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 《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正文 引 心宿流火。暮暑。 路程迢迢，眼看前头苍苍茫茫，一派荒寂，实在不似有客栈的样子。 夜慕参（shēn）与夜慕景在这家看着就像黑店的破旧旅店前踌躇片刻，拴了两匹汗血良驹，终于踏进了门。 赶了一整天的路，二人满脑子都是冰凉的清水浴。若是来壶佳酿，那是再好不过。 意外的是，这连招牌都没有的客栈，上座率倒是不低——当然也得归功于这地盘儿的狭小。 夜慕参警觉地扫视四座，不悦地敛起剑眉。 在座的诸位客官，加起来也不过五六人。他们五官打扮，一看就是西夏人不说，个个都还病恹恹的。 若是细看，这些人眼底似还有种将死之人的绝望与恐惧。 更让人不满的是，这些病秧子对打扮低调却掩不住尊贵气质的两人，正眼都不抬一下。 夜慕景倒是随性地浅笑，径直走向仅剩的一张崴了桌脚的座席。 夜慕参心中万般嫌弃，也不好发作，僵着脸也坐下。 过了半天，茶水伙计才悠哉地端上一盘花生米，一壶花茶。他半睡不醒似的，放下东西就要走人。 夜慕参抓了他袖子：“哎，要两间上房。” 才抓了袖子，他又嫌弃地缩回手。脏。 伙计不紧不慢地转过身，哼哼唧唧：“咱们店只卖酒菜，没得过夜。” 夜慕景怕夜慕参又发脾气，赶紧地打圆场：“我看你们楼上有些空房，你看——” 他说着从袖中掏出一锭金子，“我二人远道而来，两天才碰到你这一家店，麻烦你……” “你们是汉人吧？”伙计懒洋洋打断，“没拿扫帚把你们扫出去，就是客气了啊！别不识好歹。” “小哥……”夜慕景不死心，“你们店主……” 伙计恶狠狠剜了他一眼，“再废话连茶也没得！” 夜慕参冷哼：“谁稀罕你这馊汤水？景哥，我们走吧，大不了再露宿一晚。” 夜慕景也有些动摇。他虽脾性温和，怎么说也是自小被人捧上了天；这气就是硬咽下也不舒服得很。 突然，隔壁桌的那位一直埋头啃花生米的病秧子蹭地扑到伙计面前，双手打着颤，口齿不清地嚷着：“柳生大人……柳生大人……” 另外几桌的人听见，好像木偶人突然被牵动了吊线，纷纷围到伙计面前，如乞丐般低微，喃喃反复着“柳生大人”四字。 夜慕参与夜慕景皆扬眉。二人博闻强识，可都不曾听闻柳生这号人物。 伙计笨手笨脚地把人一个个扶回座上：“大人忙着呐，你们催也没用。” 几人又憋屈地低头不语。 夜慕参这下倒不急着走了。夜慕景又是随意之人，已经喝起了花茶。 嗯，味道竟意外地沁香。 夜慕景费尽心思找着话题，想逗夜慕参笑。可他一出声，就感到与周围的诡异气氛格格不入，又闭了嘴。 红星流火坠落地平线，夜幕降临。 客栈二楼一间房屋的纸窗突然透出光来，众人侧目。 夜慕参忽地听见他的坐骑嘶叫一声。客栈的门又开了。 一位白衣少年手中捧个紫砂壶，悠然倚靠在门上。 夜慕参只瞄了一眼这人，就立刻垂眸。 异样的，似曾相识的感觉袭上心头。等他删选过记忆中的熟人再去看他，少年又只是一个陌生人而已。 夜慕景则死死盯着少年。夜慕参轻哼：“景哥，我好久没见你皱眉了。” 夜慕景破天荒地不理会夜慕参，对着少年如妖如魔又寒若玄冰的眉眼发痴。 楼上那亮灯的门也在这时打开。座席上的病秧子们朝圣般敬慕地凝望跨出房门的身影。 一位身着罗缎青袍的青年男子款款走下梯子，目不斜视地来到白衣少年面前：“找到了？” 白衣少年伸出一只过分纤细修长的手，将怀中的紫砂器递到男人手里，转身便离开。 夜慕景失了魂似的要跟上去，却被一旁呆滞又发狂的病秧子绊住，磕到了地上，差点还破了相。 病秧子们个个都流露着乞求的眼神，想要靠近青袍男人却又不敢。 青袍男人的目光却一直跟着白衣少年的身影。 夜慕景揉着膝盖，着急地朝夜慕参喊：“就是他！快去追呀！” 夜慕参不可置信地反问：“你确定？可是……” “别可是了，一定是！你……” 夜慕景没说完，夜慕参便轻巧地绕过了堵在门口的西夏人，出了这莫名其妙的客栈。 开阔的旷野上，白衣少年的身影格外不真实。皎洁的月光在他身上镀上一层朦胧幽暝，好像他从不属于这个世界。 夜慕参追了上去：“哎，等等……” 白衣少年置若罔闻，继续朝北走。 夜慕参加大步伐，挡在他面前：“我叫你呢！” 白衣少年这才停下脚步，却既不看他，也不开口。好像他既没有看到夜慕参，也没有听见他的喊话。 他之所以停下，只是因为突然不想往前走罢了。 夜慕参好不容易抑住了他的暴脾气，沉着嗓子问：“你叫什么？” 白衣少年依旧不看他，只浅浅勾起唇角，侧身一转，又往西边走。 夜慕参努努嘴跟了上去：“哎……你怎么这么目中无人？你知道我是谁吗？我……” 他及时收住了嘴，改口道，“我看你有些眼熟，你也是汉人吧？说不定就是我一直在找的……” 听见“一直”二字，少年蓦地停下脚步，终于睨了一眼夜慕参。 “只要告诉我你叫什么就好，不至于……不至于这么小器吧？” 夜慕参被少年瞅了一眼，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后颈炸裂开来，穿透脊髓——连说话也不利索了。 “你叫什么？”少年的声音竟比他的容貌还要冷漠，还带着些嘲讽意味。 “夜……夜慕参。”这少年的声音冷到透骨，夜慕参不自觉打了个寒噤。他心中笃定：肯定不是他。 可不知为何，夜慕参又有些期待这人就是。 少年望向西边天空，不久前还能看到一颗流火红星的地方，此刻升起一颗浅色芒星。他继续往前走。 “哎，哎！我都说了我的名字，你这人怎么……”夜慕参真是连肺都要气得炸了。他一把揪住少年的衣领，恶狠狠瞪他。 “凌商。”少年轻飘飘吐出两个字。 “凌……凌商……”夜慕参心头说不出的怪异，反复念叨几遍，又问，“你姓凌？” 少年不耐烦地深吸一口气，冷眼看着一只孤雁划过地平线处。 “怎么偏偏姓凌……”夜慕参盯着少年蒙着紫雾的深邃双眼，恍惚间手里抓着的不是这人的衣领，而是一团烫手的星火。 他嘶哑着嗓音，“哈哈，你不是，肯定不是！” 夜慕参松开手放了白衣少年：“你俩完全就不一样嘛……你一定不是……” 他越说越觉得不甘。可少年已经走远了。 回到客栈，夜慕景牵着两匹骏马在客栈门口等着。“怎么样？” 夜慕参丧气地摇头：“不是。” “怎么会呢？我不会认错的。虽然容貌变了许多，可我不会认错……”夜慕景又皱起了眉。 “我说了不是！”夜慕参没好气地打断，“我比你更清楚他的样子。” “好吧。说不定是我认错了……”夜慕景跨上马背，又无奈自嘲，“这家店可真够阴森的，收的客人非傻即痴。我们就不要自降身份了，走吧。” “嗯。”夜慕参轻轻踢了马腹，“景哥，你说他还活着吗？” 夜慕参转而自答：“一定活着。一定。” -------- 本文。冷艳冰山风雅攻x佛系傲娇无赖受（然而是强强）。 作者属性精分。浪。无节操。万年玻璃心。 介意请勿翻页。正经人请勿翻页。 这是一个需要一定耐心的故事。开头埋的小悬念，后面都会填上。 没有缘分的，请好聚好散。 祝各位看得开心。 看得不开心……就不要告诉玻璃心的我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正文 第2章 钦天监疑云之初回洛阳（1） 夜慕参前脚踏进“笑傲堂”，就听见噼里啪啦一阵响。 差点振聋耳朵不说，偏偏还不是欢迎他凯旋的爆竹声。 偏偏他也不是什么凯旋归来。 想他离开时意气风发，如今归来，却是灰头土脸、垂头丧气。 来不及感慨，噪音的始作俑者就举着斧子顶着一张黑炭脸扑了上来：“老板！你可算回来了！” 夜慕参嫌弃地躲开铁斧小伙的熊抱。脏。 ……虽然他自己貌似更脏。 鲁迁嘿嘿笑着举起挂在脖子上的单圈放大镜沿着夜慕参的脸颊移动：“老板，你好像不如临走前帅了哟。” 夜慕参嘴角扯动，“你给我看仔细点。” 鲁迁透过放大镜找出夜慕参隐藏在胡渣里的一颗黑头：“喏！上个月老板这张脸还是光洁无瑕吹弹可破，现在居然——居然冒出一颗黑头！” 他越说越慷慨激昂，“如今世道，颜值即是正义！老板呐，你的颜值受到如此重创，就没有半点保养的自觉吗？” 夜慕参摸了摸传说中的黑头，手感……没有任何手感。 鲁迁又不知从哪掏出一罐黑黝黝的泥巴：“老板，实不相瞒，你这次出门浪的时候啊，我又发明了款艺术级护肤品。一经推出，即刻一抢而空！” “山寨哪家的？”夜慕参被泥巴罐里飘出的浓郁香气熏得头昏眼花，“畅销的话就多造几罐。你房租多久没交了？” 鲁迁舔舔嘴，转眼换上一脸谄媚：“老板，你比上个月更帅了！连黑头都不能掩盖你的英俊！” “我长颗黑头，你还要登大字报不成？”夜慕参莞尔而笑，“算了，登也无所谓。我早已习惯你们对我无边俊俏的嫉妒。” “那是那是，老板俊逸潇洒，名冠天下！你这一回来，咱们傲娇堂门前又要排起长龙咯！” “傲娇堂？”夜慕参蹙眉，“什么鬼？” “咳咳……”鲁迁尴尬地捂嘴。幸好他满脸糊了一层炭灰，看不出脸红，“我瞎几把说来着……那啥，老板想喝什么？杜康二锅头，白干竹叶青？” 夜慕参摆摆手：“鲁迁，你突然这么殷勤，不对劲啊。说吧，是不是闯了什么祸？” “没啊，我这样的无害五好青年，能闯什么祸？”鲁迁无比诚恳地深情凝望夜慕参，“我就是太久没看到老板的盛世美颜，激动。哎玛，还长了一颗打破完美的黑头！激动死我了！” “你没闯祸？那可不容易。”夜慕参说着褪下沾满灰尘的外袍，“老板我要沐浴更衣，等会儿去庙里求个签。” 鲁迁一脸花痴地笑：“好。” 夜慕参不耐烦地将厚重的袍子甩到人头上：“好什么好？爷沐浴你还想看？” 鲁迁抱着他的外袍，迷恋地嗅了嗅，发出满足的叹息。他双眼写满向往之情：“想看想看！” “鲁迁，你变了。”夜慕参幽怨地叹气，“一个月前，我以为天下没有比你更厚颜无耻之人。” 他又忿忿然：“没想到，你还可以突破自己的下限。” 鲁迁洋洋自得：“多谢老板夸奖。这不算什么，生命在于突破嘛。” “滚！”夜慕参忍无可忍，“再赖着我就收房租了！” 此话一出，鲁迁立刻敛了痴汉笑，拔腿就跑。 夜慕参舒了口气，一件件衣衫褪下，步入温泉。 室内水汽氤氲。多日远行的疲倦席卷而至，夜慕参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等他醒来，已是傍晚。 夜慕参心想，既然天色已晚，求签烧香就明日再说。华灯初上，总是要浪的嘛。 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洛阳城不知又发生些什么天翻地覆的变化。 夜慕参把自己收拾得人模狗样，来到埋头鼓捣不知什么鬼东西的鲁迁面前。 只见鲁迁左手一截短短的圆木，右手一把尖锐的刻刀。 夜慕参夺了他的圆木，在手里掂了掂。一掂就知是廉价玩意儿，又兴味索然地扔回去。 鲁迁小心翼翼地揩去圆木上的屑碎，“老板，你要出门？” “这洛阳城里头，最近有没有什么新鲜玩意儿？” 鲁迁直勾勾盯着夜慕参，“有的。” “快说来听听，是酒庄，酒楼，酒馆还是酒……” “没，没酒。”鲁迁尴尬应道，“老板，喝酒伤身呐。你又没遇上什么坎坷不平，整天玩借酒消愁是怎么回事？” “爷我喜欢什么，你管得着吗？”夜慕参哼一声，“那你说的新鲜玩意，究竟是什么？” “这个……”鲁迁犹豫起来，“新奇是新奇，但是……” “吊我胃口呢你？房租交了吗？” 鲁迁立刻赔笑，不敢卖关子，“前天刚开张呢，就在松鹤楼对面，叫清风斋。” 夜慕参眼珠子一倒，嫌弃道：“素食主义什么时候侵略到咱们洛阳了？” “听名字是很佛系又朴素啦……”鲁迁写满“刚直不阿好少年”的脸上染了层红晕，“但是里头，很有料！” 他又笃定地点头，“猛料！” 夜慕参这下来了点兴趣：“反差萌是吧？有点意思。”他又问：“那店主什么来头？” “反差是很大……萌倒是不怎么萌……”他深刻反思，努力总结，道，“辣，那地方，火辣辣的辣。” “辣？”夜慕参脑海里闪现一锅红辣辣的麻油，头皮一阵发麻。 “好地方，推荐指数五颗星哟！” 夜慕参心满意足地离开笑傲堂。 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先去松鹤楼喝点小酒，垫垫肚子，再去清风斋…… 夜慕参跨坐在良驹“迎啸”上，英姿飒爽，路人见之侧目，又窃窃私语：“傲娇堂堂主回京了！”（注：洛阳又称洛京） 酒足饭饱，还是故乡的食物可口。夜慕参懂酒，更懂品酒。三分微醺，最为惬意。 他款款出了松鹤楼，牵着“迎啸”的缰绳，来到清风斋前头。 门口张灯结彩，依稀还能看出开张时的澎湃热闹。 夜慕参赏了门口小厮几块碎银，请他为迎啸备些干草和水。 入了清风斋，扑面而来淡雅茶香。 再打量一番这阁楼…… 夜慕参终于明白，鲁迁所说的“辣”是什么意思。 ——辣眼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正文 第3章 钦天监疑云之初回洛阳（2） 一个怎么听都清心寡欲的地方，清风斋。 与笑傲堂一样，让人心生敬慕。 也与笑傲堂一样名不副实。 初闻笑傲堂，人们都以为堂主夜慕参笑傲江湖，豪迈不羁。 可如今，夜慕参却成了洛京上至耄耋老人，下至垂髫儿童都想丢颗桃子以示喜爱的傲娇堂主。 清风斋则更甚。从外观到内堂都风雅低调而不失奢华，却偏偏透着一股辣劲。 这股让人汗毛直竖的辣劲，倒不单单来自台上评弹的两位倾世美人。 相反，他俩算得上克己复礼，安守本分。若只单纯地看这二人，可以说是相当赏心悦目，修身养性。 评书那位青衣男子，嗓音阳刚，声调却婉转细腻。他难以掩饰的北方口音，听在夜慕参耳中可以说相当尴尬。 可也不得不承认，这种别扭的音调又带着些怪异的魅惑味道。 一旁那伴琴的绝色美人，却是犹抱琵琶半遮面，楚楚垂眸惹人怜——看这眉眼，又是浓烈滚烫的异域风情。 可评弹的内容太过淫艳，二人又穿得太清凉风骚，时不时还要伴几声蚀骨的喘息，再配上电闪雷鸣的眼神杀。 若只是如此，清风斋也还勉强算得上是佛系消遣的好去处。 清风阁真正的辣眼睛之处，在于台下听众。 清风阁这种档次的消费场所，来的客人非富即贵。这些人皆是久经风月，什么新鲜玩意儿没见过？ 偏偏这披着禁欲系评弹外衣的，欲说还休却勾魂摄魄的魅惑表演，还真是头一次见到。 不仅如此，还是聚众围观，现场近距离观摩体验。作为有身份的贵客，他们的心被挠痒了，却仍旧不得不管住自己的手脚，压抑心头的洪荒。 实在是刺激至极。 众人轻者一面流着哈喇子一面脸红心躁，严重的直接两行鼻血汩汩流淌。 最辣眼睛的，则是那些不顾廉耻的斯文败类，干脆招呼伺候在旁的清丽婢女上下其手地过瘾——这些婢女自然是店主特意安排的。 巧的是，绝大多数人，也都是管不住下半身的斯文败类。 没想到有朝一日，嬌喘演绎也能成为一项高端服务。 夜慕参摸着传说中长了一颗黑头的下巴，对这店主不禁倾慕起来。 笑傲堂之所以能在短短几年内声名鹊起，都要归功于堂主夜慕参的前瞻性。他有着无与伦比的敏锐嗅觉，总是能在第一时间发现商机。 鲁迁便是半年前通过他考核的种子选手。自从成为夜慕参的幕僚，鲁迁或是原创或是借鉴改良，开发的一系列“美人颜”产品备受洛京富家小姐青睐。 话说回来，夜慕参门下各式人才，大多精通实物消费品的设计与制造，囊括衣食住行，家居生活，护肤养生，琴棋书画各个方面。 而这样一位深谙富人扭曲心态的创新型娱乐业行家，正是他一直以来苦苦寻觅不可多得之良才。 眼前景象再辣眼睛，也不能就这么走了——得找店主谈谈。找不到店主，也得找个人引荐一下。 夜慕参强忍心头不适，四下环顾。这清风斋设计十分精妙，每间雅座只纳两人，雅座之间又都隔了几丈远。如此既方便了来客偷摸行些苟且之事，又交与足够的空间，可以说是相当贴心周到。 底楼的雅座已经满员，加上夜慕参也没什么勇气在这样的环境下保持一颗事业至上的赤子之心，他又来到二楼。 果然，更上一层楼，视听效果也跟着更为。二楼隐蔽性更佳，视野更好，座席的费用也当之无愧地翻倍。 只可惜，杀猪的费用也挡不住富贵公子哥们儿追求刺激的决心。放眼望去，依旧是座无虚席。 夜慕参几乎放弃作罢，准备打道回府，突然瞥见东南方最宽敞的一间雅座还空着一个位儿。 几年来夜慕参四处游历，冷暖自知，与人拼桌这种自降身份的事也心不甘情不愿地干过几回。 不过在他自己的地盘——洛阳城与人拼桌，还真是头一遭。 侧影看去，那位玄衣男子坐姿端正，气度雍容，与其他客人相比可真是一股清流。 拼桌就拼桌吧。 “帅哥，我蹭个雅座，不介意吧？”夜慕参拉开座椅，嬉笑着望向玄衣男子。 玄衣男子微微颔首，夜慕参即当作是答应了。他本就三分微醺，这下又被台上的嬌喘和客座上的画面刺激得肝火旺盛，说话也顾不上周全。 夜慕参一口饮尽座前的菊花茶，“我说，你倒是挺有定力。这场面，啧啧。” 对面那人不搭腔，依旧低着头。他既不像是在听台上的评弹，也不像在听夜慕参的话。 夜慕参这才从正面打量起这人：“帅哥，你这身打扮，莫不是东瀛来的？” 他想起自己一年前途径东瀛，还与那海岛的一位富商做了笔买卖，又露出标志性的傲娇堂主笑。“去年我在东瀛啊，正赶上当地樱花盛放……” 夜慕参讲完了自己在樱花节智斗海盗的轶事，口干舌燥，对面那男子却始终连头都不曾抬起。 “帅哥，你不会是聋子吧？这么精彩的斗智斗勇，给点反应总不为过吧？”夜慕参尴尬地笑，“我虽然是个有故事的男人，但也不是逢人就炫的。我是觉得你我有缘才……” 玄衣男子蓦地又抬起头，冷笑着问：“你想问我什么？” 夜慕参先是被男子惊为天人的美貌震得几乎窒息，接着又被这犀利的问题吓了一跳——他曲线救国、先套近乎再拉关系的完美计策，居然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被看穿了！ “你，你，你……”夜慕参不禁结巴，“帅哥，我们是不是哪里见过？” 玄衣男子敛眉垂眸，恍若一座冰山不可亲近。夜慕参虽觉得他有些眼熟，可他相信自己的记忆。这等惊艳之辈，见过一面定不会忘——既然想不起在何时何地见过这人，那就是没见过。 “那我就直接问了，”夜慕参也不再绕弯子，“你可认识这清风斋的老板？可否为我引见一下？” 玄衣男子又沉沉望他一眼，夜慕参旋即会意，继续道：“是这样，我跟当朝最德高望重的那位周太傅有些交情。他呀就喜欢这些花花肠子的玩意儿。你懂的……”夜慕参又对男子挤眉弄眼一番，“我呢，就是想为这清风斋的店主和周太傅牵个线。” “没兴趣。”男子又冷冷吐出三个字，夜慕参又觉得浑身被一桶冰水浇透。 “帅哥，别以为你长得好看就可以欺人太甚啊！”夜慕参修炼多年的佛系心法竟然在一瞬间濒临破功。 他又瞧了一眼男子让天地失色的妖孽脸蛋，瞬间又消了气，“不过像你这样好看的，无论如何为非作歹也都是可以原谅的。” 男子微微蹙眉，情貌动人直教夜慕参心头万蚁啃食般酥痒。 夜慕参脑海过了数遍佛系心法四字诀：从心，认怂。 他终于调整好心态，和颜悦色道：“我刚刚急了点，帅哥别介意哈。不过啊，你说你也是——我想跟这店家老板商量，你又不是店主，这么直接地否定我伟大的盈利方案，可有点不通人情了啊。” “我是。”男子再次抬眼，一字一顿。他似看出夜慕参没听明白，又万般轻蔑地添了两字：“店主。” 夜慕参被他盯得心情烦躁，过了小半天才明白过来，自己原来已经跟这店主攀上了关系。 他的心情立刻跌落谷底——店主一口拒绝为周太傅服务，究竟是看不起太傅呢，还是看不起自己呢？ 太傅权倾朝野，貌似没有人敢看不起他。经一番排除法演绎推导，夜慕参觉得，自己被这位冷若冰霜的美男鄙视了。 好在他用最快的速度消除了自己的萎靡，再次给自己打满鸡血。 下一步，就该软磨硬泡，再找准时机，趁虚而入。 夜慕参再次施展傲娇迷人笑：“帅哥，我看你骨骼惊奇，天赋异禀，命里多福，唯独缺我。要不，咱们交个朋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正文 第4章 钦天监疑云之初回洛阳（3） 玄衣男子清清冷冷地偏过头，摆明了对这不请自荐的“朋友”同样毫无兴趣。 夜慕参在这一行摸爬滚打数年，自然明白进退有度的道理。眼下，必然不是再进一步的时机。 无论如何，今夜这一遭，也算收获颇丰。他见识到了天泽之都洛阳欣欣向荣的一面，也再次领略了这繁华皇城背后的颓靡荒唐。 再说，他几乎没怎么费力，就想到了应付周太傅的法子，顺便还认识了这么一位……啧，难以形容的绝色男子。 要说这清风斋店主本人，倒是给人一派清风明月的高雅疏离之感。可他却偏偏开了这么一家闷骚而招妖的风雅馆子，难道说…… 夜慕参眼珠子飞快转动，难道说……这店主本人也与这清风斋一样，外表一本正经，内心却骚气冲天？ 如果是这样……哎嘿嘿！夜慕参嘴角勾起一抹贱兮兮的笑——这位美人店主，还真有点意思。 “帅哥，明人不说暗话。我呢，是个绝对专业的天使投资人——笑傲堂你听说过吧？全洛阳最靠谱的创新孵化基地，我就是那老板。 “你要是想在这洛阳城稳扎稳打地发展下去，跟着我准没错。嘿嘿！” 夜慕参大言不惭地夸完了自己，又一本正经扯起官腔，“今儿个我就不叨扰了，我相信你是个聪明人，不要让我失望哦！” 他大方而做作地将三颗金灿灿沉甸甸的金元宝摆在桌上，潇洒地撩了撩刘海，迈着挺阔的步伐离开了。 终于离开这外表清心寡欲内里却十足色气靡乱的地方。新鲜的空气拯救了夜慕参的身心。 回到笑傲堂，鲁迁仍旧在挑灯钻研。 这一回，他的脸上不知抹了多少瓶瓶罐罐，乍看去居然有些波谱艺术的味道——密集恐惧症患者的噩梦。 “老板，回来了？”鲁迁谄媚地迎上去，“怎样，可有去清风斋？” 他扯动脸部肌肉说话的同时，脸上的泥巴碎末也跟着往地上掉。 “去了，那地方，确实，确实辣。”夜慕参笑得勉强，转眼又一脸凶相：“好你个混小子，有钱去消遣就没钱交房租吗？” “这，这，老板冤枉啊！”鲁迁苦兮兮地吸鼻子，“我这样献身科研事业的老实人，就是有钱也不会主动去那种地方的。除非……” 鲁迁的声音越来越弱，后面干脆听不见了。 “除非什么？”夜慕参不耐烦，佯怒以手指中间的关节去扣他的头，“不说清楚，今晚你就卷铺盖走人！” 鲁迁早已领教过夜慕参的雷厉风行，硬着头皮扯开嗓门：“除非有人带带我，还要，还帮我支付入场费用。” “果然是你的作风。”夜慕参清哼一声，“谁带你去的？我倒是要看看，什么人敢动我的人。” “哎，老板，你说我是你的人？”鲁迁双眼蹭地燃起两束小火苗，“我，我好开心，你终于把我当自己人了！” “别转移话题啊。回答问题。”夜慕参翻了个白眼。 “呃……那个，是景殿下。” “景哥？”夜慕参不解，“他怎么会去那种地方？” 以夜慕参对夜慕景的了解，他去清风斋可比太阳打西边出来还不现实。 更何况是带上鲁迁这样啰嗦黏人的大男人一起去？ “殿下他……他……”鲁迁又忸怩起来，话也说不利索。 夜慕参双手环胸，剑眉横陈，“鲁迁，景哥的事就是我的事，有什么是不能告诉我的？” 鲁迁犹豫支吾了半天，终于坦白：“老板，自打我到了你这儿，你就没在洛阳待过几天，也就难免跟这世道脱节。 “上回老板你从南边陈越回来没几天，就又去了那什么桃花岛，景殿下都没来得及见上你一面…… “话说，你在陈越国游历那会儿，这洛阳城发生了件怪事。”鲁迁一面回忆，一面唏嘘，“可真是大怪事。” “什么怪事？”清风斋店主那双清冷的美眸突然划过夜慕参的脑海。 夜慕参懊悔不已，“该死，我光顾着扮帅，忘了问那美人的名字！” “美人？”鲁迁酸溜溜地问，“老板，莫非你看上了那评弹伴奏的外邦女子？” “关你什么事！继续说，什么怪事？”夜慕参甩甩脑袋，想要清空满脑子那玄衣男子的身影。 “噢，怪事……大概两月前，景殿下去钦天监汤大人府上拜访。汤大人多年来深居简出，隐于闹市，从来也没听说他犯过什么事。可那天景殿下登门拜访……” “钦天监？”夜慕参问道，“你说的可是那位年过半百，整天装神弄鬼的白胡子老头汤怀安？” “呃……没错。”鲁迁咂咂嘴，“其实吧，汤大人还是有些真才实学的，也不尽然像老板所说，只会装神弄鬼……” 夜慕参讥讽地轻哼一声，鲁迁也不再为钦天监辩护。 他道，“景殿下的为人，老板你是最清楚不过。就是脾气再大的人，在他面前都恼怒不起来的。那天景殿下本与汤大人聊得好好的，结果……” 鲁迁顿了顿，继续道，“结果汤大人为景殿下沏茶时不留神打碎了一只茶杯。 “只听砰的一声响，汤大人就跟中了邪似的，凶神恶煞地就把景殿下推倒在地。 “不仅如此，他还捡了地上的瓷器碎片，怒目圆瞪，直往景殿下身上戳。 “景殿下武艺不精，受了些皮肉伤，也算侥幸逃出了钦天监府邸。 “谁知那汤大人执着得很。景殿下没逃出几丈远，就被汤大人抓住，当街就眼看就要被活生生掐死……” 夜慕参又打断他，“不对劲，光天化日街上的人就眼睁睁看着神棍老头行凶？就没人出手相救？” “汤大人府上只有两位跟了他多年的家仆，自然不敢违逆主人。汤大人府邸又偏僻得很，偏生景殿下出门也从不带侍卫下人，才落得个无人相助的境地。” “景哥后来总脱险了吧？”夜慕参不无担忧，疑问却也更深，“钦天监行刺二皇子？这事我怎么没听说过？景哥为什么连我也瞒着？” “咳咳……因为后来……”鲁迁又觉得这话说出来实在羞耻，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后来？跟这清风斋有关？”夜慕参敏锐地捕捉到一丝蹊跷，“你不说是吧？那好，我来做个大胆的假设。 “景哥差点被那老神棍当街害死，不想被一位路人搭救。为了报救命之恩，景哥就买下松鹤楼对面那块黄金地盘送给那人。 “没想到那家伙不走寻常路，不开酒楼酒庄，反倒开了间别开生面的风月馆子。开张那天，还特地邀景哥为他剪彩。 “景哥本想来找我一起去凑个热闹，可我今天才回来。 “他又天生宽厚善良，不忍见你一人埋头苦干，就生了好心带你去见识见识世面。 “假设完毕，如何？”夜慕参得意地昂头扬唇，不禁对自己毫无漏洞的推理充满崇拜之情。 “这个，这个，老板明察秋毫，英明神武，佩服，佩服。”鲁迁违心地奉承，“只不过……” 夜慕参收起笑容，“怎么，难道还有比这更狗血的发展？” 鲁迁干笑：“是啊。呵呵呵。” 他又试着安慰夜慕参，“正因为现实总是刷新凡人的想象力，社会才会进步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正文 第5章 钦天监疑云之冷艳店主（1） 夜慕参倒是不急着探清钦天监那老神棍失常的原因。 他更在意的，是夜慕景差点丢了自己那八星八钻的金贵性命，却至今向他隐瞒。 “你继续说，后来发生了什么，又怎么会扯上清风斋？” “也没什么……”鲁迁心虚起来，“究竟怎么回事，景殿下也没细说。只知道林大将军正巧出现在附近，救了他一命。” “林诺峰林将军么？”夜慕参又问，“他与汤怀安不是向来水火不容、势不两立？传闻他听见钦天监这三个字，都要绕道而行——又怎么会出现在汤府附近？” “老板可真是一针见血，犀利，犀利，”鲁迁又趁机拍两下堂主的马屁，“这正是整件事最让人想不通的地方。” “要引诱林诺峰放下芥蒂，主动靠近汤府……”夜慕参思忖片刻，依旧没有头绪，“这不可能。” “其实吧……老板你刚刚的假设，猜对了一半。”鲁迁道，“救下景殿下的是林将军没错，可林将军当时并非独自一人。” “哦？莫非陪着他的那人……” 鲁迁高深莫测地点头：“那人据说是位医师。听景殿下说啊，他只是在汤大人面前挥了挥袖子，汤大人就恢复了神智。” 他双手紧扣捂住胸口，目露崇拜之情：“不仅如此，他还当场为景殿下疗伤。景殿下说，那医师的手就好像有魔力，轻轻在他的伤口按两下，就立马痊愈了……” “人才啊，这是！”夜慕参的商机小雷达又敏锐而愉悦地释放澎湃的信号，“那医师怎么联系？咱们笑傲堂也是时候拓展一下医疗业务了——这可是块大肥肉啊！” “那医师……”鲁迁支吾起来，“老板还是不要打他的主意了。” “为什么？”夜慕参几乎立刻就想好了新一轮神医种子计划，被鲁迁这么一打击，心情不妙。 “景殿下对他，似乎有点……有点……” 夜慕参瞳孔猛地收缩：“你是说，景哥看上那医师了？” 鲁迁此地无银三百两地挠头抓耳，道，“那啥……我可什么都没说……” 夜慕参对这类传闻不太感冒。不过，若主人公是夜慕景，倒是另一回事了。 “没想到，景哥原来好这口啊……不过，他怎么偏偏看上个小神医呢？”夜慕参碎碎念道，“那位林将军气宇轩昂，又来了这么一出英雄救美，景哥不该倾心于他么？” “老板，你，你这是吃那医师的醋了？”鲁迁小心翼翼地问。 “醋你个头！”夜慕参昂头嗤笑，“爷我是那种人吗？我夜慕参从来只喝最醇的酒，醋是什么？” 鲁迁腹诽道：真是傲娇死了。 不过他脸上还是堆了谄笑：“没错，老板你豪气冲天，叱咤风云，从不吃醋！” “口才有长进，不错。”夜慕参听着马屁，心里舒坦得很，“话说回来，那医师和清风斋又有什么关系？景哥特意赶着开张当日过去，我可很久没见他这么走心了。” “你先别说，我来猜。”夜慕参胸有成竹地抬手，示意鲁迁不要开口。 鲁迁了然地抿嘴笑——这正是傲娇堂主的经典装哔手势。一般人可没这荣幸。 “要我说，那医师一定是位道貌岸然之人。表面上他是位妙手仁心的小神医，其实内心住着一只放浪的狐狸精！”夜慕参精明地眯起他乌亮的双眼，“景哥为他一掷千金，又怕他不接受，所以才拉你去做掩护。” 他自信满满地望向鲁迁：“是吧？一定是这样的吧！” 又一次，夜慕参对自己的推理感到十分满意：“爷我如此勘破世道人心，不去做神探可真是太可惜了！” 他接着不无惋惜地叹道：“奈何我天生是做老板的命。真让我去破个案子……唔，想想就累心。” 鲁迁神情复杂。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该说什么才能既不歪曲事实，又不伤害夜慕参自诩神探的自尊心。 “咳咳，又没猜对？”夜慕参瘪嘴，“那好吧，我准备好了——说出真相，释放我的想象力吧。” “好像不需要什么想象力……”鲁迁皱着眉摇着头，毕竟他自己也不太理解夜慕景与那医师的前因后果，“陷入相思的人，听说都是傻子，就是景殿下也不例外吧……” 他继续道，“那位医师正好是清风斋的店主。景殿下为了献殷勤，特地赶上剪彩那天去送贺礼。” “至于我……景殿下出门从不带随从——我是去做苦力的。”他转而怀恋地痴笑，“不过给景殿下做苦力的福利，倒是好得很。那清风斋里头的氛围可真是……” “店主？”夜慕参皱眉，“可是位容貌亦仙亦妖，气质冷若冰霜；傲慢轻狂拽上天，冷艳腹黑又闷骚的家伙？” 鲁迁目瞪口呆：“老板，你这形容，有点逆天啊……” “→_→回答问题。”夜慕参横眉。 “呃……我没见着那位医师……”鲁迁挠头抓耳，“他对景殿下好像没那意思。为了躲他，医师连剪彩都没出席。” “怪不得！怪不得今日景哥没有为我接风洗尘——”夜慕参怜惜地叹气，“一定是被那清风斋店主伤了心，茶不思饭不想，连我回来的日子都忘了。” “老板，听你描述，难道你见到了那位店主？”鲁迁问，“听说他极其低调……可依我之见，这人一定大有来头。 “他在清风斋开张之前尚且是无名之辈，却已能令林大将军放下对钦天监的偏见。 “清风斋的过人之处姑且不说。光凭他能把景殿下迷得晕头转向这点，就足够说明他的厉害之处。” 夜慕参乌黑的眼眸变得深沉。 的确，那玄衣男子，确实不简单。 “所以，老板今晚真的见到了那位医师的真面目？” 夜慕参不知怎地，心里不太痛快：“不然呢？我们还聊了半天的话呢。” 虽然那家伙只说了不超过五句话。 “其实吧，我真正好奇的是——”鲁迁无比真挚地看着夜慕参，不好意思地痴汉笑，“那医师跟老板你相比，谁更好看一些？” 若是跟别人比较，夜慕参必然会回敬一句：“这还用问？你特么瞎了吧。”外加白眼一枚。 不过，这回的对手……夜慕参仔细回忆着玄衣男子的模样，摸着自己的下巴。 他神色凝重——他洛京第一美男的名誉似乎受到了威胁。 突然，他想起一句话：爱笑的男孩子，运气总是不会太差。 清风斋店主，这辈子怕是没笑过。 这种人再好看又有什么用？不是抑郁而终，就是被自己的气场冻死。 于是夜慕参又笑了——标准的傲娇堂主撩人笑：“还是我帅了那么一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正文 第6章 钦天监疑云之冷艳店主（2） 晨光熹微，云薄风凉。 夜慕参习惯早起，去庭院打了会儿太极，动作行云流水，飘逸不失劲朗。 鲁迁打开房门，对着朝阳伸懒腰打呵欠，眼周敷着一层厚厚的白泥。 夜慕参练完一套太极，闭目凝神，调息养气。 鲁迁的目光从他棱角分明的脸庞移到他起伏的胸膛，咽了口口水：“老板，早啊。” 夜慕参睁开双眼，吓了一跳：“你是鬼还是咸蛋超人？！” 鲁迁后知后觉地摘下眼周的泥胶，得意又夸张地眨眼：“这是我新发明的眼膜啦——每晚睡觉的时候敷上它，不但可以消眼肿去眼袋；坚持敷还可以抚平眼纹，还你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哟！” 夜慕参嘴角抽搐：“怪不得最近业绩不太好——你这推销手法，太不专业了。” “呃……不好吗？”鲁迁小小沮丧。 “你要让那些名门贵妇对这些东西的功效有幻想。幻想，不切实际，如梦似幻，你懂吗？” “幻想？”鲁迁一脸痴呆。 “没错。你刚刚的说法，平铺直叙，毫无创意，全是硬伤。” “硬伤？”鲁迁满心惶恐。 夜慕参恨铁不成钢：“你鼓捣瓶瓶罐罐的时候挺聪明，这种时候怎么就没点悟性呢？” 他又循循善诱：“你看啊，推销的时候，最忌讳像你刚才那么直白。富贵人家的小姐太太们，最反感的就是你这种自卖自夸的臭推销员了。” “那我不夸自己，还要黑自己吗？”鲁迁幽幽委屈。 夜慕参郑重地拍拍他的肩：“别垂头丧气的。我给你举个例子，你慢慢去参透啊。” 鲁迁求知若渴地望着夜慕参：“好呀好呀。” 夜慕参偏过头思忖片刻，随即有了灵感。 他邪魅一笑，将鲁迁手上的泥膜摆在手心，优雅地摊在他面前。 他又对鲁迁抛了个深情款款的媚眼：“春风十里，不如你惊鸿一瞥。” 两行鲜红从鲁迁鼻孔流出；他眼冒金星：“老板，你这张脸配上这个眼神这种语气，杀人于无形，太阴了！” 夜慕参板起脸，“就是要这种效果。带点浪漫气息，把女人迷得神魂颠倒晕头转向找不着北——然后她们就任你宰割了。学会了吗？” 傲娇堂主的媚眼杀伤力十足，鲁迁一时缓不过神。 大半年过去，鲁迁对夜慕参的美貌居然还是没有免疫。太逊了。夜慕参不禁兴味索然。 晨风习习，他又想起前一晚遇见的玄衣男子。 声色犬马面前岿然不动，定力之强大连夜慕参也自叹不如。 至于迷惑客人的伎俩，那位清风斋店主，必然一点就通。 若是能收为己用，那笑傲堂必然能独霸洛阳，笑傲四方。 夜慕参腹中疑问重重，只因那人冷漠傲慢，怎么看也不像是济世救人的医师。 他与林诺峰又是什么关系？又是如何劝服林诺峰与汤怀安化干戈为玉帛？ 汤怀安又中了什么邪，才会突然之间性情大变，要置夜慕景于死地？ 夜慕景又为何会去找汤怀安？ …… 夜慕参想了一路，却是越想越乱。 三年来，他几乎一直过着自我流放式的生活，每隔几月才回洛阳一趟；如今这座城也变得陌生起来。 不知不觉，夜慕参已到了慈云寺前。 这间寺庙远离闹市，大清早空寂得很。夜慕参上了炷香，绕过念经文敲木鱼的修禅和尚，来到提婆菩萨的雕像前。 他往雕像下方的功德箱塞了两锭银子，从箱子上的圆盒里抽了一支签。 解签的和尚慈眉善目，见到夜慕参却有些发怵：“施主，这回还是……” “还是老问题。”夜慕参漫不经心地递过竹签，“我想找的人，他还活着么？” 和尚沉默，双眼澄净如水。 “我不信。”夜慕参咬牙。 和尚低头，轻念阿弥陀佛。夜慕参这样固执的求签人，在他眼里愚妄至极，是没救了。 佛本慈悲。和尚既为夜慕参的冥顽不灵感到惋惜，又同情他的执着。 夜慕参喉中泛起一阵苦味。他双脚亦如同灌了铅一样沉重，干脆坐在一旁听和尚们念经，直到心平气和才起身离开。 离开慈云寺，已近正午。夜慕参凭着记忆找到附近一家地道酒庄，买了一坛上好的杜康，准备去找夜慕景喝个痛快。 他走了一段路，又想起自己的宫牌还在鲁迁那儿。没有宫牌，就入不了皇宫。 醇厚的酒香沁入夜慕参的鼻腔。他扬起嘴角，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清风斋前，夜慕参被拦下。 夜慕参没想到，里子如此色气淫艳的清风斋，居然是纯素斋，带不得酒。 他掏了几锭银子，守在门口两位亭亭玉立的少女就是不让他进去。 夜慕参被逼得急了，差点准备牺牲色相，使出他佛魔难挡的美男计。 可他毕竟是位精打细算惯了的傲娇堂主。他的美貌，怎么着也得用店主那等级姿色的美貌来换，否则也太吃亏了。 不划算的买卖，夜慕参是拒绝的。 酒不能不喝，美貌不能牺牲，那就只能打道回府了。想起鲁迁那个呆子，夜慕参又是一阵头疼。 就在这时，夜慕参眼角余光扫到街上一个低调却让人难忘的身影。 他定睛一看，瞳孔收缩——正是店主本尊。 肤白貌美的店主依旧是东瀛忍者的扮相。他行色匆匆，似乎在追赶着什么。 夜慕参沿着店主的视线方向望去。熙熙攘攘的人群里，也没什么异常的动静。 他三步并两步上前，拦住店主去路：“帅哥，好久不见啊！” 店主愣了一下，目光始终未偏移方向。他似乎辨认出了夜慕参的声音，面无表情地向侧边跨出一步，欲要继续朝前走。 夜慕参跟着跨步堵住他：“帅哥，帮你未来的老板一个忙呗。” 店主冷冷斜睨他一眼，不耐烦地转身向后走了。他人高腿长，步伐轻巧，眨眼就与夜慕参拉开几丈距离。 “哎你这人真是……”夜慕参无奈地跑了两步追上去，几滴酒洒在他衣袖上，“我这是光顾你的生意呢，哪有你这样的老板？” 店主照旧没有搭理他的兴致，又一个转身，想要往回走。 夜慕参却摸清了他的套路，在店主转身的瞬间揽过他的肩。店主当场石化，脸色青黑。 夜慕参咧嘴笑：“帅哥，你这闷葫芦的傲慢个性啊，倒像极了五年前我在西夏遇见的一位少年。如果不是你们长相实在差得太远，我可真要当你是他了。” 店主抖了抖肩，甩开夜慕参的手，取出一块白帕挥了挥被夜慕参碰到的肩袖。 他慢条斯理地将帕子折叠好攥在手里，动作优雅赏心悦目。夜慕参暗暗赞叹他手指的修长精致。 店主又朝人群巡视一眼，眼底一闪而过的狠戾。 夜慕参问：“帅哥，你在跟踪什么人么？” 店主不置可否。 夜慕参又问：“跟丢了？” 店主偏过头，薄唇紧抿。 夜慕参拍拍手中的酒坛：“跟丢了都怪我。作为补偿，我请你喝酒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正文 第7章 钦天监疑云之冷艳店主（3） 显然，夜慕参所谓的“补偿”对于冷艳高贵的店主而言，毫无吸引力可言。 店主连“不必”二字都吝啬。 他双手环胸，防备地侧身背过夜慕参，死活不搭理他，似是在等他自讨没趣离开。 可走遍大江南北、历经风霜雨雪的夜慕参，又怎么会被店主区区的高冷吓退？ 他绕了半天的远路来这清风斋，可就是专程来找店主美人喝酒的。 美人就在眼前，酒就在手上。 煮熟的鸭子若能从他夜慕参手上飞走，他就白当了笑傲堂堂主这么多年。 夜慕参突然脚软往店主肩上靠去，“哎哟，头好晕！” 连夜慕参的手都不想沾到的店主，猝不及防被他攻掠了冰清玉洁的肩膀，眼底顿时蒙上冰冷的杀气。 夜慕参意外觉得店主的肩靠着很舒服，趁机又蹭了两下。 他的声音都变得虚弱而绵软，“哎哟！老毛病又犯了！帅哥，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店主勾起夜慕参一只手为他把脉，“老毛病？” 夜慕参打了个激灵，心虚道：“看到你就心律失常，呼吸困难，头晕眼花，四肢无力……的老毛病。” 店主忍无可忍，利落地转身向清风斋走去。 夜慕参重心不稳，差点摔了酒坛。他连忙追上去，“帅哥，我刚才开玩笑呢，别生气啊……” 他又道，“我知道，景哥看上你了。你放心，我和他不一样。再说，他是我最好的哥哥，他喜欢的人我一定不会……” “杜康？”店主突然打断。 “咦？”夜慕参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得意洋洋地揭开酒坛盖子，陶醉道，“没错，这家杜康美酒可是洛阳城一绝，人间极品！” 店主做了个手势，方才死活不让夜慕参进门的两位少女，旋即又笑脸相迎。 这是，答应让自己请他喝酒了？夜慕参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白日的清风斋，倒是一本正经。说书人长得敬业，穿得严实，也不嬌喘。 夜慕参不禁对这位善于经营的店主又多了几分膜拜。 两人坐到前一晚拼桌的雅座。 “帅哥，我的提议你考虑得怎么样？”夜慕参为店主斟酒，“交个朋友呗。” 店主细啜一口酒，眼神终于不那么冷了。 “你放心，笑傲堂堂主出马，就没有搞不定的。别说是周太傅，就是当朝宰相，也得给我面子。你若是入驻我们笑傲堂，平台就不一样。” 店主喝完一小杯酒，面不改色。 “实不相瞒，早先我已为周太傅引见过几位风靡洛阳的楚馆头牌了。可他口味也是刁钻得令人发指，统统看不上。”夜慕参想起周太傅挑剔的嘴脸就头疼，“你这清风斋，风雅闷骚，别具一格，说不定就能入他老人家法眼。” 夜慕参双眼放光，“那可是连皇帝老头都敬重三分的周太傅啊！” 他继续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帅哥，你历经千辛万苦来到洛阳是为了什么？每年挤破头到这儿的青年才俊没有三千也有八百，哪个不想在这天子脚下谋得一席之地？你这清风斋口碑再好，盈利再高，那也是要看官家人面子的。若是加入我笑傲……” 店主伸手打了个清脆的响指，夜慕参随着他的手势望去。 一位婉丽的佳人掀开雅座的帘子，奉上两份素斋。正是前一晚台上伴琴的异域女子。 夜慕参惊艳地屏住呼吸。若说这佳人已是世间少有的绝色，这素斋的摆盘造型之别出心裁，则让人有腾云驾雾之幻觉。 啧啧，罪过。太罪过了。 素斋就该由慈云寺那些呆头呆脑的和尚端上——由这样的美人伺候着吃，哪个正常人还能保持一颗淡定的佛心？ 这家处处是悖论的佛系斋馆，简直是罪孽深重，却又……让人欲罢不能。 夜慕参一大早就去求签，至今还空着肚子。精致的素粥入口，委屈的胃也得到了救赎。 “原来你也要吃东西啊，我还以为你这样的美人不食人间烟火呢。”夜慕参不可思议地看着店主。 他第一次认识到，原来当一个人好看到了极致，真的可以连吃饭都不带烟火气。 店主喉结轻轻滚动。他慢条斯理地放下筷子，又擦了擦嘴，“食不言。” 夜慕参不敢多嘴，埋头将素斋一扫而空。他满足地摸着肚子：“没想到无肉不欢的笑傲堂堂主，也有吃素的一天。” 店主吃得极慢。夜慕参已经开始喝酒，店主才一半都没吃下。 夜慕参的酒还未入喉，店主就一把抢过，“酒是请我喝的。” “哎，我请你喝酒，不代表我自己就一滴都沾不得吧？” 店主手一抬，将夜慕参的那杯酒洒到地面，“没错。” 夜慕参吃饱喝足，脾气也长了回来，“你，你不讲道理！我大老远跑来请你喝酒，你别不识抬举！” 店主给自己又斟上一杯，“好酒。” 夜慕参再次默念佛系心法，努力保持镇定。 毕竟，这洛阳是他的地盘，可这清风斋却是眼前这人的绝对领地。 “那你喝吧。都归你。”夜慕参挤出生硬的笑，“话说，帅哥啊，我们也算认识了，你日后说不定还是我嫂子……” 听见“嫂子”二字，店主的脸又黑了。 夜慕参赶紧改口，“那，那你想做我姐夫？兄夫？哥夫……” 店主的手抬到半空，天知道他又能招呼个什么牛鬼蛇神来。 夜慕参脖子一凉，赶紧打住。他赔笑道：“反正我们以后就是一家人了，帅哥姓甚名谁，总方便透露一下吧？” 他又坦荡荡地自报家门，“小爷我姓夜名慕参，叫我以宣也成。我呢虽然跟当今皇帝同姓，但他号称没我这么个儿子，我也就没那么个老爹。五年前我创办笑傲堂……如今洛京七百多家挂着笑傲堂招牌的商家，都是我儿子。” 店主嘴角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味深长。 “帅哥，你告诉我你叫什么总不会少两肉吧？再说，我也不想每次都叫你帅哥……毕竟——”夜慕参几分幽怨，“毕竟吧，你也没我帅啊。” 店主盯着夜慕参的脸半天，似乎在研究他俩到底谁更帅一些。 夜慕参被盯得红了耳根，“我知道我很帅没错……但你是景哥的救命恩人。他想对你以身相许，你就得对他负责——”夜慕参顺便紧了紧自己的领口，“别打我主意啊！” “凌商。” 夜慕参听见这两个字，又一次愣住。 店主悠哉地又啜下一小口杜康酒，唇上泛着湿漉漉的光泽。 “巧了，五年前啊，我在西夏也遇到一位叫凌商的少年。你们俩不仅名字一样，连个性都……”夜慕参突然有一个大胆的猜想，“等等，你不会就是那个柳生冥的徒弟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正文 第8章 钦天监疑云之冷艳店主（4） 在中原，几乎没有人听说过柳生冥这号人物。 不巧，足迹遍天下的夜慕参却是知道的——却也仅限于知道而已。 一年前在东瀛，夜慕参终于打听到这位传奇人物的些许经历。 柳生冥本出自东瀛最显赫的剑道世家；可他却是柳生家族的耻辱，早早离开故土，漂泊无定。 对于他的堕落，夜慕参偶遇的东瀛浪人也都各执一词，一个比一个鬼畜。 有人说他心术不正，有人说他临战脱逃，还有人说他嗜血成性…… 但是，真正让柳生冥成为人人闻之丧胆的边境幽冥的，却是他的“七笑蛊”。 七笑蛊，顾名思义，中蛊之人在笑过七下之后，便会被毒蛊啃噬，转眼化作一滩令人作呕的腥水。 一个人可以憋着不哭，却总是会在不经意间笑一笑的。 而偏偏这炼蛊之人，阴翳诡谲，难以捉摸，想对谁下蛊也从不需要理由。 于是，许多可怜的实验白鼠，就这么悲催地在几声稀松平常的笑声之后，死得不明不白。 五年前，夜慕参踏上西夏的疆域，也曾有幸见过“柳生大人”的真面目。 只是当时的他见识尚浅，商业嗅觉也不似今日这般灵敏，才错过了拉拢这位暗黑系鬼才的最佳时机。 一年前夜慕参听说这人时，他已经隐姓埋名袖手江湖了。 传闻柳生冥退隐之前，将所有的身家本领都交给了他的爱徒。 说来奇怪，夜慕参看尽兴衰沉浮，却始终对五年前那个白衣少年耿耿于怀。天底下怎么会有如此不真实的人？ 直到他猜测那被称作“柳生大人”的青袍男子就是柳生冥，推测白衣少年就是他的关门弟子，才对那双泛着紫雾的深邃眼眸稍稍宽心。 ——炼蛊之人，定然少不了亲身试蛊。 白衣少年凌商身上那令人费解的病态，多半是受蛊毒侵蚀所致。 可眼前这位俊秀绝伦又冷若冰霜的清风斋店主，怎么看也不像是种了毒蛊的人。 起码，他的双眼与常人没什么不同。嗯，除了特别深邃，特别澄澈，特别好看。 可若那白衣少年修炼成精，兀自化解了蛊毒也说不定。 夜慕参几乎要把店主的脸看穿，依旧看不出他与白衣少年半点相似之处。 “不可能，一个人的容貌不可能发生那么大的变化。”夜慕参喃喃自语。 店主不置可否，只继续喝着酒。 “罢了，过去的事我也不打听。”夜慕参轻叹一口气，“帅哥，我这一坛子酒都请你喝了，你就施舍我一小杯呗。” 凌商抿下一口酒，“不行。” “你一大老板，这么抠门干什么？”夜慕参犯了酒瘾，一双星目贼溜溜盯着凌商手中半盈满的酒杯，“你这个性很容易得罪人的知道吗？洛阳城鱼龙混杂，你再这样下去，迟早要跟人结下梁子。到时候你这清风斋可就要变成麻辣斋了。” 凌商同情地凝视夜慕参，宛若在看一位智障，“你是想喝酒，还是想拉拢我？” “我我……”夜慕参结巴了一下，“我都想。” 凌商冷笑，“都休想。” 夜慕参仔细打量了一下凌商的神情，认为他说的是实话。 这种情况，他碰到得多了。洛阳城那些五花八门的种子选手，一开始看不上笑傲堂的也有不少。如今，哪个不是对他夜慕参心服口服？ “凌老板，你别小看我。”夜慕参勾起一抹胸有成竹的笑，“有一天你会心甘情愿地请我喝酒。至于加盟我笑傲堂，就更没悬念了。” “哦？” “我们打个赌怎么样？”夜慕参突然来了兴致，“就赌一个月内，你若是主动邀我喝酒，就算我赢。” “幼稚。” “我若是赢了，你就答应见我景哥一面吧。”夜慕参苦口婆心，“天底下也没有比景哥更好的人了。” 凌商抿下一口醇酒，优雅地擦拭嘴角，“不赌。” “是不是男人啊？！”夜慕参暴走，“套句话也不行，喝口酒也不行，打个赌也不行！你干脆叫凌不行好了！” 凌商蓦地起身，沉声对透明垂帘外的异域美人做了个手势，“送客。” 他又回眸一笑，看得夜慕参差点迷了眼，“两份斋菜也算你账上。” 夜慕参对着凌商清瘦单薄的背影，满腹的暴躁脾气都莫名地消弭。 他叹道，一个人好看到了极致，再抠门再不识抬举的话，说出来也带着一股贵气啊。 佳人低眉浅笑，“公子，一共是二千三百三十三两，现结还是赊账？” 夜慕参差点吐血，“你们这是黑店吧？两份素斋比满汉全席还贵？” 佳人继续笑，“那是老板给公子你的专享价。” “其他人呢？两千五百两？”夜慕参听到“专享”二字，又有些小开心，“想不到帅哥还挺关照我。” “若是一般的清风姐妹伺候，一份素斋八十两。若是我亲自伺候，一份素斋二百五十两。” 夜慕参暴跳如雷，“凭什么我专享非但没有优惠，还涨了十倍？！” “公子息怒，这确实是天大的优惠了。”佳人又笑得温婉似水，“老板还没有亲自陪任何人用过斋呢。宫里的那位景殿下，开张那天一掷万金，连老板的面儿都没见着。” 夜慕参眼珠一转，又觉得自己确实捡了个天大的便宜，不由喜笑颜开。 他笑含春风，眼带桃花，“有道理。与凌老板共坐一席，共食一餐，果真妙不可言。” “所以，公子还是先埋单吧。” 夜慕参脸一黑，“赊账赊账。我又不是暴发户，出门哪会带那么多现银？” “赊账要算利息哦。” 吃个饭赊账竟要算利息，这还是头一次听说。夜慕参干笑，“你们老板以前开钱庄的吧？这么精？” “那要问老板了，”佳人递上纸笔，“公子请落款。” 夜慕参洋洋洒洒签下大名，笑得帅气十足，“姑娘可是东瀛人士？” “愈雁是西夏人，幼时去过东瀛。” “愈雁？”夜慕参复述两遍，“好名字。” “老板起的。” 夜慕参取下佩在腰上的羊脂白玉环珮，放进佳人手心。 他问道，“愈雁姑娘，我呢很欣赏你们老板。我想问……” 愈雁将环珮交还给夜慕参，疏远而不失礼貌地笑道，“公子有话还是亲自问老板的好。” 夜慕参握紧环珮，恹恹离开清风斋，回到笑傲堂。 堂中大小事务都交由鲁迁打点。堂前屋后，近百人各司其职，一派欣欣向荣。 看见夜慕参，鲁迁又嘻嘻哈哈地迎上前：“老板，你早饭还没吃呢吧？我留了你最爱的桂花糕呢。” “天都要黑了，早你个头啊！”夜慕参翻翻白眼，“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鲁迁一下子肃然起敬，跟着夜慕参到了堆满杂物的书房，谨慎地关上门，“老板有何吩咐？” 夜慕参沉吟，“那位江湖百晓生，你还联系得上吗？” “呃……他来去无影，前一阵子又被追杀，最近要联系上恐怕……” 这显然不是夜慕参想要的答案。他冷冷打断：“我不管，你找到他，让他帮我查一个人。” 鲁迁不假思索道，“查人？那我也可以。” 夜慕参挑眉，“你查得出我五年前在哪里做了什么么？” “这……”鲁迁汗颜，“这怎么可能查得出……” “那不就得了？”夜慕参板起脸，“你就是把洛阳给我翻过来，也要找到那百晓生。” 鲁迁印象里，除了那位一直找不到踪影的故人，夜慕参还没对另一个人这么上心过。 他小心翼翼问道，“老板，你这么大费周章，是要查什么人呀？” 夜慕参目光如炬，“哼，只怕大费周章也查不出什么来。” “那人是……” 夜慕参薄唇微启阖，磁性嗓音沉缓吐出两个字，“凌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正文 第9章 钦天监疑云之太子梦魇（1） 鲁迁从某张崴了的桌脚下取出宫牌时，夜慕参差点抓起菜刀劈到他脑袋上。 夜慕参抓着鲁迁的衣袖揩着宫牌上的灰尘：“鲁迁，你下次再犯浑，信不信爷把你的手指头掰下来垫桌脚？！” “不敢不敢，我再也不敢了……”鲁迁心肝儿直打颤，心里却委屈地腹诽：还不是老板自己不想要这宫牌。 他又问：“老板，你这是要进宫去找陛下？还是……” “找他干什么？”夜慕参没好气，“当然是找景哥。” 他黑眸黯了黯，“景哥也太不厚道，有了心上人就忘了我。我回来都几天了，他连声招呼也不打……” 他又轻叹：“景哥总不会失个恋就萎靡不振了吧？这也太不像他了。” 鲁迁不由感慨：“哎，问世间情为何物……” “情你个头！”夜慕参白他一眼，“景哥胸怀大志，从来就不是被儿女情长轻易牵绊的人。” “那不一定，景殿下笃心明性，一直以来都不好风月——”鲁迁若有所思，“这样的好男儿不动情则已，一动情，则必然会惊天动地，要死要活。” 夜慕参莫名烦躁：“得得得，你了解景哥还是我了解他？房租交了吗？各商铺分红入账了吗？新一轮的创业大赛筹备好了吗？” “呃……我最近忙着研究……那啥，我这就去！”鲁迁额头汗水滚落，飞速回到自己的岗位。 夜慕参扬眉，将宫牌抛向空中，又帅气地伸手接住。 他双手背在身后，气定神闲，英姿飒爽，眼中渗着难以察觉的苦涩。 深墙禁宫。 夜慕参穿过压抑的长廊，郁郁葱葱的花圃园林，来到一座漆红锈金的殿宇之前。 守门的侍卫拦住夜慕参：“太子殿下有恙，闲杂人等不可打扰。” 夜慕参摸下巴打量这位容貌稚嫩、气势却不小的侍卫：“闲杂人等？” 侍卫敛容，“还请五殿下体谅。” “别，我可受不起这声‘殿下’。”夜慕参将宫牌揣回怀里，“景哥怎么了？” 侍卫微微提刀，“五殿下请回吧。” 夜慕参在殿前站定，“今儿个我若见不到夜慕景，还就不走了。” 两声轻咳自殿门之后传来。门忽地开了。侍卫立刻退到一边。 夜慕景身上披件素袍，声音虚弱，“慕参，怎么入宫了？” “景哥，你怎么病了？”夜慕参眼里掩饰不住关切，“我回来几日都不见你，还以为你忘了我。” “我怎么会忘了你？”夜慕景脸色苍白，双眼深陷，笑得极勉强，“你回来那日，我本该去迎你。可近来我实在是身体不支，只能作罢。” 夜慕参不愿夜慕参担忧，又打趣道，“不过，你倒破天荒记起我来，这病倒是没白得。” “我向来记得景哥。”夜慕参皱眉，“你究竟得了什么病？可别说是相思病啊。” “还真是。”夜慕景苍白的脸上染了红晕，神态竟几分娇羞，“慕参，你相信命中注定吗？” 夜慕参差点背过气，“景哥，你开玩笑吧？你真看上那空有一副好皮囊的小医师了？” “你都听说了啊……是鲁迁告诉你的吧……”夜慕景拉起夜慕参的手，将他引进殿内。 “景哥，你去找汤怀安做什么？”夜慕参不解，“自开国以来，哪一任钦天监不是满口胡言的老神棍？” “慕韬说他知道十三年前的事，我就去问问。” “夜慕韬的话你也信？”夜慕参无语，“他那张嘴，比汤怀安还能诡辩。” 说这话的夜慕参也在一瞬间选择性遗忘了，自己每趟从关外回到洛阳，都会去慈云寺求一签的执着迷信。 “再怎样，他也是我兄弟。”夜慕景宽厚地拍两下夜慕参的肩，“就像你我，兄弟二字，血浓于水。” “那你问出什么来了么？”夜慕参隐约期待着答案。 夜慕景神情微妙：“……没有。” “什么都没问出来，还差点把自己的命给搭进去？”夜慕参摇头，“景哥，你就是太善良太天真了。” “我也没有白去一趟不是吗？起码——”夜慕景那双温柔的漂亮黑眸里，瞬间交织起甜蜜与苦涩的流光，“起码我邂逅了那么一位只应天上有的清风子。” 夜慕参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清风子？疯子还差不多！景哥，你真病得不轻。” 夜慕景用一种宠溺又同情的眼神望着夜慕参，“哎……你太年轻，是无法理解的。” “好吧，我是理解不了。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那家伙不简单——景哥你还是不要被美色冲昏了头脑。” “听你的语气，好像你对他的了解得不比我少？” “咳咳，我跟那目中无人的家伙是打过两次照面……”夜慕参掩饰地假咳，“他来洛阳，肯定不是求名求利那么简单。” 夜慕景满眼粉色泡泡，表示赞成：“他是医师。医者父母心，名利当然看不上。” 末了他还不忘加一句好评：“我就是倾心于他那种淡泊的境界。” “→_→打住啊景哥。”夜慕参往喉中灌了一大杯浓茶，才艰难地适应这单恋男人的酸腐味。 “让你见笑了。”夜慕景也尴尬地抿了口茶，“等你哪天遇到了，才会明白，世间最难解，不过缘分二字。” 不知为何，听另一个人谈起凌商——哪怕是他最敬爱的夜慕景——都让夜慕商胸中一股莫名的窝火。 不行，不能再聊那个妖孽了。 他敏锐地问道，“景哥，这几日你是故意不来看我的吧？我看你这病也不全是单恋害的——究竟发生了什么？” “呵呵……真是什么都瞒不过笑傲堂堂主的双眼。”夜慕景大方承认，“说也奇怪，我自打那天见过钦天监之后……身体就一天不如一天了。” “怎么回事？” “御医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他们都说我脉相正常，不该如此虚弱。”夜慕景苦恼叹气，“想来想去，也就只有心病所致这说法比较合理了。” “心病？”夜慕参低喃，“景哥你除了求而不得的凌商，还有什么心病？” “凌商？”夜慕景微微侧过头，“那人原来叫凌商么？” 他又落寞地低头，“两个多月我都问不到的名字……还是从你口中听说的。” 夜慕参纠结地敛了敛眸中的星芒，“别提他了。我不在的时候，还发生了什么事？” “钦天监死了。万蚁噬心。”夜慕景幽幽道，“你回来第二日发现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正文 第10章 钦天监疑云之太子梦魇（2） “我回来当天，汤怀安就死了？”夜慕参一阵毛骨悚然，“还死得那么惨？” “不对劲——这么大的事，洛阳城怎么一点风声都没有？”夜慕参对最寻常的细节总是有着最敏锐的洞察。 “洛阳城近段时间的隐秘怪事，鲁迁可告诉你了？” “怪事？”夜慕参嘴角扯动，“除了景哥你看上凌商那怪胎美人，还有什么？” 夜慕参自然记得鲁迁所说的怪事。 但那晚他的注意力全然集中在夜慕景的花边新闻上，俨然忘记细问，汤怀安之反常究竟有什么了不起。 夜慕景解释说：“汤怀安一听见器具碎裂的声音，就会神智不清，只想置眼前人于死地。” 他脸色变得更加苍白，看来是仍旧未摆脱自己险些遇难的恐惧。 片刻后，他深吸一口气，接着道，“两个月前，洛阳城中得此症者，不下百人。” 夜慕参背脊发凉，“不下百人？这种癔症还能传染不成？” 夜慕景也头疼地蹙起漂亮的眉，“慕韬已经着手调查此案，可也没查出个头绪。” “那汤怀安……”夜慕参无法想象，“万蚁噬心”是怎么个死法，“他是病死的，还是被人害死的？” “说起来，我大概是最后一个见到他的人……”夜慕景苦笑，“那位医师——就是你口中的凌商，我们邂逅那日便查出，他体内被埋了蛊。” 提到凌商，夜慕景的嘴角又带上掩饰不住的笑意，连精神都抖擞了几分。 夜慕参搓了搓自己的脸，费力收敛自己不怀好意的哂笑——单恋男子的酸腐，简直让人笑掉大牙。 “凌商的医术可真是高明啊……”夜慕景一副少女怀春状，“他三两下就辨出汤怀安原来被人下了蛊，然后还那么耐心地耗了大半天，才帮他清了淤毒……” “等一下，”夜慕参审慎地打断，“你说，凌商善于施蛊？” “他那样的医师，定然不屑于施蛊，”夜慕景眼里的爱慕之情喷薄欲出，“而且，他解蛊更甚一筹。” “是么？这倒与传闻又不太一样……”夜慕参低喃。 凌商为汤怀安施救时的专注与细致，他优美到极致的身形，又浮现在夜慕景的脑海。也因此，他对夜慕参的低语毫无反应。 他兀自继续，“后来，凌商还找到十多位身中此蛊之人——的尸体。这种事，定然不能声张出去，否则闹得人心惶惶，洛阳不到半月就会变成鬼城。” 呵，果真是皇帝那老头的作风呢。 夜慕参微微颔首，表示理解。 夜慕参又问：“死的都是些什么人？” “倒都是些微不足道的人，不是叫花乞丐，就是鳏寡老人。”夜慕景不忍地轻叹，“那样痛苦地死去，真是可怜。” 笑傲堂堂主这些年早已见惯了生死，并没什么心情去同情那些与自己毫不相干的可怜人。 “我猜，他们的尸体也都被丢在荒郊野岭之类的无人问津之处吧？” “没错。”夜慕景取出一份地图画册，在夜慕参面前铺开，“你看，这上面用朱红标记的，就是那些人尸首被发现的位置。” 夜慕参在图册上比划两下，了然地收回手背到身后。 他又问：“那上百人，发现的时候都已是尸体么？” “一大半都是。”夜慕景心有余悸地摇头，“也不知道凌商是怎么发现的。总之，那些人被找到的时候，心脏都只剩一个窟窿……” 夜慕参对夜慕景妇人之仁的个性有些不耐烦。“那另一小半呢？他们还活着么？怎么被发现的？上百个人，凌商用了多久找到这么多？难道除他之外，就没有一个人能找出中这种毒蛊的受害人么？” 他一口气问了数个关键问题，一个比一个犀利，也一个比一个咄咄逼人。 夜慕景似乎被唬住了，毫无血色的双唇微启，迷惘地望着夜慕参。 “景哥，究竟发生了什么？你别瞒我。”夜慕参缓了缓语气。 夜慕景同样敏锐地察觉夜慕参对凌商的敌意。 他皱眉道，“你想多了，凌商不可能是施蛊人。” 他语气笃定，“从一开始，凌商就只是一位医师。这些命案与他无关。 “凌商医术超群，自然有他的方法找到那些人——这也是任何人无法取代的。 “如果没有记错，一个月前，他每天都会找到三四位中蛊之人。但一个月前至今，他再也没有发现过了…… “他找到的那些尸体，发现时已经断气很久了。而他后来断断续续找到的那些活人，身份不一，有佃户农人，有寒窗学子，也有富家子弟…… “也就是说，那些早先死去的人，很可能是下蛊之人用来试验的白鼠。” 夜慕参修长的手指在案桌上轻敲几下，“那又怎么解释后来中蛊的那些人？他们之间有什么共同点么？” 夜慕景沮丧地耸肩，“目前还没有发现有什么共同点。” “嗯。那凌商都为他们解蛊了么？” “慕参，你对他是不是有什么偏见？”夜慕景佯怒，“他是一位行医之人，宅心仁厚，见者倾慕——唯独你一直在怀疑他作为医者的道德修养。你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过节？” 夜慕参想起自己赊下的二千三百三十三两白银，就一阵扎心。 “我堂堂笑傲堂堂主，会跟什么人有过节嘛？哈哈哈……”夜慕参笑了两声掩饰自己的尴尬，“但是凌商这家伙——他的道德素养肯定有问题！” “罢了罢了，不提他了，我姑且相信凌商不是下蛊之人。”夜慕参实在不愿想起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妖孽美人。 “景哥，你接着说，有人在洛阳城草菅人命，蛊害百姓——”这事疑点重重，夜慕参的问题也一个接一个，“那跟汤怀安又有什么关系？你说你是最后一个见到他的人，又是什么意思？我回来那天，又发生了什么？汤怀安究竟是怎么死的？” “哎，说来话长。近来我每每去找那位医师，他都避而不见。我害了相思病，身体也一日不如一日。可这也毕竟不足以令我虚弱到连皇宫也踏不出去……你这么一问，我倒想起，真正把我变成如今这病蔫蔫的心结，似乎正是自你回来那日开始的。” 夜慕景想起那天的情形，身上又冒出一阵冷汗。 他的声音也缥缈起来，“我到现在都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做了个梦，还是真的看见那种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正文 第11章 钦天监疑云之太子梦魇（3） 初秋的天并不算凉。夜慕景却打了个寒噤。 自打凌商为钦天监汤怀安解了蛊，他就向皇帝请辞，整天躲在那清净的宅院里修养，不问朝政。 钦天监掌管天文历法、祭祀典籍；每年春种秋收之际，老百姓都仰赖钦天监的祈天之礼，以期天佑收成。 秋收将近，而朝中尚无新任钦天监人选，民生难安，百官头疼。 夜氏历朝历代的钦天监，尽管常被人诟病装神弄鬼，其通天晓义、慈悲清明的声誉却不可随意诋毁——若是连通天之人都有道德污点，那百姓还能信谁？ 也因此，汤怀安险些害死夜慕景之意外一直都只是个秘闻。 皇帝一面遴选新任钦天监，一面也在想法子挽留汤怀安。想来想去，没有人比夜慕景更适合做说客。 一来景太子谦和明理，朝中资历深厚的老臣也对他赞许有加；二来两月前夜慕景亲眼目睹过汤怀安蛊毒发作，与他也算结缘。 由夜慕景亲自游说汤怀安回朝，两人之间的芥蒂也可一笔勾销，一举多得，实为妙计。 夜慕景也不是小心眼的人。况且，汤怀安曾被凌商医治过——但凡与凌商有过半点瓜葛的人事物，夜慕景都想要接近。 恰逢夜慕参回洛阳那天，皇帝写了手谕；夜慕景揣着圣谕再次拜访汤怀安，没想却看见如此诡异的情景。 宅院里唯二的两位下人，打开堆满落叶的宅门后，见到夜慕景也都面露难色，劝他回去。 夜慕景不是轻易就能打发走的人，他奉旨来见汤怀安，两位下人自然也不敢拦着。 见到汤怀安时，夜慕景只觉得遍体生寒——才两月不见，汤怀安却似老了二十岁。 传闻中死宅在家修身养性的汤怀安，脸上非但没有半点退休生活的滋润安闲，反倒变得面目狰狞、瘦骨嶙峋。 他眼圈发黑，眼中布满血丝，头发散乱，脸上的皱纹比两月前更深。 据那位老管家所说，汤怀安请辞之后就像失了魂，整日对着庭院的一株老槐树不知喃喃自语些什么。 而夜慕景看到的汤怀安，彼时正在痛苦地咳着，嘴角渗着黑紫色的血。 一看，就是病入膏肓。 空旷的庭院里，地上贴了一圈画符骇人的符箓。神貌疯癫的汤怀安站在站在圆心，举着一把桃木剑混乱地在空中比划。 几张符箓飘到空中，汤怀安剑心一指，符箓直接烧了起来。 符纸烧尽，鬼火却不熄灭，反倒朝夜慕景袭来。 管家似已对这情形见怪不怪，护在夜慕景身前，从怀中掏出一面镜子挡住鬼火。 那团火瞬间消了气焰。汤怀安却痛苦地哀嚎，鸡爪般的苍老的双手捂住双眼。 紧接着，一团青烟从他指缝飘出。他拿下双手时，汤怀安眼周更黑了。 汤怀安将一张张符箓变成颜色形状各异的鬼火，却都被管家以铜镜浇灭火焰，最后反噬到他自己身上。 每次新的鬼火燃起，夜慕景都觉得天空的颜色也跟着变了。 他从没见过这般奇诡的法术，半是畏惧半是震撼，说不出一句话。 地上的符箓终于烧尽，汤怀安为自己遭受的折磨发出赞美般的虔诚叹息。 夜慕景只觉得此刻的汤怀安不人不鬼，做的事也不可理喻，手心不停冒着冷汗。 他勉强笑着说明来意，汤怀安却一副听不懂的样子。 夜慕景无奈取出皇帝手谕，请他受命。 汤怀安看见那盖了皇帝印章的明黄谕昭，突然咧嘴大笑，露出发黑的牙齿。 紧接着，夜慕景手中的圣谕就被一团青色的鬼火点燃。 管家用铜镜反照，火焰却仍然不熄。不一会儿，圣谕就变成一地灰烬。 夜慕景怒斥汤怀安。可那人却似已听不懂人话，兀自厉声大笑，听起来有如十多只厉鬼争相尖叫。 再然后，夜慕景看到了令他至今都不愿想起的糟心一幕。 一只水蛭大小的黑色蠕虫从汤怀安领口爬出，沿着他的颈部爬到他的嘴角，在他失心疯般狂笑的时候爬进了他的嘴！ 夜慕景当场反胃得吐了一地。 汤怀安吞了那只蠕虫，终于收起瘆人的惨笑。 他一步步靠近夜慕景，舌头有如毒蛇的信子在唇上舔动。 两位下人似乎也怕了这样的汤怀安，连声劝着夜慕景走为上计。 夜慕景犹豫片刻，就被汤怀安抓住了一只手。 他碰到汤怀安湿黏粗糙的手时，整个人有如被雷劈一般僵硬。 那似乎不是一只手，而是一把腐烂了几百年的，一碰就散架的枯藤。 可这只手却又超乎想象地有力。它紧紧攫住夜慕景白净的手腕不放，如何也挣脱不开。 汤怀安的领口又爬出一只恶心的黑色蠕虫，沿着他的肩来到他的手。 夜慕景这下是真的害怕了。他不停地喊人，却无人应答。他使劲要抽回手，却只被扣得更紧。 眼看那只虫子就要爬到夜慕景手上，他唯一的念头，竟是遗憾自己连凌商的名字都还不知道。 千钧一发之际，凌商又及时雨般地出现了。 他前脚才踏入钦天监宅院，眼尖地发现身处险境的夜慕景，袖中飞出一枚银针，便将那只邪恶的蠕虫钉在他们身后的老槐树上。 夜慕景看见凌商玉树临风的身影，满脑子只有“命中注定”四个字。 可凌商显然不这么想。他神色凝重，与身旁的林诺峰将军对视一眼，转身就离开了。 夜慕景顾不上那么多，只跟随心上人离开了这诡异的宅院。 他一路小跑，心潮澎湃得话都说不利索。 凌商行色匆匆，拐过一个街角就不见了踪影。 夜慕景望着空旷的街道，怅然若失。 林诺峰也在这时赶了上来，问起太子殿下的安危。 夜慕景心里眼里全是冷傲绝艳的小神医，敷衍了几句就开始旁敲侧击地打听凌商的身份。 “我就说嘛，汤怀安那家伙，就是个神经兮兮的神棍。”夜慕参安慰地轻拍夜慕景的肩，又似漫不经心地问，“那景哥可从林将军那儿打听到凌商的什么事么？” 夜慕景的眸子黯了黯，苦笑道，“我连他的名字都是从你这儿听来的，你说我能打听到什么……” “呵呵，凌商可真是神秘啊。” “慕参，你云游多年，也没听说过他么？”夜慕景好奇道。 “还真没有。”夜慕参回想了一下，“善蛊之人做的大多是见不得人的事，暴露行踪就是自寻死路。我没事招惹他们干什么？” 他又道，“想巴结我的医师倒有几位，可医术与凌商那般精湛的，我也没碰到过。” 提起凌商，被汤怀安吓得魂飞魄散的夜慕景又是满面柔光，“啊，他就是人间四月天……” “打住打住！”夜慕参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景哥，那家伙不会给你也下了什么蛊吧？酸成这样……” “哎，你不懂……” “好好好，我不懂——”夜慕参耸肩，“但是我倒是从你这番回忆里头听懂了一件事。” “什么事？”夜慕景终于收起单恋男子的迷之憧憬。 “汤怀安死于‘万蚁噬心’，这‘万蚁’，估计就是你看见的那只恶心玩意儿的蛆子。” “没错。” “而之前凌商找到的几十具尸体，也都被噬了心脏。” “确实。” “也就是说，汤怀安死于同一种蛊。” “对啊，这不废话？”夜慕景瘪嘴，“我还以为你懂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当然是大事。”夜慕参剑眉微皱，双目森寒，“你之前说，凌商已经为汤怀安解过蛊了。可汤怀安却仍旧死于同一种毒蛊——” 夜慕景稍稍愣住，似是第一次发现其中蹊跷。 “若说近来洛阳城中蛊的近百人之间毫无联系……”夜慕参沉声道，“那为何同一个人要被下两次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正文 第12章 钦天监疑云之店主入局（1） 夜慕参与夜慕景又叙旧片刻，便离开了皇宫。 兄弟二人难得重聚，夜慕参也想与夜慕景喝个酩酊大醉，巴不得将自己这趟出游所见之奇闻轶事悉数诉与他听。 可一来夜慕参实在讨厌皇宫的氛围，二来夜慕景因回忆起数日前的惊悚场景，很快又陷入疲惫虚脱的状态。 再待下去，也是虚妄。 天底下，或许不会有比夜慕参更了解夜慕景的人了。 他与夜慕景交谈大半天，只有在提到凌商的时候，这位往日皎若明月、如今却憔悴虚弱的太子脸上才会露出些许明媚。 只不过被偶然搭救了两回，只不过搭救之人出尘脱俗了点，容貌逆天了点…… 夜慕参心情有些复杂，不知该为夜慕景终于觅得挚爱而开心，还是该为他被凌商迷得神魂颠倒而担忧。 夜慕参骑着迎啸慢悠悠穿过洛阳城的街道。这虽然是他的地盘，但归根结底，还是皇帝那老头的。 但是，对于洛阳城的百姓而言，夜慕参却比皇帝，甚至是当今太子更受喜爱。 随意问起某位路人，必然都知道俊美天下无双，傲娇无出其右，文能吹牛，武能拼酒，走遍天下最爱故乡的笑傲堂堂主夜慕参。 相比之下，高高在上的皇帝，或是高贵矜持的太子，在人们心中不过是一个象征着权力的符号罢了。 夜慕参一路走来，被万千少男少女抛了媚眼，又收到无数北漂一族的热情招呼。 可今日他却一反常态，没什么心情与这些可爱的乡亲父老闲扯。 夕阳的余晖令夜慕参一人一马的身影更加落寞。 他心中感慨：偌大的洛阳城，几乎没有他不认识的人，却没有一人可以真正把酒言欢的。 近来唯一一次与人共饮，还是跟凌商那个不近人情的家伙。 最气人的是，他吃了一顿天价素斋，滴酒未沾，还是没能将此人收入麾下。 夜慕参黑眸闪烁：真是好久没遇到这么有意思的人了。 鲁迁神色凝重地在笑傲堂门口来回踱步，远远看见夜慕参心事重重地驾着迎啸，连忙迎了上去。 “哎呀我的好老板，你可算回来了！你这浪里白条的性子回到这儿也该收敛点吧？你回来这几日，我也就见了你这么两面，人家好桑心的……” “浪里白条是这意思吗？亏你还是读书人！”夜慕参难得的忧郁被打断，心情不太美妙，“你现在是笑傲堂的顶梁柱，辞不达意会让人觉得不专业，明白吗？” “明白明白……”鲁迁讨好地笑，“我是说，老板你浪归浪，但也不能不管笑傲堂的生计啊不是？” 夜慕参潇洒地跳下马，笑傲堂的守门小厮熟练地牵过迎啸。 “出什么事了么？”夜慕参大长腿利落地迈开，走进内堂，“又闯祸了？毁了哪家千金的容，还是被地痞流氓截了一批货？还是……” 他看见坐在堂中央的人，立刻收了话，不羁的剑眉也谦逊地下沉。 夜慕参恭恭敬敬地做了个揖：“探花郎啊，怎么有空来找麻烦么？” 探花郎周尹辰，正是当今太傅周浩之子。他虽比夜慕参年长几岁，却是众所周知的风流子，最会来事儿。 周尹辰翘着二郎腿，吊儿郎当地伸了个懒腰，“堂主，你这儿太无聊，我就是想找麻烦，也找不到啊。” “今儿个我有点事，让探花郎久等了，实在抱歉。”夜慕参皮笑肉不笑地道歉。“不知探花郎所为何事？” “所为何事，堂主心里可不比我明白？”周尹辰笑得暧昧，“家父托请堂主办的事，期限可就要到了。” “哎！”夜慕参面露难色，“太傅大人品味非同凡响，我一介俗人，要让他满意可不是件轻松的事……” “哦？天底下还有能难倒笑傲堂堂主的事？”周尹辰忽地窜到夜慕参面前，玩味地挑起他的下巴。 鲁迁最见不得自家老板被人调戏，面红耳赤地假咳几声。 然而，剑拔弩张的两位美少年眉头都没皱一下，睬也不睬他。 鲁迁无法，只能认怂地退下，把战场留给两位当事人。 “我倒是有个主意，”周尹辰一点点逼近夜慕参，“堂主你亲自出马，来个男扮女装，为家父跳一支霓裳羽衣舞祝寿，必然惊艳四座。” 周尹辰的高挺的鼻尖眼看就要碰到夜慕参，他的眼神也变得更加轻佻。 夜慕参面不改色，“原来太傅好这口啊……如果是这样……” 他仿如陷入沉思。 周尹辰见夜慕参丝毫没有怯意，反倒不太自在。他与夜慕参鼻对鼻眼对眼，过了半晌，终于败下阵来。 他后退一步，惋惜而迷恋地将碰过夜慕参下巴的手指放在鼻间轻嗅，“家父对南风倒没什么特别的兴致。不过嘛——我有。” 他继续道，“夜堂主风姿卓越，全洛阳的人都肖想已久，我当然也不例外。” 夜慕参双手环胸，“我为太傅大人办事，求的是符合他的喜好。周探花喜欢什么，可不在我考虑范围之内。” 周尹辰伸手轻轻鼓掌，“我就是欣赏堂主一丝不苟不畏强权的个性。” “呵呵，过奖了，”夜慕参依旧沉着淡定，“不畏强权倒说不上。我拿钱办事，当然要让主顾满意。” “我看上的，家父一定不会嫌弃，”周尹辰不可一世地靠坐在仙人椅上，“堂主不试试，怎么知道家父会不喜欢？” 夜慕参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周探花若喜欢男人，我倒是认识一位风华绝代的男子。” “是么？”周尹辰挑眉，“天底下还有姿色比堂主更绝的人？” 夜慕参对周尹辰这语气厌恶至极，双手也攥紧了拳头。 “我不信，”周尹辰懒洋洋伸出一条腿，架在夜慕参钟爱的花梨木雕桌上，“堂主啊，还有半月就是家父的六十诞辰，你可别砸了笑傲堂的招牌。若是识相点，我还可以帮你说几句好话。” “笑话，天底下就没有我笑傲堂办不到的事。”夜慕参面露愠色，笑得生硬，“探花大人不是喜欢俊俏男子？松鹤楼对面近来新开张一间清风斋……我说的那位，就是那清风斋的店主。” “清风斋？” “嗯。那位店主可不好搞定，但他啊……”夜慕参诡诈地扬起嘴角，“绝对能让太傅心服口服，也绝对能让你惊艳。” 这下，连纵横风月的周尹辰也来了兴趣，“真的？天底下还有这样的人？” “我笑傲堂堂主，什么时候骗过人了？” “那，那我今晚就去瞧瞧！”周尹辰兴奋地摩拳擦掌。 他起身拨弄两下衣襟，又对夜慕参回眸一笑，“堂主可别吃醋，你啊永远是我心头的白月光。” 夜慕参早已不是当年经不得调戏的傲慢少年，此刻内心毫无波澜。 “慢着——”夜慕参拦住周尹辰，“我敢打包票，探花大人定会对那店主满意。可他是个相当难伺候的人物，所以，如果我能将他请到府上的话……” “咳咳，放心放心，”周尹辰豪放地取出一沓厚厚的银票，“事成之后，酬金加倍。” 夜慕参堆笑收下银票，“跟明白人做买卖，就是痛快。”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正文 第13章 钦天监疑云之店主入局（2） 夜慕参慢吞吞地泡了个讲究的温泉浴，喝了两小杯竹叶青。 甘醇入腹，夜慕参心头又升起一股快意。 他挑了件轻便的黑袍套上，眉宇俊逸，体态潇洒，见者心动。 月上柳梢，夜慕参从容牵着迎啸来到清风斋。 算算时间，那位孤冷绝艳的店主应该早已被周尹辰挑动了肝火，此刻…… 夜慕参想象了一下凌商含怒与周尹辰对峙的模样，心里莫名躁动，嘴角也不自觉地上扬。 冰山若是变成火山，一定很有趣。 夜慕参在迎啸耳畔轻哼了句什么，唤了小厮好生照料他的爱马。 踏进夜晚的清风斋，久违的辣劲又一次从足底奔流至夜慕参全身。 骚而不淫，放而不浪。啧啧。 夜慕参直奔二楼——他直觉凌商还是会在那处风水最佳的雅座。 而他的直觉，也总是对的。 凌商好整以暇地喝着清茶，他对面的座位上却无人坐着。 奇怪，周尹辰呢？ 夜慕参深呼吸，掀开半透明的垂帘，“帅哥，好久不见啊！” 凌商放下手中精致的白玉瓷杯，一眼也不看夜慕参。他看起来只是轻轻一放，但瓷杯杯脚周边的木桌却向下凹了一圈。 “怎么，我两天没来看你，生气了？”夜慕参假笑着掩饰心头的惶恐。 凌商这移花接木的功夫，可有点吓人。 “听说店主还是位济世救人的神医，”夜慕参自如地拉开低调奢华的座椅坐下，“你怎么能害人呢？” 凌商终于抬起他那高贵的头颅，冷幽幽望进夜慕参双眼，“害人？” “咳咳，你害得我景哥得了相思病，现在性命都丢了一半，”夜慕参埋怨道，“也只有在提到你的时候才回光返照那么一小下。” “他自找的。” “你！”夜慕参没见到凌商发怒，自己倒先怒火攻心，“你不把别人放眼里就算了，但是只有……” “没有但是。”凌商声调寒彻而轻慢，“什么人我都不会放眼里。” 这还是夜慕参第一次听惜字如金的凌商一口气说出这么多字。他又愣住，只觉得这声音有如冰涧，澄澈而刺骨。 凌商似乎也不习惯说这么多话，顿了一下才加上，“尤其是你。” “呵呵……不把我放眼里么……”夜慕参捡起一只茶杯在手里把玩，“你要知道，五年来，这句话我听了不下千百遍……”他又放下杯子，为自己沏了一杯甘冽清茶，放到鼻尖嗅了嗅，“嗯，果然是好茶。” 夜慕参一口喝尽了茶，笑得耐人寻味，“每个对我说过这句话的人，都后悔了。” 凌商伸手打了个响指，夜慕参身后突然响起一阵窸窣的轻咳。 夜慕参循声回头，只见周尹辰靠在不远处的墙上。他衣衫不整，披头散发，形貌狼狈；他捂着胸口，面露痛苦之色。 见到夜慕参，周尹辰仿如见了救星似的两眼放光，张大了嘴。可他竟然什么声音也发不出。 “你……你把他怎么了？”夜慕参头皮发麻，回过头问凌商，“这位可是太傅的独苗，我的老客户啊！” 凌商手心不知何时又多了一颗赤红药丸。他灵活地拨动手腕，药丸便穿过帘幕又稳又准地落进周尹辰嘴里。 他冷哼道，“他就是天子，也休想再踏进清风斋一步。” 夜慕参心焦地冲到周尹辰身边，没好气问道，“你对店主做了什么？他现在恨死了你，我更难搞定他了！” 被凌商不知下了什么药的周尹辰，这会儿还没从失声的恐惧中回过神，只瞪大水汪汪的双眼，无助地摇头。 “我和店主还有些事要谈，就不送周少爷了。”夜慕参后退一步，做了个请的动作，“这几日也请不要再来了。” 周尹辰哆嗦着整理着自己的仪容，结巴道，“堂……堂主，他……他太……太厉害了……” 夜慕参赞同地点头，问，“那探花郎可满意？” “满意，太……太满意了……如……如此绝色……” 夜慕参微微皱眉，打断周尹辰对凌商的赞美，“那可入得太傅大人的法眼？” “入……入得……就……就是他老人家……定……定也没见过……” 夜慕参莫名就是不愿听任何人说凌商一句好。他招呼了不远处一位清雅的姑娘，给她一锭银子，“好小姐，这位爷就劳烦你请出去了，记得对他客气点啊。” 周尹辰恋恋不舍地瞅着帘幕后凌商模糊的身影，“堂主，你一定……可一定要……” “好了好了，包我身上，”夜慕参不耐烦。 周尹辰快要被送下楼时，又深情款款道，“堂主，你可别吃醋，你永远是我心头的白月光！” 夜慕参强忍住抖落身上鸡皮疙瘩的冲动，抱以莞尔一笑，“随你的便。反正呢酬金翻倍，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替冰山店主送走了周尹辰这位没有自知之明的痴妄俗客，夜慕参心情沉重地坐回凌商面前。 以凌商的才智，必然知道周尹辰是被他夜慕参教唆，才敢对他做出轻慢冒犯之举。 至于周尹辰究竟说了些什么，又做了些什么，夜慕参简直不敢想象。 想必不会比在座辣眼睛的斯文败类好到哪里去。 夜慕参本想等凌商被周尹辰气个半死再从天而降，与周尹辰扮一回黑脸白脸，一举拿下这位冰山美人。 只是傲娇堂堂主千算万算，也没算到医术超群的凌商会先发制人，对周尹辰下药，让他吃哑巴亏。 英雄救美的计划直接告吹，凌商对夜慕参似乎更不待见了。 “帅哥，刚才那位，你可别往心里去。”夜慕参哈腰赔笑，“都怪我对店主你的才华和美貌太过倾心，见人就想安利。周探花若是哪里得罪了你，我愿双倍偿还。” “安利？” “呃……不用在意这些细节。”夜慕参尴尬一笑，“我在商场打滚多年，‘安利’是我们的行话，意思是……” “我知道安利。”凌商冷冷打断，“无耻。” “什么？你说安利无耻？”夜慕参咬牙切齿，“你是有多无知？” 一时间，两位老板因经营理念不同，视线交错间，电闪雷鸣，刀光剑影。 夜慕参当然敌不过凌商冷到冰点的眼神杀，眨眼的功夫便怏怏落败。 “你的提议，我没兴趣。”凌商起身，优雅地撩开挂帘，“清风斋不欢迎你。” 夜慕参扬眉：凌商这是在下逐客令？就因为一个不识好歹的二世子？ 可惜，纵使凌商孤傲难驯，他夜慕参也不是省油的灯。 眼看凌商的背影就要被垂帘隔开，夜慕参情急之下拿起茶壶，直往凌商背上扔去。 凌商的玄衣瞬间湿透。茶壶中的水，还是温烫的。 夜慕参心头一凛，遭了，手太贱，这下店主可真要生气了。 凌商转过身，脸色青黑，眼底杀气腾腾。 夜慕参喉咙发干，“那什么，无耻，可是你说的。” 他干脆破罐子破摔，“爷我今天还就无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正文 第14章 钦天监疑云之店主入局（3） 清风斋的客人们此刻正沉醉在不知何等撩人的春梦里，雅座之间距离又隔得远；加上凌商的所处的位置隐蔽性得天独厚，他本人又是一个大写的“低调”…… 想必这清风斋上百位客人里头，知道这家伙就是店主的，也就夜慕参一人。 这会儿店主被客人泼了热茶伤了肩背，众人丝毫未被惊动，依旧酣畅地喝着寡淡的茶水，徜徉在评弹艺人编织的香艳幻境里。 周边的清风小姐似都感应到老板身上的杀气，非但不上前清理一桌狼藉，反而悄悄地溜了。 夜慕参孤立无援，不免自嘲：修炼了那么多年的佛系心法，居然就这样轻易地破功了。 难得破功，就破得彻底一点吧。 他一不做二不休，上前一步扣住凌商的手腕。 “凌商，爷已经很给你面子了……我也是有底线的！”他拽着凌商就要往外走，“我是不知道你有什么毛病，我自认为对你也算客气，你这样不识好歹……” 夜慕参一面说，一面暗自心惊。几日前他蹭过凌商的肩，当时就觉得这家伙骨骼异于常人。 此刻他扣在手心的凌商的手腕，虽然纤细却十分有力；而他被扣住的地方好像长了寒冰倒刺，扎得夜慕参使不出劲。 “放开。”凌商被夜慕参拽着走了几步，面露愠色，沉声打断夜慕参的牢骚。 夜慕参鬼使神差地就停下了脚步。 他看着凌商不带一丝情绪的双眼，幽幽想起，自己去过最冷的地方，是塞北以北，极寒之处的天山之巅。 但是此刻凌商眼底的寒气，让他觉得那天山之巅也不过如此。 夜慕参突然想起十三年前的故人。他放软语调，“凌商，我真的有正事要问你，你别……别赶我走。” “放手。”凌商只盯着自己的手腕。 夜慕参倏然放手，“你的衣服……我明日送你一套新的？不不不，我送你十套……哎，你不赶我走自己走掉是怎么回事啊！你心可真宽……哎，凌商，你等等我！” 凌商头也不回地离开清风斋。 夜慕参收回自己滴血的手，大步跟了上去，“我说，凌大老板，你这是要去哪儿？” 凌商不耐烦地停下脚步，“别跟着。” “大晚上的，洛阳城里，奇葩可不少。”夜慕参嬉笑着，“凌老板这般标致，我这不是怕你碰上什么登徒子……” “还是担心你自己吧。”凌商冷笑一声，“别烦我。” “你还好吧？”夜慕参见凌商隐忍地抿唇，担忧地扶住他的肩，“刚才那一下我心里有数，不至于要把你砸出内伤吧？” 凌商嘴角扯动，懒得搭理他。他顾自走向清风斋后堂的马厩，解开一条马拴，径自骑了上去。 “哎，这是我的马！”夜慕参就着月色看见迎啸乐颠颠驮着凌商朝自己蹬蹄子，怀疑自己看花了眼，“迎啸从不让生人骑上背的，你，你给它下了什么药？！” 迎啸淡漠地舔了舔嘴，欢脱地轻嘶一声，就要朝外走。 当着自己的面偷自己心爱的马驹？！夜慕参心想，既然凌商率先做出这么没下限的浑事，可怪不得他厚颜无耻了。 夜慕参眼疾手快地抓住马鞍，轻巧地翻上了马背，顺便将凌商圈在了怀里。 “上了我的马，可就是我的人咯！”夜慕参嗅着凌商身上的茶香，呼吸蓦地混乱了一下，“凌商，你冷么？后背都湿透了……” “下去。”凌商轻扯缰绳，迎啸乖顺地前行。 “这是我的马，我还没让你下去哎！”傲娇堂主夜慕参才懒得关心凌商冷不冷呢，“我呢才不像你这么抠门。迎啸难得遇上个不讨厌的主，你想去哪里？我送你一程。” “钦天监府邸。”凌商难得配合夜慕参的问话，“他在那里。” “他？他是谁？”夜慕参问，“那天我害你跟丢的家伙吗？” “马归我，你下去。” 夜慕参往后挪了一下，与凌商分开些距离，“嘿嘿，你放心，我不会对景哥的心上人怎么样的。” 他又嬉笑道，“你想要迎啸吗？加盟我笑傲堂，我这就下马——迎啸么，就当我送你的见面礼好了。” 迎啸若听得懂人话，此刻的心情必然是奔溃的。 “夜慕参……”凌商似是忍无可忍，“你别给自己找麻烦。” “哎哟，凌老板这是在关心我呀？”夜慕参继续发挥自己的厚颜无耻神功，“凌老板不用介怀。你上了我的马，成了我的人——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哈哈，不麻烦，一点都不麻烦。” 凌商毫无反应，夜慕参也不嫌尴尬，继续道，“如果凌老板执意不肯加入我笑傲堂，那我今晚可就跟定你了。” “别跟着。” 夜慕参其实也有些怕凌商对自己下药。但他作为唯利是图的笑傲堂堂主，周太傅这块到嘴的肥肉，说什么也不能放手。再说，夜慕景的事，他也要讨个说法。 他将自己血迹斑斑的手伸到凌商面前，半是撒娇半是服软，“凌老板，你看我的手，今天我们也算扯平了。迎啸我白白送你也无妨，但钦天监那儿我也顺路，你载我一程如何？” 趁凌商迟疑的档口，夜慕参又死皮赖脸地在他肩头蹭了一下，“嘿嘿，我就知道凌老板不是小气鬼，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凌商这下倒真没有再赶夜慕参。 夜慕参沾沾自喜：笑傲堂堂主不卖萌则已，一卖萌，就是冰山也得融化。哈哈哈！ 钦天监的府邸在洛阳偏远荒凉之处，夜慕参从未亲自去过。 此刻两人已出了闹市。夜风习习，夜慕参一会儿仰头看空中的明月，一会儿看凌商的背影。 跟凌商讲话，比对牛弹琴还要让人头疼。夜慕参依旧无法理解，夜慕景到底是怎么看上这怪胎的。 终于来到钦天监的府邸，周围阴森森惨淡淡一片。 夜慕参四下环顾，直觉告诉他，似乎是有什么人一直在他们不远处。 府邸门前，不想却贴了大理寺的官封。 “怎么回事？”夜慕参看着封条，不解问道，“汤怀安不是被毒死的么？大理寺怎么也要管了？” 凌商再次用看智障的眼神瞥了一眼夜慕参，“被毒死，当然有下毒手之人。” “呵呵，这我当然知道。”夜慕参干咳一声，“不过，通常的命案交给官府审理不就得了？大理寺插手，难不成这案子另有隐情？” “与我无关。”凌商懒懒应道。他对着大理寺封条思忖片刻，绕着府邸来到偏门，提气翻身，轻巧便跳上了围墙。 夜慕参刚想出声，让他等等自己，凌商便纵身跃下。 四周一片死寂。夜慕参连凌商的脚步声都听不到。 府邸里面有什么？凌商去做什么？里头还有什么人么？ 最气人的，还是凌商那闷棍，一句话不说就把自己扔在这么个鬼畜的地方…… 夜慕参盯着眼前高大的榕树，剑眉扬起—— 哼，凌商会轻功了不起吗？他夜慕参——还会爬树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正文 第15章 钦天监疑云之店主入局（4） 夜慕参行走江湖多年，功夫却不怎么样。 因为，江湖人士需要用奇门遁甲的巧妙功夫才能化解的难题，他夜慕参都能用银子解决。 然而这一刻，银子也帮不了他。 好在夜慕参身型灵便，爬树也不算难。 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一股森然冷意从四面八方袭来。 ——这地方，总不会闹鬼吧？ 院中堆满落叶。银冷月光下，地上、树上、台阶上的刀痕密密麻麻，深浅不一，隐约可见钦天监平日装神弄鬼的诡异痕迹。 夜慕参又狐疑：汤怀安不是有两位忠心耿耿的老仆么？怎么他才死了没几天，这宅院就荒废成这样？ 说到底，夜慕参对汤怀安这家伙一直没什么好感——如果不是因为汤怀安，他和皇帝的关系也不至于像今天这么僵。 至于汤怀安到底怎么死的，夜慕参没什么兴趣知道。 他真正感兴趣的，是凌商大晚上来此的目的，还有那个神龙不见首的神秘人。 兜兜转转片刻，夜慕参终于在一间书房模样的地方找到了美人店主凌商。 那屋子的门大开着，清晖洒落，地上一面三尺宽的八卦阵。 凌商一手打着火折子，细致地扫过屋中每个角落，不知在寻找什么。 又一阵秋风吹来，夜慕参打了个寒噤。 “凌老板跟踪的难道是只鬼影么？”夜慕参慵懒地靠在门阑上，“你说的‘他’，难道还被汤怀安封在了什么鬼画符里头不成？” 凌商停下脚步，转过身面对夜慕参。他另一手负在背后，沉冷道，“与你无关。” “你找什么？我帮你。”夜慕参卷起袖子，爽朗笑着靠近凌商，“这地方怪阴森的，你就不怕汤怀安阴魂不散……” “闭嘴。”凌商来到两道书柜之间的墙面前，用火折子在墙面上细细照了照，又伸手去摸那处空白的墙面。 夜慕参凑近瞧了瞧，道，“这面墙上什么都没有，连把辟邪剑都没挂着，有什么好看的？” 凌商不答，修长的手试探地按着空白处。 夜慕参原地转了一圈，若有所思道，“也是，这屋子里东西杂乱得很，唯独这面墙上干净得离谱，莫不是有什么玄机……” 果然，凌商不知按到了什么机关，只听“砰”的一声，空白的墙面上突然显露一个方格形状的凹槽。 夜慕参喜上眉梢，帅气地撩撩刘海，“哈哈，我就说，机关暗门什么的，可难不倒我笑傲堂堂主……” “闭嘴。”凌商再次打断夜慕参，从腰间取出一块铜币大小的磁石，在凹槽处比划了两下，这一小方块墙面便轰地碎了。 “这……”夜慕参几分心惊，“凌老板，你这手法，倒比我一年前在东瀛见过的忍者还要……” 凌商不耐烦，连“闭嘴”都不愿再说，直接点了夜慕参的哑穴。 夜慕参暗暗想：这空白墙面原是屋中最不起眼的地方。但也正因为它太过干净，反倒让凌商生疑。 如此看来，凌商的观察力还是相当犀利的。 墙上的凹洞里只有一块圆盘和一块龟甲碎片。夜慕参对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并不熟悉，却也猜出这圆盘是一副卦象。 至于那块龟甲碎片，估计也不是什么凡人使得来的玩意儿。 凌商将这两样物件放进手帕收好，抖灭了火折子准备离开。 夜慕参哑穴未解，连勾住凌商的肩，指着自己的喉咙，让他为自己解穴。 凌商嫌弃地撇开他的手，“没得商量。” 夜慕参又要晕倒。如此恶毒的话，凌商居然可以说得这样动听……这人怕是有毒。 他不依不挠，干脆使蛮力抓着他的手不放，在自己肩颈处乱戳。 他心道：我把自己身上每个地方都戳过去，爷就不信解不开这哑穴了！ 凌商很快反应过来，自己冰清玉洁的手又被夜慕参调戏了。他不悦地抽回手，“让你别跟来，你自找的。” 夜慕参瞪大眼，似是反驳：“我这不是担心你在这荒郊野岭遇上登徒子吗？” 凌商竟似乎明白他的意思，冷笑道，“登徒子？我眼前正好有一位。” 夜慕参连忙惊恐摇头，接着又咧嘴笑：哎呀，男子汉大丈夫，就不要拘小节了啦。 凌商在院中环顾了一下，又蹲下身子查看地上和台阶上错落的剑痕。他又来到树下，微微蹙眉凝望着树干。 夜慕参朝他的视线望去，艰难地咽了口口水。 只见树干上一个拳头大小的圆形窟窿。 窟窿上方，是一只水蛭大小的黑虫。那虫子被一枚长针钉在树干上，看样子已经死了。 夜慕参想起夜慕景所说，那些身中奇蛊的可怜人，尸体被发现时心脏都被万蚁噬尽，只剩一个窟窿。 可这老槐树难道也有心脏不成…… 而且……万蚁呢？ 夜慕参头皮发麻，躲在凌商身后，轻轻揪了揪他的衣袖。 凌商甩开夜慕参的手，“死了，没什么好怕的。” 他又喃喃自语，“还在变么……” 夜慕参深吸一口气，朝树干走去。他伸手要拔下银针，却在离针尾半毫的距离时被凌商拽住。 “有毒，你找死么？” 夜慕参双眼弯成了月牙，对凌商笑，似在说，“不是还有你这位大神医在吗？” 他弯腰对着树干上的窟窿仔细瞧了瞧，灵光一闪，伸手到凌商的衣襟里。 凌商显然没料到夜慕参会做出如此轻薄之举，对准他的肩头放出一枚银针。 夜慕参悲催地发现，自己落在凌商衣襟里的那只手瞬间失去了知觉。他欲哭无泪，想要辩解却一个字也说不出。 凌商又看了一眼树上的窟窿，即刻明白自己似乎会错了意。 他薄唇紧抿，将他的手扯出自己的衣襟，替他解了针，“想要拿卦盘，直接说。” 夜慕参委屈兮兮地指自己的喉咙，无辜地眨巴着明眸。 凌商嘴角轻扯，万般不愿地替他连哑穴也一同解了，末了还往他嘴里塞了一颗赤红药丸，含入口中芬香四溢。 “哎哟我的凌老板，可憋死我了！”夜慕参轻抚喉咙，“我声音这么好听，一般人还听不到我说这么多话呐……” 凌商幽幽瞄他一眼，“还想再哑一次么？” 夜慕参立刻噤声。他揉着自己差点被废的胳膊，看着凌商将方才从汤怀安书房找到的圆盘放到窟窿前。 大小正好。 “我就说嘛，这虫子啃人的心就罢了，树哪里有什么心让它啃的？”夜慕参得意地扬眉，“我猜啊，那天你救了景哥，汤怀安就将这原先藏在树干里头的这圆盘取了出来，又把它藏到了书房里。” “不可能。”凌商冷冷否定。 “呃……不是这样么？”夜慕参尴尬笑问。 在凌商面前，他的自信总是被无情践踏。 “是有两道卦。”凌商沉吟，“藏在树上的那道，已经被人抢先一步取走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正文 第16章 钦天监疑云之店主入局（5） 凌商自如地跨坐到迎啸背上，迎啸又憨憨乐乐地蹬蹬马蹄。 夜慕参与迎啸大眼瞪小眼。这个看脸的世界，连通人性的马也不例外吗？ 凌商不就是比他夜慕参美貌了那么一点点吗？哼！ “嘿嘿，凌商啊，我有个提议——马归你，你归我，你说如何？”夜慕参嘴角展开傲娇笑，“夜黑风高，荒郊野岭，不如我们……” 凌商置若未闻，轻轻牵动缰绳。 迎啸倏忽转身，向来时的方向驰骋而去。 留下夜慕参一人在暗夜鬼宅外的瑟瑟秋风中凌乱。 三日后，雾霭沉沉。夜慕参的额顶更是阴云密布。 鲁迁费了两日，搜刮了洛阳城最负盛名的几家定制裁缝铺子，战战兢兢地向夜慕参呈上三十套精美华服。 他看着夜慕参的黑眼圈，心痒难耐，取出一只罐子，谄笑道，“老板啊，我这款眼霜……” 夜慕参恶狠狠剜他一眼，鲁迁就识趣地噤了声。他挑挑拣拣，终于选中十套，让鲁迁精心包装一番，就往清风斋赶去。 快到清风斋，鲁迁双眼放光，“老板，这是要见那位令景殿下朝思暮想念念不忘的神医美人了吗？” “神医美人？蛇蝎美人还差不多。三天前那晚上……”夜慕参即刻打住。 他想起自己在钦天监府邸凄风苦雨的一夜就扎心。 “三天前？那晚老板好像夜不归宿来着，难道你们……”鲁迁眼珠一转，喃喃自语道，“不对呀，老板如果真和那位美人共度良宵，这两天怎么会整天摆一张大姨夫脸……” 夜慕参懒懒瞄他，“百晓生找到了么？” 鲁迁惶恐应道，“有些消息了，这两天就能接应上。” “你回去吧。”夜慕参语重心长道，“入秋后堂中事务也繁琐起来，你要好好打理，别整天瞎打听八卦。” 鲁迁感动得稀里哗啦，“老板，你如此信任我，我一定不会辜负你，一定会让笑傲堂笑傲天下！” “我的意思是，美人只能我一个人看，你别瞎凑热闹。”夜慕参翻翻白眼。 他近来真是越来越后悔结交鲁迁这么个榆木朋友了。 “老板……”鲁迁语含担忧，“这位美人，可是景殿下相中的人……” 夜慕参忍无可忍，“爷我是会抢景哥贤夫的人吗？我只是……我只是……算了，说了你也不懂！快滚快滚！” 鲁迁不甘不愿地下了马车。夜慕参则揉了揉眼睛，希望自己的黑眼圈不要太明显。 这一回，清风斋的门僮对夜慕参的待遇却又比前几次温暖了许多。 愈雁莞尔，“老板很喜欢客官赠与的宝马，特地吩咐我们对客官客气点。” “咦，难不成凌大老板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被我的一匹迎啸给攻略了么？”夜慕参有点飘，幸福来得太突然，没想到啊！ 不过，找遍清风斋里里外外，夜慕参也没看见凌商的身影。 夜慕参回到门口，找到正在招徕顾客的愈雁，“凌商呢？” 愈雁水眸含情，“客官特地来找老板吗？” “废话，我难道特地来喝茶吗？” “来清风斋，喝茶听书，修身养性，再正常不过的。” 夜慕参温情脉脉地抓起愈雁的手，在她手心放上沉甸甸一锭银子，“爷我今儿个就是特地来找凌商的。还请愈雁姑娘卖我个人情，告诉我他的下落，或是带我去见见他。” “可是……” “如果凌商实在太忙，我等他回来也成；你至少告诉我，他什么时候回来，让我不要白白地傻等。” 愈雁似是于心不忍地轻叹，“老板这几日病了，客官还是过几日再来吧。” “病了？他自己不是行医的，怎么会病？” “行医？”愈雁偏头而笑，“客官认错人了吧？老板精通医术，却从不行医治病的。” “是么？不为人治病，他习医干什么？罢了罢了，这不重要。你告诉我，他在哪儿养病？” 愈雁轻轻摇头，不再答话。夜慕参就耐着性子跟在她身边招呼客人。 转眼到了晚上，愈雁也换上了婀娜的评弹服饰。夜慕参坐在往日与凌商对坐的位置，殷勤地为她献花喝彩。 终于到了打烊的点，夜慕参像只牛皮糖一样粘在她身后。 没有哪一个女人能抵得住笑傲堂堂主这番热情与执着。 愈雁神色苦恼，“唉，公子，你莫再跟着我了。否则，我真要对你动心了。” “动心又无妨，”夜慕参露出杀伤力十足的魅惑笑容，“你动心了，就会对我百依百顺，还会将凌商的下落告诉我。” “对你这种人动心……无异于饮鸩止渴。”愈雁垂眸，“你就这么想见老板，两日也等不得？” 夜慕参郑重其事道，“等不得。” “那好，我带你去见他。”愈雁又轻叹，“我带你去，不是被你的诚意打动，而是为了我自己。” 夜慕参回报温柔浅笑，“愈雁姑娘是聪明人。” 两人来到一处毫不起眼的清净院子。愈雁担心被凌商责怪，抢在夜慕参敲门前告辞。 夜慕参装模作样地绅士客套了几句，嘱托她路上小心。 等了片刻，依旧无人开门。夜慕参吹吹刘海，再次爬树翻墙。 院中空寂无人，只一间厢房亮着灯，想必凌商就在里头。 一股浓郁的，甚至有些刺鼻的药味从门缝里渗出。 夜慕参嗓音含笑，“凌老板？听说你病了，我特地来看看你。” 无人回应。 夜慕参心想，里头药味这么重，凌商估计病得不轻，这会儿大概正缠绵卧榻。那还是不用劳烦他开门，直接推门而入好了。 他对天发誓，自己只是体贴未来的得力干将而已，绝对没有半点轻薄之意。 再说，他俩都是大男人，就是看到了什么，也不会怎么样。 虽然……凌商的身段倒是挺让人遐想…… 夜慕参思绪混乱地推开门。 室内水汽氤氲，夜慕参挥了挥手拨开药味浓重的水雾。 映入眼帘，一幅让他窒息的景象。 凌商趴在浴池边缘，不知是睡着了还是晕过去了。 夜慕参几分庆幸——若是凌商醒着，而自己又这么大大咧咧打扰他沐浴…… 后果很严重，傲娇堂堂主不敢想象。 浴池的水呈现冷清的墨色，和凌商的长发一样乌黑。 只有他露出水面的一截背脊，劲瘦而光洁。 不，他的背脊也并非洁白无瑕。 他右肩上，印着一朵黑紫色莲花，诡异而凄迷。 衬得他的背更加白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正文 第17章 钦天监疑云之店主入局（6） 天光破晓。凌商倏地睁开双眼，眼底还泛着一层浅紫。 转眼，那层浅紫又悄然褪去。 他旋即反应过来，自己应该泡在墨莲池中才对——而不是在床上。 “嗷嗷嗷！疼！”一阵杀猪般的嚎叫从床底传来。 凌商对着地上一具新鲜美好的微微一怔，挪了挪脚。 夜慕参揉着肩坐了起来，嘴里咕哝着问候凌商的祖上十八代。 可他看见凌商幽深不见底的双眼，又乱了心神。 他结巴着问道，“凌商……你你，你醒了？” “出去。”凌商僵硬地吐出两个字。 他一动不动地挺直身体，仿佛碰到夜慕参自己就会灰飞烟灭。 一股幽怨涌上夜慕参胸腔，扎心至极，“哎，你也太不讲道理了吧！我昨晚可费了好大的劲，才把你从那黑不溜秋的池子里拖出来，你连声道谢都没有，还……” 凌商嫌弃万分地皱了皱眉。 夜慕参深吸一口气，默念佛系心法。美人面前，还是该保持风度。 可三日前被丢弃在荒僻的钦天监府的憋屈，和前一晚任劳任怨当凌商下人的疲惫交织在他心头，此刻没有暴走已是奇迹。 “你放心，我是个正人君子，就算我真的垂涎你的美貌，我昨晚也真的什么都没做……”夜慕参一面收拾地铺，一面宽慰凌商，“再说，你的美貌跟我比起来，也还差了那么一小截不是？” 这后面一句，夜慕参说得心虚得很。但没办法，他要让凌商相信，自己看上的是他的才华，而非美貌。 或者也可以说，他不希望凌商把他看作一只肤浅的颜狗。 “对了，你背上那朵墨莲是怎么回事？”夜慕参装作漫不经心地问起，“可别说是什么刺青，我不吃这一套。” 凌商不答，夜慕参也不嫌冷场。他伸了个懒腰起身，毫不见外地在凌商面前更衣，“爷昨天晚上可把你从头到脚都看光了，你不看回来，可吃了大亏了。” 凌商眼观鼻鼻观心，不理不睬。 “哈哈，凌老板果然不是一般人，脸也不红一下，”夜慕参三两下整饬好衣衫，玩味地扬起嘴角，“凌老板的皮肤可真是白净得……啧啧，早知道昨晚就看得仔细一些。” 凌商依旧面无表情。夜慕参识相地收起玩笑。他看着凌商发白的嘴唇，几分担忧，“愈雁姑娘说你病了，怎么回事？” “你来做什么？”凌商不答反问。 “这不明摆着吗？来看你呀。” “你的马不在这里。”凌商说着走到了门边，准备出门。 “说了迎啸送你，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吗？”夜慕参不满地皱眉，“凌商，我真的就是单纯来看你的。” “让我为周太傅祝寿，不可能的。” “我真的，只是以朋友的身份来看看你，”夜慕参喉咙发苦，“你这下病了，我笑傲堂堂主最讲原则，不趁火打劫，不与病患谈生意。” 房门“吱呀”一声打开。 凌商尽管只穿着薄薄的单衣，在稀疏的晨光里却清冷非凡，只可远观。 夜慕参心想，这家伙一定是嫌弃自己替他穿了衣衫，这会儿定是去沐浴更衣了。 凌商在院中不知栽了什么香草，清晨的空气令人格外心旷神怡。 夜慕参练了会儿太极，又出门去买早点。 几年浪迹在外，夜慕参对于饮食只有一个字——“肉”。 他是个早点也要喝口肉汤的纯爷们儿，不过凌商…… 他在附近的几家早点铺子前徘徊许久，终于买了只肉包子啃着，双手空空地往回走。 真是的，拉拢凌商，也不用卑微到跑腿为他买早点的份上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正文 第18章 钦天监疑云之店主入局（7） 夜慕参一面自嘲，一面凶狠地啃着包子。 走到半路，他又觉得凌商那高冷模样实在气人，巴不得给他买碗酸辣汤，再在里头撒满胡麻辣椒，辣得他小脸通红，眼泪鼻涕稀里哗啦地流！ 想到凌商也有那么狼狈的一天，夜慕参啃着包子笑成了傻子，差点噎死在大马路上。 算了算了，还是给他买碗清粥，让他好好养病吧。 夜慕参纠结了大半个早上，终于提着一碗清粥回到凌商的住所。 他这才看清，凌商这地方叫“无尘居”。 夜慕参太阳穴突突地跳——又是清风斋又是无尘居，凌商怎么不去修仙呢！ 不过，他也很快发现了异样。原本算得上幽静的无尘居门口，此刻停了一辆豪气冲天的马车。 看这骏马的蹄铁和马镫就知道，这是一匹“天”字头的马。 夜慕参大步走进无尘居，很快就在书房找到了凌商。 凌商对面的不速之客，正是二皇子夜慕韬。 “慕参，你怎么在这儿？”夜慕韬见到夜慕参，面露惊喜之色，“听说你回来已有几日，怎生也不来看看我？” “哈哈，”夜慕参熟能生巧地扯道，“近来遇上些棘手的事，是我怠慢了二哥，改日一定请你喝酒。” “棘手的事？”夜慕韬打量一眼夜慕参手上热腾腾的清粥，又幽幽望了一眼面色憔悴的凌商，意味深长道，“别告诉我你和景阿哥都迷上了……” “怎么你们个个都把我看作那种人？”夜慕参无奈摊手，“我只是纯粹欣赏凌老板的才华，赤诚坦荡之心那是日月可鉴。” “是么？我认识这位神医也有两个月了，今天才知道他姓凌。”夜慕韬一副了然的神情，“慕参你手上这粥，也是特地为凌神医买的吧？” 夜慕参嬉笑应道，“你还不知道我么？景哥看上的，无论是人是物是神是鬼，我都不会有非分之想的。” “那倒也是。”夜慕韬点点头，“不过你们看来关系不错，要不你帮我个忙，劝劝神医协助我们彻查钦天监一案。” “关系不错？啊哈哈哈哈，”夜慕参双手捧着温热的粥到凌商面前，笑道，“凌商，你听见没，二哥说咱们关系不错哦！” 凌商坐在书桌前，面前摊着一本药经。他头也不抬，回绝道，“我和你没关系。” “谁说的？我的马都归你了，你的人我也看……”夜慕参侃得得意忘形，差点忘了夜慕韬也在场，连忙改口，“你的人我也看着顺眼得很，哈哈哈，要不咱们发展发展？入幕我笑傲堂，荣华富贵享不尽哟！” “慕参，你怎么出去浪了几年，回来说话跟人贩子一样？”夜慕韬不悦地皱眉，“你无论如何也是夜氏子孙，就算不做皇子，谈吐也该……” 夜慕参的语气突然降到冰点，“呵，姓夜又不是我能决定的。” 凌商神色古怪地看了他一眼。 夜慕参顿时心乱如麻，“哎，大清早的说这些干什么？二哥，你让我帮你请凌商协助查案是吧？” 他又嘿嘿笑道，“请凌老板帮忙，可比请神仙还难。” “可不是嘛，我都三顾茅庐了，神医也不愿帮我作证。”夜慕韬苦笑道。 “等等，作证？不是让他帮你们查出下蛊之人的身份吗？” “能查出当然是最好不过。只是前几日法医验尸后断定，这奇蛊与钦天监之死，却无必要的联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正文 第19章 钦天监疑云之店主入局（8） 夜慕参记得清清楚楚，夜慕景说过，汤怀安死于万蚁噬心。 而如今，夜慕韬又说，最新的验尸结果表明，汤怀安实则死于钝器重击而当场毙命。 也难怪夜慕参一口气问了十万个为什么。夜慕韬解答得口干舌燥，简直不想认这个皇弟。 凌商听兄弟二人谈论了半天，终于插话道，“就算那日无人袭击汤怀安，他也时日无多了。” “二哥你听，凌老板，凌神医可是专业的，”夜慕参随意地挑捡着凌商书架上的古朴籍册翻看着，“汤怀安那时候精神失常，自己撞上什么钝器也说不准。我看啊，还是该揪出那下蛊的家伙。” “下蛊之人我也一直在查，只是没有神医协助，我深感寸步难行。”夜慕韬舌灿生莲，将凌商捧上了天，“只是近一月那下蛊之人似有所忌惮，没再妄为，倒不是当务之急。” 他又话锋一转，“前些日子我得了验尸官的消息，又重审了汤怀安的家仆，此案最大的嫌疑人……” 夜慕参的心咯噔一跳，手中的书册掉落在地，“二哥，你开玩笑的吧？” “于情于理，于动机于时机……”夜慕韬轻叹，“大理寺卿都有充分的理由怀疑景阿哥。” “什么狗屁情理！”夜慕参一脚踩在凌商的医书之上，怒不可遏，“景哥他两次差点丧命汤怀安之手……” 夜慕韬慢条斯理地分析道，“景阿哥因为你才去找的汤怀安，他对汤怀安的偏见本就不亚于你。加上景阿哥两次被汤怀安袭击，对他心怀恨意，实属人之常情。” “所以二哥你此趟来找凌老板……不是为了让他帮你找那下蛊之人，”夜慕参戚戚干笑，“而是为了替你指证景哥么？” “咳咳，慕参，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夜慕韬不自在地避开夜慕参的注视，“我可没有构陷景阿哥的意思。” “是么？”夜慕参悠悠踱步到凌商面前，“那天景哥只见过凌老板一眼，之后再无交集，凌老板又能做什么证？” 凌商像个木头人，对着夜慕参带回来已经冷掉的清粥，不知想些什么。 夜慕韬又与夜慕参理论半天，道是凌商无论是作证夜慕景无罪也好，有动机也罢。 凌商愣是将两人当作了空气，径自去院中一棵红枫树下清净去了。 这意思再明显不过——送客。 二皇子夜慕韬又一次失望而归。 夜慕参捡起被自己踩过一脚的医书，摇头叹气，抖了抖书上的尘。 书页翻动之余，他意外看见其中一页插画，亭亭物华，幽幽黑莲，与凌商背上的那朵墨莲却有七分神韵相似。 夜慕参心念一动，仔细看了起来。可恨的是，画下方的注释文字却被撕去大半，只可辨读寥寥几字。 不过他还是得出一个精明的结论——这神秘墨莲与凌商的清风斋走的是一个路线：佛系名号，鬼魅内里。 墨莲名曰释心莲。但它既不是出污泥而不染的花中君子，也不是可入药治病的奇异珍草。 足迹遍布大江南北的夜慕参也曾偶然听说过这似花非花，似药非药，似毒非毒，似蛊非蛊的幽冥使。 释心莲，以幼子之血为引，以万虫之毒为养，遇毒愈毒。 沁入人体，自会寄居于心，释其心窍；又攀附至背，绽开一朵墨莲。 夜慕参关上古籍，来到门口。 秋风萧瑟，庭中红枫曳曳。凌商一袭白衣，背影尤孤远。 一抹惊艳之色从夜慕参眼底一闪而过。 他来到凌商身后，贱兮兮地笑道，“凌老板，最近出了这么多事儿，你倒是挺有雅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正文 第20章 钦天监疑云之店主入局（9） “夜堂主，请回吧。”凌商微微仰头望着一树红叶。 他头也不回，清冷嗓音化在秋风里。 让凌商说出除了拒绝之外的话，真是比登天还难。 “请回？哎呀，跟我就不用客套了，”夜慕参的嘴咧得太开，以至于脸都有点僵，“我现在可算摸清你的套路了。你不说话，就是真赶人走——就像刚刚对慕韬哥那样。你说话了呀——就是舍不得我走，对吧？” 夜慕参见凌商的侧脸发青，莫名乐呵，脸上依旧挂着夸张的笑。 “凌商，我知道你是一个有原则的好老板，但其实我也很有原则呀，你看刚才——”夜慕参自来熟地搭上凌商的肩，并且十分淡定地无视了凌商瞬间发黑的脸，“我知道你不愿去掺和大理寺的案子，所以才那么坚定地帮你推了慕韬哥的请求。” 他故作深奥地捋了捋碎发，对自己的表现相当满意，“没错，我笑傲堂堂主，只对自己人这般掏心掏肺！” 凌商当然一眼就能看破夜慕参的伎俩——他不过是担心有人对夜慕景不利罢了。 他懒得揭穿夜慕参，只高傲地别开下巴，撇下他回到书房。他将摊在桌案上的厚厚书籍放到一边。底下正是那晚在钦天监府找到的卦盘与龟甲。 “我就说，你方才愣了半天，怎么一页书都没翻——原来这底下藏着东西呐！”夜慕参又凑上来，“不过，你这也算物证吧？为什么不交给慕韬哥？” 凌商将卦盘举起，细致地研究着上头的卦象。 “凌老板，你会行医，会解蛊，会经商，会轻功，会看卦……还会驯我的马——”夜慕参手托腮帮，直勾勾盯着凌商举着卦盘的修长的手，“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吗？” 凌商幽幽望了夜慕参一眼，随即回头继续看卦，“有。” “哎！真是稀奇！什么事还能难倒你？” “让你别烦我。”凌商郑重其事道，“这点倒真是难倒我了。” 夜慕参分不清凌商究竟在开玩笑还是真的这么想赶他走。他毫不犹豫地选择相信，凌商是在开玩笑。 “对了，我来看你，也不单是关照你的病——我也是有正事的！”夜慕参嘿嘿一笑，刺溜离开了无尘居。 凌商嘴角轻扯。夜慕参的正事，就是打扰他办正事吧？ 不多时，夜慕参就亲自抬着十套锦绣华袍到凌商面前。 “怎样？爷我一是个大方人，二是个实诚人。那天是我不该泼你衣服，答应过赔你十件……”夜慕参眼珠一转，毫不害臊地邀功，“凌老板英姿倜傥，我为了找到能配得上你的衣裳，可亲自跑遍了洛阳城三十多家铺子，精挑细选才弄来的！” 他又露出招牌傲娇笑，“惊不惊喜？感不感动？收了我的嫁妆，啊呸，我的衣裳，就跟着我混呗！” “……”凌商看着夜慕参满头大汗，双眼放光的模样，眼中再度流露出了关爱智障儿童的同情。 夜慕参挑出一套银边白袍，充满期待地催促，“这套质地柔软，图案清爽，做工精致，比你身上这件素到地老天荒的可漂亮了不少——现在就穿上让我看看呗！” 凌商不耐烦地下逐客令，“夜堂主，我还有事，你请回吧。” “有什么事？我陪你做。”夜慕参坐到凌商对面，“先穿上让我看看嘛。” 凌商忍无可忍，“滚。” 夜慕参放下白袍，乖巧地在地上打了个滚。 他连肩头的灰尘都不拍去，明亮的双眼扑闪怜人，“我滚过咯，轮到你换了。” 凌商终于放下手中的挂盘，双手交叉，神色凝重，“夜堂主，我不可能改变心意。为周太傅贺寿或是入盟笑傲堂，我都不会答应……你如此殷勤，又是何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正文 第21章 钦天监疑云之拨云见日（1） 夜慕参与牛鬼蛇神魑魅魍魉打交道多年，听见凌商这话，小心脏不禁咯噔一下。 又是何苦？ “哈哈，”夜慕参笑得邪魅，“凌商……原来你也会不忍心啊。” 凌商抬眼对上夜慕参灼灼的双目，下巴的棱角说不出的俊俏。他神情迷惘地复述，“不忍心？” 夜慕参的心再次咯噔一下顿住。 若凌商背上那朵墨莲真是释心莲，那这家伙……怕是没有心的。 “罢了罢了，我不逼你换衣服，也不逼你从了我，更不会逼你从了周太傅……”夜慕参较真起来，“我还白白打了个滚，也不问你讨回来——但是你不能赶我走。” “我不欠你什么。你做的这些，”凌商嫌弃地瞄了眼夜慕参摆在仙人椅上的十套衣裳，“都是你自愿的。” 夜慕参面色难堪，“好啊……我牺牲色相打听到你的下落来看你，结果还要爬墙才能见你一面；我辛辛苦苦照料你一晚上，结果大清早还差点被你踩断肩膀；我好心帮你买了清粥，结果你一口也不喝；我送你十套精挑细选的衣裳，结果你连穿上让我看一眼都嫌弃…… “凌商，”夜慕参分不清自己此刻究竟是愤怒还是难过，“经商之人，最讲究有报有答、有借有还。我夜慕参待人最讲公平——无利可图的交易，我从来不会去掺和。 他咬牙切齿道，“唯独你，爷的投资都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 “刚刚谁说自愿的？”凌商挑眉，嘴角甚至漫开令明霞也失色的讥讽笑意，“笑傲堂堂主的作风人尽称颂，我看——不过如此。” “是。我当然是自愿的。”夜慕参又似猛然想通了什么，再次春风满面，“我虽然满身的铜臭味，但一向不是那种斤斤计较的俗人。而且我要收回我刚刚那句话——凌商你不是狗，我的投资也不是肉包子。 “我的心意你领也罢不领也罢。反正天底下没有我笑傲堂堂主做不到的事，也没有我得不到的人，嘿嘿！” 夜慕参说完，踌躇满志地想，他方才太过心急，差点坏了好事。 好在他有多年修炼的佛系心法加持，就是在这种剑拔弩张的关头，还能保持一颗事业至上的赤子之心。 而他的伟大的未竟之事业，自然是攻略下凌商这位人间少有的奇才，纳入麾下，重振笑傲堂雄风啦。 没错，他绝对没有其他任何的非分之想。 对，就是这样。 夜慕参看着凌商漠然的神情，嘿嘿地笑，心道，爷总是以大局为重，忍得小委屈，定将赚得大满贯；实乃英明神武，卓有远见。 哼哼！ “怎样，你这卦象研究得如何？这是什么卦？”夜慕参决定不再跟凌商计较——反正他有钱有时间，耗得起。 夜慕参已经准备好被凌商甩一句冷冰冰的“与你无关”，可意外地，凌商却似被他的一番抱怨打动，大方地将卦盘交给他，温声道，“这是林将军要找的东西。你交给二殿下也无妨。” “林将军？”夜慕参摸着卦盘，上头还留着凌商手掌的余温，“你们是什么关系？” “偶然救过他一命。”凌商漫不经心道，“没什么关系。” “呵呵，欠你一条命的人可真不少……”夜慕参的语气又变得酸溜溜的，“是不是每个被你救过的人，都对你一见倾心？ “对你来说，景哥是不是只是你众多倾慕者之一，毫无特别之处？”夜慕参为夜慕景深感不值，剑眉拧起，“你连名字都不屑告诉他，连见他一面都不愿意？” 他沉吟，“凌商，你救了那么多人，却又害了他们。”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正文 第22章 钦天监疑云之拨云见日（2） 凌商对夜慕参莫名其妙的指责也是相当无话可说。 他听够了夜慕参的牢骚，起身离开。 “哎，你还没告诉我，这是什么卦，林将军要这东西又有什么用呢！”夜慕参拦住他。 “说了你也不明白。”凌商轻轻推开他的手，跨步出门。 “那你告诉我，这是算什么的卦总可以吧？”夜慕参紧跟其后，“还有消失的那副卦，你知道是什么人取走的，对吧？” 凌商不答。夜慕参停下脚步，冷冷问道，“景哥跟汤怀安之死毫无关系，你比谁都清楚吧？” “跟他确实没关系。”凌商回头看他，“现在你可以走了。” “我就知道！二哥一直觊觎太子位，揪住机会就想给景哥使绊子……”夜慕参终于松了口气，“那你知道是什么人干的吗？” 凌商打开养心室的门，“我要养病，请回吧。” “你也没发烧，到底得了什么病？”夜慕参不自觉地担忧。 凌商正要张口，夜慕参又抢先道，“我知道，跟我没关系，是不？”他接着爽朗笑起，“你不愿告诉我，我也不勉强。不过，你一天不答应入我笑傲堂，我就一天不走！嘿嘿，你可有福了——爷的犟脾气，见过的人可没几个。” 没办法，谁让凌商比他夜慕参更犟呢。 凌商神色自若，要将夜慕参关在门外。夜慕参眼疾手快跨进一只脚，“下蛊之人就是柳生冥吧？” “夜堂主……”凌商蹙起他那潇洒而妖孽的眉，夜慕参只觉得自己的心也被拧了拧，“我若病死了，你就真的白费功夫了。” “呵呵，好好，凌老板请。”夜慕参缩回自己的脚，“你好好修养，我帮你守门。” 凌商关上门。夜慕参将那块卦盘正着看反着看看了半天，愣是什么都看不出。 半晌后，已是午时。夜慕参纠结片刻，决定先问问凌商想吃什么。 他在门上扣了两下，里头悄无声息。 好奇害死猫，然而夜慕参偏偏有九条命。 他轻轻推开这扇厚实的门，拨开浓厚的熏香烟雾，看见养心石上入定的凌商。 只是眼前的景象…… 他突然理解，为什么夜慕景在见到汤怀安中蛊失常的模样后，会病成那样了。 眼前凌商的背，形态优美到让人窒息。 可他背上的那朵墨莲，却似活了。 不，墨莲自然是死的。 只是这印着墨莲的肌肤之上，竟爬着一条九头黑蛇。 这蛇不过三寸宽，将凌商的身体紧紧缠绕。而它的九个蛇头，正贴着墨莲上的九片莲瓣，悠悠吐着信子。 夜慕参真是头一次见到如此稀奇的场景。 好在他是见过世面的傲娇堂主，内心再虚脱，表面上依旧镇定自若。 他自说自话：“这蛇也太特么有艳福了吧！” 定睛细看，凌商背上墨莲的每片莲瓣上，都裂开一道细缝，正渗着极淡的血水。 这血水颜色也是古怪至极，黑中透紫，紫里泛红。 而那九头黑蛇，则酣畅而细致地舔舐着凌商的血。 夜慕参想，这蛇不仅比大部分人有艳福，还比大部分人都有口福。 他看久了这蛇，竟又觉得它有些可爱。看这小信子吐得，想必蛇也懂得审美，对凌商充满了呵护之心。 不知不觉间，凌商背上的裂缝又愈合了——连半点伤疤都看不出！ 九头黑蛇完成了自己的任务，乖顺地溜回到一旁的罐子里。 这间养心室朝向偏僻，室内显得几分黯淡。凌商这片光洁的背，无疑明亮得过分。 凌商醒来，立刻敏锐地感应到夜慕参的存在。他微微侧头，“你都看到了？” “咳咳，看到一点，”夜慕参顿时寒毛直竖——他好似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啊…… “哎呀，别害羞，爷昨晚就把你看光了，你也知道……” 夜慕参努力压抑着声音的颤抖，“刚才那条蛇可比我浪多了，占你便宜吃你豆腐呢…… 他愤慨地点头道，“跟它比起来，我绝对是柳下惠，君子中的君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正文 第23章 钦天监疑云之拨云见日（3） 凌商转眼又整饬好衣衫，捻灭薰香，将装了九头蛇的紫砂罐子捧在手心。 他走到夜慕参面前，在罐子上叩击几下，九个细小蛇头倏地像一朵莲的花瓣从罐内绽开。 夜慕参的小心脏又要停摆——这究竟是什么怪物？ “怕了？”凌商轮番抚摸着九只蛇头，轻声问道。他的笑清冷而迷离。 夜慕参喉咙发干。九头黑蛇缠紧凌商躯干，吸舔他背上脓血的画面实在太震撼。 他心想，凌商这家伙，果真是个十足的蛇蝎美人。 既然他发现了凌商的秘密，那被杀人灭口的可能也是相当大。 不过，夜慕参浪迹那么久，什么凶神恶煞没见过？ 虎口脱险、绝境求生，他总有自己的创意。 “怕，也不怕。”夜慕参脸上挂起足以秒杀万千少女的魅惑笑容，“我怕，我死了以后，再没有人像我这样给你解闷；我不怕，嘿嘿，因为我知道你舍不得我死。” 凌商阴沉着脸，下颌微微动了动。 夜慕参突然想起，自己一直将鲁迁那蠢货看作天下第一厚颜无耻之人…… 如今看来，比起自己，鲁迁似乎也稍逊一筹。 黑蛇仿佛感应到凌商内心的暴走，九张蛇口纷纷大开，信子如火舌摆动。 “这蛇究竟是什么来历？”夜慕参忍不住好奇，伸手也去摸那蛇头。 凌商薄唇微启，来不及出声，一条蛇信就飞快地擦过夜慕参的指尖。 夜慕参猛地缩回手，只觉指尖上传来一阵火辣辣的，钻心的疼。 紧接着，一股疯狂的灼烧感便从手指汹涌至全身。 只一瞬，他便浑身僵硬，四肢麻木。 凌商再次轻扣紫砂罐，黑蛇立刻敛了九头，没入罐中。他幽幽道，“弥相不喜欢生人碰它。” 夜慕参不敢相信——他只是碰了到了蛇信一下下而已，却好似被黑白无常扼住了咽喉。 也太毒了吧？ “想活命么？”凌商轻飘飘地问。 夜慕参吃力地点头。他的喉咙有如被万箭穿过，光是吸气就几乎令他痛得晕过去。 “那今天起，就从我眼前消失吧。”凌商摊开手，掌心一颗黑色药丸，“中了弥相的毒，一炷香之后，神仙也帮不了你。” 夜慕参抿紧双唇，双目炽热地瞪着凌商。 他拒绝。 “冥顽不灵。”凌商收起药丸，“你自找的。” 夜慕参心想，他恐怕是本朝死得最冤的人——他眼睁睁看着美人凌商被一条蛇吃尽豆腐，自己却到死还是单身贵族一名。 他或许还是死法最荒唐的人——被一条蛇舔死…… 笑傲堂堂主一世英名，竟将止于此，真是万万没想到。 可让他向凌商妥协，答应他不再纠缠，那更是不可能。 他夜慕参想做的事，就是阎王爷，也拦不住。 凌商将蛇罐与薰香一并纳入柜子，又毫不怜香惜玉地拖着夜慕参到了门口。 一路上，夜慕参的双腿都在打颤，形貌可谓狼狈至极。 他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活着没能让凌商做自己的人，死了说什么也要做凌商的鬼——吓死他！ 凌商将他推出大门，“你不想活命无妨，但不要脏了我无尘居。” “不可……”夜慕参死死抱住凌商的腰不放，“死也不可……” 将死之人的力气，或许是受了回光返照的加持，竟然大得连凌商也扯不动。 “放手。”凌商不耐烦地低吼。 夜慕参干脆在凌商的肩窝也蹭了两下。反正要没命了，没什么好顾忌的。 即便凌商不是他想吃豆腐的类型，横竖也是个美人。 摸两把再死，才不吃亏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正文 第24章 钦天监疑云之拨云见日（4） 夜慕参睁开眼，眼前一团灰黑云雾。 云雾散去，他对上一双黑漆漆的，铜铃般的大眼。 嗯，这位阎王爷也太憨萌了点吧？ “老板，你终于醒啦！”鲁迁欣喜若狂，“可担心死我了！” 知觉渐渐回到夜慕参身上，他意识到，自己还活着。 中九头蛇毒之后发生了什么，他已经不记得。 难道……凌商还是救了他？ “怎么回事？”夜慕参坐起身，发现自己的衣服也被换了，不禁咆哮，“鲁迁你个蠢驴，敢脱爷的衣服？！” “呃……我也想脱老板你的衣服啊……”鲁迁面对夜慕参的震怒，委屈而不安，“可是，我碰都没碰到……” “那爷的衣服呢？这身又是怎么回事？又黑又素，难看死了！”夜慕参不满地扯着自己的领口。 “我也不知道，老板你被送过来的时候，穿的就是这身。” “送？”夜慕参心头一摆，“谁送的我？” “这人我不认识。但是他，他啊……”鲁迁的眼里瞬间飘起无数粉色气泡，徜徉在初见凌商的惊艳里，“他比老板你还要俊耶！三天前，我还不相信这世上还能有人比老板你更加美貌，直到看见那位翩翩白衣的男神……” “凌商？” “哎，那人正眼都不瞧我一下，更未曾留下姓名。凌商……”鲁迁丧气应道，转而又似想起什么，“老板，难道他就是你整天挂在嘴上的清风斋店主？” “一定是他。”夜慕参顿时又觉得身上的衣服合身又简约，说不出的好看，咧嘴笑道，“果然还是舍不得我死，嘿嘿。” “老板，你最近似乎三句不离那位神医，你不会对他也……” “也你个头啊！”夜慕参翻白眼，“爷我这都是为了笑傲堂你懂吗？若能将他攻下，爷就可以提前二十年退休，你懂吗？” “可是老板啊……你现在每天不也无所事事，跟退休大爷差不多？” “大爷你个头！”夜慕参差点喷出一口老血，“我无所事事？那周太傅那桩生意你去搞定？” “嘿嘿，老板，你扮女装，肯定，”鲁迁涎水直流，“肯定很好看。” “得了吧。等我收了凌商，开个医馆，整个楚馆，再把他捧成太子妃——爷我就算是功德圆满，可以每天浪到三更了。” 二人畅想了一小会儿浪到天昏地暗的退休生涯，夜慕参又准备出门，去找凌商。 当然，还是为了事业，绝没有其他意思。 嗯。就是这样。 只是夜慕参才到门口，就撞上一位不速之客。 “五殿下，别来无恙。”林诺峰拱手作揖，说不出的嘲讽。 夜慕参极不自然地摆手，“咳咳，林将军，叫我以宣就好。” 来了这么位客人，夜慕参也不好赶人，请林诺峰上堂小坐。 夜慕参身中蛇毒，昏迷三日才醒，这会儿气色也不大好。 他笑起来比平日添了一分慵懒，“不知林将军来我这么个市侩味儿十足的地方做什么？” 林诺峰拐弯抹角半天，终于道明来意——正是为了那块卦盘。 夜慕参正襟危坐。他心存疑虑的事，还有太多。 两人攀谈半日，天都黑了。 夜慕参如愿问清了汤怀安一案的不少隐情，却不愿将卦盘交给林诺峰。 林诺峰终归不敢对这位被废的皇子不敬，咬碎牙往肚子里咽，忿忿离开。 夜慕参在烛光下细细照着卦盘，喃喃自语，“卦象天命，骗骗愚人也罢了……可惜世人大多都是愚昧的。” 他又笑了，“也多亏了他们愚昧，才能为我所用，才有笑傲堂的今天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正文 第25章 钦天监疑云之拨云见日（5） 夜慕参对那条叫“弥相”的九头黑蛇至今心有戚戚焉。 怪不得许仙见了化蛇的白素贞会魂飞魄散。 也怪不得夜慕景在见了汤怀安中蛊的诡异场景后病得那般孱弱。 夜慕参吩咐鲁迁备了些珍贵补药，再次入宫探望这位近日来销声匿迹的太子。 等他到了文华殿，才得知夜慕景不巧三日前已被大理寺押监候审。 可怜的太子，先得了单相思茶饭不思，后被疯癫神棍吓得元神出窍，如今还要受刑审之苦。 夜慕参怒气冲冲地找到夜慕韬，将为夜慕景精心准备的药物甩到他面前。 “咳咳，慕参，我哪里惹到你了么？”夜慕韬不明所以，略显不悦。 “景哥的事，是不是你搞的鬼？”夜慕参恶狠狠瞪他，“你就这么想加害于他？” 夜慕韬尴尬地摸摸鼻子，向身边几位官员打了个手势，让他们退下。 他亲自为夜慕参沏了一杯茶，“别这么看我。来，喝杯茶，消消火气。” 夜慕参恨恨嗤了一下鼻子。他这暴脾气，也只有在亲近的兄弟之前才如此不加收敛。 当然……在凌商面前，他常常要破功——不是因为不想收敛，而是因为收敛不住。 夜氏几位皇子，表面上虽然总是一团和气，暗地里却不那么融洽。 毕竟，只有一人能继承帝位。 但每位皇子对夜慕参，却都是真心实意的关切喜欢。 不仅因为他长得赏心悦目，个性直爽率真。 更因为他是一位毫无威胁可言的废皇子。 加上夜慕参精明能干，笑傲堂在洛阳城风靡至极，皇子们也总愿意与他套些近乎，以备不时之需。 只是这么多年，夜慕参唯一信赖的只有夜慕景一人。 眼下夜慕景要蒙刑审之冤，夜慕参自然心焦不已。 他努力做出心平气和的样子，“二哥，这案子跟景哥真的没关系。” “我也相信景阿哥的为人，”夜慕韬沉吟道，“只是这命案非同小可，牵涉的不单是汤大人之命……总之，万不能掉以轻心，遗漏嫌疑。” “二哥，你，你这是假公徇私——我知道你一直不太喜欢景哥，可你这么做，也太……”夜慕参轻叹一声，“太不厚道了。” “我说过，我没有故意构陷他。”夜慕韬冷静地望着夜慕参，“我也只是秉公办案罢了。我私下再嫉妒他，也不会陷害自己的兄弟。 “况且，这都是大理寺卿宋孝民的主意。我要是再多加干预，他反倒要向父皇参我一本办案徇私的折子。 “你也不必太过担心，我已经打点过典狱的官员，让他们对景阿哥客气点。 “只要他们找不到能将景阿哥定罪的证据，他就不会受苦。” 夜慕参这才稍稍安心，“二哥，走吧，去大理寺。” “大理寺？你想做什么？”夜慕韬正要品一口茶，却被夜慕参的话惊了一惊，杯中茶水也溅出些许。 他微微拧眉，“我昨日还与那宋少卿吵了一架……不想见他。” 他又低声咕哝，“那家伙，好一个铁面无私，不近人情！也不知父皇怎么想的，偏让我向他学着点……” 夜慕参剑眉微挑，也不戳穿夜慕韬此刻的慌乱。 他取出凌商交给他的卦盘，语气是不可置疑的笃定，“那宋孝民虽然屡次破获奇案，但他这次，却必然出了差错。” “这是？”夜慕韬望着卦盘，眼中饱含敬畏，“钦天监大人的伏羲卦？” “没错。”夜慕参对夜慕韬这番反应，也是有些无语。 这迷信所谓天命的毒瘤，真是无处不在——连自诩清明的二皇子也未能幸免。 只是他夜慕参身单力薄，也改变不了什么。 “这与此案又有何故？”夜慕韬又问。 “从头至尾，你们查案的方向，就出了错。”夜慕参眼底一道精明的亮光，“这就是景哥的护身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正文 第26章 钦天监疑云之拨云见日（6） 大理寺卿宋孝民，人如其名。 他对内孝悌，于外恤民，办案行事以不畏强权而扬名。 夜慕参对他也早有耳闻，却一直不太想结交。 胆敢公然与皇亲贵胄对着干的家伙，不是对权势名利有些偏见，就是想借人之势青云直上。 无论是哪种原因，都是不容易摆脱的隐忧——对于夜慕参这样盛名在外的经商之人而言，尤其如此。 话说回来，这人能力确实强悍——从一位五品的大理寺丞跃升为三品官卿，不过用了两年而已。 两年间他破获奇案无数，深受皇帝赏识。 夜慕韬为了在皇帝面前邀功，两月前自荐清查洛阳奇蛊一案。 皇帝从善如流，委任夜慕韬与宋孝民一同办案。 由于此案真凶动机不明，手法诡谲神秘，又极可能扰乱民心，二人查案之事万万不能向外界透露半点消息。 正因如此，查案进度也是慢的可以。 夜慕韬与宋孝民背景悬殊，理念也差得老远，两月来几乎每次见面都要斗上半天的嘴。 前一日，夜慕韬不过是想为夜慕景求情，为他安排一位照料病情的下人，却被宋孝民劈头盖脸地斥骂为娇生惯养、骄奢淫逸，可把夜慕韬给气的。 夜慕韬一路上都在向夜慕参数落着这位大理寺卿的不是。 夜慕参倒听得乐呵，脑海里一出欢喜冤家的话剧栩栩如生。 宋孝民见到夜慕韬，也没什么好脸色。 听明白夜慕参的来意之后，他对二人的敌意则更加强烈。 毕竟，宋孝民审理过这么多案件，论资历，论专业，夜慕参都不及他。 如今，这位空有一副好皮囊和万贯家财的废皇子，竟然质疑他的判断。 宋孝民心道：这夜慕参，只不过是冠了一个再无实权的夜姓而已。他究竟是哪里来的自信，竟敢挑战他这位青天转世的大理寺卿？ 夜慕参与人打交道多年，自然也清楚宋孝民的心思。 他不疾不徐，摆出汤怀安的伏羲卦盘。 宋孝民顿时怔住。 这反应……倒是出乎夜慕参的预料。 夜慕参没放在心上——他是来帮夜慕景洗清莫须有的罪责的。 至于宋孝民或是夜慕韬的反应，他才懒得去细究。 前一日林诺峰大将军专程拜访夜慕参，就是为了取回这块伏羲卦。 夜慕参与他一问一答地聊了半日，也算将几人的纠葛摸了个透。 或许，也不是那么透。管不了那么多。 总之，就汤怀安一案——尤其是在验尸官确认，他是先被钝器重击而亡，后遭奇蛊噬心之后，怎么看，真正的嫌疑人都该是林诺峰，而不是宽厚仁善的太子殿下。 当时汤怀安已经疯癫成狂，就算对夜慕景不敬，后者也不是会因此羞恼而心生歹意之人。 “你不是想要动机吗？”夜慕参目光灼灼，指着伏羲卦盘，“这副卦，就是最好的证据。这上面的卦象，就是行凶之人的动机。” 夜慕韬看夜慕参的眼神里又添了一丝崇敬，“慕参，想不到你这趟去陈越国，还学会了看卦……” “咳咳，二哥，你若是有兴趣，我倒是可以引荐你去座寺庙抽签——”夜慕参扯起嘴角，“绝对不准。不过那寺庙边上的酒楼，却是洛阳一绝！” 两位夜姓儿郎话题陡转，宋孝民没耐心地翻起白眼。 夜慕参会意地不再侃大山，大大方方将自己从鲁迁、夜慕景、凌商还有林诺峰四人那儿得到的线索一条条拼凑起来。 “我呢，是坚定的唯物论者，从不相信卦象之说。”夜慕参从容不迫道，“而那些相信卦象的人，通常——” 他别有深意地停顿一下，“那些人，通常都心里有鬼。”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正文 第27章 钦天监疑云之拨云见日（7） 前一日林诺峰专程拜访夜慕参，求伏羲卦不成，反倒被夜慕参套了半天的话。 他离开后，夜慕参对着卦盘彻夜不眠，倒是想通了一些事—— 林诺峰也算是位铮铮铁骨的大将，功勋赫然，极少将什么人放在眼里。 唯独对凌商这位只有过一面之缘，连名姓也不知道的救命恩人，颇有些感恩戴德没齿难忘的意思。 两月前，凌商主动找到林诺峰，想请他带路，访一访钦天监，向他求取一卦。 至于求什么卦，林诺峰自然不知。 但夜慕参却暗自猜测，凌商的目的，恐怕不是让汤怀安替他算上一卦，而是那块被藏在树干里，却被什么人捷足先登的卦盘。 尽管林将军与钦天监素有不合，凌商这位恩人开了金口，林诺峰当然无法拒绝。 夜慕参将凌商的事问了个透彻，却依旧觉得此人深不可测。 反倒是林诺峰，谈话间总是刻意地指责汤怀安“妖言惑众”。 连从不打听朝政的夜慕参也知道，汤怀安对林诺峰实在不待见。 他几番向圣上进谏罢免林将军之将位不说，还经常当众斥他心怀不轨，对朝廷不忠。 两个多月前，异象惊动，汤怀安测卦算出洛阳城将有百人死于非命。 他算出有人将在洛阳散布奇蛊，却未算出自己也难以幸免。 此卦事关重大，汤怀安又闭关三日，重新占筮解卦，以确保天机未被误解。 只是伏羲先天六十四卜卦之术亦有其原则。 一事不可二测——否则就是亵渎天命。 汤怀安第一次占卜，所问之事为洛阳异象究竟为何。 第二次占卜，问的则是另一个更诛心的问题——奸人为何。 “易经六爻之术，我是一窍不通。但是我一位朋友却是明白的，”夜慕参摆弄手上的伏羲卦，道，“他也没告诉我这卦象究竟说了什么……可他却说了一句十分奇怪的话。” 宋孝民与夜慕韬异口同声问道，“什么话？” 夜慕参嘴角玩味的笑意，“他说啊——这卦是林将军要找的东西。他还说，我把这卦盘给二哥你也无妨。” 宋孝民与夜慕韬面面相觑，脸上皆是不甚了然的神情。 “不奇怪吗？”夜慕参继续笑，“林将军为什么会想要找到他死对头钦天监‘妖言惑众’的依据？另外，既然想要这卦的人是林将军，我又有什么理由不给他，反而要给正在查办此案的二哥呢？” “你是说……”夜慕韬沉吟道，“这副卦揭示的‘奸人’，就是林将军？” “卦上说了什么，我一不知道，二不相信。不过——”夜慕参将卦盘抛向夜慕韬，“我那位朋友说过，景哥与此案毫无关系。 “他虽然没有直接告诉我，谁才与此案真正有关……但他的意思也很明显，不是吗？ “他是个性情寡淡的家伙，不想掺和大理寺的案子。但他让我把这破石头交给二哥，说明这东西必然与汤怀安一案有关。 “而与这卦盘有关的人，就是林将军。” 夜慕韬万般虔诚地捧着伏羲卦，问道，“你那朋友，莫不是那位神医？” “咳咳……”夜慕参眼底一丝错乱，“他既然不想掺和这案子，当然也不愿透露自己的身份。二哥就不要探问了。” 宋孝民板着脸，“这伏羲卦最多也只能说明，林将军与此案可能有些牵连。可要证明太子无罪，还是不够确凿。 “况且，你那位神秘的朋友，他说太子是清白的，你就相信，未免也太儿戏。” 一阵怒火顿时攻上夜慕参心头。 他双目黑沉沉，无比笃定，“世上大多数人都是满口胡言，说的话也不可尽信。但我那位朋友，不巧是位惜字如金的家伙—— “只要是他说的，我都相信。”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正文 第28章 钦天监疑云之交个朋友（1） 一旁的夜慕韬也是怒火冲天。 他走到宋孝民跟前，指着他的鼻子痛骂：“你个死顽固，是不是非要跟我们姓夜的过不去？你看不惯我就算了，不体谅景阿哥体弱，我也咬牙忍了。现在你连慕参也要为难，你还讲不讲道理？！” 宋孝民一副大义凛然状，“我没有为难什么人。我只是秉公办案。” 夜慕参一晚没睡，这会儿也被宋孝民不可理喻的“铁面无私”折腾得头疼。 他喝了口大理寺的茶，嗯，果然还是清风斋的茶更清香。 那边夜慕韬与宋孝民争得面红耳赤，不可开交。 这边夜慕参干脆打了个盹儿。 夜慕参是被夜慕景唤醒的。 夜慕韬和宋孝民则不知去了哪里。 也不知道宋孝民是怎么答应放夜慕景出狱的。 彼时天色已暗，夜慕景又比上回见面时虚弱了几分。 他见夜慕参醒来，双眼放光，出口的第一句话就让夜慕参差点吐血：“凌商还好吗？” “景哥，你心里还有我吗？”夜慕参哀戚戚叹气，“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有了心上人就忘了我。” “唉，慕参，你不懂……” 夜慕参当然不懂。 他孤僻地行走江湖那么多年，不知不觉就成了个爱浪爱喝酒的傲娇堂主。他也很无奈。 而陷入单恋的夜慕景，多愁善感之矫情实在是让人受不了。 夜慕参喊了辆马车，将夜慕景送到皇宫之前。 他不想再进皇宫，便与夜慕景草草告别。 临别前，他还是几分不忍地规劝，“景哥啊，凌商那家伙，你还是不要执迷了。” 话声刚落，夜慕景好似又丢了三分魂魄，只有气无力地轻轻叹了口气。 夜慕参看着他的背影没入宫门之后，又吩咐车夫往无尘居赶。 凌商见到夜慕参，眼里微光闪动，“你来做什么？” “嘿嘿，”夜慕参大摇大摆地进了门，嬉笑道，“来告诉你我还活着，让你不要担心呀。” 凌商无语地扯扯嘴角，从背后喊住他，“请回吧。” 夜慕参微微一愣，平息心跳，回头看他，“唉，凌商，我说过的，你不入我笑傲堂，我就是死了也不离开这里。” “别白费功夫了。”凌商面无表情道，“我在洛阳不会久留。” 夜慕参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不知是因为错愕，还是因为……失落。 好在他很快调整好心态，“既然你不会在此久留——那你更该早日从了我。 “这样我也好早日为你盖两间馆子。等你离开之后，洛阳老百姓也会记得你。” “不需要。”凌商眉头微凛，“请回吧。” 夜慕参深呼吸，努力让自己不要暴走。 无尘居只有凌商一人居住，秋夜的庭院冷清而晦暗。 他眼珠转了又转，话锋一转，“凌商，你想看我男扮女装吗？” 凌商愣了片刻，似是被夜慕参的鬼畜提议惊住了。 他声音略带局促，“不想。” 夜慕参惋惜叹道，“你要是不看，我可就要让别人看了。” 他继而笑得甜腻，“比起让别人看，我还是——比较想让你看。” 凌商眼里闪过一丝嫌弃的星芒，“你惹了什么事？” 这种语气似乎……有些似曾相识啊。 夜慕参接着又想到，每次鲁迁谄媚地奉承自己时，他也是这个反应…… 所以说……凌商看待他傲娇堂堂主，就像他看待鲁迁那个榆木脑袋一样吗…… 夜慕参心里非常不痛快，“我怎么可能惹事？我这都是为了事业。我夜慕参可是个有事业心的好男儿，你懂吗？” 凌商表示不懂，“男扮女装？事业？” “这个，这个么说来话长，”夜慕参又一阵窘迫。 “那不必说了。” 夜慕参对凌商的逐客令也习以为常，径自推开他的房门，“不不，长夜漫漫，且听我慢慢道来。” “……不想听。” 夜慕参靠在门上，仿佛他才是这里的主人，“凌商，你其实并不像表面上那么冷漠吧？ “钦天监的案子，你也不想景哥蒙冤不是？ “你这个朋友，我夜慕参是交定了。 “从今往后啊，我就把你当自己人。 “我对自己人，是不会有任何隐瞒的。” 傲娇堂主脸上的招牌笑容，一眼倾城。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正文 第29章 钦天监疑云之交个朋友（2） 凌商拗不过夜慕参，还是没能将他赶出无尘居。 非但如此，他还没能将夜慕参赶出自己的卧房。 凌商既没有看夜慕参男扮女装的恶趣味，也不想听他彻夜吹牛。 他黑着脸去了养心室。 夜慕参在养心室门口犹豫起来——毕竟他对弥相那条九头黑蛇还是有些后怕。 恐惧也战胜不了夜慕参攻略凌商的决心。 “咳咳，凌商，你不想听我讲故事就算了，”夜慕参警觉地四下张望，确定没有可疑的爬行动物才松了一口气，“你跟我说说你自己的故事呗。” 其实，百晓生已经找到。他也答应了夜慕参，替他探清凌商的背景。 不过，夜慕参还是想听凌商亲口告诉他自己的身世来历。 凌商自然也毫不意外地拒绝，“不想说。” 夜慕参翻翻白眼：这家伙，情商也太低了——拒绝别人就不会委婉点吗？ “不想说”三个字，杀伤力和扎心程度远超所有类型的拒绝。 包括“没什么好说的”、“以后再说”、“你先说”，等等等等。 夜慕参眨巴双眼，“你究竟是不想说，还是不想对我说？” “都不想。” 凌商头也不抬，和衣躺到寒气氤氲的养心棺上。 俨然一尊不食人间烟火的睡美人。 夜慕参看得却莫名燥热。 “凌商，你不冷吗？这石棺看着冷冰冰的。”他深吸一口气，邪气笑道，“要不，我帮你暖暖？” 夜慕参才说完，弥相就不知从什么地方溜了出来，九只蛇头一齐对着他吐信子。 可把傲娇堂主吓得花容失色。 凌商嘴角一抹恶作剧得逞的坏笑一瞬即逝，机敏如夜慕参也未曾捕捉到。 他微微抬起手，衣袖垂落，露出线条优美的手臂。 弥相会意地敛起嚣张的蛇信，温顺地缠到凌商手臂上。 黑色蛇身沿着凌商的白皙手臂收缩滑动，蛇头与他修长灵活的手指纠缠嬉戏。 二者之间，仿佛能互通话语。 夜慕参怀疑自己看错了——凌商看这条黑蛇的眼神里，竟蕴着几分亲昵笑意。 没想到，一条蛇竟比常人更能亲近凌商。 夜慕参喉咙发干，“怪不得你这么没人性啊……原来你的朋友是蛇这样的冷血动物……” 与弥相嬉游片刻，凌商似乎心情大好。 他放下手臂，弥相从他的手游到他的身上。 他妖孽的容颜漫起夜慕参不曾见过的温柔，“弥相确实是我的朋友。” 夜慕参心想，如果直接问凌商，有没有将自己当作朋友，答案必然是否定的。 那就换个法子问：“那你还有别的朋友么？” 凌商闭上双眸，轻哼道，“没有。” 夜慕参前一刻还在嫉妒一条蛇的心情，这下又畅快起来——果然不出所料。 “哈哈，那我夜慕参，就会是你的第一个朋友，”他双眼弯成月牙形，“说不定还是唯一一个。” 凌商睁眼，眸光清冷，“除了弥相，我不需要别的朋友。” 夜慕参胸有成竹地微笑，“话可不能说得太绝对。我现在还不是你的朋友，说不定明天一早就是了。” 弥相仿佛听懂了他的话，蛇身猛地挺起，敌意满满地舞动蛇头。 “咳咳，爷才不怕你，”夜慕参吐了吐舌头，“凌商的朋友就是我夜慕参的朋友。爷今天不跟你计较，哼！” 但他的声音还是心虚地颤了颤。 凌商幽幽开口，“弥相不会伤你。” 弥相悠悠地瘫倒回凌商身上，像在求安慰。 夜慕参暗暗心惊——莫非不是蛇将凌商同化成了冷血动物，而是凌商将这蛇养出了灵性和人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正文 第30章 钦天监疑云之交个朋友（3） 夜慕参看着弥相像凌商撒娇的样子，嘴角扯动。 “你对凌商还蛮有独占欲嘛……呵呵，”他轻喃，“这可不太好。该向我学学，做个大度的好男儿。这样才能让朋友如沐春风，懂吗？” 弥相被指责小心眼，似乎不太快活，刺溜钻进养心棺的缝隙里。 “……夜慕参……” 听见凌商这般欲言又止地唤自己的名字，夜慕参心头又一阵骚动，“怎么了？” “弥相不会伤你，不要吓它。” 弥相刚刚还对夜慕参张牙舞爪，他才不信这颇受凌商偏爱的蛇不会伤他，“不会伤我？真的？” 凌商淡淡道，“你身上有它的气味。” “什么气味？”夜慕参一阵毛骨悚然，举起袖子嗅了嗅——自然什么都嗅不出来。 他欲哭无泪，“我身上有蛇的气味？好变态，我不活了！” “不是蛇的气味……”凌商无语，“是弥生的气味。” “弥生？” “弥相的毒，叫弥生。” 夜慕参佩服道，“弥生弥生，却沾上一点就能让人生不如死。真是够毒的。” 他眼珠一转，“凌商，愈雁姑娘说你从不救人，我死了你反而能得个清净——那日你又为何救我？” 凌商避开夜慕参的注视，不耐烦地挥出一掌，烛灯顿时熄灭。 很明显，他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夜慕参不敢在黑暗中和那条脾气古怪又剧毒的蛇共处一室，识相地准备离开。 他轻手轻脚地关上养心室的门，对着满庭寂落的霜华喃喃自语，“不需要别的朋友……凌商啊，爷当然不会是那种‘别的朋友’。” 夜慕参回到凌商的卧房，刚想往凌商塌上躺下，又迅捷地后退一步。 凌商将卧房让给夜慕参，究竟是不愿听他唠叨吹牛，还是因为不舍得他再打地铺呢？ 夜慕参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相信第二个原因。 嘿嘿嘿。 不过，正是因为如此，夜慕参才更不能睡他的床。 所谓交友之道，诚心为上。 夜慕参连日观察下来，也算看懂一些凌商的个性——这种人，无法利诱，只能用诚意打动。 都说诚意千金难买，因为这二字力鼎千钧，实践起来，是相当辛苦的。 不过，凌商这样的才俊，心性又高洁脱俗，完全值得笑傲堂堂主拿出满分的诚意来对待。 夜慕参乐颠颠地再次打起了地铺。 他闻着从床上传来极浅的清香，含笑入睡。 第二天清早，夜慕参醒来后照例去庭院练习佛系心法。 他伸了个懒腰，无尘居的门这时却从外边开了。 凌商又是一身东瀛忍者的装扮，身形利落而潇洒。 他手上一副伏羲卦盘；看见夜慕参，又不动声色地想要藏起来。 夜慕参却将他抓了个现行，“哎，我看到了！话说这东西我已经听你的话，交给二哥了——你怎么又偷回来了？” “……”凌商也不再遮遮掩掩，将卦盘摆在掌心，“不是同一副卦。这副卦，与大理寺的案子无关。” 夜慕参凑近细看。果然，这副卦龟盘磨损，卦象斑驳，看着就很有年代感。 他问道，“莫非这就是藏在树干里的那副？” “没错。” “那你知道是什么人取走的咯？” 凌商偏过头，不答反问，“你在审我？” “咳咳，当然不是，哈哈哈。我只是好奇，好奇。” 夜慕参面上一阵尴尬，心里却道，凌商的警觉性实在高得超乎想象。 他只不过随意试探，却立刻被凌商看破。 他更加笃定，这家伙，一定要结为朋友才行——若不小心成了敌人，也太可怕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正文 第31章 钦天监疑云之交个朋友（4） 汤怀安死得惨不忍睹，夜慕参说到底也没什么心情为他讨公道。 若不是夜慕景无辜被告，夜慕参绝对不会插手。 当然，说真凶就是林诺峰，也只是夜慕参的主观臆断而已。 只要最后受罪的人不是夜慕景就好。 夜慕参静静跟在凌商身后，去了书房。 只见他取出一只玲珑的墨色玉匣，将今早带回的那块颇有年代的伏羲卦扔了进去。 “人家都爱收藏字画珍宝，凌老板却爱收藏老神棍的龟盘——”夜慕参倚在门栏，双手环胸，“果然不是一般人。” 凌商垂眸抿唇，一手握拳，重重捶在玉匣上。 “哎，生气了？”夜慕参对凌商的反应几分震惊，“不会吧？我没说什么呀……” “你什么都不知道。”凌商凉薄的唇间轻飘飘地吐出这句话，却压得夜慕参几乎喘不过气。 “没错，我确实什么都不知道。所以——”夜慕参意味深长地笑，“我不知道的那些事，你就告诉我吧。” 这一回，凌商却不再冷冷回绝一句“与你无关”了。 他方才击中玉匣的手背骨节上渗出血来，慢慢淌进匣子的缝隙。 他像是对这流血的感觉上了瘾，执着地碾磨着自己的手骨，要让更多的血流进玉匣。 夜慕参先是对着他的手发痴，紧接着又感到不忍。 他上前扣住凌商的手腕，“哎，你这个人，怎么自虐啊？” 凌商神经质地轻笑，“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世界上不会有第二个人，可以笑得如此诛心了。 夜慕参手心一片冷汗，“我帮你上药，这破龟盘的事，等会儿再问你。” “不必，”凌商抽回自己的手，“弥相会帮我。” 但凌商却不急着让弥相为他止血治伤。 他抱着玉匣去了后院，将它丢入一只浸满青黑色浓汁的药锅里，又在炉下生了火。 夜慕参瞪大双眼，不明觉厉，“你这是，要拿那老神棍的遗物炼丹药呢？” “我的血，可以让卦象复原。” 凌商的语气虽然平淡，可他的眼神，却分明在说：夜慕参这位空有皮囊的美少年，智障癌入膏肓，想必是没救了。 夜慕参对这其中奥妙自然是一窍不通。 可他也记得，那剧毒令人发指的弥相，饮的是凌商的血。 他对凌商的了解再次加深：这位冰山店主非但是位蛇蝎美人，还有毒。 夜慕参望着窜动的火苗，闻着空气中浓郁的苦涩药草味，又觉得凌商也不是那么不可亲近的。 龟盘在药炉里泡着，夜慕参也趁机跟凌商扯起家常。 不过，凌商不止看起来不食人间烟火——他对俗尘的事务，实在是毫不关心的。 夜慕参吹了一通最好的酒，最骏的马，最酣畅的豪赌，最惊险的奇遇，凌商的目光却始终不曾从药炉中翻滚的玉匣离开。 傲娇堂主好不尴尬地漫天扯，直到口干舌燥，炉中的青黑药汁也终于烧干。 凌商用火钳取出玉匣，又没入清透的冰水。 反复几次之后，打开玉匣，里头竟然没有半点血液的痕迹，只一块爻象清晰的伏羲卦盘。 “好神奇……”夜慕参惊叹。 他接着又问，“可是，这块龟盘被埋在树干里少说也有十年了吧？你这样费尽心神地搜寻它，如今还不惜用自己的血为它复原，又是为什么？” “因为……”凌商眼底一道狠戾的光，“我乐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正文 第32章 钦天监疑云之交个朋友（5） 整整一上午，夜慕参都陪着凌商干坐在药炉之前。 他见凌商的手背一直血肉模糊，也就一直不敢问他心中的疑惑。 他没心没肺地将自己的事大大小小向凌商透露了个遍，却还是没能从凌商口中听到半点关于他自己的事。 不过，总体而言，夜慕参对这一上午的成果非常满意。 至少，如今凌商已经很了解他了。 凡是了解夜慕参的人，就没有不欣赏他的。 就连那曾巴不得他去死的皇帝老爹，也还是相当欣赏夜慕参的——欣赏与忌讳，也是两码事。 想到从今以后，凌商对他夜慕参就会多一分欣赏，他的心情就无比雀跃。 谁能抵挡他笑傲堂堂主的无敌魅力呢？ 当然没有人可以做到，是吧？ 嘿嘿嘿。 养心室的门一开，置于养心棺上的紫砂罐便剧烈地摇动起来。 夜慕参双腿微颤。这弥相必然是嗅到了凌商的血，才会这样激动。 就算凌商两次说过弥相不会伤他，夜慕参对于与这差点害死自己的毒蛇共处一室，还是感到不太自在。 弥相在凌商的手上绕了一圈又一圈，九张蛇口紧紧贴服在他的手背。 不知道凌商的血尝起来是什么味道。 不一会儿，凌商手背上的创口果然完美地愈合。 弥相心满意足地从凌商的手滑到他的肩颈，再顺着他的身体移至地面。 它来到夜慕参的跟前，挺直腰身，九只蛇头摆成妖异的花朵形状。 夜慕参倒吸一口冷气，“凌商，爷的小命可是你救的，我就是死也要死在你手上……” 他的声音微微颤抖，“我不要被一条丑八怪的蛇毒死……” 凌商用手指轻扣紫砂罐，弥相立刻顺从地放下身体，刺溜爬回了罐子里。 “你昨晚吓到弥相了。”凌商点燃熏香，嘴角微扬，“它要报仇。” “这么小心眼吗？”夜慕参憋嘴，恨恨道，“都说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我看啊，还是弥相这种兼具女子与小人之劣性的毒蛇最难养！哼！” 凌商点燃熏香，转了转手腕，极其轻蔑地看了夜慕参一眼，“也不知谁说自己大度的……” “咳咳，我当然，当然大度！”夜慕参脸上些许尴尬的红晕，“我只是，我只是……” “刚才想问的事，你问吧。”凌商干脆地打断他。 毕竟，夜慕参大度与否，又为何不大度，凌商也没什么兴趣了解。 “哦，对，正事要紧！”夜慕参转眼又是嬉皮笑脸，“首先啊，我想问你……” 凌商听见“首先”二字，眉峰微蹙。他眼中满满的悔意——谁知道夜慕参这个大话痨有多少问题啊！ 他连忙打断，“我改变主意了——你只能问三个问题。” “呃……可以再赏我两个问题么？”夜慕参怯怯问道。 “不能。”凌商沉声道，“你还能问两个问题。” “什么？！”夜慕参气也不是，恼也不是，“凌商你认真的吗？你这个大奸商，对朋友也这么吝啬吗？！” 凌商一本正经地应道，“嗯。我认真的。另外，你不是我的朋友。” 夜慕参微微错愕，好似也有几分失落，薄唇开阖，却吐不出一个字。 凌商无奈地看了他一眼，眼中满含同情，“夜堂主，你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夜慕参顿时觉得自己身上的力气都被抽走了大半。 他愣愣望着凌商半晌，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那你告诉我，你是不是知道下蛊之人的身份？” “不不不，我不想知道这个，”夜慕参随即又使劲摇头，“我想知道的是……” 他咬了咬唇，“凌商，你最喜欢什么酒？”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正文 第33章 钦天监疑云之交个朋友（6） 夜慕参的提问，自然也出乎了凌商的意料。 对于夜慕参而言，天底下没有比酒好的朋友了。 他想知道凌商喜欢喝什么酒。 他还想和凌商好好喝上一杯。 如果可以，他还想看凌商喝醉的模样。 夜慕参酒量极好，至今只醉过一回。 他有自信，可以与凌商拼一番酒力。 “我呢，最喜欢杜康，”夜慕参眯起眼，“杯酒入喉，万事不愁！” 凌商冰冷的瞳眸里的深渊，好似醇酒起着波澜。 “爷交朋友，图的就是快意尽兴。”夜慕参坦然笑道，“我不是什么嫉恶如仇的人，洛阳城里发生的事，只要不碍着我的生意，我也没必要去管，不是么？” “嗯。” “所以，你最喜欢什么酒？爷今儿个心情好，请你喝。” 凌商敛眸，沉思片刻，道，“清酒。” “哎？清酒？”夜慕参对这答案也颇感意外，“奈良清酒的清酒？” “关西清酒，最为上乘；奈良为次。” “咳咳，这可难办了……”夜慕参几分尴尬，“清酒我不怎么喝，也不太懂。另外啊，在这洛阳城里头，专程酿清酒的铺子似乎也没几家，更别提是否地道了。” 凌商似乎心情不错，“我有。你想喝么？” 夜慕参微怔，“你自己酿的？” “不然呢？”凌商反问。 说起来，夜慕参对这东瀛的酒水，向来有些不敢恭维。 但若是凌商亲自酿的…… 他双眼放光，“哈哈，那我一定不能错过。” 凌商从冰窖取出一壶清酒。 两人坐到庭院。其时秋风萧瑟，落叶旋扫。 莹润清透的酒液在浅口玉杯中轻晃。 “好冰！”夜慕参嘬下一口，微微皱眉，“这酒温一下更醇吧？” 凌商幽幽道，“这酒只能趁冰时喝。” “为什么？” “不为什么。我喜欢。” 夜慕参学着凌商的样子，先是含着冰冷的清酒，直到酒香在口腔中漫开才咽下。 喝下之后，虽不如白酒酣畅，却是清冽有余。 “好像是不错，”夜慕参若有所思，“不过啊，我还是更喜欢杜康。” 凌商出神地望着庭院里的红枫，没有理会夜慕参的意思。 “没想到啊，凌商你这个小气鬼，还会请我喝酒。嘿嘿嘿。”夜慕参边喝边乐呵。 凌商回过神，冷淡地开口，“你请我喝过杜康，我请你喝御雪。我们扯平了。” “扯平了？”夜慕参举着酒杯的手顿在空中，“凌商，你什么意思？” “喝过这壶酒，夜堂主就不要再来，扰我清净了。” 夜慕参心想，他又摸清了凌商的一个习惯——每隔几个时辰，这家伙就会赶自己走。 若是常人，碰上这每每见面都要给自己下逐客令的冰山美人，定然会玻璃心哗啦一地，从此萎靡不振。 可他笑傲堂堂主，之所以能够从无人问津的被废皇子，成为今天连当朝宰相也要敬让三分的洛阳一绝，定然有他的非凡之处。 这一天，他夜慕参达成的成就可以说是相当喜人。 他非但将自己几年的游历趣事都告诉了凌商，单方面促进了两人的了解，还喝到了凌商亲自酿的酒，更摸透了凌商爱下逐客令的习惯。 夜慕参没来由地笃定，自己是第一个喝到这“御雪”清酒的人。 谁说冰山不可撼动的？ 嗯哼。 夜慕参嬉笑着，眉眼如春，“凌商，我们扯不平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正文 第34章 钦天监疑云之交个朋友（7） 夜慕参渐渐也爱上了这御雪清酒的滋味。 他道，“上回我请你喝酒，你可一滴都不许我沾！我呢也不是计较的人，你起码也要等我喝醉，再让我走吧？” 凌商毫不客气地戳穿他的阴谋，“夜堂主的酒量，喝上三天三夜也醉不了……我没那么多酒。” “咳咳，那只有一壶，也太少了。” “你想喝多少？” “九……七……算了算了，三壶。” 凌商扬眉，干脆地答应了，“三壶之后，你我就此别过吧。” “好。” 这是夜慕参喝得最慢的一次酒。 半晌后，他终于打破沉默，“凌商，有一件事，我到现在也想不明白。” “什么事？” “林诺峰告诉我，汤怀安两个月前测了两副卦，而不是一副。” “没错。” “可是那天晚上，在汤怀安的书房里，我们只找到一只破龟盘。” “嗯。” “第一副卦与林诺峰无关；第二副才和他有干系。”夜慕参同样修长却带着几分沧桑的手指在石桌上有节奏地轻扣，“所以他后来找过你，又通过你找到了我，想让我把卦盘给他，好销毁对他不利的物证……” 凌商似笑非笑地打断他，“你不是对买卖之外的事不关心么？” “咳咳……我是不关心。二哥他们接下来要怎么处置这案子，我都不会再插手——除非景哥又受到牵连。”夜慕参心头莫名一记慌，“我就是觉得，不对劲。” “不对劲？” “有人在你我之前，便取走了你想找的那块古董龟盘。那他若想知道汤怀安最近的那两副卦盘的下落，也不是难事。” “嗯。” “所以……”夜慕参深吸一口气，“那个人其实拿走了两块卦盘。” 凌商浅笑，“他没有。” “呵……你果然认识那个人。” “……”凌商难得柔和的面容瞬间又变得冷然，“我不认识。” “没关系，你不愿告诉我，我就不问。”夜慕参用爽朗的笑掩饰自己的尴尬，“哎呀，酒没了。” 凌商平静地起身，“我去续。” “劳烦。” 凌商双手托着一壶新酒，为夜慕参斟上。 夜慕参叹道，“凌商，你若是去我府上做酒侍，我一定会每天都醉成烂泥……” 凌商冷冷道，“你醒着也和烂醉差不多。” “咳咳，我怎么说也是年轻有为的洛阳第一美男，你这么说可就过分了。” 凌商又盯着夜慕参的脸瞧了两眼，“过分么？” “算了，”夜慕参咽下一口冰冽的清酒，满足地轻抚被酒精亲吻的胃，“你不懂欣赏我的美，自然有人懂得。” “周尹辰么？” “咳咳咳……”夜慕参才又将半小口清酒送入口中，立刻被凌商的话呛出了泪水，“你提他做什么？你吃醋么？” “我劝你，”凌商几分郑重道，“还是与周太傅保持距离。” “为什么？难道——”夜慕参贱兮兮地笑起来，“你真吃醋了？” 凌商喉结滚动，似是在压抑对智障少年的不耐烦，“你不想死得不明不白，就别招惹周浩。” “原来是关心我啊，”夜慕参心情舒爽地又喝下一杯，“你放心，爷我什么鬼煞没斗过？死不了。” “……随你。” “话说回来，”夜慕参不再胡侃，正色道，“你方才说，那位取走树干上卦盘的人，和取走汤怀安算出洛阳异象卦盘的人，不是同一人？” “嗯，”凌商仰头看了看天，“日落了。” 夜慕参此刻已有三分醉意。 他琢磨着，汤怀安的第一卦，说到底，对于任何人都不会构成威胁。凭空消失，实在有些蹊跷。 至于汤怀安的第二卦，最想得到的自然是那位下蛊之人。可林诺峰这么一位粗莽的将军，跟这伏羲卦又有什么干系？ 还有那位神秘人和凌商都在找的，埋在树干里十多年的伏羲卦，又是怎么回事？ …… 凌商放下酒杯，有条不紊地将庭院的荧灯一盏盏点亮。 夜慕参晃了晃头，烦恼散尽，只看见晦暝暮色里凌商让人挪不开眼的身影。 这家伙真是，无论做什么事，都让人觉得，比酩酊大醉还要不真实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正文 第35章 钦天监疑云之交个朋友（8） 清酒还剩半壶。 夜慕参放下酒杯，起身向凌商作别。 “不喝了？”凌商扬眉。 夜慕参笑，“不喝了。你如今欠我半壶酒，可别忘了。改日我定要喝回来。” “没有改日。”凌商的声音比夜风更冷，“夜慕参，我们不会再有交集。” “以后的事，谁说得清？”夜慕参依旧笑得坦然，“我今天呢，本也想赖在你这儿，实在是突然想起堂中有些急事要处理，不得不回去关照一下。否则，我肯定舍不得离开你这无尘居。” 对于傲娇堂主的这套说辞，凌商连查证是否属实，都没什么兴趣。 末了，夜慕参又加上一句，“我是真有事，不要太想我哦！过几日我一定好好陪你。” 凌商自然巴不得夜慕参再也别回来。 他继续给自己斟酒，头也不抬，“不送。” “半壶酒可别忘了，”夜慕参走开两步，又飞快地蹭回凌商身边，“哎呀，我忘了一件事！” 凌商被吓了一下，杯中清酒溅出几滴，落在他的手上。 暮色昏沉，天寒鸦寂。 夜慕参差点扑上去，抓起凌商的手为他舔去酒液。 不过，傲娇堂主毕竟还是很在意自己正人君子的颜面的。 夜慕参愣神的间隙，凌商已经擦净了手。 “什么事？”凌商似乎压抑着对夜慕参的不满。 “你起来，别坐着。” “干什么？” 夜慕参一脸无辜，“干什么都不会干坏事，你先起来。” 凌商大概也清楚，自己若是不搭理他，耳朵定会再被磨出一层茧。 他讲究地放下酒杯，将酒瓶与酒杯摆在一块，恰到好处的和风美感油然而生。 他站到夜慕参面前。两人只相距半步的距离。 说来两人个人约莫一般高，可凌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气息却让夜慕参自觉矮了一截。 “到底什么事？” 凌商逼视的压迫感让夜慕参顿时又一阵心虚。 一不做，二不休。 夜慕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张开双臂抱住凌商，在他背上拍了三下。 “朋友告别，当然不能含糊，是吧？”夜慕参笑得连自己都想扇自己两巴掌——实在是太贱了。 凌商冷不防被登徒子套路，震惊得浑身僵硬。 夜慕参胆战心惊地吃完美人的豆腐，逃命也不敢含糊。 “夜——慕——” 凌商口中才吐出两个字，夜慕参已然运足了气，拔腿就跑。 他脚底生风，头也不回，冲出了无尘居。 夜慕参跑过一整条巷子，确定凌商没有跟来追杀他，终于松了口气。 一路秋风扑面，微醺的傲娇堂主此刻也清醒了许多。 唔，已经许久没有借酒做这么不要命的事了。 真是惊险…… 可也真是爽啊！ 回到笑傲堂，只见鲁迁一只眼上套着一指宽的显微镜，头发散乱，半迷糊半癫狂地对着一大桌的瓶瓶罐罐自言自语。 “老板，回来了？”鲁迁摘下显微镜，那只眼已经微微发红。 “嗯，让你办的事怎么样了？” “嘿嘿，我你还不放心吗？”鲁迁搓搓手，对夜慕参挤眉弄眼，“老板，你好像比前几天还帅了点，这几天浪得挺开心吧？” “咳咳，我哪里浪了？我在办正事，正事你懂吗？！” “我懂，我懂，那位绝色神医，嘿嘿嘿，我最懂了。”鲁迁捧起一只罐子，“这就跟我研发新产品一样，几十种配方试验过去，只有一道是真正合适的…… “老板你阅人无数，还没见过什么人入你法眼，我都差点以为你对太子殿下有什么不轨的企图了…… “现在看来，是我想错了，嘿嘿…… “老板的配方，原来是那位凌商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正文 第36章 钦天监疑云之交个朋友（9） 鲁迁差点被夜慕参打成驴肉火烧。 “瞎说什么大实话呢你？啊呸！瞎说什么鬼话呢你？” 夜慕参实在是气得扎心，“爷我是那种人吗？！亏我平日教你那么多东西，都用来扒奸情抖八卦了是吧？！” 夜慕参愤慨不已。 酒意分明已经散去，他的头却更晕了。 “可是，老板你对那凌商，真，真的不一般，比对太子殿下还好，好多了！” 鲁迁不怕死地继续探问，“老板你这么生气，难道不是因为被我说中了心事，恼，恼羞成怒吗？” 这下，鲁迁是彻底完了。 饶是夜慕参再想做个佛系好老板，面对这么耿直的员工，也只能化身修罗魔。 夜慕参痛骂鲁迁整整一柱香的时间，还是不解气，终于使出杀手锏—— “房租涨价！加倍！没得商量！哼！” 鲁迁如遭晴天霹雳，手中的罐子砰然摔落，一地泥浆。 虽然夜慕参每次发脾气都说要涨房租……可他至今也没真收过一次租。 到底是这个老板心太宽呢，还是太有钱呢？ 鲁迁一面清理满地的碎片，一面神伤：老板大概是单身太久，又太富有，所以才会这么鬼畜吧。 他不免担忧起来：夜慕参做老板，他鲁迁还可以无限期拖欠房租。若哪一天夜慕参把笑傲堂交给了凌商那位精明的店主…… 哎哟喂，不敢想。 鲁迁又暗搓搓地希望夜慕景能给力点，早日将凌商追到手。 不过怎么看，凌商成为太子妃的可能性，都是零。 那他只能，只能更加卖力地为笑傲堂卖命了。 这边鲁迁为自己没有出头日的人生唉声叹气，那边夜慕参则忿忿地将自己扔进温泉，让温热的水流麻痹自己不宁的心绪。 “你们一个个，都不知道我如此忍辱负重，费尽心机，究竟为了什么！一个个，都是，蠢，蠢货！蠢死吧你们就！” 夜慕参气归气，却还是想起了凌商。 他离开无尘居，当然不是因为有什么急事。 他只是不想让凌商真的烦他罢了。 那什么，小别胜那啥不是吗。 夜慕参有把握，过不了几天，凌商一定会主动来找他。 嘿嘿嘿。 事到如今，能明白夜慕参为何如此想拉拢凌商的人，或许只有凌商自己了。 其他人，大概都以为他被凌商的绝世美貌和绝代风华迷了心窍。 肤浅，实在是太肤浅了。 凌商不是一般人，他夜慕参，也从来就不是。 他走遍五湖四海才明白一个道理。 找一个人，比做什么都难。 如果他夜慕参只是一位被废的皇子，那他到任何地方，都无法抬起头。 如果他是一位众人瞩目的富豪，那他想办事便轻松许多——却仍旧无法迈过官家的槛。 夜慕参在异国他乡漂泊了五年，才做出这个决定：他要回到洛阳。他要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但是，他要做的一切，都与他的姓氏无关。 他不会与那老皇帝再说一句话。 更不用提原谅他。 不可能。 夜慕参带着一身的水汽回到卧房。他打开窗户，让明月的光辉打在脸上。 凌商说过，与周太傅牵扯过多，很可能会死得不明不白。 这就是凌商不愿意与他做交易的理由么？ 比起汤怀安，周浩确实要厉害得多。 夜慕参嘴角轻扯——他是当今皇帝的太傅，自然不会是什么善类。 不过，对方就是再狠辣的角色，他夜慕参也都惹定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正文 第37章 钦天监疑云之交个朋友（10） 三天后，凌商果然不负所望地来到笑傲堂。 这三天里，夜慕参当然也没闲着。 百晓生已经将凌商的底细查了个透——虽然依旧没查出多少来。 据百晓生所查，五年之前，世间完全不存在凌商这个人。 七年前，“边境幽冥”柳生冥不知为何在西夏一带大肆作乱。 据说为他散播毒蛊之人，便是其徒凌商。 那时凌商也不叫凌商，而叫柳生彦。 那时凌商也不是如今这副模样，而是一位瞳色泛紫的清冷少年。 柳生彦对无辜之人下蛊，柳生冥再假意解蛊——实则控其心智。 一时间，二人在边境聚揽了不下百位门徒，说是邪教也不为过。 亦痴亦癫的中蛊之人，最后都心甘情愿做了柳生冥祭奠毒灵的幽魂。 五年前，师徒二人又不知为何分道扬镳。 柳生彦改了容颜，敛了紫瞳，从此改名凌商。 而七年前凌商的下落，就是无所不晓的百晓生，也无从得知。 五年来，凌商没有再用过毒，也没有行过医。 他在东瀛旅居五年，足迹遍布整座东瀛岛。 至于那段时间他究竟做了什么，却又不得而知。 百晓生只知道，数月前凌商回到中原，当朝宰相莫远赫也专程拜访过他。 那位手染无辜之人鲜血的蛊王之徒，如今摇身一变，成了洛京名震一方的清风斋店主。 清风斋明面上是素斋阁，夜晚是风月楼…… 背地里，却搜罗着各位客官的机密。 夜慕参再问，凌商搜罗这些信息究竟为何，百晓生又是不知。 可把傲娇堂主给气得。 这个世道，饭桶真是越来越多了。 不过，关于凌商的底细，聊胜于无。 夜慕参纵然对百晓生的情报不太满意，也还是派人将他连夜偷渡到陈越国。 如此一来，算是保了百晓生一条小命，也算是彻底将凌商的过往封存。 夜慕参回想起五年前，刚踏上浪迹之途的情形。 那时候的凌商，似乎已经不太乐意服从柳生冥。 这个家伙，真是从头到尾都是谜。 让人忍不住好奇，又让人有些发怵。 不过，既然清风斋私底下就是一个情报机构，那他夜慕参当然要好好利用一番。 凌商来到笑傲堂时，夜慕参正悠哉地逗着鹦鹉。 没等凌商开口，夜慕参就狡黠地笑起，“嘿嘿，我就知道，你会想我的。” 凌商脸色不善，明显是动怒了。 夜慕参明知故问，“你又病了吗？怎么脸黑成这样？莫不是相思病？” 他继续道，“我知道我很有魅力啦，但是，我奉劝你还是不要对我动心——因为我和景哥不一样。我对男人毕竟没有那种兴趣。” 凌商目光冰冷，声音不带一丝情绪，“别动清风斋。” “哈，为什么不能动？” 夜慕参将鹦鹉朝鹦鹉做了个手势，鹦鹉立刻昂着头学舌道，“为什么？为什么？” “再说，我也没有把清风斋怎么样不是？”夜慕参露出连自己都想扇一巴掌的阴险笑容，“我只是看上它了。” “就像——”他逼近凌商，挑衅地看着他，“就像我看上你。” 语罢，夜慕参率先红了耳根，连忙后退一步，“咳咳，别想歪啊，不是那种看上！” 凌商对他的调戏不予理会，只重复道，“别动清风斋。” “我就是动了，怎么样？你想把我怎么样？”夜慕参眼中精光闪烁，“你难道要毒死我么——柳生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正文 第38章 钦天监疑云之交个朋友（11） 凌商听见“柳生彦”三个字，眼底划过一阵十分痛苦的神色。 “你都知道了……”凌商轻喃，“你到底想做什么？” 夜慕参对凌商方才的表情感到不解。 被人戳穿了身份，害怕或是不安才是正常的反应。 可又为什么会痛苦？ 夜慕参尴尬地自嘲，“可惜，我知道的还是太少了。” “那些人的死，与我无关。”凌商认真地与夜慕参对视，“你休想威胁我。” “我当然不是那种人！”夜慕参没来由地懊恼，“我知道你和二哥他们的案子无关，我也不会威胁你！” “你买下清风斋做什么？”凌商的语气恢复了冷淡。 “我说过，我看上它了。” 与人打交道向来如鱼得水的夜慕参，偏生在凌商面前总是中气不足。 他强作镇定，“爷别的没有，就是有钱——心情好了，买座茶馆还有错么？” 凌商横眉，“谁也休想动清风斋。” “嘿嘿，在这洛阳城，还真没有我夜慕参买不到的东西。” 凌商双手背在身后，神色之凛冽有如极冬之寒。 夜慕参心中却相当有把握。 他继续道，“早知道清风斋是莫丞相帮你购下的，我前些日子也不用那么费心去挖你了。 “莫远赫那老头，跟我可熟了。 “他知道我看上清风斋呀，可高兴了，你没见他昨晚醉得呀…… “不过，他对你似乎挺爱护的，还对我千叮咛万嘱咐，不要为难你…… “哈哈，他老人家也是多虑。 “我这么欣赏你，礼贤下士还来不及，又怎么会为难你呢，是吧？” 凌商眉头紧锁，“我答应你了。” “哎？什么？”夜慕参一时回不过神，“你答应将清风斋转给我了？” “入笑傲堂，帮你应付周浩。”凌商没好气地偏过头，语气十足的不甘愿，“但是，清风斋不能动。” 夜慕参一阵头晕目眩。 他还有更大的绝招没使出来，想不到凌商就这么同意了！ 幸福来得太突然，这一日的天空似乎也更晴朗了。 “真的？太好了！”夜慕参喜不自禁，对着凌商又是一个熊抱。 凌商满身的杀气，“夜——” 夜慕参赶紧后退一步，“激动过头了，不好意思，啊哈哈哈哈……” 他笑得比三月的旭日还要灿烂，“凌商，我真是太高兴了！” “清风斋……”凌商神色冰冻，只执着地重复着他的心头肉。 “放心，明日我就将地契房契通通还给你。不不，现在就还！” 夜慕参说罢便遣了位下人去拿。 他诚意满满地将契据双手奉上，态度好得没话说。 凌商伸手去接，夜慕参却不松手。 “你……”凌商声音几分沙哑，“反悔了？” “当然不是，我是那种言而无信的人吗？”夜慕参勾唇，招牌的迷人微笑，“我只是——” “只是什么？”凌商不耐烦。 “三天前你还欠我半壶酒呢。”夜慕参舌尖轻舔嘴角，眼里满是回味。 “……” “我在清风斋吃顿素，赊账也要收利息；”夜慕参记仇地眯起眼，“你欠我半壶酒，我也收个利息，总不为过吧？” 凌商手上力道加重，却仍旧无法从夜慕参手上夺过契据。 “我可不像你那么黑心。你再请我喝三壶酒，清风斋原封不动地还你。你要是不请……” 夜慕参玩味地停顿了一下，“那这些字据今天定要落得个粉身碎骨的下场咯。” “你……”凌商眼里满是对夜慕参这无赖的控诉。 “怎样？凌商，你可已经答应做我的人了，”夜慕参扬眉，“对老板还这副态度，我要扣你工钱噢。” “三壶酒是么？”凌商眼里的光芒令夜慕参莫名不安。 他冷笑道，“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正文 第39章 钦天监疑云之交个朋友（12） 花前月下，美酒美人。 夜慕参端得一本正经，其实心里乐开了花。 御雪清酒，其色清如泉，其味淡如水，其温冰如雪。 像极了眼前的美人凌商。 却不是夜慕参惯常酣饮的杜康老酒。 这种酒，怎样也喝不醉，怎样喝都无法过瘾。 甚至于，这酒太寒太清淡，寥寥数杯便会让人胃中生寒，心头生畏。 偏偏夜慕参却对这种滋味有些上瘾。 他扯起一抹自以为攻气十足的笑，作豪迈状，“人生难得一知己，凌商，干！” “……”凌商放下酒杯，“我和你不是知己。” “我对你确实不太了解，可是你了解我啊。我那天将自己的事差不多全告诉了你，所以——”夜慕参再往前伸了伸手，“你是我的知己。” 凌商坦然道，“我没听见。” “没听见？没听见啊……”夜慕参几分尴尬，失落地收回玉杯。 他转而莞尔，“那也无妨，我再说一遍，你这回听见了，就还是我的知己。就从我五岁那年……” “喝酒罢，别说了。”凌商兀自又抿了一口清酒。 晶莹的酒液将他的薄唇浸湿，染上一层浅浅的红。 夜慕参舔了舔唇，情不自禁地轻叹，“凌商，你可真好看。” 语罢，他心里又是咯噔一下，暗道不妙：凌商怕又要将他看作肤浅的小人了。 果然，凌商的眼神瞬间寒彻，须臾间恍如锐利的刀锋。 “咳咳，我也挺好看的……”夜慕参故作无辜地补刀，“我们都好看，好看，哈哈哈……” “酒要温了。” “好，好，喝酒。”夜慕参再次伸手要与凌商碰杯，“你总要给我这个老板些面子。” 凌商轻轻碰了一下夜慕参的酒杯。 他冰凉的手指擦过夜慕参的手背，竟好似被烫伤一般，不安地颤了一下，杯中酒也溅出些许。 夜慕参不动声色地仰头饮尽杯中酒，“果然，温了就少了些风味。” 他继续道，“明日你随我去周太傅府上拜访一下。最好将愈雁姑娘也叫上。” 凌商十分勉强地喝下这杯酒，只吐出两个字：“契据。” 夜慕参拍拍胸脯，“再陪我喝两杯，我就给你。” “一言为定。” “你打算什么时候离开洛阳？”夜慕参假装漫不经心地问。 “不知道。” “不知道？”夜慕参扬眉，“那你为什么要离开这里？又打算去哪里？” “为什么不离开？”凌商微微侧过头，似在嘲讽夜慕参的问题毫无意义，“去哪里……与你无关吧？” “你可真是奇怪，”夜慕参摇头叹气，“我去过的地方也算不少，可除了洛阳，没有一座城能让我想长久地居住下去。” “……” “而且，我见过的人里头，只有想在这里扎根的……没有仇家没有惹祸，就想离开这地方的人，你是头一个。” “……” “所以，你想去哪里？”清酒的劲慢慢上来，夜慕参的脸颊也泛起浅浅的醉意，“我就是想见识一下，究竟是什么地方，能比洛阳更繁华……能留住你凌商这样的人。” 月光皎映，枫影曳曳，寂寞之感无端袭上夜慕参心头。 凌商似乎也无法拒绝夜慕参的理由，道，“风铃渡。” 夜慕参眉头紧锁，举起酒壶往口中灌酒，直到壶空酒尽，也不放下酒壶。 凌商取了一壶新酒，见夜慕参仍在失神，柔声问，“不喝了么？” “风铃渡……”夜慕参回头死死盯着凌商，“你知道么，我找一个人，找了五年……” “是么？”凌商面不改色。 夜慕参敛眸，“没错。风铃渡……他也提到过这个地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正文 第40章 钦天监疑云之交个朋友（13） 凌商夺过夜慕参手里的玉壶，“你喝醉了。” “可是……风铃渡在哪里？”夜慕参迷惘地望着凌商。 “……不知道。” “不知道？”夜慕参呢喃着，“那你要怎么去那地方？” “总会找到的。” “你就不好奇我找的人是谁么？” 凌商平静应道，“与我无关，为什么要好奇？” “也对……”夜慕参自斟自饮。 冰酒入喉，他似清醒了几分，又问，“风铃渡是什么样的？那里到底有什么特别的？” “……不知道。” “那你为什么要去那个地方？” “因为……”凌商也为自己斟了一杯，“因为一个承诺。” “巧了，我要找的那个人也这么说过。”夜慕参说着又喝了一杯。 凌商的声音温度骤降，“我不是你要找的人。” “我知道。”夜慕参戚戚而笑，“你们差得也太远了……相貌，声音，个性……你不可能是他。” 凌商置若未闻，举起酒杯，“喝么？” 两人又碰了两次杯。 “契据。”凌商放下酒杯，一副公事公办的神情。 “在这里，”夜慕参拍拍胸脯，无赖地嬉笑道，“你拿得到，就归你。” 凌商不耐烦地沉声低吼，“夜慕参——” “好了好了，别生气，给你给你！”夜慕参微微发抖，乖顺地将契据从怀里掏出，双手递上。 他又清了清嗓子，故作深沉道，“咳咳，爷今天心情好，不跟你计较。以后可不能这么对老板讲话，知道么？” 凌商接过契据，仔细查看上头的签字印章，确定没有问题后叠起。 他利落地起身，道，“剩下的酒，你自己喝吧。” “奇怪……你在酒里放了什么？”夜慕参终于意识到不对劲，抓住他的衣袖，“我怎么……怎么好像醉了？” 凌商扣住夜慕参的手腕，要抽回自己的衣袖。他冷冷道，“你不是想喝醉么？” 夜慕参使起蛮力，凌商竟脱不开身。 “喝醉……当然是好的。”夜慕参憨憨地笑着，“但是——我要你陪我一起醉！” “放手。”凌商嫌弃地皱眉。 “爷偏不！”夜慕参借着酒劲，道，“有本事，有本事你倒是断了你的袖子啊！” “……” “不敢了吧？哈哈哈！想不到你凌商也有不敢的事！”夜慕参笑得像个恶作剧得逞的垂髫小儿。 凌商拿起一只空杯，摔在桌上。 砰地一声，玉杯碎裂。 他捡起一块碎片，毫不犹豫便划裂了自己的袖子。 夜慕参愣是没料到凌商竟会如此干脆果决。 他突然着力失衡，向后仰去，悲剧地四脚朝天。 “哎哟喂，疼！”夜慕参痛呼出声，“凌商你阴我！看我不扣你工钱！” 凌商嘴角一抹难以察觉的笑；他大步往书房走去，头也不回。 夜慕参被这么一摔，醉意也散了不少。 他打开酒壶仔细嗅了嗅，没有发现任何异样，只叹凌商下药的手段太高明。 此仇不报，他夜慕参就不是傲娇堂主！ 他跟着进了凌商的书房。 彼时凌商已然将契据放好，正要离开，与夜慕参装了个满怀。 夜慕参双手搭在凌商胸口，不太厚道地上上下下摸了几把。 嗯。手感很好。 比看起来还要好。 等凌商反应过来，夜慕参鼻头已经不争气地流出两道鲜红。 趁凌商再次嫌弃地后退之前，夜慕参双手就紧紧箍住他的腰。 夜慕参心跳快得极不正常，呼吸也相当不顺。 连他的声音也颤抖起来，“凌商哥哥，我头好晕……你，你让我靠靠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正文 第41章 钦天监疑云之交个朋友（14） 夜慕参醒来，只觉天旋地转，浑身乏力。 他伸手要揉揉发酸的太阳穴，却看见手上一截玄色衣袖。 自然是凌商的。 他捏紧了这小截衣袖，飞快地下了床。 哎呀——夜慕参心中暗惊——他竟在凌商的床上睡了一晚。 气！打地铺的好记录就这么被打破了！ 更可恶的是，他的衣服也不翼而飞了！ 被下药醉酒又被阴摔倒的悲痛记忆瞬间浮上心头，夜慕参脑仁一阵疼。 好你个凌商，袖都断了，居然教他夜慕参独守空房！ 好气！ ……虽然害他四脚朝天出尽洋相的做法貌似更可气一些。 可是，凌商把这样一具鲜美的剥光扔在床上，自己却不见了踪影…… 实在是暴殄天物，太可气了好吗！ 此刻已是日上三竿，夜慕参难得地错过了这一日清早的佛系心法修炼。 注定了他这一整天都会是颗暴脾气的定时炸弹。 夜慕参撅着嘴打开凌商的衣柜。 他看见了自己不久前送给凌商的十套华袍。 整整十套，叠得一丝不苟，被置于衣柜最显眼的一层架子上。 这一层架子上只有夜慕参送的这十套衣物，再无其他。 夜慕参心情又被万丈光芒照耀得格外通透明亮—— 凌商非但收下了他的赔礼，还为了安置他的东西，专门在自己的私人空间腾了一席之地！ 嗯，一定是这样。 绝对不是因为，凌商不想让自己的衣物碰到他夜慕参的东西之类的，糟心的原因。 嘿嘿嘿。 夜慕参摸摸下巴，随即内心阴暗地勾唇，将自己的魔抓伸向凌商的衣物。 他终归不敢乱翻，只取了最上面一套玄色衣袍。 合身。素净。气度雍容。 夜慕参先去了书房，不见凌商。 他又在无尘居内兜兜转转片刻，终于来到养心室前。 他一面犹豫着推开门，一面反思着自己前一晚是否做过什么出格的事。 大概……可能……好似……没有吧…… 夜慕参屏住呼吸走到养心棺前。 凌商赤着上身趴在棺上，长发别到颈窝。 弥相盘在他的后腰，九条蛇信悠悠舔舐着墨莲瓣上渗出的血液。 感应到夜慕参的到来，弥相机警地抬起九头。 夜慕参蓦地暴躁起来，“拽什么拽？爷现在可是你主人的老板，别，别乱来啊！” 凌商微微偏过头，口中发出嘶的一声，弥相立刻滑进了养心棺的缝隙。 凌商又趴了一会儿，后背的裂口悄然愈合。 他轻巧起身，坦然地在夜慕参面前整戴衣着。 夜慕参不小心瞄到他线条修满的胸膛，不知不觉耳根烫红。 奇怪，为什么他有一种凌商的胸膛靠着很舒服的错觉？ 不仅如此，好像摸着手感也很好…… 他甩甩头，大概是自己宿醉未醒，眼神不好吧。 凌商眨眼间穿戴整齐。他捻灭熏香，走到门口，“走吧。” “哎？去哪？” “太傅府——昨天不是说好的？” 夜慕参回过神，“对，正事要紧。不过去见太傅的话……你得换身衣服。” 凌商回过头，眼中不解。 夜慕参在他身上比划两下，“哎，我对这种事也不在行，还是让愈雁姑娘来吧。” “做什么？” “咳咳，太傅他对男人没有兴趣。”夜慕参脸上几分尴尬，“但是他对女人好像也没什么兴趣……洛阳最美的花魁都入不了他的眼……所以……” 凌商了然地将双手负在背后。 他垂下星眸，语气森寒，“所以，你想让我扮成女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正文 第42章 钦天监疑云之交个朋友（15） 夜慕参理直气壮地望着凌商，“你在周太傅面前扮一次女人，我就在你面前扮两次！” 他又咧嘴笑，“爷毕竟比你帅了那么一点，你也不吃亏，对吧？” 凌商凝视夜慕参的脸，“你就这么想做周太傅的义子？” 夜慕参的心咯噔一下，惶然道，“你……我……我昨晚喝醉都说了些什么？” “该说的。不该说的。” 语罢，凌商还浅浅地，温柔地笑了一下。 “罢了，你知道也无妨，”夜慕参额角冒出细汗，苦笑道，“我本就不愿对你有什么隐瞒。” 凌商眼底闪过一道难解的流光。 他别过头，“我没兴趣看你扮女人。” 夜慕参拿出老板的架势，双手环胸，“我扮不扮都无所谓，关键是你要扮。” “……” “别忘了，我随时可以去找莫丞相，把你的清风斋收为己用。” “……我去找愈雁。” 凌商头也不回地摔门而出。 一路上，夜慕参每每偷看凌商，都被他压抑愠怒的神色气得内伤。 他一面暗自怨着凌商不给自己这个老板好脸色看，一面又莫名对他的女装扮相心猿意马。 凌商黑着脸吩咐愈雁帮他扮作女人。 西域美人大方地露齿而笑。甚至笑出了声。 凌商一袭红裙出现在夜慕参面前的时候，后者差点又一次喷鼻血。 夜慕参捂着鼻子，“凌商，你，你要不换一身？” “我们老板不美吗？”愈雁不解。 “不……不是不美……”夜慕参眼也不眨地盯着脸若冰霜的凌商，“爷我什么美人没见过？但是你们老板……实在是太美……不是，不单单是美，还有……” “你想我换什么？”凌商冷冷打断。 “不，不用换了……就，就这样吧。”夜慕参费了十足的劲才把视线从凌商身上挪开。 他低下头，喃喃自语，“世间竟有如此妖孽，连我见了都有点动心，也难怪景哥沉沦至此……” 两人来到太傅府，正巧碰上从楚馆摸鱼回来的周尹辰。 “哟，什么风把夜堂主吹来了？”周尹辰放肆地打量着凌商，“这位美人是？” “这位就是惊才绝艳的清风斋店主，探花郎可满意？”夜慕参得意地扬眉，“爷说过的话，从来就没有食言的。” “唔……是很美……”周尹辰眼里满满贪婪的。 凌商面无表情，只当眼前两人是空气。 夜慕参一阵胸闷，眉心皱成川字形。 他挺身将凌商护到身后，干笑道，“探花郎，店主可是我的人，你可别瞎打主意。” “唔……可是……” “没有可是，探花郎上回答应过我的，”夜慕参眯眼做了个数钱的动作，“酬金……” “这……”周尹辰顿时面露难色，“实不相瞒，家父前一日得了怪病，不知何时才能好转，这贺寿事宜也不知……” “哦？太傅得了怪病？” “说不清，前些日子他老人家还健朗得很，昨日却突然卧床不起，说是胸闷头痛，唤了几个大夫都查不出个缘由来……” 周尹辰说着，声音也颤抖起来，“昨儿半夜，爹不知为何突然发了癫，差点将那服侍了他十多年的婢女给活活掐死……” 夜慕参回过头与凌商对视一眼，又问，“那婢女可是打碎了什么东西？” 周尹辰愣了一下，睁大双眼，“……你怎么知道？” “探花郎可真是孝顺……”夜慕参哂笑，“太傅大人一只脚踏进了棺材，你还有闲心去楚馆醉生梦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正文 第43章 钦天监疑云之交个朋友（16） 周尹辰忆起半夜里太傅的诡异举动，至今惊魂未定。 他辩解道，“你是没听见我爹昨晚嚎起来的声音啊……我这不是去找些安慰嘛……” “正好，凌老板也懂些医术，你也领教过的，”夜慕参宽厚地安抚道，“不妨让他瞧瞧？” “店主医术高超，我自然是记得的……”周尹辰猛然想起差点被凌商整哑的经历，立马换上谦恭礼让的嘴脸，“倘若能为家父诊治，当然是再好不过。” “那酬金……”夜慕参狡黠地对他挤眉弄眼。 周尹辰诚恳作揖，“若能为家父医治，原先的酬金，三日之内，我定当三倍奉上。决不食言。” “和探花郎这样的聪明人做生意，就是省心。”夜慕参满意地点头。 沉默许久的凌商这时开口，“倘若令尊中的不是‘破茧’蛊，我不会为他医治。” “这……”周尹辰一阵尴尬。 “就这么说定了，哈哈哈。”夜慕参笑着打圆场，“先看看吧。” 夜慕参直觉，周太傅与汤怀安中了一样的蛊。 也是凌商唯一愿意出手施救的蛊。 盘腿坐在红杉树下，扯着嗓门、五音不全地吼着昆曲的当朝太傅周浩，见到一袭红裙的美人凌商的一瞬间，竟然像顽皮哭闹的孩儿被拥入慈母的怀抱那样，乖巧地静了下来。 凌商嫌弃地避开他的目光，利索地检查他的脉象与体征。 他回过头，对夜慕参轻轻点头。 夜慕参如释重负地对周尹辰笑道，“探花郎可真是贵人有贵相，太傅大人就交给我家凌商吧。” 转眼间，凌商已将毒虫逼至周浩的指尖。 周浩的指甲里渗出黑紫的血。 紧接着，指甲与手指之间裂开一道形状诡异的缝。 一只棕褐色的，半指宽的蠕虫从中钻出。 周浩惊恐而痛苦地尖叫起来。 凌商咬住鬓角落下的长发，点了他的哑穴，又从袖中取出一枚细长的银针。 他以银针将蠕虫勾出后，周浩这只手指的指甲竟瞬间化成黑色，剥落在地。 那只可怜的手指上不住涌出黑紫的血，隐约还可见白牙般的幼虫。 夜慕参胃里翻江倒海，不由撇过头。 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他对这些奇形怪状的丑陋生物，仍旧没什么免疫力。 可他却不愿被凌商笑话，深吸一口气将头扭了回来。 真是傻，看美人凌商的风姿不就好了？看那恶心吧啦的虫蛊做什么！ 看着凌商一丝不苟地为周浩解蛊的动作，夜慕参又有点迷。 周浩终于不支地昏迷了过去。 周尹辰命人将他搀去歇息，回头立马捧着凌商的手，好一出痛哭流涕、感恩戴德的戏码。 夜慕参心烦意乱地拉开周尹辰，“道谢要有诚意，哭哭啼啼还是男子汉么？真想谢我家凌商，就该……” 他再次抿了抿手指。 周尹辰了然赔笑，“自然，自然，酬金半分都不会少，我周尹辰人格保证！” 客堂之上，周尹辰亲自为二人奉茶。 夜慕参心不在焉地喝着茶，一面回忆着凌商为周浩解蛊的情形。 他向来欣赏术业专攻之人，而凌商那时心无旁骛、镇定专注的模样…… 简直是迷人到犯规。 更何况，他还穿着这么一袭妖艳魅惑到极致的红袍。 特别是处理好一切之后，凌商用修长手指轻巧勾落含在嘴里那一撮发丝的样子…… 他清冷的眸子对上夜慕参的，好似在说：“没事了。” 夜慕参屏住呼吸。他心头似有千万树棠花盛放，转而又黯然凋落。 哎呀。完了。 前一晚，主动断了衣袖的是凌商。 这一刻，被动断袖的怕是他夜慕参。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正文 第44章 钦天监疑云之交个朋友（17） 凌商用仔细地清过手，对周尹辰道，“令尊之蛊还未祛尽。我回头备些药，明日会再来为他清毒。” “什么？你还要来？”夜慕参防备地看看几乎要贴到凌商身上的俊生周尹辰，又看看那不食人间烟火的美人凌商，阴阳怪气地嗔道，“那我和你一起来！” “不必。”凌商回绝，“太傅大人这两日会经受蛊毒反噬，精神状态不佳——祝寿之事还是等几日再谈吧。” “咳咳，我不是要和他谈生意。我是，我是……”夜慕参声音减弱，“我就是陪朋友而已。” “朋友？”凌商轻声咀嚼这二字，似是不懂。 夜慕参的声音一丝慌乱，“没错，入了我笑傲堂的，都是我夜慕参的朋友！” “……” “不过，嘿嘿，凌商，你是特别的一个。” “……” “那我呢？”周尹辰不甘被冷落地插话，“夜堂主，我可也一直把你当作特别的朋友哦。” 凌商施礼告辞，“我还有事，不打扰二位叙旧。” “哎，等我，”夜慕参连忙放下茶杯，“我和他没关系……” 他大步跟上，“凌商，你慢点……你，你这是……吃醋了？” “夜老板，你朋友满天下——”凌商不耐烦道，“何必整日扰我清净？” “噢，凌商，你真的吃醋了！”夜慕参心情愉悦地嬉笑起来，“我都说了，我把你当作特别的朋友，再说，我跟那周探花真的没关系……” 凌商嘴角扯动，加快了步伐，转眼出了太傅府。 喧闹的洛阳大街上，一红一黑两抹绝艳的身影，无人不为之侧目。 说起来，洛阳城里，几乎无人不识夜慕参——尤其是各大商铺的小老板们。 他不仅生得俊俏，年少有成，富甲一方，脾性率真……他还姓夜。 也因此，笑傲堂堂主的风流韵事和终身大事一直是全城老百姓最为关注的焦点八卦。 只可惜，这位经历坎坷、个性孑孓的少年俊才，多年来从不爱与人亲近。 就连他最信赖维护的太子夜慕景，也不过与他数月才碰上一面。 广大吃瓜群众，可真是为这位黄金单身汉的归宿操碎了心。 可此刻，夜慕参一改往常的华丽装扮，一身素雅玄袍衬得他的气质更加清爽稳重。 让人意外的是，他正紧紧跟着一位妖冶到令人窒息的红衫美人。 更让人跌破眼镜的是，美人似乎对这位男人想娶女人想嫁的傲娇堂主十分不耐烦，巴不得一躲了之。 实在是太稀奇了。 世间竟有能拒绝傲娇堂主的人。 而且这人的容貌还能比傲娇堂主更逆天。 夜慕参脸色也相当妙。 他几乎可以预见，第二天洛阳城就会飞满让人吐血的小道消息。 诸如—— “绝世美人惊现江湖，笑傲堂主当街追求”； “红衣美人衣袂翩，万千少女心碎时”； “不羁放纵爱自由，皆因尚未遇红颜”； …… 夜慕参晃晃头，抓起凌商的手，往一条偏僻的巷子里拽。 凌商的手腕生出寒冰似的倒刺，扎得夜慕参的掌心鲜血淋漓。 可夜慕参偏生不放手。 他使劲全身力气，终于将凌商拽到了一处无人的巷弄。 “你做什么？”凌商不悦地开口。 “做什么？我还想问你！真是莫名其妙！”夜慕参不满地吼道，“你不当我是朋友就算了……起码，起码不要不理我！” “为什么要理你？”凌商嘲讽地勾起唇角，“就因为我们是朋友？” 夜慕参的心跳蓦地停摆。 他愣了半天，连掌心的伤口也顾不上，“凌商你……你说什么？” 他双眼放光，笑得天真如孩童，“你刚刚说……说……我们是朋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正文 第45章 钦天监疑云之悬而未决（1） “”凌商面无表情地盯着一脸稚气的夜慕参，欲言又止。 夜慕参脑海里猛然闪过一些让人尴尬脸红的画面。 他结巴起来，“咳咳我昨天晚上喝醉后，都都做了些什么？” “”凌商的脸瞬间阴沉下来，“没什么。” 夜慕参甩了甩头，记忆仍旧模糊。 夜慕参的脸愈发烫红。 凌商从怀里掏出一块洁白的帕子，三两下撕扯成长长的布条。“伸手。” “哎？”夜慕参不解。 凌商直接抓起他低着血的手，在他臂上不知名的穴位点压，止住他的血。 他的衣袍比夜慕参手掌的血还要红艳，他的手比白帕还要白皙。 夜慕参看着凌商为自己包扎的神态，脑海一片空白。 就是佛系心法，这时候也不管用了。 可怕，难道他夜慕参也是个会被美色迷惑的人？ 不不不，这不可能。 一切都是错觉。 都怪凌商给他下药，害得他至今醉意朦胧。 等夜慕参回过神，凌商早已不知去处。 掌心轻微的疼痛。 夜慕参犹豫再三，来到一家周尹辰经常光顾的秦楼之前。 他犹豫再三，终于思绪混乱地踏了进去。 眼前的景象有些靡乱，夜慕参头皮直发麻。 不过，他还是硬着头皮找了个偏僻的角落坐下。 他喝着味道十分平庸的茶水，暗搓搓地观察着周围的人们。 秦楼里头的男伶大多眉清目秀，身娇体软。 他们有的坐在客人的腿上喂着葡萄，有的在牌桌前嘴对嘴灌着酒 虽说场面十分辣眼睛，可是夜慕参心头却毫无波澜。 无聊。 他扔下一锭银子，握紧了凌商在他手上的包扎，起身准备离开。 一个温润的声音在他身后唤道，“哟，夜堂主，怎么才来就要走了？” 夜慕参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看这长相秀美的男子，身上一片鸡皮疙瘩。 “你认识我？” “洛阳城里，谁不认识夜堂主？不过，小的一年前在慈云寺，确实和夜堂主有过一面之缘”男子低眉浅笑，一字一顿道，“我叫凌霜，傲雪凌霜的凌霜” “凌霜？”夜慕参呢喃着他的名字，“你姓凌？” “凌霜是我的伶名，我本名” 夜慕参一听这不是本名，随即不耐烦地皱眉，摆摆手，“爷对你的本名没兴趣。” 凌霜还想说些什么，夜慕参便头也不回，大步离开了秦楼。 真是糟心。 他夜慕参本就是孤浪的命。 最好的归宿，自然是散尽千金，酒中度日，浪迹江湖，天荒地老。 只不过在那之前，他还有些事要办。 回到笑傲堂，大理寺卿宋孝民已经恭候多时。 却不见二皇子夜慕韬。 夜慕参直觉，来者不善。 他疏离而拘谨地请宋孝民入了书房。 客套几句，宋孝民便开门见山，“五殿下，我也不绕弯子，只想问清一件事——你上回交给二殿下的伏羲卦，究竟从何而来？” 夜慕参最讨厌别人这么称呼他，不禁抿唇。 他当然不会蠢到将自己跟着凌商暗闯那贴了大理寺封的钦天监府之事。 他冷静地与宋孝民对视，“捡的。” “在哪里捡的？” 夜慕参面不改色道，“忘了。” “五殿下，我来这里是只是为了办案，我也没有怀疑你的意思，还请你多加配合。否则”宋孝民几分不悦。 他神态不卑不亢，语调愈发铿锵，“否则——我就要请你去刑审司好好回想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正文 第46章 钦天监疑云之悬而未决（2） 原来，早在案发第二天，宋孝民与夜慕韬便警觉地将钦天监府贴上大理寺的官封，以防当地的官员插手，将近来的奇蛊疑云宣扬出去，扰乱民心。 当日，二人即彻底搜查了府邸。 心思缜密的宋孝民自然也发现，钦天监府上，爻卦符箓这等装神弄鬼的物件数不胜数，空白的龟盘倒是也有不少。 ——却唯独找不到半副启过天施过法的伏羲卦。 夜慕参送去的那副卦，无疑为原本陷入死胡同的案情带来了转机。 经术士解象，此卦所指之人，确实是大将军林诺峰。 可那副卦所揭露的，却意外地与此前近百例中蛊命案毫无瓜葛，反而牵涉出另一桩牵涉更严重的阴谋。 大理寺众卿辛勤盘查数日，终于准备三日之内将钦天监之死结案。 而真凶，依照目前的证据看来，推演作案动机，时间和手法，该是林诺峰林将军无误。 那副卦象所告示的，不是别的，正是林诺峰的真实身份——他竟是西夏王安插在中原的奸细。 宋孝民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说起这事，夜慕参却生生吓了一跳。 众所周知，西夏与中原互不对眼数十载。 天生傲骨的西夏人，既对中原人的血统嗤之以鼻，又对中原地域的富庶丰饶觊觎已久。 尤其是近几年，新上任的西夏王还曾扬言要踏平中原疆土。 可惜的是，西夏的实力较之夜氏始终相差悬殊。 自打五年前枭雄南胜渊当了西夏王，边境地带两邦冲突便时有发生。 不过，那些也多是不足撼动局势的小纠纷罢了。 夜慕参之所以震惊，是因为皇帝夜弘初虽算不上千秋明帝 多少也称得上是治国有方。 皇帝那老头就是再昏庸，也不至于将军权给个西夏的奸细 宋孝民解释道，林诺峰的母亲实为中原人。 他自小就在中原生活，因此相貌口音都与中原人无异。 后来他参军出征西夏，夜氏与西夏打得大败俱伤；林诺峰则不幸成了战俘。 谁也不知道他在西夏做战俘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人们只知道，三年后中原与西夏再次交战。 千钧一发之际，是林诺峰一把火烧了西夏人的军粮，夜氏才得以战胜凯旋。 此后，西夏人便不敢再大举进犯中原。 林诺峰回到中原，再次投身军戎。 他接连几番征战，无不大获全胜，短短几年便当上了可号令千兵的大将军。 无论是朝廷重臣，还是民间百姓，对这位历经磨难c忠君爱国c骁勇善战的大将军都赞赏有加。 ——除了钦天监汤怀安。 而他不久前占的卦，不仅算出了林诺峰的西夏血统——还有他与西夏王勾结，从朝堂内部侵蚀中原的阴谋。 说起来，西夏这几年在边境颇有愈发猖獗之势，可朝廷对此却采取了放任的态度。 对于征战事宜，智勇双全的大将军的决策建议，自然是举足轻重。 偶尔也有人向圣上谏言过，合该出兵讨伐西夏，给他们些教训。 可林诺峰总在最后关头担保，西夏人只要听到他的名字就吓得发抖，断然不敢冒犯中原。 诸如此类，暂且按下不表。 总之，因着圣上对大将军的信任，更因着林诺峰本人的显赫战绩 朝廷上下都有一种错觉，即西夏人不过在边境小打小闹，而不会真正祸害到中原。 就算他们有那狼子野心，在大将军林诺峰面前，也得认怂。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正文 第47章 钦天监疑云之悬而未决（3） 据钦天监府上的两位老仆口供，林诺峰曾在汤怀安闭关解卦的时候，拜访过这位朝中唯一的死对头。 他也从两位老奴口中打探到，汤怀安手上的两副卦。 第一副卦，不消说与林诺峰无关。 可这第二副卦，据汤府上的老仆亲述，汤怀安所问，正是夜慕参猜测的“奸人为何”。 只怪汤怀安问得太笼统——伏羲卦算出的竟是朝廷的内患，而不是洛京异象的始作俑者。 林诺峰本就是机敏之人，从老仆的话语推测出汤怀安不日将弹劾自己，并不难。 皇帝对大将军虽然十分信任，对钦天监掌管预告的“天命”却更加敬畏。 如果汤怀安将林诺峰的西夏奸细身份告诉了皇帝，又将卦中所披露的阴谋一并上报…… 那林诺峰的性命，甚至他多年来运筹帷幄的心血，便都将在顷刻之间化作泡沫。 恰逢这时钦天监身中“破茧”奇蛊，林诺峰以此为掩护，将钦天监之死栽赃给那下蛊人，实在不失为一石二鸟的妙计。 宋孝民推测，夜慕参回洛阳那日，太子遇险，被凌商搭救后便跟着他离开了汤府。 而那时，林诺峰却还留在原处。 其时汤怀安已然疯癫，并且蛊入骨髓，时日无多，不足为患。 林诺峰的当务之急，是找到那块可以指证他的伏羲卦，并加以销毁。 只是连宋孝民都找不到的东西，武夫将军要在到处充斥鬼画符的汤府找到，谈何容易？ 很可能，汤怀安在某一刻回光返照恢复了神志，发现了林诺峰的不轨企图。 庭院里的剑痕经过核对，并非汤怀安的桃木剑所致，却与林诺峰的配剑相匹。 接下来的推理也就水到渠成： 二人对剑不久后，林诺峰为掩饰自己的身份，不再用剑。 他武艺高强，避开汤怀安的袭击自然轻松得很。 但他也担心太子突然折回，更担心精神失常的汤怀安胡说八道，将他的秘密抖出去，引发夜慕景的疑心。 汤家老仆早在汤怀安彻底癫狂之前就抛下了夜慕景离开，此时庭院中只剩林汤二人。 紧迫之下，林诺峰捡起了老仆掉落在地的铜镜，击中了汤怀安。 这一击，钦天监当场毙命。 林诺峰带走了铜镜，装作若无其事地去找夜慕景。 他甚至在最初的口供里造了假，有意无意地影射太子与钦天监的恩怨，令大理寺卿对夜慕景生疑。 毕竟，这是一位真心想扰乱中原朝纲的西夏细作。 案件越扑朔迷离，于他就越有利。 宋孝民说得口干舌燥，只道此案至今仍有些疑点。 其中最大的疑点，便在于这伏羲卦的来源。 夜慕参一个外行人，又向来与汤怀安没什么牵连——就是有过过节，也是多年前的事了…… 他又是如何获得这样隐秘而关键的物证的？ 应付宋孝民这样刻板的人物，笑傲堂堂主自然是游刃有余的。 连林诺峰那奸细都没有揭发凌商与伏羲卦的关系，他夜慕参当然更不可能。 他死死记着，凌商可说过他们是朋友。 没办法，对于宋孝民这样出身寒门、嫉富如仇、一身正气的清官…… 夜慕参最享受的就是看他们暴跳如雷，却又对自己无可奈何的模样。 也怪宋孝民来得不是时候，偏偏撞在傲娇堂主自我怀疑的枪口上。 不捉弄他排遣一下自己的郁结，他怎么对得起自己的恶趣味…… 又怎么对得起洛阳老百姓送他“傲娇堂堂主”的爱称？ 夜慕参一来不愿沾惹大理寺的麻烦，二来不愿暴露凌商那晚的行踪，三来看宋孝民也不顺眼得很…… 他满脸无辜，咬定自己只是意外捡了这伏羲卦。 几番回合下来，宋孝民气得差点摔桌子，清俊的脸因愤怒而扭曲。 大理寺卿终于忿忿离开。 夜慕参心情十分愉悦地对他的背影喊道，“爱莫能助，慢走不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正文 第48章 钦天监疑云之悬而未决（4） 宋孝民离开后，夜慕参也像泄了气，瘫坐到了仙人椅上。 对付大理寺卿虽然不难，却定然不会轻松的。 加上周太傅如今也与毒蛊牵扯上…… 那个一直躲在暗处的人，到底想做什么？ 纠结片刻，夜慕参便昏昏沉沉睡去。 睡梦里，他来到辽阔的边境荒原，远处的地平线处红星流火。 沙砾走石，枯草连天。 尽头是一泉粘腻黑浊的池渊。 池中央一人露出半截身体，无瑕的背脊洁白而刺目。 “凌商？”夜慕参轻唤。 那人不应。 但是夜慕参知道，就是凌商。 浮沉的黑泉由缓至快地摇晃旋转，形成一个漩涡。 凌商就在那漩涡中央。 他好似要被漩涡席卷吞没。 可又好似有另一股力量将他托起。 夜慕参听见他隐忍痛楚而发出的吟声。 ……却是五年前那个白衣少年凌商的声音。 一条细幼的黑色蛇尾从池中探出。 蛇尾小心翼翼地在凌商的腰窝处颤动着。 须臾之间，那蛇便将凌商的腰缠了一圈。 是弥相。 九只蛇头吐着红信朝他的后肩攀去。 每张蛇口都在他的背上咬开一个细孔。 夜慕参觉得自己的心也在一瞬间被撕裂。 一股黑色的泉流在凌商后背的肌肤底下隐动。 那股黑流渐渐涌至那些细孔，一滴一滴，细细密密地渗出。 弥相贪婪地吸舔着，蛇身将凌商的腰纠缠得更紧。 夜慕参的双脚不受控制地踏入黑池。 比沼泽更让人难以挣脱的粘腻黑渊。 流火红星没入地平线。 凌商身边的漩涡慢慢平息。 弥相迅捷地钻入了池水。 夜慕参只觉这黑色的液体滚烫胶着，他的每一寸肌肤都像被万蚁啃噬。 他试着向凌商靠近，双腿却被禁锢。 凌商背上的九个蛇孔奇迹般地愈合，他似要沉入深渊。 他背脊上的筋络映出清晰的墨色，衬得他的肌肤更苍白。 夜慕参感到呼吸困难，“凌商……” 凌商回过头，他胸前也布满了墨色的纹路，他的双眼蒙着一层紫雾。 夜慕参发出呓语般的呼声，“哥哥……” 瓷器碎落的声音惊醒了夜慕参。 他头疼地揉揉眉心，只觉方才的梦境似曾相识。 他心烦意乱地出门散心。 夜晚的洛阳城，完美地诠释了“纸醉金迷”这个词。 然而，却不是夜慕参所向往的孤浪。 至于为什么会到无尘居前…… 这大概是个玄幻的故事。 凌商身上的红袍还未褪去。 事实上，凌商看起来好似才回到无尘居不久。 他扯下自己后脑的鲜红发带，漆黑的长发坠落在他的颊侧。 夜慕参也毫不见外地褪去外袍，伸着懒腰。 要是能让凌商为自己斟上一杯酒，那他可真是能浪翻天。 “凌商，周太傅为什么会中蛊？”夜慕参一面伸懒腰一面问。 “生死有命。”凌商神色漠然地应他。 “巧了，小爷我从来不信命。”夜慕参勾唇莞尔，“之前中蛊的那些人，都是些死不足惜的平庸之辈。可是钦天监和当朝太傅……你说这是命数所定，我说其中必有隐情。” “死不足惜？”凌商挑眉，“没想到你……” “咳咳，我不是那个意思……”夜慕参突然一阵心虚，“他们虽然无辜，可那些人，活着也做不了什么大事……” “所以——死不足惜？”凌商玩味地重复，“所以，夜老板认为，人命确有高低贵贱之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正文 第49章 钦天监疑云之悬而未决（5） 夜慕参一时语塞。 他对无关紧要之人的生死，几年来已经麻木了。 他丧气地低吼，“算了，随便你怎么想，爷我还就说他们死不足惜了。” 凌商不置可否，道，“他们死不足惜，汤怀安和周浩也好不到哪里去。” “哎？”夜慕参讶然，“你什么意思？” 凌商双眼里露出暧昧的笑意，“汤怀安和周浩……” 夜慕参只觉得凌商那一笑诡异至极。 他喉咙发干，头皮发麻，“可你不还是救了他们？” “我不是救他们。”凌商的声音冰冽空旷，“我只是解蛊。” “为什么？你和那蛊有仇么？”夜慕参对此也一直心存疑惑。 凌商从不救人，却好似跟这破茧蛊干上了，实在教人匪夷所思。 “没有人……”凌商低吟，“没有人可以……” “什么？”夜慕参将耳朵凑近凌商的嘴前，“好哥哥，你能不能说人话？” 凌商被这一声“好哥哥”雷得外焦里嫩，反感地后退一步。 他的腰抵上茶几，桌上茶具轻轻晃动，发出清脆的声响。 凌商的声音透露不悦，“夜老板，很晚了，请回吧。” 夜慕参被凌商排斥自己的态度默默地扎了一记心。 他逼近一步，语气暧昧，“晚么？” 他又将凌商一缕黑发挑起，绕在指间，“既然晚了，我就不回去咯！” “……随你。”凌商面无表情地往边上挪了一步，与夜慕参擦过肩，径自离开了。 “哎，你还没告诉我，那破，‘破茧’蛊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夜慕参追了上去，将凌商堵在门口，“凌商，我可是你老板！” “你不是说那些人死不足惜么？”凌商轻蔑地扯起嘴角，“再说，你连我曾叫柳生彦都知道了……” 凌商突然向前跨了半步。 两人的胸膛只有半拳的距离。两人的鼻尖只隔了一指。 凌商的眼里交织着杀气与鄙夷，“‘破茧’的来龙去脉，夜堂主是真的不知道，还是想从我这里套话？” 凌商淡雅的气息钻入夜慕参的鼻腔。他心跳顿时乱得无法呼吸。 他不由轻喘了两口气，颤着声音道，“我，我真的不知道。” “你为什么想知道？”凌商岿然不动。 他的声音冷静沉着，夜慕参的耳根到脖子却都红透了。 夜慕参窘迫得差点往凌商怀里栽去。 天知道他费了多大的劲才克制住自己心头的躁动。 他声音沙哑，“凌商……你，你能不能别靠这么近……” “不喜欢么？夜堂主昨晚……”凌商反而更靠前，两人鼻尖相触，呼吸碰撞，“可一直嫌我不够热情啊……” “不……不够……热……热情？”夜慕参有点晕眩。 前一晚醉酒的场景又迷离地闪现在脑海。 两行鲜血又一次从夜慕参鼻头流出。 神特么的热情。 这妖孽美人凌商，怕是他夜慕参的血光之灾。 “那什么……我这人醉酒，总免不了说胡话，你别，别放心上哈……” “胡话？” “嗯，对，就是胡话，你一句也别当真。” 夜慕参心里叫苦不迭，脸上却死撑着一副大义凛然状。 “那你让我发誓，也是胡话？”凌商黑亮的眼眸深沉不见底。 “发誓？”夜慕参微微皱眉。 关于前一晚醉酒，他脑海里尽是些羞于启齿的画面…… 对于凌商发誓之事，他实在是毫无印象。 “我让你发什么誓了？”夜慕参怯怯问。 “不记得了么？”凌商终于与夜慕参分开一些距离，敛眸道，“那就不做数罢。” “什么不做数？” “朋友。” “哎？”夜慕参心里又气得发痒，“你能不能说人话？能不能不要只说半句？” 凌商不以为然。“我发誓答应交你这个朋友。既然你不记得，那正好——你我不是朋友。” 他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所以，请回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正文 第50章 钦天监疑云之悬而未决（6） “我想起来了！不能不做数！” 话虽喊得漂亮，可事实上，夜慕参对凌商说的事依旧毫无印象。 但是傲娇堂主好不容易攻略下凌商美人——即便是趁醉耍无赖才得来的一丁点儿进展…… 无论说什么，他也不可能让凌商反悔。 既然答应了做他夜慕参的朋友，就得做一辈子。 “……”凌商自然轻易就看穿了夜慕参的装腔作势，无语地眨了眨眼。 他又似实在不愿提起究竟发生了什么，只面无表情地褪下身上的红色长裙。 一袭艳红长裙颓废地落在地上。 夜慕参对着地上的红衣愣了许久。 凌商不知何时离开了。 失真的虚脱感包围了夜慕参。 凌商这家伙，可实在是太奇怪了。 发生的事，也都太奇怪了。 但是最奇怪的，还是夜慕参自己莫名其妙的执念。 为什么从遇见凌商这个人开始，就想要结识他，更想要了解他呢…… 晃神大半天，夜慕参只能将一切归咎于他对贤能之才的爱惜。 当然，美貌也是一种极其难得的贤才嘛。 可他也绝不是颜狗那般肤浅的俗人。 否则，天底下那么多漂亮的男男女女，他夜慕参岂不是要开个后宫？ 无聊。 他这样精于算计的人，究竟是为什么要搭上凌商这么个冷血动物…… 再深的缘由，夜慕参不敢细想。 夜半风起，夜慕参推开了养心室的门。 室内一片漆黑。 “出去。”凌商轻声责令，夜慕参即刻止住了脚步。 夜慕参几分紧张地四顾，只怕弥相又来捉弄他。 “我不出去，除非——” “除非什么？”凌商挥掌亮起一盏灯。 室内朦胧而阴冷。 凌商穿着单薄的清爽的衣物，整个人都似被笼罩在一层清冷的光辉里。 “你的朋友呢？”夜慕参咽了口口水，“那个，狡猾又小心眼的弥相。” 弥相听见有人召唤，随即从凌商的衣领探出了三只蛇头招摇着。 凌商两指轻敲养心棺，弥相便缓缓从他洁白上衣的下摆滑出，钻进了石棺的缝隙。 “咳咳，我不是，不是怕它……”夜慕参毫无底气地为自己狡辩，“我就是关心一下朋友的朋友……” “有什么事就问吧。”凌商盘腿而坐，闭上浮着紫云的双眼，道，“问完就出去。” “我不是来问话的。” “……”凌商睁开双眼，杀气十足，“那就出去。” “你陪我一起出去。否则，嘿嘿，我就不走。” 对凌商耍无赖，夜慕参已经算相当得心应手了。 “……” 凌商的眼神太过凌厉，夜慕参的心又是一抖。 “咳咳，别叫弥相出来……它看到我接下来要做的事，会，会杀了我的。” “你到底要做什么？”凌商无可奈何地轻叹，“我懂解蛊，不意味着蛊就是我下的。” “我真的没有怀疑你！”夜慕参激动地手心冒汗，“我来是，是……” “嗯？”凌商似乎感应到夜慕参的焦虑，难得慷慨地露出一个有些温度的浅笑，“但说无妨。” 夜慕参深吸一口气，“昨天晚上的事，我记不得了……” “那最好。” “但是做人要讲信用——你发过的誓，”夜慕参几分愤慨，“一定要遵守。” “我没有不遵守。” “哦……”这话令夜慕参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他深呼吸几下，感到安心而平静。 他果然没有看错凌商。 就算是在不情愿的情况下被逼着发了誓，只要是他凌商自己说出口的，他就不会背弃。 有这样的朋友，足矣。 只是，傲娇堂主还有另一件令他更困扰的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正文 第51章 钦天监疑云之悬而未决（7） “夜堂主，你已经得到了你想要的答案，所以……”凌商又开始赶人，“你现在可以走了么？” “凌商，你刚刚还说把我当朋友的。”夜慕参再次不满，“你就是这么对待朋友的么？” 他又是一副凄风苦雨状，“大半夜的，你竟然忍心赶我走！” “……那我走。”凌商说着就起身。 夜慕参赶紧拉住了他的衣袖。 “等等……”夜慕参的心跳再次凌乱不堪。 他不敢去看凌商的眼睛，“你不要看我，我……我就是想确认一件小事……” “确认什么？”凌商神情懵懂。 “你，你眼睛闭一下！”夜慕参抓着凌商的手更加用力。 不久前被夜慕参熊抱一记吃尽豆腐的噩梦，凌商当然没有忘记。 他警觉地后退一步，“什么事？你说清楚。” “那，那我说了……”夜慕参的手使不出更多的力气，只绵软地圈在凌商的手腕上。 凌商定然也感受到了手腕处的湿冷。 可他却没有收回自己的手。 “你说吧。”凌商的表情十足的隐忍。 夜慕参心想，凌商这是将他当作了一味已然失效的药材——嫌弃得很，却不能随意乱扔，祸害他人。 “我好像，好像……”夜慕参这辈子还没遇到过这样窘迫的情境。 他纠结了半天，终于自暴自弃道，“哎！罢了，我不问了！” “那就不问。”凌商注视着夜慕参，依旧没有抽回自己的手。 夜慕参瞧了半天。凌商的眼里只有一团紫雾——却没有任何事物的倒影。 真是让人恼火的眼神。 夜慕参巴不得拢开凌商眼里的迷雾，钻进他的眼珠子里头。 夜慕参试探着自己的心跳。 是加快了。 非但如此，他还清楚地感觉到，一股奇异的电流从凌商的手腕渡到他的手心，窜过他的全身。 夜慕参深深吸气。他想再靠近凌商一些，却又不敢。 因为他很清楚，这是他和凌商的临界距离了。 再靠近一些，怕是又要不争气地喷鼻血。 这家伙绝对有毒。 凌商自始至终淡漠如一泓清泉。 漫长的沉默。却不尴尬。 夜慕参心想，他大概对凌商是有点意思的。 这可真是相当有意思的发现。 他很快就坦然接受了自己可能是个断袖的事实。 唯一令笑傲堂堂主难以释怀的，是为凌商陷入单恋的夜慕景。 “凌商啊……”夜慕参终于犹豫着开口，“你真的不喜欢景哥么？” 凌商好似从入定的状态回过神来，平静地摇头。 夜慕参心情复杂，不知道该为夜慕景郁闷，还是为自己欢喜。 他鬼使神差地又问了一句，“那你有心仪的人么？” 凌商随即垂眸，抽回自己的手。 他怔了好一会儿，才发现夜慕参白日被自己手腕上的倒刺划伤的地方再次破开了血口。 “我帮你上药。”凌商若无其事地转身。 夜慕参舔了舔嘴唇。 好像问了个不该问的问题。 烛光映照下，凌商上药包扎的神态格外温柔而专注。 “哎，我可真是好奇，你会喜欢什么样的人？” 凌商置若未闻地缠着纱布。 “我实在想象不出，什么样的人，会比景哥还要好？” 凌商完成了包扎工作，却迟迟不放下夜慕参的手。 “咳咳，凌商，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夜慕参不自然地蜷了蜷手指，“你穿成这样，还离我这样近，还用这种眼神看我的手……” 夜慕参咽了口口水，“你，你这是在勾引你的老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正文 第52章 钦天监疑云之悬而未决（8） “没有。”凌商轻喃。 “别想抵赖，我说有，就是有！”夜慕参理不直气不壮，“你就是在勾引你绝世英明的老板我！” “……”凌商又赏他一记关爱智障的眼神，“心仪的人，没有。” 夜慕参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理解错了。 他选择性遗忘了凌商方才的反应。 胸腔一阵狂喜扑腾。 “那正好——凌商，爷看上你了。”夜慕参的嘴角夸张地上扬，“非但看上了你的才华，还看上了你的人。既然你心里也没有别人，我们不如……” 凌商极其厌恶地丢下夜慕参的手，“夜堂主……请自重。” “好的好的，我不乱来，”夜慕参嘿嘿地笑，“你别走，陪我说说话吧。” 凌商头也不回地开了门，一阵冷风卷入室内。 夜慕参追上去，从背后圈住了他。 凌商穿得单薄，身体的触感比想象中的更加清晰。 “告诉我破茧的事，”夜慕参放肆地凑近凌商耳畔，挑衅地呵着气，“不然，不然可别怪我做出比昨晚更无耻的事！” 接下来发生的事，比梦境还不真实。 等夜慕参回过神，他衣衫不整地躺在凌商的床上。 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凌商慢条斯理地清理着手上的痕迹，“算上昨晚的利息，还你了。” 夜慕参一句话都说不出，听着门被打开又关上的声音。 这种情况，实在是让人措手不及。 貌似还有点销魂。 但更多的，是不甘。 傲娇堂主颓败地蜷起身体，一夜无眠。 他似乎有点理解夜慕景的脆弱了。 第二天见到一身清爽白衣的凌商，夜慕参只觉得尴尬到了极点。 如果有个地洞可以钻一钻就好了。 “走么？”凌商已经备好了为周浩清蛊的药材。 他神色自若，好像完全不记得前一晚发生的事。 “不，不顺路。”夜慕参结巴着，“我还有些事要找二哥。” “好。”凌商说着就转身离开。 “哎，凌商……”夜慕参轻唤，“今晚我能来找你么？” “我说不能，你就不来扰我么？”凌商嘲讽地偏过头。 “我这，这不是看上你了？”夜慕参贱兮兮地笑着。 “夜慕参……” “在！” “别再寻我开心。” “我没有。”夜慕参眼角突突地跳，“再说，昨天晚上被寻开心的人是我吧？我还没找你算帐……” 凌商毫不留情地揭穿他，“你不是乐在其中？” 他的语气无比正经冷静，可话语所指却连自诩厚颜无耻的夜慕参都面红耳赤。 当然，如果傲娇堂主不是这起乌龙的主人公，他也不至于那么窘迫。 “我，我，我……” 夜慕参气急攻心，俊脸涨得通红，剩下半句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凌商轻叹，“你本是孤浪的命，何必要招惹他人？” 这句话太犀利，夜慕参的心又是揪了一揪。 他用了五年的时间，才认清自己的孤浪个性。 可这凌商居然如此轻易就看透了他。 凌商话锋一转，“周太傅的事，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好。” 他避开夜慕参灼烈的眼神，“破茧蛊与我的私人恩怨，也请你不要插手。” “私人恩怨？”夜慕参轻声复述道，“果然与你有关……” 凌商不耐烦地板起脸，“我说过……” “我知道，蛊不是你下的。但你一定认识下蛊的人吧？你的师傅柳生冥也在洛阳，我猜对了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正文 第53章 钦天监疑云之悬而未决（9） 凌商扭头不答，迈步离开。 夜慕参也不再留他。 虽说大理寺近日会将钦天监之死结案，夜慕参却预感，洛阳城的风波还没完。 遗失的那块伏羲卦，躲在暗处的下蛊人，还有凌商的清风斋…… 多虑无益，夜慕参平息了心绪，又一次来到皇宫。 他原本只想找夜慕韬问些事，可进了宫门，又拐了个弯去了太子的文华殿。 夜慕景气色比前些日子好了不少，想来是钦天监一案将结，他的心病也除了大半。 夜慕参找到他时，他正在着墨作画。 见到这最亲近的五皇弟，夜慕景也欢喜得很。 “慕参，你怎么来了？”夜慕景放下紫毫，笑靥如春水。 “景哥，”夜慕参不大自然地扯起嘴角，“我来找二哥的，顺便来看看你。” “你找慕韬做什么？他最近忙着汤怀安的案子，可不一定有空陪你喝酒。”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有几个问题……罢了，不提他。”夜慕参走到夜慕景身边，“景哥，你又在画凌商了？” “哎，我见不到他，只能把他画下来，以慰藉……” “景哥，你之前总说，我不懂你……”夜慕参将视线从凌商的画像上移开，不忍地望着夜慕景，“但是我现在好像懂了……” “真的吗？那太好了！”夜慕景笑眼盈盈，“你现在懂，也不晚。跟景哥说说，是哪家千金如此幸运？” “不是什么千金……” “哦？”夜慕景稍稍诧异，转而笑道，“那是江湖侠女吗？那倒也合你的个性，哈哈。” “也不是……我看上了个男人……”夜慕参十分纠结地吐露。 “这样啊……”夜慕景偏头沉思片刻，轻轻叹气，“罢了，你喜欢就好，管他是男是女。” 夜慕景的反应亦未出夜慕参所料。 他对夜慕景的感激又加深一分。 而夜慕景却盯着凌商的画像，不知在想些什么。 “景哥，你不想知道我看上的是什么人么？”夜慕参犹豫再三，终于小心翼翼地问道。 “噢，对，我忘了问，哈哈……”夜慕景摇摇头，“你看我，一晃神就想到了凌商，有道是问世间……” “好了好了，景哥，你太酸了。”夜慕参瘪嘴打断他，“虽然明白你对凌商的心意，但是你身上这股酸劲，我还是学不来。” “那也没办法，我毕竟不如你洒脱。”夜慕景大方地承认自己的酸腐。 他继而露出和煦的笑容，“那跟我说说，什么人有如此魅力，能虏获我们笑傲堂堂主的心？” “景哥，你真猜不出？”夜慕参咬紧牙关，目光混沌。 “啊？天底下那么多人，我怎么知道你会喜欢哪位俊公子？” “你认识的。”夜慕参哑着嗓子提示。 “我认识的人也多了去了。再说，你这人口味古怪，我可从来就没猜得透你过……” “景哥……”夜慕参伸出自己的手掌，上头是凌商前一晚为他包扎的布条，“你认识的。” 这番漂亮的包扎手法，夜慕景自然也不会认不出。 “慕参你……”夜慕景脸上的笑容逐渐凝固；他的眉头紧紧皱起，“难道你也……” 夜慕参坦然地点头，“景哥，我好像是喜欢上这么个奇怪的家伙了。” 夜慕景愣了半天，苦笑着摇头，“唉，我这样都猜不出，确实太愚钝——天底下自然没有人能比凌商更好了。你喜欢上的不是他，还能是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正文 第54章 钦天监疑云之悬而未决（10）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至少傲娇堂主夜慕参这样认为。 不过，他也相信，自己多少还可以挽救一下。 不像夜慕景，已经沉迷入了膏肓。 “慕参，你来找我，就是想告诉我这个？”夜慕景的脸又变得苍白。 “不是……”夜慕参不放过夜慕景脸上最细微的表情。 他目光诚挚，“景哥，你知道的，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会答应。” 夜慕景恍然喃着，“可我总不愿为难你的……” “首先，不要为难自己。”夜慕参将双手搭在夜慕景肩上，“景哥，我不会跟你抢凌商的。” “哎？那你……”夜慕景神色疑惑，“你不喜欢他么？” “喜欢又有什么用？”夜慕参自嘲地笑，“那家伙都说了，我是孤浪的命——那我就孤浪到底吧。” “啊……你们都这般熟识了么？”夜慕景又黯然垂眸，“他至今都不愿见我……” “景哥，你就是太善良太温柔，对待凌商这种人，就不能对他客气！”夜慕参想起凌商那拒人千里的神态就愤慨不已。 他越说越气，“那家伙每次没说几个字就给人脸色看，动不动就甩手就走，洛阳城还没有人敢对我这么无礼的！ “对付这种人，就应该，就应该揪住他的衣领，把他重重压在墙上，再狠狠撕开他的衣服……” 夜慕参的话越跑越偏，声音愈发无力，心跳也变得紊乱。 “慕参，你真的这么做过？”夜慕景将手伸到画像上凌商的胸襟前，虔诚地描摹着那轮廓。 他的手与画像只离了一寸，却还是不敢将手覆上去，仿佛碰一下就会亵渎凌商的清远脱俗似的。 前一晚的噩梦又浮上心头，夜慕参顿时犯怂，“咳咳，我，我只是提个建设性的意见而已……” “我对他没有那种轻薄的想法，”夜慕景惨淡而温柔地浅笑，“我只要能远远地看见他，或是听见他的声音，就很满足了。” “呃……景哥，你太高尚了，你这哪是单恋——你简直把凌商当成神仙供起来了！” “不是高尚，而是——”夜慕景双眼又浸满爱慕的光芒，“凌商啊，他好像就不属于这个世界。” “景哥，你就不想把他娶进门，做太子妃？” 夜慕景愣了一愣，红晕自脸颊至脖根染透，“想当然想的……可是……” “我明白了，景哥。就冲你这句话，我不会再对凌商存那种心思。”夜慕参眉头也不皱一下，“但是，我笑傲堂有些事，必须要他出面才行。因此，到时候洛阳城如果传出些奇怪的消息，景哥可不要误会我。” “啊慕参……你不必做这种无谓的退让——”夜慕景气若游丝地轻叹，“其实凌商若真的心仪你，而你也善待他，我定会祝福你二人。” 多年来，夜慕景始终对夜慕参抱着格外宽容的爱怜之情。 也因此，夜慕参对他的愧疚才更深。 “景哥，我真的不理解你。”夜慕参不忍而无奈，“如果我喜欢一个人到了茶饭不思的地步，无论谁敢对他存了心思，我定要将他剁了喂狗！” “所以说，你比我幸运。我泥足深陷，你还能进退自如。” 夜慕参低头沉思片刻，心想，都说恋爱令人愚蠢，但单恋却令人成熟。 眼前的如玉少年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夜慕景接着轻描淡写地剖白：“其实他早已明白地拒绝过我。我也实在费了好大一番心思，才想通这点—— “只要他过得好，无论他身边的人是谁，我都会为他高兴。” 夜慕参只觉这话听着刺耳得很。 他只是想象了一下凌商与他人同框的画面，就觉得扎心。 比吃了二千三百三十三两的素斋还要扎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正文 第55章 钦天监疑云之悬而未决（11） 与夜慕景小叙片刻后，夜慕参心头的罪恶感也终于消弭。 他不再多做停留，赶到二皇子的英华殿。 若说文华殿与太子夜慕景的文气华美相得益彰，英华殿则处处隐喻着二皇子夜慕韬的英朗果决。 夜慕参踏入英华殿时，本该在殿内商议朝政的臣子们都已退下，气氛十分诡异。 地上一只打碎的瓷杯，茶水漏了一地，空气中浅浅的龙井茶香。 夜慕参四下打量一番，绕过屏风，终于在屏风后一处隐蔽的柜间找到了夜慕韬。 他心头一抖，赶紧屏住呼吸蹑手蹑脚地退后。 夜慕参嘴角一抹似是而非的笑。 没想到啊，夜慕韬和宋孝民……啧啧。 他动作轻巧至极，想来屏风后的两人也不曾注意到，有人就在外头侯着。 非礼勿视的道理，夜慕参最懂。 他坐到殿宇东边的案牍前，双手负背，俯腰瞧着上头的书简，却不伸手去碰。 突然一阵清脆响亮的掴响从屏风后传来。 夜慕参剑眉勾挑，有意思。 “你……”宋孝民的声音隐含愤怒。 “这案子还有诸多疑点，绝不能就这么结案。”夜慕韬语气较真，似乎还在轻喘着气。 “我说过，毒蛊和叛国，是两码事。”宋孝民声音里透露着不可质疑的威严，“钦天监之死，乃林将军为隐瞒叛国欺君之罪而酿就。毒蛊一案另有隐情，这两桩案子，不可混为一谈。钦天监一案，明日必须了结。” “可是……” “听我的，嗯？”宋孝民的语气又变得极具蛊惑，甚至带了些温柔的味道，“断案这种事，我比你更懂……这案子当然没那么简单，可也不像你想得那么复杂。相信我……我不会害你的……” “我……” 接着又是一阵粘腻而暧昧的呼吸声。 夜慕参一不小心又想起前一晚的状况，不由得也乱了心神。 他是个理性的人，不喜欢无法控制的东西。 也因此，他喜欢一切都用利益来衡量——毕竟，利益总是可以控制的。 凌商或许是个意外。 而这个意外也该到此为止。 回洛阳也有些日子了，夜慕参心想，是时候收敛一下自己的玩世不恭了。 “慕参，你怎么来了？”片刻后，夜慕韬走出屏风，几分诧异，紧接着是被撞破的尴尬。 这位身形修长的俊朗少年脸颊泛红，双眼湿润，双唇还有些发肿。 宋孝民一丝不苟地与夜慕韬擦肩而过，见到夜慕参只微微点头致意，便匆忙离开了。 “二哥，你们……”夜慕参一副了然的模样，调笑道，“看不出来，你比景哥要痛快得多嘛！” “咳咳……慕参，不是你想的那样……”夜慕韬对着地上破碎的茶杯锁起眉头，“刚刚……只是个误会，你别到处声张。” “放心吧，我不是那种爱嚼舌根的闲人。”夜慕参爽朗一笑，宽慰地揽上他的肩，“二哥，我今儿个来找你，是为了一件事。” “哦？”夜慕韬恢复了镇定，自嘲地摇头，揶揄道，“我就知道，慕参你除了探望景阿哥，决然不会无缘无故就入宫——更别提来找我。” “哎，二哥这话可伤感情了。二哥你励精图治，我没事又怎么敢来叨扰你？” “这么说，都是我的错咯？” 夜慕韬一面说着，一面俯身下去，亲手去拾那瓷杯的碎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正文 第56章 钦天监疑云之悬而未决（12） 夜慕参的来意再明显不过——“破茧蛊”。 二皇子夜慕韬也不是废材，自然知道维护大理寺案件的机密性。 只是笑傲堂堂主舌灿生莲，没有人能拒绝他的请求。 夜慕韬终于受不住他的软磨硬泡，答应将案情卷宗借他一晚。 夜慕参明白里头的规矩，也不为难夜慕韬。 “二哥最好了！你放心，你和那位宋卿的事呀，我一定守口如瓶！” “咳咳，你就当什么都不知道，不行吗？” “二哥，你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我说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信吗？” 夜慕参狡黠地指了指夜慕韬手上的瓷杯碎片，“二哥，人家都走了。” 鲜血从夜慕韬掌心滴落，地面上溅开漂亮的血花。 “我还有些事要找他谈清楚……”夜慕韬将碎片攥得更紧，他手上的血液也流得更欢，“这些卷宗，你万不可遗失半块纸片。” 夜慕参了然地点头，目送他离开。 他心满意足地抱着厚厚一叠卷宗，从英华殿的偏门钻进了夜慕韬的私人书房。 通宵达旦一整晚，夜慕参终于翻阅完了这些密密麻麻的记录。 洛阳城中了破茧蛊的人里头，三日之前，只有汤怀安一人有些身份。 不，汤怀安不仅有身份，还有地位和名声，连皇帝也对他敬重得很。 而其他人，都是些无名之辈。 用夜慕参的话说，就是“死不足惜”。 不论怎么看，汤怀安中蛊的缘由都蹊跷得很…… 在汤怀安被解蛊之后，凌商便接二连三地找到了不少中蛊之人——当然，大多都是尸体。 就算是活人，从症状看来，也都是在汤怀安之前中的蛊。 甚至于，最早中蛊的人的尸体，除了心脏被掏空，还会全身溃烂，发现的时候尸骨上爬遍了蛆虫。 这破茧蛊似乎在一点点“进化”。 最后几例受害者的尸体，身躯完好无损，只有心窝处被无数蛆蚁啃噬得干干净净。 而且，从卷宗上可以看出，“破茧蛊”进化到后来，还能让受蛊人在活着的时候，清晰地感受到万蚁噬心的痛苦。 在这种漫长的折磨下死去…… 就是见多识广的夜慕参也不禁背脊冒出冷汗。 似乎，那位神秘的下蛊人有着某种偏执的意念，非要那受蛊人被诛心而死。 至于那位至关重要的证人凌商，则从头至尾都不怎么配合二皇子的调查。 他只是凭自己的敏锐嗅觉找出了那些人——活的解蛊，死的上报。 此外，无论再问他什么…… 夜慕参看着卷宗上的红色叉符，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他眼前映出无比生动的场景—— 夜慕韬好声好气地向凌商讨教着毒蛊的疑点，凌商则置若未闻，神情冷淡。 几位审查官员轮番请言，凌商被问得烦了，甩下一句“无可奉告”，便匆匆离开。 夜慕参又有些遗憾，自己浪了太久，错过了这样有趣的场景。 此案更大的疑点，或许在于周太傅。 在汤怀安被凌商救回来之后，洛阳城中再也没有发现比他更晚中蛊的人——除了三日前的周太傅周浩。 夜慕参一度认为，那些率先被下蛊的无名之辈，不过是为钦天监之死铺路的亡魂。 可三日前，周太傅周浩也中了此蛊。 因凌商及时救治，此事还未传入宋孝民的耳目，也就尚未记入卷宗。 此二人都是当今朝廷中举足轻重的人物。 可他二人掌管的事务却毫不相干，平日也不见得有什么交集。 夜慕参想了许久，也想不通这二人之间有什么关联。 再者，那位下蛊之人，手段高明，行事滴水不漏，手法残忍毒辣…… 究竟是一时兴起蛊害这两位朝廷重臣，还是另有预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正文 第57章 完美犯罪之做个交易（1） 夜慕参打了个盹儿，已是日上三竿。 英华殿内空旷寂静，看来夜慕韬也一夜未归。 夜慕参不愿在皇宫多做停留。 他将卷宗整理妥当归回原位，便要离开。 临走前，他还顺手牵了夜慕景的爱驹“乘风”。 乘风早已识得夜慕参，憨憨地嘶叫几声就温顺地跟着走了。 一人一马悠哉到了清风斋。 “伙计，这可是当今太子的宝马！”夜慕参神态夸张，“比我迎啸还值钱哦！咱们换一下，保证你不吃亏！” “老板说了，迎啸是他的。”新来的小厮一脸严肃。 “什么他的你的？你们老板都是我的人了，”夜慕参吸吸鼻子，“再说，迎啸还是我送凌商的嫁妆，啊呸，我送他的入堂礼……我今儿个送上一份更大的礼，诚意也算尽了……” 夜慕参自知理亏，却偏要昂着头，大义凛然道，“总之，迎啸跟了我那么多年，今日说什么也得还我！” “迎啸是老板的。老板不是任何人的。”小厮继续板着脸。 “我……你……”夜慕参气得要跳脚，“你们清风斋的人是不是都属牛啊——伙计到老板，一个比一个执拗！” “清风斋是讲原则的地方。”小厮目不斜视，将夜慕参拦在马厩之外，“公子，请回吧。” “我说，你不认识爷，爷不跟你计较。但是啊，你仔细看看——” 夜慕参在怀里摸了半天，终于掏出一块黑玉。 这玉倒是好玉；只是上头什么字都没刻，唯有一张无比鬼畜的笑脸——正是笑傲堂的经典商标。 伙计对着那块玉露出了一个更难看的笑，“呵呵，请回吧。” “笑傲堂——这你总听说过吧？你们老板前几天就是我笑傲堂的人了。”夜慕参笑得比向日葵还要灿烂，“凌商是你们老板，我就是你们老板娘。啊呸，我是你们大老板！快，想要保住你的饭碗，就快把迎啸还我！” 小厮不耐烦地咂咂嘴，“这位小爷，清风斋是修身养性的地方……不是由疯子撒泼的地方。” “疯子？我？”夜慕参不敢置信地瞪着小厮。 他努力地默念着：佛系，佛系。 “我们清风斋，最讲究的就是原则。公子虽然一表人才，可疯子终归是疯子——”小厮继续凛然就义的神情，“我是不会让清风斋被你这等疯傻之厮玷污的。” 夜慕参翻了一记青天大白眼。 对牛弹琴，多说无益。 他帅气地牵着乘风打道回府。 走到半路，他又闻见一阵引人犯罪的酒香。 夜慕参进了酒家，贪婪地大吸一口气，“唔，好酒！够浓，够醇！” “哎哟喂，夜堂主光临，真是咱门上贴金！”酒家店小二眼尖地认出这位笑傲堂堂主，立刻谄媚笑迎，“这是咱家的新酒‘薄云’，一定不能错过！” “‘薄云’？一听就是好酒！给爷来上一坛！”夜慕参好爽地掷下一锭银子，“对了，你们这儿都有些什么酒？” “什么酒都有！”店小二自豪地将搭在肩头的长巾甩了甩，“只有客观您不知道，没有我们店买不到！” 夜慕参心想，这小二不错，可比鲁迁那榆木脑袋和凌商那看马的犟牛要伶俐得多。 “那你们这儿可有‘御雪’清酒？” “这……”店小二面露难色，“清酒倒是有一款，不过那什么御雪清酒……” “罢了罢了，”夜慕参提着酒走出酒家，“美人美酒聊穷年——美酒有了，现在，就差美人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正文 第58章 完美犯罪之做个交易（2） 佛系四字诀：从心，认怂。 自打建立笑傲堂以来，夜慕参就坚决将这一原则贯彻到底。 原因也很简单。 那便是亘古不变的致富四字诀：和气生财。 其实，佛系四字诀早已融会贯通到傲娇堂主生活的方方面面。 他不信佛，不信魔，不信邪，不信命。 他唯一信奉的，只有两个字：交易。 世上的一切，都逃不过交易。 只有交易，才是公平的。 也只有交易，才能让人各取所需，变得更强大。 交易让人做自己的主人，甚至令众人追捧。 因为所有的交易，都有来有往，而不是无谓的单方面付出。 和气的交易，最符合长远利益的考量。 笑傲堂堂主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然谋求双赢。 与之相悖的，是感情。 这种玄乎的存在，让人捉摸不透，更让聪明人变得愚昧腐朽。 聪明如夜慕参，最懂得权衡。 他意识到自己动了感情的一瞬间，就已经下了决心撤退。 因为不值得。 即便自己只是稍稍动了心。即便那种感觉令他忘却凡俗烦忧。 即便那人是凌商。 大概，也因为那个人是凌商。 神秘如幽影，诡谲如妖魅，冷傲如寒冰的凌商。 彻夜未眠的夜慕参，此刻身后跟着乘风骏马，手上提着薄云佳酿，心中念着凌商美人。 他站在十字路口，犹豫了半天，咬咬牙，还是往无尘居的方向走去。 这是傲娇堂主最不佛系的一个决定。 但是无论怎么看，都是最明智的一个决定。 也是最符合交易原则的决定。 无尘居中弥漫着浓重的，诡异的药味。 夜慕参将酒扔在庭院红枫下的石台上，捂着鼻子到了药房。 “凌老板，你那新来的伙计，可真是好大的架子啊！”夜慕参假装看不见凌商面前令人作呕的蟾蜍蛇蚁，强作镇定，“你们清风斋的人，都软硬不吃，这点爷是很欣赏。但是……” 夜慕参死死盯着那条对他气势汹汹吐着红信的绿蛇，提心吊胆地吸了口气，“但是啊，你们都太死板，成不了大事！” 凌商头也不抬，“迎啸是我的。” 他两指扣住绿蛇的口；另一手稍稍举起，露出白皙纤细的手腕。 绿蛇对准凌商的手腕咬去，溅出的血液比蛇信还要殷红。 不一会儿，蛇牙发黑掉落。蛇信也跟着发紫。 蛇身剧烈地扭动，转而缠在凌商的手腕上，仿佛被受到了极痛苦的刺激。 最骇人的，是蛇眼。 琉璃般通透的蛇眼逐渐发紫，终于失去所有的生气，凝结成紫钻般的晶石。 缠在凌商手腕上的蛇身也逐渐松弛。 它沾了凌商血液的地方全数溃烂。 它贴紧凌商手腕的地方被寒冰倒刺戳破，血肉模糊。 绿蛇在凌商的手上魔术般地幻化成两颗蛇眼紫晶，和一滩黑紫的脓水。 他慢条斯理地将手上的绿蛇残骸倒入药炉。 夜慕参看得寒毛直竖，僵硬在原地。 他已然忘了质问凌商，凭什么说迎啸是他的。 他还想不起要质疑，凌商是怎么知道他兴师问罪是为了迎啸。 他甚至下意识地认定，凌商总是能轻易看破他的意图，总是能揭穿他以嬉笑做掩饰的面具下的自己。 “怕么？”凌商又挑起一只形貌丑陋的蟾蜍，嘲讽地扬起唇角，眉眼的妖冶韵致让人窒息—— “没想到夜堂主不怕魑魅魍魉险恶人心，却怕这连自己性命都无法主宰的虫蛇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正文 第59章 完美犯罪之做个交易（3） 夜慕参反思了一下，认为自己并非真的怕这些虫蛇。 作为一条至死不渝的颜狗，夜慕参对这些丑陋的生物，本质上讲，厌恶多过恐惧。 可偏偏，凌商这般血腥残忍、邪恶诡异的炼药手法，却又令夜慕参看得有些着迷。 真是见了鬼了。 要怪，就怪凌商实在太好看了。 好看到他差点忽视一个可怕的细节——凌商的血，竟比恶毒的虫蛇还甚。 “夜堂主，你究竟是怕这些毒虫……”凌商将双手伸进一只粗糙的石坛，“还是怕我？” 过一会儿，凌商将手从石坛取出。 虫蚁毒蛛爬遍他的双手。 凌商的手被虫蚁咬破，白皙的手上无数若隐若现的血孔。 可他脸上却没有半点痛苦的神色。 夜慕参却看得小心脏紧紧揪起。 这家伙，非但没有心，还没有知觉么？ “都……都不怕……”夜慕参结巴着，“凌商啊……你不疼么？” 凌商意外地瞥了夜慕参一眼，冷冷道，“习惯了。” 夜慕参突然感到有点难过。 他的嘴开了又阖，终究没有再说什么。 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凌商手上的虫蚁终于尽数死去。 凌商有条不紊地抖落手上的毒虫残骸。 那双原本无瑕修长的手，此刻沾满污秽……却仍旧好看得让夜慕参想要伸手握紧。 凌商无视夜慕参的目光，不以为然地捡起一块被脓血染得斑驳的帕子擦着手上的痕迹。 “这药也太恶心了……”夜慕参不由自主地感慨，“换做我，宁死也不会喝的！” “夜堂主有话直说罢，”凌商轻叹，“何必在此干等遭罪？” “咳咳，我只是单纯地来看朋友，你把我想作什么人了？”夜慕参不满地撅嘴，“凌商，我没你想得那么势利。” “是么？”凌商轻蔑地微微抬起下巴，又是一副清远神态，“你欠太子的情，想要我替你还，这叫不势利？” “我……”夜慕参愣了愣，“凌商，你查我？” 笑傲堂堂主自然没有忘记，凌商的清风斋，暗地里其实搜罗着宾客的隐私。 各家各有其谋生之道，夜慕参本也不想对此作评。 可此刻，他终于意识到，凌商所掌握的信息，或许比洛京的所有百事通加起来，都要全面而彻底。 至少……除了夜慕景和皇帝，还有夜慕参自己，天底下再也没有人知道他欠夜慕景的情。 不想凌商却对此了然于心。 傲娇堂主夜慕参，这辈子只有两个心结。 其一是多年前有心无意而中伤陷害过、其后寻觅五年却始终杳无音信的故人。 其二便是他欠夜慕景的情。 那位故人，于夜慕参已然模糊了印象，如今只存了一份挥之不去的愧疚歉意。 而且，他已经耗了五年……再这样毫无头绪地找下去，也是徒劳。 还不如等他当上户部侍郎，再以权谋私来得轻巧。 而夜慕景对夜慕参的恩情，却要沉重得多。 夜慕参就是抵上自己的命，也堪堪还不清的。 “你不也查过我？”凌商面不改色，“太子殿下对夜堂主的爱护……可真是昊天罔极。” 夜慕参哑然。 他怀疑自己出了幻觉，居然会觉得凌商这话有些酸溜溜的。 傲娇堂主的佛系心法不是白练的，他很快调整好了心态。 “既然你都知道了，我也不绕弯子，”夜慕参嫣然一笑，“凌商，我们做个交易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正文 第60章 完美犯罪之做个交易（4） 夜慕参并非天生的商人。 所幸如今的笑傲堂堂主，无疑是天底下最擅长与人交易的商贾。 “好。”凌商应得干脆。 “你都不问我，要交易什么吗？” “我问不问，你最后都有办法让我答应，不是吗？” “凌商，我该说你太看得起我呢，还是太了解我呢？”夜慕参笑得无奈。 “有酒么？”凌商不答反问。 “当然。当然。” 凌商运气化功，挥掌将紫晶蛇眼碾成碎末，撒在药炉之中。 炉火款款轻燃，空气中药味愈发浓郁。 夜慕参踱步至庭中红枫下等凌商。 暮秋晚风携着酒香，一夜未眠的疲惫感袭来。 凌商再次出现，看来已经沐浴过。 他身无缀饰，长发微湿，懒散地耷在肩头。 夜慕参扬手不让他入座，别有深意地笑道，“我请你尝薄云，你该请我品御雪。” 凌商迟疑片刻，转身离开，取来一小壶冰镇御雪清酒。 两人像老友那样随意对坐对酌。 三杯对饮，月上柳梢。 夜慕参舔了舔唇角的酒液，“这酒，闻着也不香，喝着味也不醇，怎么就让人上瘾呢？” “有话直说罢。” 夜慕参凝视着凌商通透无瑕的手，不敢相信这手上不久前还被那么多丑陋恶毒的毒物攀爬啃咬。 冰酒入喉，他的嗓音变得更清润：“凌商，当今朝堂的局势，你应该看得比我更清楚。” 凌商不置可否。 夜慕参又饮下一杯，一鼓作气地剖白—— “那朝廷的事，说来和我这个满身铜臭的笑傲堂堂主没什么关系…… “可说到底，就是我笑傲堂的每笔生意，都要受制于那皇帝老头规定的条条框框…… “而且上回喝醉酒，我大概也说漏了嘴…… “如今的笑傲堂，在洛京的商界可谓无往不利，所向披靡。 “可对我来说，也还是不够。 “不单单是不够，是差得太远…… “周太傅那一脉虽说一直都与我笑傲堂过不去，可你看——现在他们不也要赶着求着请我办事？ “周浩那老头脾气臭架子大。我就是再闲，也不至于吃饱了撑着要去做他的义子…… “可我在外头游荡了这些年，终于下决心回到洛阳落脚，定不会再重蹈当年的覆辙。 “自古权财不分家，小爷我还就看上了周太傅的势力。 “做周太傅的义子，也是我近来才定下的主意。 “我也没向谁提起过，没想那晚居然告诉你了…… “若是能攀上周太傅这座大靠山，一来我笑傲堂根基必然更深——不日就是皇帝老头也难撼动； “二来我还能代景哥敬个孝——周太傅是国丈爷，你定也知道的。 “再说，景哥如今是太子。朝中政务繁忙，他身子又弱，我也帮不上他什么忙。 “就是和他多沾点亲带点故，我也心满意足了。 “说了这么多……凌商，你是聪明人，你肯定猜到了我想做什么交易。” 凌商只看着夜慕参。 他的长发已经干透。 清风拂起他的发丝，撩动他宽松白净的衣袍。 清雅自然，飘逸绝尘。 夜慕参又往口中灌了一杯冰凉的御雪。 他爽朗而笑：“天底下没有我夜慕参做不成的交易。” “没错。”凌商低声附和。 夜慕参几分诧异，“那你……你答应了？” 凌商伸手拂去贴在颊侧的发丝。 他眼神凌厉，声音却柔软，“那要看夜堂主你的筹码，是否足以让我心动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正文 第61章 完美犯罪之做个交易（5） 凡夫俗子，动心之物无非名利权色。 有志之士，或许还会有些特立独行的向往。 但是凌商这样的人…… 他似乎对什么都不感兴趣。 夜慕参低下头。他愣是想不出，究竟什么样的筹码才能令凌商动心。 凌商好整以暇地浅啜一口薄云酒，道，“要我为太子效力可以。” 夜慕参震惊地抬起头，“凌商你……” “你想让我做太子的幕僚，不是么？” “是这样没错，可我还想……” “你还想让我以笑傲堂的名义，在洛阳开两间医馆茶楼。” “凌商，你真的太聪明了——我想要什么，你都再清楚不过。”夜慕参慨叹而赞许地点头。 “那夜堂主可知道我想要的？”凌商微微仰头饮酒，眉尾含笑而上扬。 “呃……我想不出……”夜慕参失落地坦白，“你看起来好像什么都不想要……” 夜慕参晃了晃头。 凌商的一个眼神就足够令他心乱神迷。 真是内伤。 “不会，只要是人，就不会无欲无求。”夜慕参再度自信地咧嘴，“就算是你凌商，也一定有所求。” “就看夜堂主担不担得起。”凌商一字一顿。 夜慕参心头一凛。 因为凌商说的，是“担”得起，而非“给”得起。 夜慕参给得起的东西有许多——甚至是他这条命。 他担得起的也不少——譬如笑傲堂，再譬如他这姓“夜”的宿命。 然而，承担一些事，总是比赠与一些东西要让人头疼的。 “我当然有所求。我求的也很简单——”凌商的声音似醉非醉，“夜堂主，离开洛阳吧。” “……什么？”夜慕参讶然，“为什么？” “因为……”凌商不屑地勾起嘴角，“我高兴。” “不可能。”夜慕参咬牙切齿，“让我离开洛阳，绝对不可能。” 凌商似乎一早就预料到夜慕参的反应。 他悠悠为自己又斟了一杯酒。 “那就算了，”凌商的语气不痛不痒，“若没你这个朋友，我反倒有点寂寞。” 夜慕参一时无语。他满心只有一个念头——这回定不能再醉了。 “迎啸还我。”夜慕参决定旁敲侧击，换个轻松点的话题。 凌商几分苦恼地轻叹，“不是我不还迎啸——是迎啸认了我，不愿再跟你走了。” 夜慕参回想起在清风斋，那小厮对自己爱搭不理且不说，连迎啸都对他熟视无睹的情形…… 当时他只顾着为那不识抬举的小厮在暴走与佛系之间抉择，一时忽略了迎啸令人生疑的淡漠。 此刻经凌商点醒，夜慕参脑海里循环飘过凌商那句笃定的迎啸是他的。 扎心。 凭什么迎啸是他凌商的，而他夜慕参就要被嫌弃地赶出洛阳？ 可是，说见不到他这朋友会寂寞又是怎么回事？ 夜慕参头一次觉得，自己或许不是那么聪明。 又或许，对付凌商，再聪明也没什么用。 这人阴晴不定，软硬不吃……特别是远远推开自己的同时，还要让人错觉他的漫不经心里包含着眷恋…… 实在非常人所能理解。 “太子胸怀经世之才，我辅佐他左右，岂不是画蛇添足？”凌商幽幽道，“夜堂主，你为何不直说，你想让我辅佐景太子，最好再做他的太子妃…… “待他登基称帝，我还要做他的不二臣…… “到时候我可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 “这就是你想要的？” “是……不，不是……”夜慕参纠结地拧眉。 凌商朝他投去一记温柔却妖魅的笑：“夜慕参，你真舍得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正文 第62章 完美犯罪之做个交易（6） 这话也是让人没法接。 夜慕参又困又乏，又头疼又糟心。 他一手托着下巴，一手转着盛满清酒的玉杯，做沉思状。 “没什么舍不得的。”夜慕参双眼空洞，犹如风化的沙石，“景哥什么都好，就是优柔寡断了些，你这样的冷血怪若能为他把关，是再合适不过。 “到时候飞黄腾达……苟富贵，勿相忘，啊哈哈哈。” 凌商终于发现夜慕参对着他微开的领口出神，眼里划过一丝嫌弃。 他挑起一细撮长发抿在双唇，双手将随风飘飞的发丝绾到脑后。 夜慕参真是受不了凌商嘴含青丝的样子。 有毒。 还好在他毒发身亡前，凌商已经利落地吐掉长发，将自己凌乱的发丝束好。 又是另一番模样。 “我说过，我不会在洛阳久留。”凌商啄了一口薄云酒——他喝酒同吃饭一样细致，半天也没喝下多少，此刻脸上却微微泛起红晕，“比起整日为太子操心，我更愿与你这朋友多喝两杯。” 夜慕参却觉得，这酒是绝对喝不下去了。 他道，“交易谈不成，酒我就不喝了。另外，乘风你也收下吧。 “你放心，这是我从景哥那儿顺的，不是他下的聘礼…… “乘风比迎啸更温顺点，我以为你会喜欢…… “罢了罢了，这几年迎啸陪我一人一马走江湖，小爷早就认定了这一匹坐骑。 “如今它居然见色忘义认你做了主人，我也无话可说。 “总之，交易不成情义在。你认我这个朋友，我绝对不会薄待你。你就让乘风和迎啸做个伴吧。” 凌商没有拒绝。 夜慕参未再沾半滴酒，怏怏起身，准备打道回府。 其实，交易不成，还哪来的情义？ 只是，夜慕参这辈子，还真没做过失手的交易。 只要凌商收下乘风，交易的第一步，就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开始了。 离开时，凌商甚至友善地向夜慕参道别，还送他一只香囊，祝他安眠。 教人百思不得其解的道别。 走在半路，夜慕参不时回头。 不知是不是因为喝过几杯的错觉，他总觉得什么人在暗处跟着自己。 可警觉如他，也找不出半点那人的蛛丝马迹。 心中尽管疑虑重重，怀里的香囊却令夜慕参莫名心安。 甚至，这味道还让他有一种似曾相识之感。 可究竟在哪儿闻见过，却又模糊得很。 夜慕参将香囊挂在床头，稳稳地睡了一觉。 次日清晨，他醒得不甘不愿。 梦里遇故人，还是几年来头一次。 但是日出而醒的老习惯，却不是那么容易打破的。 即便凌商的香囊令他睡得香甜，即便梦里的场景令他留恋。 夜慕参终归是他自己。 打开房门，屋檐挂下一串秋霜。 傲娇堂主吸吸鼻子。 鲁迁不知道又在鼓捣些什么鬼玩意儿。 正想开骂，门外又是一阵喧闹。 周尹辰皮笑肉不笑地奉上厚厚一叠银票，附加一大箱子奇珍异宝。 “跟探花郎这样讲信用的聪明人打交道，就是爽快！”夜慕参喜上眉梢。 “那是，谁敢乱了笑傲堂的规矩，那可不是自讨苦吃。”周尹辰凑近夜慕参，暧昧在他耳畔吹气，“再说，以后你我可就是义兄弟了。我这做义兄的，对你一定不会比你的皇兄差。” 夜慕参呵呵敷衍笑着。 他可真不想要这么个义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正文 第63章 完美犯罪之看上你了（1） 老辣如周浩，对凌商的救治权当是理所当然，对他也像对其他下人一般颐指气使。 几日来，每日清早，凌商都亲自为周太傅熬药施针。 偶尔周太傅嫌弃药味太重口，还要凌商亲自一勺一勺地喂。 偶尔凌商施针扎疼了他老人家，还要挨上两句责骂，再被摸个手吃个豆腐。 凌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竟毫无愠怒之色，反而始终都谦和大度，将周太傅伺候得服服帖帖的。 简直颠覆了夜慕参印象中那冷艳高贵的冰山美人形象。 夜慕参颔首听着周尹辰对凌商近来的行为大加赞许，心里莫名不痛快。 这天收了周尹辰的礼金，他就随着这位未来的义兄来到太傅府讨论这贺典事宜。 周浩半卧在装饰浮夸的床榻上。 床边凌商一手捧着一只镶金琉璃碗，另一手食指与中指顺着周浩的手少阴心经逼出淤血。 夜慕参看出凌商平静耐心下隐忍的不耐与厌恶，胸腔顿时窜过一道噼里啪啦的火苗。 “太傅大人，气色不错嘛！”夜慕参脸上挂着招牌的傲娇堂主笑，腹里却问候了周浩的祖宗十八代，“能不能把凌神医借我片刻，我有两句话要交代——当然，都是为了您寿辰贺典的事。” 末了，他还特别入戏地点了点头，“没错，都是正事！” 周尹辰也帮着搭腔，“爹，您这两日整天都念着凌商，可把我这个亲儿子都给忘了。我也正好有些事儿想向您禀述……” 周浩动了动唇，眨眨眼算是默认。 夜慕参向凌商打了个眼神，脸色不善地大步迈到偏堂。 凌商脚步沉稳地跟上。 夜慕参请走了一旁的侍从，关上门，一气呵成。 他直勾勾望着凌商，却几番欲言又止。 “有话直说吧。”凌商终于打破沉默。 “那好……凌商，你是我笑傲堂的人！”夜慕参难得较真地怒斥，“你为周浩解蛊清毒，为他贺寿就罢了……你何必自降身份做这些下人的事？！我笑傲堂……” “哦？”凌商欺近夜慕参，“你觉得我给笑傲堂的招牌抹黑了？” 夜慕参突然忘了原先未完的话。 “还是你觉得我做这样下贱的事，”凌商双眼幽寒，“如今不配做你的朋友？” “不……不是的……”夜慕参既想把头往凌商怀里扎去，又想狠狠撞墙冷静冷静。 说到底，他生气的原因，还是因为凌商从未给过他那样的好脸色。 他周浩又何德何能，得以这样指使凌商？而凌商又凭什么要忍气吞声地接受？ “你不是想做太傅义子么？”凌商逼视着夜慕参，似是关切又似是嘲讽，“你觉得太傅这样老奸巨猾的人物，会看不出你的心思？” 夜慕参愣住。说实话，他也有些纳闷，周尹辰怎会这么快就与他以义兄弟相称。 “凌商，你……你都对太傅说了什么？” “我总归不至于害自己的朋友。”凌商伸出一根白净修长的手指，从夜慕参额角划至他的耳前，将他的汗水沾在手指上。 太明了了。 也太不可思议了—— 凌商居然在短短数日之内，就让周太傅就收夜慕参为义子之事首肯。 夜慕参早已算尽了利害关系。 他最好的预期，也不过是在贺典之后、邀功之时，趁太傅乐在兴头上讨得个义子的头衔。 可眼下，连周尹辰都开始在人前喊他“义弟”了…… 一切都顺利得让人难以置信。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原先的心理建树统统被推翻。 新的决定在一瞬间形成。 孤浪一世的傲娇堂主不曾迟疑，便屈从于本能的召唤。 ——他非常轻地在凌商因凉薄而寡淡的唇上啄了一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正文 第64章 完美犯罪之看上你了（2） 美人凌商如遭雷击，当场石化。 夜慕参摸了摸唇角，觉得不过瘾，又往前凑。 凌商敏捷地反应过来，推开了夜慕参。 他取出一块帕子，仔细地擦了擦颜色淡泊的双唇，随即嫌弃地将帕子扔在了茶几上。 好似这样还不解气，他冷眼瞪着夜慕参，伸手扣住了他的脖子。 傲娇堂主回味无穷地抿唇，“凌商，你不会这么小气吧？我的底细都早被你扒光了，我就吃一下豆腐，你还要杀我灭口不成？” 他接着伸长了脖子，“那你实在生我的气，就掐死我吧。反正我也欠你一条命。只不过……我死了，你岂不会寂寞死？” 夜慕参最擅长就是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这套说辞乍听……居然让人无法反驳。 “我助夜堂主达成目的，也请你不要忘了之前的约定。”凌商说完就要开门离开。 夜慕参喊住他，“凌商，昨晚你问我那个问题……” 凌商回头，不解地望着他，“我问了什么？” “就是，就是，你问我……舍不舍得让你当太子妃……” 凌商敛眸侧耳，好似在回忆前一晚的情形。 他欲言又止，夜慕参脸上挂着笑傲堂堂主的爽朗笑容，“老实说，这问题我想了好几天了。好不容易打定了主意，我又改了。” 凌商眉头皱得更深。 “欠景哥是我的事。报恩也好，偿命也好，都是我的事。但是——”夜慕参虽然笑着，语气却是不容置疑的认真，“我舍不得把你让给任何人。凌商，你是我的人。” 这下轮到凌商的脸色精彩纷呈。 凌商愣了片刻，才似找回自己的声音，“我问的不是这个……” “哎？”夜慕参额头挂下三道黑线，有种不太妙的预感。 “我问的是……你也姓夜，能力声望亦不逊于其他皇子，就舍得将皇位这样拱手让人——尤其是让给夜慕景那个妇人之仁，整天伤春悲秋的阿斗？” “呃……”夜慕参的眉头拧成“囧”字，“凌商，我跟你谈感情，你跟我讲政治……这样我很难堪啊……” “那……我不打扰你难堪了。”凌商说完便潇洒地转身离开。 夜慕参很快从凌乱中回过神来。 他咬牙切齿地跺脚，“好你个凌商，竟敢如此诋毁当朝景太子！你给我回来，看我不……” 剩下的话，夜慕参都十分佛系地吞回了肚子。 毕竟他也不敢真的把凌商怎么样。 这可是他的人呢，得像神仙一样供起来。嘿嘿嘿。 因为啊，这样在调戏凌商的时候，才会有亵渎神明的快感…… 咳咳，光天化日的，在想什么呢…… 夜慕参装模作样地轻咳两声，打断自己的遐想。 他心情愉快地回到太傅那浮夸的居室。 凌商又在悉心服侍着周太傅。 他平静的眼神里看不出半点波澜，教人泄气。 他手上细长的银针变得锈红。 周尹辰哂笑着离开，临走还暧昧地在夜慕参肩头拍了两下，“义弟，以后对我爹也要上点心——可不能输给凌商，明白了？” 夜慕参敷衍着假笑，“那是，那是，我定当全力以赴。” 他挽起衣袖，摩拳擦掌，“凌商，我来帮你。” “咳咳，不是，”夜慕参舔着脸对周浩谄笑，“我是想为义父大人你尽点心。” 周太傅却不领情。夜慕参喂他一口药，他便要吐出来。 夜慕参忙不迭用手去接。他当然记得这药里头，一大半都是蛇虫蛛蚁的残渣。 想死。 死前还想吐。 吐前还想钻凌商怀里哭一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正文 第65章 完美犯罪之看上你了（3） “还是我来吧……”凌商用湿布为夜慕参清手，“你想为太傅大人尽心，好好准备贺典便是。不该你操心的，不必插手。” 凌商动作十分利索。 夜慕参对着自己干净的双手出神。 不一会儿，凌商服侍太傅喝完了药。 夜慕参也不浪费时间，直截了当地给出三套寿礼庆典的方案。 每一套方案都有其特色，也足够让人耳目一新。 当然，最大的特点，自然还是浪。 不动声色，旁门左道的浪。 倒不是太傅要求如此，只是夜慕参自己喜欢。 “太傅大人，哦不，义父大人，”夜慕参胸有成竹地掏出三块精致薄削的铁皮雕，再次施展他独门的笑傲堂安利术—— “您看，第一套方案‘百家齐鸣’，选址在洛阳第一酒家松鹤楼。 “就像这块模板上雕的那样，届时百位受过您熏陶的文武百官，会在这松鹤楼的每一个楼层就位，以和声的形式为您祝唱《齐天福寿》，必将余音绕梁，不绝于耳。 “再配上凌商的乘鹤舞……” 周太傅不悦地轻哼一声，夜慕参即刻会意，收回第一张铁片。 他从容不迫地展示着第二张铁皮雕，“咳咳，刚才那个方案就是垃圾。 “且听我的第二个方案，逼格直追帝王寿典，腔调赶超王侯将相。 “当然，该规避的地方我笑傲堂自然早就留心……” 周太傅不耐烦地呲牙，示意夜慕参别再废话。 他的牙缝还渗着些浓药的色泽，夜慕参看得头皮发麻。 夜慕参本能地瞄了一眼恭敬候在一旁的凌商，颜狗的心顿时得到了救赎。 他继续道，“这第二套方案‘顶礼十方’，选址在洛阳最负盛名的洛滨牡丹苑。 “众所周知，洛滨牡丹苑国色芳菲，比那御花园还要妖娆多姿。 “到时候在苑庭正中开辟十条花径，庆典当晚，我中原十大豪杰将各自施展绝技，从十方而来，向义父您顶礼贺寿……” 周浩对着夜慕参手中那张惟妙惟肖的铁皮雕凝重地思索了片刻，又几番回头，意味深长地瞧着凌商。 夜慕参额前冒出细汗。像周浩这么难搞的客人，他的把握毕竟也不大。 更何况周浩看凌商这眼神，也实在太教人窝火。 笑傲堂堂主脸上仍旧挂着完美无缺的自信笑容，声音也充满活力，眼神更是真挚，“义父大人如果喜欢低调奢华的风格，我恰好也备了一套方案。” 周浩布满褶皱的脸轻轻颤动，以示对夜慕参高高在上的容忍。 夜慕参装作若无其事，极快地瞥了一眼凌商，似是从那家伙冷漠的侧脸获取什么了不得的力量。 他清了清嗓子，“这第三套方案‘洛浦引凤’，选址离闹市远了点，却是天底下风景最美的洛浦秋风。 “如今正是半月横秋的时节，我笑傲堂自当因时制宜，最大程度地保留洛浦秋风原汁原味的风情。 “长桥卧波，再请凌商与当红的名角雨随云演一出《蟠桃记》，寓意……” 周浩沉沉哼了一声打断夜慕参，“《蟠桃记》不好。” 诞辰贺典这种事，图的就是一个喜庆。 若说《蟠桃记》这样轻松幽默又饱含贺寿祝福的大戏“不好”，那还真没什么“好”的戏能演了。 夜慕参舔了舔嘴唇。唇上还有些凌商的味道。 他笑得脸都要僵了，“那义父大人想看什么戏？凌商不是专业的戏子，太复杂的戏可要难为他……” 周浩将凌商从上到下看了透，脸上的皱纹愈发深刻，“《霸王别姬》。”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正文 第66章 完美犯罪之看上你了（4） 话说周太傅被凌商祛尽蛊毒后，身体仍旧虚弱，神智倒是恢复了不少。 他对凌商头一日的红妆扮相深深着迷、念念不忘，竟也不介意他是男儿身，执意要看他演那出《霸王别姬》的戏码。 夜慕参来不及反对，凌商就干脆应下了。 可把傲娇堂主给头疼得。 《霸王别姬》这样的戏码，平日里看，图个消遣，看过唏嘘两声也就罢了。 在自己的六十大寿看楚霸王四面楚歌、虞姬幽怨自刎…… 也只有周浩这口味刁钻的老狐狸想得到。 凌商看了夜慕参一眼，似是让他别再生事端，又惹太傅不悦。 夜慕参随即会意，心头虽然顾虑重重，却也默认了这项怎么看都不太合理的安排。 凌商沉默着收拾了清蛊的物什离开了。 夜慕参也不耽搁。他干练熟络地向周浩确认了其他一些琐事，接着便毕恭毕敬地作礼告退。 太傅府的构造相当别致。 夜慕参去过许多地方，达官显贵的宅邸也访过不少。 可太傅府这般随处都充斥着矛盾元素的府邸，还真是天下一绝。 与周家脾性古怪的父子二人如出一辙。 夜慕参终于在一处假山边上找到了周尹辰。 周尹辰不久前殿试中了探花，如今在朝野也是小有名气。 周太傅又早早为他铺好了路子，过不了几年，拿个尚书令的头衔不在话下。 眼下这位本该踌躇满志的风流子却愁眉苦脸。 夜慕参当然明了他的烦忧。 他笑僵的脸上再次挂起完美无缺的笑容：“周探花，义父大人的事，我还有些疑点想向你讨教的。” 周尹辰的眉头舒了舒，眼神飘忽，“哎，这事儿太蹊跷，我可到现在都没缓过来。” “蹊跷倒是确实……”夜慕参不曾放过周尹辰的每一个表情，试探着问，“不过，你可听说过钦天监汤怀安的事？” “汤大人？他不是被林将军挟私报复，前些天不幸去了吗？”周尹辰困惑地望着夜慕参，“听说林将军已经认罪，明儿就要结案……说来我还挺倾慕林将军呢，没想到他竟是西夏的奸细！可恶……” “咳咳，周探花……”夜慕参眼角扯动，不无嘲讽地问，“是不是只要是个长得不错的男人，你就想倾慕倾慕？” 提起养眼的男子，周尹辰英俊的脸上再次焕发光彩，一扫方才的愁苦。 他得意地笑起，“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世人谁不贪恋美色？” 夜慕参喉结滚动，薄唇微启。 周尹辰却不给他开口的机会，继续道，“你可别说你无欲无求。我可不信——没有人能够违背本性。我只是忠于本能罢了。倒是义弟你……” 周尹辰不怀好意地上下打量夜慕参修长笔挺的身型，“你这些年隔绝声色享乐，过得跟苦行僧似的，难道就快活吗？” “不关你事。”夜慕参温和的声音突然变得狠厉，“你喜欢什么都与我无关，我没兴趣同你讨论这种事。” 周尹辰依旧嬉皮笑脸，他语气也愈发轻佻—— “你没兴趣——我有兴趣呀。 “我会过的公子爷，个个不消说，都是风流倜傥，英俊潇洒。 “当然有一些道貌岸然的柳下惠，人前不近美色—— “可关上门撕开面具，啧啧，每个男人都一样。” 周尹辰的眼里盈满色气，“夜堂主，你只是没有试过，不懂其中滋味。要不要……由我这个义兄帮你开拓开拓，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正文 第67章 完美犯罪之看上你了（5） 夜慕参睥睨了一眼周尹辰。 就是要开拓…… →_→也轮不到他周尹辰好吗。 再说，他夜慕参又不是没有被开拓过…… 傲娇堂主清了清嗓子，正色道，“周探花，你心里除了男色，可还有半点位置是留给太傅大人的？” 周尹辰这才敛了轻佻邪气，端色道，“这还用问？我对家父的孝心天地可鉴。家母早逝，家姐又红颜薄命，周家这上上下下，还有谁比我更操心的？” “过些日子，太傅大人会正式收我做义子……”夜慕参的声音带着让人安定的魔力，“到时候，你我就是义兄弟了。太傅大人的事，我一定不会怠慢。” 周尹辰恍然而笑，“哈哈，我也没想到，家父竟然听了那凌商的话，敢收你做义子。 “虽说陛下对家父敬爱有加，可你毕竟身份特殊…… “收你做义子，不知道这事传出去，朝中又会掀起什么样的风波，陛下又会如何做想。 “你说，收你这么一位废皇子——还是陛下恨得咬牙切齿的皇子——做义子，不是自找不痛快吗？ “即便你夜慕参才华绝冠，名满洛阳，品性也是人人称许…… “于家父而言，却未必是好事。” 夜慕参不动声色地低吟，“所以，太傅大人中蛊之事，我想仔细了解一番。若能查个水落石出自是最好，也算聊表我对他老人家的仰慕和感恩。” “哎，夜堂主，我对你的倾慕，向来不同于对那些秦楼楚馆的小倌，你是知道的。”周尹辰语气真挚，“能有你做我义弟，也是我的福分。” 周尹辰的这股酸劲……倒是似曾相识。 夜慕参想起夜慕景对凌商的一往情深，心里又是揪了一揪。 “好了，谈正事罢。”夜慕参轻叹一声，“周大哥，介意我这么唤你么？” “呃……”周尹辰俊脸一阵绯红，“叫我秉延就好。” “好，秉延兄。”夜慕参喉结又滚动两下，咽下心头不适。 “你问罢。我不如你聪明，你若能查出这怪事的前因后果，我高兴还来不及。放心，我知道的，一定都告诉你，绝不隐瞒。” 夜慕参不再客套，问道，“此前，钦天监汤怀安，和太傅大人一向没什么往来——是这样吗？” “没错。他二人向来没什么交集。” “那几个月前呢？他们可有碰过面，或是一起在什么地方出席过么？” 周尹辰低头沉思片刻，应道—— “我印象中，他二人从不打交道。最多就是每日早朝能碰上一面…… “偶尔遇到些棘手的大事，陛下会召集些重臣朝后商议。 “可是钦天监司职特殊——他掌管的是天命。 “他若测出什么天机，也只能向陛下一人禀报，其他臣子不得在场。 “所以我想，家父与他应该没有过什么接触。” 夜慕参眼珠迅速转动一下，又问，“那太傅大人可曾提起过汤怀安？他二人皆是位高权重之辈，总不至于半点联系都没有吧？” 周尹辰偏头想了想，摇头道，“家父平日不喜欢谈论朝中事务……我还真没听他提起过汤大人……” 夜慕参皱起眉头。这与他最初的预想又相去甚远。 可是他依旧笃定，二者之所以都中了破茧蛊，绝不是偶然的巧合。 究竟……究竟有什么关联？ 夜慕参甩了甩头，抬头只见周尹辰又一脸花痴地盯着自己。 简直和鲁迁有的一拼。 他伸手在周尹辰眼前晃了晃，“秉延兄，醒醒。” 周尹辰美好的白日梦被打断，遗憾而尴尬地咂咂嘴。 一阵清风吹来。 夜慕参平复了一下暴走的心情。 佛系。佛系。 他吸一口气，再次发问，“太傅大人，他信命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正文 第68章 完美犯罪之看上你了（6） 周尹辰眨巴眨巴浑浊的双眼，“子不语怪力乱神，家父也不信什么天机命运的。” 末了他又添上一句，“我却是信的。缘来缘去，我倒是相信，一切都是冥冥之中的注定。” 夜慕参懒得搭腔。 他阖眸沉思，剑眉微蹙。 再次睁眼，笑傲堂堂主胸中沉闷已然散去，一派清明。 “秉延兄，”夜慕参温和笑着，“太傅府近来可有遗失什么物件？” “没有。”周尹辰自豪地撇头笑，“这可是太傅府！别说什么物件——就是庭院里的落叶，都得由专门的下人清查两遍，确认过没夹带府上的东西才能运出去。” 夜慕参微微扬眉。 周浩对府上打点若真是细致到这地步…… 那他不是疑心病太重、个性太过乖张无常…… 就是心里有鬼。 “不一定是什么珍贵的财物，”夜慕参谨慎地引导着周尹辰，“你再想想，有没有那种年代久远、放在不起眼的角落里，平日也用不到的什么东西？” “这……”周尹辰靠在假山上，双手环胸，做深思状，“貌似前几日还真丢了那么件东西……就在凌神医为家父救治的当晚。” 夜慕参脑海又映出凌商咬着一缕青丝，专注为周浩解蛊的模样。 那晚凌商似乎在外头耽搁了一阵，很晚才回到无尘居。 他穿那一袭红袍可真是好看极了。 夜慕参心跳又乱了乱。 他定了定心神，声音都变得温柔，“秉延兄，那遗失之物，还请你详细告知。” “嗯……”周尹辰面露悲戚，“那东西，说起来价值连城，可对于我们周家，却……” 夜慕参了然地探问，“可是皇后的遗物？” “哎，夜堂主果然是聪明人，”周尹辰点了点头，“家姐十年前不幸难产，可叹红颜薄命……她殒逝后，遗物里有一只锦囊，是陛下与她定情结亲的信物。” “信物？”夜慕参几分吃惊。 在他印象里，皇帝那老头冷酷自私、整天板着一张老脸，怎么看都不像是会送人信物的情种。 周尹辰想起周韫，心头泛起怀恋的涟漪，“没错，早年家姐嫁入皇家，婚礼当日二人便定下……” “皇帝和皇后当年的浓情佳话我听得多了，”夜慕参冷声打断，“秉延兄只消告诉我，那锦囊是怎么回事就好。” “啊……”周尹辰随即反应过来，愧疚地笑了笑，“我方才只是无心，不是有意提起你的伤心事，别介意哈……” “没什么，这也不是什么伤心事——”夜慕参双手背在身后，平静地望着周尹辰，“再说，我哪有什么伤心事？” “好好好，笑傲堂堂主这辈子只认钱，只图快活，笑傲天下，从没伤心事！” 周尹辰看着夜慕参宛如冬夜高挂南天的白虎星宿，不禁再次心猿意马。 他伸手搭上夜慕参的肩，“今晚我们哥儿俩去好好快活快活，你说如何？” “秉延兄，我今晚美人有约了。”夜慕参别有深意地勾起唇角，“你若愿成人之美，就别再打岔，告诉我锦囊的事吧。” “美人有约？”周尹辰震惊地愣了愣，“哪位美人？真是稀奇！还有什么美人能让你挂念的？” “咳咳，我们在谈论太傅的事……”夜慕参没好气地再次提醒。 他突然明白，凌商平日容忍自己的废话连篇，是多么不容易。 但是以凌商那性子，夜慕参毕竟没有被毒哑…… 嘿嘿，看来凌商对自己确实不错。 想到这里，夜慕参的星眸都弯了起来，明若皎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正文 第69章 完美犯罪之看上你了（7） 美人有约，自然只是傲娇堂主一厢情愿。 说到底，不过是应付周尹辰的托辞罢了。 但话一出口，夜慕参自己也心潮澎湃起来。 美人嘛，还是要约一约的。 正如大好年华，当然要浪一浪的。 夜慕参仔细打听完皇后那只渊源深厚的锦囊，心中多少有了些眉目，匆匆离开了太傅府。 如今爱骑迎啸被凌商的美色迷惑，不认夜慕参这傲娇的主人，出行也不甚方便。 可夜慕参也是犟脾气，认定了迎啸，绝然不愿意再驯另一匹坐骑。 不是因为天底下没有比迎啸更好的骏马。 而是因为，天底下只有一匹马担得起“迎啸”这个名字。 既然迎啸如今归了凌商…… 那就只能把凌商变成自己的人了。 从身到心。 嗯。对。就是这样。 夜慕参一路走，一路想象着搂着凌商的人，骑着凌商的马，带着凌商的朋友弥相，一起驰骋江湖的逍遥景象。 啧啧。 浪。 不仅浪，还美。 洛阳城中，每条街上都有笑傲堂门下的商铺，每个拐角都有傲娇堂主的熟人。 迎面行人接二连三地向这位喜上眉梢的傲娇堂主打招呼。 有的甚至问候几句，是否遇到什么喜事。 夜慕参贱笑着回道，“大喜事！最近爷又变帅了！” 几位清闲无事的路人纷纷停下脚步端详一番。 众人无不竖起大拇指，“夜堂主确实英气逼人，想必是受到了美人的滋润吧？” 夜慕参得意地嬉笑，“嘿嘿，这你们就不懂了……爷的无边俊俏，裂天帅气——都源于小爷我的智慧！” 对于傲娇堂主恬不知耻的自恋情怀，洛阳百姓都怜爱而宽容地纵容着。 谁让他傲娇，还傲娇得那么英俊，还英俊得那么富贵，还富贵得那么孤浪呢。 谁不想要这么一位义子呢？ 可也不是谁都有能力收得起的。 夜慕参来到清风斋前，心情亢奋。 他找到正在盘点账务的愈雁，笑得让人牙疼。 傍晚时分，凌商一身清隽白衫，像往常那样悠悠踱步到清风斋二楼的风水宝座。 他掀开垂帘，看见座位对面的人，本就白皙的脸颊蓦地煞白。 “夜慕参，你……”凌商别过脸，“请离开这里。” 夜慕参翘着兰花指，勾在下颚，双眼扑闪扑闪地眨动，“凌商哥哥，我不美么？” 凌商似乎连回头再看他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夜慕参看见他负在背后的双手捏紧了拳头，染红的嘴唇愉悦地勾起。 他捏着嗓子，道，“凌商哥哥，我说话可算话的。上回你扮了女人，今天轮到我……哎，你别走！” 夜慕参话才说到一半，凌商就忍无可忍地离开了。 夜慕参焦急地追上，暗骂自己演得太过火。 “哎，凌商！”夜慕参恢复自己清朗的本音，“你自己都扮过一回了，多看我两眼都不行吗？你，你至于吗？” 凌商顿住脚步。他只迟疑了须臾光景，便立马又迈开了长腿。 两人一前一后地穿过柚木梯。 彼时清风斋夜晚的靡艳表演尚未开始。 在座的看客茶客见到夜慕参的女装扮相，无不露出惊艳赞许的神色。 凌商停下脚步，夜慕参一时没刹住车，扑到了他的后背。 “嗷！你偷袭我！”夜慕参揉着自己妆容精致的鼻子控诉着。 他让愈雁抹了半天才完工的烟熏妆啊！ 凌商抿紧薄唇，扣住他的手腕，拉着他向里厢走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正文 第70章 完美犯罪之看上你了（8） 凌商的手劲出乎意料的重。 他手掌的触感也比常人更粗糙——就像长了一层绒刺一般。 在夜慕参吃不消地呼疼之后，那些绒刺又被凌商收起。 夜慕参心想，凌商这个人，从头到脚都是刺。 但这些刺，却是可以被凌商控制的。 夜慕参跟着凌商绕过骚动的人群，被带到了一间漆黑的屋子。 凌商依旧扣着夜慕参的手。 他关上门，挥掌亮起烛灯。 屋子里装满了风格清雅的字画珍藏。 夜慕参第一次见凌商这般隐怒，不禁瘆得慌。 他心虚问道，“凌商，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凌商不答，伸手摘落了别在夜慕参发髻上的花簪子。 厚重的长发顿时坠落在夜慕参肩头。 傲娇堂主措手不及，失声轻呼，“凌商！” 下一刻，夜慕参的腰带也被扯开。 他那身精致优雅的长裙三两下被凌商剥落。 夜慕参缓不过来，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凌商哥哥，我是不介意与你在此亲热。可这里尽是些圣贤文雅的名家手笔，你就不怕……” 他话没说完，凌商就将那身女装卷成一团送进了火盆。 夜慕参察觉凌商是真的动怒了，不敢再说话。 烛火微光打在夜慕参轮廓分明的脸上，长发慵懒地蜷在他侧脸——乍看倒确实有些女人的妩媚。 凌商只漫不经心看了一眼，便移开了目光。 他取出一支白蜡，捻碎了撒在火盆中，又燃了火折子扔进去。 不一会儿，室内青烟缭绕。 夜慕参精挑细选、颇为中意的长裙被烧成灰烬。 “咳咳，你就真这么不喜欢我扮女人？”夜慕参扫兴地瘪嘴。 凌商愠怒地看着他，依旧沉默。 “你不喜欢……就算了……”夜慕参越说越小声，“也不用烧了这水裙吧？多好看呐……” 盆中火焰尚未熄灭。 凌商不知何时已将花簪折弯，也扔进了火盆。 夜慕参喉咙发干，“我不明白，你有什么好生气的？愈雁都说我这扮相不输你上回的红裙，你真不吃亏……” “很好玩么？”凌商冷笑着质问，“是不是觉得有个笑傲堂就了不起？是不是觉得有了周太傅这个靠山，你就能为所欲为？” 这话也太一针见血，太严重了。 饶是最擅长诡辩的夜慕参，此刻也只能愣在原地。 凌商苍白的脸颊在烛火映照下透出些许红润色泽。 他虽被一层鲜活的愤怒笼罩，却似乎比平日更能亲近些。 “我没有……”夜慕参沙哑着嗓子辩白，“我不是在跟你开玩笑……” 凌商一步站到他跟前，咄咄逼人地注视着他，“夜慕参，我比你更了解你自己。” “哎？” “上回……”凌商的手隔着夜慕参薄薄的内衫，在他腰间摩挲，“给你的教训难道还不够么？” 夜慕参自然忘不了不久前无比凌乱的一晚。 他额头渗出细汗，呼吸也变得局促，“上回我是没准备好……不不不，我是没经验……” 他继而扯出一个艰涩却不失妖娆的笑容，双手顺势环住凌商的腰—— “一回生二回熟，凌商哥哥，想不想检验一下，我从上次的教训里学到了什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正文 第71章 完美犯罪之看上你了（9） 凌商的腰，除了弥相还没有人敢这样搂着。 夜慕参清楚地感觉到凌商的僵硬。 其实他心里也相当没底。 但眼下肖想已久的美人在怀，绝不是佛系的时候。 夜慕参不敢看凌商寒风凛冽的双眼。 他贴近凌商耳畔，双手发颤、极不熟练地解着他的腰带。 “凌商哥哥，我做人最讲公平——我被你剥得只剩一件，你的衣裳我也要……” 凌商的腰上缠了一串玉扣，看着简雅大气，解起来却不太利索。 夜慕参越解越心焦，恨不得俯身用牙咬开那串恼人的玉扣。 他蹭着凌商的肩头，软声软语，“我说，我真的不是拿你寻开心——我夜慕参是那样的人么？” 他手心不住地冒汗，连手指都变得又滑又凉。 凌商的发丝挠过夜慕参的鼻尖，痒痒的。 夜慕参看不见凌商的表情，只想道，凌商没有推开自己…… 那便更要趁火打劫，啊呸，趁热打铁！ 他顺着凌商的发丝嗅着。他的唇不知怎地就贴上了凌商的耳垂。 夜慕参满脑子都是凌商一身红衫、嘴咬长发、垂眸敛眉的模样。 无论何时何地回想起那情景，夜慕参都无法不被惊艳。 此刻，他五经九脉的血液更似流窜着沸腾。 夜慕参轻喘着，语无伦次地呢喃—— “凌商啊……我看上你了。” “就是那种，想把你拐上我的马，再拐上我的床——那种看上。” “也是那种，除了我，谁也休想拐走你——那种看上。” “还是那种，做噩梦醒来最先就会想到你——那种看上。” “看到屋檐挂下秋霜，路过一株红枫，都想告诉你——那种看上。” “……” 夜慕参听见凌商喉咙滚动的声音，情不自禁加深了与他的耳鬓厮磨。 “你说奇怪不？此前我从未对任何人有过这种感觉……” 夜慕参沿着凌商的下颚亲吻到他的下唇，双手却仍旧与那难解的玉扣僵持着。 他含住凌商凉薄的唇瓣，轻柔吸舔，双眸也闭上了。 凌商似这才从震惊中反应过来。 他手掌抵住夜慕参的心窝，毫不留情将他推开。 夜慕参踉跄半步靠在门上，眼底媚态朦胧。 他欣然浅笑，“凌商，你对我也有感觉吧？否则……你早就一枚银针毒死我，而不会只是将我推开了……” 凌商双眼混沌，双手捏拳，抿唇不语。 夜慕参看见他指缝滴落殷红的血液，只觉得自己的手心也被戳破。 “孺子……”凌商咬牙切齿地挤出破碎的几个字，“不可教也！” “不可教也？那是因为没遇上好的师傅……”夜慕参抹了一层明亮胭脂的薄唇勾起优美的弧度，“凌商，你教我罢？我一定好好学。” 他瞄了瞄凌商被自己扯开些许的领口，咽了口口水。 “夜慕参……”凌商气得脸都青了，“你别玩火。” “我从不做玩火自焚的事，”夜慕参认真地注视着凌商，“但是，凌商，我看到你，就像被火烧着一样……” 凌商眼前又蒙上一层紫雾，他的声音也变得嘶哑，“烧死了再说。” 言罢，他便推了一下夜慕参的肩，夺门而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正文 第72章 完美犯罪之看上你了（10） 夜慕参以手背揩了揩脸。 手背沾了妆粉，染了明媚。 心上却蒙了一层灰。 说毫无失落感，肯定是自欺欺人。 但他也确实难过不到哪里去。 毕竟，天底下没有夜慕参做不成的买卖。 也不可能有他拐不到手的人。 这点自信，笑傲堂堂主还是有的。 急于一时，反倒误事。 嗯。没错。就是这样。 比起为凌商的临阵脱逃而消沉低落，眼下，夜慕参更在意的是这间画室。 本命属钱的夜慕参就是瞎了，也认得出这些收藏件件价值不菲。 室内挂的字画，摆设的玉石雕琢，风格都一致的清雅脱俗。 也都一致地透着股怀旧的味道。 莫明地，夜慕参又觉得这些摆设有些亲切。 他拢了拢单薄的衣衫，打量起这屋子的构造来。 在一幅水墨画前，夜慕参对着画上的落款愣了半晌。 画中女子伫足浩淼江畔，只留半个执伞的背影，令人遐思无限；大片的留白则预示着山雨欲来。 落款人，却是当今皇帝最为宠信的宦臣简箴。 夜慕参对这位权势滔天的宦臣印象并不坏。 毕竟，他从不认为权势是什么坏东西。 只是愚钝的世人往往无法驾驭其戾气，终于弄巧成拙，末了又怪罪到权势头上来罢了。 再者，近年来不少造福百姓的举措条令，听说也都是由这位简箴推动实施的。 于夜慕参个人而言，若不是简箴，他早在牙牙学语的年纪便会成为皇宫内又一缕怨魂。 只不过，简箴竟会作画，还能画出如此空远冷傲的意境，倒是令人意外。 夜慕参理了理思绪，视线移到画幅下方的壁龛。 壁龛中一只小巧的黑玉匣子，与上回在无尘居所见，凌商用来装伏羲卦的玉匣似乎是同一只。 他伸手去抚那玉匣，却在即将触碰到那寒气笼罩的黑亮物体之前缩回了手。 屋子的门就在这时突然打开。 夜慕参下意识地扯起欺骗性的笑，双手不知所措地捏在一块。 门只开了一道缝。凌商生疏地站定在门边，眼中紫雾已经消散。 “怎么又回来了？”夜慕参笑靥如花，“果然是舍不得我吧？” 凌商淡漠地扔过一套衣服，“穿上……再走。” 夜慕参敏捷地伸手接住，顺手放到一旁的檀木几上。 “那我不穿，也不走——”他再次展露标志的傲娇笑，眼里放光，“我们继续刚才没做完的事吧……” 说着，他便向凌商靠近。 凌商强忍翻白眼的欲望，眼角抽搐，“不穿……也给我走。” 夜慕参坦然地将凌商的逐客令当作耳边风。 他似是漫不经心地问，“这屋子里的东西可真好看，你从哪儿挖来的？” 凌商的眼底隐隐浮起薄薄的悲凉。 他的唇开了开，终究没有说出半个字。 “啊……我明白了，这又是你的私事。”夜慕参体贴地点头，“那我不过问，也不插手。” “嗯。” “对了，”夜慕参手指向那幅落款简箴的画，“这画上的地方，是‘风铃渡’么？” 凌商顺着他的手看去，“大概。” “真是好地方。”夜慕参由衷轻叹，“我大概有点明白，为什么你要离开洛阳，去那地方了。” 凌商垂眸，好似陷入某段温柔的回忆。 “风铃渡……”夜慕参悻悻将凌商带来的衣物搭在肩上，“你这家伙啊，好像就从那幅画里走出来似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正文 第73章 完美犯罪之看上你了（11） 夜慕参用袖子使劲擦去了脸上夸张的妆容。 清淡的残妆在他俊朗的脸庞添了两分柔美，一分甘洌。 他望着凌商痴痴笑着。 凌商肯回来为他送衣服——而不是让他惨兮兮地穿着薄衫、吹着冷风独自回去，一路上顺便接受广大吃瓜群众的视奸——夜慕参已经十分满足。 谁让他是凌商呢。 这样好看的人，做尽了坏事还是能够被轻易原谅。 更何况他还在关心自己。 夜慕参摇头自语，“凌商啊凌商，我怕是不止看上了你……我或许也像景哥那样恋上了你……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凌商尴尬地轻咳一声，装作没听见。 他还似全数忘却了夜慕参“孺子不可教”的轻佻行径。 他将门稍稍拉开些许，做了个“请”的动作，“我还有事，你回去吧。” 夜慕参卡在门上，伸手横在凌商胸前，挡住他的去路，“我看你常常坐在二楼那角落里……你究竟在做什么？可别说是听那评弹啊，我可不信。” 凌商显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他声音冰冷，“放手。” 夜慕参不依不挠地追问，“你那位置，人家看不见你，你却能看见几乎所有人的一举一动…… “凌商，你想从你的客人那儿看出什么名堂来？ “你若当我是朋友，就不要对我那么多隐瞒……” “朋友……”凌商轻声咀嚼这两个字眼，口音好听得教夜慕参直想咬住他的唇。 但眼下却是应当佛系的时刻。 否则，这位好不容易结下的朋友怕会真的翻脸。 “你有什么事？我陪你。”夜慕参心头飞快地盘算了一阵，再次莞尔。 “朋友之间，也有界限吧？”凌商眉头蹙起，“我不陷你于不义，不推你落泥潭，不在你无援时背弃你……已尽了朋友的本分了吧？” 夜慕参又是哑然。 以笑傲堂堂主如今的实力，想要陷他于不义、推他陷泥潭、落入孤立无援之境……还真没几个人能做到。 唯一一次陷足泥潭，还是因为眼前这个妖孽到极致的美人。心甘情愿。 他倒是想沉沦其中，凌商还偏偏不让。 真是作孽。 气。 但是转眼一想，凌商也算帮他洗刷了夜慕景的冤情，帮他彻底笼络了周太傅，还替他说服了周浩收自己做义子…… 这些事，就是夜慕参自己解决起来，也免不了头疼个十天半月。 相比之下，夜慕参自己……貌似只有给凌商添堵的份。 他不仅对凌商三天两头地纠缠打扰，还曾以清风斋为要挟…… 浪迹这么多年，夜慕参早已深谙人情世故，更明白一个人人都懂、却常常漠视的道理—— 巧言令色之人，未必真的会为“朋友”付出什么。 相反，有些人为朋友倾力相助，却也从不邀功取宠。 夜慕参碰到的花言巧语之狐朋狗友，可以从笑傲堂排到皇城外。 可像凌商这样的，只有一人。 有些时候，凌商甚至比夜慕景更令他安心信赖。 若仅仅是“朋友”，又怎会…… 真是教人猜不透的家伙。 夜慕参心绪纷乱之际，凌商掌心运气，挥灭了画室的烛灯，拉着他出了屋子。 “哎，那我不扰你了……”夜慕参几分丧气地低语。 凌商偏过头，眼中一丝不忍，“我并非赶你走……你跟来也无妨，别废话就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正文 第74章 完美犯罪之看上你了（12） 凌商难得的温柔，丝丝渗入夜慕参的每一个毛孔，令他眩晕。 凌商的血，能毒死剧毒的虫蚁蛇蝎。 可凌商的温柔，却能杀人于无形。 更能教人未饮先醉。 夜慕参深深吸气。冷静。冷静。 他纵然对凌商动了心，也依旧是英明神武的笑傲堂堂主。 万不可被美色迷昏了头，误坏了事。 两人回到了二楼的雅间坐席。 这会儿正是夜晚最热闹的时候。 清风斋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无不充斥着道不清说不明的淫艳之气。 台下看客们身体力行地诠释了什么叫“衣冠禽兽”、“醉生梦死”。 今时不同往日；夜慕参跟前有了位美到不入凡尘的凌商，面对台上台下之景反倒多了分疏离的从容。 比起这些辣眼睛的斯文败类，凌商真是清风明月，不可亵玩。 合该让他夜慕参拐了，拐在身边，拐到天涯海角，拐到天荒地老。 嘿嘿，顺便拐到某处明月也照不到的清透沟沟里，一同将清水搅成污流。 若是可以，他还想护着凌商，教他可以无畏地做一世隔绝凡世的自己。 多年后回首，夜慕参也不禁失笑——这份似是亵玩又似无比恳切的心思，竟是在样荒诞的境况下萌生的。 凌商始终面不改色地低着头。 夜慕参则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 不言不语，不拒人千里的凌商，真是看得人心头掐水，双颊红绯。 越看，就越是喜欢。 凌商太安静，夜慕参差点要当他也在修炼佛系心法。 但笑傲堂堂主这回却多了个心眼。 夜慕参炽热的目光似要将凌商吞了烧了，同时也将他的每一个细微的动作和表情收纳于心。 ——凌商的耳骨一直在轻微地振动着。 在江湖上飘荡久了，夜慕参也曾听闻过“判官耳”这门奇术。 先时中原异士独创听术。精通此法之人可在嘈杂闹市听见十里开外酒肆里头店小二的吆喝。 不久后，那位异士因这诡诈秘技惹了不少仇家，不得不逃离中原，终于不知所踪。 再后来，东瀛忍术便多了一宗听术绝技——判官耳。 “判官耳”在中原听术的基础上改进，习成之人，可在荒瀚沙场前，辨清敌军将领的指挥号令。 刀剑厮杀的战场上，得“判官耳”者，自是所向披靡。 判官耳的传闻神乎其神，可修成之人，古往今来，也不过寥寥数人而已。 练这“判官耳”，不仅需要过人的天赋，更需要极为自制而坚韧的心性。 心有旁骛之人，听到的，最终只能是杂念。 夜慕参暗想，清风斋在座上百人，或豪言壮语或窃窃私语，定然全数被凌商听去。 而在座的宾客，无一不是洛阳城有头有脸的人物——当然也不乏尊贵的朝廷命官。 如此一来，洛阳城的秘密，甚至朝中的机密……凌商便无所不知。 可他搜罗这些情报，又是为了什么？ “你想多了，”凌商不知何时抬起了头。 他声音平静得不带半点情感，“我对这些人的隐私没有兴趣。判官耳用来听这些东西，也太不值。” 夜慕参几分惶恐困惑地睁大眼，“凌商，你难道真是我肚里的蛔虫？你，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凌商失神地瞧着夜慕参。 穿着他的衣服，俊朗的脸上因残妆而略带媚态的夜慕参。 凌商的瞳孔缩了缩，低喃道，“造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正文 第75章 完美犯罪之霸王别姬（1） 夜慕参没听清，眨巴眨巴眼睛，“你说什么？” 凌商眼中的迷惘稍纵即逝。 他正色道，“这些人身份地位都不寻常，不会在这里透露什么重要的信息。” “唔……”夜慕参赞成地点头。 笑傲堂堂主眼观六路，心思缜密；但凌商处事却比他还要周全。 凌商看出夜慕参仍旧一知半解，又道，“我想知道什么，自有人替我去查，犯不着在此守株待兔。” “噢……你果然掌握了全洛京的秘密。” 凌商再次赏了夜慕参一记关爱智障的眼神，“我倒是不明白，为什么人人都称许你聪明。” 夜慕参出娘胎这么多年，只有两个人歧视过他的智慧。 偏偏那两人……确实都比他聪明。 夜慕参无话可说，闷头喝茶。 凌商的茶清香沁鼻，入口微苦，回甘润喉。 夜慕参几分幽怨地自语，“我也不明白，你做这些究竟是为了什么……” “柳生冥就在这里。”凌商幽幽望着夜慕参，“一直都在。” “哎？”夜慕参心头一凛，“柳生冥？” “怎么？”凌商的笑似是嘲讽，又似温柔，“你不是一直追问他的事？” “没错。可这不是你的私事，不愿让我插手么？你……你肯告诉我了？” 凌商再次无语，抿了口茶，“就是告诉你，你也什么都做不了。” “也是，他毕竟是你师傅……”夜慕参摩挲着下巴，转着眼珠，“能做凌商你的师傅，这家伙肯定不是等闲之辈。” 尽管夜慕参早就知道柳生冥是个厉害的角色，可此刻猛然意识到这人一直就在自己不远处，还是禁不住竖起寒毛。 他想起近来几次三番不甚真实的被人盯梢的感觉，更是头皮发麻。 原来并非他自己疑神疑鬼…… “他早已不是我师傅。”凌商的声音温度骤降，他的神情也变得深沉而冰冷。 敏锐如夜慕参，自然猜到，凌商心里头也有一根刺。 虽说凌商这张妖孽的脸蛋上，不论挂什么表情都十分好看…… 可夜慕参还是不愿他因不愉快的过往而染愁了眉目。 “嘿嘿，这一点啊，我们还真是同病相怜，”夜慕参不太自然地嬉笑，“你有个不认的师傅，我有个不认的老爹。” 凌商似不愿再提这话题，薄唇紧抿。 他闭上深邃的星眸，耳骨轻轻动了一下便止住——好像在解析着他所听见的密语。 他再次睁眼，恍惚呓语道，“雨随云……” “雨随云？他怎么了？”夜慕参别过头，看向台上养眼的评弹二人组，眯起了眼，“听说这位唱戏的名角，可相当受那莫宰相的赏识呢……” 当朝宰相莫远赫与太傅周浩，表面上是多年老友。 然而明眼人都看得出，这两位在朝中举足轻重的人物，私底下巴不得没有交集。 可惜二人要职在身，商议国策这等大事，总免不了碰面。 一来二去，两人关系也变得十分微妙。 亦敌亦友，惺惺相惜之余又互相唾弃。 这回周太傅六十大寿，莫宰相为聊表心意，特地向笑傲堂堂主举荐自己最青睐的伶人雨随云，算是为太傅备上一份别开生面的贺礼。 夜慕参则顺水推舟，让他与凌商一同为太傅演一幕皆大欢喜的《蟠桃记》。 只不过周浩品味独特，钦点要看凌商穿红袍、饰虞姬。 既然当事人凌商都答应了，夜慕参也没有再推诿的必要。 凌商顺着夜慕参的视线看向台上的两人，神色如常，毫无波澜。 夜慕参突然回头，望着凌商痴痴笑着，“凌商，你扮虞姬，一定好看极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正文 第76章 完美犯罪之霸王别姬（2） 夜慕参自认为，自己说的是大实话。 可听在凌商耳里，却可能又只是肤浅颜狗的一句调戏。 扪心自问，他夜慕参向来不是个贪恋美色的庸俗之辈。 凌商却是他没有办法拒绝的例外。 既然无法拒绝，那就顺其自然呗。 说也奇怪，夜慕参对凌商扮女人的模样真是着迷得很。 这就十分尴尬了。 不久前在画室的经历，已经充分表明了凌商对于扮女人这件事的深恶痛绝——无论是他自己扮，还是别人扮。 可他还是忠于自己的承诺，应下了周太傅的奇葩要求。 夜慕参呵呵傻笑，“哎，你真好，也真好看。” 凌商无奈地向夜慕参投去一记鄙夷的眼神。 夜慕参则甘之如饴地收下了。 “雨随云这人，你要留心。” 凌商的语气太过轻描淡写，以至于夜慕参半晌才反应过来—— “那雨随云，和柳生冥有关系么？” 闻言，凌商脸色倏地惨白。 他几乎是咬牙切齿，才挤出几个破碎的字眼：“不可能……” 夜慕参被这架势吓了一跳，“凌商，你怎么了？怎么突然脸色这么难看？” 这动静，可比夜慕参想起自己那皇帝老爹时要难看得多。 “你回去罢……不用管我。”凌商的额头渗出汗水，眉头也因某种痛苦而蹙起。 “怎么回事？”夜慕参坐不住，来到凌商身边，伸手探他的额头。 片刻后傲娇堂主又怂怂收回手，“哎，我对医术一窍不通……而你又是百里挑一的大神医……这，还是你自己来吧。” 凌商握着茶杯的手指节因太过用力而发白。 夜慕参看得心惊胆战，忙将精致的玉瓷杯从他的手里营救出来，“我送你回无尘居吧？” 凌商阖眼，算是应了。 迎啸感应到凌商的到来，远远就乐颠颠地嘶了两声。 夜慕参吐了吐舌头：“迎啸啊迎啸，没想到你竟是这样一个见色忘义的家伙！过去对小爷我可从没这么热情过！” 两人坦荡荡地跨坐在马背上。 迎啸不疾不徐地蹬向无尘居。 半路上，夜慕参毕生的佛系修为彻底奔溃。 他再也装不了坦荡，咬了咬牙，双手环住了凌商的腰。 拥着美人，骑着骏马的美好理想在这一瞬间实现。 夜慕参兴奋得胸腔都发出了共鸣之音， 凌商侧过脸，冷冷道，“放手。” 清冷月光下，凌商的侧脸好看得不可思议。 夜慕参脑袋一热，一下把头靠在了他肩头，双手也圈得更紧了。 “放手！”凌商的声音里明显的不耐。 “我不！迎啸是我的马，你是我的人。小爷我死也不放！” 夜慕参心头暗爽——对凌商耍无赖，简直是比喝一整坛上好的杜康还要痛快啊！ 凌商还未从方才走火入魔般的失态中恢复，只僵硬着身体，不再言语。 夜慕参感觉到凌商后背一股诡异的气息在流窜。 凌商在他怀里轻轻打颤。 深呼吸。深呼吸。 有些事能在马上做。 有些事还是该在床上做。 嗯。 等到开拓得足够了，也可以考虑一下马背什么的…… 夜慕参满脑子旖旎污浊的画面，耳根子也跟着发烫。 到了无尘居，夜慕参使坏地想抱着凌商下马。 可惜他功夫不到家，终归抱着凌商摔下了马。 可怜傲娇堂主的背，磕在坚硬的地面上，疼得他倒吸一口气。 幸运的是，夜慕参垫在凌商下面，凌商毫发无损。 凌商有气无力地起身，入了无尘居就要关门。 夜慕参来不及舒展筋骨，连忙上前。 他卡在门缝里谄笑：“凌商哥哥，我都送你回来了。你请我进去坐坐，喝喝茶什么的，总不为过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正文 第77章 完美犯罪之霸王别姬（3） 凌商嘴唇发白，双眼晦暗，“请回吧。” 夜慕参坏笑着又往门内挤了挤，“凌商，你就是把我关在门外，我也还是能翻墙进去。” 真是让人无法反驳的理由。 凌商自暴自弃地松了手，转身往无尘居幽暗的北角走去。 正是夜慕参第一次来到这无尘居找到凌商的地方。 洛京的达官富人们，都爱在自家宅院安一处温泉。 说是温泉，到底也是能工巧匠们打造的仿真活水浴池罢了。 就是夜慕参在笑傲堂的那处温泉，浴池底下也烘着一层炭。 可凌商这墨黑黏稠的浴池，却似是活的。 池中的液体兀自旋流着，表面还不时破开微沫般的气泡。 凌商旁若无人地褪了衣衫，露出绽了一朵墨莲的背脊。 地上的衣衫已经染上些墨色的脓液。 凌商背后的墨莲花瓣片片裂开一道创口。 他的背美得就像一幅染墨未干的写意画。 美得诡异，诡异得迷人。 今时不同往日。 凌商还是凌商；可夜慕参却对他怀了心思。 要是凌商再这么若无其事地脱下去，是要出事情的。 夜慕参咽了口口水，管他什么非礼勿视、君子德行，麻利地将自己的外袍也给褪了。 凌商听见动静，才回过头来看他，“你跟来做什么？” 夜慕参的视线从凌商修长的脖颈移到他的胸口。 他浑身血液逆流，心跳癫狂，几欲窒息。 摸摸鼻头，又是两道不争气的鲜红。 他仰着头，哀嚎道，“我就想跟你入个鸳鸯浴，怎就这般晦气！” “出去。”凌商低吼。 夜慕参用衣袖擦干了鼻血，又捂住眼，只从指缝看向凌商。 “我跟来做什么，你真不知道么？”夜慕参平复着自己的呼吸，“凌商，这池子就是黄泉，今儿个我也要跟你一起下。” “夜慕参……”凌商掰开他的手，与他对视，“我当你是朋友。别太过分。” “可我……” “你再这样，我们连朋友都不是。”凌商冷冷打断。 未说出的话，夜慕参只能硬生生咽下。 凌商深吸一口气，眉头深深地纠起，似在隐忍巨大的痛苦。 夜慕参愣楞望着他转身，看他毫不忸怩地除去身上剩下的衣物，一步步走向墨池。 不久前的梦境与眼前的景象重叠。 黏着的黑色液体形成一个漩涡，凌商就在漩涡的正中央。 夜慕参迟疑片刻，便跟着将自己剥光。 他步入墨池，一点点朝凌商走去。 傲娇堂主讨厌一切黏腻的东西，包括这过分灼人的，散发着浓烈药味的墨池。 他之所以入这墨池，是因为担心他站不住，像上回那样昏过去。 绝对不是为了吃美人的豆腐。 嗯。没错。就是这样。 越靠近凌商，池水就愈发滚烫。 夜慕参贴上了凌商的背。 又是令人匪夷所思的冰凉。 “你究竟怎么了？”夜慕参靠在凌商耳畔，“为什么每次提起柳生冥，你都这么大反应？” 凌商双眼紧闭，“走开。” 夜慕参不理会凌商的驱赶，一手揽住他的腰，一手在他小腹打转—— “探花郎约我今晚去喝花酒，我才不去咧。” “我告诉他，小爷我美人有约了。” “凌商，你猜那位美人是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正文 第78章 完美犯罪之霸王别姬（4） 凌商的呼吸变得局促，“夜慕参，你……” “怎么样，我学得不错吧？”夜慕参的手一点点从凌商的小腹下移，“孺子可教——凌商哥哥可还满意？” 凌商扣住他的手，抬到空中。黏腻温软的液体从两人手心流下。 凌商继而转过身，双眼泛紫，“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夜慕参扯起一个帅气不足痞气有余的笑，“我知道啊——我在趁人之危。” 凌商额前一片薄薄的汗水。 他双眼失焦，脸色倒比原先好了许多。 在他开口之前，夜慕参就啃上了他的唇。 泛着酸涩的凌商的唇。 依旧令傲娇堂主欲罢不能。 夜慕参轻舔两下，又与他的皓齿磕了磕。 凌商松开了夜慕参的手。 他缓缓闭上了双眼，似是要沉下心与墨池融为一体，又似沉溺在夜慕参生涩却温柔的亲吻里。 夜慕参摸上凌商背上的墨莲，“痛么？” 凌商的双眼依旧紧闭。他轻轻摇头，“习惯了。” 夜慕参一手圈住他的脖子，额头贴着他的额头，“一定很痛吧？” 他另一手抓着凌商的手，放在自己心口，“说实话，我还真是嫉妒那个柳生冥呐……你光是听见他的名字，都有那么大的反应……我离你这么近，你却还是要赶我走……” 凌商眉头微微舒展，薄唇变得红润。 夜慕参强忍着将凌商揉碎的欲望。 他喉咙发干，语无伦次，“凌商，我承认自己是在趁人之危……可小爷我怎么说，也是讲原则的笑傲堂堂主。你从了我，我，我一定对你负责！” 这话怎么听怎么别扭。 夜慕参这位海派清口集大成者，这一刻却再也说不出更好听的花言巧语。 一来他不是那种人，二来…… 这是付诸实践的时候，不是废话的时候。 嗯。没错。就是这样。 “上一回，你也是痛晕过去的吧？”夜慕参手指按在凌商背后的裂口，指尖被不住涌出的脓液刺痛。 他的胸膛贴着凌商，兴奋之余，七分羞赧，“凌商，我帮你……你只要感受我，不要去管你背上的怪物……我，我虽然没什么经验，多少也知道一点……” 凌商睁开眼，瞳孔有如紫晶，“夜慕参……” “我知道，你想说，如果从了我，今后我们朋友都没得做，是么？”夜慕参双眼浸满情欲的混沌，幽幽笑着，“凌商，我也不想再做你的朋友了……” 他的大掌移到凌商削薄的腰际，暧昧地摩挲着，“对我来说，仅仅是朋友，怎么够呢……” 凌商的身体愈发僵硬。 他的手摸索到夜慕参的臂弯，无力地攀着。 他紧抿嘴唇，像是在与自己最后一丝意志负隅顽抗。 夜慕参用高挺的鼻尖轻蹭凌商的脸，“凌商，我想做你的男人。” 他搜寻着印象中凌商捉弄自己的经过，生疏地模仿着。 有点尴尬，但也有点刺激。 凌商这家伙，身上每一寸肌肤都令他迷恋。 凌商的欲望在夜慕参手中缓缓抬头。 自己看上的人，因为自己如此——夜慕参的心头炸开了狂喜的，满足的焰火。 他哑着嗓子浅笑，“凌商哥哥，不要自欺欺人了——你对我也有感觉，不是么？” 凌商落在夜慕参手臂上的双手突然加重了力道。 他喉结滚动，眼底紫雾氤氲，低吼道，“夜慕参，你自找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正文 第79章 完美犯罪之霸王别姬（5） 夜慕参来不及咀嚼那句话的意思，就被凌商以吻封缄。 与其说这是一个吻，倒不如说这是一个饱含掠夺意味的惩罚。 凌商酸苦的唇瓣侵上夜慕参的，柔软而薄凉。 他灵活的舌撬开夜慕参的牙关，酸涩中带着些许清淡的甜。 夜慕参被这突如其来的亲近吓了一跳，被动地任由凌商索取他口中的空气和津液。 他呼吸不畅，手从凌商愈发咄咄逼人的欲望收回，半推半就地抵在凌商胸口。 唔……手感真好…… 必须要趁机多摸两下。 凌商大方地任夜慕参吃豆腐。 他放开夜慕参的手臂，一手托住他的后脑，加深这极具侵略性的吻。 他另一手则游移到他身后。 片刻后，夜慕参几乎窒息在凌商近乎狂热的亲吻中。 头晕目眩，眼冒金星，心跳快得不可思议。 夜慕参闷哼两声，凌商终于放过他的唇。 凌商望着他因缺氧而染上红晕的脸颊，他因初试情欲而浑浊迷惘的双眼，他被蹂躏得红艳水润的唇瓣，嘴角勾起令人不寒而栗的冷笑。 夜慕参没想过凌商会主动亲近自己，此刻只满心的雀跃。 紧接着，他又开始不知所措。 因为凌商这次开拓的方式，与上一回又有些不同。 夜慕参不安地扭了扭腰，想要躲开凌商越来越猖狂的手。 他靠在凌商肩头，轻轻喘气，窘迫得快要结巴，“凌商，你，你别……” 凌商却对他使出一记温柔到犯规的摸头杀，“别乱动。” 夜慕参再次被迷得小鹿乱撞、神魂颠倒。 他倒吸一口气，鼻头又一次挂下两行热血。 真是太不争气了。 夜慕参一面在心里暗骂，一面努力地将自己的鼻血擦在凌商白皙的肩上。 凌商肩头转眼一片鲜红。真漂亮。 一个人浪了这么多年，夜慕参并非没有自渎过。 不过，他更喜欢纵马驰骋山河的痛快、醉里挑灯看剑的豪迈。 直到那晚被凌商戏弄之前，夜慕参不曾想过…… 另一个男人果真能令他…… 消浑。 当然，这个人，只能是凌商。 然而这一刻，好像又有些不对劲…… “你做什么？”夜慕参敏锐地嗅到了危机，“凌商，拿开你的手啊……” 凌商发出一声不耐烦的低吟，干脆地将他剩下的话吞入口中。 唇舌交缠之间，夜慕参未饮先醉，放弃了本就不甚坚定的挣扎。 “别乱动，”凌商掐了一下他的后臀，“你自己说的，不愿让我像上次一样痛晕过去。” 凌商将夜慕参的身体翻过，胸膛贴上他线条完美的背脊。 他撩起夜慕参的青丝，咬住他的耳垂。 凌商环住夜慕参的腰，二人之间再无距离，“那就由你替我痛吧。” 尖锐。令心跳也顿住。 撕裂感。 带着惊讶，愤怒与羞耻的的呼声从夜慕参唇间溢出，“凌商！” 凌商的声音却比谎言更温柔，“夜慕参……今晚以后，你我就不再是朋友。” 夜慕参咬牙忍住痛呼，嘶哑着低语，“不是朋友……过了今晚，你就是我的人。” 凌商连适应的间隙也不愿施舍，道，“夜慕参……过了今晚，你我就再也没有关系。” 这句话无疑刺痛了夜慕参的耳膜。 他倒吸一口气，不禁绞紧了凌商。 他的额头因疼痛渗出汗水。 凌商的喉咙发出一声极轻的叹息。 夜慕参所有的感官都变得麻木。 他只固执地拼命摇头，“不会，不可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正文 第80章 完美犯罪之霸王别姬（6） 夜慕参独自从凌商的床上醒来，身上隐隐作痛。 他对着窗外稀薄疏淡的秋色发愣，陷入矛盾重重的哲学思辨—— 凌商的那口墨池最重要的使命，似乎便是让一个人痛昏过去。 过去凌商一人在池中疗伤，昏过去的是背后一朵诡异墨莲的美人凌商。 前一晚夜慕参趁人之危，和凌商来了一趟鸳鸯戏水，结果自己疼得晕过去…… 真是一口神奇的墨池。 夜慕参真正耿耿于怀的，绝对不是自己一个堂堂正正的英俊好男儿，怎么就被凌商妖孽的美貌蒙骗，还心甘情愿地被他抱着发泄了一通这种魔幻的往事。 嗯。对。好男儿能屈能伸，可攻可受。 他一点也不在意。 没错。就是这样。 而且，如今，他夜慕参终于是凌商的男人了。 嗯。没错。就是这样。 傲娇堂主伸了个痛快的懒腰，随意抓了件凌商的长衫套上。 打开房门，无尘居的门大开。 凌商正对着庭院中的红枫发痴，背影清雅，有如画中人；看来已经恢复了许多。 “早啊，凌商，”夜慕参心情愉悦——毕竟，凌商已经是自己的人了，“等会儿随我一起去洛浦秋风看看吧。为太傅大人搭的宴台……” 凌商漠然转身，用一种十分古怪复杂的眼神看着他。 夜慕参噤了声，又一次为凌商的气度心旌荡漾。 “回去吧。”凌商垂眸低语，“夜堂主，你我还是不要再来往。” “凌商，你认真的？”夜慕参死死盯着他，剑眉深深皱起。 “昨晚……多谢。”凌商的声音毫无温度。 “多谢？”夜慕参重复着这两个字，前一晚癫狂迷乱的场景在脑海里不住回闪。 凌商颔首，平静道，“太傅寿辰之前，除非公事，请勿扰我。太傅寿辰之后，你我再无交集。” 夜慕参微微仰头，视线越过凌商，落在满树繁盛的红枫上，顿觉秋意太凉。 “我先回去。不扰你，不扰你。”夜慕参戚然浅笑，说完便迈开长腿向门口走去。 凌商不言语，不道别，甚至连眼也不抬一下。 跨出无尘居的门，夜慕参听见迎啸一声轻嘶。 他一脚在门槛之外，另一脚却顿住，不愿再迈。 “呵呵……多谢……”夜慕参自嘲着摇头，“好一个多谢……” 他竖起耳朵听身后的声音。 凌商似乎伫立在原地不动。 而且，夜慕参也不认为凌商在目送自己。 因为被凌商注视的感觉，他已经很熟悉了。 罢了罢了。 多想无益。 夜慕参深吸一口气，终于离开了无尘居。 回到笑傲堂，看见一本正经埋头钻研着不知什么鬼的鲁迁时，夜慕参深锁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 凌商的人都是他的了，虏获他的心，定然也不会太难。 或许，乐观才是笑傲堂堂主最大的优点。 若不是因为足够乐观，笑傲堂早在五年前，就胎死腹中了。 虽然攻掠凌商的心，似乎并不比照料笑傲堂简单多少。 但眼下，也不是纠结于个人私情的时候。 夜慕参轻咳两声，鲁迁立刻会意地放下手头的工具。 “老板，回来啦？”鲁迁笑得憨厚，“哎，听说老板你最近又变帅了，好像是真的！” “咳咳，什么叫好像是真的？千真万确好吗？！” 与这位不算老友的朋友斗嘴几句，夜慕参心情也舒畅许多。 “好了，收拾收拾，走了。”夜慕参淡淡吩咐道。 “哎？去哪儿？”鲁迁木木地站定，“去看老板娘吗？” “老板娘？”夜慕参挑眉，脑海里又闪过凌商的身影，又是一阵扎心。 “呃，我什么都没说……”鲁迁敏锐地捕捉到夜慕参的不对劲，嘿嘿笑着掩饰，“我就是问，咱们今儿个去哪儿？” “洛浦秋风。”夜慕参沉沉叹了一口气，“周浩那老家伙的大寿，可够我们操心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正文 第81章 完美犯罪之霸王别姬（7） 周太傅大寿三日前，正式收笑傲堂堂主夜慕参为义子。 其时夜慕参正忙碌于笑傲堂的换季促销业务，手头又有太傅大寿这么件要紧事，实在抽不出空来再筹划一出认干爹的仪式。 周太傅只邀了些朝中老友，礼堂华美而不过分张扬。 也恰合了傲娇堂主的心意。 他在初愈的周浩面前磕了三个响头。 磕完第三个响头，他偷偷瞄了一眼在一旁冷眼观看的凌商。 几日来，凌商似乎总有意无意地避着夜慕参。 偶尔夜慕参来到太傅府，庭院中常常能看见与那名伶雨随云对戏的凌商。 尚未扮作虞姬的凌商吊着嗓子，念着对白。 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风情万种。 按理说，寻常男子做出如此媚态只会让人觉得骚气。 可凌商身上的出尘气韵，配上他柔美却不失韧劲的演绎，只让夜慕参觉得美。 ——恰到好处的美。 夜慕参自然不甘心只远远地看他。 他偏偏要在庭院绕上一圈，再假装漫不经心地靠近他二人，面带微笑地打个招呼。 雨随云也是个清高的人物，与凌商颇有一拍即合的意思。 对夜慕参这样财主，他最多也就客套几句。 傲娇堂主为了与凌商套近乎，也不得不挂着招牌的微笑同雨随云胡天漫地地攀谈。 每次“偶遇”夜慕参，凌商除了退到一旁装聋装瞎，再无其他反应。 比初遇时那位不近人情的冷艳店主，还要拒人千里。 直教傲娇堂主内伤。 内伤归内伤，夜慕参却比大皇子要坚强那么一点。 该吃吃该睡睡，该扛起的责任一样不落。 这才是他夜慕参笑傲天下的真本色。 此刻的凌商面无表情地坐在角落处，与周围的热闹格格不入。 夜慕参抿了抿唇，随即又套上完美的面具，与来宾们谈笑风生起来。 宴席过后，宾客散去，只剩周家父子与夜慕参坐于堂中。 夜慕参趁着这大礼尚未散尽的喜庆，旁敲侧击地打听，太傅究竟为什么愿意收自己做义子。 敢收皇帝的废皇子做义子，一般人还真干不出这等事——即便皇帝对太傅敬重有加，此事之后，必也会对他心存芥蒂。 凌商又有什么能耐，教太傅逆了皇帝的心意？ 就因为他救了太傅一命？就因为他那无人能够拒绝的妖孽美貌？ 周尹辰灌下一盅酒，语气满满的酸涩，“爹，我也不明白，我看你也瞧不起那行医的美人，怎么就对他这般言听计从？” “而且，为什么要选在今日办这大礼？”夜慕参也跟腔问道，“我又逃不掉哪里去，似乎有点操之过急……” 周浩高深莫测地嘬着夜光杯中的琼浆玉液，精明的双眼眯成一道线。 “没错，爹，”周尹辰赞许地点头，“你就是答应了凌商，也不用这么快就兑现承诺吧？他……” “好了。”周浩放下酒杯，神态不怒而自威，“你们以为我怕他？” 夜慕参与周尹辰皆感惶恐。 夜慕参赔笑敬酒，周尹辰则愣楞摇头。 周浩戴着玉扳指的拇指在桃木桌上敲了几下。 他布满皱纹的脸因诡笑而更加狰狞—— “老夫为官这么多年，还没怕过谁。哼，区区凌商又算什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正文 第82章 完美犯罪之霸王别姬（8） 夜慕参心事重重地离开太傅府。 到了，他也没套出凌商与太傅做过什么秘密协定。 但起码，他也看出了一些端倪。 周太傅似乎并不是单纯地看中凌商这个人…… 他对凌商自是轻蔑，却也有些忌惮。 这就十分有意思了。 夜慕参想起太傅府遗失的那只香囊。 多少，都与那东西有关吧…… 夜慕参回到笑傲堂，在庭院里转了又转。 秋意渐深，庭中似乎少了些什么。 夜慕参愣了半晌，唤了鲁迁，让他将庭院里的梧桐槐树青松翠竹，通通换成红枫。 鲁迁小心翼翼地打探，“老板，你这是，失恋了？” “失你个头！”夜慕参恶狠狠瞪他，“你老板我玉树临风——爷就是失身，也不会失恋！” 鲁迁摸摸下巴，表示不信，“老板，我觉着你这几天就不太对劲，比景太子前阵子还不对劲！” “不对劲？”夜慕参挑眉，“我什么时候对劲过？” “咳咳……这……”鲁迁一时无法反驳，畏畏怯怯地坦白，“爷啊，那天去洛浦秋风回来，你就开始魂不守舍了。” 他愈发语重心长—— “别人或许看不出什么，可我在笑傲堂这么久，多少也了解老板你…… “今儿个太傅正式收你做了义子，本是件大喜事，可你看起来一点儿也不高兴…… “是不是跟那位神医美人有关？ “老板，你要信得过我，就跟我倾诉倾诉，我帮你排解排解呗。” “够了够了，下去吧。”夜慕参被戳穿，心头不耐，“近来琐事那么多，我又没分身术，还不能一个人风花雪月一下了？” 鲁迁才要怏怏转身，夜慕参又唤住他—— “还有，别什么事都扯上凌商。 “我告诉你，他是小爷我的人。 “你八卦归八卦，我不管你。 “可凌商他与这些纷扰都没有关系…… “总之，总之就是，别扰他清净，明白么？” 夜慕参接着莞尔而笑，“全天下能扰他清净的，只有小爷我一人。” 鲁迁连声答应。他心头唏——这傲娇堂主竟会对另一个人如此照护…… 看来是动了真格。 也不知是福是祸。 转眼，便到了周太傅大寿的日子。 这几日夜慕参可真是忙昏了头。 洛浦秋风的宴礼终于准备妥当，夜慕参也清减了一圈。 如今的笑傲堂堂主，看上去虽不似平日那般意气风发，却多了股沧桑的味道。 也不知道是因为繁忙，还是因为心头压了块石头。 忙碌归忙碌，夜慕参也还是不忘找凌商碰瓷。 洛浦秋风的工程，每晚日落之后才结束。 夜慕参除了核对每日的进度，还要监察账目和人员的编制，还要对各项工作评点一番，以期改进。 等他回到洛阳城里，往往已是夜半，繁华之都也入了眠。 马车的第一个目的地，总是无尘居。 夜慕参打完盹，醒来便是那空寂的宅院。 站在门外，还能隐隐听见凌商练对白的声音。 夜慕参也狐疑过，那太傅为什么偏偏要让凌商演虞姬…… 但凌商的声音寸寸入耳，夜慕参总忍不住回想起自己趁人之危的情景。 他当然记得，自己被顶得痛晕过去之前，凌商在他耳边轻唤了一声“阿参”。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正文 第83章 完美犯罪之霸王别姬（9） 夜慕参不是个情感淡薄的人，可他对自己的母亲，却实在没什么感情。 毕竟，他对自己的母亲没有半点印象。 他只知道，她是一个美人。 一个不幸的，在他会说话之前就被人毒死的美人。 儿时夜慕参还梦到过那位早逝的贵妃。 被简箴公公抱给长公主之后，“母亲”二字于夜慕参，便只是一缕怨魂。 朦胧的儿时梦境里，襁褓中的夜慕参嘤嘤哭泣。 贵妃将他抱在怀中，温柔地轻哄。 她似也唤他“阿参”。 夜慕参晃了晃头，将自己抽离破碎的回忆。 此刻隔着一道大门听见的，凌商这刻意掐捏的嗓子，于夜慕参而言，竟有些梦中人的味道。 可又如此真实。 夜慕参偷听片刻，心潮澎湃，熟练地翻墙而入。 碰瓷是门技术活，自然不能走寻常路。 几趟下来，他倒是比那梁上君子还要精通这翻墙之术。 凌商不会不知道门外的动静，更不会不知道夜慕参的意图。 可他只对着庭中红枫继续着自己的念白，连转身的意思都没有。 夜慕参也不敢扰他。 连着几晚，夜慕参夜闯无尘居，都被凌商彻底当作了空气。 真是愁煞了人。 就是在他身上飞一枚毒针，也好啊。 夜慕参像前几日一样，从怀中取出一本薄簿。 簿中夹着两片红火的枫叶。 枫叶中央是精致的镂空，分别刻着飘逸的“参”与“商”二字。 夜慕参大摇大摆地将这两片枫叶雕放在凌商的床铺上。 看来凌商不曾在这张床上睡过。 床上已经摊了十多片枫叶，满满的深秋之味。 夜慕参心想，凌商对于自己那晚趁虚而入，定然是记恨的。 记恨到自己睡过的床都不愿再躺上。 记恨到自己的示好也被全然无视。 那就记恨吧。 夜慕参并不介意被凌商记恨。 他真正介意的，是被当作空气。 回到庭院，凌商还在念习那出让人头疼的《霸王别姬》。 夜慕参本想像之前一样，从背后抱一下凌商就跑，此刻却突发奇想，停下了脚步。 他学着雨随云的腔调，接上凌商的句子，与他对戏。 不久前与那位名伶套近乎，夜慕参也学了不少戏曲的窍门。 这会儿他演霸王，还真有那么点意思。 所谓碰瓷，就是要碰得不着痕迹。 凌商依旧不回头，却自然地在夜慕参的念白之后接上。 一来一回，默契无间。 夜慕参兴奋地鼓掌，“凌商，若在太傅寿典上你也能唱得如此漂亮，今后你那清风斋的头牌可也该换了！” 凌商置若未闻，朝养心室走去。 夜慕参依旧沉浸在与凌商默契搭戏的喜悦之中。 他片刻后才回过神，今日碰瓷，还未碰到底。 夜慕参推开养心室的门，一阵头晕。 弥相绕在凌商白皙的腰上，九头正向他吐着红信。 夜慕参狠狠瞪了他一眼，弥相居然瑟缩地躲进了养心棺。 “哎哟，弥相肯定知道我是你的男人，现在都不敢对我放肆了。”夜慕参嬉笑着，“凌商，你不用理我，我来做什么你也清楚，做完我就走，绝不扰你休息。” 凌商卧在养心棺上，紧闭双眼，果真不理会傲娇堂主。 夜慕参手掌抚上凌商的背脊，俯身在他后颈落下一个吻。 他温软的唇移到凌商肩头的墨莲。 舌尖细细描绘着墨莲的形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正文 第84章 完美犯罪之霸王别姬（10） 傲娇堂主对天发誓，他只是很纯洁地想要亲吻凌商后背的那朵墨莲而已。 绝对没有其他的非分之想。 对。没错。就是这样。 至于为什么闻到凌商身上的味道就开始头晕腿软，心跳加速…… 大概又是一个魔幻的故事吧。 夜慕参才虔诚地闭上眼，想要顺势伏到凌商背上，就感到脸上一丝柔软的冰凉。 他睁开眼，吓得花容失色，迅捷地向后跳开，“啊！凌商，救命！” 凌商铁了心当他是空气，被他吃豆腐都能无动于衷，夜慕参的惊呼自然更加不在话下。 弥相软绵绵地铺在凌商背上，悠悠吐着蛇信。 像是在吃醋，又像在示威。 上一回被弥相舔了一下指尖，夜慕参就差点被毒死。 这一回被它亲了一下脸…… 夜慕参双手发颤，欲哭无泪。 该不会先毁容再被毒死吧…… 他这张举世无双的俊脸啊！ 夜慕参蹭到凌商面前，俯身凑近凌商的脸。 两人鼻尖相抵。 凌商终于睁眼，隐怒沉吟，“夜慕参……” 预期中的弥生之毒没有发作，夜慕参却依旧惶惑不安。 他失措地蹭着凌商的鼻尖，“我今日怕要死在这里了……凌商，你若能在我死前与我说几句话，我也无憾了！” 凌商不耐烦地推开他坐起，“弥生对你没有作用。走吧。” 弥相从凌商的后腰缠到他的胸口，几只蛇头从凌商的肩部和颈部招摇地探出。 夜慕参失神地摸了摸自己的脸，依旧完好无损，松了一口气。 “凌商，你终于肯应我了！”夜慕参雀跃不已。 “走吧。”凌商盘起腿，双手搭在两膝上。他赤着上身，闭上眼又似入定。 这么一副清心寡欲的模样，夜慕参腹中才烧起的火恍惚间便熄了下去。 弥相吐着信子，乐颠颠地抖着细长的颈，九头浪荡地摇摆着，十分嚣张。 夜慕参勾起唇角，褪去衣衫，坐到凌商身旁，学他的模样打起坐来。 弥相好不困惑地昂着头看着他的一举一动，九头之间窃窃私语似的碰了碰，教夜慕参看得胃里翻江倒海。 傲娇堂主对弥相露出满分的笑容，“小爷我再也不怕你了！我现在非但是凌商的朋友，凌商的老板——我还是他的男人！” 凌商闻言，嫌弃地皱起眉头。 弥相附和着晃了晃身体。 “嘿嘿，凌商啊，你也是我的男人。”夜慕参突然红了脸。 凌商的眉头蹙得更深。 “凌商，我说，你真的不用这样疏远我。”夜慕参十分挫败，“我虽说看上你了，也想把你五花大绑捆了做笑傲堂的老板娘，可我不会逼你。” “你就是逼我，也没用。”凌商缓缓吐出一句话。 “唉，你就是不信我。”夜慕参摇头叹息，“我何苦逼你？” 他继而自嘲，“我还告诉鲁迁，天底下除了我夜慕参，谁都休想扰你。天知道，其实我自己啊，最不忍心扰你了。” 他笑得戚戚焉，“可是，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就是想扰你……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或许是疯了吧。” 凌商喉结滚动，薄唇微启。 夜慕参盯着凌商的脸，怎样都看不够的脸—— “说来惭愧，我这人命硬，出娘胎二十载，几次三番命悬一线，我从未怕过。 “刚才被弥相捉弄，我头一次这样怕死…… “过去我无牵无挂，身外之物放下又有何不可？ “可是刚才被弥相捉弄，我头一次怕得要命…… “因为啊，凌商，我想一直活下去。跟你一起活下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正文 第85章 完美犯罪之霸王别姬（11） 凌商睁眼看他，眼底已然升起一片紫雾，“那天的事，是我不该。” 夜慕参大概猜到他会说什么，喉咙发苦。 “我不是不欣赏你这个朋友，”凌商斟酌着，“可我对你只有朋友之谊。” “话不能说得太满。”夜慕参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声音，“凌商，你一开始也不愿做我的朋友，不是么？” “夜慕参……”凌商克制着恼怒，低吼，“我们……不可能的。” “巧了……”夜慕参柔声苦笑，“你说你我不可能……我却觉得你我天造地设，无双登对。” 凌商眼底的紫雾更浓，弥相感应到主人的愤怒，识趣地溜回了棺。 “夜慕参，你与什么人登对都可以……唯独我，永远不可能。”凌商郑重道。 他的语气里几乎包含着祈求，“那天的事，你就忘了吧……别再扰我，让我忆起自己的荒唐了。” “人生在世，谁不荒唐？”凌商的话令夜慕参心头揪紧，他的脸色也变得苍白。 他靠近凌商，跪坐在他面前，与他四目相对，“荒唐一晚算什么？凌商，我想和你荒唐一世。” “你荒唐你的，我不奉陪。” 凌商对自己的抗拒，夜慕参几乎习以为常。 他对着凌商线条劲朗而略显削薄的胸肌腹腱咽了咽口水。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修炼了小半辈子的佛系心法都是自欺欺人。 在凌商这样荒原孤鸿的天然佛系美人面前，释放色系天性才是正解。 凌商却总能看透夜慕参的想法，“夜堂主……不要逼我厌你。” “你厌我吧，”夜慕参扯起无耻的笑，“只要你是我的人，嘿嘿。” 他说罢便扑上前去，搂住凌商的颈亲上他冷峻的下颚。 凌商犹如一尊石像，冷硬而漠然，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他是铁了心要当夜慕参是空气。 昔有青蛇勾引高僧法海，今有傲娇堂主撩拨冰山凌商。 夜慕参下吻至他的喉结，舔画着那块凸起，舌尖感受着他喉头的气息搏动。 他的手也不安分地摸上自己觊觎已久的胸口。 揉按两下，手感实在是美妙绝伦。 怎奈夜慕参几日不曾这般近距离接触凌商绝色的美貌和鲜美的肉体，这下鼻头又倒下两行热乎乎的鼻血。 要命。 雪上加霜的是，弥相这时又相当不讲情调地溜了出来，九头排开，像一把打开的纸扇，凶狠昂着腰身向夜慕参吐信子。 “凌商……”夜慕参抹了一把鼻血，失落万分地起身，“你就这么想赶我走么？你知道你无论说什么做什么，我今晚都不会走的……所以你就让弥相来吓我……” 他披上衣袍，懒懒系着襟带，“罢了罢了，今日我也累得很，先回去了。” 临到门前，他又回头，见凌商岿然不动，任弥相缠在腰颈，背上墨莲分外妖娆。 他依依不舍道，“天亮后我便要去洛浦秋风，这一整日大概也没时间专程看你。贺寿大戏就有劳你了…… “寿典后太傅大人会将我引荐给户部尚书，或许还要喝上不少酒。 “总之，明晚我大概是不能来看你了…… “嘿嘿，不要太惦记我哦！ “但是除了我，你可不准惦记别人……” 连弥相也被夜慕参烦人的唠叨惹得直摇头。 夜慕参还有许多话未说出口，但见凌商这般无动于衷，也就作罢。 他回到马车，聊起车帘，对着天边一轮明月自语： 不奉陪……可由不得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正文 第86章 完美犯罪之霸王别姬（12） 天光破晓，夜慕参醒得狼狈。 身下发烫的饱涨感令人失魂。 夜慕参闭上眼，回想起凌商一身红裙的模样。 他捋起一撮长发，含在口中。 解开红裙的丝带。 沉沉坠落在地的一摊红裙。 紫雾迷蒙的眼。 凉薄的，抿起的唇。 修长的颈。 白皙无暇的背。 肩上幽灵般的墨莲。 线条完美的腰线。 夜慕参想象着，将凌商揽在怀中，胸膛紧贴他的背脊。 他的呼吸变得粗重。 他的额前渗出细汗。 他耳边响起凌商唤自己“阿参”的声音。 快意令人战栗。 到达云巅之前，他又听见凌商冷冰冰地说，“多谢”。 心头狠狠一抽，手上一片湿热。 夜慕参恍惚了片刻，起身擦净了一身狼狈。 洛浦秋风，全洛阳最美的地方。 高高架起的宴台上，两百多位苦力和侍从早早开始打点，来来往往一派繁忙。 雨随云和凌商比夜慕参到得更早。 到了傍晚，正是一天中最美的时刻，宾客也络绎到来。 宴台入口处，两位训练有素的俏丽少女面带专业的微笑，迎接来宾。 这些宾客不消说，都是有身份的人。 夜慕参与他们中的大多数都打过交道，有几位还是在他面前醉倒过的老相识。 他与每位宾客寒暄过去，再赠上一只香囊。 这香囊的主意，还是雨随云出的。 雨随云自打结识了凌商，便经常打听护嗓之道。 凌商不医治人，对于这点护嗓的小事，却也不拒绝的。 他赠了雨随云一只小小香囊。 夜晚挂在床头，安神助眠之余，第二天醒来后，吊了一天的嗓子也舒缓许多。 礼宴太傅的宾客，在入席前赠上方便携带又效用独特的伴手礼，是高官显贵们筵席尽兴不成文的规定。 夜慕参为这伴手礼的选择纠结了两日，要体现太傅尊贵的身份，又要别具一格有新意…… 头疼。 雨随云提议赠香囊，实在是绝妙的创意。 鲁迁曾鼓捣过一款“秦时明月”，精美绝伦，层层叠叠的香调迂回婉转。 别看这么小小一只，却要百八十两白银才能入手。 这款香囊也曾风靡一时，成了洛京城里贵族小姐与文人骚客们附庸风雅的又一利器。 “秦时明月”的配方极其复杂，鲁迁终于研制出最完美的配方之后，凭借一款香囊独步洛京城香薰市场，所向披靡，再无对手。 没有对手，也就没有挑战。 与夜慕参不同；鲁迁兢兢业业近三十载，信奉的只有“挑战”二字。 他很快又转移战场，鼓捣泥巴去了。 洛京城的香薰传奇就此结束，成为无数风骚客心头一大憾事。 眼下夜慕参所赠，便是让鲁迁连日赶制的典藏版“秦时明月”。 末了，他还给自己和凌商各留了一只。 他还格外心机地找人在上头分别绣上“参”、“商”二字。 尽管在他看来，天底下最让人陶醉的香囊便是凌商日前赠他那只。 可若两人能佩上绣着对方名字的香囊，也算…… 也算定情吧？ 嘿嘿。 客套寒暄过后，众宾入座。 暮色已然瞑晦。 空中升起数千只孔明灯，照亮整片宴台。 席间灯如萤火，忽明忽暗。 宴台之上红光弥漫，布景正是垓下一战，四面楚歌之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正文 第87章 完美犯罪之霸王别姬（13） 夜慕参忙里偷了个闲，蹭到展宴后头。 凌商正在妆台面前，由一位面生的伶人为他换妆。 夜慕参撩起厚厚的帘幕，悄咪咪地看了两眼，连忙转身。 凌商的背影，真是好看极了。 傲娇堂主此刻才后悔起来，为什么要拉凌商入这趟浑水。 如妖如仙的凌商，片刻后就要像个戏子，被那些官家大爷们不怀好意地打量。 夜慕参喉咙微微泛酸，加快了步伐，来到周太傅那桌宴席。 东边席位上，周浩华袍锦服，颈间挂满斑斓却是夜慕参无法欣赏的贵气。 周浩左边，坐的自然是他最疼惜的独子周尹辰。 右边则是当今太子、他的外孙夜慕景。 周尹辰身边，则是太傅的老友董昌游董大翰林。 说起董昌游，也是朝中一位举足轻重的人物。 十三年前西夏祸乱中原，最后平息战火，董翰林功不可没。 在董翰林身边那人，则是当朝宰相莫远赫。 夜慕参来到夜慕景与莫远赫之间，举杯向在座各人祝酒。 露天的宴席之间，琴瑟之音悠扬婉转，宾客众人开怀畅谈。 夜慕参警觉地回头，扫过八大席宴桌。 方才……他分明感应到一种熟悉的诡异。 ——好像背后一双眼睛。 可在场的众人却都谈笑自若，毫无异色。 夜慕参晃了晃头，心下却多留了个神。 景太子静养了许久，近来身子才好全，对这喧闹隆重的场面多少有些不适应。 夜慕参坐下之后，他便扯着这位最善说道的五皇弟窃窃私语。 自林诺峰将军被盘查，至其认罪，不过短短数天。 机敏如景太子，也觉得此事颇有蹊跷。 一个蛰伏了数十年的奸细，又怎会如此轻易地伏法？ 况且，那位下蛊的神秘人，一个多月来再也不见踪影，总教人凄凄惶惶。 夜慕景正说到关键处，周浩重重咳了两声。 琴音渐弱而消弭，众人也都静了下来。 周浩做了一番表辞，紧接着便是俗套的祝贺。 俗套归俗套，周太傅却十分受用。 夜慕参自始至终保持着警惕，倒也未出现什么突发状况。 酒过三巡，宴台上响起了轰隆的雷鼓声。 序幕拉开。好戏开场。 凌商扮的虞姬一出场，便惊艳四座。 夜慕参环视过众人垂涎的眼神，十分扎心。 “没想到……凌商他……”夜慕景的声音十分虚弱，似要提不上劲。 夜慕参偏过头看他，心头无限纠结，“景哥，你可还恋着这家伙？” “我……”夜慕景白净的脸上染上红霞，垂眸道，“怎么可能放得下……” “景哥，我也放不下他，”夜慕参不多做犹豫，直坦白道，“我不会把他让给你的。” “慕参，你……”夜慕景惊诧地对上夜慕参明亮乌黑的眸子，“你认真的？” 夜慕参温柔地笑了，亮眼得连空中的孔明灯也黯然—— “是啊，从来没有一件事，这样认真的。” 夜慕景愣了片刻，转而叹着气也笑了，“你不必让与我。恋慕一人便是如此，想要他真心实意地接受自己，而不是被人让与。慕参，你若动了真格，也勿要顾忌我。” “景哥，我这条命，你随时可以拿去。”夜慕参心意歉然，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道，“可是凌商，他自愿也好，被逼也好——我都要定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正文 第88章 完美犯罪之霸王别姬（14） 台上凌商和雨随云演得淋漓尽致，台下夜慕参与夜慕景兄弟二人则细声碎语谈论着凌商。 他俩心事重重、喋喋不休，几乎让人怀疑，这两人不是纵横江湖的笑傲堂堂主和誉享庙堂的太子殿下，而是两个深闺怨妇。 天底下，为心爱之人反目成仇的兄弟，不尽其数；像夜慕参与夜慕景这般，能够心平气和、坦诚己见的，实在是稀奇。 能有夜慕景这样一位兄长，夜慕参至今都感到幸运。 台上虞姬与霸王入了帐，互诉衷肠。 台下夜慕参与夜慕景则干了一杯酒水，忆起往事。 夜慕参双眼一刻不离凌商，问夜慕景，“景哥，你可还记得那人的模样？” “我当然记得……我这辈子都忘不了。”夜慕景立刻了然，夜慕参所指，正是那位寻了五年仍然未果的故人。 “那你觉得，凌商会是他么？”夜慕参似是漫不经心地问道，“近来我不知怎的，看见他总会想起那人……这太可笑了，不是吗？” 夜慕景对着手中空杯愣了愣，才又抬头去看凌商。 他迟疑着，“从相貌和个性看来，凌商与他完全是两个人……但是……” “但是他姓凌。”夜慕参接过话，“而且，凌商和他都要去一个叫风铃渡的地方……” 这些怀疑，从第一次见到凌商，便扎根在了夜慕参心中。 一开始接近凌商，或许还带了些玩笑的意味；可听说凌商也要去风铃渡，夜慕参只觉不可思议。 天底下，哪有那么多巧合？ 可这家伙，为人处事实在与那人差得太远，教人无论如何都难以联系起那人。 几番明里暗里试探之后，夜慕参便深信，凌商不可能是他要找的人。 一个人可以改变声音容貌，甚至改变心性，有一点却是永远不可能变的—— 血缘。 若凌商真是夜慕参要找的人，又怎会对他这番态度？ 笑傲堂堂主见过的奇事也有一箩筐，到底也见怪不怪，只当凌商是个让人看不透的妖孽。 “唉……”夜慕景轻叹，“我倒希望他不是，否则，你我都恋上他……岂不太荒唐了？” “所以……”夜慕参警觉地捕捉到夜慕景的话外之意，“景哥你希望他不是的意思是……你觉得他就是哥哥？” “此前我从未将这二人联系在一起过，可现在……”夜慕景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凌商，“我没想见过，他若换了女装会是这模样……” “这模样？有什么问题么？”夜慕参看看凌商，又看看夜慕景，“阿彦，不，哥哥他虽只在姑姑府上待了一年，可他的样子我一直记得……” 夜慕参突然哽住了话音——因为他猛然想起，凌商过去，曾叫柳生彦。 但他再次抬头否定，“不可能，那也太荒谬了。” 夜慕景眉头拧了拧，转而似想通什么，轻声道，“慕参，贵妃遭遇不幸的时候你才两个月大……父皇将她的遗物和画像全数烧了，你恐怕从未亲眼见过她的容貌……” 夜慕参的瞳孔缩了缩，“我确实没见过母亲……她模样如何，我也不想知道……对我来说，姑姑就是母亲。” 他耳边又响起凌商唤自己“阿参”的声音，不禁皱眉又饮下一杯酒。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正文 第89章 完美犯罪之霸王别姬（15） “我也记不大清贵妃的模样……”夜慕景一手轻揉额角，开始回忆，“儿时曾见过几面。印象里，贵妃虽不及母后华美，却是位十分清隽的佳人……” “景哥，你是说，凌商这副扮相，像她？”秋夜的风拂过，直教夜慕参鼓膜一阵轰鸣。 “那倒也不像，只是这双眼睛，让我想起贵妃罢了。”夜慕景摇了摇头，对自己的猜测也十分拿捏不准，“我或许记错了，凌商既不像贵妃，也不像父皇……” 夜慕景才说出“父皇”二字，便止住了声。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两个字对于夜慕参而言，有多糟心。 “慕参，别多想了。凌商应该不是三弟。”夜慕景试图宽慰夜慕参，“三弟若真像姑姑遗言所说，恐怕早已不在人世……” 夜慕参黯然垂眸，胸腔漫起一片苦涩。 “我自有记忆起，就不知道自己有个哥哥……”夜慕参回忆道，“七岁那年，阿彦和那些难民一起被姑姑接济，我也只当他是个无家可归的野孩儿罢了……” “都过去这么久了，慕参，你怎么还不放过自己？”夜慕景心忧劝道，“你那时太小，不能怪你。往生之人，祈他来世安好便是……” “都怪我，”夜慕参越想越自责，连着痛饮三杯，“若不是我，他也不会……” “不能怪你。真的。”夜慕景伸手按住夜慕参手中的酒樽，“别喝了。” 夜慕参出神地放下酒樽，一时间满腹愧疚，连凌商也抛却在脑后。 “你想啊，倘若三弟十三年前还在公主府，父皇又会怎么对他？”夜慕景附在夜慕参耳畔道，“你所做的，也并非全是害他。再者，你寻他已经五年了……你再执着下去，就是找到他的骨灰，又有什么意义？” “他还活着。”夜慕参咬牙切齿地回头，“我不准他死。” “我也不愿他死。”夜慕景轻叹一声，“我愿受那些苦厄的人是自己……可是生死有命，许多事都并非你我能左右……” “景哥！”夜慕参低声轻吼，“我说过，他还活着。” “唉……”夜慕景无奈地自斟自饮一杯，“他若活着，定不愿见你现在这个样子。” 慈云寺的和尚对夜慕参说了上百遍同样的话，可他还是不愿相信。 他夜慕参，向来是不信命的。 无力感袭上心头。 夜慕参想起自己今晚的任务，终归不再说话，只愣愣看着凌商。 此时台上的戏已经到了最后一幕。 霸王四面楚歌，于帐中慷慨悲歌，只叹自己英雄末路，唯独不舍宝马与美人。 虞姬柔情万种，为项王斟酒。她含泪吟诗，作别项王，终于饮剑自刎。 凌商颈上一道鲜红破开的瞬间，夜慕参看得魂也散了。 这冰冷如霜的妖孽美人，从未对任何事物流露过半分留恋。 可此刻在戏台之上，凌商竟似是入了戏，化作了那虞美人。 霸王刚愎自用，潦倒至此，虞姬不离不弃，还为令他安心杀敌，而先一步殉情。 虞姬倒向地面，霸王似要扶她，手伸到空中却放了下来。 虞姬重重摔落在地，满眼痴情。 “她”的手缓缓放开项羽的佩剑，终于闭眼。 果真是最荡气回肠的诀别。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正文 第90章 完美犯罪之暗箭难防（1） 霸王悲恸地摔碎酒杯，欲说还休，悲嚎一声，冲出帐营。 悲壮如戈壁胡杨。 是为“霸王别姬”。 雨随云和凌商都演得太逼真，夜慕参看得相当不是滋味。 唯有再喝两杯。 新愁旧愁一并入喉，夜慕参背后再次一阵森然寒意。 他回过头，终究还是没发现什么异常之处。 但这诡异的气氛太过让人不安；夜慕参不敢怠慢，准备起身巡视一番。 此时台上一戏演罢，台下宾客的神色则是千奇百怪、精彩纷呈。 有人为戏中悲情唏嘘，有人为伶人美貌叹惋。 更多的老家伙则将这出悲剧当成闹剧。 他们大多对这出戏一笑而过，虚伪地夸赞几声，便开始吹捧自己当年的英勇事迹。 经过户部尚书宇文靖轩那桌宴席时，夜慕参自然不会放过熟络的机会。 他正想上前打个招呼，周太傅突然厉声笑了三下。 令人胆寒的笑声飘荡在夜晚的洛浦秋风。 夜慕参头皮发紧，不安的感觉愈发浓烈。 他支唤一位下人去拿醒酒茶——此前因想起诸多扰神之事，他一时未克制住自己，现下已有三分醉意了。 回到周太傅的主宴，夜慕景正愁容满面地望着台上的狼藉。 夜慕参轻拍他的肩，“景哥，凌商等会儿就会过来。你二人也正好趁这机会好好认识一下——我这不是将他让给你，只是我也不愿拘束着你们任何一人的……” 夜慕景恍若置身世外，茫然地点了点头。 之前为凌商妆扮的面生伶人这时来到周太傅身边。 他双手托着一只银盘，盘中则是虞姬自刎的那柄剑。 剑上还留着触目惊心的鲜红——自然只是道具。 周太傅用手指抹了那道烈红，伸出微微发紫的舌头舔了舔，再次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 下人正好在这时奉上醒酒茶。 夜慕参一饮而尽，连带心头纠缠的烦恼也醒了过来。 夜慕景向他投去一个询问的眼神，似乎不懂国丈公突如其来的乖戾。 可惜，自诩最懂人心的笑傲堂堂主在这位古怪的义父大人面前，多半是束手无策。 似乎只有凌商才能驾驭得了这老奇葩。 周尹辰也为周浩的怪异举止十分不解。 他难得一本正经，脸上挂着微笑，小心道，“爹，今天是您大寿的日子……听说这一天碰刀剑这样的利器，可不太吉利……” “我就是要她死！”周浩对周尹辰的关切置之不理，喉咙发出骇人的咕噜声，“虞姬，她才是害死楚霸王的罪魁祸首！她就是该死！” 座上众人无不听得云里雾里。 夜慕参一时也辨不出，周浩究竟是想看虞姬死，还是想看凌商死。 如果是后者…… 夜慕参纠着眉心回头往台上看了看。 此刻台上已经换了一班演绎的人马，倒是比《霸王别姬》正常许多的双簧喜剧。 正当夜慕参为凌商担心时，却听见背后一个熟悉的，冷漠的声音—— “没错。” 凌商已经卸了大半的妆，脸庞清俊之余透着些许艳色。 他未换去一身红袍，脖间的“血迹”也未擦清。 夜慕参见了，只想将他揉进怀里。 凌商的笑容明亮到晃眼。 他举起酒樽，向周太傅敬酒祝寿。 周浩嘴角扯动两下，与凌商碰了一下酒杯。 酒到嘴边，周浩却不饮下。 他发白的眉毛狡诈地挑了两下，眯起眼看着凌商喝完一杯。 夜慕参与凌商认识虽不久，对他的了解却也不浅。 这还是他头一次见凌商这样痛快地喝完一杯酒。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正文 第91章 完美犯罪之暗箭难防（2） 往日会酒，夜慕参喝完一壶，凌商最多也就慢悠悠地抿过两三杯罢了。 这家伙无论是吃饭还是饮酒，都优柔细致到了极点。 加之他背上那朵定时炸弹一般的墨莲，隔三差五就会折磨他…… 夜慕参心猜，凌商向来是个骨骼惊奇之人，体质也与常人不同的。 这么喝，是要出事的。 凌商眉头也不皱一下，一口气喝下三杯。 他的脸颊泛起两坨红晕，连着耳根也漫起艳丽的粉色。 “好啊，凌商，漂亮！”周浩放肆地盯着凌商的颈看着，“老夫最欣赏你这个性，哈哈哈！” 雨随云换了一身讲究的青袍，脸上带着令人如沐春风的笑容款步来到凌商身边。 他极快地朝莫远赫望了一眼，接着便主动端起一杯酒，“太傅大人，刚才那出戏看得可尽兴？” “尽兴，特别是——咔嚓！”周浩翻着白眼做了个以剑自刎的动作，“死得漂亮！” “太傅大人可偏心了，虞姬凄楚动人，不也得靠霸王英雄盖世衬着么？”雨随云巧妙地化解周浩话中的尴尬深意，双手举杯，含笑奉酒。 “你别喝——”周浩伸出套了近十只扳指金戒的手，示意雨随云停下，“霸王千杯不倒，喝多少也没意思。老夫今日就想看虞姬醉酒！” 夜慕参与夜慕景一听这话，担忧地对视一眼，随即望向周浩。 “外祖父……” “义父大人……” 周浩偏过头，“哈哈哈，景儿，看老夫糊涂得！座上这么多人，凌商，你可一人都不许怠慢了。”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夜慕景不敢顶撞周浩，暗怪自己疏忽，俊脸一阵青白。 这下子，就是瞎子也看得出，太傅在有意为难凌商了。 只是谁也不清楚其中缘由。 “哎哟喂！笑死我了！台上这两人可真逗！夜老弟，你请人可真有眼光！”周尹辰打着圆场，“爹，这出戏不比刚才那出逊色，错过也可惜了。喝酒等会儿再说吧……” 不等周尹辰说完，凌商已经坦然地接过雨随云手上的酒，一饮而尽。 夜慕参始终沉默着。他依旧捋不清，太傅到底为了什么与凌商这样较劲。 他更不理解，从来不在乎他人脸色的凌商，此刻又为何温顺得像一只绵羊。 台上的戏令人捧腹，众宾皆乐在其中。 可夜慕参眼前这出戏，却有点惊心动魄。 与此同时，被一双躲在暗处的眼睛盯梢的不安感也越来越强烈。 除了按兵不动，保持最高程度的警惕，夜慕参没有别的选择。 凌商向每个人都敬过一杯酒，终于来到夜慕参面前。 “喝！给我喝！”周浩笑得狰狞，“夜慕参已经是老夫的义子了。凌商，你知道该怎么做。” 凌商嘴唇颤了颤，夜慕参恍惚觉得自己看到了他眼里的杀气。 “不用……不用……”夜慕参连连推脱，“义父大人，凌商是我的朋友，我们之间不必……” 话没说完，夜慕参头顶便被一阵冰凉浇下。 酒液顺着夜慕参轮廓分明的脸庞流下。 热闹的宾宴顿时静了下来。 “你做什么？”夜慕参任由酒液刺痛眼睛，瞪着凌商，“你疯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正文 第92章 完美犯罪之暗箭难防（3） “慕参……”夜慕景递上一块帕子，小声安抚夜慕参，“大局为重，别惹事。” 凌商冷笑一声，拍去了夜慕景的手。 夜慕参没有料想到会被凌商这样拍开，手肘磕到了桌上，沾了一袖的汤水。 手帕落地。 夜慕景怔住，眼圈一下红了。 周尹辰敏锐地早夜慕参一步便察觉夜慕景的失措，连忙起身亲自为他捡起手帕。 “阿景，你的衣裳……”周尹辰指着夜慕景的衣袖，随即拉着他起身，“看你平日稳妥大方，怎么还像儿时那样，管不住自己的袖子……我带你去清一清。” 夜慕参冷不丁被凌商浇了一头火辣辣的酒，本满肚子的怒火，也被周尹辰这番难得诚恳的关切给平息了。 这位探花郎对任何人任何事都是一番吊儿郎当的态度，却是出了名的爱护他这仅年幼他四岁的侄儿。 “凌商——”周浩语气沉沉，“你就是这么对老夫的义子的？” “这不是太傅大人你的意思么？”凌商一面含笑应话，一面在夜慕参头上又倒了一杯酒。 夜慕参的双眼再次被酒液刺痛，喉咙发不出半点声音。 “笑话！老夫何时说过这番话？”周浩戴着玉扳指的手在桌面上拍出震天的响声，“凌商，别以为老夫不知道，你其实是……” “我其实是什么？”凌商挑眉，“太傅大人年事已高，是不是记错了什么事？” 夜慕参实在听不懂这两人在打什么哑谜。 他被凌商两杯凉酒浇得心也凉透了。 适应酒液的刺痛之后，夜慕参便起身准备去换身衣服。 他向席上几位位高权重的重臣作揖告退，抖了抖衣襟，欲要离开。 “慢着——”周浩拖长声音，“你的朋友为你敬酒，你也至少懂得礼尚往来的道理。” 夜慕参硬着头皮对上周太傅的双眼，“义父大人的意思是……” 临了他还瞄了一眼凌商。 这家伙此刻脸上明显的醉红，修长的身体也颇有些摇摇欲坠、弱柳扶风之态。 周浩声沉如雷，灰眉横凛，脸上的褶皱不知刻着什么险恶心思—— “夜慕参，不是老夫刻意为难你。 “但你怎么说，也是老夫钦定的寿典主持，更何况你还是老夫的义子。 “今日是老夫的六十大寿，区区一个外人竟敢当众对你这般无理…… “岂不是太不把老夫放在眼里？” 凌商冷笑一声，一言不发。 席上另两位与周太傅势均力敌的大臣则装聋作哑地盯着台上的戏。 “义父大人，凌商是我的朋友，”夜慕参干笑两声，再次施礼，“我们之间从不讲究什么礼尚往来……我还有些事，先下去了。” “不是。你我不是朋友。”凌商冷冷戳穿道。 他横出一臂，拦住夜慕参。他的举着空酒樽的手贴在夜慕参胸口，不意令傲娇堂主的脑袋又一次充血。 凌商目视前方，语气淡漠，“太傅大人说的是，礼尚往来，才最公平。” “你……”夜慕参使尽全身的力气才勉强冷静地扳下凌商的手。 他一手攥着凌商的红袖，另一手攥紧拳头，“凌商，你喝醉了。” “我没醉。”凌商自负地笑着，“你和太傅一样老糊涂了么？” 转眼，凌商松开手中酒樽。 金玉酒樽坠落在地，砰然声响。 凌商一字一顿，“夜慕参，你我早已连朋友都不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正文 第93章 完美犯罪之暗箭难防（4） “甫鸣，他们年轻人的事，就由他们去吧。”董昌游和气笑着，缓解尴尬的气氛。 夜慕参向这位慈眉善目的翰林大学士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 他接着扯了扯凌商的袖子，“是不是朋友另说……我怎么说也还是你的老板。我可不许我笑傲堂的人在人前喝醉。走吧，我带你去醒醒酒。” “你眼里还有老夫这个义父吗？”周浩再次叫住夜慕参，“凌商当众羞辱老夫义子，老夫为你讨公道，你还不领情？” “义父大人！”夜慕参差点怒火攻心—— 当真令他难堪的其实就是周浩他自己吧？ “凌商敬你两杯，你敬他两壶，老夫觉得甚好。”周浩抿唇笑着，一双鹰眼带着让人不解的恨意。 “义父……”夜慕参背上冒冷汗，脸上挂着无可挑剔的笑容，“今日是您的寿辰，这冰镇佳酿可是我费了好大的劲才托人从西域带来的。凌商不懂酒，敬他岂不是浪费？” “老夫乐意！老夫就是要看他醉成烂泥，哈哈哈！”周浩的笑声愈发鬼畜。 他的声音比寿宴开始前嘶哑了不少。 夜慕参还看见他黑色的齿根，腹中翻搅。 他还想将周浩这番诡异情貌看得更仔细些——因为他脑海突然闪过一个可怕的想法——凌商便夺过桌上的酒壶，塞进他手中。 凌商的手劲夜慕参早就领教过。 夜慕参吃痛地咬紧牙关，脸上笑容依旧。 凌商将他的手高举过头顶，清透的酒液缓缓倾倒而下。 凌商始终看着周浩，眼底尽是嘲讽的怜悯。 夜慕参则在他身侧，被动地浇了凌商整整一壶酒。 若不是场合不对，傲娇堂主早就扑上去，将流淌在那张妖孽脸蛋上的酒舔个干净。 台上的喜剧就在这时落下帷幕。 预期中的欢声笑语并没有出现。 夜慕参也顾不得场面的尴尬，满脑子只想带凌商离开这鬼地方。 “甫鸣，”董昌游不忍轻叹，“这位清倌似乎不大舒服，就让他先下去吧……” “不必，”凌商回绝他的好意，抓着夜慕参又从自己头上倒下第二壶酒，“今日是太傅大人的寿辰，自然一切都要听他的。” 夜慕参深吸一口气，终于将视线从凌商滴着清亮酒液的脸上移开。 他微微眯起眼，观察着周浩新长的指甲，和他脸上的表情。 “太傅这下可满意了？”凌商的声音温柔得像梦境，“是不是还想看我饮剑自刎，血染白绫？” “甫鸣！”董昌游终于沉不住气，不再只是轻飘飘地劝告，“你为人尊长，今日怎像个幼稚儿童，偏要与两位俊才少年过不去？” 周浩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欲言又止。 入席以来始终保持沉默的莫远赫莫宰相也终于停箸调解道，“太傅大人，我听说这位凌商不是专门的戏子，对这行的规矩也不大懂。若你喜欢玩些刺激的，你身边这位名伶，可识趣得多。” 周浩这才正眼看了一眼一直在他身后恭敬等候着被使唤的雨随云，“呵呵，还不错。” 凌商放开夜慕参的手，眼角上扬，风情万种，“想玩刺激的么？我也可以。” 夜慕参差点呕出一口老血。 这家伙吃错药了吧？ 平日冷静稳重得令人发指，今晚却尽做些让人不省心的奇葩事。 凌商侧过身子，与夜慕参擦肩而过，朝周浩走去。 可他才走开两步，就停下脚步。 夜慕参心头一凛，在凌商摇晃着倒地之前抓住他的手臂，将他拉入怀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正文 第94章 完美犯罪之暗箭难防（5） “哼，垃圾！”周浩见凌商醉倒，幸灾乐祸地鄙夷道，“来人啊，带这垃圾下去，把他弄醒咯！老夫今晚倒真有个刺激的主意。” 夜慕参抱紧凌商不放，“义父大人，凌商就由我来安顿吧。您想玩刺激的，我，我回头陪你。” 周浩的鼻尖耸了耸，对此表示十分嫌弃。 夜慕参暗自腹诽：周浩连义父子游戏都嫌不够刺激，口味实在是惊天动地。 那就更不能让凌商落到他手上了。 两位下人上前欲要搀走凌商，夜慕参猛地拍在案上，轰然震响，“你们谁敢碰他？！” 下人被吓住，愣在原地。 笑傲堂堂主在人前从来都是嬉皮笑脸，没有人见过他这番严肃的姿态。 连刁钻惯了的周浩也被震慑住。 夜慕参扶着凌商就离开了。 虽然有些不妥。 因为不专业。 笑傲堂堂主办事，从来不会这样粗糙。 但是，不专业就不专业吧。 夜慕参有太多的话想问。 也有太多的担心无处安放。 来到暗室，夜慕参亲自为凌商擦净脸上的酒液。 至于他是怎么从用帕子擦变成用嘴擦……这又是一个灵异的故事。 他亲吻过凌商紧闭的双眼，被他睫毛的轻微颤抖拂得心头发痒。 虽然时间地点都不太对，但这似乎又是一个乘人之危的好时机。 再说，速战速决也不是不可以。 夜慕参毫无挣扎地决定，趁着凌商醉酒，把缠了自己几日的梦境变成现实。 他的咸猪手才伸到凌商的衣领，便再次感应到一股森寒。 说不上是敌意或是恶意的森寒，却让人十足地不安。 这种状况，色系本性被充分释放的傲娇堂主，也没心情继续未竟的事业。 夜慕参恹恹收回自己的魔爪，起身要往门外去视察一番。 他才迈开一步，就被凌商从背后圈住，扼住了咽喉。 “凌商？你，你没醉啊？”夜慕参尴尬笑着，完全不在意自己的小命也被凌商扣在两指之间，“方才你受累了，先歇息一下吧。我，我还有点事。” “你没话问我么？”凌商附在夜慕参耳边呵气，“觉得我像一个人？嗯？” 夜慕参也不想走了，干笑两声，“天底下长得像的人可多了去了，长得像而已……” “如果我就是呢？”凌商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两分，“你找他五年，想做什么？” “啊……”夜慕参被问住，“我也不知道……想知道他过得怎么样，想和他说一些话。” “说什么？”凌商继续问。 “你又不是他，我做什么要告诉你？”夜慕参懒懒道，“你可别告诉我，你就是阿彦。我和他虽然只相处过几个月，可我太清楚他的脾性了。” “我当然不是那个可怜虫。”凌商声音幽冷，“我对你们的事，也毫无兴趣。” 凌商的手滑到夜慕参腰间，熟练地解开他的腰带。 那暗处的阴森诡异之间似有若无的腾腾杀气。 “凌商，你做什么？！”夜慕参头皮发麻，呼吸变得急促，他掰着凌商的手。 毕竟，夜慕参始终认为，上一回让了凌商，是个不幸的意外。 他不能让这种意外再次发生。 嗯。对。没错。就是这样。 美人当然是要抱的。 怎么能被抱呢。 “我做什么，你不知道么？”凌商身上的酒味刺入夜慕参的鼻腔，“你方才不也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正文 第95章 完美犯罪之暗箭难防（6） 夜慕参第一次反攻。败。 由于破不归日常懒癌，详情请脑补。 脑补不出来吧？ 别谦虚，看到这里还没弃文的你，肯定可以脑补至天际。 其实，一位从异次元误打误撞穿越的奸情专家——污不归不巧在掉节操的路上开了光，对官方说法产生严肃的怀疑。 污不归经过认真的考据，严密的分析，废寝忘食，悬梁刺股，三日不眠，正儿八经地写了一篇《夜怂受反攻记》，想发表于野史《夜谈八卦》。 怎奈天道好轮回，污浊不堪的反攻记，浪中带皮，读之犯困，被八卦专家深深地唾弃。 怀才不遇的污不归满腔愤懑，下决心一定要让世人看到夜氏兄弟令人发指的奸情。 他气得破不归日常丧心病狂犯懒癌，抢了键盘君，开始恬不知耻地还原这改变夜慕参和凌商一生的夜晚…… （日常放飞。文风丧病。慎入。） （不用慎了。大家都懂。呐。） 夜慕参被凌商撩得心跳快到胸腔炸裂，也不全然因为美人突如其来的骚气且色气的撩拨。 更因为那份被人暗中窥视的羞耻感…… 和刺激感。 嗯。刺激。 相当刺激。 夜慕参抓着凌商的手，转过身去。 被人从背后抱住这个姿势，真是他的噩梦。 虽然也有点甜。 夜慕参嗅着凌商身上浓烈的酒味，“凌商哥哥，你和周太傅到底是怎么回事？” 千盏孔明灯的光线透过薄薄的窗户纸。 但这光芒也不及凌商眼里冰凉的温柔。 令人窒息。 “为什么要问这么……”凌商嘴角上扬，眼里赤裸裸地写着欲望，“这么煞风景的问题？” “凌商？”夜慕参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真的醉了？还是借酒装疯，吃，吃小爷我的豆腐？！” “你不是最喜欢讲公平了？”凌商利落地将夜慕参的外袍抛落在地，“你上回喝酒醉做的事，我今日讨回来，也是为了让你……心安理得。” 夜慕参没想到，凌商喝醉后，居然比他自己还能强词夺理。 简直……简直可爱到犯规！ “公平是吧？”夜慕参也毫不犹豫地剥着凌商的红袍，“凌商，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他语气虽然猖狂，可他的手却轻轻颤着。 沉住气……稳住…… 怎样都行。只要不流鼻血。 夜慕参突然理解起，那些对他的俊朗毫无抵抗力的人们了。 他在凌商面前也是如此。 似乎一开始就挪不开眼。 尽管后来总是打着哈哈自我欺骗…… 但有些事，身体的反应却更诚实。 “哎！你摸哪里？！”夜慕参胸口一凉，像只炸毛的猫，“我上次是隔着衣服摸的啊！” “是么？”凌商停顿片刻，似是沉思。 他抓过夜慕参的手，随即勾唇而笑，“那现在公平了。” 夜慕参恍若大难临头地闭上眼。 佛系。佛系。 指尖的触感些许的黏浊，是方才浸湿的葡萄美酒。 稍稍下移，还能摸到凌商砰砰的心跳。 就算是修炼到家看破红尘的神佛，面对此情此景，必然也会把持不住。 夜慕参比那些神佛幸运——他真的处于此情此景。 “公平，凌商，没有人比我夜慕参更讲究这两个字。”傲娇堂主贼兮兮地笑，“我每天都在想……公平！” 夜慕参推着凌商到了榻上。 他跨坐在凌商腿上，笑着将舔了舔指尖。 已经干涸的酒渍还带了些凌商的味道。 欲罢不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正文 第96章 完美犯罪之暗箭难防（7） 擦枪走火，一回生二回熟。 夜慕参自然不会放过凌商如此主动的机会。 果然是个闷骚的冰山美人……喝醉后居然如此娇艳。 真想每日都灌醉他。 凌商慵懒地躺倒，大方地任由夜慕参将他的胸口舔得湿乎乎的。 他眸中微波粼粼，似乎十分享受。 夜慕参满脑子都是将凌商压在身下的喜悦。 如此亦疯亦颠狂，易燃易爆炸的姿势。 傲娇堂主心头万马奔腾，激动之情难以抑制，着迷地咬了一口。 口感……也特别好。 凌商轻呵一声，几分恼怒，“你！” 夜慕参被凌商身上的酒味熏得半晕不醒。 他猛然想起，自己是故意不让人为凌商送醒酒茶的。 “嘿嘿，我故意的，”夜慕参顺着凌商漂亮的人鱼线一路亲吻，“那天在墨池，你掐得我好疼啊。公平。” 凌商又好像游离了魂魄，怔怔盯着纸窗。 “哎，怎么办，凌商？”夜慕参把头靠在凌商的小腹上，贪恋地嗅着他身上的味道，“我不舍得让你像我上回那么疼。” “嗯……”夜慕参隔着裤子摸了凌商两把，有点发怵。 接下来要怎么办，他记不大清…… 似乎有点印象，但画面却不甚愉悦。 这样不好。 他夜慕参即便要做凌商的男人，也不是这般蛮横的。 正当夜慕参犹豫之际，背后倏然侵来一阵无比清晰的杀气。 夜慕参不介意美人身上死。 相反，死在凌商身上，或许是他最奢侈的死法。 但是要在美人身上什么都没做就这么归西，他是拒绝的。 夜慕参本能地抓住凌商的手。 凌商的手心，不知何故，全是冷汗。 “我不是你要找的人。”凌商忽然又说，“你要找的人，很久前就死了。” 夜慕参脑袋嗡嗡作响。 短短一炷香的时间，被凌商几番勾引，憋到现在，是要出事的。 起码，对身体不好。 凌商可以一个眼神勾得夜慕参浑身着火，也可以一句话令他如履薄冰。 “阿彦真的死了？”夜慕参抬起头，对上凌商的眼。 他该感到十分难过的。 却因为凌商与他十指相扣，不那么难过了。 “我何必要骗你？又何必造谣一个活人已死？”凌商恢复了冷漠，“你想知道他是怎么死的么？” “想，当然想。”夜慕参毫不犹豫地点头。 “跳海死的。”凌商的声音没有半点温度，“海浪很大，一下就没了。” “啊……”夜慕参觉得自己也浮沉在汪洋大海中，“他……自己跳的？” “除了你，还有人能逼得了他么？”凌商的冷笑听来像是嘲讽，又像是控诉，“你不也最喜欢看他折磨自己？” “我没有！”夜慕参心虚地否认，“我那时候只是……” “很遗憾吧？”凌商打断他，“他把自己折磨得最惨的时候，你居然没有看到。” 凌商的声音异常平静温柔，手上却加重了力道，令夜慕参的手指几乎断掉——有如那断指的酷刑。 可再疼，夜慕参也不愿抽回自己的手。 “阿彦的事……你是怎么知道的？”夜慕参忘记去反驳，他不相信那人没死了。 夜慕参甚至忘记了为他伤心。 “我怎么知道的？”凌商终于将视线从纸窗收回。 他的声音温柔到令夜慕参寒毛直竖，“夜慕参，你说，你的事，有哪件是我不知道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正文 第97章 完美犯罪之暗箭难防（8） 纸窗突然一片雪亮。 空中窜起略微刺耳的轰鸣。 绚烂的色彩映在纸窗上，转眼又落下片片碎落的阴影。 是烟火。 不远处的筵席传来阵阵喝彩声。 两人心知肚明，太傅大人的寿宴已经到了尾声。 凌商漫不经心提起的消息，对夜慕参而言太过震撼。 傲娇堂主夜慕参自打被皇帝废了，驱逐出宫之后，并非没有消沉过。 陪伴他度过最初的消沉的，是太子夜慕景。 可将他救赎的，是长公主的遗言。 五年前，夜慕参终于从酒坛子堆里醒来。 他鼓起勇气，去收拾长公主的遗物，这才知道自己竟有个哥哥。 夜慕参与他在公主府只朝夕相处了数月。 这幼稚儿时的短短数月，却是夜慕参这辈子最后悔的一段岁月。 夜慕参记得那个眼圈总是通红的少年——羸弱，苍白，怯畏；漆黑的眼中却总似流淌着一泓清泉。 那个对他千依百顺的阿彦，被他教唆着做了无数丢尽颜面之事的阿彦，为他心甘情愿赴汤蹈火的阿彦…… 那人的印象早已刻在夜慕参心间，奈何岁月早在不知不觉中模糊了他的面容。 外头热闹非凡。略显逼仄的室内充斥着令人既哀伤又兴奋的气息。 夜慕参甩开令人脆弱的回忆，意外地发现，自己果真不如想象中的难过。 甚至于，他还感到一阵安心。 ——因为眼前的凌商不是阿彦。 不是那个被自己冷笑着送入炼狱的阿彦。 只是他想拐走的一个美人而已。 真好。 “为什么要查我？”夜慕参艰难地挤出最后的疑问，“你清楚我这么多事，究竟想做什么？” “你说呢？”凌商不答反问，一手环住他的腰将他圈在怀里，“我想做一件事，还需要理由么？” “不需要么？”夜慕参自觉地往凌商怀里钻了钻，“我真是看不懂你。” “……” 凌商无言。他闭上眼，好像在倾听门外的动静。 又一串炫目的烟火映在纸窗之上。 隐约之间似一阵窸窣抖动。 凌商完全变了个人。 前一刻他还是撩人的妖艳美人，此刻成了清冷徘徊的旅人。 夜慕参真的不懂他。 都坦诚相见胸膛相贴了，为什么又冷冷淡淡恍然若失起来？ “凌商，我要回去了……”夜慕参轻叹一声，几分羞赧道，“只要你留我，我就不走——我想和你……继续刚才没做完的事。” “为什么要我留你？”凌商轻声问道，手却将夜慕参箍得更紧了，“你想走，就走吧。” “你也舍不得我走，不是么？” “不是。” “……”夜慕参噎了口气，“没有不舍得我……那你倒是放开我啊！” “你知道他死了，不哭一会儿么？”凌商修长发凉的手指划过夜慕参的眼角，“我肩膀借你。” “小爷我是那种哭哭啼啼的人吗？”夜慕参长长吁了一口气，“再说，我也并非没想过他会死……” “那你走吧。”凌商推开夜慕参要起身，“他也走了，你不会有事。” 夜慕参冷不防被推开，不由怔住。 他下意识地拉住凌商的手。凌商回过头看他。 “谁也走了？刚才在门外的家伙？”夜慕参回过神问道，“他是什么人？” 从内上了闩的门突然被打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正文 第98章 完美犯罪之暗箭难防（9） 一位身形翩雅的男子站在门口，姿态洒脱而不羁。 “我劝过你，判官耳不可滥用，”那人声音沉闷喑哑，如风扫过簌簌秋叶，“我一直都在这里，何来离开？” 凌商不动声色地挣开夜慕参的手。 夜慕参几分尴尬。 屋内虽未点灯，外头的光亮却足以透过纸窗，照出二人赤着上身的形态。 凌商背上的墨莲格外幽异。 夜慕参有点晕。 即便他是个坦荡荡的好男儿，也不意味着他乐意在人前秀人鱼线。 凌商的从容，真是教人懊恼。 “我不这样说，你又怎么肯出现？”凌商语中似带笑意，“别来无恙啊。” “别来无恙……凌商，不愿见我的是你吧？”那人惬意地靠在门上，“跟我回去吧。” “我说过，别插手我的事。”凌商抓起地上的衣衫，披在身上，“等时机到了，我自然会回去。” “你还在怨我？” “没有。”凌商一步步朝那人走去，终于站到他面前，“停手吧。那些人我都找到了。” “不愧是我柳生冥的好徒儿……”那人爽朗而笑，“你找到他们又能怎样？你连他们的性命都不在乎，还要在乎他们怎么死的吗？” 听到“柳生冥”三个字，夜慕参整个人都轻轻打了个颤。 除却对这位传奇蛊王的畏惧，夜慕参直觉柳生冥对自己有着怪异的敌意。 跟踪自己大半个月的人，想必也是他。 但他既没有被下蛊，也没有被沥血炼蛊……真不知这柳生冥究竟想做什么。 “我不是你徒弟。”凌商冷冷否认，道，“收手吧。你那些把戏，实在太低劣了。” “低劣又怎样？”那人伸手到凌商胸口，“我达成了我的目的，我也……” 凌商嘲讽地冷笑着，却不拍开他的手，“你还是那么自以为是啊……” 夜慕参看不下去，刺溜跳下塌子，朝两人走去，“哎，拿开你的咸猪手！凌商可是小爷我的人！你，你摸哪里呢你！” “别过来！”凌商回头厉声呵止，“夜慕参，你答应过不插手我的私事。” “我……”夜慕参一时语塞，愣在原地。 “柳生大人，恭喜啊。”凌商回头看着柳生冥，语气矫揉造作得发腻，“半旬前我就想亲口对你说。只可惜你总是误会我，以为我不愿见你……” 纸窗刷地一下耀起白光，紧接着一阵震耳欲聋的轰鸣声。 最后一束烟火升上夜空，门上闪闪烁烁绚烂的光芒。 凌商偏过头看了看门外的景色，面对着柳生冥后退。 他退了几步，便到了才披上一件薄衫的夜慕参身边。 凌商将手搭在夜慕参肩头，“几年不见，你倒是变了不少？我们二人在此做的事龌龊之极，你听了这么久也不走……想亲眼见识一下么？” 夜慕参将凌商的话重新在脑海过了一遍。 他再次炸毛，“凌商，你多喝几杯酒而已，怎么就这样……这样……” “不刺激么？”凌商撩着夜慕参宽敞的衣领，“你方才不也知道他在外边，不也乐在其中？” “那不一样！”夜慕参情绪激动地反驳，“他就是柳生冥是吧？就是那个，害死近百人，害死汤怀安，害差点害死我义父的柳生冥是吧？！” “是又怎样？”凌商暧昧地凑近他的脸，“你动不了他。三日之后，他就是新一任的钦天监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正文 第99章 完美犯罪之暗箭难防（10） “新上任的钦天监？”夜慕参瞠目结舌，“怎么会是他？” “为什么不会是他？”凌商轻佻地反问，“说起卜天卦命之术，我还没见过比柳生大人更精通的。” “可他……” “你想问那些被破茧毒死的命案么？”凌商勾起夜慕参的下巴，嫣然笑着望进他的眼，“连我都找不到他的罪证，他只能逍遥法外了。” “凌商，”柳生冥轻咳一声，打断二人的暧昧游戏，“你逼我出面，到底想说什么？” 凌商不答，双手捧住夜慕参的头，眼里流闪着明媚的柔情，蜻蜓点水地在他唇上啄了一下。 两行热血从傲娇堂主的鼻头汩汩流出。 夜慕参千防万防，万万没想到凌商会当着他人的面吃自己豆腐。 还要吃得如此缱绻而销魂。 憋了一整晚的鼻血再也抑制不住狂欢地汹涌奔流。 “凌商你……”夜慕参本意质问的话语竟带了分娇嗔的味道。 凌商一步跨到夜慕参身后，将他整个人圈在怀里。 他双手搭在夜慕参胸口，下巴则垫在他肩头。 “柳生君，我就是想告诉你——”凌商的眼神一瞬间变得肃杀而狠戾，“我的人，你休想动。” 凌商浅浅的呼吸喷在夜慕参的颈间。 傲娇堂主的鼻血流得更欢了。 “凌商，你可就胡说八道吧你！”夜慕参捂着鼻子，不满地反驳，“明明你才是小爷我的人，我什么时候成了你的人了？” “呵……”柳生冥似是轻蔑又似失落，“结局都是一样的，谁动手又有什么区别？” “当然有区别。”凌商冷笑，“你若敢再轻举妄动……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你们，你们在说什么？”夜慕参狐疑问道，“凌商，你的人……跟我没关系吧？” 凌商无比自然地将夜慕参的话当作耳边风。 “柳生君，你还没看够么？”他幽幽望着柳生冥，玩味地隔着薄衫捻着夜慕参的胸口，“无妨，你想看就看罢。” “哎！”夜慕参好不容易止住了鼻血，这下又被凌商雷得外焦里嫩，“凌商！你住手！你不介意我介意……” “那你就介意吧。”凌商冷漠地贴上他的后背，“不是让我留你么？那就留下吧……” 夜慕参一阵头晕目眩。 凌商一声漫不经心的挽留，足以令傲娇堂主心跳停摆。 “会很……刺激的。”凌商咬牙切齿地轻哼。 夜慕参觉得背后有些发烫。 “你就没有别的话对我说？”柳生冥双手环胸，好整以暇地问道，“你应该清楚，一句话完全威胁不了我。” “没有。我们没什么好说的。”凌商拨弄着夜慕参的发丝，神态不甚迷恋。 外头的烟火已经全数燃尽。 筵席上的宾客逐渐离去，该到了散场的寂寥时刻。 这略显逼仄的暗室却沸腾着令人不安的恣睢猖狂。 “你骗不了我，阿彦。”柳生冥声音冷静得毫无破绽，“你为什么不敢说？” 意乱情迷之余，仅剩半丝理智的夜慕参猛然感到一阵揪心。 阿彦……为什么凌商也叫阿彦…… “你还是那么自以为是，”凌商轻蔑地笑了，“我想说什么，你还看不出么？” 柳生冥忽然整个人僵硬在了门上，极其艰难地挤出一声不屑的笑，“哦？” 凌商一手扣住夜慕参的侧颊，将他的头偏向自己。 两人额头相抵，胸背相偎。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正文 第100章 完美犯罪之暗箭难防（11） 纵使夜慕参此刻万般窘迫，他也不甘心离开凌商的禁锢。 他闭上眼，咬紧牙关，努力不让半点声音溢出自己的嘴。 “还看不出来么？”凌商的语气温柔到诡异，“柳生君，我再也不是七年前的柳生彦了。” 夜慕参溺在凌商突如其来的情绪旋涡里，意识也不甚清晰。 他隐约觉得，凌商话里有话。 可他毕竟被本能牵引了去，向来自持的理智也被凌商的暧昧一点点蚕食。 柳生冥终于放下环在胸口的双手。 “凌商！”夜慕参感应到凌商越来越猖狂的欲望，脑海警钟长鸣。 暗室的门就在这时关上，连带着地面上浅浅的清晖也被带走。 柳生冥就这样在眨眼之间去无踪影。 凌商停下了撩拨的动作，只贴在夜慕参背后，一言不发。 夜慕参看不见他的表情，却十分清晰地感应到了，凌商须臾之间的失望与落寞。 “凌商？”夜慕参轻唤。 “嗯？” “他走了……” “嗯。” 夜慕参突然想到，自己那句话对于凌商而言或许十分残酷。 可他还有一个对自己而言更残酷百倍的问题要问出口。 “你刚刚……是在做戏吧？”夜慕参艰难地吸了一口气，只觉胸腔一阵抽疼，“你只是在利用我气柳生冥，是么？” “利用？”凌商似乎被夜慕参的话惊醒，“你才发现么？” 真是好不刺耳扎心的一句，赤诚的坦白呵。 “你们刚刚在说什么？你让柳生冥不要插手你的什么事？”夜慕参努力地忘却凌商的话。 “与你无关吧。”凌商的手再次不安分地伸进夜慕参的衣襟。 “你够了！”夜慕参懊恼地想要将化身牛皮糖的凌商从背后甩开，“他已经走了！别再做戏了。” “刚才是做戏，现在不是了……”凌商狡黠地挑眉，“怎么，难道你真的想让他留下来，看我们现在要做的事？” “他害得景哥病了大半个月！”夜慕参的情绪就在崩溃边缘，“自打认识你，他也一直在跟踪我！还有义父的蛊，皇后的锦囊……你放开我，我非要找他问个清楚！” 更重要的，夜慕参想要问清楚，柳生冥和凌商究竟有什么关系。 凭什么，他夜慕参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都无法轻易靠近的凌商，这家伙才一见面就恬不知耻地袭胸，竟不会被凌商断掌。 为什么每次提及这柳生冥，从不流露情绪的凌商总会做出奇怪的反应？ 他们之间究竟有什么过节？ ……抑或是有过什么渊源？ …… “就是抓到他又怎样？”凌商点住夜慕参的穴道，后者瞬间动弹不得，“他不愿向你透露——你就是磨破了嘴，也套不出半个字。至于抓住他的把柄令他伏法……更是痴人说梦。” 夜慕参被定在原地无法动弹，背后是凌商炽热却没有魂魄的身体。 “凌商，我是不介意跟你在此时此春宵一度。可你别忘了……”夜慕参的耳根子都红透了，“我们说好的——公平。” 傲娇堂主怕凌商没有明白他的意思，一鼓作气地连声嚷道，“公平！你有本事就解开我的穴道，趁人之危算什么男人？” “公平？”凌商的滚烫愤愤地抵在夜慕参身后，“夜慕参，天底下最配不上这两个字的人……就是你。” “凌商！”夜慕参吃痛地咬紧牙关，“好你个家伙，居然偷袭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正文 第101章 完美犯罪之暗箭难防（12） 地上斑斑光影，寸寸裂帛。 暗室内弥漫浓重的酒味与腥味。 夜慕参身上的穴道终于被解开。 他趴在榻上，抿唇不语，双眸晦暗无光。 纵使笑傲堂堂主脾性是有目共睹的温和，也不至于卑贱到被人欺辱还嬉皮笑脸。 即便那人是他看上的美人。 抱和被抱，终归是两码事。 傲娇堂主心灰意冷地想，自己如此沮丧，不仅是因为反攻失败——更是因为凌商点了他的穴才得逞，胜之不武。 但真正追究下来，最令夜慕参心寒的，还是凌商对他充满恨意的举动。 虽说这回不至于被与我无关这样的话？” 凌商凝眸望进夜慕参的双眼，语气冰冷，“哪有什么该不该？不过都是造孽。” 他蹙紧眉头的模样教人见之心动，可他的话也教人听之心寒。 夜慕参自嘲地笑了，“造孽……原来如此。” 凌商不愿再与夜慕参纠缠不清，“走吧。你不是想好好认识一下宇文大人么？” “……”夜慕参对着地上碎裂的布片，喉咙发干，“这儿还是先收拾一下吧，免得被人看到。” “那你收拾吧。”凌商神色凝重，气韵虚弱，胸口血莲红得刺眼。 他三两下穿上了红袍，到了门口，欲要开门。 “你这样没事么？我让鲁迁送你吧。”夜慕参眷恋地唤住他。 他口中泛苦——凌商之所以要让墨池和弥相为自己疗伤，都是因为柳生冥吧？ “不必。” 一阵冷风灌入。夜深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正文 第102章 完美犯罪之暗箭难防（13） 夜慕参在柜子里找出一件粗布衫，换上后收拾了暗室，确保不留下半点尴尬的痕迹。 太傅寿宴的主场只剩一片狼籍。 月明星稀，桥锁秋澜。 夜慕参找到鲁迁，问了太傅和太子的下落。 周尹辰亲自送夜慕景回宫，宇文靖轩则跟着周太傅回到府上，说是有事要谈。 夜慕参当然明了，周浩这么做是为了将自己引荐给这位品行端严的户部尚书。 夜慕参又了解了一下其他来宾的情况，确保没有闪失、一切都正常，宾客也对寿宴服务相当满意，又交代了几句，这才匆匆赶往太傅府。 太傅六十大寿，府上虽不至于张灯结彩，却也灯火通明，好不敞亮。 到了太傅书房门前，傲娇堂主有点虚。 心虚……肾也虚。 夜慕参打足了精神，终于叩响了门。 宇文靖轩开了门，见是夜慕参，十分恭谦地拱手，“夜堂主。” 既不为他身上不合身份的装束而讶异，也不显露半点因他迟到而埋怨的意思。 夜慕参暗暗感慨，这位行事低调的户部尚书，今日终于能牵上线了。 “宇文大人。”夜慕参回报以更加恭谨的微笑。 两人简单地客套两句，便心知肚明，不再浪费时间。 夜慕参来到周浩那张华丽到令人发指的嵌玉紫檀书桌前，微微躬身，“义父大人，因为一些私事来晚了，请见谅。” “什么私事，竟比宇文卿还重要？”周浩毫不掩饰自己的不满，“老夫如今是你义父，等你就算了。可宇文大人平日就事务缠身，你在宴会上未曾向他敬酒，现在还让他干等了半个时辰……夜慕参，你早已不是陛下最器重的五皇子！老夫收你做义子，是你天大的福分，你还真把自己当回事儿了？！” 夜慕参平静地听着周浩劈头盖脸的责骂，脸上始终挂着从容淡定的浅笑。 “现在也不早了，我的私事就不拿出来叨扰，免得再浪费两位大人的时间。”夜慕参望了矜坐在一旁的宇文靖轩一眼，脸上略带歉意。 “没错，今晚还有正事要谈。”宇文靖轩也没有为难夜慕参的意思，不痛不痒地搭了句腔。 周浩似乎不为所动，眯缝着双眼，神情刻薄得让人头皮发麻。 夜慕参直直盯着周浩因愤怒而颤动的胡须，语气诚挚令人动容，“今晚是我办事不周，是我失职，还请义父大人责罚。” “责罚就算了，老夫还丢不起这个脸。”周浩冷嗤一声，“改日你得好好感谢董翰林和莫宰相——今晚要不是他二人，老夫这寿宴可就要成了笑柄。” 夜慕参眼珠一转，联系起不久前鲁迁说过的话，便明白，正这两位朝廷重臣代替自己主持了烟火表演和最后的收场，寿宴才不至于陷入混乱与冷场。 “一定，一定。”夜慕参笑着承应，“义父大人，今晚失职之过，我愿意承担全部责任。笑傲堂也会将当日收下的酬金原封不动地返还。” 虽然肉疼了点，可这一晚毕竟与美人凌商春风一度……傲娇堂主还是觉得自己赚了个大便宜。 咻的一下，傲娇堂主老脸一红，嘴角扬起一个不可思议的甜蜜弧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正文 第103章 完美犯罪之暗箭难防（14） 夜慕参转眼又几分担忧。 释心莲从凌商背上消失，化成胸口的一枚血莲……不知道他又要在墨池里泡上多久…… “罢了罢了，”周浩以拇指和食指捻了捻下巴，“老夫器重你的才干才收你做义子，今晚姑且不在宇文卿面前道你的不是，也别把你市侩的习气带到老夫面前……” “义父责罚得是，”夜慕参立即敛了思绪，微微颔首，“以宣定当铭记在心，不负义父厚望。” “时间也不早了，下官也不卖关子……”宇文靖轩缓缓拨着玉瓷盖子，“以夜堂主如今的身份，入朝为官确实有些……” 夜慕参的心凉了半截。 这尊贵的夜姓，可真是到哪儿都能让他惊喜不断。 “宇文卿，你刚才可不是这样说的，”周浩的神情让人猜不透他的真实情绪，“他无论如何也是陛下的骨肉，如今还是老夫的义子，这等身份，区区户部侍郎有什么可为难的？” 傲娇堂主脸色微妙，吸了吸鼻子。 “现任户部侍郎言珏涉嫌贪污淮扬盐税一案，近来饱受争议……”周浩继续道，“这位言珏侍郎，两年前是宇文卿你亲自举荐的吧？” 夜慕参目不斜视地看着周浩面前的砚台。 他未观察宇文靖轩的神情，却听见他放下了手中的玉瓷茶杯。 宇文靖轩迟疑片刻，道，“没错，言珏这回确实辜负了陛下对他的信赖。他现已做革职处置，于下官也是一次教训。” 他的语气愈发严肃，“正因为此，新一任的户部侍郎，我更加不敢怠慢糊弄。” 周浩脱下一只半指宽的玉扳指，对着桌案上的烛火照着它的光泽，好似不曾听见宇文靖轩的话。 夜慕参轻叹一口气，收了假意的笑容。 他面向宇文靖轩，正色道，“宇文大人若信得过以宣的品行，不妨让我跟着你打点户部事务。” 宇文靖轩看了看周浩，推脱道，“这是做甚么？我不需要随从，更何况夜堂主的身份，如此要折煞我了。” 夜慕参心下了然，自己的提议正中宇文靖轩的下怀。 对于宇文靖轩这样不愿沾惹麻烦的人而言，谨慎是应对任何问题的首要策略。 即便宇文靖轩打心眼里看重夜慕参的才干，夜慕参这曾差点被皇帝判死刑的废皇子身份，也足以让人心生忌惮。 若夜慕参能先做他的侍从，一来日后提拔他做户部侍郎也名正言顺…… 二来，若是皇帝显露任何猜忌不满之意，摆脱这麻烦也不太难。 总归，这提议比直接委任夜慕参要安全得多。 夜慕参嘴角微微上扬，语气愈发恳切，“以宣早已耳闻宇文大人的风范，倾慕已久，若能跟在大人左右，实在是以宣的福分。” 笑傲堂堂主最大的魅力之一，便是他那巧舌如簧的嘴上功夫。 这番话语，分明只是虚伪的奉承。 可这一刻夜慕参所言，却丝毫不让人觉得突兀，反而如沐春风，颇为受用。 夜慕参见宇文靖轩有些动摇，抿唇凛眉，乘胜追击—— “以宣拳拳之心，只念为一方百姓尽绵薄之力。 “只因我身份特殊了些，这些年无论何时想要做些造福一方的事，总是阻碍重重。 “此番只望大人可以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跟在大人身边三月。 “核对税务也可，处理政务也好，联络关系也罢…… “若大人信不过我的品行，看不上我的办事能力……三月之后，大可卸去我的职务。 “以宣定不会有半句怨言……一定死了这条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正文 第104章 完美犯罪之暗箭难防（15） 夜慕参说完，眼底泛起一层苦涩的涟漪。 他顺风顺水了几年，这样卑微的话，也许久没有说出口了。 想来入了朝堂之后，还要说更多这样的话。 虽说心口上一块巨石压着，吐血不得，出气不能…… 他夜慕参也认了。 宇文靖轩端起茶杯又放下。 周浩把玩着自己的玉扳指，对二人的对话不闻不问。 夜慕参心想，这老奇葩大约是想看自己出糗。 无法，笑傲堂堂主只能继续硬着头皮，绞尽脑汁揣测户部尚书的心意。 他腆着笑与他聊了许久，恰到好处地展示了自己的学识，又不露声色地暗示自己的抱负。 往复几次，户部尚书的壁垒终于被笑傲堂堂主攻破。 此时已经过了子时，外头两声寒鸦惊翅。 正事终于谈妥，宇文靖轩也无心久留，准备告辞。 他起身来到周太傅案前，施礼作揖，“下官先告辞了。” 周浩手中的玉扳指突然坠落地上。 他抬起头，双目空洞，犹如风化多年的枯木。 夜慕参觉得他那张老朽的脸也更加狰狞了几分。 “太傅大人？”宇文靖轩也察觉些许不对劲，与夜慕参对望一眼，“下官先告退了。” “呵！不许走！谁也休想走！”周浩猛然厉声喝道。 夜慕参和宇文靖轩的身体都打了个轻颤。 “咳咳……”夜慕参含笑打着圆场，“宇文大人这么晚回去多有不便，义父大人大概是想留你暂住一晚。” “哈！哈哈哈！”周浩突然间笑得骇人，“凌商！你去死吧！” 夜慕参皱起眉凝视着周浩，眼底一道寒光。 “太傅大人貌似有点……”宇文靖轩小声道着自己的猜测，“府上可有医师？” 夜慕参摇头，“义父确实有些不对劲……” 他走到门边，“宇文大人，如不嫌弃，我这就去叫下人为您备好客房。” 宇文靖轩也不推辞，“劳烦夜堂主。” 深秋的深夜，庭院中寒意袭人。 周浩那句让凌商去死的混话，实在刺耳。 夜慕参双手捏紧了拳，指甲戳进了掌心，也不觉得疼。 等宇文靖轩离开后，一定要问个清楚才行。 凌商与周浩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为何要在寿宴上这般捉弄凌商？ 为什么提起他就这般咬牙切齿？ 为什么…… 待交代好了下人，回到书房，夜慕参敲了两下，无人应答。 他心想，屋中也至于有什么不堪之景，便径自推开了门。 诡异的气氛扑面而来；夜慕参怀疑自己瞎了眼。 周浩的手掐在宇文靖轩的脖子上，后者双眼眦裂，双手无力地蜷着，欲要发声而不可。 是快要断气了。 夜慕参来不及多想，两步冲上去掰开了周浩的手。 宇文靖轩跪坐在地上，捂着脖子，虚弱地呛着。 夜慕参来不及扶起他、为他递上水，就被周浩从背后制住。 周浩的力气超乎寻常的大，完全不像一位耳顺之年大病初愈之人。 宇文靖轩咳了两下，扭头看向夜慕参，盈水的双眼瞪得溜圆，“啊！夜堂主，快逃！” 夜慕参苦笑一下——他双手被周浩反扣在背后，脖子卡在周浩的手上，该怎么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正文 第105章 完美犯罪之暗箭难防（16） 周浩看来并不想掐死夜慕参。 他布满褶皱的手在夜慕参的喉结处来回摩挲，好像在寻找着什么。 夜慕参被这黏腻的触感磨得直想呕吐。 他心猜周浩此刻大概已经失去了理智，便向宇文靖轩求助， “宇文大人……”夜慕参的声音仍旧保持着平日的稳重，气息却十分不畅，“麻烦传一下周瑞周总管，太傅大人出事了……” 宇文靖轩尚未从方才的意外中回过神，张大了口呆愣片刻，才慌乱起身。 书房的门才打开，周浩就发出凄厉的笑声，“去死！凌商，夜慕参——都去死吧！哈哈哈！” 真是见了鬼了。 夜慕参心道，若周浩还要这样咒骂凌商，他恐怕会与他断绝这层虚伪的义父子关系。 总管还未到来，夜慕参也挣脱不开周浩的束缚。 他幽幽后悔起来——自己多年闯荡江湖，竟没学会半点拳脚功夫。 突然，夜慕参眼角的余光瞥到了周浩的手腕。 一只令人作呕的黑色蠕虫正以令人发指的形态从周浩袖中爬出，眼看就要到他的手上。 夜慕参纵然多次看见凌商鼓捣虫蛇，对这种丑陋猥琐的生物却仍旧免疫力全无。 他惊恐地睁大双眼，大气也不敢喘，“义父大人，咱们有话好好说……你先放开我……” 只可惜，太傅此刻已然丧心病狂。 傲娇堂主此刻孤立无援，只能等待宇文靖轩搬救兵。 那只黑虫顺着周浩的手爬到了夜慕参的颈上。 颈上微微发凉的，骨节脆弱柔软的黏腻触感。 夜慕参胃里翻江倒海，这一晚喝下的美酒眼看就要化作酸水吐出来。 周浩的袖口又钻出一只稍小一些的，同样丑陋的黑虫。 转眼间，近十只黑虫围在夜慕参颈间…… 周浩诡异的笑容教人无法不发怵。 “去死！去死！哈哈哈！”周浩只执着地重复着这话。 夜慕参绝望地想，他这举世无双的修长鹅颈，居然被如此丑陋的生物吃了豆腐…… 他也不想活了。 周浩话声刚落，数只黑虫便一齐在夜慕参颈上咬了一口。 每一口都比蜜蜂的毒刺更蜇人千百倍。 夜慕参痛得额头直冒汗，嘴也因痛苦而咧开。 那些黑虫贪婪地吸食着傲娇堂主的血。 夜慕参心想，这大概就是中蛊的第一步。 等这些毒虫吸饱了自己的血，它们就会从那小小的创口钻进自己的身体。 再之后……夜慕参也会变成一个疯子，最后鲜明地感受着心脏被啃噬掏空的痛苦而死去。 若他足够幸运，或许还可以让凌商救一下自己…… 周浩发出一声惊惧而痛苦的哀鸣。 夜慕参颈上的痛楚也渐渐淡去——并没有预期中毒虫钻入的感受。 傲娇堂主鼓起勇气低下头，准备再次污染自己钟爱美好之物的双眼。 谁知，他才稍稍低头，颈间的黑虫便纷纷跌落在地。 夜慕参眼睁睁看着那些黑虫剧烈地扭曲着身体，在地面留下污浊不堪的痕迹。 不过一会儿，这些黑虫外层薄软的壳甲都脱落。 它们挣扎着扭动几下便接二连三地断了气，紧接着化作一滩让人不忍直视的墨绿脓液。 周浩好像失去了精神支柱般无力地坐回镶金雕木椅上，口中喃喃念叨着什么。 夜慕参用手爬擦了一下自己的脖子，对着自己的血迹发愣。 宇文靖轩与周瑞管家终于出现在门口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番梦靥般的场景—— 夜慕参颈间挂彩，失魂落魄；而周浩则像一尊腐朽的石像，喉间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低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正文 第106章 完美犯罪之暗箭难防（17） 破晓鸡鸣时分，大理寺卿宋孝民匆匆赶至太傅府。 几位监官张罗着在太傅府恢弘大气的门上贴上大理寺封条。 两位仵作带走了周浩的尸体。 宋孝民差人押监了在场的三人到偏院录口供。 笑傲堂堂主夜慕参，户部尚书宇文靖轩，以及太傅府总管周瑞被轮番问询。 周太傅的书房被宋孝民及其部下里里外外地搜了个遍。 又过约莫半个时辰，二皇子夜慕韬也脸色凝重地加入宋孝民的取证。 与他一同到来的，还有前一晚陪太子夜慕景在宫中暂住的探花周尹辰。 周浩老来得子，对周尹辰算不上千依百顺，也称得上宠爱有加。 皇后亡故后，周浩的脾性便变得更加乖戾莫测。 也只有周尹辰这样没心没肺的浪子，才忍得了太傅的戾气。 父子二人平日相处也平淡得很，可周太傅之死，对于周尹辰而言，无疑是飞来横祸。 日光薄凉。 周尹辰站在庭院中，朝着书房的方向，神色悲恸。 夜慕参第一次被人当作犯人一般审问，心头自然不满。 可不满归不满，他还是按捺着性子，仔细地回忆着深夜的点点滴滴。 只是他也十分确定——周浩之死，与深夜的情景毫无关系。 相反，太傅之死与钦天监之死，一样的蹊跷。 如今最让笑傲堂堂主忧扰的，自然是周浩第二次被人下蛊的经过。 按理说，凌商不久前才为他解蛊，近日又几乎寸步不离地陪伴服侍着他…… 在凌商眼皮底子下对周浩下毒手，即便是那位人人闻之变色的柳生冥，看来也不会如此嚣张。 夜慕参说不上为什么，却总觉得柳生冥对凌商有些顾忌。 与其说是顾忌……更不如说是令他嫉妒的关怀。 不过，夜慕参认为周浩之死的关键在于下蛊人，大理寺的人却不这么认为。 前车之鉴，钦天监汤怀安之死是由钝器重伤直接造成。 伍颐是个聪明的孩子。敏感胆怯又孤僻的孩子，似乎总是比一般人要聪明细心一些。伍晴是老师，更能敏锐地认识到孩子的这一点。伍颐只是不爱说话，对周围的一切比常人敏感了许多而已。但是他还是一个可爱的，值得爱的好孩子。 涂鸦的时候，伍颐总是有一种超越同龄人的细腻；或者说，悲观。画太阳，他的太阳总是躲在云后，云朵的缝隙里，会透出灰金色的阳光。画花草，他的花朵总是含苞未放，草地上沾满泥泞。如此不一而足。但无疑，伍颐的观察力是过人的。伍晴不在乎孩子乐观悲观。乐观的人，同样可能过得一塌糊涂。悲观的人，也有许多过得自律健康。只要孩子喜欢，他就由着去。 同龄的孩子家中大多会堆上几箱乐高玩具，伍颐却对这东西完全没有兴趣。伍晴买过一个带轨火车，伍颐拆拆装装半小时就扔在了一边，坐在地上发愣。但伍颐对拼图却挺有兴趣，可以花半天的时间，拼出一幅功夫熊猫的海报。伍晴看到伍颐的成果时，有些发怵：这孩子该不是天才吧。自己这么大的人，也没拼过什么高难度的拼图。不过，拼图这东西，主要还是看耐心。说明宝宝很有耐心。伍晴挺开心的。孩子长大后，对自己的女友肯定特别温柔耐心，不像自己…… 伍晴给伍颐买了个迷你ipad，密码是自己的生日：0626。伍晴自己手机的密码则是伍颐的生日：0627。要不怎么说是父子呢，生日都可以连着过。每天都按几遍对方的生日，这么幼稚的做法，两父子居然也都乐此不疲。伍颐总是拿着ipad看动画，除了天线宝宝，就是蜡笔小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正文 第107章 完美犯罪之暗箭难防（18） 日上三竿。 夜慕参与其他两位目击证人一夜未眠，加上前一晚操劳太傅的寿宴，不免筋疲力尽。 至于傲娇堂主本人，更是几乎散架。 凌商绝对不是一个温柔的人。 平日拒人千里，床上……也是一言难尽。 夜慕参离开洛浦秋风之前，只想尽快处理好繁琐的事务，好早些将自己扔进舒爽的温泉浴，再滚到自己那柔软的大床上去。 好不容易搞定了户部尚书这座大山，憋了一肚子火，还被周浩吓去了半条命。 彻夜未眠，还要被人当作嫌犯质问这质问那…… 傲娇堂主心想，此刻唯一能救赎他的，恐怕只有美人凌商倾世的笑了。 夜慕参一心只想早些了却这麻烦事；可对于宋孝民而言，这无疑是审讯的最佳时机。 在宋孝民眼里，太傅府上的每个人都有犯案的可能，而书房中的三人则更有嫌疑。 处于极度疲惫状态下的“犯人”，则是最经不起拷问，也是最容易和盘托出“真相”的。 非但效率极高，盘问的时候还很带感。 这位年轻的大理寺卿最享受的，就是狎玩王孙贵族被自己审得怀疑人生、生无可恋的神情。 周瑞出身贫寒，宋孝民对他也不至于太狠，问过几句便也就初步判断他是无辜之人。 可宇文靖轩与夜慕参，一位是管辖全朝赋税徭役的户部尚书，一位是备受拥戴的笑傲堂堂主……好巧不巧，都是宋孝民最爱定罪的类型。 夜慕参腹诽：见了个鬼的嫌疑。 这年头办案都这么套路的吗？ 宋孝民这一根筋的家伙，至今居然没有判过冤假错案，反而积累了一身青天转世的好名声…… 真不知道是他剑走偏锋险中取胜，还是他运气太好。 夜慕韬对宋孝民毫无根据的怀疑再次大动肝火，气得甩手跳脚。 宋孝民平静地看着夜慕韬跳梁小丑般发了一通脾气，柔声问道，“你信不过我么？” 短短数字，力顶千钧。 夜慕韬纠结地皱着眉，十分不甘地咬牙道，“不是。” “我宋孝民，绝不会判错任何一个案子。”宋孝民一下子又变得义正严辞，“我的手段或许极端了些，可我要找的公义和真相，容不得半点沙子。” 夜慕参轻轻嗤了一声。 好一个公义，好一个真相。 单是钦天监之死的调查，他宋孝民的断案能力就不见得多可信。 笑傲堂堂主对大理寺卿的一番豪言壮语不买账并不重要——二皇子听得进去足矣。 这是夜慕参第二次被押进天牢。 上一回，他在这暗无天日的鬼地方待了六年之久。 时隔七年，夜慕参苦笑着打量着夜慕韬费尽心机为自己安排的牢房，恍然觉得自己回到了惶惶不可终日的儿时。 所谓身正不怕影子斜，十三年前，夜慕参没有怕过，今天更不会怕。 当晚，夜慕景就满脸通红地冲到了夜慕参的牢房之前。 能让温润如玉的太子如此愤怒，可见这茬子糟心事有多么离谱。 夜慕参和宇文靖轩分别被关押在独立的监房内。 所幸二皇子早已打点过狱卒，夜慕参不必再像七年前那样，忍受地牢的霉湿恶臭。 如此平白枉受牢狱之灾，即便蒙了优待、被安排进与皇宫那般豪华的监房，夜慕参也高兴不起来。 夜慕景想得周到，生怕夜慕参受了什么苦，特地提了一个小小的包袱——里头放了些干净的衣物和金创药。 夜慕参看见装金创药那只色泽清亮的瓷瓶，倒吸一口气，“景哥，凌商知道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正文 第108章 完美犯罪之暗箭难防（19） 包袱一层层打开，在清爽的衣物最底下，是一只精美的牛皮酒袋。 “慕参你呀，见到我第一句话就问凌商，”夜慕景爱怜地笑，脸上怒意也散了去，“这金创药确实是凌商专程为你配制的，这酒……” “这酒，自然是要景哥你陪我喝的。”夜慕参浅笑着接过话。 夜慕景却摇头，“这酒也是凌商让我带给你的。” 夜慕参拧开酒袋嗅了嗅，“御雪……还是冰的。” “这酒袋可是西域进贡的极品，”夜慕景一面说，一面打开金创药，“凌商说，这酒温了就失了风味，只有这血牦的皮，才能保存清酒的冰凉。” “他那个小气鬼，怎么突然这么大方？”夜慕参将酒袋拧了回去，是不舍得就这样喝掉，“又是送药，又是送酒……简直变了一个人。” 夜慕景怔怔望着夜慕参似笑非笑浅浅红晕的脸颊，“他对你，似向来都比待他人要好……” “好？”夜慕参的眉头打成结，“是啊，是好。只是也太奇怪了……” “他只是平民，入不得天牢来看你……我已经答应他，帮他想办法。过几天，你应该就能见到他了。” “哎？他来看我做什么？”夜慕参愈发不解，道，“他巴不得再也看不到我吧。” “他没说什么事……” “是么？”夜慕参自嘲地扯起嘴角，“看我蹲大狱很开心么？” “或许是不放心你吧。”夜慕景忆起凌商牵着自己的坐骑“乘风”找上门的情形，轻叹道，“他对你的关心，丝毫不比我这个哥哥少。” 夜慕景又纱布上敷了些创药，来到夜慕参身后，“我先帮你上些药。凌商说，破茧虽然伤不了你，可这伤口若不及时处理，日后根治就麻烦了。” “关心？”夜慕参手抚着牛皮酒袋的纹路，百思不得其解，“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如果真的关心自己，为什么总是拒人千里？ 如果真的毫不在意，又为什么…… “究竟是怎么回事？”夜慕景细细看着夜慕参颈部的伤口，“为什么那些蛊虫碰到你的血就死了？” “我也不清楚怎么回事……”夜慕参脑海中闪现过凌商炼药的场景——无数毒虫啃咬他的双手，却最终被他的血消融。 夜慕参这辈子碰过的毒，只有弥生。 至于后来是怎么死里逃生，他全无印象。 破茧对夜慕参毫无作用，这一点，却成了宋孝民指认他嫌疑重大的最佳把柄。 傲娇堂主自己也搞不清，自己究竟是什么体质，对于这点更是百口莫辩。 “正好，我也有许多话要问凌商的。”夜慕参脑中飞快地打着算盘，“景哥，凌商将乘风还与你了？” “嗯。”夜慕景停下手上的动作，“我还以为你又恶作剧，偷偷牵走乘风给迎啸作伴——没想到居然送给了凌商。你啊，真是……” “我那时候不是想帮你们牵线吗？”夜慕参黯然垂眸，“只是没想到，自己早就入了局……” “慕参，大理寺卿对你可有不敬？”夜慕景语气担忧，“我好久没有见你这么消沉了。” “不关他的事。”夜慕参再次拧开牛皮酒袋，眷恋地嗅着里头清淡的酒香，“我没有做任何亏心事，宋孝民又能奈我何？他还能硬把这下蛊害人的罪名扣到我头上么？” 夜慕参轻啜一口清酒，“景哥，你知道么……昨晚凌商告诉我，阿彦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正文 第109章 移花接木之前尘往事（1） 太子夜慕景也是个心灵手巧的人。 不一会儿，夜慕参脖子上就多了一道白色纱布缠绕而成的“项圈”。 这包扎手法其实也挺精美，可缠在傲娇堂主一张纵欲过度精疲力竭的俊脸之下…… 怎么看怎么滑稽。 夜慕景对着夜慕参的脖子艰难地干笑道，“还好现在没有人看见，否则你在洛阳百姓心中的形象，就要被我毁了。” 金创药渗入伤口，些微的灼热感。 恍惚之间，夜慕参错觉凌商的气息漫入自己的身体。 他抚着颈上的纱布条，小心翼翼地凝视着双眼泛红的夜慕景，“景哥，不用转移话题的……他真的死了。” 夜慕参始终不愿相信那人已死的消息，直到凌商亲口告诉他。 ——只要是凌商说的，他都相信。 而夜慕景，虽说早在多年之前就说服自己坦然接受那人的死…… 此刻听到夜慕参也妥协于此，胸口的钝痛化作一股酸水，连双眼也模糊。 “也好，也好。”夜慕景跌坐在冰冷的木椅上，“也算了却了一桩心事。” 此话一出，兄弟二人皆是沉默。 “景哥，你说，他都已经死了，我活着还做什么？”半晌后，夜慕参讷讷张口，声音空洞。 “慕参，你怎么这样想？”夜慕景收起自己的伤怀，担忧起来，“这么久过去了，你总不至于把他当作活下去的寄托吧？” “我不知道。”夜慕参混乱地摇着头，“我原本也快要忘了他。可是你也知道，五年来，我做的一切，说回来，都是为了找到他……” “总有别的事也让你挂心的，不是吗？”夜慕景安抚道，“你还有笑傲堂，还有大好前程……” “名利仕途都不过身外之物……五年前我一无所有，现在……这条命也没什么可惜的。” 这番话太过颓废，夜慕景哑然失笑，喉咙发紧，不知该如何开解。 夜慕参苦笑着，“但是要我因为周浩那老头的命案被冤死，我可不答应。” “慕参，你放心，我一定会带你离开这里。”夜慕景眉头紧锁，一手按在夜慕参肩头，“你近来太累了，所以才会说这么消极的话。不妨……” “累？”夜慕参琢磨着这个字眼，“比起阿彦……我这又算什么？” “慕参，别钻牛角尖了……” “牛角尖？”夜慕参眼底泛起痛苦的波澜，“他才钻牛角尖吧？为什么想不通，竟真的跳海了……” 夜慕景明白，这是夜慕参心头拔不出的一根倒刺。 他忧心忡忡，却只能做出沉着的模样，声音也因愠怒而微微颤抖—— “别想他了，慕参……那宋孝民也太过分，竟用那么狠的手段审讯逼问！ “外祖父的死与你无关，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连秉延也相信你是清白的。 “慕参，你相信我，我一定不会让任何人冤枉你……” 夜慕参伤感了一阵，又抿了口清酒。 他渐渐缓过神来，意识到自己方才的脆弱与失态，尴尬地笑了笑—— “哎，景哥，刚才我又犯了混，瞎说八道呢。你别担心，我没事的。” 夜慕景见夜慕参这样，反而更担心了。 他太了解夜慕参的脾性。 这位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傲娇堂主，早在十三年前被皇帝关进天牢那一刻起，就学会了伪装自己。 “真的没事，哈哈。”夜慕参一手捧着牛皮酒袋，一手若无其事地拨开夜慕景搭在自己肩头的手—— “我还等着出去以后，拐了凌商，去风铃渡看看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正文 第110章 移花接木之前尘往事（2） 宋孝民扣押夜慕参的理由，说无理取闹倒也不至于。 说证据确凿却更不可能。 太傅寿宴上，夜慕参为了凌商，差点与周浩起了争执，众人皆知。 宴会的后半场，寿典主持人却无故缺席，更加让人生疑。 夜慕参自然坚持，自己只是照顾酒醉的凌商。 可这供词，是个人都不会相信。 然而，要傲娇堂主承认，自己居然在义父六十大寿的宴会上，同那扮虞姬的美人春风一度…… 他夜慕参又不是傻子，还不至于给人把柄，好让吃瓜群众和仇家们日后嚼自己和凌商的舌根。 宴会之后，已是深夜。 夜慕参赶至太傅府，与户部尚书不知在密谈些什么…… 这一点，更让大理寺卿怀疑，太傅之死是一起有预谋的犯罪。 法医验尸结果出来之前，宋孝民仍要继续搜查物证、审问人证。 而同样拿不出力证自证清白的夜慕参，只能在特等牢房中提前体验退休生活。 衣食住行不愁，世俗名利无忧——貌似也没那么难捱。 夜慕参自嘲地想，自己在江湖上浪了几年，大概也麻木了。 儿时在这天牢里头，那叫一个惶惶不可终日。 如今虽然满肚子不爽，却还能静下心来，展望一下人生，畅想一下未来。 乐观的笑傲堂堂主有足够的自信笃定，不出半月，自己就能离开这鬼天牢。 并且，他这辈子再也不会踏足半步了。 眼下，糟心就糟心吧。 有凌商为自己悉心准备的金创药和御雪清酒，心情多糟，夜慕参都能转眼间满血复活。 只不过，夜深人静的时候，夜慕参还是参不透，凌商为什么要托太子帮他混进天牢看自己。 也罢——凌商这个人啊，从头到脚，都让人看不透。 夜慕参被关押的前两天，夜慕景和夜慕韬探视也还算殷勤。 到了第三天，两人皆是俗务繁忙，实在抽不开身再来探视。 如今，夜慕韬对宋孝民的态度也十分微妙。 他虽然心头疑虑重重，却越来越没有底气对宋孝民提出质疑。 这一回，在自己最想维护的五皇弟夜慕参的案子上，夜慕韬依旧犯怂。 他不敢当面反对宋孝民的判断，便决定趁着后者不注意的时候，私底下去搜集对夜慕参有利的证据。 至于夜慕景，自从凌商那天主动牵着乘风来找他，便丢了七魂六魄。 连着几日，凌商都亲自邀请太子到清风斋烹茶叙事。 夜慕景心明如镜，当然清楚，凌商做这些并非因为对自己有所改观…… 至于是不是为了夜慕参，心思单纯的太子也不甚确定。 凌商若想要隐瞒一件事，天底下，或许没有人能看得穿。 凌商若想要达成什么目的，天底下，恐怕多的是心甘情愿被他利用的人。 夜慕景自然是其中之一。 ……夜慕参或许也逃不了。 只不过，凌商舍不舍得这么对待傲娇堂主，同样无人知晓。 血牦牛皮酒袋里头的御雪清酒，早已在入牢的第一晚，就被夜慕参喝得一滴不剩。 连着两晚，他都抱着这纹理细腻的酒袋入睡。 睡得还挺香。 笑傲堂堂主，早已不是七前那个生无可恋的潦倒废皇子了。 他知道该怎样应对目前的处境。 该打点的，该调查的，该保密的，夜慕参都已事无巨细地交代给了夜慕景。 鲁迁听过吩咐，这些天定也会有所行动。 剩下的，便是等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正文 第111章 移花接木之前尘往事（3） 夜慕参这辈子，尝够了等待的滋味。 这种等待——关在金丝笼般豪华的牢房之中的等待—— 如同在山雨欲来的夜晚，撑一叶扁舟于浩淼江上。 扑面而来是令人昏沉的浪潮。 无依无靠的舟上人，唯有固守本心，才能洞悉滔滔江潮掀起的迷宫。 曲曲折折，跌跌撞撞…… 只有撑到风平浪息的那一刻，才算赢了这场以命相博的豪赌。 等待的间隙里，记忆黑匣的锁阀也变得脆弱。 夜慕参永远忘不了，第一次见到阿彦的情形。 那是一年中最炎热的日子。 傍晚，西边的天空还能隐约看见苍龙心宿的商星。 红芒飒飒。 夜慕参最爱坐在公主府的屋顶，双手托着下巴，仰着头看那团流火坠落。 因为啊，只有等那颗漂亮到刺目的星辰落下地平线…… 守护自己的参宿三星，才会从另一头的天空升起。 天色渐暗，傍晚的微风依旧灼人。 夜慕参望着无垠的，不可思议的天幕，黑灵灵的大眼满是对天地浩瀚的赞叹。 他走到翘角的飞檐，张开双臂，闭上双眼，想象着自己像鹰一样翱翔天际，俯瞰这皇城的风景。 公主府的门就在这时打开。 长公主夜梓灵带回十多位十来岁的少年，招呼他们在空旷的庭院中按序排开。 他们个个衣着破烂，面色蜡黄，神态拘谨而畏怯。 夜慕参闻声睁开双眼。 他只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 年幼的夜慕参不了解时局，只知道这是一个不怎么太平的年代。 每隔几天，夜梓灵就会领些孤儿回到公主府。 有的孤儿留在府上打杂，有的被安排去做了其他活计。 夜慕参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最边上的羸弱少年。 少年之所以突兀，是因为他也仰着面，看着空中那一颗细小的、闪烁的红芒。 从屋顶俯瞰下去，少年的面貌不甚清晰。 但那萧条的身型和格外柔美的轮廓，却让夜慕参忍不住揉了揉眼睛。 美得好不真实。 就是这一下揉眼睛的动作，年幼的五皇子重心不稳，竟从屋顶跌了下来。 眼看细皮嫩肉的五皇子就要与又臭又硬的地面亲密接触。 脏不说，还丑。 才不要在这么多小哥哥面前出这大糗呢。 特别是那位看来弱不禁风的小少年。 才不要！ 这头夜慕参心头上演了一出精彩纷呈的大戏，喉咙也不由自主地发出呼喊：“姑姑——” 长公主与诸位少年这才注意到，原来屋顶上有人。 众人不知所措之际，那位仰头的少年却以常人难以理解的身法，眨眼间就冲到了夜慕参落下的位置。 “哎？不疼哎……”夜慕参四仰八叉地倒在地上，“还是我已经摔死了，所以不疼……” “你呀，说过多少回了，别去屋顶，危险。”夜梓灵将夜慕参拉起，仔细地检查他有没有受伤。 语气虽有责怪，更多却是宠爱。 夜慕参与姑姑打了个哈哈，紧接着便听见身后一声极其隐忍的低吟。 他回过头，只见那位羸弱的少年仰躺在地上，紧咬着唇，双眼通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正文 第112章 移花接木之前尘往事（4） 夜慕参心想，原来自己是撞到了这少年身上。 嗯……还一不小心将他压了。 怪不得不疼。 只是这位连一声闷哼都没发出的少年，也太…… 太奇怪了。 少年很快就起身。 他轻轻拍着身上的灰尘。一边拍，一边使劲地眨眼。 这真是夜慕参看见过最好看的一双眼。 只是那么眨啊眨，竟映出春夏秋冬最美的景象。 少年拘谨地整饬片刻，便准备回到队列里。 “阿彦，”夜梓灵叫住他，“你陪慕参去上药吧。” 那位叫阿彦的少年停下脚步。 他回过头，一双眼好像盈满春泉。 他极快地瞄了一眼夜慕参，随即又低下了头。 夜慕参心想，阿彦脸上薄薄的红云，比天边的晚霞还要美。 可他那副不知是害羞还是温顺的神情…… 却教人十分恼火。 更教人想要逗弄他，看他漂亮的双眼弯成月亮。 还教人想要欺负他，让他眼里的清泉化作咸咸的泪水涌出眼眶。 真是讨人厌的家伙。 阿彦搀着夜慕参到了寝房，却不进屋。 “不用找别人了，擦药就你来吧。”夜慕参唤住阿彦，“一点皮肉伤，不碍事的，你随便擦点就行。” 说起擦药，两人都心知肚明：夜慕参只不过脸上和脚上擦破点皮，阿彦却被撞得几乎内伤。 阿彦微微偏过头，似乎在强忍不适，心不甘情不愿地跟进了屋。 他仔细地为夜慕参清理了伤口，再有条不紊地为他上药。 夜慕参的视线不曾从阿彦脸上移开。 “你真不是女孩子么？”夜慕参忽然问。 阿彦稍稍愣了一下，紧接着平静地摇了一下头。 夜慕参伸出自己的咸猪手，极快地在阿彦脸上轻轻掐了一下。 比想象中的更薄，也更柔软。 夜慕参又捏了捏自己的脸，吐着舌头道，“嘿嘿，阿彦，你的脸比我的还舒服——我能不能每晚睡前都摸一下你？” “……”阿彦咽了口口水。 想要摇头而不能，真是不太痛快。 此刻阿彦的内心恐怕是奔溃的。 “正好，我最近恰恰缺个书僮……”夜慕参自然地无视了阿彦的表情，“我今晚就告诉姑姑，她一向最疼我，肯定会答应的。” “书僮？”阿彦反问。 “怎么样？”夜慕参兴奋地睁大双眼，“就是陪我念书习字。平日还可以与我去城里玩儿！” 阿彦对着夜慕参出神片刻，又低下头，轻轻嗯了一声，“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正文 第113章 移花接木之前尘往事（5） 阿彦有一双干净修长的，让人想要捂在心口的手。 因为太过瘦弱，那双手仿佛轻轻一折就会断了。 可若揭起阿彦的衣袖，他手臂上狰狞可怖的诡异图腾，足以令年幼的五皇子将隔夜饭也吐出来。 阿彦逃也似的跑出了屋子。 他的步伐有些不稳，看来是方才被夜慕参压伤了脚。 夜慕参心烦意乱，再也没提起书僮的事。 五皇子天资聪慧，长公主曾为他找过几位机灵的少年做伴读，无一不被嫌弃。 被嫌弃的理由层出不穷：笨手笨脚、记性太差、见识浅薄、木讷呆板、长得太丑…… 久而久之，长公主也不再提起书僮一事。 伶俐的夜慕参也确实挺喜欢没有书僮的生活——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年幼的夜慕参心里，除了相貌俊逸、温柔大方、博闻强识、对自己十分照顾的大皇子夜慕景，再也没有人配得上和他一同修习玩耍。 大皇子身份尊贵，自然不可能做夜慕参的书僮。 夜慕景平日多在宫内，两人只是偶尔碰上一面。 有没有人陪着，对夜慕参而言，其实也无所谓。 长公主一直没有自己的孩子，对夜慕参可谓倾注了所有的宠爱。 在公主府的生活，对夜慕参而言，已经足够完美。 他自己也想不通，阿彦为自己上药的时候，为什么会脱口而出，让他做自己的书僮。 这脏兮兮的阿彦，模样也算不上多好看……可就是让人怎样也看不够。 多看两眼，还会想要亲近他。 可阿彦手上令人作呕的图腾，他寄人篱下的态度，还有他隐藏了无数隐秘的深邃双眼…… 都让夜慕参没来由地烦躁。 接下来几天，夜慕参再也没有见到阿彦。 他闲来无事，还将公主府上上下下翻了两遍，也没在下人中看见那害得他跌落屋顶的少年。 连着半年，洛阳城每天都会涌入边境的难民。 长公主忙于接济，近来只在每晚睡前检查一番夜慕参的功课。 盛夏的夜晚，皇子的卧寝讲究颇多。 夜慕参的房内摆了三只铜炉，铜炉里头是大块的冰。 屋内比室外要凉快许多，却也不至于寒气太重。 靠近门边的笼台上，则燃着清淡的熏香，以助皇子安神入眠。 夜梓灵却不像往常那样，为夜慕参盖上轻毯后就离去。 “慕参，那天你从屋顶上不慎摔下来，救你的那个阿彦，你觉得怎么样？”夜梓灵轻抚着他的脸颊。 “我不喜欢他。”夜慕参想也不想就应道。 “让他做你的书僮，怎么样？”夜梓灵又问。 “不要。他……我不喜欢他。”夜慕参别扭地摇头。 谁知道那个阿彦在什么鬼地方待过？ 他身上说不定会有更多吓人的痕迹。 五皇子才不愿意让这样一个来历不明的娘娘腔整天跟着自己呢。 “他可能看上去呆了点，可做事还是很伶俐的。”夜梓灵微笑着，“他还帮你擦药了，你看，现在脸上半点疤都没留。” 夜慕参摸着阿彦为自己上过药的地方，指尖发热。 他撅着嘴，“可是……” 夜梓灵一反常态，循循善诱地引导夜慕参去接受阿彦，“以后我也不能时时刻刻都陪着你…… “别人我不放心，但是阿彦这个孩子，我信得过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正文 第114章 移花接木之前尘往事（6） “我不要！”夜慕参固执地拒绝道，“我才不要什么阿彦阿狗阿猫，我就要姑姑！” “慕参，你听我说，”夜梓灵温柔拍抚小皇子的背，“你是不是跟阿彦说过，让他做你的书僮？” “唔……我是说过……”夜慕参眼神迷惘起来，“可是我现在不想了！” “你知不知道，阿彦他这几天一顿饭都不吃？”夜梓灵轻叹，“姑姑今天才听说这事，问了半天才知道他不吃饭的原因。” “哎？他为什么不吃饭？”夜慕参皱起眉，“他那样瘦，还不吃东西，是太笨了还是要修仙……” 夜梓灵欲言又止地望着这眉目天真的少年，将他拥入怀中。 “姑姑，”夜慕参在夜梓灵怀里蹭了蹭，“我会听夫子的话，修身养性，治国安民……我长大以后，还要保护姑姑。” “傻孩子……”夜梓灵满心怜惜，“姑姑知道，慕参最懂事了。可是你不该那样说阿彦——说他恶心——这种话再也不能说，明白吗？” “为什么？”夜慕参不解，“他就是恶……” “慕参，”夜梓灵打断他，“姑姑教过你，恶语伤人六月寒——你忘了吗？” “可是……” “阿彦因为你这句话，今天干活的时候直接晕了过去。他身体本就不太好……你知不知道，你一句话，差点要了他的命。” 夜慕参张了张口，却说不出一个字。 “还有，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夜梓灵的声音柔中带刚，“让阿彦做你的书僮，是你自己说的。说出的话不算数，以后还有谁会信赖你？” “那，”夜慕参眼珠一转，狡黠地笑道，“那就让阿彦陪我几天。但是如果他太笨，我就不要他了。” 在早慧的五皇子眼里，天底下就没有不笨的人。 然而，如今身陷囹圄的夜慕参回想起来，还是无法不为阿彦的七窍玲珑心所折服。 夜慕参心情沉闷地来到阿彦的病榻前，看见他扑闪的双眼，就觉得别扭。 阿彦灰暗无神的双眼，在看见夜慕参的一瞬间便涌起了汹涌的波涛。 让人想要躲避，更想要沉溺。 第二天，阿彦换上白净合身的书僮服，整个人却仍旧笼罩在怪异的，甚至病态的暗色调之下。 作为书僮，阿彦陪读的服侍简直无可挑剔。 阿彦与任何人交谈时都畏畏缩缩，可不论是问他正儿八经的学问，还是让他作些诗词歌赋来消遣，他却总给出让人惊艳的回答。 五皇子敏而好学，每日完成功课之后，还会自己做些额外的修习。 遇到不太懂的文句，他便会问阿彦。 可恶的是，再刁钻的问题，也难不倒这不善言辞的少年。 到了夜晚，阿彦便会为五皇子的卧寝布置冰炉，燃上熏香。 夜慕参入睡前，阿彦总是蹲在他床头，双手撑在塌上，顺从地任由夜慕参放肆地揉捏自己的脸。 除了那张苍白瘦削的脸，夜慕参对阿彦身上其他地方都十分嫌弃——尤其是他的手。 他对欺负阿彦似乎有些上瘾。 年幼的五皇子也不理解，自己究竟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恶趣味。 夜慕参喜欢阿彦的脸，清楚他脸上的每一个角落，甚至还数过他有多少根睫毛。 阿彦含水的双眼太过明亮。 夜慕参不是一个矛盾的人。可对上阿彦微微泛红的双眼，他便变得不再是自己。 想要让他展露微笑，更想要让他痛快地哭一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正文 第115章 移花接木之前尘往事（7） 阿彦总是小心翼翼地与夜慕参保持着似有若无的距离。 他对夜慕参言听计从，却也仅此而已。 这种距离教人感到安心踏实，却也让人忍不住猜疑。 夜慕参不喜欢这种距离，甚至暗自为此恼火。 对于自己的来历和经历，阿彦始终闭口不提。 夜慕参假装若无其事地问过两次，便也不再自讨没趣。 边境混乱了许久，夜慕参心中猜测，阿彦大概与长公主接济的其他孤儿无异。 不过又一个被战乱夺取笑容的可怜虫罢了。 夜慕参也不再过问阿彦身上的图腾。 他可不想再看到阿彦那副惊恐而委屈的表情。 他更不想看到阿彦仓皇逃离自己的样子。 长公主面前，夜慕参总是绞尽脑汁地吐槽阿彦。 绞尽脑汁，也想不到该如何吐槽—— 吐槽他的脸太招人喜欢、他的个性太让人想欺负、他的聪慧博闻太让人嫉妒？ 末了，傲娇的五皇子只能幽幽撒娇：“姑姑，阿彦好讨厌啊！” 夜梓灵的耳朵都要被这句话磨出茧子，无奈笑问，“慕参为什么讨厌他？阿彦哪里不好吗？” “他……我说不出哪里不好，所以他才更讨厌！反正就是，就是讨厌！” “那慕斯不想要他做你的伴读了？” “不好不好，”夜慕参这下又使劲摇头，“我就要阿彦陪我。” 阿彦静默地站在一旁，鼓了鼓嘴，明眸璀璨得不像话。 这晚睡前，夜梓灵查过五皇子的功课后便离开了。 屋中只留两位小小少年。 夜慕参凑近阿彦的脸，迷恋地注视着他的双眼，“阿彦，你的眼睛为什么这样好看？” 阿彦默不作声，微微垂眸；他的睫毛剧烈地颤抖了两下。 夜慕参心头好似跟着被那长长的眼睫扫过。 痒痒的，软软的，涩涩的。 “阿彦阿彦。”夜慕参眨巴着眼唤着。 “怎么？” “你姓什么？”夜慕参问。 阿彦摇了摇头，“我没有姓。” “不可能，你又不是石头里蹦出来的。”夜慕参掐着阿彦的脸嬉笑着。 阿彦微微皱眉，双眼又一次迅速泛红，抿唇不语。 “哎，真是的。”夜慕参一下子没了兴致，“你怎么比女孩儿还要爱红眼睛？可也不见你哭过……” “对不起，是我失态了。”阿彦立马回过神，扯出一个脆弱的笑来。 夜慕参捏住阿彦瘦削的脸颊，掐得那原本苍白的肌肤通红发烫，“你真讨厌。” 阿彦对夜慕参的纵容似乎没有止境。 他的脸被捏得扭曲，却还是不发出半点声响。 夜慕参无法想象，为什么一个只比他年长三岁的男孩，可以做到这般隐忍。 半晌过后，夜慕参的手也发酸了；他终于放过阿彦。 这张清隽的脸一边红一边白，看着就十分可怜。 可阿彦嘴角却挂着浅浅的，温柔的笑。 “你就不会生气吗？”夜慕参拧眉问道，“以前那些书僮，都受不了我的脾气。” 阿彦摇头，“五皇子做什么，阿彦都不会生气。” 夜慕参怔住，稚嫩的面庞笼上一层浅浅的邪气。 他贴在阿彦耳畔，吐着湿润的气息，“那我要是让你去死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正文 第116章 移花接木之前尘往事（8） 大皇子夜慕景要去山间狩猎，自然也不会忘了叫上五皇子。 主仆有别，夜慕参与夜慕景在前头骑着骏马，阿彦和其他下人则跟在后头。 山景迤逦，山涧清冽，正是避暑的好去处。 两位皇子都不擅长弓箭；说白了，就是打着狩猎的名头，来山里玩儿的。 打了两只野兔意思过后，两位皇子便兴趣缺缺地下了马。 下人们张罗着拾掇野兔，要烤来吃。 夜慕参趁这间隙，便拉着夜慕景往山林深处窜去。 阿彦才放下专程为夜慕参准备的包袱，打算为他暖一暖养肺的汤水，回头就看见两位皇子一高一矮的背影。 他稍加思索，便请另一位面相和善的随从帮忙打点手头的活计，往夜慕参离去的方向追了上去。 山林里参天碧树，郁郁苍苍，蝉鸣四起。 夜慕参一路上都在嘀咕着阿彦的不是。 夜慕景哭笑不得，“慕参，我怎么听来听去，都觉得是你在无理取闹，总是无缘无故就欺负他？” “我……”夜慕参小脸一红，“我欺负他也不是无缘无故，都怪……都怪他讨厌！” 是啊，让人想要亲近，想要占有，想要毁灭…… 多么讨厌的一个家伙。 “他挺可怜的吧……”夜慕景柔声道，“家人都不在了，也算幸运，被姑姑接回来。” “景哥哥！”夜慕参不满地嘟起嘴，“你帮他还是帮我？” “我当然帮你，”夜慕景恬然而笑，“不过，说起他手臂上的图腾……我似乎在什么书上见到过，印象里是件挺邪门的手法……” “是么？”夜慕参皱起眉，“阿彦很邪门？” “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夜慕景谨慎地安抚着，“他如果是逃难到这里的，之前或许被人用什么邪术利用过……” “邪术？” “可能是我记错了……”夜慕景尴尬地捂了捂嘴，“阿彦看着就是个体弱的人，肯定受不了什么邪术。” “肯定是景哥哥你记错了，”夜慕参如释重负地露出虎牙，“阿彦比女孩儿还要娇弱呢。” 前头的灌木丛忽然一阵轻响。 “哎，慕参，你本有一个……”夜慕景话未完，又立马改口，“啊哈哈，我是说，你本也就一个人在姑姑府上，平时难免寂寞。难得有个乖巧的书僮陪着，你就不要挑剔了。” “可是他……”夜慕参还想吐槽什么，就被人从背后捂住了嘴。 这双过分瘦削的，修长白净的手。 换做任何人，夜慕参都会在那人手上重重咬一口。 只是阿彦……他嫌弃这双手低微而略带病态的主人。 堂堂五皇子才不想脏了自己的牙。 阿彦的声音柔软得不可思议，“小心。” 专注于吐槽的两位少年这才抬眼去看方才骚动不安的灌木丛。 夜慕景倒吸一口冷气——居然是只黑熊。 夜慕参本也该吓得不轻；但他被阿彦从背后圈住，反而有种莫名的安心感。 “不要出声。”阿彦继续用他那特有的，轻飘飘的语气道，“还请两位殿下屈尊，伏地屏息片刻……小的这就去引开它。” 夜慕参却不愿离开阿彦的怀抱，掰开他的手，贼兮兮地笑着，“阿彦，你怀里好舒服。” 大皇子侧目仔细打量着阿彦的模样，不禁哑然。 阿彦被五皇子不分轻重缓急的熊脾性雷了一雷，一时间忘了抽回自己的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正文 第117章 移花接木之前尘往事（9） 阿彦下意识地将夜慕参搂得更紧了。 夜慕参立马反应过来，也不顾已经察觉几人而缓缓靠近的黑熊，低吼道，“拿开你的脏手！” 阿彦敏捷地缩回了手，本就水盈盈的双眼再次泛红。 夜慕景不忍地劝道，“慕参，阿彦不是有意冒犯你。等这黑熊离开再……” “真恶心！”夜慕参拍着精美的锦服，“阿彦，你简直太……” 眼看黑熊一步步逼近，阿彦顾不上那么多，伸手捂住夜慕参的嘴，扶着他的肩将他按倒在地。 “嘘——”夜慕景也轻巧地俯身伏地，示意夜慕参别意气用事。 黑熊身型憨厚壮实，步伐沉缓。每靠近一步，周围的树叶就簌簌作响。 看上去呆滞的大眼流露着对鲜嫩生命的贪婪。 它微张的大口露出骇人的獠牙。 熊孩子夜慕参第一次遇上野熊，新鲜感与恐惧感交加，瞪大了乌亮的双眼看着黑熊一点点靠近。 遇到这偏爱新鲜肉类的黑熊，最明智的应对方式自然是装死。 可五皇子这模样，滴溜溜娇嫩嫩……阿彦眼神迷离，巴不得化作黑熊将他一口吞下。 近乎痴迷的情态在阿彦眼底只一闪而过。 转眼他又是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夜慕参却没有错过这须臾之间的汹涌暗潮。 他心想，迟早有一天，自己要将阿彦的伪装撕下，穿进他漂亮的双眼，挖出他的心瞧一瞧。 黑熊在夜慕景身上嗅了嗅。 大皇子沉着冷静，呼吸也收敛得极好，黑熊似是几分败兴地抖了抖身躯，就朝紧紧相偎的夜慕参和阿彦探去。 阿彦以自己的身体护住夜慕参。 夜慕参撑在胸前的手隔着衣物也感受到了阿彦剧烈的心跳。 五皇子嫌弃地推了推阿彦。 才不要碰到这个人的身体。 阿彦暗暗吐槽了一句：这骄纵的熊孩子。 他一手捂住夜慕参的嘴，另一手则抚上他的眼，“别乱动。” 阿彦的掌心渗出细汗，夜慕参的舌尖轻舔他的手心。 阿彦被手心突如其来的柔软湿润惊得双肩打颤。 他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却反被夜慕参咬住了手指。 不一会儿，夜慕参嘴角就滑下一串殷红的鲜血。 阿彦的血，味道有些涩。 阿彦急得脸颊上也滑落豆大的汗珠。 黑熊嗅到了血腥味，厚重的舌头挂出大口，似乎对自己新发现的猎物十分满意。 夜慕参用力掰开了阿彦的手，“真恶心！” 他跳了起来，趴在灌木丛里不住地干呕，要将不小心咽下的血水尽数吐出。 黑熊的眸子缓缓眨了一下，转而朝夜慕参扑去。 对于夜慕参这不要命的举动，夜慕景则是百思不解。 除了干担心，夜慕景什么也做不了。 阿彦就在这时咬破了自己的另一只手。 他轻巧地翻身，自后踢了一脚黑熊，又挥动起流血的双手。 夜慕景呆愣在原地：若说夜慕参是无知而不要命，阿彦则是在蓄意送命…… 黑熊果然被阿彦触怒，紧接着被阿彦手上诱人的血腥味吸引。 “阿彦！”夜慕景焦急地轻喊，却不敢轻举妄动。 阿彦看了一眼夜慕参，便迈开腿朝山顶的方向跑去。 黑熊最爱的，就是活蹦乱跳的鲜肉了。 它发出一声愉悦的嘶声，激昂地摇了摇头，朝阿彦的背影追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正文 第118章 移花接木之前尘往事（10） 夜慕参终于缓过气来，嘴上却还是不依不挠地咒骂着阿彦。 这个书僮，真是吃了豹子胆了！ 夜慕参讨厌不干不净的东西。 更何况是一个书僮的血？ 夜慕景听他抱怨了半天，终于开口问道，“慕参，我们去找你的书僮吧？” “不找！”夜慕参心中忿忿，使劲摇头，“活该他被熊给吃了！” “慕参……”夜慕景皱起眉，“怎么说他刚刚也是为了你……” “他就是为了我去死，我也不在乎。”夜慕参没好气地用袖子揩着嘴角。 “你不在乎，姑姑也会在乎，毕竟是她带回来的人。” “我不管！谁让他对我无礼？我早就看不惯他了……” 夜慕参满脸通红地往回走，满肚子怒火无处发泄。 随从们见五皇子这神态，也都噤声不敢言语。 好不容易有个热心的侍从问起阿彦，不想却被夜慕参狠戾地批了个狗血淋头。 “谁也不许再提他！”夜慕参双手叉腰，眉头紧拧。 夜慕景忧心着阿彦，私下唤了自己的两位随从去寻他的下落。 本该惬意自在的避暑狩猎之游，因一位书僮的僭越无礼和失踪而变得格外沉闷压抑。 夜慕参呆坐在清凉的溪涧边上，双脚浸在淙淙的流水里。 夜慕景挨着夜慕参。 比起夜慕参，夜慕景已经长开了许多，面庞虽然仍旧稚嫩，却已经透出温润的俊朗气质。 夜慕景如玉的双足轻轻拍着水花，时不时也戏弄一下夜慕参，仿佛这样就能将他心头的怒气消融于水流。 自记忆伊始，这还是夜慕参头一次这样不给夜慕景面子。 整个下午，五皇子始终黑着一张脸；谁也想不通他究竟为什么而气结。 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期间夜慕景也数次有意无意地暗示，阿彦不会有事，日落前一定会回来…… 只是话才开了个头，提到“书僮”或是“阿彦”这些字眼，夜慕参就会恶狠狠地瞪他。 夜慕景宅心仁厚，实在放心不下那忠心得有些愚钝的书僮。 他也不再顾忌夜慕参的愤怒——反正他是大皇子，夜慕参就是再生气，也不会对他怎样——又让自己剩下的四位随从都去寻阿彦。 再说……夜慕景隐约觉得，只有阿彦完好无损地回来，夜慕参脸上的阴云才会散去。 日落西山，到了该离开的时候。 夜慕参望着东边天空若隐若现的参宿星辰，别扭地不愿起身。 五皇子倔起来，真是谁也劝不动。 “慕参……如果你担心阿彦，趁天黑之前一起去找找吧。”夜慕景小心地提议。 “谁说我担心了？”夜慕参胸腔一团烈火，愈燃愈烈，“我讨厌他！我怎么可能担心他？” “那我们先回去吧。”夜慕景轻叹，“阿彦他吉人自有天相，西夏屠城之灾也挺了过来，今日定也无事。我已经让人去找了，找到之后就会送到姑姑府上……” 夜幕低垂，大皇子想起山海怪志里的奇闻异谈，不自觉打了个寒噤。 “不走。我不走。”夜慕参执拗地坚持着。 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坚持什么。 阿彦的血让他觉得恶心。 准确来说，阿彦这个充满矛盾的人，就让他恶心。 无时无刻都在讨好取悦自己的阿彦。 不愿透露自己来历的阿彦。 无条件地维护自己的阿彦。 神情软弱、总是欲言又止的阿彦。 …… 夜慕参心烦意乱，真希望这人从此就从自己的世界消失。 可是他也不愿意让阿彦真的就这么消失了。 起码不是现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正文 第119章 移花接木之前尘往事（11） 僵持到了深夜，夜慕参终于撅着嘴跟着夜慕景回到了公主府。 区区一个书僮，死不足惜。 公主府灯火通明。 大堂上，长公主手上一串菩提佛珠，心中焦躁不安。 夜慕参虽然是个熊孩子，却也是个体贴姑姑的小男孩。 这般晚归，还是头一次。 夜梓灵心道，以后可不能再纵容夜慕景随意带走夜慕参了。 长公主对皇后一向有些看法，对大皇子也多少有些顾忌。 不过长公主对夜慕景依旧温柔体贴——只要是真心对夜慕参好的人，她也都会报以善意。 回到公主府，向姑姑打过招呼，夜慕参就闷闷不乐地将自己关在屋中。 夜慕景向长公主提起山间的经历。 他只强调了阿彦忠义感人的护主情义，对于夜慕参的暴躁熊脾气则只是轻描淡写地带过。 没想到，长公主的反应却比夜慕参还要紧张。 她手上的念珠一下子断裂，星月菩提珠纷纷跳落在地。 一旁的侍女殷勤去捡，夜梓灵头疼地摆了摆手，“退下吧。” 夜慕景没见过长公主这样凝重的神情，有些不知所措。 良久，夜梓灵吩咐府上的武卫带人去寻阿彦的下落。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为了区区书僮如此大动干戈，也是少见。 夜慕景担心夜慕参一个人闷出病来，也就在公主府上住下了。 两天后的黎明，公主府的武卫终于抬回来那奄奄一息的少年。 武卫们的动静不大，五皇子却还是醒了。 他鬼魅般地飘到大堂，看见地上一个血肉模糊的人儿。 揉揉眼睛，没有在做梦。 两位女侍正擦拭着少年的脸和身体。 待盆中清水渐渐染红，少年的面容也变得清晰。 阿彦的脸上被荆棘划开十多道伤痕；他的衣物也破破烂烂得难以蔽体。 夜慕参靠在门后，一声不吭地看着下人们忙进忙出地照料阿彦。 稍微收拾一番，阿彦就被抬回了下人的卧房。 夜慕参默不作声地站在角落看着。 下人们清楚五皇子的脾气，不敢多言，只专注着自己的活计。 天光大亮，一位大夫模样的人匆匆赶来。 他为阿彦切脉抚须，不解地摇着头，“真是稀奇，稀奇……” 夜慕参闻着阿彦微微发涩的血腥味，站得脚都有些发麻，终于听到大夫长吁一口气，“性命算是无碍了。” 脸黑了整整三天的五皇子，眼底的阴翳竟在这句话结束后悄然散去。 夏末的清早日光明媚，夜慕参却好像散了架似的，只想倒头大睡。 前两晚的梦魇，他不是目睹阿彦被黑熊撕裂成碎片，就是阿彦跌落山崖粉身碎骨的情景。 可把熊脾气的五皇子气得！ 阿彦如果要死，也只能有一种死法—— 那就是经由他夜慕参同意之后，再亲自了断自己的生命。 他愉快地决定，这天就对不起夫子了。 五皇子要偷懒睡觉，天塌下来也拦不住。 一觉醒来，已是午后，甚是舒坦。 夜慕参眯起眼，脑海里浮现阿彦气若游丝的模样。 要怪，就怪这蠢书僮自己吧。 做仆人的，就是为主子丧了命，也只是尽了本分而已。 夜慕参换上一身明亮的青花锦衣，准备找夜慕景去买只猫儿来养着。 踏出温度适宜的寝房，一阵热浪扑面而来。 庭院中两个个子相仿的少年。 稍高一些的夜慕景搀扶着阿彦朝南侧的将军碑走去。 夜慕参莫名地恼火，耳根子蹭地红了，“阿彦！你过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正文 第120章 移花接木之前尘往事（12） 将军碑对长公主来说，有特别的意义。 这是一座以天然人形花岗岩雕刻而成的铭碑。 独眼名将贺篆挥剑向天，身下一匹赤兔烈马高抬前蹄。 它被安置在不受瞩目的角落。 长公主似乎很珍惜这块铭碑，又似乎有意忽视它。 夜慕参曾爬上铭碑的马背，想象自己豪情万丈地驰骋疆场的情形。 幼稚少年的心目中，奋勇杀敌实在是一件痛快淋漓的事。 他并不明白，沙场上每一个将士，都是鲜活真实的生命；他们身后还有各自的家庭。 正如他无法体会阿彦在不久前的屠城妄灾中遭遇了什么。 夜慕参喝止了夜慕景与阿彦。 此时的夜慕景一手环过阿彦纤细的腰，另一手搀着他的手，附在他耳畔有说有笑的样子…… 直教夜慕参气郁得想锤碎自己的胸口。 “景哥哥，他那么脏，你扶他做什么？”夜慕参眉头紧锁。 阿彦咬了咬苍白的唇，颔首垂眸，礼让地与夜慕景分开些距离。 夜慕景横在空中的手臂几分颓败地垂落。 转眼，他又温柔地对夜慕参笑道，“慕参，你终于醒了！今早你缺了课，还是阿彦代你滕了笔记……” “阿彦，我让你过来！”夜慕参颇有些熊孩子耍赖皮的架势，“没让你退到一边。” 夜慕景识趣地住了嘴。 阿彦则虚弱地朝夜慕参走去。 少年到了五皇子跟前，夜慕参才看清他脸上被荆棘划伤留下的道道疤痕。 浑身上下只有这张脸有些可取之处，现在却多了这些疤…… 虽说过个把月就会痊愈，可这个把月可真揪了心了。 看阿彦这羸弱的样子……还代自己去听夫子的课？ 不过半日的功课而已，五皇子自己都缺得心安理得，他一个书僮却这样在意…… 也太尽职了吧？ 这家伙，果真不在乎自己的命么？ “闲杂人等不能靠近将军碑，你不知道么？”夜慕参咬牙切齿地问道。 阿彦轻轻摇头，几分惶恐，“小，小的知错。” “慕参，你别怪阿彦，是我……”夜慕景生怕夜慕参对阿彦不满动怒，连忙上前劝解。 “不，就怪他！”夜慕参跨步到阿彦面前，隔开夜慕景与他的亲密距离，“他是我的书僮，就该寸步不离地陪我！” 对于这样的强盗逻辑，夜慕景简直哭笑不得。 阿彦呆愣地望着夜慕参的侧脸，湿润的眼底尽是温柔。 寸步不离地陪着么…… 那该多么……幸福呀…… “可是阿彦，你就凭白消失了三天！”夜慕参控诉着，手心也因激动而开始发汗。 “慕参，阿彦也累了，让他先下去休息一下吧。”夜慕景见阿彦双肩轻颤，心头不忍。 夜慕参没好气地脱口而出，“景哥哥，我和我的书僮之间的事，你不要管。” 他随即意识到这话有多伤人，想要弥补却无话可说。 毕竟，阿彦是他的书僮，是他的人…… 总之，光天化日明目张胆地与夜慕景作出那样亲昵的举动，实在是过分。 夜慕参很认真地这样认为。 “景殿下，方才多谢你的关照……”阿彦看见吃惊怔住的夜慕景，小心翼翼地打圆场，“是阿彦忽略了规矩，受到责罚也是应该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正文 第121章 移花接木之前尘往事（13） 夜慕参拉起阿彦的手，立刻又嫌弃地扔下。 阿彦也吓了一跳——一直以来，他都十分小心地回避着五皇子的接触。 毕竟，连他自己也嫌弃手上和身上的图腾。 阿彦脸上满是愧色。 夜慕景盯着阿彦过分深邃的侧脸；阿彦脸上的疤痕深浅不一，衬得他的模样更加惹人怜惜。 可以为了另一个人而舍弃自己的人…… 无论是谁，都会羡慕夜慕参，能有这样一个书僮。 这晚，十三岁的大皇子在梦里也见到了阿彦这样的侧脸。 只不过，梦里的阿彦双眼澄净透亮，嘴角上扬，望着前方浅笑。 让人融化的笑容。 这是一个隐秘的梦。 第二天醒来，大皇子对着床上让人狼狈的痕迹愣了许久。 十三岁的少年，为自己的与众不同苦恼过，愧疚过。 在后来漫长的岁月里，这份苦涩的情愫无可抑制地发酵。 夜慕景不是什么执着的人，少年的心事也早已封锁于心，不曾透露过半个字。 不过，这都是后话。 在这一刻，熊孩子夜慕参敏锐地察觉了夜慕景格外温柔的目光，也没有放过阿彦那卑微的姿态。 真是让人恼怒。 夜慕参再次抓起阿彦的手，“阿彦，你忘了自己什么身份吗？大皇子也是你能随便亲近的？” “慕参……”夜慕景对夜慕参的暴脾气也是束手无策。 这熊孩子，好好的怎么就生气了？ 阿彦没事，不应该高兴吗？ 这副苦大仇深的表情，心思单纯的夜慕景也看不透，他最喜爱的五皇弟到底在闹什么别扭。 而一直凝视着夜慕参的阿彦，眼神更是复杂得让人心中喟叹：天底下真有这样美的双眼，瞬息之间竟似翻涌过数度春秋。 夜慕参将阿彦拽到身后，让夜慕景代自己去向长公主请安，便转身朝后院奔去。 阿彦的手冰凉而纤薄，修长的指骨略微有些硌手。 他跌跌撞撞地跟在夜慕参身后。 对于尚未痊愈的阿彦来说，平常的步行，都算得上是剧烈的活动了。 他的额头因痛苦渗出汗水，他的嘴唇因虚弱而颤抖，他的脸颊因畏惧而发白。 公主府的后院，虽不比皇帝的御花园，却也十分漂亮。 两人一矮一高，一前一后地穿过暮夏满园的苍翠与妍丽。 夜慕参不曾回头，阿彦也没有发出半点声音，他也就不知道此时的阿彦被折腾得只剩一口气。 当然，就是知道了，熊孩子也不会停下脚步。 公主府后院按着江南园林的风格设计。穿过芳菲争艳的花园，两人来到一处池塘边。 热风拂动，数条锦鲤在塘中悠游。 夜慕参手心发烫，这才想起自己握着阿彦的手跑了一路。 他嫌弃地甩开阿彦的手，羞怒得话也说不完整，“你，我，你……” 阿彦紧紧攥着手心。 手心有阿参的温度啊…… 他艰难地咽下涌上喉头的血水，沙哑着嗓子问道，“殿下来这里做什么？” “来这里当然是有原因的。”夜慕参对阿彦有气无力的样子十分恼火，“怎么才走几步就这样？” 阿彦咬紧牙关，摇了摇头，牙缝飘出极轻的一句话，“我没事。” “有事没事，你都要受罚。”夜慕参的脸颊微微泛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正文 第122章 移花接木之前尘往事（14） 长公主将五皇子当作自己的骨肉般疼爱，几乎到了千依百顺的地步。 夜慕参的骄纵情有可原，却也不至于暴虐。 在阿彦到来之前，他其实不常发脾气。 对于过去那些愚蠢的，笨手笨脚的，木讷的伴读，夜慕参多半只是嘲讽几句便不再放在心上。 可是阿彦这个人，却让年幼的夜慕参没有来由地焦虑。 不。焦虑当然是有原因的。 若是看不到阿彦，夜慕参就会想要见到他。 等到见到了阿彦，他还会想要亲近他，想要一头扎进他的怀里…… 想让他像夜慕景那样呵护宠爱自己。 ——而不是像个仆人那样温顺卑微地服从命令。 夜慕参想要阿彦只对自己一个人这般忠诚。 他还想要阿彦对自己毫无保留。 ——而不是现在这样畏畏缩缩的，对自己的过去只字不提，教人捉摸不透。 可即便是这样，也还不够。 远远不够。 究竟怎样才算满意，夜慕参自己也不知道。 但这一刻，夜慕参知道，阿彦是他不愿与任何人分享的所有物。 就算自己对他有种种嫌弃与猜疑，夜慕参也不想让阿彦接受其他人的好意，更不愿看见他对他人恭敬顺从的模样。 夜慕参稍稍俯身，伸手在水塘中拨了两下，清了清自己的手。 “过来，”夜慕参偏过头看着阿彦。 他分明比阿彦矮了半个头，却仍旧散发着居高临下的气势。 阿彦慢慢靠近，到了水塘边上。 水塘周围一圈灰白色的岩石，高度及到夜慕参的膝盖处。 夜慕参坐在岩石上，一手拨弄着水花，另一手拉着阿彦坐到自己身边。 阿彦侧着身子，背对水塘，与夜慕参相依而坐。 他的身体轻轻打颤。 比夜慕参更聪慧的阿彦，多少也猜到自己的“主人”会做什么。 他怕水。非常怕。 “阿彦啊，阿彦……”夜慕参喃喃唤着他的名字，目光冰冷，“你真脏。” 阿彦胸中窜起一股酸意。 他眨了眨泛红的双眼，抿紧了嘴唇。 下一刻，夜慕参就翻身坐到他身上。 他跨开双腿，两膝跪在凹凸不平的岩石上，湿漉漉的手抚上他不复白净的脸上。 “脏。又脏又丑。还笨。笨死了。” 夜慕参咬牙切齿地数落着阿彦的不是。 阿彦举起双手，想要从后环住这跳脱的小少年。 可他终归不敢再冒犯，手颤微微地停在半空，十分孤寂。 他小心地深深吸气，谨慎地为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做准备。 果然，夜慕参双手压着他的肩将他按入水塘。 阿彦面朝夜慕参向后仰去。 水自耳后没过他的视线。 带着暮暑气息的塘水放肆地侵入他的鼻腔，呛得他被迫地咽下几口水。 他束发的发带被好奇的锦鲤叼走，长发散在水中，有如黑藻。 阿彦惶恐地拍打着双手，想要攀住夜慕参的双臂，却又不敢。 “我讨厌你！”夜慕参忿忿地，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 他透过塘水望着夜慕参愤怒的神情，无助地握紧拳头。 他想起不久前，夜慕参问自己，如果让他去死会怎么样。 傻阿参啊……他还能怎么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正文 第123章 移花接木之度日如年（1） 数日过后，大理寺正式提审夜慕参。 傲娇堂主原以为，此次提审过后，自己就能无罪开释。 然而并没有。 相反，这次提审，简直荒诞得让他怀疑，皇帝那老头到底是修了几辈子的福气，才保住了夜氏的统治。 最糟心的，莫过于大理寺卿宋孝民奉若神明的人证——新任钦天监柳生冥。 夜慕参事后打探才得知，这位新任钦天监，神通广大，可比那老朽的汤怀安不知高明多少。 他才上任第一天，就受到满朝文武的拥戴；连皇帝也对他礼让三分。 因为这位新任的钦天监，非但精通伏羲玄黄之术，更懂医毒生克之道。 传闻，若这位钦天监大人想要救活一个人，就是黑白无常临了门槛，也带不走那人的性命。 不过，更让人佩服的，自然还是他对“天命”的洞悉。 “天命”二字，夜慕参再嗤之以鼻，也无法反驳。 总之，因为冰山美人凌商拒不配合大理寺反复的邀约…… 大理寺卿宋孝民为侦破悬案，只能另辟蹊径，费尽心机地请来柳生冥协助调查。 对于这位深不见底的新任钦天监，任何人下意识的反应，就是无条件地信任。 宋孝民也不例外。他唤人例证，呈堂一只香囊。 夜慕参看着那只镶边上绣了一枚鬼畜笑脸的“秦时明月”，一阵头晕胸闷。 就说周太傅出事的那晚，书房中一股似有若无的怪异香气……没想到竟是这东西。 柳生冥取出一只镊子，揭开香囊的系绳，接着将它夹起来轻轻抖了两下。 香囊下一只托盘，接住从囊中抖落的物体。 一粒一粒，黝黑的，蜷曲的，细小的尸虫。 教人看了就恶心。 夜慕参脸色更加凝重，干笑问道，“这什么意思？” 柳生冥操着略带口音的汉话，似是几分得意，“自然是破茧——夜堂主不认得么？” “呵。怎么会不认得？我还差点被它附身了呢。”夜慕参想起那些蛆虫爬上自己脖颈的情形，就是一阵毛骨悚然。 柳生冥言辞凿凿，牵扯了许多制蛊要诀，不知是为了装点自己的格调，还是为了营销自己的名气，还是纯粹地想打击笑傲堂堂主。 总之他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听之昏昏欲睡。 夜慕参沉默地听着，暗暗腹诽：这家伙，压根不配当凌商的师傅。 总归，这次审讯，对傲娇堂夜慕参而言，可谓是措手不及。 纵使鲁迁早已搞定了各方官吏，甚至连景太子和二皇子都亲自出面保夜慕参…… 也敌不过柳生冥抖出的这么一件有理有据的物证。 更可恶的是，这人居然反咬一口，贼喊捉贼，诬蔑傲娇堂主才是那闹得洛京人心惶惶是毒蛊命案的元凶。 笑傲堂堂主在周太傅寿辰当晚，先是为了那演虞姬的美人与太傅差点起了争执，后来无故消失许久，深夜又鬼鬼祟祟潜入太傅书房…… 总之，无论怎么看，夜慕参都逃不了干系。 夜慕参再次被押回牢房，头疼欲裂。 自己从太傅寿宴消失的那段时间在干什么，他柳生冥不该比谁都清楚么？！ 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正文 第124章 移花接木之度日如年（2） 再次被押入天牢，傲娇堂主的内心是奔溃的。 不过，他的心情很快就平复下来。 夜慕参前脚再次迈入监牢，夜慕景后脚便跟了上来。 这一回，太子带来的除了令夜慕参朝思暮想的御雪清酒，还有一个消息。 足以令夜慕参忘却自己处境的消息。 自然与凌商有关。 说起凌商，夜慕景又是满脸沉醉。 近来凌商与太子走得非常近，近到夜慕景每晚入睡前，都对第二天充满期待。 夜慕参对凌商的感情复杂而纠结，夜慕景却单纯得多。 自年幼起，大皇子夜慕景就对仁心厚义之人心怀爱慕。 夜慕景对阿彦的倾心像一团被压抑多年的孽火，在遇到凌商之后终于突破了枷锁…… 从此肆意燃烧，一发不可收拾。 夜慕景也始终记得，多年前，阿彦曾对夜慕参说过的一句话—— “只要我能。只要你想。” 那时候，阿彦一天到晚只专心地服侍夜慕参一人，对自己从来都只当作空气。 可夜慕景却死死地记住了那个挥动着鲜血直流的双手，往山顶跑去的身影。 他更忘不了阿彦凝视夜慕参的眼神。 似是久别重逢的温柔。 更似求而不得的酸涩。 夜慕景总是以找五皇弟为借口，三天两头到公主府串门。 可他真实的意图却卑微到连自己也觉得滑稽——不过都是为了能够看阿彦两眼。 夜慕参不喜欢夜慕景看阿彦的眼神。 两位皇子一同对答功课，阿彦就在一旁磨墨。 夜慕景时不时地转过头去看阿彦的举动，分毫不差地被夜慕参看在眼里。 像是炫耀自己的所有物一般，夜慕参唤了阿彦到自己身边，把脸埋进他的怀中。 若说不羡慕，那必然是夜慕景在自欺欺人。 可他也无法对夜慕参怀抱任何敌意或恶意。 “阿彦，你除了磨墨，还能帮我做什么？”夜慕参抬起头，眨着天真乌亮的双眼问道。 年幼的五皇子，果真是天使面庞，魔鬼心肠的存在。 阿彦被这问题问得愣住。 他能为夜慕参做什么？ 难道还看不出…… 自己愿意为五皇子做任何事吗？ 阿彦的嗓音嘶哑得让人头皮发麻，好像前一晚嘶吼了许久，导致嗓子也跟着破了。 “一切。五殿下，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阿彦的双眼微微泛红，莹亮得了让人欲要醉倒，“只要我能。只要你想。” 这句话，夜慕景记了十三年。 他总是想啊，若是能遇上第二个能像阿彦那样，令自己着迷，更令自己痴恋的人，一定要这般对他。 而凌商，则是比阿彦更教他窒息的存在。 对于凌商，夜慕景完全是有求必应。 痴恋一个人……天底下再没有比这更好的方式了吧。 “所以，凌商就要封侯了？”夜慕参一面啜着冰冷的御雪，一面向夜慕景确认。 “没错。”夜慕景缓缓点头。 “景哥，你难道真信了凌商那套说辞——做这些都是为了进这鬼地方看我一眼么？”夜慕参嘴贱一丝嘲讽。 “似乎也不是……”夜慕景坦诚，“我大可将自己的腰牌借予他，那样也省事许多……” 夜慕参只觉得清酒一下子没了滋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正文 第125章 移花接木之度日如年（3） 当朝太子夜慕景虽然单纯，却不糊涂。 相反，他韬略过人，心明如镜。 不久前，凌商看见夜慕参牵来的乘风时，心中便有了打算。 如果无法摆脱夜慕景对自己的感情，那不如……好好利用。 夜慕景旁观者清，对凌商的背景纵然一无所知，却也处处留心他的为人和才能。 清风斋之所以能在一夜之间名震洛阳城，因为店主凌商的手段，半分也不差于笑傲堂堂主。 假以时日，若说凌商会取代夜慕参在洛阳的地位…… 夜慕景定不会感到意外。 不过，凌商怎么看都不像是个有野心的人。 说起来，夜慕参也没什么野心和抱负。 但凌商身上却一股浓郁的出尘脱俗气质…… 与其说他是位与世无争的隐世医者，更不如说是一阵偶然刮过这喧嚣尘世的清风…… ——他不属于这尔虞我诈，隐患重重的世界。 因此，当凌商提出愿意成为自己的幕僚，甚至是左右手时，夜慕景当真不敢相信。 他既不相信凌商对朝政或是权术感兴趣，也不相信凌商想要以此为自己牟利…… 最开始的时候，夜慕景问过凌商一回，为什么突然之间想要做官。 凌商的回答，则令温润的景太子更加不解—— “我不想做官。只是做了官以后，办事方便一些。” 夜慕景追问道，“那你究竟想办什么事？” 凌商笑得让人寒毛直竖，“自然不是什么好事。” “是么……”夜慕景心想，凌商这样的人，就是做天大的坏事，必然也有他自己的理由。 因为痴迷，所以盲目。 盲目到连原则都忘记。 不，也不是忘记了原则。 而是因为他是凌商，所以，夜慕景可以放弃自己的原则。 此后，夜慕景不再问凌商“为什么”。 若是凌商愿意告诉自己，早就说了。 若是不说，一定有他的原因。 除了不烦扰凌商，夜慕景也想不到自己还能做什么。 夜慕景应下凌商的请求之后，便受到了凌商前所未有的礼遇。 “礼遇？”夜慕参扬眉，“景哥，他是怎样礼遇你的？” 转眼，傲娇堂主又自嘲起来：那家伙对自己，可从来没有礼遇过呵。 “他为我奉茶。”夜慕景脸色绯红，嘴角上扬，“慕参啊，他奉茶的手法，可真是太精妙了……” 夜慕景用尽了华丽的词汇来赞美凌商奉茶时候的模样，夜慕参却听得纠紧了眉头。 奉茶？ 夜慕参暗暗对比了一下，很快就得出结论： 比起赠御雪清酒，凌商亲自奉茶无疑是更高级别的待遇。 虽说自己爱酒胜过爱茶，但凌商对自己也太小器了吧？！ 清风斋欠下的二千三百三十三两茶钱和斋菜钱都要算利息，往日让他请自己喝杯酒都一副自家白菜被猪拱了的神情…… 对比过后，傲娇堂主心中醋坛子一下子被打翻。 可恶，可恶至极！ 凌商可是他夜慕参的人，凭什么对太子那样客气？ 自己不就是几天没有陪在凌商身边吗？就这么耐不住寂寞么？ 气。 夜慕参这下又后悔起来，自己为什么要问这种问题。 简直是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正文 第126章 移花接木之度日如年（4） 佛系心法修炼到家的傲娇堂主，很快又眉开眼笑。 凌商对太子这样客气…… 都是为了讨好未来的…… 咳咳。 傲娇堂主俊脸一红，连忙喝下两口清酒掩饰。 夜慕景只要与夜慕参聊起凌商，就收不住话头，兴致激昂得几乎有些孩子气。 夜慕参静静听着，心中一遍遍地宽慰自己：佛系，佛系。 凌商是他夜慕参的人，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 再说，他二人相敬如宾，既不发情也不滥情…… 总之，不必要的干醋，还是少喝为好。 夜慕参又问起凌商封侯之事。 这倒更令人匪夷所思了。 两日前，太子夜慕景与丞相莫远赫一同将凌商引荐给皇帝。 太子将凌商两次救自己脱离危险之事禀告皇帝，为他请赏邀功。 莫远赫则以长辈的身份，向皇帝表达自己对这后生才俊的爱惜之情。 一老一少，一位是皇帝最仰仗的朝廷重臣，另一位则是皇帝最心爱的皇子。 另外，新任钦天监也才为皇帝算了一卦。 时运入庙，近日必然好事临头。 凌商这样的人才，若能收为己用，自然是件大好事。 皇帝心情不错，先入为主地对这位被夸上了天的神医产生极好的印象。 要么就送个钦差大臣当当，要么就封他个首席御医，好让他将自己的医术发扬光大。 总之，送凌商个一官半职，压根不在话下。 不像夜慕参，这么多年，夜弘初可算是费尽心机，好不容易才阻断了夜慕参与朝廷的一切联系。 可谁也没想到，夜慕参还是凭着自己的本事，走到了今天。 而朝中那些夜慕参原想巴结的人，如今也不得不偶尔巴结一下他。 直到不久前，夜慕参终于成了太傅周浩的义子。 该是他夜慕参的，谁也夺不走。 没想到，回头凌商被召进皇宫，与皇帝单独见了一面后，皇帝的态度竟来了个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的反转。 谁也不知道二人聊了些什么，也不知道御书房中发生过什么。 夜慕景只从皇帝最亲近的那位简箴公公口中打探到，钦天监若晚来一步，凌商恐怕就要命丧黄泉。 皇宫之内，除了简箴，没有人敢在皇帝未曾允许的情况下擅自闯入御书房——否则就是死罪。 钦天监焦急万分地找到简箴，请他与自己一同去御书房，搭救凌商。 按理说，区区一位医师的死活，中书令大人没有必要放在心上。 可能够让钦天监柳生冥亲自出马守护的人……简箴权衡过后，便匆忙朝御书房赶去。 平日守门的侍从都被皇帝赶走。 御书房里头没有一丝动静。 几番探问，皇帝或是凌商都没有半点回应。 简箴无奈之下推开御书房的门，只见一道白绫从梁上挂下，而凌商则悬于空中。 皇帝稳稳当当地坐在碧落塌上，冷眼看着这一幕，嘴角扬起心满意足的笑。 柳生冥急忙挥掌划断白绫，救下凌商。 皇帝怒意顿生，正要将大逆不道的二人治罪，柳生冥却抛出一只锦囊。 这只锦囊，皇帝认得，中书令简箴自然也认得。 皇帝捧着锦囊，叹惋不已。 他瞪着闭目不醒的凌商，眼中恨意与悔意交织。 凌商吊了半口气。所幸被柳生冥救下，在鬼门关走了一遭，终于还是还了魂。 他双眼寒凉如冰，挣开柳生冥，冷笑着，“柳生大人？我又欠你一命么？” 柳生冥避开凌商的视线，又取出一盘伏羲卦。 简箴的眼底也闪过一道悲恸的光影。 御书房灯明至深夜。 第二天，皇帝亲自下诏，封凌商为“忘忧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正文 第127章 移花接木之度日如年（5） 夜慕参眉头紧锁，心中疑问重重。 凌商和皇帝之间难道有什么过节吗？ 还是他在御书房说了什么或是做了什么，惹到了那个老头？ 一想到夜弘初居然让凌商在自己面前自缢，夜慕参胸腔的焰火就腾腾烧灼。 他攥紧了拳头，一拳掷在桌上，“那个老家伙，真是莫名其妙！凌商性子冷傲，最多也就顶撞他几句，居然让他……” “慕参啊，这事……”夜慕景轻声打断夜慕参脱口而出的指责，“你我都不知其中缘由，不好妄下断言。” 他继而忧心地劝慰道，“慕参，在这里，虽然暂时还没有人敢将你怎么样，可你万不可出言不逊，小心被人抓住了把柄。” 的确，夜慕参的身份太过扎眼。 笑傲堂这块肥肉，朝中无人不垂涎。 夜慕参只要走错一步，就会给那些躲在暗处落井下石的人机会。 等待他的，就是万丈深渊。 “景哥，我真的什么都没做……”夜慕参无力地双手抱头，长叹一声，“现在每日被困在这里，虽说我已不是七年前那个半死不活的废人，可是……” 可是，他想出去。他想见凌商。 很想。 这话终于还是被咽了回去。 毕竟……凌商似乎并不太想见自己。 “我知道。我当然相信你。”夜慕景不忍地轻拍他的肩给予安慰，“宋大人断案如神，这回不知是怎么了……” “断案如神？”夜慕参哂笑，“我还真没看出来。” “他对皇室之人似乎一直有些偏见。”夜慕景也不禁头疼，“上任钦天监大人的死，他也怀疑是我。” 钦天监……钦天监…… 夜慕参喃喃自语，脑中满是柳生冥幽魅的脸孔。 隐匿了十多年的柳生冥，背负了无数无辜之人性命的柳生冥，比凌商更加神秘的柳生冥——为何要做这钦天监？他又凭什么逃脱律法的制裁？ 两个最不可能踏入中原朝堂的人，到底是为了什么？ 兄弟二人推心置腹了聊到日暮。 夜慕景离开后，夜慕参又沉思许久。 大理寺卿判他嫌疑难脱的力证，没想到居然是他引以为傲的“秦时明月”香囊。 太傅寿宴之前，除了笑傲堂的下手，外人不可能有机会碰到这些香囊。 而夜慕参也百分之百地确定，自己的手下不可能在其中做手脚——更何况是这般恶毒的蛊虫？ 寿宴当日有机会接触到这香囊，偷梁换柱之后再带入周浩书房中的人…… 想来想去，有嫌疑也符合作案手法的人，除了夜慕参自己，也就剩下比他更早到太傅府的户部尚书宇文靖轩了。 可是，这样也不能排除那真凶另有他人，不是么？ 有心人若想要暗中做些什么事，自然有他避人耳目的办法。 如果毒害周浩的人就是柳生冥…… 夜慕参对着囚室里明晃晃的火烛发痴。 柳生冥若要将杀人之罪栽赃给自己，实在是轻而易举。 这人跟踪了自己这么久，对自己和笑傲堂不知了解了多少。 可是，他与汤怀安和周浩又有什么愁怨，竟要让他们这样痛苦地死去？ 为什么又要将这些罪责推脱给自己？ …… 蜡油烧尽。傲娇堂主孤夜难眠。 不知道凌商又找夜慕景谈些什么？ 那家伙，可从来没有主动找过他夜慕参。 夜慕参对朋友也多是面热心冷，唯独对凌商……唉。 为何这个凌商啊，从里到外都是化不开的坚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正文 第128章 移花接木之度日如年（6） 又过几日，大理寺卿再审太傅一案。 再审，结果依旧未变。 夜慕参自然不愿伏这莫须有的罪名。 几日来，夜慕参想破了脑袋，也想不通究竟有什么人会与汤怀安和周浩结下如此深的怨，非要他们以这种方式惨死。 他更想不通，皇帝与这两起案子至关重要的信物——伏羲卦和锦囊——又有什么关系。 为什么柳生冥会有那两件东西？ 为什么夜弘初与简箴都似明白其中的渊源？ …… 思及深处，夜慕参隐约又觉得……一切似乎都与自己有关…… 毕竟，所有这些麻烦事，都是从他决定放弃孤浪江湖、回到洛阳开始的。 也是从他遇上凌商开始的。 二皇子夜慕韬听了宋孝民的宣判，气得差点当场摔了桌子。 柳生冥沉沉开口，“二殿下如果认为这些证据不足以判定夜堂主的罪名，下官还有一样杀手锏，可以证明夜堂主自己与破茧蛊也绝然脱不了干系。” “砰”的一声，偏席上旁听的鲁迁摔落了手中的瓷杯。 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与身后的下人耳语几句，随即满脸惊惶，也不顾自己弄的一地狼藉，飞也似的跑出了审讯公堂。 夜慕参目送鲁迁远去，冷漠地摇头轻叹，这榆木脑袋，不要再闯祸就好。 “柳生大人还有什么证据，尽管拿出来便是。”夜慕参无所谓道。 “那就得罪了。”柳生冥的眼神阴翳而暧昧。 “你做什么？！”夜慕韬见柳生冥一步步靠近夜慕参，愠怒呵斥，声音因担忧而微微颤抖。 “是我的血么？”夜慕参扬起漂亮的剑眉，不屑地扯嘴，“上回公审，我可就纳闷了，为什么没有人提到这么个疑点。” “什么疑点？”夜慕韬却不明白。 “柳生大人这就会告诉你……”夜慕参眼底一片悲凉之色，“我的血，可是能毒死破茧蛊虫的。” 柳生冥举起夜慕参的手，小心地在他指腹戳开一个血口。 献血汩汩涌入精致的白玉瓷杯，红得晃眼。 一旁的下人早已准备好那只本应是“秦时明月”却被掉了包的香囊。 柳生冥用镊子取出一只蛊虫，将其饲于一只铜壶之中。 不一会儿，铜壶内一阵诡异的声响——蛊虫醒了。 柳生冥再次从壶中取出蛊虫。 经由唤醒的破茧体态柔软而动作张狂，被镊子夹住却仍然不屈不挠地扭动着丑陋狰狞的躯体。 柳生冥将这只生龙活虎的蛊虫高高举起，让所有人见证它令人生畏的生命力。 夜慕韬看得眼皮直跳，不住地摇头，“恶心，太恶心了。” 宋孝民伸出大掌覆上他指节发白的手，又立刻若无其事地抽回。 他轻声安抚道，“这没什么可怕的。仔细看。” 众人的视线都集中在柳生冥手中的破茧虫蛊上。 柳生冥对下人打了个眼神示意，下人将装有夜慕参的血的瓷杯放在公案正中央，取出一滴血滴在白木案板上。 案板中央立刻晕开一块红。 破茧也跟着被至于案板上。 它先是如饥似渴地吸食这滴令其振奋的血液。 只不过，才一眨眼地功夫，它便断了气似的，再也无法动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正文 第129章 移花接木之度日如年（7） 冷静。冷静。 夜慕参反复地告诉自己。 大多数人，都是不理智的。 只要半点风吹草动，就会动摇原本的信仰。 柳生冥的证词太过有冲击力。 在这样的情况下，在场的审查官员当中，若还有人能坚定地相信笑傲堂堂主是清白的…… 那恐怕，不是反射弧太长，就是脑子不太好。 说起来，这番供证并非没有漏洞。 只是这令人震撼的画面摆在眼前，加上柳生冥一番蛊惑人心的论述…… 要知道，钦天监说的每一句话，都象征着“天机”。 连夜慕参自己都差点信了他。 “夜慕参，你可有翻供之证？”宋孝民叩了两下堂案，平息了围观者的窃窃私语，问道。 “宋孝民——”夜慕韬抢先应道，“你敢？！” 夜慕参回头望向鲁迁空荡的座位。 这天正好是凌商封侯的日子。 夜慕参再三坚持，让夜慕景不必担心自己，让他去参加凌商封侯的典礼，好回头仔转述经过。 他如今身陷囹圄，无法亲自参与凌商的生活，只愿能从他人那儿得知他的消息。 一股涩意涌上心头。 十三年前，阿彦也是这般卑微地牵挂着自己吧？ 受尽折磨的阿彦选择了跳海，而夜慕参在凌商面前，却活成了阿彦的样子。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因果报应？ 夜慕参摇头，“我如今百口莫辩。呵，宋大人想怎么判就怎么判吧。” 他自嘲地想，自己充其量，也只不过是个皇帝看不顺眼的逆子，一个跳梁小丑般的富豪。 大理寺卿和钦天监这两位大官，即便是满口胡言，却仍会被奉若神明。 还有什么可争的？ 蓄谋已久的栽赃嫁祸，敌人步步为营，自己只能一步步被牵着鼻子走罢了。 早点被处个死刑，早点去见故人，也没什么不好的。 “依我看，此案尚存一些疑点，”柳生冥却在这时开口，“夜堂主回到洛阳才不到两月。若是他与太傅大人仅仅是起了争执，心存怨恨，又何必如此大动干戈地对其下蛊？” “那……柳生大人的意思是？”宋孝民兴味盎然地看了一眼夜慕参，嘴角是让人不适的笑意。 柳生冥将案桌上装有白鼠的透明深口杯举起，轻轻晃了两下。 白鼠如临大敌，疯狂地在杯底乱窜。 它张着嘴，发出尖锐的嘶鸣；隐约可见它的牙根有些发黑。 看着原本温顺可爱的小白鼠变得这般暴躁而富有攻击性，众人又是一阵惶然，纷纷摇头，只道这破茧太过恶毒。 柳生冥意味深长道，“中了破茧蛊的人，都会心性大变，最后被蛊虫的幼蛆噬心而亡。 “此蛊之所以叫破茧，并不是因为它由未破茧之蛹化成…… “而是因为它存在的目的，就是将中蛊人的心脏当成自己的茧，由内而外地腐蚀、破开。” 夜慕参冷笑，“柳生大人知道得可真多。” “这是身为钦天监的职责所在。”柳生冥皮笑肉不笑道，“我知道的事，比在座的大多数人，都要多那么一点。” “是么？”夜慕参语气诛心，“知道这么多事，不怕遭雷劈么？” 柳生冥面不改色，“那也比草菅人命来得强。” 夜慕韬对柳生冥的态度有些不满，却碍于他的身份，不敢不敬，只不停地向宋孝民使眼色。 宋孝民偏头沉思片刻，终于开口制止夜慕参与柳生冥之间火药味颇重的对话—— “柳生大人，不妨把你知悉的情况都告诉我们，也好让我们做个公正的审判。” 夜慕参眼底一道寒光。 呵。公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正文 第130章 移花接木之度日如年（8） “那我就直说了。”柳生冥得到了大理寺卿的许可，也不再吞吞吐吐。 夜慕参好整以暇地眯起眼，一副看戏的神态。 正好，他也想知道，自己究竟遗漏了什么。 或者说，傲娇堂主也想趁这机会，看看柳生冥究竟有什么企图。 “太傅寿宴当晚的表现不同于寻常，这一点已经得到了多人的证实。”柳生冥娓娓叙道，“依我推测，太傅大人中这破茧蛊，至少是在寿宴三日之前。” “哦？”夜慕参挑眉。 太傅寿宴三日前，凌商已经确认他身上不再有破茧蛊的余毒。 那一日，也正是夜慕参正式成为周浩义子的日子。 柳生冥的意思是…… 周浩才痊愈，就立马再次被下了蛊？ 抑或是…… 柳生冥继续道，“一般而言，破茧可在人体内蛰伏至少半月之久，不可能短短三日便取人性命。 “据我所知，半个多月前，太傅确实身中此蛊。 “所幸太傅遇上了一位医术超群的高人，寿宴数日之前，太傅便已痊愈。 “因此可以推断，太傅大人前脚痊愈，后脚就再次被人下蛊…… “宿主第二次被破茧附身，抵御蛊毒的能力只会更低。 “也难怪短短三日便毒发身亡。” 柳生冥的声音毫无感情，在座的审官却都神色凝重。 冥冥之中，好像有一只邪恶的推手，操纵着一切。 周浩之死，恰好印证了所谓的“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所以……”夜慕参问道，“这又说明了什么？” “下官原本也想不通，为什么太傅被清了蛊之后，又会再次被下蛊。”柳生冥定定看着夜慕参，“直到我听说，太傅寿宴三日前，正是夜堂主被收为义子的日子。” “没错，那又如何？”夜慕参反问。 “夜堂主……”柳生冥意味深长地扫视过在座的诸位，“对于让太傅收你为义子这件事，你早就有了打算吧？” “……”夜慕参敏锐地感应出柳生冥接下来要说的话，不禁语塞。 “不要这么看着我，”柳生冥轻蔑地回敬了夜慕参一眼，“我只不过是说出我的推测罢了。” “柳生大人请讲，不必在意他人。”宋孝民鼓舞道。 “若太傅第一次中蛊就是夜堂主所为，”柳生冥胸有成竹地扬起嘴角，“那一切便都解释得通了。” “什么意思？”夜慕韬听出他话里有话，皱眉追问，“还请柳生大人言明。” 柳生冥悠悠点头，道，“夜堂主先对周太傅下蛊，后来为他引荐医师清蛊祛毒，博得太傅的信任…… “接下来的事便水到渠成—— “周太傅痊愈之后即收夜堂主为义子，而达成目的的夜堂主，则在当晚再次对太傅大人下蛊。 “这样一来，太傅大人离奇的不幸遭遇，也就说得通了。 “只是，夜堂主究竟为什么会对太傅有这样深的仇怨，我也不清楚。 “若说真的只是为了一位伶人，似乎也太儿戏了点。” 柳生冥字字诛心，明里暗里皆把矛头指向夜慕参。 他让所有人都以为，夜慕参许久以前便对周浩怀恨在心——而这次的命案，更是蓄谋已久。 简直要把夜慕参往火坑里推。 宋孝民在案头洋洋洒洒记录些什么，片刻后，惊堂木拍响—— “夜慕参，你可认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正文 第131章 移花接木之无忧囚笼（1） 夜慕参不是轻易认输的人。 让他承担莫须有的罪名，更是不可能。 审堂之上静得可怕，每一下的呼吸都显得突兀。 宋孝民托着下巴，沉声下令：今日审讯到此为止，等案情有了进一步的发现后再进行三审。 “慢着——”远处一个粗朗的声音气喘吁吁；是鲁迁。 夜慕参额头挂下三道黑线。 好家伙，好戏都错过了，素来热爱八卦的鲁迁这回可赔了本。 “老板，你还好吗？”鲁迁面红耳赤地憨笑着。 “没死。”夜慕参忍不住翻白眼。 在这么多人面前表演主仆情深吗？ 拜托，爷这会儿没有这个心情啊…… “老板，我，我终于帮你找到证人了！”鲁迁双眼放光。 凌商嘴角抽搐。 鲁迁找到他的时候，可没说让他为夜慕参作证。 “凌老板，你可得救救我们老板！他就要死了！”鲁迁就这样闯进载歌载舞的忘忧侯府，也不顾自己的尴尬身份和狼狈形态，粗着脖子就开嚷。 凌商不做犹豫，随即将府上的烂摊子一股脑扔给夜慕景，牵了迎啸就往大理寺赶。 鲁迁的坐骑比不过迎啸，骑术也比不过凌商，因此下了马才会这样囧。 “哦？”夜慕参这才回头看向入堂口。 怕是在做梦。 夜慕参使劲地眨了眨眼。 没有在做梦。 凌商他……比印象中更俊美。 凌商一袭白袍（不归文笔破，不擅长描写外表衣着等等，也没兴趣……各位肯定都看出来了……反正就是衬托得凌商很帅气很仙气的白袍嗯，以后这些描写也都会省略），于人群中熠熠生辉。 他冷冷扫视过在场众官员，最后目光落定于柳生冥身上。 凌商与柳生冥于无形之中对峙的间隙里，夜慕参只觉耳畔刀剑乱舞，电闪雷鸣。 此前办案之时，大理寺的官员也没少在凌商那儿碰过灰的，对他多是敬畏之余暗怀不满。 如今他们得到了方方面面都更胜一筹的钦天监做挡箭牌，对这不近人情的冰山医师也少了分顾忌。 来时路上，鲁迁一直在絮絮叨叨案子的事。 加上前些日子每天都会从夜慕参那儿探些消息，凌商对夜慕参的处境也多少了解了个大概。 此刻，他打量过在场众人的神情后，心中更加笃定，夜慕参这回是百口莫辩。 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凌商只是意外，柳生冥竟会对夜慕参出手。 还是以这样卑劣的手段。 “放人吧。”凌商的嗓音毫无温度。 “你将我大理寺当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放人就放人吗？”一位坐得离宋孝民挺近的官员厉声斥道。 “大理寺么？”凌商嘴角勾起一抹魅惑的，嘲讽的笑，“反正不是什么好地方。” “你……！”那人被噎得瞪大了双眼，“放肆！” “这就算放肆了？”凌商语气更加轻蔑，“无能。” “凌神医，你可有证据能证明夜堂主的清白？”宋孝民轻咳一声，制止自己的下属继续出洋相。 “我有证据，你可有公义？”凌商注视着供证案台上饱受虫蛊折磨的白鼠，目光犀利而寒彻。 “此话怎讲？”宋孝民似笑非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正文 第132章 移花接木之无忧囚笼（2） 凌商慢悠悠地来到白鼠面前，眉心微蹙—— “差点忘了，大理寺卿对公义的定义，与常人却是相反的。” “凌神医，你……”宋孝民清楚柳生冥对凌商的袒护，此刻敢怒而不敢言。 “我从不做济世救人之事，担不起神医的称号。”凌商懒洋洋道，又似不经意地扫了一眼柳生冥。 夜慕参凝视着凌商的侧脸，心道，这人哪里是什么神医，分明是妖精。 宋孝民不太自然地咧开嘴，“我听柳生大人提起过……不过，毒医二字却万万配不上凌先生你。” 夜慕参倒了倒眼珠子。 当着他傲娇堂主的面勾搭凌美人…… 宋孝民，你有种。 凌商不理会宋孝民，眼也不眨就咬开自己的手指。 白鼠如同被困在干涸沙漠数日的旅人终于觅得水源，拼命站直了身体，张大了发黑的嘴接着凌商的血。 柳生冥见状想要制止，却被凌商一个凌厉的眼神镇住。 黑色的，令人作呕的黑色蠕虫爬出白鼠的嘴，剧烈地扭动着。 它的形态比之前更加丰腴。 紧接着，又几条更小的黑色蛆虫也爬了出来。 不一会儿，白鼠的整个躯体就被破茧母虫及其幼蛆裹住。 白鼠发出凄厉的哀嚎。 众人也都看得不忍，好似自己也被无数蛊虫围攻。 白鼠不一会儿就力竭地趴倒在瓶底。 凌商的血滴滴答答落在白鼠身上。 每落在一处，其上的蛊虫就会如临大敌般地逃开。 母虫最先逃到了瓶底的另一端，紧接着其他幼蛆也都跟着堆到了母虫身体之上。 教人不忍直视。 白鼠渐渐恢复了生机，眨了眨无神的眼睛，抖了抖伤痕累累的身躯。 凌商的血慢慢在瓶底积了浅浅的一层。 蛊虫无处可逃，惊惶地群魔乱舞。 最终壳甲肢体皆数剥落腐蚀，归于死寂。 “慕参不是唯一一个血液能毒死破茧的人……”夜慕韬仿佛看到了一线希望，声音也振奋起来，“这么说，慕参不一定就是养这毒蛊的人！” 柳生冥双手负背，走向凌商，“你不该来这里。” “不该来的是你。”凌商冷冷应道。 他接过下人递上的纱布，却不用来裹住自己鲜血不止的手指。 夜慕参就那么怔怔地看着凌商一点点靠近。 好像做梦一样。 “夜堂主就这么任人宰割么？”凌商抓起夜慕参的手，观察着他被柳生冥划破的伤口。 “凌商，你最近怎么样？”夜慕参满肚子的话，压根没空理会凌商的责问，“听说你封侯了？” “我怎么样不要紧……”凌商小心地为夜慕参包好了伤口——原本也只是不值一提的小伤，“但是夜堂主似乎过得不怎么样。” “哈哈，还好还好，我常常喝些你亲手酿的御雪，晚上睡觉时还抱着那酒袋呢……”夜慕参笑得像个吃了糖的孩子，“挺好的，真的还挺好。” 凌商深深望进夜慕参澄澈的黑眸，半晌才放开他的手。 夜慕参脸上仍旧是干净的笑容，浑然不记得自己前一刻的劣势处境。 美人封了侯，比过去更美了。 啧啧。 瞧这身锦服，瞧这佩玉，瞧这身段…… 不好！夜慕参摸了摸鼻头，悲催地囧了囧眉。 他再次默念佛系心法，吸了吸鼻子，仰头望天。 “夜堂主既不懂毒，更不懂蛊。”凌商不知何时已走到宋孝民面前，凛凛目光逼视着柳生冥—— “说到运毒施蛊，在场之人，无人及得上柳生大人。” 凌商继而哂笑，“无知的人，可真是可怜。” “你……！”方才那位血气方刚的官员再次不满，却立刻被凌商冰冷的眼神吓得噤声。 “枉你们自诩公义……”凌商冷哼道，“你们对柳生大人的话不加质疑言听计从，对得起你们头上的乌纱帽么？” -------- 瞎扯：近期会赶进度完成《骷髅月》，然后不归就准备开新坑了。 试水上帝视角和虐文。 主西皮妖孽：妖言（美和尚）x孽生（渣魔王） 风格依旧不三不四+辣眼睛。 啊呸。新坑我会捡节操的/认真脸。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正文 第133章 移花接木之无忧囚笼（3） 凌商到来之前，夜慕参几乎陷入了绝望。 倒不是对他自身处境的绝望——笑傲堂堂主向来是个乐观的人，再艰险的处境都无法击倒他——而是对这个世界的绝望。 天底下，难道只剩下这些迂腐无能的蠢货饭桶了么？ 被所谓的权威的片面之词牵着鼻子走，丝毫不懂得辨析真伪…… 表面上欣欣向荣的夜氏王朝，里子却被这些睁眼瞎的狗官侵蚀，真是让人心寒。 凌商那番话，字字句句一针见血，实在是痛快淋漓。 真不愧是他夜慕参的人，嘿嘿。 傲娇堂主嘴角扬起得意的，自豪的笑。 凌商呛得在场一众审官无话可说，眼中的轻蔑毫无遮掩。 换做是八面玲珑惯了的夜慕参，定然不敢这般嚣张。 毕竟，人都是记仇的。 如今凌商封了侯，倒是不怕得罪人。 可夜慕参充其量还只是个不得已而经商的废皇子。 夜慕参迷醉地瞧着凌商轮廓分明的脸庞。 真是解气啊。 “放人吧。”凌商再次催促，“否则，别逼我烧了这大理寺。” “凌……侯爷！”宋孝民似这才想起凌商已不再是毫无身份的医师，眼底闪过一丝鄙夷，“我大理寺之威严，容不得他人损毁。” “我也没那闲工夫。”凌商双手环胸，望向柳生冥，“柳生大人还是那么爱戏弄人呵。” “凌商……”柳生冥一手伸进怀中，似想掏出什么，却又住了手。 他欲言又止，只沉默地望着凌商。 夜慕参讨厌柳生冥看凌商的眼神。 “哎，看什么看看什么看！”夜慕参不满地打断柳生冥与凌商电光火石的眼神交流，“我说，凌商可是小爷我的人！抽象的具体的，各种意义上的！” 凌商的眉峰兴味盎然地扬起，“夜堂主说反了吧？” 夜慕参愣是没料到凌商会搭腔，俊脸蹭地红成了熟透的柿子，“反……没反，怎么可能反？你就是小爷我的人，嗯对没错就是这样！” 凌商抿嘴勾唇，眼角半抹风流韵致，“回去再说吧。” 夜慕参吸吸鼻子，心道，这凌商人逢喜事，封了侯心情都似比平日更好，居然敢调戏自己了。 他心头转眼又是一酸：凌商封侯的重要时刻，自己竟无缘参与；还让他因为自己，生生丢下侯府的高官人脉…… 夜慕韬看不明白两人间这哑谜，假意轻咳，“柳生大人，你方才的证据，现在看来也有些纰漏，不知你有何解释？” “有纰漏，不代表夜堂主无罪吧？”柳生冥不疾不徐道，“夜堂主嫌疑未脱，断然不可就此放过。” “没错。”宋孝民附和道，“疑犯夜慕参如今尚未脱罪，还需留待天牢，隔日再审。” “再审？”凌商机敏地扫过审堂的前后构造，随即冷笑，“倒是大理寺的一贯作风——审到无力招架，不得不认罪为止。” 夜慕参暗暗心惊。 若真像凌商所说…… 那宋孝民判过的冤假错案……想必不少。 “你不要血口喷人！”那位脾气重的官员怒发冲冠，忿忿道。 凌商眼也不抬，捋了一小撮青丝含在口中。 夜慕参倒吸一口气，颓暗的眼眸星光流动，一眨不眨。 ——这个动作……犯规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正文 第134章 移花接木之无忧囚笼（4） 一阵朦胧的幽香不知从何处传来。 这股幽香清雅而馨甜，吸入一口只觉浑身犯软，飘飘欲仙。 欲罢不能。 枯坐了半天的众人嗅到这阵奇异香气，紧绷的神经也得以放松，疲惫的精神更是得到了解脱。 夜慕参也有点迷，对这幽香有些上瘾地大口吸了起来。 可比监牢里头的空气要好闻得多了。 只不过，这香气吸入越多，意识也就越不清醒。 柳生冥只盯着凌商，“颠倒乾坤？” “你还记得。”凌商浅浅一笑，大步走到夜慕参身边。 凌商利索地解开缠在夜慕参腰上的嫌犯扣，点了他胸口的某个穴道，拉起他的手就要离开。 夜慕参只觉胸口堵得发慌，却又觉得置身云巅，飘渺欲仙。 此时整个审堂的人，除了柳生冥，都已昏昏沉沉，神智不清；压根没有人去拦他二人。 “柳生大人，我欠你的情也够多了。”到了堂口，凌商又回过头，对柳生冥露出半是惭愧半是轻蔑的笑容，“大理寺的烂摊子，就交给你了。” 柳生冥来不及反对，凌商就带着夜慕参扬长而去。 凌商将夜慕参圈在怀中，骑着迎啸往无尘居赶去。 “唔……好困啊，凌商……”夜慕参一路上都这般昏昏欲睡。 “睡吧。”凌商捋了捋夜慕参的发，平静的声音一丝似有若无的怜惜与温柔。 回到无尘居，夜慕参仰头靠在凌商的肩窝。 凌商眼底柔光浮动：阿参这模样……真是憨态可掬啊…… “到了。”凌商戏谑地在夜慕参耳畔吐气，“下马。” “唔……不行！我不准你走！”夜慕参从朦胧的梦境醒来，“凌商，你上了小爷我的马，就是我的人，这辈子你都休想下小爷的马！除非……” 夜慕参轻巧转身，整个人都要瘫靠在凌商身上，“除非啊，凌商，下了小爷我的马，你只有一个去处。” “什么去处？”凌商难得有闲情逸致陪夜慕参胡诌。 “我床上。嘿嘿！”夜慕参贱兮兮地笑了。 “哦？”凌商扬眉，伸手在他腰后掐了一下，“你确定你受得了么？” 夜慕参的小心脏猛地一缩。 这人什么时候还学会反调戏了？！ 不行，傲娇堂主才不会认输。 “那，荒野大漠，岸芷兰汀，我也都不介意。”夜慕参满脸向往。 “先下马。”凌商眸子一沉，拎着夜慕参的衣领分开了两人的距离。 夜慕参跳下马后，双腿因那“颠倒乾坤”而发软，狼狈地摔倒在地。 凌商见状，嘴角愉悦地微微扬起。 他俯下身，抬起夜慕参一只胳膊，搭在自己肩上，朝养心室走去。 “凌商，你今日才刚封侯，就连着做出扰乱大理寺审讯、劫走重案嫌犯这两件大逆不道之事……”夜慕参欢欣雀跃地贴着凌商，尽情地吃豆腐，“可真是大胆！” “大胆，但是小爷我喜欢。相当喜欢！”夜慕参笑得像个天真烂漫的少儿，脸颊也微微染着红晕。 “不止这两件。”凌商轻声道。 “哎？”夜慕参狐疑地望进凌商深不见底的黑眸，“你还做了什么？” “还未做。”凌商推开养心室的门，将夜慕参懒腰抱起，放在冷冰冰的养心棺上。 “那你还要做什么一等一的坏事？说来听听？” 凌商喉结滚动。 有的事可以用说的。 有的事……还是踏踏实实地做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正文 第135章 移花接木之无忧囚笼（5） 最爱窥探奸情的污不归听说凌商要干一等一的坏事，兴奋得双手发颤。 他抢了破破的键盘，打开《夜谈八卦》，大笔一挥，洋洋洒洒。 破不归为节操尽碎深感不安，欲要罢更。 污不归据理力争，曰：你什么时候有过节操么？ 见破不归犹豫不决，污不归更上一层楼，又曰：节操这东西，不就是用来败的么？ 见破不归似有动摇，污不归乘胜追击，再曰：驾照过期了么？ 破不归无言以对，无可反驳。 于是乎，滥竽充数地奉上《老司机酒驾指南》两章。 各位接好。 养心棺上，夜慕参胸口发烫，浑身酸软。 凌商的手指勾勒着夜慕参的轮廓。 许久未见，消瘦了些，眉宇间也多了分沧桑感。 分明只是才弱冠的年纪，心态却比自己圆滑世故那么多…… 凌商的眉头只轻轻皱了一下。 报应吧。 都是他自作自受。 凌商打开药柜，挑挑拣拣些精致的瓶子。 夜慕参慢慢回过神，辨出自己竟在无尘居的养心室…… 吓得腿更软了。 “凌商？”夜慕参捂住胸口，有气无力地轻唤，“弥相……我……” 话声未落，老友弥相就默契地探出身体，摇摆着腰肢朝傲娇堂主打招呼。 “呃……”夜慕参怀疑是自己多嘴召唤出了这么个煞神，愈发结巴，“小爷我，我不，不怕你！” 凌商取出一只琥珀色的浅口杯，倒入数只药瓶中晶莹的药水，缓缓调配出一盏清香四溢的油润膏体。 “躺好。”凌商端着琥珀盏，来到夜慕参身旁。 夜慕参不答，只死死地注视着弥相。 弥相懒洋洋地吐着鲜红的信子，几只蛇头来回交缠，像是在打发无聊的时光。 凌商惬意地享受着夜慕参脸上的不安神情。 等到傲娇堂主额头渗出细汗，冰山美人凌商终于好心地轻扣紫砂壶。 弥相受到了主人的召唤，温顺灵巧地钻进自己的栖处。 “真是……”夜慕参咬牙切齿，“虎落平阳被犬欺，小爷我要是没遭这莫名其妙的冤罪，才轮不到你弥相……” “躺好。”凌商清润的嗓音里却是不容置喙的命令。 夜慕参从善如流地放松身体，放平了双腿，也放下了强作高傲的头颅。 可恶的弥相，总是让他在凌商面前出尽洋相！ 等凌商彻底成了自己的人，第一件事就是煮了这条居心叵测的，色胆包天的黑心蛇！ 哼！ “凌商哥哥，我躺好了。”夜慕参声音是连他自己都觉得陌生的甜腻。 颠倒乾坤，最大的效用便是让人在极短的时间内神志颠倒，四体乏力。 严重的，还会出现幻觉。 也不知道大理寺现在情况如何？ 画面太美，凌商没有兴趣去脑补。 相比之下，还是眼前这似醉非醉似醒不醒的少年更…… 有意思。 凌商以小指沾了些琥珀杯中的膏体，抹在夜慕参鼻下。 他又解开夜慕参的衣襟，将剩下的膏药尽数涂在他的胸膛。 曾经无数次想要剖开，看看里头的心脏究竟是什么颜色的胸膛。 也是无数个噩梦惊醒的夜晚，想要用淬毒的刀刃一点点剜开的胸膛。 更是在某些不经意的瞬间，想要贴上自己的耳朵，倾听他的心跳的胸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正文 第136章 移花接木之无忧囚笼（6） 夜慕参总觉得眼前的凌商不太真实。 有点精分。 哪有人看到这么一片坦荡荡的胸膛，还能这么柳下惠地无动于衷的？！ 偏偏还要用这种充满诱惑的眼神盯着。 夜慕参只觉得胸口的火烧得更盛了。 “哎，大理寺那帮人，真是气死爷了！”夜慕参强装镇定，“不就是破了些疑案么？拽成这样，真是……” 凌商收回手，敛眉道，“这几日你就待在这里，哪里也不要去。” 膏药神效。不过片刻，夜慕参就感到神清气爽，方才压抑在胸口的沉闷感消失无踪。 “那不行，”夜慕参嘴角又是傲娇堂主的招牌笑容，“我什么事都没做，要我躲着他们么？不可能！” “夜慕参……”凌商神色不悦，“你知不知道自己惹了多大的腥？” “我……”夜慕参皱起眉，“我惹过的事多了去了，哪次不是全身而退？” “哼。”凌商收起琥珀杯，冷声道，“你每次全身而退，都有人为你担了十倍的祸吧。” 夜慕参被呛得说不出话。 凌商也似被夜慕参不领情的态度热惹恼，双手负背，兀自踱步到了窗边。 傲娇堂主脑海中闪现层层叠叠的，令他喘不过气的画面。 阿彦所承担的，何止是他夜慕参本该遭受的十倍的祸？ …… 半晌后，夜慕参恢复了体力，从养心棺上起身。 他胸口的膏药尚未被尽数吸收，只能袒着衣襟。 夜慕参走到凌商身边，轻声叹道，“阿彦都告诉你了吧？我以前是什么样的人。” 凌商注视着窗外凋敝的景象，抿唇不语。 “后来……后来我再也没有让人为我顶过罪。”夜慕参的声音因愧疚而颤抖，“凌商，我不会再做那种事了。” “你若要离开无尘居，也请自便。”凌商别过头，避开夜慕参的灼热的视线，“只是你若出了这无尘居的门，就休得再回来。若是出了什么事，我也不会再插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正文 第137章 移花接木之无忧囚笼（7） 【皮不归】 夜慕参反攻记，第二回合，败。 不能怪他太逊。 都怪凌商太美。 穿着衣服已经令人神魂颠倒，不穿衣服简直妖孽到人神共愤。 直教傲娇堂主看一眼就头晕目眩，再看一眼就忍不住流鼻血。 而美人凌商对傲娇堂主这具完美无缺的肉体却一脸淡漠。 如此悬殊的对比，夜慕参只能佛系认怂。 算了，睡到了美人就够了。 谁睡谁，没区别。 嗯对没错就是这样。 …… 【学术归】 破不归综合剧情、人物、性格、背景等各方面因素，经过严肃的审视，得出结论： 开车要开到泥石流的发源地，才算合格的老司机。 所以…… 继续开车。 请系好安全带。 -------- 一等一的大坏事。 这天破晓之前，凌商就到了皇宫。 皇宫的布局数十年不变，凌商轻而易举就来到了红霄宫。 红霄宫，是皇帝夜弘初为当年的贵妃专建的宫殿。 二十年过去，红霄宫已然凄凉如冷宫。 放眼望去，一片荒芜。 凌商不无眷恋地抚过生了青苔的石墙，又在曲径通幽的枫林流连。 天光渐亮。 凌商收拾好心情，来到早朝的元坤殿。 凌商不曾入朝堂；他的名声却早已在洛阳城传开。 这位令钦天监柳生冥冒死犯上也要救回一命的绝世医师，个性孤傲，对世事嗤之以鼻…… 就连当官，也要冠个极风雅的封号——“忘忧侯”。 皇帝亲自授封凌商侯位；他冷峻的脸上看不出半点情绪。 凌商亦是无喜无悲，不骄不躁，不卑不亢。 授封仪式之后，凌商硬着头皮听完枯燥愚钝的早朝日常，等到了早朝结束。 他原想去一趟丞相府，却被夜慕景和其他谄媚的官员架着回了侯府。 凌商深谙为官之道，心中尽管不情不愿，却也无可奈何。 鲁迁带来的消息无疑击溃了凌商本就烦躁的心。 看到夜慕参的第一眼，凌商就有点晃神。 才多久不见，竟憔悴了这么多？ 夜慕参在审堂之上公然露出花痴的神情，更教凌商笃定了心意—— 今日定要带走这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的傲娇堂主。 接着，还要压着他做那天字第一号的大坏事。 这念头盘踞于脑海反复叫嚣。 日日夜夜纠缠于心的人，要亲手推向深渊…… 才算过瘾。 凌商三两下除尽两人的衣物，眼底的温度让夜慕参失去了说话的能力。 交缠辗转，夜慕参的身体被折到令人面红耳赤的程度。 凌商算不上温柔，却也比前两次多了些耐心。 夜慕参顾着和自己不争气的鼻子做斗争，无力解读凌商眼中复杂的光芒。 二人手指交扣，耳鬓厮磨。 不多时，夜慕参就丢盔弃甲，投降于凌商没有尽头的索取之下。 快意如潮水淹没了夜慕参仅剩的理智。 与之相反，凌商却自始至终都冷着一双眼。 他的动作缠绵而狎昵，他的嘴角却是似有若无的轻蔑。 夜慕参对凌商带来的陌生体验不知所措，失神地唤着，“哥哥……” 只换来凌商更加发狠的掠夺。 格调禅意的养心室内，一片淫靡。 天色渐暗。 凌商含住夜慕参的喉结，想要咬断，却在听见夜慕参的轻喃后改为温柔的亲吻。 他被内心矛盾的情绪困扰，终于臣服于最单纯的本能。 夜慕参的脚趾无力地蜷起，声音也变得脆弱，几乎要因为承受不住凌商没有尽头的索求而啜泣。 欢愉若是太过火，也会成为折磨。 那就折磨到底吧。 -------- 不归最雷不讲逻辑、崩人设和崩剧情。 所以请不要觉得凌商对夜慕参态度180度大转变很莫名其妙……原因后面会解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阅读指南 这个故事有点复杂。 文以剧情为主，奸情为辅。 一开始看不懂很正常。 但是如果有一点耐心，一定能理解。 开头的伏笔，铺垫，悬而未决的种种，都有其存在的理由，也都会随着故事的展开由点及面地给予解答。 不归很玻璃心。看到有人说看不懂，我会很伤心。非常伤心。 所以，只喜欢看快餐文的读者就请不用翻页了吧。 另外，感情线十分慢热，但是我也安排得很用心。 一上来就问攻受的，不归认为，是欠缺对感情最基本的尊重。 如果只想看被下半身支配剧情的故事，也请不要翻页。 偶尔我会皮一下，但是整体而言，这个故事很暗黑。非常暗黑。 不归喜欢有逻辑的故事，所以觉得逻辑文枯燥乏味的也请不要翻页。 看了开头就知道经过结果的故事不归不会写。 看了开头就想知道整个剧情发展的读者也请不要翻页。 无缘就相忘于江湖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8章 移花接木之无忧囚笼（8） 凌商将夜慕参安顿在无尘居之后，忙于与大理寺卿斡旋，也就不常来看傲娇堂主。 大理寺的人那日被凌商下了药，趁众官员神志错乱之际带走了夜慕参，对这位新晋的侯爷自是不满。 可中书令简箴、钦天监柳生冥，甚至当今圣上都因着不知什么理由，对凌商十分袒护。 大理寺丢尽了颜面，也无处可诉苦，只能暗自生闷气。 凌商终归是个冷漠而寡言的人。 对于自己与宋孝民的种种交涉，凌商只是一语带过，并未向夜慕参透露多少。 夜慕参只惊奇于凌商突如其来的转变—— 原来那个一心想与自己断绝关系的凌商，突然这般维护自己，甚至……也愿意与自己亲近…… 聪明如夜慕参，也猜不透凌商的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那就不想罢。 糟心的牢狱之灾，莫名背负的错案，笑傲堂的事务，户部的官职…… 夜慕参烦心的事已经够多。 凌商既然不再拒自己于千里之外，他夜慕参只管安心消受便是。 只因夜慕参相信，凌商不可能害自己。 这种几近盲目的信任，究竟从何而来，夜慕参自己也说不清。 ——那就不必想清了。 夜慕参坦然接受了凌商的转变，甚至暗暗将这变化归咎于命运和缘分这样玄之又玄的说法。 说不定啊，自己不在凌商身边的这段日子里，这闷骚的家伙终于意识到对自己的感情。 嘿嘿，没错，一定是这样。 凌商每隔两天会带些消息给夜慕参，顺便询问太傅案子的一些细节。 夜慕参知无不言，凌商也听得仔细。 有时候，凌商也会留下过夜。 缠绵云雨有时激烈汹涌，有时温情脉脉。 夜慕参偶尔也想过反攻什么的，但是慢慢……也就习惯了。 毕竟，他要对得起读者颁发的“怂受”爱称…… （咳咳，上面这句是外星人强行安插的，不关不归的事） 傲娇堂主偶尔也会反思总结，反攻失败的原因。 归根究底，还是因为凌商的美貌太过逆天。 这晚缱绻到深处，夜慕参望进凌商璨若星辰的眸子，娇声哼哼地请他为自己治治这爱流鼻血的毛病。 凌商嘴角意味不明的浅笑，温柔地挺腰，压着嗓音，“我从不为人医治。” 他又咬住夜慕参的耳垂，“而且……你这样很好。” 夜慕参怎么听，都觉得凌商的弦外之音是夸自己流鼻血的模样销魂至极。 销魂的弦外之音，自然是…… 可恶……他笑傲堂堂主，流不流鼻血都很销魂的好伐！ 夜慕参心想，这喜欢和冷血的蛇做朋友的美人，喜欢的东西都有点让人费解。 味薄的清酒、寂寞的红枫、血腥的折磨……还有流着鼻血的自己…… 对于费解的事，夜慕参也不会过分纠结。 夜慕参不知道的是，凌商享受的是他因为自己流鼻血的模样。 不论如何，在无尘居的这段日子，算得上是傲娇堂主这辈子最为安逸的生活。 也是他最为废柴和咸鱼的日子。 更是他最为珍惜的日子。 因为啊，这座僻静居所的每个地方，都有凌商的痕迹。 他整日在无尘居无所事事，干脆做起了管家，像探险一般，将凌商的居处里里外外地探索了个遍。 正好，也可趁这机会，深入了解一下这个神秘兮兮的家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9章 移花接木之无忧囚笼（9） 百晓生都探不出个名堂的凌商的过去，夜慕参自然也探不出个所以然来。 不过，傲娇堂主也不是一无所获。 起码，他已经能够坦然面对弥相了。 这条对美人凌商一直心怀不轨的黑心蛇，之所以成为凌商在自己之前唯一的朋友…… 夜慕参翻了不少凌商书房的文集，多少也猜出了个大概。 还有凌商那一池墨黑的药浴，与弥相相辅相成…… 恐怕都是为了缓和凌商背上那朵墨莲带来的痛苦。 至于凌商为什么会被这朵释心莲缠上，夜慕参也无从得知。 夜慕参偶尔也会感慨，他堂堂笑傲堂堂主，居然沦落到成为…… 男宠就男宠吧。 能成为凌商这样的美人的男宠，别人羡慕都来不及。 男宠生涯百无聊赖；夜慕参每日除了翻翻凌商的藏书，就是和弥相大眼瞪小眼。 说他是退休大爷也不为过。 几日过去，擅长发现商机的傲娇堂主对着满树红枫猛然惊醒。 他拍拍自己的脑袋，眉眼得意地飞扬—— 等这太傅案的风波平息些许，他就要回笑傲堂，设立一座集娱乐与休闲于一体的退休院。 退休院的名字他都想好了，就叫“三千界”。 啧啧，傲娇堂主乐颠颠地咧嘴笑，论爱财有道，谁能敌得过他夜慕参？ 转眼，他又轻轻叹气。 也不知道凌商要如何为自己翻案？ 更不知道……凌商为什么要这样做？ 难道冷魅的妖孽美人，真的就这么被傲娇堂主的美貌打动了么？ 与世隔绝的时光格外漫长。 衬托之下，凌商到来的时候，光阴又似流水。 深秋的夜晚总是寂凉。 尤其是这空荡荡的无尘居，处处都是凌商的影子。 处处都和他一样冷。 这晚凌商带着一身胭脂味回来，手上还提着一小坛杜康。 夜慕参的瞳孔收缩些许，旋即不露声色地笑问，“你还记得我爱喝杜康呀。” -------- 酣饮过后，傲娇堂主来了兴致，想去找夜慕景叙叙旧。 凌商半天才抿了小半杯的酒，听到夜慕参这么说，眉也不皱地仰头喝尽了杯中酒。 美人脸上泛起薄薄的红雾，双目阴郁而隐怒。 “哎，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夜慕参被盯得红了耳根，“我交代景哥一些事，实在有些挂心，想要了解一下……” 他分明行事坦荡荡，这会儿却被凌商的目光惹得莫名心虚。 夜慕参吸吸鼻子，“凌商啊，你该不会是……吃醋了吧？” 凌商的神色在瞬间恢复了淡漠。 他垂下眸，修长白净的手悠闲地把玩着白玉瓷杯。 夜慕参再次听到那句冰冷的话—— “你若是踏出这里一步，你我便再也没有干系。” “呃……”夜慕参几分失落几分委屈，咕哝道，“这都过去半旬了，小爷我在这了无人烟的无尘居都要待得发霉了……如今像个囚笼里的金丝雀，出去透透气也不行，见见我的亲友也不行……” “囚笼？”凌商半是迷茫地望着夜慕参，“你讨厌这里么？” “不不不，不讨厌。一点都不讨厌。”夜慕参愈发心虚，腆笑道，“你的宅院，从里到外，一砖一瓦，一花一木，我都喜欢。”他顿了顿，“喜欢得不得了。” “但是你不开心。”凌商的语气平静温柔，听不出是喜是忧。 “也不是不开心。”夜慕参坦诚，“只是总觉得有点虚。” “虚？”凌商抓起他的手，稍稍诊脉，“你没病。” “咳咳……”夜慕参忍不住眨了眨眼，嘴角甜甜地上扬。 冰山美人偶尔耿直认真的模样……真是太可爱了。 “我不是身体虚，小爷我身体结实着呢。”夜慕参顺势反握住凌商的手腕，指尖暧昧地在他手心搔动，“嘿嘿，要不你今晚让我一回？” 凌商扬眉——这么些天过去了，居然还想反攻？ 是他近来太温柔，才让他的傲娇怂受产生了不切实际的错觉么？ 看来，今晚得卖力一点…… -------- 夜慕参察觉凌商眼里氤氲的情欲，连日来笼罩心头的迷雾一下散去。 “凌商哥哥，你你你……饶了我吧……”夜慕参心肝儿颤颤，“别看我脉象正常，其实我，我身体也挺虚的……” “你拜托太子的，可是锦囊一事？”凌商淡定地无视夜慕参的恳求。 挑起了火苗，就得负责灭火。 “哎，果然，什么都瞒不住你。”夜慕参顺势坐到了凌商身边。 凌商不动声色地抽回自己的手。 除了在床上，他对夜慕参的亲昵举动始终感到排斥。 “太傅的死与你无关，你也无须再去想。”凌商简单地说出自己的意见。 “周浩那个老头怎么说也是我的义子，”夜慕参反驳，“他死得不明不白，小爷我也差点为他陪葬，我怎么说也要查清楚。” “所以……”凌商终于回过头，瞳孔泛紫，“你已经决定要离开这里了？” “没有，没有的事。”夜慕参有点揪心——凌商这样聪明的人，对于不愿自己离开无尘居这件事，却执着得几乎盲目。 无尘居对于夜慕参而言，与其说是避风港，更不如说是将他豢养成凌商情夫的金丝笼。 可每每提及影射离开的想法，凌商都会这般冷着一张脸，教傲娇堂主不知所措。 “我不会走。你赶我，我也不走。”夜慕参心虚地浅浅笑着，星眸里映着美人清冷孤绝的妖孽容颜。 “等太傅一案处理好了，你要去何处，我都不会拦你。”凌商语气僵硬地吐露。 “知道你关心我。嘿嘿。”夜慕参揽上凌商的肩，“凌商，你为我做这么多……” “不是为你。”凌商扣住夜慕参在自己身上吃豆腐的手，“我只是尽一个朋友的责任。” “……”夜慕参一阵头晕，差点被自己胸腔汹涌上来的一口老血给呛死。 “朋友”？凌商就是这么对朋友的么？ 该做不该做的都做了，只是朋友？ “我以为……”夜慕参干涩地开口，想要再次告白。 “现在这样不好么？”凌商的目光突然变得灼热而狠戾，“还是你受不了这里的清寂……还是你受不了我？” “没有。没有。”夜慕参连连摇头，“只要你别不理我，怎样都好。” 他想了想，继续道，“现在这样，我很喜欢。” 凌商像是被什么困扰，皱起眉，又往口中灌入一口酒。 浓烈香醇的酒液在口中含热了。 凌商觉得身边这人微启的唇瓣似乎更热。 这凉意渐深的暮秋，就该醉倒在这样的温热里。 “唔……”夜慕参鼻腔窜入凌商的气息，被动地饮啜着凌商口中的琼浆玉露。 滋味是前所未有的令人战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0章 移花接木之无忧囚笼（11） 凌商身体力行地告诉夜慕参，自知之明的重要性。 夜慕参双手撑在凌商那充满禅意的檀木烛台上，头向后仰，靠在凌商肩头，失神而忘我地喘着。 他近来喜欢上背对凌商的姿势。 因为这样可以不用受到美人逆天美貌的视觉冲击…… 如果控制得好，就可以幸免于流鼻血。 凌商也喜欢避开夜慕参的视线。 即便是擅长伪装和克制心绪的忘忧侯，也会在被欲望吞噬的临界点回归自我。 他紫雾弥漫的眼底，是积郁七年的心寒，是窖藏十三年的怨恨。 决然不该让阿参看到的。 凌商终归不忍对夜慕参太狠，在他承受不住之前便放过了他。 也算放过自己。 背后绽放一朵凄艳墨莲的凌商，七年前就没了心。 可十三年后再次见到夜慕参…… 空洞的心窝似乎又有开始了搏动。 原本天衣无缝的计划，似乎在碰上这莫名其妙的家伙之后就开始脱离正轨。 再这样下去……自己怕是要疯掉。 销魂蚀骨的欢愉过后，凌商圈着夜慕参不放开。 这种时候，凌商总是习惯性地沉默。 夜慕参则是习惯性地感到虚无失重的不安。 如果能够这样安逸地直到永远，那夜慕参定会安然接受这宛如囚犯的命运。 无所事事，无忧无虑，天下的一切烦扰都与他无关。 身无尘埃。心有凌商。 甚好。 可偏偏，这种日子会有尽头。 教他如何心安理得地享受这不甚真实的安逸？ 深夜，夜慕参枕着凌商的胳膊睡得正酣。 凌商却扣了一声响指，唤醒了他。 “怎么了？”夜慕参迷蒙地揉着眼睛。 “没什么。想听你说说话。”凌商漆黑的眸子在黑夜里亮如星辰。 “唔……”夜慕参轻轻将凌商散在额际的发丝拨到耳后，“你有心事么？” “……”凌商无言，生疏地学着夜慕参的动作，似是温存地抚着他的眉线。 夜慕参心头喜不自禁，又往凌商怀里蹭了蹭。 凌商收回抚在他额际的手，白皙的脸庞在幽暗的夜里显得孤寂，教夜慕参想亲近而不得，想怜惜又不忍。 “哎，你一句话都不说，我自言自语，也未免太傻。”夜慕参轻叹。 “不傻。” “算了，傻就傻吧。”夜慕参莞尔而笑，“你想听我说到天亮都可以。” 凌商的呼吸顿时停住。 十三年过去了，阿参似乎……更傻了。 凌商与夜慕参稍稍分开些许距离。 傲娇堂主不经意流露的情感教他腹中又隐隐窜起火苗。 与其听夜慕参自言自语到天亮，更不如…… 听他嬌喘至天明，再求饶到日上三竿。 不过，冷傲的凌商也不会允许自己这么禽兽。 他回归本心——深夜难眠，自然是有心事。 心事，自然也与身边这人有关。 “自言自语倒是一门技术活。”夜慕参转了转眼珠，“也算你有福气，遇上小爷我。我别的不太行，唯独说话这码事啊，嘿嘿……” 傲娇堂主笑意盈盈，“不是我吹牛，我吹的牛都能飞上天。” 凌商沉默着轻轻点了下头，以示附和。 “我的事你应该都知道了，”夜慕参摸索了一会儿，握住凌商的手，“那就说说景哥的事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1章 移花接木之无忧囚笼（12） “你就这么牵挂景太子么？”凌商平静地问。 “牵挂倒不至于。”夜慕参将手指扣入凌商的指缝，“他毕竟是我唯一的亲人。” “唯一？” “这么说或许有点过分，但是啊……”夜慕参的语气不咸不淡，“真正待我如亲人的，只有景哥。” “是么？” “以前还有阿彦……”夜慕参的心猛然收缩，声音也微微发哑，“现在就只有景哥了。” “……” “你吃醋了？” “……” “哎，吃醋就直说呗，又没什么丢人的。”夜慕参嬉笑着，“说真的，你若为我吃醋，我还挺开心的。” “……” “呃……好吧，你没有吃醋就算了。”夜慕参尴尬地干笑两声，“我还是挺开心的。你在这儿，我就开心。” 夜色里，夜慕参没有看见凌商关爱智障少年的眼神。 “我不会吃醋。”凌商冷冷道。 “这样啊……”夜慕参拖长了声音掩饰自己的失落，“也对，只有别人为你吃醋的份。” “没有。”凌商的声音仍旧冰冷。 “真的么？”夜慕参半是玩笑半是试探，“你现在可是侯爷了，恋慕你的声名才华、为你神魂颠倒的人一定有很多吧？” 凌商不愿提起这话茬，有心回避夜慕参的追问。 他本可以毒舌地回一句“与你无关”，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旁人都与我无关。”凌商沉默片刻后道，“除了弥相，我只有一个朋友。” 夜慕参的心顿时狂跳。 “哈，凌商……我不愿我们只是朋友……”夜慕参轻声喃着，呼吸也乱了。 “……” “呃……”夜慕参敏锐地感应到凌商的抗拒，后悔不迭，“当我没说，你别在意。现在这样就挺好。” “嗯。” “景哥为我做过许多事。”夜慕参自顾自地剖白，“我对他只是单纯的兄弟情谊，半点不似对你这样的。” “……” “再说，我们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弟，我就算欣赏他的才华、喜欢他的温柔、感念他的付出……我也不可能对他有那种有违常伦的感情。” “……”凌商喉结滚动，声音喑哑，“为什么？就因为是兄弟么？” “这个理由难道不够吗？”夜慕参反问，“兄弟呐……书上怎样说的？非但可耻，还恶心……” “书上说的，世人说的，你也这么想么？” “我……”夜慕参皱眉凝神想了想，“我倒也不觉得如何，只是这种事不可能发生在我自己身上。因为我分得清自己的感情。” “……” “哎，大半夜的，说这个干什么，”夜慕参再次干笑，“我真是太久没有同人说话，尽说些胡话了。” “太子为你做过什么？”凌商平静地转移话题。 “景哥啊……”夜慕参想起七年前的大雪，“他救了我的命。” 夜慕参又摇头，“不，他不止救了我的命。那时候的我，就是扶不上墙的烂泥。景哥让我免了死罪，也让我重新做人……总之，再也没有像他那样好的兄弟了。” “……” 凌商喉咙泛苦，终归说不出一个字。 “再也没有那样好的兄弟……”夜慕参深吸一口气，悲从中来，“因为我害死了另一个兄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2章 移花接木之无忧囚笼（13） 阿彦这个人，终归是夜慕参心头一根刺。 夜慕参不想在凌商面前提起他。 他猜测，凌商对阿彦的了解必然比自己更多。 而他夜慕参这辈子造过的所有孽，都烙在了那个可怜少年的命运里。 夜慕参不愿让凌商将他当作那种十恶不赦的人——尽管他确实是。 “他不是你害死的。”凌商低哑着嗓音，“他只是想做个了结罢了。” “你不必安慰我，我知道自己做过什么。”夜慕参长长地叹了一声。 “嗯。”你不知道。 “好了，人死不能复生，就不叨扰亡灵了。”夜慕参对凌商说，也对自己说。 他继续着原来的故事—— “你一定知道，我八岁那年就入了诏狱。 “那时候，阿彦才刚离开公主府。 “我记得啊，那还是一个早春的黎明前。 “天都没亮，那个老头就派了三支羽林军和五百多位精兵，将姑姑的府邸团团围住。 “姑姑不愿受那刑狱之辱，白绫都挂好了，准备一死了之。 “可她想在死前和我交代什么，赶到我屋中将我唤醒了…… “然后啊……她就抱着我哭，什么都没有说。 “我那时候哪里懂呀……只觉得姑姑好可怜…… “哭成那样，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后来两位大将闯了进来，带走了姑姑。 “又有两位少将要带走我的时候，简箴公公匆忙赶到，将我带到了宫中。 “按照那位刑审司大人的说法，我同样是戴罪之人，更加不能和姑姑再见面的…… “不过简箴公公替我求了情，我终于和姑姑在诏狱重聚了。 “那里的天牢，可比大理寺要高级得多。 “别看我小时候在公主府娇生惯养的，进牢没多久啊，我就习惯了那里的生活。 “每天看看圣贤书，和牢里的其他人说说话，谈谈笑；偶尔景哥也会来看我。 “说起来，景哥对我一直都很好。 “我最喜欢的那些小人书，都是他私藏在怀里偷渡给我的。 “还有那些说不出名字的玩意儿，他只要想到了，都会带给我。 “他还告诉我许多外头的趣事儿。 “要是没有景哥，我多半会变成和狱里那些丧病的家伙一样…… “可是你也见识过景哥了。他啊，真是世上最好的哥哥。 “嗯……阿彦也很好，但是阿彦他不把自己当人看，不像景哥。 “当然，景哥从小就是嫡皇子嘛，宫里的人见了他都卑躬屈膝。 “可是景哥从不骄纵自矜——光是这一点，天底下就没几个人赶得上。 “至于阿彦……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他受了多少苦才回到洛阳…… “他不把自己当人，只把自己当仆，也是情有可原…… “唉……我怎么又提起他了？ “哈哈，瞧我这张嘴，你在一旁，就总是说些不该说的事…… “言归正传，景哥对我可谓言传身教。 “我是个戴罪的皇子。皇帝那老头尽管为我安排了狱中夫子，可那人……也就和鲁迁半斤八两吧。 “你别看我现在这么聪明——不怕你笑话，刚出狱那会儿，我连买壶酒都会被骗呢。 “对了……出狱……” 夜慕参的声音浸满悲伤，“凌商啊，要不是景哥，我早就没命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3章 移花接木之无忧囚笼（14） “是么？”凌商的声音透凉，“太子殿下对你可真这样好？” “比我说的还要好……”夜慕参往他怀里蹭了蹭，“他岂止是救了我……” 凌商的呼吸突然变得沉重。 他的胸膛被夜慕参挠得发烫。 “这般好，你确定他对你不曾怀了别的心思？”凌商幽幽问道。 “你在想什么呢……”夜慕参的心突突地跳，“景哥他这辈子只喜欢过两个人。” “是么。”凌商的语气是毫不在意，听来更像是嘲讽，而非发问。 “是啊。”夜慕参轻叹，“你说巧不巧，他喜欢的两人，我也都喜欢。” “……” 片刻的缄默过后，凌商又问，“你也有两个心上人？” 夜慕参囧了囧。 自己怕是被凌商身上的气息迷乱了心智，尽说些胡话。 “没有的事，咳咳，”傲娇堂主尴尬地解释，“我的心上人只有你一个。” 凌商自然是不可能相信夜慕参这番轻飘飘的辩白。 “我刚刚表达得有点歧义……”夜慕参惶恐地深吸一口气，手又不安分地在凌商劲实的胸口摸了两把。 “你不是很会说话么？”凌商等着傲娇堂主更专业的说法。 “在你面前我就破功了啊……”夜慕参无奈苦笑，“凌商啊凌商，我在所有人面前都能戴一层面具……唯独在你面前，我就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凡人而已。” “……”凌商不说话，却伸手将夜慕参拥入了怀中。 “在碰上你之前啊，小爷我这辈子只在乎两个人。”夜慕参伸出一只手，稚气十足地比划了一个“二”字。 凌商顺了顺傲娇堂主的发丝，心想，怀里这家伙，倒是个十足的二货。 “一个是阿彦……原因你也知道，我欠他不知几条命了……当然也不仅仅是欠他几条命那么简单，他那个人，怎么说呢……”夜慕参低喃着，胸口一阵钝痛，“他就是让人见了生气，看不见的时候又让人放不下……” 凌商默不作声，只稍稍松开了夜慕参。 夜慕参明白，凌商这般是想听自己继续说下去。 他将手缩回毯内，色气地抵在凌商胸口—— “在乎的第二个人，自然就是景哥。 “但是我对他们俩，都不是对你这样。 “起码，我可做不出和他们上床这样荒唐的事来。 “嘿嘿，只有你……” 夜慕参恶作剧地掐了掐凌商的胸口。 凌商扣住他的手，“昨晚还不够么？” “呃……”佛系从心的傲娇堂主立马认怂，“凌商哥哥，我错了，我不该玩火……” “嗯。继续说，你的心上人。” “我的心上人只有你一个。”傲娇堂主伸出四指，“我夜慕参对天发誓，过去，现在，以后，都只有你凌商一人。” “……”凌商再次无语。 “但是景哥的心上人，你知道是谁么？” “……”冰山美人自然不会回答这种烧脑的送命题。 夜慕参轻轻戳着美人手感甚好的胸口，“一个是你，这已经是全天下人都知道的秘密了。” “另一个是你么？”凌商问得让人猝不及防。 “咳咳……”夜慕参差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怎么可能？！” “……”怎么看都可疑好么。 再说，谁会不喜欢阿参呢…… 夜慕参的胸腔再次被哀伤浸透，“景哥的另一个心上人，就是阿彦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4章 移花接木之无忧囚笼（15） 凌商默然，连呼出的气息都是冰冷的。 夜慕参想起往事，心情也有点沉郁。 半晌后，凌商冷幽幽嘲讽，“太子可真是执迷不悟。” “景哥他就是这样。”夜慕参半是惋惜半是不忍，“总是对救过他的人念念不忘。对阿彦这样，对你也是这样。” “嗯。”凌商一点也不喜欢夜慕景，“他那时候救下太子，也只是偶然。” 阿彦是为了救夜慕参，顺便救下夜慕景罢了。 凌商是为了拜访汤怀安，也顺便救下这位天真的太子罢了。 “景哥对我好，归根结底，都是为了阿彦。” “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凌商因隐怒而呼吸加重：阿彦，又是阿彦。 “他很早就以为阿彦死了……”夜慕参提起那个名字便喘不过气，“所以算上了阿彦的份，加倍地对我好。” “是么？” 凌商心想，这也太不合理了。 夜慕景之所以对夜慕参那样好，是因为阿彦死了？ 如果真的喜欢阿彦，倒是去救他啊。 又为什么要对夜慕参好？ 怎么听都像是接近夜慕参的借口好么…… “因为阿彦唯一的愿望，就是让我好好的。”夜慕参声音愈发柔软，“要不是因为他，景哥或许不会为我做那么多。” “……” 凌商咽下了到嘴边的讽刺。 夜慕景对阿彦，确实比夜慕参好得多。 但这改变不了阿彦对他的刻意疏远。 夜慕景对凌商，比对阿彦还要好。 倒是为凌商添了许多方便。 夜慕参见凌商依旧没有睡意，便继续原来的故事—— “七年前寒冬，特别特别冷。 “那皇帝老头下旨，赐姑姑鸩酒。那天是小寒。 “半月后的大寒，就该轮到我了。 “我亲眼看着姑姑喝下鸩酒，七窍流血。 “你或许觉得没什么……可是我不一样。 “我出生不满七日就被简箴公公带到了公主府。 “我没有母亲，我只有一个姑姑…… “其实喝鸩酒也没什么，我本就是个戴罪的皇子，本就是被幽禁在后宫一辈子的命…… “那样或活着，和死了也没分别。 “但是景哥那个笨蛋啊……居然跑去那老头的御书房前，跪了三天三夜。 “据说他晕倒了几次，但是宫人一靠近，想要搀他起来，他又会醒过来呵止那些人。 “到了第三天晚上，据说他自己已经成了雪人。 “身上一层厚厚的雪，化都化不开。 “他终于等到皇帝那老头赦免我的手谕时，膝盖已经跪得磨出血了。 “那场大雪也让他落下了病根…… “他自那时候起，身体就一直虚得很，还很畏寒。 “我帮他搜罗了不少名贵的药材，都于事无补。 “唉，你若是心情好，为他看看呗。” 夜慕参突然想到，自己身边可不就有一位才不世出的神医吗？ 不用起来可就可惜了。 “……”凌商回以沉默。 “知道……”夜慕参无奈地咂咂嘴，“你这位倾世毒医，非破茧蛊不救，只对人下毒，从不以药医人。” “嗯。” 凌商的确不曾破这不医治任何人的誓言——唯独夜慕参是例外。 例外就例外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5章 移花接木之无忧囚笼（16） 夜慕参对于凌商这满腹医理却不愿救人的态度自然十分好奇。 可他也不追问究竟是什么原因。 他害怕自己多嘴一问，凌商又要对自己的心意起疑。 既然凌商不愿说，他夜慕参就不会纠缠不休。 只要凌商不将自己当作那刨根问底喋喋不休的愚人就好。 只要能一直像现在这样，维持着两人间微妙的平衡，纵然处处都如履薄冰，也好。 “太子殿下为你在御书房外跪了三天三夜，”凌商缓缓捋着夜慕景和夜慕参的渊源，“陛下终于被太子打动，免了你的死罪。但是他对你仍旧顾忌颇深，又废了你的皇籍。” “没错。”夜慕参稍稍调整姿势，将头枕在凌商臂弯，“所以啊，没有景哥，我连自己这条命都保不住……更别提遇见你了。” 凌商不理会夜慕参矫情的告白，又道，“堂堂大皇子，竟然为了一位罪孽深重的兄弟在大雪里跪了三天三夜……” “咳咳，我唯一的罪孽，就是害了阿彦。”夜慕参反驳，“皇帝加在我头上的那些罪名，跟我可没半点关系。” “嗯。我知道。”那还不够深重么？ 夜慕参听不到凌商的画外音，继续道，“唉，说回来，皇帝恨我入骨，也不明白他如何容忍得了我和姑姑在他后院生活那么多年…… “更不知道那老头怎么就心软了。 “呵，那个残忍无道的家伙，对自己嫡亲的姐姐都能下那样的毒手，对我就更没有手下留情的必要了。” “因为他是大皇子吧。”凌商一针见血，“他和皇后的嫡子，怎样都不忍让他在雪里冻死的。” 夜慕参轻叹，“唉，别看景哥平日柔柔弱弱的，他倔起来啊，还真是雷都打不动。 “换做我，别说是跪三天，就是跪三炷香的时间，都玄。 “后来你也知道了，我就成了人人笑话的废皇子夜慕参。 “整整六年暗无天日的生活啊…… “我第一天被赶出皇宫的时候——那时候景哥还生着重病，只有我一个人。 “出宫的时候，那一老一小两位太监一路上嘀嘀咕咕的。 “你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吗？他们尽管声音很轻，可我全都听得一清二楚。 “我此次就是一个废皇子，一个被除了名的夜家人——比断了根的太监更没有尊严。 “呵，他们还真没说错。 “出宫后啊，我身上只有几件细软，几块碎银。 “我到了食肆，连叫菜的规矩都不懂，教整个食肆的人看笑话…… “唉，不提也罢。” 凌商伸手握住夜慕参的手，“过去了。” “嗯……”夜慕参拉着凌商的手抚上自己的脸，“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好不真实。” “那个时候……”我该在你身边的。 凌商不愿承认，胸口沉郁顿挫的酸楚是因为心疼。 夜慕参感应到凌商的情绪，安抚地浅笑—— “我要死不活地过了几个月，后来被景哥从郊外的马场捡了回去。 “那些也不提。总之啊，后来我终于活了回来。 “为了景哥，为了阿彦，为了姑姑……” 夜慕参深深吸了一口气，凑近凌商，啄了一下他的唇—— “大概经历那么多事，都是为了遇见你啊，凌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6章 移花接木之无忧囚笼（17） 三更寒夜，静得能听见秋风扫过庭院落叶的簌簌声响。 两人睁着眼在黑暗里谈了半天，双眼也都适应了这幽暗的光线。 夜慕参望着凌商干净深邃的大眼，感到不可置信。 这人怎么就越看越好看呢？ 凌商的呼吸很浅很薄，带着淡雅的茶香，打在夜慕参的脸上，好像蒲公英轻轻刮了两下。 “我的事……你不想问么？”凌商犹豫再三后问道。 “想问。”夜慕参几分不安，“但是不敢问。” “不敢？” 夜慕参转了两圈眼珠，“你不想让我知道的事，我也就不想知道。” “不好奇么？” “好奇啊，怎么会不好奇？”夜慕参压低了嗓音，“我派去查你底细的那人，可是百晓生。他都查不出什么……你说，谁会对你不好奇？” “你想知道什么？” “以前想知道你的一切。”夜慕参老实应道，“现在反倒觉得，不知道也无不可。” “真的？” “真的。”夜慕参认真地点头，“我只要知道你还好好的，我还能见到你，就够了。至于你过去是谁，又做过什么，经历过什么……我知不知道都无所谓……” 夜慕参又立刻否定了自己刚才的说法，“不不不，我已经不想知道了。” 了解你的过去以后，会不知道该怎样面对吧。 “如果我告诉你……”凌商拨开夜慕参的长发，凑近他的耳畔，“我做过很多十恶不赦的事呢？” 凌商的气息扑入夜慕参的耳，在他敏感的肌肤上俏皮地打转，教他浑身跟着颤了一下。 “十恶不赦？”夜慕参压抑着自己起伏的心弦，哼笑道，“那你也是小爷我的人。” “是么？”凌商的手顺着夜慕参的脸颊滑至他的颈，他的锁骨，再滑进他宽松的衣袍内，“到底谁是谁的人，嗯？” “嗯……”这是个严肃的问题，夜慕参思索再三，认为这不是认怂的时候。 他一个翻身，将凌商压在身下，坏笑着，“你是小爷我的人，确定一定以及肯定！” 凌商不紧不慢地游移着他灵活的大手，嘴角暧昧的浅笑。 …… 黎明将至，傲娇堂主眼角泪意涟涟，双颊潮红，双腿发颤，再次后悔自己起了反攻的心思。 反还是不反，将是困扰夜怂受一生的问题（语出日常乱入的皮不归……）。 凌商细致地为夜慕参清理过后，在他额前轻轻落下一吻。 夜慕参精疲力尽地闭上双眼，很快就入了梦乡。 凌商则十分轻巧地开了房门，独自去了养心室。 日上三竿，傲娇堂主仍在酣睡。 凌商端了一碗清粥，推开了房门。 他动作极轻，纵是警觉极高的夜慕参也没察觉；又或者，是深夜的纠缠太过…… 凌商盯着熟睡的夜慕参看了好久，不知想些什么。 等到粥快凉了，凌商终于开口唤醒了夜慕参。 在无尘居的日子里，傲娇堂主每天都过得很佛系，完全不需要再练习什么佛系心法。 洗漱过后，他先是伸了个漫长的懒腰，又趁凌商不注意，勾着他的下巴啄了一下美人的唇。 甜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7章 移花接木之无忧囚笼（18） “粥凉了，我去热一下。”凌商不动声色地退开一步，别开双眼。 “不用热，我喜欢喝凉的。”夜慕参嘿嘿笑着，“你煮的？” 凌商表情复杂地纠了纠眉，微微颔首，算是承认。 “你不喝么？”夜慕参瞅着孤零零的一小只白玉瓷碗，“一起呗。” 凌商望了望窗外的天，眼里再次流露无可奈何的神色，“我喝过了。” “唉？”傲娇堂主微微诧异，又不满地轻哼，“背着我偷吃，你这家伙果然，果然比我这当大老板的还刁！” 哼，真是不开心！浪漫的情侣早餐变成他寂寞的一人食。 凌商一脸“拜托”的神情，“我卯时便用过餐了。” 夜慕参不好意思地挠头，“啊哈哈，我睡得太晚了，让你等我到现在用餐，也确实不厚道……” 凌商正想大度地表示不介意，傲娇堂主又涨红了脸，几分羞赧，“可小爷睡到这样晚，也不能怪我！” “怪我。”凌商从容地点头，“昨晚是有点过火。” 夜慕参的脸红到了耳根，“咳咳……知道就好……还好我体力不差……” “你的体力……”凌商若有所思地看着傲娇堂主微微敞开的胸口，语气中肯而正经，“还有待提高吧。” 这粥看来是喝不下去了。 “还不服气么？”凌商哭笑不得地扬眉。 阿参闹小脾气的模样……甚是可爱。 日光下红着脸喘着气唤自己的名字……必定更可爱。 这样想着，凌商的腹中又窜起一股细细的火苗，烧得他呼吸也乱了几分，眼底更漾起动人的流光。 夜慕参小声嘟哝，“服气……”是不可能的。 虽然目前实力悬殊，反攻的可行性相当低…… 但是，凡事都会有转机的嘛。乐观的傲娇堂主这样安慰自己。 “我还是去热一下吧。”凌商见夜慕参没有用餐的意思，起身就要去端走清粥。 “不用不用。”夜慕参赶紧拦住他，“我现在就喝。” 他摸摸自己空荡荡而发瘪的肚子，“昨晚说了那么多话，后来又……唉，反正爷现在饿得很，可等不及你去热了。” 夜慕参说着便喝了起来。 清粥入口，还带了些许温热。 多喝两口，夜慕参又偏过头沉思起来。 “怎么了？”凌商望着他，“太难喝了？” “不是，不难喝……”夜慕参轻叹一声，“很好喝。只是这味道……” 凌商的眉不自在地锁紧。 夜慕参又摇头，笑道，“大概是我想多了，竟觉得这味道有点似曾相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8章 移花接木之无忧囚笼（19） “你在这里待了这么久，出去透透气罢。” “可是……”夜慕参疑惑道，“你不是不许我出这无尘居半步么？” 凌商敛了眸中的柔情，“你不想出门么？” “想啊，当然想，只是你这样……”连出门也要看着我，也太古怪了。 “那就算了。”凌商抿了抿唇，“我这就回侯府。” “哎……”夜慕参回到屋内，几分急切地望着凌商，“你才封侯不久，最近很忙吧？” “还好。”凌商冷淡应道。 “外面的事，真的不能让我知道么？”夜慕参隐忧重重地小声问道。 几天过去，夜慕参多少猜到，凌商不许自己离开无尘居，并非单纯为了护他免于大理寺的骚扰。 毕竟，没有人敢对皇帝亲自册封的侯爷故居造次。 凌商宁愿自己三天两头地来回奔波，也不愿让夜慕参和自己以外的人接触…… 似乎，更是为了将他与外界的消息隔开。 “你不知道比较好。”凌商也不回避夜慕参的问题，“我不会害你。” 夜慕参垂眸，十分内疚，为自己方才那句不合时宜的质问。 他纵然为太傅的案子挂心，却也清楚，自己不该再插手。 否则，他的嫌疑只会越来越难洗清。 毕竟，那句话可以说是相当伤感情了。 “我知道你不会害我。”夜慕参再次抬头看凌商时，俊美的脸庞又挂上了明亮的笑容，“凌商，一起去玉泉山吧。陪我。” 凌商望着夜慕参的笑颜，十分踌躇。 “小爷我才不管你侯府的事忙不忙，”夜慕参越笑越奸诈，“凌商哥哥，你不陪我，我可寂寞了。我太寂寞，可是要跑的。” “……” 凌商严重怀疑眼前这美少年和那精明能干的笑傲堂堂主是否是同一人。 “你舍得跑么？”凌商意有所指地看了看他家傲娇怂受平坦的小腹，视线再往下…… “我……”夜慕参牙疼脚软地认怂，“我不跑。嘿嘿，这儿有美人，再寂寞我也能忍。” “走吧。”凌商抓起夜慕参的手，准备出发。 夜慕参就像垂髫小儿头一次出门远游，兴奋得双眼放光。 双手相扣，微微刺痛的灼热感自手心传至心窝。 短短一截路，却因握着凌商的手，风景格外美好。 夜慕参只觉天空格外湛蓝，阳光亦甚是灿烂。 来到马棚，迎啸又欢快地从鼻头喷出一根谷穗，接着仰天轻嘶，还蹬了蹬蹄子。 前一晚两位主人闹得那样激烈，作为一匹单身了一辈子的骏马…… 迎啸对傲娇堂主的感情就有点微妙了。 “哎！好你个迎啸，亏小爷我当年对你那样好，如今居然连马背都不让我上！”夜慕参抓着凌商的胳膊起身，吃疼地揉了揉后臀。 可怜傲娇堂主这饱受蹂躏的小翘臀。 过去与夜慕参心有灵犀的迎啸，此刻却连他的话也听不懂了。 凌商见状温柔含笑，抚着迎啸的耳悄悄说了句什么。 迎啸立马又乐颠颠地哼了一声，摇头晃脑，憨萌得可以。 凌商轻巧利落地登上马背，对夜慕参伸出手，“上来吧。” 夜慕参迷了眼：美人这动作，这姿势，这眼神…… 真是英姿飒爽，美到无以复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9章 移花接木之无忧囚笼（20） 夜慕参不太满意被凌商圈住的姿势。 他还想做圈住凌商的男人呢。 晚上被压，白日被圈…… 说好的拐人上马，浪荡天涯，没想到自己却变成了被拐的那一个…… 不行，这口气，傲娇堂主咽不下。 凌商自然知道夜慕参在想些什么。 他眼底划过一丝戏谑，将夜慕参紧紧箍在怀中，拟出柔情声调，“抓住你了，可别想再跑。” “……”夜慕参愣了愣，“我没想跑啊。”我只是想反一下。 凌商双腿踢了踢马腹，一手牵引缰绳，另一只揽住他窄腰的手更加收紧，“总之，别走……” 夜慕参再次恍了神，心脏几乎要蹦出喉咙，“不走。永远不会。” 晴空万里，朗日当头，清秋的风却还是嫌冷。 而夜慕参后背贴着凌商的胸膛，浑身都暖洋洋的。 无尘居位置僻静，凌商又特意挑了条无人问津的路线；一路上，都只有两位俊美非凡的少年紧紧相偎。 迎啸走得时疾时缓，既为驮了天底下美貌第一的美人凌商而洋洋自得，又为自己堂堂一匹好马居然沦落到吃狗粮果脯而自怜不已。 终于来到玉泉山，已过了一天中最炎热的时刻。 这座洛阳城最髙的山峰，雄奇巍峨，令人惊叹。 峻极连天的峰峦，有的挺拔林立，犹如刀削斧劈；有的则象斜生的笋尖，可攀缘而上。 到了冬季，山巅积雪，群山裹银。 雪霁天晴之时，暖阳光辉洒落群山，山间石林还会反照绚烂的光彩。 洛阳城壮丽繁华，玉泉山奇瑰如画；二者互相辉映，美不胜收。 夜慕参对这座山也有特殊的情感。 美景在前，美人在侧，夜慕参心中五味杂陈，恍若隔世。 不说点什么似乎有点尴尬，夜慕参勉强扯道，“若是夏日过来，这儿倒是能避暑。” “嗯。也能打猎。” 凌商紧紧握着夜慕参的手，用一种连自己也不理解的方式手指交缠，仿佛怕极了他突然甩手离开。 “打猎……哈，说来惭愧，我这人不善箭术，打猎还不如打击人。” 两人一路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慢慢到了山顶。 空气稀薄的山巅，两人站到了陡峭险峻的山崖边。 “来的路，你可走过？”凌商眼眸低垂，望不穿缭绕的云雾。 “没有……”夜慕参才否认，又立马摇头，“走过，走过不知多少回了。” “这样么？” “是啊……”夜慕参打了个寒噤，“阿彦以前……从这里摔下去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50章 移花接木之废立太子（1） 自凌商带夜慕参去了一趟玉泉山之后，他便再也没有踏足过无尘居。 惶然间又过去了半月。 夜慕参整日闲来无事，几次三番想要偷偷溜出无尘居，却又在打开大门之前折返。 傲娇堂主心想，凌商之所以不派人来看着自己，也是因为出于信赖自己。 他若擅自出门，就是辜负了凌商。 另外，也不能排除这无尘居附近被安排了凌商耳目的可能性。 想起清风斋只是一座情报搜集机构的掩护，夜慕参就禁不住寒毛直竖。 若夜慕参离开的消息传到凌商耳内…… 他可真怕了凌商对自己视而不见的冷漠。 咸鱼太久，难免精神空虚。 夜慕参等不到凌商，不是神情呆滞地遥想凌商一身红袍的模样，就是翻看他书房内的医书典籍。 思人而不得见，只会加深心头的不安罢了。 而妄图利用医书打发时间的时候，傲娇堂主更是丧气。 书房内的藏书，大多都是用西夏文和东瀛文所撰写，只有极少数几册是汉字所著。 即便是汉字的医书，在夜慕参看来，也像佛经那般晦涩难懂。 更何况那些鬼画符的西夏文？ 不过，夜慕参倒也有一些发现。 在那些医册里，有一剂毒，名作“无弋”。 五年前走访西夏，夜慕参见识过几位“无弋”。 那时候，西夏王还不是作风狠辣的南胜渊，而是愿意与夜氏交好的髙煜。 十七年前，高煜到了知天命的年纪，才堪堪得了一位少主。 听说那位少主天生异骨，出生的时候竟没有发出半声啼哭。 少主六月能言语，两岁所识的字便超过了西夏王自己。 三岁之时，众人皆知，这位少主非但能透视人心，还能通晓亡灵，预知天命。 可惜，与这番惊人天赋相伴而来的，是连西夏最德高望重的巫医也束手无策的顽疾。 巫师预言，少主命不过二十载。 那位巫师的预言从未出错过。 西夏王不惜一切代价，只为医治其唯一的继承人。 少主两岁那年，高煜偶尔听闻了柳生冥的神通，三顾茅庐，力邀他为少主诊治。 柳生冥在年仅四岁的少主身上下了一盏蛊后，少主的症状竟即刻就有所舒缓。 西夏王当下即被其医术之高明，还有他“毒之所至，唯毒解之”的医毒学问深深折服。 高煜无疑将这位来自东瀛的神秘高人看作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他毫不犹豫地遣散了被他批作“饭桶”的巫医，还为柳生冥封官加爵。 少主之顽疾，大概是柳生冥这辈子碰到的，唯一真正棘手的挑战。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51章 移花接木之废立太子（2） 无弋，按照字面之意，即拉满了弓而无箭。 有弓而无箭，寓意缺憾。 那些被西夏王遴选成为无弋的男童，注定以自己的命去弥补少主的缺憾。 这些男孩多半是穷苦人家的幼子。 一位无弋抵得上五百匹骏马。 对于挣扎在温饱线边缘的多数西夏平民而言，这是极大的诱惑。 也难怪家家户户争抢着将自己家的男童献给西夏王。 大多数人，也都抱着侥幸心理——若自己的孩子能够通过无弋的考验，献祭之后还能留一条命呢？ 利益面前，所谓的骨肉亲情也不会太可靠的。 旅人长叹一声，道是没有一位男童能够与无弋尽数融合。 他们的命运大同小异，最终都将落得个秃鹫分尸的下场。 彼时，夜慕参与夜慕景正从西夏王高煜那儿吃了趟闭门羹。 夜慕参满心只忧心着故人，半分同情也不愿施与偶遇的这两位无辜少儿。 夜慕景踌躇许久，终于也听取了旅人的劝诫。 两人继续赶路。 离开贺兰山之后，夜慕景对那两位无弋仍旧念念不忘。 他喃喃自语了片刻，终于提起自己观察到的奇异现象。 在大皇子面前，阿彦总是刻意地保持着恭敬而疏远的态度。 但是，夜慕景也曾在偶然间看到过阿彦的双臂。 那是一双苍白消瘦，甚至有几分畸形的手。 嶙峋的小臂上蜿蜒袅袅地盘着奇诡的符号，像是画上去的，又像是烙上去的。 夜慕景注意到那时阿彦的神情，仿佛在为自己手上的图形感到羞耻不安。 既然阿彦不愿倾吐自己的过往，大皇子也就不问。 而不久之前遇见的两位无弋，他们褴褛的衣物遮掩不住手脚的肌肤，也遮不住他们肢体上的图案。 那些图案虽说与阿彦身上的不一样，却有有一种说不出的相似之感。 夜慕参压根没有细看那两个男孩衣衫之下的肌肤。 他们濒死的模样已经足够丑陋，细看两眼，他就反胃。 此时经夜慕景提起，夜慕参才察觉到一丝关联。 然而，要说阿彦是无弋，也决然不可能——五年前的夜慕参不做犹豫地确认。 且不说阿彦来到洛阳公主府的时候已经十岁…… 阿彦身上即便有些丑陋的图腾，却没有半点溃烂的疮疤。 而且，羸弱的阿彦怎么看都不像能够通过西夏王的遴选。 ——要成为无弋，首要条件就是身子板儿要好。 夜慕参与夜慕景望着西夏格外湛蓝的天空，为自己的疏忽惋惜了一瞬，随即继续赶路。 二人笃定无弋与阿彦无关，心头细小的疑问火苗也被生生掐灭。 而五年之后，夜慕参对着凌商的医书，心头再次燃起了那束火苗。 无弋是西夏一种邪恶巫术必不可少的一剂药。 男童经受洗礼之后，被带入香室。 十八位高僧为其念诵《大藏经》，为时三日三夜，不眠不休。 待到男童被经文纠缠得神智不清、灵魂出窍之时，无弋便会趁虚而入。 每个被种上无弋的男童身上都会化出被巫师标记的烙印。 烙印狰狞而丑陋，如藤蔓般攀附至男童干净的身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52章 移花接木之废立太子（3） 但凡经历过无弋洗礼仪式的男童，身上都会烙上一样的图腾。 图腾的寓意，即西夏少主的生辰。 但是，若体质太差，无法吸纳无弋的男童，身上也会烙上类似的图案。 无弋之礼，本身就是一项极为危险的巫术。 即便是最有经验的巫师，也难保能够成功。 若是失败了，巫师自身和受礼的男童都会被邪灵报复。 报复的诅咒，也同样会烙印在男童的身上。 吊诡的是，失败的巫师却只需割破手指，划一碗血就能挽救自己的命运。 至于那诅咒的内容为何，狡猾的医书又一笔带过，教人摸不着头脑。 看来，阿彦过去差点成了西夏少主的祭品——夜慕参这样猜测。 这日日落时分，空气冷得连弥相都没了和傲娇堂主置气的精神，凌商又提着酒、牵着迎啸回来了。 夜慕参闻见酒香，三步并作两步迎了上去，几乎当场扑倒了美人。 还好凌商武艺不赖，从容侧身避过夜慕参的冲撞，又伸手揽住他又纤薄几分的腰身。 眨眼之间，美人凌商不仅保住了美酒，也稳住了眼前这位巴不得将自己生吞活剥的美少年。 可叹的是，傲娇堂主太久未见美人，突然与他如此亲近相对，实在是…… 心脏狂跳，血液沸腾…… 所谓傲娇堂主夜怂受，有三大招牌，令美人凌商欲罢不能。 其一，自然就是傲娇堂主那不可一世无出其右的傲娇笑。 傲娇与痞气并存，俊朗与风雅齐驱，无人不为之心动。 其二，则是笑傲堂堂主对酒的品谛。 世上好男儿无数，却没有一个人能像笑傲堂堂主夜慕参那样，懂酒而不滥酒，醉酒而不疯酒。 与夜慕参喝酒，无疑是天底下最快意之事。 至于其三……不消说，就是夜怂受见了凌商的人就砰砰心跳、多看两眼就忍不住流鼻血的美妙体质。 笑傲堂堂主笑傲天下，从不是个在人前示弱的主儿。 普天之下，只有凌商一人独享夜怂受这份不淡定。 “这般想我么？”凌商伸出手指，在夜慕参的鼻前划了划，笑得温柔醉人。 “该死……”夜慕参心虚地自喃，“又出洋相了……” “别动。”凌商一手扶住夜慕参的头，将另一手上的酒壶交给他，又取出手帕。 “你……”夜慕参使劲地眨眼——凌商居然在为自己擦鼻血…… 夜慕参凝视着凌商，不放过他脸上的每个细节。 凌商嘴角含笑，眉眼平淡，目光灼灼，只仔细盯着自己的手帕，不曾皱一下眉头。 夕阳的余晖苍凉得让人倍感寂寥，眼前的美人却比印象中更加迷人。 “你……”夜慕参内心纠结不已，半天不知该说什么。 凌商越是这般体贴，他的鼻血就越是汹涌。 可他偏偏宁愿流尽鼻血，也想多看两眼凌商这副表情。 比他身穿红袍演虞姬、口含青丝为人解蛊的模样还要好看。 ——因为此刻，凌商是为了自己而专注。 夜慕参最终还是怕自己失血过多而死，那样就再也看不到美人了——不划算。 他嘿嘿笑了起来，双眼弯成了明月，“凌商，天气凉了，我们先进屋吧。” -------- 西夏少主……不归透露一下，他很有意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53章 移花接木之废立太子（4） 半月不见，凌商身上非但没有增添封侯加爵的矜贵气质，反倒比上回见面时更清冷孤绝。 “你都在忙些什么？”夜慕参双眼泛着星光，“哪位侯爷像你这样的？才半月，眼圈都黑成了熊猫。” 夜慕参本不愿问，可他克制不了自己。 “忙着……”凌商一手支在门上，一手拨开夜慕参贴在耳上的发丝，“想你啊……” 夜慕参背抵着门，双手托着冰凉的酒壶放在胸前，捂不住快要炸裂的心肺。 “我也……”傲娇堂主不甘示弱，欲要反撩，却实在是提不上劲。 每日每夜想的都是眼前这个人，终于见面，最煽情的话都成了最可笑的心事—— 说不出口。 “不想我么？”凌商莞尔，笑得魅惑无比。 他由后扣住夜慕参的颈，大掌托住他的头，薄凉的唇贴上夜慕参的。 凌商的唇上，有暮秋的味道。夜慕参这样想。 凌商看着夜慕参闭上了眼，投降于自己的唇舌攻掠。 他的眸子一下子变得透凉，眸底隐现幽暗与狠戾。 绵长的亲吻迅速点燃了两人之间的温度。 酒瓶落地，酒液溅湿两人的鞋面。 是一刻也无法按捺的烈火。 …… 夜慕参双腿发软地偎在凌商臂弯，后背紧贴凌商的胸膛。 “酒都洒了。”夜慕参终于从酣畅淋漓的云雨中回过神，为那壶来不及品尝的酒惋惜。 “衣服也脏了。”凌商不以为意。 “近来清风斋的生意还好么？”夜慕参挑了个不太敏感的话题。 “嗯。”凌商敷衍地应了声，仍旧不愿谈起这无尘桃源之外的事。 “也不知道，我笑傲堂什么时候才能将你的清风斋纳入麾下。”夜慕参试探地笑道，“你都是小爷我的人了，那一天也不远了吧？” “笑傲堂……”凌商语气几分犹豫，“被宇文大人收编了。” “宇文靖轩？”夜慕参回头面对凌商，“他凭什么？” 凌商不答，夜慕参却也猜到了原因。 怪不得那天宇文靖轩答应提拔自己……原来还是为了笑傲堂。 甚至于…… 周浩答应收夜慕参为义子，又将他引荐给户部尚书，也不能排除是出于对笑傲堂雄厚实力的觊觎。 如果周浩不曾中蛊身亡，如今的夜慕参，恐怕还是会一步步走入他和宇文靖轩早已编织好的陷阱，亲手将自己五年的心血拱手让人。 “就是说……”夜慕参的喉咙仿佛被利刃划破，“我现在又是一无所有了？” 凌商定定地注视着他，一言不发。 “鲁迁呢？”突如其来的打击令夜慕参气结得几乎吐血。 “笑傲堂被收编入了朝廷，对你而言也不是坏事。”凌商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 “是啊，不是坏事。”夜慕参凄然叹喟，“以后要办什么事，只要打着户部的由头就可以了。若是出了什么事，也可以全数推脱给户部……” 他又自嘲，“为他人作嫁衣裳，没想到这种事也会发生在我身上。” “只是暂时的。”凌商语气轻柔，“没有人能拿走属于你的东西。” “真是……”夜慕参甩了甩头，“我不在，鲁迁肯定应付不了。” “你不在……”凌商深深望进他黯然的双眼，“我在。” “那个老头，”夜慕参恨恨咬牙，“他对周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恐怕早有预谋了。” “你还有我。”凌商拥住夜慕参，“留在这里，什么都不要担心……”我的阿参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54章 移花接木之废立太子（5） 为了一个人，放弃所有，真的值得吗？ 这个问题，在凌商不在的日子里，始终困扰着夜慕参。 从一间寒碜的小铺子，一步步成为今日名冠洛阳、甚至享誉夜氏的笑傲堂，其间辛酸，只有夜慕参一人明了。 夜慕参重情重义，可以为夜慕景赴汤蹈火，只为报他七年前大雪长跪之恩. 他也可以倾尽所有，为欠下累累孽债的阿彦殉葬。 而笑傲堂对于夜慕参而言，意义绝不亚于自己亲手抚育长大的孩子。 要他眼睁睁看着自己多年的心血付诸东流——还是落到了自己最看不惯的皇帝老爹手里——夜慕参做不到。 没有人会想看到，自己辛辛苦苦种的白菜被猪拱了。 更没有人会愿意，让自己含辛茹苦养大的掌上明珠被仇人抢去。 “凌商，到底怎么回事？”夜慕参颇感痛心，甚至愧疚于自己对凌商的纵情。 ——笑傲堂堂主，从来都不是沉眠于小情小爱之人。 可因为凌商——因为害怕失去他，也因为自己对他的贪恋——夜慕参不知何时，竟变得不再是自己。 “你不用知道。”凌商的双眸黑如深渊，“我说过，你不必担心。” “怎么可能不担心？”夜慕参胸闷头疼，“换做是你的清风斋，你乐意么？” “这是两码事……”凌商一把将夜慕参揽入怀中，“相信我，我会处理好。” “不是我不相信你……”夜慕参再次觉得，拥住自己的人遥远而不真实，“凌商啊，你把我当作什么了？” 凌商无言。 无忧的日子，没有人不贪恋。 即便从一开始就知道，一切都只是谎言编织成的幻梦…… 即便反复告诫自己，越出雷池半步就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即便是脱胎换骨、无心亦绝情的凌商…… 只因为他是夜慕参，凌商精心构筑的坚冰堡垒，也只能在他每一个暖阳般的笑容里融化溃败。 “凌商，我不需要你的保护。”夜慕参用尽所有力气，终于吐露自己的心声；他的声音也因恐惧而颤抖。 他恐惧，因为他害怕，这话说出口之后，自己就会失去凌商这座港湾。 “你不明白……”凌商将夜慕参箍得更紧，“我不是为了保护你。” “那就不要把我锁在这里。”夜慕参推开凌商，“不要一个人抗下所有的事……” 他双手搭上凌商的肩，眼神真挚而充满斗志，“有什么麻烦，让我和你一起面对。我不是草包绣花鞋。” “你杀过人么？”凌商眼底柔情散尽，嘴角是落寞的讥讽。 “我……”夜慕参一时语塞。 他对他人的生死苦乐从不在乎，可那也不意味着他视人命为草芥。 “杀人之事我确实没做过……”夜慕参猜不透凌商这样问的原因，垂下眸子，“可我却害死过一个人……” 凌商听见“害死”二字，背上墨莲颜色蓦地变得深沉。 他清癯的脸上被痛苦的阴霾笼罩。 沉浸于过往的夜慕参不曾察觉凌商的异样，继续道，“不，我非但害死了阿彦……我害得他不知死了几次……”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55章 移花接木之废立太子（6） 凌商隐怒地深吸一口气，后退一步，捡起沾满酒味的衣物披上。 “你说你过去十恶不赦……我又何尝不是？”夜慕参神情戚然。 他接过凌商递来的衣袍，却只挂在手上。 “不一样……”凌商冷笑，“无论是亲手杀人，看着他们在你面前苟延残喘至死……还是借刀杀人，看他们一步步走进早已布下的陷阱，像被操纵的人偶对命运无可奈何……你从未尝试过。” 凌商的话教夜慕参不寒而栗。 “他们……是你的仇人？”除此之外，夜慕参无法想象，除了仇恨，还有什么原因能令凌商做出那样残忍的事。 凌商幽深的眼底，紫雾时隐时现。 十恶不赦之人，堕入鬼道，什么时候需要理由了？ 凌商擦过夜慕参的肩，来到门边，“你若要离开这里，就请自便。” 天知道夜慕参多么痛恨这句话。 自己和凌商的维系，如果只能局限于这无尘居之内，那又算什么？ 为什么不能光明正大地在一起？ 为什么要将他与外界隔离开来？ 该怪他自己太贪心么？ ……难道不该怪凌商总是将他拒之于心门之外么？ 夜慕参不是没有怨过。 在这怨念背后，是他对凌商越来越深的占有欲。 想要让世人知道，忘忧侯凌商是他夜慕参的人。 想要成为凌商的唯一，了解他的所有。 想要走进凌商的心里，成为牵动他心跳的存在。 …… 一股劲冷的风涌进昏暗的屋子；美人颓败地低着头，欲要离去。 “凌商！”夜慕参唤住他，“我们谈一谈吧。” 凌商转过身，因纵情而凌乱的青丝被风拂起，将他的脸颊衬托得更加冷淡，“谈什么？” “你不可能让我在这里待上一辈子。” 凌商偏过头，不置可否。 如果真的可以将眼前这人永远禁锢在这里……该有多好。 只是，他凌商的归宿，早在出生之时就已落定。 “如果你有什么计划……不方便让我知道的计划，我可以等——等你完成你要做的事。”夜慕参尽力让自己听起来不像满腹牢骚的怨妇。 “然后呢？”凌商望着夜慕参，似在探究他的话是否真心。 “然后……然后就回到正轨——你当你的侯爷，我管我的笑傲堂。”夜慕参脑海中飞快地做着盘算，嘴角惬意地上扬，“到时候，小爷我就要八抬大轿，娶了你。” 若夜慕参不曾提起离开这茬，此刻的凌商或许还有心情，身体力行地告诉他，到底该是谁娶谁。 然而，一想到夜慕参终将了解这段日子里发生的一切，凌商就提不起劲。 他背上的墨莲正一点点复活——只因夜慕参那句“害死了阿彦”。 再耽搁下去，释心莲的毒就会令他痛不欲生。 寒冷的夜风窜进夜慕参单薄的衣衫，令他从缠绵的情愫中清醒。 “所以，告诉我一个期限吧。”夜慕参痛下决心，“什么时候才能让我离开这里？也好让我心里有个准。” 再拖延下去，心头的不安只会越来越重。 他不是脑残，最讨厌自寻烦恼。 夜慕参不知道的是，只要他知道发生了什么，无论凌商有没有完成要做的事…… 凌商都不可能再见他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56章 移花接木之废立太子（7） 「无弋」让七岁的凌商成了背负诅咒的游魂。 毒入骨髓，《大藏经》的符咒顺着筋脉附着在千疮百孔的五脏六腑，肆虐叫嚣。 唯有以灭世墨莲所蕴集的万物之恶灵，才能够化解符咒之毒。 「释心莲」则让十六岁的凌商成为无心绝情的行尸走肉。 墨莲的九瓣莲叶，早已将凌商的心层层包裹，隔绝于俗。 一旦心绪被牵引触发——无论是愤怒，不甘，抑或是悲恸，绝望——沉睡的释心莲便会复苏。 选择了这样的方式续命，无异于与冥王做买卖——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无弋驱不尽，释心莲也就不能连根拔除。 因此墨池的水永远是活的。 也因此弥相永远不会离开凌商。 深夜，凌商洗去了从墨池带出的一身药味，回到屋中。 辗转反侧的夜慕参假装入眠，竖起耳朵听着凌商的一举一动。 他暗暗腹诽：凌商的闷骚个性，实在是没救了。 夜慕参不明白凌商又受了什么刺激，居然又要去墨池疗伤。 不过，聪慧的笑傲堂堂主自然也清楚，自己的话触到了凌商的逆鳞。 得过且过的生活不是他想要的，但是…… 能够多拴住凌商一天，便是一天。 凌商的动作轻得让人怀疑，他究竟是人还是鬼魅。 凌商合上房门之后，夜慕参便一直假寐着；他甚至没有听到凌商的脚步声。 然而，他却感受到了凌商的注视。 傲娇堂主的身体因美人灼热的目光而变得燥热。 终于，夜慕参再也憋不住越来越局促的呼吸，率先败下阵来。 他踢开薄被，扯松了丝缎睡袍，又挠乱了青丝。 该说些什么，才能不尴尬呢…… “吵到你了？”凌商的声音温柔得像梦。 “不……没有……”夜慕参干脆坐了起来，“弥相呢？” “喝够了我的血，够它半月安稳了。” “它是喝够了，我可没有……”夜慕参的舌尖狡黠地唇上吸溜了一下，“凌商，长夜漫漫……” “方才做噩梦了么？”凌商无视夜怂受的调戏，伸手轻揩去他额头的细汗。 “呃……方才啊……”夜慕参囧了眉头。 “还是在怨我什么都不愿告诉你？”凌商对夜怂受的反应了然于心，一针见血地戳中他的心事。 “没有没有，怎么会怨你？哈哈哈。”夜慕参笑得相当尴尬，“你定然有你的道理。” 凌商突然失了声，不知该说什么。 说什么，都无法让时间倒流，回到错误铸成之前。 尽管他很清楚，就算再给他一次机会，还是会做同样的选择，酿同样的苦酒。 “你变了许多。”凌商突然冒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来。 “噫？”夜慕参眨了眨眼，又摸了摸自己的脸，“变帅了么？哎，这很正常啦。” 凌商被忧愁浸满的心一下子被傲娇堂主的厚颜无耻逗得舒展开来。 他轻抚夜慕参的下颚，“是比过去更俊了。” “嘿嘿。那是。”夜慕参笑得像个吃了糖的小儿。 “如果是阿彦，你会生气。” “哎？跟阿彦又有什么关系？”夜慕参不解。 “如果阿彦向你隐瞒了什么，你会罚他三日不吃不睡，还要让他写血书认错。” 夜慕参的心揪成一团，“你不是让我忘了阿彦么？为什么你记得比我还清楚？” 凌商不答反问，“为什么会变这么多？因为阿彦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57章 移花接木之废立太子（8） 夜慕参也为自己的反应感到纳闷。 如果阿彦对自己隐瞒了什么，他会气得吃不下饭。 自己气够了，还要加倍地折磨那不坦诚的少年。 如果是其他人——夜慕景或是鲁迁——他只会一笑了之，不再追问。 唯独因为是凌商，他会咬牙咽下满腹的不解与担忧。 他还要逼着自己去换位思考，只望自己不会为凌商造成困扰。 因为阿彦么？夜慕参自己也说不准。 或许是对阿彦心怀愧疚而小心翼翼，事事都下意识地收敛脾气。 又或许，仅仅因为他是凌商，所以心甘情愿地放下自己的不可一世与骄纵。 “不要活在他的阴影里。”凌商用长者的语气说。 凌商自觉无望——因为他太了解夜慕参了。 夜慕参不可能放下过往，凌商更不可能释怀。 他们的交集，只局限于这地下恋人式的幽会。 正如参商永隔，他二人也不可能相偕沐浴在灿烂的阳光之下。 纵使二人再不信命运之说，他们也逃不出恶灵埋下的伏笔。 “我怎么觉得，你比我更走不出阿彦的阴影？”夜慕参半开玩笑地反问，“还是……你连他的醋也吃？” “嗯。对。” 凌商简洁到过分的回应再次教夜慕参心头小鹿乱撞。 脸红心跳之余，夜慕参又有种阴森森的感觉—— 凌商连死人的醋都要吃，怎么看都不太正常…… “呃……你开玩笑的吧？我可不觉得你有那么中意我……”夜慕参纠结而尴尬地打哈哈，“再说，阿彦和景哥一样都是我的兄长，我对他才没有……” “别自欺欺人了。”凌商犀利地戳穿他。 夜慕参顿时愣住——他自欺欺人？ “你真的对他没有别的感情么？”凌商又变得咄咄逼人。 “哎，怎么可能？哈哈哈，他啊……”夜慕参越笑越郁闷，“他都不及你一半那么好看。” 凌商突然压到夜慕参身上，膝盖顶开他的双腿，“你只喜欢我这张脸么？” “那也不尽然，”夜慕参腿还有点软，腰还有点酸，却还是逞强地圈上凌商的颈，“我也喜欢你的身体呐。” 半月不见的两人，自然经不住这样亲密且暧昧的撩拨。 傍晚刚见面时的一番酣畅，只是开胃菜罢了。 夜慕参慌张地掰着凌商的手，强作镇定地劝道，“凌商哥哥，你刚刚被弥相吸了那么多血，这会儿肯定虚弱得很。要不，这回你躺下面，我来出力如何？” …… 凌商再次身体力行地告诉夜怂受一个残酷的真相—— 污不归的《夜怂受反攻记》，到番外完结都不可能写出一个字。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则是《夜谈八卦》上洋洋洒洒的《夜帝秘史》，其中最为精彩绝伦的一篇《天方夜谭之反攻——怂帝竟原来是怂受，反攻总是反被攻》。 …… 凌商发了狠，灭顶的快意如骇浪席卷夜慕参的感官。 傲娇堂主呜咽不止，凌商眼底风起云涌，在他耳畔低喃，“你肯为阿彦放弃一切，就不能为我留下么？” “如果可以永远留在你身边，我当然愿意。” “……”永远可以属于任何人，唯独不属于凌商。 -------- 咳咳……哪位高人有兴趣写反攻记的话……请务必告诉不归，我要第一个捧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58章 移花接木之废立太子（9） “你关不了我一辈子，也瞒不了我一辈子……所以……” “所以，在你知道之前……”凌商一个翻身，让夜慕参跨坐在自己腰间，“不要去掺和那些事。” 夜慕参被顶得噎了气，理智早已溃散，质问的话都化作迷人的喘息。 …… 天色渐亮，凌商还是不放过夜慕参，疯狂的情欲几乎将他挫骨扬灰。 待到夜慕参闷闷哼哼，连讨饶的话都说不出时，凌商又将他锁在怀里。 美人说了什么，只剩半口气的夜怂受毫无印象。 他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凌商捋着夜慕参的发丝，望着隐现白光的窗纸轻叹，“你的双手，不该沾上那些肮脏事的。” -------- 做买卖的时候，最致命的就是“隐形条款”。 笑傲堂堂主早年被人坑过两回，其惨烈不堪回首。 吃一堑长一智。后来，夜慕参练就一身忽悠神功，用这一招不知拐了多少盲目的洛阳小老板。 在那些小老板们发现自己被这位不老实的废皇子坑了之前，笑傲堂已经成功崛起，带领这些无知的凡人们发家致富。 他们非但不谴责夜慕参最开始的小伎俩，反而将此视作笑傲堂堂主独具慧眼、高瞻远瞩的刻意安排。 所谓落魄一时叫韬光养晦，落魄一世就是彻底的废柴。 成功者所做的恶劣勾当，在成功之前是污点，在成功之后又摇身一变，成了轶事。 经商如此，经营感情，同样如此。 然而，用利益衡量感情，未免太伤感情。 这一点，纵横商场的夜慕参似懂非懂，凌商却透彻得很。 他走的每一步，都早在七年前就开始设计了。 夜慕参的感情毫无保留，凌商却不得不时时刻刻审时度势。 说到底，他凌商也只是一介凡人。 没有人会想要靠近自己——与恶灵签下卖身契的，空有一副好皮囊的行尸走肉。 鱼与熊掌不可得兼。 短暂的欢愉和宿命的诅咒相较，不堪一击。 凌商没有贪恋的资格和权力。 也因此，他能做的，只有在这场谎言里，尽力让夜慕参忘却烦忧——即便只是一时的。 所谓的“隐形条款”，即是夜慕参在无知无觉的情况下，对于凌商不知所因的信赖。 作为回报，凌商回赠给夜慕参一场不真实的美梦。 等到夜慕参明了了一切的前因后果，这份信赖定将不复存在，甚至会化为鄙夷与痛恨。 不过，那时候，凌商也已经完成了自己要做的一切。 剩下的，都不重要了。 翌日，夜慕参懒洋洋地醒来，美人已经消失无踪。 “居然一声不吭地就走了啊……”夜慕参自言自语，语气失落。 屋中没有半点凌商来过的迹象。 若不是身体的疲惫酸乏清晰而真实，夜慕参真要以为，前一晚只是自己太过想念美人而做的一场大梦。 不过，笑傲堂堂主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态。 凌商在为了他的笑傲堂奔波操劳，自己怎么说也没有不满的理由。 他打理完自己的咸鱼日常，攀上了屋顶。 这一日风轻云淡，午后的阳光七分明亮，三分和煦。 天边一颗浅浅的红火，正缓缓移向地平线。 等到日暮时分，天空的另一段就能看到浅白色的参宿三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59章 移花接木之废立太子（10） 夜慕参嘴上叼了一根从凌商药房偷来的甘草，悠哉地晒了一下午的太阳。 无尘居于洛阳城闹中取静之地，周围一带都是些空置的宅院，大多无人居住。 周边连吆喝的小贩都没有，更不会有人打扰。 夜慕参从屋顶俯瞰，只见高低起伏的素雅砖瓦椽墙错落有致地排开。 甘草的清甜味在口中渐渐淡去，阳光的温度渐渐冷却，夜慕参脑海里反复重现着凌商的诘问。 ——自欺欺人？ 夜慕参以手遮挡双眼，阳光透过指缝折射出斑斓的色彩。 纵使凌商总是能够一眼看穿夜慕参的心思，但是对于阿彦，他却真的看错了。 夜慕参对阿彦从来没有越界的情感，正如阿彦对夜慕景。 -------- 十三年前的凛冬，三位少年攀上了积了厚厚一层雪皑的屋顶。 阿彦为两位皇子铺好软垫，护他们不受凉；自己则跪坐在雪层上侍奉着。 夜慕参炫耀般地问夜慕景，“景哥哥，你可听说过洛阳皇城的禁军训殿？” “那是什么地方？”夜慕景虽在问夜慕参，双眼却盯着阿彦。 “禁军呀，”夜慕参露出白白的虎牙，“姑姑说，宫里的禁军个个都是百里挑一的好手。他们这样厉害，肯定是受过极严格的训练呢。” “没错。我也听说过。”夜慕景点头，“只不过，这禁军使命特殊，训殿的位置据说也十分隐蔽……” “训殿所在之所以不为人知，并不是因为禁军的身份特殊。”阿彦突然插嘴道。 此时阿彦来到公主府已有小半年。 夜慕参多少察觉夜慕景看阿彦的眼神不对劲，于是在夜慕景面前总是对阿彦格外亲昵。 若夜慕景不在，阿彦敢这样打断夜慕参的话，定会被当场骂得狗血淋头。 而此刻……阿彦只能祈祷夜慕景回宫之后，夜慕参能手下留情。 夜慕参前一晚才从长公主那儿听来关于禁军的事，本想在夜慕景与阿彦面前出出风头…… 没想到阿彦却似乎了解得比自己还多，这下自然十分不服气。 “是吗？”夜慕参微微撅着嘴。他看着阿彦被冻得脸色发青，心头却仍觉不过瘾。 阿彦沉着地点了点头—— “几百年前，夜氏先祖夜璃推翻姜氏的暴政，号召天下英雄攻至皇城洛阳。 “攻城之战持续了半月之久，夜氏的兵马日益损耗，军心也逐渐溃散…… “皆因这洛阳城的构建，每条通道、每块护垒、每座城墙……都经过精心的设计，易守难攻。 “夜氏溃败之际，夜璃的好友为他献计：欲攻其都，先噬其心……” 夜慕景看着阿彦发白的嘴唇，十分不忍。 他朝阿彦伸出手，“雪上太冷了，你和我们一起坐垫子上吧。” “坐我这边，阿彦——我帮你暖手。”夜慕参虚伪地笑着。 “多谢五殿下。”阿彦垂下眸子，长长的睫毛颤动两下，似乎抖落了几粒细雪。 他坐到夜慕参身边，嘴角是缠绵的浅笑。 夜慕参厌恶地往一旁挪了挪身子，不愿和他靠得太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60章 移花接木之废立太子（11） 夜慕景脱下自己厚实的狐裘，递向阿彦，“你穿得太单薄了……” “他习惯了。”夜慕参推开夜慕景的手，心情莫名糟糕得一塌糊涂，“景哥哥，他只是一个书僮。” “怎么这么说？阿彦是我们的朋友啊。”夜慕景脸上温柔的笑刺眼得很。 他落寞地收回狐裘，也不再披到肩上，好像要陪着阿彦一同受冷。 “五殿下说得没错。我不冷。”阿彦看着夜慕参微微发红的侧脸，漂亮的双眼泛着让人见了就胸闷的晶莹。 “后来怎么样？”夜慕参不情不愿地抓过阿彦的手捂在手心，“洛阳是如何被攻下的？” 阿彦纤细的手冷得不像话，他的手指碰到夜慕参的掌心时惊恐地缩了一下。 轻轻一下，就挠得五皇子怒火中烧。 夜慕参不会在夜慕景面前对阿彦无礼，只将他的手攥得更紧了。 阿彦抿了抿唇—— “如今，洛阳四围五十里，有南衙十二卫，北衙十六骑。 “另有东西各有殿前司六军，及侍卫亲军八司。 “早在四百多年前，这些地方，有的是马场，有的是民宅…… “夜璃的援军还在千里之外，只能暂时放弃正面攻击。 “夜璃诈降，同时北方女真族也在边境大肆屠城，姜氏对夜璃也放松了警惕。 “趁此机会，夜璃带领三百多位兵将，将刚才提及的地方逐个击破，收为己用。 “后来夜璃在洛阳城外与援兵会面，用了一个月才让八千援兵乔装成平民入了洛阳城。 “洛阳周边的四十二处不起眼的废弃之地，不知不觉间都成了夜璃的据点。 “等到姜氏发现外患成为内忧之时，已经太晚了。 “四十二处阵营的地下，是四十二条通往皇宫的通道。 “姜氏不愿听取朝臣劝诫，死也要死在皇宫里。 “天下百姓受尽苦难，他却夜夜笙歌，醉生梦死。 “八千大军出其不意，避过了护城禁卫军，经由地道包围了皇城。 “夜璃不费吹灰之力，一剑砍下姜氏的项上人头…… “从此以后，这片江山不再姓姜，而冠上了夜姓。 “夜璃老谋深算，担心用心险恶之人用同样的方式攻城，便下令封了地下通道，还将那四十二处废弃之地全数改建成为禁军训殿。 “洛阳城的地图上，是看不到那四十二处训殿的。 “据说那些地方都经过特别的设计，外观和寻常的宅院或马场都没什么区别。 “所以，禁军训殿之所以隐蔽，归根结底，并不单因为里头的精兵使命不凡…… “更因为那些地方的地底下，实为通往皇城的秘密通道。 “暴露了禁军训殿，就相当于暴露了皇城的软肋——在战乱时期，无疑是致命的。” “阿彦，你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夜慕景惊叹地望着阿彦。 “我……”阿彦低下头，苍白的脸上慢慢染上一片绯红。 “景哥哥，你别问了。”夜慕参松开阿彦怎么也暖不温的手，“他啊，知道的都是些奇奇怪怪的东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61章 移花接木之废立太子（12） 这天夜慕景离开后，夜慕参揪着阿彦来到已经结了一层冰的池塘边。 “跪上去。”夜慕参怒气冲冲地下令。 阿彦看了一眼池上的冰层，刺骨的寒意自背脊窜至全身，不禁打了个哆嗦。 “愣着干嘛？还不快点！” 阿彦攀上石阶，小心地踩在冰层上。 “不是那里，去池子中央。”夜慕参甩着手。 阿彦又走了两步，脚下打滑，扑到了冰面上。 夜慕参看见他通红的双眼就满腔怒火，“你真是……摔伤了吗？” 阿彦摇头，“没有。” 他吸了吸鼻子，很快又起身，朝池子中央走去。 夜慕参却仍觉不够，眼珠狡黠地转了两圈，恶意地笑道，“冰没有化，就不许吃饭。” 阿彦的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地点头。 寒天冻地，要将这层冰跪到化了，不知要几个时辰。 等到冰化了，阿彦必然要沉入水中。 夜慕参对自己的残忍命令十分满意。 谁教这不知好歹的书僮又破坏他的兴致？ 总是做这些教人不顺气的事，活该被自己好好整一整。 当晚，夜梓灵问起阿彦，“慕参，你是不是又欺负阿彦了？听说你罚他跪在冰上。” 夜慕参仰起稚气未脱的脸蛋，眨着天真乌亮的双眼，“我没有欺负人。姑姑，那个阿彦偷进了你的书房！” “什么？”夜梓灵的神情一下严肃起来，“你确定吗？” 夜慕参认真地点头，“他一定去了。下午他还在景哥哥面前卖弄，把洛阳城的禁军训殿都在地图上标了出来——他还知道什么……什么暗道……还有姜氏以前在皇宫周围设下的壁垒……” “真的？”夜梓灵的声音变得幽冷，“他真的来过我的书房？” “他自己承认了。”夜慕参随口编了个理由，扯起谎脸不红气不喘，“他说我若想当太子，光是学夫子教的那些还远远不够，就背着我偷了姑姑书房的东西，要让我也学一学……” “大皇子知道吗？”夜梓灵将夜慕参拥入怀中，抚着他柔软的发丝，“夜慕景知道你要当太子吗？” “不知道。”夜慕参撒娇地把头埋进夜梓灵的怀中，“景哥哥不是我的亲哥哥，我不会告诉他的。” “嗯。除了阿彦，谁都不能告诉，明白吗？” “姑姑放心吧。”夜慕参笑得无害。 “但是阿彦这个人……”夜梓灵的语气几分迟疑，“慕参，他到洛阳之前去了哪里，他告诉过你吗？” “没有，”提起这茬，夜慕参胸口又一次堵得慌，“他每次都装哑巴，真是讨厌死了！” “阿彦下午说了什么，你能重复一遍给姑姑听吗？”夜梓灵语气慎重。 夜慕参记忆超群，重复一遍并不是难事。 夜梓灵听罢，不禁锁起眉头，“我书房内的书籍里，没有一本记载过这些事。” “咿？”夜慕参的小脸瞬间又红又烫，为自己随意的扯谎而不安，“那他……” “慕参，姜氏和夜氏的纠葛，只有帝王才有资格了解，你明白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62章 移花接木之废立太子（13） “帝王？父皇吗？”年幼的夜慕参对夜梓灵所说的并不太明白。 “没错。帝王之术，不传外人。其中奥秘，只有皇帝才会亲自传授给太子。”夜梓灵压低了嗓音，“其他人——别说是我这个长公主，就连你们这几个皇子，都没有机会接触的。” “那阿彦是怎么知道的？”夜慕参愣愣地眨巴明亮的双眼。 “那就要问他了。”夜梓灵轻叹一声，“阿彦这孩子，我也搞不懂。为什么偏偏要……” 夜慕参竖起耳朵，巴不得自己可以钻进夜梓灵的心里，弄明白阿彦的来历。 可夜梓灵却在这时转了话锋，只长叹一声，“他如果真的知道了不该知道的……恐怕这里也保不住他的命了……” -------- “怎么又去屋顶了？”凌商推开门，看见屋顶上一个寂寞的人影，微微蹙眉。 “哎？”夜慕参终于从记忆中回过神来，“你不是走了吗？” 凌商目光深沉，看得夜慕参耳根发烫。 “嘿嘿，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夜慕参吐掉早已没了甜味的甘草杆。 “去屋顶做什么？”凌商追问。 天知道他有多讨厌看到夜慕参一个人在屋顶的情形。 “去屋顶啊……”夜慕参顺着树干回到了地面，“换个地方想你咯。” “……”凌商表情复杂地避开夜慕参的目光，“进屋吧。” 书房内浅浅的茶香。 “对不起，急着回来，忘了带酒。”凌商把头伏在夜慕参的肩头。 “怎么了？”夜慕参有点无措。 认识凌商这么久，这还是凌商第一次在他面前表露出疲惫和脆弱。 “没什么。”凌商紧紧圈住夜慕参，气息打在他的颈间。 “好了，不就是没有酒吗？我又不是酒鬼……”夜慕参抚着凌商削薄的背脊，“你在这里，比三百坛美酒在这里都要让我开心。” 凌商无言，张口在夜慕参颈间咬了一口。 “哎！痛！”夜慕参被突如其来的痛感吓了一跳，“你咬我做什么？” 凌商不答，加深了牙齿的力道。 他一点点碾磨着夜慕参喉结附近的肌肤，牙齿慢慢渗入他的皮肉，舌尖尝到他的血。 “凌商……哎……美人……”夜慕参推不开凌商，微微有些发怔，“你被吸血鬼附身了吗？我……” “别说话。”凌商抬起一手，捂住夜慕参聒噪的嘴，继续吮吸着他的血。 “唔……”夜慕参心头发慌，双眼飞快地眨动。 半晌后，夜慕参颈部酸麻，疼痛感清晰地牵引全身的神经。 凌商终于抬起头，嘴角是落寞的浅笑。 美人的薄唇沾了血，在烛光映照下格外诱惑。 夜慕参看得入迷，一时间竟感受不到颈上的伤口，更忘了问凌商究竟怎么了。 “那个……酒……”夜慕参觉得屋内的空气太过稀薄，感到心悸头晕，“不是有你的清酒么？我觉得可比杜康还美味。” 凌商眼底划过一丝杀气，声音凛然，“不许再喝那酒。” “呃……那就不喝。”夜慕参被凌商的气势吓得连质问都不敢。 “不准再去屋顶。”凌商勾起一根修长的手指，揩去夜慕参颈上伤口处的血渍。 “好。”夜慕参扣住凌商的手腕，将他带血的手拉近自己。 傲娇堂主目光灼灼，注视着美人。 他张开形状优美的嘴，两瓣柔软的唇含住凌商的手指，舌尖轻轻舔着上面的血渍。 微微的腥涩，还有点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63章 移花接木之废立太子（14） 凌商带回来一个好消息。 周浩的命案，真凶已经伏法。 当然，说他是真凶，没有人相信。 但是也没有人在乎。 凌商费了好大的劲，才将所有罪责推到莫宰相最宠爱的名伶——雨随云头上。 宋孝民即便不认，却也找不到推翻凌商的证据。 更重要的是，柳生冥无条件地站在凌商那头——钦天监的话，从来都象征着“天意”。 凌商与柳生冥的纠葛延绵近二十年，此处暂且按下不表。 太子夜慕景则拉拢国舅爷的旧友——董昌游董翰林一同为夜慕参翻案。 此外，太傅一案最重要的人证之一、周太傅之子周尹辰，同样也被凌商查得清清楚楚、收拾得服服帖帖。 剩下的两位重要人证——宰相莫远赫、户部尚书宇文靖轩，也在过去的一个多月里成为忘忧侯的联盟。 凌商将清风斋最具人气的清倌愈鸿——那位与愈雁青梅竹马、同台评唱的西夏少年送给了莫远赫，以换取名伶雨随云。 愈鸿与愈雁对凌商护主情深，凌商这番决定也下得十分痛心。 但他别无选择。 至于宇文靖轩，要收服他并不容易。 凌商费了好大的周折，将鲁迁蒙得晕头转向，终于骗取了笑傲堂的契据。 户部尚书行事低调，就是数年前就想巴结他的夜慕参，也始终摸不透他的软肋。 凌商以忘忧侯的身份亲自拜访了一回宇文靖轩，便心如明镜：这位手握夜氏契税大权的户部尚书，并非明哲保身的胆小之辈。 相反，宇文靖轩懂得审时度势，更懂得进退。 用笑傲堂堂主的话来说，就是“不做无利可图的买卖”。 只有足够大的利益，才能吸引这位看似清风明月、实则老谋深算的户部尚书。 于是，凌商用笑傲堂为诱饵，将其契据全数奉送给宇文靖轩，只求他在宋孝民面前为夜慕参翻供。 此前宇文靖轩虽不曾说过不利于夜慕参的供词，态度却始终暧昧不明，很容易就让人对太傅义子萌生怀疑。 宇文靖轩将笑傲堂收编之后，夜慕参也就成了他的下属。 他的态度自然也就明朗许多，对笑傲堂堂主更是百般维护。 之所以选择雨随云作为替罪羊，皆因周浩中蛊的关键，就在于那装了破茧蛊虫的香囊。 凌商与柳生冥心知肚明，从分发香囊到蛊毒发作，短短一晚的时间绝对不可能令周浩丧命。 而他二人亦是心照不宣，对破茧的真正药理绝口不提。 门外汉总归不明白其中奥妙，仅凭着对所谓权威的盲目信任，而自以为是地判断所谓的“真相”。 那就不妨将计就计，请君入瓮。 在太傅寿宴上赠送香囊的点子是雨随云想的，若是无心之举倒好，若是有心…… 凌商与柳生冥不着痕迹地引导着诸位审官，让他们自己一步步推导出全新的“真相”—— 夜慕参是清白的。 而真凶却是那位一直隐于聚焦之外的雨随云—— 对宰相而言已经腻味、想要攀附周太傅，却又被毫无资历的凌商盖过风头的过气名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64章 移花接木之废立太子（15） 柳生冥行事谨慎而诡谲，要抓住他的把柄，难上加难。 就是凌商，也没有扳倒他的证据和把握。 好在柳生冥不会拆凌商的台。 凌商虽反感与他打交道，却也能忍耐一盏茶的功夫。 要证明夜慕参无罪，就要证明另一个人有罪。 既然决定了要找替罪羊，那么，谁被判罪，都没有区别。 因为无论是谁，都不是真凶。 ——除了夜慕参。 凌商要保的人，毁弃一切也在所不惜。 层层重压之下，宋孝民纵然有心给夜氏皇子来个下马威，也是无计可施。 前一晚，凌商心事重重地回到无尘居。 傲娇堂主的笑眼澄净如秋水，美人无论如何也无法向他坦白，是他自己亲手将笑傲堂交给了宇文靖轩。 这天一大早，他又去了一趟大理寺。 雨随云也认了命——莫远赫对他终究有些情分，答应过帮他照料亲长。 承担一项莫须有的罪名，能得到如此厚重的身后礼，已是不亏。 夜慕参的弑杀义父之罪终于洗脱，凌商也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就该拿回笑傲堂。 所谓覆水难收。 泼出去的水都不可能收回，更何送出去的是人人觊觎的笑傲堂？ 无疑，宇文靖轩比凌商想象中更难对付。 凌商本该回侯府，与巴结他的官员和幕僚人才打通关系，却在十字路口拐了个弯。 通人性的迎啸自然明白，马背上的美人想去何处。 进了无尘居，凌商才想起，自己忘了为夜慕参带上一壶美酒。 他不愿再让夜慕参喝那清酒。 更不愿让夜慕参对往事耿耿于怀。 阿彦可以没有包袱没有后顾之忧地为这人付出，凌商却不可以。 诅咒……似乎是从出生的那一刻就被烙在他的命轮之上。 纵使他凌商对这些玄乎其玄的说法不屑一顾…… 这一天，他却真实地感到无力与微渺。 即便封了侯，也依旧势单力薄。 ------ 凌商咬住夜慕参的咽喉，尝到他腥甜的鲜血之时，几乎无法克制体内暴虐的冲动。 想要将他揉进怀里，想要和他一起灰飞烟灭…… 他倚靠着的少年，本是与他同源的兄弟啊…… 流着一样的血，却注定无法携手同行的兄弟。 夜慕参渐渐感受到颈间传来的疼痛。 可眼前的凌商，却莫名地令他的心更疼。 夜慕参看不懂凌商，凌商也不愿他懂。 说到底，凌商也没有勇气，让夜慕参在自己与笑傲堂之间做抉择。 更何况他所做的，早已超出了单纯的交易范畴。 将夜慕参视若珍宝的笑傲堂拱手让人是一回事。 将笑傲堂奉送给夜慕参最大的仇家又是另一回事。 作为夜慕参最信赖的人，却做出这样背叛的事…… 换做谁都接受不了。 “再过些日子，就该下雪了。”夜慕参一点点舔去凌商手指上沾的，自己的血。 凌商皱起眉。他不喜欢下雪的日子。 夜慕参一手抚上自己颈上的伤口，另一手抚摸着凌商发红的唇。 美人深邃的眼底，细雪纷纷。 “凌商啊，”夜慕参与凌商鼻尖相触，沾了血的手指在两人唇间摩挲，“我想和你一起看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65章 移花接木之废立太子（16） 凌商生于大雪荒寒的严冬，日落月缺之时。 对《河图洛书》与《易经》了然于胸的凌商自然明白，这样的生辰意味着什么。 严冬是万物沉寂的季节，日落是漫漫长夜的伊始，月缺是圆满的对立面。 占尽了天地机运的劣势，如果所谓的“天命”真的可信…… 那凌商这辈子就活该受尽磨难屈辱，含恨而终。 凌商不是个风花雪月的人，夜慕参也不是。 但漫长的咸鱼时光消磨了笑傲堂堂主的雄心壮志；对夜慕参而言，坐拥江山，不如美人在伴。 夜慕参不知道的是，凌商讨厌雪。 御雪清酒，酿的都是凌商最隐秘的仇恨。 凌商闭上眼，扣住夜慕参的手，覆上他的唇。 血腥味在两人口中漫开。 从对方的唇齿吸取的，至亲之人的血…… 再也没有比这更迷人的滋味。 一起看雪么？ 似乎永远也不可能…… …… （污不归罢工了，请自行脑补） -------- 随着天气一天天变冷，凌商的心情也一天天降至冰点。 时间总是太过紧迫，而深思熟虑的计划也总是不够周全。 又过大半月，凌商风尘仆仆地回到无尘居，形销骨立，教人心疼。 门一打开，夜慕参就眉开眼笑地迎上去。 凌商总是来去匆匆；夜慕参与弥相大眼瞪小眼的无聊日常，也几乎令他发霉。 这一回，凌商却避开了夜慕参的熊抱。 凌商像个身份显赫的侯爷，稍稍俯身作揖，笑容清冷而憔悴，“夜堂主。” 夜慕参的心凉了一凉，“凌……凌商？” 不详的预感袭上心头，夜慕参警惕地退后一步。 凌商幽深的目光与拒人千里的态度教人尴尬。 夜慕参干咳一声，“怎么了？” “请离开这里吧，夜堂主。”凌商垂下眸子，声音不带一丝情感。 “哎？”夜慕参失措地愣了愣，“离开这里？” 迎啸在马厩发出几声鸣嘶。 一阵萧瑟的寒风刮过，掠起美人的发丝。 “你没有听错。”凌商的声音始终冰冷，“没有人会再找你的麻烦。所以……你自由了。” “自由？”夜慕参失神地咀嚼着这两个字。 闲来无事的日子里，夜慕参无数次地想象过“自由”的情形。 无非是在无尘居来去自如——不，不单单是无尘居，还有侯府。 自由，就是能够随时随地、光明正大地和凌商说正经的话，做荒唐的事。 可眼前的凌商，带给夜慕参的“自由”，却形如放逐。 “凌商，你在赶我走？”夜慕参不确定地问。 “你这么想的话……”凌商稍作迟疑，“也可以。” “哎？我不明白。”又一阵寒风飒飒擦过夜慕参的脸，“我现在可以离开这里了。那以后，我和你……” “你我还是朋友。”凌商轻轻点头，不知在安抚夜慕参，还是在宽慰自己。 “朋友？”夜慕参喉咙泛苦，“凌商，你是我的人。” “……”凌商略感无语，“我是。” “那你说什么朋友？我们……我们早就……” “是我的错。”凌商一副负荆请罪的神情，“我开始的，就该由我结束。” “哎！”夜慕参气得头晕，“什么结束？是我先看上的你，我没说结束，你凭什么……” “夜慕参……”凌商终于克制不住汹涌的情绪，眼底浮起浅浅的痛苦，“你走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66章 移花接木之废立太子（17） 死缠烂打不是笑傲堂堂主的作风。 啊呸，在凌商面前，还要什么风格！ 夜慕参寻思着，眼前的凌商看起来疲惫而消沉，想也是遇到了什么挫折。 这种时候，说些过激的话，实在是人之常情。 只是夜慕参偏偏疏忽了，凌商从来都与“人之常情”绝缘的。 夜慕参自然明白，凌商想要赶自己走，若死活赖着不走，恐怕只会引起凌商更多的反感。 可是比起被凌商反感，夜慕参更怕就此与他渐行渐远。 起码，要知道这家伙究竟怎么回事，为什么一回来就说这样绝情的话。 然而，“为什么”这种话，夜慕参问不出口。 只有被抛弃的可怜人，才会问移情别恋的情郎“为什么”。 夜慕参不相信凌商会是那种人。 一个人若真心实意地对自己好，自己不可能感受不到。 除非……那个人的演技太好。 夜慕参勾起唇：凌商说话伤人从不留情，却从不轻易吐露真情。 这样的人，对自己怎么可能只是演戏？ “凌商，你一定在口是心非。”夜慕参没皮没脸地笑着，“我若是看不惯什么人，一定会先和他痛快地喝上一局，万不会撕破脸赶他走。你比我聪明，当然比我更清楚其中的道理。” “……” “怎么说，你也该陪我喝最后一局酒。” “今晚我还有约，等下就回侯府。”凌商别过脸，看着院中些许凋敝的红枫，“你想什么时候走都可以。” “哎！”夜慕参急了，“你认真的？” 凌商双手负背，苍白的脸颊隐现病态的阴影，“不要逼我说得太绝。” 夜慕参撇嘴，“那就不要说了。你先去赴约吧，我等你回来。” “随便你。总之我不会再来这里。”凌商的语气毫无留恋。 夜慕参愣了愣，转眼又风情万种地挑眉，“我现在去哪里都可以了不是吗？那我要跟你去侯府。” “你去哪里，我都不会拦着。但是不要跟着我。” “既然不拦我，那又为什么要说结束？”夜慕参终归还是憋不住委屈。 夜慕参习惯了凌商的温柔，如今，美人丁点的冷漠就足以让他心头泛酸。 真是……该死…… 凌商琉璃色的瞳孔映出无数翩飞的枫叶，“你想怎样？” “你是我的人，就永远是我的。”夜慕参声音打颤。 夜慕参天生傲娇，后天又修炼了一身佛系从心大法，说出这样的话，不禁后背透亮，冷汗直冒。 凌商妖孽的眉优柔地锁起。 他已经预见夜慕参回到原来的世界之后的反应。 与其被这家伙咬牙切齿地记恨，不如先一步斩断牵连，相忘于江湖。 凌商上前一步，拥住夜慕参，柔声笑了，“哪有什么永远？这样的话可别再说了。” 夜慕参靠在凌商肩上，嗅到他身上没有边际的幽冷，突然失去了说话的能力。 他双手抵在凌商胸前。他触摸不到凌商的心跳。 凌商犹豫片刻，抚上他的背脊，“好了，回去吧。” 夜慕参像个撒娇的孩子，双手缠住凌商的腰，喉间发出一声低沉的呜咽。 “你我……两清了。”凌商望着西方天空缓缓升起的参宿星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67章 移花接木之废立太子（18） 寒天暗夜里，天上星辰格外明亮。 却不及怀里这人的双眼。 凌商冷静地告诉自己，再这么下去，或许就会心软。 心软的结果，是自己的覆灭。 覆灭之前，他还有太多的事未完成。 凌商双手伸到背后，试着掰开那双倔强的手，“你有自己的路要走，我也是。放手吧。” “我不放。”夜慕参抓得更紧。 他曾放开阿彦的手，却害死了他。 此刻若放开凌商，只怕郁郁而终的会是自己。 凌商不得已，一手托住夜慕参的头，另一手袖中滑出一枚银针，刺入他耳后的穴道。 夜慕参再次醒来，鲁迁正双眼放光地望着他。 -------- 短短一月内，凌商用计将夜慕参的笑傲堂奉送给户部，又从宇文靖轩手中将其夺回的种种操作，鲁迁始终被蒙在鼓里。 鲁迁只知道，他家那俊俏无边、自恋到令人发指的傲娇堂主被美人救出大理寺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用想，一定是和美人凌商逍遥快活去了。 啧啧啧。 近两月来，找笑傲堂麻烦的主接二连三，老板却没了踪影……可把鲁迁给怂的。 幸运的是，凌商总是在最紧要的关头出现，帮着笑傲堂度过一次又一次的难关。 甚至于，夜慕参一直想攀附的户部尚书，似乎也对笑傲堂青睐有加。 在鲁迁心里，凌商这位准老板娘，可比那整日沉迷美色不可自拔的老板靠谱得多。 鲁迁对夜慕参不负责任的甩锅实在是颇有怨言。 笑傲堂堂主是个在诏狱待了六年的废皇子，人尽皆知。 这回又蒙受冤屈被押入天牢，即便几位皇兄和朝中官员都尽心为他打点，可在大理寺卿宋孝民面前，皆是无计可施。 鲁迁可担心坏了——他家那整日嘻嘻哈哈的老板，喜怒不形于色，天知道他在想什么。 要是被关出病来，最后为难的，可不还是他这笑傲堂的第二把手？ 不过，鲁迁不是不顾大局的人，更不是会对夜慕参落井下石的人。 他被凌商的一句话点醒：这段时日，夜慕参总该避避风头。 太傅之案水落石出之前，夜慕参若出现在笑傲堂，恐怕只会连累笑傲堂一同被大理寺查封。 鲁迁自然无法猜透，凌商的真正用意。 这近两月的时间，鲁迁可谓为笑傲堂鞠躬尽瘁。 前几日凌商归还了契据，据说还获得了户部的新批文——来年的新兴业务，还可以免去契税。 这下老板也回来了，无厘头的冤案也得到了正义的伸张，简直是三喜临门。 全洛阳的百姓都和鲁迁一样，只看到了肤浅的表面。 他们为此欢欣鼓舞，激动地在笑傲堂门口排起长队。 当然，都是为了可爱的傲娇堂主。 傲娇堂主最大的魅力，就在于—— 他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变得更加俊朗。 嗯对没错就是这样。 慕名而来的颜狗不计其数。 鲁迁作为忠心耿耿的第二把手，当然不会让自家老板的美貌被一群猥琐的凡人觊觎。 他趁着夜慕参昏迷的时候，灵机一动，在辉煌大气的入口处贴了一张大字报： 堂主已归，貌美如花。 有意探视，门票十两。 童叟无欺，不可议价！ （最爱写广告词的不归……） -------- （解释一下：不归没有查过资料，不了解古代的各种专业说法。所谓收编笑傲堂，纯属不归瞎编。可以理解为，凌商通过不可见人的手段，将阿里粑粑这样的巨头私人企业改制成国企。拿回契据，可以理解为国企改制变回私企……具体的各位应该也没兴趣了解……不归也怕被请喝茶……省略具体过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68章 移花接木之废立太子（19） 夜慕参醒来，头昏脑胀，四肢酸软。 居然被凌商暗算了……可恶…… 他看见鲁迁那憨厚的笑脸时，倒是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觉。 “老板，你终于回来了！终于醒了！太好了！”鲁迁情绪澎湃，声音的末端都带着夸张的感叹号。 “嗯……好……”夜慕参摸着耳后细微的创口，犹豫着该不该去侯府。 过不多时，门外的喧哗声就引起了夜慕参的警觉。 “外面怎么回事？”夜慕参有气无力地起身。 “他们啊……”鲁迁一脸做了错事的怂样，“听说老板你回来了，你的妹妹粉师奶粉鲜肉粉们都芳心萌动……” “动你个头啊！”夜慕参敲了一下鲁迁的榆木脑袋，“凌商要是知道，小爷我可是要断腰的！” 这句话的信息量有点大，鲁迁愣是消化了半天，才反应过来…… 鲁迁浓密的眉毛委屈地拧巴起来，“老板，我还只是个清纯的少年，你居然在我面前说这么下流的话！” 这句话的信息量同样也不小……夜慕参扬了扬眉，憋不住笑出了声。 鲁迁耿直刚正的方脸刷的一下青了。 傲娇堂主语重心长地拍了拍鲁迁的肩，“我说，你也老大不小了，投身事业的确是好男儿的基本素养没错，但是终身大事也很重要呀……” 鲁迁的脸上又飘起两朵娇羞的红霞，“我的终身大事早就定下了——我要和笑傲堂同生死共患难，生死不离天荒地老！” “说起笑傲堂……”夜慕参端正了神色，“最近可发生什么事？有人为难你么？” “啊——”鲁迁满肚子的窝囊气这会儿泄洪似的喷涌而出，“老板你不知道，这些日子我都是怎么捱过来的……” 夜慕参被凌商带走的最初几日，凡是与他有过接触的人，通通被大理寺的官员拉去盘问了一番。 其实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夜慕参既然是被凌商带走的，不是在侯府，就是在侯爷的故居无尘居。 可偏偏没有人敢动凌商。 大理寺的举动，说白了，早就偏离了查案的出发点。 随着大理寺在洛阳城对夜慕参友人和买卖伙伴的拷问越来越严厉，笑傲堂的信誉也在短短数日之内蒙受了巨大的折损。 鲁迁不善言辞，夜慕参又不在，受到非议与质问都难以自如应对。 那段日子昏天暗地，鲁迁回想起来，满肚子的苦水与辛酸。 而那段日子，夜慕参自己则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沉溺在凌商编织的梦境之中。 回想起来，连他自己都觉得荒谬。 “后来呢？”夜慕参多少好奇，鲁迁是如何凭一人之力让笑傲堂脱离风口浪尖、力挽狂澜的。 “后来啊……”鲁迁挠了挠头，嘿嘿笑道，“后来老板娘出面，摆平了大理寺，摆平了要退出笑傲堂的商铺，还摆平了户部尚书。” “老板娘？”夜慕参偏头思忖，确定自己没有得失忆症，“小爷我什么时候多了个夫人？” “哎，老板，别掩饰了，”鲁迁的双眼里燃烧着熊熊的八卦之火，“那位清风斋的美人凌商，不就是咱们笑傲堂的老板娘吗？” 听见那个名字，夜慕参又是一阵头晕目眩。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69章 移花接木之废立太子（20） 鲁迁继续道，“老板娘对老板可真是尽心尽力。你躲着官府的时候啊，正是侯爷最忙的时候，他还是会每天都来。” 夜慕参的心抽了抽，“每天都来？” “对啊。老板你是没看到，那些人啊各个都是白眼狼。”鲁迁义愤填膺，涨红了脸，“他们也不讲证据，听官府那么几句话就认定老板你是害死太傅的真凶……” “他们要是辨得清是非黑白，当初又怎么会那么轻易就被我坑了呢？”夜慕参半是自嘲半是打趣。 “哎，更可恶的是，他们还散布谣言，说你和侯爷有不可告人的关系……” “这就不对了，”夜慕参敛了笑容，剑眉横凛，“小爷我和凌商天造地设，光明正大，哪里不可告人了？” 语罢，夜慕参只觉身上的力气都被抽干。 ——哪有什么天造地设？ ——又哪有什么永远？ 似乎只有夜慕参自己一人在坚持罢了。 也不知究竟在执着些什么。 更不知这样的执着有什么意义。 “呃……”鲁迁对傲娇堂主眼底的沉郁丝毫没有察觉，“依我看，那些人啊，主要还是嫉妒。” “嫉妒？”夜慕参挑眉，“嫉妒我有凌商那样才貌双全的夫人？那也情有可原。” “咳咳……侯爷那脾气，谁敢娶他？”鲁迁摇摇头，“也就老板你，才不会被他身上三丈远的寒气冻死。” “说的也是。”夜慕参摸着下巴，独属傲娇堂主的自信笑容再次浮现在他俊俏的脸上，“毕竟他是我的人嘛。” 鲁迁对沉溺美色的老板多少有点无语。 他对这段时间受到的诘难愤慨不已，“那些人，个个都不是什么善茬。他们，他们都是嫉妒笑傲堂的成功！” “这也是人之常情。毕竟这些年……我也得罪了不少人。” “他们就想看老板你的笑话！那些人实在是傻——如果不是老板你，今天的洛阳哪有这般兴盛？真是……” “鲁迁。”夜慕参厉声喝止鲁迁，“有的话不能乱说，明白吗？我只是一介商人，随大流逐富贵……洛阳城，不，整个中原的兴衰，都和我没关系。” 鲁迁这才意识到自己差点说出大逆不道的话。 要是落人口实，可又不知给笑傲堂惹什么麻烦。 “嘿嘿，不提那些事了。老板，你回来就好。”鲁迁嬉笑着打哈哈，“笑傲堂如今又恢复了往日的繁荣，也没什么可担心的。” “嗯。”夜慕参长吁一口气，“你去把外头那些人打发掉。小爷我要沐浴更衣，然后去侯府，去找你的准老板娘。” 鲁迁幽怨地想道，自己想靠出卖傲娇堂主的美貌发家致富的美梦，看来是要泡汤了。 房租什么的，怕是一辈子也还不起了。 那就用他鲁迁这辈子的桃花运来抵吧。 夜慕参在温泉里泡得晕晕乎乎，死活想不通，凌商那家伙究竟在搞什么鬼。 分明背着自己做了那么多事，却在自己面前只字未提。 ……不对劲。 夜慕参的心凛了一凛。 美人这闷骚的劲……怎么有点像某位故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70章 移花接木之废立太子（21） 夜弘初是个冷酷的人。 至少夜慕参一直这样认为。 能够赐鸩酒给自己嫡亲的胞姐的人……哼。 夜弘初更是个嗜权如命的人。 这一点，朝中上下，明眼人都看得出。 权力令夜弘初强大。 嗜权则令他贪婪。 贪婪却令他软弱。 充满悖论的循环，无从解脱。 夜氏的江山，在短短几十年间，似乎已经从内而外地溃烂了。 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若非如此，今日的中原，怕早就被数个虎视眈眈的蛮夷部族瓜分。 夜慕参对于自己那皇帝老爹的唯一期望就是，老死不相往来。 但是现在，他却不得不再次审视自己和夜氏的关系。 珍惜权力的夜弘初，断然不会草率地为一位对太子有过救命之恩的医师封侯。 即便有当朝宰相作保，凌商最多也不过被封个首席御医。 纵然有钦天监的谏言，凌商能得个三品的官职已经算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至于中书令简箴……夜慕参也想不明白，这位怎么看都没有实权的宦臣，又能有什么理由让皇帝为凌商封侯。 能够封侯加爵的人，大多是立下汗马功劳的志士。 他们非但头衔高雅矜贵，更能得到相当可观的封地和俸禄，受万人景仰。 凌商这样风轻云淡的人，来历和经历都教人无处可查，夜弘初信他才不正常。 皇帝为什么要让凌商在他面前自缢？ 又为什么在见到那副伏羲卦和锦囊之后答应封凌商为侯？ 夜慕参思忖着，比起凌商那座冰山，似乎还是套皇帝那老头的话来得容易一些。 如果能了解凌商被封侯的内幕，那么钦天监和太傅的命案，多少也能有点眉目。 起码，不会像现在这样，所谓的“真凶”怎么看都假。 当然，觉得假的似乎也只有夜慕参一人。 凌商不在乎真相。 他只在乎自己的目的有没有达成。 如果有人挡了他的路，那他就会不惜一切，佛魔皆屠。 吃瓜群众也从不在乎真相。 他们只在乎瓜的毒性是不是够烈，是不是足够支撑茶余饭后的消遣。 大理寺——令人意外地——同样不在乎真相。 大理寺在乎的，说白了，只是朝堂所推崇的“公义”。 说到底，天底下哪有什么正义？ 真相又什么时候干净过？ 还不如没心没肺浑浑噩噩，心甘情愿地处于迷雾之中，永远看不见真相的凶残来得快乐。 -------- 夜慕参深思熟虑过后，就放弃了杀到侯府腻在凌商身边的打算。 毕竟，好男儿怎么能耽溺于小情小爱？ 当然，夜慕参真正担心的…… 是自己见了凌商，就再也挪不开脚。 夜慕参讨厌这样的自己——没有自我，患得患失。 如果凌商为自己做了那么多事，他夜慕参该回报的，就不应该是腻到牙疼的缠绵情思。 世上的痴男怨女如何相恋，夜慕参是一概不知。 但若两情只有朝朝暮暮，长长久久，卿卿我我，那他自己也受不了。 夜慕参为什么会喜欢凌商？ 那个家伙寡言少语，极少表露心意。 但他就是那样让人着迷。 如此也还不够。 凌商所做的那些事，无一不直戳夜慕参的软肋。 戳断了他的软肋，却又为他接上了顽韧的硬骨。 说得通俗一点—— 凌商让夜慕参可以无忧无虑地做个孩子…… 却又在无形之中，令他成长为一个刀枪不入的强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71章 移花接木之废立太子（22） 赖在喜欢的人身边当然是相当惬意的一件事。 赖在凌商身边更是如此。 在无尘居做咸鱼的日子里，夜慕参就深有体会。 无妄的牢狱之灾令傲娇堂主心力交瘁。 无忧的囚笼时日则让他迷失自我。 如今回到了现实，夜慕参其实也心有戚戚。 有着惊人的敏锐嗅觉的夜慕参，清楚地感觉到，棘手的事还没完。 甚至可以说……之前一直隐匿的暗流，如今才缓缓揭开了面纱。 夜慕参作为一个充满实干精神的创业人士，他想要给凌商的喜欢，绝然不止于肤浅的腻歪。 只有软弱的人，才会将那种腻歪当成爱。 无尘居里的夜慕参，也曾一度软弱过。 但是离开无尘居之后，在认真检讨过自己的荒淫无度之后，傲娇堂主陷入深深的自责。 真是逊啊，居然真的贪恋起那种自我毁灭式的放纵。 虽说夜慕参被赶出无尘居只不过一晚，对傲娇堂主而言，却是漫长得令人倍感煎熬。 煎熬归煎熬。 咸鱼翻身之前，傲娇堂主也没心情腻歪。 （其实是不归不想写感情戏了） -------- 来到皇宫，夜慕参先去的自然是文华殿。 好久不见景太子，夜慕参竟产生幻觉——自己不在的日子里，文华殿里竟然比印象中冷清了许多。 太子哥哥必然十分挂心自己，所以才荒废了文华殿的打理；傲娇堂主不无自恋地想道。 再走进几步，夜慕参才察觉不对劲：昔日见到自己就要拔刀赶人的侍卫，如今却都换了新的脸孔，对他视而不见。 好像这文华殿再也没有守护的意义似的。 昔日鸿儒云集的大殿如今空空如也。 转了一圈，既没有夜慕景的身影，也不见他往日亲近的仆从。 夜慕参回到大殿，凝重地巡视了四周。 他来到一位神情木讷的侍卫面前，清了清嗓子，“有劳……这里怎么回事？太子殿下呢？” 侍卫呆滞的双眼认认真真地转动了三圈，终于开口应道，“你看到怎么回事，就是怎么回事呗。” 这也能算回答的话，骡子都能考状元了。 夜慕参默念佛系心法：莫生气，莫生气，生气遭雷劈…… 皇宫不是他能乱来的地方。 他勉强打起精神，露出教男女老少皆犯花痴的笑容，“实不相瞒，我是太子殿下的旧友，今日来……” “旧友？”侍卫摸了摸下巴，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夜慕参，“太子殿下的朋友，好像不是你这样的。他，他好像不如你这样俊。” 夜慕参心道：那是，天底下还有谁能像爷这般俊的？ 嗯——除了美人凌商。 不过，他的表情却做作地露出谦逊的羞赧，“可能是最近福星高照，我的相貌也跟着星运变了……” 如此睁眼瞎的胡扯，没想却令侍卫深信不疑。 侍卫盯着夜慕参的脸，喃喃自语，“你的福星大概是我的煞星——近日我的脸倒不如过去俊了。” 夜慕参死活憋住一口老血：佛系，佛系。从容不迫，才是傲娇本色。 侍卫这张脸，怕是和天上的每颗星都犯冲。 傲娇堂主强忍住白眼，继续问，“那太子现在何处，可否告知？我找殿下有要事商谈。” 侍卫突然警觉地瞪着夜慕参，“你真的是太子的朋友？那你为何不知他就在你府上？” 夜慕参意外地愣了一愣：他离开笑傲堂的时候，可没见夜慕景的影子。 “我非但是太子的朋友，我还是太子的兄弟。”夜慕参心里没底，嘴上却气势十足。 “你真是宋大人？”侍卫又端详起夜慕参的衣着来，“我看你八成是假的。宋大人为官清廉，从不穿这样华贵的缎服。” “宋大人？”夜慕参怀疑自己听错了。 姓宋的官员里头，跟夜慕景交情不浅的，似乎只有宋孝民一人。 可问题是，宋孝民和夜慕景什么时候那么亲密了？ 其中定有蹊跷。 为了不引起注意，夜慕参压低嗓音，“你说宋孝民？他什么时候成景哥的朋友了？” “宋大人的名讳也是你能直呼的？”侍卫怒目圆瞪，“好啊，我果然没有看错。说，你究竟是什么人？” 往日夜慕景在宫中，无论什么人敢对傲娇堂主无礼，都会被太子好好教诲一番。 可眼下夜慕景不知去处，夜慕参只能咽下满肚子窝火。 夜慕参取下腰间一块不起眼的黑玉，“我是谁？认得这块玉吗？” 侍卫愣头愣脑地望着黑玉，辨认着上头的刻字，“凉……不，凌……” 居然是个文盲。 夜慕参正想为他指点一二，身后又传来一阵轻咳。 来人正是夜慕景的小舅子、探花郎周尹辰。 夜慕参差点被当作周尹辰之父的杀人凶手，含冤受了牢狱之辱；虽说如今他已是清白之身，如此见面却是着实尴尬。 “义……义弟，”周尹辰双眼凹陷，面容憔悴，神情疲惫而忧心忡忡，连客套的笑都带了几分楚楚可怜的味道，“你来找阿景么？” “呃……周大人。”夜慕参喉咙泛苦，“太傅之事，深感抱歉。以宣辜负了你们，你不必认我这个义弟。” “别这么说，我都听阿景说了……”周尹辰姣好的面容因丧父之痛而蒙了一层厚厚的阴影，“这都是命定的罢，不能怪你。” 夜慕参暗暗心惊：这么些天不见，周尹辰的性情竟变了那么多。 “哈……”夜慕参本做好了被周尹辰蛮横指责的打算，如今的场合反倒令他无措。 他支吾了片刻，终于问道，“你也是来找景哥的？” 周尹辰用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眼神望着夜慕参。 半晌过后，周尹辰终于再次开口，“阿景这几天都在侯府，你不知道吗？” 什么鬼？ 他夜慕参怎么可能知道这些事？ 不不不，问题的关键在于，“景哥在凌商的忘忧侯府？” -------- （小剧透） 呃……不要小看了凌商。 不归从没说过他是好人。 也从没有说过他对夜怂受痴心一片——他无疑被夜慕参吸引。 但是对方是否值得他放下一切，答案显然是不值得。 当然，以后凌商会改变。 这不是夫夫携手主持正义的故事。 这是强强交锋的故事。 没有对错。没有善恶。 里子是暗黑的。 不过结局应该是好的。 最后一次认真劝弃：玻璃心的宝宝们，以及逻辑感不强的读者，弃了不归吧。 因为我比各位更玻璃心啊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72章 移花接木之良辰美景（1） 周尹辰恍然若失地扫了一眼空旷萧条的文华殿。 “阿景已经不是太子了，”周尹辰轻叹一声，不知是无奈还是嘲讽，“他为了帮你做了那么多事，你连这都不知道？” 夜慕参背脊袭来一阵寒意，“景哥不是太子？那谁是太子？” 他看了一眼不明就里的侍卫，倒吸一口气，“二哥？究竟发生什么了？” 周尹辰顾虑重重地看了看侍卫，幽幽道，“我来为阿景取些东西，你若真对他还有兄弟情谊，就去侯府问你那位老相好的吧。” 然而，夜慕参要查明的事还太多。 这时候去见凌商，多半还是会被他黑着脸赶出侯府。 与其一无所知地碰壁，不如未雨绸缪地碰瓷。 “义兄……”夜慕参艰涩地喊了声，“你要为景哥取什么？我帮你。” 周尹辰自打太傅作古之后，精神便一日不如一日。 还不到而立之年的探花郎，此前纵情欢场，眉眼间尽是玩世不恭的轻佻，看上去不比夜慕参年长。 之所以能够始终保持少年般的心性，说起来还得归咎于太傅对他的宠溺与纵容。 如今太傅离去，周尹辰作为周家独苗，来不及从丧父之痛中缓过来，就扛起了周家上上下下数百人的担子。 百忧感其心，万事劳其形。 短短一个多月，那风流倜傥的探花郎，身上的气质竟产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夜慕参看着气度沉稳而沧桑的周尹辰，暗暗鄙夷：浪子回头又如何？没了太傅在背后撑腰，周尹辰也不过如此。 被悲伤压垮的人，终归是弱者。 夜慕参是过来人；他不会同情周尹辰，也不会对他伸出援手。 周浩不在了，周尹辰就毫无价值——他的死活对夜慕参而言无关痛痒。 他们之间唯一的维系，就是夜慕景。 也因为夜慕景，夜慕参不会趁着周家遭遇危机的时候对周尹辰落井下石。 周尹辰自然不明白夜慕参这番刻薄腹黑的心理。 他欣赏夜慕参的俊美，倾慕他的才华，更喜欢他的个性。 和所有人一样，没有人看得透笑傲堂堂主完美面具背后的冷漠与愤世嫉俗。 周尹辰与夜慕参到文华殿后的书房中取了夜慕景往日的文书，一同回到太傅府。 时至寒冬，太傅府更是一片荒凉。 所谓物是人非，大抵如此。 太傅的书房已经被封。 夜慕参跟着周尹辰来到茶轩坐下。 周尹辰与夜慕景虽为舅侄，却情比兄弟。 二十多年前，薄命佳人周清鸢生下大皇子夜慕景不久之后，周浩之妻就不幸病故。 年轻的皇后周清鸢将周尹辰当成亲子宠爱呵护。 周尹辰虽然顽劣，却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 周尹辰风流浪荡了小半辈子，唯独对夜慕景始终心怀怜惜，不敢在他面前出挑放肆，怕九泉之下的皇后伤心。 不过，也不单纯是为了让皇后安息。 周尹辰对夜慕景，是发自肺腑的爱怜。 早年丧母的夜慕景，出落成翩翩如玉的公子，更怀了一颗济世仁爱之心，本就让人心生好感。 却因半途结识了位妖孽的美人，心神不宁，受尽相思之苦。 再后来，还为了那妖孽，连太子都不当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73章 移花接木之良辰美景（2） 夜慕参以为周尹辰这番憔悴，不过是家道中落之悲戚。 殊不知，周尹辰目睹了夜慕景为救夜慕参——当然也是为了接近凌商，一而再再而三地委曲求全，一步步沦落到今天的地步…… 周尹辰也说不清，自己究竟是悲愤更多一点，还是心疼更多一点。 夜慕参不解——什么叫为了凌商，夜慕景连太子都不当了？ 周尹辰眼眸黯垂。 这些日子他忙着打点太傅的后事，又要为自己今后的仕途苦恼。 分身乏术，又怎么可能日日守在夜慕景身边？ 要知道凌商究竟给夜慕景下了什么迷魂药，更是无从得知。 夜慕参自然不相信周尹辰的说辞。 周尹辰不过是嫉妒凌商罢了——嫉妒凌商的才华和运气，更嫉妒他的美貌和魅力。 嗯没错就是这样。 凌商就是凌商，就是天底下最好的那个人，就是他夜慕参要喜欢一辈子的人。 ——到底是他夜慕参的人。 “你信也罢，不信也罢。”周尹辰无奈地耸了耸肩，“阿景已经不是太子，是不争的事实。” 夜慕参又陷入沉思。 文华殿如今虽然空置，但名义上已经是新太子夜慕韬的宫殿。 等到夜慕景的物什被尽数清理，夜慕韬就会成为文华殿的新主人。 夜慕参的预感没有错——莫须有的罪名如今是洗脱了，但是更大的麻烦，恐怕才刚刚开始。 “没想到我躲起来的时候，错过了那么多事。”夜慕参自嘲地扯起嘴角。 周尹辰看着夜慕参失落的神色，心中也不无唏嘘。 傲娇堂主曾是周尹辰心头的白月光。 风华绝代、俊逸潇洒的少年，虽说身世曲折了点，却也算得上顺遂。 他丧母不久后就到了公主府，被长公主宠着。 而夜慕景也因着不知名的理由，从小就对这五皇子呵护有加。 夜慕参的夫子都是皇帝幼时的少傅不说；他还常常随长公主去洛阳城里救济边境来的难民。 长公主对夜慕参倾注了所有的心血，只盼他能担起家国大任。 而天资高人一等的夜慕参，也不曾让她失望。 周尹辰一向以为，夜慕参比夜慕景更有帝王之相。 准确来说，夜慕参比任何人——包括当今的皇帝，都更能胜任这夜氏江山。 若不是十三年前那一出，如今的夜慕参早就是朝臣景仰的太子了。 可偏偏，十三年前，长公主入狱，牵连了五皇子，两人在诏狱度过了六年之久。 长公主被赐死之后，夜慕景在大雪之中长跪三天三夜，才换回夜慕参一条命。 知道这件事的人寥寥无几，周尹辰就是其中之一。 一杯鸩酒本可以让夜慕参彻底解脱，夜慕景却死活要将他从鬼门关拉出来，真的值得吗？ 更重要的是，在大雪中长跪三日三夜啊…… 夜慕景自那时起就落下病根，身子骨变得格外畏寒。 几乎所有知晓此事的人，都为景太子的仁义孝慈感动。 只有周尹辰为夜慕景心疼。 自那时起，周尹辰就对夜慕参产生一种说不清的情感。 夜慕景是周尹辰想要守护一世的人。 而夜慕景对处处护着夜慕参——他可以忤逆皇帝，甚至可以连命都不要。 这夜慕参，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74章 移花接木之良辰美景（3） 心上的白月光，终归是触不到的。 经历了一番变故之后，周尹辰又恍惚了许久。 如今再见夜慕参，心中倒没了过往的悸动。 五年来，夜慕参游历四海，身上本就带着让人着迷的浪子气息。 这番再次蒙受冤情，却非但没有萎靡不振，反而以不拘一格的姿态重现于世人眼前，气度更是教人钦羡。 周尹辰自己也觉得稀奇—— 面对白月光，自己却不再心动，反而……想着另一个人。 阿景啊，小时候和周尹辰一样，都是顽劣的孩子。 儿时一次骑马射箭时出了意外，夜慕景差点被飞出的箭尾扎中了胸膛。 死里逃生的夜慕景，自那时起就性情大变。 虽说周尹辰比夜慕景还要年长几岁，可到底，还是夜慕景更像年长的那位。 成熟、温润、儒雅、谦和…… 归结到底，景太子大概是世间最纯粹的善良之人。 七年前，他为救夜慕参差点废了一双腿，还差点废了太子之头衔。 七年后，他为了凌商，抛却名利富贵，彻底离开了宫廷这是非之地。 世间薄情寡义之人遍地，像夜慕景那样的人，实属凤毛麟角。 而他做的一切，却还不是为了自己。 这样的人，似乎没有比他更可爱的了。 也没有比他更让人心疼的了。 想要守护这单纯侄子的愿望，自周尹辰少年时便埋下了种子。 想要守护他，也隐秘地期待着……什么时候能成为让他挂在心上的那个人。 这种寂寞的情绪，在凌商出现之后，竟像野草一般，疯狂地在周尹辰心头孳生。 只是，夜慕景心里，自始至终都没有他这个邋遢而放纵的舅舅罢了。 夜慕参被废去皇籍之后，端庄得体的夜慕景似乎不太喜欢周尹辰纵情声色的作风，对他也越来越疏远。 风流子周尹辰身边的人来了又去，对此也不太在意。 可真正出了事之后，昔日的狐朋狗友却都一个个离周尹辰远去。 唯一留在身边陪伴的，还是那个温柔谦善的夜慕景。 患难之时雪中送炭的温暖，没有人不会痴迷。 只是夜慕景的心里，最亲近的兄弟是夜慕参，最迷恋的情人是凌商。 他周尹辰只是一个纨绔无能的小舅子罢了。 往日太傅还能为他撑腰，如今孑然一身，在夜慕景需要的时候，却什么也帮不上，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向凌商求助。 周尹辰旁观者清，轻易就能看出，凌商对夜慕景并非真心实意。 甚至于，那位妖孽的美人，只是在利用夜慕景罢了。 纵横欢场多年的周尹辰对凌商的手段自然清楚得很。 可夜慕景却对凌商死心塌地，无论怎样劝解，就是不信周尹辰。 凌商究竟用了什么法子，让夜慕景心甘情愿地放弃太子位，周尹辰不得而知。 如若夜慕景真的不会被凌商伤害，那周尹辰也不会这样忧心忡忡。 那些让人迷失自我的甜言蜜语，不过都是些哄人的把戏。 不消说，比起个性孑孓清冷的凌商，周尹辰糊弄情人的手段不止更高明，还更不着痕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75章 移花接木之良辰美景（4） 只是，周尹辰和凌商不一样。 ——他绝然不会将那些手段用在夜慕景身上。 若说周尹辰对凌商有偏见，甚至嫉妒他，他也都认了。 然而，他也明白感情之事无法勉强这个道理。 夜慕参被周尹辰的长篇大论绕得头晕，脑中只剩一个印象—— 周尹辰很关心他的景哥。 既然这样，夜慕参也没有必要对这位家道中落的可怜人太刻薄。 夜慕参皮笑肉不笑地宽慰道，“你对景哥这样关心，他若知道了，一定会感动的。” “他知道了，恐怕只会对我避而远之。”周尹辰长长叹了一口气。 “哎？”夜慕参怀疑自己会错了意，眨了眨眼。 若是过去，夜慕参这样眨眼，周尹辰浑身都会流窜过一阵酥麻的电流。 不过现在嘛…… 周尹辰更想看夜慕景作出这样俏皮的表情。 肯定……肯定很可爱吧。 夜慕参继续道，“怎么会？景哥是天底下最好的人。你对他一分好，他必然还你十分——不会躲着你的。” 周尹辰无奈地摇头，“夜堂主，你不懂……” “不懂什么？”夜慕参暗暗吐槽：说话只说一半，能懂才怪了。 周尹辰定定看着夜慕参，“我大概能明白阿景对凌商的心意了。” 同样的话，夜慕景也几次三番地对夜慕参说过。 七窍玲珑心的夜慕参，又岂会真的不懂？ 夜慕参心头猛然升起一股恶寒，“你对景哥不会……” 周尹辰怔怔看着他，自省片刻，道，“我对他，和对秦楼楚馆那些人不一样。” “你……”夜慕参强忍心中不适，“你若对他只是儿戏倒还没那么糟……你……你可是景哥的舅爷！” “那又怎样？”周尹辰收敛了放浪的眉眼之间，桀骜依旧。 自打夜慕景亲自向皇帝请辞，废去太子头衔之后，周尹辰对夜慕景的怜爱就愈发不可收拾。 只要想起夜慕景谈起凌商时那双眼放光的神情，周尹辰的心就被拧紧。 什么时候，夜慕景谈起自己也能那样充满神往？ 周尹辰早就料到，世人必将鄙夷唾骂他的畸形情感。 可那又如何？ 世上男子多好女色，周尹辰却对男色情有独钟。 这些年，指摘周尹辰放浪形骸、纨绔不驯的人大有所在。 周尹辰习惯了。 再多一些人来指责他大逆不道、违逆伦常，他也不在乎。 周尹辰只怕连夜慕景也看不起自己。 他至今不敢表露衷肠，也只是因为害怕见到夜慕景眼里的嫌恶罢了。 夜慕参气得浑身发抖——在他眼里，周尹辰过去就是个吊儿郎当、玩世不恭的二世子，如今就是个前科累累、一无是处的滥人。 这家伙半点都配不上他那无可挑剔的景哥。 更别说，他们还是一起长大的舅侄。 光是意识到周尹辰对夜慕景怀了龌龊的心思，夜慕参就一阵反胃。 和这罔顾伦常的可怜虫待在一个屋檐下，对傲娇堂主而言，简直比坐牢还难受。 即便夜慕参对人亲善和气，他骨子却是极骄傲的。 出身皇室的傲娇堂主，潜意识里，人是分三六九等的。 身上布满丑陋图腾的阿彦，就是活该受尽欺侮的下等人。 而心怀肮脏情欲的周尹辰，更是活该孤独终老的低贱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76章 移花接木之良辰美景（5） 夜慕参与周尹辰不欢而散。 他想去找夜慕景，问个清楚。 但是，如果夜慕景在凌商的侯府中…… 夜慕参不敢猜测，凌商和景太子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凌商究竟想干什么？ 皇帝和凌商又是什么关系？ 夜慕景又为什么要自废太子之位？ …… 夜慕参心头疑惑重重，连迎啸都感应到了他的郁闷。 没想到，天底下还有能让傲娇堂主这般伤脑筋的事。 寒风猎猎，荒叶凋零。 夜慕参来到了中书令大人简箴府上。 宫人因侍奉之职务，大多不能出宫。 而这位简箴公公却是例外。 他身为中书令，掌管宫廷内务，又兼任替陛下筛选朝中重臣之奏折的要务。 说他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宦也不为过。 然而，更难能可贵的是，他心明如镜，不为权力之欲所支配。 夜慕参印象里，简箴既不恃权而傲，也不曾听闻他以权谋私。 这位中书令大人简箴，可谓人如其名——清简寡欲，攻过箴阙；就连夜慕参也对他钦佩有加。 若不是他，今日的夜氏恐怕早就病入膏肓。 夜慕参与简箴没怎么打过交道。 说起来，没有简箴，夜慕参或许早就丢了性命。 这也算是两人之间仅有的维系。 对于简箴来说，那或许只是顺手的善意之举。 对于夜慕参来说，简箴也只是一个当今朝堂中，一个不甚真实的存在。 迎啸悠悠蹬着马蹄，夜慕参满脑子纷乱的思绪。 他莫名觉得，简箴这清简的个性，和那闷骚的美人凌商倒是有些臭味相投。 夜慕参来到中书令府邸，对着这毫不张扬的宅邸愣了片刻。 他愈发肯定自己方才的突发奇想——简箴与凌商这两人啊，果真迷之相似。 简箴身着一身青袍，浅褐长发上别着一枚青色玉簪，干净甚至几分苍白的脸上净是疏离尘世的冷淡。 他浅灰色的眸子恍若打着漩涡的无底洞。 无论何人，若盯着那双眸子看久了，都会错觉自己置身于螺旋状的、无止无休的迷宫。 这是一个身处漩涡中心的人。 即便身边风起云涌、诸多是非，他却始终清明而平静。 夜慕参的来访，简箴似乎并不意外。 或者说，他这人，大概对什么事都不会意外。 夜慕参直截了当地表明来意：他想知道凌商封侯的始末。 简箴浅灰的眸子从密密麻麻的奏折上移开，又放下手中的紫毫。 夜慕参眼尖地注意到，他白净的手腕上一道浅浅的红色勒痕。 简箴不着痕迹地理了理袖子，平静地望着夜慕参。 两人对视片刻，眼神之间是无形的对决。 简箴的双眼里有无底的迷宫，而夜慕参的眼里，则有万千星辰。 “夜堂主为何不亲自去问侯爷呢？”简箴似笑非笑。 “我要是能问出什么来，又怎么会来这里？”夜慕参无奈地坦白。 他可不想在凌商面前死缠烂打。 傲娇堂主虽然厚颜无耻，可在凌商面前，还是要脸的。 “我不过是个旁观者，”简箴的声音与他这人一般干净，“若侯爷自己都不愿说，就更没有透露的理由了。” -------- 没错简箴也是个很重要的人物。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77章 移花接木之良辰美景（6） 笑傲堂堂主夜慕参崛起于江湖，凭的就是他那张巧舌如簧的嘴。 但是，在简箴面前，夜慕参天衣无缝的套话术却毫无用武之地。 夜慕参一无所获，恹恹离开。 他心道，简箴这人，看上去温良无害，行事却犀利得很。 无招胜有招，是个厉害角色。 这也不是夜慕参头一回碰壁，他很快就调整了心情。 或许是他操之过急了，夜慕参这样想。 有的事，越是纠结，就越是难解。 世上难题大多如此。 或许该先放一放。 要宽慰自己受挫的心，当然——要喝酒。 一个人喝酒太寂寞，美人凌商又不知和前太子在干什么，夜慕参只得另寻酒伴。 想了一圈，夜慕参决定去找老朋友，当朝宰相莫远赫。 几年前夜慕参对莫远赫有恩，两人关系一直不错。 但夜慕参近来多少有些躲着莫宰相。 倒不是因为别的，而是——莫宰相的那位千金，对傲娇堂主芳心暗许；莫宰相也有意撮合两人。 要说那位宰相的千金莫筠，也是洛阳城中有名的美人。 一年前，夜慕参察觉莫筠看自己的眼神不对时，曾认真考虑过—— 要不就不浪了，入赘莫家，高攀这么位才貌双全的宰相千金做小白脸吧？ 他苦思冥想一整晚，终于在破晓时分否定了这自虐的主意。 命本孤浪的夜慕参，一想到自己今后要与那位仙女般的莫筠同床共枕，就起一身鸡皮疙瘩。 那时候，单纯的傲娇堂主还觉得自己实在是位不近女色的好男儿。 如今回想起来，夜慕参恍惚间有点明白过来—— 他绝非不通情欲的石头人，相反，他还是个相当肤浅的颜狗。 只不过，能入他老人家法眼的美人，天底下只凌商一人罢了。 到了宰相府，夜慕参一张俊俏的小脸已经涨得通红。 啧啧，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满脑子的美人凌商，真是羞死人了…… 夜慕参找莫远赫喝酒，出发点绝对单纯——就只是喝酒聊天而已。 喝酒是男人之间的事，莫远赫也不会让他的宝贝千金来掺和。 只不过喝到意兴阑珊之时，莫远赫还是会有意无意地关心一番傲娇堂主的终身大事。 往日夜慕参总是含糊其辞地避开这个话题，这天却十分坦荡地掐灭了宰相心头的八卦之火。 “我有心上人了。”夜慕参笑得明艳而笃定。 “咦？”莫远赫不敢置信地睁大了混沌的双眼，“是谁家的千金，竟然这样荣幸？” “不是哪位千金。”夜慕参和丞相是老交情，自认没什么可避讳的，“是那最近才封侯的凌商。” “噗——”莫远赫刚刚灌入口中的美酒尽数喷了出来。 他顾不得狼狈的情态，又试探着问道，“夜堂主，你认真的？” “当然。我什么时候不认真了？”莫远赫的怀疑令夜慕参不太痛快。 “咳咳……”莫远赫擦着嘴角的酒液，透露着睿智的眉毛微微抖动，“他可是男子！” “他可是凌商。”夜慕参隐怒地凝视莫远赫。 莫远赫被夜慕参盯得寒毛直竖，默默又喝下一杯酒。 他沧桑的脸上似乎被一层忧虑笼罩。 恍惚之间，夜慕参似听见莫远赫在呢喃，“造孽，真是造孽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78章 移花接木之良辰美景（7） 莫远赫劝过夜慕景，不要对凌商用情太深，可素来从善如流的夜慕景，这回却执意不听。 夜慕景自废太子，可愁煞了老宰相。 周清鸢红颜薄命，夜慕景可以说是几位朝中老臣看着长大的。 十多年来，太傅周浩、丞相莫远赫与翰林大学士董昌游对夜慕景可谓倾注了不少心血，一心将他栽培成能够胜任夜氏江山的下一任明君。 在众多朝臣眼里，夜慕景几乎是完美的江山主人。 要说他真有什么缺点，那就是太重感情、太过仁慈。 但遍布豺狼虎豹的朝堂早已乌烟瘴气，夜慕景的仁义反倒能令夜氏改头换面也说不定。 无论如何，夜慕景任性的请辞，扎扎实实地令无数老臣为夜氏暗暗捏了把汗。 为了区区一个侯爷，值得吗？ 夜慕参咬牙切齿——那人若是凌商，还问什么值得不值得？ 奔赴刀山火海、无间地狱也不会犹豫片刻，抛弃江山社稷又算得了什么？ 可这话，在德高望重的老宰相面前，夜慕参也说不出口。 因为自废太子位的人是夜慕景——夜慕参也在心中认作下一任皇帝的夜慕景。 凌商若让自己去死，夜慕参眼也不会眨一下。 但若要他放弃笑傲堂，夜慕参必然不会轻易妥协。 他会拖延时间，找到两全的办法。 而不是为了取悦凌商，盲目地服从他。 再不济，夜慕参也不允许自己的底线被踩踏。 盲目和无知的付出，是夜慕参所不齿的。 聪明人的爱恋，本就该以聪明人的方式兑现。 放弃自己多年的心血？ 夜慕参没那魄力，也不屑于那所谓的魄力。 因此，就是夜慕参，也不能理解夜慕景。 那种圣人式的情怀——为了一个信仰放弃一切的勇气，非夜慕参这样的凡人所能接受。 可无论是谁，若因这事诋毁凌商，夜慕参都会毫不客气地翻脸。 …… 夜慕参胸中波涛汹涌，情绪翻覆，又灌下几口酒，却依旧压不住…… 醋意。 凌商和夜慕景，究竟是怎么回事？ 夜慕参无法想象，有什么能让夜慕景如此坚决地弃去十多年的帝王修养。 又有什么能让景太子心甘情愿地自我放逐，沦为市井俗人？ ——除了凌商的一句承诺。 夜慕参将灼人的烈酒含在口中，闭上幽深的双眼，耳边似听见凌商清冽的声音—— “离开皇宫，我会护你一世。” 凌商必然是这样对夜慕景说的吧？ 不可能有其他理由了，不是吗？ 夜慕景虽然痴情深情，却不是傻子。 有了凌商这样一句话，他才会无所惧。 如果真是如此……那他夜慕参又算什么？ -------- 朝中众臣对凌商倒也没什么怨言。 一来清楚景太子自废之实情的人少之又少，二来凌商是连皇帝都敬让三分的忘忧侯…… 三来凌商医毒之才举世无双，没有人不想和他攀上关系，日后得个疑难杂症也好有个照应。 总之，还没有什么人这样想不开，要和凌商做对的。 莫远赫与凌商交情匪浅，对他更没有诋毁之心。 除却欣赏，莫远赫对凌商，还有一份长辈对后辈的照顾与关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79章 移花接木之良辰美景（8） 莫远赫不愿搀和到凌商与两位夜氏兄弟之间的情感迷网，却也为他三人的命运深感忧虑。 “老夫记得，十三年前，有一位叫阿彦的少年，从边境逃到了公主府。”莫远赫的烟嗓透着沧桑。 夜慕参怔怔看着莫远赫，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提起那人。 莫远赫从未见过夜慕参这番失神的模样，不由踌躇。 片刻之后，他还是决定透露些自己所知道的。 毕竟，无论是夜慕景，夜慕参，还是凌商——他们三人都不该卷入这样不堪的纠葛。 “那位名唤阿彦的少年，想必夜堂主比我记得更清楚吧？”莫远赫小心翼翼地看着夜慕参。 “记得。当然记得。”夜慕参不解地看着莫远赫。 这老家伙，平日看起来和蔼亲切，这时候怎么给人一种老奸巨猾的感觉？ 莫远赫捋了捋青灰色的胡须，“十三年前，夜堂主将他骗入长公主设下的秘道……” “提他做什么？”夜慕参语气寒凉。 “那之后，阿彦就没了踪影。”莫远赫笑得和善，“听说你近年来一直在找他。” “他死了。”夜慕参眼圈泛红。 “哦？你确定？” “莫丞相，你究竟想说什么？”夜慕参扣在酒樽上的手指因过分用力而发白。 “是凌商告诉你的吧？”莫远赫的笑让夜慕参心头发毛。 “没错。凌商大概是他的朋友。” 说出这话，夜慕参心头又是一惊——朋友？ 凌商说过，他唯一的朋友就是夜慕参——除了弥相那条心理扭曲的丑蛇。 “现在你还这样认为吗？”莫远赫从容地引导着夜慕参自己去发现，“阿彦怎么会有朋友？” “……”没错，阿彦的眼里心里，一直只有夜慕参一人。 “凌商是不是告诉你，阿彦跳海死了？” “……嗯。”夜慕参喉咙发酸。 “阿彦最怕水了。”莫远赫点头附和，“你知道为什么吗？” 夜慕参迷惘地摇头。 他知道阿彦怕水，却只将这点当作他的软弱而已。 甚至于，在夜慕参看来，阿彦那怯懦的家伙，就没有不怕的东西。 “你肯定没印象。”莫远赫叹了口气，“你去问景太子吧，他会告诉你的。” “景哥？他知道什么？” 莫远赫话锋一转，“在凌贵妃去世后就销声匿迹的三皇子，为什么会变成体弱多病的书僮阿彦……长公主可告诉过你？” 夜慕参悬着的心仿佛被细线缠紧，无法搏动。 细线一点点勒紧脆弱的心脏，一点点破开细腻的肌理，再将这颗心彻底揪成两半。 夜慕参毫无印象的母亲，也姓凌。 “阿彦来到公主府之前的事，我一概不知。”夜慕参坦白，“他什么也不肯说。” “他那时候才多大？”莫远赫不忍地长叹一声，“受到那样的折磨，皇子的傲性都被磨得一干二净……” “什么折磨？”夜慕参语气急迫，“你都知道些什么？快告诉我！” 莫远赫第一次见夜慕参这样失控，不禁皱紧了眉头—— 夜慕参对凌商，用情之深，怕是不输于夜慕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80章 移花接木之良辰美景（9） 凌商——或者说阿彦的过往，属于永夜。 莫远赫也只不过知道些碎片而已。 而那残破的碎片，已经足够令老丞相忧心愁闷。 “阿彦到底发生了什么，老夫也只是猜测。”老丞相的声音沉如寒柏，双目黯若木炭，“他那时候，毕竟也只是个孩子。” 夜慕参痛苦地揉了揉眉心。 阿彦比夜慕参年长不过三岁，那时候也不过是个孩子。 目睹过硝烟血战，随着成千上万的落难者逃亡到洛阳…… 非但身子被折损得形销骨立；孩童本应开朗的心，恐怕也被磨得千疮百孔。 好不容易到了公主府，找到了夜慕参…… 阿彦只想守在他身边。 被他羞辱也好，唾骂也罢。 就是折磨得只剩一口气，阿彦也不会有半句怨言。 在阿彦心里，夜慕参永远都是那个在襁褓里嚎啕大哭的孩子。 那个可怜的，出世不久就与母亲天人永隔的孩子。 他是阿参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所以，要竭尽所能地对他好。 年幼的阿彦也不懂，究竟怎样才算对一个人好。 予取予求、百依百顺…… 难道还不够吗？ 为什么阿参总是生气？ 是因为自己太低贱、太烂了吧…… 那是夜氏近几十年来最为动荡的一段时期。 宰相莫远赫每日忙于政务，对小小五皇子的任性妄为只是略有耳闻。 再说，他也是后来才知道，那位对五皇子有着无底洞般的耐心的羸弱书僮，竟是销声匿迹了七年的三皇子。 只是莫远赫知道真相之时，阿彦已经再次消失于中原。 莫远赫长叹一声，“在天之骄子的五皇子面前，别说是阿彦，就是其他几位在宫中娇生惯养的皇子，都要自惭形秽。” “是我害了他。”夜慕参的声音浸满悲恸。 “夜堂主，你还不明白吗？”莫远赫摇头，一针见血地问道，“还是你不敢明白？” “你想说，凌商就是阿彦吗？”夜慕参抬起清明的眸子，唇角勾起，“不可能的。” “自欺欺人，最后只会害了自己。”莫远赫语重心长。 “我不是自欺欺人！”夜慕参不悦地掷下酒樽，“没有人比我更了解阿彦，也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凌商——他们是不是同一个人，不需要别人来告诉我。” “恐怕你了解的都只是表面罢了。” “你有什么证据？”夜慕参眼底燃起浅色的焰火。 他还是不信——一个人的声音和相貌或许会变，可是…… 冷若冰霜的凌商，不可能是那个眼里心上都只有夜慕参一人的阿彦。 “血脉。”莫远赫平静而坦然地看着夜慕参，“你们身上都留着凌贵妃的血，这一点无法改变。” “哈，这又是什么说法？难道还能验出我和凌商的血能溶于水不成？” 夜慕参只觉这理由滑稽荒诞得可以，“莫老哥，你信不信，你我的血也能相溶于水——难道你我还是叔侄喽？” 莫远赫无奈地看了一眼夜慕参，“为什么破茧遇到你和凌商的血都会死去，你还不明白吗？” -------- 各位可能发现了，文中不同的人对同一件事的看法都不一样。 不是不归写得前后矛盾。 而是，每个人的立场不同，看待事物的态度也不同。 所以才会有矛盾和冲突。 当然我文笔破，表达不好。 但是这个故事就是这样的，每个出场人物都有自己的私心，也有自己坚持的信念。 历史总是由那么几个大人物推进的。 这个故事也是。 可能我写得还是让各位觉得不太好理解。 我也挺难过的… 最开始是想只从夜慕参的视角出发，但是后来发现看不懂的人很多… 于是弱化了剧情，加强了感情线。 其实不归是想通过一个剧情紧凑的故事，让各位自己拼凑出参商的感情。 然而我还是妥协了，写了很多参商的互动，腻腻歪歪。 当然，有人喜欢看，我也很开心。 但偏离了我最开始的想法，一度很郁闷，每天都不想更新… 最近才慢慢找到感觉，把感情融入剧情。 但是对我这么个业余的老男人来说，还是不太好把握。 参商的故事，虽然夜慕参着墨更多，但是真正的主角，还是凌商。 封侯忘忧，虽然很中二，但是不归确实希望他能忘忧。 呃…日常话痨。 大概我大姨夫来了。 笔芯各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81章 移花接木之良辰美景（10） 夜慕参骨子里只是个爱财如命的商人。 凌商的一大堆医书，他看得似懂非懂。 破茧伤不了自己，夜慕参隐约觉得，与自己此前中了弥生之毒有些关联。 或许也与凌商的解毒之法有关。 但其中奥义，夜慕参这个门外汉，依旧是参不透的。 莫远赫也为难起来。 长公主留给夜慕参的遗物里，只有一封关于三皇子的信件。 凌贵妃的事，却只字未提。 对于夜慕参而言，“凌筱”是个陌生的名字，“母亲”更是一个陌生的身份。 富甲一方的夜慕参，并不认为自己受过太多苦难。 但是了解他身世的人，目睹过他在长公主殒逝后消沉的人，以及听闻过他为笑傲堂打拼的人…… 大抵都对这废皇子又心疼又怜爱。 莫远赫犹豫再三，只道，“二十四年前，陛下刚即帝位不久。 “一次下巡江南，陛下被刺客以淬毒之剑所伤，随行太医对剑毒无不一筹莫展…… “后来，一位头戴玉簪的女子恰好遇到四处求医的公公，好心为陛下望诊……” 夜慕参愣愣望着莫远赫，脑海里映出一位清丽的江南少女模样。 她执伞的背影，一定很美罢？ 莫远赫继续，“剑毒是天下人闻之色变的见血封喉，无药可解。” “那她是怎么救的父……”夜慕参干咳一声，“怎么救的……那老头？” 莫远赫对夜慕参与夜弘初的恩怨也明了于心。 见夜慕参这反应，老丞相又暗暗叹了一声。 父子积怨，沉淀了几年，只怕会越来越深。 莫远赫抚着胡须，恍如回到了二十多年前—— “那位女子自幼习医，曾尝百草，身上的血也与常人不同。 “据她所说，任何毒只要碰到她的血，都会失去作用。” 夜慕参的肩膀微微发抖，“我不信，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凌商如何为太傅配制解蛊之药，你也见过吧？” 夜慕参再次陷入沉默。 凌商让百毒虫蚁啃噬自己的双手，让它们被自己的血毒死，再将那些虫蚁的残骸连同自己的血一同放入药炉内熬煮…… （智障不归：这段纯属瞎写……感觉被我写得很没美感……不要介意……） （只要知道凌商的血很与众不同就好了……还是感觉自己好智障……遁了……） 天已暗了。 夜幕下的宰相府华灯初上，一点也不比白日冷清。 门外喧闹声重，下人也到门边请老丞相，说是贵客来访。 莫远赫出门招呼了声，片刻后回来，脸色几分凝重。 他还有应酬，恐怕这天无法与笑傲堂堂主喝个痛快了。 夜慕参急着拦住他，“莫大人……先告诉我，那位玉簪女子是怎么回事？你又怎么认定凌商就是……就是……” 那三个字，他实在是说不出口。 莫远赫宽慰地拍了拍他的肩，“那位玉簪女子将陛下体内的毒血悉数逼出后，又以自己可解百毒的血渡入陛下的心脉，护他无恙。” 夜慕参听着就四肢发软——这得耗多少血呀？ 更何况，对方还只是个女子？ “可以说，她以自己的半条命，换得陛下的平安。” “所以……她叫凌筱？”夜慕参的声音仿佛不再是自己的。 “没错。”莫远赫不无唏嘘，“后来的事，也不难猜——机缘巧合，性命相交，志趣相投，佳偶天成。” 夜慕参喉咙涌起一阵苦涩。 莫远赫继续，“凌商之所以能成为今天的凌商，炼百毒而不受侵，皆因他袭承了贵妃的血脉……” “可是为什么我还是会中毒？”夜慕参想起弥相。 莫远赫摇了摇头，轻声道—— “因为你没有受过他受的苦。” -------- 为了和妄言同步，脑袋一热，开了个新坑。 和尚的古言被我雪藏了，毕竟我有自知之明。 古风文笔不行，所以慢慢来。 新坑《遇上阑尾炎》，原想叫“两个受是没有未来的”，但是系统屏蔽了“受”字…… 吐血。 主线：晏寓x蓝纬言。 剧情大致是腹黑小鲜肉被落魄老男人捡回家的故事。 两个受是没有未来的。 并且寓言都逆来顺受惯了。 这是一个掰受成攻的故事。 比掰弯直男更变态。 由于总是被诟病不发糖，所以寓言cp会尽量甜。 但还是会有虐的地方。 有兴趣可以看一下… 没兴趣就去看更有意思的文吧。 笔芯各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82章 移花接木之良辰美景（11） 莫远赫的声音犹如寒冬的飞雪，飘到夜慕参的手心，吸去他的体温，然后化成透明的雪水。 莫远赫急着离去，面带愧疚。 他喝下一杯醒酒茶，醺醉的酒意稍稍散去。 夜慕参也准备打道回府，起身理了理褶皱的锦袍，“莫大人，你去忙吧。我先告辞了。” 莫远赫看着夜慕参，欲言又止。 他打开门，一股劲风扑面而来。 极少畏寒的夜慕参突然感觉到冷。 有的事，他不想知道。 他笑着迈出了门，“莫大人，你的故事可真没意思。下回我们再好好喝个痛快——我定要给你讲讲，这些年我遇到的稀奇事儿。” 莫远赫发出一声苍老的叹息，“陛下一直都没有忘记凌贵妃。” 夜慕参装聋作哑，“今晚登门造访的那位，想必也是个大人物吧？院子里还升起孔明灯来了，哈。” 莫远赫朝院子看了一眼，不予理会。 他搭上夜慕参的肩，“阿彦死过一回，活过来之后，就成了凌商。” 夜慕参眼圈通红，一句话也说不出。 莫远赫压低了声音，“凌商和阿彦或许在容貌上变了许多，但是……他的眼睛，却和贵妃一模一样。” 那双分明笑起来比三月春风还要温柔的双眼，却偏偏要用寒彻的冷漠将自己冰封起来。 夜慕参对自己的母亲毫无印象，压根无法想象，什么样的女人会拥有这样一双眼。 莫远赫轻叹，“陛下第一眼看见凌商，就认出他来了。” …… 夜慕参忘了自己是怎么回去的。 回过神来，迎啸正无精打采地踢踏着蹄子。 天上几颗稀疏的星，一轮被乌云掩了一半的月。 夜慕参想见凌商。 才分开了多久，时间竟过得这样漫长？ 可他也害怕见到凌商。 回到屋中，夜慕参翻箱倒柜，搜罗了半天，终于在壁龛的烛台下方找到一支小小的、蜡封的竹简筒。 划开封蜡，夜慕参颤着手，取出一封字迹略微褪色的信。 影影绰绰的烛灯前，他一遍遍地读着信上的内容。 字迹虽已不甚清晰，但上面的每一个字，夜慕参都记得清清楚楚。 可对着夜梓灵的笔迹，夜慕参还是忍不住心头泛酸，眼角泛涩。 几次三番想要撕碎这信件，又反复地将信的一角抵在了蓝色的烛芯附近。 终归还是将脆弱的信件仔仔细细地叠起，收入竹简筒。 这就是那封长公主留给夜慕参的遗书。 夜梓灵饮下鸩酒后，七窍流血，堕入轮回，留下夜慕参年仅十三岁的夜慕参一人彷徨于世。 免去死罪又废去皇籍之后的最初两年里，尽管夜慕景时常陪伴在侧，夜慕参却消沉得终日只能诉诸酩酊。 可是他从未喝得烂醉。 不是酒不够烈，也不是夜慕参酒量太好。 只是少年的世界一片黑茫。 醉成烂泥，并不能忘忧——刺痛感反而更灼人。 夜梓灵还在人世的时候，夜慕参并不觉得，成为皇室的罪人有什么。 皇帝对他还不错，偶尔还会同他谈些治国之方。 偶尔夜慕参的见地还会受到皇帝的嘉奖。 夜梓灵也总是宽慰他：等过些日子，他们二人就能离开这大狱，重获自由。 暗夜似乎是有尽头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83章 移花接木之良辰美景（12） 直到那一道赐死的手谕打破夜慕参对未来的所有憧憬。 夜慕参无法理解，夜弘初那一杯鸩酒，怎么就能赐得那样心安理得。 天地都在夜梓灵断却呼吸的一瞬间塌陷下来。 那时候的夜慕参，只是个自怜自艾、怨天尤人、愤世嫉俗的废皇子罢了。 他喝得分不清日夜黑白，几乎每日都会对夜慕景发些莫名其妙的脾气。 夜慕景只日复一日地陪着，偶尔陪他喝酒，偶尔听他痛骂皇帝。 已是太子的夜慕景，夹在皇帝与夜慕参之间，也承受了莫大的压力。 但他也不曾说过夜慕参半句不是，只沉默地盼着他最关心的兄弟能少受些煎熬。 夜慕景的恩情，夜慕参这辈子都忘不了。 但真正将夜慕参从消沉泥沼里拉出来的，还是长公主的那封遗书。 某一天他回到昔日的长公主府——彼时已经荒败、却不知何由未被皇帝拆得一干二净的公主府，偶然发现长公主留下的书信。 那是在长公主在狱中写下的书信，却不知如何，竟辗转到了公主府——还是昔日五皇子的寝殿。 夜慕参这才知道，自己竟有个嫡亲的兄长。 而那位他毫不知情的，唯一的血亲，居然是被他反复折磨羞辱的阿彦。 原来夜梓灵一直都知道阿彦就是早年就失踪的三皇子。 她也知道阿彦一直被夜慕参以非人的方式折磨着。 只是，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夜梓灵从未透露阿彦的身份，也极少劝阻夜慕参过分的行为。 狱中的夜梓灵似乎已经预见了自己的命运，才写下了这封信。 她生前唯一的遗憾，就是阿彦。 夜梓灵对夜慕参从来都是温柔的，信中却以极其严厉的口吻斥责夜慕参幼时对待阿彦的乖戾行径。 她连带着也写下了自己的后悔与自责。 若早些告诉夜慕参，阿彦就是他的亲哥哥…… 夜慕参或许就不会做出那样的事；姑侄二人的命运或许也会不同。 然而，后悔没有意义。 夜梓灵只愿夜慕参能好好活下来。 若是能够找到阿彦，那便向他忏悔——连带着夜梓灵的份一起。 若能得到阿彦的谅解，兄弟二人能够相认，自然是最好的结果。 若阿彦已经不在人世……那也该找到他的尸骨，在他坟前磕三个头。 夜慕参这才想起那位，或许早已死在地道的羸弱少年。 他满脑子都是那张漂亮却病态的脸，还有那双总是泛红的，楚楚可怜的，惹人心烦的双眼。 那个他以为是世间最肮脏、最低贱、最无能、最虚伪、最讨厌的家伙…… 竟是他嫡亲的哥哥？ 和他流着一样的血、却自小就流落边境、饱受战火之苦的哥哥？ 夜慕参这才稍稍明白过来，为什么阿彦总是对自己那样顺从…… 因为是哥哥吧？ 夜慕参还有姑姑。 可阿彦只有夜慕参这一个弟弟。 那样的阿彦，在高贵的五皇子面前，除了自惭形秽，还能做什么？ 只能沉默地隐瞒自己的身份，隐瞒自己的过去，再竭尽所能地，像所有兄长那样，照顾夜慕参吧？ 回想起来，夜慕参愈发觉得，阿彦的所作所为、看自己的眼神…… 好像每一天和夜慕参相伴的日子，都是自己生命的最后一天那样…… 弥足珍贵，才更绝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84章 移花接木之良辰美景（13） 了解阿彦的真实身份之后，除却震撼，夜慕参心头更多的是愤怒。 他为阿彦对自己的隐瞒咬牙切齿，更为自己的无知与任性勃然。 夜慕参这辈子只醉过两次。 第一次是亲手将夜梓灵的骨灰埋入黄土当晚。 第二次是看到夜梓灵的信之后。 年仅十五的夜慕参，将信捏在手心，醉倒在公主府，三天三夜都无人问津。 最后还是夜慕景凭着兄弟间奇特的感应，才找到醉到不省人事的夜慕参。 大醉过后，夜慕参却又开了窍似的，不再消沉。 至少，要找到那个人。 那个人的名字，从此成了夜慕参的禁忌。 每一提起，就会牵扯最纤细脆弱的神经，围剿他最柔软的心窝。 因为太过珍重，所以才更沉重。 其实，一直以来，没有人知道那位二十多年前就销声匿迹的三皇子的本名。 皇帝不曾为他取名。 宫中皇子，三岁前都只有不正式的乳名——通常乳名都由母妃来取。 三岁后，皇子的天赋秉性显露之后，皇帝才会为其赐名。 正如慕景取义“兴衰一场梦，聆风慕景人”。 又如慕参寓意“翘慕星河出，耿耿辰与参”。 （注：辰星也就是商星） 夜慕参之名，据说是长公主与皇帝斟酌了半月才定下的。 而凌商正是在三岁那年消失的。 长公主的信中没有提到，三皇子的乳名叫什么。 问及在宫中侍奉多年的老宫女，也无人知晓。 甚至于，所有人都认为，三皇子早就随着贵妃一同离开了人世。 因为，皇宫高墙之内，几乎毫无这位皇子的痕迹。 “他”，便成为夜慕参与夜慕景之间的密语。 只有他们知道，那个“他”究竟是什么人。 他是无人听闻过的三皇子； 是夜慕参嫡亲的兄长； 是逃亡到公主府的落难者； 是被夜慕参日夜折磨的书僮； 是害得长公主与五皇子成为滔天罪人的导火索…… 他也是夜氏逃过十三年前一场浩劫的功臣； 他还是以最卑微的怜爱守护着夜慕参的人。 大醉醒后，“他”则成了最令夜慕参感到愧疚的人——连带着长公主的份。 “他”之所以对夜慕参那样好，是为了弥补之前分离的七年吧？ 夜慕参也说不清，自己对“他”究竟怀了怎样的感情。 想要找到他，想要弥补自己犯下的错，弥补过去的十多年…… 还想要像“他”守护自己那样守护他。 若“他”被夜慕参伤透了，那陌路也未尝不可。 只是，必须要找到“他”才可以。 因为那是姑姑最大的遗憾。 更是夜慕参自己最深的罪孽。 一蹶不振的废皇子夜慕参，终于不再整日沉迷于泛滥的自怨自艾。 就是踏遍四海，也要找到那人。 找不到他的人，也要找到他的尸骨，在他坟前祝一壶酒。 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了——朝堂内的，江湖上的，庙观里的…… 甚至连夜慕景也渐渐接受了“他”的死。 说不定，十三年前就死在了地道里。 就算死里逃生，带着一身伤的“他”又能存活多久？ 只有夜慕参自始至终认定，“他”一定还活着。 因为他感觉得到。 ---- 爆音扔群里了。 不准说我受音。 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85章 移花接木之良辰美景（14） 连着几日，夜慕参都把自己扔进笑傲堂的繁琐事务中。 鲁迁是他信得过的人。 过往，夜慕参云游四海，笑傲堂交给鲁迁打理，也极少出岔子。 这回却有些不对劲。 最大的问题，就是笑傲堂的营收和契税。 全洛阳城上千家商铺，名义上，都是笑傲堂的。 往年到了冬季，这些商铺都会先奉上前三季度的分红，而今年收入的分红却大大缩水。 同样地，笑傲堂每个季度都要交给官府一定的契税。 今年的契税却被免除了。 扣扣减减，笑傲堂的营收竟不如前一年。 夜慕参对着账簿整理了几日，终于整理出头绪来—— 他倾尽所有心血的笑傲堂，竟不知不觉被户部收编成了朝廷的下分部门。 直到夜慕参被凌商赶出无尘居那天，笑傲堂才脱离朝廷。 可这一个多月的营收，却堪堪被户部吞了去。 问及鲁迁究竟是怎么回事，又是一问三不知。 毕竟鲁迁只擅长鼓捣些稀奇玩意儿，对于经营管理却远比不过堂主本人。 早年夜慕参为笑傲堂打下了坚实的根基，鲁迁也不必处理太过挑战性的事务。 应付些日常，鲁迁还有堂内其他人都游刃有余。 可面对宇文靖轩和凌商那样老谋深算的人物，他们则是防不胜防。 夜慕参已经没有对鲁迁发脾气的力气了。 这几天，他借由笑傲堂的忙碌来麻痹自己，脑海中却始终盘旋着老丞相的话—— 凌商有着和贵妃一样的双眼。 而皇帝也在第一眼就认出了他。 所以，皇帝为什么会让自己的亲子——三皇子——当着自己的面自缢？ 凌商又是如何捡回一条命，还被封了侯？ …… 不——这些问题，只消再等些时日，与几位大官软磨硬泡，终归能找出些线索。 真正的问题在于…… 凌商……竟是三皇子？ 夜慕参的胸闷得喘不过气。 他跋涉过千山万水，也走访过无数无人问津的偏远村落。 这几天里，那些印下过他足迹的地方，竟都层层叠叠地压到他心头，将他的心笼得无力搏动，又一点点湮灭。 仿佛他所走过的路途，都不过是梦一场，毫无意义。 怎么可能……就是哥哥呢…… “他”还活着；夜慕参却感受不到半点应有的欢喜。 夜慕参想起，凌商告诉过他——阿彦跳海了。 为什么要在夜慕参接受了“他”的死的时候，再来告诉他，“他”还活着呢？ 活着倒也罢了，可为什么“他”就是凌商？ 夜慕参喜欢的那个凌商，可以是任何人…… 唯独不应该是“他”，不是么？ “没有亲眼看到他将自己折磨至死，很遗憾吧？” ——原来不是一句玩笑。 凌商说那句话的时候，究竟是心无波澜，还是满怀恨意？ 夜慕参想不通，也不愿想。 回顾与凌商相识的点滴，夜慕参的心一抽一抽地疼。 从一开始，凌商就刻意与夜慕参保持距离……想必是极不愿与自己这个恶魔再打交道吧？ 再后来，凌商一再的冷漠与拒绝…… 夜慕参拧紧了眉头，嘴唇也几乎被咬破—— 凌商之所以一再回避自己的喜欢…… 并非是没有动心吧？ 而是因为…… 因为…… 造孽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86章 移花接木之良辰美景（15） 忘忧侯府位于洛阳城最繁华的地段。 夜慕参在侯府前驻足半天，终于来到管家面前，请他为自己的造访通报一声。 管家才转身，就见凌商一身玄服走了出来。 夜慕参俊俏的小脸蓦地红透了。 他以为自己做足了心理准备，才敢来这如今声势不逊色于笑傲堂的侯府。 然而他错了。 只是看见凌商一眼，夜慕参就怂得连呼吸都困难。 早该想到的，不是么？ ——在整这个人面前，无论多么充分的准备，都是虚妄。 封侯的凌商，穿着依旧是往日的低调简素，气韵却透出连皇帝都相形见绌的雍容。 夜慕参满脑子，只有“风华绝代”四个字。 一时间，连日来的揣测与不安，都被傲娇堂主抛诸脑后。 傲娇堂主扯起嘴角，“凌商，啊不，侯爷——我看你印堂发黑，最近想必是遇到了不顺心的事吧？” 最不顺心的，就是与小爷我分开吧？ 这番厚颜无耻的戏弄，终归被傲娇堂主咽了下去。 凌商似急着离去。方才对夜慕参只不过匆匆一瞥。 听到夜慕参的叫唤，凌商才停下脚步。 他双手负背，微微颔首，眉心的褶皱教人心疼。 他对夜慕参的到来也似惊诧，嗓音微微嘶哑，眸子晦暗，“夜堂主。” 生疏的称呼，倒令夜慕参回过神来。 无尘居无忧无虑的日子，已经彻底结束了。 眼前这人，不再是那个自己迷恋的凌商，也不是想要囚锁自己的偏执情人。 更不是带自己去玉泉山，想让自己忘却阴翳往事的……自己想要与之共度一生的人。 如果老丞相说的没错…… 那凌商就是夜慕参亏欠了小半辈子的人。 更是与夜慕参同源的血亲。 前一刻还因红润而透出妍媚之态的夜慕参的脸，竟在这一瞬间变得煞白。 “你……你急着要出门么？”夜慕参结巴着问道。 话一出口，他又想咬碎自己的舌头——答案如此明显，自己问的岂不是废话！ “你来……做什么？”凌商对夜慕参在眨眼间的转变了若指掌，嫌弃的语气里又带了些柔和。 “我……” “若没什么重要的事，就请回吧。”凌商还是那座拒人千里的冰山。 “……”夜慕参哑然。 究竟是怎么回事——凌商的一句话竟能令他连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全洛阳——不，全天下——都没有比他更能说的人了，不是么？ 一只乌鸦从屋顶掠过，发出恼人的叫声。 凌商招呼了管家，“你带夜堂主去我书房，好生招待着。” 他又转向夜慕参，“等我回来。” 语罢，凌商便匆匆离去。 夜慕参跟着管家到了书房。 一路上，他都在咀嚼着那句“等我回来”…… 夜慕参的喉结艰涩地滚动了两下。 ——那个让夜慕参梦里都觉得幸福的凌商，不可能再回来了。 而那个天不怕地不怕，只怕生命里没有凌商的夜慕参，更加回不来了。 夜慕参喝着管家沏的茶。 是凌商最爱的龙井，却不是凌商亲手沏的滋味。 夜慕参恨恨将茶杯摔倒地上。 精致的白瓷破碎一地，满室的清雅茶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87章 移花接木之良辰美景（16） 管家惶恐地上前，躬身作揖，“夜堂主……不知尤海哪里怠慢了您？” 夜慕参心烦意乱地挥手，“你出去吧，我在这儿等你们侯爷回来。” 管家端详他的神色片刻，也看不出什么名堂，于是俯身去捡地上的碎瓷片。 夜慕参愣愣看着一地的茶渍，有点过意不去。 管家尤海捡了碎片离去，书房内只剩夜慕参一人。 凌商看过的书，凌商坐过的椅，凌商动过的砚墨纸笔…… 一时间，凌商化成千万缕幽魂，徘徊在这岑寂的空间。 转眼，这处处留有凌商的蛛丝马迹的书房，又染上记忆的斑驳色彩，倾塌成无数尖锐的碎片，排山倒海地朝夜慕参袭来。 夜慕参恨极了。 恨得咬牙切齿，恨得握拳的双手青筋暴起。 而他恨的，是自己，更是自己面对凌商的失措。 率性的傲娇堂主，向来敢爱敢恨。 回到洛阳后，初识冷傲孤绝的凌商，他也不嫌尴尬，反倒调戏得起劲。 他也说不上为什么，就是想靠近凌商。 因为他的美，因为他的神秘，更因为某种连他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后来凌商言语虽然愈发冷漠，私下却总是帮衬着自己…… 夜慕参孤浪的心也似找到了可以停靠的港湾。 而如今……夜慕参几乎要抓狂。 他觉得恶心。 自己居然对嫡亲的哥哥产生那种念头。 而凌商则更无耻——他早就知道夜慕参与自己是兄弟，却什么也不说。 两人靡乱交缠的荒唐画面在他脑海忽明忽灭地闪现。 仿佛有人扼住了他的咽喉，揪住了他的魂魄。 夜慕参脸色发青，背后一片冷汗。 他可以理解，凌商或许不愿与自己相认。 ——毕竟过去的自己顽劣暴戾，而“他”却始终信赖自己、在意自己。 可最终，还是自己将他送进了鬼门关，不闻不问。 夜慕参可以想象，“他”在地道里的恐惧与绝望。 他无法想象的是，“他”又是如何逃出，还毁去长公主数年的心血。 夜慕参更无法想象，在彻底从世人眼前消失后，他又经历过什么……才变成了今天这样子。 “他”受过多少苦难，对夜慕参就该有多少怨恨罢…… 抛却过往，开始新的生活，此生两不相干…… 或许是对两人而言最好的选择。 凌商一开始，似乎是这样打算的。 所以，该怪的，还是玩火自焚的夜慕参自己。 可为什么凌商从不做伤害自己的事？ 他在不经意间透露的情意，带着地狱烈焰般的诱惑力，吸引着夜慕参一步步陷进名为“凌商”的坟。 为什么，凌商要在知道两人是兄弟的情况下，一而再再而三地，带着自己堕入不堪的情欲深渊？ 在无尘居的时光，难道都只是黄粱一梦么？ 夜慕参不相信。 那个人，居然对自己的血亲动了心…… 否则，凌商一定会拒绝到底的，不是么？ 所以，他才是那个可耻至极的恶人。 往日凌商对夜慕参温柔的注视，在他唇角深情的啄吻，在他颈上执着的啃咬，在他身上疯狂的索取…… 都让此刻的夜慕参感到恶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88章 移花接木之良辰美景（17） 而周身传来的，凌商身上独有的淡雅气息，更令他胃部绞痛，胸闷得几乎窒息。 凌商的幽灵似乎在他耳边打转，嘲讽地低吟，“我本就十恶不赦。是你自己非要造这孽。” 看，就是这么讨厌的一个人，将他的心勾走，为他编织美梦，教他泥足深陷，却在梦醒后将他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可是，就算是这样的凌商，为什么自己还是……放不下…… 夜慕参心乱如麻。 书房的门就在这时被推开了。 凌商关上门，驻足凝视夜慕参片刻，冷傲的脸稍稍柔和了几分。 “找我有事么？”他的语气平淡得很，让人捉摸不透，他究竟是刻意生疏，还是无意冷漠。 夜慕参头一次产生了逃避的念头。 他抿紧双唇，脸颊因内心的焦灼而变得绯红。 他的声音虚弱得连自己都听不清，“你是‘他’。” “莫丞相告诉你的吧。”凌商从容地反问。 “先回答我是不是。” “是。”凌商也不避讳，反倒露出怪异的笑，“五殿下就这样忘不了‘他’么？” 夜慕参眼圈泛红，大步上前揪住凌商的衣领，“你……” “没错。我一直在骗你。”凌商总是知道夜慕参想说什么；他的声音恢复了冰冷，“现在你想怎样？” 夜慕参的双手哆嗦起来。 “……阿彦？”他的声音细得像蚊子，“你没有死？” “阿彦已经死了。”凌商的语调寒意逼人，“按你说的，跳进深不见底的海，活活溺死的。” “那你……”夜慕参的手心不住地冒冷汗，将凌商的衣领也沾得湿透，“那他是怎么变成你的？” “这就与你无关了吧。”凌商答得漫不经心。 凌商发烫的手扣住夜慕参的手腕，将他的手硬生生掰离自己的衣襟，“你若怨我，也请随意。” 凌商明白，夜慕参怨自己明知两人的关系却不告知，反而害得自己越陷越深。 毕竟，行事端正的笑傲堂堂主，与他自己这命犯煞星的恶人不同。 夜慕参自小念的就是圣贤书，习的也是帝王术。 喜欢上男子——还是自己嫡亲的哥哥——怎么样都是无法容忍的罪恶。 凌商不太明白，夜慕参为何明知自己是男子，还要对自己那般殷勤。 不过如今，他已经知道凌商的真实身份…… 还是他自小就嫌弃厌恶的书僮…… 恐怕只想将自己大卸八块以泄心头愤恨吧？ 凌商自哂地扬起嘴角：恨就恨吧。 互相憎恨，岂不也是美事一桩？ 憎恨，起码也比彻底忘却要让人好受那么一些。 “还有别的事么？”凌商不想见到这令他连日噩梦的人，又一次下了逐客令。 夜慕参没想到凌商会承认得这么干脆。 一时间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就这么离开，也太不甘了。 可不离开，和这个罔顾伦常的无耻之徒待在一个屋檐下么？ 那更恶心。 没错——恶心。 夜慕参忿忿然脱口而出，“你真恶心！我是……我是你的亲弟弟，你居然……” “那你呢？”凌商冷笑着，幽深的眸子染上一层薄薄的紫雾，“你就纤尘不染干净到哪里去了？” “我……”夜慕参又语塞。 一切错误的开始，都是他亲手造成的，不是么？ 现在他又有什么脸来怪凌商？ 凌商一步步逼得夜慕参不住后退，直到将他抵在了墙角的书柜—— “是你自己招惹的我，我什么时候逼过你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89章 移花接木之良辰美景（18） 污不归越狱抢键盘了，有人捧场吗？ 欢迎污不归请翻页，不欢迎……我就把他关小黑屋……饿死他…… 凌商冷着一张脸，妖孽的眉横凛，目光寒如冰刺。 两人的鼻尖几乎相触。 凌商缓缓地眨了一下眼，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做都做了，你也很享受，不是么？” 夜慕参的脸顿时又青又白，整个人打了个冷战，下意识地想要反驳，“我……” 凌商眼里赤裸裸的嘲讽，“那还立什么牌坊？嗯？” 他伸出食指，轻轻抚着夜慕参发干的唇。 夜慕参几日未与凌商亲近，此时被他的气息包围，不禁又是头晕目眩。 凌商屏息运气，以意念驱使释心莲延伸到了指心。 他抚着夜慕参的手指上竟似长了倒刺一般。 夜慕参的唇被凌商细致地抚摸着。 凌商以诱惑的口吻说道，“你情我愿的事……你说，究竟哪里错了？” 他手指每划过夜慕参一寸唇瓣，就刺破他一寸肌肤。 鲜艳的血滴覆在夜慕参的唇上，比最名贵的唇脂还要妖艳。 “如果……”夜慕参向来引以为傲的冷静顷刻间奔溃瓦解，连呼吸都感到困难。 “我骗了你，难道你就没有骗过我么？”凌商的语气愈发咄咄逼人。 十三年前，要不是夜慕参的欺骗，“他”也不会陷入绝境。 该是有多恨自己，才做得出那样诛心的事啊…… 凌商痛苦地垂下眸子。 他收回指心的倒刺，手指沿着夜慕参的颈一点点下移。 到了喉结附近，凌商的抚触又变得柔情缱绻。 那是他咬开的伤口。 在无尘居的时候，凌商就已预见了今日。 那晚他咬破夜慕参的颈，贪婪地吸着他的血，像是末日来临般绝望地与他交缠…… 凌商想过的，让夜慕参就那样死在自己身下。 这样就可以永远地占有他了。 可凌商终归还是放开了他的咽喉。 这个人，儿时就讨厌身为书僮的自己，如今定只会更厌恶身为兄长的自己。 就算他是阿彦又怎样？ 愧疚和亲情都不是他凌商想要的。 凌商记得清清楚楚——夜慕参说过，喜欢的只不过他的皮囊和身体。 可若这副皮囊和身体冠上了“他”的身份，依旧只会是夜慕参最嫌恶的存在。 凌商明白——不属于他的，就算亲手毁灭，依旧不属于自己。 他眼底的紫雾愈发浓郁，后肩的释心莲又一次复苏。 夜慕参被复杂的情绪淹没：愧疚，不忍，悔恨，痛苦，厌恶，不甘…… 他声音嘶哑，“那时候是我不该……可你为什么……” 凌商一个字都听不见。 他额头渗出细汗，后背被毒液浸透，眼里只有夜慕参那张阖动的红唇。 他喉间发出沉闷的低吼，恶狠狠地欺上夜慕参的唇。 凌商凉薄的唇堵住了夜慕参未完的话语，舌尖描摹着他的唇，勾舔他的血。 令人迷醉的甜腥味充斥在两人的鼻息之间。 夜慕参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却率先作出了反应。 等到凌商撬开他的牙关，口内浸满他的味道，才想起这人……是哥哥。 凌商却在夜慕参推开自己之前，压近胸膛抵住他的双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90章 移花接木之良辰美景（19） 凌商抚在夜慕参颈间伤疤的手，突然加重了力道，无情地扣住他的咽喉。 夜慕参扭动了一下身体，想要挣开，却只是徒劳。 凌商贪婪地攫取着夜慕参口中的空气。 他看着眼前人无措的双眼快速眨动数下之后，沉迷般地闭上。 他漫不经心地扫视夜慕参涨红的脸，和愈发深锁的眉头，心头涌起凌虐的快意。 夜慕参意识迷蒙之际，凌商以牙啃咬他的双唇，以舌尖舔扫他唇上的血液，又狡猾地送入夜慕参口中。 酸涩中带着甜腥的味道，似教人上瘾。 透明中带有血色的津液顺着夜慕参的嘴角缓缓流下，滑至他修长的颈。 凌商另一手又粗暴地扯开夜慕参的衣襟，撩拨意味十足地搓揉他的胸口。 夜慕参惊惶地睁大双眼，喉咙不自觉地发出嘤咛般的闷哼。 他的身体早已记住了凌商。 仅仅是被他独特的气息笼罩，身体就会本能地升腾起更狂野的渴望。 可恶的本能。 夜慕参的手无力地搭在凌商胸口，忒得个欲拒还迎的神态。 日日夜夜占据自己所有心神的人，就在自己面前，离自己这样近…… 理智告诉他，该果断地推开的。 可身上每一寸肌肤，都为凌商的碰触而欢喜地战栗着…… 凌商清远如秋月的情话呢喃，每一句，夜慕参都记得。 这个人，怎么舍得推开？ 夜慕参内心深处被软弱而充满魅惑的邪恶声音缠绕—— 再沉沦一次吧……最后一次…… 凌商看着他的眼渐渐蒙上湿润的情欲，妖孽的眉轻蔑地扬起。 他的手自夜慕参胸口慢慢摸索至腰际，顺着他劲瘦又不至单薄的肌理重重摩挲着。 精美的锦绣腰带在不知不觉间落到地上。 罪恶的地狱之火自小腹流窜至夜慕参周身每个角落。 想要他靠得更近，想要他更多的慰藉，想要时间永远停留在这一刻…… 他开始回应凌商狠戾的索吻。 他的手也滑至凌商腰际，欲要褪去这人面兽心的败类的袍子。 没错，凌商就是个对自己亲弟弟都下得了手的禽兽。 而他夜慕参……却甘愿成为这禽兽的傀儡…… 为他沉沦。 ——至少此刻如此。 那些沉重的天道人伦的枷锁，统统被抛诸脑后。 因为这个人带给他的欢愉，足以抵消世间所有的苦厄。 枷锁……等犯过罪孽，他会亲自给自己套上。 凌商对夜慕参的身体了若指掌；夜慕参也同样熟悉他的身体。 夜慕参微微笨拙地解着凌商的衣袍，想要回报以同样的销魂…… 可凌商却不悦地一把扣住他的双腕，举过他的头顶。 “唔……”夜慕参稍稍震惊。 转眼，他又顺从地将手背在脑后，享受起凌商的服务。 既然凌商想占据主动权，他也就不争。 （反攻……来日方长……） 凌商挑弄夜慕参的手愈发暧昧而放肆。 夜慕参的衣袖落到肘部，露出修长的手臂。 他的衣衫凌乱地开着，线条硬朗的胸膛散发着他独有的年轻活力，而腰间分明却不过分的肌肉半隐半现…… 而衣冠楚楚的凌商，则与他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好似一位风情万种的浊世公子，正不遗余力地勾引着凌商这位世外仙人。 可事实，却是相反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91章 移花接木之良辰美景（20） 夜慕参与凌商之间的博弈，究竟谁输谁赢？ 夜慕参对凌商的一颦一笑毫无抵抗力。 即便在他心里，凌商已经成为无耻恶魔的化身…… 他似乎还是喜欢着这个人。 喜欢他的模样，喜欢他的身体，喜欢他的碰触…… 还喜欢他脱俗的气质，绝世的才华，孤傲的品性…… 更喜欢他不经意间展现的温柔，沉默下对自己的守护，还有教人猜不透的幽深眼神…… 夜慕参喜欢凌商的一切——除了他就是“他”这个事实。 可凌商…… 似乎也不占上风。 拥有夜慕参的感觉曾那样真实…… 即便是对生活没什么期待的凌商，要对夜慕参放手……也太难了。 就算他狠得下心，逼自己做出了断…… 可为什么，就是在这样的对峙下，他还是无法接受夜慕参的指责？ 仅仅因为是兄弟，就罪无可恕么？ 为什么，凌商还是想要看到，夜慕参臣服于自己，为自己意乱情迷的模样？ …… 参商之间的对决，大抵没有赢家。 凌商终于放过夜慕参的唇。 他对夜慕参轻哂，“你从未问过我是不是‘他’，凭什么说我骗了你？” 夜慕参被欲望蒙惑了神智，压根没有余力去反驳凌商的质问。 他微微张着被蹂躏得红肿的嘴，喉间发出压抑的沉吟。 他的双眼因头晕目眩的心悸而失焦，氤氲着干净却又魅惑的情致。 凌商望着夜慕参，眼底胸中一时酿起酸意，背后更被冷汗浸透。 他稍稍俯身，侧过头靠在夜慕参肩上，滚烫的舌尖便吮上了数日前留下的咬痕。 他一手揉捻夜慕参鼓胀的欲望，一手压在他的心口，感受着他胸膛剧烈的起伏。 凌商继而一寸寸舔舐着夜慕参的颈，又下移至他的锁骨，胸口…… 慢慢地，他跪倒在夜慕参身前。 恍如最虔诚的朝觐者。 凌商闭着眼，双唇覆在夜慕参的肚脐上，舌尖狡猾地戳弄着。 他的手从夜慕参心口移至他的腰侧，暧昧地画着圈。 夜慕参的下腹被地狱烈焰灼烧，沸腾的血液一阵阵在体内乱窜。 他的双手也不禁耷了下来，扶在凌商肩头。 他的声音柔软得不可思议，“凌商，我想……” 凌商了然，似是风平浪静又是风起云涌的双眼幽幽注视着他腿间。 这样的凌商夜慕参从未见过——这是要……？ 夜慕参的呼吸倏地纷乱狂躁起来，手心又一次渗出黏腻的汗。 凌商平静地将自己的手抽出夜慕参的下裳，双手一并轻扯下他的亵裤。 灼热硬挺的事物几乎拍到他白净却妖孽的脸上。 下一刻，凌商却抵上了自己唇。 他浅粉的舌还残留着血腥味道，此刻却贴上了溢着浊液的顶端，一寸寸地吸嘬着。 凌商前所未有的臣服姿态，带给夜慕参无与伦比的视觉冲击。 夜慕参倒吸一口气，身体轻轻颤了起来。 …… 灭顶的快意蚕食着夜慕参所剩无几的理智。 不知是羞愤还是欢畅的泪水滑落他的眼角。 身后的书柜发出吱吱呀呀的声响，还有几卷书也掉了下来，擦过夜慕参的耳畔。 夜慕参几乎发狂地揪紧了凌商的肩袖，揪出深深的褶印—— “哥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 昨天的整章都被屏蔽了…… →_→居然说我低俗色情…… 我写得超正经的好嘛。 被屏蔽心塞。 不想修改。 改了对剧情发展也不好。 我不会放群里。 想看的找群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92章 移花接木之良辰美景（21） 【191河蟹版】 夜慕参与凌商之间的博弈，究竟谁输谁赢？ 夜慕参对凌商的一颦一笑毫无抵抗力。 即便在他心里，凌商已经成为无耻恶魔的化身…… 他似乎还是喜欢着这个人。 喜欢他的模样，喜欢他的身体，喜欢他的碰触…… 还喜欢他脱俗的气质，绝世的才华，孤傲的品性…… 更喜欢他不经意间展现的温柔，沉默下对自己的守护，还有教人猜不透的幽深眼神…… 夜慕参喜欢凌商的一切——除了他就是“他”这个事实。 可凌商…… 似乎也不占上风。 拥有夜慕参的感觉曾那样真实…… 即便是对生活没什么期待的凌商，要对夜慕参放手……也太难了。 就算他狠得下心，逼自己做出了断…… 可为什么，就是在这样的对峙下，他还是无法接受夜慕参的指责？ 仅仅因为是兄弟，就罪无可恕么？ 为什么，凌商还是想要看到，夜慕参臣服于自己，为自己意乱情迷的模样？ …… 参商之间的对决，大抵没有赢家。 凌商终于放过夜慕参的唇。 他对夜慕参轻哂，“你从未问过我是不是‘他’，凭什么说我骗了你？” 夜慕参被欲望蒙惑了神智，压根没有余力去反驳凌商的质问。 他…… 他的双眼因头晕目眩的心悸而失焦，氤氲着干净却又魅惑的情致。 凌商望着夜慕参，眼底胸中一时酿起酸意，背后更被冷汗浸透。 他稍稍俯身，侧过头靠在夜慕参肩上，…… 他…… …… 慢慢地，他跪倒在夜慕参身前。 恍如最虔诚的朝觐者。 …… …… …… 夜慕参的下腹…… 他的双手也不禁耷了下来，扶在凌商肩头。 他的声音柔软得不可思议，“凌商，我想……” 凌商了然，似是风平浪静又是风起云涌的双眼幽幽注视着…… 这样的凌商夜慕参从未见过——这是要……？ 夜慕参的呼吸倏地纷乱狂躁起来，手心又一次渗出黏腻的汗。 …… …… …… 凌商前所未有的臣服姿态，带给夜慕参无与伦比的视觉冲击。 夜慕参倒吸一口气，身体轻轻颤了起来。 …… …… 不知是羞愤还是欢畅的泪水滑落夜慕参眼角。 身后的书柜发出吱吱呀呀的声响，还有几卷书也掉了下来，擦过夜慕参的耳畔。 夜慕参几乎发狂地揪紧了凌商的肩袖，揪出深深的褶印—— “哥哥……” 【192河蟹版】 …… …… …… 凌商紫雾掩映的瞳眸一下变得清明而冰冷，手上的抚慰也停了下来。 夜慕参下腹如被无数虫蚁啃噬，又似被万千软须搔挠。 地狱烈焰，烧得他求死不能。 …… …… …… 夜慕参突然绷紧了身体，…… 他双手在凌商肩头使力，欲要推开他。 凌商却笃定地抬眼望他，额前满是汗珠，白皙的脸上染了醉人的酡红，教夜慕参看得又乱了心窍。 …… 夜慕参不忍，却…… …… 凌商嘴角沾着几星白浊，神态是难得一见的靡艳风情。 可他眼底的寒意却教人不安。 夜慕参像被抽干了力气，潮红的脸上满是愧意，“你怎么……快吐了罢……” 凌商却扬起了眉梢，站了起来。 他再次倾身欺上夜慕参，…… …… 凌商…… 夜慕参…… 他不喜欢这味道，更因它的本质而心生排斥。 他闷哼一声，又想推开凌商。 可这样的举动，对于隐忍了许久的凌商而言，…… 凌商双手反扣住夜慕参的手腕，压到书柜上，狂风骤雨般地索取着他口中的空气。 书柜被二人激烈的动作震得摇晃了两下。 一本本圣贤之书接二连三地坠落在地。 “唔……嗯……”夜慕参被迫地吞咽着。 欲仙欲死的销魂之感仍未散去，只是意识陷入了空虚的白茫。 待到腥液被尽数吞下，夜慕参胸腔漫起酸涩的疲惫感。 ——他似乎从未真正了解过凌商。 凌商轻轻摩挲夜慕参的唇，将他唇上的鲜血匀称地抹开。 这是一张期待被自己蹂躏的唇。 又或者……是会吐出最狠毒的话语的嘴。 “怎样？还恶心么？”凌商的语气优柔得像最多情的浪子，“阿参，你不喜欢么？” 夜慕参偏过头，轻轻咳了两下。 他的眼圈在一瞬间泛红，“不喜欢。一点也不喜欢。” “恶心么？”凌商似笑非笑。 “你……”夜慕参对上他的紫雾弥漫的双眼，怒火蹿腾，“你说呢？” 他终于清醒地意识到，眼前这个人，之所以跪在自己面前，并非为了带给自己销魂蚀骨的欢愉…… 而是为了羞辱他。 “可我这么恶心，你也还是控制不住自己，不是么？”凌商的语气比最毒的蝎子还要蜇人。 “我……” 凌商幽冷地道，“你说，是谁更恶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93章 移花接木之良辰美景（22） 鸿儒盈门的侯府，并不像表面上那样敞亮。 凌商手握几乎所有朝臣的机密，又是新封的侯爷，想要通过他得权获利的人不在少数。 府邸的格局布置，无人不称清雅雍容。 可私底下，这里头却不乏见不得人的幕后交易。 世人只知，天底下没有笑傲堂堂主做不成的买卖。 却不知，有一个人，比他更懂交易的真谛。 而那个人，总是隐于众人视线之后，冷漠地注视着俗人们愚蠢不堪的一举一动。 他并非居高临下的君王，却比君王更懂得御民之术。 凌商究竟在做什么，夜慕参不得而知。 他只知道，自己真的不该再纠缠凌商了。 自己与凌商之间，说白了……也只是一场交易。 夜慕参投以一颗心，凌商则回以一场梦。 两不相欠。 如今，也该两相生厌。 再纠缠又能怎么样呢？ 凌商是哥哥的事实，怎样也改不了。 对凌商的肮脏的欲望，更不是他自己能够控制的。 难道都是他的错么？ ……难道不是他的错么？ 夜慕参从未这样痴恋过一个人。 如今看来，这痴恋，绝非什么好事。 伤人伤己，愚蠢至极。 凌商身上冷汗直冒，嘴唇苍白得吓人，攥着夜慕参的双手也变得冰凉。 夜慕参清楚，他背后那朵邪恶妖异的墨莲又在折磨这家伙了。 可是这一回，夜慕参也逼着自己硬下心肠。 他服软过，可得到的只有凌商的羞辱…… 同样的错误，他不会犯第二次。 夜慕参勾起失落的笑，一寸寸地挣脱开凌商的桎梏。 他低头看见自己袒露的胸腹，羞愤得胃里一阵阵地翻搅。 这恶心的家伙，自己寸缕未乱，却害得他夜慕参在这堆满圣贤书的屋内暴露这般狼狈的姿态…… 被迫地亵渎圣贤的羞耻感与罪恶感，只教夜慕参对凌商更加憎恶。 过去的夜慕参对阿彦是极差的。 可如今的凌商对夜慕参，却比过去的自己更狠，不是么？ 因为，过去的夜慕参若知道阿彦的真实身份，就不会对他那般恶劣。 可凌商明知他是自己嫡亲的弟弟，还要在被揭穿身份后这般羞辱他…… 夜慕参一面装作若无其事地整饬衣衫，一面告诫着自己，千万不要去看凌商…… 哪怕只是眼角的余光，都不该扫到那人的身影。 因为他很明了——只消一眼，就会再次为他失魂。 夜慕参背对着凌商，弯下腰，捡起地上的腰带，系在腰上，又解开重系。 反反复复几次，他终于哑着嗓音开口，“既然你承认你就是……” 话未说完，身后忽地一声钝钟般的轰响。 是檀香木椅倾倒了。 夜慕参定了定心神，慢悠悠回过头去看。 眼前的场景却令他心跳也停住了—— 凌商侧着身子倒在地上，耳孔渗血，手腕处一道扎眼的黑纹。 夜慕参慌了，顾不得自己系了一半的腰带，一个大步上前，伸手去探他的气息。 这家伙……就是百毒不侵又如何？ 还不是那个一身子怪毛病的阿彦么…… 夜慕参又卷起凌商的衣袖，目光自他腕处的黑纹一路延伸到他手臂。 这道黑纹竟似是活的。 夜慕参想要碰触的时候，黑纹却自己隐去了颜色。 不知为何，夜慕参脑中突然想起了关于“无弋”的传说。 他鼻头一酸，托着凌商的手，抚在自己脸上。 莫远赫说过，凌商之所以成为今天的凌商——身怀绝技却又冷傲如冰的，无心绝情的凌商，都是因为…… 他受过的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94章 移花接木之良辰美景（23） 失去了意识的凌商的手抚在夜慕参脸上。 夜慕参愣了小半柱香的时间，直到凌商耳孔不再渗出血，他才想起，该叫位大夫来。 可是……夜慕参环顾了一下这被亵渎了个一干二净的书房，额头挂下几道黑线。 里头的一寸一帛，都看见了自己最为狼狈的模样…… 谁都休想再进这屋子。 还是先带凌商到内屋休息，再去找管家吧。 将凌商的手搭在自己肩上，扶着他来到门口。 开门前，他用衣袖揩拭了下嘴角，又为凌商将凌乱的发丝梳理了一番。 美人，就算是这模样都美得动人心魄。 夜慕参顺着凌商的发丝，手指勾着他苍白的脸颊，眼神又优柔起来。 阿彦并不是什么美少年，可凌商却这样漂亮；阿彦对自己唯唯诺诺，可凌商却一直都是主导着二人关系的那个人…… 他们俩，怎么就是同一人呢？ 就算凌商亲口承认了，夜慕参也不愿相信。 就像长公主饮下鸩酒后最初的那段日子，夜慕参也不信，最疼爱自己的姑姑再也不在人世了。 夜慕参第一次来到侯府，也不太懂这里的规矩，更不知道凌商的内室在何处。 他打开门，劲冷的风刮在脸上，吹得他腰上薄薄的绸缎带子粼粼舞动。 前堂正厅传来悦耳的谈笑声，想来是官吏学士们在装模作样地攀谈着。 夜慕参心想，凌商之所以不时还会回到无尘居，是为了里头那墨色黏稠的药池子。 一位术精岐黄的神医，若自己还要倚靠诡异的药泉续命…… 他的医术似乎也太难以教人信服。 而事实上，凌商也从不为人医治。 他精通岐黄之术，也因此备受仰慕。 可对他而言，这医术与其说是可倚仗的资本，更不如说是他的累赘。 凌商身怀绝技却不愿济世救人的缘由，夜慕参不明白。 可他却也多少理解，凌商这性子就是这样——他宁愿对着一树红枫发痴，或是独自浅酌，也不愿为一条人命费神。 总之，思虑片刻，夜慕参便决定，不能让别人瞧见凌商这模样。 凌商就是再龌龊无耻…… 世上也没有第二个人有资格来对他指指点点。 穿过绿竹掩映的小道，来到殿宇般精致的阁楼前，夜慕参随意推开了众多厢房中的一间。 选择这间厢房，也不是那么随意……夜慕参只是没力气再向前走罢了。 才推开门，傲娇堂主就傻了眼。 床幔之下，若隐若现一个赤身的人影。 他纤长的双手被缚在床头，柔韧的腰肢正似难耐地摇曳着，修长的双腿缠着薄被来回蹭着，露出蜷缩的脚趾…… 隐隐约约的低浅吟声幽幽地飘荡在雅致的屋内。 再看房中摆设，金丝楠木的桌椅、琉璃荧光的屏风、镶以云石的贵妃榻、香氛袅绕的莲座薰烛台…… 皆带给夜慕参一种似曾相识之感。 昔日的景太子寝宫，正是如此。 夜慕参这才想起，宫里的侍卫说过，自行废去太子位的夜慕景，一直都在忘忧侯府上。 可是，那位风华绝伦的景太子，与眼前罗帐后的妍丽身影…… 夜慕参不相信二者是同一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95章 移花接木之良辰美景（24） 最快更新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最新章节！ 夜慕参更不相信，凌商会在府上豢养小倌。 只是这教人听得面红耳赤的声音…… 夜慕参也不可能辨认不出。 景哥究竟怎么了？ 夜慕参迟疑了一会儿，关上门，将凌商安放在贵妃榻上，接着便小心翼翼地靠近床榻。 他愈靠近，床榻上传来的吟声便愈是销魂。 夜慕参背上的汗毛也愈发惊惧地耸立。 “景哥？”夜慕参来到罗帐前，不敢掀开那半透明的帘子。 “啊……”床上那人惊呼一声，声音柔媚得让夜慕参想起红艳玫瑰上的露水。 那人倏地将脸埋到一侧，身子也缩了起来。 夜慕参尴尬地后退一步。 不消说，床上那形态狼狈的赤身男子，正是夜慕景。 他裸露的背脊线条匀称而优雅，却透着极不寻常的潮红。 他被金铃锁环缚紧的双手痛苦地交缠在一起，手腕处是触目惊心的勒痕。 那金锁锁环时不时发出清越的铃铛声，夹着夜慕景软媚的吟声，比最狠的药还要催情。 夜慕景的腰难耐地扭动着，腰窝随着他的动作时深时浅地浮现，引诱着人向下探去…… 夜慕参只觉喉间猛然涌上一股涩意。 他连忙敛了视线，屏住呼吸，又后退了一步。 景太子儒雅谦谨，最讲究一个“礼”字。 他定不愿让任何人见到自己这副失态模样的。 一时间，夜慕参进退维谷。 很明显，夜慕景被下了药。 还是最下流的那种。 若掀开帘幔，药效过后，夜慕景见到自己，不知会尴尬害羞到什么地步。 可若就这样放任不管……夜慕参也不放心。 夜慕参回头看了看不省人事的凌商，又叹惋地透过帏幔看着床榻上的曼妙身影…… 都说夜慕景为凌商着了魔，连太子都不当了…… 那他会不会，为了凌商，连廉耻之心也一并丢了？ 夜慕参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转而又自我否定：景哥不会给自己下这种药的。 因为凌商也不会对他做出趁人之危的事。 不，不，不…… 这些都不是关键。 夜慕参最想确定的是，凌商无论如何，也不会对夜慕景有那种欲望…… ——可他不确定。 相比顽劣的夜慕参，夜慕景可谓处处都与凌商十分般配。 而且，十三年前，在夜慕参捉弄阿彦的时候，为阿彦心疼不已的人，也是夜慕景。 夜慕参对凌商的感情，不过数月之久——而今日就是这段感情的终结。 他也很清楚，自己对阿彦，和夜慕景是完全不同的。 而夜慕景对凌商的感情，却有十三年之久。 怎么看，上天都该眷顾这深情的景太子，让凌商为他倾心，不是么？ 可是，若真是这样…… 夜慕参恍然若失地跌坐在了雕琢精致的金丝楠木椅上。 凌商怎么可以…… 怎么可以喜欢其他人呢？ 夜慕参又从自己漫无边际的遐想中回过神。 夜慕景手上的勒痕，有新有旧。 看样子……他不是第一次被人缚住了双手困在床榻之上、做这金屋里的囚奴。 夜慕景纵然痴情，总不至于自虐吧？ 那唯一可能对曾经的景太子做出这等荒唐之事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96章 移花接木之良辰美景（25） 最快更新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最新章节！ 夜慕参来到凌商身边，伸手探了他的鼻息，嘲讽地笑问，“侯爷，是你做的么？” 从夜慕景手上的勒痕看，过去他应该都是被宽布绳绑住的。 绑他的手法一定十分残酷，才会在那样一双手上留下那些丑陋的勒痕。 而此刻，夜慕景手上缚着的，不是什么绳子，而是一副金铃锁环。 而且是一副崭新的锁环。 夜慕参刚来到侯府的时候，凌商正急着出门。 算上时间，从侯府到洛阳城最富盛名的金铺，来回差不多就是夜慕参在房等候凌商的时间。 所以……凌商去到金铺，买下这副金铃锁环，又回到侯府后…… 现实对夜慕景下了药，又将他绑在了床上；然后才来到房见自己的么？ 夜慕参头痛欲裂。 他想不通，凌商究竟有什么理由，要这样对夜慕景。 难道夜慕景是被迫退了太子位的？ 难道夜慕景对凌商已经心灰意冷，而凌商却在这时对他动了心，所以才将他囚困在这屋子里…… 甚至还对他下药？ 夜慕参的魂魄仿佛被分裂成无数碎片，纷飞在这令人窒息的、弥漫着雅致香氛的空间。 凌商做过什么，都改不了他是与自己嫡亲的弟弟乱伦的无耻之徒这个事实。 而他若真的给夜慕景下了这下三滥的药……只不过更讨人厌罢了。 夜慕参最不明白的是，自己究竟为什么还要对这恶心又残忍的家伙耿耿于怀？ 打心底憎恶的人，就该早点忘却，不是么？ 他气冲冲地甩手，回到床榻边上。 夜慕景背对着夜慕参，侧卧在床上。 他背后一片湿漉漉的汗，青黑的发丝沾粘在颈上和背上，教人想要从背后将他抱在怀里。 让人血脉偾张的浅吟难以抑制似的，断断续续地飘荡在空中。 伴着清脆的金铃声响…… 是个男人都会忍不住。 夜慕参恨恨将自己握紧的拳头砸在了床栏上。 ——他不是禽兽，更不会对自己的兄弟心怀不轨。 夜慕参不忍再将自己的视线停留在夜慕景身上。 他满脑子都是夜慕景跪在雪里的情景——他虽不曾亲眼见过，却想象了无数次。 阿彦已经死了。 痴恋过的人也了断了。 夜慕景是夜慕参如今唯一应该守护的人。 “景哥，我带你回笑傲堂，给你找大夫。”夜慕参以宽慰的口吻说着，同时犹豫地撩开帏幔。 之所以要先带回笑傲堂，而不是直接去找大夫，则是出于夜慕参谨慎的考量。 前太子被人下了这种药，万不可教医馆的闲杂人等知道。 夜慕参多少知道这药的药性，对身体不会造成太大的损伤，只是一时难耐罢了。 还是先带回去比较妥当。 帏幔才撩起一半，床上那人却几乎哭了出来，“别过来……慕参，别看我……” 夜慕参停下动作，呆楞在原地，难过得不能自己。 这样的景哥……太可怜了。 夜慕参又转身来到茶几，沏了一杯已凉的茶。 他端着茶回到床榻边上，笃定地掀开了帏幔。 夜慕景躲无可躲。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97章 移花接木之良辰美景（26） 最快更新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最新章节！ 夜慕景浑身颤抖着，发丝缭乱地铺在他的背脊上。 夜慕参目不斜视地看着夜慕景手上的金铃锁环。 他沉着语气安抚道，“景哥，是我，慕参。我不会害你。” 夜慕景却难得地固执不听，“别看我！你走开！” 他即便是发了狠，语气依旧温婉柔和。 更因药物的作用，这话还带了些欲拒还迎的媚态。 夜慕参心想，这种时候，夜慕景怕是已经神智不清了。 他下了狠心，压低嗓音，“景哥，得罪了。” 下一刻，他就将手中琥珀色的，冰凉透亮的茶液一股脑泼在了夜慕景头上。 “啊……”夜慕景似乎清醒了几分。 他以胳膊去拭自己的脸，“你做什么？” “景哥，你忍一忍，我带你离开这鬼地方。” 夜慕参说着就要去解夜慕景手上的金铃锁环。 该死……他没有钥匙。 不过，行走江湖多年的夜慕参，对付这样的锁环，也不至于束手无策。 他回到凌商身边，从他袖中摸了小半天，终于摸出一枚银针。 夜慕参对着银针又愣了愣。 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凌商使银针的场景。 那是夜潜钦天监府邸的时候…… 夜慕参咬紧了下唇——堂堂男子汉，这般婆婆妈妈是做什么？ 丢人。 夜慕参试了几下，顺利为夜慕景解开了锁环。 他将银针收起，想要用薄被将夜慕景整个人都裹起来，没想却被用力地推开了。 夜慕参向后踉跄了两步，差点碰翻了茶几。 “慕参，你离我远点……”夜慕景带着哭腔，“这不是我……” 夜慕参扶额——景哥虽然诱人得很，可他一来对违伦之事恨之入骨，二来也不是趁人之危的小人。 他哑着嗓子，“景哥，你当我是什么人了？我不是要抢这被子，我只是想带你离开这里。” “啊……好热……”销魂的呓语又一次溢出夜慕景的嘴。 夜慕参一时头晕目眩。 原来，景哥是怕他自己对傲娇堂主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呀…… 夜慕参收紧了衣领。 从今儿起，他一定要洁身自好，再也不浪。 除非对方是…… 不。没有除非。 夜慕参想入非非之际，这藏了娇皇子的金屋的门，居然又开了。 他惶恐地望向那刺目光线透入的方向。 什么人会到这里？ 居然不先敲门问询，就直接进屋了？ 难不成也是像自己一样，又疲又累，情急之下才忘了最基本的礼仪之道？ 或者说……这人早就清楚屋里等待他的是什么，所以才这样大方坦然地推门而入？ 夜慕参倒吸一口冷气——所以，凌商对夜慕景下药，还将他缚在床上，不是因为他想对夜慕景做那荒谬之事…… 而是为了将夜慕景奉送给人？ 这大胆的猜测似乎说不通，却又似乎再合理不过—— 因为他是凌商啊，对任何人的尊严都满不在乎的凌商。 夜慕参的心顿时凉得透透的。 他一早就猜到，侯府门庭若市，来往的都是些藏了秘密的人，这里头定也不会像表面那般平静安详。 可夜慕景，又是怎么回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98章 移花接木之良辰美景（27） “吱呀”一声，梨木浅浮雕门被合上。 夜慕参此刻正坐在床榻边上，略感不安。 他不能让人看到夜慕景这模样。 从入口的角度看去，屏风后确实有一身姿优美的男子靠着床帏坐着。 床榻上那位被媚药折磨得湿汗淋漓的前太子，则蜷成了一团，瑟缩在夜慕参背后。 来人或许还有几分狐疑——这回怎生穿得这样严实？ 他没有再向前走，也没有向四周环顾，似乎在整理自己的心情：今天又该玩什么花样呢？ 明亮的光线透过纸窗；来人背着光，又隔着屏风，一时间夜慕参也看不清他的脸。 夜慕参不由得微微眯起眼，定睛端详着那人。 他体型中等，站姿很正，透着威严气势。 他一手负在背后，另一手稍稍托在腰前，是大儒的做派。 他未戴官帽，却身着绯紫单罗铭襟缎袍，胸前以金线和彩丝秀制的精致对雁补纹赫然醒目。 …… 夜慕参眉头愈发紧锁。 朝廷文武百官的官服都有严格的规定，不可僭越。 光凭这身衣服看，夜慕参也知道来人是谁。 “董大人，”夜慕参富有磁性的嗓音响起；他脸上是虚伪却不僵硬的笑，“别来无恙啊。” 董昌游怔了怔，脸上却依旧从容不迫，丝毫不慌阵脚。 他也发出和煦的笑声，“夜堂主？你也是侯爷请来的？” 夜慕参浑身被一股恶寒侵袭，气得脸都青了。 什么叫“侯爷请的”？ “请”来做什么？ 观摩前太子被下药后的不雅姿态么？ 还是……要让夜慕景做他的玩宠？ 听董昌游的语气，忒得个老练，绝不是第一次来这里。 那夜慕景他…… 夜慕参不敢想象。 “没想到侯爷还有这样的本事，连夜堂主也请到了……”董昌游感慨道，“侯爷果然周到。有你在，景儿定不会……” 董昌游的声音穿透屏风，穿入夜慕景的耳。 他每说一个字，夜慕景就恐惧地在夜慕参背上蹭一下。 夜慕景死死咬住自己的手背，拼了命不让自己发出被药物支配的撩人声音。 夜慕参继续挡着夜慕景的身体，一颗心却被泼了辣椒水似的，疼痛得几乎要炸裂开来。 董昌游竟然叫夜慕景“景儿”？ 夜慕参几乎不敢相信，这人竟是周太傅多年的挚交、将周家后裔当作自己子女看待的、高山景行的董翰林。 “董大人！”夜慕参抬高了声音，故作镇定，“景哥不在这里。” 董昌游轻易便识破了夜慕参的谎言，却不戳穿。 凌商对夜慕参的袒护，董昌游不是没有听闻过。 更何况，周浩一案，恐怕全洛阳的人都知道，新受封的俏侯爷凌商对笑傲堂堂主的情义了。 至于是纯粹的朋友之义还是其他情谊…… 各人所见不同，也没人敢嚼这位冰山侯爷的八卦。 总归，无论是凌商还是夜慕参，他董昌游都惹不起，更不想惹。 “哦？景儿若不在，那我也没有久留的必要，”董昌游恭恭敬敬地做了个揖，“在下先告辞。”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99章 移花接木之良辰美景（28） 夜慕参暗暗捏了一把汗。 董昌游和凌商到底做了些什么，夜慕参决定暂且不追究。 等安顿好了夜慕景，他一定要查个清楚。 无论是谁，但凡伤了夜慕景，夜慕参一定会让他付出十倍的代价。 “慢走不送。”夜慕参语气冷硬。 自始至终，他都不曾起身。 董昌游似是恋恋不舍地在门口踟蹰着。 他撇下国子监的事务赶到这里，可不是因为闲得慌。 夜慕参大气也不敢喘，生怕夜慕景突然闹出什么动静，教董昌游发现了。 董翰林虽然算不上是一手遮天的大官，也没有太大的实权，可他的势力却盘根错节，在朝中可谓一呼百应。 过去，夜慕参曾吃过这位大学士的亏，此刻也不想与他当面起冲突。 在掌握足够的证据之前，和他撕破脸，多少有点以卵击石——愚蠢。 眼下还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然而，一个人越是担心什么，那件事就越是会发生。 ——从无例外。 就在夜慕参眼巴巴盼着董昌游离开的时候，夜慕景果然“不负众望”地啜泣了起来。 夜慕参崩紧了身体，不住地默念：他听不到他听不到他听不到…… 可董昌游又不是聋子，怎么可能听不到？ 满怀期待地赶来，就这么徒劳而归，实在是心有不甘。 所以……夜慕景确实在这里——而且是在夜慕参身后。 “若我没有听错，刚才那是景儿的声音吧？”董昌游明知故问，又向前迈了一步。 夜慕参在心里将这老色鬼骂了个狗血淋头，可脸上依旧挂着明朗的笑容。 夜慕参拙劣的谎言被当面揭发，也不怵。 董昌游确实是个厉害角色，可他傲娇堂主也不赖。 最开始想要息事宁人，只是为了不拖延时间罢了。 毕竟，多拖延一刻，夜慕景的痛苦就多一分。 安顿好夜慕景之前，夜慕参也就没有时间去照看凌商…… 虽然决定了和这家伙断绝关系，可有些事，还是要先说清楚。 有始有终，才能断得干净。 而且……夜慕参定也要为夜慕景讨个说法。 若凌商真的像自己猜测的那般，逼夜慕景…… 那就休怪他不顾什么往日情分了。 因为……凌商非但是他夜慕参嫡亲的兄弟，还是夜慕景同父异母的兄弟。 有这么一个兄弟，简直是倒了三辈子的大霉。 夜慕参心烦意乱得很。 既然不能立刻打发走董昌游，那就趁这机会搞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吧。 “景哥得了风寒，不太舒服。还请董大人不要再靠近了，免得让您也染了病。”夜慕参脸不红气不喘地胡诌道。 “什么？景儿病了？”董昌游停在了距屏风不过三步的距离，语气说不出的假惺惺，“他还好吗？” 夜慕景又哀嚎似的咕噜了一声。 “景哥没什么大碍，我等会就为他请大夫。多谢关心。”夜慕参将手伸到背后，摸索到了夜慕景的手，紧紧握住。 “听闻侯爷医术超群，何不请他为景儿看诊？” “董大人有所不知，凌……”夜慕参喉咙突然哽住。 他顿了顿，又改口道，“侯爷他啊，虽有一身岐黄之术，却从不为人医治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00章 移花接木之良辰美景（29） 最快更新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最新章节！ 闻言，董昌游也颇感意外。 不过，他识趣地就此打住，不再探问关于凌商的事。 他并非不好这位一夜之间名贯洛阳的侯爷。 只是……为官多年的本能告诉他，凌商的私事，知道得越少，他就越安全。 正好，夜慕参也不愿与人分享凌商的诸多怪癖。 他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董大人，听说几日前科举的试题被人泄露……这么大的事，举国上下闹得沸沸扬扬，您可知是什么人做的？” “恕我无可奉告。”董昌游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这是国子监内部的机密，在确定结果之前，妄加揣测反而会闹得人心惶惶。” “那就是说，董大人还没找到那位给我朝科举制度抹黑的罪魁祸首咯？” “恕我无可奉告。”董昌游语气依旧。 “既然还没查明白，董大人怎这般闲情逸致，还来侯府找前太子……”夜慕参突然升高了语调，“找景哥叙旧么？” 谁都听得明白，夜慕参在嘲讽董昌游不务正业、有辱斯文。 “哈，我来此自然也有正事要办。”董昌游不露怯色，回敬了一句，“夜堂主不愧是陛下当年最器重的皇子，就是到了今日，也这般关心天下之事。” 董昌游戳的，正是夜慕参的软肋。 一个被废的皇子，还关心家国事做什么？ 十三年前无数朝臣争相溜须拍马的五皇子，如今不过一个连户部都入不了的市井俗人…… 没有什么比这更讽刺的了。 没想到的是，这话对夜慕景的刺激，竟比夜慕参还大。 夜慕景的手背被咬出了血；他的指甲也嵌进了夜慕参手心的肉。 突然的疼痛令夜慕参额角渗出密密麻麻的细汗。 他咬牙切齿地问道，“凌商请你来做什么？” 董昌游似乎也在等着他这么问。 他嘴角扬起莫测的角度，“夜堂主何必明知故问呢？” 夜慕参心里又一次痛骂这老色鬼。 还是个厚颜无耻的老色鬼。 可夜慕参还是想亲耳听他说出来。 因为他明白夜慕景的性子——无论受了什么样的委屈，夜慕景都不会说出来。 自打皇后去世之后，夜慕景就习惯将所有的不如意埋在心底。 受了委屈都只会一味隐忍的夜慕景，受了屈辱必然更不会说什么。 夜慕参语气诚恳—— “哈，董大人误会了。 “你想必也知道，我心仪那侯爷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可侯爷对我，总是不冷不热。 “可能因为我是男子，也可能是因为他太忙了，没时间顾及我…… “总之，今日我来这儿看景哥，是为了侯爷。 “向大人您打探来意，还是为了侯爷。 “所以，您若能告诉我侯爷请您来做些什么，又是为了什么…… “好让我多了解他一些，也好成就我二人的好事…… “以宣必然感激不尽。” 夜慕参说出这番违心的话，心头揪痛不已。 可他必须做出那副深受单相思之苦的愚蠢模样，好让董昌游信了自己。 毕竟，他着实没兴趣了解董昌游要做什么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01章 移花接木之良辰美景（30） 最快更新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最新章节！ 十三年前，董昌游曾是夜慕景的太子少傅。 皇后去世之后，董昌游一度是对夜慕景最为关切的人。 如今想来，要说董昌游自那时起就对夜慕景存了心思，也并非不可能。 夜慕景的外舅公周浩去世之后，董昌游或许就想趁虚而入…… 只是这种手段……不可原谅。 不过，董昌游与夜慕景二人的渊源，终归不是夜慕参关注的重点。 他只想知道，凌商究竟为何要出卖夜慕景给这老头？ 他想知道，凌商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又究竟在做些什么？ 凌商……才是这一切的主使吧？ ——他到底瞒着自己，做了多少见不得人的事？ 夜慕参心上难受得紧；可更痛苦的，却是夜慕景。 夜慕参说着那番话的时候，夜慕景被咬得血肉模糊的手渐渐脱离了他的牙。 他的指甲也放过了夜慕参的手心。 他深深地吸着气，喉咙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而他那温润如玉的俊美脸蛋上，湿漉漉满是酸涩的泪水。 无声的哭泣，最为悲痛。 夜慕参未察觉夜慕景的异样，只以为是他的药性退了下去，悬着的心也安放了些许。 “是吗？”董昌游略感震惊，“可我却觉得，侯爷一直将夜堂主你放在心上啊……” 依他的观察，一往情深的那人该是凌商才对，而夜慕参才是那绝情寡义的薄幸郎。 凌商捉弄大理寺众官员之轶事，虽说朝内无人敢声张，坊间却传得神乎其神。 都说侯爷本性高洁，不流于俗，可他却为了能让那傲娇堂主翻了冤案，竟在圣上面前以死相挟。 圣上感念其真心，对他欣赏有加，还封了他个忘忧侯。 要说皇帝赐的爵位，有“英武侯”、“安阳侯”、“定国侯”…… 这“忘忧侯”，着实头一回听说。 爱八卦的人们又琢磨起来：这头衔也太怪了。 乍一听有点浪荡，再一听又有点矫情。 莫非，皇帝也深知凌商对夜慕参的情义，所以才赐了这么个封号，期许他能令自己曾经最器重的皇子“忘忧”？ 没错，夜氏的老百姓就是这么富有诗意和想象力。 他们压根想不到，凌商封侯的背后，究竟牵扯了多少利害关系。 而凌商也不愿任何人知道。 八卦的言论是堵不住的。 人们爱传是非，朝廷官员的视听因此被混淆，反而能完美地掩饰真相。 ——正合了凌商的意。 董昌游一个不经意的反问，又一次动摇了夜慕参的决心。 难道，凌商对自己，真的有些情义？ 夜慕景哭得几乎晕过去，因药物的作用和情绪的起伏不住地抽噎着。 他放开了夜慕参的手，将自己缩进锦被里，像一只刺猬被拔光了刺。 夜慕参和董昌游的话，夜慕景听得一字不漏。 他究竟是造了什么孽，才会认定了凌商呢？ 薄薄的锦被无法彻底遮挡光明；夜慕景还是能看见自己的心碎成一片片。 夜慕参没有听到想要的答案，绝不会善罢甘休。 可他却想先确定另一件事，“董大人说笑吧？前几日，我还被侯爷赶着离开。今日我厚着脸皮来侯府，他又想赶我。何来他将我放心上一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02章 移花接木之良辰美景（31） 最快更新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最新章节！ “我没有。”雪夜寒风般彻骨的声音幽幽从屋内最容易被忽视的角落响起。 似是担心屋内的人听不懂，那声音以更笃定的语气重复道，“我从未将什么人放心上。” 董昌游这才发现，屋内竟还有一个人。 这声音干净透亮，又透着疏离于世的苍凉。 董昌游的心咯噔一下顿住。 他也是近来才与凌商打上交道。 此前他只听说过这位惊艳洛阳却与庙堂格格不入的异乡人，也未将他当作一回事。 甚至，在周太傅的寿典上，董昌游还对这位隐忍的美人萌生爱惜之情。 可夜慕参出事之后，董昌游几乎是立刻就意识到，这位救故友于致命蛊毒的年轻人不可小觑。 今日的洛阳城，若有人不识抬举，得罪了笑傲堂，甚至是得罪夜慕参本人，下场也不会太糟糕。 起码，他受到的惩罚都是应得的。 相比之下，得罪凌商的下场就…… 短短一月内，朝中官员早已不知不觉间洗牌，升的升贬的贬……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那些得意升迁的官员，多是巴结过凌商的。 至于那些被贬谪的，则大多都谏言贬损过这位疑似以美貌惑人的侯爷。 但这些，也不足以体现凌商的手段。 董昌游还记得，夜慕参被诬陷关押于天牢的时候，凌商是如何对待那些不信任或是污蔑夜慕参的人的。 那时坊间的消息也还不太夸张，只是有些商铺怕惹祸上身，想脱离笑傲堂，来个明哲保身。 而那些店家，如今已成了洛阳城无数无名枯冢中，毫不起眼的一丛。 凌商不顾律法，对大理寺众卿使药，当众将夜慕参从大理寺劫走…… 事后，非但没有人赶缉拿凌商，就连夜慕参也被列为“不可碰”之人。 凡此种种，不一而足。 到底是夜慕参的命太贵重…… 还是凌商的能耐太大？ 再后来，凌商为夜慕参翻案，做了不知多少常人难以想象的事。 自然，那些事，大多是见不了光的。 董昌游看清局势的时候，已经太晚——他早已成了凌商的工具。 为官多年，董昌游旁观了不知多少勾心斗角虚与委蛇的把戏，却从未见过凌商这样的人。 这个人…… 比狐狸更狡猾，比猎豹更敏锐，比虎狼更凶狠，比蛇蝎更阴险…… 偏偏，他又比鸿雁更从容，比雄鹰更孤傲，比白鹤更淡泊…… 如果能成为他的朋友，那自然是一世无忧。 但若不小心成了他的敌人，怕是连怎么丢了性命都不知道。 董昌游背后冷汗涔涔。 据他所知，凌商唯一的朋友——大概不单单只是朋友那么简单——就是夜慕参。 若凌商方才一直就在这屋内…… 董昌游忧心地回忆着，自己是否对夜慕参说过什么不敬的话。 而另一头，夜慕参同样怔住。 ——“从未将任何人放在心上”？ 他的头骨仿佛被斧头狠狠地劈开了，四肢百骸也似被人卸了骨，疲弱得连呼吸都痛苦。 为什么，凌商那句话分明轻飘飘的，却有这样重的力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03章 移花接木之良辰美景（32） 最快更新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最新章节！ 凌商才刚醒来，就听到董昌游与夜慕参的对话。 夜慕参居然想套路董昌游，打听自己的事？ 凌商差点又背过气去。 先是为自己隐瞒的身份气冲冲地兴师问罪，接着又用那样的眼神看自己，说自己“恶心”？ 现在，分明已经看破了自己对夜慕景使的手段，却还不罢休。 竟然还想从董昌游那儿套话，从而揭发自己更多的不堪？ 真的是……太天真了。 凌商苍白的脸上紧紧蹙着眉头，耳际还留着血痂，幽深的双目像是失焦了一般，茫然地朝着夜慕参的方向望着。 贵妃榻靠在镂空雕花的木窗边上，前头是一张方方正正的厚檀木桌。 正是屋中视野最好的位置。 略略抬眼，凌商就能轻易看见董昌游和夜慕参；他二人却很难察觉到他的视线。 也难怪一心扑在夜慕景身上的董昌游一直未发觉他的存在。 此刻的凌商只是暂时还了魂。 若不尽快让弥相吸除自己体内的莲髓，他可能又要病上几个月。 但是，不处理完董昌游和夜慕景的事，凌商也没法安心地去调养身体。 他无意让董昌游看见自己此刻的狼狈形态——董昌游对他又敬又惧，正是凌商最乐意利用的一类人。 至于夜慕参…… 本就不该开始的，现在也结束了，不是么？ 凌商虽有这洒脱的想法，胸腔却猛地震颤了一下。 心脏好似被惊雷击中，沉闷之余鼓噪难耐的锐利痛感张扬地啃噬身体每一个角落。 “董大人，请回吧。”凌商强压着声音，语气中带了分居高临下的倨傲。 董昌游只道是凌商心情不悦，猜测自己嘲讽夜慕参被废去皇籍的话终究是落入了凌商耳内。 他心头惶恐不已，担心自己在凌商手上的把柄被他出卖给自己的仇家。 这担心太过强烈，以至于他连凌商一反常态的声音都疏忽了。 更别说怀疑起凌商和夜慕参之所以在这屋子的原因来。 当然，数日后，回想起这天的异经历，董昌游自然会察觉到这极不寻常的一点。 此刻的董昌游也只想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 他和凌商只是单纯的交易关系。 能避开与凌商的正面交锋，就一定要避开——这是董昌游给自己定下的原则。 无论凌商这人有多么神秘、让人想要探索…… 董昌游至少是个懂得规避风险的人。 他不会冒险，所以一直以来没有蒙受什么损失。 他冒的最大的一次险，就是夜慕景。 或许，这场冒险也该到此为止了——在危险到来之前，撤退是最明智的选择。 夜慕参却识破了凌商的意图，顾不得自己繁复的心绪，也顾不得身后哭得快晕过去的夜慕景，大步上前拦住了董昌游。 “董大人！”夜慕参厉声呵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侯爷请你来做什么？他又为什么偏偏要请你？” “夜堂主……”董昌游露出虚伪的，甚至几分幸灾乐祸的笑容，“这些事，你问侯爷不是更清楚？” “……” 夜慕参翻了翻白眼：若凌商会告诉他这些，他还用得着问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04章 移花接木之良辰美景（33） 最快更新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最新章节！ 屏风后的床榻上突然传来“咚咚咚”的响声。 董昌游听得清清楚楚。 他面露担忧之色，“景儿……” 夜慕景不知何时，竟掀开了被子，赤条条地跪坐在床榻上。 透过半透明的屏风看去，优雅帏幔后那优美绝伦的身体端庄地折叠着；佝偻的背部弯出颓败的弧线。 而那副躯体的头部，正自暴自弃地一下下撞击着床头的硬木。 不知是被药折磨得失了神智，还是因为其他什么原因。 夜慕参既不愿就这么放过董昌游，也不忍让夜慕景再这么自虐。 进退维谷之际，凌商已经轻巧地越过屏风，来到床榻边上。 董昌游则趁着这个机会溜出了后院。 夜慕景的眉眼与早逝的皇后，有七分相似。 他的个性却比那皇后要柔弱得多。 他回味起前两次蹂躏夜慕景的感受，浑身又流窜过一阵舒爽的快意，仿佛自己又年轻了十岁。 不过，他终归过了那愿意为了心仪之人放弃一切的年纪。 他更不会为了一时的色欲将自己置于尴尬境地。 尽管……夜慕景值得如此。 可他毕竟不是周清鸢。 夜慕参眼睁睁看着董昌游离开，也不再阻拦。 他的喉咙好似被烈火灼烧，虚汗染湿了领口。 ……凌商连送董昌游都不愿挪动步子；而夜慕景以头撞木，却能换取凌商瞬间来到自己面前？ 那他夜慕参……是不是也该拿刀子割开自己的腕，来博取这人的同情？ 夜慕景在手心抓碎的伤口传来火辣的疼痛。 夜慕参清醒过来：自己怎么优柔寡断得像个娘们儿？ 下定决心跟这家伙彻底了断，为什么还要贪恋他的在乎？ 夜慕参瘫痪似的靠在门上，身体不自主地下滑，最后竟坐到了地上。 夜慕景闭着眼，嘴里飘出一声声轻浅的呜咽，悲伤中夹杂着诱人的柔媚。 他对凌商的靠近丝毫没有察觉，只固执地以额磕向硬实的木板，恨不得将自己的脑袋敲碎。 脑袋碎了，就可以忘记他了，也可以放下他了……总可以的吧？ 泪水混着血液滴落在床木上。 触目惊心的红艳色泽，一滴滴溅起星沫，任谁见了都会为这位深陷泥沼的前太子心疼不已。 ——除了凌商。 “这样就不想活了么？”微微沙哑的清远嗓音，冷漠冰凉的语气。 夜慕景的身体猛地颤抖起来，停下了自虐的举动。 他双腿折叠跪着，双手抱住后脑，额头贴在床木上，后背弓成拱形，脊骨分明可见。 一只手的手背上，一圈深深的牙印还清晰可见。 “若想寻死，就离开这里，”凌商似乎生气了，“不要弄脏了我的地方。” 凌商的话虽狠毒至极，听入夜慕景的耳却带了万千诱惑，勾得他的身子又情动地燥热起来。 身体的本能背离了意志。 夜慕景抬起头，光洁的额头被撞得绽开糜烂的殷红。 他双眼含雾，双唇含情：这是他渴望的人。 凌商厌恶地后退一步，“你就这么不知廉耻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05章 移花接木之良辰美景（34） 最快更新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最新章节！ 夜慕参恍惚了许久，被这声斥责唤醒。 他眯起眼看向屏风后的二人。 只匆匆一瞥，他就敛了视线。 夜慕景的姿态，实在是…… 不忍直视。 谁都无法想象，风采俊逸的夜慕景，竟会…… 还是在自己同父异母的兄弟面前。 夜慕参不是不明白夜慕景对凌商的情义——他对凌商有过的情，不比夜慕景浅。 可他们终归是兄弟。 乱纲违伦之事，别人做也就罢了，可要发生在自己和亲友身上，简直是…… 夜慕参寻思着，夜慕景一定还未得知凌商的身份。 等他知道凌商就是“他”…… 他心头愤慨顿生，“嚯”地一下起身，朝屏风后走去。 越是靠近，夜慕参就越感尴尬。 他傲娇堂主可一向都是正人君子，“非礼勿视、非礼勿动”可是他的头号原则。 除了某位美人，他就没看过别人。 不过为了让夜慕景不要铸下大错，夜慕参还是愿意牺牲一下自己的节操。 夜慕参来到凌商身后，又对着他的背影发了痴。 凌商背后湿了一大片，浅浅的苦味飘在空中，却不血腥。 突然一声“啪”的脆响。 屋中静得连细针落地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夜慕景脸上一个火辣辣的红印。 他浑身都泛着红润的情潮，这一巴掌竟令他更添楚楚可怜的情致。 可夜慕景却被凌商眼中的鄙夷伤透了。 他像被风雨摧残的枯木，跪坐的身躯萎靡地佝偻了背。 他通红的双眼怔怔望着凌商，嘴唇开了又阖，不住地打颤。 “凌商！”夜慕参率先反应过来，大步跨到夜慕景面前，“你做什么？！” 他顾不上再指责凌商，旋即转身，找了条轻毯将夜慕景裹了起来。 正想将人带走，夜慕参又想到了什么，来到面色苍白、印堂发黑的凌商面前。 他语气别扭的很，“我知道你从不医人，可景哥的药是你下的吧？你可别说这药没法解……小爷我啊——不、信。” “是我下的又如何？”凌商哂笑，“解药只有一种，你也可以解。” “你……”夜慕参只觉这人前所未有的欠扁。 他回头看了一眼抚着脸颊啜泣的夜慕景，掖了掖夜慕景身上的轻毯。 ——伤心归伤心，发情归发情，走光还是该避免一下。 凌商轻蔑地扬起眉，“大皇子为你差点连腿都废了，你为他解个药都不愿意么？” 夜慕参手心被夜慕景戳破的地方，这下又被他自己的指甲戳得鲜血淋漓。 凌商继续嘲讽，“大皇子玉树临风，你看不上他么？” “你真没有解药？”夜慕参咬牙切齿地问道。 “哈，看啊——”凌商微微侧过头，对夜慕景道，“口口声声说愿意为你舍了性命的夜堂主，却连与你肌肤相亲都不愿意。” 夜慕参心口一阵恶寒，“凌……” 他立刻又噤了声。 曾经奉为神明般的名字，此刻竟如此令人作呕。 凌商一点点逼近夜慕参，“怎么，同样是兄弟，你倒是不嫌弃我，却要嫌弃尊贵的大皇子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06章 移花接木之良辰美景（35） 最快更新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最新章节！ 凌商的话虽然歹毒，夜慕参却不至于失去理智。 可夜慕景却彻底奔溃了。 他闭上双目，仰起头，发出长长的一声娇弱喘息。 清逸脸上羞愤的潮红蔓延至白净的颈。 他十指用力勾着身上的轻毯，身子痉挛似的抖动。 “砰”的一声，夜慕景便侧身倒卧在了床榻之上。 一道淫靡的银丝挂在他嘴角，慢慢滑至他耳后。 夜慕参往他腹下看去，心头凉了一截。 轻毯随着夜慕景倒下的动作被扯开了大半，此刻只松松垮垮地盖在他的腰背。 而夜慕景并拢的双腿，却大**露在外。 他白皙修长的腿上，延绵着斑斑点点的白浊，刺目无比。 自己最敬重的兄弟被人下药，又在自己面前泄了一回…… 还是被凌商的话刺激的…… 夜慕参除了尴尬，更多的是心痛。 他为夜慕景拢了拢轻毯，思忖着该怎么带他离开。 这么抱着出去实在有伤风化……起码也该为他披件衣服。 夜慕参压低嗓音，朝凌商吼道，“现在你满意了？景哥出这样的洋相，醒来后定要躲我……你这人，当真恶心！” “满意，当然……满意。”凌商的脸色愈发暗沉，却笑得凄艳，“能亲手毁了你最挂心的景哥哥，我当然……满意至极。” 夜慕参心口仿佛被一柄利刃锥入，“你……为什么？景哥没有做过任何错事，也没有伤过任何人，甚至为你做了那么多……” “为什么？”凌商眸色漆黑，有如陨灭的星，“因为……我乐意。” 夜慕参愣了半晌，只从牙缝挤出酸涩的几字，“你个疯子。” “我非但是个疯子……”凌商露出温柔而阴森的笑，“我还是个对自己亲弟弟动了心的混蛋。” 夜慕参别过头，避开凌商的注视。 他说不清自己究竟是什么感受。 几乎窒息的心悸感啮噬着他的每一寸理智。 胃里也翻腾起一阵阵骇浪，教他恨不得将自己听到的、所有这个人说过的话都给吐得一干二净。 凌商一步步走近，“阿参，你找了他五年……五年，你就想对他说，他是个让人作呕的无耻之徒么？” 夜慕参怔住。他实在无法将阿彦与凌商对应起来。 “你没有变。”凌商犹如地狱的判官，“你还是讨厌他。” “我没有……”夜慕参的声音微弱得连他自己都听不清。 “无论他变成什么样，你还是讨厌他。” “不是的。不是的……”夜慕参使劲地摇头，“我从来没有讨厌过他，那时候只是……” “你讨厌他，就像我讨厌夜慕景。”凌商冷冷打断，“他凭什么做太子？凭什么从小就受到所有人的宠爱？凭什么这般顺遂？就因为他母亲么？” 凌商对夜慕景莫名其妙的憎恶，令夜慕参心寒。 初识之时，这人分明风轻云淡、超脱世俗；此刻却说出这种话…… 夜慕参心道，他看错了凌商。 这人一向教人捉摸不透；可没想到，面具之下的他竟心怀这么深重的…… 恶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07章 移花接木之良辰美景（36） 最快更新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最新章节！ “那你又凭什么这样对景哥？”夜慕参声音里满是失望，“就因为他是太子？还是因为他的顺遂？” “你不会懂的。”凌商嘴角勾起绝望的弧度，“你什么都不知道。” “是啊，我什么都不知道！”夜慕参手指着凌商，自嘲道，“所以才会对你这样的人……” 他话说了半句，逆气阻在胸口，再也说不出剩下几个字。 “走吧。”凌商柔声道，“再多看我几眼，你岂不是连这双眼都想挖出来？” “走。当然走。早就该走了。”夜慕参喃喃自语，双脚却一动不动。 “回去后，记得向董翰林赔罪。”凌商语调自然，如同在说“今日天气不赖”。 “用不着你提醒。”夜慕参终于回过神，转身要将夜慕景抱起。 “真是兄弟情深啊。”凌商兴味盎然地看着两人。 夜慕参只把这话当作耳边风，轻轻摇了摇夜慕景，“景哥，景哥？能听到我么？” “别摇他。”凌商的声音自背后传来，“你看他……药还未褪尽。摇醒了他，你为他解么？” 夜慕参僵在原地，恨不得自己能生出个三头六臂，将背后这人的舌头拔下。 凌商悠哉地享受着夜慕参的无措，“知道我为什么要将他锁在床上么？” “……”原因不是明摆着么？ “这可不是我或者董翰林的趣味，而是他自己的要求。” “……”夜慕参不信。 “你以为他只在被灌了药的时候才这样……不知下贱为何么？” “……”夜慕参多少能猜出凌商接下来想说什么。 “你可记得，一月前我去无尘居看你，那时候身上总带着脂粉香味？” “……”夜慕参不想再听凌商说下去。 可他却鬼使神差地没有说出半个字阻止凌商。 “侯府上确实有些歌舞姬；她们最多在正堂为宾客助兴罢了。可这位景殿下……若非他那般放浪，我也不会想到让董翰林来治他。” “你……胡说！”夜慕参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声音。 “不信可以问他。”凌商大方地笑了笑，“我一开始也不信，可三天两头扮成女人跟踪我，趁我为你买酒的时候，将身上的脂粉味沾到我衣服上……” “够了，别说了。” “从无尘居回来的时候，有时是深夜，有时是清晨……总是能在自己床榻上看见他，一丝不挂……” “别说了！”夜慕参气得浑身发抖，懊恼地吼道，“景哥对你一片真心，你就这样看他？” “真心？他对我真心，我就要爱慕他么？”凌商又一次嘲讽，“那为何阿彦对你真心，你却要当成恶心？” “……”夜慕参浑身寒毛直竖。 这家伙是个疯子。 “景殿下赖在我府上不走就算了。”凌商又道，“可他这般干扰我的生活，连他自己也过意不去。” “……” “所以他哀求我，将他捆在屋子里。” “……” “可他那样子……我若不为他找个人，这张床不知要换上几次。” “……” “所以，你反而应该感谢董翰林才是。若不是他……” “别说了。” “若不是他，你的景哥也会是和亲弟弟乱伦的恶心之徒。”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08章 移花接木之良辰美景（37） 最快更新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最新章节！ 夜慕参见过不少丑恶的嘴脸，可这是他第一次想扇人巴掌。 然而，他得先为夜慕景找件衣服。 夜慕参再次默念佛系心法。 现在是该从心的时候。 “随你怎么说。”夜慕参阴沉着一张俊脸，“那个，借套衣服，我要带景哥走。” 凌商幽幽看了看不省人事的夜慕景，转身取了一套雅致的白袍，“你想带他走就趁早。等他醒了，肯不肯跟你走还不一定。” 夜慕参为夜慕景穿上衣服，又将他背在身上，打开了房门。 已是傍晚。 暮色萧条，天上正碎碎落着白白的细雪。 夜慕参在门边站定，回头看了一眼屏风后模糊黯淡的人影。 就这么走了……他不甘心。 凭什么，自己一天来经历了这么多错愕痛心，而他却依然气定神闲？ 夜慕参澄澈的双眼变得阴鸷，黑眸里阴云与骇浪翻涌而出。 他爽朗地笑了笑，“凌商，你说得没错——景哥无论做什么事，都是干干净净的人——我不会讨厌他。” 他顿了顿，“而你无论变成什么样，都是那个肮脏的人。” 凌商沉默地站在屏风之后，犹如枯朽的老木，没有半点回应。 夜慕参说完那番话，心里又有些后悔。 那么伤人的话，并非他本意。 可为什么要说出口，他自己也不懂。 单纯为了气他么？ 凌商那样的人，会为他夜慕参一句话生气么？ 看样子也不会。 而且……夜慕参也不希望他会再为自己生出什么情绪来。 两不相欠是最好。 夜慕参见凌商毫无反应，总算是松了口气，背着夜慕景离开了。 侯府正堂，灯火通明，宾客的攀谈之声听来教人烦躁。 夜慕参绕了远路，从偏门离开。 他叫了一辆马车，往笑傲堂赶。 夜慕景侧卧着，头靠在夜慕参膝上。 他似是做了噩梦，脸色煞白，身上的温度却高得吓人。 夜慕参附在他耳畔，柔声安抚，“景哥，没事了。” 夜慕景闷声哼了几声，慢慢睁开了眼。 他抬眼看见夜慕参，立刻逃避似的紧紧闭上眼。 他鼻头通红，眼角也不住地溢出泪水。 夜慕景一路走来，算得上顺遂，真正令他痛彻心扉的……只有凌商一人。 他不是夜慕参。 心碎就是心碎，他做不到自欺。 除了哭，像个孩子那样地哭，夜慕景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他做不到像夜慕参那样，以酒疗伤。 他更做不到像夜慕参那样，心上分明扎了千万锐刺，脸上却还能挂着无懈可击的笑容。 夜慕参掏出干净的帕子为夜慕景温柔擦拭着脸上横流的涕泪，略感尴尬。 脸皮比纸片还薄的景哥，果然不愿看见自己吧？ 夜慕参也怕夜慕景药性未褪尽，再做出什么失礼的事。 他不再说话，只让夜慕景痛快地哭。 撩起帘子，一股劲风透进，刮在夜慕参苍白的脸上，吹得他的发丝也乱了。 天空愈发昏暗，细雪不知何时成了纷纷扬扬的大雪。 夜慕参微微仰头，干净的眼里映着片片洁白的雪花，脸上呈现少有的天真模样。 好像这是他第一次看见雪似的。 他鼻子微微发酸。 他还记得，不久前，他还想和某个人一起看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09章 移花接木之良辰美景（38） 最快更新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最新章节！ 夜慕参喜欢雪。 原因有很多，无非是因为雪带给人的欢喜。 但要说真正对雪产生痴迷的缘由，却是因为“他”。 “他”曾偶然提到过，自己不喜欢雪。 因为他出生在寒荒的雪天。 年幼的夜慕参无法理解，一个人为何会不喜欢自己的生辰之日。 “他”不愿多提；夜慕参也就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不再过问。 多年过去，夜慕参还是记得“他”的生辰。 每每下雪，还是会想起那么个怯懦的家伙，让人又讨厌又愧疚。 曾经，“他”是夜慕参不得不背负一生的阴影。 但若可以和凌商一起度过每个冬天，那大雪的日子也就不至于那样寒荒吧。 夜慕参心烦意乱地放下帘子。 他再也不喜欢雪天了。 更不想和任何人看雪。 ---- 侯府没有养心室，也没有药池。 来拜访的人太多，凌商无意让人得知自己的隐疾。 凌商回到卧室，冷冷清清，没有过多的装饰，清简而诡异。 抖落肩头的雪，凌商悠悠褪去衣衫，坐到养心石上。 冰冷的空气戳在身上，令他不自主地打了个寒战。 弥相从养心棺中游出，九头纷纷低垂，仿佛洞悉凌商的消沉。 雪白的身躯被黑蛇缠绕，背后墨莲的每一片花瓣都被蛇头覆上。 …… 不久后，弥相餍足地回到了养心棺，凌商背上的伤口也愈合得毫无痕迹。 凌商换了套华美的袍子，来到堂前。 见侯爷出席，众人都静了下来。 凌商对众人的瞩目至今不习惯，却也没有露出半分怯意。 众人却都习惯了侯爷的高冷，笑脸盈盈地同他打招呼。 虚与委蛇，逢场作戏，凌商虽不喜欢，却玩得丝毫不逊色于夜慕参。 …… ---- 马车停下，夜慕参背着夜慕景回到屋中。 鲁迁在院中哼着曲扫着雪，瞥见了自家老板，正想上前招呼，被他眼里的急风骤雨一震，立即识趣地要退回去。 夜慕参无语地撇撇嘴，“退什么退？过来，帮我找个大夫。” 鲁迁咧着嘴，一副“老夫甚为欣慰”的语气，“哎哟，老板，你终于觉得自己有病得治了吗？” 夜慕参翻了翻白眼，“得了吧，小爷我的病，天底下就没个大夫治得了的。” 鲁迁上也不再贫嘴，前一看，“哎？前太子怎么了？” 夜慕参心道，好个鲁迁，早就知道景哥废了太子位，竟一句话都没跟自己提过。 不过，他眼下也没这闲工夫兴师问罪。 夜慕景不愿让人见到自己的窘态，死死将脸埋在夜慕参背上。 夜慕参体贴地侧了侧身子，不让鲁迁再盯着夜慕景看，“别废话，找个靠谱的大夫，医术要好，嘴巴要牢，明白吗？” “好嘞，包我身上。”鲁迁说着就放下笤帚，跑开了去。 夜慕景一到隐蔽的屋中，果然又不太清醒了。 他原本只是趴在夜慕参肩上哭着，这会儿却死死缠着夜慕参的颈，手还不太安分地揪着他的领口。 夜慕参尴尬得额头青筋突突地跳。 他一面暗骂凌商这个歹毒的小人，一面小心地掰着夜慕景的手。 终于将夜慕景扔到了床上，夜慕参觉得自己浑身也散了架似的，腾地瘫坐在地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10章 移花接木之良辰美景（39） 最快更新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最新章节！ 次日清晨，夜慕参刚睡下不久，又被一阵哗然的瓷杯落地声吓醒。 大夫离去后，夜慕参一整晚都忙着伺候夜慕景，又是将他绑成了木乃伊，又是喂他喝药，末了还要防着他又拿头去撞什么。 夜慕参柔声笑着，“景哥，你想喝水就喊我一声，我帮你把绳子解了。” 夜慕景的双手被夜慕参绑在了身后，为的就是不让他碰到什么危险的东西。 说真的，夜慕参对夜慕景以头抢木的画面还是心有余悸。 换做他自己，被最恋慕的人当成草芥，当面羞辱，还被自幼尊敬的少傅接二连三地玷污…… 简直想将自己的皮都剥了，再淬入烈火，将自己烧个灰飞烟灭。 可夜慕景却只是单纯地想喝杯茶而已。 他不喊醒夜慕参，是不愿扰了他。 夜慕参为他操心一整晚，夜慕景心头自然感激。 “哎，烧退了许多，脸色也正常了。”夜慕参欣喜道，“那大夫还挺靠谱，也不枉我那一大笔酬金。” “以宣，我想回侯府。”夜慕景声音微弱，似是前一晚咬牙隐忍，伤了声带。 夜慕参怀疑自己听错了，“景哥，你说什么？” 夜慕景极少唤他的字，因那称呼多少让人觉得生疏， “我想回侯府，回到凌商身边。”夜慕景语气却笃定得很。 “景哥，凌商那个混蛋，他……”夜慕参提起那个名字，瞬间耳鸣目眩，头昏沉沉，不能言语。 “他有他的苦衷。”夜慕景脸上是温柔的笑，“以宣，你不必担心我，我不会做傻事的。” “你现在就在做傻事。”夜慕参声音也沉了下来。 夜慕参还未准备好，该如何告诉夜慕景，凌商的真实身份。 “慕参……”夜慕景轻叹，“有的事你不明白。” “我是不明白，”夜慕参愤慨不已，“凌商他有什么好，值得你这样念念不忘？他对你都……都……” 夜慕参手指着夜慕景手上的勒痕，再也说不下去了。 夜慕景举起双手，迷恋似的端详手腕上红紫相间的勒痕。 他失神地呢喃道，“慕参啊，昨晚我也以为，我会死心了……可是我做不到啊……” “景哥，你知道么，凌商他……他就是……” “他就是阿彦。”夜慕景接过话，虚弱地笑了笑，“我第一眼看见他，就知道了。” 这下，轮到夜慕参错愕了，“你早就知道了？” 夜慕景摇了摇头，似是陷入回忆，“那时只是隐约觉得他与那人神似罢了……” “神似？”夜慕参皱起眉——他实在看不出凌商与那人哪里神似了。 “那双眼——”夜慕景伸出手，好像在抚心爱之人的脸，“那双眼和贵妃的太像了。” 这是夜慕参第二次听说生母的双眼。 可他仍有疑问，“可阿彦那时候的双眼跟现在一点儿也不像，你凭什么认定……” “现在的你也和那时候两个模样，不是吗？” “可天底下，眼睛相似的人多了去了，凭什么就……” 夜慕景又轻轻摇头，声音温软得像最嫩的羊绒拂过心尖，“你没有见过贵妃，所以才会这么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11章 移花接木之良辰美景（40） 最快更新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最新章节！ 夜慕参哑然。他无法想象，自己的母亲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夜慕景继续道，“光凭一双眼，我当然也不敢确定。我甚至早就当他死了……” 夜慕参心口顿时一抽一抽地疼。 “可是他封侯那天，我就确信无疑了。”夜慕景的眉心蹙紧，额头上才结的疤跟着拧了起来。 夜慕参不太想听夜慕景说下去。 可他却没有制止——他想听夜慕景亲口说出那句话。 夜慕景朝他伸出手。 他将手递到夜慕景掌心，被夜慕景牵引到了床边，挨着坐下。 夜慕景像搂住孩子般搂住了夜慕参，让他靠在自己肩头， “十三年前，‘他’离开以后，我就想着，要捎上‘他’的份，加倍地待你好。 “后来姑姑也走了，我还想弥补她的缺失…… “我自以为，天底下不会有人比我待你更好…… “这样，‘他’即便是不在人世了，也会安心吧。” 夜慕参咬了咬唇，沉默不语。 夜慕景待他好，是为了阿彦那个家伙，他一直都知道。 他这位温良谦谨的兄长，只为这一人执着过。 这一执着，就是十三年。 夜慕参将“他”记在心上，只是因为单纯的愧疚，和些许淡泊的手足之情而已。 可夜慕景却是因为痴情。 那却是极高境界的痴——痴到了那样的程度，竟不忍独占那个人；却愿为博他一笑，将自己的命也含笑奉上。 夜慕景早已坦然接受“他”不在人世的可能，于是加倍用心地守护“他”唯一的牵挂——夜慕参。 夜慕景继续道， “一开始只是觉得，凌商似有些那人的影子…… “可细看的话，却又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我也就没放在心上，甚至还侥幸地暗喜—— “活着，对‘他’来说，太受罪了罢？ “所以，我也一直都盼着，凌商不是‘他’…… “后来确定凌商就是‘他’，还是在他封侯那天。” 夜慕景揉了揉眉心，语调平缓就像为情人念诗， “这样重要的日子，他却说走就走，将烂摊子都扔给了我…… “若是换做你，定不会这样冲动，不是吗？ “就算是我，也会以自己的事为先，最多派个亲信的人去大理寺看看…… “可凌商只对我说了句‘有劳’便跟着鲁迁离去了。” 说到这，夜慕景又喟叹一声， “那时候我才意识到，他待你……比他自己还重要…… “就是我，也无法待你那般好的。 “也就是那时候，我开始将凌商与‘他’联系起来。 “因为我了解凌商的性子。 “他不需要朋友，也不需要情人，更不会为任何人放下自己的目的…… “若非血缘将你二人联系起来，我也想不到还有什么理由能令他如此。 “这样一想，世间与你有血缘之亲的人，也就‘他’一人了。” 夜慕参将脸在夜慕景胸前蹭了蹭，像只受伤的猫。 夜慕景再也笑不出了， “不过，我那也都是猜测罢了。 “后来他为你翻案，又要为你从朝廷赎回笑傲堂，常来找我，后来还请我自废太子位……” “赎回笑傲堂？”夜慕参从他怀里挣出，“怎么回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12章 移花接木之良辰美景（41） 最快更新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最新章节！ 夜慕景将发生的事一一细说，听得夜慕参坐正了身体，良久说不出一个字。 他最为震惊的，是凌商做这一切的不着痕迹。 凌商与户部尚之间的复杂交易，竟隐秘到连当事人都无法察觉…… 夜慕参觉得自己被一阵凛冽的寒意包围。 “就为了不让我察觉笑傲堂被当成了翻案的筹码，凌商竟逼得你废了太子位？”夜慕参嘶哑着嗓音问。 若不是夜慕景在一旁，他此刻恨不得用利刃剖开自己的胸膛，摘出那颗被挤压得无法跳动的心脏，生生剐成碎末。 夜慕景自然也感应到了夜慕参的沉郁。 他浅浅一笑，“慕参啊，你虽不为官，也不参与朝政，可你对朝中的势力割据，总该看得比我透彻。” 事实也的确如此。 相比于恬淡雅适的夜慕景，夜慕参对朝堂局势的理解却是更深刻的。 长公主自小便灌输五皇子要当未来国君，而他的才华与谋略确实也不亚于其他任何一位皇子。 只是天有不测风云，在夜慕参以为自己能离开诏狱、扬眉吐气的时候，迎接他的却是长公主被赐死的噩耗与自己被废除皇籍的命运。 夜慕参不愿承认自己对权力的向往，可他做的一切，却都逃不开“权力”二字。 “慕参，你比我看得通透，也该清楚，父皇无心朝纲，也到了轮替新君的时候。”夜慕景低声道，“拥护我的人虽多，可本质上，我和父皇一样，不愿被天下大事羁绊……” 夜慕参自然明白夜慕景的言外之意——堂堂景太子，说白了也是个爱美人不爱江山的情种。 “那日凌商找到我，送我一份折子，让我自行向父皇请免太子位。对我来说，倒是一种解脱。”夜慕景回味似的笑了，“朝廷尔虞我诈太多，我也着实乏了。” “可是——”夜慕参心中仍有困惑，“宇文靖轩那老头，难道是二哥的人？不对啊，他素来不与人结党……二哥当了太子，对他有什么好处？” 夜慕景偏过头细细想了片刻，道，“这我倒也不清楚……或许他只是看不惯我的作风吧。” 夜慕参稍作梳理：凌商那妖孽的狐狸，先是以自己的笑傲堂为筹码，收买了户部尚宇文靖轩，令他改了口供，为自己翻案。 后来，凌商或许是为了在夜慕参面前掩饰自己的行径，所以才逼迫夜慕景自废太子位，以赎回笑傲堂的归属权。 可若是这样，似乎又说不通…… 因为，若凌商只是不愿让夜慕参知道自己做过的恶劣行径，那就意味着，他还在意夜慕参看待自己的态度…… 那又为什么要赶自己离开无尘居？ 夜慕参困惑之际，夜慕景又开口，“我还是第一次见凌商那样……” 夜慕参颈上的咬痕又泛起酸涩的疼痛。 凌商极少表露出什么情绪，那是夜慕参第一次看到凌商的脆弱。 “他跪在我面前，”夜慕景深深吸了一口气，“他说，笑傲堂是你最看重的东西，他不能亲手毁了。只要我能答应宇文大人的要求，他就……就不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13章 移花接木之良辰美景（42） 最快更新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最新章节！ “他不会会怎样？不会再拒绝你，从此好好待你么？”夜慕参的声音恍如幽灵，“他就是那样‘好好待你’的？董昌游又是怎么回事？” 想起董昌游那个斯文败类，夜慕参又是一阵扎心。 夜慕景摇头，苦笑道，“他说，只要我把太子位让给慕韬，他就能守护你重视的东西……他就不会死。” 夜慕参张了张口，喉咙却无法发出半点声音。 凌商和“他”的模样在夜慕参脑海闪现交叠，纷乱得很。 “那时候，我更加确定，凌商就是‘他’。”夜慕景又无力地笑了一下，“他也当面承认了。” 夜慕参自嘲地耷下剑眉——只有他一直都被蒙在鼓里呵。 “至于董夫子他……”夜慕景想起董昌游，脸色一下苍白了起来。 他额头也不住地渗出冷汗，惶惶然心悸有如噩梦乍醒。 “好了，都过去了。”夜慕参握住夜慕景的手，“他再也伤不了你。” “嗯。” 夜慕参咬唇，暗暗恼悔—— 董昌游对于夜慕景而言，必是挥之不去的阴影。 自己竟那样冲动地在他面前提起，不知会令他多神伤…… 董昌游的事，日后定要为景哥讨回公道。 当然，还有凌商。 即便凌商做那些事，是为了自己，夜慕参也接受不了。 一来，周太傅一案，夜慕参本就是清白的。 其次，夜慕参无法容忍任何人欺负夜慕景。 再次，夜慕参对于凌商的欺瞒，实在是痛恨到了极点。 如若早些坦白，夜慕参也不会对他纠缠不休，更不会做出那些傻事。 “对了景哥，你知道么，那天我去宫里找你，遇上了周尹辰。”夜慕参突然换了话题。 “欸……”夜慕景脸色稍变，“他去宫里做什么？” “他说是替你拿些东西。我看他将你过去画的那些画，写的那些字都整理得一丝不苟……说也怪，他说是替你拿东西，却将那些物件都搬进了自己房。” 夜慕景的脸一下子烫得厉害，“胡……胡来！” “景哥，你已经知道了啊——他对你……” 夜慕景侧过身子，避开夜慕参的目光，“我不知道。” “他确实胡来。”夜慕参轻轻点了点头，“按辈分算，他是你的小舅子。况且，他风流的名声在外，若非太傅帮衬，恐怕连探花的名头也得不上。他竟还对你……唉，罢了，景哥你勿要理他就是。” “嗯。”夜慕景的双眼微微发红，被夜慕参握住的手也没了温度。 夜慕参见他这模样，心知他确实对周尹辰无意，甚至，还很头疼。 “我不明白，景哥，”夜慕参还是忍不住问道，“你早就知道凌商是三皇子，他又对你做了这么多伤天害理的事……为什么你还是放不下他？” 夜慕参没有说出来的是，比起周尹辰，凌商可算是个顶级的混蛋。 同样都是不伦的恋情，为什么夜慕景对周尹辰避之若浼，对凌商却…… “没有为什么……”夜慕景听见凌商的名字，终于从对周尹辰的反感中回过神，“只因为他是凌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14章 移花接木之良辰美景（43） 最快更新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最新章节！ 天已大亮，明媚的晨光透过薄薄的纸窗落在屋内。 夜慕参看着茶几上的茶叶盅。 里头是凌商最爱的上品龙井。 夜慕参盯着茶叶盅上的青花印纹瞧了许久，只觉这精美的工艺格外刺目。 前几日怎么就忘了，将与凌商有关的东西都给清理掉呢？ 夜慕参又无奈地摇头——与凌商有关的东西，却是无论如何也清理不干净的。 除非他死了。 否则，只要身上的血还在流动，凌商的阴影就无法彻底避开。 夜慕参不是夜慕景，无法理解他对凌商的包容源于何由。 但是，无论如何，夜慕参也不会再让夜慕景回到侯府。 该处理的事太多了：对笑傲堂觊觎已久、且拥护二皇子为太子的户部尚宇文靖轩，欺侮过夜慕景的翰林大学士董昌游，以及凌商。 既然凌商承认他就是阿彦，也就是在中原消失了二十年的三皇子…… 夜慕参猜测，他的目的，说不定是万人之上的皇位。 否则，还有什么能够吸引凌商这样的人？ 但若凌商真的是为了皇位，为何他又会眼睁睁看着二皇子被立为太子？ 夜慕参伸了个懒腰，准备再去找老丞相和中令大人叙叙旧。 他召来鲁迁，好生照看景殿下，万不可让他踏出笑傲堂一步。 夜慕参忙碌了几日后，确认了笑傲堂的归属确实经历过一番波折。 好在如今没有了后顾之忧，暂且也没有必要去找宇文靖轩的麻烦。 朝廷正经历着大洗牌，许多新晋的朝中红人，都是二皇子的党羽，或是凌商的门客。 夜慕参暂时还看不清，凌商与夜慕韬究竟是对立关系还是互利关系。 二者都是善于攻心之人，所以，还是静观其变罢。 至于董昌游…… 已经有人先替傲娇堂主解决了这个麻烦。 笑傲堂主再英明，也没有分身术。 处理麻烦事，也有个轻重缓急。 夜慕参心想，夜慕景对董昌游之事只愿尽快抛却在脑后，也就不急着过早与董翰林发生冲突。 相反，等过个几日，双方都能够冷静地回顾当日的情形，再去说个清楚反而更好。 如果是董昌游主动要求凌商出卖夜慕景，那夜慕参必会让董昌游世世代代回不了洛阳城。 但若是凌商自发地出卖了夜慕景…… 夜慕参纠结了几天，也不知该如何面对这样的可能性。 只要跟凌商有关，夜慕参所有引以为傲的智慧，都成了泡沫。 于是，此事稍拖延了数日。 没想到，这天夜慕参正想前往翰林院，却撞上了那位小舅子周尹辰。 其实夜慕参不怎么欢迎这位不速之客，但碍于情面还是请他入了厅堂。 夜慕景正和鲁迁聊着往年的花灯节，远远瞥见周尹辰的身影，脸上蹭地就烧红起来。 鲁迁眨了眨眼。 景殿下这是……看上自家老板了？ 这可不行，老板可是有家室的人。 虽说这些日子老板似乎心情不好，不许任何人提起那位冰山美人…… 可明眼人都看得出，老板忙里忙外，查了那么多事，看起来杂乱无章，可到最后，却都归结到一个源头—— 凌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15章 良辰美景之探花复仇（2） 鲁迁这几日备受傲娇堂主的冷落。 夜慕参口头上说，这是因为他连最基本的管理原则都没有遵守——居然将契据这么重要的东西随意给了外人。 但鲁迁也委屈不已：那位美人可是老板娘，怎么能说是外人呢？ 老板回来后就对老板娘这么个态度——怎么看都像在吃醋。 众所周知，景殿下不知为了什么原因自免冠服后，竟住进了忘忧侯府。 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怎么看都觉得有猫腻：风度翩翩俊雅非凡的前太子，和惊才绝艳出尘脱俗的俏侯爷…… 啧啧啧。 真是没法不让人遐想。 鲁迁一直不敢将这事告诉夜慕参，就是怕破坏老板和老板娘之间的感情。 然而纸包不住火，天底下能瞒住笑傲堂堂主的事还真不多。 可后来，夜慕参却带着病恹恹的景殿下回来了，却再也不见那位美人的踪影。 鲁迁很是担忧。 难道兄弟情终归还是战胜了基情？ （不归词穷想不出参商之间该叫什么情了……上面这句话就当是搞笑的吧……我错了……遁……） 热爱八卦的鲁迁直觉老板最近心情不好，似有大姨夫造访的迹象，在他面前也始终恭恭敬敬。 但是景殿下就不一样了。 夜慕景为人谦和，不端架子，易相处得很。 鲁迁也就乐于向他打听些皇室秘闻。 老板和老板娘之间的恩怨情仇还没打探出来，前太子与傲娇堂主的手足情倒是听了不少。 鲁迁不禁暗暗怀疑起夜慕景对夜慕参的感情来。 难道是美人心不得，移情别恋了？ 那也难怪，谁让他老板俊美天下无双、才智无出其右呢？ 鲁迁默默地在心中为夜慕景点了一根蜡：老板是老板娘的，景殿下再好，也改变不了老板心心念念牵挂的只有那一人的事实。 自打洛阳城出现了一位名叫凌商的美人，傲娇堂主就变了个人似的。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周尹辰一进大门，就在忙碌的堂中寻见了夜慕景的身影。 见他别过头去，本就没什么血色的面容更添忧愁。 鲁迁却被自己歪了几个岔路口的推理暗暗自得——这扭曲的脑回路，都是跟傲娇堂主学的。 夜慕景感应到了周尹辰炽热的目光，心头一阵不自在，起身就要去后花园散心。 鲁迁得了命令照看好景殿下，自是一步不敢跟丢。 夜慕参伸手在周尹辰眼前晃了晃，“咳咳，秉延兄，大庭广众的，你注意一下影响。” 周尹辰这才收回视线，“以宣老弟，今日我来，是为了……” 夜慕参挑了挑眉，“如果你是想来打扰景哥的，那现在就可以回去了。” “我……唉！”周尹辰欲言又止地长叹一声，“此事说来话长，可否去书房一叙？” “实不相瞒，我今日也有些急事要办。如果秉延兄不急，不如明日再来？” “你可是要去翰林院？”周尹辰试探地问。 “……”夜慕参转了转眼珠，“董翰林的事，你已经知道了？” 周尹辰低下头，清瘦的脸比之前更煞白，长长的睫毛扑闪着抖了抖，“那天……我都听到了。” 完美的笑容僵在了夜慕参脸上。 他转过头看了眼堂前屋檐上厚厚的积雪，明亮的眼底透彻的寒意，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 “那么，秉延兄，书房请。” ---- 不归把“移花接木之良辰美景”的章节名（第172章起）都改了一下。 由于我懒…所以没有修改内容或错别字… 第189章应为“良辰美景之侯府对峙（6）”，但是因为那章原文有空行。空行设置比较麻烦，我又懒，所以没有改标题。 造成阅读不便，不归道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16章 良辰美景之探花复仇（3） 书房中浅浅的茶香。 夜慕参不畏寒，穿得本就轻便。 倒是周尹辰，一副形销骨立的柔弱样，穿得却也单薄得很。 夜慕参看得不忍，唤人取来几只暖炉，又传人上了些滋补的汤盅。 周尹辰小口喝下一盅参汤，脸色稍稍恢复了些元气。 “秉延兄，你说你那天都听到了……”夜慕参的眉头尴尬地横杠起来，“你都听到了什么？” 周尹辰用帕子捂着嘴轻咳了两下，“那天我原想去侯府带阿景走的，可我在前堂找了半天，也不见他踪影。” 夜慕参沉默片刻，反问道，“你也是侯爷的门客？” “啊……”周尹辰迟疑了一下，“侯爷挺照顾我的。他救过家父，与我也算有些交情。家父出事后，周府的不少事都有劳他帮忙打点……” 夜慕参抿唇不语。 这人……对谁都那样好么？ 不不不，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凌商什么时候和周尹辰有交情了？ 如今的周尹辰没了太傅这座靠山，说得难听些，与他交好没什么利益可图。 千呼万应的忘忧侯，怎样也犯不着拉拢这么个没有真才实学的探花郎吧？ 再说，夜慕景在侯府，众人皆知，凌商就不怕周尹辰为了他在府上闹事？ 夜慕参心头千思万绪，面上却冷静如常。 周尹辰没有察觉出他眼底的阴戾，继续道，“那也不是我头一次去侯府，因此认得不少在府上商讨天下事的官员。我中途离开，在府上转悠，也没有人对我生疑。” 夜慕参想起自己在侯府的经历。 除了正门有位管家，府上几乎没什么下人，更别提什么戒备——似乎任何人都可以在府上随意迂回兜转。 “我先去了几间书房、茶室、药房之类的地方，都不见阿景的踪影……”周尹辰停顿了片刻，脸上泛起羞愧的红晕，“倒是经过书房的时候，听到了老弟你和凌商……” 夜慕参囧了囧眉头，内心顿时暴走。 他沉声打断周尹辰，“你听到了什么？” “呃……没什么……”周尹辰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埋下头避开夜慕参凌人的目光。 他嘴角却掩饰不住地扬起，“侯爷若心仪于你，我也替你二人高兴——当然也更替自己高兴。” 他又极笃定地道，“阿景的幸福……只有我能给。” 夜慕参稍稍松了口气。 听周尹辰的话，他大概只是听到了凌商和自己情迷之时的些许声音，尚未知晓凌商的真实身份。 夜慕参也懒得对外人说起自己的事，任他去误会吧。 周尹辰又轻咳了两声，脸色也不复方才的红润，道，“我趁着侯爷在书房的空档，溜到了后院，心想阿景或许在自己的厢房打瞌睡也说不定。只是我找遍了，也找不到阿景。” “所以你又去了阁楼？” “是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那天总有一种预感，若找不到阿景，就会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他了……” 夜慕参的心又抽了抽。 许久以前，夜慕参对凌商，也有这种预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17章 良辰美景之探花复仇（4） 周尹辰收起凄惶的神色，“我在侯府转了几趟，突然看到另一个人朝听雪阁走去。” 夜慕景所在的那座阁楼，就叫“听雪阁”。 “那官袍我认得，是翰林大学士的雁补纹单罗铭襟缎袍。”周尹辰皱起眉，因消瘦而显得格外修长的手指在梨木桌上敲了敲，“那个人，我太熟了。” 事关夜慕景，两人都心事重重地沉默了起来。 半晌后，周尹辰再次开口，“董翰林与家父一直是朋友。我有记忆起，他就是家父最亲近的一位挚交。 “他待我也极好。家父在家母去世后，性情大变，消沉过一段时间。董翰林那段时间常来府上，对我和姐姐甚是关切。 “我想……就是那时起，董翰林对姐姐……唉，瞧我在说些什么？姐姐对陛下情真意切，跟董翰林一点关系都……” “所以，那老头子得不到皇后，就把景哥当成她的替身么？”夜慕参将茶杯重重放在桌上，胸口被腾腾怒火烧得又烫又热。 “我也不知道他竟对阿景……”周尹辰痛苦地垂下眸子，“我跟着他到了听雪阁，看他进了一间屋子，又听到了你们的谈话……” 夜慕参想起当时的情形，暴脾气又上来了，直想撕裂自己的身体，好让怒气散去。 “董翰林离开后，我又跟了他一路。” 夜慕参冷静下来，“你跟着他做什么？” “当然是问他，到底对阿景做过什么了。” “那他怎么说的？” “还能怎么说？”周尹辰嘲讽地叹了一声，“他吃定了阿景逆来顺受的温顺性子，又看准阿景在朝廷大势已去，还有什么说不出的？” 夜慕参握紧了拳头，心中将董昌游往死里咒了一通。 “不过，你问过他和侯爷的关系么？”夜慕参问出最在意的问题。 “这我倒没问他。”周尹辰摇头，“我当时气在头上，没有想那么深。不过，当晚我想起其中的不合理之处，又去找侯爷对质。” “哦？那侯爷又是如何答复你的？” 夜慕参暗暗佩服周尹辰的韧劲——一天之内竟敢与两位皇帝眼前的红人杠上，看来为了夜慕景，确实到了拼命的程度。 周尹辰颓败地佝了背，“侯爷说，他欠了董翰林一个大人情，没办法还。阿景听说了，自愿代他还那份人情……” “胡说！”夜慕参怒不可遏地低吼。 他不耐烦地从椅上站了起来，在书房内来来回回踱了半天，额头冒出细细的汗。 凌商能欠董昌游什么人情？ 难道又和自己有关？ 夜慕景为了笑傲堂废去皇籍，已经足够他愧疚的了。 后来还要因为自己受董昌游的糟蹋？ 夜慕参只觉自己的每一寸肌肤都被利刃戳了个碎，浑身上下体无完肤。 凌商那个恶魔，仗着夜慕景对他的爱慕，就这样为所欲为么？ 他倒是好，将一切责任都推脱给别人——户部尚书、翰林学士、前太子——都是他们自愿的，和他凌商没有一点干系！ 呵。 天底下恐怕没有比这更讽刺的了。 周尹辰却不懂夜慕参的纷乱。 他满脑子只有夜慕景痛苦的低啜。 周尹辰幽幽开口，声音如判官般令人不寒而栗，“侯爷有他的苦衷，可是董翰林……罪无可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18章 良辰美景之探花复仇（5） 暖炉将书房烘得暖洋洋的。 夜慕参平复了一下心情，坐到周尹辰对面，“有责任的，不单是董昌游一人吧？” 周尹辰用一种怪异的眼神凝视夜慕参良久，哂笑了下，“夜堂主不会还想扯上侯爷吧？” “难道他没有责任么？”夜慕参压抑着胸中的不满，声音冰冷。 周尹辰的眼底瞬间又浸满痛苦，“这样追究下去，那阿景不成了最大的施害人？” 夜慕参愤慨不已地长叹了一声。 他无法理解夜慕景对凌商的喜欢。 抛却自我的一味迎合，甚至接二连三地牺牲自己。 简直到了愚蠢的地步。 难道天底下只有一个凌商了么？ 没了他就活不了么？ 周尹辰说得没错，最大的受害者夜慕景，都是咎由自取。 董昌游鬼迷心窍也好，凌商借花献佛也好，罪魁祸首还是那被盲目的痴恋迷了眼的夜慕景自己。 若非如此，凌商又怎么利用得了他？ 夜慕参说不出自己的感受。 他最敬爱的兄长，一步步沦陷至此，心疼与愤怒击溃了情绪，留下的只有沉重的无奈。 夜慕参什么也做不了。 更让人深感无力的，是夜慕景那无怨无悔的态度。 清明聪慧的大皇子，怎么就这么傻？ “夜堂主，你的问题，就在于思虑过度。”周尹辰一针见血地道，“阿景的事，其实很简单。可你却执着于所谓的‘真相’，不知不觉就失去了自己的立场。没有立场的你，自然看谁都是有罪过的。” 夜慕参迷惘地抬起头。 他不明白周尹辰在说什么。 “你还是不懂。”周尹辰露出夜慕景时常展露的温和笑容。 “那就提点我，直到我懂了为止。”夜慕参眼里是自我质疑的花火。 “你是一个理智的人，所以你将每件事都抽丝剥茧，企图厘清涉及的每个人之间的利害关系……” “这有什么问题么？” “没有，没有问题。这是极难得的天赋，也是你今日左右逢源的法宝。” “……”夜慕参突然觉得，自己似乎一直都小看了周尹辰。 “但是，正是你的这种理智——或者说，对‘真相’的过分追求，也令你看不清自己的心。” “自己的心？” “好比我自己，我的立场很简单——谁伤害了阿景，我会让他十倍百倍地偿还。” “这一点……我和你的立场是一样的。” “不，不一样。”周尹辰认真地摇头。 “是么？”夜慕参挑了挑眉。他似乎发现了周尹辰的另一面。 “你看，你顾虑的太多：阿景的态度、侯爷的态度、董翰林与你的利益纠葛……所以你无法果断地做出决定，到底是该报复董大人，还是该怪罪侯爷，甚至是你自己……” 夜慕参的心慢慢地被揪成一团。 “换句话说，你的心里有一架天平。天平的一端是阿景，另一段是你必须顾及的利益。” 夜慕参不置可否。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般当面撕下他那张做了一辈子交易的面具，剖开他时刻算计的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19章 良辰美景之探花复仇（6） 周尹辰似乎说得有些累了，眉目间流露些许倦态。 他喝了口茶，“还是那句话，你顾虑得太多，所以你做的事，很少出错。” “没有人喜欢出错。”夜慕参抿了抿唇。 “可是有些事，关键不在于对错，也无法分辨对错。” “你想说的，是你比我更在意景哥吧？” “难道不是吗？”周尹辰目光灼灼地注视着他，“夜堂主，你是顾全大局的人，可我不是。我只在乎阿景一人。” “这只说明你比我幼稚。”夜慕参不屑地吊起眉梢。 因为幼稚，所以一事无成，所以才会轻易被丧父之痛打击成现在这副病弱模样。 夜慕参胸头一口闷气，不知是恨多年前的自己，还是恨眼前这天真的探花郎。 “幼稚也好，意气用事也好，随你怎么看我。”周尹辰说得轻松，目光却十足的坚定。 “……” 夜慕参无法理解夜慕景的痴，更理解不了周尹辰的执着。 认定一个人……可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么？ 什么为情所困，说到底，还是因为傻。 夜慕参才不会犯这种傻。 两人各怀心事，又沉默了片刻。 周尹辰再次打破沉默，“说了这么多，我的来意你应该也猜到了。” 换做一个时辰之前，夜慕参听到这话，恐怕只会立刻赶人。 可如今……他也不知为何，竟有些触动…… “你想带景哥去哪里？”夜慕参轻声询问。 周尹辰稍做迟疑，也不避讳，“听说有一个地方叫风铃渡。” “风铃渡？” “阿景似乎很想去那里。”周尹辰淡淡道，“听说是过去公主府那位书僮的故乡。” “……”夜慕参的呼吸顿时乱了。 “我也向一些朋友打听过……奇怪的是，没有人知道这个地方。” “没有人知道的地方，要怎么去？” “慢慢找呗。”周尹辰又温和地笑了，“就算找不到，陪阿景到处走走停停，我也知足了。” “……你就不介意么？”夜慕参终于忍不住问，“董翰林……” “介意又能怎么样？”周尹辰敛了笑容，眼底漫起苦涩而甜蜜的怪异光芒，“说回来，我还要感谢董大人……因为阿景太完美了……他有了污点，我面对他的时候才不会那么自卑……” 夜慕参感到一阵恶寒，“你真恶心。” “你不会理解的。”周尹辰摇头轻叹，“阿景就算有了污点，他还是他。我不在乎他是否完美，我只在乎他是否过得好。” 夜慕参怔住。 他确实不懂。 完美主义的傲娇堂主，之所以不曾对他人动心，都是因为他所遇见之人，与“完美”二字相去太远。 不久前，他还觉得，天底下有一个完美的家伙。 但可惜，现在那个人已经满是污点了。 不完美的人，不值得受到爱慕。 “景哥不会跟你走的。”夜慕参的语气不容置疑，“他对你只有亲缘之情，你若太放肆，恐怕他连你这个小舅子也不认了。” 周尹辰一改之前的柔和态度，语调甚至几分蛮横，“他认不认我这个小舅子，今天都得跟我走。” 夜慕参挑衅地看着他，“你可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 周尹辰的嘴唇微微颤抖，凹陷的脸颊因决心而透出些许的血气—— “他欠了我一条命。他必须跟我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20章 良辰美景之探花复仇（7） 夜慕参微怔，“景哥欠你一条命？” 周尹辰笑得几分诡异，“不出三月，董翰林必死无疑。” “你……” “这么做当然是为了阿景。” “胡闹！人命关天，你眼里可还有法理？” 夜慕参好不容易在心中建立起对周尹辰些许好感，一瞬间又轰然塌溃。 “法理？呵，”周尹辰哂笑起来，“若法理在这世道还行得通，世上哪还会有这么多人受苦？” “你对董翰林做了什么？”夜慕参阴着脸问道。 周尹辰说，董翰林会在三月内死去……什么样的手段，才会让人在三月之后才死？ “恕我无可奉告。”周尹辰赔笑，“我要带阿景走。” “你对他下了毒？”夜慕参的声音透着阴森森的寒意。 话一出口，他自己也不禁意外，随即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幽暗鬼魅的语气，真是像极了某个家伙。 周尹辰也不意外地受到了震慑。 他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或许是比下毒更恶毒的手法？”夜慕参压低了嗓音，“下蛊么？” “我……我没有必要告诉你。” “那我再猜一下也无妨——是破茧么？”夜慕参双眼精明地探测着周尹辰每个细微的表情和动作。 “你……” “你之所以不愿告诉我，是因为你知道，凌……”夜慕参顿了顿，“侯爷能解破茧——可你不愿有人为他解蛊。我说的没错吧？” 周尹辰别过头不答。 “所以说……”夜慕参修长的手指在桌上轻轻叩击，“那破茧是从何而来？” “这跟你没关系。”周尹辰开始后悔自己说漏了嘴。 “不想说也无大碍……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如果是跟董翰林的死有关，我不会回答的。” “跟他没关系。”夜慕参冷静审视着周尹辰闪躲的眼神，“说实话，你若替景哥除了董翰林，我还要谢你一番。因为我也想为景哥出头。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景哥天性良善，你说，他若知道你为他害死了董翰林，他会怎么看你？” 周尹辰的额头渗出细汗，声音也没了底气，“他不会知道的。假若他现在就跟我走，三月之后，没有人会知道对董翰林下毒手的人是我。” “可是我现在就知道了。”夜慕参嘲讽地勾起嘴角，“做坏事，讲究的是天衣无缝。你就不怕我到时候揭发你么？” “你不会的。”周尹辰这下又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哦？” “你若揭发我，一定会告知刑审司的人，我这么做的原因。这样一来，你必然要将阿景的遭遇和盘托出——你当然不介意揭发我，可你绝不愿披露阿景的遭遇，让人瞧不起他的。” 夜慕参闻言垂下了眸子，眼底的星光也黯淡下来。 他最痛恨的就是那些爱嚼舌根的家伙。 他能想象，夜慕景的事一旦曝光，会激起怎样的轰动。 夜慕参经商多年，从最初的为受人非议而耿耿于怀，到如今的宠辱不惊，期间酸楚苦闷只有他自己知晓。 他不愿让纸一样干净纯粹的夜慕景走一遍自己走过的崎岖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21章 良辰美景之昨夜星辰（1） 夜慕参不可能让夜慕景跟着周尹辰离开的。 这家伙一来有着纨绔的历史，二来前途也不甚光明，三来……他还是个穷凶极恶的杀人犯。 周尹辰却固执得很，不带走夜慕景便不罢休。 两人争执之时，鲁迁又急匆匆地赶来，神色慌张而自责，“老板，景殿下他……他快断气了！” 若看得仔细些，还能发现他青布衣衫上的斑斑血迹。 夜慕参心头一凛，强烈的不安感令他一时提不上气。 周尹辰眼前一黑，差点晕了过去。 夜慕参夺门而出，一面朝后花园走去，一面厉声责问，“怎么回事？不是让你照看好景哥么？” 书房至花园有一段距离，几人皆是加快了步伐，吐出的气息在空中化作团团白雾，转瞬即逝。 鲁迁的声音因慌乱而微颤—— “我也不知道……景殿下本和我聊得好好的，可是看到老板你和探花郎一同回来，似乎心里有些不痛快…… “我跟了他去到花园，听他抱怨了几句这几日的寒潮，又陪他赏了会梅…… “后来他想作画，使唤我为他备来宣纸画笔……没想到我回来的时候，他就……就……” 周尹辰摇摇晃晃地跟在夜慕参身后，牙齿不住地打颤，双手也不停地哆嗦。 一年前，鲁迁修缮后花园，不知怎么想的，竟将格局按道家的“阴阳互补”布置了起来。 紧凑而富丽的园亭对称而立；松、柏、竹间点缀着岩景，颇有四季常青的意趣。 凡有岩景之处，必有池水环绕——坚硬的岩石为阳，柔软的流水为阴，气运便由此而生。 园内甬路以黑白二色的卵石精心铺砌而成，素秀而典雅。 浑然天成的自然景观，此刻却丝毫没有让人赏心悦目的作用。 乱雪轩前，梅枝打雪。 比寒梅更红的，是轩前地面上，夜慕景的血。 地上的积雪不厚，夜慕景伏在约莫一拳深的雪上，周边是鲁迁混乱的脚印。 隽雅的蓝袍凌乱地褶皱着。 夜慕景双目紧闭，眉头紧蹙，神情满是痛苦。 他一手捂着腹部，另一手无力地蜷起了手指。 白皙的手侧，是一柄黑玉制的匕首。 黑亮的匕刃尖端还滴着血。 夜慕参跪到他面前，探了探他的鼻息。 谢天谢地，还活着。 周尹辰近些日子熬坏了身子，看到这一幕，只觉天旋地转。 他张了张口，竟发不出半点声音。 “还愣着干嘛？快去找大夫！”夜慕参对鲁迁低吼。 鲁迁正要离去，夜慕参又吩咐，“还是老规矩，医术要高明，人品要靠得住。” “明白，这就去！”鲁迁匆匆跑开了去，最后几个字听得朦胧。 夜慕参横抱起夜慕景，往他的客房走去。 周尹辰怔了片刻，俯身捡起了那把墨黑的匕首。 他以手指划过刀刃，鲜红而冰凉的血液沾在指腹。 手指轻颤着移到嘴边，周尹辰迷恋地伸出舌尖，蜻蜓点水地舔了一下。 腥甜而酸涩。 周尹辰又沿着窄窄的石桥，越过流觞曲水，来到乱雪轩之上。 亭轩正中央的石桌上，一叠宣纸被沉重的纸镇压住，画笔墨砚散乱地摆在上头。 周尹辰闭上眼，眼角细小的晶莹。 思绪太过混乱，胸腔似要炸开。 可若深究起来，那些声嘶力竭的嚎叫、呜咽、哀鸣、痛呼…… 都逃不过一声叹息—— “傻阿景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22章 良辰美景之昨夜星辰（2） 夜慕景以作画的由头支开了鲁迁。 就在这亭轩之前，以御赐的墨玉利刃刺入自己的腹。 这柄匕首，名唤“陨夜”。 陨夜，陨的即是夜氏的命脉。 数百年前，先祖夜璃偶然间觅得至刚至寒之墨玉宝器。 此玉比墨还要漆黑、比羊脂还要光滑、比霜冰还要寒彻、比精钢还要坚硬。 夜璃甚喜之，以此玉锻铸离尘宝剑一柄。 离尘剑剑刃锋利无敌，吹毛立断，杀人而不见血。 当年夜氏大败姜氏，取姜氏项上人头，用的也是这柄离尘。 铸离尘之后，剩余的玉料被夜璃信手赠与一位隐姓埋名、浪迹天涯的剑客。 剑客以余料制成墨玉匕首一柄，随身佩着飘零多年。 夜璃后来才知道，这位剑客也姓姜，为姜氏称帝前与一位风尘女子所生，自出生起便是孤儿。 索性，他被一位侠士收养，后习得一身剑法，却也无心江湖恩怨。 他一心只想取得负心皇帝的项上人头，以祭亡母之灵。 只可惜，姜氏之命，被夜璃捷足先登。 夜璃成为新的江山君主，剑客则等待着一个时机。 剑客无心复辟姜氏，亦无报杀父之仇之心。 他只是不甘心，自己要杀的人，被人抢先而已。 十六年后，天下回归安宁。 夜璃本是逍遥之人，被天下大任所累多年，再也无心政事，遂禅位于太子夜淼熙。 云游四海之时，夜璃与剑客不期而遇。 十六年间，剑客身上的剑气也在不知不觉间渡染至匕首。 而夜璃的离尘剑，却因安逸而散了剑灵。 夜璃得知剑客身世，自是意外。 离尘与陨夜的对决，本不该有悬念。 可夜璃偏偏在千钧一发的关头，含笑丢弃了离尘，朝着剑客的匕首迎了上去。 恩怨如网，唯有血偿。 剑客也不曾料到夜璃会做此反应。 恍然间，多年的执着似乎只是一场荒谬的独角戏。 夜璃的血顺着匕首淋漓滑落。 剑客对着日落的方向，以匕首刺向自己的心窝。 对于夜氏而言，“陨夜”是不详的存在，因它断了夜氏先祖的魂。 它也是力量的象征，因它曾祭了姜氏末代的血。 可它还有更重要的意义。 六道轮回，皆是因果。 若想避开恶果，就不该种下孽因。 夜弘初对于夜慕景自废太子位一事，可谓痛心疾首。 皇帝无可奈何，末了，终于将这柄陨夜赐予了他最心爱的皇子，作为对他最后的护佑。 夜慕景刺破自己的腹，本也不至于有性命之忧。 可他偏偏还拔出了利刃——大约是盼血能尽早流尽，自己也就能死得快一些。 嗜血的陨夜，自然不会放过可口的夜氏皇子。 而皇子的血，恰好解除了匕首中封印了数百年的幽怨戾气。 夜慕景当场便不省人事，连疼痛都感受不到。 鲜血汩汩流出，染遍皇子的锦袍。 而陨夜阴戾的怨气，则顺着夜慕景的伤口，窜入他的筋脉，彻底地吞噬了他的神志。 鲁迁抱着笔墨纸砚回到乱雪轩，见到雪地上只剩一口气的人儿，慌得不知所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23章 良辰美景之昨夜星辰（3） 周尹辰听太傅说起过这柄匕首的来历。 皇帝曾答应过皇后，不会将这不详之物交给大皇子。 他想不通，这墨玉匕首缘何到了夜慕景手上。 他更想不通，夜慕景为什么会做这样的傻事。 是因为不愿见到自己么？ 还是因为，他虽然嘴上总说不在意自己的遭遇，心头却对董昌游的所作所为耿耿于怀？ 抑或是，他终于明白自己与凌商并无可能，从而感到人生无趣？ …… 周尹辰不敢再想。 他犹豫了许久，终于来到夜慕景的卧房。 夜慕参担忧的慰问声似带着低啜。 周尹辰将陨夜轻轻放在桌案之上。 他不敢去看床上的人。 可是又迫切地想知道他的情况。 一定不能……丢下他一人啊。 大夫姗姗来迟，对着夜慕景腹部的伤口观察了许久，又翻翻他的眼皮子，接着又闭目为其诊脉。 伤口细窄，深且狠重，可这些都不是最棘手的问题。 匕首渗入夜慕景体内的阴戾之气，才是夜慕景生命最大的威胁。 大夫特意不去碰夜慕景的伤口，在他身上扎满了银针，以期引出陨夜流窜至他体内的戾气。 夜幕降临，鲁迁点亮了房中每个角落的烛台。 烛影绰绰，烛火曳曳。 周尹辰的心被巨石压得透不过气，只觉夜慕景的性命如这火苗一般，轻轻一吹就会熄灭。 外头又簌簌飘起了雪花。 雪片飘过窗头，在窗纸上留下一瞬的剪影。 夜慕参听着雪声，陷入沉默。 他记得夜慕景为自己在雪中大跪三日三夜。 现在看来，夜慕景这么做，似乎并非为了自己。 而是为了……那个眼里心头只有夜慕参一人的少年罢？ 夜慕参也记得，十三年前的寒冬，自己时不时对那人发狠，喝令他跪在雪中、跪在结冰的池上、甚至睡在雪地上…… 他还记得，自己曾用尖锐的檐头冰碴扎入那人的皮肉，让冰在他的肌肤里化开，冻得他的身体不自觉地打颤。 夜慕参想起，那人不久前才告诉自己，他不喜欢雪，不喜欢自己生辰的日子。 是因为自己么？ 夜慕参抓起桌上置了许久的，已经凉透的茶，大口喝了下去。 凉意自咽喉流至四肢。 夜慕参自责地皱起眉：该担心景哥的时候，为什么还要想起那个家伙？ 他心口泛起苦涩。 剪不断理还乱的因果，若是能尽数抛却，那该多好。 大夫终于从屏风后走出，捻着灰白的长须，神色凝重。 “怎么样？”夜慕参与周尹辰异口同声地问道。 只是夜慕参的声音满是焦虑，周尹辰的语调却沉重而踌躇。 “殿下的命暂且能保住。”大夫说得没多少把握。 “暂且？”夜慕参皱眉，“可会落下病根？” “这……”大夫避开夜慕参的逼视，“老夫医术不精，暂且只能续着殿下的性命……若三日后殿下还是醒不了……” “为何会醒不了？”夜慕参伸长脖子朝屏风后的病榻看了一眼。 “因为这个吧？”周尹辰缓步上前，手中握着那柄被夜慕参忽略的匕首。 匕首上的血迹已被墨珏吸噬得不留痕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24章 良辰美景之昨夜星辰（4） “听说这墨珏，是世间少有的玉器。据说夜氏先祖在百年前途径西夏极寒之地，机缘巧合之下才得到一块至钢至寒之玉。此玉通人性，通灵性，还通邪性……”大夫念念有词。 夜慕参不信这些邪乎的门道，“大夫，你医不得景哥，也没必要把责任推给这匕首吧？” “老夫医术确实不精，可人命攸关，老夫也不会诓骗夜堂主。” “那你说，景哥为什么醒不了？”夜慕参漆黑的双目紧盯着这柄墨玉匕首。 这样的黑玉……他似在什么地方见过。 “景殿下的伤口本不致命，可他似乎忧郁过度，而且……”说到这里，大夫犹豫地看了一眼周尹辰。 “他是景殿下的亲友，但说无妨。”夜慕参轻声道。 周尹辰打了个揖，“在下周秉延。” 大夫回了个礼，捻须沉吟道—— “景殿下天性良善，禀赋虚弱； “数年前似受过极寒之侵，耗损正气； “不久前滥用催情药物，七情过极，腑脏俱损； “加之他近来心有愁郁，乃至气血亏虚。 “而这匕首‘陨夜’，累了不少列朝帝君的戾气，最喜景殿下这表里俱虚的体质…… “我只是个大夫，对气运法门只略通一二。 “景殿下眼下的境况，或许只有钦天监柳生大人才能……” 听到“柳生”二字，夜慕参脑袋就一阵嗡嗡作响。 夜慕参赶走了大夫，末了还忿忿然骂了几句“庸医”。 “不就是一柄材质不寻常的匕首么？神神叨叨的，真是……”夜慕参反手将匕首扎到了桌上。 “那位大夫所说，不见得都是胡话。”周尹辰咬牙拔出了匕首。 “钦天监那个老神棍都搬出来了，还不是混话？” 夜慕参对历朝历代的每一任钦天监都没什么好感，对当今这位背景复杂的柳生大人则更有了先入为主的厌恶感。 周尹辰不再说什么，只用匕首在自己掌心划开一道口子，任血液滴落于装满清茶的杯中。 鲜红的血滴转眼化作黑紫色，沉淀入底。 过不多时，匕首上沾的些许血液竟都被墨玉吞了似的消失无踪。 夜慕参见了，沉思片刻，拿过匕首在自己掌心也划了一道。 鲜红的血滴却未变色，悠然沉于杯底后，原先浊濯的一块渐渐褪去了黑紫的色彩，重现纯粹的血红。 周尹辰轻叹，“夜氏到底是天佑的一脉。” 夜慕参不明白，也不相信，“天佑个鬼。” 若是天佑，当今的中原就该是另一番景象，床榻上的人也该是另一番模样。 ——而不是受这些无妄的苦。 周尹辰却思忖着，或许那位钦天监真的有办法。 只可惜他官微势弱，柳生冥大抵不愿接见他。 “家父的案子肯定让你受了委屈，”周尹辰又用兄长式的语气道，“当时柳生大人做了不公的供证，让你蒙了冤……但是为了阿景，还是请你……” “小爷我就不懂了，区区一个看星星敲龟片的神棍，为何你们都要当一尊佛来供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25章 良辰美景之昨夜星辰（5） 周尹辰愣了愣。 这般忤逆天命的话，夜慕参可以说是当朝独一人。 周尹辰缓了缓震惊的心境，“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以宣老弟，如果你真的在乎阿景，你就不该意气用事……” “……”夜慕参一口气提不上来，满心躁郁烧得眼圈也红了。 他咬牙切齿道，“我比谁都更在乎景哥。不就是柳生冥么？我现在就去请他过来。” 夜慕参牵了迎啸就朝城南去了。 外头的雪更大了。 可以想见，一夜之后，整个洛阳城都将银装素裹。 那该是多么让人郁闷的景象呐。 钦天监似乎都一个个性，不爱热闹，而偏爱居住在静谧的城郊。 迎啸能通人性，明白夜慕参的急切，不过两刻钟的时间就到了柳生冥的府邸。 夜阑人静，柳生冥的“半月居”门外，没有管家应门，也没有灯笼照明。 簌簌白雪飘扬，这府邸着实诡异得很。 夜慕参下了马，正要去叩那衔环的铺首，门却从里头开了。 （不归做了功课，古代的门环就叫铺首） 门内两人，在见到门外的不速之客后，一时间笑容都凝在了脸上。 一人身形修长，一身素雅的黑衫似隐于夜幕，乌丝束起，更衬得面庞轮廓分明。 能将黑衣穿出这味道的，天底下只凌商一人。 另一人身着青袍，俊逸玉面似张狂又似内敛。 他较凌商稍稍矮了约莫半寸，气势却比凌商更加慑人。 他虽不似凌商那般羸弱，结实却不失风流的身段却是隔着繁复的华袍也能看出的。 夜慕参屏息敛了意外的神色，只当没有看见那家伙。 他脸上挂着无可挑剔的笑容，恭恭敬敬作揖，“柳生大人，这么晚还来叨扰，以宣实在过意不去，只不过……” “夜堂主可是为了景殿下的事而来？”柳生冥到底不是一般人，转眼也换上客套的神色，好像两人什么过节也没有似的。 “柳生大人果然神机妙算。”夜慕参由衷地佩叹。 “过奖过奖，”柳生冥摆了摆手。 “以宣不知柳生大人府上有贵客，还是明早再来吧。”夜慕参的脑海一片空白，只想尽快离开。 ——离开这个家伙存在的地方。 “夜慕景他——寻短见了么？”凌商与柳生冥相视而笑，漫不经心地问道。 这话听在夜慕参耳里，除了讽刺，只剩戳心的痛楚。 夜慕参咬了咬牙，挤出比之前更漂亮的笑容，“以宣先告辞了。” “夜堂主，请留步。”柳生冥唤住他。 凌商也跟着搭腔，“我只是来找钦天监算一卦罢了，没什么正事。该告辞的是我。” 夜慕参腹诽着：这家伙什么时候还信这玩意儿了？ 他嘴上却道，“侯爷慢走。天冷夜黑，当心别在路上碰着厉鬼。” 凌商凝视着夜慕参被寒风刮得通红的脸，“已经碰上了。” 这声音和这语气，真是…… 教人反胃。 夜慕参再次无视了这家伙恼人的话语，“柳生大人，若您不急着歇息，烦请随我到堂上一叙，为景哥看看。” 他又恳切地加上一句，“性命攸关的事，我也顾不上礼节了。他日必当重礼造访。” 凌商一脚已迈出了门槛，却在这时停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26章 良辰美景之昨夜星辰（6） 柳生冥蔼声笑道，“性命攸关的事，我大概帮不上忙。” 夜慕参心道，自己的直觉没有出错，这似妖似鬼的家伙确实跟自己过不去。 他暗地平复了一番心境，通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任督二脉，正想开口诌上几句。 再不济，让柳生冥开个价码就是。 柳生冥却在眨眼间来到凌商身边，一手搭上他的肩。 凌商幽幽看了他一眼，冷冷清清撇开了柳生冥的手，“你们慢聊，我先告辞。” 夜慕参在原地站定，看不懂柳生冥在唱哪出。 柳生冥看着凌商离去的背影，抬高了声音，“他要找的人是你。” 凌商的身影没入夜色，夜慕参看着半月形的庭院里纷纷扬扬的雪花，强忍心头汹涌的不快。 “夜堂主，你和侯爷之间就算有什么过节，现在也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柳生冥对着空寂的巷道轻叹一声，转身对夜慕参道。 “我是来请钦天监柳生大人的。”夜慕参一派恭谨，“再说，侯爷他从不医治他人，我请他也是白请。” “那要看是谁请他了。”柳生冥语气一下暧昧起来。 “咳……”夜慕参一时语塞，鼻尖突然有点酸。 柳生冥浅浅一笑，“我就是随你去了笑傲堂，见了景殿下，也是束手无策。” “柳生大人还没见过景哥，怎么就知道你没有救他的法子？” “哈……”柳生冥深沉地看了眼晦暗的夜空，“我只不过略通周易之术罢了。夜堂主今夜会来、为何而来，我都能算出。景殿下的状况，我也算得出。说白了，我知天命，却不能改命途，更没有救人于水火的能耐。” “那还请大人为景哥算一卦。” “夜堂主想算的，是救人之法吧？” “没错。” “恕我算不出。” “……” 夜慕参心头暗骂，果真是个骗子。 柳生冥一步步欺近，“夜堂主当我是骗人的神棍，我也没办法。” 夜慕参干笑一声，“以宣不敢。” “我算的是命数，仅此而已。” “以宣愚钝，还请赐教——难道除了侯爷，就没有别人能让景哥醒过来么？” “心病还需心药医。这一点，夜堂主早已明白罢？” “咳……所以景哥这么做，确实是为了……”夜慕参的声音愈发微弱，那个人的名字终究说不出口。 “说来也是缘分。侯爷事务繁忙，我几番请他来府上一叙，他都推脱。今日难得来一趟，却遇上了夜堂主。” “哈……”夜慕参略感尴尬，“巧合而已，谈不上缘分。” “他已经走远了，不去追么？” “侯爷真的能救景哥？”夜慕参只想弄清这点。 “他与黑白无常是死对头，”柳生冥脸上露出骄傲的神色，“凡人就是一脚踏进了地府，到了他手上，都不得不回到阳间。” “可他从不救人，除了……” “除了他愿意救的。” 夜慕参愣了愣。 他不知道凌商愿不愿意救夜慕景。 他更不知道，凌商若愿意救夜慕景，自己究竟是会感激还是吃味。 可凌商若不愿救夜慕景，夜慕参对他的厌憎只会更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27章 良辰美景之昨夜星辰（7） 柳生冥的双眼似能穿透人心，“侯爷还未走远；夜堂主在我这儿再耗着，也是浪费时间。” 夜慕参心里头憋着一口不知从何而来的闷气。 柳生冥的立场，夜慕参看不透。 柳生冥伸手到屋檐之外，接住一片雪，“我也只是一介凡人，看得命数，却不能更改命数。” “那还不如不知道命数来得轻松。” “其实没什么区别。”柳生冥手中的雪片化了，“世事多不如意。世人总想更改自己的命数，也无可厚非。可若真的懂了命数的奥秘，便会明白——一切安排，都是最好的安排。” 夜慕参凛了凛眉，“柳生大人字字珠玑，以宣受教了。” “侯爷穿得单薄。到了贵府，还请为他熬杯姜茶。”柳生冥做了个“请”的动作。 “一定。”夜慕参喉咙泛苦，恭恭敬敬做了个揖，“以宣先告辞，改日一定重礼登访。” 柳生冥客套地寒暄了几句，目送夜慕参上了马，伫立在门口，迟迟不合上门。 迎啸识得凌商的气味，不一会儿就追上了他。 美人似有些心事，双手负背，低头慢悠悠地走着，全然不顾漫天的飞雪。 黑色的人影与黑夜融为一体，若不是他肩头的雪片也跟着缓缓前行，怕是谁也不会注意到他。 夜慕参从后头一点点靠近，看着这教人百感交集的优美背影，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该如何开场。 这家伙……是喜欢自虐么？ 这么大的雪，这样慢悠悠地走，回到侯府天都要亮了吧？ 迎啸“哒哒”地来到凌商面前，挡住他的去路。 凌商这才发现这漆黑巷子里自己并非唯一一位行客似的，深邃的双眼映着意外。 “阿参……”他极轻地呢喃道。 脱口而出的称呼令他不安地抿了抿唇，转眼又换上了淡漠的神态。 “凌……”夜慕参的声音变了调，磁性的嗓音柔柔软软犹犹豫豫，“风雪夜，路难行……我送你一程罢？” “不必。”凌商摇了摇头。 他许久未听见这人的声音，这雪幕里听见，竟恍然如梦。 “那我不送你，”夜慕参翻身下马，来到他面前，“随我一程吧。” 凌商的视线不曾离开夜慕参的脸。 他有点害怕，这张脸若再靠近，自己说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来。 “夜慕景的命，我救不了。”凌商后退一步。 “救不了，还是不愿救？”夜慕参也再上前，语气冰冷，像极了往日的凌商。 “不愿救。”凌商直言不讳，“我从不救人。” “他是你……同父异母的兄长。”夜慕参压抑不住心头的气恼。 “……”凌商深深望进他的双眼，“他不是你。” 夜慕参气得吐血。 他气这家伙的无耻与龌龊。 更气自己听见这话时后脊肆意蔓延的欢悦。 朔风搅荡，寒气充霄。 霜雪滂飘，清梦浮摇。 “扑通”一声，夜慕参跪在了积了厚雪的地上。 凌商的双手不自觉地伸出，要去扶他。 幸好，手伸到了半空，理智回归了意识。 “景哥不能死……”夜慕参倔强地注视着凌商，像是下定什么决心似的，“他若就这么走了，我也活不下去了。” “是么？”凌商哂笑，“原来你也会为了别人去死啊……” 他双手接住几片雪，又慵懒地抖落到地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28章 良辰美景之昨夜星辰（8） 寂寂空巷，朔雪如惊鸿。 一马，一人，一妖孽。 阴暗的巷道里，夜慕参的眼底燃烧着决心的火焰。 心病还需心药医。 夜慕景的心药，就是眼前这个让人多看一眼就作呕的恶魔。 巧舌如簧的夜慕参有把握说服天底下所有人，唯独眼前这人，他真的没辙。 凌商一步步后退，不敢置信地摇头，嘴角是自嘲的凄笑。 夜慕参明白，凌商早已将自己的底牌摸得一清二楚——他耍不了任何手段。 “凌……侯爷，你有什么要求，只要我夜慕参办得到，一定在所不辞。”夜慕参别无所求。 “是么？”凌商的双目被恨意浸得通红。 “我骗过不少人……可我从未骗过你。” 语罢，夜慕参顿觉提不上气，四肢百骸仿佛散架一般，在冰冷的雪夜里悄然零落粉碎。 两人无言对峙许久。 夜慕参从未向任何人下跪过——天底下还没有什么人值得让他屈膝。 除非是为了夜慕景。 凌商看着夜慕参眼底的不甘与愤怒，突然温柔地笑了，“我让你做什么事，你都会依？” 夜慕参心头一凉，深沉的不安将他笼罩，“……没错，只要你能让景哥好好活着。” “只要他能好好活着……”凌商玩味地重复他的话，“他想糟蹋自己的命，我可管不了。” “你救他这一回就够了。至于以后……我不会再劳烦你。” “那我让你做什么，你便做什么。”凌商似在问询，又似在命令。 “你就是要我的命，我也不会有半句话。” 凌商轻哂，“你的命……我没兴趣。” “那你想要什么？”夜慕参强作镇定。 凌商不是一般人，他究竟想要什么，就是自诩深谙世故的夜慕参，也猜不透。 “放心罢，我不会乘人之危。”凌商对夜慕参的心思却了如指掌。 “……多谢。” 夜慕参只觉心头一口酸涩浓血要涌出咽喉。 他当然记得，凌商第一次对自己说“多谢”的情形。 恍如昨日。 “……不必。”凌商嘶哑了嗓音。 夜慕参记得的，凌商当然也不会忘。 从阿参口中听到这话，茫茫然让人更加绝望——他凌商的报应，从来不会缺席。 两人再次骑到一匹马上，又是万分尴尬。 凌商倒是极自然地将双手伸到夜慕参的胸前，自如地牵引马鞍。 夜慕参看着那双过分修长苍白的手，时而蜷动手指，时而舒缓鞍绳，想要抓起放在嘴边吮吻，又想找把利斧将这双手一节节劈碎。 更可恶的，是背后传来的让人心绪不宁的熟悉气息。 夜慕参既想躲开这教人反胃的怀抱，又想不顾一切地将自己嵌入其中。 可偏偏，他承担不起不顾一切的后果。 好在一路风萧雪寒，沉默也不至于太难以忍受。 鲁迁见到凌商，就像见到老板娘似的笑迎上去，“哎呀，我就说，老板找钦天监做什么，不是还有位妙手回春的侯爷嘛。” 凌商随意笑了笑，“夜堂主相求，在下不敢怠慢。” 夜慕参惨淡着一张清俊面庞，“你也忙了一晚上，去歇息吧。景哥就交给我和凌……侯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29章 良辰美景之昨夜星辰（9） 鲁迁求之不得地退下休息去了。 夜慕参一言不发地穿过铺满白雪的庭院，来到夜慕景屋前。 正要推开雕花木门，凌商伸手拦在了他面前，“三日。” “三日？”夜慕参不解地望着凌商。 “景殿下为救你一命跪了三日。如今你为他跪三日，不为过吧？” 夜慕参幽幽盯着凌商的脸，明白他不是在说笑，“这就是你救景哥的要求？” “没错。” “哈……”夜慕参抖了抖衣衫，“我跪的是你，还是景哥？” “不是跪我。”凌商喉结滚动，“你欠他的太多，这三日后，就一笔勾销吧。” 夜慕参愣住，“一笔勾销？” “董翰林时日不多，景殿下若再留在洛阳，只会惹祸上身。” “果然，洛阳城的事，没一件能瞒得住你……”凌商竟知晓周尹辰对董昌游做的事，夜慕参倒也不震惊。 只是…… “素闻侯爷从不救治人命，除非是被破茧所蛊害之人——难道这回，就是中蛊之人的命，侯爷也不稀罕了？” “过去医治那些人，本就不是为了救他们性命。”凌商语气平淡。 夜慕参畅然莞尔，“原来如此……不愧是侯爷。” “勿再与周家的人来往。”凌商板起脸，颇有兄长风范。 “恕我做不到。”夜慕参坦白，“探花郎我无所谓，可景哥是我唯一的亲人。” “唯一”二字，夜慕参咬得格外清晰。 凌商似是漫不经心地扫了他一眼，“跪下。其他的，三日后再说。” 夜慕参额头青筋突突地跳，双目红得几欲滴血，甩开袖袍便跪在了半尺深的雪地上。 凌商推开门，一阵暖风迎面扑来。 夜慕参看着那漆黑的背影隐于门后，双手握紧了拳头。 周尹辰正扣着夜慕景的手贴在自己脸上。 见到凌商，半惊半喜，深情缱绻的湿润双眼瞬时亮起希望的光芒，“侯爷……太好了，阿景有救了！” “你对他做了什么？竟教他寻了短见？”凌商皱眉责问。 “我什么都没做……”周尹辰底气不足地缩了缩脖子，“今日只是想来带他走……” “……” 凌商看见桌上的匕首，在指腹划了一道。 猩红的鲜血涌出，那匕首好似活了过来，紧紧贴着那伤口，非要划得更开、更深。 凌商用力甩开了匕首，看着指心的血液发了疯似的流出，微微蹙眉。 “这柄匕首，据说叫‘陨夜’。”周尹辰小心翼翼地解说。 “我知道。”凌商慢条斯理地伸出一枚银针，在自己手心扎了一下。 他手上的血瞬时止住，伤口也以令人惊叹的速度愈合了。 周尹辰看得身体都兴奋地打颤，“侯爷，您一定能让阿景……” “秉延兄，”凌商面无表情地来到他面前，“你身患肺痨，还这般劳碌，不要命了么？” 卑微的笑容凝固在周尹辰憔悴的面庞上，“我……我患了肺痨？” 凌商袖中飞出数根银丝，缠在周尹辰手腕。 他手指如弹筝般优雅地拨弄银丝，闭目聆听，是为悬丝诊脉。 “咳至脱形，身热而脉弱，正气虚损……”凌商冷静而刻薄地判道，“此病可染，你还流连于此，是想拉着景殿下随你赴黄泉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30章 良辰美景之昨夜星辰（10） 周尹辰只知自己近来身体有恙，却不知自己患了肺痨。 惊恐之余，悲愁更甚。 死于肺痨绝症之人无数，无一不落得个凄凉的下场。 “还不走么？”凌商冷冰冰地赶人。 周尹辰打了个哆嗦，不敢再逗留。 他一出门，就看到肩头落了一寸雪的夜慕参。 “夜堂主，你这是……”周尹辰瞪大了眼睛。 “没什么，我欠侯爷的。”夜慕参扯出从容的笑。 究竟是欠了谁，他自己也分不清。 “侯爷？”周尹辰不解，“他怎么会舍得让你……” “好了，我和他的事，与你无关。”夜慕参胸口闷着气，“你也累了吧，鲁迁为你备了厢房，好好歇息吧。” “……”周尹辰犹豫片刻，决定还是先不坦白自己得病的事，“秉延先告退。” 才走两步，他又转身关切道，“你若受不住，也不要勉强自己。” 夜慕参不耐烦，“别婆婆妈妈的，我自己的事，犯不着你来管。” 周尹辰捂着嘴轻咳几声，匆匆离开了。 夜慕参看着被烛火照得通透的纸窗，隐约看到凌商来回的身影。 寒风凛冽；夜慕参不畏寒，此刻却也觉得有些冷。 凌商想让自己把欠夜慕景的都还了。 那他……为什么不让自己把欠他的也给还清了呢？ 夜慕参想不通。 他欠凌商的太多了。 若夜慕景能医好，那他欠的就更多。 欠夜慕景的，大抵能还清；可欠凌商的，夜慕参不知道该怎么还，也不想还。 他非但欺骗自己，害得自己成了罔顾伦常的罪人。 他做过的奸佞之事，也太多了。 夜慕参无法理解，凌商究竟为什么要那样伤害夜慕景。 他那么聪明，谋略手段又那样高明——就算欠了董昌游人情，也犯不着那样对待夜慕景吧？ 仅是这一点，就不可原谅。 清晨雪霁，晨光熹微。 屋内，凌商慢条斯理地包扎着自己的手腕。 他的脸上泛着极不自然的红润光泽。 夜慕景裸着上身，腹部的创口已经愈合，只留下一道半寸宽的墨色创痕。 他只是看着凌商的侧影，泪水便止不住地滑落眼角。 对凌商有多少恋慕，看见他就会有多痛苦。 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份恋情究竟酝酿了多久。 凌商整理好袖口，沏了一杯冰凉的陈茶，细细咽下一口。 他自幼泡在毒罐子里，将自己炼得百毒不侵。 他的血既可克杀百虫，亦可化解百毒——只消利用得法。 本来，世间万物都无法再伤及他。 可偏偏…… 凌商平静地坐到夜慕景身边，以纱巾沾了茶水，润了润他干裂的唇。 “景殿下，你放过我吧。”凌商的动作极温柔，双目却空洞得教人害怕。 夜慕景来不及为他的靠近窃喜，便被他话语中的无情扎得遍体鳞伤。 “我什么都不要，只想……”夜慕景虚弱地开口，“只想常伴君侧……” “可我容不下你。”凌商蹙起妖孽的长眉，绝艳的脸因重重心事而让人怜惜。 “你恨我罢……那又为何救我那么多回？” “我并非救你——换做任何人，在那样的场合，我都不会袖手旁观。” “可是，这么多年，每一次救我的都是你……” “只是巧合罢了。” “二十年前……十三年前……半年前……还有今日……”夜慕景的胸口被情绪冲刷得剧烈起伏，双手吃力地抚上凌商的脸，“你说是巧合，我偏说是命定的缘。”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31章 良辰美景之昨夜星辰（11） 凌商毫不掩饰眼底的嫌恶。 他轻轻移开夜慕景的手，轻蔑笑道，“都说了是无心之举，你何必耿耿于怀？” “二十年了，凌商，”夜慕景双唇哆嗦着悲戚，“二十年前你说过的话，我记到了现在，一直没忘。” 凌商倒是真不在乎夜慕景的死活。 更不在意什么二十年前。 这样被动地成为夜慕景的心病，也不是他愿意的。 若不是因为门外那人，凌商这会儿早已甩手离开。 而不是勉强自己与夜慕景同处一室。 “儿时的话不过玩笑罢了，”凌商锐利的眼似乎要剖开夜慕景的心，“我早已忘了。” 夜慕景的话语淹没在呜咽声中。 二十年前年幼的夜慕景，还是一位与今日判若两人的顽劣的大皇子。 那时的凌商，与所有皇子王孙都格格不入——因为他身为三皇子，却不姓夜。 他也没有名字——连乳名都没有。 宫中所有人都只喊他“三殿下”，或是“三皇子”。 三皇子不随父姓，甚至连名字也没有。 却没有一个人觉得奇怪。 年幼的三皇子有一双与贵妃一般深邃而炯亮的眼睛。 他俊秀的模样任谁见了都会赞美。 三皇子个性寡言而孤僻，闲时便静坐念书练字。 早慧的三皇子最受夫子的褒奖，也最受其他皇子和世子的排挤。 其中最为恶劣的，就是大皇子夜慕景。 一次习箭，夜慕景为捉弄三皇子，夺走了他的弓。 两人争执之际，不慎触发了机关。 三皇子眼睁睁看着箭羽射向顽劣不堪的，年幼的夜慕景的心窝。 幽冷的，狠戾的快意于他胸腔漫开。 千钧一发之际，夜慕景却抓住了瘦弱的三皇子的衣领，逼他为自己挡了那一箭。 三皇子来不及反应，更来不及挣脱。 他只记得，箭尾刺中左肩时的钻心痛楚。 他似乎还看见夜慕景眼底的慌张和愧疚。 可他又似看见夜慕景嘴角洋溢的恶毒笑容。 身怀六甲的贵妃听闻此事，大病不起，险些小产。 皇帝怒不可遏，怒斥大皇子。 红霄宫内，皇帝兴师问罪，要将大皇子抓了三皇子衣领的那只手砍下，以慰贵妃的痛惜之情。 夜慕景吓得哭肿了眼，皇后却迟迟不现身。 中书令简箴欲要带大皇子下去接受惩罚，三皇子却强忍肩伤跪到了皇帝面前。 他老成的双眼映着天真烂漫，凭空捏造了一堆大皇子对自己的关切。 事后，夜慕景怯怯问道，“我今日所为确实恶劣，你就是痛恨我也情有可原……可为什么要替我求情？” 三皇子懵懂的眼里一汪不见底的黑渊，“因为……我想护你。” 就像护母亲肚里那未出世的孩子一样。 若夜慕景因为自己断去一只手，那皇后会如何报复贵妃……不堪设想。 三皇子也不愿计较。 既是手足，就该相亲。 只那短短一句话，便教夜慕景一头栽进了这人眼中的深渊。 从此以后，夜慕景就变了个人。 往日让人头疼的，不逊的大皇子，慢慢将自己磨砺成谦和恭谨的玉人。 只有他自己知道，是因为什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32章 良辰美景之昨夜星辰（12） 最快更新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最新章节！ “你早就认出我了？”凌商似不意外。 “没有，你变了太多，我一直不确定是你。”夜慕景笑得惨淡。 “既然你可以移情公主府的僮，也可以移情初到洛阳的凌商……”凌商垂下眸子，“那就放过我吧。” “可是他们都是你——三皇子是你，阿彦是你，凌商也是你。” “对你而言，他们是三个人。” “是啊……一开始我也以为，自己太过滥情，心里头分明有三皇子，却又装了‘他’……再后来又是凌商……” “……” “但是我也明白，之所以恋上‘他’，又恋上汤府前救我的那位医师，都是因为这两人身上……有三皇子的影子。” 凌商烦恼地纠起眉头。 这已不是夜慕景第一次向他如此告白。 “景殿下，我说得很明白了，”凌商的声音没有半点情绪，“你想寻死，我不会拦着。可你……为何要做出让他担忧的事？” 夜慕景自然明白，凌商所指的“他”是何人。 他不曾想过成为凌商的唯一。 也不曾奢望过得到凌商的心。 他压根没想过从凌商身上得到任何东西。 若说真的有所奢望，那便是永远地存在于凌商的生命。 凌商可以与自己恋慕的人同进同出，只将他当空气。 只要凌商不驱赶自己，不与自己彻底撇清关系。 可是，凌商却连这点卑微的希冀都不愿满足。 泪水止不住地掉落，连啜泣的声音都要抑不住。 夜慕景哭得狼狈，凌商看得胸闷。 一夜未眠，加上为救夜慕景耗损许多精血，凌商隐约提不上气。 若夜慕景再贪婪一点，想要的再多一点，凌商就可以痛快地厌恨他。 可夜慕景这别无所求的模样，凌商无论如何也恨不起来。 那……只能更恨自己了。 惹了一身孽债，倒不算白来这世上一遭。 呵。 凌商掌灭了烛灯，才发现天已亮透了。 踏出房门，便见雪雕似的夜慕参低头跪着。 他的双唇微微开启，唇边沾着雪碎。 长长的睫毛上更堆了一层细细的雪沫，沉沉压在他星辰般的眸子上。 他的手半缩在衣袖内；暴露在寒风里的手指被冻得通红而僵硬。 可以想见，他整个人已经冻成了什么样。 凌商的双眼顿时染上猩红，包扎得极漂亮的手腕处再度被鲜血晕开。 这人该恨死了自己罢？ ……如此……正好。 凌商未着一言，大步离开了笑傲堂。 金色的阳光铺在积雪的街道。 路上的行人似都为今年这场瑞雪而喜悦。 喜悦总是他人的。 凌商招了一辆马车，在回侯府的路上便入了梦。 梦里，广袤的草原尽头，是一座深山。 深山深处，一处幽谷，里头是千百怪的至毒之物。 当然，也有无数腐臭的尸体和风干的骷髅。 每一天，这幽谷内都上演着令人作呕的蚕食情节。 剧毒的蛇虫算什么？ 腐臭的尸体又算什么？ 被啃噬得面目全非，体无完肤，又算什么？ 所有饮食过少年血肉的生物，还不都是一个下场？ 它们吸自己的血，啃自己的肉……自己却依旧死不了。 是自己命太硬，还是它们太弱？ 马车停下，车夫担忧地唤醒了凌商，“公子，侯府到了。” 凌商睁开眼，略略心悸，只觉后脊一阵凉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33章 良辰美景之昨夜星辰（13） 凌商付了车钱，低头下了马车。 管家见了他这模样，也默然低下头，装作什么都没见到似的。 回到卧房，凌商散了架似的倒在养心棺上。 弥相感应到主人的心境，悄然匿于暗匣。 一路走来，脸上的凉意已经干涸。 再次睁眼，凌商眼底的紫雾终于掩不住。 他是受了诅咒的人。 却也是侥幸逃脱了诅咒的人。 逆天而行，报应总是比顺应天命来得更凶烈。 凌商的后背与石棺紧紧相贴，寒意透过薄薄的衣物抵达后背绽裂的伤口，也无济于事。 不久后，石棺上的人沉沉闭上双眼。 他身下的石棺则挂满了黑紫色的脓血。 - 凌商是被管家唤醒的。 他深深凹陷的双眼已经恢复了正常的瞳色。 他嘴唇苍白，发丝凌乱，两颊发青…… 看得管家差点以为自己大白天的活见了鬼。 凌商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却懒得拾掇自己的形貌，平静询问出了什么事。 管家满面愁容。 夜慕参出事的时候，鲁迁没少往侯府跑，和管家尤海也算得上是旧相识了。 只是今儿个不知出了什么事，鲁迁一上来就怒目圆瞪，说话全然不似过往那样和气，甚至还接二连三地辱骂起侯爷来。 “鲁公子不愿表明来意，执意要见侯爷……”尤海一脸为难，“小的劝他去茶室稍等片刻，他也不愿，就在门口等着……侯爷您看……” “送客。”凌商懒洋洋地下令，“今日本侯不见任何人，你同那些幕僚学士也说一下。” “可是……”尤海敦实的身体一下僵硬了。 “送不走就让他等着吧。”凌商微微蹙眉，“我乏得很，没有要事就不要扰我了。” 尤海唯唯诺诺地应道，“是，是。” 他几分担忧，“侯爷是不是病了？要我帮您叫个大夫吗？” “不必。”凌商冷冷淡淡地拒绝。 再度关上门，凌商欲要回到石棺上，双脚却无力地跪了下来，膝盖重重磕在地面上。 弥相闻声从石棺的缝隙溜了出来，滑到凌商面前。 像是老友那样沉默地打照面。 弥相忧愁地垂下头，身躯蜿蜒着攀到凌商身上，蛇信在血衣上来回舔着。 凌商一件件褪去自己的衣衫，白皙的身体在冰冷的空气里透着病态美。 他后背的墨莲再也无平日的优雅禅意，而显得格外狰狞。 弥相发了疯似的摇曳起身躯，尖锐的獠牙刺入墨色的莲瓣。 凌商感觉不到疼痛。 他的神志游离于身体，早已不知飘去了何处。 渐渐地，他身上渗出黏腻的汗液。 弥相漆黑冰冷的躯体缠在他腰上，一点点绞紧。 终于，腹中一口酸烈气息涌上，化作地上一口绛紫猩血。 凌商迷迷糊糊地摸索到床榻，入睡前，又一次听到近来时常萦绕耳畔的一句话—— “凌商，无论你变成什么样……都是那个肮脏的人。” - 鲁迁在侯府前气鼓鼓地等了半天，还是不见侯爷，憋了满肚子的气无处发泄，方方正正的脸清清楚楚写满不悦。 前一夜忙得太晚，今日他醒来已是日上三竿。 没想见，一到庭院就见自家那被全洛阳少女芳心暗许的老板跪成了雪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34章 良辰美景之昨夜星辰（14） 鲁迁怎么劝，夜慕参也不起来。 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 鲁迁不敢叨扰才醒的大皇子，若无其事地为他擦拭身体、替换衣物后便留他一人静养。 他心猜，若景殿下得知自己在暖炉生香的屋中歇着，而自己最疼爱的五皇弟却在雪地上跪了一整夜，怕是好不容易捡回来的半条命又要没了。 说也奇怪，前一日还絮絮叨叨拉着老板说了半天话的探花郎，这天也把自己关在厢房，不愿见人。 鲁迁软磨硬泡了半天，周尹辰终于用帕子捂着嘴开门，消瘦的脸上一双凄怆的眼。 鲁迁还记着，探花郎一直觊觎自家老板的美貌。 昨儿个周尹辰和夜慕参又关在书房里聊了半天——若周尹辰能少几句话，景殿下有傲娇堂主陪着，也不会落得如今的下场。 心头怀了些怨气，鲁迁也就懒得关心这家道中落的探花郎。 聊了一会儿，鲁迁打探到，老板之所以大雪天玩自虐，都是因为侯爷的几句话。 可把鲁迁给吓得。 老板娘还没过门，就让老板跪雪地…… 过门之后可还了得？ 这难道也是情趣？ 鲁迁猛拍自己脑门子——老板娘这是吃醋了吧！ 先是吃景殿下的醋——傲娇堂主最敬重大皇子，人尽皆知；再是吃探花郎的醋——和那么一个风流浪荡的家伙共处一室，也不知聊些什么…… 鲁迁远远看着夜慕参的背影，悠悠长叹一声，“问世间情为何物？还不如孤独终老。” 转念一想，凌商就是吃醋，也犯不着这么狠吧？ 热衷于研发事业的鲁迁，对人间的情情爱爱，实在是不懂。 解铃还须系铃人。鲁迁了解夜慕参的个性——既然是凌商让他下跪的，那也就只有凌商一人能让他起来。 鲁迁二话不说杀到了侯府，要请侯爷回去劝自家老板别犯傻。 谁知那平素见面还挺和善的管家这回却支支吾吾，死活不让鲁迁见侯爷。 鲁迁不是夜慕参，做不到八面玲珑。 僵持了小半天，鲁迁的耐心也被磨得一干二净。 情急之下，怒火攻心，什么难听的话都说出了口。 管家尤海今晨见到凌商那模样，就知道侯爷遇上事儿了，千万不敢打扰。 可鲁迁是个极难缠的家伙，勉强也算得上是自己的朋友…… 尤海不得已去请侯爷，看见凌商那不人不鬼的样子，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 侯府的那些幕僚，私底下也会偶尔讨论些侯爷的私事。 凌商轮廓分明的脸上，五官精致有如神斧雕琢。 一双眼有如鬼魅穿透人心，长眉妖冶地在末梢挑起，笔挺的鼻梁下一张薄凉的唇…… 任谁见了都会惊叹于他让人惊心动魄的冷艳之美。 除却相貌的俊美，身段的风流，凌商身上正邪难分的惑人气质更教人屏息。 凌商虽不喜华袍，也不爱赘饰，平日只素雅端庄地示于人前，无人不为之倾倒。 这般狼狈的神态，管家还是第一次见。 尤海过去也是达官显贵人家的下人，懂得揣摩主人的心思。 他明白侯爷个性内敛而寡言，却定也反感他人越界打探自己的事。 他愧疚万分地回到气派的门口，请鲁迁改日再来。 尤海护主心切，鲁迁又何尝不是？ ---- 感慨一下：凌商的外形各位大概一直都看得很模糊，怪不归不擅长描写…… 今天不知怎么突然有灵感了，三两笔交代了他的外貌。 不归觉得……这个故事终于圆满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35章 良辰美景之昨夜星辰（15） 最快更新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最新章节！ 鲁迁与尤海大眼瞪小眼僵持了半天，终于败下阵来，丧气地甩甩袖子，准备打道回府。 尤海和气地笑了笑，目送他离去。 夜慕参的圆滑通透，鲁迁没学会多少。 不过傲娇堂主死缠烂打的脾气，鲁迁倒是学了个精髓。 想当年，夜慕参为了多看凌商两眼，练就一身爬树翻墙的功夫，回头还向鲁迁吹嘘了一番。 鲁迁来到侯府无人看守的后门，对着高大的槐树悠悠叹了一声，“老板呀，我这可都是为了你和老板娘——要是被侯爷当成贼了，你可一定要保我。” 从树干攀到屋檐，再跳下，差点折了腿。 鲁迁拍拍身上的灰尘，开始搜寻侯爷的下落。 此时已近黄昏，天色朦朦胧胧地黯淡下来，地上的积雪还未消尽。 昨晚睡得不踏实，醒来后又一直为夜慕参操心，到侯府后又憋了一肚子气…… 此刻的鲁迁，心头烦闷自不消说，腹中也颇为空虚。 经过膳房，鲁迁闻见里头传来招待宾客的食物香味，更觉饥肠辘辘，脚也迈不开了。 他十分没骨气地推开了门，瞧见几位厨子和两位摆弄餐食的丫鬟。 鲁迁模样端正，衣着虽不华贵却也得体，脸上是憨厚的笑容，看着让人觉得亲切。 小丫鬟没生疑心，“你是新来的？” 鲁迁憨憨地应了声是，热络几句后，成功地讨了些汤水和点心。 日后就是一家人了，吃侯爷些点心也没什么，鲁迁边吃边安慰自己忐忑的心。 填了肚子的鲁迁在侯府悠悠转圈。 他知道侯爷养了一大批门客，每日也有许多官员来拜访。 可他更清楚，侯爷打心眼儿里不喜欢官场的这一套，通常都托请愈雁姑娘来打理。 兜兜转转，鲁迁依旧没找到凌商的内堂。 暮色渐深，侯府前堂热闹非凡，庭院内却凄惶惶几分萧瑟。 鲁迁把耳贴在一间亮着烛火的门前。 这一排的屋子他都偷偷进去瞧过：清一色的屋，满室流动着卷味与清淡的茶香。 这一间大抵也是屋，只不过亮着灯，说不定是侯爷在里头阅。 鲁迁正犹豫着，该不该推门而入，门就开了。 屋内的寒意竟比寒风凛冽的外头还甚——或者说，是面前这人身上的寒气太逼人。 凌商似刚沐浴更衣，穿着单薄而宽松的素白袍子，长发微湿披散肩头，漆黑眸子有如九天宫阙一轮寒月。 “找我么？”凌商浅笑，眉眼如画，看得鲁迁心脏扑通扑通几乎炸裂。 鲁迁心里不住地夸自家老板有眼光有福气捞了这么个大美人，嘴上却结巴了，“我……呃……老板他……” “不如庭中一叙？”凌商抬手指向院落中央的凉亭，语调柔和而客气，“白日我有些不适，还请担待。” 鲁迁听得脚都软了，连声道惶恐惶恐，没事没事。 圆月当空，两人在亭中坐下，冷风飒飒刮过耳畔。 凌商的发丝随风扬起，衣袍更是翩翩而动，鲁迁看着就替他觉得冷。 “侯爷……你身体可好些了？不加件衣服吗？”鲁迁讷讷问道。 凌商摇头，眉眼间隐约是鲁迁无法理解的沉郁。 “你来寻我，可是为了阿……”凌商的声音突然断了线。 “哎？” 凌商声音嘶哑，“可是为了夜堂主的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36章 良辰美景之昨夜星辰（16） 最快更新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最新章节！ 鲁迁的心情十分复杂。 凌商对自己这么客气，应该是因为在意夜慕参。 可若是在意，为什么又要让他自虐式地跪在夜慕景门前？ 美人的心思，真是教人猜不透。 “夜堂主还好吗？”凌商语调里是让鲁迁极不适应的温柔与关切。 说起自家老板，鲁迁就心疼得不行，“老板他昨晚在雪里跪了一夜，现在大概还跪着，我怎么劝，他都……” “你想让我去劝他？” 鲁迁的头点得拨浪鼓似的。 “可他不想见到我。”凌商苦笑。 “怎么可能嘛！”鲁迁头向后仰去，干干笑了两声，“老板对您……” “他对我恨之入骨。”凌商的笑靥愈发迷人。 “……”鲁迁懵住，“你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没有。”凌商摇头，“我骗了他，还伤了他……没有误会。” “那……”鲁迁绞尽脑汁，“那您和老板好好说说……他，他一定会体谅侯爷的。” 凌商垂下眸子，“景殿下变成现在这样，也是我害的。” 鲁迁对于发生过的事一概不知，只猜测，景殿下寻短见是因为求美人而不得。 他磕磕巴巴地宽慰道，“这也不能怪侯爷……侯爷这么好，景殿下倾心于侯爷也是人之常情……” “劳烦替我将这个转交给景殿下吧。”凌商从袖中取出一块小小的墨玉圆环。 鲁迁接过，放在掌心细细看了看。 此玉黑如纯漆，细如羊脂，晶莹通透。 形状如一枚钱币，玉质致密而柔润，放在掌心并不觉得凉。 “景殿下被邪毒利器所伤，这玉可养心气，能助他早日恢复。”凌商随意道。 鲁迁将玉环放入怀中，有点感慨。 老板娘对景殿下也算极好，难怪老板吃醋生气。 凌商抬起头，病恹恹的脸上看不出半点情绪，“至于夜堂主，今后就要托你好生照顾了。” “哎？侯爷你这是……” “坊间传闻太多，都说我与夜堂主有私情……传闻而已，不可信。” “可是……” “我曾当他是朋友。”凌商的视线越过鲁迁，看着他身后招摇颤雪的红梅。 “那后来……” “没有后来。” “侯爷，你这话我没法跟老板说……” “那就不必告诉他。他总归也不愿再听到与我有关的事了。” “不是，你们之间……” “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凌商莞尔，“天底下哪有那么多断袖的男子？夜堂主行事端正；莫要在他头上乱扣帽子，毁他名誉。” 鲁迁愣住。凌商所说似也不无道理——自打人们传言傲娇堂主喜欢上个男人，诋毁他的声音也渐渐多了起来。 可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 凌商继续道，“他这些年太不容易，倒也是时候为他物色个温柔贤惠的女子。不过也要配得上他的身份——即便他是废皇子，也至少冠了个皇家的姓氏。所谓良配，门当户对自是……” 鲁迁听得鼻头发酸，“侯爷，您这是要和老板分道扬镳了吗？” “不是。”凌商笑得洒脱，“我和夜堂主本就没什么关系，谈不上分道扬镳。” “你们不是朋友吗？” “朋友？”凌商眉心极快地蹙了一下，随即舒展开来，“我本就没资格做他的朋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37章 良辰美景之昨夜星辰（17） 最快更新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最新章节！ 三日后。深夜。侯府。 夜窗风雪一灯青。 凌商一手把玩着那副淬炼如新的伏羲卦，一手托在额头，揉不开眉心的错结。 算起来，距夜慕参跪下那一刻起，已过了三十六个时辰。 鲁迁自打从侯府回来，就不敢在自家老板面前提起侯爷，更不敢劝他作罢。 他将凌商交代的东西给了夜慕景，也不敢说这玉环是哪儿来的。 说起来，鲁迁满脑子都是凌商告诉他自己不久后就会离开洛阳的消息。 偶尔远远看着夜慕参跪立在阶前的身影，木头一样的心也感到陌生的愁闷。 周尹辰这几日也不敢叨扰夜慕景，时常出门不知去了何处。 但到了傍晚，他都会回来，以帕子捂着嘴，隔着屏风与夜慕景聊上几句。 接连三日，除却出恭的时候，夜慕参一直都跪着。 他滴水未进，粒米未食，身上的衣裳没换过，连个盹儿都没打过。 前两日雪霁放晴，可比一直落雪更让人煎熬。 因那雪在阳光下会化开，冰冷的雪水染湿衣衫，渗入肌肤，冻得五脏六腑都发颤。 这晚又是朔风垂地雪成团，微湿的衣衫在寒风里结了冰，磕得夜慕参怀念起几年前去过的极寒之境。 到底心寒是至寒。 夜慕参也不敢相信，自己这没什么功夫底子的凡人之躯，竟可以承受这风雪的三日摧残。 既然没死，就没可哀怨的。 傲娇堂主伸了伸僵硬的手指，撑在地上，费了半天的劲终于站了起来。 才站起，双膝又发软而跌落在地。 夜慕参拍了拍膝上的雪，干脆坐在地上，揉起膝盖来。 丑时已过，绛雪飘零，庭中风声凌盛，没有哪个傻子愿意久留。 尽管身上的疲惫酸乏散不尽，四肢倒是渐渐活络了一些。 夜慕参轻轻推开房门，远远看了眼安睡的夜慕景，迷茫的双眼里生出一丝坦然的温柔来。 他还是敬爱这位兄长——甚至比过去更敬重他，却终于不再欠他了。 至于欠另一个人的…… 那样的人不值得得到偿还。 就欠着吧。 不要再有交集是最好。 夜慕参轻轻关上门，抬头望了望逐渐岑寂的夜空。 老天大概有些心事，托不住了，便落下成了雪。 可叹凡人若有了心事，只能喝些酒。 只剩几口气的傲娇堂主，就这样犯了酒瘾。 温泉内，温暖的水流拯救了夜慕参的身体，浓烈的醇酒麻木了他的意识。 恍惚之间，好像有人将他从池子里捞了上来。 或许是梦吧——他傲娇堂主在沐浴，哪个不要命的登徒子敢溜进来？ 夜慕参张开嘴，舔了舔嘴角的酒液，意犹未尽地叹了声，“烈酒就是够味，小爷我可真是喜欢。” 嘴正要合上，一双冰凉的手就掐着夜慕参的脸颊，紧接着一股浓重的药草味沁入鼻腔，稠苦的热流灌入口中。 “咳……”夜慕参呛了两口，双手在空中胡乱摆动，“鲁迁你个榆木脑袋，别扰我歇息！” 那人似轻轻笑了一下，声音似有些熟悉。 夜慕参想要翻个身继续醉，却被那人板住了身体。 “哎呀，烦不烦！”暴脾气上来，那双没多少力气的长腿也禁不住蹬了两下床榻，“滚滚滚，休扰我同美人赏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38章 良辰美景之昨夜星辰（18） 最快更新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最新章节！ 闻言，美人疲惫的双眼顿时划过一道明亮的柔光。 他犹豫片刻，坐到了夜慕参身旁。 收回汤匙，舀一口汤药含在口中。 放下药碗，慢慢俯身到夜慕参面前。 鼻尖相对，双唇相贴。 夜慕参嗅着让人安心的清淡茶香，身体也放松了些。 自唇隙间一丝丝渗入的苦味也不似方才那般教人反感。 夜慕参伸出舌尖轻轻舔着唇沿，继而又本能地舔了舔贴在唇上的柔软。 苦涩的热流一点点漫入口腔，夜慕参皱起眉头，想要吐出。 可那两瓣柔软的薄唇却坚定地覆在唇上，逼得他咽下这苦水。 往复来回数次，终于将一碗苦药喝了下去。 伏在身上的熟悉气息远去。 夜慕参留恋地伸手，“唔……美人，别走……” 美人愕然伫立于床前，果然不走了。 他将自己的手放入夜慕参手心，由着他将自己拉到身边。 夜慕参握着美人的手抚在自己消瘦的脸上，“天底下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人？真是讨厌，走，走啊！” 美人只觉心头被锐刺狠狠蜇了一下，冷着脸想要抽回自己的手。 “休想走！”夜慕参闭着眼，长腿又踢了一下床榻，“不许你走！” 美人的眉头深深锁起，薄唇吐出轻不可闻的四字，“不可理喻。” “太讨厌了，太讨厌了……”夜慕参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声音里是孩子气的委屈。 美人的手被这恶霸死死扣住，魂也被这恶人以钝斧劈得支离破碎。 他挥袖扇灭了烛火，一同扇灭了眼底的恨意。 “唔……”夜慕参只觉身上一沉，满腔的埋怨被两片柔唇尽数吞没。 真好啊——熟悉的，让人安心的气味又回来了。 夜慕参放开那人的手，双手环住那人的腰。 穿得也太单薄了，夜慕参脑中隐约想着。 不过，他也懒得去理会美人穿多穿少。 他才从冰天雪地里回来，心情还不赖。 毕竟，屋中有暖炉，腹中有热酒，怀里有美人。 恍惚之间，美人的身形美到令人窒息，可偏偏就看不清他的脸。 夜慕参揽着美人劲瘦的腰，吸取美人口中的津甜。 美人听着夜慕参喉间的嘤咛声，不悦地放开这张被自己蹂躏得发肿的唇。 夜慕参从温泉出来，身上只挂了一件宽松的衣袍。 美人纤手轻轻一勾，衣袍便敞开了来。 美人的唇顺着夜慕参的耳侧一点点向下，啮啃他的颈，吮吸他被温泉水浸泡得柔软温润的肌肤。 慢慢来到他的胸口，美人将耳贴在他的胸膛。 有力的心跳，与自己截然相反。 “脱掉，哼……让我瞧瞧，你究竟有多脏……”夜慕参又闷哼一句。 梦里那美人竟跳入一潭污浊翻滚的粘稠墨渊，真是可恶。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岂是可以这般糟践的？ 就是父母不在乎，他夜慕参的美人——他在乎啊。 握在美人肩上的手加重了力道，看来是气极了。 美人听着他的心跳，呼吸越来越弱。 夜慕参哆嗦了一下。 真是怪，天上落了雨，却只有那么三两点。 还都正好滴落在他的胸口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39章 良辰美景之成人之美（1） 最快更新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最新章节！ 夜慕参醒来，睡袍合拢，衾被也盖得严严实实的。 预料中的疲惫却是消散了。 双腿轻轻蹬了蹬，昨晚酸疼无力的膝盖也似没多大碍障。 真是稀。 “哎哟喂，老板，你可算醒了！”鲁迁憨憨厚厚的声音让人心暖。 “昨夜喝了些酒，睡得晚了些……”夜慕参揉了揉太阳穴，“现在是什么时辰？” “未时已过，快要申时了。” 夜慕参呆楞片刻，“这么晚了呀……那今日就不去拜访董翰林了。” “老板，你这几天怎么总惦记着董大人呀？” “谁惦记他了？我是担心他出事。”夜慕参啧了一声，“也不知道秉延兄是从哪里得来的那东西……不行，我还得去一趟钦天监柳生大人的府上。” “老板，你要不先歇两天？”鲁迁端上一碗热粥，“先养养身子。” “小爷我身子好着呢。”夜慕参说着就要跳下床。 “我也不是担心你身子虚弱半路晕倒，只是担心，你顶着这张脸出门，砸了我们笑傲堂的招牌……”鲁迁越说越小声。 夜慕参扬了扬眉，摸着自己的略略扎手的，长了胡渣的下巴来到铜镜前。 不看倒还好，看上一眼，夜慕参恨不得摔了这铜镜。 佛系，佛系。 镜中那人身形略略颓靡，形态慵懒。 弧度完美的下颚上，参差不齐的浓密胡渣。 蜡黄的脸上，干净的双眼透着自己也陌生的淡漠疏离，像极了某个讨厌的家伙。 “苍天啊，没法见人了！”傲娇堂主捂住脸，几乎失声痛哭。 “所以，老板要不要试试这款胭脂？”鲁迁十分合时宜地掏出一只精美的花哨盒子。 夜慕参从指缝看了看，黑下脸来，“小爷我一身浩然正气，从不用这些女儿家的玩意儿！再说我天生丽质，不施粉黛也是俊俏无边……” 鲁迁招架不住老板的傲娇劲，连忙收起胭脂盒，“那老板，我帮你找把剃刀，再备些皂沫？” “再帮我找两件狐裘，我和景哥一人一件。我的不用太厚，但是务必华美；景哥的不用太贵气，但是务必厚实，明白吗？” “好好好。” 鲁迁出了门，夜慕参对着镜子伸了个懒腰。 前一晚睡得倒挺香，似乎还梦见位洛神般的，身着红袍的绝世美人。 夜慕参总觉那美人似曾相识，追逐着到了悬崖边上。 无论怎么靠近，美人的模样总是模模糊糊。 夜慕参与美人说尽了好听的话，对方却始终一言不发。 求而不得的感觉，真是糟透了。 夜慕参自暴自弃地在悬崖边上喝起了酒，借着酒劲还骂了两句。 没想到，美人竟头也不回地跳下了万丈深渊，一袭红袍沉没于污浊的墨色里。 寻了不知多久，夜慕参终于在一处枫火连天的江边，再次见到那令人窒息的人影。 这一回，美人终于肯转过身了。 夜慕参仍旧看不清美人的容貌，因那脸上满是黑黝黝的污浊泥泞。 最讨厌脏东西的夜慕参吓得退后一步，接着便怒上心头。 好好的美人，为什么要忍受这些肮脏秽物的玷污？ 要是能下一场大雨，将美人脸上身上枷锁般的污浊洗净，该有多好。 可这晴空万里的日子，怎么可能下雨？ 夜慕参拽着美人要扔进冰冷的江中，却因美人的挣扎摔倒在地。 美人眨眼间就消失无踪，夜慕参却双腿乏力，干脆懒散地倒在地上晒起太阳来。 日光刺目。夜慕参胸口的衣襟却湿了。 心搏动的地方被湿漉漉的冰冷戳痛。 这雨下得倒是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40章 良辰美景之成人之美（2） 最快更新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最新章节！ 伸完懒腰，夜慕参对着铜镜笑了笑。 唉，傲娇堂主俊美无双的风采也不比从前。 他不是神仙，三日不吃不喝不睡，再俊俏的脸也会损失些光彩。 鲁迁送来夜慕参吩咐的东西，又识趣地退了出去。 夜慕参叹了声，解开袍子要换衣裳。 宽袍褪去，优美的锁骨，平坦而修满的胸膛，没有一丝赘肉的腰腹…… 若是能再健壮些就好了，夜慕参暗暗叹着。 视线随意扫了一眼镜中的自己，落在胸口靠近心窝处一枚小小的紫印。 仅仅看着那紫印，夜慕参脑海里就翻涌起令人慌乱的画面。 他狐疑地在印记上按了按，略略有些疼。 莫非梦里那几滴雨是真的？ 夜慕参凝神回想前一晚的情形：他泡在温泉里头喝了些酒，因几日未进食，很快就迷迷糊糊地醉了。 至于后来是怎么回到屋中……实在是没有半点印象。 没有人敢打扰堂主沐浴，那就只可能是自己回来的。 夜慕参愈发佩服起自己来：竟没有醉倒在半路上，酒量可算是又好了不少。 傲娇堂主把自己拾掇得衣冠楚楚，抱着狐裘去看夜慕景。 夜慕景几日恍惚，见到夜慕参才难得一笑。 “景哥，前几日我忙着些事，没来陪你，可想我了？”夜慕参亲切地坐在他身边。 “鲁迁都告诉我了。唉……怪我，给你添麻烦了。” “你我之间还谈什么麻烦不麻烦？”夜慕参鼻子略略发酸，脸上的笑却愈发明亮，“你可好些了？” “好了许多……”夜慕景勉强地挤出笑容，摸着挂在脖间一枚钱币大小的墨色玉环。 “这玉倒是别致。” “也要多谢鲁迁……他为我去庙里求的。我这几天戴在身上，伤口似也好得快了些。” “鲁迁什么时候还会去庙里求这玩意儿了？”夜慕参扬起眉。 “或许是近来事多，总要找个地方诉说诉说，寻个寄托吧。” “那倒也是……”夜慕参语调歉疚，“前些日子确实，他的担子太重了些。” “他的担子是不轻……”夜慕景握住夜慕参的手，“你的担子更重，还不找人说说？” “咳，我哪有什么担子？笑傲堂我打算交给鲁迁了，从今往后啊，我可就是个闲人。” 夜慕景细细看着眼前这人的面容，与凌商完全没有半点相似之处，倒与自己有三分相像。 但是这性情，却是天底下独一无二的豁达。 既不像皇帝，也不像自己，更不像凌商。 可若说他是真豁达，那这些年的执着又是因为什么？ 夜慕景低下眸子。 凌商是绝俗之人，他看不懂也罢了。 而夜慕参身在浊世，沾染一身烟尘却依旧保有一颗纤尘不染的心——却也教他看不透。 “景哥，你身子若没大碍，就陪我去个地方吧。”夜慕参递上狐裘。 夜慕景突然的沉默令他不安。 一个人寻死过一回，就可能寻第二回。 夜慕参想让这被宫廷礼教束缚了一辈子的兄长明白—— 人活一世，并非只缘一个「情」字。 “去何处？”夜慕景并没有什么出门散心的热情。 他想把自己永远地关在黑暗里，躲开人们纷扰的目光与指指点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41章 良辰美景之成人之美（3） 最快更新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最新章节！ 夜慕景拗不过夜慕参，披上狐裘，跟着就去了城隍庙后的一家泥人馆。 此时天色已暗，馆内没什么顾客，冷清得很。 馆内四面，错落有致地排开一枚枚趣味盎然的小泥人。 有怪谈妖志的鬼神魔仙，有玄黄传说的英雄枭雄，也有天干地支的性灵生物。 夜慕景暗暗称：这样别致的铺子，他还是头一回见到。 掌柜的自然是夜慕参的老相识。 见到夜慕参，立马放下手中的彩泥，揩了揩手，和气笑迎，“夜堂主，近来可好？” 两人寒暄了几句，夜慕参牵过夜慕景到掌柜的跟前，“佟掌柜，可否为我和景哥捏两个泥人？” 掌柜的稍一打量这位容貌如玉的憔悴男子，联系夜慕参的话，立马明白过来，这位是那不久前主动请缨废去太子位的大皇子。 “景殿下，失礼了。”掌柜的佝下背作了个揖。 “哎……不必多礼……我早已不是什么殿下了。”夜慕景尴尬地笑了笑。 掌柜的不好多说什么，奉上一壶茶水，一盘围棋，供二人等候的时候解闷。 兄弟二人下了几子，又不约而同地观赏起掌柜的手艺来。 不出两刻钟，两只栩栩如生的泥人便捏好了。 夜慕景接过比手掌大了些许的两只泥人，一手一只，双眼睁得铜铃似的。 “简直像是活的！”夜慕景轻声称赞。 夜慕参道了谢，留下一锭银子，便拉着夜慕景要离开。 掌柜的连忙将银子塞回夜慕参手中，“几枚铜板的玩意儿，夜堂主若没碎钱，就先赊着，我信得过夜堂主。” 夜慕参将掌柜的手连带银子推回去，“我都赊了几回了，再赊可就到年关了。” 掌柜的也了解夜慕参的脾气，几番道谢，终于收下。 烟云暮霭，寒鸦数点，灯火已黄昏。 城隍庙后头的巷子里，摊贩们渐渐收摊散去，一时也颇有几分萧瑟荒凉之意。 夜慕景对两只泥人爱不释手，一路上只盯着瞧，连脚下的路也顾不上。 夜慕参则一路张望着，似乎在寻找什么。 偶然回头看见夜慕景这童真模样，眼眶也禁不住微微泛红。 这年长自己数岁的兄长，在宫中规规矩矩地过了这么些年，什么气派贵重的礼没收过？ 偏偏这逗孩童的泥人儿就能教他如此开心。 都是因为生下来便被冠了夜姓。 长长的巷子愈发空旷清寂，两人终于在尽头处停下。 夜慕参要找的，便是这位身材宽厚、模样也宽厚的小伙。 小伙面相和气，十分贴合“心宽体胖”的形容。 他正收拾着摊铺，看样子也准备回去歇息了。 见到夜慕参，小伙笑得眉眼弯弯，“夜大哥，好久不见你啦。” 夜慕参与他说笑几句，从腰间取出一把碎银，“老样子，给我来一小袋酒心糖。” 小伙摆摆手，“这都是今天剩下的糖，一枚铜板的事儿，就当我送个人情呗。” 夜慕参乐了，“你说话再这么直，当心没人要你的糖。” “嘿嘿，不是还有你这老酒鬼吗？话说我这桂花糖也还剩几颗，大哥要不要尝尝？” “你又来了，”夜慕参捡出一枚最小的碎银放到木案上，“我呀，只中意一种糖，你又不是不知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42章 良辰美景之成人之美（4） 最快更新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最新章节！ 小伙将糖装进纸袋，堪堪折好，递给这俊美的华服男子—— “我的酒心糖虽然是洛阳一绝，但是也不能贪吃哦。” “就你话多。”夜慕参笑着接过。 摊贩远去，夜慕参就着稀疏的月光取出两颗琥珀色的糖。 一颗扔入自己口中，另一颗送到夜慕景嘴边。 夜慕景沉浸在泥人的童趣世界，本能地吞进了酒心糖。 牙轻轻一磕，薄薄的糖壳就碎了。 浓烈醇香的甜味酒浆顿时涌满口腔。 “唔……”夜慕景惊诧地抬眼去看夜慕参，白皙的脸庞在月色下两酡红晕。 夜慕景好不容易咽下了酒浆，还呛了两声。 “怎么样？景哥第一回尝这酒心糖吧？是不是很过瘾？”夜慕参半是戏谑半是骄傲。 看夜慕景的模样，定也喜欢这滋味特的糖。 “这糖倒是特别得很，你今日可真是带我开了眼界。”夜慕景把两只泥人抱在胸口，腾出一只手，取了帕子擦了擦嘴角。 夜慕参眼里流光潋滟，唇角轻扬。 朔风又起。两人一同仰头看了眼天边的星辰。 辰星已落。 两人又逛了会儿庙会，听了两段戏，终于回到笑傲堂。 回到堂中，鲁迁诧异得合不上下巴。 景殿下自打被自家老板抱回来开始，就从未流露过这样的神采。 任谁都看得出，夜慕景今日是由衷的开怀。 鲁迁在心中默默为那被自家老板抛弃的美人侯爷点了一根蜡烛。 夜慕景回到屋中，对着烛光痴迷地看着两只泥人，回味着酒心糖的滋味。 夜慕参想说的意思十分明了。 人活一世，乐趣何其多？ 平淡而舒心的日子，已该心怀感激，再贪恋什么，岂不是自寻烦恼？ 夜慕景对着夜慕参的泥人像痴痴笑着。 这些道理，夜慕参未曾说出口，只引导着自己去想通。 有这样的兄弟，该是多么幸运。 只是，有的事，道理再清晰再浅显，却就是无法让人想通的。 门上传来几下犹豫的叩声，还有周尹辰的轻咳声。 夜慕景愣了片刻，放下泥人。 他只开了一道门缝，没有让人进屋的意思，“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有些事，想和你交代一下。”周尹辰退后小半步，用帕子捂住口鼻。 夜慕景没来由地心烦，“不是让你去瞧大夫了吗？怎么身子一日不比一日？” “哈……最近忙了些……”周尹辰眼神闪躲，“外头有些冷，你多穿些再出来。有些话，我今晚一定要说。” 夜慕景微微怔住。 接连几日，周尹辰似乎都不太愿意踏进他的房屋。 即便入了屋子，也只远远地隔在屏风后与自己说上几句可有可无的话，尔后便匆匆离去。 好像怕被自己传染了什么病似的。 这晚他似乎要说什么重要的事，却连这屋子也干脆不愿踏入了。 夜慕景心道，想必这小舅舅终于看清了自己心里只有凌商一人，身子又被董夫子糟蹋过，终于对自己心灰意冷吧。 早该如此。 夜慕景见周尹辰穿得单薄，出门时也顺手给他捎了件披风。 才稍稍伸手要递到他面前，周尹辰又刻意地后退了半步。 夜慕景的手尴尬地顿在半空。 （辰星就是商星。参商的典故评论区不归置顶了，不重复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43章 良辰美景之成人之美（5） 周尹辰也意识到自己的举动太生疏了些，带着歉意地笑了一下，接过披风。 两人之间隔开一步的距离，并排走到了花园后的乱雪轩。 当庭月暗，夜寒不奈萧风。 夜慕景有点疑惑，周尹辰要“交代”什么事。 听他的语气，感觉像要交代后事似的…… 周尹辰斟酌来斟酌去，终于开口，“我杀了董翰林。” 他语气平淡得就像在说天有些冷。 夜慕景反应了一下，正想说“杀便杀了罢”，却在脱口而出的一瞬间惊愕地说出不话来。 “我本想做得神不知鬼不觉的，可是……”周尹辰自嘲地笑了笑，“可是我自己也命不久矣，我不能让那家伙活得比我还久。” “你……”夜慕景只吐出一个字，就被周尹辰打断。 “我也敬重董翰林，可我无法原谅他对你做过的事。” “不是，不是说这个……”夜慕景急得语句也错乱了，“什么叫你命不久矣？” “哈，告诉你也无妨……我患了肺痨，想来是这些年不学无术，又流连欢场，遭了报应。” “肺……”夜慕景后退一步，只觉天旋地转。 肺痨，又称“尸注”，无药可医。 周尹辰见他主动退后一步，即便明白这是常人再自然不过的反应，眼底却仍旧掩饰不了浓郁的愁虑。 “无碍。这几日，该处理的事，我都处理得差不多了。过两日我便将周府的家丁都遣散了，然后……我再也不会在你面前讨嫌了。” 周尹辰说完，心中的石头终于落地，病态而憔悴的脸上终于露出轻松的笑来。 “你……”夜慕景被周尹辰的话震惊得不知所措，艰涩开口，“你要去哪里？” “我也不知道……原来我不知道自己患了不治之症，只想随你去寻那叫风铃渡的地方……” 夜慕景看着月光下的周尹辰。 这人近来实在憔悴了太多，眉眼间的阴柔也日渐浓重。 夜慕景突然想起自己那早逝的母亲。 周清鸢在怀上小公主的日子里，时常忧愁苦闷，脸上的神色便与眼前这人有七分相似。 夜慕景看着周尹辰苍白的唇一开一阖，心头无限烦闷。 ——他压根不愿让人陪自己去什么风铃渡，更别提是周尹辰。 “可是现在……我还是找个偏僻的地方安静等死罢……”周尹辰扯起风流的笑，“我可不想让你看见我一天天变丑……”也不想将这痼疾传给你。 夜慕景皱起眉头。 “不过，你也不要留在洛阳了。起码这两年……还是换个地方避些风头吧。等陛下退了位，二皇子登基，你再回来，便不再是他的威胁，受到的排挤也会少些。” “我该做什么，无须你来指点。”夜慕景的眉头愈发紧锁。 “也是。你做事，从来都让人放心的。” 夜慕景哑然。他前几日才做过一件让最亲近的人担忧不已的事。 腹上的伤口隐约传来灼痛感。 但是比起夜慕景心上的伤口，这伤口实在不算什么。 他摸上挂在胸口的墨玉圆环，“凌商还在洛阳……我便会在洛阳。他容不下我，我只要能远远看着他便好。” 周尹辰别过头又咳了两声，呼出的气在夜色里化作白雾， “我知道我劝不了你，正如没有人能劝得了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44章 良辰美景之成人之美（6） 哪怕是从素不相识的人口中得知他身患绝症，夜慕景也会感到不忍。 更别说周尹辰是伴他长大的亲人。 “这病……真的医不得吗？”夜慕景多少有些不甘心。 “那倒也不是……只是他不屑于为人救治罢了。”周尹辰故作轻松道。 这个“他”究竟是谁，两人都心知肚明。 夜慕景心头划过一丝悸动。 那个从不救人性命的人，为什么会再一次救自己？ 周尹辰再次打断夜慕景的思绪，“董翰林的尸体，等到被人发现的时候，应该已是一堆白骨了吧。” 他话中的恨意令夜慕景毛骨悚然，“你对他做了什么？” “没什么。”周尹辰对上夜慕景的视线，“他加诸于你的痛苦，我让他千百倍的奉还罢了。” “痛苦？”夜慕景又退开一步。 眼前的这个人，非但是对自己抱有畸形情感的小舅子…… 他还是一个双手沾了血的杀人犯。 “没错。他在死前受尽痛苦，甚至因为痛苦而为自己所做的事忏悔。当然……”周尹辰欣然朗笑，“断气的前一刻，他会发现，忏悔也没有丝毫的意义。他既然做了禽兽的事，就该像个禽兽那样死去。” “你……”夜慕景避开他灼热的视线，抿紧了唇。 自始至终，夜慕景身心的痛苦只来自一人。 董昌游不过一个插曲罢了。 即便如此，夜慕景依旧不愿重提发生的事。 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他自己看开了，也就不在乎他人是否对此耿耿于怀。 夜慕景嘴角的嘲讽像倒刺一般扎入周尹辰的咽喉，令他窒息。 温雅谦和的大皇子，从不会露出这样的神情。 “秉延……”夜慕景生疏地唤周尹辰的表字，“你以为你做了这些事，我就会接受你吗？” “不是，我没有……我这么做都是为了……”周尹辰对他的愤怒感到困惑而不安。 “你以为杀了董夫子，是为我报仇吗？” “难道不是吗？” “……肤浅！” “他是你的夫子，却对你做出那种事……你难道就不恨他，就不想让他受到惩罚吗？” “那你呢？你谋害他的性命，真的是为了我吗？难道不是为了发泄你的恨吗？” “我……”周尹辰被戳中了脊梁骨，一时语塞。 “你说得冠冕堂皇，为了我为了我……可是你给不了我想要的，也解决不了我的痛苦。” 周尹辰捂着嘴又咳了两下。 “董夫子……是我自愿的。”夜慕景低下头，仿若陷入回忆。 他做的一切，都是自愿的。 初到侯府，凌商对夜慕景还不像后来那般厌恶。 可贪婪的人心是填不满的。 夜慕景无论如何告诫自己，不该再奢求更多，却一再地违背了自己的理智，一再地忤逆凌商的原则。 凌商对他愈发冷淡，甚至到了避之不及的程度。 因此，这天凌商主动敲开他的门，夜慕景早已欣喜得抛却所有从容。 “我欠了董翰林一个很大的人情。”凌商试探地看着他，眼中是愧疚与小心翼翼——夜慕景却固执地曲解为柔情。 “只要我能帮得上忙。”夜慕景强抑心头的狂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45章 良辰美景之成人之美（7） 只要自己能帮上这个人，让他因为自己而少一分愁苦，那他夜慕景就是去死也无憾了。 “他想要你。”凌商直言不讳，“我自然不愿让殿下受辱，可他……” 夜慕景二话不说就应下了，“答应他吧。” 凌商没有半句劝阻，只问，“你确定吗？” “我确定。我是自愿的。” 如今回想起来，夜慕景只觉得不真实。 但自己当时的心境，时隔多日也依旧明晰。 不过，夜慕景确实高估了自己的承受力。 面对自己敬重多年的董夫子，夜慕景只想逃。 注重养生的董昌游，儒雅的面孔上没有多少岁月的痕迹，身体结实得不像个文人，对夜慕景的索求昏天暗地没有尽头。 他喝令夜慕景看着自己对他的占有。 他为夜慕景身体的战栗，湿润的双眼和咬破的嘴唇而兴奋。 夜慕景不停地自我催眠：这人是凌商，是凌商…… 若催眠真的管用，那世上就不会有那么多的痴男怨女。 最初两次是极不堪的。 后来，夜慕景就学会了用药。 然而，即便是最催情的药物，也蒙蔽不了他的意识。 可这一切，归根结底，还是他心甘情愿的。 周尹辰最不愿意听到的，就是夜慕景说的“我是自愿的”。 他自知，无论是才学还是品性，势力或是前程，自己都比不过凌商。 可唯独，他不会像凌商那样，做出让夜慕景伤心的事，更不会利用夜慕景，诱使他做出伤害自己的选择。 两人各怀心事地沉默了许久。 半晌后，一阵寒风刮过，如刀子般不留情面。 周尹辰回过神来。 夜慕景是他妄想了许久却亵渎不得的人，也是他病逝前唯一想要守护的人。 他低声劝道，“总之，你也尽早离开这里吧。等到董翰林的尸体被发现，难免会牵扯到你。” “他已经死了？” “快死了。我说过，会让他以最痛苦的方式死去。” “他在哪里？” “我不会告诉你更多关于他的死的事了……你知道得越少，东窗事发后，你的牵连也就越少。” “……那你又何必告诉我你杀了他？” “因为……这大概是我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我不需要你为我做任何事。”夜慕景深吸一口气，身体因为愤怒而发颤，“而且，你这么做，并不是为了我。” “你大概觉得我肤浅吧……”周尹辰自嘲地摇了摇头，“因为你眼里心里都只有侯爷一人，所以你永远看不到我。你也不会知道，我听董翰林说起你们之间……” 夜慕景的脸色瞬时变得煞白。 他惊恐地捂住耳朵，“别说了！” 周尹辰屏住呼吸，上前掰开他的双手，“我一定要说。别再逃避了——所有人，包括侯爷，若他们知道董翰林对你做的事，无非是漠不关心，或是当作茶余饭后的笑料。最多，以宣老弟会心疼你一番，但也仅此而已……只有我，只有我会为这件事愤怒……心里像被千万柄刀戳碎那样的痛恨……因为我在乎！我比所有人都在乎你！” 周尹辰一口气说完，立马放开夜慕景，转身猛烈地咳嗽起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46章 良辰美景之成人之美（8） 夜慕景愣愣地看着周尹辰这副病骨支离的模样，一个字也说不出。 在夜慕景面前露出这样的窘态，实在教周尹辰觉得难堪至极。 胸腔的怨怒都被咳散，周尹辰语调歉疚，“你就当我什么都没说过罢。董翰林的事，与你无关。日后追究起来，也算是我与他的私人恩怨。” “你说得倒轻巧。若查起你与他的恩怨究竟是什么事，追究还是会找到我头上……” “不会的，”周尹辰胸有成竹，“大理寺那些人有什么能耐，你还不清楚吗？” “大理寺的人也并非都是无能之辈。”夜慕景反驳道，“至少，宋少卿为官正直，明察秋毫……” “他差点害死你。”周尹辰讥笑着打断，“他只是懂得拿捏庶民的心理，塑造了自己不畏强权的形象罢了……正直？哼。” 夜慕景不予反驳。 大理寺对夜慕参的苛刻与近乎偏执的压迫，他至今记得。 周尹辰感慨一声，“说起来，宋大人倒确实是个挺厉害的人物。他洞察真相，却袒护真正的罪犯，在此基础上歪曲事实，还能教人信服……” “那你又有什么本事让他隐瞒真相？” “我没本事，可是新太子有本事呐。”周尹辰说到“新太子”三个字时，特地扬高了声调。 这三字无疑刺痛了夜慕景的耳。 即便他对权力没有太大的追求，可他自小就被当作储君对待，这么多年也习惯性地接受了自己会成为新帝君的命运。 辉煌耀眼、万人景仰的身份就这样被自己放弃，虽不至于后悔，却不可能心无波澜。 “但是，你还是早日离开洛阳吧。”周尹辰再次重复，“二殿下对你有兄弟情谊，可以为你开脱。但是你在洛阳，对他而言终归是碍了眼……” 夜慕景心中认定的事，谁也劝不了。 而周尹辰越是让他离开洛阳——那也就意味着离开凌商所在的地方——夜慕景留下的念头就更坚定。 甚至于，周尹辰为了护他而做的事，让他颇感不齿。 “不要扯上慕韬……”夜慕景柔润的声音里透出一股憎恶，“你终归是谋害了一条人命，而我也脱不了干系……我不是贪生怕死之人。若他们要因此制裁我，我也认栽。” 周尹辰哑然。 不愧是他的阿景，百姓仰慕的前太子。 老庄之后，世间再无圣人。 眼前这人却算得半个圣贤，只被一个情字羁绊迷失了自己。 “你对董夫子犯下的罪……若他日监审的官员问起，我不会为你保守秘密。”夜慕景坦诚而铿锵地告诉周尹辰，“你是我的亲人，所以我不会告发你。但你确实谋害了他人性命，因此我也不会刻意隐瞒你的罪行。” 周尹辰欲言又止地几次张口，又合上。 每每想到什么话，发声前都被喉间的苦涩浸没消蚀。 为这人做尽一切，却得不到半句感激，反而被当作是多此一举…… 不，是比多此一举更让人厌恶的罪恶行径。 即便周尹辰的本意只是单纯地想为夜慕景复仇，从未想过能换取他的感激，或是其他的感情…… 此番真切地感受到他对自己的排斥，周尹辰恨不得将自己那颗拧缩的心给咳出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47章 良辰美景之成人之美（9） “很晚了。你早些休息吧。有什么事……”夜慕景叹了一声，“有什么事，过些日子再说。” 周尹辰苦笑，“过些日子？……我没多少日子了。” 夜慕景差点脱口而出一句“你这样的人，有再多的日子也只是拿来荒废罢了”。 到底还是将这句伤人的话咽进肚子。 周尹辰却将夜慕景的沉默当作是对自己的怜悯。 他平淡地笑道，“好了，我告诉你我的病，不是为了让你担心的。我现在啊，还很好。” “嗯。” 两人简单道了晚安，便各自回房。 在这个寒风萧瑟的隆冬夜里，夜慕景再次确认，自己对这位小舅子是真的没有多少情义的。 即便周尹辰患了重病，夜慕景也为此心中唏嘘，却仍旧没有亲近他的意愿。 甚至于，与周尹辰说了这么多的话，疲惫与厌倦感愈发浓厚。 倘若换做凌商…… 夜慕景定然会将他说的每个字都奉作圣言记在心间，将每个字句、每句话的语调都细细揣摩。 倘若患病的那人是凌商，夜慕景大概会连夜回到皇宫，让每位御医都为他诊治一番。 倘若杀害董昌游的那人是凌商，夜慕景或许会替他认罪，只为免去他的牢狱之灾。 可这人……偏偏是周尹辰。 皇后去世后，很长一段时间，夜慕景和周尹辰一直是亲密的伙伴。 然而，在夜慕景被册封为太子，接受严苛的宫廷教育时，周尹辰不知不觉就变了。 周尹辰一步步远离夜慕景的世界，一步步走向另一个极端。 因为他身上没有包袱。 为君者，须对天下人负责。 而为臣者，只须讨得君王欢心，便足以荣华一生。 至于周尹辰……他是未来君王之母的亲弟弟，又是与他一同度过年少时光的，情同手足的玩伴。 单是凭着这样的身份和关系，他便有恃无恐。 夜慕景多少以为，待到自己黄袍加身，周太傅大约会请自己封周尹辰一个闲职。 等周尹辰在朝中混过两年，打下自己的人脉根基，甚至立下一些可有可无的功勋，周浩或许还会请自己为周尹辰钦定婚事。 不是一品大官的掌上明珠，就是尊贵亲王的郡主。 周太傅未出事之前，周尹辰的命，可谓是无人不羡。 然而他并不懂得珍惜自己的好命，偏生要将大好时光浪费在秦楼楚馆。 这头夜慕景习圣人之道、修御国之术，那头周尹辰却是纵情声色、放浪形骸。 道是景太子为当世贤哲，而周探花却是个薄幸的风流子。 同是周家的血脉，甚至成长的环境也没多少差别，品性却差了个十万八千里。 成为太子后，宫中，夜慕景整日忙碌着政事。 宫外，他又要照顾一蹶不振的夜慕参。 等到他发现自己的小舅子已经成为洛阳城绝顶风流的人物时，两人之间的隔阂已经很深了。 周尹辰变得轻佻而纨绔，甚至对夜慕参也不掩饰玩味的眼神。 唯独对夜慕景，倒是像见了什么惹不得的人似的，规规矩矩，疏离克制得很。 而在夜慕景看来，周尹辰的规矩只是为了不触犯未来的君王——说到底，还是为了自己的前程罢了。 夜慕景对周尹辰，也只剩下最纯粹也最简单的亲人情义。 尽管偶尔回想起少时抵足而眠的情景，还是会怅然若失。 不过，道不同，就不必同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48章 良辰美景之成人之美（10） 次日清晨，夜慕景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周尹辰。 敲了几下门，无人回应。 鲁迁见他来回踌躇，似欲要推门而入，又似不愿做这样失礼的事，笑着上前道了声早。 “周探花昨儿半夜就离开了。”鲁迁好意透露自己起夜时看到的情形，“我还和他说了几句哩。他说周府有些事要处理，不能耽搁，连夜就赶回去了。” “什么事要大半夜赶回去处理？”夜慕景不解。 “这我就不知道了。”鲁迁耸了耸肩，“不过啊，看他样子，似乎这段日子大概不会再来了。” “他这样说的？” “他让我转告老板，请他多多照顾您。”鲁迁憨憨笑了，“周探花可关心您哩。前几日您卧榻在床，他整天愁眉苦脸的。我看他每天都在您屋外头转悠，但就是不进门——跟您现在一样哩。问他为什么不进屋，他说啊是不敢扰着您……” 夜慕景耳畔嗡嗡作响，听不清鲁迁后头说了些什么。 自己病成了那样，还不知道先去求医，在自己门前守着做什么？ 夜慕景胸闷得很，不想再听下去，拱了拱手，“多谢告知。” “哎，没什么没什么。我看周探花呀，最近好像变了个人哩。过去他对我们老板那叫一个虎视眈眈。前几天啊，老板他在您屋外头跪得魂儿都没了……”鲁迁这才意识到自己多嘴，连忙改口，“那啥，老板担心您魂儿都……” “你说什么？慕参跪在外头？怎么回事？”夜慕景白净的脸庞微微泛红。 “哎，您听错了。没那回事。老板他是谁呀？那可是全洛阳城最傲娇的美男子，怎么可能……”鲁迁拙劣地打着哈哈。 夜慕景轻轻摇了摇头，倒也不再追究。 凌商离开后的最初几日，夜慕参连个招呼都未同他打过。 鲁迁说他忙，夜慕景心里头又装着事，也就不曾生疑。 可这下听见鲁迁无意间的坦白，夜慕景不是傻子，多少能猜出些内情。 “景哥，你们聊什么呢？”夜慕参及时出现在夜慕景身后。 “哎，老板，昨晚睡得可好？”鲁迁一脸花痴地看着夜慕参。 “吃了几颗酒心糖，睡得是又甜又香。”夜慕参意犹未尽地舔舔嘴唇，俊逸的眉目教人看一眼便觉得舒心。 “慕参，我有话问你。”夜慕景温润的声音透着凉意。 鲁迁识趣地退下，夜慕参也收敛了玩笑的神态，“景哥想问什么？” “刚刚鲁迁说你在我屋前……” “跪了三日是吧？”夜慕参搭上夜慕景的肩，语气平静而轻松，“都过去了，就不要再提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跪了……三日……你即便不再是皇子，可你姓夜，岂是随便就能对人屈膝的？”夜慕景涨红了脸——他极少这样激动，“这可不是儿戏！” “景哥，真没什么，都过去了。”夜慕参脸上挂起无所谓的笑容，“我姓什么不重要，为什么要这么做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我都还活着，都还安好。” 夜慕景站到夜慕参对面，双手捧住他的脸，满眼心疼，“你看你啊，哪里算得上安好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49章 良辰美景之成人之美（11） 夜慕参不大自然地避开夜慕景的注视。 他当然也知道，自己的身体被寒天风雪损耗了些，这几日气色差得很。 “景哥，我不想一直欠着你。”夜慕参低哑着嗓音，“对人有亏欠的感觉……太糟糕了。” 夜慕景放下自己的双手，“我从不觉得你亏欠我什么。” 他为夜慕参做的事，从来也都是自愿的。 “我知道。可也正因为如此，我才会觉得自己欠了你太多。”夜慕参咬咬嘴唇。 “你真是……” “好啦，这些年都是你帮我，现在换我帮你一回，你就别耿耿于怀了。”夜慕参笑得比清晨的朝阳还明亮，“我知道你不想让我觉得欠了你什么，我也不想让你有这样的感觉。总之呢，现在起，你我就是平常的兄弟，不要再提过去那些事了。” “凌商让你这么做的？”夜慕景声音微微发颤。他终于问出了这个问题。 仅仅是听到那家伙的名字，夜慕参就觉得有千万把利刃刮着自己的皮肉。 夜慕参或许会向夜慕景隐瞒些事，却不会欺骗他。 “那个人……就是个恶魔。”夜慕参蜡黄消瘦的脸上露出鄙夷的神情，“不过，他好歹把你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慕参，你对他误会太深了。” 夜慕景从未将夜慕参当作“情敌”。 他对凌商没有独占欲，只有陪伴的愿望。 “能有什么误会？景哥，他只不过救了你两回，你就对他这么死心塌地，连善恶都不分了……” “慕参，”夜慕景沉下声来，“你说得过分了。” 夜慕参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他多少有些郁闷，因为夜慕景从不会用这种语气对他说话。 而这次，却是因为凌商。 前一天两人观赏泥人、吃酒心糖的亲昵此刻都因为这个身份尴尬的凌商破碎得干干净净。 夜慕景缓了缓语气，“世间的事，不是非黑即白，更不是善恶对错就能判得清的。” “嗯。我明白。” 夜慕景只是不想让凌商最重视的人将他当作恶魔罢了，不想他的话却起了反作用。 兄弟二人各怀心事，为自己说出的话而后悔。 两人随意聊了几句，舒缓了尴尬的气氛，倒也没什么不自在。 喝早茶时，夜慕景将周尹辰的病告诉了夜慕参。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夜慕景隐瞒了董昌游之事——尽管夜慕参已早他一步了解此事。 夜慕参想起周尹辰近来病恹恹的模样，打了个哆嗦，对这探花郎全然生不出半点同情。 回了周府也好——总比留在这里，指不定哪天祸害了他夜慕参的人来得好。 夜慕景准备去一趟侯府，夜慕参则要访一访那董翰林。 这一回，夜慕参也不拦着夜慕景去找凌商。 他也说不上为什么，却就是笃定，夜慕景不会再轻易为了凌商寻短见了。 夜慕参为夜慕景唤了一辆马车，自己则骑着迎啸朝翰林院去了。 寒香逐风，天空也渐渐阴沉下来。 这一日，已过了早朝的点，翰林院却不见董昌游大学士的踪影。 问起另外几位老翰林，夜慕参才得知，董昌游这一日压根没上早朝。 夜慕参纳闷起来。 他轻轻踢了踢迎啸的腹侧，往董昌游的府邸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50章 良辰美景之成人之美（12） 董府的管家正急得焦头烂额，见到夜慕参，礼数尽不周全。 夜慕参倒也不在乎这些，只简明扼要地述说来意，求见董翰林。 不巧，令管家焦虑成这副惊惶模样的，正是那位彻夜未归的董翰林。 隆冬腊月天，管家额头却是汗涔涔的。 他一大早便派了些家奴去寻董翰林，才问完话，对这情景多少感到不知所措。 “别急，”夜慕参揖手道，“能否详细说说，董翰林昨日都见过什么人，又做了些什么？” 夜慕参的声音出人意料地令人安心。 管家稍稍缓了口气，一面回忆，一面叙述起前一天的情况： 董翰林闻鸡而起，洗漱穿戴后就去了皇宫参加早朝，之后该是去了翰林院。 傍晚回到府邸后不久，先后便来了三位访客。 先是翰林大学时的老友御史大夫，两人一同喝茶叙了些话。 御史大夫还未离开，才从夷族出使回朝的大鸿胪便携着一卷典籍来拜访，想请渊博的大学士指教典籍中的文句。 董翰林兴致不错，也请御史大夫一同观摩这异国的典籍。 三人相谈甚欢，后院的家奴也能听见几人的谈笑。 天黑后，三人干脆一同用了晚膳，又喝了些温酒暖胃。 等两位访客离开后，董翰林便在书房独自看起书来。 没多久，新册封的那位在朝中声势如日中天的侯爷就来了。 “侯爷？”夜慕参拧起眉头，“可是姓凌的那位？” 管家连连点头，“就是那位侯爷。” 凌商还是一身素简玄服，两手空空就来了。 管家向董翰林禀报来访者是忘忧侯时，董昌游露出了欣喜若狂的表情。 凌商与董昌游在书房中只聊了片刻便离开了。 管家想为凌商备顶轿子，凌商却回绝了。 书房中的董翰林那时也没有什么异样，还破天荒地慰问了句管家的妻儿是否安好。 管家多少受宠若惊，回到府邸大门处仍旧抑制不住心潮的澎湃。 怪异的是，临近董太傅平日歇息的点，他却突然要出门一趟，说是有些重要的私事，还不许管家跟着。 那之后，直到此刻，已经过去了十多个时辰。 管家却再也没有见到过董翰林的身影。 “董大人昨晚出去后就没回来过？”夜慕参需要确认这一点。 “我和另两位刀卫一同守夜，偏门也有人看着——我们都可以确定，大人没有回来过。” “那府邸内也没有他的踪影咯？”夜慕参不抱希望地问道。 “我是管家，我还能不清楚吗？”管家摇头叹气，“我派人将董府上上下下来来往往都翻了个遍，就差掀了这屋顶，也是没找着大人……” “你亲眼看着董大人离开的？”夜慕参又发问。 “哎，是啊。当时风还特别大。大人既不让我跟着，也不坐马车，而是自己慢悠悠地朝南边方向走去了。” “南边？”夜慕参呢喃着。 南边过去倒一直都是个挺荒凉的地方。 不过近日，靠近城南的地方有座府邸，也是无人不晓。 挤破头需要到那地方去的人，一日多过一日。 ——自然是那忘忧侯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51章 良辰美景之成人之美（13） 管家既然说，董翰林前一晚在离开府邸之前，没什么异常…… 依夜慕参对那破茧蛊的了解，周尹辰要么还未下毒手，要么也才下蛊不久。 至于他从何处获得的毒蛊，又是如何掌握这用蛊的手法，暂时还不得而知。 夜慕参还想去董昌游的书房瞧瞧，看能否发现什么蛛丝马迹。 管家面露难色，“大人的书房，小的也不能擅入……万一大人回来追究起来……” 夜慕参多少明白管家的顾虑，微微颔首，也不强人所难。 离开董府后，夜慕参望了望天。 似乎又要下雪了啊。 回笑傲堂的路上，夜慕参反复思量着董昌游的事。 若说他前一晚深夜离府，倒也不一定与当晚来访的人有关。 也可能是之前就与人约好要会面，临到睡前才突然想起，才匆匆离去。 又或许是他一时兴起，想要去什么地方。 还可能是…… 可能性太多，却都只是可能性而已。 如果之前就与人约定，那管家大概会记得，并及时提醒董昌游才对。 如果只是临时兴起，那也不至于做得那样神秘兮兮。 …… 夜慕参想得头疼，只觉这座城也变得陌生而诡异。 事实也确实如此。 不久前，数位朝廷重臣联名提出议案，要将这座皇城进行改建。 议案通过之后，洛阳城几片相对贫乏的区域便开始了拆建安排。 往日，这条道上可谓车水马龙，如今却荒凉得很。 道路两旁的茶楼酒馆胭脂铺，统统都搬到了别处。 夜慕参可以想象，改建之后的繁荣景象。 只是这改建的过程，不仅是漫长的，还是昂贵的。 迎啸忽然停下了脚步，哼哧哼哧低吼两声，踏了踏蹄子。 夜慕参这才从自己纷乱的思绪中回过神。 面前是一位相貌俊逸，眉宇间却透着股狂狷的青袍男子。 男子身旁，则是一匹看着有些眼熟的骏马。 “夜堂主，近来可好？”柳生冥含笑拱手。 他笑起来的时候，看不出年纪的脸庞像被人掴了一巴掌似的僵硬，上扬的凤目里掩不住的轻蔑。 夜慕参觉得，这位半神半鬼的大仙，还是不笑的时候看着顺眼些。 傲娇堂主记性还不错。 他可还没忘，柳生冥是如何义正言辞地构陷自己的。 这事还没算完；要不是前些日子为了夜慕景，夜慕参断然不可能心平气和地面对这看着就邪乎的人。 夜慕参没多少心情与柳生冥在这冷清清的街上做无谓的寒暄。 他随口应了声，便准备上马，继续赶自己的路。 “且慢。”柳生冥伸手烂住他。 “柳生大人有什么事么？”夜慕参回敬了一枚完美的傲娇笑。 柳生冥目光老辣地盯着夜慕参，“在下有一事相求。” 这下夜慕参倒不安起来了。 他可何德何能，要这位开开金口就能劝皇帝老头改变心意的钦天监这样拦路请求呀！ “什么事？”夜慕参笑得有些勉强。 之所以勉强，或许是因为柳生冥无形中给人的压迫感。 又或许是，因为对他和某人关系的猜测。 “请夜堂主务必先答应在下。”柳生冥躬身作揖，态度诚恳得教人咋舌。 “哎……我可受不起。”夜慕参尴尬地笑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52章 良辰美景之成人之美（14） 柳生冥固执地维持着他的姿势。 尽管是他在求人，可他却丝毫不给人低人一等的印象。 夜慕参转转眼珠，温润的话语自略显苍白的唇间吐出—— “柳生大人，我这人的个性你或许不了解—— “我呀，最怕的就是吃亏。 “所以，柳生大人若不将事情说明白，我就没有把握。 “没有把握，我就可能吃亏。 “可能吃亏的话……柳生大人是明白人，我就不挑明了。 “所以，就请先告诉以宣，究竟是什么事吧。” 柳生冥直起身子，深深望了一眼夜慕参，转身牵过骏马，将缰绳交给他。 骏马轻轻嘶了一声，亲昵地向迎啸抬了抬前蹄。 “这是……”夜慕参仔细看了看那马匹，“乘风？” “这匹马对于景殿下的意义，夜堂主定然比我更明白。” 夜慕参当然清楚。 乘风之于夜慕景，正如迎啸之于夜慕参。 夜慕参朋友遍天下，却没几个朋友，能像迎啸这样懂他的。 当然，某个家伙在场的时候，迎啸似乎总是会被那家伙的美色迷惑，而忘记谁才是真正的主人。 不过，那种情况再也不会发生了。 “乘风怎么会到你手上？”夜慕参拧起眉头。 “机缘巧合。”柳生冥扬起眉梢，显得高深莫测。 “那……”夜慕参挑眉，“柳生大人现在是要将乘风当作筹码，只为请我答应你一件事？” “夜堂主这么说，也太难听了。” “和聪明人说话，不用太好听。”夜慕参声音幽冷。 柳生冥愣了愣，“夜堂主与侯爷的个性，还真是有几分相似呐。” “……别把我和他相提并论。”夜慕参被触了逆鳞似的沉声低吼。 他蜡黄的双颊因愤怒而显得更加棱角分明。 相似？ 哼。 青天白日的，真是见了鬼了。 “请恕我多有冒犯。”柳生冥抱拳道歉，可算做足了礼数功夫。 “说吧，什么事？”夜慕参恢复了平缓的语调。 “夜堂主这是答应在下的请求了？” “嗯。”都搬出夜慕景了，能不答应么？ “多谢。” “哎，你还没说是什么事呢。” “放心，绝不是什么恶事，而且……我也是为了夜堂主你好。” “……柳生大人，我都答应你了，就不用再对我拐弯抹角了吧？” “哈哈，夜堂主真是爽快人。那在下就直说了。” 柳生冥得到了夜慕参的保证，原先的顾虑得以放下，笼罩在他身上的幽暗似乎也消散了些。 “说吧。”夜慕参双手环胸，防止自己被他的“请求”吓一跳。 柳生冥敛了笑意，眼底是浑浊的深渊，声音透着苍凉与悲悯，“请留侯爷一命。” 夜慕参恍惚间错觉，天在一瞬间下起了雪。 “……柳生大人真是太抬举我了……”夜慕参着实吃了一惊，旋即苦笑道，“我虽然恨不得杀了他……可我到底是贪生怕死、不敢忤逆王法之人。” “在下知道，夜堂主不会谋害侯爷的性命。在下所求，也并非此事。” “那是……？” “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还请夜堂主留他一命。” 不归曾经是个钢铁直男。 然而，去年差不多这个时候，我偶然看了一本耽美小说《狱莲记》。 从此走上一条不归路…… 那本小说有我喜欢的所有元素，不矫情不做作，剧情一波三折，文笔流畅大气。 当然，感情戏也很淡。 我至今看的所有耽美文中，没有一本能超越《狱莲记》。 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看法。 一方面，我本人喜欢平淡有厚度的感情，喜欢讲逻辑的曲折故事。 所以我写得很寡淡，也不喜欢虐，更不喜欢写低智商的人物。 另一方面，我热爱开车，所以日常矫情日常污。 再来我喜欢吐槽，所以经常跑偏写段子。 所以我觉得……这个故事能看进去的人真的会很少。 看到这里还没弃坑的读者，应该都是和我一样精分的边缘体质吧。 握个爪吧。 笔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无标题章节 本文耽美。 主线：冷艳冰山腹黑攻（凌商）x怂系傲娇无赖受（夜慕参）。 剧情：我觉得还是不要剧透的好。背景是宫廷，但是没有宫斗。主人公身在江湖，却也不是武侠。死的每一个人背后，都有一段故事。真相到结尾才会揭晓。 风格：轻松，清水，暗黑，精分。 【重要】夜慕参和凌商是亲兄弟。同父同母。介意骨科请勿入。 【扫雷】 介意【耽美】请勿入。 三观伟光正请勿入。 正经人请勿入。 本文剧情为主，感情线为辅。 剧情伏笔多，会小烧脑，格局较大，心理铺垫多，走逻辑文路线。 没有耐心请勿入。 感情发展慢热，主人公都是理智型人格，无狗血情节，不会很甜也不会很虐。 想看煽情文快餐文狗血文爽文套路文请勿入。 会开车，但是通常只在剧情需要时才开。 奔着肉来的请勿入。 再次强调，这是一个需要一定耐心的故事。 开头10章很可能看不懂不归在写什么。 然而，开头50章还看不懂的，听我一劝：弃文吧。 点开一本书是缘分，翻过这一页是选择。 请慎重对待自己的选择。 如果设定雷到你了，或者扫雷部分让你望而却步，请不要翻页。 没有缘分请好聚好散，相忘于江湖。 有胆量翻页的各位，祝看得开心。 笔芯。 最后，科普一下本文一个非常重要的概念【参商典故】。 上古三皇五帝的第三位帝王帝喾有四子，其中长子与四子常常干戈相向。 后帝喾为了清净，将长子迁至商丘，主辰；四子迁至大夏，主参。 星象上，商为东官苍龙心宿，参为西官白虎参宿。 商星是天蝎座最亮的一颗，形如流火，芒色红亮；参星有三，于猎户座。 参在西，朝落暮升；商在东，朝升暮落。 二者在星空此出彼没，永无交集。 杜老有诗“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 陈子昂有表“兄弟无故，并为参商”。 不归是一个恶趣味的人。 主人公名叫参商，当然因为他们首先是兄弟，其次不对眼……但是嘛互为劫难。 劫难什么的，都是奸情的催化剂。 以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53章 良辰美景之成人之美（15） 柳生冥说得十分模糊，连夜慕参也深感困惑。 “你是说……凌……侯爷他会出事？”夜慕参莫名不安起来。 柳生冥不言，只幽幽凝视着他。 “那又是怎么回事？什么叫让我留他一命？”夜慕参追问道，“我和他已经没有交集了，我不会害他……他的死活也与我无关。况且……以他如今的权势和本领，就算出了什么事，也轮不到我来帮他，更别说让我决定他的生死……” “夜堂主只要记得今日承应在下的话，就足够了。” 这显然不是夜慕参想要听到的。 他还想问些什么，却又不知该从何问起。 况且，就是问了，柳生冥多半也不会回答。 柳生冥又客客气气地施礼作别，不等夜慕参回礼，便转身走了。 阴霾密布的天幕下，他的背影格外不真实。 等到彻底看不见他的身影，夜慕参才感受到心头蔓延开的钝痛。 他对着阴沉沉的天苦笑两下，转眼又换上开朗的神情。 他拉了拉乘风的缰绳，让乘风来到自己跟前。 一人一马，大眼瞪小眼地沉默了许久。 二者之间的交流是无声的，也是微妙的。 不多时，夜慕参回到迎啸背上，乘风也顺从地跟在后头。 夜慕参时不时回头看两眼这与夜慕景个性几分相似的乘风，觉得他这模样甚是寂寞。 他轻轻拽了拽缰绳，迎啸便会意地转了方向，朝侯府迈去。 管家通报了一声，满脸歉意地回到门前，说是侯爷事务繁忙，不便接见访客。 夜慕参胸口发闷，帅气的笑容透着阴森，“尤海大哥，你搞错了。我是来找景哥的，不是来见你们侯爷的。” “这……”尤海为自己没问情访客来意的失职而红了脸，“实在抱歉，我再去向侯爷禀报。” “麻烦了。” 片刻后，尤海神色微妙地回来，“夜堂主，实在是我的疏忽。景殿下今早来访，不一会儿就离开了。我这几日忙着许多琐事，方才没想起……” 夜慕参直觉尤海说的不是真话，对夜慕景的处境不禁担忧起来。 他没好气地打断，“得了得了，景哥不在也无妨，我来都来了，与侯爷说几句话总可以吧？” 夜慕参说话最讲究对症下药，遣词用句甚至语气和神情都拿捏得恰到好处，不会让人心中产生不适感。 只不过，夜慕参此刻不想与尤海周旋。 尤海愈发为难，“可刚刚侯爷说了……” “你告诉他，若是忙得连说句话都没空，那我就要找莫丞相喝酒去了。” “莫丞相？”尤海不清楚其中利害关系，只觉这话像哑谜一般隐晦。 “把我原话告诉他，他会明白的。” 尤海再次折回，夜慕参瞅了瞅不远处两匹神情木讷的骏马，哭笑不得地叹气。 某人一颗七窍玲珑心比自己还精明，请的管家却比鲁迁还要憨愚。 隔了好一会儿，尤海还是没出来。 夜慕参在门口远远看见大门半掩的正堂。 他可以想象，里头的文人骚客们附庸风雅谈笑风生的情景。 尤海终于回来，客客气气地请夜慕参随他去见侯爷。 夜慕参心头蓦地生起一股怯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54章 良辰美景之成人之美（16） 夜慕参摸了摸自己的脸，不自觉地瘪起嘴。 虽说修得干干净净的面颊已经不像前几日那么颓废，蜡黄的面色却终归还是掩饰不了。 早知道，出门前就该用一下鲁迁的那什么胭脂水粉…… 傲娇堂主的步伐虚得像要飘起来。 真是……这种时候，还要纠结自己的形象做什么？ 尤海将夜慕参带到书房前，“侯爷就在里头。小的先告退了。” 夜慕参在门前伫立，稍稍平定心神后伸手欲要推门，门倒是从里打开了。 凌商穿着得体而略显奢华的鹤纹白袍；开门的瞬间，衣服折射的白光几分刺目。 他衣冠整饬，俨然一派矜贵气质，过分俊美的脸上却打了一层沉郁的阴影。 夜慕参不知该如何开场。 凌商看浅浅一笑，“你来了。” 语气却冷淡得像不经意扫过落叶的寒风。 听到这人的清泉般的声音，闻见这人身上熟悉的、清淡的茶香，夜慕参这才真真切切地意识到，自己面前的人是谁。 ——是他一生中最大的污点。 夜慕参不自觉就退开一步，拧起眉头，“景哥呢？” “你不是来找我的么？”凌商似是意外——但在夜慕参看来，这表情着实虚伪至极。 “不是。”夜慕参的声音变了调，“景哥真的回去了？” “我没必要骗你。”凌商的声音比初相识时还要冰冷。 “你也没必要对我说真话，不是么？”夜慕参嘴角扬起嘲讽的角度。 凌商无奈地瞥了他一眼，“景殿下去周府了。” “你答应他了？” “答应他什么？”凌商觉得好笑，“我对他可不曾有……” 夜慕参这才发现，凌商会错了意。 凌商对夜慕景不屑一顾的神情，看得夜慕参满心愤恨。 “景哥来请你为那位得了绝症的探花郎医治——我问的是，你可答应他帮这个忙？” 凌商愣了一愣，轻轻点头。 他苍白面庞上的阴影更重了。 夜慕参倒是感到诧异——这家伙什么时候还有济世救人的觉悟了？ 不过，周尹辰那家伙，就算活下来，依旧做不了什么好事。 凌商若答应为周尹辰医治，还真不能说他做了件好事。 只不过……夜慕参不放心地四处看了看，“景哥真的不在你府上？” “我为什么要留他？”凌商不可思议地笑了，“我躲他还来不及。” 夜慕参有点拿不定，凌商所说究竟是不是真的。 依他对夜慕景的了解，见到心心念念的凌商，又怎么舍得轻易离开？ 可若夜慕景真的不在侯府，去了周府，又是为了什么？ 去探望周尹辰么？ 不可能。 夜慕参了解夜慕景。 夜慕景既然已经知道周尹辰对他的心意，就不会再做出任何暧昧而让人误解的举动，加深周尹辰那一开始就不该产生的荒谬情感。 可凌商说得这样笃定，夜慕参反而觉得自己被困在了迷宫。 “你若不放心，就让尤海带你将这侯府翻个底朝天罢。”凌商无所谓道。 “这么失礼的事，还是算了。”夜慕参干笑道，心中则暗骂凌商的虚伪。 凌商突然上前一步，脸侧几乎贴到夜慕参的耳，幽幽森森道，“怕失礼的话……那由我亲自带你掀了这侯府也无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55章 良辰美景之成人之美（17） 夜慕参被耳边这声音挠得毛骨悚然。 既然凌商都这么说了，看来夜慕景确实已经离开了。 再说，夜慕参也没有兴致玩拆侯府的游戏。 ——相比之下，他更想把身边这个人的骨架给拆了。 不过，他终归还是不愿脏了自己的手。 夜慕参下意识地向旁挪了一小步，面朝书房而不去看凌商，“那是我错怪侯爷了。还请见谅。” 凌商面朝庭院，“这下又信我了？” “……” “若没有其他事，就此别过吧。” “……哈，是我打扰了。告辞。” 夜慕参头也不回地朝前堂走去。 居然……又一次被下了逐客令。 实在是可恶至极。 夜慕参才走几步，右肩被一只手轻轻搭上。 不用想，就知道这只过分漂亮的手的主人是谁。 夜慕参惊愕地停下脚步，没来由地感到恐惧。 ——他甚至没有听到凌商的脚步声。 夜慕参连头也不想回。 多看一眼这个人，对自己的反感与厌恶就更深一层。 怀着这样的心思，夜慕参没好气地甩开肩头的手，继续向前。 “你还有话要说。”凌商在背后道。 他的声音一点点靠近，像天上翻卷肆虐的乌云，卷去他周围仅剩的些许光亮。 “没有。”夜慕参感到莫名——他和这家伙，还有什么可说的？ 一开始自己对他死缠烂打的时候，他一直本分地推拒躲避着自己。 再后来依旧冷淡，依旧成谜，却也算是与自己拉近了些距离。 他向自己隐瞒了一切，也给了自己足够大的打击。 若仅是如此也就算了，他夜慕参不是玻璃做的。 先动心的人毕竟是自己，是他瞎了眼，怪不得谁。 可凌商对夜慕景所为，决计不可饶恕。 夜慕参猜不透凌商的意图，也不愿再回顾之前的事。 他不是想不开的人，更不是喜欢自找不痛快的人。 “你恨我。”凌商绕到夜慕参面前，语调优柔。 夜慕参的瞳孔猛然收缩，紧接着便嬉笑着摇头，“我可没那功夫。” “你在说谎。”凌商的双眼像刀子似的，将夜慕参的伪装层层剥除。 夜慕参不承认也不否认，“我恨不恨你，也跟你没关系吧？” “你一直都恨我。”凌商嗓音蓦地低沉下来，深渊般的双眼放出凌厉的光芒，“你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做了什么。” “……不可理喻。”夜慕参听得心肝儿发颤，硬着头皮轻声咕哝一句。 凌商的话让他莫名其妙——难道自己才是那十恶不赦的罪人么？ 可笑。 “走吧。”凌商又是淡然地笑了。 夜慕参后悔自己没有移开视线。 最让他不解的是，就是在做足了心理建树后，在反复地自我告解后，自己竟然依旧对这人的笑容毫无抵抗力。 ……这大概是造物主对颜狗的报复吧。 “告辞。”夜慕参苦笑着迈开步子。 他步伐洒脱，神态从容，好似对背后紧紧跟随的视线毫无察觉。 夜慕参去过许多地方，也结识了许多朋友。 他与那些远方的朋友，大多只有一面之缘。 这样的朋友，渊源有时候是一句话，有时候是一杯酒，有时候或许只是一个眼神。 这样的朋友，相识即是一种让人意外的惊喜，离别时也不会有太多留恋。 唯独这么一个人，走在离开他的世界的路，每一步都像走在刀尖上。 却还要装得云淡风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56章 良辰美景之成人之美（18） 夜慕参来到周府，映入眼帘是一派荒凉。 他多少有些诧异——就算周尹辰命不久矣，也不必这么早就将家丁尽数遣散吧？ 周浩生前善于打理，总不至于才两月的功夫，就被周尹辰败尽了家产吧？ 夜慕参曾是周浩的义子，对周府里里外外也都熟悉得很。 他兜兜转转，却愣是没有看见周尹辰和夜慕景的身影。 夜慕参对周府的构造确实是熟稔于心的。 可有一个地方，他不曾去过。 甚至连它的存在也不曾知悉。 - 周家宗祠，本与其他臣宦一般，立于府上正堂东侧，独立为一座祠堂。 然而，周家出了一位皇后。 皇后的遗体经由宫廷奉常厚礼安葬于皇陵。 而皇后的遗物，则按性质分成了两类。 归皇帝的，与皇后一同入葬。 归皇后娘家的，则入了周家宗祠。 一般而言，宗祠正堂内不允许出现女子的遗物。 可周清鸢身份特殊，又算是周家历代地位最高之人。 周浩爱女心切，无论如何也要让她的牌位与列祖列宗一同列于宗祠正堂之上。 出于风水考虑，周浩早年便将宗祠转移到了北面花园之下的地窖内。 地窖的入口十分隐蔽。 园中鹅卵铺成一个太极八卦阵。 唯有周家子嗣才知晓这八卦阵该如何破解。 破解之后，地窖的门便会自动开启。 地下宗祠分为三间。 正中央为神主牌，左侧用于储藏祭器与遗物，右侧则是单属于皇后一人的祠堂。 周清鸢的祭厅前，为皇帝亲笔题赐的匾额。 漆金篆体书写“人静鸢乐”，意味怆然。 祭厅之内，长明灯悠悠照着周清鸢的牌位与遗像。 遗像由名师画成，画中人栩栩如生，一双明眸与夜慕景七分相似，只是多了分皇后的尊贵自矜。 画像之下设有四只龛，龛中置柜，柜的四壁贴有符箓与金箔纸剪成的镇符，内藏着为她伴葬的金银珠宝。 龛的前方，有一张专供香火的长形木桌。 只是，往日这木桌上供的是香火，如今却是一个欲死不能的活人。 - 凌商答应了夜慕景为周尹辰医治的请求，甚至没有要求任何回报。 连夜慕景也觉得，这样的凌商古怪得很。 可毕竟是牵涉了自己娘家唯一的亲人的性命，夜慕景也没有时间去探究其中缘由。 夜慕景请凌商随自己去周府，为周尹辰看诊，凌商倒是拒绝了。 原因很简单，也很合理——他不愿去周府。 要么就让周尹辰赖死在天下的某个角落，要么就让他自己到侯府来。 夜慕景没有多想，便决意去带周尹辰到侯府。 自己虽然不喜欢周尹辰那家伙，却也实在不愿让他就这么死了。 至于董昌游的事……走一步算一步吧。 临走前，夜慕景又停下脚步。 自七岁起，他心里头便住了一个人。 漫长的二十年里，他与这人重逢过两次。 十三年前的公主府，五年前的西夏。 第三次重逢，则是数月前的洛阳。 每一次，他的容貌，声音，和性情都变得彻底。 可夜慕景总是能够感觉到他身上独一无二的气味。 心中该是怀着恨意的，可化作现实的举动，每一次都缓去了他人的痛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57章 良辰美景之门掩黄昏（1） 凌商知道夜慕景想说什么。 可他不想听。 他专注地看着案上的信件，头也不抬，“周探花的病，拖延一刻，就更顽固一分。景殿下还有什么话，也不必急于一时吧？” 夜慕景明白凌商的话外之意。 他神色黯然地离开，上了尤海为他备的马车，来到周府。 周府的荒寂令夜慕景也震惊了。 他找遍了堂前屋后，不见周尹辰的踪影。 正想离开，心神却被什么牵引了。 他已许久没有去看望母亲了。 周浩去世后，他也没有祭拜过一次，只忙着为夜慕参脱罪，忙着堕落于名为凌商的泥沼。 既然来了，就去看看吧；夜慕景这样想。 他来到种满海棠与牡丹的花园，按着似是无序实则有序的步子踩在黑白卵石上，打开了进入地窖的秘门。 地窖的设计曾费了周浩不少钱财与精力。 此刻入内，夜慕景也不觉空气混沌沉闷，当年建造之人的匠心可见一斑。 不过，在这地窖之内，再穿着夜慕参送他的狐裘就有些过暖了。 夜慕景调整了一下心绪，进入右边的祠堂。 地窖内终归不如外头明亮，夜慕景尚未适应里头的光线，略略感到晕眩。 夜慕景来到亡母的祭厅内，正准备解下自己的狐裘，却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周尹辰也没料到，会有人打搅他的计划。 看清来人之后，周尹辰倒不觉半分惊恐。 相反，他的身体因病态的喜悦而战栗了起来。 “阿景，你来做什么？”周尹辰的眼里闪动火苗。 自前一晚分别起，他的脑海里就一直是这个人的模样。 夜慕景却是惊得一句话也说不出。 那原本干干净净的长桌上，此刻却躺着一个人。 与其说他是人……不如说是一具活的僵尸。 董昌游身上被严实的黑布包裹，嘴巴也被封住，额头冒着豆大的热汗。 他双眼失焦，却能看出他神志依然清醒。 因为他在看到夜慕景的一瞬间，被封条拉扯得僵硬的脸就痛苦地扭曲了起来。 夜慕景本能地想要逃离这个人，双腿却像灌了铅似的沉重。 “阿景，你来真是太好了。”周尹辰的声音因兴奋而显得高亢。 夜慕景警惕地盯着他。 周尹辰的目的再明显不过—— 他要董昌游在自己最爱的人的遗像前，以最不堪、最痛苦的方式死去。 夜慕景只是不太明白，周尹辰是如何做到这一切的。 他来的路上——通往祠堂的楼梯和通道上——都没有发现挣扎或是拖拽的痕迹。 那么，董昌游是自己进入这祠堂的吧？ 是周尹辰以看望皇后为由，引诱他来此的吗？ 这理由似乎也说得通。 可是，董昌游并不是身形羸弱的那类文官，又是如何被身患绝症的周尹辰制住的？ 难不成在他进入这祭厅后，周尹辰又给他下了什么迷药？ …… 夜慕景多少有些厘不清思绪。 “阿景，你看啊，我为你报仇了……”周尹辰枯瘦的脸异常地红润。 他不知何时已到了夜慕景面前，离夜慕景只半步距离。 他过去虽然不是个循规蹈矩的人，却也顾忌着天理王法，不曾犯过伤人害命的事。 然而，有的事，一旦踏出了第一步，便回不了头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58章 良辰美景之门掩黄昏（2） 周清鸢的画像两侧各亮着一盏长明灯。 此外，祭厅内再无其他光源。 本应庄重肃穆，甚至神圣的场所，都因为长桌上这受着酷刑的人而显得诡异阴森。 周尹辰当这是为夜慕景复仇。 前一晚深夜，董昌游看到周清鸢的画像时，一下便老泪纵横。 他落泪，并非因为后悔自己对夜慕景做过的事，而是因为思念。 他眼睁睁看着周清鸢成为皇帝的发妻，看着她为皇帝生下皇子，又看着她撑着病弱的身体再次怀上小公主…… 周清鸢是个聪慧的女人，不会不明白董昌游的感情。 可她心里只有皇帝。 夜慕景完美地继承了母亲的专情，甚至更胜一筹。 年近不惑的董昌游，大半辈子都在远远地看着周清鸢。 他竭尽所能地满足她的心愿，只为博她一枚欢心的笑。 可周清鸢的所有温柔，只对夜弘初展露。 对于董昌游，她的态度永远都只是暧昧不清的感激，歉疚与回避。 想要占有周清鸢的欲望，不知不觉转移到了夜慕景身上。 周尹辰想让董昌游为自己的行为忏悔，可董昌游毫无悔过之意。 这一点，周尹辰也早就料到了。 长明灯早就被他做了手脚，燃烧升腾的薄烟里，夹着令人虚弱晕眩的迷香。 周尹辰早已服过解药，对付起董昌游也就不在话下。 他从最左侧摆放祭器遗书的储藏室里取出事先准备好的刑具，将董昌游捆得严严实实，又用黑鳄甲将他裹了起来。 黑鳄甲由鳄鱼皮掺以鳄鱼骨制成，坚韧无比，寻常的刀剑根本无法破开。 被裹住的人，犹如被巨蟒绞住——越是挣扎，鳄甲就束缚得越紧。 体内被不断蔓延滋生的毒虫腐蚀，身体又被恶毒的铠甲锁紧，难怪董昌游的脸上满是狼狈的汗水。 毒虫要侵蚀他的五脏六腑，最终吞噬他的心脏，还须至少两日。 周尹辰有时间跟他耗下去。 他要看着董昌游备受折磨，屈服于痛苦，为自己的行径忏悔，为自己奋斗了一生却终将失去的一切而惋惜懊悔。 甚至于，周尹辰隐隐觉得，这样的惩罚依旧太轻。 董昌游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被下的蛊。 凌商告诉他自己死期将近的时候，他还不相信。 可是，也由不得他不信。 整个朝廷之上，只有两个人的话，董昌游是无论如何都不敢不当真的。 其一是那位低调而沉静的中书令简箴，其二便是这位连皇帝都敬畏三分的侯爷。 凌商当然不会告诉董昌游，那破茧其实是自己先一步下在他身上的。 他的心计城府太深，就是被他用来作为下蛊介质的夜慕景，也毫不知情。 给夜慕景用的那下流的药里头，混了破茧的药引。 董昌游对夜慕景越来越上瘾，离横死也就越来越近。 夜慕景作为下蛊的介质，体内寄养了一只尚未苏醒的母虫。 凌商不想要夜慕景的命，本想在彻底唤醒董昌游体内的毒蛊之后为夜慕景解蛊。 只是，最后一次下蛊时，夜慕景被某个家伙截了胡。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60章 良辰美景之门掩黄昏（3） 最快更新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最新章节！ 不过，周尹辰却自告奋勇地要为他完成下蛊的最后一步。 凌商只漫不经心地提点了一下，周尹辰就欣喜若狂地去找柳生冥。 倒是省了他不少麻烦。 半路出来夜慕参这么个意外，凌商也没心情再去管夜慕景的死活。 只是没想到，夜慕景竟然傻到自寻短见。 他更没想到，某人为了他，就那么轻易地在自己面前屈了膝。 说到底，夜慕景的死活，凌商从未放在心上。 但是某人想让他好好活着，他就当是成人之美。 凌商走的每一步，都是几年前便算准的。 除了某个人。 倒不是凌商真的算不准夜慕参。 他只是不愿算计那人——不是为了护那人，而是实在不愿与他有任何牵涉交集。 不过，就算出了些岔子，凌商还是有回旋的余地。 迂回一番，他还是能游刃有余地继续他的计划。 凌商请董昌游于子时去一趟周府，见一见周探花。 董昌游自然是不愿去的。 近来周尹辰总是骚扰他，虽说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事，眼神却总像是要将他活剐了似的凶狠。 “去吧。三日之后，我便为你清了身上的蛊毒。”凌商浅笑低吟。 董昌游可真是糊涂了。 凌商能够轻易看穿他对夜慕景的心思，也能在覆手之间决定他的生死。 侯爷究竟想做什么？ 为什么把夜慕景送给自己？又为什么会愿意医治自己？ 这些问题，已经纠缠了董昌游许久。 “成人之美，何乐而不为？”凌商笑着打消他的疑虑。 董昌游没有周浩的老辣乖戾，对凌商的敬畏远甚于猜忌。 凌商告辞之后，董昌游冥思苦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他趁着寒风来到周府，周尹辰已经从周家宗祠出来，看样子似等了他许久了。 周尹辰的神色亢奋得几分骇人。 董昌游惴惴不安地同他下了一局棋，期间还喝了些暖酒。 棋子上的药末渗入肌肤，提前唤醒了潜伏在他体内的毒蛊。 加上烈酒的催化，董昌游隐约感到心悸胸闷、脾胃燥热。 他正想告辞回府，却被周尹辰邀请到了周清鸢的牌位前。 所有人眼里意气风发的翰林大学士，在这位薄命佳人的画像前，却脆弱得像个纸人。 周尹辰面露凶相，厉声宣读着他对夜慕景犯下的种种罪行，喝令他忏悔。 董昌游自然不愿。 他不知道，自己在踏进周府的门起，就入了陷阱。 身体的痛楚令他疲惫地清醒着，可他的意识终归经不住地涣散了。 周尹辰仍不解气，在一旁绞尽脑汁地想着，该如何才能让他更痛苦。 而夜慕景的到来，恰好让他有了灵感。 放在往常，周尹辰是断不敢做这样的事的。 可如今，他自以为手上沾了董昌游的血，自己也将不久于人世。 加上他一整晚对董昌游进行的近乎疯狂的逼问训斥、冷嘲热讽…… 周尹辰已经不再是过去那个吊儿郎当，却没什么实际胆量的纨绔子弟了。 ——他痛恨那个顾忌重重的自己。 周尹辰神经质地笑了起来，气息落在夜慕景的脸上，也不再顾忌是否会将自己的病传到他身上。 他伸手到夜慕景脑后，轻轻一扯，便扯下了他头上的缎带。 漆黑的长发顿时瀑布般散落下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60章 良辰美景之门掩黄昏（4） 怎么样才能让董昌游痛不欲生，而求死不能？ 周尹辰看到夜慕景那仓惶的模样，蓦然有了灵感。 他扯落夜慕景的发缎，又咬破自己的手指，将自己的血涂在他的嘴唇上。 夜慕景吸入了长明灯燃烧的迷香，脑袋昏昏沉沉，一时没有察觉出周尹辰的意图。 本能让他向后退去，可周尹辰的力气却出奇地大。 “阿景，阿景……你这样……跟阿姐可真像啊……”周尹辰以手指梳理着夜慕景的发丝。 夜慕景的视线越过周尹辰，越过那令他自厌自弃过的董昌游，落在墙上的画像上。 他突然想起儿时犯错被父皇责骂，扑入母亲怀里的情形。 他好怀念那个时候，也好希望可以有一个怀抱可以接纳软弱的自己。 “母后……”夜慕景双眼泛红地呢喃。 久经风月的周尹辰不知哄骗过多少小少爷们。 此刻的他似乎变回了那时的风流郎。 他解开夜慕景的狐裘，软声诱哄，“阿景，是不是想阿姐了？她在另一个世界也很想你呢。她若知道你受人欺负，一定会比我更严厉地惩罚那个人的。” “没有人欺负我……我都是自愿的……”夜慕景被血染得嫣红的双唇哆嗦着，泪水却滑落了双颊。 周尹辰回头望了一眼董昌游——他死死地闭上了眼，不愿看到夜慕景。 阴森的笑容浮现在周尹辰的嘴角。 他一件件地剥除夜慕景的衣衫，只剩一件薄薄的亵衣，若隐若现地映着他的身段。 夜慕景被迷香熏得四肢发软，无力地哭了起来。 “阿景，来，我们去到阿姐面前，和她说说话。”周尹辰拉着他靠近周清鸢的遗像。 画作上的女人栩栩如生，温柔而不失气势的凤目凝视着夜慕景，似有千言万语。 夜慕景看着那双眼，想起自己为了凌商做的种种傻事，抛弃太子位，没有廉耻心地任人侵犯，甚至还寻了短见…… 若母亲知道自己犯的傻，该多失望，又该多心疼呀…… 周尹辰从柜中取出一支蜡烛在长明灯上点燃，举到董昌游头上。 董昌游仍旧紧闭双眼，却清晰地感受到一束火热的光芒照在自己额前。 一滴滚烫的蜡油到他的额心。 董昌游浑身都颤了一下，喉咙发出痛苦的闷哼，却因为嘴被封住而说不出一句话。 “夫子，睁开眼吧。不然……”周尹辰将蜡烛朝他的一只眼睑上靠近，“蜡油滴到你眼睛上，可比刚才更不好受呢。” 周尹辰的声音轻柔暧昧，语调是让人毛骨悚然的恶毒恐怖。 董昌游微微睁开一道缝，身体挣扎着扭了一下，随即被鳄甲束缚得更紧，身上捂出一阵慌乱的汗。 “阿景说，我惩罚你，并不是为了替他出口气，而是为了自己。”周尹辰仍旧没有挪开蜡烛。 董昌游紧紧锁住眉头，想要躲开聚得更重、即将滴下的蜡油。 “其实阿景说得没错，我恨你，比所有人都恨你——所以我猜想让你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周尹辰笑得极其诡异。 董昌游不再试图躲开蜡油，脸上甚至显出放弃斗争的颓败感。 “你知道什么事让人最痛苦吗？”周尹辰问。 董昌游眼里满满的嘲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61章 良辰美景之门掩黄昏（5） 油蜡滴落的前一瞬，周尹辰挪开了手，“你是不会忏悔的，我知道。可是，你也会有害怕失去的东西吧？” 董昌游向上翻了翻眼珠，好似在说，他唯一害怕失去的，早已失去了。 周尹辰一手扯起他的发冠，另一手托住他的背，将他的身体扳正。 “阿景和阿姐，是不是很像？”周尹辰问道。 夜慕景背对着两人，微微仰头望着周清鸢。 周清鸢生前最大的心愿，就是看到夜慕景成为太子。 可是她没有等到那一天就离开了。 他实在是辜负了母亲。 若他日前就这么丧了命，到轮回境遇见母亲，又该如何解释？ 董昌游看了一眼夜慕景纤细的背影，还有他瀑布般的青丝，眼里刮过一阵凉飕飕的风。 太阳穴处紧绷而发疼。 他是夜慕景的夫子，将他培养为知礼晓义的皇子，也曾计划好辅佐他成为下一位明君。 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岔子，他也不明白。 或许，在皇后将夜慕景托付给自己，而不是托付给其他人的那一刻起，董昌游就不再是自己了。 他一生未娶，痴迷于异国学说，在朝中虽无实权，却没有人敢与他唱反调。 一个连子嗣都没有的孤寡大臣，走到这一步，也该告老还乡，过过清闲日子了。 为什么在夜慕景成为废太子之后，反而更执着于权力了？ 难道不是因为心里怀了些隐秘的愿望，盼着有一天能够以己之力，再为夜慕景谋取些什么吗？ 他将夜慕景当作自己的学生，自己的侄儿。 他没有想过要永远占有夜慕景。 凌商为他搭桥的方式，对于董昌游而言，就是完美的。 可因为夜慕参的掺和，他的生活便偏离了轨道。 董昌游不是沉湎于声色犬马之人，也决意和夜慕景划清界限，不再为自己、或是为他沾惹麻烦。 可周尹辰却揪着他不放，整日指责他的人面兽心，还扬言要毁了他的一切。 周尹辰当然没有本事毁了董昌游的一切。 可是，他可以击溃董昌游的心防，再以最残忍的方式让他死去。 董昌游看到周清鸢的画像之时，就已经输了。 周尹辰将董昌游搬到了墙角，让他正对着周清鸢的画像，以及画像之下的夜慕景。 夜慕景仍在痴望着画中人，眼角两道泪痕已经干涸，双眼因迷香的药性而显得混沌。 周尹辰这辈子，对许多人说过许多次“你真美”。 可唯独此刻，他无法对夜慕景说出这三个字。 他怕亵渎了夜慕景身上浑然天成的纯善之美。 周尹辰捡起地上的长绳，来到夜慕景身后。 “阿景，对不起。”周尹辰轻声说。 夜慕景听不见。他沉浸在自己的幻觉里，躲在母亲的怀里，不愿离开。 周尹辰将他的双手缚住，“我也活不长了……我们一起死吧……” 说完，他挑衅地睥了一眼董昌游。 董昌游目眦欲裂，嘴角留下发紫的血来。 夜慕景听了周尹辰的话，被催眠一般，呓语道，“活不长了……一起死吧……” 周尹辰不知从哪里取出一枚长针，在火烛上烧了片刻，放在嘴前吹了吹。 他拨开夜慕景的发丝，稍稍下拽他的后衣领，露出一截白净的肩。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62章 良辰美景之门掩黄昏（6） 暗淡的阳光透过乌云，无力地洒向人间。 夜慕参在周府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一个人影。 他并不关心周尹辰的去处，却对夜慕景的处境愈发担忧起来。 回到笑傲堂，同样不见夜慕景的踪影。 夜慕参与迎啸小眼瞪大眼，“你说，景哥会去哪里？” 迎啸：“咴，咴咴儿。” 夜慕参没好气地闷哼一声，“这么说，他果然又骗了小爷我？” 迎啸轻轻晃了晃头，“咴咴，咴咴咴。” 夜慕参伸手抚了抚它的长脸，“迎啸，谁才是你真正的主人，你总明白吧？” 迎啸迟疑片刻，“咴儿，咴儿，咴儿。” 夜慕参朗声笑了笑，心情终于不那么沉重，“这才对嘛——做人不能贪恋美色，做马就更不能如此。你英明神武的主人我吃过的亏上过的当，你可要引以为鉴，明白么？” 迎啸嘚嘚蹄子，晃晃脑袋，有点不想认这么个主人。 夜慕参双手环胸，对迎啸挑了挑眉。 迎啸嘶了两声，无奈地上前，驯顺地让夜慕参翻坐在背上，朝侯府去了。 离开前，迎啸还不忘回头与好兄弟乘风打个招呼。 侯府门前，夜慕参又遇上了老朋友莫远赫。 看样子，莫远赫已经与凌商谈完了正事，而凌商则亲自送他到了门口，正与他作别。 夜慕参一步步靠近二人，心中暗惊：凌商与莫远赫的关系确实不寻常。 ——能够让凌商亲自送到门口的人，或许只有这位丞相了。 这是夜慕参这天第二回拜访侯府。 凌商旁若无人地与莫远赫说着毫无意义的恭维话，好似把夜慕参当作了空气。 倒是莫远赫感到不自在，与夜慕参寒暄了两句，又借口府上有事，逃也似的离开了。 凌商这才将冷漠的目光落在夜慕参脸上，蜻蜓点水地扫过他狠戾的双眼，又轻飘飘地挪开了。 他好像什么也没看见似的，转身就朝内走去。 “凌……凌商！”夜慕参急得低吼，“你站住！” 一旁的尤海被夜慕参的气势惊得呆住。 ——竟然直呼侯爷的名讳，还没有人敢对他这么无礼。 凌商停下脚步，当真站住了，却不回头。 他多少能猜到夜慕参又来打扰的目的。 ……想必又是为了他那位好哥哥。 “凌……侯爷！”夜慕参大步追上前去，站到他对面，“景哥去哪儿了？” 一位书生模样的门客正巧经过中庭。 见有人光天化日这么纠缠高贵且难以亲近的侯爷，书生不由停下脚步，想要看看，什么人居然这么想不开。 夜慕参感应到那道视线，恶狠狠地回头瞪了书生一眼。 书生身形微显福态，五官端正，满身的书卷气。 看到夜慕参，书生立刻低下头走开了。 据说对什么事都没什么兴趣的侯爷，曾为一位傲娇堂主与朝中不少显贵都结下梁子。 可即便如此，那些大人物对凌商依旧是无可奈何。 若说侯爷是所有人都惹不起的人…… 那么傲娇堂主就是所有人都不该惹的人。 凌商眉头紧了紧，“景殿下不在周府么？” 夜慕参将目光从书生身上收回，回头冲凌商低吼，“若他在周府，我还来这儿做什么？” “你想怎样？”凌商心头有事，显然不欢迎夜慕参的无理取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63章 良辰美景之门掩黄昏（7） 夜慕参忍住对凌商这幽冷语调的厌恶，压低嗓音问道，“景哥在你这里么？” 他不至于失去理智，多少还是顾忌，不愿让人得知发生在夜慕景身上的不堪之事。 “否。”凌商答得一丝不苟。 “我、不、信。”夜慕参咬牙切齿，“我去周府找了半天，一个人影也没有。我回到堂里，景哥压根就没回去过……” “景殿下不在周府，也不在笑傲堂，为什么一定就在这里？”凌商反问。 “因为……”夜慕参哑然。 要他说出夜慕景对凌商的不伦情感，夜慕参做不到。 “天下这么大，他能去的地方多了去了。只有我是不欢迎他的——他如何能够留在这里？”凌商语含讥讽。 “你不欢迎他，不代表你不会留他，更不代表……”夜慕参气得声音都嘶哑起来，“更不代表你不会再次利用他。” “这里也不欢迎你。”凌商苍白的脸上像笼了一层寒霜，“所以，你要留下来……让我利用么？” “……你真恶毒。”夜慕参双手攥紧拳头，恨不得将这张妖孽的脸砸得破相。 他愤怒，因为这个人的无耻，却也因为夜慕景盲目的痴情。 “景哥真的不在这里？”夜慕参再次问道。 “你若想拆了这侯府，我不介意替你动手。”凌商从容应道。 “景哥原来住在哪里？” 凌商稍稍一愣，随即意会，侧过身子，微微颔首，“我带你去看。” 两人来到阁楼，进入之前夜慕景被金锁环铐住的那间厢房。 夜慕参不客气地迈进屋子，大胆而放肆地搜检起来。 屋子里已经没有半点夜慕景存在过的痕迹。 夜慕参不太明白——若凌商真的这样厌烦夜慕景，又为何一开始愿意与他结交？ 他又想起，凌商最开始是不愿与任何人结交的。 他攀附权名，是在自己出事之后…… 这间屋子尽管已经被收拾得干干净净，可带给夜慕参的感觉却十分痛苦。 不知在与什么较劲，夜慕参即便清楚夜慕景不在此处，仍是固执地搜查着屋中的每个角落。 凌商自始至终都只慵懒地靠在门上。 他至今记得，那天自己只剩一口气的时候，夜慕参头也不回地带着夜慕景走掉的场景。 十三年前，自己在密道里奄奄一息，夜慕参也是如此，逃也似的带着夜慕景离开。 这人以捉弄自己为趣，以压迫自己为乐，以折磨自己为喜。 在逃亡的路上，那个被五皇子视为草芥的孩子，又一次遇上了柳生冥。 后来遭遇的一切，都拜眼前这人所赐。 他凌商，又有什么理由要善待他夜慕参呢？ 只不过是同根同源的血脉而已……真的这么重要么？ 凌商想不通。 他的时间太少了，要想明白这空洞的问题，对他而言，实在是太奢侈了。 初到洛阳，他已经竭尽所能地避开这个问题了。 可是吧，听说他出了事，还是会本能地想要为他化解问题。 逃离洛阳的岁月里，凌商跟着柳生冥去过许多地方，手上沾了不知多少人的鲜血。 他也以为，自己早就是个麻木不仁的行尸走肉了。 可是，在真正的魔鬼面前，自己还是会感到恐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64章 良辰美景之门掩黄昏（8） 外头飘起细雪。 凌商森寒的声音飘进夜慕参的耳，“我没有骗你。” 夜慕参不甘心地收住搜查的动作，颓败地耸肩，“我……没有不相信你。” “……”凌商紧锁的眉头蓦地舒展开来，紧接着又锁得更深，“你确定景殿下不在周府？” 夜慕参来到凌商面前，直直瞪着他，仿佛在说，他比谁都在意夜慕景的安危，不可能在这一点上有所疏忽。 “周秉延也不在周府？”凌商避开他的注视。 他讨厌夜慕参兴师问罪的眼神。 “不在。”夜慕参生硬地答道。 他心急如焚，因为过分担心夜慕景而失去了平日的自持。 “你刚刚说，周府一个人也没有——周秉延将家奴都遣散了么？” “大概吧。他患了肺痨，也没剩多少日子了。”夜慕参无所谓道。 凌商不置可否，“周秉延对景殿下情深意笃，或许带他归隐了。” “不可能。景哥不会跟他去任何地方。”夜慕参立即否定，“景哥还想请你为周尹辰医治……没有医治好他，去哪里不是等死？” 凌商沉默片刻，提议道，“我随你一起去周府看看吧。” “你确定景哥在周府？” “不确定。” “那……” “还是你更想拆了这里？”凌商语调幽沉。 夜慕参别过脸，“周府里外我都找遍了，半个人影也没有。” “哈……”凌商像是想起了什么，“你若想拆了这里，也请随意。我还有些事，让尤海陪你吧。” “哎……”夜慕参伸手拦在凌商胸前，“你……陪我去吧。” “不怕被我利用么？”凌商嘲弄地望着他。 “……你昨晚找过董翰林吧？”夜慕参突然岔开话题。 凌商的神情没有一丝变化，“没错。” “董府的管家说，董翰林在你拜访后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就离开了董府。之后董府上上下下都没有人再见过他。我问过了，他今日没有去早朝，也没有在翰林院露过面。” “所以呢？”凌商语气漠然，“你以为，董翰林和景殿下都在我这里？” “不能排除这种可能，不是么？” 凌商后退一步，冷笑着挥掌拍碎了门。 他的动作太快，夜慕参只觉耳边刮过一阵猎猎夹杂着木屑的寒风。 等回过神来，那雕饰精美的镂空梨木门已经成了一堆碎屑。 夜慕参手心冒出冷汗，“你就这么想拆了自己的府邸么？不可理喻。” “想拆的人不是你么？我只不过顺你的意罢了。” “我没有！”钻牛角尖的凌商让夜慕参不寒而栗，“我只想尽快找到景哥。” “你想做什么……与我没有干系。”凌商脸色愈发苍白，说完便转身走了。 夜慕参对他突如其来的脾气相当莫名，却也隐隐感到愧疚。 大概是因为自己将他当作罪魁祸首的语气吧？ 夜慕参看着凌商雪白修长的身影在纷纷细雪里渐行渐远，思绪繁乱而胸闷不已。 “凌商！”夜慕参钻进雪里，大步跟了上去，一手搭上他的肩，“你……你……我……” “别碰我。”凌商抖开他的手，五官深邃的脸上在阴沉天空的映照下更加沉郁，“……我脏。” 夜慕参的心猛地被扎了一下，疼得他一个字也说不出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65章 良辰美景之门掩黄昏（9） 眨眼之间，夜慕参的心境就恢复了冷酷。 多年前他就下过决心，如果能再遇见“他”，一定不会再像儿时那样，于言行之间伤害这人。 可是，这也不意味着对“他”的纵容。 如今的“他”，不再弱小可欺，反而做了无数欺人之事。 这个人啊……从里到外，真是脏透了。 凌商从怀中取出一块帕子，擦着肩头被碰过的地方。 夜慕参缩回的手像突然脱离了自己的身体，无力垂下。 “走吧。”凌商将帕子揉进手心，若无其事道。 “去哪里？”夜慕参愕然。 “寻景殿下。” 夜慕参看着落在凌商乌黑发束上的点点雪沫，怔了怔，“好。” 尤海为二人备了马车。 一路上，夜慕参在车内闷得透不过气。 他想说些什么缓和气氛，却又实在不愿和这人多说一句话。 凌商一路垂头凝思着什么，似乎丝毫不觉周身的尴尬。 周府。 等二人将整座府邸翻了个遍，已是深夜。 黑黢黢的府邸内，一片阴森荒凉。 唯一的烛光自周尹辰的书房透出。 夜慕参翻着周尹辰桌上的信件与信手作的字画，试图从中找出些蛛丝马迹。 凌商则在屋中四处端详，似乎在寻找什么机关，又似在等待什么兀自出现。 “真是，会去哪里呢？”夜慕参疲惫地揉着眉心。 凌商回头看了他一眼，想让他先歇会儿，动了动嘴唇还是没有开口，转身来到壁龛之前。 夜慕参看着周尹辰为夜慕景写的那些酸溜溜的诗词，觉得胃里也一阵阵地涌着酸水。 他一面半知半解地读着，一面不屑地批判着，迂腐的凡夫俗子，整日执着于小情小爱，真是愚昧到了极点。 仿佛这样做，他就能与不久前那个被风花雪月困住的自己划清界限。 窗外的雪已经停下，夜慕参仍旧没有头绪。 他不知不觉打起了瞌睡，手支在下巴上。 不安的俊脸上，长长的睫毛随着呼吸浅浅抖动。 凌商来到他身边，犹豫着该不该唤醒他，偶然瞧见他手上那句诗—— “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 字迹疏慢而笔墨浓重，可见落笔人的心境之复杂。 凌商别开视线，眼底布满血丝。 他不懂什么相思。 也没兴趣去懂。 “阿参……”凌商轻轻唤了一声，立刻改口，“夜堂主……你知道周太傅的遗物放在何处么？” 夜慕参闷哼一声，干脆头一低趴到桌上睡了起来。 凌商对夜慕参这反应也略感无奈。 看着他仍旧有些憔悴的脸，凌商攥了攥手指，忍住想要剥下他面皮的冲动。 凌商退到书房的另一角落，就地盘腿而坐，像个僧人似的闭目打起坐来。 烛火在不知不觉间熄灭，凌商却在无光的世界里看见令人晕眩而愈发焦虑迷惘的画面。 黑暗另一端的夜慕参，远远隔开一整片星海，愤怒地燃烧着自己。 凌商的存在太耀眼，连夜慕参的光芒也被掩去。 十三年前，夜慕景就被他吸引，夜梓灵也被他惊艳。 就连那位对夜慕参最为器重的皇帝，听说了书僮的事迹之后，也曾说过“该以阿彦为榜样”之类的话。 可只有夜慕参知道他肮脏的本质。 凌商睁开酸涩的眼，偏头看着透过纸窗落在地上的寂寞惨淡的光线，再也无法入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66章 良辰美景之门掩黄昏（10） 清晨的第一缕光透进纸窗，凌商木讷地眨了眨眼。 他是讨厌光的。 夜慕参醒来后，觉得脖子处酸乏得很。 他惊觉天已大亮，几乎跳了起来，“喂，你昨晚怎么不叫我？” 凌商无言地看着他，心想，他睡眼惺忪、发丝凌乱的模样可比白日见着自己那副苦大仇深的模样可爱不少。 夜慕参舒展开肢体，揉揉自己的肩，又扭了扭脖子。 身上的酸乏大致缓解后，他又觉得腹中空虚得很。 不过，瞧见角落里那个半死不活的家伙，夜慕参又胸闷得什么也吃不下。 “景哥可能已经回去了……”夜慕参忽然想到，“说不定他和周秉延都回到笑傲堂……” 他打开书房的门，湿冷的风飕飕钻进他单薄衣物的缝隙。 地面湿漉漉的，是细雪化了。 这下，夜慕参一步也迈不开了。 他出生在烈日杲杲的五月，月圆前一日的破晓。 与身边这人死气沉沉的生辰恰恰相反。 夜慕参退回房中，看着形貌仍然一丝不苟的凌商，“你一夜没睡么？怎么气色这么差？” 凌商轻巧起身，掠过他的身侧，径直走向壁龛。 “哎，这里什么也没有，你还看什么？”夜慕参搞不懂他在干什么。 壁龛上，放着一串看着就价值不菲的翡翠佛珠。 夜慕参咽了口口水，依旧不明所以。 屋前融化的雪水让他莫名觉得，凌商就像昨日那经不住阳光照射的雪一样，虽然冰冷，却短寿得很。 夜慕参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凌商其实……也很不堪一击。 一束光就能彻底摧毁他。 因为他是一个见不得光的人，做的也都是见不得光的事。 前所未有的哀愁袭上心头，夜慕参嗓音沙哑，“昨日拉着你来……让你受累了。” 凌商却似什么都没听见似的，淡漠地取下佛珠，“这个……你见过么？” “……”夜慕参这才定睛打量起佛珠来，“这是……太傅的？” 常人持佛珠，多为积功德。 也只有周浩那样的人，才会让工匠将一串佛珠打磨得如此富丽奢华，以凸显自己的身份与地位。 佛珠共十四颗，正应了佛宗之“十四无畏”。 所谓“十四无谓”，即与一切众生，同一悲仰，令诸众生获得十四种无畏功德也。 不起知见，则无所妄。 返照自性，则一切真寂。 故而无复苦恼。 每颗佛珠都如鸽卵大小，透亮翠绿的珠面上雕了精致繁复的莲花图案，却没有半丝禅味。 “周家是名门……你不觉得，周府缺了个地方么？”凌商捏着翡翠佛珠，似是沉思。 夜慕参转转眼珠，“你是说……？” 两人的视线突然交汇；夜慕参的耳根子不自觉地发红。 “再找找吧。”凌商提议。 “嗯。”夜慕参点点头，“可是……在哪里呢？” “按理说，女子牌位不得与男子同列。可是，周家出了位皇后。” 凌商说完，狠狠捏碎了一枚佛珠。 夜慕参目瞪口呆地看着佛珠粉末中夹杂着的半枚指甲大小的字条。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68章 良辰美景之门掩黄昏（11） 最快更新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最新章节！ 凌商接二连三地捏碎了剩余的十三颗翡翠佛珠。 每颗佛珠内，都有一枚小小的字条。 拼凑到一起，便是一局完整的八卦阵法。 “这是……？”夜慕参仍旧不解。 “周秉延曾想以此珠赠我，说这是周家最宝贵的物品。”凌商漫不经心道。 夜慕参知道周尹辰那个风流子曾对凌商怀过心思。 可这会儿亲耳从他口中听到，还是不太痛快。 即便他对凌商已经没有任何感情了，自己喜欢过的人被他人觊觎的感觉，也相当的糟糕。 “哈……哈……”夜慕参尴尬地笑了笑，“那现在……你怎么就确定这些乱七八糟的符号能帮我们找到……” “试试看吧。”凌商将纸片上的内容默默记下，将纸片理得平平整整，用纸镇压住。 两人终于在北面的花园处打开地窖的门时，已近正午。 凌商在破阵的时候，眉头一直深锁，唇间则一直含着一撮发丝，这会儿才轻轻撇开。 那时候，清冷的冬日阳光落在凌商棱角分明的脸上，他深邃的眼底浮现浅浅的紫雾…… 夜慕参只担心他被阳光照得化了，竟生出想要将他拥入怀里的欲望来。 可他终归只静静地看着。 进入地窖前，凌商拦住夜慕参，“我先下去看看。” 夜慕参来不及应他，凌商就打开火折子转身要进地窖。 凌商却又停住脚步，从怀中取出一只玲珑的玉瓶，在掌心倒出一粒赤红药丸。 “怎么了？”夜慕参来到他面前。 “你先服下。”凌商递过药丸。 “这是什么？” “这地窖常年不通风，又燃着香火……刚进去或许会不适。”凌商尽量简单地答复。 他不会告诉夜慕参，里头的长明灯，烧的都是自己配制的迷香。 他当然也不能自己一个人先下地窖——夜慕参是他的人证。 夜慕参接过药丸，“那你怎么不服一粒？” 凌商浅笑摇头，“还没有什么毒能伤得了我。” 夜慕参没有多想，服下药丸，因味苦而蹙起眉头，“哎，我药都服了，你就不用特地先下去一趟了吧？” “好。”正中凌商下怀。 凌商取出火折子，照亮阶梯的路。 夜慕参暗暗想着，这家伙，天底下似乎还真没什么事能难倒他。 来到地底，狭窄的通道两侧亮着适度的火光，凌商便灭了火折子。 在夜慕参看来，这里的构造颇有些神社的味道。 两人在小型的地下宫殿摸索片刻，来到周家列祖列宗的宗祠之前。 四下静得可怕。 夜慕参来到周浩的牌位前，心头五味杂陈。 他攀附周浩，为的就是找到身边这个人。 周浩死得莫名，害得自己差点跟着陪葬，却也意外收获了一段不知该如何面对的梦境。 梦境破碎之后，现实又变得虚幻起来。 害死周浩的真凶至今逍遥法外。 夜慕参心头并非没有怀疑的对象，可他终归不是什么行侠仗义之人，全然没有惩恶锄奸的兴致。 ——他已经有足够多的负担了。 “怎么了？”凌商柔声将他唤回现实。 夜慕参摇摇头，“这老头子，脾气是怪了些。可在自己的诞辰那样惨死，也实在是……” “死得其所。”凌商冷幽幽地接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69章 良辰美景之门掩黄昏（12） 最快更新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最新章节！ 夜慕参不吭声，心头默默对周浩说了些话。 对于凌商而言，或许无论多残忍的死法，都是死得其所吧。 二人沉默着来到右侧的祭厅。 长桌上一人侧卧，凌乱的长发被拨到一侧，露出一片猩色狰狞的肩。 他一手被压在腰侧，另一手垂下桌沿，腕处一滴滴淌着血。 夜慕参的视线顺着他手上的血落到地面。 他倒吸一口气，脚下似乎在晃动，眼前所见也变得模糊。 凌商想要抓住他的肩，却只捏紧了拳，低声道，“应该还没死。” 夜慕参定了定心神，走上前去。 他没有想到，才隔了这么几天，自己竟会第二次见到奄奄一息的夜慕景。 走近之后，夜慕参才看清，夜慕景肩头的那枚猩红。 被火炙得滚烫的长针刺入的时候，夜慕景一定痛苦地挣扎过吧？ 夜慕景肩头那枚被血痂包裹的「辰」字，看得夜慕参恨不得戳瞎自己的双眼。 他伸手想要抱起夜慕景，却又觉得不妥，无助地望向倚在擎柱上的凌商，“能不能……” “不要碰他。”凌商没有伸手相援的意思。 “景哥他……” “另外的人呢？”从凌商的角度，只能看见长桌上的夜慕景一人。 没有看到董昌游与周尹辰之前，他不会踏入半步。 夜慕参不放心夜慕景，只焦急地四下瞧了瞧。 凌商则慵懒地望着皇后的遗像。 “啊……”夜慕参突然发出一声惊呼，眼中交织着嫌恶与恐惧，“董翰林……” 凌商顺着夜慕参的目光，朝自己左侧看去。 他的视线被一架柜子遮挡。 凌商这才迈入祭厅。 长柜之后的墙角，靠着一具令人作呕的尸体。 之所以看得出是尸体，全然因为他的胸前已然一片空洞。 数百只丑陋的黑虫正从他空洞的心房处爬出，张扬地扭动着因饱食鲜血而臌胀的身躯。 董昌游死不瞑目地睁着发黑的双眼，往日儒雅的面孔因备受折磨而痛苦地扭曲。 他的嘴被封条死死封住，磨破的嘴角挂下津液与血水的混合物，已然干涸。 几只幼小的蛆虫不时从他的耳孔钻出。 凌商平静地看着眼前的景象，心中却感到困惑。 ——董昌游……不该死得这么快。 夜慕参又失声喊了一下。 周尹辰双目无神地蹲靠在壁龛与画像之间的墙下，一只手的腕处同样血肉模糊，另一手上捏着一枚长针。 “出去。”凌商突然朝着夜慕参低吼。 “什么？”夜慕参不解。 “他患了肺痨。”凌商眼里是毫不掩饰的鄙夷，“你随时可能被感染。” “那景哥也……”夜慕参低头看向气息奄奄的夜慕景。 “报官吧。”凌商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周秉延对董翰林怀恨在心，对他下了毒手之后，与景殿下在此殉情而死……这已然构成罪案，你我不该在此妄动。” “凌商！”夜慕参恨恨咬牙，“景哥就快死了！” “那又怎样？”凌商回敬他一记狠戾的瞪视。 “景哥不能死。”夜慕参说着便颤着手脱下自己的外袍，要将夜慕景围住。 “住手！”凌商被他的一意孤行激怒，大步跨到他身旁，扣住他的手腕，“你连自己的命也不要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69章 良辰美景之门掩黄昏（13） 夜慕参挣扎了两下，奈何挣扎也是无济于事。 他阴沉着脸，“我的命是景哥给的。他若出事，我继续活着也没什么意义。” 凌商似笑非笑，“你这样也救不了他。” “那你……” “我从不救人性命。”凌商松开自己的手，又掏出一块帕子擦拭起来。 夜慕参清楚，凌商不是在说玩笑话。 “况且，我救过他太多回了。”凌商苦笑，“我分明从不欠他什么……只因为不领他的情，他的痛苦倒统统都要怪罪到我头上来了。” 夜慕参喉结滚动两下，“景哥从没有怪罪过你。” “他确实不曾怪过我……”凌商的目光像刀子般戳进夜慕参的心，“可你呢？” 夜慕参怔怔看着他，“我没有”三个字怎样也说不出口。 “再救他一次吧。”夜慕参垂下眼。 再次恳求凌商救人，他心中自然是万般不愿的。 凌商这才正眼朝夜慕景看去。 他突然有些佩服起周尹辰来。 竟然敢在夜慕景身上烙下自己的名字，大概是真的感受到了某种绝望吧。 若不在他身上留下自己的印记，似乎永远也无法占有他。 可即便是留下这么一个字，对夜慕景而言，周尹辰只不过从“夜慕景想要摆脱的人”变为“夜慕景难以摆脱的人”罢了。 自欺欺人，只不过更加可悲，不是么？ “我凭什么救他？”凌商的视线从夜慕景后肩的「辰」字，移到夜慕参因不安而显得忧愁的脸上。 如果在这人的背后刻下一个「商」字，又会怎样？ 他会更加痛恨自己吧？ 凌商玩味地勾起嘴角——夜慕参越是痛恨自己而无可奈何，他的心境也就越是畅快。 “再跪三天三夜……或是你想要别的什么，只要我办得到，我都答应。”夜慕参的眼里燃起执着的焰火。 “你的膝盖，也就景殿下一人稀罕。”凌商轻蔑地将双手环在胸前，做出一副准备谈判的架势。 夜慕参明白，只要牵涉到夜慕景，与凌商的谈判中，自己必然处于弱势。 而他丝毫不会计较这些得失。 夜慕景能活下来，便是他最大的收获。 “那你想要什么？”夜慕参尽力放软声调，口吻近乎诱惑，“侯爷，我知道以你今日的势力，已经没有什么事是你办不到的……可有些事，还是我来做比较方便。” 凌商只静静望着他。 那意思也明确的很——凌商对他的提议没有半点兴趣。 “凌……凌商，”夜慕参被他盯得头皮发麻，耳根发烫，不由别过头。 他胡乱将手上的衣袍盖在夜慕景身上，将他的手搭在自己肩头，准备抱起他。 凌商好整以暇地观赏着他的惶惑不安。 “你不愿救景哥就算了。我这就带他去找大夫。”夜慕参半是赌气半是不屑。 夜慕景虽说身形清瘦，毕竟也是个男子。 前一晚至今粒米未进的夜慕参抱着他也多少感到吃力。 二人快要离开祭厅时，凌商的清冽的声音自背后传来，“离开洛阳。” 夜慕参咬牙将夜慕景扛到肩头，回过头，“你说什么？” “娶丞相千金，再与她一同离开洛阳。”凌商重复了一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70章 良辰美景之门掩黄昏（14） 夜慕参不敢置信地皱起眉头，“娶……” “你没有听错。”凌商脸上仍是一派从容，却不愿再重复了。 “……呵，你又欠了上官将军什么人情么？”夜慕参冷笑起来。 他说不清自己为什么会感到摧心剖肝般的痛苦。 是因为自己同夜慕景一样，被凌商当作交易的筹码？ 还是因为……他想让自己离开的心就一直没变过？ “你答应么？”凌商只需要一个答案。 “终身大事，岂可儿戏？”夜慕参眉间的褶皱愈发深刻，“再说，上官晚晴钟爱武将萧黎，怎肯委身于我？” 凌商不再出声，只等着夜慕参做出决定。 其实，夜慕参答应与否，于凌商而言都没有损失。 不过，若夜慕参能够离开洛阳，那自己的计划就会少一分顾虑。 夜慕参试图从凌商冰冷的眸子里看出些端倪来。 然而除了深渊似的黑漆，他什么也看不透。 既然看不透，夜慕参也就不再去揣测凌商的意图。 他自问：自己是否愿意娶上官晚晴？又是否愿意离开洛阳？ 上官晚晴是当今护国大将军上官颐之女；夜慕参曾与她有过一面之缘。 印象中的上官晚晴，既有大家闺秀的聪慧，也有将门之后特有的独立与豪爽。 说回来，夜慕参若还是位皇子，与上官晚晴倒是极相配的一对。 可他早就是位废皇子，这门亲事怎么看也是他夜慕参高攀了上官家。 而上官晚晴对那位才从边境打了胜仗的萧黎少将倾心已久，也是众人皆知的佳闻。 至于夜慕参……他纵然对上官晚晴有些好感，也不至于产生痴迷之情。 强扭的瓜不甜，他压根无心去拆散上官晚晴与萧黎这样一对般配的鸳鸯。 至于离开洛阳……夜慕参大抵是不愿的。 尽管他前几日才决定放手笑傲堂，可洛阳毕竟是他生长的地方。 他漂泊了这么多年，回到中原，也是为了在这最繁华的城里潇洒而惬意地快活一阵。 然而，比起夜慕景的性命……夜慕参自己的终身大事跟逍遥快活似乎也不那么重要。 至于上官晚晴是否愿意委身嫁于自己、萧黎又会对自己怀有多少恨意……就更不重要了。 夜慕参没有细想便答应了凌商。 他的语调里满是不加掩饰的不甘愿，可凌商却对他的答复十分满意。 夜慕参没有再问“为什么”——因为他知道凌商不会回答。 “放下他。”凌商轻声命令，“先为他止血。” 夜慕参心情沉重地将夜慕景从肩头放下。 夜慕景手腕处的血在他背后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凌商以手指抹了些他的血，捻了捻放在鼻尖嗅了嗅。 他将自己的衣袖撕开一段，为夜慕景腕处的伤口包好扎。 他又为夜慕景将衣衫整饬一番，将他的手搭在自己肩上，对锁眉沉思的夜慕参唤了声，“走吧。” 凌商在这里的每一个举动，都需要一个目击证人。 - （不好意思昨晚码晕了……前一章最后一句已修改，凌商要求的是让夜慕参娶将军之女上官晚晴，不是丞相之女莫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72章 良辰美景之门掩黄昏（15） 最快更新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最新章节！ “走？”夜慕参似乎听不懂他在说什么，“董翰林和周探花呢？” 凌商从袖中飞出数根金线，圈住周尹辰握住长针那只手的手腕，凝神片刻后收回。 “他还活着……”凌商的声音里满是不可思议。 “那他……” “也活不了多久了。”凌商没有再救一个人的兴致。 夜慕参跟着凌商离开地窖。 外头的阳光并不强烈，朔风却十分阴冷。 “不能报官了。”凌商望着地上黑白相间的卵石沉吟道。 “嗯。”夜慕参也不想惹麻烦上身。 地窖的通道再次隐没于教人眼花缭乱的阵局之中。 周尹辰蹲坐在墙角，睁着无神的双眼，半晌也不眨动一下。 若不是夜慕景被带走，他或许还意识不到自己仍旧存活于世。 然而，他纵然发现有人闯入，甚至带走了夜慕景，还是无法做出任何反应。 他已经接连两夜没有合眼，沉浸于复仇让人战栗的快感与变相占有夜慕景的满足感中，身体的最后一丝活力都被消耗尽了。 等到周尹辰终于意识到，夜慕景不能跟着自己去死，而自己却要拖着虚弱病重的身体，与仇人恶臭的尸体一同在这暗无天日的地窖前等待腐烂与消亡时，没有尽头的寒夜已经降临。 - 五日后，侯府。 夜慕景先被迷香所扰，后失血过度，还不幸染了肺痨，昏迷了整整五日。 这五日，夜慕参一直形影不离地陪在他身侧。 凌商只偶尔为他施诊针灸，全然将夜慕参当作空气，将夜慕景当作石头。 这天清早，凌商照旧沉着一张脸来为夜慕景诊脉。 按理说，夜慕景早该醒了。 之所以迟迟不醒，多半是不愿醒。 凌商抽回金丝，对夜慕参吩咐过这天药剂的用法，便匆匆离去。 夜慕参闻着他身上冷冽的茶香，看着他一开一阖的薄唇，差点脱口而出，喊他一声“哥哥”。 幸好，凌商的步伐足够疾速，他的背影也足够无情。 夜慕参偶尔也会担心，地窖里那两人，或许过上十年也不会有人发现。 到时候，那只不过两具枯骨残骸。 就算再有人发现，也没有人会想象到，他们曾在里面经历过多么恐怖的折磨。 对于连葬身之处都没有的董昌游和垂死边缘被遗弃的周尹辰，夜慕参也没有太多愧疚感。 凡是伤害过夜慕景的人，多惨的下场都是咎由自取。 翰林院的学士们多日不见董翰林，或许已经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 官府或许也派了人马追查董昌游的下落。 可任谁也不会追究到夜慕参和凌商头上。 夜慕参双手握着夜慕景冰凉的左手。 他手腕上的伤口，这些天也都是由夜慕参亲自敷药包扎的。 据凌商说，这药可以让夜慕景的手两月内便恢复无瑕。 可夜慕景背后刺青般的「辰」字，因为刺得太深，凌商也无法清除。 夜慕参大概能够理解凌商的心情——他并非无能为力，而是不愿为夜慕景除去这个可恨的印记。 或许是因为凌商想要夜慕景忘不了周尹辰，而忘了自己。 被噩梦中的周尹辰死死纠缠的夜慕景，醒来后一身虚汗。 “景哥？”夜慕参见他睁开眼，高兴得嗓音也哑了。 “……秉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72章 良辰美景之金蝉脱壳（1） 侯府的夜晚，比洛阳城最负盛名的烟花地还要热闹些。 可侯府的主人却对这一切置之度外。 他不是在茶室与哪位常人见上一面都难的大臣密谈，就是将自己关在书房内，谁也不敢打搅。 夜慕参向尤海打听了凌商的安排，得知今晚暂时还没有访客。 他来到中庭，身后是嘈声切切的盛筵狂欢，面前的一排长屋却只有一盏明灯。 夜慕参看着凌商映在纸窗上的倒影，踟蹰不前。 昏迷多日的夜慕景终于醒来，本该是乐事一件。 可他却像变了个人似的，连夜慕参也不认识了。 他看见夜慕参就往角落躲，问他话也不应声，多说几句话便流泪不止。 从黄昏到夜晚，夜慕参说尽了好话，也磨尽了耐心，实在是到了束手无策的地步。 凌商总会有办法吧？ 他总是会有办法的。 可凌商愿不愿意再向夜慕参伸出援手，又是另一回事了。 “我只答应救他一命。”夜慕参能够想象凌商回绝的神情。 想象之中，凌商冷峻的眼神与薄凉的声音，于无形中便令夜慕参产生了巨大的压迫感。 夜慕参做过的交易不计其数，可把自己给搭进去的，也就这一次。 他不知道凌商还会开出什么样的要求。 而他更害怕的，是凌商的“无所求”。 并不太明亮的烛灯下，凌商的影子显得伶仃而恬静。 夜慕参站定在庭院，胸腔因思绪紊乱而郁结窒息。 晚风很冷，可他的知觉却是麻木的。 “你找我么？”清冷的声音从不远处的台阶上传来。 夜慕参打了个颤，身后的竹林飒飒响动。 凌商喊他的前一刻，他的脑海里还是凌商安排的、两日后上官颐将军的家宴。 “……欸，是……不是……欸……”夜慕参语无伦次，不自觉地想躲开这人的注视。 分明是自己找他有事，见到这人时，自己却又打起了退堂鼓。 实在是可笑。 这种想要躲避的心态，一半来自于对二人复杂关系始终难以释怀的芥蒂，另一半则来自于凌商身上模糊善恶的危险气息。 董昌游之死，不能说毫无蹊跷。 夜慕参只是凭直觉地认为，凌商与这事有些牵连；可他毕竟拿不出证据。 凌商神态略显疲惫，悠悠踱步到夜慕参面前，“怎么，景殿下醒了，想反悔了？” “……我没有。”凌商带着轻蔑的口吻令夜慕参怒火中烧，可他毕竟不能随意发脾气。 “你想反悔，可你不能反悔。”凌商平静地戳穿他。 “我夜慕参，答应过的事，从不会反悔。”夜慕参恨恨咬牙。 “反悔也无妨。”凌商侧过身仰头望向清亮的弦月，“我能让景殿下活下来，当然也可以让他生不如死。” 夜慕参痛苦地皱起眉，“你……” “你可真偏心啊。”凌商戏谑地勾起唇角。 “我？偏心？”夜慕参莫名地瞪大双眼。 凌商虽然在笑，却笑得让人心头发颤。 夜慕参脑海一片空白，忘了自己来找凌商的初衷。 他想要撕碎这人过分漂亮的面具，又想将他揉进怀里，从悬崖纵深跃下，粉身碎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74章 良辰美景之金蝉脱壳（2） 最快更新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最新章节！ 凌商侧过身，背对夜慕参，垂头盯着自己洁白的鞋面。 他低声呢喃，“我为你做过的事，不比夜慕景少……可你心里的兄长，只有夜慕景一人……” 他的声音很轻，却掷地有声地敲在夜慕参心上。 这人……是在埋怨自己没有将他当作兄长么？ 夜慕参本能地想要躲避这个问题。 他当然不愿将凌商当作自己的兄长。 与他流着一样的血，简直是天底下最荒谬的事。 夜慕参装作云淡风轻地开口，“我从出生起，就不知道自己还有个哥哥……后来……你也一直不在身边，我只有景……” 凌商攥紧了拳，不愿再听下去，大步离开了。 幽冷的月光下，夜慕参愣愣看着凌商修长的背影渐行渐远。 他猜不到凌商经历过什么。 但是，肯定不会比公主府的阿彦更幸运吧。 五年来，夜慕参一直在找他，想问询他的过去，想为自己儿时的幼稚与恶毒忏悔。 ……还想喊他一声“哥哥”。 可是夜慕参疏忽了一点——自己在变得成熟的同时，他也在变。 数月前，那远远看一眼就让人再也挪不开视线的美人，与十三年前那位怯懦的僮，完全是两个人。 如果早一些知道他们是同一人，夜慕参也不会任由自己的感情不受约束地蔓延孳生。 他也就不需要攀附太傅，惹出后来的一堆麻烦，牵累了夜慕景。 更不会害得夜慕景丢了太子位，又被董昌游…… 凌商的身影变得模糊而朦胧。 夜慕参始终无法将凌商与自己的哥哥二者联系起来。 想必凌商也不愿承认自己这个弟弟，否则也不会在相识之初固执地疏远自己。 夜慕参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对他纠缠不休？ 他想起与凌商喝酒的情形，想起自己注视他静默的神态，想起他微微蹙眉唇含青丝的模样，想起他对着红枫静思的画面…… 无数画面交叠闪现；夜慕参仰起头对着弦月苦笑起来。 凌商这个人啊……他怎么舍得不纠缠？ 他啊，不属于这个世界……所以才更想占有他。 好似通过他，就能窥见另一个未知世界的奥秘。 抑或是能够填补自己多年来虚无缥缈的空乏与渴求知己的孤独…… 夜慕参看不懂自己的心。 可追根究底，到底都是自己的错。 他恨凌商，更恨曾经为他泥足深陷的自己。 最恨的，大抵是此时此刻，仍旧会被他牵动心弦的、软弱的自己。 意识到凌商已经消失在视线里，夜慕参蓦地慌了。 房里没有半点光亮，凌商大约是回房了。 事实也的确如此。 凌商宽了衣袍，赤着上身躺在冰冷的养心棺上。 弥相缠住他没有一丝赘肉的腰际，锐利的前牙刺破他背上的墨莲。 夜慕参叩了几下门，无人应答。 他的叩门声变得急促而不耐。 门内透出微弱的灯光，他知道凌商就在里面。 他愤怒得双手也颤抖起来。 自己只是说了一句实话——夜慕参对凌商，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有对兄长那般的敬爱之情。 因为他们从来不曾以兄弟的身份相处过。 而凌商却莫名其妙地走开了，连那句话也不愿听完，连自己叩门也不应。 夜慕参的耐心与敬畏在短促的叩门声里被磨得一干二净。 他大脑一片空白，双手背离了仅存的理智，推开了房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75章 良辰美景之金蝉脱壳（3） 最快更新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最新章节！ 凌商没有想到夜慕参会推门而入。 夜慕参那句“你也一直不在身边”，仿佛吸干了他全身的血液。 他听见夜慕参的声音，没有半分理会的心情。 想来近日对他的疏远与冷漠，应该足以拉开两人的距离。 其实也是多此一举——他们的距离……本就是参商之隔。 凌商的计划里，夜慕参本就不该存在。 他犯过错，陷入过泥潭；虽不后悔，却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了。 感情这样的奢侈品，不是他凌商有资格贪恋的。 而事实上，凌商对夜慕参也没有多少感情。 年少时对他毫无保留的爱护怜惜，早已被那位骄纵暴虐的五皇子消磨殆尽。 那可怜而可悲的僮，在密道里就死了。 重逢之后的场面，总是滑稽而尴尬。 凌商在心里念着，他就是与自己流着一样的血的弟弟。 还是对自己厌憎到了极点，以折磨自己为乐的残暴之徒。 可这人看自己的眼神，却赤裸裸写着恋慕。 一双瞳仁剪秋水，便是贵妃凌筱的双眼——凌商继承了她的双眼，甚至比她更深邃而孤寒。 而夜慕参的双眼，既不像贵妃，也不像皇帝。 分明是一双风流而漂泊的双眼，光是盯着看，便能瞧出许多故事来。 却又干净得见底，孑孓得冷清。 没有人能够拒绝夜慕参的凝视。 变相地囚禁夜慕参的日子，是夜慕参不甘醒来的一场美梦。 却是凌商一开始就害怕结束的一场噩梦。 他试探过夜慕参的心意。 同样是兄弟，夜慕景是他夜慕参最好的兄长，而自己只是他愧对的陌生人。 等到丞相袒露了自己的身份，自己对夜慕景的利用也被揭露，夜慕景成了他夜慕参最想守护的兄长，而自己则成了最卑贱肮脏的恶人。 凌商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还会一再地向夜慕参妥协。 …… 夜慕参许久不见弥相，本就悬着的心不禁颤抖起来。 “老朋友，哈，还记得我吗？”夜慕参稚气十足地对弥相招手。 弥相妖娆地扭动起来。 夜慕参颇感疑惑——弥相似乎有些病恹恹的。 他刻意忽视了凌商背上那片触目惊心的，伤口大绽的墨莲。 夜慕参正想伸手去碰弥相的一只神态慵懒的头，凌商就坐了起来。 弥相攀在凌商背后，信子舔净最后一滴脓血，迅速滑进了棺内。 凌商深刻的锁骨下，线条分明的胸膛一览无余地陈在夜慕参眼前。 夜慕参脸上火辣辣地烧得通红，不知该把眼睛放在何处。 他的大脑自进门起就一片空白，此刻连说话也不利索了，“凌商……你……我……刚刚……我来……” 凌商神色平静自若，唯独双眼蒙了一层薄薄的紫雾。 每每感到痛苦，凌商身上的“无弋”就会复苏。 夜慕参来得太不是时候了。 “景殿下又怎么了？”凌商无可奈何地问道。 ——他当然知道，夜慕参为什么宁愿与自己这么个一无是处的家伙共处一室，也要闯进自己的房间。 夜慕参看着他入鬓的妖冶长眉，望进他深渊般的眸子，后脊一阵瑟缩。 他脑海浮现一片霜林，夜空一轮清寂寒月。 霜林深处，自己拥住了这比月色还要苍白的，浑身是刺的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76章 良辰美景之金蝉脱壳（4） 最快更新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最新章节！ 凌商不可思议地看着夜慕参鼻头滑下两道鲜红。 而夜慕参却出神地望着凌商的双眼，对自己的状况毫无察觉。 微妙而危险的气息充斥于二人之间。 夜慕参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凌商拎着衣领扔到门外的。 直到那片平坦而美妙的胸膛彻底消失在眼前，被一面透着微光的门取而代之，夜慕参才后怕地吸了吸鼻子。 ——凌商还是那个拒人千里的凌商……还好自己没有轻易屈服于他的美色。 他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再次不争气地流了鼻血。 手背上两道鼻血看得他耳根子通红。 凌商靠在门后，费力地屏住呼吸，胸膛却不住地起伏。 他不理会背后的敲门声，双手捂住病态而苍白的脸。 夜慕参轻轻推了两下门，发现被凌商抵住后，不禁仓皇颓靡起来。 他仰着头望着空中皎月，暗骂自己失态，神情狼狈万分。 过了半晌，鼻血终于缓止住。 夜慕参能够感应到，凌商就在门后。 夜风不留情地钻入他单薄的衣隙，倒令他清醒了许多。 他走上前，双手支在门上，对着门缝轻声吐露，“凌……凌商，刚刚是我唐突了……可是我找你确实是……” 话未说完，身体便不自主地前倾，落入一个精瘦而炙热的胸膛。 凌商一手圈住夜慕参，另一手迅速合上房门，将他压在门上，头埋到他颈间。 夜慕参挣了挣，凌商拥得却是更紧，更紧。 几乎教他窒息，几乎要将他的肌骨都揉碎了。 “凌商，你……你干什么？”夜慕参哑着嗓子。 他有点害怕这样的凌商。 更害怕正在沉沦的自己。 凌商削尖的下巴抵在夜慕参的肩头，磕得他生疼。 他圈住怀里人的手更加用力，另一手则近乎粗暴地拉扯他的衣领。 “哎，我说……你犯什么混……”夜慕参略略喘不上气，“你别乱来……” 再乱来……再乱来他就会投降了…… 凌商拉开他的衣领，滚烫的手掌抚过他的肩颈，接着便狠狠咬了下去。 他仿佛化身食人野兽，而怀里的人，就是他的猎物。 是他恨之入骨的仇人，也是他所贪恋的美味。 他似要咬下这肌理紧致的皮肉，死死不松口，咬得嘴也有些发僵，津液流到了夜慕参肩上，沾湿他的衣领。 夜慕参疼得眼角都湿了，咬牙皱眉，隐忍着疼痛的呼声，“你个疯子，别闹了……我只是想……景哥他……” 凌商被某两个字刺激到似的，拽住他衣领的手忽然滑进他的衣袍，摸索到他的胸口。 似是亲昵又似是惩罚的玩狎几乎令夜慕参的理智断线。 肩头的疼痛感逐渐变得麻木。 他失神地看着屋中几个角落忽明忽灭的烛灯。 凌商的牙上终于染上粘稠的红，口中也终于尝到令人上瘾的甜腥。 可这样也还不够。 “景哥他……秉延……周府……”夜慕参语无伦次地说着，“我找你是……” 凌商突然松了口，将柔软的唇覆在他肩上的伤口，舌尖轻舔。 他动作温柔缱绻，如朝圣者般虔诚而珍惜。 “……哥……”夜慕参颤抖起来，嗓音喑哑，“哥……放开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77章 良辰美景之金蝉脱壳（5） 最快更新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最新章节！ 凌商的屋内素简而冷清。 也正因此，他自己身上的热度才更显得怪异。 夜慕参说的每个字，凌商都听得清清楚楚。 可他宁愿自己什么都没有听见。 连日紧绷的神经在听到某个字眼的时候断了弦。 这个字……他等了二十年啊…… 凌商半是错愕半是苦涩地停下动作。 他就着原来的姿势，胸口感受着夜慕参过分快速的心脏搏动。 夜慕参稍稍松了口气，试着推了他一下。 仍旧是推不开。 凌商似乎被他的推拒激怒，喉间发出不悦的沉吟，张口咬住他的喉结。 真真实实的钝痛感蔓延至全身；夜慕参心想，凌商似乎是想以最原始、最血腥的方式凌迟自己。 就像多年前自己施加于他的折磨。 然而，下一刻，夜慕参却发现自己猜错了。 凌商软烫湿润的舌尖顺着他修长的颈部一路下行，甚至在锁骨处留下了两个暧昧的印记。 半个时辰不到的时间里，夜慕参已不知自己断片了几回。 他双手无力地抵在凌商肩上，最开始只是为了推开他。 可不知何时，这双手竟已紧紧地揪住了他的肩，甚至在他肩头留下醒目的抓痕。 凌商微微弓身，蹙眉嗅着夜慕参身上混着药味的气息。 夜慕参的手移至他后肩，指尖触到一片黏腻湿冷。 他记得，凌商后肩的伤口在弥相的治疗之后，是可以自愈的。 可这一回却没有。 莫名的不安骤然涌上心头。 夜慕参的身体忽地僵住，“你怎么了？你背后……” 凌商抬起头，一手抬起他的下巴，浑浊的双眼似慵懒又似狠戾地望进他的眸子，“别说话。” 夜慕参的心跳蓦地停顿了一下，清俊的面庞蒙上可疑的红晕。 凌商的脸在眼前无限靠近，他眼底的迷雾令人困惑，更令人着迷。 排山倒海而来的记忆冲刷着夜慕参的理智堤坝。 双唇相触的前一刻，夜慕参用尽全身的力气扣住凌商的肩，手指在他背上的肌肉嵌出青白的印子。 “……你别碰我……”夜慕参听见一个冷漠而陌生的声音从自己嘴里飘出。 凌商迟疑了一下，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碰了又怎样？” “不怎么样……只是……”夜慕参颤抖着吸气，“你让我恶心。” 凌商笼着迷雾的双眼里，痛苦一闪而过。 紧接着，他一手揽住夜慕参的腰，恶意地让他的小腹贴近自己，凑近他的耳畔，“更恶心的都做过了，不是么？” “放开……”夜慕参奔溃般地吼道，“你做过什么事你还不清楚么？你不原谅我……我也认了……可你凭什么一再羞辱我？” 凌商仿佛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静静地看着他。 眼神冰冷得如同在看暴风雨中被遗弃的猫儿。 这人软弱无能的模样，带给凌商的却是无与伦比的欢愉。 “这五年……我做过什么，你不可能不知道……”夜慕参的眼眶倏地红了，“凭什么指责我偏心？” 凌商的眉头极轻地蹙了一下。 他眼里的紫雾似乎淡去些许。 夜慕参眨了一下眼。 一颗晶莹眨落，顺着他的鼻梁滑到他鼻尖。 “哥，我找了你五年……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78章 良辰美景之金蝉脱壳（6） 最快更新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最新章节！ 凌商后退一步，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方打着朦胧的阴影。 “走吧。”夜慕参听见凌商的声音，有如寒山寺下淙淙流淌的溪涧。 夜慕参愕然地望着他。 还想问些什么，却又似乎已经不需要答案了。 凌商的嘴角还残留着夜慕参的血迹，皓白的牙上也还染着一层红。 他笑起来的模样似妖似魔，如同邪漫无道的地狱里一束诡异的光。 却也是唯一的，没有人能够不为之飞蛾扑火的一束光。 - 次日，天色惨淡，寒风吹骨。 凌商不需要参加早朝，意兴阑珊地卧在榻上。 弥相自他的腰环绕到他的手臂。 见凌商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弥相很快又扭着腰肢悠悠滑到肉眼难见的角落。 估摸着早朝已经结束后，凌商终于有气无力地下床更衣。 他随意换上一身素净的白袍，稍稍整理仪容，来到门前。 开门之前，他又驻足对着门框上的划痕凝视许久。 这是前一晚他自己留下的。 究竟为什么会失控，他想了一整晚，也还是没有想通。 夜慕参是连夜带着夜慕景离开的。 说是离开，倒不如说是逃开更贴切一些。 想必鲁迁一定被使唤得快瘫了吧。 洛阳城有些名气的医师，前一晚大约也都被笑傲堂堂主找了一遍。 可是，心病只有心药才可医。 夜慕参或许还趁夜去了一趟周府。 然而，他就是再费心，也还是做无用功罢了。 凌商再次惬意地勾起唇角。 只要牵扯到夜慕景，夜慕参就会乱了方寸，尽做些违背原则与理智的傻事，到头来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怪得了谁呢？ - 半月居。 柳生冥似乎早就知道会有访客，半月居朱门敞开。 庭院摆了一副棋，棋盘边上一壶清酒。 柳生冥面对摆好的棋盘却不着一子，双手握住一只做工精致的骨制埙，徐徐吹奏着颇有异域风味的曲调。 “你来了。”凌商还未踏入半月居，柳生冥便放下埙，对他平静地笑了笑。 凌商定睛注视着他放在棋盘上的埙，对他的话置若未闻。 本来也就是句没什么意义的话。 凌商没有再靠近，只抬了抬手，从袖中飞出一枚长针。 长针正中骨埙的孔隙。 不一会儿，一股浓稠的灰绿色液体自孔中流出。 “还是瞒不过你。”柳生冥半是叹惋，半是赞许。 凌商对毒物的敏锐感知，终归是常人难以企及的。 “别站那么远。许久不见，下一局棋如何？”柳生冥依旧笑着。 过去十多年，他似乎也没对凌商笑过几次。 那时候，凌商还随他姓柳生，是他的关门弟子。 他是凌商唯一的依靠，也是凌商最崇敬的人。 二人究竟是如何从师徒走到今天这一步的，柳生冥已经不大记得了。 说是不大记得，到底也是不愿想起罢了。 凌商犹豫稍许，终于迈入半月居，来到柳生冥面前。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柳生冥布好的棋局，以及棋盘边上那只被一枚长针揭穿真面目的蛊器。 柳生冥没有错过凌商深邃眸子里一闪而过的那道冷冰冰的光。 他扬了扬眉，“不是找了我许久吗？怎么每次见面都像见到仇人似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78章 良辰美景之金蝉脱壳（7） 柳生冥布下的棋局，看似寻常，实则诡谲离奇。 凌商只破过一回。 那是五年前，他与柳生冥分道扬镳的前一天。 离开那苍茫无垠的西境的途中，凌商曾怀疑过，柳生冥或许是故意露出破绽来…… 为的就是放过自己。 在柳生冥的家族里，每一位尊长都是赫赫有名的正义之士。 他们个个上通天文，下通地理。 五行八卦、奇门遁甲、琴棋书画，甚至农田水利、经济兵略等亦无一不晓，无一不精。 柳生冥也不例外。 然而，每一位柳生家族的后辈，所承担的都不是他们自己，而是“柳生”这个的姓氏所要求的荣耀与高贵。 柳生家族的每一位，都是万里挑一的精英，柳生冥只是这些“万里挑一”中毫不出彩的一位。 凌商曾问过柳生冥，为什么要做出那些有辱家誉的恶事，为什么宁愿成为家族的耻辱，也不愿继承家族的使命。 那是一个万里无云的下午，辽阔的草原上，三三两两躺着些被用来试药而横死的可怜人。 败蜕腐烂的尸体上爬满丑陋的虫蚁，浑浊的空气里混着让人安心的颓靡感。 柳生冥的答案着实震撼了年幼的凌商，甚至令他惊艳。 ——既然永远无法超越家族的前辈所获得的成就，那就换一条路吧。 凌商似懂非懂，只觉得这个七分不羁三分邪佞的男子身上，似乎有自己一直在找的答案。 在这个寒风彻骨的冬日里，凌商早已找到了他想要的答案，对面前这位曾经视作救命稻草的人只剩下心寒。 “坐下吧，看看你的棋艺是否有长进。”柳生冥再次邀他入座。 棋局之上，凌商总归是没有取胜的信心。 他心不在焉地与柳生冥对弈，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觉察到对方不着痕迹的谦让。 柳生冥适可而止，拿起的棋子又放了回去，“到此为止吧，我的棋艺也生疏了。” 凌商不答。他终究还是不愿向这人示弱。 “虽是上午，但喝一杯也无妨。”柳生冥从容在凌商面前的浅口玉杯中倒满清酒。 凌商厌弃地看了一眼柳生冥干净而灵活的双手，举杯将酒液含入口中。 等冰凉的酒液渐渐温了，才缓缓咽下。 每回来到半月居，柳生冥总是请他喝上几杯。 凌商知道他在向自己示好。 更清楚他示好的意图。 清酒入喉，凌商的嘴角莹亮闪烁。 他终于将视线从胜负难分的棋局上挪到柳生冥脸上，“人呢？” “还活着。” “我要带他走。”凌商违心地命令着。 “你不怕惹祸上身吗？”柳生冥早已洞察他的意图。 “怕。”凌商顿了顿，“怕也没用。” “你有自己的使命……”柳生冥微微眯起眼，“有使命的人，最不该有的就是牵挂。” 凌商莞尔否认，“我没有牵挂。” “你如果带他回到景殿下身边，那我……” “那你也不需要为我善后。”凌商漆黑的双眼没有一丝温度，“别再做画蛇添足的事了……你不是在帮我。” “我只是做我该做的事——我并没有想要帮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80章 良辰美景之金蝉脱壳（8） 最快更新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最新章节！ 半月后，已近除夕。 这是笑傲堂一年中最繁忙的时刻。 而这一年，夜慕参既已允诺了凌商要离开洛阳，这阵子则过得十分漫长。 主观上的漫长感受，当然也有另一个原因。 除了那位时而神智不清时而躁郁的夜慕景，再也没有人能让夜慕参这样忧心。 笑傲堂的大小事务，基本上已经转手给了鲁迁。 夜慕参本可以偷得半日闲，却不得不为了消解夜慕景的心病而四处奔波。 他甚至找过几位曾经唾弃的道士，为夜慕景做法，驱赶蒙蔽他心智的“恶魂”。 试过几回，夜慕景被折腾得憔悴没了韧性，夜慕参则更笃定地厌恨起那些满口胡言的江湖骗子。 时间流逝得匆忙，每一刻却又让人焦灼不安。 也因为放心不下夜慕景，夜慕参推脱了上官将军的晚宴。 夜慕参与上官晚晴的婚约，因为是侯爷牵的线，没有人提出过异议。 倒不是所有人都看好二人的姻缘，而是没有人敢违逆凌商。 就连心有所属且性情刚硬的上官晚晴本人，也顺从地听取了大将军的安排，甘愿做夜慕参的妻子。 夜慕参对这门婚事也颇感无奈。 他不知道凌商手里究竟握着多少人的把柄，又或是对多少人施过难以报答的恩情，竟然可以让整个朝廷上上下下数百官员都对他俯首帖耳。 即便是从不亏欠于人的夜慕参，也不得不应允凌商的无理要求。 眼看婚事在即，夜慕参却还没与未婚妻好好见上一面，想来也是滑稽。 不过，二人似乎也都心照不宣——这婚事本就是一场交易。 这日夜慕参又去城隍庙转了一圈，顺手还带了一包酒心糖回来。 鲁迁学着应对年底的账务事宜，忙得不可开交，也就没多少空闲去照应夜慕景。 夜慕景坐在他身旁，对着一卷佛经痴痴看着，口中喃喃有词。 “景哥，你看我带什么来了？”夜慕参作出一副轻松无虑的模样，招摇起手上一小只纸袋。 “秉延？”夜慕景闻声欣喜地抬眼，“你回来啦？” 夜慕参愣了愣，立刻甜甜地笑了，隐去眼底的惶惑与无奈，“阿景，我回来了。” “真好。”夜慕景由衷地展露笑颜，又低下了头，仿佛佛经上的文字能够救赎他似的。 鲁迁正想再次提醒夜慕景，这不是探花郎，却被夜慕参以眼神劝下了。 他轻轻摇头叹了叹，没再说话，又埋头去整理账务了。 “阿景，晚上想吃什么？我让人为你准备。”夜慕参走到夜慕景身旁。 夜慕景恬然道，“随宜饮食聊充腹，取次衣裘亦暖身。” “那也不能太随意，阿景你大病初愈，身子又虚……” “秉延吃什么，我就吃什么。”夜慕景白净的脸庞微微发红。 夜慕参听得心里十分难过，喉结滚动两下，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了。 他没有杀过人。 可周尹辰……大概是因为自己的私心而死在那令人窒息的地窖里了。 若说自己没有半点愧疚感，那也是自欺欺人。 尤其是在夜慕景醒来之后——他整日念叨的，不是自己，不是凌商，却是那个残忍地在他身上烙下自己名字的周尹辰…… 夜慕参曾告诉他，周尹辰病死了。 那句话才说完，夜慕景就变了个人似的，疯癫而暴躁地将屋内的东西砸得干干净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81章 良辰美景之金蝉脱壳（9） 最快更新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最新章节！ 膳厅内安静得瘆人。 夜慕景细细咀嚼着清淡的食物，双眼骨碌碌转动着。 夜慕参对他这神经兮兮的状态仍旧不习惯得很。 他毫无胃口，连筷子也没有动过。 夜慕景看在眼里，却毫不在乎，嘴角挂着似有若无的笑意。 鲁迁的一声“老板”拯救了这场灾难性的沉默。 夜慕参转过身，握拳抵在下巴，苦笑道，“说过几回了，以后你才是老板。” “哎……这不一时改不了口嘛。”鲁迁嘿嘿笑着。 “嗯。”夜慕参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出什么事了么？” “有客来访。” 夜慕参的心晃了晃。 近来笑傲堂的事基本上都已交给鲁迁打点了。 那么，会在这个时候造访夜慕参的客人又会是…… 夜慕参随意扫了一眼夜慕景，看见他若有所思地放下了筷子。 “在茶室等着么？”夜慕参装作什么也没看见地问鲁迁。 “嗯……他不是来找老板你的，是来找……”鲁迁的双眼直直盯着低头沉思的夜慕景。 “什么人？”夜慕参几乎是提心吊胆地问出这句话。 自从半月前从侯府逃回来，他总是会在不经意间想起某个诡异的家伙。 他近来总是后悔，那时候没有把话说清楚，乃至心里头总是空落落的。 他不喜欢藕断丝连，更讨厌戛然而止的中断。 就那么逃开，实在不符合自己的风格。 如果当时能够冷静一些，与凌商彻底摊牌，日后再无交集…… 那自己如今也不会这样煎熬。 可要他就为了说这么句话再回去找凌商，也太荒诞了。 夜慕参不止一次自嘲，天底下还真有他不敢面对的家伙。 他不知哪来的第六感，直觉今晚的来访者就是那个家伙。 鲁迁警惕地看了看夜慕景，小步来到夜慕参身旁，在他耳畔轻声透露，“是周探花。” 短短四个字，却像平地惊雷似的打在夜慕参的脊骨上，令他动弹不得。 “怎么可能？”夜慕参难以置信地对上鲁迁耿直的双眼，轻声低喃。 鲁迁对于周府发生的事自然毫不知情。 可他也不是耳聋目盲的愚人。 这些日子里，夜慕景一反常态，除了“秉延”再也不叫第二个人的名字。 ——这背后一定有些故事。 鲁迁也打探过，那位探花郎出了什么事。 不过夜慕参的嘴严实得很，他毕竟什么也打探不到。 这下，夜慕景心心念念的秉延终于出现，鲁迁也不敢怠慢，急匆匆就来向夜慕参打招呼来了。 “你确定是他本人？”夜慕参惶惑问道。 “当然是他本人。”鲁迁回忆了一下，“那模样，那声音——还有那骨子里的风流劲儿，全洛阳城再也找不出第二人哩！” 夜慕参揉了揉眉心，深深吸着气。 如果周尹辰没死……那董昌游是不是也会被人发现？ 假若他的死立了案，那周尹辰……还是难逃一死。 周尹辰还活着的消息，尚未令夜慕参的良心获得安抚，更深的担忧就将他湮没。 “爷，”鲁迁纠结地提醒夜慕参，“客人在等着呢。” 夜慕参眉头皱紧又舒展。 他看着垂头不语的夜慕景，柔声唤道，“阿景，你吃饱了么？” 夜慕景点了点头，依旧不语。 “有个老朋友想见见你……跟鲁迁去见他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82章 良辰美景之金蝉脱壳（10） 最快更新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最新章节！ 夜慕参引着夜慕景到了茶室。 既然来客不是来找夜慕参的，他本没有必要前来。 可他毕竟来了——只是为了确认这人真的是周尹辰。 夜慕参只在门口看了他一眼就离开了。 雅致茶室里，烛光影映下的周尹辰，与过往那玩世不恭的俏公子似乎是两个人。 夜慕参在另一个人的眼里看见过同样的东西。 只有死过一次的人，双眼才会闪烁出那样的光芒。 窒息感袭上心头；夜慕参仓皇逃开了。 他又一次蹿到了屋顶，坐在展开犹如鸟翅的角椽之上，俯瞰洛阳城的夜晚。 无数疑惑接二连三地挤压着他的胸腔；而每一个疑问又都对应着多个猜测…… - 鲁迁按照夜慕参的嘱托，为茶室里的铜炉添了些炭火便离开了。 离开前，他还特别留意了夜慕景的状况。 乍一看，他还是过去那个温润如玉的景太子。 风姿翩翩，眸光清澈。 只是他嘴角总是挂着一抹似是而非的嘲弄的笑，又让人觉得陌生。 “阿景……”周尹辰看见他的第一眼便感到晕眩。 他朦朦胧胧地唤着他的名字，突然间忘了自己的来意，不知道该继续说什么。 夜慕景伫立在门后，平静地将他从上到下地看着。 周尹辰被这古怪的目光注视得毛骨悚然——好像自己的所有遮蔽都被他的视线给剥除似的。 “阿景，你……”周尹辰顿了顿，“你还好吗？” 夜慕景好像听不懂他的话，微微撅起嘴，摇了摇头。 “阿景，你……我来找你，是想请你做一件事……” 周尹辰早已做好准备，自己的请求会遭到拒绝，因而声调里满是难堪。 可他别无选择。 夜慕景盯着他的胸口，柔软的目光里带着些许困惑。 周尹辰明白他在看什么，捏了捏拳，伸手扯开了自己的衣领。 修长的颈下方，露出玲珑的锁骨；浅蜜色的胸膛缓缓拂开，靠近心房处一枚隽秀的印记。 “你的呢？”周尹辰的声音里的鲜明的紧张。 夜慕景一步步靠近他，视线不曾离开周尹辰胸口的印记。 他仍旧是一言不发，伸出手指摩挲起这个印记。 “你那天……”周尹辰脑海里交错起那疯狂的一幕，“你戳得太深，却没有戳中致命的地方……我当时没有咽气，我没有死……” 夜慕景好似什么也没听到。 他只迷恋地抚摸着周尹辰胸口上，自己亲手烙下的“景”字。 周尹辰隐约察觉到了夜慕景的怪异。 他又唤了声，“阿景，你还好吗？为什么一句话也不说？” 夜慕景喉咙里哼起了熟悉的曲调。 周尹辰记得这曲调——那是那位僮曾弹过的一首曲子。 不甘与酸楚汹涌至心头，他双手握住夜慕景的肩，“阿景，阿景，你看看我，我是秉延啊……” 夜慕景被他突如其来的碰触吓了一跳，低头避开他的注视，咬紧下唇拼命地摇头。 “你怎么了？”周尹辰感到害怕，“阿景，你生我的气罢？我那天不该……不该在阿姐面前逼你……你打我好了，打死我……我这条命，本来也就是任由你发落的……” 夜慕景使劲挣扎着，要挣脱他的双手。 他似乎刻意不愿出声，下唇都咬破了，也没有说哪怕一个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83章 良辰美景之金蝉脱壳（11） 最快更新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最新章节！ 周边宅院的灯火一家家熄灭了。 夜慕参心里隐约有了些判断——令他自己也感到不可思议的判断。 算了算日子，离婚期只剩约莫两旬的时间了。 若没有记错……那天似乎正好是某人的诞辰。 为什么偏要选这样一个日子，夜慕参不愿去细想背后的涵义。 夜风很冷，他却不想回到屋内。 寒冷令人清醒，而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摆脱情绪的干扰，冷静而理智地去分析事态。 深蓝色的天幕上，繁星点点。 据说，通过每一颗星的运行、与其他星的交错、在黄道宫位上的落影……经由复杂的演算，便能预知人的命运。 夜慕参对这样的无稽之谈是从不相信的。 可柳生冥让他放过凌商的请求却始终萦绕在心头。 难道自己还会要了他的命不成？ 夜慕参联系起发生的一切，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其中的奥义。 倒也不是毫无头绪，只是某个一闪而过的念头太过震撼，恐怖得令人连周身的寒冷也感受不到了。 茶室突然传出一阵瓷器摔碎的声音，吓得这位在屋顶椽角扮忧郁装深沉的傲娇堂主差点摔到地上。 “景哥……！”夜慕参心头一慌，这才想到自己安排的不妥之处。 ——他见到周尹辰，只顾着去梳理董昌游之案的前因后果，却忘了夜慕景早已不是原来的夜慕景了。 他究竟是被什么迷了心窍，才会让夜慕景与周尹辰单独共处一室呀…… “景殿下！哎……景……”夜慕参朝茶室赶去的路上，听见鲁迁的声音从庭院传来。 茶室内，家奴正在收拾一地的狼藉。 周尹辰瘫坐在地上，胸口的衣衫微微凌乱。 他目光空洞地盯着掌心的匕首，嘴唇微颤，不知在呢喃着什么。 “景哥呢？”夜慕参沉住气问道，“秉延老哥，发生什么了？” 周尹辰茫然地抬起头，盯着夜慕参看了许久，才道，“去找陛下了。” “什么？去找那个……皇帝干什么？” “他还是……”周尹辰忽而诡异地笑了起来，“还是舍不得我……” 夜慕参虽是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却被他话里的暧昧意味吓得毛骨悚然。 “景哥醒来后一直不太对劲……那天……发生了什么？” 周尹辰的眼神愈发空洞，语气里满是嘲讽，“夜堂主，除了阿景，其他人的死活在你眼里，是不是都只是浮云草芥？” 夜慕参警戒地看了一眼低头不语的下人，迟疑一下便让他下去了。 看来他猜得没错，周尹辰对于自己不顾他死活的做法，确实怀恨在心…… 下人离去，夜慕参才开口，“你身患绝症，又背了一条人命，而且你见到我们什么反应都没有，我以为……” “你以为我已经死了？还是你希望我已经死了？夜慕参，你那天分明可以帮我一把——如果你将我也一并带走，阿景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子……我真是……看错你了！” 周尹辰的眼神愈发平淡，语气却愈发咄咄逼人。 说回来，夜慕参此刻依旧不太适应周尹辰这个大活人好端端地出现在自己面前——这感觉不比大白天活见鬼轻松多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84章 良辰美景之金蝉脱壳（12） 最快更新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最新章节！ “秉延老哥，我确实不太厚道……”夜慕参自哂，“你也知道我过去的事——姑姑被揭发那天起，我就不再是什么忠义之人了……至于那天……” 他话没说完，就被喘着粗气的鲁迁打断，“爷，景殿下他——” “追不上他是吧？”夜慕参及时收住话头，平静地笑了笑，“他可是骑走了乘风？” “是……”鲁迁见夜慕参没有半分慌张，惶恐失措的神色也平复了些许。 “那就不必担心了，景哥不会有事的。”夜慕参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很晚了，你去歇息吧。这些日子麻烦你了。” “哎……没什么的……” “好了，我还有些事要与秉延兄谈，这儿明早再让下人收拾就好。” “哦……哦……好……”鲁迁手头也还有些伤脑筋的账务，听夜慕参这样说，犹豫稍许也就安心地退下了。 “以宣老弟，你我还有什么可谈的？”周尹辰颓靡地坐在一地碎片之间，冷森森地望着夜慕参。 “当然有。” “哦？” “景哥连夜去皇宫，你说，那老皇帝会怎么对他？” “……”周尹辰皱了皱眉——他倒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夜慕参捡起他掌心的陨夜匕首，“景哥是那老皇帝最喜欢的皇子，当然不会对他怎样……可是——废太子深夜请见皇帝密谈……你说，新太子又会怎么想？” “……”周尹辰的脸色顿时变得煞白。 “我说，周尹辰，你可真够混蛋的。”夜慕参以匕首尖端抵住他的颈。 周尹辰眨了眨眼，“怎么，你想替阿景动手吗？” “错了。”夜慕参挑眉，“我想和你做个交易。” “交易？”周尹辰轻哼一声，“你还是老样子，什么事都要当成交易。” “那又怎样？和我做交易的人，从来都没有后悔过——这笔交易，你答应么？” 周尹辰定定看着他，“你能让二皇子放过阿景，侯爷也可以——我凭什么答应和你做交易？” “就凭……”夜慕参明亮的双眼忽地黯淡下来，“凭我能让景哥对侯爷彻底死心。” 这话无疑戳中了周尹辰心里最软弱的一角。 他没有多想，干脆地答应了，“说吧，你想要我做什么？” 夜慕参附到他耳畔低语了几句话。 周尹辰听罢，煞白的脸上泛起青红，眉头紧锁，“你……” “我没说错，不是么？”夜慕参胸有成竹地勾起唇角。 周尹辰低下头，算是默认了。 “义父的死，我一直觉得蹊跷。所以，你若帮我这个忙——二哥一定不会为难景哥……”夜慕参凝重地沉下眉峰，“我也会让景哥彻底放下凌商。” 周尹辰脱口而出，“一言为定。” “好。”夜慕参收起匕首，“那么，现在你可以告诉我，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吧？还有董翰林……” 周尹辰满心都为夜慕景能够放下凌商而雀跃欢呼，对夜慕参那天的冷血行径也没那么多恨意了。 他埋汰道，“你这么聪明，还猜不到吗？” 夜慕参起身抖了抖衣袍，“董昌游怎么死的，我倒是已经猜出个七七八八……只是景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85章 良辰美景之金蝉脱壳（13） 最快更新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最新章节！ 周尹辰单刀直入，“你想知道我对阿景做了什么？” “差不多吧。” 夜慕参也不太清楚该如何将自己的疑虑适恰地表达出来——许多事，意会总比言传更体面。 他想知道的，终归是夜慕景转变的缘由。 换做谁，被最亲近的兄长当成另一个人的感觉，总是诡异而伤心的。 尽管他已经猜到了些许……可一旦牵涉到凌商，他对自己的判断便没有多少信心。 周尹辰倏然起身，洁白的前襟满是斑驳的茶渍，模样狼狈得很。 他毫不在意自己的形象不雅，懒懒散散将衣上的茶叶拣开。 “你只要知道，我不会伤害阿景——过去没有，现在没有，将来也不会有——就足够了。” 这话，夜慕参当然是不信的。 他声音低沉而冰冷，“景哥那天差点就死了。” “那也不是在害他。” 夜慕参注视他良久，似乎要从那双眼里看出些什么。 周尹辰不甘示弱地含笑回望。 “你回去吧。”夜慕参盯得额角青筋突突地跳，终于败下阵来。 他看不出周尹辰和夜慕景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却在他的眼里看到了自己想要知道的答案。 ——他的景哥对周尹辰，已经不像过去那样只有舅侄之情了。 夜慕参看着周尹辰离去的背影，修长的手灵活地转动着漆黑的匕首。 周尹辰终究是变了。 周浩的死曾让他蜕变得庄重。 可地窖里疯狂的报复与濒死的空寂却将他仅剩的理智都磨灭了。 可以想见，周尹辰为什么要来找夜慕景。 他侥幸拣回了一条命，所以想要活下去。 这样一个曾经万念俱灰的家伙，唯一能够支撑他活下去的理由，便是夜慕景。 夜慕参望着地上斑驳陆离的碎片——那是他珍藏的淡描青花梅竹鸟纹杯——心疼之余又感到无力。 周尹辰胸口若隐若现的刺青，似乎是“曰”的一角。 看起来是才落痂的刺青……除了「景」字，又怎么会有其他可能？ “所以……”他自言自语道，“那个家伙想要和景哥殉情，却被景哥扎入了心室……凌商那时候发现他没死，却不愿带他一同离开……” 地窖里压抑而可怖的画面栩栩如生地浮现在他眼前。 “可那天我去寻他，他不是还说过，答应景哥为周秉延医治么……” …… 乘风载着夜慕景，穿梭在洛阳城已然沉寂的街道。 他是个逆来顺受的人，所幸生在皇家，没有人能够欺侮他。 太子位接受得懵懵懂懂，夫子们的教诲他也不敢忤逆。 年少时也曾想过，自己若能成为一位明君，三皇子必定会敬慕自己吧？ 皇后的遗愿之一，便是让他不要辜负了自己的寄托……可他终究是辜负了。 那个被他恶意抓过挡箭的皇子，那名为了主人安危引开黑熊的僮，那位为人去蛊疗毒而不求酬金的异客…… 夜慕景见到阿彦的时候，以为自己能够忘了三皇子。 见到凌商的时候，他以为自己能够忘了阿彦…… 或许他早就感应到，他们是同一人了。 这样的一颗心里，怎么可能装得下其他人、其他事？ 选择不做太子，夜慕景不后悔，却也没有心安理得。 ——他愧对亡母。 他原以为，自己对母亲的愧疚仅止于此。 可周尹辰，却将他推向更加万劫不复的深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86章 良辰美景之金蝉脱壳（14） 最快更新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最新章节！ 踏着夜色，夜慕景来到禁宫之前，才意识到自己的冲动。 乘风慢下脚步，他取出随身携带的令牌，没受什么阻拦便入了宫。 尽管皇帝允诺过，夜慕景随时可以回来做他的太子…… 可他明白，自己从来就不想做什么太子，更不想继承这江山社稷的负担。 对凌商那近乎卑微的爱恋，足以支撑他度过自己的余生。 那又为什么要答应周尹辰的请求，做出这样背离正义的事？ 他想起周尹辰划破自己的手腕，握住亲吻舔舐。 自己的血似乎都要被他吸干。 他也忘不了周尹辰拉着自己滴血的手，在心口刻下那个“景”字的画面。 周尹辰诡计得逞地笑了，“这是你的名字啊，是你亲手刻在我身上的。” “阿景，阿景……”周尹辰继而又病态地笑起，“你和我再也分不开了……” 夜慕景闭上眼，夜风从他耳畔呼啸而过。 他不愿再记起后来发生的事。 周尹辰对董昌游的恨……不过是因为无法占有自己罢了。 所以夜慕景才会在最后一笔完成后，将长针深深刺入周尹辰的心窝。 一个在他亡母遗像前让自己受尽屈辱的人，又有什么资格和自己一起去见她呢？ 夜慕景不敢死。 那就让他周尹辰先去向母亲解释这一切吧…… 那一针刺得极深，却也极温柔。 夜慕景忘不了周尹辰看自己的眼神。 半枚针已然刺入，夜慕景想要退缩了。 可周尹辰却笃定地握住自己的手却死死不放，似乎要引着他将整枚长针都浸没在皮肉里。 “阿景，真好啊……我们可以一起死了，我还能死在你怀里……真是，真是太幸福了啊……” 那双因病苦而更显深邃的眼里，满是死在心爱之人手里的甜蜜。 夜慕景的手虚弱地颤抖起来；他手腕上的血将周尹辰的衣袍染得锈红。 他是看着周尹辰断气的。 就是断了气，周尹辰也不愿放开紧握自己的手。 那双眼里溢满温存与满足，全然不像一个横死之人应有的样子。 不知缘由的泪水自夜慕景眼角滑落。 他却毫不自知。 他望着周尹辰那带着笑意的嘴角，倾身吻了上去。 冰冷的嘴唇没有给予一丝回应。 扣在手腕的那只手却柔软地松开了。 泪水决了堤，夜慕景再也抑制不住地放生哭了起来。 皇后去世的时候，他也没有这样悲伤。 多年前先转身离开的人是他，不久前说要一起死的人是他，如今先放手的人还是他…… 等泪水也枯竭了，夜慕景终于感到，自己的生命似乎也已到了尽头。 亲手结束一个人的性命的恐惧在体内蔓延开来；他恍如被吸入由恶灵掌握的漩涡。 他突然意识到——不能让人发现，自己是杀人犯。 至少……不能让夜慕参发现，自己最敬爱的兄长做出这样残忍无仁的事。 长针在皮肉外只露出一小截，夜慕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去拔出。 周尹辰的双眼没有眨动一下，身体却像受到什么刺激似的猛弹了一下。 夜慕景借着仅剩的意识，将长针塞入他的手心。 “秉延……” 念出他的字，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87章 良辰美景之金蝉脱壳（15） 最快更新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最新章节！ 大皇子的造访，自然是任何人都不曾预料的。 夜慕景将乘风交与宫人，理了理仪容，端着步子朝御房走去。 他远远便看见御房的窗上映出的皇帝的身影。 通亮的烛火里，他似乎正气急败坏地扔开几本奏折。 夜慕景略略心慌——父皇心情不佳，自己貌似来得不是时候。 不过，他也清楚，自己明日一早就可能改变心意。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鬼门关回来的。 醒来第一眼看到的人是夜慕参，他几乎要崩溃了。 夜慕景不敢去想，周尹辰究竟怎么样了。 他也不敢去问。 夜慕参无微不至地照顾着自己……可是，另一个比自己病得更厉害的人呢？ …… 每一个逃避现实的人，最终都会变成他人眼里的疯子。 夜慕景想象得到，夜慕参为此承受了多少压力，又背着自己犯了多少愁。 可他做不到再像过去那样，无论遇到什么事都一笑了之了。 周尹辰被自己手里的长针刺死；殊不知，他自己的心头扎了一枚更长、更狠的针。 再次见到周尹辰，夜慕景觉得自己在做梦。 他重病而苍白的脸颊变得红润，削尖的下巴微微有了圆润的弧度，深深凹陷的双眼不再透出偏执而张狂的光芒，反而溢满一种自己看不懂的情愫。 周尹辰在他面前跪下，声音真挚而坚定，“阿景，我的命是你的……可也只能是你的。” 他还说，“阿景，我们再也不分开了……谁也不能把你从我身边带走。” 夜慕景不想听见他说这样的话。他一点都不想如此。 他有自己倾心的人，那个人在他心里扎了二十年…… 凭什么，周尹辰要在自己身上烙下那丑陋的记号？ 凭什么他们之间要有这样恼人的纠缠？ 夜慕景取出皇帝赐予的陨夜匕首，对准他的心窝。 这一回，一定会要了他的命。 可是漆黑的刃尖还未触到他的胸口，夜慕景就再次发了疯。 匕首砰然落地。 他也跟着跪了下来，就势抱住周尹辰。 像是溺水者揪住救命稻草那样，双手扣进他的指缝，重温他笑意森然的唇。 与记忆中那阴森幽冷之地，没了生气的干涩双唇不同。 夜慕景清清楚楚地感受到，自己吻上的唇竟炽热如火。 令人窒息的深吻几乎要湮没夜慕景的意识。 身体不由自主地求索更深的纠缠，好在他睁开了眼，看清面前这人的模样。 羞愤的闷哼声自夜慕景喉中逸出。 他躲开周尹辰更放肆的撩拨，随手抄起桌上的精美瓷杯，狠狠朝他砸去。 周尹辰先一步止住他的动作，抢过了瓷杯，“阿景，你不要自欺欺人了……你也想要的，不是吗？” 夜慕景双眼通红地别过头，紧紧咬唇不语。 “阿景，答应我吧……不要让我落到那帮人手里……”周尹辰蛊惑着，“按我说的那样，向陛下求情吧……到时候，你想怎样折磨我，我都心甘情愿。” 是啊……周尹辰是无论如何都会心甘情愿……可他自己却是不甘心的。 他又抓起一只泡着热茶的杯子朝周尹辰扔去，接着干脆将整面茶几都推倒，逃了出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87章 良辰美景之金蝉脱壳（16） 多数人的印象里，大皇子是位遇到任何事都从容不迫、风度翩翩的人。 决然不是这一晚风尘仆仆、憔悴恍惚的模样。 夜慕景也清楚，自己再怎么矫饰仪容，眼里病态的疯狂都无法隐去。 离开周家的宗祠到今日，半个多月的日子里，他没有一天不受煎熬。 这些心理折磨的印记，已经与后肩那个令他倍感耻辱的「辰」字，深深地烙在他的身上心头，无法可洗。 此刻的他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不能让周尹辰轻易死了。 ——那个人的命，是自己的…… 这股冲动，或许等到第二天的第一缕阳光落到人间便会散去。 也正因此，夜慕景才要连夜赶到皇宫。 因为他这一生啊，从来就没有这样冲动过。 就连为凌商自废太子位，答应他做董昌游的玩宠，也都是夜慕景在理智的情况下做出的选择。 为什么会这样冲动而疯狂……夜慕景没有细想，也不愿细想。 他只想遵从自己最本能的意志，像个不受束缚的俗人那样，抛开一切考量，只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御书房外，那面无血色却没有露出半分懈怠之意的公公见了夜慕景，毕恭毕敬地施礼作揖。 听夜慕景想见陛下，公公请他稍等片刻，便进去通禀。 不一会儿，公公回到外头，挥了挥拂尘，“景殿下，陛下正有要事要办……” “没事，那我等好了。”夜慕景不以为意地接过话，“此事……事关重大，等多久我也愿意。” “这……” “中书令大人在吗？”夜慕景转了话头。 公公神情变得暧昧不明，“中书令大人近来忙着国子监的案子……” 夜慕景微微愣住，转而惨淡地笑开，“父皇近来也为这案子头疼吧？” “哎……可不是嘛……”公公叹了一声，“这案子可事关科举制度……” “还请向父皇再禀一次——我来求见，也是为了这案子的事。” 公公不动声色地盯了他一秒，微微颔首便又进了御书房。 不多时，公公折回，这次倒是请大皇子随他面圣了。 御书房内的温度似乎不比外头暖多少——这也意味着皇帝的心情格外焦躁。 来到皇帝面前，一路上两侧铺了数本奏折，想必都是夜弘初一怒之下扔的。 夜慕景也不是第一次应对这样的情形，加之心头烈火般的狂热延绵不绝，神色自若毫无慌张之意。 夜弘初一身金线玄服，气度雍容，面容冷峻，目光锐利地直视这他最宠溺却也最令他失望的皇子——他早已不将夜慕参当作自己的骨肉了。 “儿臣拜见父皇。”夜慕景恭恭敬敬地跪在案牍前一丈远的波斯毯上。 “慕景……”夜弘初摆了摆手，示意他平身，“听说你对国子监的案子有些眉目？” 夜慕景起身上前，依旧是低着头，躬身作揖，“没错。” “说说看，你都知道些什么。”夜弘初漫不经心地摊开一本奏折，似乎并不打算将他的话放在心上。 “请父皇治罪儿臣。”夜慕景的腰俯得更低。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88章 良辰美景之金蝉脱壳（17） “你何罪之有？”夜弘初的视线仍旧未从奏折上挪开。 夜慕景一字一顿，“儿臣知情不报，纵容奸臣枉法，犯欺君之罪。” “欺君？”夜弘初扬起剑眉，终于合上奏折，倨傲地望向夜慕景。 夜慕景耳根发烫，一副等候发落的模样。 “你坐下，慢慢说。”夜弘初对他的态度十分不满，却不忍责骂。 他大手一挥，命夜慕景坐到身前的檀木椅上。 夜慕景犹豫片刻坐下，拧了拧衣襟，将早已编织好的故事娓娓道来—— 他离开皇宫之后，便寄居在侯府。 听及此，皇帝喉间发出沉闷的鼓动声，却也没说什么。 他虽然对夜慕景的选择恨铁不成钢，但他清楚凌商的为人——贵妃的两位遗子，都不会伤害夜慕景的。 当然，这只是他一厢情愿的想法罢了。 夜慕景察觉皇帝的情绪波动，凝视他片刻，继续解说—— 他在侯府多日，时常代替侯爷接见一些来客。 这些来客，不消说，都是些朝中举足轻重的人物。 国子监泄漏科举考题的消息，便是从董昌游大学士口中听到的。 董昌游为谋私利，利用职权之便窃取科举试题并泄漏于众，东窗事发后请侯爷为他善后，却被拒绝。 二人密谈的细节，夜慕景在一旁听得一清二楚。 最开始，夜慕景想过要向刑部揭发董翰林的罪行。 可他念及二人多年的情分，每每下定决心，却又踟蹰不前。 董昌游担忧自己的罪行最终被揭发而招致祸患，因而三天两头来到侯府请侯爷协助。 提到凌商，夜慕景不禁握紧了拳头。 他目光笃定地望进夜弘初那双幽深的眼—— 侯爷对董翰林的行为深感不齿，因而不曾伸出援手。 他虽与董翰林也有些交情，可他对枉法之事痛恨至极，故而打算告发董翰林。 董昌游听闻此事，又多次向自己多年的学生夜慕景求情，请他说服凌商为自己保密。 凌商终于同意将此事置之度外，却也不再与董翰林往来了。 谁知，董昌游信得过凌商，却信不过夜慕景。 ——这其实也很容易理解，侯爷名声在外，而夜慕景却是个可以为了一个“情”字轻易放弃太子位的窝囊废…… 总之，董翰林心怀鬼胎，一头绞尽脑汁掩饰自己泄题的罪行，另一头则处心积虑地想要除去夜慕景这个可能威胁到自己的知情人。 机会终于来了，那就是夜慕景离开侯府去笑傲堂看望夜慕参的那段时间。 董昌游挑定这时日，便是为了避开凌商的耳目。 恰好某日清早，周尹辰到他府上做客。 董昌游作为周浩的老友，顺口便提出，他清楚周尹辰一人难以应付周家上上下下的杂事，想要去周府拜访一番，看看能否帮上什么。 接着，他又不动声色地提出，若是能够与周浩的后人齐聚一堂，喝喝茶叙叙旧，缅怀太傅与皇后，那是极好不过。 周尹辰对董翰林的提议没多想便欣然接受。 ——他毕竟也曾与夜慕景一同叫董翰林为“夫子”，对他自然是不设防的。 于是，周家仅剩的两位后人与董翰林的会面，就这样轻巧地定下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这是一篇矫情的食用指南 科普一下本文一个非常重要的概念【参（shēn）商典故】。 也就是凌商和夜慕参两位主人公的名字由来。 套用典故不是为了彰显我很有底蕴。 而是因为不归笔力不足，无法将这个故事完美展现。 （不归其实只是个精分没节操的老司机） 所以，各位带着对【参商】的印象去看文，或许能够自行脑补出我所描述不出的一些意境…… 希望可以多少弥补一下我辣鸡文笔的不足。 - 【参商】 上古三皇五帝的第三位帝王帝喾有四子，其中长子与四子常常干戈相向。 后帝喾为了清净，将长子迁至商丘，主辰；四子迁至大夏，主参。 星象上，商为东官苍龙心宿，参为西官白虎参宿。 商星是天蝎座最亮的一颗，形如流火，芒色红亮；参星有三，于猎户座。 参在西，朝落暮升；商在东，朝升暮落。 二者在星空此出彼没，永无交集。 杜老有诗“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 陈子昂有表“兄弟无故，并为参商”。 …… 不归是一个恶趣味十足的人。 主人公名叫参商，当然因为他们首先是兄弟，其次不对眼……但是嘛互为劫难。 劫难什么的，都是奸情的催化剂。 以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这是一篇无聊的人物说明 这篇挺无聊的。 看完凌商和夜慕参的，就可以翻页了…… …… …… 【主线】参商-亲兄弟：毒医攻（凌商）x废皇子受（夜慕参）。 【副线一】良辰美景-亲舅侄：纨绔攻（周尹辰）x温雅受（夜慕景）。 【副线二】未央：宋孝民（薄情）x夜慕韬（偏执）（攻受暂未定） 【副线三】（目前没写到，不剧透） 【副线四】同上…… …… …… 【夜慕参】字以宣。傲娇堂主，啊呸，笑傲堂主。读者送爱称“夜怂受”。其实只在某位美人面前怂。 【凌商】字无弋（“无弋”是个有点复杂的故事……150章左右有说明）。原名柳生彦。擅毒。后为忘忧侯。 【夜慕景】字清羽。现太子。温润如玉。 【周尹辰】字秉延。纨绔无为。 【夜慕韬】字允央。二皇子。重情重义。 【宋孝民】字未瑕。大理寺卿。机敏而无私。 【柳生冥】凌商之师。后为钦天监。 【周浩】字甫鸣。太傅兼国丈。乖戾老辣。 【董昌游】翰林大学士。博古通今。 【莫远赫】丞相。权倾朝野。 【简箴】中书令。忧国忧民。 【宇文靖轩】 【鲁迁】夜慕参好友。憨厚逗比。 【夜弘初】皇帝。 【夜梓灵】长公主。 【周清鸢】皇后。 【凌筱】贵妃。 【莫筠】丞相之女。 【上官晚晴】上官颐将军之女。 【汤怀安】原钦天监。 【林诺峰】原都护将军。 …… …… 人物说明持续更新中（只收录主要人物及主要cp）……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89章 良辰美景之金蝉脱壳（18） 提及国丈与皇后，夜弘初的脸上也露出些许哀怆。 夜慕景喝了口浓烈的茶，继续诉说周尹辰交代的故事—— 那晚夜慕景与夜慕参逛完庙会后，就回到了周府，等待董翰林。 可董昌游却在深夜才姗姗来迟。 三人话了些家常，又暖了酒要喝个尽兴。 可事实上，周尹辰与夜慕景确实喝了许多，而董昌游却推诿身体不适，滴酒未沾。 周尹辰与夜慕景酩酊之际，董昌游欲轻薄夜慕景而后将他除去…… 说及此，夜慕景脸上泛起不自然的、愤怒而懊恼的红晕。 他还暗暗揣摩了一番夜弘初的神情——那张冷峻而俊逸的面孔上，看不出一丝情绪。 夜慕景了解自己的父皇。 他越是做出这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就意味着他心里的怒气也就越难平息——正中夜慕景下怀。 “董夫子他说……他说……”夜慕景噤了声，忽而低下头。 他紧锁眉头，显然是羞于启齿却又不甘隐瞒真相而备受煎熬。 夜弘初终于吭声，替他说了，“董昌游是否说，你与你母后长得很像？” 滚烫的泪水溢满夜慕景的眼眶；他紧抿嘴唇，使劲地眨了几下眼，双手攥紧了衣角，终于忍住啜泣声。 漫长的沉默在偌大的御书房蔓延开来。 夜弘初本就心情不好，连批阅奏折都冷静不下来，故而御书房内没有放置暖炉。 此刻夜慕景只觉空气冷到彻骨。 他的故事戛然而止，因为没有再说下去的必要了。 董昌游消失了那么多天，又听说周尹辰早就遣散了周府的人…… 而今，夜慕景又人不人鬼不鬼地出现在皇宫…… 究竟发生了些什么，夜弘初自然会自己推导。 可这也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该如何去面对既定的事实，以及怎样才能合宜地收拾残局。 夜弘初之所以是皇帝，之所以能够从上一代的多位皇子中脱颖而出承袭帝位，自然有他的高明之处。 国子监的案子，虽然事关重大，可再大也大不过已亡故的皇后被轻慢的事端。 良久之后，夜弘初终于放松了他板正的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 他慵懒地扫视被自己折腾得杂乱的奏折，漫不经心问道，“周尹辰呢？他为什么没有随你一同来请罪？” 夜慕景扑通一下，再次跪倒，声音被胸腔深处的沉痛敲得零落，“秉延杀了夫子……也是为了我……” 皇帝没有改变慵懒的姿势，微微眯眼审视发妻爱子的神色。 夜慕景明白，自己的说辞已经成功打动了这位看似冷傲无情实则易受情义羁绊的父皇。 这种改变，似乎是在皇帝为长公主赐下鸩酒之后才发生的。 在夜慕景儿时，夜弘初可是位地地道道的冷血暴君——夜慕景至今记得，夜弘初曾要砍下自己一只手，作为对三皇子犯下的恶行的惩罚。 他也记得，长公主去世后，父皇一开始还决意在不久之后处死夜慕参。 然而，长公主的死，确实令夜弘初变得优柔寡断了。 夜慕景不过是在雪中长跪三日，便打动了这过去铁石心肠的帝王…… 这么多年过去了，曾经英明的皇帝逐渐成为不少人眼里的昏君…… 或许是长公主的诅咒使然。 又或许是命运对他早年六亲不认的报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90章 良辰美景之心著寒灰（1） 两日后，时值除夕。 两日前，夜慕景在皇宫待到了次晨破晓才回来。 夜弘初整晚都在推敲国子监一案与董昌游之死，而夜慕景则跪在案前。 那滋味，比七年前跪在大雪中还要煎熬。 因为七年前的夜慕景心中无愧，可此时的他却利用了父皇对自己的偏爱。 他袒露的故事，当然不是真相。 这个故事的妙处就在于，它糅合了真相与捏造的谎言。 真正的知情人，在这起事件中都是利益相关者，不会傻到自掘坟墓而证其伪。 至于那些不知情也无关紧要的勘查官员们，对于真相中掺杂的精妙谎言往往会疏忽。 更何况，夜弘初信赖他的长子——比所有敬慕前太子风采的人们更加信赖。 破晓的第一道光落进御书房寒气逼人的案牍上时，夜弘初已经深信不疑，自己的皇子是最大的受害者。 而那位至今死不见尸的翰林大学士，先是泄漏了科举试题，后欲盖弥彰而贿赂侯爷与前太子，继而又对前太子起了歹意…… 无论是哪一条罪行，单独拎出来都足以让他死上几回。 如今的下场，只能说是咎由自取、死有余辜。 至于周尹辰……夜弘初甚至想要嘉奖他一番，就像不久前想要嘉奖凌商那样。 他非但铲除了一位常人不敢动的朝廷败类，还护了大皇子的性命与尊严…… 夜弘初着实不介意赏他个郡主或是封他个亲王。 只是……夜弘初唯一不安的是，天下没有不漏风的墙，也就不可能有完美的犯罪。 ——周尹辰与夜慕景确确实实地犯了王法。 若被人发现自己因徇私情而对夜慕景和周尹辰网开一面，那夜弘初这踩在不知多少兄弟尸骨才登上的帝位，恐怕会受到更多的攻讦。 不过，区区几位自恃清高的臣子的诘责，夜弘初从来也不会放在心上。 父子二人心照不宣——夜慕景是无法再在洛阳待下去了。 在东窗事发之前离开这是非之地，是对皇子最大的保护——当然，从某种角度上看，也算是对他的一种惩罚。 而在董昌游的案子彻底被人们遗忘之前，夜慕景都不应该再踏足这片土地。 剩下的烂摊子，夜弘初则会交给他最倚重的中书令简箴去收拾。 - 除夕夜，街上热闹非凡，爆竹声此起彼伏，夜空不时绽放绚烂的焰火。 夜慕参坐在屋顶，托着下巴，没有丝毫辞旧迎新的喜悦之情。 再过半月，他就要与那位话都没说上几回的将军之女成婚了。 而在那之前，夜慕景就要承应皇帝的发落贬谪，远赴西夏做那吃力不讨好的藩王了。 夜慕参答应过周尹辰，会让夜慕景彻底放下凌商。 他本想拖延一段时间再去执行自己的计划，可现在却不能再等了。 周尹辰的复活对他而言，着实是个石破天惊的诡异消息。 他既是个恼人的累赘，却也是个有些利用价值的中间人。 一直以来萦绕心头的疑团，或许就能通过他得到答案吧。 只要周尹辰不食言，帮自己获取想要的东西…… 那么，他夜慕参也该信守承诺，在夜慕景的心上，彻底抹去某个人的存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91章 良辰美景之心著寒灰（2） 除夕夜，除去鲁迁，其他人团年饭也都吃得心不在焉。 寥寥夹了几筷，喝过几盏酒，也就散了。 夜慕参去了屋顶吹风，夜慕景则回到生着暖炉的屋中对着一枚墨黑玉环发痴。 清清冷冷的膳房，毫无喜庆之感。 鲁迁对此也习以为常——自打他认识夜慕参起，就知道这位经历崎岖却个性爽朗的年轻人，对每一天都一视同仁。 过节对他而言，只是无能之人赖以逃避无望困顿的无趣消遣罢了。 鲁迁差人收拾了膳房，又命人将富余的食物馈赠给贫穷的人们，接着便独自去城隍庙观赏烟火大会去了。 他先是替夜慕参去了慈云寺求签问卜，又到城隍庙后头与人玩了几把明烛聚呼卢。 他赢了几把钱，为此沾沾自喜——来年的时运该是相当顺遂吧。 回到笑傲堂，已近凌晨。 鲁迁掂了掂自己赢来的银两，不经意朝屋顶瞥了瞥。 这一瞥，可吓了他一大跳。 “老板，啊不，爷，你怎么还在上头呢？那么冷的天，若是病了可怎么办？” 夜慕参懒洋洋翻身跳了下来，拍了拍衣襟，“又去试年庚了？运气如何？” “嘿嘿……赢了不少！” “嗯，不错……慈云寺去了么？” 鲁迁赶忙从怀里掏出一把同心锁，“庙里那大师说了，侯爷与丞相的千金呀，二人时命相生相济……还说什么……” 夜慕参听得头疼，“不用扯那些神神叨叨的……我只要结果——凌商与莫筠是正缘吧？” “这……大师说，二人是有些缘分，可是……” “锁上的名字是大师刻的么？”夜慕参取过他手上的同心锁把玩起来。 “哎，我看着大师亲手刻上去的。大师的手法可真是绝了……”说起大师的手艺，鲁迁又是赞不绝口。 夜慕参冷笑一声，“那老秃驴，不好好参悟佛法，整天卖弄这些个玩意儿，手艺能不精进么？” “话也不能这么说嘛。慈云寺的了情和尚可是洛阳城的活月老——凡是他看好的姻缘，就没有不美满的……” 夜慕参莫名笑了，轻轻呢喃，“美满就好。美满就好。” “哎，我说老板，你为何要撮合侯爷与莫大小姐呀……”鲁迁小心翼翼问道，“你对侯爷难道……” “难道什么难道？整天想些什么呢？”夜慕参白了鲁迁一眼，“我这也不是为了侯爷，而是为了景哥。” “景殿下？”鲁迁转了转眼珠，恍然大悟似的，“爷，你是想让景殿下对侯爷死心啊？” 夜慕参眉头一锁，“好了好了，景哥的事也罢，侯爷的事也罢，小爷我的事就更别打听了。很晚了，你倒是早些歇了，别又像往年那样守到天亮，跟个傻子似的……” “……哎，好嘞。”鲁迁叹了一声，默然回房了。 夜慕参不爱过节；可鲁迁都看在眼里——每年除夕，夜慕参都是彻夜不眠，不知是在等待某位去而不返的故人，还是在向什么幽怨的鬼灵打听什么消息。 而这一年，夜慕参没有抱着酒坛子守岁，而是攀到了屋顶一个人吹冷风，一吹就是一整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92章 良辰美景之心著寒灰（3） 鲁迁实在是搞不懂这命犯孤浪的小爷。 他崇拜夜慕参的好脑子，更喜欢夜慕参爽朗的性格。 可这人在某些时候不经意露出的沉郁一面，着实让人无所适从，又隐隐为他不忍。 如果有什么人、什么事能够让笑傲堂堂主也束手无策而心事重重，那么…… 大概世上没有第二个人能够为他解忧了吧。 夜慕参捏了捏同心锁，俊脸上露出由衷的爽朗笑容。 可是那笑容就像天边的烟火，转瞬即逝。 迟疑片刻，他便敲开了夜慕景的门。 夜慕景已经准备就寝了，只穿着白净单薄的里衣，衬得他身形更纤细，“慕参？这么晚找我？” “嗯……景哥……”夜慕参带着一身寒气进了屋子，低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夜慕景拉着他坐到厚实温暖而洁白柔软的羊绒毯上，不禁感慨，“你我许久没有一起守年了呐……” “是啊，很多年了。” “时间过得可真是快啊。” “……还好吧。每天都那样过。” 夜慕景感到些许不对劲，“慕参，你怎么了？你这样子……” “像极了七年前的我么？”夜慕参对上他担忧的双眼，挤出生硬的笑，“景哥，你想多了，我只是在屋服莫丞相，不要再试图撮合凌商与莫小姐吗？” “不是。”夜慕参顿了顿，将同心锁递给他，“事实上，我想请景哥办的事，正好相反。” 夜慕景接过同心锁，脸色忽地刷白，“啊……” “我对莫筠本就没什么感情——最多不过是寻常朋友。莫老哥倒是我的老友，而凌商又是我的……” 夜慕参的呼吸蓦地乱了一下，“我的兄长。总之，凌商与莫筠郎才女貌，门当户对。了情大师也批算出他们姻缘美满……我当然……” 他冷冷笑了，“当然乐得成人之美。”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93章 良辰美景之心著寒灰（4） 转眼，又过数日。 残腊晴寒，淡荡风光。 这天下午，夜慕参终于与自己那位未婚妻见上了一面。 上官晚晴是位可以教无数男子为之倾倒的奇女子。 夜慕参则更不必说——单是洛阳城，想要与他说上几句话的女子就可以从笑傲堂排到城门外。 二人约在百雀阁，就像大多年轻的男女相会那样，听听戏，喝喝茶，聊聊天，说说笑。 不过，看戏是正正经经的看戏，喝茶也是清清爽爽的喝茶，聊天说笑的内容更是清淡如水。 既没有天雷勾地火的眉来眼去，也没有你侬我侬的打情骂俏。 实在是浪费了这颇具情调的气氛与二人那出众的美貌与气质。 二人一致赞成，婚事是推托不了了，对方又确实是自己所欣赏之人…… 那么，纵然二人之间擦不出火花，那搭伙过一辈子似乎也无不可。 不过，若有幸碰上什么契机，最好还是一别两宽。 夜慕参打心底钦佩上官晚晴的落落大方与直言不讳，更赞许她不拘泥俗礼的率性。 既然二人都决定了，将这婚事当作一笔不得不进行的交易，那就有必要将婚后可能遇到的每个问题都事先做好协议。 诸如上官晚晴不必行妻子的义务，夜慕参也不该插手她与萧黎的感情。 与之相应的，即是上官晚晴也不会要求夜慕参忠于自己。 不过，既然二人是名义上的夫妻，那日后无论是上官家还是夜慕参遇到麻烦，对方都有必要尽力予以扶持协助，万不可落井下石。 …… 二人罗列完繁琐的条例后，终于心满意足地离开百雀阁，各自打道回府。 到底是交易，夜慕参总不会吃什么亏。 夜慕参牵着迎啸悠悠走在热闹非凡的街上，穿梭在来来往往的行人中，看着空中散漫的云，忽然怀念起数年来的浪迹时光。 去了那么多地方，见识了那么多稀奇古怪的人与事，确实是不可多得的珍贵经历。 他对自己走过的每一寸土地都印象深刻。 因为那时候，他常常想象着，有朝一日寻见那人，可以将自己的所见所闻与他说说。 倒不是为了炫耀自己的见识，只是单纯地想要与他分享而已。 就像儿时，他会将拥有的一切都分享给自己——除却他那神秘的身世与不为人知的过往。 夜慕参近来时常反思——自己当年为什么会那样厌憎那人呢？ 思来想去，原因却简单得滑稽。 概括来说，就是看他不顺眼而已。 那人与自己之间，似乎天生就有一种极强的斥力。 就像同极相斥的两块磁铁，一旦靠近，就让人十分不快。 每个人都会遇到那么几个人，远远地看一眼倒没什么…… 可对方如果走进自己的安全范围内，自己就会由衷地升起抵触之心。 讨厌一个人，有时候比喜欢一个人更不需要理由。 可人却又是善变的。 一个最开始极厌憎的人，为什么会在不经意间成为自己放不下的人…… 似乎也没有理由。 夜慕参停下脚步，缓缓抬头，看着面前那一身素简黑衣的家伙。 他戚笑着摇了摇头—— 任何事，都是有原因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94章 良辰美景之心著寒灰（5） “欸……真巧啊……”夜慕参随意地打了个招呼，就想与这人擦肩而过。 凌商早就看见他一副若有所失的模样垂头丧气走在人群里，驻足于此等着他一点点靠近。 与上官晚晴聊了那么久，才分开就一副断肠失魂的样子，可真是…… 而见到自己，却又是疏离得不露痕迹。 他幽幽想道，这人对自己，大抵是既不怨恨，也无愧疚了吧。 所以才能这样轻松地招呼。 而招呼之后，又迫不及待地想要与自己彻底形同陌路。 凌商抿了抿唇，抑下胸闷郁结，只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擦过自己的肩。 尔后转身，沉默地跟在他身后。 走了一路，夜慕参再也沉不住气，回过头，长叹一声，“哎，我说，你我不顺路吧？” 凌商差点脱口而出，自己的目的地便是有他的地方…… 又觉得这样的话过于暧昧。 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 夜慕参只当这是凌商惯有的冷漠，耸耸肩，“好了，你找我有什么事么？” 凌商苍白的脸颊泛起可疑的红晕。 可他依旧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跟踪了夜慕参一路，实在是多此一举。 而自己则像个疯癫又痴傻的愚人。 “侯爷，你知不知道，你的眼神……”夜慕参打了个哆嗦，“可以杀人啊？” 凌商放柔视线，“失礼了。” “咳咳……侯爷这么客气，是要折煞我了……” 凌商静静望着他，好像怎么也看不够似的，“你病了？” “哈，没什么，不过是前几日闲得无聊，爬到屋顶吹了吹风，不小心感了风寒……” 凌商拧起眉，“怎么又去屋顶？” 夜慕参不自觉便伸手要去抚平他的眉心，“你也知道啊，我这是老习惯嘛，改不了了。” 凌商被他的碰触吓了一跳，后退一步躲开了，眼帘低垂，似有千言万语，又似无话可说。 “哎呀，冒犯了……”夜慕参尴尬地笑了笑，“还好莫筠不在，不然那小丫头可要跟我急，哈哈。” 凌商猛然抬头，眼中精光似要将他生吞活剥了去，“陛下赐婚……是你的主意吧？” “咦？”夜慕参天真地眨眨眼，“这怎么算是我的主意呢？丞相大人三番两次到你府上，不就是为了他那宝贝女儿的终身大事么？我呀，不过顺水推舟送了个人情……再说，我也没那能耐让皇帝老头赐婚——这事儿呀，还得多谢景哥呢。我说，你是不是要请景哥喝上一顿聊表……” “你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凌商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吐出这句话。 夜慕参玩味地打量起眼前这人。 比上回见到似乎又清减了些许。 脸庞更显棱角分明，五官更加深邃，而双目则愈发幽深。 好端端的一个人，生活也优厚得很，为什么就这样一天天消瘦下去了？ “欸？怎么，你不喜欢莫家大小姐么？”夜慕参懵懂问道，“你是不喜欢她，还是……不喜欢女人？” 凌商忽然欺近一步，漆黑的眼底风起云涌。 他攫住夜慕参的下巴，手劲大得几乎要将他的骨骸卸下—— “我喜欢什么人，你不清楚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95章 良辰美景之心著寒灰（6） 夜慕参的眸子黯淡下来，声音也失去温度，“呵，我怎么知道？我倒觉得，你什么人都不喜欢。” 凌商定定注视着他，心道，什么人都不喜欢的家伙是你才对。 打小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将所有人对他的好都视作理所应当，不懂得将心比心，更不懂得珍惜。 他毕竟没有将这话说出口，只狠戾地瞧着他，似乎要将他的灵魂瞧得出窍。 夜慕参觉得自己的下巴都要被掰碎了。 他僵硬地嬉笑起来—— “其实嘛，我本想亲自找你聊聊，为莫筠小妹做个媒。 “不过我也知道，你巴不得早点赶我离开洛阳，我也没那心情再去吃一趟闭门羹…… “这不，我就想了个法子，既可以为莫筠小妹和你牵上红线，又能替老丞相了却一桩心事…… “当然，也了了我自己的心愿——莫筠温婉可爱，又是丞相之女，慈云寺的了情和尚也说你二人姻缘美满…… “除了她，我也想不出还有谁能配得上你。 “你能有如此归宿，我就是离开洛阳，也不会再有什么牵挂了。 “至于皇帝老头的赐婚，不过是为了让你二人的婚礼更排场气派些。 “哎，皇帝那老头，可真是越老越糊涂了。 “景哥请他为你封侯，他也大大方方赏了你一个爵位。 “景哥寻死觅活要为了你退了太子位，他也没说什么。 “景哥求他赦免秉延兄，他非但不大义灭亲匡扶正义，反而替他规划出金蝉脱壳的法子。 “景哥求他为你赐婚，他也干干脆脆答应了。 “那老糊涂，七年前可不是这样…… “无论是对姑姑，还是对我，可都是毫不……唔……” 凌商听着他滔滔不绝地以“景哥”开头做排比，胸腔就似被无数寒冰碴子戳得千疮百孔，肺里也透不过气。 二人此刻虽处于没什么人烟的街角，可说到底还是青天白日之下，难免会有些路人经过。 凌商却不知为何，缜密的心思愣是抛开了应有的顾虑，欺身堵上了那开开合合尽是他人名字的嘴。 柔软的双唇负隅顽抗；凌商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另一手则捂住他的鼻不让他呼吸。 无法，夜慕参终于松了牙关，张口吸气。 灵活的舌狡猾地蹿入，贪婪地吸取他口中的温度，肆意纠缠着他的。 夜慕参错愕地瞪大眼睛，脸庞因窒息而涨得通红。 甜腥的味道在口腔中漫开——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咬破了凌商的嘴。 夜慕参胃里顿时一阵翻江倒海，狠狠推了凌商一把，转身捂着肚子就呕了起来。 可恶……竟然咽下了那个人的血…… 真是太恶心了。 凌商的眼底紫雾隐隐若现。 血液与痛楚令凌商更加亢奋。 他终于想起自己跟踪夜慕参的原因。 探听他与上官晚晴的协议倒是其次——质问这自以为是的家伙，凭什么替自己决定婚事才是重点。 不过，这一刻，凌商已经不想知道答案了。 或者说，他已经猜到了夜慕参的用心。 让夜慕景亲自请皇帝为自己赐婚…… 与自己请上官将军将爱女许配给夜慕参的做法，岂不是异曲同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96章 良辰美景之心著寒灰（7） 要彻底掐灭对一个人不切实际的想法，最妥当的做法，当然是笑着将他拱手让人。 除夕夜，夜慕景听到夜慕参的请求时，就听到了心里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 夜慕景心思细腻敏感，当然明白夜慕参的心思——他想让自己放下凌商。 他望着夜慕参漆黑干净的双眼，心头默叹：自己又何尝不想放下？ 不过，他还是照着夜慕参的话去做了。 皇帝倒是乐不可支，对这门婚事相当看好，对夜慕景主动提出为凌商赐婚之事更是欣喜若狂。 凌商的归宿如何，皇帝到底也不放在心上。 可夜慕景不同，他就算性好南风，也不该招惹凌商。 夜慕景回来之后，夜慕参也不去叨扰他，只让他像个受惊的刺猬，将自己锁在寂静的角落，以锋芒的锐刺应对被悲伤填充的虚空境界。 很多时候，放下一个人最好的办法，似乎是找到那个人的替代者。 可夜慕参明白，那不是真正的放下。 甚至，对于替代者而言，也是一种极不公平的伤害。 唯有自己厘清一切，参透自己的执念究竟来源于何，才能彻底浇灭那焚心的孽火。 夜慕参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真正放下六年的牢狱之灾与被废去皇籍的恨的。 或许是在遥远清寂的异乡，看耄耋老人在街边下棋时，心底的戾气被暮年的无望消弭。 或许是在浩瀚的海洋上，听武士们吹嘘击杀海盗时，被那份豪迈侠义感染得忘了自己不足为道的过往。 又或许是浮沉在恩怨情仇此消彼长的江湖的那几年，见惯了世态炎凉，什么事也都看开了，只想守护心里最牵挂的一份承诺。 夜慕参知道，他的景哥总有一天会像自己那样，被时间治愈的。 不过，此刻，站在他身后目光幽深难测的那家伙，却是他这么多年心头唯一难愈的疤。 他以手指抠着喉咙，要将喉间的血腥尽数呕出。 胃部因这刺激而痉挛，他弓起身，背上一大片冷汗。 “呕……你做什么……？”夜慕参感受到背后的大手，惊恐欲要躲开。 只是他尚未挪开步子，就被点住穴道，动弹不得。 “你他喵的……凌商！”夜慕参仍旧是那副弓身的姿势，嘴角还挂着发红的津液，长发些许散落到脸侧，狼狈得很。 “夜慕参……你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什么！”凌商恨恨应道。 他来到夜慕参面前，微微屈膝便将他扛了起来，朝迎啸走去。 迎啸见了美人，自是兴奋得马蹄直蹬。 “放我下来！哎！”夜慕参脑袋向下挂在凌商肩上，颇感大脑充血。 奈何再强烈的求生意志，也无法助他冲开身上的穴道。 “你再这么聒噪，我不介意将你的哑穴也一同点了。”凌商放柔声音，语调却骇人得很。 “我……”夜慕参怂了怂，“我不吵了……” 凌商依旧是面无表情，将他放上了马背——自然是让他趴在马背上。 而凌商自己则朝迎啸眨了眨眼，似在与他沟通些什么诡计。 迎啸雀跃地发出轻嘶，凌商牵住缰绳，二人一马便朝侯府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97章 良辰美景之心著寒灰（8） 尤海不认得迎啸，见自家侯爷牵了匹举世无双的骏马回来，马背上还驮了个身形漂亮的男子，心里难免打起嘀咕： 这侯爷在清风斋卖女子的音容笑貌，难不成要在侯爷出卖男子的肉体么…… 夜慕参一路上都不敢吭声，思索着凌商究竟想干什么。 他为自己找了位才貌双全的美妻，自己也算是间接为他解决了终身大事。 夜慕参心猜，凌商孤身惯了，在朝中的那些行径大多又都见不得光，大抵是不希望有妻儿拖累的。 可凌商毕竟也没有当着圣面推辞这门婚事，不是么？ 那多少也表明，凌商对莫筠，或许不是那么讨厌的吧。 那方才这家伙对自己恨得咬牙切齿又是为了什么？ 现在把自己拐到侯府又是为了什么？ 夜慕参刻意不去回忆自己被强吻的画面。 想起哪怕一星半点，自己都会气得血液逆流，呼吸不畅。 而他挂在马背上一路，已经遭了足够的罪了。 还是不要给自己找不痛快的好。 凌商一个眼神，尤海就机敏会意。 ——马背上的，是侯爷的人，谁都碰不得，甚至连面也见不得。 凌商拴好马，嘱咐尤海为它备些粮草与清水，扛着夜慕参便朝卧房去了。 他双手揽在夜慕参的精腰上，身上的茶香一阵阵扑入他的鼻腔。 身体僵硬的夜慕参只觉口干舌燥。 门打开又合上，已是另一番清寂幽冷的天地。 夜慕参忙不迭哀求，语气委屈而凄苦，“哎，凌商，侯爷……有什么话好好说成不？我文不如你毒舌武不如你一针见血，倒是先解开我的穴道呀……” “那你……”凌商吸了一口气，“你别逃。” “咳，我也想逃，可我也逃不到哪里去啊，不是嘛？”夜慕参苦笑。 “……你就这么想躲着我？就连说媒，都得让夜慕景替你出面？” “我……”夜慕参一时无语，愈发胸闷气堵，“哎，你不是想赶我走么？我又不傻，何苦给自己找不自在？再说，我毕竟也不是太愿意见你娶妻……这苦差事啊，我当然要让景哥帮我咯。” “那为什么要……” “为什么要撮合你和莫筠小妹么？我刚刚不是说过了？在我眼里啊，大概也就她能配得上……” “她？”凌商冷哼着放下他，扯下他的发带，将他双手绑在背后。 “哎，你做什么？”夜慕参不安起来，“你他喵的……” 凌商解开他的穴道，嘴角一抹笑意令人不寒而栗。 夜慕参看得头皮发麻，“你怎么了？以前都没见你这么爱笑。” 他曾听人说起过挣脱水手结的法门，这会儿双手在背后也暗暗使着巧力企图解开手上的束缚。 最开始，他本确信，凌商不会对自己做出什么诡异的举动。 现在看来……自己大概误会了什么…… 夜慕参从容地展露洒脱的笑，声音却傲娇而腻人，“你笑起来……真好看。” 凌商锁起眉头，眼里写满厌恶与痛苦。 他最恨人说他好看。 尤其是眼前这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98章 良辰美景之心著寒灰（9） “我认真的……”夜慕参咽了口口水，“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真的……” “真的怎么样？”凌商不悦地挑起长眉，眼底的幽蓝焰火几乎要将他焚成灰烬。 “不怎么样，”夜慕参摇摇头，晃开脑子里方才一闪而过的慌乱，“倒是你，带我来侯府做什么？” 凌商仿佛没有听见他的问话，“还有七日，你就要离开洛阳了。” “是啊，哈哈。”夜慕参爽朗地笑开了，“上官小姐才情横溢，有此良配，夫复何求？若能与她携手作伴，哪怕四海为家，也是……” “夜慕参——”凌商一字一顿地咬出他的名字，“别再说了。” ……别再在自己面前，提起别人了。 他双手按在夜慕参肩头，直将他按倒在桌上。 桌面上的茶具发出轻微而悦耳的碰撞声，寒意自衣领灌入夜慕参的身体。 凌商跟着俯身，两人的脸贴得极近，姿势暧昧至极。 夜慕参瞪大双眼，总觉得凌商这样子不太对劲—— 凌商的神情，就像溺水者抓着最后一根稻草那样，绝望而狂热。 夜慕参不愿去想这眼神意味着什么。 他皱起眉——双手搁在背后，解开绑带的动作也受到更多阻力。 他抬起一条腿碰了碰凌商，“哎，这样个姿势很难受啊，你不觉得吗？” 凌商不为所动，只继续顽固地用那杀人于无形的眼神望着他，灼热的呼吸落在他脸上。 夜慕参叹了一声，“我说，我们对彼此都没什么感情嘛。就算有，也是讨厌多过喜欢。但是呢……我对你这个人终究还是有点喜欢的……所以，不要再做我不喜欢的事了……虽然我很不想承认，但是呢，我们毕竟也是兄……唔……” 凌商闭眼深深吻着他那说不出一句好话的嘴，纠缠着他的舌，似要将其扯下。 又似要顺着他的舌根探到他的咽喉，甚至更深，直到那操控着这张嘴的恶毒的心里去。 夜慕参失神望着凌商蹙紧的眉头，周围充斥的凌商的气息令他窒息。 ……这人为什么可以这样好看？ 可又为什么要做出那样丑恶的事？ 分明是他先推开了自己，为什么现在又不放过自己？ 舌上传来锐利的痛感，夜慕参闷哼一声，也闭上了眼，试着专心去解手上的束缚。 凌商贪婪地吸着他的血液。 即便此刻，两人已经这样近，却还是隔了无论如何也跨越不过的距离。 流着一样的血液，为什么要互相憎恨？ 夜慕参可以洒脱地转身，可他凌商……就是做不到。 吻得太久，夜慕参的下颚感传来一阵麻木。 他终于解开了缚带，将手从腰后抽出，环住凌商的腰。 凌商似乎忘了，自己原已绑住了他的手，反倒被他的动作惹得更加情动，顺着他的脸侧吻到他耳畔，含住他的耳垂狎昵吮着；压在他肩上的手也火热地向下游移。 夜慕参眼冒金星，心头拔凉，吐出的声音却自带三分媚意，“嗯……凌……侯爷，带我去床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99章 良辰美景之心著寒灰（10） 凌商敛了敛眸，却敛不去胸腔肆虐的怒火。 他双手伸到夜慕参背后，大掌托住他平而薄的背，恨不得用袖中长针刺入他的命门，让他就这么死在自己怀里。 两人直起身子，凌商一手滑到夜慕参膝盖后弯处，欲将他拦腰抱起。 不想夜慕参却忽地松开他的腰，抓起不远处的茶壶，毫不留情地砸到他头上。 那是一只颇富意趣的素心道人壶。质地天然而壶身小巧，壶身正面镂开一个向内凹陷的龛，内坐一道人；龛外壁饰有桃树，周边雕刻着精美的云纹。 那茶壶不偏不倚正好砸在凌商头上，砰地一声裂了开来。 霎时间，一地碎小的瓷片。 壶中浅茶色的冰冷液体顺着凌商的额际流下脸颊；一同流下的还有刺目的鲜红。 夜慕参微微发慌，但眼下情形也容不得他想太多。 他真的不想再被自己的亲哥哥玩弄了。 凌商没有想到夜慕参竟口蜜腹剑到这程度。 殷红的血痕蜿蜿蜒蜒地爬在他苍白的脸上，深邃的双眸里卷起汹涌的云浪，妖孽的容颜犹如鬼魅一般阴森骇人。 夜慕参一眼也不敢多看他，擦过他的肩，忙朝屋外逃去。 只是他连门都没摸到，忽觉双膝发软，不自主便跪倒在地上。 想要咬牙站起，却发现四肢的力气被抽空似的，身上也不断渗出冷汗。 凌商一手负背，一手慵懒地在空中画着什么符，接着两枚银针便飞回到他掌心。 银针落地，凌商的脸上一片鲜红淋漓，双眼也似被染红了。 十三年前密道里的那场噩梦在他脑海肆意叫嚣。 那时候的五皇子，也是如此，只一句甜言蜜语便让他卸下所有心防，却在自己踏入泥潭的一瞬间给自己当头一棒，尔后头也不回地逃开…… 凌商眼也不眨地来到夜慕参身后，单膝跪地，头靠在他后肩。 他的声音比夜慕参跪了三日三夜的雪还要冷。 “你又骗我。” 这是夜慕参失去知觉前，听到的最后几个字。 等他醒来，外头已然一片漆黑，屋中也只有角落一盏忽明忽灭的微弱烛灯。 夜慕参揉了揉眼，手腕上传来一阵锁链摇动的声音。 他转了转手腕，深吸一口气，吼道，“凌商！” 养心棺上的凌商缓缓睁眼，并不应他。 他摊开一手，任由弥相舔舐自己掌心。 手腕处若隐若现的黑色图腾正在渐渐隐去。 奇异的热流似乎早已在身上蔓延开来，随着他的清醒而复苏。 夜慕参焦躁地扭了扭身子，不断地深呼吸。 不能慌，不能乱，更不能……屈服。 他抹了一把额前的汗，可连这动作也因手上的铐链而困难重重。 “……你这混蛋！”夜慕参恨得咬牙切齿，“你到底要做什么？” 凌商捏了捏拳，弥相默契地滑到地上，又迅速地攀到夜慕参所在的床榻上。 “哎……弥相……老兄……你别乱来……”夜慕参见到那久违的九头怪物，心脏先是骤然停顿，尔后又剧烈地狂跳。 自己不就是占了他主人的床么…… 这条连皮黑到心里去的毒蛇……真是一如既往的小心眼。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00章 良辰美景之心著寒灰（11） 凌商额头的伤口已经愈合，看不出半点受过创伤的痕迹。 他长发散落在后背，身上只披了一件单薄的白衣，衣襟敞开着，也懒得再系上。 他来到夜慕参身边，冷然观赏着床上那人被恐惧包围的神情。 夜慕参晃动双手，手腕被金锁环磕得发红生疼。 该死的弥相……早知道那时候就该在无尘居把它煲汤喝了…… 弥相悠悠滑到他身上，漆黑光滑的修长蛇身缠住夜慕参浅麦色的精瘦躯干，缓缓收缩肌肉，逐渐令他透不过气。 夜慕参不由大口吸气，可脸颊还是因为窒息感而涨得通红。 渐渐地，夜慕参发现自己连吸气的力气都没了——弥相已经将他的肺腔彻底挤压，再也无法纳入一丝空气。 他被濒临死亡的绝望感笼罩，脑海里只剩下自己十三年前在公主府的屋顶，看见凌商的第一眼。 那个比天边辰星还要夺目的少年，为什么会成为如今这以羞辱自己为乐的恶魔？ 还是该怪自己的任性骄纵吧…… 夜慕参的眼角略略湿润。 等死的感觉真是度日如年。 凌商打了个响指，弥相忽而变得乖顺温柔，放开了夜慕参，钻回漆黑阴冷的棺内。 一醒来就被弥相吓个半死，接着又差点被它绞杀……夜慕参惊魂未定，浑身上下的血液都流淌着劫后余生的战栗与悲哀。 而腰腹处被弥相冰冷湿滑身体接触过的肌肤上，更是令他反胃。 凌商坐到夜慕参身旁，“你中过弥相的毒，还活了下来……对你而言，普通的毒药都会失去效用……所以，我在你身上用的药，自然与常人所用不同。” 夜慕参艰难地别过头，不去看他。 他能感受到凌商充满恨意的目光。 而他已经不在乎了。 过去的事，说白了，也没什么放不开的。 夜慕参可以将笑傲堂拱手让人，当然也可以将某段色令智昏的不堪情史抛诸脑后。 自己或许还是欠了凌商许多…… 可是他既没有心情也没有能力去偿还。 而夜慕参这样云淡风轻的态度，对于凌商而言却是致命的痛击。 凌商用力掰过他的下巴，让他正视自己，语气是诡异的温柔，“阿参，生气了？” 夜慕参再次感到恶心，翻了翻白眼，“别这么叫我。” “不过是让弥相戏弄你一下……你岂不是比它更小心眼？” “……凌商，你究竟想怎样？” “我想……”凌商玩味地拉长声音，“我想让你生不如死。” 夜慕参强压胃里翻涌的酸水，挤出漂亮的笑容，“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我只要看到你，就觉得生不如死。” “是么……可是这样也还不够啊。”凌商伸手撇开散在他耳际的发丝，动作暧昧温存，如待情人。 只是夜慕参心明如镜，这举动的本意，却是让自己因无法逃离这恶心的触碰而痛苦罢了。 然而，他身上的燥热早已难耐。 只是因为不想再遭遇凌商倨傲而蔑视的目光，才费尽力气做出这番镇定模样。 天知道这有多煎熬。 “你不是想上我么？”夜慕参自暴自弃地叹了一声，“来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01章 良辰美景之心著寒灰（12） “你不是想上我么？”夜慕参自暴自弃地叹了一声，“来吧。” 凌商无动于衷，只幽幽凝视着他。 他又嬉笑着补上一句，“这回我不使诈了……再说，我现在也确实……想要你。” 言罢，他抬起修长的腿蹭了蹭凌商的腰侧，氤氲着情欲的双眸里尽是失落，“你要是不想上我……为什么要给我下这种药？” 凌商俯身贴在他耳际，问了另一个毫不搭边的问题，“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为什么你姓夜，我却姓凌？” 夜慕参一头雾水，“你在说什么？你姓凌姓夜或是姓柳生，都是你的事，我为什么要去想……” 凌商躺到他身侧将他抱在怀里，“阿参，你也不该姓夜的。夜氏的姓，也只配得上皇帝和这江山罢了，却远配不上你。” 理智告诉夜慕参，这怀抱既邪恶又肮脏，自己该有骨气地让他干脆地上了自己，然后有多远就滚多远。 ——这样假惺惺的、暧昧的肢体接触，两人都该厌恶不已吧。 可身体却在被凌商贴上的一瞬间沉沦，敏感的神经像烟花绽放般欢呼起来。 夜慕参朝他又靠近了些，十分勉强地咀嚼了几遍凌商的话。 脑海闪过一道令人不安的光；他倒吸一口冷气，“凌商，你来洛阳……究竟是为了什么？” “为了……一个承诺。” “什么承诺？”夜慕参记得，初识凌商之时，这人似乎也提到过什么承诺。 可此刻的他，已然无法冷静地去分析这些事了。 凌商不肯透露更多，只安静地圈着怀里的人。 他的呼吸平缓而均匀，似乎睡着了。 可夜慕参体内却恍如被灼热的熔岩浇灌，身体因欲望无法解脱而不安。 半晌后，他终于按捺不住，“凌商，你不会真睡着了吧？” 眼珠一转，又想了个激将法，“你这样都能睡着……还是不是男人？” 凌商似不满被他扰了清梦，伸手捂住了他的嘴。 另外一手依旧揽着他的腰身，细长的手指恶意地在他没有一丝赘肉的腰上轻轻揉按。 他泰然自若地将脸贴在夜慕参脸侧，嘴角勾着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 平缓的呼吸带着浅浅的茶香，落在夜慕参耳上颈间，挠得他从脸颊烧红到了锁骨。 夜慕参真是憋屈到了极点。 这人过去在床上折腾自己的情景，他不愿想起，却也没能彻底忘记。 此刻君子得比柳下惠还冷淡的凌商，与那时索求无度的家伙，简直判若两人。 费那么大劲把自己扛回来，只是为了抱着发情的自己睡觉——单纯的睡觉么？ 他喵的……天底下想和自己共卧一榻做些不单纯的事的人数也数不清，他凌商凭什么就…… 夜慕参的喉咙发出不安分的嘤咛声。 他管不了那么多，只想听从本能的支配。 柔软的舌尖在凌商手心极具诱惑地挑逗着，湿濡温暖的触感从掌心流窜到心窝；凌商睁开冰冷的眼眸，倏地收回了手，翻身坐到他膝上。 夜慕参看到他半敞开的宽袍内白皙的深刻锁骨，线条纤长而硬朗的胸膛…… 好看得教人舍不得眨眼。 鼻下却坦诚地淌出两道从心的鲜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02章 良辰美景之心著寒灰（13） 凌商对于夜慕参的反应也是十分无奈。 喉结郁闷地滚动两下，终于还是心不甘情不愿地拉紧了衣袍。 夜慕参只感到鼻前一阵热，眼角余光瞥见滑落脸颊的鼻血时，才悲愤交加地长叹，“可恶……” 又不是没见过，为什么每次都这么不争气…… 凌商找了块帕子去拭他的脸，又娴熟地点按他胸下期门穴，替他止了血。 “刚刚……是意外。”夜慕参不甘心地闷哼一声，“有本事你倒是脱光了——这回我定不会再流鼻血！” 话未说完，他就再次不安分地扭了下腰。 稍稍扭动，他又紧咬住下唇，僵直了身体。 自己此刻的神态，在凌商眼里，大概相当浪荡不自持吧？ 可他也顾不上这难堪了。 或者说，他的理智早已被凌商下的不知什么药给溶断了理智的线。 凌商哭笑不得，脸上却还是一副淡漠，“别逞强了——你不怕失血过多而亡，我还怕你的死尸脏了我的府邸。” 夜慕参认命地闭上眼，试着缓和体内乱窜的欲火，“凌商，告诉我吧，为什么你姓凌？” “因为——”凌商压到他身上，摸到他被铐住的双手，十指扣入他的指缝，“我讨厌姓夜的。” “那你也讨厌……我么？”夜慕参眼角一片湿滢。 “……没有。我从未讨厌过你。”只是恨你罢了。 “可是我讨厌你。”夜慕参的声音颤抖起来，“和讨厌的人上床，真是太恶心了。” “我知道。” “折磨我很有意思么？” “是啊……很有意思。” 夜慕参无言良久，“……你个疯子。” 凌商安详平静地伏在他身上，似乎又要睡去。 夜慕参真是受不了了，双腿在他腿上来来回回蹭着，“你怎么跟弥相一个德行，贴到我身上就睡过去了……我说，你倒是先……先睡我啊……” “你又不觉得恶心了？” “恶心也是以后的事。哪个正常的男人被下了药还能忍这么久的？现在躺我身上的人，就算是那丑到天边去的西施，我也能闭着眼上了，更何况是你这样好看的……” 说着说着，夜慕参似乎又想到了什么，“说回来，若你能让我上一回……” 凌商蓦然起身，三两下将他身上仅剩的单薄绸衣撕成长条。 他动作如疾风般利落，夜慕参只觉一阵逼人的杀气翻涌在自己与他之间。 夜慕参仍是不死心，“我看你也不怎么想上我，那就让我……” 话未说完，双眼就被那绸缎布条给遮住，绕了足足三圈，是凌商特有的包扎手法。 “哎，你做什么……”突然失去视觉的落差令他慌了神，“拿开！” “你比我想象的更能忍。”凌商冷笑着开口，“换做是夜慕景……早就使劲浑身解数来勾引我了。” 夜慕参艰难地咽了口口水，嗓音因看不见的恐惧而嘶哑，“我刚刚……一直在勾引你啊……” 说了那么多平日架着脖子也说不出的让人面红耳赤的话，难道还不算勾引？ “跟你的好哥哥夜慕景相比……”凌商轻蔑地勾唇，“可差远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03章 良辰美景之心著寒灰（14） （太露骨的不归写不了…各位自行脑补吧） . . 听见夜慕景的名字，夜慕参忽而发自肺腑地厌恶起自己的处境来。 他还是不能原谅。 换做谁都不会原谅。 “怎么，”凌商清冽的嗓音刺痛他的耳膜，“是不是特别恨我？” 夜慕参看不见，便更不想听见这声音。 “阿参，我说过要让你生不如死，你还猜不到我要做什么么？” 夜慕参动了动双手，仍旧被牢固地铐锁着；手腕微微发酸，身上则一阵冷一阵热地冒着汗。 凌商一寸寸地探索他的身体，一丝丝地点燃他的欲望。 在什么都看不见的情况下，凌商的碰触带来的感受被无限放大。 夜慕参无声地尖叫起来。 简直要把他逼疯了。 凌商再次欺身压上，“上官晚晴很完美吧？” “我……”夜慕参声音哽咽，“我与她只是……” “你们在百雀阁谈的那些，我都听到了。” “……” “放心，只要你娶了她，你们之间是否有夫妻之实，我都不在乎。” 夜慕参说不出自己此刻究竟是失落还是庆幸更多一点。 “与这样完美的人朝夕相处，你终归会恋上她的。”凌商又说，“或许，你现在已经对她有感情了。” “我没有”三个字，夜慕参自己也说不出口。 说完全没有感情，当然是不可能的。 “阿参，你说，谁不希望做个完美的人呢？”凌商的声音似从极遥远的幽寒之地飘来，虚渺空旷，却足以令听者心碎。 夜慕参感受到凌商的胸膛贴在自己胸口。 比起自己此时激烈而狂热的心跳，这人的心跳却了无生气。 凌商继而控诉，“你之前喜欢的，不过是那个看起来很干净的凌商罢了。” “别说了……” “你从小就被长公主宠着，从不碰染了尘埃的东西……可是，”凌商的眼圈微微泛红，“并不是所有人都像你这么幸运的。” 夜慕参听得失了心魂，带着哭腔激动地叫了起来，“阿彦，阿彦，你恨我好了！将我千刀万剐，分尸养毒，我不会有半句怨言。我这辈子不愧对任何人，只有你……” “你知道么，”凌商的手滑到他最渴望抚慰的部位，“我真的对你动过心。” “嗯……”夜慕参打了个激灵，声音抑制不住地亢奋，“我也是。” 他的呼吸随着凌商娴熟的动作越来越急促，喉咙间发出诱人的轻喘低吟。 凌商又问，“知道我是谁么？” “阿彦，你是阿彦……”夜慕参含糊地应道。 “错了。” “凌商，你是凌商……” “还是错了。” 夜慕参抽泣起来，“哥哥……你是哥哥……” 凌商的手猝不及防被淋了一阵滚烫的白浊。 他捻了捻手指，嫌弃地敛了敛眸子。 本想用帕子揩去，却又在一瞬间想到更恶毒的解决方法。 于是，他就着粘稠的液体在夜慕参胸口抹了莹亮一片。 他一面揉按一面道，“一个人如果不干净，就不完美。如果不完美，也就不配获得尊重和任何善意，不是么？” 恶魔的判决轰击夜慕参的所有感官，“阿参，我是哥哥啊——你早就不干净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04章 良辰美景之心著寒灰（15） 帝王家的后裔，没有哪个会喜欢不干净的东西。 夜慕参的洁癖却到了不可理喻的地步。 这或许也是他一直不愿被情字羁绊的原因。 毕竟，夜慕参骨子里是不喜欢与人亲近的。 他曾差点被亲生父亲下令毒死，自那时起便悟出一个道理。 ——人的皮相纵然可以生得干净漂亮，可人的心却往往是阴暗丑陋的。 此前，夜慕参以为，天底下只有一个真正磊落干净的人，那就是夜慕景。 遇到凌商后，夜慕参又觉得，这人出尘绝世，大抵连心也是透明的。 与己无关的人或事，他只当是眼不见为净。 可若是他在意的，除非是纤尘不染，否则只有被他舍弃的命运。 舍弃之前，或许还会被他百般嫌弃羞辱。 可年幼的五皇子对那书僮的讨厌，并非仅仅源于他的“不干净”。 或者说，自己与那书僮天生就八字不合，每次见到他心里都堵得慌，连带着对他的肮脏也愈发厌恶起来。 垂髫小儿的恶意，往往比成年人更纯粹，也更狠毒。 夜慕参感受着胸口处的浓液渐渐发凉，尔后发干。 即便是自己的东西，他还是觉得恶心。 凌商的话让他难过得大脑空白了许久，终于颓败地吐出一句话，“凌商，放我走吧。” 可凌商却早就预料到他会这么说似的，反枕着他的胳膊躺到他身侧。 “别碰我！”夜慕参受不了笼罩在自己周身的气息，剧烈地挪动身体。 只可惜双手被牢牢铐住，无如何扭曲身体，也逃不出恶魔的怀抱。 混合着凌商的味道的浓烈腥膻，时时刻刻提醒着他自己的罪恶与不堪。 “阿参，”凌商轻叹一声，“我早就告诉过你，我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人。是你自己硬要纠缠。” “……现在是你缠着我。”夜慕参的心口被利爪撕裂般发疼。 凌商将他抱得更紧，自顾自说着，“说什么不在乎我的过去，不在乎我手上有多少条人命……无论我怎么保持距离，你都还是要像牛皮糖黏上来……阿参，你骗人的时候，比现在可爱多了。” “我那时候……”夜慕参再次哽咽，“没有骗你……” “骗没骗我也无所谓了。”凌商温柔笑起，“比起默不作声地护着你……折磨你真是有意思多了。” 夜慕参痉挛般地浑身颤抖起来，“……你真幼稚。” 凌商清清冷冷地啄了一下他的颊，“我在该幼稚的年纪经历过什么，你永远也想象不到。现在……我倒是想好好地幼稚一回。” “现在你什么都有了——地位、权势、金钱、名声……你何苦困着我这么个一点都不可爱的骗子，给自己找不痛快？” “谁说你一无是处了？”凌商的手指揉按着他胸口敏感的肌肤，凑近他耳畔，嗓音清冽而低沉，“阿参，你不知道……你刚才的声音可好听极了。” 夜慕参又是一哆嗦，下腹才平息三分的热火再次旺盛地烧了起来，烧得他喉咙发干，双颊透红。 “你要上我就快点。”他哑着嗓子催促，“以前不是很厉害么？如今折腾我这么久都没动静，是不行了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05章 良辰美景之心著寒灰（16） 凌商瞳孔猛地收缩，收回手握拳抵在自己胸口，屏住了呼吸。 他用尽了所有的自制力，终于克制住自己施虐的欲望。 若是让夜慕参轻易地得到解脱，他又何必费那么多心思去弄这么一副金铐链，又配出这么一副药来？ “阿参，你恨我么？”凌商的声音依旧一派淡漠，俨然不为所动。 夜慕参心里堵了半天，认认真真坦诚应道，“不恨。但是也不喜欢你……我讨厌你。” “是么。”凌商声音平静无澜，一手拉过锦被盖住两人，“那就睡吧。” 锦被一盖，夜慕参身上原先不断冒出的冷汗被捂成了黏腻的热汗。 耳边是凌商均匀的呼吸，腰上是凌商纤细的手，身边是凌商紧贴着的修长身体。 这一切只让他感到更加燥热难耐。 无法，他又用膝盖去蹭凌商的胯间，“哎，你醒醒……你睡了，我怎么办？” “别乱动。”凌商只慵懒地轻声命令。 夜慕参果然不敢再造次，心头却是叫苦不迭。 还在诏狱的时候，他曾听说过拷问嘴巴严实的犯人的一些妙法。 其中，令他至今想起都不寒而栗的酷刑大抵有两种——其一为水刑，其二为剥夺睡眠。 水刑，即是将犯人的双眼遮住，将其倒挂着没入水中。 据说，在失去视觉的状态下，倒挂溺水的恐惧，无人能够承受超过十次的——每次浸水的时间也不过一弹指（十秒）罢了。 至于剥夺睡眠的酷刑，则极易造成人的精神崩溃——长时间被迫无法合眼的受刑人，通常都会因极度痛苦而出现幻觉。 而夜慕参此刻遭受的，从某种角度看，似乎正是这两种极刑的叠加。 他看不见，也被药物折腾得无法入眠，身体更像要被滚烫的岩浆湮没，经受着无间地狱般的恐怖折磨。 与凌商共卧一榻的厌恶感，以及对自己无力抵抗的汹涌情欲的羞耻感混杂，教人抓狂。 这折磨越是难捱，夜慕参的体力就越是消损，绝望感与无助感就越是强烈。 凌商却安安稳稳地睡到了天明。 “睡过了么？”他若无其事地问道。 “你说呢？”夜慕参咆哮道——声音却因为精力损耗而嘶哑无力，“我快死了……” “不会死。”凌商笃定道，“不过是有些脱水罢了……我不会让你这么轻易就死的。” “呵，还是给我个痛快吧。” 凌商置若罔闻，固执地重复前一晚的问题，“阿参啊……你恨我么？” “我对你除了厌恶，没有别的感觉。”夜慕参冷冷回应。 “可真是难倒我了……究竟要怎么样，你才可以恨我呢？恨到巴不得喝我的血，啃我的肉，拆了我的骨……我做了这么多坏事，你为什么只是讨厌我呢？” “你……不可理喻。” “对了，一整晚了，想如厕么？”凌商话题陡转。 “……”夜慕参囧得说不出话，呼吸困难地舔了舔发干的嘴唇。 “一定想吧。我帮你。”凌商声音极温柔。 夜慕参全程发懵，浑身上下泛起潮红。 结束的时候，他感到自己的灵魂已然出窍，嘲讽而鄙夷地凝视着自己这具受尽屈辱的可怜躯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06章 良辰美景之心著寒灰（17） 凌商清了手，端着一杯茶回到床上，“喝些水吧。” 夜慕参迫不及待地张开了嘴。 清凉的茶水顺畅地流入他的喉，却仍旧缓解不了他的干渴与灼热。 “一整晚没睡，一定很累吧？”凌商又温柔问道。 “……”夜慕参觉得自己不认识这个人。 凌商慢条斯理地在他下腹画圈，“这么辛苦地醒了一整晚，大概会出现幻觉吧？” 夜慕参倒是宁愿自己处于幻觉之中。 “如果我告诉你，刚才你喝下去的，其实是你自己的秽物……” 凌商给他喝的只是凉了的茶水而已。 可经他这么一说，夜慕参却真真觉得喉间漫开一股让人作呕的诡异滋味。 精神紧绷了一整夜，他的冷静与神志毕竟都被消磨得差不多了。 大脑轰炸开惨淡的烟火……他恨不得立刻死去。 胃里痛苦地翻搅起来，遮住双眼的绸缎湿了一片。 他咬住舌头，开始后悔自己没有掌握过咬舌自尽的门法。 凌商看得十分得趣，俯身含住他的嘴，以自己的舌抵在他齿间，任凭他如何推拒也无处可逃。 纠缠片刻，夜慕参眼前的缎带已经湿透了。 果然啊……有凌商在，他如何也死不了的。 然而就是这种时候，他的身体还是渴望凌商更多的慰藉…… 他终于明白，什么叫生不如死了。 凌商听着他的呜咽声，惬意地扬起眉，大手在他黏腻的身上更放肆地游走。 夜慕参矛盾地时迎时拒，时而迷恋时而厌恶，强烈的羞耻感加上无望的疲惫感如恶兽般，残忍地反复撕扯他的情绪。 他崩溃地哭了起来。 他先是哭得隐忍，尔后悲伤的阀门被冲破，像个被抛弃的孩子那般哭了。 凌商拧起眉头放开了他。 没有人喜欢亲吻一个嚎啕大哭的家伙。 “别哭了。”凌商毫不掩饰声音里的嫌弃。 “哥……阿哥……”夜慕参的声音已然破碎，脆弱得让人差点想不起，他曾是多么坚强洒脱而宠辱不惊的一个人。 凌商紧紧咬住下唇，深邃的双眼似蒙上一团血红的浓雾。 他不能理解，自己为什么会再次感到心疼。 “哥哥，我早就……什么都没有了……”夜慕参断断续续地说着，“一出生就没有了母亲，没有你……姑姑也走了，父皇还想要我的命……哥哥，我最需要你的时候，你都不在……我知道你受了很多苦，可是我，我也……” “你从来都不需要我。”凌商深深吸气，合上阴鸷的眸子，“你有夜慕景这天底下最好的兄长，哪里还想得起我。” “不是的，不是的，”夜慕参使劲摇头，“我活下来，就是为了找到你……” “找到了又怎样？我没有死，你很失望不是么？” 夜慕参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哭得更伤心了。 支离破碎的哭声里夹着一声声“哥哥”。 凌商听得心烦意乱，倏然起身。 片刻后回来，手上一串瑿珀佛珠链。 瑿珀为众珀之长，琥珀之圣。 肉眼所见为黑色，强光下却会透出醉人的深红。 佛珠共十余颗，每颗约有鸽蛋大小。 凌商抹了些软膏在掌心，化开后捏住佛珠在手里搓得滑滑亮亮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07章 良辰美景之心著寒灰（18） “阿参啊，别哭了。”凌商分开他的双腿，“你怨我做什么？恨我就够了。” 夜慕参发泄了一通，紧绷的神经稍稍舒缓下来，只轻轻地抽噎着。 他已经出离了悲伤与愤怒，只想好好睡上一觉。 当然，前提是这该死的药性能够褪下。 “很难受吧？”凌商跪坐在他腿间，玩味浅笑，“等一下会更难受的。” 夜慕参打了个寒噤。 瑿珀佛珠被凌商的手捂暖了。 “啊……你……”夜慕参不安地挣着他的禁锢，“那是什么？！你拿开！” “确定么？可是你明明很喜欢呢……” “哥……”夜慕参的声音喑哑如枯败的秋叶，“你到底要我怎么样，才肯……” 凌商将十余颗瑿珀佛珠尽数塞入，苍白的面颊因亢奋而蒙上潮红，“还不知道么？阿参，我想让你恨我啊。” 夜慕参想象着凌商玩弄自己时嘴角勾起的嘲讽弧度，想象着他淡漠注视着自己身体发生越来越羞耻的变化…… 好不容易平复的心绪刹那间又痛苦地叫嚣起来。 这个人……一定是疯子。 而逼疯他的……难道是自己么？ 凌商再次压上他，安静地拥他在怀里，感受着他身体的战栗。 自己也忍耐得极辛苦，可现在……还不是时候。 不多时，夜慕参身下已然湿漉漉一片。 他开始后悔自己这些年做的一切。 为什么要从酒堆里醒过来，为什么要建笑傲堂，为什么想要发大财，为什么想要攀附权贵，为什么要历尽艰苦浪迹四海…… 不都是为了找到这个疯子么？ 初见这人的惊艳，相谈相知的欢畅，相惜相依的温暖，夜慕参都忘不了。 与他分道扬镳的决定，并不是自己喜欢的，可却是唯一应该做的。 “哥，我恨你。”夜慕参放弃了挣扎，“我从来没有恨过一个人，除了你……我第一次见到你，就开始恨你了。” 凌商如被一阵无情的冰雨浇得凉透了心，尔后满意地笑了，“是么？” “恨。恨死你了……你分明是哥哥，却要装作是个陌生人；分明比我聪慧，却甘愿做个书僮；分明比我识大体，却要顺着我的臭脾气；分明知道我喜欢骗你，却还是一次次相信我的话……” 凌商的笑变得凄怆，“就因为这些恨我？” “还不够么？你以为，这些年我背负自己的罪孽就很好受吗？你以为我找到你之后，只想跟你说一声对不起吗？不是的，我想做的事太多了，我想跟你说的话也太多了…… 悲伤的潮涌排山倒海地席卷夜慕参的心，“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你不愿认我，却要接受我不该有的感情，害我一步步深陷……为什么要那么对景哥？” 凌商猛然抽出那串佛珠，阴森森问道，“果然还是因为夜慕景么？” “我对你不义，你要报复我，我也无话可说……可景哥从未害过你，你为什么……啊，你干什么……” 夜慕参忽地发不出半点声音了，喉间发出茫然而销魂的吟声。 凌商在他腿间极富技巧地舔弄着。 尽管心里厌恶，可也比听某人絮絮叨叨，三句不离“景哥”的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08章 离若参商之生不如死（9） 夜慕参恍如浮沉在无垠的深海，本能地想抓住什么。 他激烈地挣着手上的铐链，几乎要将这床榻给拽塌了。 凌商比印象中更加难以捉摸，也更加偏执。 夜慕参腰下垫着高枕，双腿被他折叠着压向两侧…… 是他无论如何也不想挑战的放浪姿势。 他断断续续地咒骂道，“凌商……哥……你他喵的……真的够了……” 凌商稍稍一怔，忽而坐了起来，邪气地浅笑，“真的够了？” 夜慕参噎得说不出话，身体却坦诚地给出了违背理智的答案。 他才想起，凌商在这种事上，从来都比自己厚颜无耻得多的。 当初究竟是被什么鬼迷了心窍，才会觉得他绝尘脱俗、不食人间烟火的？ “你不说出来，我可不会读心术。”凌商悠然自得地注视着他身上最隐秘的地方，声音里尽是居高临下的轻慢。 夜慕参满腹的牢骚差点脱口而出，却被凌商那有魔力的手挠得从天灵盖酥麻到了脚趾尖。 傲娇堂主的从心之法在这一刻发挥得淋漓尽致。 过去在床上说过的腻人蜜语，偶然从酒桌上听说的撩人碎语，甚至是他灵光一闪临时杜撰的磨人妖言，一股脑儿从他嘴里流泻而出。 他的声音早已嘶哑，这些略显青涩的求欢话语听在凌商耳里，更带了分乞讨者的卑微与绝望。 凌商起初只是玩狎戏谑地听着。 听得多了，眼底又涌起忧愁的浓雾。 夜慕参忽而战栗不已，竟又一次浇了凌商一手的浊液。 凌商故技重施，将手上的东西自他小腹抹到胸前，手法极其恶劣，却也极为销魂。 夜慕参心想，自己或许就要死在凌商的床上了。 x尽人亡这么香艳的死法，自己究竟是亏大发了，还是太赚了？ 想爬上侯爷的床的人，定不比想爬上自己床的人少。 这么想，还真是不亏。 然而，这人是自己嫡亲的兄长…… 如此荒唐地死去，到了地狱，不知要经受如何严酷的审判与极刑。 “这个时候还不专心么？”凌商鬼魅的声音忽而在他耳畔想起。 他突然的契入惊得夜慕参弓起身子，下意识地想要躲避，却又本能地渴求更多。 凌商瞳孔猛地收缩，停顿下来。 忍耐许久的欲望几乎在瞬间决堤，他并不意外。 无论自己的防备看起来有多么万无一失…… 在这人面前，似乎总是不堪一击的。 凌商深深吸一口气，不紧不慢地攻掠夜慕参的身体。 一面肆无忌惮地占有，一面还要恶毒地凌迟他的耳朵。 “阿参，你的声音可真好听……” “可是，都不如你叫我‘哥哥’来的好听。” “为什么又不出声了？累了么？那我们停一下……” “不想让我停下么？那就说出来呐。” “说什么？你说得太轻了，我听不到……” “该怎么叫我，不记得了么？” “欸……不喜欢这样做么？那……这样呢？” “太深了么？” “……好，那我慢一点。” “不要慢一点么？你啊……真是口是心非。” …… “阿参，求着自己最恨的人上自己的感觉……很美妙吧？” . . . . . . （被屏蔽不负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09章 离若参商之尘埃落定（1） 直到天黑，二人皆是粒米未进。 夜慕参被折腾到了魂飞魄散的边缘。 哽咽着想要求饶，喉咙却发不出半点声音了。 那也要怪凌商，花样层出地逼诱他喊自己“哥哥”。 喊得多了，也就哑了。 凌商终于放过他，取下他眼前湿透的布条。 双眼还未见到光明，便被炽热的唇吻了上去。 “哭成这样，哥哥很心疼呢。”凌商轻轻呢喃。 夜慕参本只是生理性地流泪——被下了药后铐着求索了一整天，若连这点发泄都没有，那大概是真的猛士…… 而凌商不知真情假意的温柔话语，却教夜慕参听得鼻头发酸。 凌商这人，若懂得心疼，就不会那么折磨自己。 先撕碎自己的信仰，践踏自己的尊严，再嘲弄地羞辱自己的身体…… 夜慕参用虚弱的气息冷冷问道，“哥哥，结束了吧？杀了我，或者放我走吧。” 咸涩的泪水被凌商温存地舔去，继而顺着他潮红的面颊一路吻至他的唇。 他茫然地任其掠夺口中空气，没有给予半点回应。 此刻他药性已经褪去，神志虽仍不甚清晰，理智却是回来了。 凌商也不恼，手指顺着他的脸颊滑倒肩颈，“出了好多汗呢，很难受吧？” “放我走。”夜慕参闭上眼。 他早该想到的——屋内连一盏烛灯都没有点亮。 眼上的遮挡被取下又如何？ 他的世界已经彻底陷入黑暗了。 被自己曾经深恋的人、自己的亲哥哥这样对待…… 夜慕参觉得，自己那位六亲不认的昏庸老爹也比他更有些人性。 “你太天真了，阿参。”凌商的语气说不出的诡异，“我说过要让你生不如死，怎么会这么轻易就放过你？” 夜慕参扯了扯嘴角。 原来，还有比黑暗更让人绝望的存在。 他疲乏得很，顾不上满身污浊暧昧的痕迹，只想好好睡上一觉。 凌商心情不错，穿上件外袍便出了门。 弥相在这时候溜了出来，亲昵地缠上夜慕参的腰，舔着他身上已经干涸的靡液。 他又是一阵作呕，胃里却是空空如也，什么也吐不出了。 弥相舔的地方越来越不对劲。 夜慕参猛然警觉而毛骨悚然地僵直了身体，“老兄，你你你干嘛……走开！” 可惜，他飘渺的声音对于弥相不过一阵风。 弥相将他的腰缠得更紧。 只剩一口气的夜慕参被这么一勒，只觉自己要断气了。 他恨恨想着，原以为凌商已经让他见识了无耻的下限，没想到弥相的本性更加顽劣。 夜慕参欲哭无泪，自己竟沦落到要被一条蛇调戏的地步么？ 凌商就在这时回来了，手上端着一只托盘，上头一碗温热的清粥。 他点亮屋内角落的几盏灯，见弥相在夜慕参身上作妖，反倒饶有兴味地观赏起来。 不久后，弥相舔净了夜慕参胸口的痕迹，餍足离去。 凌商莞尔，端着清粥到夜慕参身旁，“弥相很喜欢你呢。” “……”夜慕参白了他一眼。 喜欢他的人多了去了，喜欢他的妖魔鬼怪也不少，不差一个弥相。 “这么久没进食，喝点粥吧。”凌商舀起一口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10章 离若参商之尘埃落定（2） 凌商喂下一口粥，夜慕参就吐了出来。 粘稠的白色自他嘴角滑到颈部，看得凌商差点摔了碗。 他冷笑着问，“以前不是最喜欢我熬的粥了么？现在不喜欢了？” 夜慕参讥笑着，“我马上……就要娶晚晴了……你现在算什么？” “有什么问题么？” “……没有。”夜慕参惨淡地垂下星眸，“你想怎样就怎样吧。反正……过几天我就再也不用见到你了。” “不会的……”凌商笑着解开他手上的铐链，“以后……你会一遍又一遍地做噩梦……每个噩梦里，都有我。” 夜慕参不再开口。他也懒得再和这疯子饶舌了。 他知道自己可以忘记这一切。 凌商是个放不下执念的人，可他夜慕参却相反。 执念伤人伤己，他不想，也不会成为执念的俘虏。 双手终于获得了自由，可夜慕参却再也没有逃跑的心思了。 他双腿不住地打颤，身体散架般地无法站立。 才下了床，就要瘫坐在地上。 凌商适时地扶住了他，扳过他的身体让他正对床榻，“你看，床上这些痕迹……很漂亮吧？” 夜慕参捂着肚子吐了几口酸水，恨不得将自己的胃也吐出来。 “你弄脏了我的地方。”凌商阴森森道，“阿参，这些……都是你自己的东西，也很讨厌么？” 夜慕参装成聋子，闭上双眼。 他已经一天一夜未眠了。 凌商勾起唇，在他脸侧落下轻吻。 随手抽了件袍子盖在他身上，横抱而起，就去了浴池。 夜慕参被氤氲的湿气唤醒，睁开眼看着清澈的温泉水，恨不得一头扎进去。 自己浑身的腥味，时刻提醒着凌商的存在。 真想把这些恼人的记忆都给抹杀冲净。 “想把自己洗干净么？”凌商将他放下，双手扶着他精瘦的腰。 夜慕参忽然想起，十三年前，自己曾看见这人亲手杀死自己捡来的流浪猫。 冰冷的雪地上，他一面啜泣，一面一刀划破野猫的喉咙。 完整地剥下它的皮，被猫血溅了一身猩红。 再将野猫的骨一根根拆卸而下，将猫肉一块块撕成碎片喂食乌鸦。 而剩下的那堆骨头和猫皮，却被他摆成一个古怪的形状。 他虔敬地跪在那堆猫骨之前，擦干泪水，口中念念有词。 夜慕参忽然从他背后跳出，吓得他双眼比脸上的猫血还要红。 问他在做什么，却又是低头不语，一副受尽委屈的讨厌模样。 那天之后，夜慕参连着十多日不许他洗去脸上的血迹，也不许他换衣裳。 公主府上上下下的人都传开了，他残忍地杀害了一只野猫。 然而，只有夜慕参一人知道，他在杀害那只猫的时候，心里也有过挣扎。 可一个人的双手一旦沾了血，就永远是罪人。 夜慕参可以想象，凌商这些年，手上沾了多少人的血。 凌商身上的罪孽洗不净，而自己身上的污浊，也将永远追随自己。 他似乎明白凌商所谓的噩梦了。 “哥，我想悔婚。”夜慕参轻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11章 离若参商之尘埃落定（3） 凌商把夜慕参的头埋入自己胸膛，“说什么傻话呢。” 夜慕参双手攀着他的肩，“我配不上她。” “你答应过我的。无论你愿不愿意，这门婚事都已成定局。” “哥，让我陪在你身边吧。”夜慕参几乎在哀求。 “我也有我的妻子，你忘了么？”凌商冷笑，“还是托你的福，陛下亲自赐的婚。” “放过晚晴……你明知道她与萧黎……” “萧黎么？他眼里只有功勋，接近上官晚晴也只是为了获得上官将军的赏识罢了。” “你和上官家有仇么？” “没有。我只是为自己铺路而已。” “那我做什么，你都不会改变心意了？” “你说呢？” “哥……” “嗯？” “你真是个疯子。” “我不是疯子。如果我真的疯了……”凌商将夜慕参拥得更紧，“你早就死了。” “那为什么还让我活着？” 凌商不愿回答他的问题，抓开他的手，逼视他的眼，“现在能站了吧？帮我沐浴。” 夜慕参深深吸了一口气，伸手去褪他的衣衫。 稍稍抬手，便看见手腕处醒目的紫色磕痕。 修长的手指生涩地解着衣襟，微微打颤。 身体是又饿又乏，心头是又惧又厌。 凌商的身上同样有一些刺痛双目的痕迹。 夜慕参讷讷盯着他胸口已然干涸的一块白色斑点看着，不知不觉竟又流了鼻血。 凌商用手指勾去他的鼻血，笑得极温柔，“阿参，你看我的眼睛。” 夜慕参机械地服从命令，望进他的眼，“听说……你的眼睛，和母亲的一模一样。” “不一样，一点都不一样。” 夜慕参听不懂似的，愣愣望着他。 鼻血却越流越凶。 “我的眼里……什么都没有。而母亲的眼睛，”凌商陷入回忆，“里面有世上最美好的东西……就像你的眼睛一样。” 夜慕参摇头，“都说我长得既不像父亲，也不像母亲。” “因为他们都是瞎子。” 凌商又吻上他的双眼，柔情缱绻。 略略肿起的眼睑，眼角些许咸涩。 真想把这双眼挖出来，装进夜明珠，摆在床头。 拥有这颗夜明珠的话，无论周围有多么黑暗，都会感受到光明吧。 “哥，别这样……”夜慕参眼里渗出泪水。 凌商舔去他的泪，一手覆上他的眼，一手揽住他的腰，“不喜欢么？” “不喜欢。” “为什么？” 夜慕参嘶哑的声音再次颤抖起来，“我怕……” 剩下的话没有说出口，凌商就放开他的腰，忽地将他推倒在地。 “啊！”夜慕参狼狈地瘫坐在地，暗暗咒骂一句——这混蛋，是想让自己半身不遂么？ 这么一撞，凌商留在他体内的东西此时也悠悠淌出些许。 钝痛感夹杂不适感与羞耻感，令他夹紧了双腿，发出无力的吟声。 凌商上前扣住他的脖子，力道之重几乎要掐得他口吐白沫。 语气是前所未有的狠戾，“你怕什么？你可以讨厌我，恨我……可就是不能怕我！” 夜慕参吃力地以手背揩去才止住的鼻血，沉默闭上眼。 他当然不怕凌商——他从未怕过。 怕的……终归是自己会再次鬼迷心窍，对他动了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12章 离若参商之尘埃落定（4） 凌商已经不止一次想亲手杀了这人。 此刻亦是如此。 唯有他死了，自己才能彻底地安心。 夜慕参倒也没有太大的求生意志。 这二十年过得不算平淡；就这么交待了，也不太亏…… 凌商到底是下不了手，松开手，任他毫无防备地仰头倒下，后脑沉沉磕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 他似想通了什么，阴鸷的眼里浮出森冷的笑意。 “别装死了，”他站在夜慕参身侧，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的狼狈神态，“我说过不会让你轻易解脱的。” 夜慕参感到略略耳鸣，戚戚然笑了，“哥，我不怕。不怕了。” 凌商莫名地烦躁起来，凛眉兀自褪了衣衫，朝他伸出手，“别躺地上了，起来。” 夜慕参没有犹豫，揩过鼻血的手搭上他的手掌。 并不光滑的手掌，掌心偏凉，握住他的手的瞬间，又变得滚烫。 夜慕参不太懂术士的门道，只觉一股热流自凌商的手传入自己掌心，也不似方才那么气短了。 不过，被硬邦邦的地板磕到的地方还是又痛又麻。 他盯着凌商的胸口，“哥，我刚刚还在想，就这么死在你手上也挺好的……可是吧，就这么死了，我还是有个遗憾……” 凌商不可思议地看着他流着鼻血，却死活不移开视线的逞强模样，“什么遗憾？” “我想……”夜慕参眼里闪动狡黠的光芒，鼻血已经流到了上唇，“上你。” 凌商怔了一怔，忽地抓起他的手——二人的手一直紧紧扣着——一根根地吻着他的指。 “那个，虽然想上你，但是也不是现在……”夜慕参惊恐地抽回自己的手，说话也没了逻辑，“我现在……早就被你榨干了。” 凌商忽地将他横腰抱起，朝浴池走去。 紧接着便是一阵令人心悸的失重感。 温热的水浸没了夜慕参，口中也不由呛了些清淡微苦的水。 挣扎扑腾了几下，又被凌商捞了起来。 他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紧紧缠着凌商，双手环在他颈上，头埋在他肩窝，双腿也圈在他腰上。 凌商嘲讽地扒拉开这只人形章鱼，“还想上我么？” 夜慕参在混着柠草香的热泉里，鼻血倒是止住了。 可凌商的身体线条带来的视觉冲击却仍旧令他难以冷静。 他认真思索片刻，由衷道，“想。很想。你若是别人，而不是哥哥……我一定要每天都睡你。” 凌商的呼吸在某个刹那忽地乱了，却很快又恢复了淡漠，“你可以继续想。” 他独自靠在池壁上，慵懒闭上眼。 夜慕参取了池边的皂角，悠悠挪到他身边，“不要我伺候么？” 凌商深深望了他一眼，抓着他的手伸向自己身下，“你要伺候么？” 夜慕参摸到后像触电般僵直了身体，神色亦变得精彩纷呈。 心头交织着惊恐与厌恶，嘴上却谄媚地示弱讨饶，“哥，我不行了……” “那就离我远点。” 夜慕参求之不得，躲到另一头战战兢兢地清洗起来。 他几乎洗脱了自己一层皮。 可有些东西却怎么也洗不去，深深扎进了灵魂，随着岁月流逝而渐渐腐烂。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 e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13章 离若参商之尘埃落定（5） 温热的清水，实在是寒冬里最治愈的存在了。 夜慕参此刻只想一头栽进被窝里，踏踏实实睡上一觉。 凌商却硬是拽着他，骑着迎啸，往玉泉山去了。 山峦连天，山巅积雪，一片银装素裹。 夜慕参头皮发麻，“到这儿做什么？看日出么？” “什么也不看。” “那又去做什么？” 凌商长眉上挑，沉默不答，圈在他腰上的手也抽了回来。 他记不起，夜慕参那时候对自己说了几遍“去死”。 而他却记得，正在这玉泉山上，那乖戾顽劣的五皇子第一次说出了这歹毒的话语。 他曾试探着向长公主提出，要与夜慕参相认。 可夜梓灵却一口回绝了。 若被皇帝知道，凌商还活着，那他的死期也就到了。 ——就是多年后的夜弘初，在初见凌商之时，还是冷笑着让他在自己面前自缢。 若是十三年前就坦白了自己的身份，或许连五皇子也会受到牵连。 这些事，当然不可能让年幼的夜慕参知道。 凌商那时候也只是个孩子。 他游离关外多年，好不容易回到了唯一的亲人身边，只想埋葬自己的过往，守在他身边。 就那么守着，哪里也不要去了。 可是这唯一的亲人，却成了世上最憎恶自己的人。 凌商无法理解自己究竟是如何容忍夜慕参那些行径的。 十三年前，夜慕参与夜慕景不知第几回来这山上游玩，突然看见天上一只落单的孤雁。 夜慕景见了，多愁善感地念了一句“谁怜一片影，相失万重云”。 夜慕参似懂非懂，只道要将这孤雁带回公主府，与它作伴，让它不再孤单。 凌商在一旁听了，捡起他们散落在一旁的弓箭。 只听一声哀鸣，孤雁便落在了几人面前，痛苦地弹跳了几下，就咽了气。 无论是大雁，还是大皇子，还是什么泥人…… 只要是夜慕参喜欢的，凌商总是会亲手毁灭。 怎么可以……喜欢自己以外的人和物呢…… 夜慕参推着他到了悬崖，大骂他是个冷血的怪物，让他从悬崖跳下，让他去死，为那只不幸的孤雁殉葬。 凌商真的跳了下去。 他当然是心甘情愿的。 只要是阿参想要的，他都会去做。 因为……血浓于水吧。 凌商看了一眼星光微弱的夜幕。 心道，那个书僮，早就死了。 他本无意囚着夜慕参，那天只想问个清楚而已。 不过既然已经成了现在这局面…… 大概是天意吧。 夜晚的玉泉山格外幽静。 随意走上几步，就能感受到泥地里打霜的残枝败叶渗出的寒意。 越是靠近山顶，就越是冷。 夜慕参虽穿得单薄，倒也不觉得太冷。 只是疲乏得眼皮子都睁不开了。 可身体又被折腾得太狠，坐在马背上的感觉，简直在遭受极刑。 他猜不透凌商想做什么——反正他问了，凌商也不会应他。 到了半山腰，他终于支撑不住，仰靠在凌商胸膛上，“哥，我真的好累，让我睡一下吧……” 感受不到心跳的胸膛，带给人的恐惧远胜于安心。 不过，就是靠上一小会儿，也好。 他闭上眼，耳畔传来凌商鬼魅的声音，“听说过山鬼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14章 离若参商之尘埃落定（6） 过了半山腰，举目望去，四周皆是茫茫积雪。 快到山顶的时候，迎啸本能地感到了恐惧，无论怎么驱策，愣是停在原地不愿再上前。 凌商也不介意，抱着夜慕参一并翻下了马，揽着他的腰朝山顶的悬崖走去。 世上当然没有鬼，山鬼或是山神都只是人们的臆想罢了。 凌商知道，夜慕参不怕鬼。 可夜慕参并不是问心无愧的人——心里有鬼的人，对于一些特定的场景，总归不会无动于衷的。 事实也的确如此。 “你不会想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吧？还是想……让我从那儿跳下去？”夜慕参低声问道。 其实，凌商若这么做，他也不会有怨言，反而会觉得解脱。 凌商停下脚步，搂着他又绵绵密密地亲吻了许久，笑着掐了一把他惨白的脸，“我怎么舍得呢？” 夜慕参满肚子的疑问，全融化在这一温柔而残忍的反讽里了。 他一反常态，托着凌商的头狠狠反吻了回去，“哥，我突然想到一个故事……” “什么？” “你曾说过，姜氏之亡国，与他一心寻求长生不老的执念分不开的。” “……嗯。” “他曾派诸多武将与僧人入海求仙，寻找不死灵药，却都无果。那些被他派遣出去的人，大多也都死于非命。” “没错。” “可是，听说有一位修道之人率领近千人东渡东瀛，觅得良药。擅自服下后，得了永生，去了仙境。” “……这种传闻，你也信么？” “信不信另当别论……只是我突然想起，那位成仙的道人去了仙境之后，反而怀念起凡间的清酒来。” “……” “天神不愿让他回到凡间，但禁不住他苦苦哀求，终于应允他回人间看一眼。” “……” “道人回到人间，却找不到他最爱的清酒了。因为天上一日，便是人间百年。他回到人间之时，已是沧海桑田。” 凌商原本平静的侧脸在清冷的月色下痛苦地扭曲起来。 夜慕参继续他的故事，“效忠的王朝已然陨落，曾经的亲友也都故去……道人跪在地上哭嚎起来，再也不愿回到仙境……” “……” “凡人有凡人的命，仙人也有仙人的规矩……那道人既不想再做终将化为尘土的凡人，也不愿再做假命清高的仙人。于是……遁入恶鬼道，与那魔女做了夫妻，据说还生下一个男孩儿……” “别说了。” “那个男孩儿是神魔两道的后代，一出生就受了诅咒。他被父母抛弃，后来被一位流放在边境的王族捡去做了义子。” “够了，别说了。” “被诅咒的神魔之子，有常人想象不到的力量，却也承受着常人难以忍受的痛苦吧？” 凌商不愿再听他说下去，扣住他的脖子，语气狠戾，“我让你别说了！” 夜慕参病怏怏地笑了，“哥，世上……真的有鬼吧？” 凌商的手也颤抖了起来，闪躲着夜慕参的注视。 两人已经到了悬崖边上。 夜慕参的故事犹如一潭泥沼，一点点将凌商吞没其中。 他拉着凌商的手，扣入他指缝，一步步后退到了悬崖边缘。 凑近凌商耳畔，轻声吐出一句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15章 离若参商之尘埃落定（7） 夜清似水。层峦森列。 悬崖的劲风猎猎吹得二人衣袂生凉，发丝翩飞。 夜慕参对凌商失魂落魄的反应倒是十分满意。 他将凌商的手扣得更紧，“你真可怜啊……如果我是你，就不会活到现在。” “你以为……”凌商梦呓似的，深邃的眼里是空洞的冷漠，“我为什么……” 话未问完，又被夜慕参打断，“你比夜弘初更无耻。对兄弟无情无义，为一己之私操纵朝臣……你非但不配姓凌……你连做人都不配。” “是啊，”凌商回过神，冷笑道，“我不配。我不配姓夜，不配姓凌，不配做你的哥哥……连做人都配不上。” 夜慕参忽而感到一阵胸闷，“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你的意思。”凌商巧力一拉，夜慕参便扑到他怀里。 轻轻转了个圈，二人便换了位置。 凌商身后就是深渊。 虽不及万丈之高，可他毕竟跳下过一回，知道等待他的是什么。 他一点点推开夜慕参，从他手里抽回自己的手，“你不是一直想让我死么？现在给你一个机会……推我下去吧。” 他又从袖中取出一柄短短的袖剑，交到夜慕参手上，抓着他的手抵在自己咽喉上。 “对了，十三年前，这悬崖就摔不死我……这一回，还是应该确保万无一失。从这里刺进去，再推我下去，就是神仙也也无计可施了。” 夜慕参惊恐地睁大双眼，空着的手紧紧拽着凌商胸前的衣襟，深怕他一不留神跌下山崖。 他笑得勉强，“哥，别开玩笑了……” 凌商又退后半步，“你说的。我没有廉耻之心，不问善恶之分，不懂正邪之辩……我这样的人渣，本就……” “可纵使你身上有所有的缺点……哥，我也还是……”夜慕参的胸腔不断地起伏，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还是不想再失去你。” 凌商脸上的神情在一瞬间凝固了，仿佛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哥，不要做傻事。”夜慕参趁机揽住他的腰，眼里晶莹闪烁，“不要再……丢下我了。” 凌商失神的间隙，夜慕参挥手扔掉了袖剑，死死拥住他。 他的声音温柔得诡异，“哥，我们两个人渣，一起下地狱吧。” 说着便向前俯身，二人一齐向山脚跌去。 “你疯了么？”凌商瞪他，一面运气施展轻功。 “活着还不是祸害人间？早点去阎王爷面前认罪，去找母亲，不好么？”夜慕参孩子气地笑着应道，对于自己的处境一派坦然。 凌商闻言，好似被蛊惑似的，放弃了求生的意志，任由夜慕参束缚自己的手脚，吮吻自己的唇。 凛冽的风刮过耳际，失重感以及预期中的阵痛令人心安。 直到坠落的最后一刹那，凌商才想起……自己还不能死。 …… 凌商醒来时，天已蒙蒙亮。 身上衣物被划破不少，腿骨也有些折了，其他倒是无碍。 他揉着太阳穴，试着回忆究竟是怎么回事。 夜慕参抱着他，不让他动弹，坠地的瞬间护在自己背上，承受了巨大的冲力…… 可这人，此刻却没了踪影。 屏息敛了敛神，脑海回荡着坠地时缠在耳畔的那句话—— “哥，我祝你……与罪恶永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16章 离若参商之尘埃落定（8） 玉泉山之所以叫这名字，山里自然有一处玉泉。 到了寒冬，泉水表层结了厚厚一层冰，白日里镜面一般倒映群山环云之景。 夜慕参坠地的瞬间，只觉五脏六腑都被震碎了。 他紧紧拥着凌商，手掌上一阵黏腻。 是凌商后肩那朵墨莲又复苏了。 夜慕参轻唤凌商的名字，那人却没有回应。 胸前也感受不到心脏的搏动。 夜慕参漆黑的瞳眸比夜色更深。 大约还有一口气，但是……这副身子骨，大抵也活不了多久了。 道人的故事，是十三年前的书僮告诉他的。 那时候只当是怪志物语，可凌商的反应…… 不过，也都不重要了。 此刻的夜慕参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死，也不能和凌商死在一起。 趔趔趄趄地拖着七零八落的身体来到玉泉边上，想着沉入水底也好。 他再也支撑不住，倒在了厚厚的冰层之上。 等他醒来，四周一片黑漆。 ——不同于夜的黑，而是没有一丝光线的，彻底的黑暗。 四周不时传来清越的，水滴坠落在岩石上的声响。 伸展开手脚，触摸到冰冰凉凉的、光滑却不柔软的什么东西。 顺着那东西摸索过去……夜慕参整个人都僵住了。 那是一条盘成圈的蛇蟒。 恶心之余，是深切的恐惧。 阴冷潮湿、不见天日的幽闭石穴……莫非是这体型吓人的蛇蟒的洞窟？ 伸出另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摸索起来，竟又摸到另一条盘起的蛇。 胃不自主地痉挛着，可本能与理智皆警示他不可妄动。 此时正是蛇蟒冬眠的日子，只要不惊扰到这些蛇，应该可以避免被它们缠住再活吞了去。 可转念一想，作为蛇蟒的腹中餐，也不失为一种利索的死法——皮肉俱消，尸骨无存，岂不落得个干净？ 再一想，他对这归宿也相当不甘心——死在如此丑陋的生物的毒牙之下，太辜负他洛阳第一美男的名号。 无法脱离的眼前的黑暗，就像心里挥之不去的不安。 浑身上下的关节都被钳子敲捏似的一阵阵发疼。 胃里的灼烧感愈发强烈，提醒他自己已经超过两天没有进食了。 好在不久前的沉睡令他恢复了些许思考能力。 夜慕参开始回想，自己究竟是如何来到这蛇窟的。 身上的衣物都湿透了，散发着腐烂的霉腥味。 难道泉面没有完全结冰，自己掉进了泉底，跟着水流被冲到了这穴窟？ 可泉水不同于海流，又是什么力量将他带到这里？ …… 他想不通，也就不再执着于此。 若不想死在这暗无天日的可怖蛇窟，等到化为尸骨也无人得知，还是先想办法离开吧。 他试着让自己振作起来，避开满地盘卧的蛇蟒摸索着岩壁。 光是站立起来，就耗去他大量的精力。 身上还有大大小小的外伤，尤其是背脊和双腿，骨架好似散了一般。 如此行走在黑暗中，虚幻感自足底蔓延至全身。 好似一场没有尽头的旅程，而自己始终在原地踏步。 走了许久，他还是没有摸透这穴窟的构造，无法确定自己是不是回到了原点。 心慌意乱之余，他又陷入半梦半醒的状态。 地平线那端，一个神情疏冷的白衣少年正望着他，柔声唤着“阿参”。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17章 离若参商之尘埃落定（9） 无论是什么人，一日一夜未眠，整整两日粒米未进，接着又拖着酸乏的身体，带着对最亲近的人的满腔恨意从百米高的悬崖坠落之后，就算没死透，至少也有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 夜慕参也是如此。 他紧紧贴着岩壁小心翼翼地走着，生怕碰到正在栖眠的蛇蟒。 一般而言，沿着穴窟的一侧不停地走，总是会走到洞穴的尽头。 夜慕参也正是抱着这样的希冀，才选择了这个并不算巧妙却实用的方法。 他无力的四肢早已失去知觉，只机械地朝前走着，走着。 偶尔脚尖碰到疑似蛇蟒的物体，他的心都要吊到嗓子眼，却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手掌被岩壁磨得出了血，他却不觉得疼，只尽了全力去记下岩壁的触感与形状。 而在这同时，他脑海里的幻象也愈发生动起来。 五年前在西夏见到的那个白衣少年……他那时候还是柳生冥的徒弟。 可之后为什么要与柳生冥决裂？ 为什么要远渡东瀛，潜伏五年之后又到了洛阳？ …… 在幻象里，夜慕参在那孤雁划过的地平线尽头就与凌商相认了。 他与自己尽释前嫌，跟着自己回到洛阳，与自己一同去看母亲和姑姑…… 二人分头打点笑傲堂；偶尔游访五湖四海，一人总会记着为另一人带回有意思的伴手礼…… 兄友弟恭，该有多好。 …… 在被一块方形的石头绊倒数次之后，夜慕参终于承认了这个让人绝望的事实——他又回到了原点。 这块方形的石头总是磕在他的足踝上。 而每次绊倒前，手掌和手指感知到的岩壁凹凸形状又是一样的…… 他终于意识到，这蛇窟本质上是个复杂的迷宫。 说是迷宫，实际上大约像树的年轮一样。 一轮又一轮，每一轮都像迷宫那样错综蜿蜒，终点却不是下一轮的。 若是在蛇窟的最外围，那或许还能通过方才那费时却实用的方式找到出口。 可他却没那么幸运。 就是不眠不休地沿着岩壁再走上三天三夜，他大约还是会回到原点。 彷徨之际，他的神志也在渐渐流逝。 他恍若堕入雾海，头脑昏昏沉沉，隐隐作痛，四体更是散架瓦解。 他终于放弃了离开这阴森之地的打算，软绵绵地栽倒在地上，口齿不清地呢喃着凌商的名字。 为什么要对他说那样狠心的话呢…… 该与罪恶共永生的那人，难道不是自己么…… 席卷而来的懊悔裹挟着绝望，伴着水滴拍在溶岩上的声音将他淹没。 再次混沌醒来，夜慕参感到颈部被什么冰凉滑腻的东西缠上了。 过了一会儿，他才意识到，自己浑身上下都缠满了蛇蟒。 数十条蛇在他身上编织胶着，缓缓缠动。 它们没有缠得太紧，也没有将自己的毒牙扎入他的血管。 夜慕参什么也看不见，只凭着想象感受着无数丑陋的蛇蟒攀缠在自己身上，交织着恶心感的恐惧令他窒息。 他试着挣脱。可稍一用力，蛇蟒的纠缠就更紧。 想要呐喊，却在发出嘶哑声音的瞬间又闭了口。 可笑，怎么可能会有人听到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18章 离若参商之尘埃落定（10） 恍惚之间，夜慕参又觉得自己似乎被这些蛇拖着离开了原来的地方。 他无法确定这是否又是幻觉…… 不知过了多久，他已然适应黑暗的双眼感应到了一丝朦胧的光线。 他回光返照般地睁大了双眼，用尽力气扭过头朝光源看去。 此刻的他正仰躺着，被群蛇交缠着拖蜿蜒前行——犹如任人宰割的羊羔。 黯淡的光经由曲折的岩壁反射，清越的滴水声渐渐变成淙淙的流水声。 夜慕参动弹不得，心里却庆幸着，这些蛇的确是将自己带出了迷宫，带到了有光的地方。 既然光线能够透进此处，那出口想必也不远了。 突然，不远处传来一阵诡异的轰响。 那是伴随着猛烈碰撞的野兽的咆哮声。 不多久，那咆哮声又变做一阵凄厉的哀鸣声。 夜慕参听得毛骨悚然，将视线从拐弯处的光亮处收回，落在缠在自己身上的蛇蟒之上。 围困在他身上的蛇，每一条都是碧青色的，个头却比常见的竹叶青要大了两倍不止。 蛇眼是骇人的橘红色，蛇身体侧有一红白相间的纵线纹路。 夜慕参忽然想念起弥相来——那黑不溜秋的家伙，虽说喜欢吃人豆腐，总也比这些不通人性的丑东西来得可爱。 又绕过一处岩角，夜慕参被一阵强烈的光线刺得睁不开眼。 耳边是厮杀般的空旷的哀鸣声。 夜慕参只觉自己被那些蛇缠得更紧了，自己就在窒息断气的边缘徘徊。 可笑……难道自己终于离开了那迷宫，又要被这些恶心的绿蛇绞死么？ 他睁开眼，朝声源处望去。 本以为那大抵是方才所处的迷宫的出口，四周却没有通往更明亮去处的路。 夜慕参明白过来——蛇窟并非位于山脚之下，而是在地底的某处。 很可能，出口在玉泉底部，或是在山脚某口枯竭的井底。 地上铺满枯色的落叶。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紧贴岩壁的一尾体型惊人的碧蛇，体侧纵线纹路为白色。 仅是蛇头，就与常人的头一般大。 若不是它通体碧青，夜慕参必会以为，自己见到的是龙，而不是蛇。 方才听到的可怖的咆哮与哀鸣声，便都是这条蛇发出的。 夜慕参本觉不可思议——自己为何要被这些蛇拖到这地方…… 可看到那巨蛇边上咬着一撮发丝、单膝跪地的家伙时，困惑不安又都消散而去。 巨蛇与凌商似乎才经历一场殊死搏斗。 蛇身缠在自岩壁攀伸而出的树干上，朝凌商神经质地吐着蛇信。 而凌商的样子，看来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不大看得清凌商的神情，却也看见他手臂与背脊上触目惊心的大片鲜红。 夜慕参被拖到了离巨蛇不到三丈的地方，那些蛇都散去了，纷纷朝凌商游去。 来不及舒缓精神，他又被吓出一身冷汗。 到底不是全然不通人性的蛇吧？否则又怎会如此轻易将他带出地底迷宫？ 真正让他担心的，则是此刻腹背受敌的凌商。 “凌商——”他喊出声时，才发现自己的嗓音早已失去过往的清润。 趁凌商回头的瞬间，巨蛇闪电般朝他后颈袭去。 . . . . . . . . . . . . （最近总是被举报强行删改，无话可说……还是那句话：被屏蔽不负责，自行脑补吧） （另，由于我觉得九头蛇有点丑……把弥相改成了正常的蛇，最近会改改前文的相关内容。虽然外观正常了，但是它的渊源……暂留悬念）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19章 离若参商之尘埃落定（11） 凌商轻巧地闪过了巨蛇的突袭。 巨蛇扑了个空，恼羞成怒地露出尖锐的毒牙，不死心地朝他咬去。 凌商与巨蛇缠斗许久，体力本就到了枯竭的边缘，这下要闪开却不那么容易了。 更不用说，他还注意到身后朝他袭来的数十条青蛇。 这些蛇……或许是巨蛇的援手，但也不是不可为己所用。 凌商眼疾手快地扣住临近一条蛇的七寸。 眉头微蹙，挥剑般挥舞着，驱走了越来越靠近的蛇群。 巨蛇瞄准了他负伤的左手，欲要再次出击。 凌商的胳膊再次被毒牙刺中，额头渗出豆大的汗水，本就苍白的脸因疼痛而显得青黑。 他眼底蒙上狠戾的嗜血之色。 眨眼间，他右手上的蛇便缠住了巨蛇颈部。 巨蛇不得已放开了凌商的胳膊，滴血的红眼僵硬地怒瞪着他。 凌商望了夜慕参一眼。 只一眼，便足以令他发狂般地对这满地的蛇展开无情的杀戮。 夜慕参隐约看见他右手手腕至掌心处一条黑色的符纹。 他的视线越来越模糊。 倒不单是因为眼前的诡异可怖的景象，更因为这段时间在那漆黑幽暗的化外之境承受的巨大恐慌与绝望。 凌商随身携带的袖剑与银针，从崖上坠落的时候便尽数散落了。 坠落悬崖后又在山脚苦寻夜慕参近三日之久。 来到这诡异的井底与这巨蛇赤手相搏，他并不占上风。 他不怕这些蛇的毒——这些蛇倒是该怕他的血。 这巨蛇也不例外。 可它却比寻常的毒物聪明许多。 蛇信卷入些许他的血液之后，它发出极其痛苦的哀鸣，尔后便学会了避开他的血。 它只舔入极少的血，短时内依然无碍。 若它的个性可以驯顺一些，凌商倒是不介意收服它，让它与弥相做个伴。 只是……这蛇或许还修炼成了半妖，竟还懂得挟持夜慕参…… 敢动他的人…… 呵。 此刻，凌商以巧力借细蛇缠住了它的颈，却也清楚这也无法为自己争取太多的时间。 那些细蛇大约是怕凌商再次捉拿其七寸，纷纷又折返朝夜慕参游去。 这时，凌商手上的那条蛇也被巨蛇挣断了，裂成数段，碎落在他脚边。 凌商眼底闪过一道冷光，疾速后退两步，捡起一截蛇段，徒手便挖出了血淋淋的蛇骨。 巨蛇好不容易挣开颈上的束缚，即刻缩回了树干欲做休整。 夜慕参的脚已被两条细蛇缠上。 凌商将被毒牙刺穿的左手放在蛇骨之上，让自己的血覆在其上。 巨蛇见此，不再无所忌惮，气势也不似方才那般嚣张。 凌商忽而躬身抓起脚边的落叶，朝空中散去。 纷纷扬扬的枯色在黯淡的日光下懒懒飘散下落。 只见数片枯叶之间，忽然穿过一支血红的短笛，直刺入巨蛇那愚钝僵硬的蛇眼。 凄厉的哀鸣如丧钟般响彻地穴，其回声更是令人胆战。 不过，凌商倒是听得十分愉悦。 满地的细蛇在一刹那都痛苦地扭曲起身体，继而又气势汹汹地转向凌商，要为巨蛇复仇。 凌商的双眼寒意更重了。 嗜血的剑一旦离鞘，就不会停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20章 离若参商之尘埃落定（12） 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尸体腐败的气味。 一地的青蛇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成腥臭的脓液。 而那盘错在树干上的巨蛇，还剩了一口气。 凌商吐出含在嘴里的发丝，双目空洞地望向井口。 人心似铁，如何不落因果？又如何不昧因果？ 背后传来巨蛇摔落在地的声响。 过不多久，它也会和它的同伴一样，化作一滩可悲的废物，在这井底永远地腐烂。 凌商头也不回，踩着一地的混沌血腥，来到夜慕参面前。 探了探他的鼻息，又贴在他心口听了许久。 气息奄奄的夜慕参，再也不是原来那个人了。 凌商知道他在地底的迷宫里经历了什么。 十三年前，他就知道了。 凌商带着夜慕参回到地面，凿开冰面，没入刺骨的冰泉里。 夜慕参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不计其数，又在地底耗尽了精力，已然不省人事。 凌商清洗过他的伤口，将他拥在怀里，一遍遍地梳理他的发丝。 布满血丝的眼里映出一片雪白。 这人的命，是自己的。 就是要他死，也该由自己动手。 …… 夜慕参醒来之时，已又过了三日。 醒来第一眼看到的，又是漆黑梦魇里反复浮现的那张脸。 他惊恐得失去了发声的能力，本能地缩到床榻的角落。 “还认得我么？”凌商浅浅笑着，眼底是浓浓的疲惫。 “……哥……”夜慕参艰难地咬出一个字。 他的声音喑哑而苦涩，双眼深深嵌进眼眶，剑眉再也看不出往日的意气风发。 “过来。”凌商柔声命令着。 夜慕参只木讷地摇头，无神的眼里没有一丝情感。 凌商兀自坐到床上，动作轻柔而自然。 躲在角落的夜慕参无处可逃，也没有逃的意思，乖顺地任他抱着自己。 “阿参，你就这么讨厌我么？”凌商将他的发丝绕在手指上。 发丝是刺目的皓白。 夜慕参闭上眼，不作回答。 他不喜欢这个人待在身边的感觉。 莫名的压迫感，让他无所适从，让他难过得连心脏也想罢工。 凌商亲吻他雪白的发丝，胸膛紧贴他的背脊，双手圈在他胸前。 夜慕参看见自己垂散在胸前的雪白发丝，也毫无反应。 好似一个局外人。 过了许久，他才想起什么，茫然的眼里满是懊悔。 “……景哥呢？” 凌商的语调是轻快的，“前日就赴往西夏做藩王去了。” 停顿片刻，又加上，“周尹辰也跟着呢。” “护卫呢？”夜慕参压根没有心情去操心什么周尹辰。 “萧黎亲自护送。分两队人马——萧黎扮作周尹辰，日夜陪护景殿下，他的安危你大可不必担心。至于周尹辰……他扮作景殿下，带着陛下封赐的俸禄与人马……这一路过去，能不能留个全尸，我也说不准。” 凌商所言并不夸张。 夜慕景此番西行，明面上是被贬，可皇帝的心思，聪明人总看得透的。 夜弘初对夜慕景的偏爱，朝廷上下无人不知。 倘若这番夜慕景在西夏立功建业，那日后，二皇子的地位必然会再次受到威胁。 权力的游戏里，不够很辣，总归是输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21章 离若参商之尘埃落定（13） 夜慕参翻身下床，没走几步又觉脚软。 凌商只看着他，没有搀扶。 他了解夜慕参——只是卧床太久，而腿上的伤也未好全而已。 这向来要强的人，即便在人前跌倒，也不愿示弱的。 尤其是向自己示弱。 夜慕参为自己沏了一杯茶，缓缓喝下，仍觉浑身酸乏无力。 门外传来微弱的歌舞笙箫之声，是聚在侯府挥霍享乐的那帮贵族们。 脑海不受控制地闪现着发生的种种……除去在玉泉山的意外，一切似乎都早已由凌商安排好了。 “你将我困在这里，就是为了不让我去为景哥送别，是么？” 凌商早已料算到，这人醒来后一定会问起夜慕景的事。 也因此，他才耐心地做了那一长串的解释。 可这人昏迷那么久，心思却愈发玲珑敏锐起来。 凌商拢了拢宽松的袍子，坐到他对面，“我说过的，要让你痛苦。” 冰冷的声音与柔软的眼神，让人看不清他的心。 “哥……你真是……”夜慕参无奈地长叹，“没能为景哥送行，我确实很遗憾……可你忘了么，那天在悬崖边上，我就已经没有活下去的意愿了。” 凌商几乎要将手中的瓷杯捏碎。 若不是此时的夜慕参还太过虚弱，他不知道自己又会做出多疯狂的事，来让他认清，自己的死活，究竟掌握在谁的手上。 夜慕参平静地剖析着，“你救了周尹辰，让他请景哥向皇帝老头求情……你早就知道皇帝老头会让景哥离开洛阳吧？后来你又与上官将军勾结，派遣萧黎护送景哥……这样一来，晚晴与我的婚事，就没有人再能从中作梗……” 憔悴的面容在浓密的白发掩映下，竟让人错觉，这是逃出无间地狱的幽灵。 受了太多折磨，而对周围的一切都满心惶恐，仿佛连空气都会灼伤他的肌肤。 表面上堪破红尘，实则只一缕被不安与恐惧裹挟的脆弱游魂。 凌商终归还是按捺不住自己满腔的不知名的情感，再次将他拥入怀中。 细细嗅着他的发丝，亲吻他的眉眼。 夜慕参从容的面具终于瓦解，身体在凌商怀里不住地打颤。 “哥……你到底想做什么……” “阿参，你还是那么胆小。”凌商不再进一步亲密，只轻轻拍抚他的背脊。 “……我没有胆小的权力么？” “没错。你没有。” “……那我宁愿不要活下去了。” “傻阿参，你又来了。” “……” “七年前你也是这样吧？长公主死了，你就一蹶不振。” 夜慕参忽而鼻头发酸。 他才从鬼门关游荡回到人间，醒来还是逃不出这恶魔的囚困，此刻想起姑姑，心头最软弱的一角好似被碾成了碎末。 凌商继续嘲讽着，“而现在……只不过在蛇窟里迷了路，就吓得头发都白了。” 无数条细蛇缠身的恐怖记忆立时在脑海叫嚣起来。 夜慕参双手紧紧揪着凌商的手臂，指甲几乎要抓碎他的皮肉，无声地喊着他的名字。 凌商微微蹙眉，眼里的戏谑被浓郁的不忍取代。 他声音如黑暗洞窟里唯一的光线，“看着我，阿参。都过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22章 离若参商之地狱图腾 夜慕参虽说是男子，对自己的相貌却不是毫不爱惜的。 这些年的足迹遍布四海，他也听说过一两则一夜白头的故事。 可没想到，自己竟会成为这些奇异故事的主人公之一。 他看着凌商漆黑幽深的双眼。 那双眼里，除了来自地狱的恐怖图腾——象征着无止境的黑暗、残忍的兽性与永恒的死亡的图腾——什么也没有。 这个世界，好像已经没有什么值得他留恋的了。 凌商双手捧着他的脸，“你怪我么，不让你见景殿下最后一面？” 夜慕参垂下眼帘，“景哥为了你，什么都没有了……” “那些东西，本来也不该属于他。”凌商轻蔑地笑着，“他若是继续留在洛阳，恐怕连命也难保。” “那我呢？我若是继续留在这里，又会怎样？” 凌商在他眉心啄了一下，“你会对姓夜的彻底绝望。” “呵……我对皇帝老头，早就不抱希望了。” “相信我，你不会想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的。”凌商蛊惑道，“或者说……已经发生的。” “哥，你能回答我一个问题么？”夜慕参长卷的睫毛几乎贴上凌商的脸。 “你想问，我和陛下之间的恩怨么？” “以前不想干扰你，还以为总有一天你会告诉我，所以一直没有多问……可是，我以后大概也没有机会……” 凌商沿着他的鼻梁亲吻至他的唇上，吞下他未完的话语。 他好似对怀里人的唇上了瘾，只浅浅地啄着，便感到无与伦比的满足。 夜慕参失神地睁着眼，对上哥哥锐利的视线。 这映着自己满头华发的、深邃迷人的双眼，一如既往的冷漠。 可为什么要像对待情人一样地亲吻自己呢…… 看来，自己确实不曾打开过他的心门吧？ 哪怕到了这时候，再过几日二人就会再无瓜葛，他也不愿透露自己的事。 可是，夜慕参也不再是过去那个自己了。 凌商的吻再柔情再缱绻，他也不会晕头转向，迷失自我。 “不想说就算了。我也不是很在意。”夜慕参被蹂躏得红肿的唇间吐出沙哑的句子。 凌商并非不愿告诉他，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语言无法解决问题的时候，他只能用更原始的方式。 况且，这些天，他日夜守在这一脚迈进棺材的家伙身旁，最想做的事，就是死死抱着他，不让他远离自己哪怕半步。 “我和你一样。陛下不认我这个儿子，我也不认他那么个父皇……”凌商斟酌着，“但是，他还有利用的价值。” 夜慕参顺从地坐到他腿上，双手环着他的颈，附在他耳侧，“你想利用他做什么？” “总归不是什么见得人的好事。”凌商如愿以偿地将他锁在怀里，“要说是大逆不道的恶事……好像也不为过。” “你想篡位？” “哈……”凌商的手滑进他的衣襟，自腰际向下摸索，“我只是个肮脏龌龊的恶人，不是什么野心勃勃的枭雄……阿参，你太看得起我了……” 夜慕参闷哼一声，背脊一阵冷汗，把头埋在他的肩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23章 离若参商之致命弱点 凌商察觉到身上人的僵硬。 深深吸一口气，推开了他。 夜慕参平静地退到窗边，没有劫后余生的喜悦，也没有重返炼狱的焦灼。 他双手环胸，显然不期待任何人的靠近。 凌商知道他需要时间，来消化发生的一切。 说不定，这人对自己的怨恨比原来更深了。 若不是自己非要在他精疲力竭的时候硬拽着他去玉泉山，他也不会经历后来的事。 思及此，凌商眼底又浮现凄凉的笑意。 原本只想让他重温当年的噩梦，可他却阴差阳错地撞上了真正的鬼刹。 世事总是如此，难将因果问浮屠。 夜慕参食指绕着一撮白发，幽幽问道，“哥，那天……那些蛇……是怎么回事？” 凌商顾左右而言他，“你这些日子全靠我渡真气才活到现在，不先吃点东西么？” “吃不下。我觉得……恶心。” 夜慕参没有说谎。 只要闭上眼，那些细蛇缠绕的触感就无比真实地黏附在肌肤上，甚至还能感受到蛇鳞的摩擦、蛇信的吸舔…… 凌商早就猜到夜慕参会这么说。 他三岁时就与无数虫蛇同榻而眠……对这些丑陋生物的恐惧与厌恶，虽然早已克服，可幼时那些冷暖自知的暗夜，他不曾忘却。 那种体验，任何常人都不应该经历的。 而眼前这人，更不该承受那地底迷宫的折磨。 但是，既然已经发生了……那只能用更极端的办法让他变回原来的自己。 夜慕参还记得那巨蛇与凌商对峙时的情景。 他冷冷笑了，“哥，我想喝酒。” “果然。”凌商长眉微挑，斟了一杯杜康，来到他面前。 酒还是温的。 腹中燃起浓烈的暖意。 夜慕参唇角泛着诱人的晶莹，“这酒……” “慈云寺后头的酒家。” “你还记得啊……” 凌商勾起他的下巴，轻轻舔去他唇角残余的酒液，“你的事，我当然都记得。” “可是你的事，我一点都不知道。” “知道了又能怎样？”凌商嘲讽道，“知道了，就可以毁了我经营的一切么？” “是啊。真想毁了你的一切，让你尝尝景哥受过的苦，尝尝我七年前的……” 凌商忽地打了个响指，将弥相唤了出来。 夜慕参看见那蜿蜒的漆黑身躯，那张扬放肆的鲜红蛇信，还有那双看似呆滞实则机敏的深色双眼，顿时又失去了说话的能力。 弥相沿着凌商的脚攀到他背上，蛇尾缠在他腰上，蛇头靠在他肩头，乖顺地贴在他耳侧。 “害怕么？”凌商退开一步，眼里溢满柔光，“每个人都有恐惧之物，这份恐惧……通常会伴随那人一生。” 夜慕参眼也不眨，只怔怔望着弥相。 “一个人如果将他的天赋发挥到极致，那他就会得到万人景仰……这一点，你做到了，而且超越了绝大多数的人。” 弥相悠悠晃了晃头，似乎在附和凌商。 夜慕参知道他说的是笑傲堂，可空洞的心已然感受不到半点被赞许的自豪。 “可是，就算做得再好，如果没有克服恐惧，那他就还是一个凡人——一个有致命弱点的凡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24章 离若参商之吞噬恐惧 对于自己的过去，凌商始终是不愿向任何人透露的。 他不像夜慕参那么幸运，在最潦倒的时候还有个夜慕景伴在身侧不离不弃。 夜慕参击败了七年前那个消沉的自己，可多年前的凌商，选择的却是与黑暗共生。 他没有屈服于黑暗，也没有与黑暗为敌…… 他只是在清楚自己不可能摆脱黑暗之后，吞噬了命运给予的一切。 就好比至今仍然附在他身上的“无弋”。 身中无弋之人，无一活过半载。 可凌商却活到了今天。 正如世间的所有毒物，于他都不过尔尔。 世间的毒，如若无法被他的血液化解，那也能被他背上的墨莲吞噬。 连柳生冥也以为，凌商之所以没有被无弋毒死，是因为他自幼泡在毒罐子里，以毒攻毒而化解了无弋。 只有凌商自己知道，无弋的可怕诅咒一直附在自己的躯骨之上，成为了自己的一部分。 这就是凌商克服恐惧的方式。 可以降维碾压的，就不必留情； 无法轻易杀死的，就化为己用； 无法利用的，就与之共生，互取所需…… 柳生冥至今记得，将凌商扔进幽冥谷的第二天。 清冷的日光下，凌商从一堆糜烂的虫蛇尸体里爬出。 浑身浴血，童稚的漆黑双眼里闪烁与年纪极不相称的失望与冷漠。 世上再无第二个凌商。 …… 凌商挥掌灭去烛火。 清浅的月光透过窗纸，夜慕参如雪的白发折射出纯净的光芒。 凌商一步步逼近，将他逼得退无可退。 抓起他的手，让弥相顺着爬到他身上。 夜慕参绷紧了呼吸，“走开。” 弥相钻进他的衣袖，滑到他的背脊，自他衣领钻出，一圈圈绕着他的颈，一点点锁紧肌肉，令他几乎窒息。 他的白发有如瀑布垂落，映衬得颈上那数圈漆黑更加妖冶。 凌商微微眯眼，“你可真是窝囊……刚才分明可以甩掉弥相，结果被它碰到就一动也不敢动了……” 夜慕参的嘴角溢出些许白沫。 他快被弥相勒死了。 “阿参，你怎么还不明白？今天的一切，都是你一手造成的……” 凌商在说什么，夜慕参毫无头绪。 他倒是觉得，就这么被勒死也不错。 凌商却在这时揪住了弥相，将它从他颈上剥离开，重重甩在地上。 弥相僵硬了许久，恢复行动力后，立马溜回了养心棺。 期间，夜慕参大口喘着气，还咳了好几下。 他以袖口擦着嘴角发酸的白沫，“你对弥相……可真狠。” 凌商将他困在双臂之间，“不是我狠，而是你太蠢了。” “弥相不是你唯一的朋友么？你刚刚差点将它摔成两截了。” “那你呢？你刚刚差点被它拧得断气……一条蛇也摆不平，还是你连自己的性命也不在意？” “……摆不平，也不在意了。”夜慕参垂下头，“哥，活着……好无趣啊。” 凌商胸闷得直想吐血，贴上他的唇又是一番没有尽头的深吻。 在黯淡的夜光里拥着他厮磨了许久，才幽幽道，“我讲个有趣的故事，你想听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25章 离若参商之有趣往事 夜慕参愣了愣，“你好像……从未讲过什么故事。” 凌商温热的手探入他衣襟，摸索到他胸前，感受着他的颤栗。 “行将就木之人才会沉湎于故事……而我还活着。” “嗯……哥，我现在……很丑吧……”夜慕参颓丧着嗓音，“就像个怪物，你也感兴趣么？” 凌商的手像蛇一样灵活而狡猾，肆意侵略他身上的敏感之处。 “你错了。我对你从来就不感兴趣。你的皮囊如何，我更不在乎。” “……从来……都不感兴趣啊……”夜慕参的声音也不含半点失落或意外。 “不过，你现在这模样，倒是比过去更……” 凌商恶意凑近他耳畔，撩起他的发丝，轻轻咬着他的耳垂，不再说话。 “嗯……更怎样？” 凌商不会告诉他，在他昏迷的时候，自己曾做了多少幼稚的事。 诸如偷偷剪下一撮白发，用帕子精心包好，放进黑玉匣子里…… “阿参，你真的……好差劲呐。”凌商湿热的气息落入他耳孔。 夜慕参猛地瑟缩。 他知道这是凌商，可在朦胧的幽暗里，脑海里却满是细蛇缠身的画面。 凌商探出舌尖细细品尝他的耳廓，开始讲述他那“有趣”的故事。 “十三年前，我和你一样，跳下山崖后，掉进了玉泉。” “……我不是掉进去的。”夜慕参至今不太明白，自己是如何从冰面落到那地穴的。 “我知道。所以说，后来的事，都是你自找的。你不愿和我葬在一处，所以逃到玉泉边上……傻弟弟，我该说你什么才好？” “……” “这感觉，像不像……”凌商的手游移至他腰腹，手指勾动绕圈，“蛇尾？” 夜慕参惊恐地沉吟数声，呼吸变得局促，双手扣在他手腕上，“拿开。” 凌商顺势将他的手带到自己腹下，“我掉到了泉底——你应该知道的，我最怕水……可我那时候也来不及害怕，只知道向岸边游……因为我以为，你会担心，会等我上岸，甚至会下来找我……” “怎么会呢？”夜慕参神经质地笑了，“那时候……我是真想让你去死的。” “是啊……后来我才想到，我没死，你该有多失望。不过，那时候，我只顾着向上游，没有注意到身边的巨蟒……” 夜慕参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却压根无法挣脱。 凌商很快也不再强迫他，转而用膝顶开他早已发软的双腿，轻蹭他的下腹。 动作虽是极富挑逗，声音却清清冷冷，“那时我的水性也不算好，一下就被那巨蟒卷着带到泉底的一处洞窟。” “哥……”夜慕参招架不住，双手都攀在他胸前，嘶哑的嗓音带上两分魅惑，“你能不能……好好讲故事……唔……” “放松一点……”凌商诱哄着。 “哥，我不想……你放过我。”夜慕参仰着头，无措地蜷起手指。 如今的他，依旧像过去那样反感不伦的关系。 可也不仅如此——任何形式的肉体关系，都令他恐慌。 肌肤无论触碰到什么样的活物，都会下意识地当作是黑暗之渊里，那些令人作呕且毛骨悚然的细蛇。 . . . . . . （完整版找群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26章 离若参商之无关皮囊 很多年前，凌商第一次被扔进腐烂的毒物尸体堆里。 那是他的手第一次沾上血腥。 徒手扯断第一条毒蛇的瞬间，他紧紧闭上了眼。 蛇血溅到他脸上身上，死亡的腐朽腥味充斥在空气里。 还有那些令人作呕的蛆虫，成群地从一处腐肉爬到另一处。 多看两眼，就足以做上半个月的噩梦。 年幼的凌商也想要独善其身。 只是……在一个没有道德与律法约束的，只有野兽的世界里，唯一的法则便是弱肉强食。 第二天清早，他对于拧断一条蛇的身体，或是拧断一只蝙蝠的翅膀，已然麻木。 那之后，连着七天，他都吃不下半点食物。 而第七晚，柳生冥就将他第二次扔到了一堆新的虫蛇堆里。 大自然最原始的法则，从来都无关皮囊的美丑。 那是凌商第一次以生蛇肉为食。 再后来，蛛蚁蛇蝎，皆可果腹。 …… 凌商含着夜慕参的一撮白发，迷恋地嗅着。 他知道夜慕参讨厌自己的亲近。 而他越是讨厌，自己就越是欢畅。 一手紧紧箍着他纤薄的腰身，一手耐心地撩拨着。 深邃的双眼在清冷夜光里如春水般温柔，“我醒来的时候，就到了一处地下蛇窟。那里什么也看不见……除了蛇，什么也没有……” 夜慕参的身体愈发紧绷。 抵在凌商胸前的双手微微颤抖，喉咙间发出痛苦的低沉闷吼。 “我沿着岩壁走了许久……和你一样，我的手掌也被磨破了。可是那时候，还不到腊月，那些蛇都还醒着……所以啊，我一路走，那些蛇就一路跟着我……” 夜慕参的意识被恐惧支配，幽光里瘦削的脸颊透出不自然的红晕，“别说了……” 凌商感受着他的抵触，邪佞地勾起唇角。 压低清涧般的嗓音，“阿参，你觉得……是那些蛇更可怕，还是我更可怕？” 夜慕参打了个激灵，一句话也说不出。 凌商继续他的故事，“有条愚蠢的蛇在途中咬了我的脚踝……然后它死了。” “……” “再后来，我就被十多条蛇围住，朝地穴的出口带去……” “……” “可是那些蛇……也都被我杀了。有的被我的血毒死了，有的被我掰成好几断，还有的……被我吃掉了。” 夜慕参才放松些许的身体再次紧绷，“你真……” “真残忍么？还是真恶心？” “……” 凌商舌尖在他颈上挑衅地轻舔…… 听到怀里人痛苦的呻吟，他的心跳难得地加快了些许，“我靠着那些蛇肉，在地底迷宫来回地绕了两天，终于找到了出口……你知道，为什么你就找不到出口么？” “……为什么？” “因为你害怕。你连沉睡的蛇都不敢踩，错过每一轮迷宫圈的出口就再自然不过了。” 夜慕参的额头满是冷汗，勉强扯起笑容，“现在告诉我这些……又有什么意义？我不可能……再去到那种地方了。” 凌商在他肩头狠狠吮吸了两下。 朦胧黯淡的光线里，夜慕参衣衫凌乱的肩头留下一枚暧昧的深色印记。 . . . . . . （完整版戳群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27章 离若参商之幼蛇索命 “我只是告诉你……阿参，在很多方面，你都是个聪明人。可在另外一些方面，你实在蠢得可爱。” …… 夜慕参咬紧下唇，胸膛不住起伏。 凌商感受到他身体的变化，将他翻过身去。 一手横揽他的腰，一手褪着他身上累赘的衣物。 “我来到出口后，就厘清了一切——为什么我会被带到蛇窟，为什么那些蛇要跟着我……” “嗯……为什么？” “因为我杀过太多的蛇，它们想要复仇。可是，复仇不是儿戏，它们也不过是些愚蠢的生物罢了……” ……夜慕参只觉自己被一条化作人形的蛇妖牢牢禁锢，惊惧地握紧了拳头，抵住窗缘。 在清醒的状态下默许凌商的行为……他做不到。 不久前饮下的烈酒在腹中款款灼烧。 垂下头，雪白的发丝落在颊侧。 空洞的漆黑瞳眸折射出遗世的决绝。 一个没有求生意志的人，想找死总不会太难。 他稍稍向后仰起头，尔后狠狠撞向墙与窗之间的坚硬棱角。 额际传来锐利的痛楚，汩汩的鲜血自额角流下，将他的剑眉染红，尔后狰狞地在苍白脸上蜿蜒开来。 凌商在他第二次撞上之前，就用手挡住了他的额头。 只是他也未能禁住夜慕参那不计代价一心求死的执着蛮力，手背磕上墙角，愣是磕破了皮肉筋脉。 连日来不断发酵的对这人的怜惜之情，随着手背上的血流尽数化作病态的恨意。 凌商眉峰陡然凛起，抓着夜慕参的腰，将他按倒在地，随后便像一条蛇缠了上去。 “我快要逃出那座地底迷宫的时候，碰到了一条通体青绿的巨蛇——就和你那天看到的差不多。不过，它是那条蛇的母亲……那时候，我还从未见过那般通人性的蛇。一时心软，没有对那幼蛇赶尽杀绝。” 夜慕参想起凌商单膝跪在那巨蛇之前的模样，“十三年后，就轮到它来向你索命了。” “是啊，要不怎么说那蛇通人性呢？都过了十三年，那幼蛇已经变得比当年的母蛇还要强大，却还记得我。非但如此，它还辨认得出，你是我的兄弟。不自量力地故技重施……到底不过是未开化的愚蛇罢了。” 凌商将自己受伤的手衬在夜慕参的发丝下，让自己的血染红他的白发，心满意足地低声狞笑。 夜慕参仿佛再次见到了那来自地狱的恐怖图腾，意识模糊之际，胡乱地叫着凌商的名字。 凌商听得心烦意乱，湿滑的舌擒住他不断溢出呻吟声的双唇。 长卷的睫毛扑上他的眼睑，冰凉的脸颊摩挲着他那瘦削的面庞，鼻尖狎昵地蹭着他的鼻尖。 夜慕参的指甲嵌进他后肩的肌肉，恨不得捏断这人的脊骨。 凌商却不为所动，柔软的舌自他唇瓣移至他额角，贪婪地舔吸他的血。 待额角的血流差不多止住，凌商忽然粗暴地揪着他的白发，狠狠朝地上接连撞了数下。 夜慕参的后脑磕上地面，立时疼出一身冷汗，耳边一阵阵虚幻的风雨雷鸣之声，身体也散了架似的七零八落。 凌商轻蔑地笑了，“阿参呐，你太天真了。我救回了你的命，你以为，我会让你轻易地死掉么？” . . . . . . （完整版戳群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28章 离若参商之落于下风 又撞了几下，夜慕参的后脑已然血肉模糊。 疼痛反而令他更加清醒。 终归是血性的男儿，饶是原本只想逃避，被亲哥哥这样玩弄欺侮，再也做不出置之度外的模样了。 他虽然不善武艺，却也多少懂些攻击的要领。 咬了咬牙，屈起腿往凌商小腹撞去。 凌商戏谑地勾了勾唇，眼里漾着柔软的惬意，灵活避开。 又似起了捉弄的心思，假意做出攻击命门的动作，与他缠斗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夜慕参不出意外地落于下风。 他原就被撞得头晕目眩，这下更是精疲力尽，被凌商制得死死的。 凌商抓起茶几上的酒壶，仰头灌入一大口，似醉非醉地吊起眉梢，妖孽的脸庞在幽暗的光线里显得格外邪佞。 夜慕参双手被他反扣在背后，整个人被他圈在怀里。 攫住他的下巴，将含温的酒渡入他口中。 夜慕参被呛得几乎流泪，被反扣在背后的双手又是一番挣扎，依旧只是白费力气罢了。 如此往复，直到将整壶酒都送入他腹中。 酒液顺着血脉流淌，燃起一簇簇火花，几乎将他烧成灰烬。 凌商在他心上笼罩多年的阴影，经由这些日子的恐怖所酝酿，在这片刻的沉默里将他彻底吞噬。 心头愤怒与郁结交织，双眼一黑，就要晕厥过去。 凌商却在他耳后的穴位点按数下，令他瞬时又清醒过来。 “阿参呐，你总是……总是扔下我一个人……” “嗯……我就是……讨厌你在身边……” 凌商的心跳刹那间停摆。 不再犹豫，握着他的腰…… 夜慕参的背脊紧贴他的胸膛，一头血迹斑斑的白发在黯淡的月华下凌乱错节。 凌商冷笑着闭上眼，将脸埋入他的发，向前倚去。 夜慕参顺势跪倒在地，双手颤抖着支撑在地上。 …… 凌商终于被他的固执激怒，按着他的腰让他趴在冰冷的地面，整个人也压到了他身上。 “以宣，”凌商凑近他耳畔，声音满是柔情，“你不愿与我同葬，是么？” “嗯……”夜慕参的十指皆无力蜷起，视线所及一片朦胧，“不愿……” “你巴不得早日与上官晚晴完婚，离开洛阳，好自此再也看不见我，是么？” “嗯……哥……”夜慕参摸索到凌商的手，小心翼翼扣入他指缝，手指轻抚他手背的血口，“你……放过我……你这样……我要如何面对晚晴……” 凌商眉头紧锁，嗓音沙哑地低吼一声，“你究竟不敢面对上官晚晴，还是不愿面对我？” “嗯……哥，我对你……一向没有情义……你对我做什么……过去以后，我都不会记得……你救了我的命，我也不会当你是恩人……你将我折磨至死，我也不会恨你……” 凌商感受着他满是冷汗的手掌，只感到砭骨的绝望。 深深吸一口气，缓缓撤离。 …… 到底被他一句话浇得凉透了心。 颓废地握着他一缕沾血的白发，“我放过你，你如何放过我？” . . . . . . （完整版戳群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29章 离若参商之喜庆大婚 三日后，护国将军府。 夜慕参一袭喜庆的新郎服，俊俏的脸上也挂着喜庆的笑容。 如雪的长发一丝不苟地梳起冠上。 与白发相称的，是清澈黑眸里的灰冷黯淡。 若瞧得仔细些，还能看出他的站姿有些歪斜。 众人也都听说了（这“听说”之事，自然是没有源头的），笑傲堂堂主自被冤为周太傅一案之主谋，就一直心事重重、郁郁寡欢。 他虽洗刷了莫须有的罪名，却对纷繁错杂的皇城心生厌倦，连笑傲堂也想袖手。 不久前又生了场怪病，才在这弱冠之年就白花了头。 昔日有些交情的朋友见了，也不觉太古怪，好似这人本就该是这模样似的。 的确，与夜慕参打过交道的那些人，多少也都看得穿，这人无瑕的笑脸面具之下，是满含嘲讽的冷眼。 说不定，那些所谓的友人见到他如今这模样，心头还暗搓搓地幸灾乐祸——毕竟，此前的夜慕参太过完美，也太过惹眼了。 白了青丝的夜慕参对人不再似从前那样圆滑，气质也比过往沉稳而冷淡。 这般活着，可确实比过去轻松太多。 作为这场盛大婚事的主人公，夜慕参却是个十足的局外人。 整场繁琐的婚事结束后，他尚未痊愈的后脑隐隐作痛。 心头暗暗咒骂着，凌商下手也太狠了些——那日昏迷醒来，他本就虚弱得很，却还要将他往死里整…… 每每意识到这疯子和自己流着一样的血，他就厌恶得毛骨悚然。 不过，一想到隔日就能离开这满是荒唐回忆的皇城，他的心情多少也雀跃起来。 …… 新郎倌儿敷衍地喝下几杯浊酒，算是应付了来宾，便借故溜了。 拉着鲁迁聊了许久，交代后事般地嘱托笑傲堂的诸项事务，总觉得有些什么话没说完。 倒是鲁迁替他着急，“爷，新娘子可要等睡着了。春宵一刻可是……” 夜慕参一脸生无可恋，对着漆黑的夜空长长叹了一口气，终于认命地走向婚房。 懒洋洋打了个呵欠，对着门前一干男女道，“我说，你们这些个闹洞房的，现在回去歇了，小爷我明早就每人送三盒‘醉牡丹’胭脂。至于不识好歹要留下来闹腾的，信不信……小爷我连你们一块儿睡了。” ……其实，众人对于被夜慕参睡也没什么意见。 这么好看的人，睡一晚可比那胭脂水粉值多了。 夜慕参翻了翻白眼，扯了扯嘴角，“小爷我天性好色，也不介意睡服各位。可是呢，我的岳父大人上官将军，一定会很介意我给他的千金戴绿帽子。所以……我睡了你们倒没什么，大不了断条腿。但是各位……浸猪笼都算是缓刑了。” 众人这才厘清其中的厉害关系，不敢再多做逗留，恹恹离去。 婚房内，红烛罗帐，上官晚晴却早已掀了红盖头。 夜慕参眼也不抬，扯下发冠，散落下雪白的发丝。 厌恶地将身上那些喜庆的衣物缀饰三两下解除，来到茶几前，为自己倒了一杯凉了的茶水。 一气呵成。 “我怀孕了。”上官晚晴平静地开口。 “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30章 离若参商之新婚之夜 夜慕参才抿入口的茶水登时喷了出来。 即便早已定下协议互不干涉，可在新婚之夜得知自己头上一片翠绿…… 正常的男人都不会以此为乐。 夜慕参狼狈地用帕子擦了擦嘴，却是如释重负般地笑了。 转了转眼珠，“那孩儿就随你姓上官吧。” 顿了顿，又补上一句，“你若想让孩子姓萧……我也不介意，大不了和萧大哥拜个义兄弟……” 上官晚晴倒也被他的反应逗笑了。 嘴角下方浅浅的梨涡，妆容精致的眉目在红烛掩映下如画优美。 “你这人倒也奇特得很。孩儿跟谁姓，我还没有想过……新婚夜听到这消息，你当真不生我的气吗？” 夜慕参搬了椅子坐到她对面，“这有什么可生气的？有点惊悚罢了……不过啊，你我这婚事本就是虚的。你为了上官将军，我为了景哥。所以……你若已有了身孕，对我而言也是好事。” “好……事……？” “对啊，好事。”夜慕参认真地点了点头，“萧黎大哥当了景哥的护卫去了西夏，没个一年半载定然回不来。那你若一直没有身孕……人们要是以为我不举，我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上官晚晴扬了扬眉，“那你真的不举吗？” 刹那间，夜慕参脸上闪过数十种表情。 很快又恢复了从容，做作地扯开些领口，虚伪地眯缝起双眼，微微前倾身子，“娘子，你想鉴定一下为夫……” 上官晚晴镇定地摁了摁手上的骨节，发出清脆可怖的“咯咯”声。 杏眼倒是柔情似水，“夫君，你想尝尝上官家传的落英掌吗？” 夜慕参听得头皮发麻，连连抱拳，“承让，承让。” 轻巧跳回到茶几边上，喝口凉茶压压惊，“我睡地板。哈，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上官晚晴不置可否，冷眼看着他在地上铺了一层被褥，漫不经心问道，“前些日子，你是否与什么人动过手？” 夜慕参愣了愣，仍显瘦削的脸颊忽然血色全无。 失神地摇了摇头，“我手无缚鸡之力，平生除了吹牛喝酒，什么也不会。怎么可能与人动手？” “是吗？我只是看你行动之时有些不自然，好像……好像腰脊腿骨都受了伤……” “噢，这个啊……”夜慕参揉了揉后腰，脸色愈发阴沉，“那天与你见过面，回去的路上被一只疯狗吓得从马上摔了下来，擦了些外伤，不打紧。” “嗯哼。” 上官晚晴解着鲜艳的喜服，听出夜慕参在睁眼说瞎话，也不打算追问。 毕竟不是她心上的人，她也没那闲心去关切。 夜慕参打地铺的地方，与床榻还隔了两丈远。 他面无表情地侧身躺下，疲惫的身体被地板硌得生疼。 背上腿上那些伤，是坠崖留下的。 凌商虽为他上过药，可他也不是神仙，痊愈也得有个过程。 至于上官晚晴没有察觉的那些，脑后结痂的伤口，身上暧昧的淤痕……则是凌商在前几晚留下的。 伤口总是会愈合，淤痕也总会淡褪。 等到身上再也没有那人的痕迹，脑子里那些疯狂可怖的印象，大抵也会跟着消散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31章 离若参商之失眠夜游 夜慕参背对着上官晚晴，听着她轻微而均匀的呼吸，迟迟难以入眠。 不知是地板太硬，还是喝的酒太淡。 凌商说过，要他今后的每个夜晚，都堕入魑魅魍魉的噩梦。 每一个鬼魅，都是他。 只要闭上眼，就能看见那苍白的妖孽脸庞，深不见底的黑眸，还有那似笑非笑的薄唇…… 身体好似被幽灵纠缠住，残余的温度也被一点点吸噬。 终究是无法入眠，于是悄悄起身，出了房间。 将军府戒备森严，尤其是将军千金大婚之夜，庭院里光站岗放哨的兵卫就有两名。 夜慕参裹紧了披风，怂巴巴溜到了那些兵卫的视线死角。 成了人家的入赘女婿，就跟签了卖身契一样窝囊。 想要半夜爬个屋顶，都得顾虑重重。 万一让人瞧见，新郎倌在新婚之夜苦兮兮坐在屋顶，传出去可不得笑煞旁人。 夜慕参提心吊胆地在将军府绕了小半圈，不知不觉转悠到了上官颐的书房前。 这个点了，还在书房挑灯，夜慕参不禁对这位岳父大人肃然起敬。 冷冷对着书房里那两个交头接耳的人影看了片刻，他倒感到些许睡意，打了个呵欠，准备回屋。 才刚转身，就听那书房的门吱呀一声打开。 略略沙哑的平淡嗓音在身后响起，“陛下的话下官已经带到，还望上官大人仔细斟酌……” 是中书令简箴。 隐匿于长廊台柱后的夜慕参竖起耳朵，细听简箴与上官颐的谈话。 只言片语，不过是些客套话，也听不出个所以然来。 倒是狐疑起来，简箴深夜造访，又是为了替皇帝传话…… 有什么话是要简箴亲自带到的？还要选在这样的时间点上？ 夜慕参看着简箴清瘦的身影远去，自嘲地摇头。 还在意这些事做什么？ 他此后的生活，一眼就能看到底。 ——识趣地做个赘婿，相妻教子，混吃等死。 倒也不亦乐乎。 回到屋中，却又亮起一盏红烛。 上官晚晴如玉的纤长手指握着剔透瓷杯，正垂眸独自小酌。 见夜慕参回来，也不问他去了哪里。 从容邀道，“我睡不着，陪我喝几杯吧。” 她的语调，听来又有几分男子的坦荡。 夜慕参也不推脱，坐到她对面，哂笑道，“我这个人，一来不拒钱财，二来不拒美酒，三来……不拒美人。” 上官晚晴懒得戳穿他，只一杯接一杯地喝着。 碰过几杯，屋外头的寒意也被腹中暖意化去。 夜慕参按下她举着酒杯的手，“你不是有身孕么？喝酒总该节制一点。” 上官晚晴杏目水光潋滟，笑意森然，“不喝酒还能做什么？” 夜慕参盯着她看了许久，笑也笑不出了，星辰般的眸子与他的白发一样疏冷。 沉默半天，才嘶哑着嗓子开口，“萧黎不会出事的。” 上官晚晴却微微哽咽，“不会出事又如何？此去经年，等他回来，功勋加身，而我却已为人妇……” 夜慕参心想，原来她也并非如表面那样坚强。 又是唏嘘，再洒脱的女子，情关之前，大概总是比男子更在意一些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32章 离若参商之休夫大计 夜慕参有点不知所措。 比起跟上官晚晴干坐着伤春悲秋，他更想蒙头大睡。 可以预见的梦中恶鬼虽然瘆人…… 然而对面这忧愁恋人薄情寡幸的美眷，似乎更让人头大。 他心不在焉地安慰道，“萧大哥是忠义之士，从未传出过什么风流韵事。依我看，他呀，有你这样才貌双全又体贴知心的恋人，肯定不会见异思迁的。” “萧黎与你不同。他……” “晚晴，你现在怎么说也是我的夫人……你我虽然协议过不干涉对方的感情，但是你一直在我面前提其他男人……说不过去吧？” 上官晚晴手托着下巴，微醺的面颊红润可人，不屑轻笑，“哈，你们男人都一个样。” “哎，怎么又扯我头上来了？” “萧黎嘴上说不介意你我的婚事，你嘴上说不介意我腹中的孩子……心里怎么想的，又是再清楚不过了。” “你误会了。我是真不介意。” “真的？那你我明日起就分房呢？你也不介意？” 夜慕参如获大赦般地由衷而笑，“我简直求之不得。我这么个血气方刚的好男儿，和你这么个沉鱼落雁的美人共处一室，却什么也不能做，你是不知道我的煎熬……” 上官晚晴忽然握住他的手，醉眼朦胧，“那你想做什么？” 夜慕参愣了愣，不露声色地抽回自己的手，掩饰地轻咳两声。 指了指地上一床被毯，“我想做什么啊……很简单，我想睡床上，不想睡地上。” 上官晚晴拉住他的衣袖，“那走，我们去床上睡。” “……晚晴，你喝多了。” “我是喝多了……那你陪不陪我醉？” “你看清楚，我是夜慕参，一夜白头的夜慕参。不是萧黎。” 上官晚晴放开了他的衣袖，掩面低声啜泣起来。 “哎，想哭就哭会儿吧。”夜慕参递上帕子，“不过别哭得太大声，否则外头夜巡的兵卫听见，还以为我怎么你了……” 上官晚晴很快就擦干泪水，恢复了镇定。 柳眉微蹙，“他到底走得决绝。我去送他，他只当没看见。你说，他是不忍心见我嫁人，还是……心里从来就没有我？知道这辈子做不了我的夫君，就干脆地一刀两断？” 夜慕参终于明白过来，上官晚晴为什么会如此失态了。 他想起凌商说过，萧黎接近她，只是为了获得上官将军的赏识…… 如今看来，似乎确实如此。 上官晚晴对萧黎动了真情，因此在上官颐面前说尽萧黎的好话。 也难怪这两年上官颐对萧黎也分外倚重。 如今更是成了出使西夏边境的司马将军，兼任大皇子贴身守卫。 待到夜慕景被召回洛京，萧黎的前途自然也是不可限量。 到那时，上官晚晴于萧黎，大抵不过一位避之不及的故人。 若夜慕参还是过去那精于计算且利益至上的笑傲堂堂主，他一定会劝上官晚晴，还是早些放下萧黎为好。 可他毕竟不再是过去的夜慕参了。 沉思片刻，莞尔浅笑，“晚晴啊，既然你对他这样痴情……那你有没有想过……哪天休了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33章 离若参商之侯府夜谈 侯府。 忘忧侯与大理寺卿彻夜长谈。 二人之间不是没有过节。 然，共同的目的面前，二人也都不会拘泥小节。 已是夜阑人静。 听完凌商的话，宋孝民只觉刺骨的寒意从头骨劈下，直至足心。 他向来自诩铁面无私，可凌商却让他见识了什么是真正的“没人性”…… 宋孝民是聪明人；凌商此番邀他所谋，他正求之不得，当然不会推诿。 末了，宋孝民揉了揉眉心，转眼又似想到了什么，细长的凤目流露同情之意。 “如果我没记错，今日是你的诞辰吧……柳生彦？” 凌商依旧是古井无波之态。 宋孝民叫他“柳生彦”，对他而言也丝毫构不成威胁。 抿一口茶，不无嘲讽，“你怎么在乎起这些幼稚儿童才关心的事来了？” “哈，前几日偶然听柳生大人说起罢了。” “嗯。很晚了。”凌商对于自己的事只字不提，只隐晦地下了逐客令。 正事已经谈完，他没有心情与宋孝民闲聊。 宋孝民却不以为意，继续追问，“听说，你还是二十年前就失踪的那位三皇子……跟今日入赘上官将军家的那位五皇子，是嫡亲的兄弟？” 凌商缓缓抬眸，冷冷逼视着他，“是又如何？” “宫中皇子十余人，而受陛下器重者，不过二三。如今大皇子远赴西夏，五皇子即日也将赴往关东……” “我若对帝位感兴趣，现在的我就不会叫凌商，而是叫夜慕商。再说，如果我真想篡位……你觉得现在宫中还剩几位皇子？” 凌商说这话时，刻意放柔了目光，清冷的声音也添了些温度。 宋孝民却听得后背生凉。 这人……果然比夜弘初更不择手段、心狠手辣。 幸而凌商的目的不是帝位，否则，他这大理寺卿光是受理皇子无故丧命之案，就不知要掉几回脑袋了。 宋孝民定了定心神，继续笑道，“你这人啊……前钦天监大人的案子，在外人眼里，你一直都是袖手旁观罢了……” 凌商只当没听见，“还不回去么？” “怎么，被我说中了？” “……” “董翰林的死，你做得倒是天衣无缝——先是给他下了个泄漏试题的套，再一步步引他上钩，最后还让周尹辰与景殿下替你担了罪……最关键之处在于，至今没有人意识到，你才是暗中操控这一切的人……受牵连的人还都当你是他们的救命恩人……” “怎么，你想抓我归案？” “哈，你我如今在一条船上，我怎么可能做出这等自掘坟墓的蠢事？” “是么？” 宋孝民苦笑着点头，“况且，我就是想抓你，也没有证据。” “蛛丝马迹总归是有的。你之所以不去彻查，无非因我不姓夜罢了。” “倒也不全因你不姓夜……我若拿这案子威胁你，恐怕不出三个时辰，我自己就会先一步身败名裂……侯爷，幸好我不是你的敌人，而是你的盟友。” “说完了么？”凌商的耐心已然耗尽。 “哈，恐怕你还要再听我啰嗦几句。” “……” “这被破茧折磨至死的三起命案……唯独太傅的案子，你没有置身事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34章 离若参商之无欲则刚 凌商扬了扬眉，等宋孝民继续说下去。 宋孝民愈发心虚起来，却也没有表现出半分怯意，“因为五殿下成了此案的最大嫌疑人……你知道，以我的办案风格，必然会想尽办法逼他招供——无论他是不是真正的凶手，只要是我认定的，我总归是有法子的。” “这一点……我倒是很欣赏你。”凌商露出赞许的浅笑，“有的人就算从没惹上什么案子，却不见得清白。” 宋孝民清楚，凌商对于自己的所作所为，并不厌恶。 ——他们都不是被俗世所谓的正义与道德捆绑的人。 可以说，在某些方面，二人或许还是对方的知音。 宋孝民却没有因凌商的赞许而松懈精神，“承蒙赏识。只是……你为救五殿下而插手周太傅的案子，实在是不太明智。” “我明智与否，也与你无关吧？” “怎么能说与我无关呢？那案子就是我负责的。我当日确实是想挫挫五殿下的锐气——五殿下在民间的拥护者，比任何一位皇子都要多。所谓‘得天下有道，得其民，斯得天下矣’——五殿下的存在，无论是对朝廷，还是对于我……都是一种威胁。” “所以呢？你陷害他，朝廷上下全都熟视无睹，甚至巴不得落井下石，好夺了他的笑傲堂，瓜分他的势力……” “侯爷言重了。我只是讲了个事实而已。若非陛下对他视若仇敌，我等臣子又怎敢公然构陷他？说到底，还不是为了讨陛下欢心，混个升迁？” “你们对陛下的心思，揣摩得可够透彻的。” “哈，过奖。” “……” “柳生大人还告诉我，五殿下与上官小姐的婚事，也是你的主张。让他二人婚后立即离开洛京，也是你的意思。” “……你和柳生大人的关系倒不错。” “是不错，”宋孝民大方承认，又摇头自嘲，“只是也没有不错到可以探出你的底细。” 凌商不作声，心里却盘算着，近日又要去找一趟柳生冥了。 “事到如今，你做的一切，都可以说是滴水不漏——除了一个例外。” “宋大人……”凌商幽幽望着他，“你既无真凭实据，就不要随意造谣。否则……” “我明白。否则，先被口水淹死的那人，是我。” “所以——侯府不是客栈，不留客夜宿。” “就这么急着赶我走么？”宋孝民惬意地扭了扭脖子，“现在去将军府，去搅人家的好事，可不是一位好兄长该做的。” 凌商眼底划过一道狠戾的杀气，转瞬即逝，“好了，你究竟想说什么？” 宋孝民没有错过那道杀气，却依旧从容，“我只是想送你一句忠告。” “我不需要任何人来教我该怎么做。” “不愧是侯爷……不过，我只是给你忠告，又不是害你。” 凌商实在没心情与他耗下去，倏然起身，打开房门，“忠告还是留给你自己吧。请。” “怕被我戳穿心事吗？”宋孝民眼角上翘，目露精光，“所谓无欲则刚，关心则乱。一个人一旦有了牵挂，也就有了弱点——你就算将他拱手让人，将他赶到了千里之外……他也还是你的弱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35章 离若参商之远行之前 残月在凌商苍白的脸上打下一道阴影。 却又冷飕飕地笑了，“我不是完人，就不能有弱点么？” 宋孝民怔了怔，“常人当然可以有弱点。可是你……” “我明白你的意思。废话就到此为止吧。” “你我都不是自由之人——我有我的使命，而你也有你的命运，如若……” “宋孝民，”凌商一字一顿，目光凛冽，“请回吧。” 宋孝民望了望天边残缺伶仃的孤月，不甘心地长吁一声，终于拱手离去。 凌商抬起手腕，只见一道漆黑的符纹蜿蜒至掌心。 眼前的影像忽变得模糊，耳际也嗡嗡作响。 他在掺了冰的冷水里泡了许久，待体内燎原般的焦灼感退去，又唤出了弥相…… 不知过了多久，弥相也潜回了养心棺，凌商背上的伤口也尽数愈合。 披上宽松的衣袍，找出一只黑玉匣子。 一块伏羲卦，一只锦囊，一本折子……还有一缕白发。 捡起那撮白发，关上匣子，独自出了侯府，来到无尘居。 已是荒寂一片。 庭中枫影曳曳，地上红叶萧萧。 凌商呆呆伫立在红枫前，恍惚已是破晓。 朦胧晨曦里，澹荡霜雾。 他也不觉疲惫寒冷。 思来想去，满心都是宋孝民的“忠告”。 常人可以有弱点，可他凌商却没有资格做常人。 该走的人也都走了，该做的事却没做完。 每一步都像走在刀尖之上，若是一不留神跌落，那便是功亏一篑，全盘皆输。 虽是想着接下来将要应对的种种，潜意识里却又浮现某人的面容。 流着一样的血，那人能潇洒转身，为何自己却一直停留在原地？ 凌商取出怀里的发丝，打了个结，用金线系在了树上。 低语自嘲，“十三年前能放下，十三年后怎么就放不下了？” …… 将军府。 夜慕参闷哼一声睁开眼，枕头湿了一片。 噩梦什么的，果然最讨厌了…… 平复一下心境，轻巧从硬巴巴冷冰冰的地上爬起，悄无声息地穿戴好，便要开门。 “慕参——”身后传来慵懒而柔软的声音。 夜慕参愣了愣，转过身，脸上已挂上一抹明朗的笑，“吵醒你了？” 上官晚晴坐了起来，衣衫合拢，乌黑的发丝散在胸前，“早就醒了。” “那……你再睡会儿吧，我先去向岳父岳母请早。” “还是我陪你一起去吧，不然也不知道我爹会怎么为难你。” “哈，应该不至于吧？岳父大人昨晚对我也还算客气……” “他可记仇了。上回侯爷邀你，你却缺席了，我爹可没忘。昨晚不过是在宾客面前做做样子罢了，这你也看不出来？” “大不了我赔个罪，由他教训我一顿咯，也没什么。” 夜慕参浅笑着调侃一句，又准备去开门。 其实他心里想的是，上官颐让他二人赴往关东，可他心里却不大愿意去那偏远之地。 他知道，上官家有位亲戚在关东之地做都指挥使司，手握重兵。 去了关东，或许是为了照应上官晚晴。 然，关东毕竟是是非之地…… 若这趟关东之行只是上官颐的意思，那他就有回旋的余地。 可若是凌商的意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36章 离若参商之体贴新郎 上官晚晴倒是哭笑不得，“你往日也挺机灵的，怎么这下又迟钝成这样？” 夜慕参一时懵了，“欸？” “做戏要做全套，你不会连这都不懂吧？” “懂啊，不然我大清早去给岳父大人请安做什么？都是你们上官家的人了，见风使舵的自觉我还是有的……” 上官晚晴就着单衣下了床，给自己斟了一杯茶，“我们上官是武将世家，不讲究那些繁文缛节。爹看女婿的唯一标准，就是……” 夜慕参打了个激灵，“我知道了——岳父大人只要他的上门女婿好好待他的掌上明珠。我若没将你伺候开心了，怎么巴结他老人家，也是白搭。” “哼，还算有点悟性。” 夜慕参干笑一声，“做你的夫君，若连这点悟性都没有，还不得从头绿到脚？” 上官晚晴意味深长地沉默起来。 夜慕参连忙补救，“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和萧黎，我是真心祝福。” 上官晚晴恬然道，“等离开洛阳，你想找几个外房，我都不会介意。只要不违背我们的协议——不娶妾、不生子……” “咳……你真是不了解我……放心吧，只要你一天没有休了我，我就一天是你最好的夫君。” 言罢，夜慕参不忘扯一抹自以为深情的笑，直看得上官晚晴一身鸡皮疙瘩。 转了转眼珠，打了个响指，“娘子，昨晚可累坏了你罢？我这就叫下人给你熬碗大补汤。啧，我可真是太体贴了！你先坐会儿，我这就去……” 上官晚晴睨了他一眼，轻咳一声喊住了他。 伸了个懒腰，指了指自己的后颈，“夫君，我的肩好酸喏。” 夜慕参眼皮直跳，低着头咬着牙来到她身后。 伸出两只手指按上她双肩，才触到就像碰到炭火一样痛苦地猛然缩回。 哭丧着脸，“娘子啊，你饶了我吧。日后萧黎要是知道我吃你豆腐，我这双手可就废了……” 上官晚晴回过头，嘴角抽搐，“……你可真没用。” “是是，娘子教训得是。” “好了，在我面前就不用装了。” “欸？我没装啊。我这人非但没用，还怂到了家，没半点男子气概，留在身边简直糟蹋你的美貌与才情……要不，咱们继续商量——休了我呗？” “让我休你的时候倒是蛮有气概的……” “那不是，为了你的幸福嘛？你趁早休了我，去关东的路上就可以甩下我，掉头去西夏寻那萧黎。再为他出几道守关妙计，陪他出生入死，共谱英雄儿女之佳话……” 上官晚晴哂笑着打断他，“你连隔着衣裳的女人的肩都不敢碰，懂什么是幸福吗？” 夜慕参的脸蓦地僵住了，心好似被野兽的利爪拧碎。 摇头甩开脑海里狰狞的画面，才苦笑道，“我确实不懂，也没兴趣去懂。好了……你不愿休了我，是我的福气。我一定当个好丈夫，照顾好你和孩子……” “得了吧，这么多个皇子，就你被陛下当成仇人赶出皇宫。在外头飘了这么多年，却还是手无缚鸡之力——连帮我揉揉肩都做不到。难得经营出些名堂的笑傲堂，你也撒手不管了。你要怎么照顾我和孩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37章 离若参商之择木而栖 听上官晚晴这么一说，夜慕参也觉得自己实在窝囊透顶。 剑眉深锁，“那我给你……当牛做马？” 上官晚晴冷哼道，“府上牛马多了去了，哪个不比你更会服侍人？” “那我也没辙了，你又不让我为你暖床……” “你怎么就知道我不想让你暖床？” 闻言，夜慕参又是惊出一身冷汗，紧了紧领口。 “咳……大清早的，不要对一个血气方刚的好男儿开这种玩笑——很危险的。” 说完，还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 “没有开玩笑呐。你我只协议过，不必有夫妻之实——不必有，不代表不能有吧？” 夜慕参脸色煞白，咽了口口水，“你可要三思啊，我可是，可是很不经诱惑的……为你这样的美人暖床，我当然乐意之至。可是萧黎……” “我护着你，他还能对你怎么样？” “你你你……不会一晚上就移情别恋了吧？” “嗯哼，不可以吗？谁规定的女子就要从一而终？我觉得你比萧黎英俊潇洒有风度——择良木而栖，有何不可？” 夜慕参瞪大双眼，一脸不可置信，捧心控诉道，“女人啊，善变的女人！” “而且，昨晚那样，你都能安生地睡在地上。这就说明，你比萧黎有定力，也比我见过的男人都有定力。这样的人，一来忠诚可靠，二来专情不花心——我钟情于你，难道不是更明智的选择吗？” 夜慕参嗓音嘶哑，“你是没见过我没定力的时候……” 上官晚晴扬了扬眉，“是吗？你连我的肩都不愿碰……我倒是好奇，什么人才能让你没定力。” 夜慕参黑澈的双眸忽然黯淡下来，咬牙切齿，“他……死了。” “……原来如此。抱歉，戳到你的伤心处。” “哈，没什么。都过去了。” “她一定很美吧？” 夜慕参只觉自己站也站不稳了，“美。我也没见过比他更好看的人了。” 上官晚晴若有所思地托着下巴，直直盯着他，“她人虽不在了，可你还是忘不了她。” 夜慕参避开她的注视，“咳，没有的事。我过去还常常巴不得他死了，再也不用烦我缠我……你看，我这人并不像你以为的那样可靠。相反，我自私恶毒，还很薄情。” “你说谎。她若真能让你丢了魂，你又怎么舍得让她去死？” “唉，你不会懂的……说起来，我也不懂。” “你心里若没有她，又为什么不愿做我真正的夫君？她除了容貌，还有哪里胜过我？” “晚晴，你在说什么？我将你当作朋友，将他当作……什么也不是。你们二人，没什么可比较的。” “没什么可比较的，意思就是，我处处比不过她咯？” 夜慕参揉揉额角——平日再从容大气的女子，若是执着起来，可真够人头疼的。 他不想没完没了地与外人谈起那家伙，悠悠叹了一声，“好了，不提他了，我去让下人为你熬汤。” “哎，等等——” 夜慕参回过头看她，“怎么？” 上官晚晴已恢复了往日的恬淡，“刚刚那番话，你别当真了——我对你可没那意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38章 离若参商之通过考验 夜慕参的脸顿时一阵青一阵白。 自己入赘的第一天就被这女人下降头，以后可怎么办…… 上官晚晴看出夜慕参的心思，做了个俏皮的鬼脸，“刚刚只是在试探你而已，瞧你一惊一乍的。” “试探我？？？” “是啊，以后我们可就朝夕共处了，我总要先考验考验你的品行吧……” “你……”夜慕参不禁扶额，“我说过了，我这人窝囊得很，经不起试探和考验。” “可是，你通过了我的考验呀。” “就因为我守身如玉？这算哪门子考验？” 上官晚晴悠悠叹一口气，“在我面前，就不要装傻了。” “……好吧，我承认我还没有忘了那个人。” “这不就得了？我和萧黎的事你几乎全都知道，而你和你心上人的事，我却什么也不知道——这不公平。我不试探一番套你的话，以后被你反咬一口，吃大亏怎么办？” “哈，你想错了——我还没有忘了那个人，不代表他是我什么心上人——啊呸，我说过了，他人都不在了！别提他了！” 夜慕参烦躁不安地加重了语气。 上官晚晴只一副“本小姐早就看透你丫”的眼神瞧着他。 夜慕参被盯得头皮发麻，“娘子，你这眼神很容易让人误解呐。” “夫妻之道，知根知底才能相互倚赖。你对我处处提防，到了关东，我又怎么能信你？” “……我是个做买卖的，如果连协议上的事都做不到，你又何必答应侯爷这门婚事？” “好吧。我相信你。只是我也希望，你能信得过我。” “我当然信得过你。” “你看，你又在敷衍我了。” “……” “好吧，你不愿说，我也就不问。不过，我还是劝你——斯人已逝，还是看开点。” 夜慕参嘴角抽搐，双手握紧了拳头，“他没死。” 上官晚晴眼里满含同情，“哎，你的执念还很深呐……可是现实就是如此，你再怎么欺骗自己，她还是……” 夜慕参捂住耳朵，“我说了他没死！只有我能说他死了……哎，你不会明白的！” 上官晚晴终于收敛了调侃的姿态，水眸低垂，“我是不明白。” “……方才失态了，我不是有意吼你的。” 上官晚晴又浅浅笑起，“没事。你去让下人为我煲一盅雪蛤膏吧。” 夜慕参也觉得几分尴尬，欲言又止，还是开了门。 回到屋中，上官晚晴已经换了一身衣裳，坐到梳妆台前。 夜慕参又思忖着，上官晚晴如今有了身孕，那关东无论是气候还是环境，对她而言也都不太理想…… 犹豫着还是开口问道，“那晚宴席我没去……侯爷都和岳父大人说了些什么？” 上官晚晴似乎想起什么不痛快的往事，放下了精致的角梳。 梳得直顺的长发别在肩侧，回过头看他，“怎么问起这个？” “没什么……我只是想知道，让我们一完婚就去关东，是岳父大人的意思，还是侯爷的意思？” “哼，你说呢？”上官晚晴忧愁地冷笑，“父亲怎么可能舍得让我去那种地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39章 离若参商之假面君子 听上官晚晴说起，夜慕参愈发有一种被凌商算计的不安之感。 关东之地，除却气候严寒恶劣，与夜氏的其他边境大同小异。 那地方北临蒙古，东近东瀛，还不时受到女真的侵扰。 而朝廷对那块丰硕之地的态度却始终不甚重视——倒也不是不想重视，斯有心而无力矣。 大致上，关东分为南北两境。 南境由汉人管辖，并设有重兵护卫；其首领——都指挥使司（简称大都司）是上官颐的侄儿付九。 北境则由夷族酋长管理——当然，这些酋长的委任都需经由朝廷许可。 这也是朝廷与边境多年博弈下互相妥协的下场。 此番去往关东，自然是去投靠那位付九大都司。 上官晚晴虽没有大户人家千金常有的骄纵脾性，却终归是娇生惯养长大的。 就上官颐本身而言，让自己的掌上明珠与夜慕参成婚本就有辱家门；答应让二人一完婚就去关外——连孙子都没抱上——那更是宛若心头割肉。 上官颐的舔犊之情丝毫没能打动凌商，反而令他感到深刻的厌恶与鄙夷。 夜慕参明知禁忌，却还是忍不住问道，“我倒是好奇，侯爷究竟是用什么法子，逼得岳父大人答应这些过分的要求的？” 上官晚晴只茫然地摇头，“他二人在我面前打哑谜似的，说的都是我听不懂的东西……侯爷说的那些，好像跟什么御林军有关……总之，侯爷只说了几句话，爹就答应了他……好像很害怕被他揭发出什么了不得的秘密似的……” 夜慕参微微锁眉，低声呢喃，“御林军啊……” “你知道什么内情吗？” “哈，岳父大人的事，你都不知道，我怎么可能了解？”夜慕参随意搪塞了过去。 上官晚晴眼里才亮起的光芒又微弱下来，“侯爷他……真是个可怕的人。” “哈，真好，我终于碰到一个不被他的美貌所迷惑的正常人了。” 上官晚晴脱口而出，“他和你的心上人比，谁更好看？” “……说过了，我没有心上人。” “好吧，当我没问。”上官晚晴又在脸上抹了些胭脂，漫不经心道，“侯爷的模样确实……连我都自叹不如。但是他身上总有种奇怪的气质，好像……好像……” 夜慕参冷笑着接过话，“好像他不食人间烟火，又好像被什么恶鬼附了身。” 上官晚晴惊诧地望着他，“你这说法虽是稀奇……却也一针见血。” “呵……一个看上去玲珑剔透的家伙，身上却背负了十足的罪恶……这种假面君子人当然比那些人尽皆知的恶人要可怕得多。” “你呢？你有什么把柄落在了侯爷手上，恨他恨得这样咬牙切齿？” 夜慕参才端起的茶杯忽然掉落在地，砰然碎了。 上官晚晴放下胭脂盒，半张脸上染着未抹匀的嫣红，转过身看向他，“哦？看来那把柄的分量也不会比父亲的轻多少嘛。” 夜慕参无力地摇着头，自嘲道，“我自问活到现在，除了那时候……其他事都问心无愧。可偏偏，我的老爹算计我，我的兄长也算计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40章 离若参商之画眉之乐 与大多数人一样，上官晚晴对于凌商的了解，也仅限于“被大皇子、钦天监、莫丞相与中书令联名提携的侯爷”而已。 二十年前就销声匿迹的三皇子，是宫中的秘辛，更是皇帝的禁忌。 ——聪明的知情人懂得缄口，不聪明的知情人则早已成为亡魂。 而凌商本人，更是不愿让人知晓自己这个身份。 若说夜慕参因为长公主之死与皇帝反目，那么凌商与皇帝的纠葛，则更难解。 上官晚晴多少也听说过皇帝曾想赐死夜慕参的事，对此亦是唏嘘。 可叶梓灵毕竟与她无亲缘情感，她看待夜氏父子的恩怨，自然多了分旁观者的冷静，“陛下也并非算计你，长公主毕竟犯了……” 夜慕参冷笑着打断，“那老头这些年的所作所为，你或许不太清楚。如今江山，虽不至于民不聊生，可又好到哪里去……” “以宣，”上官晚晴的神情凝重起来，“这种话，你自己想想就罢了。我就当没听过，以后也休再向我提起。” 夜慕参明白，她只是不想让上官家受到自己这皇帝的逆子的更多牵连。 惶然点了点头，“好，我不再说了。” 上官晚晴也有些过意不去——夜慕参毕竟是她的丈夫。 细细思索稍许，又问，“你方才说，你的兄长也算计你……你说的可是周太傅那案子？是二皇子搞的鬼吗？” “不是。不是。” 接连两个不是，即既无关乎周浩，也不是二皇子那位兄长。 即便上官晚晴如今是自己名义上的发妻，夜慕参也不想向她透露太多凌商的事——更何况，他自己也不甚了解。 敛了敛眸，来到她身边，款款笑道，“娘子，我来为你画眉如何？” …… 一炷香之后。 上官晚晴对铜镜照起自己的妆容。 只看一眼，清丽秀美的脸立时僵住了。 “夜——慕——参——” “啊——娘子饶命！” …… 上官颐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上门女婿，以及叉着腰鼓着嘴的掌上明珠，莫名感到久违的宽慰。 “你们这是……”上官颐望着上官晚晴毛毛虫一般怪异的眉毛，嘴角难掩笑意，“画眉之乐？” “爹，你看他，笨手笨脚的！”上官晚晴又委屈又愤怒，“我不管，我要休了他！” “哈哈哈，你们俩，倒也挺有情趣。”上官颐威严孔武的脸上是只有家人才能见到的柔和。 上官晚晴红着脸对夜慕参使了个眼色，夜慕参连忙作出懊悔状，“岳父大人，是我无能，连为晚晴画眉这种小事也做不好。晚晴如今嫌弃我……” 上官颐不露声色地端详起两个后辈的神情。 夜慕参的品性，他早有所耳闻。 虽说他的身份尴尬了点，可站在一个父亲的立场，谁都会想让夜慕参做自己的女婿——而不是萧黎。 一来萧黎重功勋甚于儿女情，战死疆场的可能性总是不小。 没有哪个父亲愿意让自己的女儿守寡。 二来夜慕参的个性率真，见识广博。 他早年差点被皇帝整死，后来还能在洛阳城混得风生水起，说明这小子绝对有两把刷子。 将自己的宝贝女儿托付给这人，至少不会让她受委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41章 离若参商之真实目的 上官颐对夜慕参的印象一直不太差，只是不想和他打交道，怕触怒龙颜。 说白了，朝中所有大臣，对夜慕参的态度，大抵如此。 欣赏夜慕参的才能与性情，却仍旧对他心怀芥蒂，而不敢与他太亲近。 除了莫远赫与周浩那两位权势极盛的两位重臣，朝臣们与他虽有些不得已的联系，也不敢与他太亲近。 毕竟，这是皇帝曾经想赐死的皇子，是皇帝至今仍有所猜忌的亲子——若无猜忌，又为何至今都不愿召他回宫呢？ 任何一个合格的臣子，必须修炼的一关，就是揣摩圣上的心思。 护国将军虽不需要参与朝中党争，该规避的嫌隙总不能赶着撞枪口上。 不过，而若能得到凌商的庇护，那做这位废皇子的岳父，也倒不是什么了不得的逆君之事。 大将军对夜慕参剩下的不满，无非是上官晚晴心有所属、二人完婚后就要立刻赴往关东这两点。 在凌商看来，这两点都不是什么无解的死结。 萧黎去了西夏，可算是断了上官晚晴的念想。 如果上官晚晴还是不愿答应这门婚事，凌商也不能保证，将来还能不能让萧黎回到中原。 仅此一个条件，就足够让上官晚晴屈服。 至于让二人赴往关东，凌商只是提起御林军的只言片语，便噎得上官颐唯唯诺诺。 …… 上官颐看着恭恭敬敬跪在面前的夜慕参。 虽说一头如雪白发让他看起来比常人怪异了些…… 但只消多看两眼，没有人会不承认，这年轻人的容貌俊逸轩雅，眉眼之间又透着少见的灵气与超脱年龄的洒脱。 上官颐不是以貌取人之人。 可任何人，对于容貌赏心悦目者，总会比对常人多些好感的。 而夜慕参的才学、见识、能力、气度、心性…… 不消说那些酸溜溜的文人墨客比不过，就是久经沙场的武将，也要甘拜下风。 这样的年轻人，如果真能为自己的爱女画眉——虽说这眉画得也确实太辣眼睛——哪个做父亲会不欣喜呢？ 上官晚晴对父亲的反应也不太意外。 那晚与凌商共宴，她就猜到了凌商的真实目的。 让她与夜慕参成婚根本只是个幌子。 而成婚之后赴往关东，才是真正的目的所在。 想要促成这门婚事的真正原因，上官晚晴猜不透。 ——但总归不可能是那句敷衍的“成人之美”。 她虽然听说过侯爷与笑傲堂堂主之间超乎寻常的友情，但对那些恶俗的坊间传闻，却比常人冷静许多。 甚至于，她还有些不屑。 凌商那妖孽是否性好男风，她倒无法妄下定论。 可夜慕参这丫…… 男子看上他虽是情有可原，可他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喜欢上男子的家伙。 就算真的会对男子动心，也该对那位伴他渡过艰难岁月的景殿下才是。 思来想去，凌商促成这门婚事，极有可能是因为觊觎笑傲堂的财富与声望。 等到夜慕参离开洛阳，凌商就有机可乘，暗中吞并笑傲堂。 而与此同时，被凌商胁迫入赘上官家的昔日好友夜慕参，又身在关东。 关东是非之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42章 离若参商之解脱之行 都说男人将朋友看得比性命还重要。 上官晚晴倒是觉得，所谓的男人之间的友谊，比起女人还要不可靠。 凌商与夜慕参或许曾是朋友…… 可在二人产生利益上的矛盾后，分道扬镳、甚至落井下石也没什么值得惊讶的。 夜慕参虽不是贪图安逸之人，可骨子里，却依旧是个皇子。 让他去关东，除了抱着炭火取暖，或许也只有上山打猎那么一种消遣了。 就夜慕参那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体质，能不能带回一只松鼠都难讲。 久而久之，习惯于洛阳的繁华的夜慕参与上官晚晴，极有可能都会被琐碎的生活击败。 这样一来，笑傲堂自然而然将成为凌商的囊中之物。 上官颐也会为了让爱女少受些折磨，而不得不再次依附于凌商…… 数日来，上官晚晴对凌商的猜测大抵如此。 尽管她的猜测完全偏离了凌商的真实目的…… 可有一点却没有看错—— 凌商这人，心机深沉、手段狠辣、毫无道义可言…… 尽管他尚未做出过什么颠覆朝纲的举动，却已然是朝中不可小觑的一股势力。 …… 按凌商与上官颐的协定，三年内，夜慕参与上官晚晴都不能回到洛阳。 夜慕参对这安排也不再做什么挣扎。 出了那蛇窟以后，他已然是具行尸走肉。 即便不大喜欢被一纸婚约束缚的感觉，可似乎也没糟糕到哪里去。 再说……与上官晚晴接触下来，他也愈发觉得她是个可以亲近的朋友。 白捡了这么一位美眷，顺便还得了一个孩子…… 他貌似也不吃亏（ーー；） 既然上官家挺喜欢他这上门女婿，他也不介意赖着混吃等死。 到了关东，有上官家和大都司的庇护，日子大概也不会寒碜到哪里去。 ……总比留在洛阳，时不时还要听说某人的消息来得舒坦。 夜慕参不知道的是，上官颐对夜慕参的好感，很大程度上，还是来自前一晚，中书令简箴带来的那席话…… 临走之前，这对新婚燕尔的年轻人还演了一出恩爱的好戏。 好让上官家上上下下都相信，这门婚事实乃天作之合。 这样一来，上官晚晴的父母日后也不会太为爱女忧心，而凌商大概也不会找上官颐太多麻烦。 尽管夜慕参也清楚，凌商若想找谁的麻烦，总是可以找到一些让人胆寒的理由的…… 可是，也与他无关了。 他如今只想尽快离开洛阳。 好彻底摆脱那家伙的阴影。 管他要在这皇城掀起怎样的风雨，是善是恶，是福是祸…… 夜慕参都不会再为之牵动半根心弦。 …… 收拾好行囊，带上一位侍从，三人便准备上路了。 夜慕参束着马尾，懒洋洋地在马车边上看上官晚晴与岳父岳母依依惜别，黑澈的眸子里没有半丝情绪。 他向来不知双亲为何，又在四海漂泊了这么些年，对离别也早就习以为常。 而这一回，似乎是唯一一次让他有解脱之感的离别。 暮冬的寒风打在他脸上，冻得他面无血色。 雪白的马尾长发落在胸前，衬得他的神情更加淡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43章 轩辕法典之闲散孤浪 半年后。 关东，辽东都司。 正直炎夏，已是日上三竿。 夜慕参无精打采地睁开眼。 脸色苍白，身上满是冷汗。 时至今日，皇城的模样于他已是模糊，某人与自己的恩怨也只是云烟。 可噩梦还是会在每一个夜晚如期而至，从不爽约。 懒懒散散地梳洗一番，披上件简雅的外袍，顺手将白发束到脑后。 随意瞥到书桌上几纸书法。 那是三日前付九为自己洗尘后，酩酊之际提笔写下的： 昨夜星辰动，寒月照故人。 . 来到关东之后，夜慕参与上官晚晴就寄居在大都司付九的官邸。 落脚当晚，他就被上官晚晴赶到了相邻的屋子。 上官晚晴的理由是，夜慕参患有夜游症，总是在半夜起来，顶着一头白发，三番两次吓得她心绪不宁难以安眠。日子久了，对胎儿定也有些影响。 付九对这些也不大懂，只记得上官将军嘱托过，要好生照顾这对新人。 看夜慕参对此没什么异议，也就为他安排了一间房门格外严实的屋子——夜游症不可怕，可顶着那么一张过分俊俏的脸夜游，夜慕参更应该担心的，是自己的清白…… 上官晚晴没有看错夜慕参。 刚来到关东没几日，他就被此地的枯燥生活折磨得发了霉。 他闲得发慌，甚至将关东当地的夷族与周边几大敌对势力都研究了个透彻。 透彻归透彻，他一来无实权，二来无兵力，三来只是上官家的一枚赘婿…… 就算心头有诸多治理整顿的良方，也只能一笑了之。 这江山，又不是他夜慕参的。 况且，他也不稀罕。 至于百姓疾苦……他虽然有几分同情，但也只是偶尔的情绪泛滥而已。 好好活着，人前做个好丈夫，人后做个与世无争的闲人，挺好。 可上官晚晴却看不下去了。 一开始，上官晚晴还为夜慕参找过几位温柔可人的年轻女子。 可夜慕参却逼着那些女子与蛇共舞同眠，自己在一旁冷眼看戏。 女郎们看见蛇的瞬间都惊叫着哭了，夜慕参听得厌烦，还冷笑着数落起她们来。 上官晚晴无法理解他的恶趣味，指责他不懂得怜香惜玉。 他也只是耸耸肩，哂笑道，“又不是我的人，我为何要对她们怜香惜玉？” 这话却听得她愈发多愁善感——或许是因为怀了身孕，又或许是因为羡慕那位令夜慕参念念不忘的故人。 夜慕参几乎每日都要去屋顶呆呆坐上许久。 不知是在回忆什么往事，还是在等什么人。 上官晚晴不允许自己的丈夫一天天消沉下去——即便只是名义上的。 潜移默化之间，她已然将夜慕参当作亲近的兄长与朋友。 来到关东不到半月，她就旁敲侧击地让表兄付九为夜慕参在军营某个职位。 可夜慕参却不给面子地拒绝了，并在第二天就背了简单的行囊出门远行。 那是他这半年来的第一次远行，目的地是七省通衢江陵。 这一去就是两月。 回来休整数日后，又在烟花三月去了淮左名都扬州城。 闲散才是他的真性。 孤浪才是他的本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44章 轩辕法典之窃取幸福 三日前，夜慕参才从扬州回到关东。 上官晚晴的腹部已经高高隆起。 每次回来，他也会带些颇富意趣的伴手礼送给晚晴。 看见她婉丽的笑脸，听见她温柔的声音，愈发感到无所适从。 ……这个要与自己白头偕老的美丽女子，不是自己心爱的人。 而被亲生父亲憎恨的夜慕参，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为人父。 即便那孩子不是自己的亲生骨肉，这份虚假的天伦之乐于他而言也太过奢侈。 恍惚之间，又懊悔起，自己窃取了本应属于萧黎的幸福。 …… 付九的官邸毫无奢华之意，只是比关东寻常的百姓人家多了些庄重与肃穆。 官邸格局类似五进式的四合院，自第一进院垂花门后的窄院至第五进院的后罩房，成年男子也要走上半盏茶的时间。 此刻已近正午。 夜慕参回来这两日，大致只将养将养身子，与晚晴和付九聊了些外头的见闻趣事。 剩下的时间，不是坐在屋顶发呆，就是关在屋子里自斟自饮。 这天醒得晚，倦意却仍未散去。 惺忪来到庭院，果然，上官晚晴正在亭中乘凉。 夜慕参喝着晚晴为他特别准备的丁香茶，入口微苦，回甘清淡，据说能养脾胃。 二人像极了老夫老妻，无须多言，也不会觉得尴尬。 晚晴只略施粉黛，看起来却比浓妆艳抹更有韵味。 夜慕参心头愈发堵闷，犹豫着开口，“过几日……” 上官晚晴知道他想说什么，浅笑里是温柔与包容，“你想外出云游就去吧，不用为了我勉强留下。” “可是再过三四月，孩子就该出世了，我总该陪着……” “不是还有三四月吗？你再出去游玩个把月，再回来也不晚呐。” “可是……” “你留在这里，什么都不做，也挺碍眼的。” 夜慕参苦笑起来，“你既觉得我碍眼……” “碍眼归碍眼，休了你是不可能的。” 夜慕参又沉默了。 他无法理解女人的心思。 上官晚晴不是墨守成规的人；对她而言，女子不该是男子的依附。 夜慕参也颇为欣赏她的态度。 可就是不懂，她为何甘心委屈自己和他过一辈子，也不愿休了他。 他越是不懂，上官晚晴的心也就越是坠落谷底。 …… 庭院里，烈日光芒透过浓郁树荫在地上落下斑驳光影，海棠红艳得刺目。 偶尔清风拂面，让人仿佛看见时光流逝的脚印。 夜慕参心想，自己或许可以饰演一个合格的丈夫，却一定不是个合格的父亲。 在他的认知里，父子之间，只有仇恨与敌视。 他越来越害怕孩子的出生。 也因此，他越来越想念夜慕景。 在他心里，自己只有夜慕景这么一个值得信赖的亲人了。 三日前回到关东，夜慕参其实也准备好，晚晴生下孩子之前，不会再外出悠游了。 可他却收到了周尹辰的信。 信是两月前寄来的；其时他还在扬州城四处找寻风铃渡。 前一晚，晚晴才将这信交给他。 夜慕参也才想起，半年前，他曾应允周尹辰一件事。 作为回报，周尹辰也要答应他一个条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45章 轩辕法典之远行之途 周尹辰信中所述，本该在他随夜慕景赴往西夏之前就告诉夜慕参的。 可那时夜慕参突然没了踪迹，告诉鲁迁又担心他办事不妥，于是便将这个秘密带到了西夏。 待到在西夏安顿下来，他才又想起与夜慕参的交易，于是洋洋洒洒写了一封长信，交待了他让自己调查之事的来龙去脉。 信上除了那件事，顺便也提到了夜慕景的现状。 诚如夜慕参所言，在亲自让皇帝为凌商与丞相之女赐婚之后，夜慕景对凌商算是死了心。 可对凌商死了心的夜慕景，也仍旧无法接纳周尹辰。 这些事，夜慕参只草草扫过，并无兴致去了解。 他在意的，是夜慕景准备在西凉之地修缮夫子院的主张。 在夜慕参看来，夜慕景不该做出这样华而不实的选择。 他当然理解，夜慕景或许是想要为汉室推广教化。 然，民心却不是可以通过教化来收拢的。 说得通俗些，在乱世，为民众勾勒出一幅安宁治世，很容易就勾引愚民上当，为这所谓的“理想”身先士卒、肝脑涂地。 而在如今，昏庸帝王与臃肿无能的官僚统治下的夜氏，再如何宣扬三纲五伦……愚民虽愚，却也不是一无所知的。 在夜慕参看来，夜慕景若能调动当地官员与百姓，共谋些民生之福，那也比空有噱头的夫子院来得有意义…… 不过，夜慕景无论做什么，皇帝大约都会喜欢得很。 只要夜弘初还是皇帝，那夜慕景的做法是否真正利于社稷，都不重要罢。 …… 又过两日。 这两日，夜慕参数次研读周尹辰的信件，终于还是决定去往延安城看看。 若时间充裕，还可在延安之行后顺路去看看夜慕景。 说到底，夜慕参还是不太愿意再去那地方的。 只要想起凌商曾在那片土地上度过了十多年，他就本能地反感厌恶。 眼下，还是先照着信中所言，去轩辕陵一探究竟吧。 背了简单的行囊，备了些盘缠，夜慕参与上官晚晴道了些体己话，就牵着迎啸，踏着落日离开了。 一路上劳顿之时，他反而又常常思念起晚晴。 身为将军之女，她对城关攻守之道也颇为精通，近来还常常为付九出谋划策。 如此女中豪杰，实在比他这么个散漫度日的赘婿卓绝出色太多。 怎么就成了自己的夫人呢？ 若是换做自己，必然嫌弃得不行。 思来想去，夜慕参又将晚晴的反应归结于将为人母的困惑不安。 如此，他对晚晴的愧疚又加深一层。 这种愧疚感，与对十三年前的凌商的愧疚，又是截然不同的。 对晚晴，他只是无法说服自己去真正将她当作发妻来守护与关心。 对凌商……他已经忘了。 他终究没能尽一个丈夫的责任，竟为了自私的理由，在晚晴怀胎六月的时候出远门。 晚晴没有责怪他，只因二人的协议里没有提到过这点。 可任何一个有些责任感的男子，都会在这种时候守在妻子身边吧？ 更何况，关东的局势一直不太平…… 然，再如何愧对晚晴，再如何不放心她，他也还是踏上了远行之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46章 轩辕法典之掘人祖坟 夜色方湛然。皓月更高悬。 城郊荒岭，两条漆黑修长的身影一前一后地走着。 二人皆身着夜行衣。 前边的男子步履虚浮，时不时四下张望，似在提防着什么人的跟踪，又似在探寻着什么。 他五官阴柔，相貌俊美，手上一把七彩水晶折骨扇，低声咕哝着诅咒般的含糊话语。 跟在他身后的男子面容苍白，神色漠然，气质淡出红尘。 二人又走了一阵，来到一棵盘虬卧龙的老木边上。 前边的男子停下脚步，将折骨扇一一拆做七根色彩各异的水晶条。 面朝北斗星方向，背靠古木，虔然下跪，在地上摆了个七星阵。 上观星象，下审地脉，又喃喃念了些什么，反复调试起那阵法。 过一会儿，他如释重负地吁一口气，收起水晶骨，三两下又拼回一把折扇。 朝身后男子瞥一眼，“下午那臭道士没骗人——这下头确实有些东西。但是不是你要找的，我看难说。” “那就下去看看吧。” 凌商的声音里听不出半点情绪，似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毫无期待。 言欢已经习惯了凌商这要死不活的样子，也不多言，利索地开始布阵。 手中的折骨扇“铮”地一下打开，朝地面几处特定的位置扇了扇——自然是按着方才调试好的七星阵法扇的。 转眼间，那干燥而荒芜的土地上便亮起七盏星火。 若俯视看去，这七盏冥虚之火还是一局七星阵。 言欢潇洒收起折骨扇，在左手掌心拍了几下，“笑我虚伪就请自便——我这掘人祖坟的缺德事儿做的够多了，百无禁忌才能活得安生，还在乎这些风水规矩做什么，是吧？” 凌商只当耳边风，“可以下去了么？” “再等等……”言欢神色忽然凝重起来。 凌商并不心急，双手环胸等在一旁，仰头看着晴朗夜空的星辰。 又过片刻，言欢心头已然算计好了时间。 七盏冥虚之火依旧亮着。 他又将折骨扇在手心拍了拍，“既无崩雷晦雨，也无狂风大，更无鼓角之声或者神异动物……可以下去喽！” 凌商愣了愣，轻轻点头。 …… 奕奕轻车至，清晨朝未央。 夜慕参醒来时一阵心悸。 尽管已是炎夏，身上却一大片的冷汗，手脚也冰冰凉凉。 客栈楼下，白天聚众赌博的闲人不少。 忽见楼梯上下来一位白衣翩跹、白发如雪的俊俏男子，不由都晃了神，直勾勾盯着他瞧。 夜慕参从来也不在乎人们异样的目光。 坐到一处僻静无人的桌旁，招呼店家要了早点和酒水。 一位衣着鲜艳的年轻人坐到他对面，“这位爷，我看你挺合眼缘……要不，咱们交个朋友？” 夜慕参头也不抬，一句话也懒得搭理。 梦境里恐怖的画面在脑海徘徊，心头隐隐泛酸。 他这样的人……本就不该有什么朋友。 那男子却当他是不给面子，转而愤然拍了一下桌面，桌上的酒醋碟子都震了震。 “好啊，不识抬举是吧？知不知道这是谁的地盘？” 夜慕参这才抬起头，不屑地瞄他一眼，“你就是皇帝亲生的，也给我——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47章 轩辕法典之姜七公子 那华服男子这下当真恼羞成怒。 “在我的地盘让我滚？我看你是活腻了！” 他贵为此地玉清太守最宠爱的七公子，个性虽不至于顽劣，却也良善不到哪里去。 与洛阳曾经人尽皆知的风流郎周尹辰不同，姜青云不是什么好色之徒，而是个追求刺激的赌徒。 姜青云好赌，并非为了赢钱，而只是为了享受在赌局开盘前一刻，仿佛自己掌控了赌桌上所有人命运的虚幻的满足感。 看见夜慕参的时候，他趁着众人失神之际押对了筹码，赢了个大满贯。 赌桌上的赢家，嘚瑟起来的时候，常常会犯一些低级错误。 诸如自诩赌神，以为自己的赌运会永远延续。 更严重的，则会变得狂妄自大、目空一切。 客栈里的人对姜青云的霸道见怪不怪，虽说对这位白发男子有些好奇，却也没心思多管闲事。 喝酒吹牛、划拳赌博的嘈杂声充盈其间。 夜慕参任由姜青云在自己对面无理取闹，心里却盘算着，自己在此处人生地不熟，对于摸金搬山之术更是一窍不通，这几天得找个懂门道的帮手才行。 姜青云见他对自己不理不睬，更是火冒三丈，嘴里喋喋不休地咒骂起来。 就算眼前这看起来就十分不俗的男子是外乡人，可自己这一身打扮也足够彰显他的身份了。 人家巴结他还来不及，凭什么这家伙敢对自己如此傲慢无礼？ 夜慕参对姜青云的刺耳话语毫无察觉，静坐之态渊渟岳峙。 脑中一面回想着周尹辰的信，一面又错错落落地思索该如何找到一位合适的引路人。 忽然传来砰的一声，是酒瓶碎了。 周遭的嘈杂声只停顿了片刻，立马又恢复了原状。 说到底，也没有人愿意为了一个外乡人招惹太守大人。 夜慕参回过神来，双目空洞地望着姜青云，宛若眼前这人只是个撒泼的野孩子。 纵使他摔了自己来不及品尝的酒，依旧只是个毫无关注意义的纨绔公子罢了。 莫名又觉得这场景几分似曾相识…… 上一季初秋，自己似乎也是这般纠缠某人…… 唯一的区别在于，他比姜青云更懂得如何与人打交道。 若说还有个区别，那就是他那时还比姜青云英俊太多…… 可现在……弱冠之年就一头白发，一颗心也沉寂如油尽灯枯之人。 夜慕参目若古井，在桌上留下几枚碎银，起身欲要离开。 若不是看这客栈足够气派敞亮，他前一晚也不会留宿于此。 姜青云还真是头一回见到这样古怪的家伙。 他本还有些担心自己做得过分了，谁知对方竟丝毫不放在心上。 气急败坏的心情不知不觉转变为敬畏。 跟着夜慕参到了马厩，瞧见迎啸的时候眼珠子都要掉到地上。 低声赞许，“如此汗血良驹，实乃……” 夜慕参牵了缰绳，也不计较他刚刚问候了自己十几代祖宗，“想骑上去试试么？” 姜青云两眼满是惊喜之色，“可以吗？” 夜慕参微微颔首，示意他上马。 姜青云不假思索，挽住迎啸的马鞍就跨了上去。 夜慕参退开两步，嘲讽地眯起眼，心头默念：三，二，…… “啊——！”姜青云的凄厉的惨叫来得很及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48章 轩辕法典之尽欢言欢 姜青云也是个细皮嫩肉的少爷，这么一摔可着实有些吃不消，当场就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夜慕参笑着走向迎啸，轻巧跨到马背上。 俯视着狼狈的姜青云，“太守的七公子是么？” 顿了顿，“有爹养没教养。呵。” 牵了牵缰绳，迎啸便潇洒前行。 到了一处古玩闹市，夜慕参下了马，一家家珍玩店打量过去。 直到看到那家“尽欢”的牌匾，才会心一笑。 店主是位头发灰白的枯瘦老头，见到这么位气宇不凡的白发男子，不由放下了手头的放大镜。 夜慕参随意拿起几只玉器，在手上掂了掂，又放下。 他去过太多地方，也见过太多稀奇珍宝，对这些物件的价值，自然也能估摸个大概。 不需如何装模作样，只那副慵懒的神态就足以令所有人都当他是珍玩界的行家里手。 “这位爷，你想找什么？我这儿的东西可都是真品。” 夜慕参谦逊地笑了笑，取出一把漆黑的玉匕首，“老师傅，你可认得这墨玉？” 老者定睛一看，伸手抚了抚那匕首的纹路，苍老的声音微微颤抖，“这是……陨夜？” “老师傅好眼光。” “这……这……”老者一时惶恐，结巴起来。 “老师傅不必多虑。这匕首不是我盗的，只是大皇子与我有些渊源。”夜慕参善解人意地安抚，“并且，我也不是来典当这信物的。” “那你……” “我曾听人说起，造这匕首的玉石，就是在这座城的某处山坳发现的。” “没错。” “那老师傅可否为我指引一番……” 夜慕参话没说完，就听到背后一缕清澈爽朗的声音，“爷爷，我回来了！你猜我前一晚在坼丰寨后头挖到了什么宝……” 转过身去，映入眼帘一位衣着朴素的少年。 看年纪不过十六七岁，容貌阴柔，身型纤长。 身上却笼着与年龄不符的阴郁气质。 言欢见到夜慕参，也愣在了原地。 虽说他和凌商那妖孽也认识了近两月，可五官如此俊俏的男子——更别提那头颇具视觉冲击的如雪白发——不受震撼是不可能的。 夜慕参面无表情地收起匕首，走到少年面前，“你就是言欢吧？” 老者吓得抖了一抖，“这位客官……” 少年扬了扬眉，“没错，小哥我就是言欢。你是……？” “我是谁不重要……” 言欢低声咕哝，“怎么说话也和那家伙一个德行……” 夜慕参轻咳一声，“又是个没教养的。” “唉，你说什么？”言欢登时来了脾气，“你说谁没教养？” “我与你说话，你打断我，不是没教养是什么？” 老者赶在二人陷入无端的争执前插嘴，“阿欢呐，客人来找你，你咋就……” 夜慕参也没兴致与人斗嘴，敛了敛眸，“言欢，我请你喝酒，跟我走一趟吧。” 言欢也不计较方才的不愉快，笑着答应了。 跟在夜慕参身后，又一次低声咕哝，“不愿透露名字，知道要用酒引我上钩……说话和做事的风格，都和那家伙一模一样呐……” . . . （今天有点事，明天更5章，把欠的都补上，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49章 轩辕法典之把酒言欢 古董店的鹤发老者来不及阻止，言欢将怀里的一只小包裹交给他，就头也不回跟着夜慕参离开了。 之所以答应陪夜慕参的提议，与两月前答应凌商的原因别无二致——他对这人也挺感兴趣。 二人一马来到一家酒馆坐下。 言欢毫不掩饰地盯着夜慕参的白发，“你可是练了什么神秘的功夫，走火入魔了？” 夜慕参不置可否，“把酒言欢，莫谈往事。” “嘿，有意思。我以为那家伙是我见过最怪的人，没想到你比他更怪。” 言欢说这话的时候，身上又没了初见时的阴郁。 夜慕参忽然羡慕起这份独属于少年的清朗轻快。 堪堪饮下一杯酒，开门见山，“听说你去过轩辕陵？” “哈，问的问题都一样——连问话的语气都跟那家伙如出一辙。你不会也是朝廷里当什么官的吧？” 夜慕参冷冷凝视着他，“回答问题。” 言欢收起吊儿郎当的笑，正襟危坐，“没去过。” 夜慕参偏头思索片刻，“你刚刚说，除了我，还有人问起过轩辕陵？” 言欢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打了个哈哈，灌下一大口酒。 “唉！轩辕陵的传说，知道的人多了去了，问的人当然不止你一个。” “你说那人是当朝的官员。” 言欢停顿了一下，神色依旧沉稳，“当然了，老百姓就是想打那轩辕陵的主意，也没个门路嘛。有本事找到我头上的，不是朝廷里的大官，就是江湖上的大侠。” 这说辞一时也没什么破绽，夜慕参不再追究。 他只在意一点，“你真没去过？” 言欢苦笑，“我若找得到那轩辕陵，现在还用在这地界儿混这口饭吃嘛？早就带着爷爷去洛阳城坐享荣华富贵咯……” 夜慕参眉头微皱，“你非但没去过，连它在何处也不知道。” “我言欢，生下来就在棺材里。三岁就跟着我爹去墓地倒斗。六岁爹逆了生克制化之道，和一堆白骨在地底被活埋了。打那会儿起，延安城大大小小的墓地，我就是没摸个透透，也倒了十之七八……” “我请你喝酒，不是为了听你自传的。” “哎，好好，那我就直说了——轩辕陵的传说，我自打听得懂人话起，就听我爹天天絮叨。说白了，干我们这行的，没有哪个不想找那轩辕陵的。可它就是……” “那你有办法找到么？” 言欢又是愣了一下——这人的反应，和凌商简直一模一样。 “怎么说呢……”言欢目光狡黠，“如果我言欢找不到，天底下恐怕就没有第二人能找到了。” 言欢的考量是，眼前这人虽看起来十分不凡，可他并未从夜慕参身上感受到凌商那样的森然的杀气。 也就是说，如若不答应替这位白发的俊美男子寻那轩辕陵，自己的性命约莫不会受到什么威胁。 当然，若他也是个什么官，或是什么侠士，又是另当别论。 掘了那么多祖坟，言欢的追求也很简单：挖到最神秘的那座古墓，告慰父亲的在天之灵，然后带着这些年倒来的财宝退隐江湖，过自己的逍遥日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50章 轩辕法典之无法拒绝 夜慕参对言欢的心思自然透彻明了。 今时不同往日，他只是他自己，一个独自远游他乡的赘婿。 过去他还有笑傲堂，如今的他却失去了这项背书。 但眼下的境况，仍然是一个交易。 既然是交易，那夜慕参总会找到合适的筹码，让对方无法拒绝自己的提议。 “你若能带我去轩辕陵，那……”夜慕参掏出陨夜，“等找到我想要的东西，这柄匕首就是你的。” 言欢盯着那柄匕首，黑亮的桃花眼瞪得老圆，满是惊叹之色。 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这古怪的家伙，倒比凌商客气太多了。 “看样子你认识这柄匕首。”夜慕参不动声色地收起陨夜，“那我就不多废话了。明日午时，子午岭雕翎关。” “明日？”言欢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连连摇头，“明日我与人有约，改日吧。” 夜慕参也不过问他与何人有约，“那就两日之后。” “两日后我倒是有空……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轩辕陵就在子午岭，这点应该无疑。可我也不一定就能找到那古墓，而且……古墓里也不一定有你想要的东西。” 相传轩辕大帝即发迹于子午岭。 先古圣人带领民众在此迁徙往来，拔山通道，披荆斩棘，开辟荒蛮。 而轩辕圣人的陵墓，则隐匿于这荒原林海的某处。 夜慕参并不心急，轻轻点头，“两日后再说吧。” 言欢又喝了几杯酒，心道，这人相貌着实教人惊艳，为人处事也是挺有意思，可就是让人亲近不起来。 相比之下，他又有些想念凌商。 凌商对轩辕陵的了解不比他少，二人时常还能就一些问题切磋商量个几句。 可夜慕参……却让他感到一种与僵尸对饮的戚恻空洞。 言欢问出最后一个问题，“你想要找的东西，可是轩辕法典？” 夜慕参觉得这没什么可隐瞒的，“没错。” “这样啊……”那就有些棘手了。 言欢不知道凌商要找的是什么，但八九不离十，大概也是这轩辕法典。 如若当真如此，那这二人一齐找上自己…… 言欢不是什么讲信用之人；他也不太贪心。 答应凌商，是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 答应夜慕参，是为了用陨夜作为钥匙，打开传闻中轩辕陵内的“排云殿”。 言欢一时难以抉择，倒是夜慕参看穿了他的心思，“如果你答应了替别人取法典，那也无妨，我不会让你为难。” “哎……”言欢不知该松一口气还是为自己就这样与陨夜失之交臂而叹惋。 “如果真是这样，我就懒得动身亲自去子午岭了——你只要在替他取到法典后告诉我那人的行踪即可。” “哎？” “螳螂捕蝉……”夜慕参留了半句话，修长的手指在桌上轻叩几下，“轩辕法典若能重见天日，你只要将它的下落告知于我，陨夜还是你的。” “哈，你这人……够阴险的。” “我没有妨碍你，不是么？”夜慕参不以为意，“只能说那位早我一步找到你的委托人……运气不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51章 轩辕法典之迎啸被盗 言欢忽然伸出手扣住夜慕参的手腕。 夜慕参只觉一丝丝清凉的气息顺着静脉流向心窝。 言欢身手灵活，不谙武艺的夜慕参根本招架不住，眼底蕴着怒色，“你做什么？” “你果然不会功夫啊。”言欢恹恹收回了手，“那我劝你还是不要打黄雀在后的主意了……你会被那家伙整死的。” 夜慕参甩了甩手，捂在心口，额头渗出细细密密的汗水。 喝下的些许酒液在腹中翻腾燃烧，视线亦是炽热。 嘴角漾开幽冷的笑意，“天底下只有我不想要的，还没有我得不到的。” 不知为什么，言欢竟觉得眼前这人虽是手无缚鸡之力，却还真有那狂妄的本事。 仰头又饮下一杯酒，只道是实在不尽兴。 不禁又好奇起来，若眼前这冷冰冰的白发男子，和那位对什么事都似无动于衷的侯爷碰上，又会是怎样的场景？ 冷月遇秋霜…… 言欢冷不丁打了个哆嗦——仅仅想象了一下那画面，就觉得后脊生凉。 夜慕参记得晚晴的嘱咐，喝得极慢，也不酣饮。 言欢虽不至于刀尖上舔血，也是经历过是非生死的人。 仅仅是坐在他对面，就能感应到他常年与墓地死尸周旋的阴郁残忍与果敢无畏。 夜慕参确实欣赏他的心性，却也真心嫉妒他能够露出那种只属于赤子的干净笑容。 终于没有耐心再陪下去，在桌上留下些银两，也懒得打招呼就离开了酒馆。 言欢算计了一下酒钱，将富余的银两揣进怀里，绕到酒馆的侧门溜了。 遇到这样的怪人，当然要尽早告诉侯爷。 否则，自己不知又要中什么折磨人的毒。 他干尽了掘人祖坟的缺德事，若不能寿终正寝，那死也要死在帝王的宝玉棺材里。 . 这边，夜慕参出了酒馆，却不见了迎啸的踪影。 他一身白衣，容貌也十分引人注目，来时又牵了一匹踏雾登云的汗血良驹，周遭的摊贩对他也都印象深刻。 夜慕参向几人打听迎啸的下落，人们却都支支吾吾，含沙射影。 迎啸不会跟生人走；若有人想盗马，迎啸定然会奋起反击，在贼人反应过来之前就窜出几里之外。 可听这些摊贩所言，迎啸并没有什么异常的举动，只是驯顺地跟着一位官人走了。 夜慕参最先想到的嫌疑人，就是太守的七公子姜青云。 可细细一想，又不太对劲——迎啸怎么可能乖乖跟着姜青云走呢？ 如若不是姜青云，那又会是谁？ 又散了些钱财，夜慕参才打听到迎啸离去的方向。 正好也是太守姜明德的府邸所在。 夜慕参心中狐疑，不再耽搁就朝太守府赶去。 就算是轩辕陵的事，他也可以先放到一边。 可他唯独不能失去迎啸。 迎啸是匹通人性的烈马，就连夜慕景也使唤不了。 成为夜慕参的坐骑，大约就是所谓的命中注定吧。 迎啸不易二主；而夜慕参那颗空洞的心，也只容得下这唯一的朋友了。 一路上，夜慕参的不安感越来越强烈。 究竟是什么人，竟能够在大庭广众之下轻易就带走迎啸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52章 轩辕法典之虚冥邪散 延安太守府。 偌大的庭院内，姜青云对着迎啸摩拳擦掌，“真是好货色呐。待我去到银钩赌坊，庄家都……” “姜少爷，这骏马我该送回去了。”柳生冥打断了他愈发不着调的言论，“这马的主人，还是不要惹到的好……” “怎么？不就是洛京来的么？我看他在这儿人生地不熟的，没靠山还那么不识抬举，就是死了……” 柳生冥听不下去，“他是没什么靠山，可他若出了事，恐怕陛下也不会轻易放过……” 姜青云神色一变，“那人什么来头？” “你说，他年纪轻轻就一头雪发，而这灵性的马也只听他一人的指令？” “没错，那家伙模样倒是顶好看的，只是那臭脾气，完全配不上这样一匹骏马。” 柳生冥伸手轻抚迎啸的脸。 迎啸中了他的迷药，双眼无神，鼻孔喷出混沌的热气，无精打采地晃了晃脑袋。 柳生冥听懂它的困惑，竟也感到不忍，“恕我直言，天底下也没有第二个人配得上这匹马了。” “哎，柳生大人，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很明白。姜少爷，你信不过我的本领，现在你也该信了——当下，你我该谈条件了吧？” “你……”姜青云指着他的鼻子，“我不管，这马我要定了！” “这马中了我的‘虚冥邪散’，无论是体力还是反应力，连三等的黄骠马都比不过。等药效散去，它定会自行回到主人身边。也就是说……” “那你倒是想个办法，让它顺服于我！否则，皇陵之事免谈！” 柳生冥幽幽沉沉望着迎啸。 片刻后，压低了嗓音，“此等忠义烈马，若要它易主……只有一个方法。” 姜青云似听出他的言外之意，只觉后颈一凉。 怯生生凑近柳生冥，手掌做刀横在脖子上，“大人的意思是……咔？” 柳生冥没有犹豫，心事重重地阖上眼，算是默认。 因为他知道，一旦有所顾忌，自己或许永远都不会下手了。 而若留着夜慕参的性命，就意味着凌商毁约的无限可能…… 姜青云被柳生冥的神情吓到，全然忘了，自己不久前还大放厥词，道是马主人横死也不值一提。 声音再不复前一刻的气势，“这恐怕不太妥当吧……” 柳生冥露出阴恻恻的冷笑，“我自然有妥当的办法。不过，要你的配合才行。” 姜青云不禁有些退却。 他虽是个钟情于险胜之乐的赌徒，却也从小修习礼义廉耻，从未干过草菅人命的勾当…… 柳生冥却看透了他的顾虑，“不必担忧，如果由我来办此事……定然天衣无缝，就是大理寺，也追究不到你身上。” 姜青云看了看颓靡的迎啸，又看了看眼前邪佞的男子，终于不甚坚定地点了点头，“你有什么想法？” 柳生冥不知是故作高深，还是真情流露，声音犹如丧钟，“半月后，世上再无此人。” 姜府的管家却在这时打断了二人的谈话，“少爷，有位自称姓叶的公子，想要求见太守大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53章 轩辕法典之威逼利诱 是夜，月圆明高峰。 言欢如约来到了前一晚的荒岭之地。 才刚刚到那棵巨大的古木之下，就痛苦地倒在地上蜷曲着抽搐起来。 白净的脸庞发紫，嘴角溢出深色的血液。 凌商全然无视言欢这副半死不活的模样，冷冷斥责道，“你迟到了。” 言欢一个字都说不出。 他只是向爷爷确认了一番陨夜的渊源，迟到不过半盏茶的时间，这七星海棠却发作起来。 一路走来，浑身的气血都被抽干似的软弱无力，心脉似烈火燎原般焦烧。 路上耽误的功夫越久，他的精力也就越虚弱。 等到了凌商面前，就是这模样了。 凌商知道言欢的能耐，所以一开始就没有手下留情，为的就是不让他开溜。 与夜慕参不同；凌商做交易，极少利诱，却多为威逼。 如果能让对方在痛苦与恐惧中为自己办事，为什么要让他尝到甜头呢？ 凌商从袖中飞出数枚银针，分毫不差地落在言欢的穴位上，为他止住心脉逆流的毒血；又抬起他的下颚，送入一枚药丸。 眼里毫不掩饰嫌弃的意思，立时起身，用手帕仔仔细细擦拭碰过他下巴的手。 不多时，言欢便缓了过来。 收拾了狼狈的形态站起身来，袖口擦着嘴角腥涩的血迹。 他也不是头一回遭这罪，却还是不太喜欢这种命不由己的感觉。 苦笑两声，“侯爷，跟你说个有意思的事。” 凌商仍旧一脸淡漠，“我没兴趣。你的七晶折骨扇呢？” “当然带了。”言欢从怀里掏出折骨扇，潇洒打开，“我就知道你会说没兴趣。可我更确信，你只要听我说一句，一定会改变主意。” “不就是又有人想找你寻轩辕陵么？”凌商不屑冷哼道。 “哎，你这人……”言欢摇摇头，“想找轩辕陵的人，我每隔个把月总能遇上那么一两个。可像你和他这样的，我还真没遇到过。” 凌商不应声，只盯着言欢拆解折骨扇的动作。 “那人啊，背影看去还以为是位道士呢，那一头白发……” 凌商环在胸前的双手分别紧紧抓进了自己的胳膊，“白发？” “是啊，我在爷爷的店里遇上的。看背影还以为七八十了，结果回过头来，嘿！” 凌商的呼吸被他这一声突如其来的“嘿”震得乱了。 “竟然是位年轻的公子，那模样呐……怎么说呢……虽说不似你这般妖……” 言欢差点咬掉自己的舌头，顿了顿，“我是说，他虽不像你这样……惊艳……但是看他，就是越看越觉得好看……” 凌商喉间漫开一股血腥味，“他怎么找到你的？” “这我就不知道咯。” “那……你告诉他我的事了？” “哈，我这人呐，说话不算数是常有的事，可是——我惜命呐。” “你答应替他找轩辕陵了？” “我啊……” 言欢神色忽然变得认真起来，不再侃侃而谈。 将八根扇骨排成一个新的七星阵，口中喃喃有词。 从阵中找到解开下一处机关的法诀后，才缓缓睁眼。 凌商的语气几分焦躁，“我不管你答应与否，总之——我不许你再同他来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54章 轩辕法典之十年卷宗 太守府。 夜慕参经过经过庭院，看到了柳生冥和迎啸，却也没有表现出任何情绪。 他来到姜青云面前，拱手作揖，“姜少爷，我们又见面了。” 姜青云脸上也全无无耻勾当被撞破的尴尬，皮笑肉不笑地回敬一句，“叶公子找家父，有何贵干？” “听说府上来了位贵客，而我与那位贵客，也有些渊源，特地前来拜访。” 姜青云神色陡变，不安地瞄了一眼柳生冥。 柳生冥当下会意，代他从容作答，“大理寺卿还在县衙办案，公子不妨先到茶室小憩片刻，等他回来……” 夜慕参将视线从迎啸身上挪到柳生冥那张看不出年纪的脸上，“不必了。既然少卿在县衙，我就去县衙找他吧。” 说罢，便转身要离开。 他太了解迎啸了。 如今的迎啸，已经连他也认不出了…… 踏出太守府，才将空落落的双手紧紧攥起，几乎将手心钻破。 又低头苦笑，“啸傲东轩下，何复迎此生。” 回到客栈，夜慕参将自己扔进温凉的水里。 手指圈着雪白的发丝，眉头深皱。 他本想借宋孝民来威慑姜青云，可现在看来，也没有意义了。 迎啸大约是被柳生冥动了手脚，所以才会露出那种木讷呆滞的颓靡神态。 如果柳生冥愿意为了巴结太守而对迎啸下毒手…… 那宋孝民的立场也可以预见了。 深深的无力感将他笼罩，脑海是每晚梦魇的可怖画面。 耳畔回响着有如诅咒的残忍声音，“我要你生不如死。” …… 次日，延安县衙。 宋孝民终于如愿以偿地拿到了延安近十年大大小小案件的卷宗。 这也多亏了柳生冥。 此前宋孝民不知向姜太守和王县令费了多少口舌，却还是无法说服二者通融。 毕竟，将这些卷宗交给宋孝民，就意味着他们过去判过的冤假错案都可能被翻出来。 只有傻子才会做这等自掘坟墓的傻事。 而柳生冥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听他说起，似乎是与姜七公子达成了什么协议。 总之，来到延安城近半月，宋孝民的计划终于有了些实质性的进展。 他干脆坐在衙府书室，遣走了下人，独自整理起档案卷宗来。 近十年的案件里，但凡与盗墓有关的，他都挑了出来，梳理案情，做了标记。 …… 又过一日。 这是夜慕参与言欢约定寻找轩辕陵的日子。 此时天色尚早，但他还是醒了。 终归是梦里的画面太可怖，他不知怎地睁了眼后，就不敢再闭上。 他像往常那样洗漱着装，备了顶可遮挡烈日的笠帽。 经过这么两天的思虑，他暂时还没有取回迎啸的打算。 那天在太守府，他就看出了姜青云的意图。 那赌徒，无非是想霸占迎啸，在自己的狐朋狗友面前炫耀一番。 既然他如此看重迎啸，而迎啸又像被下了蛊似的精神不振，那近几日还不如让迎啸留在太守府好好休养。 夜慕参的打算是，今日会过言欢之后，再去打听这姜七公子的事。 知己知彼，方能为如今一无所有的自己赢得些许优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55章 轩辕法典之落魄无能 夜慕参出了客栈，来到已然车水马龙的大街上。 不远处有摊馄炖铺，坐到了前两日的老位置。 解决过早餐，又赁了一匹的卢快马，不紧不慢往子午岭赶去。 一路上，夜慕参又想起迎啸来。 姜青云这样的纨绔子弟，不缺钱，不缺女人，缺的是胆识和器量。 说白了，若非投胎投得好，他只是个一无是处、负债累累的赌鬼——大概早就被债主砍成了人棍，或是被卖做哪位官爷的男宠。 如此败类，迎啸又怎会认他为主人？ 说起来，那天夜慕参也可直接拜谒太守，以自己护国将军之婿的身份，让他命令自己的混账儿子将迎啸还给自己。 之所以不愿亮明身份，甚至用了化名造访，只因他自始至终都将与上官晚晴的婚事看作一桩交易。 他只是这场交易的一枚棋子，而不是上官晚晴的夫君。 这半年来，夜慕参对自己的身份的厌恶达到了前所未有的极致。 无论是被废的五皇子、曾经的笑傲堂堂主或是……护国将军的女婿。 过往的自己越辉煌，如今的他就越不堪。 而这一切，也都是他咎由自取；招惹了亏欠至深的人，爱恋上不该动心的人。 放下五年多的唯一执念，放弃自己打拼来的一切，是他仅有的出路。 在那以后，夜慕景远赴西夏，鲁迁也留在洛阳…… 迎啸便是他唯一的知音了。 他越想越胸闷，竟觉心口锥心的痛楚。 虎落平阳，他并未感到不甘。 却格外清晰地意识到，自己真不是个东西。 早年经商的习性使然，夜慕参从来不愿与人发生正面冲突。 说白了，过去他是从心，是精通博弈；而如今他是真怂。 因为他一不会功夫，无法用拳头说话；二来他也没有靠山。 仅剩的自尊心不允许他在人面前出糗——尤其是柳生冥面前。 恐怕迎啸也会觉得，他是个落魄又无能的主人吧。 烈日当空，尽管戴了笠帽，他却还是觉得双眼灼痛，有些睁不开了。 …… 终于来到子午岭，已是正午。 夜慕参摘下笠帽，喝了些水，迎风眺望壮观的山岭景象。 远处山岭与脚下荒芜的雕翎关截然不同。 山岭之上，林木葱笼；又有深谷，流水潺潺。 岚雾升腾，碧落青山，交相映辉。 又等片刻，依旧不见言欢。 正当夜慕参准备独自到关口那巨大的深坑探一探传闻中的陵墓入口，没想竟撞上另一个人。 手中的水袋砰地掉落在地，水流蜿蜿蜒蜒流淌在干裂的土地上，很快又被泥土吸收。 他只看见了凌商的侧影。 仅此而已。 凌商修长的身体裹在素简的玄服里，深邃的五官在苍白的脸上尤显妖孽。 每夜折磨夜慕参的噩梦爬出记忆深处，出现在了眼前。 简直见鬼。 他定定站了一眨眼的时间，尔后逃也似的转身回到马旁。 脑袋嗡嗡作响，他实在是镇定不了。 无法去思考为什么言欢没来，凌商却在关口一副等人的样子。 他只有一个想法：不能让凌商看见自己。 仿佛被他看上一眼，自己就会灰飞烟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56章 轩辕法典之狭路相逢 凌商听到了水袋掉落的动静，却也没有回过头去。 其实，早在一盏茶之前，他就听到了有人靠近。 远远辨认出来人，他便有意克制自己。 夜慕参那么聪明，看见自己以后，一定会想明白言欢失约的前因后果，然后知趣地离开。 …… 雕翎关口早已被盗墓者们破坏得面目全非。 为了所谓的宝藏，历代的盗墓人士都是如此。 眼前的利益如果唾手可得，道义所束缚的惩罚假若也可侥幸躲过，那就算是帝王的陵墓，也没什么可敬畏的。 只是，每一个来此一显身手的盗墓者，最后都是空手而归。 就是掘地三尺——更何况如今已远远不止三尺——也找不到传说中的轩辕陵。 再挖下去，就是愚公移山了。 凌商初到延安时，也拽着言欢到此巡查多次，皆是一无所获。 他自然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回头就对言欢和他唯一的亲人、“尽欢坊”的主人言坤下了七星海棠。 言欢这才妥协地取出父亲传下的七晶折骨扇，真心实意为他开路。 （虽说言欢自己也一直在找轩辕陵，可他也不愿与人分享其中的宝藏。 况且，那时的他也不了解凌商，贸然带着这么个杀气逼人的家伙进皇陵，触怒亡魂遭了反噬可怎么办？ 后来言欢发现凌商对梅花易数与生克制化之术都颇有心得，更是惶恐了许久。 这家伙不会是想潜入皇陵，鞭尸圣人遗骸，惩咒国运吧？ ……） 直到近几天，凌商才袒露他的意图，是为了找到轩辕陵中某样东西。 ——那东西说重要，到了常人手里或许还不如一块废铁；说不重要，到了有心之人的手里又能促成改朝换代。 继续追问，凌商只以沉默应对。 言欢并不大了解陵墓中有什么，只是隐隐猜测，凌商所为，多半是轩辕法典。 …… 此刻的凌商试图从眼前的荒芜的废墟中找出些有意义的线索。 夜慕参的反应必然是躲开——躲得越远越好。 凌商本最初的打算也是想让他这样识趣地离开。 马蹄声渐行渐远，他又对着脚边的泥痕草色端详片刻。 定神想了想，又转身去追那个仓皇的背影。 出口要喊他的名字，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看见那匹通体雪白的的卢马时，倒是愣了愣。 袖中飞出一枚银针扎在马腿的穴位上，马痛苦地嘶鸣一声。 凌商提气施展轻功，不多时就到了夜慕参面前。 夜慕参摘下笠帽，似笑非笑，“凌商……” 凌商只觉这声音刺耳得很，不悦皱了皱眉，“发妻怀胎六月，你不陪着，来这里做什么？” 夜慕参的眼神迷惘起来，“晚晴的事你也都知道了啊……” “我不管你想找轩辕陵做什么，总之，今日之内，你最好离开延安。否则……” “否则如何？”夜慕参嗤笑一声，跳下马来到他面前，“早我一步找上言欢的人，就是你么？” 凌商没有否认，只道，“别碍着我。” “凭什么让我走？我碍着你就要退开么？” “你信不信……”凌商忽然目露凶光，“我随时能让萧黎杀了景殿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57章 轩辕法典之速回关东 夜慕参的心在某一刻被吊到了嗓子眼，随即又沉沉坠落。 “景哥啊……你以为我还像过去那样在乎他的死活么？” 凌商似乎也对他的反应感到意外，“你真的什么也不在乎了？” “当然不是。在乎的东西……我们有一样的目的，不是么？” 夜慕参扯落自己的发束，白发瀑布般垂落下来。 他一步步逼近凌商，嘴角勾起玩味的笑意，“言欢还说，我会被他的委托人整死……” 凌商微微后退一步，欲言又止地抿紧了薄唇。 “我现在明白他的意思了。可惜——他错了。”夜慕参忽然按住凌商的双肩，凑到他耳畔，“我已经被你整死过一次了……哥哥。你若想让我再一次生不如死，可要想些别的法子才行。” 须臾之间，凌商竟觉得有些摇摇欲坠，直想往他身上靠去。 不得已又退开一步，“你是怎么知道轩辕陵的？柳生冥告诉你的？” “我当然有我的办法。” “不可能是柳生冥……”凌商随即否定了这个猜测，“是太子么？” 夜慕参心头暗惊——他没有想过夜慕韬与此事也有牵连。 不过他神情依旧冰冷，并不正面回答凌商的问题，“我对轩辕法典没什么兴趣。我想知道的是……这法典与皇后有什么关系？” 凌商脸上浮现讽刺的笑容，“你说能有什么关系？” “我不知道，但我猜……” “不用猜了。关东形势混乱，你将怀胎六月的夫人独自丢在那里，出了事怎么办？” “这就不劳你费心了。”夜慕参冷笑，“付大都司可比我能耐多了。” “也就是说，拿不到法典，你是不肯走了？” “非也，非也。我刚刚说过了，我只想知道这东西与皇后的锦囊有什么关系。只要弄明白这点，我自然也就没有再留下来的必要。” “那……”凌商忽然揽住他的腰，将他带上了马，声音也由冰冷转变为柔软，“就跟着我吧。” “凭什么让我跟着你？”夜慕参茫然看着两侧的景物向后退去，“你只要将法典交给我就够了，剩下的我可以自己去查……甚至于，我还可以在查清我想知道的事之后把法典还给你。” 凌商将他圈得更紧，语气不容置喙，“谁也休想拿走法典。” “哈……那我们没什么可谈的了。” “所以，现在就回去，要么……”凌商咬了一下他的耳垂，“再被我关一次。” 夜慕参的身体不自主地战栗起来，声音却依旧镇定，“凌商，我了解你。不要再自我折磨了。” “说你什么好呢……”凌商将银针深深扎入他后颈的穴位，“这样了解我，却还是不懂我……” 夜慕参没有听见他又说了些什么，只昏昏沉沉闭上了眼。 等他醒来，已是第二天清晨。 他不记得自己前一晚有没有做梦，甚至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回到客栈的。 但觉头痛如劈，四体无力，连坐起都十分困难。 屋内没有第二个人翻动过的痕迹，桌上却留下一张字条—— “速回关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58章 轩辕法典之疫情肆虐 七日后。 延安城东，常宜町。 常宜町本为废弃粮仓，远于市而占地广。 于三日前被官府征用，临时改为疫灾隔离区。 远远看去，这常宜町就像一座简陋的土屋。 这天清早，夜慕参与其他几位客栈旅者一同被牛车拉到了这里。 将他们抬下牛车的衙役个个全副武装，口鼻上还加了一层特制的面罩。 接连几天，他们已经看够了恐怖的场景。 此刻见到这样一位气质外形皆是不凡的白发男子，也没有露出特别的神情——当然，他们的脸也都被遮了大半；可他们连眼神都是麻木的。 大约五日前，延安城的各大医馆都出现了症状类似的病人：邪伏于胃、热灼营血；头痛欲裂、四体生寒；视物不清、背部生斑。 医师通常以为是暑热所致，开的都是些白虎合犀角升麻汤等寻常药方。 不过一日，延安城清解暑热之药便售罄了。 古怪的是，那些服了药的病人，病症却不见好转。 可见，这不是普通的暑热之病。 更让人担忧的是，得此症状的病患却越来越多。 三日前，城中已有近百人命丧于此。 官府也不得不予以重视，请教了多位德高望重的老医师，得出结论：延安城遭受不知名的疫灾，且此疫可经接触传染，亟需隔离病患。 夜慕参在七日前就隐约感到不对劲，可他也没太放在心上，只当是被凌商扎到了某处要命的穴位。 这头痛眼花的症状，大抵是那后遗症罢了。 他自然也不会理会凌商无理的要求，转身就去打听姜青云常去的赌坊。 三日前，他终于与姜青云在赌桌上碰上了。 开到最后一局，夜慕参已然赢得盆满钵满；只差最后一局，就能将迎啸赢回来了。 偏偏在开局之前，他胸腔气血作涌，愣是没憋住朝赌桌上吐了一大口鲜血。 围观的也有一位江湖郎中，为他把了把脉，顿时惊得连退三步。 ——夜慕参的脉象，与那些得了不知名疫病的人毫无二致。 这下，也没有人再去关心最后一局的输赢胜负——没有人会为了一场热闹断送自己的性命。 围观者吵吵嚷嚷让姜青云派手下的人将他隔离起来。 夜慕参知道，被隔离之后，自己只能等死。 他只是个异乡人，没有人会在乎他的性命。 可他自己在乎；他答应过晚晴，三月内必定回去——他不会、也不能食言。 费了一番劲才侥幸逃脱姜府家兵的追赶，夜慕参并未感到太明显的不适。 后来两天，他去找言欢，可祖孙二人却像凭空消失了那样，再也没有踪影。 瘟疫的病状在前一晚彻底暴露在他的身上。 而客栈的小二也发现了这位客人的异常，一大早就偷偷告了官，让人将这祸害抬了出去。 在那之前，小二还不忘从夜慕参的行李里搜刮些金银。 毕竟是将死之人的东西，不拿白不拿。 小二不识字，看到周尹辰的信，洋洋洒洒数张信笺，又不禁远远打量起床上意识昏沉的俊美男子。 他心猜，这或许是这位客官的心上人留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59章 轩辕法典之互相戒备 店小二自作聪明地将信件留了下来。 他知道姜青云与这位客官之间似乎有些过节。 太守的七公子，正如他当日对夜慕参所言：想巴结他的人多了去了。 店小二自然也是其中之一。 于是，这封周尹辰冒着生命危险寄到夜慕参手上的信件，就这么落到了姜青云手上。 其实这信上也没谈及什么大不了的事，大量的篇幅都是夜慕景从洛阳到西夏边境后的种种治民举措。 周尹辰偶尔流露的对于夜慕景的情感，不知情者大多只会当作是位写信之人对落难皇子的怜惜感喟之情。 但信上也有一些能够让姜青云甚至姜太守都感到危险的内容。 信上只不过寥寥数句，提示了太傅府上丢失的那只锦囊与轩辕陵之间千丝万缕的联系。 可这也足够引起姜家父子的警戒。 当晚，姜青云就与父亲姜明德彻夜长谈。 夜慕参的真实身份，从这信件的称谓与落款就可推断得出——正是近八年前被废的那位五皇子。 周浩的案子在洛阳曾轰动一时，可姜氏父子远在延安，也只当作个不太消息听过便忘怀了。 可这封信上的意思……莫非是太傅的案子与轩辕陵的秘密有关？ 再联系起近来的两位不速之客——大理寺卿宋孝民与钦天监柳生冥，老谋深算的姜明德隐隐感到了不对劲。 第二天，他就前往县府，假借公务之宜探查宋孝民究竟在办什么隐秘的案子。 听说他近几日重审了几位倒斗的重犯，又抓了几位刑满释放的倒斗老手时，姜明德心里也有了些计较。 恐怕……宋孝民审理旧案是假，借此搜罗轩辕陵的秘密才是真。 在大皇子被流放至西夏才半年的时候，两位风头一时无两的朝廷重臣就来打轩辕陵的主意…… 究竟是为了太傅的案子，还是为了其他的理由？ 无论什么理由，姜明德都不会容许任何人在他的地盘打轩辕陵的主意。 于是，当夜，县衙后院一场大火极其诡异地烧了起来，直蔓延到了藏有案件卷宗的书室。 而地牢里几位犯人，也不知是本领高强还是狱卒疏忽，竟趁乱越狱了。 宋孝民虽有疑心，但自己毕竟也没有确凿的证据，而且这不是大理寺，他也没法大摇大摆地取代太守和县令，盘审这么件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案子。 他知道，自己的真实目的已然被姜明德识破，恐怕也无法在太守府上久留了。 好在，宋孝民已经掌握了足够的信息，并且通过这些日子的审查，找到了言欢。 自此，柳生冥与姜青云都心照不宣：二者从互相利用的关系变成了互相戒备。 言欢与爷爷言坤都被柳生冥抓了去。 这时，柳生冥才发现，凌商也到了延安。 而七星海棠的毒，他也束手无策。 他不是凌商，他只是视人命为草芥的边境幽冥。 只有他想毒死的人，或是他顺手毒死的人——而没有他想要解救的人。 凌商则不同；凌商学尽了他炼毒的本领，还会许多克他的解毒法门。 柳生冥只能以毒攻毒，暂时延缓言欢祖孙的死期，让他们不要死得太没价值。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60章 轩辕法典之顺藤摸瓜 在夜慕参被人扔到常宜町这天，凌商已经两天失去了言欢的行踪。 多年来，言欢因行事谨慎，一直没有被官府抓到把柄。 可如今，古董店被查封，言坤多年的收藏尽数被官府的人带走。 凌商也曾与姜太守和王县令交涉过。 他只是一名游离于朝政之外的侯爷——尽管他手里掌握着可以驱诱众多重臣的筹码——无法在权职上压制这二人。 也曾夜潜太守府与地牢，却皆是不见言欢的踪影。 而与此同时，凌商还发现，原先在太守府落脚的柳生冥与宋孝民，却转移到了旭王章锦泽府上。 旭王章锦泽早年丰功伟志，数年前厌倦官场，虽不老却还乡。 凌商对他的了解不深，更不想打草惊蛇，让柳生冥和宋孝民得知自己也在延安。 稍做推理，凌商也只能不无失望地承认，自己一时疏忽，竟让言欢祖孙被宋孝民半路截走了。 除了凌商本人，七星海棠无人能解。 这也是凌商在祖孙二人身上用此毒的原因之一。 倘若有人也在打轩辕陵的主意，顺藤摸瓜找到言欢，逼他带路…… 那言欢也会为了言坤的一线生机而拒绝对方的要求。 因为他就是那样的人，惜自己的命，更惜爷爷的命。 如今，不巧当真发生这样的状况……那凌商也没有后顾之忧了。 即便柳生冥有能力延缓二人的死期，言欢也不会原谅间接害死言坤的人，从而不会透露半点关于轩辕陵的消息。 凌商唯一担心的，其实是言欢的折骨扇。 那把折骨扇若是落到柳生冥手里，凭他的道法造诣，解开轩辕陵之谜，或许也不会比凌商慢。 …… 这天下午，凌商终于还是按捺不住，准备去旭王府打探些消息。 烈日当空。 不久前还是熙熙攘攘的延安城大街，如今变得空空荡荡；而街道两侧，却三三两两地躺着些神智不清、神情痛苦的虚弱病人。 都因那不知名的霍乱，百姓们如今连出门都顾虑重重，生怕受到传染。 不过，寻常的毒或病，对凌商却不会产生任何影响。 然而，与凌商一样对这瘟疫无所忌惮的，还有一些人。 姜青云就是其中之一。 他大概知道这场疫病的源头，也知道避免染病的方式。 但他也无心指挥县衙的人对病源加以治理。 夜慕参还没死呢……游戏结束得太早，就没意思了。 反正那些百姓在他看来，不过是些动不动就哭喊苛捐杂税民不聊生的愚民，死不足惜。 银钩赌坊里，热闹依旧。 赌徒们也是不会为了这所谓的可怕疫病而放弃赌博的。 他们已然得了另一种病；而且这种病在某种层面上看，比霍乱更可怕。 因为赌瘾无药可治，并且会跟随一个人直至死亡。 凌商经过银钩赌坊，也没有太留心。 转过街角时，只是不经意地一瞥。 却看见了迎啸。 惯性令他继续平缓地迈开步子，可下一刻，他却转过了身。 直觉告诉他，这是迎啸，却不再是原来的迎啸了。 慢慢走近，他便看出了其中的端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61章 轩辕法典之离心之蛊 天底下的马有百余种，纯种不过二三；汗血马就是其中之一。 其外型纤细修长而饱满优美，皮薄而毛细。 缓行时步伐轻灵优雅；奔跑时耐力与速度都十分惊人，肌肤纤薄的肩处可见血液流动，仿若流出血一般的汗水——故名汗血。 迎啸还是那无可匹敌的汗血马。 可凌商读得懂它的语言——它已忘却自己原来的主人。 凌商想起那日遇见夜慕参的情形。 怪不得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原来那人并未换了坐骑，而是因为迎啸被什么人占了去。 这是迎啸中“离心蛊”的第七日。 所谓“离心”，即是让受蛊者忘却自己的本心。 接连七日，离心蛊一点点禁锢起它对原主的忠诚。 原主夜慕参得了疫病，已然气息奄奄。 直到这天清早，夜慕参被送到常宜町，迎啸再也无法感应到夜慕参的存在。 此刻，离心蛊已然彻底控制了迎啸。 离心蛊分为子母蛊。迎啸身上为子蛊，姜青云身上为母蛊。 子蛊顺服于母蛊，故而如今的迎啸也顺服于姜青云。 这与当日的虚冥邪散又不同。 中了虚冥邪散，常人都能看出迎啸的虚弱与颓靡；而离心蛊却不会损伤迎啸的精神与体能。 若将离心蛊用于常人，受子蛊者在无法感应到原有的主人之后，便会彻底臣服于母蛊的宿主，成为其傀儡。 若不仔细观察，是看不出他与平时的区别的。 可凌商却听得懂迎啸无声的悲鸣。 他轻轻抚摸了一下迎啸的背脊，眉头深锁。 迎啸连他也认不出了……那夜慕参…… 久违的、锐利的疼痛自他心窝向周身蔓延。 他不敢再多想，没有犹豫就进了银钩赌坊。 凭着对毒物近乎本能的领悟力，凌商很快就找到了身受母蛊的姜青云。 几乎是立刻便厘清了姜明德与宋孝民之间的对弈—— 姜青云无法驾驭迎啸，而柳生冥则以迎啸的驯顺为条件，请他说服姜太守，向宋孝民开放机密卷宗与府衙资源的权限。 想来，言欢祖孙的失踪，也要归咎于这贪婪成性的纨绔公子。 至于宋孝民为何会投靠到旭王府上，凌商暂时还没有头绪。 而这些却也都不是此刻的当务之急。 难怪数日前私潜太守府，姜青云一副病恹恹的样子。 大概还是因为离心蛊的霸道凶狠，令他备受折磨。 而今日，迎啸全然放弃了原主，姜青云立时便生龙活虎，带着自己的新坐骑到处炫耀起来。 凌商衡量了片刻，决定直接将姜青云带回去——而不是在赌桌上赢过他，让他输得心服口服。 一个手上沾满鲜血的人，是不会在乎人们的评价的。 胜之不武也好，不择手段也好…… 凌商只知道，夜慕参那个固执的家伙，不可能抛下迎啸独自回到关东。 那也就意味着，他还在延安城。 可若迎啸易主，那也就意味着…… 晚一刻找到那人，他离死亡也就更进一步。 凌商没有耐心耗下去，挤过人群，来到姜青云身后。 瞬息之间，姜青云便趴在了赌桌之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62章 轩辕法典之恶咒复苏 近水楼台的凌商自称略懂医术——尽管他确实懂，装模作样地为姜青云号脉。 在众人反应过来之前，就以救他性命为由，将他扛了出去。 众人之所以反应不过来，一来是姜青云的状况实在发生得太突然，二来则是凌商的模样太过妖孽。 都说酒色不分家，然而事实上，好赌之人，大多也都是好色的。 凌商的容貌足以令人窒息。 而他身上那股亦正亦邪的神秘气质，常常令人欲靠近而又不敢亵渎。 唯独这些热衷于险中求胜的赌徒，对凌商身上似有若无的邪佞之气却格外向往。 不过，凌商身形轻盈得很，眨眼的功夫就带姜青云离开了赌坊。 将昏迷的人扔上马背，凌商又感到头疼——迎啸被蒙蔽了心智，连他也无法驯服了。 他只好牵着迎啸一路朝自己的暂居处走去。 才过了一条街，他确认周围没有人之后，便从取出袖剑。 将姜青云的袖子挽到肘部，割开了他的手臂。 凌商虽是躲在一处废弃茅屋的屋檐底下（这户人家大约都遭了疫病的感染），却还是感到难耐的炙热。 他身边只有几件极其简单的工具，几粒护心丸，和一些为防不时之需的毒药。 要彻底清蛊，可以说是相当不易。 唯有极高强度的专注与细致，才能保证离心蛊不会因遭受驱逐而发狠，尔后自噬，干脆死在宿主体内。 ——假若母蛊死了，那子蛊便永无可能从迎啸体内清除了。 汗水布满凌商的额头。 渐渐地，他的后背也汗湿了一片。 约莫过了三炷香的时间，一只丑陋而肥硕的猩红虫体终于完整地从姜青云手臂上的创口爬出。 凌商也懒得为姜青云包扎，抓着母虫扔到了被骄阳照得滚烫的地面。 清除子蛊的难度稍低一些，但凌商也不忍让迎啸承受太剧烈的痛楚，因而也费了不少时间。 带到离心蛊的子母虫都被取出，母虫发疯般地吃掉了子虫。 凌商视若无睹，扔掉了袖剑，用银针在自己指尖戳了几下。 他的血落在蛊虫的躯干上；一滴，两滴。 很快，那令人作呕的怪物就化作一滩脓液。 凌商撕下一块衣襟，为迎啸简单包扎后，又为它找了些水。 等他回来时，姜青云已经醒了——自然是被痛醒的。 在他出言不逊之前，凌商就往他口中塞了一粒什么药丸；紧接着，又在他后颈的穴位狠狠扎上了一针。 忽然间，姜青云眼前一黑，只感到自己身处一片混沌虚空，怔怔看了看地上那滩脓液，昏了过去。 迎啸尽管已经清了蛊毒，也补充了些水分，可要彻底清醒过来，一蹴而就自是不可能。 凌商实在是没什么耐心，可也只能等。 其实，方才解蛊太费心神，此刻的凌商也颇感疲倦。 然而与疲倦相比，身体还开始了更可怖的变化。 手腕处已然蜿蜿蜒蜒地爬起黑色的符纹。 “无弋”又一次试图以最残忍的方式蚕食他的生命。 他倚靠在迎啸身侧，闭上双眼提气调息。 这符纹已经近半年没有出现过了——尽管无弋一直都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63章 轩辕法典之放弃挣扎 无弋乖顺潜伏了半年，也就意味着这半年来凌商不曾被痛苦困扰过。 他感到难以理解，为何一想到那家伙出了事，自己竟会如此痛苦不堪。 果然是自己的克星么？ 实在分不清，究竟是那家伙太狠心，还是因为……自己始终放不过自己。 …… 迎啸的嘶声将他勉强唤回现实。 它转了个身，面对凌商，富有灵气的双眼却对他露出憨憨厚厚的眼神。 就像第一次见到他那样。 凌商与它对视片刻，眼圈有些发红，扯出虚弱的笑，“带我去找他吧。” . 常宜町。 夜慕参闻着空气里死亡的气息，神情是久违的安详。 这里的空间很大，可被扔到这里自生自灭的人却更多。 于是乎，每个人——无论其在染病前的身份与地位如何，来到这里都要经受相同的苦难。 挨挨挤挤的空间里，有妇孺的哭泣与抱怨，有秉性率直之人对官府的咒骂。 也有一些坦荡洒脱之人，或许是生命里早已没有挂碍，在这绝望的境地也能找到些臭味相投的朋友，侃侃而谈，悠然自得。 不过，大部分人都像夜慕参这样，不至于自怨自艾，却也放弃了挣扎，只无奈又无所谓地看着周围的一切。 才半天的功夫，身边已经相继有人死去。 大多数尸体在人死后并不会立刻被清理。 毕竟这地方人手有限，而那些衙役也不愿每隔一会儿就来检查。 对于他们来说，与其隔三差五地抬走尸体，还不如弃之不理等到所有人都成为尸体以后，一把火烧了来得轻松。 夜慕参身边就躺了一具，死状凄凉，只是还没有开始腐烂。 看那身打扮，极可能是个和他一样的异乡人。 按理说，一般的毒物或是疾病都不会感染到中过弥生的他。 可这一回他却真真切切地被病魔纠缠住了。 他心里明白，这必然不会是什么普通的瘟疫，而是足以令他自己也招架不住的邪毒。 直觉告诉他，柳生冥与此脱不了干系。 可其中的原因……他还是不太明白。 发乎骨髓的痛楚并不强烈，却是在筋脉间牵绊萦绕，让他更感昏沉。 夜慕参对自己此刻的境况倒是无所谓，只是十分挂念晚晴。 如果他可以有一个妹妹，那他希望可以是晚晴那样的聪慧而独立的女子。 可以与自己玩笑，却不会恃宠而骄。 愿意向自己倾诉心事，却不会对自己有过多的依赖。 夜慕参终归还是觉得亏欠了她。 而对于周围那些与自己一样不幸的被死神扼住咽喉的人们，他却毫不关心。 因为……换做是那个家伙，一定也不会对这些无关紧要之人产生半点恻隐之心的。 躺得有些喘不过气了，又想翻个身。 可四肢早已因失温而麻木僵硬了。 悠悠叹了口气，又开始庆幸自己当日没有听那家伙毫不讲理的命令离开延安。 否则，他若回到关东，晚晴也会被他拖累吧。 这么一想，心里又舒坦许多。 虽说这辈子不是没有遗憾，但好像也没有太过执着的东西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64章 轩辕法典之断弦愈合 凌商在迎啸背上，一路上只能勉强支撑着不摔下马背。 迎啸的步伐不及以往那般矫健，可也比寻常的驯马要快得多。 意识游离之际，凌商由沉郁变得愤怒，又由愤怒转为悲伤。 而自始至终，这些情绪的底色都是痛苦。 几日来，因为夜慕参的突然出现，他总是在解锦囊谜题时出神。 而随着言欢的失踪以及柳生冥的插手所带来的压迫感，他愈发感到受挫。 这天看到迎啸时起，他就彻底被愤怒控制了。 姜青云的恶劣行径令他愤怒，而自己对夜慕参超乎想象的担忧更令他怒火中烧。 他本想在姜青云身上栽些折磨人的毒蛊，可为了避开柳生冥的耳目，不得不罢休。 无法随心所欲的感觉，真是糟透了。 再后来，无边无际的悲伤终于将他湮没。 他曾将自己眷恋的一缕白发留在红枫树上，发誓会忘却一个人。 可在听到迎啸无声的悲鸣的那一刻，他发现，他还是做不到…… 凌商终于彻底昏迷过去，身体在马背上颠簸着。 迎啸感知到他的昏迷，竟稍稍放缓了速度，步伐稳健地朝延安城东跑去。 又过一炷香的时间，凌商湿透的后背在烈日下被灼干，意识也从虚空的边界回到弥漫盛夏气息的当下。 狭窄而坑洼的道路两侧是苍翠的林木与金色的麦田。 这分明是一年里生命最旺盛的时节，如今这座城却被死亡的阴霾笼罩。 凌商对死亡早已司空见惯，可那也不代表着他当真不懂得生命的珍贵。 相反，或许没有人比他更懂…… 否则，他如今依旧只是柳生冥的傀儡，而不会在多年前拼尽一切与他决裂。 不过，即便凌商由衷地尊重生命，也不意味着他有一颗济世之心。 只要自己没有草菅人命，那他就足够心安理得。 至于所谓的芸芸众生……无论他们是否因他不肯施以援手而丧命，他都不在意。 凌商感到身上的痛楚减缓了许多，又服下一颗养心丸，闭目运气，调养心脉。 再次睁眼，他平静的目光落在迎啸的肩处。 细而薄的皮毛下，血液奔流涌动。 恍然间，凌商仿佛看见灵魂深处某根断掉的弦被一片鲜红浸染，尔后竟慢慢愈合…… 苍白的脸上终于浮现浅浅的笑靥——他感应到了，那家伙还活着。 又低声自喃：真是傻啊，离开怀胎六月的发妻，千里迢迢来到这座是非之城，非但丢了自己的坐骑，还差点客死他乡…… 笑容还未完全绽开，他似乎猛然间意识到了什么，双眸变得冰冷狠戾。 …… 常宜町。 天色擦黑，几位衙役将粥桶与碗具搬到门口的长桌上，大声呼喝道，“还能走动的，过来领粥了！” 衙役们此举也是无奈。 常宜町里的，都是些将死之人。 他们若能早些死去，衙役们的差事反倒轻松。 让他们为那些人一位位送去粥食，除了延长他们在绝望边缘徘徊的时间，没有任何意义。 ——甚至可能会危及自己的性命。 只有真正的圣人，和彻底的蠢材，才会拿自己的性命冒险，去做吃力不讨好的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65章 轩辕法典之父子对话 但衙役们终归还不敢明目张胆地草菅人命。 几日下来，他们便定下这么个规矩：能走动的病患可以自领食物；而那些连站也站不起来的，要么让别人帮忙捎带些稀粥，要么就干脆饿死好了。 夜慕参吃力地侧过仰躺的身体。 舔了舔皲裂的嘴唇，试着撑起自己的身体。 然而，他的双手双腿好似都已不再是自己的，如何也不听取自己意志的支配。 若是太过用力，身体就会不受控制地抽搐起来，五脏六腑都好似被烈火焚烧般焦灼。 饥肠辘辘并不是什么愉悦的感受。 而病痛却让夜慕参的饥饿感妥协。 他苦笑起来：为什么到了这样一个破烂的地方，自己却不再嫌弃这里的丑陋与肮脏？ 看来，这半年来的噩梦，真的改变了许多吧…… 他双眼浮肿，视线模糊，无神地看着在自己眼前来来去去的虚浮足迹。 没有一个人停下来，为他捎带粥食。 白日里，他隐约听人说起，眼前的这具尸体，是前一日清晨被送来的——那时他还是个活人。 朦胧的光线里，尸体也不似想象中那般可怕，或是恶心。 不知为何，夜慕参又想起董昌游的尸体。 悠悠又想起那日的情境……似乎哪里不太对劲……可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思绪翩飞之际，背后传来一个稚嫩的童音，“阿爹，那位爷爷好可怜啊。我们把粥分他半碗吧？” 夜慕参愣了愣，才意识到，那孩子说的那位“爷爷”，竟然是自己。 呵……也难怪…… 另一个低沉粗糙的嗓音响起，“阿钦，他快死了，喝了粥也还是会死。” 夜慕参的心沉沉坠落。 刚才回光返照般在脑海浮现的回忆……不正预告着自己即将到来的命运么？ 他不怕死，可却还是觉得，自己就这么死了，晚晴一直等不到自己，会很担忧吧？ 见不到孩子出世，等不到景哥结束被流放的生活，等不到某个人原谅自己…… 还真是很难坦然地接受这样的命运啊。 “可是……”孩子大概不喜欢父亲那无情的回答。 “而且，这碗粥是阿爹拿给你的，你一定要全部喝下去……因为明天……明天阿爹可能就……就不能拿吃的给你了……”男人的声音越来越虚弱。 “阿爹不能拿，那阿钦就帮阿爹拿，拿两碗。一碗给阿爹，一碗给这个爷爷……” 夜慕参的鼻子忽然发酸。 “阿钦啊……”男人哽咽着叹息，“你先把这碗粥喝下去，明天的事，咱们明天再……” 孩子过了一会儿才带着哭腔，稚声稚气问道，“阿爹明天要去见阿娘了吗？” “唉……不去，不去。阿爹答应过敏儿，要照顾好你。等你考取功名，为咱们大汉百姓谋福，阿爹还想抱几个孙儿呐……” 父子二人的对话仍在断断续续地进行着，夜慕参却听不下去了。 就连呼吸都会带给他难以忍受的痛楚。 他难过得想要像个孩子那样嚎啕大哭。 他承认自己是个罪人，死不足惜。 可这孩子……又做错了什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66章 轩辕法典之切身痛苦 夜慕参被人从地上捡起时，正无声地、凄怆地流着泪。 这里的每一个人，都不该遭遇这样的命运。 推卸责任的官员、臃肿低效的官僚、不励精图治的皇帝…… 盘结而成的，是一个外强中干的“太平盛世”。 难道这就是每个人理所当然应该接受的命运么？ 这是夜慕参第一次为百姓的遭遇感到如此切身的痛苦。 可他也不仅仅因此而哭泣。 他哭得像个孩子：紧闭双眼、无声地抽噎着…… 因为他的父亲从未对自己说过那样的话。 …… 凌商费了好一番功夫，才将常宜町的守卫和监守的衙役们通通搞定。 他掩着鼻子进了这散发着恶臭的“活人停尸房”，就着晦暗的灯光，在近千个挨挤横躺着的人堆里寻找着自己的目标。 他知道，那人一定还活着。 因为那人的命……是自己的。 就是黑白无常，也休想从他手里夺走。 凌商终于在一处相对不那么拥挤的角落看见哭到身体痉挛的夜慕参时，心好似被狠狠地捏碎了。 时间容不得他犹豫。 他甚至没有为夜慕参把脉，就将他捡了起来，扛到肩上。 夜慕参知道这人是谁。 莫名感到羞耻——居然被这人撞见自己哭了。 可他决不是因为软弱而流泪。 但也懒得解释了。 残余的意识里，这人只是一位分别了半年多的老友而已。 一位每次出现，都能让他安心的老友。 迎啸悲恸地嘶叫了数声。 它终于回到了真正的主人身边…… 可主人却奄奄一息了。 凌商抱着夜慕参坐到马背上，冷冷看了一眼周遭“醉倒”的守卫与衙役。 牵动缰绳，“迎啸，走吧。” …… 太守府。 这日傍晚，几位赌徒从赌坊归家的路上，偶然看到路边一位衣着鲜艳的男子。 他们下意识以为，这又是位不幸的疫情病患罢了。 反正活不了多久，不如从他身上搜刮些银两，好用作明日的赌金。 仔细一看，各自都露出不同程度的惊异神色——这人不是姜七公子，还能是谁？ 再稍稍检查——没有疫病的症状，反而是手臂上一道可怖的伤疤格外显眼。 莫不是与人斗殴致伤？或是遇上了什么仇家？ 虽说这伤口实在有些奇怪，可这些赌徒也想不出更合理的解释了。 商量一番，他们决定将姜青云送回太守府。 一来太守大人一定少不了赏些银两，二来还能与太守攀上些关系。 夜幕低垂，几位在延安城名望颇高的老医师先后唉声叹气地从太守府离开。 姜青云已然醒了，可他对这天下午的遭遇却毫无印象。 甚至于，他连自己骑着迎啸出门这事儿也忘得一干二净。 更别提他手上那道狰狞伤疤的由来，或是什么离心蛊了。 医师们对此也是束手无策，最后只能归咎于姜七公子受了重伤，需要静养等无可厚非的理由搪塞过去。 姜青云为自己失去十多天的记忆深感懊恼，将卧房里能摔的东西都摔了个干净。 不能摔的那些，他都烧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67章 轩辕法典之圣人夜行 三日后，深夜。 延安城西，清尘山，素心观。 此观与世隔绝，空旷清虚仿若水月洞天。 深幽涵碧的观星台上，清风拂动竹柏之声有如。 素衍真人每晚都会在此观星望月，以仰观天文、俯察地理、探俗尘之变。 他听到了脚步声，敛了萦绕在周身的真气，转过身时，脸上已露出了平和的笑容。 他看着眼前一头白发的年轻人，白眉微微抖了一下，“施主醒了？” 夜慕参感受到这位仙风道骨的老人身上与众不同的气息。 拱了拱手，“这几日承蒙道长关照。” “施主想问什么，就问罢。”素衍真人即便笑着，仍然让人觉得不可亲近。 “我确实想请教道长一些……道理。” “施主太抬举老道了……” “我也不客套了，”夜慕参含笑接过话头，眼神却变得凌厉，“道长每晚都在此观摩星象，不涉尘世而知天下事。观中修道者百余人，无一不是如此……都说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敢问……” “施主是想责怪老道，在延安百姓深受瘟疫之苦的如今，安然在此避世，良心可过得去？” “……然也。”夜慕参面带愧色，目光却比之前更加气势逼人。 素衍抚了抚白须，沉吟道，“圣人贵夜行。夜行者，不避鬼邪，不期神助。因业道者，芴乎芒乎，中有象乎；芒乎芴乎，中有物乎；窅乎冥乎，中有精乎。致信究情，复反无貌……” 夜慕参不喜欢这番文绉绉的论调，打断道，“楚霸王曾言：‘富贵不归故乡，如衣锦夜行。’他心性好胜，更好炫耀；气量至此，纵使胸怀大志，也不过是位有勇无谋的末路好汉。而圣人贵夜行，因为圣人自身便可以成为光源，身处暗夜仍不会迷失方向。” “施主如此通透，又何必问我这些？” “我还是不懂。”夜慕参诚恳地看着他，“圣人夜行，是为了将人们带出黑暗，而不是成为人们眼中的光源，不是么？” 二人之所以用这般充满隐喻的晦涩句法进行对话，也实属无奈。 毕竟，无论哪个朝代，许多事都不能说得太明白。 祸从口出这个道理，夜慕参明白，素衍自然也清楚。 夜慕参的问题，其实也很简单：清尘山上百余人，大多是些身怀绝技的高人。那为什么在这危难之际，不向山下的平民伸出援手，反而置身事外？ 他其实能够理解这些人的想法，毕竟独善其身总归比兼济天下要来得容易得多。 可他却不满足于这样的解释。 今日百姓被瘟疫困扰而死，他们置之度外；明日若叛兵攻城，他们仍不予理睬；那假若有一天夜氏覆灭，夷人屠城，他们不过百人，定逃不过残忍杀戮……那时候孤立无援的他们，难道就不会悔恨么？ 古训“圣人贵夜行”，似乎将圣人烘托得如神衹一般完美……他却觉得虚伪。 素衍这一次沉默了许久，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又见夜慕参身后一个人影。 那人连个招呼也不打，扣着夜慕参的手腕就往回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68章 轩辕法典之古松之下 凌商猜得没错。 虽说城里疫情蔓延，可夜慕参得的，却不是瘟疫。 中过弥生的人，虽不至于百毒不侵，可常见的疫病和下九流路数的毒物，对他而言都不会有什么作用了。 更何况，凌商曾用自己的血为他配过药。 如今就是让弥相再咬他几下，夜慕参也不会出什么事。 夜慕参得的，只是症状看起来很像瘟疫、毒性却要烈上百倍的“弥垢”。 弥垢不是蛇毒，而是蜈蚣之毒。 凌商见过那条名为“弥厌”的蜈蚣——它杀死了弥相的母亲。 弥厌的个头比弥相还要大一些，千足蜈蚣可不是虚有其名。 若不是夜慕参曾中过弥生，他或许早几天就已经丧命了。 凌商熬了整整三夜，终于为夜慕参彻底清了毒，自己也不支累倒。 恍一醒来，就发现本该在床榻上的人不见了踪影。 他找遍了整座素心观，越是找不到，就越是心焦。 最怕的，倒不是那个人醒来就离开了。 而是怕他不辞而别。 尽管他明知那人不辞而别反而是最合理的做法。 可是……去他的合理！ 道观讲究清静无为、离境忘坐，凌商不想闹出太大的动静。 他远远听见夜慕参在说什么圣人之说，仅剩的理智都被穿林而过的清风刮得灰飞烟灭。 自己十三年前说过的那些胡话，这家伙居然还记得…… 他无声地靠近观星台，听着素颜真人与夜慕参之间剑拔弩张的沉默。 心里不是滋味。 看着夜慕参雪白的发丝在清晖下映出柔和的光华，凌商只觉呼吸都太过艰难。 扣住他的手腕，想要将他带到没有人的地方，揉进怀里。 还想将他一片片撕碎，一点点吸尽他的血。 …… 夜慕参冷不防被人从数丈高的观星台上猛然拽下，趔趄了两步，差点摔下石梯。 重心不稳，狠狠撞在凌商后背，发出痛呼。 素颜真人对凌商多少有些了解，悠悠转过身，敛去笑容。 他望着漫天的繁星，刻满风霜却不显苍老的脸上露出几分惶然。 凌商加重了手上的力道，继续朝下走去。 “欸……你慢一点。”夜慕参揉着鼻子，“我都被你撞出鼻血了！” 他翻了翻白眼，“这貌似是我头一次没见你脱衣服就鼻血的……” 又仰头看看残缺的月牙，“嗯，不记得，不记得了……” 凌商没有放慢脚步，但感到原本焦灼不安的心在扣住他的手之后渐渐平静下来。 夜慕参知道自己挣不过他，也没有挣脱的想法。 他知道，如果不是凌商，自己的尸体早已成了腐蝇的美餐。 不过他还是柔声请求，“你慢一点，我才醒不久，没什么力气……” 两人这时刚来到观星台底部那棵参天的古松之下。 凌商停下脚步，回过头望进他眼里，“怎么不好好待在屋里休息？” 夜慕参总不好说，醒来看见他趴在一堆药材边上，连蜡烛都没熄就睡着的感觉实在太诡异，所以逃了出来。 不自主后退半步，“不是在屋里待了好几天了？出来透透气而已。” 又浅浅勾起唇角，“我好好的，别担心。” 凌商的嘴唇动了动，终归什么话也没有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69章 轩辕法典之七晶折扇 凌商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松开了夜慕参的手腕。 又掏出一块手帕，去擦他的鼻血。 夜慕参愣了愣，咧嘴笑道，“没见到你脱衣服就流鼻血欸，我可真是太吃亏了。” 凌商没有接话，一丝不苟地叠起手帕，放回怀中。 夜慕参敛起笑容，“你好像有话要问我。” “……嗯。” “正好，我也有些问题……”夜慕参眉头微皱，“我记得……我看到了迎啸？” “它此刻就在观里，已经无碍了。” 凌商只简单地一句带过，又陷入了沉默。 若将自己做的事一五一十地说出来，听上去就像在邀功，还像是在讨好他…… 还不如什么都不说，尽快将这事翻篇来得轻松。 犹豫之际，夜慕参的声音缥缈入耳，“谢谢。” 凌商匪夷所思地望着他。 这似乎是他头一回听见这人对自己道谢…… 夜慕参对上他的视线，语气听不出是戏谑还是嘲讽，“哎，你为什么要救我？” 凌商耳根子微微发烫，想说什么，却又哽在了咽喉。 干脆上前一步，将人拥入怀里。 大手顺着他雪白的发丝滑至腰后，将人向自己又揽近些许。 夜慕参错愕地半仰着头，星眸的温度降到冰点，“我说，我是很感激你的救命之恩没错，可我完全没打算以身相许啊……再说，晚晴……” 凌商蓦地放开了他，深渊般的双眼蒙上一抹黯然，“我总不能让你死在那种人手里……放心吧，我没想过要从你这里得到什么。” “我知道。”夜慕参像是在哄闹脾气的小儿，“但是，我却有个东西要给你。” “什么？” “我的衣服都被你换过了，你没看见么？” “七晶折骨扇？” “那玩意儿的名号还挺复杂……”夜慕参低头沉吟，“你既然叫得出它的名字，一定也知道它的用处。总之，我也不知道那东西是怎么到我身上的，还是送你好了。” 凌商此时也感到疑惑，“我还想问你为什么会有那把折骨扇……” “巧了，我还真不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说起来……还不是因为你在我后颈扎了那么一针？那以后我就觉得自己得了什么怪病似的，脑袋也不大灵光。这把扇子什么时候到我身上的，我半点印象都没有。” 凌商多少已经猜到他是如何中毒的，却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他与柳生冥的账，早就算不清了。 伸手将夜慕参被风拂起的发丝撩到肩后，“回屋吧，我帮你煎了药。” 夜慕参总觉得眼前的凌商有几分古怪，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不再孤傲冷漠的凌商，就像一个费尽心机从蓬莱仙境逃出的苦行僧。 回到屋中，苦涩的药味弥漫飘散。 夜慕参从床头取来折骨扇，递给凌商，“这东西在常宜町可硌得我难受得不行。看起来倒像是流传了几个世代的宝物……也可能是我那天从言欢那儿顺的……你若不想要，就扔了吧。” 凌商将药汁倒入碗内，“先喝药。” 他接过折骨扇，一根根扇架拆开来，若有所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70章 轩辕法典之分明不苦 凌商又问了一些事，暗自拼凑起夜慕参与姜青云之间让人莫名的纠葛。 他与夜慕参不同；常人纵然对他心怀倾慕，也不敢贸然上前搭讪。 因为这人的冷漠，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 而如今的夜慕参纵然同样整天摆着一副消极厌世的淡漠神情，到底身上也还有些“人”的味道…… 凌商简单总结道，“姜青云想与你结交，又觊觎你的迎啸；被你拒绝羞辱之后，又让柳生冥偷了迎啸……” 后来的事，他只在心头梳理了一番，并未说出口： 柳生冥不知为了什么理由，又借机对夜慕参施用“弥垢”，同时在迎啸与姜青云身上种下离心蛊。 等到夜慕参被送到常宜町之后，迎啸彻底被离心蛊控制，将他当作了新的主人。 凌商尚且不确定的是……这延安城近来肆虐的疫情，究竟是天灾——还是人祸？ 夜慕参大致也认同凌商的推理。 默不作声喝下了药，苦着脸漱口漱了半天。 完了坐到对着折骨扇发愣的凌商身边，百无聊赖地摆弄着空碗，“这药也是绝了——闻着就苦，入口更苦，喝下去以后，回味从舌头苦到了胃里……” 凌商看着他水盈盈的红唇，鬼使神差就按住他的双肩，倾身含住他的唇。 很轻很浅地品尝过他唇上的味道后，立刻放开了他，若无其事道，“分明不苦。” 夜慕参一脸活见鬼的神情，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凌商抿了抿唇，神情是让人抓狂的一本正经，“不苦，还有点甜。” “……废话，嘴唇上沾的是山泉水，当然是甜的。” 像是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夜慕参立刻又加上一句，“嘴巴里的苦味也洗掉了，你不用……不用再亲身检验了。” 还是有点惶恐，“好了，再不睡天都要亮了。你也早点歇了吧。” 凌商没什么表情，只轻轻点了点头，“你睡吧，我睡地上。” 他一面说，一面将折骨扇拼了回来。 修长的手指动作灵活轻巧，教夜慕参看得瞠目结舌。 夜慕参回头看了看那略显寒碜的床榻，又看了看眼前这眼圈黑得像国宝的沉静男子。 悠悠叹了一声，拉起他的手往床边走去。 凌商被他推到了床上，眼里几分困惑，“你做什么？” 夜慕参顺手解着他的衣袍，语气平淡，“还能做什么？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呗。我鼻血都流了，不脱你两件衣服，说不过去吧？” 凌商只觉呼吸艰难，嗓音嘶哑，“停手。” “放心，我没想吃你豆腐。”夜慕参懒洋洋应道，继续手上的动作，“听说你这几天一直都没睡……你看看自己现在这样子……” 夜慕参手指打了结，又一次被凌商的腰带难住。 纠结片刻，他就放弃了，“哈，果然还是不擅长帮别人脱衣服啊。那就你自己来吧，我不伺候了。” 说完他就从柜子里找出一床薄薄的被褥，铺在了地上。 凌商坐了起来，“你……” 夜慕参冷笑着回头看他，“你知不知道，我这半年每晚都会梦见什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71章 轩辕法典之听天由命 凌商时常穿着素简玄服，腰上也总会缠着一条宽似腰封的黑色腰带。 腰带的作用，一半是为了行动灵便（玄服毕竟有些宽松），另一半则是为了装上必备的银针。 只不过，这腰带顺便也将他的身形衬托得更加修长纤细了。 此刻，凌商正慢条斯理地解着自己的腰带。 一面解着，一面思索着夜慕参的话。 衣衫松开的瞬间，他抬起头，“我没想到还会再见到你。” 夜慕参垂下眸子，“呵，可我每晚都会见到你。每晚都会被你……” “但你好像也不恨我。”凌商的声音显得十分颓靡。 “没什么可恨的。”夜慕参轻轻摇头，“我自作自受。” “如果你想……” “我不想，这样挺好的。”夜慕参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好困，我睡了。” 夜慕参说着就吹灭了烛火，躺了下去。 凌商听着他平稳微弱的呼吸，无言地摸黑换了衣裳。 他本就疲惫得很，很快也就入了眠。 天未破晓，浅眠的凌商又被一阵极轻的、窸窸窣窣的声响扰醒。 他机警地睁开眼，探听周围的响动。 是夜慕参在穿衣服。 在他出门前，凌商以让人难以想象的速度来到门边，拦住了他，“你去哪里？” “哎？”夜慕参眼神懵懂，“吵醒你了？” “你要走么？”凌商只固执地追问。 “没，没有。我只是想找道长，昨晚还有些事没……” “不用找了。二殿下过两天就会到延安赈济难民……你想救人，大可以到时候请二殿下分派你个职务。何必拖素心观下水？” “你也说了，二哥过两天才会到延安。而等他来到这里，到真正开始行动，又会拖延多久？你知道这病一天会死多少人么？你知道……” “生死有命。那些人命劫在此，你非要插手，并不是在帮他们。” 夜慕参退开一步，嘲讽轻笑，“命？哼，连你也信命了？那我那天本就该听天由命，死在常宜町了。你又为什么要……” 排山倒海的悲伤与恐惧刹那间将凌商吞没。 他发了疯似的紧紧拥住眼前的人，几乎要将他勒得窒息。 咬牙切齿道，“我说过，你的命是我的。我没有准，你就不能死！” 夜慕参冷静地由他抱了片刻，声音虚弱缥缈，“我的命……是你的？” 随即冷哼，“可笑。” 又用力推开了他，眼里是毫不掩饰的厌恶，“你知道我醒来前梦到了什么吗？” “阿参……” “我梦到，你变成了一条蛇，就像刚才那样缠着我，咬开我的喉咙，吸干我的血……然后将我的残躯也一点点吃掉，连骨头都不吐……呵，我的命是你的，我这辈子剩下的日子，每时每刻都要背负你的诅咒，活在不见天日的恐怖阴影里……哥，你看看我——” 夜慕参抓起自己一束白发，笑得惨淡，“我才二十出头，可那天在常宜町，有个孩子都叫我‘爷爷’了……” 熹微的晨光里，凌商的眼圈微微发红。 双手才抬起，又立刻被夜慕参拍了回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72章 轩辕法典之挫骨扬灰 夜慕参苦笑着放下白发，“都是我活该，我认了。” 凌商想说些什么，可又觉得，任何语言在此刻都太过苍白。 在这样一个静谧的清晨，想要拥抱的人却毫不留情地拍开了自己的双手——还有什么比这更让人心碎的？ 夜慕参深深吸了一口气，声音愈发冰冷，“昨晚我不想说的，因为你看起来也很累。可是……我现在觉得，有的话还是挑明了比较好……” 直觉告诉凌商，夜慕参接下来的话，自己一个字都不会想听到。 眼底闪过一道寒光，伸手扣住夜慕参的脖子，力道几乎将其捏断。 语气狠戾，“别说了。” 夜慕参痛苦地干咳了几声，凌商立刻懊悔地松开手。 暗淡光线里的神情显得惶恐不安，声音里满是愧疚，“对不起，刚刚……” 夜慕参摆了摆手，“不用道歉。我都知道。” 话音刚落，好似有一双幽冷的恶魔之手从后脊将凌商整个人撕裂，啃咬他的每一寸筋脉。 轻轻抚着夜慕参的颈，“你……都知道？” “梦到你都有半年了，若还不知道，我岂不是太蠢了……”夜慕参半是无奈半是厌恶，“你对我……” 剩下几个字，他再也说不出口了。 凌商浑身僵住，痴痴呢喃，“我对你……” 夜慕参眉心拧出深深的褶印，半晌才缓缓开口，“哥，你放过自己吧。” “我……” “以前的事，也都放过吧。” “放过？”凌商迷惘地望着他。 想要狠狠撕烂那张恶毒的嘴，又想安静地躲到他看不见的角落。 “我做了许多不好的事。小时候，还有半年前……都是我的错。我很差劲，也很不好，一点都不值得让你动感情……而且，”夜慕参下定决心似的捏了捏双拳，“而且，我也不喜欢你。一点都不喜欢。” 说完，他如释重负般地松了口气。 漆黑的眸子流动着灰冷的光华，不带一丝感情地望着凌商。 看着眼前这张过分俊美的脸在一刹那枯败凋零，夜慕参依旧是无动于衷。 “你想掐死我么？想要我的命，想让我的余生都忘不了你么？凌商，不，哥……你觉得，你是恨我更多一点，还是……” “别说了！”凌商仓皇打开房门，逃了出去。 清浅的晨光被竹林切割得零零碎碎，正如他断线的意识。 空气里溢满生意盎然的蝉鸣声。 潮湿的泥腥味令他作呕，地面上回旋的光斑令他目眩。 随手拍在一棵竹上，掌锋在竹竿中间切开一道平滑的斜面。 一棵修竹就这样倒在他面前，墨绿的竹叶簌簌翩飞。 他早就知道自己对那家伙动了心。 但没有想过，自己对这人究竟有多放不下。 不是想不清楚，而是他没有那样的资格去细想，更不敢触摸那扇禁忌的门。 所以，只要逃避，只要让他走得远远的，只要不断地自我催眠、封锁自己的心，就可以扼杀自己错乱的感情，就可以安心执行自己的使命…… 可是夜慕参却将他自欺欺人的遁甲当面戳穿了。 生生剥除他脆弱的伪装还不算，还要将他本就残缺的、不设防的心挫骨扬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73章 轩辕法典之避世散人 夜慕参看着凌商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在原地愣了片刻。 尔后平静地重新将白发束成马尾，关上门，去找素衍真人了。 常宜町那对父子的对话始终纠缠着他。 他过去总是对那些圣母心泛滥的所谓英雄嗤之以鼻，可这一回，他自己却做不到袖手旁观。 瘟疫肆虐，倘若官府也无法保证百姓的安危，甚至视病患为累赘…… 民众心头对朝廷早有不满；而这次疫情，若处理不善，后果更是不堪设想。 那等到风波平息后，反抗的势力必定会在暗中滋长。 民心涣散，王朝的根基由内部开始腐蚀。 延安地处兵家要塞，又是军事重地，若与边境虎视眈眈的夷族叛兵勾结，战争也会一触即发。 夜慕参只想安稳地做个游手好闲的赘婿，一点儿也不想体验在战火与铁蹄下颠沛流离的中晚年。 他更不愿让晚晴和即将出世的孩子生活在动荡的时代，整日提心吊胆，目睹残酷的血腥杀戮。 说到底，他也只是为了自己。 夜慕参被凌商救回之后，便向观内的几位道人打听了许多情况。 他找素衍真人的目的很清楚：素心观作为与官府没有利益冲突的中立存在，有能力也有理由为民分忧。 这种时候就若仍以“清净无为”自处，那日后也会因今日种下的孽因自食苦果。 枪打出头鸟；好事者总是需要承担风险的。 为民出头，需要耗费的不仅是人力财力，将来更可能受到当权者的猜疑与敌视。 故而，危难之际，大多数人的选择都是独善其身。 素心观的修士们，更是如此。 然而，只要夜慕参动了心思，天底下就不可能有他说服不了的人。 素衍真人也是如此。 时过正午，他抚着花白的长须，悠悠叹道，“但凡盛世，道士闭关求清净，和尚下山缘香火……然盛世不复。这素心观里的避世散人，如今确当毁家纾难，责无旁贷。老道即刻通知观里的修士，明日一早便出山济民。” 夜慕参对老道人肃然起敬，恭谨作揖尔后离退下。 道是凡人崇尚智巧，争强好胜，役累于物，追求盈满，无有止尽。 可素心观内的修士，遵循的却是圣人的上善若水之道：居善地，心善渊，与善仁，言善信，政善治，事善能，动善时。 心头慨然，脚下乱了方向，不知不觉到了竹林。 不远处几棵拦腰断截的修竹错落地铺在地上，竹叶堪堪掩住一枚单薄的人影。 夜慕参下意识地想要绕开。 转念一想，又缓步靠近。 凌商只穿着薄薄的睡袍，半蜷曲着侧卧在地。 白衫在他身上松松垮垮地耷拉褶皱，露出他颈部的修长线条。 长长翘起的睫毛微微颤动，凉薄的唇痛苦地抿紧，耳孔流出深色的血液。 倚放在身侧的手臂露出了大半截，白皙的手腕上蜿蜿蜒蜒地爬满漆黑诡谲的符纹。 他缓缓抬眼，看见夜慕参，像是见到索命的判官，拧紧眉头别过脸。 用尽全力想要遮住手上的丑陋符纹，还想将自己埋入泥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74章 轩辕法典之换个死法 竹林萧疏，青蝉独噪，日光风绪。 凌商残余的意识被彻骨的恐惧吞没。 他不愿让夜慕参看见自己这副丑陋而脆弱的样子。 因为他承受不了这人对自己再多哪怕半分的厌恶。 想要躲起来，却无力逃脱，也无处可逃的感觉，大概就是所谓的“绝望”吧。 夜慕参双手环胸，剑眉锋利地扬起，冷冷看着他虚弱抽搐着的躯体。 看了许久，眼前人手臂上的丑陋图腾终于与记忆中那羸弱少年的重叠。 他蹲下身，抓着他的手，手指顺着那符纹从手臂抚到掌心。 凌商害怕得太厉害，耳孔不住地渗出血液，身体也愈发剧烈地颤抖起来。 夜慕参的手指来到他掌心时，被他死死握住，又很快地松开。 “哎，你说什么？”夜慕参只看见他的嘴唇动了动，却听不见他的声音。 又俯身凑近，想要听清他的话。 只是竹叶簌簌响动，风声又混着蝉鸣声，仍是什么也听不见。 夜慕参轻轻叹了口气，“不要告诉我，你没有带上弥相就到延安来了。” 凌商双眼缓缓眨了一下。 这半年来，他几乎没有让弥相为自己疗过伤，自然也没想过要带弥相到这炎热的西境。 夜慕参又无所谓地问道，“要不要我带你回屋？还是你想死在这里，让观里的真人为你敛尸超度？” 凌商这回眨了两下眼，也就是想让他尽快离开，别理自己。 夜慕参哂笑道，“怕我乘人之危么？哈，你若是照照镜子，就该知道这想法有多荒唐了。” 一手穿过他的后腰，一手将他的手搭在自己肩头，“不过啊，恐怕还是要劳烦你换个死法。否则……” 星辰般的眸子忽地晦暗下来，“否则，母亲若知道我眼睁睁看着你受尽痛苦而死，自己却袖手旁观，以后见到她，怕是要被她揪着耳朵痛骂呐。” 凌商几乎瘫靠他肩头，发不出半点声响，被他半抱半拖着回到了朴素冷清的屋中。 夜慕参不大自然地帮他脱掉了睡袍，毕竟原来的衣袍上沾了不少泥土与竹叶，还被凌商自己的脓血染得黑乎乎的。 一躺到床榻上，凌商就沉沉昏迷了过去。 身上的黑色图腾此时已经开始淡褪。 后背的墨莲不知为何消失不见，只剩厚厚的深色脓血附在肌肤上。 用湿布擦净那些污浊的黏液之后，后背又是无瑕一片，线条漂亮得让人挪不开眼。 夜慕参咬了咬牙，翻过他的身体，视线落到他白皙的胸膛上。 只一枚细小的血色红莲印记。 血色由浅变深，像是活的。 夜慕参看了片刻，连忙用帕子捂住鼻子，瓮声瓮气哼了声，“可恶……” 凌商恍恍惚惚睁开眼，意识恢复了大半。 思绪有点转不过弯来——这人……竟不嫌弃自己身上那些肮脏丑陋的东西么？ 看着他背对自己坐在茶几边上，似是懊恼地把染红的帕子扔到桌上，不知自言自语些什么，更是感到莫名。 凝神闭目，运气调息，四肢稍稍活络了回来。 “素颜道长答应了么？”凌商轻声问道。 ——夜慕参心里打的什么主意，他当然不会不知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75章 轩辕法典之至善无明 夜慕参没想到凌商会这么快就醒过来，倒是吓得愣了一愣。 回过头时仍捂着鼻子，“你没事啦？” 凌商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坐起身后极快地抽过薄被裹住自己。 目光却不曾从夜慕参脸上移开，“我没什么。倒是你……” 细细的鲜红自夜慕参指缝流到他的手背，“我没对你干什么……” 凌商心情压抑地避开他的视线，找出一件衣裳披到身上。 站在离他三尺远的地方，声音里带了些患得患失的味道，“你明日要下山么？” 夜慕参用山泉水清了清手和鼻子，心道，自己或许该结束过去这段时间过分清心寡欲的生活。 他仰着头不去看凌商，淡淡应道，“素衍道长碧血丹心，竟听得我一番胡言，应下我只合道义不合利益的无理请求……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善则无明。” 凌商系好了腰带，这才敢上前几步。 犹豫再三才道，“我和你们一起。” 夜慕参愣了愣，竖起脑袋，袖子抹了一把鼻子，几分诧异，“你……” “你想阻止更多的人患病，想要救治常宜町的病患，还想让素心观收留照顾他们。” “嗯……” “道长只能帮你第三件事，而前面两件……我可以帮你。” 夜慕参比之前愣了更久。 清瘦俊俏的脸上虽仍旧没什么表情，可眸子却不再是沧淡的神采。 思索了许久，才问，“你不是……从不救人？” 凌商来到他跟前，“我不是救他们。” “那你……” “你想救他们，而我……”凌商的声音越来越轻，甚至颤抖了起来，“我想做能让你开心的事。” 夜慕参的双眼瞬时变得冰冷，凝视着凌商，不再说话。 他在衡量。 这家伙愿意救人，是他想也不敢想的。 所以他甚至不曾试探过凌商的意思。 可凌商的言外之意，他当然不会听不懂。 这片刻的对视，对于凌商来说却太过漫长。 他自嘲地垂下眼，准备转身走开，又听夜慕参道，“你帮我，我会感激你……可也只有感激而已。” 凌商轻轻点了点头，“我要下山一趟，晚上也不回来了。明日常宜町见吧。” 夜慕参伸手抓住他的手臂，“你听我说完……” “我不想听。”凌商别过头，不愿让他看到自己沮丧的神情。 “你不想听也得听……哥，别再折磨自己了。你不分善恶，不屑生死，更不懂爱恨……” “我没有不懂……”凌商的声音也破碎了，“我很早就……” 夜慕参冷静地分析着，“你不懂什么是亲人，也不懂什么是爱……你只是……只是太孤独了。 “你知道为什么自己一直都没有朋友么？因为你一直都太难让人亲近——你到姑姑府上第一天我就感觉到了…… “后来也只有我这么厚脸皮的人，才能阴差阳错地成为你的朋友。 “我不知道你究竟是谁，可你却什么都知道。 “换作是我，看到狠狠伤过自己的人那么执着地纠缠自己，也不会无动于衷的…… “所以，你只是把我当成……” 最后几个字，却被凌商用唇堵了回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76章 轩辕法典之就此别过 凌商感受着怀里人的僵硬，只觉覆上的唇也泛着苦涩。 他很快就结束了这个得不到任何回应的吻。 挫败地贴在夜慕参耳畔，“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凭什么……” “我是不知道……可我不想害你，也不想看你再这么折磨自己。” 凌商退开两步，露出费解的神情，“你分明是关心我的，为什么就是……” 夜慕参双手环胸，语气竟带着几分同情， “哥哥，你真是太可怜了。 “我不想看你折磨自己，只是为了不再受到你的困扰；可你却觉得我在关心你…… “就算我是关心你好了，那也不意味着我对你有什么感情。 “哥，我和你不一样。你的感情，不，你整个人，从里到外，都是畸形的。 “你应该很清楚，我从小就讨厌任何畸形、肮脏、残缺的东西…… “没错，半年前我是喜欢你，还总是缠着你。 “我从来都是个讨厌感情束缚的人，唯独对你…… “我为你软弱过，失眠过；为你做过出格的事，丢脸的事；还为你放弃过许多原则。 “喜欢你一直都不是一件很轻易的事，但我也坚持了很久。 “因为那时候的我总是觉得，你值得天底下最好的……而我配不上你。 “纵然配不上你。我也不想放弃。 “我知道自己很自私。 “原本你一直避着我，是我非要招惹你。 “可是，是你先对我有所隐瞒，不是么？ “倘若你可以瞒我一辈子，陪我演一辈子的戏，那也无妨…… “可是你要怎么瞒？ “你伤害了多少人，又操纵了多少朝臣？ “其他人也就算了，可是景哥，还有我……哈，不提也罢。 “你看，那时候对你产生那种愚蠢的感情，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我不了解真正的你…… “虽然我现在也不了解，可我已经看见你身上足够多的污点了。 “我知道你讨厌我，恨我，同时又想占有我，控制我，想让我永远忘不了你…… “抛开你是我嫡亲的兄长这点不说……单是你复杂的、疯狂的感情，我也没有能力和意愿去承受。 “因为太累、太折磨了。 “凌商，我对你不是没有动过心，也不是没有付出过真情实意。 “可是你这家伙……恕我直言，没有人能受到了你。” 凌商静静听他说完，意识却似飘荡在虚空无垠的黑暗之境。 悲伤到了极点的时候，人往往会出奇地平静自持。 凌商甚至感觉不到任何难过或悲伤的情绪。 脑海里，只简单地重复着那句“没有人能受到了你”。 这句话意外地令他心安而坦然。 本就该被扼杀的孽草终于被十殿阎火连根焚尽。 不受控制的命运之轮终于回归了正轨。 他在太虚之境放空了好一会儿，才对夜慕参展露温柔的浅笑。 “原来是这样啊。那我……我先下山了。延安城的疫病，我不会管。素心观的义举，我不会参与。常宜町，我不会去。轩辕法典，我也不会让任何人拿到。” 顿了顿，连声音也变得通透，“那……你我就此别过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77章 轩辕法典之候迎太子 两日后，清晨。 旭王府。 旭王章锦泽携爱女章心怜、幼子章遥川恭恭谨谨地候迎新太子。 宋孝民忙着亲审言欢祖孙，也没让柳生冥代自己向夜慕韬问候一声。 席卷延安城的瘟疫恶疾，用城里几位名医的话来说，即是“有天受，有传染，所感虽殊，其病则一”。 只是，这些所谓的名医至今也找不到解救的法子。 除了凌商，恐怕没有人想过，这蔓延肆虐的疫情，并非偶然触生的天灾，而是居心叵测之人刻意为之。 两日前，他在旭王府见到柳生冥时，就明了了一切。 不过凌商既然已经决定不再插手延安城的疫情，也就不会拆穿柳生冥，更不会为延安城的可怜人做些什么。 别人的生死，说到底也与他无关。 他甚至没有质问柳生冥，为什么会对夜慕参下那样的毒手。 毕竟，他剩下的时间实在不多了。 凌商找不到言欢，只能自己去破解锦囊的玄机。 而这边，言欢一面受着七星海棠的剧毒折磨，一面也在寻找出逃的法子。 二皇子到来这天，对言欢而言无疑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旭王府戒备森严，可为了恭迎二皇子，大量的人手都会被调派分配到延安城各处。 如今的延安城，可谓“万户萧疏鬼唱歌”。 知府县衙的人手大多被调到了常宜町，城里的荒败一直无人收拾。 新太子为安抚民心大驾前来，旭王怎么说也要做些表面功夫。 宋孝民也猜到，言欢想借此机会逃跑，于是一大早就去了地牢，亲自看守审问，以防差池。 只是他机关算尽，唯独没有料到，言欢的越逃计划里，还有一个帮手。 …… 二皇子夜慕韬带着一大批人马和充足的药材到了延安，一进城门就感受到了浓烈的凄惨死寂。 皇帝本无意让新太子闹出这么大一场下访安民的动静，可最后还是被柳生冥的一封信件给说服了。 夜慕韬先去了知府县衙，倒是没碰上宋孝民，只向县令和太守了解了一些情况。 他听说那以隐世闻名的素衍真人竟率领一众修士下山援助病患时，心头着实震惊不已。 而自己面前的两位父母官，却连城里病患的确切人数和疫情的病源都报不上来，又是无话可说。 心底也隐隐生出不安之感。 成为太子之后，夜慕韬事事都会站在“江山继承人”的角度去看待问题。 他看得越多，对夜氏的担忧也就越深。 …… 来到常宜町后，夜慕韬先是看到了那仓库入口处精神萎靡的岗哨。 衙役们只是例行公事地搬运着半死不活的病人，对眼前的一切早已习以为常。 仓库内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臭，夜慕韬没有勇气再踏入半步。 他大致察看了常宜町的状况，就往旭王府赶去。 心想着，自己一路劳顿，才到延安就东西南北马不停蹄地奔走探访，回去后还要再整理一套方案出来，自己这忧民太子的形象也演得足够逼真了。 旭王为新太子接风洗尘。 晚宴上，众人对于疫情之事绝口不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78章 轩辕法典之人心叵测 夜慕韬脑海里还都是常宜町的惨淡景象，没什么胃口，心情也晦暗得很。 只简单地小酌几杯，就回到了旭王为自己准备的客房。 沐浴更衣之后，敲开了柳生冥的居室。 柳生冥似乎已经在等他了。 夜慕韬坐到他对面，扫了一眼桌上的棋盘。 苦笑起来，“先生，这半年来，你给我出的题，真是一个比一个难呐。” 柳生冥神态雍容，语气平淡，“见到五殿下了？” 夜慕韬轻轻点头，眼里满是不忍，“他的头发……” “殿下该关心的，不是他一夜白头的故事，而是他在延安所做的事。” “他做的事？”夜慕韬不解，“我只远远看见他，也没有和他说上话。我记得……他看起来精神不大好，却没有染病的症状。好像……他怀里还抱着一个孩子的尸体……” “殿下可听说过素心观？” “那是自然。姜太守告诉我这事的时候，我还不敢相信呢。唉，说回来，这素心观的道士，竟能够为百姓做到这地步。而那些自称父母官的，却还是只想着继续垄断仕途，聚敛私利……” “人心莫不如此——没有人会安于现状，真正地与世无争，知足常乐。” 夜慕韬愣了愣，不可置信地笑了，“这话别人说倒是没什么，可从先生口中听到……” 话未说完，夜慕韬背后就响起一声冷笑，“从先生口中听到，岂不是更验证了人心之叵测？” 夜慕韬头皮一紧，话也说不出了。 柳生冥神色自若，抬眼看向宋孝民，“你来晚了。” 宋孝民微微颔首，“那家伙不老实，耽搁了一点时间。” 随即拉着夜慕韬的胳膊就往外走，“柳生大人，我还有些事要向殿下禀告，先告退了。” 夜慕韬紧张而尴尬地朝柳生冥投去求助的眼神，却见他气定神闲地在棋盘上又落下一子。 宋孝民手劲不大，身上却带着不容抗拒的气势。 夜慕韬跟着他到了外头，慌慌张张地四下张望。 宋孝民所在的别院偏僻得很，周围居然一个人都没有。 夜色如水，空气里飘荡着浅浅的槐木芬芳。 还未到他的房间，夜慕韬就狠狠踹了他一脚，“同当今太子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宋孝民一介文官，到底经不住这么一踹，差点摔倒在地。 狼狈地站直了身体，轻轻叹道，“还生我的气呐？” 夜慕韬声音冷淡，“没有。” “我做那些事，都是为了你……你知道的。不要生气了，好么？” 夜慕韬垂下眼，嘴唇微启，还是觉得没什么可说的，转身就要走。 “允央！”宋孝民干脆从背后圈住了他，附在他耳畔低声呢喃，“我很想你。” 夜慕韬无言地将他的十指从腰上一根根掰开。 宋孝民在原地愣了愣，在他彻底离开自己的视线之前，追了上去。 站到他面前，指着自己衣襟上的斑驳血迹，“允央，我在这里，没有一天不想你的……今晨我本想去城门迎你，可实在是公务缠身……你看，我一回府，听说你在柳生大人那儿，衣裳都没换，就去找你了……” 夜慕韬嘴角轻扯，“话真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79章 轩辕法典之不足为惧 夜色向月浅，暗香随风轻。 宋孝民无奈笑道，“我不说话的时候，你嫌我闷。我多说几句，你又嫌我话多。” 夜慕韬意兴阑珊地撇了撇嘴，“这地方已经是半座鬼城了，我没心情……” “这儿本就是座鬼城；可今日你来了……”宋孝民双手搭上他的肩，“这座鬼城也有了人烟味。” “……几日不见，你怎变得这么酸了？” “还不是为了讨你欢心？再说，你我分别可不止几日。准确来说，已经廿七日了。” 夜慕韬低声轻叹，虽不似方才那般冷淡，却还是带了些怨气，“丞相的案子，您就那么甩手给我……你都不知道我这一个月是怎么捱过来的。” “丞相的案子啊……”宋孝民敛了柔情，“那案子牵涉重大，我若再插手，又不知要死多少人，只能为难你了……陛下可有责怪于你？” “父皇他……哎，还是怪我办事不力，不提也罢。” 宋孝民直想将人拥入怀内，可又不忍让他贴在自己这沾满污秽血迹的官服上。 拉着他的手臂进了屋，“等你安顿好这边的百姓，等我找到陛下吩咐的东西，你我就立了大功。到那时候，陛下对你自然会刮目相看……” “你不明白！”夜慕韬懊恼起来，“父皇心里只有一个人担得起这江山，而那个人永远不会是我！” 宋孝民捧住他的脸，“若连你都对自己没有信心，那其他人又怎么信得过你？” “我不是没有……” “事到如今，就算陛下有心让景殿下继任，他也不可能无所顾忌。再说，我手上还有一副杀手锏，可以让景殿下一夜之间身败名裂……与另一个对手相比，景殿下实在不足为惧。” “另一个对手？”夜慕韬神色茫然。 “也不能说是对手……”宋孝民后脊忽然泛起一阵寒意，“只是，若触了他的逆鳞，我也不知该如何应对……” “你说的那个人……是侯爷？” 宋孝民轻轻点头，“他也到了延安。” “咦？”夜慕韬这下着实感到震惊，“他不是……？” “呵，我也没想到。可前几日，柳生大人确实也见到他了。” 夜慕韬不禁彷徨了起来。 这半年来，洛京一直不太平。 二皇子虽然才能不输于大皇子，可性情却远不如夜慕景温厚平和。 他被立为太子之后，过往夜慕景的拥护者对他的攻讦刁难就没有消停过。 捱到今日，在朝中树立起自己的威望，其间辛酸外人自然不会明白。 若不是宋孝民总是在关键时刻为他扛下压力，他或许早就退却了。 而数月前，朝廷又遭遇了一次相当棘手的重创。 此案最初由大理寺审理，定案为“衣冠清流”。 查到后来，宋孝民率先察觉了其中的蹊跷。 许多时候，真相并不重要——无论是对于百姓，还是君主，都是如此。 人们只是需要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就能心安理得地继续自己的生活了。 对于宋孝民而言，与其揭开血淋淋的真相，不如让世人一辈子蒙在鼓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80章 轩辕法典之衣冠清流 侯爷与丞相之女成婚后不久，丞相莫远赫便深陷“衣冠清流”一案。 此案可以说是夜氏百年来最为令人发指的一场朝内浩劫。 之所以说是朝内浩劫，因为此案几乎不牵涉任何平民百姓，却在很大程度上动摇了朝廷原来的根基。 三十二位自诩“清流”的官员，因不满侯爷对朝臣的操控，联名上书，要求免去凌商爵位，并以王法处之。 这些“清流”，多半是寒窗多年后考取功名的文人，因腹中有些笔墨，为官多年又积累了些势力，故而愈发自命不凡起来。 对于掌握其丑闻秘辛的凌商，他们自然忌惮得很。 况且，短短数月，被凌商明里暗里逼到绝路的官员，也已经够多了。 凌商对这些“衣冠清流”倒是毫不在意，依旧我行我素。 若他如此轻易就能被扳倒，那么，他整整七年的准备，也就太不堪一击了。 凌商不在乎，他的发妻却心焦不已。 莫筠与凌商成婚后，就过上了守活寡的日子。 她听说了衣冠清流之事，便去拜托父亲为凌商纾解时难。 如此……凌商或许会对自己怀些感情吧…… 莫远赫早就对凌商的做法感到不妥，却也不敢劝他收手，毕竟他自己也有把柄落在凌商手上…… 他本想以此为契机，说服凌商回归“正途”；可最后还是敌不过爱女的苦苦央求，答应在圣上面前说几句凌商的好话。 可不知为何，在大理寺正式审理此案之前，那三十二位官员竟全数被毒死在丞相府上。 而莫远赫本人，则自缢在自己的书房内…… 一夜之间，三十二位自命清高的文官与一位权倾朝野的老臣命丧于丞相府，此案不可谓不骇人听闻。 凌商则在案发之后便带着悲痛欲绝的莫筠离开了洛阳这伤心地。 此案本该由大理寺审理，可宋孝民在十多个挑灯无眠的暗夜之后，终于察觉了些许端倪。 此后，他便袖手不管了——因为他不敢再查下去。 对于这三十三条人命，有人说是丞相为保爱婿犯下如此滔天罪行，又自知罪孽深重而自尽谢罪。 也有人说是那些“清流”实乃装腔作势之辈，为了自己的仕途而闹了这么一出，却撼不动有丞相做靠山的侯爷分毫；于是恼羞成怒，去找老丞相对质，甚至不惜饮鸩自尽，嫁祸给莫远赫…… 众说纷纭，但宋孝民却是铁了心不再插手此案，将这烂摊子甩给了夜慕韬。 龙颜盛怒，大理寺卿因此被降了一级。 赋闲的日子里，又重拾前钦天监汤怀安与太傅周浩的案子。 他是个聪明人，没多久就找到了轩辕陵这个突破口。 又找柳生冥磋商数日，终于解开一部分谜题——其关键自是轩辕法典。 于是来到延安，以期将功补过。 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凌商竟然也会出现在这里。 …… 夜慕韬回过神时，宋孝民已经换上一套干净的衣裳，眼含笑意地盯着他瞧。 眼前的人贵为太子，也有指点江山的才能与魄力。 还有一颗纤尘不染的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81章 轩辕法典之言欢越狱 宋孝民与夜慕韬彻夜长谈之际，夜慕参则到了西岭荒坡。 月明星稀；他掂着一坛酒，坐在一座新坟之前。 简陋的木板墓碑上，姓名不详，只潦潦“阿钦”二字；籍贯与生卒年月亦是不详…… 仰头灌下一口薄酒，又在坟前倒上些许。 这个不幸的男孩，终归是挣不开命运的枷锁。 男孩的父亲早两日便辞世故去，尸体也不知被填埋到了何处。 夜慕参倍感压抑沉闷，眼角也有些湿润了。 他终究只是个凡人，什么也做不了。 静静坐了片刻，准备回素心观，又听背后什么动静。 回头一看，两个人影正步履蹒跚地向他靠近。 正是言欢祖孙。 二人服下柳生冥的不知什么毒，暂时止住了七星海棠的痛楚，精神却远不如过往。 更何况，这一整天应付宋孝民的严刑逼供，夜里又要趁乱越狱，着实费了不少体力。 夜慕参将快空的酒坛子摆在坟头，扬了扬眉，“咳……想让我帮你们也挖座坟么？” 言欢衣衫褴褛，形貌狼狈，忽地呕出一大口鲜血，近乎癫狂地笑了起来。 老人家没受什么伤，却也疲惫不堪地靠着一棵树瘫坐下来。 夜慕参端了神色，“我还寻思着过几日去找你……看你现在这样子，恐怕过几日就见不到你的活人了。” 言欢揩了揩嘴角，长吁一口气，“上回见你，你可没这么多话……怎么，坟里头那个，是你心上人？” 夜慕参漆黑的眸子在月光下忽然变得森冷。 语调也寒得透骨，“上回你没有赴约。这回……你反正也快死了，死前还是做点有价值的事吧。” “你这人真是冷血啊。”言欢狠狠地鄙视了他一顿，“我都快死了，你还想着压榨我？” “不然呢？” “喂，你和那个家伙一定是亲兄弟吧？不然怎么会……” “我和他没关系。”夜慕参沉声打断，“你还能走动么？跟我回素心观治一下伤，明日就去子午岭。” “哎等等，那天你见过他了吧？” 夜慕参一下明白过来，言欢说的是他爽约那天。 不大乐意地点了点头，“见到了。所以我改主意了——你不要再与他来往了，专心为我办事就好。” 言欢惊奇地瞪大了双眼，“你们俩……有心灵感应还是怎么回事？说的话做的事都一模一样的……” 夜慕参偏过头，脸颊在月色下苍白如纸，“不要提他了。” 言欢认认真真地摇头，“这我还真做不到。” 又指了指言坤，“你见过他了，一定知道在哪里能找到他吧？” “……我不知道。” “大哥，你不是要‘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吗？你不知道他在哪里？这……简直是要我的小命啊。” “……” “过去都是他来找我；这回我要是三天内找不到他，恐怕没找到轩辕陵就七窍流血而亡了。” “那就在三天内找到轩辕陵。” 言欢强忍住骂人的冲动，咬牙切齿，“折骨扇还我！我自己去找那个人。” 夜慕参怔了怔，“那水晶扇……是你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82章 轩辕法典之岂无颠沛 没有折骨扇，言欢定然是无法找到轩辕陵的。 他被宋孝民关押的时候，曾托旭王幼子章遥川为自己将折骨扇交给夜慕参。 章遥川与言欢自小就是朋友。 后者还常常传授一些行走江湖的本事给这位皮上天的小公子，算得上是他的师傅。 言欢之所以能够在这晚成功逃脱，也多亏了章遥川的暗中相助。 在言欢被宋孝民抓捕归案后不久，他就通过种种途径联系上了章遥川。 无论如何，七星折骨扇都不能落到柳生冥手中。 凌商行踪不定，也就只能偷摸着放到夜慕参身上了。 言欢做出这决定，也多少有些私心——他多少揣摩出来，凌商早就认得夜慕参；若他见到自己的折骨扇在夜慕参身上，说不定就能从其中的蛛丝马迹里找到自己的下落。 章遥川虽没见过夜慕参，可要在延安城为数不多的客栈里头找到一位俊俏冷漠的白发男子，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耍些障眼法，就能轻易将折骨扇塞进他的怀内。 后来这骨扇也确实到了凌商手里。 可凌商却丝毫没有在意上头的提示，只专心解轩辕陵之谜去了。 而对出狱不抱希望的言欢祖孙二人，则被章遥川一套瞒天过海的妙计带出了地牢——当然，从言欢的伤势看来，那计策也不怎么妙。 夜慕参听言欢将折骨扇的来龙去脉大致顺了一遍，不由蹙起眉头。 “你是说，没有那把扇子，你就不可能找到轩辕陵了？” 言欢又呕出一口深色鲜血，神态已然虚弱至极，“不提折骨扇了……再找不到侯爷，我就见不到明早的太阳了。” “除了他，就没有别人救得了你么？” 言欢给了夜慕参一记“这不废话”的眼神，“我和爷爷已经近一个月都要靠着他的解药才能续命。我又不是傻子，这一月来私底下也求过不少郎中医师。要是能解这七星海棠，我还犯得着为他办事么？” 又悠悠长叹一声，“我最后一次和侯爷碰面，就是在这不远处的一棵合抱之木附近。我想着能不能来碰碰运气，拼了老命往这儿赶……没想到没见到侯爷，倒是见着了你。” 夜慕参终于敛去脸上的寒意，“这样吧，你们先随我回素心观疗养一晚。明日我便让观里的修士留心一下，若见到凌……侯爷，就请他回来为你们解毒。” 三人走到半路，言欢就不支倒下了。 夜慕参背着他回到了素心观。 修士们这两日已接济安顿下近百位病患。 他们暂时没有医治的良方，只能用些无害清热的方子暂缓病人的痛楚。 素心观空间有限，也没有多余的房间可以安排给言欢祖孙。 夜慕参大方地让二人与自己同屋。 为他们简单清理了伤口，就去了观星台找素衍真人。 素衍似乎等他好一会儿了。 他目如晨星，白眉入鬓，捻须而笑，“虽曰幽深，岂无颠沛？言念君子，不遐有害。” 夜慕参苦笑，“我可不是来与道长对诗的。” 素衍浅笑，“居士想问我侯爷的去处。” “……哎……” 夜慕参想起那人深渊般的双眼，喉间泛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 o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84章 轩辕法典之子午西岭 夜慕韬手中的茶杯忽地翻落。 清茶泼地，满室茶香。 宋孝民即刻俯身，抿唇为他拾起茶杯碎片，不慎划破了掌心。 夜慕韬也无心顾及，惊惶起身来到夜慕参面前，又是抚他的额又是抓他的手。 声音充满担忧与焦虑，“你也患了疫病？现在可治好了？” 夜慕参不大自然地避开他的碰触，“我没事，都过去了。现在活得好好的。” 说着，他又似不经意地瞥了眼宋孝民。 他还无法确定，宋孝民对自己的事知道多少，与柳生冥又有什么勾结。 但他此刻也无心去理会这些；他还有更重要的事。 夜慕韬倒是很快就想到了一点，“以宣，你既然患过疫病又被救了回来……” “我若知道这疫病的药方，就不会建议你召集城里的医师联手寻求病方了。” “那你是如何……” “是凌……凌商。”夜慕参顿了顿，又扫了一眼宋孝民。 后者无声地拭去掌心的鲜血，神态自若地回到了华贵座椅上。 夜慕韬双眼放光，“我怎么就没想到？侯爷若在延安，他一定有办法……” “二哥，你忘了他的脾性么？”夜慕参苦笑，“延安城的百姓就是死绝了，他也不会在乎的。” “可他若不愿帮我们，城里那些庸医又能派上什么用场？” “他们只是资质不如凌商罢了……”夜慕参面无表情地说着违心的话，“众人拾柴火焰高，将他们聚到一块儿，说不定就能碰撞出一些奇思妙想来。” “对了，”夜慕韬想起什么似的望向宋孝民，“柳生大人，也能助我们一臂之力吧？” 宋孝民三分尴尬七分迷茫地点了点头。 夜慕韬竟当着外人的面直称“我们”…… 心脏剧烈的跳动令他微微红了脸，嘴角也扬起温柔的弧度。 夜慕参皱了皱眉，心头对宋孝民的印象更差了。 他不想引起误会，再次强调，素心观此后也会听从太子的调遣，而与自己无关。 回到洛京之后，也请不要向皇帝提起自己的所作所为，尤其是献计之事。 夜慕韬善解人意地答应了，又佩叹道，“这些对策，我非要叫上几位幕僚讨论个一整天才能归纳个七七八八，以宣你却用一盏茶的功夫就分析得如此透彻……” 夜慕参平静地打断他，“二哥，我为你节省下的这一整天的时间，可不要浪费了。” “不会，不会。我这就去部署人马，然后就去找姜太守。” 夜慕参又交代了一些细节，很快就离开了旭王府。 他相信夜慕韬会妥善处理延安城的疾病的——包括这肆虐的瘟疫，也包括这病态的官僚。 …… 子午岭西岭的一处荒坡。 路过前一晚才立下的坟，夜慕参心头已然不再似前几日那般沉郁。 迎啸慢悠悠地前行，大约也被这烈日晒得乏了。 翻风灼灼，目之所及一片荒凉。 碎石满地，偶有几棵松柏之木。 前一晚他与素衍真人又交谈了许久。 素衍坦诚，自己也不知道凌商究竟在什么地方。 但通人性的迎啸却是知道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85章 轩辕法典之回天乏术 夜慕参一大早将瘟疫之事推给夜慕韬之后，便让迎啸带他去找凌商。 没想到却来了这西岭荒坡。 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凌商会在此处？他来这里又是为了什么？ 按古书记载，轩辕陵分明在子午岭雕翎关附近。 而眼前这片荒坡，充其量也只会有些三流土贼的衣冠冢。 夜慕参时而困惑不已，时而陷入沉思。 他想要找到凌商，可他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那家伙。 自己那天说的每一个字，那家伙的每一个神情，他都记在心里。 他知道凌商心里不会好受，说不定那天离开后又被那诡异的病魔纠缠住了…… 可夜慕参自己也畅快不到哪里去。 本以为将一切说清楚，自己就能放下这半年来的负担。 然而噩梦还是会在每个夜晚如约而至。 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以至于对潜隐暗处的某个身影毫无察觉。 …… 夜慕参被烈日晒得也有些疲惫之时，远处恍惚一枚修长的人影。 凌商背对着夜慕参，缓缓将折骨扇拼好，放入怀内。 他不是言欢，终究不太明白其中的玄机。 晃一转身，就看见自己最不想见到的人，一时愣在了原地。 眼底掠过一丝错愕，尔后恢复了冰冷。 他只当没什么都没看见，来到停在古木下的白马身侧，欲要上马。 反正，仅凭夜慕参一人，是不可能找到的。 夜慕参见他要走，心头一慌，迎啸也加快了步伐，挡住他的去路。 凌商轻扯缰绳，向他投去不解的目光。 夜慕参勉强地笑了一下，“帮我个忙吧。” 凌商目光落在远处的可疑青影上。 又看了看眼前这没什么表情的人，坦然的心绪忽然被什么牵扯了一下。 也不问他究竟要自己帮什么，只轻轻点了点头。 二人各怀心事，一路沉默地从荒岭回到素心观。 修士们多下山救济病患，这时的观里几乎没什么人了。 言坤一直昏迷不醒，但看上去也跟一具尸体差不了多少了。 言欢醒是醒了，体内的剧毒却有如万箭攒心，折腾得他脏腑欲裂。 只见他脸色惨白，嘴唇发青，冷汗湿透了衣襟。 凌商没有想到这二人还活着，但也没表露任何吃惊之意。 为二人听脉诊视片刻，眉头深锁，“木已成舟，我救不了他们。” 七星海棠这样的毒，解药本就是一种毒药。 而柳生冥为了替这二人续命，又在二人身上施用与解药相斥的另一种剧毒“见血封喉”。 两种剧毒在二人体内达到奇妙的平衡，互相制衡、抵制对方的毒性侵害中毒者的同时，也在没有残忍地腐蚀着中毒者。 解开任何一种毒，都会破坏这种平衡。 就是凌商，也没有把握能够找到保住二人性命的法子。 夜慕参听他的声音，就知道他没有在开玩笑。 迟疑片刻，问道，“连你也回天乏术么？” 凌商起身，用帕子擦了擦手，来来回回地踱步。 再次抬眼看夜慕参时，眼里再没有分毫闪躲，“你真想救他们？” “……能救当然是最好，你也需要他们，不是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86章 轩辕法典之凌商求药 太子莅临延安之后，城里的大小官员都不敢再独善其身，坐视不管。 旭王，太守，县令，里正，里胥……都加入了救济病患、纾解时难的阵营。 他们怕的倒也不是怀瑾握瑜、心若芷萱的太子本人，而是那位铁面无私、最擅长抓官员小辫子的大理寺卿。 凌商再次拜访旭王府的时候，接待他的是世子章遥川。 他年岁与夜慕参相仿，面若冠玉，唇红齿白，一看就是在蜜糖罐子里养大的。 章遥川几次三番听言欢抱怨过这位容貌妖孽性情孤僻的侯爷，知道他就是害得自己那小师傅承受剧毒之苦的罪魁祸首。 他虽害怕自己也被这家伙投毒，言语间却还是难掩对凌商的敌意。 凌商倒是几分无奈——今日这勾当，本是夜慕参的强项，由他来反而事倍功半了。 他还记得夜慕参那副散漫的神情，语气还夹杂着熟悉的厚颜无耻的意味，“你说过只要是能够让我开心的事，你都会去做。” 其实凌商已经不记得自己究竟说过些什么了。 但他也只能木讷地答应那人的任何要求。 只要是那家伙想要的，他就没有开口拒绝的能力了。 大概是因为自知这副残躯余日无多，也就失去了初到洛阳时的果决。 …… 凌商与章遥川为千年人身斡旋的过程，就此略过。 总之，章遥川听说凌商是为了救治言欢才来讨此珍品，咬咬牙也就趁着父亲不在妥协了。 凌商在旭王府求千年人参的时候，夜慕参则私自去了银钩赌坊。 他只是想在赌桌上让姜青云那纨绔子弟输得一干二净，为迎啸出一口气而已。 这种事，他当然也不想告诉凌商。 凌商回到素心观，不见夜慕参，也没有去找他。 对他来说，夜慕参不在，倒是正好。 救回了言欢祖孙，还可以带走他二人，抢在所有人之前找到轩辕法典。 再毁了它。 …… 话说另一头，那天柳生冥跟踪夜慕参到了子午西岭，远远见到凌商布下的阵法后，也察觉了些许端倪。 他回头又将这消息带给了姜青云。 延安城毕竟是姜氏的地盘；要找轩辕陵，若得不到言欢的帮助，那或许也没有比姜氏父子更合适的人选了。 只是柳生冥与姜氏父子互相猜忌，若没有出现共同的威胁，那二者也就无法结盟。 凌商的出现，正好给他们提供了这样一个结盟的契机。 姜明德被太子和宋孝民震慑，只得硬着头皮亲自监督赈灾事宜。 没有姜明德在一旁指点，没什么城府的姜青云轻易就被柳生冥的三两句话忽悠得没了方向，还答应了要随他去那西岭瞧瞧。 这纨绔公子没什么真本事，可终归是延安土生土长的人，多年来跟着父亲经手过的盗墓案子也不少。 而柳生冥选中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 数百年前，天下还姓姜。 夜氏先祖夜璃不是个赶尽杀绝的人，姜氏后裔也在夜璃崛起后四处流散。 这些人绝大多数都在半路被睚眦必报的绿林好汉屠杀在逃亡的路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87章 轩辕法典之利欲熏心 姜氏余裔里，可也有一些运气不那么差的，比如姜明德的祖辈…… 他们为何偏偏要落脚在延安，又为何要祖祖辈辈都留守在此？ 柳生冥心知肚明，姜氏父子鱼肉百姓、贪污腐败，并不是因为他们不爱百姓。 他们不爱的，只是这夜氏王朝的百姓罢了。 …… 姜青云虽答应了柳生冥，却依旧是死性难改，非要在出发前再去赌坊耍两手。 柳生冥挑了挑眉，只与他约好了时间地点，也没多管。 离开太守府的路上，他还小小地同情了太守一把。 姜家本有五位少爷和两位千金，如今却只剩了姜青云和姜青珏兄弟二人伴在身侧。 姜青云嗜赌成性，而姜青珏也是一滩扶不上墙的烂泥。 …… 那日凌商偶然发现姜青云对迎啸用蛊，恨不得当场了结他的性命。 但因为顾忌柳生冥，终究只是在他身上下了些药。 他被几位赌徒抬回太守府后，只记得自己费尽心机得来的马被什么人夺去了，而自己则狼狈至极地在路旁趴了一下午。 他连凌商的模样都记不得，想要报仇雪恨也没有门路，为此还气得差点烧了姜府的宅子。 那之后，姜青云就养成了每天去赌坊的习惯。 说不定就能再遇上那个杀千刀没眼色的混蛋呢。 他也不知哪来的直觉，认为自己一定能第一眼就认出那家伙。 只是这么些天过去了，那个“仇人”还是没有半点踪影。 这天下午，姜青云再次光顾银钩赌坊，以期在去西岭之前赌个痛快。 不过，也着实有个痛快的“惊喜”在等着他…… 赌馆里，一个白发的身影几乎在刹那间便吓得姜青云脸色煞白，以为白日见了鬼。 心里也怵得很，一时间不敢上前。 只是未等他转身，就被几位赌友拉上了桌。 在场的人大多都认得姜青云，见他来了就像见到救星似的。 当然，有的人也只是纯粹看热闹，甚至还暗搓搓地期待着姜青云被这位白发的年轻人赏他个下马威。 姜青云咧嘴干笑几声，看向对台的男子。 只见夜慕参一身白袍，一头雪色白发束在脑后；于乌烟瘴气的喧嚣之中渊渟岳峙，颇有几分云淡风轻的世外高人之气韵，而无半点利欲熏心的赌徒之态。 事实上，才不到一个时辰，夜慕参已经与赌馆里的“高手”一一较量过了。 而那些“高手”，无论是骰子，骨牌，雀牌，还是博掩，无一例外都输给了这位不苟言笑的白发男子。 姜青云在赌坊也是响当当的人物，这会儿自然被众人哄闹着推到这场博弈的风口浪尖。 夜慕参见他上钩，也只冷冷笑了一下。 看得姜青云不寒而栗。 他上一回就赢不了夜慕参，而这一回，自己已然被他没死的事实吓得七魂丢了三魄。 再看夜慕参此刻这架势，姜青云直觉自己今日的赌运决然好不到哪里去。 硬着头皮笑道，“哈，哈，哈，叶公子，别来无恙啊。” 夜慕参冷笑，“废话就不必了，赌么？” “赌……赌什么？” “上回赌‘你的’坐骑……”夜慕参咬牙切齿地加重了“你”字，“这回，就赌你的右手，如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88章 轩辕法典之愿赌服输 天色渐暗，赌坊内灯火通明。 燥热的空气仿佛凝结。 近百位好事之徒团团围住了赌桌，四周却是一片寂静。 夜慕参戏谑地看着栗栗危惧而努力屏气慑息的姜青云，就像狩猎者享受着猎物绝望的悲鸣。 尽管事实并非如此。 夜慕参只是作出这样倨傲的模样，想要吓唬姜青云罢了。 他不是嗜血成性的变态，也不喜欢血淋淋的场面。 有的人喜欢让得罪过自己的人吃不了兜着走，迷恋于暂时报复与反击的快感。 但夜慕参……他讨厌损人而不利己的做法——纵是损人利己的事，他也不大稀罕去做。 他信奉的，是交易——利人利己的、双赢的交易。 当然，为了交易的成功，他也会耍些手段，诸如此刻他对姜青云在心理上施加的暴虐威吓…… 姜青云脸色铁青，望着自己架在赌桌上的右手，掌心不住地渗出冷汗，手指也微微颤抖。 想要辩解，今日赌运不佳，他真正的实力不止于此。 他还想反驳，夜慕参出千使诈，赢得不磊落。 而他也觉得这样的借口毫无说服力。 他没能现场抓住夜慕参出千的把柄，事后反咬，只会反衬出他技不如人，加倍突显他输不起的狭隘气量罢了。 难道就要这样认命，失去一只手么？ 自然是不甘心的。 整个赌坊陷入可怕的沉寂之中。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夜慕参手上的朴刀上，等待落刀见红的一刻。 没有一个人为姜青云说话。 因为这就是赌桌上的规矩——愿赌服输。 为姜青云叹惋的人也有那么几位。 毕竟他家底殷实，平时玩得开，输了也不会抵赖，在赌坊的口碑一向不差。 夜慕参冷冷盯着他足有一盏茶之久。 这一刻钟里，姜青云如坐针毡，恍惚间幻觉自己被凌迟了千百次。 等到夜慕参享受够了他的恐惧与绝望，他只阴森森地勾起唇角，将朴刀随意扔到了一旁。 众人一时反应不过来，不明白他到底耍什么花招。 夜慕参悠悠笑了，“我就是砍了你的手，也没什么用处。不如你帮我一个忙，你我的恩怨就一笔勾销了？” 姜青云在听到朴刀落下的一瞬间，右手已然失去了知觉。 这会儿更是不敢相信地捏了捏拳，一脸惶然，“你想……干什么？” 夜慕参懒懒扫了一眼围观的众人，“没戏看了，还堵着做什么？” 姜青云即刻会意，附和着扯起嗓子喊道，“散了散了，本公子今儿个算是出了大糗，心情差得很，别来触我霉头！” 众人轰然散去，赌坊内又恢复了喧闹嘈杂之态。 姜青云跟着夜慕参到了临近的一家酒馆，才坐下就露出劫后余生般的凄惶惶阴恻恻的笑容。 语调里是掩不住的酸意，“五殿下，你可着实比传闻中还要厉害呐。” 夜慕参不以为意，“我不是什么殿下。” “可你毕竟还是姓夜嘛。我早就听说洛京的笑傲堂堂主，早年靠着一招‘雁过无痕’纵横赌场，后来白手起家弄了个笑傲堂……说真的，我对你倾慕已久，一直想和你交个朋友来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89章 轩辕法典之请君入瓮 姜青云见夜慕参毫不动容，继续腆笑道，“那天在客栈，我对你出言不逊；后来又使计偷你的坐骑，实在是我不识好歹。那回对赌，你没使出杀招，我就有点招架不住；今日败在你手下，真是我的荣幸……” 夜慕参被他的阿谀之言恶心得连酒都喝不下了。 睨了他一眼，对方不禁打了个寒噤，怯怯问道，“夜公子想要我帮什么？” 又信誓旦旦，“只要我能做到，一定义不容辞！” 夜慕参反问，“你是怎么知道我的身份的？” “这……实不相瞒，你被人送去常宜町那天，客栈的小厮将你随身行囊里的一封信给了我……” 夜慕参沉静地低着头，不知想些什么。 再次抬眼，视线令人不寒而栗，“你知道的或许太多了。我要重新考虑，能不能信得过你了。” “哎，别，别……”姜青云才坠下的心即刻悬了起来，“我这人吧虽然顽劣了点，可我爹到底也是延安太守……我这人平日不正经，但是关键时刻还是很靠谱的……” 话未说完，夜慕参的脸忽然凑近，在他嘴角轻啄了一下，又若无其事地坐正了身体。 姜青云的意识登时断了线。 神态比起等待被砍手的时候还要绝望不安。 涨红了脸，眸光潋滟，语带哭腔，“你，你，我，我，呜，我的初吻……” 他闹的动静不小，几位酒客也不解地看向二人。 夜慕参也不介意别人的视线，鄙夷道，“怎么跟个姑娘家似的。” “你，我，你……啊！！！”姜青云简直想暴走，“我连姑娘家的手都没摸过，就被你……啊啊我不活了！” 夜慕参心头一阵恶寒，“你真想死么？我正好认识个人，可以送你一程。” “不，不想死。我，我还要摸姑娘家的手……” “……” “哎，你到底想让我帮你什么忙？”姜青云终于恢复了些许理智。 夜慕参暧昧笑道，“过几日再告诉你。” 说完便扬长而去，留下姜青云思绪凌乱地独自喝闷酒。 一面吐槽夜慕参的难以捉摸，一面为他的轻薄之举愤恨不已。 不知不觉喝了半壶酒，想起与柳生冥的约定，匆匆赶往西岭。 一路上，他满脑子都是夜慕参过分俊俏的脸庞和与年纪不相称的气质。 想起那个蜻蜓点水的吻，心脏又是扑通扑通狂跳不已。 又不禁扼腕叹息：这个有着自己欣赏的一切特质的家伙，若是女儿家，自己怎么也得强娶了。可惜他是男子，还是一位有了妻室的废皇子…… …… 夜慕参离开酒馆后，直冲到一口枯井边上干呕了半天。 明月高悬，他只不顾形象地啐着口水。 直到夜风终于携来几丝凉意，他才回到素心观，一副消极厌世之态。 凌商才将自己的手腕包扎好，神色憔悴地开了门。 弥相不在，他没有挥霍自己精力的资本。 言欢祖孙仍在生死线徘徊，可他也需要休养调息。 不想才开了门就被夜慕参撞了个满怀。 想要退开，却被这家伙抓着腰。 凌商仓皇地看着他眼里愧疚而疯狂的颓废，看着他诱人的唇无限靠近自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90章 轩辕法典之惝恍难双 夜色如水，烛影摇曳，屋内飘着浓郁的、有些刺鼻的药味。 单薄的木门时而发出缠绵的吱呀声。 凌商后背磕上了门板，一时间意识也变得模糊。 视线被夜慕参挡住了大半，故而眼里只剩了他一人。 鼻尖抵着他挺直的鼻梁，唇齿间尽是他的气息。 腰上那双手仿佛要将自己捏碎。 自我催眠似的闭上了眼。 垂在身侧的双手缓缓抬起，犹豫着想要拥住面前的人。 夜慕参占够了便宜，在凌商的手碰到自己之前就退开了。 半是自责半是眷恋地看着凌商惝恍的神情，手指摩挲着自己的唇。 手指上沾了凌商的味道，好像自己也得到了某种救赎。 不怀好意地浅笑，“哥，你真好看。” 凌商皱起眉头，“你……” “亲别人的时候，我脑袋里想的全是你的样子呢。” 凌商的眉头拧得更深了。 “真是烦呐。就跟噩梦一样，躲也躲不掉，赶也赶不走。” 凌商深深吸了一口气——他不能失控。 倘若失控，自己最多只是重温一回无弋的恶毒；可言欢祖孙却会丧命。 夜慕参又靠近他，手指顺着他冰凉的脸颊抚到颈侧。 漆黑的眸子里是让凌商恐惧的厌弃，“你说，你怎么样才能放过我？” 凌商嗓音嘶哑，“我有办法，可以让你的头发……” 夜慕参哂笑着摇头，“你还是不明白。” “我知道……你想忘了我，忘记你的污点。” “是啊。所以，你能帮我么？” 凌商抬起阴鸷的双眼，冷冷笑道，“不能。” “不是可以为了我做任何事么？果然还是骗我的啊……” “那就当我骗你好了。”凌商一瞬间心灰意冷。 瞥了一眼屋内命悬一线的言欢祖孙，“我就不在你面前碍眼了。告辞。” “等等，他们还没醒……” “我这个骗子的话你也信？我答应过你要救他们，你就该做好为他们收尸的准备，不是么？” 说完，凌商头也不回地迈开步子。 “你不准走——”夜慕参拽住他的手，“救他们……拜托了。” “我从不救人。” “哥！”夜慕参急切地喊道。 他知道，自己可以用交易打动凌商。 可他不愿意。 天知道为什么，他竟迷恋上了凌商为自己不求回报地付出的样子，还迷恋上了让他改变意志、放弃原则的感觉。 凌商又迈开几步，修长的身影浸在昏暗的夜色里。 却在彻底隐没于竹林之前停了下来。 背后的目光那样炽热。 他无言望着一地错落斑驳的竹影。 说到底还是不忍心啊…… 不忍心让那家伙失望、沮丧、难过…… 除了那一件事，他永远不可能答应。 其他的事，凌商又何曾真正地有过原则？ 夜慕参见凌商往回走，几分错愕，几分惊喜，几分鄙夷。 等到凌商渐渐靠近，透过月光看清他过分苍白的脸色和腕部缠住的纱布，又莫名几分不忍。 凌商摇摇欲坠地来到他面前，“我……除了让你忘了我，无论什么事……” 夜慕参扶住了就这么晕厥过去的凌商。 忽然想起十四年前，那个让人讨厌的书僮说的：“只要我能。只要你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91章 轩辕法典之细思恐极 柳生冥见姜青云心不在焉魂不守舍的模样，只当他赌场失利。 令人窒息的地底迷宫里，两人一前一后地举着火把缓缓前行。 沿墙绕柱，两侧逐渐出现一些诡谲的图腾画符。 倒也算不上是真正的图腾，只是一些颜色与锈色泥壁有些不同的印记罢了。 看起来也不像是什么人后来才画上的；而是经年累月后，这泥壁自然而然地孕育出了这些符号…… 画符线条缭乱，大多比较抽象，教人摸不着头脑。 柳生冥耐心讲解着地宫的历史，引导着姜青云一点点挖掘出族谱上的秘密。 轩辕陵，自然是华夏始祖轩辕黄帝的陵墓。 关于轩辕陵的传说也是层出不穷。 据说，陵墓里有让人长生不老的修仙灵术，有琳琅满目的珍奇珠宝，还有言无不验、通天彻地的九天秘籍…… 当然，也还有能一夜之间倾覆王朝、扭转乾坤的《轩辕法典》。 相传此陵墓位于天倾西北的龙脉——子午岭雕翎关之下。 可事实上，千百年来南北各派的盗墓人士，早已将雕翎关及周围几里都挖了个通透，却是毫无收获。 …… 姜青云与柳生冥离开地宫时，已是次日正午。 他如今已经洞悉柳生冥的意图，自是倍感威胁。 吊诡的是，回去的路上，他满脑子都是那个不苟言笑的白发男子…… …… 延安城内，宋孝民不得不将手头的案子暂时搁置，为夜慕韬监察起城内各官员的行动。 两日前言欢最后还是逃出了地牢，他对此一直耿耿于怀。 言欢这人阴险狡猾，满肚子的奸计，为达目的什么狠事都做得出。 精明如宋孝民，自然也想到了，言欢这次越狱，定然有人暗中作梗。 说不定，那个帮手就在县衙内…… 而言欢这次逃脱，以他的状况来看，只要延安城没有发现他的尸首，就一定没死。 如果没死……那就意味着他已经找到了凌商为他解毒。 宋孝民的心情不可谓不郁闷。 因为如果凌商真的想要插手轩辕陵的事，那自己这一趟或许就白来了。 他唯一疑惑的是，莫远赫出了那么大的事，凌商为何不守在悲痛欲绝的妻子身侧？ 数月前他还亲自到侯府拜访，那时莫筠与凌商才完婚不久。 凌商个性疏冷，可对莫筠却是旁人也看得出的体贴。 莫筠对夫君的倾慕爱恋更是溢于言表。 郎才女貌的二人在宋孝民面前也毫不掩饰如胶似漆的情意。 就是宋孝民，也暗暗感喟，这二人实在是天作之合的良配。 可后来，丞相身陷重案；风波未歇，凌商就狠心抛弃无依无靠的妻子，孤身到了延安…… 难道说那时二人只是人前做戏？ 令宋孝民细思恐极的是，那阵子他被丞相的案子折磨得夜不能寐，无奈向圣上言明不愿再审理此案，似乎也是受到凌商的“提点”…… 再后来，重新审视周浩的案子，发现锦囊的疑点，以至于想到轩辕陵一探究竟，似乎也是因为凌商的种种暗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92章 轩辕法典之两只锦囊 皇帝也知道，宋孝民到延安，是为了查找《轩辕法典》的下落。 如今的江山，在夜弘初的治理下，早就失去了过往的辉煌，国力大不如前。 这也不能全归咎于夜弘初一人——贪官污吏与奸险小人无处不在，他们精通御民之术，更懂取悦君王之道。 夜弘初也只是个凡人，也会犯错，也会受到诱惑，也有身不由己的时候。 君王，从来都不是一个自由的身份，更不是只有表面那至高无上的虚妄的荣耀而已。 只是，承受过往数十年余孽的人却只有夜氏一脉。 朝内惨烈的党争虽说被凌商压制了些许，可夜氏要面对的，还有边境虎视眈眈的夷族，还有日渐涣散的民心。 夜弘初虽然昏庸了点，但他不蠢。 他当然不愿让夜氏葬送在自己手里，遗臭万年。 当然想要让夜氏回归昔日的辉煌。 想让自己的后代继承一个太平盛世，而不是如今这被内忧外患所侵蚀的江山。 夜弘初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不可一世、弑父弑兄也毫不手软的狠辣皇子了。 他变得患得患失，变得软弱，甚至妄想世上能有奇迹，能够拯救这将要毁在自己手上的夜氏王朝。 于是，他也打起了《轩辕法典》的主意。 他想起多年前，皇后在新婚之时与自己交换的那只锦囊。 那时候，皇帝的胞姐、长公主夜梓灵与皇后周清鸢还是情同姐妹的好友。 周清鸢给夜弘初的锦囊里，是情意绵绵的山盟海誓。 而夜弘初给周清鸢的锦囊，却是夜梓灵送他的一道密符。 那道密符是夜梓灵的恋人——骁骑大将军云孤鸿偶然得之。 云孤鸿为密符之奥秘所不安，为表忠心，将这密符交给了夜梓灵。 夜梓灵那时还是个没什么城府的天真的公主，没有多想就将这密符呈给了年轻的皇帝。 不想，皇帝却因这道密符对云孤鸿生了猜疑之心…… 他将这道密符送给周清鸢，自然是希望，二人将来的孩子能够得到其中的瑰宝。 两年后云孤鸿被皇帝别有用心地派往边境，不出预料地战死疆场。 夜氏的溃败，似乎便是从那时开始…… （前面提到，公主府有一座将军碑） 而如今，夜弘初也等不到将帝位传给夜慕景的那天了。 他迫切地需要那被传得神乎其神的《轩辕法典》。 不，与其说是那占往察来、旷世卓绝的治国安邦之神谕，更不如说是他在祈求一个奇迹。 …… 宋孝民与柳生冥一同被指派了寻找《轩辕法典》的任务。 毕竟，钦天监精通百家学问，平日又深明大义，皇帝对他有着绝对的信任与崇敬。 皇帝不知道的是，他所委任的二人，实则各怀鬼胎…… …… 宋孝民一面为夜慕韬监察官员，一面则暗中留意着言欢的消息。 他已然笃定，官府或是旭王府内，定然有言欢的同伙。 只要找出那人，或许也就能顺藤摸瓜地找到言欢。 那么，大约还可以见上凌商一面。 虽说凌商这家伙深不可测，可二人毕竟也算得上有些交情。 只要能说服凌商，那他也不必费尽心机去撬那帮盗墓贼的嘴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93章 轩辕法典之深仇大恨 三日后。 言欢还过魂，睁开的第一眼见到的就是凌商，脸上瞬间又没了血色。 五脏六腑还残留着被剧毒腐蚀的疼痛。 呼吸间亦有清阳不升、清窍失养之乏。 夜慕参靠在门上，阳光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落下一道迷人的光晕。 半是调侃半是哂笑，“哥，你对言欢做过什么？他见了你就跟见了鬼似的。” 凌商转过身，碗里的药洒了些许到手上。 夜慕参看见他又黑又深的眼圈，瘪了瘪嘴，“休息会儿吧，你现在这模样确实跟鬼差不多了。” 言欢来来回回地看着夜慕参和凌商。 凌商被夜慕参的模样晃了眼，跟着连呼吸也顿住了。 言欢连着打了两个寒噤。 这似乎是他第一次见到冷若冰霜的凌商露出这种表情——想要将一个人生吞活剥的表情。 直觉告诉他，这二人之间不是有什么深仇大恨，就是天生的八字不合。 他捂着胸口，嗓音沙哑而虚弱，“哇我的天，你俩还真是兄弟呐？你们……” 凌商朝言欢将药碗一递，意思很明显：自己喝药，爷不伺候了。 言欢接过药，就见凌商躲煞神似的大步离去。 这反应，可真是让人莫名。 夜慕参懒洋洋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竹林深处，才淡漠地将视线移到言欢身上，“活过来了？” 言欢咕噜噜喝完药，苦着脸吐着舌头，“还不如不活过来——这药简直不是人喝的……有糖没？” “小命保住了还不烧几柱高香谢过神明？再说，延安城现在乱成这样，我去哪里给你找糖？” “得，救命之恩，我就不报了。我怕仇家找上门来，先走一步。” 言欢说着就要起身，带早他一步醒来的言坤一起离开。 夜慕参掏出墨色匕首在掌心转了起来，“轩辕陵——你答应过的。” 言欢笑得几分僵硬，“大哥，我没猜错的话，官府现在应该已经四处放榜通缉我了吧？我再像过去那么四处蹦跶，可不一定能再逃出来。” “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现在官府的人都被调遣去治理瘟疫了，谁还有心情去缉捕你这么个翻不到案底的盗墓贼？” “谁说翻不到我的案底？你是没见识过那位宋大人……”言欢说着打了个冷战，“他也不知哪里打听到的，就差把我祖宗十八代都给翻个底朝天……” “他不会再找你麻烦了。”夜慕参在他身旁坐下，“他会跟我们一起去轩辕陵。” 言欢憋得满脸通红，终于把骂娘的话咽了回去。 俊美的脸蒙上一层阴影，“呵，你们还真把轩辕陵当成什么人都能去的地方了？” “我们去不了，所以要请你带路。” “听起来……我好像没有别的选择了？” “凌商可以救活你，当然也可以收回你的命。” “噢对了，”提起凌商，言欢布满阴霾的双眼终于泛起些许光芒，“侯爷和你……你们真是兄弟？” “……与你无关。” “真是稀奇，我可没听说过侯爷有什么兄弟……” 夜慕参不疾不徐地回击道，“我也没听说过，你有一位青梅竹马的心上人。” 言欢的心口猛地一紧，“心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94章 轩辕法典之真是废物 夜慕参立即心中了然，自己抓住了言欢的软肋。 不由莞尔而笑，“你乖乖养好伤，带我们去轩辕陵……事成之后，我有办法让旭王把他的千金嫁给你。” 言欢失落地垂下眼，一言不发。 一旁的言坤这会儿终于开了口，“人家千金可看不上我们阿欢呐。” 夜慕参挑了挑眉，“儿女情长的私事我没兴趣打听。总之，你若安分点，我不会像宋孝民那么整你；你若想趁我不注意溜走……你可能不了解凌商那个疯子——就是血洗旭王府，他也不会手软的。” 言欢抬起怨念的双眼冷笑道，“带你们去轩辕陵当然没问题。但是我丑话说在前头——帝陵与一般的陵墓不同，你们若在里头出了什么事，我可不负责。” “我们都有分寸。” “你们这些人……”言欢又咳出一口鲜血，“总是有冠冕堂皇的理由，什么为了江山社稷，为了国泰民安……呵，倒是看看如今的江山和百姓……” “阿欢呐，”言坤见夜慕参神色凝重，几分坐立难安，“这位大人怎么说也救了我们，你就少说两句吧。” 夜慕参浅笑道，“言欢说得没错，我们都是利令智昏之辈，一点都不高尚。” “你是例外。”言欢用袖子抹去嘴角的血迹，不甘示弱地注视着他，“你和他们不一样，我看得出来。” 夜慕参的声音变得冰冷，“我比他们更没用而已。” 言欢露出古怪的笑容，“你确实没用，可你却可以支配他们。所以你会把折骨扇送给侯爷；所以你到底还是救了我……什么样的人可以让侯爷救人？哈，我猜，你一定……” 夜慕参仿佛被戳穿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心思，不耐烦地站了起来，“这么多话，恢复得差不多了是吧？那明日就带我们去找轩辕陵。” “我不能保证一定能找到。” “这就是你的问题了。” 夜慕参摞下这么一句话就匆匆离去。 言欢阴郁的双眼闪过一道狡黠的光芒。 夜慕参穿过郁郁葱葱的竹林。 他心里很乱。 来到半山腰的云池边上，又见凌商披散着湿漉漉的长发从一块巨石后拐了出来。 二人见到对方，凌商尴尬地别过视线，夜慕参则戏谑地盯着他。 那日昏迷之后，凌商就躲瘟神似的躲着他。 大概是怕又被他占便宜吧。 或许是因为弥相不在，凌商这几日的精神都不太好，眼底是晕不开的疲倦。 夜慕参总觉得可笑。 凌商每每遇见他，都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 看了两眼又像个无处忏悔的罪人那样落荒而逃。 与十四年前那个小心翼翼的、怯懦可怜的书僮还是一模一样。 真是……废物。 凌商在沁凉的云池里泡了一会儿，用冷意浇去了身上的不适感。 宋孝民找过他，请他在去轩辕陵的时候带上自己。 凌商自然不愿。 可后来，宋孝民又找上了夜慕参。 夜慕参听说他是为了夜慕韬——而不是皇帝，也就没有拒绝他的提议。 后来将这事告诉了凌商，以为能借此让凌商开口说几个字。 可凌商只双眼猩红地失神望着他，然后又逃开了。 这会儿二人狭路相逢，夜慕参自然不会再给他逃避的机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95章 轩辕法典之本性难移 凌商拢了拢衣衫朝山下走去，夜慕参轻叹一声跟了上去。 延安城的瘟疫至今没有缓和之势。 因为没有人知道疫情的源头是什么，那药方就更是个谜了。 纵然夜慕参此前送了二皇子一整套详尽而完善的方案，现实却总是追不上理想的步伐。 如今，延安城里的疫情管制，也仅限于减弱了蔓延的趋势而已。 而那些不幸患病的平民，还是逃不过痛苦至死，尔后火化成灰的命运。 凌商知道夜慕参想要什么。 近来也总是暗暗疑惑：这家伙想要的，为什么尽是些自己看来毫无必要的东西呢？ 夜慕参只越发讨厌起凌商的个性来。 什么事都闷在肚子里，又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好像他夜慕参对他做了多么坏心肠的事一样…… 摆明了就是想让自己觉得亏欠了他吧？ 夜慕参简直痛恨这种黏腻的情绪。 他或许欠了凌商不少恩情，但他不可能、也不愿意用自己的感情去回报他。 不，他压根就不想弥补欠凌商了。 夜慕参见识过凌商的肮脏与病态，也深知他的偏执与残忍。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从来都不是空话。 凌商最开始就向自己隐瞒了真实身份，当然也会向他隐瞒更多的事。 凌商可以让自己被噩梦侵扰半年之久，当然也做得出更离谱的事来。 凌商曾肆意践踏他的尊严、残忍地伤害了夜慕景，当然也不会发自内心地尊重他，更不会善待他在意的人。 …… 难道仅仅因为凌商对自己既痴迷狂热又软弱卑微的感情，自己就要可怜他、接受他么？ 夜慕参打心眼里看不起这样的凌商。 这家伙，凭什么是自己的兄长？ 凭什么做不到约束自己的感情？ 难道明理审势、智慧卓绝的侯爷这点道理都想不明白么？ 但夜慕参也只在心里这样吐槽凌商罢了。 榉树与枫树郁郁葱葱地林立在山路一侧，阶梯上落叶层层叠叠。 阳光透过稠密的绿叶，映出翡翠般的光芒。 杳无人迹的山路显得格外幽静，身边这抿唇不语的家伙则给人以弱不禁风的不真实感。 夜慕参可不想让凌商再次被自己的三言两语刺激到。 凌商分明不是个不堪一击的人。 夜慕参至今记得，他曾徒手屠杀过形态骇人的巨蛇。 可在自己面前，这人却似一天比一天脆弱了。 不就是说了几句不近人情的话么…… 夜慕参几次三番想要开口，还是因为这样那样的顾虑，将话头咽回了肚子。 坡道渐渐变得平缓，两人已经来到了山脚下。 视线变得开阔，头顶上也没了那些遮挡的苍木。 蔚蓝的天空下，不远处就是一座朴实无华的小拱桥。 桥下是潺潺的河流，水面上还飘着几朵白色的睡莲。 夜慕参跟在凌商的身后，觉得实在不知该同他说些什么，又觉得还有千言万语没有说出口。 过了拱桥，没几步就是拥挤热闹的街道了。 这种热闹与夏日的盎然生机却毫不相称。 每向前一步，沉重而腐朽的气息就愈发浓烈。 凌商终于停下了脚步。 他盯着一位穿着特制隔离服饰的道人。 道人怀里是一个刚刚去世的女孩。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96章 轩辕法典之放松警惕 街道两侧大多是身着特制隔离服饰的道人，也有几位士兵和医者。 他们新送来的病患被安排到病况较浅的区域疗养，老病患的区域则传来此起彼伏的痛苦的呻吟声与哭嚷声。 道人们与医师们时而低声交谈，士兵与衙役则不时为他们或这或那的请求露出不耐烦的神情。 凌商绕过躺在隔离屋门口的几位病人，来到一位医者身旁。 一位双手抱着沉甸甸一篮子药草的侍卫见了，还以为他是来惹事的。 手里的东西也不放下，横眉怒目地大步上前，厉声怒喝道，“这是重疫区，进来找死吗你？” 凌商懒懒瞥了他一眼，懒得理会，欠身对那位医者耳语着什么。 侍卫怒不可遏，汗水流淌的脸都扭曲了。 砰地扔下药篮，欲要拔出朴刀威吓之。 还是两位道人拦住了他，提示道这位是洛京来的贵人，医术过人，或许是来帮忙的。 夜慕参没有进那隔离屋，双手环在胸前，目光空洞地看着那些病人。 凌商曾说过，他愿意为自己救治这些病者。 然而因为自己说了些决绝的话，他又反悔了。 其实夜慕参也不觉得多可惜，毕竟他从未想过让凌商在这一点上让步。 可这会儿…… 夜慕参尽了十二分的力，还是无法将凌商与那位医者细语的画面从脑海里赶走。 他更无法理解，为什么无论在多么乌烟瘴气的地方，那家伙都还能给人那样出尘的感觉。 （官方吐槽：因为情人眼里出西施=_=） （嗯上面是乱入，夜慕参这阵子对凌商是真没感情） 凌商向医者了解了许多病患的状况，又亲自为两位患者诊脉，对于疫情的治疗也有了些眉目。 又向医者交代了几句；一面轻声低语，一面假装漫不经心地扫视着门口。 视线与夜慕参交汇的瞬间，又别扭而迅速地看向别处。 凌商没有留下来为病人医治的心情，只交代了几种可能有效的方子，请医者谨慎试验过后再选用见效最快、副作用最小的一方。 医者听得入神，完了双眼放光。 与另外几位医者讨论片刻后，皆是惊为天人。 想要再向凌商请教如何想到这些治疗之法时，才发现人早就离开了。 夜慕参抿唇跟着凌商，低声问了句“你同那老头说了什么？” 凌商低着头不应，接着便听见他似是委屈地咕哝道“你宁愿同那老头说话也不理我”，才回过头幽幽望了他一眼。 只这么瞧了一眼，又被什么灼伤了眼睛似的垂下眼，被烈日映得微微发红的脸颊蓦地发青。 苦笑着想，夜慕参近来对自己示好，不过是为了让自己放松警惕罢了。 因为他想要拿到轩辕法典。 这人就是这样，为了目的，面对再讨厌的人都可以委曲求全而不着痕迹地取悦。 可他的这些伎俩，又怎么瞒得过凌商呢。 只能让他更加心寒而已。 思绪如麻，凌商忽觉头上一阵凉，紧接着双眼感到些许刺痛。 浓郁的酒味霸道地纠缠住吸入鼻腔的每一丝空气。 耳畔传来夜慕参愤怒的低吼，“姜青云，你大白天的发什么酒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97章 轩辕法典之妒火中烧 姜青云恍恍惚惚地在延安城混了几天，搜罗遍了城里的各家客栈，都不见夜慕参的踪影。 他魂也不知丢哪儿去了，在赌坊也是连连失手。 后来干脆连赌坊也不去了，整日赖在酒馆，借酒精麻痹自己。 这家酒馆，自然是几日前他与夜慕参一起去的那家。 他坐在二楼的楼台上独自喝着闷酒，脑子里回忆着柳生冥在地宫对他讲的那些离奇故事，其间则穿插着关于夜慕参的记忆。 在东来客栈看见夜慕参从容步下木梯的第一眼，自然是最难忘。 姜青云几乎是本能地感应到他的与众不同。 不单是因为他的外形，更因为他身上那份羁旅天涯的浪子气质。 姜青云习惯了被人奉承，那天还是头一回主动去搭讪一个人——还是个异乡人。 自以为客气地同他打招呼，却被彻底地无视了。 对他出言不逊，也只换来一句不屑的“滚”。 被捉弄从骏马上狼狈摔下时，他嘴角勾起了似玩味又似嘲讽的冷笑。 偷走他的坐骑被抓了现行，他澄澈的眼里划过让人自责的沉痛。 暗中看着他对在食物里动了手脚的馄饨铺商贩亲切道谢，姜青云心底也曾闪过一丝不忍。 在赌桌上完全不是他的对手，颜面尽失的前一刻却看着他因中毒而不甘倒下。 死里逃生的窃喜之余，也暗自叹惋过。 没过多久，竟意外地见到了生龙活虎的夜慕参，再一次在赌桌上被狠狠教训了一顿。 恐惧的同时，姜青云也有几分庆幸——还好，这位连自己也有几分敬畏的对手还活着。 再后来…… 姜青云那张标准的花瓶俊生的脸上晕开两酡醉红，不知是真的喝多了，还是思春了。 怎么就对那家伙念念不忘了呢？ 想起夜慕参凑近自己的画面就感到呼吸困难，心脏扑跳得比庄家开盘的前一瞬还要剧烈。 就在这时，两个熟悉的人影一前一后地走来。 姜青云定睛一看，后面那人正是自己砸破脑袋也忘不了的夜慕参。 至于前面那人……乍一看只觉得有点似曾相识，却想不出在哪里见到过。 可看着他那张比夜慕参还要俊美几分的精致而妖孽的脸孔，还有夜慕参那副殷勤搭话的神态，姜青云就觉得胸闷。 不，不单是胸闷而已。 那种陌生的情绪，说书人都叫“妒火中烧”。 待到凌商靠近，姜青云猛然想起，这厮正是那日偷袭自己、夺走迎啸的无耻之徒！ 新仇旧恨在心头交织，他脸上泛起小人得志的诡笑。 捧着酒坛子站到栏杆边上，举在空中等待凌商的靠近。 瞅准了时机，哗啦就向下倒去一整坛上好的兰陵美酒。 低劣的恶作剧得逞，姜青云正想放声大笑，没想立刻被夜慕参怒斥了一番。 他多少感到委屈，想解释什么，又见夜慕参手忙脚乱地为凌商擦拭着头上身上的酒液。 愣愣地看着二人在光天化日之下拉拉扯扯，简直气得想吐血。 夜慕参闻着凌商身上传来的酒味，气得直发抖。 凌商竟被一个蠢货泼了酒…… 姜青云那蠢货是想被泼泔水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98章 轩辕法典之低头认错 夜慕参说不出地难受。 比他自己被泼了一桶脏水还难受。 很久以前，他曾看到夜慕景扶着自己的书僮。 光是看到那情景，夜慕参就气得咬牙切齿。 ——想要把书僮从头到脚洗脱一层皮的那种咬牙切齿。 此刻他再一次体会到了那时那种痛心又暴走的心情。 姜青云这蠢货的酒，凭什么沾到凌商身上？ 夜慕参恨不得在大街上把凌商的皮给剥下来。 同时却又担心凌商会因此报复姜青云。 若一枚银针或一碗毒酒弄死了那蠢货，自己一直策划的事或许就要泡汤了…… 夜慕参又朝姜青云怒喝了几句，把他喊下了酒楼。 近些看凌商，姜青云只觉他的样貌实在妖孽风流，深邃的双眼好似能摄人魂魄。 让人无法不恨得牙痒痒。 特别是近距离见证夜慕参对凌商的关切，肺都要气炸了。 可凌商却不领情。 勾起一撮青丝含在嘴里，三两下将还未干透的长发束到脑后，冷冷瞥了一眼姜青云就迈开了步子。 夜慕参连忙拉住他的衣袖，“等等！” 姜青云顺着夜慕参的手看去，双眼发直。 内心叽里咕噜一长串的吐槽：光天化日的，手都牵上了，简直不知羞耻，有辱斯文…… 当然，这些吐槽也只针对凌商一人。 凌商多看姜青云一眼都嫌头疼，抿着唇低着头，用力抽回自己的衣袖。 或许是用力过度，而夜慕参也铆足了劲，那截衣袖竟被生生扯断了。 夜慕参重心失衡，向后退了两步，恰好挨到了姜青云身上。 姜青云适时地发出被踩了一脚的惨叫声，夜慕参旋即从他身前跳开了。 凌商头也没回，已经走远了几步。 夜慕参攥紧了那截断袖，手背上暴起青筋。 姜青云艰难地咽了口口水：没想到，自己竟会有嫉妒一截衣袖的一天…… “蠢货，还不快点跟上去向他道歉？！”夜慕参没好气地朝他吼道。 不知为何，姜青云又觉得这声“蠢货”叫出几分亲昵宠溺的味道…… 顿时心情大好，对夜慕参露出个花痴至极的傻笑。 夜慕参差点吐出一口老血，“我告诉你，好好道歉。今天如果不把他哄高兴了，你欠我的一条胳膊，我马上就剁下来送他！” 姜青云委屈地皱起眉，还想争辩什么，又被他一句“还杵着干嘛”给堵了回去。 凌商正好在这时拐过了街角，二人大步追了上去。 夜慕参挡住凌商的去路，“你别生气，那蠢货给你道歉来了。” 姜青云支支吾吾说了声对不起。 凌商神情淡漠；额前还挂着几滴酒液，这会儿顺着他的脸颊滑落下来。 夜慕参深吸一口气，声音里夹杂着愤怒与不耐烦，“姜青云，你还要不要自己的胳膊了？” 从来都是一群人向姜七公子谄媚讨好，姜青云可从来没向任何人认过错。 将那坛子就倒在凌商身上，他仍觉得自己是个光明磊落的好汉，什么都没做错。 要不是为了夜慕参，他怎么可能向人低头？ . . . . . . （嗯请不要研究衣服的质量问题。凌商武力值很高的，拍碎一块砖头都没问题，扯断一截衣袖很轻松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99章 轩辕法典之睚眦必报 谁都看得出，姜青云的道歉毫无诚意可言。 凌商对这人没有半分好感，觉得听他道歉都会污染到自己的耳朵。 夜慕参却想让自己原谅他。 在自己面前对姜青云做出那副凶狠之态，甚至恐吓要卸下他一只手…… 旁人或许会认为，夜慕参这么做是为了替凌商出头。 凌商心思却通透得很，明了他只是害怕自己一怒之下对姜青云下毒手以泄愤恨。 愈发感到心寒：自己在这家伙心里，原来就是这样一个暴虐无道的恶人。 姜青云短短半盏茶的功夫里被夜慕参吼得失魂落魄，又是不甘又是委屈，嘴气鼓鼓地撅了起来，都能挂只油瓶了。 脸颊涨得通红，双眼也湿润润的，幽怨地望着夜慕参。 腹中叽里呱啦地数落着：夜慕参定是被这妖孽迷了心窍，才会如此是非不分；自己压根什么都没做错，还识大体地道了不是，这人还一脸清高毫不领情…… 午后的阳光洒在并不平坦的石板路上。 空气中飘散着浅浅的腐臭味，夹杂着凌商身上的酒味。 夜慕参看着姜青云那撅上天了的嘴，剑眉横凛，“还不觉得自己做错了是吧？你欺负人还有理了是吧？人家不接受你毫无诚意的道歉还觉得委屈了是吧？好啊，你杀人放火都没有错，都该怪那些人让你看不顺眼了是吧？” 上前两步揪着姜青云的衣领，“姜少爷，我是该佩服狂妄无知的你呢，还是该佩服把你宠上天的老爹姜太守？” 姜青云来不及为自己叫屈，就感到领口上的手松开了。 凌商将夜慕参的手掰离姜青云的衣领，“又不是泼到你身上，闹什么脾气？” 夜慕参愣了愣，欣喜浅笑，“你终于肯同我说话了。” 回过头又冷冰冰看着姜青云，“好好道歉。” 凌商摇了摇头，不想再与这二人浪费时间。 夜慕参双手掐住他肩头，“别走。他不该对你泼酒的……没有人可以那样对你。” 凌商不解地看着他。 夜慕参也不在乎姜青云看着，凑近凌商耳畔。 压低了声音，语气郑重而认真，“除了我……谁都不可以冒犯你，更休想欺负你。” 凌商有些晕眩。 血液似被烈日灼烧得沸腾，眼前的景象也出现了重影。 夜慕参的声音更轻了，“我也不舍得欺负你呐，哥哥。” 他感到凌商的身体微微颤抖着摇摇欲坠，担忧地狠狠在他肩头掐了一把，疼得凌商深吸一口气。 姜青云被劈头盖脸地教训了一顿，又见自己的心上人对自己的仇人比对自己体贴了百倍，对凌商愈发憎恨了起来。 夜慕参却像看透了他的心思似的，挑了挑眉，“姜青云，你若真想交我这个朋友，就要明白一件事：我不介意你对别人如何蛮横，我也可以不计较你背地里中伤我算计我的那些琐事……唯独他——你若对他不敬，我会加倍地羞辱你；你若对他不善，我会加倍地报复你。” 姜青云握紧了双拳，“他凭什么……” “我还要提醒你一件事：你还不是我的朋友，没有资格问这种问题。” “可是……” “道歉。或是自己淋两坛子泔水再来道歉。”夜慕参的语气是不容置疑的强硬。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00章 轩辕法典之名正言顺 东来客栈。 自打新太子来到延安城，城门便设了疫检处——这是夜慕参那天的提议。 旅客商人多被拒在了城门外；而城内的旅人，若在城里待得超过了半月，即便没有患病也都出不了城。 羁留在延安城的旅人商贾大多住在客栈。 东来客栈便是其中之一；这也是夜慕参初到延安时留宿的地方。 宋孝民有条不紊地盘查着住客登记簿，几位侍从则盘问着店里的住客及打下手的小厮。 夜慕韬由于水土不服，加上操劳整座城的部署安排，脸色蜡黄，气色也不太好。 近几日疫情多少控制住了一些，他本想睡个懒觉，好好歇一歇的。 可宋孝民却大清早就将他拽了起来，从城南的福满堂客栈到城东的东来客栈一家家盘查过去。 比起夜慕景，夜慕韬算不上多么娇生惯养；可他也毕竟是位锦衣玉食的皇子，多少也感到吃不消。 宋孝民也不忍见到夜慕韬这样辛苦，可他却不得不硬下心肠。 在他眼里，夜慕参始终是个威胁。 有些事，宋孝民也说不个所以然来；但判案多年的直觉告诉他，绝对不能对夜慕参掉以轻心。 延安城的寻常百姓当然对夜慕参毫无印象，可这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宋孝民想要的，是所有人都对新太子夜慕韬有印象——并且是好的印象。 他知道夜慕韬大多时候都只在做做样子而已，连日来的操劳也只是为了完成皇帝派遣的任务，对保守疾苦的百姓却没有真正的同情之心。 二皇子恢崇德度，韬略过人，却与大多帝王一般，惯于以施舍的姿态面对民间疾苦。 他本没有机会成为太子的；名不正而言不顺，至今在朝野仍有无数异己。 宋孝民不能让这种情况继续下去。 他必须抓住每一个机会，为夜慕韬打下称帝的根基。 这些思虑，他自然也不会告诉夜慕韬。 他不愿让夜慕韬被自己那一套不甚磊落的信条所玷污。 他希望这人可以永远保持心思的纯净。 并且，不善于勾心斗角的夜慕韬，反而更容易获得皇帝的信赖…… 宋孝民在客栈的后厨盘仔细盘问过后，又使唤小厮从井里打一桶水上来。 夜慕韬无所事事地看着聚赌的人们，百无聊赖地喝着闲茶。 思绪也时不时飘回到了洛京。 在延安城，天高皇帝远，他可以整日与宋孝民形影不离。 可回到洛阳以后又该怎么办？ 他的母妃前阵子总是叨扰着策选太子妃的事。 母妃也是为了他的将来考虑。 倘若能与朝中最为权重的大臣结为亲家，那夜慕韬日后的势力自会更加稳固。 就连宋孝民也会半含醋意地与他玩笑，如某位亲王的千金知书达理，又如某位钦差的二小姐倾国倾城。 夜慕韬为此与宋孝民不知闹了几次别扭。 这人凭什么把自己往外推呢？ 说是为自己考虑，可这些都不是他想要的东西。 就像此刻，夜慕韬也不在乎自己在百姓心中的形象如何。 他只要完成使命，在朝中树立自己的威信不就行了？ 为何今日不愿陪自己在旭王府上消遣，还要亲自做这苦差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01章 轩辕法典之怪诞命运 许多羁留在延安的外乡人如今出不了城，在城里也是无所事事，白日大多聚在客栈大堂玩些无伤大雅的赌博游戏。 延安不比皇城，百姓们不爱那些吟诗作对附庸风雅的消遣，反而更倾心于这类接地气的玩乐。 而夜慕韬的模样又实在没什么太子的威势，大伙一开始还不敢怎么喧哗，不到半个时辰也就暴露了本性。 夜慕韬正为自己的未来犯愁，忽然被身后一片喧哗吓得端不住手中茶杯。 原来是一局赌局结束，大半的人输了个底朝天，小半的人则赢得意气风发。 夜慕韬自小就事事以夜慕景为榜样和对手，学着他的温厚谦和，从不耽溺于享乐，甚至将自己磨砺得比夜慕景更庄重踏实…… 他向来无法理解这些赌徒所热衷的豪气快意。 可这一刻，眼前这堆人的畅快神态，与前阵子所见的病患百姓的困顿可怜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忽然感到一阵深刻的失落，几乎有些羡慕起这些人来。 没心没肺的赌徒们在这样的时刻依旧能开怀大笑，而整日为柴米油盐操劳的百姓如今却还要为自己的性命焦灼苦恼。 从未真正为朝廷立过功劳的夜慕景誉满天下，而功绩傲人的夜慕韬却饱受朝臣的诘责，只因自己不是“名正言顺”的太子。 这究竟是如何怪诞而不公的命运啊…… …… 夜慕参一路跟着凌商到了客栈，就看到夜慕韬愁眉苦脸地沉思着什么。 想要说几句体己的话，却怕凌商又将他当作夜慕景那样仇视起来，终究是把话头憋回了肚子。 姜青云老老实实向凌商道了歉，当场就难受地哭了起来。 凌商对他的厌恶只更深一层。 因为莫名其妙的理由被当街羞辱，泼得一身酒，他纵然不愿与这样低劣的人计较，却也不可能云淡风轻地当作什么也没发生。 可姜青云那副自己才是受害者的嘴脸，简直令人作呕。 夜慕参说过的话，凌商每一个字都记得清清楚楚。 他那天说，“亲别人的时候，我脑袋里想的全是你的样子呢。” 他的声音，语调，眼神……凌商至今回想起都能真切地感受到胸腔被徒手撕裂的痛楚。 凌商又怎么可能与姜青云和解呢？ 他在乎的东西从来都不多。 也正因此，对于在乎的人和事从来都做不到大度。 凌商讨厌姜青云——他从来不知什么是人间苦厄。 他的倨傲出自无知，而他的无知却源于一帆风顺的生活。 …… 夜慕参一路上都在想方设法瓦解凌商对自己筑起的冰墙。 要他对自己每晚噩梦里的主角说违心的好话，实在是太折磨了。 到后来，夜慕参干脆放弃了缠在他身侧，而在他身后几步远不紧不慢地跟着。 夜慕韬先看到的是凌商，像是看到救星似的。 ——侯爷为他扳倒过不少异己，虽然为人捉摸不定，却绝对是他想要拉拢的势力。 来不及说上几句，就见到凌商身后一筹莫展的夜慕参。 夜慕韬的神情顿时变得微妙起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02章 轩辕法典之疫病源头 大理寺卿与钦天监都让新太子提防着些这位废皇子。 过去夜慕韬不愿对他设防，可自从采纳夜慕参的提议管治延安城的瘟疫以来，他多少也理解了宋孝民对他的敌意。 对这幼时蒙冤、枉受六年牢狱之灾、后来一夜白头的五皇弟，夜慕韬纵然心怀怜惜，在利益面前也做不到太坦然。 夜慕参只觉二哥的眼神有些陌生，想必是近来太过操劳。 却碍于凌商身上冷冰冰的气质，只朝他浅浅笑了笑。 凌商问了几句话，就到后厨去找宋孝民去了。 夜慕参想跟上去，回过头又见到那位将自己赶出客栈的店小二。 中毒那段日子里，伶俜无助的凄凉感忽地漫上心头。 神色怆然地垂下眼。 姜青云夺走迎啸，凌商将它带了回来；迎啸找到了自己，自己又欠了凌商一条命…… 环环相扣的命运之轮，为何总是逃不过与凌商的交集？ 夜慕韬见他这副挫败的模样，为他倒上一杯茶。 不着痕迹地探问，“慕参，你为何会与侯爷在一起？” 夜慕参的脸红了红，脱口而出，“我才没有和他在一起……” …… 凌商看着宋孝民收集着客栈里头的线索，便没有上前打扰。 宋孝民终于空闲下来，见到凌商，眼底划过一丝惊讶。 转而镇定下来，语气里不无赞许之意，“不愧是侯爷，这么快就查到了这里。” 凌商面无表情，“你为了替太子殿下树立威信，拖延了几日。论查案，你远胜过我。” “实在是过奖了。听说侯爷前几日也被其他事务缠身……我同你相较，最多打个平手。” “在我面前就不必客套了——你说说吧，查到些什么？” “要想彻底根除延安城的瘟疫，自然要找到其散播的源头。大多数瘟疫的源头，不是水源被污染，就是家禽牛羊患了病又没有与人充分隔离……这些天我派人查遍了延安城的各个可疑渠道，却始终没有收获。” “因为这次的疫病根本不是通过那些途径传开的。”凌商一针见血地指出，“假若你事先统计好每个区域乃至街道的染病人数，以及他们染病日期，就能发现——最先患病的人多宿于城中客栈。” “没错，我也是前一晚才察觉这点。我这才明白过来——客栈里的人才是最先染病的；他们多是异乡来的旅人或商贾，白日多在城中四处走动……他们所到之处，也都留下了足以让人染病的痕迹。” “近日城门守关严苛，那些异乡人办完了在城里的事，大多无处可去。他们走动得少了，所以城里染病的人也不像前些日子那般多。” “侯爷，我派了数十人夜以继日地搜集整理、排除推导才想到，客栈或许是疫病的源头……你又是如何获得这些情报的？” “我不需要那些所谓的情报。” “那你……” 凌商皱起眉头，声音也变得嘶哑。 仿佛重温了一场噩梦，“他差点死在了常宜町。” 宋孝民的视线由佩叹转为冷峻，“侯爷，我还以为你待莫小姐是真心的。” 凌商冷笑，“那我是不是也可以认为，你对太子殿下也是真心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03章 轩辕法典之一言点醒 宋孝民看了一眼围在井旁的几人，对凌商莞尔，“听说五殿下前些日子被送到了常宜町——据我所知，到了那地方的人都有去无回……侯爷若真不愿让他出事，又怎么会放任那些卑劣之徒把他丢弃在那里？” 凌商负在背后的双手握紧了拳头，“是我把柳生大人想得太简单了。” “柳生大人？” “你还没想通么？”凌商嘲讽道，“你亲审过那个人，知道他身上留着我的血——他怎么可能染上这区区瘟疫？” 宋孝民顿时愣得说不出话。 他来到延安之后，一心都扑在了寻找轩辕陵的下落。 柳生冥偶尔会指导他几句；其他时间做了些什么，他一概不知。 毕竟钦天监是钦监天命之人，做的事大多是常人难以理解的。 宋孝民想起被姜太守委婉地下了逐客令的情景。 此前姜青云对柳生冥和自己还十分友善，尤其是对柳生冥，几乎当作恩人供了起来。 那段日子，姜青云还常常兴致盎然地向他说起，有位操洛阳口音的外乡人有趣得很。 那人有一匹举世无双的汗血宝马，赌技高超而个性傲慢，可惜的是年纪轻轻就白了头。 没过几天，县令就不愿无条件地对自己开放往年案件的档案记录了。 那时他还纳闷，自己口风严密，不曾泄露过查找轩辕陵的目的，姜氏又是如何怀疑起自己的？ 前几日在旭王府见到夜慕参，才头一回得知他曾染上疫病，还差点死在了常宜町。 宋孝民被凌商一句话点醒，脑子转得飞快，很快就联系起这前因后果来。 原来夜慕参不是患了瘟疫，而是被柳生冥下了毒。 他被送去常宜町的时候，极可能将什么象征身份的信物遗落在客栈，被衙门的人发现。 夜璃曾嘱咐过后代，不可对姜氏赶尽杀绝。 可姜氏对夜氏的敌意，数百年来却仍未消弭。 因此后来才不得不放弃查到一半的线索，不得已在证据不足的情况下抓捕言欢祖孙，甚至对他们动用私刑…… …… 宋孝民感到被人耍弄了一通似的，心道，柳生冥这老狐狸，自己这些日子操碎了心，原来都是在替柳生冥收拾残局！ 凌商见他的神情从愕然变得凝重，嘲讽道，“你还是太不了解柳生大人。” 宋孝民平复了一下心情，“我回去一定要向他问个清楚，现在还是……” “没什么可问的，”凌商不屑地打断，“柳生大人这么做，只是想给我一个警告而已。” “警告？” “我欠他的。不过，他还是太不了解我了。” “你们……” “你告诉他，我没有忘记我和他的约定。但是他若再对那个人动手脚……”凌商眼底是冰冷的绝望，“他知道会发生什么。” 燥热的夏日里，宋孝民竟由衷地感到一阵透骨的寒冷。 一位侍从这时从井边过来，附在宋孝民身边耳语了几句。 宋孝民露出疑惑的神情，“是么？那可真是奇怪……” 凌商没有听见侍从说了些什么，却大概明白宋孝民的疑惑来自何处。 嘲弄地望着他，“我已经告诉你那个人是被下了毒……你还想不到其他人是如何感染的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04章 轩辕法典之法外之人 宋孝民心思缜密，很快就明白了凌商的言外之意。 二人心照不宣地对视片刻，旁人还以为他们在打什么哑谜。 不一会儿功夫，凌商就离开了。 他的目的只是找到这疫病的源头而已。 如今宋孝民已经了解了事件的真相，接下来的事，也就无须由他亲自上阵了。 最早的病患都来自客栈，患病的却不是客栈里每一个人——这说明无论是后厨的食物还是后院的井水都没有问题。 柳生冥为了掩人耳目，造出夜慕参患了瘟疫的假象，不惜在整座延安城散播毒物…… 而为了逃脱责任，这种事定然也不是他亲自下手的。 宋孝民对照客栈里客人的账单与住店时间，稍一推理，就想通了许多疑点。 凌商幽幽道，“那个人没什么特别的嗜好，但是到了哪里，总是离不开酒。他中毒的迹象与那些患疫病的人很像……不得不佩服柳生大人的精明。只是他没有想到，我也到了延安……” 宋孝民也好奇得很，“我也没有想到，侯爷为何会到这里……” 凌商微微眯起眼，心道，宋孝民似乎不及之前那般精明了。 宋孝民来到延安，完全是凌商一步步诱导所致。 而他却至今没有察觉凌商来此的真正目的，当真出乎凌商的意料，却也正中他的下怀。 宋孝民这时又想到了什么，“真正有问题的不是这些客栈，而是客栈里的酒。不，也不是客栈里的酒。酒家每日都会送新酒到每家客栈——那时候酒就被动了手脚。” “这些……你大可向柳生大人求证。” “真是为难我呐，”宋孝民苦笑，“我怎么可能去质问他？” 凌商也低下了头，“的确，没有人能够质问他。他从来都是法外之人。善恶，正邪，生死……对他而言都不过如此。” “柳生大人难道真像传闻中那样，在十四年前……” “他本人，只会比传闻中更……”凌商顿了顿，却终究想不到一个合适的措辞。 尴尬而失落地轻叹，“你我这种人，总是要受报应的。可他却永远不会。” 宋孝民却很坦然，“报应又何妨？这都是我自己的选择。” …… 夜慕参与夜慕韬闲聊了许久，早就坐立不安。 他知道凌商来这里做什么——他答应过自己，会帮自己阻止更多的人染病。 可他也是敏感的；夜慕韬的只言片语就足以让他察觉到，这位新太子已经对自己怀了戒备之心。 该让太子立的功劳，自己就不该再插手抢功劳。 凌商终于从窄窄的通道来到前堂时，夜慕参的双眼都亮了。 夜慕韬暗暗生疑，觉得二人的关系有些不同寻常，又想起半年前洛京流传的流言蜚语。 凌商看透了二皇子的心思，对夜慕参愈发冷淡起来。 对夜慕韬拱了拱手，道了几句恭维话就匆忙离去。 夜慕参见他连看都不看自己一眼，就没有再跟上去，而是朝素心观的方向往回走。 这些天，他对凌商仅有的耐心也被耗得差不多了。 若非他救了自己一命，又救了言欢他们，夜慕参早就让他有多远滚多远，眼不见心不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05章 轩辕法典之错置半生 是夜，星河如洗。 夜慕参在素心观绕了半天，终于还是攀上了三清殿的屋顶。 三清殿，供的是道教三位地位最高的天神——三清尊神；崇的是道家最为玄妙的三清胜境。 夜慕参才没心情去计较这些。 他喝了些酒，醺醺然的神态慵懒散漫。 半虚着眼扫过幽森的竹林，烛光黯淡的钟鼓楼；最后微微仰着头，将视线停在繁星点点的夜空。 幽幽想着，自己才二十出头的年纪，却已经像个老头儿那样，什么事在他眼里都索然无味了。 言欢答应第二天就可以动身去寻找轩辕陵，他也没有兴奋或紧张的情绪。 思来想去，又觉得十分胸闷。 他这一生，短短二十来年，却好似一直都被错置了。 本心无江山社稷，为何偏要生在帝王家？ 为什么一生下来就要与至亲生离死别？ 为什么所有人都对自己嫡亲的兄长讳莫如深，害得他直到八年前才知道，原来世上还有那么一个人？ 他将长公主当作唯一的依靠，却跟着姑姑一同被判下莫须有的罪名…… 受了六年的牢狱之苦以后，姑姑被赐了鸩酒，自己则一夜之间成为万人耻笑的废皇子。 后来振作起精神，也只是为了找到凌商。 这一找，就是五年。 却在认出那人之前，自己先越了雷池。 …… 夜慕参简直恨透了这一切。 可恶的，错置的命运。 二十年来，他从来没有真正为自己活过。 等到他发现这一点时，他已经不懂该如何为自己而活了。 他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支撑着他活下去的，大概只有对夜慕景的思念，还有对上官晚晴的些许关切了。 真是羡慕那些信神佛的人呐，可以将经文里的一句话反反复复地参悟出无数种意义，再有模有样地去践行。 好像少做些恶事，就真的能少遭些报应似的。 因果轮回，他夜慕参从来都不信。 那些经文同样是凡人写的——既然是凡人，又何必自我标榜为神为仙呢？ 唯一连他自己也想不通的，就是那个宿命般纠缠不清的阴影。 …… “喂，”言欢的声音忽然从身后响起，“我找了你半天，没想到居然到这儿来了。” 夜慕参确确实实被吓了一跳，“你是猫精么？一点声音也没有……” “咳，我干哪一行的你还不知道？走路不出声，那是基本功。在古墓里，每一步都有讲究；发出什么声音扰了墓里的鬼灵，那可是要命的……” 夜慕参不想听他讲故事，“你找我做什么？” “我也不是找你——我是要找侯爷。不过观里的道人都说他没回来过，我就只能找你了。” “找他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我的折骨扇在他身上，当然是让他物归原主了。” “……我不知道他在哪里。” 言欢似乎早就猜到夜慕参会这样回答，坐到他身旁。 抓起一片琉璃瓦把玩起来，“我要是没记错，你叫侯爷‘哥’？” 夜慕参不耐烦地避开他的注视，“你听错了。” “也是。观里的道人都叫你夜公子——你们分明不同姓，怎么会是兄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06章 轩辕法典之凡夫俗子 夜慕参冷冷盯着言欢，“我和他是不是兄弟，对你来说重要么？” 言欢打了个寒噤，“怎么说呢……你们是不是兄弟与我确实无关。我只是好奇，你们两个，好像都对对方恨之入骨，又好像提防着对方，同时又很关心对方的样子……我是真搞不懂你们……” “是么？” “说实话，挖古墓这种事，天时地利人和都很重要。你们两个一碰上，那种，那种……张力，恕我直言，我真害怕，到时候你们召出什么鬼怪来……” “张力？”夜慕参似懂非懂。 “居士——”言欢忽然语重心长地拍了拍他的肩，“我虽不会看相算命，但你和侯爷之间有过节，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那也是我和他的事。”夜慕参轻轻撇开他的手。 “非也，非也。”言欢笑着收回手，“来找你之前，爷爷与我说了许多话。总之呢，要去那轩辕陵，最好心里不要装着事。尤其是嗔痴怨念之心，容易召来邪灵……” “笑话。是人就有七情六欲——难道你就心无杂念了？” “我心里当然有杂念，可我不会像你和侯爷那样，见到对方，就变了个人似的。” “……” “我是不知道你们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了。可是啊，倘若你们真是兄弟，就不要太小心眼。俗话说，退一步海阔天空。有什么仇恨，摊开来说清楚——能化解就化解，能放过就放过，总比憋一口怨在心里来得好，不是么？” 夜慕参冷哼一声，“你不知道发生过什么，什么都不了解，有什么资格让我退让？” 这话着实有些伤人。 言欢沉默了片刻才苦笑道，“我没有资格。我没有经历过你们经历过的，也不是你们的朋友，没有任何立场让你们改变什么……” “我不是那个意思，”夜慕参语带歉意，“摸金搬山是你的本行，你有什么建议可以尽管提。但是有的事……我自己也控制不了。” “哈，世上的事，凡人又能控制多少？就说这城里的瘟疫好了——你说此前谁能想到，短短几日延安城会死那么多人？而官府在发现这事之后，又有多少官员是视而不见照旧寻欢作乐的？然后呢？二殿下来了，带头表率，这疫情可不是一天天缓和下来了？” 夜慕参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二殿下……确实是延安百姓的福音。” “所以嘛，控制得了的事，叫预谋；控制不了的，才是我等凡夫俗子活在人世的乐趣所在呐。” 夜慕参脑海忽然闪过一个人影，心蓦地扑扑跳起，连呼吸都感到困难。 言欢伸了个懒腰，指着漫天繁星中最耀眼的一颗，“你看到那颗星了么？” 再也没有人比夜慕参更熟悉这颗星了。 言欢继续道，“那是西方白虎七宿，也就是参星。你知道它的来历么？” 夜慕参不言；他比谁都清楚。 “寻龙问穴的时候，总是离不开这二十八星宿。爷爷从小就告诉我这些星宿的故事……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你和侯爷，我就想到这参宿和心宿……” 夜慕参满脑子都是那个人影，不想再听下去，“不是要找凌商么？他大概还在城里，我们分头去找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07章 轩辕法典之客死他乡 言欢几分意犹未尽，“喂，我故事才讲了个开头呢。” “你还是留给旭王爷的千金吧。” “真是……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 夜慕参幽幽望了他一眼，“你才活过来，还是回去歇着吧。他一个大活人，丢不了的……” “怎么又不找侯爷了？你这人怎么这么善变啦？” “我没说不找他。我说的是——你别找了，我自己去找就好。” “啧，搞得跟我要把他抢走还是怎么的……” “……” “说到这个，你和女人打过交道么？”言欢对章心怜依旧耿耿于怀。 “算是有过，怎么？”夜慕参突然想起远在关东的晚晴，不知她过得怎样？ “什么？”言欢震惊地瞪大眼睛，“我还真看不出，你居然和女人打过交道……你虽然长得俊俏，可这性格实在不讨女人喜欢，哪家姑娘看得上你？还是说，只要你有地位有权财，性子再沉闷冷淡也有人喜欢？” 夜慕参心道，自己过去可不是什么沉闷冷淡的人，看上自己的女人也确实不少。 言欢没有注意到他已经跃身跳下屋顶，只自顾自地继续，“如果一个姑娘每次见到你，都嫌弃你身份低贱，但是有时候又对你很温柔很亲切……喂！真是……一提到女人就跑，看来在情场一定混得不怎么得意嘛……” 夜慕参的身影已经消失在竹林里。 …… 夜慕参漫无目的地在城里晃着。 说实话，凌商会在哪里，他完全没有半点主意。 权当是出来散心了。 经过归魂祠时，他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 归魂祠，顾名思义，即为死在城里的异乡人安魂所建。 据说客死在他乡的魂魄找不到归途，而这些意外死于瘟疫者更是如此。 亡者的魂魄会同他的尸体一样羁留在异乡，受着无穷无尽的凄苦。 未经超度的孤魂最后会沦为悲惨的饿鬼，永远轮回于异地，长久地漂泊，而无投胎转生的希望。 只有归魂祠里有名字的那些异乡人，才能承蒙土地神仙的慈念，魂归故里，得以安息。 刺鼻的廉价香火味飘散在祠堂周围，夜慕参鼻头微微发酸。 本来，他也会成为这祠堂里一个不起眼的名字…… 可笑——人死后，怎么会有魂魄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呢？ 此刻他也不知是该庆幸自己还活着，还是该遗憾没能成为那些焦臭的尸骨中的一员。 凌商才从归魂祠出来，就看到再熟悉不过的身影伶俜而彷徨地拐过街角。 他打听了许久，才得知那家伙几日前亲手埋下的男孩叫“阿钦”，父亲的祖籍在兰陵。 那可怜的男人最后也只是被人草草填埋。 至于阿钦的母亲，凌商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下落了。 凌商为父子二人在归魂祠各立下一座铭碑，没有多停留。 他也不喜欢这种充斥着阴戾邪气的地方。 街角幽暗而空寂，那个人只留下一道匆忙的剪影。 凌商失神地在原地伫立了片刻，正想朝反方向走去时，又见那家伙从拐角钻了出来。 神色还有些仓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08章 轩辕法典之口无遮拦 凌商太了解夜慕参了。 这家伙一定是遇上了什么难缠的人。 否则，若是因为见到自己而意外，眼里还该带上些嘲讽与厌恶才是。 “你怎么……” “你居然……”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又同时停下。 夜慕参慌张地回头看了一眼，即刻大步上前，“唉，得罪了。” 说完就用类似强抢民女的下流手法，自后肩搂住凌商的身体，捂着他的嘴将他拽到了祠堂内。 夜慕参提心吊胆地将耳贴在墙上，好像在听外头的脚步声。 不一会儿，凌商就听见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似乎有四五人走过，听脚步大约都喝得有点高。 夜慕参紧紧贴着凌商，一手仍紧紧捂着他的嘴，另一手搭在他肩上。 这姿势太过别扭，凌商简直要窒息得晕过去，胸腔也剧烈地起伏。 夜慕参后知后觉地察觉凌商的反应，尴尬地与他分开些距离，又对他做了个嘘声的动作。 杂乱的脚步声愈发逼近，隐约听见几个年轻男子的声音。 几人叽里呱啦的，姜青云的声音尤为刺耳，“哎，莫非是我看错了？我分明看到他朝这儿来了……” 路人甲：“哎，七公子，这地方可进不得……” 姜青云不满地闷哼，“啊？凭什么？他夜慕参能进，凭什么我姜青云不能进？” 路人乙：“哎，您可能看错了呢……” 路人丙：“是啊是啊，这儿灯火昏暗，看错也情有可原。” 路人丁：“就是就是，我刚刚就没见着您说的什么俊俏绝俗的白发男子。” 姜青云没耐性地低吼了一声，“他一定就在里头！别拦着我——下午让他逃了，晚上我一定不能让他在我眼皮子地下溜了！我们人多，实在不行，你们就帮本小爷一把，把他给……” 凌商听着这话，手不自觉就揽上了夜慕参的腰。 像是怕他真被这些人劫走似的。 夜慕参对口无遮拦、大放厥词的姜青云气得有些发抖。 凌商心头不自禁地几分雀跃——这人没有推开自己呐。 于是又稍稍靠近了些许，心想，就算是一厢情愿的接近，哪怕多个一刹那的时光也好。 外头的脚步声停了片刻，又乱了起来，似乎在向祠堂逼近。 路人甲：“七少爷，这不大合适吧……” 路人乙：“哎，那公子当真那么有魅力吗？竟然把七公子您给迷成这样？” 路人丙：“说起那些媚人的男子，我听说城北有个地方倒是……” 姜青云兴许被这七嘴八舌的阻拦惹毛了，砰的一声，传来玻璃坠地的声响。 “你们这些没见过世面的！竟敢把本小爷的心上人跟那些低贱货比较？以后都甭想找我借赌金……” 凌商听见“心上人”三字，眉头紧紧皱起，将夜慕参圈得更紧了。 两人贴得太近，连呼吸都落在了对方颈间。 夜慕参的心跳忽然又加快了，轻轻笑道，“哥，你松一松手……我又不会跑。” 凌商听他这么一说，反而将他又朝自己拉近几分，像是怕他真的要跑掉似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闲言碎语 （本章无关剧情可跳过） 嗯我说过每次写感情戏都想自杀不是开玩笑的。 我没看过言情小说，小时候就看过几篇《读者文摘》的青春体爱情故事。 耽美也就看过六七本古早的，类似《狱莲记》（非常推荐）。 看过感情戏最浓郁的小说大概是《呼啸山庄》（个人觉得比《简·爱》和《飘》好）。 其实不怎么看小说，小时候看的都是教科书，偶尔偷闲看侦探和科幻和武侠。 结论：我是真心不懂应该怎么写感情戏。 嗯开车还是很擅长的；本司机天赋异禀，无师自通。 感情戏方面，各位只是看客，看着纠结，不爽或是觉得矫情或许就像雾里看花。 而我写之前要入戏，反复琢磨，梳理人物的逻辑和感情，才能写出那些酸溜溜的文字。 还要来回推敲，写得不那么酸。 每每都写得很挫败，自觉不忍直视，这丫的都写了些什么鬼ヽ(`Д)┻━┻ 一见钟情的感情很多。一点因缘际会，一个眼神交汇，一次路见不平，感念在心，十载不忘。重逢，接近，互相吸引，坠入爱河……相对比较容易写得唯美感人。 为什么要作死把参商写成相爱相杀。。我也他喵的很后悔啊想摔键盘的那种ヽ(`Д)┻━┻ 首先，我觉得让夜慕参（习惯用完美的笑容掩饰坎坷经历的死傲娇，坦荡又自恋）喜欢上一个人就很难。 其次，让他一直喜欢一个人就更难。 最后，让他重新喜欢上一个自己下决心断绝关系的人，实在是我也束手无策。 总不能说，因为凌商很喜欢他，就要回报相同的感情吧？ 再说凌商虽然深情，但也没有被爱情冲昏头脑。 让他为夜慕参放弃生命，可以；让他为夜慕参放弃自己的计划，不可能。 好了好了，怪我恶趣味，把故事写成这样。 自己挖的坑跪着也要填完。\_(ツ)_/ 个人认为，可爱的感情是相互吸引，取悦，包容，守护…… 但夜慕参和凌商都是有执念的凡人。 他们会被仇恨，或是其他什么情绪囚困，会遗忘对方的惊艳之处，只记得他的缺陷，只记得对方带给自己的伤痛…… 嗯有点矫情了，总之，无法理解参商各自的心理的，请弃文吧。 …… 最后，最近应该有点甜。 其实应该还是走剧情为主，不甜不虐日常无趣…… 如果我坚持不了甜到过年。。就写些甜的番外吧。 嗯开玩笑的。怎么可能写甜番外。。会断更才对。 牢骚一堆，重点只有前一句话ヽ(`Д)┻━┻ 晚安哈。笔芯。 （这章明天更新后会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09章 轩辕法典之请酒欠条 祠堂外又响起姜青云蛮不讲理的声音，“归魂祠算什么？这年头，哪来的孤魂野鬼？” 路人甲乙丙丁连声劝阻：“话可不是这么说的。归魂祠里头，听说尽是些孤苦无依的异乡人的厉鬼亡魂。要是扰了他们，活着家里头不太平，死了连尸骨也难保全……” 夜慕参看着凌商眼里映出的自己，扬了扬眉，“哥，要被这些厉鬼索命呢，你怕么？” 凌商摇了摇头。 夜慕参笑得更开朗了，“那你怕我么？” 凌商对他的态度十分莫名，“……你喝酒了？” “没有，但是——我想和你一起去喝点酒。” “真的？” “是啊，赏脸么？” 凌商朝祠堂入口打了个眼神，幽幽问道，“不想和七公子喝酒么？” 夜慕参敛了笑意，认真地看着他，“不想。” 凌商松开了手，指向元始天尊像，“后边有个出口，走吧。” 夜慕参以袖捂着鼻子，跟着凌商，谨慎地绕过那排满灵牌的红木架子，不愿沾染上头的香火尘埃。 姜青云闯入鬼气森森的归魂祠堂内，在三清道祖像周围绕了两圈。 连个人影都没见到。 这才醒了些酒，打了个哆嗦怏怏退了回去。 那些簇拥他的赌友们也心有余悸，暗中惶恐：莫非世上真的有鬼？ …… 已近深夜，城里又因瘟疫设了宵禁，夜慕参和凌商找了半天，别说酒馆，连间酒铺都没找到。 夜慕参犯了困，打着呵欠，“回去吧。反正喝酒什么时候都可以。” 凌商却执着了起来，“你说想和我一起喝酒的……” “我没有骗你。” “可你……” “好了，算我欠你一顿酒。我不会忘的。” “那，那你要立张欠条给我。” 夜慕参盯着凌商看了好一会儿，直把他盯得耳根子烧红，才无奈道，“回去就写给你。” 凌商像个获得奖励的孩子那样笑了起来，“一定。” “嗯。一定。” 夜慕参心里微微发酸。 凌商突然的孩子气让他产生怪异的负疚感。 同时又对这人多了几分反感。 真是软弱啊。 软弱得让人想要生气，却又无从发泄。 迎啸载着二人回到素心观。 一路上，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凌商不怎么说话，夜慕参也显得心不在焉。 不知不觉间，他竟靠在凌商怀里睡着了。 到了素心观，明月的光辉穿过层层叠叠的林木落在两人身上。 凌商把脸贴在夜慕参的白发上，不愿唤醒他。 更准确地说，是不愿让这一刻流逝了…… 夜慕参却是醒了，不动声色地挣开背后的人。 回到屋内，夜慕参立刻找出纸笔，潇洒地签下一张欠条，递到凌商面前。 笑着调侃，“要不要我加上一条：若一月内不兑现，就要再请你喝三次呐？” 凌商还没回答，就听言欢睡意朦胧的声音，“切，谁稀罕和你喝酒？” 夜慕参咧咧嘴，却还是看着凌商，“是没什么可稀罕的，和你喝酒才稀罕。那么，请收下吧。” 凌商木然接过纸条，认认真真地折叠好放进怀里。 为言欢和言坤诊过脉后，就打算离开了。 言欢又叫住他，“侯爷，观里没空屋了。我和爷爷一床，你要不就和夜公子将就将就，一块儿睡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10章 轩辕法典之流浪猫儿 凌商一整晚都没睡好。 分明是背对着那家伙的，半夜几次三番地醒来，却总发现自己将人圈在了怀里。 眼前是一片晃眼的白发。 不甘愿地收回了手，再悄然翻身，背对着他。 屏住呼吸，闭着双眼，反复地告诫自己不要妄想。 夜慕参却难得睡了个安稳觉。 半年多来，他每晚都要遭受噩梦的侵扰。 唯独这一晚，睡得格外酣甜。 天才破晓，屋内依旧昏暗。 夜慕参像平时那样醒得很早，感受到背后的温度，和腰上的束缚。 难得没有做噩梦的喜悦感瞬间溃散。 身体不由自主地微微打颤，被无数细蛇纠缠的窒息感在脑中复活。 夜慕参只觉自己被一张无形的网困住，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开。 额头冒出细细密密的汗水。 凌商这时再次被某种萦绕纠缠的牵挂唤醒，很快又闭上眼。 他立刻发现，怀里人在发抖。 “又做噩梦了？”凌商压低嗓音附在夜慕参耳际。 夜慕参艰难地摇了摇头。 “那是……因为我么？” 夜慕参再次摇头，但紧接着又矛盾地点了点头。 凌商愣了愣，感到喉间一股浅浅的血腥味。 他小心地起身，用冷水浸湿了帕子。 半跪在夜慕参床头，为他将额头的汗水一点点擦去。 凌商疲惫的双眼里一片混沌，不敢去看夜慕参的眼睛。 他觉得，这个人似乎突然之间变了许多。 变得不像过去那样，一味地将自己当作生命里唯一不可忍受的污点。 这简直是他从来不敢奢望的。 夜慕参一直盯着凌商那深邃的，湿润的双眼。 听说这人的眼睛和母亲的一样呐。 母亲一定是个很温柔，也很深情的人吧。 若是知道自己的孩子从小就在战火硝烟弥漫的荒城讨生活，后来还差点被自己的亲弟弟害死……一定会很痛心吧？ 夜慕参轻声问，“哥，能不能抱我一下？” 凌商只继续着自己的动作。 他直觉是自己幻听了。 一定是因为这人身上的气息太过浓烈，一定是自己对他的渴望太过强烈，才会在这样的状况下乱了神志。 要是被这人知道，一定又会被嘲笑吧…… 夜慕参见他绷着脸，薄唇都要被他咬出血来，也不禁怀疑起，自己方才是不是通过意念说了那句话。 他干脆握住了凌商的手腕，托着他的肩，拉着他靠近自己。 夜慕参用一种相当奇怪的姿势抱住了凌商——好像抱着一只被雨淋得打蔫的流浪猫儿那样。 凌商沉沉压在他身上，脸色十分难看，“你干什么？” “嘘——不要说话。” “你……” “别以为我不知道，昨晚你一直偷吃我豆腐。” “……” 凌商抓着帕子的手抵在坚硬的木板上，指骨几乎要被磨破。 隔着薄薄的衣物感受着夜慕参的心跳，自己的心跳也禁不住地加快。 夜慕参的手顺着他的发丝抚到他腰际，“我的个性你还不了解吗？你偷偷抱我，我当然要……” 言欢睡眼惺忪地揉着眼睛为自己沏了一杯凉茶，才喝下一口就差点喷了出来。 他破天荒地没有扯开嗓子打断二人，而是轻手轻脚地回到床上，假装什么也没看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11章 轩辕法典之互相关照 （盗墓的内容我尽量简写。这不是盗墓文，我也写不好。话说为了写好这部分的故事，我特地看了一下《盗墓笔记》和《鬼吹灯》；两本都很不错，推荐。另说明一下，我看完盗笔后发现凌商的三四处设定和张起灵有点像，比如幼时孤苦，不怕毒，颜值高以及冷漠寡言。不归对天发誓我没有抄袭人设。悲惨童年，颜值和高冷是很常见的人设，暂且不说。体质方面，具体说，张起灵有麒麟血，可以用血驱毒虫和尸鬼；凌商自幼被柳生冥驯养炼毒，他的血可以养某些特定的毒，大多数情况下则能克毒。看完盗笔我一度想哭。张起灵的人设，我认为是很讨喜也很震撼的。至于凌商，我只能说他很阴暗。最后，喜欢凌商这类人设的，推荐看《盗墓笔记》；喜欢离奇的盗墓故事的，推荐看《鬼吹灯》） . . . . . . 言欢探寻轩辕陵的过程，在此略过。 总之，夜慕参、凌商和宋孝民三人跟着言欢在子午西岭的地宫探寻了整整十六日。 地宫虽建于地下，却有着令人叹为观止的构造与设计。 在这地宫待的时间愈久，言欢就愈发有一种身处瑶琳仙境之感。 事实上，地宫的存在确实只是为了迷惑盗墓者们。 从一路上的痕迹来看，过去也曾有人从子午西岭通入地宫。 而那些人，如今也只成了地宫某个角落的骨骸而已。 从最初的迷失方向，到后来被重重机关围困、遭妖藤阴猴追杀、受尸毒鬼火侵扰……最终走到地宫的尽头时，几人皆是狼狈而憔悴。 在这地下穴窟里，四人几次三番地遇到了这辈子都没见识过的离奇惊险。 就是打小睡在古墓里的言欢，对于那些精巧的陷阱和诡诈的守陵鬼也感到十分棘手。 或许是因为与世隔绝，四人仅有对方作为依靠，这些日子竟也培养出些许互相关照的情谊来。 夜慕参与宋孝民都是第一次到这种地方，帮不上什么忙，反而时常成为累赘。 宋孝民一开始装得镇定，可在一处机关与另外几人走失，被妖藤缠得无法动弹；越是挣扎就缠得越紧，最后连呼吸也变得艰难。一根妖藤生生钻进了他的咽喉，几乎要戳破他的胃…… 绝望之际，还是夜慕参用陨夜匕首为他砍去了妖藤。 自那以后，宋孝民强硬的面具就彻底瓦解了。 尤其是见到细长条形状的物体之时，更会露出怯畏之色。 夜慕参虽然也时常被层出不穷的墓地鬼怪吓住，却不曾真正感到过恐惧。 或许是因为他不是个太惜命的人。 又或许是因为他太信任言欢的本事。 ……也可能是因为某个家伙一直形影不离地守着他的缘故。 夜慕参一开始有点头疼，觉得这家伙看扁了自己，到哪里都跟在自己身后。 真是烦死了——前头有言欢开路，自己也不瞎不聋，真发生什么难道自己就避不开么？ 然而，没过半天，夜慕参就承认，他一个人还真避不开那些作妖的机关。 若不是背后有个不怕死的替自己挡了，他或许会和宋孝民一样，被一大片丑陋猥琐的藤蔓折磨得喝水都胃疼。 这样想着，又不禁想吐槽身后那家伙的痴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12章 轩辕法典之绝处逢生 在地底，每一刻都像是踩在刀尖之上。 稍有不慎，恶毒而狡猾的机关就会将人开膛剜心，刀刀见血。 每个人的神经都一直紧绷着，谁都没有心思去咀嚼那些黏腻的情绪。 说的每句话，交换的每个眼神，都只是出于本能，而非算计。 夜慕参却是例外。 事实上，在他的躯体经历着前所未有的恐怖探险时，他的灵魂也饱受着折磨。 有这么一个人，夜慕参可以放心地把自己的后背交给他。 他没有去想，这就是是出于血脉相连的感应，还是出于其他什么原因。 本能诚实地告诉夜慕参，无论自己如何放不下对这个人的厌恶与反感，这家伙的一举一动，都是如此让自己心动…… 就像十四年前，在公主府看到的第一眼那样。 这种忍不住想要多看几眼，想要靠近的欲望，却还是无法消融对他的恐惧与痛恨。 被自己苦苦寻找了五年的人所欺骗的失望，被自己当作珍宝捧在心尖的人所折磨的痛苦，夜慕参至今忘不了。 凌商是过去几年支撑他活下来的原因，是他这辈子唯一一次心动，后来却成了他这一生最不堪的污点，甚至成为他往后余生的噩梦源头。 被自己最应该痛恨也最应该远离的人所吸引，甚至本能地信赖他……夜慕参简直要疯了。 凌商自然也察觉到了夜慕参的反常。 这人虽然很少将自己的情绪表露出来，这些天却总是对自己若即若离。 前一刻还在对自己说着关切的话，下一刻却又冷冰冰地让自己保持距离。 凌商大半的精力都用于应付周遭的危险，还要兼顾其他人的安危，以及与言欢一同探索轩辕陵的所在…… 他纵然想弄明白夜慕参的心思，却也实在无暇顾及。 十多天来，言欢和凌商总隐隐感到不对劲，却又说不出个名堂来。 这天，一行人终于突破重重险阻，来到了地宫的尽头。 前头再也没有了路；几人只觉自己站在漆黑的悬崖边上，好像再迈一步就会万劫不复。 夜慕参丢了块石头下去，半天也没有回声。 照这么看，下边确实深得没底。 四人皆是惶惑不已。 难道就要这么空手而归么？ 没有人会就这样甘心。 言欢沾满黑灰的手反复摆弄着折骨扇，眉头渐渐深锁。 夜慕参和宋孝民常看见言欢把水晶骨拼凑成古怪的图形，却从来也看不出什么名堂。 凌商对折骨扇的奥秘也只是一知半解，见言欢如此困惑，便试着解读水晶骨所预示的信息。 他勉强读出这么两句：翻天倒地对不同，须知细觅五行踪。 这意思再明显不过：到了这一步，他们本该来到了轩辕陵；却不知什么原因，遇上了变数。 几人在地宫提心吊胆着度过了险象迭生的十多天，此刻无不身心俱疲。 凌商读出这么两句话后，更是倍感颓败。 眼前昏昏欲黑，手里的火折子没握住，落了下来。 四周的光线又暗弱了几分，几人的心情也跟着低落顿挫。 言欢却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一把收回了水晶骨拼成的七星卦图。 声音透着绝处逢生的亢奋，“我知道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13章 轩辕法典之潜龙安穴 凌商的火折子熄灭的瞬间，言欢的思维则捕捉到了一丝亮光。 循环不已乃道也。 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 物或损之而益，或益之而损。 轩辕陵，毕竟也是人所构建的。 纵然上古的工匠再有神通，世上没有真正密不透风的防御。 夜慕参和宋孝民经过这些天，多少习惯了言欢这时不时迸出几句经文箴言的毛病。 二人的体力到了耗尽的边缘，心想，有法子总要试试，怎样也比就这么放弃来得好。 剩下的两只火折子也被抖灭了，四周只剩下无边无际的黑暗。 宋孝民几乎是立刻不安起来，“什么都看不见了，你究竟想要干什么？不行，一点光都没有，太危险了！” 夜慕参对这黑暗也极不适应，下意识地向凌商靠近了些许。 凌商也在同时摸索到了他的手，紧紧握住。 言欢自小练就了在黑暗中视物的筮眼术，此刻也比另外三人镇定不少。 他两步来到宋孝民身旁，抓着他的手搭在自己肩头，“大哥，咱们这些天什么妖魔鬼怪没见过？你闭上眼睛适应一下，没什么好怕的。” 宋孝民深深吸了一口气，不再说话。 这些天，若不是因为他几次三番拖后腿，几人也不会像此刻这样狼狈。 夜慕参感受到凌商的手心微微出了汗，低声问，“你怕么？” 凌商只将他的手握得更紧。 他确实害怕了。 此前不曾想过，会在这地宫遇到这么多凶险。 早知如此，说什么也要在入口处将他打晕了，不让他涉足这险境。 可同时，他又有有种怪异的满足感。 因为在这一刻，这人主动向自己靠近了一步…… 夜慕参忽然挣开凌商的手，冰凉的五指扣入他的指缝。 清清冷冷的嗓音似乎含着半分笑意，“别怕。我们会找到轩辕陵，然后一起出去的。” 凌商仿佛看到了半年前那个意气风发的笑傲堂堂主。 只要他露出那样的笑容，用那样的语气说话，没有人不会相信，他说的每一句话都会成真。 言欢就在这时爽朗地哈哈笑了起来，“没错！我找到路了！” 他用筮眼术看到了下面的黑暗深渊的真面目。 那压根不是什么深渊，而只是一层虚化的黑雾。 黑雾之间，还有一条陡峭而蜿蜒的通道。 乍一看，就像一条幼龙要跃出那漆黑的深渊。 （也只有言欢的筮眼才能看到；常人在这样的黑暗里什么也看不见） 言欢听爷爷说起过这种「潜龙」安穴之法。 所谓潜龙，龙德而隐者也——不易乎世，不成乎名；乐则行之，忧则违之。 言欢三两下将七根水晶骨拼成折扇，感慨万千。 轩辕帝是圣人，是懂得进退的潜龙。 而他言欢却费尽心机地要挖了这圣人的陵墓。 也难怪心怜总是瞧不起他满身的晦气，还要咒他老死无依。 …… 言欢走在最前，宋孝民的手搭着他的肩跟在后面，夜慕参拉着宋孝民的腰带，凌商则握着夜慕参的手。 四人在黑暗里一步步小心翼翼地移动着，沿着通道穿过了那层黑雾。 黑雾之下，正是轩辕陵。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14章 轩辕法典之各怀鬼胎 轩辕陵恍如一座琼楼玉宇，每一处都闪烁着眩目的光芒。 几人来到祈仙台前，宋孝民只觉脚底虚浮，四肢酸软，站也站不住了。 言欢想让夜慕参帮忙搀一下，见他和凌商不知耳语着什么，撇了撇嘴只得亲自扶着宋孝民。 凌商听着夜慕参的话，慢慢松开了握住他的手。 他被妖藤划出几道血痕的脸上蒙着一层阴影，深邃的眸子在这恢弘宫殿的映衬下透着股决绝的味道。 他不会让任何人拿到轩辕法典，就算是夜慕参，就算是让他仅仅看上一眼，都不可能。 夜慕参也预料到了他的反应。 果然，只要是这家伙决定好的，就是自己也无法让他改变心意。 慢悠悠退开了一步。 无论之前二人一同经历过多少险恶……这一刻起，他们只是敌人。 四人在祈仙台前各自祭出随身行囊内的血玉，装模作样地在乘龙飞天的圣人像前敬拜一番，便虚弱地坐到了地上。 一盏茶不到的时间里，每个人都在调整自己的状态，同时也各自打着算盘。 除了言欢，其余三人的目标都只有一样。 想要没有后顾之忧地拥有轩辕法典，最好的办法就是杀掉另外二人。 只要言欢不死，那安然离开也就不成问题。 在终极的利益面前，什么共患难，什么义气，实在是天真之人的一厢情愿罢了。 三个人不约而同地想到了这点，却也立刻就否定了这种情况的可能。 毕竟在这样的境况下解决掉一个人的性命，实施起来本就十分不容易。 宋孝民看在眼里，自己、言欢和夜慕参都不是凌商的对手。 而若对夜慕参动手，凌商绝对会和自己拼命。 假若先对凌商下手，若自己有足够的运气，成功偷袭他……那夜慕参一定会和言欢联手对付自己（凌商毕竟是言欢的救命恩人）。 宋孝民在来轩辕陵之前就曾想到这一点。 他那时便计划好，若不能在轩辕陵获得法典，那就在离开轩辕陵之后设法抢夺。 …… 夜慕参并不想拥有法典。 他只是想知道这法典与周浩有什么关联而已。 不知道为什么，他还有种隐约的直觉——这法典与十四年前，姑姑入狱的事有关。 他不是什么天真之人，却也不相信宋孝民或凌商真的会动杀心。 除非宋孝民自己也不想活着出去了。 …… 凌商早就看透了宋孝民的诸多打算。 每个人都想知道轩辕法典的秘密。 可凌商的目的，就是永远地将它埋藏起来。 此前他处心积虑地引宋孝民到延安，就是想要让他见证，轩辕法典的不可逆转的毁灭。 再将这令人绝望的消息带回洛阳，让皇帝彻底失去希望…… 然而，如今宋孝民跟着自己进了轩辕陵，确实是他没想到的。 要当着这人的面亲手毁了法典，在皇帝面前就挺难说清了……但也不是没有办法。 至于夜慕参……好奇心会害死猫，更会害死人。 这家伙，不该到延安来的。 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料到，在洛阳躲不开这人，到了延安，还是要撞上。 自己究竟是造了什么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15章 轩辕法典之不觉冷暖 轩辕陵年代太过久远，陵墓之所以这样隐蔽，也不完全出于造墓者的心机。 数千年的朝代更替，无数对长生升仙怀有执念，或仅仅是迷信陵墓风水的帝王，也不乏将陵墓安于这复杂地脉附近的。 千百年来，绝大多数的陵墓也被掘得差不多了。 延安子午岭附近，唯独剩下轩辕陵不曾被人踏足。 言欢向夜慕参讨了陨夜匕首，很快就消失在了另外三人的视线里。 他们各自都在搜寻着法典。 三人对陵墓内随葬的其他财物珍宝毫无兴趣，也始终记着言欢的叮嘱：心怀不敬或贪念，极可能为自己招致祸患。 谁也没见过法典，不知道它究竟什么样子。 可怎样想，一部上古时代的典籍，自然不可能是书卷，甚至不会是竹简。 那所谓的法典，很可能是一副刻满奇异符号的龟盘，甚至是一块石碑…… 然而，三人找遍了整座陵墓，直到宋孝民开始看见光怪陆离的海市蜃楼般的景象，仍是未见轩辕法典的踪影。 很快，夜慕参和凌商也看到了一些难以形容的幻觉。 凌商本没有察觉，见夜慕参疲倦地靠在一副紫铜棺旁使劲揉眼睛，而他的手指根部已然微微发紫，才注意到自己已然失去了感受冷暖的知觉。 他又取出水袋，将些许水灌在一块有所凹陷的玉石上。 很快，那水就结了冰。 显而易见，这轩辕陵的温度其实是极寒的。 而因为某些原因——或许是因为轩辕陵所处之地被某种特殊的能量所覆盖，或许是因为轩辕圣人的灵力所护佑，又或许是因为这深埋地心的陵墓被特殊的风水所影响……总之，常人穿越过那层黑雾之后，便在一瞬间失去了冷暖的觉知力。 凌商找不到言欢，神经却被这地底幽寒所侵扰而变得麻木，甚至连恐慌也变得迟钝了。 一个人如果失去了冷暖的觉知，而在这样眨眼的功夫就能冻水成冰的寒冷里长时间待着…… 凌商来之前准备了一些可能用得上的药物；可在这样的环境里，就是华佗转世也无法保证，可以让人长时间停留而不被酷寒冻伤。 此刻他们已经出现幻觉，这就意味着，他们必须尽快离开这地方。 等到肢体被彻底冻伤，心肺也受损，那只有神仙才能救他们了。 凌商想通这些，飞快赶到夜慕参身旁。 后者依旧靠在紫铜棺旁，眼底已经浮出细细的血丝。 他的意识越来越模糊，思考对于他而言也不再是件容易的事了。 凌商喂他服下一颗赤红药丸，可暂且护其心脉。 可这药也无法为他彻底祛除体内的寒气，也无法为争取太多的时间。 接着拉起他，抓着他的手做了些看起来十分搞笑的伸展动作。 宋孝民来到二人面前，嘴唇也被冻得发青了。 凌商让他服下药丸，让他跟着做了片刻的瑜伽。 等到二人脸上恢复了些许血色，用近乎冷酷的平静语气道，“再找下去就是死路一条。回去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16章 轩辕法典之回光返照 宋孝民和夜慕参此前都以为，自己之所以手脚越发不灵便，是因为连日伤痛的后遗症。 看见凌商倒在玉石上那已然成冰的水，才惊觉自己差点要被冻坏了。 他们都感受不到太强烈的恐惧不安，身体却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 宋孝民还是不甘心，“好不容易来到这里，难道就要空手而归吗？” 夜慕参好不容易稍稍回过气，虚弱问道，“言欢呢？没有他和那把扇子，我们原路返回也是凶多吉少吧？” 凌商狠狠掐住他的肩，“你不稀罕自己的命，不代表没有人稀罕！” 他苍白的脸在映照的金光下显出妖异之色，看得夜慕参又有些恍惚。 想说些什么，又被一阵幻象哽住了咽喉。 宋孝民搓着手蹬着脚（他并不觉得冷，但还是希望以此让自己的肢体保持些热度），“我们还能在这里待多久？在身体达到能承受的极限之前离开，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在那之前，还有一线希望，不是吗？” 凌商扶着半昏迷的夜慕参，声音也不再似方才那般有穿透力，“最多也只有半柱香的时间。” 他握着夜慕参的手为他诊脉，眼圈微微泛红地瞪着夜慕参，“你说要一起出去的。” 夜慕参从幻象中清醒过来，懒散笑道，“我又不是第一次骗你，何必当真？” 他的脸颊透出诡异的红润，眼底闪着精明睿智的光芒。 凌商这下真真切切地害怕起来，竟也无暇去在意他的狠毒。 他说什么也要带夜慕参离开这地方。 他知道，不少油尽灯枯之人都会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忽然转变得精神奕奕、红光满面……俗称“回光返照”。 等这一口气被彻底耗尽，他的生命也就会彻底地陨落。 夜慕参极快地将整座陵墓的图景扫入脑海，发现自己的思绪前所未有地通畅而犀利。 他用一种自己也感到陌生的语速迅速说道，“言欢拿走了陨夜匕首，打开了歧象棺的秘锁，从那里去了排云殿。他到现在还没回来，有两种可能——要么，是他遇到了什么事回不来；要么是他不想回来。如若是他遇到了什么事，以他的身手也回不来，那我们现在过去找他也是送死……但假若是他不愿回来，那就又有两种可能——要么是那里有许多让他流连忘返的宝物，要么是……那里通向另一个出口，而他已经离开了。” 他的语速实在惊人；而凌商的反应却也丝毫不输给他——他扛着夜慕参就朝歧象棺走去。 宋孝民到了也没明白过来，夜慕参究竟说了些什么，只本能地跟上了凌商的脚步。 夜慕参乖顺地任凌商扛着，继续道，“刚刚找了那么久，都没有找到法典。我不信，以我们三人的观察力，会错过那么重要的东西。找不到法典的原因，只有两个——要么是世界上根本就不存在这么一件东西；要么，就是它不在这里。如果不在这里，那也有两种可能——言欢趁我们不注意，带着它去了排云殿；又或者，有别的什么人捷足先登了。” 凌商已经到了歧象棺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17章 轩辕法典之一将功成 歧象棺并不是真正的棺材，而是一只巨大的象形青铜器。 象的左前足底下有一扇门，门上是一把墨玉制成的锁。 锁已经被言欢打开了。 凌商搂紧了夜慕参，点起一只火折子，没有犹豫就进了歧象棺。 歧象棺内，两侧罗列着一排排不曾受岁月侵蚀的刀剑武器。 这些武器散发着象牙玉色的清浅光辉，隐约可见每件武器手柄处的“轩辕”二字。 从象足底部拾级而上，凌商对那些精锐的兵器和盔甲视而不见。 夜慕参却没有遗漏这些上古时代的神兵利器。 他愈发亢奋起来，“都说轩辕帝以圣人之心感化了天地，以德才平定了四方，看来事实也并非像传说中的那样光鲜嘛。任何训练有素的士兵配上这样的兵器与铠甲，必然都能成为无坚不摧的军队。轩辕陵之所以沉潜在黑雾之下，风水上叫做潜龙安穴，实际上……也可能是真正的神仙不愿让蛟龙出海，兴云作雨乃至飞腾升天吧？” 凌商不理会他的冷嘲热讽，停在象腹中央一堆殉葬者的白骨旁。 他只犹豫了片刻，就立刻用银针封住了夜慕参的几处大穴，锁住他的精气。 这么做有很大的风险；在这样的环境里，封锁气穴除了能守住人的精气，却也会加剧人的体温流失。 可是凌商别无选择。 这家伙太兴奋了，再这么下去，用不了多久就会把自己折腾死。 凌商捧着他的脸覆上他的唇，一点点将自己的元气渡入他体内。 夜慕参被动地接受着，愣愣注视着凌商盛着烈焰的双眼。 这些天与凌商经历的种种惊险场面铺天盖地地席卷了他的脑海。 他慌乱地向后退了一步，踩乱了一摊尸骨的碎肢。 凌商拉住他的胳膊，想说什么，突然眼尖地看到了那堆白骨里的一柄黑色匕首。 一将功成万骨枯。 而一代圣人的缔造，背后又有多少奴隶和拥护者成了他的殉道者？ 夜慕参捡起匕首端详起来。 他很快将陨夜递给凌商，“好奇怪，上面有血迹。” 的确奇怪得很。 陨夜是嗜血的；若沾了血，那血液便会被墨玉在瞬间吸得干干净净。 可这匕首上却明明白白留着一道血痕，尖刃处还凝聚着一滴血珠，已经凝成了冰。 凌商嫌弃地用帕子包住匕首，“你分析得没错——法典已经被人捷足先登了。” 夜慕参对此并不太意外，只问道，“匕首上的血……是言欢的？” 凌商摇头，声音因愤怒而微微颤抖，“是柳生冥。” 只有柳生冥的血，才会被陨夜所排斥。 “他？他怎么到这里来的？等等……他比我们先一步到了这里，取走了法典。然后……他被困在了这里，又遇上了言欢？” 凌商没有回答夜慕参的猜测。 他想不通，四人这十多天来，完全没有看到有其他人在近期造访过的迹象。 柳生冥又是用什么方式来到这里的？ 难道还有另外的通道可以到达轩辕陵？ 还有，为什么言欢会把匕首留在这里，人却不见了踪影？ …… 困惑纠结之际，凌商又看到了地上几滴极易被忽视的，已经霜化的血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18章 轩辕法典之铜壁无门 凌商很快判断出，这血迹是在不久前留下的。 血迹的主人或许还留在歧象棺内。 凌商顺着血迹来到了象的右后足。 象足内壁同样挂满了各式样的精锐武器盔甲。 不同于来时看到的那些，这些盔甲和武器的角落处都刻有“蚩尤”二字。 蚩尤败于轩辕，族人四散。 后世的记载里，轩辕为圣，而蚩尤为邪。 成王败寇；史书上的记载从来都不会真正地客观。 夜慕参心头的困惑不比凌商少，愣了片刻才踉踉跄跄跟了上去。 看到两侧的祭品，又忍不住想道：轩辕帝的陵墓里，竟有那么多敌人的武器与铠甲……看来轩辕圣人也是个善于利用敌人的博弈高手。 就像夜璃，摧垮姜氏的致命一击，正是利用了姜氏自身看似牢不可破的防御。 凌商似乎能听到他的心声，朝他伸出手，“哪个做帝王的会是真正的圣人？不过是为了让百姓归顺，将难听的史书烧毁，只留下赞美之词罢了。” 夜慕参握着他的手，幽幽笑道，“一个可以成为帝王的人，倘若偏偏成了圣人，那才是浪费。” “一个可以成为帝王的人，倘若偏偏成了隐士，又算什么？” 夜慕参想了一下，“那样的人……要么会害死自己，要么会害死无数人。” 凌商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他现在只想尽快出去。 两人到了象足底部，血迹停在了一面青铜壁前。 吊诡的是，这面铜壁上根本就没有门。 夜慕参在质感粗砺的壁面上摸了两下，却只发现自己连触感也已经失去了。 他强作镇定地问，“这里会不会像之前那样，有一道只有言欢才看得到的暗门？” 凌商也想不到别的可能性，轻轻点了点头。 正想抖灭火折子，忽然眼前一黑。 他只隐约听到夜慕参惶然唤了一声自己的名字。 …… …… 三日后，太守府。 姜青云暴怒地遣退了两位老医师，冲伺候在一旁的丫鬟骂了几句还不解气，在屋内来来回回地转悠，将能摔的都摔了个粉碎，摔不了的都狠狠踹了几脚。 两位老医师的医术也算了得，却对昏迷中的夜慕参束手无策，也难怪姜青云气成这样。 而姜太守的日子则更不好过。 自打大理寺卿辞别新太子，他就没少受气。 想来是他之前处处阻挠宋孝民的手段都传进了夜慕韬的耳朵。 被一位政绩平庸的年轻皇子处处刁难使绊子，太守大人心头也闷火得很。 因此，过去半月他一直没怎么关注自家那最能惹事的七少爷。 三天前，姜青云忽然带了那位昏迷的废皇子回来，还大大咧咧地找二皇子借名医（城里的名医都被召去处理疫病了）。 那之后，姜太守的处境就更尴尬了。 宋孝民，凌商和言欢都下落不明，只有夜慕参一人回来了。 夜慕韬想要带走夜慕参，姜青云不让，还定下规矩，除非能在赌桌上赢了他，否则谁也休想带走夜慕参。 二皇子输得很难看，对姜氏父子的反感也就更深。 他私下派人去寻宋孝民他们，连日来也因担忧而变得有些神经兮兮。 宋孝民总说，自己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 可是明察秋毫的大理寺卿却从来都不知道，他真正想要什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19章 轩辕法典之任人宰割 凌商恢复意识时，只听得一阵凄厉厉的狐鸣。 他浑身酸痛，稍稍动弹就感到肌骨撕裂般的痛楚，想来是在轩辕陵里头将元气渡给夜慕参之后，身体也被冻坏了。 他调整了一下呼吸，看着蔚蓝的天空上柔软的云霞缓缓漂移，慢慢厘清自己现在的处境。 自己已经离开了轩辕陵。 按自己此刻的身体感知能力和恢复程度看，失去意识到醒来的这段时间，不会超过二十个时辰。 凌商此刻正躺在一辆牛车上；车上什么也没铺，硬实的木板硌得他后背十分不适。 狭窄的古道上，两侧是苍茫的草原。 暮暑时节，草原已经显出枯槁之色。 凌商眼底笼上一层寒冰，耳孔渗出发紫的血液。 这地方……他在六年前不计一切代价地远离，并且发誓再也不会回来。 他试着坐起来，手脚却完全不听使唤。 “哎！别乱动！不要运气！”一个稚嫩的声音从凌商头顶传来。 紧接着，一个瘦小的身躯灵巧地跃到了凌商身侧。 男孩看起来不过六七岁，声音也透着天真意味。 可他的目光却深邃沉静有如老者。 更古怪的是，他一头又密又乱的短发，竟是白色的。 凌商不做声地盯着他胸前那只小小的白玉葫芦。 他的脖子上还围着两圈佛珠。 男孩咧咧嘴笑了，“大哥哥，不要用这么敌意的眼神看我，我可救了你哩。” “你是谁？”凌商语调僵硬得很。 这时，一只雪白的狐狸不知从哪儿钻到男孩怀里。 雪狐似乎很喜欢凌商，对着他俏皮地抖着尖尖的耳朵。 男孩抱着雪狐，亲昵地梳理它的毛发，又在它脑袋上亲了亲。 这才笑嘻嘻地回答凌商，“小和尚生下来就无名无姓，本在出云国济禅寺敲钟。师父送了个法号叫天愁，因我不但惹人愁，更惹天愁。后来师父觉得我无缘佛法，又把我赶出来了。打那以后，我就把名儿改成了天仇。” “你要带我去哪里？” “当然是去大哥哥应该去的地方。” 凌商疲惫地眨了下眼。 他多少已经猜到了天仇要带他去哪里，又要做什么。 以他此刻的状态，大概也只能任人宰割了。 想了想，平静问道，“柳生冥人呢？” “大哥哥，你误会我了。我不是替柳生大人办事的，更不是陌尘少主的人。” “是么？那你替什么人办事？” 男孩又咧嘴笑了，“天仇天仇，当然是替老天的仇人办事。” 他笑起来时，凌商可以看到他缺了两颗牙。 凌商这下倒是疑惑起来，“你……究竟要做什么？” “哎呀大哥哥，别这么凶。柳生大人想把你带给少主，我把你偷了出来——你看，我是帮你的。” 凌商警戒地审视着天仇的表情，直觉这男孩诡诈得很。 出云国是佛教圣地，怎么会有这样邪气的童僧？ 而他脖子上绕的佛珠，还有胸前那只白玉葫芦，更不是一般的和尚会戴的。 雪狐一下窜到了凌商身上，轻轻舔去他耳孔的血。 凌商厌恶地蹙起眉头，“走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20章 轩辕法典之恩将仇报 雪狐得寸进尺地在凌商脸颊上也舔了两下，撒娇似的蹭着他的胸口。 凌商厌烦得脸色发青。 天仇见他真生气了，连忙唤道，“阿泣，别闹了！” 雪狐心不甘情不愿地溜回天仇怀里。 天仇抚着雪狐的毛发，“大哥哥，你和陌尘少主是什么关系？柳生大人为什么要把你送给他？” 凌商想起他之前说的话，心头生疑，“你说柳生冥要把我带给少主……除了我，他可还带上别的什么东西？” 牛车行动得十分缓慢。 金色阳光下，男孩一头碎乱的白发遮住些许眼睫。 落在凌商身上的每个眼神都透着乖戾。 天仇想了想才道，“我看到柳生大人带着大哥哥你从雕翎关的一处倒洞出来。你那时候不省人事，柳生大人大概怕你被冻死了，就把你扔到一块日照充足的地方烤着。然后他又从怀里掏出一块形状像雪花的晶片，不过巴掌大小，在太阳底下还会发光。他把晶片放到你胸口，然后……然后它就好像化了。” “化了？” “是啊，也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就那么没了。也没有沾湿你的衣服，连个影儿都没留下。” 凌商想起多年前柳生冥对自己说过的话，更觉匪夷所思。 他不知道轩辕法典究竟会是什么样的，更不知道上面会记载些什么内容。 他更不在乎。 无论如何，世间本就不应有所谓屠龙术的存在。 人就是人，就该平凡，就该忍受自己的命运。 而不该妄想去做逆天改命的荒唐事。 凌商一直都没有把这法典放在心上，只当它是个传说而已。 可当他不久前得知柳生冥也想找到法典时，毁灭的念头便在他心头扎了根。 在洛阳发生衣冠清流那桩大案之时，凌商也不得不放弃原先的计划，引诱宋孝民来到延安…… 他的运气似乎总是不太好，计划总是在最关键的时刻掉了链子。 若不是他准备得足够充分，恐怕早已陷入步履维艰的困境。 天仇继续道，“柳生大人见那晶片化了，一开始很惊讶，然后又想通什么似的笑了很久。那以后他就带着你去找少主了。” 凌商眼底忽现杀气，“你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雕翎关？为什么要跟着柳生冥，还要将我带走？” “大哥哥，我是你的福星呀。我在雕翎关，当然是为了等你出现喽。后来一路跟着柳生大人到了西夏王宫，在少主杀了你之前将你偷换出来……” 天仇说着就扑到了凌商身上。 雪狐也跟着轻蹭他肩头。 凌商的表情一下十分难看，“走开。” “大哥哥，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你怎么能这样……” 凌商被他叽里呱啦的胡言扰得心神不宁，因气愤而更觉疲惫，又昏睡了过去。 醒来已是深夜，牛车还在慢悠悠地趟着。 小和尚和雪狐都趴在凌商胸口。 天仇嘴角还挂着口水，阿泣则懒洋洋地耸动着毛发。 凌商试着运气，发现自己手脚能动了。 摸出一枚银针，在幽暗寂静的夜路里，扎进了天仇后背的厥阴俞穴。 天仇的身体猛地弹了一下，尔后往凌商身上吐了一口脓血。 凌商不给他说话的机会，连着在他身上几处致命穴送入银针。 若凌商想救人，阎王爷也只能改写生死簿。 若想杀人……他自己也救不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21章 轩辕法典之重访故城 凌商很久没有这样利落地杀人了。 他不喜欢留下杀过人的痕迹。 只要计划得足够周密，他总是可以逃脱所谓的王法制裁。 但是在这里，闷热死寂的暗夜里，荒无人迹的羊肠小道上，要杀一名被逐出佛门的小和尚，实在不需要什么计划。 悄无声息地将他杀死，尸解之后找个地方埋了就可以了事了。 雪狐哆嗦着畏缩在天仇的尸体旁，黑暗里瞳孔变得像针一般细，发出一簇教人后脊发凉的青光。 凌商取下天仇胸前的白玉葫芦，放手心掂了掂，将它放进了怀里。 雪狐似被激怒，忽然猛扑向凌商，对着他肩头就狠狠咬下一口。 凌商面无表情地抓着它的后颈将它拎起。 雪白的狐毛上沾满凌商的鲜血，但在如霜的月色下却只映出一片黑影。 它四肢在空中抓挠着，却无法从凌商的手中挣脱。 渐渐地，凌商的血流经雪狐腑脏；它的动作变得虚弱，尔后也温顺地放弃了挣扎。 凌商心想，这狐狸反正也活不成了，随手将它扔到天仇身上。 此刻他只想尽快回到延安，对这慢吞吞的牛车是相当嫌弃。 也不知道天仇是用什么法子将他带出陌尘少主的虎穴。 凌商许久没有进食，附近又没有人家；他对奄奄一息的雪狐也不感兴趣，干脆打坐入定。 可他心头又被什么忧愁萦绕，无论如何也静不下来。 天边的弦月正如他的心缺了一处。 拿走法典的人是柳生冥吗？还是言欢？ 那块在太阳底下化掉的晶片又是什么？ 宋孝民有跟着他们进入歧象棺吗？ 自己被天仇带走，陌尘少主会不会迁怒于柳生冥？ 还有……那个人还活着吗？ 晨光熹微，启明星悬于地平线上方，弦月躲进薄薄的云层后透出朦胧的光辉。 凌商攥紧了右手。 在地宫的半个多月，凌商总是抓着夜慕参的手。 他们曾不设心防地相处了那么久。 夜慕参还说过，会和凌商一起出去。 在未知的谜团面前，夜慕参还会主动靠近他。 他终于不再是那家伙时时刻刻都想要甩开的讨厌鬼了…… 凌商摊开手掌，整个人也在一瞬间垮了似的，瘫倒下来。 那家伙……可一定要活着。 …… 日上三竿，凌商再次醒来，听到一些嘈杂的人声。 不远处有一座小城。 凌商记得这座城。 多年前，他跟着柳生冥不知在这里骗过多少求医的百姓，将他们变做炼毒的工具。 可以说，这座城里一半的人，都该对他恨之入骨。 只是如今他的容貌和六年前的柳生彦完全不同，城里的人定也不会认出他来。 凌商心想，该在进城前处理掉另外两具尸体。 孰料那白发的小和尚和雪狐竟都不见了。 天仇吐在凌商身上的那口脓血还在，阿泣撕咬凌商肩头的伤痕也依旧清晰。 可他们的尸体却消失无踪了。 难道天仇没死，半夜趁凌商入眠时，带着雪狐跳下牛车溜了？ 凌商立刻否定：不可能——没有人能够在他的银针下偷生。 摸出怀里的白玉葫芦，凌商仔细端详起上头的纹路。 城里集市的吆喝声、妇女的嬉笑声愈发清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22章 轩辕法典之断指传音 二皇子派人四处搜寻大理寺卿的下落的第六日。 延安城的瘟疫治理已经到了收尾阶段；没有宋孝民协助监督那些以鱼肉百姓为乐的官员，夜慕韬每日都忙得不可开交。 这边太守府上，姜青云几乎没日没夜地守在昏迷不醒的夜慕参身旁，赌坊也没心思去了，只愁眉苦脸地玩着骨牌。 而这一天，延安城另一头的旭王府，则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旭王章锦泽不得已陪着新太子去了城门口的疫检处访查，府上只留下世子章遥川与千金章心怜。 章遥川没什么考取功名齐家治国的抱负，一心只想做个侠士，懒得看圣贤书，便在园中练剑。 这剑法也是言欢教给他的。 章遥川身法轻盈，动作行云流水般顺畅自然。 挥舞间竹叶簌簌翩飞于空中，将他的身形衬得更添风流。 章心怜往嘴里塞了一颗葡萄，灵动的双眼弯成月牙，口齿不清地夸赞道，“哥哥的剑法又精进不少！带小怜一起闯荡江湖吧！” 章遥川收起佩剑，袖口抹了把额头的细汗，“我才不要带着你拖后腿呢！要带我也要带个本领高强的术士，就像我师父那样的……哎，若能学成师父一半的本事，不出三年，我一定会成为江湖上无人不晓的川大侠！不知道……” “哎哟喂，看你那点出息！整天就知道跟那个臭倒斗学些不入流的花招……” “傻丫头，你就是读书太多，把脑子读锈了。三百六十行，当官也没比倒斗光彩到哪里去，你怎么就是不懂？” “我怎么不懂了？刨人家祖坟，是要断子绝孙的！言欢那样的人，本小姐碰到都嫌晦气！” “嘿，你现在又嫌晦气了？也不知道是谁每晚睡觉前，都要捧着人家去年从夏州带回来的那颗夜明珠看上半天……” 章心怜巴掌大的小脸蹭地红透了，撅着嘴等着哥哥，“你，你……哼！” 章遥川随手从妹妹的果盘里捞了一颗樱桃，抛到空中又用嘴接住，囫囵两下就将樱桃核朝妹妹眉心吐去。 从小到大，章遥川的性子变了不少。 唯独喜欢捉弄妹妹这一点，从来没有变过。 章心怜气地瞪眼，抓起一把樱桃就朝哥哥身上砸去。 兄妹一追一赶，一扔一闪，竹园内一下子闹腾开了，与外头那被瘟疫困扰的延安城好像两个世界。 一个熟悉的，声音就在这时打破了旭王府内这片刻的无忧无虑。 言欢在半里开外的老槐树下屏息凝神，嘴唇微启。 章遥川周遭忽然狂风大作，竹叶在眨眼间纷纷扬扬地飘到空中旋舞起来。 他无论如何也无法相信自己看到的景象。 转了个圈儿也没有见到师父的人影，这声音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佩在腰上的剑就那么凌空飞了出去，咻的一下擦过他耳畔。 章心怜见哥哥脸上倏然一道浅浅的剑痕，错愕得手里樱桃落了一地。 章遥川追着飞剑跑出了王府，一面四处张望，一面低语，“是师父么？许久没有他的消息了，他这又是练了什么功夫？” 佩剑被一只断指的手握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23章 轩辕法典之千年人参 章遥川的视线缓缓从那只手移到主人的脸上，温润的嗓音卡在咽喉。 言欢的相貌一向引人注目，清俊的五官因长年忧虑更显深邃；章遥川与他同岁，外形却比他稚嫩不少。 可眼前的这个人，却不再是章遥川印象中那天不怕地不怕的神通小师父。 言欢的左颊上，一枚小拇指大小的黑色印记，状似骨扇。 过往总在不经意间流露忧郁的双眼，此刻却完美地诠释了“鬼魅”一词。 还有那只握剑的手，断了一根手指…… 这是一个从地狱深渊爬出来的厉鬼。 瀑布般的长发披散在言欢肩上，几分凌乱。 看来他本想用头发掩住脸上的丑陋印记，后来不知为何又放弃了那打算。 章遥川警觉地四下看了看，压低声音，“师父，你怎就到这儿来了？太子殿下可正在通缉你呢……” 言欢的嗓音也沧桑了不少，“他们抓不到我。我来找你，想请你帮个忙。” “师父有什么事尽管提，别跟我客气！” “我记得你说过，旭王爷收藏了一支千年人参？” “是有那么一支千年人参没错，可……” “我找你就是为了讨那人参，其中缘由一时间讲不清。总之，日后我必当重谢。” “哎，师父，不是我不想帮你。可是那人参……上回我已经送给侯爷了。” 言欢不敢置信地瞪着他，握剑的手一扬，剑刃就横在了章遥川颈上。 “别唬我。那人参何其珍贵？你会随便送给侯爷？” 章遥川无奈地摊手，“师父，我虽然时常捉弄你，可我几时骗过你？上回侯爷亲自到府上向我讨那人参，我本来也不想给的……可他说若没那人参，你，你和祖师爷的命就保不住了。我就是再不舍得，也不能让我未来的妹夫因我的吝啬而死呀。后来我爹知道了，还罚我抄了一千遍《道德经》……” 言欢收回了剑，身体因焦虑而微微发抖。 章遥川看着他满眼的血丝，小心翼翼问道，“师父，出什么事了？你要这人参做什么？” 言欢只想着自己拿不到千年人参，心灰意冷地将剑飞入老槐树的树干。 他身法太快，章遥川只看见眼前一道白光。 言欢正要走，章遥川又在他身后唤道，“是因为祖师爷吗？我听说太子为了引出你，绑了祖师爷吊在菜市口的角楼前，周围埋伏了精兵三千……” 这些，言欢离开排云殿回到城中的那一刻就知道了。 夜慕韬为了找到宋孝民，不惜倾尽全城的兵力四处搜寻，还抓了言坤逼他到子午岭指路。 言坤中途曾用计逃脱，可老人家的体力毕竟难敌数十位年轻力壮的精兵。 夜慕韬对这满肚子诡计的老头不再信任，于是将他吊在角楼前，试图用这种非人的手段逼出言欢。 言欢自然也明白，自己若去救爷爷，就是自投罗网，只有死路一条。 他挖了那么多陵墓，干了那么多损阴德的事，可不是为了早点下地狱的。 他想用一个活蹦乱跳的宋孝民，换取自己唯一的亲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24章 轩辕法典之束手无策 可如今，千年人参没了，宋孝民只吊了一口气，大抵是救不活了。 言欢在排云殿见识了太多恐怖奇异的景象，也失去了太多。 捡回一条命本应庆幸，可此时他只感到刻骨的绝望。 章遥川机灵地四处张望了一下，挠了挠头。 眼珠转了两圈，试着为师父出谋划策，“我觉得吧……这事儿，说不定我爹能帮你一把。他怎么说也是旭王，在太子面前说话也有些分量……要不这样，你今晚就上府上来提亲，和小怜先把亲事定下……” 言欢的心又被狠狠扎了一刀，忿忿然握拳在树干上砸了一下。 几片槐树叶悠悠然飘落。 “我这种亡命之徒，哪里配得上旭王爷的千金！” “哎，别这么想……”章遥川搭上言欢的肩，“小怜就是死鸭子嘴硬，总是说那些话。其实她心里怎么想的，我这当哥哥的最清楚不过了。女孩子嘛，总是……” “她心里怎么想的，我比你清楚。”言欢瞥了他一眼，甩开他的手，“她只是喜欢我对她好，喜欢我愿意为她做任何事的感觉，从来就没有喜欢过我这个人。” 章遥川的手悬在半空，欲言又止地看着他。 言欢沉思片刻，对上章遥川满是担忧的目光，“我倒是还有个法子。” “什么法子？” 言欢上上下下地打量起章遥川，比划着他的身高和体型。 章遥川被他瞧得浑身不自在，怯怯退后一步，“师父，你，你想干嘛？” 言欢又沮丧地摇了摇头，“你不行。” 章遥川脸一下涨得通红，“我，我不行？” “你这身形和大理寺卿倒是差不多，可这张脸……你和心怜有六分相像；就算我擅长易容术，也没法把你变成他。” “师父你是想……” “只要能把爷爷换出来就行了，不是么？” “大理寺卿在府上住过一阵子，我也观察过他。他那架势还有说话的强调我可真学不来。就算把我扮成他，太子殿下与大理寺卿那样熟识，一定一下就能看破我是假扮的，到时候岂不是弄巧成拙？”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言欢烦躁地低吼，“我还能怎么办？” 章遥川又想起什么，问，“师父，你刚刚是怎么把我的剑带出来的？可以用那功夫把祖师爷带出来吗？” 言欢白了他一眼，“那种把戏，也就吓唬吓唬你。看着爷爷的可都是训练有素的精兵；若只有三五人，那也还好应付。可太子布下的是天罗地网……我那么去送死，若能救出爷爷也就算了，但更大的可能是我们爷孙一起被大卸八块。” “祖师爷被吊在那里也有两日了……这么热的天，他老人家身体也不大健朗，可真是受苦了……” 言欢眼圈泛红，指骨发出瘆人的“咯咯”声。 章遥川看得不忍心，“师父，你上回去轩辕陵，我可真是捏了一把汗。今日我该请你喝顿酒的。可祖师爷出了这种事，你一定也没心情。要不你跟我从偏门走，去看看小怜？她这些天可想你了。” 言欢别过脸，恨不得将自己脸上的印记刨下来，“我就不见她了。你自己回去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25章 关东乱之运气不差 凌商刚到郦棉古镇时，感到十分不自在。 他身上的血衣沾满了灰尘，长发凌乱地披散在肩头，蜡黄的脸庞衬得他深邃的双眼格外神经质。 更滑稽的是，他驾驭不了那只载了他一晚上的老黄牛。 乍一看去，这灰头土脸的年轻人俨然一位初出茅庐的偷牛贼。 凌商此刻身无分文，便到集市捞了些路人的随身钱袋。 他为自己置换了一套干净且便于行动的衣裳，又买了一匹身形彪悍的蒙古马。 简单吃了些东西果腹，凌商就匆匆上路了。 来到延安城关口，已是夜晚。 城里下了禁令，在瘟疫没有彻底根除之前，外城人不得进城。 这点禁令自然也难不倒凌商。 他耍了点花招，守在城关的两位带刀侍卫和四位守卫兵不是感到头晕就是腹痛。 凌商弃马而过，很快就到了旭王府。 近十日前，他是被柳生冥从轩辕陵带出来的。 剩下的三人倘若能够离开轩辕陵……言欢和夜慕参的下落或许难找，宋孝民却必定会在第一时间回到二皇子身边的。 凌商不会满世界像个无头苍蝇那样浪费时间，他总是会在最短的时间内想到最佳对策。 时近初秋，夜色微凉；凌商的心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不平静了。 那家伙……可一定不能出事。 二皇子与旭王还在忙公务，旭王府上十分冷清。 凌商以侯爷的身份造访，见不到太子，却见到了旭王世子章遥川。 不久前这世子还将凌商当作半个仇人，此刻却兴奋得双眼放光，将言欢欲救宋孝民而不得的种种烦忧告诉了他，请他为大理寺卿施救，换回言坤。 凌商对大理寺卿的死活本就不关心，被章遥川这么催促更是不耐烦。 既然宋孝民和言欢都活着离开了那鬼地方，那剩下那个呢？ 章遥川对于城中的事务一向不怎么上心，夜慕参的消息也只是当成坊间传闻听过就忘了。 被凌商的眼神凌迟了数十遍，他终于模模糊糊地想起。 语气也不甚肯定，“我记得不久前，姜太守的七公子曾向太子讨过几位名医，说是要救一位废皇子，但是……” 凌商脸上那曾厚厚的冰霜终于化开了些许。 章遥川话未说完，凌商已经翩然远去。 不禁暗叹：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这侯爷的功夫似乎比师父还要深厚…… 凌商毫不客气地取了章府的一匹马，踏着皎洁的月色奔向太守府。 在地宫受到那样极端的寒冷侵袭，宋孝民和夜慕参自然不是寻常的医师所能救治的。 纵使千年人参能补气升阳，也无法真正地修复这二人受损的腑脏。 这一点，对医术只是略知一二的言欢大抵也没有想到。 暮暑的夜风迎面扑来，凌商难得地感慨起来。 虽说没能找到轩辕法典并亲手毁了它，可至少……没有彻底失去那个人。 自己的运气，似乎也没有很糟。 最大的隐患，在于柳生冥。 尽管凌商也希望他没有找到法典，可自己毕竟差点被他带到少主面前…… 凌商从来不会心怀侥幸；他心猜，此刻那老狐狸应该已经将法典交给了少主。 他已经可以预见，一场浩劫式的波澜将席卷边境，乃至整个中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26章 关东乱之迂腐少爷 据说天庭的神佛也有躲不过的定数。 凌商只不过一介凡夫，没有扭转乾坤的本事。 与其说他对即将发生的事无可奈何，倒不如说是他宁肯袖手旁观。 夜氏江山，在凌商眼里，向来不过一只从内到外都腐烂透的巨兽。 而眼下，他只想做一件事。 …… 太守府。 姜青云喝了些酒，一时来了兴致，提笔为夜慕参画起画像来。 他画得十分拙劣，甚至十岁孩童也画得比他有趣。 可他却对自己的作品满意得很，还想象着夜慕参醒来后看到会喜欢。 这人总是冷冰冰的，也不怎么笑。 笑起来一定很好看吧。 姜青云半醉半醒，又坐到了夜慕参身旁。 看看画里的人，又看看床上的人。 又郁闷地将画揉成一团。 画里的人了无生气，床上的人也不省人事。 姜太守每天都来烦他，让他把这烫手山芋交给太子。 姜青云跟老父亲也因这事吵闹了好几回。 那看着就虚伪的太子，能像自己这样悉心地照料人么？ 姜青云细细瞧着夜慕参的眉眼，鼻梁，嘴唇。 心里内疚得不行。 要是早知道自己会捅出这么大一篓子，他宁愿断一只手，也不会为柳生冥在子午岭指路，更不会把姜家的祖传密训交给他。 “夜公子，我近来赌艺可又精进了不少，下一回你想赢我可不容易了。” “我知道，你就是害怕输给我，才故意装晕的。别装了，来赌一局如何？” “筹码由你说了算，我不会让你吃亏的。” “哎，你记性是不是太差了？我还欠你一个条件呢，你再不醒，我就当没那回事了！” …… 凌商在姜青云窗外听了片刻，脸上不知不觉笼了一层寒霜。 这迂腐的贵少爷，说的尽是些废话。 他耐着性子等屋里那位小丫鬟被使唤去为夜慕参煎药，悄无声息地从窗户滑进屋内，猫步踱到姜青云身后。 “你要想让他醒过来，就不要轻举妄动。” 姜青云吓得手上的画纸团掉落在地，身体好似被倒了一桶冰水哆嗦起来。 那天，他在排云殿的出口等柳生冥时，不想却见柳生冥背了个昏迷不醒的家伙出来。 他亲眼看见一条巨大的蜈蚣从柳生冥袖中爬到了凌商身上…… 姜青云哪里见过这样恐怖的生物，跌跌撞撞退了两步又晕了过去。 等他醒来，柳生冥和凌商都没了踪影；凌商躺过的石板上却有一位奄奄一息的白发男子。 姜青云以为，任何人被那样的蜈蚣咬上一口，只可能有一个下场。 凌商的声音在他听来，比鬼魅还要可怕。 姜青云眼睁睁看着凌商将夜慕参抱起，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你别碰他！” 凌商冷冷睨了他一眼，“你还欠他一个条件，所以我留你一命。” 姜青云心想，阎王爷的眼神也不至于这样骇人。 他感觉自己被扼住了咽喉，呼吸都十分艰难，“你……你真能让他醒过来？” “我可以让他醒过来，也可以在一个时辰内血洗姜府。我还可以让你自己挑一种死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27章 关东乱之寻找冰蝶 姜青云腿软得差点跪倒在地。 佯作强势，“你这人怎么张口就是杀人？还讲不讲道理讲不讲王法了？” 凌商没心思搭理他，一手托着夜慕参，一手探着他的脉象。 比他预想的要糟一些——都怪这无知的少爷，尽给夜慕参喂些庸医开的药。 凌商摸出一枚银针，锁住这人的穴道。 姜青云见凌商确实有两下子，敌意也不似先前那样盛，“那什么，你要是真能让他醒过来，就在这里，要什么药我都能帮你准备……哎你干什么呢？把脉也不由抱得这么紧吧？你你你……” 凌商对这娇贵少爷的聒噪厌烦不已，袖中接连飞出数枚银针，分别刺入他的哑穴与肩井穴。 姜青云未觉疼痛，只发现自己再也发不出声，而且上肢麻木无法动弹，惊惧交加地看着凌商。 凌商带着夜慕参欲想从大开的窗口离开，却又转回到姜青云面前。 “这些年来，延安城是你们姜家的地盘没错。但死在我手上的人，远比一座延安城的百姓更多。你还有利用价值，我也无意与你为敌，可你若再妨碍我……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只一句话的功夫，姜青云的衣服竟已被冷汗浸透了。 他气也不敢喘，听着凌商带着夜慕参从正门离去的声音，心里只剩下恐惧。 什么样的人，身上会背负一座城的人命？ 而又是什么样的人，在杀了那么多人之后，还能毫发无损地逍遥法外？ …… 次日清晨，言欢乔装成算命先生，在钟楼不远处心不在焉地摆着摊子。 他用地道的延安腔吆喝着，“一命二运三风水，四积功德五读书。六名七相八敬神，九交贵人十养生。言夫算命，不准不要钱喽！” 街道上行人稀少，而言欢也是眼观六路，计算着自己看到的士兵埋伏。 言坤被吊在钟楼顶上，连日风吹日晒，形态是看得出的憔悴可怜。 言欢正想用传音术和爷爷说些话，就感应到背后一阵熟悉的森冷气场。 他头皮发麻地转过身，皮笑肉不笑，“这位爷是要算财运呢，还是测姻缘呐？” 凌商对着言欢下巴上的假胡须挑了挑眉，“言欢，别装了。” “……言欢？爷是想算和这人的姻缘吗？就这名字啊，不用生辰八字我都能算出来——这人命犯天煞孤星，跟什么人都没有……” 凌商冷冷打断，“太子殿下正在通缉你。我可以现在就杀了你和坤老爷子，带宋孝民去太子面前领功请赏；也可以帮你一把，让你在太子面前将功补过，让太子放了坤老爷子。” “咳咳……我好像没得选择。” 凌商懒懒移开视线，“你的胡子要掉了。” 言欢尴尬地咧了咧嘴，随即扯掉了自己的胡子，“真是，太久没易容了，手艺也生疏了。” 凌商双手负背，迈开了步子朝街角走去。 言欢紧跟其后，一路上扔掉了那些算命用的道具，画着“命”字的道袍时而飘起一角。 拐过街角，他撕开脸上薄薄的脸膜，露出印着黑扇印记的脸颊。 “侯爷，你这回又想让我带你去哪儿？” 凌商头也不回，“你知不知道有一种蝶，春日产卵，夏秋蛰伏，凛冬破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28章 关东乱之飞蛾扑火 又过两日，言欢终于带凌商找到了两对冰蝶的蛹茧。 冰蝶茧与寻常的虫茧不同，只有拇指大小。 里头的冰蝶虫蛹更是细幼脆弱，乍看像极了米粒。 凌商将这两对冰蝶蛹从茧中取出，养于药蛊。 时间一天天流逝，可他能做的也只有等待。 七日后，冰蝶蛹终于成蛊。 这是一个久违的雨天。 素心观朴素的居室内散发着浓郁的药味。 淅淅沥沥的雨声让人心绪难宁。 凌商打开一只紫砂药蛊，两只皎白的冰蝶蛹已养得透明，身体里头纤细的构造在深紫色的药汁里清晰可见。 冰蝶虫蛹分雌雄；分别寄入人体之后，雄蛊就会源源不断地吸取宿主身上的元气，而雌蛊则会将雄蛊所吸纳的元气传送给自己的宿主。 等到雌蛊的宿主恢复了元气，雌蛊无法吸纳雄蛊传递的元气，两只蛊虫就会相继死去，化在宿主的血液里。 凌商褪去自己的上衣，在自己腹部划开一道口子。 细幼的雄蛊从他指腹攀爬到腹部，很快就被深红的血液淹没。 雨声愈渐急促，空气也带了些阴湿潮冷。 那粒脆弱的，裹着一层殷红的透明蛊虫缓缓没入那道伤口。 凌商在腹部的伤口敷上早已准备好的药膏，简单处理了一下，抱着紫砂罐来到床榻边。 缱绻将这人雪白的发丝绕在指上，薄唇轻轻在他毫无血色的颊上擦过。 将紫砂罐放在一旁，双手在他微微敞开的领口犹豫了片刻。 衣衫解开，手掌按在他胸口感受那沉缓虚弱的搏动。 深深吸气，小心翼翼在他腹部剖开一道深浅适度的痕。 缓缓将雌蛊送入伤口，耐心看着蛊虫钻入那道细缝。 皮肉微微绽开，浅麦色的肌肤掀起一小角，露出软嫩的色泽。 很快，这道细缝又合上了。 几丝鲜血悠悠渗出。 真是漂亮极了。 凌商手上拿着消过毒的纱巾，欲要将伤口周围的血液擦去。 可在碰到伤口之前，又鬼使神差地停住了动作。 意识抽离了理智，身体缓缓下俯。 略带甜味的血腥扑入鼻腔，唇上沾了发黏的温热。 舌尖轻轻在那道伤口上描摹，又缓缓舔去那略带涩意的血液。 雨水拍打在窗台，也拍落了窗外墨竹的叶子。 凌商的脸贴在夜慕参平坦的腹部，感受着他微弱的呼吸。 脑海里翻转着一个清润的声音—— “放过自己吧。” “别再折磨自己了。” “你整个人，从里到外，都是畸形的。” …… 凌商的眸子也似被一场大雨冲刷过，清澈得不像话。 他躺到夜慕参身边，紧紧拥着这人，把头埋在他的发丝里。 之所以将雄蛊栽到自己身上，当然不是没有私心的。 这个人，也曾被命运推入黑暗的深渊，也曾在绝望的边缘彷徨过许久，却硬生生将自己磨成暗夜里最明亮的一颗星。 而他凌商，诚如他所言，是个畸形的人；从里到外，都见不得光。 偏生眷恋上了这人的光芒。 所谓的飞蛾扑火，大抵如此。 为生命里唯一的光亮而疯狂；宁愿将自己烧成灰烬，只为真真切切地触碰到他的轮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29章 关东乱之大梦初醒 暮雨潇潇，昏暗的室内被寂静笼罩。 夜慕参睁开眼，开始审视自己此刻的处境。 首先，他还活着；听得见，也看得见。 只是感到有气无力，可能是太久没有进食，也可能是因为身体太虚弱。 其次，他正被一双修长的手死死箍着。 虽说身边这人的气息让自己没来由地安心，可是…… 夜慕参低哼了声，“你想勒死我么？” 凌商原本睡得昏沉，听到这声响立即清醒过来。 双手下意识地将人圈得更紧。 心情像是与思念多年的故人久别重逢。 声音竟与窗外的雨声一般萧索，“……阿参。” 夜慕参心里不是滋味，“哎，你松松手。” 凌商不大甘愿地照做了。 只松开了一点点。 说什么也不想让这人离开自己的怀抱。 夜慕参翻了个身，面对着凌商。 昏暗的光线里，这双眼比印象里的更幽深。 情不自禁地靠近了些，痞气地勾起唇角，“你不穿衣服，是想勾引我吗？” 凌商的表情顿时僵住；只眨眼的功夫，就利落起身披上了薄衫。 夜慕参懒懒拢了拢衣衫，摸到了腹上的划痕。 刀痕上没有敷药，也没有包扎过。 他有气无力地坐了起来，不慎扯开了伤口，不由轻嘶了一声。 凌商这才想起，自己忘了为他处理伤口。 略略慌张地抓起药膏，按住他的肩，“会有点痛，你忍一下。” 夜慕参轻轻点了下头，半歪着脑袋看着这人为自己敷药的动作。 药膏碰到伤口的瞬间，那处肌肤好像被无数细针刺穿；疼痛感虽然尖锐，却不浓烈。 凌商搽药的手法十分娴熟。 天色此刻已经很黯了；视线朦胧的环境里，触感也变得更加敏锐。 隔着薄薄的药膏，还可以感受到凌商指腹的温度。 药膏缓缓化入肌肤。凌商正要为他包扎，忽然被一双手圈住了。 雪白的发丝落在他胸前。 凌商不懂这人在干什么，理智告诉他应该逃得远远的，但身体却软弱地屈服于这虚伪的拥抱。 夜慕参问，“今天是几月初几了？” 凌商想了想，“七月初九。” “已经过去那么多天了？” “……是的。” “我只记得那时候你在身边。” “……” “没想到醒来后看见的第一个人还是你。” “……” 夜慕参将凌商一点点拉近自己，“感觉你一直都在身边啊。” 凌商的心跳很轻，夜慕参把耳朵贴在他胸口，却也听不到什么声音。 凌商的声音清清冷冷，“你不想看见我的话……” “我没有不想看见你。”夜慕参抬起头，对上凌商幽深无澜的双眼。 “……” “我说过要跟你一起离开那地方……我不是在骗你。” “你……” “哥，你抱我一下。” 凌商怔了怔，“你伤口还没包扎。还有，你这些天都没有吃东西……” “抱我一下。” “……” “哥——” 凌商努力克制着纷乱的情绪，想象自己是一个矜重宽厚的兄长，象征性地拍了拍夜慕参的后脊。 湿漉漉的失望感像窗外的雨点点滴滴落在夜慕参心上。 “凌商，你生我的气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30章 关东乱之沉闷美人 稠密的雨点织成帘幕，映在半透明的桐油纸窗上。 不知怎地，凌商竟被那雨幕吸引了去。 他轻轻推开夜慕参，来到窗边。 丹田传来温煦之感；凌商清楚，那蛊虫正乐此不疲地吸收着自己的精元。 夜慕参点了明烛，坐到茶几边上，接着为自己倒了杯水。 两口饮尽，仍感到有些气虚。 一手支着下巴，“雨可真是大呢。” 也不知凌商是想什么入了神，还是装作没听到。 夜慕参对着他的背影又喝下一杯味道寡淡的茶水，垂下头开始回想自己失去意识前的事。 凌商想要带他离开轩辕陵，可他却不甘心空手而归，二人差点起了争执。 进入歧象棺后，里头尽是些上古时代的兵器盔甲，还有陪葬的人牲骨骸。 在一堆白骨里，二人发现了本该带在言欢身上的陨夜匕首。 匕首上残留的血迹，是柳生冥的。 夜慕参大抵是在那一刻意识到，法典已经被人捷足先登了。 他还记得，凌商那时候的脸颊都呈现出骇人的青紫色；想必自己的样子更加不堪入目。 再后来…… “你知道有个地方叫风铃渡吗？”凌商忽然转身问道。 夜慕参的心好似被狠狠揪了一下。 这个地方，他也找了许久。 只因为一个少年的一句话。 嬉笑道，“那地方恐怕和蓬莱仙境一样，不存于世吧？” 凌商摇头，“它不是虚构的。” “那……你要带我去那里么？” 凌商定定望着他，“听说那里长年都是雨季。” “哈，那我就不陪你去了。我不喜欢雨水多的地方。” “是么？” “总是下雨，夜晚也看不到星星。” 凌商双唇微启，却忘了自己原想说什么。 夜慕参深深吸了一口气，起身到他面前。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还生我的气么？就因为我不稀罕自己的性命，不想跟你一起返回？” 凌商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被训斥了，半是悔疚半是委屈地垂下头。 夜慕参又逼近一步，“不说话，就是还在生气咯。” “不是……我没有生气。” “我不信。” “真的没有。我只是害怕……” “害怕什么？” 凌商慌张地向后退了半步，足跟抵到了墙角，“没，没什么。” 夜慕参双手捧住他的头，“哥，你看着我的眼睛。” 凌商头一次像个女人那样忸怩起来，眼神闪躲了许久才对上他的目光。 “哥，你告诉我——你没有生我的气，你只是害怕……害怕什么？” “怕你死掉……怕在一个没有你的世界那样活着……怕到了阴曹地府找到你的时候，你已经把我忘了……” 凌商的声音越来越低；话语间，他眼圈也泛了红，衬得脸色更苍白了。 夜慕参漆黑的眼里仿佛卷起一场骇浪，过了好一会儿才平息下来。 “你这人真是讨……”“讨厌”二字几乎要脱口而出，好在夜慕参及时噤了声，“真是太闷了。” 凌商湿润的双眼深深凝视着这人。 那些牵绕纠缠的担忧眷恋，对这人来说都是困扰吧？ 他怎么说得出口？ 夜慕参勾起凌商的下巴，“哥，你太低估自己了。你这样好看，我就是喝了孟婆汤，也能一眼就认出你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31章 关东乱之犯糊涂了 夜慕参懒洋洋地浅浅笑了一下，垂下眼帘，“那天我是看着你晕倒的。我那个时候……也很害怕。” 凌商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嗓音低哑，“你……” “那个时候虽然意识不太清醒，可你突然闭上眼的时候，我很清楚自己有多难受……醒来看到你，知道你没出事，又觉得自己好幸运。” 凌商的双手举在半空。 他从来没有这样强烈地想要拥抱这人。 可他也只是那样举着手而已。 夜慕参继续道，“刚醒来的时候看到你，感觉自己像是回到了小时候。不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会抱着我，护着我……可是现在，我更害怕了。” 凌商的手垂了下来，发声也变得艰难，“现在？害怕？” 夜慕参勾着他的下巴靠近自己，湿润的气息吐在他耳畔，“抱我一下，我就告诉你。” “……” 夜慕参在凌商冰凉的耳垂上咬了一下，“抱我。” 凌商机械地照做了。 一瞬间，时间似乎静止下来；世间只有他二人，没有风雨，没有生死。 凌商起初只是将手搭在这人腰上，慢慢便贪心地收紧了双臂。 夜慕参把头靠在他肩窝，低声道，“我啊，什么事都做不好。做皇子，皇籍也没了；做买卖，家底也没了；做上门女婿，变得都不像个男人了……” 凌商不知道该说什么。夜慕参所失去的那些，似乎都是因为自己。 “我说过，你是个不值得喜欢的人。” 凌商眉头忽地蹙紧，心也被狠狠拧了一下。 “可是现在看来……我才是那个最差劲的人。” 凌商捧着夜慕参的后脑，望进他的双眼，“不要这么说自己。你一点都不……” 夜慕参呼吸局促地打断他，眼里闪烁着让人不安的光芒，“我这么差劲的人，你还喜欢么？” “我……”凌商迟疑起来。 尔后摇了摇头。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骗这人。 对这人的喜欢早已烙印在了每一寸神经。 大概应该庆幸，理智没有被这狂潮吞没。 告诉这人自己的心意又能怎样？ 就算他的心里容得下自己……这天下却容不下他二人。 夜慕参脸上没什么表情，只平静地与凌商对视着。 良久的沉默过后，他倾身在凌商唇上蜻蜓点水地吻了一下。 凌商像一桩木头，没有任何回应。 夜慕参掰开他缠在自己腰上的双手，如释重负地轻叹，“哈，刚才是我犯糊涂了。命都捡回来了，还有什么可怕的。” 他终于变回了那个冰魂雪魄的自己，那个不屑于死在地下墓穴里的桀骜行者。 ——而不是那个会害怕失去一个人的软弱的胆小鬼。 凌商木讷地看着他一步步退开，听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 他不是瞎子，当然看得出夜慕参方才眼里的流光意味着什么。 心头矛盾交织错杂——为这人对自己的些微喜欢而满足甚至惊喜，又为自己所剩无多的时日而黯然甚至怨恨。 夜慕参对着自己腹上的伤口看了会儿，忽然想道，晚晴临盆的日子似乎也快到了。 回头对凌商笑道，“我该回关东了，晚晴一定在等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32章 关东乱之生息相连 夜慕参想到这一趟来延安，想要查明白的事在最后关头功亏一篑，心头多少有些窝火。 而与身后这人剪不断理还乱的纠缠，更教他身心俱疲。 想起自己即将身为人父，心里还烦躁莫名。 凌商在窗边伫立片刻，感受着蛊虫在体内狡猾钻引。 身上的力气好似被一点点抽离，意识也有些混沌了。 他沉默着出了屋。不一会儿又端着一碗素粥回来了。 他出去的时候大约淋了些雨，头发带了些湿意，衣裳也沾了些雨迹。 夜慕参小口喝着素粥的时候，凌商正慢条斯理地收拾着自己的物什。 这些日子，他一直形影不离地守在夜慕参身侧；可现在这人醒了，他也应该退回到疏远兄长的位置。 夜慕参许久未进食，喝了几口就喝不下了。 他放下勺子，用帕子轻轻揩了揩嘴。 看着这人少得可怜的随身物品一件件被收走，心也像被一点点挖空。 想要将他揉进怀里，想要抚平他眉心的褶皱，想要拥有他，还想把他锁在自己身边。 夜慕参也不太明白，为什么自己醒来以后，会对这家伙这样依恋。 好像他们的生息被什么连到了一起；稍微分开一些，就连呼吸都牵扯到痛觉。 凌商很快就收拾好了；匆匆出去又回来，这回端来的是一碗气味刺鼻的药。 夜慕参被他盯得头皮发麻，苦着脸抿下几口药汁，“这么难以下咽，你不奖励我一些东西，我都没有喝下去的动力了。” 凌商考虑了一下，似乎觉得他说得挺有道理，“你想要什么奖励？” 夜慕参转了转眼珠，“在地宫受了不少皮肉伤，在轩辕陵里又损了心肝脾。虽说这些天你一直帮我调理好了许多，可我总觉得……” 凌商一下子听出他的言外之意，“下雨天而已，又没有打雷，你还怕一个人睡么？” 顿了顿，“就算是打雷，也没什么可怕的吧？” 夜慕参缓缓垂下眼，“……这些天给你添麻烦了，让你照顾我。你走吧，好好休息，别为我操心折腾了。我也不是废物，没你伺候也不会死。” 凌商看了眼窗户上摇曳的树影，又打量了一下这人脸上似有若无的埋怨。 柔声道，“照顾你不是麻烦。” 夜慕参看着凌商妖孽的脸庞，忽然觉得药也没那么苦了，咕噜噜又喝下两大口。 “对了，你回到洛阳，能代我给鲁迁捎个话么？” 凌商迟疑片刻，“你还是让太子殿下带话吧。等这边的事处理完，我就要去乾清寺找筠儿了。” “噢……差点忘了，你也是有妻室的人了呢……” “……嗯。” “嫂子怎么了？为什么要待在乾清寺？” “岳父大人惹了件大案，死得凄凉；筠儿不愿他死后孤苦受欺，才去乾清寺请大师为其度化。” “还有这回事？”夜慕参语调落寞，“莫老哥也出事了么……” “已经过去了。” “是么？你没有从中作梗么？那可是你的岳父——你若真心想保他……” “你未免把我想得太神通。”凌商苦笑，“我做不到的事，太多了。” “有一件事你总做得到。” “什么？” 夜慕参小小地得意，“喏，，我喝完药了。你是不是应该奖励我一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情人节小彩蛋 嗯元旦春节我的表示就是欠更断更，可能大家都觉得我很不上进不靠谱…… 为了显示我对这个故事没有不负责任，准备这几天送个参商小剧场，当作情人节小彩蛋吧。 各位想看什么类型的小剧场可以在这章后面留言哈，我选点赞数最高的那个写，一周内写出来。 嗯也有个要求，最高赞数不满50我就不发了。 因为如果想看小剧场的读者不到50，那不如写出来扔群里，不必发出来破坏文的连贯性。 小剧场与正文剧情无关，大概也是发糖。 开车就算了，我这人恶趣味，开车说不好写成电锯惊魂。 场景可以开脑洞，诸如参商在一家闹鬼的客栈留宿；参商来到仙山求长生不老药；参商平反冤案；甚至是夜慕参当皇帝后在百官面前肆无忌惮撩凌商等等…… 当然也可以选其他cp，诸如周尹辰x夜慕景，宋孝民x夜慕韬，等等…… 反正各位有什么想法都可以留言。 笔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33章 关东乱之风息雨歇 凌商豢养冰蝶蛊的七日里，言欢每日都乔装成看守钟楼的侍卫，暗地里动些手脚为爷爷免去些许皮肉之苦。 其实凌商大可以带着宋孝民到新太子面前，让夜慕韬放了言坤。 对他而言，这也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可他却用“万无一失”之类的借口向言欢搪塞过去，对他承受的煎熬反而无动于衷。 说到底，若不是言欢一到轩辕陵就将他们三人抛在一旁，他们也不至于在那里头像无头苍蝇白忙活那么久，甚至一度受到生命危险。 凌商对宋孝民同样心怀怨恨。 ——如若不是他执意要跟着他们进轩辕陵，在探路的过程里一再拖后腿，几人在地宫也不必拖延那么多时日；而在发现轩辕陵内有异常时，夜慕参也不会那般固执地选择留下…… 即便凌商理解言欢和宋孝民各自的出发点，他仍旧无法原谅二人带给夜慕参的伤害。 更难以原谅的，是差点失去那个人时所认识到的自己的无能为力。 对一切都无法挽回的无比清晰的认识，那时候深入骨髓的无力感，让他至今仍禁不住捶胸顿足而惶惑不安。 每每思及此，痛苦便排山倒海地将他湮没，无从排解。 迁怒于言欢与宋孝民，甚至夜慕韬，看着他们焦躁愁苦却不得不隐忍煎熬，也只能带给凌商极其短暂的平静而已。 在那家伙心里，凌商已然是个奸险的、无耻的恶徒。 若是让他知道自己竟刻薄至此，恐怕只会更受唾弃吧。 …… 凌商真正在意的东西太少，所以对许多事都无所谓，甚至大度到了常人所难以想象的地步。 可对于另一些事，他毕竟是吝啬苛刻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那几日里，凌商没日没夜地守在夜慕参身旁。 他为与这人朝夕相对感到隐秘而深切的满足。 如今，夜慕参准备回关东陪伴自己的发妻，凌商也该回到乾清寺，去面对莫筠的诘责。 他们之间也不应再有牵连了。 天色渐亮，风息雨歇。 凌商听了半晚的漏雨声，本就不浓郁的失落感也跟着悠悠远逝了。 醒来后心情也坦然许多——注定没有可能的人，还是远离的好。 知道自己也曾在他心里占据过一小块地方，知道他会开始新的生活，美眷在伴，儿女成双，甚至还可能偶尔想起自己…… 凌商觉得，自己也没有更多的奢求了。 他来到窗边，听着晨鸟的啁啾声，手里把玩着天仇的玉葫芦。 这东西……言欢或许认得。 窗边的鸟鸣愈发欢快起来。 门上传来轻轻的叩响声，“哥，是我。” 凌商的心跳蓦地停了半拍；很快又收起白玉，开了门。 夜慕参不动声色地看着他深陷的双眼，“昨晚没睡好么？” 凌商讷讷摇了摇头。 夜慕参不见外地进了门，坐到他床榻上，“本来想问你些事的。不过嘛……正好我也还有些困，不介意我在这儿补个觉吧？” 凌商木然地摇了摇头。 夜慕参利落地脱了外袍和鞋，倒到床上。 让人安心的，带着茶香的凌商的味道扑入鼻腔。 凌商呆立了会儿，才过去为他拉上被子。 薄薄的被子拉到他肩上，夜慕参的手忽然滑了出来，扣住他手腕，“我说，你真是个笨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34章 关东乱之世外桃源 素心观内，钟声杳杳，韵透青霄。 凌商俯下身，脸贴在夜慕参颊上轻轻摩挲了一下。 通透的声音在他耳畔低吟，“好了。我陪你。” 夜慕参一下子睡意全无，只道是这被钟声洗涤的雨后清早像极了梦幻的世外桃源。 他的手缓缓从凌商手腕滑到手掌。 凌商的手掌微微发凉。 他就那么握着。 就像在地宫里，自己找不到方向，只要握着凌商的手，就不担心会迷路。 夜慕参很想问凌商，能不能一直一直陪着自己。 又觉得这么问太幼稚也太滑稽，于是只更用力地握住他的手。 像要驱散他身上的寒意，更像是要揉碎他的手骨。 凌商没来由地害怕这样的夜慕参，很快就直起身子。 夜慕参以为他要走掉，拽着他的手，声音也有些慌了，“哎，不是说陪我么？” 凌商浅浅笑了，眼角几丝细纹，“我不走。” 他半跪在夜慕参床前，拉着他的手放在自己脸上。 “睡吧。阿参，睡吧。我在这里，哪里也不去。你醒来还是能看到我。” 夜慕参摸着凌商消瘦苍白的脸，感受着他下巴上细细的胡茬。 难受得鼻子发酸，“你不累么？一起再睡会儿吧。” 凌商摇了摇头，嗓音有些嘶哑，“你躺在我身边，我会控制不住自己。” “那就……不要控制了。” “以宣，今日要做什么，你忘了么？” 凌商的声音变得冰冷，语气也生疏起来——像个不近人情的、严厉端正的兄长那样。 夜慕参望着他，“没有忘。今日要去找二哥，让他放了言坤那老头。” “我等你睡下，再去为你煎药……” 夜慕参抚着凌商的眉骨，手指顺着他的长眉抚到鬓角。 动作温柔如情人。 凌商避开他的注视，“睡吧，不要浪费时间了。” “今日要找二哥，我没有忘。可是我还想做些别的事……” “你……” “我醒来以后就总是怀疑，你是不是对我下了什么蛊？不然我怎会……怎会这么不愿跟你分开？哪怕是一点点距离，一点点时间，我都觉得心里缺了一块……你懂医术，倒是帮我看看，我是不是病了？” 凌商垂下眸子，长长的眼睫根根分明地翘起，“冰蝶蛊确是这样的。你会产生一些错觉，过段日子就没事了。” “哥——” “你想想我对你做过些什么，我对景殿下做过什么，对文武百官又做过什么……就不会有那种感觉了。” 夜慕参的胸膛剧烈起伏了两下。 他抓过凌商的手，放到自己腹部的伤疤上。 “是这里么？你用来唤醒我的蛊，就在这里是吧？” 凌商指尖被灼伤似的想要抽离回来，却挣不开，只得闷声点了点头。 “我说的不是那只在我身体穴位里的虫子——我说的是你。”夜慕参带着他的手向上移，最后放在自己心口，“你下的蛊，在这里。” “阿参，你……” “你哪里是个聪明人了？你分明就笨到了家。” “我……” 夜慕参忽而扔开凌商的手。 懒散的语调掩不住绝望，“你如果不是笨蛋，就告诉我，为什么你我偏偏是亲兄弟……为什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35章 关东乱之可有可无 凌商从来没有想过这样的问题。 夜慕参从来就不知道有这么个兄长的存在，可凌商不同。 他把夜慕参当作唯一的亲人，他一直都知道…… 似乎也从来不认为兄弟就是什么无可饶恕的罪恶。 小时候只是想守在这人身旁，那时候的凌商也没有想过太多。 只是觉得阿参的模样真讨人喜欢。 喜欢到让他想要占为己有，喜欢到会为他的一个笑容而高兴许久，喜欢到会因为他喊夜慕景的一句“景哥”而失落许久…… 后来他发现自己已经不满足于只是一个兄长，却也没有去想过如此究竟是对是错。 他放任自己的感情，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那么一个人身上。 暗地里小心翼翼地计较着，今天阿参抱过他一下，骂过他十句，还罚了他三次…… 喜欢的感情仍在不受控制地蔓延滋长着，可心里也不是没有委屈与怨恨。 这一刻，凌商回想起那些已然模糊的往事，忽然想到，这人过去那样讨厌自己，多少也因为察觉到自己出格的情感吧？ 尽管那时夜慕参不知道凌商的真实身份，可五皇子那样高傲的性子，又怎么会容忍一个低贱肮脏的书僮对他产生那样的欲望？ …… 凌商的眸子晦暗无光，神情冷漠地为夜慕参拉拢了被子。 低低叹道，“为什么是亲兄弟么？已经改变不了了，又何必去问为什么……你只要当我是个可有可无的兄长就好。” 夜慕参淡漠地凝视着他。 两人的眼底都没有一丝波澜。 半晌后，夜慕参颓颓笑了一下，闭上眼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凌商看着他瀑布一样的雪白发丝，抬起手想要去轻抚，最后还是顿在了半空。 过了不知多久，素心观里已然一片寂静，连晨鸟也飞走了。 夜慕参闲闲睁开了眼，意兴阑珊地起了身。 回头看，凌商果然还在，就那么半跪着，姿态也与自己入睡前一样。 轻声咕哝了句“真是木头”，支着手望着窗外的风景。 澄静湛蓝的天空美得不像话，却还是比不上眼前这人的一双眼。 醒来若是能看到这样的好天气，实在是件惬意的事。 可若能在每个早晨都看到这样的一双眼睛，那大抵是世上最幸福的事了。 凌商扯了个不大自然的浅笑，“还要再睡会儿么？” 夜慕参摇摇头，“不用了。” “那我去煎药。纸墨在书桌上，已经备好了。给太子殿下的信函，就麻烦你了。” “好。” 凌商起身的时候，才察觉膝盖因为跪得太久而有些发麻了。 夜慕参又唤他，“对了，我不想喝昨晚的素粥……” “这是道观，只有素食。” “我知道。”夜慕参对凌商眨了眨眼，“你能不能……在清粥里加点糖？” “……怎么像个孩子。” “还不是因为那药太苦了。” “……” “不加糖也可以，我喝完药你再给我一个奖励。” 凌商忽然想起，前一晚的奖励还没有兑现。 这人天生就十分精明，也不知道这下又想要什么奖励。 凌商可不想再给自己找麻烦，干脆应道，“道观饮食清淡，我去问问有没有糖。” 夜慕参嘴角似有若无地微微扬了一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36章 关东乱之百废待兴 延安城的瘟疫慢慢平息，百姓也安抚得差不多了。 二皇子受尽称颂，却丝毫没有喜悦之感。 他自然是立了大功，可这并不是他真正想要的。 喜悦如若无法与某个挂在心上的人分享，与折磨无异。 他与旭王对坐下棋，因心不在焉而输得一塌糊涂。 夜慕参就在这时造访。 延安城的瘟疫是治理得差不多了。 天灾过后，自然是百废待兴。 可在原来的官僚治理之下，延安城怕只会真的废了。 夜慕参早已不是皇室之人，该如何治民治城，他从来也没有提议的立场。 他此番想要对夜慕韬说的话，其实更该由凌商来。 侯爷的话，上至帝王将相，下至文武百官，无不言听计从。 可凌商却偏偏不是个有心于安民立身的人。 延安城就是全城覆没，他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无法，有些话还是得由夜慕参自己来开口。 而另一头，凌商找到了言欢，和用灵芝草吊着半条命的宋孝民。 宋孝民的状况，比七日前的夜慕参还要差上许多。 可他却像是被人世间的什么东西牵绊住了魂魄，执着地存了一口气。 凌商为他探完脉象，也暗自诧异，这毫无功夫底子的文人，为何有这样强的生命力？ 他打开紫砂罐；一旁的言欢见到里面的东西，眼底闪过一丝恐惧。 罐内的蛊虫与前一日凌商用在自己身上的完全不一样。 这两只冰蝶幼虫，是凌商用自己的血饲养的。 两只都长到了葡萄大小，半透明的身体表面又滑又亮，裹在深紫色的药汁里。 “这法子也太邪门了吧？你不怕遭天谴吗？”言欢终归还是问出了口。 凌商冷冷斜了他一眼，好像在反问“这不废话”。 他抱起一只襁褓；这是他在来的路上特地买下的男婴，不过两锭金子。 瘟疫所摧毁的，不单单是病患的性命，还有他们的家庭。 凌商怀里的男婴，就来自那样一户人家。 卖掉一个难养的男婴，可以安葬几位不幸的病患，还能留有富余，怎么说都是相当划算的买卖。 凌商给男婴喂了迷魂汤，孩子此刻不吵不闹，睡得十分香甜。 解开襁褓，凌商在男婴腹下割开一道宽宽的口子。 葡萄大的雄虫费了好一会儿才进入宿主的身体。 言欢见识过蜥蜴那么大的尸虫，也徒手捻碎过拳头大的蜘蛛，可看到蛊虫钻入男婴体内的情景，还是忍不住别过了头。 那只是个刚满月不久的婴孩呀…… 处理好男婴身上的雄蛊后，凌商又用同样的方式将雌蛊送入宋孝民体内。 凌商身上的虫蛊个头极小，吸**元也很缓慢。 如此，他也能为自己争取些时间。 等他回到乾清寺，弥相便可为他疗养。 男婴体内的虫蛊却大得惊人，吸收的又是初生男婴纯粹的精气，调理效果自不消说。 米粒大小的虫蛊在夜慕参体内寄了大半天，他才稍稍还了魂；而宋孝民不到一个时辰就醒了过来。 此刻男婴脸上已然毫无血色。 宋孝民眼神呆滞地望着凌商，“殿下，微臣失职，请降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37章 关东乱之过河拆桥 凌商伸手在宋孝民眼前晃了晃，“少卿大人，认得出我么？” 宋孝民眨了眨眼，“侯……侯爷……” 凌商转身看向言欢，“我有些话想和少卿大人细谈，可否回避一下？” 言欢抱着男婴，眉头深皱，“侯爷，这孩子……” 凌商看也不看那男婴一眼，“我付了两锭金子，他的价值也仅止于此。生死有命，他此后会如何，与我无关。” “他才刚满月，你就忍心……” “没什么不忍心的。” “以你的医术，救他不是难事。你就一点都……” 宋孝民听得云里雾里，哑着嗓子打断道，“你们在说什么？什么孩子？” 言欢一下噤了声。 他已经不在与世隔绝的地宫了；在这里，宋孝民是正义的化身，而他却是有如过街老鼠的盗墓贼。 凌商淡淡道，“没什么，一个即便侥幸活下来，也只能活在痛苦里的牺牲品而已。” 言欢听不下去了，“牺牲品？侯爷，你未免太冷血了吧？这孩子可是宋大人的救命恩人，你非但自己过河拆桥，还陷宋大人于不义！” 宋孝民还是没有转过弯来，愣愣看着言欢怀里的婴孩。 莫名对那孩子生起亲切之情。 凌商冷冷嘲讽道，“过河拆桥又如何？忘恩负义又如何？你掘人祖坟的时候不还是心安理得？为什么要劝我做个善人？” 宋孝民朝言欢伸出手，“这孩子……让我看看。” 他看到婴孩发青的嘴唇时，心头好像被冰锥狠狠戳了一下。 言欢不无愤慨地对宋孝民说道，“侯爷用蛊将这孩子的精元渡到您体内，这才将您救回来。现在这孩子还没断气，依我看也还有医治的机会，可侯爷就是不愿救他。” 宋孝民伸手轻抚男婴冰凉的脸颊。 说来也奇怪，他从来都不是个喜欢孩子的人，与这男婴更是素不相识，此刻却有种想要把他当作自己亲生骨肉的冲动。 看来言欢所言非虚，他能醒过来，确实离不开这男婴的牺牲……他们之间，已然有了某种深切的联系。 思及此，宋孝民心里涌起一股澎湃的悲恸。 凌商依旧面无表情，“有些事，我必须在你见到太子殿下之前弄清楚。现在纠结这些无谓的事，只会徒添烦恼。” 宋孝民深深吸了一口气，对言欢虚弱地笑了笑，“侯爷也不是神仙，没有起死回生的本领。一命换一命，很公平。” 他这话说得违心，因为他很清楚凌商的医术，要医好这男婴虽然很难，却也不是不可能。 只是他理解凌商的选择。 在某种程度上，他和凌商是一样的人。 对于许多人而言，羁绊有时是烦恼，但更多的时候却是一种珍贵的礼物。 宋孝民和凌商都没有收下那份礼物的福分。 言欢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少卿大人，你的命可是这孩子换来的。他或许出生卑微，可他至少是无辜的。你对他就没有一点……” 宋孝民将男婴递了回去，“好了，你也听到了，侯爷有话要问我。这孩子……我会厚葬他的。” 他才醒来不久，对许多情况都还有些莫名。 可他还是能够完美地掩饰自己声音里的不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38章 关东乱之将错就错 自六年前起，凌商就没有信任过任何一个人。 好吧，某个家伙是例外…… 总之，凌商对言欢的猜忌，远比表面上更深。 因为他太了解言欢了。 这个与凌商有着相似命运的少年，在颠沛流离中度过了人生最脆弱的一段岁月，早就练成了一身狡诈的本事。 他对凌商再唯唯诺诺，也只是出于恐惧罢了。 二人在延安城各个穴窟探寻轩辕陵的时候，也曾像朋友那样互相照应过。 可他们也从未卸下过对对方的提防与戒备。 来到轩辕陵后，言欢很快就在排云殿找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玄骨经》。 只是未曾料想，竟会在回到歧象棺时遇上柳生冥。 当日凌商与夜慕参所看到的那面没有墙的铜壁，其实是一道结界。 结界之后，便是排云殿；那里又是另一番景象。 没有七晶折骨扇，那结界自然无法打开。 柳生冥本不想与言欢过多纠缠，可言欢却始终记恨着这差点害死他唯一亲人的老狐狸。 再者，言欢一眼便认出了柳生冥手上那块冰晶。 那时的他下意识地与夜慕参站到了一条线上，说什么也不愿让柳生冥就这么带着《轩辕法典》安然离开。 狭路相逢，交锋在所难免。 言欢身手不赖，甚至还用陨夜在柳生冥臂上偷袭了一刀。 可他终归不是柳生冥的对手。 他很快就身负重伤，最后不得不为了保命再度穿过结界，躲到排云殿。 轩辕陵内，闯入者多会失去冷暖知觉，不多时就会死于极度的严寒。 言欢全靠父亲留下的七晶折骨扇才免于此险。 可排云殿内的凶险却更甚十倍，稍有不慎就会粉身碎骨。 言欢只记得自己坠入了一团黑云，本就受了重伤的身体更似被无孔不入的黑雾尽情腐蚀。 …… 回到轩辕陵时，言欢左颊上多了一枚丑陋的折扇印记。 父亲的遗物与他化为一体。 他全然没有死里逃生的庆幸。 揣着《玄骨经》将轩辕陵翻了个遍，言欢只找到脉搏已快停止跳动的宋孝民。 心猜凌商和夜慕参若不是已遭遇了不测，就是抛下宋孝民先逃了出去。 时间紧迫，他背着宋孝民从新发现的通道回到了地面。 这条通道直接通往雕翎关，一路上没有地宫遇上的那些墓地鬼怪，顺畅得很。 蹊跷的是，言欢来到地面之后，却怎么也找不到那条通道了。 …… 凌商支开了言欢，就是想要向宋孝民确认他是否拿到了《轩辕法典》。 他毕竟还抱了些许期待，宁愿法典落到宋孝民手上。 宋孝民苦笑起来，“我接连让陛下失望，这次还与法典失之交臂，无法为太子殿下立功。回到洛阳后，大抵也保不住自己的乌纱帽了……真是没想到，我苦心经营了这么多年的计划，就要这么泡汤了……” 凌商悠然啜了一口浓茶，“事已至此，何不将错就错？” 宋孝民惶然，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侯爷的意思是……？” “那老头自登基以来，何时配得上‘天子’这个称号了？百官尸位素餐，百姓水深火热……江山易主，大势所趋罢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39章 私心寄蛊之命数难改 凌商与宋孝民闭门商谈了许久，直教言欢等得心焦。 三人到旭王府时已是晚上。 夜慕参早已说完了想说的，与夜慕韬毕竟也亲近不起来，傍晚就离开了。 他还记得，姜青云欠了自己一个条件，总该在离开延安之前讨回来。 凌商听说那家伙去找了姜青云，眸色瞬时深了不少。 简单与新太子周旋了几句，就匆匆去了太守府。 宋孝民把言欢当作救命恩人，也没有因为寻法典未果而责怪于他。 他脸带病容，为自己之前对言欢祖孙的所作所为道了歉，还在夜慕韬面前说了他不少好话，为言坤求情。 言欢从轩辕陵死里逃生后，性子变得确是比过去更阴郁了。 可同时，他对那股未知的力量，还有《玄骨经》所带给他的启发也更加心怀敬畏。 他毕竟不像凌商那样不辨善恶、残忍自私。 甚至于，他心底还存着一份凌商所嗤之以鼻的善。 虽没有放下对大理寺卿与太子一干人的怨恨，面上却也客客气气的。 这些人有权有势，他言欢不过一个身负重案的江湖混混，有冤有怨也无处可伸。 况且堂堂大理寺卿还放低了姿态向他赔了礼，他还能苛责什么？ 世道就是如此，他也早已看透了。 章遥川奉令带着一队人马来到钟楼，将坤老爷子放了下来。 明月皓皓，钟楼附近的伏兵已经散去。 四下一片寂寥，只有章遥川的人点着猎猎的火把。 骨瘦嶙峋的老头这段日子一直被病痛折磨着，扑到言欢怀里就是一阵猛咳。 凄凄厉厉的咳声听得言欢浑身都是冷汗。 他宁愿是自己被吊在钟楼那么些天。 章遥川试探着问道，府上有些上好的补药，可以赠与祖师爷；若是言欢愿意，可以在府上做客几日。 言坤连忙摆手，声音嘶哑得教人不忍听闻，“不必，不必；老头子命数已定，什么药也没有用了……” 又对言欢道，“阿欢啊，你答应我，今日起金盆洗手，去个没人认识你的地方，当个本分人。这样我才放心去见你爹……” 言欢眼里染了一层赤红的血色，扶着他的膝跪在他面前，“爷爷，我什么都答应你。可是求你了，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 多年后，章遥川成了江湖上人人称颂的侠义名捕“沧浪剑客”。 捕凶邪，惩奸佞，足迹遍布天南地北，变成他多年来一直渴望成为的样子。 却没有丝毫的欣慰快意。 沧浪剑客的不幸，就是从这一晚开始的。 此为后话，暂且按下不表。 …… 凌商赶到太守府，在门口踟蹰了起来。 真想一把火烧尽这姜氏的余孽。 也不知那家伙究竟想要从姜青云身上得到些什么。 不，夜慕参想要干什么，凌商其实一直都清楚得很。 天底下也只有一个人，可以让他曲意逢迎姜青云这种人。 那个人，凌商恨了二十多年，后来不甘不愿地救过几回，也处心积虑地中伤摧折过。 凌商又想起那人前一晚问自己的：为什么偏偏是兄弟？ 腹部突然剧烈地痛了一下；手腕也爬上了一串蜿蜒的黑色符纹。 转身想找个地方运气调息，却听背后一个略略急促的声音，“你怎么来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40章 私心寄蛊之未雨绸缪 延安城暴发瘟疫之时，夜慕参就开始计划了。 夜慕景被放逐的夏州，与延安不过隔了一道关口。 霍乱之时，皇帝舍近求远，派遣新太子到延安安抚民众，已然彰显了一个让夜慕参深感痛心的意图：皇帝器重夜慕韬，而夜慕景……或许这辈子都不可能被召回洛阳了。 夜慕参对西夏的局势只是略知一二，也不可能亲自到夏州陪伴夜慕景。 若说要为他出谋划策，甚至辅佐他，更是天方夜谭。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为夜慕景找一位可靠的后盾。 在夜慕参看来，姜青云不学无术、暗于大理，甚至个性也飞扬跋扈、浅薄势力…… 这样的人，着实没什么可爱之处。 可若能收为己用，也就没那么讨厌了。 姜青云毕竟是姜氏后裔，也不是胸无点墨的碌碌之辈。 况且，他还是太守最疼爱的七公子，锦绣前程亦早就是囊中之物。 如今延安城即将迎来一场官吏制度的革新…… 如若姜青云收敛些他那身纨绔习气，那不出多时，他必会成为延安城首屈一指的人物。 不是夜慕参杞人忧天，他只是未雨绸缪。 说到底，他还是觉得自己亏欠了夜慕景太多。 …… 夜慕参对姜青云可谓循循善诱，好不容易引他上了钩，也就无心再逗留。 姜青云在他面前温顺乖巧得很。 纵然心头不舍，也不敢强留。 这些天来，他全然魂不守舍，担心凌商医术不精医不好夜慕参，更担心夜慕参醒来后就彻底忘了自己…… 为何会对一个男子产生这样的感情，他自己也是百思不解。 夜慕参对他的想法再明白不过，只在心底冷冷嘲讽了几句他的天真。 该有多顺遂的人，才会如此无知呐？ …… 姜青云亲自送夜慕参到门口；二人还在长廊上就看到了凌商清雅修长的身影。 清幽月光下的凌商，只一个朦胧的侧影，就足以让夜慕参的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 他没有理会姜青云眼里的挽留，猫着步子来到凌商身后。 凌商听见他的声音，一时双腿也失了力气，再也迈不开步子。 夜慕参敏锐地察觉到异样，来到他面前；抓起他的手撩起衣袖，果然看到了那阴森邪气的丑陋符文。 凌商用力抽回自己的手。 说什么也不想让他看见自己这模样。 夜慕参看了眼仍站在门口凝望自己的姜青云，沉沉叹了一声。 唤来迎啸，让凌商先上了马。 夜慕参跟着坐到他身后，一手扶着他的腰，一手牵动缰绳，双脚轻踢马腹，朝素心观去了。 回到观内，夜慕参背着凌商回了屋，将他放到床上。 仅仅过去一日，凌商的精元就已流失了两成；此刻无弋再次复苏，身体所受的煎熬苦楚比往常更甚。 夜慕参小心翼翼拉开他的后领，伸手在他背上探了探，摸到一片湿濡。 手指捻了捻凑近鼻尖，又腥又涩。 他用湿帕子擦拭凌商额头颈上的汗水，又欲褪去他的衣衫为他擦净后背。 胸中酝着浓郁的酸意，“哎真是，我在这儿浪费什么时间？你忍一下，我这就去请素衍道长，他一定有办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41章 私心寄蛊之八年老友 素衍真人对凌商突然发作的无弋自是无计可施。 他让一位道士为凌商熬了些平心养气的药就离开了。 离开时，他白须微颤，极轻地发出一声叹息。 他此前就觉得凌商气质超凡，眉宇透着灵气，实乃不可多得的异士。 此时发现他竟被无弋纠缠多年，难怪如此唏嘘。 …… 夜慕参从药房端来了药，扶起凌商一勺一勺喂他喝了。 凌商喝了两口，就推开了药，“走开。” 他神态狼狈，整个人就像散了架似的。 半开的领口处，还能看到几丝漆黑的符纹。 夜慕参敛了敛心神，语调轻柔，“怎么了？药太苦么？” 凌商别过头去，“……这药对我没用。” 夜慕参想了想，将药放到了一旁，“那你告诉我，什么药才对你有用？” “……” “噢，差点忘了，医不自医，你也拿不准吧……” 凌商默然。 他从来不把自己当作一名医者，也尝试过无数种方式，想要摆脱无弋。 可是他做不到。 夜慕参无声坐到他身旁，将他搂在怀里，“哥，你还没回答我，为什么要去太守府？是去找我的么？” 凌商别扭地挣了挣，却只被夜慕参拥得更紧了。 难受得声音也打了颤，“你走开……别碰我。” 夜慕参一手从他后背移开，摊在他眼前。 手掌上一片暗色的血液，粘稠污秽。 凌商痛苦地闭上眼。 柳生冥炮制的毒药池层出不穷；他的身体自幼就是邪毒肮脏的。 而身边这人，最受不得半点尘埃的玷污。 胡思乱想之际，凌商忽觉后背一阵凉。 上衣被拉扯下来，露出了后肩上那朵妖异的墨莲。 夜慕参指腹轻轻顺着墨莲的轮廓移动，尔后将唇覆了上去。 浓烈的苦腥味刺入鼻腔。 他强忍着胃里翻涌的不适感，用力吸吮着那些不断溢出的浊液。 …… 往复来回，夜慕参总算是将毒血吸尽了。 那本用来装药的瓷碗，此刻盛满了凌商黑紫色的毒血。 凌商不敢相信夜慕参做了什么，低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连呼吸声都收得小心翼翼。 他额头满是细汗，指甲不知何时攥进了掌心的肉里。 竟也感觉不到疼痛。 夜慕参浅色的唇瓣好似抹了一层鬼魅粉饰。 仔仔细细地漱清了口中的血腥味，又回到床上。 凌商缩在床榻的一角，眼里满是矛盾与纠结。 夜慕参心头微微发苦，继而释怀地浅浅笑了一下。 对凌商吐了吐舌头，“哎，弥相怎么会喜欢这样的血？可真是我见过最好色，最重口，最小心眼的蛇了。” 凌商看着他水润润的唇一开一阖，眸子一点点变得幽深，呼吸也难以抑制地变得粗重。 犹豫着用嘶哑的嗓音低声道，“你何苦……” “对了，我还没问过呢——弥相跟了你几年了？” “……快八年了。” “八年了啊，难怪你与它那样亲近。” “嗯。”凌商也十分想念自己的老朋友。 夜慕参的脸一点点凑近，湿润冰凉的气息落在他脸上，“我突然发现，我可能比弥相还要小心眼。” “你……” “那条淫蛇吸你的血，看你的身体，还吃你的豆腐，都八年了。我……”夜慕参的语调忽然带了些嗔意，“难道还比不过一条蛇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42章 私心寄蛊之火山爆发 窗外传来阵阵秋蝉的鸣声，衬得屋中气氛更加冷清。 凌商的目光由矛盾转为冷峻。 他又想起了姜青云，还想起了夜慕景。 即便清楚眼前这人对他们没有任何出格的情愫，凌商对那两人也还是痛恨至极。 他知道这样善妒的自己必然讨人厌恶，可他却控制不住自己。 尽管无数次地自我催眠要放手而不要执着，尽管表面上他也做到了…… 凌商心底深处还是渴望着拥有这人的一切。 那份渴望像是蛰伏在他心底的猛兽，总是在他最为脆弱的时候突袭，毫不留情地撕咬他的理智。 一个凉薄寡情的人所渴望的，便是最彻底，也最绝对的占有；容不得半分商榷与妥协。 想要成为这人的全世界，让他的眼里只有自己，所思所想所念全都只有自己。 凌商知道自己不应该这样的。 这人不喜欢疯子。 也不该被一个疯子毁掉一生。 夜慕参有些畏惧凌商此刻的眼神，可他不甘心就这么认输。 柔声重复了一遍，“你真的要为了弥相回乾清寺么？你就不能……为了我在此多留一日么？” 凌商嗓音低沉，“弥相是我唯一的朋友。” 夜慕参早就猜到他会这样说。 苦涩地浅浅笑了笑，扯落发带，雪白的发丝散在肩头。 干脆坐到了凌商膝上，倾着上身压向脸色苍白的病人，与他额头相抵，“你要走，我不留你。只是昨晚我喝了你那苦得要死的药，你还欠我一个奖励。” 凌商下意识地向后靠了靠，后脑磕在了冷硬的墙壁上。 夜慕参的胸膛也贴近了，“侯爷，你想赖账么？” 凌商呼吸依旧混乱不堪，漆黑的眸子里透着坚定，“我不会赖你的账。” 说完，他顺势按住夜慕参的腰，掌心被抠出的鲜血一下染红了他的衣襟。 夜慕参许久没有与人这样亲近，不禁打了个颤。 闷哼声来不及溢出双唇，就被凌商狠狠吻住了。 好似积蓄许久的火山终于喷发，灼热的火焰点亮了萦绕在二人心头多时的黑暗。 纠缠之际，夜慕参的手攀到凌商肩头，抓得他本就凌乱的衣衫更加松垮。 凌商却明明白白地体会到了火山爆发的后遗症。 血液化作滚烫的熔岩流遍全身，令他的身体痛苦却又亢奋地颤栗起来。 空气里则漫布着让人窒息的灰烟与阴霾。 ……不应该的。 夜慕参热烈地回应着凌商的亲吻。 他不懂自己为何在醒来之后就放下了心头对这人一直以来的厌恨。 与其说是放下，不如说是被某种自己也难以控制的力量所撼动。 那股力量随着他身体的恢复愈发强烈。 他从来不像这两日这般眷恋凌商，同时心头又时时刻刻地感受到锐利的刺痛。 想要靠近凌商，与他形影不离；又隐约地不安，没来由地预感着，自己的靠近会加速他的死亡…… 漫长的缠绵的吻结束，夜慕参轻抚自己红肿的唇，双眼氤氲着湿润的欲望。 他双眼混了些低沉的磁性，“天亮后你我就要分道扬镳了。今晚……不要拒绝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43章 私心寄蛊之错觉而已 凌商双手在夜慕参腰上轻轻摩挲着，有那么一瞬间，手指几乎要探进他的衣角。 终于还是闭上了眼，决绝地将他推开了。 凌商回想起自己豢养冰蝶蛊的情形。 他本可以像救宋孝民那样，用两锭金子买个健康的男婴就好，无须消耗自己的精元。 只是后来还是被私心所惑，自己甘心做了这家伙的祭品。 多数成对的蛊都是如此。 雌蛹依恋雄蛹，是无法更改的天性；化蛊之后更甚。 两个宿主总是会牵出难分难解的情愫，非二人理智所能掌控。 人的决心，在药蛊的蛊惑面前总是如此软弱。 此刻的凌商着实后悔起来。 下蛊的时候没有想过太多，可听见夜慕参醒来后的第一句话起，他就知道自己再一次造了孽。 他当然愿意沉溺于这人的温柔与包容。 可他也再清楚不过，一切都只是谎言与错觉而已。 等到虫蛊死去，这人一定会后悔。 凌商不敢成为他后悔的原因。 …… 夜慕参瞧着凌商颠倒众生的脸，视线一点点下移，落在他微微敞开的领口。 隐隐感到大脑充血。 他抓住自己腰两侧的凌商的手，声音里掩不住的失落，“哥，我不好么？” 凌商克制地抽回自己的手，翻身下了床，为自己倒了一杯凉茶，小口饮下。 夜慕参又从他身后环住他的腰，剧烈的心跳透过薄薄的衣衫敲击着凌商的后背。 脸蹭着他的发丝，着迷似的嗅着他身上难闻的腥味，“我知道，我对你说过许多伤人的话……我不该那样说的……你忘记那些话好么？我不讨厌你，一点也不……忘记以前的事好么？我，我想你记住现在的我……” 凌商喝尽了茶水，身体的火反而愈烧愈旺。 手上的小瓷杯砰然落地。 他转过身，双手抚着夜慕参的发丝，幽幽望进这人的双眼，“我记得你的每一个样子，说过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只要是跟你有关的，我都会记得……忘不了的。” 夜慕参心头被冰锥刺穿一般，无力地垂下眼，“真巧啊，我也记得和你有关的每个细节……” “那你还记得……我是谁么？” “你是……”夜慕参喉结滚动了一下，“是我想要拥有的人。” 凌商退开一步，眉头蹙起，“我是凌筱的长子，是你同父同母的兄长，是害得景殿下自杀尔后被贬到夏州的罪魁……” “我不要管那些！”夜慕参几分暴躁地逼上前，“我只知道，你是凌商，是我踏遍四海找了五年的人，是我第一眼见到就忘不掉的人，是我离开洛阳后每晚都会梦到的人……凌商，我……” 凌商知道这人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说什么也没用了，无奈点了他的睡穴。 人踉踉跄跄地向前倾了两步，撞进凌商怀里。 凌商虚弱得很，抱起他有些吃力，只得扶着他回到自己的房间。 夜凉如水，凌商失了魂似的在观内游荡着。 碎碎的树影落在地上，随风交错摇曳。 来到半山腰的云池，将自己丢进沁凉的池水。 清凉的池水洗不去心头的阴霾。 凌商恍惚想着，要到秋天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44章 私心寄蛊之拒不收徒 三日后。清晨。 凌商被弥相唤醒后，来到了乾清寺。 莫筠笃信佛教，凌商却不喜欢寺庙里弥漫的香火味。 衣冠清流一案，莫远赫死后，凌商就带莫筠到了安阳城，还在城郊购置了一处宅子。 回到安阳后，凌商也没有去乾清寺找过莫筠，只在自家宅院里调养身体。 他终归是不大想去见莫筠的。 可有些事也不能再拖延下去了。 清晨的乾清寺笼在一层浅浅的金光下，幽寂肃穆，禅意至深。 凌商献了些香火钱，兀自到了主持方丈的禅房外。 推开门，没见着方丈慧杪大师，反而见着了个鬼灵精怪的小和尚。 天仇坐在慧杪大师的蒲团上，脖间挂着一串琥珀佛珠。 佛珠太长，在他脖子上绕了两圈。 雪狐趴在他肩头，慵懒地半眯着眼，眸子酿着赤色星芒。 天仇故作谦逊地双手合十，向凌商微微颔首，“施主，别来无恙。” 凌商沉默地审视了片刻。 他很确定自己曾用银针刺入这小和尚的死穴，而这雪狐也吸过自己的血。 这小和尚如果不是妖怪，就是有百年之上的功力——这么小的年纪就有如此修为，那也还是个妖怪。 凌商冷冷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天仇憋不住似的笑开了，“大哥哥，你别这样看我。你的银针很厉害，可是伤不了我，也伤不了阿泣。” 他的语调像个单纯无害的孩子，可凌商却分明感受到了威胁。 天仇起了身来到凌商面前，仰起头憨憨地咧着嘴，“大哥哥，别怕，我不是索命鬼。而且我来找你，绝不是要害你的。” “你究竟想干什么？” 天仇摊开掌心，稚嫩的手心是一块白玉葫芦。 语气像是撒娇，“你把我的玉送了一个阴气极重的倒霉鬼，我好伤心。” 凌商偏过头想了想，自己在离开延安前曾去找过言欢；可是言坤死后，那家伙就彻底没了踪影。 那块白玉葫芦来不及亲手交给言欢，也就没问出它的来历。 只是来到安阳后，凌商才发现那块玉已经不在自己身上了。 想来，言欢早已趁他不备时顺手牵羊取走了。 凌商有点头疼，“现在玉也在你手上了，你还想怎样？如若想报银针之仇，那也不必在佛门清净之地开杀戒吧？” 天仇的大眼骨碌碌转了转，“我不是来寻仇的。我想，想拜大哥哥为师。” 凌商眼看他和雪狐都要扑上来，略略惶恐地倒退两步，“你的修为恐怕远胜于我，拜我做什么？” “我想……学毒。” 凌商沉默片刻，“你若想学毒，去找柳生冥不是更好？” “他啊……”天仇嘴角轻轻勾了一下，“我可不想被他拿去当试验品。” “你就不怕被我当作试验品？” “那我也愿意当大哥哥的试验品。” “……” “大哥哥，答应我嘛，好嘛好嘛。” 天仇抱着凌商的腿请求着，雪狐则一副没睡醒的神态懒懒睨着凌商。 凌商不悦地拎着小和尚的后领将他提到半空，一字一顿，“我不收徒，你别再烦我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45章 私心寄蛊之心境矛盾 乾清寺是安阳第一佛寺，每日来烧香拜佛的香客与慕名而来的信徒络绎不绝。 这些人千奇百怪的都有，所以这里的僧人见到这位满头白发的年轻人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夜慕参烧了三炷香，在寺里闲闲逛了起来。 老朋友莫远赫的案子他在来的路上已经听说了。 这案子太过耸人听闻，至今余音未散。 有人说老丞相是个丧心病狂的杀人魔头，也有人说他是被陷害的。 夜慕参对谣言传闻从来只信三分。 真相或许很简单。 但是真相从来都不会被披露。 再精明的推理也会有偏差，发生过的事永远无法还原。 对世人而言，真相也都不是太重要的。 他们只选择自己愿意相信的事，再洋洋洒洒地发表一通毫无根据却极富煽动性的言论。 诸如“老丞相丰功伟至，没想到心眼儿竟那么黑……” “他为了自己的女婿就毒死了三十多位朝廷命官，天知道他过去还做过多少坏事……” “那忘忧侯难不成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否则为何朝中文武百官都被下了降头似的对他俯首帖耳……” “侯爷如今没了丞相这个靠山，八成会当负心汉，抛弃莫大小姐吧？早就听说他性好南风，特别是和笑傲堂堂主还传过流言呢……” …… 夜慕参对真相也不大关心。 他是来找凌商的。 那家伙一声不吭地走了，连句字条也没留下。 迎啸载着夜慕参朝关东行了半天，他越想越不是滋味。 苍凉的夕阳下，连迎啸也感应到了主人心头的不甘，于是掉头来到了乾清寺。 可此刻夜慕参的心境也十分矛盾。 他曾把莫筠当作妹妹看待，如今发生了这种事，对她的处境自然少不了同情与怜悯。 那可是老丞相自出生起就捧在手心的大小姐啊，父亲的死给她的打击已经足够大，更何况莫远赫死后还留下那样不堪的恶名…… 在无人认识他俩的延安城，夜慕参尚且可以不顾后果地粘着凌商——只是凌商没有给他机会。 到了这安阳城，在嫂子莫筠面前…… 这个时代，三妻四妾的男子不多，耽于男色的男人也不是没有。 可在世俗看来，一生一世的恩爱夫妻才是佳话。 然而，夜慕参无论怎样用道德礼教来约束自己，也还是骗不了自己——他就是来跟可怜的嫂子抢男人的…… 这种想要把凌商拴在自己身边的渴望每一刻都在变得更强烈。 看不到那家伙的这两日，夜慕参的心好似被啃出了一个个窟窿。 （而事实上，这也只是冰蝶蛊垂死挣扎前的正常反应罢了。） 夜慕参不否认自己是个贪心的人。 贪财，所以敛财无数；贪酒，所以千杯不倒；贪恋自由，所以在江湖上浪迹多年…… …… 夜慕参思绪混乱地在寺里晃了两圈，终于鼓起勇气问一位面目和善的僧人，“小师父，请问这儿是否住了一对夫妻？” 僧人摇了摇头，“佛门自有清规，不收留女施主。” “那不是一般的女施主，她是丞相的千金，侯爷的……”夜慕参苦涩地顿了顿，“他的发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46章 私心寄蛊之梦槐湖畔 僧人这才想起寺中还有这么一号女施主的存在。 他伸手指向西边，“女施主独自住在西苑。但是小僧从没见过侯爷……” 夜慕参略感狐疑地走向寺庙西侧。 找了片刻，也没找见莫筠。 又问了一位扫地的小僧，这才知道，莫筠每天这时候都会去不远处的梦槐湖畔散心。 正是暮暑初秋时节，湖面清波拂动，粼粼倒映着蓝天白云。 夜慕参伫足赏了片刻湖景，笼在心头的彷徨终于消散了些许。 凝神定睛看向长堤尽头，那穿着朴素罗裙的窈窕背影，不是莫筠又能是谁？ 怎么会一个人在这儿看湖景呢？凌商不该陪着她么？ 夜慕参慢慢靠近，一面走一面琢磨着自己该如何开场。 岂料，他才到长堤中央，那抹寂寞的人影忽然就消失了。 夜慕参是看着莫筠跳下湖的。 他震惊地在原地愣了一刹那的光景，接着就跑向堤岸尽头。 附近一小圈水面冒着些气泡，隐约还能看到水下的浮草和莫筠的衣裙。 “小筠！”夜慕参喊了一声，却没有回应。 看来是沉下去了。 他没有犹豫就跳下水去。 救人要紧。 凌商和天仇一起在远处的梦槐阁上目睹了这一切。 莫筠跳下去时，凌商是想袖手旁观的。 活着对她而言也是苦难，如此了断……也好。 可凌商愣是没想到，那家伙竟会突然从半路杀出来。 他还在疑惑这人为什么会出现在安阳的时候，夜慕参竟就那么干脆地跳下去了…… 凌商握着栏杆的手顿时用了狠劲，木栏杆上竟生生留下了他的掌印。 天仇抱着雪狐，不紧不慢问道，“这人是谁呀？怎么跟我一样头发都白了？” 雪狐耸了耸身子，雪白的毛发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天仇没听见凌商的回答，这才将视线从湖面收回，“凌商哥哥，你是不是认识那个人？不然你也不会……” 他原地转了一圈，才发现凌商已经没了人影。 凌商赶到堤岸上的时候，夜慕参还是没有上岸。 他最讨厌这样开阔的水面了。 湖面平静得出奇，水面下也看不到半个人影。 心头又慌又气，低骂一声“笨蛋”，径自也跳入湖中。 水流灌入耳目，儿时的记忆与眼前的景象交叠，凌商几乎要发疯了。 他迅速游着，一点点潜到湖底。 终于找到了那个冲动的傻家伙。 莫筠被水草缠住了，而夜慕参在费力拽她离开的时候也被缚住了脚踝。 凌商游到他足边，扯断了水草，就要拉着他离开。 可夜慕参却固执地拽着莫筠的腰，说什么也不落下她。 凌商读得懂他的眼神：这是你的女人，你就这么丢下她，还是不是男人？ 无法，凌商捧着他的头往他唇里送了一口气，这才向下潜了几尺，将缠住莫筠的那些草蔓都给扯断了。 夜慕参先抱着莫筠上了岸，凌商紧随其后。 一阵风刮过，浑身湿透的夜慕参打了个冷战。 他轻轻拍莫筠的脸，“小筠，醒醒。” 凌商上前一步，跪在他身旁。 双眼通红，也不顾自己此刻有多狼狈，紧紧抱住了这个不要命的家伙，“阿参……”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47章 私心寄蛊之一反常态 夜慕参胃里也呛进了一些湖水，被凌商抱得太紧，难受地咳了起来。 凌商却没有帮他拍出积余的水，只魔怔似的紧紧抱着这人。 夜慕参窘迫地抓着他的小臂，“哥，我要喘不过气了……” 凌商什么也听不进去，双手的力道越来越重，反反复复呢喃着，“阿参，阿参……” 夜慕参一阵目眩神迷，没多久就噗的一下吐出一大口酸水，尽数落在凌商衣袖上。 后者仍着魔似的，将他的名字唱成了安眠曲。 他环上凌商的腰，半是戏谑半是真心，“真是对不住呐，你的衣服被我弄脏了。我赔你，我赔你十件衣裳……不，我把自己赔给你，好不好？” 莫筠的身体就在这时弹了一下，嘴里也咕噜出些水。 夜慕参骇然，要推开凌商去看看她的情况。 只是凌商手劲大得可怕，怎么也挣不开。 其实夜慕参也不舍得离开这人的怀抱，双手摸索到他的手掌，“你当着嫂子的面这样，我很高兴。但是……她现在也看不到，我们先让她醒过来吧？等她醒来，我再和她好好说清楚，我想要……” 凌商的声音因恐惧而颤抖，“阿参，阿参……” 夜慕参这才察觉凌商的反常。 他想起老丞相提起过的，凌商最怕水，尤其是这样开阔的，深不见底的水域。 又想起自己儿时每每将这人推入池水后，总是免不了生一场大病。 夜慕参的心忽然被狠狠扎了一下，“哥，哥，你怎么了……” …… 梦槐阁上，天仇望着长堤尽头，手指捏着脖子上两颗琥珀佛珠，口中喃喃有辞地咕哝了几句。 好像算出了什么天机似的，嘴角勾起俏皮的弧度，“是他啊。” 他足下一踮，踩在栏杆上，借力飞了出去，不一会儿就到了堤岸上。 只见地上躺着一位罗裙女子，脸庞因喉间堵了水草而涨得发青，却依旧难掩清丽之姿。 她身旁两个男人，却旁若无人地紧紧拥在一起。 天仇傻愣愣地看着这两人，脸庞不知不觉染了红晕。 他们这是在……？ 雪狐蹭地冲到莫筠身旁，伸出前足在她嘴里抠出一团水草，又在她胸口腹上又踩又蹦的，令她口中一阵阵吐出腹中积水。 天仇撅着嘴来到凌商身后，拉着他的衣角，“师父，这位就是小师叔吧？你也不为我引荐一下……” 夜慕参抬眼看向天仇；见到他一头杂乱的、雪白的短发，不由得恍了神。 天仇不经意撞上他的视线，挠了挠头，“小师叔可真是顶好看的。” 凌商听到他的声音一下回过神来，松开了夜慕参将他护在身后，“你来做什么？” “师父在哪儿，徒儿当然就会跟到哪儿呀。” 凌商开始后悔自己一时冲动收了这徒弟。 夜慕参对天仇显然很感兴趣，“这位小师父，你是……？” 凌商拉着他起来，“走吧，我带你去换身衣服。” 立马又回头瞪天仇，“别跟着。” 天仇指了指莫筠，“那师娘怎么办？小和尚虽被逐出济禅寺，可还是恪守佛门戒律，绝不近女色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48章 私心寄蛊之雪狐示威 夜慕参浅浅笑了，“小师父，你这话骗别人还可以，骗我就算了——看你的小狐狸就知道，你们俩都不是什么清心寡欲的主。” 雪狐好似听得懂人话，一下子窜回天仇怀里，冲着夜慕参竖起一身的毛发，是在示威。 “也罢，你们近不近女色我都不在乎。但是……”夜慕参继而敛了玩笑的神色，扣着凌商的手举起，“你们最好离他远点。因为他是我的人。还有，那位很快就不是你的师娘了。” 天仇一脸愕然地看着他，有点消化不了这番话的讯息。 雪狐则对着自己倍感亲切的凌商龇了龇牙。 莫筠这时剧烈地咳了起来，痛苦地皱起眉头，双眼却依旧紧紧闭着。 夜慕参对别人的死活大多不关心，可对老丞相的孤女却心怀不忍，想要上前抱起她。 才迈开半步，就被凌商拉住了。 他望着凌商，语气颇有些苦口婆心的味道，“你懂医术，倒是看看她怎么样了，总不能就这么丢下她不管吧？” 凌商淡淡应了句“她自己要寻死，我何必去管”，就固执地拉着他往自己的宅院走去。 “哎，你和小筠怎么了？夫妻感情不和也不用这样吧？那小和尚我看起来是挺面善，可他也就是个孩子，要怎么照顾嫂子？你就这么……” “别提他们了！”凌商忽然狠狠拽了把夜慕参的手。 “好了，不提就不提，你拽疼我了……” “我……对不起……”凌商眼圈又红了起来，声音低不可闻。 夜慕参见不得他这样子，岔开话题，“你怎么了？刚刚你就不对劲……你是在害怕什么吗？到底怎么回事？” 凌商一路无言地握紧了他的手，低着头往自己那简雅的宅子走去。 进了宅子，他就将夜慕参抵在门后牢牢圈住。 显然，他还是没能从刚才的恐惧余韵中解脱出来。 他怕水，尤其怕这个人落水。 夜慕参踏踏实实地享受着这个拥抱。 语调浸满甜蜜，“你知不知道，我来的路上，一直都在生你的气？” 凌商捡去粘在他湿发上的一根细草，“我知道。” “但是刚刚看到你的时候，我的气就全消了。” 凌商蹭着他的耳畔，嘴唇抿着他耳垂，发出渴求而暧昧的沉吟。 夜慕参环住他的腰，二人之间再无间隙，“我知道你不想再被我牵绊，所以生气……但是现在，我知道你心里有我……凌商，我……” 凌商忽然推开他，眸子里闪着清冷的光辉，“你错了。我连心都没有。” “……是么……可是……” “我去准备热水，别着凉了。” 凌商没有再给夜慕参诘问的机会。 夜慕参泡了个热腾腾的药浴，换上一身凌商的黑袍，白发信手扎了个髻。 俊俏不减，反倒添了两分风流。 他在这清幽院子里转了转，终于在北面一处幽暗僻静的角落找到一间茶香弥漫的屋子。 这屋子里没有那清寒的石棺，倒有一副玉棺。 通透的碧玉托着凌商修长的身体，衬得他的肌肤更加白皙，也衬得他背上的墨莲更加鬼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日常劝退 看到一些评论，心情不大好，以下是超长篇牢骚可跳过。 认为感情大于天/互相喜欢就要在一起/自己开心就好/其他事都不重要的……认真建议请弃文。 · 这个故事，不归自认为心理描写已经很多了。 于伏笔铺垫，于利弊分析，于心理逻辑，我都不想再写为什么凌商不愿意接受夜慕参了。 两个有家庭的男人，一个只是被药蛊迷惑冲昏头脑，另一个有比性命还重要的使命。 这样还要不顾后果地在一起，是对双方的不负责任。 别跟我说爱会带来奇迹，在一起后什么都会变好。 不，我认为只有足够强大的人才能创造奇迹。 也只有足够强大的人才有资格拥有不计后果的爱情。 而显然，参商现在离那种强大还差得很远。 不归码字特别慢，经常一章要码两三个小时，快一点也要一小时。 不是因为没有思路，而是每句伏笔，旁白，心理，对话都反复地斟酌过去。 我不想写得太套路，也不想写得煽情，更拒绝崩人设和剧情。 文笔辣鸡我改不了，写得不符合各位期待也没办法。 不符合期待，弃文就好。 · 参商的感情就是一场费心费力的拉锯战，在不断的磨合中两个人才能成长。 参商的设定就是这样，两个各有瑕疵的，也不怎么幸运的凡人的感情。 一点都不梦幻不轻松，有时候甚至会带给对方很多痛苦。 没有人喜欢痛苦，但是世上没有一蹴而就的幸福。 或许这时候的参商已经很好了。 但是在我看来他们还是有缺点，还是有需要蜕变的地方。 所以他们还不能没有后顾之忧地接受彼此。 也不要跟我争，说什么可以在一起之后他们会为彼此变得完美。 这种救赎式的感情，自我的缺陷因为对方的存在而得到弥补，对内心弱小的人是适合的，但是对于参商而言都是不现实的。 他们只有等过了自己那关，才配得上对方毫无保留的感情。 而不是在得到对方的感情之后再超越自己。 因为他们的爱是奢侈品，而不是必需品。 奢侈品是很贵的，是需要很多很多的付出的。 不够富有的人，是配不上那样的奢侈品的。 不赞成这样的感情观的，建议弃文。 · 这个故事从头到尾都不符合主流网文的审美标准。 剧情到了这个地步我还是经常埋伏笔，虽然我也知道大部分读者只看感情线而看不到细节所暗示的意义。 这是很吃力不讨好的写法，因为读者会看不懂，而我写得也很艰辛。 可是现实就是这样的，不可能在一开始就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 而足够聪明的人，却可以从这些细节提前推导出一些重大事件的到来，从而为自己规避风险，或是提前铺路。 这种推理非但需要极其敏锐的观察力和广泛的知识面，还需要孤注一掷的勇气。 那些心怀侥幸，大大咧咧没心没肺，没有付出什么却成为人生赢家的人，或许现实中也有，也是所有人都羡慕的……但他们终归不是我所欣赏的。 我从来都认为会推理的人最迷人，因为他们才是真正会创造奇迹的人。 这个故事的主人公做很多事，往往都是出于推理，出于算计谋略，而非感情。 我知道大家不喜欢看这种推理，所以推理内容已经被我压缩到了极限。 该有的铺垫我都埋下了，看得囫囵错过的我也没办法。 跳着看的，漏了伏笔来怪我写得前后矛盾的，建议弃文。 · 不知不觉这个故事都写了五十万字。 我本以为追到这里的读者都是理解主人公的。是我错了。 凌商和夜慕参，从某个角度讲都是失格错置的人。 他们不该有这样的命运，但是他们没得选择。 我没有直接写过这样的话。 因为我觉得写到这个地步，各位应该都看得懂。 之所以不直接写，“凌商是个极度缺乏安全感的人，他不相信夜慕参对他的感情是出自真心而非蛊惑，也放不下多年来对他刻骨的怨恨。他无时无刻不渴慕着夜慕参的真心，同时又难以自制地想要彻底毁灭他”这样的话，因为我每次写这种煽情的句子，自己都会感到十分难堪。 其实这么自我剖白我也觉得很难堪。 我总是觉得要对一个人产生感情是很难的事。 而相对的，本能的欲望通常不需要太多理由。 所以对我来说开车比写感情戏容易…… 我经常说我不擅长写感情戏。 说归说，我也一直在尝试克服这一点。 只是底子太差，我也懒得去针对性地专训，每次写感情戏还是不忍直视。 短时间是提高不了的，各位看得不爽就弃文吧。 · 故事里没有完人，每个人都有值得欣赏和让人讨厌的一面。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把人物设计得这么多面，为什么要把故事安排得这么复杂。 写个简单的恋爱故事不好吗？大多数读者喜欢的还是不费脑不用讲逻辑，只要好看就撩，只要喜欢就睡，只要睡得开心就在一起的小甜文啊。 我文笔太辣鸡，剧情节奏把握不好，撑不起这样一个故事。 我也偶尔会看几章前面的章节，确实不怎么好看。 难为各位了，看不下去就弃文吧。 · 日常劝弃文，不是因为我傲娇，也不是因为我玻璃心。 我写感情戏的一些原则上面也提到了，不认可的大可离开。 道不同不相与谋，三观不合也就不要互相拖着互相伤害了。 恋爱如此，交友如此，看文也是如此。 这个故事我自认为很认真地对待了。 所以我认为我值得真正的读者，而不是走马观花的看客。 码字以来，说我写得让人看不懂的评论有不少。 我说过我写的不是天书，也没有故作高深。 只是需要一些耐心而已。 权谋文，涉及到的人物当然是老谋深算的，难道要让人一眼看透吗？难道要一开场就告诉所有人，我要篡位，我要勾结叛军吗？ 我自认写得一点都不烧脑高深，连语言都很接地气。 看不懂的，说到底都是因为不愿意付出耐心和精力去理解这个故事。 当然我写得辣鸡也是各位不愿付出耐心的原因之一。 但是对于坚持到这里的读者，仍然无法理解主人公行为的，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各位可以不喜欢不赞成主人公的性格和行为方式，他们不是完人，本就不可能让每个人喜欢。 但是理解不了的话，郑重建议弃文。 因为有缘无份，还应相忘于江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49章 私心寄蛊之挺有个性 梦槐湖畔，天仇抱着雪狐打量着昏迷中的莫筠。 犹豫着是该将她推下湖底，还是该等她醒来。 推下湖底，大约能够讨师父欢心，可他实在有些不忍心。 这样好看的女施主，溺在湖水里，那尸体会变得多丑呀…… 可若让他在这儿眼巴巴地等，也不知道要等多久。 将她一个人丢在这儿，回寺庙找位僧人抬她回去的话，也不大好——谁知道会不会突然窜出个登徒子什么的…… 纠结了许久，雪狐都在天仇怀里睡着了。 天仇盘着腿晒着太阳，隐隐也有些困意。 身后突然传来一个清润的嗓音，“小和尚，你怎么还在呢？” 天仇打了个激灵，回过头一瞧，眼也亮了，“小师叔，你回来做什么？” 转了转眼珠，又问，“你来这儿，师父不会生气吗？” 夜慕参苦笑耸了耸肩，“我只要不去找死，也不去招惹他，在哪儿他都不会生气。哎，我就是被他赶出来的。” 天仇挠了挠头，“师父又犯病了吧？” “你知道他的病？” “知道呀。师父的病，天底下没人能帮他医治，除非……” “除非什么？” 雪狐忽然醒来，呜呜低鸣了两声。 天仇轻轻叹了口气，“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否则师父就没得救了。” 夜慕参上前揪住他的粗布袈裟，双眼瞪得骇人，“你说什么？” 天仇还是面不改色，不紧不慢道，“凌商大哥哥身上，积年累月的毒都数不清了，常人若中了那些毒当中的任意一种，都活不过半年。可他身上还有两道生死符，一道是至阴至邪的无弋，另一道是噬心绝情的释心莲。这两道都是神仙也救不了的至毒……” 夜慕参只感到一阵阵耳鸣，不敢相信地倒退几步，“你诓我的吧？你和他认识才多久，怎么知道这些的？” 天仇将一颗佛珠置于虎口，竖起手掌，“小和尚虽不是正派僧人，但也不打诳语。” “那你说的……他的病无人可医是怎么回事？” “就是无人可医的意思。师父他……寿限注定无多，所以小和尚才要尽早拜他为师，将需要学的本领都学会了，免得失传，那就……” “胡说！他不会死！”夜慕参几乎是咆哮起来，脸上再也看不到过去这半年多以来的散漫淡漠。 天仇眼里满含悲悯地望着他，“生死有命，阿弥陀佛。” 夜慕参崩溃地跪到了地上，“生死有命……？他为什么从来没有告诉我？” 天仇舔了舔嘴唇，“说了也没用，为什么要告诉你？” 夜慕参试着让自己冷静下来，“小和尚，你叫什么？” “小僧天仇，无法无天的天，深仇大恨的仇。” “这名字倒真不像个出家人……你没有姓么？” 天仇阴恻恻笑了笑，“姓氏如何，与小僧本人没有关系，师叔何必问呢？” “小小年纪，倒挺有个性。” “说起来，师父也不要他的姓氏……我和大哥哥还真有缘呐。” 夜慕参剑眉一横，“喂，小淫僧，你注意点，他是我一个人的哥哥，你别一口一个大哥哥的乱喊，记住了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50章 私心寄蛊之人之常情 天仇与夜慕参对视了许久，终于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 接着伸手抓起一缕夜慕参的白发，“小师叔，你的头发为什么也是白色的？” “……造孽太多，老天让我还债。” “那我们不一样。我生下来头发就是白色的。” “你这小和尚，倒是稀奇。” 天仇几分不好意思地咧嘴笑了，回头看到地上仍在昏迷的莫筠，“小师叔，天要暗了，我们带师娘先回寺庙里去吧？” 夜慕参想了想，“寺庙里都是些和尚，照顾不了女施主。带她回凌商那儿吧。” “可是师娘好像不想见师父……” “不想见他？怎么回事？” “阿弥陀佛。红尘俗事，小和尚也不懂。” “……” “唔，师父好像有什么事惹师娘不高兴了。” “算了，先不管这些，总不能把她一人扔这儿。” 夜慕参背着莫筠回到了凌商的宅院，找了间厢房让她躺下，留下天仇看着就去了茶室。 凌商趴在玉棺上睡着了，听见声响立刻警觉地起身，飞快披了件上衣。 声音里带着些许愠怒，“怎么又回来了？” 弥相猛然从他后领探出头，凶狠地朝夜慕参吐红信。 夜慕参吓得后退了两步，脸色煞白，“你……你别总是赶我走……” 凌商眼尖地看到他肩头皱乱的湿痕，“你带莫筠回来了？” “嗯，你去看看她吧。哪有人落水这么久都醒不了的？别患了病就好……” “你这么关心她，就自己带她去看大夫。” “怎么说她也是你的……” “那你呢？”凌商嘲讽地瞥了他一眼，“我和她的婚事，说回来还是拜你所赐。你现在大老远从关东来纠缠我又算什么？” “我不是纠缠你，我是……” 凌商两指扣着弥相的头，将它从领口抽出，细长的蛇身悬在空中无助地来回摇摆，蛇尾还悠悠打着转。 夜慕参顿时又说不出一个字了。 凌商将弥相放回紫砂罐内，盖上盖子。 夜慕参这才稍稍安心，“我来找你，是因为……” “因为我对你下了蛊。”凌商语气冷淡地坦诚，“蝶蛊都是如此，在人体内养得久了，会催情。”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凌商来到夜慕参面前，手指勾起他一缕发丝轻轻绕圈，“究竟是怎么样的，你自己心里最清楚了，不是么？” “那你呢？你对我难道就……” “你想听我说什么？”凌商把人逼到了墙角，“我对你如何真的重要么？” “重要……很重要……因为我……” 凌商手指轻轻滑过他的脸颊，“阿参，你怎么就这样傻？我没有想过要把你拴在身边，你为什么要纠缠我？” “为什么不可以？我喜欢你，我离不开你，想要一直守着你，难道不是人之常情么？你明明就放不下我，但是你从来都只会把我推得远远的，不就是因为……”夜慕参的声音忽然低哑下来，“不就是因为你得了没有人医得了的怪病？” “……怪病？” “那小和尚都告诉我了。什么自幼以血养毒，什么无弋……你还想隐瞒我到什么时候？” · · · · · · （情人节小剧场私戳群主或管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51章 私心寄蛊之莫筠失踪 凌商长眉蹙起，“天仇？他怎么知道的？” 经凌商这么一问，夜慕参更加不满了，“他一个无亲无故的出家人，竟然那么轻易就拜你为师，还管你叫大哥哥，对你的事了若指掌……你们到底什么关系？” “你在想什么？”凌商匪夷所思地浅笑道，“我只是传授他一些毒术罢了。” “算了。我才没那么小心眼，为一个小和尚吃醋……” “那小和尚狡猾得很，说的话不可全信。” “那他是在骗我么？你真的没得怪病？” “……什么病不病的。我总是把你推得远远的，向来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我不想让你在我身边。” 夜慕参的瞳孔一下涣散了光芒，“你……你在说什么呢……” “你没有听错。”凌商双手圈住他修长的颈项，额头抵着他额头，“阿参呐，我确实很喜欢你，一直都很喜欢。可是我不想和你一起，不想让你干预我的生活，更不想让你参与到我的未来。我左右不了我的感情，但我也不会做让自己后悔的选择。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我……我不明白……” 凌商抓着他的手按在自己心口，“你看，你离得这么近，我的心跳都变快了。这是我控制不了的。” “……” “因为我下了蛊。你觉得离不开我，我又何尝不是？”凌商带着他的手一点点下移，“你看，只是这么看着你，我都会有反应……” 夜慕参双眼变得湿润，“因为你下的蛊？” 凌商凑近他耳畔，语调沉缓，“我想要你，有没有下蛊，我都想要。可是我们注定不是一条路上的人，不该再有交集。跟你我是不是亲兄弟无关，跟我是不是得了不治之症无关，跟我对你究竟有多喜欢也无关。再纠缠下去，会害了你也会害了我。” “你不信我？你觉得我会害你？” 凌商松开他的手，与他分开些许距离，“我不信任何人。” “哈。我明白了。” “那……你可以回去了。回到关东，好好待上官小姐。” 夜慕参如释重负地扯了扯嘴角，朝门口走去。 打开门前，又回过头，“你真是个自私的恶魔。” 凌商沉默着目送他离开，尔后对着那扇关上的门发了会儿愣。 再度开门，信步去了乾清寺。 …… 夜慕参又去了莫筠的厢房。 莫筠却不在床上，没了踪影。 地上乱糟糟地散着女子湿漉漉的衣物，夜慕参也不好意思细看。 转了两圈，终于在角落找到了那只雪狐。 雪狐好似受了不小的惊吓，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夜慕参揪起它尖尖的耳朵，“小狐狸，你的主人呢？” 雪狐眯起眼，朝他龇了龇牙。 “哎，这么凶，你可远不如小和尚可爱。” 轻巧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夜慕参回过头，只见天仇端着一碗热腾腾的药。 “咦，小师叔你怎么进来了？” “我来看看小筠。可是……”夜慕参指了指空荡荡的床榻，“你师娘人不见了。” 天仇联盟连忙放下药汤，来到雪狐从他手中抢过雪狐，“阿泣，怎么回事？怎么吓成这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52章 私心寄蛊之酒肉和尚 天仇将雪狐从头到脚仔细检查了个遍，确定它没有受伤，才松了一口气。 夜慕参去找凌商时，天仇让雪狐为莫筠换下湿衣，自己则去了药房熬了份药。 可显然，屋子里只剩雪狐与昏迷不醒的莫筠时，发生了什么事。 也是，凌商将她一人丢在乾清寺，独自在延安待了数月之久。 也不知道这些日子她都与什么人打过交道，又是否被什么人盯上了。 她自个儿醒来后离开就罢了，可若是被什么人掳走的，那后果就严重了。 夜慕参有种不大好的预感，再三叮嘱天仇在原地守着，自己就出门去寻莫筠了。 人生地不熟的安阳街头，人头攒动，车水马龙。 夜慕参想起自己第一次离开洛阳，踏上寻找某个人的旅程的情形。 那时的自己虽然也是一贫如洗，可起码身上还充满了干劲。 他相信自己会闯出一番天地，会找到那个人，会获得他的原谅…… 半年前他终于明白，那种不掺杂质的自信，是多么盲目而傲慢。 甩开混乱的思绪，夜慕参找了几位丐帮弟子，向他们形容了一下莫筠的外形，请他们帮忙打听一下是否见过她。 他自己则去了乾清寺；与她相熟的两位和尚听说她落水了，都悲悯地念起经文。 夜慕参头疼地跑开了，一面逃出这满是香火味的寺庙一面暗骂，这些个臭和尚，遇到点事就只知道念经念经…… 酒楼伎町的灯火都熄灭，街头巷尾的人影都消失。 衣着破烂的乞丐先后向夜慕参汇报了自己的情报，没有一人知道莫筠的下落。 用两锭银子打发了这些人，夜慕参满怀心事地回到凌商的院落。 天仇做了一桌子的菜，都已经凉透了。 他大约是等得久了，蜷缩在桃木椅上睡了过去；雪狐趴在他肩头，慵懒地半眯着眼。 夜慕参小心地伸手去抚天仇的白发，还没碰到就嫌弃地缩回了手。 他才不想碰到别人的头发。 雪狐蹭醒了天仇，后者揉了揉眼睛，“小师叔，你回来了？师娘呢？” “找不到。”夜慕参坐了下来，为自己倒了一杯酒，“这些菜都是你做的？” “是啊，专门孝敬师父和师娘……还有小师叔你的。” “我不信——你这个子，够得着灶台么？” “站在地上是够不着，站在凳子上就够着了。” “还有啊，你怎么还做荤菜？你这和尚，不地道。” 雪狐似乎听得懂他在奚落主人，后颈的毛发纷纷耸立，眼里放出莹绿的光芒。 天仇打了个呵欠，一脸无所谓，“我还小，要多吃肉才能长个子。” 夜慕参一时哑然。 他奔波了大半天，也是饥肠辘辘，可对这一桌子凉掉的食物实在提不起胃口，只漫不经心地往肚子里灌酒。 天仇劝道，“你别喝了，师父不喜欢你喝酒。” “切，你怎么知道他不喜欢我喝酒？” “这个呀，长了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你早年酗酒伤了脾肝，他当然不愿你做不惜命的事。” 夜慕参放下酒杯，感受着冷冷的酒液一点点麻痹自己的知觉，苦笑道，“是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53章 私心寄蛊之童言无忌 天仇装出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叹了口气，“小师叔，师父他护不了你一辈子，所以你要学会照顾自己，不要让他在黄泉路上也走得不安心呐。” 他的声音还很稚嫩，语气却一板一眼，教夜慕参听得喘不过气。 “黄泉路？”夜慕参目光森冷，“你是在咒他折寿么？” “没有，我那么喜欢大哥哥，怎么舍得咒他。可是生死有命，我想让他多活几年，老天爷也不答应呀……” “我问你，你怎么知道他得了病的？” “小师叔怀疑我造谣吗？小和尚虽然时常骗人，但是不会拿师父的性命开玩笑。” “……你拜他为师，究竟是为了什么？” “我也不想拜他为师呀，我还想认他做哥哥喱！” “你……！”夜慕参禁不住想吐血，咬牙切齿道，“我说过，他是我一个人的。” “唔……” “罢了，我当你是童言无忌，下不为例啊。” “哦……” “你还没说，拜他为师做什么？难不成你想毒死什么人？” “嘻嘻，小师叔真聪明。小和尚两年前被主持大师赶出济禅寺，那时起就开始找凌商师父了。半月前我在夏州城救了他一命，本想带他回出云国，可他却半途逃回延安去找你了……要不是因为你，济禅寺现在已经只剩一堆白骨了。” “……什么？”夜慕参不敢置信地轻呼，“你这孩子，未免报复心太重了吧？不就是被赶出佛门，至于要……” 身后突然传来凌商低沉的声音，“你怎么还没走？” 夜慕参心口猛地一紧，腹中缓缓灼烧的酒精一下被点燃，皮肤的每一个细小毛孔都回荡着战栗的毕剥声。 他回头看向凌商，漆黑的眸子因惦念变得深邃，下意识地痞笑，“我要是真的走了，你得多寂寞呀？” 天仇小声嘀咕，“师父还有师娘和我陪着，不会寂寞的。” 夜慕参正想训斥他，大人说话小孩不要插嘴，就被凌商抢先，让他去东侧的厢房歇息了。 夜慕参望着他脸上不正常的红晕，微微蹙眉，“你怎么了？和谁吵架了？” 凌商直直瞪着他，双眼染上一层血色。 “那个……”夜慕参莫名心虚起来，“我没看好嫂子，找了一下午也没找到……你毕竟是她的丈夫，要不我陪你再去找找？” “你喝酒了。”凌商的声音听不出半点情绪。 “喝得不多。你不喜欢我喝酒，我戒了就是。”夜慕参走上前，手背贴上凌商滚烫的脸颊，“你让我做什么，我都答应。可你若让我从你眼前消失，那除非你亲手杀了我。否则，你到哪里，我都会缠着。” 凌商深渊似的眸底顿时掀起一阵骇浪。 他扣着夜慕参的手腕回到屋内，三两下解开腰带，抓着他一根手指按在自己腹部一道几乎看不出的伤口上。 指腹先是感受到温热的肌肤，顺着气脉滑动，又感受到了一颗米粒大小的凸起，轻轻戳着那层薄薄的肌肤。 “你感觉到了么？它活不了几天了。离死期越近，它就越想靠近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54章 私心寄蛊之梦里红裙 夜慕参已记不起自己是第几次听到这样的话，气得发抖，用力抠了一下凌商的伤口。 “你这个人怎么老是一根筋，固执得要死？好啊，我要是不把你下的该死的蛊虫给挖出来，你就不信我是真的想留下来，是不是？” 凌商冷不防被偷袭了一把，脆弱的腹部被指甲划碎，抿紧了嘴唇退开了两步。 他宽宽的腰带丢在地上，衣衫凌乱地耷在胸口。 夜慕参对着他半隐半现的胸口惋惜地咽了口唾沫，“失算了啊……我应该袭胸才对……” 幸而他声音够轻，而凌商也有些意乱情迷，没听到他如此不着调的话。 夜慕参眨了眨眼，忽觉上唇一热，伸手一抹，竟又流鼻血了。 凌商无奈地快速理好衣衫，取出白帕，小心拭去他鼻头和手心的血，逃也似的推门而出。 帕子上带着浅浅的茶香。 夜慕参没有追上去。 他不知道凌商遇上了什么事，但这时候还是不要去打扰吧。 他用帕子捂在鼻子上，开始打量起这间屋子。 冷冷清清的摆设，就连衣柜里也只有几件素雅的男衫而已。 看不到半点女人生活过的痕迹。 夜慕参知道莫筠一直都在乾清寺，可凌商毕竟是他的丈夫，屋内却连一件信物都没有，这二人的关系未免也太疏远…… 在洛阳的时候，老丞相三天两头地去找凌商，足以看出莫筠对他的感情。 夜慕参当然是同情她的，甚至比对夜慕景更多了些愧疚。 可此刻，他心底的某个角落却还是禁不住地雀跃起来。 仅仅是知道他心里没有莫筠，便这样由衷地感到开怀了。 等了片刻，凌商还未回来。 夜慕参泡了个冷水浴，完了也毫不见外地换上凌商的睡袍，躺到他的床上。 手指摸着自己腹上的疤痕。 他和凌商不同，凌商的伤口总是愈合得很快，而他腹上的疤却还很明显。 难道真的像那家伙所说，自己没来由的冲动的感情，都是因为伤疤下的蛊么？ 他不信。 他不信自己的感情会被任何人、或是任何事物所左右。 …… 夜慕参一路劳顿赶到安阳，又在城里奔波了一下午，躺了一会儿就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他梦见了一个女人，红裙妖魅，只一个背影就让他惊艳…… 脸上忽然传来一阵冰凉，将他惊醒了。 夜慕参低声惊呼，手脚俱是无力，“凌商……” 凌商回来时看到一桌子未动过的食物，和他嘴角湿滢滢的光泽，就知道他又在空腹饮酒。 离他太近，凌商保不准自己会做出什么事。 在蝶蛊的催化下，夜慕参的一个眼神，一句话，都会让他失控。 他再次落荒而逃，到了还是担心他的身体，为他熬了粥。 回来见到他睡在自己床上，不知怎的就痴痴笑了。 伸手去抚他的发丝，身体也不受控制地下倾，被夜风吹得冰凉的脸贴到了他脸上。 夜慕参发出呓语般的咕哝，“我好像梦到母亲了……我想看清她的脸，可是被你弄醒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55章 私心寄蛊之粥要凉了 凌商双眼有些泛潮，双手滑到夜慕参背后将他托了起来，“梦到母亲了么？” 夜慕参拨弄了两下散乱的发丝，“我没有看过母亲的画像，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模样的……可是刚刚在梦里，我很清楚，她就是……哎？你怎么了？” 凌商忽然拥住了他，像只在雨里迷了路的猫。 夜慕参这下彻底醒了过来，柔声问道，“怎么了？我说的话让你不高兴了？你回来就不对劲，是因为小筠么？还是……因为我？有什么事你都可以告诉我的，不要闷在心里……你不要把我当外人，好不好？” 凌商将他抱得几乎喘不过气，终于在他耳畔低语道，“我想她了。阿参，我好想她。” “想谁？想小筠么？还是母亲？还是……” “阿参，我什么都没有……我只有你一个亲人……阿参……” 夜慕参几分恍惚，双手环上凌商的腰，“哥，我不会离开你的。” 凌商的大掌摩挲着他的后背，令他后背好似着了火，“可是我不应该这么做的，不应该的……” “你在说什么？” 凌商的呼吸愈发急促，双手重重掐着他的肩膀，深深望进他的双眼。 很快又推开了他，退到屏风后，跪到地上，双手掩面。 夜慕参清清楚楚地记得他眼底的自责与痛苦。 来到他身旁抱住了他，“凌商，你信我好不好？我对你……不是因为蛊。我知道你有多可恨，我也可以想到一万个离开你的理由……可我就是想要和你一起。你知道么，我好想永远这么抱着你，永远这样在你身边，和你许多蠢话，和你一起做许多事……” 凌商只喃喃重复着，“母亲，对不起……对不起……” 夜慕参的心被他低沉的话语一点点击碎，疼得不行。 闭上眼从凌商的耳廓吻到他脸侧，亲吻他掩在脸上的双手。 凌商这才拿开了手，露出绯红的脸颊，和深渊般的双眼。 他的睫毛上沾着些泪光，可他眼角并没有泪水。 夜慕参拉开睡袍的带子，抓着他的手放到自己腹上的伤口，“它要死了，我不知道它死后会怎样。我只知道，我想要你。第一眼见到你就想，现在想，以后……为什么要去管以后的事？人活一世，为什么要背负那么多无谓的枷锁？哥，你看看我，你也想要我的，不是么？” 凌商失神地摇着头，“你会后悔的。我做了错事，母亲也会生我的气……我不该的……” 夜慕参不愿在这种时候听到他提起母亲，愤然推倒了他，双手用力撕扯他的衣物。 将头埋到凌商腿间的瞬间，凌商痛苦地闭上了眼。 睫毛上沾着的泪花莹莹抖动。 …… 本能的欲望终于击溃理智的防线。 凌商再度睁眼，神情冷得骇人，“停下。你会后悔的。” 夜慕参趴到他胸前，吃力地喘着气，感到下巴都要脱臼了，懒懒笑道，“今晚要是不能睡了你，我才会后悔。” 凌商眸子的温度又冷了几分。 这种时候，这家伙还是这么幼稚……粥怕是要凉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56章 私心寄蛊之谁都不信 像是冲破了牢笼的野兽，回归自由之后便发了狠地在宽广的天地间驰骋。 身体仿佛有烧不尽的能量，要跑到世界的尽头才罢休。 …… 夜慕参还是吃不消地昏了过去。 凌商也不敢再折腾，仔仔细细地为他清理过，抿唇将人抱在怀里。 眉头紧蹙，陷入了沉思。 无月之夜，屋内只墙角三两盏烛火。 夜慕参醒来觉得不大舒服。 身体很乏，隐隐还有些酸疼。 心情也有种说不出的空落之感。 他睁开眼，就看到凌商被浅橙色烛光映得清寂的脸庞。 不自知地凑近唇，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凌商倏然睁开双眼，“醒了？” “醒了……你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在想你。”凌商嗓音还是那么冷清清的。 夜慕参却像是听到什么了不得的情话那样红了脸，“你怎么突然这么……” 凌商忽然沉下嗓音，“对不起。” “哎？平白无故的，突然道歉做什么？” “明早就离开这里吧。” “……你又赶我走？” 凌商别过头，轻轻“嗯”了一声。 “哥——” 片刻前的温存一下子烟消云散，夜慕参终于明白自己醒来时那让他喘不过气的空落感来自何处。 凌商把头埋进他肩窝，“过不了几日，你会更恨我……你可以恨我，可以厌我，可以永远不见我……可是……可是我不想面对那样的你。我做不到，阿参，我做不到……” “你又不是我，凭什么就断定……” “因为我比你更了解你自己，我也比你更在意你自己。” “呵，说白了，你还是不信我。” “我从不信任何人。”凌商不带情绪地重复了这句冰冷的话，“甚至连我自己，我都不信。” 夜慕参一下子有些哽咽，“是因为我么？因为我对你太坏，因为我一再地骗了你，几次三番地差点害死你……所以你从那以后对谁都不信任了？” 凌商想了想，却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只低语道，“……我不知道。” 夜慕参漆黑的眸子蒙上一层湿润的雾气。 失神片刻，随后像是想起什么有趣的事儿，嘴角浅浅弯起。 他摸索到凌商的手扣住，“我想起来，上一回我对你死缠烂打，好像让你很是苦恼。” 凌商不大明白，他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 “我知道，如果换做是我，肯定也会很头疼的。很可能，我也做不到像你那样，总是忍着不发火……唉，可是有什么办法？我那时候就像闻到美味的饿狼——当然，你要说我是色狼，我也不会否认。总之，我就是想抓着你不放，再一点点享用你，把你吃得骨头也不剩……” 凌商坐了起来，双手揉着太阳穴，明显是不愿回忆初到洛阳的那段光景。 他三岁离宫，自那以后就一直隐瞒身份苟且活着。 为了生存下去，不得不数次改变容貌和声音。 每次改头换面，他都以为迎接自己的会是新生。 没想到却只是堕入更深的无间道。 自欺欺人的时间太久，他早就忘了真正的自己究竟是什么样的。 只有在这个人面前，他才能找回自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57章 私心寄蛊之钻牛角尖 夜慕参轻轻叹了一声，“……我不会像以前那样，总是用无赖的手段去粘着你了。我想好好的，像个有担当的男人那样对你好……凌商，你给我个机会吧。” 凌商茫然地回头看他，“什么机会？” “让我弥补你的机会呐。”夜慕参掀开被子，跪坐在他面前，捧着他的脸，“我找了你那么多年，好不容易找到了，却被我搅得一塌糊涂……不要赶我走，好不好？” 凌商修长的手紧紧拧住被子一角，拧出了一圈褶皱的花纹。 如果可以，他也想和这人厮磨到天荒地老。 可他生来就不是自由的。 恶魔的奴隶，从来都没有选择命运的特权。 夜慕参倾身轻吻他唇角，继续道，“我知道我对你做过许多不好的事，一再地伤害你，甚至想过要伤你更深，让你永远活在痛苦里……我，我太坏了。换做谁，都不会想让我留在身边的。可是……” 凌商想起过去种种，寒潭般的双眸更加幽深，却没有半点波澜。 他的手无意识地抚上夜慕参的胸口，力道渐渐加重。 恨不得破开他的胸膛，掏出他的心看看。 “哥，你别不说话。”夜慕参紧张起来，“以前，以前都是我不好……可是现在，我想清楚了——我想要你开心，不想要你痛苦；我想要你走出过去的阴影，我还想……还想要你的未来里，每一天，每一刻都有我。” 凌商缩到了床角，避开他的目光，认真地摇头，“你……真是胡闹。” 夜慕参静静注视他片刻，沉默地翻身下了床。 心想，这家伙不知又钻了什么牛角尖。 他也不是第一天认识凌商了，深知这家伙总是心口不一，要他承认一些事，接受一些事，简直比登天还难。 罢了，说了这么多话，还是先喝些茶水，润润嗓子吧。 来到珊瑚桌旁，却见到一碗已经发稠的粥。 捧起小碗，舀了一小勺，味道与记忆中的一样。 夜慕参哭笑不得地弯起了眉眼，回到床畔拉起凌商。 “你做什么？”凌商略略慌张地拢了拢薄薄的睡袍。 夜慕参将他拉到桌旁坐下，不怀好意地笑着，“我肚子饿了，你喂我。” 凌商有点无语，“粥凉了，别喝了。你想吃什么，我去做。” 夜慕参舀了一勺送到他嘴边，“凉了也很美味，你尝尝看。” “……” “哎，给我个面子吧。” 凌商这才微微张开嘴，吞下那一勺粥。 还没咽下去，却见夜慕参凑近，伸出舌尖舔去他唇角沾上的白液，瞧得凌商又愣了神。 夜慕参若无其事地坐得离他又近了些，痞痞笑道，“礼尚往来。现在轮到你喂我了。” 凌商再次无语，脸色阴沉地喂了一口。 犹豫了会儿，终于开口，“其实我也……也舍不得让你走。可是我很自私，我害怕……” 夜慕参做了个“住口”的手势，“刚刚我还亲了你一下，你，你先亲我一下。” 凌商片刻后才咀嚼出他这话的意思。 眼里映着夜慕参一本正经的模样，漾开了笑意，散出柔软的亮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58章 私心寄蛊之不受控制 夜慕参勾着凌商的颈，送上自己的唇。 二人缠吻片刻，差点又点着火，才分开些距离。 夜慕参双手抱住凌商的双手，放在自己心口，“我没有忘记你对我做过的那些事……我真是被你害惨了。” 他眼里闪着点点星光，声音温柔得像水，听不出半点埋怨。 可凌商却感到一阵直击肺腑的荒凉，“我……我知道，我也不奢望你原……” “你怎么能这样想？”夜慕参将他的手抱得更紧了些，“你不是我，怎么就知道我会永远记恨你？在你心里，我就那么小心眼么？” 凌商像个说错话的孩子，轻轻摇了摇头。 他不懂夜慕参究竟想要干什么，为什么突然之间变得这般温柔宽容。 好像他才是自己的兄长似的…… 记忆里的阿参完全不是这样的。 这样的他令凌商感到亲近安心，可同时也感到陌生和说不出的怪异。 夜慕参望着凌商的双眼，同样猜不透他的心思。 可他还是想试一试，打开凌商的心结。 或许这就是虫蛊所带来的改变吧。 换做半月以前，夜慕参决计不可能与凌商和解。 可如今的他，每一个刹那的光景过去，他却只变得更珍惜眼前的这个人了。 心里柔软的一角被唤醒，取代了控制他半年之久的愤恨。 很是奇怪，他记得凌商做过的一切，记得他对自己的伤害，记得他的阴险狠毒……却不再是那些负面情绪的傀儡。 大概是因为，对一个人珍惜到了骨子里，只想长久地陪伴他、守护他，为他驱散所有的阴霾。 当然，也会多一些自私的渴望，诸如独占他，让他的眼里心里都容不下其他任何人…… 夜慕参深深吸了一口气，“你只猜对了一半——如果你什么都不做，见到我就躲，我一靠近就推开我，再三地赶我走……那我真的很难原谅你。” 凌商眼底闪过一抹悲怆。 夜慕参倏然又凑到他面前，“可是，可是凌商，你可以选择的——选择换个方式对我，不要把什么都闷在心里。你可以试着信任我，把你的心事都告诉我，把我当成你的知己，把我……带进你的生活。” 凌商只困惑地望着他，想要说什么却说不出的样子。 夜慕参不敢再说什么了。 他怕逼急了凌商，反而吓跑了他。 夜慕参心想，凌商的沉默并不意味着他对自己心生抗拒；相反，他在认真地思索着自己的提议，考虑着那些话语的真实度和可行性。 因为凌商和他流着一样的血，是和他一样，凡事都会计较到微末毫厘的人。 在做决定之前，他们不会允许自己的判断被感情左右。 而一旦下了决心，即便前路有诸多险阻，也会义无反顾地坚持到最后。 …… 凌商自然察觉到了夜慕参的亢奋。 他过去也对人用过虫蛊，可中蛊的一方总是在短短数日内便命丧黄泉。 没有人像他二人这样，中蛊多日后还都活得好好的。 夜慕参的反应，与其他宿主显然也都不一样。 甚至连凌商自己，也感到了一种不受控制的煎熬。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59章 私心寄蛊之不想睡了 凌商隐隐有种直觉，夜慕参醒来之后，蛊虫变得更疯狂了。 生物的本能便是如此。 在死期到来之前，必然是想竭尽所能地繁衍后代，延续自己的血脉。 大半年来，凌商过得就像个死板的清教徒。 这晚破了戒，竟有种食髓知味的感觉，光是看着眼前这家伙，就按捺不住地想要做更过分的事。 可他毕竟没有被冲昏了头脑。 夜慕参说的话，怎么听都像是登徒子诱骗良家妇女的典藏版台词…… 可他也隐隐期待着，这些话是发自肺腑，而非因为蛊虫的蛊惑。 这一天发生了太多事，这一晚却比白日更令凌商疲惫。 想了太多事，甚至差点打开了一直封锁的心门，足以让他头疼心悸。 好在夜慕参没有再逼他做承诺。 当局者迷。 二人都不知道，自己早已被虫蛊催生出了一致的惺惺相惜之情。 而在冲破最后的防线之后，理智的崩塌已然无可避免。 想要不计一切代价地守住对方，没有什么比这更甜蜜也更折磨的了。 怪只怪凌商的命太硬。 冰蝶蛊想要他的命，却过不了无弋那一关。 …… 夜慕参默默喝下了那碗粥。 期间还喂了凌商一口，凌商生怕又被他作弄，只哑着嗓子道，“你再这样，我会在这里……” 夜慕参读出他眼里的危险信号，打了个哆嗦，怏怏收回了手。 喝完了粥洗漱过，熄灭了烛火。 夜黑风高，夜慕参又想吃凌商的豆腐。 到了还是被凌商按在床头，抓着手腕把脉许久。 夜慕参幽幽叹了口气，语气甚是愤慨，“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了！” 凌商扣紧他的手腕，“别乱动。你知道什么了？” “你刚刚是不是想在那珊瑚桌上睡了我？” “……”凌商不想回答这种问题。 “我说，那桌子也太小了点，不方便。” 凌商手指的力道加深了些，眉头微蹙，“你呼吸太乱，我会诊错的。” 夜慕参压根不把他的话当事儿。 他知道，只要这个人在自己身边，自己就不需要担心任何事。 “我其实也挺想在那上边和你来上一回，”夜慕参大大咧咧地继续，“只是……” 凌商的手指开始发颤，干脆松了手，躺下侧身抱着他，“你话太多，我诊不下去了。睡吧。” “哎，你知道么，我刚刚其实不太尽兴。” 凌商的呼吸变得粗重，箍紧了他的腰，“你还想不想睡了？” “我当然想睡——”夜慕参故意拖长了声音，“你！” 凌商轻叹一声，“别闹了。” 夜慕参分明听到他喉结滚动的声音，心头更痒了，“方才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居然就那么昏睡过去了……可能是最近太累了。” 凌商决定装聋子。 “刚刚喝了粥，感觉又有精神了。长夜漫漫，要不我们……？”夜慕参说着翻到了凌商身上。 “你……” “你还记得我说过什么吗？我说，今晚要是不睡了你，我一定会后悔。” “……” “凌商，你舍得让我后悔么？” 别的事不舍得，但这件事凌商一定是舍得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60章 私心寄蛊之雪狐得病 翌日清晨，凌商和夜慕参正在酣睡，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婴儿般的呜咽声。 凌商警觉地睁开眼，轻手轻脚地下了床，披了件衣裳，无声地出了门。 阳光略略刺眼，他伸手挡了挡。 手掌翻覆间又闻见那家伙的气息，嘴角也不自知地微微上扬。 循声来到天仇房门前，轻轻叩了叩门。 天仇很快就开了门，往日满是戏谑的眼里如今噙着泪，“师父，你救救阿泣！” 凌商敛容端色，来到雪狐面前，细细察探。 雪狐瘫在桌上，缩成一团。 分明是暮暑初秋的天气，雪狐却像遭遇严寒那般瑟瑟颤抖。 它气息微弱，声如幼婴，低低啜啜地哀鸣着。 一双眼散着骇人的绿芒。 凌商轻轻摇头，对天仇道，“我不是医者，不救人，也不救狐狸。” “可是师父！阿泣它不是普通的……” “城里有兽医。它若不是普通的狐狸，你去找不普通的兽医就是了。你若缺银两，我也可以赊给你。” 天仇抱起雪狐，童稚的声音更显可怜，“师父，你陪我一起去吧。” 凌商的声音依旧没有温度，“我没空。” “阿泣昨日帮师娘换衣裳，我不在的时候一定遇上什么事，不然它不会……” 凌商略感惊讶，“你的狐狸，替筠儿换衣服？” 在外人面前，凌商总是习惯性地唤莫筠为“筠儿”。 “是啊，我说了，它不是普通的狐，而是灵狐。” 凌商轻揉眉心，“筠儿碰不得动物的毛发，轻则发疹，重则昏厥。” “可是昨天……” “我知道，昨日筠儿无故失踪，阿泣受了惊吓，现在又患了病……她是被别人带走的。” 天仇感到些内疚，“师父，都怪我没看住师娘……” 凌商声音冷冽，“你又不是她什么人，看住她做什么？好了，客堂内罗汉座旁上两只琉璃盏底下各放了一锭金子，应该够你找位不普通的大夫了。” 说完就起身回到了屋内。 理了理思绪，倒是想到些不大讨喜的可能。 却因怀里抱了个人，仿佛自己与世隔绝那般，一切烦恼都得以暂时消散去。 轻轻在夜慕参脸侧落下一吻，又闭上眼睡起了回笼觉。 时近正午，夜慕参才昏昏沉沉地睁开眼。 凌商比他醒得稍早，只静静瞧着他的睡容。 “早呀，我的美人。”夜慕参浅笑着轻吻了一下凌商的眉心。 凌商显然不大喜欢被称作美人。 这丁点儿的不快只在他心头停留了半个须臾。 醒来后看到这人的喜悦早已溢满他的眸子。 “感觉怎么样？”凌商轻声问。 他确实担心这人的身子，到了延安就没安稳过几日，赶到安阳必然是一路劳顿，但愿前一晚自己没有折腾得太过…… 夜慕参扭了两下，语气颇是悲愤，“感觉很不好。” 凌商一下紧张起来，摸索到他的手腕开始诊脉，“怎么了？” 夜慕参别扭地又扭了一下，“我没事。” 凌商确实也诊不出什么异常，这下就更担心了，“不要瞒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61章 私心寄蛊之拜师学武 夜慕参幽怨地叹了一声，“还能有什么？我想睡你，结果没睡成，你说我感觉能好么？” 凌商一时间有些气结，顿了半晌，才哑着嗓子问，“你就这么想……睡我？” “你这样好看，天底下没有人不想睡你的。” “……” “可惜，我没练过功夫，制不住你，这么久过去，还就没一次睡成的。” “……” “下一回，我一定要在你的茶水里下药，然后再对你为所欲为，嘿嘿嘿！”夜慕参不知怎的开始了不着边际的幻想。 凌商无言地眨了眨眼，不知该说他幼稚还是傻。 夜慕参很快就意识到了什么，“哎呀，差点忘了，你这人百毒不侵，下药好像行不通啊……” “……” “那，那我要不偷袭你，把你打晕了再……算了，我对死气沉沉的美人可没兴趣。” “……” “要不这样，我拜你为师，向你习武。我天资不错，不出多时，必能青出于蓝。有朝一日我一定能击败你，到时候就能……” 凌商这回是真的听不下去了，“睡不了我，你就那么不甘心么？” 他语气倒也不冲，夜慕参却是怔住了。 凌商逼视着他，声音里隐忍的愠怒，“你也有快意的，不是么？” 夜慕参整张脸都红透了，“我……我……” 半天过去，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凌商其实多少也理解他。 这家伙极看重尊严，何时何地都不会与人撕破脸，表面功夫总是做得天衣无缝…… 换做是凌商自己，他也不愿被压着；这人如今当然不会觉得好受。 夜慕参像是被凌商问住了，出神地望着镂空雕花床顶，努力地搜寻着答案。 纵然他很清楚自己的心思，这问题一时半会儿却是无解的。 时光缓缓淌过，凌商抱着夜慕参坐起，下巴蹭过他肩后的雪白发丝，一手托着他的腰一手勾着他的耳侧，闭目攫住他的双唇，缱绻地吻了许久。 再度睁眼，嗓音变得低醇清透，“不要想了，顺其自然吧。” 夜慕参心头化了一池春水，轻轻“嗯”了声，点了点头。 是不该再纠结了。 凌商轻巧下了床，打开柜子，找出一套蓝纹锦缎衫，丢给夜慕参让他换上。 “昨晚梦到我了么？” 夜慕参接过衣裳，却还是赖在床上。 回忆了一下，“醒着或是梦里……都是你。” 凌商不再说什么，默然收拾了衣冠仪容，便开了门。 “哎，你去哪儿？等等我——”夜慕参慌忙地起身穿衣。 凌商努力抑住冲上前拥住这人的冲动，淡淡道，“我去弄些吃的，很快就回来。” 来到厨房，又见灶头热着些食物。 边上一张字条：小师叔喜欢吃肉。 字迹有些潦草，句末还画了个简笔的笑脸小和尚，看得凌商眉眼也弯了些许。 然而，下一刻，凌商却把天仇准备的食物通通倒掉了。 因为他太了解自己了。 对那家伙的占有欲，早就到了病态的地步。 万一那家伙夸赞这小和尚手艺好，凌商一定会发疯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62章 灵韶符之短剑传信 其实凌商很明白，夜慕参对他人的一句夸赞，往往只是单纯的感激与客套而已……可他就是做不到坦然。 倘若夜慕参说，他喜欢吃天仇做的东西，那时候凌商会做的，就不只是倒掉食物这么简单了。 他说不定会像毁了夜慕景那样，一步步设计天仇，直至将他推下悬崖。 凌商将天仇留下的字条一并扔了，深渊般的眼里涌起不见底的漩涡。 他就是这样一个善妒的，内心丑陋的人。 哪里值得那家伙的真心…… …… 二人简单吃过些东西，准备出门。 凌商去了乾清寺，夜慕参则去了城里，继续打探莫筠的消息。 夜晚二人相继回到宅院，天仇已经备好了饭菜。 雪狐病恹恹地趴在花几上，无精打采地斜睨着自己的主人。 阿泣的怪病依旧无药可医，夜慕参也还是没找到莫筠。 而凌商将莫筠这段日子里写给自己却未寄送的书信都看过了，此刻也实在没什么胃口。 他语气不善地质问天仇，“你只是跟着我学毒而已，为何像个家仆打理起我的起居来。” 天仇挠挠头，“师父不喜欢我做的东西吗？” 凌商冷冷应道，“不喜欢。” 夜慕参却嬉笑道，“小和尚，你手艺确实是不怎么样。不过你师父平日忙得很，我肯定是不舍得让他下厨的。所以由你来负责你师父的饮食起居，我倒是觉得是个不错的主意。” 完了又对凌商眨了眨眼，“是吧，美人？” 凌商看着他那双澄澈的眸子，胸腔涌起一股子暖意，轻轻点了点头。 一顿饭吃得千滋百味。 夜慕参每尝一道菜都要吐槽两句： “哎，太咸，你师父喜欢清淡的……” “哎，太甜，你也不怕牙疼……” 每道菜都试过，夜慕参又选了几样觉得还能下咽的，夹到凌商碗里，“你徒弟的厨艺是差了点，不过你可不许指导他下厨。嗯，我可舍不得让别人吃到你做的美味。” 天仇只低着头大口扒拉着米饭，一声不吭。 凌商有点无措，吃得极慢，像是在想什么心事。 一时间，偌大的空间里只听得到轻微的碗筷声。 一把短剑忽然打破了这平静，自树影葱茏的庭院穿门而入，生生扎进了堂内的壁画下方。 剑刃上折了一张信笺。 天仇反应敏捷，蹭地冲到了庭院去追那放暗器的人。 凌商对送信人倒没什么兴趣，闲闲步到壁画前，端详起这把短剑。 夜慕参惊魂未定地抿了口酒，“你和什么人结仇了么？还是你太招摇，有人看你不顺眼，对你下了战书？” 这把短剑透露了许多讯息，凌商掏出帕子，包住剑柄，轻松将剑拔了出来，取下信纸。 修长的手拆信的动作流畅而灵巧，甚是赏心悦目。 夜慕参舔了舔唇角，“信上说什么，能跟我透露一下么？” 凌商差点习惯性地回他一句“与你无关”，脑海又重现前一晚这人凑在耳畔的那些话。 不由垂下眼帘，对着信上的字眼发了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63章 灵韶符之漏网之鱼 夜慕参倒也不觉得失落，平淡地笑了笑，“你是不是要出去见什么人？” 凌商轻轻点了点头，“你要一起么？” 夜慕参眼底划过一丝惊讶，漆黑的眸子随即闪现流星般的光辉。 嗓音清润悦耳，“求之不得。” 天仇回来的时候，身旁还带起了一阵劲风。 他额头上满是汗水，却不见喘气，足以见得他内力之深厚。 “师父，那家伙轻功可了得哩！我跟着他往方向去了，结果在寺后头的竹林里给追丢了……” 凌商撕碎了信笺，牵了牵嘴角冷笑道，“没想到还有这么个漏网之鱼。” 天仇不大懂凌商的意思，“咦？什么鱼？” 夜慕参捏了捏他的小脸，“你这小和尚，不好好念书。是漏网之鱼，不是鱼。” “小和尚又不想考取功名，才不要好好念书。” “那你想做什么？” 天仇滴溜溜转了转眼珠，天真的双目遽然染上一抹阴狠，“我想做和师父一样的人，于无形之中让我的仇人都生不如死，还要让他们到死都对我感恩戴德……” 夜慕参觉得这小和尚实在太阴鸷诡谲，一阵哑然。 想要说些什么，却见凌商翩然到了门口的马厩旁，于是赶紧跟了上去。 二人各骑了一匹马，不疾不徐来到一座外观平平无奇的府邸之前。 门框两侧的狻猊抱鼓石栩栩如生，朱漆大门在灯笼映照下竟生出些妖异之感。 夜慕参粗粗瞧了那鎏金铜龙浮雕匾额，低声调侃，“‘东来阁’？怎也不见紫气东来，瑶池西望？” 凌商没有附和。 他耳骨微微振动，听出了这寂静之下潜伏的杀机，不由屏息敛神。 一路上，他都在猜测，自己将面对的是什么样的人。 莫筠为何没有将那些信件寄给自己？ 为何会想要寻死？ 又为何会无故失踪？ 纵然凌商对她再无情，也不至于真的毫不在意。 空气好似凝滞一般。 凌商回想起数月前轰动朝野的大案，暂时还想不透，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岔子。 总归，漏网之鱼，既能漏网，定有他的本事。 取出那柄短剑端看片刻，凌商似乎有了主意，微微勾了勾唇角。 他翻身下了马，来到夜慕参面前，“防身的功夫，你会多少？” 夜慕参十分坦诚地摇了摇头，“出了逃跑和讨饶，什么也不会。” 他当然想像凌商和言欢那样，仗着一身好功夫潇洒帅气地行走江湖。 可天性使然，他自小就讨厌与人动拳脚。 况且他似乎也不擅长习武，连个马步都扎不稳。 人家凭本事行走江湖，笑傲堂堂主凭的却是一张巧舌如簧的嘴和花不完的银子。 然而此刻被凌商这么一问，夜慕参却窘迫起来。 不会功夫却硬要跟来，帮不上什么忙另说，万一像在轩辕陵地宫那样拖凌商的后腿，他定要恨死自己。 凌商放柔了声调，“我没记错的话，你爬树翻墙的功夫好像不赖？” 夜慕参愕然，又想起往事，不禁自觉可笑，“翻墙的功夫本也不怎么样。去年为义父祝寿那会儿，为了多看你两眼，我不得已每晚都翻你家的墙，反倒学会些翻墙的门道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64章 灵韶符之百花仙境 凌商眼里映出夜慕参自嘲的模样，唇角弯起一抹浅笑，附近他耳畔低语了几句。 夜慕参眸光流转，由惊喜变得犹疑，“你确定？万一我出了岔子……” “你不是让我信你么？”凌商说着将两匹马都牵到了一旁拴好，低头静默了一会儿，回头直直望进他的双眼，“我信你。” 他咬字带了些微颤的尾音，听得夜慕参心头一阵酥麻。 看了眼高旷无月的夜空，也不再拖延时间，道了句“那你小心”就潜到东来阁边上的羊肠小道，修长的身影一同隐入了夜色。 凌商这才推开了那扇朱漆大门。 门后的景象，却是与门外所见的平凡截然不同的。 迈入门槛的一瞬间，凌商就闻见一阵扑鼻的花香。 常人若闻了这花香，就算没有即刻昏迷过去，也会在极短的时间内气脉受阻，使不出功夫。 凌商微微蹙眉，更加提高了些警惕。 没走几步，就被一道花墙挡住。 这花墙约莫三丈高，聚满了各式花瓣——梨花，山茶，幽兰，海棠……在阁内的暗灯掩映下美轮美奂。 纵然凌商是男子，见到这样缤纷多娇、巧夺天工的作品也不禁心生感叹。 不料，下一刻，那些花瓣竟纷纷脱离花墙，翩然飘向凌商。 它们飞在空中的模样也颇是轻柔悠然，教人有种沐浴于花海的梦幻错觉。 凌商却很清楚，这每一片花瓣，都比刀剑更为锋利。 他倒退两步，却还是被两片花瓣划破了手臂。 眸中厉光一闪，他便提气凌空而起，堪堪避开了那些摧压而来的花瓣。 又运气破空劈掌而下，将这道花墙从中断开。 只一眨眼的功夫，数不尽的细小花瓣就失了生命似的，软软铺散了个漫地，好不漂亮。 凌商这才看清了这园子的模样。 此时已是初秋，可园子里却是百花齐放，宛若仙境，比那御花园还要芬芳妖娆。 想来，这园子的主人是极爱花的。 凌商又往前走了几步，身边的几株花树便跟着移动起来。 停下转了个身，背后两树花又悄然变换了位置。 凌商有些不耐烦，心想，这园子的主人虽然有些雅致的趣味，却实在是不磊落，将他困在这样的迷花阵里，却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身旁的花树移动得愈发迅速，换作常人早已头晕眼花。 凌商浑身上下可以勉强用作武器的只不过十数枚银针，此刻不禁拧起眉头，思索着该如何破阵。 硬闯是最不明智的，可要他静下心来破解这阵法，他也不大愿意。 他从来都不是愿意被人牵着鼻子走的人。 主意已定，凌商手指勾起一缕发丝含在唇间，眼里杀气凛然。 伸出一掌，猎猎寒风自他掌心刮起，轰然袭卷了近身一株花树。 那树花眨眼间便尽数凋敝，嫣红的花瓣随着翠绿的叶子零落在地，很快又变得枯黄。 这风遁之术虽然厉害，可凌商大半的元气都被冰蝶蛊渡到了夜慕参身上，这些天还未调养好，使出一掌也够呛的。 面前两株挡路的花树这时却自行移开了，让出了一条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65章 灵韶符之怜香惜玉 此刻，凌商面前只一条狭窄的通道，铺满了枯败的残花落叶，两侧列着数株梦境般妍丽的花树。 他疑心有诈，没有顺着那条通道走出花阵。 一阵银铃般的笑声自一侧花树后传来。 凌商后脊升起一股寒意；他终于知道自己为何会留下这么一个后患了。 女子的嗓音空灵飘渺，满是讥诮的嘲讽，“侯爷可真是不懂怜香惜玉，我这满园子的春色都被你毁尽了才肯罢手么？” 凌商冷冷看着眼前妖冶的女人，“你就是花夭？” 花夭的笑几乎能摄人魂魄，“是。” …… 另一头，夜慕参从东来阁后院翻墙而入。 落地时忽然感到些许晕眩，腹下一股子狠烈的灼烧感令他站不直身体，胸中也涌起不妙的预感。 不多时，他就脱了一层虚汗，腹中的痛感这才消停了些。 夜慕参咬了咬牙，蹑手蹑脚来到耳房后，躲在无人能见的死角，打量起这园子的格局来。 他在洛京过了许久奢华的日子，对豪园也颇懂鉴赏。 以风月为格，以梅兰为调，一步一景，伴随恰到好处的沁心花香，有如置身世外仙境。 这园子的主人，可真是极尽风雅之能。 但在这极致的完美之下，大概也包藏着一颗相当别扭，造作，甚至自相矛盾的祸心。 夜慕参没有多余的功夫去欣赏这园子的格调，按着凌商的嘱咐，一路前瞻后顾，提心吊胆，终于来到了一侧厢房前。 一路上他躲开了不少巡游的人——无一例外都是裙袂娉婷的女子。 夜慕参也不禁疑惑起来，这园子的主人，该是个多么好女色的人啊？ 又或者，是个多厌恶男人的人？ 他认真打量起眼前这一排厢房，其中只两间相邻的屋子里都亮着烛火。 那烛火映在窗上，竟也映出了花瓣的形状。 窗上看不出人影，夜慕参屏息也听不出从房里传来的动静，心想里头大概是没人的。 他四下张望两下，确定自己没有被任何人注意到，挑了就近那间屋子，轻手轻脚推开了门。 一股冷劲的寒香自门缝扑来，夜慕参捂着鼻子打了个喷嚏，好在动静不大。 两位女侍似乎察觉了什么，踏着碎步飞快来到门前。 “奇怪，我刚刚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 “你听错了吧？好了，去为那位送药吧，晚了阁主又要责罚你了。” “可是……” “别可是了，你忘了吗？阁主禁室，任何人都不得靠近。无论什么人擅闯了阁主的禁室，都只有死路一条……” 二人脚步声渐远，夜慕参躲在一人高的铜镜后，大气也不敢出。 “死路一条？”夜慕参玩味地回忆着那两人的对话，低声哂笑道，“要让我心甘情愿地送命，天底下也只有一人而已……这东来阁的阁主又是个什么东西？” 他小心翼翼在屋内转了一圈。 四壁挂满花卉工笔画，楠木大床上铺着水蓝色丝质锦被，半月形雕花屏风上嵌着蓝色水晶…… 夜慕参心里一阵不自在——这阁主的品味也真是奇特，莫非是个女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66章 灵韶符之奇葩阁主 夜慕参找了一圈，也没有找见凌商要他找的东西。 这屋子总让他感觉别扭得慌，却也说不上是哪里不对劲。 没有多做停留，他很快就潜入了隔壁那屋。 这间屋子的格局与原先那间所谓的“禁室”十分相似。 唯一不同的是，屏风后有人。 夜慕参心念一动，也不顾什么君子之礼，绕过屏风来到床幔前。 半透明的水蓝色床幔后，躺着位面无血色的女子。 透过床幔也看得出，她肤白胜雪，蛾眉远黛，樱桃红唇，长发如云……不是莫筠又是谁？ 夜慕参疑惑重重，顾不得那么多，掀开了床幔。 轻声唤道，“嫂……小筠，醒醒。” 莫筠没有半点反应。 门外又响起了轻微的脚步声。 紧接着传来方才差点撞破夜慕参闯空门那两位女侍的交谈声。 夜慕参四下张望；他可不想被人发现。 心下一急，倏地放下帘幔，梭地低下身子，滚到了床底。 门就在这时吱呀一声开了，两位女侍的脚步轻缓无声。 夜慕参看着那两双脚在屋内来来回回走着，似乎在收拾些什么。 不一会儿，一位女侍就来到了床畔。 她将莫筠扶了起来，似乎为她净了身子，还换了衣裳。 又一位女侍过来了，这一位似乎是专门伺候莫筠服药的。 夜慕参听她们毫不拖沓的动作，心头开始了迅速而细致的推理。 莫筠那日不过是落了水，为何至今还昏迷不醒？ 她是因为落水患了风寒，还是因为其他原因？ 为何那两位女侍在门外还会聊上几句，到了屋内却成了哑巴？ 是主人吩咐不准叨扰莫筠休息，还是因为怕让莫筠听到什么话？ 还有，那侍女喂她服下的药，究竟是可以让她醒来呢，还是可以让她始终这样昏迷的？ …… 凌商不在，夜慕参自己又不懂医术，这些问题一时半会儿还真解答不了。 但他也看出些别的门道来。 首先，这里的主人对下人的管教必定十分严格且严厉——看这两位利落能干的女侍就知道。 其次，莫筠对主人而言十分重要，否则也不会安排这样精致舒适的房间给她，也不会命令下属这样悉心地照料她。 再者，主人的品味实在教人不敢恭维，喜欢的都是些娘娘腔的饰物不说，连有夫之妇也要掳回来藏着…… 两位女侍终于离开了，夜慕参仍是不敢喘气，无声无息地从床底爬出。 他又在这屋里转了转，仍是没找到符合凌商形容的东西。 耳畔又响起那人寥寥一句“我信你”，心头却似负了千斤巨石。 忍不住感到丧气，暗暗想着，自己不会医不会武，连找东西这样简单的事都完成不了，是不是辜负了那人的信任？ 又回到床幔边上，试着唤醒莫筠。 莫筠自然还是醒不了的。 不知怎的，夜慕参又想起天仇那只雪狐。 凌商告诉过他，雪狐喝了他的血，却没有死。 那样有灵气的狐，怎么就突然病了？ 实在是蹊跷…… 夜慕参纠结了一会儿，还是放弃了将莫筠掳回去的念头。 这种苦差事，还是让那位轻功和内功都了得的小和尚来做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67章 灵韶符之本性难改 夜慕参回到了凌商拴系马匹的地方。 凌商已经在等他了。 见到他，也没多问；两人视线交汇，夜慕参随即了然地轻轻颔首，翻身上了马。 回去的路似乎变得比来时更漫长崎岖了。 夜慕参偶尔回过头瞧凌商，只觉得他有些不对劲。 无星无月的如水夜色里，凌商骑在马上，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面容与往常一样苍白，五官深邃依旧，连周身的气场也是冷冽沉寂。 回到那幽静的茶园，天仇正抱着雪狐坐在石阶上等着师父，一脸愁容地望着庭前那棵合抱的老槐树。 凌商压根没看到他似的，兀自进了门。 天仇在他经过的一瞬间察觉了他气息的衰弱，叹惋地摇了摇头。 夜慕参与迎啸道了几句体己话，坐到了天仇身旁。 天仇摸着一蹶不振的雪狐，看起来不大想搭理他。 夜慕参伸手勾了勾雪狐的尖耳，“看来生病也没什么不好的，这小狐狸还是温顺点可爱。” “阿泣一整天都没吃东西，一定是有什么人在搞鬼。” 夜慕参嘴角挑了挑，“我虽然不懂医术，可我有种直觉——你的朋友变成现在这样，一定和你那位无故消失的师娘有关。” 天仇轻轻点了点头，“我也这么想。” “如果能找到小筠，小狐狸说不定也会好起来。” “不一定。阿泣昨日定是护着师娘，才被人伤成这样。找到师娘，找不到行凶的人，多半也是无济于事。” 夜慕参暗暗心惊，想不到这小不点的和尚心思倒是缜密。 他转了转眼珠，又道，“能伤你朋友的人，一定不是一般人，他的行踪定也十分隐秘……如果从你师娘着手，顺藤摸瓜，将那人的老窝翻个底朝天，岂不是比你这样干坐着伤春悲秋来得靠谱些？” 天仇嘟着嘴，湿着眼眶瞪他，“我才不是在伤春悲秋。” 夜慕参见不得女人落泪，更见不得小孩落泪，一下子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哎哟喂我的小祖宗，我给你支招呢，可没欺负你，你，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 “你那主意，空有理论罢了。师娘她人影儿都没有，怎么顺藤摸瓜？” 夜慕参狡黠一笑，“你猜我晚上见到谁了？” …… 笑傲堂堂主爱忽悠人为自己卖命的本性，还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的。 几句话的功夫，天仇就把他当成救星般供了起来。 又经几句提点，小和尚就一副踌躇满志的模样往那东来阁去了，要把师娘给掳回来。 夜慕参这才松了口气，提着沉缓的步子来到凌商屋前。 正欲推门，只听里头一声略显局促的呵止，“别进来。” 夜慕参呼吸一窒，不久前腹下那阵灼烧感又一次席卷而来。 痛感比之前更嚣张，锥心刺骨般地蔓延到四肢。 就是此刻，他还是不忘不满地腹诽：一路上都跟个闷葫芦似的一句话也不说，这下还要将他拒之门外，这厮怎就这般冥顽不灵？当真是不睡了他，他就不懂服帖二字怎么写是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68章 灵韶符之蝶蛊共鸣 夜慕参在门口站定片刻，脸色已然青白，额头大颗的冷汗滚落。 却硬是咬紧了牙关，一手捂心一手护着腰腹，狠心踢开了门。 凌商听到声响，警觉地转过身，不让来人看见自己后背的伤口。 只见那俊俏曳丽的白发男子眉头紧锁，青着脸朝自己冲了过来。 夜慕参本就站不住，踹了门之后更是重心不稳。 进屋后更是被圆凳绊了一脚，跌跌撞撞扎进了一片赤条条坦荡荡的胸膛。 凌商先是僵了一眨眼的光景，尔后几分愠怒地扣紧人的双肩，将他推离自己。 夜慕参低头捂着鼻子，“你，你先穿件衣裳。” 凌商这回却没听他的，只递了块帕子给他，“园内的空房，你随便挑一间吧。” 夜慕参脑门一热，火气也上来了，想与他争辩；下腹却在这时被满是倒刺的木桩由内而外捅穿似的，痛得跪到在地。 凌商本就自顾不暇，见他这模样也没了平日的从容冷淡。 极快地封住这人几处大穴，让他四肢都动弹不得，倒也暂时不用再受那钻心疼痛的折磨了。 凌商为夜慕参擦去鼻血，眸子黯了黯，伸手到脑后轻轻一扯。 镶金鹤纹的漆黑绸锦发带落于掌心，利落地蒙住了夜慕参的双眼，扎了个漂亮的结。 夜慕参惶然向前摸索着，双手勾住他双臂，“你要做什么？” “别说话。我不会害你。” 这声音虽然没什么温度，却意外教夜慕参安下心来，不再疑心多问。 花夭功力深厚，即便是精气没有受损的凌商大抵也只能与她相较个平手，这晚更是被她重伤。 被她烙了个难缠的符命不说，体内的冰蝶蛊也差点死在她的迷花掌之下。 夜慕参翻过东来阁旁院后墙时感受到的那阵灼痛，就是凌商中掌所引起的蝶蛊共鸣之症。 而凌商自回来后就在想方设法取出被打入体内的那几片符命花瓣，关键时刻正专注至极，不想被夜慕参打搅，顿时气血逆流，再次惊扰了蝶蛊，也难怪夜慕参会受此折磨。 …… 过了不知多久，夜慕参终于从剧痛中缓了过来。 他蒙着双眼坐在屏风前，出了一身冷汗，好似去了半条命。 “你穿了衣裳么？”他嗓音略略嘶哑地问道。 “没有。” “……可恶。” 凌商没心情和他开玩笑，冷冷问询道，“天仇呢？” “他……他啊……去东来阁了。”夜慕参本就不打算瞒着，“你猜我在那儿见到了谁？” 凌商多少也猜到了，头疼地抿了抿唇。 他没有再问下去，只转身背过夜慕参，抓起他的双手放到自己腰上，“你把我徒弟使唤走了，那这事就只能由你来做了。” 夜慕参心口一热，深吸一口气，“你想让你徒弟摸你的腰？他还那么小，你简直……” “……” 凌商无奈得很，沉默片刻还是决定解释一番。 低沉的嗓音带了些慑人的威严，“我没那么龌龊。” 夜慕参却是不依不挠，“他摸得有我舒服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69章 灵韶符之情非得已 凌商眨了眨猩红的双眼，双唇早已染上了妖异的血色。 身后那人的呼吸落在他背上，本就是让人心乱至极的折磨。 他却还是竭力定下心神，沉住气，“你别想岔了。我的手够不着，你别放那儿，顺着脊骨再往上一些……” 夜慕参虚弱地笑了笑，可声音里的诡诈却鲜明得很，“你让我往上，我偏要往下……” 凌商懊恼起来，沉沉泄了一口气，挺直的腰背瞬时弓了下来。 那符命虽只是数片薄薄的桃花瓣，杀伤力却非比寻常。 花夭那一掌只是将符命拍在了凌商后背；他当时只觉后背一凉，却不觉有异。 而在回来的路上，在凌商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它竟就渗进了凌商的后背。 等回来脱下衣裳查看，衣衫上已然沾满了血迹。 再到铜镜前细看，后背被嵌入那处已然血肉模糊，隐约还可看出那比铜币还大的窟窿是桃花形的。 随着时间的推移，那符命居然有生命似的，往脊骨内嵌得更深。 用不了多久，就会穿透那块脊骨，钻入他的心室…… 凌商还不想死。 最开始，他让弥相为自己取出此符命；可弥相舔过那处伤口后就冬眠似的昏了过去，至今未醒。 凌商也试着用内力将这符命逼出，可他本就受了内伤，精气更是受损…… 若是天仇在，以那小和尚深不可测的修为，为他逼出这符命该不是什么难事。 可不巧天仇却出去了。 让夜慕参帮自己取这符命，实在是情非得已。 夜慕参对医术并非一窍不通，可他一来没有实战经验，二来对调戏凌商这件事有着令人发指的执念，三来多看两眼美人的胸膛还要流鼻血…… 此时，夜慕参感觉到了面前这具身体散发出的奇异寒香，还有他周身蓦然颓唐的气息。 他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双手轻柔地自凌商尾椎向上摸索。 “对不起，刚刚那些话……过去我确实时常乘人之危，占你便宜，现在……现在我只想要你心甘情愿。” 经历了短暂的绝望的凌商，此时又似乎嗅到了些阳光的味道。 “哎，这是什么？”夜慕参忽然摸到一块粘稠，心头一慌。手指送到鼻尖，喉咙发哽，“是血……” 凌商咬牙提了一口气，“就是这里。你把手指伸进去，会摸到一朵很薄的花……” 夜慕参虽然什么也看不到，但脑中的想象却十分生动，这会儿自是吓得直摇头。 “没有什么工具可以用么？我……” “若是用刀镊去取，以你的技术，很可能会连刀镊都断在我的身体里。” “可是……我从来没有……”光是想象自己把手伸进凌商的血肉里，夜慕参就禁不住发抖。 凌商试着引导他，“那符命很薄，你或许一开始感觉不到它的存在，你的手也可能会被它割破。但是……不会有事的。你不要摘下我的发带，不要看我的伤口，只要凭你的直觉去取就好。” 夜慕参双手微微发颤，手指来回摩挲着那伤口周围。 细碎的黏腻甜腥点在他的指腹，令他血管里的血液不住地激起涟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70章 灵韶符之软骨动物 夜慕参帮凌商抠出了那片质感柔软稀薄的符命后，沾满血的手停在空中滞了许久。 他不敢摘下蒙住双眼的缎带。 他不敢去看自己沾了肉糜正在滴血的手，更不敢去看凌商的伤口。 整个过程，凌商都没有发出半点声音，身体也像被定住那样不曾动过。 他一度怀疑凌商被自己拙劣的手法折腾得疼晕了过去。 手沾血腥的强烈不适感令他动弹不得。 凌商等了一会儿，心想，这家伙此刻大概想砍了自己肮脏的手吧……看来是不能指望他为自己的伤口包扎了。 实在是伤口的位置太尴尬，他又不是软骨动物。 好在终于是取出了那道符命。 凌商用烧酒浸湿纱布，艰难地扭着手臂为自己的伤口简单消了毒，接着在自己身上绑了几圈绷带。 他又仔细为夜慕参清了手上的血迹，才摘下他眼上的缎带。 雪白的发丝凌乱地拢在他耳侧；凌商轻唤，“阿参？” 夜慕参看着手上与真桃花无异的符命，蜷了蜷手指，像是在确定这是不是自己的手。 凌商不动声色地将它收于掌心，“想吐的话，不用顾忌我，吐出来会舒服点。” 夜慕参看了眼桌上刺目的沾血的纱布，难受地摇头。 胃里确实翻腾得厉害，可他想着那是凌商的血肉，只不停地做着自我催眠，拼命地压抑那股不适感。 半晌后，他对着凌商尴尬地笑了笑，“你才是伤患啊，怎么一直关心我？” “一点小伤。我没事。” “那可不是什么小伤……你刚刚一点动静都没有，我还以为你昏过去了。” “为什么要有动静？”凌商不解。 “你又没有被麻醉，完全清醒的状态下差点被我抠出一块骨头……不疼么？换做是我，早就叫得嗓子都哑了……” 凌商眸子黯了黯，“还好。不怎么疼。” 夜慕参垂下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该是什么样的人，才会觉得断骨的疼痛只是“还好”？ “你一定很累了。我为你备了药浴，用过后早点休息吧。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凌商说着扣着他的肩将他拽了起来。 那力道不太重，夜慕参却顺从地起身跟着到了门外。 凌商关上门的一瞬间，夜慕参突然抬手卡住了门，“哥，它就要死了，是么？” “嗯。”凌商知道他指的是蝶蛊。 “你怕么？” “怕。” “其实……我也怕。” 凌商静默片刻，“如果你清醒过来以后后悔了，我这条命由你发落便是。只是……能不能等半年后再动手？” 夜慕参忽然想起某个阴沉的冬日，柳生冥曾请他务必留凌商一命。 真是奇怪，难道他在他们眼里就是个杀人魔么？ 他可是连个蝼蚁都不忍心踩死的大善人好么？ 苦涩地叹道，“哥，你信不过我么？我若想要你的命，下手的机会多得是，何必等到现在？” “可是我宁愿死在你手里。” 夜慕参愣了半天，心脏被这句话堵得停止了跳动。 好一会儿才作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你想得美……我还想死在你身上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71章 灵韶符之白发鬼魅 凌商合上了门，独自坐到书案前。 他对着那道符命看了许久，想起许多不大愉悦的往事。 终归是乏得很，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夜慕参在养心安神的药浴里泡了许久，睡得倒是安稳。 唯有天仇，两手空空地回来，抱着雪狐坐在石阶上，语调软绵绵的，“阿泣呀，你可不能出事。” 他想起自己在东来阁看见的诡异景象，怎么也想不通。 那个人……真的是自己的师娘么？ 身后就在这时传来轻且快的脚步声。 天仇只是听声音，就辨出了那脚步的主人。 夜慕参只穿了件薄薄的睡袍，白发白衣，鬼魅一般游荡到他面前。 天仇觉得他不大对劲，喊了声“小师叔”。 夜慕参只怔怔望着他怀里的雪狐，良久后对它恶劣地龇了龇牙。 雪狐像是受了什么刺激，耳朵尖尖竖起，身体不住地瑟缩。 夜慕参又阴恻恻地勾了勾唇角，转身朝乾清寺走去。 雪狐喉咙里发出咕噜噜的声音，欲要冲上去。 天仇使出五成力气才勉强抱住了它，几分担忧地跟上夜慕参，“小师叔，你要去哪里？” 夜慕参依旧是不应声。 天仇眉头锁紧，将雪狐卡在怀里，腾出一手捏住一颗琥珀佛珠，竖起手掌，口中喃喃有词。 过了一会，他猛然睁开双眼，手掌捂住心口，嘴角淌出一道鲜血来。 眉心一拧，深吸一口气，恨恨想着，济禅寺那帮老头，走着瞧。 天枢令被封，天仇也成了没神通的凡人，只得小心跟在小师叔身后。 都说帝王家的兄弟容易反目成仇，可凌商与夜慕参——一位是一出生就被皇帝冷落，甚至连夜姓也得不到，所有人都讳莫如深的三皇子；另一位则是差点被皇帝赐死的废皇子——感情却好得有些不正常…… 莫非是同病相怜、惺惺相惜？ 天仇实在是不懂这尘俗之事，只知道自己决不能让小师叔出事。 万一他遇上什么危险，自己定会死在凌商的乱针之下，再剁了去喂他那条又丑又阴险的毒蛇。 其实他倒不怕凌商的银针，也不怕凌商的那些毒。 可若凌商恨上了他，那才是真的麻烦…… 天仇无声地跟着夜慕参，一路胡思乱想着。 小师叔这样子，该不是寻常的梦游症吧？ 而夜慕参越走越远，天仇也愈发警觉起来，渐渐与他拉开了距离，将自己隐匿于黑暗。 因为他察觉到了另一个人的气息。 与之相伴的，是一阵飘渺空灵的竹音。 怪异的是，与夜慕参距得越远，雪狐也就愈发萎靡。 那股似有若无的寒香，天仇曾在东来阁的禁室闻到过。 夜慕参疏忽了禁室的秘密，精通墨家机关术的天仇却发现了。 禁室内有个暗室，其内机关重重，常人进去必定十死无生。 天仇破解得倒还算轻巧，也找到了一件足以让许多朝廷命官，甚至当今圣上都惶恐的信物。 他没有带走那信物；他毕竟对中原的朝堂之事毫不关心。 而且，他可以确定，这么个烫手的山芋，凌商定然也不大愿意接手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72章 灵韶符之花夭身世 夜慕参来到了乾清寺后的紫竹林，衣袍擦过灌木发出沙沙声响。 竹林中央站着一位窈窕女子；她双手轻捏一枚竹叶，于唇间轻轻吹奏。 数百只萤火虫笼在她周身，悠悠散出朦胧的荧光。 天仇远远看着，不由揉了揉双眼，怀疑自己在做梦。 仙女下凡，大抵也不会比那场景更美了。 夜慕参来到了她面前，她才将竹叶从唇间取出。 霎时间，那些萤火虫又纷纷飞远了。 天上无星无月，那两人一时间都浸在了黑暗里。 天仇看不清她是否开口对夜慕参说了些什么。 他只辨出那身形风流的小师叔伫立在女子面前，过不久又在她面前单膝跪下。 就像一个忠诚的卫士，臣服于高贵的女王。 天仇悄无声息地靠近了些许。 他抱紧了雪狐，无声地念了几句经文，接着双手蒙上了它的双眼。 下一刻，天仇双眼的瞳孔猛然缩小聚拢。 针一样细的一道青绿光芒自他瞳孔放出。 他终于看清了那女子的面容，还有她的一举一动。 正是东来阁阁主——花夭。 她玉容嫣然，明艳无伦，美得蛊惑人心，更美得教人不敢轻亵。 一袭水蓝色长裙曳曳拖到了地上，却丝毫没有减损她的仙魅风姿。 那鲛绡群纱上点缀着鲛人泪所化的明珠，在幽暗的林叶间散着幽冷高贵的浅光。 在东来阁，天仇亲眼目睹了莫筠前一刻不省人事，下一刻嚎啕大哭，却在看到花夭的一瞬间平静下来，对她俯首帖耳…… 他又想起自己在禁室看到的那件危险的信物，联系起花夭的神秘身世。 花夭，符花宫宫主花如依之私女。 符花宫曾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武林禁地。 宫内皆是容貌姣好、武艺超群的女子，而没有半个男子的身影。 其绝学百花符命，练至臻化境可常葆青春。 百花符命，非天赋过人之冰洁女子不能修炼。 即使练至穷极，若与人婚孕，仍是逃不过一夜之间容颜老去的下场。 早在十七年前，符花宫就在江湖上销声匿迹了。 没有人知道原因。 天仇本也不想知道的，可他看到了那件信物。 宫主花如依破了戒，恋上了个男人，还为他生下了两个孩子。 她在生下孩子的第二天就老了三十岁；美绝天仙的脸上布满丑陋的皱纹，秋水明眸也再无光辉。 男人自是大骇，当夜即弃她而去，哪里还记得往日的甜言蜜语、山盟海誓。 花如依恨极而走火入魔，一夜之间血洗符花宫，最后一把火烧了那如梦似幻的百花仙境。 符花宫的传奇到此为止。 花如依是死了，她的骨肉却活了下来…… 那两个孩子，一个叫花夭，一个叫花错。 夭，并非桃之夭夭，而是薄命夭亡。 错，也不是天道不错，而是一错百错。 …… 天仇在远处谨慎地观望着。 他对花夭的符命十分忌惮，断不敢贸然上前。 夜慕参跪了约莫半柱香的时间，忽然起身，按着原来的路往回走去。 再看花夭；她又被那些萤火虫包围，悠然吹奏着纤指间的竹叶。 · · · （真心不会外貌和各种描写，以后都一笔带过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73章 灵韶符之凉薄师父 日上三竿。夜慕参醒来，大脑一片空白。 奇怪，分明泡了药浴，醒来却毫无期待中的清明之感，反而疲乏得很。 他坐了起来，发现自己身上的衣袍上沾了些竹叶，染了些土色，脚踝上还有几道浅浅的折木划痕，有点不大痛快。 起身又见鞋底沾了些草根，更是郁闷不解。 天仇将他所见所闻都告诉了凌商，却刻意隐瞒了密室内那道灵韶符的事。 那道符命牵涉太广，他这位时日无多的师父，定然是没有精力再去顾及的。 凌商听他说起夜慕参半夜被花夭的竹音带到了紫竹林，梭地到了他屋前。 天仇抱着雪狐，委屈巴巴地嘟起嘴。 他还没说最重要的事呢…… 前一晚见识了夜慕参的古怪举动之后，他也就想明白了—— 禁室内的寒香侵入夜慕参体内，他自己毫无察觉，却已经在某种程度上成了花夭的傀儡。而莫筠之所以会变成那样，多半则是那灵韶符所致。 百花符命，练至臻化境，能够驾驭的符命其实远不止百道。 与凌商所掌握的医毒药理一样——天底下有多少种花，花夭便可使出多少种符命，随心所欲，变幻莫测。 凌商前一晚遇到的花墙与花阵，其形浩浩，可扰人耳目、围困对手。 他疏忽大意时被附入骨肉的离刃符命，其形如桃花，薄如蝉翼；轻可伤人筋骨，重可夺人性命。 而夜慕参被催入体内的寒香符命，无形无色，唯有寒梅之幽香；可操控举止、蛊惑人心。 …… 而其中最难缠、最狠毒、最险恶的一道，便是灵韶符。 它原是前钦天监汤怀安偶然得之的一块冰玉。 后经辗转，竟落到了花如依手上，被她幻化成一道诡谲莫测的符命——灵韶符。 此符兼具灵气与戾气，后来连花如依也压制不住，才被封禁。 …… 天仇留在最后想要告诉凌商的，亦是对他而言最重要的事，自然是与雪狐有关的。 阿泣不是寻常的狐狸，变成如今这模样，八成也是花夭搞的鬼。 可谁知，凌商连他的话也不听完，就那么凉薄地丢下他和雪狐不管，去找小师叔了。 凌商心焦得很，顾不得礼节，径自推门而入。 夜慕参恰好在换衣裳，听到门声赶紧裹紧了没系好的衣袍。 看清来人之后，星辰般明亮的双目闪过狡黠的光芒，嘴角漾开兴味盎然的笑意，“早呀，我的美人。” 凌商微寒的眸子沉了沉，羽翎般的长睫优雅垂下，苍白的脸庞笼上一层薄红。 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人还认得自己…… 夜慕参将才拾起的腰带就地扔了，衣襟随着双手的垂落自然地敞开些许。 “我还没穿好，你就来了。来得真是时候，现在脱下也很方便，我们不如……？” 他的笑容干净明朗，还带了些书卷气，衬着那头雪一样的发丝，教凌商瞧得有些恍神，错觉自己的罪孽都被洗了个干干净净，被这人带到了一片不染尘埃的仙境。 怎奈何这人说出的话又如此下流。 · · · （汤怀安一案的真相还没揭晓……我猜各位已经忘了他） （编符命的名字和原理好烧脑，后面也一笔带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74章 灵韶符之无关资质 凌商对天仇没什么防备。 因为他知道，如果天仇想做什么，自己决然阻止不了。 而他也有种直觉，天仇与自己，在某种程度上算是朋友。 天仇身上有许多谜团，可自从某个人大老远追过来出现在面前之后，凌商就无心去顾及其他事了。 这其实是极其危险的信号。 天仇抱着雪狐，对着凌商消失的那条幽径发起了呆。 等了好久，还不见他回来，也不知道去小师叔的房里做什么…… 挠了挠头，就去了凌商的书房。 凌商并无打算在此长居，书房里也没什么典籍。 天仇不是中原人，虽然与中原人沟通没什么大碍，但是认得的汉字还很有限。 他捧着一本药理书，来到了窗边的藤木椅前，盘起腿坐了上去。 雪狐软绵绵地趴在他怀里。 药理书上的文字，有许多是天仇认不得的。 好在边上有些插画，他靠着想象力才勉强记下了十来种药物的作用。 一个上午就这么过去了。 天仇看了看外头明镜似的蓝天，麻利地到厨房准备午饭去了。 他还不大清楚凌商的口味，不过对夜慕参那晚的“指点”可都记得清清楚楚。 一面切菜一面想着，师父那口味，简直比出家人还清淡。 他热心地将饭菜摆上了桌，一回头，就见小师叔懒洋洋地倚在门上。 一袭简练的黑袍裹着他修长的身躯，若不是那头浓密的白发太过亮眼，天仇差点喊了他“师父”。 细看去，凌商的衣裳穿在夜慕参身上，意外的多了分潇洒闲雅的味道，不似往日那般让人难以亲近。 夜慕参没有像凌商那样在腰上绑一条宽宽的腰带，而是添了一条窄锦缎带。 当真是兄弟二人，一者内敛，一者风流。 天仇上上下下将夜慕参看了个清楚，才道，“小师叔，你找我？” 夜慕参方才也在打量天仇。 他斟酌了一下才问道，“你跟你师父学毒，会替人看病么？” 天仇嘴角抽了抽，“小和尚一出生就在济禅寺，那么多年过去，每天都在敲钟打坐，到现在连《大悲咒》都没参透……” 夜慕参剑眉微扬，“你这资质……是怎么让凌商答应收你为徒的？” “师父收我为徒，跟小和尚的天资没有关系。” “那跟什么有关？” 夜慕参像天仇那么小的时候，可没摸过凌商的腰，更别提被凌商点名摸自己的腰…… 虽然他现在知道了，凌商本意是想让天仇为他疗伤，可是心里还是莫名的堵。 他果真是比弥相那淫蛇还小心眼，竟会因为这种滑稽的琐事吃味。 倒也不全然是吃味；天仇虽然年纪小，可他的独到之处夜慕参却看在眼里。 有些事不弄明白，他放不下心。 天仇转了转眼珠，又在自己的光溜溜的脑袋上摸了两圈。 直说自己胁迫了凌商，他才收自己为徒……那无异于自寻死路。 于是憨憨笑了笑，“师父他没有自立门派，也从不收徒。现在收了小和尚，只能说是缘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75章 灵韶符之出去一下 夜慕参可真是不喜欢听到别人说自己和凌商“有缘分”。 不过，他还是耐着性子听完了天仇那一番言辞： “小和尚早就听说，冠绝古今的蛊圣柳生冥有一位关门弟子。小和尚在出云国就听说过柳生大人，不太喜欢他的为人。后来我才知道，凌商大哥哥也不喜欢柳生大人，六年前曾不惜一切代价，与他撇清了师徒关系。小和尚自打听说那件事，就对师父仰慕不已。不久前小和尚终于打听到了师父的踪迹，还偶然搭救了他一回。相逢即是因缘，小和尚与师父一见如故……” 夜慕参静默片刻，语调几分怆然，“你好像很了解你师父。” 天仇露出理所当然的表情，“小和尚仰慕师父，自当尽全力护着师父。要护好师父，前提当然是要了解他……” “那你是怎么了解到那些事的？” 须知，江湖百晓生也打探不出凌商的秘密，这才半人高的小和尚又是如何知道的？ 天仇一脸天真无邪，双手合十，微微垂眸，“佛曰：不可说，不可说，一说即是错。” 夜慕参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佛理参不透，佛祖的口头禅倒是学会不少！” “嘻嘻，小师叔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对了，怎么不见你师娘的人影？昨晚不是告诉你……” “师娘她……”天仇顿了顿，“她不想回来。” 夜慕参幽幽想起，当年莫筠还对自己芳心暗许，可见过凌商一面之后，自己似乎就被遗忘了。 再联系起前一晚在东来阁所见到的情形…… 莫非莫筠又一次移情别恋了？ 难不成那东来阁的阁主比凌商还要好看？ …… 夜慕参的神色不由凝重起来，“女人啊，女人！” 天仇眨了眨眼，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一出生就被一群和尚围着，离开出云国之前，还不知道世人还有男女之分。 夜慕参又想起什么，“对了，你的小狐狸怎么样了？” 天仇的声音一下子带了些哭腔，“阿泣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 “哎，什么事都碰到一块儿去了——弥相也病了。这样，下午你就去找位兽医，好好替它们瞧瞧。” 天仇偏过头想了想，摇头道，“弥相若病了，师父岂不是会病得更重？” “你师父他……”夜慕参忽然红了脸，“他没什么。就是有些乏了，在补觉呢。” “弥相不会有事的。只要师父没事，弥相就不会有事。” 夜慕参立时展露笑颜，“只要你师父没事，我也就没事了。” 说着就转身要往回走。 天仇回头看了看一桌子的饭菜，嘟了嘟嘴，喊道，“小师叔，你去哪儿？就是没事了，也不能不吃饭呀！” 夜慕参懒懒挥了挥手，“我出去一下，你多吃点，还要长个子呢。” 天仇追了上去，“不行，师父若醒来见不到你，会担心的！” 夜慕参一听这话，眉眼就那么弯成了月牙，嘴角也十分夸张地向上扬起。 初秋干净的阳光落在他身上，天仇仰着头，竟也看得有点犯痴了。 不知怎的，他想起一个刚学会的词：熠熠生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76章 灵韶符之路遇莫筠 夜慕参好一会儿才从那句话的甜蜜里回过神。 “我去给你师父买些补品。他精通医毒，对自己却那么……哎，总之，等会儿他若醒了，你就告诉他我很快回来，让他别担心。” “……” “……小和尚，你干嘛用这种眼神看我？” “唔……小师叔对师父真好。” “哎？你怎么就被这点小事感动了，也太……” “我可没被感动，我是替师父感动。” “他？”夜慕参脑海浮现美人那颠倒众生的面容，“你太不了解他了。他那种人，不会为任何事感动的。” 天仇微微眯起眼，眼里明明白白透露着“你等着看”的意味。 夜慕参心头划过一阵莫名的凉意，悻悻牵着迎啸出门去了。 “这小和尚，不是自称不懂红尘俗事么？那眼神又是怎么回事？可恶……” 天仇记得夜慕参说，师父乏了，在补觉。 于是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吃了午饭，抱着雪狐回屋午睡去了。 睡得正酣，天仇忽觉胳膊上一阵撕裂般的疼痛。 泪眼婆娑地醒来，就看到雪狐在他手臂上啃下了一块肉。 他的袈裟染上了一大片鲜红血液，手臂上的伤口白骨可见，触目惊心。 雪狐倒也不去吃他的肉，只张大了血口要继续咬他。 天仇对这伤口似乎并不感到疼痛，只捡起颈上的白玉葫芦含在嘴里，将自己另一只手也送到它嘴边。 …… 夜慕参买了些药，又动了酒念。 去酒肆的路上，不想却见到个熟悉的身影。 夜慕参牵了牵缰绳，迎啸便赶上了那两人。 莫筠一身飘逸白裙，脸上挂着少女般俏皮的浅笑，看起来比未出嫁那时还要姣丽。 夜慕参这才注意到，她原来是在与身旁那位少女聊着什么。 那少女教他感到似曾相识。 一袭水蓝色鲛绡纱长裙，小巧的耳上挂着长长的耳坠，下头嵌着蓝田暖玉雕成的蔷薇花，精致玲珑。 她美得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 莫筠见到了夜慕参，露出困惑的神情，停下了脚步。 夜慕参轻巧翻下了马，来到两人面前，拱了拱手。 不知为何，那少女像是有什么魔力似的，让他不大愿意移开视线。 莫筠侧过脸，对少女道，“我好像认得他的。” 夜慕参将这话听得清清楚楚，一下子皱起眉，“小筠，你不认得我了？” 莫筠语调愠怒，“你是什么人？怎敢直呼本小姐小名？” 夜慕参差点脱口而出，他是她的小叔子。 那少女这时却轻咳了一下，“筠儿姐姐，他既然认得你，定也晓得你过去的事。不妨请他回去做客，你二人也好叙叙旧。” 夜慕参心头一慌，才意识到，朝廷里知道凌商与他是亲兄弟的人，少之又少。 自己方才差点闯了祸…… 难不成是自己见到这美得出奇的少女，连脑子也不好使了？ 太奇怪了。 莫筠轻嗔，“我不认得他，与他有何旧可叙？” 夜慕参心中疑惑更甚，“小筠，我是夜慕参呐。我过去为莫丞相摆平过不少事，你还常常怪我骗他的酒喝……” 莫筠睁大了雾蒙蒙的眼，“莫丞相是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77章 灵韶符之自欺欺人 夜慕参的眸子冷了下来，“小筠，你连你爹是谁都不记得了？” “爹？” 莫筠将这个字细细咀嚼了片刻，泪水忽地断了线似的滑落她瓷玉般的面颊。 夜慕参吓了一跳，少女反应比他更快一步，轻轻扶住了她，为她拭去泪水。 莫筠揪着她的绣花手帕，低声啜泣。 少女对夜慕参朗朗浅笑，“这位公子，你当真认得筠儿姐姐？” 夜慕参点了点头。 他记性一向不差，如此出挑的人，他更不可能忘怀。 然而此刻却实在想不起自己究竟在何处见过她。 少女又道，“恕小妹冒昧。我想问，你与她相识多久了？她过去的事，你又了解多少？” 夜慕参迟疑起来。他与莫筠相识多年，但要说了解……他还真不怎么了解。 “小妹前日在家中后院偶然发现了昏迷不醒的筠儿姐姐。她醒来以后，好似不记得自己过去的事了，只记得自己叫莫筠。小妹不忍心她在外头受苦，便请她留下做客。实不相瞒，小妹也一直在寻找她的熟人。今日有幸遇到公子，想是上天眷顾。不知公子是否愿意到敝府一叙？” 夜慕参看了看手里的药，推辞道，“我还有些事……” 少女微微蹙眉，“公子看起来不像是体虚血寒之人，这药……？” “这药不是我自己服的，是给我的……”夜慕参蓦地又感到一阵哀凉，“我的一位朋友。他……他病了许多年了。” “公子真是重情重义，有你这样的朋友，实是那人的幸运。” 夜慕参苦笑，“是他的不幸才对。” 少女眼底遽然闪过一道锋利的寒芒，伸手抢了他的药，“公子既然已经带给那位朋友许多不幸了，又何必再去为他送药？” 夜慕参没想到这看起来沉静温婉的少女竟在眨眼间变了脸，不悦地压低嗓音，“我要做什么，用不着你来指教。把药还我！” 少女凑近药包，轻轻嗅了嗅，“都是些相当名贵的补药呢。公子的朋友是造了什么孽，才病了那么许多年？我看，这些药也救不了他的命吧？” “你……！” “怎么，被我说中了？既然救不了了，那送药给他又有何用？图个心理安慰吗？命数由天不由人，公子又何苦自欺？” 夜慕参心神又恍惚了一下。 这语调，和某个对救人嗤之以鼻的家伙还真是像极了。 她究竟是什么人？ 少女伸手握住了夜慕参的手，“你就忍心让筠儿姐姐在这儿一直哭吗？” 她的手十分柔软光滑。 碰到夜慕参的一瞬间，一股寒意迅速窜遍他的筋脉。 他似乎还听见自己心里某根弦崩地断了。 机械地看着少女，“主人。” 少女冷笑着松开了手，“陪我和筠儿姐姐回去。” 夜慕参微微颔首，“好。” …… 凌商醒来时，心悸得厉害，身上还一阵阵地冒冷汗。 下意识地伸手，却发现本应在身边的人没了踪影。 吃力地蜷起身体，咬牙发抖了好许久。 冷汗几乎将薄被浸透了。 蛊虫已经死了。 所以……那家伙终于还是走了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78章 灵韶符之蛊死人伤 没了蛊虫的桎梏，凌商终于可以无牵无挂地调养身体了。 他运功调息到了深夜，身上难忍的窒郁感才散去些许。 摊开自己的手掌，只见一道丑陋的符纹蜿蜿蜒蜒爬到了掌心。 白皙掌心上，细密的筋脉清晰可见。 …… 那头夜慕参跟着莫筠和花夭到了东来阁，才迈进门槛就昏昏沉沉晕了过去。 东来阁内里里外外都是女子，且都是对男子避之不及的女子。 夜慕参这么一下倒在地上，也没人搀扶他。 他摔得极沉，额角磕出了血，花夭也只是由他那样狼狈地倒着。 她着实不太喜欢夜慕参的。 当然，她更恨凌商。 之所以没有在发现夜慕参中了寒香符命后立刻要了他的命，就是为了让凌商痛苦。 女子大多是温柔善良而宽容的。 可她却是个例外。 花夭送莫筠回房歇着，又亲自喂她喝下一盅药，才回到门口。 地上一堆散落的花瓣，空气中溢着清雅的芬芳。 花瓣中央一块空处，隐约一个人倒下的痕迹。 那个人却不见了。 她拂袖转身，地上那堆花瓣瞬间就飞旋起来，向阁楼东南角的雕花石柱之后飞去。 “哎哟喂！好疼！”一道雌雄难辨的声音自那石柱之后响起，“姐姐，你绕了我罢！” 花夭诡异地娇笑了声，柔若无骨的纤手轻轻抚了抚自己的耳垂，优雅的动作里带了分惑人的媚态。 “啊呀，我这青凤绣金云锦服！” 那声音的主人从慌忙从石柱后窜了出来，一路还不忘用衣袖挡着些脸。 花错时不时地回头，要躲那些追命的花瓣，一步步跑到了花夭身后。 “我的好姐姐，我不过开个玩笑，你生气归生气，可别毁了我这绝代风华的脸呀！” 花夭冷冷扬了扬眉，“你回来做什么？” “嘿嘿，这不是……”花错腆着脸谄笑，潇洒地伸手比划了个飞银子的动作，“倩儿要我陪她看戏，我……” “三日前为蓝儿买胭脂，十日前为雪儿买金步摇……你什么时候倒是买些玩意儿送我，再陪我听听曲儿？” “姐姐若愿像倩儿蓝儿雪儿那般温柔待我，我定然时刻陪在你身旁，寸步不离！” “你真恶心。” 花错暧昧地伸手在花夭耳垂上抚了抚，“姐姐这丁香真好看，一定价值不菲吧？” 花夭只冷冷看着眼前这五官与自己极相似，却比自己高了半头的人。 “只是不知这比豌豆还小的蓝田暖玉雕，值得上几颗人头？”花错缓缓沉下嗓音。 花夭眸色一变，狠狠蹬了花错一眼，“你说什么？” 花错转眼又是一副小奶狼样儿，“哎，我什么都没说！姐姐，好姐姐，我的天仙姐姐，就借我个千八百两吧！” “是不是只有在银子花完的时候，你才会想起我这个姐姐？” “你怎会这样想？我可是每每见到容貌姣好的女子，都会想起姐姐你呢。可惜呀，我阅遍了天下女子，竟没一个及得上姐姐三分美……” 花夭嘴角一勾，一阵花瓣雨就再次铺天盖地向花错席卷而来。 花错仓皇跑着躲避，脸上还是被划了一个破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79章 灵韶符之沦为傀儡 花错当即哀嚎起来，“姐姐，你好狠的心！我怎么说也是你的亲弟弟，娘亲九泉之下若知道……” “哼。我若不是念在你我是亲姐弟的份上，你还活得到今天？” 花错又躲回到石柱之后去了，气急败坏地嚷道，“千八百两而已，你都不舍得借我！你对一个侍女都比对我好！” “你若是我的侍女，我万八千两都给你。” “哎，别动我的脸！姐姐，不要逼我对你动手！” “你倒是能耐了？好，今日你若接得了我三招，你要多少银两我都给你！” 花夭话音刚落，一阵冷风便卷着沁香朝花错袭去。 …… 花夭才出了一招，夜慕参就被一阵阴阳怪气的嚎声唤醒。 吃力地睁开眼，只觉头疼欲裂。 他想要起身，头顶又砰地撞上一块硬木。 这才发现，自己居然被撂在了房梁之上。 他侧过头向下打眼，倒吸一口气。 什么人把他扔到这儿的？ 身手好也不至于做这么缺德的事吧？ 他漫不经心听着外头那两人的争吵声，摸着额头已经结痂的伤疤。 忽然记不起，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了。 他如今该在关东付九大都司的官邸，陪晚晴才是。 这里显然不是关东，而是…… 夜慕参愈发头疼起来。 身体像是被抽了根肋骨似的，心头也好似被剥离了一块肉。 总归是缺了点什么。 偏偏他又死活想不起来，缺的究竟是什么。 正待懊恼之际，夜慕参忽觉腰上一紧，就那么被人从房梁上拽了下去。 失重感让他恍惚了一下，一个模糊的身影从他脑海里闪过。 还没抓住那人影，他后脑又重重撞到了地上。 一个柔中带妖的声音没心没肺地轻叹，“呀，没接住。” 夜慕参翻了个白眼，懒懒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花瓣，忍着头晕迈开腿就要往大门走去。 没走两步，腰上那银鞭又紧了一紧。 他顿时停了下来，回头看那衣着花哨的少年。 脸上笼着阴郁不耐，“松开。” 花错将银鞭在手腕上一圈圈绕起，一步步走近他。 视线却一直落在那花瓣雨中的花夭，语气像极了吃味，“姐姐，东来阁不许男子踏足，你背着我带这么个野男人回来……莫不是看上他了？” 夜慕参顺着他的视线看向花夭。 花夭凌厉的眼神转眼温和下来，秋水盈盈，百转千回。 那清艳不可方物的画中人微微阖眸，樱唇上翘；双手摊开，在花瓣雨中悠悠转圈，当真似下凡的仙子。 二人视线相对，夜慕参的瞳孔遽然收缩，神色略显呆滞，低声道，“主人。” 花错将这声“主人”听得一清二楚，眸中闪过一道肃杀之色。 夜慕参回过头看他时，那张妖媚的脸又恢复了不驯。 花错一时被他那怪异的眼神镇住，下一秒就感到缠着银鞭的那只手被什么狠狠抽了一下。 低头看去，手臂上已然开了一道血口，将他华美的锦袍给击碎染污了。 眨眼的功夫，那臂上竟又多了一道血口。 花夭在花瓣雨中自在地轻舞，好像听不见花错的痛嚎声。 夜慕参残余的意识里，察觉了一丝怪异。 他什么时候学会使鞭子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80章 灵韶符之寻花问柳 和莫筠一样，夜慕参就这么自然而然地将东来阁当作自己的定所。 虽然有时候，他还是会想起，自己有一个怀胎八月的妻子在遥远的关东等他。 可是这座城却像是有什么在牵绊着他。 这里有一位只应画中有的少女，是他甘心臣服之的主人。 还有一位他不想面对的，唯一的亲人…… 花夭对夜慕参并不算坏，只是严苛到了极点。 她总是逼夜慕参习武，半夜三更还要让他用轻功悬在一朵蝴蝶兰上而不能踩到花瓣分毫…… 若夜慕参踩伤了花瓣，花夭还会用符命与他对敌。 一开始，漫天的花瓣雨总把他逼得无路可退，脸上身上的伤口多得数不清。 慢慢过了一阵子，他竟也游刃有余起来。 从来没有人像花夭这样不给他面子，对他这样严苛的。 夜慕参却丝毫不反感，甚至对她更敬重了。 不到半月，夜慕参的身手已经可以与江湖上的三流侠士相媲美了。 但显然，花夭对他的功夫还是相当不满意。 夜慕参每日都在紫竹林习武，对东来阁的事物至今只有个模糊的猜测。 他对许多事都心存疑虑，每每想要深究之时，心绪又会被别的什么事牵引。 隐约之间，他又觉得自己变了许多，变得不再是自己。 只有在看到花夭的时候，他才能感到切实的安心。 …… 凌商静养了近十来天，终是活了回来。 天仇在他没有留心的时候不辞而别。 他的房间里只剩下那枚白玉葫芦。 凌商将那块白玉葫芦放在了书房，紧紧挨着自己的黑玉匣子。 那匣子里，有一块伏羲卦，一只锦囊，一本奏折，一道紫穗金牌。 本该还有一缕白发的，但被他狠心留在了自己永远也回不去的地方。 匣子里的东西终于是齐了。 凌商也该遵守那个承诺，去到那个叫风铃渡的地方。 再然后……欠柳生冥的也该尽数还给他。 不过在那之前，他还是要处理一些麻烦。 真是烦恼啊，为什么那天莫筠没有溺死在梦槐湖呢？ 他对莫筠有愧；他犯下那么多天理难容的罪恶，从来没有哪个人能像莫筠那样让他愧疚。 如果她死了，他也就不用愧疚了。 但是现在，凌商又不能让她死了——因为她是那个家伙拼了命也要救回来的人…… 凌商换了一身白袍，来到城里的醉仙楼。 他的嗅觉一向很敏锐。 那晚落入宅院的那柄短剑，剑刃上刻有一个小小的“卍”。 而那张信笺上，则散着浅浅的酒肉味。 如若是花夭的作为，那信笺上带的该是花香，而那剑刃上更不该留下能够暗示身份的符号。 凌商在城里找了几日，终于找到了与记忆一致的那股子味道。 醉仙楼不是单纯的酒楼，而是烟花风流的渊薮。 见到凌商这样容貌比花魁还要让人心动的尤物，醉仙楼的美人与客人一时都静了下来。 有那么两位身子骨孱弱的姑娘竟直接昏了过去。 醉仙楼的店主也自诩阅人无数，连花夭和花错那样的绝色她也能冷静应对。 可眼前这位……不管他是男是女，若能留在她的醉仙楼，那必是下辈子也不用愁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81章 灵韶符之精明店主 连店主都不淡定了，可想而知，其他人的反应又是如何。 凌商对周围的骚动和聚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倒是毫不在意。 他只就近问了一位姑娘，“店主呢？” 姑娘一听他低沉清绝的嗓音，恍恍然未饮先醉，用羽扇半遮住羞红的脸，指了指店主。 凌商款款道了声谢，缓步到了店主面前，颔首致意，“可否借一步说话？” 店主亲自请他上了二楼雅座。 叹惋声接二连三地响起： “妈妈若让这美人做花魁，我一定每晚都来捧场！” “这美人怎么放着那么多醉仙子不要，偏只要店主妈妈嘞？这口味也太一言难尽……” “……” 凌商从容不迫地取出那柄短剑，打开帕子，“这佩剑的主人可是此处的常客？” 店主到底是老江湖，很快就恢复了镇定。 她细细端看了那短剑片刻，沉吟道，“这短剑的主人，前两月倒是来得挺勤快。不过最近嘛……” 凌商没兴趣听别人的风流韵事，单刀直入地问道，“他在这儿可有特别关照的人？” 店主是精明人，哪能轻易叫他打听了去？ “那位公子哥儿在我这儿可有好些个相好的。他也是一表人才，花钱也是大手笔，不过出门不爱带现银，总是赊账。在我这儿赊了有五千多两了吧，到现在都没还上。好家伙……” 凌商袖中滑出一锭金子，面不改色地推到她面前，“那位公子姓甚名谁？” 店主做作地半掩住咧开的嘴，“哎呀，客官真是豪爽！要不要我叫几位姐妹来陪你喝几杯？我这儿的姑娘呐，个个都多才多艺，琴棋书画那是……” 凌商神色不冷不热，又推出一锭金子，“那位公子相好的那几位都叫来吧。” 店主喜不自禁，眼疾手快地将金子兜入怀中，“那公子呀叫花错，在这儿落脚不过两个多月，却是个败家的主。他有个姐姐，叫花夭。喔唷，那架势，就是当今圣上最疼爱的重瑾公主也不过如此……” 凌商又问了些看似寻常的问题，店主也耐着性子一一详实答了。 蓝儿雪儿倩儿先后到了凌商座旁，各是巧笑嫣然，婀娜娉婷，神韵各异。 …… 夜慕参在紫竹林练了一整天。 天色渐暗，他也就准备回东来阁去了。 如今他功夫并不算好。 但或许是因为先前吸纳了某个厉害家伙大半的精元，内力的修为却比自己想象中精进得更快。 他提气踮脚，轻盈地跃到空中，优雅地落到了迎啸背上。 一人一马趁着夕阳的余晖往回赶。 经过梦槐湖畔时，夜慕参再次感到一阵心悸。 他记得自己在这里救起了莫筠，可是后来因为自己的疏忽，莫筠就无故失踪了。 再后来，莫筠就出现在了东来阁…… 他不大愿意想起的，是凌商那天的怪异举止。 凌商是怕水的，可他夜慕参不怕啊。 那副中邪的样子又是怎么回事？ 夜慕参拧开水袋，仰起头张开嘴，想要灌两口水。 那水袋竟忽地破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82章 灵韶符之竹林遇险 夜慕参只觉手头一轻，立刻扔了水袋。 警觉地牵住缰绳，原地转了一圈，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却无法捕捉到任何人的气息。 真是邪门。 夜慕参自恃会些功夫，胆子也大了起来，便低喝了一声，想以激将法逼那人现身。 清风徐来，四下依旧没有半个人影。 忽然，身后飞来数支极短的竹剑。 夜慕参发现时，那些竹剑距他只不过数寸。 他险里求生，避得狼狈，肩也被划开一道口子。 低声骂了一句，来不及看清方才竹剑射出方向的玄虚，又有一大片竹叶雨铺天盖地自上而下将他困住。 这竹叶雨比花夭的花瓣雨戾气更甚，仅仅是割破他的衣裳或皮肉还远远不过，仿佛要将他粉身碎骨才肯罢休。 竹叶雨越落越凶，有几片还割伤了迎啸。 夜慕参听着迎啸的嘶声，心头猛地揪紧了。 他想骑着迎啸尽快离开这地方，可才向前迈了半步，又有数道竹剑自他背后飞来。 无奈之下，夜慕参只得吹了声哨子，让它别傻乎乎地在原地等自己了。 迎啸没跑多远，他身上就挂了好几道彩。 脸上，手臂上，背上，腿上……渐渐地他也招架不住了。 他下意识地想到了花夭，恐惧与懊恼一阵阵地在胸腔翻腾。 这竹叶雨是真的想要他的命，不像那些纯粹想要磨砺他的花瓣雨。 失去了主人的庇佑，他竟如此无能…… 彷徨之际，一道银光忽然劈开了围困住夜慕参的那团墨绿。 那银鞭使得虽然漂亮，夜慕参却感觉得出，使鞭之人的内力很弱。 如此微弱的内力，按理说不可能劈开那些气势汹汹的竹叶雨。 夜慕参没有去细想其中缘由，因为下一刻，他就听到了一声凄厉的哀嚎—— “啊！我的眼……” 夜慕参回过头，看见了跪在地上的男子。 一条两指宽、比铜币还薄的银鞭蜿蜒瘫在地上，像极了一条伺机而动的银蛇。 夜慕参差点被吓得后退两步。 而那银鞭所绕着的人，衣着华美，身型纤细，双手想要掩住双眼却不得。 因为他的两只眼睑上，是两片修长的、透亮的竹叶。 数道血迹自他的眼皮滑下，将他那张俊秀非常的脸画得阴诡可怖。 他的哭嚎声让人尤其心烦。 夜慕参眉头微皱，又四下检视了两圈。 依旧是什么也没发现。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夜慕参甚至连花错是从何处出现的也没看清。 思索片刻，他沉声问道，“你还好么？” 花错哭得更让人难受了，“我的眼睛……眼睛……” 显然，他一点也不好。 夜慕参又问，“你瞎了么？” 花错忽然趴在了地上，在满地的竹叶里慌张摸索着。 好一会儿，他才摸到了自己的银鞭。 他朝夜慕参的方向狠狠抽了一鞭。 但他看不见，听声辨位的能力似乎也十分逊色，那一鞭对夜慕参而言毫无杀伤力。 夜慕参轻哼，“真瞎了啊。” 花错受了什么天大的刺激似的，愤然挥鞭将自己四周的竹叶纷纷抽碎了。 空中又飘起一阵竹叶雨，伴着浓烈的竹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83章 灵韶符之无巧不书 夜慕参退开两步，躲开这些竹叶碎末。 因失去双眼而歇斯底里的花错，让他想起被人割去尾巴的狗。 真是可怜极了。 他讨厌可怜的人。 夕阳渐没，弦月初上。 不知怎的，夜慕参又想到，方才那些暗器，说不定不是冲着自己而来的。 它们真正的目的，或许是眼前这个已经失去了双眼的可怜人。 花夭在江湖上的仇家必然不少，但她行事低调，知道她真正身份的人极少；加之武功造诣极高，想要伤她的人大多是自寻死路。 相比之下，对花错下手，就轻松多了。 夜慕参这样想着，对花错愈发反感起来。 他纵然不是个太惜命的人，也不愿为别人活受罪，更别说如此狼狈挂彩。 花错发了疯一般为自己的双目哀嚎，夜慕参则悠悠走远了。 他以拇指和食指环成圈，放到唇间吹了一个嘹亮的哨子。 迎啸的蹄声渐渐靠近。 “喂！我救了你一命，你就这么丢下我不管吗？” 夜慕参抚了一下迎啸背上的伤口，心疼不已，就听身后一声不满的吼声。 他懒得理会，只细细检查着迎啸是否还有其他的伤口。 花错又狠狠在空中抽了一下银鞭，“我警告你，别仗着姐姐器重你就目中无人了！” 夜慕参怔了怔。 花错又道，“姐姐若知道，我这双眼睛是因你而盲，你一定……” “你说反了。”夜慕参毫不留情地指正，“我在这里没有仇人。刚才那些，明显是冲着你来的。我才是那个无端受伤的人。而你……死有余辜。” “你……！你是真阴险还是在装傻？我不过是途径竹林，看到姐姐的人遇袭才出手相救，结果……哼，你可真是一条好狗，反咬起人来都理直气壮！” “那你知道，偷袭我的是什么人么？” “……我不知道，但姐姐一定知道。” 夜慕参掂量了一下，“我知道有个人，应该能够治好你的眼睛，你若想……” “你说的可是那位逼死了自己岳父的侯爷？” 夜慕参的眸子里闪过一道寒光，“你说什么？侯爷逼死自己的岳父？怎么回事？” “呵，看来你和那贼人关系不错嘛……” “……没有。”夜慕参的嗓音冷寂幽诡，“我和他没关系。” “哼，反正我就是宁愿瞎一辈子，”花错咬牙切齿道，“也不愿让那种败类为我医治！” “那我送你回东来阁吧。”夜慕参正好也不想再和某个人有什么瓜葛。 花错沉默了一会儿，“你身上有银子么？” 夜慕参摸了摸自己的钱袋，“有一些。” 花错咬牙狠心摘下了眼上两片竹叶，白皙的脸上瞬时爬满淋淋血迹。 但他却咧嘴笑了，“东来阁晚点再说。送我去醉仙楼吧。” …… 醉仙楼内，纸醉金迷，歌舞笙箫。 凌商问到了自己想要知道的信息，对眼前三位美人儿道了声谢，便准备离开了。 蓝儿雪儿倩儿又是错愕又是失落——这人问的尽是些不着风月的事，到了一滴酒也不沾，就这么走了？ 凌商哪管她们怎样想，只收起了短剑，步调轻灵地下了楼。 还没下楼梯，心弦倏然一动。 一头白发映入眼帘。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84章 灵韶符之视若无睹 夜慕参不愿让花错上自己的马。 一路上都牵着他银鞭的另一端，满脸嫌弃地引着他。 花错倒也毫不在意；有人愿意为他买单，他高兴还来不及。 到了醉仙楼，夜慕参将钱袋往他手上一放就准备走了。 花错这下子又忸怩起来，拽着夜慕参的手不让他走，“我的衣裳是不是乱了？你帮我整整。” 夜慕参耐着性子为他整饬了一番，还向醉仙楼内的仙子讨了些水和白绫，为他擦去脸上丑陋的血痕，在他眼上围了一圈。 到底是天生一副好样貌，遮了双眼也还是让人眼前一亮的浊世佳公子。 花错却还是不放过夜慕参，“你能不能带我进去？” “不能。” “他们都知道我姐姐是谁；见我瞎了，定要欺我辱我。姐姐的脾气你是不知道，她总是骂我不争气，可她断不会任他人欺负我……” 夜慕参嘴角抽了抽，“我送你进去就走，休想让我等你。” 花错开怀，“好。” 他把手搭在夜慕参肩头，头也靠在他颈窝。 步调凌乱，俨然一个醉鬼。 夜慕参像扶一个醉汉那般扶着他进了醉仙楼。 一进门，周围的喧嚣瞬时又静了下来。 刚招呼过凌商的店主一时间也愣住了。 夜慕参穿着花夭为他挑选的轻便白衫。 此刻长衫被划破多处，不少地方还沾了血渍。 迈入醉仙楼的那一刻，衣袂被风轻轻掀起一角。 他生得斯文清隽，俊美五官透着股斯文的书卷气，举手投足间尽是从容…… 而他那一头微微凌乱的雪白发丝，沾了些竹叶碎末，瀑布一般披散在他肩头，衬得他容貌更加冷峻，亦将他的气质衬得更飘逸洒脱。 至于他身旁那位体态妖娆的少年…… 连醉仙楼的小姐也不禁腹诽，“男子若媚起来，当真是要把女子的魂儿也勾去了……” 夜慕参就那么面无表情地扶着花错上了楼。 花错靠在他肩头倒是惬意自在。 一阵浓郁的脂粉味扑面而来；花错在夜慕参肩头狠狠掐了一把，低喊道，“倩儿！她是我的人，你将她也带上！” 又一阵清脆的银铃声响起，花错又激动了一下，“雪儿，我的雪儿！” 几乎是同时，上方又传来一声婉转的低唤，“凌……” 花错凑近夜慕参耳畔，“这是蓝儿！她我也要了！你别愣着，将她们都带上啊。若是被别的客人抢先了可怎么办……” 夜慕参在他说出“倩儿”二字时，就抬头看到了凌商。 凌商一手负背，一手捏了块手帕，里头还包着什么东西。 他目如寒潭，视线缥缈，似乎在盯着夜慕参看，又似乎什么也没有看入眼里。 除了尴尬，夜慕参没有任何想法。 他在花错肩头加了两分力，“往边上去一点，你挡着人家的路了。” 花错几乎贴到了夜慕参身上，死活不愿在人前露脸，“我不走了，你抱我进去！” 凌商将二人的对话一字不差地听了进去，目若古井，脸上神情也淡漠得很。 微微侧过身子，对夜慕参做了个“请”的动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85章 灵韶符之乐不思蜀 凌商的视线虚渺得很，教人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他就像块木头杵在扶梯边上。 不知怎的，夜慕参忽然一阵心虚，低下头要将花错带到他钦定的“扶风间”。 花错反倒耍起赖，“我说了我不要再走了！你抱我进去呀！” 凌商依旧像块木头杵在二人面前。 夜慕参神色微变，只当他是空气，一把将花错横抱起，三两步上了楼，掀起一阵带着竹香的劲风。 蓝儿姑娘轻轻扯了扯凌商的衣袖，声调柔软，缠绵悱恻，“公子不再坐会儿么？” 夜慕参听见了，脚步迟疑了那么一刹那。 他回过头，对站在凌商身后的三人低声道，“你们，要照顾别的客人么？” 三人看了看凌商，又看了看夜慕参；有摇头的，也有点头的。 夜慕参愈发烦躁起来，“我不管你们还要照顾谁，总之现在先跟我来。” 凌商此时已经来到了醉仙楼门口。 他迫切地需要新鲜的空气。 夜慕参将花错扔到美人塌上，“我走了，你悠着点儿吧。” 花错笑得没心没肺，“你快走吧，别打扰我和蓝儿雪儿倩儿的好事啦。” 夜慕参轻蔑地扬了扬嘴角，为自己倒了一杯茶，大口饮尽了。 他又来到方才拉过凌商衣袖的女子面前，压低嗓音问道，“刚才那家伙，找你们三人做什么？” 蓝儿对这位气度不凡的白发男子也十分有好感，浓妆艳抹的脸更红了，“那位公子好生奇怪，只与我们聊了几句就走了。” “哦？聊什么？” 三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最善言辞的倩儿开了口，“都是些芝麻绿豆大的事儿，我们也不清楚，他究竟在问什么事……” “是么？”夜慕参显然不信。 雪儿有些激动，抓住他的手臂，目光炽热，“若他想知道什么了不得的机密，又何必问我们这些烟花女子？他问的事实在古怪得很，每个问题都互相不沾边儿……” 夜慕参镇定地挪开她的手，“罢了，我也只是随口问问，你们不必在意。” 蓝儿望着他身上的伤口，眼里扑闪着莹润的泪光，“公子负伤了，奴家为公子涂些药吧？” 夜慕参被那声“奴家”激起一身鸡皮疙瘩，指着花错干干笑了笑，“我叫你们来，是让你们服侍那位爷的。” 花错哼着清平乐，一脸乐不思蜀醉生梦死，对他们的议论充耳不闻。 倩儿细细听了那曲调，眼里掩不住的鄙夷，“这位好像是……花公子？” 另外二人闻言，一并露出了嫌恶之色，“他欠了那么多帐，怎还有脸来？妈妈要知道……” 夜慕参可不想再被花错耽搁了，一溜烟儿就窜到了外头。 迎啸憨憨地轻嘶两声，蹬了蹬前蹄。 夜慕参浅笑，“难得你见到我还能这么精神的，是因为闻见我身上的脂粉味儿了么？” 他说着又去看迎啸背上的几处伤口。 没想到的是，那些小伤口差不多都愈合了。 而那几处大的伤口上，则散着微苦的清香药味。 夜慕参四下瞧了瞧，不见那家伙的身影。 冷冷哼了声，牵了缰绳往东来阁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86章 灵韶符之没有追求 夜慕参在东来阁向来不大受待见的。 这里的人个个心无波澜，从来不会用正眼去看花夭以外的人。 说回来，夜慕参与她们也没什么不一样的。 他过去总是懊恼，这么多年来，自己一直不曾真正地活过。 而花夭让他找到了一份存在感和归属感。 她身上有一种魔力；只要看见她，听见她的声音，夜慕参便不会再感到迷失与茫然。 夜慕参曾问过鲁迁，这一生是否有什么追求，是他愿意用生命去换取的。 鲁迁的回答很简单，也让他很是羡慕——他喜欢鼓捣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并且想要鼓捣一辈子；若是足够幸运，他还希望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能被人喜欢。 鲁迁也不止一次地探问过夜慕参同样的问题。 可是夜慕参没有答案。 他总是自嘲，自己哪有什么追求？ 无非是多赚些银子，不必再受人冷眼。 若得了权势，更要小人得志地仰天大笑。 享受够了权势带来的虚荣，就该抱着搜刮来的民脂民膏，尽早辞官退隐。 接下来便是到处走走看看，看看戏喝喝酒，晒晒太阳赏赏美景，一辈子也就过去了。 可他当真就没有追求么？ 是没有追求，还是不敢放手一搏？ 花夭就这样解救了他。 追随这样一个有魔力的、有魅力的人，比追寻自己所谓的梦要切实得多了，不是么？ …… 月色轻笼秋夜，夜慕参回到了东来阁。 从前廊到后院，所有人都对他视而不见。 而他却恰恰相反；每遇上一位女侍，他都要毕恭毕敬地喊一声“姐姐”，乐此不疲。 回到自己那紧邻膳房的，寒酸的小破屋，夜慕参犹豫了小半天，终于搬出自己私藏的半坛子酒咕噜噜喝尽了，仍是不满足。 那家伙怎么就……怎么就…… 眼里蒙着微醺的湿润，伏在书案上散漫书写着： 晚晴如晤。为夫有愧，言而无信，不能与汝共迎婴孩之出世。因吾今心有所系…… 来来回回写了数遍，心绪愈发混乱，终是将那些信笺都撕碎了丢进烛台烧做了灰。 腹中酒精隐隐灼烧，他也不睬，找了套干净的白袍抱着去了后院的冷泉。 路上吹了些风，又想起某个家伙白衣翩翩居高临下望着自己的模样。 视线分明落在他身上，眼里却没有他…… 使劲甩了甩脑袋，夜慕参眸子里是教人无法揣度的深沉幽暗。 东来阁内有两处浴池，一处为阁主一人专用，另一处为阁内侍女所用。 地位低下的，唯一的男子夜慕参，自然是没有资格进浴池的。 他平日多用井水冲洗；这晚或许是因为喝了些酒，倒是兴起，要去露天的冷泉里将自己泡个透心凉。 这里的人对他反正也不感兴趣，就是远远瞧见了他的背影，多也会当作没看见默默走开。 他没什么可担心的。 只是越靠近那冷泉，一阵诡异的芬芳便越浓烈。 侧耳细听，似乎还有水波激越的声响。 夜慕参放轻了脚步。 这花香他再熟悉不过。 可这也太不对劲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87章 灵韶符之喘不过气 夜阑人静，花夭没事到这冷泉来做什么？沐冷水浴么？ 她看起来温婉优雅，难道本性竟豪放如此么？ 夜慕参向来自诩君子，非礼勿视那是基本守则。 可直觉告诉他——有问题。 东来阁依山而建，那冷泉之水来自山溪，溪水经芍药滤过，自带冷香。 周围植满花树，乍看倒也难看清泉内景象。 他敛息凝神，悄无声息来到一株木兰后方颇具禅意的石雕后。 过不多久，夜慕参终于明白了问题所在——池内的人不是花夭，而是莫筠。 池内泉水翻腾，想来莫筠挣扎得相当奋力。 ———— 那晚凌商来到东来阁，最后负伤而归；而花夭也好不到哪里去——否则她也不会留凌商活到今日。 凌商不知何时在她身上下了什么毒，让她一动真气就要忍受钻心刺骨的痛楚。 …… 莫筠的双手被花夭绑在了背后，双肩被她用三分力扣住，肩胛骨都似断了。 两朝丞相的掌上明珠，身子骨软得像云，哪里经得住花夭的功夫？ 花夭却没有半点怜香惜玉的心情，几次三番地推她下了冰凉的池水，害得她呛得话也吐不完整。 低啜祈求的声音断断续续，夜慕参听得实在不是滋味。 花夭还是不解气，将她整个人都推下了池水。 东来阁内四季花开如春，可这池水却续了秋寒的温度。 莫筠没半点儿功夫底子，冻得直打哆嗦，通红的双眼噙着泪，夹杂着委屈与痛苦，呜咽声里依稀可辨出“凌商”二字。 花夭冷冷望了她许久，忽然狠狠扇了她一巴掌，“跟你说过多少遍了——你的好官人凌商，压根不值得你的真心，你这样作践自己，傻不傻？” 那一巴掌的声音清脆响亮，夜慕参只觉自己脸上也留了一道红掌印。 她的声音比这泉水还要冷冽清透，听得他心头也寒了一寸。 莫筠连父亲都不记得了，却还记得凌商……记得凌商，却不去找他……究竟是怎么回事？ 花夭揪着莫筠的长发，扯得她泪水骨碌碌滚落眼角，又把她的脑袋按入水中。 “你的好官人最怕水，你知道为什么吗？” 夜慕参不敢呼吸了——他也想知道。 花夭将莫筠的头提出水面，将她湿漉漉的发丝拢到耳后，又问，“筠儿姐姐，你知道五皇子对你的好官人做过什么吗？” 莫筠哆嗦着直摇头，一个劲儿哭着。 她只想尽快离开这冰冷的水池，离这个狠毒的女人远远的。 她想要那个答应过她，愿意带她去任何地方的凌商。 花夭仿佛洞悉莫筠的想法，轻轻跃入池水，手背在她苍白的脸颊上温柔摩挲着。 “我可怜的筠儿姐姐，你怎么就忘记了？凌商不该活在这世上的，夜慕参也一样——他们兄弟二人，一个是被火焚灰的命，另一个是被水溺死的数……一出生便是如此，莫丞相不是告诉过你吗……” 夜慕参恍如被什么狠狠锤了一下，意识不甚清明。 什么叫被火焚灰的命？什么又叫被水溺死的数？ 花夭忽然曲起腿，重重撞上莫筠柔软的小腹，撞得她眼冒金星，吐出一口酸水，直向后仰去。 激烈的水声拍得夜慕参喘不过气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88章 灵韶符之言听计从 夜慕参握紧了拳。 理智告诉他应该将莫筠带离这里，可他却做不到。 花夭是他的神，是他的帝君。 要他违逆她的心意……他宁愿死。 花夭估摸着，莫筠此次该受够了教训，懒懒将她从泉底捞了上来。 莫筠呛得双眼通红，咳得惊天泣地。 “筠儿姐姐，你讨厌我吗？生我的气吗？恨我吗？”花夭的笑声让人胆寒，“当年五皇子是如何待你相公的，莫丞相没有告诉你吗？你相公非但不讨厌五皇子，不生他的气，不恨他，反而甘之如饴呢……筠儿姐姐，你是不是也很享受这种感觉？把你的性命交给我，任我折磨，任我宰割；我对你这样恶毒，可你也离不开我了，不是吗？” 夜慕参听不清莫筠的呜咽声里又夹了些什么话。 他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回到屋中的。 莫丞相究竟向他隐瞒了多少事？又为什么要瞒着他？ 想得深了，心头又一阵仓皇。 一日不见花夭，未听她对自己说些什么，寒香符就会侵扰他的思绪。 花夭再恶毒，他也离不开了…… 于是收敛心神，沐浴更衣，将自己整饬得一尘不染，到了花夭的禁室前跪着。 屋内亮着灯，窗牖上勾勒出花夭高贵的侧影，夜慕参不敢直视。 良久，花夭终于放下手上的玉如意，唤他进屋。 夜慕参只觉浑身发痛的筋骨都在她一声传唤里得了救赎。 入了禁室，他只匆忙看了花夭一眼便恭敬地垂下眼。 花夭看不透他那过分澄明的眼里究竟暗示了些什么，愤然将血色玉如意朝他掷去。 夜慕参几分惊险地避过，漂亮地转了个圈，在玉如意落地前接住了，恭恭敬敬双手奉还给花夭。 花夭对他的功夫仍不满意，语气凌厉，“今日怎回来得这么晚？” 夜慕参一五一十地将自己在竹林遇袭，花错于混乱中双目失明，又送他去了醉仙楼的事告知于她。 当然，偶遇某个家伙的事，他只字未提。 花夭神色微变，忽地挥出长袖；夜慕参被一阵馥郁芬芳的掌风劈得连退三步，腑肺俱痛。 夜慕参不问她为何怪罪自己，也不为自己辩解什么。 主人想做什么，他都无条件接受。 花夭恨他入骨，却还是无法讨厌起他来。 纤手托着腮帮，对着玉如意端详了半晌，终于再度开口，“你杀过人么？” 夜慕参呼吸顿时窒住，迟疑摇了摇头。 “没有杀过人，可你也害死过不少人吧？”花夭的语气不可谓不咄咄逼人。 夜慕参心绪一沉，点了点头。 “反正都是害人性命，双手沾不沾血也没区别了，不是吗？”花夭的眼里闪着蛊惑人心的光芒。 夜慕参微怔，没有回应。 花夭对他的反应仍然极不满意，厉声道，“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主人。你是主人。” “什么是主人？”花夭挑眉。 “言听计从，誓死相随。” “那我让你杀人呢？” “……” “嗯？回答我。”花夭柔婉的嗓音愈发狠戾。 “主人让我杀人，我便杀；主人要我的命，我便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89章 灵韶符之凌商醉酒 夜慕参知道，花夭有许多财富。 与夜慕参经商敛财不同，花夭的财，多来于人头。 东来阁，并非字面“紫气东来”之意，实为“送人西去”之侃。 花夭杀人十余载，从未失过手，也从不留下能够暗示身份的痕迹线索。 她杀人的价码很高。黄金万两抵一颗人头，也是家常便饭。 但她却有一些十分古怪的规矩；最出名的当数“三不杀”：不杀朝廷命官，不杀妇孺老幼，不杀杀手同仁。 她本想金盆洗手的，也不曾想要与凌商为敌。 …… 夜慕参这晚又堕入噩梦深渊。 醒来紧紧攥着枕头，就像溺水之人抓着浮木那样。 意识渐渐回笼，他想起了花夭的命令——杀花错。 这么多年，死在花夭手上的人太多；每一颗人头，都能够为她换取常人难以想象的财富。 花错错了太多；否则，她花夭也不会对自己的亲弟弟起杀心。 但她自视甚高，没有人出钱买的人头，她是不会亲自去砍的。 夜慕参听到命令，就要冲回醉仙楼。 花夭拦住了他——就让她那好弟弟最后再醉生梦死一回吧。 如今天已大亮，温柔乡的美梦也该醒了。 夜慕参没有兵器，也不知道该怎么杀人。 更不知道是不是该详细地规划一番，好逃脱王法的制裁。 他甚至不想去弄明白，自己该不该杀人，抑或是……愿不愿杀人。 花夭的一句话，便是他愿意舍命去奉行的。 他将自己收拾得一丝不苟，转身看到桌上那只空酒坛，将它藏了起来。 叩门声犹豫不决地响起。 莫筠欲言又止地看着他，很快垂下哭红的眸子。 夜慕参请她进屋，为她斟了一杯茶，“有事么？” 莫筠点头，又摇头，又点头，继而苦笑。 夜慕参轻叹，“若是对主人不利的话，就不必告诉我了。我可以当你没有来见过我。” 莫筠肩头轻微抖了两下，夜慕参以为她又要哭了，心里有些惆怅。 “我想离开这里。慕参哥哥，带我离开这里吧。”莫筠的声音轻柔却坚定，没有半点哭腔。 夜慕参诧异地望着她，“你想去哪里？” “凌商，我想他，我想回到他身边！”莫筠眼里闪着急切的微光。 夜慕参想了许久，声音因困惑变得低沉，“他心里没有你，你为何要缠着他？主人待你不好么？” “他是我的夫君。他在哪里，我就跟他到哪里。” “你若是走了，主人会不高兴。”夜慕参语气淡漠，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 “是她会不高兴，还是你会不高兴？”莫筠幽幽望着他。 “……你想什么时候走？” “现在。” 夜慕参干脆起身，“那走吧。” 他记得自己远道寻来，是为了将这个女人从凌商身边赶走。 可如今他却要亲自将她带回凌商身边。 心里没什么波澜，只道是命运太难测。 …… 凌商前一晚喝了酒。 喝了不少。 这不是莫筠第一次见他醉酒。 他十分没形象地倒卧在美人塌上，衣衫不整，发丝凌乱；就是这样，依旧美得让人没话说。 莫筠咬了咬唇，在他肩头盖了一层薄毯。 凌商梦呓着抓着她的手不放，还要将她拽入怀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90章 灵韶符之两不相欠 夜慕参在院子里找了一圈，就是找不见天仇和小狐狸。 他发现一些奇怪的地方，诸如每个屋子的门都开着，而主人凌商也好端端地活着…… 可整个地方却没有丝毫的人烟味。 终于不甘不愿地去了凌商的房内，想问问他的小徒弟在哪儿。 凌商的房门没关上。 夜慕参在门口只犹疑了半盏茶的功夫就迈了进去。 凌商很久没有喝醉了，醉得这么难堪更是少有。 前一晚他看到那个家伙，实属意外。 只是来不及为看见他欣喜，就被他眼里的不以为意刺得步子都迈不开了。 只须一眼，凌商就明白，自己早已经被那家伙彻底抛到九霄云外了。 真是讽刺——他一早就盼着和那家伙两不相欠，永不相见。 可是一想到，他没有离开这座城，却一连那么久都不愿在自己面前出现…… 凌商也不愿喝酒的。 可是那家伙，还欠他一顿酒啊。 他不提起，那家伙也就当没那回事了。 总是这样的。那家伙总是可以心安理得地接受他做的一切，然后潇洒地转身。 好像自己在他的生命里，连个过客都不是。 怎么可能不相欠？怎么可以不相见？ …… 凌商抓着莫筠的手将她拽入怀中，手按在她背后，让她紧紧靠在自己心口。 为什么他的心跳总是那样弱？ 因为他的心房外，层层叠叠包着那朵至毒的莲。 常人的心多有拳头大小。 可他凌商的心，却不到常人的一半。 那么小的心，只容得下那么一个目的…… 和那么一个人而已。 莫筠闭着双眼，微颤的睫毛上泪光涟涟。 她不敢出声。 怕一出声，就惊动了他，还要惊醒自己的梦。 夜慕参脚步轻巧，进屋闻见一股酒味，懒懒笑道，“没想到你也会喝这样烈的酒……” 话未说完，被眼前辣眼睛的画面吓得愣住。 旋即嬉笑道，“我没来过，什么也没看见。你们继续，继续。” 笑意从嘴角漾到眼角。 又从眉心冷到发梢。 一步步退到门口，贴心地为二人带上了门。 门内忽然一阵哗然作响，接着传来莫筠的低呼声。 白日宣淫么？真是激烈。 恍然想起自己不久前似做过比这更出格的事，夜慕参胃里猛一阵翻腾，恨不得将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吐出来。 终归只是深吸一口气，冷笑着望向朝阳。 朝阳刺目，刺得双眼发疼，禁不住湿润起来。 花夭是怎么告诉他的？ ——花错到底错在哪里？错在容貌，错在顽劣，错在风流，错在挥霍，错在无能，还是错在对姐姐心怀不轨？ ——不，那些错世人都逃不过；可为何世人皆活，唯独要他死？ ——其实他只是投错了胎，错姓了花，还摊上了这么个姐姐而已。 他夜慕参又何尝不是如此？ 摊上了这么个兄长，就要背负一辈子的歉疚，一辈子的罪孽。 夜慕参慢悠悠走了几步，又听门后传来一阵碎语，便加快了脚步。 身后的门拉开，很快关上。 夜慕参头皮一阵发紧，不去回头看。 身后那脚步放轻了。 继而又加快了。 夜慕参几乎可以感觉到触到自己后颈那发簪的冰凉，终于停下了脚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91章 灵韶符之三人僵局 那扇不安分的门这时又开了。 莫筠痛呼一声，沾血的发簪掉落在地。 恰逢秋风旋地，落叶飘摇；玉簪花坠地碎落的声响反倒像针尖落毯让人忽略了。 夜慕参缓缓转过身，俯视跌坐在地上的莫筠。 他极力忽略眼角余光瞥见的某个家伙的身影，弯腰将她扶起，“对不起……” 莫筠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低着头不愿让人看见自己的狼狈，“你走开，别碰我。” 她右手手腕被凌商的银针刺中，手臂麻痹了知觉。 夜慕参克制着情绪，“你受伤了，先起来。” 凌商三两步到了莫筠身后，拽着她的胳膊将她从夜慕参手里拉开。 他眼里还盛着浓烈的酒意，就那么醉意朦胧地注视着夜慕参。 莫筠以袖拭泪，要挣开凌商，却被凌商狠狠扣住。 “道歉。”凌商的声音柔得让人错觉他在说情话。 夜慕参尴尬地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不，不必……” 莫筠低着头，纤细的身体摇摇欲坠，哭声让人闻之心碎。 她不是绣花枕头，怎么会真的不明白自己夫君的心？ 她不介意自欺欺人一辈子，可凌商连这个机会都不给她。 凌商逆着光瞧着夜慕参，有些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莫筠竟要偷袭他，他为什么看起来一点儿都不愤怒？ 为什么他眼里只有深切的同情？ 是同情她莫筠，还是同情……他凌商？ “道歉。”凌商对莫筠摆起了夫君的架势，强硬冷酷，不容抗拒。 莫筠哭得有些脱力，哭声轻了些许，抽泣声更剧烈了。 夜慕参终于抬眼对上凌商的视线，眉头紧锁，“你别这么凶。” 凌商的酒意一下醒了不少，松开莫筠的手，有些站不住似的退了两步。 夜慕参顺势扶助了莫筠，递上手帕，“小筠……夫人。” 他向来擅长用言语化解尴尬局面的，可这一刻他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莫筠是无辜的；她不值得被凌商这样对待。 而造成这一切的，是他夜慕参自己。 是他促成了这桩婚事；是他为了一己之私，害得这个自己视作妹妹的人赔上自己的幸福。 莫筠接过手帕，抬起通红的盈满泪水的双眼，狠狠甩了他一巴掌。 夜慕参被扇得别过了脸；脸上一道鲜红的掌印。 他不觉得疼。 早在从关东到安阳的路上，他就准备好挨她几刀了。 只是那时的心境，此刻的夜慕参也觉得荒唐。 莫筠已经失去了一切，而他夜慕参究竟是犯了什么浑，才会想要抢走她最后的依靠？ 更关键的是，她视如珍宝的人，在此刻他眼里却是一条避之不及的毒蛇。 …… 凌商衣衫微乱，脸上还留着宿醉的慵懒疲惫，望着夜慕参欲言又止。 既然说什么都会被这人责怪，那还不如什么都不说。 莫筠似乎也被自己的举动震撼了，一时间忘了哭泣，愣愣看着高了自己一个头的白发男子。 她曾在父亲的书房门口几次三番地偷看过夜慕参。 总是这样一张俊俏的侧脸，但那时候他嘴角总挂着洒脱的迷人笑意。 她是真的为他动心过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92章 灵韶符之陈年旧事 若不是灵韶符，莫筠也不会这么恨夜慕参。 当年汤怀安偶然得到冰玉，视为祥瑞，转手赠与那时权势鼎盛的长公主夜梓灵。 那块玉，夜慕参也是见过的；只是那时他还太年幼，远远瞥见两眼，时过境迁，早已忘了。 后来骁骑大将军赠锦囊与长公主，长公主便以冰玉回赠。 锦囊内是扭转天下局势、基奠千秋大业之方。 冰玉则有通晓业力、窥探人心之灵。 花夭的父亲，正是骁骑大将军的堂弟云梦泽，亦是不久前死于莫远赫府上的诸位“清流”文士之一。 云梦泽只是一介碌碌无为的七品文官，却也是花夭苦寻多年的人。 他是她那残忍而懦弱的亲生父亲，也是害死她母亲的仇人。 花夭还没到洛阳，就听到了他被毒死的消息。 她想要杀的人，从来没有失手过，更没有人能够抢先的。 花夭一路追到了丞相遗女所在的乾清寺。 为了了解真相，她心机重重地接近莫筠，与她姐妹相称。 冰雪聪明的花夭又怎么会听不出莫筠的话语中的自相矛盾之处？ 她太了解被情字蒙住双眼的女子了——她的母亲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于是，她解封了连生母也忌惮的灵韶符。 活人总会说谎隐瞒；死人则要诚实得多。 莫远赫七七祭日那天，莫筠忽然在梦里见到了自己惨死的老父亲。 老丞相借莫筠的口，说了许多话。 包括凌商的秘密。 整个朝廷上下，恐怕也不会有人比他更了解凌商的了。 凌商的秘密…… 二十四年前，三皇子尚未出世，前钦天监汤怀安便算出一道大凶之卦—— 贵妃嫡生，若为子，则为灭国诛君之妖星转世，当焚于红莲业火，挫骨扬灰，永世不得轮回； 若为女，则为贻害家国之妖姬转世，当祭于宗族，献于军营，驭为军妓，凌辱至死。 凌筱为保全骨肉，临盆次日便拖着虚弱的身子向找到中书令简箴…… 年轻的皇帝终于免了三皇子的死罪，他却没有姓夜的资格。 在宫里三年，人称三皇子，却是人人鄙弃的，无名无姓的孽种。 三岁的孩子又懂些什么？可凌商却是个早慧的孩子。 人情冷暖，尔虞我诈；母亲温柔笑意下掩藏的悲凉，他早就懂了。 非但懂，而且至今刻骨铭心地记着。 三年后，贵妃生下次子，这回钦天监倒没再装神弄鬼算上一卦。 反倒是翰林大学时董昌游，一时起了意兴，畅意恣肆洋洋洒洒写下一道文采华丽的奏折；明褒实贬，指摘贵妃品行不端，与中书令大人暗通曲款…… （不归猜各位也把董昌游给忘了） …… 莫远赫于贵妃有愧，因而多年来对夜慕参时常照顾有加；偶然得知凌商回到洛阳后，更是对他倾力相助。 凌商能够在洛阳立足，离不开莫远赫的背书与提拔。 他甚至让凌商做了自己的女婿，并非单纯欣赏他的才能、畏惧他的手腕……更因为他了解凌商是怎样可怕的一个人。 老丞相到了晚年，剩下的牵挂也只有爱女莫筠一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93章 灵韶符之何必追究 少女情怀的莫筠曾对夜慕参动过心。 然而，娇惯的千金自然也不会坚持没有回应的感情。 夜慕参只是将她当作妹妹，她的自尊也不允许她继续沉溺。 凌商却不同。 他悄无声息地到来，却在每个人心头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他做的每件事都看似不合理，可到头来朝中百官却再也不敢有人违逆他分毫。 周太傅死后，夜慕参被判了刑，进了天牢。 景太子束手无策；可丞相府上书房，凌商却与她的老父亲彻夜长谈，商议对策。 次日天蒙蒙亮，凌商终于离开。 在拐角处撞上莫筠，眉头还锁着忧愁。 低醇的嗓音略略嘶哑，道了声“冒犯”。 莫筠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彻夜未眠，眼底布满血丝，嘴角还挂了些邋遢的胡茬，看起来却是添了三分迷人疏懒。 她体贴问道，“跟爹爹谈了一晚，很累吧？” 凌商轻轻摇了摇头。 又问，“想出对策了吗？” 凌商不大确定地点了下头。 试探着问道，“你一定有办法的，是吗？” 凌商郑重地点头，“他不会有事的。” 她笑道，“慕参哥哥有你这样的朋友，真幸运。” 凌商阴鸷的双眸遽然漾开温柔的水波，转瞬即逝。 晨霜耿耿，朝露漙漙。 莫筠想抓住他眼里那道柔光。 …… 成婚后，凌商与自己貌合神离，莫筠也心满意足。 她愿意守着他一辈子——如若不是发生后来的变故。 她当然怀疑过，凌商娶她只是为了攀附丞相的权势。 父亲去世后，她对凌商而言似乎再无利用价值了。 她每日在乾清寺诵经念佛，将自己的心情书写在信笺上，想要以此为慰藉。 直到偶然认识了花夭，那不食人间烟火的女子，对情字看得那样透彻，让她羡慕，也让她同情。 花夭告诉她，可以再见父亲最后一面。 莫筠受不住诱惑，跟着去了东来阁。 她不敢相信自己在梦里见到的那个“父亲”，更不愿相信他说的那些话。 她将梦里听到的，花夭告诉她的，统统记了下来，锁在乾清寺的描金花卉檀香盒内。 听说凌商回了安阳，过了两日都不见他来看自己一眼。 心头的煎熬太深，莫筠也想过放弃生命。 不想又被救了回来。 渐渐也就想通了——不论凌商是什么样的人，都是她的夫君，都是她想要托付一生的人。 那凌商做过多少伤天害理的事，心里那个人是不是自己，又有什么可追究的？ 纵然凌商不分善恶，不辨正邪，不讲道义……她也不愿拱手让人。 花夭对莫筠恨铁不成钢，莫筠对花夭又何尝不是怨恨交加？ …… …… 脸上的疼痛渐渐消散，夜慕参回过头，把另一边脸凑到莫筠面前，“你若是不解气，可以再打我一巴掌。” 很快又像是想起什么，冷着脸看向凌商，“你扎伤了她的手，还杵着干什么？” 凌商恨不得将莫筠的手砍下来，可他什么也没说，像个聋子愣在原地。 夜慕参看到他那木讷懦弱的神情就厌烦得很。 清润的嗓音掩不住烦躁，“罢了，你们夫妻的事我不掺和了。告辞。”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94章 灵韶符之半路逃兵 莫筠巴不得夜慕参再也不要出现在凌商面前。 凌商也没有留他。 想避开自己的人，怎么样都是留不住的。 熟悉的马蹄声渐渐远去，凌商这才到了莫筠面前。 他只是那么无言地站着，挡去了大片的阳光；沉重的压迫感教莫筠透不过气。 莫筠算不上什么坚强的人，在凌商面前却不愿表露出脆弱。 手被他的银针扎伤，胸间还酝着几声呜咽，到底把千言万语都咽了回去。 银针带来的痛楚，中符命的苦闷，落水时的窒息感……终归不及心头伤痛的万分之一。 两人各自默然低着头，不知过了多久，莫筠的嘴唇都开始发白。 凌商终于开口，“到此为止吧。” 莫筠轻轻吸了一口气，晕眩感袭来，用力咬住下唇，唇上染了一抹血色。 凌商想，自己或许说得不够清楚，“你应该也知道了我是怎么样的一个人……我不欠你什么，你也不欠我什么，所以……” 莫筠听不下去了，恨恨扑到他胸口。 泪水决堤一般涌出，但是她没有发出半声啜泣。 凌商厌恶地皱起眉头。 他意识到了莫筠的泪会脏了自己的衣裳，却意识不到她在哭。 他强硬推开了莫筠，很快将自己的手从她肩头收回，好像自己碰到的不是妻子的肩，而是一株美艳却长满利刺的花。 嗓音是一贯的冷漠，“所以，和离吧。” 莫筠不敢相信，自己真的会从凌商口中听到这样的话。 悲痛到极致，反倒冷静了下来。 她在凌商面前向来是柔婉的，这一次却是心灰意冷，再也不掩饰自己矜贵的锋芒。 剪水秋瞳含情含怨，如琴清音无喜无悲。 “你如何不欠我？你设计害死了那么多人，还逼死了爹爹。我不欠你，但是你欠我的，用你的命也抵不上！” 凌商终于正眼看向自己这名义上的发妻，嘴角勾起嘲讽的冷笑，“你若这样想，我也没办法。” 莫筠被他看得心跳顿了一拍，气势也败下阵来。 低低碎碎道，“大婚那日，你答应过爹爹——做我的夫君，一生一世疼我爱我护我伴我。凌商，你……” 凌商记不起与莫筠成婚的情形了。 那些日子究竟是怎么过来的，他好像都记不大清了。 近来他的记忆似乎差劲了许多。 除了某个人说过的那些过分好听的话，其他的都变得十分模糊。 那家伙说过什么呢…… 他让凌商放心地信任他，把自己的心事都告诉他，把他带进自己的生活…… 凌商也曾试着照他的话那样做了。 对凌商而言，那样做实在不轻松，但他还是尽力尝试了。 原来放心地让另一个人走进心里是这样的感觉。 那家伙分明手无缚鸡之力，可凌商却觉得，只要看到他，就什么也不必担心。 他只要那么随意率性地笑一下，漆黑的夜就会缀满繁星，荆棘密布的险途也会变得平坦…… 可是那家伙却在半路做了逃兵，头也不回地跑开了。 记忆变差的凌商，实在是记不起，这到底是那家伙第几次这样做了。 该怪谁呢？还是怪他自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95章 灵韶符之仁至义尽 莫筠声泪俱下，字字句句控诉着凌商的罪行。 凌商也渐渐回过神来。 他确实是个作恶多端的恶徒。 但是他也不喜欢被人拆穿。 至少不是现在。 他目光空洞，好像能够直接穿透眼前的人，“你说了这么多，到底想说什么？” 莫筠被问住了，一时无言。 “我来替你总结好了，”凌商浅浅笑着，“你想说，我这样的人，从里到外都是罪恶，从头到脚都是不堪；我这样的人，除了你，不可能有人看得上，更没有人愿意陪我一辈子了，是么？” 莫筠受伤的手稍许恢复了知觉，手腕处传来钻心的疼痛。 凌商低叹，“我实在配不上你，你何苦非要赖着我？” 莫筠的眼眶又红了。 “你写的那些信，我都看了。事到如今，你还不清楚我为什么娶你么？” 莫筠退开一步，不知所措地摇头，“我……” “陛下赐婚又如何？丞相权势如日中天又如何？你以为我真的稀罕么？” “你别说了……” “我欠你？大小姐，你冰雪聪明，怎么会连这点帐都算不明白？” “不是的，你什么都不欠我……我刚刚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如果不是因为东来阁那个女人，你也不会知道那些事，那我也不介意继续扮你的夫君。可是现在，你也知道了，我是你的杀父仇人……” “别说了！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也当什么都没发生过，那样不好吗？”莫筠说完就咬住了手背，不让自己哭得太失态。 泪水模糊了她的双眼；她看不清面前的人。 连呼吸都让她感到撕心裂肺的痛苦。 凌商却不肯轻易放过她，声音犹如地狱阎罗阴森无情，穿透她的耳膜，砭入她的肌骨。 嗤笑道，“怎么可能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发生过的事无法改变，更无法抹杀。我都承认了，你又在怕什么？” “我……我怕……怕失去……” “失去我么？你这么想的话，就太可笑了——我对你自始至终都只是逢场作戏；你从来就没有得到过我，又谈何失去？” “可是……” “没有可是。我对你们父女也算仁至义尽了。否则莫远赫会死得更痛苦，而你……”凌商头一次用一个男人打量女人的眼光看莫筠，鄙夷冷笑着，“你也不知道会被多少你过去正眼都不愿瞧的男人玩弄。” 不知是宿醉感作祟，还是因为某个人的出现又离去搅乱心绪，凌商像是变了个人，全然颠覆了过去的形象，对莫筠说的话一句比一句更粗鄙恶毒。 这是那家伙不顾性命也要救回来的人呵。 看到她因为自己遍体鳞伤，凌商心里竟隐隐生出些奇异的快意来。 从来没有人敢在莫筠面前说出这样侮辱的话。 她意外地发现，原来还有比心灰意冷更讽刺的痛苦。 凌商的模样比往常颓废些许，说的话更是让人生厌。 他优雅地垂下眸子，根根分明的睫羽在白皙的脸上落下阴影，无心的一个动作就足以颠倒众生。 “我不欠你什么。和离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96章 灵韶符之自相矛盾 去醉仙楼的路上，夜慕参十分踌躇。 迎啸行得越来越慢，夜慕参也想得越来越多。 一开始是为了自己即将亲手扼杀一个人的性命惴惴不安。 慢慢的，心房就被某个家伙的颓靡醉态所占据。 脸上的红掌印已经褪去，可莫筠扇他那巴掌的情形，他却忘不掉。 所以，即便他已经不想坦白，更不想再和那家伙有什么瓜葛，她还是什么都知道了，还恨上了自己。 没有哪个男人在被自己视作妹妹的女人扇了一巴掌后还能笑得出的。 夜慕参不是没有自尊的人；相反，他比大多数人更看重脸面。 然而他对莫筠却是有愧的。 是他把莫筠强行推给了凌商那样一个远配不上她的家伙。 更可恨的是，二人婚后，他还纠缠过凌商…… 思绪又系到了那家伙身上。 想要痛快地恨那样一个人，也太难了。 可要他坦然地去接受那样一个人，更不可能。 厌恶，鄙夷，痛恨的同时，竟还隐隐期待着他的靠近…… 只要碰上了某个家伙，他总会变得异常矛盾和别扭。 被一个道貌岸然的恶徒吸引，对一个欺骗过、伤害过自己的人动心，为一个不应该的人生了贪念…… 他夜慕参就这样愚昧无耻，放着天底下那么多善男信女不爱，偏爱那么一个从身份到为人都那么不堪的凌商么？ 轮廓分明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既然剪不断理还乱，那就永远地躲着那个人吧。 反正那家伙那么闷，不会主动来找他的。 要躲他总不会太难。 剩下的，就交给时间好了。 …… 大早上的，醉仙楼全然没有夜晚歌舞升平的热闹。 夜慕参去了“扶风间”，却不见花错人影。 甚至连蓝儿雪儿倩儿都消失无踪了。 夜慕参仔细问了醉仙楼的酒童。 原来，前一晚店主发现来人是花错，收了夜慕参留下的钱袋就将他赶了出去。 蓝儿雪儿倩儿自然不会对这么一位赊账不还的客人献殷勤，很快就去招待其他客人了。 至于花错，酒童说是被人抬了出去，后来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夜慕参暗暗期盼着，花错前一晚在街头流落之时能遇上三两个仇家。 他总归也看不见了，仇家要取他性命也方便得很……总好过让他夜慕参自己动手。 可转念一想，来的路上也没见官府的人来查什么命案，估计人该还活着，只是下落不明。 偌大的安阳城，要找一位外型出挑又双目失明的人，不会太难。 …… …… 是夜，夜慕参两手空空地回到东来阁，才迈入庭院就被迷花阵挡了去路。 夜慕参到底还是受了伤，被三株花数卡在中央，手脚都动弹不得。 目之所及一片缭乱，新伤旧伤扯痛心肺。 花夭连见他一面都不愿，只让人将他五花大绑，关入地牢。 一位侍女锁上牢门，朝他撒了一把花瓣；原先无瑕的脸上又被割破了几道。 夜慕参背靠着冷冰冰的泥墙，倒也不太在乎这些外伤。 只恳切问道，“我犯了什么错？主人为何要关我？” 侍女冷哼一声，不予回复，迈着轻盈的步子离开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97章 灵韶符之越狱补过 凌商说得好听，想与莫筠和离，甚至甘愿被她休夫。 可只有当事人自己知道，谁才是真正被利用、被抛弃的那一个。 凌商对莫筠仅有的情义，在她当着自己的面打了夜慕参那一下的瞬间就湮灭了。 剩下的些许愧意也在她咄咄逼人的责骂声里消弭殆尽。 若非因为她的命是那家伙救回来的，他早就让莫筠死了千百次。 这一整日，凌商无论去何处做什么，莫筠都要跟着。 她什么也不说，只用倔强的姿态表达自己的决心——既是夫妻，那就是一生一世的承诺；貌合神离也好，心有所属也好，他凌商休想甩了她。 就寝时分，莫筠还是硬闯入凌商屋内。 凌商正执笔欲传书给大理寺卿，抬眼又见她在自己跟前宽衣解带，遂扔下紫毫，双眸浸满寒光。 他自认不是什么怜香惜玉之人，这一天说过的恶毒话语也足够多了……现在看来，他还是太心软么？ 两指间一枚银针，视线缥缈没有焦点，清清冷冷的嗓音透着瘆人的寒意，“滚。” 莫筠反而款步上前，到了他身侧，艳笑着俯身要搂住他的颈。 “你就这么想不通么？”凌商手中银针落到案面上，“莫远赫若知道他生了这么个执迷不悟的女儿，你说他在九泉之下该如何安息？” 莫筠闻言，未施粉黛的脸瞬时变得煞白。 凌商低叹一声，面无表情地为她系上衣带，“莫远赫欠下的，我已经讨回来了。你我互不相欠，为何还要纠缠下去？爱慕你的人多的是，何必因为我赔上你自己的幸福？” …… …… 这不是夜慕参第一次被人关入牢房——虽然这私设的地牢严格来说还算不上牢房。 过去他不会功夫，只能坐以待毙。 今时不同往日，要解开身上的锁链，再离开这不太牢靠的桎梏应该不会太难。 挣脱束缚的时候，他大概也想通了，花夭为什么会如此愤怒。 花错下落不明尚情有可原，然私自带莫筠离开东来阁，却是罪不可赦。 既然犯了错，就想办法去弥补吧。 从后院翻出了东来阁，到凌商的宅院时已是深夜。 夜慕参本想用轻功跃入门内。 可临时起意，又找了棵树，顺着树干爬上了围墙，再小心跳下。 翻墙的感觉很怪。 心跳得也有些快。 整座园子内黑黢黢的，廊道间连通明的灯笼都没有。 四下静得可怕，除了晚风带起的树叶轻响，只剩沁入心骨的寂寥。 夜慕参忽然后悔起自己的冲动来。 凌商与莫筠久别重逢，不用想也知道他们此时会如何…… 自己深夜打扰怎么样也说不过去。 转念一想，他这么做都是为了主人——他才没有带上任何私心。 于是也就坦然叩响了凌商的门。 屋内一直暗着，里头也没问门外是什么人。 夜慕参心里有些躁，于是改叩为敲。 这是做了什么才会睡得这样酣？ 要是天仇在就好了，小孩子做这种事总不至于那么尴尬。 夜慕参胡思乱想了一通，还是没人来开门。 耐心被消磨得所剩无几，他改敲为拍，声音在这样的夜晚格外突兀。 正想着，若再不开门，他可就顾不得什么礼数，要直接推门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98章 灵韶符之来打劫的 屋内这才传来拖拽凌乱的脚步声。 夜慕参听着，那人身型轻盈，还光着脚…… 暗暗嗤道，某人可真没风度，这种时候竟让妻子来开门。 屋内依旧漆黑一片。 一道窄窄的门缝打开。 “回来做什么？”那声音清洌萧索，毫不掩饰主人的厌烦。 夜慕参微惊；这家伙在人前从来都是一丝不苟的，此刻颓废成这样，是受了什么刺激么…… 眼见门又要合上，夜慕参伸手按在门上，尽量将嗓子捏得柔和些，“深夜叨扰，是我考虑欠周……” 门一下打开了。 凌商发痴一般看着眼前的人，死如寒潭的双目一点点燃起某种光芒，教夜慕参看得禁不住打哆嗦，好像自己被他剥了一层皮似的。 “你……”凌商猛然想到什么似的，连忙低头去理自己飘摇落拓的衣衫。 清淡的月光斜切过屋檐；朦胧光线里，夜慕参只看到他双修长白皙的手灵活地在自己胸前缠缠绕绕。 夜慕参默默咽了口唾沫，稍稍退了些距离，“嗯……我没有打扰到你们吧……” “我们？”凌商抬起头，眉头微蹙。 “是啊。我是来……”夜慕参微微勾唇，“来带小筠回去的。” 凌商的手就那么垂落下来，眼里的星芒须臾间熄灭了。 “我今日一时冲动，将她带出来，回去就受罚了……所以……”夜慕参若无其事地耸耸肩，“所以，你和小筠如何我不管，总之我现在要带她回去。” 凌商眉头蹙得更深，“你受罚？” “是啊，你看我——”夜慕参稍稍侧过身，半张脸露在月光下，“我都差点被毁容了呢。” 凌商抬起手，想要去碰他脸上的划痕。 夜慕参也没避开，只在他冰凉指腹碰到结痂伤口的瞬间，遽然收缩了瞳孔。 继而懒懒笑道，“你就当我是来打劫的好了。我要劫走你的妻子，还要从你这儿劫走些金创药。” 如此光明正大理直气壮地说自己要打劫的，凌商还是第一次碰上。 但他也不太在意，伸手将人拉近了些，端详他身上的伤。 轻微的擦伤划伤一时数不清，一只胳膊轻微骨折，身上估计还有不少淤青。 一抬一推一接，夜慕参疼得低吼出声，“喂，抢你女人的又不是我，你下手不必这么狠吧？” 凌商轻轻放下他的手，暗想，这家伙尽说些伤人的话，却还是让人讨厌不起来。 谁会不迷恋这样的人呢？ 陪在他身侧的人，当然该是品行端正、知书达理、内外兼修的…… 而他凌商已经在他的生命里留下足够多的污点，也该满足了。 夜慕参很快就感到手臂上之前那种难以形容的疼痛感消失了，眉眼也弯了下来，“你不行医可真是浪费。难怪小筠对你情有独钟，她从小就喜欢……” 凌商哑着嗓音打断，“她不在这儿。” “……什么？” “她……大概不想再见到我了。” 夜慕参先是几分错愕，随即慌张起来。 逼到凌商面前，揪着他的前襟，“她在哪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99章 灵韶符之自暴自弃 莫筠歇斯底里地将凌商案牍上的笔墨纸砚通通砸到了地上，然后咬着牙跑开了。 凌商有点担心，她一个柔弱的女子，这么大晚上跑出去会不会有危险。 但那点担心很快就被交织的苦闷与恨意取代。 由她去吧。 甚至，凌商还巴不得她遇到什么心怀不轨的人…… 他对着一室狼藉，整个人像被削去了骨头似的，全然没有收拾的意愿。 曾几何时，他连半分的尘埃都不愿沾染，强迫症一般要将自己的一切整饬得清清爽爽。 他还那样费尽心机，在犯下数不尽的罪孽之后，以事不关己、问心无愧的姿态出现在所有人面前，即便是握有他把柄的人也对他无可奈何。 仿佛那么做，自己就真的干净了一样。 可是近来，他越来越清醒地认识到，有些东西是无论如何也掩不住、洗不掉、抹不去的。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这样的变化究竟是好是坏，凌商都不愿去细想了。 他分明滴酒未沾，却醺醺然地瘫倒在乱糟糟的地上。 屋内没有半点光线。 黑暗与寂静令他感到亲近。 他听到叩门声，轻蔑地暗讽道，之前都可以大大方方地闯进他的门，此时怎么又变得像个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了？ 门上的声响愈发急躁，凌商也愈发厌烦。 谁知道来人竟是这家伙。 在某个瞬间，他感觉自己脱离了那黑暗幽寂的虚空，充塞心间的腐朽糜烂也被驱散了。 只是很快又被推回了不见底的深渊。 …… 凌商轻轻掰开夜慕参的手，“她去哪儿了，我不知道。” “什么叫不知道？她是你的……” “她是我的妻子，我就要时时刻刻守着她么？”凌商低低冷哼了一声，“这样说来，我还是你的……” 夜慕参嫌恶地打断他，“小筠除了你，什么也没有了。你就这么对她么？你算什么男人？” …… …… 莫筠回到东来阁的时候，隐隐感到空气中一丝古怪的危险气息。 阁内的人待她都十分尊敬，没有过问她为何会消失一整天，为她送上精致的点心，又为她准备了花浴。 沐浴过后，两位侍女请她去见主人。 莫筠没有生疑，只是不久前被她逼迫的恐怖情形还历历在目，不禁几分不安。 花夭性情诡谲，发狠起来实在教人害怕。 梦幻斑斓的水帘后，花夭惬意地侧卧在鹅绒榻上，曼妙如妖的身段不甚清晰。 莫筠还是头一回到花夭的禁室。 粗浅打量了一下四壁，认出不少名家的画作来。 其中不少都是市面上千金难觅的珍品，不由对花夭的财力感到心惊。 “筠儿姐姐，你也喜欢这些画吗？”花夭的嗓音如玉石相击，清越剔透。 莫筠自然是喜欢的。 “姐姐喜欢哪一幅，尽管拿去吧。” “……” 莫筠深感不解——花夭不该再次痛骂她一顿吗？怎么还要送这样名贵的东西给她？ 室内幽香萦萦绕绕，一时的沉默倒也不让人太尴尬。 花夭依旧躺在水帘后，“筠儿姐姐，你好像很怕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00章 灵韶符之真假花夭 莫筠惶然，“我没……” 花夭轻笑道，“是呢，我性子本就不好，这些日子定教姐姐吃苦头了，姐姐心里一定怨我吧？” “不是的……” “姐姐何必说谎安慰我？你因为怕我，今日还逃到了那个人身边……看来我比震慑朝廷文武百官的侯爷还可怕呢。” “我再也不会去找他了！真的……” “你找不找他，与我又有何干系？”花夭冷冷笑了一下。 “阿夭你……”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留你在身边吗？” 莫筠瑟缩了一下，“为什么？” “真的不知道吗？” “因为你想替我报杀父之仇……？” “哈哈哈……”花夭冷森森地笑起来，“姐姐，你这么单纯，我都不忍心告诉你真相了。” 莫筠蹙紧了眉头，一时无言。 “真是伤心啊。”花夭忽然转了话锋。 莫筠微微一怔，试探着问，“你怎么了？” “我倒没什么，我只是替她伤心。” “她？”莫筠愈发摸不着头脑。 “筠儿姐姐，你同我说了这么久的话，就没有发现我与平日有什么不同吗？” 莫筠心头升起一阵寒意。 她这一天都过得相当不太平，情绪也到了崩溃的边缘，哪里注意到了水帘后这人的变化？ “花夭”优雅翻身下了长塌，缓缓掀开了水帘。 “啊……！”莫筠惊呼出声，随即捂住了自己的嘴，眼里湿莹莹闪着泪花。 面前的“花夭”，穿着花夭最爱的水蓝色鲛纱裙，发饰耳坠也丝毫不差，更有着一张与花夭几乎没有区别的精致脸蛋。 只是“她”的眼上围了一层白绸。 再细看，“她”的身型也比花夭高挑，肩也宽了些许。 若不是莫筠这些天与花夭朝夕相处，她必然会以为，眼前的就是花夭本人。 “筠儿姐姐，你不认得我了？”花错浅笑着用本音问道。 “你是……”莫筠仍是无法相信自己所看到的，“花错……” 花错双目虽然蒙着，却丝毫没有看不见的苦恼似的，从容地朝莫筠靠近。 “筠儿姐姐，你说，我扮成这样，与阿夭姐姐可有七分相似？” 莫筠心道，何止是七分相似？无论是姿容、气质还是做派，都有九分相似。 剩下的那一分，常人也是看不出的。 她慌张得想要后退，双脚却互相绊住了，狼狈地跌倒在地。 声音带了哭腔，“阿夭呢？她在哪里？” “放心，我不会亏待姐姐的。”花错笑得温柔，看在莫筠眼里却十分狰狞。 莫筠不知道半月前花夭曾与凌商有过殊死一战，却也听她说起过自己受了伤，近来都不宜伤筋动骨。 否则花错又怎么可能伤得了她？ 更何谈假扮作东来阁的主人，在这禁室为所欲为？ 花错来到莫筠跟前，朝她伸出手；那手上几道交错的划痕。 语调有如蛊惑，“筠儿姐姐，你怕的是阿夭姐姐，不是我。” 话音落下，莫筠竟真的平静了下来，抓着他的手站了起来。 花错顺势将她带入怀中，头靠在她肩上，“筠儿姐姐，你身上好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01章 灵韶符之因果报应 夜慕参叱责凌商的时候，凌商满脑子想的都是因果报应。 他对莫筠说过的恶毒的话，造成的伤害，都经由眼前这人加倍地反扑回了自己身上。 最害怕的事终于还是发生了。 ——不是这家伙对自己愈发浓烈的恨意，而是他当着自己的面，将自己的一厢情愿贬得一文不值。 凌商没有想过要这家伙给自己什么回应。 也不是从未期待过，只是那份期待早就被消磨得一干二净。 后来也就忘了，自己到底不过一个有七情六欲的俗人。 可即便如此，夜慕参还是把他封锁的心硬生生打开，把他深埋的心意血淋淋挖了出来，暴露在冷森森的冰天雪地，恶狠狠地践踏成碎泥…… 原来沉默的喜欢也是一种原罪么？ 凌商愣愣听着夜慕参的数落，心想，自己果然是坏透了。 夜慕参将自己满肚子的怨气都发泄过了，却不见凌商反驳半句。 他只安静地垂着头，黑暗里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甚至听不到他的呼吸声。 像个死人。 夜慕参不愿去想自己是不是太过分了。 他和凌商之间，谁欠谁早已说不清了，不是么？ 若不是因为凌商，长公主就不会被冠上叛国欺君之罪，他也不必受那六年的牢狱之灾，更不会沦落为一度被全天下人冷眼相看的废皇子…… 真要一件件往事清算起来，二人的冤孽，怕是在投胎前就注定了。 乌云罩月，视线所及比先前更加晦暗。 夜慕参摞下一句“我去找小筠”就转身欲走。 凌商在原地呆滞了片刻，便回头披上外袍套上短靴，跟了上去。 并不算宽敞的巷道上，只有凌商一户人家，只有他门前两盏阴诡的白纸灯笼。 弥漫在心头的黑暗好像延伸到了现实世界。 凌商有些分不清，自己此时究竟是活生生的人，还是一缕徘徊人间的幽魂。 他连舍门都没有关上，便朝乾清寺的方向去了。 其实他压根无从得知，夜慕参究竟去了哪里。 但是，应该是那个方向，不会有错吧。 那人的身上流着和自己一样的血，凌商怎么会不明了他的每一个心思，又怎么会不知道他的每一个决定呢？ …… 明月被乌云挡去大半。 远远看去，紫竹林内竹影曳曳，似有无数魑魅魍魉在吊唁着人间的苦厄别离。 缓缓靠近，又见林深处一团清浅荧光。 凌商轻盈的身影翩然掠过层层竹木，碎叶如惊鸿飘落。 看见眼前的人，有些提不上气。 上百只萤火虫绕在地上一人身旁。 花夭蜷曲着身体，不省人事地卧倒在地。 她身侧跪着一人，萤火点点落在他雪白长发上，将他的背影缀得愈发冷清。 夜慕参全然没有察觉凌商的靠近，只在花夭身旁跪着。 他看见了花夭衣衫上的血迹，不知所措。 甚至连探一探她的脉搏都不敢。 主人神圣庄严，他不敢玷污。 凌商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你再这么无动于衷，她真的会死。” 他的声音好像与黑夜融为一体，瞬时便将周围的萤虫吸引过去。 反倒是夜慕参吓了一跳，随即懊恼地皱起眉。 在他心里，凌商连看到主人真容的资格都没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02章 灵韶符之善罢甘休 三日后。 侠义堂安阳分舵。 江湖上有各种各样的名门正派，更多的则是杂七杂八的草莽之辈。 无论是庙堂还是江湖，总得有自己的规矩。 规矩都是人定的。 说得更恰当些，是由手握权柄之人定下的。 江湖上的权柄者，主要是五岳四海的宗族世家、武林名派，以及侠义堂这样的综合势力。 简单来说，侠义堂聚集了武林世家与门派以外的各路江湖人士。 其中大多是在各自地域有一定影响力的小门小派，剩下的则是些散游武者。 侠义堂在诸多大城都有自己的分舵，招揽聚集当地的武林人士，数十年来已经成为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 庙堂与江湖是两个世界，互不相干。 走江湖的，若失手杀了一个江湖中人，官府不会管；而各路武林豪杰却会管。 更多时候，则是由侠义堂这样被众人推崇的江湖机构来管。 侠义堂管的不止这些。 江湖血雨腥风，哪里出了不寻常的动静，他们都会管一管。 这与夜慕参当年的笑傲堂也有些异曲同工之处——管得多了，威望树立起来了，财富也就会滚滚而来。 对于侠义堂而言，财富不止是金银珠宝，更有各类功夫秘籍、灵丹妙药，甚至是能人异士、窈窕美人。 这一天，众多江湖人士齐聚于侠义堂，为的就是这样一件“财富”。 侠义堂安阳分舵的舵主吕一航坐于堂上，身后两侧站着提刀护使各三人。 并不气派豪华却十分肃穆的大堂上，数十位江湖人士依序端坐。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大堂正中央那位身穿水蓝鲛纱长裙的“女子”。 “她”双眼蒙上一层白绸，亭亭而立，姿态优雅如画。 按理说，蒙住双眼的脸总是会给人一种失色之感。 但眼前这位，只完美地诠释了“犹抱琵琶半遮面”。 纵然看不见“她”的双眼，“她”的美却更加深入人心了。 吕一航思索了足足半盏茶的时间。 这分舵大堂也跟着寂静了那么久。 吕一航对花夭的为人与行事早有耳闻。 在大多数武林正派人士眼里，她不过区区一位杀手，独善其身地逍遥才是她最好的归宿。 说得难听点，她是没有资格与这些“武林正道”平起平坐的。 更不用说，加入侠义堂，让侠义堂为她一个仇家满天下的杀手做庇护。 然而，“花夭”手上有一件天下人都奢求已久的宝物——灵韶符。 …… 吕一航长袖善舞，在“花夭”说明来意后，便明了今日若不能如“她”所愿，“她”定不会善罢甘休。 他露出让人安心的笑容，嗓音更是醇厚温和，“花夭小姐，灵韶符重出江湖，必会再度引发一阵血雨腥风。纵使在下愿意竭力保管，不让它落入贼人之手，也只怕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啊。” “花夭”闻言，莞尔一笑，轻轻提了提水袖。 只一眨眼的功夫，一片花瓣自“她”瀑布般的长发间飞出，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袭向吕一航身后一位提刀护使。 连吕一航也没有听见，那位护使倒地前发出的极轻的一声痛呼。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03章 灵韶符之飞鸽传书 安阳城另一头，乾清寺不远处的一处孤僻院落。 庭院内草木葱茏，似乎因为花夭的到来，连秋意也不忍为此地添染萧索了。 一只纯白的信鸽扑翅飞来，落在凌商白皙修长的手上。 他似几分受惊，微微怔住，眨了眨深邃却空洞的双眼，这才握住信鸽的细腿，取下绑在它足侧的传书。 大理寺卿的字迹与他的个性一样方正。 信上短短两行字，却教凌商眉头深锁。 在这里耽搁得已经够久了；他想尽快赶回洛阳。 金灿的阳光落在白鸽身上，凌商伸手轻抚它的羽翼。 从来都是如此，自然间的飞禽走兽，似乎总是格外喜欢与他亲近。 夜慕参的迎啸喜欢他，天仇的阿泣也喜欢他。 甚至那晚绕在花夭身旁的萤火虫也喜欢他…… 凌商幼时离群索居，伴在他身畔的便是各式各样的自然间的动物。 然而，那些可爱的生灵，不少也死在了他手中…… 凌商三分自嘲七分不可思议地勾唇浅笑。 原来愚蠢的不单单是世人，还有这些看似灵慧的动物。 “哦？侯爷果然风流，夫人下落不明，这会儿又收到哪位京中佳人的尺素了？” 夜慕参在凌商身后已然伫立了有些时候。 他如今懂得屏息敛神，凌商似乎也心有所思，倒是一直没发现他。 见凌商读了两行字就这样一副踌躇迷离的状貌，心里头也不知翻了什么滋味。 夜慕参似笑非笑地问了句，凌商也就漫不经心地答了句“与你无关”。 闻言，夜慕参的脸瞬时僵硬了。 天知道为什么，他会这么痛恨从这家伙嘴里听到这四个字。 凌商将那薄薄的信纸揉在掌心，用内力将它化成了灰末。 这才回过头看向夜慕参，“她醒了？” 夜慕参轻轻摇头，“她没有醒，我就不能来找你了么？” “不能。”凌商说罢就转过身，款款抬起手，松开手中的白鸽，看着它轻盈飞走了。 夜慕参轻轻越过横在二人之间的那道石栏，到他面前坐下。 平静地凝视着眼前的人，“你在生气。” “没有。”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不喜欢主人，更不愿救她……没错，是她让小筠对你生疑，是她设计让小筠投湖自尽，也是她诱使小筠离开你……可是如果不是你对小筠有亏欠在先……” 凌商忽而对上夜慕参的视线，目光凌厉，“住口。” “哈……被我说中了吧。” 凌商轻轻揉了揉眉心，敛去眼中的寒意，“我说过，跟小筠没关系。而且，我不欠她——我从来不曾亏欠她什么。” 夜慕参挑眉，“是么。” “……我没有骗你。” “那你生气……是因为我么？”夜慕参冷冷逼问，“因为我把她当成至高无上的主人？因为我愿意为她连命都不要？还是因为……你嫉妒？” 凌商默然，片刻后才道，“随你怎么想。” “既然你不喜欢她，又何必救她？你不是从不救人性命么？救她，是为了我么？” “……” 夜慕参继而冷笑，“我就这么好，值得你一而再再而三地破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04章 灵韶符之万法唯识 凌商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这类奇怪的问题，他通常都不会去细想。 微微拧起眉头，“你究竟想说什么？” 夜慕参收起眼底的讥诮，面容沉静而透着股威严与狠戾，“你在主人身上下毒了。” “……没错。” “可是你至今没有为她解毒。” “……” “你想以毒控制她，再通过她控制我么？” 凌商眼底隐隐泛起苦涩的波澜，轻轻摇头。 他已经替花夭捡回了一条命，但他深知其可怕之处，断然不会蠢到给她威胁到自己的机会。 但夜慕参也并非是在自作多情。 凌商看到他在花夭身侧跪下的那一瞬间，他甚至想亲手杀了花夭。 没想到这家伙非但不惜命，连自己的原则都可以这样轻松地丢弃…… 凌商又怎么可能为她解毒？ “如果不是因为你在她身上下毒，她也不会受那么重的伤。”夜慕参语气愤然且悲切，“她已经昏迷了那么久，就是醒了也伤不了你。你既然已经为我破例救了她，为何不……” 凌商倏然起身，头也不回地向门外走去。 他像是彻悟了什么一般，心境变得空旷，缠绕于胸的烦忧在这人寥寥数语之间飘散尽了。 也是，何苦要三番两次地为他破例呢？ 凌商恼夜慕参为一个女人放弃了原有的坚持，他自己又何尝不是为了这家伙一再地妥协？ 皇帝对二皇子已经起了疑心；凌商也不该再为了这家伙，滞留于这安阳城耗费虚度了。 夜慕参望着他的背影，胸闷头疼地失神了许久。 他也不想出现在凌商面前的。 因此，每次不得不与他有所交集时，他都变得不像是自己。 每句话都充满怨气，每个字都恶毒至极。 他也不想的。 …… 凌商径自去了乾清寺，坐在道场最后排，沉默地听着方丈大师讲解佛经。 不久后夜慕参也跟着到了，微微皱眉，终于还是面无表情地坐到与凌商隔了一个蒲团的地方。 主持大师语调温和而低沉，讲述着万法唯识成，自性本来空。 夜慕参与凌商都不是笃信佛法之人。 但这一遭，不知是大师讲解得精深，还是因为得了佛缘，二人心中皆是不无感触。 信徒香客缓缓散去，夜慕参感到原本笼罩心头的阴霾散去不少，身上戾气消弭，露出平淡从容的浅笑。 回过头，见凌商还在趺坐冥想，便静静等着。 直到日暮时分，凌商才睁开眼。 对上夜慕参的视线，几分讶异，几分茫然。 正想说什么，两位香客忽然低语着从他们之间经过。 “……我佛慈悲，这世道怎么了，竟然要将一个弱女子活活烧死……” “……真可怜呐，听说她原来还是这寺里唯一一位女弟子，连大师都说她通佛缘，怎么就……” 二人身影掠过，夜慕参与凌商视线交汇，只是眼里的光芒又与原来的禅境有所不同。 夜慕参的反应更快一步，轻巧追上前，含笑拱手，“不好意思叨扰了……二位方才说，这寺里原来的一位女弟子要被活活烧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05章 灵韶符之良善之辈 二人见这白发男子面容清俊，俊逸不凡，眉宇间更透着聪敏睿智，更何况他们都在此静坐了半日听闻道法，对他也生起一股亲切感来。 凌商在他们身后负手而立，静默倾听三人间的对话。 听说有位妖女被人卖给了侠义堂。三日后，侠义堂将替天行道，将她活活烧死。听说那妖女还是达官之女，原本一心向佛，还曾在乾清寺诵经修法，只是后来不知遇上什么机缘，竟然变得不人不鬼…… 乾清寺从不收女弟子，除了一个例外。 除了在某个家伙面前常常束手无策之外，天底下能难倒凌商的事倒是真的不多。 两位香客摇头叹息着离去，夜慕参神色也几分凝重。 凌商在他面前就是个闷葫芦，他也不明白莫筠与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传闻中的神仙眷侣怎么就变成今日这般。 “小筠就算抛弃了你，名义上也还是你的妻子……活活烧死的说法或许有点夸张，可传闻大多也都是空穴来风，你总不会袖手旁观吧？” 凌商过了好一会儿才轻轻点头。 他不想纠正夜慕参，其实自己和莫筠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反正在这家伙心里，自己与什么人有什么关系都不重要——只要不要和他牵扯上就好。 “侠义堂……”夜慕参低声重复着方才打听来的消息，“我当年行走江湖的时候，倒是认得不少侠义堂的朋友。真是奇怪，他们虽然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可也讲究江湖道义，怎么会对小筠一个弱女子下这么重的毒手？” 凌商嗓音清清冷冷，“这就要问你的主人了。” 夜慕参一时语塞，尔后干干笑了笑。 略略尴尬地望望天边落日余晖，“真是稀奇，身处佛门清净之地，却想喝酒了。” 凌商欲言又止地开了开口，微微垂下头。 “赏脸么？” “……” 夜慕参自然地搭上凌商的肩，“不赏脸也由不得你。” “……” “我出来得匆忙，没带银两，所以这顿酒要你来埋单了。” “……” “算起来，我欠你的人情还真多，说不定这辈子也还不清了呢。” 一时间，凌商只觉通体血液都被冻住了。 声音沙哑，“你不欠我什么。” 顿了顿，又从怀里掏出一张微微发皱的纸，当着他的面打开，再在他面前撕碎，将碎片揉在手心。 嗓音清透幽微，“大师说得没错，因缘际会，只可顺应，不可违逆……我过去被嗔痴迷了心智而不自知，总想着用什么办法牵绊住你。勉强了你，也戕害了自己……想来也是虚妄……” 夜慕参感觉自己也被他撕成了碎片，眉头紧锁，“哈，你……” “今后就不要再提欠不欠的了。”凌商淡然打断他，“我知道你喜欢算计，我……算计得不比你少。只是我算计了天下事，唯独不想算计你。所以……” 两人此时已到了一处街角，不远处有一家酒肆。 夜慕参松开凌商的肩，停下了脚步，“别告诉我，你听了一下午的佛理，就想出家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07章 灵韶符之四大皆空 最快更新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最新章节！ 凌商撕碎的，便是面前这人当日写下的欠条。 他那么幼稚地把这字迹时时刻刻揣在怀里，自欺欺人似的把二人之间这么点不足为道的小事当作多么深刻的羁绊，想想也是滑稽得可以。 因为他也想不通，还有什么能让他与这家伙再有什么联系了。 所以凌商其实也不愿让夜慕参太早地兑现这张欠条。 再微渺的牵绊，也总好过真正的两不相欠吧…… 不过，自行切断这仅有的联系之后，凌商倒是觉得，自己获得了某种解脱。 夜幕降临，路边打起了灯笼，两人的身影在灰色的地面上拉得老长。 凌商如释重负地笑道，“若有机会，出家倒也不错。” 夜慕参心中五味杂陈，良久才道，“你和天仇不一样；你若出家了，定然不会沾酒……今晚不多灌你两杯，可就说不过去了。” 凌商没再说什么，微垂着头迈入酒肆，径自挑了个偏僻的角落坐下。 夜慕参喝了小半壶酒，也不见凌商抿下半杯。 看着凌商湿润红艳的嘴唇，夜慕参又有些不甘心。 好好的美人，怎么就想不开要出家呢…… 当真是被娇妻抛弃，就心如死灰了？ 不不不，是因为自己总是欠他人情，他知道这辈子都收不回本，所以勘破红尘四大皆空了？ 凌商清楚夜慕参这几日为花夭担惊受怕寝食难安，这会儿自然要喝个够才愿罢休。 他一直都不喜欢饮酒，此刻也无心去留心这家伙。 夜慕参喜欢喝酒，也不顾自己早年喝伤了的身体……那就由他去好了。 该收心的人还是他凌商自己。 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倒是从周围的酒客口中探听到不少消息。 侠义堂这样的江湖大户，凌商回到中原后也曾请其帮过一些忙。 印象里，各分舵虽然规矩有些出入，却也不会违背“侠义”二字。 那莫筠又是因为什么才会被他们当成物品做了买卖，还要面临这样恐怖的火刑？ 酒肆内的人大多夸夸其谈，其言不可尽信。 凌商听得七七八八，只能拼凑出前因后果的四五成来。 说到底，这些天夜慕参一直在照顾花夭，他自己又何尝不是为了医治她废寝忘食？ 不禁垂下长睫，自嘲地笑了笑。 这一笑看在夜慕参眼里，又是另一番滋味。 喝得腹中烧灼，眼前迷濛，而对面这人一脸意兴阑珊，夜慕参愈发觉得杯中酒索然无味，干脆不喝了。 凌商结了帐，回到自己那僻静的院落，为花夭施针运气，就回屋开始收拾行囊。 他确实有些担心莫筠的。 可是，若莫筠真的遭遇什么不测，对他而言岂不是幸事？ 毕竟下毒手的那个人不是他自己，他自然不会有什么负疚感。 莫远赫的案子风波已然平息，朝中异己也铲除得差不多了。 这时候回去，非但不会再受责难，反而会被当成救星。 况且如今的局面，宋孝民与夜慕韬二人，似乎也应付不过来了。 凌商轻轻叹了声，手背抚过额际，漆黑的眸子里写满疲惫。 轻微的叩门声却在这时响了起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07章 灵韶符之凉薄至极 夜慕参端着一只汤盅，浅浅笑道，“特地为你炖的。” 凌商摇头，“我要睡了。” 夜慕参抢在他关门前用胳膊抵在门上，“你晚上什么都没吃过吧？是我硬拽着你去喝酒的，害你没心情吃东西，责任在我。你若连我赔罪的汤都不喝，我会过意不去，睡不着的。” 凌商不如他伶牙俐齿，也确实不愿与他再多说什么，便接过了汤，让他回去。 “能不能让我进去坐坐？” “不能。” “那我就在门口等，等到天亮。” “……随你。”凌商撇开他支在门上的手，轻轻用膝合上了门。 回到屋内，把汤盅往角落的架子上一放，就继续整理起行囊来。 初到洛阳时，他是真的恨夜慕参的。 不过如今的他，对这家伙好像已经放下了。 没有恨，也没有其他感情，只是单纯的不想与他再有瓜葛而已。 只是凌商也不确定，自己这种心境能持续多久。 凌商需要收拾的东西很少，最麻烦的也就是把屋内存放的一些书函重阅后再烧毁而已。 屋内弥漫着淡淡的焚烧味，凌商便打开窗户来透气。 对着天边弦月愣了片刻，又回头瞧了瞧门口处。 不知道那家伙是不是真的等在门外？ 他来找自己，是为了莫筠吧？ 表面上是为了莫筠，辗转到终点还是为了花夭，不是么？ 凌商真是不太喜欢这样的他。 分明是比任何人都要自我的人，却软弱地放弃了自己应该拥有的一切。 皇室身份也好，笑傲堂也好，自己的终身大事也好…… 这家伙还真是个容易放弃的人呢，无论曾经付出过多少，他松手时总是那么潇洒。 好像在他心里，就没有什么是真正值得用性命去守护的。 凉薄到了极点的人，从来都是他吧。 心神恍惚地入了眠。 凌商梦见了江阔云天，枫火连绵；一袭红裙的女子背对着自己，伫立在长岸堤前。 “母亲……”凌商忽然惊醒，额头满是细细密密的冷汗。 开了门，不想撞入一个发凉的胸膛。 凌商身形不太稳地后退，蹙起眉头——这家伙当真一直在门外等着？ 语气也有些恼，“天都要亮了，你怎么还……” 夜慕参嗓音慵慵懒懒透着困意，“天还没亮，你怎么睡不下了？” 凌商没有回答。他只是想去庭院里散散心而已。 夜慕参浅浅勾唇，“睡不着的话，赏赏月吹吹风倒也无不可。” 说着便让开身子，做了个“请”的动作。 两人在庭院里各怀心事地逛了一圈，回来后夜慕参自然而然就跟着凌商进了屋。 凌商是想天亮后就不辞而别的。 不过这会儿又改了主意，心想倒是也该与他好好道别，让他珍重。 花夭虽然年纪轻，但是能力比起诸多所谓的江湖名士也不输，手段也够狠辣。 夜慕参跟在她身边，凌商倒是没什么不放心的。 况且……这家伙的生活再也轮不到他这个不称职的兄长来干预了。 看到一旁架子上被冷落的汤盅，又桌上的行囊和边上的盘缠，夜慕参挑起眉，“你要走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08章 灵韶符之撇不干净 凌商这才想起自己把这家伙的汤扔在了角落，略略有些心虚。 不过夜慕参好像不太在意自己生平第一次熬的汤受到如此冷落，凌商也就当忘了这回事。 夜慕参心思敏锐，早就察觉了凌商有些不对劲。 说是不对劲，也只是他看自己的眼神变了而已。 他几乎要习惯了凌商那双沉静幽暗的双眼，那么深沉而克制地看自己的感觉。 可离开乾清寺之后，凌商的双眼就澄澈得恍如一泓清泉，波澜不惊。 夜慕参只是没想到，凌商竟然决定要离开了。 “天一亮就要走么？”夜慕参的嗓音依旧是温温凉凉，漫不经心。 只是这一份漫不经心，并不像听起来那么轻巧。 凌商为他斟了杯茶，长睫低垂，“我到这里，也只是为了和筠儿做一个了结。三日前她与我就再无关系了，这地方也没什么值得留恋的。居其位谋其职，我出来这么久，也该回去了。” 夜慕参接过茶杯，手指却扣住他的手不放。 他在门外等了大半宿，手指比凌商还要凉一些。 顺着凌商的手指，一寸寸移到他手背，再缓缓探入他袖内…… 砰地一声，瓷杯坠落在地，茶水溅湿了凌商的睡袍。 他梭地收回手，几分失神。 夜慕参敏捷地弯下腰，捡起瓷杯放回桌上，却没有起身，而是半跪在他身畔，掏出手帕，擦拭起他被打湿的衣袍。 只是他的手不太安分，不知不觉从他膝盖滑到他大腿上，圈圈画画。 凌商意识回笼时，眸光瞬间沉了下来，按着他的肩轻轻推开了人。 夜慕参黯然笑了笑，忽然解开了腰带，绑在自己眼前。 凌商不大明白他要做什么，只隐隐也有预感，再不赶人，定会生出些幺蛾子。 “你在外等了一整晚，如果是想让我与你一起去找筠儿，那大可放弃这念头……” 夜慕参舌尖轻轻舔了下双唇，双手扶着凌商双肩坐到他腿上，将他圈入怀中。 凌商没有反应过来，又听他道，“我在你门外等了一整晚，你说我想做什么？” “……花夭这两天就该醒了，你也早点回去歇息，否则……” 夜慕参一手拉开自己宽松的衣襟，半个线条精致的肩露了出来，继而被一片雪色发帘遮住。 “否则怎样？她醒了你却走了，我能做什么？” “……那也不关我的事了。” “是的，跟我有关的事，你总是想撇得一干二净……”夜慕参语气忽然发狠，“可是你早就撇不干净了，不是么？” “……你停下，我不想……” “不想什么？这种时候还要自欺欺人么？” 夜慕参的语气恶劣又轻佻，他甚至想象得出凌商此刻的神情。 苍白的脸上氤氲着冷淡的愤怒，漆黑的眸子弥漫着让人晕眩的星光……该是多么迷人。 凌商还想说什么，犹豫的话音又被他堵住了。 夜慕参吻得深情也假意，凌商回应得淡漠也迷茫。 总归也不可能留住他的心，那么，留住他的人也好。 留得一日是一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09章 灵韶符之故友重逢 两天后，侠义堂火焚鬼女的前一晚。 夜慕参用了整整两天的时间，凌商终于答应再为他趟一次浑水。 去往侠义堂前，夜慕参在花夭屋内留下了一张字条。 大概是因为凌商下的毒太凶残，花夭至今都没有醒。 而东来阁那头，据夜慕参了解，花错篡了阁主之位，扮成了花夭，竟然也没有人对他生疑。 花夭的贴身女侍倒是发现过些许端倪，可她们根本无力抵挡花错与花夭如出一辙的功法与符命。 重伤之后，她们当然不会再怀疑这位蒙着眼的水蓝鲛纱长裙的“女子”就是主人。 先前夜慕参只觉他空有一副好皮囊，却不想他的功夫着实不在花夭之下。 只是一直以来，这人心性狡猾，在所有人面前都扮成了无害而无能的绵羊，竟连花夭也没看出端倪来。 夜慕参甚至怀疑，那日在竹林中被偷袭，也是花错一手主导的。 身形不同，花错可以缩骨；声音不同，花错也可以以真气拟出假音。 唯独双眼是无法改变的。 这一点，看凌商就知道了——无论是十四年前的书僮，六年前的西夏少年，还是如今的侯爷，凌商几次更易容貌，那双眼却始终如此。 用一双眼换取东来阁阁主的身份，花错的算盘打得着实不错。 撇开私人恩怨，凌商其实对花夭姐弟二人多有欣赏。 他们都足够狠——对人狠，对自己更狠。 只要运气不太差，今后必能成大事。 凌商既然不想再与夜慕参耗下去，着实是愿意让夜慕参跟着花夭的。 毕竟，他对这家伙总是不忍心，花夭却不会。 若能将他磨练出一副新的面貌，倒也不坏。 …… …… 侠义堂近来格外热闹，分舵舵主吕一航也是忙得不可开交。 尤其是第二天，他就要亲自主导那样一件大事。 这晚更是紧锣密鼓地布置着堂内上下，确保万无一失。 忙里偷闲抿了口茶，就要去地牢视察那“鬼女”，却在这时迎来两位不速之客。 若是寻常的江湖人士，吕一航大可以推辞。 只是听过来客的身份后，他心头也暗暗捏了一把汗。 江湖与庙堂互不干预互补侵犯，侯爷突然造访又是怎么回事？ 到了议事内厅，凌商与夜慕参已经在等着了。 吕一航眼底闪过一抹思索之色，随即上前拱手，沉声问候，“见过侯爷，不知这位是……？” 凌商只冷淡地扫了他一眼，继而拨弄杯中茶去了。 夜慕参嘴角勾起让人琢磨不透的浅笑，“吕大哥，你不记得我了？” 一听这似曾相识的声音与语调，吕一航倒是愣了片刻。 很快就想起，三年前他还与这位白发男子喝过酒，谈过几桩大生意。 那以后就再也没有喝得那样尽兴了。 吕一航肃然的脸上这才露出一丝笑意，“夜堂主别来无恙。三年不见，你倒是变了许多。” 夜慕参摆摆手，“我已经不插手笑傲堂的事了，叫我以宣就好。” 吕一航对天都皇城的事也略有耳闻，听夜慕参这么说，也就没有再多问什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10章 灵韶符之心生敬畏 当年夜慕参与侠义堂做买卖的情形吕一航至今记得。 放眼整个江湖，也不可能有第二人与侠义堂谈下那样的大手笔还能吞下其中的大头利润的。 夜慕参有的不单单是敏锐到近乎变态的洞察力和缜密的思维，以及他作为笑傲堂堂主的实力与魄力，还有足以让冷血杀伐的江湖人士都甘心听服的人格魅力。 在吕一航心里，夜慕参这样的人不会功夫实在是太可惜了。 哪怕他只会一些二流的功夫，那也能够成为一代大侠。 而凌商……吕一航倒是没有与他亲自打过交道，只是听过总舵那边的人曾与他共谋过一阵子。 朝中人或许不了解凌商的真面目，可江湖上那些名门大派，对他无不心生敬畏。 这人生了一副让男人见了都要心动的面容，办事的手腕却远比祸国殃民的妖后妲己还迷惑世人，而对于异己的处理更是凶残狠绝。 吕一航这样的身份，对安阳城的知府也不会放在眼里。 可凌商和夜慕参二人，前者他不敢惹，后者他不愿惹。 他定了定心神，在二人面前坐下，不卑不亢，单刀直入，问明二人来意。 凌商幽幽望了一眼夜慕参，后者便回了一个默契的眼神，尔后对吕一航浅笑，“吕大哥，你近日的举动，天下人可都看着呢。” 果然是为了这件事。吕一航脸色神情冷峻了几分，静听下文。 “你们要烧什么妖女鬼女我不管，可你们给侯爷的妻子安插了个鬼女的名头，还要将她活活烧死，是不是太说不过去了？” 对于莫筠的身份，吕一航倒是早就调查过。 此刻他也是有恃无恐，“据我所知，她与侯爷的婚事一开始就是个幌子，前阵子他们更是彻底决裂，侯爷与她已经算不得夫妻了。而此人为鬼女也不是我们随意判定的，她中了阴鬼符命，现在虽然没有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但时间一久……谁也不能保证她不会步花如依的后尘，一夜之间屠尽一个门派！” 夜慕参见凌商仍是一脸无所谓，敛去了笑意，“侯爷与莫老丞相大小姐的婚事，怎么说也是当今圣上赐的婚。他二人纵然约定和离，但是圣上没有首肯，他们名义上就还是夫妻……” 吕一航目露犹疑。他早就知道，与夜慕参讲道理，是绝对讲不赢的…… 夜慕参继续道，“另外，莫筠只是个弱女子，也曾潜心入佛门。别说是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让她看一只鸡被杀的场面她都会不忍。你说她中了符命……是，符命融于她的血骨，除非将她烧成灰烬，否则那灵韶符就会永远伴着她……可你是不是忘了，天底下还有一人是能替她解开那道符命的？” 吕一航先前的坦然在夜慕参悦耳的话音中渐渐消弭。 他沉声道，“江湖人做事自有江湖人的规矩。当日我侠义堂众多人士见证了莫筠小姐的阴鬼之态，若灵韶符的邪灵觉醒，到时候就不是我们侠义堂能制服得了的。” 凌商这时悠然放下茶杯，缓缓抬眸，“吕舵主，你知道我最讨厌什么样的人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11章 灵韶符之红脸白脸 凌商的语调就像每一位稳重而儒雅的文官。 只是他话音刚落，摆在吕一航面前的茶杯便发出轻微的“咯咯”声，随即裂开了一道缝，茶水缓缓从缝隙淌出。 茶水将要在木桌上漫开，凌商又轻描淡写地向内拨弄手中的杯盖；那滩茶水竟又尽数渗回了杯中。 吕一航颇有种毛骨悚然之感。 论传音破杯，他也做得到；可是破杯之后再将茶水收回去…… 这番功力至少也是武林大家的级别了。 当日花错在大堂上施展身手，侠义堂诸多英豪也是无可奈何。 没想到这晚上又碰上这么一位高手，吕一航也不知自己究竟是触了什么霉头。 苦笑道，“在下一介莽夫，今日初识侯爷，侯爷的喜恶我确实不知。” 凌商的语气不温不火，“我最讨厌的，就是看不清大局，为蝇头小利沾沾自喜的愚人。” 没等吕一航反驳，夜慕参又温然浅笑道，“两日前，那位以改邪归正为由，献出了最为珍贵的秘宝，想要攀附你们侠义堂立足于江湖。非但如此，你若不答应那位的请求，今后他在江湖上为非作歹，还要你们替他背上骂名——到底还该怪罪于你这心胸狭隘的侠义堂，将他逼得无路可走，只得堕入邪道。” 吕一航点头，心想，还是与夜慕参打交道来得舒坦。 此时他即便站在自己的对立面，说的每句话却也都中肯在理，甚至让他有种觅得知音的感慨。 不像侯爷，看着赏心悦目，一开口却都是刺，每个字都要戳得他血肉模糊，每个动作表情都能将他的血液给凝冻住。 思及此，吕一航心中又一阵骇然。 ——这二人是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么？ 搭配得如此天衣无缝，看来今晚想要脱身是很难了。 夜慕参继续道，“东来阁那位以退为进，让你如今骑虎难下，不将莫筠烧死便是扫了侠义堂的脸面。” 吕一航叹了一声，“以宣老弟，你将此事都摸得这样通透了，还要让我放人，不是强人所难嘛？” 夜慕参看了凌商一眼，凌商便默契地开口道，“如果江湖上再无花夭，再无灵韶符，也再无东来阁呢？” 吕一航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在二人脸上扫来扫去。 如果真能像凌商所说，那自然是没有后顾之忧了。 说回来，烧死莫筠取回灵韶符这码子事，他一开始就是不大愿意接手的。 然而，江湖中人行事虽不像官府那样谨慎讲究，可也事事讲究道义二字。 花夭是杀手，却也一直都很讲规矩，拿人钱财替人办事而已，从来没有滥杀过人，更不曾动过他们侠义堂的人。 无缘无故地除掉她——还有她手下那些人，无疑是给侠义堂安了个不道义的名头，日后在江湖上的声威也会受到极大的影响。 显然，凌商的提议完全就靠不住。 吕一航不由嗤笑，“侯爷若是开玩笑，在下也就当作什么都没有听到过。” 凌商却道，“花夭这些年积累下的财富，保守估计也抵得上你侠义堂分舵三年的营收。若他灭了门，这些资产自然都归吕舵主你所有。江湖上从此少了一帮祸害，吕舵主你又能扬名立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12章 灵韶符之夜深人静 凌商慢条斯理地说着，吕一航的心跳却不由自主地加快了。 再追求“道义”的侠士，在巨大的利益面前都是会动摇的。 吕一航之辈，活一世所追求的，无非财富与声望。 眼下唯一的问题则在于…… 夜慕参在一旁沉默着。 他其实不大赞成凌商的做法——太狠毒，太绝，太没人性了。 但是他也没得选，因为他没有与花错正面抗衡的能力，也不再有让整个侠义堂以他马首是瞻的底气，只能听从凌商的安排。 在他看来，花错其实也没有做错什么。 错只错在他算计了花夭，还对她下了那么重的毒手。 吕一航是个直爽的人，便直截了当地提出了自己的疑虑——要除去东来阁并不太难办，但是首先，要有个名头。否则他侠义堂断不会插手此事，免得日后追究起来，担了污名。 凌商莞尔，“灭门一事，责任在我，功劳在你。” 吕一航神情一顿，“你要只身一人……？” 说实话，光是花错身上那些诡异的花瓣暗器，他们侠义堂就没几人能扛下来的。 而凌商虽然算是个高手，跟花错真较量起来也是平分秋色。 若东来阁的人一齐围攻他，凌商能否全身而退都是个未知数。 凌商看了一眼微微失神的夜慕参，转向吕一航，“若吕舵主信得过我，今晚就放了筠儿吧。” 吕一航面露难色，“这个么……” “若信不过我……”凌商扯了个堪称颠倒众生的魅惑笑容，“在下只能把侠义堂也给端了。” 吕一航这才隐隐感到四肢百骸一阵酸麻，好似百虫钻咬般难耐，丹田更是幽幽燃起一股邪火。 夜慕参微微蹙眉，似是不忍，“吕大哥，你或许没听说过……这位还是个下毒的高手。” 吕一航看着夜慕参，这人与三年前喝酒时一般恬淡从容，教他就是有一肚子脾气也发不出来。 凌商则用那不带半点感情的清洌声音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夜深了，人也静了。” 他这话旁人大抵会以为是什么哑谜——实则不然。 吕一航闻言便冲出议事厅，回来后一脸颓容。 夜深向来人静。 可唯独这一晚——在侠义堂如火如荼地为明日之事做准备的这一晚，是绝对不可能的。 上上下下都在忙活的侠义堂，怎么可能会“夜深人静”？ 喧闹到天明才是正常的。 然而吕一航方才出去一看，便傻了眼。 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自己的护使与帮众，身上没有半点伤口，试探之下却像死人一般没了气息与脉搏，喊也喊不醒。 鬼知道凌商是如何做到的…… 江湖上，比武时是不得用暗器这类不光彩不磊落的手段的。 而若是暗中在对手身上下毒，则更是会被千夫所指。 这种下作的手段，凌商这般身份尊贵的人是如何使得这般毫无心理负担的？ 可以见得，此人非但实力过人，手段阴险，还相当的疯狂。 吕一航总算是明白，他那句“最讨厌看不清大局的愚人”是什么意思了。 他此刻的心情，除却绝望，只剩下了恐惧。 怪不得连总舵主都不敢招惹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13章 灵韶符之交易而已 吕一航到底没有痴傻到连性命都不要的境界。 他阴沉着脸让凌商交出解药，才让人把莫筠带给他们。 凌商没有直接去东来阁，而是先跟着夜慕参和莫筠回到了住处。 花错在莫筠身上又下了数道稀奇古怪的符命，两日前在侠义堂被人灌了不知多少麻药，如今一时半会也醒不过来。 凌商为她探了脉象，略略感到棘手。 他懂医也懂毒，道家玄术也有些了解，但是符命这种门法，他当真没什么把握。 灵韶符早已融入莫筠的血骨，只能请花夭援手了。 凌商疲惫地揉着眉心，忽觉背后贴上熟悉的暖意。 夜慕参由后环住他的腰，解除他腰带的动作比过去熟练了许多。 凌商倏然睁开双眼，薄唇微抿，漠然掰开了腰上这双手。 嗓音喑哑低沉，听来温柔，“不用了。” 夜慕参只当什么也没听见，咬住他的后领向下拉扯，柔软的唇贴上了他露出的白皙后颈。 凌商扣着他的手加重了三分力道，“以宣！” 夜慕参幽幽凉凉笑道，“腻了？” “……” “还是厌了？” 凌商松开他的手，视线仍旧留在莫筠手腕血管内若隐若现的明玉之色。 忽而想起了什么，从怀中取出天仇的那块白玉葫芦，若有所思。 夜慕参收起戏谑的浅笑，就那么站在他身后，无言地陪着他。 他猜得没错，凌商并非为了他才留下的。 凌商之所以选择帮他带回莫筠，只是因为他在某个时间点，忽然想到了她还有些利用价值而已。 夜慕参甚至觉得，她那点利用价值，大抵还与他匆忙赶回皇城的原因有关。 过去他总是想不通，凌商显然不是个贪恋权势、财富或名望的人，那他至今所作所为又是为了什么？ 没想到这短短两日过后，他便猜到了七成。 夜慕参从来没有像过去两日这般费心地去讨好凌商。 想要讨好一个对自己心灰意冷的人，还是如此一个顽固且寡言的人，仅仅靠身体的取悦自然是不够的。 夜慕参多半的精力都用于揣摩这人的心思之上。 于是乎，他就那么陷入了凌商眼底的深渊。 他从未如此细致地解读过凌商的每个眼神，每个表情，每个字眼。 反反复复地推敲凌商的弦外之音、来来回回拼凑过往发生的一切…… 夜慕参竟也磕磕碰碰地触到了凌商心底最禁忌的秘密。 层层叠叠禁锢着那个秘密的，是一个承诺。 而那个承诺，其实夜慕参自己也是有印象的…… 世上之事，但凡与情字无关，夜慕参向来都看得比世人通透得多。 凌商因为佛的一句话放下了爱恨嗔痴，夜慕参也因为花夭的鞭策看淡了轮回因果。 他们之间如今只剩下了交易，没有其他。 交易总归是比感情来得简单且轻松的。 此刻凌商拒绝了夜慕参的服务，夜慕参作为受惠的那一方，也该表现出十二分的谢意。 不论凌商的出发点是什么，夜慕参都要让他知道，自己并非忘恩负义之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14章 灵韶符之化为乌有 凌商对着天仇那枚玉愣了许久，有些气恼。 这枚玉所散发的寒芒，与莫筠体内的阴寒之气有些相似。 当然也有不一样的地方，这玉葫芦跟了天仇那么久，早就被蕴养出了一份佛意。 而灵韶符却是混合了邪佞与神圣两种矛盾的存在。 凌商知道，天仇若消失了，把整个江湖翻过来也是找不到的。 只有等他自己出现了。 莫筠受的伤不重，但是也不轻；对于这样一位养尊处优的大小姐而言，苦头也是少不了的。 凌商喜欢清净，说得难听点，其实还有些自闭。 除了侯府那样需要撑门面的地方，他的其他住处都没有下人或侍从打理。 但自从花夭到这儿之后，他和夜慕参对亲自照顾一位少女都有些膈应，所以花夭是有一位女侍的。 这会儿，凌商便让那位女侍为莫筠换洗更衣。 他再次为花夭诊脉，比前几次更仔细。 他对自己的手法有绝对的把握，花夭不应该昏迷这么久还不醒。 那究竟是什么环节出了问题？ 夜慕参一直都静默地守在凌商身旁，不时也帮他递上银针或是丹药。 但是当他看到凌商忽然掀开花夭的薄被，还扒拉开她的衣物时，脸色又变了。 之前这种事都是让女侍做的，凌商这是在……？ 夜慕参正在犹豫着，自己该不该秉持非礼勿视的原则之时，凌商已经解开了花夭的水蓝色丝缎睡袍。 见凌商望着花夭的腹部眉头深锁，夜慕参也好奇地看了过去。 凌商只是扒拉开了她腰部的遮蔽，但这画面对于夜慕参来说也是有些震撼的。 他还是第一次看见女人的身体，却丝毫没有亵渎之心。 花夭的腰十分纤细柔软，不像他自己那般线条硬朗。 但是吸引二人目光的，其实是花夭肚脐下方的那枚印记。 一枚十分漂亮的梅花形印记，却是黑紫色的。 “这是什么？” 凌商皱着眉头将花夭身上的窍穴经脉都检查了一遍，才缓缓吐出两个字，“畜。生。” 夜慕参第一次听到凌商用这种词汇骂人，说不出心里什么感觉。 有些想要咬住吐出那两个字的唇，还有些想捧着他的脸与他逗笑。 他晃了晃脑袋，自己大概是这两天纵情过度，所以思路又跑偏了。 神情整肃地来到凌商面前，“怎么回事？” 凌商为花夭理好衣物，盖上薄被，幽黑的眸子里透着惋惜，“她的功夫和修为……恐怕废了。” “……什么？” “她修炼的这门功夫，有个古怪的要求。” 凌商没有再说下去，夜慕参却也听懂了。 花夭步了母亲的后尘，一身功力都将离她而去。 不用想也知道，罪魁祸首是谁。 夜慕参心头堵得厉害，下意识地与凌商退开了一步。 在他看来，花夭对花错虽然不近人情，但是供他吃喝玩乐，为他惹下的麻烦收拾残局…… 无论怎么看，花夭都算得上一位相当称职的姐姐。 后来对他起了杀心，也是情有可原。 反观花错，偷练不该练的功夫，算计她中伤她；此次将她重伤后，夺取东来阁的掌事权，居然还对她做下这般恶心的事，让她十多年的修为一夜之间化为乌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15章 灵韶符之屋顶观战 夜慕参是最见不得手足相残的。 他那位万人之上的老爹在他心里留下的阴影，大概这辈子都抹不去。 如果不是有一个愿意为他在雪里差点跪断了双腿的夜慕景，也不会有后来那个夜慕参。 如今，夜慕参却是见识到了比夜弘初还要禽兽不如，还要卑劣恶心的人。 江湖中人，尤其是花夭这样没有宗门背景，只能靠武艺闯荡的，功夫被废简直比丢了性命还要痛苦。 更别说花夭还是以那样的方式失去一切的。 被自己唯一的亲人背叛，抹杀，剥夺了一切的感觉…… 对于夜慕参而言，似曾相识。 只是现在的他也多少猜得出凌商将他赶出洛阳城的真实原因，对他却恨不起来了。 凌商的声音冰冷肃杀，“花错这人倒是有些意思，我反而舍不得毒死他了。” 夜慕参被他的话浇得心寒，眼眶也微微发红，“他根本就不配活在这世上。” “他配不配活着是另一码事。”凌商对他莞尔，“但是他惹到了不该惹的人……就配不上被我毒死了。” 夜慕参觉得他的眼神诡异得很，好似无数只嗜血的幽灵被一团仇恨的火焰撕咬焚烧。 过了片刻才缓过神来，“敢情你舍不得的不是花错的性命，而是你自己淬炼的毒……” 凌商眼神复杂地看了他一眼，旋即低下头，声音一抹歉意，“花夭的事……是我疏忽了。花错……我会让他在死前认错。” 夜慕参又想道，自己似乎还是看不透这家伙。 难道自己真的是他留下的原因之一？ 否则说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凌商分明那么讨厌花夭，如今却愿意为她找花错寻仇，是因为自己护着她么？ “花夭的功夫或许不会废。”凌商沉思许久后道，“先前我在她身上下的毒，或许能克制她体内修为的反噬。如果能挺过这一关，她的功夫或许会再提升一个境界。” 闻言，夜慕参只愣愣望着凌商，不知说什么好。 短短一炷香的时间，这家伙也不过说了寥寥数语，他的心情却翻覆跌宕了好几回。 凌商又道，“如果天仇在，或许能帮她一把。但是如今，只能看她自己的造化了。我不会让她死，但我也不能保证她醒来后不会变成废人。” 夜慕参定了定心神，“东来阁，我跟你一同去。” 凌商默认了。这家伙想寻死或是觅活，他都不会再管。 比起昔日的百花宫，东来阁只是小巫见大巫。 但里头的阵法，还有身怀绝技的女侍要对付起来也不简单。 凌商将她们解决之后，天都亮了。 满地的尸体，满地的花瓣，满地的鲜血。 夜慕参在主阁屋顶上坐了一整夜，冷眼目睹了这场屠杀。 近七十位气性与能力丝毫不输江湖侠士的女子，将凌商一人困在阵法中央围杀的时候，他也担心过。 可是他没有出手，连半枚暗器都没有扔出去过。 他不是凌商那么疯狂的人。 在他心里，她们是无辜的；他的目标只有花错一人。 甚至于，他心底某个隐秘的角落，还希冀着这家伙可以死在别人手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16章 灵韶符之指鹿为马 凌商吐出含在唇间的发丝，一闪身轻盈跃到了夜慕参身后。 他只受了些轻伤，但是体力毕竟消耗了不少，此刻的脸色也不大好。 清晨的光线破开云雾，柔和地落在他身上。 素简黑服上没有沾染半点血迹，面色苍白，嘴唇血红，几缕发丝贴在脸侧。 夜慕参有点担心，这家伙像是要被阳光给照得散灭了。 “我找过了，他不在这里。”夜慕参道，“大概还在醉仙楼的那个温柔乡里吧。” 凌商轻轻点了点头。 花氏的功夫邪门得很，一般而言男人是练不成的。 花错能够击败花夭，可见他的体质非同寻常。 这家伙贪恋女色，或许也不全是天性使然。 夜慕参望着一地尸体，问，“你打算怎么处理她们？一个朝廷中人杀了几十位江湖中人，你就不怕被弹劾？” 凌商淡淡道，“东来阁涉嫌谋反，罪极当诛。” 他说这些人密谋造反，哪怕他们全都安分守己得很，天下人还是会当他们是造反之人。 只因为他是凌商，指鹿为马也无人能够指摘的凌商。 更何况，他手里还有莫筠这个底牌。 “谋反？” 这个字眼令夜慕参深深锁起眉头。 凌商知道他心里有那么一根刺，于是没有再说下去，怕他又联想起什么不愉快的往事来。 夜慕参确实想到了。 他的命运本会顺遂得多，却因为长公主被判谋反，他受了牵连，差点还被皇帝下了杀令。 那天夜慕参只是抱着捉弄书僮的心思，将他骗到长公主严令禁止入内的密道。 书僮没有任何猜疑心就跟了过去。 甚至还有些欣喜，因为五皇子很少会那样亲切地对他说话。 结果夜慕参就毫无负担地跟他开了那么个恶毒至极的玩笑，骗他在原地等着，自己却跑开了。 离开前，还彻底封死了密道的出口。 书僮等了许久，也没想到五皇子不会回来了。 他担心五皇子在那九曲回肠的密道里出了意外，于是小心翼翼地四处探索起来。 结果他却撞破了一个足以让自己死十次的秘密。 长公主的密道内，多的是军用物资。 甚至还有一间密室，内有精兵近百，无一不是以一当百之辈。 除此之外，还有一位气势骇人的统领。 那位统领所下的命令，足以让任何人胆寒。 那个年纪的凌商，还不是今天这个走一步算计百步的凌商。 他只是凭着单纯的天性做了最简单的选择。 而他的存在也不可避免地被发现了。 其实凌商比夜慕参更不愿想起那段经历。 如果说柳生冥对他的历炼是残忍，那么那些暗兵对他的所作所为，绝对是地狱般的折磨。 …… 过了半晌，夜慕参冷笑道，“你诬陷人的手段，倒是越来越精妙了。” 凌商沉默片刻，终于还是解释道，“长公主的事，我并非故意……” 夜慕参的语气又变得轻松，“故意与否都不重要了。是我对不起你在先，我也遭了报应。姑姑不得善终，我也当了六年的阶下囚……” “我那时候……” 凌商想要继续解释，又被夜慕参打断，“都过去了，不要再提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17章 灵韶符之分头行动 对于花错，夜慕参只猜对了一半。 换做是寻常的日子，花错这时候确实会在烟花之地鬼混。 可这一天是他成为侠义堂一分子的大日子。 花错在醉仙楼与蓝儿雪儿倩儿喝到半夜，莫名感到一阵不安心，于是去了侠义堂。 吕一航也是老江湖，拎得清事态，与他周旋了片刻就把他打发走了。 侠义堂的众多人手都被凌商下了毒，虽说也服了解药，但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恢复到最佳状态的。 他们没有想到的是，花错的心思远比常人更缜密——否则他也无法击溃花夭，取而代之。 他前脚出了侠义堂，后脚又潜到了原先关押莫筠的地牢。 发现莫筠已经被人带走之后，与吕一航的冲突便不可避免。 …… 凌商与夜慕参在东来阁等了许久，还不见花错回来，终于感到了不对劲。 二人分头行动，夜慕参去花柳巷，凌商则去了侠义堂。 分开前，凌商还把自己之前查到的花错的几个窝点都告诉了夜慕参。 花错确实是个贪图享乐之人，但那也没有夸张到会为那么多与他没什么感情的女人一掷千金的地步。 这些年来花错从花夭手里不知吞了多少钱财，其中很大一部分都用于拜师习武，或是适于修炼功法的灵丹妙药。 凌商对花错其实很感兴趣——以一位精通医毒者的角度看，花错能够练成百花符命，除却他自身是花氏后代，除却他的习武天赋，他所习得的功夫与他所用过的药物也起着不可小觑的作用。 对于这类体质特别的人，凌商自然会有些感兴趣的。 夜慕参搜罗着那些功法秘籍与炼药经书时，凌商则在侠义堂展开了另一场搏斗。 侠义堂这地方，说白了，聚集的多是粗莽的侠义之辈。 被花错的阵法与符命弄得遍地姹紫嫣红百花齐放，实在是违和。 侠义堂的人死伤的很少，因为花错到这时候还是不想与侠义堂闹僵。 他是个很有野心的人，也是个很会分析利弊的人。 他一开始的目标就不是成为侠义堂的一分子，而是成为这个分舵的舵主。 原本想要循序渐进，靠实力一步步上爬。 可现在……似乎还是杀了吕一航这个背叛他的懦夫来得更合适。 这么做会让他的名声一落千丈，可是此时，他多年的谋划都已经被凌商粉碎了。 所以他必须要在其他武林势力知道他的真面目之前，成为这个分舵的首领。 否则他就再也没有机会在江湖上闯出名堂了。 花错尽量不去重伤侠义堂的其他人，为的就是取代吕一航之后能够得到帮众的尊重。 以花错一人之力，要对付侠义堂那么多人本不会太轻松。 但凌商帮了他一个忙，所以此时他几乎是以碾压的姿态将吕一航逼到了堂口。 吕一航的手下们被花错打了个落花流水，有的直接逃了，有的在远处观望，只有为数不多的忠义护使还想着要联手对付花错。 凌商正好撞上了吕一航这辈子最为憋屈的一刻。 十数枚银针从他手中飞出，在吕一航周身回旋翻飞，速度极快，在他周身划出一道道银光。 须臾之后，银针轻轻坠落在了厚厚一叠花瓣之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18章 灵韶符之没有风度 凌商制伏花错的时候，侠义堂内围观的那些帮众还隐隐感到惋惜。 他们并不知道这人是花错，只当他是双目失明的花夭，一个像画一般美丽，又像蛇一样狠毒的女人。 而凌商居然实实在在地与“她”相搏，没有半分的怜香惜玉。 到此刻将“她”重伤得没有还手之力，还挑断了“她”的手脚筋，实在是有些没风度。 只有死里逃生的吕一航上前对凌商道了声谢。 他谢的并不是凌商将他从花错手里救下，而是前一晚带走莫筠一事。 若非如此，花错就会成为侠义堂的附骨之疽，威胁的不止他自身的地位，还有侠义堂这整个分舵在江湖上的未来。 凌商只淡然道，“不必谢我，这人情是你那位老朋友的。” 吕一航微微发怔。 他至今也没有搞明白，夜慕参为什么会插手这件事。 凌商要带走他昔日的妻子无可厚非，可夜慕参与凌商最多也只是朋友而已…… 他看着凌商走远，只叹道，官场远比这江湖要复杂得多。 夜慕参赶到侠义堂时，堂内已经集合了许多江湖人士。 他们都是来参观火烧鬼女的。 得知没戏可看，加之听说花氏被灭门，这些人反而对莫筠身上的秘密更感兴趣了。 夜慕参当然不能让他们再闹出什么幺蛾子。 什么江湖侠士，无非是见风使舵的趋利之徒。 口口声声要铲除邪魔，心里却琢磨着侵吞那些邪道之辈所拥有的事物。 江湖传闻里，灵韶符实在是人人可望而不可及的神秘至宝。 莫筠那样一个失去靠山也无能保护自己的弱女子身上却有这样的至宝，就连吕一航也禁不住诱惑，想要将她活活烧死，从她的骨灰里扒出那道符命。 但是在被花错逼到绝境之后，吕一航就放弃了私占灵韶符的念头。 花错的功法阴诡至极，谁又能保证灵韶符不会更邪异？ 更何况，凌商如今算是他的救命恩人，也是他侠义堂的恩人。 落井下石去反咬恩人一口，不是他吕一航的作风。 夜慕参的出现自然是让人意外的。 不少年轻俊杰还在那么一瞬间屏住了呼吸。 毕竟谁也没有听说过江湖上还有这么一号年少白头的人物。 吕一航是个识趣的人，当即向众人介绍了夜慕参。 听说他只是个二流的武者，不少人都嗤之以鼻。 但也有些见识广博的，对洛阳那位曾经声名远扬的废皇子有所耳闻，倒是想要结交一番。 夜慕参与这些人闲话了几句，便将他们的心思看得透彻。 本性使然，他喜欢做利人利己的事。 只言片语过后，在场众人即便是功夫比他深厚许多的，也禁不住钦佩起他来。 江湖上豪爽潇洒之人不少，善于虚与委蛇之人更多。 但从来没有一个人可以做到这样，让人发自肺腑地欣赏，让人愿意没有保留地信任。 夜慕参轻轻巧巧地让他们放弃了对莫筠的追捕，也大大方方地向他们传授了在皇城获得名利的门道。 末了，夜慕参还交给吕一航一把钥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19章 灵韶符之下手太狠 花夭这些年刺杀之人的名单，还有她敛取的财富，夜慕参都已经打点好了。 凌商对这种事不太上心，吕一航也差点忘了这茬，那就由夜慕参来操心善后了。 总不能让侯爷在侠义堂分舵主心里留下个轻许空头支票的印象。 吕一航收下钥匙，心头五味杂陈，想要挽留一下夜慕参，喝上两杯也好。 夜慕参浅笑着婉拒了，赶回了凌商的住处。 他将搜罗来的奇门异术交给了凌商，又跟着他去了后院的柴房。 花错奄奄一息地躺在角落，用自己本就不甚阳刚的声音冷笑着咒骂两人。 他心境受了重创，骂出口的话也是上句不对下句。 夜慕参对凌商皱眉，“你下手也太狠了点吧？” 凌商看了他一眼，然后沉默着垂下了头。 夜慕参又道，“你都把他废成这样了，我就是现在刺他一剑，也没什么意义了。” “……” “我说过要与你一同去找他的麻烦，结果你也不等我，真是……” “你若不解气，我就将他的筋脉接回来，你们可以好好比试一番。” 凌商也不知是不耐还是委屈，依旧低着头，嗓音略略低哑。 却教夜慕参觉得自己说错了话。 花错忽而又吐出一大口深色的血，夜慕参踢起一根细柴支住他歪下的脑袋。 像是审视花错的样貌一般盯了许久，转而回头对凌商笑道，“哎，你说他穿这身蓝色长裙，有我那回穿的好看么？” 凌商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在记忆里搜寻他什么时候穿过蓝色长裙。 想起之后，神情瞬间变得冰冷僵硬。 夜慕参凑近他耳畔低声道，“我现在终于知道你那天为什么那么生气了。” 凌商略略不解地望向他，仍是不言语。 “我看到这个不男不女的家伙也是厌烦得很呢。他嫉妒姐姐能够练那功夫，恨自己不是女儿身，好像天下人都欠了他什么似的，偏偏要把自己折腾成现在这模样……” 花错好像将夜慕参的话听进了耳里，竟不再说话了。 夜慕参冷声继续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花错他为了那点可悲的野心，连眼睛都不要了，甚至连男人都不想做了……他成为东来阁的掌事人又如何？成为醉仙楼最抢手的客人又如何？成为侠义堂的舵主又如何？” 凌商微微蹙起眉头。 夜慕参灼热的视线落在他苍白沉静的脸上，“一个人如果连自己都嫌弃，那他必然会遭尽天下人的嫌弃！如果连真实的自己都不敢面对，那必然会被所有人背叛！” 花错那浸满鲜血的嘴微微蠕动，想要说什么，却只发出了低沉的呜咽。 他走到这一步，所付出的牺牲不是常人所能想象的。 他从小就活在花夭的阴影之下，仅仅因为他的血脉不允许男子出头。 分明他的才智与天赋都不亚于姐姐，可他却没有任何出人头地的机会。 而花夭只是个没有远大抱负的女流之辈，杀几个人养活自己就足矣。 这让他怎么甘心？ 可他终归是败了，败在了他最鄙夷的人手里，败在了用险恶之计杀害他父亲的人手里。 花错又怎么会觉得自己有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20章 灵韶符之了结因果 凌商独自到了外头。 正是黄昏时分，晚霞渐散，鸦声三两点。 夜慕参的话好像撬开了他心里的一扇窗。 入夜后，凌商将花错的银鞭递给夜慕参。 意思很明显，是时候了结与花错的恩怨了。 夜慕参眼底闪过一道怪异的光芒，“你让我动手杀人？” 凌商想了想，随手将银鞭扔到一旁，“那我动手。” “……” “他死后，你不要再怪我没给你报仇的机会。” “……那还是我来吧。” 凌商态度却有些固执，“你确定你杀得了他么？” “我……” 夜慕参的认知里，取人性命杀人全家这种事，说着是痛快，但是做起来却绝对不容易。 怎么说也是一条人命，倘若说杀就杀，那人与野兽邪魔还有什么区别？ 凌商自然明白他的想法。 利益与信仰面前，他夜慕参的底线不高，但是人命这条线，他轻易跨不过去。 凌商也不太愿意让他因为花夭就这么放弃了这个坚持。 或者说，他不愿让这家伙变得跟自己一样，对人命都失去了最基本的敬畏。 夜慕参犹豫了半天，道，“你不是说他犯了谋反大罪么？那先留着他的命，把他交给官府不是更……” 凌商冷冷凝视他良久，转而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这种罪名，留下活口还要怎么栽赃？” 夜慕参听得心里发毛，打了个哆嗦，“他，他还没执迷不悟，就这么让他归西，也太便宜他了。” “那你怎么打算？” “等主人醒来，让她亲自制裁吧。” 凌商听着那一声“主人”觉得十分刺耳，幽幽扫了他一眼。 没有说什么，像往常那样为花夭和莫筠探过脉息，就回屋了。 夜慕参要跟他进屋，倒是被他关在了门外。 凌商在烛火前反复照看天仇留下的白玉葫芦，深陷的双眼隐隐现出精芒。 深夜，凌商被噩梦惊醒。 这次他梦见的，是莫筠被烈火吞噬，身体被烧得焦黑的情形。 心有余悸，于是摸黑到了莫筠的房间探视。 凌商已经无数次地告诉自己，一切都是莫家欠他的，而他对莫筠则没有半分亏欠。 其实他一直都知道，自己在自欺欺人。但他只能这么做。 因果冤孽，到他这里就该彻底断了，不该再绵延下去。 …… 胡思乱想之际，外头似有若无地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木叶呼啸之声。 凌商揉了揉眉心，缓缓到了门口。 看清庭院内的情形后，薄唇抿出一个愠怒的弧度。 花夭看来才醒来不久，身形在夜色里给人以柔弱的错觉。 花错则拖着一身溅满血污的长裙，摇摇晃晃地向她靠近。 满地的落叶和漫天飞舞的叶碎，足以说明发生了什么。 花夭嘴角淌出一道血，花错眼上的布条同样被染得透红。 凌商眨眼间便到了两人之间，不让他们继续交手。 起码，花夭休想在他眼皮底下出什么事。 袖中飞出两道金线，勾住花夭的手腕玄脉听诊。 夜慕参这晚也睡得不太安稳，醒来心悸不已，于是想去找凌商喝两杯。 没想出了门却听出了庭院那边不寻常的声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21章 灵韶符之搏命一击 夜慕参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花错不是已经半死了么？怎么挣脱身上的铁链的？ 不过下一刻夜慕参的注意力就转移到了凌商身上。 他对凌商过去半年在洛阳的所作所为了解得极少，这会儿更是难以理解，花夭和花错明明每次见面都会打起来，为何这次却要联手攻击凌商？ 或许是还没彻底清醒，夜慕参看他们打成一片，自己却没有丝毫插手的意思。 相反，他做的和前一晚在东来阁一样，只是入迷地看着凌商的打斗招式。 除却欣赏他的身姿，主要还是暗中琢磨他的身法。 武术方面，夜慕参毕竟才刚刚入门，实战经验更是欠缺。 观摩一趟高手之间的对决，他能积累的往往比独自苦练半个月还要多。 当然，夜慕参不插手的另一个原因则是，这三人他都打不过，何必去自讨苦吃？ 凌商自然也发现了他，但是眼下完全无法分神去与他交流什么——而且凌商也不确定他这会儿会站在哪一边。 花夭看着是柔弱，可是每一招都狠辣无比。 之前凌商在她身上下的毒反倒为她所用，歪打正着地化解了她自身的反噬之力。 如今的她虽然尚未恢复元气，但也不是凌商可以轻易制伏的。 更何况，凌商答应过某个家伙，还不能真的动手伤她。 至于花错，也是让凌商感到意外的。 他对凌商和花夭都是积怨已久，居然不惜燃烧精血为自己争取搏命的机会。 虽然坚持不了多久，但此刻他每一招都是必杀技，凌商稍有不慎就会被重创。 三人缠斗了一段时间，花错已经是七窍出血。 他意识到自己没剩下多少时间，死前至少要拉个垫背的。 但是，他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若是算计得好，那也可以拉上两个人为自己陪葬！ 夜慕参只看到暗夜里一道银光破空劈出，然后凌商竟腾空屈起了身体，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倒退着向花夭冲去。 这种情况下，花夭若在他背后出袭，凌商必然是躲不了的。 夜慕参的心一下悬了起来；只是没等他反应过来，凌商又在空中展开了身体，轻盈地跃到了花夭身后。 花错侧耳听着，发现自己最后一击还是失败了之后，发出一声哀嚎，紧接着整个人便枯萎的草木一般倒了下去。 他的身体恍如风化多年的干尸。 花夭忽然停下了动作，踉踉跄跄到了花错身旁，颤抖着手抱住他那只剩下骷髅与乱发的头，低啜着念着他的小名。 她早就察觉了花错的野心和计谋，却也从来都没有真正地想要他死。 就是让夜慕参去杀他，也只是一个局而已。 夜慕参怎么可能杀得了花错？ 到最后死的只会是他，而痛苦的却是凌商。 夜慕参对这些都不了解。 他听着花夭的哭声，不知不觉沉溺在悲伤的深渊里。 缓步靠近，脱下自己的外袍盖在她背后，像个犯错的孩子那样内疚地跪在一旁。 凌商在原地等了片刻，见夜慕参连回头看自己一眼的打算都没有，轻轻摇了摇头便回屋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22章 灵韶符之护送师叔 花夭听闻凌商离去的动静，眼中怒意盛燃。 动作灵巧地摘下自己的耳坠，朝着凌商的后背翻手便是一掌。 那耳坠在空中渐渐消融成一股浅蓝色的雾气，像一张巨网，铺天盖地朝凌商而去。 凌商察觉了背后的杀机，眸光冰冷，亦是运气准备抵御。 瞬息之间，凌商又感到些许不对劲。 背后那杀机还未贴近，就消失了。 同时身后也传来一声沉吟。 凌商迅捷地转过身，不可思议地看着面前的人面色苍白地连吐了几口血。 而他身上也是细细密密被荆棘刺穿一般，白袍上一片斑驳血迹。 夜慕参只是凭着本能挡在了花夭的杀招前。 可是他扛下的，不只是花夭那一掌，还有凌商攻守兼备的防御之招。 凌商知道他肯定扛不下的，但是没有伸手扶他。 甚至于，他的视线在一瞬后就从夜慕参身上移开，望向了花夭。 抬手间气息凛冽逼人。 与此同时，庭院内的树叶纷纷窸窣作响，继而脱离树枝，盘旋到空中，将二人围困在中央。 每一片树叶的杀伤力都不亚于飞刀暗器。 夜慕参拧起剑眉，低语着转过身，“主人？” 凌商冷哼道，“你的主人，可是早就想杀了你的。” 言罢，他便勾起一缕发丝含在嘴里。 漫天的树叶失去了生命似的缓缓落地。 凌商不喜欢杀女人，更不喜欢杀自己费心救过的人。 但是想要他的命的人，从来都只有一个下场。 夜慕参摇摇晃晃地倒了下来。 身负重伤的他，却感受不到伤口的痛楚。 鼻间缠绕着一股浓烈的寒香，脑袋痛得要裂开。 意识变得混沌，只剩下零星的一点清明，让他可以看见眼前发生的一切，却没有能力做出任何反应。 慢慢地，那阵寒香散去，被浅浅的茶香取代。 “阿参……” …… …… 夜慕参迷迷糊糊地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一辆称得上豪华的马车里。 一只雪白的狐狸懒洋洋地趴在他肚子上，发现他醒来后，好似不相信自己所见那样揉了揉眼睛。 没等夜慕参认出它，那狐狸就窜了出去。 不一会儿，一位留着白色短发的小和尚就抱着雪狐进来了。 “小师叔，你好能睡呀！”天仇憨憨厚厚笑着。 夜慕参坐了起来，倒是不觉得身上有什么异常，只是头还有些晕。 “小和尚？哎，好久不见……”他眼神略略迷茫，“凌商呢？” “师父他老人家回洛阳啦。”天仇语气轻松地道，“和师娘一起哟。” 夜慕参愣了许久，轻轻叹了一声，“那你现在是特地送我回关东么？” “不是我送你，是师父要我送你。小和尚可想天天陪着师父，才不想出远门受苦受难哩。” “……那你现在回去找他好了，我自个儿回去就成。” 天仇义正言辞道，“那可不行！师父可叮嘱过我了，要把小师叔安全送到付大人府上。小和尚是不会做出让师父失望的事的！” 夜慕参倒不是真的想赶天仇走开，一路上有这么个伴儿倒也不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23章 尾声之回到关东 夜慕参眼尖地发现了天仇那枚白玉不在他脖子上，问道，“你师娘怎么样了？” 小和尚看看雪狐，又看看夜慕参，嘴巴一瘪，“师娘想甩了师父，师父都伤心死了，呜呜……” 夜慕参不由得锁起眉头，想说什么，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 “对了，这是师父让我给你的。”天仇取出一枚银币递上。 银币两面都是盘龙卧虎，正面中间刻着一个“侠”字，反面则是“义”字。 反面的“义”字下方，则是一道剑痕。 夜慕参认得，这是侠义堂高层才有的信物。 见银币如见本人，作用跟皇帝御赐的尚方宝剑差不多。 夜慕参看不出的是，那道剑痕是吕一航自己的剑所划出，江湖中人大多能够辨认出，那是吕一航所擅长的剑法。 “这东西给我做什么？我以后都不会再踏入中原了，也用不上。你还是带回去给凌商吧。” 天仇认真地摇了摇头，“师父说给小师叔你，就要给你。再说，关东也有一处侠义堂分舵，小师叔说不定就用得上了。” 夜慕参收下了银币，又问了天仇不少问题。 诸如他怎么会突然消失，雪狐是怎么治好的，那出云国济禅寺究竟是个什么地方，等等等等。 唯独再也没有提起关于某个人的事。 几日后，两人回到了关东。 已经入秋，关东之地感觉比中原冷了许多。 上官晚晴挺着大肚子接待了天仇。 似乎是因为要做母亲了，她见到年纪小的孩子总是格外喜欢。 近来时局不甚安稳，付九怕遇事总是不让她出门。 好不容易有个模样讨人喜欢的小家伙造访，晚晴变了个人似的，又是与天仇玩笑，又是逗弄雪狐。 付九则向夜慕参了解了不少中原的事。 朝廷如今可谓是内忧外患层出不穷，他近来也是劳心劳力，比夜慕参出走前又沧桑了几许。 末了，夜慕参犹豫再三还是开口问道，“付大哥，我这人没什么抱负。然保国者，其君其臣肉食者谋之；保天下者，匹夫之贱与有责焉耳矣。当日我胸无大志，这一趟回来却也不想再浑浑噩噩下去了。只要大都司一句话，以宣定当竭力效劳。” 付九目露欣喜之色，“太好了！我是一粗人，那些客套话就免了。哎，晚晴若知道你这打算，肯定会高兴的！” 夜慕参皮笑肉不笑地与他聊了几句，便独自回屋歇着去了。 晚宴上，夜慕参与上官晚晴自然成了所有人的焦点。 就连天仇也觉得，他们实在是一对金童玉女，神仙眷侣。 晚宴后，夜慕参与晚晴又是分房而睡，大家也都习惯了，甚至还略略替夜慕参委屈。 天仇第二天就要回去，夜慕参心里被什么牵着一般，刊志翻了几页就去了天仇屋内。 天仇捧着一本小人书，怀里趴着雪狐，倒是看得津津有味。 夜慕参绕着弯与他扯了半天，天仇慢慢悟透了什么，乌黑的双眼扑闪扑闪。 “小师叔，你是不是和我一样喜欢师父，舍不得离开他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24章 尾声之自己的路 夜慕参一时语塞，愣了片刻后反问道，“小和尚，你对你师父的感情好像有点问题啊。什么叫你和我一样喜欢他，还舍不得离开他？” 天仇抓了抓乱糟糟的短发，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 雪狐则眯起了闪着绿芒的双眼，看得夜慕参十分不自在。 夜慕参又问，“你一个出家的小和尚，知道什么是喜欢吗？” 天仇张了张嘴，眨了眨眼，吸了吸鼻子。 “喜欢……就是……喜欢呗……” 小师叔有点无语。 出家人五蕴皆空，问个小和尚岂不是水中捞月？ 天仇揉着雪狐的毛发，“我喜欢敲木鱼，喜欢和阿泣说话，喜欢听不知火的故事，喜欢看讨厌的人吃瘪……我喜欢师父也是一样的喜欢。” 夜慕参冷声道，“你师父已经有师娘了。” 雪狐好像听得懂他们的对话，猛地哆嗦了一下。 连天仇也是露出了迷惘的神色。 “唔，师父有师娘了，我就不能喜欢他了吗？” 夜慕参顿了顿，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 低声道，“好了，方才那些话就当我没问过。我就是觉得吧，你那师父也太不够意思了。捞了好处就马不停蹄地回洛阳去了，一句话都没留给我。” 天仇瘪了瘪嘴，眼圈哗啦一下红了，“师父把本小僧这么可爱聪慧的徒儿留下照顾你，护送你回来，小师叔觉得受委屈了吗？呜呜，小师叔不喜欢我……” 夜慕参禁不住头疼，和小一辈交流就是麻烦。 “……你别激动，我没不喜欢你。” 天仇立马嬉笑起来，“小师叔虽然不如师父好看，但是我也喜欢的。” 夜慕参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难看，“你这么说，我可是真的不喜欢你了。” 天仇一拍脑袋，“师父确实给你留了一句话的，但就是不知道小师叔你高不高兴听。” 夜慕参略带惊讶地看着他，示意他说下去。 “师父说，三年后如果你放下了，就可以去找简箴大人。” “放下什么？找简箴做什么？”夜慕参不甚明了。 天仇摇摇头，他那师父喜欢打哑谜的个性倒是和某个家伙如出一辙。 两人又聊了一段时间，末了，夜慕参也让天仇为自己捎句话。 天仇第二天一早就离开了，而夜慕参休整了几日之后也进入了军营。 刚入军营，夜慕参这样没有从军经验也没混过官场的人，付九也不好给他一个太高的职务。 毕竟眼下边境不太安稳，付九若是随意提拔了个草包，难免落人口实，扰乱军心。 但付九对夜慕参却有着绝对的信心，相信他不用多久就会在军营成为风云人物。 而夜慕参也确实是变了。 花夭那一掌将他自以为坚固的信仰击得粉碎。 他也终于明白，他人所指引的路，终不是自己要走的路。 自己不可能为了另一个人的理想赔上一辈子，那他只有在自己的方向上一条路走到黑。 夜慕参也不确定，这变化是好还是坏。 或许本来也就没有好坏之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25章 尾声之郁郁寡欢 军营中人与草莽出身的江湖人士不同。 像是付九手下的人物，最低品级的士兵到了江湖上，也是比侠义堂的那些帮众强一些的。 而如今，付九更是亲自当起了夜慕参的武师。 夜慕参的根基不算好，但花夭对他的那些磨练也不是白费的。 不多时日，他就能与底蕴不浅的骑兵打成平手了。 对于夜慕参如今的职务而言，这样的实力已经绰绰有余。 不过他丝毫没有懈怠，反而更勤快地找付九讨教。 关东之地的不安定因素，既有两族之争，也有流寇之扰，近日更是多了个让人头疼的女真族。 夜慕参用了不到三月的时间，就把城内两地之间的纷争给解决了。 他的手段也很简单，归根结底还是交易二字。 而事实上，让城内两大敌对势力化干戈为玉帛，夜慕参做得远不止居中调停，牵线搭桥那么简单。 试想，整个关东就那么些资源，争到头又能有多少？ 夜慕参用了凌商送他的那枚银币，请了侠义堂的支援，再配合自己手上那么点可怜的兵权，在经商要道狠屠了一次盗匪。 那是夜慕参第一次杀人。 一天一夜，血流成河。 那一战夜慕参吃了许多苦头，却也是成功地立下了威势，让那些帮寨再也不敢打关东商道的主意。 如此一来，关东两族都不必再死盯着对方手里那点东西，而是把目光放得更高远。 甚至于，夜慕参还牵头，为两族组成了商会联盟。 一方面能够约束商户，另一方面也是能够在必要的时候为他们提供庇护。 巨大的利益当前，再死磕的敌人也能成为盟友，再亲密的伙伴也能反目成仇。 三月之后，城内纷斗平息，这在军营的那些上将看来颇有些做梦的感觉。 这平日里为人低调谦和的年轻人，看起来也没有什么乾坤。 却是不费一兵一卒，就把关东之地延绵了上百年的一大难题给解决了。 夜慕参顺理成章地成了副军师。 他却像在跟什么较劲似的，干脆住在了军营，把自己折腾得又消瘦了一圈。 付九对他的状况最为清楚，总觉得他太过拼命，三番两次地劝他休整半日也好。 若是年纪轻轻就把自己给累坏了，堂堂大都司可是对自己的表妹没法交代了。 夜慕参总是笑着婉拒。 他这样投入于军中事务，不单是为了避着晚晴。 也是为了自己仅有的那一点坚持。 这天回到府上，还是因为付九偷了晚晴那刚出生不久的孩子，硬塞给了夜慕参。 那婴儿哭得几位军师都头疼不已，夜慕参这个名义上的父亲最后只得抱着他回去。 回到府上，夜慕参温温顺顺地听晚晴抱怨了几句，又与她聊了些军中的趣事。 没讲几句话，二人之间便只剩了可怖的寂静。 孩子是在夜慕参与匪徒拼杀的时候出生的，名唤绍珩。 夜慕参总觉得这孩子的生辰八字不太吉利，对他也亲近不起来。 晚晴在生下他后也一直郁郁寡欢。 纵然夜慕参如今不再那么庸碌无为，可没有哪一个女人会喜欢在自己临盆之日不陪着自己，反而跑出去把自己置于险境与恶徒搏杀的丈夫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26章 尾声之江山易主 夜慕参也不是让上官晚晴心情不佳的唯一原因。 她拖着单薄的身子找出一封信笺，满面愁容地交给夜慕参。 后者接过，看了落款，微微挑眉，“这是……？” 上官晚晴苦笑，“别多想，我和萧黎已有半年多没有联系过了。这信上也没有什么酸腻的句子，不然我也不会让你看。” 夜慕参也不矫情，没多久便读完了这不算长的书信。 念完后，禁不住也是眉头深锁，“怎么会这样……” 在夜慕参被关东之地的纷扰纠缠时，中原的各个边境也是遭受了不同程度的打击。 那些异族都商量好了似的，偏偏选中这段时间在各地发动突袭。 若只有一处城池失守，那以朝廷的兵力去应对自然不会有太大的压力。 但接连西北高地，西南河域和东南沿海数城屡遭强攻，如今的中原朝廷应付起来就十分吃力了。 就是半年前，朝廷也不惧这样的多方突袭。 可是就在半月前，朝中发生了一件十分不可思议之事——江山易主，皇帝禅位于二皇子夜慕韬。 虽说夜氏的皇帝一直都有不贪恋帝位的传统，大多皇帝都不会在帝位上赖到老死…… 可在皇帝身体无恙、皇子年纪尚轻资历尚浅的情况下就更迭帝位的，还真是头一回。 皇权在没有流血的前提下毫无预兆地更替了，而新帝的人选还是位在各方面都不算出彩，却也挑不出大毛病的夜慕韬……主导这一切的人，或者说是这江山真正的主人，明眼人自然都看出来了。 可让所有朝臣大跌眼镜的是，夜慕韬登基后没两天，实际掌握了大半朝廷势力的凌商却辞去了侯爵之位。 一夜之间销声匿迹，整个洛阳城再也不见他的身影。 而他的发妻，前朝莫丞相之遗女莫筠，作为凌商用来胁迫皇帝退位的关键，也同样再无音讯。 对于这些消息，夜慕参其实没什么兴趣，甚至都没有感到太意外。 凌商想要做什么，又能够做到些什么，他早就猜到了十之七八。 唯一没有猜到的，是皇帝会那么容易就妥协。 果然是年纪大了，性子也变得软弱了么？ 听军营里那些军师上将们讨论时，夜慕参也很少去评论什么。 偶尔他会想起凌商说的，洛阳城没有什么值得他留恋的。 对于如今的夜慕参而言，也是如此——他也不想再回到那个地方了。 之前他是因为那个家伙在洛阳而不愿再踏足，如今却是因为那个家伙离去而无心再留恋。 …… …… 江山易主，难免会有一些后遗症。 夜慕韬面临的第一个问题，便是文武百官对他的认可。 文官大多对他印象不赖，这也跟他们大多曾与凌商来往密切有关。 而武官对新帝的印象却只能说是一般。 他们对夜慕韬仅有的服从，来自于他们对夜弘初的服从。 如今朝中大多的武将，可都是见识过当年夜弘初为了夺权所表现出的强悍的，还有几位甚至跟随他上过战场。 可夜慕韬呢，别说是上战场，就是连刑场杀人都没见识过几回。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27章 尾声之一纸绝笔 可以说，这是一个从各种意义上来讲都非常敏感的时期，也是中原朝廷各环节都容易出岔子的一个时期。 这时候，各地连绵而起的烽火狼烟，着实有点为夜氏雪上加霜的意思。 对于新帝而言，最重要的是守住皇权。 一步错，步步错。 而他身后却没有太多可以信赖的人。 可以信赖的那些人里，才干出众的则更少。 夜慕韬做不到兼顾，那就必须有取舍。 于是，各方压力之下，他取了富饶的南境，而舍了危机四伏的西北之地。 萧黎传给上官晚晴的信里，满满的兔死狐悲之感。 在大皇子为了西境抵死顽抗之时，朝廷却舍弃了他们。 夜慕韬倒也没有做得太难看，只是派了一队不太精锐的兵马作为后援。 但是对于西夏之地的战情而言，那么点后援的作用实在是微渺可怜。 萧黎护送夜慕景去西夏，是抱着建功立业的雄心的。 是凌商给了他这个机会，他也曾向凌商承诺过，不会让夜慕景身陷为难。 但是如今，萧黎也没了不辜负这个承诺的底气。 书信里，对于晚晴的这份感情，萧黎只字未提。 甚至连尾句都只有身先士卒、死无所惧的慷慨之情。 但显然，萧黎对上官晚晴还是有那么点情义的，否则也不会写下这么一封类似绝笔信的东西。 夜慕参此刻的心情也没比晚晴好到哪里去。 他当然理解夜慕韬的做法。 倘若此番优先支援西夏之地，那西南之地就极可能被攻陷。 到时候夜慕景风风光光地从西夏凯旋，而他夜慕韬又能怎么做？ 还不如让夜慕景败得干脆些，永远也不要回到中原那是最好。 在极致的诱惑面前，仇敌可以握手言和，兄弟也可以落井下石。 晚晴与夜慕参各怀心事，就那么面对面地沉默了许久。 到了两人终于察觉到这点时，已经很晚了。 晚晴自嘲地笑了笑，将那书信随意撕碎，扔进了火盆。 夜慕参来不及拦她，不解问道，“怎么就烧了？” “留着做什么？那个人算是彻底与我无关了，我以后也不会再想起他。若是留着这东西，哪天不小心翻到了，岂不是让自己难堪？” 夜慕参的脑袋蓦地放空，脑际微微发疼。 某个家伙撕碎他玩笑般的欠条时，又是什么样的心情？ 是真的不想再有所相欠，不想再有牵连瓜葛，还是因为…… 见他眉头锁得又深了几分，晚晴也是暗暗叹了一声。 有时候女人的直觉是一种敏锐到恐怖的东西。 夜慕参缓缓回过神来，摇头道，“景哥若没有执意造夫子院，做那劳民伤财的事，如今的境况也不会那么……哎，怪我，当初我就该写信劝他……” “那些人想要进犯我中原，理由可编出成千上万。那夫子院最多也只是个导火索。”晚晴声音清冽，态度也是从容，“如今再提当初也没什么用，你有什么打算么？” “我又不在西境，对那边的战况了解也是滞后得很。我就是有心为景哥出谋划策，也帮不上什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28章 尾声之夜访禁宫 半月后，洛阳，禁宫。 夜慕韬对着如山的走着与战报发愁时，忽觉御书房内一阵阴森之感。 他疲惫地抬起布满血丝的双眼，差点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 “二哥，噢不，”夜慕参衣摆一扬，单膝跪下，“以宣叩见陛下。” 他的声音清洌得像刚化开的雪水，没有半分的不敬或戏谑，却也听不出半分臣服之意。 夜慕韬手中朱笔落地，心头说不出的骇然。 如今他才是皇帝，而老皇帝夜弘初当初立下的规矩也早就撤换了。 夜慕参就算可以凭着当初留下的宫牌进宫，但悄无声息地在这多事之秋的深夜溜进御书房，又是几个意思？ “我没有恶意。”夜慕参浅浅笑道，“陛下还要当我是刺客么？” 夜慕韬定了定神，轻轻挥了挥手，“平身。” 他听说了夜慕参在关东的事迹，对他已然没有往日的亲近了。 其实也怪不得夜慕韬如此忌惮。 他筹划了不知多久才勉强名正言顺地登基称帝。 这帝位还没坐热，没想到接二连三地碰上棘手无比的麻烦，朝廷内外却是找不出几个能信任托付的人。 兄弟情义与千里江山，孰轻孰重，夜慕韬早就做出了选择。 …… …… 放眼整个中原，还就没什么地方是真的太平的。 相比之下，关东反而算得上是比较安稳的。 如今的关东已有崛起之势，原来在周边虎视眈眈的异族也不敢闹出太过分的动静。 但这并不意味着生活在这里的人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对于夜慕参和上官晚晴这样见识过真正的繁华的人而言，关东之地简直没有什么掠取的价值。 在这对貌合神离的神仙眷侣眼里，那些蛮夷若想侵占这片土地，那才是真的愚蠢。 关东之地若真的遍地是宝，那为何从来都没有哪一朝的君主将都城建于此地的？ 就是养老，这地方也寒碜了点。 而这种状况也并不是靠某个人一朝一夕之间就能改变的。 十年百年也不一定够。 上官晚晴不常与夜慕参讨论天下大事。 但她每次谈及，夜慕参都会觉得，她的见地甚至比军营里几位将领还要深刻。 夜慕参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想法。 如果什么也不做，那他这辈子也已经看到头了。 他在这荒凉之地的生活，当然也是让无数百姓艳羡的。 有大都司的庇佑，有军营的后盾，有江湖上的人脉，有整个商会中人的尊敬。 还有美丽聪慧的妻子，以及那出生不久便显露不凡的孩子。 然而他人眼里的美好生活，在夜慕参眼里却只剩下绝望。 ——好像自己的灵魂都被挖去了一大块，什么都填补不了那种空洞。 夜慕参常常觉得，凌商是个很不幸的人。 他的那些无药可医的痛苦，许多时候都来源于他的偏执。 夜慕参又觉得，比起凌商，自己却是可怜到了极点。 因为他连偏执的对象都没有。 好像没有什么是不可以放弃的。 什么家国大义，什么利益名声，什么情意痴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29章 尾声之隐于夜色 凌商的心里若是装了什么，那要他腾空那颗心再去装别的东西，简直难于上青天。 可夜慕参不同；他装进心里的那些东西，总是会被一种莫名其妙的空洞感排挤出去。 好像被什么诅咒了一样，非要他与这份空洞残缺相伴。 从有记忆起，夜慕参就有这种感觉——自己不是一个完整的人。 但他也一直都没有对此太在意。 想到一件事就去做，完成之后就去做下一件事。 喜欢一个人就去追求，不喜欢的时候就回归一个人的世界。 人们把这种态度当作洒脱，夜慕参只是觉得简单而已。 或许因为他心里很少有杂念，他才能那样犀利地洞察人情世故。 然而，就连他都不大看得透凌商这个人。 可是吧，曾经有那么一段时间，夜慕参是真的想要了解这个人的。 虽然那段时间并不长，可是因为那种愿望太过强烈，以至于每一个瞬息过去，他心上都像被划下了刀痕，让他的心都滴了血。 不过时间早就抹去了一切印记，他现在已经忘了那种感觉。 吊诡的是，在亲手斩杀第一个人的那一刻起，夜慕参慢慢地变得像个有血有肉的人了。 他也是有执念的。 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那执念在他心里也是愈扎愈深。 …… …… 夜慕参解释过自己的来意之后，夜慕韬身上的气势比之前更威严了。 “以宣，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夜慕参丝毫不惧他的责问，平静地直视着数月之间就成熟了许多的兄长。 “大势所趋就是如此，如果非要逆命而为，恐怕……” “一派胡言！”夜慕韬喝道，“夜氏基业数百年，福泽天下，岂能葬送在孤的手中？没错，如今天下大乱，民心不定，但是孤不信孤不能像先贤那样扭转乾坤！” 这番话不可谓不气势磅礴，可夜慕参却听出了一丝朝来寒雨晚来风的味道。 “陛下，我不是来与你谈判的。”夜慕参的声音愈发空旷，浅浅笑了，“我只是替一个人转达一个消息而已。” “什么人？” “陛下猜不出么？猜不出就罢了。至于我说的那些话，陛下信也好，不信也罢。我不爱管闲事，但也不想看着你一步步陷入死局。告辞。” “夜，慕，参，”夜慕韬双手已经握紧了拳，“你把话说清楚，否则孤立刻传来龙虎军护驾，到时候……” “到时候我连全尸都保不全，是么？陛下，你当真是要步夜弘初的后尘，诛杀兄弟么？” 夜慕韬气得额头青筋毕露，深吸一口气，转过身背对他，“你走吧。孤就当今晚什么人也没见过。” 夜慕参悄然隐于夜色，禁宫内五骑三十六卫无一人察觉。 而御书房内，那满眼血丝的，气得发抖的年轻帝王，却是来来回回踱了一整夜都未合眼。 破晓时分，他终于下了决心，取出一道龙谕，点墨挥毫，洋洋洒洒，落款签字，又盖以传国玉玺。 轻轻一折，封以油蜡，存于秘匣。 · · · （这两章矫情的废话比较多。嗯其实吧，我觉得人最难得的成长就是，从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到认识并践行自己真正想要的。夜慕参成长的过程我省略了很多写得也不堪入目，嗯……我有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30章 尾声之十五年前 一念生，万人死。 无数流民逃离故土，涌入尚未燃起硝烟的城邦。 夜慕参依稀记得十五年前，姑姑接济难民的场景。 那时候他觉得，姑姑比母亲还要温柔美丽，是比菩萨更加慈悲善良。 但是如今他却觉得，那只是一个眼界狭隘的女人所能展现出的最极致的仁爱而已。 说得好听些，那是仁爱；说得透彻些，那就是伪善。 夜梓灵收留的那些难民，有多少是被她培养成了暗兵？又有多少是被她压榨着做了廉价的奴隶？ 只因为她有着高贵的身份，那些人就要对她骄傲的施舍报以绝对的忠诚和性命。 唯一的例外就是凌商。 夜梓灵认出了他，却也将他视作不详。 钦天监那一卦，知道的人本来就少，时过境迁更是已经没什么人记得。 可是凌商身上的光芒太耀眼了。 区区一个书僮怎么可以比皇子更出色？ 所以夜梓灵对夜慕参做的那些糟心事儿一直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甚至于，她还会含沙射影地挑唆夜慕参，让那书僮多吃些苦头。 然后再在众人面前扮好人，原谅五皇子的任性，还不忘安抚书僮的心。 好像这样就不会有人怀疑这少年的来历。 这个书僮只是个有些小聪明的家伙罢了，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这种古怪甚至有些极端的方式，看似护住了这被皇帝视为毒瘤的三皇子，实际上却是在将他一步步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凌商那时候也只是个孩子。 他不是圣人，他也有贪嗔痴恨。 执念这种东西，一旦种下孽因，必然会结出恶果。 那时候夜慕参是最得宠的皇子之一，凌商却是个连姓氏都不配拥有的弃子。 但凌商从来没有嫉妒过他。 在皇宫最初的几年，除了母亲，没有人给过他好脸色。 就是后来温雅谦和的夜慕景，也时常对他出言不逊，甚至用弓箭对准他。 后来跟着柳生冥流离关外，被当成毒罐子，还被一群巫师抓去做法。 凌商看着与自己年纪相仿的男孩一个个在痛苦中死去，看着对自己充满好奇的巫师，好像也看到了自己的终结。 他终于逃出了那个地狱。 哪知还未返回故土，便遭遇追杀。 好不容易躲开重重险阻回到中原，又遇上连绵不绝的战火与杀戮。 他跟着人群往记忆里的方向走去，一路上亲眼目睹了无数人的病痛与死亡。 但是他没有死，他甚至沾染不了任何病痛。 那些难民里，只有最幸运的一些人才能获得长公主的接济。 在那个苦闷黯淡的傍晚，凌商没有意识地跟着人流来到了公主府。 一抬头，就看到了屋顶上那个迎着天空张开双臂的男孩。 隔着那样的距离，凌商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就是他心里的样子。 有如未经雕琢的璞玉，却掩不住风神俊秀，骄傲中透着让人羡慕的天真。 凌商顺着他的方向望去，意外地看到了隐约闪烁的几颗星。 ——是他在无数个夜晚都会遥望的参宿星辰。 晦暗的世界好像一下子被照亮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31章 尾声之廿二年前 凌商从来都没有把自己当成皇子。 凌家祖代都是医者，对医毒药理多有天赋。 这样的一个家族，本该与深墙禁宫无缘的。 年幼却早慧的凌商时常看到母亲独自在红枫树下发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但凌商感觉得到，母亲并不快乐。 对那个所谓的父亲的厌恶，是很早就开始了。 他不明白，那个男人既然无法给她幸福，又为什么要娶她，还要把她禁锢在这高墙之内？ 如此的担当，连男人都算不上，如何配得一国之君的位子？ 凌商实在是早慧得让人害怕。 十月能言语，一岁识千字，两岁时就已通读百家文。 简直吓坏了他那不谙宫闱争斗之术的母亲。 凌筱对凌商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藏拙，不着痕迹地扮作一个毫无存在感的人。 凡事都要做得比其他皇子逊色两分，万不可显露自己。 所以凌商从来没有得过褒奖赞许，也从来没有被其他皇子正眼瞧过。 看到其他皇子被恭维嘉奖露出的得意神色，凌商也会感到些许失落。 天知道他有多讨厌自己。 因为自己的出世，母亲不知经受了多少的诘责，被多少人针对。 那个温柔的女人有一颗坚韧到不可思议的心。 无论发生什么事，她都不会哭，反而会冷静地分析事态，找出最有利的方式。 后来凌筱的肚子渐渐隆起，宫里的人对他们母子的态度又慢慢变得恭敬。 她对凌商说，将要出生的那个孩子，是他们母子的福星，会给他们带来好运。 凌商时常听那顽皮孩子踢母亲肚皮的声响。 偶尔还会想着，这捣蛋鬼，哪里是什么福星呀，分明是母亲的灾星，让她吃尽了苦头。 等孩子出生以后，他这个做哥哥的，一定会替母亲教训他。 凌筱则温柔地笑着说，她宁愿这孩子捣蛋顽劣，也不想他沉沉闷闷的太过沉静。 凌筱还会假意严肃地警告，可千万要做个和善且大度的兄长，不能欺负弟弟/妹妹。 有些奇怪的是，凌商似乎比母亲更期待着那孩子的出世。 大概是因为，那孩子比自己更能让母亲开心吧。 怀凌商的时候，凌筱总是免不了担心。 因为他太安静了，从来不踢也不闹，安静得不像个活物。 如果第二个孩子性格活泼一些，那是再好不过。 这些话她当然不会告诉凌商。 她的孩子那么聪慧漂亮，她宝贝还来不及。 个性孤僻也好，不爱说话也好，她都会倾尽全力地守护他。 夜慕参出生后不久，宫里却传开了流言。 就是那个时候，凌筱也没有被击垮。 凌商可以清晰地感觉到，红霄宫内的仆人们一天天在变少。 园内的枫树愈发红火，母亲的眼眶也是如此。 但是在两个孩子面前，她总是发自肺腑地温柔地笑着。 直到有一天，凌商从东宫学府回来的路上，看到一位眼熟的宫女抱着一只更眼熟的，黑绸上绣着流云与星辰的襁褓。 她神色慌张而警觉，快步向着燕湖走去，一路上却是东张西望，好像怕有人发现了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32章 尾声之哼，戏精 那宫女倒真的没有发现一向都没有存在感的凌商。 后者跟着她到了燕湖，听到那襁褓里发出的低弱哭声，心也跟着揪紧。 母亲若听到阿参哭了，会多心疼啊。 来不及上前阻拦，那宫女便果决地将襁褓往湖里扔下。 她像是怕极了，攥紧了手，咬着牙就跑开了。 凌商认出了她来。 那是不久前才跑出贵妃的红霄宫，近日才去了皇后那凤宁宫的一位婢女。 临冬的燕湖，水冷得透骨。 凌商不知道该怎么向人求救，甚至不知道会不会有人来帮他。 他感受不到那湖水究竟有多冷。 他眼里只有那只一点点下沉的襁褓，耳朵里只有那发出呛声的嚎哭。 那一小段距离远得不可思议。 凌商狼狈不堪地抱着那襁褓上了岸，看着紧闭双眼，脸色发紫的，已经没了声音的婴孩，吓得一句话也说不出了。 顾不上自己身上的沁骨寒意，几乎是本能地，他把婴孩放在腿上，轻轻拍着他的后背，让他将误吸的水吐出。 反复地轻按婴孩的心脏，点压他的穴位，直到再次感觉到了心脏的搏动才停下。 胸腔积郁着古怪的酸意，心里喊着，小捣蛋鬼，在母亲肚子里那么威风，怎么可以呛了些水就变成了个小怂包。 拜托，出个声好不好，不然哥哥就不喜欢你了。 唉，开玩笑的，怎么会不喜欢阿参呢，对吧。 睁开眼，或者捏一下哥哥的手也好呀。 小调皮鬼，你一定是在演戏吧，想看看哥哥和母亲到底有多着急你是不是。 真是个小笨瓜，换一个方式试探不好吗。 你就是让我去把那丢下你的坏宫女推下水，我也会照做的。 可是你一句话都不说，让哥哥怎么办才好。 …… 踉踉跄跄地跑回母亲的寝宫，凌商这才发现自己脸上一片冰凉。 凌筱不久前犯了病，一天比一天憔悴。 看到两个孩子这模样，头一次在凌商面前红了双眼。 被母亲抱在怀里，夜慕参呜哇一声哭了出来，颇有惊天动地之势。 凌商在一旁差点晕倒，这戏精调皮鬼，居然这么不给自己面子。 害哥哥担惊受怕了一路。 哼，不喜欢你了。 凌筱把他也拥入怀中，柔声说着，没有保护好自己的孩子，是她不好。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欺负他们了。 那以后，凌商就格外地讨厌水域。 什么江河湖海，波浪潮汐，他都不喜欢。 非但不喜欢，还很怕。 比水更讨厌的，是时常来招惹他的夜慕景。 凌商自幼生长在宫内，一个总是在角落观察着所有人，却从来不被任何人注意的宫廷弃子。 他对宫内那些斗争看得比大部分人都要清楚。 不久前他是白白挨了夜慕景一箭没错。 也的确为他向那个高高在上的人下跪求情，让他留住了一只手。 那之后夜慕景就变得爱黏他，实在是让他反感。 对凌商而言，那次求情也只是为了母亲能少受皇后的刁难而已。 没过多久，还收买贵妃身边的宫女，差点溺死了那小调皮鬼。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33章 尾声之不善言辞 可倒好，皇后却是变本加厉，让对她千依百顺的董昌游写下那么一道诛心的奏折，诋毁贵妃。 凌商知道夜慕景没有插手这些事，甚至可能什么都蒙在鼓里。 可他却永远不会原谅夜慕景。 皇后做的那些事，说到底都只是为了一个目的。 后宫妃嫔无数，最受宠的只有那么几个。 受宠的妃子，生下皇子的更少。 几个皇子里，能够与大皇子角逐太子位的，更是凤毛麟角。 凌商对皇后不是没有威胁。 可夜慕景错拿了皇后为凌商准备的弓，害得凌商没能如期地被射中心脏。 反而害得夜慕景自己受了伤，还挨了皇帝的责罚。 明眼人都看得出是怎么回事，皇后不得不收敛一阵子。 第二次出手，果然比之前更为聪明，也更为狠毒。 虽然这一次还是没有成功，但是凌筱却彻底地变了。 她在两个孩子面前还是那个温柔慈爱的母亲。 但在其他人面前，她却有着一千张无可挑剔的脸孔。 在皇帝面前娇媚体贴，在其他嫔妃面前狐假虎威，在皇后面前时而亲热似姐妹，时而阴险似蛇蝎。 贵妃的风头一时无两，再也没有人敢嚼什么舌根。 然而，没过多久，没过多久，她就去世了。 死得突然，也死得离奇。 那之后，禁宫围墙内，再也没有人记得曾有一个三皇子。 那个据说将会为夜氏带来灭国之灾的三皇子。 被皇帝剥夺了姓氏的，毫无存在感的三皇子。 …… …… 凌商在公主府再次见到夜慕参的时候，有一肚子的话想与他说。 可又不知该怎么开口。 他一直以来都不怎么会说话的。 更何况，他已经许久没有用中原话与人交谈了。 不过，这也不要紧吧？ 毕竟血浓于水，阿参一定会懂的，是吧？ 然而夜慕参的反应却让他害怕。 这有着与母亲一样干净双眼的男孩，非但认不出他，更加不懂他。 甚至于，他好像压根就不知道，自己还有个兄长。 他的世界里，有一个比母亲更亲近的姑姑，有一个比兄长更投缘的景哥哥。 那他凌商又算什么呢？ 书僮？ 伺候他念书练字，照顾他陪伴他的书僮么？ 凌商对这安排其实是很开心的。 母亲去世后，他唯一的亲人就是阿参了。 终于重聚，怎么会不开心呢。 他可是要算上母亲的份，加倍的待阿参好的呢。 反正他也不想回到皇宫，或是做什么皇子，更不想面对宫里的勾心斗角。 做一辈子的书僮也没什么不好的。 可夜慕参却十分讨厌他。 讨厌他流民的卑贱身份，讨厌他身上奇奇怪怪的丑陋符文。 凌商总是用沉默回应他的责问。 该怎么解释呢，说自己时常和一堆毒虫关在一起……那会不会也被他当作毒虫？ 还是坦白，自己被献给了西夏王，做他那病弱儿子的替死鬼，被一群巫师锁在山洞里，整日与白骨为伴……那会不会被他当作恶鬼？ 凌商真想缝上他的嘴，让他不要再问这样的问题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36章 尾声之无处容身 最快更新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最新章节！ 凌商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恨夜慕参的。 凌商不是一个大度的人，但是在夜慕参面前，他一直都不愿意表现出自己的小心眼。 结果却是南辕北辙，他的个性变得越来越阴郁，他对自己唯一的亲人也慢慢失去了包容。 从一开始的沮丧到后来的痛恨，日积月累，再硬的一颗心也会被磨成齑粉。 他知道自己不可能再留在公主府了。 看到了长公主的那些部署，他就没有活着离开密道的理由了。 但他还是逃了出来。 逃到半路时，还碰上了柳生冥。 凌商以为柳生冥是来抓他回去的。 对他来说，中原或是西夏，都没有他的容身之处，都是一样的炼狱。 可是他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逃，又能逃到哪里。 令他意外的是，柳生冥难得地对他露出了堪称温柔的笑容。 柳生世家，每一代都有许多出类拔萃的俊杰。 柳生冥本就是其中的一员，可是他不甘心和其他世家子弟一样，让家族安排自己的人生。 他有更远大的抱负。 凌商身上有让他感到熟悉的东西。 那股韧劲——被命运打磨，被恨意洗练的韧劲。 柳生冥是在看到他的一瞬间改变主意的。 他想为这孤立无援的少年解围，还想将他培养成比那些世家子弟更不凡的人。 凌商不信任他，不信任任何人，更不想成为任何人的附庸。 柳生冥眼里的光芒愈发明亮——他对这个少年倒是越来越感兴趣了。 为了获得凌商的信任，柳生冥找到了自己的老朋友——莫远赫。 那时候莫远赫还不是一朝宰辅，还在为自己的仕途整日发愁。 柳生冥把长公主的秘密告诉了莫远赫。 不知是想为凌商出气，还是单纯地想要看夜弘初的笑话。 凌商竟也有种获得解脱的痛快心情。 那是一种病态的痛快。 在他心里，自己已经没有亲人了。 那个家伙的死活，或是喜乐悲苦，都与他无关了。 但若知道那个家伙会痛苦，凌商却是会感到开心的。 那之后，凌商再也没有踏足过中原。 又过了几年，柳生冥怅然若失地发现，他已经教不了凌商什么了。 凌商可以说是他一手栽培的；他不能容忍凌商对自己的背叛或离弃。 但他的态度却只让凌商更加地厌烦他。 凌商不介意做柳生冥的傀儡，终日与那些邪毒的生灵打交道，用千变万化的毒物摧残无辜之人的心智，甚至是剥夺他们活在世上的权力。 可凌商唯独无法忍受柳生冥对他的约束。 因为他始终记得，某个家伙也是那么讨厌自己的。 柳生冥一再地越界，凌商一再地隐忍。 他们不再是师徒，反而像是两个势均力敌却又有几分惺惺相惜的仇人。 凌商却也没有想过真的甩下柳生冥。 因为他太了解被抛弃的感受了。 直到有一天，柳生冥扯起阴森诡异的笑容，告诉他中原发生的事。 长公主被皇帝赐死，而五皇子也差点难逃一劫，最终却是福星护佑，捡回了一条命，只是被贬为庶人而已。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37章 尾声之偶遇弥相 最快更新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最新章节！ 潜伏数年的无弋就是在那一天复苏的。 生不如死大概就是那种感受吧。 凌商望着手腕上的符文，头一次想到，自己似乎是个很坏很坏的人。 既然已经是个坏人了，那就不必再去做什么好事了。 只要做自己想做的事就可以了。 凌商想做什么呢？ …… …… 在一个暮暑的傍晚，凌商采药时偶然遇到了一只刚刚破壳而出的小黑蛇。 它通体漆黑，攀在一株三分枯萎的玫瑰上。 凌商从没见到过这样漂亮的蛇。 他伸手去碰那条蛇，后者却惊恐地缩回了信子。 浅浅笑了笑，轻轻折下了玫瑰。 手指被玫瑰上的刺扎了好几个破口，血液顺着花株流下。 那黑蛇像是嗅到了什么美味，小心而敏捷地爬到了凌商的手上，试探地抬了抬头。 凌商好久没有遇到这样有灵性的蛇了，眼里一时也盈着柔光。 黑蛇不过两指宽，冰冰凉凉地滑到凌商手臂上，信子在他的伤口附近轻轻扫着。 凌商心念一动，摊开手掌，花株落地，黑蛇含住他的手指细细舔着他的伤口。 不一会儿，伤口竟愈合了。 真是不可思议。 凌商把它装进了紫砂罐，迎着夕阳往回走。 还有许多人等着他的药呢。 回到那溢满鬼气的地方，凌商的神色再一次变得冰冷。 不用多久，他就会永远地离开这地方。 然而这一晚却来了两位不速之客。 与八年前一样，凌商只是极快地瞥了一眼，就发现了满屋子里那个与众不同的身影。 只一眼就认出了那家伙。 与凌商心里的模样没有半点不同。 柳生冥等了他一下午，但在感应到他的气息时，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凌商也没有给他说什么的机会，将自己炼好的药蛊交给他，转身就离开了。 望着地平线处的景色，他略略感到些懊恼。 他以为自己早就忘了那个家伙的。 身后传来让他心乱的脚步声，那家伙的声音更让他窒息。 不出所料，夜慕参果然没有认出他来。 凌商在离开洛阳时曾服下一只烈性颜蛊。 他的容貌声音也随之彻底改变。 寻常的颜蛊只会改善人容貌的瑕疵而已。 而凌商服下的蛊却是先破后立，让他改头换面。 当然也要承受常人难以忍受的痛苦。 夜慕参早就不是皇子了，然而他的语气还是那么不可一世，那么目中无人。 其实凌商也还是原来的那个人，只是他自己不那么认为罢了。 夜慕参说不上哪里不对劲；分明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却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凌商实在是不想搭理这家伙的。 跟在他身边的那个气度温雅的人，可不是他的好哥哥么？ 他们俩来这么偏远的地方做什么？ 一直在找的人？ 找他凌商么？ 是为了长公主么？ 凌商冷冷看了夜慕参一眼，随即就移开了视线。 这家伙自报家门，可他又该怎么称呼自己？ 在西夏，他叫柳生彦，名义上是柳生冥的义子。 但是，他真正的名字又是什么？ 心宿流火。他看到一只孤雁掠过地平线，与世参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38章 尾声之兑现预言 最快更新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最新章节！ 离开西夏之后，没了柳生冥的庇护，凌商再一次被西夏王追杀。 他不想再杀人了，更不想整日躲在角落里。 不得已再一次服下一只颜蛊。 凌商对自己的容貌一向不怎么在乎；他在乎的事从来都很少。 但这一次的改变，却让他有些无奈。 颜蛊可以改变人的音容，却也不是可以随心所欲地施用的。 同一只颜蛊，用在不同的人身上，引发的改变总是差得很远。 相由心生。 颜蛊也会与受蛊之人的心境产生共鸣。 所以凌商对自己这一次的容貌是感到意外的。 他的心境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一言难尽了？ 他带着弥相四处游历，辗转到了柳生冥的故乡。 柳生世家在扶桑国的势力盘根错节，几座最繁华的大城内都有柳生家的剑阁。 凌商遇到了形形色色的人，也学会了许多怪怪的本领。 期间，他还顺手搭救了一位与柳生世家有些渊源的后辈。 那位后辈为了表达感激，还告诉了他一个柳生家的机密。 再度回到洛阳，凌商不再是只身一人。 扶桑境内的汉人不多，精通术法的能人异士更少。 但凡是凌商碰上的，都心甘情愿地选择了跟随他。 因为那些选择独善其身，或是不愿意跟随凌商的，都被他用最恶毒最诛心的方式逼到了绝境，死于极致的痛苦。 凌商想做什么？ 其实很简单。 汤怀安曾算出，他会为夜氏带来灭国之灾。 如此有份量的一句预言，凌商怎么舍得让它落空呢。 夜氏容不下凌商，那他只好让这天下也没有姓夜的容身之处了。 不过在那之前，凌商还要取回一些利息，还要让一些人付出一些代价。 …… …… 一切都按着计划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虽然偶尔也有些让人不耐烦的意外插曲发生。 比如夜慕景的骚扰，再比如柳生冥的挑衅。 不过这些都不算太棘手，凌商应付得倒也自如。 直到某个长年在关外浪迹的家伙出现在他面前。 凌商对这人的一切都了如指掌，却一直都没有放在心上。 与之前一样，他还是没有认出凌商来。 倒也正中凌商的下怀。 可是吧，这人也不知是吃错了药还是怎么了，总是喜欢缠着凌商。 还喜欢说些让人呼吸困难的话，做些让人大跌眼镜的事。 那么骄傲的一个人，被几次三番地泼冷水还要黏上来是怎么回事？ 芝麻绿豆大的事都记得清清楚楚，精于算计的大财主原来这么悠闲的么？ 总是想些毫无技术含量的借口找自己喝酒，结果又喝不了多少。 还要留着“下回喝”；“下回”过后，还要“再下回”，简直没完没了。 时常提一些不自量力的要求，还要配上那副让人难以拒绝的笑容。 就算是拒绝了，他还能惹出让人哭笑不得的幺蛾子。 …… 凌商真是看不懂了。 在所有人面前都是风度翩翩潇洒倜傥的夜慕参，为什么在自己面前就变成了个傻里傻气的小怂包…… 更让凌商想不通的是，这个对美色向来不感兴趣的家伙，居然可以面不改色地对他说上一大串的下流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39章 尾声之会回来的 最快更新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最新章节！ 许多事都慢慢地脱离了预期的轨道。 但是凌商却失去了最初的果决。 而他似乎是有些喜欢这种感觉的。 甚至开始渐渐地上瘾了。 明知道前面就是万丈深渊，但他却还是迈出了那一步。 一面恨着那个人，一面恨着自己。 恨那个人对自己的好，恨自己的屈服与贪心。 恨归恨，但凌商很清楚，就是给他第二次机会，他还是会做同样的选择。 …… …… （后面发生的事大家都知道了。由于我不想自虐地代入凌商的视角，也确实不想写得腻腻歪歪，而且其实也已经非常腻歪了……以及我感觉大部分读者对心理分析都不感兴趣，再以及我想早点完结，所以此处省略一万字） …… …… 当局者迷。 当夜慕参跳出了自己的桎梏，没太费力也就明白了发生的一切与凌商的联系。 他只是有些不明白，为什么凌商要那么早就离开洛阳？ 为什么不等到夜氏支离破碎的那一天再离开？ 难道他就不想亲眼看到夜氏的毁灭么？ 数个无眠之夜之后，夜慕参终于是不甘心地接受了唯一的可能。 ——凌商不是不想亲眼看到夜氏的陨落。 而是他等不到那一天了。 夜慕参赶到了洛阳，替凌商那堪称完美的，大逆不道的灭国之计补上了最后一笔。 其实他对夜慕韬的那一席话，连锦上添花都算不上。 火上浇油还差不多。 究竟是家国天下重要，还是凌商那个奸臣逆贼的一个心愿更重要？ 夜慕参从来没有问过自己这个问题。 但是他的行动已经给出了答案。 一个他其实不大愿意去承认、去面对的答案。 夜慕参离开禁宫后，径自去了曾经的清风斋，如今的朝夕听风楼。 朝夕听风楼的主人是凌商曾经的心腹，愈鸿。 如今连皇城也是人心惶惶，朝夕间也不再掩饰自己的真面目。 它不再是供人消遣的风月之地，而只是单纯的情报机构。 朝夕之间，江湖庙堂，风雨硝烟，都逃不过听风楼的耳目。 在这风声鹤唳的敏感时期，朝夕听风楼面临的压力也是巨大的，一不小心就会被朝廷强制收服。 不过这里的新主人愈鸿跟着凌商已有多年，也学会了不少凌商的手段，手上更是保留了不少凌商给他的底牌。 因此到现在也没有人敢来听风楼放肆的。 夜慕参踏入听风楼，发现里头早已面目全非，没了当时的热闹。 两年多前那个初秋的夜晚，他在这里见到了第一个让他怦然心动的人。 哈，那时候他还不懂什么叫心动呢。 愈鸿和愈雁看到夜慕参，各自露出怪异的神色，但也没有赶他走。 这位可是凌商都不忍心赶走的人。 只是怎么才过去不久，一头乌发都变白了？ 夜慕参浅浅笑了笑，朝二人拱了拱手。 他不是来找麻烦的；他只是想借一幅画而已。 朝夕听风楼内，只有那一间屋子，一直锁着。 愈鸿和愈雁一直都全心全意地守着，没有人敢踏足。 因为他们相信，凌商总有一天会回来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40章 尾声之简箴与画 最快更新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最新章节！ 夜慕参不敢在那间密室停留太久，甚至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的。 他不是个喜欢矫情的人；伤心也好开心也好，对他而言都只是一时的。 做人嘛，没有必要总是沉湎于过去和回忆。 可是那不代表着他忘记了。 夜慕参逃也似的抱着那幅画离开了朝夕听风楼。 心脏扑通扑通地疯狂地跳动，脸上也泛起不正常的潮红。 那是一段夜慕参无论如何都不想记起的回忆。 事到如今，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定义了。 自己也曾那么不由自主地为一个人动心，那么认真去喜欢一个人，为了一个人不求回报地付出…… 说他花痴也好，愚蠢亦是无妨。 夜慕参不觉得自己这二十多年过得多么顺畅，但也不至于太坎坷。 他曾觉得凌商是自己唯一的污点，但现在回想起来，自己又何尝不是凌商的劫难？ …… 夜慕参来到前朝中令简箴的府邸时，后者正捧着几卷古籍要上马车。 简箴眼底几分诧异，微微颔首，伫立在原地，似乎不知该怎么称呼他了。 夜慕参双手呈上怀中的画卷，简箴犹豫了片刻，对着身后的下人耳语了几句，遂请他到房相谈。 前朝的中令简箴是个十分低调的人。 夜弘初在位之时，简箴的地位与功绩丝毫不亚于宰辅。 但是朝廷上下对他的态度都十分暧昧。 按理说，中令大人的所作所为从来都让人挑不出毛病，可偏偏大部分官员都对他有些忌惮。 区区一介宦臣，却有着比肩帝王的韬略与气度；他的功绩再卓著，也难以教人服气的。 凌商让夜慕参三年后再去找简箴，如今咀嚼起这句话，怎么听都像是敷衍。 三年后，天下必然不再是夜氏的天下了。 倾尽一生为夜氏鞠躬尽瘁的中令，那时候怕只会剩下一坛骨灰。 倘若真的想要做一件事，夜慕参是不会等待所谓的时机的。 他不相信什么时机或是天运，他只相信自己。 简箴也是如此。 夜慕参可不相信，三年后自己还能轻而易举地找到他，还能让他轻易松口。 这不，若晚来个一刻钟，夜慕参可就连为简箴送行都赶不上了。 简箴看着那幅画卷。 落款是他的笔迹。 画中人只有一个背影。 简箴那疏淡的眉缓缓锁起，古井无波的浅色眸子里似有若无的一丝寒芒。 低声呢喃，“筱……贵妃……” 夜慕参眉梢微扬，心里不是没有疑问，但不愿问出口。 上一辈的恩怨，已经有人为他分担了。 他若再去沾染其中的因果，那个人……会不高兴的吧。 夜慕参幽幽叹了声，“简大人，我不是来打听过去发生的事的，我也不想知道……说实在的，我还希望你们可以把那些事都给忘了……” 简箴平静地看着他，苦涩地轻轻摇头，“有的事可以当作没发生过，有的事却要用一辈子去偿还。” 夜慕参不想与他争执，直接道，“简大人的决定以宣不会去干预。在这种时候叨扰，我只想问一个问题。” “问吧。” “这画上的地方……可是风铃渡？”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41章 尾声之不讲分寸 最快更新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最新章节！ 夜慕参不敢保证自己记得关于凌商的每件事。 但事实上，也是八九不离十了。 那僮清心寡欲得不像个活人。 夜慕参也曾留意过他的喜好。 结果却是发现，那家伙似乎对什么都没有偏爱。 花里胡哨的服饰也好，朴素简单的也不错。 辛辣的食物可以下咽，清淡的也不会拒绝。 对异族人谈不上痛恨，对中原人也没有太多好感。 …… 年幼的夜慕参时常感到懊恼，那僮对什么事都不在乎，是因为他没主见呢，还是因为他太难取悦？ 若说是没主见，为什么僮不太喜欢那对他比自己好了百倍的夜慕景？ 若说他难以取悦，为什么僮时常会在不经意间，对自己露出让人心烦的温柔的笑意？ 夜慕参对他也是无可奈何到了极点。 那种别扭至极的感觉，没有缘由，无法排遣。 一面嫌弃着他的卑贱，讨厌着他在自己面前所展示的软弱。 一面却不自在地想要靠近他，想要看他因为自己露出开心的表情，却更喜欢看他因为自己痛苦。 好像他夜慕参就是这僮的全世界，所有的悲喜苦乐都只因为他一个人。 但僮却不是夜慕参的全世界。 甚至于，他的分量还够不上长公主的一句夸赞，或是夜慕景顺口编的一个故事。 夜慕参自幼习的就是帝王术，以明君的标准要求自己——而不是暴君。 可他在僮面前却完全变了个人。 渗进血液里的施虐欲，对他刻进骨髓里的厌恶…… 僮对夜慕参越顺从，夜慕参对他的排斥感就越强烈。 夜慕参再自矜自傲，也不会不讲分寸。 但是在僮面前，什么分寸什么体统都被他抛到了一边。 …… 如今夜慕参回顾那段荒诞可笑的岁月，也只能苦笑。 他从小就把长公主当作是母亲，甚至将她看得比母亲更重要。 但那不意味着他真的对生母没有半分感情。 凌商之所以让他如此讨厌，其实无关乎他的流民身份。 甚至于他身上那些咒语般的符文，都只是夜慕参想要折磨他的借口而已。 凌商是早慧的；相比之下，夜慕参的聪颖就显得不那么惊艳。 可事实上，夜慕参的敏锐也是常人难以企及的。 他不知道自己有个兄长，不知道自己的母亲究竟经历过些什么，又为何芳华早逝。 甚至于，他连自己为什么会被长公主当作亲子抚养守护都不清楚。 但夜慕参却感觉得到，凌商出现以后，长公主对他的忌惮。 夜慕参对凌商的厌恶与愤怒，有太多的原因了。 那些原因里，随便挑出一个安在其他僮身上，都足以被赶出公主府。 唯独凌商一直都没有被驱赶。 那时候的夜慕参不懂自己容忍凌商的原因，现在倒是懂了。 因为那个独占了生母生命最后时光的家伙啊，待他完全不像一个僮。 时而像个偏执的兄长，更多的时候却像个哀怨的母亲。 那么聪明的一个僮，为什么不好好的做自己，反而要在自己背上扣那么多枷锁？ · · · 一位很重要的亲人重病，心情低落，最近更新都不怎么积极…… 不过参商的结局会很甜的。 我不擅长写甜更不擅长写虐，最不擅长感情戏，各位应该早就知道了。 所以各位如果觉得结局平淡如水没有达到预期……只能说我尽力了。 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42章 尾声之无伤大雅 最快更新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最新章节！ 夜慕参从简箴府上离开时，意外地遇到了夜弘初。 平心而论，夜弘初这个皇帝当得不算差。 至少在他掌政期间，百姓没有动过叛乱的念头，与外族的几次战争也没有打输。 但是他也绝对算不上什么明君。 夜慕参微微皱眉，随即别开视线，与夜弘初擦身而过。 若夜弘初还是皇帝，夜慕参这般无礼，说不定会受什么惩罚。 “慢着，”没走几步，身后就传来夜弘初的声音，“你手里的是什么？” 夜慕参停下脚步，顿了顿，缓缓转过身，冷冷看着他。 简箴在门口看着父子二人，轻轻摇了摇头，给下人使了眼色，让他们都退下。 他自己则捧着两卷竹简上了马车。 马车渐渐走远；夜弘初的脸色看起来更差了。 也不知是因为忧心国运还是因为被迫退位，夜慕参觉得眼前这个人似乎比印象中老了不少。 他如今还不到不惑之年，就是不久前，看上去也是英气逼人。 近来鬓角却染上了几丝雪色，眼角也生了些皱纹。 夜慕参面无表情地将画卷藏到身后，“简大人都走了，还不去追？” 夜弘初面露愠色，声音更加低沉，“孤的问题你为何不答？” “你可以问我问题，我当然也选择不回答，不是么？” 即便夜弘初已经不是皇帝了，普天之下也没有人敢以“你”称之的。 就连新帝夜慕韬也还是会尊称他为“父上”。 可是在夜慕参眼里，眼前这人……什么人都不是，和他更是没有任何关系。 “以，宣，”夜弘初十分艰难地吐出这两个字，“你……” 夜慕参厌恶地撇了撇嘴，“喂，我们不熟，别这么叫我。” 夜弘初气得咳了起来。 夜慕参等他停下来，才幽幽问道，“你还记得凌商么？” 夜弘初眼里闪过一丝恨意，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 “我真是想不通了……”夜慕参嘲讽地冷笑道，“你这样的人，当初是怎么当上皇帝，又是凭什么让母亲对你那样痴心的……” 夜弘初气得几乎咳出血来。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造了什么孽，把自己最爱惜的长子赶到了最危险的边境，接着又被自己最放心的二皇子逼下了皇位。 他更想不通，为什么自己最看不起也最忌惮的儿子竟会恨他到这个地步，甚至将他的拼命守护的江山一步步逼到绝路。 而眼前这年少便满头白发的年轻人，夜弘初在他出生那天就听到了各种各样的谣言，也从来没有看好过他。 只是夜慕参幼时便显露了让人侧目的天分，夜弘初也一度放下了心中芥蒂，甚至也将他当作江山的继承人来培养。 但后来长公主的阴谋暴露，夜弘初留了夜慕参一命，在他看来已经是最大限度的仁慈了。 后宫的那些事，夜弘初不是不知道。 可他是一国之君，心里装的都是天下大事。 女人之间的勾心斗角，在他看来不过是些无伤大雅的争风吃醋。 堂堂一国之君因为几个女人耽误家国大计，岂不是荒谬？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43章 尾声之帝王气量 最快更新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最新章节！ 夜弘初目光深沉地望着夜慕参许久，沉吟道，“你或许觉得孤……” “咳，小爷我很忙的，没空跟你闲扯。后会无期。” 夜慕参懒洋洋地勾了勾唇角，随即便转身离去。 身后那家伙可曾想过要他的命呢。 虎毒尚不食子。 那夜弘初又算什么父亲？ 迎啸一路走得极慢，因为主人的状态明显不大对劲。 夜慕参回想着简箴的话，越想就越是胸闷。 他可以理解夜弘初做的每件事，但他无论如何都无法原谅。 过去他觉得夜弘初可恨可耻，如今他却觉得这人可悲可怜。 天下百姓都以为夜氏的血脉是尊贵的象征。 可事实上，天子也不过是凡人而已。 夜氏一脉绵延数百年，历代君王也没有一位是完人。 无愧于江山百姓的，难免负了所爱之人。 护得佳人无恙的，又不见得是个好父亲。 能够平衡后宫与朝政的，却躲不过天灾人祸。 开国帝君夜璃那样的乱世豪杰，着实惊才绝艳，千载难逢。 而到了夜弘初这一代，维续夜氏的统治都已经显得力不从心。 作为夜弘初的子嗣，冠了夜姓，却决然算不上幸运。 夜慕参对自己那造孽的老爹，已经恨不起来了。 他只是替他感到悲哀，更替凌商感到不值。 那个家伙啊，怎么就想不开呢？ 就为了报复这么一个昏庸无能的父亲，如此运筹帷幄，步步为营，架空了他的权力，割裂了他的江山，自己又得到了什么呢？ 在夜慕参看来，凌商做的一切，都是十足的损人不利己，简直愚蠢到了极点。 换做是过去，他只会对这种行为报以冷眼。 然而此刻，夜慕参却是被漫无边际的悲伤浸透了。 那个笨蛋啊，究竟是遭遇了什么，才会这样痛恨自己的生父，才会把心打磨得那样顽硬？ 夜氏若分崩离析，多少无辜百姓会遭殃，凌商不会不知道。 可那个人似乎不会有半分的不忍心。 夜慕参简直恨死了自己。 为什么自己就那么愚钝，为什么就没有早点看懂那个人的心思，为什么……？ …… …… 新帝登基后不久，做了个让无数人震惊的决定——下放兵权给各地藩王。 夜慕韬的打算很简单：藩王握兵，便能够充分调动各自的优势对抗外敌，以保全夜氏。 至于击退外敌之后将会面临的威胁，他不是没想过，只是形势容不得他为之犹豫。 做出这么一个自掘坟墓的决定，说回来还要感谢夜慕参的一席话。 无尘居内，夜慕参静静听鲁迁聊着天下大事，消瘦的脸上略带两分凝重。 他没想到夜慕韬会这么果决，一晚上就想通了。 执着于兵权，不久后将面临的，不仅仅是边境的异族，还有百姓的叛乱。 下分兵权于藩王，委以重任平定边境之乱，夜慕韬极可能收不回兵权。 前者丢的是整个中原百姓，后者丢的却是夜氏江山，是他夜慕韬的帝位。 百姓与江山之间，夜慕韬选择了前者。 如此气量，夜慕参也是发自肺腑地钦佩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44章 尾声之桃源醉酒 最快更新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最新章节！ 倘若夜慕韬不是卡在这样的时机登基，说不定会成为一位仁义明君。 只可惜，万事因果冥冥注定，没有倘若。 对于夜慕韬的这个看似不合理的决定，夜慕参没有给予任何评价。 他又漫不经心向鲁迁打听了些近来的状况，抿下一口过去最爱的杜康酒，意兴阑珊地把玩着酒杯。 这酒似乎不如过去那样有滋味了啊。 是酒家掺了水么？ 还是自己的口味变了？ 抑或是因为……对酌的不是心中所念的那个人？ 鲁迁的话题扯到了天涯海角，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对了，我刚盘下这无尘居的时候，将这地方里里外外检查了个透，发现了一个匣子……” 夜慕参挑了挑眉，“你说的可是个墨玉匣子？” “是呀，那墨玉质地上佳，一看就不是凡俗之物，也不知侯爷为什么不带走……” 凌商在离开洛阳的前几日，把这故居赠给了鲁迁。 这清寂的园子里倒没什么贵重的东西，但心细的鲁迁还是在房的某个暗格内发现了这只玉匣。 夜慕参来到房，空气中飘着浅浅的，熟悉的茶香。 案几上一片空旷。 恍惚间，他似看到一个苍白的轮廓，出尘若仙，恬然翻阅着一本药典。 使劲眨了眨眼，那个影子又散去了。 夜慕参自嘲地轻轻摇头，那杜康酒看来没有掺水吧。 一格格检视着凌商的柜，找到了那只墨玉匣子，深深吸了一口气，欲要拾起。 鲁迁在一旁说着，“侯爷可真是怪，只说这宅院送我了，唯独不能动这房内的东西……我前两天发现这玉匣的时候，差点就打开了，也不知道里头是什么……” 夜慕参的动作于是顿住，“这房里的东西，他说一件都不能动么？” “是啊，当时我就觉得怪——哪有人把整座宅院送人还要留着房的？不过侯爷那眼神，简直能冻死个人……唉，我是不敢和他多说话的……” 夜慕参四下看了看，沉思片刻，终于还是拿起了那只玉匣。 上面的纹路与记忆中的一样。 心念一动，斑驳的画面在脑海闪现交叠。 “去外头等我吧。”夜慕参将鲁迁支走，缓缓打开了玉匣。 看见匣内物品，他差点拿不住将它摔了。 一缕白发一缕青丝，红线交缠。 一片宣纸三言两语，字迹疏懒。 “曾随美人醉桃源，未省人间欠酒钱。” 正是夜慕参数月前请天仇捎给某个人的话。 凌商与他定了个敷衍的三年之约，他回赠一则慷慨的半生之诺，自问心安。 只是……这字条怎么就被搁在了这里？ 是不舍得扔掉，还是不愿意带走？ …… …… 十日后。 天下佛宗无数，其中佛法最为昌盛的有两国。 南有海天须弥国以禅理为尊，北有出云国以术体为本。 夜慕参对佛法不感兴趣，这么多年也没有踏足过什么佛国。 而此刻，他脚下的这片土地，与海天须弥国不过数十里，半日游船便可到达。 夜慕参翻身下马，与迎啸低声耳语了几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45章 尾声之沧澜江畔 最快更新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最新章节！ 这座处于古越腹地的小县城有个极缥缈的名字——沧澜。 小县城内当然没有豪迈的沧澜大海，只是过了天姥山，就能看到一道名为沧澜的江流。 远处石壁巍峨，烟云缥缈；亦有林涛阵阵如箫音，瀑布飞流，别有洞天。 景观虽美，路途却也劳顿崎岖。 夜慕参一袭白衣，头上一顶笠帽，背上一只画筒，身型修长笔挺，在这不繁华的城镇显得格外扎眼。 江南之地的梅雨季节，空气里都是潮湿的青草泥土气味，他其实是不大习惯的。 但也说不出为什么，这地方竟给他一种异的似曾相识之感。 这一路来，夜慕参几乎没怎么停下休息过，夜里也睡得不踏实。 自己辛苦些倒没什么，只是迎啸对他有些怨气，得好好哄几句才行。 …… …… 沧澜江畔冷冷清清，周边寥寥几株青枫，江面被雨水打出一圈圈波纹。 一个小小的身影撑着把与身型不成比例的油纸伞，脚步犹疑地朝长堤尽头走着。 长堤尽头，一位青袍男子负手而立。 他没有撑伞，但他却似能够与这一方天地的气息连通，周身气势幽冷凛冽，那雨水竟有意识一般地避开了他，在他周身斜了方向坠落在地。 天仇来到他身后，皱了皱鼻子，“买把伞只要几枚铜钱就够了，用这种方式避雨，看起来是很酷，但也太浮夸了吧？不像师父他老人家……” 柳生冥回过头幽幽盯着他看，看得天仇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他看到只有天仇一个人来，眼底一瞬间闪过一道寒芒，“他反悔了？” 天仇真诚地眨眨眼，“师父和我不一样，他说话从来都不会反悔的。” “那他人呢？” 天仇递上一只紫砂罐，“师父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柳生冥接过打开看了一眼，沉声道，“你带我去见他。” 天仇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不行不行，师父已经这样了，再看到你要气得吐血……” “你带我去，我能帮他。” “你骗别人就算了，我才不会上你的当哩，”天仇朝柳生冥努嘴，“你根本就不是想帮他，你也帮不了他，不然师父这些年就不会……” “天仇小师父？”天仇身后忽然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 柳生冥和天仇一齐看向那个人。 他看上去二十出头，一身剑客打扮。 前者的眼里露出一丝疑惑，后者似乎有些害怕。 天仇摸了摸自己那引人注目的白色短发，“施主小哥哥，你认识我？” 那人盯着柳生冥，眼里是不逊于他的迷惑。 过了一会儿，他才回过神来，对天仇道，“天仇小师父，我们一年多之前还切磋过呢，就在出云国济禅寺，你不记得我了？我是……” 天仇听到“济禅寺”三个字时，乌黑天真的双眼瞬间就盈满复杂的情绪。 也不听他说完，身形一动，就以让人咋舌的速度消失在两人面前。 那男子略感尴尬与柳生冥对视一眼，嘴角轻扯，“小师父脾气没变，轻功倒是变得更厉害了……” 柳生冥的视线落到他的剑上，“你手上这柄……是御雪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46章 尾声之无心品酒 海天须弥国在东海群岛只是不起眼的一座。 相传百年前佛宗圣僧梵摩耶便在此圆寂归墟，在无觉寺留下一颗舍利子。 仰赖圣人舍利，无觉寺逐渐成为举世无双的禅宗至尊。 然而，佛法也只是在海天须弥国这一座岛上得到了弘扬。 中原皇室一直都不信神佛，对佛道宗门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关照，甚至还打压过。 就像夜慕参之前去过的素心观，其中不乏治世之栋梁，却因求道之心与报国之志起了冲突，才做了隐于市井的修道者。 理佛者的待遇比修道者好上那么一些，起码皇城洛阳内也有几座卖相不赖的寺庙。 而这沧澜镇之上，虽然时常有朝觐佛堂的信徒来往，整座城镇却显得十分朴素自然。 夜慕参大致地晃了一圈，找到一家酒肆，没有多想就迈了进去。 这酒家的个性十分合夜慕参的胃口。 店内只有一种青梅酒，每日只售十坛。 夜慕参入座时，十坛青梅酒只剩了最后一壶。 酒香缠绵，酒味清洌。 抿了两口，夜慕参就放下了酒杯。 他从洛阳赶到这偏僻小镇，所见所闻与过去的游历相去甚远。 陷于战事之地，诸军不相统属，又兼粮食不足，士气低迷不振。 也有官吏为补充兵力，强行抓平民充军，闹得人心惶惶，民不聊生。 乱世将临，夜慕参在亲眼目睹这一切之后，又怎么做得到怡然品酒？ 轻轻叹息一声，一只雪白的小狐狸忽然窜到他腿上，吓得他差点摔了酒杯。 夜慕参看清这雪狐，见它有些发抖，眼巴巴地望着自己，不禁疑惑起来。 四下看了看，终于在楼梯后一个隐蔽的角落看到了天仇。 小和尚鬼鬼祟祟的，好像在躲着什么人。 夜慕参轻轻叹了口气。 他其实不大喜欢毛茸茸的生物。 拎着雪狐来到天仇身后，冷不防出声，“我说，你是不是虐待它了？它都把我当作救星了。” 天仇整个人都缩了一下，似乎是本能地就想逃离这处空间。 夜慕参也看不清他是怎么就闪到了数尺之外那张桌子底下的。 天仇一双眼骨碌碌地张望着，看到夜慕参和雪狐在梯子旁那发懵的模样时，一拍脑袋，“哎呀”了一声。 他缓缓从桌底下爬出来，来到夜慕参面前，咧着嘴笑，“小师叔，好久不见，你又变帅了。” 夜慕参笑得有些古怪，“小和尚，才过去多久，你看人的眼光进步了不少嘛。” 天仇撇撇嘴，“虽然说长得好看可以胡作非为，可你也不如师父好看” 夜慕参忽然有些心悸。 天仇伸手把雪狐抱了回去，“你不如师父好看，对阿泣还这么凶，我要告诉师父去！” 夜慕参有些哑然，“哎，你别告诉他” 天仇露出十分不甘又为难的表情，“唔” 夜慕参看出了些端倪，“别扯皮了，你怎么在这里躲躲藏藏的？你师父呢？” “天仇小师父咦，这位是？” 之前那位剑客又追到了天仇身后，见到夜慕参，露出了比见到柳生冥时更不解的神色。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47章 尾声之御雪出鞘 最快更新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最新章节！ 天仇躲到夜慕参身后，露出半个脑袋，撅着嘴看着剑客。 雪狐则又一次窜到了夜慕参之前的位置上，趴在那卷画筒边上。 剑客盯着夜慕参瞧了一会儿，又看向天仇，无奈叹道，“小师父，你看我这样子也不是修佛之人，我真不是济禅寺的人，更没想抓你回去……” 夜慕参微一皱眉，这人虽然没有展现出自己的武道气势，可他身上却没有被雨水打湿的迹象。 这样的修为，夜慕参可没把握跟他来硬的。 他把天仇从背后揪了出来，“小和尚，怎么回事？” 天仇瞅瞅剑客，又瞅瞅夜慕参，黑漆漆的眼里满是不甘，却一个字也说不出。 剑客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将剑背到了背上，朝夜慕参拱了拱手。 “在下柳生厌，中原人士，是扶桑柳生世家千秋剑阁的唯一传人。” 夜慕参挑了挑眉，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这家伙叫柳生厌？跟柳生彦有什么关系么？ 那名叫柳生厌的剑客又说了许多，将自己与天仇在出云国济禅寺相识的故事都简单讲了一遍。 听到后面，天仇恍然大悟似的拍了一下脑袋，“噢，原来是你算计我！” 柳生厌略略尴尬地自嘲，“方丈大师出尔反尔，单凭我一人之力定然不敌，出此下策，实属无奈之举……” 天仇松了口气，摆摆手，“不用在这里假惺惺了。小和尚虽然早就想逃出济禅寺那鬼地方，但也不喜欢被人利用。我心眼儿可不大，功夫也不差。既然你不是和那些老秃驴一伙的，我就不怕你……” 眼看两个人要打起来，夜慕参揉了揉眉心，拉住了天仇。 “喂，你们要算旧账也不用急于一时吧？倒是先告诉我凌商在哪里，出了人命的话我也好让他替你们其中一个收尸……” 柳生厌的脸色变得有些阴沉，“小师父，我只是想请你帮个忙，不是来送人头的。” 夜慕参抢在天仇之前道，“你这人的脸皮也是够厚的，算计了人家，现在还要让他帮你？” “我都说了，当时实在是无奈，不算计小师父，难道还等着那些大师杀我不成？再说，小师父能逃出那些老妖怪的魔爪，说起来还得感谢我……” 柳生厌没说完，就被天仇一掌轰得倒退了数丈。 砸碎了两张桌椅不说，嘴角也淌出一丝鲜血。 夜慕参摇了摇头，“小和尚，你倒是先告诉我凌商在哪里呀……还有，你怎么说也是他的徒弟，在这里闹出人命来，不是抹黑他的名声么？” 天仇恨恨道，“闹出人命？他差点害死我！小和尚今天不打得他灵魂出窍，就吃三天的素斋！” 柳生厌闻言，眼神也变得狠戾，“小师父，你何必逼我拔剑？” 御雪剑出鞘，周遭的空气都好像被凝冻住了。 夜慕参看了眼悠然舔着青梅酒的雪狐，略感头疼。 乱世之下，大家都喜欢用拳头说话，讲道理的人真是越来越少了。 剑锋斩落寒芒，转眼间天仇就被困在了缥缈的剑影里。 天仇皱了皱鼻头，自己似乎有些小瞧这人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48章 尾声之檐下避雨 最快更新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最新章节！ 几片青色的枫叶忽然从空中飘落，破开了柳生厌的剑气。 夜慕参看到来人，心情愈发灰暗了起来。 这座小镇是被开光了还是被雷劈了？ 为什么想见不想见的人都聚到了这里？ …… …… 夜慕参背着画卷，跟着雪狐，缓缓走在初霁的巷道上。 画卷上的景象，他早已记在了心里。 石板路极不平坦，没完没了地蜿蜒到远处。 夜慕参越走越觉得不对劲。 这地方也太偏僻了点吧？ 而且前头怎么看都不像是有什么渡口的样子。 过了一座窄窄的石桥，经过几座废墟般的空宅院，前方是一座小小的丘陵。 夜慕参真是有些脑壳疼了。 若不是看那雪狐平时挺有灵性，他这时候肯定会掉头的。 翻过那座小山丘，吸了一路的湿漉漉的青草味，夜慕参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见到那个家伙之后，一定要好好数落数落他才行。 到哪里都喜欢躲在偏远的犄角旮旯，这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细雨又淅淅沥沥地落下。 附近正好有一座废弃的道观，雪狐机灵地窜了进去。 夜慕参也是快步到了那略显寒酸的屋檐下。 轻轻抖了抖肩头的几片沾水的落叶，夜慕参看着外头的雨水有些发愁。 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一直都不太喜欢雨天。 道观内虽然荒凉，但并不脏，几位道尊像前还有些供奉。 夜慕参只是随意地在观口看了两眼，没有踏入观内。 佛道两家的关系一直都不太好，这道观建在海天须弥国这么近的地方，衰败才是正常的。 但是显然，这座道观没有落到彻底被遗忘的程度。 雪狐在道观内偷了只果子，心满意足地啃着。 夜慕参则是望着外头的雨帘，不知胡思乱想着些什么。 忽然一阵风吹过，他听见一道清脆而跳脱的声响。 循声望去，那屋檐边角竟挂着一串风铃。 那风铃看起来很普通。 但也不是那么普通。 七颗铃铛之下，每条铜线的末端都被折成了枫叶的形状。 那风铃也不知受了多久的风吹雨打，总之那些铜线都生出了绣斑，呈现出稀稀落落的枯色。 夜慕参看得有些出神。 道观不像佛寺那般戒律森严，但总归也讲究清静，怎么会摆这么一串风铃？ 但说不上为什么，他又觉得自己在哪里见过这串风铃似的…… 风铃声伴着雪狐的呜咽声将他唤回现实。 夜慕参眨了眨眼，那个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面前的家伙，像是在同一刻察觉了他的存在，惊鸿一般转过身离开了。 “凌……”夜慕参本能地喊他的名字，却在发出声音的一瞬间噤了声。 外头的雨比之前更大了；夜慕参也不管这些，大步跑进了雨里。 视线些微的有些模糊。 那个人的身影却是无比的清晰。 大概是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凌商不大情愿地停了下来。 他撑着伞，没有转身，只是微微偏过头。 夜慕参与他的距离不到一步。 整个人都湿透的感觉，比溺水还难受。 不是的，难受的原因并不是这场让人难堪的大雨。 而是前面这个人，明知道自己在等他转身，却连回头都不愿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49章 尾声之一点寄托 最快更新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最新章节！ 凌商在沧澜镇待了许久，也明白自己该信守承诺，不能再躲着柳生冥了。 只是他身边跟了个天仇。 这些日子里为了这捡来的徒弟与无觉寺的那帮高僧周旋，凌商当真是耗了不少精神。 凌商修的功夫十分杂驳，没有门派之分，近两年更是悟出了属于自己的武道。 早年他能从东瀛安然脱身回到中原，后来在中原还拿捏住了江湖庙堂的各大势力。 可以说，在武道上能够让凌商吃亏的人，都是凤毛麟角的存在了。 然而偏偏有那么几位凤毛麟角就是无觉寺的大师。 凌商负伤疗养了几日，这天是想和天仇好好说一说的。 可那小和尚抱着他的药蛊罐子就跑开了，大半天也没回来。 凌商有些担心，他会不会被无觉寺的人抓去。 他身体已经恢复了不少，没有想太多就出关了。 撑了把伞，穿过枫林，顺路想到附近那座道观看看。 没想到却是碰上了那家伙。 凌商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了那串风铃。 风铃的故事，他只听母亲说起过一次。 那时候他还太年幼，纵然通达人情世故，对一些事也还是理解不了。 或者说，有的事，没有经历过是永远无法理解的。 年幼的凌商只觉得那串风铃是两个无缘之人无奈之下的一点寄托而已。 后来很多年过去，他依旧那么认为。 直到他切身体会过什么是心寒，直到他终于忍不住怀疑，人生在世，是不是真的有天意宿命一说…… 那时候，凌商才稍许听懂了母亲的那个故事。 凌商透过雨帘看着那被雨淋得略显狼狈的家伙。 比印象中多了些坚毅与稳重。 才过去多久，心性却似变了不少。 也不知道经历了些什么。 凌商其实也不太好这人的经历，甚至没有与他打个招呼的意愿，就那么静静地打量着他。 但也不知怎的，视线却定格在了他身上，步子也是迈不开了。 直到撞上那家伙带着诧异的复杂目光，才忽然想起，自己是真的不想再与这人有什么交集的。 …… …… 夜慕参一直都是个挺在意形象的人。 活了二十多年，他还是头一回在雨里淋得这么狼狈。 一年多来，每晚的梦里都有这个人。 从一开始的噩梦，到后来虚幻缥缈的意象。 夜慕参早就分不清，是他对自己的恨意太疯狂，还是自己对他的记忆太深沉。 喉咙被什么堵住似的发不出半点声音。 更关键的是，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来的路上，打了一肚子的草稿，想了一大堆的措辞，这会儿却都显得苍白无力。 凌商其实是在等他开口的。 说点什么吧，那自己起码也有了回头的理由。 可他就那么静默地站在背后，又算什么？ 凌商记得他是不喜欢雨天的。 这么淋了雨，心情肯定好不到哪里去。 心情不好，那就算开口说话，定然也不会是什么好话吧。 这么想着，凌商又释然了。 有的事不必放心里，有的人也不必等。 夜慕参看着那气息冷淡的人又迈开步子，心头狠狠抽了一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50章 尾声之前朝旧案 最快更新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最新章节！ 凌商走了一路，身后那个人也跟了一路。 那家伙淋雨也就算了，凌商知道这点雨也不会让他淋傻。 最无辜的却是天仇的那只小狐狸。 夜慕参虽说是脱下了外袍为雪狐挡雨，可被一团湿衣裳裹着的滋味想也不好受。 雪狐宁愿待在那破道观里啃果子，几次三番从他怀里窜出来，又被揪了回去。 凌商听着身后的动静，说不出的心烦。 眼看着快要到了山丘顶端，夜慕参一咬牙，轻轻一跃，挡在了凌商面前。 凌商差点没收住步子。 离他不过半步之遥，看着他怀里满眼怨怼、毛发耸立的雪狐，眉头微蹙。 “我说，你……”夜慕参深吸一口气，“你躲我干什么？” 凌商眉头锁得更深了。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做了些什么……” 夜慕参略略地有些喘气，脸颊也透着不自然的醺红。 凌商的视线凝在雪狐身上，不看他，也没有说半个字。 “杀钦天监汤怀安，嫁祸给神武将军林诺锋； 杀国舅公、前朝太傅周浩，嫁祸给伶人雨随云； 杀翰林大学士董昌游，嫁祸给探花周尹辰； 杀前朝宰相莫远赫，嫁祸给你的政敌三十余位微末文官……” 夜慕参的声音开始颤抖，眼眶也有些泛红。 凌商的眉头反而渐渐舒展开来，神情安详得像是在品茶。 他终于抬头，望进夜慕参的双眼。 仍是一言不发。 夜慕参眼前水濛濛的，什么也看不清了。 又上前小半步道，“那些人的死，都是你一手造成的。而那些替罪羊，你其实也一早就安排好了……” 凌商将伞往后挪了些许，浅浅笑道，“你有证据么？” “证据……当然有。” 闻言，凌商也只是淡然地轻点了一下头。 “那你……是来捉拿我归案的？” 夜慕参认真地摇头，扯起嘴角，“托你的福，现在朝廷乱成一团，没有人会闲着去为前朝四桩已经盖棺定论的人命去翻案。” 凌商当然知道，如今已经没有人有能力找他的麻烦。 只不过面前这家伙…… 夜慕参自嘲地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我虽然不喜欢你杀人，更不喜欢你用那种残忍的方式杀人，尤其不喜欢你杀了人还让人替罪……” 凌商玩味地看着他，等他说下去。 夜慕参继续道，“你放心，我也不是来为那些枉死的人讨什么公道的。再说，我也打不过你，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 凌商嘴角似有若无地勾起一抹笑意，眼底却闪过一道冷冽的杀机。 “你知道我有多讨厌装神弄鬼的东西的，”夜慕参无力地笑了起来，“你我是一样的人，我知道你也不喜欢无觉寺那个地方。” 凌商在心里轻叹一声。 这人和自己一样么？ 只是流着一样的血罢了，哪里谈得上是一样的人呐。 “如果不是因为你，我也不会花这么大的力气到这地方来； 如果不是为了那个承诺，你也不可能在这里留这么久，不是么？” · · · 最近欠更有点多的样子……反正都要完结了，大家一起从心吧(/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51章 尾声之荤素不忌 最快更新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最新章节！ 雪狐幽幽呜咽了两声。 凌商也确实是担忧自己那捡来的便宜徒弟，没心思和面前这人耗着浪费时间。 单刀直入地问道，“你说这么多，究竟想干什么？” 夜慕参愣了愣，道，“你和别人的恩怨我不管。我找你当然是为了我自己……” 凌商心里说不出的压抑。 自己和别人的事他都不在乎；他在乎的只有自己。 呵。 这家伙可真是够自私的。 夜慕参倒是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只是像下定什么了不得的决心那样，深吸一口气。 小心翼翼地问道，“我记得你也给过我一个承诺，不知道还算不算数？” 凌商的目光略略有些茫然。 他不是个轻易许诺的人，更不记得做出过什么承诺。 夜慕参将他的眼神琢磨了片刻光景，苦笑着摇头。 “哎，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你一句无心之言，我却是记了那么久。” 凌商心头窜起一股无名火。 这家伙颠倒黑白的本事，可真是丝毫不逊于自己。 纵然不情愿，却还是沉声问道，“我说过什么？” 夜慕参干净的黑眸变得混沌，嗓音被雨水打湿一般。 “你说……无论我想要什么，你都会给我。 你还说过……只要是能让我开心的事，你都愿意去做。” 凌商忽然有些握不住手中的伞。 他一直都下意识地去学会忘怀，也确实将许多没必要的记忆都赶出了脑海。 那些话，他没指望面前这人放在心上，也早就忘了自己说过。 这会儿被他提醒，感觉着实不怎么好。 凌商沉默了片刻，自嘲道，“我这人丧尽天良，你也是知道的。我说过多少谎话，骗过多少人，自己都记不清……” 话未说完，面前的人忽然露出凄恻的笑容，看得他一时间忘了原本想说什么。 湿润的空气里几丝浅浅的血腥味。 雪狐落地，在衣团里慌乱地打滚摸爬，时不时发出惊恐的低吟。 凌商不甘愿地缓缓下移自己的视线，落在夜慕参手上。 一柄漆黑的匕首从他手上掉落在地。 他的手捂在腹部，不时渗出指缝的鲜血很快就被雨水冲刷。 凌商眼里有困惑，有不解，有愠怒，有诧异，有淡漠，有释然。 唯独没有担忧。 他已经学会了不去为这家伙担忧分毫。 冷冷道，“你这么不惜命，也不必告诉我，更没必要死在我面前。” 说完他也不再看夜慕参一眼，弯腰将雪狐从那团湿衣袍内捡出来。 雪狐虽然和天仇一样荤素不忌，但对于不熟悉之人的血腥却是有着与生俱来的恐惧。 它缩在凌商怀里，颇有些楚楚可怜之相。 夜慕参咬紧牙关捂着伤口，费力地弯下腰捡起那不慎掉落的匕首。 他似乎有些高估自己了。 捅自己这么一刀，居然比想象中疼了许多。 不不不，刀伤带来的疼痛其实不算什么。 真正的伤口，来自那个人满不在乎的姿态。 凌商抱着雪狐，眼前的景象变得模糊。 过去他总是下意识地把自己放在兄长的位置上。 为兄者，当宽厚，当大度，当仁义，当无怨无悔地付出…… 可他从来都不是什么圣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52章 尾声之丧尽天良 最快更新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最新章节！ 佛言，无常法难违，何必苦多情。 道言，甚爱必大费，多藏必厚亡。 凌商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从一个不信神佛的俗人变成如今这样淡漠到骨子里的，放弃了所有执着的清客。 大概是因为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了，所以那些执着也没有意义了吧。 衣襟被雪狐抓得湿了大半，还沾上些灰泥。 凌商恍惚地想道，若没有那个承诺，自己又能活到什么时候？ 活到七老八十么？ 一个掉光了牙，花白了发，了无牵挂的老头……想想也挺无趣的。 夜慕参连背上的画卷都背不住了。 精神在一点点地涣散，却是咬着牙踉踉跄跄地跟在凌商身后。 雪白的发丝，苍白的脸，玉白的衣衫。 只有腰腹上一大片刺目的殷红，缓缓晕染开来。 这样的雨天，下山丘的路比上山更费力，一不留神就会滑倒。 更别提某个作死捅了自己一刀的家伙。 夜慕参就那么滑了一步，说巧不巧地撞到了凌商身后，两人相继狼狈地滚下了山坡。 雪狐那洁白的毛发染满泥泞后，一开始是愤怒的，呲着牙发出骇人的低吼。 闻到夜慕参身上的血腥味后，又委屈巴巴地缩成了球，躲在一株杜鹃花下。 凌商身上本就有伤，没有防备地被人撞倒，滚落山坡时又被野生灌木划破皮肉，也是闷哼了声。 随即心口传来一道锋利的痛感，难以置信地看着压在身上的人将那柄墨黑的匕首从自己胸前拔出。 匕首的刃上干干净净的，没有半点血迹。 通体漆黑的匕首在夜慕参手中有些发烫，刃上甚至散开浅浅的红雾。 淅淅沥沥的雨竟化作纷纷扬扬的大雪。 夜慕参自己也感到了不对劲。 但是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他惨淡地笑着，“你知不知道，我十五年前就想亲手把你的心给刺穿了？” 凌商嘴角渗出一丝鲜血，深邃的眼里只剩下透骨的寒意。 十五年…… 这人何止是刺穿了他的心？ 夜慕参手指抚过他的脸颊，点在他的下颚，俯身落下一吻。 唇齿间的血腥味浓重得令呼吸也变得困难。 夜慕参亦是颤着手摸索到了凌商的手。 白皙纤细的手腕上不知何时爬上了诡异的，漆黑的符纹。 他贴在凌商耳侧，低喃道，“你说得没错，你这个人，简直是丧尽天良，罪无可恕。” 凌商也不知道能不能听懂他在说什么。 他的生命在一点点地溃散，意识也渐渐变得模糊。 一生中无数次与死亡只有一线之隔，但没有一次是这样的。 那么努力地活到了现在，离兑现那个承诺只有一步之遥。 凌商用尽力气甩开缠在手腕上夜慕参的手，身体不受控制地发抖。 他的声音嘶哑得连自己也觉得陌生。 复杂的情绪天罗地般扼住他的咽喉，千言万语凝练成破碎的一句话。 “阿参……雪好大……” 凌商从没有笑得这样满足。 他一直都不喜欢雪天的。 但他知道，这家伙从小就喜欢雪。 喜欢和他的景哥哥堆雪人打雪仗，喜欢看自己被雪球砸得洋相尽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53章 尾声之刀斩因果 最快更新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最新章节！ 其实，很久以前，凌商也想过陪这家伙饮绿蚁新酒，守红泥火炉，看苍茫夜雪。 不过那样的想法总是很快被他自己给掐灭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汤怀安的那副卦，他总是觉得自己的生辰太不详。 生于雪夜的凌商，终究是讨厌想起关于幼时的一切的。 …… 好好的梅雨季节，竟然下起这样的大雪，当真是离。 而那柄能够让夜氏子裔致命的匕首，在夜慕参手中也是诡异地灼烧发烫。 夜慕参却没有心思去理会了。 他眼眶通红地看着凌商愈发空洞的双眼，“我不想这么做的，但是你先背弃了承诺……这一刀，是你逼我的。” 凌商迷茫地眨了一下眼，“雪好大……阿参可不要着凉了……” “别转移话题了！你知道我想要什么——”夜慕参低吼道，喉咙也有些哽咽了。 凌商依旧是浅笑着，嗓音嘶哑地低喃道，“我知道……阿参想要我死……十五年前……那时候阿参就想要我的命……” “不是的！你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 夜慕参在他的伤口上又狠狠捶了两下。 他没有发现的是，凌商的伤口上，几乎没有淌出多少血液。 凌商颤抖得更厉害了，闷哼了声，“冷……好冷……雪好大……” 夜慕参像是怕他受冷似的紧紧拥住他。 “你不知道……我想要你活着……我想要你忘记过去的事，我想要你忘记那个折磨了你半辈子的承诺，我想要你好好活着……你这个笨蛋！你根本就什么都不知道……” 凌商也不知是因为他的话，还是因为气息太虚弱，脸上的笑容已然消失了。 “我宁愿你死在我手里，也好过做别人的替死鬼！”夜慕参咬牙切齿道，“你说过的谎多得自己都记不清，可是我……我对你说的话，每一句，每个字，都是认真的。” 凌商眉头皱了一下，吃力地抬起手，轻抚他湿漉漉的，沾满碎雪的发丝。 “阿参哭了……母亲会心疼……” 夜慕参深吸一口气，抓着他的手握住那柄滚烫的，被殷红血雾所笼罩的匕首。 “凌商，你背负的仇恨太沉，犯下的罪孽太深，沾染的因果太苦…… 我知道，换做谁都不可能挣开宿命的枷锁…… 所以，我来帮你。 我欠你的，早就还不清了。 我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这条命……” 夜慕参不给凌商反应的时间，果决地牵引他的手，将匕首刺向自己心窝。 只是在匕首刺入他心口前一瞬，被凌商猛力挥开了。 凌商用尽了力气，也只是让利刃偏了方向，戳进夜慕参肋下。 后者发出一声痛呼，栽进了凌商怀里。 那种感觉很古怪。 夜慕参的身体又不是铁打的，这样短的时间里被两度捅穿，自然是痛到了极点。 可这一回，那滚烫的匕首却像是融化了，从他的伤口顺着他的经脉窜入他体内…… 然而事实上，那匕首仍是那样冷酷地刺在他肋下。 凌商面无表情地动了动唇，终于感到自己那颗本就残缺的心脏停止了跳动，闭上了眼。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54章 尾声之人心难卜 最快更新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最新章节！ 夜慕参抱着雪狐离开时，柳生冥就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但御雪剑就在眼前，他不可能再次让柳生厌轻易就溜走。 只是当那淅淅沥沥的雨水忽然化作漫天的大雪时，二人都感应到了什么，也都无心再恋战。 这样的现象，在常人眼里或许只是有些异，不值得深究。 但柳生世家的传人却是再清楚不过。 御雪剑法大成之后，御气化雪，撼一方天地。 柳生厌只是感到疑惑。 御雪剑就在他手里，他可没听说过有人能够在不用这柄剑的情况下做到这般的。 柳生冥却是露出了凝重的神情。 凌商曾在中原消失了整整五年。 再次出现时，柳生冥已没有资格做他的师父了。 …… …… 天仇的琥珀佛珠在落雪的一瞬间断裂，撒了一地。 他感应得到，与自己有关的因果之线，忽然间被什么给扯断了。 他难得地收起了天真烂漫的表情，目光深沉地对着枯坐在沧澜江尽头瀑布下的背影双手合十。 “人心难卜。天意难违。阿弥陀佛。” 一颗颗剔透的佛珠悉数蹦进了江水，转眼就没了踪影。 那身影伸手掬起一捧清泓，苦笑道，“小师祖，我愧对你。” 天仇眨了眨眼，想起了自己为什么来到这儿，不禁又是挠了挠头。 “啊呀……跟你又没什么关系，说什么愧不愧对的嘛……” 没说几句，天仇就被柳生冥怒气冲冲地拽到了岸上。 这两位不久前还想在剑道上分出个高下的柳生家传人，这会儿又莫名其妙地站在了一条线上。 柳生冥喝令天仇带他去见凌商。 柳生厌则是真诚地恳请他，暂且放下过去的成见。 天仇向那瀑布里的身影再拘佛礼，“一百零八颗佛珠，请替小和尚保管好。” 那个身影幽幽叹息了一声，似乎说了句什么，又似乎什么也没说。 …… …… 三人往风铃渡赶了不久，雪就停了。 风潇雨晦，行人欲断魂。 柳生冥和柳生厌都以内力抵御这雨水。 天仇的伞丢了，也没有心情去秀自己的功法，于是就那么淋了一路。 到了半山腰，雪狐同样被淋得狼狈不堪，神韵与此刻的天仇倒是七分相似。 它忽然从一丛杜鹃花底下窜了出来，扑到天仇怀里，呜咽着发抖。 天仇抱着雪狐来到凌商身旁，看到眼前的景象，不知是震惊还是悲恸。 说也怪，整座丘陵上，只有这片天空没有下雨，也只有这方圆数尺的土地上被一层厚厚的雪覆盖。 在天仇印象里，师父对他其实挺好的。 但归根结底，他毕竟是个淡漠到了极点的人，几乎没有对天仇笑过。 此刻的凌商笑得却是太安详了。 教天仇一时间都忘了天在下雨，都忘了这具身体已经没了生机。 柳生冥是最先注意到夜慕参的人。 夜慕参就在离凌商不到三尺的地方，苍白的脸衬得嘴唇格外红艳。 不远处还有一只像是装了画卷的紫玉长筒。 天仇蹲了下来，拨开雪层，抓起凌商的手腕看了看。 柳生厌看到那白皙手腕上的符纹，顿时感到一阵晕眩。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55章 尾声之灭世黑莲 最快更新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最新章节！ 柳生厌只觉五脏六腑好像被什么击穿似的，忽然吐出一口深色的血。 凌商手腕上的符纹在别人眼里看来，或许只是一堆丑陋至极的鬼画符而已。 就是柳生冥也不知道它究竟意味着什么。 …… 柳生厌只是不理解，凌商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他缓缓上前，看到了凌商的容貌之后，一下子愣住了。 柳生厌虽然姓柳生，但他实际上是被柳生家收留的中原孤儿，与柳生世家没有半点血脉关系。 他幼时就到了扶桑。 在那片毫无归属感的土地上，每一位中原人他都有印象。 柳生厌那张冷峻的脸上难得露出了哀切的神情。 也不顾自己方才被那符纹反噬的内伤，伸手探了探凌商的脉搏，尔后万分不甘地皱起眉头。 “恩人……” 天仇吸了吸鼻子，眨着通红的双眼，疑惑地看向柳生厌，“你认识师父？” 柳生厌轻轻点头，“我这条命就是恩人救下的。我的御雪剑法，前九式也是恩人教授的。” 天仇努了努嘴，看凌商的目光竟多了分慈悲。 “师父造的孽很多，但他同样也行了不少善……” 柳生厌闻言，不由嗤笑，“救下我可不是什么善事。” 天仇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无意识地抓起雪抹在雪狐身上。 不一会儿，雪狐抖落身上的雪碎，毛发也恢复了白洁。 它轻轻跳到凌商身上，灵巧地扯开他的衣领。 柳生厌只看了凌商的领口一眼，又是被那些诡异的符纹反噬得吐了几口血，连忙退开几步。 天仇见状，呆呆地挠了挠头。 他好像曾在门缝里瞄到过小师叔对师父的领口流鼻血的。 但这位昔日的仇人，见了他那美人师父连吐几口血又是怎么回事？ 小和尚不禁想道，看来自己修佛还是有好处的——起码不会一看到什么旖旎的风景就有血光之灾…… 雪狐一点点拉开凌商的衣衫，天仇也很快就收起了自己那些无谓的想法。 凌商白皙的肌肤上，爬满了漆黑的图腾。 狰狞可怖的诡异画符，仿佛只存在于无间地狱。 而他的心口处，凝着一道黑紫色的伤口。 伤口附近，隐隐可见一朵带有灭世之力的黑莲。 层层叠叠的莲瓣上俨然雕琢着神圣庄严的佛经梵文。 也不知道为什么，天仇看到这伤口竟也有种痛苦的晕眩感。 他甚至有种错觉，自己看到的不是一道伤口。 而是一潭聚集了人间罪孽与苦厄的深渊。 那深渊中央是疯狂旋动的漩涡，无情地吞噬着他的生机，侵蚀着他的心智。 雪狐猛然跳回了天仇的怀抱，眼里现出凶狠的绿芒，厉声叫了起来。 天仇这才回过神来，只觉全身脱力，脸色亦是惨白。 凌商为何会变成这样子，他是清楚的。 但他竟能活这么久，连天仇也是觉得不可思议。 如今他却是被那一刀夺去了性命，天仇更是难以相信。 二十多年的非人折磨，只是将凌商打磨得更坚韧。 无数次九死一生的险境，都没能击败他。 一柄匕首又凭什么？ 天仇擦了一下眼角，微颤着手将凌商的衣衫合拢，抱着雪狐来到了夜慕参身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56章 尾声之微末旧识 最快更新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最新章节！ 夜慕参的脸苍白得吓人，甚至有些透明。 他的神情同样是平静的，长长的眼睫上沾着碎碎的雪沫。 若没有看到他身上那一大片被染红的雪，所有人都会以为他只是睡着了。 天仇看了看他，又回头看了看凌商。 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天仇知道凌商受了伤，但即便如此，能够杀了他的人也没有几个。 更别提这四下都没有半点打斗的痕迹。 当然，最让人疑惑的就是凌商的表情。 那仿如获得了解脱的笑容，天仇知道，对于自己那薄命的师父而言有多么奢侈。 柳生厌此时的状态显然不怎么好。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还能再次见到凌商。 更没想到的是，再见之日，这位恩人竟已陨命。 最让他震惊的，则是凌商身上的符纹。 他稍稍调整了内息，也是到了夜慕参身旁。 辨认出他的容貌之后，柳生厌手中的剑也掉落在了地上。 若说凌商是他的救命恩人和再生父母，那夜慕参则算得上是为他雪中送炭的贵人。 柳生厌感到说不出的压抑愁闷。 印象中的夜慕参，曾是那样意气风发，洒脱自若。 怎么才过去几年，一头青丝就成了白发？ 天仇察觉了身后的气息，仰起头看着柳生厌，问道，“唔……你不会也认得小师叔吧？” 柳生厌叹道，“昔日微末之时，以宣小兄弟曾不遗余力地帮过我。” 柳生冥幽幽望了他一眼，铁青着脸拨开了夜慕参身上的积雪。 谁都看得出，夜慕参的身体苍白得已经到了诡异的地步，没有半点血色。 好像他的血液都被什么给吸干了一样。 柳生冥对着陨夜凝视了许久，沉声问天仇，“你能不碰这匕首就把它取出来么？” 天仇舔了舔嘴唇，“没问题。” 那匕首像是被夜慕参的身体紧紧吸附住了。 脱离他伤口的刹那，甚至发出了让人心悸神乱的音爆之声。 散发着暗红色雾气的漆黑匕首落在雪地上，妖异无比。 夜氏数百年，这柄匕首也被蕴养了数百年。 柳生冥要去捡那匕首，却被天仇抢先了一步。 般若掌出，袖风卷起，匕首入怀。 “阿弥陀佛。师父和小师叔的遗体和遗物，小和尚会安顿好。不劳柳生大人费心。” 柳生冥眸光一凛，显然是动了杀念。 柳生厌这时也握住了御雪剑，站到天仇身旁。 剑微出鞘，立场已分。 柳生冥极不甘愿地收敛了身上的煞气，忿然离去。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在凌商的尸体旁停留过哪怕须臾光景。 等了那么久，为凌商做了那么多，却在这样的关头彻底失去了他…… 他不甘。 天仇举着那柄匕首瞧了瞧，却也瞧不出什么端倪来。 陨夜的出世本就是一个传。 数百年来，陨夜也不知沾染了多少皇室一脉的血。 剑有剑灵，而这柄匕首，当然也有着自己的器灵。 它的主人本该是那远在西夏的夜慕景。 天仇也不大清楚，它怎么就辗转到了夜慕参手上。 如今也该物归原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57章 尾声之血雾濛濛 最快更新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最新章节！ 夜慕参缓缓睁开眼，先是看到了浓浓的一片血雾。 略略感到困惑——他不过捅了自己两下，又不是致命伤，此刻为什么会有种灵魂出窍的感觉？ 眨了眨眼，忽然感到一阵惶恐。 本该是伤口的地方，此刻却是没有传来预期中的疼痛感。 再观察四周，目之所及只有血雾。 但是很怪，他居然闻不见一丝血腥味。 提气起身，身体倒是轻盈得很。 夜慕参茫然地朝前走着。 一面走，一面回忆着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想起凌商唇角甜而涩的血，想起他眼里冰凉的雪。 他忽然迈不开步子了。 双手掩面跪了下来。 为什么…… 他竟成了和自己最恨的父亲一样的人。 那一刀刺入凌商心口的时候，夜慕参是没有半分犹豫的。 他恨极了那个什么事都闷在肚子里，将自己拒于心门之外的笨蛋。 更恨的是，那家伙就那么放开了自己。 凌商对他说的每句话，每个字，他一直都记着。 夜慕参也不是没有试着去忘却，也不是没有逼自己将关于那个人的一切赶出脑海。 可事实就是，他忘不了。 甚至记忆一天天扎根，变得愈发鲜活。 凌商说过，会为他做任何事，还说过不会骗他。 他都当真了，没有半点怀疑。 夜慕参知道，关于那家伙的一切，自己这一生都会记得。 他以为凌商也是如此，把对自己说过的每句话都安上一个一辈子的期限。 可那个人却当着他的面，告诉他，自己说的不过是谎话，早就记不清了…… 夜慕参不愿去重温听到那句话时的感受。 他分明只是想要那家伙活下去而已。 为什么连这样简单的要求都不愿满足他？ 夜慕参只恨自己没能在那家伙说出那句话之前就割破他的咽喉。 而且那样的人，已经没有存活于世的理由了。 夜慕参承认，自己舍不得他。 可他做不到，在明知那人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之后，任他逍遥自在。 他不信善恶有报，但他却相信这世间的法度。 凌商于他，在情何止重如泰山，在理却是轻如鸿毛。 …… 夜慕参平复了一下心情，开始审视四周。 之前被混乱的情绪扰了心境，此刻他却是有了一个称得上大胆的想法。 …… …… 凌商在睁开眼的一瞬间，对自己的状况也是有些困惑。 眼前虽然是一片濛濛血雾，脑中却是清晰地看到夜慕参按住自己，将那柄匕首穿进自己胸膛的画面。 凌商记得他是不喜欢杀人的，尤其痛恨手足相残。 所以……那人对自己已经恨到这个地步了么？ 凌商释然地眨了眨眼。 那人对自己究竟是怎样的，他已经不在乎了。 凌商曾想过放弃自己的性命。 在一个骇浪滔天的日子里，他就那么决绝地跳下了深海。 可是他没有死。 水令他恐惧，更令他懂得了生命的珍贵。 那个自以为是的人，凭什么用那种态度了结自己的性命呢？ 他凌商就是背负再不堪的命运，犯下再深重的罪孽…… 夜慕参又有什么资格来决定他该什么时候死，以及死在谁的手上？ 凌商只是凌商而已。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56章 绝代参商之跳海 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第557章绝代参商之跳海夜慕参缓缓睁开眼，先是看到了浓浓的一片血雾。 略略感到困惑——他不过捅了自己两下，又不是致命伤，此刻为什么会有种灵魂出窍的感觉？ 眨了眨眼，忽然感到一阵惶恐。 本该是伤口的地方，此刻却是没有传来预期中的疼痛感。 再观察四周，目之所及只有血雾。 但是很奇怪，他居然闻不见一丝血腥味。 提气起身，身体倒是轻盈得很。 夜慕参茫然地朝前走着。 一面走，一面回忆着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想起凌商唇角甜而涩的血，想起他眼里冰凉的雪。 他忽然迈不开步子了。 双手掩面跪了下来。 为什么…… 他竟成了和自己最恨的父亲一样的人。 那一刀刺入凌商心口的时候，夜慕参是没有半分犹豫的。 他恨极了那个什么事都闷在肚子里，将自己拒于心门之外的笨蛋。 更恨的是，那家伙就那么放开了自己。 凌商对他说的每句话，每个字，他一直都记着。 夜慕参也不是没有试着去忘却，也不是没有逼自己将关于那个人的一切赶出脑海。 可事实就是，他忘不了。 甚至记忆一天天扎根，变得愈发鲜活。 凌商说过，会为他做任何事，还说过不会骗他。 他都当真了，没有半点怀疑。 夜慕参知道，关于那家伙的一切，自己这一生都会记得。 他以为凌商也是如此，把对自己说过的每句话都安上一个一辈子的期限。 可那个人却当着他的面，告诉他，自己说的不过是谎话，早就记不清了…… 夜慕参不愿去重温听到那句话时的感受。 他分明只是想要那家伙活下去而已。 为什么连这样简单的要求都不愿满足他？ 夜慕参只恨自己没能在那家伙说出那句话之前就割破他的咽喉。 而且那样的人，已经没有存活于世的理由了。 夜慕参承认，自己舍不得他。 可他做不到，在明知那人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之后，任他逍遥自在。 他不信善恶有报，但他却相信这世间的法度。 凌商于他，在情何止重如泰山，在理却是轻如鸿毛。 …… 夜慕参平复了一下心情，开始审视四周。 之前被混乱的情绪扰了心境，此刻他却是有了一个称得上大胆的想法。 …… …… 凌商在睁开眼的一瞬间，对自己的状况也是有些困惑。 眼前虽然是一片濛濛血雾，脑中却是清晰地看到夜慕参按住自己，将那柄匕首穿进自己胸膛的画面。 凌商记得他是不喜欢杀人的，尤其痛恨手足相残。 所以……那人对自己已经恨到这个地步了么？ 凌商释然地眨了眨眼。 那人对自己究竟是怎样的，他已经不在乎了。 凌商曾想过放弃自己的性命。 在一个骇浪滔天的日子里，他就那么决绝地跳下了深海。 可是他没有死。 水令他恐惧，更令他懂得了生命的珍贵。 那个自以为是的人，凭什么用那种态度了结自己的性命呢？ 他凌商就是背负再不堪的命运，犯下再深重的罪孽…… 夜慕参又有什么资格来决定他该什么时候死，以及死在谁的手上？ 凌商只是凌商而已。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57章 绝代参商之墨莲 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第558章绝代参商之墨莲吞下两口咸涩的海水之后，凌商整个人都神经质地痉挛起来。 多年以来，他一直都那样恐惧着水。 而让自己产生这种病态恐惧的那个人，却是什么都不知道。 唉，为什么自己始终忘不了呢。 也好，很快自己就能彻底忘记了。 凌商只是有些遗憾，那个人恐怕不会为自己担心分毫。 那也不打紧了。 …… 邪肆狂暴的海水也没能带走凌商的性命。 他再次恢复意识时，已经到了一座陌生的岛屿之上。 那是一座与世隔绝的，寒冷至极的岛屿。 每一寸土地都好似被冰雪封印。 救起凌商的是一位鹤发童颜的老者。 老者告诉凌商，这冰天雪地的国度，乃是天下佛宗之首的出云国。 穿过冰城，在那人迹罕至的严寒之地，就是济禅寺。 凌商不信神佛，自然也没有兴趣去瞻仰佛光。 只是凌商也有些看不透那位老者。 他身上没有流露出半点武者的气势，看起来只是个知足常乐的老者而已。 然而在他举手投足之间，凌商却隐约感应到一股足以牵动一方天地的力量。 凌商养伤的日子里，时常听那位老者闲聊。 他似乎什么都了解得不少。 朝堂秘闻，江湖轶事，功法诀谱，医毒药理…… 凌商不怎么说话，听老者那么闲扯也不觉得烦。 他也好奇过老者的身份。 一个能够在出云国这般严酷之境活得如此泰然的老者，究竟有着什么样的过去？ 但凌商明白，每个人都有不愿提起的过往，也就没有过问。 某个夜晚，老者忽然谈起了无弋。 他很好奇，凌商是如何活这么久的。 只有凌商自己清楚，活着的代价是怎样的痛苦。 老者听凌商说起幼时在西夏的经历，沉思了许久，看他的眼神也变得古怪。 第二天一早，他就带凌商偷偷潜进济禅寺所在的比婆山。 比婆山的山阴处有一座八寻殿，相传只有参禅证悟的高僧才能入内。 八寻殿有如天上宫阙，四面是三千大千世界的瑰丽壁画。 就是见识过中原宫廷之华美的凌商也有种眼花缭乱之感。 在那八寻殿的尽头，一片被金色佛光照耀的洞天之内，凌商看到了一株散发着寂灭气息的墨莲。 老者燃尽了自己的气血，才将那株墨莲从佛坛取出。 凌商的心被剜开一道，鲜血滴落在那墨莲的花骨朵上。 婴儿拳头大小的，枯败了数百年的墨莲竟缓缓绽开。 尔后以让人不可思议的方式融入了凌商的身躯，也裹住了他的心。 直到很久以后，凌商才发现，自己的背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株幽魅的墨莲。 自那以后，每每无弋苏醒，凌商便无须承受那份漫长的，让人走火入魔的极致痛楚。 但与此同时，他却也不得不忍受那墨莲让一切邪祟事物都消亡的钻心恶咒。 …… …… 凌商不知道自己在血雾里走了多久。 不知什么时候起，他开始隐约听见了什么呢喃声。 凝神辨听，是那个人的声音。 凌商这才想起，那家伙在自己意识消散的时候，曾握着自己的手抓着那柄匕首刺向他的心窝。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58章 绝代参商之血珠 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第559章绝代参商之血珠凌商犹豫片刻，眉头紧蹙，朝那呢喃声的方向走去。 血雾里隐隐浮现一个雪白的身影。 他的呢喃声也逐渐变为清晰的话语。 凌商游魂似的到了他身后，皱着眉瞧着他面前几颗颜色格外鲜艳的血珠。 每一颗血珠里都有一个人影。 一个人影在舞动长戟，一个人影在对月独酌，一个人影在梅树下挖着土。 这家伙嘴里咕哝着一个个问题，与这三个人影交谈着。 凌商听了片刻，缓缓明白过来。 自己如今不是在什么黄泉路上，也不是在什么阴曹地府。 周围的每一颗血珠，都来自夜氏的先代。 陨夜的器灵是贪心的，不会放过每一滴契合的血液。 因此它的匕刃上从来都不会沾血。 数百年过去，无数来自夜氏一脉的鲜血，已然将这匕首蕴养出一份足以与自然道法所匹敌的邪魔之意。 凌商宁愿过奈何桥，喝忘情水，也不想待在这只剩血腥的虚空之境。 对于自己为何会连魂魄都被器灵所吞噬——而非仅仅是血液，凌商心里倒是有个模糊的猜测。 他只是不太理解，为什么那个家伙也会到这里？ 凌商记得，那家伙似乎也想死在自己手上。 可他分明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挥开了匕首，不是么？ 伤口虽重，可总也不至于致命吧？ 说到底，那个人是死是活，凌商已经不想去在意了。 只是在这种地方居然还能碰上……简直教人头疼。 凌商悄无声息地转身隐没于血雾，凭着并不清晰的直觉摸索着方向。 夜慕参正与夜氏第七位皇帝的十三皇子聊着那个朝代的美酒佳酿。 凌商靠近他的时候，他其实是知道的。 只要他对自己说一句话，哪怕是冷哼一声也好…… 那他就可以大大方方地回过身，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那样，把他介绍给这位十三皇子夜楼岚。 可是凌商自始至终都将自己隐匿得近乎完美，周围连一丝气息波动都没有。 分明是不想让自己发现他。 夜慕参那时虽然还是在和夜楼岚谈着什么，却是心不在焉。 凌商消失在血雾里之后，血珠里的夜楼岚、夜祺裴和夜瑾年，皆是对夜慕参投去似笑非笑的目光。 “那个人好奇怪，比你还要奇怪……最奇怪的地方就在于，他竟然比你还要好看。” “他好像不喜欢我们……是不是因为你不理他，所以生气了？” “啧，头一次见到这么好看的鬼魂呢。唉我说小子，你还愣着干嘛？人都跑了，还不快去追？” 三个被夜慕参唤醒的血魂都有些兴奋，各自发表着意见。 夜慕参见那家伙已经没影儿了，看来当真是连照面都不愿和自己打一个，摇摇头，郁闷地叹了一口气。 “他对晚辈有些误会，怕是宁愿在这茫茫血雾里消散了元神，也不愿和我多说半个字。” 夜瑾年摸着下巴沉吟道，“孤怎么觉得，你和他……有点……有点……不寻常？” 没等夜慕参回话，夜祺裴就笑翻了肚子，也不知他是在笑夜瑾年，还是在笑夜慕参。 面前三位可都是祖宗辈的人物，夜慕参其实是不愿对他们吐露太多隐情的。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59章 绝代参商之小辈 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第560章绝代参商之小辈夜慕参是厚脸皮没错。 但要他向自己的先辈坦诚自己和凌商之间的恩怨过往，他还真是做不到。 先祖们知道后，不被气得还魂，也要骂得他掘地三尺把自己给埋了。 夜楼岚将酒樽中的酒倾倒在地，眯起眼道，“对了，你还没告诉我们，你和他究竟是怎么到这里的？你二人和我们不一样，我们都只是分魂残影，可你们却有着完整的魂魄和元神……” 夜祺裴放下长戟，打断他道，“唉，曾叔祖，你的关注点怎么那么奇怪？没看到这娃娃都难过得要哭了？你这糟老头子可真是坏的很……” 一旁对着落梅伤春悲秋的夜瑾年嘴角抽了抽。 按辈分算，三人确实都比夜慕参要老上上百岁了。 不过他们死时都还年轻，在这血珠里的模样看起来也不比夜慕参年长多少。 夜祺裴那一声“老头子”可真是有些扎心了。 之前夜慕参与三人聊得还挺投机的——他这种人，任谁与他说上几句都会觉得有趣。 但是此刻他却是愣在了一旁。 他可是耗了不少气血才让这三颗血珠中残存的先祖分魂醒过来的。 对于三位先祖而言，夜慕参可不单单是一位有趣的后辈。 夜慕参挠了挠头，对三人拱了拱手，“在此得识三位实乃以宣之幸，不过现在……” “和我们啰嗦客套什么？快去找那个家伙吧，”夜祺裴大大咧咧地一挥手，“我看他天生异骨，他的气血说不定还能带孤的这缕分魂离开这鬼地方呢。” 夜楼岚和夜瑾年都骂了他一句，当着小辈竟说这种话。 夜慕参忽然觉得，自己对这些血珠内的先辈似乎有些误会。 纵然都是夜氏一脉，也不见得不会对他耍心机。 这些人当年都死得不甘，纵然只剩了一缕分魂，若有重见天日的机会，别说是侵吞这个没什么感情的后代的气血，就是毁去他的元神，他们也不会心软。 呵，夜氏的骨子里，不都是这些肮脏阴晦的东西么？ 不然又怎么坐得上皇位？ …… 夜慕参思绪渐渐混乱起来，他是有些懊恼自己轻信于人的。 更自责的则是他竟然动用气血之力，为三缕不怎么靠谱的先祖分魂塑了魂影。 而最为后悔的，则是他方才竟然就那么放那家伙走了。 漫无边际的茫茫血雾中，夜慕参是真的不知道凌商会在哪里。 但也不知道是他直觉太准，还是他终于有了一丝好运。 让人晕眩的红雾里隐隐出现了一个朦胧的黑色身影。 那身影走得极慢。 不知道为什么，夜慕参觉得，这人每走一步都好像踩在刀尖上那般痛苦。 他跟了上去，挡在了凌商面前。 凌商苍白的脸上隐隐笼罩着一丝邪异的气息，深邃的双眼也显得混沌。 他看了眼夜慕参白袍前襟的大片血迹，道，“让开。” 不含半点怨尤的两个字，却教夜慕参听得几乎要落泪。 一直都感受不到的痛觉竟然也复苏了似的。 在这个家伙面前，自己说什么，做什么都好像是错的。 而事实也确实如此。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61章 剑诀 最快更新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最新章节！ （昨天因故断更，一口气更新四章塞一起了，省得想标题。早） 柳生冥是走了，柳生厌却还杵在这片诡异的雪地上。 天仇吸吸鼻子，挠了挠头，“哎，帮我一把，把他们埋了吧？” 柳生厌沉吟道，“埋了？” “对啊，师父他是个随缘的人，小师叔是个随性的人。他们都死在这里，说明和这地方有缘，埋在这里挺合适的。” 天仇的语气十分理所当然。 柳生厌却是皱起了眉头，心想，这小和尚摆明了就是懒得为这二人好好安排后事。 “小师祖，你就不为他们超度一番，说埋就埋？” “阿弥陀佛。小和尚可不是你的什么小师祖，不要乱扯关系。善哉善哉。” 柳生厌摇了摇头，指向凌商的尸体，“你要就地埋了以宣小兄弟我不说什么。可是恩人……我要带走。” “咦？”天仇几分诧异地抬眼看他，“你要对师父做什么？” “不做什么。” “阿弥陀佛。对出家人说谎，下地狱后是会被厉鬼拔舌头的。” 柳生厌打定主意的事，没有人可以动摇。 他没理会天仇，扛起凌商的尸体就准备往回走。 天仇鼓了鼓腮帮子，追上去挡在他面前。 柳生厌语调平缓，却带着一丝狠意，“小师父，你非要和我过不去么？” “略略略，”天仇做了个鬼脸，“你算什么？小和尚凭什么要顺着你的意？师父人虽死了，但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动的。小和尚没钱帮师父买口好棺材，但也不许你这样险恶的杂碎打扰他黄泉路上的安宁！” 柳生厌轻轻放下凌商，一手握剑。 “小师父，你知不知道，我的剑出鞘后饮不到血，是会不高兴的？” 天仇皱了皱鼻子，之前对手被柳生冥拦下，他可也是相当不痛快。 正要动手之际，怀中的匕首却忽然烫得骇人。 取出来一看，匕刃中央一道刺目的猩红光芒诡异地流动着。 天仇“呀”了一声，匕首便掉落在地。 尔后鬼使神差地后退了两步，双目迷茫地望着前方。 柳生厌的注意也被吸到了那道红芒上。 弯腰碰到匕首的一瞬间，他眼前突兀地出现一片杀戮肆虐的修罗场。 无数恶鬼残忍地厮杀着，绯红血雨从天而降。 …… …… 血雾之中，夜慕参正想对凌商说什么，忽然听到了一个古怪的声音。 那声音有些熟悉，叽里呱啦说着什么，但夜慕参却听不懂其中的含义。 凌商也听到了那声音，先是愣了一下，很快就辨认出，那是扶桑语。 他喊了一声，那声音蓦地发出一阵痛苦的哀鸣。 随后，一个黑色的身影狼狈地落在了二人面前。 凌商是记得这个人的。 夜慕参也是很快就想起了这个人来，“哎，唯厌兄？” 柳生厌被柳生世家收留之前，就叫步唯厌。 在柳生世家陨殁之后，为了躲避仇家，他又用回了这个名字隐藏身份。 柳生厌站起身，见到夜慕参，头一次露出了浅笑。 看到他肋下那一大片血迹后，那笑意又凝住了。 几分唏嘘，“以宣小兄弟，你竟然还记得我。” 夜慕参倒是想与柳生厌说上几句。 只是他下意识地先看向某个一心避着他的家伙。 果然，某人又是一脸淡漠地想要走开。 夜慕参这下也没心思和柳生厌寒暄，急忙拉住了凌商。 “哎，那个，咱们反正都已经死了，过去的事就一笔勾销吧。” 凌商疲惫地瞄了他一眼，嘴角微微抽了下。 反正都已经死了——还真是个无可挑剔的理由。 柳生厌这下才将视线转向凌商。 夜慕参看不出凌商的不对劲，他却是看得出。 不过显然，看得出的下场却不怎么好。 夜慕参不知道凌商和柳生厌其实认识对方，还想向凌商介绍一下来着。 “这位少侠，我几年前在扶桑碰上的，和那位销声匿迹了许久的钦天监柳生大人也有些渊源，他……” 没说完，就见柳生厌吐出一口血来。 夜慕参顿时愣住了，接着用怪异的眼神打量起凌商。 “怎么回事？我见你不穿衣服会流鼻血也就算了。这家伙看着一本正经，结果你穿得严严实实的都能让他吐血……” 凌商实在是不想搭理这个人。 不过，柳生厌的反应也确实怪了些。 才几年不见，这人身上的煞气已经重得连凌商也感到震惊。 而他的心魔也是到了药石难医的地步。 凌商看柳生厌的眼神比看夜慕参可要善意多了。 夜慕参努力地深呼吸，平复自己不淡定的心情。 “这位少侠，名叫步唯厌，曾是柳生世家千秋剑阁内最年轻的剑者。别看他现在这副弱不禁风的样子，要真打起来，言欢也不一定是他的对手……” 柳生厌稍稍回过气，将脑海中漫天的恶鬼幽魂之影赶走。 凌商走到他面前，“你身上有什么？” 这话问得莫名其妙，总之夜慕参是蛮摸不着头脑的。 一个人的身上还能有什么？ 无非是一个脑袋两只胳膊两条腿，还能有什么？ 当然，凌商身上是有些怪怪的毒，怪怪的符咒，怪怪的墨莲。 可步轻凡看着也是挺正常的一位武者，难不成也……？ 柳生厌思索了片刻，摇头道，“我身上没什么特别的东西。” 在他走投无路最为绝望的时候，是凌商救了他的性命，给了他一个新生的机会。 但即便如此，他也不会对凌商毫无保留。 凌商忽然按住他的肩，让他对上自己的双眼。 一时间，柳生厌坠入他眼中的深渊，目光也变得恍惚呆滞。 夜慕参在一旁看着二人把自己当成空气，郁闷得身形都有些摇晃。 双手捏了捏拳又松开，来到凌商身旁，语气颇有点强颜欢笑的意思，“那个，你们认识？” 凌商回头对他打了个眼神，他便噤了声。 看向柳生厌，凌商的声音低沉而蛊惑，“告诉我，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柳生厌沉默了一会儿，像是在与什么做着斗争。 尔后机械应道，“浮沤蔽日，孤星赶月。血溅霄汉，剑斩红尘。” 寥寥几言，却是铺展开一幅无比阴森诡异的画面，听得夜慕参毛骨悚然。 凌商看了夜慕参一眼，神色略有些复杂。 纵使已经不在意这个人了，他就这么在一旁看着，凌商终归是不大高兴的。 不过他也犯不着为这点事纠结，于是面无表情地卷起一截衣袖。 他死前身上已经遍布无弋的符咒，此刻也是消散不去。 柳生厌的神智已然被凌商控制了。 然而，视线接触到他腕部符纹的一瞬间，还是痛苦地吐出一大口深色鲜血来，人也是不自主地退后几步。 三人周围的血雾忽然间散开了。 夜慕参惊地在原地转了一圈，似乎有些明白凌商想做什么了。 凌商看了眼周围变得清明的空间，敛眉打了个响指。 柳生厌一下惊醒过来。 心悸不已地捂着胸口，额上也是大片的汗水。 凌商冷声问道，“济禅寺的天悯大师是你杀的？” 柳生厌擦去嘴角的血迹，偏过头没有承认。 凌商就当他是承认了。 夜慕参不禁扬了扬眉。 那位天悯大师，他听天仇提起过，可不是什么好惹的人物。 这位少侠竟然杀得了他，真是让人意外。 看来也是个心狠手辣的角色。 怎么当年就没看出来呢？ 凌商对天仇的过去有些猜测，如今柳生厌给出这样一个答复，他也大致明白了天仇为什么会找上自己。 因果这东西，还真是缠人。 柳生厌四下看了看，体内的血液好像不受控制地喧沸起来。 更准确地说，是被周遭的什么东西给激发得几乎蒸腾。 与此同时，他的左眼瞳孔也显出了琉璃一般的色彩，甚至隐隐散出一轮神圣的金色光芒。 他又一次变得不像是自己，兀自朝一个方向走去。 前方的血雾竟然就那么自动散开了，周遭的空间也不再似原先那般让人窒息。 凌商无言地跟着他，愈发确定了一个想法。 三人不知走了多久，终于来到一座几乎干涸的血池之前。 血池中央，是一朵残败的墨莲。 柳生厌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左眼瞳孔的色泽也在渐渐消散着。 那墨莲却好似得了些许生机，缓缓绽放。 无疑，那墨莲正以某种邪异的方式，汲取着柳生厌身上的力量。 凌商弄明白是怎么回事之后，立刻挡在了柳生厌面前。 在他面前一拂袖，柳生厌立即昏倒在地，随即没了踪影。 …… …… 天仇已经在山腰挖好一个大坑，准备把凌商和夜慕参的尸体随便埋了完事。 别看他个子小，埋死人的动作可是利落得很。 将凌商拽进坑里之后，他又鼓着腮帮子挠了挠头。 哎呀，自己是怎么想的，竟挖了这么大一个坑，难道要让师父和小师叔埋在一起吗？ 看看天踩踩地，倒也十分坦然地接受了这主意。 再挖一个坑毕竟很累的。 回头去拽夜慕参的尸体时，那先前莫名其妙就昏倒的柳生厌却是猛地睁开了双眼。 天仇感应到了他身上某种有些玄奥的气息，摸着脑袋打量着他。 他问了个和凌商一样的问题，“你身上有什么？” 柳生厌虚脱了一般，长出了一口气。 “天仇小师父，我说我能让他们复活，你信吗？” 天仇的双眼瞪得圆溜溜的，“对出家人说谎，死后可是要被厉鬼拔舌头的！” 柳生厌举起手中那漆黑的匕首，“小师父，你还记得天悯大师吗？” 天仇眼眶忽地红了，倔强地一扭头，“小和尚没杀他。” “我知道，是我杀的……因为……” 天仇恨恨打断他，“小和尚只恨没能杀了那些老秃驴！” 柳生厌其实理解天仇的失态，但他可不会为自己当年的诡计后悔愧疚。 他只是平静道，“天悯大师悲天悯人，却也不是圣人。他动了不该动的东西，我就要杀他。我不想被济禅寺无垢禅院那些高僧追杀，就要找个人代我受那份罪。” 天仇的小脸却是被泪水浸湿，“小和尚在寺里除了敲钟什么也不能做。只有天悯师兄会教我功夫，教我识字，教我佛法……小和尚怎么会害他？” 继而又擦了擦脸，露出狠戾的神情，像是在对自己许诺。 “佛法无垢，天道无情。那些老和尚不辨是非，小和尚便要逆了这世间是非……” 柳生厌伸手捂住了左瞳，指缝间金芒大盛。 天仇被这道熟悉的金芒吸引，低喃着，“天悯师兄……” 柳生厌摊开左掌，手心一颗舍利子闪烁着琉璃金光。 他的左眼呈现出空洞的死意。 天仇伸手想要去碰那颗舍利，柳生厌迅捷合上手掌。 “小师父，我不能保证能够让恩人和以宣小兄弟都回到人间。但是我至少可以让你看到他们，甚至是与他们交谈。这还不够吗？” “阿弥陀佛。如果这舍利子可以让师父活过来，小和尚现在杀了你再夺这舍利岂不是更划算？” “天悯大师生前修为再高深，也不过是个凡人。他的舍利若真能起死回生，方才我又何必对你苦苦相求，请你去渡化那个人？” 天仇眼珠一转，好像是这个道理。 柳生厌再次捂住左眼，指缝间的金芒渐渐微弱消失。 他的左眼再次恢复神明。 “做个交易吧，小师父。” 天仇张了张嘴，望了望天。 半晌后才道，“他答应过替我保管那一百零八颗佛珠的，小和尚得去讨回来。” …… …… 夜慕参盯着那朵仿若能够寂灭世间一切生机的墨莲瞅了半天。 当然，他瞅得也是心不在焉。 期间时不时偷眼看那个离自己足有三尺远的家伙，眼神好像要将那人看脱一层皮似的。 凌商沉思了许久，不悦道，“你看够了么？” 夜慕参差点脱口而出，这么好看的人，自然是怎么也看不够的。 终于还是苦笑着改口道，“刚才那个人……你们怎么认识的？” “偶然认识罢了。”凌商答得轻描淡写。 夜慕参一阵哑然，转而浅笑着试探，“哎，我若说过去我对你做的那些事也都是偶然，你信不信？”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62章 破禁 最快更新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最新章节！ 墨莲一点点地枯败着。 过去的事，偶然或必然，凌商现在也没了去追究的心思。 夜慕参歪着头从各个角度打量这个人。 他其实是理解凌商的感受的。 在得知姑姑被赐死之后，足足两年，他都走不出那番困境。 但是他比凌商要幸运。 那时候他身边有一个善良温厚到了极点的夜慕景，只要有空就会陪着他。 即便如此，他也还是颓废消沉了整整两年。 逼着自己去接受不愿面对的事实有多痛苦，他至今都记得。 说服自己放下仇恨，开始新的生活有多难，他也没有忘记。 凌商比他更不幸，然而他从未自暴自弃、一蹶不振。 但那不意味着他就没有自己的心魔。 夜慕参拧眉胡思乱想了一阵子，想起了什么似的，望着凌商问道，“刚才那步少侠是怎么进来这里的？难道他也是夜氏后人？” “他不是。” “那他……” “你想离开这里么？”凌商忽然问。 夜慕参愣了愣，好似没明白过来他指的“离开”是什么意思。 凌商也有些后悔这样问了。 他二人本该殊途陌路，又何必去在意这人的归宿呢。 夜慕参看着他淡漠的神情，不是滋味地抿紧了唇。 继而认真道，“我还以为这里是阎罗地狱，来了就出不去，永世不得超生呢。如果有法子离开这鬼地方，我当然乐意之至。” 凌商愈发懊恼起来。 他宁愿这人永远被禁锢在这记录着夜氏数十代罪孽的虚空之境。 而不是阴魂不散地出现在自己面前。 夜慕参几分兴奋道，“对哦！步少侠不就可以在这里来去自如么？他一定也可以助你我脱身……” “你想得太简单了。”凌商冷着脸泼了他一身凉水。 柳生厌还活着，他可以用什么密法进入这处空间倒也不是办不到。 可凌商和夜慕参已经死了，只剩下这缥缈的魂魄。 也不知会不会变得和之前看到的血珠一样，最后成为一缕残影。 “出去，当然是想出去的。”夜慕参思索片刻道，“不过你要和我一起出去。” 凌商觉得这家伙说的话，真是每一句都不切实际到了极点。 就是有机会出去，凌商也没把握在出去后不会魂飞魄散。 这人又是哪来的自信，还要带上自己？ 一起出去？还是一起死？ 已经一起死过一回了，凌商可不想体会第二次。 夜慕参为“出去”这个想法激动得眼眶都有些发红，一个人自说自话也不觉尴尬。 “哎，你知道么，我这人挺怕疼的。死前那两刀，捅得我简直是……” “说起来，你也太不给面子了。我这辈子头一次用苦肉计，结果你还不买账……” “我这次是真的向你负荆请罪来了，可你居然连听我说完一句话的耐心都没有……” “可能你觉得我经商多年，性子也早被磨平了棱角，这种事也是经常碰到……” “没错，那些挫折我都不在乎。可是你……你不一样……” 凌商从沉思中回过神，冷冷打断他，“我不一样，所以你就恼羞成怒，要我的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63章 圆满 最快更新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最新章节！ 夜慕参怅然道，“难道死在我手上还不够圆满么？” 凌商冷哼了一声，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他凝视着那近乎干涸的血池，搜寻着自己听说过的种种密法传闻。 夜慕参上前掰过他的肩，让他正视自己。 “你做过什么，你比我清楚不是么？从你到洛阳开始，你做的哪一件事不够判你个尸首分离的？难道还要我将你的罪行和证据一件件摆出来么？” 凌商的眼神变得犀利阴鸷，忽而将夜慕参拽进一片冰冷的深渊。 “我犯下罪行，就要受罚？那他们呢？他们暗地里做的勾当，哪一件不够诛灭九族的？他们凭什么就能安稳地过日子，凭什么坦然享受自己拥有的一切？” 凌商苍白的脸显露出病态的阴森感。 “汤怀安，周浩，董昌游，莫远赫……他们可曾为当年做过的事有过半分悔意？他们凭什么逍遥了十多年，还愈发嚣张？” “我只是替老天送了他们一个报应而已。” 他又轻蔑地笑了。 “还有夜弘初，若没有他的默许……母亲又怎么会受那样的折磨？” “连自己的女人都要辜负，难道他就不会辜负这江山社稷么？” “我为己谋权，排除异己，合纵连横，把夜氏搅和得分崩离析，让夜氏把江山让给更贤德的明君，不好么？” “好。我承认我十恶不赦，杀人无数，欺君蠹国，罪孽滔天。” “可是你，你又有什么资格来决定我的死活？” “我凌商，不是你夜慕参的附庸，更不是你的奴才。” “凭什么你不想我活着，我就非得死？” “我的命，我自己说了算，不是么？” 凌商继而嘲讽地勾了勾唇。 “为什么你会觉得，只有死在你手里，我这一生才算圆满？” “我想要的圆满，正巧被你亲手给摧毁了呢。” “你说，你是不是很可笑？” 魂魄是感受不到冷暖的。 可此刻的夜慕参却觉得自己的血液都被冻住了。 凌商在他面前轻轻打了个响指。 夜慕参缓缓回过神，踉跄后退了两步。 “我不是要决定你的死活，也没有当你是附庸或是奴才，更不想你死……” “我只是……只是不想看着你去做傻事而已。” “只是……想了结你沾染的因果……” “想让你下辈子投胎，可以过得轻松一些而已。” “这辈子，我欠你的……下辈子，我一定不会再犯相同的错误，一定会……” 凌商皱起眉头，“人生一世，哪来的下辈子？即便人生可以重来，谁又能保证不会犯一样的错？” “我能保证！我……” 凌商的目光似柔和又似薄凉了几分。 苦笑道，“你能保证，我却不能保证。” 夜慕参到嘴边的话一下子咽了回去。 凌商又道，“我们这些凡夫俗子，都怪得很。有的事，明知道是错的，是不该的，也还是会鬼迷心窍地去做。 更怪的是，世间之事，竟有对错之分，却从来都没有人去质疑那对错的评判标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64章 仇人 最快更新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最新章节！ 只差一丁点，夜慕参就要被凌商那番三观极度扭曲的辩解给迷惑了。 或许在凌商眼里，那些人死于噬心之痛，依旧无法让他解恨。 他们曾都是朝中说一不二的权臣，又有哪一个会是真正的庸才？ 于国于民，谁也不能说他们是真的祸害。 唯独对于凌商和夜慕参二人，他们都是不死不休的仇人。 倘若夜慕参能早些了解自己的身世，他同样不会让那些人好过。 可是凌商一开始就没有给他那个机会。 十多年前的公主府，凌商隐瞒了自己的身份，只是因为害怕。 害怕自己会被西夏那帮巫师抓回去，害怕自己会给唯一的亲人招致祸患。 而十多年后，他仍旧不愿对任何人透露自己的过去，却只是因为单纯的恨。 但他没有恨得失去理智。 每一次下杀手，他都做得天衣无缝，甚至为自己找了替罪羊。 他们都死于破茧毒蛊，却鲜少有人会察觉蛛丝马迹，将那些案子联系在一起。 而当有人开始注意到那些疑点时，凌商的地位和权势却已经到了朝中上下无人敢质疑的地步。 …… 夜慕参低头看着自己那白袍上的血迹。 论伶牙俐齿，凌商比不过他。 他此刻完全可以将凌商驳得哑口无言。 让他明白，纵然那些人有千万个不得好死的理由，纵然夜氏有着种种弊端，他凌商也不该将这天下搅得不得安宁。 他可以蔑视摧毁夜氏的根基，将皇权送给一位毫无明君之资的皇子。 但他却不该视天下人为蝼蚁，让他们成为自己复仇的牺牲品。 可是，在找到凌商之前，夜慕参却是帮了他一把，让夜氏更快地分崩离析、走向灭亡…… 为什么呢，他可以为了这人置苍生于不顾，却做不到将这人赶出自己每一晚的梦境，更不到被这人丢弃在这人世间？ 他知道自己曾无数次地，头也不回地将凌商甩在身后。 可他却受不了凌商对自己哪怕一次的拒绝。 已经彻底失去的人，要如何做到平静地看着他漠然远去？ 亲手了结他的性命，让他死在自己眼前，难道不是更圆满的结局么？ 哪怕再不舍，不愿，不甘……夜慕参也不后悔。 因为——凌商该死。 而全天下有资格取他性命的人，只有他夜慕参一人而已。 …… 这似乎是凌商头一回这样坦率地向人宣泄情绪。 他知道自己的想法称得上是阴暗叛逆、自私偏执。 可他也不在乎夜慕参怎么看待自己了。 正邪之分，善恶之辨，天下大义与个人恩怨的取舍……凌商有自己的坚持。 他也没想让夜慕参认同自己，于是硬生生掐断了自己的声音。 夜慕参微微怔住，眨了眨泛红的眼。 想说些什么，又觉得任何话语都太苍白浅薄。 浅薄就浅薄吧。 夜慕参干脆在血池边上坐了下来，仰头看向凌商。 “姑姑死的时候，我感觉天都塌下来了。 我那时候简直恨死了夜弘初。 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挫骨扬灰。 可是我到现在也没有那么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65章 痛苦 最快更新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最新章节！ 夜慕参继续道，“为什么没有杀了夜弘初呢？ 一开始是因为我没有能力。 那时候的我，连一只蚂蚁都踩不死。 但我也不是没想过，让那老头去为姑姑陪葬。 可当我有能力买通杀手的时候，我已经不想那么做了。 是因为他九五至尊的身份？ 还是因为他和我有血缘关系？ 哈，真正的原因你一定比我更清楚—— 虽然很多人都意识不到，甚至即便是意识到了也不愿承认…… 但人真的是分三六九等的。 到了夜弘初那个地位，想要杀他，关系到的可不是他一个人。 而是整个中原。 不说我有没有能力暗杀他。 假如他死了，因此受牵连的人又会有多少？ 新任的帝王就能做得比他更好么？ 宫廷内的尔虞我诈就会减少么？ 依我之见，当真未必。 当我还只是个第九等的废皇子时，我的世界就那么点大。 复仇似乎是唯一能让我觉得活着还有些意义的目标。 可当我走遍四海，成为腰缠万贯，手握中原数条商道的夜慕参之后呢？ 我看到的世界也变了。 我至今都恨那个生下我的人。 可是我已经没有复仇的心思了……” 夜慕参轻叹一声，朝凌商伸出手。 凌商下意识地抬起手，又垂落在身侧。 他知道夜慕景对于夜慕参的意义。 若没有他，夜慕参难免会成为凌商这样偏激狠毒，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人。 夜慕参撇了撇嘴，上前抓着凌商的手，让他坐到身旁。 “我知道，你和所有人都不一样。 第一眼看到你，我就知道了。 你这么特别的人，值得天底下最好的一切。 ……而不是被命运操纵，成为仇恨的傀儡。” 凌商皱起眉头，不知该说什么。 前一刻他还在嫉妒着夜慕参的好运，这一刻又变得像个犯了错的孩子。 夜慕参问道，“你想过一个问题么——人为什么会感到痛苦？” 凌商轻轻摇头。 正如世人不会去质疑世俗的种种规则，凌商也不曾质疑过痛苦的存在。 因为世人生下来便习惯了世俗规则。 而凌商则是习惯了痛苦。 夜慕参清冽的嗓音在血池中央激起一丝波纹。 “求而不得，为苦。得而复失，为痛。” 凌商皱了下眉，短暂一生中，为数不多的求而不得与得而复失突兀地涌入脑海。 他所求取的很少，却从未真正得到过。 在某些无限接近拥有的时刻，更因过分珍惜而不知所措。 拥有总是短暂得教人彷徨，可除了逼自己去习惯失去，他又还能做什么？ “姑姑死了，我很伤心。”夜慕参的语气不咸不淡，“我不想她死，可我却没有办法让她复活…… 就算是杀了夜弘初，发生的事也改变不了了。 但若杀了他，会有更多的人遭遇不幸。 而那不幸的源头，却会是我。” 凌商略诧异地望着他，似乎是从未想到这一点。 “我不是一个很有魄力的人，”夜慕参自嘲道，“改变那么多人的命运，这么大的责任，我担不起。” 凌商动了动唇，夜慕参又朝他苦涩地笑了笑。 “我知道被伤害的感觉是什么样的，所以一直都不愿伤人，更不愿杀人。可唯独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66章 原谅 最快更新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最新章节！ 坐在血池边上的凌商和夜慕参，都没有注意到血池内的变化。 几乎干涸的血池，四壁暗黑的血斑似要剥落。 池内的血液因这二人魂魄的靠近而枯竭得更快了。 而那株凋敝的墨莲，周围也漫着诡的黑色幽光。 夜慕参自诩不是个忸怩的人。 但要他将自己的心毫无保留的剖开，摆在凌商眼前，他还是不太自在。 ……该怎么说，才能不让凌商觉得自己是在狡辩？ 他不知道。 说得太久，嗓音也变得低沉，措辞更是杂乱无章，“我不介意抛弃自己打拼来的一切。但是我就是做不到，就是不愿看到你……” 凌商冷声打断他，“说这么多，不过是想让我原谅你，不是么？” 夜慕参懊恼地皱起眉头，“别原谅我，我也对自己做过的事恨得捶胸顿足。说这些话，不过是……不过是想让你忘记自己的承诺。” “放下承诺？” “该死的人都已经死了，该乱的天下也已经乱了。你就忘记你和母亲的那个承诺，不好么？” 凌商眸色忽地变深几许。 “我现在也没命去信守那个承诺了，放下与否又有什么不同？” 夜慕参还想继续说什么，忽然听到了天仇稚嫩的声音。 “小师叔，你和师父坐得这么近干什么？两个大男人也要说悄悄话吗？” 夜慕参吓得连忙与凌商分开了些许。 凌商循声看去，只见天仇那身袈裟上沾了不知多少泥巴印子。 天仇眼眶红红的，咧着嘴挠着脑袋，“师父，小和尚对不起你，把你的尸体给柳生厌那个不讲理的家伙了……” 不等凌商接话，夜慕参就问道，“那我的尸体呢？你有没有将我沐浴更衣，香薰整整十二个时辰，再在我的棺材里摆上上等珠玉，请布阵大师将我的尸身……” 天仇和凌商皆是无语地想要翻白眼。 死个人都要那么多讲究，也只有这奢侈惯了的人才干得出。 天仇这时也看到了二人身后的那株墨莲。 他觉得有些似曾相识，却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到过。 凌商知道他想去摘那墨莲，更清楚他非但摘不下，反而会被墨莲上的寂灭之力所伤。 于是轻咳一声，问道，“那匕首也被柳生厌拿去了么？” 话音刚落，柳生厌也出现在三人面前。 他灵活的手指悠然转弄着那柄漆黑的匕首。 天仇咂了咂嘴，一副欲言又止之态。 凌商看着柳生厌，了然道，“做个交易吧。” …… …… 天仇和柳生厌离去后，夜慕参不禁一阵唏嘘。 没想到昔日的步少侠，竟然成了今日的柳生厌…… 的确是有些手段。 凌商只是有些疑惑，夜慕参为什么会答应那样的条件？ 更让人不解的是，他为什么会提出那样的要求？ 不过凌商也没多想，只是专注地看着血池中的血水。 这血池枯竭，是因为自己么？ 如此想着，又将手腕缩进了衣袖。 夜慕参不知何时凑到他身旁，弯下腰平视着墨莲。 “你救一个人，我们俩都能出去，这买卖不亏，不是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67章 乐趣 最快更新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最新章节！ 凌商对夜慕参的态度是当真无语。 柳生厌的条件，可不单是救一个囿于心魔之人那么简单。 柳生厌要的，还有他凌商的尸体。 其实凌商对柳生厌也很好。 若非如此，他断然不会同意柳生厌那堪称无理的要求。 不过夜慕参也是够狡猾的，提的条件换做白痴也不会答应。 然而对方是柳生厌。 嗜剑成痴的柳生厌。 于是交易就这么达成了。 有天仇在，也不必担心柳生厌反水。 利害得失的算计，恐怕没有人敌得过夜慕参了。 只是…… 夜慕参见凌商又是那副宁愿自闭也不愿看他一眼的模样，忍不住仰头望天。 只是头顶依旧是一片虚空的血色。 夜慕参对着某人轮廓分明的侧脸，摸着下巴。 “你之前说，假如人生真的可以重来一遍……” 他故意拖长了声音，终于惹来那家伙片刻的回头。“怎么？” “如果可以重来，你还愿意……做我的兄长么？” 凌商沉默了许久，尔后认真摇了摇头。 他宁愿做一只山间的知了。 在地底蛰伏十数年，破土而出后，只需在树桠上守半个夏季的月落日升，足矣。 夜慕参心想，这家伙真是没救了。 但也算他凌商倒霉，碰上了他这么个人。 “我说，做人是麻烦没错……”夜慕参从凌商左侧转到他右侧，“但还是有很多乐趣的嘛。” “乐趣？”凌商轻嗤，“喝酒么？还是玩弄人心？” “陪我喝酒难道没有乐趣么？”夜慕参反问。 “……” “同我聊天难道没乐趣么？” “…………” “跟着我走南闯北难道没乐趣么？” “………………” 夜慕参脸色微微涨红，语气也变得局促。 “难道，难道和我上床也没乐趣？” 闻言，凌商用一种充满厌恶的，混合着诸多负面情绪的目光看向他。 片刻后，凌商便将视线从这张脸上移开了。 真是可笑，这人所追求的乐趣竟这样浅薄。 如若二人不是兄弟，他过去又怎么可能对他多留意半分？ 夜慕参也是懊恼自己一时说得太过，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 “哎，你不要误会，我只是那么一说。我对你也没有那种想法……” 凌商只觉多听他说一个字都会脏了耳朵，大步走入血雾，没多久就不见了人影。 夜慕参愣在原地，尔后在空中画了个符。 这符是天仇教他的，可以暂时将天仇的灵智拉入匕首器灵所守护的这一方空间之内。 “小师叔，我们半日前刚见过面，你又拽我进来做什么？” 夜慕参盯着天仇那油光光的嘴，“小和尚，你是不是又偷吃荤腥了？” “小和尚要长身体，不能不吃肉！”天仇答得义正言辞。 “算了，我也不是你的佛祖，随你怎么破戒吧。” “唔……” “我找你来呢，是想问你一个问题。”夜慕参的语气带了几分神秘。 “咦？问题？是因为柳生小施主……” “跟他没关系，”夜慕参懒懒撇嘴，“我问你，你想不想让你师父好好活着？” 天仇眼眶微微泛红，点点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68章 羡慕 夜慕参对天仇交代了一大堆事情。 没有一件是不烧脑的。 天仇目光愣愣，“小师叔，你做这些事不怕掉脑袋吗？” 夜慕参指了指自己衣襟上的血迹，“我已经没脑袋可掉了啊。” “唔” “小和尚，平时看你挺霸道的，怎么这点事就退缩了？” “这哪里是一丁点儿事小和尚连中原话都说不利索” “你呐，遇到什么问题就来找我，我给你出主意。” “好麻烦哦。” 夜慕参眉梢一吊，嗓音一沉，“你个懒和尚，跟着凌商的时候这也没学会那也没学会，连师父都保护不好，现在帮他做点事还嫌麻烦” 天仇皱了皱鼻子，委屈地“哼”了一声，却也不知道怎么反驳。 夜慕参转了转眼珠，“我记得，你想认凌商做哥哥，没错吧？” 天仇一脸警惕地望着他，不太敢承认。 “只要你听我的，事成之后我可以借他当你一个月的哥哥”夜慕参想了想又觉得不对劲，连连改口，“不不不，借你半个月” 天仇脑子已经有些转不过来了。 夜慕参又是一皱眉，“哎，借你七天，不不，三天，三天怎么样？” 天仇挠挠头，“为什么我想要师父做哥哥，却要先经过小师叔你的同意？” “为什么？这还用问吗？当然是因为因为哎，你们出家人不会懂的！” “师父可以做小和尚的哥哥啦？”天仇童稚的双眼扑闪扑闪。 “三天哦，怎么样，是不是很幸福？” 夜慕参铁青着脸，勉强挤出了个算得上和煦的笑容。 按外头的日子算，夜慕参整整找了十天才找到躲在血雾里的凌商。 对于魂魄而言，这十日简直找得人心焦灼。 他差点就以为，那家伙被自己气得灰飞烟灭了。 凌商面前凝着一颗血珠，血珠内的黑袍男子容貌与他竟有两分相似。 只是他一双冷峻的琉璃目，看得凌商也有些不自在，好像什么心思都会被看个通透。 这位便是夜氏一脉最为传奇的人物开国帝君夜璃。 夜慕参曾在祠堂与灵宫内多次看到他的画像。 这道血影却是比画中人多了几分邪佞。 他的视线一直落在凌商的侧影。 比衣裳更漆黑的长发微微遮了侧脸。 真是稀奇，这从来都习惯于隐藏心迹的沉默的家伙，竟能够与人这般安然闲逸地谈心。 有着那般险恶心肠的人，究竟是怎么生出这般让人惊艳的皮囊？ 怀揣着歹毒至极的恶意苟活于世，又为何总是与每一处热闹格格不入？ 自己难道当真就浅薄至此，为了多看一眼他绝好的皮囊，为了靠近一寸他孤冷的心，再大逆不道的事都做得出了？ 是为求赎罪，还出于贪恋？ 夜璃像一位长者尽管他确实是，循循教导着什么。 而凌商则是平静地听着。 时不时地颔首以示认同，或是反问以表疑惑。 夜慕参没有认真去听这二人究竟在说些什么。 他也不好奇。 只是十分羡慕夜璃。 也不知道要等多久，凌商才会愿意那么心平气和地听自己说上大半天的废话。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微信关注“”，聊人生，寻知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69章 补天 就是夜慕参也不得不承认，自家先祖那一双勾魂摄魄的琉璃目，实在是不凡。 可那也只是血珠内的一缕残魂而已了。 其实夜璃和凌商早已察觉了夜慕参的靠近。 只是二人在某些话题上相见恨晚，聊得也是酣畅。 也就没心思去理睬这位“不速之客”。 夜慕参隐约听到“劫难”、“斩断”、“星宿”、“诅咒”之类的字眼。 只觉玄之又玄，更是懒得去参悟其中奥义。 是了，他眼里只有那个被自己戳穿了心窝的家伙。 那颗心是他夜慕参捅穿的，自然该由他来填满弥合。 昔有女娲补天，一颗五彩石足矣。 夜慕参不知道世间是不是真的有什么补心石。 他也不信什么外物秘宝他只相信自己。 所以该怎么样才能将自己变成凌商的补心石？ 夜璃的残影忽然消失，那血珠也无声湮灭。 凌商缓缓转过身，看向夜慕参。 后者的目光混沌中透着一丝不怀好意。 凌商视而不见，只问道，“你都听到了？” “听到了。”夜慕参淡定地睁眼说瞎话，“老祖宗夸我聪明能干呢。” “” 凌商嘴角微抽，却也没法反驳。 顿了顿，又道，“他的那个问题呢？你的答案是什么？” 夜慕参挑了挑眉，“什么问题？” “你”凌商犹豫了半晌，又抿紧了唇。 暗暗懊恼，自己何必去在意这家伙的答案呢？ 可转瞬，夜璃的那番话又回响在耳际。 “凡胎不过是承载魂魄的容器罢了。 过去你是凌商，是柳生彦，是夜弘初的三皇子，是他的兄长 可现在的你，只是你自己而已。” 夜慕参拼命回想着自己刚才听到的只言片语。 恍惚想起穿耳而过的一个问句，“没了身躯的，剥除所有俗世身份的，只剩下魂魄的你，后悔认识他么？” 于是整个人都陷入了委顿。 夜慕参心想，自己是有些后悔的。 过往的那些痛苦，都是真切的，也是他不愿重蹈覆辙的。 可是，心底确有一个微弱的声音呼喊着，一切都值得。 知道世上有那么一个能让自己魂牵梦绕的人存在，遭遇再多的苦难也是值得的，不是么？ 更遑论他还 凌商来不及把自己的答案告诉夜璃，后者的残魂就消失了。 此刻他周身都开始散出接近实质的黑色气息。 脸色更是苍白得骇人。 后悔么？ 当然是后悔不迭了。 可是若不曾遇见那个恼人的家伙，又该是多让人遗憾的一件事 凌商苦涩地自嘲，归根结底，还是自己先较了真。 大约是想得入了神，竟然也没察觉身后的异动。 一双手自后环住了他的腰玉白的衣袖上几点殷红血迹。 背后贴上熟悉的气息，耳畔是清冽的嗓音。 “凌商，仇人我帮你杀，江山我为你谋，诺言我代你守，诅咒我替你受 你想要什么，我都替你去做，好不好？” 凌商感到一阵作呕。 粗鲁地扒开夜慕参的手，冷声道，“困在这里什么都做不了，你说这些话又有什么意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70章 回归 最快更新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最新章节！ 夜慕参微微一怔，尔后双眼放光地笑了起来。 “也就是说，你其实不想被困在这里咯？ 你也想出去的是不是？ 巧了，我也不想被困在这里，也想出去。 那就一起呗。” 凌商几分哑然。 这家伙怎么就这么…… 夜慕参止住笑声，眼里明亮的笑意却要溢出来。 “之前是我的错，不该对你说那种轻佻的话，你就不要放心上嘛…… 我只是害怕你真的觉得活着很无趣……” 凌商幽幽望着他。 他没法否认，若抛去过去的一切，身旁有这么个家伙陪着，确实比他独自一人要有乐趣得多的。 可他不是轻易原谅的人。 夜慕参又道，“我这个人你不是不了解——我很擅长说话。 但更擅长的，其实还是做实事。 否则光有一张巧舌如簧的嘴，实际上却一事无成，还有谁会信得过我，放心把家底都交给我的？” 夜璃也问起过，那位险些被亲生父亲赐了毒酒晚辈是个什么样的人。 听过凌商的描述之后，夜璃确实将夜慕参夸赞了一番。 夜璃本是个刚直难折的人，说难听点就是不善变通。 若非现实所迫，骄傲的夜家人，又怎么会喜欢主动放低姿态？ 可夜慕参做到了。 夜慕参继续道，“我刚刚说的，都不是儿戏。 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想做什么我都替你去。 我夜慕参，说到做到。 只要……只要……你给我好好活着。 我不准你看不起自己，不准你因为别人难过，不准你被任何人伤害…… 你，你答应我么？” 漫长的沉默像幽灵攫住夜慕参的心。 这家伙不是一般的固执，自己该怎么说动他？ 当然是不可能说动的。 只能等。 等到柳生厌杀足够的人，等到血池再次涨满。 等到他二人重塑身躯，回到人世。 …… 凌商是没想到夜慕参在这种情况下会说这样的话。 就是太阳打西边出来，夜慕参也不会做亏本的买卖。 可这一回又算什么？ 这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无私了？ …… 夜慕参慢慢开始心慌，反思着自己是不是又说得过了。 “哎，就当我什么都没说过好了…… 话说好久也没听到步少侠，哦不，柳生少侠的消息了，也不知道外头怎么样了……” …… …… 不到三月，中原便在不间断的内忧外患下分崩离析。 原本的泱泱大国，已然分裂成了五个小国。 有藩王拥兵自立，也有夷族攻下城池。 夜氏数百年的基业，如今只剩下旧都城及周边十数座防守坚固的大城。 又过两年，累战后生灵涂炭。 中原旧朝在夹缝中勉强存活，却已经算不上是一个国家了。 周边四国大致势均力敌，谁都吞不下谁，终于也是暂时熄了战火。 位于四国中央要塞的中原腹地，无疑是这四国最为觊觎也最忌惮的领土。 …… 两年前，柳生厌率人屠杀明雀宗三万余人。 那场杀戮持续了整整三日。 三万余人的尸骨被血海淹没。 众人杀得昏天暗地之时，没有人注意到柳生厌丢进血海中的一柄漆黑的匕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71章 残忍 最快更新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最新章节！ 柳生厌似乎有先见之明，为二人递上了衣裳。 随即平静地转过头去，不看那面容依稀有些模糊的二人。 夜慕参心下嫌弃了一把，但还是从心地接过了。 数月来，他和凌商在那血池边可受了不少苦。 凌商受的是墨莲的寂灭之苦。 而他夜慕参受的则是某人的冷漠——可惨了好嘛。 好在终于是等到了这一天。 以三万余人的气血来供养他二人的重生…… 夜慕参心中没有半点愧疚。 只是这种重塑身躯的方式实在有些恶心。 但总归，他和凌商又回到了这片天地。 夜慕参心里，什么都不如某个人好好活着来得重要。 什么时候起，爱笑的废皇子夜慕参，竟然变得这么残忍？ 浅浅笑了笑——残忍么？ 他不觉得。 最残忍的事，是看见凌商不开心的样子呐。 …… 凌商无言地看着满地的尸骨。 深渊般的眸子里看不出半点情绪。 半晌后，他来到柳生厌面前，微微颔首，“多谢。” 柳生厌随意一挥手，“我这人最不喜欢欠人情。当年的救命之恩，今天算是还了。” 夜慕参在一旁怔了怔。 ……这个人不是从不救人么？为什么感觉满天下都是被他救过的人？ 转眼又想道，那些凌商拒绝相救的，坟头怕早已长满了草。 心头又坦然了不少。 乱世是非多，短短几日内一整个明雀宗三万余人被灭门，竟然也没什么人去在乎。 当然，其中也少不了柳生厌和夜慕参联手布局的功劳。 柳生厌要屠这明雀宗，也有自己的原因。 他启动阵法，向手下传递了消息，让他们一齐到明雀宗的后山陵地集合。 凌商想跟上去，毕竟他对那明雀宗的秘宝也十分感兴趣。 夜慕参额头青筋突突跳了两下，连忙拉住他的胳膊。 “哎，才刚出来，你就赶不及要甩开我么？” 闻言，柳生厌也不禁回头，用一种异的目光打量起夜慕参。 他知道眷恋一个人的心情是怎么样的。 只是没想到，夜慕参居然会对凌商这样一个冷到骨子里的人动感情。 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呢…… 柳生厌很快就收起了自己乱麻般的思绪，也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凌商对自己的新躯壳还是有些陌生感，被夜慕参这么一抓，也没有立刻反应过来。 他向前又走了一步，发现自己竟无法前进，这才意识到胳膊上那有些不对劲的触感。 回头对夜慕参问道，“怎么，你不想去？还是不敢去？” “我……天底下还没有我不敢的事！” 夜慕参雪白的发丝忽然被风扬起，蒙住了眼。 凌商趁他视线被遮，脱开他的手，拢紧了衣衫，跟着柳生厌就往后山走去。 快到密宗陵地时，柳生厌忽然问了凌商一个好了好一会儿的问题。 “那三万人，如若换做是你来处理，三日能杀尽么？” 凌商莞尔，“若是过去，不见血的话，半日足矣。若要血流成河，以一己之力，半月也做不到。” “那如今呢？” “如今……” 凌商说着便摊开手掌，丹田运气，又缓缓收拢手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72章 可恶 最快更新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最新章节！ 常人看来，这只是极寻常的一个动作而已。 可柳生厌却洞察了周身的气息变化，立即运转内力才抵御住那股反噬带来的不适。 数月过去，他自身的修为亦是突飞猛进。 至少不会因为看一眼无弋就吐血了。 凌商的手腕上干净无瑕，掌心之上却酝酿着熟悉的漆黑魔纹。 浑然天成的阴阳之力在他收掌的一瞬间寂灭，周身响起令人战栗的音爆之声。 柳生厌只觉周身的空间忽被定格，眼前的景象被切割成两半。 一半是精纯和煦的生机，另一半是幽暝鬼魅的业火。 凌商似乎还未能完全掌控这两种力量的融合，额前覆上一层薄汗，双眼也失去了原有的清明。 他对自己的进境也有些意外。 在血池内，由于没有实体，他对自己的力量还没有直观的认识。 如今…… 他若有所思地看向柳生厌，道，“如今，也轮不到我来动手了。” 柳生厌眸中寒光微凛，没有再说什么。 …… …… 天亮时分，一行人才陆陆续续下了山。 夜慕参正在山脚下与柳生厌的两位手下聊着。 见到凌商与柳生厌并肩走着，还不时默契地说上几句，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眉头。 他又禁不住留恋起没有躯壳的日子。 那片虚空之境虽说无聊了点，但至少没有别人。 结果一出来，这家伙就跑得远远的。 凌商和柳生厌才聊了几句，忽然就感应到前方一道十分不善的视线。 熟悉的排斥感充斥胸腔，眸色也深沉了几许。 夜慕参盯着凌商裸露的脚踝，暗暗将柳生厌骂了一通。 美人的脚踝都被多少人看到了？ 江湖人就是不讲究……可恶！ 柳生厌不清楚夜慕参在想些什么，但后者对自己的敌意却是再明显不过。 他只当这是皇室中人的古怪性格，没有在意。 正想开口，身边的凌商一阵风似的被夜慕参抓了过去，塞进了马车。 柳生厌下意识地握住自己的剑。 发现夜慕参只是纯粹地想要把某个人藏起来之后，又觉得有些可笑。 凌商一路上都头疼地支着额头假寐。 他知道夜慕参一直在盯着自己。 数月来几乎每天都被那么盯着看，凌商是真的很困惑，这人怎么就看不腻了。 回到客栈，夜慕参起初还装得人模狗样。 将自己仔仔细细地洗刷了一番，又吃了些东西，还在案前画了个简略的势力割据图。 然后他就拿着那张图纸敲开了凌商的房门。 凌商赤着上身，后背干净白皙得几分刺目，周身似有若无飘散着一层阴戾魔气。 柳生厌的剑快得让人晕眩，每一剑都似斩断一道符咒。 开门声响起，他的剑也是迅速收了起来。 凌商周身的诡异魔气瞬间消散，嘴角却是渗出一道黑色的血液，脸色也是微微发青。 不用回头也知道，什么人才会这样大大咧咧地忽然开门。 柳生厌朝夜慕参一拱手，知趣地离去，还不忘为二人合上房门。 凌商没有转身，随意揩去嘴角血迹，沉声问道，“有事么？” 夜慕参吸了吸鼻子，“没事就不能来找你了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73章 反调 最快更新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最新章节！ 夜慕参摇了摇手中的图纸，“别误会，我找你可是有正事的，你看我画的这……” 他在一瞬间想到了什么，心跳蓦地一窒。 “那什么，你先别转身……先……先穿衣服！” 凌商脸色铁青地转了身。 他再也不会听这人使唤了。 让他不要转身，他偏偏转。 让他先穿上衣裳，他偏偏不穿。 哼。 不过转过身之后，凌商也幽幽想起了什么。 可是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夜慕参听不见自己心里两个小人的劝诫： “非礼勿视！” “丢死人啦！” 他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凌商看，浑然不觉鼻前滑落的鲜血。 凌商胸前同样没有任何瑕疵。 但包裹他心脏的那朵墨莲却隐隐透出幽黑的光芒，在他心口印出生动的形象来。 凌商的印象里，夜慕参对着自己流鼻血的次数并不少。 但也不多。 过去的他似乎是很喜欢见到这人流鼻血的。 尽管也时常感到不忍。 就那么矛盾地喜欢着…… 凌商的心脏遽然收缩了一下。 剧烈的疼痛感自心窝传递到四肢百骸。 夜慕参的鼻血滴滴答答落在足尖。 他的意识仿佛被抽空，仍是那么贪婪地盯着凌商瞧。 而他的双眼清澈透亮，没有半分下流意味。 凌商察觉自己不知名的情绪，垂眸披上了一件黑袍，冷着脸来到夜慕参跟前。 他努力地忽视这人此刻的神态，低声问，“你画了什么？” 夜慕参打了个激灵，倒吸一口冷气。 暗骂自己不争气，总是在这家伙面前出尽洋相。 无意识地将手中图纸揉成一团，胡乱擦去鼻前嘴上的血迹。 脸颊泛起不自然的潮红，“画了……很重要的图……反正不是春宫图……” 凌商嘴角微抽；此地无银三百两不就是这人么？ 不过他也是有点佩服夜慕参的——就这看见人胸口就要流鼻血的体质，还画春宫图，这得是多敬业的画师…… 他也有些好，夜慕参画的春宫图会是什么样的。 为什么还要把自己画的春宫图给他看？ 这趣味也是别致得可以…… 夜慕参的手轻易就被凌商掰开了，手中图纸也被取走，缓缓展开。 凌商仔细辨析着。 “嗯……你的春宫图……有点抽象……” 夜慕参视线落在凌商修长的手指上，捏在图纸一角，屈起的角度那样温柔。 语无伦次道，“说了不是……我画不出你万分之一的神韵来，怎么可能画春宫图……这图是当今五国……” 凌商抬起阴鸷眼眸，“你的意思是，若要画春宫图，你就要将我画进去？” 夜慕参瞪大眼睛，“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我怎么可能画那种东西？要是画你，没画完我就要七窍流血而亡了。要是画别人……” 他凑近凌商的脸，让他明明白白看见自己眼底的怒火。 “就是全天下所有的美人都脱光了站在我面前，我都不会多看一眼。你说我凭什么要画别人？” 夜慕参的视线又顺着凌商的眉眼缓缓下移到他的唇，“但是你……你不一样。” 凌商皱起眉头，心头窜起浓烈的厌恶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74章 污点 最快更新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最新章节！ 夜慕参看见了凌商嘴角一丝发紫的血痕。 鬼迷心窍地伸手去抚，“你怎么……” 二人浴血重生；夜慕参的新身躯与死前其实没什么两样。 但凌商变了许多。 他死时身上爬满了无弋，重生后身体却干净得让夜慕参隐隐不习惯。 凌商挥开夜慕参的手，“今晚我就回沧澜。今后，天下事与我无关，你的事也与我无关。你我……有缘再见吧。” 其实凌商不是会说出“有缘再见”这种话的人。 世间哪有什么有缘再见？ 若真是不愿分离，自然会排除万难伴在那人身侧。 只不过是不愿再见了，便将罪责推脱给缘分了。 这样说，总比“后会无期”要好听一些。 夜慕参十分自然地忽视了凌商后两句话。 只笑道，“巧了，我也想回沧澜。天仇还在等我呢。” 凌商沉默了足足半刻钟。 夜慕参则在一旁明目张胆地盯着那张脸瞧了半刻钟。 真是怎么也看不腻。 又有些懊恼——方才自己离那唇只有咫尺之距，居然什么便宜都没占得…… 凌商终于问道，“你……还是原来的那个人么？” 夜慕参知道凌商真正想问什么。 他二人都已经死过一回了。 可他们现在又回到了这人世间。 还重塑了身躯，音容也和过去没什么不同。 如今的二人，究竟是原来夜慕参和凌商…… 还是两个凭空出现的、没有过去的人？ 过去的记忆仍在，可身死道消寂灭归墟的印象同样深刻。 挣脱匕首器灵的桎梏所经历的涅槃之苦，更甚于二人死前所经历的万般苦厄。 难道如今，他们还是原来的夜慕参和凌商么？ 夜慕参茫然地看了凌商许久，苦笑着问，“你想说，你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凌商了，是么？” 不再是那个愿意为了一个承诺，为他舍命，为他背井离乡，为他成为一只阴狠的孤狼，为他戴上善意伪装的凌商。 “以宣……”凌商压抑着胸中恨意，问道，“我想在沧澜。一个人。你还要再杀我一次么？” 他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厌恶夜慕参。 曾经夜慕参将他视作自己最大的污点。 可对于如今的凌商而言，夜慕参又何尝不是自己的污点？ 年少时的他敏感卑微，将所有的感情都倾注在唯一的血亲身上。 凌商只觉得，在意就该给他力所能及的一切，喜欢就不该计较他的种种作为。 再后来，夜慕参成为那样耀眼的存在，凌商却已经习惯了将自己掩在阴暗罪恶的角落。 凌商分不清自己的感情是哪一种，也没有想过要分清。 合乎伦理与否，合乎人情与否，他从来都不在意。 因为见识过足够多的世间丑恶，对世人所信奉的那一套规则，凌商从来都只觉得虚伪。 他唯一在意的，就是那个人是否也愿意。 喜欢便去守护，痛恨便去摧毁。 多简单。 …… 回想起来，凌商也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做出飞蛾扑火那种事。 十多年的光阴，自己也终于是被烧成了飞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75章 两清 最快更新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最新章节！ 飞蛾扑火，至此，也足够了。 对于过去的一切，凌商谈不上不后悔，但也不想再试一次了。 心上伤口钝痛尤在，但心湖已经不会再为那个人起任何波澜了。 事实上，夜慕参的凝视与靠近都会让凌商反感。 他甚至会偶尔怀念莫筠。 那个有些烂漫也有些固执的，被自己伤了个透却仍然温柔的发妻。 如果还能碰上她，凌商大抵是愿意做一个好夫君的。 当然，若是无缘，那也无碍。 如今天下纷乱，凌商无心掺和，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责任。 ——就是自己有责任，也已经搭上了一条命，不是么？ 他只想找个僻静的地方闲闲度过余生。 不要再想起自己的污点就好。 …… 夜慕参记得血雾中的种种。 那时候凌商总是沉默，但也偶尔会问起，成了魂魄，他二人还算不算兄弟这类问题。 夜慕参一直都不知道该怎样回答。 人都死了，身份自然也就没了。 若能死得正常一些，轮回投胎，转世后大约只是两个毫无瓜葛的人而已。 夜慕参却是不甘心，就那么失去和凌商仅有的联系。 只要想到这家伙心里会有别人，会因为另一个人而由衷地开怀，会因为新生而彻底忘却自己…… 夜慕参就恨得喉咙发酸。 他好不容易想通，凌商只是凌商而已。 他就是看上了凌商那妖孽的皮囊，也迷恋上了他那阴暗的灵魂。 是兄长或不是，他一直都喜欢，不曾变过。 夜慕参曾反感过凌商的懦弱，厌恶过凌商对自己的隐瞒，嫌弃过凌商的身体，还痛恨过他作为兄长的身份。 更因为立场和所谓的原则，理智地斩断了对凌商的感情。 可他自己却始终明白，心里封锁的角落里究竟藏着什么。 只有一次次地逃离，一次次恶毒自私地将凌商甩在身后，才能够锁住自己的心魔。 但夜慕参却也明白，如若自己与凌商再无兄弟这一层关系…… 这冷到骨子里的家伙定不会对自己生出半分情意。 …… …… 夜慕参眼眶些微泛红，“你说过，你愿意死在我手上的……为什么到现在都还记恨我？” 凌商轻轻摇头，“我不记恨你……否则你也不可能活到现在。” 顿了顿又道，“过去是愿意死在你手里……可我也说过，要等我做完该做的事，不是么？你非要拦着我，让我失信于人……算了，都过去了，我也没什么可说的。” “我那时是因为……” “以宣，”凌商语调生疏，“你是能成大事的人；我不是。我和你从来都不是一路人，今后……” 夜慕参忽然揪住他的衣领，“是不是一路人，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的！凌商，你以为死过一回，欠下的孽债就都清了么？你以为……” 凌商被他吼得额头又出了一片薄汗，体内气息阻滞，心口被巨石压住似的。 目光微微涣散，眼前出现了几个重叠的人影，嘴角又溢出一道黑紫色的血液。 夜慕参吓得立即噤了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76章 心结 最快更新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最新章节！ 数日后，夜慕参跟着凌商回到了沧澜镇。 凌商对他没有避讳什么，也没有赶他走。 他习惯了隐瞒一切，但是如今…… 那些事看起来都像是前世隔云端的海市蜃楼，也没什么隐瞒的必要了。 其实凌商也承认，无论到什么地方，无论在什么时候，跟夜慕参待在一起总是一件挺舒服的事。 ——只要他不用那种诡异的，欲言又止的目光时时刻刻盯着自己看。 …… 天仇在沧澜江尽头闭关。 飞瀑溅星，不知火起。 凌商远远看到他，也没有去打扰。 他带着夜慕参去了母亲的故居，还有凌氏的宗祠。 偏僻的山脚，荒凉的庄园，落漆的牌匾…… 进门之后，一步一景却没有预期中的灰霾之色。 好似有什么人不久前才精心打理过。 凌商找出母亲年轻时的一幅画像，那是夜慕参第一次看到母亲的样子。 比他想象中的要更美。 凌筱的眉很细，大抵与她的个性一样细腻。 她深深凹陷的双眼里是让夜慕参也感到温暖的笑意。 那双眼看起来和凌商的实在是太像了。 只是凌商的眼里从来都没有那样纯粹的温暖。 凌商不理会夜慕参让人不适的目光，简单收拾过宗祠，就离开了庄园。 穿过一道略曲折的幽径，两旁全是枫树，地上铺满火红的枫叶。 夜慕参又到了曾经躲过一场春雨的道观。 如今又是清秋时节。 屋檐上的风铃还在。 不远处可以看到一片飘渺的江水，水面上浮着一层红叶。 “简箴大人……原本是这里的一位道童。 在这里，正好可以看到江边渡口…… 后来母亲去了京城，他也就跟着去了……” 凌商看着屋檐下的风铃，神情几分茫然。 夜慕参想起自己从朝夕听风楼借来的画卷。 凌商声音略微嘶哑，“母亲的事，她一开始就不愿让你知道…… 因为她不愿你变得和我一样。 她将你我托付给长公主，可是我看见了不该见的东西。 那时候我也不明白自己看见了什么。 后来想明白了，宁愿自己在那之前就瞎了，也不愿想起那些事。 我以为自己也会被毒死，可他只是把我弄晕了，装进一只巨大的青花瓷瓶，带出了中原……” 夜慕参眉头不知不觉锁得极深，喉咙也有些发紧。 凌商身上发生过什么，他重生前也已经拼凑出了七七八八。 可听这家伙这样云淡风轻地说起，还是很不轻松。 夜慕参过去不是没有抱怨过，在自己被所有亲人抛弃、只有一个夜慕景陪伴时，凌商又在哪里？ 后来他才发觉自己的残忍。 在凌商一无所有的时候，自己又对他做了什么？ …… “你还想知道什么？”凌商又问。 “不论我问什么，你都会告诉我么？” 夜慕参对生母的感情十分浅薄；比起母亲，他更想知道关于凌商的一切。 凌商轻轻点了点头。 “那你告诉我……”夜慕参勾起他一缕发丝绕在指上，“天下之大，可还有你想要而不得的东西……或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77章 死结 最快更新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最新章节！ 凌商垂下眸子，眉睫微颤。 他认真地想了想，尔后诚恳地摇了摇头。 一直以来，凌商的选择都是出于责任，而非欲望。 只有一个人，曾经勾起他的占有欲。 因为求而不得，凌商也曾偏执过了头。 得不到……那就毁灭吧。 凌商不喜欢那样的自己，也不喜欢令自己变成那副模样的某个人。 夜慕参看着凌商眼底的柔和光芒一点点散尽，不禁有些泄气。 “求而不得，得而复失……凌商，你知道我现在是什么感觉么？” “我知道。”凌商与他分开些许距离，嗓音淡漠，“但是……也请你不要勉强我。” 夜慕参浅浅笑了笑，“不会，不会勉强你……我怎么舍得勉强你……” …… …… 夜慕参知道，自己和凌商之间，是死结。 世间绝大多数人，都是习惯放弃的。 一个死结便足以吓退他们。 还有一些足够固执的人，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死结又算什么，快刀斩乱麻即可。 而像夜慕参这样的，愿意搁下所有牵挂，只为这一人解开心结的…… 人间无几。 世间只有一个凌商，也只有一个夜慕参。 …… 夜慕参陪凌商在那僻静的庄园住了下来。 这是他二人母亲的宅院，凌商也没有太充分的理由赶人。 一开始，凌商也委婉地提过，想要一个人不受打扰地过。 夜慕参则是理直气壮地辩驳——这地方的活物只有他二人，难道还不够清净么？ 噎得凌商愣了足足半刻钟。 不过夜慕参也确实收敛了一番自己一见到美人就说不停的本能。 凌商耳根子清净了，对他也就没那么排斥。 夜慕参也一度想要为凌商亲自下厨。 在几次惨不忍睹的经历之后，他也识趣地放弃了为凌商准备饭食的念头。 后来他便在一旁看凌商有条不紊地下厨，美其名曰“求学”。 观摩的时候，某人满脑子都是“这家伙怎么可以连切菜的时候都这么好看”。 美人的厨艺倒是半点都没学到。 凌商被他瞧得久了，竟也开始习惯了。 …… 夜慕参与凌商分住在东厢与西厢，光是去到对方的屋子，就要走上一会儿。 凌商是刻意如此的。 夜慕参也不会做出什么逾矩之事，只在每晚睡前道声好眠。 几日过去，凌商也会回一句好梦。 于是夜慕参真的不再做噩梦了。 …… 平日里，凌商时常会一个招呼也不打就出门。 夜慕参会溜进他的房间，和弥相说些有的没的。 心血来潮之时，还会把脸埋在凌商的枕上，小心嗅着他残余的气息。 和过去一样让人安心的淡雅茶香。 又多了丝说不出的勾魂味道。 夜慕参不敢留得太久，怕被发现，怕又被反感。 到了傍晚，他就会翻上屋顶，眺望远方。 苍茫浮世里，他总是可以一眼就发现那枚修长纤细的人影。 看着他缓缓朝自己的方向走来，那感觉可真是说不出的…… 幸福。 夜慕参也不会追着问凌商，去了哪里，做了什么，明日有什么打算。 他只会问美人，有没有为自己带回些酒。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78章 煮酒 最快更新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最新章节！ 凌商每一回都只答“没有”二字。 夜慕参也不会加上一句，让他第二天记得如何如何。 讨来的酒，总是不如某人自愿递上的酒来得醇。 夜慕参太了解凌商了。 那家伙对于一些事总是记不大清，对于另外一些事却记得刻骨铭心。 自己说的话，那家伙怎么可能记不得呢…… 凌商当然记得，但他也是刻意的。 一壶酒而已，当真算不上什么。 可凭什么，夜慕参提起，甚至连一句请求都没有，他就要去做呢？ 凌商只会做自己认定的事。 …… 沧澜的冬季，雪也只是薄薄的一层。 这晚凌商没有回来。 夜慕参在屋顶等到半夜，整座庄园漆黑一片。 他隐隐有些担心，就去了凌商的房间。 弥相还在，什么都还在。 于是松了一口气。 他伏在案上睡了不到两个时辰，被轻缓的开门声惊醒。 屋内只有壁龛上一盏熹微的烛火。 夜慕参看到凌商扶着一个浑身散发着血腥味的人。 身形似乎有些眼熟。 他大半张脸都被一张鬼魅的罗刹面具遮住。 看到夜慕参时，他还咧了下嘴。 凌商也看到了某个不应该出现在自己屋内的人。 “出去。”他不给对方说哪怕一个字的机会。 夜慕参讪讪出了门，在凌商屋前的枫树下站到日出，又等到日上三竿。 屋内总是传来零零碎碎的动静，没个消停。 踟蹰了许久，终于敲开了凌商的门。 浓郁的血腥味混着药味扑来。 凌商眼圈很重，身上的衣裳也没有换过。 衣襟微乱，胸前隐现斑斑点点的血迹，显然不是他自己的。 “你带回来的那个人，我来照顾好不好？”夜慕参的指甲深深嵌进掌心，“我饿了一晚上，你能不能先做些吃的？” 凌商回头看了一眼床上那个身影，低声道，“稍等。” 他轻轻合上门，屋内一阵窸窣响动。 转眼凌商便换了身干净的衣衫出来，有意地带上门，不让夜慕参进屋。 那个戴面具的人没过几日就离开了。 夜慕参隐约猜到了他的身份，但凌商不说，他也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 …… 又过了一阵子，夜慕参还是等不到一壶酒。 于是他就自己去了镇上，买了整整一坛子限量出售的青梅酒。 回来后用小火温着，空气里飘着浅浅酒香。 夜慕参却觉得，自己似乎已经不那么喜欢喝酒了。 凌商每晚回来的时间总是不固定。 进门后也不会抬头去看，屋顶上是不是有个人等着自己。 他仿佛一具行尸走肉，机械地执行着理智下达的指令，无喜无悲。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这种简单与宁静有多么珍贵。 不过这一晚，空气里却有一丝不同的气息。 凌商来到后厨，看到了桌上的一只空酒坛，还有火炉上蒸着的酒壶。 酒只剩下一杯，不用想也知道酒坛里的去了哪里。 酒坛压着一张字条。 凌商的瞳孔忽地收缩了一下，苍白的脸也蒙上一层古怪的阴影。 字条缓缓落地，在空中碎成粉末。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79章 掌握 最快更新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最新章节！ 这晚凌商失眠了。 辗转反侧，不过是因为没有听到那句早已习惯的好眠。 乌云遮皎月，终于还是懒懒起了身，到了某间灯火敞亮的屋前。 门没有关，门缝透出些许暖意。 屋内是熟悉的薰香。 与多年前公主府内的有些细微的差别。 夜慕参伏在案上凝眉思索着什么。 他不是个闲得住的人，也明白自己已经耽搁了太多的时间。 可他觉得值得。 也算是自己罪有应得。 因此从来也没有过抱怨的情绪。 凌商看到了夜慕参手里的紫毫，还有案上密密麻麻的字画。 当作没看见。 嘴唇动了动，忽然察觉自己中了什么圈套。 不过还是道了句好梦，转身要离去。 夜慕参搁下笔，喊住了他，“明日就离开这里吧？一起。” 凌商停下脚步，“我不走。” “他们迟早会发现这里的。你躲不了。” 闻言，凌商周身散发出阴森的气息。 夜慕参缓缓靠近他，“江湖上有金盆洗手的说法，可是……人世间没有。你清楚我在说什么。” 半晌后，凌商才道，“我不怕被寻仇。” “我知道你不怕。可是我怕。” “……你要走便走，不必告知于我。” “和我一起。” 凌商不耐烦地皱眉，“我说过……” “你若是不答应，信不信我今晚就睡了你？” 夜慕参在凌商耳畔呼出一口浅浅的酒气。 凌商眉头微蹙，头也没回，伸手扣住他的咽喉，将他提到自己面前。 咬牙切齿道，“夜、慕、参。你看清楚自己在和谁说话。” 一个多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凌商不会因为他的玩笑就不给他好脸色，但也不会容忍他任何越界的言语举止。 夜慕参也不顾自己的喉咙真的要被拧断，直直望进凌商鬼气弥漫的双眼。 他感觉得到，凌商是真的想要他的命。 他语调满是自嘲，“我真的很讨厌吧？我也觉得……怎么样都没法让你相信我，怎么样也没法走进你心里……是有多差劲，才会让你连陪我喝一杯酒都不愿意……” 凌商很少见到这样的夜慕参，一下也有些不知所措了。 这个人也会伤心么？ 手渐渐松开，低眉垂眸，“不是你的问题。我……没有讨厌你。” 夜慕参捂着喉咙咳了许久，眼里布满血丝。 鼻子也略略发酸。听这家伙亲口说出不讨厌自己……他竟高兴至此。 哑着嗓子笑道，“跟我走。或者我跟你走。” “去哪里？”凌商茫然抬眼，“还能去哪里？” 的确，天下乱成这样，他是罪魁祸首。 哪里还有他的容身之地？ 死之前种下的恶因，重生后还要亲自承受孽果么？ 凌商不想；他已经赔过一条命，他舍不得这里的平静。 他一直都不是喜欢纷争的人。 夜慕参知道他在想什么。 两手一摊，道，“与其在这里坐以待毙，不如自己掌握主动，去闯，去争，去改变。” 凌商周身的阴森气息消散了些许。 夜慕参低叹，“但是，只有我一个人的话，却也改变不了多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80章 血脉 最快更新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最新章节！ 凌商忽然羡慕起夜慕参来。 这人会服软，会低头，会认输，甚至会接受所谓的命运。 但他却不再是那个任由他人摆布的无助的废皇子了。 他懂得进退，也敢于反击。 如今的时局对二人有多不利，凌商和夜慕参一样清楚。 半年前，全天下的人都以为这二人死了。 再次出现在世人面前，他们又算什么？ 曾经拥有的一切，不是被瓜分，就是在战争中被摧毁。 乱世之下，他二人能企盼些什么、又能改变些什么？ 凌商不觉得以他和夜慕参二人之力就可以扭转乾坤。 一块美玉，摔碎只是一眨眼之间的事，要将那玉拼补回来却难于登天。 更何况是人心？ 更何况是一个国家的安定与秩序？ 但凌商知道，夜慕参不是在说笑。 “我之前也很怪，为什么咱们的老祖宗还那么喜欢你这个亡国贼……”夜慕参想起了被封禁在匕首内的情形，“我后来也想明白了——他喜欢的不是你做的那些事，而是你掌控权势与人心的手段。” 凌商微微蹙眉；这话怎么听都不像在褒奖他嘛…… “本来嘛，夜弘初的地位也岌岌可危了，覆灭也只是时间问题。” “……你什么意思？” “先破后立——你我能死而复生，拥有的一切当然也可以失而复得。” 凌商轻轻摇头，“你想得太简单了。很多东西一旦……” “我一个人当然是做不到的。但是如果你愿意陪我……你什么都不必做，我只要你陪我，只要你在身边，让我知道，自己不是一个人……可以么？” 凌商的胸膛起伏了两下，却一个字也说不出。 夜慕参静静望着他许久，道，“一年前那个大雪之夜，我杀人了。一把普通的长刀，杀了十多个盗匪……” “这个故事你说过了。” “我知道，我知道……”夜慕参无奈地笑着，“可是我没有告诉过你，我第一次杀人那晚，也是晚晴的孩子出世的日子。” 凌商的双眼一下子仿佛失去了焦距，变得空洞。 “别误会，那孩子不是我的。” 凌商苍白的脸颊浮现不自然的青色。 “如果不是因为晚晴和孩子，我也不会明白一件事……” “……什么事？” 夜慕参朝凌商靠近一步，清澈双目里只映出这一人的模样。 他戏谑笑道，“我明白了……我这辈子都不会有自己的孩子。因为我想要共度一生的，是个男人。” 不等凌商有所反应，他飞快地在凌商唇上啄了一下。 克制地收住了更过分的动作，微哑着嗓子道，“那个男人，心里空了一大块，所以分不清善恶，分不清爱憎，还分不清他人的承诺与自己的幸福孰轻孰重……你说，那家伙傻不傻？” “你……” “我是不是很怪？我告诉自己，那些人都该死，我没有做错什么……但我还是好难过……”夜慕参的声音也变得苦涩，“一个人怎么可以那样轻易地剥夺另一个人的性命呢？我难道也是和夜弘初一样的人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81章 答应 最快更新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最新章节！ 夜慕参问凌商，“难道夜氏一脉都是如此么？视人命如草芥，可以为了利益去捕杀不相干的人，甚至可以为了利益诛杀至亲……” 凌商本该生气的——这人竟然做出那样过分的举动来。 可看见夜慕参这模样，又有些伤怀。 凌商时常会羡慕夜慕参，因为这人洒脱的个性，注定了他会比自己活得轻松许多。 可这时凌商才再次想到，这人和自己一样，都痛恨着自己的血脉与身份。 寻常百姓可以一辈子不沾血腥，可帝王子嗣却没有那样的优待。 幼时的夜慕参其实是个暴戾的皇子。 就是笃信慈悲佛法的长公主和温厚谦煦的大皇子也熏陶不了他。 可在凌商从密道消失后，在他和长公主被关入诏狱之后，他就不再轻贱任何人了。 因为他也意识到了，自己伤害了一个真心待自己好的人。 长公主死后，夜慕参更是变了个人。 他为了利益做过不少坑害人的事，却从来没有伤及他人的性命。 因为啊，一个人若丢了性命，就什么也没有了。 就像他失去那个让他恨铁不成钢的僮。 就像他失去那个比生母还要亲近的姑姑。 夜慕参继承了母亲的善良；他也不愿让别人经历同样的痛苦的。 他怎么想的，凌商一直都知道。 也都一直以自己的方式，让他的双手不被血腥玷污。 谁承想，夜慕参竟然主动开了杀戒…… 只是为了用杀戮去填补心里的空缺而已。 那个他无论如何都不愿承认恋上了的人。 那个他无时无刻不在想念却又想要躲避的人…… 就是在那个时候，夜慕参第一次想杀了那家伙，让他死在自己手上。 他还想亲自斩断那家伙所有的罪孽因果，让他的生死簿上只剩下与自己的牵扯。 他更想……和那家伙死在一起，再一起走过奈何桥，喝下忘情水，踏上轮回路。 只愿来世能够重逢。 夜慕参回想着那个雪夜，微醺的双眼蒙上一层水雾。 过去与凌商总是聚少离多。 也正因此，如今的夜慕参再也无法忍受与他分离。 …… 凌商沉默了许久，也说不出什么安慰人的话。 只低声道，“你若想杀什么人，我可以替你。” 夜慕参缓缓回过神来，双眼放光。 “你的意思是……你愿意离开这里——和我一起？” 凌商微微一怔，点了点头。 或许不逃避才是最好的解决方法。 “凌商，凌商，”夜慕参笑着重复着他的名字，“我怎么就这么开心呢……你怎么就这么……这么……” 他忽然瞪大了眼睛，声音抑在了喉咙。 凌商闭着眼，冰凉的薄唇覆在他唇上，浅淡的茶香混着凛冽阴森的气息让他的心跳也蓦地顿住。 蜻蜓点水的浅吻很快就结束了。 凌商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刚才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 他一直都知道夜慕参是个很俊俏的人。 但他笑着呢喃自己名字的模样……好看得也有些过分了。 尤其是他一开一合的红润双唇，简直在诱人犯罪。 夜慕参看着凌商几分懊恼的神情，倒是郁闷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82章 浪迹 最快更新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最新章节！ 凌商跟着夜慕参去了许多地方。 总的来说，二人都没干什么正事。 硝烟弥漫的年头，四处晃悠并不是很一件惬意的事。 夜慕参总是不愿意在一个地方久留。 凌商也不是会对任何地方产生留恋的人。 他知道夜慕参曾经游历四海，以为他只是喜欢这种漂泊无定的生活。 凌商不问世事，但他却很清楚，夜慕参一直在暗地里在部署着什么。 他就当作什么都看不出。 很快又到了夏季。 数月来，夜慕参和凌商去的地方，不是战火席卷过，就是已经失守的。 百姓被强行征兵，与家人分离，大多于战乱中丧命。 夜慕参有时会主动与那些孤寡的老者少儿闲谈，凌商就在一旁当哑巴。 战火之后，城池只剩下残垣断壁，百姓又被抓去当了苦力，重建家园。 夜慕参若是路过，时常会在一旁叼着甘草，眯起眼闲闲懒懒地看。 凌商不知道那有什么可看的，反而觉得那些景象还不如身边这人养眼多了。 被夷族占领的几座城，中原人成了最底层的阶级，被奴役，被欺凌，被当作草芥。 夜慕参和凌商在那些地方晃悠的时候，不止一次在街上看到，中原人因为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被夷族长官恶言相向、被打骂，被虐杀。 二人也从来都只是做看客而已。 江湖多纷争，乱世更是如此。 他们管不了，也不想管。 但整日都看这些东西，心情总归好不到哪里去。 但二人却是心有灵犀似的，从来不会提起这些事。 因为……他们算得上是这些灾难的始作俑者。 就是一向没什么同情心的凌商，也一天天地感到某种说不出的压抑感伤。 夜慕参察觉了，有时候会暗暗愧疚。 他知道那家伙不喜欢看到这些。 没有人任何人会喜欢。 每一次那家伙露出那种茫然的神情，他的心都会疼得揪起来。 但他不得不狠下心，拽着凌商陪自己去看更多的人间疾苦。 凌商当初做的事，夜慕参不会再怪他。 但那也不意味着，夜慕参已经原谅了。 罪恶，永远都是罪恶。 只是犯下罪恶的人，不巧是他心系之人。 那夜慕参也只能与他一同担起那罪责。 犯了错，便去承担，去弥补，去修复，去改变。 夜慕参的想法很简单。 可天底下愿意那么做的人实在太少。 做得到的人更是凤毛麟角。 夜慕参知道，凌商能够做到——前提是他能够真的放下过去，愿意面对自己因为仇恨与偏执，对无辜之人造成的灾难。 这同样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又有谁会喜欢去承认，自己执着了半辈子的事，其实是个错误？ 更何况凌商还为了那些事搭上了自己的一切，包括性命。 但是夜慕参相信，凌商总有一天会改变的。 因为为他解心结的人，是夜慕参。 凌商可以用智谋和手段摧毁一个国家。 夜慕参在双手沾血之后，在诱导夜慕韬下放兵权之后，也同样可以平定一片江山。 谁做那江山之主，夜慕参不在意。 他只在意，自己能否将凌商心里的创伤尽数抚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83章 开悟 最快更新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最新章节！ 当然，夜慕参最在意的，还是那家伙是否愿意在解开所有心结之后，陪自己好好活着。 对于这一点，他并没有多少信心。 他和凌商，也曾真心实意地憎恨过对方，更曾毫不留情地伤害过对方。 夜慕参其实很担心。 他有把握让凌商放下仇恨，也有把握为他驱走心头的阴霾。 可他唯独没有把握，让凌商愿意陪自己度过余生。 倘若凌商不愿意，那他就只能勉强美人了。 得不到美人的心，人总得留住。 夜慕参就是这么想的。 这自然是最坏的打算，而且实施起来也很有难度。 毕竟重生之后，他还是打不过凌商…… …… …… 夜慕参几乎每天都在为这些事伤脑筋。 凌商则是与夜慕参计划的一样，在潜移默化之间，动摇了心境。 在一个夏季的傍晚，凌商忽然对夜慕参说，大梁城许多流民染了瘟疫，他想去看看。谈不上是去救人，但找出瘟疫源头、开几处药方还是没问题的。 彼时夜慕参还在默默吐槽着，某人怎么就这么油盐不进，那么久过去也不开悟。 他不会刻意去“提点”凌商什么；因为那么聪慧的人，怎么可能发现不了他夜慕参想做什么？ 夜慕参只能等。 等他心甘情愿地放下执着的仇恨。 等他真正地看到，芸芸众生，即便丑陋罪恶，却也不是毫无价值的蝼蚁。 等他那颗被宿命束缚的冰冷的心，生出一丝名为悲悯的温度。 …… 数月来，夜慕参甚至不敢调戏凌商，不敢多说半句不恰当的话。 凌商自然是明白他的用意的，只是很困惑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从不责怪自己呢？ 为什么总是一副对乱世百态只是看客的模样？ 这人真的不在乎么？还是因为…… 为什么每天都那样谨慎而温柔地陪在自己身边？ 为什么整日面对冷淡无趣到了极点的自己，这人却从来都不会气恼厌烦？ …… 夜慕参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他是高兴得过了头，笑得也几分傻气。 凌商抿唇看着他，眉头不自觉地蹙起。 真是……又是这种表情…… 凌商就那么轻轻捏了一下夜慕参的脸。 轻声叹道，“多大的人了，还总像个孩子。” 夜慕参却是笑得更开心了，按住凌商的手贴在自己脸上。 不知是装傻还是故意的，总之就是不放开。 凌商听见窗外的蝉鸣，也看见这人眼里的璀璨星辰。 很早很早以前，他就很喜欢看到这人笑了。 但这人极少因为自己这样笑。 凌商说不出自己此刻是什么感觉。 心脏传来轻微的疼痛感，似乎是因为跳得太快了。 夜慕参无耻地笑道，“按重生后的年纪算，我现在才一岁都不到，本来就是个孩子。” 凌商的目光忽地变得柔软，好像面前的人真的只是个牙牙学语的婴孩。 他是想起了短暂的宫廷生涯。 那时候夜慕参还不太会说话，但已经是个喜欢将凌商折腾得十分狼狈的调皮孩子了。 “你一岁的时候……可比现在可爱多了。” 凌商嗓音略显低哑，似有若无绕着一丝善意的戏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84章 遗憾 最快更新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最新章节！ 这是夜慕参第一次听凌商提起小时候的自己。 他不像凌商那么早慧，儿时的记忆里只有长公主和夜慕景。 印象中，凌商也从未用“可爱”这类词形容过自己。 夜慕参使劲地眨了眨眼，脸涨得通红。 他是真的承受不住凌商说那句话时的语气。 心跳剧烈得几乎要窒息。 “那时候你才多大，怎么过去这么久都记得……说，你是不是……是不是早就……” 夜慕参忽然意识到自己又说了不该说的话，连忙改口，“哎，我在说什么呢……” 凌商几分愕然，追问道，“我早就怎么？” 夜慕参轻轻摇头，“没什么，没什么。我只是……只是很遗憾，对你小时候的模样一点印象都没有……” 说着，他将手指扣进凌商的指缝，真真切切地难过了起来。 他宁愿自己是兄长，代替这家伙承受所有的苦难。 “我真是个混蛋。”夜慕参垂下头，雪白发丝落在凌商手腕上，“我对你那么坏，还总是妄想……妄想拥有你……可是我哪里配得上……” 凌商眼神变得十分古怪，周身浮现浅浅的阴森鬼气。 眼前的人似乎有些像很久以前的自己。 他用力将手从夜慕参手中挣开，沉声问道，“你还想这样游历到什么时候？” 夜慕参悬空的手沉沉垂落，颓然摇头，道，“不继续了。过几日，等你处理好大梁城的事，我们就去找柳生少侠吧？” “找他做什么？” “你身上的……咒……”夜慕参指了指凌商胸口，“你难道想养那鬼东西一辈子？” 凌商想了想，又问，“你知道怎么找柳生厌？” “知道啊，我们隔段时间就会通信……别看他只是个练剑的，野心可不小……” “你……经常和他通信？” “是啊，我这人最擅长的就是发现机会了。柳生兄那样的人才，当然要尽早招揽……” “你给他写信……” 天知道凌商曾经多么珍惜这人的字迹。 凌商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就那么纠结了起来。 夜慕参自顾自说着，“柳生兄那个人啊，真是不会说话，每回来信都那么关心你，好像我就照顾不了你也保护不了你一样……江湖中人就是神经大条！他也不想想，倘若你出了什么事，我怎么可能还有心情给他提那么多建设性的意见？这种人，肯定得孤独终老……” 凌商还是在纠结信的事。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问道，“你想做皇帝么？” 夜慕参微微一愣，尔后毫不避讳地答道，“想。” 凌商冷静地凝视他干净的双眼。 这回答并没有出乎他的预料。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还是有些失望。 夜慕参自嘲地笑了一下，“你不是说，天底下没有我们的容身之处了么？那等我做了皇帝，千里江山都由我说了算——到时候，你可以去任何想去的地方，做任何想做的事……再也不会有人拦着你——除了我。” “你？”凌商拧起眉头，“你拦我做什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85章 不怂 最快更新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最新章节！ “万人之上，一人之下。” 夜慕参暗搓搓地想着。 但这话无论如何也不敢对凌商说出口的。 这点自知之明他还是有的。 总归，夜慕参自己也不大想用权势逼凌商留在身边的。 于是他只是故作深沉地对凌商笑着。 眼中的欲望时而委婉时而露骨。 凌商则是在盘算着当今的局势，对某人的视线毫无反应。 夜慕参就是喜欢看他那副沉思的模样。 怎么都看不厌。 不知不觉天色也暗了下来。 凌商忽然开口，“夜璃是怎么成为开国帝君的，你还记得么？” 夜慕参曾利用这件事结结实实地坑了凌商一把，当然是记得的。 此时不禁愧疚道，“你说过的，那时候他被逼到了绝境，却还是……” “你要知道，现在你的处境，比他那时候还要……” “所以，”夜慕参眉眼弯了起来，“你有办法帮我，是么？” 凌商略略讶异地望着他，尔后轻轻点头。 “现在局势变成这样……我脱不了责任。夜璃虽然说过，无论我插手与否，夜氏的根基早已腐朽，溃败是迟早的事……但是，我知道自己有责任……就像你说过的，不是死过一回，就可以摆脱所有孽债的。” 室内没有点灯，朦胧月光透过纸窗落在地上。 夜慕参庆幸着，还好室内光线这样黯淡，否则美人就会看到自己眼里的泪光，实在是丢人。 但他还是太开心了。 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呢？ 他声音也颤抖了起来，“你没有……没有做错什么……真的……你无论做什么，我都……都喜欢……” “阿参呐……”凌商柔声呢喃道，“怎么哭了？” 夜慕参鼻子蓦地发酸。 天知道他有多害怕，这家伙再也不会叫他“阿参”…… 复杂的情绪一股脑涌上心头，他一时没控制好，声音也带了一丝哭腔，“哥——” 凌商莫名感到不忍，轻轻拥住了他，“真是……当真是一岁大的小孩……” 又掏出一块手帕递上，“……别弄脏我的衣裳。” 夜慕参顿时又笑了，捏住手帕，搂紧了凌商的脖子。 理直气壮道，“是你先抱的我，不是我占你便宜啊——” 凌商：“……” 夜慕参试探着又靠近了一点，二人胸膛也贴到了一起。 凌商没有收紧双手，却也没有推开他。 夜慕参甚至还感觉到了凌商微弱的心跳。 真是无论如何都不想松手了。 “我有个问题……你不想回答就算了……不许生我的气……” 直觉告诉凌商，夜慕参肯定不会问出什么好问题。 但或许是怀里人的温度让他眷恋，又或许是昏暗的空间里他也变得有些怀旧。 凌商无奈低叹了一声，“你问吧。” 夜慕参在他肩头蹭了蹭，在他颈间轻轻吹了口气，唇瓣掠过他敏感的肌肤划到耳畔。 他感受到凌商身体的颤栗和随之而来的僵硬。 也感受到凌商在自己腰后的双手忽地握成了拳头。 夜慕参略略有些犯怂。 万一真惹恼了美人怎么办？ 终归色心还是占了上风。 “凌商，我能不能……亲你一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86章 放下 最快更新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最新章节！ 凌商的第一反应却是想笑。 这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 夜慕参见他像块木头愣在原地，暗道一声糟糕，头皮也略略发麻。 一不做二不休。 “你不出声，我就当你是害羞，默认了啊……” 夜慕参捏出一副调侃语气，以掩饰自己的尴尬。 他轻轻咬了一下凌商的耳垂，尔后唇瓣缓缓从他下颚边缘浅吻至双唇。 凌商想开口说什么，只是薄唇微启之时便被夜慕参伺机探入。 他茫然了那么一个刹那的光景。 眼底寒光一闪而过。 夜慕参即刻闭上双眼，当作自己什么也没看见。 他的手指摩挲着凌商的发丝，牙齿轻咬着凌商的唇瓣。 就算是一块冰，也该有化开的时候，不是么？ 他这么想着，吻得便更用力，自己开始也有些呼吸困难。 凌商不知什么时候收回了放在他腰后的双手，轻轻推了一下。 夜慕参的动作在一瞬间有了停顿。 尔后也不知是因为羞恼还是因为伤心，重重咬了一下凌商的舌尖，肆虐地与之纠缠。 浅浅的血腥味漫开，凌商周身的气息变得愈发诡异阴森。 夜慕参甚至感觉自己所处的这一方空间都被扭曲了。 凌商没有再去推面前的人，只是轻轻打了个响指。 周围的一切都在一瞬间崩碎。 桌椅，茶具，架，摆设的花草…… 夜慕参听着周遭噼里啪啦的轰碎之声，终于停下了动作。 他额头抵着凌商的额头，感受着他身上的凛冽寒意。 二人就那么在灰尘飞扬的，阴暗的废墟之间，静静望着对方。 凌商轻轻抚着夜慕参鲜红的唇，指腹些许的黏腻触感，是自己的血。 夜慕参将他的手指含入口中，口齿不清道，“凌商，我想要你。” 凌商眉头深锁，收回自己的手，轻轻摇头，“别再说这种胡话了。” “为什么不能说？” “……” “你就那么恨我？” “我没有。真的。” “那为什么……” 凌商轻轻叹息了一声，抓着夜慕参的手按在自己心口。 声音像是才消融的冰雪。 “我以前……是真的……很喜欢你。 但是我好像……只会伤害你。 我也知道，自己真的很糟糕，带给你的也只有痛苦和不幸。 你总是让我放下。 我也试着不去在乎你，也试着说服自己对你放手。 那种感觉……很不好。 因为是你说的，所以我也很努力地去尝试了。 接受失去你的事实，很难受。 但也不是做不到的。 你知道么？刚到沧澜的时候，是我过去最平静的一段日子。 有时候想起你，也会觉得，好像缺了些什么。 不过，慢慢也就习惯了。 看不到你，听不到你的消息，没有你的陪伴…… 原来一个人也可以过得很安宁。 我喜欢那种平静，更甚于之前对你的迷恋…… 放下的感觉……大概是一种解脱。 我……真的很感激你过去一再地让我死心。 也没有因为你亲手剥夺我的性命而一直记恨你。 我想要的只有平静而已。 而你，注定要过轰轰烈烈的生活。 我们一直都不是一路人，也没有必要牵绊住对方。 所以，以宣，你也放下，不好么？” …… …… ———— 哎呀就要完结了，之前还想直接BE来着…… 《尾声》后的几十章两个字标题的全是番外，所以就不写番外了哈。 可能还有几篇，交代一下结局，故事就彻底结束了。 总的来说这个故事写得是蛮痛苦的。 互相折磨什么的很容易写崩。 同时喜欢但是又痛恨这种感情太难把握，一不小心就会显得主人公很智障…… 可能在某些地方参商也显得很智障吧。 期间的感情线也很纠结，我也不止一次看到读者提的，希望凌商放下夜慕参，想要夜慕参被虐，等等。 怎么说呢，凌商如果轻易放下了，他就不是凌商了。 夜慕参如果轻易就被虐得后悔莫及，放下原来的坚持，他也就不是夜慕参了。 虽然有诸多遗憾，但是对我来说，这个结局已经很甜了，我写不出更甜的了…… 至于前期埋的一些坑，我感觉填得差不多了。 最开头的几个案子，各位可能看得云里雾里。是我表达得不好。 结尾也只是匆匆一笔带过，真凶其实是凌商。 其实悬疑与阴谋的部分一直都是我最想重点去刻画的。 后来发现其实没有人在意那些细节，搞得我好像在水字数一样…… 所以就没有再费笔墨去写。 并且我决定抽空把前面的相关伏笔给删掉。 毕竟这不是悬疑文。 嗯……最后感谢一下各位读者，有时候确实被一些评论惊艳到。 顺便请那什么总粉丝榜前三位的读者找群主要我的QQ号。 我会送个小礼物，聊表心意。 截止日期2019年5月9号，逾期不候哈。 备注：不需要加群，直接找群主就可以。 至于新坑，有两个故事很早就说过会写的，随机抽一个开着吧。 （1）康榕（孤僻黑客）X安琪（异世旅人）-偏科幻+微幻+反乌托邦 （2）司徒临（魔君）X明浅（灵僧）-偏武侠+微玄幻+狗血 两个故事都是无节操的耽美，剧情都不会太复杂，感情戏会一路顺风。我认真的…… 各位可以留言比较对哪个题材感兴趣哈，我酌情开坑，反正没有存稿。 废话完。不知道哪天可以正式完结，完结的时候就不正式告别了。 哦对了，参商复国的剧情也不会写。 毕竟势力格局和策略什么的大家貌似都没兴趣看。 虽然我个人觉得这些才是参商重生后最核心的剧情…… 不过这样也好，毕竟我想完结已经想了半年多了。 嗯我觉得这个结局已经圆满了，有种问心无愧的感觉。 嘿嘿嘿，祝开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87章 值得 最快更新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最新章节！ 夜慕参微低着头，感觉到滑至鼻尖的凉意。 彼此伤害过对方的两个人，要怎么才能填补对方心里的裂痕？ 他真的不知道。 凌商像一道鬼影消失在黑暗中。 夜慕参整个人都散架了似的，颓然跌到了地上。 雪白的发丝掩住了面庞。 他开始懊悔。 自己怎么就那样心急呢？ 重生也才不过十来个月的时间，他夜慕参又凭什么让凌商接受自己呢？ 夜慕参已经不记得，自己上一次感到这样无力是什么时候了。 粗算了算，竟已过去十余年了。 长公主被赐死后，他慢慢学会了收敛自己的感情。 因为，无论对什么人付出再深的感情，最后总是会失去的，不是么？ 所以他总是可以做到洒脱地放弃。 为什么要执着于无法拥有的人或事呢？ 那不是作贱自己，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么？ 被他夜慕参看上的人，难道不该主动热络地贴上来，为他的垂青感恩戴德么？ 天底下，凭什么有人可以对他夜慕参的付出摆出一副毫不在意的姿态，将他的真心捏得粉碎，再云淡风轻地让他放手？ 换做是过去，夜慕参定然会漫不经心地自嘲两句。 尔后喝几壶酒，酣睡两日。 一切就都可以抛到九霄云外了。 可是，如今的他，做不到了。 他放不下。 无论如何，也放不下。 理由实在是太简单了。 不过是“凌商值得”这样听来像个笑话的说辞。 可只有他自己明白，这四个字的分量，究竟有多沉。 夜慕参就那么枯坐到了天亮。 他确实是很难过的。 心是真的会痛的。 不是诗文里说的那种空洞抽象的痛，而是真实且具象的痛楚。 令他哽咽，令他手脚冰凉，令他脑海一片空白。 可是，窗外响起鸟鸣之时，他却是更舍不得凌商了。 他曾不止一次地轻蔑过凌商的感情，也不止一次地让凌商对自己放手。 那些话语……原来竟是这么恶毒的。 夜慕参不敢去想，凌商那时候有多痛苦。 自己怎么就那么混蛋呢。 这样的自己，又凭什么让凌商喜欢呢。 …… 凌商见到那一地狼藉中的夜慕参之时，不自觉地捏了捏拳。 他不是个容易心软的人，但是他也记得，自己曾经有多紧张这人。 哪怕是丁点的伤，他也会心疼许久。 可是凌商也知道，那些都只是过去了。 死过一回，他是真的不想再被过去的感情牵绊了。 夜慕参没有听到他的脚步声，却是感应到了他的气息。 缓缓回过头来，看见凌商手里准备的为人施诊的药具，笑得过分晃眼。 凌商的呼吸有那么一刹那的停顿。 夜慕参也不顾自己的狼狈神态，问道，“你要去大梁城了？” “……嗯。” “你等我换下衣服，我跟你一起去。” 凌商抿了抿唇，“你昨晚没睡吧？今日还是好好休息，不必……” 夜慕参笑得依旧明朗，“我就帮你打个下手，不会烦你。” “……” 夜慕参几分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我喜欢你，所以看见你就有说不完的话。 但好像……全都是些废话…… 我不是喜欢说废话的人，只是因为喜欢你，所以看到什么都想和你分享。 那种喜欢，跟你想要的平静，好像背道而驰了…… 哈，难怪你不喜欢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88章 不慌 最快更新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最新章节！ 凌商眉头微蹙，胸腔划过一道苦涩的细流。 曾经那么不可一世的人，怎么会说出这种话？ 他不是一个擅长安慰的人，而且也给不了什么安慰。 于是只是沉声道，“你……先去休息。” 夜慕参眼里泛着滢滢水光，指甲嵌进了掌心。 唯有疼痛，才能让他暂时地抑住汹涌的情绪，才能让他不在这家伙面前失态。 “你不想见到我，我决不会靠近你三尺之内。 你不想被我烦到，我就不说那些废话。 你想要平静的生活……我不会让任何人打搅你——包括我自己。 我可以为你作出任何改变，除了放下你这一点…… 你……你别赶我走，好么？ 就算喜欢你是过错，我也不愿悔悟。 就算对你的执着是罪孽，我也不想赎罪。 凌商，你能不能……” 凌商不想再听下去，打断道，“你别折腾自己，先睡一觉，否则身体吃不消，还是要我来照顾。” 随即又补上一句，“大梁城晚些再去……等你休息过后。” …… …… 五年后，失地收复，中原平定，江山版图甚至比过去更扩大了不少。 夜慕参成为新帝，定都洛阳。 他看起来依旧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十分好看的年轻男子。 尤其是当他笑起来的时候，衬上一头白发，就像是九天星河坠落尘埃的仙人。 可如今，再也没有人敢当他只是个空有皮囊的年轻人了。 运筹帷幄，决胜千里；这是一位有谋略更有胆识的年轻帝王。 他擅长以武止戈，却更擅长收买人心。 当然，只有他自己知道，真正有谋略有胆识的人究竟是谁。 而那个人的心，却是他无论如何也收买不了的。 …… 夜慕参登基近半年，后宫还是没有纳一名妃子。 据说是因为他对爱妻上官晚晴情根深种，在妻儿罹难后便心如死灰。 朝臣无不犯愁。 皇帝清明贤能是好事，可清明到这般清心寡欲，也有些太古怪了。 就算皇帝心里有人，坐在江山之主的位子上，至少也该承担起传宗接代的责任吧？ 夜慕参反倒是一点儿也不慌。 他是个刻苦勤奋的皇帝，整日埋头于政事。 江山初定，哪有什么闲情去管什么后啊妃啊的？ 他可是忙得连酒都许久没喝过了。 不过，就算再忙，也是有空去某个地方的。 …… 当年占据洛阳城风水宝地的慈云寺，在夜慕参当上皇帝的第二天就被拆了。 不到一月，在新帝夜慕参的无情压榨下，昔日的慈云寺摇身一变，成了忘忧侯府。 侯府方圆五里，被排山倒海的红枫林环绕。 陛下有旨：侯府方圆五里之内，闲杂人等不得逾越；侯府方圆一里之内，除皇帝本人，无人能扰——违者格杀勿论。 起初有个不太聪明的官员，想去找侯爷套近乎，请他在陛下面前为自己美言几句。 于是带了些薄礼登门造访。 还没穿过红枫林，便被皇帝的眼线抓了个现行，当场斩杀。 皇帝早年经商，可是很讲信用的。 说了格杀勿论，便不会妇人之仁。 ———— 没错又这个中二的称号……这可是不归开坑的执念?ヽ(`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89章 无耻 最快更新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最新章节！ 凌商给夜慕韬和宋孝民二人喂下毒酒之后，其实是不愿意留在洛阳的。 天下已定，该还的债已清，他再也不亏欠什么了。 五年的夺权之路，每一步都像是走在刀尖之上，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凌商和夜慕参一同埋葬夜慕韬的尸骨之后，就想回沧澜了。 夜慕参登基那天，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封凌商为侯。 没人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劲的。 夜慕参是如何打下这江山的，并不是什么秘密。 按凌商的功劳看，封他个亲王都不为过。 一个没多少实权的侯爵之位，似乎有些辱没良才了。 但凌商却是坚持，自己厌倦了纷争，余生只想做个平民。 皇宫大殿内一时间被尴尬的沉默笼罩。 夜慕参盯着凌商看了许久，依旧澄净的眼里看不出任何心绪。 他只是戏谑地笑了笑，“你若执意要走，信不信我现在就……” “睡了你”三个字还没说出口，凌商苍白的脸就变得铁青，语调清冷地应下了。 夜慕参是真的着急了，甚至自称为“我”，而不是“朕”。 凌商的脸颊渐渐泛红。他相信夜慕参说得出那么无耻的话，也做得出那么无耻的事。 他似乎开始理解，夜慕参为什么对做皇帝那么感兴趣了。 “再也不会有人拦着你——除了我。” …… 夜慕参每天都会去侯府。 刮风下雨也好，天塌了也好。 什么也拦不住他。 夜慕参也不会真的进到侯府之内。 只是在红枫林的边缘远远望着那座清寂的院落。 凌商想要过平静的生活，夜慕参也就只能不打扰。 至少，除了他，再也没有人可以靠近凌商。 日复一日，朝中上下也传出了一些流言蜚语。 一位大理寺的官员在整理前朝机密卷宗时，发现了不少宋孝民封存的，有关凌商的信息。 原来，近十年前，陛下与侯爷有过一段不清不楚的牵扯。 原来，侯爷为了陛下，拂过大理寺的面子，惹恼过先帝，还逼得先朝大皇子夜慕景放弃太子之位； 他还陷害过数位前朝重臣，诛杀过近百位朝中异党，阻拦先帝获得治国法典； 非但如此，他更是暗中勾结西夏国王与灵鸩国王，害得中原朝廷分崩离析，陷入长达六年多的战乱…… 原来，陛下为了侯爷，放弃了洛阳的所有基业，入赘将军府，心甘情愿远赴关东； 还在中原最为危难之时推波助澜，诱骗自己的亲兄弟夜慕韬下放兵权，沦为丧国之奴…… 这样的两个人，怎么看都是中原的叛徒逆贼，又凭什么坐在帝王位之上？ 而在有心人的眼里，这二人的关系更是不简单。 为何后宫始终空无一人？ 为何陛下每日都要雷打不动地去往侯府？ 于是，不堪入耳的流言就这么传开了。 夜慕参一开始并不在意。 朝臣也不敢在夜慕参面前说什么。 毕竟陛下的手段他们都是见识过的。 成王败寇，陛下曾经做过什么，做臣子的哪有资格去计较？ 他们只知道，如今的陛下，在治国安民之道上，是一位无可挑剔的明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90章 流言 最快更新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最新章节！ 对于大部分人而言，皇帝喜欢男人或是女人，喜欢侯爷或是郡主，都不是什么大事。 顶多是茶余饭后的谈资而已。 夜慕参没有理会。 他甚至希望凌商能听到。 “瞧，天下人都说你我的关系见不得人。 可你我分明清清白白…… 不发生点什么，也实在对不住大家，不是么？ 不如就从了我，否则大家知道了真相，该有多失望呐？ 再者说，天下人若知道堂堂一国之君，竟然为你殉过情，为你打下江山，还为你守身六年…… 结果你还是对我避之不及……我多丢脸呀？ 算了，丢脸也无妨。 我只想要……只想要你呐……” 夜慕参是真的想这么对凌商说的。 可他毕竟没有说。 他做过什么，凌商又不是不知道。 只是当作不知道罢了。 一个装睡的人，怎么可能唤得醒呢。 没想到，夜慕参登基不到半年，又有人不知从哪儿打听到，那位被陛下奉若神明的侯爷，竟是他嫡亲的兄长。 于是流言传得更离谱了。 夜慕参第一次听到“侯爷逆伦常，误君王，乱朝纲，罪当诛”的说法时，气得将数十本奏折都给撕了。 那天他穿过红枫林，来到侯府之前，几乎就要翻墙了。 可他只是在门口静静伫立了许久。 等府内的灯都熄了，等云后的月也落了，等天边的心宿星辰也闪现微光。 门后边那人，对世人的说法自然是不在意的。 夜慕参不敢对他说那些事。 他害怕，凌商最后会呛一句： 若不是他非要勉强自己留下，干预到了某些人的利益，又怎么会有这些无聊的流言？ 说到底，还是他夜慕参作茧自缚罢了。 天微微亮，夜慕参在侯府门前轻轻叹息一声，就回宫了。 他的身形快要隐没在红枫林之时，那扇门无声地开了些许。 门后那人一身鬼魅黑衣，微微蹙眉望着那道修长的白色背影。 …… 夜慕参回去后，就找了位老朋友。 不到半月，他便查出了散播流言的幕后主使。 一夜之间，洛京城那些参与过谣言散布的官员尽数毙命。 他们的尸体旁，都留下一只诡异的罗刹面具。 天底下，只有天缺罗刹堂的人，敢这样明目张胆地在杀人之后留下身份的线索。 天缺罗刹堂是天下第一杀手组织，堂主是个脸上戴着骨扇印记的年轻人。 发生这么大的事，朝臣也都小心翼翼地试探起皇帝的意思。 虽说杀手组织只是雇主的一把剑，但江湖与朝堂互不干预的规矩，却不是可以轻易破除的。 诸多朝廷命官一夕之间惨遭不测，难道就任由江湖中人残杀么？ 夜慕参三言两语便揭过了这页插曲，甚至都没有安排刑部与大理寺稽查此案。 谁都知道夜慕参是如何打下江山的。 他没有一兵一卒的时候，站在他背后的，正是大半个江湖的势力。 如今为了几个不识好歹的官员，就去找江湖人士的茬，去破坏江湖人的规矩，值得么？ 显然不值得。 于是所有人也都明白了陛下的意思。 再也没有人胆敢说侯爷半句不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91章 无趣 最快更新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最新章节！ 至于那位由老友查出的“幕后主使”…… 夜慕参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对付了。 换做是任何人，他都可以果决地处理掉，而无愧疚之心。 可那人偏偏是夜慕景…… 夜慕参早该想到的—— 天底下还有谁认得出凌商？ 又还有谁会对皇帝与凌商的关系耿耿于怀？ 夜慕参成为皇帝，手段不见得比当年的夜弘初光彩。 甚至，他比夜弘初更加狠毒残忍，不留余地。 夜氏的亲王后裔，没有一个活下的。 就是对于曾经十分敬重的夜慕韬，他也下了狠心。 但只有夜慕景…… 就是登基之后，夜慕参也还是赐他做了亲王，让他能够无虑地度过余生。 可是，为什么，曾经为自己在雪中长跪三日、更为凌商放弃了一切的夜慕景，偏要在这种时候中伤自己和凌商呢？ 夜慕参为此头疼了许久。 他依旧是不敢告诉凌商。 因为他了解凌商。 那家伙对夜慕景早就厌恶到了骨子里，得知此事定然只会给出一个建议。 可夜慕参却是无论如何也不愿让夜慕景遭罪的。 …… …… 夜慕参犹豫了数日，终于决定亲自前往夜慕景的封地，与之对峙。 尽管滋味不好受，却总该面对的。 夜慕参也相信，自己能够圆满地处理好此事。 总归有一个办法，可以不伤害夜慕景，也可以让凌商不再因他收到诘难的。 临行前一晚，夜慕参从红枫林回到寝宫。 手指叩着桌案沉思之际，忽然感到了一阵强烈的心悸。 他说不出是怎么回事，只觉心头好似被活生生剜去一块。 渐渐地，呼吸也变得微弱，他就那么跌到了地上。 寝宫内华贵的装饰器具都因他的动作摔落在地，一时间哗然震响。 宫人察觉，连忙宣了太医，却是什么也诊不出。 夜慕参痛苦地蜷缩着，眼前朦胧一片的人影。 是那些无能的太医们和丝毫帮不上忙的宫人们。 他懊恼地赶走了所有人，缩在空荡荡的寝宫内。 身体因疼痛而抽搐，虚弱地捂着胸口。 他感觉自己的生命在一点点流失。 可是他不想死。 他想要和凌商一起，活到很久很久以后…… 意识逐渐变得混沌。 数年来，他和凌商的足迹几乎遍布了整片中原。 凌商对他总是很好的。 时常会对他说些体己的话，对他展露让人安心的笑。 也不止一次为他身陷险境。 为什么他当了皇帝之后，那家伙就好像完成了什么痛苦的任务一样，只想躲得远远的了？ 夜慕参反反复复低喃着凌商的名字。 心被一刀刀剜去的感觉那样真实。 他疼得想哭，却怎么也哭不出。 …… …… 凌商总是会在夜慕参走远后打开一道门缝，在门后注视他远去的背影。 他不是故意躲着夜慕参，更不是不相信夜慕参对他的心意。 过去几年，他也试着去接受夜慕参，也试着给予他想要的喜欢。 可是他做不到。 他的心在很早以前就死了。 他常常觉得愧疚，于是鞭策自己，去尽力温柔地对待夜慕参。 越是如此，他的厌倦与疲惫也就越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92章 不懂 最快更新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最新章节！ 归根结底，是凌商已经体会不到为一个人挂心的幸福了。 凡夫俗子的情与爱……无解，且无趣。 重生之后，凌商慢慢懂得了兄弟和恋人之间的区别。 他觉得，如今的自己大概算得上是一个合格的兄长。 对于夜慕参，他是欣赏的，是喜欢的，也是珍惜的。 可他却不想占有夜慕参。 也不喜欢被夜慕参束缚制约。 他想要的，只有平静。 经历过宫廷的尔虞我诈，亲人的欺凌背叛，师父的欺骗折磨，朝堂的勾心斗角，江湖的腥风血雨，战场的残忍厮杀； 又勘破了人世的跌宕起落，悲欢离合，爱恨情仇…… 凌商觉得，世间再也没有什么比平静二字更珍贵的了。 所以他不懂夜慕参的执着。 夜慕参每一次进入红枫林，凌商都会感应到。 即便是过去的凌商，为夜慕参偏执到了极点的凌商，也没有这样执着过，更没有这样无怨无悔过。 为什么就是不愿意放弃呢？ 为什么就不会因为得不到而生恨呢？ 凌商是真的不懂。 …… 这晚凌商像往常一样，在门后看着夜慕参离去的背影。 他其实是很不忍的。 可若是开了门，又能做什么？ 既然给不了那人想要的，就不该在一开始给他虚假的希望，不是么？ 夜慕参的身影已经消失了，可他还是出神地望着枫林深处。 他在想一个问题。 一个近来令他感到困扰的问题。 ——假若第二天这人不再来，自己会不会感到失落？ 凌商无法确定自己的答案。 他想，多少是会感到失落的吧。 近半年的习惯忽然被打破，肯定会有些不适应。 可除此之外呢？还会有其他的感受么？ 或许有，或许没有。 抬头看一眼天边孤月，凌商准备合上大门。 一位不速之客却是无声地落在他的身后。 是凌商的故人了。 新任的西夏王，曾经差点让凌商成为其替死鬼的西夏少主，褚无涯。 许久以前，他一直在等凌商为自己送命，一等就是十多年。 可谁也没想到，凌商却是在最后关头失信于柳生冥，自己先死了。 褚无涯也不知该恨柳生冥的优柔寡断，还是该感激夜慕参的果断。 他差点捱不过那一劫。 但他终究是活了下来，还成了如今的西夏王。 能够躲过夜慕参在附近设下的暗卫，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凌商身后，足以见得褚无涯的修为之深厚了。 褚无涯比夜慕参还要年轻几岁，气质却十分稳重。 他是来寻仇的，也是来阻止凌商去皇宫的。 夜慕景曾是他的俘虏，也被他当作过人质。 关于凌商的流言，便是褚无涯与夜弘初联手设下的局。 说来滑稽，对于这一切，夜慕景并不知情。 凌商和夜慕参对于其他兄弟并不手软。 可对于夜弘初，二人都还是下不了杀手。 更何况还有简箴为他说情。 没想到，那老头年纪越大却是越活不明白了。 夜慕参一统江山、成为新帝之后，夜弘初便愈发不满。 他觉得，自己的皇位被凌商和夜慕参这两个逆子给窃取了。 在他眼里，只有夜慕景才有资格做这江山的继承人。 ———— 传说中的少主一直没有正式出场过……有点可惜啊…… 其实他真的是个非常重要的人物，但我也真的懒得展开了……大家脑补吧。 他的名字貌似有点乱，我也不记得在哪些章节提到过了。 这里统一一下名字，褚无涯。 起初貌似姓高，后来又有个叫陌尘的称号……感觉都好难听。 顺便吐槽一下仍未完结的郁结心情?ヽ(`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93章 暗流 最快更新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最新章节！ 凌商与褚无涯之间的恩怨，也不是三言两语能够说清的。 过去天下分裂为五国，西夏是国力最弱的一个。 可西夏却也是如今唯一一个没有被中原大军彻底覆灭的异国。 这其中自然有诸多利益纠葛。 但凌商的个人意志，同样起了不小的作用。 无弋带给褚无涯的痛苦，是凌商也无法想象的。 但他捱了下来。 仅仅是因为这一点，他便配得上凌商的敬重。 褚无涯与凌商之间没有不死不休的怨结。 甚至于，二人之间还有种惺惺相惜的默契。 西夏势力被中原击败后，凌商没有赶尽杀绝。 褚无涯也是趁机取代了旧西夏王的地位，不到一年就带领西夏重新崛起。 他是记恨凌商的，却也是同情凌商的。 原本他是可以安心做他的西夏王，养精蓄锐，等到中原式微之时再大举入侵。 可夜弘初却是亲自找上门来，还给出那样丰厚的条件…… 那也就只能怪凌商运气不好了。 …… 夜弘初始终记得，钦天监为凌商卜算的那一卦。 灭国之妖，不正是这个逆子么？ 他后悔不迭，为什么自己当初会妇人之仁，没有将那兄弟二人给铲除？ 夜弘初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心平气和地看着夜慕参安稳坐在皇位之上。 他更厌恶凌商那无所事事而假意清高的姿态。 他发了疯失了心，甚至不惜与昔日的敌人勾结，只为让夜慕参在坐稳皇位之前就倒台。 可惜，他小看了夜慕参。 曾经那个逆来顺受地被他关押了六年的夜慕参，因为夜梓灵的死就自暴自弃、大醉两年的夜慕参，已经死了。 那些私底下附庸夜弘初和夜慕景的官员，一夜之间被无情暗杀。 夜慕参还给出了冠冕堂皇的理由，让他们的死成为笑话。 而夜慕参短短半年的政绩，也为他笼络了夜弘初一辈子都不敢奢望的民心。 没有人会因为那么一点小事，就对这位切切实实为江山谋得福祉的明君失去信心。 夜弘初的局，在一开始就输了。 对此，他当然是不甘心的。 …… 夜慕参与凌商是亲兄弟的关系，是周尹辰背着夜慕景散布出去的。 他这么做，一半是因为受到夜弘初的蛊惑，一半也是出于私心。 对于周尹辰而言，凌商是他的情敌，更是迫害过夜慕景的仇人。 只因凌商后来救过他二人的性命，而他也确实是个无能的人，才勉强放弃了对凌商的报复。 然而，在周尹辰听夜弘初说起，凌商才是他真正的杀父仇人——而不是什么伶人雨随云的那一刻，他再也克制不住自己的恨意了。 周浩的死，夜慕景的遭遇，还有周尹辰自己的颠沛流离，居然都是凌商一手造成的…… 自是血气方刚的男儿，这样的深仇大恨，周尹辰怎么可能忍得下？ 况且，凌商蒙难，夜慕参失去威信，那夜慕景也就能名正言顺地取而代之，夺回属于他的帝位。 周尹辰没有理由不去落井下石。 只是他也没想到，夜慕参的手段竟那样犀利，轻易就破了局。 也就怪不得他用更极端的方式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94章 剜心 最快更新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最新章节！ 二十多年前，西夏一度兴盛过。 但因为褚无涯的关系，西夏王朝内部的争斗十多年来愈演愈烈。 西夏王为了褚无涯这个天赋卓越却被怪病缠身的少主，也是煞费苦心。 为了医好褚无涯，西夏王招揽了不知多少江湖上的能人异士。 有医师，有巫师，也有精通炼丹术的道士。 柳生冥便是西夏王最为推崇的一位。 原本好战亦善战的西夏人，在这样的环境下也都放弃了天性擅长的武道，转而投入了五花八门的旁门左道。 所以，西夏的国力很弱，但其中的能人异士却是不少。 褚无涯为了表示与夜弘初的合作诚意，亦是送了自己麾下的一位巫师，青牙子。 青牙子能够得到褚无涯的重用，自然不是无能之辈。 夜弘初将凌商杀害周浩的手法告诉了周尹辰，令他卸下防备后，便开始秘密商议对付夜慕参的计策。 青牙子听说了凌商的破茧蛊，倒是很感兴趣。 他看不惯柳生冥很久了。 一个只会和虫蛇蚁蝎打交道的外邦人，能有什么本事？又凭什么比他更受青睐？ 青牙子对于柳生冥的关门弟子，敌意自然不浅，甚至想要与之一较高下。 不过他也承认，破茧这种蛊……确实很有意思。 让人在不知不觉中逐渐失去理智，陷入癫狂状态却无力阻止，在死前还要清晰地感受自己的心脏被毒虫噬尽，最后在极度的痛苦中死去…… 究竟是如何恶毒的人，才会养出这般丧心病狂的毒蛊？ 又是如何心思缜密的人，才会在下蛊前就为自己找好退路，冷眼看着无辜之人为自己顶罪，自己却是毫无负担地逍遥法外？ 于是青牙子也开始琢磨一道巫术。 他想试试，自己能想出多狠毒的招数来？ 比起凌商的破茧，能否胜之？ 苦思冥想了数日，青牙子依旧没有什么突破。 直到周尹辰冷笑着提示，最险恶、最狠毒的招数，不在于形，而在于意。 要击败凌商，摆弄出再讲究再玄奥的阵法巫术，或许都不如伤害某个人来得有效。 青牙子一点就通。 以彼之道还之彼身，向来是最漂亮的复仇手段。 凌商曾让周尹辰的父亲被噬了心。 那青牙子也可以让凌商唯一的亲人被剜心。 青牙子知道凌商儿时在西夏经历过什么，也怀疑凌商有能力阻止自己施行巫术。 身中无弋而存活下来的，当世唯有二人。 除了褚无涯，或许没有人能够拦住凌商了。 …… 夜慕参脸色苍白如纸，无力地感受着自己心口难以形容的痛楚。 他已经彻底失去了意识，喉咙干涩。 却是执拗地，沙哑着嗓音唤着一个名字。 他感觉自己就要死了。 他当然是不甘心就这么死的。 因为他还有一个牵挂。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一刻，夜慕参面前忽然出现一道刺目的佛光。 一个红色身影跳脱地从佛光中窜出。 他身后跟着一只雪白的小狐狸。 夜慕参感觉到什么冰凉而坚硬的东西磕到了自己牙上。 随即听见一个略带痞气的，熟悉的声音—— “小师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95章 骗子 最快更新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最新章节！ 几年过去，天仇个子拔高了许多。 乍一看，倒是个俊朗得有些邪气的少年了。 他一头利落的雪白短发，一身耀目的猩红修行服。 有那么两分与凌商相似的不食人间烟火的清傲。 也有那么三分较夜慕参有过之无不及的游戏人间的恣意。 若不是颈间那串佛光大盛的佛珠，定然不会有人当他是个和尚。 天仇这会儿本该在出云国的。 他曾在沧澜瀑布底下闭关整整一年，出关后修成了因果禅。 纵使不动用因果卜算之法，天仇也能够先他人一步察觉到世间人事的生住异灭。 数日前他便感应到了中原朝堂的异动，占卜天象之后自是惊骇，匆忙赶往洛阳。 一个时辰前，凌商也是动用密法向他传音，请他去皇宫保护陛下。 天仇来得有些晚了。 但也幸好，没有到回天乏术的地步。 天仇从来都不是什么正统的佛门弟子。 然而他的佛学修为之精深，却已经到了令无数佛宗大师也望尘莫及的地步。 青牙子的巫术在天仇看来，实在是不入流的邪门把戏。 他让夜慕参含住般若梵心玉，为他明心净念。 随即咬破手指，口诵梵音，在空中划了一道禅符。 雪狐在一旁憨憨地望着。 …… 洛阳城西某处院落的一间漆黑密室内，酸腐之气弥漫。 青牙子手持沾血的鹿角，对着一只贴满符箓的稻草人专注地施展着巫术。 黑暗之中，唯有九道邪异的青色刀芒，在稻草人心口的位置旋转。 稻草人的心正在被一刀刀剜空。 青色刀芒忽然被一道金色佛光消融。 没等青牙子做出反应，这处空间便彻底被佛光照亮。 原本隐匿于黑暗中的上百道巫术符文，在一瞬间无声湮灭。 青牙子感受到内腑一阵剧烈的绞痛。 他身上冷汗淋漓，却还是强作镇定，口念咒语想要补救。 皇宫内，天仇轻蔑地勾了勾唇。 既知徒劳，何必虚妄？ 少年僧人朝着禅符微微颔首，随后闭上双目，手结印诀。 空中那道神圣的禅符，似有若无地映出无间业火，似要焚尽世间所有罪孽。 …… 夜慕参只是稍稍缓过来些许。 心口的痛楚虽然已经消失，但身体在经历那切实的剜心巫术之后，却是虚弱到了极点。 他整个人都在轻微抽搐着，面色苍白到了极点，双目失焦地望着前方，连天仇也认不出了。 天仇扶着夜慕参坐起，仔细辨听着他模糊的呢喃。 “凌商……凌商……” 白发少年鼓了鼓嘴，看起来还是数年前那个童稚的小和尚。 “小师叔，你这个骗子，说过要将师父借我三日的，结果一赖账就是几年……” 天仇一面嘀咕着，一面将般若梵心玉从夜慕参口中取回。 他又低低诵了句佛经，在空中划出一道比之前复杂了十数倍的禅符。 金色佛光之间，缓缓出现了一扇门。 天仇将夜慕参扛在肩上，回头看了一眼雪狐，便跨过了那扇门。 雪狐敏捷地跟了上去。 …… 天仇身后的佛光很快就隐没在红枫林间。 他来到侯府之前，径直推门而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96章 妖孽 最快更新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最新章节！ 天仇踏入侯府，却是有些意外。 他没有感应到哪怕一丝杀机。 莫不是师父他老人家修身养性久了，如今连人都不会杀了？ 他谨慎地缓步走着。 空气中散发着浅浅的茶香。 不久又传来一串清脆的风铃声。 来到点了一盏明灯的茶室前，天仇忽然明白过来，自己是想多了。 凌商只是不愿意让任何煞气玷污了这地方而已。 几年来总是如此。 凡是夜慕参送的东西，他总会以自己独有的方式，格外温柔地对待。 …… 褚无涯见到凌商之后才感到后悔。 他绝望地发现，自己居然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 如今的凌商，早已不是二十年前任人宰割的孩童，亦不是十年前等着为自己送命的傀儡。 甚至，他也不是三年前那个褚无涯可以与之一较高下的凌商了。 如今他所面对的凌商，没有弱点，没有漏洞，没有破绽。 甚至，连人性都没有。 不论褚无涯使出什么招式，凌商都能够在一瞬间化解。 是化解——而不是闪躲，或是扛下，或是反击。 凌商确实是不愿在这地方与褚无涯动手的。 可褚无涯也是执拗得很，无论如何也不让凌商离开侯府一步。 凌商觉得这家伙有些想不开，于是请他品茶。 焙茶之时，凌商则是动用了密法向天仇传音。 他当然是不愿见到夜慕参出事的。 至于是出于兄长的关切，还是出于其他什么原因……凌商自己也不清楚。 他也不想去弄清楚，因为不愿自己已经平静的心再起波澜。 褚无涯则是感到十分莫名，且无语。 自己是来找茬的，又不是来讨茶喝的…… 他戒备而尴尬地坐在凌商对面，喝了小半天的普洱。 他不怕凌商下毒。 毕竟如今的凌商若想杀他，已经不需要用毒了。 他真正担心的是，凌商早已察觉了他的计谋，布下了天罗地。 随即他又甩开了这想法。 凌商又不是神仙，难道还能未卜先知不成？ 褚无涯就那么心神不宁地胡思乱想着。 凌商自始至终都没有表现出什么情绪，只是从容地招待着这位不速之客。 他甚至问了不少怪的问题。 “这茶还合口味么？” “此次会在中原待多久？” “还习惯中原的气候么？” “……” 褚无涯回答得十分生硬。 他可不觉得自己和凌商是什么朋友。 更不认为凌商这种人会有朋友。 而他确实也是相当吃惊的。 因为凌商变了太多。 他面前的凌商，好看得不像个人，也厉害得不像个人，更是平静得不像个人。 若说十年前的凌商让人惊艳，七年前的凌商让人敬畏，三年前的凌商让人恐惧…… 此刻的凌商，则是让人绝望。 这种存在，似乎已经超脱了人的范畴。 说是妖孽也不为过。 不知过了多久，凌商忽然道，“做个交易吧。” 褚无涯愣了一下，“什么交易。” “你帮我杀一个人，我留你一条命。” “……” “杀了那个人，你能活，西夏也能活。” “……你想让我杀谁？” 凌商抿了口茶，语调平淡，“夜弘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97章 小丑 最快更新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最新章节！ 重生之后，凌商亲自出手杀人的次数其实很少。 一开始是为了掩饰身份，他只能躲在暗处，不让人发现他还活着。 后来身份暴露，他手底下已经有了无数愿意为他卖命的人。 除非是凌商感兴趣的人物，否则，他也没心情去亲自下杀手。 诸如夜弘初之辈，凌商想到就觉得恶心。 世人所谓的儿孙满堂，齐天之福，凌商向来是不理解的。 父子情什么的，凌商总觉得是个笑话。 夜弘初自退位之后，便没了音讯。 凌商和夜慕参也几乎不曾想起过他。 天下初定，他却是又冒了出来。 做的那些小动作，二人也都不曾放在眼里。 跳梁小丑而已。 理之头疼，杀之无味。 弑父之名，凌商其实不介意去背。 但这样的父亲，凌商却是不愿意承认的。 何必脏了自己的手呢？ 凌商看见褚无涯的杯中已没了茶水，却没有为他沏满。 褚无涯还是在犹豫。 他觉得自己从未看透过凌商。 更合理的做法，难道不是先杀了夜弘初，再以他褚无涯为诱饵，放出风声，搅得西夏王朝再次内乱，趁虚而入将西夏之地也纳入中原版图么？ 无论如何，站在凌商的立场，留住西夏都不太合理，不是么？ 凌商等了片刻，又一次开口，“夜弘初自己找上你，你被他的花言巧语迷惑，我也不怪你。 可是，现在我给你一个合作的机会，你为什么不珍惜？” 褚无涯蓦地感到一阵心悸。 想说什么，却感觉喉咙被一道无形的利剑割破似的。 “我一直都很佩服你。但是，你好像比我想的要愚蠢……” 凌商说着，摊开的手掌缓缓收紧。 褚无涯便幻觉自己周身的空间一点点坍塌，向自己倾轧而来。 他挥掌抵挡，但每一招还是被凌商轻巧化解。 凌商继续道，“我不喜欢解决愚蠢的麻烦。不过你么…… 看在你我多年交情的份上，我可以为你破例一次。” 褚无涯仍旧被凌商困在幻觉之中。 他觉得这个妖孽真是任性到了不可理喻的地步。 自己不过是犹豫了一小会儿，居然就要下杀手？ 凌商的手已经握起了半拳。 褚无涯内腑受创，接连要吐出几口鲜血。 却都被凌商封锁在喉间，痛苦得脸都变得扭曲。 ——凌商喜欢干净。 他继续收紧拳头。 很快，褚无涯就会因为筋脉俱裂成为一个彻底的废物。 茶室的门却是在这时打开了。 天仇爽朗地喊了一声，“师父你猜，我给你带了什么？” 凌商阴翳的双眼一瞬间恢复了清明。 他松开手掌，袖中飞出数枚银针，落在褚无涯身上，为他暂时稳住了气息。 他垂下眼，暗暗自问：那个诅咒，难道自己无论如何也摆脱不了么？ 看清凌商对面的人，天仇眼里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厌恶。 他将夜慕参放到躺椅上，尔后飞快地蹭到凌商身旁，一副要扑到他怀里的架势。 凌商忽地抬起眼；天仇见了，整个人都定格在了原地。 “师父……是不是我来晚了，你生气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98章 傻气 最快更新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最新章节！ 褚无涯十分凄凉地被所有人忽视了。 他觉得凌商疯了。 比自己还要疯狂太多。 凌商的心里，真的住着一个恶魔。 褚无涯身上的银针缓缓退出，坠落在地。 伤势虽基本愈合，修为却还是受了重创。 同样被冷落的雪狐愣愣地瞅着他。 褚无涯轻咳一声，打断师徒二人的对话。 “人就在城西，你想要他怎么死？要我带他的头颅来见你么？” 凌商脸色苍白地看了他一眼，随意一挥手。 “你想怎么处理都可以……别让我听到关于他的任何消息就好。” 褚无涯明了地点头。 他临走的时候，忽然拎起了雪狐，“这东西挺有趣的，本王借来玩两天。” 天仇终于回过头正眼看向褚无涯。 眼中丝毫没有出家人应有的慈悲柔和，只有厌恶与杀意。 褚无涯朝他阴恻恻地笑了笑，随即身形一闪，与雪狐一同隐没在了黑暗中。 天仇匆忙向凌商抛了句话，就追了上去。 …… …… 凌商已经许久没有与这么多活人打交道了。 先是褚无涯，再是天仇。 这二人离开后，躺椅上还有个人。 天仇喊凌商“师父”喊了那么多年，却依旧没有承袭凌商多少医术。 夜慕参此刻的状态也就比死人好上那么些许。 凌商检查了一下，为他施了银针，又将他放入了药浴。 照顾了一整晚，第二天清早又去了皇宫内，找到大内总管。 他只说陛下重病，需要静养几日。 尔后也不给对方发问的机会，眨眼间就消失了。 陛下前一晚忽然重病的事，也不是什么秘密。 只是一国之君这种职业有些特殊，是容不得告假的。 君王可以免去几日的早朝，但天下才安定不久，政事处理却是一天也耽搁不得。 凌商无意插手朝政，只是潜进了御房，将夜慕参没有批阅过的奏折一本本阅过。 很快，他又回到了侯府。 夜慕参已经醒了，只是有些虚弱。 发现自己在什么地方，倒是什么不愉快也忘记了。 他贪婪地嗅着凌商枕上的气息，后来干脆将枕头抱在了怀里。 凌商回来时，表情有那么一瞬间的呆萌。 谁又能想到，那万人景仰的一国之君，私底下却像个傻乎乎的孩子？ 凌商为他再次细心检查了一番，便准备自己去客房补个眠。 前一晚他压根没有意识到，自己竟然将夜慕参带到了自己的卧房。 夜慕参见他又想躲着自己，急得一下坐了起来。 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心脏剧烈地抽痛起来，不禁倒吸一口气。 凌商听到动静，转身两步就回到了他身旁。 一面轻轻按压他的穴位，一面低声让他别再莽撞。 夜慕参撇了撇嘴，“陪我，好不好？” 凌商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尔后轻轻应了声好。 于是夜慕参又笑了起来。 只是心口处的疼痛太丧心病狂，他的脸也有些扭曲。 凌商也不自觉地浅浅勾唇。 夜慕参见了，心头又是一阵骚动。 假意板起脸，捏住凌商的下巴，沉声道， “美人，给朕笑一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99章 事实 最快更新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最新章节！ 话才出口，夜慕参就后悔了。 但他怎么说也当了半年的皇帝，不是那么轻易就犯怂的。 况且病人为大，自己就算说错了什么，某人也该包容，不是么？ …… 凌商愣了愣，垂下眼，长睫微颤，嘴角缓缓上扬。 竟真的笑了。 瞧得夜慕参心花怒放，苍白的脸也烧得通红。 他差点就亲上了美人那含笑的唇。 终于还是收了亵渎的心思。 凌商仍旧笑着。 夜慕参当了那么久的皇帝，却从未在他面前自称过“朕”。 倒不是因为害怕惹凌商不高兴。 只因为他确实一直都将凌商看作是与自己一样的人。 身份地位，只是夜慕参用来对付世人的工具罢了。 凌商不是世人，而是他看上的人，他心里的人，他要喜欢一辈子的人。 在凌商面前，夜慕参很少会想起自己是皇帝的身份。 他只是夜慕参而已。 不过这一回，他却躺在了凌商的床上，又离他那样近…… 开心得也有些得意忘形了。 甚至仗着自己体弱，反倒敢任性了。 凌商只是觉得，夜慕参此刻的模样，实在是可爱得像个孩子。 不，夜慕参儿时可远不如现今可爱。 想起过去的事，凌商的笑容又消失了。 他困得身体发寒，很快就睡了过去。 夜慕参就那么从背后拥着他，感受着他的体温。 他直勾勾地盯着凌商的耳垂，喉咙发干地纠结着，自己到底是趁人之危把人给睡了呢，还是趁人之危把人给睡了呢…… 纠结了许久，他自己也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傍晚凌商终于醒来，被夜慕参当作枕头一样紧紧抱着。 他听着夜慕参细细碎碎呢喃着自己的名字，感觉胸口有些堵。 凌商轻轻挣了两下，夜慕参很快就醒了，惊惶地将人松开。 结结巴巴地解释道，“我……我什么都没做……对……对不起……” 凌商又一次觉得自己是个罪大恶极的坏人。 他沉默着起身，为夜慕参备了晚餐，煎了汤药。 照顾他入了药池，又与他说起朝中的一些事。 夜慕参听得心不在焉。 满脑子都是“小爷我这么好看，为什么某人看了还能无动于衷”这类让他揪心的问题。 想了许久，终于将原因归结于“某人自己更好看”这等让人沮丧的事实。 凌商不知道夜慕参想了那么多神的问题。 只以为他是太虚弱，又被自己说的事给烦到了，却因为坐在君王之位不得不绞尽脑汁地去想对策。 隐隐又感到心疼。 他抱着夜慕参回屋，喂他喝了药。 入睡的时候，也没有背对着夜慕参。 深夜，凌商被胸口那只不太安分的手扰醒。 他将手拿开，那只手过不多久又再次摸索上来。 来回几次，凌商有些恼，便想要起身去客房。 又被身后那低微的，啜泣般的呢喃声留住。 无奈地低叹一声，也就由他去了。 他慢慢静下心，倒也不再反感胸前那只手了。 第二天清早，夜慕参醒来后，发现自己的手竟不知什么时候钻入了凌商的衣襟。 他认认真真地感受着手上的触感，眨了眨眼，心跳快得几乎窒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00章 狡黠 最快更新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最新章节！ 凌商睁开眼，就对上了一双酝酿着复杂情愫的漆黑双眼。 这人的脸似乎也泛着些不自然的潮红。 再然后，凌商就看到了这人流到了脸颊上的鼻血。 于是露出了三分温柔两分无奈的笑。 过一会儿，凌商才意识到了胸口的触感。 脸色一变，语气亦是不太友好。 低声问道，“现在可以把手拿开了么？” 夜慕参窘迫而不舍地收回手，抹了一把鼻子，一脸的生无可恋。 凌商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沉默着用湿布帮他擦净了脸和手。 天色还很早，凌商准备先去宫内，替夜慕参将前一日的奏折都看了。 夜慕参重生后的功夫底子很不错，一天过去体力就恢复了许多。 他用力拽着凌商，不让他走。 “我当皇帝的都不急那些奏折，你一个闲散侯爷急什么？” 凌商有些无语，“你就这么当皇帝的？” “不然嘞？”夜慕参颇为理直气壮得反问，“当皇帝的，哪个不是为了江山和美人？江山我有了，现在还不一心一意地求美人，把美人弄丢了怎么办？你赔我么？” “江山丢了呢？” “唉，你太小看我了。皇帝这个位置，又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坐的。我不过是偷闲几日，丢不了的。” “……” “天都没亮透，你再陪我睡一会呗。你放心，我不会……不会再扒你的衣服了……” “…………” “你不答应，我就会难过；我一难过，巫术的后遗症就会发作；后遗症一发作，你就又得……” “………………” 凌商阴沉着脸躺了回去。 夜慕参心满意足地抱住了人。 他蹭到凌商肩窝，对着美人裹得严丝合缝的颈部咽着口水。 他不禁鄙视起自己来：分明什么也看不到，瞎激动个什么劲…… 凌商闭着眼，平心静气，什么也不去想。 他近来愈发频繁地这样放空自己。 并不是因为他有多喜欢这么做，而是因为他需要。 ——他发现，自己越来越难以掌握心里的那个恶魔了。 这样与世隔绝的静谧之地，这样朦胧的清早。 六年来，夜慕参头一次这样地贴近凌商。 他同样闭上了双眼，神情安详得像个孩子。 凌商身上绕着浅浅的茶香，还有一丝让他颤栗的阴森冷意。 夜慕参很快就再次起了念头，呼吸渐渐变得粗重。 他不自觉地轻吻起凌商的肩头。 隔着衣衫的感觉太不过瘾，又轻轻咬了一下。 缓缓自喉结轻吻至下颚，又到了耳垂。 夜慕参几分畏怯地睁眼，去看凌商的表情。 凌商脸上没什么表情。 他只冷冰冰地提醒道，“君无戏言——别忘了，你刚刚答应过的……” 夜慕参无比哀愁地长叹一声。 他开始讨厌当皇帝了。 不，本质上讲，他是开始讨厌做一个言而有信的人了。 眼珠转了转，他又狡黠地勾起唇角。 他抓着凌商的手在被子下摸索着。 另一只手则是将凌商搂得更紧了。 “我不扒你的衣服，你……你帮我一下……用手就好……” 凌商会意后，眉头深锁，“你……” 对上夜慕参那近乎哀求的双眼，他又说不出狠心的话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01章 心病 最快更新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最新章节！ 夜慕参索性闭上了双眼。 长卷的睫毛轻轻颤动着。 只是抓着凌商的手依旧没有松开。 “你当我什么都没说……” 剩下的半句“别讨厌我”，却是怎么也说不出了。 凌商任由夜慕参与自己十指相扣。 深渊般的双眼被一层阴森寒意缭绕。 他很清楚，自己确实是很喜欢夜慕参的。 甚至夜慕参此刻的模样，让他不忍，也让他自责。 可是他就是做不到，去接纳这个人对自己的情欲。 他讨厌任何形式的欲望。 与平静相斥的，破坏心境清明的欲望。 夜慕参不敢去看凌商的神情。 更害怕听见他说出什么拒绝的话。 他只是紧紧拥住凌商，扣着他的手。 过不多久，凌商缓缓舒开了眉头。 微微抿唇，将手探到了夜慕参平坦的小腹，继而下移。 夜慕参的神志一点点涣散，脑中炸开了绚烂无比的烟花。 他几乎幸福得要哭了。 “凌商……凌商……”他拥着凌商低低呢喃着。 凌商痛苦地闭上了双眼。 夜慕参钻进了被子，把头埋在凌商腿间，舌尖隔着薄衫描摹吮舐着。 凌商深吸一口气，提着他的后领将他拽开了。 似是担心夜慕参觉得委屈，他还在夜慕参后背轻轻拍抚了一下。 “你不用这样。我……真的不讨厌你。” 夜慕参听见凌商这样说。 他却觉得，这话比“我真的讨厌你”还要让他心碎百倍。 凌商讨厌的不是他夜慕参。 而是感情这件事本身。 就好像请一个患了厌食症的人吃山珍海味。 再美味的珍馐，也无法让他喜欢的。 谁都知道，食物本身并没有错。 只因为他讨厌食物，也讨厌进食这件事。 倘若可以不依靠食物而存活，那这人定然一辈子也不会吃下什么东西。 夜慕参想做凌商的补心石。 就那么六年过去了。 凌商的心病却好似越来越重了。 …… 这天晚些时候，凌商将床铺上的一切都扔了，换上了新的。 夜慕参从药池回来，看见那焕然一新的屋子，漆黑的眼里只剩下空洞。 他没有和凌商告别，就独自回了皇宫。 夜慕参离开的时候，凌商其实也是知道的。 走了也好；他这么想。 …… …… 一切又都恢复了正常。 夜慕参越来越像个勤政爱民的好皇帝。 他还是会每天都到红枫林看看。 近来他甚至会自问，自己是不是该放下？ 有些事他自己做不到，不代表别人也就做不到。 如果天底下还有其他人能够让凌商幸福，自己为什么又要拦着？ 每次这样问自己，夜慕参都会清晰地感受到被剜心般剧烈的痛苦。 放下个鬼。 他夜慕参可以二话不说地放弃一切，只有那么一个例外。 假若什么人想要抢走凌商，那也得先取了他夜慕参的性命。 假若凌商想要跟什么人远走高飞，那同样，也要踩着他夜慕参的尸体才能离开。 夜慕参知道自己魔怔了，对凌商的执着已经到了病态的地步。 可那又怎样？ 他从来都不觉得，做一个平常心的、世俗意义上的好人有什么意义。 除却政事，夜慕参整日便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02章 人情 最快更新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最新章节！ 这晚，夜慕参照旧在御房内批阅着奏折。 一位老友却是不请自来。 夜慕参感应到了空气中的些许波动。 没有杀意，却也不是善意。 他周身的空间都被封锁，尔后面前划过一道流星坠落般的亮光。 柳生厌眨眼间便坐到了夜慕参对面。 他是个容貌硬朗且俊逸的男子。 而他身上的气势却算得上是十分骇人。 寻常的百姓见了他，还未被他的相貌打动，就会被他的气势吓坏。 夜慕参知道柳生厌为何而来。 他即便当了皇帝，也还是改不了曾经经商时的老习惯。 利人利己，才是划算的买卖。 柳生厌帮过夜慕参许多，也因为夜慕参得到过许多。 但这一次，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似乎是被夜慕参坑了。 事态发展到这地步，其实夜慕参也没有想到。 江湖上的事，他懂得不少，但也不那么多。 所以柳生厌此番吃了一些亏，夜慕参心里也是有那么一丝的过意不去。 但也仅有一丝而已。 他哪有那么多的闲情去关心柳生厌嘛。 如今柳生厌亲自找上门来，夜慕参倒是心生一计。 利人利己——柳生厌来得正是时候。 夜慕参是个待朋友极好的人，也不是个喜欢在朋友面前端架子的人。 但他如今毕竟是皇帝，有些礼节却是必要的。 柳生厌是个明白人。 他还是和过去一样，说话做事总是直来直去。 但起码不会当着夜慕参的面，直白地指责他的过失。 在夜慕参看来，这已然是相当了不起的进步了。 他听柳生厌劈里啪啦地抱怨了一番，又拐弯抹角地骂了自己两句。 本也想讥诮反讽几句，呛得他哑口无言。 想了想，还是觉得，自己可以偶尔做个善良的人。 那些恶毒的小心思，还是留到收服某个固执的美人之后，用来调教美人吧…… 这么想着，冷淡的脸上才展露开些许笑意。 “说了这么多，归根结底，是你想退出江湖了。” 柳生厌沉默了片刻，手指在御案上轻轻叩了两下。 “什么统领江湖、退出江湖……天底下哪里不一样？有人就有是非，有是非就有江湖。” “那你又何必来找我？” “……” 夜慕参闲闲打量了他一眼，忽然眯起眼问道，“你其实……还是想找凌商吧？” 说起来也有些怪，言欢和柳生厌在很多方面都很相似，可言欢却更亲近夜慕参，而柳生厌却对凌商更为交心。 柳生厌也不避讳，“我一向都不喜欢欠人情，陛下也是了解的。” “咳咳，你欠朕的人情能不能先还了？” 柳生厌面上顿时一阵青一阵白，几分无言。 他是当真没想到，夜慕参竟将那件小事记了这么久…… “怎么，你想赖账？” “……” “我可以让凌商见你一面，但是你也要帮我做一件事。” 柳生厌略为警惕地看着夜慕参。 凌商的每一个指令，柳生厌都可以不问为什么，就不顾一切地去执行。 但是夜慕参的话…… 倒不是柳生厌不信任夜慕参的谋略。 实在是当今陛下的心思太过跳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03章 靠谱 最快更新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最新章节！ 论谋略，论格局，夜慕参与凌商算是不相伯仲。 只是二人的行事风格太过迥异。 柳生厌听说这二人居然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时，是确确实实地吃惊的。 但仔细回想，又觉得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了。 都是不世出的人物，身份如何，背景如何，到了这等境界，已经不重要了。 柳生厌琢磨了片刻，于是答应了夜慕参。 “陛下想让在下做什么？” 夜慕参摸了摸下巴，十足好地问道，“听说，江湖上已经没有人能够挡下你的剑了？” “不尽然。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或许还有一些隐世高人。” “也就是说，江湖中人确实已经没有资格做你的对手了。” “……陛下要这样理解，也不是不可以。” “那你的剑能伤到凌商么？” “……” “或者说，你觉得他能挡下你的剑么？” 柳生厌的神色愈发凝重起来。 “你别去想四年前那次。”夜慕参知道他的顾虑，“那时候凌商是被你逼得出了杀招……朕现在说的是，单纯的切磋比试。” “大概……”柳生厌迟疑地摇了下头。 “而且，四年前的你与今日的你相比，实在差得太远了。” 这点倒是事实。 柳生厌其实也很好，如今的凌商又超然到了什么样的地步。 自己与他相较量，是否还会像四年前那样不堪一击？ “若是与他交手，我胜出的把握不大。”柳生厌斟酌后应道。 “你想赢他么？”夜慕参眼里闪过一道精明的锋芒。 其实到了柳生厌这样的境界，输赢已经不大重要了。 然而，与凌商交手，探索武道更深层的境界，无疑是个相当诱人的提议。 见柳生厌不语，夜慕参又压低了嗓音，“朕要你做的，就是赢过凌商。” 闻言，柳生厌深沉的眼底终于起了一丝波澜。 他知道自己的极限在哪里。 可凌商的极限……谁也不清楚。 与他打成平手尚且不容易，又该如何胜过他？ “陛下莫拿在下开玩笑了。”柳生厌干笑道。 “你放心，只要听朕的安排去做就好。” 夜慕参的语气怎么听怎么不靠谱。 他继续道，“当然，这件事的结果朕也不能保证……但他若是对你错下杀手，朕也就彻底死了心，为你陪葬就是了。你怎么样都不亏，不是么？” 柳生厌无言地望着夜慕参。 不亏？ 陛下对盈亏的计算也太草率了吧？ “我若不想答应呢？”柳生厌反问。 夜慕参懒洋洋抿了口茶，冷笑了一声。 “朕登基的第一天做了什么，你还记得么？” 柳生厌当然记得这看起来勤政爱民，实际上只爱美人不爱江山的好色皇帝做了什么。 只是为了留住凌商，他不听百官奉劝，也不顾上千高僧的说情，硬是拆了那传承数百年的慈云寺。 还赶走了那附近的上万百姓，连月在那地方盖了座侯府。 方圆五里种满红枫，闲杂人等一靠近便是死刑。 若不是凌商对于祸国殃民这类事不感兴趣，夜慕参绝对干得出比烽火戏诸侯更荒唐的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04章 对决 最快更新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最新章节！ 柳生厌相信，为了凌商，夜慕参什么都干得出。 他想了想，还是答应了夜慕参的条件。 听过夜慕参的计划，又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 …… 半月后，月圆夜。 柳生厌与凌商决战于禁城之巅。 夜慕参挑了个视野最好的位置，手捧一壶酒，闲闲看着。 凌商一袭利落的黑衣，苍白的脸衬得黑眸幽深鬼魅。 他口中含了一缕发丝。 夜慕参看得有些呼吸不顺。 心里想着，啧，小爷我看上的人，真是好看极了。 想着又眯起眼四下检视了一番。 被允许入宫观看这场决战的不过寥寥数人，无一不是江湖上德高望重的宗师前辈。 夜慕参还是有那么点不舒服。 美人的风采被别人看到了，就是不舒服。 柳生厌的剑法无疑是令所有人都惊艳的。 一剑挥出，天地寂然。 圆月也染上了一层凄厉血色。 …… 凌商探出两指，指间的银针比起柳生厌手中的剑，怎么看怎么不堪一击。 夜慕参却是紧张得捏紧了酒壶，手心微凉。 柳生厌，你可别让朕失望。 否则，朕让你死也死不安生。 柳生厌一开始是在试探凌商的极限。 此刻他大约有了些了解。 他想，就算不用夜慕参的法子，自己也不是毫无胜算的。 只是真要胜过凌商，代价也有些大。 招式对决之间，柳生厌忽然以密法对凌商传音。 “你应该知道，我找你决战，可不是单纯为了切磋的。” 凌商的双眼依旧寒寂如冰。 他就像个完美的木偶人，毫无破绽，心如止水。 柳生厌继续道，“我欠了你一个人情。” 凌商依旧从容地应对着。 “我也不知道该怎样还你那个人情，因为你好像什么都不需要。” 有那么一刹那，凌商的眉头微微凝住。 “后来发生了什么你也知道，我差点……就失去了一切。而将我害得那样狼狈的人，可以说，正是陛下。” 凌商飞出的银针被柳生厌的剑芒斩成碎末。 “于是我就想到了，该怎样还你一个人情。” 凌商很快又回过神来，继续从容应招。 “陛下纠缠你，也有六年了，你一定也很烦恼吧？ 我替你杀了他，为自己报仇，也为你解决一个麻烦，岂不是两全？” 柳生厌森然浅笑，眼角余光瞥向夜慕参的方向。 那自然是整座皇宫禁城内视野最佳，风水最好的一处望风台。 他身边当然也有一队暗卫，时时刻刻在常人难以发觉的角落守护着陛下的安危。 “那些暗卫是不好对付，”柳生厌继续传音，“可是对于你我这样的人来说，又算得了什么？” 凌商微微垂眼，没有去看夜慕参的方向。 只是传音回问道，“他让你试探我，是么？” “不，”柳生厌眼里流露出一抹苦涩，“他让我杀了你。” 凌商眼底闪过一丝嘲讽。 “他让我杀了你，再杀了他。让我带着你们二人的骨灰回沧澜。” 凌商了解柳生厌。 每一回夜慕参教他对自己说什么，他都能将夜慕参的语气学出神韵来。 这一次也是如此。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05章 星河 最快更新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最新章节！ 柳生厌的演技很好。 可是凌商对夜慕参的了解，却是连他自己也想不到的。 夜慕参也不介意被凌商看出破绽。 说他不择手段也好，说他疯癫轻狂也罢。 那么多大风大浪他都扛了下来。 他就是栽在了凌商手里，也是心甘情愿。 夜慕参就那么盯着红霄宫的飞檐之顶。 他看不到柳生厌的招式，看不到天地之间的变幻。 甚至也看不到柳生厌那让所有人都叹为观止的剑芒。 他只看到了凌商。 每一个动作，表情，都看得仔仔细细。 夜慕参也清楚地看到，凌商自始至终都不曾看向自己。 …… 不远处的几位武道宗师则是低声谈论着这场颇具传色彩的决斗。 以针搏剑，与以卵击石又有何异？ 以医者之银针，弈恶徒之灵剑，竟丝毫不落于下风…… 侯爷的修为究竟到了什么样的境界？ 或许陛下器重侯爷，是出于单纯的惜才？ …… 柳生厌对于凌商的淡然，也感到一丝恐惧。 与其他人不同，柳生厌从不觉得凌商是个没有人情味的人。 就是在夜慕参登基之前，在他们还没有分道扬镳之前，凌商也不像如今这样无挂无碍。 柳生厌也不知该同情凌商，还是该同情夜慕参了。 他继续传音道， “陛下还请我去杀了景王爷，将他的骨灰与你二人也葬在一起。 他说，重生前他辜负过你，伤害过你，也愧对你。 但是过去这六年来，他尽力了。 亏欠你的或许还不尽，但他也无能为力了。 只有景王爷。 他偷了景王爷的江山，抢了景王爷的心上人…… 陛下说，欠景王爷的，这辈子他无论如何也不愿归还。 只有下辈子加倍弥补。 至于这天下，是他偷来的，死后便还给天下人。 夜氏毁在他手中，也好过毁在你手中。 这千古罪人的骂名，他觉得自己比你更适合。” 凌商的眸子渐渐变得幽暗至极。 那家伙……竟想将自己的性命交给别人？ 柳生厌忽然感到了一阵铺天盖地的压迫感。 不禁暗骂一句：靠，又被那好色皇帝给坑了。 …… 没过多久，宫廷内的守卫阵法都被凌商和柳生厌给击碎了。 再打下去，皇宫也要被打成废墟了。 有人护驾，也有人请陛下出面终止这场已经偏离正轨的决斗。 夜慕参却是丝毫没有阻拦这二人的意思。 他或许是天底下唯一一个能拦住凌商的人。 但他却不是那个可以留住凌商，走进凌商心里的人。 所以，还要继续拦着他么？ 夜慕参茫然看向天边的星辰。 九天星河簇拥着猩红血月。 随后被一道锋锐至极的剑意定格，斩断，撕毁。 忽明忽灭，无往无常。 万千剑芒自星河飞落，将凌商层层围困。 凌商摊开的手掌缓缓收紧，环绕周身的剑芒一点点寂灭。 他被夜慕参捅穿心窝之前，已经死过很多次了。 有时候是念亡，有时候是心死。 他医术卓越，毒术无双，大半生都在与死亡打交道。 柳生厌的剑挥出的是万丈星河。 而他凌商的银针，只会让人看到死亡的阴霾。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06章 破绽 最快更新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最新章节！ 夜慕参出神地望着凌商。 隐隐想通了什么。 一个没有心的人，要怎么去补他的心？ 夜慕参这么问自己。 过去做的一切，不正是南辕北辙么？ 真是一个让人沮丧的发现。 …… 柳生厌不想出杀招，可凌商却是真的动了杀心。 这又有些出乎他的预料了。 以凌商的心性，不该是会走火入魔的人。 可他此刻所展现出的杀性，却是丝毫不亚于柳生厌曾经最为疯狂的时刻。 一些运气不太好的宫人，已然被二人决斗的余波重创。 柳生厌不想再和凌商耗下去了。 他咬破手指，以血祭剑。 一瞬间，天边星辰尽皆黯然。 …… 凌商却在这时看到了柳生厌挂在腰上的那柄匕首。 漆黑的匕首，尾端系着两撮发丝，随风轻轻摇曳。 一黑一白交织成了同心结。 那是…… 凌商眼底的阴翳之色倏然淡去。 四年前，柳生厌曾差点被凌商捏成齑粉。 后来夜慕参便将这匕首还给了柳生厌。 还赠了这只他闲来无事，用自己与凌商的发丝编成的同心结。 夜慕韬刚刚当上皇帝的时候，夜慕参在凌商的旧宅院里发现了那发丝。 自那以后便一直保存着。 凌商其实很讨厌那个同心结。 因为它总是会让他想起，自己曾经为某个人如何地痴迷过，又如何地痛苦过。 他不喜欢想起那些事。 也不太喜欢夜慕参将那样有特殊意义的东西送人。 但他还是由着夜慕参去了。 为那些琐碎的事在意，纠结，伤神，忧心…… 不好。 可是，真的不好么？ 死过一回，自己便连人都做不成，而只能做一具行尸走肉了么？ 七情六欲，就真的那么不堪么？ …… 在凌商失神的一刹那，柳生厌的剑亦是挥斩而来。 血溅霄汉。剑斩红尘。 凌商仿若置身六道轮回之内。 他在红尘中迷失了自己。 在虚空中亦是找不回自己。 心好像被一层层剥开。 直到他想起了什么，回头看向了夜慕参。 夜慕参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柳生厌的剑斩碎了凌商周身的黑雾。 被剑意遮掩，幻化出璀璨星河意象的夜空，忽然就下起薄雪。 绯红的雪碎纷纷扬扬地落下。 夜慕参看见凌商朝自己望了一眼，还对自己浅浅笑了一下。 他下意识地也勾起了唇角。 凌商忽然想起了一句词。 他曾喜欢过，讨厌过，也痛恨过的一句—— 蓦然回首，那人却在…… 那人说过什么？ 他说，“只要你好好活着”； 于是他让每一个中伤过自己的人都活不下去。 他说，“你值得天底下最好的一切”； 于是他拼下了江山，只为送自己一份企盼了许久的平静。 他又说，“天底下没有我不敢的事”； 于是他当真做了许多过去不敢做的事。 弑兄篡位，奴役百姓，只为自己建一片无人打扰的红枫林。 却唯独不敢逾越自己的界限。 他还说，“求而不得，得而复失”； 可他却是那样执着地等着一个虚无缥缈的回应，从无怨言…… …… 凌商有一种十分怪的感觉。 甚至到了玄奥的地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07章 剑心 最快更新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最新章节！ 凌商看见了心里的那个恶魔。 在流星般的剑芒中，那道邪气凝聚的阴影化作一朵黑莲，慢慢枯萎凋谢。 最后只留下一颗漆黑的佛丹，上面布满斑驳纹路。 柳生厌将佛丹收入囊中。 凌商从虚空之境回到现实，不自主地踉跄着后退了两步。 他不可思议地望向柳生厌。 剑斩红尘。 剑破因果。 ……竟这般玄奥。 凌商修长的手指轻轻勾落唇间的发丝。 脸色显出些微病态的苍白，额际满是细汗。 眼里却盈着柔软笑意。 他洒脱地一拱手，“我输了。” 柳生厌自觉胜之不武，尴尬而歉然地微微颔首。 亦是拱手，“承让。” 他取下腰间的匕首，在手心飞快转了两圈，随即放回怀中。 下一刻，在所有人不敢置信的目光中，柳生厌就那么将自己那柄无比珍惜的灵剑给折断了。 那柄让无数人恐惧，更让无数人觊觎的灵剑。 柳生厌费了小半生去寻觅的灵剑。 江湖上无人不知，他对这柄剑的执着，早已超越了生死荣辱。 自从拥有了这柄剑，柳生厌从未败过。 这一回，他依旧没有输。 对决便是如此，管他用什么方式取胜？ 没有破绽的凌商，竟被他柳生厌硬生生诱导出了一个心境上的漏洞。 难道还不足以说明柳生厌的本事么？ 可这一刻，柳生厌却亲手毁了自己的剑。 连凌商也有些看不懂他了。 柳生厌朝高墙之下，一个阴暗的角落，意味深长地望了一眼。 他眼里是如释重负的畅快。 还有一丝让凌商感到诧异的温柔。 那阴暗角落里的人，让他悟了真正的剑心通明。 柳生厌将断剑随手一掷，对凌商道， “我欠了你一个人情是没错。 过去也确实不知道该怎样还这人情。 但是刚才，我做到了。 我的剑，与你身上的咒本是同源…… 由我为你彻底斩除红尘因果，再合适不过。 而刚才那一招剑法，是我最近才悟出的……” 凌商若有所思地微微颔首， “剑落星辰，破浮屠，斩红尘，断因果…… 你的剑，比天仇修的因果禅还要玄奥。” 柳生厌爽朗笑了笑， “过奖了。天仇小师父的因果禅，我可比不过。 方才侥幸斩断你心境的魔障…… 一来因为你我武道本就相近，二来也是因为我抓住了那千钧一发的机会。 你也知道的——我活了这么多年，一直以来，孜孜以求唯有剑道二字。 过去这么多年，我练的是无情剑道。 无情之剑，所向披靡。 直到不久前，遇上那样的事，我才终于顿悟…… 世间哪有什么无情道？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不过是封锁了一颗有情的心，谎称无情而已。 剑斩红尘因果，靠的不是无情剑道，而是有情剑心。 所以，我已经不需要那柄剑了。” …… 柳生厌很快就隐没于高墙阴影之中。 凌商在心境的魔障被斩除之后，丝毫没有理会周遭的混乱，还有不远处观望者的议论。 他纵身一跃，翩然到了夜慕参面前。 这样的一场决斗之后，他看起来有些虚弱。 可眼里的光彩，却耀目得让人窒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08章 欺君 最快更新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最新章节！ “凌商……” “阿参……” 二人同时开口，又同时止住了声音。 随后，又默契地望着对方，浅浅地笑了。 好像这么多年来的种种纠葛恩怨，都融化在了这浅笑里。 那些不应该，那些放不下； 那些执着、悔恨、罪孽、诅咒…… 在这一刻，也都烟消云散。 凌商又上前一步，嗓音微凉。 “君无戏言。你说过的话，还算数么？” 夜慕参脑中飞快地搜罗着，自己什么时候对凌商下过什么承诺。 却是想不出什么。 他隐隐有些心虚；不过还是对凌商笑道，“当然算数。我对你说的，没有一句是戏言。” 身后的大内总管已经识相地招呼闲杂人等退开了。 陛下都自称为“我”了，谁知道等会儿还能说出什么惊人的话来？ 这种时候，还是该安分守己地做个助攻。顺便助攻破不归尽快完结(?ì_í?) 漆黑的夜空被乌云遮掩，无星无月。 红霄宫的镇守阵法被打破，四下零零落落的碎石断瓦。 寂静的枫林小径旁，凌商将夜慕参的白发拨到耳后。 冰凉的手指摩挲着他的耳廓。 继而双手都抚上了他的脸颊。 凌商缓慢而仔细地抚着。 他知道等待的滋味是什么样的。 这人却那么等了自己六年。 真是傻。 傻得教他心疼，教他自责。 凌商的气息吐在夜慕参脸上；他的唇就要碰上夜慕参的。 “我……我对你说了什么？”夜慕参忽然煞风景地开口。 他呼吸局促，瞳孔收缩，脑中一片空白，脸颊烧得滚烫。 他要做轻薄美人的那一个。 才不要这么被动…… 凌商在他唇上蜻蜓点水地啄了一下。 “你说，要把我借给天仇三日，做他的兄长。” 夜慕参整个人在一瞬间都变得僵硬。 凌商声音里满是柔软的笑意。 “听说你一开始还想将我借出一个月，后来又改成半月，七日…… 最后约定三日，却是拖了六年还是不愿兑现。 陛下坐拥万里江山，没想到竟这样小气。” 夜慕参哑然片刻后，涨红着脸辩驳道， “三日……！ 那可是三十六个时辰，九十个须臾，一千八百个罗预，三万六千个弹指，七十二万……” 凌商没等他列出更多的天文数字，轻轻将他拥入了怀中。 “傻瓜。” “凌……凌商……”夜慕参把头埋在凌商肩窝，双手也圈上了他的腰。 “对不起。这些年，我……是我不好。现在起，让我陪你，好么？” “哥……” “好么？” “嗯。”夜慕参略略哽咽地点头，“陪我。一直陪我。要是少了一天，不，少了一个时辰，一个片刻，一个弹指，都算你欺君之罪！” 凌商将他拥得更紧了些。 “那陛下……要将微臣借给别人怎么办？ 天仇修的是因果禅……而微臣身上的因果，他闭关三月也参不透的。” “别叫我‘陛下’，也别自称‘微臣’……”夜慕参不满道，“天仇这件事，我还就食言了。他若是敢对你做什么，我第一个把他的小狐狸烤了！” “……傻瓜。” ———— ———— 个人觉得这个结局很圆满。 明后天可能再开个崩坏的车就彻底完结了。 心情格外美好。 嘿嘿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09章 释怀 最快更新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最新章节！ 乌云渐散，绯红的细雪也消失在了夜幕里。 夜慕参觉得自己就像在做梦。 他本来也就没抱什么希望的。 柳生厌斩出那一剑的瞬间，夜慕参正想说服自己放弃。 六年过去，他改变了整个天下。 却始终改变不了那么一个心死的人。 所以，为什么不放弃呢？ 凌商让夜慕参做什么，他都会答应的。 为什么唯独就不愿意放手？ 然后，他就看到了柳生厌那让人胆寒的剑意，禁锢了凌商周身的空间，一点点消融凌商周身阴森而疯狂的气息。 夜慕参看到凌商被困在了剑芒里，眼里只剩下冰冷与彷徨。 他的心也跟着揪紧了。 柳生厌杀不了凌商，可柳生厌却让凌商难过了。 夜慕参那时是愤怒的。 可下一刻，凌商却忽然回头，对他笑了一下。 凌商唇间抿着发丝，笑得那么浅，表情几乎看不出变化。 可夜慕参却看得清清楚楚。 蹉跎半生又如何？ 什么都比不过凌商心障斩除之后的释怀一笑。 …… …… 半月后，凌商一出关，就看见了天仇。 天仇已经和他一般高了。 他的中原话至今带了些口音，唯独“师父”二字念得格外字正腔圆。 天仇本不愿修什么因果禅的。 佛门中人，讲究清净菩提，执着于因果做什么？ 可他却早就入了执。 天仇并非一生下就白头的。 夜慕参一夜白头，是因为经历了蛇谷的大恐怖。 而天仇牙牙学语的年纪就白了头发，却只是因为一个诅咒。 那个诅咒，让他在出云国受尽了折磨，让他被柳生厌利用，被同门误解，被无数人当作妖邪…… 也让他找到了凌商。 雪狐被天仇抱在怀里，却是想扑到凌商身上去。 凌商与柳生厌对决，元神受了不小的创伤，闭关半月才恢复好。 天仇揪了一下雪狐的尖耳朵，笑道，“师父，你猜我这次……” “臭和尚！你怎么又来了？！” 一道清润的嗓音微微喘气，自天仇身后冒出。 “师父，小师叔他不讲理！他居然说……” “说什么了？说什么了？嗯？！”夜慕参脸颊通红地瞪着天仇。 “没，没什么……”天仇的声音细得弱不可闻，脸也渐渐泛红。 凌商有些搞不懂状况。 天仇可不是话只说一半的性子。 他正想问清楚，看见夜慕参望着自己的模样，到了嘴边的话也硬是咽了回去。 夜慕参的脸上，明明白白写着四个大字—— 我想要你。 …… …… 当晚，夜慕参又到了侯府。 这一回，他可是大摇大摆地从正门进来的。 凌商坐在屋顶，看星辰起落，总有些不可思议的感觉。 二十多年来，他总感觉自己是个没有心的人。 可如今，他却是可以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自己的心跳。 他想，原来做一个活人的感觉，是这样的。 他想起夜慕参儿时的模样。 那傻瓜本事不大，却是傲气到了极点。 好像站到了屋顶，自己比所有人都站得更高，也就比所有人都更了不起似的。 凌商觉得，那家伙真是可笑极了。 却又可笑得那样率真。 让凌商喜欢，也让凌商羡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10章 反攻 最快更新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最新章节！ 大概是所谓的心有灵犀吧。 夜慕参无意识地抬起头，就看到了凌商。 他轻轻跃上屋顶，俯下身扣住凌商的下巴，轻轻在他唇上啄了一下。 有些不过瘾。 但他怕吻得再深一些，自己会控制不住，直接在屋顶上就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勾当来。 “终于把天仇那尊大佛给送走了！” 夜慕参感慨着坐到凌商身旁。 凌商有些哭笑不得。 却只是将手搭上了他的肩，手指勾起他的白发，缓缓绕着。 夜慕参也不再说什么，抿了一口凌商为他备的酒。 仰起头，微微眯起眼，看着漫天的繁星。 他的脖子都有些酸了，才回头看凌商。 轻声说了句“真好”。 身边的人也是心里的人。 知道他永远也不会走。 回来的时候看见他在等自己。 还能喝上一口他特地备的酒。 和他一起什么也不说，坐在屋顶浪费时间。 这样的感觉…… 真好。 凌商看见了夜慕参眼里湿润的星芒。 他知道这家伙不是轻易会哭的人。 但这六年来，自己似乎时常让他伤心。 凌商极其温柔地在他额心吻了一下。 微凉的唇自额心游移到他的唇瓣，渐渐染了些微醺的暖意。 夜慕参看着凌商闭上了双眼。 他手里的酒杯也落到了屋瓦之上。 侧过身子，双手描摹着凌商的轮廓。 二人的呼吸交织在一起，也不知道亲吻了多久。 谁也不愿先结束。 …… …… 回到屋内，夜慕参圈着凌商的腰，旋即又亲上他的唇。 凌商被他禁锢在墙壁与双臂之间。 二人拥吻了许久，凌商忽然听见夜慕参在耳畔沙哑的低喃。 “凌商……我想要你。” 凌商深邃的双眸一瞬间变得混沌。 眨眼间，他又浅浅笑了，由夜慕参的手在自己身上胡乱摸索。 夜慕参喉结滚动了一下，几分恶意地掐了一下凌商的腰。 “别笑！” “嗯。我不笑。”凌商脸上又是一贯的冷漠神色。 只是他的眼里依旧柔软地教人痴醉。 夜慕参看得着了迷，胸痛剧烈起伏了两下。 “那……那你是不是应该有点表示？” “你要什么表示？” 凌商眨了眨眼，居然让夜慕参错觉，他只是个无辜单纯的孩子。 “我……我……想要你……”夜慕参渐渐没了底气。 “你想要我……”凌商挑眉，“怎么做？” 夜慕参的脸已经红透了。 他死死捏住凌商的衣角，不安到了极点。 “你愿意？”夜慕参依旧不敢确定。 凌商白净的脸也泛起一丝潮红。 他垂下眼，轻轻点了点头。 清冷的声音听来竟也带了一丝让人战栗的魅惑。 “你想要……我当然什么都愿意。” 夜慕参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几乎高兴得要昏过去。 “我，我一定会很……很温柔的……不会让你……” 他有些语无伦次了。 手指颤抖着，非但没解开凌商的衣带，反而又打了个结。 凌商轻轻摇了一下头，双手握住夜慕参的手腕，带着他到了床边。 夜慕参直要抓着凌商的腰，将他往床上按。 凌商低声道，“等一下。” 夜慕参深吸一口气，努力克制着自己的兽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11章 见鬼 最快更新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最新章节！ 凌商此刻的心情其实也有些复杂。 他知道夜慕参是什么人。 这家伙想睡自己也不是一两天了…… 过去凌商总是不愿意的。 但是如今…… 夜慕参就是让他去死，他也不会有怨言。 所以这点请求也不算什么了。 就当自己是皇帝的一个男宠好了。 可真正践行起来，却不是那么容易的。 凌商垂下眸子，微微抿唇，开始解自己的衣襟。 他甚至产生了一种错乱的情绪。 好像自己解的不是衣衫。 而是这么多年来，自己刻意封锁的七情六欲。 他几次三番地为夜慕参涉险，也无数次地为了夜慕参做许多事。 但他明白，自己那时候做的一切，都只是出于责任。 因为他有愧于天下百姓。 也因为他有愧于夜氏先祖。 至于对夜慕参的感情，全被他结结实实地锁住了。 然而此刻，凌商很确定，自己心甘情愿像个女人一样，去取悦夜慕参，雌伏在他身下。 仅仅是出于对他的喜欢而已。 因为喜欢到了极点，便可以不去计较那些了。 夜慕参是真的不喜欢被压的，过去却也没有过怨言。 同样是男人，他凌商凭什么就不能屈服一次？ 为了这傻瓜，自己还有什么是做不到的？ 凌商才脱下一件外袍，就乱七八糟地想了那么许多。 他的身体开始发冷，手指也变得愈发僵硬。 他没有注意到，夜慕参看自己的目光有多炙热。 像是要将他生吞活剥。 又像是看着天底下最脆弱的珍宝，爱惜到了极点。 第一眼见到凌商起，夜慕参就觉得，这家伙好看得太过分了。 可这一刻，他都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凌商的妖孽了。 这样清高的一个人，竟然愿意为自己…… 夜慕参看着他微颤的长睫毛落在苍白脸颊上的阴影。 看着他因紧张而抿紧的双唇。 看着他白皙长颈微微弯曲的优美弧度。 视线一点点落下，又看见凌商露出大半的精致锁骨。 看到衣衫褪到肩膀处，三分闲散疏淡的慵懒，七分欲说还休的魅惑。 还看到敞开的领口下，平坦却线条流畅的小半个胸膛。 夜慕参的呼吸一下急促到了夸张的程度。 他忽然有一种非常不好的预告。 手探到鼻前一摸，温热湿黏。 他眉头一皱，“见鬼……” 凌商将上衣褪得差不多了，闻声便抬起头。 于是他就看到了，某个傻傻的家伙对着指尖的鼻血，露出那副既不可置信又愤懑不平、不仅委屈还很惆怅的表情。 凌商的心弦一瞬间崩断了。 他的阿参呐…… 他弄湿了帕子，想要为夜慕参擦净手和脸。 夜慕参张了张嘴，想要辩解，自己才不是什么看到美色就流鼻血的好色痴汉。 可他激动得过了头，声音卡在了咽喉，竟然半点声音都发不出，直接晕了过去。 凌商回来见到不省人事的某位好色君王，像个孩子那样淘气地捏了捏他的脸。 “傻瓜，真是……” 真是傲气，也真是傻气。 教他如何不喜欢。 凌商修长的手指顺着夜慕参的发丝。 接着便将人拥到了怀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12章 继续 最快更新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最新章节！ 凌商向来是喜欢夜慕参的。 这家伙有着最美好的品质，会说出最动听的话，还会做出最让人吃惊的事。 可他同时也拥有最冷漠自私的一颗心，让人如沐春风的笑容背后，却是精确到毫厘的利害计较。 他可以为了一个认定的人奉献所有也放弃所有。 也可以在决定放下那段感情之后，残忍而冷静地与对方切断所有联系。 凌商对他，羡慕过，欣赏过，怜惜过，喜欢过。 也害怕过，反感过，讨厌过，痛恨过。 而如今…… 凌商的心里只剩下平静与坦然。 放下一个人的感觉是解脱。 那么，爱一个人的感觉，或许就是坦然。 与过去那样诚惶诚恐、患得患失的喜欢不同。 凌商拥着夜慕参，胡乱地想着。 自己的心障，或许在母亲去世之时便种下了。 他知道那时候的自己有多让人讨厌。 唯唯诺诺，畏畏怯怯，什么人又会信任那样的自己？ 后来的他变得阴戾狠毒，自私偏执……夜慕参想杀了他；而他确实罪该万死，不是么？ 再后来的凌商，变成了一具行尸走肉。 这个傻瓜，却费了大半年的时间，化解他对世人的仇恨。 后来还用了六年的时间，为他赎了罪。 却斩不尽他的心魔。 夜慕参做的一切，凌商一直都是清楚的。 那个人，已经给了自己力所能及的一切。 凌商也不愿让夜慕参伤心。 于是努力地试着去成为他想要看到的那个凌商。 可他做不到。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远不如怀里的傻瓜来得洒脱坚强。 他被痛苦击败了。 只是他掩饰得很好，没有人看得出他的溃败与软弱。 除了那么一个人。 夜慕参也曾被击败过，也曾软弱过。 所以他懂得凌商的痛苦。 …… 凌商不知什么时候入了眠。 在梦里，他也想着，怀里这家伙呐，自己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再放开了。 …… …… 天蒙蒙亮，夜慕参醒来，睁眼就看见美人让人窒息的睡颜。 忍不住凑上去啄了一下他的鼻尖。 下一刻，夜慕参忽然想起了前一晚的情形。 不禁默默叹息。 凌商与柳生厌决斗时受了伤，夜慕参不舍得折腾他，于是苦苦捱了许久。 好不容易等到凌商出关，又要和天仇将这些年的账都给算清了。 终于骗走了那机灵和尚，也终于得到了美人的首肯。 自己却是不争气地激动得晕了过去…… 夜慕参又想起凌商缓缓解开衣襟的画面，使劲地眨眼。 他哗啦一下掀了被子，开始扒凌商的衣衫。 朝廷上下没有人不知道皇帝垂涎侯爷的美貌。 他没什么野心，但怎么说，也不能落下个“千古最怂帝”这种名号不是？ 凌商只觉怀里一空，肩头一凉。 他睡得很浅，深邃双眸盈着柔软笑意。 刚醒来的模样比平日添了分疏懒。 夜慕参衣衫扒到一半，又被他瞧得心湖荡漾。 凑过去从他眉心吻到唇瓣，不知不觉便翻到了他身上。 夜慕参微微喘着气问道，“昨天晚上是意外……现在继续……你说怎么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13章 幸福 最快更新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最新章节！ 凌商柔情缱绻的双目顿时冷了几度。 夜慕参本就情动难抑，见凌商这模样，心头竟窜起更放肆的念头来。 真想……狠狠地占有这家伙。 让他红着眼沙哑着嗓音向自己求饶。 教他以后再也不敢拒绝自己。 夜慕参这么想着，手上的动作也变得利落果决。 凌商在被剥光的前一刻轻轻应了声“好”。 听得夜慕参心头又是一阵阵的酥麻。 凌商配合地除去两人身上赘余的衣物，白皙的耳根略略发烫。 …… …… 半个时辰之后。 夜慕参扯下绑在眼前的缎带。 凌商白皙的背脊差点又让他控制不住自己的鼻血。 他的双眼已经被情欲染透。 咬了咬下唇，俯身拥住了凌商。 嗓音因欲望变得浑浊。 “凌商……你放松一点……你这样，我什么也做不了……” “……” 凌商睫毛剧烈地颤了颤，闭着眼点了下头。 他已经很努力地放松了。 可他却像条死鱼，僵硬到了极点。 身体的温度也低得让夜慕参害怕。 夜慕参耐心地抚着他的后背。 “我会很温柔的……我一点都不可怕，真的……” “……” 凌商把头埋进了枕头，双手在床单上揪出了漩涡，白皙的骨节微微泛青。 夜慕参深吸一口气，告诫自己，这是凌商的第一次，无论如何也不能禽兽。 否则在凌商心里留下了阴影，也太伤他的自尊了。 而更重要的是，夜慕参心疼了。 凌商为了自己，已经退步到了这地步，他还有什么可奢求的？ 夜慕参想了想，又问，“你……有没有那种药，可以让你……？” 话没问完，凌商忽然回头，低吼道，“别磨蹭了，你……你干脆点！” 夜慕参愣了一刹那，随后担忧地摇头，“不行，那样你会不舒服……我不想……” “……不用管我。这种事……习惯就好了。” 夜慕参只觉得不可思议。 和凌商在一起的时间多一刻，他对凌商的喜欢也就更深一分。 心里的满足已经超越了一切。 他在凌商后颈认认真真地亲吻着，沿着他的脊骨缓缓下移。 凌商的身体却是愈发地紧绷而僵硬。 …… 又过半晌，凌商的耐心终于被消磨尽了。 他身上一层冷汗，轮廓分明的侧脸透出病态的魅惑感。 外头天色已亮，但他却感觉，自己也要晕过去了。 “……要不改天吧？” 夜慕参也是有些丧气。 心理上不是没有退却，可身体却不答应。 他咬了咬牙，从凌商身上翻了下来。 “我等了你六年，都没睡成你…… 你当我是那么容易就放弃的人么？ 今天就算是天塌下来，我也不能再等了！” 不等凌商回应，他又是一脸的视死如归，“你……你睡我吧。” 凌商好似什么都没听到，依旧静静地趴着。 他也说不上为什么，自己在那么多生死大劫之前都没有畏惧过。 却在刚才那样的情况下恐惧到了极点。 连血液都变得冰冷。 夜慕参见他没反应，碰了碰他的胳膊。 “哥，你不想……不想要我嘛？” 凌商反手握住他的手，与他十指相扣。 夜慕参被他冰冷的体温吓得打了个哆嗦。 随后他便感到自己被卷入一个冰冷而熟悉的胸膛。 身体渐渐地打开，沉溺，忘我。 耳畔是天底下最好听的嗓音。 “阿参……”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参商 最快更新倾世毒医：夜帝，请自重最新章节！ 参商的故事还在继续。 但是我写到这里就结束了。 他们会一直幸福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