要绑着他?” 妇人抓了一个鸟蛋,往永明身上一砸,骂道:“这是域内的仙人,来我们药妖平原盗草药。我们毒妖族现下除了药妖,剩下的妖魔、仙人全抓。无论是魔都大陆的妖魔、还是域内的仙人,抓住一个烧死后,取了尸骨送到一月城都能换上品药草。仙人能换五千斤上品药草,妖魔能换一千斤上品药草,有修为的妖魔则换三千斤上品药草。” 拿人当商品了。 凤九心里汗滴滴的:幸而他们没暴露身份,想到他与木胤身上贴有敛息神符,她炼的妖气丹妖气早已散尽,否则也不会一入城,就瞧不出他们身上的妖魔气息。 她定睛细瞧,所谓的毒妖族有一半的人也没有妖魔气息,还有一半或有浅淡的妖气,或是浅淡的魔气,更有的居然是一股淡淡蓝色气雾,黑色的是魔气,红色的是妖气,这蓝色的是什么气息,介于妖与魔之间? 有人半大的孩子,提着只篮子,里头全都是石子,像投弹一般飞快地砸向永明,满眸仇恨地大叫:“烧死他!烧死他换五千斤上品药草,烧死他!” 与他一般大小的孩子,又有几个跟着大声叫嚷。 永明挣了一下,也不知绑他的是什么铁索,似困住了他的法术神通,仙术用不得,就连所有的修为都似变去了一般。 木胤附在阿九耳边,低声道:“我好像用不了仙术。” 凤九亦试了一下,体内的仙力似被禁锢了,根本无法使用。她四下扫视,发现这里的人非妖非魔,更非仙,就像是下界的修士一般,他们不是灵修,而是寻常的武修。 下界修士怎会出现在这里? 凤九脑子里一片浆糊,过了片刻,方道:“他们更像下界武修,没有任何灵力,亦无仙力。” 不仅仙术不能用,就连他们的神器空间也开启不了,更别说仙器、神器。只有一只下品乾坤袋勉强能打开,这只下品乾坤袋还是为了出门方便挂在腰上的,等级太高的仙器都要收起来,不到万不得已不能用。 这地方太邪门!难怪红参提到毒妖族时,就面露疑惑,只怕来过这里的药妖也都发现这里的怪异。 凤九问身边的百姓,“此人是从哪里捉到的?” “小姑娘,一看你就是从偏远村落里来的,自从七年前开始,就有仙人来到我们药妖平原抓药妖、挖药草,最初不觉得,直到六年半年前,各城都有药妖失踪,有一日被巡城的卫兵发现了入侵的仙人。 药妖王下令捉拿仙人,这几年捉了不少仙人。他们用药妖炼丹,药妖王就用仙人骨头熬仙液。听说药妖王用仙人骨汁喂养他的宝贝圣魂,有传言说圣魂原是浅黄色,自从药妖王用仙人骨头敖仙液畏养后,颜色越发黄了,待养成金黄色待药妖王服下之下,就能飞升成神。 药妖王还会用妖魔骨头来提炼妖气、魔气,炼成最好的丹药,可以提升药妖族人的修为。所以药妖王发了海布文书,求购仙人骨骸、妖魔骨骸。” 圣魂是浅黄色的,难不成是因为她是从一只琥珀里出来的黄色凤凰残魂碎魄之故? 凤九忆起自己在上古山洞的祭坛前看到的景象,如果她是一抹封印在琥珀中的白色凤魂残魄所化,那么她的魂魄就是圣洁的白,现在这缕黄凤残魄成为黄色便在情理之中。 用仙人骨头熬取仙液,这么邪的法子,也只妖魔能想出来。 凤九呢喃道:“大山哥,悬赏挺高的,我们也该去试试运气,捉上几个仙人、妖魔,能换好多草药呢,如果我换了草药回去,村长大伯一定会很高兴。” 熟悉的声音飘来,永明快速地望了过来,看到的是一个毒妖族少女,衣着打扮很普通,就像这样最寻常的人,五官只能算清秀,皮肤略黑,在她身边站着一个男子,模样也只是端正清秀,难得的二人的气度不凡。 这女子的声音,分明就是凤九,可这模样除了眼睛能瞧出凤九的七分影子,旁的都不同。 永明又挣扎了一下,铁索太紧,他的仙术被禁,根本不能挣脱。他切切地望向阿九,用眼神表达着求救的讯息:救我!救我! 仙人比寻常人更惧死,永明也不例外,原以为已经绝望,可看到了可能是故人的人,他的嘴一张一合,无声地吐出“救我”两个字,有哀切,有恳求。 木胤低声道:“阿九,我们不是要去毒妖城,还要找小山他们,待我们与他们会合,我们就可以去抓妖魔仙人换药草。” 凤九想着上次的事,她救了帝禾、火霜,最后却被人算计,而这一次,她不能再贸然行事,更不能暴露了行迹与身份。突地,她将手臂一举,大声叫道:“镇长在哪儿?我要买下这个仙人!让他给我们兄妹带路,我们要抓更多的仙人。” 围观的毒妖族人以为听错了,待阿九喊第二遍时,立时就有人议论了起来: “小姑娘,你让仙人带路捉仙人,你当他们会干如此笨拙的事?” “异想天开,知道这个仙人值多少?五千斤药草,得有两大车了。” 凤九得意地看着众人,“药草没有,我有魔晶、妖晶,我用这些代替药草买下他。只要他跑不掉,我的本钱就在;若他跑了,就算是蚀了本,我们也能承受得住,大不了,回家的时候多挖些草药带回村子。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她一副拿定主意状,定要花钱买下这个仙人。 上了年纪的百姓交头接耳: “现在的年轻人,比我们那时候胆子大多了。” “五千斤药草,他们得挖多久能挖到。” “不知天高地厚,还大言不惭要买仙人抓仙人。” 因为阿九要买下仙人,很快就有人半大小子去禀报了镇长。 此镇唤作张家镇,镇长是一个看上去五十多岁年轻的男子,他打量了一下木胤与阿九,“他可是五千斤药草,要买他,还是活的,少了六千斤药草可不成。” 凤九道:“镇长大叔开个价,要多少魔晶、妖晶,我们兄妹出来时带了钱。” 镇长比划了五根指头,“五十斤上品魔晶或上品妖晶,一两都不能。” 凤九大叫一声:“你这价要得也太高了,三十斤,这个瘦巴巴的仙人最多值三十斤。” 她根本不知道五十斤魔晶能换多少药草,只是想着一定要嫌价高。 镇长蹙了蹙眉头,“四十五斤,你若嫌多,我们就烧成骨头送到一月城换药草。” 凤九嘟了嘟嘴,拉了木胤到一边商量,“我这儿有些魔晶,不晓得够不够。” 镇长祖孙二人身上都有魔气,看来他要魔晶是替他自家讨的。 木胤从自己的下品乾坤袋里掏了几块魔晶出来,阿九又掏了块大的,之后又掏了几块,故作身上没这么多的样子,掏呀掏,又掏了两块拳头大小的。 大大小小的魔晶一过秤有四十七斤。 镇长道:“那副捆仙的寒铁索就送你们了,二斤魔晶不退了。” 凤九笑道:“镇长大叔还真大方!” 二斤魔晶换一副寒铁索,这是赚了还是赔了。 凤九眯了眯眼,“镇长大叔,你们镇上有没有兵器,大刀、宝剑的,我……我这儿还有两块妖晶,你卖我们兄妹两件兵器呗。” 镇长一声令下,立有子弟捧了十几件兵器上来,阿九与木胤走上前,他们的兵器被锁在空间里取不出来,现在也只能买了新的补充上。 木胤用手指弹了弹刀剑,听了听音儿。 周围的百九眼里掠过一丝光芒,小声地议论道: “这两个年轻人是从哪个村子出来的,不会是离我们这儿极远的晶石村出来的吧?” “我瞧像,两个小小年纪,出手阔绰。听说那里除了晶石,药材、兵器都没有,手斤魔晶换一副铁索,还以为他们赚了。用两块上品妖晶换两件宝贝,别说是两件,便是十件都换来的。” “两个傻蛋!” “一瞧就是没出来闯荡过,还爱说大话。” 木胤原是灵修,因仙术被禁锢,他听不到他们的议论。 凤九是灵、武双修,她的武力修为并没被禁锢住,此刻听到他们的议论,当即就知道自己出的价儿太贵了。“镇长大叔,两块妖晶,得有三斤了,换十件上好兵器都够了,你得拿最好的卖给我们。我们村子有的是钱,如果你的东西好,下次我们介绍朋友、兄弟姐妹都来张家镇买兵器。” 镇长一挥手。 不多时就捧来了三件兵器,阿九一瞧,眼睛熠熠生辉,用手弹了弹剑,“是好剑,大山哥,我要这把。” 木胤亦挑了一件宝剑,觉得比早前拿出来的根本就不是一个档次。 凤九一转身,挑了个普通的宝剑,一并塞到自己腰上的乾坤袋里,揖手道:“镇长大叔,嘿嘿,我们第一次出门,不知道如何去药妖平原抓仙人,你……能不能……派一个人带我们去药妖平原。” 木胤道:“我们不寻小山他们了。” “留下标记就行,让小山他们到药妖平原寻我们,到处都在抓仙人,我们去晚了,就赚不到药草。” 镇长问了几个后生,“可有愿与晶石村的人去药妖平原的?” “镇长,我们兄弟要去,到那边抓到仙人、妖魔都可以换药草。” 这对兄弟,一个叫张三,另一个叫张四,很是热心,着实是阿九与木胤出手太阔绰。 木胤低声道:“阿九,我们几个人还制不了这个瘦弱的仙人,到时候利用他,肯定能多抓几个仙人。” 周围的百姓听他们说可以放长线钓大鱼,这摆明了就是拿这仙人当饵。 凤九大声道:“带到药妖平原,只要我们不杀他,绑着他走,他的仙人同伴瞧见了,肯定会前来搭救。村长大伯不是说,这些仙人都最讲面子情义,看到他的同伴被捉,一定会出手,他们一出手,我们就抓仙人……” 有年龄的男人妇人看着这两兄妹,心里暗道:两个二百五,他们的计划这么容易成功,仙人就不会如此难追,就这一个,他们二十几个人费了老大的劲才捉住。居然要利用仙人抓仙人,真是会白日做梦。 凤九抬腿,踹了一下永明,“臭仙人,走啦!带我们抓你的同伴去。” 木胤阿九押着永明离了张家镇,因有张三兄弟带路,倒少走了沿路。 毒妖族里,要说资源,还真没有,各村、各镇都种植一些果木药草。 一路上,阿九与张三兄弟闲聊。 毒妖族住的地方与外头不同,他们住的地方有专门的结界,是谁设下的,他们也不知道,他们一辈一辈传下来,就知道他们是受结界保护的,在结界之内与外头不同。药妖进了他们的地方,就变成无修为的寻常人一般,他们偶尔也会抓药妖炼丹,抓的都是自己闯到毒妖州境内的。 所有的仙宝在毒妖州内都打不开,这也是为何,毒妖族各城镇、村庄每年会派子弟们前往药妖平原历炼,一是寻找可食的果子、灵泉、草药,有时候也会带其他能修炼的资源回去。 途中,张三兄弟在路上又遇到了几个熟人,大家说笑着同行。 这日几人到了一条大河,此河名曰:分界河。相传是药妖平原与毒妖州的界河,以河为界,南边是毒妖州,北边是药妖平原。以河为界,互不侵犯,河宽约有三里,过河须得坐船,河水的颜色更是有趣,明明是一条河,毒妖州的河水是清澈透明的,而另一半更像是血河一般,红得晶莹,红得散放出浓烈的妖气。 一条河,两条色,出现在视野中透出一股子诡异。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346章 历险 第346章 历险 摇船大伯道:“几个人,包船二两上品妖晶,不包船一人二钱妖晶。” 这大伯的身上泛着一股妖气,瞧着是个妖修。 张三兄弟看着自己的熟人,大家都是穷人,药草还有些,兵器亦有,可这妖晶…… 凤九从乾坤袋里摸了一块出来,“二两包船。” 这得半斤了吧。 凤九道:“老伯,不用找了,你给我们备些果子、灵液等吃的。路上再与我讲讲药妖平原发生的新鲜事。” 船老伯接过妖晶,确定是上品的,揣在怀里,喊了声:“七儿,给客人备果子、灵液。” 凤九很是大气地道:“各位兄弟,今天阿九请客!” 这姑娘就是阔气。 张三一直在猜凤九的身份,看她的模样,一瞧就是娇气惯养的,弄不好是毒妖州首富晶石村村长的亲闺女,他隐约听人说过,这位村长有五个儿子,就最小的才是个闺女,长得不怎的,却被家里宠成了宝贝。 也只有这样的富商,才能有这样阔绰的闺女。 人家住的村子,方圆就有几个魔晶、妖晶矿,全是他家在开发,听说晶石村村长的长子娶的是毒妖城城主家的女儿。 一行十几人上了船老伯的渡船。 船老伯一边吩咐小儿子摆了吃食,一边讲道:“七年前,药妖平原突然出现了一些仙人,早前只是挖草药,不知从何时起,他们开始抓药妖……” 张四讨好似地大叫:“船老伯,这都是老得掉牙的老黄历了,讲新鲜的。” 船老伯凝了一下,“说新鲜事,那就是药妖王宫闹盗贼了,对方是一个修为极高的仙人,将一月城毁了大半,好在药妖王养的金色圣魂还在,不过最近一月城的守卫加强。” 张三笑了一下,“阿九姑娘,这倒是一件新鲜事。” 凤九歪着脑袋,“高修为的仙人?真是奇怪,药妖平原离域内仙界相隔几十万里,中间还有魔都平原、有大海、有火川,怎么就跑到我们这里来了?” 船老伯笑道:“姑娘有所不知,他们有仙器宝贝,名唤传送仙阵。” 凤九蹙了蹙眉,“有了这宝贝,从几十万里外就能来我们这里,路上走多久,一个月还是两个月?” 张四接过话,“阿九姑娘,有宝贝哪还用走这么久,我听说就是闭闭眼再睁睁眼的事。” 凤九道:“睡一觉就到了。” 闭眼再睁眼,可不就是睡觉。 其他几个人觉得她的话有趣,越发肯定这姑娘早前没出门过。 又有个像是经常跑外的人男子道:“听说不过二三十息的工夫,就能从域内仙界到我们这里。” 凤九若有所思,“他们过来就为了抓药妖炼丹药。” 永明一直被捆绑得严严实实,走了半个月,阿九也没薄待他,每日会给他两三个果子吃,可就这算是这样,他浑身又乏又软。 他记得,上次过了这条河,一上岸就发现仙术被禁锢,所有修炼功法一样都使不出来。 船老伯道:“不仅抓药妖、挖草药,还挖石头,他们管石头叫仙玉,更听说药妖平原有一处乳白色的湖泊,被他们直接移走了整个湖泊,他们管那湖叫仙液湖。” “平原上东边的四月城,南边的五月城,这几年损失严重,域内仙人都出现在这两城,见到药妖就抓。后来,八月城、七月城也出现域内仙人,四至八月城这五城境内,短短一年的时间就少了三成药妖,境内的药草几近灭绝。 六年前,魔帝听闻这里有仙人入侵,派了魔将妖将前来捉拿仙人,唉哟,这些妖魔看到药妖当即就动了心,不仅不抓仙人,还和仙人一样,到处抓捕药妖,害得整个药妖平原的药妖又少了二成。 五年前,药妖王下令,无论仙人、还是魔都平原的妖魔,让众臣民捉拿,一旦抓住皆有重赏。药妖王带着近万毒药妖前往抵挡妖将魔将,将魔都平原来的妖魔毒死了大半,这才吓得他们撤离药妖平原。 现下,四至八月城每城都有三万药妖族的妖将妖兵巡视,就是其他城池也加派了人手,一旦发现仙人、妖魔,就会联合臣民全力捉拿,仙人用异火焚烧,只取其骨骸,送回一月城提炼仙汁。妖魔则是提炼妖气、魔气,供药妖族精进修为。” 境内臣民人口突降,自己的臣民生命受到威胁,药妖族全力反抗。 身为药妖族近邻的毒妖族也参与进来,帮着捉仙人、抓魔都平原的妖魔。 这捉药妖的头是谁开始的? 一场浩劫,药妖平原、魔都平原和域外仙人都有伤亡。 凤九当时离开前,还曾千叮万嘱地说过,叫他们挖药草就行,莫去捉拿人家药妖。东极仙境的仙人又参与了多少? 凤九想到一连串的问题,顿时觉得头疼不已。 在闲话之中,船进了血色大河之上,阿九低声对木胤道:“将妖气丹放一两颗在香囊里。” 木胤明了,往怀里探取时,拿了一枚妖气丹放在香囊,现在他们要扮成毒妖族的人,这一族的人在药妖平原行走,不会受到药妖们的驱赶与仇视。 在红河上行了一程,阿九再看张三张四时,早前没发现有妖魔气息,这会子气息倒浓了三分,以前一缕的,现在能变四五缕,与真正的妖魔又有所差别。看来她叮嘱木胤使妖气丹是做对了,他们二人身上亦有三四缕妖气。 因着这儿,毒妖族的人也没怀疑二人身份,依旧心里猜疑阿九就是毒妖州首富家的千金。 木胤道:“禁锢解了。” 凤九应了一声“嗯”,笑问船老伯道:“老伯,现在仙人最多的地方是哪儿?” 船老伯若有所思,“听闻是六月城!” 凤九微微凝眉,问道:“大山哥,你说小山他们几个是不是也到药妖平原了。” “小山几个的修为不怎样,但贵在人机灵,又出来过几趟,不会有事。” 凤九道:“那我们去六月城,你牵着这臭仙人,到时候他的同伴瞧见,肯定会过来营救的,这样……呵呵,我们就能多抓几个仙人,然后带着活仙人去一月城换药草。到时候,村长大伯一定会夸我们厉害……” 几人一路上瞧出,阿九说什么,木胤都不会反对,而且特别听她的话,所以几人越发觉得阿九就是首富家的姑娘,说不得这叫大山的就是她的护卫。 张四起身道:“阿九姑娘,我们陪你们一起去六月城捉仙人。” 凤九摆了摆手,“大山的修为高着呢,有他陪我就够了。张三、张四,劳你们领路,我这儿有几块妖晶,你们带在路上花使!后会有期!”她很是大方地,又掏了几块妖晶出来,足有三四斤多,纵身一抛,丢给了兄弟俩。 凤九衣袖一挥,抛出一只魔舟,“大山哥,押上臭仙人,我们去六月城捉仙人。” “是。”木胤自有瞧出,所有人都认为他是阿九的侍卫,与其如此,他也乐得解释,反而更加听阿九的话。 凤九上了魔舟,木胤拽着永明上了魔舟,乘风而起,魔舟升上空中。 下面,几个人仰头张望。 “张三,这阿九姑娘好阔绰。” 张四道:“毒妖州首富家的千金,能不阔绰么。听说她可是李首富的掌上明珠,瞧瞧这魔舟,多厉害,这样的宝贝的都给他女儿带着。” 又有人道:“张三,你真不够意思,早些告诉我们多好,凭我的相貌,把首富家的宝贝女儿哄到手,往后魔晶妖晶丹药要多少有多少?” 张三睨了一眼:你有这心思,也要看人家姑娘乐不乐意。 魔舟之上,阿九取了一张敛息神符与一枚魔气丹,“永明,戴上吧。这只乾坤袋里有些仙液、果子与几枚疗伤仙丹,再有十斤魔晶,你许用得上。”纵身一丢。 永明的仙器、仙宝等东西,早就被人搜干净了,除了一身仙袍,什么都没有了。 木胤问道:“怎么回事,你怎会被毒妖族的人抓住。”他亦取了一套自己穿的魔衫递给永明:“换上吧。” 永明收了自己的仙袍,不多会儿就扮成毒妖族人,身上升起两缕毒气,虽不强烈,但这是毒妖族人特有的气息,一旦出现在药妖族里,很难被人窥破。 永明取了仙液,这会子尽情地连饮了大半壶。 凤九与木胤补充了体内,饮仙液、吃仙果。 永明道:“南极天王与天香公主随太子殿下瞧到了仙液湖,后来他们就带了南极仙境的仙人入药妖平原寻草药,发现药妖们多是修炼成妖的药草,就动了心。 没几日,西极仙境、北极仙境也都得到消息,说我们进了域外药妖平原,也纷纷寻了门道进入这里……” 凤九呢喃道:“我离开时,可是对白丞相几人叮嘱过,只许采挖草药,不能抓捉药妖。定是其他仙人动手捉药妖,他们也动了心,也在捉拿药妖。” 永明垂眸,“一开始,东极仙境的仙人并未捉药妖,是听其他仙人都在捉,他们也开始捉。” 这样大规矩的抓捉药妖,怎会不惊动人。 凤九道:“你们的人在哪儿,我们载你去那里,你与他们汇合后就想办法回去。” 永明面露难色,“我已经与他们失去联系了,能回去的传送仙阵已经被药妖族的妖将给毁了。” 凤九轻叹了一声,“仙界此次只怕折损不少仙人。” 永明忙道:“有药妖族的妖将、亦有妖魔借着仙界传送仙阵进入了域内,各仙境都出现了妖魔,尤以西极仙境的损失最大,药妖族的妖将从天王宫抓了百余个修为不高的天仙期仙人去一月城献给药妖王提炼仙汁。” 凤九冷声道:“贪心不足,为其所累。我东极仙境损失如何?” 永明沉声道:“亦有妖魔入侵,损失如何下仙不知。” 凤九骂了声“蠢货,不听劝告反而惹来了大麻烦。” 永明又道:“听说妖魔并未进王城,而是进了逍遥城、青木城等地,说来也奇,各仙城的守将抓捉不住,在他们逃走的时候,撞在护城大阵上竟被击昏了,竟是一个不落都被捉拿。” 木胤一脸感佩:改建过的仙城,用的都是阿九用七情圣水浸泡过的阵眼珠,每年还用七情圣水加固护城仙阵。 各城主没问原由,领取阵水时就照实做,只怕这一用,立时发现仙阵的奇特之处。 “妖魔们原也抓了各城的天仙回去,只后来都被东极仙境的人给搭救回来。妖魔也被仙人们给尽数诛灭。”他顿了一下,“整个仙界都知东极仙境的仙阵了得,天帝调阵殿殿主诸葛韫前往仙庭任阵殿殿主一职。” “天帝陛下,这是要挖我东极仙境的仙人。” 永明苦笑道:“诸葛殿主谢绝陛下美意,只同意前往指点、帮忙布下仙阵。” 这还差不多。 诸葛韫去了,他的朋友、故人全都在东极仙境,哪有在东极仙境舒坦。 阿九淡淡地道:“木胤,改道前往二月城,四至八月城境内是不能去了,但其他几城还可以走走。” 魔舟在一处僻静的山野林间停下。 凤九与永明、木胤下了魔舟。 凤九道:“魔舟就放在你那里。” 木胤一挥衣袖,将魔舟收入龙鳞空间。 凤九走了一阵,发现这里还有可用的药草,收了一些药草,确定四下无人,寻了处空旷地带,抓了阵眼珠,布了一个小幻相阵,“我会启动传送仙阵,送你回去。” 永明迟疑道:“能不能让我跟着东极仙君?” 凤九不屑一顿地道:“本仙君不会容许有任何危险停留,当年火霜帝禾的教训,我一直牢记于心。永明,防人之心不可无,即便你是域内仙人,我不相信你。我能救你,是我的仁慈,我当时不救你,你一死,也没人知道我见死不救,你要知足。” 她说得很是无情。 但她能伸援手已是最大的底线。 一句“我不相信你”,让永明所有的幻想土崩瓦解。 他想多寻些草药资源回去,这样脸上也有光。 凤九同时开启的两个传送仙阵,她不知道到底哪一个有用,往上面各丢了三个仙币,无论是哪个先连接上,她都会第一时间把永明传送过去。 过了大半个时辰,东极仙境的那只传送阵有了回应,上面的金芒闪烁,就像是电流一般吱吱作响。 凤九看着传送阵逆向转动,不由啐骂道:“还想着宝贝,这又来了,老娘是要送人回去。” 文筹、沈宛二人出现在视线之中,见是阿九与木胤,喜难自喜,几年没了联系,还以为仙君遇上麻烦了。 凤九掏了两只乾坤袋出来,“一袋子草药,一袋子铁石。”她又掏了两枚仙币,“永明,你回域内罢!” 永明知凤九对他没好感,谢过凤九。 凤九淡淡地道:“魔气丹、敛息神符留下。”没有任何的感情。 永明取出这两样东西,连乾坤袋也一并交还,阿九只接魔气丹与敛息符。 上了传送仙阵,永明悠悠轻叹,表面瞧面,阿九对南极仙境不错,她心里到底是落下心结了。 木荣与阿九之间的恩怨,只怕想如从前那般亦不能。 永明瞧得出来,阿九待木胤有些不同。他甚至看不出木胤的修为。 凤九对文筹、沈宛道:“这几年,我与木胤仙君是在闭关修炼,得到了上古传承功法。回去之后,你从仙境之中挑出几个水、冰灵根又有资质的仙人,我有一套功法是此灵根者习炼。” 文筹接过乾坤袋,笑微微地道:“启禀仙君,下仙就是水木灵根。” “好,你算一个,此功法乃上古大神所用。冰灵根者最佳,其次是水灵根,本仙君要提升整个东极仙境的战斗实力,落后就挨打,你回去准备吧。” “是。”文筹一惯的恭敬。 沈宛立在一侧,想问什么,到底是止住了。 凤九道:“此次劫难,东极仙境的损亡如何?” “前来药妖平原历练的大小仙人,折损了三百多位。” “是东极各仙城的人?” “早前只是让他们修为高的人过来,可各仙城主不听劝告,自己建了传送仙阵送人过来,也至不少天仙、上仙被魔将、药妖将抓捕。” “就当买个教训,你不必自责。” 临离开时,她千叮万嘱,可没人记住。他们看着其他仙境的人捉药妖,他们开始动手抓药妖,最后惹来麻烦。 三百多位仙人殒落,在有数百万仙人的东极仙境不算什么,可修炼成仙不容易,就这样折损着实可惜。 沈宛生怕凤九责怪,忙道:“我们仙境折损的仙人最少,仙庭此次折损一千多人,西极仙境最多,损了三千多位仙人。东极仙境其次,是二千八百人,北极仙境亦有一千九百人。” “东极仙境还有仙人在药妖平原?” 文筹回道:“各仙城禀报,药妖平原失踪东极仙人有一百零三人。” “药妖平原这么大,想要寻出几个人,确实有些难度。这些人只能自求多福,运气好的,若遇上我们,许能平安回域内仙界。挑几个修为高的天将组成搜救队,配备妖气丹、魔气丹,扮成毒妖族人入药妖平原寻找东极仙境的仙人。” 文筹小心翼翼地道:“这两种丹药,仙丹师并无丹方。” 丹方是木毅留下来的,凤九会炼两种丹药,亦是因为她恢复九音记忆之后才会的。 “符殿的人可会制敛息神符?” 文筹答道:“不会!” 凤九苦笑,“一个个没甚本事,却敢学别人历练,真是嫌他们的命大。”阿九拿出两枚丹药,“妖气丹、魔气丹都在这儿,让丹殿的人自己琢磨丹方,不劳而获,只会壮在他们的胆子。还有敛息神符就在这儿,让符殿的时候试着绘制。能否救入药妖平原的仙人,就看他们的,若是救不得,那也是各仙城的劫数,怪不得他人。” 文筹明显感觉到阿九语调里的不善。 沈宛更是不敢多说一个字。 凤九道:“回去罢。” 文筹与沈宛看着周围,“能否让我们收了周围的药草……” 凤九一瞪眼,文筹连连行礼。 文筹只得乘仙阵离去。 木胤无声地帮阿九收了传送仙阵。 凤九撤了仙阵,问道:“你是不是在怪我冷血冷情?” “你不救他们,定有你的难处。神符、丹药,亦非一朝一夕就能制好。” 凤九扬了扬头,“我会炼这两种丹,也会制神符,可我不想太过张扬,更想要丹殿、符殿的人明白,就他们的本事,还差得远。 我不能把所有的事都替他们做完,而他们的心已经太过贪婪,有些损失、伤亡是他们必须要面对的。 只有残酷,才能让他们瞧清情势。这一次,因为我的阵眼珠,保住了一些天仙、上仙的性命,可下一次,就没这么容易。有些保护太过,就是溺爱。” 她不是东极仙境上下仙人的老妈子。 他们不听劝告、叮嘱,付出一些代价是应该的。 她可以炼丹,却不想把丹殿的事都做完了。 她也能制符,但她却不想把自己的符给一个修为低下的仙人使用。 她甚至有些恨铁不成钢,甚至想把那些自以为是的仙人弃掉。 凤九与木胤行走林间,又采了不少草药。 凤九因读过《域外志》接下来两个月,他们走遍了整个药妖平原,除了搜罗药草,还搜罗一些奇花异树、搜罗仙玉矿等。 因为有了上次的经验,阿九遇到仙玉矿,就与木胤联手使用混沌神术,直接将仙玉带走,甚至亦未与域内联系,就连木胤的空间里亦都是奇花异树、仙玉多多。 两个人坐在山林里,拿出阴阳壶,这样的壶,阿九有一对,送了木胤一只,若遇药妖等人,拿出来斟妖液、仙液也不会被人发现。 今儿,他们在山林里寻到一个中年药妖,他是入山里采药的,遇到一处,阿九热情地邀他小坐同饮。 凤九揖手道:“我们是毒妖州李家村的人,此次来药妖平原,除了采药,还想抓几个仙人、妖魔,不过仙人是抓不着了,早前原买了一个来作饵,也被他逃掉了。” 药妖抿了一口妖液,知是上品,舍不得搁下陶盏又浅呷了一口,生怕自己一口气就饮完了,“你们在十二月城境内还不知道,一月城那边又发生大事了。” “又有大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347-348章 张扬 第347章张扬 药妖笑道:“药妖王英明,此次各城各村庄抓了不少仙人、妖魔,听说仙人得有三百多人,妖魔亦有一百余人。药妖王下月初一要用他们祭天,之后要将所有仙人送入丹炉,为圣魂提取仙汁。” 所谓仙汁,就是连人熬成液体,只取其仙液精华,而且还是用来养药妖王得到的圣魂。 凤九心下暗惊,“三百多人全都要提炼仙汁?” 药妖道:“这可是千年难遇的盛事,附近城池的药妖都赶去瞧热闹。”他拍了拍自己的乾坤袋,“我采了药,也要去一月城,用药换些妖液回来。”他站起身,揖手道:“二位毒妖族朋友,在下这就告辞了。偿” 药妖们这几年被仙界的仙人捉捕了不少,多是提炼他们身上的药力,居然仙人们用药妖炼制仙丹,是寻常仙药仙草的药效的数倍乃至数十倍。 这一次,药妖王也用同样的法子来对付仙人,只不过他们不是用仙汁炼丹,而是药妖王提炼仙法喂养圣魂撄。 这样的圣魂,该是怎样的奇特,可真是天地间最大的补物。 凤九看着他的乾坤袋,“大叔袋子里有不少药草,不瞒你,我们兄妹采的药草不多,不知要多少妖液才能换过来。” 药妖见她要用妖液换,这也省了他的麻烦,他微微垂眸,指着陶壶道:“这样一壶,就可换我一袋药草。” 凤九道了声“好”,拿出一只陶瓶,“这壶能装二斤妖液,我陶瓶里二斤绰绰有余。” 药妖摘下腰间的乾坤袋,“我就这一个袋子,姑娘取了药草,记得把袋子还我。” 凤九取了药草,揖手道:“后悔有期。” 木胤收了木案、蒲团,轻声问道:“你想救他们?” “一月城是药妖平原的都城,在那里可以买进一些资源,药草、炼器矿石,你瞧见毒妖州张家镇的宝剑,器是好器,只是炼器术差些。我们不妨换些器材回去,再重新进行炼制。” 木胤想到自己有了一个二百里空间大小的宝贝,那个三亩的就没必要离开,除此外,当初照着仙境的配发,他还拥有一个一亩空间大小的宝贝。他拿出三亩大小的,“阿九,这个你带着,许有大用。我身上还有个备用的。” 凤九取了一个神符出来,“这是隐身、敛息、防御三合一的神符,你拿着使用,敛息可用十年,隐身时间不能超过三个月,防御能用百次。” 她将如何使用细说了一遍,将神符递给了木胤。“我们先用魔晶、妖晶换些需用的东西,至于救人的事,见机行事。” 二人驾着魔舟进了一月城。 一月城有魔都的四成大小,亦设有内城、外城,内城住的药妖王与一些有身份的药妖贵族,外城则是平民、经商的药妖。 外城中,商铺林立,卖衣裙、首饰、仙器、草药等一应俱全,南来北往的药妖,其间偶尔可见几个毒妖族人穿插其间,许是因仙人、魔都大陆妖魔的入侵,药妖们以往对毒妖的仇视减轻了不少,相较于仙人、妖魔,药妖们认为毒妖才是自己的邻居。 以往,毒妖样想在城中换买到药草,现在只要付了魔晶、妖晶等物,就能一视同仁,换到自己所需的宝贝。 凤九在药草街上,挨家走了一个遍,走了不到五家,整个街上的药妖都知道:“从毒妖州来了一对男女,那女子好有钱,专买最好的药草,只要有好的,她就能出好价。” 消息一传十,十传百,药妖们卖药,赚钱不易,尤其像这样阔绰的大主顾,更是少之又少。 走到第六家时,凤九不需问,店家已经捧出了店里最好的药材: “姑娘,这是我们店里最好的药草,一株安魂草、两株超品生肌果树、两株超品天鹤草。” 凤九与木胤站在柜台前,凤九细细地打量了一番,安魂草是干草,是阴晾风干的,这种草见不得阳光,否则会失药效。 超品生肌果树,她虽收集了百余棵,但里头以中品、上品居多,极品生肌果树统共不到十株,何况现在出现的是超品。 天鹤草就更难得了,这是炼制延寿仙丹必不可的一味药引,没了它,根本炼不成延寿仙丹。 凤九道:“开个价!” 店家心下大喜,“姑娘是识货的人,这三种草药,我就一口价,妖晶六百斤。” 凤九在心下估算了一番,“五百五十斤妖晶。” 店家凝了一下,他早前猜着最多五百斤妖晶,此刻一听,道了声:“成交。” 凤九觉得值得这个价儿,“大山哥,付妖晶。” 她拿出乾坤袋,往里面一拢。 木胤付了妖晶。 凤九收了东西,捏了捏乾坤袋,将东西移到了自己的凤凰空间,继续迈着轻盈的步子到了下一家。 身后,店家看着一大堆的妖晶,乐得见眉不见眼。 “爹,赚了啊,我还以为最多能卖五百斤妖晶,你一开口,人家价儿都不还。” 凤九的空间里,有从东极仙境与黄草原搜索来的魔晶、妖晶、魔液、妖液,她早早就将妖晶、妖液整理出来,只等用得着时就当钱花。 这样逐家走,只挑大店子、中型的药草铺子走,一些小店子的店家见不来自家这里,主动迎了过来,“姑娘,我们店子虽小,里头也是有宝贝的。” “你都有什么好药草?” “我家有镇店之宝——参王,三万年的参草。” 阿九疑惑地看着这位瘦小老头,表示不相信。 “姑娘,你莫听他胡诌,他哪有这等宝贝。” “他就爱吹牛,听他说了五百年,也没见他拿出来过。” “五百斤妖晶,姑娘就可以带走。” 凤九又问:“你拿出来瞧瞧。”与木胤交换了眼神,阿九进了小店,老头进去了一阵,再出来时,就捧着一个漂亮的石头盒子,这是用下品仙玉雕琢的盒子,他启开盒子,里面是根比大腿还粗的人参,这人参依然能瞧出人形模样,甚至于连五官都栩栩如生,就像是一个木雕的小人,根根头发清晰可见。 围在门口的各药店店主,颇是讶异。 凤九拿在手里,闻了又闻,这是一根仙参,虽是干参,却有比寻常仙参浓厚不止百倍的生机,被人为制成了一棵干参,但无论是药力和生机都是难得一见的极品仙药。 凤九又喊了声“大山哥”。 木胤应声,取了一个袋子,“五百斤只多不少,袋子得还我们。” 店家掂了掂份量,笑道:“人参王归姑娘所有。” 凤九一拍腰间乾坤袋,当即收入腰中。 待凤九与木胤走了大半条药街时,几乎全城轰动: “听说来了个毒妖族的贵族少女,出手阔绰,正在大肆收购药草。” “五百斤上品妖晶买了一只人参王,啧啧,真的是长了三万年的人参王。” 轰动的效果是,张三张四兄弟俩一打听,听说这姑娘叫“阿九”,老熟人啊,当即寻了过来,正见阿九很是大气地在家大药草铺子里买东西。 张三唤了声“阿九姑娘”,笑着奔近,“我们又见面了,听说你今日都花了数万斤妖晶了。” 凤九扬了扬头,“我家除了妖晶,就没别的,我得买最好的药草带回去。” 哇靠,你真有钱! 有钱得连药妖们见到她,眼睛都冒金光,这是个财神姑娘,她身边又跟了一个高修为的男人,看来是她的侍卫随从,她一喊付钱,那人就付钱,听话得很。 凤九轻叹了一声,“我带来的妖晶快花完了,不过还有上品魔晶五万斤、妖液若干斤,我愿意用魔晶、妖液与大家易换最好的药草。如果大家有漂亮的衣裳、最好的兵器、空间宝贝,本姑娘也会买的!” 财神姑娘发了话,人家妖晶花完了,还有上品魔晶、上品妖液若干,消息传出,不等她出药街,卖衣裳、卖兵器的、卖空间宝贝的都陆续寻来,请她到自家店里光顾。 凤九进了寻常的兵器铺,看了一下兵器,这个指指,那个点点,“多少钱?别瞧我年纪小,就乱喊价哦,我可是心里有数。” 张三张四看得汗滴滴的,家里有钱真是牛,拿着妖晶、魔晶不当钱使,就他们家,一年到头,五口之家能攒下二斤上品妖晶就是最好的年景,可这姑娘,眼睛不眨,数万斤妖晶花出去,拿着妖液与人做生意。 上品的妖液,这可是修炼资源,惹得全城疯狂,都来瞧这财神姑娘能不能与自家店子里买东西。 看衣裳,这是蟠龙皮炼制的,能炼出超品仙衣。 “要了!大山哥,付魔晶。” 这可是衣店里的镇店之宝,店家是女药妖,眯着眼睛道:“我要妖液,上品妖液,二十斤。” 二十斤上品妖液,谁舍得换这么一件只是漂亮,却无甚大用的衣裳。 凤九又喝了声:“付妖液,店家取只装二十斤的坛子。” 这姑娘是傻缺吧? 这女店家的坛子装二十斤? 恐怕得三十斤了。 凤九蹙了蹙眉,“这是装三十斤的?既然如此,我就再挑些你店里的好东西。” 女店家笑:“姑娘瞧得上,只管挑就是,挑足三十斤上品妖液的。” 凤九哦了一声,转身一指,女店家的两个如花女儿就给取下来,整整齐齐地叠放到托盘上,凤九虽不会炼器,可是她会瞧,二灌水炼器师是会认器材滴,这里一指,那里一点,“还不足十斤妖液。”她又挑了好几件首饰,凑足了妖液,往自己的乾坤袋里一收。 木胤已经取了羊皮乾坤水袋,在女店家的三十斤坛子里装了满满的上品妖液,香气四溢,惹得药妖们口水直滴。 “阿九姑娘,我家是卖兵器的,你要回家,族中的兄弟姐妹定然多,买些兵器回去。” “阿九姑娘,他家的兵器不如我家的,我家是整个一月城最好的兵器铺子。” “虫草三,凭甚你家是最好的,我家才是最好的。” 两个人吵嚷着,阿九不紧不慢地道:“别急,我先去你家,再去他家。” 张三张四跟在阿九身边,立时间觉得特有面子。 人家出手阔绰,买东西也爽快。 熙熙攘攘的人群,浩浩荡荡的数百药妖,簇拥着一个毒妖族少女。与阿九最近的药妖商人正眉飞色舞地夸赞自家店铺: “姑娘,我家的衣裳乃是全城最漂亮的,有蛟龙皮、蟠龙皮,还有凤羽……要什么有什么,像姑娘这样的贵族的,就得穿最美的衣裳。” “你家的不错,我家的也最好。姑娘去我家店子里瞧瞧,我给姑娘优惠,我只要上品妖液,极品衣裳十斤妖液,上品三斤,中品一斤,下品三两。” 凤九见他们说得不错,价儿也不错,“好,我去你们的衣服铺子里,我族里的兄弟姐妹多,都给他们带一份礼物回去。” 立时有人迎着阿九。 凤九今日已经买了不少东西,从兵器到药材,从衣裙到首饰,只要瞧入她眼里的,她不问价格,拼命地挑选,乐得店家一个个眉开眼笑,几年不开张,开张吃几年。他们行商,就是为了赚修炼资源,现在赚的是妖晶、妖液,或是魔晶魔液,全都是可以吸食元力,增进修为的。 药妖族七成是妖修,亦有不到三部分是魔修。妖魔,妖魔,妖与魔有共通处,毒妖族里头有人是妖,亦有些人是魔气,还有一部分人是武修。药妖平原的妖晶魔晶通用,妖液魔液都是好东西,尤其是上品的更是难得。 人人都想冲到前头与阿九说话,有挤不到前头的,开始你推我搡,甚至引发了打架斗殴现象。 凤九去了几家有名气的衣饰店子、兵器铺子和大型的药材铺子,将自己瞧中的都买下,木胤的任务就是付账,张三张四的任务就是替阿九开道。 凤九这架式,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药妖平原尊贵的公主,这般前簇后拥,人声哗喧,只要她进去了,都能做成一大笔生意。 最后,连客栈铺子的掌柜也寻来,一个劲儿地夸自家的客栈如何好,若阿九去了给最好的客房等等。 * 这一日,凤九极尽高调张扬,她不仅订了最好的客房享用,就是帮忙的张三张四也各得了三斤妖晶、半斤妖液的酬劳。其他帮忙的毒妖族也送了礼物酬谢,末了,人人还能住一月城的上等客房。 直到夜里,还有城中的商铺上门,推荐自家的宝贝。 凤九摆了摆手,“我今儿累了,有好的就送到我这里,只要东西好,我都会要。” 许多店家在外头排起长队,前来向阿九兜售自家的东西。 从各种各样的药草、奇花异草,到女儿家用的头饰甚至于兵器都有。 许是凤九太过张扬高调,从未有药妖怀疑过她的身份,所有药妖想的都是:这定是药妖平原某位大户人家的千金,否则谁有这挥金如土的阔气。 你卖东西,人家付钱,天经地仪,没少你一文,这就是生意。 自然,还有不少的药妖羡慕。 木胤的手里拿着一个乾坤袋,袋子里有妖晶魔晶、妖液魔液,一谈好价,木胤与张三张四兄弟俩就称晶石、称妖液等物算作价格付上。 屋顶上,几个药妖族已经等了许久。 可这姑娘屋子外头还有好多药妖商人等着售卖货物。 一个接一个的商人进来,相看,讨价还价,最后定价付账。 “公子,还要等吗?” “等,我就不信,他这里的人不会停。” 还真是不停!走了几个人,又来几个人。 两天下来,就连十二月城、二月城等的商人也闻讯赶来,兜售的东西也是各种各样,有的知这是个姑娘,就爱选漂亮的花儿、好看的衣服来买,偏这个傻缺姑娘,看了之后,道声“不错”就买下了。 药妖们多是爽快人,见她爽快,定下价格,取了自己所需的妖液妖晶就离去。 埋在暗处的十月城城主府的大公子,他一定说这毒妖贵族少女特有钱,想来打劫,偏商人不断,这都整三天了,就一直有人来。 她累了,就交给那个叫“大山”的毒妖族男人谈声音,这男人比那姑娘要精明,砍价得厉害,但所给的价儿,药妖商人们都能接受,还是愿意把东西卖给他。 谁让人家有上品晶石,还有上品妖液魔液,这些东西自来只有贵族才能吃到,而今商人们通过商品易换就能得到,人家自然跑得比谁都快。 “公子,这样等下去不是法子,一直有人过来。” 另一个药妖随从道:“现在知道这出了一个有钱姑娘买东西的事,好几个城的商人都知道了,全跑过来兜售自家的好东西。公子,别等了吧!” “你们不会把这些商人赶跑?” “我们哪能赶跑,客栈掌柜更是个人精,要进来兜售东西,他就收人家的好处费,一天下来,都赚二十斤妖晶,赚了十斤妖液……” 凤九在做生意,客栈掌柜也不是傻的,在他的地盘上,人家要抽成,你做成之后,你换的是妖晶,人家就取百之又一的好处,一斤妖晶得你一钱不算多,可经不住积少成多。瞧得其他客栈的药妖掌柜眼睛都瞪绿的,难怪收那么便宜,原来好处在这里啊。 五天后。 十月城城主家的大公子扒在暗处,看着进进出出,一个个喜逐颜开的药妖,狠不得提刀去杀人。 他是来打劫晶石与妖液的,这丫的商人都从哪里冒出来的,一天比一天多。 “公子,我们等五天了,要不回去吧。” “她等的宝贝那么多,老子要打劫。” 早前说的是打动人家的晶石,可根本没机会下手。 大公子豁然弹跳起来,“走,我们打劫去!” 还不等下手呢,明晃晃的宝剑、大刀就挥了过来,周围竟是十几个五大三粗的药妖,客栈掌柜的弟弟笑得一脸阴险:“你们这是要断我财源客栈的生财之路?你们出来打劫,这消息要传出去,还有人上门兜售。” 商人们卖了东西,他家可是得了好处的。 这几日下来,简直比以往三百年都赚得多。 掌柜家弟弟晃了晃大刀,“你们三个一进来,我就盯上了,想坏我家的生意,老子告诉你们,没门!一月城上上下下,我大哥早就打点好了,你想分一杯羹,就把你家的宝贝拿出来卖,这可是我一月城的大财神,敢在我财源客栈撒野,老子先剁了他。” 大公子道:“本公子是十月城城主府的大公子,你敢剁我?” “给我打!” 立时就是砰砰磅磅的揍人声。 掌柜家弟弟打完了人,拍了拍巴掌,“老子不敢剁你,但老子可以揍你。来人,把这三个小贼赶出去,给外头想动心思的人瞧瞧,敢抢我财源客栈的生意——门都没有。” * 因下月初一,有热闹的祭天大典。 药妖王邀请各城主、毒妖城主前来观礼,看他们如何将三百多个仙人丢尽炼炉,再看他们如何将妖魔们提炼出妖汁魔汁当成妖液魔液吃。 妖魔与仙人们不是要抓他们炼丹,他们为何不能吃了对方,这叫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一月城里云集了各城的城主,毒妖城主更是带了几个在毒妖族中有头有脸的人物前来观礼。 这会子,所有人都在议论这半个月内一月城里出现一个超有钱的毒妖族贵族少女之事。 “半个月时间,花了五百万斤妖晶、二百万斤魔晶,还有数十万多斤的妖液、魔液。” 整个药妖平原各城的商人都被吸引进来了,趁着祭天大典,兜售自己的宝贝,宾客尽欢,而财源客栈的掌柜更与药妖王宫的大总管达成共识,抽好处更是涨到了三分,一分归财源客栈,二分归药妖王宫,大总管得一半,另一半上交给药妖王。 药妖王得了好处,只睁只眼、闭只眼,而这三分利,众商人又都能接受,乐呵呵地与阿九做交易。 毒妖族的几位富贾,先是王富贾瞧着风富贾:你老是毒妖州首富,你名下可有魔晶、妖晶矿啊。 风富贾则看着王富贾:我家小闺女近来正在家中修炼,离开时还在闭关,不会是王富贾家的姑娘吧。 毒妖城主则满脸疑惑:莫不是孙富贾家的丫头,听说孙富贾是个暴发户,因为他的女儿发现了一处妖晶矿,孙家一夜暴富。孙富贾因着这原因,很是宠爱这个女儿。 二月城主道:“十月城的城主府公子想打劫,这可乱了规矩,天降大财主,各城都能得好处。毒妖族与我们药妖族是近邻,又是历来的朋友,怎么能吓走朋友、赶走贵客,十月城主,这可不大地道啊!” 十月城主的脸阴沉沉的。 第348章败家丫头 十二月城主道:“我夫人刚怀了身孕,遣了大管家拿了东西去换,换了十斤极品妖液,光是闻一闻味,就令人陶醉,我们多少年没见这等好东西,但人家有。” 谁喝过极品妖液,整个药妖平原恐怕就只药妖王一族吧。 他们想喝,也弄不到,最多就是上品妖液,就这东西还不能管够,只能偶尔喝一些。 三月城主揖手道:“各位毒妖族朋友,我三月城欢迎你们前来做生意,价格肯定合理。” 这些个城主,看到毒妖族的人,那都是妖晶妖液的样子,觉得他们跟那暴发丫头一样。 毒妖城主扫过几位富贾,“是你们谁的女儿?闹出这般大的动静?” 风富贾微微一笑:“这等败家的丫头,老朽可生不出来。” 孙富贾道:“我家女儿精打细算,过起日子比我还精细。”如此大手笔,肯定不是他家的女儿。 王富贾摇了摇头,“听说这小姑娘叫阿九。” 他们三人的女儿都不叫这名。 几双眼睛齐刷刷望着同来参加祭典的丹器符阵四殿殿主,这可是毒妖族的贵族。 肯定是化名! 这是谁家的? 其间除了阵殿主云淡风轻,其他毒妖族人都有些坐不住,因为除了他,几乎都有女儿,就连毒妖城主心下也迷糊不已,着实他娶了三位妻子,这每一个的娘家背影都不俗,光是女儿就有五个,且年龄与阿九也合得上。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自家女儿叫什么名比谁都清楚,而彼此的女儿叫什么名,他们也都知道,着实没一个叫阿九的。 风富贾陡然起身,唤过身边的随从,“给我上待看看,是不是小姐借着闭关出来给老爷我惹麻烦了。” 另几个见他不淡定,也跟着不淡定,着实这等大手笔太令人震撼了。 于是乎,浩浩荡荡的毒妖随从们出了药妖王宫的客院。 凤九还在买东西,正在品评的是一件兵器。 突然,有相熟的毒妖族半大孩子气喘吁吁地跑来:“阿九姑娘,你爹派侍卫来抓你回家了!” 她哪有爹? 张三惊道:“是风老爷?” 凤九跳了起来,拉住木胤交换了一个眼色,落在别人眼里就是她心慌了,“张三张四,快收拾一下,桌上的妖晶妖液先与客栈结住宿费,剩下的你们八人分了。我先走了!告诉我爹,说我不是风小姐!千万要说我不是风小姐!我花我的东西,与他何干,还派人来抓我……” 这不是此地无银? 凤九拉了木胤,从窗户纵身跃下,正瞧见掌柜家的弟弟带着护院在那儿守着,“我爹派人来抓我了,我先躲一阵,过了风头我就来。”不等那人反应过来,阿九与木胤乘着魔舟落荒而逃。 毒妖族各家不确认是哪家的姑娘,此刻到了客栈,张三张四等人已经麻利地把桌上的妖晶妖液给分了,就这么一会儿,每人分了十几斤好东西,几人一商量,佯装在玩骰子的模样。 来的人里头,有人认识张三张四,“是张家镇的后生,住这客房的姑娘呢?” 张四有些慌张。 张三不紧不慢地道:“她说她不是风小姐!” 风家的下人怎么听都像是自家小姐,哪有姑娘张口就说“我不是风小姐”,这不是明知顾问。 又有下人道:“不是风小姐,是王小姐还是李小姐,又或是佟小姐?” 张四结巴着,着实问话这人是张家镇镇长家的后生,听说在毒妖城里谋到了差事,可是家乡最有头有脸的,修为也比他们高,“我们只知道她叫阿九,不知道她姓什么。她身边那个随从叫大山,替她管着钱财。” 王家下人惊呼一声:“大山,大山……这不是大管家的长孙么?好啊,胆儿不小,哄着小姐出来胡闹,看老爷不拔了他的皮。” 风家下人道:“明明是我家小姐,怎变你家小姐?我家小姐奶娘的弟弟也叫大山。” “我王家也有个叫大山的,除了我家小姐还会有谁?” 这到底是哪家的小姐? 风家与王家还有城主府家都觉得像自家小姐,实在上张三张四说的话“这姑娘长着一对漂亮的眼睛,人也长得清秀可爱,还单纯活泼……” 怎么他们听着,都像是自家的小姐。 外头,有无数赶来的药妖商人还想着卖东西,这会子听说毒妖族的人在抓自家小姐,害得那姑娘逃跑了。 “早来几日多好,怎就走了呢?” 你家出了这样败家的姑娘,还不得赶紧抓人。 这姑娘的胆儿也太大了,半个月时间花出去多少东西啊。 这换成哪家,抓回去还不得关起来。 也难怪人家溜得比兔子还快。 凤九行了一程,停在一片林子里,木胤收了魔舟。 木胤问:“后面应该还有不少好东西。” 凤九摇了摇头,“此次这么一闹,换了不少好东西,我们整理一下空间。还有三天就是初一。我们换一个装扮,再去一月城救人。” 木胤若有所思,“半个月来上门售宝贝的人络绎不绝,外头一直排着长队,有做生意的商人,还有寻常的平民百姓,但凡认为是宝贝的都上门来。” 是凤九给的价格好,比外头的合理,在外头可换不来那样的晶石与妖液魔液,直接就能换成他们需要的资源,何乐而不为。 二人寻了个清静的地方,阿九设了个仙阵为屏障,两人进了自己的空间,将收来的东西进行了一番整理,将下品乾坤袋挂在腰上,里面放了一些自己需用的东西。 * 初一,凤九与木胤依旧扮成毒妖族男女,衣着上更为随常些,没了当日贵族男女的打扮,他们收了不少的衣裳,挑了最不打眼的换上。 一大早,全城的百姓聚到刑场。 刑场布设了三处赏刑台,正中的看台上坐着各城城主,左右看台搭着帐篷,里面坐着各城的贵族。 刑场中央有一只大丹炉,占地约一百多坪,阿九还是第一次见到这般奇大的丹炉,与太上老君有得一拼,若将三百多个仙人装进来,只怕用不了几日就炼化了。 又有两只偌大无比的大锅,亦有十来坪大小。 锅与炉的下方引了地火,正熊熊燃烧,丹炉未合炉盖,有白气升腾,里面飘出一股浓烈的药味。 大锅亦然沸腾,里面亦有药味飘散,大锅的上方还有一个透明的锅盖,可以看到里的热气升腾,白雾缭绕。 有药妖族官员一敲大锣,高声道:“押八十妖魔赴刑场!” 药妖王是一个中年男子,他倏尔起身,朗声道:“域内仙人、魔都大陆的妖魔,皆视我药妖族为药物,捉拿炼丹,今,本王做主,将私闯我药妖平原的妖魔下锅熬煮,提炼成魔汁、妖汁,但凡是在场的臣民,可分食其汤汁。” 药妖们兴奋在大喝:“药妖王万岁!万万岁!” 这声音,仿若洪潮滚滚,海浪翻逐。 药妖们顶礼膜拜。 木胤附在阿九耳边,“药妖王在此处,只怕禁地守卫空虚,我入禁地圣池替你取圣魂。” 凤九正想说话,木胤用两指封住她的嘴唇。四目相对,俊颜动人,珠泪盈睫,一幕幕俪影飘飞,衣香出尘的光影滑过幽深眼底。那些尘封的旧事如此清晰,如此刻骨铭心,而今,仙侣璧人即将分开,让她如何甘心? 木胤温柔地道:“我会没事,一会儿你动手之时,自己小心些,量力而行,救得了就救;救不了,莫伤了自己,保命要紧。你脱身之后,先回家,我会去寻你。” 凤九拥住了木胤,将头埋在他的胸口。这半月,他们扮成主仆,实为情侣,为了她,他愿意做一切,对她的宠爱,她亦看在眼里。 她似有冰刀锥心,泪蓄眼眶,水雾迷蒙中,面容里透出别样的痛楚与惶恐,是对他的眷恋与不舍。 木胤果决地,神色从容,他能为她做的不多,“我为你保重自己。”他一转眸,指着人群里一个戴着斗笠的人,“瞧到那个人了?” 凤九定定地打量,魔气是伪装出来的,“他用的是魔气丹!”她炼制的妖气丹、魔气丹送出去几枚,阿九心下最是了然,“是薰兰城城主!” 木胤道:“是自己人就好,一旦动手,你也有个帮手。”他必须离开,一旦阿九动手,药妖王宫的禁地必然守卫松散,正是他盗取圣魂之时。 圣魂,他志在必得。 就算是他死,他也一定要替阿九弄到圣魂,用圣魂给阿九续命。 如果他知道此人是帝川,是否还会如此淡然。 她上一次来域外,曾与帝川同行,在她发现木胤飞升时,她打消了给帝川一个机会,只想寻了时间与他说过明白。 帝川曾是她的心魔,但现下已成过往。 凤九拉着木胤,“你要快去快回。” 两人相握,木胤剥开她的手,果断转身。 在一片海呼声中,众药妖从地上起来。 八十妖魔关押在两个寒铁笼子里,一个关的是魔族,一个则是妖族,药妖王立在大锅之侧,运力一挥,寒铁笼子徐徐升空,到了大锅上方,笼子的禁制一开,开始在空中不停地旋转,妖魔传出凄厉、惊恐的呼救声,一个又一个妖魔像下饺子似地从笼子落到大锅中,挣扎几下便没了声息。 锅里放了能吸魔气的药材,一旦入水,在滚烫的沸水里再加上能让妖魔失去法术的药草、禁制,只片刻他们就魂飞魄散。 看火的药妖族将地火加大,熊熊的烈焰包裹着整个大锅,空中最好一个魔族落在了沸水之中。 药妖王勾唇一笑,“来人,把妖族下入锅中。” 药妖族将军用法力将寒铁笼子推移到大锅上空,学着像药妖王那些,解开禁止,笼中有一道门,拼命地来回摇动,里面的妖族一个不慎就会掉下,一落锅中,立时魂飞魄散,消失无形。 一个红衣妖族少女紧紧地拽住寒铁笼子的栏杆,倔犟地不肯求救,也不会叫嚷,只是拼命地抓住栏杆,当她身边的同伴一个个滚到锅里,她还在上面。 药妖族将军是一个中年男子,长得人高马大,用力地摇晃着铁笼,那妖族少女还在上面,所有人都望着笼中的少女,她是最后一个,可她的坚强竟让人心生敬意。 药妖王朗声道:“大将军,莫把人一下子玩死了。” 大将军回首,“属下遵命。” 此人,是药妖王手下最得力的药妖族大将军,相传本体是一个药树,具体是什么药物外界知晓的却不多。 大锣一设,有药妖族官员朗声喝道:“押三百仙人入丹炉!” 人群自动让开一条道,妖将妖兵队伍押着三辆囚车,每个囚车都有二十坪大小,里面挤满满地全都是仙界的男男女女,年纪大的,看上去约有四十出头,年纪轻的亦有七八岁大小模样的仙童。 仙娥们害怕的哭啼。 男仙们虽然冷静,面容苍白无血。 第一辆,凤九只认识一人,那是前任东极仙境的阵殿殿主、现任南极仙境的阵殿殿主,他亦是第一只寒铁笼子里修为最高的人,是上仙后期修为。 第二辆囚车,凤九瞧见了两个熟人:青芒与红芜。这二人,一个是从东莱大陆飞升,一个是她早年的侍女,都是她最熟悉的人。 青芒的手紧紧地拽着红芜,似在鼓励她。 红芜一脸果毅,望着青芒时多了几分不畏之色,眼里含着淡淡的柔意。 仙人们哪里还有仙人之姿,个个面容憔悴、苍白。 凤九往丹炉方向移近,抬眸时,大将军还在摇空中的笼子,许是看仙囚到了,失了耐心,直接将整个笼子往大锅上逼近,烈焰焚烧着寒铁笼,少女死死拽着笼上的栏杆不撒手。 寒铁笼子在烈焰中变得炽热滚烫,少女的双手被灸得冒出了白气,空气里有焦肉的气息,少女一声惊叫跌下笼子。 凤九一指,一道仙力将少女推偏方向,少女的身子直落人群,人群顿是四下逃窜,惊叫声有之,逃命者有之,生怕少女砸死他们。 凤九趁乱启开仙宝空间,金光一掠,囚车上竟设下了禁制,她却无法收走整个囚车。 人群中,唯有可数几个胆大的仰头看着少女,她褪去人形,化成一只拍翅高飞的朱雀,火红如烈焰。 药妖王腾空而起,立在半空,静静地俯视地上的人群,“来者何人?” 凤九亦冲天而起,褪去了身上的药妖族衣袍,一袭华彩光艳的极品仙衣在空中猎猎飞扬,面上蒙着一张素白色的面纱,她的身侧立时有祥云环绕。 凤九抓出一把阵眼珠,用力一抛,药妖王使出妖力,刚一触阵眼珠,吱吱闪出电流般的光芒,药妖王手臂一麻,快速收住招式。 “天雷之力,你是雷灵根?” 凤九将阵眼珠布设在第二辆囚车周围,双手挥舞,很快就布了一个保护阵,无论囚车里面设的是什么禁制,有她的仙阵相护,想开禁制,必要破她的仙阵。 帝川见阿九布阵,快速打开自己的仙宝空间,光芒一掠,依旧无法将囚车收入光间,心下着慌。 朱雀已化成一个少女,往魔都大陆方向逃奔而去。 “别让那只朱雀妖逃走!”二月城主一声高呼,立有药妖族人往朱雀方向飞奔而去。 阿九立在云端,居高临下的俯瞰着下面的药妖族。 对面的药妖王是一个长得还算英俊的男子,因为阅历与风霜,给他平添了一股难得在成熟气息,峨冠崔嵬,剑眉朗目、高鼻方颌,宽袖掀拂间透出硬朗的俊颜。 药妖王正容道:“本王听说过你,你是域内仙界的东极仙君,乃是女仙里头修为最高之人。” “本仙君听说过药妖王,传闻你是药妖平原第一高手。今日既然你我遇上,药妖王就请赐招吧?” 此人先下人之前,必会先在心下权衡一番。 虽有实力,却亦有一个最大的缺点:优柔寡断。 凤九落音时,再次开启了仙宝空间,对着第二辆囚车光芒一掠,依旧无法将囚车收入自己的仙宝空间。 十二月城城主腾空而起,哈哈大笑,“东极仙君,你的仙宝收不了囚车,寒铁笼子上有我药妖族设下的禁制。” 凤九道:“你们也打开不了寒铁笼的禁制,上面有本仙君设下的保护仙阵。”她不能拖延,听说上次药妖王与木荣大战,他手下有一支毒军,全是由有毒药妖组成的,能散入毒气,无论是妖是魔,都难逃其毒气。 凤九凭空一挥,一个转身,手中握住一张大弓,拉满弓弦,一支金光闪耀的弓箭立时幻化而生,这弓箭竟发凤凰脑袋一般。 毒妖城主惊呼一声:“上古凤神弓!”当即对身后的人道:“千万不能被凤神弓瞄上,否则难逃一死,让我族中人小心。” 凤九一松弓,一支凤头箭呼啸而来,声音中是凤鸣的叫声,卷袭着风声,似在嘲笑,似在玩弄,而她所瞄之人,正是站在大炉前摇头寒铁笼倒第一只笼仙人的大将军。 大将军只见空中金光一闪,噗哧一声,金箭破体而去,只片刻,他的肚腹上化出一个大洞,这大洞似肉眼可见的腐烂之速快速扩散,三息之后,大将军的身体化成了透明。 药妖王大惊失色:“大将军!” 金箭射中,立时幻化无形,阿九张着弓箭,快速一移,对准了药妖王。 药妖王面容煞白,只一箭,就让大将军殒落,魂魄随风而去,他衣袖一挥,一道力化黄泉之势,卷起一股黑红交加的妖魔气息,如双色的漩涡,有着巨大的吸力。阿九收了凤神弓,立在空中,衣袂飘飘,双袖挥舞,凭空一划,一股巨大的掌力铺天盖地袭卷而至,带着毒气的妖魔之力立时在半道冲药妖王飞扑而至。 他纵身一闪,毒气在她强大的掌力之下,落到地上,立时消散,无数的妖魔当即吸入毒气,有的倒地扭曲着身子,有的痛苦尖叫,有的口耳流血,第三辆囚车中的仙人亦有不少中毒,唯有第二辆囚车因有阿九设下的保护仙阵竟是平安无事。 大地震动,如摧枯拉朽,似天崩地裂,那一掌排山倒海之势,整座一月城都在震颤摇晃,待道倒塌,宫殿摇摇欲坠。 凤九立在空中,面无表情,“薰兰城主,你还愣着作甚?还不快带我境仙人逃命!” 大将军没了,空中的铁笼落到了地上,里面几十个仙人被震得身心俱痛,有人从笼口爬了出来,“求东极仙君救命!” “一群废物,没有本事保护自己,也敢私闯域外?”她怒骂一声,眼睛却定定地留意中已然被惊住的药妖王。 凤九的话很大声,不仅是说给被抓的仙人,也是说给青芒等人,敢入域外,就得有保护自己的本事。 他想下毒,可阿九却一掌让他的毒伤了自己的臣民。“你是混沌灵根?” 凤九冷声道:“刚才药妖王说我是雷灵根,这么快就变成了混沌灵根?”帝川一个人想将偌大的囚车送到仙舟,刚一触及,立时就被电得浑身颤栗,阿九睨了一眼。 药妖王定定地盯着阿九,只要她出手帮忙,就必会给他下手之机,她的仙阵恐怕只有他能解,就连她的同伴也近不得、动不得囚车。 帝川被电,很快定定心神,他帮不上忙,还只会添乱,他猛然觉得,自己是天地间最无用的男人,道不出的落漠,对着囚车里的人道:“抱歉,我破不了仙阵,也无法将囚车移到仙舟上。” 凤九不屑一顿地道:“薰兰城主,你还是自己逃命去吧!留在此处,反碍本仙君的眼。” 她就这样厌恶他?不屑多看他一眼。 曾经的他,也是这样与九音说话。 凤九的本事这般大,远远高于他,想来那时候九音的修为就不弱,否则哪来的本事入域外夺醉莲。 帝川立在原地未动。 凤九怒喝一声:“你想救人,第一辆囚车的门已开,带了仙人逃命去吧!记住了,你保护好自己就是本事。至于他们,保不保得全,端看他们的本事。战事自来无情,身入敌境,各凭本事。没本事,殒落了又有何妨?薰兰城主,本仙君绝不会前往救你一人,所以你要靠自己平安逃回去。” 这些人,就等着别人来救。 不让他们自救,只会拖他人的后腿。 她不要白白的牺牲,所以说的话又毒又狠。 她更不要别人的理解,只有活下去才算是本事。 她的话是要他活下去,而她不会再救他。 再让她救,他如何立足天地。 ---题外话---鞠躬求月票!新文《奸臣的女人,伪恶皇后》开坑了,书号:1382192,简介:他的心里有两个女人:一个是青梅,随着时间流逝,化成胸口朱砂痣;一个是恩师侄女,仿如白月光,是他的女神。漫漫岁月,他总以为自己不失偏颇,为护二女不受伤,他因“美女入室,恶女之仇”颁下明旨:皇后、淑妃不得会面。/有人说,他太宠淑妃,免去淑妃对皇后的晨昏定省。/有人说:是皇后太恶,他在刻意袒护淑妃/她张扬跋扈,步步设局如棋,对有孕嫔妃踹肚、下药,即便证据确凿,依旧被他视若怀中宝。/她面对宠妃的步步算计,对他从失望到冷心,最后情动“暖男”。/他的霸道终不抵另一人的温柔守候。/当青梅化恶,当月光中毒,他又当如何取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349章 救人 第349章 救人 帝川揖手,召出仙舟冷声道:“想逃命,就跟本城主走!”他纵身一闪已上了仙舟,有反应快的仙人,快速纵身跳上仙舟,陆陆续续就有三四十人上了仙舟,而修为低下的仙童、仙娥与天仙,因数日的折磨,无法补充仙液、仙果,此刻哪里还使得出仙术。 凤九漠然地看着留在原地的三十多个人,早前亦有几十个仙人被倒入丹炉之中,别说是仙体,就连灵魂也被化成了仙汁,这法子着实阴狠至极。 “薰兰城主,求求你,你救救我们,我们……” 凤九冷声道:“没有仙舟,你们各凭本事,连跃上仙舟的气力都没有,离了药妖平原还有火川、大海,更有魔都大陆。你们逃得今日,还能逃得一次又一次?别以为现下还有传送仙阵,这些东西早就毁了,唯一回去的法子就是穿越魔都大陆回到域内。” 前路惊险,这一路还不知道有多少困难等着他们,活过了这次,那下一次呢。 没有能力,就敢贸然进入药妖平原来寻仙药仙草,这只能是说他们胆大。 既然冒险,就得承受也许会殒落的后果。 有天仙无力的软坐在地上,死定了,没有来生,没有来世,药妖王连魂魄都给一并煎熬成汁送去喂养圣魂。 帝川带着三四十位仙人,驾舟而去。 他得活着,就算是殒落,他想有来生来世,而不是现在死在这里连魂魄都要被人炼成药汁。 凤九厉喝道:“药妖王,你打是不打了?你不要想着布什么毒阵来对付本仙君?现在,本仙君就让你瞧瞧我混沌神术的手段。” 掌力变幻,凤九双掌挥舞,整个人飞在空中,一招一式看似慢,却极快,第一招看只有一个,实有数千个,突地一股强大的混沌之力四散开来,她的衣袖之中飞出一黑一金的两道光芒,黑的落到那些天仙、仙婢面前。 “此乃魔舟,只能载上十人,赶紧逃命去吧,若逃不出去,可休怪本仙君无情,自己没本事,也敢来历练,这不是送死?” 没本事,就该在自己的地方待着,而不是为了求得所谓的宝贝,就连命都不顾。 金色魔舟的落到了青芒等人的囚车前,他们出不来,比阿九还急,尤其是阿九训斥人的语调,就像是一把把的软刀子,便是青芒也觉汗颜。 众天仙、仙娥等人见有魔舟,拼命往上爬,可魔舟只能载得动十人,却有了二十来个人,于是,修为高的将仙娥、仙童往下赶,不让他们上来,就在魔舟只剩十人时,魔舟启动,往魔都大陆方向急驰而去。 第三辆囚车里亦有百余位仙人,修为高的盘腿逼毒,修为低者痛苦莫名。 巨大的混沌掌力落下,震飞两辆囚力,仙舟似有了灵性,飞快接住第二辆、第三辆囚车,阿九纵身一闪,混沌掌力似奔洪之势,冲击着一月城,房屋一排排地倒塌,药妖们吓得四下逃窜,药妖王宫也轰然坍塌。 有人尖叫着,有人哭喊着,更有人大呼:“有妖晶,地下有妖晶!” 这一掌之力,竟将整个一月城翻了个底儿,地上的血红色妖晶更是被翻腾了出来,这不是地下的妖晶,而是药妖王存在地下库房的妖晶、财宝。 无数的药妖被妖晶耀花了双眼,不要命的往妖晶奔去,就像是蚂蚁寻到了蜂蜜。 地面上,顿时一片混乱。 凤九驾着仙舟,冲入倒塌的城池间,就如随浪而走,近了地下珍宝库,开启空间,光芒掠过,就去了大片,末了,驾着仙舟冲上天空。 药妖王的声音在身后怒喝:“来人,追仙舟!” 凤九不慌不忙,看着自己的仙舟,人太多,根本走不快。 她蹙了蹙眉头,抓了两把阵眼珠,在仙舟周围布下仙阵,动作快速,当一百零八入阵眼珠闪烁光芒,一道金光护舟仙亦布好了。 她取了一只瓶子,大口饮食着仙液,这才不紧不慢地解开了青芒等人所待的囚阵仙阵,取回自己的阵眼珠。 凤九道:“里面的人给我击禁制,我要知道设的是什么禁制。” 青芒应声,其他仙人退后几步,青芒双臂一挥,一股仙力击在禁制上。 凤九眯了眯眼,莞尔一笑,“雕虫小计,居然是一个三十六星妖阵!” 她用了百息不到,解开阵法,一解阵,里面就出现一道铁门。 凤九走到另一辆囚车前,里面仙人会意,击了一下,又是一个三十六星妖阵,这次更省了阿九的不少时间。阿九用手摸了一下寒铁笼,“不错的寒铁,带回去还能打仙器。”将铁笼收入仙宝空间。 红芜紧张地看着身后,“仙君,他们的人追来了,好多魔舟。” 凤九若无其事,淡淡地道:“我们的仙舟载的人太多,这原是载一百人的,现在载了二百人,根本走不快。” 立有仙人禀道:“启禀仙君,让仙婢、仙童与天仙修为的人下舟,就如仙君所言,我们要穿越火川、大海,还要过魔都大陆,必是九死一生,带上他们也保不得性命……” 仙婢仙童们一个个面容大骇。 他们虽是半仙之身,可也不想死。 现在,仙人们居然嫌他们是累赘,想弃下他们。 凤九面无表情,盘腿坐在中央,拿出了一个小传送仙阵,“红芜,你带两个仙娥先走,回去告诉诸葛韫,别再浪费我的仙晶,不用人来,给我传一个能一次载四五十人的中型传送仙阵过来,调好中型仙阵,我把仙舟上的仙人传送回去。青芒,寻一处地方,将仙舟停下来,否则那边无法定位连接。” 她明明有传送仙舟,她早前为什么要说那样的话。 所有的仙人都不敢多说一个字,生怕阿九一恼将他们给踹下去。 现在,所有人都指望着阿九将他们送回仙界。 凤九摆弄着小型传送仙阵,弄好之好,在上面放了三枚仙币,红芜已先一步与两个仙娥站了上去。 青芒道:“红芜,仙君的吩咐都记住了,见到阵殿主就如实禀报,让他传一个中型仙阵过来。” 红芜连连应是。 仙舟在三月城西百里处的草坪上停下,阿九看着小型仙阵的光芒,明明是顺转,突地又是逆行,当即就变了脸,不用说,是那边有人过来了。 每次都跑过来,就当她又得了宝贝,生怕来晚了一般。 凤九没有半分好脸色,忍了又忍,只听仙娥惨叫一声,与文筹撞到了一起,文筹看到周围挤挨挨的人。 “文丞相与红芜回去,我要中型仙阵,不是要人过来,嫌命长的,想到这送命,可以过去也数万追兵打。” 文筹一望,周围有无数追兵,密密如蝗虫,亦有几十条魔舟奔驰而至,这等阵仗,吓了一跳,赶紧上了传送仙舟。 “一个个都想着好处,白白浪费了几十息救人的功夫,快滚!”阿九怒骂着,文筹脸上微红。 不多会儿,那边传来了光芒,阿九收到一个中型传送阵,她往小型传送阵上又丢了几枚仙币,“三人一组,逃命要紧。待我布好这个,一次可走四十人。” 第一个囚笼里有南极仙境的阵殿主,这里虽有上将、上仙,却不懂如何布传送阵,这种东西必先要精通阵法。 这边,已经启了五回,阿九还没布好中型传送阵。 周围亦有数十万妖将妖兵,密密麻麻将这里围得水泄不通。 凤九淡然,背后冷汗淋漓,额上亦有细密的汗珠,一些仙童、仙娥已经紧张得满身是汗,到了现下,他们也怕死,从未像现在这样怕死过。 凤九终于弄好了中型传送阵,因阵大,她直接放了一块一斤重的上品仙玉上,只等连接上,过了十息方传来讯息,阿九使了个眼色,立进了四十个人,电光一闪,传出吱吱声响,阿九道:“青芒,这次该你们,也入四十人。” “仙君……” “你们体虚,耽搁不得,还是先回去。” 青芒没再推辞,点了四十人划成一组,待光芒过后上了中型仙阵,又十息后,再有下一组,另一边的小型仙阵也没停下,虽是三人一组,可一直都有人上去、离开。 最后,就剩几个胆小的仙童、仙婢,有十几人,阿九打了个眼色,“上大的。” 外面,有细密的飞箭驶来,落到仙阵上,传出吱吱的电流声,传入耳膜,让人胆颤心惊,生怕仙阵崩塌。 仙婢道:“多谢仙君救命之恩!” “你们修为低,以后别再往这等危险之地来,快上去,外头已开始进攻了。” 她的仙阵还能顶一时,但不会顶得太久。 几人上了仙阵,凤九又添了一块小仙玉,电光一闪,过得五息停了下来。她将中型仙阵收入仙宝,又不紧不慢地收了仙舟,最后她立在了小型传送仙阵上。 她看着空中飞舞的箭羽,有冰箭、毒箭、火箭,什么都用上了,尽数被仙阵挡在外头,有的箭插在仙阵上,还有的落在地上。 “药妖王,你说本仙君是离开呢,还是伏击?” 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还有后招,就这么不到半个时辰,她就送走了二百多个仙人。 那她早前,为何让那仙人驾仙舟带走一批仙人,还说了逃跑路线。 这个女子是何居心? 凤九笑微微的,小传送仙阵闪出电光,是那边催她离开,可她却突地运力,旋转着整个仙阵,在一息之间催动意念之力,变成了幻相虚无阵。 “没了!” 有妖兵惊呼,刚刚还有人,连人带传送仙阵都没了,这是她已经离开。 而凤九正在收拾自己的传送仙阵,她一动之下,仙阵上插着的箭羽毛掉落在地上。 无数的妖将妖兵缓缓走近,似要瞧见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凤九收了传送仙阵,催动隐身符,出了仙阵,亦不动声色地收回阵眼珠,从围聚得越来越小的妖兵群里挤出来。 啪—— 妖将给了自己身边妖兵一记耳光,“混账,敢挤本将,你找死!” 凤九近了魔舟,发现好几个魔舟无人,将无人魔舟收入仙宝空间,自己又驾了一辆魔舟往一月城方向奔去。 “魔舟自己跑了!” “是谁没关闭魔舟。” 开启与关闭,这都是有诀法的,这分明是没关闭魔舟,才让它自己跑了。 一月城被她的混沌神术摧毁,变成了一片废墟,阿九回到城中,一名妖将带着十名妖兵正将二十几个仙婢、仙童往囚车里赶。 “贱婢,仙人都逃走了,就你们没人要,好歹是半仙也可以熬药汁,还不快进去!” 一名妖兵在一个漂亮的仙婢身上抓了一把,“哈哈,仙婢的肌肤够嫩。” “这是药妖王用来熬仙汁的……” “早晚是死,玩玩怎了?” 仙婢吓得护住了胸口,快速往囚笼里钻。 当最后一个仙童进去时,阿九说时迟那时快,驾着魔舟,一个俯冲,夺了囚笼就走,解了隐身符。 囚笼里的仙婢仙童异口同声:“东极仙君……” 凤九道:“出来吧!我带你们回仙界。”她收了寒铁笼子。 地下,妖将望着天空,“有人劫人!” 你丫的废话,这不是所有人都瞧见了。 凤九拿了些仙果、仙液出来,“分了吃!以后别来这么危险的地方。”她一掐诀,召出一台中型传送仙阵,“我落到一月城林间,你们站到传送仙阵上,我送你们回仙界。” 几人应是,待仙舟一停,立时就接上了,二十几人站在仙阵,阿九取了仙玉,对其中一人道:“替我转告文丞相,我还得去帮薰兰城主,留着小传送仙阵即可。” 年纪最长的仙婢应答一声,仙阵连接上,电光闪闪,电流吱吱,外头又有追兵赶来,待仙婢仙童一走,金光已无。阿九立马掐诀将仙阵收入空间,驾着魔舟往火川方向急驰而去。 后面浩浩荡荡的追兵追着这一辆魔舟而至。 凤九驾着魔舟在前方逃得欢,这是一辆可剩二百多人的魔舟,现在只载他一人,跑起来很是快速。 凤九行了一程,就见前方不远有一个小魔舟四处乱窜,似寻不到方向,她用指一点,却是九个天仙,阿九道:“怎么回事,大半日了还在这里?” 一个男仙怯怯地道:“我们不知方向。” 实在是丢人! 凤九道:“将小舟驶入大魔舟,我带你们追薰兰城主一行。” “多谢东极仙君。” 几人下了小魔舟,凤九纤指一点,将小魔舟收回仙宝空间,从里头取了一大壶仙液,又有一篮子仙果,“吃罢,补充些体力。”她悠悠轻叹一声,“什么都别多想,这一路回去,路上险阻重重,需要好体力。” 行了大半个时辰,后有追兵,前有帝川带着四十几个仙人正与一队药妖将在药妖平原的空中交手,一方是仙舟,一方是三艘魔舟。 “薰兰城主,后面又追来了一支妖兵!” 几人交换眼神,挑了十人迎击后面的妖兵,然,后头却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薰兰城主,我来助你一臂之力,你的仙舟太小,我带了两艘魔舟来。”她衣袖一挥,一辆魔舟奔出,往帝川等人急驰而来。 有仙人在其他同伴对敌之时,小心翼翼地出了仙舟,飞到魔舟上,不多时,仙舟上只余七八个仙人。最后,在仙人的掩护下,帝川收了仙舟,亦站在魔舟上。 帝川有了大魔舟,迈开双腿,使出龙腾术,一只金龙化出,直冲妖将,一声巨响,妖将所领的三只魔舟被冲翻,上面的妖将妖兵像下冰雹似地往地上翻滚,阿九启开仙宝空间,将魔舟往自己的空间里搜,“这种魔舟,夺为己有,方是安全,他们没有工具,就不会再来追你。我给你们一辆魔舟,你们各乘魔舟回仙界。” 帝川揖手道:“仙君若要赠送魔舟,能否将一艘只载二三人的赠与下仙。” “二三人的没有,倒有一艘能载五人的,我把这个给你。”阿九一掐诀,托出一只小型魔舟,交给了帝川。 南极仙境的阵殿主揖手道:“不知仙君能否借兵器与我等……” “我身上的兵器乃本命神器,万没有借与外人的道理。倒有十把上品魔器、妖器,现下借与你们。我再赠妖晶、魔晶各二十斤,你们可以拿这东西想办法买兵器装备,我再给你们几瓶仙液、几篮子仙果,好自为之,逃命去罢!” 凤九从乾坤袋里取出五把魔剑、再五把魔刀,又有一坛子妖晶、一坛子魔晶,再有四瓶仙液、一堆仙果。 阵殿主瞧了一眼,立时汗滴滴的,他们的仙器宝贝,在被抓的时候,就被药妖们收刮干净了。“东极仙君不与我们一道回仙界?” “我仙境的仙人还没人护送,怎能管你们?后面还有追兵百万,有这几百斤妖晶、魔晶,以你们的机警,想来有法子逃回仙界。凤九在此预祝各位一路平安!” 帝川取出小魔舟,揖手道:“各位仙友,在下要先行一步了。” 阵殿主惊道:“你不与我们同行?” 帝川淡淡地道:“你们是南极仙境的仙人,在下是东极仙境的人,再则,在下多年来已习惯独来独往。”一落音,他亦驾了小魔舟,朗声道:“仙君,后会有期!”独自驾了魔舟而去。 凤九亦拿了一艘小魔舟,正是早前行九人的,揖手道:“南极阵殿主,后会有期!”不说多话,亦调头离去。 人家是东极仙境的人,能送他们仙液仙果,还借了兵器、魔舟,更将他们给救出来,已经是情至义尽,凭甚还要再送他们。 只是他们这一行得有五十多人,这前路不好走啊。 论战斗实力,都是天仙、上仙,可真正能的的没几个。 帝川有实力,阿九也有强悍的实力,可人家那是何等身份,护送他们回仙界,这怎么可能,若他们是东极仙境的人,许还另说。 “东极仙君……”一个仙娥壮大胆子喊道,“不知仙君能否瞧在天王情分上……” “我给天王的情分,是因他是我师父的养子。当年,我救帝禾火霜,换来的结局至今让我心有余悸,自那以后,对除东极仙境的仙人外,我都不相信,着实世间忘恩负义过多,我能做的就是护送你们到此,前路如何,但凭各自造化。” 凤九落音,她的小魔舟已消失在天之尽头。 阵殿主轻吁一口气,看着两舟上的人:“重新分派一下。” 上仙修为的平分,天仙修为的人也平分,又平分了仙液仙果与妖晶魔晶等物。 凤九抄了近道,绕过追兵方向,重新回到药妖平原,穿上妖魔服,用了妖气丹,将自己伪装成药妖,重新整理了得来的宝贝、魔舟等物,驾着魔舟到了一月城外,步行进入一月城。 这里一片狼藉,比她早前所见更凌乱了几分。 “难道是木胤使了混沌神术?” 药妖王宫没了,化成了废墟。 一月城也没了,也是一片废墟,听说有些药妖被砸伤了,似乎并不曾有药妖损亡,着实他们都是植物。 药妖王的地下珍宝库,大部分的珍宝被阿九抢走,而妖晶更是被众药妖哄抢一空。 药妖王想找阿九报仇,可阿九早就逃没影了,他原想借着祭典宣扬自己的威名,却丢了一次大脸。 凤九在一月城转了几天,没打听到木胤的消息,就连药妖王也似从人间蒸发了,药妖王的禁地一片也是翻天地覆地,就似地龙翻身后一般的凌乱。 寻不到木胤,凤九有些落漠。 她独自一人去了铁石仙玉矿,铁石仙玉矿并未采完,地上有传送仙阵的碎片,还有一些采挖的锄头等物,可见当年这里有过一场药妖与东极仙境的打斗。 凤九想了片刻,施出混沌术,将铁石仙玉收入凤凰空间。寻了个避静处,细细地将《域外志》回味了一遍,确定对这里再没有遗漏,只身前往毒湖。她站在魔舟上,辩明了方向,当年她是从混沌谷地下发现一个山洞,往南行就是上古山洞的入口。她将魔舟驾到南方洞口,站在高处,可见洞口外是一个石台,而下面是万丈深渊,洞口一直往东行,就会有三个分叉路口,右边的路之尽头居然是毒妖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350章 能者多劳 第350章 能者多劳 凤九驾着魔舟到了深渊之下,越到下面,越觉寒气甚重,令人几近承受不住,然,这气息她却甚是熟悉,是冥晶的气息,心下暗惊,待抵达深渊时,发现谷底有一条暗河,周围全都是质地极好的冥晶。 有了冥晶不收是傻子。 凤九收了七成的冥晶,走到暗河,用手一掠,“这是冥液!” 冥元力的泉液,她双眼一亮,将冥液收了大半进自己的凤凰空间,沿着冥泉河往上行,在一片山坡上,发现了有零零散散,一片又一片的不死草,尤其是近水源处,更是长出不死草王,这可是超品不死草。 她又有意外的收获,却没有与她分享之人。 她好想木胤,不知他现下如何。 他说,要给她夺圣魂。 其实她想说,她可以不要圣魂,但她比谁都希望自己可以少睡觉。 她睡觉,就说明她的灵魂虚弱、衰老,唯有不会睡觉的灵魂才是真正健康的。 凤九收了六成的不死草,和以前一样留下了一些种子,在谷底转了一圈,驾着魔舟飞到上面,从混沌谷到冥泉谷,这两谷相隔了五百里之遥,这样算来,当初她与木胤步行从另一条足出去,其间只怕相隔了数千里之遥,那一道暗道,是上古时想的河道,后来干涸,因为地质运动,变成了一道纵横交织的洞中暗道。 凤九再次弄清了方向,她知道,从这里往东南方向到毒妖族有一条捷径,若干年来,还没人发现过,就像这条冥泉谷,《域外志》就不曾有过记载。 凤九立在石台,收了魔舟,在石台的西边有一条蜿蜒行走的山路,沿着山路往前,就能看到一片树林,阿九在四下转了一圈,突地眼前一亮,发现了一丛金蔷薇,在风中摇曳着金色的花影。 金色的蔷薇,含着浓郁的仙元力,阿九收入自己的仙宝空间,将最弱小的几株留下,想着过几年许能长得更好。 她蓦地转身,身后传来两个女子怯懦又哀伤的声音:“请上仙留步!” 凤九突地回身,却是两个十五六岁的少女半跪在地上,眼里有无尽的落漠,“你们……”刚才这里明明没有人。 两个少女揖首道:“启禀上仙,我们是刚才的那丛金蔷薇,我们共有七姐妹,上仙只收走我们五个姐姐,却不带走我们……” 凤九道:“你们化成人了,你们不是妖族?” 金蔷薇姐妹互相交换眼神,悠悠道:“五千年前,我们的母亲黄蔷薇仙子应战参加仙魔大战,被人击伤昏迷,让仙人们以为她已殒落。父亲当时应参加了此战,对我母亲一见钟情,将化成本体的母亲带回了药妖平原。 后来,他们为了在一起,父亲带母亲隐居山野,可父亲原是五月城的少城主,家族不允,生生将他们拆散,更给父亲饮下了忘情水,母亲也因此郁郁终于此处,留下了我们姐妹相依为命。 母亲殒落前曾说,我们也是仙族,终有一日,会有仙寻到此处,叫我们姐妹随她回返仙界,母亲常说仙界如何好,可因她沾上了妖气却再也回去不得。 为了让我们七姐妹不沾妖气,母亲专寻了有仙玉汇聚,又有仙泉之地供我们生活。五千年来,从未有人到过此地,可我们一直坚信,母亲的话一定没错。” 凤九细细地打量两姐妹,果然在她们身上瞧不见任何妖气,反而有丝丝缕缕的仙气缠绕。 “你们的本体有几朵蔷薇?” 大的答道:“我有四朵。” 小的答道:“我有三朵。” 凤九数了数地上留下的以为是七株蔷薇,其实只是两丛,果真见一丛开了四朵,一丛开了三朵。“既是如此,我收你们进仙宝空间,刚才你们说此地还有仙玉、仙泉?” 大些的少女答道:“就在那边,早些年仙泉很近,这几年干枯了不少,听说上流是毒妖族,他们取用不少,我们就没以前饮得多。” 凤九走了百丈,见树林里有仙元力弥漫,俯身捡拾了几块,只是寻常的中品仙玉,两姐妹道:“我们平日都是来这里取水饮用,只是大约两年前,这水里的仙元力越来越少,我们两姐妹因为含喝,反而长得瘦弱。” 凤九道:“我空间里有仙液,你们可以喝个够。”她又问道:“附近可还有其他的生灵?” 妹妹答道:“有九个半妖半仙的药精,是修炼八百年至三千年的,闲来无事时,会来寻我们姐们玩耍,因他们是半妖半仙,亦不被药妖所接纳,也不敢离开这片山林。” 凤九道:“寻了他们来,告诉他们,我有法子渡化他们成药仙,可去仙界替做药仙,若他们愿意就随我去仙界。” 姐姐点了一下头,“薇七娘,快去快回,莫让上仙等急了。” 药精们听说仙界有上仙来,不多会儿就都来了。 凤九与他们闲聊了几句,都是愿意去的,阿九收了他们本体进空间。 凤九自洞口而入,将洞外的石子原样封好,沿着熟悉的路,她寻到了祭坛尽头,在女娲神像半跪:“请女娲娘娘恕罪,凤九要在此处设一个传送仙阵,这次得了一些仙果,请娘娘品尝,这里太过冷清,凤九想在这里种几株花木。” 凤九种下了几株杜鹃、蔷薇、兰草等花木。 她在当初寻到火焰珠的地方安好传送仙阵,又布了一个幻相小阵,调好传送仙阵,她在上面放了足够大的一块仙玉,半个多时辰后,连接上传送仙阵,阿九不舍地立在上面,好想与木胤一道离开,可现下只怕不成了。 吱吱声消,耳畔是不约而同的:“拜见仙君。” 凤九看了一下脚下的小传送仙阵,“将它收入自己的空间,这仙阵,我留下了,下次记得另送我一个。这次得的东西不少,召人到议事殿说话。” 文筹应声“是”。 凤九到议事殿时,五部仙官与丹器符阵的殿主已经到了,她将没必要多留的资源全都拿出来了,有收集的药妖平原珍稀药材,还有炼仙衣的器材、可重新炼制的兵器,又有一座如大山似的铁石仙玉,就这样堆放着众人的面前。 凤九顿了一下:“另外,此次在外头,还发现了一些冥晶、冥液,都一并收好。我在域外游历时,偶遇流散在外的金蔷薇仙族七姐妹,又有药仙族的九位兄弟姐妹。” 凤九凭空一划,立时出现了十六个仙族男女,大的二十来岁,小的只得五六岁。 众人见周围堆放了四座山,周围立着一群仙风道骨的仙人,金蔷薇七姐妹连连下拜,“见过众位上仙。” 凤九道:“她们的母亲原是我界仙人,迫不得已由流落域外。着仙境中的植物花仙传授他们如何自由携带本体之术。九位小药仙因在妖魔之地太久,沾染了些许妖气,我会替他们炼祛除妖气的仙丹,暂时就安顿在仙君府当差,待他们正式晋位仙班。九位小药仙派往药园打量仙药,蔷薇姐妹就照看天王宫的花木。” 凤九一声令下,次日一早便有修为是上仙的花仙进了仙君府传授金蔷薇七姐妹与众位药仙如何修炼的口诀要素,他们的本体,亦每人派发了一只下品仙宝空间,由各人种在空间里,空间不大只得三分地大小,但对他们来说已是足够使用。 凤九给九位小药仙炼了淬体仙丹,令他们随金蔷薇七姐妹进入修炼圣殿接受淬体修炼,数日后,十六人前往化仙池进行修为鉴定,亦成为真正的仙人。 * 转眼间,亦过去半年余。 时间飞梭,木胤未归,凤九时常望着院子发呆。 对她而言,她已不需要轰轰烈烈的爱情,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刻骨铭心不如细水长流的日子来得重要。 受过伤的心,总怕再受伤害。黑夜里的踌躇,睡梦里的徘徊,不是不能爱,不是不愿爱,怕只怕,爱会成为一种伤害。 是沈容时,她无法爱上赵熹,赵熹身上的疯狂如一场暴风雨,而他的霸道更不许他人拒绝,那一种疯狂,令她觉得厌恶。在疯狂的爱恋与平静的生活中,她选择的后者。 梁宗卿,亦师亦友,虽然不能刻骨铭心地相爱,但那份温暖,却足让她靠近。 在看尽了世态炎凉之后,她想要的,正是梁宗卿给予的温情与踏实。 而今,梁宗卿几经轮回转世成为木胤,亦是始终牵绊,始终静静陪伴她的人。木胤是她愿意选择的归宿,依旧如下界时那般,亦师、亦友、亦情,就像是最终他们成为了可以相依取暖的人。 没有轰轰烈烈,没有惊天动地,可每每忆起,就会觉得踏实、温暖。她就像一个跋涉了千山万水,蓦然回归,终于回到家门前的游子。 她的家,便是木胤。 家,给予人的,是温暖、安全与踏实。 她想要的,木胤能给。 也许因为他们都曾历经无数次轮回,所以他们更为珍惜这种平静却又可以默默相爱的日子。 你见,或者不见我 我就在那里 不悲不喜 你念,或者不念我 情就在那里 不来不去 你爱,或者不爱我 爱就在那里 不增不减 你跟,或者不跟我 我的手就在你手里 不舍不弃 来我的怀里,或者 让我住进你的心里 默然相爱寂静欢喜 (注:《班扎古鲁白玛的沉默》,作者:扎西拉姆多多) 凤九喜欢最后那句“默然相爱寂静欢喜”。 金蔷薇七姐妹的金薇一因行事沉稳,进退得宜,颇得阿九看重,而金薇七因性子活泼又热情,被阿九留在身边做传令仙娥。 凤九离开的日子,紫菡亦去了药妖平原历练,与青芒走散,至今吉凶难卜,生死不知。 绿玉垂首道:“沈上仙原是不同意紫菡仙子去,是她坚持己见,定要同去,仙君救回几百仙人,里面没她,只怕……是凶多吉少。” 凤九问道:“仙境还有多少失踪仙人。” “回仙君,还有二十八人下落不明。” 二十八人下落不明,不是已被药妖王用丹炉熬成了仙汁,就是还未被抓住。 金薇七进了花厅,“禀仙君,天香公主到!” “请她进来。” 天香进了花厅,身后跟着两个仙娥,进来开门见山厉斥道:“凤九,你上回说,要送南极仙境一处仙玉矿,怎的没下落了。”态度趾高气扬,不可一世。 这态度就像是讨债的,阿九昔日一说,就像是欠了她的。 阿九抿嘴,云淡风轻地看着天香,就像在瞧一个不相干的陌生人。 金薇一蹙了蹙眉头,对这公主的好感立时直线下跌 天香眯着双眼,“这两位传令仙娥是新来的?” 凤九算是默认了,“这是上仙中期大成修为的仙子金薇一,那位是天仙中期大圆满的金薇七,都是我身边得用的人。” 金蔷薇七姐妹,修为最高与最低的都在阿九跟前做传令仙娥。 姐妹妹微微福身行礼。 天香公主正容道:“我问仙玉矿的事。”一副公事公办模样。 凤九凭空一点,空中出现一副仙图,药妖平原在这仙图更为一目了然,只是一个平面的可数线条,却见药妖平原的大致方位标注纸上,“二月城以南八百里。”她用手一点“二月城”三字上的三角符号,出现了一片树林,旁边有一条河道,“这里有一处仙玉矿,二成上品,五成中品,再有三成下品。你带回去,让木荣师兄派人去挖掘。” 开什么玩笑? 现在药妖平原的药妖视仙人与魔都大陆的妖魔为仇人,听说真的要把仙人提炼成仙汁,他们去挖仙玉矿,这不是把脑袋放在腰袋上。 凤九含着浅笑,“我将仙玉矿送给你们,如何挖掘,就得看你们自己的,俗话说得好,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她不紧不慢,声音一惯的好听,“天香,你说这话是不是在理?” 天香微微拧眉,“你既要送仙玉矿,怎不直接送仙玉?” 凤九笑了起来,带着讥诮地,“天香,你在开什么玩笑?我帮你们寻到一处仙玉矿,你还让我直接送仙玉,你是不是真当我凤九欠了你们。我倒要问问,凤九到底欠你们什么了?是凤九抢了你公主的身份,还是凤九抢了你心爱的宝贝?” 天香心下微怯,她不是九音的转世,如果天后知道了,定不会像现在这样宠她。再有木荣,也是因为她是九音转世,才将她捧在掌心疼宠。 天帝、天赐都知道实情。 而天赐近来有好几次,在只他们相处时,更是口无遮拦地唤她“猫精”,直叫得她心里发毛,还取笑她道:“猫就是猫,即便做了人,还是抛不去畜牲的本性。” 天赐上次说这话时,天香怒不可遏:“有本事,你把我杀了?让别人来做天香。” 天赐淡淡一笑,“好啊,我现在就告诉母后,说你是个冒牌货。”他一转身,去的方向正是天后的瑶池仙宫。 天香想到,一旦所有的秘密凿破,她将一无所有,弄不好还会再次因为欺骗他人被打得魂飞魄散,那种滋味,她不要再尝。 追上天赐,拦住去路,怯怯地问道:“太子殿下,你到底要如何?” “记住你的身份,别仗着母后的疼爱就狮子大开口。你只能瞒一时,却瞒不了一世,就凭你一只猫精,嫁给南极天王原就是痴心妄想,还想借着机会狠狠地从仙庭带走一笔嫁妆,任何事,事可而止。” 他才是仙界的太子,最好的东西都是他的。 如果是九音,他愿意给。 可一只猫精,凭什么霸了属于他的东西去。 天赐根本不屑给天香好脸色。在天帝与天赐父子的面前,天香所有的秘密、伪装都被撕裂开来。阿九此刻说“是凤九抢了你公主的身份”,这句话就似另有所指,又一句“凤九抢了你心爱的宝贝”,更像是凿在她的心上。 在天帝父子面前,天香只得压抑本性,可在阿九面前,她为什么要隐忍,此刻大喝一声,脖子一硬,“凤九,谁不知道药妖平原现下有多危险,你将这样一处仙玉矿送给我们,我们如何去开采?” 天香这是什么逻辑,因为危险,要让她给仙玉,而不是还要去挖掘么。 “你知道危险,却把危险推给东极仙境,挖到仙玉归你们,又要我境仙人去替你们挖掘。天香公主,我东极仙境是欠你们的?” 天香言词振振,“能者多劳,你不是修为最高,进出域外仿若无人。” 凤九看着面前的天香,气势很足,一副她很有礼,一副更当该如此的模样。目光相对,阿九直直地正视着天香的眼睛,她的眸子很奇特,居然变成了一条线。阿九发现了这个秘密,心下颇是诧异,不由得细细地打理着天香。 天香生怕被她识破了秘密,赶紧将视线移往别处。 凤九道:“能者多劳,亦不能成为理由。在药妖平原,我借了你境仙人两艘魔舟,又借了十把兵器给他们,转眼三月,这些东西也该归还了吧。” 她原不是斤斤计较的人,早前想着送他们一处仙玉矿,也是考虑到早前木荣待她的情分,可他们居然顺竿爬,越发觉得一切理所应当。 不提这事还罢,一提这事天香就是满肚子的气,提高嗓门,“凤九,你也太过分了,仙庭与其他几境的仙人,你就将他们平平安安地送回仙界,而我们南极仙境的人,却只给了两艘魔舟,五十几个人,你知道回来的才几人?三十多位仙人全都殒落在魔都大陆。” 如果不是她伸出援手,他们已经被药妖王炼熬成仙汁养圣魂。 凤九面无表情,不恼不怒,“果然好人做不得,前有帝禾火霜之例,后有南极仙境的例子,多谢天香公主提醒,下一次再遇这种事,除我境仙人之外,我不会再伸援手。” 天香突地勾唇一笑,带着冷凛,“凤九,我只要仙玉,这么危险的仙玉矿,我可不会接手。你自己说出的话就要做到,否则是失信于人。”她笑得怪异,一挥手臂,“我们回仙庭。” 凤九心头掠过一丝不祥。 天香携着两名随侍仙娥驾云而去。 绿玉担心地道:“仙君,天香公主只怕又要去天后面前告你的御状。” “她愿告就告吧。” 她当时就是忆起木荣待她的好,这才说,他日寻到仙玉矿送他们一处。现在看来,有些人,根本就不能待他们好。 * 天香进入瑶池仙宫。 天后正与北极仙境的水太妃在闲聊,身侧静默站立着水柔公主。 天香瞧得出来,水太妃因与天后交好,对她与天赐都颇是疼爱,就像天后拿北极天王水德当自己的孩子一般,水太妃也是如此,有了好东西,总会给她和天赐一份。 “母后。”天香娇呼一声,快走几步,像小猫咪一般扑到天后的怀里,用脑袋蹭了又蹭,娇嗔道:“母后,凤九太过份了!说了要送我们一处仙玉矿,却将药妖平原的仙玉矿送我们,那么危险的地方,哪个仙人敢去挖掘仙玉矿。母后,她的修为那么高,她还习练了混沌神术,只要她将混沌神术一使,那仙玉矿也就几个时辰就取干净了,不过是劳动她使一回神术……” 水柔微微蹙眉,“天香公主,人家承诺送你仙玉矿,可没说送你仙玉,世间没有不劳而获的事。” 天香恼怒道:“水柔姐姐,我们还是朋友呢,你怎么帮外人说话。水嫂嫂,你看水柔姐姐,居然帮外人……天香不依,天香不依嘛……” 说撒娇,天香可是仙界第一。 知水太妃疼她,调头抱着水太妃的胳膊撒娇,眼里泪光闪闪。 水太妃轻斥道:“柔柔,天香说得没错,凤九有修为本事,不过是举手之劳,她将一个仙玉矿的仙玉帮忙掘出来又如何?对仙人们来说,药妖平原太危险了,光是想到药妖王用仙人炼仙汁就让人胆颤心惊……” 妖魔,都是心狠手辣的。 水柔心下不快,她知母亲偏宠天香,还不是瞧着天后疼天香。 天后待他们姐弟也极好,两家又是世交,此刻虽然明知天香无理,却也不能多说,否则水太妃又要说她“偏帮外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351-352章 骄纵(12000+) 第351-352章 骄纵(12000+) 天香撒娇道:“水婶婶,你帮我和母后求求情,让母后下令,使凤九去药妖平原把那处仙玉矿的仙玉给我们掘出来,人家只要仙玉嘛!那可是木荣哥哥的聘礼之一,水婶婶,你帮香香求求母后嘛,水婶婶……”她泪盈于眶,一副小可怜状,瞧得水太妃心下柔成了一团。 天后无可奈何。 水柔心下轻叹:以她对凤九的了解,逼急了她,凤九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 水太妃宠溺一笑,“天后,既然早前凤九答应过,就下令让凤九去掘仙玉。” 天后微怔,水太妃还真帮天香求情。 凤九在仙界的地位超然,不是凭出身,而是凭借她的修为与贡献。 天后自是明白,若真下了这样的懿旨,许会让仙界仙人们寒心。 女儿可以宠,但宠得有个度。 水太妃轻柔地捧着天香的小脸蛋,“瞧瞧这招人疼爱的样儿,比我们柔柔可强太多了,就你这小女儿,我可是多喜欢、羡慕得紧,恨不得是自己的女儿呢。” 天后轻啐道:“你就惯她吧。” “她以前吃了那么多苦,我们多偏疼些又如何,还有多少日子就要出阁嫁人,再宠再疼,又能疼几时。” 最后半句,说到了天后的心坎上。 天帝总说她太宠天香,她又疼得了几时,这孩子的大婚吉日近在眉睫了。 待天香出阁,便是木荣之妻、是南极天王妃,往后便是别人家里的人。是呀,她又能宠得几时,就算是真宠了,谁又能非议,到底是她亏欠凤九良多,凤九吃了那么多的苦,她理应弥补一二。 天香见天后似有动摇,又道:“母后……求你了,你让凤九把仙玉给我掘回来。母后,她将其他仙境的仙人用传送仙阵送回来,唯独对南极仙境的仙人,却让他们自己回来,五十几个人,回来的还不二十人,母后……” 水柔道:“凤九这么做,许有她的原因。” 天香与水太妃一望,水柔没再说下去。 水太妃的神色里带着责备。 天香则是气恼。若不是水太妃宠她,她当场就翻脸了,她是北极地公主,而自己可是仙界公主,她们该是更亲近才是,可水柔居然偏帮着凤九说话。 天香嘟了嘟小嘴:“母后,我听说凤九这次在药妖平原可得了不少宝贝,有铁石仙玉,可以提炼铁水打造兵器;还有可以炼仙衣的材料,里面有蟠龙皮、蛟龙皮,这些可以炼制出最好的天将战甲;更有堆成山一样的药材……” 在她听说凤九得了多少宝贝时,天香很是眼馋,那丫头怎的每次运气都这么好,得到的好东西也是头一份的。 天后轻斥道:“你又听风是雨。” 旁人如何说,天后自来不是全信,亦有自己的考量,她是仙界的帝后,万事听到耳里,想要考量真伪,才是是非轻重。 天香一调头,指着身边的仙娥,“母后不信问她们。她们有两个交好姐妹在天王宫当差,是她们俩打听到的,东极仙境可富可富了。木荣哥哥是东极天王的养子,母后下令,让他们拿出三成交给仙庭,再拿出一半给木荣哥哥当聘礼,儿子成亲,当父亲的不是都要预备聘礼吗,凤九打理东极仙境,她就该替东极天王准备聘礼……” 天香说得理所应当,就像凤九把所有的东西给木荣都是应该的。 天后轻叹一声,“仙液湖是凤九献出来的,各仙境的仙人进入药妖平原采挖药草的不少,早前就说好,各人得来的归各仙境。我们仙庭当时亦派出了两千五百多个仙人进去,若让东极仙境交纳税赋,其他仙境也得交……” 天香想到南极仙境也要交,原想借着向仙庭交税赋的理由,许能打动天后心,这么一听,好像是搬了石头砸到自己的脚,立马改口道:“让她拿出三成给木荣哥哥备聘礼,也是应当的吧?” 远处,传来一个少年的讥笑声:“天香,这等无理要求你也好意思提出口,你将木荣的颜面置于何地?抢小师妹在外历练得来的宝贝,还说成是聘礼,这不是明摆着骂他,说他的本事、能力、修为处处不如凤九?你不要脸面,连木荣的脸面也不要了?凤九能将各仙境的仙人平安送回来,偏让南极仙境的仙人自己逃命,你就不想想这里面的用意?”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天赐,他一袭天帅铠甲,威风凛冽,唇角溢出一丝讥讽笑意。 他早就知晓天香的真实身份,只不过顾忌到天后的爱女之心,一次没有点破,虽没明说,倒是暗示过几回的。 天香道:“她能有什么用意?”她不管,她只要好处。什么面子、人言,就算有人非议,也不敢当着她的面说,因为她是仙界的公主。 “本来,凤九可以在药妖平原弄到更多更好的东西,可最后,却因你不听劝告,让南极仙境的仙人第一批进入药妖平原,惹来了祸事,也害得她不能继续寻宝……” 天香挑唆着木荣让南极仙境的仙人进入药妖平原,有他们打头,西仙境、北仙境都派人前往。他们见药妖就抓,也至整个仙界的仙人有样学样,最终惹怒了药妖王,抓了仙人去炼药汁。 整个仙界为此殒落了数千仙人,这笔账算到天香头上也不为过。 她处处与凤九攀比,却不知道她的本事连凤九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得。 凤九有修为,有本事,还能救人、更能寻宝,偏天香就在背里挑唆了木荣与凤九生出嫌隙,又挑唆着天后对凤九生出成见。 天香别的本事没有,这姚唆的本事当属仙界第一。 天赐突地敛住笑意,冷肃道:“她救仙界众仙,是她仁义;她不伸援手,也没人会骂她无情。她救是不救,都不是错。她不欠任何人!她宁可将这情面给其他仙境与仙庭,也不愿再给你们,也是告诫你们:行事要有个度。” 四方仙境的仙人,救自己人都忙不过来,人家救不救其他仙人都端看各人的意思。 救了你的人,就是给你天大的恩惠与面子。 可天香,不知感恩,反而咄咄逼人。 水太妃道:“能者多劳,这不是凤九仙君的本事大。” 天赐道:“说战斗实力,父皇当属仙界第一人,若以水婶婶这话,不是说父皇该去救被困药妖平原的仙人。” 让天帝去药妖平原救人,凭甚? 一界天帝岂能轻易离开自己的地方。 人家有战斗实力,就不当以此为理由,成为对方去帮忙的藉口。 天赐继续道:“再说木荣,他的本事也不比凤九仙君差多少,他自己的臣民被困,他为何不去救?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个道理母后与水婶婶难道不懂?此次折损数千仙人,能怪凤九,她可是告诫过的,是众人不听。 自己的人被困住了,得她伸出援手,反而成了人家本事大,还想让人家去办别的?这就是仙界的规矩? 母后若真下令让凤九去掘仙玉,就不怕寒了东极仙境上下仙人的心?儿臣听闻,凤九在药妖平原有奇遇,现下的修为深不可测,这样的仙人宁可敬重,不可开罪。” 修为高,说不得就有飞升神界的可能,对于这样的仙人,整个仙庭可是自来先给几分薄面的。 天后早前原已动摇,同意下令让凤九掘仙玉,这会子听天赐一说,又觉得有道理。 天香一恼,大声指责道:“我还是你姐妹呢,你怎帮外人?” 他的姐妹,不过是个冒牌货,也配成为他的姐妹。 假的,就是假的。 就算拥有了与九音当年一模一样的容貌,她依旧是个西贝货。 “我是仙界太子,对事不对人,若我连一个最起码的是非公道之心都没有,又如何堪当太子一职。倒是你,说话行事一点也没有仙界公主的体统,想我九音姐姐如何温婉大方,勇敢坚韧,若是她,万不会像你这般行事。” 他实在忍不了天香一次又一次的胡闹。 他如果晚来一步,天后就被天香、水太妃二人挑唆了去,还不得下那个昏头的命令。 天赐惹急了,可不想再继续扮下去。 就是一只猫精,居然敢与他对恃。 好几次,他都想捅破了这层窗户纸,看这只猫精还如何上窜下跳。 水柔暗道:天赐的话说得太重了! 再瞧天香时,竟面生怯意,这让她心下觉得奇怪,好似天香畏惧天赐,在天赐出现的那一刻眼神就有了闪烁。难不成天香有什么把柄被天赐抓住? 水柔忆起水德待她,是绝对视若长姐,敬重有之,爱重有之,可不像天赐,连对天香装出几分敬重的意思都没有,眼神里根本就是不屑。 以天帝、天后对儿女的教养,这不应该啊! 天香垂下眼帘,“人家……不是记不得过往么?” “我姐姐万世轮回,想尽了一切法子想忘掉前程往事都不能,一次魂飞魄散就能让她忘记?我可听父皇说过,我姐姐乃是聚天地灵气,在瑶池之上生出的圣魂,被我母亲后吸入圣魂转世成仙。瑶池乃整个仙界的至圣至善之地,以我姐姐的良善,绝干不出你这等事。” 天香的身子一颤,天赐有多厌恶她,她心里明了。 水太妃见天香神色敬畏,忙笑着岔开话,“天赐,你说得太重,天香这不是失忆了。” 天赐道:“一句失忆,就能任意胡为。天香还是谨慎妥当些的好,以本王之见,凤九早晚会飞升神界,这样的仙人能不得罪就不得罪。” 有些人,即便是仙界天族,能不开罪就不开罪。 天族虽尊贵,头顶上还有一个神界,那里才是至尊之地。 天香见天赐严斥,两眼泛泪,眼睛一眨,眼泪扑簌簌地滚落下来,鼻子抽抽,要多可怜有多可怜,要多委屈有多委屈。“母后,你听天赐的,别下令让凤九去掘仙玉了,我不能因为自己,害母后失了贤名。更不能让水婶婶被人训骂,说水婶婶只认人不分事……” 求不来,便想来软的、扮可怜,这一招自来百试百灵。 水太妃当即怒道:“我就疼天香了,谁能说我,有人爱说,让他说去。天后能狠心看天香受委屈,我可受不住。天后不必下令,我这就亲往东极仙境,我倒要瞧瞧,我说的话,凤九给不给这个面子。好歹,我们与木毅也是相熟,我还算她的半个长辈。” 天香那服软的话,委屈的泪,深深刺痛了水太妃的心,她原就是一个侠义心肠又思量单纯之人,越发觉得天香可怜,倏尔起身,一挥衣袖驾云离去。 水柔大呼一声“母妃”,追了过去。 天后微阖着双眸,她不下令,水太妃直接去了,这还不如自己下令,不过是她一句话的事,凤九不敢不遵。 天赐握着拳头,定定地看着天香,只见她的眼里流露出一股阴谋得逞的得意。 猫精!居然给他玩这招。 装可怜、扮委屈地哭,她的泪,让两个母亲心疼不已。 天后唤了紫霞上仙过来,道:“传本宫懿旨,着凤九将那种仙玉矿的仙玉掘回,东极仙境三成,南极仙境七成,这件事就算了了。” 天赐轻呼一声:“母后,你这样行事……” “本宫如何行事,本宫自有分寸,不让她白忙活,不是还分了三成仙玉给她。” “可这仙玉矿原是凤九找到的。” 天后道:“她送给南极仙境便是木荣的。” 天赐心下无奈,对这猫精的忍耐几乎达到了尽头,脱口而道:“如果姐姐在世,该为母后辩认不出自己的女儿而伤心了。” 天香唤声“母后”将整个柔软的身子偎依在天后的怀里。 这一次,天后一把推开了天香,倏尔起身:“天赐,你这话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天赐反问,“母后就没好好思忖过姐姐的性情。”他愤然转身,驾云而去,他已经暗示过了,如果这样天后还不能回悟过来,他还有什么好说。 天赐一面心疼天后的思女、爱女之情,一面又纠结在天香的几番挑滩、愚弄之间。即便有他的警告,天香依旧铤而走险。 天香抱住天后,柔柔软软地道:“母后,太子又欺负我,人家失忆了,他就说我不是九音,母后,人家好难受……” 天后搂着天香,柔声道:“好了,你有你的心思,他有他的道理,他到底是你的兄弟,你可不与他计较,虽然你生得晚,可你前世还是他的长姐,你要体谅他。” 紫霞上仙立在一侧,回想着天赐说的话,“如果姐姐在世,该为母后辩认不出自己的女儿而伤心了。” 难道,天香并不是九音的转世? 紫霞努力地回想当年的九音,然记忆中只有九音九岁以前的记忆。 她是记不得,可是青霞上仙应该是记得的。 她是否寻个机会,找青霞上仙问过明白,青霞是天后留给九音的仙娥,在九音自跃贬仙台前,她一直都相伴在侧,天地间青霞是最了解九音的人。 紫霞上仙垂首,“天后娘娘,还传懿旨么?” “传!现在就去传,让凤九把那处仙玉矿的仙玉全都挖回来。” 紫霞上仙应答一声“是”,领上几名传令仙娥驾云而去。 天香在天后的怀里甜懦地唤着“母后”,声声娇软,喊得天后柔成了一滩水,这是她的女儿,是她亏欠过,愧疚过的女儿。 水太妃说得对,她再宠天香,又还能宠多久,算着日子也不过是再宠两年,两年后,天香就要嫁给木荣为正妻,往后就有木荣疼她、宠她。 * 凤九正在仙君府处理政务,冥帝又递了文书,请求拨付冥晶五万斤,说是在东极仙境所辖大陆发现一个圣魂,已引到七情湖白莲之上,催阿九赶紧去冥界吞食。 上一回,冥帝弄到的灭世圣魂养在白莲上,不知不觉被她遗忘,最后生出灵智,看着会说话,还有了三岁形象的可爱小娃,让她吞食,怎的感觉她在吃人。凤九实在狠不下心,她不是唐僧,实在那形象就是活生生的人,她可以吞魂魄体,像一缕缕的烟雾一般,但绝不是像一完成的人一样。 凤九将圣魂送给冥帝,圣魂借着冥帝妃的肚子转世成了冥王子,而今在冥界亦是受尽宠爱,时间一长,冥帝与他亦有了感情,是一心一意培养冥王子做冥帝。 王城改建完毕,工部那边请求尽快验收,若是合格就当拨款尾款仙币。 城建司掌司赵熹带着一支精良的城建队伍这几年已经又改建完毕两座城池,一座是富庶仙城,另一座在边疆地带,与逍遥城差不多,但风格却又有所不同。 “启禀仙君北极仙境的水太妃、水柔公主来访!” 凤九将文书放到案上,“有请。” 金薇一将瞧过与没瞧过的文书分放到两个盒子里,瞧过的是紫仙盒,没瞧的放红仙盒,可以保留的放蓝仙盒。 她起身立在花厅,心下猜测着这对母女来访的用意。 水太妃与水柔进入花厅坐下,绿珠绿玉领着几名仙童奉了琼浆玉液与仙果。 凤九道:“有些日子没见到水柔公主了。” 她还是九音时,与水柔是极好的朋友,现下再来,她与水柔之间就似有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 水柔点了一下头,算是行礼,“北极仙境数十仙人多谢凤九仙君伸出援手。” “顺手之事,不足挂齿。” 凤九不过是客套。 水太妃冷声道:“听说你将其他仙境的仙人用传送仙阵传回来,却独让南极仙境的五十余仙人自己回到域内,过火川、大海、魔都大陆,折损三十余人,活着回到域内的仙人的不足二十人。凤九仙君,你这么做可是过分了,且不说旁的,就说木荣天王是你师兄,你们当亲如兄妹……” 水柔面容微讪。 水太妃这是拿定主意要站在天香这边,与其说她是疼爱天香,不如说水太妃是巴结着天后。曾经过去的漫长岁月,在他们被困在神戒小天地之内,她已经习惯了曲意奉迎,习惯了以天后马首是瞻。这其间的原因很繁复,有感激、有敬重、有讨好,有交情…… 水太妃论修为不高,不过是上仙后期大成,论本事也不大,年轻时候却是仙界里出名的美人,得嫁北极天王水放,更是被疼宠骄纵惯了。 水太妃与天后,就似紫牡丹与蓉妃(芙蓉仙子)一般,相辅相承,共求安宁,共求长生。 凤九听说水太妃话里带着的不满,微微笑道:“我高兴了,就伸出援手;不高兴,除我境仙人外,他们的生死存亡又与我何干?救他们,是我仁义;不救,谁还能说我无情?” 水太妃冷哼一声,类似的话天赐也说过,可从阿九嘴里出来就另有一番滋味,“凤九,就算你的修为再高,也是陛下的臣民。” “水太妃此言正是,凤九是天帝陛下的臣民,不是北极仙境的臣民,是否救北极仙境的仙人,由我说了算。” 水太妃厉声道:“凤九,年轻人还是不要张狂的好。” “如果身居高位,没有本事,爱说大话,爱管闲事,这就是张狂;身居高位者,又有与之相符的本事,这就是底气、是实力!” 她与南极仙境如何,这是她的事,水太妃跳出来指责是何意? 凤九原想敬她,可听到水太妃那夹着训斥的话语,又带着浓浓不满的语调,也懒得有谦虚守礼。 水太妃没想阿九会当众堵她的话,面上红了又红,她隐约感觉到众仙娥别样的眼神,这个地方,她不愿久待,说了要紧话,立马离去。“凤九,听说你送了一个仙玉矿的仙玉给南极仙境?” “这不是我当时犯了迷糊,说了要送一个仙玉矿么?以后再不会说类似的话,偶尔说出了话,明明是施恩,却被人当成了追债。这天地间,俗世有不分好赖的凡人,仙界亦有不分歹的仙人,真是我自找麻烦。” 这不是后悔送了,而是她觉得自己还是太过心软。 水太妃问道:“你不打算兑践承诺?” 凤九捧起神液酿造的琼浆,一饮而尽。 金薇一给她再蓄了一盏。 “水太妃近来很闲啊,对了,我听说西极仙境里有两只仙兽,最近总是打架,好像是一位仙人养的仙猫总想抓另一个仙人养的松鼠,以水太妃的热心,定是愿意前往分解一二。” 第352章不平 水柔暗暗吃惊,凤九这分明就是讥讽水太妃“多管闲事”。 本来,这是阿九与木荣的事,着实不该水太妃来出面。 若是水太妃说话有礼温和些,阿九还能听上几句,可一进来就带着指责训斥,也难怪阿九会直接回击过来。 外头,一声女子高音传来:“天后懿旨,东极仙君接旨。” 凤九迈出花厅,朗声道:“凤九接旨。”施礼跪拜。 一朵祥云飘近,紫霞上仙道:“天后懿旨,令凤九仙君前往药妖平原,替南极仙境掘出仙玉矿仙玉,东极可得三成仙玉,南极仙境七成。” 那处仙玉矿原就是凤九发现的,还让她去挖仙玉,挖完了,还来了个三七分,自己只得三成,别人不出一人一力竟白白得了七成。 紫霞上仙顿首,礼貌地道:“就有劳凤九仙君跑一趟了。”她伸手将阿九搀扶起来,脸上含着浅笑,继续道:“南极天王为给天香公主夺圣魂,与药妖王大打出手。前些日子中了妖毒,毒气未除,尚在闭关之中。” 凤九沉吟片刻:“木荣师兄受伤可重?是用何物解毒?” 紫霞上仙道:“已无大碍,天后有一株醉莲,已取醉莲为他解毒,再静养些时日就能康复。” 凤九松了一口气,虽然她与木荣之间恩怨交织,归其原因,还是因天香而起,而木荣太过宠溺天香,纵容天香。阿九苦笑道:“无碍就好。” 水太妃带着讥讽地道:“凤九仙君,你不会拒绝天后懿旨?” 水柔轻声道:“母妃,凤九仙君定有自己的计划。” “不遵天后懿旨,这可是大罪。” 凤九顿首,“紫霞上仙,我明日启程前往药妖平原,争取早日归来。” 水太妃咄咄逼人,“天后懿旨,你也敢拖延。” 水柔见阿九的眼神越来越冷,冷到尽致,让心里难安。 药妖平原上还有若干仙人未归,谁又能晓得,下一次阿九会如何,这人求人之事,谁能说就没个求人的时候。 凤九道:“我乃一境之主,上上下下的事这么多,可不像水太妃,大事不问,小事不做的悠闲自在日子。”她蓦地转身,语调又冷了两成,“来人,送北极仙境水太妃,传我命令,从即刻起,水太妃不得再入我东极仙境。” 水太妃大叫一声:“凤九,你不要太张狂。” 对方是要赶她,不许她再入东极仙境,便是当年的木毅也不会这么干。 凤九不以为然,“紫霞上仙,我已接懿旨,你可以回去复命。” 紫霞上仙与水柔亦可看出,水太妃一再的挑恤,已经触怒了阿九,她连装样子也不会了。 仙玉矿是她寻到的,还让她去掘仙玉,人家不费一人一力就得七成,换成是谁也没好心情,可她却不能拒绝。 水太妃走到哪儿,上至瑶池仙宫,下至各仙山福地,都是受人欢迎的贵宾,可今日却被人下逐客令,她勾唇笑了一下,“凤九,你别太得意!谁不知道你此次在药妖平原又得了一批宝贝,照着规矩,这可是要向仙庭献上三成的,什么蟠龙皮、蛟龙皮,这等炼制极品铠甲战袍的材料你居然也敢匿而不报?” 是谁传出去的,人家连她有这些东西都知道。 凤九突地放开嗓门,一声大呼:“送客!” 惊天之音,难抑愤怒。 她衣袖一挥,愤然回了花厅。 水太妃得意地大笑。 水柔轻声道:“母妃,你怕是捅了大篓子。” “凤九这臭丫头,敢给我不快,我就给她添堵。” 阿九回到花厅,“金薇一,传我之令,将四大丞相与刑部尚书章治唤来。” * 文筹等人到时,阿九冷着脸坐在上座。 凤九厉声道:“我从药妖平原归来,得了什么东西,北极仙境与仙庭的人都知晓得一清二楚,你们这个样子,以后还想要好东西?你们亦是七尺男儿,却要我这个弱女子苦苦支撑,得了宝贝,还好意思四处张扬,也不闲臊得慌! 看来,你们一个个全都忘了,昔日木荣师兄掌理仙境时你们过的什么日子,这才过几日,不知谨慎低调,可给本仙君惹来麻烦……” 她怒! 先怒他们不争气,再怒他们给自己添惹麻烦。 她行事,自来认为是低调谨慎的,偏有人闹得轰轰烈烈。 凤九将手中满满一盏神液琼浆砸在地上,一股香味四溢,五个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文筹与白鹏、陶隐三人你看我,我瞧你,都不知阿九这通怒火从何而来。 沈宛与章治更是不敢多问。 发完了脾气,凤九道:“我是糊涂,我这么辛苦到底为了什么?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你们,又或是为了师父,若为师父,天上地下,只要我愿意,我可带师父离开,管你们这群麻烦作甚? 若为自己,为什么要管那么多人是好是坏?我的修为,在仙界第三人,便是在整个域内域内亦在前五之列,我为什么要管那些不争气的废物?管那群麻烦精……这些人又有几个真正想过我的处境,我的为难? 我得了资源,可有谁问过,我取得这些时的辛苦,是否冒了性命之险,就像上天在下雨,掉下来就是名贵的药材,是可需的仙玉……” 沈宛听到这儿,虽不知原因,但想来是阿九心头的压力太大,刚刚又闻天后下令,让阿九去药妖平原掘仙玉,只怕这接二连三的触怒了她心里的弦。顿首道:“仙君亦是女子,你把原该男儿做的事都做完了,让男仙们又作甚?如三国时的诸葛亮,太贤能,反而导致了一国的覆灭……” 凤九问沈宛:“这么说,我真的错了?” 沈宛点头,“一个女子太能干,非福是祸。” “非福是祸……”她站起身,久久地看着外头,“各城主、各仙人的日子太悠闲了,天王宫的仙币也太容易拿了。沈宛留下,其他人都下去吧。我对一个人的信任是有限的,你们做错了什么,自己回去想。” 文筹等人一阵莫名。 章治遣人去打听。 回来后,却知是有人将东极仙境得了什么宝贝的人露了出去,而水太妃借着此来说阿九,更有让仙庭分三成的意思。 凤九之怒,不是向仙庭献三成税赋,而是手下仙人的嘴巴不牢靠。 凤九有很多的郁闷,先是郁闷自己救了不该救的人,再是郁闷,明明是她寻到的仙玉矿,却还要帮人掘仙玉…… 凤九与沈宛说了几个时辰的话,凤九细细回味自己的所为,寻草药、挖仙玉,她一个人就把一群人的事给做了,那些仙人没事干,只能咬舌根说闲话。 听沈宛一席话,阿九明朗了许多。 她若有所思地道:“我明白自己错在何处了,沈宛,谢谢你。” 沈宛顿首,“上次仙君说要传授水、冰二灵根仙人修炼功法……” “你是火灵根。” 沈宛道:“属下想学修炼功法。”她是弄明白,她虽是四丞相之一的内府丞相,因没有与实职等同的修为,一直被男仙瞧不起。 “可这功法不是火灵根,而是冰水灵根者可修炼的。”阿九轻叹了一声,“这有一个神鞭诀,你拿去参悟。我依旧要告诉你,这是冰水二灵根功法。” 当初,她曾建议沈宛食水灵根仙果,是沈宛拒绝了。 沈宛顿首道:“不知仙君能否赏赐沈宛一枚水灵根仙丹?” 对凤九来说,这并不算什么宝贝。“你已经淬体成为仙人,这仙丹对你是否有用,我可不敢保证,我给你两枚水灵根仙丹,你若能生出水灵根,修炼神鞭诀就会事半功倍。” “谢仙君。” 凤九拿了只瓷瓶,里头是两枚水灵根仙果。 她的凤凰空间里,那一群仙猴只怕更多了。 她不能将仙猴们全拿出来,一是避嫌,二是行事低调,尤其是天香,见着什么好的都想要,就跟讨债鬼似的。 凤九去了阵殿,从诸葛韫那儿拿了一个小传送仙阵,这个小的,一次能乘五个人,比先前只能乘三个人的要好。 凤九收好传送仙阵,问道:“黄草原那边可还有传送仙阵?” 诸葛韫答道:“三年前就撤回来了,黄草原的金草坪、仙玉都挖完了。” 凤九舒了一口气,“对外就说我出门了。”她转身出了阵殿,外头不远处站着文筹与章治,她扫了一眼二人,“早前的话说得重了些,我不可能一直护着你们,有一天我会离开东极仙境,骨子里我是一个无情的人,你们羁绊不住我的去留,提高自己的实力吧,修为与实职相配,才能真正立足。”她拿出一枚玉简递给文筹,“水系修炼功法,雪剑诀!” 她将功法刻在了玉简上,文筹能修炼到何种地步,她不想问。 文筹揖手,“多谢仙君!” 凤九回眸,神色淡漠,带着一股寒意。 他们看懂了,这是她对他们的失望。 凤九第一次没与文筹等人说她何时离开的事,沿着熟悉的玉阶上了圣山,进了圣池大殿,她来到了圣池底,看着玉棺之中的木毅,她呢喃着说自己的苦闷与无奈。 “师父,你几时醒来,我觉得好累。” “我做完了所有的事,原来是我错了,我不该表现得那么能干。” 说了一阵话,她弹了一枚七情圣水珠,金光一掠,她跳入金环,再睁眼,这里亦是东冥界的七情湖畔。 宿命莲再度包合起来,化成了一个花骨朵,凤九取了一堆生机仙玉,将仙玉置入无根莲之下,她一近宿命莲,莲花盛放,上面有几缕圣魂,这是没生出灵智的圣魂,她用口吞食,用鼻吸食。 吸完之后,她盘腿坐在莲花上,闭目修炼,她要炼化圣魂,到目前为止,她吞食了三个下界诞生的圣魂,拥有了三百世,除非能拥有千世以后,否则她还是会每日睡上一会儿。 不知过了多久,阿九炼化的圣魂,她能感觉体内的生机之力越发旺盛,迷蒙之中,似有一双眼睛在看着自己,倏尔睁眼,却见七情湖岸上坐着一个十二三岁的半大男孩,穿着一袭黑色冥王子锦袍,正定定地望着她。 “小冥冥,你在这儿瞧了多久?” “三年?”他仰头思索,“许是五年,我记不得了,待我出关的时候,我父王说你来了,我就来这里瞧你,姐姐修炼的时候真好看。” 凤九步入宿命莲,步步如莲,踏在能灼伤无数人的七情湖上,却如履平地,“好久没见,这小嘴越发会说话了,姐姐在外头得了一些宝贝,送你的。” 冥王子抱着仙瓶,闻了一下,眼睛透亮,“姐姐,这是冥液,是有冥元力的仙液,我早前还想有,有冥晶,怎会没有冥液呢。” 凤九浅笑道:“这一仙瓶能装二百斤,拿回去给你父王,他一定高兴,就说是我谢他给我寻到圣魂。” 冥王子无邪地笑着。“姐姐不是吸天地灵气在三九大陆海洋上生出的圣魂,为什么只得不到三百世的寿元?” 冥王子瞧出她的寿元长短,有些出乎阿九的意料,“你现在有几世小冥王?” “七世!”他抓着头皮,“我母妃说,我比我父王有出息。可是父王说,几世阎罗,不是转几世就有几世,得历劫,有时候要看天时地利人和。 母妃说,是我父王修为不够,自己飞升不了,不让我有十世阎罗,要不然,我岂不和他一样……” 凤九笑道:“小冥冥是被他们说糊涂了?” 冥王子连连点头,“母妃和我父王吵架,母妃天天赶我父王快飞升,父王说他不飞升了,还要赖在这里。我听得好烦,就溜出来找姐姐玩。” “你拿着宝贝回去,哄着说几句好话,他们就不会吵了。” 凤九与冥王子说笑玩闹了一阵,各自散去。 她又回到了圣池底,将一个与女娲祭坛对接的小传送仙阵取出来,调试好,待仙阵有吱吱的电流声响,仙阵对接成功,她上了小仙阵,电光一掠,再睁眼,她便到了女娲祭坛里。 她拿了仙果,将新鲜的果子摆放到祭案上的桌上,心中祈祷一阵,出了上古山洞,召出魔舟前往仙玉矿。 * 凤九使出混沌神术的移山倒海、大海捞针等神诀,地面上全都是等级不一的仙玉,拿了十几个乾坤袋,不多会儿就装满了,如此往复,连装了一百多个乾坤袋,就在她以为已经装完整个仙玉矿时,竟发现了好些上品、极品的仙石,颜色更是少有多,五颜六色,色彩缤纷。 颜色有深有浅,黄橙红绿青蓝紫,七种颜色,阿九瞧着觉得眼熟,一个错神,她猛地忆起,这颜色像极了她的七情湖泊之色,也是这七种颜色。 然,这些石头是真正的宝石,不是仙玉。 再定睛细瞧,发现它们的身上有着极淡的七情气息,不如她的七情气息浓郁。阿九心下大喜,运出混沌诀,往仙玉矿的方向又行了一里,这宝石埋得深,从地下挖出的石头不多,只得一个乾坤袋,但抵不住宝石奇特又漂亮。 凤九虽不知其用法,想着带回去总是有用的。 凤九想着自己凤凰空间里的药草宝贝不少,没多做停留,她想念木胤,乘魔舟到了一月城,一月城的药妖王宫再度建造建好。 城里的巡视妖兵十二人一列,来来往往地行走。 凤九心下好奇:“怎的这么多妖兵?” 旁边的一个药妖族老者轻叹一声,“唉,域内的仙人又来捣乱啦,药妖王养了几百年的圣魂被盗了。” “盗走了?” 圣魂养在药妖王宫的禁地,药妖王将此当成自己可以飞升神界的灵丹妙药,更是精心地养了数百年。药妖平原最不缺的是各种最好的药草,喂养奇珍药材,喂养仙人药汁,只要他能弄来的,都弄来喂养圣魂。 “是个修为高深的男仙人,他的名字叫……叫木胤,听说是域内东极仙境的仙人。药妖王为夺回圣魂,带了十万妖将妖兵去火川大海追杀……” “追上了?” “没追上,不过与魔帝达成了协议,药妖平原向魔宫每三年进献一批上品、极品药草,魔帝令魔将劫杀此人,帮药妖王夺回圣魂。”老者轻叹一声,“赤金色的圣魂,这可是宝贝,唉,若被魔帝得到,又怎会还他,药妖王就是信了,还把二公主许配给魔帝为妃。” 凤九心心念着木胤。 他有圣魂在手,魔帝、药妖王一定会沿途追杀。 不行,她不能在这儿待着。 老者悠悠轻叹:“越来越不太平了,早前来了一个女仙修为高,连药妖王都打不过,而今这三个月前出现的男仙人也很厉害,唉……一月城不太平,许多药妖都去其他城池安家喽。” 凤九出了一月城,驾上魔舟回到上古山洞。 再睁眼时,已是圣池底。 凤九收了传送仙阵,整整衣袍,神色匆匆地前往议事大殿。 三个月前…… 木胤只怕已经快到边境了。 她要去接他。 * 凤九此次离去又是一年多,半月后就是木荣与天香的大婚之期。 天后使了仙官来问,问东极仙境给木荣预备的聘礼置备好了没,其中一处仙玉矿的仙玉就是聘礼中的一样。 文筹急得团团转,想着再不见阿九归来,就只有对东极仙境的积蓄仙玉。 该给天香公主下聘了,再不下聘就不成规矩了。仙界成亲,有的提前三个月就下聘礼,这也得给女家一个备陪奁嫁妆的时间,明天就是最后的期限,必须将聘礼送过去。 凤九刚现身,文筹等人就得了消息。 凤九用手一挥,直接一座大山似的仙玉就出现在面前,“这是那处仙玉矿的仙玉,三成归我东极仙境,七成归南极仙境。” 白鹏道:“天后的意思,这是给天香公主备的聘礼。” “就照他的意思预备罢!” 文筹递过一份清单,“用蓝笔勾过的已经备好,剩下的如胭脂神树、香膏神树、悟道茶树等尚无着落。” 凤九道:“木胤要回仙界了,你马上挑一批实力强劲的天将天兵,火速赶往边境,我将剩下的聘礼预备妥当,令传送阵殿替我调试前往逍遥城的传送阵,我一个时辰后要用。”她站起身,“一会儿着人去仙君府去神树、悟道茶。” 凤九神色匆忙地驾了仙君府,进了凤凰空间,将当年插杆的胭脂神树、香膏神树挑了一番,上品的二对、中品的五对、下品的三对,悟道茶亦是上品占二成,中品占五成,下品占三成,只这些神树都不大,早前原就是用树枝插扦的。 挑选预备又重新移栽到花盆里,用仙宝空间一装。 外头,白鹏等人带着几十个仙兵仙娥过来取聘礼。 木荣与天香公主大婚,南极仙境忙成一锅粥不说,竟是连东极天王宫也一并忙碌不堪。 凤九从仙宝空间里移出备好的聘礼,胭脂神树、香膏神树十对,皆不到六尺高,一瞧就是新培育的,众仙人略有意外。 绿珠与金薇一正对着清单,一样一样地核实。 凤九问道:“现下可齐全了?” 白鹏因分管礼部,木胤不在,这事就得由他来抓,笑道:“禀仙君,都全了。” “下去预备罢!” 白鹏为难道:“我们的仙猴送给了南极仙境,这往后……” “先将聘礼预备齐全,以后的事再想办法。” 她说得无所谓,就像这突然出现的胭脂神树,瞧来她一早就在仙宝空间里培育。 白鹏瞄了一眼阿九手上戴的仙宝空间:这得三亩大小,里头得种多少神树、悟道茶,说不准还有仙猴。 “是。”他应了一声,招着着天兵、仙娥将聘礼都带回议政殿外头再拢拢账目。 白鹏文筹忙着给木荣备聘礼,沈宛带着两个仙娥进了仙君府。 “仙君又要出门?” 凤九道:“木胤在药妖平原被追杀,药妖王与魔帝达成协议,要取他性命。你的神鞭诀练得如何?” “神鞭诀共有九式,属下练到第五式。” 凤九道:“你交代一下,一会儿随我同往边境接应木胤。” 金薇七忙道:“仙君,下仙也想去。” 金薇一怒道:“你又不会什么实力,莫要添乱。” “大姐,我想去嘛!” 凤九道:“薇七收拾一下,一会儿我们去传送阵殿。” 又半炷香后,阿九、沈宛、金薇七已在阵殿会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353章 七情气息 第353章 七情气息 诸葛韫换了一身战袍,佩上宝剑,拿定主意要与阿九同去。 片刻后,几人出现在逍遥阵的传送室。 凤九召出仙舟,几人火速赶往边境。 青芒、青辉、梁将军等人亦奉命候在边境,阿九来回踱步,召出仙舟,沈宛纵身跳了上来,诸葛韫道:“我也去!”一闪身要上仙舟,沈宛抬手阻止:“那这是域外妖魔界,吉凶难卜,你们在此处候着,我去前方瞧瞧。沈宛,你的神鞭诀若修炼到九层,我定会让你去,可你现在必须留下。” 凤九不容拒绝,独自驾着仙舟穿过结界进入域外。 一路上,她提着心,行了一个多时辰,突见前方行来一辆伤痕累累的魔舟,上头立了三个男女,女子着紫衫,男子一袭妖魔服袍,又有一男子穿着大红仙袍,妖魔服袍的男子捧着胸口。 魔舟被损得厉害,上面亦是千疮百孔,行走起来,人在上面更是摇摇晃晃。 凤九心念一动,加快步伐。 “木上仙,是仙君来接应我们了。” 凤九风一般驶到魔舟前方,“紫菡,还愣着作甚?赶紧上仙舟!” 紫菡扶住木胤,阿九快走几步,一把扶住木胤,看着他苍白无血的面容,“你受了内伤?” 紫菡道:“仙君,木上仙了妖毒。” 一路过来,若非木胤,紫菡就无法重返域内,另一个红袍男子不是旁人,正是火族仙人火锋,紫菡与火锋一直在一处,两个人一起历练,一起与各自仙境的人走散,直至见木胤因盗圣魂与药妖王大打出手,他们方追上木胤。 凤九虚空一划,手里立时出现了一朵醉莲,当即撕了两片,往木胤的嘴里一喂,“紫菡,带木上仙回仙界,边境上有东极仙境的天将天兵在接应,快去!”未落音,又拿了一瓶疗伤仙丹,“木胤,你拿着疗伤仙丹,这里有我。” 木胤摇头,“我是中了妖毒,有了醉莲就能解毒,阿九,我没事,你是女人……” “是,阿九是女人,是你的女人,无论生死,我们都要在一起。”她勾唇微笑,“上次你执意离开,我日日坐立难安,生怕你有个闪失。” 紫菡怔住:木胤与凤九是一对? 是了,木胤长得这样像曾经的梁宗卿,凤九又怎会不喜。 曾经的凤九,喜欢过梁宗卿。 凤九衣袖一挥,纤指掐诀,飞出一叶偌大的魔舟,“紫菡,你与你的火族朋友回仙界,这里有我和木胤。” “仙君……” “快回域内。” 紫菡与火锋交换眼色,在阿九扶着木胤上了魔舟之时,两人驾上仙舟飞快地往域内而去,那仙舟仿似一只流光箭,快如流星。 凤九抓了一把阵眼珠,快速布了一个护舟仙阵。 木胤倒了一把疗伤仙丹,往嘴里一塞,“阿九……” “你需要疗伤,还需解妖毒。” 凤九快速布下一个仙阵,将木胤保护在其间,不等她布好,身后箭羽如蝗,纷纷飞驰而来。 木胤见此,放弃炼化仙丹、醉莲,帮着阿九驾魔舟,让她有足够的时间来布仙阵,魔舟摇摇晃晃,很快就被魔箭射中,出现了几个窟窿,阿九动作越来越快,在药妖王手执宝箭第五箭将至之时,被她的仙阵给挡住。 凤九纵身落到舟舱内,“木胤,你快解毒疗伤,我来驾舟,仙阵能抵挡。” 魔舟在摇晃几下后,恢复了安稳,阿九驾着魔舟,这是能载二百人的魔舟,只得两人,行动起来很快,阿九抛了几个魔晶如驾盘下,魔舟的元力充盈,化成离弦的箭一般。 域内仙界的入口就在前方,就在阿九准备一驶冲进入口时,空中出现了一只魔舟战阵,领首的不是别人,正是凤妖王父子,十几艘魔舟一字排开,身后是立在空中的密密妖将妖兵。 凤妖王一袭红袍,昂立在最大的魔舟上,“凤九,我们又见面了。” “凤妖王,数年前,亦是在此地,你拦不住我,事过多年你还想拦我?” 凤妖王道:“当年拦不住,今次却一定会拦住。”他一伸手,立时出现了一条偌大的雪色飞鞭。 凤九虚空一划,手中出现了一张神弓,她拉满弦,一支金色凤头箭出现, 啾—— 一只烈焰凤凰急驰而至,袭卷一条滚滚火龙。 凤妖王的飞鞭夹杂着雷霆之势扑面而来,阿九立时就明白了,脱口呼出:“雪神鞭!我明白了,这是冰神传授他的上古功法。” 雪神鞭的威力,当年阿九也曾使用过。 上古祭坛上,冰神的阴谋败谋,她重新选中了合作者。 凤九眯了眯眼,再搭弓弦,连射三箭,第一箭,凤神箭与雪神鞭相撞,一股毁天灭地之威,像一股强大的气波四下扩散,挡在边疆上的魔舟被撞得动荡不安,就似在海啸中颠簸的大船。 气波撞在凤九的魔舟上,因有护舟仙阵相护,亦是左右摇晃了数下,方才安稳,没被气波击翻魔舟。 第二箭,凤九的凤神箭从侧面直掠,所到之处,是一条火龙,无数妖兵防不胜防,从空中坠落,摔在地上,传出凄厉的尖叫声。 第三箭,凤九的凤神箭直往身后的追兵,那一箭之力在身后绕了个圈,化成了一道无形的火墙,不停地飞舞旋转,将追兵隔阻在外。 第四箭,凤九的凤神箭再与凤妖王的雪神鞭相接,一火一冰,火之烈,雪之寒,两个对执,他是一只雪龙,她是一只火凤。 “凤妖王,魔阻杀魔,妖拦灭妖!”阿九果决的声音回响在空中。 凤妖王挥着鞭子,这每一鞭都有万顷之力。 怪九凝眸,突地一个漂亮旋转,立在魔舟的圆形金光仙阵之上,手舞足蹈,她每一个动作,会有无数凤影幻化,手上、脚上,似有十几只凤凰飞出。 这是真正的凤舞诀! 而她昔日所炼的乃是雪舞诀。 真正的凤舞诀更为强悍,更为美丽,甚至能用此舞召集所有羽族百禽,所有的鸟类在凤舞之下,难以抵挡。阿九舞了片刻后,拉开弓箭,对准凤妖王,一箭发出,一声凤鸣,滚滚而去。 凤初一闪身,挡在了凤妖王身前,使出力道,想抵住这支神箭。 然,就在此时,一个红底白纹袍男子纵身一闪,已然挡在了神箭前方,此人正是药妖王。 木胤的妖毒已解,因有疗伤仙丹,伤势已恢复了大半,他取了一瓶仙液,咕噜噜一饮而尽,纵身一闪,上了仙阵顶上,双拳一挥,一条水龙幻化而出,阿九再是一箭,一只凤头箭直飞而去。 凤九与木胤交换眼神,运足全力,将龙与凤往前方推送而去。 前头的凤与后面的凤一相融,立时化成了一只漂亮的凤凰,与水龙痴缠一处,竟是力大无穷,奔袭而往。 轰——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 凤妖王化出的鞭瀑被击化无形。 凤妖王、药妖王被巨大的力道击飞在域外结界的屏障之上,被屏障一弹,身子仿似断线的风筝,随风飘零。 凤九拉了木胤回到魔舟,驾上魔舟从空虚之中急驰而入。 域内,几万东境天将天后已摆下兵阵,准备随时应战。 凤九的魔舟落在兵阵之后,木胤见回到仙界,心下舒了一口气,掏出一只瓶子:“阿九,圣魂……” 凤九接过,“木胤。”想说什么,只见木胤“噗哧——”喷出一口仙血,整个人昏迷过去,“木胤,木胤……” 凤九抱住木胤,随着他的身子缓缓蹲下,“木胤……”有他为她拼死一战,有他奔赴几十万里之遥,只为替他夺取圣魂,这份情,她记在脑中,暖在心上。 凤九将装有圣魂的瓶子收好,用手探了一下他的脉息。 紫菡奔了过来,手里捧着化成巴掌大小的仙舟,“仙君,木上仙的伤可要紧?” “需要一段时间休养。” 再重的伤,如果有她亲入丹殿炼制疗伤仙丹,这一次她会用最好的药材,她的凤凰空间里就种有最好的,一定可以让他尽快康复。 凤九取了一瓶疗伤仙丹,倒了五枚,喂木胤服下,又助他炼化仙丹。 药妖王、凤妖王追到域内结界入口处。 入口处设置巧妙,仙人可入,若是妖魔无论你的修为多高,都不能进入。 药妖王大喝:“木胤、凤九,还本王圣魂!” 凤九将木胤放在魔舟上,接过紫菡手里的仙舟,一个手诀,将仙舟藏入自己的凤凰空间,她眯眯了眼,“药妖王,无主宝贝,能者居之。” “胡说八道!圣魂被本王喂养数百年,在将功成之时,却被木胤所得。” “能者居之,我们大打一场如何,何人胜了,圣魂就归谁?” 哈哈—— 空中掠过一个张狂的笑声,笑得人毛骨悚然。 黑袍翻滚,魔气冲天。 在界门之外,出现了一个着黑袍的英雄男子,年纪约三十岁上下,衣袍迎风猎猎,传出如旗帜般飞舞的声响。 “魔帝!是魔帝!” 站在前方的天将心生畏惧。 凤九将木胤交给紫菡:“替我好好照顾他!” 紫菡应答一声“是”,回眸时,早已不见火锋的身影。 这小子,一路上亦得了不少宝贝,若非与木胤结伴同行,未必能平安回到域内。 凤九走到前方,纵身而起,周围祥云缭绕,“魔帝也来凑热闹。” “小凤九,朕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要么乖乖交出圣魂,要么与朕打一场,就如你所言,圣魂能者居之。” “凤九生于天地间多久,魔帝又活了多少万年,与你过手,岂不是凤九必输。不如,我们就来个文雅一些的法子,着实像魔帝这样的人物,大打出手,太伤你的形象。” 魔帝笑微微地,阴邪的五官让人生出几分好感。 沈宛有些微愣:传说中的域外魔帝,不仅很有气魄,而且是个大美男。她在仙界见过的不少,这魔帝绝对是另类的美男。 魔帝道:“小凤九,说来听听。” 凤九扬了扬头,“我布下一个仙阵,由魔帝来说需要多长时间能破阵,只要能你破阵,规定时间之内破阵,算魔帝赢,凤九奉还圣魂。若超过时间,就算凤九赢,圣魂自然归凤九所有。” 药妖王揖手道:“陛下,这丫头诡诈得很。” 魔帝道:“区区一个仙阵,又能耐我何?若是木毅,朕还要忌惮两分,而这丫头年纪不大,飞升时间有限,想用仙阵困我,只怕连魔将都困不住。” 哈哈…… 身后,传来一阵魔将们的笑声。 凤九朗声道:“魔帝是应了?” “朕应了!就以半个时辰为限如何?” “好,若是半个时辰之内你能破阵,就算你赢,若是破不了阵,就算你输。” “一言为定!” 凤九微微笑道:“我需要寻一些布阵用的阵眼珠。” 她转身回了魔舟,进了自己的仙宝空间,拿出七情石,取了七情圣水,再召出火焰珠,烈焰熊熊,将几十块七情石丢入烈焰,再往上浇了七情圣水,她要布阵,只能炼出最好的阵眼珠,她她的火焰凤珠,拥有着天地最好的火焰,只希望能炼出最好的。 外头大半个时辰,阿九在仙宝空间里已是几个月,她终于炼好了阵眼珠,再出来时,双手负后,“魔帝陛下,凤九可以布阵了,着你们的人退后千丈之外。” 魔帝抬手。 就是个小丫头,阵法能如何厉害。 凤九出得界门,往空中一抛,立时就是七色的阵眼珠,她双手极快,这里一移,那里一动,一个不大的仙阵就成了。 “这是仙阵,怎么像个小鸟笼子?” “哈哈,连我这个魔兵都困不住,还想用来困魔帝。” “小丫头真是异想天开……” 诸葛韫立在界门结界内,瞪大眼睛看着空中七种颜色的阵眼珠,这是什么珠子,以前从未见过,瞧上去很是不同,阿九布完了小仙阵,突地一个转身,化成了一只偌大的凤凰,这凤凰有着漂亮的九尾,一拍翅膀,一股金光掠过,原像个几坪鸟笼空间的仙阵无限扩大,最后化成了一个有方圆十里的仙阵。 凤九一个转身,化成了人形,衣袂飘飘,意气风发,“魔帝,你可以从生门而入,一旦进去,我会再改阵法,若你半个时辰内破不了此阵,就算你输。请吧——” 药妖王实在不放手,揖手道:“陛下,让属下陪你同进。” 凤九扬了扬头,“一个人破阵与两个人、三个人可不同,那时间得减半。” “两刻工夫可成?” “好。” 凤妖王道:“陛下,亦让下臣相随。” 凤九大声道:“一刻工夫。” 一刻工夫,魔帝与两大妖王,还怕破了不阵,到时候三人联手,非击破她的大阵不可。 魔帝第一个自生门而入,其后是药妖王与凤妖王。 凤九立在空中,“我需要一刻钟改阵,一刻钟后开始计时!”她化成了一只凤凰,双翅扇飞,仙阵上闪出七彩光芒,一种怪异的气息飘散出来,时而觉得悲伤,时而又觉得欢喜,时而又觉得气愤…… 万千情绪在这一刻都难以控抑,而早前一里大小的阵再次扩大,变成了有方圆百里的大阵。 凤九比划了一个手势,“开始计时,一刻工夫为限!” 凤九拿出一只瓶子,将瓶子用仙术悬在空中,让它每过十息就滴一滴水珠下来,一落下,顿化无形,就像是片刻间就能传递到每个阵眼上。 她退回界内。 魔帝困在仙阵内,他正要出手,药妖王抢先一步,双手撑天一击,动作快捷,待掌力击在阵屏上,光亮一闪,只现出一张偌大的屏障天幕,闪着七彩光芒,有时瞧着黄,有时又是绿,总之很是漂亮,他们三人被罩困在阵内。 凤妖王道:“阵眼珠在哪儿?怎没瞧见一枚阵眼珠?” 魔帝微蹙眉头,“我们上当了,犯了轻敌之心。但凡仙阵,越是品级高的仙阵,越是难寻阵眼,这个仙阵,如果朕没猜错,应该是超品仙阵。” “超品仙阵?那丫头的仙阵比木毅的还厉害?” “她与木毅许不相上下,极品仙阵的阵眼珠是很难被人发现的,若再用难得一寻的宝贝做阵眼珠,就更难破阵。” 凤妖王不信这邪,举起双掌,使力击仙阵,然,屏障下突地降下雷电一样的东西,吱吱作响,凤妖王更是被轰得头发倒立。 药妖王大叫:“陛下,臣下知道了,这是雷电仙阵。” 魔帝微蹙着眉头,“你瞧凤妖王在作甚?” 凤妖王被击之后,此刻莫名地坐在地上,正一脸傻笑,“小红红,你再打,再打,打是亲,骂是爱,不打不骂是祸害……” 沈宛瞧到这里,一脸错愕。 诸葛韫揖手,“仙君,这是一个什么仙阵?” “七情幻相阵,入得此阵,天地七情六欲都会被勾起,我在阵眼珠中加入一些特殊的材料,比如迷幻药汁等。” 迷幻药汁含有催眠之效,能让人进入一个梦幻境地,忆起过往最难忘的记忆,而七情圣水也七情宝石,则能起到诱导作用,诱起某一种情绪,从而勾起人对往事的追忆。 小红红是谁? 凤初汗滴滴的,他听凤妖王这样唤过一回凤王妃,该不是他母亲吧。 药妖王走着,突地一把鼻涕一把泪:“娘,不是你,不是你杀死父王的,是我杀害死父王……娘,你不要认罪,娘啊……” 药妖王抱住魔帝,哭得撕心裂肺,“娘,我不要你去顶罪,娘……” 药妖王的父亲,若干年前也是个风流人物,后宅娶了几十个妻妾。药妖王的母亲是他的结发原配,后来因为失宠,他父亲曾提出要废了长子的世子之位,立他最宠爱的美妾所出为世子,更是以雷霆之势将结发原配贬为贱妾。 也是在第二天,老药妖王突然在猝死。 曾有宠妾指认是药妖王暗死了老药妖王。 那时,是药妖王的母亲出来,说是她恨老药妖王无情,是她害死丈夫的。 害死亲夫,即便是妖魔界,此罪不小。 老药妖王妃被判了火刑,用天火烧了个魂飞魄散,而因药妖王是老药妖王的长子,得已顺利继续王位,成为药妖平原的药妖王。 此刻,药妖王抱住魔帝又哭又说,他早前的秘密亦被一些药妖知晓,他们面面相窥: 知道了这个秘密,会不会被灭口? 完了,原是来追圣魂,这下子只怕要死了。 不,他们必须当成是药妖王的胡说八道。 魔帝一脚踹开药妖王,厉骂一句:“这是七情气息。”他仰起头来,看着不远处的阿九,“小凤九,你是用七情为引布下的仙阵,专诱人内心最痛苦、最美好的往事,令人沉陷其间。” “魔帝还是尽快破阵,一刻时间很快就要到了,那截香已经烧了八分。” 她以炷香计算时间,一炷香是半个时辰,只点了四之一成。 魔帝望着头顶的光罩,要破阵,他们却找不到阵眼,就算一击,竟会引来七情之力的攻击,天地间居然还有这样的东西,“朕若攻击阵壁,会被七情元力攻击,一旦身中此力就会失态。” 天地亿万生灵,谁不在七情之内,谁不曾有喜有悲,有怒有愤,但凡美好的、痛苦的,全难逃七情之关。 “魔帝智慧过人!” 魔帝双手负后,“小凤九,朕输了,不是输给了你,而是输给了自己。” “无论是仙还是妖魔,七情之中总有一关难过,魔帝这话说得实在。你认输,便不能再追着我讨圣魂。” “朕一言九鼎!” 凤九含笑,大声道:“魔将妖将们听着,你们不能再追着我们讨圣魂,魔帝已经认输。”她挽了个手诀,仙阵缩小数倍,当缩到鸟笼大小时,阿九伸手,一触仙阵,立时就出现了百余枚阵眼珠,这阵眼珠依是七彩的。 任是魔帝见多识广,竟辩不出阵眼珠是用什么材质炼成的,阿九用衣袖一拂,一把阵眼珠落到她的袖中,她一倒又装到了一个专门的漂亮绣袋里。 凤九见凤妖王手里拽着条鞭子,正笑得天真烂漫,纵身一闪,夺了鞭子就跑。 药妖王回过神来,脸上全是泪水,大喝一声“凤九”,一头撞在域内仙界的结界屏障时,头昏昏乎乎,“好多星星!陛下,你有没有看到好多星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354章 结良缘 第354章 结良缘 凤妖王此刻回过神来,“找死!”他被抢了啊,这小丫头居然抢他的神鞭,这是他的兵器,他想追,却止住在界门之内。 魔帝愤愤地扫了一眼:丢人现眼! 凤九顽皮回眸,扮了个无辜的鬼脸,“凤妖王,愿赌服输。你输了!说好一刻时间,你们三人两刻时间内都没破阵。这把神鞭归我,你放心,本仙君一定会重新炼制,然后送给我习练神鞭的朋友做礼物。多谢凤妖王厚礼!” 凤九跳上魔舟,沈宛追了过来。 她在练神鞭,是不是给她的,早前瞧凤妖王挥过鞭子,好威风的样子。 凤九扶住木胤,让他在自己的怀里沉睡,“紫菡,怎么回事?” “三个多月前,我与火锋上仙,就是南极仙境的仙人在一月城山林里采挖草药。那日看到空中有人打斗,虽隔得远,可我还是一眼认出魔舟上站着的是木胤上仙,我们着追了出去,现木胤上仙共乘魔舟。” 答案不言而喻,他们追上了木胤,与木胤同舟而行。 一路上,药妖王带着数十万妖兵追在后面,过火川、越大海,最后甚至到了魔都,为了成功抓倒他们,药妖王与魔帝谈判,结成姻亲,也都是为了夺回圣魂。 药妖王养了圣魂几百年,用了最好的药材,甚至为圣魂搜罗仙人熬炼成仙汁吸食,据说圣魂都快被药妖王养出仙体,偏生药妖王不允圣魂生出灵智,生一缕灵慧魄就吞一缕。 途中的艰难、惊险,阿九想像不到,但魔舟的千疮百孔却无声地记录了归途之中的打斗场面。 紫菡道:“仙君,木胤上仙的修为不在木荣天王之下。” 这不是问,而是肯定。 凤九道:“木胤回到王城,东极仙境会多一位仙君。”她顿了一下,“各仙境的仙人都在议论,说我东极仙境的仙臣,职务与修为不相等,以木胤的修为与实力做仙君绰绰有余。” 凤九等人在边境大战之时,正是木荣带着聘丰厚的,又有文筹陪同前往仙庭向天香公主下聘之时。 木胤因伤重昏迷,阿九带了木胤去圣山疗伤,圣池大殿内有一处漂亮的修炼楼阁,她将那里作为木胤的静养之地。 凤九一头扎入炼丹房,替木胤炼制最好的疗伤丹药,她写了一大串的药材名称,着丹殿殿主预备,看着一炉又一炉被炼废的药材,瞧得丹殿上下一阵肉疼。 凤九不管不顾,在连试了三天后,总算出了一些丹药,从中品的一炉三枚,再到有品的一炉五枚,疗伤丹药的等级越来越高,出丹率也在上升,而阿九还在不停地炼丹。 文筹站立丹房外,揖手道:“启禀仙君,明日就是南极天王与天香公主大婚之期。” “木胤伤重,我要炼出最好的仙丹,替木胤疗伤。文丞相,明日你带人参加,若有人问起来,就说我正在闭关炼丹。”阿九轻叹一声,“你的雪剑诀修到第几式了?” “回仙君,炼……炼到第三式了。” 凤九回眸,望了眼文丞相,“雪剑诀以冰灵根者为最优,乃是上界雪神的神通剑诀,可挑出水、冰灵根的人选?” 几个丞相谁不想学上古神通,就是文筹也例外。 凤九扫了一眼,“多用些心,我要的人选你在旁处挑不乐意,就从三九大陆飞升的仙人里挑选。” 文筹忙道:“三九大陆的谋国、文国倒有三个飞升的姑娘,一个是谋国皇室后人,是金水灵根,另两个是文国的后人,一人是冰灵根,一人是水土灵根。” 凤九道:“你明儿去吃喜酒,后日将这三位仙娥带给我瞧瞧。”她意味深长地睨了一眼,“你可不是有私心的人,而今竟也动了这么多的心思。文筹哇,你变了。瞧在你我相识已久,只要你行事不算太过分,我不想与你计较,你就这么想学雪剑诀?” 文筹咬了咬唇,这是上神神术,谁不想学,这功法更是难得一见。“是。” 仙君,你上回大发雷霆,骂得人好难受啊! 我再不提升实力,这首辅丞相的位置保不保得住还另说。 凤九望着窗外,“你若想学,我可以帮你炼仙丹,助你二度淬体,将你的水灵根变成冰灵根。” 文筹揖手:“多谢仙君。” “首辅丞相必须拥有仙君期的实力,我帮你也是帮自己,只要你想学,我甚至可以将雪神诀的中部雪舞诀一并传授给你。文筹,你下去仔细想想。” “下仙告退!” 东极仙境多几个修为高深的仙人,于她并不算坏处。 木荣昔日离开,带走了一批修为高强的人,她一个人提升了实力不算提升,她得想办法得升一些仙人的实力,才是真正的强大。 凤九继续炼丹。 * 南极仙境,天王宫合欢殿。 宾朋满座,仙客云集,文筹带着几十个东极仙境各仙城城主的仙人到访,各自奉上了贺礼。 唱礼官时不时唱着:“东极仙君送五行灵珠一套以贺南极天王与天香公主喜结良缘。” “东极仙境天王宫首辅大丞相送不死仙草两株!” 文筹与各东极城主在支客上仙的引领下进入大殿的酒宴上落座。 有仙人主动与文筹打招呼。 “文丞相,听闻东极仙境的木胤上仙私闯域外妖魔界,夺了药妖王养了几百年的圣魂?” “药妖王可是最宝贝这圣魂,听说已经养成了金黄色。” 金色的魂魄,前所未闻,吞食了这样的圣魂,修为晋级不说,只怕还能强健魂魄。 而此刻,天后与天香公主、水柔公主、水太妃等人正坐在合欢殿的后殿,仙界的婚礼与俗世下界的花轿等物不同,又与现代的不同,婚礼仪式多在男方处举办,今日天后、天赐等人都在南极天王宫。 天帝未至,说仙庭有事走不开身,只让妻儿前往南极仙境参加天香与木荣的婚事。 天香亦听人说了关于圣魂的事,最早是她在药妖平原时听人提过,此刻拉着天后的胳膊,“母后,儿臣要圣魂,儿臣万世寿终,若是吞了圣魂,就能延年益寿。你下令,让凤九将圣魂作为我与木荣哥哥的新婚贺礼送来。” 水柔轻轻柔柔地地道:“听说木胤上仙为了夺到圣魂,身负重伤,没有几十年很难康复。为了圣魂,凤九仙君更在边界与妖魔界的妖王魔王大打出手……” 水太妃道:“君臣有别,天香是君,凤九是臣,让她献上来,她就必须献上来。” 水柔又道:“这都多少天了,谁得了宝贝也不会搁到今日,只怕凤九早就吞食了,哪里还会留在现下。” 天后为难地道:“许早就吞了。” 天香撅着小嘴,“母后,你下令嘛!今儿我们大婚,你将她唤进来,逼她交出圣魂。” 一旁的紫霞上仙福身道:“启禀天后,凤九仙君今日并未来赴宴,听说在闭关炼丹。” 天香自以为是地惊道:“她不会把圣魂炼成仙丹了吧?这样的仙丹吃了定是大补物,我已经万世轮回,如果有了圣魂就能再延几世……” 天后轻声道:“今儿你是新娘子,不可失了礼仪。待明日,让木荣陪你同往东极仙境,若是凤九当真炼成仙丹,让木荣替你讨几枚仙丹。” “若还是圣魂,得把圣魂给我吞食。” 那可是圣魂,还是药妖王用珍稀药材,又用数百仙人的仙汁喂养的圣魂,定然大补,吞了下去,说不得有意外的收获。 他们说着圣魂的事,阿九已经进了圣池大殿,给榻上的木胤喂食了好几枚超品疗伤仙丹,末了,又喂木胤吃了一枚可延仙界千年的驻颜延寿仙丹,比不得太上老君炼的丹药,但贵在是她用心炼制,虽只能驻颜延寿千年,却是阿九用了最好的药材炼成。阿九将一瓶疗伤仙丹放在榻前的案上,提笔写了一个纸条压上。 看着昏睡的木胤,她俯下身子,亲吻了一下,“你一定要好起来,木胤,我去冥界走走,把圣魂养在七情湖上淬魂,待淬好之后我就吞服。” 凤九弹了一枚圣水,光环一闪,她进入东冥界的七情湖水畔。凤九步近宿命莲,取出圣魂,将圣魂放到宿命莲上,圣魂是若干缕金色的魂魄,很灿烂,很纯净,甚至还有一股浓浓的药味气息,凤九瞧了又瞧,发现其间有一缕灵慧魄,抓了此魄快速吞下,坐在宿命莲侧炼化,一炼化就觉体内元力充盈,身侧的宿命莲已将圣魂包裹起来。 凤九将自己寻来的七情宝石取出若干,分不同的颜色,分散在宿命莲的周围,七情宝石一沉湖底,整个七情湖的颜色更加纯净夺目。 凤九垂眸时,意外地发现生机仙玉的生机被宿命莲快速地吸收着,她心下一惊,一指点向宿命莲,莲花之时,发现圣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成长,她不用细想,坐到宿命莲上吞食了五成,直至圣魂停止成长,她方才放下心。 上次她来这里吞食圣魂,炼化之后,外头已经过了一年多,现在再炼化,说不得又是许久。 她凝了凝眉,心念一动,弹了一枚七情圣水回到圣池大殿,进入圣池底,在五彩墟洞内炼化圣魂,一炼化圣魂立时觉得神清气爽,阿九心下暗暗吃惊,又去了东冥界,启开宿命莲时,发现圣魂又有了最初的凝实,心下暗暗诧异不已,又吞食了大半。阿九再炼化了圣魂,又前往东冥界查看,发现宿命莲上的圣魂又凝实如初,这次她再取了一半,却不是她吞食,而是想给木胤。 凤九回到圣池大殿时,却见木胤已经醒来,正盘腿坐在榻上修炼,她静静地看着他。 “阿九,你看了很久。” “看多久也瞧不累啊。”阿九笑容甜美,“木胤,我把圣魂养在宿命莲,每次我只吞食一半,过几日又生出来,我再吞一半,又生出来,好生奇巧。木胤,我已经吞了两回,我见你灵魂之力此次受伤显得虚弱,我先吞食,我助你炼化。” 木胤看着她递来的瓷瓶,这正是他用来收集圣魂的仙瓶,“你吞吧?” “你吞,等你炼化,我带你去东冥界瞧圣魂。” 两人相视而笑。 木胤没再推辞,接过仙次吞食了圣魂,炼化之后,果觉精神比之前更好。 两人跃入阿九用指力弹出的圣水珠光圈,阿九平步七情湖,待开启宿命莲,上面的圣魂已幻化出一个婴孩的虚影。“它长得越来越快了,木胤,你过来,我们一起吞。” 木胤纵身欲来,却在近七色湖时,感到一阵刺痛,只得退后几步。阿九勾唇:“我先吞,我给你收了带来,把瓷瓶给我。” 木胤抛出一仙瓶,阿九一抓,这次又吸了一半的魂魄入仙瓶,她自己吞食了四成,只余了一成,这次她倒要瞧瞧,它是否还能这么快生出来。 圣魂留下的魂魄丝丝缕缕,瞧上去像是残魂残魄。 阿九将仙瓶抛给木胤。 他坐在岸畔,两人开始炼化。 待炼化之时,阿九再看,这一下更是诧异了:“木胤,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吞得快,它亦生得快,你快看!” 木胤睁眼时,却见宿命莲上又化出一个隐约的孩童形象,没有灵慧魄,只是若干的丝缕魂魄组成。 木胤道:“你只余一缕在上面,我们再吸瓶里的,一人一半。” 凤九应了一声,接了瓷瓶,只余一缕在上面,她与木胤将瓷瓶的各吸食一半,依旧是炼化,待他们炼化之时,宿命莲上又形成了一个孩童形象。 这一回,两个人都不淡定了。 木胤摆了摆手,“你吸罢,我再也吸不下,再吸就撑着了。” 他感觉自己的灵魂之力似乎强大了不少。 凤九应了一声吸食了上面的圣魂,木胤则在寻找原因,这一回他发现了无根宿命根下面的生机仙玉,还有数色宝石,不由得微微蹙眉,待凤九炼化时,他恍然大悟地道:“是因为生机仙玉的生机之力,每一个圣魂代表的是一缕生机。不信,你把下面的生机仙玉移开,不让白莲的根须触到生机仙玉。” 凤九收了半个圣魂,将瓷瓶递给了木胤。她移走下面的生机仙玉,圣魂的速度是然减慢得近乎不再生长。 凤九当即明白,又试着将生机仙玉移回宿命莲下,圣魂几乎用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着,不过一个时辰,就长出一个圣魂,阿九另取了一个瓶子,将早前的半个圣魂汇入,收了一个完整的圣魂入瓷瓶,“只吃一半有甚好,这个归你。” 木胤勾唇笑了,“我回去了。” “好。”凤九弹了一入圣水,出现一道光环,木胤跃入光环不见。 凤九守着宿命莲,待又融出一个完整的,她只余一缕,尽数收到自己的仙瓶里,生得越快,效果未必就最好。 凤九再次移开了生机仙玉,而彼时圣魂又生出了十几缕,她再收了三缕入瓶子,宿命莲合上,想来现在这速度会越来越慢。 只是,如此折腾一番,连阿九都忘了,她自己到底吸了多少缕。 凤九回到圣池大殿时,木胤刚炼化圣魂,又服一些疗伤仙丹,挥了挥胳膊,“这是哪儿?” “圣山顶的圣池大殿,中央便是我在下界成为凤九时的幻化的圣池,其圣池下面是一个偌大的聚魂大阵,是师父布下的,是他聚了我的魂魄,让下界火族人以为我是圣魂。” 木胤张望四周,“这里的仙元力很浓郁,是修炼晋级的最好去处。” “我告诉你进来的法子,以后你可以来这里修炼。” “不违规矩?” “以你现在的修为,你做仙君是早晚的事,木胤仙君,欢迎你入化仙池通过修为鉴定再得一件仙君仙袍……”她莞尔一笑。 木胤大笑起来。 凤九教了木胤进来之法,待木胤学会,两人结伴出了圣山。 刚到山下,就见金薇七与绿玉站在路口张望。 “见过东极仙君。” 凤九道:“你们在此等我?” “回仙君,南极天王与天香公主到!” “在东极仙君府,前儿就到了,说是见不到东极仙君,他们就不离开。” 凤九与木胤一前一后回到东极仙君府。 花厅上,天香正对府里的仙果、琼浆挑三拣四,她抓了一个果子,扁着小嘴,“这果子长得也太难看了,有没有漂亮些的?” “呸,这什么琼浆,如此难喝。” 凤九进了花厅,“木荣师兄来了?”没有任何喜怒。 木荣站起身,“我们一来,就听说你去了圣山圣池大殿。” 凤九淡淡地道:“木胤负伤,我亲自炼了些丹药给他疗伤用。” 天香放下手里的果子,随意放在案上,“凤九,你是不是把圣魂炼成丹药了?” “是如何?不是又如何?” “是,就得把丹药交给我。不是,就把圣魂交给我,就当是你送我们的新婚贺礼。” 凤九仰头哈哈大笑,“你以师父之名要我给木荣师兄预备聘礼,我备了。我自以为,与木荣师兄交情不好,我为什么要送你们贺礼?现在不会送,以后也不会送,你们俩若是生儿育女,就算请我,我也不会去。” 凤九拿出一只瓷瓶,“圣魂就在我手里,只是你们凭什么不劳而获,这是木胤九死一生从域外夺来的。” 天香公主道:“我是君,你是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本公主一句令下,这圣魂你就得交出来,你不交,就是对我不敬。” 这话是水太妃说的,天香记住了,回头就用到阿九身上。 凤九道:“域内也好,域外也罢,强者为尊。天香公主是不是再三从我手里夺取东西抢惯了,如果是这样,就打一场好了,谁胜了就归谁。” 木荣站起身,“凤九师妹这话说得好,天香,女儿家就不必动手动脚了,你是淑女,不必与某些人学这些打架之事。本天王听说木胤上仙对凤九师妹有意,本天王就与木胤上仙打一场如何?谁胜了,圣魂就归谁。” 凤九冷哼一声,“木荣师兄明知木胤负伤,还挑战他。” 天香公主想到这点,心中暗夸木荣聪明,“愿赌服输,害怕输就直接奉上圣魂。” 木胤朗声道:“木荣天王,请往校场一较高低。” * 凤九一行人驾云到了校场。 梁将军听闻有人借用校场比试,带着天兵在外头围观。 木荣、木胤东西而站,木荣一挥手,手握一对宝剑,木胤一拍腰间,手里亦出现了一柄闪着寒光的宝剑。 龙剑诀,一个是假诀,只得六分像。 而木胤却得龙神亲传,乃是真正的龙剑诀。 一真一假,两相而对。 木荣一剑幻出一只雪龙。 嗷—— 雪龙呼啸一声,化出一股强劲的波力,直冲木胤。 木胤寒剑一挥,一条银光闪闪的龙形化出,自剑处奔向木荣。 两龙越来越近,近了跟前,木荣已化出第二条、第三条,而木胤的龙却在陡然之间化出了真真假假的九条龙,看虚则实,看实又若虚。 嗷—— 木胤的龙突地张开大嘴,不是吞,而是吸,一吸之下,木荣的雪龙似小鱼遇上了真龙,越来越小,越来越小,突地,龙鼓出一力。 噗—— 一口喷出巨力,那小鱼直冲木荣。 啊—— 木荣被自己的雪龙所击,身子被击出百丈、千丈、万丈之外。 天香大呼一声“木荣哥哥!”腾空而起,冲木荣落下的方向而云。 木胤虚空掐了几个手诀,银龙化成一片龙鳞纹,融入宝剑,化成了一条神龙,上面的龙栩栩如生。他一拍腰间,龙化成了腰间的龙鳞纹嵌玉,晶莹剔透,宛如一块白玉,却又比白玉要晶莹明丽。 木荣与天香走近了木胤,带着不解地道:“他练的是龙神诀?” 凤九莞尔一笑,“木荣师兄,你打不过木胤,他学的上中下三部龙神诀,而你学到的只是上部,且你的上部只有其形,而无其实。木胤已经学会了中部龙拳诀,现在已经修到下部龙神诀的前三试。” 木胤学会了龙神诀,还是全套。 木荣心下有不甘,“你一早就有整套龙神诀?” 凤九道:“你学的龙神诀如果属上品,木胤学的就当属超品。你学的龙神诀,其实不叫龙神诀,应该叫雪龙诀,是雪神诀与龙神诀上部的融合,乃冰神所创。” 打击打击木荣,是阿九最乐意做的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355-356章 炼器(求月票) 第355-356章 炼器(求月票) 凤九歪着脑袋,“当初我赠你雪龙诀,其实我还附录了一份功法,当时居然找到中部藏何处,所以没录到。”她提高嗓门,“我仙境的仙人们,本仙君处有雪龙诀,但凡是龙身、拥有冰水灵根者,可求取此功法。” 天香大呼一声:“凤九,这是木荣哥哥的功法,你不许传与旁人。” “功法原是我求来的,只要本仙君乐意,我可以赠予任何人。” 木荣心下着火,他修为不如凤九,现在连一个飞升不久的木胤已压他一头。 那功法,原就是阿九求来的不假。 以前的木荣,一直隐忍,本份。 后来也是因为修为大进,方才行事张扬。 凤九催促道:“来人,护送木胤上仙去化仙池,若木胤上仙已拥有仙君实力,当晋为仙君,建造木胤仙君府。” 有仙人应声,领着木胤去化仙池。 木荣按住所有的不快,“凤九师妹,你要将雪龙诀传授他人,我不阻拦,但圣魂对天香来说很重要。天香历万世轮回,她寿元不多,我想请你把圣魂让给天香,你若此次相让圣魂,往后,再不为难你。” 不为难她? 凤九歪着头,一脸不屑,态度骄傲,“你修为不如我,不过是仗着做了天后的女婿,我会畏惧你,我早前同意替你们预备聘礼,不过是瞧在师父的面子上。木荣,你别自以为是,你于我而言,虽是师兄,是授我功法,还是教我为人,你以前种种,我可都记在心里呢。 木荣,你记住了,当初你将生机融入宝剑,被我消耗了十几缕,将仙玉白白给你时,早就了结你我之间的师兄妹情分,往后,你是木荣天王,我是东极仙境的凤九仙君,就如我与西极天王一般,不过是彼此陌路。” 无论有多少感恩的心,被木荣这样步步紧逼,早晚也会消耗殆尽。 天香大喝一声:“凤九,东极天王的位子原是木荣哥哥的,是你抢走的。” 凤九看着这女子就毫无好感,却一次又一次地纠缠。 空中,传来一个男子肃冷的声音:“天香,你这是要代朕做出决定?”空中,一道金袍光影一掠,天帝与太白金星等仙人出现在校场上空,驾着祥云,衣袂飘飞,天帝冷若寒霜。 太白金星道:“众所周知,木荣只是东极天王的养子,照仙界的规矩,养子没有资格承袭王位,养子若不得天王亲传,而有弟子得到亲传,亲传弟子在前,养子在后。木毅天王留有书信,自愿将天王之位传承凤九,故,凤九更为名正言顺,凤九才是东极仙境的继承人。” 天帝看着凤九,想到这才是他的女儿,心头涌过一些莫名的情绪,“他们几番逼你,要你退步你就退步?” “天地之间,仗势欺人者比比皆是,我宁可做被欺的,也不愿欺人的,只因被欺已成习惯,而欺人者是我最厌恨的,我不愿做自己厌恨的那类人。” 被欺已成习惯,她的回答像一把刀子。 天帝心头的愧疚涌升,面容一变再变,九音当是他的女儿,却在他们夫妻离开之后受尽的欺凌。“传朕旨意,天香公主肆意妄为,原非天后胎生,朕今日夺回天族血脉贬为平民,夺去仙界公主之尊。” 天香正要求情,嘴唇刚张,天帝一掌挥舞,吸走一团仙族血脉,另一只手却是一团浅金色的仙血,一吸一推只在两息之间完成,动作之迅,不容反抗。 他曾告诫过天香,是她不知好歹,一再触及他的底线。 一只猫妖,居然敢欺仙君。 就算是天赐,也会给凤九几分薄面。 天香双膝一软,大呼一声:“父皇……” 天帝一个转身,“谁是你父皇?你身上无朕一滴血脉,就连我儿天赐的血脉也重回仙瓶。天香,这个名字依旧可以给你,再仗势欺人,你连这个名字也不配拥有。” 木荣呆在原处,天帝无情,可他对天香也太过无情,居然不再认天香是他女儿,天香是九音,难道他对曾经的九音也是这般的无情无义。 他拥住天香,不解地看着天帝,心下有痛,有难受,鼓足勇气道:“请天帝恩允,将圣魂讨予天香。” 天帝厉声道:“天香仙子就算再增也增不了,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再增也增不了…… 天帝似要凿破天香的伪装。 凤九从怀里掏出瓷瓶,天帝替他出头,只因她才是他的女儿转世,对九音,他有愧疚,有亏欠,“启禀天帝陛下,凤九愿意将圣魂奉给天帝。” 天帝接过瓷瓶,一个歪斜,从里面飘出丝丝缕缕的魂魄,很快就化成了一个完成的婴儿模样。 天香看到这金色的圣魂,舔了舔嘴,这是圣魂,是上界生出的圣魂,乃是大补之物,她快速的思忖着,不想天帝却张口一吸,只三息就吸得一缕不剩。 天香抓狂,原跪在地上,此刻弹跳起来,嘶叫道:“你……你还是做父亲的么?你居然抢我的圣魂,你抢我的圣魂?” 天帝歪头,冷厉地看着天香,“你若吞食圣魂,只怕是圣魂炼化吞食了你的魂魄,你的修为太低,根本炼化不了她。” 另一边,木胤带着几名仙人回来,身上已然换成了仙君着的仙袍。 天帝一望,凤九恭敬地道:“这是我仙境数年前飞升的仙人木胤,因在药妖平原偶遇机缘,得上界龙神亲传龙神诀,已有仙君实力。” 天帝定定地看着木胤,片刻之间,就似窥破了所有的机缘与天意,“既是如此,朕亲下仙旨,封东极仙境仙人木胤为龙仙君。阿九,你是不是支撑着东极仙境很辛苦?” “是很辛苦。” “即日起,凤九赐封凤仙君,东极仙境掌理之权,龙仙君为主,凤仙君为辅,龙、凤二仙君共掌东极仙境。” 凤九、木胤跪地谢恩。 天帝蓦然转身,“东极仙境好久没办喜事了,借着东极出了龙、凤二仙君,办一次庆宴好好热闹。” “谢天帝隆恩!” 次日,天香公主被夺天族血脉,降为平民,夺去公主之尊的消息传遍整个仙界,与此同时东极仙境多了一个龙仙君,主理东极仙境事务,凤九为辅,两位仙君共理东极仙境。 因为木胤升任龙仙君一职,东极仙境办庆宴,除了邀请各仙境的仙人,还邀请东极各城各仙山的仙人。 庆宴定在一个月后,白鹏早早令礼部开始张罗,龙仙君府亦在修建之中,这次府邸的设计是木胤自己设计,亦是两进的仙府,后面带了一个漂亮的后花园。 凤九换掉东极仙君府的匾额,另挂上一块“凤仙君府”的牌子。 她得闲,召见文筹挑的三个冰、水灵根三位姑娘,两位水灵根姑娘习练神鞭诀,冰灵根则习雪剑诀。 沈宛与文筹二人也随三位姑娘一道,分成两组进入圣山果林的修炼大殿闭关修炼。 文筹已经过二次淬体,现在拥有冰灵根,许是因为灵根对了,雪剑诀已炼到第七式。 沈宛的神鞭诀亦有长进,早期进展快,到后期时却不如文筹进展快,又被谋如意追了过来,谋如意悟性好,修炼勤奋,闭关不久就将九式神鞭诀炼得挥洒自如,虽是寻常的鞭子,在她手里却游如飞龙,化作瀑布一般。 凤九令器殿打造了几把雪剑、几条神鞭。 这日,紫菡进了修炼大殿,见几人还在里面炼神通,每人学完功法,就各自习炼,偶尔会在一处切磋。 紫菡道:“凤仙君有令,请文丞相、谋如意、沈丞相说话。” 三人出了修炼殿,紫菡兜兜绕绕没去仙君府,而是进了一处器房。 这器房正烧着熊熊的烈焰,在烈焰之中,有一对宝剑、两把神鞭,好久神色淡色,“神器将成,上回我从凤妖王那儿抢来的神鞭加入蟠龙皮,而今炼成了两把神鞭。这对宝剑,乃是从药妖平原我花了高价换来的极品妖剑,现在淬去妖气,至少亦是极品仙剑。 神器出炉,当得由其主人开锋取名。文筹,给你的宝剑取名罢!记得取名前要滴仙血、取你眼泪为引,如此就能化成你的本命神器。” 他们的本命神剑,看着熊熊烈焰中的宝剑,文筹的心跳加速,这是他的宝剑。 凤九又看了眼沈宛、谋如意,“你们各挑一条飞鞭,取己血泪,定名字。” 谋如意揖手道:“先祖,我的本命神器就取名如意鞭。” 她的名字取得好,叫谋如意,她的本命神器,与她的名字很是相合。 凤九点头,递过两只瓶子,“仙血、眼泪,开祭神器。” 谋如意哭不出来,她终于有自己的本命神器了,仙血好取,但心下着急,生怕沈宛将她看中的神鞭挑走,这一急眼泪就哗哗地下来了。 凤九取了仙血、眼泪,往空中一泼洒,血泪飞落,火中的一条鞭子嗡的一声飞了过去,这正是谋如意上中的那条神鞭。 凤九道:“谋如意,唤它的名字?” “如意鞭!如意鞭!如意鞭!”连唤三声,阿九却飞快地掐着手诀,这等炼器术,是她从凤神的记忆里得到的,也是从龙神那儿学来的。 凤九瞧了一眼,“你的血还不够,得再滴,记住了,每加一滴就唤一声它的名字,它得了你的血,能与你心意相通。” 谋如意咬破手指,唤一声名,加一滴血。 沈宛早前瞧中的不是谋如意看中的那条鞭子,她看中的是另一条,只因这条像凤妖王手里的那根,此刻她冥思苦想,自己取了瓶子,滴血取泪,恭敬地递给阿九,“凤仙君,我的神器唤惊鸿鞭,惊鸿有惊人惊艳之意。” 凤九会意,一面加仙血、眼泪,沈宛在旁连唤三声“惊鸿鞭!”。 文筹亦给自己的宝剑取名——傲雪剑。 取血泪开祭,阿九让他们自己盯着自己的神器,而她则是不停地变幻着手法,过了两个时辰,只听嗡的一块剑鸣,文筹的双剑腾空而起,闪发出幽幽的寒芒,一瞧就是极好的宝剑,喜得文筹合不上拢嘴。 凤九道:“你唤它的名字,并说归位!” 文筹大呼一声:“傲雪剑归位!” 他伸出双手,本想握剑,只听一声剑啸,剑却锁在他的手腕,化成了一个戒指,指面上有一对宝剑模样。“是超品仙器?” 凤九笑道:“恭喜你了,这是晋级炼器成功。” “谢仙君,谢仙君!”文筹喜得拔腿就跑,到得外头,还看着手上的戒指,心念一动,化成了一对宝剑,据着宝剑回了修炼殿。 沈宛的惊鸿鞭亦升上了空中,她学着文筹的样,“惊鸿鞭归位!”将手一伸,手腕上立时多了一个手镯,绕绕缠缠很是漂亮,她揖手行礼,谢过阿九亦出了器房。 谋如意见别人的神器都成了,而她的神器还在炉中。 凤九道:“炼器要有耐心,有时候越是等级高的神器,越晋炼得久。” 谋如意喜上心头,静默地立在一侧,又过了一个时辰,鞭子一跃,升上半空,“如意鞭归位!” 手上没有,去哪儿了? 谋如意四下寻觅:会不会飞出去了? 凤九意外地道:“下品神器,只怕要引来天雷劫。” 谋如意又看了看手上,腰上,却见阿九盯着她的头上,用手一摸,摘下一条像蛇状的簪子,“如意鞭变的?” 凤九点头。 谋如意谢过阿九。 凤九道:“寻个空旷地带,陪着它一起渡劫,这是心意相通的好机会,别让它独自承受雷劫,本命神器,他在你在,他亡你亡。” “谢先祖,如意遵命!” 数日后,文筹出关,又去了化仙池,修为晋级。 谋如意因为拥有了下品神器的本命神器,修为也晋级了。 另两个学雪神剑与神鞭的姑娘,见学得好就能得到本命神器,炼得更刻苦了。 器殿上下的仙人正在思忖一个问题——凤仙君用他们炼出来的上品、极品仙器,还可以再行晋炼成本命神器,可以直接晋级。 文筹走到那儿都乐呵呵,手上本命神器的傲雪剑太醒目了。 沈宛也得意了,拥有了戴在手腕上像镯子一样的神器。 这样的本命神器,可不是人人都能拥有的。 文筹学会了雪剑诀,又拥有了傲雪宝剑,修为高了,办事速度也快,催着工部仙臣,不到一月就建好了龙仙君府。 白鹏、陶隐很是羡慕文筹与沈宛,得了上古功法不说,还拥有了本命神器,这样的机会太难得。 诸葛韫找到阿九,叫苦了一阵,以他的能耐,只要他用心比文筹还能干些,但他更酷爱仙法。 凤九想了片刻,“你想学什么?雪龙诀?雪剑诀还是神鞭?” “雪龙诀!” 凤九上上下下地打理他一遍,“你想学,再拉两个人去罢,当年与你们同时飞升的人里头有谁?带一个去,把赵熹唤来,他亦算一个,总得给龙仙君一点面子,他的朋友里一个不提拔,他这位置也不好坐。” 诸葛韫选了青辉,着实此人与他关系过硬,三个人结伴进了修炼殿,同时学习雪龙诀。 早前学习的两个姑娘,因神鞭与雪剑诀还未学会,至今尚未出关。 诸葛韫脑子好,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偏学起修炼功法,在三人里头的进展最慢,好在他也不急,循序渐进,倒是学得有板有眼很是刻苦用心。 这日,东极仙境举行盛大的庆宴,庆祝木胤升任龙仙君一职,代掌东极仙境,道贺的仙人、宾客如织,文筹、沈宛等人忙前忙后。 庆宴时,木荣天香夫妇未来,只遣了仙丞与南极仙境的几位上仙道贺,西极仙境、北极仙境与仙庭倒是来了不少仙客。 凤九亦陪木胤与众仙人品评悟道茶,说修炼,话感悟等,相聊甚欢。 庆宴进行一半时,只听一声高呼:“天帝陛下驾到!太子殿下到!” 祥云由远而近,天帝携着天赐翩然而至。 众仙连连招呼,昔日天香出阁,天帝也未露出,只遣了天赐代为道贺。 天帝赏着东极王城的布局,纵横交织,每一处又各有特色,阿九捧着一盏鲜果进来,“你尝尝这里的阴阳仙果。” 天帝取了一枚阳属性仙果,金灿灿,比他寻常见过的要大。轻声问道:“今日之后,你要入东冥界吞圣魂闭关修炼?” 凤九略有些意外,只片刻,她想到他是天帝,他有天眼,没有什么秘密能瞒得过他,“陛下是故意当面吞食圣魂?” “若不如此,回头天香就得挑唆着天后为难你,让朕吞了,倒省了不少麻烦。” 他吞圣魂就是为了不让天后为难她。 凤九心下小小地感动了一把,“这仙果是不是不同?我当初收了一个大的,不知道长了多少年,其他的阴阳仙果都它的儿子、孙子、后代辈,就这棵,长得又大又壮。” 天帝又取了一枚阴属性仙果,“你到过另一处上古山洞?” “你知道的事真不少。” 天帝笑了一下,“那枚神石空间戒指其实不是朕炼出来的,我最多能炼出百亩大小的,炼不出方圆几百里的。那原是朕在上古山洞里得到的,当时你师父亦在,那山洞还是他第一个发现的,他得了混沌神术,而我得了戒指。他并非自私之人,后来又将混沌神术传授了朕与你……” “朕得了神戒空间后,就用神石晋炼,朕失败了,不仅没让它晋级,反而还降了一级,早前它原可以化成一枚水滴状的纹身,晋级失败,就只能戴在手上当戒指。” 凤九笑了一下,“龙神说,我们发现的神石、神液,在神界根本就是下品的。而你得的戒指至少是中品神器空间,你用下品的神石、神液炼,当然会降级。” 天帝恍然大悟,直到现在,天后都以为戒指是他炼的,哪里晓得,人家原就是更高级的神宝空间。“听闻你能晋炼仙器,将极品仙器晋炼成了下品神器?” 凤九扬了扬头,“前提是得有能晋级的器材,你想晋炼什么?” “将神器空间炼成两枚,天后一枚,给天赐一枚,你想要什么器材,只要朕有的都可以给。” “中品神石、上品神石,你有么?” 天帝噎住。 凤九吐了口气:“炼成两个,你先给两枚超品仙宝空间,上等的铁器备上一万斤,再把你早前那只神器空间里的东西清除出来,我闭关修炼前先替你晋阶炼,我不敢保证都能晋级,但能保证不会降级,我现在拟一个器材清单,陛下回去准备,预备妥当了,着可靠的人送来,晋级炼制,耗时颇久,要有耐心。” 她从仙宝空间里取了一枚玉简,在上面写了一长串的器材名称。 天帝接过瞧了一眼,“明日就着人预备,朕会让天赐送来。” 热闹喧哗的庆宴结束。 凤九坐在龙仙君府后花园的金色草坪上,背后是一棵胭脂神树,草坪的一侧有一个浴池,木胤沐浴时,上面会升出一个屋子,这是一件仙器,浴池周围种了三对神树,岸上还有几百朱冰肌玉骨草。 木胤问道:“你要帮陛下晋炼神器?” “已经答应了,让他预备器材,若是送来我就炼。” “就他那些东西,只怕不够,还得加生机仙玉。” “我在想,他当初得到那枚神器空间到底是多大的?” “届时我陪我一道晋炼。” “有你在,我总觉得安心。” 木胤与阿九盘腿坐在金草坪上,面前有一个棋盘,阿九拾起棋子,落定,“下次不玩下棋,太费脑子,我们玩弹琴,玩书法。” “你喜欢就好。” 两人相视一笑。 与木胤,虽没有刻骨铭心、轰轰烈烈地爱一场,但这日子细水长流,是凤九想要的。 天赐送器材来这日,阿九开了器房,赵熹走了木胤的门道,自己拿了一对宝剑来晋炼,青辉、诸葛韫、章治亦都来凑趣。 凤九提着他们送来的仙器,打量了一番,恼道:“什么破铜烂铁,会不会认器材,就这种破玩意儿,还晋炼,别浪费我的火候。”她摆了摆手,对紫菡道:“记下它们的名字,让器殿主去器库挑些极品、上品的来,回头让他找他们讨仙币。将这些东西都着他们领回去。” 第356章化莲 天赐送了器材来,就阿九将所有东西都丢进去,铁石、矿石、冰玉石不要钱地往里头倒,说来也怪,这种炼器术竟与别人完全不同,阿九坐在那儿,是不是打着手诀,手势极快,他就瞧见三枚空间戒指化成了一滩水,与倒进入的器材融为一体。 凤九又取了一个乾坤袋,往里头倒了一袋子的仙玉。 天赐瞪大眼睛:“还加仙玉?” “有仙玉便会提炼仙元力,不仅是仙玉,还会加无数神石进去。”阿九又拿了袋子,将神石一块又一块地往里抛,“为了给你家三口炼器,我这回亏死了,就这么点家底,全被耗光了。” 紫菡领了器殿殿主。 他领了好几名器殿仙人,每人手里都有一个托盘,上头放着好几件兵器,阿九一件又一件挑过,瞧着有满意的,就往火炉里抛,抛一件,口里念着:“赵熹的剑!青辉的剑!诸葛韫的剑!章治的刀!文家丫头的双剑,文家丫头鞭子……” 器殿殿主揖手:“还请仙君也帮在下晋炼一件。” 剑,又是一把剑。 凤九怒道:“晋炼也是要用器材的。”她又取了一只乾坤袋,将里面的仙玉往里头一倒就是一整袋。 器殿殿主看她这架式,吓得不敢说话了,炼器还要用仙玉? 她睨了一眼,“这是铁石仙玉,一半铁石一半仙玉。” 凤九又拿出一大块乳白色的石头。 天赐道:“混沌石?” “对,正是这石头。” 她挽了几套手诀,过了一阵,将兵器与仙宝空间分开,拿了三套五行灵根的仙珠,天赐道:“这是五行灵根的仙珠?” “五行仙猴头上结的仙果,落到地上,经过仙界三百年的变迁,就能化成五行仙珠,时间越久其仙珠的五行之力越是明显,三枚仙宝空间,就需三套。”她一把掷下。 就凤九这样的晋炼术,用的器材太高太好,寻常人还真用不起。 凤九是从龙神那儿学来的,照龙神的经验,就是好东西全往里砸,砸着砸着,就晋级了。 凤九一边瞧着仙宝空间,一边又看了眼兵器,“来人,把赵熹几人唤来,他们的兵器要仙血、眼泪晋级,来晚了,被人挑了好的去,可不干本仙君的事,本仙君又出器材,又出仙玉,跑快点!” 这话的效果很好,当即就有人回应:“仙君,那对宝剑是下仙的,下仙已备好眼泪,更有仙血。” 器殿主很是爽快,滴了仙血再递过眼泪。 凤九向他选定的那把宝剑上一倒,就是快得人眼花缭乱的双手掐诀。 器殿主已打听清楚,立在旁边:“青虹剑!青虹剑!青虹剑!” 这边刚结束,赵熹就到了,选了他的一对宝剑。 凤九又是双手掐诀,器殿主想学,可他发生阿九的诀法与上一回的不同,心下讷然。 待诸葛韫赶到时,器殿主的青虹剑已经出炉,超品仙器,能化形,变成他腰间的挂佩,他欢喜地谢恩离去。 来的人去了,而赵熹是第二个到的,可他的双剑还没出来,阿九又催他补了两次血。 冰灵根的文冰玉,她的宝剑也没出炉。 两人见别人怎么做,也跟着学样,站在外头静静地等候。 凤九又踱步到仙宝空间这里,懒与多问,直接挽了手诀,不知道多大,就照着规矩来,一个占总面积的五成,一个三成,一个二成,如此总不会错。 她飞快地挽诀,这是分割神诀,许是因她拥有了凤神的记忆,那日龙神炼器,没有解释,她只瞄一眼就知道那诀是做什么用的,看得久了,记得关于凤神炼器的记忆就更多,凤神箭就是凤神自己炼制的。 文冰玉的剑终于升出了火焰,她高呼一声:“冰玉剑归位!” 剑出烈焰,往她耳朵上一飞,立时化成了一对冰剑耳坠,她感觉到耳朵上的沉重用手摸了一摸,行礼告退。 赵熹还立在烈焰前。 器房里比外头都热,几乎要把人烤化了一般,越到最后,他越是心焦,可又听说在这里越久,等级越高,出去的仙器都晋级为极品、超品,就像刚才的文冰玉,双剑晋级为超品。 赵熹定定地看着火焰,似乎他盯着,那剑就能出来一般,一声剑鸣,双剑高飞,“龙皇剑归位!”他伸出双手,手上空空,从头到脚的寻觅。 天赐都看不下去,“没见手背上有一对龙。” 凤九盯了过来,赵熹手背上有一对龙纹般的纹身,这是许多人里,唯一一个晋级最高的,“赵熹,你走运了,这是神器下品中的超品,临近神器中品,寻个地方带着他历雷劫,别丢下双剑!” 赵熹惊道:“要被雷霹?我就想要一对超品仙剑,没想要神剑。” 仙界的神剑寥寥可数,得了宝贝,还嫌品阶高了。 天赐道:“凤仙君,你会改炼不,将那对神剑改炼成我的。” “这是我的。”赵熹护着手背奔出了器房。 天赐回头望了一眼,这都什么人?一听人说想要,跑得比兔子都快。 赵熹怕痛,上次淬体,他就嫌紫雷池的雷力太猛,硬是跳到蓝雷池,说他怕雷劫,这亦是真的。 凤九继续挽着手诀,看着火炉里的仙宝空间,“你拿的两个仙宝空间多大?” “一个五亩,一个三亩。” 凤九低应了一声,取了七情圣水,往里头加了几滴,第一个仙器加了十二滴,第二个七滴,第三个加了五滴。 天赐好奇地盯着她手里的瓶子,“这是什么?” “圣水。” “炼器的圣水?” “算是吧。” 七情圣水,含有天地天道气息,有了圣水,就是把天道法则融入到仙宝空间里。 天赐在这里看阿九晋炼器,已经看了好些天了。 凤九偶尔离开,到外头补充仙液、仙果,回来后就是挽诀。 这日,一枚最小的仙宝空间升了出来,天赐大喝:“天后空间归位!” 空间没有反应,他面露迟疑。 凤九勾唇,莞尔一笑,“这不是仙剑兵器,这是仙宝空间。” 天赐伸手一吸,仙宝空间接过,他拿在手里,上面还有热热的温度,扫了一下,当即喜道:“好大,好大,得有二百里大小。” 凤九蹙眉:难不成早前是一千多里的空间,被天帝晋炼,变成了二百里大小的空间? 又过了一个时辰,第二个空间出来,天赐乐得更合不拢嘴,“三百里的。” 两个时辰后,第三个空间腾空而出,天赐抓在手里,对阿九佩服得紧,“这是五百多里的。” 凤九摆了摆手,“你赶紧走吧,我炼了几日,得好好睡觉。” 相传,仙界太子带着众仙人回仙庭途中被天雷给霹了,他身上带去请凤九仙君晋炼的仙宝空间晋炼成了下品神器空间。 几百里大小的神器空间啊…… 以前有几十亩大小的仙器空间就令人啧啧称奇,算是不能再大的,现在居然有几百里大小的空间。 凤九听见时,眯了眯眼,下品神器,她与木胤的还是中品神器,能化成纹身呢,那个空间大小还原了,可不能变成纹身。 水柔气恼地看着水太妃:“早前我就说,不能得罪凤九,母妃可把她得罪惨了,她的本事大着呢,这会想求人帮忙也没打望。” 凤九次日就闭关了。 她与木胤坐在圣池大殿,两人相依相偎,“我去东冥界吞圣魂闭关,不知几时才能结束,你要记得想想我。” “我会去瞧你。” “你要想我哦,我每走一步,就离你远了一尺,你一定多想我一尺……” 她走,他亦走,两人之间总上隔二尺的距离,“我不会让你离我太远,我答应,在我不闭关的时候,我会经常去瞧你。” “那我去冥界了。” 嘴上说了很多次,可她依旧不舍离去。 他笑着。 近在咫尺,却似远隔天涯。 凤九又退了一步,他再进一步。 “我不跟了,你去东冥界,我一定会去瞧你。” 笑容甜美,阿九弹出一枚圣水珠,化成一道金光,纵身一闪,已立在七情湖畔,她步近宿命莲,启开宿命莲时,里面竟然有一个七八岁孩童大小的虚影,然只有可数两缕灵慧魄,再晚一日只怕就生灵智了,阿九赶紧吞了三缕灵慧魄。 吸完之后,阿九又将生机仙玉移到了无根宿命莲之下,再铺了好些生机仙玉,这才不紧不慢地吞食剩下的圣魂,盘腿一坐开始炼化。 然,她不知道,有一缕浅黄的魂魄被她忽略了,它藏在莲蕊之中,不绵不绝,就无论她怎么吸都难以根绝,就像是最坚韧的蒲丝。 宿命莲将阿九包裹在里面,阿九在炼化吸食,吸食炼化中循环,最终处于昏睡之中。 她又梦到自己化成了一株金边白莲,摇曳在瑶池之上,脚下有仙鲤游过,还有几对鸳鸯在池水中嬉戏,瑶池中央的假山上,有仙鹤在起舞。 一个八、九岁的孩童奔了过来,小心地打量着四周,确定无人,咬破了手指,将一滴又一滴的仙滴落到水中,“仙莲,我给你喝仙血,我有很多仙血,你一定要多多的喝,喝得多了,就能化成仙娥,等你变成仙娥,一定是仙界最美的姑娘。百花宫的花仙子,就是从仙花修炼化成人形的,你一定可以变成人。” 她已经记不得这是多少次了,她吸了那枚白凤石里的几缕残魂碎魄,现在又吸了这个孩子的仙血,她的魂魄更凝固了,依稀生出了一缕灵慧魄,这是他给予她的,没有他的血,她不会有灵智。她藏在花蕊之中,任何人都瞧不见她,但她越来越能听懂木毅所讲的每一个字,每一个话,也至她看懂了那些仙人的苦恼。 看护她的,是一个仙童,他在下界时是一个富贵人家的嫡长子,父亲娶了后娘,就不喜他了,他跟着来了仙界做了仙童,原是西极仙境的人,因瞧他长得可爱,又还机警,就被挑到了仙庭做仙童。 他很爱哭,因为被管事仙娥训了,他哭;因为管事仙娥赏了其他的同伴仙果,没赏他,他也哭;他的眼泪就像一条河,总也哭不完。 他蹲在瑶池边,喜欢与金边白莲说话,“金莲,晋为天仙的名额我又没得到,我把自己攒的仙币都给管事姑姑了,可她还是不喜欢我,他们都说我像女孩子太爱哭,可我已经在他们面前很坚强了。 金莲,我晋不了天仙,再活不到百年就要殒落了,以后我就再也看不到你了,呜呜,我好舍不得你,我好喜欢你,你从来没瞧不起我,你从来都这样安静……” 时光流转,她已在仙界瑶池之内开了五千年,她没能修炼成人,却拥有了完整的魂魄。她看到了仙庭的世事变迁,看着轻雾天后(天宇的母亲)与天华大帝飞升神界;看到了,照顾她的仙童阿青升为天仙;亦看到了那个叫红川的孩子,因为失去了最后晋级天仙的机会,只能在无助与痛苦中等待殒落…… 她不想再做一株莲,她要做一个人。 天后婵娟独自徘徊在瑶池畔,她与天帝已经成亲一千年了,可他们还没有孩子,她疯狂地想要拥有一个属于他们夫妻的孩子。她一次又一次地祈祷,请求上苍赐给她一个孩子时,她听见了,她化成了一缕青烟,自天后微启的红唇而入,她要做天后的孩子,就像婵娟所说,无论是男孩女孩都会是她与天帝的结晶。 就在九音出世的第三天,瑶池里那唯一一株金边白莲枯萎了。 管事仙娥阿青怒斥着仙童红川:“你是怎么照顾仙莲的?开了三千多年,我小时候也照顾过,怎么突然就枯了。” 旁边另一个仙童不满地道:“启禀姑姑,红川自从听说失去了晋为天仙的名额,就没用心照看过仙莲,要不是他偷懒,仙莲怎么会枯?” 红川哭着:“我没有,我没有……” 阿青很是失望地道:“原本,我瞧你寿命将尽,想与上头求情,晋你为天仙,可是你将天帝天后最喜爱的仙莲照顾得没了,我实在没法为你求情,你去赏惩殿领罚吧!” 红川泪眼朦胧,再一次回头看着瑶池上已经枯萎的金边白莲,他因照顾仙莲不力被训斥,不等贬斥的文书下达,红川在绝望之中悬兴自尽殒落。 阿九在梦境里或悲或喜,张大了嘴巴,重重地吸了一口气,在这仙力之下,那一缕最顽强的黄色残魂被她吸入,识海里如有闪电掠过,阿九回到了上古的人间大地,到处都有妖魔,她跟着黄帝、龙神征战沙场。 她立在一个低矮的草屋前,正静静地看着碧绿如茵的草地,不远处是一个远古村落,里面住了几十户百姓,炊烟袅袅,好一幅静好的画卷。 “凤姬姐姐,凤姬姐姐!” 奔来了一个十五六岁的漂亮少女,眉眼与冰神相似,不同的是比她是凤九时见到的冰神更为年幼。 然而,这少女衣着雪白的羽毛裳裙,眉间描了一朵漂亮的雪花纹饰,头上绑着白色的羽毛,各插了一枝带了冰雪仙树的枝叶,显得率真而纯洁。 凤神笑问:“雪姬,今天没与你姐姐在一处。” “冰姬姐姐和龙哥哥去百鸟谷了,冰姬姐姐想要一只鸿鹄的羽毛做裙子,龙哥哥答应替她猎来。” “什么?”凤神一惊,拔腿就跑。 她走得匆忙,就在凤神离开不久,一个与白羽裙子长得一模一样,生得一模一样,就连打扮也是一模一样的少女出现了,她一看到与自己一样的人,惊呼一声,“姐姐,你为什么又扮成我的样子?” “我不要你管!” 雪姬追上姐姐,“你为什么扮成我的样子,祭师说过,你若扮成我,就会引来一场劫难,你怎么可以扮成我。” 冰姬大吼:“我说了,不要你管。” 雪姬愣在原地,刚才与冰姬在一起的是谁,她们是孪生姐妹啊,她一转身就看到不远处一个放牧的孩童,追上他道:“小弟弟,你告诉姐姐,刚才那个与我一模一样的姐姐与谁在说话?” “是凤姬姐姐!” “那她呢?” “往山那边去了。” 雪姬预感到不好,拔腿去寻龙神,她用了很久才在黄帝的军帐中找到龙神。 两人结伴往百鸟谷奔去,然而,他们去晚了,百鸟谷里有打斗的痕迹,地上飘落着凤羽,空气里有一股血腥。 一只白色的鸿鹄趴在地上,奄奄一息,“是魔帝,是他带了四大魔将在这里伏击凤姑娘,凤姑娘被他们杀了,连他的魂魄也没放过……” 雪姬大呼一声:“姐姐,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害凤姬姐姐,她曾经救过我们呀,姐姐……” 龙神一把抓住雪姬,“你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雪姬将冰姬扮成她,不知道与凤姬说了什么,之后凤姬就来了百鸟谷。 这就是一个局,一个冰姬设下的局,目的就是为了杀了凤姬。 龙神咆哮如雷,“你为什么要害凤姬?” “龙哥哥,我告诉过你,我得不到的,谁也别想得到,你不是喜欢她么,我偏要她死,让她尸骨无存,她魂飞魄散,你是不是得意了?凤姬是被你害死的,要不是你的固执,她就不会死!我告诉她,说你要与我幽会,她居然就信了,哈哈……” 冰姬疯狂地大笑着。 龙神愤怒地盯着她,“冰姬,永生永世,我都不会原谅你!从今日起,你我之间宛如这根枝木。”他一掌挥出,抱大的古树从中折断。 冰姬摇晃了两下,趴在地上,泪如雨下,“我不是故意的,我中了魔毒,不照他们的话做,我就会死,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凤九的泪倾泄而下。 冰姬也是痛苦的,她虽被逼,却为了活命,害死了救过她们姐妹的凤姬。 雪姬立在不远处,不解地、迷茫地看着痛苦的冰姬,“若不是凤姬姐姐,我们五岁那年就被妖魔吃了。姐姐,凤姬姐姐是我们的恩人,是她教我们神通,你怎么可以害她?你再不是我的姐姐,你一次又一次地与妖魔合作,我们一次又一次地相信你的忏悔,我再也不会相信你了,再也不会……” 雪姬果决转身,哭着跑开了。 身后传来了冰姬撕心裂肺地嚎啕大哭声。 那一日,雪姬随龙神回到了黄帝的军帐中,细细地将冰姬害死凤姬的事说了。 旁边一个清瘦的老者道:“冰姬再三与妖魔合作害死自己人,这次更是过分,害死了凤将军,不可饶恕!” 雪姬跪在地上:“请陛下再给姐姐一条活路,求求陛下……” 整个军帐,除了雪姬,再没人替冰姬求情。 黄帝扫过雪姬,“冰姬从即日起,不再是我们的人,她自愿堕身为魔,已成冰魔。” 上至黄帝,下至寻常士兵,很快就忘记他们中曾有一个叫冰姬的武士,而凤神的死,却一直被所有人牢牢地记住。 岁月流逝,又十几年后,人间大地的妖魔被黄帝等人诛灭干净,女娲降临要带黄帝等人飞升神界,从黄帝到立有大功的士兵,从神到仙全都有份。 龙神跪在地下,痛苦地请求女娲:“请娘娘再给凤姬一个机会,她对人间立下了大功却被妖魔所害,尸骨无存,魂飞魄散!” 清瘦老者跪了下来,雪姬跪了下来,越来越多的将士跪下,请求女娲给凤姬一个机会。 女娲轻取了一捧泥土和上水,用神力吸来了几缕残魂碎魄,她将凤姬的魂魄锁在泥土中,用火焰烧炼成琥珀,女娲补天,能炼五彩石,女娲亦拥有炼玉的神通,“本皇再给凤姬一个机会,若干年后,可允她再行修炼回归神界。” 所有人离开了。 雪姬趁着夜色,神色匆匆地去了一片林子,四下寻觅中进了一个山洞,周围的景物,里面的布置,竟然是阿九在荒漠发现的那处上古山洞,正是她后来发现了神石神液的那处,里面更有一处仙玉矿,还有一条药草洞。 雪姬走到了有神石神液的那处,那时还没有神石,亦没有神液,她看着地上坐着的白发少女,“姐姐,明日我们就要随女娲娘娘去神界了。” 冰姬睁开了双眸,与雪姬长得一样的脸上突地生了一股恼意:“你说过,就算所有人抛弃我,你也不会抛下我的,你说过我们姐妹要相依为命,你骗我,你要去做神,却要留下我在人间受尽苦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357章 前缘 第357章 前缘 雪姬低垂着头:“姐姐,如果不是你再三与妖魔合作,怎么会失去成神的机会?姐姐,你错了,就得承受处罚。我今日是与你道别的,我得回去了。” 冰姬一闪身,飞出一条神鞭,死死地绑住了雪姬,她恣意地笑着,“你要成神,我却留在人间为魔,凭什么?要不是我告诉你妖魔的藏身之地,你会立下赫赫战功,你有机会成神?” 冰姬的脸上扭曲着,全都是愤怒与仇恨。 雪姬道:“姐姐想怎样?” 冰姬抬手,从头上摘下一个头套。 雪姬张大嘴巴:“你骗我,你根本没有因为害死凤姬姐姐而懊悔到头发尽白。” “我的傻妹妹,我如不骗你,姐姐怎么会有成神的机会?我们是孪生姐妹,除了性子,旁处几乎一模一样,你就把成神的机会让给姐姐如何?”她仰头大笑,剥了雪姬的衣衫,再次将自己扮成雪姬的模样。 冰姬再次成功地冒充了雪姬,跟着黄帝等人飞升神界。 雪姬却被人当成了冰魔,留在了人间。 雪姬在曾经凤姬被害之处四下寻觅,不放过每一寸土地,终于有一天,她寻到了一只凤眼珠,欣喜若狂地捧在手里,将凤眼珠带回了山洞,又将山洞布置成后来阿九看到时的模样。 时光荏苒,不知过了多少年。 突然有一天,龙神来到人间,寻到了这里,而雪姬因为在人间太久,已与一个人间的男子相恋成亲,他跟在雪姬的身后,雪姬带着个女娃,这孩子长得很像雪姬,提着篮子,进了山洞,她摆上祭品,“凤姬姐姐,雪姬来瞧你了!雪姬没用,无法重凝你的尸骨肉身,不过雪姬能寻到都寻到了。雪姬将来死了,还有雪姬的女儿、雪姬的后人年年到这里拜祭你……” 龙神一闪身,看着面前已成妇人的雪姬,先是诧异,后是错愕,只片刻,他就明白了原因,“雪姬,为什么?你为什么让冰姬飞升神界,她一直没改,自私、恶毒,我知道那不是你,你跟我去神界!” “龙哥哥,我不去了!雪姬已经放弃修为,甘为下界凡人,已经嫁人生女,就让我留在这里吧。丈夫很疼我,我愿意和他在一起,生生世世,我都愿意与他在一起。” 龙神没能带走雪姬,但他回去禀报了黄帝实情。 所有神都看着冰姬,觉得这个女人一次又一次地愚弄他们。 黄帝怒道:“将冰神贬往下界为冰魔,永生不得再入神界!” 龙神冷声道:“就禁锢在下界万里冰河之中,以冰河为狱,一直到得到被她所害之人的原谅方可离开冰河无形狱!” 他恨冰神,这种恨没有掩饰。 是冰神害死了他的凤姬,永世寂寞,全都是拜冰神所赐。 冰神被贬往下界,那时的仙界与妖魔界混杂一处,天族的天帝带着众仙驱逐妖魔,经历了若干万年,终于被天华大帝将妖魔驱逐到域外,又设下了域内结界,后来,天华大帝又用一段漫长的岁月一统域内仙界,成为仙界的天帝。 冰神在某日挣脱了冰河无形狱的禁锢,独自到了人间,彼时的雪姬已几经轮回,她要带雪姬走,可雪姬再怎么也不愿与丈夫分开,一怒之下,冰神残忍的杀害了雪姬的丈夫,甚至还想将雪姬丈夫的魂魄击得几近消亡。 那一刻,雪姬忆起了前程往事,想到自己曾是上古随黄帝征战八方的女将,她唤起元神觉醒,将自己的魂魄与丈夫的魂魄设下同生同灭的上古禁制。 冰神无法毁灭雪姬丈夫的魂魄,因为一旦他亡,雪姬也会魂飞魄散。 “傻子,你这个傻子,你为了一个凡人竟与我作对。雪姬,你值得吗?” 雪姬冷笑着,“说什么,你要带我去上界享福,以我对你的了解,你会这么好?冰姬,你有多狠毒,我比谁都了解。你不过是因为被贬堕神化身成半神半魔,承不住无边的寂寞与孤苦,想找一个人陪你。你不是我姐姐,我姐姐只有一个,那就是凤姬,只有她才真正疼我、爱我,你不配做我的姐姐!” 她看着地上丈夫的尸体,雪姬突地自暴肉身,化成魂魄,与丈夫一道再入轮回。 她不原谅冰姬。 生生世世,冰姬无数次找到过他们,他们都在一起,他们依旧是夫妻,可雪姬拿定主意再也不离开自己的丈夫,终于在万世寿终后,他们夫妻双双魂飞魄散。 那一刻,凤九的泪,如断线的珠子,一滴又一滴的滑落,自紧合的莲苞上滴落到七情湖中,又自七彩的七情湖底直坠圣水溪之中。 魂飞魄散中,雪姬与丈夫相视而笑,即便是死亡,也没能将他们分开,他生她亦生,他亡她亦亡,九千多世的夫妻,因雪姬丈夫的万世寿终,雪姬也提前迈入终结,他们生生世世的姻缘,不离不舍。 * 木胤立在七情湖畔,看着那朵紧合的宿命莲,莲花的下方已经生出了长长的根须,时光飞逝,阿九在这里已经修炼了三百年。 仙界三百年,下界又是多少寒暑。 木胤轻柔地道:“阿九,你还要继续睡下去?阿九,我好想你。” 是谁在耳畔轻昵地唤着“阿九”。 她是莲,是凤神,是凤九…… 凤九睁开了双眼,宿命莲在此刻一点点地绽放,她是一个小人儿,在莲的绽放中一点点变大,最后变成了真人大小,而她依旧头枕着宿命莲,身子飘在湖面上,望着天空,眼里掠过一丝茫然,过了许久,才一点一滴理清思绪。 “阿九!你终于应了?” 他知道阿九在宿命莲里,可他无法接近,这一湖的七情水,都似为了保护她而存在,没有人可以靠近。 凤九坐起身,看到七情湖畔的男子时,浮光掠影,她才忆起自己做了一个漫长的梦,她起身而行,走到木胤跟前,“木胤,我好像睡了很久,圣魂好厉害,我用了好久才炼化。” 木胤勾唇苦笑,容貌依旧当初,“阿九,你睡了三百年,我试过很多法子接近你。我用仙舟,可仙舟根本无法行到你的面前。我又想过飞过去,可七色湖面似另有结界,不容我接近半步。我只能立在湖岸,静静地等你醒来。” 两人相拥,紧紧地拥在一处,听着彼此熟悉的心跳,阿九的心从未像现在这样平静安稳过,在沉睡中,她回到了上古,回到了仙界瑶池之上,她看到了凤神的一生,亦看到了雪神的生生世世。 冰神骗了她,难怪龙神会出面干预她与冰神交好。 冰神骗了雪神,冰神害了凤神,即便冰神冒充雪神位入神界,却失去了重返神界的机会,而是永世都得在仙魔交界下为堕神。 所谓堕神,半魔半神,就如雪神所说,冰神想要她去冰河,其实是想找一个人陪她。雪神宁死也不愿与丈夫分开,这就是对雪神永不原谅的果决。 雪神后来其实想原谅冰神,在听冰神说自己因懊悔害了凤神,一夜白发,雪神信了。直至冰神冒充她入神界,雪神才真正对冰神绝望,再也无法相信她的孪生姐姐。甚至于雪神开始厌恶自己,为什么她会与冰神长得一模一样,长得不一样多好,哪怕她很丑,只要与冰神生得不同,她也会觉得更快乐。 凤九拉着木胤,“我忆起好多往事,身为九音以前我是凤神,凤神会的炼器术,是伏羲皇传授给龙神,龙神教会了凤神。凤神曾得神农皇传授炼丹术,她会炼丹……黄帝、智者、祭师、龙神、冰神、雪神等,在仙魔结界之下冰川生活的女子不是上界之神,而是堕神冰姬。” 在阿九的讲叙中,木胤听到的都是上古的传说。 睿智的黄帝,英勇无敌的龙神,还有象征着智慧的老者智神,更有祭师等人,其间有文有武,他们追随着黄帝征战人间,斩妖除魔,维护着天地间的正义,守护着六界安宁,终于在功成之时,飞升神界,然而其间的冰神却冒充了孪生妹妹雪神。 一个个鲜活的人物,一段段精彩的故事。 宿命莲在七情湖水波中摇曳,美丽的莲朵上,泪痕斑印已消,白莲拥有着漂亮的金边,上面有着丝丝缕缕的生机纹路,浅绿得不易被人察觉。 曾是无根的宿命莲,莲茎之下生出了七色的莲根,已生到了尺许长,而根下已经长出一段姆指粗细有三寸长的白玉般莲藕,莲藕的周围都包裹着七色的莲根就似要在七情湖底扎下根来。 木胤道:“你再不是无情根的宿命莲。” 凤九莞尔苦笑,“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木胤道:“你是有大善缘的人,你的七情圣水,渡化了无数的亡魂,让他们逃离忘川河底的痛苦重入轮回。” 四方冥界、佛冥界皆有她的七情水。 凤九道:“陪我去其他几冥界走走,我想知道那里是否与这里一样。”她踏步而行,取出十只仙瓶,从湖底装了五瓶的七情圣水,又拿出仙瓶取了五瓶七色的七情湖水。 两人结伴,以七情圣水光环为引,可穿梭冥界。 南冥界的尽头,也有一个七情湖,湖水不如东冥界的七***明亮鲜艳,但已拥有了七种色彩的雏形,湖底的七情圣水依如最初,不增不减,不生不灭,一片佛莲摇曳,除了三株白色的,亦生了粉色、红色、紫色的莲,依然有长成一片莲的趋势。 凤九将瓶中的七色湖水注水,原本颜色不能分明的湖水立时生动起来,颜色亦越发分明,凤九将东冥界的七情圣水注入湖底,同样又取回一瓶湖水、一瓶圣水。最后取了七情宝石,将不同颜色的宝石分放在不同的七情湖水之下,末了在中央置了一堆生机仙玉,仙玉一置其间立时出现了一株莲影,摇摇曳曳,若实还虚,像虚影,你又似真的。 木胤惊愕:“这是……” “金边白莲的影子,以前我要借助圣水往返几大冥界,往后有金边白莲的地方,我就可以前往,不需再借圣水之力。” 她弹了一入圣水珠,前往北冥界。 照着早前的做,很快这里也有了颜色分明的七情湖,有了金边白莲的影子。 待阿九到了佛冥界时,佛冥帝正立在湖畔,揖手念了声佛语,“好些的没见凤九仙君。” “佛冥帝而今可好?” “劳仙君挂念,孤一向尚好。” 凤九望了眼七情湖,这里的湖水颜色更为纯净,湖面也很是平静,阿九取了七情宝石,照着颜色布放,在中央圆形的空位置上放了生机仙玉,仙玉一入,立时就有一株金边白莲的虚影而出,摇摇曳曳,风过之时,她亦会摇曳几下,原是平静无波的湖面,就起了涟漪。 凤九将圣水、湖水注入,早前的颜色在纯净之中多了一些明丽。 佛冥界的圣水之溪有无数的梵文金光随着圣水似在流动,流到尽头凭空消失,而另一头又似有圣水涌入,就像是一个循环,有进来的圣水,亦有流走的圣水带走梵文,就连七色的湖面颜色从最初惊艳的明丽也归于了自然的七色。 佛冥帝叹道:“真是奇特,这湖水与其他几方冥界相连,带走了超渡亡魂的佛经,也带来了新的圣水。” 凤九勾唇笑道:“一些只靠圣水都不能超渡的固执亡魂,便能得佛经超渡重入轮回。”她揖手问道:“佛冥帝在此可是有要事,你可是大忙人,无这时间赏湖景。” 佛冥帝捧出一只花盆,里头是一株有三尺来高的菩提树,“此乃佛祖所赐,着孤转赠凤九仙君。” “代我多谢佛祖,待我多培养出几株菩提树,就分与人间佛门几株,让佛渡众生。” 佛冥帝又诵了一声佛语。 凤九拿了一只仙瓶,“此乃冥液,赠与佛冥帝。” 佛界好像没有冥液,如果有,东冥帝早就与阿九提了,阿九当年送了小冥冥一些,听说东冥帝拿到四方冥城卖出了高价。 佛冥帝接过,“凤九仙君将有大造化。” “借佛冥帝吉言,我先告辞了。” 回到东冥界,阿九将几个瓶子取出来,将圣水、七情湖重新注入,却发现湖面没有任何的变化。 木胤道:“五方冥界的七情湖已经通了,否则你加了五瓶湖水进来,不会没有发现湖水上涨。” 凤九也深觉有道理。 拿了五瓶圣水,注入湖底,又重新取了一瓶,“我们回去罢。” * 凤仙君出关了! 这消息在一日之内,传遍了整个王城。 文筹、沈宛等人相继前来探望拜访。 凤仙君府的会客厅上,两侧坐满了仙人,众仙正在议论纷纷。 凤九与木胤并列坐在上方仙案前。 凤九问道:“文丞相,你现在是什么修为?” “启禀仙君,下仙是仙君后期小成。” 凤九点了一下头,“而今修为与实职等同。”她又望向沈宛。 沈宛恭敬地答道:“下仙是仙君中期大圆满。” 赵熹现下任工部尚书一职,揖手道:“下仙是仙君后期小成。”他得意地扬了扬头,他习练的雪龙诀,是这套功法里习练得最好,修为也最高的。 白鹏、陶隐无语,这些人都得了阿九所赐的修炼功法,修为大进,尤其是赵熹、沈宛二人,三百多年的时间晋到现下,很让人意外,他们的修为长进皆是有目共睹的。 文冰玉揖手道:“回仙君,下仙是仙君中期巅峰。” 谋如意道:“回仙君,下仙是仙君中期大圆满。” 章治起身答道:“下仙是仙君中期大成。” 青辉道:“下仙是仙君中期大圆满。” 诸葛韫道:“下仙是仙群中期大圆满。” 凤九笑道:“你们的修为提高,实职与修为同等,再无人说你们担任高职却无本事,看来这些年你们都很用心。明日你们可再入圣山修炼大殿,我会再指点你们修炼,这一次根据你们各人不同的资质,会有不同的功法,你们届时可得用心,本仙君,只教一遍,你们能学几分,端看各人的本事。” 众人齐声应“是”。 文筹朗声道:“请问仙君,你与龙仙君是什么修为?” 凤九面露茫然,“闭关太久,已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修为。” 木胤笑道:“要入仙庭的化仙池,我们的化仙池最多只能鉴定天王初期大圆满以下的。” 凤九莞尔,“我们再去仙庭弄两套仙袍来穿!” 音落时,会客厅上笑声朗朗。 陶隐揖手道:“启禀仙君,还请仙君指点下仙等人的修为。” 凤九含着浅笑:“本仙君会的不多,但指点你等修为还成,龙仙君届时与我一道,多个人多个主意。明日我与龙仙君同往仙庭化仙池鉴定修为。文筹带着众位仙君修为的仙人前往圣山修炼殿。” 文筹应声。 凤九又道:“白丞相、陶丞相再挑选几个修炼资质佳的仙人候命,待我指点完文丞相等人,你们即可入修炼殿。届时,文丞相可不许霸着修炼殿不出来,你们得了感悟回自家修炼室加紧修炼。”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一日相聚后,众仙散去。 * 次日一早,凤九与木胤结伴前往仙庭化仙池。 再出来时,凤九得了一身超品仙裳,华彩美丽,流光四溢,浑身上下都似有霞光闪烁。 木胤出来时,得的是一件银白底色的冰龙纹仙袍,发髻高挽,神采熠熠。 凤九走近,细细打量一番,“木胤,这几百年你很用心嘛,是天帝初期大圆满修为,比我还高。”她才天帝初期小成。 化仙阁的仙官揖手道:“恭喜龙仙君,恭喜凤仙君,晋级天帝修为,可喜可贺,下仙已遣人禀报天帝。” 音刚落,空中传来一阵恣意的笑声。 金光一掠,天帝出现在视线之中,他身后跟着太白金星,打量了凤九与木胤之后,“后生可畏,飞升短短几百年,就能晋级天帝修为,可喜可贺,哈哈……”他伸手轻拍木胤,“你现在是仙界第二人。” 凤九蓦地忆起,木毅是天帝初期大成修为,而木胤比他还高了一阶,“我是仙界第四人。” 天帝朗声道:“传朕旨意,在瑶池仙宫摆下晋级庆宴,恭喜东极地龙仙君、凤仙君晋级天帝初期修为。” 消息传出,仙界一片欢腾,东极仙境尤其觉得有颜面,他们的仙人在外头,说话嗓门都大了。 尤其听说东极仙境的仙君如雨后春笋般地冒出,众人心生羡慕,在听闻是凤仙君得到了上古上神的传承功法,更是个个暗叹东极仙境的仙人运气好,那等上神功法都得到了。 木荣很郁闷,他修炼刻苦,堪堪入了天王初期大圆满修为,从仙君后期大成到现下,三百年的时间,自认很顺遂。木胤太过逆天,从一个不会修炼的下界俗世凡人渡化飞升,这其间的进益比他更快,谁不说逆天?木胤现在的修为是仙界第二人,仅次于天帝。 * 瑶池仙宫,晋阶庆宴。 凤九立在瑶池莲湖侧,忆起自己是仙莲时的幕幕,脑海里掠过木毅幼年时的情形,萌萌地招人心疼。 木胤走近她的身侧,柔声道:“你在想心事?” “我高兴得很,能有甚心事?” 凤九回眸时,水太妃、天香等人簇拥着天后,一路紫陌花影拂而来,灼灼知花,菲菲红粉,令人目不暇接,金色的牡丹、紫色的玫瑰…… 瑶池仙宫,碧玉台梦,鲜花丛中,一座朱漆飞桅四角亭古朴而立,天后一袭盛装,周围环绕着几大仙境的天王妃、公主们,人人神采飞扬,贵气逼人,亦真亦幻。 凤九行礼,“见过天后娘娘!” 天后点了一下头,目光停凝在木胤身上,这男子长得不错,难得是修炼刻苦,年纪不大已经是天帝修为,“龙仙君,听闻你至今尚无婚约,你瞧本宫身边的水柔公主如何?” 水柔与木胤? 凤九心头警铃大作。 水柔曾再三说不会对男子动情,可耐不住对方是个英俊倜傥又有修为实力的人物,年纪轻轻,就拥有了仅次于天帝的修为,说不动心,不欣赏,这亦不可能。水柔眉眼含羞,眼帘低垂。 动情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358章 嫁给我 第358章 嫁给我 木胤揖手答道:“回天后,下仙已心有所属。”他大胆伸手,一把将阿九揽在怀里,四目相对,阿九羞涩一笑,木胤咄咄逼人,“数世轮回,数世牵绊,阿九,你就是我心里记挂的那个人,天崩地裂,沧海桑田,此情不移。” 凤九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心头涌过无数的甜蜜,“此情不移!无论劫难还是顺遂。” 他接过话,深情地道:“无论贫贱还是富贵。” 凤九继续:“两心许,情不移。” 木胤突地撩袍一跪,半跪地上,“今木胤愿真心求娶凤九为妻。凤九,请你嫁给我!”他的手里出现了一大束漂亮的红玫瑰,朵朵鲜艳,他深情的仰望,等待着阿九的回答。 众仙们惊得目瞪口呆。 凤九从未想到他会突然求婚,半点准备都没有。 不远处,沈宛、紫菡等人奔来,沈宛大叫:“凤仙君,嫁给他!嫁给他!”几个仙娥跟着疯喊。 一侧的赵熹见此,心下微愣:多熟悉的画面,仙界就没见过。扯着嗓子,“龙仙君,加油!龙仙君,加油!” 凤九捂着嘴巴。 木胤手里拿出一只戒指,“这是我为你炼制的,虽然不是什么最好的,但这是我百年前亲往域外,采天地之灵石,选天地之器材亲自炼制。凤九,请嫁给我,我一定会敬你、惜你、重你……” 多听听情话好啊。 凤九依旧没答,木胤缓缓站起身,就在她懊悔该答应时,他疯狂地抱住了她,炽烈的吻落了下来,含住她唇瓣,没有深吻,只是怜爱的一啄,他的戒指就强势套在了她的左手无名指,“除了我,你谁也不能嫁,你是我的,你只能是我木胤的女人。” 赵熹大叫着打口哨。 沈宛跟着起哄。 一时间,瑶池仙宫周围乱哄哄的。 “龙仙君,你太男人了,就得这样啊,她不答应,你也让她嫁你!” “龙仙君,你是我心目中的男神。” 凤九用手轻捶了两下,“真坏!都没告诉我。” “这是我送你的惊喜。”木胤牵着阿九的手,“今日,是龙仙君木胤与凤仙君凤九晋级修为的庆宴,亦是我与凤九订亲的日子,天地为凭,从今日起凤九就是我木胤的女人。” 围观的仙人越来越多。 “龙仙君自己订亲事了?” “天后会不会责怪?” “天帝都没阻止,还在一边乐呵呵地瞧着,他不阻止责备,就没人说。” 天后与水太妃等人完全是被这一幕给闹蒙了。 这就成了! 不等凤九回应,直接把订情信物往人家手上一套,就说是他的女人。 天赐环抱双臂,脸上挂着笑,“水德,你娘真会打主意,想让你姐嫁木胤,再让你娶凤九,人家根本就是一对璧人。” 水太妃说服了天后当保媒人又如何,耐不住木胤这一闹,一对有情人订亲。 月老宫,嫁娘正睡觉,突然感到一股异样的情丝:“婚郎,快起来,阿九订亲了,阿九与木胤让亲了,我们是朋友,得过去道贺。”她扯了睡得迷糊的婚郎就跑,不多会儿就飞到了瑶池仙宫。 木胤看到一对小小的精灵仙子。 嫁娘道:“阿九,你们订亲了。” 凤九笑容甜美。 嫁娘道:“恭喜!恭喜!木胤这回很男人。”她睨了一下旁边的婚郎。 婚郎正与木胤大眼瞪小眼,木胤第一次看到精灵仙子,而且还是作小娃娃打扮,穿着肚兜兜,长着一对翅膀,大小不过比姆指大不了多少,却有人的五官、胳膊与腿脚。 木胤道:“婚郎,你与嫁娘好了若干年,几时娶嫁娘过门?” 婚郎不屑地道:“她那么凶,我可不敢娶她,她要是有阿九一半的温柔……”话未说完,嫁娘一闪身冲了过来,扯住他的耳朵就骂:“我凶,我不温柔?我凶是跟谁学的,你以前就温柔,我要温柔还不得被你挫圆捏扁,敢嫌我凶,你瞧上谁了?是哪个精灵仙子,快说!” 嫁娘这一恼,忘了收敛气息。 婚郎被她拧得耳朵快掉了,更不用再收敛气息。 两个小精灵仙子就这样出现在众人面前,月老与大红娘一瞧:乱套了,他们怎么跑出来了? “嫁娘,快放手!” “我就不放手!你敢嫌我凶,还说不娶我,你要娶谁?你以为自己多好,又无情趣,又是个闷葫芦,你想娶就娶,本姑娘还不嫁你!天上地下,俊俏的精灵仙子多了去,我嫁娘要嫁最好的。” 小红娘瞪大眼睛,生平第一次见到那两个传说中的精灵仙子,居然是他们俩在吵架。“你们是婚郎、嫁娘?” 凤九走过来,嫁娘一转身落到她肩上:“没情趣的家伙,长得又不英俊,还敢嫌弃我,本姑娘才不嫁那种人。他的情丝越来越没底了,上回还说你与木胤只开花不结果,一点都说不准,还是嫁娘我有眼光,我一瞧他和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这不就订亲了。” 凤九笑道:“是,是,嫁娘最好了,嫁娘比他的感觉好。”她冲木胤使了个眼神。 木胤会意,走近婚郎道:“嫁娘是粗鲁了些,脾气也差,你耳朵没事吧。” “木胤,你说这种野丫头,我敢娶吗?这几百年,我过得好苦,她天天拧我耳朵,她睡觉,我不许打扰;我睡觉,她随时吵闹。我多说一句,她就骂……她但凡有阿九的一半,我娶她也甘心。” 小红娘指着两个精灵仙子,一个跟凤九走了,一个跟木胤走了,还与他们絮絮叨叨地诉苦,“师父,这不是我们月老宫的精灵,他们怎么跟别人走?” 大红娘恼道:“小师妹,你有本事让他们跟你走,也成啊。” 这两个精灵仙子的脾气越来越古怪,一个话越来越多,一个话越来越少,一个越来越温柔,一个越来越粗暴,尤其是嫁娘,直接就动手拧耳朵,打骂训斥,这也太彪悍了。 月老见凤九冲他比了一个手势,意思是她会帮忙劝说。 嫁娘说了婚郎一大堆的不好。 凤九跟着附和,“是挺不好的,怎么看也配不上你,你活泼可爱,走到哪儿都是令人开心的精灵仙子,他太没眼光了。我们不要他,我东仙界执掌一精灵界,到时候你去挑一个好的,我帮你渡化成精灵仙子,保准比婚郎对你好。” 真不和婚郎好? 嫁娘心里酸溜溜的,“其实婚郎也不错,他一直忍耐我,那些年在下界,我们都昏睡,他也是用情丝保护我的。他就是话少,又不爱笑,也没什么不好。” “那他这么好,你还欺负他。” “我就是控制不住,他有时候就是欠骂欠揍。” “他也男人,男人都爱面子,今儿你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拧他耳朵,只怕他也是生气了,我瞧婚郎是很爱你的,这么多年,以他的本事,完全可以寻别人代替你,但他没有,一直守着你一个,你说啥就是啥。 男人和女人打骂,不是打不过,也不是骂不过,是他们太爱你,所以让着我。嫁娘,其实你也挺幸福的,只是你自己不知道……” 木胤毕竟有轮回现代的阅历,这会子也在开导婚郎,法子与阿九用的差不多,先说嫁娘的坏话,最后在婚郎说“她没这么糟糕,她其实很讲情义,也很热心……”话题一转,就一起挖掘嫁娘的优点,说着说着,婚郎发现今日那样说嫁娘是有些过分了。 嫁娘劝好了,阿九带着她去找木胤。 瑶池荷塘旁,嫁娘与婚郎坐在假山上,两个人之间隔了几寸距离,婚郎移了又移,还没等他靠近,一只仙鹤飞来,发现假山有两个带翅膀的小人,什么虫子没吃过,就没吃过这样的。 婚郎大叫:“嫁娘,你别动!” 嫁娘扭着小身子,叫她别动就别动,凭甚么?刚一动,仙鹤就一张嘴,囫囵个儿地将嫁娘吞进去了,婚郎蒙了,冲过去想打仙鹤,仙鹤却展翅飞走了。 啊—— 婚郎调头去找月老,“上仙,嫁娘被仙鹤吞了,她被仙鹤吃了,呜哇哇……” 月老正与一个棋仙在下棋,神色淡淡,“吞就吞了,她只会偷懒,还要打骂你,回头本仙另渡一个精灵仙子上来。” “我只要嫁娘!” “她有甚好,换一个正好。” 婚郎见月老不帮忙,自己又去找木胤。 木胤有些不信:“你没开玩笑,瑶池的仙鹤有灵性,他怎和嫁娘吞了。” 婚郎哭得稀里哗啦。 大红娘过来道:“我师父说了,嫁娘又话唠,又偷懒,吞了正好,我们正好换一个。” 婚郎眼泪一抹,“嫁娘哪里偷懒了?明明是仙界众仙的情丝动得太浅,不是男仙是奉场全戏,就是仙娥不够真心,你们让我如何配对?难道要说他们中有人是假心假意,你们也是仙,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我们也是明白的。嫁娘是不想伤人心,我以前实话说得太多,所以才闭口不说,她则是借偷懒不说。” 大红娘凝了一下,“几百年前,天后遣了紫霞上仙来问天香与木荣天王的姻缘?你们俩居然撂挑子。” 婚郎一脸委屈,“真相月老早知道。” 小红娘跟在师姐后头,这几百年可受够了这对精灵仙子,连月老也吃挂落,这回可得好好报复回来。“你现在说什么都成,我们可不会上当,嫁娘最讨厌了,被仙鹤吃了正好,我们才不会去救她。” 木胤已去找阿九,说了嫁娘被仙鹤吞吃的事。 婚郎又伤心又难受,他刚发现嫁娘的优点,她就被吃了,小红娘居然还这样说嫁娘,“我们重返仙界,就商量好了,我要装哑巴,嫁娘总说我以前说话太实太直,给月老宫惹了不少麻烦。而她为了避免说实话,就装偷懒耍赖撂挑子。呜呜……嫁娘其实是为了我,真的为了我们好! 当年,如果不是我说帝川和九音公主之间有宿世因果,应有一段姻缘。你就不会受了火雅的贿赂,硬是将帝川与火雅绑到一起。九音也不会因为被人误会,伤心绝望之下跃下贬仙台……” 有这事? 大红娘意外地看着小红娘。 周围听到的仙人一个个回过神来,眼神如刀。 婚郎又哭道:“九音在下界万世轮回,她离开前凿了块石头,能牵动嫁娘身上的情丝。九音过得太苦,苦得嫁娘天天喊胸口疼。做错事的人是你,可是嫁娘却受了情痛之刑,她痛得受不了,就想下界帮九音。她一去,我也没留下的必要,我只得跟着嫁娘。没想我们一走,姻缘仙石就落到下界,呜呜……嫁娘最后因九音之苦,求我封了她的灵体,我与她都化成了一块玉佩。” 大红娘看着小红娘:“你收了火雅的贿赂,将帝川与火雅的红绳绑到一处?” 小红娘大叫:“没有!没有的事,婚郎胡说的。” 婚郎道:“我没胡说!我和嫁娘能感应到天地男女的情丝,也能悟透他们的宿世姻缘,九音与帝川原是有宿世因果,就是我收了火雅的贿赂,你得了两万个仙币,还得了火雅送你的那套大红色上品仙衣,你就帮她绑了红线,你绑了四回没成功,一直到第五回才勉强成功的。” 月老原想收拾一下这对精灵仙子,让他们吃吃苦头。 没想婚郎为了嫁娘,居然自暴家丑,将小红娘收贿赂的事给说出来。 婚郎又抹了一把眼泪,“三百多年前,你收了天香的贿赂,你就把她和木荣绑到了一块儿。你却对人说,他们俩有缘,我想说出来,是嫁娘不许我说……” 月老提着袍子冲过来,周围已经围了无数的仙人,看着这精灵仙子哭着指责小红娘,一个个瞪大眼睛。 婚郎继续哭着:“仙界姻缘里,千年之前,唯有九音识得真情,却因你之故,生生毁了一段天地良缘。千年之后,也只凤九能识情,虽有仙人无数,然,其间奉场作戏者有之,虚情假意者有之,图谋利益者更有之……我们吸天地情丝灵根而生,怎会感悟不到男男女女的真情。 我与嫁娘改变性情,也只因九音之苦,不想再害仙界真心求娶良缘的众仙,若真有良缘,我们自会相助。可这若干年,皆是爱得不真、不深,我们又怎会相帮?” 众仙里,帝川失魂落魄地走出来,看着坐在一朵仙花上的婚郎,“你是说……我与九音原有宿世因果,我与她原有夫妻之缘,只因火雅贿赂了小红娘,才害她如此?” 婚郎道:“九音原是天帝天后之女,吸天地灵气而生,本属天族,拥有天地间至善至洁之心,而你与她原有情缘,只因九音万世轮回,寿尽而灭,你们之间的姻缘也生生被掐断,命轮转换,成了另一种结局。” 众仙们好奇的是,天香居然也收买了小红娘。 有一个仙娥迈出人群,“你说天香贿赂了小红娘,所以她嫁给了南极天王。” “月老宫上下之事,皆瞒不过我与嫁娘,天香送给小红娘的是一只极品仙宝空间,里面有三亩大小,还种了一些仙果仙花。小红娘答应替她达成心愿,论因果、情缘,天香不当拥有姻缘,仙精殊途,人畜异路,她不当……” 天香听到这儿,从人群里冲了过来,大喝一声:“你这精灵,胡说八道!” 婚郎这会儿伤心欲绝,寻了这么多人去救嫁娘,只得阿九与木胤去追仙鹤,旁人就没一个搭理的。 婚郎当即拍着翅膀,飞在空中,冷声道:“宿命猫精!” 天香大呼一声,“我要杀了你。” 婚郎一脸无惧,“嫁娘被仙鹤吞了,我也不想活,就算是死,我也要凿破你这个骗子。你是历经三百三十世的猫,因你前世偷吞青丘国禁地仙池的圣魂,被青丘国主一怒之下处以魂飞魄散的极刑。而你沾上圣魂气息,在天帝令人作法推动聚魂灯之时,居然聚魂重生。你叫九因,九天之九,因果之果,已在青丘国做了九世仙宠猫精。” 众仙哗然。 天香,居然是三百多世的猫转世。 木荣愣在原处,没有什么比这个更惊悚。 他捧在手心的妻子,居然是一只猫,生生世世都是猫,还做过九世的仙宠猫精,他脑海里掠过天香对圆形球体的偏爱,又忆起她爱叼着帕子的举动,她是猫,是被人当着宠物养着,这些都是猫的本性。 他娶的人,居然是一只猫。 天后此刻听到这儿,身子摇了又摇,脑海里掠过天赐说过的话,“母后,你连自己的女儿都辩不出,若姐姐在世,她该伤心。” 她认不出自己的女儿,这是她的悲哀。 天后看着身边的天赐,没想捅破所有秘密的,会是月老宫主掌天地姻缘的一对精灵仙子,“天赐,你早就知道!我们寻回的不是九音转世,那是一只猫精?” 天赐心下发怯,他与天帝知晓实情,父子俩商量好瞒着天后,就连他的好友水德也知道天香是个假冒货色,“母后,你何不问这精灵仙子,可有让姐姐复活之法。”岔开话题,才免天后继续追问。 该暗示的,他早在三百年前就暗示过天后。 天后走近,“婚郎,你告诉本宫让九音重生的法子,本宫令人救回嫁娘。” 婚郎道:“天地生灵,人人平等,无论是仙还是下界的虫子花木,皆有万世寿元。九音公主历万世之苦,魂飞魄散,即便是天帝也不能逆天改命。重则引来天地浩劫,轻则仙界动荡。天后又何必自责,天帝父子为你之痛甚至甘愿逆天,然,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天后,‘东极天王苏醒日,九音重现仙界时。’” 天后先是懊恼,痛悔,此刻听说九音还会重现仙界,心下激动,“东极天王苏醒日,九音重现仙界时?” 婚郎老神在在,“天机不可泄露,我要去救嫁娘!” 天后沉陷在婚郎的话中。 水太妃定定地盯着小红娘,神色俱厉:“大胆小红娘,收受贿赂,毁人良缘,乱牵红线,天后娘娘,若非她使坏,九音公主就不会历经万世之苦后魂飞魄散,必须严惩!” 月老立在其间,一脸肃容,就算是他,也不能救小红娘。 婚郎、嫁娘知晓那么多秘密,却一直没有说。 月老虽然猜到姻缘仙石不是被盗,而是自己丢失,却没想其间是因嫁娘感应到九音的情苦,想帮九音下界,两个精灵仙子不成,姻缘石就跟着飞落下界。 月老揖手:“下仙管教不来,请天后娘娘责罚。” 水太妃咄咄逼人,“月老,你一句管教不严,就想轻描淡写的揭过。九音公主历万世轮回,吃尽苦头,这笔账又与谁算?若非小红娘,九音就不会受那么多苦楚。”她一转身,福身道:“启禀天后娘娘,下仙以为,小红娘乱牵姻缘,必得重罚,将她贬往凡尘历劫情苦,九音所受的,都让她经历一番,也让她世世不满二十就亡。另有月老身为月老宫上仙,驭下不严,当重惩。” 天香见木荣不在此处,也不知他去了何方,没在就好,没在她就不会尴尬难堪,回头她再撒娇,说些好话,这件事许就揭过去。 有仙娥不屑地骂道:“她乱牵姻缘,收了好处就帮忙,不知道害了多少人,连九音公主都被她害了,我们以后可不敢再去月老宫求良缘。” “要我说,还是东冥界好,只要心诚就能求得良缘,而不是凭好处得到。” “太可恨了!” 月老与大红娘师徒二人,此刻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 月老宫的名声,只怕从此更是一落三千丈,原是掌管天地姻缘的仙宫,竟出现了这等丑闻,这让仙人们如何看,收受贿赂,这原是下界凡夫俗子犯的过错。 阿九与木胤丝毫不知瑶池庆宴上发生的变故,两个人正追一只吞了嫁娘的仙鹤,追了一程,没瞧到仙鹤的影子,倒瞧见一座仙山。 木胤与阿九交换眼神。 “此乃何处?” “仙庭棋仙福地。” 凤九恍然大悟,脑海里掠过月老与棋仙下棋的事,“不会是月老让棋仙布的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359章 猫妖天香 木胤若有所思,“极有可能,所有人都知道月老手底下的情丝精灵不大听他的派遣,说不得月老想给他们俩一点苦楚吃。” “这玩笑未免大了些,若是婚郎嫁娘知道,月老宫还不得闹翻天。” 虽是两个精灵仙子,可他们脾气可不小,尤其是嫁娘,性子泼辣,得理不饶人,时常将月老气得吹胡子瞪眼。 凤九不知道,婚郎隐忍了几百年的直脾气终于爆发了,噼哩啪啦地将该说不该说的全倒了出来,整个仙庭就像是一锅烧开的水撄。 木胤站在云端,揖手道:“东极仙境龙仙君来访,刚才在瑶池仙宫,有贵仙山仙鹤吞食了月老宫的精灵仙子,还请将精灵仙子嫁娘平安送回。” 而此刻,一只仙鹤化成仙娥,正盯着嫁娘瞧,“好嫁娘,你就告诉我,我的命定夫婿是谁?你可是能感应天地情丝的,你告诉我,我请你吃仙液。” 嫁娘傲娇地扬着头,吞了她,再吐出来,居然问她谁是她的命定夫婿,不说,就是不说。 这仙子的胃里可真让人难受,一股子臭味,没将她熏昏,她当时恨不得寻个厉器把她的胃给凿破,她现在还能闻到自己身上的怪味偿。 嫁娘道:“我们可是清廉正真的,没有良缘,你求我也没有;有良缘,不用贿赂也有。就你的仙液,本仙子不稀罕!” 她又不是小红娘,被一点子仙玉、首饰就给打动了。 小红娘简直就是月老宫的丑闻,她可不是。 仙鹤化成的仙娥见软的不行,外头已经有人追来,用不了多久,就会有人知道是她吞了精灵仙子,别说是她,就是师父追问起来,她也必须把嫁娘送回去。 “你不告诉我,我就吞了你!” 嫁娘拍拍胸口,“小姑娘,我好怕怕,好怕怕哦……”神色里全无畏惧之色,“就你这样要胁我,你的夫婿就有了?哼,你们这些仙人,好笑得很,但凡有九音当年的一点真心,你说我和婚郎当差得多轻松。” “你说我心不诚?我是仙鹤,你看我的心多真诚,我真的想知道,我命定夫婿是谁?我在天棋山上,追求本仙子的可是很多的,我可是天棋山第一美人……” 当然是第一美人,因为棋仙座下所有弟子里,只得一个女弟子,便是面前这只仙鹤。 嫁娘斜睨了一眼,“现在的男仙,眼光越来越差。” 哪里好看,哪里有仪态,比起凤九,差了十万八千里,还绑架她,贿赂她,威胁她……她嫁娘什么没见过,她才不会屈服,绝不会服软。 仙鹤一脸讨好,“你告诉我嘛,我命定的夫婿是谁?我大师兄,他用一棵古松,他好像喜欢我。” 嫁娘不说话,“他好像对谁都一样好。” 仙鹤歪着头,“好像还真是。我二师兄呢?他是一只虎,实力最强。” 一只虎与一只鹤,这是什么搭配? 飞禽走兽结夫妻? 好奇葩! 嫁娘想的是:这样的结合,生出来的娃娃是虎还是鹤? 她就这么思春,是个仙人都拉过来配对。 嫁娘又睨了一眼,“他的命定妻子不是你。” “不是我命定夫婿。”仙鹤又想了一阵,“那是谁?我四师弟,他是一条蛇。” 外头,传来了凤九的声音:“东极仙境凤仙君来访,请贵仙山交还被仙鹤吞食的月老宫精灵仙子嫁娘!” 嫁娘急了,还是朋友好,她不见了,立马来寻她。 婚郎那家伙,到现在都不见人呢。 嫁娘有些落漠。 仙鹤依旧在追问:“四师弟也不是,那五师弟呢,他是一只仙鹤,他是不是我命定的夫婿。好嫁娘,你这么厉害,你告诉我嘛?龙仙君与凤仙君的良缘就是你们俩给牵的,龙仙君今日多威风,当着那么多仙人下跪求婚,我也想有一个这样的夫婿,我求求你,你告诉我,谁是我的命定夫婿?” 嫁娘还在想婚郎:如果他寻来找她,她就原谅婚郎,以后也可以为他改改自己的性子,大不了就学一点温柔,当年她可是最温柔的精灵仙子哦。 仙鹤将自己认识的男仙全说了一个遍,嫁娘都不答话。 “我没良缘吗?我没良缘……” 嫁娘突地情丝一动,这气息很熟悉,她拍着双翅四下寻觅,往空中一望,在云端站着木胤与凤九,不远处一个熟悉的小亮点出现了,婚郎拍着翅膀寻来,他是凭着情丝元力的气息寻来的。 嫁娘乐了,立时大叫:“婚郎,我在这里!在这里……” 仙鹤一纵身,一把将嫁娘抓在手里,“臭精灵,你今天不告诉我,我的夫婿是谁?我不会放了你,我会把你吞下去。” 婚郎出现,木胤与凤九跟在他后面寻来,落到仙山的后花园,只看到一个白衣仙娥在那挥舞着宝剑。 婚郎道:“她身上有嫁娘的气息。” 凤九相信婚郎不会弄错,人家在一起几万年,怎会寻不到自己的人,她亦同样感觉到嫁娘的气息,她身上有嫁娘送的情丝。 想到情丝,宿命莲能生根,难不成就是因为他们送的情丝之故。 木胤道:“小仙子,把嫁娘仙子送回来,今日的事就揭过去。” 仙鹤装傻充愣,“二位上仙说什么?嫁娘仙子?这是谁?好奇怪的名字,我没瞧见过。” 凤九冷声道:“小仙子,你身上有嫁娘的气息,这是嫁娘的未婚夫,你别以为把人藏起来我们就找不到。” 婚郎道:“仙娥是不想要自己的良缘,改日若寒梅仙子再上月老宫求良缘,我就把她配给你的命定夫婿牵给他。” 仙鹤一听这话,当即喜道:“我有命定夫婿?” 婚郎道:“快交出嫁娘!嫁娘只感觉到女子情丝,要感应男子情缘,得求我,你们女子要求的仙人是月老与我,男仙求的才是嫁娘。” 仙鹤惊道:“我抓错人了。” 这可是她要求的人,不能得罪了。 仙鹤从袖子里拿出个帕子,刚一拿帕子,里头冲出嫁娘来,她挑着眉头:“婚郎,她欺负我,她把我吞下去不算,还把我裹到臭死人的帕子里,你给我报仇!给我报仇……” 婚郎立时觉得自己更像个男人,冷斥道:“是谁让你抓嫁娘的?” 仙鹤道:“你们是主掌天地姻缘的,我就想知道自己的命定夫婿是谁?” 她就是想求一段良缘,别人求得,她也求得。 这件事,可是在她心头缠绕好久了,今天好不容易有机会,她就将嫁娘给捉了。 嫁娘气冲冲地道:“不告诉他!” “她原是有良缘的,不告诉她就违了规矩。” 嫁娘道:“她欺负我。” 凤九轻声道:“嫁娘,让她向你赔礼,再赔偿你一些受惊受吓的损失,听说棋仙离寿仙不远,就讨两株寿桃好了,你正好种到姻缘石空间里,得了空,与婚郎种种寿桃、浇浇水,多自在。” 仙鹤讷讷地看着凤九,“下仙可没有寿桃。” “你不是最是伶俐,就拿两株寿桃树向嫁娘、婚郎赔礼,你今日一闹,我们都担惊受怕,还追了几千里,你应该赔礼。待你真心赔礼时,婚郎就告诉你命定的夫婿是谁。” “五百年的寿桃树行不行?” “行,行!太行了!”凤九的眼睛闪了又闪,有两株,回头她就换一株过来,以她与嫁娘的交情,想来他们也是乐意的。 只片刻,仙鹤从自己的仙宝空间里移了两株寿桃树,有丈许高,上面结着偌大的寿桃,这可是仙桃,阿九就没这种增寿的仙桃,仙宝空间一启,收到自己空间,“婚郎、嫁娘,我先收着,回头送到月老宫。” 嫁娘哼哼着道:“你既然赔了礼,我们就不计较了。” 婚郎道:“你几个师兄弟里,有个也是仙鹤的,他一直爱慕你极深,对你情深义重,此人是你命定夫婿,你好好珍惜吧。” 仙鹤喜道:“你是说我五师弟?他也像龙仙君这样?” 想到木胤,仙鹤就醉了,当众求婚,还吻一下,多好的男人啊。 婚郎冷声道:“他会不会这样,要看你如何教他?嫁娘,我们回瑶池仙宴,走了。” 凤九立在云端,“这一带真是仙山福地,寿山的寿桃真多,啊,好吃的仙果真不少。嫁娘,我发现我们四个人真穷,你的空间里就没什么像话的仙果,你家婚郎是实在人,你们俩要成亲,以后还得饿肚子,你瞧瞧人家这仙山福地,多少好东西?” 婚郎大叫:“阿九,你不是要我们受贿赂吧?” 他可不会干这种事的。 “什么叫贿赂?贿赂是指收了不该收的,又做了违心的错事,我们收该收的,比如像寿山,有上等的寿桃,我们不要桃子,只讨几株寿桃树苗,我们通过自己的劳动,种出又大又美味的桃子吃,这不叫贿赂,这叫自食其力。我们收了寿桃树苗,不做违心错事,他们求良缘,我们将正确的答案说了,他们出寿桃,这属于礼尚往来……” 嫁娘点着头,“男人啊,就是一根筋,根本不懂我们的心思,我们得操心一日三餐。就说婚郎,就你送我们的仙果、金草坪,好不容易结果子,他恨不得几日就***光,还说我管得多,不让他吃过够。月老太抠了,给两盏仙液就能唠唠几百年,我不让他吃完,还不是不想往后饿肚子。我们不是讨寿桃,我们要的是树苗,自己种树,结了仙果,我们自己吃,吃饱了肚子,也不用看别人脸色……” 凤九连连点头,“果然只有我们俩理解彼此,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哪像他们,就只知道吃,不管我们拿不拿得出来。多说几句,还以为我们嫌他们吃得多,他们好歹给我们仙果树苗回来,我们养着、照看也成。要吃的,没有。结仙果的树苗的都没有,我们吃什么仙果……” 婚郎听着,好像是有些道理。 嫁娘是管他管得严,嫁娘也有自己的担心啊。 婚郎问道:“木胤,你这么厉害,要不你去找寿仙,向他讨几株寿桃果树?” 木胤也听出来了,阿九看到寿山的寿桃林动心了。 与婚郎交换了眼色,“我们去讨几株试试?” 凤九道:“嫁娘,他们俩能成不?我咋不放心呢。” “我也不放心,就婚郎那直脾气,要么扮闷葫芦,要么一根肠子捅到底。” “那我们跟着吧。” 几人说好,结伴前往寿山。 凤九行了礼,“我们前来寿山,是想与寿仙商量一下,能否用我们的极品阴阳仙果树换几株极品寿桃,鉴于阴阳仙果树难得,一株换三株,能成不?如果能成,我们就换上几株。” 来见的是寿仙门下的大弟子,想了片刻,道:“仙师去了瑶池仙宴。” “这个我们知道,要不你们考虑考虑?” 二弟子是个女子,得了消息赶来,“我们要一对极品阴阳仙果树,可以换六株寿桃给你们。” 凤九也不迟疑,当即拿了两株三丈多高的阴阳仙果树。 几名弟子挑了六株硕果累累的寿桃换。 各得所需,阿九移到仙宝空间,一路上阿九看到别人的仙山都好,不是仙果就是仙花,提出用自己有的仙果去换,最后还拿了胭脂神树、香膏神树易换,这一换就换了好几位仙庭上仙仙山上的特产。 婚郎看着嫁娘与凤九兴致勃勃地与人换东西,两个人一路还讨论栽种何处的问题。 凤九道:“嫁娘,你和婚郎应该有更好的仙袍穿,木胤最会设计了,回头我让他给你们设计两身漂亮的仙袍,等我炼好了给你们送去。你们俩连个仙宝空间都没有,我也送你们一个,往后你们出门,得了好东西也能收藏起来……” 一行四人说着话回到瑶池仙宴,早已是人去宴罢。 月老宫的小红娘因受收贿赂,被推下贬仙台,历经轮回之苦,只有成就二十万对天地良缘,才能重返仙界。 这个处罚,是天帝定的。 天帝一开口,原是七嘴八舌要如何处罚的事就敲定了。 月老也因管束弟子不严,被罚禁足月老宫百年。 仙界一百年不得踏出门,对于喜好会朋参宴的月老来说已经是很严厉的处罚。 大红娘带了几个仙童,正在满仙庭地寻找失踪的婚郎与嫁娘。 凤九、木胤二人陪着精灵仙子回月老宫时,月老正独自饮着仙酒,人已经醉得不省人事,这几天对他来说打击太大了,先是最心爱的弟子做了违反天条之事,再是月老宫被人轻看。 凤九将得来的仙果树各分了一些给嫁娘、婚郎,二人种在姻缘石中心的空间里,这一次嫁娘倒没有骂婚郎,两个人很是欢喜地种着果树,浇了仙泉仙液。 凤九回到凤仙君府,当即进了自己的炼器房,着人取了几枚仙宝空间晋炼,给婚郎嫁娘的东西,可以不用太大,但一定要够用。 木胤帮忙给他们设计了漂亮可爱的新仙袍。 王城的众仙听闻凤九开了炼器房,一时间有门道的走门道,就连白鹏、陶隐等人都挑了自己满意的仙器送来,希望阿九帮忙晋炼,这次阿九写了清单,让器殿送器材过来,上面有仙剑、仙刀、仙瓶等,各种各样,高达十几种类别,甚至还有战甲仙袍等物。 凤九这次炼的仙瓶、仙袍等物,实为方便她与木胤,有仙人要搭着晋炼,她没反对,却规定了数量不能太多。 * 南极仙境,合欢殿。 木荣立在如梦幻般美丽的宫殿前,脑海里全都是整个仙界的流言诽语,他视为珍宝的妻子,居然是个宿世猫妖。 他那日是从仙庭落荒而逃,不愿面对尴尬的结局。 他已成整个仙界的笑柄,所娶的妻子是生生世世都是猫妖的人,前世更是因偷吞青丘国禁地生出的圣魂被罚魂飞魄散之刑。 龙青青落漠地立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立在胭脂神树下的木荣,心绪繁复间,缓缓而近,“南极天王。” 龙青青翩翩而来,对怀念九音的故人,对因追随九音而选择离开东极的故人,真相于他们来说是一场最残酷的伤害。 木荣回眸,“你想回东极仙境?” “天香到底不是主人,我早该想到的却从未细想,是我们自己骗了自己,主人万世寿终,聚魂灯能聚的是寿未终的魂魄,而她的寿命是聚不来的。”龙青青看着这里的一切,每一个细节都是木荣对九音的追忆,也是他极致的宠爱,可现在却像是一个笑话。 胭脂树、香膏树,一些是东极仙境为他们备的聘礼,一些却是木荣潜入域外夺来的。 龙青青道:“老主人闭关前,将我的本体封印在天空之城的严冰之中,让我等待着能解开封印的人,可我因为想念九音主人,还是随你们来了这里。回东极仙境,凤九师姐还会接纳我么?” 木荣肯定地道:“会!”又顿了一阵,“知道我为甚替父王收你为记名弟子?是因为凤九师妹,她说她将你与凤灵儿视作妹妹。 当年她入域外为帝川夺取醉莲,在她与妖魔交手时,为救她性命,凤灵儿自毁灵慧魄,她与凤灵儿的灵魂相融一起,而因她的魂魄生异,你与她的灵魂契约得已解除。 在她伤重之时,你化成人身,我知她心意,就收了你做父王的记名弟子,与你以师兄妹相称。” 昔日,因他心中怨凤九的算计,离开东极王城时,挑唆着龙青青随他离开。 他知道凤九看重龙青青,就想让凤九难过,只要凤九难过他就觉得痛快。 龙青青没想这背后还有这么多的事。 木荣收她为师妹,她还以为是因为自己入了木荣的眼缘,原来是因为凤九。可她却背弃了凤九,跟着木荣来了南极仙境。 “我没有回头路了。”龙青青轻叹。 木荣道:“你想回东境,我不拦你。” “可我没面目回去。” 木荣道:“凤九师妹是个有大机缘的人,东极仙境出了数位仙君,现在的实力仅次于仙庭,木胤的修为仅在天帝之下,其他的仙人想回去,却无门道,但你不同,你是跟过凤九一场的人,你若回去……” 龙青青苦笑道:“我就陪着你吧,直到主人的转世出现,我再离开不迟。” 木荣问:“青青,你认不得九音的转世?” 龙青青摇头,“分开太久,昔日主人魂飞魄散,老主人用秘法将我封印,说若不如此,我会与主人一样魂飞魄散。只让我在天空之城等候一个叫凤九的女子解开封印,又令我跟着凤九。” 灵魂结契,主人生则她生,主人亡则她亡。那时候的木毅是想保住龙青青,不忍看她也跟着九音吃苦受累。 “凤九……会不会是九音的转世?” 龙青青一脸茫然:“我不知道,如果是,她为何不与我们相认?” 木荣细细地回味,应该不是九音,凤九只是侥幸吸入了一缕属于九音的残魂。如果是九音,她如何忍心看他另娶他人,如何忍心看他将天香宠得如珠似宝。 天香携着两名仙婢而来。 早前的仙娥已经被天后召回,她现在只是天后的仙宠、义女,天后在得晓真相之后,态度大变,不再让她接近,亦不再抱她,更不会宠她,甚至都不想再见她。 “是天香啊。”她冷冷地问,连正眼都不瞧天香。 她知道她在仙界最大的依仗就是天后的宠爱,水太妃疼她,前提是她得是天后的爱女,她失去了这个身份,就连水太妃也改变了态度:“那只猫妖来了?不过是只仙宠,还冒充尊贵的天族公主,胆儿还真不小。” 是她冒充么? 最初她失忆了。 后来,她慢慢忆起了往事,却死死瞒住不说。 就在昨天,天香又去讨好天后。 水太妃道:“天后娘娘,怎能让一个猫妖顶着尊贵天族公主的容貌?” 水柔对自己母亲的大变化也颇是无语。 天后回过头来,冷厉一扫,“送她去雷神殿淬体换容,本宫女儿的容貌,岂能被一只仙宠得了去。” 简直是耻辱! 想到天赐一次又一次的暗示,想到这只猫妖仗着她的宠爱,挑唆利用于她,天后怒不可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360-361章 木胤的残忍(12000+) 第360-361章 木胤的残忍(12000+) 天香跪在地上,“母后,我的身体流有你的血脉,天香也是你的女儿。” “我的血脉,我丈夫和儿子的仙血是给我女儿的,不是给你这只猫妖。”天后怒,突地张开五指,用力吸着属于她的仙血,仙血吸到空中,她突地愤力一挥,宁愿化成仙元力,也不愿白白便宜了这只猫妖。 天香无力地软跪在地上。 天后冷声道:“带下去,从现在开始,天香只是本宫的仙宠、义女,并不是本宫的嫡亲女儿,本宫的女儿不是任何人都可以冒充的。” 天香被送往了雷神殿接受淬体,现在的她拥有了前世青丘国仙宠九因的容貌,虽然也乖巧可人,可她再不能凭着自己与九音一样的容貌纵横仙界。 所有的仙人都知道,她就是冒牌货色。 就连早前的仙娥也不屑再与她为伍:“她就是一只猫妖,还是宿命猫,生生世世注定是只猫,我好歹也是天仙,是人,我才不要服侍一只猫妖。”她们向天后求情,说要回仙庭,天后恩允。 仙娥便相继离去。 最后留下来服侍她的,是南极仙境天王宫的仙婢、仙童。 木荣对她的态度很奇怪,没有向以前那样宠溺,也没有说休她,只是她感觉到木荣的冷意,尤其是她连九音的容貌都没了,木荣眼里的柔情亦不复存在。 天香此刻捧着仙果翩翩而来,她尽量走得仪态万千,可木荣却没有再多看她一眼,“木荣哥哥!”她柔声唤着,“这是新采的仙果,你先尝尝。” 她捧着果盘,热情地想让他像以前一样挑一枚,然,她刚走近,木荣厌恶的拂袖一推,她的身子旋转了一下,是盘撒落在地,她趴在地上。 喵呜—— 她本能地一跃,就像猫摔倒后爬起来,动作快捷。 木荣眼里的厌恶又浓了几分,“天香,我们和离吧。” 天香大喝一声,不可思义地看着木荣,“你说什么?” “我们和离吧!就如月老宫的精灵仙子所言,人精殊途,你原与我没有情缘,是你贿赂小红娘求来的。天香,姻缘是天注定的,你得了不属于自己的缘,是会受到天谴的。” 天香以为自己听错了,痛苦的摇头,“我不是九音公主,就那么重要?” 木荣面无表情,“你一早就恢复了记忆,是不是在我们成亲前就忆起了过往,可你还要冒充她,你明明知道,我是为她而生,为她而活,可你却一直冒充她。天香,你太让我失望了,你一直在利用我。” 天香拍着自己的胸口,“可我爱你之心是真的。” “火雅爱帝川也是真的,可最后造成的是帝川永世寂寞与痛苦。你爱我,就可以算计我,如果这样算计来的爱是真爱,我木荣宁可不要。”他拿定了主意,他不会再宠天香,即便过往的几百年,他似乎过得很不错,可这不是他要的。 天香不想和离。 “天姬宫、合欢殿,那些缠绵恩爱的过往,说没就没,你就可以尽数全忘?” 木荣纵身一闪,抓住了天香的衣襟,“你是一只猫妖,是一只因为屡屡犯过,被击得魂飞魄散的猫妖,我爱的、宠的是你吗?我爱的是九音,宠的也是九音,而你不过是一只猫妖。你就算吞了圣魂,你也是一个吞过圣魂的猫妖。” 无论她做什么,她也尊贵不起来。 天香扬头苦笑,他的话像一把刀子。 恩爱时,他可以将她宠上天。 在真相公布的那日,所有人又亲手将她踩入泥土。 九音,九音…… 那个已经魂飞魄散的女子,她虽不在,这仙界还有无数的男仙念着她的名。 帝川为她,不再亲近女色,连身边服侍的都是仙童。 木荣为她,要与结发妻子和离,更不愿与她多说一句话。 木荣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九音。 天香扬头大笑,笑得极致时,时不时发出一声“喵呜”的声音。 她早在三百年前就没了天帝与天赐的仙血,而今更没了天后的血脉,天后宁可将仙血化成仙元力也不愿给她。 只因,在天后的心里,她的女儿是天地间最尊贵的,而这只猫妖让天后觉得玷污了高贵的九音。 她还是猫妖,她的身体里是半仙半精的血液,近来她更是控抑不住地发出猫叫声。 木荣蓦地转身而去。 天香立在原地,看着一地的仙果,还有他果决的态度。 三百年的恩爱不疑,三百余年的相爱全都成了一场梦。 她爱他蚀骨,可他深爱的是另一个人。 她失去了“九音转世”的光环,至少还有九音的容貌让他出神,可现在连九音的容貌都不配拥有,她还是猫妖,还是仙界的仙宠。 * 几日后,一纸《和离书》宣布了天香与木荣的婚姻结束。 合欢殿、天姬宫,不再是他宠她的象征。 她更不是仙界的公主,只是天后曾经的仙宠,现在的义女,天后都不愿见她,她又如何去求情。 有传言说,天后因为无法认出自己的女儿,自愧得闭关修炼。 一名仙官催促道:“天香仙子,快走吧,东极王城以北千里,有一座仙山,那是你的仙山洞府。太子殿下派了仙官来接你的嫁妆,说你不是仙界公主,只是天后的仙宠,不配拥有名贵的嫁妆。” “木荣哥哥呢?东极仙境的聘礼,可是我当初为他争取的。” 仙官道:“南极天王说,这是他与东极仙境的交情,与你无干。那座仙山建了楼阁,足够你往后生活。” 一日后,天香带着两名仙童到了自己的仙山。 这也算仙山? 方圆不过二百来亩,山不高,只不到百丈,上面乱石嶙峋,杂草丛生,山顶上有一处庭院,亦不过是最寻常的一进院子,说仙气,全无。说静幽,更沾不上边。 在她所住仙山的周围,是仙雾缭绕,仙气逼人的真正仙人。她只是这里的猫妖,还是失了势,被丈夫休弃的猫妖。 木荣说得好听,说与她和离,实则她就是被休弃。 她是天香时,骄纵霸道,不知道开罪了多少仙人,只怕这下,他们都要寻上门来的报复。 就因为她是猫妖,她就不配得到尊贵仙人的爱? 失去了仙血,失去了仙骨,她的修为更低,不过是天仙中期,这样的仙子独占一处,人人可欺。 “仙子,这就是你的仙山,往后好好修炼,本仙官得回天王宫与天王复命,好自为之。”仙官一揖手,驾云而去。 天香上了山顶,站在这里,这只是一处寻常的院子,正房三间,东西各有一处厢房,院子里长了一棵仙枣。 正房、厢房里头的东西、摆件少得不能再少,能否有仙液、仙果吃还不定,更諻论修炼资源。 她有过最恣意快乐的生活,到了这里,就像是天堂落到了地狱。 “木荣哥哥,我不相信,我不信你待你如此薄情。” 天香拿定了主意,“你们拾掇一下,看看四下何处有仙泉,回头我寻木荣哥哥多讨些仙果树苗来,这里就能成为仙山,我们这里就我们三人,他日就不会差了吃用的。” 仙童倒没觉这里不好,想着他们才三个人,只要好好打理,也能有吃有喝有用,当即去拾掇院子,又开始将庭院周围的杂草除干净。 * 凤九先是晋炼仙器,再是指点东极王城的上下仙人修炼。 木胤坐在龙仙君府,正与赵熹闲聊。 “木荣与天香和离了?” 赵熹笑道:“正是。木荣的口味真重,能娶只猫当妻子,你说他们夫妻那个时候,是如何玩的?” 另一个同时飞升的梁将军笑道;“天香是猫妖,能变成美人。” “变出来的美人,能和真正的美人一样?” 木胤则在琢磨另一件事:天香前世吞过一只生于仙界青丘国的圣魂,触怒了青丘国主被处以魂飞魄散之刑。她在重生之后,被天后误以为是九音,曾搜罗了天上地下的三个圣魂吞食,这前前后后可是吞食了四个圣魂,如果他能提炼出圣魂元力,再给阿九吞食,阿九就不会再时不时睡觉。 凤九的魂魄还是太弱了,历经万世轮回之苦,虽然木毅以命换命,保全她的性命,可到底还是难让他放心。 木胤问道:“天香现在回仙庭了?” 梁将军笑道:“天后娘娘在知晓实情那天,怎么可能再疼她,否则也不会对外说天香是她的义女和仙宠。” 赵熹不知道木胤为何突然对天香感兴趣,就像是随意说道一般,“听说南极天王赏了一座小仙山给她,又送了两个仙童为伴,在小仙山上建了一座小院,让她自生自灭去了。其实那座小仙山也有二三百亩的山地,只要打理好了,不愁吃喝。只是修炼资源肯定是比不得仙城、大仙山。” 木胤沉吟道:“早前木荣可是很宠天香的。” “再宠有何用,冒名货色,到底是假的。有真名牌与伪造的,如果让你选,你肯定选真的。有时候这伪名牌还不如小牌子的东西,真名牌得多贵,可买一堆伪造货。” 九音就像真名牌,那是天后天帝真正的女儿,是天后怀胎十月所出,更是天帝的嫡长女。 而天香,那就是一只猫妖,你说是一个仙音、仙婢转世也成,居然是猫妖。 木胤问道:“木荣这是对九音还没死心?” “月老宫的精灵仙子不是说,‘东极天王苏醒时,九音公主重生日’,那说明九音公主还能重返仙界,有真的回来,谁还留猫妖,这不是自断姻缘。要说木荣,做事可真是半点不拖泥带水,说和离就和离了。” 木荣果决,不如说他是对九音用情太深。 除却巫山不是云,这些男仙里头,可不止一个木荣对九音怀揣情意。 帝川这么多年,洁身自家,他还在薰兰城静静地等候着。 只是帝川好像知道凤九就是九音,他却没吐露一字,上回在瑶池仙宴上,只追问了几句就没再问了。 赵熹更正道:“人家说的是‘九音公主现身日’。” “九音公主魂飞魄散,还怎么现身?我说的重生也没错。天后娘娘觉得认错女儿,现在都闭关修炼了,说要静静地等着九音公主重返仙界。” 几人议论了一阵仙界发生的大事,各自散去。 圣山的半山腰果园里,因为阿九换回的仙果树又热闹了几日。木胤去了仙果园,站在修炼圣殿外,看阿九纠正着仙人们修炼功法、招式的不足处,他的唇角溢出一丝笑意。 * 这日,凤九在凤仙君府沐浴出来,因她归来,指点了金薇一、紫菡等人的功法后,陆续闭关修炼。礼部那边,剥了早前服侍的红芜、红芸过来服侍。 刚到会客厅,就见木胤一袭大气的衣袍负手立在一份东极仙图前发呆。 “木胤。”她唤了一声。 木胤握住她的手,笑得温和有礼,“这几日可还好?” “挺好的,明日开始就不用指点他们修炼了,让他们慢慢参悟,我再休憩两日,就准备闭关修炼。” 木胤拿出一只瓷瓶,“魂元气,你快吸。” 他说的魂元气,分明就是若干缕圣魂,阿九有些意外。 木胤依然笑着,抬了一下手臂,红芸退去,他低声道:“我问过其他仙人,如果你能拥有超过一千五百世的寿元,就不会再睡。我想办法给你寻圣魂,佛冥帝说他那边发现了一个,我让东冥帝花高价买过来,再养到仙莲上,等养肥了,你再去吞。这是我在外头搜罗来的圣魂碎片,你快吸。” 凤九没多问,捧着瓶子道:“你不吸点?你的魂魄以前可受过伤。” “我好着呢,上回你给我吸的圣魂,不知道多健康。” 阿九拧开瓶塞,用力地吸食,不到百息就听干净了,她试了一下,“的确是圣魂。” “你先炼化,我回府,改日再来瞧你,你闭关修炼,是去圣池大殿?” “自是去哪儿,那里面不是还有我们的修炼室。” 木胤回了自己的仙君府,见四下无人,步入密室之中,阴暗的密室里,在仙珠的照耀下,石墙之下绑着天香,手脚都被用寒铁索链捆缚着。 天香挣扎了两下,“木胤,你敢抓我,让木荣哥哥知道,他一定不会放过你。” 木胤冷冷走近,打量着天香,“昔日你逼阿九,欺辱阿九,没想到还有今日吧?你当本仙君会畏惧木荣?哼,他现在可没功夫搭理你,对他来说,你就是他的耻辱。天香,你是自己化出魂魄让本仙君抽取圣魂,还是本仙君出手为灵液化出魂魄?” 他说的灵液,其实是七情湖水,有七种颜色,也是七情湖里能灼伤灵魂的水,天香不知道这湖水,在她被处以魂飞魄散后,冥界才有了这些东西。 木胤取出一只瓶子,“再不化出魂魄体,我可就用灵液了,被灵液伤到,你的身上会出现疤痕,到时候木荣看到你的丑样子,还会再喜欢你?” 第一次,天香不知道这灵液,木胤就将灵液浇到她身上,她的魂魄被灼伤,更在肌肤上留下了难看的疤痕,至今这疤痕也不消,她不知道这天地间怎会有这样的毒水,在她受伤之时,魂魄离体,木胤就用了非人之法,强行从她的魂魄里抽出了一缕缕的圣魂,他将圣魂一缕缕收集起来,装到他的仙瓶里。 第二次,天香害怕灵液刺痛灵魂的痛苦,自己化出了魂魄体,任由木胤抽取圣魂。她能感觉到自己魂鬼的脆弱,他抽两次,就抽去了两个圣魂,他有一双能窥破一切的双眸,明明是英俊无双又给人温润儒雅的男人,可他笑着时,却带着阴狠与果决。 “天香,我数到三,你再不化出魂魄体,可别怪我强行抽魂。” 天香咬着唇,“你已经抽过两回,我不要……” “你可是吞了四个圣魂,我才抽出两个圣魂之力,我会炼魂,更会将你的魂魄一丝一缕地分出来,谁让你修为不到家,没将圣魂真正炼化?” 木胤手中的拂尘一挥,如雨滴的灵液飞散到天香的身上,天香传出一阵刺耳的尖叫,魂魄在这刺痛之中离体,木胤冷冷地道:“我说过多少回,让你自己化成魂魄体,偏你不信,既然是这样,别怪本仙君心狠手辣,在本仙君没有完全抽出圣魂前,你就不用回到肉身。”他两指夹着两枚七情宝石,用力一抛,塞到了天香的嘴中,有了这个,天香的魂魄很难归回肉身。 抽离圣魂,这会让原主生不如死,就像活生生地将骨头从肌肉里剥离出来。 但木胤因为做过两回,动作熟络,他甚至能辩认出哪些是天香原的魂魄,哪些又是圣魂,要将成团球状的魂魄化成丝丝缕缕之力,并要根据气息,分装到不同的仙瓶,这除了手力,还要靠眼力。没多久,木胤的额上布满密密的汗珠,直至将所有的魂魄分成三部分,他又是这样的细心,就像是在数米粒一般地细腻,一缕又一缕,一丝又一丝,不放过每一丝每一缕。 他忘了时间,只重复做着同样的事情,而鼻口之上戴了一个纱布,上面用七情湖水浸泡过,是为了防止他不慎吸过几缕,对他来说,这些东西都是阿九疗治魂伤,延续寿元的圣药。 终于,木胤都分装完了,还不放过剩下的灵魂元力,从中又抽出了几缕,确定再没有了,这才取了天香的口中的七情宝石,挽了几个手诀,将天香的魂魄化成了十枚魂魄光团送入体内。 天香疼得呲牙裂嘴,“木胤,你这个恶魔,你是恶魔!” 木胤阴邪一笑,“本仙君从未说过自己是正人君子。天香,这些圣魂原就不属于你,你却冒名顶替抢了别人的,你抢他人,我再夺你的,你瞧本仙君并未让你魂飞魄散。” 他走到案前,从中抓了一只瓶子,走近天香,粗鲁地叩住她的下巴,强行将仙液灌了下去,又拿了一枚疗伤仙丹,“吃下罢,你骂本仙君是恶魔,恶魔却保了你的命,你得罪了多少仙人,你一落难,便有男仙寻上门欺你,若非本仙君,你早已受辱。本仙君的仙丹仙液可是不好吃的。” 他做完了一切,合上了密室的门,将两个瓷瓶收好,形色匆匆地进了圣殿,自界门处到了东冥界。 七情湖上,宿命莲合上了,因为里面有他淬炼的圣魂,他将圣魂送给阿九吞食前,就会在这里进行淬炼净魂。他用力一指,力化仙元力,宿命莲缓缓开启,里头的圣魂已初显婴孩模样,他勾了勾唇,取出一只仙瓶,将圣魂收入,又将另一只仙瓶的圣魂注入宿命莲,刚一注入,圣魂便开始痛苦地挣扎,这是七情圣水之力,所有接受液炼的圣魂最初都会痛苦,很快就会平静下来,宿命莲缓缓包合。 木胤看着手里的瓷瓶,外头又过了几日,这一个圣魂可以送给阿九服食。他勾唇一笑,回了圣殿。 凤九接过瓷瓶:“这么快又找到一个?” “什么叫又找到一个,哪有这么多,我为了献殷勤,养在上面的,过几日去瞧,又会有一个,就和早前我们发现的一样。”木胤顿了片刻,“你先炼化,过两日我再送一个回来,你闭关前得好好补补。” 他可不会告诉凤九,是他抓了天香,强行从天香的魂魄里抽取出来的圣魂。 凤九再吞食这个,就如同吞食了两个。 看凤九吞食,说了几句话,木胤便离开了。 他能抽取天香魂魄里的圣魂,天香虽经过三百多世的轮回,但她的修为太低,没将圣魂彻底炼化。虽借助了天后之力,可还是寻到了蛛丝马迹,而他为了提取出来,更是查阅不少书籍,还与仙器师、仙丹师学习如何抽取之术。 “木胤,你真好。” “我不待你好,你就被别人抢走。” “谁抢我也不走,我是你的。” 木胤拥着凤九,两人相处的时光,总是平静而幸福的,说了一阵话,他方起身告辞。 凤九连服了四个圣魂后,进入圣池大殿闭关修炼。 木胤站在外头,笑微微地看着圣池大殿的阵门关合,他走了几步,又回头凝望,她就在里面,哪儿都不会去,只有他能进去看她,这么一想,他觉得很踏实。 第361章追捕 他刚下圣山,心腹天将梁将军过来禀道:“龙仙君,你关押在密室的猫妖逃出去了,她还杀了我们两个卫兵。” 木胤加快步子。 密室的门敞开着,地上有打斗的痕迹,空气里有仙血的气息,除了卫兵的仙袍碎片,连个人都没瞧见。 梁将军道:“猫妖化出了本体,好家伙,有老虎那么大,一口就咬死了其中一位天兵,另一位更是被她连人带骨地吞下去了。” 木胤努力地回想:“这怎么可能?她已经受了伤,我还想提圣魂元力来炼仙丹,想着等她虚弱再逼出她的魂魄……” 梁将军这才愕然道:“你不是金屋藏娇?” 木胤骂道:“去你的,什么时候,你还有心思开玩笑?就那种妖精,我能瞧得上。” 梁将军定心细想,“她怎突然这么厉害?不应该呀。难道我们饿着她,还能让她的修为长进?” 木胤一听“修为长进”几个字,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闻了又闻,味道不对。 梁将军道:“你闻什么?这不是往生仙丹的味道,我们都吃过,味道熟悉得很。” “我给她喂错仙丹……” 你老还能喂错仙丹,把往生仙丹给猫妖喂下了,这仙丹可是挖掘渡化仙人往生之中最高修为潜力的。猫妖可是轮回三百多世的猫妖,世世为精,这一挖掘只怕修为大进。 木胤心下哀叹。“召集人手,捉拿猫妖,莫让她害人。” 天香原因魂魄之力虚弱处于昏睡,不知何时起,突然做起了梦,梦到自己三百三十世都是一只猫,从俗世的流浪猫,到修真界魔兽森林里的蓝眼双尾猫,再到仙界的仙宠猫妖,生生世世,她都是猫,不知何时,她竟记得自己曾是域外的一只猫妖,还是猫妖城的城主,拥有着魔君后期大成的修为与实力,后来在一场仙魔大战中殒落。 她觉得那时的自己最是痛苦,在睡梦中竟似拥有了那一世的修为与实力,她当即化身成一只如虎般大小的猫妖,挣扎了的索链,打开密室之门往外窜。一口咬死看守的卫兵,再几口吞食了另一个卫兵,吃了二位仙界卫兵,她的力气更大,她冲出东极天王宫,她不能留在这里。 木胤与凤九都是天帝初期修为,比她高出了太多级,一旦遇上,她必死无疑。 天香不敢久留,到了王城,化成了人形,可她拥有的是猫妖实力,身上妖气冲天。 “是猫妖!这里有妖魔!” 有仙人大叫一声,立时就吸引了修为极高的仙人过来。 天香狼狈逃窜,到了外头,连她自己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她为何会如何清晰地记得自己的生生世世,那些生生世世就像刚刚发生过的往事,她的身上居然会有如此浓烈的妖气,一出现就引起了仙人的注意。 她直往东极王城外奔,突地一下闯在王城的护城仙阵屏障上,浑身一麻,吱吱的电流声掠过,身后,传来了仙人的高呼声:“猫妖向南门方向逃窜,一定是域外潜进来的猫妖。” 天香摇摇晃晃地往城门方向冲,忍住剧痛,一头纵身冲出了城门,身上好痛,有木胤用灵液留下的伤口,还有魂魄撕裂再融合的虚弱之痛,她感觉自己的灵魂似要随时崩溃一般。 猫妖! 她居然再度成了一只猫妖。 木荣,这样的我,你还会喜欢么? 如果不能在一起,她宁可将木荣劫至域外。要做仙,他们一起;要成妖,他们也一起。生生世世,世世生生,他们都要在一起。 天妖拿定了主意,纵身往南极王城方向急驰而去。 身后,是梁将军、赵熹等人带的天将天兵,梁将军没提木胤给猫妖喂错仙丹的事,这着实是笑话,怎么能喂错仙丹呢。 木荣坐在合欢殿,正自斟自饮,他认错了人,九音并没有回来,而猫妖却冒充了她,他的痴情,成了一个笑话。 “木荣哥哥。”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像是梦幻。 木荣定睛细瞧,不远处出现了一个女子,一身的黑袍,身上泛着浓烈的妖气,而这五官模样依然就是天香,“你……你竟然将自己修炼成一只妖?” 是她选择成妖的? 不,是有人逼她成妖。 天香步步移近,“我现在是魔君后期大成的修为,就如仙君后期大成。木荣哥哥,我不能再留仙界,你跟我一道走,天香会永远待你好。” 木荣勾唇苦笑,“痴心妄想,天香,我喜欢的人是九音,从来都是九音不是你。” “我们这三百年的夫妻,三百年的恩爱,你全都不记得?” 记她什么?记她的欺骗,记她让他成为仙界的笑话。 他声声说爱九音,却认不出九音与别人的区别。 他就是个笑话。 有人笑天后,他又比天后好多少。 “我为何要记得?记得了,就是我的耻辱。” 他是仙,她是妖。 他怎么可能去爱一个妖。 天香的心一阵撕裂般地刺痛,在密室,木胤撕裂她的魂魄,生生从里面抽取圣魂,她虽然不知道木胤到底要做什么,可这种痛,就如当年她被青丘国君处以魂飞魄散之刑,让她刻骨铭心。 她到底错了什么,就因为她不是真正的九音,所有人都要背弃她,就连她深爱的木荣也因这个原因要休弃她。 天香柔声道:“你……跟我去域外吧,你做猫妖城的城主,我做城主夫人……” 木荣冷凛地笑:“本天王是南极仙境的天王。” 给他一个妖魔界的城主,就想让他走。 这个女子还真疯了。 然,木荣却从她的眼里看到了狠决,手已经落在本命兵器之上。 外头,传来了仙人的大叫声:“有猫妖进南极仙境了,快捉拿猫妖,已经伤了几位仙人。” 木荣微眯双眸,“你伤了我境仙人?” “是他们要拦我去路,我只想来找木荣哥哥,我只想……”天香拿定主意,他不会跟她走,猛一爪挥来,“既然你不与我同往域外,我就将你变成妖魔,我们可以一道去域外为妖。” 木荣早有防备,本命仙剑一掠,一声猫的凄厉声传来,他生生将天香的右爪砍落下来,天香定定地看着木荣,有愤怒,有绝望,“你居然砍我的手?” “若非你想对本天王下妖毒,我又怎会动此狠手。天香,你好好的仙人不做,却偏要为妖,你到底想做什么?” 她不是放弃为仙,她也不知怎的,自己在睡梦里就忆起了生生世世,最好还得到了生生世世里修为最高那世的修为,化身成妖。 木荣冷声道:“你快离开吧,外头的天将一到,你连最后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跟我走!” “别痴心妄想,我要在仙界等九音归来,她一定会回来的……” 天香爱着他,他却心系九音。 他有多苦,她就有多苦。 外头的喧哗声越来越近,天香定定地看着木荣,她想记住这个男人,记住给了她三百年宠溺、关爱的男人。她好想自己就是九音,可她不是。 她好想九音再也回不来,这样他就可以绝望,可以随她去域外为妖。 她从来没有这样恨一个人,她恨九音,只因她爱极了木荣。 她伸出手来,木荣却后退了两步,手里紧握着剑:“你若再妄想对我下妖毒,别管我不念往日旧情。” “旧情,原来你我之间还是有旧情的。木荣哥哥,你跟我走罢……” “蠢货,外头的仙人立马就会追来,你还不快滚!带上你的猫爪,在域外寻个魔医许能续上。”木荣一使诀,地上的猫爪飞了过来,落到了天香的怀里,木荣一运力,一掌将天香击到天空。 她的身在后退:他还是爱她的,只是他们再不能在一起。 她是妖,他是仙。 他如果当真绝情,就不会放她逃走,就不会让她寻魔医续上猫爪。 “木荣哥哥!”天香撕心裂肺地大叫,化成了猫鸣,化成了悲呼,“木胤,我不会放过你,是你害得我与木荣哥哥仙妖相别,不能在一起!木胤,你才是真正的恶魔!” 天香怒吼着,眼泪扑簌簌地流下,她纵身往域外方向奔去。 这一次分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 木荣哥哥,这些仙人也有坏的,你为什么不与我离开? 想到木荣,天香的泪就停不下来,心更是痛得刻骨铭心。 她要离开了,她再不能时时见到他。 他为她建造天姬宫,为她打造合欢殿…… 它们都是她记忆里最美的仙宫,如梦似幻,就连魔宫也比不了。 木荣心被抽尽了所有的力气,身子一摇,又继续坐在案前,他捧着胸口,是什么触动了情弦,是什么让他觉得刺痛。 三百年的朝夕相处,说没感情,他能骗别人,却独骗不了自己。 木胤带着众人继续往前追,木荣有些不放心,领人乘上仙舟往结界处追去。 天香漫无目的,抢了一艘可乘三人的仙舟。 有了仙舟,她走得很快,而后面的追兵更快。 不多久后,天香就发现木胤与梁将军不见了,追她的是赵熹,他另带了五百天兵追来。 她闷头逃窜,终于离边界越来越近,她加快了速度,如离弦的箭一般,却在离域内结界处,出现了一队天将天兵。 木胤带着梁将军等人立在界门处,嘴角带着一抹讥讽的笑,“猫妖,你当我仙界是来去自如之地?”音未落,木胤突地发招,一股雷霆之力快速袭来,天香不防,从空中掉落,又是一掌之力。 啊—— 一声惨叫,木荣立在仙舟上,远远看着空中掉落的黑影。 她亦瞧见了远处的木荣,仙袍飘飘,英姿不凡,是她心目中最美的男儿。 自在看着人掉到离逍遥城不远处,一挥仙袍:“抓猫妖,绝不能让她为祸我逍遥城。”几百仙人应声而去。 梁将军低声道:“不会再被她逃了?” 连中木胤两掌,若当时相隔较远,虽受了几分力,受了多重的伤,着实说不好。 木胤道:“那是逍遥城的地盘,自在道人会想办法。” 梁将军道:“逍遥城这地方鱼龙混杂,自在道人虽是仙却带着一股子邪性,就连他的弟子都是一股子邪气。” 自在道人当初飞升,据知情人说,飞升到了域外妖魔,是后来凤九将她寻回带回域内,又让他做了逍遥城的城主。这个人能力是有,只是爱弄一个歪门邪道,但凡有些正义的仙人都颇是不耻。 但,自在道人手底下还有不少弟子,更在逍遥城建了自在观,这些人我行我索,恣意快活,等闲也不离开边疆,只在他们自己的地盘上生活。 逍遥城明明贫瘠,却能弄来仙玉、药草等修炼资源,便是仙果也不缺,而自在道人在逍遥城颇有些如鱼得水之意,更是应付自如,在这点上,东极王城的仙官们还真有三分佩服。 木胤道:“总得给邪仙们一个立足之地,自在是邪性了些,但也有优点,讲义气、忠心,虽是真小人,却比伪君子强。” 自在道人虽邪了些,一旦认真起来,也是说一不二的主。 凤九敢用他,他就能做出一些事证明自己的实力。 梁将军点了点头,“这话怎的好像在哪里听过?” 赵熹接过话,“你当然听过,可不就是凤仙君以前说过两回。逍遥城云集的多是邪仙,这里的人鬼点子最多,当初入药妖平原,就他们的损失最小,不就是他们身上有一股子邪性。” 人家这邪气居然能被妖魔当成是妖魔气,这样误会,居然被逍遥城的人当成了一种实力。 梁将军望着逍遥城方向,“我们真不寻猫妖?” “就自在那脾气,我们进去寻了,他肯定以为我们瞧不起他,说他没本事,还要王城的仙人捉猫妖。” 木胤不语。 自在还真有可能会这样看。 “猫妖的修为高,自在想捉了猫妖去凤仙君面前邀功。” 赵熹肯定地道:“不管了!乘传送仙阵回王城。” 木胤带着众人回王城了。 自在则带着他的弟子、道士,满逍遥城寻猫妖。 永明低声问道:“天王,要寻人么?” “自在是凤仙君的心腹,这个人不大好惹,我们易装进城。” 阎罗易见,小鬼难缠,说的就是自在这样的人。 “天王,仙妖殊途……” “本天王自然明白,就是想看她离开域内。” 他以为自己可以做到无情无义,在她声声“木荣哥哥”时,到底让他心软了。 天香,曾是他的妻,他们曾度过了三百多年幸福快乐的日子。 他不能杀她,他不能捉她…… 这一刻,他才明白,世间最远的距离,不是不爱,而是无法相爱。 他爱的人是九音,他一遍又一遍地告诫自己、提醒自己,想要证明自己不曾喜欢过天香。 木荣与永明二人易成了寻常游历仙界的仙人,在逍遥城里逗号留了几日,自在让门下的弟子带着城中的天兵四下寻找猫妖。 接连好几日,也没听说逍遥城的人抓到猫妖,而猫妖的事似乎被人给遗忘。 这日,二人出了逍遥城的客栈,就见几个带着邪气的散修聚在一处议论: “黑市忘春楼新来的。” “是个猫妖,恐她伤人,被剁去了双爪,那个娇媚哟,真是难得一见。” 永明低声道:“她被人弄到了黑市?” “今晚我去瞧瞧。” 黑市,这是早前阿九想出来的,暗示了自在在仙魔交界处建的城池,每到酉时三刻就会开市,直至五更一刻又会关市。 木荣虽知道这个地方,还真没去过,这也逍遥城带着邪气的原因,因着这个黑市,整个仙庭的邪仙都云集在此处,明面上,他们安分守己,却在黑市里可以如鱼得水。 木荣与永明扮出三分邪性散仙,付了一人两个仙币乘传送仙阵进入冰雪平原的黑市,这黑市是一个城镇,过了时辰都关着门,静寂无声,一到时辰就热闹如最繁华的城市,这里有自己的规矩,不得在此了结私怨,要打架的,去离此百里外的冰雪山谷在打。 这里只做生意,有它们独有的生意规矩,由自在带了一群邪性散修打理生意,他们用仙界寻到的魔晶、妖晶、魔液妖液换域外的仙果、仙液等物。 这里亦有从域外来的妖魔商人开了青楼,里头都是些妖艳美丽的妖魔。 忘春楼,是黑市里唯一一家青楼,老\鸨是个域外的花妖,有人说是一株蔷薇,还有人说是一株月季,总之是带刺的花妖,她手底下亦有十几个小花妖姑娘,听说是奉了花妖城主的命令来这里给族人赚妖液妖晶的。 “啊哟,这二位上仙是第一次来我们玩吧?我们这里的姑娘,可是域外最美丽动人的。” 永明问道:“都是域外人,没有域内的?” 老花妖听出话里的意思,在这地方做生意,那可都是刀口过活,要不是有利可图,谁愿意来这儿,警惕地道:“老娘的楼里只有妖魔,这仙女呀可不来的,倒是有几个原是仙婢的沦落到此,而今也都是成妖了。这可是老娘花了大价钱从药妖平原的药妖里买来的。” 木荣道:“你这里可有近日来的一个猫妖。” 老花妖捂嘴吃吃地笑,“你们是听人介绍来的,要说这猫妖呀,这胆儿可真大,跑到域内盗宝不成,被人捉了来,怕她伤人,将双手猫爪给剁了,近来可是我们这里的头牌,花三娘我呀,就指望着多赚妖晶妖液。” 木荣淡淡地问:“多少钱?” “一夜还是一次?” 这话问的,赤果果得永明当即红脸。 一群花妖便当即笑了起来,“新来的散修,长得还挺俊哦。” 老花妖道:“头牌得这个价。”她比划了一个“十”字。 木荣又指着旁的花妖,“她们呢?” “她们一人二斤妖晶,还有更漂亮的,陪一次得五斤妖晶。” 木荣掏了十斤妖晶,一把塞到老花妖手里,“二十斤有了。” “杜鹃,快去猫香屋里瞧瞧,两位客人吃了没有,今儿有大主顾。” 一个半大的小花妖应声,提着裙子上了楼。 木荣心里又气又闷,总算是了结了,就算对她有情,看到了今晚的事,也该放下了,这样的她,哪里配得上他。 木荣大大地出了一口气,想着心事时,永明低声道:“出来了。”他抬头望去时,却是两个逍遥城的邪性,两个正整着衣袍。 “怎样,有趣儿吧?” “似很有趣,呵呵,比花妖们有趣多了。” “有传言说,早前她是一只仙宠,修炼走火入魔成了妖。” “仙人不为,偏要作妖。” 两人议论着。 老花妖笑问:“二位贵客是一人呢,还是一道?” 永明垂着头,木荣与他道:“上去瞧瞧吧。” 他对天香,无论曾经有多少感情,今晚之后都没了。 木荣只是想尽一份心,休弃天香时,他没有留恋,往后也不会再留恋。 二人上了楼,透过冰玉雕刻的水晶窗,能隐隐绰绰地看到屋中的狼狈,一个女子正赤身躺在挂着轻纱的榻上,一双眼睛呆愣愣地看着帐顶。 这是她的恶梦,她一定还在梦里没醒。 她有魔君后期的修为,为什么就突然没了呢?还沦落到如此地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木荣推门而入,语调平静无波,“天香,你收拾一下,我着人送你给回域外。” “木荣哥哥”天香一个翻身,弹坐起来,想拉过被子遮住自己,他曾说“你的身子,是属于我一个人的,只我一个人能碰,只我一个人能瞧……”言犹在耳,可现在她却沦落到此。 木荣从仙宝空间里取了一套下品衣袍,是很随常的,不算漂亮,但能蔽体,“穿上吧。” “木荣哥哥……” 天香眼泪泛滥。 木荣舒了一口气,“我会与花三姨谈,替你赎身,你回域外吧。” 永明立在他身后,垂首盯着地上,不敢看天香一眼。 木荣亦将背对着天香,隔着窗户,看着黑市里繁华的景象,就像许多仙城与妖城一样,只是这里却有仙人与妖魔出没,在这里所有无论是仙、是妖都遵循着这里的铁律与规矩,这里的通行货币有仙玉、妖晶、魔晶,亦有仙液、妖液和魔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362章 赎妖 第362章 赎妖 天香弱弱地道:“木荣哥哥,你带我回域内吧,我愿意接受淬体成为仙婢,只要留在你身边就好。” “天香,你不适合再留域内,回猫妖城去。你受了重伤,修为倒退,待你伤愈,你又是魔君后期。天香,我们之间有缘无分,往后你好自为之。寻域外最好的丹师,若能炼出疗伤圣魔丹,你的双手便能再长出来。” 他掏出一瓶疗伤仙丹,“你吃了罢,我在这里陪你疗伤。永明,带上妖晶与花三姨谈,我替她赎身,你再打听一下,谁能带天香回猫妖城,多付给妖晶也行。” 天香的泪,滚滚而下。 他是在乎她的,否则不会寻到这里。 只是他们之间,他知晓了她被别人碰过的事,她还有何脸面应对他。 他们再也回不去了。 都是木胤,要不是她,她就不会变成这样。 为什么,他们要阻止他们在一起? 她好恨,从未像现在这样恨过。 她好想天崩地裂,随着她的仇恨一起毁灭天地。 木荣帮天香着好衣袍,又喂她服了疗伤仙丹。 天香用嘴叼出一个盒子,“木荣哥哥,你说剁掉的手还能再续,我求了他们,将我的剁手还给我,真能再续上?” “疗伤罢,放好你的东西。” 他的语调很淡。 他的情已迷,他的心已乱。 他不是唯爱九音,却在相处之间对天香生了异样的情愫。 木荣久久立在窗前,天香在疗伤,屋子里很静。 永明回来时,低声道:“花三姨说赎身可以,得要五万斤上品妖晶。” “给她了?” “给了。我花了十斤妖晶,寻了一个猫妖城的人,他同意明日一早带她回猫妖城,我瞧这人有些狡诈。” “只要她恢复了修为,就不怕被人欺负,就算没有双手,自保还是绰绰有余。” 天香听见了他们的声音。 五万斤上品妖晶,这就是她的身价。 曾经,她是天后的女儿天香,别说五万斤,就是五千万斤都能拿出来,而今她只是一个丧家犬。 她唯一深爱的,就是那个男人,可她的尊严被生生的毁去,她再也做不得他的妻子,就算是奴婢,也都玷污了他。 四更时,天香的伤亦好得差不得,恢复到魔君中期的修为。 木荣静静地看着她,按下了眼中的辛酸,“回猫妖城要处处小心,听闻猫妖城的城主年纪偏大,对你这种修为的人会喜欢的,若他愿为你续手,你就能过得更好。天香,忘了过往,好好生活,以后遇上一个好男人,就嫁了吧。你我仙妖有别,我能为你做的就这些了。以后,我会等着九音,等她重返仙界。你也能等你的木荣……” “木荣哥哥!”天香一声轻呼,张开双臂想抱她,她的手臂上却没了手,只有两个圆乎乎的肉球,“木荣哥哥,我谁也不嫁,我会报仇!我要让拆散我们的人尝尝我受的痛苦,木荣哥哥……” 永明问道:“天香姑娘,你不是因为修炼入魔?” “不是!”她厉声反驳,“自从我离开南极王城去了仙山,就有仙人来找麻烦,那天来了两个仙人,他们还在欺负我,木胤就出现了,他喝退了仙人,可是他却抓了我,她要抽取我的圣魂元力。” 被吞食下的圣魂,还能再抽剥出来? 永明闻所未闻。 天香道:“他真的抽了,他还说我修为低,根本就没有真正炼化圣魂,好痛苦,比当年我被青丘国君处以魂飞魄散时还痛苦,他一缕缕地将圣魂抽取出来,再将我的魂魄还原……他就是个恶魔!他一面给我疗伤,一面又剥离我的魂魄,我根本抗拒不了。” 木荣若有所思,“早就听闻,他修炼的功法很奇特,看来他也没有表面那般温和。” “他就是个疯子!” 木荣看着外头,“时辰不早了,永明,带她离开罢,我在回去的路上等你。” 这一别,再不相见。 时间是最好的疗伤药。 他会忘了她,然后淡忘。 她也许也会忘了他。 木荣出了忘春楼,看着永明带天香见了一个斑纹猫妖,这猫妖的行为不高,只是天魔后期,连上魔修为都不到,他怪异地打量着天香。 永明拿了一个魔器空间,“里头有妖晶、妖液,你往后用得着,都是我家主子预备的……” 他交代了几句,相处几百年,主仆一次,到底是有感情的。 天香提高嗓门,“永明”,她想哭,却第一次忍住了自己的泪,“好好照顾木荣哥哥。” 永明笑,挥了挥手,往黑市的另一头而去。 木荣立在黑市的街头,看着街尾的天香,繁复的心绪涌过心头,他已经舍下了,因为曾经爱过,所以他寻天香、助天香,这一次,对她的心彻底死了。 * 木荣回到了南极仙境王城。 看着熟悉的天姬宫、合欢殿,脑海里浮现他与天香恩爱、幸福的画面。 “木荣哥哥,我用仙草编的虫子,漂亮吗?”天香顽皮地伸头,看着他手里未完成的花环,“是给我的?” “喜欢吗?” “木荣哥哥给我的,我都喜欢。” 他应该唯爱九音,却在漫长的三百多年里,不可自拔地又爱上了天香。 她们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他而误会天香是九音而爱上了天香。 天香爱叼着帕子,对圆乎乎又毛茸茸的东西,有着与生俱来的喜欢。 她握不好笔,总是像握拳头一样抓在手里。 其实,她的点点滴滴,只要他用心,一早就该发现天香不是九音。 九音是瑶池的圣魂,她的第一世就是天后天帝的女儿。 她在下界,历经万世,更多的还是为人。 她才华横溢,她会布阵,写得一手好写,更会吹笛弹琴…… 木荣强迫自己不要再去想天香。 数日后,木荣下了一个艰难的决定:“永明,着人把天姬宫与合欢殿拆了吧,这两处宫殿太奢华了。” “天王,这可是你花费了心血建成的。” “拆了,派人去东极仙境问问,如果木胤想要,卖给他吧,无论是整个宫殿,还是拆了买材料,只要他买,怎么想都行。” 天香不在了,九音也不在,这样的宫殿留下,一看到就会让他想到他与天香的过往,拆了干净,他要将天香从他的心里连根拔起。 “永明,你去东极仙境谈谈价格,只要他们要,便宜一点都行。” “胭脂神树和仙花园……” “南极仙境的仙城主不是羡慕东极仙境么,挑几个仙城,将神树分给他们,给我留三对,重新布置浴池,我不要以前的半点影子。永明,就由你来负责替我重建天王宫。” 他要彻底忘了天香。 两座宫殿,留下了太多他们的印记。 木胤见永明前来问话时,道:“这是要拆宫殿?” 永明道:“我们天王说了,如果你们要宫殿,请大力天将挪至南极天王宫也行。如果只看重建造宫殿的器材,也可以拆了将材料卖给你们。龙仙君瞧着给些银子就行。” 木胤见过那两处宫殿,建造奢华,冰玉石打造,圣洁雄伟。“卖器材,冰玉石倒是可以提炼极好的玉甲材料,本仙君想要,自去冰雪川采挖,说到建造宫殿。本仙君也是订了亲的人,是得建一处像样的宫殿。”他问一边的陶隐:“陶右相,你瞧那两处宫殿的材料值多少仙玉?” 陶隐不解。 木胤道:“木荣天王是凤仙君的师兄,价格合理就行,我们东极地不占他人的便宜,亲兄弟明算账。” “回禀龙仙君,二万斤极品仙玉绰绰有余。” “就付二万斤极品仙玉,派人将材料取来,送入器殿炼制玉甲,炼两身玉甲战袍,本仙君一身,凤仙君一身。” 木胤买了木荣的两处宫殿材料,拆下来买的,冰玉石炼成玉甲,其他的门窗等物也炼制成仙剑仙刀等。 木荣闭关了,在闭关修炼中,他可以忘掉天香。 阿九在圣池大殿闭关修炼,没多久,木胤也闭关了。 东极仙境的仙人有闭关的,有出关的,修为在提升晋级。 * 天香来到了猫妖城。 猫妖城城主见了天香。 一个妖城能出一个魔君修为的人不易。 天香被猫妖城城主收为义女,并得到了妖医的医治续爪,用的是最好的材料,因着她身上有妖晶、妖液续爪手术做得很成功,再有丹师炼的续骨生肌丹,除了被剁处留下了浅浅的疤痕,几乎都瞧不出来。 她还是忘不了木荣! 即便在修炼室,脑海里全是她与木荣那些幸福快乐的过往。 一次又一次,她都无法安心修炼。 啊哈哈—— 空中,掠过一道白影,一个女人的狂笑声传来。 “是谁?” 白影一掠,化出一个白衣女人,身上带着刺骨的寒意,“我乃上古冰神,天香,你恨吗?你们夫妻原是天地间的良缘,却有人将你们生生拆散,仙妖殊途,他在域内,你在域外,想不想杀了木胤?” “我要杀木胤!”天香咬牙切齿。 若不是他,她怎会受辱。 若不是他,她就不会承受撕魂抽魄之苦。 这一切都是败木胤所赐。 “我在你身上闻嗅到仇恨的味道,天香,恨吧,恨能让你变得强大,如果你够恨,我便传授你无敌的功法。雪剑诀、雪舞诀、雪神诀……你想学么,我都可以教你。” 龙神,你毁了我的计划,我就让你的徒弟为此赔葬。 她在冰雪川万千年,只有得到她伤害过人的彻底原谅,她才能重返神界。 可是,她的妹妹雪神却不在了。 一个不存在的人原谅,成为她永远也无法跨越的难度。 龙神毁了她,她就毁了木胤,毁了所有人。 天香问道:“就是你教了凤九凤神诀?” “不,那不是凤神诀,是雪神诀,是比凤神诀还厉害的上古神术。” “只要能报仇,让我学什么都行。” “你要保证能杀了木胤,只要你杀掉木胤,你就是我的亲传弟子,我会助你成为仅次于魔帝的魔王。” 她不会放过任何机会报仇! 她需要活下去,以后就靠着仇恨活下去。 * 凤九闭关之后,修为晋升一阶,天帝初期大成。 她出了圣池大殿修炼阁,与她的修炼室相对应的是木胤的修炼宫,他还在闭关修炼。圣池周围,不知从几时起多了两棵胭脂神树、两株香膏树,周围更种了一种冰肌玉骨草,大殿的窗风掠过,湖面波光粼粼。 凤九想木毅了。 她取了笔墨,给木胤留了一封信,说她在另一处闭关修炼,亦在这里,请他莫要牵挂。 她开启了圣池底的宫殿,看到一殿的仙玉,仙元力、神元力交融,浓郁得让空气都觉得润湿。 她在木毅的棺材前坐下,静默地望着木毅。 “师父,我在梦里见到你小时候,那时候我是一株仙莲,你是一个孩子……” 她诉说着心事,讲罢之后,在木毅的仙玉棺外躺下,想睡一觉,却怎么也睡不着,心念一动,已到了东冥界的七情湖畔,她走到宿命莲上,盘腿一坐开始闭目养神。 宿命莲静默地包合上,就像母亲抱住了自己的孩子,阿九安静地坐在里面,微阖双眸,不知过了多久,外头传来了说话声。 南冥界七情湖畔,木荣静静地望着湖面:“这是几时变成了七种颜色?” “有些年了,早前颜色淡些,后来慢慢就变得明丽自然。” “湖中央的莲合上了?” “以前是盛开的,大概几十年前突然就合上了,每次合上再开就会变得更美。 这是南冥帝与木荣说话的声音。 木荣沉吟道:“七情湖是九音的眼泪所化,她的无根莲在,是不是她就在?” “天地生灵,皆有万世寿元,没人可以逆天改命。” 木荣轻舒了一口气,“可仙界预言,东极天王苏醒时,九音公主重生日。” 南冥帝没再接话,过了良久,他方道:“听说东冥帝已是仙君后期大巅峰修为,只等晋级天王期就能飞升上界为仙,这些年他的儿子小冥帝已历经十世,接掌了东冥界。东冥帝十世合体,飞升在即……” 木荣问道:“你在羡慕东冥帝有儿子?” 南冥帝怯怯地道:“下仙是羡慕他有修炼资源,他要多少冥晶,上头就拨多少,若是寻到一个圣魂,又另付冥晶、冥液。” 木荣有些意外,“你说有冥液?” “回天王,正是冥液,这东西在冥界可是宝贝,二百斤上品冥晶只能买一斤冥液,佛冥界都没有,东冥帝当成宝贝一般,可这么贵的东西,我界可买不起,也就佛冥界能买得起,上次四方冥城盛会,佛冥帝一口气买了三十斤,好大的手笔。” 木荣道:“你要冥晶,本天王给拨就是,你也买些冥液喝。” 南冥帝谢过,“天王,下仙又发现了一个圣魂,是在俗世人间的一个火山中,阴火属性的圣魂,你还要不?” 木荣现在不需要这东西。 南冥帝道:“天王虽不要,属下就卖给小冥帝,这家伙前些日子派人来,说愿意出一万斤冥晶。” 木荣若有所思,“东冥界还在搜罗圣魂?” “听说是给小冥帝搜罗的,小冥帝是东极境生出的圣魂转世,东冥帝宠他儿子宠得紧,要什么都给,由着他糟蹋冥晶冥液,许是听说圣魂是大补物,想弄了去给他儿子用。” 木荣问道:“北冥界不是也有个小冥帝?” “那一个与东冥界的小冥帝的,就差太多了,东冥界这一个。年纪不大,就眼个人精似的,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见着的妖魔还能说妖魔话,四方冥帝就是孤也被连蒙带骗地坑过几回。 这小子,卖冥液给我们,在上品冥液里加了冥泉水,偏我们还当成了宝贝。他一口一个伯伯叔叔,喊得我们明明被讹,还不能怪他。这小小年纪,也不知道他与谁说了这么多心眼。早前有孤想去取他们养在七情湖的圣魂,硬是被这小子闹得惊天动地,不依不饶,圣魂没得到,硬是被他敲了二万斤冥晶……” 想到这事,南冥界就肉疼。 以前本想讨好木荣,偷鸡不成还蚀了把米。 更被东冥帝几人说他不地道,你怎么能偷入人家的冥界,这不是要挑起混乱。 木荣淡淡地道:“阴火属性的圣魂可能做你儿子?” “不成!孤想要一个像东冥帝儿子那样的,得灭世圣魂才有他那样的狡猾,孤就是老实人,不能让儿子再跟孤一样实在。” 木荣道:“如此,你就卖给东冥界的小冥帝,这样我还能得些冥液,只是莫被他再坑了,小小年纪,怎往冥液里加冥泉,你们竟没发觉?” “发觉不了,他用不死草泡过,喝起来就跟上品冥液一个味道。” “他有很多不死草?” “这小子和上界的凤仙君好,见着凤仙君一口一个姐姐,叫得比他亲爹还亲。凤仙君又喜欢小孩子,不死草、冥晶、冥液他要多少给多少。养成这小子一副霸道性子,他遇上北冥帝的儿子,那小子就是个受气包,被他欺负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还围着他喊哥哥。明明北边的小冥帝比他还长不少,他霸道得非要当哥哥……” 木荣听着这些事,只觉得有趣。 许是因为七情湖将几方冥界连接起来,阿九此刻更是听得清清楚楚。 “东冥帝一提他儿子,就得意不已,说他飞升上界做仙人,也不用担心他儿子被欺负,就他儿子那模样,不算计人、欺负人都是好的。” 木荣笑道:“灭世圣魂,这可不易得,东洲大陆已毁灭?” “南极天王竟不知道,听说早前从南极仙境讨去的南明大陆也都毁灭了。东冥帝的儿子就是从东洲大陆毁灭前诞生的圣魂,养在冥界过了许多年才生了灵智。佛冥帝说,灭世圣魂通常会有大能耐,能灭世也能兴世,再养在七情湖上净魂淬炼,这样就更好了。” 木荣道:“本天王可没听说东极仙境少了星球大陆。” “少了两颗,可那个叫东莱大陆的,居然在东洲大陆毁灭之时,变成了三个星球大陆,这些年,也不知他们得了什么窍门。几个大陆越来越好,生灵也越发昌盛,六界平和。 天王,我们南方之内,有两个大陆好像寿命终了,一个是俗世大陆,另一个是修仙大陆,听说东极仙境那边好像又要诞生新大陆,这次是妖魔界,东冥帝递了文书,要将妖界与魔界分开,反正是两个星球大陆,两个星魂,分开了也好。 我们的俗世大陆亦生了一个灭世圣魂,不知天王能不能将这圣魂帮孤移到莲花上淬魂修炼……” 这个南冥帝,兜了一大圈子,关键的问题现在才说,他是得了一个灭世圣魂,准备自己留着当儿子,好有个传承人。 木荣问:“你说的是哪朵?” 南冥帝指着中央那株无根莲。 木荣一道金光飞落无根莲,仙力化为无形,“开不了,要不换一朵?” 南冥帝看着一边的莲花,“三朵白莲中间那株?” “圣魂给本天王。” 南冥帝递过一个瓷瓶,木荣一使仙术,瓷瓶里的几缕圣魂落到白莲中央。 三朵白莲,那不是昔日乐禅子与书禅子种下的三株佛莲。 将圣魂养在佛莲中央…… 阿九不知如何形容南冥帝,他这是信了佛冥帝的话。 小冥冥那孩子挺机灵乖巧的,居然坑了几方冥帝,难怪南冥帝这么想有一个像小冥冥那样的儿子。 木荣立在湖畔,吹一支笛曲,静默地看着包合起来的无根莲:“九音,是你吗?你在魂魄在里面修炼,你终究会回到仙界。我是木荣,我是你的有缘人,真命良人,我会等你……” 有缘个屁! 凤九愤愤地骂着,他不是与天香相爱,这男人有时候钻到牛角尖根本就无法理喻。 木荣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的话,说他将天香送走,说天香成了猫妖,说他将天姬宫、合欢殿给卖了,而木胤只买器材不要宫殿,这是拆了卖了,他还得了二万斤上品仙玉。 凤九听得头大,他要说就由他说,她得睡一觉。 一阖睡,梦里就回到了九音小时候,她站在一株冰雪仙树前,对着对洞说着自己这些日子的际遇。 唉,这一定是轮回中的报应,他听了她的心事,所以她亦得听他的心事。 木荣说了很久,离开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363-264章 东冥帝飞升(二章合一) 第363-264章 东冥帝飞升(二章合一) 凤九封了自己的六识继续修炼,可是明明封了六识,木荣又来了,又说他的心事,“九音,又一个五百年快到了,仙魔大战就要开始,仙庭开始召集各方天将天兵、仙人应战。我也要去应战了,你要在这里等我,待我回来,我再来找你。” 她这次修炼了快二百年? 凤九心下一惊,待木荣离开,她出了荷花,踏步而行,却见湖畔上蹲着一个少年,眉眼似曾相熟。 “姐姐,姐姐,你终于出来了,我把圣魂给你吃了,你是不是吃了圣魂才睡这么久。” 凤九伸手,用手一刮他的鼻子,“小冥冥,你说谎都不打草稿,我几时吃了圣魂,不会是你自己吞了吧。你从南冥帝那儿买来的,阴火属性的圣魂……” 小冥帝张着小嘴,她居然知道了。 凤九道:“小孩子可不能谁都骗。” 他指了指一边的佛莲,“在那里。” 凤九舒了口气,“你若喜欢,就自己吞。” “不,我给姐姐留着。” 凤九笑了一下,“真乖,姐姐也不亏你,再给你二百斤冥液!” 她托出一只仙瓶。 小冥帝接过仙瓶,“姐姐没发现我哪里不一样?” “从王子袍换成冥帝袍。”落音,她惊道:“你父王飞升了?” “我父王是天王初期大成修为,一晋入天王初期就飞升了,现在是上界的城主,可威风了,把我母妃也接去了。龙仙君替我母妃淬体,我母妃也是仙城城主的夫人……” “你在上界有家人了,你更威风,有你爹和我罩着,你可以欺负人了。” “我母妃让我好好修炼,说在仙界等我团圆。我又没儿子,我要飞升了,这冥界可怎么办,唉……我爹多少年才飞长,哪这么容易,我还是在冥界威风够了再说。” 小冥帝得了冥液,抱在怀里,嘀咕了一阵,摆了摆手,“姐姐,我走了。” 凤九走到佛莲上,看着那个圣魂,她扳着指头一算,这些年也吞了不少,要不要吞呢? 最后还是决定吞了,现在不吞就会生出灵智,又花了时间炼化,意念一动回到了圣池底。 凤九在圣池底的五彩墟洞修炼,直晋级到天帝初期大圆满,见一时不能再晋,方出了圣池底。 木胤似已离开多时,在她的修炼阁里压了一张纸条:“仙魔大战将至,我先出去安顿。” 凤九出得圣池大殿,又巩固了护山仙阵、护殿仙阵,打开魔界的界门,里面果然新生了一颗星魂,这就意味着一个妖魔大陆变成了两个。 她正瞧着,身后传来木胤的声音:“听说你出关了。”他定定地打量着阿九,“不错,是天帝初期大圆满修为,我就比你高一小阶。” “你是天帝初期巅峰?” “越到后面,晋级越是艰难,能有所晋级已是意外之喜。” 木胤看了眼界门内,“听说南极仙境、西极仙境与北极仙境都有星球大陆寿尽毁灭,我们这里倒新生了一颗。” 凤九笑道:“养护大陆也有秘法。当初,东洲大陆、旭阳、东莱三片大陆原在一处,数百年前,圣殿被盗,其实是落到东莱大陆的海洋上,后来东洲大陆毁,这片大陆变成了旭阳、东莱、三九,我研究了一阵,发现元力能滋养星魂。 星魂所需的能量各有不同,修仙大陆,以仙元力滋养为宜。妖魔大陆曾是妖晶与魔晶;精灵大陆也需仙玉;其他大陆也是如此。 所以,几百年前,我专程在每片星球大陆上设下了供元力生机的阵法,用了足够多的晶玉石与金草坪,金草坪含有仙元力,再用了仙土,足能供养星球大陆。” 木胤道:“东冥帝建议,妖魔大陆分妖大陆与魔大陆,分开打理。” “如此也好,两处的资源不同,族类又不同。”她顿了一下,“东冥帝飞升了?” “将临瑞城交给他打理,上任城主年纪大了,膝下只得五个女儿。五个女儿为了争夺城主一位闹得不可开交,就那几个仙娥哪个能服众?倒不如阎君去做临瑞城城主。上任老城主,我赐了一个仙山福地,着他带着妻女去仙山养老,又赏了他们老夫妻一人一枚三千年的延寿驻颜仙丹。” 这五个仙娥若是修为高强,挑一个得体的继任也不是不可,可着实修为不高,心眼不少,这样的人又怎么能做仙城城主。 凤九道:“以阎君的本事,就是首辅丞相也做得。” “文筹晋级,是天王初期小成。” 凤九笑道:“可见用心了。” 木胤又说了仙境内各位仙人的修为实力,阿九听罢,乐上心头。 * 议政殿。 凤九出关,木胤摆了庆宴,王城排得上名号的仙人都请了来。 上个月,给阎君办了飞升晋级为天王期的庆贺宴,再上上个月,又给文筹办了晋级天王期的庆宴。 东极仙境现下在整个仙界里,其实力大大提升。 木胤捧起酒盏,朗声道:“今次我东极仙境将有无数仙人参与仙魔大战,在座各位亦有不少人应战。” 仙魔大战,是扬名立万之时。 无论是仙是魔,只要有实力都不会放过。 五百年前,木荣一战成名,一度成为仙界的大英雄。 “举杯预祝我仙界大获全胜,此次仙魔大战之后,上至仙庭,下至各城仙人职位将进行一次大的调整,这亦是万千年来留下的习俗,高位能者居之。” 阎君附应道:“预祝仙界大获全胜!预祝我东极仙境的仙人英雄榜上有名。” 这是当初东冥界的阎君?那时候额头有不少的小包,而今也是一个五官清秀端方的翩翩儿郎,年纪在三十出头的模样,沉稳有魄力。 一次次地举杯,一次次地拂袖,阿九目光却是逶迤向身侧筵桌。木胤峨冠崔嵬,剑眉朗目,宽袖掀拂之间透出硬朗的俊毅,目光转移之间切出威凛的气势。偶尔,她会碰到他无意中转移而来的目光,仅是一瞬,他转开,她亦别开。 他不再是一个柔弱儒雅的文人,更多了一份上位者的霸气,越发有了一份阳刚之气。 凤九觉得木胤是最好的,坐在这里,光是一眼就能很出色。“此次大战,凤九也当积极应战。” 木胤道:“你就不要去了,就留在王城。” “女子怎了,女子也有会打仗的。” 沈宛接过话道:“凤仙君此言甚合我意,听说域外亦出了一个新妖王,是个女子,魔帝赐名美猫王。” 谋如意欲喷,却咽下了琼浆,憋得一张脸通红。 赵熹道:“美猴王听过,这美猫王倒是第一次听闻。” 阿九凝了凝眉:“猫妖族的?”莫名地,她忆起了天香。 天香是被木荣救走,也是他送回域外的。 文冰玉道:“阵前无男女,你们男子能做的,我们也能做,不能因我们是女子,就不让我们上战场。上有凤仙君,下有众上仙修为的仙子,哪个不是有真本事的。” 凤九很果决地道:“这一回,请恕我不听你的,我要参加仙魔大战。”她转而对文筹道:“文丞相,你将留守王城打理事务的仙官都安顿好,各施其职。丹殿那边,亦当炼批可解妖毒、魔毒的仙丹,我培育的醉莲已开,回头我再琢磨一下丹方,如果成功,就将此丹方呈献天帝。” 众仙眼睛闪亮,有了醉莲,他们就不惧中魔毒、妖毒,而战斗实力也能大大提升。 在打仗中,疗伤仙丹、可解魔毒、妖毒的仙药都是稀罕物。 凤九沉吟道:“五百多年前,我得了一株醉莲,这些若干年下来,已培育了一些,近来已开出醉莲,明日我会亲入丹殿研究丹方。” 炼解毒仙丹,是为了将醉莲的功效挥放得更好。 以前解妖毒、魔毒,都是直接吃醉莲,如果炼成丹药能提升功效不说,还能多多炼丹。过往一朵醉莲只能解两个的毒,若炼成丹许能更多解些。 “续骨生肌仙丹也不能少,我会亲自炼制一批,若有仙人受伤断骨也能得到及时治疗。” 众仙听闻,心下鼓舞。 木胤见阿九坚持要去,心下有些不快,却亦未当即反驳。 * 凤九炼丹的习惯,先炼容易的,最易成功的,炼上手再炼其他的。 疗伤仙丹,从中品、上品到极品;再是续骨生肌仙丹,亦有中品、上品、极品,甚至还炼成数枚超品;后又是解妖魔毒的仙丹,因为没有丹方,阿九只能与丹殿上下的仙丹师一起研究,拿出要行性的丹方,照着炼。 一个不行,再换下一个。 凤九用的醉莲每次不多,只加两片叶子,如此反复试炼,浪费的醉莲,就连阿九都觉得心疼。 第二日,凤九炼出了一炉中品解毒仙丹,中品,只得三枚。寻了中妖毒的仙人试吃,效果不错。 众仙鼓舞非常,待阿九炼第二炉,出了五枚解毒丹,待第三炉时晋为上品解毒仙丹…… 一朵醉莲分两份炼制,整朵下去,最后能炼出十枚上品解毒仙丹。 凤九将丹方呈禀天帝,天帝厚赏东极仙境丹器众仙,将丹方交予仙庭丹器,令其照着丹方炼制解毒仙丹。 各方仙境亦得丹方,他们有丹方,可没醉莲,也只能干瞪眼,想着一朵醉莲能炼十枚上品解毒仙丹,倒是愿意出仙玉求购几枚防身备用。 凤九的凤凰空间里还留了两朵醉莲,一是为了留种子,二是为了防备于未然。 凤九忙着预备时,木胤唤了文筹去商量:“给天帝报的应战仙人名单递上去了?” “递上去了,照龙仙君的意思,并未上报凤仙君的名讳。” “她一个弱女子,去打什么仗?刀剑无眼,留在王城就好。” 文筹苦笑,阿九的修为高,战斗实力也强。 木胤却瞒着不让报阿九的名字。 “只怕到了日子,瞒她不过。” “本仙君自有对策。” 文筹可不想管他们俩的私事,只是阿九的那脾气,如果知道仙君期以上所有仙人都参战,再有上仙、天仙亦有三成以上的人去应战,唯独她没去,她一定要大闹。 瞧木胤的样子似早有对策。 文筹道:“凤仙君那儿可有不少好仙丹。” 木胤道:“这不还留了七成交给你与陶隐备用,由你们配发,你们可是东极仙境的大管事。” 文筹苦笑。 两人说罢话,木胤思忖良久,只身去了药阁,取了几味草药,说炼丹,他不会;说炼器,他也不甚会。他会的,是琴棋书画,他会的是修炼功法,他会的是如何打理东极仙境……他会的很多,却独不会丹器符阵,每一样懂一点点。 不久后,天帝定下了出征仙魔战场的日子。 算算日子不到三天了,参战的仙人们各自开始预备起来。 凤九坐在仙君府,摆弄着自己预备的各类仙丹、药材,有些药她交给丹殿的人去炼,按照各位仙人手中所掌的参战人数,按人头配发了疗伤仙丹。阿九手里的仙丹最低上品,其间有极品、超品。 “超品续骨生肌仙丹,预留五枚。”她说的预留,是指放到凤凰空间的库房里,“可解妖魔毒的上品仙丹,再预留两枚。” “疗伤仙丹是好东西,得多留些,极品先留五十枚、上品再留五十枚!” 她每说一样,就往凤凰空间里收一样。 她再点了点桌上的,“超品续骨生肌仙丹,五枚;可解妖魔毒的上品仙丹,三枚;疗伤仙丹,极品五十枚,上品二百枚……” 金薇一禀道:“凤仙君,龙仙君在后花园凉亭设宴,请你前去赴宴。” 凤九将仙丹药材往自己的仙宝空间里一收,“走了!”她回过头来,对金薇一道:“你这次就不去了,凤仙君府还要劳你打点。” 金薇一道:“凤仙君,下仙的修为比小七还高些,她都能参战……” “你们七姐妹,也只三人参战,不是还有四个人留下。” 仙人们积极应战,人人都想建立功勋留下美名,特别是有战斗实力的,近来一个个兴奋不已,还没出征就在加紧修炼。 * 后花园,仙花扑鼻,亭中仙风拂面。 仙桌上,琼浆美酒,仙果仙蔬,更是备上了精致的菜肴。 凤九快走几步,“你从哪儿弄来的仙酒?” “寿仙那儿弄的,他用寿桃酿的仙酒与我换一枚可解妖魔毒的仙丹,我狠狠地宰了一笔,二百斤仙酒换了一枚仙丹,把寿仙心疼得差点哭出声来。” 凤九吃吃笑了起来,“你越来越有意思了,不像以前毫无情趣。” “这是你教得好。解妖魔毒的仙丹,可只我们东极仙境才好,现下可成了紧俏货,北极仙境的水太妃,花了高价求娶,北极天王此出征,她可是提着心儿的,想方设法给他儿子预备解妖魔毒的仙丹。” “水太妃与天后娘娘交好,只要她开口,求一株醉莲还不在话下。” 木胤笑得更得意了,笑得只见眉不见眼,“她是求了一朵醉莲,贪心不足,想着他们得了丹方,被北极丹器的仙人给炼坏了,气得她没昏过去。她着实没好脸面再求,只能花高价替她儿子求仙丹。” 凤九微微凝眉,“怎会没炼成,仙庭与我们都炼成的,我就用的就是那个丹方,可是我们东极丹器上下努力研究出来的。我为了炼成,要浪费了整整两朵醉莲,我也是疼心痛肺,想着陛下的厚赏,这浪费也是值了。” 木胤笑得太坏。 凤九轻声问道:“不会是你又做了什么?” 木胤道:“她早前那般咄咄逼人,她求醉莲时,我让人在她的醉莲上浇了妖液。” 天后赐给水太妃的醉莲,木胤就敢派人去下手。 “醉莲是解妖毒的,你加妖液,这不是失效?” “妖液是用磷粉泡过的。” “炸炉!肯定会炸炉,丹药里最忌磷粉,遇热必燃。” 木胤笑得洋洋自得,这模样,倒与赵熹有几分像,阿九蹙了蹙眉:“这主意是赵熹给你出的?” “哪里需要他给我出,要说整人,谁人不会,端看我愿不愿出手。” 凤九抿着嘴,想着水太妃一朵上好的醉莲就这样被毁了,只怕她肺都要气疼,早知道会炼炸炉,还不让留着给她儿子直接吃醉莲解毒。 木胤道:“这寿桃仙酒味道极好,你且尝尝,我也是极喜欢的。今儿,金色仙壶的归你,银色仙壶的归我,我们俩得喝得尽兴,下次喝酒,就得我们凯旋之后了,来,干杯!” 木胤招呼着身边的仙童满杯。 凤九捧着仙盏,浅尝一口,“这味真好,与蟠桃盛宴上的一模一样。你可真是宰人,一枚解妖魔的仙丹,就要了寿仙二百斤仙酒。” “醉莲珍贵还是仙酒珍贵?肯定是前者,难得有讹他仙酒的机会,定是要狠狠地要。”木胤落音,盏中已是一饮而尽,示意阿九饮完。 凤九捧着盏扬颈而下。 “木荣使了永明仙人来求解妖魔毒的仙丹,瞧在是你师兄情分上,我给了两枚。他现下倒也识趣,留了一些药草,恐怕得有二三千斤,说是留给丹殿炼疗伤仙丹。” “这样算来,你敲寿仙的仙酒好像也不多。” 你一盏,我一盏,阿九没喝多久,双颊微红。 木胤见她有了醉意,“你是不是还藏了一批好药材?文丞上都在念叨了,说你藏了不少好的。” 凤九指了指自己指尖的仙宝戒指,“里面……都在里面,我留的存货,嘻嘻……喝,再喝,不醉不归。” “童儿,满酒。”木胤一掐诀,在自己身后挂了一只仙瓶,一扬手直往仙瓶里倒。 凤九摇摇晃晃,看木胤的仙盏又空了,“你酒量真好,又喝了。” “我喝完了,该你了。” 凤九捧着仙盏又喝。 舌头僵硬了,看人三个影儿了,她趴在桌上,“喝!再喝!” “我的仙壶喝完了,就剩你的。” 绿珠绿玉两人立在不远处,绿珠愤然道:“龙仙君使诈!” 绿玉道:“薇一仙娥只管看热闹。” “她早被龙仙君买通了,为了去沙场,居然哄着凤仙君来赴宴,看凤仙君被龙仙君灌醉。” 这一醉,不知道要睡多久。 明明已经醉了,龙仙君居然又让仙童灌了一壶,非说凤仙君没喝完,他已经喝完了。 凤九会防许多人,但唯独木胤没防着。 “喝,你喝……” “凤九,我已经喝完了,是你没喝完。” 哐,她再喝。 头好昏,她要睡觉。 凤九趴在桌上睡着了。 木胤唤了几声:“阿九”,没人应,挥了一下手,金薇一姐妹过来,“将她扶回凤仙君府后殿,让她好好地睡一觉。”木胤俯身,取了阿九指间的仙宝空间戒指,自己戴在手上,柔声道:“乖乖睡,你一个女儿家,就去沙场了,这种事还是让男人来做。” 金薇一姐妹扶走凤九。 绿珠道:“龙仙君,凤仙君会醉几日。” “没有半年,许是醒不来。” “两年……” 还有的仙人一醉,能醉上百年。 他让她醉两年。 听闻上次仙魔大战、上上次仙魔大战、再上上次……几乎都只用了两至三年时间,前两年的得激烈最后一年几乎都是小打小闹,对于五百年减弱一次的域内域外结界屏障,它需要两年左右的时间才能恢复。战死沙场的妖魔,会化成守护域外护界魔阵的阵魂;就如战死的仙人,也会化成域内护界仙阵的阵魂。 阵魂不能永远是他们,是五百年换一批。 这便有了五百年一次的仙魔大战。 而前一批阵魂,就可以入天地轮回,转世投胎。 每至阵魂换届时,护界仙阵的法力就会减弱,域内如此,域外如此,于是乎仙魔大阵每五百年打一次,每五百年就会死上一批仙人、妖魔。 只是,这个秘密,只得域内域外神通最广大的人才知晓真相,而不知真相的仙魔,还以为是保护各自的家园免遭荼毒,在结界法力减弱之时,他们要守在边境,以防妖魔侵入为祸仙界。 而仙魔大阵,也成了众仙、妖魔扬名示威之时。 木胤想了片刻,“罢了,我带她去圣山休憩。” 他有些不放心,还是去圣池大殿安心,追上金薇一,横抱着阿九直往圣山而去,进了圣池大殿,他将阿九送回她的修炼阁,静静地坐在塌前瞧了一阵。 保家卫国,扬名立万,承担责任,这种种都是他身为男儿应该担负的。 第364章拉伙 木胤伸手轻抚着阿九的脸庞,“阿九,别怪我,我不能让你去冒风险,刀剑无眼,自来妖魔大战殒落的仙人太多。上届大战,仙庭殒落了近百万仙人,按照以往的惯例,今届所殒仙人之数,只多不少。” 守护护界仙阵的阵魂,人数也在增加,听说最早时,五百年一次的大阵只亡一千余人,经过无数年的岁月流逝,时光飞转,已高达百万仙人的惊人数目。 域外妖魔折损的人数也在逐年上涨。 为了让各自界内的人活得更好,无论天帝还是魔帝,都不会阻止大战,对于大战真正用意,他们也是明了的。 “凤妖王一直想要你的命,我就更不能让你冒险。阿九,你要好好地,好好等我归来。”他俯身,轻柔地吻着她的额头。 为了让她不去沙场,他故意灌她酒,甚至还在她的酒下了料,安魂草汁,有了这个能让她醉,却能让她的魂魄得更好的休憩。 木胤出了圣池大殿,站在殿门外,用仙术加固了阵门,这就要分别,他道不出的难受纠结。 绿珠绿玉立在圣山脚下的路口,绿珠道:“龙仙君这样,待凤仙君醒来,便是小婢等都要受罚。” “那你们告诉她,这是我的意思,即便她修为高,但我不想让她冒险,我要她好好的。” 绿玉应答一声“是”。 绿珠训斥道:“你就会应是,回头凤仙君醒了,我们可如何说。薇一仙子为了去沙场,合着龙仙君算计……” 绿玉低声道:“薇一仙子都不惧,我们俩白担心作甚?这天塌了,不是还有个高的顶着。” 这两位仙婢,性情各异。 绿珠瞪了一眼,“你倒说得跟没事一样,好!好!我就等着,回头你如何交代。” 仙魔大战出征在即,东极仙境的仙人,四大丞相,唯有陶隐留下来打境,各城城主、上仙亦纷纷请战,内府打理者亦落到一个叫红英的仙娥身上,她原是沈宛的副手,紫英沈宛出征沙场,她不得不挑起来,跟了沈宛近五百年,该学的倒也都会了。 * 出征这日,仙庭、四方仙境的主帅、主将前往凌霄宝殿,每人各持一酒杯,天帝早将家中之事安排妥当,再次御驾亲征,太子天赐将随同前往。 天后满目柔情,每次天帝出征,她都揪着心。 天赐更是意气风发,将这机会当成一次历练。 众仙亦各捧酒碗。 天帝高呼:“我界众仙将凯旋而归!旗开得胜!大战妖魔,保护仙界!” 天赐跟着高呼。 众仙齐呼。 一样的呼声,惊天动地,从他们的胸腔里呐喊出来。 天帝朗声道:“此次与往届大致的作战方略一样,朕领仙庭主军迎战天魔主军,东路军由龙仙君木胤为主帅,阻击天魔凤妖王;南路军由木荣带领,迎战天魔焚魔王……” 他们有五路军,天魔亦有五路军。 有仙人道:“陛下,听闻天魔今次多了一个中路军美猫王,带的乃是一群猫妖、狐妖、鼠妖等小型动物妖族。何人为主帅迎战美猫王?” 各天王若有所思,对这位美猫王的实力一点也不了解。 阎君站在众人中,迈出几部,朗声道:“启禀陛下,下仙愿领兵迎战美猫王。” 他是天王修为实力,要再主帅,还真没比他更合适的。 文筹是木胤的副手,木胤为主帅,文筹就当为副帅。 “朕准奏,朕从仙庭主军中拨二十万人马预你,你再有东路军十万人马,当能迎战美猫王。” “谢陛下。” 天帝捧着酒碗,“旗开得胜!凯旋而归!” 他饮了一口,哐啷一声将碗砸在地上,立时化成碎片,众仙亦纷纷如此。 仙界天将天兵出发了,走在前头的是天帝,仙都城内,熙熙攘攘的人群兴起一阵***动,你推我搡,几乎冲震禁军的拦阻。 近了,骏马缓缓地驰来,绸幡旌旗飘然挺立,如云蔽日,伴着天帝的主路军队伍浩浩荡荡而来。当先者,四列轻骑开道,接着是十六匹天马神驹缓缓拉着一骑气势不凡的仙辇战车缓缓而来,上面立着一个威风凛冽、一袭金黄天甲战袍的天帝,身侧是一个独角雪白天马,马背上坐着仙界太子天赐,亦穿站金黄色的战甲,斗篷飞扬,青春活力。 银白色卫军天将十六人,各骑天马排成两列紧跟其后,腰上各佩仙器,神采风扬。 后面跟着有些名望、在往届中拥有战迹的天兵,亦都是威风凛冽,士气高涨。 主路军之后,便是东路军主帅木胤与副帅文筹,二人各骑战马,主帅的是金黄色战袍,这是金灿灿如阳光般耀眼的颜色,副帅则着略次于主帅颜色的金色战袍,而各仙境的主将则是浅金色战袍。天马亦有白有黑,还有枣红色,亦或是黑白相间之色。 浩浩荡荡的大军各排军阵,直往仙魔接界处飞奔而去。能在出征仪式上露相的,都是些修为高、有战功的天将天兵,其他的无名天将天兵、仙人通过传送仙阵前往边境,原是冷冷清清的仙魔结界处,因为妖魔、仙人大军的到来,大地上旌旗招展,红的、绿的、黄的更是各色各样,而东仙境属木,以木青色为尊,他们的旗帜选用的青色,上面绣着不同主帅、主将的名讳,亦借此告诉众人,他们是谁为主帅。 这边是仙界天将天兵,对岸是妖魔界的魔将妖将,隔着一道深渊绝壁,亦是旗幡飘扬,他们的旗子更有意思,只得两种颜色,黑色与红色,在黑底上绣着不动的或花木,或动物图形,像凤妖王,红底上绣着一人凤凰图腾;又如焚天则是黑底上绣着一只银狼;药妖王则是红底上绣着几根药草,只让人瞧不出来,那上面究竟是何药草;美猫王是红底上绣着一只猫头,尤其是那双蓝色的双眸,更散发出寒光与杀气。 美猫王骑在魔马背上,这是一只狮头马身的魔兽,魔帝所赐,她望着身侧的主将,“迎战我们的是何人?” “启禀美猫王,是东极阎君。” “这是何人?我怎从未听过名头。” “听说是东极一位富庶之地城主,早前原是下界的冥帝,修炼若干年,晋级天王期,得已飞升上界成为仙人,其修为不弱。” 美猫王勾唇苦笑,“瞧来不过是天王初期,就这等修为也敢出来应战,一开战我就灭了他!” 对方是天王期,而她已然是魔王后期大成,这中间差的不是一两阶,可是好几阶。 美猫王握紧手中的魔剑,“待我灭了阎君,就与凤妖王联手杀了木胤,报仇雪恨!”一字一顿间,蓄满她满满的仇恨。 不远处,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他的手里握着一块石头,“域外之中,修为与实力不等的妖魔不少,这说大话的妖魔还真不多。” 此人,不是别人,正焚天魔王,原是一只狼妖,可硬是一身魔气,是域外之中战斗实力仅次魔帝与凤妖王的一位魔王,一身邪气,却是个痴情到极致的人物,传闻若干年前,得遇扮成树魔小妖进入域外取醉莲的九音,他对九音一见如故。域外更是流传,九音在石河之上,刻了一条石河的名字,块块石头都是他的名。 他手里握的,就是其中的一块石头。 被他当成了宝贝,一直握在手里。 美猫王睨了一眼,“本妖王与我计较,就成了傻子。自作多情者比比皆是,如焚天魔王这般的,可真是少之又少。” 焚天阴邪的双眸一瞪,带着一股狠绝,“你当自己好多少?被木荣休弃,还死心踏地痴陷,瞧瞧南极天王,身边美女如云,何曾看得上你这丑八怪。” 说她丑? 美猫王的脖子还真有几枚疤痕,这是当年木胤用灵液所伤,留在身上即便是妖医也袪不掉,直说这疤痕就像从灵魂里长出来的,伤的是灵魂,他无能为力。 因着她身上有无数这种被灼伤的疤痕,她总被人笑话,说她是丑八怪。 美猫王气得猫叫一声,骂道:“你这头傻狼!九音在石河刻下的名字是‘帝川’,几时刻过你的,不知道从哪儿捡来一块石头就当是她留下的,就是个傻狼!疯狼!” 焚天气急,一挥手,一支魔器出现,嗖的一声落在美猫王的胸前,“再敢抵毁本王的妻子,本王就杀了你。就你这个尊晋魔王后期修为的,本王还真没瞧到眼里。” 帝川,那才是疯子,因为嫉妒他,天天幻想着九音爱的人是他,还花高价买了一堆石头,焚天面容冷厉、狠绝,“总有一日,本王会将她刻的石头会弄回来!她的石头,不配留在那个疯子手里。仙人个个卑鄙无耻,你我皆受其害,大战在即,你不激怒本王,本王可不屑与你这猫妖为难,若你再抵毁我妻,本王就能杀!” 药妖王从一边过来,笑呵呵地看着热闹,“美猫王、焚魔王,你们俩是为甚闹起来?大战在即,这个时候生了分歧可不好,以后大家还有互相帮忙的时候。” “这不知死活的猫,竟敢抵毁我妻,今次便罢,再有下次,本王就杀了她!” 美猫王从未见过这种傻狼,被一个邪道三言两语一哄,拿着一块石头当宝贝,还在妖魔界办了一场轰轰烈烈的婚宴,娶了一个石像为妻,不用说,那石像雕的正是九音,这数百年,焚天还真拿九音当妻子,谁说她半句不好,他就立马与人翻脸,闹得他的魔王府上上下下不敢说半个字抵毁九音的话。 焚天扬长而去。 美猫王气得不轻。 药妖王乐得看笑话,“美猫王,你谁不招惹,招惹他作甚?他可是域外一等一的情种,他妻子的事就是他的禁忌,就是魔帝也不能提,一提他就翻脸。” “疯子!傻子!还真当九音喜欢的是他。” “域内九音公主喜欢的还真是他,那石头就是信物,焚魔王风流倜傥又重情重义,难怪域内无数贵族女子都被他迷得颠倒。” 美猫王淡淡瞄了一眼:“你们全都是疯子!傻子!” 药妖王不气不燥,“本王听闻,只有疯子和傻子的眼里,看到的别人才都是疯子、傻子。你爱着南极天王木荣,可人家早就不拿你当回事了,若真爱你,又怎会休弃你……” 美猫王抓狂,九音是焚魔王的禁忌,木荣也是她的禁忌,“闭嘴!这是老娘的事,几时轮到你说三道四。他爱我,他宠我到极致,他为我建造天地间最美的仙宫仙殿,又岂是你这种花心男人能了解的。他是天地间最好的男人,他没有休弃我,他只是被逼的……” 木荣爱她,否则不会万里之遥寻她、救她,还担心她的伤势,如此种种,全都是他爱她的表现,他嘴上说不爱,可实际是爱刀的,只是他不愿说,但她感受到了,他宠她到极致,今生今世,她只爱木荣一个。 药妖王推开她的剑,早前焚魔王用这招对付她,她现在又用这招对付他,“你们全是痴情种,本王不奉陪。” 全都是疯子! 为了一个情字,一个个都发狂。 美猫王说焚天是傻子,在药妖王眼里,美猫王也是个傻子。 仙妖殊途,木荣会喜欢她才怪。 药妖王走了,美猫王紧拽着魔器:“木胤,本王要杀了你一雪心头之恨,是你拆散了我们夫妻,要不是你毁我的容貌,木荣怎会不要我?” 那些沦落忘春楼受到的欺负,是她的恶梦。 身上留下的疤痕,不能消除,更是她的耻辱。 美猫王已经忘了,她身上的疤,其实在木荣与她分开之后才有的。但她总觉得,如果她不是妖,如果她不曾毁得彻底,她与木荣其实是有机会在一起的。 战鼓擂动,响彻天地。 美猫王美眸往战鼓处奔去,脸上溢出一丝兴奋:“终于要打仗了!” 魔帝祭天仪式完毕,这是要开战了。 魔兵、妖兵化成的潮水,分成数块兵阵往仙界方向袭卷而来,如洪水,似浪潮。 仙界天将天兵各列兵阵应敌。 天地间,乌云密布,被一股强烈的战意、杀气所包围。 飞箭似雨,剑光如潮,交织在仙魔交接的战场上,这里的战场每过五百年就会上演相似的画面,在厮杀声中,有天兵天将倒下,化成一道天地间的仙元力被风一吹,消散无形,而他们的魂魄,将成为仙界护界仙阵的阵魂阵灵,接下守护仙阵的使命。 妖魔亦有中仙剑,倒下,灰飞,化成妖魔元力的,打一个旋,被风送往域外结界处。 荡气回肠,嘶声破天的战场,死亡竟如梦幻般的恶梦,惨烈的美,美得惊人,美得难忘,就连死亡也如花开花谢,花开时是繁华之美,花谢时落花如雪,自有一种如诗般的陶醉。 仙魔战场,在第一场交战后,之后时不时发生大小战事,这里就似回到了上古蛮荒时代,回到了神魔交战之时。 * 一年半后。 阎君被美猫王所伤,只得从中路军撤走,回临瑞城养伤。 文筹奉令代掌中路军主帅,阻击美猫王,防他借机侵入域内。 各路军已经打上了,今儿他这里倒是怪了,等了半晌,不见美猫王的人,就连留下的兵阵就没有迎战的意思。 文筹看着一侧的青芒天将,“这是怎么回事?那只猫妖不是很好战,今天怎不见人?” 他是仙,可对方站着不动,还挥了一面白旗,上书“今日停战”四个大字。 停战?是他们相对的中路军停战,还是所有人都停战了。 他们的战场在这里,其他几路军好像已经开打了。 青芒唤了一名腿脚快的天兵,“查一查,猫妖王今儿玩什么把戏?她举停战旗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此刻的美猫王骑在魔马背上,领着数万狐兵、鼠兵正往东路妖军奔赴而去,丫的,真当她喜欢打仗,她就是冲着木胤来的,不杀了此人,她睡不安寝,她要他死,一天也不想多拖。 美猫王一抵东路军战场,一挥令旗:“杀!杀尽东极仙境的仙人,有一个算一个!” 妖兵们得令,化成潮水一般直奔战场,就像是江河入海,混入其间,一时难辩,再也寻不到他们的踪迹。 木胤正与凤妖王对战,突地空中传来一个女人的笑声,“木胤,毁容之仇,拆我夫妻之恨,今日本王就要你的命!” 凤妖王微愣:这个疯女人不该在她自己的战场上,她跑过来凑什么热闹? 凤初已出口大呼:“美猫王,东路是我们雀族地盘,回你的地盘去。” “妈的,你们识不识抬举,老娘就喜欢以多欺少。凤妖王,你与木胤打了快两年,别说杀他,连伤他都没做到,老娘帮你灭了他……” 凤妖王冷冷地吐出一句:“老子不要你帮。” 这是他自己的战场,这个疯女人来帮忙,就算杀了木胤,也会被人说以多欺少。这个脸面,他丢不起,杀得了就杀,杀不了,往后还有机会,留一个这样的对手在也不错,以前的他得有多寂寞,好不容易有一个旗鼓相当的对手。 就如魔帝,在天帝失踪的若干年里,他多寂寞,他不杀天帝,也是为了留一个玩乐的对手。这漫漫永生路,不是殒落就是活下去,这活下去得有朋友,亦得有对手。 天帝不杀魔帝,想来也是一样的原因。 木胤不说话,只一心与凤妖王交手。 赵熹正与凤初打,嘴里骂骂咧咧:“那女人暗恋你?这个时候跳出来帮你,是怕你被我杀了?你小子修为不错,值得成为我的对手,老子不杀你。” 凤初大骂一声“闭嘴”,谁晓得那疯女人这时候来此作甚? 如果与她对恃的仙界主帅进攻,她丢了战场,魔帝一定会重罚。 美猫王站在云上,拿出双剑,她只要报仇,才不管用什么手段,她的手段天王、魔王不屑用,魔帝那家伙,手底下的魔王一个个还讲什么道义规矩,尤其是这焚魔王,提到这家伙,美猫王就恨得紧。丫的,说什么他宁死也不打东极仙境和仙界主路军,问他为什么,他居然说“东极仙境是她义父所掌之地,木毅天王对她有教养之恩,我不能忘恩负义。主路军主帅是她父亲,我不能打她父亲。” 两军交战无父子,可他居然讲究起岳父、义父之情。 想到这儿,美猫王就要骂一句“混账”。 魔帝只得让焚天去打仙界南路军。 美猫王道:“焚魔王,南极天王木荣是她师弟,你还打?” 焚天乐了,“上届仙魔大战,木荣这厮表现不错,配成为本王对手。” 美猫王大喝,她可知道焚天的修为实力,木荣对上焚天,这实力有悬殊,“这是九音的师弟?” “就当我替她教训教训不懂事的臭小子!”焚天领兵去了。 西天王、北天王,焚天不屑打,他要找一个实力相当又不违道义的,挑中了木荣。 这一年多打下来,美猫王听说焚天没将木荣怎样,这悬着的心方放回肚子里。 美猫王双剑挥舞着,出现了一只只雪凤,冲木胤直扑而来,木胤与凤妖王对恃,她突地来这么一招,木胤与凤妖王躲闪不及,雪凤撞上了一大片的仙界天兵与雀族妖兵。 凤妖王躲过了一击,气得破口大骂:“美猫王,老子要向魔帝弹劾你!” 这纯粹就是搅事。 美猫王又舞了一下,一只雪凤再次幻化而出,往木胤扑了过来,木胤已经力竭,此时不出事,更待何时,她要他死!要他尝尝加诸在她身上的痛苦。 任凤妖王如何大骂,美猫王不管不顾,扑向木胤,招招狠绝,雪剑诀、雪舞诀、雪神诀轮流奉上,木胤原与凤妖王打了几个时辰,这时候又跳出个美猫王。 “凤妖王,帮我杀他!杀了他,我将你女儿的下落告诉你。” 凤三不打了,对着青辉天将大喝:“歇会儿!” “我们在打仗。” “你上次累了,我可是给了你半炷香休息。” 青辉汗滴滴的,这真是与妖魔在作战,怎的还能歇会儿。 他望天。 凤三就当他同意了。 凤三一调身奔到凤妖王身边,“美猫王,你说真的,你知道我小妹的下落。” “当然知道,只要你们帮我杀了木胤,我就告诉你们凤七的下落。” 这些年来,凤王妃一直想着寻回失踪的女儿,几乎是想女成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365章 木胤殒 第365章 木胤殒 凤王妃想女儿都快疯了,这几百年每月都要服安魂汤方能安神入睡,否则她就要发疯发狂,如果找到凤七,所有的难题都解决了。 凤妖王与凤三相望一眼。 木胤厉声道:“凤妖王,你真要以多欺少?” 美猫王冷笑:“我们是妖,不是仙,不用讲规矩。”她顿了一下,厉喝道:“想不想知道你女儿的下落,再不下手,我可就改主意了!” 凤妖王虚空一画,手中出现了一条长鞭,当年他被凤九抢去了一条,这是另外一条鞭子,一鞭挥来,美猫王双剑一挥,飞出两只雪凤,前有鞭力,后有雪凤冲刺,木胤想往侧面躲,可鞭力大太,就像是一道海潮扑面,任左任右,无法躲避。 难道…… 他就在负伤在此? 美猫王突地凌空转身,跳出一个很奇怪的舞蹈动作,脱口大喊“诛仙诀!”一掌击来。 木胤被鞭力、剑力夹击,胸口一鞭,后背一剑,一股剧烈的刺痛传来,然,这两处伤口,可伤他,却不能要他的命,身后美猫王的一掌“诛仙诀”却将他一掌拍到地上数丈深。 他不能死! 凤九还在王城等他。 他要活着回去见她。 他挣扎着立地,还未站稳,又是一掌拍来,他趴在地上,全身乏力,浑身的血肉都被拍成了泥浆,他想到了疗伤仙丹,想到了过往…… 赵熹怒喝:“凤妖王,你们卑鄙无耻!” 他却被凤初死死地缠住,不得脱身。 木胤殒亡! 深坑中升起了一缕仙魂,金色的光芒,隐约是一个人。 美猫王微眯双眸,“木胤,我要你魂飞魄散,永世不得再入轮回。”她大呼一声,“灭魂诀!”正要使出,凤妖王纵身欲阻,美猫王却一闪身,那一指之力朝木胤飞扑了过来,木胤的魂魄立时破碎。 赵熹一声怒吼,惊天动地,一股强大的龙拳之势袭卷而来,一掌将凤初震开,“猫妖,你欺人太甚!”一掌龙拳,带着毁天灭地之势,美猫王不妨,身中一掌,一口妖王喷薄而出。 美猫王大呼:“龙拳诀!” “木胤教我的!”赵熹以手负后,快速的掐诀,木胤是他最好的朋友,在下界时,他们从幼儿园就相识,到国外留学,他们又是同窗,到了上界,他们相扶相携,这是生死相交的挚交好友,木胤被杀,悲愤、痛苦漫延在他的心头。 赵熹又一掌挥出,这一次却是对凤妖王与美猫王,摧枯拉朽,毁尽一切的气势,凤妖王欲阻,不待他的鞭气发现,他已被赵熹一拳轰出百丈之外,就连无数妖魔兵也化成断线的风筝。 美猫王“喵呜”一声,化出本体,夹着尾巴纵身一跃,往中路军战场飞驰而去。 赵熹一拳又一拳地化出,不停地向凤妖王父子使去,悲愤让他瞬间爆发出巨大的力量,他不再是仙君后期大圆满的修为,而是在这一瞬间,他有了晋级的感觉,然,体内的力量无法让他停下来,他纵身飞跃,追着凤妖王与凤三打,右手击凤妖王,左手打凤三。 凤妖王连中几掌龙拳,伤痕累累,五脏内腑都被他给轰散了,若非凡人早就死了。 凤三摆了摆手,“赵熹,我认输!” 又一拳轰来。 凤三气恼,“仙魔战场,若对手认输,就不能再打。” “你们不讲规矩,却要我讲规矩,以多欺少,我为什么要讲规矩,今日我要给木胤报仇!” 赵熹一拳再落。 凤三被这一拳之力立时挥成了肉渣,他的魂魄生出,远处,听到他的兄弟高呼“凤三”,撕心裂肺,痛彻心扉。 赵熹没有停下,而是凭借着体内之力,走近凤妖王,“你们卑鄙,我也不必讲规矩,就算是服输,你们也得死!”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赵熹的拳头将要落下时,凤四化成了一只凤凰,落在凤妖王跟前,赵熹一拳击杀了凤四,凤四的魂魄化出,打了一个旋,随风消失。 “凤四!” 周围有无数个声音。 凤妖王从未见过这样的赵熹,一脸杀气,满目愤恨之火,就像是一个杀神,任谁也阻止不了他的脚步。他不由得畏惧起来,这个人虽然修为不高,但太可怕了,他就像与生俱来就属于战场,他后退一步,再后退,他坐在地上,不停地后移。 没有人不怕死! 即便他凤妖王是活了若干年的妖魔,他也一样怕死。“赵将军,我认输!我认输!” 青辉纵身一闪,拉住赵熹:“赵熹,他已经认输了!” “认输就要放过!我要他死!他们杀了木胤,杀了我们的龙仙君,我要替木胤报仇!” 青辉突地放开了赵熹,他要晋级了,在战场上晋级,即便是晋级中,赵熹也仇恨地看着周围的妖魔,双眼时红时黑,他这是要入魔? 凤初窜到凤妖王身边,“父王,快走,他这是要晋级了,仙界东路军最可怕的人是他!” 天空,传来了妖魔界鸣金收兵的声音。 今日的战事是要停了。 凤妖王被长子搀扶着,跌跌撞撞地退出战场。 不多会儿,战场就剩下东路仙军。 青辉立在旁边,为赵熹晋级护法。 赵熹一直站立着,就像天地间的柱石,他一动不动,身上带着一股浓浓的愤怒与杀气。 主帅木胤殒落,美猫王更是摧毁了他的魂魄,没有来生,没有来世,魂飞魄散,其手段毒辣。 凤仙君那里,他们该如何交代。 有人在心下感叹。 木胤是凤仙君的未婚夫,东极仙境许是要掀起一场风暴。 数日后,晋入天王初期大圆满的赵熹接掌东路军主帅一职。 如果可以,他宁可换取木胤的重生,这是他最好的朋友与至交。 文筹等东极仙人得到消息,赶到东极军主帅吊唁。 “赵天帅,要节哀。” 赵熹紧握着拳头:“我要杀了凤妖王给木胤报仇,待我杀了凤妖王……” 文筹身边的天将接过话,“禀赵天帅,凤妖王因身负重伤,已撤回魔都。” “凤妖王撤了?” 文筹答道:“不仅是他撤了,他此次一役,折损了两个儿子,凤三、凤四,整个雀妖族提前撤离仙魔战场。” “雀妖撤走,本帅与谁打?” 文筹道:“美猫王!” 赵熹问:“你呢?” “天帝有旨,着我依旧领中路军,作为后援,随时增援四路军。” 赵熹想到天香,这个女人,因为私怨恨上木胤。木荣不要她,关木胤什么事,可她却怪得毫无道理,认为是木胤给害的。“本帅会杀了天香,给木胤报仇!” 接下来,赵熹与美猫王多次交手,这女人太过谨慎,每次交不了几招,一见露出败势立马就逃窜撤走,不肯再战。 * 凤九在圣池大殿的楼阁中醒来,拍了拍头,有一点点的昏沉,浑身有些许的酸痛。 她突地忆起一件重要的事:“要出征去边疆。”跳下玉榻,出得圣池大殿,这一路过来,天王宫里显得很冷清安静。 凤九进了凤仙君府,大喝一声:“金薇一,快准备一下,今儿要出征……” “仙君,你醒了。”说话的是绿玉,眼神闪烁。 半年前,龙仙君殒落沙场,连魂魄都被美猫王给毁了,这个噩耗,她们不知道如何告诉凤九。 凤九道:“金薇一呢?” 绿珠从一边出来,有些事终究是瞒不住的,“禀仙君,薇一仙子去沙场了。” “已经出征了?”哪里不对劲,是了,这里很冷清,“我醉了多久?” “两年零二个月了。” 这么久了。 那不是仙魔战场已经打了两年多。 所有人都去了,而她却在醉酒。 “木胤,你这混蛋!你是故意的,你故意将我灌醉,我……我和你没完。” “仙君……”绿珠闪着泪光,“你原谅龙仙君吧,他说战场危险,刀剑无眼,怕你受到伤害,这才决定不让你去的。仙君,无论龙仙君如何算计你,他人已经不在了,你就别怪他了……” 绿玉惊呼一声“绿珠。” 绿珠悲凉一笑,“让我们瞒着仙君?我做不到,我瞒不了,仙君早晚会知道的,龙仙君殒落了。” 凤九一转身,一把抓住绿珠:“你说什么,木胤怎会殒落?我不相信,我不信……” 说木胤殒落,这种话不是乱说的,可她明明已经有几分信。 她不愿接受的是木胤殒落的事实。 “凤仙君,龙仙君殒落了,被凤妖王与美猫王联手所杀,就连魂魄也被美猫王打散了。龙仙君已经殒落快半年了,现在接掌东路军主帅一职的是赵熹,他为了给龙仙君报仇,杀了凤妖王两个儿子,他还想杀凤妖王,可凤妖王却认输撤出仙魔战场。 东极仙境的天将天兵,个个都想替龙仙君报仇杀了美猫王,可这妖\女太过谨慎狡猾,一直没有机会……” 她宿醉一回,木胤没了。 木胤没了…… 她似被人抽去了魂魄,呆呆傻傻地愣在原地,一动不动,脑海里只有这一个念头,悲痛,愤怒,伤心……万千的情绪交杂,她忘了落泪。 “美猫王是谁?” “据说是天后的仙宠、义女天香,她修炼时走火入魔堕身成妖,后来逃出域内,得魔帝提拔做了美猫王,相传她的修为在二百年里突飞猛进,已是魔王后期大成。” “魔王后期大成……”凤九沉吟着。 她杀木胤,毁木胤魂魄。 她不会放过天香。 这个女人早前张狂、目中无人,是得她出手了。 凤九一转身:“我去圣山……”浑身沉重,心头似压了一座大山,可又是这样的空,空得没有一物。 她爱的那个人不在了。 木胤没了。 凤九迈入圣池大殿,在步入圣池底之时,一头栽倒在地,眼泪纵横,流出脸颊,顿化无形,她的泪已回到七情湖底。 木胤…… 你为何这么傻,你为何不让我去战场。 木胤,我们说过要生生世世在一起,无论是困境还是顺境,相扶相携,永生不离。 凤九哭昏在圣池大殿的玉石地板上。 她的心,是这样的痛。 曾以为,她不会再这样痛,可这次痛得她忘得呼吸,痛得她生不如死,她仿佛听到心在破碎的声音…… 九音,痛得麻木了,就不再觉得痛了。 而她的痛才刚刚开始。 睡梦里,凤九再次回到了上古蛮荒时代,她站在一片火海中,彼时的她还是一个七八岁的孩子,“阿娘!阿婶……”她哭喊着,火光里,有妖魔将兵撤离的背影,整个凤族村庄被妖魔毁了。 男人们随黄帝征战沙场,村子里就留了一些妇孺。 天亮后,她在废墟里发现了阿娘、阿婶、阿妹被杀后烧焦的尸骨,她的心痛得支离破碎,双眼蓄满对妖魔的恨意。 前些天,她因为要晋级,进了山林修炼,没想待她出关,却发现凤族村火光冲天。 她要报仇! 她独自一人离开了村庄,追随着降妖伏魔的黄帝军队,很久之后,她遇到了一个龙族的少年,他是独自离开大海,出来参加黄帝的伏魔军。 “你是凤族?”他笑,“我是龙,我们一起找伏魔军。” 她终于寻了伏魔军,找到了祖父。 祖父听说凤族村被灭,长叹了一声,“凤姬,我们祖孙是最后的九尾凤凰,祖父改日将凤神诀传授你。” “阿爹呢?阿叔呢?” “都战死了……”祖父悲凉的答着,眼里闪烁着泪光。 因她是最后的九尾凤凰,从祖父那里学到了凤神诀,祖父还倾囊相授,告诉她如何创建功法,祖父是凤族诞生的第一只九尾凤凰,传说曾得过女娲的传艺。 若干年后,她成为黄帝座前得力的女将,祖父也因年迈告老回乡,那时他带走了一群同样因为年迈的羽族,回到了他们居住的凤凰村。 只是凤族,就剩下她与祖父。 她忘却了,她随黄帝征战了多少年,但她的修为越来越高,得祖父相授,她甚至悟透了如何创建修炼功法。 祖父说:“任何灵兽,都有其不同的穴位,挖掘出自己一族的本能神通,就是与这些穴位与本能相融合,我们九尾凤族多是混沌灵根,是羽族之王,要创造神通,就得结合灵根,深谙穴位,先是通穴位,后是与灵根相融的神通……” 后来,她在一场大战后,从一座城池里捡了一对孪生姐妹,她们长得一模一样,她们是城主的女儿,城主一家都没了,只留下她们姐妹。 她带走了两个姐妹,让她们拜黄帝认下的智者为师,智者精通琴棋书画,对修炼功法之事却不甚了之。她按照祖父所说的法子,为姐妹二人创功法,授才艺…… 有一年,他们随着黄帝要攻打九魔城,这是妖魔们最后的地方,一旦攻下,就能将妖魔从人间赶尽。途中有一片大海,阻住了他们的前路。 龙道:“禀陛下,属下可跨大海,只是大海尽头有火川。” 黄帝道:“这大海可有数万里之遥,你有何法。” “任何一片海,必有海魂,属下可将海魂炼制成珠,化成龙珠,就可控制大海,让我军顺遂穿越大海。” 龙属水。 黄帝看着凤姬。 凤姬莫名。 龙道:“凤姬,我能将海魂炼制成龙珠,你亦能将火川炼制成凤珠,凤属火,而你更是混沌灵根的九尾凤。” 凤姬气恼地道:“我只会炼丹,不懂炼器。” “你叫一声哥哥,我帮教你。” 凤姬不理。 黄帝哈哈大笑,“龙将需要多久?” “炼成龙珠,末将需时三月。” 黄帝敛住了笑意,九魔城是妖魔们最后的大陆,太久了,他恨不得明天就能完成降妖伏魔的大业。 智者捊着胡须,“陛下,这若干年都等了,不在乎最后的几个月,我正义之军,必将斩妖除魔维护人间正道。” 黄帝还兵回转帝都。 龙与凤姬留了下来。 龙很认真地教凤姬如何将火川炼制成火焰珠,她就是在那时学会了炼器术,与其说是她在炼火焰珠,不如说其实是龙出了七成的力,也只是照着他教的做。 彼时,他拥有了龙珠,而她拥有了凤珠。 “凤姬,待入得九魔城,你可以采天地之火融入凤珠,这就会成为天地间最厉害的凤珠,天地之间有阳火、阴火,天罡之火、三昧真火……若能融全,其火可焚妖可毁魔。” “就和你的龙珠一样,汇聚天地之水,亦能除妖伏魔?” “正是。到时候我再教你。” 那一片大海,那一方火川,多像魔都大陆到药妖平原的那处。 他们应该在人间大陆,为何会出现在域外妖魔界。 九魔城最后一役,因龙与凤的联手,引来天地灭魔之火,除妖之水,除了妖魔以外的生灵无佯,整个九魔城化成了人间地狱。这一场轰轰烈烈的战斗,将妖魔魂魄化成云烟,而九魔城,只是妖魔大陆的一个开端,他们在驱除人间妖魔后,开始征战妖魔大陆。 而凤姬,便是在妖魔大陆的山林里被冰姬算计,中了魔帝与四大魔将的伏击殒落…… 凤九不知过了多久,悠悠醒转时,她扒在地上,身体里元力充盈,她要晋级了。 她想到此处,进了五彩墟洞,迟疑中,她抓住了一枚往生丹,她要拥有凤神的修为,她要替木胤报仇! 此念一掠,她吞下一枚往生仙丹。 往事历历,她在意念摧动下又回到了上古蛮荒时代,那些早已忘却的记忆,浮光掠影变成清晰起来,从冰姬第一次被妖魔抓住,她身中魔毒,再到后来她一次又一次与妖魔合作,背叛黄帝,每一次被发现,她痛苦流涕一副忏悔模样。 真正让冰姬被人类厌弃,还是凤姬殒落之后。 就连冰姬的师父智者也不愿原谅她,禀奏黄帝,将冰姬驱逐离去。 她因疼爱雪姬,对冰姬不甚喜爱,所以她替雪姬创建了功法,却独不曾给冰姬创,是雪姬再三央求,她方给冰姬创了一套鞭法,取名冰瀑鞭。 雪姬待冰姬姐妹情深,后来的雪舞诀、雪神诀,也是雪姬教给冰姬的。 因她不一样的疼爱,冰姬在嫉妒雪姬的同时,开始怨恨凤姬的不公,认为凤姬偏心,她明明与雪姬长得一模一样,智者师父疼雪姬,凤姬疼雪姬,就连黄帝也待雪姬更好,当嫉妒的种子发芽,冰姬变得越来越阴邪,性情更是捉磨不定。 凤九一声高呼,体内元力暴涨,神石、仙玉化成了无数的元力冲入她的体内,如一条河,像一条海奔涌而入,她是凤神,她拥有凤神所有的记忆,天帝初期巅峰、中期小成、大成、大圆满、巅峰、后期小成…… 晋阶停凝了下来。 凤九拿出神液,往嘴里连灌了三大瓶,巩固了修为,体内元力充盈,身体轻盈如羽,她从未像现在这样畅快过。 凤九站起身,走到木毅的玉棺前:“师父,阿九要去战场,我要给木胤报仇,你等着,阿九会想尽法子让你苏醒。” 凤九出了圣山,仙宝空间不见了,定是木胤带走的。 * 阵殿。 一位副殿主迎了过来:“下仙拜见凤仙君。” 陶隐听闻凤九出关,一路飞奔而至,“凤仙君出关了?” “仙魔大战打了多久?” “启禀仙君,两年又五个月。” 她闭关有两个月。 凤九道:“我去仙魔战场,你打理好天王宫与仙境,待我归来,我亲自指点你修炼功法。” 上回凤九一指点,他的修为就晋了三小阶,这对陶隐可是意外之喜,揖手道谢。 阵殿弟子开启传送仙阵,凤九再睁眼时,已经到了逍遥城,周围的仙人怪异地打量着凤九,她突地化成一道光芒,如流星一般直飞仙魔战场。 今日没开战。 凤九落在东路军营。 “是凤仙君!快禀天帅,凤仙君到了!” 凤九径直近了天帅帐,没有帐顶,只有帐幔一圈,在内设下禁止,要避风雨,就是里头谈话,外头也听不见。 “下仙拜见凤仙君!” 文筹、赵熹等人站成两列,正行礼恭迎。 凤九道:“木胤在哪里殒落的?赵熹,你带我去。” 文筹与赵熹互望,凤九的心腹仙臣是文筹,听说二人是老乡。 只是这回的讨好,还是避而远之,谁晓得凤九回头会不会发怒。 赵熹一脸无辜状,领了凤九往战场方向移去。 地上有几个深浅不一的大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366-367章 灭猫妖 赵熹将一个深坑指给凤九看,“照着魔帝与天帝当年订的规矩,两军交战,若有一方认输,认输一方就可撤出战场。美猫王不按常理走,她的中路军战场不守,临阵让魔将挂了停战旗,她却带兵助战凤妖王。 凤妖王不许她插手,可她说,她知道凤妖王小女儿的下落,逼凤妖王与她联手杀木胤。木胤被他们前后夹杂,就是掉到美猫王一掌之下的深坑殒落,后魂魄出现,美猫王用了灭魂诀,将他打得魂飞魄散……” 凤九站在深坑上,这一掌像是当年黄帝的功法,只得三分形似。黄帝的诛魔诀、除妖诀、灭魂诀与黄帝诀被称为黄帝的四大神通。 会黄帝神通的人,早已前往神界,就是仙界都没有会的。 除非…… 凤九立时想到了冰姬,这个被神界贬为堕神的女子,被困于万里冰川之中,无论过去多少岁月,狠毒、狡诈的性子从未改变过。 凤九挽了几个手诀,空中立时升出一枚碎裂的龙鳞。 “这是……木胤的本命神器?” 凤九接过龙鳞,本命神器碎,木胤是真的不在了。 她眼里有泪,无声的滑落,泪闪着奇丽的光芒,只一掠就消散无形。 赵熹瞧得诧异,她的泪是七色的,还能一闪即逝。 凤九又挽了个手诀,深坑中升起又一个龙鳞,这是木胤的龙鳞空间偿。 赵熹问道:“刚才那个是神器,这又是什么宝贝?” 要让他知道,木胤殒落的深坑里还有这些宝贝,他就会跳下去再多找几遍,他当时下去过,是想寻木胤的尸骨,结果什么也没找到。 随行的天兵说:“天帅,我们是仙人,殒落之后,尸骨都化成仙元力,哪会有尸骨。” 可赵熹不死心,想着找几样东西当纪念也好,他寻过两回,无终而归。 凤九收了龙鳞空间,再挽手诀,从泥土里升出三枚戒指,其中一枚正是木胤从她手上带走的,另一枚是他们的订婚戒指,还有一枚当是木胤的仙宝空间。 凤九手了仙宝戒指,捧着他留下的订婚戒指,眼泪越发像断线的珠子,难以控抑地往下落,她身子一软,“木胤,木胤,你这个骗子,你说过要陪我永生,无论是困境还是顺境,都要不离不弃,你这骗子……” 赵熹想自己两下深坑,一样东西没找到,就找到木胤的几块仙衣碎片,凤九一来,宝贝一件接一件都出来了。 “凤仙君,木胤没了,你节哀。你把刚才那个寻宝诀,也教我呗,是不是有了这个诀法,就能寻到宝贝?” 凤九抬眸,泪眼里带着恼怒。 “不教就不教,你先哭,我回去了!” 赶紧开溜,这丫头是要发火了。 赵熹大声道:“美人,你未婚夫没了,你瞧我怎么样,我现在也是……” 话未说完,一团烂泥飞了过来,赵熹直接被埋在烂泥堆里,不远处的天兵瞧见,垂首默哀,不知死活,以为自己能打仗,就敢去招惹凤仙君。 你是天王初期修为,人家还是天帝期修为,这中间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儿。 赵熹挣扎着烂泥堆里出来,女人修为高,一点不温柔,“我就是开个玩笑,你至于来真的?他人都死了,你还得活下去,他又不能死而复生……” 凤九一闪身,动作之迅,一把拧住赵熹的耳朵,“你刚才说什么?” “我就是开玩笑啊。” 他是开玩笑的,朋友妻不可欺,就算他再混账,他也不会去染指木胤的未婚妻,那他不是猪狗不如。 “最后一句。”凤九问。 “他又不能死而复生。” 凤九笑,笑得古怪,赵熹浑身上下全是烂泥,只一双眼睛还能眨,要多狼狈有多狼狈,活脱脱就是一个泥妖,“死而复生,天帝有聚魂灯,我可以借来,木胤也许就能活过来。” 赵熹回过味,“对啊,木胤不就又活过来了,你又能嫁人做新娘子了,恭喜凤仙君终于有主了,就你这臭脾气,也只木头会喜欢,要换成我,我可受不了。” 凤九道:“看在你是木胤最好的朋友,本仙君不许你计较。”她一转身,心情大好,“美猫王再出现时,我定要她有去无回,她的胆儿不小,敢伤我的木胤。这一次,我要让她尝尝我的手段。” 赵熹回到帅帐,沐浴更衣,惹谁也不能惹女人,喜怒无常,发火的时候,一堆烂泥直接甩来,让他忙活几个时辰才拾掇干净。 深坑里到底是什么东西,臭死人了。 赵熹咧嘴一脸嫌弃状,“多好的仙袍,染了怪味,再不能闻了。” 外头,传来一阵战鼓声。 “哇靠!魔帝又搞什么?几天不开战,开战无时间,这是要搞突然袭击?”赵熹三两下丢下臭袍,一个手诀着上天甲战袍就往外冲,待他出来时,天将、天兵已经到了七成,人人列好军阵,蓄势待发。 赵熹等人赶赴战场,凤九呢? 她早前还在这里,这眨眼又跑哪儿去了。 凤九此刻隐在空中,身上贴着隐身神符,静默地看着下方的战场。 美猫王天香骑着魔马,身后是浩浩荡荡的几十万妖兵。 赵熹战袍猎猎,头盔上的红缨飘扬,“黑喵喵,你还敢来?你承得住我的龙拳?” 美猫王扬头大笑,“赵熹,今日就是你的葬身之地!” “就凭你?” “本王的师父来了。” 美猫王的身侧出现了一个白衣白发的女郎,眉眼之中,依然就是凤神记忆里的冰神,眉尾高挑,身上带着一股邪气。 凤九纵身一驰,抛出一把七色阵眼珠,快速布了一个仙阵,握在手里,只要罩住冰姬、美猫王,他们二人一个也跑不了,前仇旧恨,立涌心头,凤九运力一抛。 冰姬拿出一对宝剑,正要握剑迎击,一道金光一闪,从天而降一个七彩光罩,将她与美猫王及一干妖将罩在其间。 “谁?是哪个卑鄙无耻的小人,出来!”美猫王大叫,冲着天空发火。 赵熹等人亦是微怔,空中出现一个凤羽纹女仙,凌空踏步,行了几步方才集了祥云缭绕。 凤九冷声道:“冰姬,若干年了,我们又见面了。” “凤九!还不跪下拜见师父……” 凤九笑:“冰姬,上古蛮荒,你的鞭法是我所创。你妹妹雪姬的雪神诀亦是我所创,你直到永生,虽有上古神通,却没有自己的功法,你是不是很遗憾?你嫉妒雪姬,大家都是上古大神,她有雪神诀,就连智神、祀神都拥有智者术、祭祀诀,唯独你,没有自己的功法神通,就算是冰瀑鞭,也只得上部,没有中部、下部。” 冰姬看着面前的华衣女子,“你真是凤神转世,你回来了,你明明已经魂飞魄散……” 不,凤神没了,不可能再出现。 即便凤神消亡,在诸神飞升神界时,凤神也被封为凤神。 神界依旧替她留了一席之地的神位。 “万千年来,你在天地间寻找凤石,不就是阻止我重回天地,你寻到了三枚,却不知道,天地轮回,女娲娘娘当年捏了十枚,只有五枚是真的,还有五枚是假的,五枚假的里面,藏的乃是天地间不知名的残魂碎魄。女娲娘娘何等英明,她早就算到你会毁凤石,灭我魂魄,早将真正的凤魂残魄藏在你无法寻到的安全之处。冰姬,我乃天地所生的九尾凤族,原是九天神凤,魂魄元力原就强大,岂是你能毁灭的?” 冰姬愣了片刻,举起双手,使出冰瀑之力击打仙阵屏障,一道七彩电光从上而下,她不停地打着颤儿,“我已修炼若干年,实力不俗,乃是此界第一人,你这是什么鬼阵?” “冰姬,我凤九的神通岂是你能知晓的,此阵叫做降妖伏魔阵,你打不开此阵。若干年来,神界之人不灭你,是要把你留给我,让你我之间有个了断。冰姬,你扮成雪姬,飞升神界,你以为自己就是第一人,你学得雪姬的神通又如何?你永远也不是真正的雪姬。 雪姬善良正直,可你却邪恶狡诈,乃是神界所弃之人。妖魔正直,潜心修炼,还能飞升神界成为魔神、妖神。可是你,非仙非神,非人非魔,乃是天地间第一四不象的怪物。” 怪物,雪姬生平最厌的就是这个称呼,更讨厌说她非正非邪,非神非魔。 美猫王用手一击,空中再降七色雷电,落在身上,吱吱作响,就像要侵入骨髓里。 凤九勾唇:“此阵不反击还好,一旦反击,阵毒入髓,苦不堪言。”她像在叙旧,动作悠闲,“冰姬,当年你与妖魔联手,毁我肉身,碎我魂魄,而这次,我可不想就这么便宜你,我会用六界之火,炼你魂魄为魂元力。待他日,我重聚雪姬魂魄将你的魂元力喂她为食,以你之命,换她重生!” 她言说之时,腾空而起,立在仙阵之上,突地撕开一道口子,冰姬瞧有法子,立化一道冰色光芒,刚触到口子又是一道电力传入,迫她现出本体,凤九在仙阵之内,置入一团烈焰。 啊—— 有妖将一声惨叫,在烈焰中化出了本体,这火焰不绝不灭,就在仙阵内熊熊燃烧。 凤九扬了扬头:“背叛与算计我凤九的人,都会付出代价。冰姬,你不是一直想得到我与雪姬的原谅吗?我现在就告诉你,永生永世,时光无尽,我以凤神之名回答你:对上古蛮荒时的冰姬,永不原谅!” 她的话落,烈焰的冰姬痛苦的拧曲,“为什么不原谅我?为什么?你们所有人都偏心,我与雪姬明明是姐妹,明明长得一模一样,黄帝喜欢她,当她如女儿;师父喜欢她,用心传授她才学;就连你,也只喜欢她,用漫长的近百年时光为她创建功法。我哪里做得不好?我视你为姐姐,可你只喜欢她,只为她创建功法,只教她神通本事,而我呢,只能用好话哄着雪姬,这样她才肯把她的神通传授于我……” 她不甘心,明明什么都一样,可他们却区别对待。 “你背叛正道,私通妖魔,残害多少上古大神,害死了多少人间苍生,你如此邪恶,我们为什么要喜欢你?我们一次又一次地给你机会,你装作忏悔,却欺我们再三,最后更与妖魔联手害我尸骨无存,魂魄难保。冰姬,你若有雪姬的一半善良正直,我又怎会不授你神通。我不授你神通,是怕你害死更多的无辜生灵。” 有妖将在烈焰中化为灰烬,魂魄自那一口子飞出,打了个旋,消失天地,这是已经成为域外护界魔阵的阵魂、阵灵。 美猫王跪在火中,周围都是火,她好怕,好怕那金色的烈焰奔过来,天地间怎会有这样的烈焰,居然有数种颜色,黄橙红绿青蓝紫,更有银、金二色的火焰,就像天雷一般厉害。 “凤九仙君,天香错了,天香错了,你放过天香,我求求你,你放过我这回……” “天香,你原是三百三十世的宿命猫妖,原本你有改变宿命猫的机会,可你死性不改,贪婪、狡诈、阴险。我说过,不会再给你机会,我要将你的魂魄炼制成魂元力,用它在重聚木胤魂魄修复他的魂伤。 再有三息,妖将们的魂魄可以离开,而你们的魂魄只能化成魂元力,没有来生,没有来世。天香,这是你给木胤的。冰姬,这是你曾经对我做的。对于恶毒之人仁慈,就是对善良的亵渎与伤害,所以,我不会再给你们为恶的机会。” 又几个妖将化成了灰烬,隐约现出魂魄的轮廓,他们一闪自仙阵的缝隙处而去,一出仙阵,打一个旋,消失无影。 凤九的手就落在那缝隙之上,看到魂魄出,就留一道口子放他们离开,一旦是天香或冰姬想逃,她就并拢手指,一触到她的手指,两人就如触电一般的颤栗。 冰姬是冰灵根,而这是天地之火,又是六界之内最厉害的火,她使出神通,刚出一道飞雪,立时消散无形。 美猫王被一团紫色的火焰包围,她痛苦的挣扎着,前几种颜色的火焰不能伤她,唯独紫焰却似要将她烧成灰烬,她扭曲着,挣扎着。 凤九一脸漠然,像一个主宰天地万物生灵的大神,立在仙阵上,冷漠地盯着仙阵内的二人,她优雅地取出一只仙瓶,用一片荷叶碧莹的小勺,取了几滴不知名的水,滴在火焰上,那火苗突地变得更加灼烈,她就像小孩子在做游戏,一滴,再一滴。 “美猫王,我来救你!” 一个猫妖冲了出来,飞扑到仙阵,刚触阵,浑身就开始颤栗,身上掠过电流般的光芒。 凤九不预理会,依旧是将一滴又一滴的水往阵内外添加。 天香浑身已被烧得面目全非,再下一息,银火奔近,她传出撕心裂肺的痛喊声,“木荣哥哥,木荣哥哥……” 冰姬在银焰之中,面上有了灼伤,这火能烧到她,即便她修炼若干年,可火焰来得奇特,就似能灼伤灵魂。 天香还在痛苦的声声呼唤“木荣哥哥”。 小型动物的妖兵因失了主帅,又无妖将,十几个妖将,就有十个被凤九用仙阵罩住,十位妖将殒落,凤九又在炼主帅。 天香在痛呼,在求救,可凤九面无表情,只是将一滴又一滴不知名的水置入火中。 木荣原在战场,突地感到一阵揪心之痛:“天香!” 他带着永明飞奔而至,远远地看到东路军战场上有一团烈焰在燃烧,而两军却没有交战,着实是敌我实力悬殊,妖军阵营里只得可数的六员妖将,而仙军阵营天帅、天将一应俱全,两军的人都在看着烈焰上空蹲着的女子,她踏在一个仙阵的屏障上,拿着荷叶状的小勺,就像在喂一个婴孩吃饭,可神色之中全都是漠然与冰冷。 木荣近了跟前,看着仙阵里数色跳动的火焰,“凤九……” 天香见木荣出现,用足所有的力气,“木荣哥哥,救我!” 凤九冷冷地道:“天香杀了我的木胤,作恶多端,她往生三百三十世,世世作恶,世世伪善,否则前世青丘国公主的仙宠猫精九因不会被处以魂飞魄散之刑。木荣,你当真要救她?” 木荣定定地看着仙阵,这闪耀着是七色的光芒,再看阵中的火焰,七色之中还多了金、银两色,金色火焰乃是飞升雷火,而这赤金得如同太阳般的焰光,更说明这比雷神殿的金雷还要厉害。 “你到底是谁?你怎能驾驭七情湖水?你还采集了七情烈焰?” “天地之间,能驾驭七情湖水者,你以为是谁?” 不可能! 木荣抬眸,定定地看着仙阵上的凤九。 一个念头疯狂地闪过脑海:凤九便是九音! 答案一掠,木荣痛苦地摇头,“为什么?你明知道我认错了人,为什么不告诉我?” “过往已成记忆,现下最为重要,我要的是一个能接受现在凤九的真爱,而不是沉陷过往的人。” 木荣看到这七情光芒,想到了七情水,又猜到凤九可能是九音。 凤九的回答,是承认了她的身份,她给出了答案。 “你曾经喜欢过我,你就那么轻易放手了?” “不爱我的,我也不屑去纠缠,更会洒脱放手,勇敢地转身。舍得,舍得,舍下不值得的爱,得到更值的情。我凤九才是天地间最尊贵的,我不会再让人来选择我,而是我去选择他人。爱,或不爱,全在我一念之间,再多的苦难,在这天地之间,还有我没有承受过的?不过是放手罢了,我做得到,也会做得更好。我现在爱的是木胤,将来爱的也是木胤。 木荣,在你选择天香的那刻,你就失去了唯一的机会。你,只是我的木荣师兄,在你一次次纵容天香逼我之时,你连师兄的身份也失去了,对于一个不懂爱护手足、尊重手足的人,不配成为我的师兄!” 天香在阵中声声哀求:“木荣哥哥,木荣哥哥……” 木荣仰天大笑,笑得眼泪流泄,他看着阵中的天香,看着他被银色的火焰烧裂,看着她痛苦的求救,“天香,我恨你!若非你的欺骗,我不会与一段良姻错肩而失!” 是天香,将他与她绑到了一起。 天香咆哮,听到他的话,顿时求生的***全无,“我那么爱你,你却恨我,你还是因为九音,是因为她……” 她的话没说完,她的身子崩溃成块,就像是玻璃碎了,立时掉落,天香的魂魄出来,凤九不再是一点一滴地加,而是直接将整个瓶子里的水往火焰里倒,另一只手快速地挽着手诀。 仙阵里的火更旺了,现下没了七彩的火苗,而是金与白两种极致的火焰。 凤九立在仙阵,“木荣,你如果想救天香,求我,只要你求我,我可以放过她的魂魄,甚至可以为她净魂渡化,让她摆脱宿世猫的命运。” 木荣回眸,“你恨我?” 凤九不语。 如果她不恨,怎会像对一个陌生人、像对一个敌人那样地说出“你求我”这样的话。 凤九对木荣有过怨,却独无恨,而今连恨也没有了,于她而言,木荣就是一个无干紧要的人,比陌生人熟一点。 “如果只有让天香魂飞魄散,灰飞烟灭,你才能消掉心底的恨,你继续。” 凤九笑了起来,“你,果真是天地的无情人,爱着一个往生之人,却要伤害活着之人。都说我是至情至爱之人,我又何曾不是无情无爱之人。悟透了情爱欲恨,你问我是否恨你?不,我不恨。因为从现在开始,我想做什么都没人阻止,我要做真正恣意快乐的凤九。” 她不恨木荣,这是真话。 对她而言,木荣早已是不相干的人。 “我讨厌天香,所以我要她死,讨厌她冒名顶替,讨厌她行事狠毒,对于狠辣之人,我就要比她更狠。天香让木胤魂飞魄散,我就让天香灰飞湮灭,让她就算有聚魂灯,也再不能聚拢魂魄。 我讨厌冰神,我就让她消失六界,吸她天运,用她的命换另一个让我喜欢的人重生。这样的快意恩仇,才是我凤九生生世世最盼望的生活。” 她看着仙阵内天香的魂魄,“天香,你看见了,我给了木荣救你的机会,但他放弃了,所以这次我要借你天运、寿元魂脉一用,你去吧!这天地间,情真情假,缘深缘浅,还有什么值得留恋的,去吧,不存在了,无爱恨,亦无痛苦……” 第367章诡异 凤九衣袖一挥,一道闪着金光梵文的奔泉涌现,凤九往仙阵上一甩,阵内烈焰更厉。 啊—— 冰神传出了撕心裂肺的呼啸声,惊天动地,似人刺破人的耳膜。 凤九立在仙阵外,静静地看着烈焰。 木荣回身,紧握着拳头。 天香在阿九说了那些话,魂魄崩溃,化成了几个魂魄光球,最后连光球也被这烈焰化成了丝丝缕缕,当丝丝缕缕不复存在时,就是一股淡淡的魂元力,像是轻烟,聚在仙阵顶上。 凤九跃上仙阵,拿了个小巧的瓶子,“魂元力,进!”她对着瓶子,吸了一口,“净魂淬炼后宿命猫妖魂元力,与圣魂有得一比。”她再吸一口,那丝丝缕缕的魂元力就被阿九听到鼻子里。 虽不及圣魂的魂元力,但比寻常魂元力要优胜百倍,宿世猫妖魂元力可健魂强魄,更能增十世命缘。 凤九取了一只小瓶,瓶里装的是蓝色气运,及完之后,她将小瓶收好。 谋如意立在一侧,吞咽着口水,“沈姐姐,瞧上去很香的样子。” 文冰玉有些意外,“你也想吸?” 凤九听到她的话,拿着小瓶过来,“给你尝尝味,魂元力是修复魂伤最好的良药,比安魂草还好,这还是我研究出来的,你尝一口,能强壮魂魄。” 宿命猫妖的魂元力化成丝丝缕缕,被几个人各尝一口,就算有聚魂灯,美猫王也不可能再生,没有转世、没有来生,彻彻底底地从天地间消失。 谋如意还真吸了一口,完了之后,一脸陶醉,“真是奇特,比最好的仙液还好,一吸进去,浑身都舒服,早前还觉困乏,现在可有精神了,比我打座养神大半年还舒服。” 文冰玉见她一说,“仙君,能不能让我也吸一口。” 凤九拿着瓶子,也文冰玉吸了一口。 沈宛见她们二人一吸,好像精神大好,也讨了一口吸。 赵熹见状,奔了过来,也讨了一口吸。 文筹还在纠结,要不要也讨一口,凤九收了瓶子:“剩下还不到八成,我先留着给将来木胤重生后修复魂伤所用。魂元力攒得多了,可以炼疗魂仙丹。” 文筹心下懊悔,这种好东西,就应该讨一口,见吸过的人,一个个神采飞扬,早前还强作精神,这会是真精神。 谋如意笑得灿烂,“先祖,哪种妖炼出来味道好?” “宿命猫、宿命鼠、宿命狐,因为生生世世都是一种精怪妖魔,魂元力最为纯净,净魂淬炼后,可与未生出灵智的圣魂一比,听说过圣魂么,这可是疗魂圣药。” 生生世世都是一种精怪,淬炼起来也要简单得多,去掉杂质里的哀怨情仇等七情情怨念等,品起来与圣魂一般拥有精纯的味道。 谋如意满脑子都是美味与这种轻松舒坦感,“兄弟们,冲啊!我们抓宿命精怪,抓回来炼仙丹!” 她一喊,先冲入了对方的阵营,文冰玉与沈宛紧随其后,三员女将都冲了,男人们也跟着动手。 木荣看到这一幕,凤九变了,还是说他从来都不曾了解真正的凤九。 永明心下哀叹,就算木荣有情又如何,天香这一次是真的不复存在,就连魂魄都被炼成了魂元力,还被好几个仙人各吸了一口。 木荣爱过天香,朝夕相伴数百载,怎么可能不动情,只不过他不自知罢了。 文筹听说是圣药,当即精神抖擞,指着一只鼠兵道:“这有一个宿命鼠,快抓!”几个人同时捉人,一捉到,就交给阿九。 凤九将他往仙阵里一丢,不多久便被烧化。 如此一闹,不像是打仗,倒像是大海捞针地寻宝贝,不多会就从妖兵阵营里抓了十几个宿命精怪丢进去。 一名妖将见此,宿命精怪,就妖魔里最多,再这样下去,他们的人还不得被人炼化了,大叫一声“我们认输!我们认输!” 远处,传来了鸣金收兵之音。 妖将先一步领着妖兵撤退。 文筹等人每个人捧了一个瓶子,等着收集魂元力,“仙君,我们这边抓了两个宿命精怪,得取两份。” 第一个用两只小瓶子收集了魂元力,捧着瓶子乐呵呵地走了。 赵熹抓了一个,收了一个魂元力,走几步吸一口,一脸陶醉,“好东西,这一个吸完,我就该晋级了。” 青芒看着赵熹等人一人拿一个小瓶,怒道:“都怪你,我也发现一个,没抓着就撤兵了。” “我听说宿命精怪妖魔里头最多,十个里头有两个,生生世世为花妖,生生世世为猫妖,不算什么稀罕的。” “下次开战,多抓几个。” 次日,传来消息,传筹晋级了、赵熹也晋级了! 沈宛看着阿九,“仙君,魂元力还能提升修为?” “魂元力能疗魂伤,比安魂草更强,可与未生灵智的圣魂相比,灵魂强,则修为升,这没什么好奇怪的。” 文冰玉四下扫视,“今儿没见到如意。” “她晋级了,这会子许在巩固修为。” 凤九看着面前还在燃烧的仙阵,“一天一夜了,冰神的魂魄还没炼化成魂元力,待得够久啊。在我关阵焰之前,你们若抓到宿命精怪,也可炼出魂元力。” 沈宛与文冰玉交换眼神,她们就吸了一口,谋如意这家伙,下手快,将她盯上的宿命精怪给抓了,直接丢入阵焰里炼成了魂元力,如果她们也有得吸,说不定也会晋级。 凤九这里忙得风风火火。 东路军因她的到来,发生了一些悄然变化,一些天将天兵开始在妖魔里抓宿命精怪,更有的胆大,直接潜入对方阵营去抓人。 凤九叮嘱了几回让他们小心行事,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不管了。 * 主路军帅帐。 魔帝下了文书,对东路军抓宿命精怪的事表示抗议。 天赐茫然,“东极仙境的人抓宿命精怪作甚?” 一边的天将道:“回太子殿下,听说是凤仙君新研究出来的法子,宿命精怪的灵魂干净,生生世世都是一种精怪,经过净魂、淬炼、炼制,可转成可与未生出灵智的圣魂相毗美的魂元力,要疗魂伤,强壮灵魂。但凡吸过一个完整魂元力的,近日都晋级了,传说东极仙境有个叫赵熹的,吸了三个晋了三小阶。这件事,现下都已经轰动了。” 天赐眨着眼睛,这么神奇。 天帝苦恼了。 说不许,这是提升仙人修为。 说允许,也前也没遇到这样的事。 仙魔交战,这也是有规矩的。 在战场上抓宿命精怪提炼魂元力,这法子前所未闻。 天赐四下里一扫,往常这时候,水德都会来找他玩,“今日没瞧见北极天王。” “启禀太子,听说他也抓了两名精怪,丢到凤仙君的阵焰里淬炼,昨晚就晋级了,今日许是在巩固修为。” 天赐羡慕地道:“这比晋级仙丹还厉害。” 晋级仙丹,在仙君期以前是有用的,过了仙君期吃这个几乎就没用了,得纯粹靠修炼。 天赐与自己的心腹交换了一个眼神,趁着天帝与天将说话,溜出主帐,唤了几个挂得上名号的年轻仙人来,几个人挤在一处嘀咕了一阵,商量着如何去捉几个宿命精怪回来炼魂元力吃。 圣魂难寻,可宿命精怪容易找,仙魔大战,妖魔里头就有不少。 凤九的阵焰一直在烧,紫菡奉命盯着阵焰,冰神的魂魄被禁锢在一块宝石上,这宝石有七种颜色,用阿九话说:“里头是虚空的,能装灵魂,好好炼,看到里头呈烟雾状,就是炼成魂元力了。” 紫菡好说话,只要有人抓了宿命精怪,她都给帮忙丢进去,立在旁边等不到半个时辰,就能变成魂元力,她还得了人情。 天赐与几个年轻仙人,前头装模作样,说是要来找文筹叙旧,待近了凤九的帐子,两个去望风,他自己带着仙器进来,“紫菡仙子,我们抓了五个宿命精怪,帮忙给炼成魂元力。” 紫菡开了入口,拿着仙器往里一倒,几声惨叫后归于平静。 过了半个时辰,魂元力生成,拿了小瓶一装,天赐又装成来访友模样离去了。 魔帝又递了文书,称妖魔阵营里近来接连有妖魔失踪,其间几乎全是宿命精怪,请天帝驭好下面仙人天兵。 天帝着仙官回书,“你治军不严,漏洞百出,妖军、魔军丢人,与朕要什么人。亡羊补牢,是你牢的原因。” 魔帝看罢信,恼道:“天宇这是护短!用宿命精怪提炼魂元力,又是凤九想出来的。”那臭丫头想出的招式千奇百怪。 妖魔里头是宿命精怪的,现下人人自危,还有好些已经自请回妖魔界。 美猫王殒落了,魂魄无存。 凤妖王认输之后回魔都疗伤。 药妖王揖手道:“陛下,我们是不是撤兵回都?” 魔帝双手负后,抬头望天,妖魔界的护界魔阵法力不足,还得死人,不恢复护界魔阵的法力,域外就难以安宁,域内仙人就能随时侵入。“此次仙魔大战还未分出胜负,还得再打。”他眯了眯眼,“既然各种魔王乏战,就原地休整数月,朕带兵与天帝打。” 药妖王想不明白,这一场仗打得莫名,五百年战一回,而魔帝还能通书表示抗议,天帝还回了文书,说他们自家的门不好,怎么感觉很奇怪。 魔帝与天帝两个人,是对手,竟又想是朋友,就连通书的言辞完全就是一副老朋友、老交情的样子,可一上战场,两个人都是不要命的打。 天帝出手杀了魔帝几个儿子。 魔帝还像个没事人,嘴中说着要魔皇子们报仇,也没见他对天帝的儿子下手。 “朕杀他的儿子,他就一个儿子,要是朕给杀了,天帝还不得发疯。我要杀的是天帝,杀了他,他儿子那修为,朕想怎么就怎么打,到时候还可以漫天要价……” 你自己舍不得杀人家儿子,还说出这种理由。 药妖王又问:“陛下,天帝会不会撤兵?” 魔帝立在帐前,翘首看着域仙护界仙阵,他们的亦没恢复法力,死的人还不够,不过比他们的好些。 魔帝道:“各路魔王军休整,朕与天帝一阵,各路魔王军派三成魔将魔兵追随朕,就一战决胜负。” * 天帝召了几路天王宫的仙臣会面。 凤九代表着东极仙境,“一战决胜负!” 天帝点头,“魔帝是这么说的,此次定要分出胜负来。域外天魔折损了一员美猫王,我们亦损了龙仙君,说起来旗鼓相当。” 凤九来到战场,心里一直有疑惑,“陛下,我们每五百年与域外交战一场,到底是争什么?争修炼资源?还是争宝贝?” “争气!正邪不两立,我域内仙人岂能输给他们,不打赢,他们就会侵犯我仙界。每过五百年,域内、域外的屏障就示弱一次,我们要坚持到护界仙阵法力恢复之后,否则,稍有不慎,域外妖魔就会趁虚而入,乱我仙界,为祸六界。” 凤九没再追问。 在座仙人深以为然。 凤九心里暗骂:这种话哄鬼呢? 每五百年,护界仙阵法力转弱,守护仙阵的仙魂要转入轮回,需要新的仙魂镇守,如此轮回,有仙人殒落,又有仙人飞升,而立于不变之地的,只得可数的仙人。尤其是天将天兵,更替频繁。 然,这个秘密,只有域内域外的当权者才知晓。 妖魔界的人说,域内仙人要入侵,抢他们的修炼资源。 仙界的人又说:域外妖魔都邪恶,不能让他们入侵。 打来打去,打得魔帝天帝一交战就跟故人见面,彼此心照不宣。 “天墨,你对你的哪个儿子不顺眼,要不要朕帮你一把。” 诧异的话语,若是旁人,许是讥讽,可魔帝却知天帝的话是真心想帮忙。 天帝维系的是六界和平。 魔帝却是近几十万年来域外妖魔界之主,有他在,众妖魔倒没有闹出大事。 魔帝莞尔:“天宇,你只有一个儿子,要不要我帮你调教一下。” 天帝的血脉太过单薄,早前只得一个女儿,而今就只一个宝贝儿子。 “不用不用,我儿子孝顺又乖。” “我儿子多,有几个合着域外城主上窜下跳,你帮我收拾了吧。我真担心,我一旦飞升,未来的魔帝压制不住。” 凤九歪着头,满脑幻想,脑子里是拿着兵器交接却在慢吞吞装作打架,实则在叙旧聊天的二人。 天帝负伤,魔帝寂寞了一千多年,虽有敖杰,很显然,魔帝对这个新对手很看不上。对老对手很怀念,战场再遇,当然是两个故人聊天,我帮你,你帮我,说什么正邪不两立。 要真不两立,若干年前,天帝就该灭了妖魔界,可他没有。正邪共求发展,你帮我,我帮你,在战场还能打出交情来。 天帝道:“四方仙境各派三十万仙人参战,最后一击,只许胜,不许败。”他顿了一下,“四路兵马都回去整顿,除参战仙人外,其他仙人原地休整。” 众人领命散去。 凤九没动,东路军的主帅是赵熹,赵熹镇日给打了鸡血一样,他爱上了当天帅的感觉,凤九更没有插手的意思。 天帝悠闲地倒了一盏琼浆,正要饮下,却听凤九不满地道:“正邪不两立,陛下说得可真好听。” “你没走?” 凤九走近,眯了眯眼,低声问道:“是不是还得有仙人殒落?护界仙阵的法力没恢复,以我以往的经验,你们一定要打得护界仙阵的法力恢复才会罢手,上届死了一百万仙人,此次是多少人?” “上届一百二十万仙人,此届的人数只多不少。五百年一次,若没有这点伤亡,仙界又何以吐陈纳新,又如何维护六界苍生?” “域内有轮回转世一说。妖魔却有宿命之说,此番战死,再过五百年,又成域外妖魔。” “你知道还纵容仙人去抓宿命精怪炼魂元力?” “魔帝未免太小气,他们妖魔也是只增不减,我们这里有轮回,他们就没有?火川与大海之间,有一座黑红相间的灵魂山,黑山口生魔魂,红山口生妖魂,一年得新生多少个妖魔。我帮他分忧解难,不用担心人口只增不减的问题,他得好好谢谢我。 我知道的秘密,魔帝不会知道?你还真以为他在抗议。你都说他家的牢门不严,他就没认真过,依旧由着我们界内仙人抓宿命精怪。” 魔帝若真介意,就会加强守护大营,结果并没有加派人手,可见只在嘴上抗议,根本应试没有往心里去。 天帝错愕,“你有凤神的记忆?” “我近来正奇怪着?药妖平原,应该是人间大陆,怎么就到了妖魔域。毒妖族人,分明是上古蛮荒时代的后人,怎到了妖魔界。 魔帝根本不在乎我们抓宿命精怪的事,若他真在乎,就会约束手下,加强防备。可他没有,说明他在为妖魔数量增加而心烦。域外有生魔魂、妖魂的秘密,他定不会告诉你。” 天帝思忖一阵,他还在讷闷,魔帝一边抗议,说他不安常理来,他都回书说“亡羊补牢”的故事,魔帝怎就没个反应,依旧任由仙人去抓宿命精怪,听凤九这么一说,才知其关键。 凤九又道:“我告诉你这么大的秘密,回到仙庭,你得把聚魂灯借我。” “你要复活木胤?” “我再试试能不能复活雪神,我用冰神的气运命数,以命换命,想来是成的,她们俩是孪生姐妹,同日同时出生,应该不难。” 凤九说了几句,出了天帝的主帐。 天赐站在外头,听不见阿九嘀嘀咕咕与天帝说了什么,脸上表情很怪异,“父皇,凤仙君与你有甚说的?” “问朕借聚魂灯。” “她要复活木胤?” 这不是所有人都能猜到的事。 天帝冲天赐招了一下手,天赐走近,天帝低声道:“你上次抓的宿命精怪,炼成魂元力是什么味儿?” 天帝馋了? 天赐想了一阵,有些陶醉:“像超品仙液,不同的不是液而是一种是烟,吸下之后,精神百倍,我吸了两个,当日就晋了一小阶,次晨又晋了一小阶……” 天帝想到阿九说的秘密,“回头也给朕抓几个,悄悄的,炼成了魂元力再给朕。” “父皇把凌霄天将借我。” “悄悄的,别闹太大,魔帝正抗议。” 你域外的生灵太多,朕帮你消耗消耗。 有了天帝的默许,天赐下手更狠,带人潜入药妖王的军营,一口气抓了近百个回来。 药妖炼成的魂元力,有药力,比那个更好。 天赐给帮忙的天将天兵一人分了一个,剩下了五十多个,父子俩聚在一处吞食。 赵熹与文筹几人聚在一处,正低声道:“太子殿下带着凌霄天将去药妖军营,全都是仙庭战斗力足的天将天兵,一回来,太子殿下就扮成访友,实则进了凤仙君的阵焰帐,我问过紫菡,带了九十三个宿命药妖回来。” “药妖是大补物,我们也去抓!” 抓吧,抓抓更健康。 凤九睁只眼闭只眼,又对紫菡道:“下次再有人借阵焰,你扣一成好处,就说阵焰要消耗仙元力,仙玉可是我的。扣下了,回头我分你几个。” 紫菡被阿九一哄,忙道:“我没白帮太子殿下,他送了我两瓶魂元力。” “拿一瓶来。” 紫菡乖乖的掏了一瓶。 “九十三个药妖,才给两瓶,真抠门,下次你得收九十或十个,少了可不成。” 凤九立在阵焰前,看了眼冰神的魂魄,终于破碎了,却还未炼成魂元力,都炼了大半月了,恐怕要等炼成魂元力,还有些日子。 仙界之中,各仙境变得微妙起来,有修为的天将、仙人神出鬼没,不是见着人,就是在修炼。 魔帝又传文书,表达了强烈的抗议。 天帝看着上面的字,“这是派魔官写的,字不错,放一边吧!” 太白金星道:“陛下,仙界的仙人近来更是张狂了。” 派到人家军营里捉宿命精怪,你在战场上抓就够,还到人家的家里抓,这着实有些过了。 “朕与魔帝打了多少年交道?他抗议,是嫌我们闹得不够大;他强烈抗议,这是表示满意。” 天帝这是什么逻辑,不打算约束仙人。 ---题外话---亲爱的读友大人,本文下月结文!推荐本人的完结老文:<独妻策,倾城花嫁&gt,简介:古代闪婚,她作别十四年的平静生活,从水深火热到风生水起。/奉旨挑妻,冷昭选中最最平庸的温彩。/他要挑个乖乖听话又顺从的小娘子,然,堂堂大将军竟看走了眼,娶回一个大麻烦。/父命难违,她压抑本性,人前披着羊皮,人后磨亮虎爪,助他挣来“美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368章 木胤是木毅 太白金星道:“万一魔帝翻脸……” “没在他的主军中闹,不过就是各路妖魔王的军营,没必要与他当真。他是想借着触怒妖魔王,好与我仙界大打一场,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天帝默许。 太子带头。 紫菡更是公然收取火候费,留一成的好处,众仙也没反对,他们要借阵焰之火炼魂元力,你好,我好,大家好偿。 天帝几句话打发了太白金星,见帐中无人,拿出一瓶魂元力吸。这东西不错,比晋级仙丹靠谱,吸一瓶又一瓶,吸着吸着天帝觉得自己好像要晋级,那就再吸几瓶,吸完正好晋级。 战鼓擂动,兵潮滚滚撄。 天帝这瓶还没吸完,将瓶子放下,走出帅帐,望着妖魔军营方向。 魔帝这又是玩的那样?冷不丁就发起总攻了。 被调到主路军的四方仙人,此刻闻鼓而至,立在自家的兵阵之中。 不少的仙人打的主意:借着最后一仗抓宿命精怪,这是近来的流行趋势,人人都在吸魂元力,提升灵魂强壮度,提升修为。 魔帝立在战车上,俊颜阴沉,“天帝,你对手下仙人几番纵容,他们胆大妄为,竟敢潜入我方军中劫走妖兵魔将。” 天帝冷声道:“是你自家的羊圈不牢。” 他虽然下令加紧防守,可这潜进来的仙人修为越来越高,更有天王期的,他如何防备,说是仙人,居然干这种事。 天帝道:“天墨,出手!” 魔帝手臂一挥,一把大刀幻出。 魔帝、天帝交手了,他们不能闲着,捉几个宿命精怪也不错,带回去提升修为。 不知是谁,大叫一声:“冲啊!杀妖除魔!” 没人动! 赵熹大喊:“捉宿命精怪了!冲啊——” 众仙奔涌而出,冲妖魔阵营飞奔而至,化成与一股洪水一般,很快这两股洪水就融到了一块。 凤九不屑地道:“还仙人呢。杀妖除魔不动,一听捉宿命精怪,一个比一个都跑得快。” 再看战场上,这个乱啊,哪里是打架咧,还是强抢良家妖魔?呸,妖魔没有良家的,仙人们一旦认准是宿命精怪,就拽着人不放,往自己的仙器、仙宝、乾坤袋里塞。 魔帝被天帝缠住,一看这架式,“天宇,你到底在作甚?” “天墨,我们都是姓天的,你那点秘密可瞒不住朕,魔都大陆到药妖平原之间,有一座灵魂山,一妖一魔,两个山口一年会生出多少魂魄,我是帮你分忧,不这样做,你妖魔界的人只多不少,你定然烦恼。” 妈的,谁把秘密说出去的? 魔帝怒。 天帝一瞧,这是真的了。 只是,上天又闹哪样?乌云密布,这是什么个意思? 天帝打量着魔帝:“你吸魂元力了?” 魔帝瞪着天帝,“别说你没吸,你儿子这几日忙得比谁都欢,有一次就差被药妖王抓住了,要不是朕帮你放水,你都见不着了。” “谢了哈?” “我们打还是不打了?” “这雷是霹你的还是霹我的?” 异口同声:“霹你的!” 打死也不承认自己要飞升。 天帝道:“这下糟糕,我那儿子还没晋为天王期呢。” “我更糟糕,忘了册封一位太子,除掉殒落的,还有十七个,哪个登基啊……” 凤九站在远处观点。 沈宛是第一次魔帝与天帝过招,这两个一边打一边聊天。 “他们在说仙人们劫宿命精怪的事?” “他们在说雷劫是谁引来的?” 文冰玉、谋如意几个早就冲到战场捉宿命精怪了,这一次下来,只怕妖魔里的损失不少。 轰—— 一阵地动山摇,天空金光闪闪。 魔帝与天帝没霹着,离他们最近的仙人与妖魔遭了殃,一道天雷下来,死了一大片,方圆三里除了修为高的,其他人被轰得连渣都不剩。 风拂过,起了无数的漩涡,打了个旋,不见了。 仙人的魂魄初显,只一刹消失不见。 沈宛道:“这一记雷,双方皆有折损。” 魔帝与天帝专往人多的地方打。 轰—— 又是一道雷下来。 又是方圆三里的伤亡…… 沈宛触着眉,待看了半个时辰后,不解地道:“仙君,早前瞧着似魔帝故意往人多的地方引,现在怎的是天帝在往人多的地方引。” 开玩笑,双方护界阵上的阵灵阵魂还没聚齐,他们俩身为帝君,不让护界阵重现法力是绝不会停下来的,只是现在有了天雷轰击,倒省了他们不少的麻烦。 凤九的修为高,她甚至能听到他们的谈话内容: 魔帝问:“兄弟,多少了?” “还差一成,护界仙阵就能恢复法力。” “我的还差一成五,我们两个老东西要飞升,总得把护界阵给启起来。” “这次归你引!” 魔帝一转身,往人多的地方飞奔而去,奔到一半,天雷轰的一声落下,他当即被轰了个外焦内嫩,只得两只眼能眨动。 天帝想笑,然笑声未出,一声天雷也降到他的身上。 他要晋级了! 魔帝选在他晋级的发起总攻,这是想送死。 凤九抬头审视着仙界的护界仙阵,正快速地恢复着法力,她纵身一闪,望着了不远处的瞭望台。 天雷一声又一声地降下。 电光闪闪,雷声隆隆。 无论是妖魔界还是仙界,在这天雷之下,因为死亡仙人、妖魔的数量增加,护界阵恢复了法力。 凤九大喝一声:“鸣金收兵!” 传令天将微怔。 凤九厉声道:“上界降天雷,魔帝与天帝就要飞升了,从此,本仙君就是仙界第一人,不想被我治罪,就给我鸣金。” 仙人的数量已经达到了,再增添无畏的伤亡,只会加剧下一场仙魔大战无辜的伤亡,虽然还差半分,但现在鸣金还来得及,从仙界飞升神界的天雷,得降九九八十一道,这是一个生死大坎。 雷鸣声声,地动山摇之势,听到鸣金声,仙人们虽有纳闷,但看到头顶乌云密布,止住了脚步,魔帝与天帝还在纠缠,两个人已经恢复了雷伤。 大地传出吱嘎嘎的声音,每次结界法力失效,魔刀峰、仙剑峰会连成一片,就连两界的大陆也会连接起来。 焚天魔王大喝:“鸣金收兵,仙魔两界的结界要恢复了,不能被锁在仙界,快撤,快撤!” 太白金星立在不远处,扯着嗓子:“众仙快撤,若被魔界屏障所困,就回不到仙界,快撤出魔界地盘!” 各种声音此起彼伏。 仙人们不敢逗留,妖魔亦往自己的地盘方向撤退,就像一股河流,分成两支,各入各队。 大地亦分出两边,护界仙阵显出了金色的光芒。 域外魔阵闪出黑红两色的光芒。 空中,魔帝与天帝还在打,天雷一道又一道地降在两人身上,正邪不两立,他们神交已久,可得是对手与敌人。 天帝问:“还打么?我们要飞升神界。” “我得告诉他们,我哪个儿子接任魔帝一职。” 都有未完的事要做。 天帝懊悔吞的魂元力太多,他自己都忘了,到底吸了多少瓶,总之这东西很靠谱。 两人分开,调头各往自家阵营。 天帝立在空中,“天赐,为父要飞升了,你继位之后,要做一个贤明的天帝。得孝顺你母后,更得敬重凤九,遇事,她会帮你的,朕答应借聚魂灯给凤九,你得借给她。众仙听令,朕飞升之后,择日拥太子继位!” 天赐泪眼朦胧,一点征兆都没有,怎就要飞升了。 天帝道:“天降雷劫,已经降了五十多道,降完九九八十一道天雷,朕就离开了。天赐,记住朕的话,你过来,朕告诉你一个秘密。” 天赐过去,天帝纵身一闪,两道天雷同时落下,又焦了,空气里全都是焦味。 天帝看着不远处的天赐,“凤九是你姐姐九音转世,她会帮你。” “凤九仙君……” 天帝笑:“先别告诉你母后,朕担心她生出事来。朕还有两个秘密……” 天赐意外。 看天帝的样子,不像有假。 天帝粲然一笑,“朕飞升了,不能带走你母后,你好好照顾她,孝顺她。” 他一交代完,又纵身一闪,这次是三道天雷同时落下,天帝被击得摇摇欲坠。 妖魔界,魔帝立在空中,看着面前十几个儿子,大大小小,没成年的三个还不在,个个齐声唤“父皇。” 魔帝道:“众臣听令,朕飞升之后,由魔八子天绍继位,娶朱雀城朱红玉为后。” 魔八子的舅舅是焚天。 几个魔皇子皆是面露诧色,着实天绍在魔帝眼里一直都不是最得宠的那个,怎么也没想到,魔帝会让他做新魔帝,而且天绍的母亲狼妃,也不是最美貌温柔的那个。 魔帝唤过天绍,“朕告诉你一个秘密,朱红玉其实是凤妖王的小女儿,当年被妒恨凤王妃的朱玲儿盗走。”他拿出一块晶石,“此乃记忆晶石,你拿着这个去见凤妖王,他会助你登基。你舅舅焚天是魔王,有他相助,再得岳家,你的兄弟们动摇不得你。你这孩子最像朕年轻时候。这些年,朕不亲近你,也是怕你被魔妃与其他皇子杀害,天绍,你要体谅为父的苦心。你娘性子虽不好,但性情最直。朕飞升之后,你想封他为魔太后,也没人管你。只是莫让你娘为难、伤害朕的其他魔妃魔嫔,未曾生养的魔子公主的妃嫔,你就放她们离宫,允她们另嫁。” 魔帝又对天绍道:“朕还有一个秘密。”他苦笑,“你的祖父,乃是一统仙界,又将仙魔两域分开的天华大帝。” 天绍不可思义地瞪大双眼。 魔帝却笑得莞尔。 “天赐是你的堂弟,是你大伯唯一的儿子,你不可取他性命,就像朕与你大伯一样。这域内域外的护界大阵,是要以妖魔、仙人的魂魄为阵灵、阵魂方能开启,这也是为何五百年要进行一场仙魔大战。记住了,这两个秘密,口口相传,若干年后,你或殒落、飞升之际,方可告诉你的继任皇子,否则不可泄露。天绍,好好修炼,为父在上界等你。” 焚天见是他外甥继承帝位,此刻纵身一闪,已露出护短之意。 交代完之后,魔帝转身到了空旷处,接受天雷轰击。 声声天雷里,他与天帝左躲右闪,不知不觉,闪到了一处。 天帝道:“天墨,我知道你。” “我也知道你。” 魔帝带着讥讽的笑:“你是我大哥。” “你是我二弟。” 当年,天帝的母亲轻雾天后原生了两个儿子,一个是长子天宇,另一个是幼子天墨。天宇出生,一身金光,混沌灵根,是天族嫡系。幼子天墨是轻雾天后在仙魔战场所生,出生之时,电闪雷鸣,却是一身魔气。 一统仙界的天华大帝视其为不祥,下令将其子送入域外,又暗中令妖魔拥他做了魔帝,令他掌管域外。 他,就是后来的魔帝天墨。 一声雷击,滚滚而下,不是冲天帝魔帝,却是落在了凤九的帐中。 凤九奔往自己的主帐,帐帷被毁,仙阵完好,装有冰神魂魄的七彩石中央烟雾迷漫。 紫菡躲得及,方才没被天雷所伤,“仙君,一直炼不化冰神的魂魄,刚才天雷落下,正好击在七彩石上,就炼化了。” 冰神,曾是上界的大神,虽然是冒充雪神,到底不是寻常人,这一道天雷下来,是上天在帮她。 凤九扬头,“谢谢上界大神相助!” 凤九收了七彩石,正要撤阵焰,外头跟进了文筹等几人。 “仙君,再借你的阵焰用用,我们抓了几个宿命精怪。” 凤九淡淡地道:“找紫菡。”她收好七彩石。 仙魔大战结束了。 焚天魔王陪着魔八子天绍班师回朝。 天帝魔帝在承受九九八十一道天雷后,飞升而去。 东路军也在拾掇,准备回返东极仙境。 文筹与赵熹等人在清点此次折损的仙人数目。 近日来炼魂元力的仙人不少,紫菡照着规矩扣一成,这样一下来,竟得了不少瓶魂元力。 三日后,天赐领着仙庭天将天兵撤归仙庭。 东路军紧随其后,有人乘仙舟,但大部分的人乘逍遥城的传送仙阵回去。 * 天王宫,紫菡上交上魂元力,阿九赏了她两瓶。 东极仙境的赵熹、文筹,一文一武,现下风头正盛。 数日后,天赐登基成为仙界天帝,阿九带着文筹、赵熹等人前去恭贺。 赵熹被钦点为天河元帅,他倒是欢喜,很愿意去。 文筹依旧留在东极仙境任首辅丞相一职。 白鹏、金薇一、红芜等一大批仙人在仙魔大仗中殒落。 阎君受了魂伤,凤九遣了紫菡送上魂元力一瓶。 这日,天赐派太白金星送来了聚魂灯。 凤九接过聚魂灯,问了如何使用,便开始了磨擦转动聚魂灯,“龙仙君木胤!龙仙君木胤……” 一日、两日…… 没任何聚魂讯息。 凤九再继续擦,嘴里一遍遍地唤着他的名字。 一个月了,还是没有反应。 文筹过来时,凤九还在擦转着聚魂灯,嘴里呢喃自语:“木胤!龙仙君木胤。” 沈宛立在一侧,不说一个字,比划了一下:凤仙君着魔了,抱着聚魂灯擦转了三个月,不是坐着擦,就是站着擦,总之,她就没离开过。 文筹揖手道:“凤仙君,这真是聚魂灯?” 凤九一边转一边擦,“太白金星送来的,这个还能有假?” “当初天帝聚九因之魂,也没用这么久,最多九天九夜。” 凤九停下了动作,她心很诚,擦了三个月,也该重聚魂灯了,“太白金星敢拿个假货来哄我?我找他算账去!”她抓起聚魂灯就要砸,沈宛一闪身,拦道:“仙君,万一是真的,这被你毁了可就没了,整个仙界只得这一个聚魂灯。” 凤九拍拍胸口,“我不生气,不生气,我找太白金星算账去。” 提了聚魂灯,凤九驾上祥云,气势汹汹地往仙庭去。 “太白金星,你给我滚出来!你是不是拿了个假货来哄我,我擦了三个月,别说聚魂,连魂魄的影子都没瞧见。” 太白金星此刻正藏在天赐的身后。 女煞星到了,赶紧躲。 她现在是仙界唯一天帝期修为的人。 “出来!”阿九大喝。 太白金星摇头。 天赐笑微微地道:“凤九姐姐这是生什么气?” “我没空与你说话,我就找太白金星,这聚魂灯是不是假的?” 天赐接过,瞧了一眼,“这是朕交给太白金星,是真真实实的。” 太白金星壮大胆子,“我将使用法子告诉给凤仙君,定是你使用不对。” 凤九道:“顺时针转擦,一边转一边擦,嘴里唤木胤的名字,我都唤三个月了,一点反应都没有。我可打听了,有百花宫仙子聚妹妹魂魄,一天一夜就聚回来了,为什么我就不行?这分明就是假的……” 天赐对太白金星道:“你下去,朕与凤仙君说几句话。” 太白金星应答一声,赶紧开溜,眨眼的工夫就不见了人。 天赐轻声道:“父皇飞升前,告诉我几个秘密。” 凤九一听“秘密”二字,不会是关于她的吧,“我这人不爱打听别人的秘密,你就不用告诉我,我听了还得替你保守……” “父皇说,你是我姐姐九音。” 果然和她想的一样。 天帝一早就知道。 天赐依旧是笑,“父皇还说,你聚不拢木胤的魂魄,他的魂魄原就不全,被撕裂成了两部分。” “美猫王干的?” 凤九紧握着拳头,美猫王天香炼成了魂元力,还剩一半呢,她还没吃,原是想留着给木胤修复魂伤的。 天赐又道:“父皇说,木胤不是木胤,他真正的身份是东极天王木毅。木毅师叔当年为救你,步步为营,早在你跃下贬仙台时,他便算到你必得经受万世轮回之苦。否则,你不能重返仙界,为了救你,他在东极圣山布下聚魂仙阵,阵上刻着你的名字,又以命换命的上古秘法将他的魂魄生生撕裂成三份。 一份,在你下界重生成凤九之时已经魂飞魄散;再一份落入轮回,静默守护你,护你周全,让你少受苦楚;又有最少的一部分留在体内,拥有了不生不来的肉身。他魂魄不全,又如何能苏醒?你在忘川河畔经历万世轮回,魂飞魄散时,正是他开启聚魂阵,让秘法仙咒运行之日。他是否告诉你,他看到你魂飞魄散,他感觉到自己灵魂破碎的声音,他甚至做了三百世的傻子?” 魂魄未全,智力未启,只能成为痴傻之人。 木胤是木毅? 一个是她的挚爱,一个是她的义父、师父。 她从来没想过,他们两个人会是一个人。 “你喊着木胤的名字,又怎会聚齐他的魂魄。木毅师叔是因你昏迷,寻常的法子,不能让他苏醒。你可记得,婚郎说过‘东极天王苏醒时,九音公主现身日。’” 凤九定定地看着天赐。 他不会骗她。 天宇大帝早就知道一切真相。 也是因为这个,他才封了木胤为龙仙君。 “他的苏醒,与我的现身是何关联?” 天赐茫然摇头,“我虽是天帝,修为远不及父皇,更不能开启天眼,待安顿好仙庭事务,我便闭关修炼。”她想知道的是答案,他扯他闭关所为何事? 天赐继续道:“凤九姐姐,我能知道的都告诉你了。父皇说,你会悟出救醒木毅师叔的法子。” 凤九看着手里的聚魂灯,“谢了。” 蓦地转身,身后传来天赐不紧不慢的声音:“万世轮回寿终,以前是她,现在是木毅师叔。对魂飞魄散而未寿终之人,可以用聚魂灯,可对于寿终之人,要用的法子定有不同。” 木毅是代她受苦,更是以命换命之术而殒落。 即便他想到了撕裂魂魄,可还是未能保全自己。 一部分早在她聚拢魂魄,成为凤九之时消亡天地,一部分沉入轮回,再有极少的几缕留在肉身,这也是木毅不能醒转之故。 到底是什么法子呢? 凤九带着聚魂灯回到东极天王宫,坐在圣池底,看着玉棺里的木毅,他为了救她,撕裂灵魂,七成沉入轮回,三成留在体内,这也是他为何不生不灭却又不会苏醒的原因。 凤九炼过安魂仙丹,用魂元力与安魂草来炼。 她唤着木毅的名字,转擦着聚魂灯,他还是没能醒。 转眼已是十年。 她还没有悟透法子,能想的法子,她都想过了。 她来到了东冥界,看着七情湖久久地发呆。 没有木胤,她的日子过得毫无兴致。 石河上过来一对祖孙俩,一个妇人正给一个五六岁孙子讲着万世仙的故事。 “祖母,万世仙可真可怜。” “是呀,真够可怜的,如果能让她活过来就好了。” “要活过来可真不容易,除了以命换命,得有天地大善缘。” “什么是天地大善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369章 点拨 第369章 点拨 凤九心头一惊,这个老奶奶拄着拐杖,长得慈眉善目,她微微笑道:“渡六界亡魂,这是大善缘。” “七情湖的圣水就能渡呀?” “所以万世仙能得重生,但要万世寿尽的人重生,就得有更大的善缘。” 凤九立时频住呼吸,这一对祖孙一身祥瑞气息,不知从何来,亦不知从何去,她想问询问求果,不想五六岁的孩子继续问道:“什么是更大的善缘?” 如果可以,她愿意用自己万世的福荫瑞气换木毅醒转。 老奶奶悠悠道:“相传仙界天河,若干万年淹死与困住无数仙魂,若能将它们送入轮回,这就是更大的善缘。” “他们是仙魂,即便沉入轮回道,用不了多久亦可重返天庭,就如同助人成仙。渡人成仙胜过十世为善,是这意思么?”稚嫩的童音似在问,更像在答。 “孙儿真聪明……”她看了一阵荷莲,就像没瞧见凤九,过了一阵,“孙儿,我们回去了。石河之石、七情圣水可都是好东西,都是能救人渡魂的宝贝……” “在石头刻上人的名字?” “用它转动聚魂灯……” “多少石头?” “不用千万,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块石头,一块不多,一块不少。要刻九千九百九十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个名字。” 亦是不多也不能少。 凤九眼睛透亮,突地忆起,当年乐禅子说过“天河千万仙魂得入轮回时,东极天王苏醒日。”她怎么把这件事忘了,刚才老奶奶和孩子是来告诉她法门的? 这一对祖孙,一问一答,却把唤醒木毅之法告之于她。 他们不像是仙界的仙人,莫不是神界的神人? 她一转身,长长的石河哪里还有人,只在万世仙的雕像下,有几个求良缘的灵魂。 在凤九看不到的地方,虚空之中化出慈祥的观音与一个善财童子。 善财童子揖手道:“菩萨,她会信吗?” 信,则能救人、助人。 若是如此,此女还不明白,岂不是枉为仙人。 观音微微含笑,“佛旨已传到,回西方极乐复命。” 空中金光一闪,凤九莫名回眸,心中一动,带着感激,坐在石河上,抓过一块石头,刻上“上古蛮荒雪姬山郎夫妇”的名字,正中是她的年代,周围刻字。 一块又一块石头,她忘了时间,就似回到了很久以前。 不知不觉间,她刻了一座小山似的石头,她仔细地清点了一番,又全神贯注的刻石头。 “九万八千五百零一块……” “九万九千八十块……” 小冥帝过来时,凤九还在刻石头,“姐姐,你都刻一百年了。” 一百年,与她曾经的万世轮回中刻石相比,真的太短暂了。 她需要很多的石头,她更需要刻下更多的名字,一个不多,一个不少。 “别打岔,我正在刻石头。” 小冥帝看着她手里的石,她上次弄了好多刻刀来,磨掉了一根又一根,她刻得很认真,在正中刻上“上古蛮荒”四个大字,在周围密密麻麻都是“雪姬山郎”这一对夫妇的名字。 “这是你的朋友?” “嗯,我最好的朋友。小冥冥,你帮姐姐再数一数石头,一块不能多,一块不能少,多一块,我就得从头再刻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块石头,另外得有九千九百九十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个名字,雪姬的这么多,山郎的也这么多,一个不能多,一个不能少。” “姐姐待朋友可真好。” 凤九勾唇一笑:“你帮我数一数吧。” “我让细心的小鬼来数。” 小冥帝叫了十个小鬼来,开始了漫长的数石头、数名字生涯。 凤九终于完成了一年大事。 最后一块石,最后一个名字刻完后,“完工。” 凤九取了一大瓶冥液,又一大袋子冥晶:“小冥冥,谢谢你了,赏了鬼差们。下次还要劳他们帮我数石头和名字。” “姐姐吩咐一声,弟弟甘为效劳。” 凤九将石头装起来,想着那位老奶奶的点拨。 她得如何才能渡天河丧身的千万仙人重入轮回? 天河水轻,有三千弱水,而她的圣水最重,只要她能任意召唤七情圣水,方能达成所愿。 凤九跃下七情湖底,开始运出水诀,她是凤神,上古凤神拥有自创功法的神通,她一定也可以创造一套功法神通出来。 一次不行,就再来一行。 如此往复,日复一日,累了就在宿命莲上小座,饿了就取神液饮。 她终于摸到了一些门道,亦有了驭水诀,亦分了三层功法共九式,只是她现在只能驭寻常之人,还得驭七情湖水,最后驭七情圣水。 光荫飞转,凤九已经闭关近百年。 帝川来寻过。 木荣也曾来找过阿九。 金薇七道:“凤仙君闭关未出。” 一百年了,弹指一挥间,仙界觉得漫长,在下界东冥地更觉时光漫长。 凤九用了下界若干年的时间,方才有了一套完善的驭水诀,终于能成功的驾驭圣水。 有了驭水诀,她又开始刻石头。 上一次刻石头,她用了冥界一百年的时间。 这一次,她刻得更用心,因为上次刻的两个人的名字,而这一次是一个人,她挑的都是小些的石头。 小冥帝欺负完北冥界、南冥界两个冥王子,今儿又坑了那两孩子一把,赚了不少冥晶回来,玩骰子,他就没输过啊,还给他抽老千,想赢他的冥液,被他训骂了一顿,还拢走了所有的冥晶。 真痛快! 听说凤九又刻了一座小山,带了十个小鬼过来帮阿九数名字、数石头,小鬼们上次亦得了冥晶,这种活只要心细就能干好。 “姐姐啊,若干年前你在玩水,现在又改玩石头了,这一次刻的是另一个人的名字。你能不能刻自己的?要不刻我的。” “小冥冥,你爹叫阎君,你叫什么?” “阎罗,冥帝都叫这名,要等我飞升上界,我才能换一个更好听的名字。” “不如叫阎明,明亮之明,现在就先阎罗。” 小冥帝蹲在阿九身边,“好姐姐,再给我一点冥液,我都喝光了。” 凤九又掏了一个瓶子,再掏一个瓶子。 小冥帝一见,立时乐成了一朵花。 凤九宠溺一笑,“你没与上头的文丞相递文书,请求拨冥晶,就说我在这里,花你的、用你的,还指使你的鬼差,你服侍得很辛苦?” 小冥帝眼珠子直转:出叛徒了!谁告的密? 七情湖少有人至,是因为这几年七情湖周围的空气都有一种伤人的力量,就像他带来帮忙的,这都是冥仙啊,被他扮成了鬼差来帮忙。 凤九一瞧他的表情,“就小冥冥这性子,我一瞧就知道你的心眼。文丞相没有冥液给你,要不然还不得被你变着方儿地哄来。你爹在这里当冥帝时,也没像你这样,东仙境所辖就这一处冥界,你大手大脚花冥晶,花的不是你自儿个的,是你儿子的、你儿子的儿子、儿子的的儿子的儿子……你想想看,有朝一日,东仙境的冥晶都被你折腾空了,你儿子没了,会如何?” 如果是他,他肯定跳着脚骂爹。 你丫的只顾自己,给我留一个又穷又没修炼资源的冥界,肯定天天骂啊。 旁边的鬼差听到阿九说话,再看小冥帝那呆愣的模样,一个个心下暗笑,这小魔王被问住了。 小冥帝一想自己的后人指着他骂,郁闷了。 以他的性子,这肯定是要骂的。 凤九就是开玩笑,见小冥帝那样子是当了真。 小冥帝突地脑子一转,“我给我爹写信,让他在上头给我多弄些冥晶,他是当爹的,不能自己当了上界的仙人就不管我。我娘可宠着我呢……” 凤九眯了眯眼,放松眼球,“我下来的时候,可听人说你娘怀上了,你娘一想到她要生一个仙胎儿子,比怀你时还得意,刚怀上,整个东仙境都知道了。你爹乐得拿着仙币到处求购仙果好吃的,把寿仙的寿桃都买了好几斤,寿桃知道吧,寿仙的寿桃这可是宝贝,一大堆仙币才能买几个,也就是你爹才舍得啊。” 有了弟妹,他变后娘生的了。 爹娘在上头享福,留下他在这儿过得苦哈哈。 小冥帝又郁闷了,一脸不岔,“他们居然背着我生小坏蛋,我要飞升,我飞升上去,把小坏蛋给捉下来当小鬼。” “你爹娘是仙人,他们的孩子就是小仙人,怎么可能给你当小鬼,也就是你,还是冥仙,你还是赶紧修炼,飞升上去,你再虐待你弟弟妹妹不迟,再不飞升,你爹娘都给生三四五六七个孩子,哪里还记得有你这个长子……” 小冥帝抱着瓶子,心里愤愤地一阵乱骂。 背着他敢生孩子,都没问过他,就敢生弟弟妹妹,他和他们没完。 立马写信,非得骂他们一顿不可。 可是一想到阿九说的话,小冥帝一入阎罗殿就哇哇大哭,另九世阎罗被他闹得莫名。 一问原因,十世阎罗集体郁闷了,有他们还不够,居然要生一大串小仙人的弟弟妹妹,一想到小仙人,一想到他们是冥仙,人家比他们还厉害,小冥帝受打击了。 他要飞升! 飞升上去虐待弟弟妹妹,敢抢他的位置,看不虐待死他们。 凤九在刻石头,小冥帝闭关修炼。 十个鬼差帮她数名字、数石头。 凤九时不时赏一壶冥液、一些冥晶,十个鬼差那个乐呀。 刻完最后一个名字,阿九再赏了一百斤冥晶,“这些年辛苦了,你们分了吧,各自散去。” 凤九将最后一块石头放进了乾坤袋。 她得再炼一下驭水诀。 鬼差们乐乐地往回走,在石河行了不到一半,小冥帝凶神恶煞地立在那儿,“把冥液、冥晶给孤交出来!” 可不可以不交? 不交恐怕不好过。 那些当场吸了冥晶、冥液的鬼差乐了。 身上就两块,旁的全用了,可见用了才是最明智的。 其中一个鬼差呵呵一笑,准备来一招祸水东引,“冥帝,听说你爹娘在上界添了几个公子姑娘,恭喜冥帝当兄长了。” 一提这事,小冥帝就来气。 不等他的信寄出去,阎君就报喜,说他娘生了一个乖巧可人的弟弟,取名“阎聪”,他上回才说他要取名“阎明”,他弟弟就叫阎聪,聪明,聪字可是在前头的。今儿心情不好,专门出来欺负人解恨。 这鬼差正好撞到小冥帝的枪口,小冥帝一把拽住他,“把冥晶冥液交出来。” 小冥帝将十个鬼差逐个搜了一遍,一滴冥液不留,一块冥晶不剩全装到自己的乾坤袋里,这才放几个过去。 去不去七情湖呢? 他想欺负一下凤九姐姐。 可是姐姐一直待他很好。 要不是姐姐告诉他,爹娘在上面生了仙人弟弟,他都被蒙在鼓里。 太可恨了,他在上界就这一个眼线,往后还要靠她送点消息。 小冥帝纠结了一阵,转身去了四方冥城,去寻北小冥,再寻南小冥,抓了两人欺负一下,他最喜欢瞧他们哭,他们一哭,他心情爽朗。 凤九炼了一阵驭水诀,意念一动,回到了圣池底。 补充了神液神石等物。 将木毅的玉棺收到凤凰空间。 * 凤九出关了! 一日之内,这个消息在东极王城上下传得人人皆知。 见过了文筹等人,凤九借口困,打发了他们离开。 坐在榻上,睡不着,她好像已经很久没睡了,不再睡觉,不知是因为她吸了魂元力,延长了魂魄寿元,亦或还是魂魄再不如将逝之时那般脆弱的缘故。但不睡觉,却能证明她真的变强了。 待她打座调息,吸了两瓶魂元力,神采奕奕,魂元力对于仙君以上修为的仙人不用炼化就可以吸收,就像仙液一般,但仙君以下修为的就要用时间炼化。 “启禀凤仙君,薰兰城主求见!” 凤九问道:“帝川……”悠悠轻叹,她有时候不明白昔年的九音怎的就对帝川爱得这般蚀骨入魂,爱了数千世,为他受尽了磨难,若非后来的失望、绝望,疯癫,只怕她还不会放下他。 凤九问道:“他来作甚?”带着几分不耐烦,若能不见,自是不见的好。 可是,却没有让她躲着的道理。 紫菡道:“仙君不想见,不必见就是。” 凤九凝了一下,“让他进来!” 帝川进入会客厅,行罢了礼,问道:“你去冥界刻石头了?” 若是旁人问“刻石头”的事,倒只是简单的刻,可她刻石头是为了让雪姬夫妇重生,让木毅醒转,可帝川来问,倒好像是她放不下曾经。 凤九腾地一下跳了起来,“谁说的?” 她从器殿要了几万根刻刀,除了器殿殿主就没知道,但她让器殿殿主打造时,弄不好是有人猜到。 帝川苦笑,无论是九音还是凤九,她就改不了,又去冥界刻石头,以前是为他,这次是为木胤,“是……是木荣天王告诉我的。他是从南冥帝那儿听说的。” 是了,木荣爱在七情湖畔对着莲花说心事,乱七八糟的事都说,就差说他打几个饱嗝、放几个屁,能说不能说的,他全说。 她能放下帝川,自是能放下木荣。 凤九虽在东冥界,可因宿命莲之故,她听见了。 “你们俩成了朋友?” “一样的错失,一样的求而不得,一样的深爱同一个人,一样的被放弃……” 两个都是伤过她的人,一个是伤九音的,一个是伤凤九的,这样的两人居然能冰释前嫌做了知音人。 凤九淡淡地道:“你们是我的过往,不是我的现在,更不能成为我的将来。” 好马不吃回头草,无论二人有多痴情,错过了便是错过了,而她是不会回头,亦不会再给他们任何机会。 “木胤不在了,你无法聚拢他的魂魄,听太上老君说,这样的情况只有一种可能,万世寿尽……” 以命换命,即便木毅牺牲自己,也只能替凤九换回五世寿元。 可恶的是沐天洲的算计,竟莫名地让她折去了四世。 木胤不在,他和木荣还有机会。 木胤不可能再重生。 但他们还活着,他希望能再争取一回。 也许凤九会回心转意,毕竟他是真爱她的。 曾经错过,但这回,他想握住机会。 凤九坚决地道:“我明天就转聚魂灯,我爱的人,我一定会让他重生复活。” “哪怕以命换命?” “我会为他活下去,只有活着,才能与他结为夫妻,才能与他相伴永生。”凤九扬了扬头,带着无尽的肯定与果决。 木毅能为她以命换命,那么她为他牺牲又何妨。 何况这次,她不是奔着换命而去,而是要唤醒木毅。 帝川痛苦摇头,“你还是这么固执,明知不可为。” “我没有试过又怎知不行?如果法子用尽,依旧不能,在我成为神飞升之日,我愿意用我命换他命,用神谕之法换他重生。我与他深爱过、真爱过、相爱过,他能为我做的,我亦能为他做。” 神懿之法,便是修成神界真神之时,自毁神体,留下毁灭前的神谕让他重生,这种方法不可谓果决,不可谓厉害。 凤九移着莲步:“明日,我会再施神术转动聚魂灯,天可崩,地可移,我对他深情不渝。曾经一厢情愿,一味相思,而今才体会到两情相爱而不得之苦。他才是真爱我的人。” 错过的,应不是属于她的,既不属于她,放弃又何妨。 错过了,就不应再回送。 错过,不是错,而是已经走过了那段曾经。 她看着外头,“帝川,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放下对我的情,娶妻生子,过你自己的日子。” “爱上了九音,我还能再爱别人?不能了……” 他悠悠轻叹,九音对他的情太深,也至他中毒其中,想弥补、想补偿,却再也无法去做。即便他知道凤九就是九音的转世,可现在的凤九亦不是当初的九音。 凤九道:“与木胤相爱过,我再不能爱别人,他是唯一一个接纳我过往、变化,接纳我现在与未来的人。我要的就是这样的男子,无论我变什么样,他依然爱我如初,他用最深的爱织了一张无法逃脱的网,让我轻易就被困在其间,甘愿为他放弃自由,甘愿沉陷在他的爱网之中。” 帝川以为,一旦表白,许还能得一个机会,只要她给,他会给她所有的真心,去偿还她的真情。 “你为了他,要继续坚守?” “他值得我坚守,与他相爱过,天地间再好的男子只是旁人的风景,我已无心欣赏,他是我心里的唯一,不可取代。我接纳他的坏,亦爱上他的好。” 在她的眼里,木胤早已是唯一。 无论木胤是梁宗卿,亦或是后来的木胤,在她眼里,他始终都是特别的。 凤九释然微笑,“火雅曾经是真心爱你的,她回仙界了么?” “没有。” 火雅是帝川一直不愿提及的人。 火雅被罚入轮回转世,他甚至为了泄愤,故意给她安排了落魄的人生,一世又一世,他想让火雅再走一遍当年九音的路,只是,火雅不是九音,他发现了九音的特别,看到了火雅的恶毒,心中有对火雅多失望,对九音就有多怜惜。 凤九凝了凝眉,“仙界千年了罢?” “司命星君上个月来找我,说她就剩下最后三世,问要不要让她上界。九音剩下最后三世时,可曾有人关心过。火原还是念着她的罢,否则不会让司命星君来提醒我。” 若是那时,他知道,一定会阻止的,不会看到九音生生魂飞魄散。 无论是司命星君,还是其他哪位仙人,从来不曾有人来提醒过她。 九音就那样在忘川河畔灰飞烟灭,只在地府、冥界留下一段传说。 凤九一扭头,轻呼一声“紫菡!” “仙君,下仙在。” “你带着仙童亲往司命星君府,去找他,就说是我的意思,让火雅飞升,你去打听一下,火雅在下界如何了?” 她曾经盼望有人带自己重返仙界,无论火雅犯过多大的错,该受的处罚已经够了,也到了火雅重返仙界之时。她不希望,这天地间又多一个灰飞烟灭的仙魂。 有她一个,已经足够了。 紫菡领命而去。 帝川惊呼:“是她害了你,我在西极仙境时,让她重复你走过的路,可她变得恶毒怨恨。我离开之时,叮嘱西冥帝,让他照着寻常的轮回轨迹,万事有因果,只要她了断因果,就允她飞升。可见她无法了解因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370情劫 凤九云淡风轻地道:“她若轮回做几世善良道士、佛门弟子,便可了结赎罪。帝川,她的万世寿元就要尽了,无论曾经有多少恩怨,也不当让她以死谢罪,放过她,亦是放过你自己。撄” 她不是良善之辈,只是想放过她自己,不想再纠缠在爱恨之中。 恨,其实是拿别人的错在惩罚自己。曾经不明白这个道理,但后来,她是真的懂了,所以她放下了恨,也放下曾经对帝川、木荣等人的爱。 她现在爱的是自己,更爱木胤。 帝川摇头,“生生世世,我都不会原谅她,是她贿赂小红娘,将我与她绑到一处。否则你我之间……就不会走到今日。” 他怪火雅、怪小红娘,怎又不是他自己的错。 如果他能相信九音,相信九音会吹《逍遥曲》、相信九音才是那个赴域外夺得醉莲给他解毒之人,九音又怎会在绝望伤心之下跃下贬仙台。 凤九道:“你回去吧!” “阿九。”帝川一闪身,壮着胆子奔来,紧紧地抱紧了她,请求道:“给我一次机会,就一次,让我们从头来过,我接受你的现在,也接受你的将来,曾经的痛苦磨难……”说他是哀求、气求更贴切,他的语调卑微到了极致,就像是下界的凡人请求仙人的保佑。 “放开!” 凤九挣扎着偿。 “我不放!” 凤九一挥力,帝川被震飞数丈开外,身子撞击在仙窗上,传出巨大的声响。 她没用全力,最多是二成,便是二成他也承受不住。 她的修为又精进了,与他的距离更大了。 凤九冷声道:“敖杰给你出主意,让你用情来动我心,从我这里得到雪龙诀的功法。帝川,你以为我会相信你?你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替你父亲谋划退路。你走吧,今日的事,我就当没发生过。” 她知道! 是,他去寒冰狱见敖杰。 敖杰被禁锢在里面,不得赦免,不生不灭,每到子夜之时,就会降下寒剑冰鞭之刑,落到身上,伤了血肉,断了仙骨,日复日、月复月,每日刚愈又再伤,伤了又再毹,真真是生不如死。 敖杰曾经对九音,用了最残忍的法子,他以为除掉天族最后一位仙人,自己就能稳坐天帝之位,怎么也未想到,上任天帝会重返仙庭。 敖杰给他出了这样的主意,鼓励他、挑难他去引诱凤九,可他没应,他不愿意算计阿九。 “我没答应。” 凤九冷冷地道:“一次不忠,百次不用。我不会相信你,走吧!以后没有天王宫命令,不得再来,做好你的本分。” 她知道帝川的真心,但她不想与他纠缠,宁可故意误会,宁可说出“一次不忠,百次不用”的话,这是说敖杰,也是说帝川。 天家对敖杰一家可谓宽厚,换成旁人,又如何容得帝川还留在仙庭。 帝川站起身:这就是报应! 九音因他受了万世之苦,他因九音,抱憾永生。 帝川出门时,正遇紫菡归来,“禀仙君,司命星君来访。” 司命星君看到帝川,欲言又止。 他进了仙君府,揖手行礼。 九音道:“我正派紫菡仙子去打听火雅之事,星君,我想渡她飞升。” 司命星君揖手:“今世是火雅在下界的最后一世,而今她已是贫寒人家的女儿,年方十六。” “生在何方?” “回凤仙君,正在东极仙境旭阳大陆。” 凤九道:“我开界门,星君与紫菡同往渡化。” 她带着两人进了圣殿。 凤九不想看火雅在下界经万世轮回之后灰飞湮灭,就如她说,曾经有多少伤害,火雅在万世之中,已经受到了处罚。 半个时辰后,司命星君与紫菡带了一个女子上来,眉眼之中有火雅的八分容貌,只是更多了一份火雅不曾有的淡然、静默。 凤九笑道:“此次有劳司命星君,多谢了!” 司命星君客套了几句,“对火霜,仙君有何打算?” “多少世了?” “两千世蛇妖。” “让她自行修炼,但凭天意,若她有机会飞升,也算是她的造化。若不能,便是她自作孽。” 司命星君告辞离去。 凤九取了两个瓷瓶:“这是两枚仙丹,紫菡,你领她去修炼圣殿淬体,完事之后,陪她去化仙池。” 紫菡淡淡地道了声:“雅娘,走吧。” 雅娘,是火雅最后一世的名讳,她在下界的父亲是个秀才,姓火,给她取名火雅娘,只是亲娘早逝,有后娘就有后爹,加上后娘生了三个弟弟,她在家里的日子就过得更苦了。 紫菡领了火雅进雷神殿修炼池,指了一下红雷池:“下去罢。” 火雅害怕地摇头。 紫菡拿了一枚仙丹,“吃罢!”这是一枚往生仙丹,吃下去会忆起生生世世的经历。 火雅接过。 紫菡又给了第二入,这是淬体仙丹。 火雅胆怯地吞下。 就在她刚服下时,紫菡一挥衣袖,一把将她困在红雷池里,她勾唇苦笑,火雅又怕又惊,想往上爬,然往生的记忆铺天盖地袭卷而来,她忆起自己是仙界南极天王的火雅公主,忆起自己在下界的轮回辛酸,尊贵时,她做过贵妃、一品诰命,卑贱时也曾是乞丐、青楼伎人…… 两个时辰后,火雅醒了过来,一睁眼就看紫菡意味深长地瞧着她,她不由心下打了一个颤儿,千万不能被她知道她是南极仙境的火雅公主,否则不等她回去,就被人灭了。 她想起来了,早前那个叫仙君的女子是凤九,凤九的修为极高。 紫菡冷声道:“你怕个甚?你万世轮回,今生是你最后一世,要不是凤仙君心善放你一马,你会灰飞湮灭。南极天王火正,因与逆仙敖杰密谋叛乱,被打入寒冰大狱,永世不得出……” 火雅惊呼一声:“不可能!” “我知你不信,你哥哥火原现下在薰兰城一处仙山做上仙,已令人传话,叫他到化仙池接你,信是不信,你自问他。”紫菡走在前头,低声道:“去化仙池,看看你是否恢复了火雅的修为,也就是我们仙君仁慈,会将那等仙丹给你吃。我们东极仙境的仙丹,仅次兜率宫,多少仙人想求。我们仙君仙君可助渡化者拥有过往生生世世里修为最高的那世,还能淬体成仙……” 紫菡一路上絮叨说话。 待火雅到化仙池时,果见旁边停了一艘仙舟,上头一个白袍仙人,依稀是火原的模样,“哥哥。” “火雅,回来就好,快去化仙池。” 火雅下了化仙池,沐浴之后,得了一袭仙袍仙饰,再出来已经换上了一身红艳艳的衣裳。 紫菡打量了一番,勾唇苦笑,“我当曾经的火雅公主有多高的修为,居然是上仙中期小成。”连她的修为都不如,紫菡现在可是上仙后期大成的修为。 火原揖手,“多谢紫菡仙子。” “万世轮回,这是她最后一世,顾好小命,若殒落,来生来世都没机会。” 火原恭敬地应声“是”,带火雅登上仙舟。 火雅如在梦里,几个时辰前还是下界的凡女,而今就成仙娥了。她还忆起自己在若干世以前,她原是仙界的仙子,父亲是南极天王,母亲是南极天王妃,她只余今生和往生,没有来世。 火原将这些年发生的变故说了一遍。 “爹娘都被打入寒冰大狱?” 火原轻嘘了一声,“他们犯的是谋逆大罪,天宇大帝已飞升上界为神,仙界修为最高者是凤仙君,又以东仙境仙人的实力最强。百年前,仙魔大战,东仙境出现一批高修为的仙人,天河元帅出自东仙境,更有章治、青辉、谋如意等人到仙庭为官,这些都是凤仙君的人。” 火雅讶异:“凤九现下这么厉害?” “天帝中期修为,仙界第一人,就是天后也得给她面子。天帝想提拔东仙境的人去仙庭,得她点头应允。” 火雅忆起先前忍住没顶嘴,否则麻烦就大了,好在火原是仙山之主,虽然不能与以前比,却也不算太差,至少还有仙婢、仙童使唤。 兄妹二人乘仙舟近了薰兰城,却见空中静立一人,祥云缭绕,衣袂飘飘,火雅正待细瞧,那人已行到跟前。 “下仙拜见帝川城主!” 火雅的心加快了跳动。 帝川面无表情,“火雅,你害九音万世轮回,你还有脸面回来?” 火雅往火原的身后躲藏。 火原揖手道:“城主,火雅归来,是凤仙君恩允的。” “若是本城主,就该让她万世寿终,灰飞湮灭。当年她买通小红娘,拆散本城主与九音的良缘……” 帝川立在这等,他知道阿九心软,就想瞧瞧火雅,心里的仇恨未消,要不是火雅,他早在若干年前就与九音结为夫妻,怎会有这错失之痛,懊悔之痛。 火原道:“帝川,好歹你与火雅也曾相恋过,你就这么恨她?” 帝川冷声道:“本城主是讨厌她,故作柔弱,几百年前如此,几百年后还如此,也不嫌恶心。现下的修为才是真实的吧,火雅不过是上仙修为,能入域外夺醉莲,还能慌称是她夺的?” 以前,他从来没看透过火雅的真实修为,想来是当年的南极天王火正刻意隐瞒之故。 “火雅在下界经历近万世之苦,该她受的惩罚,她已经受过了,还请你莫再纠缠过往。” 火雅信心满满地来,在听到帝川如刀子般的话语后,万千的希望眨间扑灭,于她已经走过了太多的生死坎坷,可帝川对她的恨还是不能消亡。 “就凭她,也配本城主纠缠?本城主是要去南极仙境,南极天王/刚从寿仙那儿换了几坛子仙酒,邀我过去品尝。”帝川驾着祥云,身后跟着两仙童,头也不回地离去。 火雅回眸张望,她是真的爱他。 可他又是这般无情,折磨转世轮回的她,恨不得她凄惨疯狂。 他对她,再无爱意。 她于他,却有情愫在怀。 “哥哥,他是仙城城主,是哪一城?” “你别想他,他是薰兰城城主,言语行事更为冷酷无情,就是他弟弟敖晨求来,他也不爱搭理。因着我与他自幼相识,他对我倒有几分照拂。” 火原被流放的仙山就属薰兰城所辖,素日里,帝川对他还不错,言语还算客气,今儿这般态度,着实是帝川猛然见着火雅之故。 “哥哥,他还恨我,许是还喜欢我,没有喜欢又怎会有恨。” 火原厉喝一声:“立时打消你的念头,不许招惹他,他的狠辣你是没瞧见。” “哥哥……” 火原见四下无人,低声道:“他为私怨报复小红娘,让司命星君变着花样地给小红娘安排各种各样的人生,一生比一生都死得惨。当年天帝发话,只要小红娘在下界促成一百万对良缘,就允她回返仙界,他根本都不给小红娘转世做媒人的机会,别说一百万对良缘,只怕一万对都促不成。” 与其说帝川这般待小红娘,他也是这样对火雅。 火雅原想恨的,可看到他的时候,早就忘了痛,只想与帝川重新开始。 帝川还是一如既往的飘逸俊美,她又听见自己失去平稳的心跳。 火雅惊呼道:“小红娘被贬下界。” “小红娘收受贿赂,将不是良缘的绑到一处,被人捅了出来。因这,月老宫万千年的名声受损,少有人问津。天后大怒,原要问罪小红娘,处以魂飞魄散之刑,还是天帝开口才保全了性命。现在虽保全性命,可帝川软硬兼施,逼着司命星君安排那样的轮回,还不如死了干净。” 帝川恨火雅,也恨小红娘。 火雅当年自认做得隐秘,没想到还是被人捅出来,火雅不知道,捅破秘密的会是姻缘石的两位精灵仙子。 火雅垂着头,想到数世在西冥界遇到帝川,他对她的讥讽、嘲弄,对她的漠然,心下生寒,若要她放下帝川,却是不能。 火原告诫了一番,带着火雅到了自己的仙山。 他的仙山,不是最好的,也不是最差的,方圆亦有几十里,足够他与上下众人生活。 火雅问道:“帝川与南极天王交好?还请他喝仙酒?” “他们俩皆深爱九音,求而不得,同样的际遇,在仙魔战场上相识结交,后来又成了知己好友。” 火雅“哦”了一声。 因为同样深爱九音,这样也能成朋友? “哥哥喜欢水柔,她同意嫁给你了。” “她是北极天王的姐姐,我就是一寻常上仙,如何求娶?水太妃正一力玉成,想让她嫁给天帝做天后。” 即便是仙庭,也要讲究一个身份,他与水柔之间着实身份悬殊,当年二人身份相当,水柔对他没好脸色,如今更是不曾认真瞧过一眼。 “天帝……” 火原又解释了一番。 火雅的眸光闪了又闪,如果能嫁给天帝,往后就有依仗。 天宇大帝的儿子天赐,天宇大帝居然没死,就连天后也重返仙庭,更重要的是天宇大帝飞升上界。 * 凤九次晨领了金薇七又两名仙童同往仙庭,途经仙都,天赐正陪卫军天帅巡视仙庭,迎了过来,“凤九仙君行色匆匆,这是要去哪儿?” 凤九睨了眼天赐,“听说近来,天后正给你议亲。” 天赐笑,笑得一脸纯真。 凤九轻啐道:“你一笑成这样,我就知道准没好事。” 天赐道:“凤九姐姐真懂朕心,前儿水太妃来,正哭着说她怎么艰辛,要给水柔公主说亲,水柔公主就是不应;想给儿子水德说亲,水德一开口就是,‘那家姑娘好,你娶。’水太妃又说要借聚魂灯替前天王聚魂。” 水太妃借聚魂灯,莫非是想复活前任北极天王? 所谓聚魂灯,顾名思义,是聚拢魂魄。 可北极天王不是魂飞魄散,而是在仙魔大战中殒落。 他的魂魄还在,只是沉入了轮回。 即便要重返仙界,要在下界重新修炼。 聚魂灯所聚的,是那些魂飞魄散的灵魂。 凤九恍然间,“待我让师父苏醒,我自还你。今日我要去天河超渡千万淹死的天将天兵与仙人入轮回。” 天赐以为自己听错了,看着身后的卫军天帅,片刻后,方才回过神,知自己没听错。 早在天地混沌,上界不分仙界、魔界之时,天河便形成了,而被天河淹死的仙魂、妖魔亦不知凡几,几乎每年都会有仙人在天河被淹殒落。 太白金星提高嗓门,“不知凤九仙君如何超渡千万淹死的天将天兵,天河水轻,一旦落入就会被淹死其间。无数万年,天河之中淹死,困住的仙魂也不知凡几?” 凤九道:“没试怎么知道?”她顿了一下,“薇七,我们走!”行了一程,霸道地道:“天帝陛下,我是借聚魂灯,又不是霸占,总会还你,待我唤醒师父,重生雪姬夫妇就还你。” 天赐立在空中:要不要过去瞧瞧? 太白金星道:“陛下还记得那个传言,‘东极天王苏醒时,九音公主现身日。’” 天赐道:“去天河瞧瞧。” * 凤九行在前。 几人尾随其后。 一路上,凤九琢磨的都是如何让雪姬夫妇与木毅重生的法子。 这法子定是管用的吧? 如果不管用,哪怕在成神之日自毁肉身留下神谕,她亦要让他们重新活过来。 凤九道:“他们爱跟着就跟着吧,我们只作不知。” 天河帅府,凤九跳下祥云,赵熹已一路笑着迎了过来,揖手道:“见过凤仙君!” 凤九道:“我要在天河作法,你令天河天将天兵后撤。” 赵熹自来都是嬉皮笑脸,凤九亦习惯了,“你作法就作法,与我后撤无干。” “赵熹,一会儿天河水涨,殃及池鱼,你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赵熹身后的天将走近,“天帅,还是撤兵。” 赵熹厉声道:“拆至天河附近的山顶。” 凤九冷冷地道:“只有半个时辰,作法的时辰可是我百年前就挑好的,今日吉时易重生。” 就阿九这占卜术,好的不灵,坏的是绝对的灵验。 赵熹想笑,却忍住,着实阿九这一脸严肃认真的样子让他憋得内伤。 凤九睨了一眼,“我知你不信,回头你的天帅府淹了,可与我无干。” 赵熹道:“天帅府在高处,淹不到。”他信心满满,自认天河天帅以来,天河也曾涨水,但天帅府的高度,是天河水怎么也抵达不了高度,这一点,他还是有信心的,若干日子观察天河水位,这可不是无用功。 凤九一回眸,“薇七,计时开始,一到吉日禀报。”她纵身另驾祥云,“我得查看天河,从那里下手好。” 凤九在天河上转了一圈,寻了可下手处,远处传来金薇七的高喊道:“禀仙君,吉时已到。” 凤九甩手抛出一只仙舟:“你等三人,上仙舟。” 金薇七领着两名仙童跃上仙舟。 赵熹是好奇。 太白金星则是等着应验传言,“东极天王苏醒时,九音公主现身日。”天后娘娘想女儿,都想得形容憔悴,尤其是天帝与水德两个商量着如何抵抗母亲们安排的“良缘”,水太妃天天念叨“还是你家九音懂事,偏我们两个最懂事的孩子不在啊,你说我们为儿女操了多少心。” 两个一念叨,天后就想得更甚。 凤九站在最窄处的天河岸,挽了几个手诀,口中朗声诵道:“上善若水,厚以载德。天地圣水七情泪出!” 她的指尖晶晶闪亮,纤纤五指皆有水珠幻化。 “七情圣水,我万世之泪,我以主人之名,令你幻化成瀑!” 她纤纤五指,立时化出一道晶莹的白练,水瀑倾泄奔涌,仿若江湖,上面还有金色的梵文,落到天河,因七情圣水之重,而天河水轻,缓缓沉陷,也至天河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上涨,浪掀。 赵熹立在云端一瞧这架式:“本帅的天帅府!凤九!你……不带这样玩的。” 凤九不理赵熹的大叫,左手化瀑,白练沉入天河,载着金色梵文,空中飘过了嘤嘤嗡嗡的梵音,就似有无数高僧在同时诵经,这样的佛家梵音,带着圣洁,似雷啸,是江河奔腾,更令整个仙界都为之一颤,天河的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的奔涌着、上涨着,这样的速度快得让人惊骇,仿佛只片刻功夫,它就能淹没整个仙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371章 重生 凤九高呼一声:“天河千万仙魂,今凤九来此超渡亡魂,涤去爱恨贪念,助尔等重入轮回,修炼之后重入仙班,七情圣水将为你们开出一条净魂之道!” 赵熹原想去搬自己的天帅府,晚了,还是晚了一步,天帅府的仙娥、仙童逃上了仙舟,整个天帅府只不到半炷香就没淹没了撄。 金薇七与两个仙童立在仙舟上,静默地看着天河的水还在暴涨,再涨,几乎要将天河周围的仙山淹没,这奔涌,这暴涨之势,如海啸波及。 凤九还在倾注七情圣水,最至七情水能完全在天河底打出一条通道。天河的水底,有无数仙人的尸骨,因天河水轻,密密封堵,让他们的尸骨不能化成仙元力,而仙魂更是被困在此处若干年。 此刻听到了天河的呼声,那醉人的梵音诱人步入那闪着金少的圣水之溪,一个仙魂进去,又一个仙魂进入,有无数的仙魂纷纷往圣水之溪内奔去,排着队,从入口奔向出口。 凤九注完七情圣水,当看到空中升出一个天将的魂魄时,一副仙人尸骨在空中立化元力,闪了一个金光亮,立化无形。 凤九想着如何开启聚魂灯,就在出口,用千万净化的仙魂启动。 拿定主意,她纵身仙着仙舟到了出口,在出口处布下一个仙阵,取了第一个乾坤袋出来,往空中一抛,聚魂灯架在仙阵之上,而阵有她注入刻有名字的石头,她一指聚魂灯,立时开启转动,因为仙魂入阵,因着石头的飞旋,带动了聚魂灯。 凤九又抛了一些经过圣水浸泡的七情宝石,三生石、七情宝石混杂,聚魂灯转得更快,她盘腿一座,坐在仙舟,召出凤尾琴,弹奏出《七情》最后一章,这是一幅最热闹,包含了天地七情的终章。 一声声情韵,如诉如泣,如悲似歌,那道道凤尾琴传出的仙力,催动着聚魂灯,“上古蛮荒雪姬山郎夫妇归来!雪姬山郎归来!她不停地诵念,手上的仙乐未停,一个时辰过去了、两个时辰过去了,聚魂灯上凝聚了丝丝魂魄偿。 凤九取出一只瓷瓶,这是冰神的魂元力,“现有仙界凤九,禀告上苍,请天地为凭,借冰神气运、寿数,以命换命,换上古雪姬重生。”用力一指,瓷瓶的魂元力落在聚魂灯上,魂魄之力立时更为凝实,转动得越来越快。 天河底的仙魂带着自己的肉身进入仙阵,片刻之后,无数仙魂带着已化白骨的仙人骨骸从圣水湖底的出口飘出,一到外头,肉身仙骨立化成如丝如雾的仙元力,只片刻就消失无踪,而魂魄化出生前模样,在空中如夜空星子般一闪划向天际,转入轮回。 凤九再取了一只瓷瓶,“今有仙界凤九,禀告上苍,请天地为凭,施以换命术,借域外山妖将军气运、寿数换上古山郎重生!雪姬山郎万世夫妻,永世恩情,天地动容,望天地恩赐,让善者重生,恶者永寂!” “雪姬归来!山郎归来!” 又一个时辰后,仙阵的石头幻出了金色的光芒,得又净魂的仙魂口里不由自己地喊着“上古蛮荒雪姬山郎夫妇归来!雪姬山郎夫妇归来!” 一人念,又一人念,无数人念,最终化成了嘤嘤嗡嗡之音,这声音不绝于耳,感天动地,聚魂灯转得越来越快,上面的金光闪耀,念诵的人逾多,其威力越大,金光亦越盛。 凤九突地纤指一点:“凤九借九个女仙尸骨、再借九个男仙尸骨,愿用他们之尸骨铸雪姬山郎夫妇重生。借尸骨者,灵魂授福,转世为人后,可得飞渡成仙之机,拥有前世修为……” 她双手虚空一划,立时就出现了十几个神符,神符上有男有女,落至天河底,下面的仙魂开始疯狂抢夺神符,一旦仙魂触及,灵魂就会印上一道金色印记。 天赐瞧得目瞪口呆。 凤九再一运力,从仙宝空间里移出一对仙玉棺材,里面注了半棺仙液。 太白金星颤着音儿:“陛下,凤九仙君是九音公主,她能调用九音公主的眼泪,还炼成了七情圣水。陛下……她是你的亲姐姐,是你的亲姐姐……” 然,天赐很是平静。 太白金星回过味来:莫非陛下早已知实情,否则没道理这般平静。 怎么也没想到,凤九仙君居然会是早年魂飞魄散的九音公主。 凤九在天河作法,超渡天河千万仙魂,消息传出,仙庭无数仙人赶去瞧热闹,一看瀑涨的天河水,立在仙舟上瞧看,出口处设有仙阵,上面的聚魂灯还在飞快地旋转,下面有一条石河,石头上有刻有金色的名字,能让人看到名字,那转的速度很快,快得让人眼花缭乱。 天河的地下,出现了一条金色梵文的圣河,仙魂们在圣河里畅游,从出口到入口,最初痛苦,走到一半就化成了释然轻松,走到出口时,每个仙魂都会诵三遍石头上的文字“上古蛮荒雪姬山郎夫妇!” 聚魂灯上是魂魄。 聚魂灯下是仙阵,仙阵之内有旋转的石河,更有无数的仙魂,在无数石头的下面是两堆仙骨,那仙骨已经堆砌成了两个人形模样。 凤九摸出一只仙瓶,取了几枚仙丹,捏在粉末,用仙力送入聚魂仙阵内的两堆仙骨上。 月老师徒引颈张望:“凤仙君这撒的是什么宝贝?” 婚郎与嫁娘很是兴奋。 嫁娘叫道:“阿九是最厉害。” 婚郎故作淡定,“她不愧是我们的朋友。” 嫁娘笑得见眉不见眼,“雪姬山郎是谁?” “和我们一样,也是阿九最要好的朋友。” “阿九真好,为了救朋友,弄出这么大的阵仗,起用这么大的聚魂仙阵,可很耗仙力修为。” 太上老君立在一侧,捊着胡须,旁边的弟子道:“师父,凤仙君刚才撒的金粉是什么?” “是仙丹,淬体仙丹、续骨生肌圣丹,她拈成了粉末撒入,重生之人便能拥有肉身,还能拥有修为。” 太上老君没说,还有驻颜延寿仙丹与往生仙丹。 空中的聚魂灯转得越来越快,快得如风,让人瞧不见它的速度,最后只留一个金光,灯周围的魂魄越来越凝实。 凤九抛了两件中品仙衣,一男一女,落在了那渐渐生成的仙骨之上,九具仙娥,九具男仙的尸骨竟自动化成了一男一女。 “生筋络了!” “居然真的能重生。” “生肌肉了。” “长皮肤了,长皮肤了。” 围观的仙人瞪大眼睛,看着晶玉仙棺中不停发生变化的男女。 明明已经逝去多年,竟在现下一点点地重生,一点点重塑了肉身,他们中就无人能做到此。 凤九取了两枚仙丹,直放这对已经重新凝聚而成的男女口中。 “能瞧见五官了。” “还在长头发眉毛!” 在一声声惊呼声中,仙阵下面的男女越来越真实,女子拥有漂亮的五官,男子眉眼清秀,聚魂灯的速度放缓了,一对男女的魂魄已经凝成。 女子看到凤九,嘴一张一合,“凤姐姐!” 这三个字,唯有凤九看懂了。 “雪姬山神的魂魄先回肉身,醒来再叙旧。” 男女相视一望,穿过刻有他们名字的石头,看到仙阵下面有两具仙人尸骨,各入肉身。 凤九用手一甩,石头飞出仙阵,落到地上时,上面的文字化成了仙元力顿化无形,另一只虚空一抓,聚魂灯重回手中。 一对男女动了一下,又似进了梦境之中。 金薇七对凤九敬佩不已,此刻飞奔而来,笑着给凤九斟琼浆仙液,还拿出仙宝空间的仙果摆上,“仙君今儿累坏了。” 凤九看了一眼,“你这些东西,还是自己留着吃。”她取了一坛神液琼浆,抱着坛子就是一阵猛灌。 仙童盯着仙阵里的男女,女子一身素白衣裙,头上戴着羽毛做的首饰,男子头发用纶巾裹着。 “仙君,他们为什么没醒过来?” “会醒过来,他们得重拾记忆,还得拥有修为,虽无雷电,能拥有仙躯也是意外之福。” 所有的仙人在围观,看看凤九,再看看仙玉棺中的男女。 又过了大半个时辰,这对男女中的男子坐了起来,身上有些湿,他带着好奇地看着阿九,一扭头发现身边的女子,跳出仙玉棺,蹲在棺前喊着:“雪姬!雪姬……” 女子未醒。 凤九道:“山郎,你莫急,雪姬现在只是修炼,再过一会儿就会醒过来。我得继续作法!薇七,叫两个男仙把仙玉棺移出来。” 天赐当即点了两个天将去帮忙,将两具仙玉棺移出,山郎依旧寸步不离的守着雪姬。 凤九取了乾坤袋,将早前的石头收了过去,再掏了一个乾坤袋,走到聚魂阵前,将装有木毅的肉身取出放在聚魂阵中央。 凤九想了一阵,从怀里掏了好几个瓶子出来,往生丹、安魂仙丹一古脑儿地往木毅嘴里塞,塞一枚往生丹,好像不安心,就再塞一枚,安魂仙丹亦塞了三枚进去。 凤九慧黠一笑,摸了摸头,要不要在里注上仙液,让他淬体,她还是看惯了木胤…… 这么一想,她又掏了两枚淬体仙丹,取了一个仙瓶,不要钱似地往里注入仙液,末了,扯了一把冰肌玉叶成熟的冰玉叶子,再是一把胭脂树、一把神膏树叶等等。 弄好了一切,凤九坐到仙琴前,修复了仙阵,将聚魂灯移到空中,将乾坤袋里的石头置入,用手一指,聚魂灯转,再一指仙力,刻有名字的石头开始旋转,她琴弦一拨,朗声吟道:“以命换命,我借域外蛟妖将军运数、寿元换东极天王木毅重生!木毅有功六界苍生,望天地恩赐,允善者重生,让恶者永寂!”她纵身一抛,里面的魂元力落至聚魂灯。 “天河底的千万仙魂,请你们助我一臂之力,善者重生,善者重入轮回。东极天王木毅归来!木毅归来……” 琴弦动,《七情》的末章再次奏响。 原因停下了法术,就连天河底的仙魂也放慢了净魂转入轮回的速度,凤九一启仙阵,速度陡然转快,无数仙魂就像流水奔涌一般往出口处流动,原来这是七情圣水在流动,因着聚魂灯转动的速度越快,圣水也亦流动得越快,天河底的圣河又开始泛出了梵音经文,嘤嘤嗡嗡让人心静。 仙魂们到了出口,看着石头上的金色文字,“东极天王木毅归来!”诵上三声,则入转入轮回,一个念,十个念,无数的仙魂在诵念。 山郎看着空中,很快就明白,他们夫妻原已万世寿终,是那个仙子将他们复活,给了他们性命,他面含感激,又忧心地看着冰玉棺中的雪姬。 金薇七道:“我们仙君说你妻子没事,她就肯定没事。我们仙君最厉害了!能借命换命,你妻子借的是上古冰神运数性命,你借的是域外山妖将军的运数性命,你们可以活很久,可以在仙界做上仙,永生永世都能在一起……” 山郎在醒来前,忆起了他的生生世世,他与雪姬一直是夫妻,雪姬一直陪着他。生生世世,相携相首,不离不弃,他们的魂融为一体,他们的肉身也总是在每一次轮回后能尽早相遇,无数次自幼订亲,无数世青梅竹马,无论相隔多远,冥冥之中,总能牵引着寻到彼此。 金薇七笑道:“近万世夫妻,天地少有,你们俩可真有福份。” 嫁娘看着下面的男女,激动地道:“我感觉到他的情丝,他的感情好深哦,深到像左手与右手。婚郎,我们要保媒,牵线,牵线……” 大红娘瞪了一眼,“人家本来就是夫妻,还是近万世的夫妻,需要你们牵线。” 近万世的夫妻,闻所未闻,下界的十世夫妻就可飞升成仙侣,这百世的更是从未有过,这天地间居然会有近万世的夫妻。 “怎么不能牵,我们要把他们永生永世绑到一起,这样才好。” 婚郎没有嫁娘的激动,“我们俩倒可以绑一对,阿九和木毅,哈哈,木毅为了阿九,以命换命,撕裂灵魂,也是一对真爱!” 大红娘一扭头,提高了嗓门:“东极天王昏迷,是因为九音,就是现在的凤仙君?” 嫁娘冷哼一声,“我和婚郎,很久很久以前就知道木胤就是木毅,凤九就是九音。婚郎,对吧!我们俩一直感受得到木毅的情丝,却感觉不到凤九的,现在终于感觉到了,好有爱,好有爱……” 大红娘最看不得嫁娘这副花痴模样。 嫁娘泪光闪闪,就差落下来了。 大红娘问道:“师父,你知道龙仙君是木毅不?” 太上老君道:“贫道第一次见木胤,便知他是木毅。想来天宇大帝也是一早就窥破天机……” 水太妃在身后冒了一句,“木毅可是九音的义父啊,你们这些仙人老糊涂了?” 嫁娘一瞧水太妃就不喜,瞪了一眼,用背对着水太妃。 水太妃心里冒着欢喜的泡泡,天太后的女儿找回来了,正好做一对儿女亲事,无论是凤九嫁水德,还是水柔嫁天赐,这可都是有好的良缘。 水太妃要胁似地道:“月老,你可得盯紧你的这对精灵仙子,别让他们乱点鸳鸯谱,再闹了笑话,你们月老宫在仙界再无立足之地。” 空中的聚魂灯在转,上面聚拢了丝丝缕缕的魂魄。 时间在点点流逝。 转眼就过了三天,天河的仙魂还在超渡。 木毅的魂魄越来越凝实,速度也没早前那般快,魂魄渐渐化成了他的五官轮廓与模样。 “东极天王木毅,你的肉身在聚魂阵下,请回肉身!东极天王木毅归来!木毅归来!” 凤九重复念叨着,无数声后,木毅的魂魄被肉身吸走。 聚魂灯停止了转动。 凤九虚空一抓,聚魂灯被她握在手里,掐了个诀,石头飞入乾坤袋。 山郎还蹲在雪姬的棺前,她越是不醒,他越是着急。 木毅的仙玉棺被人抬离了聚魂阵。 凤九在拆聚魂阵。 天太后一脸激动,身后站着紫霞上仙等人,“九音……” 凤九回身,“见过天太后。”行罢了礼,“天太后,我不是九音,我是凤九,九音已经没了,我现在过得很好,你可以安心。” 水太妃走了过来,厉声道:“凤九,你怎能这么说,这是你母亲。” “水太妃,在下界人间,今生的人会认前世的父母亲人么?不会!九音没了,我是凤九。修仙之人,少有人会在乎肉身,在乎亲生父母,我是凤九,不是九音。我的命是师父木毅给的,我有今日的修为也是他传授的,他是我的师父,也是我深爱的男子……” 凤九淡然一笑,“天太后,有些人离去,有些人归来,归来的未必就是从前的人。那些身处困境的仙人,大可不必怨天尤人,亦不必醉生梦死。天地经过几番变迁,沧海经历数次变幻桑田,只不过有些事恰好被我们遇见。多少人,被香熏火燎的天地变迁给呛伤;又有多少人,因身份的变化而伤悲。但物转星移,时间会修复所有的伤痕。那时候,天地寂静,仙界安宁。 天太后,你是我万世以前九音的母亲,在你我之间,我们相隔了万世,而我亦有一万个不同的母亲,如果我要认,这天地之间就有一万余个母亲。你得放下,我们回不到前世,更回不到万世前的前世。我只是凤九,在当年你复活天香,我便已经决定放弃做你的女儿。只要你知道九音还活着,她过得很好,这比什么都重要。” 天太后面露悲怆,“你还是不肯原谅我,为我当年抛下你,带着天赐随天宇大帝藏入小天地害你承受万世轮回之苦……” 她已经懊悔,她知道木毅会照顾好九音,只忘了她还是一个母亲。 在女儿和儿子之间,她更看重未出世的儿子;在丈夫与女儿之间,她更看重自己的丈夫。她只是想保全丈夫儿子的性命,不是不在乎九音,只是觉得留下九音,计划才会更成功,她才能更好的护好丈夫儿子。 “我曾经怪过你,但现在已经不怪了,我知道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我的万世轮回,就是为了让我聚齐凤神的魂魄,真正成为凤神的转世,而不是成为九音的转世。我是凤九,我拥有凤神所有的神通和记忆,反而是九音的记忆,一点一点已经模糊朦胧,甚至于开始遗忘。 我先是凤神再是九音,而今更是凤九,过往如何,我不想追忆。我只想握住当下,只想做真正的自己,为自己而活。 天太后,你是我万世以前的母亲,我不否认,只是万世之后,我不会再认你是我母亲。我是东极仙境的凤九,守护仙境和平、维护苍生是我的责任。 请忘了我,忘了我在万世以前曾是你的女儿。” 凤九召了仙舟,将两具仙玉棺材收入仙宝空间。 山郎一见自己的妻子腾空消息,急道:“雪姬去哪儿了?” “雪姬被我收到仙器里了,等回到仙府,她就又出来了。山郎,随我回仙府,以后哪里就是你的家。” 金薇七好奇地道:“仙君,你的七情圣河……” “天河的仙魂还没超渡完,待过些日子超渡完了,我会送七情圣河去该去的地方。” 金薇七应答一声。 两名仙童上了仙舟,随凤九穿过天河回到了东极仙境。 * 祥云上,天太后一脸落漠。 太白金星心下感叹。 凤九拒绝了天太后,她不想再做九音。 水太妃道:“若是以前的九音,定不会这样伤人心。” 天赐移近,面有愠怒,“水婶婶,你别再说了。姐姐不愿相认,还不是瞧出水婶婶的用意。” 水太妃嘴硬地道:“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我能有什么用意?” “连我都瞧得出来,水婶婶天天打着与母后结儿女结亲,你想让姐姐嫁给水德,姐姐喜欢的人是东极天王。姐姐重情,为了与东极天王在一起,她宁可放弃与母后相认,如果相认,你们肯定会以种种理由阻止她。 东极天王为姐姐做了那么多,为了给姐姐续命,以命换命,昏睡不醒,也至撕裂灵魂、魂飞魄散,他待姐姐这么好,姐姐怎么可能再喜欢上别人。 水婶婶的心思,仙庭谁瞧不出来。明知道我待水柔公主,就像对自己的姐姐,你非将我们俩凑一块。我这样待水柔姐,水德也是这样待我姐姐,你们就是乱点鸳鸯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372-373章 雪姬〔二章 合一〕 水太妃脸颊微红,想反驳,却被天赐字字凿中要害。 天太后眼睛微亮,“九音是因为这原因才拒绝相认。”如果是,她可以试着改变。 天赐道:“母后以为呢?姐姐连朋友都能复活重生,如此重情,她为什么不认母后,她是怕认了,母后干预她的姻缘婚事,两相权衡,她宁可不认。” 天赐这些年一直在试着去理解凤九。 那是她的姐姐,他有敬重、有欣赏,更有爱惜撄。 天太后看着太白金星。 太白金星道:“陛下说得在理,九音公主不认太后定有她的难处,在她看来,东极天王很重要。如果相认,她就不能与东极天王在一起……偿” 能有凤九,全是因为当年木毅以命换命,用自己的魂碎魄离换了凤九的重生。 水太妃脱口而出:“木毅是她的义父,他们有父女之名。” 天赐道:“现在的姐姐是凤九,只是木毅叔叔收的弟子,师徒成亲,仙界又不是没有过先例。朕倒觉得没什么不可,只要姐姐好,她快乐,我们成全了又有何妨。姐姐受过那么多苦,母后当真还狠心看她难过伤心。” 他说得轻巧,可仙界之中,又有多少人能接受这样的师徒之恋,何况九音是木毅的义女,哪有义父娶义女为妻的。 水太妃带着讥讽,“说破了天,这也不合道义。师徒成亲,旁人做得,仙界天族不能做……太后得顾忌人言。” 天族是仙界的榜样,怎么可以做出这违背伦常之事。 天赐淡淡地道:“到了今日这步,母后想认姐姐,就得退让。究竟是面子重要,还是她的幸福重要?父皇飞升前早已窥破天机,木胤是木毅的秘密是我告诉姐姐的,更是我鼓励姐姐和他在一起。” 讨厌死水太妃了,这个女人以前还不错,至少除了喜欢在天太后面前谄/媚之后,至少还有几分贤淑,可这些年瞧来,动不动就在天太后跟前出鬼/点子,天赐一想起来就厌恶得紧,恨不能立时寻个法子将她赶走。 水太妃一脸恼意,“陛下怎能这么做,师徒恋……差辈份了,不妥不妥!” 天赐冷着脸,“你们就不妥吧,朕去找姐姐叙旧。只要他们乐意,朕乐意给他们赐婚、主婚!”一转身,带着随侍天兵,驾着祥云而去。 天太后想到这事就觉得头疼。 凤九是摆明了,如果她不同意他们的婚事,就不认她。 对这个女儿,天太后有诸多愧疚。 水太妃的话有理。 天赐的话更有道理。 现在是她爱面子,还是真心希望女儿幸福的问题。 天赐立在云上,“母后原就心软,镇日被水太妃说东说西,顾虑重重,她越是这般,姐姐才越是寒心。朕都瞧出的关键,偏她们就看不到。” 身后的侍卫天兵道:“陛下说得是,我们是仙人,只讲实力修为,哪有那凡人俗世的诸多规矩,只要两人相爱,就算陛下是仙界之主,爱上个下界小乞丐也不打紧。” 音落时,旁边好几个带着怒容盯着他。 谁的比方不好打,居然打到天帝身上,他这是不想好了? 侍卫天兵回过神,忙道:“就是一比喻,以陛下的至尊身份,是万不会的……”冷汗淋漓,得陛下夸赞两回,怎能忘了自己的身份呢。 天赐若有所思,应道:“说得不错,哪有辈份、门第、尊卑的讲究,不是仙凡恋,更非仙妖恋,都是仙人,相恋了就是良缘。” 他站在凤九这边。 天宇大帝虽然没与天赐明说,为何父女相见没有相认,但天赐觉得,亦是中间有一个木毅的原因。木毅是义父、是师父,以前就不说,现在是师徒恋,若凤九不相认,这件事反倒简单许多,一旦相认,这上头就多了几个长辈,两人再相爱,姻缘无望。 一个是天太后之女,一个是天太后的师弟,怎么看这二人都不可能结成良缘,着实差着辈份,也事关伦常。 易位而处,便是天赐站在凤九这角度,只怕他也不愿与仙界天家相认了。 * 凤仙君府。 凤九在后院挑了两间屋子给雪姬与山郎夫妇。 山郎先是好奇地看着仙君府的装饰建造,面容露出几分诧异之色。 待进了屋子,见雪姬还在仙玉棺之中,有仙液没过半个身子,他坐在仙玉棺之侧,静静地陪着雪姬,就像是害怕一个错眼她就不见了。 凤九将木毅的仙玉棺带回了圣池大殿,置入圣池底安放,“木毅,我是凤九,你的未婚妻,我先回去了,你好好修炼,过几日我再来看你。” 她拿出龙鳞空间,掐了个手诀,龙鳞空间落到他的胸前,再将他们的订婚戒指、仙宝空间戒指一并戴在他手上。 “待过些日子,我重新帮你炼龙鳞剑,乖,我走了。” 凤九出了圣山回到仙君府时。 紫菡奔了过来,“仙君,山郎镇日除了守着仙玉棺中的仙子,也不说话,别的什么都不会做,瞧着只是寻常的天仙初期小成修为。” 凤九笑了一下,“是什么修为都不要紧,他们是夫妻,他守着妻子是应该的,万世夫妻,天地间只此一对,无论修为如何,都值得我们敬重。世间男子,有谁能做到万世只爱一个人,且醒来后还能如此,就这一点很难得。” 金薇七捧着仙果,将琼浆仙果放好,“下仙给山郎仙人亦送了一些进去,不知道他是什么修为,没敢贸然送琼浆。” 凤九道:“先送中品琼浆,若他有什么需要,尽量送去。” 金薇七道:“他见我就问,为什么雪姬还不醒来,我都告诉他,说雪姬上仙还在修炼,终究会醒。” 这样的回答,凤九说过,金薇七也说过,可山郎还是会忍不住再问,仿佛得了答案,他就能安心。 凤九道:“如果你嫌他问得多,就把这枚安魂仙丹给他走,他服下之后会睡一觉,待醒来,雪姬就醒了。” 金薇七笑着要接,被紫菡抢了先:“薇七,这等仙丹给了你,我真担心进了你自己的嘴巴。” “我哪有?我又不会贪了去。” 紫菡进了后院,立在雪姬夫妇的房门外。 山郎见有人来,这次来的是一个相貌清秀姣好的紫衣仙娥,“仙子,雪姬为什么还不醒来?” 紫菡要昏,他见了人就只会问这一句。笑着答道:“她在修炼,很快就会醒。这是仙丹,你吃了会有用,我助你炼化。” 山郎接地仙丹,很配合的吞服下去。 紫菡助他炼化,刚一触他的后背,心下叫苦连连,这绝对是个苦差事,而担心金薇七私吞仙丹,她来了,没想山郎体内似乎积压了不少的仙丹药粉,她以为只需要炼化一种就好,往生仙丹的、淬体仙丹的还有安魂仙丹…… 紫菡几乎用了一个多时辰,才帮山郎炼化仙丹。 金薇七想着早前的事,揶揄道:“紫菡姐姐,你是不是自己吃了仙丹啊,一去这么久。” 紫菡蹙着眉头,“仙君,下仙刚才给山郎仙人炼化仙丹,你以前给他的,全都在他体内。” 凤九倏地一下立了起来,“你都帮他炼化了?” 紫菡连连点头,“这回只怕要坏事,赶紧带他去雷神殿淬体。”落音人已经出了花厅,“我亲自去,山郎性子固执又倔强。” 山郎依旧立在仙玉棺前,目不转睛地看着里面的雪姬。 正着急,就见凤九进来。 凤九道了声:“你跟我走。” 他站着未动,一脸戒备。 “雪姬有向你提过凤姐姐吧,我就是凤姐姐。” 他放松下来,跟在凤九身后,凤九行色匆匆,一入雷神修炼殿,凤九不说多话,一把将山郎推下紫雷池。 山郎大叫一声:“你不是凤姐姐,雪姬说过,凤姐姐比亲姐姐待她好,是她最看重的亲人,你不是!” 凤九厉斥道:“乖乖给我在这里待着。” “上面有雷,你要霹死我。” 凤九勾唇笑了一下,从怀里掏出一枚仙丹,叩住他的下巴,强行将一枚仙丹塞了进去,这刚塞下,又塞了一枚。 “金土仙果炼制的山灵根仙丹,大补之物,也给你了。若非你是雪姬的丈夫,这等好东西,我还不舍得给。凤姐姐害你,雪姬醒来还不得拼命,我等着雪姬回头谢我呢。 乖乖的,我又不是冰姬,害你们夫妇作甚?雷池能淬体,让你成为修为高强的仙人,你如何承住了,还可以去银雷池、金雷池。 你若能在金雷池忍受痛苦,往后你就能保护雪姬,不会再让她哭,也不会再让她受到伤害。谁要是欺负她,你就过去收拾他,听道理的讲道理,不听道理的,直接揍!” 山郎虽然浑身都痛,这会子却奇异地忍住了,“只要我抗过去,我就能保护雪姬?” 保护雪姬,不再看他伤心,这是他最大的心愿。 凤九笑道:“你抗过了紫雷池,还有银雷池、金雷池,等级越高,修为就越高。”她顿了一下,“现在开的是三成雷力,有五成、七成、九成、十成,如果到十成就是紫雷池的最高雷力。你若还想更厉害,就进银雷池,然后是金雷池。受不了,就喊停,自然就能出来。雪姬在修炼,你也得变得强大,回头你帮雪姬收拾坏人。” 山郎觉得这话有道理,配合地坐在紫雷池里,他要保护雪姬,他要变得强大,不要再让人欺负她。 凤九再回到仙君府,一个白衣双髻的少女奔了过来:“凤姐姐,是你吗?真的是你吗?你的样子变了。” 雪姬一袭素白裙裳,头上戴着漂亮的白羽头饰,还有两枝炼制过的冰雪树枝为钗子,显得圣洁而美丽。 凤九拉着她的手,“雪姬长大了,都嫁人了呢。” “山郎呢?” “那小子憨厚得可爱,我送他去雷池修炼。” 雪姬一听,转身就跑,凤九唤了声“站住”。 “凤姐姐,山郎没有修为的,我嫁给他之后,她恨我不回去陪她,给山郎种下了神的诅咒,封印了山郎的灵根和三十六处大穴,这是种到灵魂里的,他根本修炼不了。如果凤姐姐强行让他修炼,会让他暴体而亡的,凤姐姐。” “冰神种下的诅咒之印,冰神都没了,哪来的诅咒?在他遇到你以前,他有过多少世?” “三百世。” “三百世如何?” “三百世都是上古蛮荒部落的族长,拥有山灵根,力大无穷。” “这不就行了。他能扛过去的,我瞧山郎待你真心,我告诉他,雷池等级越高,在里面修炼后的本事越大,早前直嚷嚷着我要害他,一听我是凤姐姐,就不吱声了。我给了他炼了仙丹淬体,还有往生仙丹,会让他挖掘出往生之中修为最高的那世,且不会失忆。” 山郎早前有过三百世,而雪姬却只得不到百世,雪姬为了保护山郎不被冰姬伤害,将自己的魂魄与山郎的魂魄绑到一处,施下上古“同生共灭咒”,因着山郎万世寿终的消亡,雪姬也消亡天地。 “我相信凤姐姐,凤姐姐是怎么把我们救活的,我明明记得我和山郎因为万世寿终,已经魂飞魄散。” 凤九没打算瞒雪姬,将自己将冰姬炼化成魂元力,又取了一个宿命山妖炼化,雪姬借的是冰姬的命数寿元,山郎则借山妖的命数寿元重生。 她轻叹一声,“以命换命,只能让寿元终者得到五世寿元,与魔交手,与人打斗,太易受伤,得给你们寻天地圣魂,偷食一个下界圣魂可延百世,若是上界诞生的圣魂则可延千世。我炼了宿命精妖为魂元力,你吞一个可增十世。” 凤九拿出了四只瓷瓶,递给了雪姬,“拿去吞服,你两只,山郎两只。”她唤了绿玉过来,着绿玉领了雪姬去找山郎。 雪姬原就比山郎多上二百世的寿元。 凤九轻吁一口气,“同生共灭咒是你当年施在你们二人魂魄上的,如今解咒亦得由你出手。” 那样的上古神咒,懂晓的人不多。但凤九是会的,可因施咒者是雪姬,俗话说:解铃还需系铃人,所以她以为这个解咒人非雪姬不可。 “这么多世都过了,解不解又有什么要紧的。”雪姬反是看得淡,生生世世,她已经习惯与山郎在一块。 凤九微愣,也难得雪姬与山郎经历若干世,还能如此恩爱如初,反是她想多了,不由得勾唇粲然一笑。 雪姬笑着,“凤姐姐虽然模样变了,还和以前一样对我好。” “少嘴甜,快去吧。我怕山郎硬扛白白再损几世命缘,淬体之中折损命缘的人可不少。” 寻常仙人在经转几世后或修炼成仙,或是转世在仙界为仙,总还有若干世的寿元,遇到雷劫淬体时,为保性命,亦有仙人将往后的命缘化成丝缕生机保命。 然,山郎是真正的万世寿终,即便用域外山妖将军以命换命,也只得五世寿元,经不得折损。 雪姬接过瓷瓶,心里想着:我吞一个瓷瓶的就好,还是给山郎多留一只,他吞了就能多十次活命机会。 紫菡拽着衣袖:她还有三只瓷瓶的魂元力,原来这东西还可以增加命缘,就算被打死,有了它就能再多几次机会,自己可得好好留着,上次还想送给青芒一瓶。哼,这家伙居然不管她的感受,还瞧上了红芜,围着红芜打转。 雪姬哄着山郎吸了三瓶魂元力,她吞食魂元力后,没炼化就被灵魂吸收了,浑身舒坦不少。 往天空一望,却见凤九驾云而去,心下一急,腾空而起,雪姬觉得新奇,以前在下界也没这样的,“凤姐姐去哪儿?” “我得去天河瞧瞧。” “我陪姐姐一起。” 凤九宠溺一笑,“我杀了冰姬,你不恨我?” “她做错了太多事,也害过山郎和我,早已不是我姐姐。她声声说我是她妹妹,可她从来没真心拿我当妹妹,反是凤姐姐,为我做了太多。以后,你就是我唯一的姐姐。” 冰姬做过太多的错事,雪姬恨过、怨过,后来真的没拿冰姬当姐姐。 “万世轮回,你这性子还是没变,小嘴跟以前一样的甜。” 两人笑着,近了天河,凤九掏出一只仙舟,往空中一抛,雪姬双眼灵动,跟着凤九上了仙舟。 凤九道:“天河驾云不能渡,便是修为再高也不成,只能用仙舟,我围着天河岸走一圈,你小心被掉下去,自有天地来,就有天河,若干年,天河淹死了不少仙人,尸骨、魂魄尽数被困在河底,不得轮回转世,甚至有些仙魂在下面生出邪恶之心……” 姐妹二人一路行着,凤九又简要与雪姬说了域内域外的事,“这是一枚有二十亩大小的仙宝空间,我教你使用之法,里头有一座庭院,还有一座果园药园,以后你遇到喜欢的,也可以种在里面。” 她变幻了几个手诀,雪姬在一边学,雪姬自幼聪慧一学就会,都不需凤九教第二遍,一个女子,聪慧又善良活泼,想来身边人没一个不喜欢的。正因为如此,冰姬才嫉妒自己的妹妹,也至到了无法理喻的地步。 见雪姬学会,凤九又取了一枚十亩大小的仙宝空间,“在仙界,多是一亩、半分地的,有二三亩空间就算是极品,你这两个可极品空间,戴在手上收好了,得了空,姐姐再帮你们夫妻炼本命神器。” 说话间,凤九就到了天河,落到出口处,里面还有稀疏零落的仙魂在走动,“还剩多少仙魂未能离开。仙魂们被困在此若干年,应比谁都想离开才对,过了一个月,怎还有仙魂?” 雪姬看着天河底,下面有一条闪着金光的小溪,里面依旧能看到魂魄如鱼儿一般游动,从入口游到出口,到得出口就现出一个仙人的骨骼,骨骼在空中立时化成一股仙元力,随风消散,魂魄亦现出生前的样子,打一个旋儿,往贬仙台方向而去,那里通往冥界,可入轮回。 凤九道:“雪姬,你空间里有仙剑等物,我下去瞧瞧还有多少仙魂,让他们早些出来。” 雪姬答道:“凤姐姐,我在这里等你,哪儿都不去。” 凤九纵身跃到七情圣水的出口,逆向而行,走在里面,就你是一个密道,不同的全都是透明的洞壁,洞壁还有各种梵文佛经,凤九忆起当年乐禅子、书禅子诵经渡魂的情形,这些佛文的字迹,与书禅子还是悟明时有八分相似,其间更有一些超渡的音符,亦是金色的,隐约之间还有梵音回荡。 音符,是她留下的。 佛经文字则是书禅子所留。 那梵音定是乐禅子留下的。 凤九走到入口处,眼前豁然开朗,在天河底偌大的空间里,竟拔地而起,建造了几座楼堡城池,城外偶有零星可数的仙魂在走动,因着魂与仙骨在一处,他们见到凤九,面露惧色。 凤九道:“我为尔等渡魂重入轮回,你们怎还不去渡魂圣河,在这里作甚?” 其间一个清瘦老仙魂向前,揖手道:“禀上仙,不是我们耽搁,实在是我们被这里的魂魔给控制住了,我们几个也是想了法子逃出来的。” 其它的仙魂恐耽搁,直往渡魂圣河方向奔。 凤九看着天河底,远远近近,错落有至地建了九座城堡,开启神识之眼,这一瞧,九座城堡居然全是用仙人骨骸建造,“九座城,得多少仙人骨骸方才建成?” 清瘦老者道:“一座城堡,得用三十万骨骸方可造成,那座最大的,用了一百万妖魂骨骸。” “怎还有妖魂骨骸?” “天地初开,上界有仙有妖亦有魔,那时亦有天河,仙魔大战,无论仙人、妖魔落至天河皆会丧命。骨骸留存在此,不能化成元力,而他们也不能得已轮回,岁岁年年,时光飞升,这里的死者越聚越多。天华帝三万三千年时,下仙当年赴蟠桃盛宴,吃醉了酒,迷迷糊糊到得此地,落到天河被淹丧命。我来之时,这里只得三座城,听说天地初开时,天河底生出第一个圣魂,吸天地灵气,修炼成魔,号称‘齐天圣魔’。 又过得若干年,天河底再生一个圣魂,修炼成人,号‘齐天圣仙’;第三个圣魂,修炼成妖,号‘齐天圣妖’;第四个圣魂,修炼成精怪,号‘齐天圣怪’;第五个圣魂,修炼成鬼,号‘齐天圣鬼’;第六个圣魂,修炼成人,号‘通天人’;第七个圣魂,修炼成精,号‘通天精’;第八个圣魂,号‘通天冥’;第九个圣魂,号‘通天畜’……天河又出现了一缕圣魂,只待生出灵智。听说圣魔正筹谋要在天河建造六界轮回,几圣皆有心愿他日功成,冲出天河,各统一界成为霸主。” 第373章天河有圣魂 凤九正想着寻圣魂,这里就出现了十个,心下雀跃,又想这些圣魂吸天地灵气,还修炼成魔成怪,“他们的修为很高?” “圣魔、圣仙、圣妖三人的修为最高,皆是深不可测,上仙来此可得小心。” “新生的圣魂在何处?” “上仙可瞧见那处新建的城池,那是几通奉五圣之令给新生的圣魂建造城池。新生的圣魂就在那座城池的城主府内,只待生出灵智,便可吸天地灵气修炼。” 凤九揖手:“九人之中,谁的修为最低?” “四通修为最低,又尤以通天畜最差。” “多谢,你快去超渡圣河。” “上仙可得小心。” 凤九点了一下头,取了一枚神符贴在身上,往天河底的几城方向游去,她走到“通天畜”之地,看着用尸骨建造的城池,他们还会挑选,修为底的仙人骨骸不要,立在原地,运足元力,一招“排山倒海”,连施三遍,通天畜城轰隆一声巨响,城池崩塌,天河水暴涨,河面掀起了冲天巨浪。 雪姬在上头吓了一跳,好在是仙舟,否则连她也掉了下去。 空中飘出一个清瘦仙人的魂魄,他的嘴一张一合,似在说什么,雪姬却听不见声音,风一吹,已卷着他离去。 雪姬眨了眨眼睛:“下面发生了什么?” 她俯着身子往下探望,正瞧得专注,一个男子的声音传来:“小美人,你在那儿瞧什么?” 赵熹带着天将立在仙舟上,打量着雪姬:要想俏,一身孝。这姑娘一身素白,头上还戴着漂亮的头饰,只赵熹瞧不出修为,眯了眯眼,“你是哪里的仙娥,长得怪水灵,本帅不嫌你不够漂亮,就纳你做第三房侍妾。” 雪姬看这人一脸嬉皮状,愤愤地瞪了一眼,“我有丈夫,他在闭关,等他出来,他会找你打架。” 赵熹仰天大笑。 雪姬淡淡地瞥了一眼:这天将是谁?好轻薄的话语。 赵熹问:“刚才天河水涨,是你弄的?” 雪姬道:“我哪有这等本事,是凤姐姐下去了,刚才出来一个仙魂,他像在说什么,可我听不见,也瞧不懂,比划了一下,好像是说天河底下打起来了。” “凤九下去了?”这丫头认识凤九,赵熹忙笑道:“刚才的话,我与你开玩笑,你千万别告诉凤仙君。” 凤九可是护短得很,要知道他戏弄她妹妹,回头还不得找他麻烦。 雪姬很是认真,“凤姐姐人挺好,就是惹毛了,她也收拾人。如果让她知道你戏\弄我,也一定会收拾你。看在你认错态度好,本姑娘不与你计较。” 他几时认错了? 他就是玩笑,觉得开玩笑的事没必要告诉凤九。 赵熹听说凤九下去,他却到不了天河底,立时有些郁闷,他不是天河元帅,怎能抵达不了下面。 这不科学…… 太不科学了。 赵熹立在仙舟,亦在盯着天河下的动静,除了有水波水纹,能依稀瞧见那条七情圣河,旁的也瞧不见。 凤九击塌了通天畜城,一转身快速离去,通天畜城一倒,用仙人骨头截砌的城池立时化成了骨骸,无数被禁锢的仙人幻化而出,快速往圣河方向奔去。 通天畜扬天大叫:“谁干的?卑鄙小人,给本王滚出来!敢毁本王的城池,快滚出来?” 这些日子,天河底出现了一条圣河,便是齐天圣魔也不敢入,一靠近就被上面的金色大字给刺得眼疼,若近圣河就是蚀骨蚀魂一样的痛苦。 齐天圣魔都不能如何,其他人更是敬而远之。 通天畜左一掌,在一爪,想将脱离了禁錮的仙魂困住,可抓得了这个,就逃走了那个,几百万的仙魂一离禁锢没命地逃窜。 这一声巨响,惊动了其他几人。 凤九站在通天冥城外,再使混沌术,三掌之后,又一座城池坍塌。 一转身到了通天精城外,神通再施,城池坍塌。 几次出手,天河水暴涨,河浪冲天,竟有往仙庭方向奔涌而去的势头,赵熹大呼一声:“冲到仙庭,事儿就闹大了。” 然,水势却退了回去。 圣河通道之内里面出现了无数的仙魂,一个接一个地出来,仙尸化成了仙元力,魂魄得已重入轮回,个个神色惊慌,就似是逃难一般。 凤九连击了三座城池,见河底乱成了一团,趁势往第十座刚了一半的城池奔去,隐身而行,一路亦未被人识破,进了这座城池,里面建造的都是些丧生的仙魂,她进了建好的大殿,在一处池潭之上,果见有一个圣魂,灵慧魄刚生出一缕,凤九眯了眯眼,走上去一把将整个圣魂收入仙瓶。 出来时,运足仙力,一掌混沌术“排山倒海”建了一半的城池轰然而坍,仙魂们的尸骨解除禁锢,立时四下逃窜,整个天河底到处都是四处逃亡的仙魂。 凤九刚走一半,传来一声厉喝:“大胆!竟敢擅闯我天河圣境,来者何人?” 凤九不吱声,却见一个黑黢黢如黑洞的黑雾奔了过来,拦住了她的去路,不待她开口,一掌击出,凤九身上的本命剑传出一声凤鸣之音,双手握剑,凤九幻出一条凤凰冲出黑雾直飞而去,这黑洞大口一张,竟将凤九的凤凰生生吞了下去,无声无息,居然就像吞下了一个美味。 “隐身神符!破——” 那黑雾一个旋\转,化成了一个黑袍男子,五官狰狞,凤九的隐身神符被他一指之力,立时化成了粉末。 好厉害的修为! 黑魔定定地看着凤九,“天帝修为的女仙,无数万年,可从未有天帝修为的人落到此处,你是唯一一个抵达这里,却还能……” 黑魔的话未说完,已有人先下手,化成一道流光自凤九的眉眼而入。 黑魔咆哮一声,天河水再涨,“通天人,你敢抢我的女人。” 凤九的识海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圣魔,我要这女人的肉身,你要的是灵魂。哈哈……她的肉身是我的了。” 被夺舍了! 凤九纵身一闪,弹出一枚圣水,将自己罩在圣水珠里,快速往圣河方向奔去,头好疼,就像要爆炸了似的,她得逃,离开了这里,许还有活命的机会。 通天人想夺她的肉身。 黑魔大叫:“通天人,快放开她,本圣要娶她为妻,本圣不要灵魂,要的是她……” 他以为是通天人想逃。 齐天圣怪在一旁阴阳怪气,用半男半女的声音道:“大哥,我就说过,通天人最是狡猾,若干万年,好不容易发现一个天帝期的仙人来此,竟被她抢去了肉身。这女人怕是活不成了。” “通天人,你敢背叛本圣,本圣不会放过你!” 凤九还在逃,识海里,两个灵魂正在对恃,通天人想驱逐她的元神,而她的元神更不愿相让。 凤九进了圣河,通天人感觉到周围的渡魂气息,痛苦地抱住了脑袋,传出凄厉的惨叫声,通天人是一个女子,是吸天河而生的圣魂,这是她的第一世。 凤九就坐在拥有最多渡魂之力的圣河里,用手将这里撑宽了一些,无数的仙魂走过她的身影,对她不予理会。 “你这臭女人,快离开这里,快离开这里!” 凤九拿定了主意,就是不离开,她偏要坐在这里,她是七情圣水的主人,她不惧这里的一切,反而觉得安心、静心,可是通天人不一样,她害怕这里的力量,更害怕这种净魂渡魂之力。 凤九连掐手诀,动作很快,识海穴中,她做什么,里面的元神也在与她做一样的动作,这是炼化通天人,通天人陷入深度昏迷,但她是天河圣魂,修炼多年,其难度不像以前遇到的是没有灵智的圣魂。凤九闭着双眸,加快的炼化速度,今日不能全炼化,就炼化一半,让她再不能挣扎,只是炼化的进展比凤九预想的要慢,她耐着性子坐在里面,不知过了多久,里面的仙魂已经很久没瞧见一个。 * 东极仙境,圣池底。 木毅在昏睡中,以梦境的形式再现前程往事,他是天界的东极天王木毅,为救九音,他撕裂灵魂,以一部分灵魂轮回入世,成了林义,成了梁宗卿,成了木胤,世世生生,生生世世,几次与九音的转世相遇相知,最后相爱,亦与凤九几度错肩而过。 他是仙界的龙仙君木胤,拥有着比木毅时还高的修为,他在梦里修炼龙神诀,得了龙神的传承。修为亦在昏睡中晋级,天帝初期大圆满、天帝初期巅,天帝中期小成,在这里停了下来。 木毅睁开了双眼:“凤九”,他记得自己在仙魔战场被凤妖王与美猫王联手攻击殒落,他又活过来了? 木毅看着头顶,这是一处他从未来过之地,却依稀间有些熟悉。 是了,是他给九音布的聚魂仙阵。空气里有浓烈的仙元力、神元力,甚至还有一股他从未见过的气息,木胤的记忆里有这气息,“七情气息”。 他爬出仙玉棺,站在这里打量周围,全都是极品仙玉,紫色的、金色的,还有一片神液湖,周围堆砌着神石,“阿九从哪里弄来这些宝贝?” 木毅垂眸,发现手上戴的两枚戒指,再挽一个诀,进了龙鳞空间,这里好大,有一座不小的庄园仙府,更种有仙果林、仙草林,中间还有一处不小的仙液湖,这些都是他前世木胤的,人无法回到前世,可他回来了。 他是木胤,是梁宗卿,亦是东极天王木毅。 他得出去。 此念一闪,他辩明方向,一下撞在屏壁上,没有电流。 凤九的布阵术还是他教的,这可难不住他。 然,木毅还是用了过一个时辰才解开这个仙阵,寻到生门而出。 到得外头,这里是圣池大殿,看着周围八处不同的楼台庭阁,他面露诧色,又往出口处移去。 木毅出了圣山,看到圣殿,径直而入。 紫精灵大叫了起来:“青儿,你偷懒,有人进来了。” 木毅抬头,进这里的法子可是凤九教给木胤的,而凤九的阵术是木毅所授,他会破解仙阵,也会布阵,要进来还不是容易之事,“本天王是东极仙境木毅,本天王出关了,阿九这丫头去哪儿了?” 两个精灵一脸惊愕,打量着木毅,瞧着好面熟,在哪里见过,“小仙见过天王。” 木毅走到一处界门前,挽了手诀打开界门,瞧着里面的星魂,“很旺盛,不错,看来阿九那法子还是管用的。”他将十八道界门一个个推开,又一一合上,拍了拍手。 木毅出了圣殿,正遇几个在圣山果园奉差的仙娥,一个个错愕地看着他,“你是谁?为什么进我们东极圣殿?” 青精灵惊道:“他是东极天王,他出关了。” 仙娥面面相窥,一脸不敢相信的样子。 仙娥甲道:“我听说东极天王是近四十岁的模样,这个人顶多二十五六。” “不会是冒充的吧。” “快去禀报文丞相。” 文筹没见过东极天王。 陶隐是见过东极天王的,此刻,他上上下下地打量一番,揖手道:“下仙陶隐,是东极右相,主掌户部、工部二处,下仙见过天王!” 文筹心想:真是东极天王,瞧着挺面善。是了,这人长得像木胤,却又不是十分的样,最多有五分相,最像的是额头、眉毛和眼睛。 木毅道:“阿九呢?” 沈宛答道:“回天王,凤仙君去天河了。” 木毅歪着头,“她去天河作甚?” 沈宛道:“凤仙君在天河布下聚魂阵,唤醒了天王。前些日子说要去天河收回她的七情圣水,这一去就是半个多月,至今尚未归来。” 离开半月未归,莫不是遇上大事了。 木毅指着陶隐,“陶隐,你陪本王同去,这丫头许在那边遇上事了。” 沈宛道:“下仙愿随天王同往。” 木毅低应一声,驾云而去。 近了天河,就见仙舟上立着一个俏生生的白裙少女,旁边还有一艘仙舟,上头站着赵熹,“快急死人了,怎么没动静了,出来的仙魂可不少。” 赵熹来回踱步。 雪姬比他还急,“我又听不懂魂语,不然就知道那些仙魂说什么。” “魂语!”赵熹拍了一下巴掌,当即大笑,“你不懂,閻君懂,他是冥帝飞升上界的,你在这儿守着,我遣人去临瑞城找阎君。” 木毅驾云欲近,但天河却是仙人飞越不过,仙舟驾越不过之地,只能沿着河岸行走,他召出一叶仙舟,驾着仙舟近了跟前,喝道:“赵熹,你在作甚?” “啊哈哈——”赵熹一见木毅,当即乐了,“哥们儿,你活过来了。” 木毅看着他的手,拍在他肩上好高兴。 陶隐道:“天河元帅,这位是东极天王,是天宇大帝的师弟,当今天太后的同门师弟。” 眉眼与木胤有几分相似,但又完全不同,这男人比木胤刚硬有男人魅力,木胤显得文弱了一些,后来被他教着多了几分男人味,但木毅眼神很犀厉。 赵熹忙道:“误会,这是误会,我以为你是木胤。” “木胤是我魂魄转世,他是本天王,本天王是他,也都没错,你以前怎样,以后还怎样,我不怪你。阿九入天河了?” 赵熹乐了,意思是他最要好的朋友还在。 赵熹一乐,比比划划夸张地将凤九入天河,搞得天河水暴涨,当然现在是退下去了,她一下去,就有几百万的仙魂冲出来转入轮回,他们进不去,不知道里面出了什么事。 雪姬道:“凤姐姐不会有事吧?她说下面很奇怪,照理就算有千万仙魂,早该净魂渡化完了,可一直没有渡化完,就想下去一探究竟,可她一去就没上来。” 赵熹道:“我们不懂魂语,我去找阎君来,他听得懂。你们等着,一会儿再有仙魂出来,就能知道里面的事。” 赵熹驾着仙舟,动作亦快,两个时辰后就请来了临瑞城主阎君。 阎君问了一个仙魂,道:“仙魂说,她在圣河底遇到一个女仙,坐在那儿打座,已经坐了很久,天河底下有九个修为强大的圣魔圣仙,还有几个通天怪,个个本事极大,用仙人尸骨砌成了城堡,仙人的尸骨在那儿,灵魂无法离开,她原是第十个圣魂将化的圣魔城堡里的尸骨,被一个女仙击塌了城池就逃了出来,因她体弱走得慢,又怕被人抓住,就先藏起来,待没人寻她,她方从圣河而出。” 雪姬面露忧色,“我就说嘛,凤姐姐肯定是遇上大事了。” 赵熹一脸不屑,“你除了在这上面守着,一点办法都没有。” “我是新来的,又不认识什么人,知道找谁帮忙……”雪姬都有些不好意思。 赵熹四下一寻,不见木毅的人,“东极天王呢?” 沈宛道:“天王不放心凤仙君也下去了。” 木毅行了一程,果见凤九盘腿坐在圣河,双眸微阖,观察了一阵,发现她像在炼化什么,将手掌自她后背一击,一股仙力输入体内,探了一下,不是炼化仙丹,而是在炼化圣魂,她的识海之中竟有两个魂魄,一个是她的元神,另一个是入侵想夺舍的魂魄。 “臭丫头,今儿要不是为师下来,你还不得被夺舍了去,那圣魂的魂魄之力比你的要强数倍,若非你有七情圣水护着,早就被人夺舍了。” 木毅嘀咕了一阵,盘腿坐在凤九身后,助她炼化入侵的圣魂,“虽有险,却也算是一个大缘,炼化这个圣魂,就能得千世寿元,倒也不亏。” 木毅用了两个时辰,方助凤九炼化圣魂,又助她吸收消化,再查看时,发现凤九的魂魄之力比早前强大了许多,再一探,竟是拥有了两千多世的寿元,他不由得微微一笑。 凤九睁开眼,只一眼:“师父,你怎来了?” 木毅醒了,木毅真的重生了,而且木毅还变年轻了。 “为师不来,你还不得被人夺舍了去。” “师父,你现在可只剩下四世寿元,我得了一个宝贝,从天河底夺了一个未生灵智的圣魂,不对,是它生了一缕灵慧魄,不过已经被我给抽取了,你快吸了,吸了就能增一千世的寿元。” 木毅未接。 凤九指着外头:“师父,那里头有一群圣魂,要夺舍我的就是一个圣魂修炼成的妖魔,自称通天人,好厉害……” 木毅方才接过,吸了圣魂,只用了不到半个时辰便炼化。轻啐道:“你的胆子可真不小,一个人就敢跑这里。” “我哪知道里头有十个圣魂化成的妖魔,齐天圣魔,本事极大,我用隐身符都能被他发现,他一指之力,就将我的神符给毁了。” 木毅站起身,吐了口气,“得了,我陪你再去瞧瞧。” 师徒二人自入口出来,抬眸时,发现天河底有几座城堡,其间一座是黑色,又有一座是红色,魔气、妖气缭绕。 凤九道:“天河若干年来,困住了不少仙魂。若干万年前,上界不分域内域外,这里曾是仙魔战场,无数仙人、妖魔落入天河丧命。第一位圣魂修炼成齐天圣魔,用魔骨砌了这座城池,困住了数百万魔魂。殒落的上界之人,无论是仙还是妖魔,尸骨必要化成元力,灵魂才能得已轮回,他们困住尸骨,就令他们无法/轮回转世……” 木毅看着几座城堡,他们依旧用了隐身、敛气双效神符,木毅本身就会制符,符阵一家,凤九会的,他一定会;他会的,凤九不一定会。着实是他是师父,凤九只是弟子。 木毅眯了眯眼,“只要击毁城池,就能瓦解那一魔的实力。” “是这样?” 木毅点了点头,“他们的城池都是有规律修建,就像是一个聚力阵,将建城用的尸骨之力都聚到他们身上,说不能完全分散他们的实力,一旦城池毁坏崩塌,至少能分一半。” 木毅拿定了主意,“我去毁实力最强的三座城池,你在这里毁掉实力弱些的,把你的圣水借两瓶。” 凤九取了两个白瓶,“这是圣水。”又拿出一个瓶子,“这里面是我用的圣水珠阵,可以形成保护罩,护你周全。” 木毅接过,奔往齐天圣魔的城池,双臂一扬,使出一股巨大的力道,掌力击出,天河水涨,可圣魔的城池摇了两下,竟没了动静,他再挥一掌,又是摇了两下。 完了!这是加固了城池,用阵法护住了。 ---题外话---鞠躬求月票!!感谢一路支持浣水月的读友大人们!祝各位亲阅文快乐,快乐阅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374-375章 炼魂〔12000+〕 木毅不能击倒圣魔的城池,转而攻仙圣仙的城池,第一掌无用,再第二掌出现了裂痕,他不急不燥再施一掌,这一掌之力极大,竟冲击到圣魔、圣妖的城池,木毅看着自己的拳头:这么厉害了? 凤九吃吃笑道:“师父,我数三二一,我们一起使力,一定可以轰倒!” 原来是她在他施掌之时也用施出了同样的混沌术。 一声“好”! 凤九忙道:“三、二一!” 轰—— 一声巨响,两个天帝期修为使出的混沌之力,令天河水暴涨,铺天盖地的浪潮向整个仙庭飞涌而去,摧枯拉朽,拥有毁灭一切的巨大力量。 天河底,城堡轰塌,圣魔圣妖的城堡出现了裂缝,凤九与木毅联手,再击两下,圣魔圣妖城堡同时轰然倒塌,挣脱了禁锢的仙魔妖三种魂魄而出。 凤九大喊:“无论你们生前是何魔何妖,该可入圣河得已轮回,快去吧,再不走就将你们抓回来,逃命去……” 妖魔们可不管这些,即便是圣魔圣妖手下的大将,但这里苦够了,天河底能有多大,哪里有大千世界的好,一个个往圣河底蜂涌而至,一入圣河,仙人还好,几乎没有太大的痛苦,而妖魔却一个个痛苦狰狞,无数的妖魔退却、止步,更多的妖魔开始围观静看其他人,有几个妖魔硬着头皮往前走过了一半的地方,立时就有了轻快、释然甚至是喜悦之色。 妖魔们再看那些仙人,走到一半,也都是个人轻松快乐状,原本畏惧的,明白通过一半就不会再有痛快,也是硬着头皮冲进去,一步又一步地往前走。 三座修为最好的魔仙妖城池被毁,正在闭关的圣魔冲出,化成一团黑雾,只露出一张脸,怒目圆瞪:“大胆!敢毁我城池洞府,本圣定要尔等葬身于此!偿” 木毅取出一瓶圣水,朝着圣魔就扑了过去,大喊:“阿九,用你的圣水困缚它,快!” 他们怕凤九的圣水,这些圣魂一直被困在天河底,离不开,走不掉,这是他们的第一世,他们哪里会领会七情含义,但他们有贪婪,有***,他们想称霸六界就是最好的证明,所以七情气息、七情水对他们极有伤害,凤九一掐诀,圣水化成了一条细薄的丝带,将圣魔死死地困缚住。 木毅又拿出一瓶圣,对冲过来对妖一泼,最后手里又捏了一只瓶子。 其他妖魔见木毅手里还有一只瓶子,面露惧色。 圣水化成的丝带闪出七彩的光芒,缚住了圣妖。 木毅道:“你还有几瓶圣水,全给我,想来能对付所有妖魔。”他眨了一眼眼睛,没有也得装样子,他们显然很怕这东西。 凤九连声应“哦”,取了两个瓶子,她能召唤圣水,指尖凝力,只片刻,瓶中就盛满了圣水。 木毅道:“把那两个用神器收入,一定要用神器。” 圣魔、圣妖的等级太高。 圣仙见自己的大哥与三弟被抓,一个转身,往天河尽头奔去。 木毅道:“别管他,我们收其他的。” 凤九取了一只少品神器的仙瓶,罩着圣魔圣妖,当即收入压上瓶塞。 圣鬼见圣仙逃了,心下大骇:保命要紧。这两个仙人似很厉害,手头又有神器,就连大哥也逃不过,心念一动,化成一道烟雾逃窜。 木毅将一瓶圣水泼向圣怪,圣怪痛苦地传出惨叫声,这声音传出天河,惊人耳目,似要撕裂天地,着实这怪叫太过惊悚。 通天精见圣仙、圣鬼皆逃,后退几步,不等他脱身,凤九一瓶圣水就泼了过来,只片刻,圣怪、通天精身上的圣水就化成了丝带一条,他们越挣扎就越痛。凤九再拿了只神器瓶子,将他们收了进去。 不等凤九再下手,另几个妖魔早已经逃得没影。 木毅拍了拍手,“你那神器、仙器得用七情圣水浸泡,否则弄不好他们还得逃出来。” 凤九道:“还有五个。” “我将城池轰塌,放了这里的魂魄,他们的修为就会减弱。” 木毅说干就干,双拳一轰,几座剩下的城池立时倒塌。 通天人被凤九炼化。 圣魔、圣妖被收入神器瓶,圣怪、通天精则被收入仙器瓶,木毅所言有道理。 凤九一转身进了仙器空间,取了一瓶圣水倒入一个大桶,再取了七情宝石将神器仙器埋在大桶里。 木毅轰完了城池,道:“我们先上去。” 两人交换眼神进了七情圣河,木毅刚入,就传来一阵剧痛的头痛,凤九见他面容苍白,“怎了?” “头痛。” 凤九道:“我改入口为出口,你若逆行就不会痛苦。” “不用,魂魄能承受,我也能承受。” “一会儿走完,你该失忆了。”凤九弹出一枚圣水珠,形成了一只护罩,将木毅包裹在内,挽着他的手,一路往前而行,有了圣水珠保护,木毅再也感受不到痛苦,反而是踏实、心安。 阎君又问了几个魂魄。 与众人翻译道:“他们说,有两个修为极高的仙人进入,摧毁天河底妖魔精怪的城堡,他们得已脱身。那位女仙说,无论是妖是魔穿过圣河可入轮回。” 天赐因为天河水冲入仙庭,要不是反应及时,又有仙都护城大阵相护,这一回只怕是损失不小,天河水冲到护城仙阵的屏障上,淹没至头顶,惊得仙都仙人直往高处奔,一些好奇的仙人寻了过来,想弄个明白,可这会儿,不过一个多时辰,天河水又退下去了。 在无数妖魔、仙魂尸骨消失化成元力后,魂魄已入轮回。 凤九牵着被护在珠罩里的木毅出来,两人眸光相对,木毅眼里蓄满了情丝,凤九曾是一满眸温柔。 雪姬唤声“凤姐姐”,奔了过来,“你没事吧?” 进去半晌,每一瞬时间都漫长若百年。 雪姬好几次想进去,试了两回又退出来,她虽得已重生,但修为尚未稳定。 凤九解了木毅的珠罩。 “若非师父,我就被下面的圣魂妖怪给夺舍了。” 沈宛惊呼一声,“凤仙君修为高深,连你都差点被圣魂妖怪给夺舍,如果我们下去,岂不是送死的份儿。” 这话一点也不夸张。 凤九也是低估了他们的能耐,或者说没有防备,谁曾想到那圣魂如此厉害。 木毅道:“天河生成的圣魂确实是好东西,阿九孝顺,说为师换命得来五世寿元,送了一个未修出灵智的圣魂,我一炼化,就感觉体力充沛。现下么,感觉我好像要晋级了。” 他上了仙舟,神色里难掩得意之色,有徒如此,夫复何求。 你们要羡慕,就让你们羡慕罢。 他要张扬、高调、得瑟,只要想他想,怎么样都可以。 他更要所有人明白:凤九是他的,谁也不能打主意。 木毅又道:“阿九,把你的护体珠再给一个,为师要修炼晋级。”好想吞口水,这东西可是大补之物,他虽是凤九以命换命唤醒的,可他木毅只余五世寿元,若是多吞几个圣魂,就能让魂魄变得更为强壮。 他一定要活得长长久久才好,这样就能与凤九长厢厮守。 赵熹羡慕地看着木毅:“仙界天河生出的圣魂,要是弄一个来吃就好了……” 他连吞了几口空气,越想越好,就差流口水。那不只是圣魂,就像是只吃过一回红烧肉的人又想到了红烧肉的滋味。 沈宛大喝一声:“你这是找死。” 在他们的认知里,就凤九的修为最高,凤九都险些着了妖魔的道,他们几个可不大好斗,但这圣魂着实是个好东西。 凤九走近天赐,用极低的声音道:“天赐,姐姐得了圣魂,到东极仙境去,姐姐炼成魂元力给你吃,最厉害的那个……” 天赐眼睛透亮:还是姐姐好!他摆了摆衣袖,“都散了,散了,有什么好瞧的,一个个又没本事下去捉圣魂妖怪,就爱看热闹。” 凤九驾着仙舟,一行人回到了东极仙境。 凤九在自己的府里用了阵焰,直接调成了最厉害的金焰,从空间里取出一只大桶先是两个仙瓶,往里头一倒,连着圣水一起。 沈宛、文筹等人围在旁边,大叫一声“圣魂?天河底捉来的圣魂?” 凤九道:“本仙君不想惹他们,可他们太危险了,妄想统领六界,已经把六界都划成他们要侵占的地盘。如果我去晚一步,待第十个圣魂问世,这六界就会乱。天河底有五千万仙妖魔的魂魄,其间更有一千万都是仙君以上的修为,这实力一旦为祸天地,只怕又是一场苍生浩劫。 我下去的时候不妨,被十个圣魂里排行第六的‘通天人’夺舍,躲在圣河炼了好久都炼不化,她的灵魂力太过强大,要不是师父帮我炼化,我说不准就被他夺舍成功。 这两个一个是排行第四的齐天圣怪,一个是排行第七的通天精。我这里还有两个,一个是排行第一的‘齐天圣魔’,另一个是排行第三的‘齐天圣妖’,这两个圣魂妖怪修为太高,我的金焰之火很难炼化。 陛下,得让仙庭雷神殿修为最高的雷将用雷电之力注入阵焰之火中,只有如此,才能炼化他们。” 木毅还在心下暗怪凤九太过大方,原来她打着主意要炼化圣魂妖魔,定是她没有信心炼化,势必要动用仙庭雷神殿的天将帮忙。 天赐听得兴致勃勃,“姐姐要把圣魔给我?” “不是说了给你吗。” 天赐唤一声“太白金星”,吩咐道:“你去传旨,让雷神殿天雷大将过来一趟,令他用天雷之力助朕炼化天河圣魔。这些妖魔的胆子不小,居然想统领六界,还想称霸仙界,快去!” 天河底的圣魂,炼成了魂元力可是天上地下最大的补物,比仙丹还优上数百倍。 不到一个时辰,天雷大将带着十二人的雷兵抵达,凤九拿着神瓶,“我将里面的妖魔放出来,你就用天雷之力轰,要轰得够狠,万不能让他们跑出去,否则就会为祸苍生,他们的魂魄之力太过强大,你们一定要当心。” 所有人退后数步,凤九数了三二一,天雷大将一雷锤下来,仙阵上霹雳叭啦全都是雷电之光,五颜六色煞是漂亮,圣魔圣妖身上绑着圣水化成的丝带,传出惊天的嘶吼声。 阵壁被振得摇摇晃晃,上有雷将之力,下有妖魔撞击,那阵壁这里冒一个包,那里冒一个泡,就似随时都要崩塌一般。 圣魔扬天大吼:“本圣要毁了天地!” 这声音似能颠覆六界,整个仙界都能听到这怒吼声。 圣妖附和道:“大哥称霸六界,亦神亦魔,本圣要妖界,天上地上,众妖之中唯本圣独尊!” 好大的口气。 若非凤九的七情圣水,只怕要捉住他们极难。 这些圣魂已修出肉身,更是修为高强的妖魔,究竟高强到何种地步,就连凤九都说不准,若非有天河为屏障,一旦窜入仙界,只怕就会引来一场横祸。 天赐大叫:“雷将,快霹,给朕狠狠地霹,这妖魔太狂妄了,霹呀!” 天雷大将领命,握紧雷锤,对着仙阵又是一阵猛霹。 凤九立在不远处,手里掐诀,飞快地变幻,一边霹,一边修复着仙阵护罩,里面的阵焰之光从赤金化成了黑金色,颜色越深,其雷力越重,里面的颜色偏黑又带了一股子七彩的光芒,这是极致雷力,是超品雷力,再往上升,就当是神界雷力,可就是这样,里面的妖/魔还是完好无损。 雷将几十道雷电下来,圣怪、通天精早就化成了魂魄体的圆球,圆球上更出现了一丝丝裂缝,可圣魔、圣妖两人虽有灼伤,却是好好儿的,似乎还越发的精神抖擞。 太白金星道:“陛下,好像是天雷大将的力道不够。” 天赐拿定主意,他是一定要吞最厉害的圣魔。仙界最厉害的天雷大将居然不能霹死他,这个妖/魔当有何等厉害,数十道雷下来,他只受了些许皮肉伤,再有那个圣妖瞧上去也很厉害的,如果不是凤九有圣水为武器,只怕根本打不过他们。 天赐抬手:“传四方仙境雷神殿修为最高的雷将前来,合他们之力,朕还不信制伏不了他,快去!” 又两个时辰,四方仙境的雷将赶到。 合力往仙阵上招呼,圣妖在这群雷轰击之下,化成了魂魄体十枚圆球,再受力之下魂魄碎裂出现了魂元力之状,而圣怪、通天精已经被炼化成了魂元力。 木毅正晋级出关,从龙仙君府的后院出来,耳畔全是一阵阵的雷电轰击之音,为了让他安心修炼,凤九设了仙阵,封住外头的动静,“凤仙君府”拔腿快奔,一见天上站着五队雷将雷队,对着下面的仙阵乱轰。 木毅大喝一声“住手”。 所有人停了下来。 木毅看着阵焰之中,圣魔似乎除了受了些许轻伤,在里面好像并无甚大影响,身上的七情丝带依旧捆绑在身,能困住他,却又不能伤他,就连五支天雷将都不能耐他如何。 圣魔越是不容对付,天赐越认定这圣魔修为太高,吞食他化成的魂元力之心越甚,又气又恼,又喜又惊。 木毅走近凤九,用背对着阵内,低声道:“你还有浸过七情圣水的宝石没有?” 凤九凝了一下,拿出一个袋子,“这里面都是浸过圣水的。” 木毅腾空上了仙庭的天雷大将身边,“告诉本天王,你的雷锤如何用的。” 天雷大将心下讷然:你老不是来抢我饭碗的吧?我们这些人轰了两天,圣魔一点反应都没有,可天帝还让他们继续轰,都快累死了,从来没见过如此厉害的妖魔,其他的都化成魂元力,连圣妖的魂魄都碎了,就他没事。 真不愧是仙界生出的圣魂妖/魔,着实太过厉害了。 木毅学会了,执起雷锤对着仙阵就轰,圣魔立在阵焰之中,而今轰得他都没反应了,早前还惨叫,现在是轰得一身舒爽状。 木毅对四方仙境的雷将道:“本天王喊三二一,你们同时轰他,本天王还不信,今儿把他轰不成魂魄体。” 圣魔一脸得意,你们都是蠢货,轰得越厉害,本圣的修为越高,他笑。 木毅大喊,“一”字落音,四方雷将同时轰出,圣魔张大了嘴巴,木毅掏出七情宝石快速往他嘴里一砸。 凤九凝住,她的七情宝石,这一袋可不少啊,全被木毅砸到圣魔嘴里。 圣魔面露茫色,他刚才吞下的好像不是雷,而是什么怪异的东西,是石头? 这一刹之间,体内雷电之力与七情宝石相融,一股巨大的七情气息冲来,圣魔的身体突然开始冰裂。 啊—— 这一声吼叫,惊天动地,更是地动山摇。 圣魔的身体轰然而裂,化成了几枚魂魄体圆球,圆球又快速转化成丝丝缕缕的残魂碎魄。 天雷大将揖手,一脸谦虚:“请问东极天王,你刚才往他嘴里砸的是……” “炼器石。”木毅要说真话才怪,“我听阿九说过,上回阿九与他斗法,他一口就把阿九幻化的凤神之力给吞了。你们这种轰法,再轰上几天,他就真的天上地下无人可斗,他把你们轰下的雷电之力全都吞了……” 轰—— 一声巨响,阵焰陡然变大。 一股强大的气波从阵上传递开来,这等威力,宛如原子弹的爆炸,连数十丈外的几支雷将都被冲飞,更有修为低的仙人直接化成了空中的落叶,快速地往四方坠飞而去,嘴里发出惊诧的呼救声。 凤九身子摇了几下,被冲出数丈开外。 木毅也是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在地。 其他众仙或多或少受到这巨大雷力的冲击,有的衣衫不整,有的狼狈不堪,天赐更是心下大骇不已,这妖/魔吞食天雷不说,居然想将天雷之力转为己用,这等下去可如何了得。 凤九加了圣水,快速加固、修补仙阵护罩。 阵焰之中的金色火焰变了颜色,如同金色的天雷,火颜色中带着一股雷力,加固了仙阵,未散发的雷力在阵内四处冲击、闯荡,就像是无数的仙剑天鞭击打在圣魔的身上,而圣魔吞下的七情宝石与被吞的雷力相融,更似炸弹一般,圣魔如冰碎裂开之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分裂开来。 圣魔终于化成了魂魄体的圆球。 再不过片刻,又化成了魂元力。 凤九心下大喜,只等众仙散去再把仙阵给收起来,她还不想让人自己这所谓的阵焰其实是她的凤珠。 木毅不慌不忙取了仙瓶,将三缕炼好的魂元力收好,递了一个圣妖魂元力给天赐:“拿去吧。” “姐姐说,最厉害的那个归朕。” 木毅厉声道:“就你姐姐的魂魄力,脆弱得险些被天河修为最低的圣魂妖怪夺舍,最厉害的那个,我得留给她,让她强壮魂魄。这是排名第三的圣妖魂元力,也很厉害的。” 是圣怪好不好? 木毅想将圣妖魂元力留着自己吃的,此刻正糊弄着天赐。 天赐不干。 他就盯上圣魔,着实这家伙太厉害,吞下去得提升多少修为,连仙界最厉害的雷将都不能霹死他,反被他吞了天雷,这是怎样的妖魔。 木毅又道:“你这臭小子,别当师叔不敢教训你,有得食就不错了,还敢挑食。百万年的圣魂妖怪,天上地下有几个,别不知足。你姐姐魂魄力太弱,得给她补补,大不了,本天王答应你,回头才帮你抓排行第二的圣仙。” 天赐立时接过圣妖魂元力,“师叔,要是你说要给朕抓圣仙的。” 木毅暗骂:自私鬼!凤九得了好东西亦想着他,他就想他自己。 木毅将一只瓶子递了过来,“吸食了!” “师父,你吃,我不吃,我已经吃了一个。” “就你那灵魂力,脆弱得被一个小圣魂差点夺舍,快拿着。”木毅近乎命令,一把塞到她手里,亲自拔了瓶塞,“快吸!没瞧天帝想要,你一日不吸,他就一日念着。” 天赐暗道:说得他有多可恶!他承诺退步,就不会再夺。 凤九不想吸,她已经有两千多世了,再吸一个,就和木毅不对等了,眯了眯眼,不等她拒绝,木毅霸道地捂住她的嘴巴,又用小指托起她的下颌,嘴巴被捂了个严实,就得用鼻子吸气,他另一只直接将瓶子放到凤九鼻子下,弄得凤九不吸也得吃。 沈宛等人瞧在眼里:有这样的? 这真是木胤? 行事也太霸道了吧,根本不给人解释,不给人拒绝,不吸也吸。 第375章天河龙宫 凤九盯着木毅,说不出一个人字,眼里满满的都是陌生,用九音的记忆看木毅,绝不是这样的霸道;用凤九的目光看木胤,木胤人家一身儒雅之气来着,是很有君子风度,更干不出这样的事。 木毅道:“轮回了几世,不听师父话了,当弟子的就得孝顺听话,唯师命是从,给你东西就得收下,得听师父的乖乖吸食。别与天帝学,他已经被天太后教坏了,你是我带大的,你就得听为师的……” 他现在怎么变了! 凤九吸完了最后一缕,木毅摇了摇仙瓶,又用眼探了一下,确定没有,还不放过她,“敢给为师吐出来试试,吐一缕就打十下屁股。” 她是大人,好不? 凤九汗滴滴的,还当她是小孩子。 过了十几息,木毅运功帮凤九吸收,确认都吸收了,他这才舒了一口气,“下次别让我自己动手,照为师的话做。” 凤九笑了一下,讨好地道:“师父,你手里还有两瓶。” 木毅递过一只瓶子,“你想给雪姬,拿去吧,通天精的妖元力,有寿者可增修为,无寿可增寿元,乃大补之物。” 凤九接过,递给了雪姬。 雪姬想到了山郎。 木毅不紧不慢地道:“一份分两份可没效果,你要有心,可入天河底替他抓一个回来。你增了修为,高修为的圣魂妖怪抓不着,抓一个修为低些的还不成?” 雪姬觉得这话有理,心下暗暗称奇,这人成精了,她想什么都知道,接过瓶当即吸食,“凤姐姐,好神奇,一服下就神清气爽。” 木毅道:“增加寿元,还可增修为,大补啊!”他启了自己这瓶,悠然自得地吸起来,他再吸这个就有两千多世,凤九还与他客气,虽然他替凤九折腾了一个寿元终,现在不是又回来了。 雷将们见自己忙了半天,四瓶魂元力被他们几人分食。 天赐摆了摆手,“都散了吧。” 凤九唤声:“请等等。” 从怀里掏出五个瓶儿来,“这里是几瓶魂元力。第一等,上界圣魂所炼;第二等,下界圣魂所炼;第三等,宿命精怪所炼。这是属于第三等的,几位雷将一人一瓶,聊表心意,这次麻烦各位。” 木毅大嚷:“阿九,你有这等好东西,还敢藏着,还不给为师孝敬十瓶二十瓶的来。天帝和本天王使唤他们,这是瞧得起他们,是他们的荣幸,你给他们这等好东西作甚?” 十瓶、二十瓶,当这东西是大白菜,想有多少就有多少,是,她是有一些,可几时宿命精怪的魂元力这般廉价了。 凤九笑,雷将也是仙,能不得罪就不得罪罢。 天赐乐呵呵地道:“姐姐那儿若魂元力多,就给朕也送几瓶,我不嫌多少,一两瓶会收,几十瓶也收。” 木毅讨得,他也讨得。 这种好东西,有谁会嫌少的。 凤九跳了起来,大叫:“你当我有这么多?” “姐姐没这么多,怎会如此阔绰,就这几位雷将吸了,明儿少则晋一阶,多则晋三阶。就再给朕几瓶。” 凤九万分不舍地掏了两瓶出来,“没了,就这么多。” 天赐看着紫菡,有多少他心里可有数,想当初,他抓了多少人宿命精怪去炼魂元力,加起来得有三百多个,紫菡可扣了一成的火候费。 凤九又掏三瓶:“没了,真没了。” 一调头又给了木毅五瓶,木毅盯着瓶子:打发叫花子呢? 凤九又掏五瓶。 这丫头,还和九音一样啊,心眼少,一诈就出来了。 天赐一见她给木毅的多,忙道:“你给师叔十瓶,用五瓶就打发朕。” “师父要帮你抓圣仙,不讨他欢喜,你得罪了他,我一个人可抓不来,我魂魄力弱,连个最没修为的圣魂妖怪都能夺舍我。” 天赐想着还指望木毅,方才轻叹一声,摆了摆手:“这里事了,我先回去了。”携着天雷大将驾云而去。 木毅道:“为师修炼去了!别给我乱跑,天河底可不是好入的,你要碰上了圣仙,可打不过他。” 凤九见他一走,立马掏了两只瓶儿给雪姬,“本来想给山郎也留一瓶圣魂元力,唉,没了,就给你两瓶这个。” “凤姐姐真好!”雪姬笑着,“东天王说得没错,凤姐姐的魂魄力也脆弱应该吸一个补补。” 凤九给了雪姬,见周围立着沈宛等人,一个个冲她笑得灿烂动人,她又拿了几瓶出来,一人一瓶,“悄悄的,回头师父听见,我又要被骂。” 沈宛会意,“我们谁也不说。” 金薇七走过来,对着凤九笑得更为灿烂明媚。 明明就是讨魂元力,就是不提一个字。 凤九给了一瓶,“只这一回。” 金薇七乐呵呵地跑开了。 雪姬道:“凤姐姐,我要去雷神修炼殿瞧瞧山郎,这么久了,他也该出来了。” 凤九出了凤仙君府,见四下无人,又塞了一瓶仙丹给雪姬:“安魂仙丹,一枚相当于一瓶魂元力,里头有十枚,别让人瞧见。” 雪姬小心地看着周围,确定无人,快速收下。 凤九回了内殿修炼,就如木毅所说,吞服圣魂能使修为晋级,她果真连晋了两级,成为天帝中期大圆满、巅峰,方才停了下来。 * 出关后,凤九心情大好。 仙娥奉上了仙果、仙液,体内的仙元力再度得到育盈。 凤九到花厅时,雪姬正急得打着转儿。 “怎了?” “凤姐姐,山郎那憨子,这几日赖在雷池不肯出来,就他那修为,能入银雷池就不错,非让雷将升到了十成雷力。这才几日,硬是被他折腾去了几条命,紫雷池淬体一回,银雷池又淬体一回,这都死五六回了,还以为他更加厉害,要不是我过去,弄不好都丢命。 我让他出来,他还不乐意,说他还要去金雷池,等承住了金雷池的雷力,他就变得高修为,再没人瞧不起他,也没人会欺负我。我说了大半日,他理都不理,都快被他给气死了,多少年了,他那倔脾气就改不了。” 若非他现下是仙人之躯,早就去冥界地府报到了。 山郎是寿元终结,以命换命方余五世寿元的,虽服了宿命精怪的魂元力续得魂魄寿元,可这也经不住这样折腾,弄不好几时就真丢了性命殒落。 凤九道:“山郎的倔脾气臭你又不是现在才知道,他要淬体没有淬体仙丹可不成,我这还有五枚,你给他送去,告诉他,承不住就喊停。” “我都担心被霹成傻子。”雪姬接了淬体仙丹,心里将山郎骂了不知多少回,不犯脾气就是个极好的夫君,可一犯起来,能把雪姬气得吐血。 雪姬到了雷殿,柔声劝山郎起来,不用说,没有任何效果,山郎还嫌雪姬打扰他修炼,赶雪姬离开。 雪姬气哼哼地归来,气得胸口起伏,一提山郎就骂:“我怎么喜欢上这种人,死拧死拧的,好话说尽,没一个字听进去。” 凤九算算时间,山郎进雷池圣殿得有快两个月,“我去劝劝他。” 山郎不知,他这样拼,拼的不是修为,而他原本的性命,即便淬体、提升了修为,可长此以往,终不得法。 雪姬担心他把自己的性命给玩完了。 “凤姐姐,没用的,我的话他都不听,你的话更没用。” 凤九道:“不试怎知不行。” 雪姬就没抱希望,然,不到半炷香,凤九带着山郎就回来了,惊得她快要掉了下巴,“凤姐姐,我劝了两天没用,他怎么听你的。” 凤九附到她耳边:“回头说。”她唤声“来人”,有仙童过来,凤九道:“带山郎仙人去圣山修炼殿,告诉殿主,让他习练山灵根功法的仙术,另外金土灵根功法的也可给他学,去罢。” 山灵根是金土混合灵根的变异灵根。 雪姬拉着山郎叮嘱了几句。 山郎跟仙童走了。 雪姬追问道:“姐姐怎么劝的?”山郎最听她的话,这回自己没劝得了,反倒是凤九劝动了。 “我问他,你想变强,你有功法吗?有学仙术神通吗?他说:没有,也不用。我说:我有啊,什么样儿的都有。他说他想学。我说:想学就上来。就你这样的,淬体十回,不抵功法神通一部。他就跟我起来了。” 雪姬听得汗滴滴,几句话就哄起来,她还给他讲道理,果然是白讲了啊,她说“你没修为,没神通,我不嫌弃你,你是我丈夫。”山郎根本就不理会,说得多了,他就说“我是男人,我要保护妻子。”雪姬便说“不会有人欺我。”山郎不屑一顿。雪姬劝了两天等同白说,还是说她还不如凤九了解山郎。 凤九看她郁闷,“以前,山郎想修炼,但他被雪姬施下咒术又封印灵根与大穴。” 封了灵根,就不能修炼幻灵之术,不能学会凝聚灵气。 封了大穴,更不能成为武修。 下界修士有两种:灵修、武修。这两种都不能走通,便只能成为俗世凡人。 凤九又道:“山郎而今拥有灵根,又通了大穴,他为甚不能修炼?情况变了,心境自然也变了。他想变强,他想变得更好,这是好事,你有甚郁闷?你还拿他当不能修炼,这就是你的不对,你得鼓励他变得更好。” 雪姬垂着头:“我忘了他能修炼的事。”是真的忘了,相伴若干年,他已经习惯山郎不能修炼的事。 “我们去找师父,如果他出关,我带你去天河抓圣魂妖怪,你捉一个给山郎,他能增寿元,这小子在雷池差点睡着了。” 那不是睡着,而是昏死,每昏死一次,就折去一世寿元,若非山郎食用的是她亲手炼制的仙丹,凤九都不知道山郎是否会殒落。 山郎太上进了,上进到忘了雪姬对他的担忧。 * 二人到龙仙君府时,木毅不在。 仙童回禀道:“昨儿天王就带人去天河了,是太上老君来邀请的。” 凤九惊道:“太上老君来了?” 太上老君轻易不出兜率宫,他一出来,定有大事。 仙童道:“与天王说了好久的话,吃了两盏的悟道茶方离开。” 凤九召出仙舟,领着雪姬往天河方向行去。 凤九眯了眯眼,突地忆起上回她给了木毅一瓶圣水珠,有了这个,他还不得用圣水珠护着通行圣水河。 雪姬有些怕,凤九说了几句宽慰话:“你也经历过万世轮回,对七情定有领悟,七情水是我前世身为九音时领悟出来的。这是逆行道,有我领路,你不会有事。” 雪姬跟在凤九身上,最初没感觉,到了净魂那段,心里慌乱得紧,没走多久就到了入口,凤九往天河周围一望,见木毅、太上老君又有几个仙人正在围追几个圣魂妖怪,仙人可不少,有几个还眼熟:赵熹、阎君、凌霄大将、仙庭雷将,又有福禄寿三仙,更有一些眼熟却无甚交情的仙人。 不用问,他们都是冲着圣魂妖/魔来的。 雪姬心下着急,“姐姐,我们不要多,一个就够了。” 有一个给山郎,他的魂魄强度就能变得更强。 凤九道:“那边逃了一个,应该是‘齐天圣鬼’是半魔半鬼的圣魂。你拿上这瓶圣水,一旦遇上,就往他身上泼,我自有法子捉住他。” 雪姬紧张地点头。 圣鬼没想昨日来了一群仙人,追着要抓他们,他看到前头有两个女子,直往那个看起来很单纯的小姑娘奔去,还未近,一股灼烈的刺痛袭来。 凤九快速挽诀,圣水化成一条丝带,闪着七色的光芒,将圣鬼捆缚住。凤九取了神器,不等开启,太上老君一个闪身,掏出宝葫芦眨眼之间就将圣鬼收了进去。 雪姬一见姐妹忙活一场,竟被人夺了去,雪姬大叫一声:“你这老道,好没道理,这是我们姐妹抓住的,你居然也收。” 太上老君哈哈一笑,揖手道:“凤仙君,多谢了。” 凤九道:“老君,我们需要这圣魂,你看能不能打个商量,把这个让给我们。” 雪姬爱夫心切,自己服食了一个圣魂的魂元力,想给山郎也弄一个回去。便是早前那个,雪姬也不想服食,是被凤九站在旁边,生怕她不食,逼着她食下去后才罢手的。雪姬自然知道,凤九看重她、疼爱她。但她与山郎若干世的夫妻情缘,彼此早已了晓对方,就如左手与右手一般,谁也离不开谁。 凤九随雪姬来此,原也是打着同样的主意,想帮雪姬捉一个圣魂妖/魔给山郎。 “这里的圣魂剩下的可不多,这一带的魂魄都已重入轮回,老道要这圣魂有大用。” 雪姬气得秀眉倒竖。“你有大用,我亦有大用,你怎能干强盗的事,原是我们捉住的,竟被你抢了去。” 凤九因承过太上老君的恩,着实拉不下脸与他死磕,她说得很客气,对方也不还,真不还,她亦不能与老君大打出手,着实老君的延寿仙丹是被她吃的,还有老君待她一直都不错。 凤九一转身走到入口处,心下暗道:当时她置圣河,是挑了天河最窄处,从中隔断而建,另大半有几个圣魂,旁处会不会还有?不瞧不要紧,一瞧吓了一跳:“雪姬,快来,快来,还有好东西。” 太上老君一听,伸出脖子往那边看,偏有圣河屏障,他穿不过去,凤九却独自走到了那边,看着天河底里的美景,令人留恋往返。 “雪姬,很漂亮吧,那头是妖魔的地盘,这里是天河龙宫。天河有龙宫吗?我好像从来没听过。” 身后无人应答,一扭头发现好边有屏障。 凤九挽了几个手诀,移了入口通道,将入口分成两个支路,太上老君与雪姬也被眼前漂亮的龙宫给惊住了。 只片刻,雪姬对太上老君道:“你老把圣魂妖怪还给我们,我要用它给我丈夫,我和丈夫都是万世寿尽的人,就盼着圣魂增寿。” 几个仙人抓住了通天冥与通天畜,现在又在合力追圣仙。 圣仙慌无可跑,怆惶之间只得往圣河奔去,大不了一死,他如此想着,一头扎入发现另一边有分道口。 雪姬见到圣仙:“姐姐,圣水!” 凤九木讷,还在瞧龙宫,雪姬拿着圣水,学着凤九与太上老君的模样,在圣仙靠近之时,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泼,立时传来一声刺耳的尖叫。 凤九回过神来,见是雪姬泼中了圣仙,赶紧挽诀,雪姬生怕太上老君再抢,用身子挡在他跟前,凤九一束住圣仙当即取了神器收入。 太上老君一见这个被凤九麻利地收下,“凤仙君,我们打个商量,我用刚才那个与你换。” 雪姬嚷道:“刚才那个,也是你抢我们姐妹的,用我们的东西换我们更好的,不换!才不要换呢。” 太上老君汗滴滴的。 雪姬护得与宝贝似的,一脸果决,说什么也不会再与人换。 凤九走近龙宫,这里设下了仙阵,将整座龙宫护在里面,她用手弹了一下,光亮一闪,不多会儿,许是她的动作惊扰到里头,便有一个女子出来,望着天空看看四周,见是几个仙人在外头,眼睛闪了又闪,提着裙子奔回去禀报。 木毅等人见圣仙进了圣河,进来时却瞧不见人,旁边倒是多了一分道口,一进来都意外的打量。 赵熹呢喃道:“本帅是天河守将,不知天河底有妖魔,更不知天河还有龙宫。” 从龙宫里出来一个男子,穿着金光闪耀的龙袍,戴着王冠,他显然很欢喜,打了揖,对着空中一划,龙宫仙阵上出现了一道光门。 凤九与木毅进入其间。 龙王问道:“众位仙友从何而来?” 木毅道:“本天王乃是仙界东极天王。”指着凤九道:“这是我弟子凤九,我东极仙境的仙子雪姬。” 龙王笑微微地打量众人,对着凤九与雪姬一拜,“二位身上有上古神脉气息,想来是上古之人,远道而来,快请!” 这什么意思? 他只对凤九与雪姬热情,对其他仙人似乎不屑一顿。 赵熹大叫起来:“我乃天河元帅,你这龙王,天河都归我管,你居然不招待我?” 龙王打量着赵熹,“本王乃吸天地灵气而生的圣魂,经过八十一万年修炼,方化天龙,又在此修炼了四十九万年……” 他说实话,这些仙人是什么眼神,看着他就像看到了美味的佳肴。 天地而生的圣魂,修炼成了天龙…… 木毅一想到这来处,口水直滴。 太上老君与是一脸审视,难怪这龙王瞧不起他们,只对上古神脉的人奉为朋友,许是以为他是上古大神吧? 凤九笑微微地行礼,“请问龙王,你这龙宫有多少人?” “我宫中,有龙后一人,她亦是吸天地灵气而生的白蛇,我与她一雄一雌,结为夫妻。膝下育有三个儿女。又有鱼仙、龟仙等人,他们皆是这数百万年间吸天地而生……” 圣魂! 众仙脑海里都是两个字。 那边是妖魔,这边是半仙之身的仙人。 他们开始审视鱼仙,这姑娘有着仙娥模样,奉上的几盏仙液,众仙捧过,尝了一口,赵熹率先喷了出来,闻了又闻,“一股尿***味,这什么东西?” 龙王的女儿微蹙眉头,显然对赵熹的表现很是不满。 凤九笑了一下,挥手一划,石案上立时出现了十几只篮子:阴阳仙果、寿桃、梨、苹果、香蕉……一应俱全。“此乃仙界仙果,我送给龙王一家品尝。这是阴阳仙果,金色的含着阳属性仙元力,银的含有阴属性仙元力;此乃寿桃,仙界一万年结一次果,有与天同寿之意,可驻颜延寿;这是仙梨,含有浓郁的仙元力,可补充心肺所需的元力;这是仙苹果……” 她一样一样地介绍了一番。 龙王龙后心喜,当即令几条鱼仙收下。 凤九又一划,出现了一些药材,又介绍了一番。 末了,凤九方出现两大坛子仙液:“此乃仙液,深色的是极品仙液,浅色为上品。” 龙王依旧当成凤九送他的礼物,一并收了。 凤九最后取出一大壶琼浆,又有一套漂亮的仙盏,令雪域给众仙与龙王夫妇斟上。 龙王一饮琼浆,两相比对,难怪人家不喝他们的东西,这真是美味,他们那东西太难喝了。 凤九问道:“龙王从未离开过此地?” ---题外话---加更求月票!看文的妹纸天天快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376章 糊弄 龙王无奈地道:“天河水轻,可溺仙人,而本王也越不过天河,本王飞得多高,它的浪头就能掀多高。” 许是因为这个原因,他出不去,那些妖魔同样被困在这里,他们飞得高,浪头就高,无论你怎么飞,都会被困在这里。 凤九笑道:“不瞒龙王,我有法子带你们离开。撄” 离开这里? 他们以前想过,可后来就习惯了。 龙后问道:“外面是什么样儿的?” 众仙开始谈论起来,说外头的变化,说天地之变等等。 龙王一家听后,又是一阵唏嘘。 他们一家在这里生活,不知外头变故,更不晓外头有各种各样的仙果美食,还有琼浆玉液,更有仙丹等物,那是他们从来不知道的世界偿。 问到这里的事,龙王道:“若干年前,我生于此地,对白蛇结为夫妻,此乃天河上游,那边是下游,与我们同时诞生的还有两个圣魂,他们在下游为妖,在那里建造城池,恐他们为祸龙界。本王建了龙宫,又设了结界为屏障。大约每过十万年,河底就会生出两个圣魂,上游为仙身,下游为妖魔。” 龙宫大王子道:“我们宫里又生出一个圣魂,近来生出两缕灵慧魄。”语调之中颇有些得意,却不知他这话,直诱得赵熹连吞口水,吸天地灵气生在天河的圣魂,还没灵智,灵慧魄才两缕,大补之物。 赵熹故意道:“你们久居河底,不知外头世界,许多人没见过世面,地下生出一缕青烟就当是圣魂,闹了不少笑话。” 龙公子觉得这男人最可恶,瞧不起人,还要挤兑人,“我们怎会认错,那不是青烟,那明明就是圣魂。” 赵熹道:“本帅怎会认错,一看这地方,荒芜至此,哪是生圣魂的地儿,就是一缕贫瘠之地的青烟,不信,你带我去一辩真伪,我从来就没认错过。” 福禄寿三仙附和道:“你们肯定弄错了!” 太上老君若有所思,“老道觉得亦有可能弄错了。” 这么多人都说弄错了,龙王夫妇跟着迷糊了,龙后道:“上神,真是圣魂。” 凤九歪着脑袋,“早前确实有人拿青烟当圣魂,青烟他们见得多,圣魂没见过,他们才会说不是。不如领他们去瞧瞧,若真是青烟,定能分辩的。”她若有所思,“青烟乃一地的祥瑞之气,若是被残魂碎魄吞食,就能化成魂魄修炼成人形,而此地则会越来越贫瘠,种不出仙果、种不出药草,也至最后是寸草不生,连水都寻不到……” 这么恐怖! 龙王夫妇的脸变得煞白。 着实他们这里要什么没什么,连根草也种不活,难道真不是圣魂,而是落到天河残魂碎魄吞食一地祥瑞气化成魂魄,那可是一地的祥瑞之气。 龙王道:“本王带你们去。” 凤九与雪姬坐在原地未动,男仙们吵吵哄哄的还说要打赌,说那一定是青烟。 龙后一家开始吃凤九送的仙果,这个尝一下,那个尝一口,这一尝之下越发觉得以前的若干年,全都白活了。 凤九扫看龙宫,“你们这儿真是贫瘠!我送你们一些宝贝吧。”落音时,化出一个用冰玉砌的偌大花坛,得有一亩多,再一挥身,就是两排仙果树,中央是仙土,凤九虚空一画,花坛边沿出现了漂亮的仙花,还有几对蝴蝶。 龙宫有结界,又无水。 凤九虚空一掠,出现一个冰玉仙液池,池畔有一株胭脂树、一株香膏树,更有一片冰肌入骨草,也是三百多坪大小。 龙公主从未见过这样的树,这样的花。“上神一走,他们不会离开了吧?” 凤九笑道:“这些就送给你们了,就算我走,他们依旧在这里。池里的是上品仙液,仙池有水源仙珠,不会枯竭,取之不竭,用之不尽,你们可自己食用,也可用来浇灌花木。” “花木也喝仙液?” “花木喝了仙液,就会结出美味的仙果,开出美丽的仙花,但要灌,也不可灌得太多。就像是人,每日要饮仙液,却不能饮太多,饮太多会撑。” 凤九带着龙后、公主与鱼仙等人,将一些仙瓜、仙蔬苗种到中央的空地上,“这些是仙瓜、仙蔬,以后会开花、结果,都是可以食用的。仙人们都是吃这些,瓜蔬里含有丰富的仙元力,是用仙土和仙液浇灌生成,是它们把仙土与仙液里的元力凝聚到果实上……” 一群好奇宝宝,在这什么资源也没有的地方,他们居然活下来了,凤九都觉得是奇迹。 对龙后来说,还是这位上神上,有耐心,还送他们好东西,还是教他们如何照顾这些仙果仙瓜仙蔬。 龙王父子带木毅与几个男仙去瞧究竟是青烟还是圣魂,木毅走在前头,不等其他仙人到,他自己先闻着味儿到了地方,将两缕灵慧魄一抓,直接一口吞下,衣袖一挥,化了股青烟,将灵慧魄放在上面。 “赵熹,你没猜错,这就是一缕青烟嘛,真是奇特啊,哪来的残魂碎魄还在吸食青烟……” 众仙人里头,赵熹与太上老君可看到木毅吞食了,没有灵智的圣魂,这吞下去稍稍用一点力就能炼化,是仙界天河所生的,这可是真真的大补之物。 木毅在装。 赵熹恶狠狠地瞪着木毅,什么都抢,现在变得比他还会演戏,自己吞了,还说人家这个就是一缕青烟。 福仙道:“确实是一缕青烟,只是这两缕残魄从哪里来的?” 寿仙若有所思,的确像残魄。 赵熹再踩一脚,“我就说你们在这里生活太久,没见过世面,一缕青烟,一点残魄就当成圣魂,把你们河底最后一点祥瑞仙气都吸没了,还当成宝贝。 悲哀啊悲哀,龙王,就你这修炼了一百多万年,居然不能飞升神界,瞧见我们中那个小姑娘没有,人家才几十岁,天帝中期的修为了,用不了多久就能飞升。照你这种修炼速度,仙人们都不指望成神了。 啧啧,我们前任天帝,这才多少年岁,不到三万岁,一百多年前也飞升神界了。你这样的实力,像我这种活了几百岁的都能赶上,真是可怜,将你们河底祥瑞仙气都吸干净,还当圣魂……” 龙王俯着身子,看着这缕青烟,再看上面附着的残魄,心下气恼得紧,难怪他们这么穷,都是这些残魄偷食了祥瑞气。 龙大王子道:“几位上仙,这……这可如何是好?” 太上老君一挥衣袖,青烟一卷顿化无形,“散入你们龙宫就成了,祥瑞气还在,这里就能种花木。” 龟仙此刻伸缩着脖子,兴奋地道:“禀龙王,上神教龙后、公主种仙果、仙花,好多的仙果、仙花,还有了仙液池,能种花木了。” 龙王沉吟,一脸感激地对众人道:“青烟果真是祥瑞仙气,多谢几位上仙。” 赵熹继续搧风,“如果那些人吸走的祥瑞仙气能吐出来就好了,到时候这里会更富饶,想想看,天河底下和上面的仙境一般,这都多美丽。” 龙大王子道:“祥瑞之气也能吐出来?” 赵熹问太上老君,你老不是最会炼丹,你该知道如何弄圣魂吧。 太上老君不接话,人家可是仙人,即便是圣魂,也不能这般残忍。 赵熹轻叹一声,“老君有法子,我们几个……” 木毅道:“本天王有法子让他们吐出祥瑞仙气。” 他睨了眼太上老君:你老不下狠手,抓圣魂作甚? 圣魂啊,这里可有不少,个个都是第一世,虽然龙王活了百万年,可这才是第一世。 他是木胤时,特意研究过这事,否则他也不能从天香身上硬是抽出圣魂的魂魄,这是个技术活,旁人干不出,就只得他能行。 太上老君明知木毅在糊弄人,并不点破,面对圣魂在场的仙人哪个不心动。 龙王揖手:“有劳东极天王帮忙,本王与龙后的就算了,王子公主的也不用,他们不是吸了瑞气的残魂所化。龟仙、鱼仙约有三十八人,你都帮本王吸了瑞气出来,不然我这天河龙宫越来越贫瘠。” 木毅连道了一声:“好说!龙王,你挑一间屋子,我这就替你抽瑞气。” 龙大王子道了声:“跟我来!” 木毅跟着龙大王子离去,第一个接受抽取瑞气的是龟仙。 赵熹不解地道:“你们这里有如此多吸了瑞气化成的仙人?” 龙王轻叹一声:“原有更多的,着实本王的龙宫太过贫瘠养不活这么多人,后来生出的一些,就抓了不是我便是龙后,或是我们的三个孩子给吞食了。” 禄仙问道:“原有多少?” “至少得有近百个。下游也应是这么多,被圣魔、圣妖、圣仙三人吞食了不少,这东西好像能提升修为,早前还奇怪,原来是天地瑞气。” 龙王后悔了,早知道这是好东西,就该由他吃,说不得他已经飞升上界为神,还能见到女娲娘娘。 近百个…… 众人看着龙王,吞食了几十个天地圣魂的龙王,他自己也是圣魂,这得多补人啊。 吞口水,再吞一口。 也不知道木毅到底如何对龟仙等人下手。 对龟仙,木毅取的是七成气运,一个活了百万岁的龟仙气运,这可是好东西。 对鱼仙,木毅则是有的直接收走魂魄,换上了一个在天河外头搜来的魂魄,当他就是瞧着有些魂魄看上去很不错,拿着仙瓶装了一些,究竟有多少,他也说不上来。当时收仙魂,是想放到东极仙境的下界,将来好提升东极仙境的整体仙人实体,他挑的全是瞧上修为高的,这会子倒都用上了。只是要寻女仙换上,这就是一个难事,还得抽了早前鱼仙的灵慧魄,融到一处,这难度大。 龟仙被抽了气运,没什么不适感,木毅赏了他一枚安魂仙丹,他一吞下更觉神清气爽。 待龟仙一出来,太上老君就明白木毅抽的是气运。 然,接连三个鱼仙出来后,太上老君就看得不大明白了,可定精细瞧,是给吃了安魂仙丹的,心里暗暗琢磨木毅这到底用的是什么手法。 出来的鱼仙休息了一阵就回过神来,只是头有痛,也没什么不妥,跑到果园里对十几个鱼仙道:“龙王有令,让去抽瑞气,这是我们龙宫的气运,有了瑞气,我们龙宫就会变得越来越富饶美丽。” 另一个鱼仙打量着她,“你抽过了?” “抽过了,就是当时有点头疼,吃了上仙给的仙丹就好了。” 龙后道:“你既无事,就过来种仙瓜仙蔬。” 鱼仙应答一声,学着阿九与雪姬的样种了起来。 凤九道:“我们东极仙境有些好东西,隔日我给你们送些来,我再送几个会种花木的仙子教你们这里的鱼仙,等你们都学会了,我再接回去。” 龙公主笑道:“凤九仙君,你待所有人都这么好?” “这看缘份,对我恭敬有礼的,我也以礼相待。” 太上老君与众仙出来时,就见龙宫外头变了样,有了果园、花园,还有了仙液池,就是地上都有了金色的中品、下品草坪,天河不小,铺满整个龙宫,这不得不说是一笔大手笔。 空气里的仙元力立时充盈,只怕龙王搞不错这是怎么回事,还当是木毅将瑞气还愿出来的原因。 赵熹揖手道:“龙王,我们这就告辞了,改日再来拜访。” 几人出去,赵熹拿出木毅送的圣水珠,一弹变大,他走了进去,几位仙人相随其后。 太上老君道:“这可是凤仙君的宝贝?” “东极天王赠送我一枚。” “能穿越七情圣河,除了凤仙君不会有第二人。”改日,他也讨一枚去,这东西好,能入天河,想来到下界的四海也是去得的。 赵熹一行人将自己锁在圣水珠球里,行得不快,亦不会受到圣水河净魂之力,不多时走出了圣水河,赵熹收回自己的圣水珠。 “走了,走了,回仙山……”福仙叫嚷着,却没有半点要离开的样子。 赵熹盯着他们,“你们回,我是天河元帅,我得守在这儿。东极天王与凤仙君还在里头。” 太上老君犹豫了。 赵熹瞪了一眼:“福仙、寿仙,你们俩可得了圣魂,太上老君也有一个,我可什么也没抓到。” 他没有,木毅有啊。 木毅不是将圣魂的鱼仙、虾仙、龟仙一个接一个唤到屋子里去了,不说两个,他得一个总成,就要一个。 太上老君道:“圣仙的那个,被凤仙君抢到了,我这个是圣鬼。” 赵熹淡淡地道:“但凡带了圣字的,不知道吞了多少天河底的圣魂,可都是好东西。凤仙君的那个,本帅不敢抢,我一抢,东极天王还不得和我翻脸,我与东极天王朋友一场,他没出来,我这当朋友的可不能离开,好歹本帅是天河元帅,万一打起来也能搭把手。” 你丫的有这么好? 几位仙人打死也不信。 尤其是禄仙,他没得圣魂。 赵熹不愿走,肯定是想缠着东极天王给分一个。 木毅赵熹,没道理不给他一个。 禄仙一想,琢磨来了一趟,不能就这么离开。 对,他得留下来。 太上老君问那二仙,“你们真要留下来?” 二人摆了摆手,“一起来的,东极天王还没出来呢。我们也等等吧!” 太上老君挥着拂尘,低声道:“那是成仙的。”他捉妖魔可以,让他抓仙人的魂魄去炼,他可做不到。 几人没有动摇。 成仙的就能吞,他们又不认识,在这之前,都不知道天河底还有妖魔,更不知有一座龙宫,这个秘密还是凤九第一个发现。 太上老君驾云而去。 凤九与雪姬教了龙后公主一阵,带着圣水珠出来。 仙舟上,赵熹与福禄寿三仙正在奕棋饮琼浆,时不时传来另两仙的人声音。 “你下得真臭,多好的棋局,全被你下坏了。”福仙推着赵熹。 赵熹起身,换了福仙下棋。 凤九点了一下头,算是打了招呼,乘上仙舟回了东极仙境,着金薇七领了四十三套仙衣,其间有中品三十五套,半步上品三套,又有上品三套、极品两套,又带了一些中品仙晶、仙丹等物。 雪姬低声道:“姐姐,那个圣妖得赶紧炼,我实在有些不放心。” 凤九指了指自己仙宝空间,示意在里面,又告诉雪姬已经开始炼了,拉了雪姬去寝殿,带她进了仙宝空间。 雪姬讶异道:“这里比姐姐给我的小多了。” “我是心疼你,才把好的给你。” 里头只得三亩大小,有庭院,外头亦种了一些仙果树,中间还有空落地方,雪姬瞧着像是以前放仙果坛处,感叹道:“姐姐把自己的仙果花坛都给龙宫了,那处仙液泉也给了,你可真舍得。” “他们太穷了,穷得因为养不活更多的人,只得不让他们再出生,也只龙王龙后能生养儿女,鱼仙虾仙都没这权力。” 庭院中,有一个焰阵,里头的圣仙已烧伤,就似早前圣妖一般,身体正在裂开,面目狰狞,凤九挽了几个诀从屋里取了一瓶圣水浇上,一浇之下,圣仙的身体立时碎裂。 凤九道:“雪姬,我瞧还有几日才能成。” “姐姐,这是你的凤珠吧?它好像晋级了,这金火是黑金色的,比以前更厉害。” “上次五方天雷大将一轰,圣魔吐出天雷后成功晋级。” 两人出来。 金薇七领着一群仙娥进来,阿九收了这些东西,其间亦有一些中品上品的仙器,还有一对上品仙宝空间、六只中品仙宝空间,四十个乾坤袋。 凤九一并收好,带了雪姬又走。 文筹揖手道:“下仙能否问仙君,你这些东西是……” 凤九道:“天河底发现了一处龙宫,他们一穷二白,我瞧不过去,送他们一些东西。” 沈宛道:“仙君,请允下仙同往。” 她就是觉得好奇,天河那样的地方,下面居然会有龙宫,穷到连象样的仙衣都没有,这得多穷,很显然早前没人知道那个地方。 文筹挑了金薇三、金薇四两姐妹送来。 凤九道:“你们姐妹去天河龙宫,教会龙后、公主与龙宫仙子们如何种仙果、仙花,再给他们讲讲仙庭之事,待你们教会了,我就使人将你们接回来。” 姐妹二人应答一声“是”。 凤九入了龙宫,龙王龙后感动非常自不屑说,就连龙宫里的鱼仙虾仙也得了体面仙衣,穿上仙衣,一个个更是显摆一翻,龟仙是丞相,得了一套红袍仙衣,越发觉得自己长得英俊。 木毅带着一脸倦容出来。 龙王揖手道:“此次多谢东极天王。” 木毅摆了摆手,拿着一对仙瓶,“瑞气全在里面,这东西是好东西,吞了能晋级。不吞留在龙宫是仙气。” 龙王接过一只仙瓶,启开瓶塞一听,立时神清气爽。 旁人不知道,凤九却知,这是魂元力。 木毅用两瓶魂元力糊弄龙王。 龙王吸得越发起劲,索性将一瓶都吸了个干净。 龙后眼巴巴地看着他。 龙王原想将另一瓶散了,这会子尝到了甜头,他有些舍不得,“本王就是龙宫的瑞气、运数,这一瓶就留给本王。” 龙后当即失望,以前还分一份呢,现在小气得不给她尝。“让我尝一口瑞气,就一口。” 龙王启开瓶塞,龙后吸了一口。 大王子道:“父王,也让我尝一口。” 一家五口各尝了一丝,龙王宝贝得跟万年难遇的仙丹一样,公主吸得大口了,换来气哼哼的瞪眼睛,那眼神就如同剜割了龙王的龙肉一般。 龙公主一脸陶醉:“这就是瑞气的味道,果然不一样,难怪那些残魂碎魄都来争食我们的瑞气,下次再发现,当即给灭了。” 凤九道:“我们要离开了,我将两个仙子留下,传授种植仙果花木的技术,我留了一些仙果小树苗,也着她们种下,过些年就能结果。” 木毅抱拳:“龙王不必相送,你龙宫富庶,往后添丁添口就能过得更好,告辞!”他不要钱似地抓了一把仙宝空间出来,这得有十五六个。“此乃我在下游与妖魔作战时所得,里头有一亩的,亦有几分地的,留下你们许有用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377章 讨好处 第377章 讨好处 龙后挥着自己手上的,“上神送了我们,里头也能种仙果,还有院子,好神奇。” 告辞之后,凤九与木毅离开龙宫,往下游的妖魔处瞧了一下,站在下面朗声大喊:“这里还有没有被困的魂魄,无论你是魔魂还是妖魂、仙魂,都可以借圣河重入轮回离开天河底,还有没有魂魄?” 雪姬也帮着吆喝了几声,没有魂魄出现。 凤九道:“没有了,我们走。” 她让木毅、雪姬先走,自己走在最后,一边走一边掐诀,圣河在她行进前变得越来越短,她走一步,身后步消失一步,待她上了仙舟,圣河消失,天河水退,又回到最初的水位。 天赐带着太白金星赶到,“姐姐,听说天河底下有龙宫,朕要封赏他。” 凤九轻啐一声,低声道:“天河龙王修炼一百多万年,我没看透他的修为,防人之心不可无,万一他有歹心,他一个圣魂化成的天龙,你这帝位还坐不坐得稳?” 天赐被她一说,顿时立感汗颜,底下那么贫瘠,万一有二心,他可不一定压得住,就是天宇大帝当年也被敖杰夺了宝座,一家老小险些性命难保。 不能冒险啊! 人心难测,这仙心同样难测。 木毅面容憔悴,任谁一瞧就是困乏之状,“你们都散了吧,我得回去小憩两日,过几日再来我天王宫叙旧。”他一调头,对天赐淡淡地道:“陛下,你也是。”眼神里带着几分警告。 木毅与凤九乘仙舟归去。 一落地,木毅就道:“雪姬,不去瞧瞧山郎?” 雪姬应答一声,让仙童领路去了圣山修炼大殿。 木毅拉着凤九进了内院,低声道:“你捉的是圣仙还是圣鬼?” “圣仙。” “炼化了?”不等凤九答话,木毅命令道:“给我瞧瞧。” 凤九想推辞。 木毅带着几分犀厉:敢不给瞧,试试看? 凤九带她进了仙宝空间,木毅一看周围的情形,“你这么大方作甚,满地的金草坪、那么多的仙果花木送了龙宫,还送人家一个仙液池。” 木毅走到阵焰前,“炼化了,都成魂元力了。”他嘴里念叨一阵,取了仙瓶将圣仙的魂元力吸出来。 凤九看他的模样,精神得很,哪有憔悴疲惫样。“你早前装劳乏?” “我不这样,龙王能那么感动?赵熹与阎君几个还不得缠我半天。”他将仙瓶一递,“吸了。” “师父,这是圣仙,你吸。” “我吸了圣妖。” “那这个也……” 他愤愤地瞪过来。 凤九想说话,捧着瓶子,这是好东西,不要这么逼她好不好,她都快被他教得没一点霸气了。 “我说过,好孩子要听话。” “我才不是孩子,我是大人。” “在为师眼里,你永远都是孩子。乖,圣仙也吸了,为师这里有的是,我再丢几个圣魂进去炼化。” 他拿出一只瓶子,往阵焰里一放,另一眼时不时瞟着阿九。 凤九还是没吸,想趁他不注意藏起来,回头给雪姬,这可是雪姬心心念了好久的。 木毅放完一只瓶子的圣魂,一转过身,问道:“又不听话了。山郎的那个,我留了,里头挑个好的给他。” 再不吸,他可就下狠手了! 木毅夺了瓶子,拔去瓶塞,一垂头一口就吸完了,这动作之迅,瞧得凤九没反应过来,“我答应给……”他猛地抱住凤九,用嘴一含,霸道地将嘴里的魂元力吐到凤九嘴里,凤九瞪大眼睛。 这样也行的! 霸道还换了花样。 好舒服,不是因魂元力入体,而是因为被他吻得好舒服。 凤九正想享受,木毅放开了他:“阿九,下次别让为师说两回。” “我答应给山郎。” “为师说了,从里头挑一个好的给他。” 都被她给吞了,她心里怪过意不去。 凤九又道:“师父是怎么做的。” “灵慧魄与早前我收的仙魂灵慧魄锁到一处,虽然费事些,但这是唯一不失效力的好法子。” 凤九思忖了片刻,“法子虽好,最初会头疼,仅一抹灵慧魄,时间一长,必被仙魂的其他魂魄吞食,如此定会失忆,忘掉以前是鱼仙、虾仙的事。” “虽然失忆,但这是几个月或数日后的事,只有他们以前的灵慧魄毁灭,这些魂元力才会拥有真正的效用。” “你取了多少?” “除了龙王一家、我取了龟仙、虾将、鱼管事三人的气运,只抽了七成,又有五个人太难取,还有八个人并非圣魂原是水族仙人,不知何故他们失了忆,所以我统共取了二十二个他虾仙、鱼仙,其间又有八个人以前吞食过其他圣魂,当是最好的,刚才那个瓶子放进去的就是八个最好的,一会儿炼成,你吞三个,我吞三个,再一个送给天赐,一个给山郎。” “我已经吞了好几个了,师父我吞两个,你吞四个。” 木毅低吼:“你就不能听为师的!”扛起阿九,她吓了一跳,他的巴掌就落在她的屁股上,“说过再不听打十下屁股,当为师的话是耳旁人。” 啪啪—— 他还真打啊! 这什么破师父。 她不要这个,她要木胤。 凤九又气又恼,满脸通红,挣扎着坐在地上。 木毅道:“再有下次,我就打二十下屁股。” “你坏死了。” 凤九的泪扑簌簌就下来了,一点不痛,可她觉得丢人,他还真打,还真拍屁股,这什么什么破师父,就是九音记忆里的他也没这样的。 木毅见她真哭,“我又没用劲,你哭成这般作甚?” 是觉得丢人,好不? “哪有你这样的,我让你吞,还不是想你的寿元也不多,想让你增添寿元,你居然打我,你打我……” 木毅屁股一扭,“我的在这儿,要不给你打十下。” “是你说让我打的。” “打吧。” 凤九伸手拍了两下,突地恶趣味一上来,提着裙子就踹了一脚。 木毅不防她来这手,整个人被踹得趴在地上,凤九一见他的狼狈状,当即就笑了起来。 这女子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真是比天还变得快。 木毅一个转身,当即扑倒凤九,凤九被压在地上。 “敢踹我?” “是你先欺负我的。” 凤九挣扎着,他盯着凤九的脸,眼里蓄着满满的柔情,突地垂首,凤九以为他要吻她的唇,而他却亲了她的鼻子:“阿九,真高兴我们可以这样。” “木毅,我喜欢你!”她手臂一抬,勾住他脑袋,“就这样多好,我们再也不分开,你可不能因为我们是师徒就有什么狗屁师徒不能成亲的想法,我是凤九,不是九音,我是九音时,你亦动过娶我的念头,是不是?” 木毅将头埋在她的胸口,“你知道?” “我猜的。” “第一次动念头,是你九岁时,那时候我以为你爹娘都不在,可我是你义父,我不能娶你。再后来,你喜欢上帝川,我看她痛苦,好几次都想说出来,却因为身份之别,忍了又忍,压了又压。 想来,在你九岁以前,也许是我表现得太喜欢你,所以你母亲才会提议,让我收你为义女。她就是想断了我对你的念想,我很感激她离开时没带你走……” 如果九音不曾留下,他就不会有现在的机会。 虽然他们都吃过一些苦,但现下是甜的。 “我才不要做你女儿,我是你的弟子凤九。九音已经没了,是你给了我生命,也成全了现在的我,师父,凤九是你的,你也是凤九的……” 木毅一回头,“好了,好了,圣魂炼化好了。” 有没有情趣? 她刚开始说情话,他就顾着别的事。 凤九想一脚踹飞他。 木毅拿着两个小瓶子,先收了两个到瓶子,最后又收了三个,将一个仙瓶递来,“这是三个,都吸了。” 凤九接过,“这次再吸,我有几千世的寿元,再吸下去,用不了多久就拥有万世。” 木毅淡淡地道:“物极必反,吸了这三个,我们再吸两个就不再吸了。” 两人吸完,木毅又放了十几个进去。 他将一个瓷瓶递给阿九,“给山郎的。” 凤九笑了一下,“师父,能不能一会再给两个,我给雪姬和山郎,雪姬能有一千多世,如果再添一个就是两千多世。” “他们俩遇上你,可真是福气。炼化就给你两个。” 两人说着话儿,直至炼完圣魂,木毅催着阿九收了阵焰。 “你不收阵,回头抓了圣魂妖怪的福仙、寿仙等人就得过来找你炼化,好处他们得了,可背上恶缘的却是你,你渡化过冥界无数魂魄,又渡了天河千万亡魂,可若背的恶缘太多,到底不好。他们要炼,太上老君丹炉也可以炼化,你拆了阵,他们就不好找你。” 木毅看着阿九吸了,这才给了雪姬、山郎的。 “你先拆阵,我出去了。”他用拍着凤九的后背:不错,他们各自都拥有超过五千世的寿元,即便不能飞升神界,也是不惧了,他不能再吸,他更懂得势可而止。他还得留上几个备用。 木毅到花厅,紫菡禀道:“天王,天河元帅、阎君、福禄寿三仙与天帝、天太后来了。” 木毅凝了凝眉,“天太后来作甚?” 你得了宝贝,人家来分享一份。 好事不出门,可这是天大的好事,怎不会传出去。 他抵达议政大殿时,里面的仙人可真不少。 天太后笑盈盈地道:“师弟一苏醒,人变英俊了,更年轻了。瞧着最多二十五六岁,阿九这孩子的炼丹术又长进了。” “哪里哪里,师弟有多大岁数,师姐还不清楚。大师兄都飞升了,我还在下界呢,哈哈……师姐说我年轻,我瞧师姐与陛下站一处,不像母子,更像是姐弟。” 天太后欢快地笑了起来,“师弟苏醒乃是大事,东极仙境可得好好地办办庆宴。” 木毅与天赐眨了一下眼睛,他当即明了,“众位仙卿,朕与东极天王叙旧,你们去偏殿小坐可否?” 赵熹忙道:“启禀陛下,我与东极天王也算是自己人。各位上仙去偏殿小坐。” 福仙道:“说起来,本仙也东极天王相识数万年,也算是老友了。” 天太后秀眉微挑,“你们几个,是不是欺陛下年幼,没将他放在眼里?” 发彪了! 赵熹不敢嬉闹,率先去了偏殿。 木毅见他们都离开,将手伸向天赐,塞了个小瓶,他又故作神秘地给天太后也塞了一个,压低嗓门道:“天河圣魂,有十个,你们的全都是两个,天赐是圣仙与鱼仙。师姐这个是两个鱼仙,其中一个是修炼了八十万年的,快吸!为了提炼,我连修为都降了一小阶,累得不轻。” 瓶里是装了两份魂元力,但一份是圣魂的,一份是宿命精怪的,这等好东西,他怎会一下子就送出去四份圣魂的魂元力,但量多,也只能糊弄一下天太后母子。 天赐心里直冒泡泡,这师叔还真好! 天太后转过身用广袖掩住鼻口,只一片刻,母子俩就吸完了,天太后盈盈一笑,“师弟再给两个。” “我与阿九各吸两个,她与我都是没寿元之人,当年我以命换命,将自己的命换给她,才为她争取了五世,我是她用蛟妖之命换了五世。又一个,早前答应了阿九,给她朋友山郎,我处有一个,是留给赵熹的,我若不给他,他能因这事与我吵上几万年。” 天太后不无遗憾。 木毅道:“阿九给了两瓶宿命精怪炼的魂元力,我再给你们两瓶。” 他一把掏了出来,递给了母子二人。 天太后道:“这些日子,本宫一直在想你与凤九的事,唉,差着辈份呢……你看北极仙境的水柔如何?这姑娘长得好,性子……” 天赐大呼一声“母后”,昨天还松了口,说她不过问凤九与木毅的事,这隔了不到一天,水太妃来了一趟,又变回去了。 木毅笑道:“我与阿九差着辈份,是师徒,水柔就不是了?” 天赐忙道:“水柔的父亲与师叔可是共同征战仙魔战场的,前北天王与我父皇年纪差不多。” 这不是更差辈份了。 水太妃是给她灌迷魂汤了吧? 天太后怎就被水太妃糊弄得团团转。 “水柔小时候唤我木叔叔,这主意不像是师姐的意思,不会是水太妃出的昏招?她怎不长记性,当年要不是她插手添乱,水放能死?师姐可不能听她的,她是巴不得把好的都往自家扒拉,看着谁好第一个想她的儿女。她要将水柔嫁给本天王,那不是说本天王是最优秀的女婿,师姐就不想抢一把?” 天太后怔了片刻:好像有些道理?水太妃着实是这样的人。 木毅是挺好的,他们可是自小的情分。木毅还是个孩子时,他们就相认了,同拜东华太尊门下学艺,东华太尊才华横溢,文通琴棋书画,技通丹器符阵,更通修为功法。天太后的乐技学得最好,天宇则炼器术与修为最高,但东华太尊最喜欢的还是木毅这个小弟子,直说木毅像他。 琴棋书画,木毅懂;丹器符阵,他也学得不错。 木毅道:“要说合适,师姐,本天王倒觉得南极天王木荣与水柔合适,一个是我的养子,一个是我瞧着长大的姑娘,门当户对,水柔一过门,这可是南极天王妃,年纪亦相当。” 说年纪,水柔可比木荣长了几千岁,但瞧面容,木荣二十出头,水柔十八/九岁,这倒是合适得紧。 天赐跟着搅:“母后,朕也觉得合适,太合适了,北极公主配南极天王,没有比这更合适的。” 天太后不好意思一笑,“我上回说两人合适,水太妃嫌南极天王早前娶过一个猫妖,她瞧不上,她的意思是想让水柔过门当元配。” 天赐扬头,“水太妃是仙人,怎她破讲究、破说辞一大堆,非常人能想到。” 木毅道:“何人年轻时不曾有过心里人,这能过到一处结成夫妻才成。是吧,师姐……” 这眨眨眼什么意思? 天赐看着母亲,又看着木毅。 木毅这话值得深究。 天太后像被人抓住了痛脚,忙道:“你说得是,能过到一处的才是真心。”抓起仙盏就饮琼浆,她要是再说,只怕又得被他说什么出来,这个师弟以前就是个不好说话的。 天太后看着外头,“时辰不早了,师弟,我与天帝先告辞。你苏醒出关,是得好好庆贺一下,我得回去修炼……”她将手一伸,“天赐,快扶母后,我有些控制不住,许要晋级。” 晋级能站不稳? 她是怕天赐向木毅打听情况,怕木毅说出什么,影响她的形象。 天赐扶着天太后,“师叔,改日朕再来瞧你叙旧。” 天帝天太后一走,赵熹第一个奔了过来,“兄弟,给一个呗,我可等着圣魂元力晋级。” 木毅掏了个小瓶递给他。 赵熹当即就吸,几口吸完,“我回以前的地方修炼,借地儿,回头找你叙旧。” 阎君双手一揖,“天王,也赏下仙一个。” 木毅当即恼道:“你当圣魂元力跟大街上的仙草一样,只要有仙币就能买得到?统共才几个?阿九抓来的那个,是天帝一早就盯上的,天太后听说我得了,也跟着来讨,本天王就给了。还有阿九,给她朋友山郎讨了一个去。赵熹得了一个,哪里还有?若说有,也只福寿二仙还有。 龙王就会说大话,我一取仙人的魂魄,就只得五个是圣魂,才五个,其他人是葬身天河底的水族仙人修炼转世。” 禄仙道:“你们得了六个,天帝天太后各得一个,你再吃一个,给雪姬仙子一个,凤仙君一个,这不还剩一个,送了我如何?我们好歹是多少年的老朋友。” 木毅呵呵一笑,“我吞两个,我才多少世的寿元,自然要多吞。”他摆了摆手,“没了,一炼出魂元力,我瞧焰阵没用,让阿九给拆了。” 圣魂原是天地所生,不能任意毁之,若圣魂成了精怪,为祸生灵当可除之。 木毅对妖/魔可以狠,可天河龙宫的圣魂却没干过坏事。 能减少杀孽,就少些罢。 这也是他提前拆掉焰阵的原由。 福仙跳了起来,“焰阵拆了?” “你当开焰阵不花仙玉,这摆上一日烧掉多少仙玉,是我让她拆的。太上老君那丹炉,不比阿九的焰阵差,你们俩得寻太上老君帮忙。” 太上老君也得了一个圣魂,他天天开着丹炉炼仙丹,不是他炼,就是他的弟子炼,那丹炉就没停过,火更没熄过。 人家开着焰阵就会花仙玉,不可能一直开着,炼了东西自是要拆。 禄仙笑了一下,“凤仙君早前在仙魔战场,可炼了不少宿命精怪的魂元力,那个送一个也成,我还没尝过魂元力是什么味儿的。” 木毅凝了片刻,递了一个仙瓶,瞧着像装仙丹里。 阎君在那儿一脸羡慕。 木毅算是瞧出来了,也难怪阿九大方,着实这恳求的模样跟个小乞丐似的,亦递了一只仙瓶给阎君。“禄仙二仙有一等魂元力,就别与他们争了,让他们俩尝尝味儿。” 就算有一等的,有三等的也不错啊。 众人闹了一场,各自散去。 * 雪姬得了三瓶,阿九非要瞧着她吸食一瓶,待她吸过,方放了她去找山郎。 对雪姬送来的东西,山郎从来不问,让他吸就吸,吸完了还舒一口气,“这是什么?好像比上回给的几瓶更好。” 雪姬拉着他,低声道:“凤姐姐冒了好大的危险到天河底下抓了几个圣魂化出的妖怪,用他们炼出的魂元力,凤姐姐说我们只剩几世寿元,这东西大补,吃一个能增千世寿元,两个就增两千世……” 山郎张着嘴吐。 雪姬道:“你作甚?” “你把两个都给我了,你是不是一个也没吸?” 雪姬抿着嘴不说话。 虽有两个的量,可一个圣魂、一个宿命精怪,不都是的。 山郎拼命地吐,想吐一个出来给雪姬。 雪姬在一边瞧得直乐,“这魂元力就跟空气似的,你吸进去是元力,吐出来的可是废气,还能有用?你好好修炼,就是对我的回报。” “我有两千世,那你呢?你多少?” “你有两千零几十世,早前给你的,是宿命精怪炼的,吃一个能增十世寿元,我以前吞一个三等魂元力,加上以命换命的五世,我还有十四世。” 她得已重生,便是用掉一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378-379章 逃避 第378-379章 逃避 山郎听雪姬一说,又是懊悔,又是伤心,雪姬都把好的给他吃了,他还给什么吃什么,都不问一句。 雪姬乐得紧,“你不是说要保护我,你有二千多世,我才十四条命,我几下就折腾光了,就等你保护我呢……我得回去了,你抓紧学本事。” 山郎见她一走,气得在树上击了两掌,两掌之后,仙果树上哗哗落下一大堆果子,一个仙娥柳眉倒竖:“你这人,炼你的功,拿我的仙果树撒什么气,这果子还没成熟呢,全被你摇下来了,只能做琼浆了,成熟了多好,又甜又香……” 山郎不理她,他心里气自己,雪姬待他这么好,他早前怎么不问几句,雪姬才十四条命,他有两千多条,他恨自己笨,又用手敲了几下脑袋。 雪姬回到凤仙君,将她气山郎的事说了。 凤九道:“他是老实人,肯定会信你的话。” “回头姐姐可别告诉他实话,他那人心眼直,知道我才十四世,肯定会更护我,我就喜欢他护我的样子。我打听了一下,听说他在修炼殿还挺用功刻苦的,炼得比谁都认真,对他来说,大穴通了,灵根有了,比什么都高兴,这是天赐良机,他一定会珍惜的。” 姐妹二人正说话,外头传来嫁娘的声音:“阿九!阿九,我们来看你了!” 雪姬寻声望去,只见两个精灵仙子飞了过来,还是一对,“这是小精灵?” 凤九含着笑,“绿玉摆琼浆仙果。” 嫁娘道:“我家里有的是琼浆仙果,近来我们好吃的近来可吃了不少,我们俩得了不少好东西,也分你一些。” 凤九摘下自己的仙宝空间,嫁娘从自己的空间移了不少好东西进去,转过身子还不让雪姬瞧。 婚郎道:“寿仙上的一对仙鹤成亲了,小两口半年前来道谢,我们的名声就出去了。这半年,上门求问姻缘的可不少,听说又有五对快成了,这些日子上门求姻缘的更多。月老宫在下界人间的香火鼎盛,早前因小红娘受贿的事已经过去了。” 嫁娘给阿九分了一份礼物,阿九从乾坤袋里取了两个小瓶儿,“好东西,给你们尝尝鲜。” 两精灵立时会意,转过身抱着瓶子就吸。 婚郎一吸完,没说几句话,“我好像要晋级。” 嫁娘道:“我也是。” 凤九道:“要不去我仙宝空间,晋完级你们就出来。” 婚郎道:“我们是姻缘石的精灵仙子,晋级之时必须回到里面,嫁娘,我们还是先回去。” 两人当即告辞而去。 飞到空中,嫁娘就开始絮叨:“阿九是个实在人,你看,我们一说分她礼物,好东西就给我们俩,这才是真朋友。走啦,我要睡觉!” 空中,传来传令仙官的声音:“天王通告,下月初十是个好日子,东极天王宫邀请东极仙境众城主、仙山主庆贺东极天王苏醒出关!” 这是要办庆宴了! 凤九忆起上次庆冥,木胤求亲之事,至今想来,心里还觉甜蜜非常。 * 次日,木毅与阿九行走在圣山果园之中。 凤九从凤凰空间新移五十六对仙猴,以前只得可数几对,仙猴多了,林间一下子热闹起来。 木毅看着上窜下跳的仙猴,“五灵根仙果的仙猴?我还以为你所剩不多,但后来给木荣添聘礼,你从此处抓了三十对去,那一次的聘礼可不轻啊。” “是不轻。后来他与天香和离,若再成一亲,我们还得再出一次血。” “木荣是当年圣山的一棵冰雪仙树修炼所化,因着这儿,我对他多的偏宠,也至他心性淡泊,有时候更不通人情往来,反不如你,热情率真,单纯可爱。” 凤九乐,这是木毅在夸她,“师父,你现在年轻帅气,英俊潇洒,我都有些后悔给你配了淬体换颜仙丹……” 他是男人,不可以照镜子,自他醒来,他就没照过,一次也没有,上回天后夸他变年轻了,他自当是奉承话给这回去。再后来,又有几相识的仙人也说了类似的话,他亦只当是礼节性的用语。 “你给本天王用淬体换颜仙丹,这是什么破仙丹,为甚我没听过?” “师父,你不是知道我是凤神转世,我现在有凤神的记忆。凤神得过神农皇传授炼丹术,神农皇可是天地间第一医神……” 完了,他现在变什么样子了? “镜子呢?” 凤九拿出自己的小镜儿。 木毅接过一照,这是三十八/九的他?这分明就是一个小青年,他沉稳冷酷,纵横战场的帅形象就这样被毁了,里头的人是谁,一半是他,一半更像木胤。 “凤九,你这臭丫头,敢把为师变成这种丑样子,我要揍你的屁股!” 一声尖叫,凤九撒腿就跑。 木毅拿着镜子,怒不可遏,一觉醒来,变成了小青年,他一点也不高兴,凤九干的,将他变得这么年轻,难怪没人信服他。 他要的是以前的冷酷沉稳,那多威风。 现在瞪眼睛,都不吓人了。 男人要那么帅做什么,她居然敢改变他的形象。 凤九一路快奔,进了府中,拽了雪姬就道:“金薇七,天王来了,就说我带雪姬出门访友,过些日子就回来。” 凤九心念一动,光亮一闪已无踪迹。 再睁眼,雪姬立在了七情湖畔前,“这什么湖,七种颜色,好漂亮的七情湖,好漂亮……” 声音落时,湖畔中飘来一个男子深沉的声音,这熟悉的声音是木荣。 “阿九,听说你和父王好了,我恭喜你。帝川说,只要你幸福,比什么都好。你爱了帝川万世,我爱了你数千年,我们都错失了你。帝川错信了火雅,我错认了天香,我们换来的都是余生的遗憾与痛苦……” 雪姬四下寻觅,一个人都没瞧见。 凤九踏湖面如平地,在她行止之间,湖面泛起丝丝涟漪。 雪姬看她如此,也有样学样,提着裙子就走,湖水一没绣花鞋,她立时跳了起来,“啊,凤姐姐,这水有毒,会伤人,好烫好烫,比滚水还烫。”她连连跺脚。 这水不是烫人,而是灼伤人,就像硫酸一般拥有着极强的腐蚀性。 不远处,一个中年妇人漫步到儿,身边跟着一个中年男子。 “莲娘,我每一次转世归来,就会来这儿赏莲,生生世世皆是如此。” 雪姬很好奇,这对男女走过她的面前,就跟没瞧见她一眼。 “相公,这里的莲长得很美。” “这是七情湖,传说是上界一个仙子因情郎绝情爱上旁人,绝望之下飞下贬仙台。她历经了万世轮回之苦,悟透六界七情,这片湖是她的眼泪所化,那条石河是她万世所用过的石头而成。曾经这些石头上,都有她刻下的情郎名字。 万世轮回,一世比一世悲惨的死法,不知缺胳膊少腿就是被剜眼睛割舌,世间最痛苦的刑罚,她受过,天地间最痛苦的人生,她也承受过。世世不能活过二十岁的诅咒,逼她疯癫,逼她痴傻,她在疯癫痴傻之中忘却自己之名,却不忘深爱之人的容貌声音与名讳,无论是疯是癫,她会在这里刻石头,生生世世,皆是如此,万世轮回中,刻着刻着,就有了一条石河,后来她的故事流传开,感动了六界苍生。 一些求取良缘的男女,从中挑了她用过的石头,将那男人的名字磨去,刻上自己与真爱之人的名字,就能得到三世良缘。” 女子粲然一笑,“所以相公把我们的名字刻在石头上?” 男人笑容温和,眼里有绵绵情意,握住妻子的手:“莲娘,我爱你的如莲脱俗,即便身在风\尘,却出污泥而不染,更爱你即便身在困境却坚韧自爱。你的性子,就像万世仙,她和你一样,即便有百世妓人的宿命,却用她的自爱改变了俗命。” 雪姬见凤九坐入莲花,那莲花便缓缓合上,明明是肉眼可见的速度,可这对男女依旧在赏莲。雪姬跟在他们的身后,男人脚步很慢,他原以为走得很快,却故意放缓,随上妻子的脚步。 忘川河畔,有摇船的船伯,大大小小的船只川流不息。 有船伯继续讲叙着万世仙的故事,这个故事从一个冥界流转到另一个冥界。 雪姬走近三生石下,仰头时,看到的是一个山峰,被人雕成了一个女仙的模样,只一眼,她就认出那双眼睛是凤九。 她以为自己与山郎经历了万世,严格说来,其实是山郎经历了万世,她好像比山郎还少二百多世,因为她用咒术将自己与山郎的魂魄绑到一块,借此保护山郎不受冰神的伤害。虽然也苦过,但因有山郎在身边,她过得并不算苦。 而凤九,曾那样深地爱一个人,也曾经历了万世轮回。 如果不曾来这里,她不会想到她的凤姐姐会走过那样的万世。 雪姬漫步间,却见一对仙人男女也站在雕像之下,双手合十祈祷。 “师兄,这样管用吗?” “管用。” “求这块石头,还不如直接去东极仙境求凤仙君,她就是万世仙,是东极天王以命换命在她万世后替她续命。” “你对我是不是真心?” “当然是真心。我的心比什么都真。” “既是真心,你就认真祈祷。为了打通南极仙境的门道,我可花了不少仙币,从那边再入东冥界,这得多费事。回头求完了,寻块有灵力的石头刻上我们的名字。” 不远处,站着几个华袍冥仙,其中一个是长得俊美的少年道:“南小冥,快把你得来的仙币分七成。” 南小冥拢着衣袍,“东哥,你这石头也太贵了,一块石头就要七成。” “谁让我们东冥界的三生石最灵验,少给老子废话,快交仙币。要不是我同意你们送人过来,你们一个仙币都赚不到,上界的仙人情侣可不信你们,信的是我们东冥界的铁字招牌。” 南小冥道:“一半,你五我五。” “我再说一遍,是你三我七,三七开。” “我送人过来,传送仙阵还要用两个仙币,他们统共就交了几个,除了启仙阵的仙币,哪还有什么仙币。” 小冥帝握起拳头,一把抓住南小冥,“交不交?不交我可就揍了,我们比划比划看谁更厉害,你想吞我的份子钱,不想好了。” 说打就打,小冥帝照着南小冥的脸就是两拳。 南小冥呜呜哭:“明明早前说的是一人一半,人都过来了,你又涨价,呜呜……你是当哥哥的,你欺负我……”一面流着泪,一面递过一把仙币,“统共就十五个,除去两个启仙阵,就剩十三个了。” “既知道我是大哥,你就该听话。”小冥帝尽数接过,收了九个,又给了南小冥四个。 雪姬瞧到这里,怒火燃烧,几步走近,指着小冥帝道:“这么小的孩子就学不好,欺负弟弟,还打人。” 小冥帝左右一望,“这仙子谁送来的?交仙币了没有?想游我东冥界,可是要付游资的。” 雪姬一掌击出,小冥帝就被推倒在地,她提着衣裙,坐在小冥帝就揍屁股,“臭孩子,不学好,我今儿你爹娘娘管管你!收仙人的仙币,还让人来这里游览,你在哪儿里学来的?打人,耍霸王……” 小冥帝扒在地上,嘴里哇哇乱叫,“臭仙子,你打我屁股,我娘说了,要是有女人碰我屁股,就得让她嫁给我。” 有这说法? 她多少万年没出现过,世道变了。 雪姬这一愣,小冥帝继续道:“刁丫头,打呀,继续打呀,只有妻子才能打丈夫的屁股。我娘就打我爹的屁股,你赶紧打,打完了就嫁给我。” 雪姬停了下来。这孩子才多大,居然就会吓唬人,还说打他就得嫁给他。 南小冥本来在哭,这会见有人把小冥帝扑倒在地揍屁股,心下直乐:让你欺负我,这会回被人给揍了吧? 北小冥那就是纯粹瞧热闹,事不关己,幸灾乐祸。 小霸王终于被人收拾了,这仙子怎么不打了? 小冥帝继续大叫:“刁丫头,快打!快打……” 在他大呼小叫的时候,凤九亦款款而来。 雪姬粉白的小脸,红白交替,是被恼的,也是被急的,她打不是,不打也不是,从未遇到过这等难缠的小孩子。 凤九与雪姬交换了眼神,蹲在地上在小冥帝臀部拍了几下。 “快打!打完就得嫁给我!” 凤九看他贫嘴,挥着巴掌,“啪啪啪——”这几巴掌挥得那个响亮,完了,她又道:“你叫我打,我就打。你让我嫁,看你有没有本事?” 小冥帝一听这声音,纵身一闪,从地上跳了起来。 “臭小子,吃豆腐吃到姐姐头上,你爹娘没看到你撒野,我今儿就管了。到时候你不过瘾,我再弄几滴七情水给你长长记性,左屁股几个疤,右屁股几个疤,瞧起来也漂亮,要不再滴一朵莲花出来?” 小冥帝嬉皮笑脸,“姐姐,亲姐姐,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 这可是他在上头的大靠山,最是开罪不得,原本的恼意变成了巴结讨好。 凤九一伸手,扯住他的耳朵,“最近又惹什么事了?我在这里待了一段时间,就口出狂言,说你在养我,你喝冥液,我喝仙液,你用什么养的?还敢往上头递文书,讨冥晶,要冥液。臭小子,你就不给你儿子、你儿子的儿子、你儿子的儿子的儿子留一点,冥晶冥液就那么多,你非得折腾干净?” 再儿子下去,儿子就没完了。 他还没想娶媳妇呢,哪来的儿子。 如果生过儿子跟讨债似的,他还是不要了。 小冥帝道:“姐姐,你骂几句就行,我两个小弟还瞧着呢,这让我当大哥的很丢面子。” 凤九松手,“好些日子没见,你晓得要面子了。” 小冥帝揉着耳朵,那女仙是跟姐姐一道来的,难怪这么凶。 罢了,他懒得与两个女子计较,孔子曰: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诚不欺我,可不就是实在话。 小冥帝道:“我多讨冥晶,是用来买圣魂。” 凤九不为所动,“哦,是吗?在哪儿?” 小冥帝道:“在西冥界,是下界的灭世圣魂,西冥帝要价二万斤冥晶,这可是天价。” 那家伙居然敢要出天价,不遇上便罢,若被他遇到,非得收拾西冥帝不可。 “既是如此,就让他自己留着,其他几界都有小冥帝,就他没有,他得多沉闷。” 小冥帝面露诧色:“姐姐不要了?” 这可是好东西,凤九不要,小冥帝还想要呢,只不过一下子要这么多冥晶,他到哪里去筹措。 凤九笑,“我上次没告诉你,我不要了。” 真是奇了,她不要圣魂续寿。 小冥帝捂着屁股:“姐姐,你打得可真疼。” “谁让你见人就贫,下次被我遇上,我还揍。” 小冥帝泪眼巴巴地望着阿九,扮着小可怜状,“姐姐,你上次把圣水带走了,忘川河又有好多自杀的魂魄,上界来了好多仙魂,我忙了三十年才理出头绪,妖魔二界新添了好多妖魔……我都快十年没尝冥液的味道了,不信你问南小冥、北小冥,我有十年没尝,他们俩肯定是三十年没尝。” 两人连连点头。 南小冥眼珠子一转,他听父亲说,东冥界上头的凤仙君出手阔绰大方,所以东冥界的冥仙比他们过得好。 凤九一划诀,“小冥冥,我以前送你的仙坛仙罐,你就不打算还了,再不还,我都没东西装冥液了。这里三坛,大的归你,一坛二百斤,小的归他们俩,一人五十斤。” 南小冥与北小冥一听,这一下这么多,两人喊声:“谢谢凤姐姐!”抱了坛子撒腿就跑。 小冥帝满目忧哀:他被打了一顿,好处却分了那两个。他还没分一半呢,两个人跑得比兔子还快。 小冥帝从仙宝空间里移出好几个仙瓶仙坛,也不记得哪些是他爹送来的,哪些是阿九给的,都是些空坛子。 阿九收了,看着他一脸苦瓜相,又给了一坛小的,“一百斤,成了吧,瞧你那点出息。” 得了两坛! 小冥帝抱了坛子就跑。 雪姬笑道:“凤姐姐待他未免太好了。”顿了片刻,“如果有一日,姐姐再没有冥晶冥液给他,他还会像现在这样敬重姐姐。” “这孩子生性善良,就是行事霸道。”凤九莞尔,“难免会有看错人的时候,比如冰姬,比如火雅,可这样的人总是少数。对我而言,冥晶冥液不过是无用之物,但他却当成宝贝。我说要让省着用,也是让他珍惜。” 天地间,有好人,亦有坏人,不能因为怕遇见坏人,就不对更多的人好,就要与人为敌,与人为仇,更要处处防备。 凤九相信:她与小冥帝之间,不会需要冥晶、冥液来维系的。 小冥帝是聪明人,在阎君飞升上界后,他将东冥界打理得很好。虽然顽劣一些,却分得出事情的轻重缓急来。 雪姬问道:“姐姐跑出来,到底为什么?那天你跑得好快。” 她用仙丹改变了木毅的容貌,而木毅一直未照镜子,突然被他发现,还发话说要打她屁股,她可丢不起这人,哪怕训一顿、骂几句也成,为什么又是打她屁股,她宁可躲出来,也不要被木毅打。 凤九抿嘴笑道:“师父居然不知道他变年轻,还变了一个样子的事,我炼了淬体换颜仙丹,他一照镜子就怒了,说要揍我,我要留下来,还不得挨揍?” “天王以前是什么样子?” “很老成,三十八/九的模样,扮冷酷,还留了胡须,说这样别人看到他就会怕他。他转世的时候是木胤,儒雅有礼,谦谦君子,长得英俊,我把他与木胤给综合了一下,额头、眉毛眼睛是木胤的,鼻子、嘴巴、下颌还是以前的样子,这么一综合,比以前英俊潇洒太多了。可他不乐意,直说现在是丑样子。你说这男人的审美观,怎么就和我们就不一样?” 她可是照着好的来淬的,他居然还不满意。 凤九突然犯二,“雪姬,你说他现在是不是很英俊?” 雪姬睨了一眼,“我觉得山郎长得好,不是太英俊,也不丑,很有男人样。” 山郎…… 那个话不多,一开口就会说同样的话,就像雪姬没醒来,见人就问“雪姬为什么还不醒?” 山郎性子固执,很拧巴,认准的事九头牛也拉不回来。 各人入各眼,各菜各有爱,一句话:情人眼里出西施。 凤九道:“山郎是不错。但我觉得师父好,他其实也不是貌若潘安,正好是我喜欢的那种。” 两人说了一阵话,回到七情湖畔,凤九扶雪姬在佛莲盘腿修炼,她则回到宿命莲。 第379章撕破伪装 不知何时,雪姬坐的佛莲奇异地合上,凤九心里暗暗称奇,微闭眼睛,她已经很久没睡觉,这会子想好好地睡一觉。 凤九还在做美梦,就听到外头有紫菡、金薇七等人的声音:“凤仙君,凤仙君……雪仙子!雪仙子!” 不会是听错了吧,她睁开双眼,莲花也缓缓地绽放。 雪姬先一步跃下佛莲,踏步而行,“你们有急事?” 紫菡道:“雪仙子,今儿是初十,是东极天王宫大宴众仙的日子,来了好多仙人。天王让我们出来寻凤仙君,如果找不到,就要罚我们。” 凤九下了莲花,踏步而行,“雪姬,你怎么下来的?” “我走下来的。” 雪姬一答完,跳了起来,拉着阿九就打转,“凤姐姐,我的修为好像又晋了,不怕七情湖的人了,我刚才学着你的样子踏波而来的,哈哈……” 待她打完转,阿九抱着雪姬又转了三圈,“我们先回去,估计师父已经接受他变了个容貌的事,如果再不对劲,我再带你跑路。” 凤九弹了枚圣水珠,只带雪姬一个可以随意念而行,这会儿有四个,眨眼间已回到凤仙君府。 红芸福身道:“凤仙君,天王说今儿是盛宴,让你盛装出席,给你送了一身好漂亮的仙裳,超品的,这是天帝同意的。” 对漂亮衣裳,所有女人都没有抵抗力,凤九亦不例外,内殿之中果然有一件溢彩华光的仙裳,沐浴更衣,将仙饰往头上一比划,头发挽起,衣裳往身上挨就着好,阿九转了个圈,看着菱花镜里俏生生的自己。 雪姬这会子拉着山郎,嗓门提得极高,“山郎,你真厉害,已经是仙君期修为了。你没说错,我也没听错。” 山郎得意地道:“修炼殿殿主说,我是一个修炼天才,多少年都没见到我这样的,不到三个月,就能从天仙晋级到仙君初期大圆满。” 若他再用心些,一定还会晋级。 雪姬歪着头,“你怎么知道自己是什么修为?” “昨天,殿主带我们几个人去了化仙池,去了哪里,得仙池赏赐仙裳,还能知道自己的修为,旧仙裳收回去,配发新的,我这身灰白色带大山暗纹的仙裳还漂亮吧?这表示我是山灵根,拥有着仙君修为。” 雪姬想到自己还没去过化仙池,“明天,我和姐姐说,我也要去化仙池,我是什么修为呢?”她歪着脑袋,她很怕山郎知晓她的修为比山郎高,以山郎好不容易回来的男子汉尊严,如何受得,她还真希望自己的修为低些。 * 凤九出了内殿,脸上带着几分不好意思:高髻云峨,鲜红丝纱覆面,只能依稀见得双眸点漆,玉质柔肌。 犹抱琵琶半遮颜,这种美更为惊人,瞧得雪姬呆了又呆,凤姬时就长得珠圆玉润,阿九时更是生得清秀美丽,是两种完全不同的美,但今日的阿九更有当年凤姬的气质,骄傲、张扬、热情。 凤九道:“雪姬,这是不是太艳了?” 山郎傻笑:“姐姐这样穿挺好。” 雪姬恼道:“你懂什么好,你得了新衣服看什么都好。” 凤九道:“我早前原想让你去,想让你们夫妻一道去,许能得一套夫妻仙袍,化仙阁有夫妻仙袍,预备了却一直没人得了去,听说是一套极美丽的仙袍。现在山郎再去,除了晋入天王期还能得一套,否则不能再得了。” 雪姬想到“一套极美丽的夫妻仙袍”,脑海就浮想联翩,到底是什么美丽法,还是夫妻仙袍啊。 山郎憨憨地道:“要知道姐姐是这意思,我一定等雪姬一起去。” 凤九摆了一下手,“今儿天王宫有盛宴。”她唤了绿玉来,吩咐道:“你领雪仙子去化仙池,让她也领一身仙裳回来。” 雪姬笑着应了。 凤九坐在这儿,这一身大红色衣裳她怎么看着怪怪的,“绿珠,你有没有觉得我这身像是嫁衣?” “嫁衣?怎么会是嫁衣,最多就是订亲礼服!” 凤九想:订亲礼服?身上的这套,以木毅的性子还真能干得出来。 沈宛、谋如意、文冰玉等人逐一进来,众人先是微怔,然后夸赞阿九今天穿戴漂亮,正夸着,一个雪色衣裙的仙娥挽着高髻进来,额上贴了一片雪花纹,这一红一白,一个妖艳,一个纯洁清丽,真是给人一种视觉享受,便是女子也不由被吸引住,何况是男子。 不看雪姬不打紧,沈宛几人一打量,有一种要自杀的冲动,人比人气死人,这个小丫头是重生的,居然有天王中期的修为,她这衣袍亦是极品衣袍,极品的良品。 仙人服饰:下、中、上、极、超五级,然,每品里又有标、良、优,初期是标准袍,中期是良好袍,后期则是优秀袍。像阿九现在的这身,是超品里的优秀袍。 雪姬道:“化仙池得的,仙君初期小成,对吧绿玉,就是这样的。山郎好厉害,不到三个月,就从天仙期晋到仙君期,还是我懒,我原是上仙后期,现在就晋了一点点……” 众人一听雪姬的话,就知道她的意思。 山郎很是骄傲地挺挺胸,“我说过会保护你的,我一定更用心修炼,等我晋到天王期,就能保护你。” 沈宛抿着嘴,“你们是万世夫妻,还能这般恩爱真不容易。” 另两个仙子附和着赞了几句,皆夸山郎争气,说雪姬有眼光,山郎的神色就更骄傲。 雪姬拉了山郎:“今儿是东极仙境的好日子,我这身太素了,我再换原来那件。”她今日穿这身出去,山郎回头就知道她骗他,该不高兴了,赶紧换了,早前那件就瞧不出修为。 山郎道:“不都是白的。” “我早前那件能变成粉色的,我化成粉色就不素了。” 夫妻二人回了房间,雪姬拉着山郎给她打扮梳头发,拍着胸口道:“天王要给姐姐一个惊喜,被我发现了,我怕说漏嘴。” “等姐姐离开,我们再过去。” 凤九见雪姬一回屋就不出来,朗声道:“雪姬,我先赴宴,你一会儿带山郎过来。” “知道了。” * 天王宫花园。 繁花似锦,红的、白的、黄的……百媚千娇别样红,婀娜窈窕,碧叶深深点缀,花枝卓约,衣染馨香。仙花韶华长在,倘若凋零,便是走完一世。 凤九与沈宛、谋如意等人一出现,不远的路口立着木毅,他亦是一袭红裳,凤九愣了一下——情侣装仙裳! 这几个字一闪,木毅已捧着一束仙花过来,只得九朵,这么小气,上次木胤还送九十九朵,他直接拿九朵。 凤九以为他要跪地求婚,待他过时,相隔三步远,木毅大喝一声:“凤九,跪下!” 不是他跪,为什么让她跪? 让她求婚? 凤九一阵莫名,再加一阵猜测。 木毅怒目一瞪,看在是她先算计他,她忍,提裙跪下。 木毅朗声道:“东极天王木毅有徒凤九,今我以师父之名,将你许配给我为妻。” 纳尼?凤九满脑子都是怪异的问号,师父给徒儿赐婚,还把徒儿赐给他自己为妻,这怎么那么怪呢。 “师父……” 木毅道:“今日,你跪下叩三个响头,就算了结你我师徒情分,磕完头之后,你不再是我的徒弟,而是东极天王木毅的未婚妻凤九。无论我是木胤还是木毅,都是天地间最爱你的那个,以往身份只是以往!” 过往种种昨日死?是这意思。 从今往后,木毅不是她的师父,而是她的未婚夫。 凤九觉得不错,俯下腰就磕响头:第一个,谢你以命换命,给我活命机会;第二个,谢你教养九音成人;第三个,了结师徒情分,从此平起平坐,这个一定要磕。 空中,传来一个妇人的厉吼声:“凤九,我以母亲之名,不许你磕。” 凤九知是天太后,不预理会,只管磕头,然,第三个磕到空中,却被天太后用仙术拦住,她的头再也磕不到地上。 木毅一挥衣袖,使出一道仙光,与天太后的仙力相融,两道金芒相交,互不相让,两人目光相接,天太后是怒,木毅是恼。 天太后的仙术虽强,又如何比得过木毅。 只一个缓气,当即被木毅强大的仙力冲得后退数步,被身后的仙娥将将扶上,方才避免踉跄跌倒。 凤九三个头磕完。 木毅含情脉脉地将她扶起。 四目相对,有温情、有痴意,落在天太后眼里,只有道不出的怒火丛生。 他们怎么可以?他们一个曾是义父,一个曾义女;一个曾是师父,一个曾是弟子。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都不能结为夫妻。 虽然她不想讲究俗世之礼,可实在是她忍不下这口气。 凤九居然会因为怕她阻拦二人的姻缘,拒绝与她母女相认。 她不忿,甚至不愿承认这些年对凤九的为难。 明明女儿近在咫尺,而她却辩不出凤九的真实身份。 木毅半跪地上,一手命着鲜花,一手拿捧着戒指:“木胤是我的转世,向你求过一次婚,今日我以木毅之名向凤九求婚,无论富贵贫贱,无论顺境逆境,我都待凤九如初!” 天太后与水太妃从祥云下落下。 水太妃道:“木毅,你这是胡闹,太胡闹了!”她讨厌有情人在一起,讨厌雪姬山郎,亦厌恶木毅凤九,凭什么?正因为仙界出了有情人,她就想将二人拆散。 她不幸福,怎能让他人幸福。 凤九不以为然,只柔情脉脉地望向木毅,她的心里、眼里,看到的、想到的也唯面前人。 沈宛又开始叫:“凤仙君,嫁给她!” 天太后也罢,水太妃也好,她们凭什么阻拦人家,师徒情分就不能结为夫妻?这是什么破道理。 爱情,不分辈份,不论远近,不分种族,在沈宛看来,他们就该在一起。 凤九接了花,“不嫁你还嫁谁?看你没人爱,以后就只我一个女子爱你,可好?” “好!” “若有敢招惹你的女子,我先将她灭了。” “好!若有招惹你的男子,我出手灭掉,我最爱掐桃花。” 凤九很是严肃地:“我爱扒野草。” “交换戒指。” 木毅与阿九戴戒指,阿九亦给木毅戴上。 对于天太后、水太妃的阻止,木毅阿九不预理会。 两人手牵着手,木毅朗声道:“今,本天王与女仙凤九订亲,琼浆玉液、各式仙果管够管饱,可以尽情地吃,但不可以吃不了兜着吃,装入肚子行,不能装乾坤袋衣袖!” 众仙大笑,各种笑声交杂一片。 不远处,木荣与帝川立在一起,前来参加盛宴,看到的居然是木毅赐婚求娶的场面,两个人穿着同一种颜色、花式的仙袍,太张扬,两个亦很是幸福。 木毅为了娶凤九,更是了结师徒情,以平等身份迎娶凤九。 水太妃指责道:“木毅,你与她是师徒,你们俩……” 木毅道:“水太妃,各家自扫门前扫,你指责本天王,你凭什么指责,你与我是毫不相干的人。再说你,你一介妇人,目光短浅,你不会忘了自己当年是如何害死水放的吧,要不是你,水放会被水狂算计害死?借聚魂灯替水放聚魂,真是荒唐,水放是殒落,魂魄转入轮回,又不是魂飞魄散,你聚什么魂?你要聚的,不会是什么情郎之魂吧?” 水太妃看着周围无数仙人的眼睛。“木毅,你不要太张狂。” “本天王张狂,那是有资本的。你瞒着水放,我与师兄可是一清二楚,你与南极仙境第一美男火云仙人的那些事……哈哈……”他淡淡地说了一句。 但凡是聪明人,就别再挑唆天太后来阻止他们。 他原不是泥捏的,人不欺他,他不欺人。 可水太妃是一再地为难他,更在他们的订亲盛宴上说那些阻挠的话,如何让他受得这等气。 水德闻到此处,纵身一闪,厉喝:“木毅,你……你休要羞辱我母亲?” “水德,敬人者,人恒敬之;欺人者,人恒欺之。你母亲,可以在任何人面前张扬,但在我木毅面前,她却没有张狂的资本。水太妃,就你那点乱七八糟的私事都没理清楚,还能过问别人家的事儿,可笑啊,真是太可笑了。火云仙人是如何被施魂飞魄散之刑,旁人不知道,师姐难道不清楚?” 木毅根本就不畏惧天太后与水太妃,两个妇人,想拿捏他,更想插手他的婚事,当她们是谁。天太后阻止他娶阿九,水太妃一门心思想将水柔塞给他,各有各的心思,两个人一拍即合,这也是她们为何会一同出现的原因。 木毅牵着凤九的手,经过二人身边时,低声道:“火云是因为搞大他人之妇的肚子,被对方的丈夫打得魂飞魄散,但这孩子却生了下来。 这个女人,为了替情郎报仇,居然与小叔联手杀害丈夫,最后却惹火烧身无路可逃,带着未出世的孩子逃命,现在又用聚魂灯替情郎聚魂,想让他重生。” 凤九早前就在想,水太妃一再向天赐提出借聚魂灯一用的事,还以为是为了让北极天王水放重生,而今才明白,根本就不是为了水放,而是另有其人。 难不成,真是为了让火云仙人复生? 火云之名,旁的不知道,但九音的记忆里却是知道,相传是仙界第一美男,一眼倾城,曾在若干年前令无数仙娥痴迷,他更是风/流成性,与不少仙娥、仙子有过暧昧。 天太后打量着水太妃,带着质疑,带着几分厌弃,不由得连退了几步。 一侧,水德离得最近,听到木毅的话,他一把抓住水太妃:“东极天王说,是你与外人合谋害死父亲,这是不是真的?是不是?” 木毅身边的仙人,听到话的也不在少数。 木毅压根就没想保住水太妃的颜面,着实这女人越瞧越厌恶,故作高高在上的尊贵模样,可她又哪里有半分自尊状。 她挑唆天太后阻止他与凤九在一起,还想把水柔公主塞给他,即便水柔是好姑娘,可他不喜欢,根本就是视水柔为晚辈。 水太妃厉声道:“你听他胡说!”花容俱变,这木毅太过可恶,当年真的没有殒落,竟还活过来了。 就算是当年的天宇大帝,好歹也会给她几分薄面,可这木毅居然这般说她。 在他的面前,她所有的私心无以遁形,就似被他瞧破了所有的秘密。 水太妃很想一把捏死木毅,可她的修为却打他不过。 木毅停下了脚步,“仙界之中,一旦成为仙界修为最高者,便可开天眼。水太妃,可要本天王替你开天眼?你这个心狠手辣的女人,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来招惹本天王,你当我为何知道?那是因为我修炼出天眼,能窥破你的秘密。” 他原不想与水太妃计较,可这女子得意猖狂,几次三番地为难他,这一回又岂会再放饶。 水太妃心下着慌,垂首道:“请东极天王恕罪,你与凤九仙君郎才女貌,天才地设的一对璧人,最是良配。” 这话违心! 水太妃看着有情人在一处,眼里有怒、有恨、有嫉,却唯独没有真心的祝福。 木毅摇头,“晚了!”他扬了扬头,“我虽不是天帝,但师兄飞升,师侄年幼,天条律法不容亵渎。今日我必须开天眼,让所有仙人都知道你——水太妃、曾经的百花宫玉兰仙子,都干过哪些事?” 凤九轻声道:“木毅,得饶人处且饶人,水柔……她是无辜的。” 这件事,只怕很大。 凤九不想闹得太大,好歹水太妃是水放的未亡人,水德虽贵为一方天王,修为还是太低。 “阿九,你看得太简单,北极仙境的祸患不除,又会再出一个敖杰。” 天太后原想阻挠,这话之后也歇了心思。 水太妃望着不远处的水柔,见木毅态度坚决,突地她一拍脑袋,准备暴体,木毅一指之下,定住了她,亦定住了水太妃全身经络,除了眼睛能眨,就连话也说不出一字,这是仙界的定身仙术,就如下界人间的点穴一般。 木毅神色淡漠,“想一死了结,没这么容易。水太妃,正因本王视水放为友,更应为他主持公道,我要所有人看看,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手指凭空一掠,空中出现了一个光球,没有天宇大帝化出的景像光球大,但亦是一个有一平米直径大小的光球,上面出现了一些景象,那是若干年前的云霞仙山。 仙山上,有一个火红衣袍的男子,他长得如春花秋月,很美,虽是男子却美得让人忘记呼吸,美得出类拔萃,美得让人心生嫉妒,即便是女子长得这般,也会迷倒不少男儿,这样的美,竟是连男人都心生好感。 沈宛低声道:“天地间还有这么美的男子?” “听说是当年仙界的第一美男火云仙人,是火族中人,俊美非常,喜欢他的人无数。” 他坐在一片鲜花丛中,身侧有几个娇美的花仙子相陪,其中有一人,容貌依稀便是水太妃,但又比现在的水太妃年纪许多,瞧上去只得十七八岁的模样。她笑得温婉动人,眼里流泄出款款情意,她依然已是妇人打扮。景象里似是百花盛宴之时,因为不远处静立着年轻时的水放,与水德的五官有七分相似。 水放执着盛满琼浆的仙盏,手指不由得紧了又紧,任谁都知道,他的视线停凝在水太妃身上,水太妃那脉脉情深的视线一直停驻在火云仙人身上。木毅立在水放身侧,似与他说什么,两人进了凉亭吃仙果。 画面跳转,火云突地翩然而去,离开前负在身后的手指比划了三根,用姆指动了又动。 其他的仙娥都散去了,水太妃装成若无其事的模样,到了百花宫僻静的院落,两人相见,拥抱到一处,火云伸手要扯水太妃的裙带,她却止住了水太妃。 “火云,不可以!我怀有身孕了,有三个多月,可是水放他好像觉察到了,他已经四个月没碰我,我该怎么办,我……我……” 水放四月未碰她,可她却有孕三月,很显然,这孩子不是水放的,根本就是她与火云仙人的血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380-381章 撕破伪装 第380-381章 撕破伪装 火云勾唇苦笑,“玉兰,水放那么喜欢你,你虽自下界飞升……” “可我喜欢的是你,在下界就喜欢你,我是为了你才飞升上界做花仙子。火云,你当初为什么要说伤我心的话,如果你不拒绝我,我怎会答应嫁给他。” 水柔与水德立在人群,尴尬非常。 水柔垂眸:难道她竟不是水放的骨血。可是景象的男子太美,她自认容貌五官里没有火云仙人的一分相似处。 不远处,水放立在外头,一脸怒容,却到底忍住。 回到北极天王宫,水放怒不可遏,“贱\妇!本王明媒正娶,给你正室之名,你却背着本天王与人偷\欢,你视我颜面何存。” 对这样的怒吼,水太妃竟似早已习惯,用不屑一顿的语调道:“我怀了他的骨血,你休了我吧。” “你我亲事,是天帝所赐,你有本事自己求天帝解除婚约。当日我求娶之时,天帝可是问过你,问你是否愿意嫁我为妻,你应了的。” 如果她不应,以他水放的性子,又怎会强娶,是她承认与他有情,他方才将他娶回北极天王宫,可原来,她嫁他,只因她被火云所拒。 水放气愤填膺,“我堂堂北极天王会去为难一个仙子,仙界仙子比比皆是,我不是非你不可!” 水放让水太妃自己与天帝说。 水太妃也知这是天帝所赐的婚姻,不敢提及。 水放与水太妃虽是夫妻,却早已形同陌路。 十月怀胎,水太妃产下了一个女婴,而水放喝得酩酊大醉,在痛苦之中竟与一个仙婢同床而卧。 水太妃偷偷地收拾包袱,与火云暗通书信,准备带着孩子私奔。可火云瞧过之后,却派人将水太妃约他私奔的事告诉了水放。 水放手握书信,怒不可遏:火云勾/诱了他人之妻,害得水太妃有孕,最后却要他“管住你的妻子,莫让她再来纠缠于我”,给他戴了一顶绿/帽子,却要他管束自己的妻子,这种欺辱,让他如何受得。 水放陡然起身,拿着信云找火正。 火云是火正的族人,火正见证据确凿,一旦闹大,将成为一件丑闻。 水放的性子,火正也是知晓的,只连连陪不是。 “火正,是火云先招惹本天王,他得付出代价,这一次本王要他——死!” 光球里,水放出手杀了火云,最后还不解恨,将火云的魂魄击得魂飞魄散,他紧握着拳头,回到天王宫时,又出手伤了水太妃。 水太妃修为跌落,知情郎火云仙人被水放所诛杀,一时间肝肠寸断,可她更被水放打成了重伤,除了一口气吊着,就差殒落。 到了生死关头,她却没有求死之心,一心想的就是要替火云报仇。 一日,被水放近身的仙婢近了跟前:“天王。”她脸上有泪,重重跪下,“请天王将小婢贬入俗世吧,让我带着孩子活下去。” 水放停下了脚步,这才发现,她其实长得很清秀,举止温婉,“你有了?” “是,已经怀有三月。” “生下来。” “天王……”仙婢胆颤心惊。 “本天王会安顿好你们母子,生下孩子,本天王自会给你一个名分。” 水放将仙婢藏到了自己戒指空间里,里面的时间与外头不同,不到一个月,仙婢就在空间里产下一个女婴,又过了几日,水放将仙婢接出空间。这日,他趁着水太妃外出,进了寝宫,将仙宝空间里的女婴抱出。 水放冷哼一声:“玉兰,你让颜面尽无,本天王便让你一生一世再也见不到他的种。我北极天王宫不养野种,水放亦只养自己的孩子。” 他成功地将两个孩子进行了调换,之后,他将这个秘密告诉了仙婢,将仙婢进入圣殿,让她下界把水太妃的女儿送给了下界一个小户人家做养女。光球中,那孩子长大,是倾国倾城的美人,容貌六分随了火云,便是这六分也是下界千年难见的大美人,她长大后被选送入宫成了宠妃,儿子还做了太子、皇后,三十七岁时,她成了太后,活了六十又八岁,寿终正寝,走完了自己的一生。 而水太妃身边的水柔,一直被她错误地当成自己的孩子。 仙婢也因得水放信任,晋级成为天仙,正是水柔身边的水心仙姑,是水柔身边的管事、亦成为水放的侍妾水心夫人。 水柔猛地忆起:水放殒落那年,水心夫人突然失踪。 画面跳转,水心给水放拾掇行装,水放要去仙魔战场了,从他看水心的眼神,他是敬重这个侍妾夫人,眼里亦有三分温柔。 “水心,待本天王归来,就晋你的位分为侧妃。” 水心呢喃如梦,眉眼间尽是温柔,“只要你平平安安的,比什么都强。” “那晚是我喝醉了,你别放在心上,我是把那贱\人当成了你。” “她不会怀上吧?” “就一回,怎就怀上了,你好好等我回来。” 门外,水太妃的心腹仙婢瞧在眼里,趁着二人不留神,快速禀报水太妃。 水太妃阴冷着脸:“原来他也有心爱的女人,他杀了我爱的人,我便毁了她爱的人。” 水放上了战场。 水太妃抓了水心,击杀水心,依旧用水放对付火云的法子,让水心魂飞魄散。他找到了水狂,帮水狂与火正传话,让他们联手密谋算计水放…… 然而,水狂却不大相信水太妃,决定斩草除草,正好被水太妃的人听到这消息,当即告诉了水太妃,水太妃此刻已有悔意,她抚着自己的肚子,她怀了水放的孩子,她紧握着拳头,让仙宠变化成她的模样,带着肚里的孩子逃往天王宫,后来随天太后等人避入神戒空间。 画面再转,是水太妃现在的模样,她随天宇大帝离了神戒空间,而彼时,敖杰、水狂等人已经获罪被打入寒冰大狱。 水太妃来到寒冰大狱,用一种胜利得的姿态傲视着水狂。 水狂笑:“你要算计自己的儿子?” “如何?只要水德死,水柔就是水放唯一继位人,女人怎么了,女人也能做天王。你若给我献计,事成之后,我愿意让你做一城城主……” 水狂无法理解面前的女人,“大嫂,你到底在想什么?女儿是你生的,儿子也是你的,你却要除掉儿子,扶女儿登基,水柔性子柔软,不是贪图权势之人,你扶她,她就一定会……” 水柔是什么性子,水狂是看着她长大的,比水太妃后还要了晓。 水太妃当年怀孕避世,但水柔却留在了天王宫/ 水太妃道:“这孩子像我,她必须接掌北极天王一职。只要水德死,她就必须如此。” 水狂仰头大笑,笑声阵阵,“大嫂,你以为我不知道,水柔根本不是大哥的种,她是你与火云所出。你恨大哥,恨水德是大哥的儿子,可你忘了,水德也是你的儿子,你竟连自己的儿子都能下手,我不信你。” 对亲子都如此残忍,又怎会对其他人宽容仁厚。 也难怪水狂压根就不信她。 水太妃咆哮道:“你当年不一样算计了水放。” 他也不是好人,现在却因此来嘲笑她/ “我算计大哥?是你欺骗了我,我与火正说的什么,你与他递的话意相反,待我配合你的计划,才知道上当。寒冰大狱千年之苦,我还没受够吗?可是你这女人却完好如初,如果我该罚,你更该死!是你害死了大哥,你现在还想害水德,你真当我与你一样?” 水狂拒绝了水太妃。 光球景象到此为止。 整个盛宴上一片静寂,无数仙人的目光在水德、水柔与水太妃三人身上流转。 没想到啊! 只片刻后,仙人们开始小声地议论起来。 “没想到啊!水放天王竟是死在她的手里。” “还以为是死在仙魔战场呢……” “水柔公主竟不是水太妃的骨血,而是水放天王与侍妾之女。” 无论是嫡出还是庶出,水柔都是北极天王宫的公主。 水柔娇俏的面容变得纠结。 她一直以为水太妃是她的母亲,为水太妃的无理取闹颇是头疼,现在才知道,水心夫人才是她的亲娘。 木毅收回光球,他的额头出现了一只眼睛,很快闭眼消失不见,开天眼,便是指这只眼,出来可化光球,还原当年情景。 木毅揖手,“禀天帝,请照天条发落。水放虽有大过,千年寒冰大狱之刑,也算是为当年被人蒙蔽做错之事赎罪。” 天赐问水德:“水德,你的意见?” 水德与天赐是自幼一起长大的玩伴,似友如兄弟,感情非同寻常。 水德压下心头的纠结,“她不认我为子,子却不能言她之过。”他没想到,水太妃竟是连他也容不得,即便他是她所出,可因她恨极了水放,居然想要他的命。 母亲不认他是子,他却不能否认水太妃不是他的母亲。 天太后觉得耻辱,她居然与这种卑劣之人为伍,还视她为朋友,“不可饶恕,背叛丈夫,与人苟\合,不知悔改,还密谋害杀丈夫,贬为下界,世世为妖魔,永不得再入仙界。” 水柔提裙一跪,“请天太后恕罪,太妃虽有过,到底养育水德一场,还望从轻发落。” 天赐未语。 水心夫人被水太妃打得魂飞魄散,可有聚魂灯,到底有复生的希望。只是水放却是殒落,亦不知多少年后,他才能重返仙界,即便回来,他亦不再是水放,不过是水放的转世罢了。 天太后道:“贬入下界六道轮回,永不入仙界。” 走六道轮回,总好过世世为妖魔。 水太妃被两位天兵押走。 木毅又道:“为了仙界和平安宁,还有几个仙人今儿也得处置。” 他再次将天眼化成了光球。 这一次,里面是寒冰大狱,帝川进了大狱探望敖杰。 敖杰欢喜地道:“听说天宇大帝飞升上界,他儿子只是上仙后期修为?” “父亲——” “帝川,你这次把握好了,我们就会有机会,记得我与你说的,凤九是九音的转世,你讨好她,利用她来对付新帝,只要你的修为提升,对付一个毛头孩子易如反掌。” 所有仙人的目光汇聚到帝川的身上。 天太后与天赐看着帝川的目光带了几分敌意。 他们放过帝川,可敖杰居然还想再夺天帝之位。 真真是好大的野心! 天太后指着帝川大喝:“将这乱臣贼子留着作甚,来人,给我拿下,押往贬仙台,等候发落。” 木荣心下暗惊,揖手道:“启禀天太后、天帝,帝川他……” 木毅大喝一声:“仙界的安宁和平重要,还是你的友情重要?” 木荣在木毅的眼里看到了果决。 凤九则心下明白,帝川不可能答应敖杰的的要求。 但是,木毅就是要拿这件事做文章,他要把帝川赶出仙界。 “他的父亲敖杰,当年背叛天宇大帝,你是想重蹈覆辙?我是天帝的师叔,为了仙界,必须如此。我现下已是天帝后期大成的修为,能在仙界留上几年。为了天帝,为了仙界安宁平和,本天王绝不会留下任何隐患与祸害。帝川无论是否参与到逆贼敖杰的计划,他亦不能再留仙界。贬到下界做一海龙王罢,不得宣诏,不得再入仙界。” 天太后先是遭到水太妃的糊弄,这会子再见有人算计他们母子,怒不可遏,“师弟,这种乱臣贼子,就当处死,令他魂飞魄散。” “天太后要处死敖杰夫妇,本天王不拦,但是这个人到目前为止罪不及及死。” 怎不即死? 但木毅分明是断章取义。 凤九知晓所有真相,但她却不能当面反驳。 她是木毅的未婚妻,无论可时,她必须站在木毅这边。 天太后恨不得帝川立死。 当年,是凤九保了帝川性命,凤九求的是天帝。 可这次,天太后想杀帝川,就算是替九音报仇。 天赐道:“各位仙卿,将帝川夺去仙骨,贬为下界海龙如何?” 木毅揖手道:“陛下,请往下看。” 他用手一点空中的光球,画面再次跳转,这是帝川与木荣在喝酒。 帝川道:“木荣,我父亲想算计新帝。” 木荣轻叹:“新帝年纪小,修为也不高,很难服众。” 木毅收回光球,厉声问道:“木荣,你是本天王的养子,明知敖杰再生反意,挑唆帝川造反,你不禀报仙庭、不告诉本天王,居心何在?非议天帝,说天帝修为不高,你的修为就高,你在天帝这年纪,有他的修为?天帝乃天族嫡系,又勤恳用心,更是一代明君,你如此抵毁,是何用意?” 凤九的手心直冒冷汗。 木毅今日行事毫无章法,这会子她是弄明白了,他是在“掐桃花”。对这二人,凤九都没半点心思,他居然还不放心,木毅是拿定主意要把他们往狠里踩。 这桃花掐得,是不是太狠了? 帝川就不说了,天太后可是一直念着帝川害死九音的事,对他有诸多不满,也曾几度寻帝川不是,不过帝川无论是打理仙城还是仙山,都尽心尽力,一直没被天太后抓住把柄。 木毅又借机指责木荣帮衬“反贼”。 木荣被木毅一连串的责问,额上冷汗直冒,不敢答一个字,怎么做都是错,这是木毅要拿他开刀。 木毅朗声道:“众仙今日就做个见证,本天王绝不会因他是我养子就纵容其胡作非为,纵他在背后抵毁天帝。要说本事,木荣,当初你打理东仙境时,上下众仙过的什么日子,还是你师母来到东仙境,上下众仙的日子方才好过,寻仙晶、找仙液,搜罗仙草仙药,这桩桩件件,是你师母做的。你身为男儿又为一方仙境做过什么?可见你根本没有打理好一方仙境的本事。 要说年少有为,你但凡有天帝的二成,为父也能觉得欣慰。天帝性情仁厚,待众仙更为宽容,天河数千万被困仙魂,这可是天帝让凤仙君去超渡,没天帝的支持,怎有千万仙魂重入轮回?凤仙君有功,但天帝却造福六界,守护苍生,当属首功。 往后,再有仙人在背里借着天帝年幼抵毁、非议,要是被本天王知道了,重则贬入下界,轻则贬降仙位,众仙敬重天帝,当如以前敬重天宇大帝。今,有木荣背里抵毁,应当重罚。” 天太后心里温暖,丈夫飞升,她就觉失了依靠,这会子见木毅一力护着天赐,这就是护着她呀。 天河千万仙魂重入轮回,脱离苦海的首功、大功,木毅给了天帝,用来替他施恩立威。 天赐见木毅是果然站在他这边,此刻感动之中又觉得意。 木荣今日来此,看到木毅再次与凤九订亲,再看木毅的脸色,就知道木毅对他有诸多不满。他怎知道早前的木胤会是木毅的转世,更不知道,他们父子之间矛盾结大。看木毅下的模样,哪里像他的父亲,更像是他兄长。 众仙以后背里都不敢议论天帝,木毅可开了天眼,要被他抓住小辫可就遭糕了。尤其在背里议论过天帝的,这会子后背冷汗直冒,就怕木毅再寻他们的不是。 木毅一揖手:“陛下,帝川生有反心,木荣背后抵毁,不可轻饶,你还是下令处罚吧。就算木荣是臣下的养子,臣下绝不护短。” 天太后低声道:“你师叔今日是要替你立威,木荣如此必得重罚,否则往后众仙还会在背后议论你。” 凤九走近天帝,揖手道:“木荣确犯了口忌之过,可过往两届的仙魔大战,木荣保卫仙界立有大功,还请陛下念在他曾立下功劳的份上给予从轻发落。再有帝川,其父敖杰确实逆臣,罪证确凿,可帝川这些年倒也兢兢业业,未曾……” 木毅一副要吃人状,恶狠狠地盯了过来。 凤九抿了抿嘴,吞咽一口,眼神能杀人,他已经杀了她,她故作淡定,忘掉他那犀厉的目光,着实这双眼睛太像木胤,她根本就不怕,可眼神还是挺吓人。“虽有敖杰挑唆,可帝川的立场还算坚定,请陛下从轻发落,仙人能飞升仙界,修为晋级不易,若将他贬为下界海龙,许就……” 凤九的话没说完,被木毅伸手一扯:“你我夫妻,当同心才是。前车之鉴,为仙界和平安宁,陛下应当机立断。” 天赐左右为难:照凤九的话,就不能立威,还会惹木毅不快;照木毅的话做,就如凤九所言,未太重。将一个上界仙人贬降下界做海龙王,此生再难有飞升仙界的机会,更不能谈论飞升神界。 木毅显然是对木荣不满。 也是,木荣早前成亲,从东极仙境带走的宝贝可不少。现下木毅出关,这小子也不晓得孝敬养父,还盯着未来的师母瞧,这着实不敬。 天赐朗声道:“帝川贬为小仙山之山主。至于木荣,背后抵毁、议论于朕,不可恕,念及他确实在两次仙魔大战中立下保护仙界之功降为城主。水德,你所掌北极境可有合适的城主位置?” 水德面露难色。 水柔亦瞧出端倪,这分明是木毅醋意大发,要拿他的两个情敌下手,一个是他的养子,一个是帝川,现下被木毅抓住了把柄,这不罚都不可能。 其实就木荣说的那些话再是正常不过,但天太后对抵毁她儿子的仙人心下不快,也是要拿此杀鸡儆猴,这个时候木荣就是最好的例子,就算他是木毅的养子,都不能逃过责罚,其他的仙人要在背议论,就得掂量掂量。 水柔与水德使了个鼓励的脸色。 水德明了,“北极仙境有三十六城,现下大小城主的位置都已满了。” 天赐的面容微变:没位置也得给腾一个出来。 水德与他自幼一道长大,当即明白天赐的意思,忙道:“东极仙境薰兰城城主之位悬空,倒是可以与我仙境一位城主易换……” 他说得肝肠百结,这话真不好说,他不想开罪木毅,也不想惹恼凤九。 木毅要拿情敌开刀,凤九却又有袒护之意。 “从你城中挑一个城主赴任薰兰城主,空下来的城主之位就给木荣罢。” 东极仙境自来富庶地较多,就算是最贫穷的仙城也要当西极仙境中等仙城般富遮,薰兰城可是富庶地,这也是水德建议易换城主的原因。 木荣显然不受木毅待见。 又或是木毅想要磨练木荣的性子。 木荣隔三岔五跑到冥界,对着七情湖倾诉心事,这个秘密在仙界知晓的仙人就不少。 木毅借机剥夺木荣的天王之位,从今往后木荣就不能再去七情湖发牢***。 天太后叮嘱他:“你把人给哀家盯紧了,再也下次严惩不殆。” 水德应答一声“是”。 天赐又头疼了,“母后、师叔,哪位上仙合适接任南极天王一职。” 第381章贬仙 木毅含着笑,显然对天赐的处理结果很满意,低声道:“陛下是仙界之主,臣下以为,东青龙,西白虎,南朱雀、北玄武,陛下不如在南极仙境朱雀仙人一族里挑出能担大任者为南极天王。”他压低嗓门,用商量地口吻道:“四方仙境的天王,得用陛下与师姐自己的人,这是施恩,选拔天王的事还得陛下做主。往后你有事吩咐、使用起来才方便。 臣下是天帝后期修为,凤九的修为亦有晋级,长则一万来年,短则一千年许就要飞升上界。我这东极仙境还没未来的天王,到时师姐就热心的表示表示,说在我青木族木氏一族里挑选几个不错的仙人,举荐为东极仙君,这亦是施恩。我再假装不高兴,却得给你们面子,陛下再佯装找我商量,把定下的人带在一边,这样一来,下任东极天王便亦是陛下的人。 东、南、北三方仙境的天王都是陛下的人,仙界就当安宁和平,不怕闹出敖杰的事。敖杰为何敢叛乱,不就是他合了三仙境之力。” 天太后见木毅处处为天赐思量,就是她亦还未想到这么多,有木毅支持,还有什么办不成的,只要三大仙境的天王都是天赐的人,就闹不出大事。 还是自家人好啊,一个外人谁能想如此长远。 天赐深有感悟,对他这个师叔更是另眼相待。“东极天王所言有理,便在南极朱雀城选出合宜人选,挑一德高望重者接掌南极天王一职。师叔修为已是天帝后期,飞升神界指日可待,东极仙境也得有个正经的东极仙君,不如就在师叔族人里挑个可造仙人,师叔再得空指点指点,以免他日师叔突然飞升,东极仙境没个接任之人。” 天太后微怔:说好是她说的台词,怎么被儿子给抢了,让她彰显母仪风范的机会,他抢了算怎么回事? 不带这样的啊! 这儿子,怎不按商量的说。 天太后心里闷闷,她还没表现啊,虽然她不计较,但也得给她表现的机会,“西极仙境是代天王,这天王的位置也得好好斟酌斟酌,在西极仙境提拔一位德高望重,修为高强的仙人接任。众位仙卿近日可得帮陛下分忧,将候选人名单呈报仙庭,也待陛下选拔。” 天赐回头,凝视着天太后。 没说换西极仙境的天王,这虽是代天王,人家干得也不错,任劳任怨,兢兢业业。 木毅笑,能换成天赐的人,往后才能确保仙界安宁。 他揖手道:“谢天帝体恤臣下。” 天赐看着案上摆放的琼浆玉液,“母后,用些东极仙境的琼浆玉液。”孝顺又热情地捧了琼浆,亲手给天太后满上,捧到天太后跟前。 天太后对儿子的孝顺与恭敬颇是满意,早前的一点不快立时烟消云散,回以天赐一抹优雅慈爱的笑。 木荣、帝川、水太妃被人带走了。 三个的处罚已定。 木毅是有家族的,族中男女多是木灵根仙体,木毅的祖上是木氏嫡系一脉。木毅的父亲是独子,木毅亦是独子,但木毅的祖父与青木城城主却是兄弟。木毅原有族人,青木城木氏一族都是他的族人,虽没一千之众却亦有好几百人。从木族里挑后生做东极仙君、未来的天王,青木城主的心活络了,他的孙儿六个,孙女亦有七位,他们可是与东极天王血脉亲缘最近的。 西极代理天王郁闷了,他都代多少年,现下说要重新挑选,难不成他做了什么事惹天太后不快了,这是要换人的征兆,但又留下了希望,也许好好打点打点,再找人说项说项,他这个代理天王就成为真天王。如此想想,他反而释怀,在心里谋划着如何把自己这“代理”二字的帽子给摘掉。 南极仙境朱雀城朱雀一族的人活跃了,早前没表现,这会子与谁都是故识、熟人、朋友,甚至还是亲戚,见到仙人打招呼,依然一副为自己拉票、讨好感的架式。 凤九想脱身,找个地方静坐也行,见木毅与凌霄大将在说修炼悟禅之事,太高深了,她听得稀里糊涂,往后退一步,再退一步,准备退第三步时,木毅一把握住她的手。 “嘿嘿——” 她笑得憨傻。 木毅肃声道:“做妻子的,就得待在丈夫身边,给我斟琼浆。” 现在还不是妻子,是未婚妻。 明明才宣布订婚,他对她已经视为妻子。 这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凤九想逃,可木毅的视线时不时就落到她身上,就算想逃、想避也寻不到机关,他的眼神就像是一个无形的牢笼。 木毅唤了“童儿”,吩咐道:“给凌霄大将军奉上琼浆。凌霄,今儿来了,要吃好、喝好!” 让她侍候他,做斟琼浆、添仙酒之事,太大材小用了,凤九提醒道:“我们还没成亲,我……” “你急了?” 谁急了,她哪里急了? 能拖过一万年、两万年才好。 就他这性子,要真成了亲,她还不得被欺负得很惨。 还是以前的木胤好啊,好想念曾经的他。 不对,这个木毅怎么感觉越来越奇怪,难道是早前魂分两半的原因,另一半是君子,这一半是伪君子。 木毅轻叹一声,“凌霄,你瞧她比我还急,要不就着张天师帮忙选个吉日,本天王也好早日迎娶阿九过门。” 凤九忙道:“我们在仙界订亲,到神界成亲,一飞上去就筹备婚礼,到时候上神们都认识我们,这是何等风光,在仙界风光如何比得在神界风光。是吧,天王?” 能拖一日算一日。 木毅正要说话,凤九恼道:“你现在不是我师父,不能以长压幼,我们现在是平等的,你是天帝后期修为,我比你也差不了多少。” 木毅倏地下站了起来,“你是要挑战本天王?” 她挑战木毅,这是讨打。 虽然她是凤神转世,可现在还打他不过。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凤九连连道:“没有,没有……” “没有的没有,那就是有了!” 这是什么巡逻,两个“没有”就变有,他这是说歪理。 不讲理! 她以前怎没发现他还有如蛮横的时候。 凤九恼道:“平等、公平、互敬,你再胡说,我不理你!”她一转身,又被他拽住,“其他仙人,自有仙臣们招呼接待,今日你就得留在我身边,敢不听话试试……” 凤九看着他的红袍,再看看自己的红裳,龙凤呈祥图案,除了他那身是男式的,她都要怀疑两个人可以换着穿。 “不满意?” “满意,太满意了。只是这颜色,能不能再换一个。” “今日是订亲宴,必须是大红色,火火红红,龙凤呈祥。换仙侣颜色的事,就由我代劳,往后我穿什么颜色,你就穿什么颜色,这仙袍是超品仙衣,天太后与天帝赏赐的衣料,能有十八种颜色、再十八种图纹、十八种式样,我们往后可以变着花样的穿。” 木毅的心情好得爆棚。 凤九的心情低到谷低,这人越来越霸道,由他决定她的衣裳怎么穿。 她爱上了他,以后还能有自由。 不让她离开,她就只能坐在他身边,听着他与其他仙人说着一堆像天书一样的话语,悟禅呀、修炼呀,功法上不能开解的啦,居然也不问她有没有兴趣。 一天的时间,终于熬过了。 看着一个接一个告辞而去的仙人,凤九雀跃非常。 木毅瞥了一眼,“阿九,我看着你的脸上写着几个字——你们快回家!”这话说得很低。 凤九忙道:“没有!我不是这样的。” 还没有,送人离开的表情比人家来时还热情,这不是赶人? 木毅表示怀疑。 好吧,她改。 凤九拉着一个仙子的手,“怎么就走了呢,青木城虽然热闹,到底比不得王城,多玩几日呗?” 那仙子当即扭头,看着身后的中年仙人,“祖父,我要留在王城玩,凤仙君都留我多住几日。王城这么好,我还没好好玩过呢。” 另一个二十八/九的妇人接过话,“父亲,既然兰兰想玩,就让她玩几日。”她一落音,冲着自己的儿子使眼色:你妹妹都留下了,你也留下吧。仙庭要选东极仙君,这可是未来的天王,肥水流外人田,你也是主支一脉,争争何妨,留下来就多一分希望。 木毅低声道:“你可真会找事。” 她拉住的这位少女仙娥不是旁人,正是木毅的族人,我唤木兰,还是青木城嫡支一脉的后人。 凤九争辩着,低声嘀咕,“不是你说我在赶人,我就是随便一说……” 他让她表现得热情一点,也就是说说,哪晓得对方当真。 “人家可当真了。” 他都瞧出来,凤九扮得很假,可有人就是认为她热心,尤其心里原有心思争东极仙君之位的人,当城主孙女与天王之妹,自是后者更尊贵。 雪姬立在一边,笑微微地看着叫兰兰的仙娥,“仙子留下来呗,天王宫除了仙臣,也没几个说得上话的。” 这一个,可比凤九真心多了。 雪姬除了与凤九说话,就没朋友了。 凤九道:“让雪姬多几个朋友也不错,都是年轻姑娘,当在一处说话玩闹,这样才亲近。”顿了片刻,轻声问木毅,“我刚才瞧着很热情,雪姬都以为我真心?” 木毅回想之前种种,“是很真心。” 凤九道:“若是定下东极仙君的人选,我们去仙庭,让陛下赏我们一座人杰地灵的仙山,再建一座福地洞府,闲时修炼提高修为,闷了会三五个朋友,打理东极仙境这些琐事、烦心事就交给其他人去。” 连雪姬都留人了,凤九要飞升,可雪姬与山郎几时飞升神界这可说不好,就算是为了雪姬,让她多认识几个朋友也不错。 凤九很快就释怀了。 木毅若有所思,笑微微地看着她:“你舍得圣池大殿,舍得你打理了几百年的圣山果园,舍得下……” “有甚不舍的,有舍才有得。圣池大殿——搬走,不就是一点子极品仙玉用其他的换上去,就是一个山顶的仙玉,我还有的是。再有存的那个仙玉山,搬走半个又如何?原是我们的,又不是你的亲儿子,我们将东极仙境三十七城建得如此美丽,对得住他了。” 木毅笑道:“你真大方。” 凤九与告辞的仙人含笑点头,“文筹、沈宛等人,无论是本事还是修为当可去仙都谋差事,陛下不是盯着他们很久了。一朝君子一朝臣,有了新人,他自是要用他的人,就趁着这机会给他留位置,他干得称心,我们又自在。到了仙庭,有自己相好的三五朋友,下下棋、吹吹笛、谈谈爱,我自在……” 木毅哭笑不得,她想得真好,这是要真的撒手不管东极仙境,还谋划着把她的人带走。 青木城城主的孙女木兰仙子留下东极王城玩耍,凤九令沈宛拨了一处客院给她。称木兰仙子,不是真的花仙子,而是她叫“木兰”,她的哥哥则唤作“木松”。因她留下,木松也一并留下。 青木城主的另一个孙子木槿说要留在王城办事,也请求滞留几日。木毅允了,对他们谁留下与否没有过多说话。 * 次日,因仙庭要重新处理敖杰、火正、水放等人,他们被人从寒冰大狱押出。水太妃、帝川、木荣亦要进行处罚,虽说早前口头说过,但还得对仙庭众仙有个说法。 木毅、凤九奉令前往凌霄宝殿。 天太后与天帝坐在上座。 天赐朗声道:“叛贼敖杰、火正二人的女眷助纣为虐,贬入轮回,若想重返仙界,端看二人造化。敖杰火正二人施以魂飞魄散之刑!” 敖杰大笑,这一天到底是等到了。 火正面露惊恐,“请陛下恕罪,请陛下恕罪……” 木毅揖手走出,“陛下,这二位叛\贼魂飞魄散万死难恕,只是臣下瞧这二人的修为不俗,不如就投入太上老君的炼丹炉子,替陛下与太后娘娘炼两枚魂元仙丹。” 整个仙界都知道,凤九用宿命精怪炼成魂元气雾,而木毅还能将圣魂直接抽剥出来,这二人的手段,令人发寒。木毅仗着自己修为高,说要将这二人直接炼成魂元仙丹。其他人又有谁会非议,天太后、天帝已经认定木毅是护着他们母子的,何况这叛\贼一日不除,他们母子就一日难以心安。 木毅煞有介事地道:“这二人乃是叛\贼,一旦魂飞魄散,难保有人编着名目借到聚魂灯令其重生,为绝他二人为祸天地苍生,还是炼成魂元气雾的好。就如昔日的火云个人,现已在下界转世轮回,成了北极仙境下界北静大陆大宗门的老祖。” 水德听说火云就在下界大陆,当即吃惊不小。他父亲是被水太妃害死的,火云则是他的仇人,没想水太妃借着说要水放重生,重聚了火云的魂魄。 木毅一语点破,仙人们又窃窃私语起来。 天赐觉得木毅的话有道理,“来人,将这二贼绑了,推入兜率宫的丹炉,请太上老君炼制魂元仙丹。” 帝川一袭素白仙袍,拳头紧握,面容苍白无血。 木毅够狠,他是仙界修为最高的仙,他谁也不惧,而他们变成了任人宰杀的蝼蚁。 曾经的他,也曾掌握别人的生死。 人往高位走,易。 人一旦从高位降到低位,便是生不如死。 天太后望着凤九,神色里多了一抹宠溺:“阿九,想不想要紫牡丹、紫菊的本体仙花?” 以前的天香天天谋划着把哪位花仙的本体仙花弄回去炼制成花钗戴,这样的本体仙花炼制好了永不凋谢,且还自带防御仙术。 凤九未语。 木毅揖手:“多谢天太后娘娘赏赐,臣下一定替凤九炼出最漂亮的仙花,待炼好了,定孝敬太后娘娘两对。” 天太后笑,“紫牡丹、紫菊,这等鲜花之物,哀家就不带了,就赏给阿九这样的年轻姑娘戴着玩。” 火正之妻、敖杰之妻不是跟着她们的丈夫算计天家么,这一回,她就狠心一把,看看她们是如何殒落。 凤九笑答:“太后娘娘不戴,将来留给儿媳也是心意。”顿了一下,“禀太后,紫牡丹仙子是否能网开一面,将她贬为下界做地仙,与他儿子帝禾为伴?” 帝禾在下界做海龙王,紫牡丹虽做了些年的天后,也是为了夫唱妇随,在寒冰大狱待了这么多年,受过苦,受过处罚,也当够了。 天太后轻斥道:“阿九,你心善是好事,但紫菊与紫牡丹狼狈为奸,不可轻饶。” 她更想给百花宫的人一点厉害瞧。 天太后觉得这话有理,用这样的花钗,将来打赏儿媳也是她这当婆母的体面,冲凤九招了招手,又冲水柔示意了一下,两人陆续立在她两侧。 天太后道:“百花宫里有些花仙子着实不安分,哀家到时候治了她们的罪,给你们多弄几对本体仙花戴,女孩儿家就得打扮得漂漂亮亮。” 天赐令太白金星监督,确保敖杰火正二人在太上老君的丹炉魂飞魄散才允回来。 紫牡丹、紫菊被推向贬仙台,紫牡丹在笑,她千般谋划,万万没想到,是落到下场最惨的那个。紫菊面有畏惧,可她知道就算求情,天帝与天太后也不会放过她们。 因天太后要取二人的本体仙花,他们被天将逼现出本体,强势用仙刀切下几朵本体仙花,紫牡丹疼得浑身颤栗,失去最后一朵,修为直接跌落到地仙后期。 地仙,是半仙之身,多是下界之仙。 水狂夫妇被推到凌霄宝殿,跪在地上。 天赐唤声“水德”,“你想如何处置这二人?” 人群里站着水笙,他因是水狂的儿子,回到北极仙境做了一个仙山之主,是一个上仙,手下只不到十个仙娥、仙婢,又有个交好的仙人相随,此刻更是大气都不敢出。 水德揖手道:“启禀陛下,请放我叔父夫妇一条生路,让他回北极仙境水澜仙山与水笙相聚。就如东极天王所言,有些人不得不妨,设下仙术禁制,让叔父的修为永生不能越过仙君后期大成。” 天赐点了点头,“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还劳东极天王设下仙术。” 木毅向前几步,一掌击在水狂的头顶,带着金光的文字从他的手上涌入水狂身体,一进入,水狂的仙元力泄漏疏散,修为亦从天王期下跌至仙君期,直跌到仙君中期大成方停了下来。 水狂面无血色,水德不杀他,心里还是忌恨他的,即便他被算计又如何,依旧注定要被罚,不能得到天王之位,只能成为一山之主。 水德,比他父亲更为心狠,是他父母之间的恩怨影响了他。 水狂妻扶住水狂,“夫君。” 水狂故作坚强,“我没事。”又对天赐、天太后谢过不杀之恩。 虽然宽赦了他的罪过,但他是罪仙之身,此生再难更改。 天太后道:“往后好自为之,再有下次,火正敖杰的下场便是你的归宿。” “罪仙谨遵教诲。” 火原与火雅立在人群里,看着一个又一个仙人被处罚,尤其是他们的夫妻,不是魂飞魄散,而是灰飞湮灭被炼制成仙丹。他们兄妹的修为低,往后想出头亦不能,只能夹着尾巴低调为人。 火雅险些站立不稳,要说心狠,木毅就算一个,以前的木毅不是这样的,下界轮回了几千世,完全变了一个人,不仅敢做,他还敢说。 水德揖手:“启禀陛下、天太后,臣下以为,水太妃不易贬往北极仙境轮回,去东极仙境不错。” 她不是生生念着火云,背叛丈夫,谋划害儿子,要扶她亲生女儿做女天王,水德偏要让她世世生生都不能遇到火云。 天赐点头。 水太妃用力地挣扎着,“水德,我是你母亲,你对我就没有一点感情?没有一点吗?” “在你害我父王,你就不配再做我母亲。你去下界罢,本天王会好好照顾火云,想来他万世轮回之后,如果你愿意以命换命,他许还有重头再来的机会。” 水太妃与火云都是自私之人,用她的命换火云,这怎么可能? 水德说出这番话,已经拿定主意不会给火云重返仙界的机会。 火云从头至尾,对水太妃就不是真心,不过是水太妃自以为的爱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382章 前世因 水柔垂着头,在她知晓真相的那天,对水太妃产生了两分恨意,毕竟她的亲娘水心仙子是水太妃打得魂飞魄散消失的。 接下来,要处置的就是木荣、帝川。 水德道:“北极仙境寒石城还差一位城主,早前的寒石城城主一家已前往东极薰兰城任职。” 这对寒石城主来说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着实是寒石城是北极仙境的荒芜仙城,盛产寒石。因着寒石太多,不能种仙果、不能种植仙花,修炼资源贫乏,而寒石是炼器的极佳材料,偶有仙人用寒石炼功打座,但一块寒石就能用几代人,着实销量不大撄。 寒石城方圆数千里,有七成的地方不能种仙果,只得可数的三成仙山可种,那里亦住着一些仙族大家,很不好管理。 水德此意,用意明显,完全就是了讨好木毅故意所为。 帝川扬天大笑,他被贬之处的小仙山,竟是早前木荣给天香预备的那处,山上就只得两个仙童、两个仙婢,他去瞧了一眼,乱石嶙峋,往后的修炼资源没了,更何论提升修为。 木荣只觉心下悲凉偿。 帝川笑罢,朗声道:“北极天王,连你也畏惧东极天王,故意打压木荣,将那样的贫瘠小城给他。我与木荣有何错,说到错,就错在我们俩爱上了凤仙君。” 他们二人被打压,还不是招木毅看不顺眼。 旁人不知木毅公报私仇,他岂会看不出来。 木荣不敢说,帝川点破了。 凤九知此事她不出面,木毅就会成为众人的口实,向前几步,“你们错了,木荣错在知情不报,明知敖杰有反意,却不禀报长辈与仙庭。一旦他的计划成功,仙界将会掀起一场血雨腥风,当年敖杰反叛仙庭,造成多少仙人殒落?害得多少仙族家庭被迫离散?” 即便木毅昔日真,但在现下,凤九也不会承认木毅有私心。 她爱着的人是木毅,无论帝川如何优秀,又不管木荣怎般痴情,错过了,她便不会回头,她现下看重的唯木毅一人。 帝川扭头,望着凤九,“你就那么恨我?明知木毅是因我俩对你生情,无法容忍,寻机处罚,你还要给我扣上罪名。” “东极天王是本仙君的未婚夫,夫妻同心更同体,你诬蔑他,便是诬蔑我。帝川,既然你心结难消,今日我也给你看天眼,让你看看前尘往事如何。” 凤九的话落,众仙交头接耳。 其间更有仙人面露惊色:这是要开天眼? 难道凤九也修出了天眼。 天眼只有天帝修为的仙人方可开启。 “一界之中,只有修为最高者可开天界,凤仙君开天眼,难不成她的修为与东极天王不相上下?” 凤九弹出一枚圣水珠,珠到空中,立时出现了影像,珠子不大,直径只得一米左右,上面的影像却极是清晰,这是她在宿命莲时看到的情景。 一个漂亮的仙族小公子,将自己脖子上的凤石摘下来,挂在一株金边白莲的仙莲之上,“仙莲呀,我又来瞧你了,我给你戴凤石,你要是化成仙娥,等我长大,我就娶你……”他的五官令众仙感到熟络,太白金星一语道破“这小公子不正是木毅天王孩提之时?” 是了,正是木毅。 木毅的身后,出现一些老仙人相熟的倩影,那绝\世的风华,那美绝人寰的姿容,除了六界第一美人的轻雾天后再不会有第二人,那一举一动的端庄优雅,更是旁人都学不来的,有仙人激动不已:“是轻雾天后与年轻时候的东极太后。” 天太后好奇,定睛细瞧,发现影像中的人正是飞升神界的轻雾天后。 画面跳转,木毅见四下无人,割破自己的手指,“快快修出人表,我给你喝仙血,我听师父说,这样你就能变成人。” 一个名唤红川的仙童蹲在瑶池仙莲之侧,哭得伤心,一次又一次,他的眼泪落到仙莲所在的莲波之中,他就这样隔三岔五地哭,对着仙莲诉说他的心事。 某日,仙童再次奔来,指着仙莲哭骂:“阿青仙姑将最后一个晋升天仙的名额给别人了,我都照顾你三千年了,呜呜,我讨厌你,你为什么还开着花?呜呜,我再也不想做侍候仙莲的仙童……” 仙童原是半仙之身,只有晋为天仙才能成为真正的仙人之躯。 红川为自己失去名额心痛不已。 仙莲此时已生魂魄,但不能说话,只是摇了摇花影,似有伤心。 岁月流转,光阴如梭,当年的天宇大帝长大成人,就连昔日的小木毅也成为翩翩少年郎,天宇大帝迎娶师妹婵娟仙子为妻。 某日年轻的天后婵娟带着仙娥漫步瑶池花园,双手合十,祈求上天赐她一个孩儿,仙莲化成了一丝魂魄之力自天后的口中而入,又不久,天后有孕,可见她腹中有那仙莲化成的魂魄。 九音是瑶池仙莲生成的圣魂。 这个答案,让众仙更为意外。 如果没猜错,那仙莲所化的圣魂正是后来的九音公主。 凤九轻声道:“今世果,前世因。我因吸天地灵气,得东极天王年幼时无数仙血生出魂魄,转世投为仙胎,成为天宇大帝与天太后的女儿九音。可你,三千年的照顾,三千年的眼泪灌溉,亦注定我要以数倍之量相还,便有了九音爱你不悔,因你轮回万世,为你流泪成湖。而她亦注定在最后近两千世时,爱上对的人——东极天王的转世林义、梁宗卿、木胤,亦注定最终必定要遵守与东极天王数万年相约结成婚盟的承诺。” 帝川身子一摇,他的前世是那个叫红川的仙童。 九音爱他,只是为了以泪相还,别说是数倍,只怕十万倍、百万倍的代价也都有了。 九音还他眼泪,却不能还他以情,因为他不曾付出真情,他是奉命照顾仙莲的仙童。所以亦注定成为凤九后的她,只会选择木毅,而不是帝川。 木荣瞧到此处,追问道:“那我呢?我与你怎会错过?” 凤九再往空中一指。 画面中,依旧是幼时的木毅,他被前任天王牵在手里,立在一株冰雪仙树前。 前任天王认真的对只有五岁的木毅道:“以后有心事,就对着冰雪仙树的树洞说话,他听到你的秘密亦不会说出去。” 冰雪仙树下,有一块冰雪玉石,洁如雪,明如冰,玉石亦生出了一缕魂魄。木毅的脖子上戴着一块白玉般凤石,上面依稀可见出一只凤纹,就像是一只凤纹被封印在内。他用手轻抚冰雪玉石,“父王,这块石头好漂亮。” “这是冰雪石。” 凤石在木毅俯身时,与那缕魂魄擦肩而过,魂魄的影子摇颤,露出几分欢喜,似很喜欢凤石,魂魄发出一个低沉的声音:“好漂亮的凤石,好清香的气息。” 画面一转,木毅出现在仙莲旁边,他摘下凤石给仙莲带,却听人轻呼一声“木毅”,木毅吓了一跳,手中的凤石跌落,碎裂,从里面飘出一缕凤魂,飘飘悠悠与仙莲生出的魂魄相融,竟奇妙地拥有了魂与魄,虽然不全,却上魂魄如果拥有了一枚种子,开始生长、聚拢、完善。 唤木毅的是轻雾天后,她语重心长地道:“毅儿,仙莲是给人瞧的,可不能摘。” 许是被吓住,木毅眨着漂亮的大眼睛,连连点头。 若干年前,冰雪石生出的圣魂被冰雪仙树所吸,冰雪仙树开出一朵红色的花,如玉兰花状,开得妍丽张扬,仙界无数仙人听闻冰雪仙树开花,慕名前来观赏。 花开花谢,结成了一枚种子,他掉落树洞。 冰雪仙树用低沉的声音告诉种子,“你是东极圣山的圣魂所化,与你同时出世的还有一个瑶池生成的圣魂,你为男,她为女,你们有宿缘。” 若干年来,木毅一直以为木荣是冰雪仙树所化,就连一些高寿的仙人也是这般看的,现在大家才知,木荣是冰雪仙树结的那枚种子。 太上老君瞧到此处,意味深长地道:“你与凤魂有过一次错肩而过之缘,故而注定会再有一次机会,这是你万千年在东极圣山修炼的期盼,所以你们再次相遇,可你与她的缘份终究太浅。” 前世有错肩而过之缘,今生亦同样注定要错过。 但,还是有一次交心的机会。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帝川沉吟苦笑:“原来如此,原来真相是这样……” 凤九神色淡色,“你想知道自己的情缘在哪儿吗?” 不仅是帝川,在场一些好奇的仙人也想知道。 仙界之中,同时出现了两个能开天眼,窥破因果的仙人。 凤九再一指虚空中的光球,里面再显瑶池旧景,那是轻雾天后与天华大帝时的瑶池,叫红川的仙童蹲在莲池上哭,眼泪一滴又一滴地落下,除了金边仙莲,莲池上还有一条火红的锦鲤,他哭一声,她就吞一口,他的眼泪被红色锦鲤吞食了不少。 “小鲤,小鲤,他们都欺负我,就因为我是侍候仙莲的,没有正经的主子护着。小鲤,我不想再让仙莲当我的主子,我好像侍候上仙……” 如果是这样,他就会有一个主子护着,也许早已经晋升为天仙。 太上老君解释道:“红川是对着小鲤哭,所以这眼泪应是被小鲤吸收,却无意被仙莲吸去无数,所以仙莲注定要以数倍代价偿还他的眼泪。而他倾诉的对象原是锦鲤,亦注定仙莲要为小鲤与他背负痛苦。小鲤吞了红川的泪,亦注定要为他而苦。” 众仙纷纷点头,原来一段万世爱情之苦的背后藏着另一种真相。 只是,九音公主的付出未免太大。 曾有神瑛侍者用仙液灌溉绛珠仙子,后,绛珠仙子为还灌溉之情,化凡历劫,用眼泪还之。 而九音的眼泪却化成了冥界的七情湖泊,这是付出了百万倍的代价,更有漫长的万世之苦。 太白金星道:“红川的主子是仙莲,他侍候好仙莲原是他当守的本分。让仙莲受这么多苦,不应该。他应该给仙莲灌溉仙液,而不是他的眼泪。仙莲未生灵智,这算是被强行灌入眼泪。” 又有仙人觉得有道理。 另有仙人附和道:“眼泪咸咸的,哪有仙液好喝。” 有仙液喝,谁还喝眼泪。 所以众仙以为,仙莲不该以如此巨大的眼泪去偿还红川之情。 太上老君道:“天意如此,注定今世的帝川求而不得,终失挚爱。” 有仙人好奇地问:“小鲤到底是谁?” 有人看着火原身后的火雅。 难道她的若干世以前是瑶池的那条红色锦鲤? 火雅见众人都看着她,连她自己都有些怀疑,莫非就是她自己。 凤九收了空中的圣水珠,凝在指间,她往自己的眉头一送,立时消失无形。 火雅控抑不住,迎上凤九,恭敬行礼,忘了母亲被贬下界,忘了火正被炼成仙丹,“请问凤仙君,我是不是小鲤?” 凤九神色深沉,“天机不可泄漏。前生因,今世果,好自为之!”她走近帝川,“红川一生最大的愿望,就是摆脱仙童身份,成为一个真正的仙人,即便是寻常的天仙,他就心满意足。然,红川侍候仙莲,并未尽心,若他尽守本份,忠于职责,今世会有更大的造化,可他没有,注定了出身仙界贵族,却终究要归于寻常。” 她的意思:帝川注定了无法站立在高山之颠,只能成为一个寻常上仙。 帝川心绪繁复,坚持千年的爱恋,原来只是一场宿世的纠葛。“小鲤是谁?”他宿命中有缘的人是前世的那条锦鲤,他想知道她是谁? 凤九意味深长一笑,“天机不可泄漏。” 可他,好想知道。 木青青这些日子很纠结,她想回到凤九的身份,可已失去机会,更重要的是她放不下帝川。 她鼓足勇气:“凤九师姐……” 木毅面露异色,“你在喊什么?她是本天王的妻子,本天王只有一个弟子,便是九音,本天王毕生不会再有弟子。” 挂名的也不行,这是木毅否认木青青是他的弟子,这再次让木荣曾经借木毅之名收弟子成为一场笑话。 木毅当年叮嘱过木青青,为了保住她的性命,将她封印在天空之城的千年冰石之中,让她静候凤九的到来,可木青青到底因为木荣、天香的挑驳背弃了凤九。 一次背叛,永久不用。 木毅对木青青很是失望,自然不会再给她任何机会。 木青青垂首:“下仙说错了,请天王恕罪。” 她高攀不上凤九,无论曾经是她的主人,还是因为别的,难怪凤灵儿会牺牲自己成全凤九,她们原就是一体,她却在听到木荣道破真相时,暗恨凤九吞食了凤灵儿的魂魄。 木青青卑微地跪下,央求道:“凤仙君,与木荣公子有缘的人是谁?” 凤九漠然地道:“天地间的男女,并不是所有人都会有良缘,能如雪姬山郎这般做成夫妻者更是少之又少。你一定要追问答案?” 木青青咬了咬唇瓣,肯定地道:“是,我想知道他的有缘人是谁?” “你要坚持问,可能承受应对打击的准备。” “无论付出怎样代价,我都愿意,求凤仙君告诉我答案。” 木荣轻呼一声“青青”,眸光相对,木青青是果决。 凤九摇头:“木青青,知道答案与真相,不是你付得起代价的。而我,不会因为一个不相干的人去泄漏天机,招来麻烦。” 她高高在上,似俯瞰众生的神,而他们在她的脚下如此的卑微。 不相干的人,在木青青选择离开之时,在凤九的生活里,她便成为不相干的人。 木青青俯下身子,“凤仙君,求你,我求求你,你告诉我,与木荣公子有缘的女子是谁?” 凤九淡扫一眼,曾经的她也是这样固执罢,“木青青,看你心诚的份上,我就告诉你,他与你没有缘份,你的有缘人……是白\虎族仙人。” 白虎族的仙人…… 不是木荣。 这个答案刺痛了木青青的心。 她的回答,不仅让木青青觉得绝望,就是不远处的龙飞也是身子一摇,他不是木青青的有缘人,木青青爱的是木荣,无论他怎么努力与坚持,终究成空。 凤九望向木毅,语调轻柔,“天王,先让木荣去北极仙境磨练三百年,他日若他拥有真正打理好一城的才干之时,再让他回到东极仙境罢?” 木毅见凤九出现了结情缘,他的法子强硬,凤九则是将他们心结解开,亦将希望掐灭,手法不同,但凤九的法子更为有效,无论木荣与帝川曾有多少不服,此刻更多的都是释然于心。 木毅道:“三百年后,木荣若真有才干,本天王让他回东极仙境执掌富庶仙城。” 东、南两仙境富庶,西、北两仙境相对贫瘠,但悬殊不是很大,以前的东仙境是最差的,在凤九出现之后,力转恶势。 木荣去了寒石城接任城主一职,同去的有永明、木青青等人,龙飞没再去,而是请求重回东极仙境,在知道答案的那刻,他一蹶不振,一回东极天王宫闭关修炼。 他的主人,原是木毅。 只是现在的木毅,已经不需要坐骑、仙宠。 帝川在亲眼目睹了紫牡丹等人被贬下界,敖杰接受刑罚后,平静地接受了命运的安排,凤九在凌霄宝殿开启天眼之后,他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回到了前世,梦见他是红川,梦里又重现他那一世所有的委屈与不堪,甚至因为服侍一株仙莲就愤愤不平…… 一觉醒来,他带着仙婢、仙童积极地收拾、打理自己的仙山,虽然仙山不大,但足够他们生活,他清理乱石,拔去杂草,在收拾过的地方铺上不多的金草坪,是放成一小块一小块培育,只等着长得多了再分散开种植。 他种仙果、种仙草,用了几个月时间,原来看着贫瘠的仙山出现了仙山该有的祥瑞之气。 青丘国的雪狐夫人听说帝川成了一个小仙山的山主,带了一些仙晶、仙液、仙果探望,母子见面,自又是一番感叹。 与帝川的积极拾掇打理不同,木荣在寒石城变得消沉,镇日以酒浇愁,对着九音的画像感慨,他连去冥界七情湖诉说心事的机会都没有,冥冥之中,他与九音注定了错肩而失。原来上苍给过他一次机会,却在他错失之后,没有了第二次。 他,又能怨怪得了谁? 是他自己不懂珍惜与分辩。 永明与木青青一直陪在他的身边,两人尽心尽力地打量寒石城的事务,希望能帮木荣在三百年后回到东极仙境去。 “永明、青青,别忙乎了,在这里还是回东极仙境,不重要,哈哈……我已经不在乎了,什么都不在乎了,原来我就是一个笑话。” 他悲凉地躺在花在的地板上,定定地看着头顶。 永明轻叹一声:“仙玉还在,当年你成亲时的仙树、仙猴亦在,这些都是东极地给你的,是你的私产,谁也夺不去……” 木荣哈哈大笑。 是啊,他并不是一无所有,可这些东西都是凤九给他预备。 而他不知天高地厚,仗着是木毅的养子咄咄逼人,到头来,东极天王的位置,木毅根本就没想过要传给他,木毅有族人,亦有亲近的后人,为何要给他?木毅待他,除了年幼时教他读书识字,教他修炼功法,木毅更没打算传授他龙神诀。 木毅容不得他,因为他对凤九动了心。 凤九的心里没有他,她爱着的只是木毅。 万世轮回,她只是为了还红川的泪,多么可笑的理由,那一场感天动地的爱情,最后竟然是这样的真相。 空中,传来一个男子冰冷的声音:“既然不需要,就不用再至东极仙境,你成亲成泡影,那份聘礼还回来吧。你是养子,仙界之中,收义子、养子的仙人不少,那样的厚礼你承受不起。” 来的不是旁人,正是木毅,他的身后站着陶隐等几位仙臣,木毅的面容上没有半分的感情。 木毅虚空踏行,落到木荣的花厅前。 木荣依旧躺在地上,“原是你的东西,拿去!都拿去!” 无所谓了,失去最喜欢的人,于他旁的都无所谓。 他期盼木毅给他几句赞赏,可木毅在凌霄殿上的话却像是最锋利的刀子。 他不如凤九,是凤九让东极仙境的仙人过上了好日子。 木毅肯定了凤九,却又批评了木荣。 木毅用手一指,木荣望着的那幅仙女像立时化成灰烬,顿时灰飞烟灭消失无踪。 木荣翻身大吼:“你……” ---题外话---进入十二月了,求月票!该文即将结文,请亲们继续支持本人的新文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383章 罚木荣 木毅冷冷地道:“无论她是仙莲、九音还是现在的凤九,本天王才是她的天命良人。本天王绝不允许任何男子对她生出不该有的心思。” 是木荣也好,亦或是帝川也好,他们都不能爱慕于她,就算有爱慕之心,也得深埋心底,不能被他知晓,一旦知道,那就是他的情敌,是不会被他所容忍的。 木毅厉声道:“再有下次,即便你是本天王的养子,本天王也绝不会轻饶。你既然不想做寒石城城主,让永明去做。即日起,你就去西极仙境仙玉矿挖仙玉去,你不是与帝川交好,到了那里许有机会再相聚。木荣,你的功法、修为是我传授,身上携带的仙器仙玉也是因我而有,既然如此,本天王也不需对你仁慈宽厚、怜惜疼爱。来人!收回昔日东极仙境的聘礼。如若你不再是本天王的义子,不再因我拥有的功法修为,这个仙界还会有谁对你敬重?” 木荣不想要,他一次收个干净。木荣生来,因他的收养,让他自一出生就成为东极仙君,虽非王子,却享受着如同王子一般的尊崇,他倒要看看,当木荣被打入尘埃,他还拿什么骄傲,拿什么来任性。 凤九是他木毅的妻子,他再不许木荣隔三岔五跑到七情湖去倾诉心事,无论木荣有多少话,要么换个倾诉对象,要么就深埋心底。 木毅将手落在他的头顶,封印了木荣的修为、功法,将他的修为降压。 木青青心下暗惊,大呼一声:“请东极天王息怒!木荣公子不是有意冒范。” 木毅是真的气恼了。 即便,一早木毅是真的为了公报私仇,但他抓住了他们的错处。一旦行事,果决无情,这样的木毅是木青青相识若干年来不曾见到过的。 曾经的木毅没有软肋,而现在的他有了软处,那就是凤九。 木毅恼怒:“我警告过他,凤九是他的养母,是他不死心。既然做错事,就要接受惩罚,我就让你回到最初。”他一用力,一组金色符文闪过,木荣身子一颤,木毅收回手,“你现在回到了天仙初期大成,比你出生时还多了一成。来人,押他前往仙玉矿挖仙玉,告诉矿上的仙官,不必拿他当仙界贵族,一视同仁,就当是下界刚飞升的仙人。” 木毅张开左手,用力一吸,木荣身上的仙器、仙宝空间等尽数被他吸回,他一扬手,收回自己的仙宝空间,取了一套寻常的中品标准仙衣一抛,木荣脱下了身上的极品仙衣,灰色的仙袍,没有花纹,没有任何特别处,就与寻常下界飞升的仙人一个模样。 木青青跪下双膝,“请天王恩允,让下仙随木荣公子同往仙玉矿。” 木毅道了声“好”将手落在她的头顶,同样的手法,木青青亦回到天仙小成修为,只是一个寻常的仙娥,就连身上漂亮的仙裳也变成了红色的仙裳,红得没有任何的纹饰。 “还有谁想同去的?” 永明想去,可又想,木毅是真怒了,他用神术封印了木荣的修为,无论木荣怎么修炼,都不可能晋级,如果木毅有朝一日飞升,无人能解木荣的封印。 木毅厉声道:“若有仙人敢背里接济他俩,就一并去仙玉矿挖掘仙玉罢。” 他能开天眼,没人可以骗得了他。 木毅落音,领着随侍仙人驾云而去,那洒脱的背影,那果决的话语,将木荣打入深渊。 他曾视木毅为父,可木毅醒来,并没有给他父亲般的疼爱,虽是养父,更像是师父,昏迷前的木毅对木荣是严厉的、苛刻的,他也曾说过“如果你做不好东极仙君,自有别人来做。”木毅的心里,九音与凤九才是最重。 为了凤九重回仙界,他一早就备下了遗书,将凤九推上了东极仙境最高的位置。 * 木荣被送往西极仙境的仙玉矿,开始了辛苦的挖掘仙玉,挖一个月,没有仙玉可领,亦没有仙币,只能分到一斤中品仙液,尤其还得上交一定数额的仙玉,若是数额少了,就得扣仙液。 以往,他都不多瞧中品仙液一眼,可现在却成了宝贝。 木青青虽是女子,因被仙官当成了下界飞升的仙子,与男子一样干活,她将自己的仙液省下去给木荣喝。 一月如此、两月如此…… 虽有交好的仙人知道木荣的去向,但畏惧木毅行事霸道,自不敢私下接济,甚至没一个人来探望,而帝川更不知道木荣的事,忙着打理他的仙山,忙着种仙果、仙草和仙药,他的仙宝空间里有些仙玉,但这些东西只能用上几百年。为了上下五人的生活,他还得替往后的日子谋划打算。 十年后,木青青苦不堪言,一斤中品仙液,早前五年她只饮二两,每日只湿个嘴唇;第六年开始,她每月留半斤,每日饮上一小口,别说修炼,不好好挖仙玉就没仙液喝。 以前在东极仙境,就算她是一条青龙,要喝多少仙液没有,中品的不要,饮的全是上品,还饮上品的琼浆,现在这些东西就像是一个梦。 这个月,刚领了仙液,木青青就大大地喝了几口,这一喝,越是觉得所有的困乏都没了,停不下来,竟是一口气将一斤仙液饮光了,身上的乾坤小袋里,就只剩下一个空落落的小瓶。 木荣坐在石头上,亦在不紧不慢地饮仙液,“你今日领的仙液呢?” 木青青道:“好久没饮仙液,我好乏,一口气就喝完了。” 木荣惊呼一声,“这个月才开始,你将一个月的都饮完了,往后可怎办?你交给我的那半斤呢?” 她以前一直省下给他,他当成了习惯,觉得这是理所当然,为了他,她来这里受苦,他没有感激,反而觉得这是她应该做的。 木青青的心狠狠地刺痛。 木荣冷声道:“下个月领了,你一滴都不得沾,当是偿我这个月的。” 偿他?她几时欠他什么了? 木青青跳了起来,厉声道:“木荣,我又不欠你,凭什么是偿?” “木青青,如果不是我,你现在是什么模样,还是一条仙宠。” “仙宠怎么了?仙宠也比跟着你强,我所跟的主人是仙界数一数二的人物,别说中品仙液,就是上品仙液,我想怎么喝就怎么喝,便是一日喝上百斤也没人说话,可现在,我一个月一斤中品仙液……” 她要疯了,一月一年的下来,她就想睡觉,可又睡不着,她最需要的不是旁的,而是仙液,她想念以前的生活,即便是一条龙时的日子,也比现下这个时候好。 木青青生平第一次与木荣大吵了一架,然后离了木荣的身边,另挑了个地方挖仙玉。一个白灰袍的年轻男子好奇地问道:“和你男人吵架了?” “去你的我男人?本姑娘没嫁人,哪来的男人,那是我师兄,挂名师兄……”木青青想到木荣就来气,她没忍住饮了一斤仙液,他就跟她摔脸子,她以前省下来给他喝时,他怎不念她的好。 她也是人,她也要喝仙液,为了他,她都快忘了最初的自己是什么模样。 一次又一次,她错过回到凤仙君的身边,就是因为舍不下他,可他倒好,居然这样对她。 白灰袍男人摆了摆手,“姑娘,我错了,你莫与我计较,我看你在这十年,天天与他在一起,你还省了仙液给他喝,我还以为他是你……男人。” 木青青将头调往一边。 白灰袍男人小心翼翼地掏出一只瓶子,“我这个月领的,你要是困得紧,就喝上几口。” 她饮了一斤,好像还没够,如果再多一点就好了,也许她就没有这么乏,以往都是木荣拿她的,现在有人送她喝,木青青惊道:“你给我的?” “你快喝吧,我听说仙子们长期没喝到仙液,会衰老得快,我记得你刚来时,像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这才十年就像二十岁的人。” 什么? 她老得这么快? 木青青想寻处水源瞧瞧,可这里除了石头与仙玉,就别有水,她连现在自己的样子都记不得了。“我像二十岁……” 白灰袍男人道:“姑娘家总是爱美的,你多喝点就显得年轻了,快喝吧。” 木青青接过,试着小饮一口,“我真喝了哦。” “喝吧。” “我真喝了?”她试着大饮。 “喝吧。” 她又是一大口。 木青青还想说“我真喝”,瓶子里的仙液已经被她喝完了,她不好意思地傻笑。 白灰袍男子道:“没关系,我力气大,我每个月能领三斤。” 木青青张着嘴儿,“你一个人能交三个人的量?” 白灰袍男子很是得意,“我自小力气大,一个人轻轻松松干三个人的活,有时候只要我用心,能交出五个人的量,我得的仙液也是好几份。” 她跟着白灰袍男子一起挖仙玉,她第一次发现有这么大力气的人,一个人真能干三个人的活,那边的乾坤袋,他动作熟练又快捷,把仙玉直往里面装,别人三五个人装一袋子,他一个就能装满一袋子。 木青青眼里多了几个赞赏。 没几日,木荣来找木青青。 木青青不理他。 木荣道:“一个月刚开始,你把一月的仙液喝完了,我是着急才说你的,我们一起挖吧,你不在,我干活都没劲儿。” 回想以前,他抱着仙酒宿醉,有吃不完的仙果,饮不完的琼浆仙液,那简直就是梦,可他还不知觉,拥有了还想要,现在回首,才发现那就是天堂。 木青青被木荣唤了回去,又开始与木荣一道挖掘仙玉。 在他们没注意的时候,仙玉矿的仙官正与白灰袍男子说话,“你小子傻不傻,就因为一个传言,因为你对她一见钟情,你就跑到这里来挖仙玉,一挖便是五年。” “不许说出去,否则我太没面子,你快走,别让她发觉。” “她喜欢她师兄,吵了架,她师兄一找过来,就跟她师兄回去了。” “我与她是有缘人……”白灰袍男子信心满满地道。 仙官摇了摇头,不置可否,问世间情为何物,总有一些为情所困的傻子。 又过了大半年,这日木青青见在发放仙液,排在长龙似的队伍里,报了名字“木青青”。 “你的已经领过了,领人是木荣。” 木荣领走了。 谁都知道他们师兄妹是一块儿的。 木青青寻到木荣:“师兄,我的仙液呢。” “我喝了。” “总还剩了一些吧?” 木荣当即恼了,“刚开始几年,你只留二成,姑娘家能饮几口,现在越来越贪呢,这几个月,一斤全被你喝了,我又困又乏,需要仙液休养身体,两斤都喝了。” 全喝了,不给留一滴。 她早前喝自己的,他还说她馋。 她可没喝他的,居然说她贪,她贪谁的了,她是贪过别人的,那是一个没问名字的仙人,也是来挖仙玉的。 木青青与木荣再次大吵了一架,吵完架,她又去找那个白灰袍男子,一面哭一边骂,“我就是个傻子,想着做人要讲义气,他是我师兄,他去哪儿,我去哪儿,呜呜……他把我的仙液喝了,我辛苦一个月,就这么点资源,他一滴都不给我留……” “姑娘,别哭了,不就是一斤仙液,为这么点东西哭不值当。我这儿还有,我送你喝。” 木青青接过,抱着瓶子,“我真喝了?你还留得有吧,你一个月真能领三斤?” 生怕把人家一个月的口粮喝完了,她实在干不出来。 男子从自己腰上的乾坤小袋里又拿出一瓶仙液,摇了又摇,“我没哄你,是真的,喏,我真有。” 木青青擦了眼泪,小口小口的轻啜。 这一回,木青青惊讶的发现,白灰袍男人比上次见到时更厉害了,旁人五个人挖出一个小山似的仙玉,他一个人就干完了。旁人装满一个乾坤袋得两个时辰,他一个人装满只用了一个时辰。 她愣在旁边。 男子说:“你是女儿家,这种挖仙玉、装仙玉的活就该是男人干的,听说各仙城招募仙娥,有各种差事。你应该去那里应聘,寻个种种果树、侍弄侍弄仙药的轻松差事,一个月下来,可比一瓶仙液强多了……” 木青青当然知道这个道理,但她放不下木荣。 没人知道,她对木荣动了心,即便是留在他身边为牛为马也心甘情愿。 只是现实是无情的,在梦想与现实的碰撞下,她猛然发现,自己对木荣的感情好像不像最初那样简单,两个人除了相互尊重,还有更多的东西。木荣喜欢的人是九音,而九音的转世是凤九,她进不了木荣的心 木青青问:“你现在一个月领多少仙液?” 灰白袍男仙答道:“我一个人能干十个人的活,熟能生巧,一个月能领十瓶,上个月领得少些,得了七瓶。” 哇靠,这么多啊。 木青青眼里的敬佩与欣赏之意更重了,“你好能干。” 男子憨厚一笑。 不远处,仙官看到这幕:老子鄙视你,平时装挖仙玉的,一见那姑娘过来,动作就加快了二十倍都不止,显摆自己能干,一天就能干完十天的活。你赚的仙液,那不是你从白\虎城带来的? 预言害人啊,这个傻子,因为是白\虎族仙人,就因凤九仙君对木青青说了一句“你的有缘是白\虎族人”他就以为,自己的真命妻子便是木青青,放下尊贵的身份,跑到仙玉矿来陪木青青,讨好木青青,更是暗中保护着木青青。 因为木青青的到来,他每天都干完十个人的活计。 这次快到了一个月,木荣又来了,说了几句中听的软话,木青青又跟他回去了。 两天后,就是领发仙液的日子。 因着白灰袍男子将一些活记到木青青名下,这次她得了两瓶仙液,木青青从未像今天这样高兴,这是她领得最多的一次。 木荣道:“把仙液放我这儿。” 木青青道:“我现在就要喝一瓶。”抱着瓶子,咕噜噜地口气喝完,吐了口气,“有仙人说,仙娥要喝足仙液,不然老得快,仙人还说,附近的仙城都在招仙娥应职,有种果树、养仙花的、种仙草的,活都不重,一个月发仙液仙币,比在仙玉矿划算。” 木荣惊道:“你想离开这里?” 木青青歪着头,“正琢磨着呢。” “你去了仙城能得多少仙液?” “不知道。” 如果木青青离开,她一定不会再回来,别说仙液,就是说话的人也没了。 木荣心里琢磨着,第一日喝了半瓶,第二日又喝了半瓶,到了第三日没忍住又喝了…… 木青青想学灰白袍男子,动作快些,这些多干活,就能多得仙液。 可连续几日下来,累得她不轻。 “师兄,把仙液给我,我喝两口。这些日子,一个人干了两个人的活,一个月下来,我就能得两瓶仙液。” “我喝了。”木荣淡淡地说。 “有没有剩半瓶。” 木青青轻言细语地问着,满是小心,生怕一不小心就触怒了他。 “全喝完了!” 木青青怒了,与木荣吵了一架,去找灰白袍男子诉苦。 灰白袍男子宽慰她之后,送了她一瓶仙液。 眼瞧着一个月又要到时,木荣又来寻木青青,和前几次一样,说了几句好话,木青青心一软又跟他回去了。 这次木青青领了三瓶仙液,一部分是木青青自己卖力本就赚了两瓶,另一瓶则是灰白袍男子记在她头上的。 木荣又说要保管,木青青不乐意。 木荣就要抢她乾坤袋里的仙液,两个人打了起来,木青青的修为被禁锢,打不过木荣,那到底是男子,被生生抢走了仙液,她气得大哭,又去找灰白袍男子诉苦。 “什么破师兄,就会欺负我,知道我心软,哄我回去,就是为了仙液,我再也不相信他,我不回去。” 木青青现在对木荣的感情很简单少了昔日的倾慕,是单纯师兄妹之情。 曾经有多喜欢,现在就有多失望。 逝去的,不仅有曾经的幻想,还得面对残酷的现实。 她和木荣有记忆以来,何曾为仙液、仙玉愁苦过,就算是东极仙境最艰难的时候,他们也都不缺这些,有饮之不尽的仙液,有花之不完的仙玉,可现在都没了,除了身上的仙袍,几乎是一无所有,每个月辛苦地挖掘仙玉,就花了换取相应的仙液。 又一个月后,木荣再去找木青青。 木荣道:“我这个月欠了白大哥两瓶仙液,我太乏了,需要仙液补充体力。这个月我能得三瓶,一领到还白大哥两瓶,我再自己喝一瓶就没了。” “仙液还没领,你就想好怎么用了?” 木青青恼道:“那是我自己挣的,怎么喝那是我的事。” 总要她退让,总要她为他付出,那他可曾疼惜过她,晓得她是个女子,这偌大的仙玉矿有几个仙娥,大多是男仙,就连不相干的仙人都知道惜她不易,可木荣却是视而不见,将一切都当成理所当然。 木荣道:“我是你师兄……” “可木天王根据没承认我是他弟子,你也别再拿自己当我师兄。” 木毅不承认,木青青就不是木毅的弟子。 即便木荣声声以师兄自居,这就像一个笑话一般,也时时凿痛木青青的心。 木青青知道:木毅生她的气,因为她到底没听木毅当年的托付、叮嘱,居然选择了背弃凤九。 这一切,都是她自找的。 继续跟随木荣,也是她自己的意思。 两个人又吵了一架,这一次木荣气哼哼地离开了。 有什么在悄然发生着改变。 木荣后来寻了木青青两次,两人一见面就吵架,木荣生气地离去。 木青青依说留在灰白袍男子的身边,闲聊的时候,她才知道他叫白离,以前只知姓白。时间长了,有灰白袍男子的照顾,木青青不用再挖仙玉,而是负责将仙玉往乾坤袋里装,白离很勤快,他们两个人合作,一个月领了十二瓶仙液,惊煞了不少人的下巴。 白离说:“我保管着,这些日子你辛苦了,多喝些,往后每天都喝。” 他说到做到,第一天给了木青青一瓶,她一口气就喝光了。 接下来每天都会装半瓶给木青青。 木青青很享受被人照顾的日子,觉得白离比木荣好,木荣说给她保管,他却自己喝完了,可白离说替她保管每天都有得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384章 用心良苦 一个月下来,所有的仙人都说木青青越长越漂亮了,夸得她心里乐开了花。木青青扳着指头算:“咦,我们明明只有十二瓶,我每天都有得喝,你从哪儿多出来的?” “我给你的是小半瓶,后头几天算着快没了,就省了一点,要不然就断顿了。” 不远处,仙官暗道:这小子哄姑娘的本事见长,别说每日半瓶,就是每日五六瓶,对他而言也是轻易的事。 时间流转,又过了二十年,木青青与白离更是形影不离了,两人一直是仙玉矿上领到仙液最多的,白离精打细算的过日子,用心照顾木青青,还用省下来的仙液换成仙币,再用仙币给木青青添买了一身中品仙衣,乐得木青青好些日子都合不拢嘴。 木青青这日来找木荣,看到他,只觉时光流转,木荣苍老了不少,她照着白离送的小仙镜,反而瞧出自己好像没什么变化,但眼睛却很明亮。“木荣师兄,我要和白大哥离开仙玉矿了。白大哥认识一个族人长辈,帮我们走了门道,在西极仙境的王城谋了差事,他去做卫兵,我去做天王宫的养花仙娥,一个月能领五斤仙液,还有五个仙币可领,平时还管吃住。” 木青青曾想过回东极仙境,但是走到今日,她是真的回不去了,她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 当日,是她抛下了凤九,她又怎能回过头去求凤九收留。 木荣没说话,只是平静地望着木青青,“你离开后能见到我养父不?” 木青青突地忆起,木荣是木毅送来的,没有木毅的吩咐,他离开不了,反倒是她却可以离开,“也许能吧?我想去求凤仙君,有她出面,也许我就能恢复以前的修为。” 木荣道:“你帮我求求情,就说我以前错了。” 他要成为强者,而不是在这里挖仙玉。他受够了,只有成为强者,才能主宰他人的命运。成为强者,才能夺回自己喜欢的女人,凤九已经成为他的执念,不消不灭,这几十年过得越苦,他越是憎恨木毅的无情。 木毅养大了他,亦传授了才华、曾给予他莫大的荣宠,可最后也是木毅将他生生地踩在脚底,恩怨交织,终化恨意。 木毅昏睡,是他守着天王宫,即便没有功劳,总是有苦劳的。 原来,在木毅的心里,他什么都不是。 木毅一句话,可让他生,亦可让他死。 木荣闭阖上双眸,木青青说喜欢他,最后却连多几口仙液也不给他,反而与那个白袍仙人走得更近。他不是木青青的良人,这是凤九开启天眼后说的。 木青青随白离去了西极仙境王城,顺遂进入天王宫做了养植花木的仙娥,若在以往,她根本不屑做这些,可现在今非昔比,尊严与骄傲不允许她回到凤九的身边,凤九身边的仙娥要多少没有。 既离开,她就想活得更好,也许这样就能证明她自己。 “木青青是看护仙花的仙娥,小仙也是,为甚她每月得五个仙币外加五瓶仙液,我才四个仙币?” 这声音是与木青青一道养仙花的仙娥,她带着愤怒,今日是第二个月发放仙币仙液的日子。 木青青一直以为,自己与大家是一样多,现在才知道他们相差了一个仙币。 管事仙姑笑道:“多的那枚仙币是白三公子自己贴的。” 有知情的仙娥低声道:“那是人家情郎给贴的,谁让我们没寻个情郎当靠山。” 一个愿贴,一个愿受。 这许是木青青的运气。 白三公子…… 木青青只认识白离,哪里认识什么白三公子。 听这称呼许是白/虎城的贵族公子,她是认识一些仙界贵族,可那都是东极仙境的人,譬如曾经的帝川、火原等人,只是过往已去,现在的她只是一个寻常的仙娥,曾经的光环不在,她曾经的尊贵多半来自于木毅与凤九。 当东极仙境的龙飞在听闻她的天命良人不是自己时,也彻底放手了,转而闭关修炼,听说至今龙飞也没出关。 昔日的龙飞因不忍离开木毅,到底是留在了东极王宫,他的忠心为主,竟让他选择对了。 木青青疑惑不解。 仙娥丙道:“那个常来找木青青说话的男仙不会就是白/虎城城城主家的白三公子吧?” 管事仙姑道:“正是他。为了木青青,白三公子可是跑到仙玉矿挖了三十年的仙玉,这等苦活,一个仙界贵族都受下来了。” 一个仙界贵族,为了追求仙娥,甘愿去最辛苦的仙玉矿吃苦,说是似意,恐怕无人能信。 “木青青有什么好?说漂亮,还不如红薇呢。” 她们说的红薇是一个看养花木的仙娥,在花木阁里算不得最漂亮,容貌不过属于中上。 “也就是眉清目秀,像她这种容貌仙境有多少仙娥不比她强。” “可人家是青龙族人,青龙族啊,是一条龙,这可不就尊贵了。” 仙娥们议论着,神色里难掩嫉妒之色。 白离,是仙界贵族公子,是白/虎城城主的儿子,木青青没领仙币,而是如风一般出了西极天王宫,她要找白离问过明白。 白离正与一个相熟的仙人在下棋,身上穿着上品仙衣,见木青青出现,吓了一跳。 “白大哥,你是个骗子,你骗我!我再也不相信你了,你骗我,呜呜,我要回东极仙境,我要找凤仙君去……” 白离快奔几步,拽住了木青青的胳膊,“青青,我……我很久以前就喜欢你了……我就是帮你,尤其是凤仙君开启天眼,说你命定的夫婿是我族中人,我就想,这个人会不会是我,听说你去了仙玉矿,我就去了,我只想保护你……如果我瞒着身份是骗子,你打我、骂我,我绝不还手。” 木青青抹着泪儿:“你自己让我打的?” “打吧。”白离一脸果决。 木青青握住拳头,一下又一下地锤在他的胸口,最初的力道很大,打了两下,见他果真不躲,心下一软,娇嗔道:“你是傻子么?我打你,你还真不躲。” “你一个女儿家,能有多大的力,小心把你的手打疼了,要不你找个棍子打。” 木青青的泪立时化成了断线的珠子。 他真好!他不怕疼,还担心她的手疼。 哇—— 她抱住白离失声大哭。 长久以来,被木荣的漠视,想懊悔却不能回头的煎熬,顿如泛滥的洪冲刺着她的心头,她的哭声似在用力克制压抑,又似在纵情发/泄。 天上人间,有这么一个真心疼她、惜她的男子是多么的不容易。 她想:这一次,她是真的在劫难逃。 一厢情愿的爱恋,如果比得过两两相恋的感情来得甜蜜与幸福。 木青青不打他了,以后再也不打了。 三十年的朝夕相处,有离开东极天王宫后,他是唯一一个待她好,给了她安全感的人。 她会紧紧握住当下,亦会幸福地走下去。 白离,便是那个她宿命里注定的良人罢。 * 东极仙境天王宫,凤仙君府。 亭台楼阁,虽是凤仙君府,却与木青青曾经相识之处没有一分相似的地方,这里面显然经过了重新的布设,就连仙宫仙亭,都比以前多了几分仙气,崇巍峨物,层楼高起,面面琳宫合抱,迢迢复道萦纡,青松拂檐,玉栏绕砌,金辉兽面,彩焕螭关。 穿花度树,抚石依泉,每一处都是精心布设,更显主人的独特高雅的气质。 凤九在后殿打座,金薇七垂首禀道:“仙君,木青青仙子求见!” 上次一别,至今已然有三十余载。 凤九不由得忆起昔日她与凤灵儿、木青青相处的欢快画面。 只是,往事不过追,快乐的、痛苦的,终成记忆中的一叶轻帆,再遥望早已远去。 木青青与白离静立在花厅,等候着阿九的到来。 凤九打量着面前的男女:男的生得魁梧高大,五官端方;女的长得眉清目秀,虽无绝色姿容,却自有一份恬静娇俏。这二人,虽无关怀备至,却有生死患难;虽无心心相印,却有携手的默契。 木青青到底寻到了可以相依之人。 这样,真好! 昔日,她没有挽留木青青,便是知晓虽然木青青会受些苦,但对木青青而言却自有一段机缘,木青青许在仙玉矿中遇到一个天命良人。 世人常说:祸福相依,祸所福所依,福所祸所依。便是这个道理,木青青看似受苦,但一旦觅得良缘,他日就会过上安宁静好的日子,而这份安宁即便是凤九也给予不了。 凤九一眼了然,“你们相爱了?” 白离笑。 木青青面含娇羞。 凤九扫过二人,“是来请求除去修为禁术的?” 木青青提着衣袍,恭谨跪拜,“请凤仙君见谅!木荣师兄说,他已经知道错了,想离开仙玉矿,请凤仙君再给他一个机会吧。” 凤九是她曾经的主人,对凤九,木青青心生畏惧。 凤九陈述道:“木荣的事,我不会过问,这是天王做出的决定。你来,不是请我替你消除封印修为的禁术?” 没有任何感情,就像在说一件完全不关于己的事。 白离揖手,“回凤仙君,我们来此,正是帮青青解除禁术。” “这种禁术除了施术者,旁人不能解。”凤九对一侧的金薇七道:“你去天王宫瞧瞧,若天王得闲,请他过来一趟。” 不多会儿,来的却是一个三十左右的男仙,一袭仙君袍,他是新任东极仙君木殷,木毅的堂弟、青木城主最小的儿子。木氏一族争夺东极仙君的人不少,可木毅相中了木殷,一来此人行事沉稳,有头脑,处理事务时当果决时,决不含糊;该下狠心时,也绝不会泥带水。 木毅为视器重,将龙神诀上部相授,前些日子木殷在圣山修炼殿闭关修炼,听闻木殷的龙神诀之龙剑诀已有小成,修为更是连晋了几级。 木殷揖手,“拜见凤仙君。” “木殷,你大哥呢?” 大哥,指的是木毅。 木毅在木氏嫡脉里算是最长的。 木殷答道:“大哥正与陶丞相、金丞相议事。” 天赐盯了文筹很久,认为此人修为好,又有才干,但嘴上不好说,直至凤九主动提出,天赐调了文筹去仙庭担任天丞一职,帮天赐打理仙庭众多事务。 天赐身为天帝,要打理仙庭,还要修炼,天丞一职就显得尤为重要。 沈宛因着管理内务是把好手,也被天赐讨了去襄助天太后处理仙庭内务。 二人从一个封藩仙境到仙庭,算是再晋了几级。 沈宛离开,带了红英为副手。 紫英晋位内丞相,接手沈宛早前的职缺。 凤九问:“你能解木青青身上的禁术?” 木殷揖手,“木殷愿意一试。”他将手按在木青青后背,一个金色符号被吸出,每出来一个,被他用手一甩,立时消散空中,化成一缕仙元力,一个又一个地金色符号被吸出,再化成仙元力,约有十二个后,木殷收回了手。 绿玉捧过一大碗仙液,“青青仙子,喝点仙液补充仙元力。” 木青青接过,只一口就辩出这是上品仙液。她已很久没饮这么好的仙液,一口气饮完,体内元力充盈,修为又恢复到从前。她搁下仙碗,望着凤九,眸光含着几许谢意,“凤仙君,木荣师兄……” 凤九道:“那是他与东极天王的事,我不会插手。” 木毅前头说要罚,还没罚多久,她就出面解了木荣的处罚,这不合适。 她既要支持木毅,就不当插手才是。 木荣心生怨恨,这样的人即便是认错服软,都不会是真心,她能知道,木毅又如何不知?木毅有意要磨练木荣,想让木荣知道,以往木荣那无忧无虑的日子,是他给木荣的,而木荣若从一个寻常天仙做起,他更需要努力。 凤九道:“木青青,去东极化仙池沐浴领一身相配的仙裳仙饰,我这有一只一亩地空间的仙宝,相处一场,当是我送你的礼物,就当是权了一场交情。” 木青青接过仙宝空间戒指,面有窘容,“凤仙君,曾经的我,是不是很让你失望?” 她不无冷酷淡漠地道:“我只珍惜,懂晓珍惜又懂得分辩是非善恶之人。往后好好过你的日子,好自为之吧。” 木青青心下一阵刺痛。 凤九到底不能原谅她。 凤九是九音时,是她的灵魂契主。可是,她不相信自己的主子,却信了别人的话。 “你所痛的,我亦痛过。因你信了木荣之言,因你不辩真伪善恶而心伤,我视你为妹,可你却视我为仇。你不相信我,又何来我要固执地珍视你?对不晓珍惜者,不必记挂在心。从今往后,不必再见!你觅得良缘,这是你之有幸,去吧!珍惜现下所有的,莫再被表相、人言蒙蔽本心,否则,你将悔之晚矣……” 凤九没直接回答,默认了她对木青青的失望。 她能送木青青一只一亩地空间仙宝,也算权了曾经情分。 白离揖手道:“多谢凤仙君。” 凤九转过身,迈步往仙君府的后院离去,没再说话。 紫菡追了过来,见木青青与白离走远,“凤仙君,你最后那句话,是不是他们二人之间还有磨难?” 凤九莞尔一笑,“天机不可泄漏,迈得过就是良缘;迈不过,就是旁人的良缘。木青青原是一只青龙,有段前世宿缘,今世得已与白离再续前缘,只是缘深缘浅端看他们二人的造论。天地之间,并不是每一段爱情都会修得正果,而他俩离正果还远着呢。” 木殷立在角门处,听到凤九的话,心里暗道:天王说话越来越玄机,凤仙君也是如此,近来因他们与太上老君走得近,常在一处悟禅,说的话都能让人琢磨上大半日。 紫菡一脸沉思,过了良久,方问道:“凤仙君,你是故意让木青青去仙玉矿随木上仙吃苦的?” 凤九没有否认,悠悠道:“否则,木青青与白离如何结下缘份,缘是天意,份在人为,白离努力过,也该木青青自己把握与努力了。” 若木青青不去仙玉矿,她与白离的缘份如何开始。 而今,他二人已相识相知甚至于相爱,能走多远,端看他们如何维系。 金薇七吐着舌头。“紫菡姐姐,我瞧着他俩只怕磨难还多着呢,像天王与凤仙君,这是宿世的姻缘,中间受了多少艰难才有今日?” 绿珠吃吃一笑,“二位仙子快莫说禅语,我与绿玉听不懂。” 金薇七一转身,恼道:“再胡说,瞧我不撕你的嘴。” 几个仙子打闹追逐了起来。 * 这日绿玉仰头看着空中,前方不远处移来一朵祥云,亦不知是哪位仙人,祥云上紫雾缭绕。 绿玉还没辩出来,紫菡道:“快去禀报仙君,是司命星君到了。” 不等他们禀报,凤九已步到花厅。 司命星君携着两个仙童,彼此行礼打招呼。 凤九问道:“小红娘在下界历劫到了九千九百零一世了?” 司命星君轻舒一口气,有天眼的仙人果真能窥破天机,不用他开口,就知他的来意。 凤九道:“她在下界欠下的宿世情债、钱债不少,想要了结非一朝一夕不成,就让她从今世开始做出家人罢,数世之后,若能了结就渡化飞升。” 司命星君粲然一笑,“小鲤能得遇凤仙君是她的造化。”似在试探。 “造化弄人啊!” 凤九一声轻叹,司命星君笑得更是意味深长。 紫菡与金薇七瞪大眼睛,就连几个仙童、仙婢也都跟打了鸡血一般。 若干年来,仙界之中早有传言,说火雅是瑶池小鲤的转世,所以她才会与九音、帝川纠缠不清。这一刻待他们知晓真相,小鲤不是火雅,而是小红娘,一个个怎会不意外。 紫菡一脸兴奋。 金薇七垂头丧气。 司命星君与凤九又闲聊了一阵,凤九送了他十斤极品阴阳仙果,司命星君领着童儿而去。 凤九淡淡地道:“你们是不是跟着陶隐、东极仙君下赌注了?” 紫菡笑。 金薇七不快地揪着帕子,“下仙这回可输惨了,多少年的积蓄,连个泡泡都没冒就全没了。” 自从凤九当年在凌霄宝殿开了天眼,仙界无聊的仙人就在下注,赌与帝川有缘的小鲤到底是谁,有六成的人仙人都认为是火雅,只得四成的仙人觉得应该是另有其人,于是乎大家就在暗里猜测各种可能,买火雅是小鲤者,一赔一;买其他仙娥是小鲤者,都是一赔十。 凤九抿嘴,“启示答案吧!再下去,赔的仙人更多。” 紫菡应答一声“是”,立马去找陶隐。 只一日,整个仙境都知道瑶池小鲤是小红娘。 * 火雅听到消息时,正郁闷地坐在仙山大殿上,“小鲤不是我?怎么会是小红娘?这怎么会呢?小红娘会是小鲤?” 她不明白,这些年,她已经认定自己就是小鲤,与帝川有着宿世姻缘,可最后才被人告知,所谓的小鲤原另有其人。 火原睨了一眼,“我猜不出是哪位仙娥,但猜肯定不是你,所以买了不是火雅,这好像是一赔二,我投了一万个仙币,能领三万个回来了,啊哈哈……” 赚了啊,一下子赚这么多。 这么大一笔钱,足够他仙山上下花用许久了。 火原兴奋,当即乘上仙舟,领着两个仙童去王城领利钱。 火雅跳了起来,对着火原离开的方向:“你是不是我哥,居然帮着外人……” 火原早已不是南极地的王子,他就是一个寻常的上仙,有自己的仙山,有自己要养活的仙童、仙婢,更没有任性与刁蛮的资本,当了家,方知钱财、资源的重要。 他又怎会自以为是地去下赌买火雅。 火雅怎会是小鲤,他自己都不信。 一侧的仙婢轻声道:“仙子,别恼了,若是买你是小鲤,上仙哪能赚到这么多钱。” 赚钱了,火原高兴。 火雅想着这一百年,她可没少往帝川的仙山去,帝川的仙山还没火原的大,但帝川打理得很是尽心。而今的仙山上,仙果、仙药、仙草、仙液样样不缺,仙山府邸也扩建了两倍,虽然只得他们五人,日子亦过得如鱼得水。 在帝川知晓前世自己是红川时,也恢复了红川的些许记忆,红川一生最大的愿望就是成为一个天仙,现在的他就是天仙,想着前世,再看今生,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385章 害人累己 小鲤的转世答案揭晓。 大红娘立在姻缘石跟前,“婚郎、嫁娘,你们是不是早就知道小鲤不是火雅,而是小师妹?怎么会是小师妹呢?她前世居然是瑶池里的锦鲤?” 她想不明白呢。 仙界那么多的仙人下注,这回怕是不少仙人都亏进去了。 这种下赌注的事,原就是赌各人的判断力。 可答案太过出乎人的意料。 月老呢喃道:“这有甚想不明白的。与帝川有缘的是她,而她与凤仙君、帝川有前缘,所以凤仙君与帝川结不成夫妻的,她受贿牵线,其实伤的是她自己。原是她的良缘,只等帝川与凤仙君的前缘一了,她就能得到良缘。可她偏偏给帝川与火雅牵了一根红线,这才引来诸多事端。” 一步错,步步错。 若非小红娘受贿,就不会有九音的受难。 九音与帝川的前缘难了,却以另一种凄美的方式结束。 小红娘做错了事,产生了蝴蝶效应,让九音万世轮回,让帝川无法释怀,而她自己更是被贬往下界。 这一连串的事都是因为小红娘受贿,终究害了自己也害了他人。 他轻叹一声,“往后,你可要注意了,不能牵错红线,弄不好,你牵错的线就是你自己的良缘,害人终害己,当秉公正心。” 嫁娘坐在姻缘石中央的空间天地里,一脸悠闲自在状,“小红娘在下界的情债、钱债未了,要了结可不容易,恐怕还得过上一年半载才能回来。” 婚郎问:“她回来时是小尼姑吧?” 想了结债孽,最好的法子就是出家修行,这样只能布善,而不能作恶,轮回过几世,做上几世的尼姑、几世的道姑,什么债孽都能了,可不是好的么。 嫁娘摇头晃脑,“司命星君够头疼,要渡化她回来,还得让她了结下界恩怨。火雅在下界的恩怨未了,所以她的气运全无,走到哪儿晦气到哪儿。” 大红娘听他们像是闲聊,立时来了兴致,“上回瑶池仙宴,火雅仙子来了,听说寿山的仙鹤吃多了仙果,原想回寿山休息,飞到空中就吐,淋了她一身脏东西。” 寿山的仙鹤贪嘴,跑到瑶池仙宴蹭吃,吃坏了胃,全如淋浴一般吐到火雅身上了,火雅的运气得多霉才遇得上这种事。 仙界的仙鹤,这可是仙,怎会吃坏了胃,闻所未闻,便是这样的稀罕事都能被火雅遇上。 但仙鹤确实生病了,这一回寿山就在休养,还请人医仙过去瞧看。 嫁娘八卦心起,“还有那次,东极仙君庆宴,她亦去凑趣,明明走着道儿,却被一个仙人撞了一下,摔得那个难堪呀!我都害怕她的脸被摔大了呢。” 火雅被那一撞,摔在地上,浑身是泥,发髻凌乱,那仙人还一个劲儿地解释:“我没想撞你,你走路东张西望,在瞧什么呢?”当时火雅在寻帝川,看他是否来应宴,她依旧觉得她就是瑶池小鲤,帝川就是她的良人。 大红娘若有所思,“听说她在自己家里走路,都能连连摔跤。” 婚郎环抱双臂,“她在下界恩怨未了,偏她这是万世的最后一世,无法了结,也至气运被禁,若不能了结,就得一直晦气下去。” 月老听出她们言语里的揶揄打趣之意,嫁娘夫妇是因为凤九,大红娘则是因为她的小师妹,月老道:“你们在看别人笑话。” 嫁娘郑重其事地道:“得到不该有的,还是阴谋得来,这是要付出代价。火雅原不该与帝川有交集,却有了交集还生了情意,她得用万世轮回之苦相抵,偏下界轮回时,她又不是良善之辈,有杀孽、情孽……” 在下界欠的债越来越多,债未还完,就回了仙界,这可影响了她的气运。 只怕火雅是个倒霉仙,能与扫把星有得一拼。 谁让她干了那么多坏事,在下界时,总没人让她去干坏事吧。 月老道:“大红娘,你下界点化小红娘,叫她赶紧了断恩怨,否则就别飞升了。真是不省心,给我惹了多少麻烦,再回来,她也做不得月老宫弟子。你到下界走走,再问问四方冥帝,可有在下界促成最多姻缘的数世媒婆,若有合适的,挑一个上来接小红娘的位置。” 大红娘应承一声,拾掇行装,带了两个仙童去北极仙境挑人。 * 东极王城,陶隐等人一脸沉闷,这一回赔惨了。 “瑶池小鲤是小红娘,是谁都行,怎会是她呢?” 这个答案,真是令人无法猜测。 你猜不到,偏生还有仙人就买中了。 除了凤九身边的紫菡与两个身份神秘的仙童买中,其他人全买偏了,有些沉稳的仙人就只买“不是火雅”,就这种买法还能赚到一赔二的仙币。 紫菡的钱领了。 轮到神秘仙童时,来的却是司命星君身边的弟子,又一个竟是太上老君。 众仙吵吵嚷嚷,司命星君的大弟子道:“陶上仙,赶紧付仙币,我等领了仙币,还要去仙都领利钱。” 赚好多啊! “太上老君,你怎知瑶池小鲤是小红娘?” 太上老君笑得怪异,“本仙哪里知道,这不是上回仙宴,本仙灌了东极天王酒,待他酒醉,从他嘴里知道的。” 还有这样玩的? 太上老君拿出一面仙镜,往上一指,里头出现了一个景象,“本仙当时只说不信,东极天王就将这影像锁在此仙镜之中,你们都瞧瞧。” 仙镜里,依旧是若干年前的瑶池,里面有金边仙莲,又有一尾红得透亮的锦鲤在畅快的游动,不远处的仙莲丛中游来一只雌鸳鸯,看到了漂亮的锦鲤,一个猛子扎到水里,想捉锦鲤,锦鲤却异常灵活,一甩尾巴就游到了莲丛之中,雌鸳鸯还在追,追着追着,看到一只漂亮的雄鸳鸯,立时红心直冒,忘了追锦鲤,而是与雄鸳鸯好了。 锦鲤这日在水里游,上头有一只蝴蝶,蝴蝶似乎想与她做朋友,一个在空中,一个在水里,锦鲤一甩尾巴,往开得仙莲最多的地方去,那里又有一只蝴蝶,两只蝴蝶一见面,忘了锦鲤,只顾着自己追逐玩闹。 “小鲤在瑶池,成就了数百对鸳鸯、蝴蝶的姻缘,有做月老弟子的潜力。仙逝之后,转世投胎成了小红娘。” 众仙恍然大悟,果有前因,瞧见仙镜中一幕,再无人疑惑。 * 大红娘下界,这一下去就是五个月,走遍了四方冥界查看善恶簿,最终挑了一个十四五岁的小红娘上来。 月老派了大红娘带小红娘去东极仙境渡化成仙,着实东极仙境的仙丹最好,这渡化上来的仙人个个实力强劲,而且皆有能力,武能上仙魔战场,文能独掌一面。 凤九令紫菡送了仙丹给小红娘,又送小红娘去了雷池修炼,随小红娘一道的还有小鲤的转世,她的名字更有趣,正是唤作“小鲤”,听说一出生就被家人抛弃,是白莲观女冠净莲道长在游历江南洞庭湖畔时无意间拾得。捡到她时,小鲤正裹着襁褓,被放置在两片荷叶之上,又有几尾鲤鱼在荷叶支撑着,以防小鲤坠落水中,净莲道长心下暗暗称奇。 道长将小鲤抱回庵,精心教养,这孩子生性良善,对佛经亦是一点即通,长到十三岁时,已在江南一带颇有名气,人人都知白莲观有个叫小鲤的小女道,小小年纪,善于悟禅讲道。 大红娘下界渡化小鲤,净莲道长羡慕不已,当年她捡到小鲤,就觉此女奇特,没想竟是上界被罚的仙子化凡历劫。 大红娘看着她们入了雷池修炼,再入化仙池,小鲤得了一袭上仙初期的仙裳。 小红娘则是一袭天仙后期的仙衣,这位小红娘竟然是当年凤九从天河中超渡的仙魂之一,听闻若干年前,他在仙界就是月老宫红娘。 两人齐齐立在凤九面前。 小鲤重重一跪,“小鲤已忆起种种前因,实在对不起凤仙君,还请凤仙君恕罪。”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她虽被罚,却因她的受贿改变了太多人的命运。 凤九轻声道:“你受贿乱牵红线,又怎知良缘原是你自己的?我与帝川前缘已了,你重回仙界,当与他了结这段宿世姻缘。先回月老宫瞧瞧月老,之后去花幕仙山见帝川上仙,他已在那里等你多年。” 帝川是否放下了凤九,凤九不知,凤九只知,与帝川有缘的另有其人。 凤九再看新任小红娘,“宿命红娘,下界八十一万对良缘,福缘不浅,可喜可贺!” 小红娘笑容甜美,她得上界仙人点化飞升,下界家族也一夜之间成为那片大陆上名头最响的官媒世家,就连皇帝听闻,还亲笔题书赐了一块“天下第一媒”的匾额,身份卑贱的媒婆能做到她家那样,可是自古以来的头一份。 大红娘道:“你可不能受贿,小鲤就是例子,她乱牵红线,害人害己,只怕她自己都不知道,被害苦的男仙原是她的命定良缘。” 小红娘垂首道:“师妹谨遵师姐教训,我必不会乱牵线。” * 几人谢过凤九,乘云前往月老宫。 月老宫看着新来的小弟子,又打量着小鲤。 小鲤因受贿一事,再也做不得月老宫弟子。 新来的小红娘眼色不错,嘴巴又甜,就算此次大红娘不能下界渡化时,待她凑足八十一万对良缘,也到了飞升之时,着实她的善缘厚,气运又好。 月老又叮嘱了几句,派了仙童将小鲤送往花幕仙山,着她与帝川相聚。 凤九这里,紫菡禀报:下界渡化的一批仙人到了。其间有十八人是凤九当年在天河借了其仙身骨肉之人,众人进入化仙池,前尘往事涌上心头,修为亦回到他们是仙人之时。 这次凤九没插手,而是交给东极仙君木殷与陶隐、金丞相几人去做,各处有何空缺的位置挑了能上任者补上。 凤九轻叹一声,“转眼已是百余年,天河龙宫的金薇姐妹也该回来了。” 雪姬进得花厅,笑道:“姐姐唤我来所为何事?” 凤九轻斥一声,“山郎晋入天王初期大圆满了?” 雪姬连连点头,“我早前瞒他,生怕他知道我的真实修为,他到底还是知道了,直说要超过我,想超就超吧。” 凤九道:“驭水诀,你是会的,你亲自走一趟天河,把金薇姐妹接回来,若她们中有人不愿意回来,你亦不勉强,但可带他们回来暂住小半月。这百年,淹没天河的天兵仙人亦有不少,正好借了机会替他们净魂重入轮回。” 凤九要飞升神界,但她亦得培养一个传取者——雪姬。 木毅为了自己的飞升挑选了后继之人。 凤九则选了雪姬做自己的传人,授以驭水诀,雪姬原有自己的修炼功法,原就是冰灵根,加上她亦有万世轮回,学起驭水诀,学会驾驭七情湖水倒也容易,只是到了驾驭七情圣水时就学到了一些难度,圣水的主人是凤九,她想要驾驭圣水,圣水可不听她的。 雪姬垂着头,“我已经很用功了,可我现在还驭不了七情圣水。” 凤九笑了一下,“你不必纠结在驭水诀上,多炼炼你的雪神诀。今日,我同你一道去。” * 天河龙宫。 结界之内一片生机盎然,仙果、仙草、仙花长得生机勃勃,花木园地里,仙果长得硕果累累,仙草仙药亦是繁茂,仙花朵朵,芳香扑鼻。 龙宫的建筑材料,是凤九当年所赠的冰玉石,进行打造砌筑,其间还点缀了用仙玉刻成的图案,或龙腾图,或蝴蝶。 她给的仙玉不多,许是淹没天河的仙人那儿搜罗来一堆仙宝空间,从里面发生了可用之物,便留下自己使用。 龟相缩伸着脖子,“启禀龙王、龙后,凤仙君来访!” 凤九进了大殿,身侧跟着雪姬,姐妹二人一彩衣、一素裳。 金薇三、金薇四姐妹相携见礼。 凤九笑道:“此处来此,没有别意,只是已过百年,要接你们姐妹回去,龙后公主已经学会了如何种植仙果、仙草。” 龙大王子心下紧张,这就接走人了,往后见不着了,连忙道:“没有!没有,我母后和妹妹可没她们姐妹擅养花木,这都是她们给种出来的。” 金薇四喜出望外,她已经等得太久了,现下龙后、公主都会种植仙草仙花,亦会侍弄仙果树。 金薇三眼中有情,看着龙大王子竟有千万般的不舍。 凤九定定地打量着龙王,待瞧清他的修为,心下舒了一口气,“仙界安宁,龙王可否随我前往凌霄宝殿拜见天帝,你一家生活在仙界天河之下,拜了天帝,得了封赏,这才是真正的名正言顺。” 金薇七走近两个姐姐,“三姐、四姐,这几年你们不在,我们可想你了。只盼你们教会龙后公主种植果木就能姐妹相聚,二姐、五姐的修为最高,二姐已是仙君中期大成,五姐是仙君初期巅峰。二姐去了花海城做城主,六姐也同去了。五姐而今掌管着天王宫的花木,是花木阁的阁主。” 姐妹俩听到这儿,面露诧色,“五姐都是仙君初期了?” 而她们还是上仙中期修为,竟被妹妹们超越了。 金薇四道:“那六妹和你呢?” 金薇七抿嘴笑道:“我是上仙后期大圆满、六姐是上仙后期大成。” 都比她们的修为高。 金薇四拿定主意,这一次无论如何要回去,二姐姐都当花海城的城主,自己也不是普通仙娥。 金薇三望向龙大王子,眼里出现了少有的纠结,是留下,还是离开?若留下,看龙王一家的修为就知道,多少年都没涨啊,她在这里的修为也涨得不多,一百多年就晋了一小阶,可外头的姐妹都是连连上涨,也至她与金薇四的修为最低。 凤九道:“雪姬,你领金薇姐妹先回去,着人与天帝通禀,就说天河龙王一家前往拜见。” 早前,天赐提过封赏天河龙王,阿九道“修炼一百多万年的天龙,不知其修为实力,为防万一,不能见。”天赐想着此话有理,只得打消念头。 现下,凤九开了天眼,能一眼窥破天河龙王的实力——仙君中期大圆满,而且卡在这修为已有十万年。 一百多万年的天龙,修为进展慢,但实力却如仙君后期大圆满,这是因基础牢。 雪姬应声,领了金薇姐妹先行一步。 金薇四自知金薇三的心思,拉住她的手,果决进了圣水珠,沿着圣河上了出口的仙舟。 又过得半个时辰,阿九领了天河龙王一家上了仙舟。 一到仙舟,龙王一家好奇地打量四下,天河水翻滚,仙界漫漫无边无际,空中有仙乐阵阵,空中传来仙官的高呼声:“宣天河龙王一家觐见!” 龙王龙后神色紧张。 凤九道:“照礼拜见就是。” 这是他们第一次离开天河,也是第一次看到天河以外的世界,过去若干年,他们被困天河,龙王数次想离开,可他飞得高,天河的水就涨多高,无论他怎么飞,就是无法冲出天河,只能在天河上掀起风流,试了无数次,皆是无果,最后只得放弃。 凤九近了凌霄宝殿,让龙王一家紧随自己身后,朗声道:“启禀陛下、天太后,天河龙王一见觐见。” 一百多万岁的龙王,吸天地而生的圣魂…… 众仙有好奇的,亦有想着“圣魂”二字的,目光落在天河龙王一家上,两子一女,该已在人,三个孩子都是龙族,倒是龙后亦是一条白蛇,且她已经从白蛇化身为白龙,一家子的龙啊。 天太后有些紧张,着实是她不知道修炼一百多万年的龙王是何修为。 龙王带着妻儿行礼拜见。 “太上老君,你看天河龙王是何修为?” 太上老君拂尘一挥,禀道:“回禀天太后,龙王是仙君中期大圆满。” 只是仙君修为,不惧,不惧。 凤九与天赐交换了眼神。 天赐问道:“你是仙界吸天地所生,当属天龙一族,而我祖父天华大帝,乃是吸天地所生的仙人,一统仙界,将妖魔赶出仙界,功在六界,恩惠苍生。天河龙王,你一家可愿离开天河?若你愿意,朕可令大力天将将你的龙宫府邸迁移仙气充盈的天龙仙山,天龙仙山方圆约有五百里。” 敖杰早前就属天龙一族,因他谋反,天龙一族已经覆灭,虽有一个帝川,却是小仙山之主,难成气候。 天赐现下的修为,这些年得木毅指点,又得凤九帮衬,硬是从仙君期提升到天王中期小成修为,在同龄人里头,算是晋级最快的,相较与水德,他现在还是仙君中期修为。 周围的仙人开始议论起来,仙界需要一个天龙族。 “天龙仙山可是大仙山……” “里面还有天龙圣池。” “山上有最好的仙果,那里的苹果最好吃。” 龙后听到耳里,生怕丈夫回拒。 龙王揖手:“臣谢陛下恩赏!” 天赐朗声道:“张天师,当赐天河龙王什么仙位?” 张天师挥着拂尘,“回陛下,天龙星君一职已空悬多年。” “天河龙王,你可有名讳?” 他想了一阵,答道:“回陛下,尚无名讳。” 天赐想了片刻,“你是天龙,朕就赐你姓名敖贵,敖,乃龙族姓氏,贵,意喻你是龙族中最尊贵的天龙。” 敖贵,这名字好。 天河龙王领旨谢恩,“我妻儿亦无名讳,还请陛下也给他们赐了姓名。” “天龙星君的妻子原是龙族,就叫敖珠,意即龙族中的明珠。长子敖乾,次子敖坤,你的爱女就唤敖媛,媛,名门贵媛之意。” 一家人跪拜谢恩。 天赐抬手,“太白金星,引领他一家前往化仙池,着大力天将听领,将天河龙宫背往天龙仙山。” 大力天将入不得天河,阿九借了他一枚圣水珠,他到天河龙宫背了整座龙宫,又有圣水珠护体,到外头,过了天河便使出神通,将龙宫背到天龙仙山上,由敖贵挑了地方,将早前的龙宫在仙山半山腰的空地上置好。 敖坤一看自家的龙宫,与现在的仙山比,简直太寒酸了,“父亲、母亲,要我说,以前的龙宫不要也罢,还是天龙仙宫好,瞧瞧那宫殿多雄伟壮观。” 敖乾抬手就敲了一把,“天河底的龙宫再不好,也是我们的家底,岂能说丢就丢,里头还有龟仙、鱼仙、虾仙等人。” 天龙仙山有天龙池,那池子仙气浓郁,而这么大的仙山,全是他们一家的,再加上早前的龟、鱼、虾三族仙人,别说几十个人,就是几千个人也能养活。 天太后遣了仙娥前来传授天龙族一家关于仙界的天条规矩,与人相会的简单礼节等。 自此后,天龙族敖贵一家在天龙仙山繁衍生息,而他成为天龙星君,亦是仙庭一员尊贵的上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386章 大结局(万字大更) 域外,狼魔城。 狼魔王焚天一脸深沉地坐在王座上,双眼微眯,在他的下手位置站着一只白毛女狼妖,一脸讨好地道:“魔王,小的可不是胡说,小的去了边城冰镇,这消息是域内仙人那儿传来的。东极地凤仙君她……她其实就是九音公主的转世。” 边城冰镇乃是个仙界、域外的地下黑市,对于这个黑市的存在天帝知晓,就连魔帝也一样知道,毕竟在那儿会有仙玉、魔晶、妖晶等交换,正邪两派各取所需,听说掌控着边城冰镇的幕后之人乃是逍遥城城主自在道人,这个人亦正亦邪,不过倒颇有些手段,手底下的弟子都是些邪仙。 焚天的手里紧握着一块三生石,上面密密麻麻、或歪扭、或工整地刻着“焚天”二字,这是九音留给他的宝贝,他曾说过,要倾尽一切夺回九音刻下的所有三生石。 可是,他想入仙界又谈何容易。 天墨魔帝早前就似知道他的心思,曾明里暗里地告诫过几回:“焚天,朕不管你与九音有何纠结,但你不得坏了仙魔两界的规矩,有什么恩怨,就在战场上一见高低。” 他这些年心心念念要替九音报仇,到底是不了了之。 九音,是他心头的柔软。 “凤九是九音……”他还是不愿相信这个事实,可白狼妖银姬不会无缘无故地这么说。 白狼妖一脸愤慨,“界内域外,谁不知道九音是魔王的妻子。东极天王欺人太甚,竟然强迫九音公主与他订婚!” 仿佛不是凤九与人订婚,而是有人抢了她的挚爱。 焚天的面容沉了又沉,一袭黑袍带着诡异的杀气。“木毅醒了?” “是!听说是九音公主使出仙术神通唤醒的。” 九音,是他的。 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九音会是凤九。 既然是他的,他就要夺回来。 没有人可以抢走他的爱人。 白狼妖心下洋洋自得,继续添油加醋地道:“凤仙君恢复了九音公主的记忆,魔王,她不想嫁给东极天王的,可是她也没法啊,东极天王以当年自己以命换命救过她要胁,逼着她下嫁……” 不待她说话,焚天怒骂一声“可恶”,空中卷过一团黑色的龙卷风,殿内飞沙走石,尘烟四起,就连服侍在侧的狼卫站立不稳,有的抱住了殿柱,有的蹲在巨案底下,以避空中的风力,不久后,殿内恢复了平静,哪里还有焚天的身影。 他快速地往仙界方向急驰而去,踏在魔舟上,耳畔都是白狼妖所说的每一句话,凤九是九音的转世,她没有死,他感觉自己的心在这一刹之间又活了。 九音,我来了! 我来救你了。 这一次,天崩地裂,再没有人将我们分开。 你若是仙,我愿为你抛却魔性甘入仙界,只求陪在你身畔。 * 东极天王宫。 木毅和往常一样,手里抓着几枚上古龟壳,用手一抛,立时微眯着眼睛,“阿九的桃花不都被我给掐了。” 既然掐了,就不当还有。 可卦相显示,还有桃花劫。 这不仅是她的劫,也是他木毅的劫。 若干年前,九音有劫难重重。 而他木毅也有劫。 他的劫与凤九的劫原就连在一处。 木毅似要勘破玄机,看着卦相,沉思片刻,该来的总躲避不过。“来人,凤仙君府增派侍卫。” 这桃花来了,是他的呢,还是她的呢? 无论是谁的,守住了凤九才是关键,虽然她亦是天帝期修为,但小心些总是好的,他可没忘记,貌视神界还有一朵桃花——龙神。 相别数万年,龙神当是放下她了吧。 谁让凤九的身份太多,除了是昔年的九音公主,还是上古时候的凤神转世,这么多的身份,多惹几朵桃花也在情理之中。 木殷静默地盘腿坐在蒲团上,近来,只要不是闭关,他都在木毅跟前,一来可得木毅亲自指点修为,二来还能向木毅学习如何打理天王宫、东极仙境。木毅不仅是他的堂兄,更是他敬重之人,两人名为兄弟,实为师徒。 他自是知道木毅的习惯,每九日都会握着龟壳占上一卦,要说木毅这占卜术,整个仙界他自认第三,就没人自认第二。这第一是谁,自然是太上老君。 木殷关切地问道:“大哥,是凤仙君的劫?” “香喷喷的劫。” 这是什么劫,哪有劫数还香喷喷的,难不成要被吃撑着,也不对,仙界众仙除了食仙果、饮仙液,再吃些制作精美的仙界点心,这大鱼大肉多是不吃的,着实是这些荤腥之物被他们视作“浊物”,仙界不沾荤腥,域外妖魔界可是视此为美味佳肴。 木毅陡然起身,纵身一闪,划成一道流光立在王城的城墙之上,仙袍猎猎,迎风飞扬,一手负后,对着东南方天之尽头,朗声道:“来自域外的朋友,这是打算硬闯东极王城?”语调不紧不慢,声音不高不低,但自带着一种浑厚,似能穿透时空,穿透人心。 木殷望望天,看着虚空,哪里有什么人。 域外来人,不是黑色、便是红色,亦少有蓝色的,黑、蓝两色皆为魔,红色则为妖。 木毅一语出,引得无数王城仙人竞相张望天空。 东极仙境有两个天帝修为的仙人,对他们来说,东极仙境最安全的所在,没人敢在他们眼皮底下放肆。 焚天还未近东极王城,听到那男仙的声音,就知自己行踪暴露,一路上他已经刻意掩藏,刻意伪装成仙界之人,最后还是未能躲过木毅的耳目。 他显出身影,化成一团黑雾,一跃上了城墙。 一仙、一魔,相隔十丈开外,彼此都打量着对方。 木毅轻呼一声:“原是域外狼魔王焚天造访!” 木毅曾在仙魔战场与此人交过手,域外之中,虽是妖魔,却不乏有行事磊落、坦荡之辈,亦如当年的魔帝天墨,又亦如面前的焚天,这些人都有一个共同点:骄傲! 傲,并不属于人或仙,妖魔里头也有不少人是这样的。 他们不屑行鬼崇之人,不屑小人行径,作恶做的张狂高调,为歹也为得不遮不掩,一副敢作敢当的风格。 目光交接,焚天在木毅的眼里瞧到了对自己的赞赏,同样的,焚天对木毅也是欣赏,冷声道:“木天王,听说你要娶九音公主为妻?” 果然是凤九的桃花! 想他木毅,年轻那会儿是很招仙娥喜欢的,可自打他成了九音的义父,那些仙娥一个个早被吓跑了。 木毅微眯着双眼:“更正一下,不是九音公主,而是东极仙境凤九仙君。” “凤九是九音。” “凤九不是九音。” “她明明就是九音。” “她根本不是九音。” 白痴一样的对话,出自于仙界木天王与域外狼魔王二人之口,这两个人,一个否认,一个肯定,就像两个孩子。 城墙下,一些围观的仙人想笑而不能笑,着实是这二人皆招惹不得,直憋得近乎内伤。 焚天心下着恼,他风风火火带着一肚子的谋划打算而来,结果人未到,就遇到了木毅,任他千般谋划,只怕此行要功亏于匮,他可是打着来劫持凤九的主意。 焚天微敛狼眸,“木天王,九音在冥界留下石河,块块上刻本王的名字,本王奉劝一句:强扭的瓜不甜,你且成全本王与九音,本王会念你一份人情。” “狼魔王是说本天王自作多情?” 焚天大大地翻了一个狼眼,闪着悠悠的光芒,难掩不悦之色,“你何必否认?” 木毅自作多情? 木毅与凤九已经订亲,且二人情投意合,凤九为了与木毅在一起,至今未与天太后、天帝相认,但私下还是偏着二人的。 一些仙人终于忍俊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自作多情的当是狼魔王!”居然说别人自作多情,这可不是要笑掉大牙。 木毅睨了一眼城墙下围观的仙人。 焚天冷扫一遍:这些仙人畏惧木毅的修为,自不敢说真话。他还真瞧不上仙人,自称正道,瞧瞧他们的神色举止,违心之言还说得这样的坦然,真是太虚伪。 木毅道:“狼魔王,今日你我且到边境一战如何?” 焚天瞧出木毅的修为。 焚天在域外的战斗力当数第一。 凤妖王在仙魔大战时身负重伤,至今也未能痊愈。 而上任魔帝飞升神界,在几位魔王、妖王里头,就当属他的修为最高。 木毅现下在仙界众人里头,修为最高。 界内、域外两位战斗力最强、修为最高的人对恃,这一定很有看头。 焚天微微凝眉:木毅是天帝期修为,而他亦是魔帝期修为,不晓他们二人谁优谁劣。“倘若木天王输了,本王要带走九音公主。” 木毅莞尔,“九音公主早在几千年前便已逝去。你若指的是凤九,那么本天王告诉你,凤九是本天王的未婚妻,她不会成为我们决战的赌注,你若再行羞辱于她,可莫怪本天王对你手下无情。” 关于仙魔大战背后隐藏的秘密,虽然天宇大帝飞升之时只告诉了天赐,但木毅也是猜到的。域外、界外,一邪一正,正邪不两立,这是两派中人以为的,实则真正的原因是为了各自界内的护界大阵的守护阵灵。 焚天原不想下杀着,既然木毅不肯,他便杀之。 木毅不在了,凤九就是他的。 此念一闪,焚天大喝一声:“木天王请——” 化成一道黑雾流河快速往天际滑落。 木毅若有所思:“想杀我么?且看谁打败了谁?”自言自语地,若非是他在,只怕没人知晓焚天潜入界内之事,很显然狼魔王焚天的修为又精进了。 木毅转身奔追而去。 围观的仙人里头,有不少爱瞧热闹的,亦往天边奔去。 域外、界内的两个第一强人对决,这样的热闹,多少年都不见得有一次,即便是当年的天宇与天墨二人,也只在战场上交过手,便这两人行事古怪,言词让人摸不着头脑,在战场上亦跟玩似的。此次,天宇将天墨打了个重伤,下次天墨将天宇打了重伤,就在所有人都会以为其中落败者许会殒落时,另一人却不下狠手了。 如天宇,“你虽是妖魔,但朕是正人君子,不愿趁人之危,回你的魔都养伤去罢。” 如天墨,看着受伤的天宇,“这次你败了,哼!我可不想与一个受伤之人战斗,回仙庭罢。” 难怪这二人虽是一正一邪,却视对方为敌人、为对手,当敌人当到像他们这样,都让人敬重。仙界众仙若对妖魔有敬意的,当属天墨。着实这魔帝行事,还有几个正人君子的模样,而且他与天宇大帝同日同时飞升,这不得不说二人这缘份不浅。 仙界、域外交接处,焚天、木毅直打得天地变色,两个都是各自一界的高手,围观的不仅是仙界的仙人,亦有域外的妖魔。 域外的年轻魔帝带着魔后,远远地立在魔舟上观望。 木毅一拳将焚天击到地下百丈里。 偶尔,又是焚天拼死反抗,一掌将木毅击出千丈之外。 你来我往,竟是分不出高低来。 但是,明眼人还是看出了其间的端倪。 太白金星陪着天赐立在仙舟上,若有所思地道:“陛下,下仙以为,当属木天王的实力更胜一筹,只是下仙不明白,早前那一拳,完全可以将狼魔王击为粉末,一拳毙命,他怎么没动手呢?” 天赐看得正在兴致上,高手过招,他们光是在一旁围观就能学到不少战斗招式,尤其是一些修为低下的仙人,一边学,还一边跟着比划起拳脚来。 魔后一颗心揪得紧紧的,“陛下,木天王不会真杀了舅父?” 魔帝一脸淡然,“木天王早前那一拳,若真想杀之,岂有舅父的命在。” 魔后是朱雀城的朱雀妖,更是凤妖王失踪若干年的爱女,当年天墨飞升在即,将她的身世悄悄告知了下任魔帝。魔帝在众魔族王子里角逐胜出,除了因为他得到了舅父狼魔王的支持外,就连凤妖王因为感谢他寻回爱女,亦是在站在他这边。 魔帝这些年也在积极加强修为。 可怎耐天墨留下的子孙太多,个个都心怀不轨,想将他从魔帝的位置上拉下来,好在每次都有惊无险地被他破局。 两大高手对决,直打足足三个月,直至焚天被木毅打得遍体鳞伤,而木毅也身中妖毒,若在以往,身中魔毒、妖毒是了不得的大事,可自打仙界能种出醉莲,这毒也不是要人命的东西。尤其是木毅的龙鳞空间里就备有这种解毒仙丹,取出一枚,吞食之后,妖毒不到半个时辰便已解。 焚天站立时,摇摇欲坠,眸子里蓄满了绝决。 木毅问:“还打吗?” “打!”焚天答得肯定,不是己死,便是他亡,他们都爱上了凤九,二人里头必须有一个人死,否则这就是一个不死不休的局。 狼魔王拥有着狼的属性,对伴侣绝对的忠诚,对他人亦是绝对的狠毒。 木毅死了,他与凤九就能走到一处。 若他焚天死了,便不再受这相思之苦。 只是,他们争斗了三个月,他却一直没见凤九现身。 有人说:“凤九仙君闭关了。” 可他却盼着,即便是死,也想在死前再见她一面。 木毅道:“我所中妖毒已解,而你所受伤却未痊愈。” 焚天的伤太重,恐怕没有百年不能康复。 既生瑜,何生亮。 既有木毅,又何有他焚天。 他们一样的绝顶实力,一样的心高自负,一样的才华横溢,却又是一样的深爱着凤九。 木毅生出两分惺惺相惜之情,“焚天,我不欲要你性命。” 有焚天在,域外就闹不出风雨。 新任魔帝的修为还是太低,各方魔王、妖王都能胜过他。 而仙界内,新任天帝的修为也不高,但因木毅、凤九的护航呵护,天赐的修为正在快速晋级。 魔帝却不同,着实他的兄弟子侄太多,个个都想将他从帝位上拉下来,他不能像天赐那样,一旦闭关就能专心修炼。 魔帝的年纪原比天赐要长很多,可现在天赐的修为却在魔帝之上。 焚天嘲讽笑道:“可本王却欲要你的性命。”可他打不过木毅,若能打得过,他早就要了木毅的命,而木毅的修为显然比他高出太多。一个像在玩,一个全力以赴、招招毙命,就算是这样,玩着的人还是赢了。 木毅自然是知晓焚天的用意,道:“阿九喜欢的人是我,焚天,放下罢!” “是你逼婚,否则她定会选我。” 木毅有些无奈:真不知道是哪个混/蛋胡言乱语,焚天竟相信九音深爱的是他。甚至认定九音在冥界刻下的石河里,块块石上都是他的名字。 那刻着的是帝川,就连帝川本人已经释怀了。 木毅冷声道:“你若要死,本天王倒可成全……”音未落,双手亦夺出一个光球,这是混沌之力。 天地之间,混沌灵根的拥有者,拥有着最强的战斗力。 木毅有、凤九亦有。 这亦是焚天不能斗得过木毅的原因,着实是混沌灵根的人可以越级挑战,虽然从修为上比,看上去木毅比焚天高不了两级,但实则悬殊极大,高手对决,一小阶的悬殊就能定输赢,何况其间一人高出对方且是混沌灵根。 轰—— 这声巨响,地动山摇。 原是摇摇欲坠的焚天,在这一掌之下,立时化成了破布一般,从空中快速地滑落,又像是断了线的纸鸢,不晓将往何处。 木毅收住招式,挥动双臂,就像是晨间锻炼时活络筋骨。 打了三个月,早前是试探,应该说前半个月是真的用了九成力,后来就用了七成力、六成力,也至最后只用了五成力。 他可不想要了焚天的命,若是域外不能安宁,势必会影响到整个仙界,在仙界的历史中,曾因域外内斗不止,一些妖魔为求安宁,悄悄潜入仙界内藏身。这也是木毅明明可以要焚天的命,却最终留他一命的原因。 若非焚天太过固执,最后这一拳他也不会用上六成力。 焚天受此重伤,得用未来的百余年闭关修炼了。 木毅若无其事地转身,纵身一跃上了仙舟。 木殷唤声“大哥”,恭敬地递过一壶仙酿。 木毅大饮三口,消耗掉的仙元力此刻又快速恢复,叮嘱道:“阿殷,此次之事,休要告诉凤九。” 木殷道:“大哥,我会叮嘱天王宫上下。”只说是木毅与焚天对决,但不提焚天为何对决。 魔后惊呼一声“舅父”,魔帝已带人往他坠落之处奔去。 他身落之处,乃是边境战场之下的冰川,冰河已融,却还有方圆千里之遥,魔帝在四下搜索了一遍,竟不见焚天的影子。 就在域外魔宫的人四下寻觅不着时,只见一个小妖飞奔而近,“禀魔帝陛下,狼魔王寻到了,就在西边山后。” 冰山脚下,狼魔王微阖着双眸,他的身侧站着一个浑身洋溢着金光的仙子,虽面蒙轻纱,但那绝/世的风华却是怎么也掩饰不住,她就如同从一幅水墨画中走出的画中人,飘逸、空灵、优雅、美丽,甚至于可以将世间所有美好的词汇都用到她的身上。 魔后瞧着此女,不由得戒备地看着丈夫魔帝。 魔帝一脸狐疑,心下暗自猜测着此女的身份。 仙子轻叹了一声,“他的伤势没什么大碍,只是哀莫大于心死,于他并非好事。他已是魔帝后期小成修为,现下已经跌落至魔帝初期大成。” 就算焚天已经受伤,他依旧域外高修为第一人。 魔帝抬起广袖,对跟随而至的侍卫、魔婢道:“退避百丈之外防守,莫让仙界中人靠近。”一扭头,对魔后轻声道:“魔后,你也暂且退避罢。” “陛下……”魔后带着三分怨恨,仙界的仙子,莫不是被陛下心动了,她有些不甘地冲仙子瞪了一眼。 魔帝又催促了一声:“玉儿,回头再与你细说。” 这一声,唤得柔情满满,魔后原本的不快立时就不见了,摇曳着身姿退到十丈开外。 魔帝揖手:“谢凤九仙君出手相救。”礼貌地、恭谨地。 然,这一声“凤九仙君”四字还是落到了魔后的耳内,心下暗惊:竟然是她救了焚天,难不成,她当真对焚天有情,否则怎会伸出援手。知了此女的身份,魔后原本的不安也立时不见踪影,着实她明白凤九便是九音,而九音是焚天的妻子,以她对魔帝的了解,魔帝是绝不会与焚天争女人的。 凤九扫了眼昏睡过去的焚天,“焚天的心结未解,恐误飞升大道。我是九音时,与他结下友谊,俗话说,解铃还需系铃人。魔帝,我欲带焚天灵魂离开,化解他的心结,不知你意下如何?” 魔帝微愣。 界内,有仙人为渡劫,化凡入世转世为人,而这所渡之劫,多是情劫,甚至因转世之后,有些仙人便有了良缘。 只是,这个说法却并不适用于域外。 域外妖魔界,虽有转世轮回之说,却是宿命精怪。 “这……”魔帝面露难色,“带走狼魔王的灵魂,会不会有碍他的修为?” 凤九道:“我奔赴数万里之遥,来此救他一命,你以为,我若要害他,只需旁观即可。”又何必多此一举,又何苦奔赴千万里。 魔帝有些尴尬,她若心生害人之心,就不会救焚天。 焚天与木毅之间的修为差距太大。 凤九喃喃道:“焚天现下有劫在身,我欲送他入东冥界化凡入世,待他归来时,心结已开。下界俗世,人生百年,就让他轮回十世好了,于域外不过是一载光阴。” 魔帝揖手道:“如此,就有劳凤九仙君。” 化凡入世,听起来是很不错的。 他们域外妖魔从未有过这样的机会。 凤九点了点头,纤手指一挥,吸出了焚天的魂魄,将魂魄收入一只仙瓶,“带他回魔都罢!静心修养,想来不久后就能苏醒。” 她翩然转身,正待离开,魔帝唤声“堂妹”,凤九缓缓回眸。 一声堂妹,显然是魔帝已晓他们二人的祖父乃是天华大帝。 彼此眼中了然。 魔帝结结巴巴地道:“听闻堂妹修为高强,不知……不知能不能助我域外建立冥界?若有冥界,我域外生灵也能转世轮回。” 域外有自己的生存之道,不能与界内一样,否则能生出妖魔灵魂的二圣山怎么办? 魔帝看她的模样,似不乐意帮忙,转而又道:“能否让我域外妖魔到东冥界化凡轮回……”他说得结结巴巴,着实怕凤九不同意。 “可以。”简短两字后,凤九凭空一划,手中出现了一个流光溢彩的黑屋子,这就像一辆车,偏又闪出七彩的光芒,“此乃渡灵车,进入此车,可直达东冥界,只车内一次最多只能载五人。若域外灵魂进入冥界,需得遵守冥界规矩,转世轮回之时也当饮孟婆汤。” 魔帝接过渡灵车,捧在手里,不过比拳头大不了多少,可他知道,这是一件仙宝,能载灵魂。 凤九纤指一点,空中七彩光芒闪烁,眨眼之间已不见踪迹。 * 东冥界。 焚天的魂魄身形已现,待他瞧清楚这个陌生的地方,发现自己来到了一处别样之处,他虽未到过冥界,但听人提起过这地方。 三生石、忘川河、石河、七情湖、彼岸花…… 有这些,又岂会不明白。 在他的身侧不远处,立着一个白衣仙子,那眉眼颇是陌生,而气韵又似曾相识。 “凤九仙君!”焚天吐出四字。 凤九道:“你拾一块石头。” 焚天照做,拾起来,上面刻的是一对不相识的男女名字。 有了这一声,他又拾一块,依旧是一对男女的名字。 不知多少次之后,他又拾到一块石头,这一次上面刻的是“帝川”二字,密密麻麻,字体娟秀,一瞧就出自一个女子之手。 “九音在此轮回万世,她刻下了一条石河,每一块上面都有一个名字——帝川。” 焚天大喝:“不是的,九音刻下的是本王的名字。” “你被人骗了,她刻的是帝川的名字。九音万世之后,是木天王以命换命,为她换了五世重生的机会。在九音转世七千世后,她已经放下了帝川,后来又爱上了木毅的转世之人。焚天,你真的误会了。” 他原不想管。 但她,曾将焚天视为朋友,又怎能看他陷于情网不能自拔。 凤九垂眸:“你负了伤,如果你想在东冥界化凡入世以渡天劫,我不会拦你。但你要在此界渡劫,就必须遵守这里的规矩……” 她说,九音爱的人不是他。 这么多年,他已经认定九音爱的是自己,怎会不是他。 九音爱帝川——敖杰之子,对于此人,他是有些印象的。 他无法接受,也不愿相信。 “我不信!我不信……”他忆起了自在道人,那个亦正亦邪的仙人居然戏弄了他,可凤九说得这样恳切,又不似骗他的模样,他被一个人仙人玩弄于股掌之间,一骗就是若干年,他是焚天,他是狼魔王。 他挥开双掌,欲使出法术,然,却是什么也没有。 凤九道:“是我带你魂魄来此,就是想让你亲眼瞧瞧冥界,瞧瞧石河……”她对他是残忍的,但明知是错,她就必须纠正。 九音,到底是欠了焚天一份情。 所以,她希望焚天可以化凡入世。 这对一个妖魔来说,机会难得。 也许,待他转世几回,什么爱恨痴缠都可以抛下。 他是魂魄,曾经的法术他都用不出来,在这里,只有鬼修、仙人,没有魔修、亦无妖修,妖魔的功法在以魂魄来此后,都是施展不出的。 不远处,过来几个鬼差。 凤九道:“此人要在冥界轮回十世,告诉孟婆,投胎之时,给他喝加一滴七情湖水的孟婆汤。”她顿了一下,“他什么时候愿意转世,你们什么时候带他去投胎。” 有了一滴七情湖水,便能忘却投胎前的过往。 凤九转身而去,沿着石河,不远处出现了七情湖,七种颜色,七种姿态。 焚天静默地跟在她的身后。 凤九踏波而行,湖面泛起圈圈涟漪。 焚天学着她的样儿,刚近七情湖,脚下传来一阵灼烈的刺痛,连连蹦跳了起来。 立有一个女/鬼差哈哈大笑了起来,指着焚天道:“这七情湖,便是上界仙人都畏惧,你居然也敢趟。” 焚天蹙眉望着凤九。 女/鬼差道:“凤九仙君是这七情湖的主人,她又怎会怕七情水,哈哈……你真是自不量力。” 凤九盘腿坐到一株金色荷莲的花心上,荷莲快速合拢,将她整个人包裹其间。 焚天蹲在湖畔,静默地看着金莲发愣,他还是不相信,九音刻下的名字不是他。 不知过了多久,他起身去打听关于万世仙的传说,听得多了,终于是信了,如此,他在冥界过了近百年。 这日,他又来到七情湖畔:“阿九,我要去轮回转世了,下次回来,不知道还记得你否,我们……永远是朋友。” 他要试着淡忘,试着放下。 也许轮回后,就不会再如此执著。 焚天随着鬼使走了。 凤九出了花心,远远地看到焚天过了忘川河,近了奈何桥,从孟婆手里接过了加了一滴七情湖水的孟婆汤。 焚天,谢谢你爱我一场,只是我亦有所爱,不能给予你任何回应,就如你所言,我们是朋友。 若干年后,当已经飞升到神界的凤九遇到了雪姬山郎夫妇,听雪姬提起焚天,原来焚天在化凡渡劫之中又遇到了一个女子,又开启了一段轰轰烈烈的仙魔爱恋,那是另外一个故事,但这爱情却惊动了域外、仙界两界,感天动地,而那女子为了与他在一起,竟甘愿堕魔…… 彼时,凤九一阵唏嘘。 * 时光荏苒,凤九与木毅这些年重复着枯燥却又不失温馨的生活。 闭关修炼、晋级、携手游仙界,偶尔兴趣来时,溜到域外妖魔界里寻寻宝贝…… 这次,木毅出关很是郁闷,闭关修炼近百年,居然没晋级,这似乎不大对劲。刚至东极天王宫的仙花园,就见漂亮的凉亭里,凤九正与雪姬、水柔正围坐玉案,品仙液、吃仙果。 自打水柔知道凤九就是九音,仿佛回到了若干年前,每次凤九出关,她总是第二个过来的,因为第一个来寻凤九的肯定是住在东极王城的雪姬,她离凤九最近,也来得最快。 木毅近了凉亭,雪姬甜甜地唤了声“木大哥”。 水柔行了半礼,“拜见东极天王。” 木毅低低地哼了一声,目光锁定在凤九的身上,他居然瞧不出凤九的修为,自己此次闭关可是晋级了,他还犹豫着要不要再压制一下,他与凤九可是说好的,届时要一道飞升上界。 雪姬笑道:“木大哥,我现在是天帝初期小成修为了呢,是仙界第四人。” 水柔惊呼一声,“上次我来时,你不是天王后期大成,这才几年,你就天帝初期大成了?”这速度,是不是也太快了。虽然雪姬是上古蛮荒时期的古神族,可这速度也着实太快,想天华大帝修炼五十万年方得已飞升上界,再有天宇大帝,那也是数十万年。 木毅蹙眉,他留意到水柔说的“第四人”,“你是第四人,谁是第三人?” 雪姬不好意思地道:“我夫君山郎啊,他是天帝初期大成修为,不多不少,比我高了那么一点。” “他……” 木毅的面容变得很快,那个傻乎乎的憨小子,到仙界不到五百年,就拥有如此修为,成为仙界第三人,这速度未免太快了些。就算是他,那也是活了几十万岁的老仙人,拥有今日的修为,这纯粹是自己苦修来的。 不应该呀! 不该这么快! 天地间传出一阵悦耳的音律,空中花瓣飞舞,一个天籁般的女音传来:“小神红衣神使,奉三神皇之令前来接引凤神归位。” 湛蓝如洗的空中,凭空出现了几位神人,领首是一位一袭红衣如霞的神女,身后跟随着几位神兵、神女,但见周围瑞云缭绕,紫气翻涌。 雪姬面露诧色。 木毅脸沉如墨,“飞升神界,不是要历九九八十一道上界雷劫?” 红衣神使面容沉静,不悲不喜,声音不紧不慢:“女娲神皇道:凤神在下界历万世劫数,承受了原不属她的磨难坎坷,此次飞升神界雷劫就免了。” 神界雷动也能免? 这可真是第一次听说。 凤九讷讷地望着天空,这就要飞升了,她坐在宿命莲里修炼了很久,待她从东冥界七情湖的宿命莲里出来时,只看到一朵金光闪耀的宿命莲,明明是金边白莲,怎就变成一朵纯金莲了,她一直还纳闷,总觉哪里不对。 这也来得太快,她一点心里准备都没有,她想着许还要有个几千一万年,冷不丁这就要飞升了。 凤九心下着急,她还没来得及与木毅话叙相思之情,不待她回过味来,突地身子不受控制,腾空飞起,往空中飞驰而去。 木毅大喝一声“阿九”,急奔而至,空中凭空出现一位银甲神将,双手一划,出现一道光影般的幕墙,生生将他与凤九阻隔开来。木毅看着那人,咬牙切齿地吐出“龙神”二字。 龙神笑眼微微:“乖徒儿,你可没晋级天神,还未到飞升之时。”他将手一伸,拉住凤九道:“凤儿,轩辕神、智神、祀神都等着你呢,一别百万余年,他们可是惦记着你呢,神界已摆上了最高级别的欢迎宴,走!走……” 凤九一步一步回头,看着被隔阻在幕墙外的木毅。 他铁青着脸。 龙神继续道:“女娲娘娘听闻你要飞升神界,特意把她宫里最好的神液、神酒都拿出来了,我们可不能迟了。祀神最是贪酒,去得晚了,小心被他贪吃了去……” “龙神,木毅……木毅……”凤九不愿离去,挣扎着想再留一会,却被龙神死死地拽住。 “那小子飞升时机未到,待时机到时,自能飞升。”龙神猛然回头,带着得意,“凤儿呀,你我分别百万余年,这回……我们是不是修成正果,我对你的心可是始终如一呢……” 木毅闻到此处,原本铁青的脸顿时浓如滴墨。 凤九的修为一直比他低,怎么突然就飞升了。 他还没飞升呢。 木毅紧握住拳头,这次出关,他就感觉到不对劲,按照他的预想,怎么也要晋一级,却没晋级。 空中,飘来了凤九那不舍的声音:“木毅,你早些飞升来找我哦!我在神界等你!” 这一句话,或多或少安了木毅的心。 龙神那家伙一瞧就没安好心。 可凤九的心,是在他身上的。 他才是凤九最爱的人。 谁也抢不走凤九! 只是,他们约定好同日飞升的计划被打乱了。 正郁闷,传来一声意气风发的“木师兄”,木毅蓦地回眸,他有师兄、师姐,几时蹦出个师弟来,喊他的是捧着一大盘仙果的山郎,电光火石间,他立时明白了真相,顿时暴跳起来:“山郎,你这个叛徒!”冲着山郎就追了过去。 水柔与雪姬还未弄明白,就见木毅与山郎一逃一追地闹了起来,两女面面相窥,一脸茫然。 木毅终于抓住了山郎。 山郎直接被怒不可遏的木毅打得修为跌落。 虽同是天帝期修为,可他们二人之间还差了好几级呢,山郎即便得了龙神真传,也难抵木毅的来势汹汹。 雪姬听闻山郎负伤,急奔过来,将山郎护在身后:“木大哥,你不能再打了。” “叛徒,这个叛徒,本天王还奇怪,怎的他晋级得如此快速?他居然助龙神偷盗我的气运,害我上次闭关不能晋级。” 雪姬扭头,看着山郎,一脸不可思义。 山郎一脸无辜状:“我没盗你的气运,龙神师父说,他能授我天地间最好的功法……” “龙神给你吸的紫雾乃我气运,你还敢说没有。” 那不是超品仙元力? 山郎忆起,自己在闭关修炼时,龙神出现过两次,一次是传授他功法,一次是送了一瓶神元力给他吸。他正容道:“不对,那是仙元力!” “仙元力之雾有紫色的?这分明是龙神从我身上抽取的气运。” 每个仙人都有自己的气运,如果气运强,就会事事顺心,遇难呈祥;若是气运弱,就如火雅,那就是倒霉透顶的人物,喝凉水塞牙,打瞌睡也能离魂,怎么倒霉怎么来。 而气运有时也关系着能否晋级。 木毅怎么也没想到,就在他巴巴幻想晋神飞升之时,竟被龙神给摆了一道,抽他气运,注入山郎体内,这也能解释缘何山郎能晋级天王期的缘故。 山郎迭声道:“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那是你的气运。木师兄,我现在就还你,现在就还……” 如果晓得那是木毅的气运仙雾,说什么他也不会吸。 好歹,他视木毅为兄长,当凤九为姐姐,虽不是亲生,却胜似亲生,尤其是雪姬,是完全拿这二人当自有的亲人看待,就算是看在雪姬的面子上,他也绝对不会干这种事。 龙神,那不是上界天神,他怎么能骗他、利用他。 木毅微眯着双眼:“山郎,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龙神盗取他的气运给山郎吸,可龙神想不到木毅会有一些奇巧的法子,想他还是木胤,就能想到偏门法子从猫妖天香身上抽出圣魂的魂元力,被山郎吞食他的气运,他可是有偏门法子夺回自己的气运,甚至于还能从山郎抽走一部分气运。 龙神居然敢算计他。 龙神是打着主意要拆散他与凤九吧。 他岂会让龙神如愿。 雪姬了晓相爱却不能相守的痛苦,附声道:“木师兄,待山郎养好伤,你可以抽回气运。” “不行,待他养好,我的气运都被他消化干净,我现在就要抽。” 抽气运,这种事也只木毅能干出来。 山郎如同在梦中,准备地说,是他就像睡了一觉,在梦里时冷时热,就像还在人间生病时一般,待他醒来的时候,榻前坐着雪姬,她笑眼微微,手里拿着仙液:“山郎,可还难受。” 难受倒没有。 只是身子似乎比以前沉重了一些。 他的修为跌落了。 现在的修为,是天王后期大成,这可是整整跌了一大截,他的修为许是比雪姬还低吧?这么一想,又让他有些颓废。 雪姬似瞧出他的心思,道:“山郎,也不知道木大哥怎么做到的,他说,他与凤姐姐不能同时飞升引以为憾,但他能让我们夫妻将来同时飞升神界。所以,现在的我和你一样,都是天王后期大成的修为。” 雪姬的修为也跌落了,着实木毅见凤九飞升受了刺激,看着雪姬,就跟狼瞧见羊一般的双眼发绿,“雪姬,你身上的气运很浓,我的气运被山郎消化掉不少,要不你就当成全我与你凤姐姐。你们夫妻在一处,你忍心瞧我们天各一方不得团圆。” 雪姬哪里能拒绝? 她与山郎的命,是凤九救回来的。 凤九为了救他们付出了怎样的辛劳,说凤九是她亲姐也不为过。 是啊,她与自己心爱的山郎在一处,凤九与木毅可是分开了。 木毅不能飞升,这心情哪里能好。 “木毅哥哥若想要,只管抽去就是,只是将来,我希望能与山郎一道飞升神界。” 木毅等的正是这句话,他可不会客气,他要多多的气运,这样就能快些飞升。 山郎想着:这样也好,他和雪姬到底不能分开。“木师兄呢?” “在祭台承雷劫!” 雪姬夫妇说话之时,木毅正在偌大的祭神台上承受九九八十一道雷劫,这是每一个飞升天神必须承受的劫数,因着他抽取了雪姬夫妇的部分气运,五十道雷就有四十七道都打偏了,虽有三道击中身上,竟是不痛不痒。 祭神台周围,立着东极仙境无数仙人,凤九飞升了,现在木毅也要离开,这是东极仙人的荣耀,若干万年才会有仙人飞升神界,可东极地近日就出现了两位。 据说,雪姬山郎这一对也是接下来最有希望飞升神界的仙人。 轰隆隆—— 在雷鸣电光之中,最后一道雷劫之后,木毅踩在祥云飞升而去,七彩的霞光披散在他身上,是从未有过的圣洁。 从此,木毅与凤九就如童话故事里那样…… 只是,因为木毅抽了山郎与雪姬的气运,这二人原想最多一万年就能飞升神界,不想却在仙界滞留了二十万年。仙人们八卦时说:“木天王下手真狠,说抽一点,把人家身上七成的气运仙雾都给抽了,这晋级速度就只能如寻常仙人一般……” 这些话后来传到了山郎雪姬耳里,夫妻二人却颇不以为然,只要他们在一起,是仙界还是神界,其实差别并不大,而他们终有一日会与凤九重逢。 (正文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387章 番外-木荣 仙玉矿上,木荣又累又饿。 年复一年,日复一日,从最初的不习惯到习惯,从怨恨到平静,再到接受现状。他无数次地反思过往,以前他从来不觉得自己错了,可是就在几天前,帝川带着仙酒仙液来探望他,帝川说东极天王与凤九仙君飞升上界了。 木毅飞升了,可他,还留在仙玉矿。即便他是木毅养大的,木毅却没有在飞长前将他接走,这是真的忘记他了吗。 木毅在醒来后,瞧出他心底的不甘与戾气,所以他寻了个理由,将他一贬再贬,直至贬为仙界最低贱的下仙。 他懊悔了,他曾经高高在上,忘了他所拥有的优势,其实都是木毅给予的。如果没有木毅,他与那些下界飞升上来无权无势无依傍的寻常仙人又有何区别。 帝川递过了一枚仙果,他现在是寻常的上仙,但听说他有一个娇俏美丽的未婚妻——小鲤。帝川是真的从早前的迷情之中走了出来,对他来说,凤九是他不能肖想的存在,凤九那样的女子,配得到更好的。 木荣只觉未来全无了信念,心情沉重得如同压上了三座大山:“帝川,我此生就只能做一个地位卑微的小仙?” 帝川无法回答他。 在小鲤与他的宿命缘分揭晓之后,帝川就忆起自己前世是红川时的点滴。他生于仙界,一出身就是天仙,这曾是红川一生都最梦想的事。他觉得自己应该满足现状,用心修炼,能修到什么修为都成,不急功求利,也不颓废自弃,只需要逍遥自在、快乐幸福地活着就好。 木荣被罚,或多或少还是受了帝川的连累。 对此,帝川一直觉得愧疚。 帝川道:“新任东极天王是木毅天王的族侄,瞧着是个心胸宽阔,仁慈有为的仙人。要不,我得空再去天王宫替你说说好话?” 木毅飞升了,他这个曾是木毅养子的人在新任天王面前只怕碍眼得紧,毕竟他可是险些成为东极天王的人,木荣对现任天王木殷多少有些忌讳,他不知道木殷会如何看他,故作淡然地道:“不了,顺其自然罢。” 帝川无奈轻叹。他已经接受地位转变,如此漫长的岁月再接受不了,只会是自己给自己找不自在。他想:他还是要去一趟天王宫,找找新任天王,替木荣求求情。木毅对木荣的惩罚已有几百年,这惩罚已经够了。 木殷听罢了帝川的来意,沉默片刻后,“与木荣一道长大的永明仙人现在何处?” “在北极地寒石城任城主。” 听起来,恍若隔世。 小时候,他可是很羡慕木荣,羡慕他得木毅看重,羡慕他能继承木毅的天王爵位,羡慕他是木毅的养子…… 可最后,他站在了那个最羡慕的位置。 木毅飞升前,将自己毕身的功法都传授给木殷,但龙神诀这块,木殷只学了上部、中部,这下部却是没有学的。 木殷思忖道:“我记得了,是与薰兰城主交换的那座仙城,听说是个贫瘠之地。” 帝川揖手:“还请天王恩允,让木荣重回东极地。” 木殷道:“这件事,本天王心里有数,你退下罢。” 让木荣回归,此事可大可小,不是他一个人就能做主的。 帝川还想求情,很显然,东极天王不大耐烦。 帝川后来再去见木荣,说了几句宽慰的话,支字不提木荣离开仙玉矿场的事,他着实没有把握,他更不知道东极天王是怎么想的。 这日,紫菡仙子带着几位仙兵来到仙玉矿,她的出现让木荣心下卷起了浪潮,他瞧得出来,在自己离开东极地的几百年里,紫菡仙子的修为晋级,连她都是仙君修为了。 紫菡道:“木荣仙君,随我前往薰兰城任职。” “薰兰城……” “是。你现在是薰兰城城主,永明仙人已重回东极地,暂任副城主一职,替你打理城主府。” 木荣心绪繁复,让他离开仙玉矿,难不成真是东极天王的意思? 他想问,到底没有问出口。 后来,他才听说,前任薰兰城主又回到了北极地,听说这位城主在捞了一笔不小的修炼资源,这亦是东极天王同意。 又过了若干年,木荣才知道,让新任东极天王施恩于他,这是木毅留下的一步棋,其目的就是要他感激新天王,不会再与新天王争夺东极地的权势。 他如何与东极天王争,在他被困仙玉矿时,而新任天王的修为已经远超了他,即便他正在逐步恢复自己的修为,可待他恢复了,拍马也追不上天王,何况天王的身边还有雪姬山郎这二位天王期修为的仙人相助。 木荣静立在薰兰城最高处,远眺着近近远远的仙人,又忆起若干年前初遇凤九的情形,她是偶然间误入仙界,可他怎么觉得,每次想到凤九,他想到的却是猫妖天香。 他几乎已经记不得凤九的容貌,但天香的样子却越来越清晰,对她的一颦一笑都似刻入骨髓一般。 他这一生,真正爱上的人其实是天香,换言之,他真正爱的只是他自己。 当凤九要用火焚烧天香时,她是问过他的意思,而他到底没有出手相助。 天香…… 他悠悠轻呼出这个名字。 天香再不会回来了,而他还活着。 他很珍惜现下的生活,在仙玉矿时,他顽强地活下来,而今成为一城之主,他更应好好的活着,他有忠实的属下永明,他有最交心的朋友帝川,夫复何求,只是他需要一个爱人,他想他也许可以学着其他仙人化凡转世,也许能觅得真爱。 漫漫仙途,着实得寻一个知心仙侣相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