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倩谁说》 桃花扇(1) ,最快更新倩谁说最新章节! “亭子,亭子,该你上台了,怎么着!还没好?”班主焦急的催着,抬起帘子一角望了眼戏台上快结束的穆桂英挂帅,神色有些不淡定。 顾西亭坐在妆镜前坐着最后的妆容修饰,他的这出是贵妃醉酒,虽然那个头冠重的可以,不过他不介意。“这就来了。”随口安慰了班主一句后,他终于从妆镜前起身了。看着铜镜了妆容娇媚华贵的自己,他晃了晃神,这镜中到底映的是自己还是杨贵妃?许是自己觉得自己的想法可笑,他扯扯薄唇摇了摇头,满头的珠翠随着他的动作而叮当作响,似乎在为他这次完美的妆容喝彩一般。 趁台上人还有几句,他在出场的地方试了试嗓子,班主看他终于好了,心里一块大石头也落了地,一扫刚刚的愁云笑着打量起了西亭:“亭子,你若是个女儿,必定不比杨贵妃差,这妆容一出来,就是我这常见你化妆的人都会不由自主的一惊啊。”柳班主的嗓子有点沙,也正因为这个,他小时候没有能继承父业学戏,不过他戏文极好,甚至可以自己写,从父亲手里接手戏班之后,戏班并没有因为他不会唱戏而变差,反而蒸蒸日上了。 西亭甩了甩水袖:“班主说笑了,就算我是女子,我又怎敢和闭月羞花的杨贵妃比?何况我并非女儿身。”他的声音轻而浅,挺起来就像是手拂过丝绸那般的顺滑柔和,完全没有男孩子那种粗气却又不会让人觉得女气。一双凤眼眼角上挑,眸光婉转之间风情万种,顾盼生风。这为他扮女角儿提供了很大的便利。 话刚说完还没等喘口气儿,便轮到他了,这不是他第一次登台,演戏对他来说,已经就像吃饭一般习以为常了,习惯性的笑了笑给自己打气,他缓步走上了戏台。 不出他所料,台下满座。他知道,大部分人都是冲着他来的,毕竟顾西亭这个名字在蓑烟镇这带还是叫的开的。弦索胡琴开始,他一点不拖沓,慢慢的开始唱词,动作,看起来完美无瑕,却没有人在他此刻如水的目光里看到一丝期盼和寻找之意。他有点小失落,他没来听戏。 他不知道他是谁,不知道他的身份是什么,只知道他从他没出道之前便常常来听他的戏,几乎每一场都有他的身影,即使真的没人愿意听,他,也会是那唯一一个愿意从头听到尾的人。那件月牙色的广袖长衫,那被一丝不苟束在头顶的发,那张永远带着欣赏之意的笑脸,在他最无助,最伤心,最绝望的时候一次次的给他重新站起来面对舞台的勇气,他却从来没有勇气去上前去问他名字什么的。而他,也从未来过后台找过西亭,每次开场前很早就会到,常常是第一个,而散场他总会是第一个走的,期间除了看戏,饮水,他没有与任何人有过交谈,从他那双明澈的眸里,西亭看见了一种特别的冷漠孤傲的感觉,有点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笑容却极尽柔和让人不敢靠近却也不会厌恶。 唱到一半,他终于看见了他匆匆赶来的身影,这次不是月牙白长衫是一件墨绿色的,看惯了他穿月白色的衣服,猛地换了颜色,西亭真的觉得不适应,不觉竟有些晃神,差点忘词,还好反应快,没有露出破绽,他略略带着心虚的透过水袖向坐在第一排最右边的他望了一眼,露出了一个只属于他的友好的笑,出乎意料的,他看见了,并且淡淡点头回了一个微笑,这一笑让西亭的心跳一瞬间加快到了极点,他几乎感觉自己的心快要跳出来了,这速度比他第一次上台更加快这是一种很神奇的感觉,竟让人有点欲罢不能。。。。 今天他的是整出的贵妃醉酒,有点长,一场下来谢幕的时候人都是恍恍惚惚的,不经意扫过他做的地方,已然人走茶凉了,本来昏沉的脑袋稍稍清醒了,每一次都是这样,他,是不是不该有期待? 脚步有些虚沉回到后台,班主给他准备了一杯他最喜欢的雪眉尖,这种茶是蓑烟镇特有的,却不为蓑烟镇的人所喜爱,因为喝起来茶水有种很重的苦涩味,在不喜欢的人看来,这茶比苦瓜黄连更讨厌三分。西亭没从茶水里喝出苦涩,他只觉得这茶有一种很浅的甜,不似糖,不似蜜,甜的味道曾经在他最痛苦的时候给他以安慰,在他最累的时候给他以抚慰,所以这些年他一直有喝雪眉尖的习惯。 妆为卸完,班主过来递给他一个锦囊,说是一个青衣公子给的。西亭一些受宠若惊,他会给他什么?迫不及待的打开锦囊,倒出来的是一小把种子,小小的,淡黄色,像芝麻,却是圆的。:“咦?这不是……”班主认出了这些种子,“是什么?”西亭小心翼翼的将小小的,似乎呼吸稍微重一点就会把它们吹走的种子放回了锦囊里。“是雪眉的种子。”班主经过了一番回想终于完整的想到了这些种子的名字。 “雪眉么?”西亭微怔,他怎么知道自己喜欢喝雪眉?欲问班主时,班主早就被其他人喊走去对账了。偌大一个后台只有他和那杯溢着浅浅的,清冷香气的雪眉和静置在台上牵走了他思绪的锦囊。望了眼镜子里的自己,闭月羞花,沉鱼落雁的杨贵妃眉目之间满是那种藏不住的情丝。 下午没有事,本来小师妹想拉西亭去逛庙会,可西亭一吃过午饭就不见了人影。他一个人跑到了戏班后面的一个荒废了院子里,粗苯的打理着满是杂草的小园子,他打算将他送他的茶种子种在这里。忙活了一下午,西亭终于清理干净了院子,松土,播种,浇水,施肥,虽然他没有种过地,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啊!结束了一切之后,他站在院门口打量着整个院子,其实看着还不赖,至少对于一个新手来说,已经很好了。接下来的几天,西亭一有时间就一头栽进他的小院子里去侍弄那些小茶树,一会儿担心水浇少了不好,一会儿又觉得水浇的太多好像不合适…… 就这样折腾了近一个月,西亭瘦了好多,虽然没有影响到上台,但是班主看着他整天扎在那个小院子里特别担心他会憋出病来,三番两次的让小师妹带着他出门却一次次的失败。终于,犹豫春夏交替冷热不定,不过稍微在风口站了会儿晚上回到房间西亭便开始发高烧,额头滚烫,吓得和他同住的二师弟脸都白了,急急忙忙的起身去找班主找大夫。一番救治下来,大夫说人没什么大碍,就是因为高烧身子很虚,恐怕要修养一段时间。 “柳叔,让你担心了。”头因为高烧未退依旧昏沉的西亭迷迷糊糊的看着正一脸担忧的柳班主抱歉的笑了笑。班主安慰的笑了笑:“没事,这么大人了,怎么还这么不小心?”他帮他掖了掖被角嘱咐道:“好好休息吧。戏班的事情我自会应付。”说完回头嘱咐守在边上的二师弟白弦:“老二,好好照顾你大师兄,明天早上早点起来给他煎药。”白弦点头:“是,师父。”“恩。”柳班主伸手拍了拍白弦的肩正准备走,却被西亭喊住了:“柳叔?” “恩?怎么了?”柳班主回头,西亭半撑着身子看着他:“帮我去照看一下茶树好吗?这两天小苗长芽,不好好照看会长虫的。”“你!”柳班主的脸一下子黑了:“你说说你!病得这么重,还想着那些茶树做什么!他们比你的命重要么?”严厉的语气是极少出现的,可身为这个戏班的大家长,面对有点不分轻重缓急的顾西亭,他真的很生气,可他看着西亭脸上一脸的愧疚和期望,他别过头,语气依旧严厉却在没有那样的怒意:“我会让王伯去照看的。你好好休养就好。”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师兄,那些茶树有那么重要吗?”白弦看着松了一口气瘫软在床上几乎没力气说话的西亭有点不明白,他心心念念的那些茶树到底哪里特别了,让他这么牵挂。西亭虚弱的扯了扯唇露出一个微笑:“你不会懂的。”那种本来清秀俊朗的脸此刻干黄憔悴,完全没了往日的活力和生机,就像被太阳暴晒了几日没浇水的茶树…… “好吧~”白弦瘪瘪嘴不再说话,收拾了收拾自己的被子在一边的一张小榻上睡下:“师兄,有事就唤我一声。我先休息了。” “恩。”西亭看着白弦入睡,一个人躺在床上混混沉沉的想着他的身影,生病了就不能再看见他了。他会不会不来看戏了?他会不会担心自己?……一堆疑问将他深深的掩埋,因为身体虚弱,他最后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昏过去了还是睡过去了,总之当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 “师兄,该喝药了。”白弦端着冒着白烟的黑漆漆的药汁向他慢步走来。“白弦,现在什么时辰了?”他感觉自己不发烧了,就是虚弱的很,慢慢撑着身子起来靠在了枕头上,眼皮浮肿,唇色泛白,面无血色。整个人情况看上去很糟糕。白弦将药端给他:“快用晚饭了,你喝完药我就去吃饭,待会儿给你端碗粥过来,现在正再熬,估摸着快好了。”白弦虽然是男孩子,却很细心,他拿了块帕子垫在了西亭的胸口嘱咐道:“小心烫,吹一吹再喝。”“恩。”西亭的思绪不知不觉又飘到了他的茶园里,正在盘算趁着白弦去吃饭自己去看看去,这么多日早就成了习惯,一日不去侍弄那些嫩叶,心里总觉得空落落的。 匆匆吃完药,催促着白弦离开后,西亭披了件衣服便要起身,却发现自己实在虚弱,不扶着床栏根本起不来身。摇摇晃晃好容易走入了茶园,茶园的一切让他瞬间呆住。他在帮他侍弄那些小小的幼苗。天微雨,他一身青衫正俯下身子拔出茶树苗边上偶尔出现的小草。带着些雨雾气的环境让西亭一时不知道这到底是梦还是幻境。想发出声音又怕碎了这个初见的境,此时他心中的忐忑不比那日他冲他笑来得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桃花扇(2) ,最快更新倩谁说最新章节! “可看够了?”南城站起身子回头看着呆站在屋檐下吹风的西亭:“身子不好还过来看么?”不同于西亭声音的软,南城的声音带着一种属于男子的粗气却不糙,就像是洞箫的声音一般,微微硬却不会很厉。手里那把杂草被随手甩进了一边的一个小筐里。 发梢和头顶的表面的头发被雨水打湿了些,一些雨珠甚至赫然就点在他如泼墨般的长发上,入鬓剑眉微微蹙着,脸上沾了些许雨珠,一瞬间,他给人一种雨后青松的感觉,决然矗立,没有过多的表情只是看着他而已 两个人的时间似乎在那刻静止。只是站着看着对方。呆站了一会儿,南城走向了他,将刚刚放在门口一张破凳上的披风给他披上,有些无奈:“衣服太薄了,下次出来,记得带件披风。”两个人很近,近的可以听见彼此的呼吸,可以感受彼此的心跳。闻着他身上幽微的香气,西亭感觉自己脸好像红了。不知道是发烧,还是真的,离他太近有些心慌。 “你怎么会来这?这后园,班主不让外人来。”抬头看着南城在自己面前放大的脸,他不自觉的后退了一步。南城站在他身边,语气平淡:“只是过来看看着茶树。毕竟。这是我的种子。” 打量着西亭苍白的脸,他嘱咐着:“你回去吧。晚些时候我自己会走。平日如此在乎的嗓子,今儿不要了?”连西亭自己都没发现,他的声音有些沙哑,连日的生病,喝药,他对自己的嗓音关注的到没平日那么多了。昏昏沉沉的。总是念着事,不知道是南城,还是茶树。 “嗯。好。”西亭温顺的点头,转身要走,南城却一把将他揽入了怀里:“好好照顾自己。”突如其来的一切,落入整个都是他的香味的怀抱。西亭怔怔的看着他:“诶!你…”“嘘,不要说话,就让我抱一会吧。”南城将头埋进他的颈窝。 这一抱,暖了他被风吹凉的身体,和被薄凉人世凉透了的心。这是他梦寐以求的东西。虽然曾经也难以实现。之前无数个日子的台上台下。他们之间有一种天然的默契,从第一个交集的眼神开始。两个人都将对方深深的烙在了自己的心里。 学戏很苦,但若不是班主,他也活不到如今,那时候他不过是个流浪街头的乞儿,生病垂死之际,班主给了他一碗热汤收留了他,原也不打算让他学戏,他年纪大了些。学戏是童子功。只安排他做些杂货,他自己要求学戏。柳班主不同意:“亭子,学戏,很苦,你受得了这份苦么?”年少的他笑了:“苦了身子,才会忘了心。”从此后,十年间,他拼命学戏,从默默无闻,到名动小镇。直到遇见他之前。他以为他的人生只会有戏。后来,有了台下的他,和后园的那棵小茶。灰色的人生里出现了明亮的阳光。 身份之别,性别之别,他幻想过能和他远离人群,青梅煮酒话桑麻。但现实不容得他如此,今天南城这一拥,动摇了他。那一刻。他幻想,若他争取,也许,这一切可以多留一会儿,但片刻之后,南城松开了他,他也没勇气回头,怕真的一冲动会不顾一切。披着他给的披风,匆匆离开。后几日,两人又见了一次。第一次聊了许久。 这之后三个月在此期间,西亭再未见过南城,身子好些的时候,他也会登台,大多数时候,是白弦代他。白弦的武生很棒。若没有他,白弦会比他更有名吧。当然,他也会去看他那棵慢慢在长大的小茶。 那日,他坐在檐下看那筑巢的燕子,身子一直未有大的起色,甚至,他现在已经完全走不动路,整个人坐,或者说是蜷缩更贴切。在那张圈椅中,盖着小毯,若昔日的他如一株盛放的海棠,如今这海棠早已失去颜色,神韵已散。 燕子来回衔枝,没发出声响,世间静的只剩下缓缓的风声和他浅浅的呼吸。呆望了很久,阳光散在披散的发上,就像镀上了一层金,渐渐的,太阳升高,他望着燕子开始吃力,甚至,有些感觉刺眼,端着一杯刚沏的雪眉,他仍旧努力的望着那来回的燕,喃喃念起了词: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陈三愿,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 词罢。哼着七月七日长生殿,手里那一杯雪眉滑落,砸到地上,滚烫的茶水溅散一地,瓷杯碎裂的声音,惊飞了那梁上燕。 南城终于回来了,接了圣旨,他一走便是小半年,卧底敌营,勾心斗角,度日如年。事情办完,复了皇命之后,第一时间赶回来蓑烟镇赶去见西亭。他想告诉他。他终于可以带他走了。一切都结束了。风尘仆仆的赶到戏院,其实那颗心早先他飞到戏院,见到班主,柳班主的脸色很难看。 台上,只有白弦和另外一个人在唱霸王别姬。原本虞姬是西亭扮的,他垂着头,整个人感觉老了很多,将南城带到台后,哽咽着从一个小抽屉里将西亭交代要给南城的小盒子交给了他,柳班主一直把西亭当自己孩子看,他没料到过,西亭会走的这么早,一生无子的他真的也算白发人送黑发人。 “沈公子。西亭。已经不在了。半月前,已经火化了。”一席话,让南城的心一下子坠入了寒冰地狱,怎么可能,短短四个月时间,他怎么可能舍得丢下他走。一个踉跄,他跌坐在化妆的凳子上。胸口蒙痛之后,喉头泛起腥甜,嘴角渗出丝丝殷红。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他呆过的环境,那曾经穿过的贵妃服,那婉转优雅的唱腔犹然在耳。物是人非却来的如此快。快的让他做不了任何准备。眼前一黑,他失去了知觉,闭眼前最后世界黑了。 “诶,沈公子。快,快来人!沈公子晕倒了!” “查,顾西亭原本只是风寒,为什么会短短几个月就死了!”南城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对着西亭送他的那把桃花扇,整整三天之后,终于开了口。曾经意气风发风流倜傥的沈南城,开门那一刹,是如此的不修边幅,衣衫不整,身上浓重的酒气,那通红的眼。没人知道,这三日,他是怎么度过的。而第四日,他终于又恢复了往日的状态,但眼神里再没了当初的温和,多了几分凌厉。 手下人很快送来了便回复:西亭生病的时候,都是白弦在照顾他,也是白弦在南城每日喝的雪眉里下了药。“喀”南城手里的杯子碎了,碎瓷片扎进了手心他却浑然不知,手下人被他这样子吓了一跳:“大人?” “下去吧”他扔掉了手里的瓷片,漠然望着手心殷红的血。 “啊。。。”犹如地狱修罗一般提着剑走进戏院,一身白袍。他听不见身后人的惊恐的喊叫。一步一步的走着。“沈公子,你,你干什么!”柳班主看着四散的人群自己也被南城杀气腾腾的样子吓得够呛。却还是拦在了他面前。 “宋白弦呢。”南城看着脸色吓得青黄的柳班主,声音冰冷,这是柳班主从未见过的他的样子,平日温文尔雅的沈南城,如今好像已经成了魔。 戏院人都跑光了。只剩下柳班主和白弦。还有南城。 当白弦穿着没来得及换下的戏服出现在他眼前的时候,他似乎看见了西亭,他在对他微笑。 “唰”寒光四溢的剑抵上了白弦的喉咙,锋利的剑尖似乎就要穿透他的脖子。他安静的看着南城,他知道,南城已经知道了。 “你杀了他。”他质问着白弦。 “是,为了当头牌,我给师兄下了药。” 柳班主听见白弦的话,着实吃了一惊。他所知道的白弦,是如此敬重西亭:“什么?白弦?你!” “很好。”南城突然笑了:“爽快。” “唰”,一片布料飘然落地,白弦戏服的一角被整齐的割掉。“你,不配再唤他师兄。我不想再为了他手染鲜血。所以,替他,割袍断义。”说罢。将剑扔到了一边地上,转身离去。 白弦目不斜视的看着南城离开,眼角划过一滴泪:“师兄,你猜对了。他到底没杀我。” “白弦,师兄求你一件事。若真到了那步,我不想让他看见我如此痛苦。”躺在床上的西亭如此脆弱,就像风中残烛,说话声音很轻,轻的人不敢回话,怕就这么惊断了这声音。 “好。” “谢谢。” “即使他误会了你,我相信,他不会伤你。你敢做么。” “师兄,好好睡吧。” 一品带刀护卫沈南城卧底虎视眈眈边境的邻国军队整整七年,偶然回来执行邻国分派任务的时候,到了蓑烟,认识了西亭。他同西亭一样,若没有相遇,就不会有彼此,也不会有后来。四个月前,两军开战,南城不得不回战场,九死一生,终于赢了。西亭是他在死人堆里活下来的信念。 “没见过你这么没用的!一个戏子!为了一个戏子!你把朕的恩赏都当什么了?!把朕当了什么?贱的都不如个戏子么!”皇袍男子将奏折砸到了他脸上。“ 高高在上者的暴怒质问,沈南城没有再回话,站起身头也不回的离开那了金碧辉煌的宫殿。原来,作为带刀护卫,荣华富贵也许重要。可如今他坐在马车上,长亭古道,斜阳似要点燃这满眼荒草,一片火红。他一身素白,心中所记挂无非边上那小小一坛。马鞭扬,车轮轧着着石子的声音清脆,轻抚了抚边上的青瓷坛子,冰凉从指尖传达到心底,可不知为何到了心底就是异样的一种暖:“西亭,我们可以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青雪(1) ,最快更新倩谁说最新章节! 青色的雪,落满了那个有白纱的笠帽。微不可闻的喘息声从树叶堆上扬开,尚未脱去秋色的树林落叶满地凄凉肃杀,躺在那里许久,她不曾看见一只飞鸟,听见一声鸟鸣。正因为及其的安静,那喘息声传得很远,很远,到最远处听起来就像是风撕裂了树梢树叶的轻轻的声响。 侧头,她看清了身边的离的最近的是一把剑,剑的边上是笠帽。回转头,仰望着灰青色的天空,一点生气都没有,那种青灰色让人感觉到无形的压抑,恐惧和不安,绝望像是泼在纸上的墨,一点点的渗透入每一个毛孔,每一个细胞。无力的抬手,她不知道自己要干嘛,瘦削如竹节般的手指和骨节看起来就如真的竹枝一般枯槁,微皱的皮肤在空中碰到了冷冷的青霜,就像被针扎了一般,她一下子收回了手不是霜,是雪,青色的雪。 她瞪着眼睛,看着青色的雪越下越大,越下越厚,却一直躺在地上,躺在那软软的树叶上,本来白皙的脸庞变得黄而苍白,甚至有点雪的青色,大概……是雪的颜色衬得。一双明眸晦涩,表面有一层薄薄的膜,遮住了瞳孔,像是一层雾,细眉随着危浅的呼吸而轻轻的颤着,紧紧的贴在眉弓。昔日美如花瓣,嫩如凝脂的唇黯淡发青,干裂的出血。她无心于这一切,只是睁大这眼睛,看着这青色的雪,这场她之后再没忘记的雪。 “姑娘,您要的竹叶青来了。”小二殷勤的端着托盘走向她的桌子。酒饭菜的香味刺激着她虚弱的脾胃,口水大量的形成,她不得不承认,三日的奔波,她现在很饿很累。 小二布菜的时间是那样的漫长难等,她尽力抑制着自己就快爆发的脾气,谁知道为什么这个镇子居然客栈里不提供饭菜,非要出来吃呢! 草草对小二说了声谢谢,她端起到了酒的小酒盏就往嘴里倒,疼,钻心的疼,她的嘴里破了很多处,不知为什么居然有点发炎甚至开始化脓,虽然不喜欢,她还是决定喝点酒消个毒,一口烈酒,那种辛辣和刺痛一下子涌上心头,她好容易没那么晦暗的脸色再次的苍白,牙齿紧咬发出轻轻的咔咔声,眉头微皱,酒杯早不知道在什么时候酒杯握碎了,碎渣还在手里,半天,她扔掉了手里的碎赐渣,用之前要的另一个酒杯吐出了第一口带着血和脓水的脏酒。 嘴里稍微舒服了点,她才开始进食菜。至于酒,因为一个杯子碎了,一个杯子装了脏酒也不能用,她干脆提着酒壶小口小口的抿。一顿饭吃了整整一个时辰。 “小二,银子在桌角,多的再给我打一壶竹叶青。我在门口等着。”看着差不多光了的盘子,五脏庙祭完了,心情也着实好了不少,想着晚上天凉,多打一壶酒冷了驱寒,也可以消毒。她将钱和一个皮酒囊放下便出了门,很快,小二在她的皮酒囊里打满了竹叶青:殷勤送客:“客官慢走。” 饭庄外,新月如钩,安静的悬在东边,月晕侵袭着周边的云层,似乎要将它们驱散,可是越努力云却逼得越近,最终隐掉了那唯一的光源。秋夜清寒肃杀自不必说,一个人握剑走在乡村小路上,除了自己脚步的踢踢踏踏便只有耳边笠帽白纱被扬起的那种轻轻的声响,依旧没有想象中的鸦嘶,没有想象中的那些喧嚣,叫做孤寂的感觉涌上心来,同时,也有隐隐的不安。 她拔掉了酒囊塞子喝了口酒,嘴里未愈的伤瞬间疼痛让她的神经绷的紧紧的,酒入喉,那种属于竹叶青的温和的暖意慢慢的从胃升起,微不可闻的叹气,她紧了紧衣衫,借着些许云层里的月光打量着自己投宿的客栈,不过百步路程了。 毫无预兆的,透过笠帽的遮纱一道寒光袭来,她一惊,头一别,帽子被剑带飞出去几丈远,再回头时,一个高大的身影已经挡在了前面的路上。看不清容貌,对于人,她感觉并没有恶意,但刚刚那一剑却杀气十足。“在下可有惊扰阁下,为何阁下毫无预兆的出剑?”她低沉着嗓子冷眼看着眼前的人。 那人不说话,绕过她的身子去捡剑和帽子,走过她身边的一刹,一阵轻风扬起了她耳边垂着的几小绺发,一种浅浅的香气似曾相识。瞬间的呆住,脑子里拼命回忆,他是谁?结果短暂的思想斗争不仅没能让她找到关于这种香味的任何信息,还让她失去了刚开始的冷静。 而那人拿着剑和帽子踱到她身边,有点毛躁的将帽子扣到了她的头上:“下次走路再出神,飞了的就不是帽子,是脑袋了。”熟悉的语调,熟悉的味道,可惜,她仍记不起他到底是谁。抬手绑了下帽带:“阁下若是想提醒在下,大可以明着提醒,何必暗剑。不过多想您的提醒,在下会注意的。再会。”第六感告诉她,和这个男人呆的时间越长,她所可以保持的冷静消殆的就越快。说完,抬步便走,身后的男子不阻拦她,只是默默的念了句什么,她只听清了一个字:苏。 回到了客栈,匆匆洗漱后躺在床上,那种香味一直萦绕在鼻尖久久不散,就像一只讨厌的苍蝇,挥不去,抹不去,有那么一瞬间她真的很想一掌拍死自己。 最终,她抱着那酒囊坐到了客栈的屋顶上,望着那轮好容易露脸的新月,一口一口麻木的灌着酒,嘴里的伤口对酒精都已经麻木掉了。。。 “苏么?” 她回味着男子吐出的她唯一听见的话,一个有些陌生的名字显现在脑海:“苏白。”不知道自己哪根筋搭错了,想到这个名字,她的心猛地一抽,比嘴里的伤口遇到酒还疼上几百倍,这一年多,没人喊过这两个字,这是她的名字?还是,他的名字? 一壶酒喝到天半明,她踉踉跄跄的回到了屋中拉过倒头被子便睡,身上沾了露水的衣衫未换,喝了点酒体内蓄热,外寒内感,加上连日的劳累,她终于发起了烧。 半梦半醒之间,她总能看见眼前有人影在晃动,她分不清自己是醒是睡,只知道自己头昏眼花,口干舌燥,拉着被子嫌热,踢掉被子嫌冷,一直在纠结,眼前乱晃的黑影,身上的冷热交替,终于把她逼的受不了了,一个鲤鱼打挺,瞪着发红的眼睛抓过枕头也不看眼前是什么,混混沌沌的就砸了过去,然后像是一个泄了气的皮囊一般,重重的砸到了床上,发出了很大的“咚”声。 “怎么生病了都那么彪悍?” 他皱着眉看着眼前已经无力的她,哭笑不得。手里的药碗迟疑了一下缓缓的被放到了桌上,微微一叹:“罢了,等清醒些再喝。”说完走到床边捡起枕头将扭得有些吓人的她的身体恢复到之前的位置上,给她盖严了被子之后静静的坐在床边看着已经半晕过去的她,伸手覆上了她跟他一样皱着的眉:“苏苏,不认识我了么?怎么还这么大意,说过睡前要把外衣脱掉的,怎么记不住呢?”语气里有些嗔怪却更多的是担忧。 “阿凉,我的手又被扎到了,流了好多血啊。呜呜呜……” 苏白举着自己被小刺扎破的小手指伸到了凉墨面前,一张脸哭得梨花带雨,看起来可怜兮兮的。刺不大,但扎的很深,血顺着刺流了出来嫣红的颜色和白皙的皮肤是鲜明的对比,那种强烈的对比让凉墨本来冰凉的脸上眉微微一皱,伸手拉过她伸到面前的手,当她还没来得及反应,他就已经一只手拔掉了她手里那根刺,更多的血流了出来,她真的被吓哭了,如果之前的哭只不过是为了让凉墨没办法拒绝帮她绑扎的话,现在真的被自己那只流血不止的手吓到了,一下子扎进了凉墨的怀里嚎啕大哭,晶莹的泪珠从眼眶挣脱之后很快浸入看他的衣衫:“阿凉,我是不是要死了?流了好多血啊!呜呜呜呜……” 他眉头一皱,冷声道:“说什么傻话?”手里她的受伤的手指被含进了他的嘴里,一阵温热从指尖传来,她微愣,想收回手却被他固定住了,含含糊糊的道:“别动!”倏的一下,她的脸红的跟番茄一样,嗫嚅着:“手好脏的,不要含着啦。” 他不语,安静的含着她的手,仍旧稚嫩的目光扫过她泛红的脸,心里很是安静,这一刻,他多希望她永远是这个爱哭鼻子,爱跟他撒娇的小丫头。尽管他现在不过十二岁,她不过七岁。 “阿凉阿凉,我想吃肉,我们去打猎好不好?” 她十二,他十七,师父将他们放逐山野,他不得不带着纯属米虫的她在蛇虫鼠蚁和机关遍布的崀山艰难生存十天。临行前准备的干粮什么的的不到两天就被她吃得差不多了,几天没见油腥,她肚子里的馋虫终于在压抑了三天之后爆发了…… 凉墨冷着脸扫了眼整日要求不断,惹祸不断的她,总是生不起气,良久,闷闷的应道:“恩。待会儿去。”修长的手指拂过那把腰间那把名唤书痕的剑那漂亮精致的剑鞘,犹如柳叶的长眸扫过被她扔到了一边的墨迹,书痕墨迹,两把传世之剑两个注定了会经历诸多磨难的人,宿命难以逃离,平静的生活又会在何处再续。身边的她倒是一脸开心,小嘴不停的叨叨:“吃肉了,吃肉了~太好了~吃肉了!”兴奋的手舞足蹈的,只是一个没长大的小毛丫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青雪(2) ,最快更新倩谁说最新章节! 夏日的下午,崀山的一切经过上半天的烘烤之后变得蔫搭搭的,虫鸣鸟叫软弱无力,一切都显得毫无生机。凉墨带着她走遍了半个山既然没发现任何可以打猎的东西,她已经热的直吐舌头走一步停三停了,凉墨无奈,将她背了起来商量道:“我们还是吃些水果吧,明天再打猎。天这么热,在这么下去会中暑的。”他冰凉的声音比什么东西都让人凉快,她伏在她背上有点困了,哼哼唧唧的应着声:“好,好,听阿凉的。”说完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凉墨面无表情,背着她返回山洞。 因为太过于关注背上的她,他忘记看脚下,他不知道,前方不远处的草丛中一双墨蓝色的眼睛正看着他,柔软但强有力的身子盘旋蜷缩着,蓄势待发,漂亮的碧色和周围的环境完美的融合,若不在意,真的看不出来它正在潜伏。正当他一只脚跨过那片草丛的时候,它看准了时机,迅速的出击,张开嘴,露出了尖牙,狠狠的咬住了他的腿,毒牙刺破了绑腿扎进了肉里毒液一瞬间注入了他的腿力,又是一个迅速的撤出,它想在凉墨无暇应付的时候逃离,却被他一把抓住狠狠的握紧,一人多长的身子一瞬间被捏的血肉模糊断成了两截,直到死,它的獠牙都没来得及完全收回嘴里。 忍着脚上的剧痛,凉墨的眉皱的又紧了几分,手心冒出了一层冷汗,扫了眼地上蛇的的身子,发出了不屑的冷哼,背上的她依旧熟睡,没有惊醒她,一瘸一瘸的走回了山洞。 身上有备着师父给的万能解毒药,到了山洞安置了睡熟的苏白,他忍痛撕开了沾上了黑色毒血的裤脚和绑腿,伤口已经发黑肿胀,整个小腿已经变成了紫色。他不紧不慢的服了药之后又弄了些撒在了伤口上。药物起效要时间,而这段时间里伤口还会恶化一点,痛在一点点的扩大,直到变成那种钻心刺骨的疼,冷汗一层层的冒,他略显无力的靠在石壁上无神的张望着边上的她,睡的还真是香啊,想着吃力的挪着身子过去帮她盖上了一件披风。 “唔……阿凉,不要盖,好热的。”他动作极轻了,可因为无力,他收手时微垂的手打到了她的胳膊,还是弄醒了她。 凉墨微微皱眉:“不盖着着凉了,师傅又不在我可不会照顾你。”说着,拉过披风的衣角盖住了自己被咬伤了裸在外面的小腿和脚踝。 她什么特别强项都没有,可是鼻子特别灵,微弱的一些气息到了她的鼻子里都会被放大无数倍。“怎么有股怪怪的酸腐味道?”刚刚睡醒便问道这种带着不祥味道的气味让她浑身的毛孔都猛的缩了一下,略显紧张的扫了一眼凉墨,即使再粗神经她也发现了凉墨的脸白的很,嘴唇泛着浅紫,她有点呆愣:“阿凉……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没事。”他抹了抹额边的冷汗,伸手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野果:“路上采的,你这半日没吃到东西估计也饿了。吃吧。”抛果子的动作力度有点大,不小心将自己受伤的腿暴露了可他竟没有察觉,随着披风的移开,那种蛇毒引发的人肉腐败的酸腐味道更加浓了,她看见了。 脸色一分分的白了,她忘记了接果子,小嘴一嘟哇的一下子哭了。震得凉墨一阵莫名其妙忙问道:“怎么了?果子太少?要不我再帮你去找找。” 哭得梨花带雨,她一把掀开了身上盖着的披风,将他受伤的腿整个的暴露在了空气里:“阿凉准备就这么去帮苏苏采果子么?阿凉什么时候受伤的。为什么不告诉苏苏?”很强烈的一种质问的口气让凉墨无言以对。有点尴尬:“不过被蛇咬了一口,有点伤正常,已经上过药了,没什么事的。”说完微不可闻的叹了一句:“就知道你知道了会大惊小怪,所以才没说,结果……” 她沉默了。挪过身子靠到他脚那边,伸手小心摸了摸他变色的裸着的脚踝:“很疼吧。”小小的脸上满是不曾有过的心疼,语气温柔如水泠泠滑过凉墨的原本淡然的心。 他深深望了她一眼:“不疼,师父给的药很管用,你不用担心的。快吃东西吧。”一边说一边够着那个有点被摔得不好的果子重新递了过去,嘴角扬起一分勉强的笑,看起来暖暖的。 身为吃货,她第一次如此不想吃东西,但既然他给了两次,便接了过来包在手里,刚刚止住的眼泪不小心在此滑出眼眶:“阿凉,对不起,我是不是只是一个了累赘?总是拖累你,你这次受伤也是因为我吧。”声音越说越小,很没有底气,啜泣声最后盖过了说话的声音。 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浅笑的吃力:“苏苏瞎想什么?苏苏一直是凉墨的师妹,也是妹妹,哥哥怎么会嫌妹妹累赘,哥哥保护妹妹是天职,不是么?” “可是苏苏长大了。”她抬起仍旧显得稚嫩的小脸看着比她沉稳的多得多的凉墨,正如她所说的,她长大了。只在那一瞬间,她似乎不再是之前那个吵着要吃肉的小家伙了。 “扑哧。就算你长大了,你依旧是我的小师妹,那个爱吃肉的小家伙。”笑的有点用力,扯到了伤口,他的脸色又白了几分,不过没有那种蔫蔫的感觉。 她不再言语了,不管凉墨追问,她起身一溜烟的跑了出去,再回来时手里抱着一大捧的干柴,因为凉墨行动不方便,她便学着凉墨从前生火的样子努力的打击着燧石,结果半日都没有功效,惹得一边看热闹的凉墨替她干着急,觉得十分的好笑却又不敢笑出声,只好假装不禁意的指点着她,有了他的指点,加上她动了点脑子很快就点燃了那一堆干柴。 因为她不再那么任性,凉墨要操心的事情少了些,伤口好的也很快,不过两三日,他便可以行动自如了。看着凉墨的伤好的快的很,她心里那不安和愧疚慢慢减少,虽然没几天她又恢复了些许之前的任性,可却不再那么蛮不讲理了。 十日之后,她和凉墨向师父交任务的时候,师父却告诉了凉墨一个不能接受的事实,他的父母因为意外过世了,他必须中断学习回家主持一切。 “阿凉,一定要回去么?” 苏白一双大眼水汪汪的,手里抱着的是凉墨的包裹,师父给她时间给他送行,可她不想他走,就把他的包裹抢了过来抱在怀里蹲在石阶上整个人包着那包裹抬着头看着他,像极了要被遗弃的小狗,可怜巴巴的。 “乖,苏,你把包袱还我吧。再不走我就要摸黑赶路了。” 凉墨无奈笑了笑,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才发现她长大了,如今已经到了他肩了,他已经不能像当初一样去摸她那扎着小髻的脑袋了,也是这时才发现,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换了发型,早就不是小时候那泥猴,已经算是个婷婷少女了。 这是他第一次喊单字,苏白没留心,可这一个乖字是将她原本憋在眼眶里的泪都勾了出来,嘴一瘪,低头看了看自己怀里的包裹有些纠结:“可,可是……” 师父在不远处的小亭子里坐着喝茶看了半天两人依依惜别,知道两人青梅竹马这么些年,乍分离肯定特别难过,可看看天色已经不早,下山就要半日光景,她这么一直拖着凉墨也不是事儿,最后起身到了亭边虽有些不不忍心可还是开了口,声音比那石阶暖不到哪去:“苏丫头,将东西还给师兄。” 师父一向严厉,他的命令,苏白是不得不听的,闻声回头看了眼师父,原本娇俏的小脸上鼻涕眼泪一脸说俊不算,说丑也没有,嘴厥的可以挂油瓶了,嗓子早已哭哑,带着三分祈求:“可是师父…” “嗯?”师父眉一皱,眼微眯,她看的心中一紧,知道师父要生气了,脖子一缩,转过头来低着头抹了把泪,站起身将怀里的包裹一把塞进了凉墨的怀里,一眼也没敢看他,怕看了就再不舍得他离开了。然后头也不回的往上面师父呆的亭子里跑去,边哭边看她抹眼泪,然后直扑进了师父的怀里,哭声整个山林都能听得见。 凉墨看着她哭的伤心心中不是滋味,可脸上到没什么大变化,向师父行了个礼,将远处那在师父怀里哭的伤心欲绝的小小的身影印在了眼中,刻在了心头,随后背上了包袱,理了理袖袍,转身下山离去。 一天,两天,一年,两年…… 整整五年,没有任何音讯,言凉墨出现的那段时光于苏白而言,就像是黄粱一梦,梦醒了,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存在过,真的一点痕迹也没有,哪怕是师父,都没再提起过。 第六年,师父终于松口让她下山了。可摆在她面前有一个很现实的问题,就算是师父也没有凉墨家的地址,这让即将可以下山去寻找心心念念的阿凉的她真的有些茫然。 山下的日子,不好过。 刚下山没两日就遇到了土匪,好在平日师父教训严格,她拼了老命从土匪包围圈里逃了出来又遇到了叛乱和饥荒。 整整一年,她把这十多年没吃过的苦几乎都吃了一遍,第一次她知道,没了师父和阿凉的庇护的世界,原来是这么冰凉残酷的。 “阿嚏!阿嚏!”不知道什么味道这般呛人,她在迷迷瞪瞪的被呛醒,勉力睁开眼,正对上了正要给她喂药的凉墨,又长高了些,面容轮廓更硬朗了些,尖削的下巴上冒出了点点胡茬,形容这几年下来与之前不大一样了,可眼神中的关切是一样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青雪(3) ,最快更新倩谁说最新章节! “醒了?” 他放下了药碗,微微一笑,眉眼弯弯一如当初。 苏白有些懵,眼前人一身月白色长衫,容貌俊美,气质不凡,尤其唇角那抹笑,让人在这秋节都能有一种如沐春风之感,而这个人整体给她的感觉很熟悉,可她什么都记不起了,目光躲开他的关切,落到了被他放在远处桌上的剑,人往被子里缩了缩,低头看了看,自己是和衣睡的,手在被子里摸索着之前藏在袖子里的袖刀,将那小小的袖刀握在了手中心才稍稍安了些,可眼中满写不信任,质问着眼前这个感觉熟悉却始终记不起的人:“你是谁?” 凉墨手里的药碗停了停,脸上笑容僵住了:“苏苏?你不记得我了?” 苏白诚实的摇了摇头,心中疑惑更甚,他是谁?他认识她?他在这多久了? “我…是凉墨。” 凉墨不觉得她是在开玩笑,自他在客栈外遇到她,他便觉得他她有些异样,如此之近的距离,即使分隔了五年,也不该认不出才对。 “凉…墨?” 重复了一遍他的名字,苏白的脑子就像被油炸过一样,闪过无数画面,却没有一个画面是同眼前的男子有关。 下山之后,苏白遇到了饥荒,她没能再回山里,而是随着经受饥荒折磨的难民一路辗转从北方往南方走,一路上,易子而食,易妻而食这种只出现在史书中的场面一再上演,整整三个月,她尽力去帮着灾民从对灾民见死不救的官府中偷粮,带着他们造反砸官府粮仓墙粮食,她救下了一部分灾民,可也被一群官员盯上了,一路派了手下人追杀她,她明枪暗箭的躲了多次,却最后被一个老妇的一碗水撂倒,那水中原本是下了剧毒的,可老妇下的分量很少,加上之前在山中她一直都有服食一些师父配的药能抵御一般的毒药一阵。而且她服下药之后就被扔进了河里,喝了大量的水,消减了一部分的毒性,可当她再次醒过来的时候,知道自己是被追杀的,却已经忘记了自己是谁,但她一直记得有什么事没完成,只是用了很久,也没能记起。 苏白将脑海中所能记得的一部分灾民的事情和被追杀的事情眼看着凉墨的表情变得落寞,她不知为何有些于心不忍,支撑着坐了起来,从他手里将药碗接了过来一口气喝掉了,擦了擦嘴,将药碗重新递过去,试探性道:“你不是坏人,我脑中对你有印象,可我记不起了。对不起。” 凉墨抿了抿唇,对上她无辜还带着些歉意的眸,摇了摇头,接过药碗,另外一只手原本抬起要去摸她的头发,却在抬起一瞬又放下了,将之前的笑容拾起,淡淡道:“无碍,不是什么大事,苏……姑娘风寒未愈,喝了药还是躺下休息吧。” “额?哦。多谢。” 嘴上虽然应了声,可她始终没动,还是躺靠在枕头上,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凉墨,越想越头疼,后来还是从善如流的先躺下了。 凉墨眼底的落寞并未消散,不过数年未见,若不是这次偶然看见她,还不知道她竟连他也忘了,这些年,她是经历了什么,他很好奇。 简单收拾了一下,他端着药碗离开了房间。 门外,他刚出门,一个青衣人就出现在了他身边:“爷,可有吩咐?” 凉墨点了点头,扫了眼紧闭的屋门,压低了声音让青衣人附耳过来道“去查查,之前发生饥荒的几州府衙,几州存在扣粮不发的情况,然后,查查这姑娘是在哪个州衙被追杀的。” 青衣人领命而去,他像青衣人没有来过一般,端着药碗,轻着脚步将药碗送到了楼下厨房。 之前大夫没诊断出她又中毒失忆的迹象,但她的风寒确是真的。所有凉墨亲自下厨给她煮了碗鱼片粥,这是她小时候最喜欢吃的。几年没有下厨,他也不知道,失忆了的苏白还会不会喜欢那个味道。 可等他回到房间,苏白早已不见了踪影,只在桌上有一张纸条,字迹潦草,看得出写的匆忙:“有祸事在身,不敢牵连公子,还是各自奔劳为好。” 握着纸条,凉墨有些无奈,她到底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一直赖着她的小拖油瓶了,可她如今伤寒未愈还要躲避追兵,又有几分把握能逃脱? 城边一条小巷,暴露了行踪的苏白被一群杀手围了起来,刚刚喝下的药有安神的作用,此刻,她已经看不清眼前有几个人,只能听见皮鞭抽空的声音和啊些杀手不入流的谩骂:“臭娘们!让你带着暴民打砸县衙,那药没药死你算你命大,如今看爷几个怎么招待你!” 粗厉的声音之后,一个尖锐的声音接替:“嘿嘿嘿,大哥,这娘们姿色不错,动手之前,让哥几个解解馋?” 那粗厉的声音啐了一口,有些不屑的哼了一声,好像默认了那尖锐声音的提议。 苏白靠在墙边,握剑的手一个劲的冒冷汗,眼前的事物越来越不清晰,只能看着几个人的轮廓在靠近她。她也不敢贸然行动,如今体力不支,她没把握杀了这几个人,也没把握能逃出去,所有每一个动作她都要等待着合适的时机再做,为了给自己增加几分逃出去的概率。早知道,她就不该喝下那药。 鼻尖一股酒肉酸臭味越来越浓,她握剑的手越来越紧,最后,她感受到那几个人似乎已经都在咫尺范围了,才一手松掉了剑抛了出去,然后反握住一直在袖中的袖刀,大约着看准了眼前沦落的脖子一刀,快,准,狠,如她所料,这群自以为她已经无力反抗的杀手的温热鲜血喷洒到了她的脸上:“要动我,得看你们的脖子是不是铁做的。” 血腥味和那温热感让她一个激灵,药效散了不少,终于看清了眼前一共五人,她那几刀,干掉了其中三个,还有两个见同伴死了,愤愤然抽剑就要刺过来。 她勉力躲开了几招,可身子弯下就抬不起来了,手脚跟灌了铅一般,再想动作力不从心,最后被那两人中使鞭子的一鞭子抽在小腿上,吃痛一下膝盖一软,跪倒在了地上。 “臭娘们,挺狠啊,我让你杀!我让你杀!”那为首的声音粗厉的杀手连着几剑戳到了苏白握着袖刀的手,她没能闪躲,拿着袖刀的手筋几乎没被那泄愤的两个人砍断,她咬牙冷笑了笑,另外一只手附上了腰间的一个小瓶,那里面是炸火药,还是前两天偷来的,只要砸到地上,就算同归于尽,她也能干掉眼前两个败类,给那些灾民除掉两个帮凶。 最好了赴死的准备,在那两人最后杀招冲她过来的时候,她蜷在墙边忍着右手和膝盖传来的阵阵剧痛,将那瓷瓶拿起砸到了地上。 也就在那一刹,一个月白色的身影掠过,她眼前黑的瞬间,又闻到了那熟悉的香,好像,还有鱼片粥的味道。 凉墨出来没多久就听人说城边好像发生了什么,有人路过的时候听到了些不寻常的动静,算算时间,怕是苏白出了事,等赶到的时候,正看见她已经被逼到了墙角地上,身上都是血,也不知道是躺倒在地上的三具尸体的,还是她自己的。 当她举起瓶子的一刹,他想喊她,可想起她已经不记得过往,他的动作比话语先了一步,在那两个杀手的杀招落到她身上之前,那瓶子不知道何物落地之前,他抱住了她瘦小的身子,将他带离了那可能的修罗地狱。 而他刚带她离开,后面便是一身炸响,是炸火药,她打算同那两人同归于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青雪(4) ,最快更新倩谁说最新章节! “你是打算跟他们同归于尽?” 刚醒来就被眉皱的跟大峡谷似的的脸色铁青的凉墨责问了一番,苏白有些莫名的不爽,别过头,动作太大动到了手腕,虽然已经包扎好了,可手筋好像到底没能保住。还好,是左手。 见她不说话,凉墨拧了一块冷帕子盖到了她脑门上,冰凉袭来,她下意识往回缩了缩脑袋,抬手要去拿帕子却被他一手拍开了,郁闷的她只能干瞪着他:“你要谋杀么?” 凉墨却道:“伤口虽然处理了,可你因为风寒还在发烧,要赶紧退烧。” “哦!”对上他的目光一直温柔,她心中的憋屈感瞬间少了一半,她真的对他有极其熟悉之感,可如今一点也想不起来了,她又对他不得不防备,哪怕他是她的救命恩人。 这是一种很矛盾的感觉。 “苏苏?” 凉墨又唤了一声。惹的床上躺着正装死思考他和她关系的苏白一个激灵,一点没吝惜自己的厌恶歪头看了他一眼,也不算鄙夷,就是觉得这个称呼对他们这个年纪来说有些肉麻:“麻烦公子别这么叫,我还没想起公子你是谁呢。” 可凉墨就跟没听见似的:“苏苏,可要喝鱼片粥?” 他不说不觉得,之前晕过去的时候就闻到了些许鱼片粥的味道,当时还觉得有些饿,可醒来就被质问了一通,她倒是给忘了,如今再提,她是没说话,肚子先回话了,咕咕直响。 凉墨脸色终于缓和了些,看了眼她有些涨红的脸,去将在一边晾了一会儿的鱼片粥端了过来。 她小时候一生病就吵着要吃鱼片粥,那时候山上的鱼难找,每次都是他大老远去山下给她找,然后再细细片了,去了刺,熬了粥端到她面前喂她。 可这会儿,之前就没让他喂药,这会儿的粥苏白还是坚持亲力亲为,一只手不方便就将碗放在床边,趴在那一勺一勺的往嘴里塞粥。 很熟悉的味道,淡淡的鲜味让她脑子里闪过一些很小的时候的场景,可都是很模糊的,努力了半天,把勺子都快咬碎了,她这一点鱼片粥的线索还是断了。 凉墨哪里知道她埋头半天是在跟自己较劲,见她一个劲儿啃勺子以为她还饿,就夺下了她的勺子给她再去盛了一碗,可回来的时候,却发现她因为高烧乏力已经歪靠在床沿昏昏睡着了。 将她扶正躺会了床上,她还是跟小时一样,睡觉喜欢裹被子,总把自己裹的像毛毛虫,只露个脑袋在外面。他还曾嘲笑过她说这小胖蝴蝶什么时候才能破茧。 正想伸手去碰碰她那微微泛红的脸颊就被门外一阵声响惊回了思绪。 门外,青衣人已经回来,带回了他之前吩咐的事情的结果。 一直跟苏白过不去的是云州府的知州,云州此次饥荒不算最严重,但因为人口比其他几州都多,所以发放的钱粮是最多的,当然,油水也是最多的,他曾经考虑过层层克扣,甚至派下了户部尚书亲自巡州监督,可如今看来从上到下都需要整治了。 遣下了青衣人,他回到房间仍旧陪着她。 数日后,她伤口好的差不多了,风寒也好了,他说要带她去报仇,给那群老百姓从那贪官那讨个公道。 虽然苏白很不喜欢被他牵制着,可自己如今手腕受伤,趁手的剑也丢了,没了自保能力,只能任由他带她去了之前好不容易逃出的云州。 哀鸿遍野,饿殍遍地,易子而食,这原本只是苏白所看的书中的记载,可当离开了相对比较好一些的南州之后,这种人间地狱一般的景象再次出现,让原本就经常会做噩梦梦见这些场景的苏白有些不忍直视,而这一路上,她第一次认识了那一直跟在凉墨身边的青衣人:林飞。 之前派发了钱粮的灾民一部分已经去了外州,可一些走不动的老弱妇孺还留在城外一处还算完好可遮风避雨的破庙中,虽有粮食,可苏白离开时的二十多人回来时已经只剩下了十人不到。 看着之前还能围着她打打闹闹的孩子和慈祥的老人都变成了冰冷的尸体,眼泪在这种情况下什么用都没有,她不得不寄希望于一直同她说要为灾民除害讨公道的凉墨身上,因为凭她现在自保都不够的能力,已经无力再保护这些灾民了。 “你说你能救他们的。” “嗯。我不会食言的。” 将仅剩的一些干粮分给了破庙中的老弱妇孺,两人坐在外面的干草堆上,萧瑟秋风刮过,带着干草屑和尸体腐烂的味道,明月如斯,可这被饥荒折磨了大半年的云州,怕是出了那知州也没人有心思赏月了。 “有什么计划?我能做些什么?” 凉墨借着月光打量了一下刚刚哭过,眼眶还通红的她,她似乎忘记了自己的手腕筋被挑断了,勾了勾唇,心下有些无奈,可神色上却没什么异常:“林飞已经去找人帮忙了,云州虽不是大地方,但去年开始州外五十里处就安扎了一支一万人的边关卫军,而如今这一万人的军令就在云州知州手上。我们要想给灾民讨个公道,就不能让云州知州有用这一万人的机会。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苏白有些疑问,因为她虽在云州与这云州知州斡旋了两个多月,可这云州附近有军队她还真未听人提过,而另一方面,她在庆幸,好在她不是什么大势力也没闹出什么大乱,要不然这一万多人出动,得有多少灾民遭殃。 凉墨表现的并不在意,笑意深重的看了她一眼:“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不是么?” 一个人表现的太过不在意,反而会让人很在意,虽然不知道她这师兄到底什么来头,可看林飞的举动就不像是寻常的江湖人,而能让林飞效命的凉墨,身份怕也是大有来头的。 可这些苏白也没说出来,到底她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了,而且眼前灾民最重要,管他凉墨是神是魔,都是她和灾民们的一线希望。 两人半晌沉默之后,苏白才挤出了一句话打破了僵局:“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我会尽力。” “嗯。好。”简单两个字,没有其他的话,凉墨自然不会让苏白去冒险,有他和林飞在,他不会让苏白再有之前那般凶险情景了,他说过,他要保护好他这个刁蛮任性的小师妹的,小时候是如此,长大了也应该如此。 两人又看了会儿那冰凉月色,对着这旷野冷风久了,凉墨催着她回了破庙,自己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第二天,林飞依旧没有回来,凉墨半夜回的破庙,早上天还没亮就又出去了。而等他再次出现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他带回了一些还算有些力气的年轻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青雪(5) ,最快更新倩谁说最新章节! 原来前一天晚上他已经去探过了,之前因为苏白带着灾民闹过知州府,所以知州已经将所有值钱之物和朝廷官派被他私扣下的钱粮都转移到了一处不大起眼却防卫森严的小院,离知州府不远,由之前追杀过苏白的知州府师爷带着人看着。 而凉墨说林飞最晚下午就能回来,至于那一万边卫军也已经不会再成为知州的爪牙,他们如今要做的就是让灾民去将原本属于他们的东西都夺回来,亲手杀了那知州。 虽然听起来有些江湖道道的感觉,,灾民人多,虽法不责众,可朝廷命官被杀苏白怕会殃及他们,凉墨却只让她放心,这等狗官,死一万个,朝中也有的是人来替补。 定好了计划,由凉墨带着几个有些身手的青年去知州府和知州私宅和小院几处点火,剩下一部分跟着他找来的一个退伍的老兵带着去那小院趁所有人忙乱着救火的时候,能打的打,能杀的杀,以最快的速度将之前他所探看到的几处存粮的大仓的粮都搬出来,然后分散将粮都背到城中,等着林飞带人过来,而至于林飞会带什么人来,凉墨却始终没说。 所有人都安排到了,唯独苏白被落下了,凉墨到最后才让她留下看护这些老弱妇孺。 凉墨走了之后,她猛然想起这知州既然能追杀她,就有自己的势力,虽人估计之前被她也消耗的差不多了,但凉墨带着老百姓若遇上了怕会有危险,更何况这知州还有一只弓箭队。 不由分说,她离开了破庙去找凉墨却没能找到,只能自己先行去找那知州府的弓箭队,想办法替凉墨他们解决掉这个隐患。 一路上握着凉墨交给她防身的短匕首,她能从手感上感受她应该之前是用过这匕首的。手握在刀柄上,这感觉很熟悉。 其实这匕首是之前她送给凉墨的,当初师父给她的生日礼物,下山的时候,她将匕首塞进了他的包裹里。 一路上虽小心了,可在凉墨他们到处煽风点火的时候,喊声尚未传来弓箭队所在的偏院之前,她就被发现了。 虽没能按计划割掉全部弓弦,但一多半弓已经废了,而她的存在,之前就让知州极为恼火,弓箭队也是围捕过她几次的,知州说过,若能抓到她杀了她,有重赏。于是,在前院火完全烧起的时候,她已经将弓箭队引开了。 没几把弓,可这群弓箭队的也不是吃素的。苏白夺了其中一人的剑一路一边抵抗一边引诱将他们都带到了城外的林子里。 隔着竹笠悬着的白纱,她眼见着这群弓箭队的人离她之前布下的炸火药陷阱越来越近,警惕稍稍松了松,只刹那功夫,一只冷箭从背后射了过来,当她反应过来的时候,那箭已经从背后穿到了胸前。 没有犹豫,她一把削掉了露出的箭头,捂着伤口终于将那群人引入了陷阱。 火折子凌空飞过,摔到了那群挽弓执剑的人的脚边,点燃了脚边干脆的树叶。 原本他们还以为是什么了不起的暗器,看见是火折子,上一刻还在嗤笑苏白的负隅顽抗,下一刻就被引燃了的炸火药炸的粉身碎骨。 苏白因为伤口扯痛离得很近,被气浪推了出去,摔倒在了远处的树叶堆中,那剩下的箭重新穿过了她的胸口,笠帽和剑被摔到了一边。 还好,她躺在树叶堆里,看着自己一手的血笑了笑,好歹替他解决了这个隐患,这一箭,受的值。可她颔首,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小腹上也中了一箭,只是因为只顾着胸口的疼痛而忽略了那一箭。 青色的霜,落满了那个有白纱的笠帽。微不可闻的喘息声从树叶堆上扬开,秋天的树林落叶满地凄凉肃杀,躺在那里许久,她不曾看见一只飞鸟,听见一声鸟鸣。正因为及其的安静,那喘息声传得很远,很远,到最远处听起来就像是风撕裂了树梢树叶的轻轻的声响。 仰望着灰青色的天空,一点生气都没有,那种青灰色让人感觉到无形的压抑,恐惧和不安,绝望像是泼在纸上的墨,一点点的渗透入我的每一个细胞,每一个毛孔。无力的抬手,她不知道自己要干嘛,瘦削如竹节般的手指和骨节看起来就如真的竹枝一般枯槁,微皱的皮肤在空中碰到了冷冷的青霜,就像被针扎了一般,她一下子收回了手不是霜,是雪,青色的雪。 她瞪着眼睛,看着青色的雪越下越大,越下越厚,却一直躺在地上,躺在那软软的树叶上,本来白皙的脸庞变得黄而苍白,甚至有点雪的青色,大概……是雪的颜色衬得。一双明眸晦涩,表面有一层薄薄的膜,遮住了瞳孔,像是一层雾,细眉随着危浅的呼吸而轻轻的颤着,紧紧的贴在眉弓。昔日美如花瓣,嫩如凝脂的唇黯淡发青,干裂的出血。她无心于这一切,只是睁大这眼睛,看着这青色的雪,这场她之后再没忘记的雪。 “阿凉阿凉,你说,雪,都是白色的么?” “不知道,可师父说,人快死的时候,若能看见雪,那雪会是其他颜色的。” “苏苏瞎想什么?苏苏一直是凉墨的师妹,也是妹妹,哥哥怎么会嫌妹妹累赘,哥哥保护妹妹是天职,不是么?” “可是苏苏长大了。” 漫天青雪,飘落在眼角眉梢,冰凉的被体温化尽,她终于想起来了,他是那个她心心念念下山来要找的,说要一直保护她的阿凉,一个一直宠着她,不嫌她累赘的兄长?还是……喜欢的人? “阿凉,苏苏这回,终于不是阿凉的累赘了。真好。” “阿四,苏姑娘呢?!”凉墨带着青年们点火之后,那老兵趁着所有人忙乱这救火,带着其他人将知州的小院里的人都控制了起来,不服便杀,将所有存下的粮食都搬到了外面。 而林飞在知州怒不可遏要派人去将那一万守卫军调来镇压灾民的时候,带着那被拎过来的户部尚书和那原本他要调的一万守卫军赶到了云州府衙。 灾民们对狼狈为奸的两人早就恨不得食肉寝皮,林飞也不管,让那户部尚书将知州唤了出来之后让人将两人捆了扔进了灾民堆里,生死随去。 林飞让守军们将带来的军中的储备粮和抢来的粮食都进行了分发,而凉墨匆匆赶到破庙却早不见了苏白的身影。 “刚刚远处好像什么东西炸了,好大的动静……” “废物!这人怎么会治不好了?!” “启,启禀皇上……这姑娘,失血过多,如今这昏迷状态,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阿凉…苏苏不会再是你的负累了,苏苏长大了。 “你说奇怪不奇怪?怎么咱们皇上会用皇后之礼下葬那个姑娘?” “你没听说么?那姑娘在云州救济灾民,是为了救皇上才死的,好像是皇上早先拜师的时候的师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空坟 ,最快更新倩谁说最新章节! 我存在多久了?我自己都不知道了。我喜欢我所在的山头:北邙坡。这里满山种的都是桃树,每当桃花盛绽,风吹花落,落英成阵,美的难以用言语形容。每到那时候,我喜欢静静的等待夕阳,在暖暖的夕阳余晖下,欣赏如血的夕阳将余晖洒在一望无际的桃花林,晕染一片橘红,它们不像血,它们的组成却似血般让我觉得莫名的激动,上一次我见到血,是很久之前的事了,那一次,血浸润了我的全身,我永远忘不了那种咸腥的味道,那种黏腻腻的感觉,那是我第一次见血,那种红色让我一见钟情,可自那之后,我所能见的,只有如血的夕阳和染色的桃花。而每到那一日,满山开满几近白色的桃花,即使看尽了三千鬼槽肮脏的血,却依旧纯洁如斯,透出一种薄凉,冷淡。像极了他。 哦,忘记说了,我是一座空坟。 是他创造了我,当我出现在北邙坡时,我好奇他会将什么葬在我的心里,不过,这样一个如画的绝美男子,来如仙境的北邙坡,筑了我,却没有带任何东西,没有……尸体或者棺椁。我记得,那一天在下雨,那一天,桃花是纯白色的,那一天,是四月初八。 虽然新生,但我却曾为尘为土存在千年,我能从他的眼里看见无尽的哀伤,他的脸上没有表情,几近于冷绝,可那一双紫色的瞳里那种沉寂压抑的哀伤却难以掩藏,我想,他失去了他的曾经。 之后,他来过几次,却仅仅那一次,留下了三千鬼槽的血祭奠,三千鬼槽本来应该被在天庭处斩,他却带着天兵天将将它们押到了北邙坡,手起刀落,鲜血染红了大地,染红了我,侵入了我早已干燥的表面,血腥味久久不散,他一脸冰冷就像是从地狱而来,敛着眸子看着夕阳下的桃花,君临天下之感让我心生敬畏,几近白色的桃花,没有被鲜血浸染,纯洁如斯,薄凉,冷淡,冲散了夕阳的暖,和他眼里的暖。之后不知多少年,我已然不再是新的可我依旧是空的。。。 那一天清晨,我在子规的惊啼下惊醒,那群小家伙平时就很吵,遇到点事情就会吵个没完,我很无奈的睁开眼,正下着小雨,他,一席白衣,青丝松松的束在了脑后,鬓边垂下的发丝被雨水打湿,却没有黏在脸上,只是松松的垂着,水,顺着滴下,滴在了他脚边的一朵淡紫色的小花上,浅浅的木兰香气,细不可闻却依旧被我察觉,他喜欢木兰,却将我筑在了盛开了桃花的北邙坡,似乎有些加重看他的身上有所有的疑团。 眼神疲倦松怠,薄唇微抿,虽未笑仍然带着三分暖意,与他清冷的脸色有些不协调。他左手里提着一埕酒。右手是两只小巧的白瓷酒杯,白净干瘦的手不松不紧的握着,挡住了薄薄浅浅,如雾的小雨。衣衫微湿,才使他身上的木兰香晕散开来。 他在我身边的一块较大的青石上坐下,将酒杯摆在了我的面前和他的面前。随着他手腕的用力,酒埕被打开,不出意料的是一埕百年佳酿,悠悠的酒香气竟能让人感觉身心的放松,果然不是凡品。我贪婪的吮吸着这酒香,没在意他眼眶渐渐的湿润,妖冶的瞳眸里压抑着的情感却没有随着眼中晶莹液体的释放而被释放,他给自己倒了一杯,又给我面前的酒杯斟满,太过用力,就洒了出来,他却没察觉,倒了很多之后才惊觉,收回了埕。倒出的酒瞬间便和周围的土壤融合在一起了,真是糟蹋了好酒。。 正在惋惜的时候,他端起了酒盏,慢慢的凑近了唇。眼泪顺着光洁的颊慢慢滑下,绝世的容颜此刻如带雨梨花惹人醉心,泪水落进了酒杯,泛起小小的涟漪,本来浅浅绿色的酒液竟变成了通透的蓝色,我刹那间意识到,这个眼前的男人不是人,是神。天蓝色的泪,应该是神的泪。 他饮尽了杯中的酒,酒液从嘴里滑向了喉咙,我看见了他喉结的上下移动,却完全不知所然,他的泪为谁而流,他的思为谁而寄,他的酒为谁而饮,他,为谁而醉?直到他喊出那一个名字:“痕。我来看你了。” 一个被尘封了的故事…… 有一个男子,绝代风华,白衣时清雅如兰,红衣时妖冶似玫瑰,青衣时如坚毅如修竹,他是优伶却有能力翻云覆雨。他得三位君宠爱,倾尽天下,上百人为他而死,死而无怨,甚至,他拥有了身为天帝之子的他的宠爱。有人说,他是谪仙。有人说,他是狐狸精。即使众说纷纭,他依旧云淡风轻。孑然似乎是他永恒的归宿,即使万千宠爱于一身,他却拒绝将心交给他人,除了他。 他的爱很霸道,也许因为他是真正的天之骄子,他泫然欲泣,却硬咬着牙不吭声的时候,他霸道的将他一把拉入怀中:“要哭就哭,强忍着做什么?有什么事,我都会挡在你身前,你苏痕永远只属于我青凰。除了我,没人可以欺负你。” “感染风寒了还表演?戏重要还是你身子重要?怎么?仗着我是帝子你打算让我去跟阎王借命?” 他恶狠狠的瞪了不远处床上被被子裹成粽子的苏痕,却在一瞬间变了脸,一脸奸诈:“太上老君的丹我没带,你给本王乖乖喝药。”说完,端起一边的青瓷碗一脸奸笑的逼近了苏痕的床。他只知道苏痕怕苦,他却不知道,戏子入画,一生天涯,他已是戏子,便终身为戏。 他演尽了他人的悲欢离合,也早已在他人的悲欢离合中迷失了自己,他甚至不知道,眼前这个逼他喝那碗苦的要命的药汁的人是不是南柯一梦。他害怕失去,害怕不曾拥有,却一味沉沦在属于他的霸道。每一步虽然都小心翼翼,却依旧感觉如履薄冰。现实与梦境的交缠让他痛苦的很。 他坠崖,他被封住了法力,无力施以援手。他毅然的随他坠崖,在千钧一发之际紧紧的拉着他的手在悬崖边上挂了两天一夜,寒风刺骨,大雪翻飞也为让他松手,手臂上留下的伤,每到天阴便会隐隐作痛,钻心的痛只要他一个笑靥便会瞬间消失,青凰曾说:“痕,你的命是我的。你的人是我的。永远都是我的。”他浅笑点头,眉目弯弯:“好。” 他逆天娶他,天帝震怒,鬼槽借机叛变攻上天庭,神鬼混战之际,他欲与他私逃下界,天帝遇险,他在最后一刻离开他去救身为天帝的父亲,履行他身为天之骄子的责任,他被鬼槽抓住,从万丈天庭摔下凡尘,就像是从瑶池边那棵蟠桃树上凋零的花,绝美的笑靥从瞬间变成了永恒。。。 他集结了千山众将逼杀鬼槽领平定了叛乱,却再也难寻他的踪迹。。。那青色的身影就像是兽猊里的烟,一去难聚,消失在了苍茫的大地。。 天帝战死,他成为新的天帝。浮生重任压得他喘不过气,一次任性已经让天下大乱。他身为天帝,已不再是那个逍遥皇子,可他心心念念的却忘不了他,夜半,他总会惊醒:“苏痕,我不准你走!” 他找到了阎王,想改变生死簿,阎王却说他早已不在三界之中,不会轮回,不死不灭。他找到了如来,如来说他就在转身之处,他差点杀了如来,最后竟逼的如来自请重历三世六道轮回之苦。 无数日夜,他无限制的派人寻找他,他却似乎消失在了三界、、、、 东风夜放花千树 更吹落,星如雨,。, 宝马雕车香满路 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 笑语盈盈暗香去。 众里寻他千百度, 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他讨厌词,却偏偏爱上了这首青玉案,他不立后宫,不近女色,反正他是天帝,长生不老,他有资本如此。 百年后,他在北邙坡上筑了我。苏痕喜欢桃花,甚至可以说痴迷桃花,他曾许他瑶池的所有蟠桃树。可他不能再天界筑坟,因为虽有明媒正娶,他依旧不是天界之人。 海岛冰轮初转腾,见玉兔,见玉兔又早东升。 那冰轮离海岛,乾坤分外明。 皓月当空,恰便似嫦娥离月宫,奴似嫦娥离月宫。 我不曾记这个故事具体是何时听的,不记得其中人名怎么出现的,谁说的。我努力去记,终于依稀印象,千百年前,一个俊逸不凡的少年曾路过当时依旧是尘土的我,坐在了今日青凰所坐的石头,看着满山的桃花,跟一个偶尔路过的樵夫讲了这个故事。我记得,他最后轻轻哼了一句词:“十年一觉南柯梦,谁怜你我在梦中?”昆曲的唱腔,意蕴悠长。。。 烟雨依旧,桃林依旧,他的酒,一次次的饮尽。双颊带上了微红,微醺时候,醉眼迷离,却另有一番风姿。不远处,走来一抹青色的身影,一把白色的竹骨伞。千百年前一样的浅笑,我似乎听见他在呢喃:“凰。我回来了……”而他却醉倒在了我身边,浑然不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花落再逢君(1) ,最快更新倩谁说最新章节! 京城不缺俊男美女,才子佳人遍地都是,礼部侍郎孙大人的二小姐:孙骁。就算得上个佳人,可偏偏…… 人家姑娘每天簪花描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她却是个舞刀弄剑的主。 人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她整天翻墙跨院的出去结识了一堆大老爷们,整天的称兄道弟,在外的时候没人管着,她就是个混世魔王。 人家说话轻声柔语,她一口一个去你的,什么粗鄙挑什么说。 孙家原是武道起家,如今轮到孙大人对武学不通,只一心舞文弄墨,所以都将参军卫国的心都放在了孩子身上。也不知道是不是上天偏爱,加上御林军统领的大哥和兵部员外郎的二哥的孩子,孙家三房十五个孩子,十四个是儿子,就孙大人的正妻生了个女儿。两个叔伯喜欢女儿却全是儿子,对她极为疼爱,而爹娘得了这个小棉袄,自然是千娇百宠的,也就不大管束了,结果就变成了个闻名在外的女混混。 小时候还好,可等年纪大了,街坊闲话多了起来,家人也觉得一个女孩子总在外面胡闹也不是事儿,可等家人想管的时候,木已成舟,这脾气是改不过来了,一家人都已经做好了嫁不出这小闺女的心了,自己宠出来的祖宗就得自己供着不是。 最近,孙骁有了心事,整天闷闷的,也不爱说话,没事儿就歪在花园一棵歪脖子树上,长吁短叹的,一家人轮着问了个遍,十二个哥哥,两个弟弟使劲浑身解数也没能让整个平时比他们还粗犷的小祖宗乐起来。 至于这心事的源头,是因为一次打抱不平。 话说入秋之后一直下雨,难得一日风和日丽,天朗气清,孙骁在孙府被娘亲逼着当了十多天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都快当长毛了,大清早起床见天好了,她给爹娘请了安衣服都没换就翻墙出府找自己几个小弟准备去秋赏了。 王二今天不用上工,正在城墙根翘着二郎腿叼着狗尾巴草哼哼叨叨优哉游哉晒太阳,远远看见孙骁一路溜溜达达过来,特狗腿就凑了过来,上上下下打量了孙骁这八百年难得一见的女人打扮,目光自来就没离开过那微敞的领口,一笑露出了满口的黄牙,话还说不利索:“诶,我说大,大哥。你,你今儿怎么想起来穿这一身姑娘衣服了?” 孙骁被他一提醒才想起自己忘记换衣服了,如今这一身粉嫩的裙衫着实跟自己的这吊儿郎当的模样有些不大相符,撇撇嘴,将那宽大的袖子往上撸了撸,一脸嫌弃的拍开了他就快凑到她胸前的脸:“怎么的,昨儿在醉春楼没玩够?爷这二两肉好看么?” 王二被她拍开了也就不再那般猥琐情状了,跟走在她身后,脸色正经了些,嘿嘿一笑:“好,不,玩,玩够了。” 孙骁算王二的救命恩人,当初他难得一次赌钱还被人下了套,最后还不上被一群小混混一顿臭揍,正好孙骁骑驴路过,出手救下了王二,还顺便替他还了那笔银子,说多不多,也就五六十两,可这算是王二几年的收入了。而随后孙骁送佛送到西,还帮他在京兆府的赵大人家找了份差事,从那以后,王二就认准了孙骁做老大了,平日喝酒吃肉逛青楼都是他跟着。 这算孙骁收的第一个手下,还有两个一个叫王虎,一个叫李耕,都是无意间收服的小泼皮。 孙骁知道他之前是在玩笑,停下脚步抬手拍了拍他的肩挑眉看向了长相并不俊俏,两撇八字胡看着很奸诈的王二:“等等咱们找虎子和李耕去城外逛逛,我爹说城外延陵山的菊花桂花开了,好多小姐去那赏花,咱也去那凑凑热闹?” 王二一听要去看姑娘,当然乐意,说让孙骁省省力气,搁城墙角等着就好,他颠儿颠儿的就要去找李耕和王虎,被孙骁一把拉住,两人随后一起去找另外二人。 可还没走几步,就遇到了李员外家公子又在仗势欺人,欺负一个卖身葬父的小丫头。 王二拨开了人群,孙骁挤到了前面看着那跪在地上哭的梨花带雨的卖身葬父的小姑娘不过十三四岁年纪,小脸虽因常年营养不良有些黄瘦,但混迹青楼这些日子的她也看得出是个小美人胚子,心道这李公子还真是眼光独到,随便都能挑到个美人。 小姑娘面前丢着一文钱,两个跟着李公子的狗腿正要去拖小姑娘跟着去李府,小姑娘看着那一文钱眼泪吧嗒吧嗒的直掉,不想去,可两个凶神恶煞的狗腿她由十分害怕,正僵持着就听见人群中人喊:“我说李公子,你才多大,毛都没长齐,这一房一房的小妾,伤身,伤身啊!年轻人,难道都不懂节制的?” 说话的是王二,边上孙骁正摸着下巴看着那鼻孔朝天看人的李公子,仗着自己家有两个臭钱总在地面儿上欺负老实人,她想揍他很久了,可一直没找到机会,如今这情形她正琢磨怎么揍他,没想到王二先憋不住开了口。 李公子原本还因为得了个美人在沾沾自喜,可突然王二一番话出来他刚刚的好心情一下子没了,心情不爽,撩撩甩到前面的帽带,扇子哗沓哗沓的扇的直响,还算清俊的小脸上下巴扬的比鼻子都高些,声音却娘里娘气的:“我当是谁呢?你哪儿来的个臭要饭的?敢管爷的闲事儿?” 王二衣品确实不咋的,没媳妇的糙汉子,也不大收拾自己,何况今天原本就是打算出来晒太阳的,也就没在意打扮,被李公子这话一说出来有些气恼,可奈何自己是结巴,一句话半天没憋出来,脸憋的通红的,最后孙骁看不下去了,一抬手挡到了他前面,扯唇冷笑:“要饭的怎么了?要饭的也是正经活儿。” 孙骁姿色原就是不错的,今天虽没特意打扮,但一身粉色裙衫衬的她身姿袅娜,发髻虽寻常却和衣衫很搭,行动之间青丝飘飘,十分灵动,配上她那原本就精致的容貌,比起那哭的惨兮兮的没营养的美人可入眼多了,李公子瞬间就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她身上,哟了一声,跟两个狗腿子道:“今儿小爷桃花运不错啊。又来个美……” 美人还没说得出来,一只不知道哪来的臭鞋甩到了那他脸上,力道大瞬间半边脸就肿了。只见孙骁不知道从谁那拿了一双臭鞋扔了一只,还有一只还没来得及扔,正拿在手里,味道销魂,熏的边上围观的人不自觉都退避三舍,她到泰然,鞋交给王二又扔了一只过去,让李公子另外半边脸也肿了起来,眼看着手无缚鸡之力的李公子脸肿了起来,她不屑的睨了那臭嘴臭心的李公子:“你这臭嘴,还不够资格来评价爷。” 李公子被羞辱,两边脸肿的跟猪头似的,气不打一处来,招呼着狗腿子上来就要揍她和王二。 四人缠斗到了一起一时间都没人想起来拉架了,就听着李公子跟那喊要抓了孙骁和那卖身葬父的小丫头一起回去当小妾。可却不知道什么时候,那卖身葬父的小丫头已经被围观的几个好心大娘拉到了不知道哪儿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花落再逢君(2) ,最快更新倩谁说最新章节! 原本孙骁和王二解决这三个草包是不成问题的,可却没能料到其中一人袖子里藏着短匕首。 京城的俊男美女她作为一个常跟着王二他们混青楼的小混混头子,和孙家二小姐,见过不少,自家的几个哥哥弟弟长相也不错,可能让她只一见惊心的他是第一个。 步履从容,一身玄色暗纹衣衫衬身材欣长,林迢原本就是出来闲逛的,看着孙骁王二打抱不平原本不打算管,可眼睛余光瞟到了那李公子的其中一个手下人袖里藏刀眼看着就要刺向孙骁,他没忍住出手救下了孙骁,也就是因为这一次英雄救美,让孙骁第一次感觉到了娘说的那个心动的感觉,见到林迢,她的第一反应不是得救了,而是……这人真好看,她喜欢。 林迢不像孙骁,拳脚功夫只能对付一般的混混,只三两招就将那两个狗腿的手筋挑了,李公子也没想到手下人会动刀,何况林迢一手执剑一手还搂着孙骁也能瞬间挑断两个手下的手筋,这等功夫绝对不是他们三个惹得起的,而且那卖身葬父的姑娘也没了踪影,好汉不吃眼前亏,他带着俩个被打的鼻青脸肿还断了手筋的手下仓皇逃走了。 喝彩声,议论声,在孙骁这都变成了无声的,她眼中只能见林迢一人,听得见他一人说话。 林迢自认容貌一般,也没见过有人对这他这般花痴的。 两人四目相对之下,林迢觉得这丫头似乎之前在哪见过,却一时没能想起来,而搂着她细软的腰肢,又被她一直盯着看,他难得有些不好意思,帅脸飞红,一下松开了她,连退了几步:“姑娘,没事吧。” 五个字……让孙骁的心就像那飘落在河水里的落叶,已经随着他那散去的声音飘飘荡荡不知到了何处。 也正因为这五个字,孙骁忘了问林迢的名姓,等回过神来的时候,王二因为刚刚林迢执剑挑断人手筋的血腥场面和孙骁的呆样以为她被吓到了,也没再提出城看花的时,陪她回了孙府。 而自从这一日,她就害了相思病了,一连几天不管是不是刮风下雨都出来闲逛想再遇到他,偏偏天不遂人愿,她把自己逛风寒了也没能逛到林迢的出现。 家里人正着急她的变化呢。她窝在树上晒太阳的时候就听见几个小丫鬟在议论,说是皇上要给景王在京中大家小姐中选个德才兼备的王妃,孙夫人有意让孙骁也去凑凑热闹,虽不想着当个王妃大富大贵,可以她爱凑热闹的性子,至少能出去散散闷,不至于这样呆在家里一言不发的让人不安。 原本孙骁是不打算去的,可经不住孙夫人和十几个哥哥弟弟连番的思想工作,最后她才随随便便捯饬了一下自己,匆匆赶去了景王爷选妃的宴会,不出所料的,她是最后一个到的,还一身素净,连其他的小姐的丫鬟都比不上。 孙骁只是依着孙夫人来凑凑热闹,可当她无意间瞥见端坐正首的人的模样之后,脸上的表情瞬间就僵住了,这不就是那天救她的人?!而就在那一刹,她做下了一个很重大的决定:哪怕不当什么王妃,也要凑到林迢身边跟他套套近乎,以解这数日的相思之苦。 选妃夜宴只是一个见面会,真正的选妃是有才艺展示,宫规礼仪等一系列的考核的。而也要等到最后一轮,孙骁才有再见到林迢的机会。于是乎,她向孙夫人宣布,她要恶补才艺和礼仪,一定要熬到最后一轮。 也不知道算不算运气好。 恶补了一个月之后,孙骁蹩脚的才艺居然和有京城第一才女之城的林家小姐林月之一起进入了最后一轮。 因为景王是先帝最小的兄弟,和如今皇帝差不多年岁,分位尊贵,所以很多人都觉得,该是出自诗书大族又是当朝宰辅的孙女的林月之更合适当这个王妃,景王对这个林小姐似乎也是颇为青睐的,至于孙骁……她的舞实在是不堪入目,身段也不够柔软,最后一轮她实在是江郎才尽了,就拿之前学的剑舞凑活了,反正已经看到了景王了,虽然他的目光一直都是落在他眼前的酒杯上的,只有林月之跳舞的时候,他才一直看着想必他早也忘记了之前大街上的事了。有那一刹,孙骁很羡慕林月之,也有点懊恼,为什么自己之前没能好好的学学歌舞,这样也不用眼看着美人儿变成别人的夫君了。 而最后一轮才艺展示之后,要众人投票决定王妃,林月之众望所归,在场一共五十人,她得了四十九票,。唱票的太监都已经觉得没什么悬念了,林月之温婉大方,才色皆是一等的,王妃做定了。孙骁也已经换了衣衫卸了妆歪靠在桌边无聊的看着眼前的人对这林月之道贺,心中催着这宴会快些结束,也好让她断了这对别人家夫君的痴心妄想。 正一手撑头一手拿着筷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戳着那最近的一盘红烧肉,就看见眼角余光所及处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块蓝色的衣袂。 怔愣着抬头,却发现林迢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她面前了,那蓝色衣袂就是他的衣袍角。他站在桌前正淡淡笑着看着她,狭长的眼因为笑而微微眯着,唇角微扬,带着极浅的酒窝,甚是好看,至少在孙骁这是这样的。而 周围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两人,包括林月之,她的脸上的表情很复杂,惊讶,失望,不甘……难以以简单几个词描述尽。 以为是自己戳肉太粗鲁了,在这群高雅之士眼中不合时宜,她有些尴尬的放下筷子,往后缩了缩眨巴眼看了看眼前的林迢,咽了口口水,心中暗叹他的容貌和气质不凡:“这,这怎么了?结束了?还是我冒犯了诸位了?” 却不料林迢向她伸出了手,语气温柔似露染娇花:“怎么?本王未来的王妃这么盼着这宴会早些结束好同本王单独去逛逛?” “哈?” 孙骁还没反应过来,就看着林迢身边的太监将最后一张票拿着晃了晃,上面有个‘孙’字 孙骁看着那孙字俩刷的就红了,看着周围人的目光直摇头辩解着:“我,我没投我自己。” 那太监摇了摇头,让她看仔细些,那‘孙’字下面,赫然两个字:‘林迢’ 林迢自回来之后一直在想是在哪见过孙骁,直到回想起十年前他还小的时候,哥哥驾崩,侄子登基,他身体不好受不住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就白龙鱼服挪到了城外修养,那段时间,孙夫人怀了第三个孩子,正好带着孙骁去庙里还愿,也住了几日。 林迢身子不好,整天闷闷不乐的,孙骁跟猴子一样,到了庙里也不老实,上蹿下跳的,在庙里闹出了不少笑话,还拉着庙里唯一和她差不多年龄的林迢大清早起来看日出,大下午去守日落。害的随着他的人一通好找。 也正是在庙里,他第一次吃到了糖葫芦,吃到了柴火烤地瓜,吃到了叫化鸡。明明是个十岁不到的丫头,偏偏鬼灵精的什么都知道一些,什么都会一些,让他在庙里的日子好过了不少。 可到底也就不到十天的光景,当初他虽知道孙夫人叫孙骁骁儿,却一直不知道她姓什么,要不是那天在街上偶遇回来回想起来,他怕这辈子都会将这事儿藏在心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雨打风吹去 ,最快更新倩谁说最新章节! 舞榭歌台,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 没人能干这行当一辈子,最后他会和前辈一样,存些钱,取个妻作伴或者干脆就是一人一狗,直到生命的尽头。 他这小半辈子,都在用别人的故事演绎自己的人生,若不是家境贫寒,他大概这辈子也不会登上这台,在或铿锵或婉转的戏词里,过完这一辈子。 他从没觉得,世界上除了师弟以外还有其他好人。直到遇到了他。 他得了风寒,几日不得登台,师父让他好生将养,若嗓子坏了,这辈子就搭上去了。可天不遂人愿,突然有一天,他说不出话了,他惊慌,他害怕,他无措,但一切都没能让他的嗓子恢复。大夫说,有人在他的药里加入了一味本来很轻的药,结果伤到了嗓子,可能三五日能恢复,也可能这辈子都恢复不了了。 这对爱惜嗓子的人,无疑是晴天霹雳。 从此,他从一个当红的角儿被班主贬成了服侍师兄师弟的洒扫,不过,只要能留在戏班有口饭吃,他也无所谓。 戏班子也是个明争暗斗的乱地方,谁都像缺氧的鱼,想争那为数不多的空气,不是真的想争,只是想活的好一些,其实,人性是本善的。 日子一天天过去,他每天就是在后台忙里忙外,给师兄师弟端茶倒水,整理道具和戏服。他听着他们讨论今天哪家公子又赏了什么好彩头,哪家老爷又向谁扔了个小金锭子,他的眼睛有些红,这个时候,他会转身离开,这些,原本他也有。 那天,正在河边洗衣服,他不慎落水,被他救了起来。 一身粗布衣衫,生的雄壮,气宇不凡,眉眼之间带着英气,想必也不会是困顿或者久困之人。 上岸之后衣衫尽湿,初夏的天水还有些冷,他有些哆嗦,狼狈之极。他认出了他:“你是那如意倌儿?” 有多久没听见这个名字了?他微微一笑,抹了抹脸上的水,想开口却在下一瞬又被闭上了,带笑摇了摇头。 他眉头皱了皱,有些不解:“不是?”可他相信他不会看错,每次他都会挑个离舞台近的地方,他的场,他基本有空就会去。他脸的轮廓,身形,早就刻在了脑海心田。 他点了点头,表示认同他的那句不是,随后,向他行礼道谢,抱着一盆衣服就离开了河边。 匆匆一面,他也没放心上,没想到,第二日他竟找到了戏班子来,仍是那粗布衫,却干净清爽,在后台看见了因为动作慢了些正在被师兄吼骂的他。 被骂完,他看着师兄上台的背影,神色黯然,脸上勉强维持的笑也垮了。他在后面将一切看的真切。 他上前将他拉到了外面说等他忙完请他去吃牛肉,说是有一家的牛肉很好吃。 他诧异了半天,比划着告诉他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可他仗着比他长得高大,给了点碎银子给班主,就将他带走了。 一路上,他一句话也没说,他就被他拉着袖子一路提溜到了城南一家很小的牛肉馆。 熟络的跟掌柜要了两斤牛肉一壶酒一壶好茶,将他领到了最里面的桌子落座,他对他笑的灿烂如春天阳光:“我是这里的老客,你嗓子不好,我喝酒,你喝茶。” 他跟掌柜的要来了纸笔,用他那不怎么好看的字写道:谢谢公子,我陪你坐会儿便要回去了。 他看完,扬起一笑:“没事,跟你班主说过借你用一日。你这么瘦,吃些补补。” 他鼻子一酸,心里有些五味杂陈,最后望着他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写了两个字:谢谢。 两个人,一人说,一人写,一壶茶,一壶酒,两斤切牛肉,两个人就这么交谈起来。 最后,他喝的有些微醉,双颊飞红,借着酒意,他让他附耳过来,轻轻一笑道:“其实,我喜欢你很久了。” 他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将他推开,不可置信的连连摇头。起身行了个礼转身就告辞了。 他却昏昏沉沉的不知道自己刚刚说了什么。事后回想起来,他也不知道当时为什么就鬼使神差的说了出来了。 涨红脸面,跌跌撞撞的回到戏园,却听见平日与他交好的师弟正同令外一个师兄说着什么:“我听那如意倌儿被一个男子带出去了?” 另外一个人的声音有点意味深长:“是啊,那人给了班主些碎银子,说是借他出去帮忙办些事。” 就听见平日可亲的师弟啐了一口:“呸,毁了他的嗓子,那狐媚子样竟还勾引男人。” 他的心一下凉了个通透,他这十多年为他受的苦,因为他的过错被班主责打,可如此阴损他的竟然也是这个他救回来,手把手带大的如同弟弟一般的师弟。木木的站在门后,直到传来了门栓响,他才赶忙躲到了一边的墙角。 眼睛里泪水在打转,半晌他哭不出,硬把眼泪憋了回去,仍旧如常的去干活。 没几日,他便消瘦了一圈,他仍旧每日来,每日一个时辰带他去喝茶吃牛肉。他没将那天的话放到心上,他也没再提那句话,两个人心照不宣的沉默。 谁都看得出他心事重重,他以为是那日他的话的事儿,可最后他病倒几乎起不来床,被扔在柴房仍他生死。 他想接他出来,却被他拦住了,费了半天劲在纸上书到:身似浮萍,只求始终。 他问他,是不是那天那句话惹的他如此。他不说,问之再三,他也是闭目装睡。 他思忖了半天,这几日来回,之前与他一起搭戏的师弟千秋倌儿却不闻不问,可之前一直听说那千秋倌儿是如意一手带出来的,如同兄弟,可几次都听见他在背后议论甚至咒骂如意求他去死。 到底是他心思太重。他叹了口气,仍旧照料他,却还是没能让他好起来,病了一个多月,他还是在他眼前离开了。 他将一颗红豆和一张纸条放到了他手里,张了张嘴,却没说话。用尽最后的气力笑了笑,撒手而去。 纸条上他的字依旧那么丑:留取他年银烛下,拈来细语话相思。 他将生前攒下的行头和银两都交给他留给了千秋倌儿。 收埋了他之后,那一日路过,他看见千秋倌儿将他的头面行头一并扔到外面烧了,望着那一熊熊的火,冷冷一笑:那傻子,我害你死了,你竟还留东西给我,到死你也不知道,这世道上,情,最无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戏本子都是骗人的 ,最快更新倩谁说最新章节! 村东头的张书生出门在外意外坠崖,被一个狐妖救了,然后他以身相许了。没错,张书生以身相许了。 那狐妖姿容不必说是绝美的,毕竟修行千年就为了得这个皮囊,自然得找个最好的。她其实并不稀罕张书生,这千百个春夏秋冬里,她遇到过很多像张书生一样的男人,人也有,妖也有,为她的美貌所动,然后各种追求,可她只想窝在狐狸洞里安安静静的修行,为了好早些飞升。 而答应张书生,是因为她觉得这是她的一个劫到了,前面千百般的拒绝,如今这个她躲不过去了。 姿容出尘,她在张书生招摇过市的带她会村子的时候,在那小村子里刚出现就听着有一个路过的大妈啐了她一口,暗骂了一句:狐狸精。 是啊,她就是狐狸精,可她初来乍到,没招她没惹她,怎么就担得起这一啐一骂了。 不过小半天,张书生娶了个漂亮的狐狸精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村子,第二天开始,就有人来求她办事,求财求命求姻缘,可她一概没见,因为她自下山就同凡人无异了。何况命由天定,岂是她这个小小狐狸精可以更改的? 第一天,第二天,后来她听说他们说是她天生就是个会魅惑人心的害物,要害张书生,害这一村人。她有些无语,这数千年,她杀戒都不曾开过,这张书生也不值得要她这千年道行。 当然,不是所有人都讨厌她,村里的老爷们到都挺喜欢她的,这也是为什么那大妈会啐她的原因之一,她的夫君,自她进村,眼睛就没离开过她身上。 真正的婚礼是在三天后,很简单,她这些年也攒下了些金银,平日在山里用不上,如今既然到了尘世就带了些过来,不多,就两箱,可也就这两箱,已经是这一村子人干一辈子也存不下的财富了。 婚后,她不出门,整日就窝在屋中陪张书生看书,一切事物她不善打理就都交给了她带下山来的一只老鼠精。那是跟了她多年的,刚得了人形不久,可看起来却一副老相。 这种日子过的和山里没什么区别,她一开始很享受这种生活,无聊的时候有个人能给她念念之乎者也,心情好了会有甜言蜜语。 吃不着葡萄的人会觉得葡萄酸牙,她和张书生和老鼠精的日子过了没几天,找事儿的就断断续续上门来了。 十天前,村南的张二狗来串门,给她送了一篮子鸡蛋,言语轻挑,还几次想摸她的手都被老鼠精给瞪了回去,张书生就在边上,可他居然一句话也没说。 三天前,村西的王大妈说她出去买线的时候勾引她夫君,在门口骂了半日街,张书生站在窗前听了半天,又是一言不发,她和老鼠精在后面研究孵小鸡。 而今天,王大妈和张二狗以及村里好几个人都莫名其妙生病了,然后这事儿又怪到了她头上,可她明明除了那一次买线就没在出过门。 这回不是一个人骂街,变成了一群人在她和张书生那小院儿门口讨伐她,说自她来了这村子里的是非就没断过,她不吉利。 一天,两天,三天,那些人病得越重,门口围着的人就越多,已经闯入了院子里,眼看就要砸门而入了,可张书生一点都不着急。 最后她忍不住了,一把拍掉了张书生手里的书,绝美的小脸上显露难得的气恼之色:“他们都要进来了,你就这么坐着?” 张书生不紧不慢眨巴眨巴眼看了她一眼,半晌才无所谓道:“你不是狐妖么?还怕这些?她们就是闯进来,你也能敌得过不是?” 她眼眶通红,眼看眼泪就要下来了,眼见着他如此淡定和外面的村民简直两个世界:“那你知道,我自嫁给你之后,就没了那些神通了?如今是要你保护我,而不是让我自保。” 张书生有些慌了,合上了书,坐立不安的看了看她和边上的老鼠精:“那她也不行?” 她点头,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眼边上还在研究孵小鸡的老鼠精,温泪满腮:“不行,我们入了尘世,自然就没了法力了。” “可我手无缚鸡之力,怎么能保护娘子?” 张书生这下真的有些着急了,一下就从桌后跳了起来,慌里慌张就要找地方躲,自然之前没料到会有这些情况出现。 看着他那自怜自顾的模样,她真觉得那些美好的戏本子和之前的岁月静好的都跟一个笑话一样,他这是要看着她们被打死?慌乱抹了把泪,她上去拉住了他:“可你当初不是这么说的,你说要娶我时,说过要护我一生一世。” 书生一边翻箱倒柜的收拾着属于她的细软一边赔笑道:“可我这凡夫俗子,以一人之力如何挡得了外面的村民……不然…不然娘子你带我先回山里住些时日?等那些村民身体好了,自然就不会再怪罪到娘子头上了。” 她这回没来得及说话,那群疯了一样的村民就已经拿着锄头镰刀闯了进来,张书生带着细软跳后窗跑了,就剩下了她和老鼠精面对这一群疯子。 纵使戏本子上写的多好,如今这砸向没了法力的两个算是肉体凡胎的锄头钉耙和镰刀却都是冰冷的。 最终,两人被村民按住,活活打死在了那小院里,而那些一心打死她们想为家人除病的村民,那些家人在随后两天也都死了,几个月后,一场莫名其妙的洪水,将整个村子湮灭在了滚滚洪流之中。 而彼时,她和老鼠精闲逸的坐在云头晃荡着腿儿磕着瓜子看着那村子洪水过后,无人生还的凄凉境况,心如止水,一双极媚的狐狸眼里无悲无喜:“你说,真的有妖精会嫁给凡人?” 老鼠精也没想到这一劫下来几道天雷之后,她倒是和她一起飞升成了小仙,如今她问,她随手给她递了把瓜子道:“可那些戏本子都是凡人编的,妖精之间可没有过这话的,都是那群凡人的臆想罢了。” 她点了点头,理了理有些歪斜的钗环,挑眼看了眼边上的老鼠精,收拾了一下自己一身的瓜子壳碎屑,岁月悠悠,她从被打死那刻就不会再有时间的概念了,清风拂过,鬓边发丝被吹到了脸颊上,有些痒痒的,都说高处不胜寒,可她只觉得这九重天上的风比人间的柔和太多了:“还好这劫只要历一次,真倒胃口。” 老鼠精附合道:“嗯嗯嗯,还好,托姐姐的福,我不用历这劫。” 她才想起来她在人间好像搜罗了一些蛋说要继续人间的孵蛋大业,可这几天也没听她说有动静,不禁有些好奇,这都人间几年了,这鸡早该孵出来了:“你的小鸡怎么样了?” 听她问孵蛋,老鼠精的小脸立马就垮了:“吃了,好几天了,它们一直都是蛋诶。” “你把他们放哪的一直没孵出来?” “开水里,不是说要保持温暖,可没人告诉我是什么温暖。” “笨蛋。都熟了怎么可能孵出小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石头 ,最快更新倩谁说最新章节! 她住在海边,土生土长,睁开眼是一望无际的蔚蓝,闭上眼是摇篮曲一般的浪涛声。年方二八也算是人生大好年华。 她很丑,又厚又密的头发蓬着怎么也梳不好,所有总是一把抓了用根破布条束在脑后,像个扣在脑后的大马勺,大脸盘子上满是麻坑,朝天鼻,蛤蟆嘴,皮肤倒是挺白的,不过个子还比正常姑娘都矮一头,一身衣服补丁打补丁的乞丐都看不上。没人喜欢她,因为他们都说她克死了爹娘和哥哥,还克死了两个邻居,他们都是为了救她死的,爹娘是在带她出海时遇难的,只有她活了下来,为了救被其他孩子欺负骗进一个废弃茅屋之后点燃茅草屋差点被烧死的她,哥哥死了。而邻居,其实只是正常生老病死的,可人们将一切都怪到了她头上。 因为无依无靠的,所以习惯了独来独往。不是不羡慕人家和和美美团团圆圆,只是自己没这个福分。 而这平静的枯燥又凄苦的生活突然就发生了意料不到的改变。 她在退潮时海边赶潮时,救了个外乡青年,虽然狼狈,可他长得很是俊朗,比这小渔村里任何一个青年都要好看些,很壮,身材欣长,所以很重,她为了救他,费了不少力气。 她不会说话,听声音也很差,只能些许声音,为了让村里唯一的大夫救他,她连比划带跪的折腾了一通够,钱不够,她当了她娘留下的唯一一对珍珠耳环。 他迷迷糊糊的醒过来,看见她的第一眼,她用一块不知道多少块小下脚料青纱缝成的纱盖住了头,很艳的青色,炸开的布须让她看起来就像在脑袋上盖了一堆烂海草,还带着海草特有的海腥味。 “姑娘,是你救了我么?” 他话语如想象温柔,可她听的一点也不真切,那双明眸直视着她,如星空般的瞳里倒影着她奇怪的造型,这大概是这十几年来第一个敢直视她的人,她觉得是因为那块青纱的缘故。 她的心跳的很快,端着药碗的手有些颤抖,青纱下的局促他看不见。 和她不同,他的形容俊美不是她多年丑陋的审美错觉,被送去大夫家时,大夫的女儿帮忙是看见了他的容貌就已经暗许了芳心,她看得出来。 可她呢? 听不真切,说不了话,他又问了一遍,可她只是将煎好的药端给他示意他喝掉,然后转身就走了。 青年端着她递过来的药碗怔愣的看着她瘦小的背影,褴褛的衣衫和眼前这虽然破败但收拾的干净整洁的渔村小屋,有些好奇那青纱下的她该是何种模样,自然,少不了的幻想是貌若天仙。 可她始终没让他看见她的脸,整整七天,他说了很多,包括他是个随船的旅者,船遇了风暴翻了烂了,全船似乎就活了他一个下来。她不会说话,也不知道怎么表达心中所想。所以尽管能听见一点他说的话,可除了喝药和吃饭,她连看都没多看他一眼。 不是不想看,只是不敢看,怕看了生出奢望,生出失望。 七天后,他伤差不多了,她就对他下了逐客令,给了他她仅剩的几个铜板和一套她捡来的镇上王员外的儿子扔掉的一套不要的衣服,然后又去织补渔网去了,为了给他看病,她花光了积蓄还欠了医馆钱,所有这几天她要多补些鱼还债,可她的渔网一直不好。 “多谢姑娘救命之恩。”他站在她身后深深鞠了一躬道了谢。 有些许人声传来,她蹲坐在一块木墩上织补的背影僵了僵,手上动作一抖,纫针扎破了那满是伤疤的手,透过青纱看那猩红并不刺眼。并不在意,她随手在身上擦了擦。海风微腥,带着些凉意吹着她脸上的青纱贴到了脸上印出了她的脸,若隐若现的丑陋容颜,不敢回头,也不会回头,她点了点头,等手上血差不多干了,才向后摆了摆手,示意他离开。 见她摆了摆手,藏青色的衣衫被洗的发白了、头顶的青纱,他看着她的背影感觉她就像这海边随便的一块石头,发白的衣衫像经年的老苔,因为常年劳苦而已经直不起来的腰,如今织补,她蜷着一团,单弱瘦小,真的像一块石头,而且她如石头一样,似乎对所有事情都淡淡的。 “真是一块石头。”他嗤了一句。 她听见了这句话,很奇怪,她听见了,很完整。 他不曾想过她瘦小的身子如何艰难才能将他背到大夫家。不曾见过她疯了似的对这大夫磕头求大夫救他。不曾见她毫不犹豫的将珍珠耳坠拿出来抵药钱。不曾见她蹲在灶边小心翼翼的看着火为他煎药。不曾想过他这几天喝的鱼片粥都是她去借来的米。 她告诉自己,她不在乎他怎么想的。反正不过是个过客。 再回头,他已经离开了。 青年在这小渔村住了下来,他终于在远处看见了她的脸,真的很丑,就像在马勺里的一勺饲料,里面放着黑烂的菜叶和萝卜。 后来,他甚至带头和孩子们一起嘲笑她:“茅厕的石头。” 哭过。可她却做不了更多。 一个月后,传来了他要和大夫家女儿成婚的消息,邻居嘲笑她,说她还不如就将他扔在大夫那,何必这样折腾自己。她听不真切她们的嘲笑,看着他们的表情跟之前一样也没什么区别,她告诉自己,这事儿对她来说只是个别人的故事。 大海就是这样,喜怒无常,就算是石头,也不能抵抗这大海的力量。 她在出海的时候遇到了风暴,只有她一个人和一只极小极破的小船,茫茫大海上,她就像被顽童扔进了水里的蚂蚁,就算脚下有一片落叶为依靠,颠覆只是早晚的事,在小船终于被浪拍碎她沉入海中,眼前的世界从灰暗变成彻底的黑暗,咸腥的海水从空气中的味道变成灌入了五脏六腑撕裂一切感觉和曾经的幻想的源头。在最后一个气泡炸裂之后,她把眼闭上了,她有些高兴她可以这样结束这一生。 一块石头,最终在海水中消失了。 这一天,是他的新婚,新娘很美,她的所有幻想她都拥有,她所拥有的,只有一怀冰冷,与浪相伴长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流光 ,最快更新倩谁说最新章节! 这是一个大湖边。这湖没什么特别的名字,就叫大湖。 风景和其他的湖边一样,岸边层林浓茂,灌木幽绿,湖面水雾袅袅,凉风阵阵,偶尔波生。 唯一与其他地方不同的,大概就是岸边一处菩提树下的两人一兽。 “你好,我叫游儿。” 她一身淡银灰裙衫,梳着小环髻凑在一边小心翼翼的望着他,清亮的眸里倒影着他的容颜,脸上扬着的笑明媚的像是冬日里的一碗温茶。 “哦” 他点了点头,温柔摸了摸他身边的一只鹿,一只通体雪白的鹿,一对月色的角,一看就不是凡兽。它在他手底下很温顺。 而他,一身玄色的长袍松垮垮却并不会显得拖沓,反衬的身材修长,墨发半散如瀑,只被松松的用一根素色布条束在脑后,此刻一手正覆在鹿的小脑袋上。同出尘气质极其相配的绝美的脸上,微抿的唇角挂着一抹礼貌的笑,可目光却始终没落在她身上过,只是温柔的望着他身边的鹿。 她并不恼他这疏离态度,凑到了鹿身边伸手学着他的模样也摸了摸那小鹿,小鹿很乖,她摸的温柔小心,它也比他对她温和礼貌很多,那双漆黑的眼眼珠溜溜在两人之间来回徘徊观察着两人,它知道,他主人虽看着冷冰冰拒人于千里之外,可到底是个好心的。它就是知道。 她见小鹿欢喜她,莫名欢喜了起来,笑的更灿烂了,小脸上的婴儿肥还未脱去,看起来像个凡间匠人做的瓷娃娃,目光从小鹿身上重新落在了他身上:“你是神仙么?” 他没有及时回答,只是终于看了她一眼,随后眼睛平视这眼前的大湖,一双狭长如柳叶的眼中幽黑的瞳虽映湖中波光粼粼却平静的很。 半晌才开了金口,声音不大,字字吐音却似钟声沉:“你觉得是?” 她期待了半天他的回答,虽然他这回答不算个回答,可却让她有了问下去的动力,也终于放过了她那快被搓烂了的衣角,望他跟前凑了些,抬头微仰视着他:“我。我能求你件事么?” 他垂下了眸,不知道是在看被风吹起的衣角还是那脚边不知名的小野花:“你怎么就知道我会听你的诉求?” 她眨眨眼:“因为你是神仙啊。” 他笑了,嘴角上扬弧度变大,微微眯眼,轻耸了耸肩,侧头看着一脸天真和期待的她:“我没说过。” 她却不信,小嘴一撇,揉了揉鹿脑袋:“老龟说,这里住着个很厉害的神仙。我求了狐狸姐姐好一阵儿她才答应带我来的。” “狐狸姐姐?”他哂了一下:“你自己都不是凡人,为何找神仙?” 她微微有些伤感:“我…我想求个神仙,带我看次日落。” “日落?” 她点了点头,小脸上的笑明明没变化过,可这时候看起来让人有些心疼:“我全名,叫蜉蝣。或许,这不该算我的名字,这是我们这一族的名字。” 他笑了笑,眉目如画,摇了摇头:“可我不是神仙。” “真的不是?” “不是。” 他回答的十分郑重,两人四目相交时,她知道,他应该没说谎。可她之前浪费了太多时间找他,已经没时间再去找另外一个神仙了。如今,离她结束这短短的一生不过一个多时辰。 “哦,好吧。那还是要谢谢你”她礼貌道谢,言语中失落难以言喻,可她的眼和笑容始终不曾改变。 “嗯。” 他应了一声,相对于她的伤怀,他依旧那般无悲无喜,看了眼身边的鹿,鹿很同人性。静静卧下了,就在菩提的大树荫下。 她有些失落,迈步离开了菩提树。绕着这大湖边漫无目的的走着。 “能在这离开这花花世界,挺好,即使没有日落。”她如是安慰着自己。 大湖的风景不错。 虽然日落的壮美在其他人看来千篇一律,可她还是想看看,她不明白,为什么蜉蝣就不能拥有日落。哪怕就一次。 伤心?难过?失望? 所有负面情感如洪水汹涌袭来。还有什么不现在更糟? 有,遇到蟾蜍精。 她都没想过要逃跑。 因为在他出现那刹那,她就已经料到了自己可能的结局,她是斗不过他的,也逃不掉。所以她还有自知之明的呆立在原地做了板上鱼肉。 能给蟾蜍精填肚子,可能也不错吧。”她已经不知道这算不算一个失败的自我慰藉。 眼看着擦 蟾蜍精的舌头就到了自己 面前,眼前突然一到白光,然后那蟾蜍精就变回了蟾蜍原型。 “谁坏我好事!” 他气到了极点。难得有这样乖巧的猎物,居然到嘴边还能飞了! 他带着白鹿再次出现了,这次,他坐在鹿背上。还是那长袍,超尘脱俗。 蟾蜍精盯着他看了一眼,道行不够,打不过,也不值得为了个蜉蝣去冒险一下,所以识趣的灰溜溜的离开了。 一物降一物,此话成是不虚。 她跟着他回到了菩提树下,到并不感谢他这番搭救。因为她的时间不多了。 力气在一点点被抽去,菩提树影被缓缓西落的太阳拉的很长,连她小小的影子也被慢慢拉长。 她很羡慕蟾蜍精,羡慕这世间万物,羡慕这花花草草,眼前天色不早,一生,见了大湖这平平淡淡的湖光山色,也经历了惊心动魄,如今,菩提青葱,鸟语花香。是个离开的好时机,哪怕看不见夕阳,能见这温暖的太阳最后一眼也不错。她想着:下辈子,我要找个神仙。我要看一次日落。 眼前彻底黑暗之前,她歪倒了身子靠到了那粗壮的菩提树干,粗糙的树皮似乎都以为神思抽离变的柔软。 眼前,那原本还在半空的太阳已经落到了最西,那颜色是她这一生所见的最美的花也比不上的。 似被点燃了的霞围绕在那一轮褪去灼热带着清凉的橘色,千山万水也被浸染上了同样的颜色。大湖倒影着这美好的一切。 她终于看见了夕阳,原来,临死的时候,每个蜉蝣都是可以看见夕阳的么?看来,上天是公平的。她如是想。 就这最美的一刻刻在脑中,刻在心底,这短暂浮世一游一切都会随着她的躯壳没入尘土化为无形,唯这一缕神思还能随她而去。她很开心。能留下这夕阳的景,真好,其实挺想每天都能这么看的。 白鹿在边上看着她对他出手相救毫无感念有些觉得她没良心。而且这大下午的,明明离太阳下山还一两个时辰,可它却听见了她一身低喃:“夕阳真美” 身子恢复了那芝麻粒大小的本体,一片菩提叶落下覆盖了这一世圆满。 鹿歪头看着身上的他。 非神,非仙,他那一身玄色长袍变成了灰白色的僧衣,长发根根散落后,九个戒疤明显。绝美容眼无悲无喜,眸微敛,笑意散尽,唇启,淡淡一句:“阿弥陀佛。” 错过了八世,第九世,他终于给了她这个她心心念念的夕阳。 从此,她终于可以安心入凡世红尘。他到底也该塔铃佛语,闭了佛门,绝了前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塔铃佛语别黄昏。 ,最快更新倩谁说最新章节! 不知道谁曾听说过昙花一现为韦陀的故事。 昙花爱上了韦陀却因为触犯天条被迫与韦陀分开,上天甚至将韦陀送入了佛门。他再记不起昙花。而昙花业从花开百日变成了瞬息一现。一切就为了能在韦陀下山去为佛祖收集露水的时候换他一个回眸记起自己。 当然,结局是美好的。韦陀记起了昙花。可结局也是不美好的。已经身入佛门,即使记起也只是平添伤怀过往,哪怕放的下一切,眼前活生生的爱人又真的可以因为佛祖而完全舍弃么? 答案是:是也不是。因为佛平等爱着众生。她是唯一,也是众生。 她叫游儿,是天君长公主身边的一个仙娥。 他叫迦陵,天君身边的一个小仙。 在一个不算太恰当的时机却是两人都对爱怀揣着憧憬的时候两人相遇,相爱了。 可天界的规矩,不够资格,是结不了连理的。他们都知道,所以没有强求些什么,只是经常遇到,然后可以闲谈几句。 就这样,他们俩还是被天后发现了。 后果自然是很严重的。 天君还是很欣赏他的,可如此情况一出,他对他大失所望。 而长公主却觉得,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真的断爱绝情,何必要棒打鸳鸯。 可即使长公主几番求情,两人还是被打入了天牢等着审判。 牢狱冰冷阴森堪比森罗大殿。她靠着墙。他也是。 两人隔着一堵墙,听不见彼此的呼吸,听不见彼此的心跳。却感觉到了对方和自己一样的心思。哪怕被贬下凡也是好的。至少在月老那,他们还有相遇相知相爱相守的机会。 两人一开始一直说话,就靠着墙,静静的等着天后的最后旨意,是生,是死。这一生有这一段也算完满,灰飞烟灭不过瞬息,但神思永存。 “迦陵。等出去了,陪我去看一次日落吧。”她突然开了口。 她曾说过,她最喜欢在御湖边看夕阳。 迦陵听见了,却没有回答,因为天后和长公主此刻就站在他的牢房门口。他看懂了天后的眼神,游儿这话,他答与不答,结局都不会太好了。 果然。天后带长公主离开后,下了道旨意。她可以饶了迦陵,但条件是将游儿贬入轮回做蜉蝣,永生永世,瞬息一生。而于他,旨意是他要被送去西天佛祖那,若不然天后便连做蜉蝣都机会也不给游儿。 云麓台。他们最后一次在天界相遇却因为不同的旨意天地相隔。 当神仙久了,对折磨人真的很有一套。 游儿在迦陵的注视下,笑如当初,被推下了云麓台,削肉剔骨堕入六道,忘却前尘。 他则带着一切回忆被削去三千烦恼丝,烙上了戒疤。他真的希望那戒疤能将他所思所念戒去,不过后来他也庆幸没有被戒去,这样,至少这天地之间还有一份他们那一段爱别离的见证。 长公主很喜欢游儿,对她母后这个杀鸡儆猴的做法并不赞同,她求了很久,让游儿至少做个凡人。 可最后天后也没松口。 她不得已去求了天君。 天君本就欣赏迦陵才华,可天后之旨意他也不想开特恩。于是便给了迦陵一个机会。一个可以去凡间看看游儿的机会。他可以去凡间看她轮回,看她生灭,不能用术法,不能相认。若不然,他便要永远随在佛祖身边再不能见她一眼。 迦陵感激长公主的帮助。带着回忆下了凡尘住到了大湖边。 蜉蝣之多,如星如沙,他不知道她在哪,却在在千山万水之间感觉的到她的蛰伏,她的待生,她的呼吸和心跳。 数百年光阴,弹指之间。他遇了她八世。 在他所能感知的她的心跳离的最近的地方,看着她新生,看着她于花草涧流穿梭,看她一次次的期盼夕阳却一次次只能在夕阳未来之前闭上眼,祈祷下一世能投身个可以看见夕阳的动物。可偏偏,她不知道,她已经追逐了数百世夕阳。 第九世。她居然找到了他。一身浅银灰色不似天界白衣出尘,容貌却同之前都是一样的。 他看见她第一反应是躲开,可脚步却不听使唤,目光也是。 为了掩饰自己的仓皇,他顺手摸了摸他身边在人间陪了他很久的鹿。 鹿每年都陪他在山水之间巡游,它知道他似乎在找着什么,可他从来不说,唯一的特征大概就是他总驻足在水边。 她和它都没注意到他的仓皇。他也不知道这该庆幸还是该失望。 她问他是不是神仙。 她说她想看一次夕阳。 就像那次在牢中,他说想让他陪她看一次夕阳。可他不曾回答。因为根本没那个机会,他不想给她希望却让她失望。 如今,她就如当初,站着自己面前,他很想答应她。可最后还是很冷淡的拒绝了。若是答应了。这永生永世,他就再看不见她了。 她失落离开了,他看了看天色,距离她的生命结束不过半个多时辰了,望着她的背影,他一次次告诫自己。这一年过去了,他还能看她的明年,他必须忍住。 后来,她遇险了。他在很远都感受到了她的恐惧。 与长公主的约定在她遇到危险的一瞬都化作了烟云。 他救了她。可她似乎并不感激她。 而那蟾蜍,是天后引来的。他知道这怕是最后一年能看见她了。 已经用了法术救了她,他和长公主的约定已经不存在了所以他决定让她看一次夕阳,即使他不能改变天地辰光却能给她一个幻象。 终于,他在她即将离开的时候,在两人第九世相遇的时候,他还了她这个欠了数百年的夕阳。哪怕最后都要与塔铃佛语相伴,这一瞬完满圆了她这蜉蝣一生,也完满了那个她的愿望。 眼眶中的晶莹没人看见,他静静的施法,听她一声轻喃:夕阳真美。然后看着她的身子变回了蜉蝣,一片菩提叶落下,覆在了她小小的身子上。 而后。玄色长袍变成了僧衣,三千青丝脱去,那九个戒疤赫然。口中那一声阿弥陀佛是为自己做了了断,也是为她这一世做了送别。 从此,她如旧入凡尘轮回爱恨。他塔铃佛语,兼爱众生,心底唯一如疤如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醉生,梦死 ,最快更新倩谁说最新章节! 人都说到底她把自己活成了戏本子,遇到了传说中的负心汉。 她因为受寒已经病了小半个月了。这两天喝了药终于有了些起色。 作为一个青楼女子,半个月不接客,妈妈没揍她已经是仁慈的了。 妈妈一边给全身无力的她灌药一边骂她是蠢货,救了个赔钱货还是个负心汉。 她苦大仇深的看着妈妈手里已经光了的药碗:“妈妈,我就是顺手救下的,况且我不是拿了他身上的银子。咳咳。” 妈妈啐了一口,给她掖了掖被子:“那点银子都不够你这几天亏的!” 她笑了笑,眉眼弯弯,拢了拢鬓边的发:“咳咳,妈妈,那幅秋明的山居秋雨图可价值千金。你女儿是什么时候做过赔本生意?” “你要是没动情,怎么会病这半个多月?” 妈妈不是不知道她的脾气,死鸭子嘴硬,费心费力救了个小白脸,小白脸确实不错,对一个风月场所的女子,他的态度不错,所以这让她动了凡心,做起了春秋大梦,可小白脸上京赶考高中之后就娶了京官的女儿。她听了消息表面上如旧风花雪月,可只有妈妈和她的姐们音儿知道。她每晚都把自己灌成烂泥,客人还没倒自己已经吐了好几回了。喝醉了还出去赏月,结果一脚踩空摔进了莲花池被人传成了伤心欲绝要寻死。好容易救了上来如今躺了半个多月,真符了各种痴情女的标志。 “妈妈。我要睡觉了。你先出去吧。”她被人戳了痛处,有些不高兴,整个人窝进了被子里,脸也埋了进去。 “好,你是大爷。”妈妈端着药碗帮她把被角压实之后一步三扭离开了房间只留下了一阵浓浓的药味混着脂粉香。 窝在被子里有些闷,她将眼睁开到了极致,看着眼前透着微光的被套心中暗想:“不就是个男人。不就是个男人。我为什么会这样。” 人就是这么奇怪,笑人戏本子里的儿女情长虚伪,结果到了自己身上她逃不过当局者迷。 蜡烛亮了一夜,烛泪流落了满烛台,而她在被子里啪嗒啪嗒流了一夜的泪,泪浸湿被子很快从温热变成了冰冷,冷的她感觉风寒又重了。 因为一个男人。她体会到了什么叫伤情,也将所有古诗词的伤春悲秋感体会了个遍。 又过了半个月,她终于恢复了。依旧是那个美艳动人的头牌,依旧是那个人比花娇的当家花魁。 风水轮流转这种东西。真的说不清。 两年后,她莫名其妙被八抬大轿十里红妆娶进了王府,只一夜之间从一个小地方青楼陪吃陪喝陪聊的花魁变成了名动天下的王妃。 而在这之前不久,不知道哪来的一个王子说她是他失散很久的姐姐,她那双沁蓝的眸是家族的特有的遗传特征。 然后她就被一个莫名其妙的男人娶进了王府。一连她面见都没见过却因为她的突然冒出来的公主身份就把她娶了都男人。 这世道还真是现实。她如是想。 大婚夜,红烛高照,这是她曾经奢望不来的东西。如今拥有的倒是轻易的有些让人感觉不真实。 行了半天礼,又在铺满了瓜子花生桂圆的喜床上,她腰酸腿疼的都怀疑人生的时候,那个男人。以后要同她共度余生的男人来了。 她有点好奇,是怎样一个贪权崇利的男人才能毫无顾忌的娶她这个曾经做过几年青楼花魁极有可能身子不清白的女子做王妃,即使她现在的身份是和亲公主,可之前她听闻朝中大臣和皇子王爷听了她这前尘往事都嫌弃的不想沾边。 头上的盖头迟迟没有被他揭开,盖头下能看见的他一双大红色的骚气的鞋也站定了就没挪过。 她等的有些不耐烦了。自己就要撩开,却被人一把拉住了手腕,随后脑袋上传来一个温柔的声音:“急什么?” “废话,你来试试看坐半天这破床!”她一向嚣张直率。 话音落,她还没来得及从他手里挣开,眼前突然一亮。一排手臂粗的红烛将整个新房照的亮如白昼,橙黄色的光和满目艳红让这原本有些冷的秋夜暖了不少。 盖头离去带着步摇晃动不停,清脆的玉石碰撞声音还在耳边,她瞪着眼愣在了那:“怎么是你?” “怎么?你希望是谁?” 他剑眉微挑,唇角噙笑,放掉了手里的盖头,淡定的看着如预料中惊诧的合不拢嘴的她,两年不见,她这一身红装比想象更美。 “啪” 一个响亮的巴掌,大婚夜被打的王爷,他估计是开天辟地第一个。 “混蛋。” 这一巴掌很解气,她梗着脖子抬头直对上了他漂亮的不像话的似曾相识的眼,看着眼前人眉目清浅气不打一处来。一手指着门口另外一个袖子里藏着的手指甲掐进了肉里,血流了一手却不自知。 天知道她刚刚想了多少种当了王妃之后将忘恩负义的他,贪权附贵的他折磨到生不如死的办法。可如今好像刚刚想那一切都多余的尴尬。 他一点不介意她的暴脾气,一把将气的发抖的她搂进了怀里,温香软玉如旧,这一别两年多,若不是有十足把握,他怎敢轻易娶她给她一个不安稳的怀抱。 “你不是已经娶妻了么?” 熟悉的怀抱,熟悉的香气,这两年梦里时常感觉回到过这个怀抱,即使她不想承认她对他还有一份眷恋,可当他把她拉进怀里的时候,她的手松开了,掌心伤口的疼痛让她清醒无比。 他笑了。搂着她的手松了些:“当初随口报的名头这才留在了缀锦楼,那秦枫如今确实是兵部尚书的女婿,他们两家长辈之前就是熟识,这亲也是早定下的。” “哦。” 她吸了吸鼻子,忍不住的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把他前襟浸湿了一半,大红色喜服上留下些她脸上的粉。 借着烛火细细打量,两年多没见,他比之前看起来心事更重一些,眉头锁着,漆黑的瞳里满满的她。 之前那些丢人的事儿她不想提,可其他事儿想问的又太多,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空气似乎凝住了,两人就这么对视着。红烛芯噼啪炸裂的声音很小却很清晰,就像他们的呼吸声一样。 “你不想说些什么?这两年…” “没什么好说的。” 她笑了,擦了把泪,越过他高大的身躯瞥了眼门口,长舒了口气:“出去吧,今天晚要不你睡书房,要不我睡书房。” “?” “不说归不说,可我没说我不生气。” 说着,她将他推出了新房,然后一个人扑到了床上,扯掉满头配饰拉过被子蒙在被子里又哭又笑的,不知道为什么哭,不知道为什么笑,混沌一夜,他也没来打扰,在门外屋地坐了一夜,病了半个月,当还债了。。 后来,她才知道,他花了两年时间给她在暗里打下了一个不起眼的小国家,那个王子其实是国王,公主的名号算得上是虚名。 他说,若没有十足安全和安稳的地位的把握,他怎敢让她失去原有的安宁,一个青楼女子要想名正言顺的当王妃比登天还难。所以那两年没有联系也是为了保护她,她的一切他都暗中派人盯着。护了她两年,直到一切水到渠成了。他才出手实行了计划… “诶诶,你听说了么?缀锦楼的琰儿姑娘死了。” “死了?不是说只是风寒么?” “唉,是风寒,听说是葆德堂的小伙计抓药的时候弄错了一味药,她做着梦从楼上摔进了之前摔进去的莲花池。死的可可怜了。” … 京城某个街道的角落。 一个身材挺拔的华服男子背对着一个粗布衣男子“事儿可办妥了?那琰儿…” “是是是。爷吩咐的。解决了。已经下葬了。” “银子拿着,这是之前答应你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深秋 ,最快更新倩谁说最新章节! 秋天还下这么大的雨,是比较少见的。 她被罚跪在一棵大菩提树边上,任凭雨水将自己浇的透透的,尽管她很想躲进离她不过数步的屋檐下。 分不清是被雨水迷住还是被泪水迷住的眼怯怯的望了眼那干燥避风的屋檐。希冀中的怜悯没有出现,屋檐下嬷嬷和其他姑娘一脸看好戏的神色让她默默低下了头。 犯了错就是要受罚的,再坏不过一死。她如是想着,尽管心里还是有点委屈的,明明是因为一群人嬉闹撞到了正靠在柱子边发呆的她,这才摔碎那花瓶,可到头来被罚的却只有她一个。 雨,和心中那些闲人的词句描写的一样,透骨的冷,噼噼啪啪落在身上,脸上。还好,她胖一些,跪了这么久,哪怕身上湿透了,也还有些热气。 到没想起来顾影自怜,她那脑袋里第一个冒出来的,居然是:要是秦怜跪在这,怕就要冻晕了。秦怜,就是这场嬉闹中,将她推倒的人。 她微微抬头,眼里映入了一个绿色衣衫的娇小的身影。秦怜,人如其名,模样娇俏,杏眼总带着些晶莹,柔柔弱弱,轻声软语,惹人怜爱。出生世家大族,j精通诗词,擅琵琶,舞也不错,极有可能是未来的帝妃,虽然,这皇帝已经快五十了。 “一个奴婢,没什么好看的,雨天湿寒,诸位小主还是进屋去吧。” 看戏看够了,柳嬷嬷看着被淋的跟落水狗一样的苏锡,打了个冷颤,抱臂搓了搓胳膊。保养的尽心,五十多的她,也就眼角有些细纹,当然,也可能是因为她胖。皱纹都被撑开来了。 怜儿一干人对嬷嬷的话很是赞同,嬉笑着进了屋,嬷嬷最后进去,咚的关上了门,苏锡也失去了最后对免罚的一丝希冀。。而害的苏锡被罚跪的一干人似乎没什么感触,也没觉得对不起她什么的,都是出生大族世家的小姐,从小到大,不顺心如意的时候,奴婢就是出气筒,她们是生是死,只有在用的上的时候才值得她们去搂一眼。 秋天天黑的本来就早,加上天气不好,就黑的更快了,过了没一会儿,苏锡就觉得眼前那紧闭着的门轮廓开始有些难以辨清了。她的眼神儿一到阴雨天就差。 待完全看不清门的时候,屋里的烛火光显眼了起来,她又将目光投到了那雕花窗棂,透过它映出来的橙黄色的光,自带着三分暖意。 没钱,她被卖进了宫中,没钱贿赂嬷嬷,她被分配来照顾这些大家闺秀,其实原本是要将她打发去冷宫的,可冷宫宫女够了,这才让她来了这御秀宫,看起来是个极好的活儿,也确实还算是个不错的活儿,可正是因为不错,盯着的人很多,柳嬷嬷的远房侄女就想过来来着,可惜苏锡先调了过来,于是,柳嬷嬷很看不惯她,巴不得找个错处打发了她。毕竟这里的秀女都是有可能成为帝妃的贵人,要是跟对了,下半辈子的荣华富贵就不愁了。可苏锡只想好好活着,别看就这四个字,在这朱红色的宫墙里,这四个字其实很不容易。当然,这不是她的主观意愿,如果能遇到个好主子,她的日子可能会比在柳嬷嬷手下好些,但客观来说,她不受柳嬷嬷待见,也不受秀女重视,在她们眼里,这个五大三粗的模样粗蠢的奴婢就不合适端茶倒水近前伺候,只能做些粗活,颜值,影响前途,当然,她也没钱去贿赂讨好其他人央他们给自己谋个好些的出路。 总体来说,苏锡一个人来的这皇宫,到现在了,还是一个人,无朋,无友,唯一还算熟的,大概就是柯狄,冷宫的侍卫,之前她以为要被分配去冷宫,就过去看了看那边的环境,认识了柯狄,人不错,就是没把她挡姑娘看,在他眼里,她比爷们还爷们,大半夜的来冷宫,还跟他打了一架最后还帮他处理了一个受不了冷宫自缢了的嫔妃的尸体,全程都是苏锡一个人弄的,柯狄胆儿小,从来不敢看死人。可也就那一次之后,她再没看见过柯狄。 掌灯之后,在青石板上窗棱影子来回晃动之间,天完全黑了,雨小了些。柳嬷嬷和小主们去用膳了。一群人鱼贯而出,没一个人还想起,那院子角落的菩提树下,还跪着个人,不过,因为菩提树很大,她跪在靠墙一块儿被树荫挡住了光完全处在了黑暗里。而虽然在菩提下,可这雨没少还更大了,因为不光天下雨,树叶上的雨水也啪嗒啪嗒的往她身上砸。 “唉……”目送着柳嬷嬷带着小主撑着伞婷婷袅袅的离开去领用晚膳,苏锡这才敢活动活动身子,手脚早就已经麻掉了,也分不清是跪麻的还是冻麻的。 “谁?!” 放松之后的微微一声叹息没料到换来后面突然一个声音,吓的她一个激灵,猛的回头:“啊?什么谁?” 听声音是个男的,这后宫,能进来的男的,不是皇帝,就是太监,侍卫,这几天皇帝不会过来这边,而来人嗓子也不尖细,那就只剩下侍卫了。因为晚上视物很差,她盯了那声音传来的方向很久才看清那不是个侍卫,因为有人给他提灯笼打伞,提灯人站在他近前,所以她好一会儿才辨认出来。 “你是?” “放肆!你这奴婢好不懂规矩,这是秦王殿下。” 苏锡一下没反应过来,哦了一声,嘀咕了一句:“秦王……倒是和秦怜一个姓啊。” 随后才发觉不对,秦王是当今陛下最喜欢的一个皇子,如今这些小主里据说也有给他选的皇妃,下意识咚的一俯身就磕了个头:“奴婢该死,冲撞了秦王殿下,秦王殿下恕罪。” 因为身子麻了,这头磕的真的算是五体投地,整个应该算是趴头…… 裴骐睨了眼暗处那一大坨,不知道算是磕头还算是摔倒的人,眉蹙了蹙:“无妨,恕你无罪。只是你在这暗处做什么?” 苏锡整个脸正中一个水坑,呛了好几口脏水又不敢咳,爬起来强忍着回道:“回,回殿下,奴婢犯了错,正在领罚。” “领罚?”裴骐重复了一下这两个字,看了眼又有些变大的雨势,虽说不上想怜香惜玉,但这大冷天还下雨的让人跪着总还是动了点恻隐之心,便道:“什么大不了的事,大雨天的跪着,你回吧。这罚你领也领了,记下就可,若有人问,便说是本殿免了。” “是。”苏锡一听免了罚,自然是欢喜的不得了,身子因为活动了一下也不似之前麻了,爬起来就要正经的磕头谢谢这个救世主,可等爬起来的时候,就只剩下了那垂花拱门边的一盏灯笼和一把伞。裴骐早带着人离开了。 御秀宫离宫女所有点远,裴骐虽已经搬出皇宫自立府衙,但还有些印象,给苏锡留了伞和灯笼,这无疑让苏锡那颗在这深宫中被雨水和环境泡的沁寒的心从心底窜出来丝丝缕缕的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深秋(2) ,最快更新倩谁说最新章节! 等静了下来,再没了裴骐的气息,雨水和夜的凉沁心挠骨。苏锡在暗里抹了把脸上的脏水,也忘记了呛到的事了,站起身一瘸一拐来到垂花门边拿起伞和防风防雨的灯笼往宫女所走。 走进夹道,寒风过,尽管苏锡自认身子壮实也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打了个冷颤。眼看着就要到处所了,整个人一直绷着的神经慢慢的放松,也没察觉后面有人跟了过来。 “嘿!” 眼看着苏锡已经一脚踏进了宫女处所的半敞着的大门了,光明和温暖近在咫尺,结果身背后一个轻飘飘的声音传来,并且同时她肩也被人拍了一下。 要一般姑娘早吓的一声尖叫哭出来了。可苏锡已经没多余力气喊了,现在就算阎王爷在他眼前她也面无表情泰然自若。 “怎么了。谁啊?” 满脸无奈的回头,倒是把正提着灯笼的柯迪吓了一跳,黄色晦暗的烛火映照之下,苏锡那冻的惨白的大脸,空洞的眼神,配合着淋的湿漉漉披散满头的头发和刚刚趴水坑里沾到的枯枝烂叶。真是比鬼还难看。 “啊_” “?” 苏锡认出了柯迪,看着他一脸惊悚的表情和夸张的尖叫,啊还没啊完,她下意识抬手把自己刚刚擦脸的手帕塞进了他嘴里,手死死按住了他的嘴不让他继续尖叫气的发笑:“嚎什么?我没吓一跳你怎么跟见了鬼似得?” 柯迪的大方脸垮着,掰开了她的手借着烛火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番:“你怎么这模样?” 苏锡耸肩,一脸无所谓,轻描淡写道:“没什么,罚跪了一半天。”并不想多提那讨厌的柳嬷嬷,很自然的转移了话题:“大下雨天的又是晚上你到这来做什么?” 柯迪刚刚被吓呆了,差点忘了来找苏锡是什么事,苏锡一提,他一拍脑袋,道:“刚刚又死了个,你帮我抬一下?” 苏锡嘴角抽了抽,心道还真是出门没看黄历,什么事今天都能遇上,想拒绝,可对上柯迪那可怜巴巴的小眼神想想柯迪那胆儿,让他一个人跟一私人死人过一晚,怕是明天她这个唯一还算熟的人都得吓死在冷宫,嘴开了又合上好几次,最后叹了口气,把手里灯笼交给了他道:“等着,装着巡视的样子,我换个衣服。 柯迪其实也没想过苏锡会答应的这么爽快,但今天冷宫就他一个人值夜,他所知道的怕也只有苏锡有这个胆子敢大半夜处理妃嫔遗体了。 苏锡回到她的小房间,是真的很小,除了床和一个衣柜就剩下一张小几,床边一个勉强过人的缝。不过,也清净,而且有个大窗户,正对着御湖,冬天虽冷些但夏天这很凉快。 很快的换了一身还没来得及洗的干的脏衣服,擦了擦头发随手挽了个髻匆匆就又出了门。 到了门口,柯迪到没了影子了,苏锡有点郁闷,让他假装巡检,怎么人还没了? 正考虑要不要自己去冷宫,反正离得不远的时候,柯迪提溜着灯笼一溜小跑就过来了。 “你干嘛去了?”看他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不像巡检的样子,苏锡四下望了望,警惕了起来,压低声音问道:“有情况?” 柯迪一边喘一边摇头,擦了把脸上不知道是汗还是沾到雨水:“没,没有,走吧。” “哦。” 苏锡也不想再问什么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她只想赶紧收拾了遗体赶紧回来洗个热水澡喝点热水早些休息。明天她不必早值,可以多休息一会儿,她只希望自己千万不要生病,在这无亲无故的地方生病,怕是就再看不见宫外的太阳了。 等处理完尸体,雨已经停了,深秋的夜自带着肃杀,加上这淅淅沥沥的雨,冷宫没点烛,破窗的风哨声让这曾经也是莺歌燕舞鸟语花香的华丽宫殿看起来就像森罗地狱一般。破布烂纱飘飘荡荡如魂如魄,配合着风哨像极了那些死去的妃嫔在泣诉生前的悲哀。 “好了好了,我回去了。”虽说一直在活动,可苏锡只觉得身子越开越冷了,最后关上冷宫的大门落上了锁。她拍了拍手上的脏灰拿过了柯迪帮他拿的灯笼。 柯迪一个劲的点头:“多谢多谢。”说着就要送她回去。 长长的甬道中回荡着两人走路是踩到水坑的哗嗒哗嗒的声,灯笼的烛都长时间点了没换,已经耗尽,一阵风过,甬道一下漆黑无光。 “好。好黑。”柯迪一下子站住了。虽然看不见对方的脸,但苏锡从他的话语中听出了惊恐,她真怀疑身边站着的是不是个大老爷们。 一脸无奈的苏锡庆幸自己夜视差,有烛火没烛火有时候差不多,顺手将伞伸到了刚刚声音的方向:“牵着,,这路我熟,去我那换个蜡烛。” 柯迪微囧,在一个小女子面前如此的失态,伸手拉住了伞柄:“我,我有点怕黑。” ,苏锡没搭话,脑子晕乎乎的,紧步往前走着。 等到了宫女处所,她给柯迪的灯笼换了烛火,催他赶紧回去之后自己回到屋里收拾东西。就发现从收着的伞里掉出来两个小药包。 她虽不是什么医药行家,但有些药她认得,这是些治风寒的药。合着他刚刚失踪是去给她拿药了。 虽然实在是没了气力,但为了第二天能爬起来,她还是煎了药在自己真的撑不下去之前喝了一头栽进了被子里。 睡得迷迷糊糊,窗外来越密集的雨声让她似乎将之前的事又经历了一遍,,裴骐模糊不清的相貌,轻和的声音,淡淡的香掺杂着雨水里的土腥气。柯迪带着些害怕的声音和掉出伞的药… 她曾经觉得这宫里全是冰冷的人,冰冷的事物,如今到觉得多少暖了些,至少,有人关心他的死活,虽然可能是无心一句问。有人觉得她还有些用,能给她送个药,之前柳嬷嬷那些刁难,秀女的白眼,似乎都没那么难以忍受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深秋(3) ,最快更新倩谁说最新章节! 有了柯狄的药,加上身子本来就壮实,苏锡第二天就又跟猴子一样能上蹿下跳了,可就算她心里再如何庆幸自己没生病,也不能表现出来,因为尽管脸色看起来憔悴了些,但柳嬷嬷早上起来看见她起来洗漱了,那脸色明显是在想,昨天那样折腾一番居然还能爬得起来?!随后,等她当差的时候,秦怜等秀女练习宫中礼仪的间隙就会对着站在角落里低着头尽量让自己没存在噶的苏锡指指点点:真是乡下长大的,身子还真是结实。可不是,要不是胸前二两肉,我还以为她是个侍卫假扮的宫女呢? 苏锡微微抬了抬眼皮,看了眼对着自己冷嘲热讽的秀女之后又面无表情的垂下了眼皮默默的看自己露出裙摆的鞋尖,心中道她们这样叽叽喳喳八卦的样子跟她之前在乡下见到的大妈大婶没什么区别,说什么大家闺秀,也不过如此素质。 秀女的最后一次殿选在半个月后,而这半个月,苏锡的日子着实不好过,只要是个不好的天,柳嬷嬷就会想辙责罚苏锡罚跪,各种借口,真真让苏锡感受到了什么叫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而要巧不巧的,姚贵妃又有了身孕,但这一胎怀的甚是辛苦,所以裴骐时常进宫来陪伴,裴骐去母妃姚贵妃宫里要路过御秀宫,半个月一共被罚跪了五次,又有三次遇到了秦王裴骐。 裴骐都已经快成习惯了,路过御秀宫的时候,总会瞥一眼那垂花拱门后那棵菩提树,总感觉那个宫女又会被罚跪在那,他就纳闷了,她是该多粗苯,才会隔三差五就被责罚跪,可因为每次都赶着去见母妃就每次也就没问,虽然救了她四次了,正经的说话也就那雨夜一次。 “我说,苏锡,要不你还是跟嬷嬷说来冷宫吧,我觉得你挺合适的!真的!”此刻,柯狄闭着眼,蹲在边上给她端着伤药。 苏锡翻了个白眼,沾了些药粉涂到了自己堆叠了新旧伤几层的膝盖,眉皱的能夹死苍蝇,嗤了一声:“你倒是不合适冷宫,不也调过来了。”说着,手下重了些,疼的自己呲牙咧嘴的却也不忘叹一句:“至少还要半个月等新小主们都安定下来了我们才会被分配新的宫室。” 柯狄轻咳了一声,有些不好意思,自己胆儿小也是没办法的,道:“可你这不是事儿啊,总被柳嬷嬷罚跪,来冷宫至少没人管不是。” “再说再说。”她有些不耐烦柯狄叨叨,草草包扎了一下膝盖之后放下了裤腿身子一软,靠到了后面的草堆上,脑子空空的,额上已经汗珠子顺着眉角滑落到了颊上也没察觉,只觉得活着,真累。 感受到她没动静了,柯狄试探着睁一目渺一目看了眼身边,才发现她这会儿真的是颓废到了一种境界,还这是第一次看她有这种表情,将药瓶盖好,他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苏锡?” 苏锡的目光瞬间凝聚,唇角微扬,苦的柯狄没法形容,大概吃了黄连都不会有这种表情:“柯狄……你说,死了,会不会轻松些?” 柯狄被这话唬了一跳,方脸上原本还带着的几分轻松瞬间便凝重了,将药瓶塞到了苏锡的半摊开的手里,定定望着她:“死?你也不是没见过那些冷宫的老女人,死了,就往车上一扔,席子一卷,天亮了就会被扔到乱葬岗子,随野狗豺狼吃的七零八落的,你觉得轻松么?” “额……”苏锡其实也就这么一说,没想到柯狄倒是认真了。到底她入宫并不是死契,到了二十五岁如果还是个普通的奴婢,是能被放出宫的,所以,虽然还有八年,但也不是全然没盼头,按爹说的,放出去的时候会赏一百两银子,这样,她不管嫁不嫁人,下半辈子都有着落了,虽然她知道这就是忽悠她的,二十五,一个女子最好的年华已经没了,嫁是不指望了,靠那些银子置买田地凑活过倒是还有些指望,只要到时候她那个爹没欠赌债,没又要卖了她抵债。 两人正说着,与柯狄搭伙的另外一个侍卫突然出现在了两人窝着的弃屋的窗户口,带着络腮胡的脸上笑容有些猥琐:“柯狄,跟姑娘聊什么这么起劲??” 苏锡面无表情的歪头睨了眼那侍卫,知道他只是开玩笑,也不想管,自顾自的整理了一下衣服,将药好生收了起来。 柯狄啐了一口:“想什么呢?这是我大妹子!” 那络腮胡侍卫嘿嘿一笑:“我可没说啥,这是你自己想多了。”说罢,严肃了些:“刚头找你有事。你快去吧。” ”哦。来了。“ 柯狄应了一声,站起来拍拍裤子上的稻草就要走,出去了两步,突然停住了脚步,倒是让随后也要起身的苏锡吓了一跳:”怎么了?“ 柯狄也愣了一下,最后,大脸一红,扔了四个字:”别胡思乱想!“然后大步流星的就出去了。 留下苏锡跟那愣了一会儿,望着他刚刚坐过的草堆,淡淡的哦了一声,随后麻溜的起身离开了弃屋往御秀宫去。 结果还没到御秀宫的门口,远远就看着裴骐朝自己走了过来,他今天一个人来的,虽他给自己免了几次灾,但到底身份之别,她还没能好好看看这总遇到她被罚的秦王裴骐,这个皇帝最喜欢的儿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模样,所以原本低着的头稍稍抬起了些。 裴骐正是看见了苏锡才走过来的,也看见她抬头的动作了,脸上也没表现什么,只是内心也有些好奇,这个被几次三番责罚的宫女到底是什么什么模样。 ”见过秦王殿下。“ 苏锡还是有点小紧张的,所以,到底她还是没敢真的抬头看裴骐的模样,认命的低头恭恭敬敬的行了个大礼,希望自己的规矩能给裴骐换个好印象,至少下次自己被罚他能出手免个罚什么的。 ”嗯。“他应了一声,一身月白色的蟒袍袍角在苏锡的眼前停住又被风微微的掀起,因为有些近,他身上那种淡淡的香此刻没之前那种梦幻感,真实存在的清香让她不自觉的多吸了吸鼻子,心里叹了一句:还挺好闻。 ”抬起头来,本王见了你这几次,还没看清你到底是什么模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深秋(3) ,最快更新倩谁说最新章节! 还没等苏锡回答,就听见后面有人喊裴骐:“秦王殿下,娘娘派奴才来寻殿下。” 裴骐嗯了一声,看了眼地上跪的规规矩矩的苏锡,淡淡留下一句:“那下次再见吧。” 虽然有些莫名的失落,但也莫名的松了口气,这时候,她总觉得被这秦王盯上不是什么好事。结果刚 恭敬的送裴骐离开,她的乌鸦思想就灵验了,刚起身就差点撞到了后面跟幽灵似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背后的秦怜和另外一位一直当着秦怜跟班儿的秀女林素素。 “秦……请两位小主安。”苏锡,吓了一跳连忙下跪,差点脱口而出喊了秦怜的名字,她有点佩服自己的机智。 暗中正庆幸着,却不料秦怜并没有如想象中的送她个不屑的白眼就从身边踩着那优雅的莲花步离开,而是,随手捏住了她一直颔着的下巴往上抬了抬强迫着她跟她对视。 苏锡觉得心里毛毛的,一双大眼正对上秦怜细长犀利的凤眼整个人哆嗦了一下,说话都磕巴了起来:“小,小主,怎么了?” 秦怜微微挑眉,唇角扬起淡淡一笑,细长的食指指甲狠狠掐进了她的下巴肉里,疼的苏锡脸刷的就红了,动弹不得,只能无措的盯着她那双看似平静无波的双眸拼命想读出些什么,可秦怜却什么也没让她看出来,脸上的笑十分醉人:“秦王殿下,同你说什么了?” “没,没什么啊。”终于,在说秦王殿下四个字的时候,秦怜的眼神中出现了一丝妒意,这让苏锡诧异了一下,她心属的是秦王?可据柳嬷嬷之前得到的风声,秦怜连封号皇帝都已经想好了。 脑子飞速的旋转之后,苏锡的心满满的从一开始的忐忑变得平稳了不少,虽然还疼,但最疼的时候已经过了,她强忍着下巴的痛一脸无辜回道:“奴婢,奴婢不小心冲撞了秦王殿下,秦王殿下仁慈,没责罚奴婢。” “嗯?” 她轻轻一个疑问,手下捏的更紧了些,随后,似乎想到了什么,微微眯了眯眼,一下松开了手,原本被架着的苏锡一下子没了借力整个人摔到了地上。 苏锡松了口气,以为逃过了一劫,猛的一摔,同的呲牙咧嘴的她刚要爬起来瞄瞄自己有没有受伤,就听见头顶上收了手正在揉自己的纤纤玉手云淡风轻道:“秦王殿下仁慈,不罚你,可你冲撞了秦王却还是要罚的。今儿,就在这跪着吧。” “……是。“苏锡认命了,女人真是不能随便惹的,尤其是有妒意的女人,不过,她也可怜她,明明喜欢的是裴骐,可最后却要随了皇帝,大好的青春消磨在这猩红厚涂的砖墙后。 跪习惯了,她也不怕跪,秋日御秀宫前菊花开的正好,之前她都跪在院子里对着秀女们的房间,除了那棵菩提和秀女还有嬷嬷的臭脸,什么也没的看,这会儿苦中作乐,有这如画风景,想想跪着欣赏也是不赖。 看着花,思绪渐远,把压在心里的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都挖出来趁着这好天儿抖了抖拍了拍理了理才发现这些日子,没死在柳嬷嬷手里,真算她命大。之前跟她一起进宫的秋铃,金夏都没了,说是暴毙,可就算是大热天的,这皇宫还能热死人才叫稀奇呢。大抵就是得罪了主子被料理了,好在她在的御秀宫没有实质性的主子,柳嬷嬷再讨厌她也只能折磨折磨她罢了。而为了自己未来着想,她决定,等秀女受封之后她便自请去冷宫呆着,哪怕天天收尸都比对着这些豺狼虎豹强些。 正琢磨着,就听见后面脚步声,原以为是柳嬷嬷回来了,一回头才看见是裴骐自姚贵妃那回转过来了。 大老远就看着苏锡跪在鹅卵石铺的小道儿上,裴骐居然觉得这才是苏锡应该有的出场方式,毕竟之前每次他见到她都是这种情形。 “秦王殿下。”苏锡本来就跪着,认出了裴骐,没等他到跟前,她就就势行了个礼。一来真是行礼问安,二来也算求救。 “呵,你就这么喜欢领罚么?”裴骐三两步到了近前,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女子,没有一般女儿的玲珑纤秀,骨架子跟个大老爷们差不多,低着头伏着身子看背影有些雄壮,是要让人觉着粗笨些。 苏锡规矩的伏着身子,定定看着眼前的一块被磨的光滑圆润的鹅卵石淡淡道:“主子既然说了,奴婢就要领受。” 虽说语气平静,但裴骐不是听不出这里面的抱怨,大意就是说上面的人拿她出气。却没想到,这里面还有他的一部分原因在。 剑眉微挑,裴骐笑了笑,目光从她身上落到了自己随手把玩着一枚玉蝉上:“这么大怨气?” “奴婢不敢。” 苏锡没在意到刚刚自己说的话是多怨念,只巴望裴骐赶紧让她起来然后她能赶紧走,要不然被秦怜再看见些什么,她怕是以后冷宫都没的呆只能去乱葬岗了。 两句话,语气三百六十度的转变,裴骐一时间倒是沉默了,苏锡趴着,也看不见裴骐是静是怒,只听见头顶上有细碎玉石碰撞的声音。一开始还好,时间长了,心里有些发怵。 一半晌,裴骐一脸似笑非笑,蹲到了她面前,一手托住她的下巴让她强行抬头看着自己,跟秦怜如出一辙。只是语气和婉些,一双鹰眼里带着几分玩味:“本殿下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吧。看你在御秀宫呆的实在是不行,嬷嬷不疼秀女不爱的。与其在这惹眼,不如你自寻个去处,本王来让内侍监安排,何如?” 第一次这么近放看裴骐,一向觉得自己眼神不好的苏锡此刻感觉她连裴骐那嘴边尚在萌芽的胡渣都能根根数清楚。心都也蹦出来了。脸上唯一还算吸引人的大眼懵然眨了眨,看他像是玩笑,脸上表情却也还是认真的,何况他也犯不着跟她这个宫女开玩笑。 咽了口口水,苏锡平复了一下心境:“当真?” 裴骐点头:“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苏锡见他郑重的很,对这突如其来的转机感到喜出望外:“那让我去冷宫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