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挚友也是没脸见人的白毛帅哥吗》 第1章 英灵参上 夏油杰在死前对白发的挚友露出一个微笑。 他此生最后的、也是仅有的笑容。 不是为了这个世界,而是为了那双盈满过于丰盈的情感的、原本属于神子的苍天之瞳,以及过于不像诅咒的话语。 五条悟在他面前彻底蜕变成了凡人,而他在死亡降临的阴影中,心里竟然生出了些微的怜爱之情。但大量失血的冰冷已经让他无力再做其他,夏油杰只有对他笑。 他发誓,那是他这辈子最为温柔也最为真心的笑。 悟会不会被这个笑容安慰到,夏油杰竟然猜不出来。他们分离太多年了,五条悟为什么会将学生时代的墨镜换成绷带的原因,夏油杰也没有猜出来。以前他总能猜出来的,这些关于五条悟的细枝末节。到十年后,他变得太多了,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会从墨镜后向他看来并且天真地笑着说“我们是最强的”的那个少年,夏油杰也不再是当年少不经事的自己。他们都变了,三年青春说短不短、说长不长,都留在了过去,盛夏般灿烂又带着些许苦闷的年华,漫长到没有终点的回忆与思念,也该结束在这个巷口了。 夏油杰在阖上眼睛的最后一刻还是那么想的。 他带着笑容,死亡的翅膀载着他的灵魂与意识轻飘飘地飞向黑暗,那滋味在朦胧中竟然不坏。 他没想到他会那么快再次睁开眼睛。 好像过了很久,又好像只是一瞬间。他从永恒的寂静中醒来,身下是被血红的液体绘制出的诡异阵法,而他站在中心,衣袂飘飘,看向面前的人时眼神还是茫然的,却下意识地说出了从来没有听过的台词: “caster夏油杰,顺应召唤而来。请问,你就是我新的家……” 说到这里,夏油杰生生地住了嘴。 他微微皱起眉头,将“家人吗”的句尾吞回肚子里。像是游戏人物登场的台词后面应该还跟着一句别的什么话,比如“以后要好好相处哦”、“我讨厌猴子”之类的,但夏油杰觉得这不是说的时机。 面前的人也不是该听这些话的人。 男人的脸上已经有点不耐烦的迹象了。 “醒了的话,就跟过来。” 猩红色的右眼上下扫视了他,里面奇怪的漆黑色勾玉花纹缓缓旋转。黑发与他截然相反留得很短、半脸都是瘢痕的青年冷漠而审视地看了他两眼,随即毫不留恋地转身就走,深紫色的袍角从他眼前掠过。 夏油杰跟着他,登上楼梯,走出了这扇门,才发现之前身处一间地下室中。 “上面是下水道。”黑发紫袍的青年对他闻到的异味做出了解释,但并非是对他为何会苏醒、也并非是对下水道下面如何会存在这样一个地下室。然后他停步,等夏油走上来时,才毫无预兆地用戴着严实手套的手搭上他的左边肩膀,“走了。” 像是个怕麻烦的人,连话都能省则省。 夏油杰才冒出这个念头,眼前的世界就在瞬息间变了两变。 他从下水道口,瞬间转移到了现在的某间屋子中。空间系的能力。脚踏实地的夏油杰有点惊奇地打量了两眼周围的摆设,像是某个临时的居所。他下意识地捋了捋玄黑僧袍的袖子,正想走向前,他身边的黑发青年却早就放开了他的肩膀,先行走过了他的身侧。 夏油杰这才注意到他袍子的背后,绘制着从未见过却依稀眼熟的红白相间的团扇状徽记。 这是什么,家纹,还是某种新兴组织或宗教团体的标志? 夏油杰漫无目的的猜测着。 到现在,他还没有死而复生的实感。 虽然像是重新活过来了,但身体不知为何感觉过于轻盈。五感也感觉比之前更加敏锐了,不知道是不是久眠之后醒来产生的错觉。 花费力气让他这个死人重现于世,应该是有想要利用他达成的目的吧。 是什么?是咒灵操术,是盘星教,还是……悟? 想到死前最后见过的那双湛蓝色的眼瞳,夏油杰的脑海深处隐隐作痛。 脑子里像是有个肿块还没有消化掉,又像是颅骨开了一条缝,被硬生生地塞进去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一样。 视野在双重叠加的影像里模糊地摇晃,最后随着脚步声稳定下来,重新如一。 将他唤醒的神秘的紫袍青年用他打着绑腿的脚,踩过房间里铺着的地毯,以一个霸气的姿势毫不客气地独占了那张看起来宽敞又柔软的单人沙发。 他坐在那里,双手随意地交叠,翘着脚对夏油杰发出了邀请,异色的奇诡眼瞳和周身都是冷意: “谈谈吧。” 像是被什么东西碾碎过的、沙哑低沉的嗓音。 夏油杰没有感觉到敌意。他抬手按了按隐痛的额角,循着紫袍青年刚刚走过的路线走到沙发区,坐在了他对面的那张长沙发上。 他与他对视。 黑发青年有着一双比六眼看起来还要异样的眼眸。左边是波纹状扩散开来的淡紫色眼球,占据了整个眼眶;右边则是鲜血般色泽猩红瑰丽的眼睛,瞳孔是游鱼般缓缓转动的三枚漆黑勾玉。 不知为何,夏油杰总觉得那右边的红色瞳孔有些眼熟。他额角隐隐作痛,一时想不起熟悉感来源于何处,只记得起来咒术师里似乎没有传承着这样眼球的家族。 直到那位审视着他的青年在半晌后开口,用沙哑到有几分破碎感的嗓音做出了简短的自我介绍。 “我是宇智波带土。” 夏油杰消化了一下这个名字所透露出的信息,揉着额角的手指就此顿住。他缓缓抬眼看向这个男人,一时间竟然确认不了他说的话是不是真的。 男人与他对视。一脸冷漠阴沉的样子,周身都笼罩着堪称阴郁与深沉的氛围,阴影藏住半边身体的样子气势慑人,坐在沙发上就像坐在王座之上,怎么看都不像是花费巨大力气复活一个臭名昭著的死人然后对他开些二次元玩笑的傻子。 ……所以说的是真的吗。 宇智波。 夏油杰的思绪就此停顿,然后飞向了2005年的夏天。他与少年时代的五条悟窝在寝室里打游戏,倦了就翻开漫画书,书里的天才男二是个臭屁的黑发小少年,是拥有写轮眼一族的最后的遗孤,向面罩蒙脸的银发不良教师学习可以放电的秘技。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那孩子的姓氏就是宇智波。 2007年从咒术高专叛逃之后,夏油杰再也没有看过那部名为《火影忍者》的漫画。直到2017年平安夜死在唯一的挚友的手上,他也不知道那部漫画后面讲了怎样的故事,只知道好像早就完结,而少年追逐少年,最后也没能终成眷属。但他还记得少年时他和五条悟趴在垫子上一起看的银发教师过去篇,雪发的少年比划着也想搞条护额之类的东西遮住六眼,夏油杰笑着抛给他一条蛋糕盒子上拆下来的绑带。 在那个回忆的篇章里,似乎就有一个似曾相识的名字。 夏油杰从泛黄的记忆角落里艰难地挖掘,终于将似曾相识感的来源弄清。 “我是夏油杰。”最终他只是重新做了一遍自我介绍,忍耐了一小会儿,还是将疑问问出了口,“是那个宇智波吗?” 其实想问的是,真的是那个“宇智波带土”吗。虽然将眼睛送给好友的行径很让人感动,但是夏油依稀记得,那位年纪轻轻就葬身在巨石之下的男孩子,似乎是个连手里剑都扔不准的吊车尾,和眼前这个人,除了发型之外基本没有其他共同点。 但是,非要说的话,那半脸的瘢痕和缺了一只的写轮眼,似乎都有了比较合理的解释。 夏油杰不禁有些后悔。 他就算教务再繁忙,也该趁着菜菜子和美美子追番的时候一起补完这部漫画的。或许后面这个男人作为银发教师的白月光死而复生再度出场了,但竹马变天降这样神展开的套路就不是只对漫画的前一小半剧情有模糊印象的夏油可以推测的了。 “我还以为你们这个年代的人都看过那部漫画。”谁料青年好像不太愿意回答这个问题,冷笑着看他,出口反而是辛辣的讥讽,“毕竟你们学校也喜欢给学生两男一女的分组。” 夏油:“……” 他很想说只是巧合而已。他们那一届只有三个人,他、硝子和悟恰好是两男一女,这也没有哪里奇怪的吧。但是想了想他们的组合和印象中漫画里那个三人小队的雷同性,夏油杰还是理智地保持了沉默。 毕竟悟之后也变成了蒙着眼睛的白发不良教师,夏油想,联想到我之后的叛离,这位宇智波带土君不会也死遁叛村做了个哪里的敌对组织的领袖吧。 他并不知道他微妙地真相了。 好在坐在对面的宇智波带土似乎也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他用手指关节敲着沙发扶手,瞅着夏油杰继续冷笑。 “我还以为根据相性召唤出来的,会是跟我比较合拍的英灵。没想到是你这种……”说到这里,他诡异地停顿了一下,才面无表情地继续说道,“完全不能打的caster。” 夏油杰不知道对面的宇智波变了表情是在看他的能力面板、暗地里吐槽区区一个caster筋力竟然有b是不是大猩猩转世。 在宇智波带土念出“caster”这个单词的时候,他脑袋里隐隐作痛的感觉忽然缓解了。之前存在的肿块消融,有什么未知的知识随之流入脑海,让他毫无阻碍地理解了对面那个人的意思。 他只知道自己绝对很能打,所以丝毫没有被冒犯的怒气,只是眯着眼睛露出一个反派之间惺惺相惜的假笑: “幸运只有e的assass,宇智波君也没有比我好到哪里去的样子。” 在他所得之的常识中,caster和assass在通常的圣杯战争中可不算什么好职阶。 “你以为你的幸运值比我高很多吗,活了二十几年就挂掉的倒霉蛋。”宇智波带土反唇相讥,脸色和态度却没有之前那么轻慢了,只是带着些微妙的傲慢态度审视着他,“你不是号称最恶诅咒师吗,好歹拿出些真本事来。” 原来如此,是要我证明我的能力吗。是这样啊,虽然不明白对面的设定,但是看见的能力值面板还挺有看头的。魔力,或者说咒力是跟我一样的ex,筋力比我强,是a,近战可能讨不到好处,但是用上咒灵或许可以一试。 “要在这里打吗?” 夏油杰对他露出了一个标准到完美的、皮笑肉不笑的假笑。 刚刚他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身体。曾经收集过的咒灵不管等级和能力、有没有被祓除,都铭刻在这具似乎已然并非人类而是更加接近咒灵的身体中,可以随时召唤出来,而且不知为何还增加了数量。以他粗略估计有七千只以上的存货,车轮战的话全盛状态的五条悟说不定都要跌个大跟头,夏油杰纵然觉得这个男人给人的感觉跟全力全开的五条悟差不多危险,但在他心里,悟还是立于人类顶点的最强者,是比任何人都强的咒术之神。 也就是说,在夏油杰心里,宇智波带土不是什么能让人不战而退的对手。 夏油杰只是有点担心这间房子,以及打架被发现的隐匿问题。众所周知,不是人的东西最好还是要低调一点,他现在已经不是人类了。 根据脑海里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灌输进去的知识而言,他和眼前的这个男人,都是英灵。 “打。我倒是想打。”宇智波带土再度冷笑一声,挪动翘起来的长腿,换了个姿势,向后一仰,非常不情愿的样子,“很可惜,我们是队友,还是不能解绑的那种。” 哦? 夏油杰转动眼珠,刚刚升起的战意消失,露出了感兴趣的表情,也换了个舒适的坐姿,整理了一下身上的五条袈裟,微笑着做出了洗耳恭听的架势。 “祂没告诉你吗?”宇智波带土斜睨着他的表情,嘴角向下一撇,“召唤我们出来,是为了拯救世界这件事。” 第2章 偶然相遇 夏油杰真的没有想到这一茬。 说实话,复活他的目的,居然比想象中的还要无聊。不是为了他预想中的任何事。居然是为了这个,玩笑般的目标。 “拯救世界?”夏油杰一脸费解,甚至对着对面的宇智波摊开手,耸了耸肩,说得分外真心实意,“世界有什么可以拯救的?咒术师就算了,剩下的那群猴子,不如毁灭了才好。” “拯救世界”实在是一个非常无聊的目的,对立志通过毁灭非术师消除诅咒、破后而立来建立只属于咒术师的乐园的夏油杰来说,称得上侮辱性极强。 “你的理念还真是极端。”宇智波带土轻嗤一声,评价他的话语的同时,神色却不为狂言所动,只是继续说道,“不过你也说了‘咒术师就算了’。世界毁灭的话,你想要保护的咒术师这个群体也不存在了吧,就这你还要拒绝吗?” 以相性召唤出我这种人的家伙,也真好意思说我理念极端。夏油杰倒是对眼前的男人的人生和理念产生了一些兴趣,不过带土的话一语中的,让他不禁沉默下来。 如果说连父母都弑杀的他还对什么留有宽容的话,那一定是术师这个群体。不止是咒术师,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分化出去的诅咒师也是一样的,他正是为了斩断和消除咒术师悲剧的宿命,才决定提起杀人屠刀。猴子的讨厌是一回事,这么一想,为了他的理想和大义,世界也不能毁灭。毕竟咒术师也是人,也需要栖身之所。 “确实,有无法拒绝的理由。” 夏油杰轻轻叹了口气。 他刚才特地没有提这个,想用言语来试探一下面前的宇智波。世界当然对他来说是必要的,没有世界,那么革新也无从谈起,这个逻辑,夏油不可能反应不过来。而在他的大义中,屠杀非咒术师是很多人都难以接受的理念,但经特级咒术师们验证,这的确是通往新世界的有效途径,于是夏油选择了,他的家人们也相信了。可对于某些信奉正论的家伙来说血腥味太重也太过于偏激,平常夏油对着某些咒术师不会白费功夫。 但是拿这个来试探面前这个不知底细却自称凭借相性召唤出他的人再好不过了。 还在期待他的回答呢,不料却反将我一军,完美地避开了透露自身的信息。 夏油杰在心里又叹了口气,感到有些无奈。 这个男人不止气势很强,给人的感觉很危险,性格还远比表面要狡诈。同时他也不在意夏油杰话语中透露出来的浓重的血气,轻描淡写就带过了,转而以强势的反问想要说服夏油。这样的心计与手段,完全是防备心和疑心超重的危险人士才会拥有的,与夏油杰依稀记起的那位在漫画中为了帮助老人而屡屡迟到的宇智波少年完全不像是一个人,简直就是lv1的新手村勇者和lv999的大魔王的区别,不禁让夏油杰怀疑自己少年时是不是和悟一起买了部盗版漫画。 看来需要将买正版全套《火影忍者》漫画提上日程了,夏油杰想。同时他竟然感觉目前的情形荒诞到有些可笑,死后漫画人物要求自己拯救世界什么的,这样的剧情要是换成了十五岁的悟说不定会喜欢。 主角给我有点浪费,夏油用左手掌支着面颊,右手手指在膝盖上无意识地点了点,若有所思。但或许这是一个【】的机会。 “该拒绝的是我才对。这是你们的世界,又不是我的。”宇智波带土不知道对面的黑发咒术师在虚伪的笑脸背后不动声色地打着什么算盘,只是蹙眉有些不耐烦地看着他,那双异样的瞳孔里,说不上敌意,也并没有什么称得上友善的情绪在,“这也是我要求召唤出你的理由。只要是这个世界的人,谁都好,给我扛起拯救它的重任。至于我——” 夏油杰被他拖长的停顿吸引,不再将视线落在他的下巴上,而是抬了上去,第二次直视紫袍青年的瞳孔。 宇智波带土对他露出一个冰冷又玩味的微笑: “我想我的世界那里,也不需要你来帮忙。” 他低沉沙哑的声音落下,声线的底色是砂纸磨砺过的颗粒感。 夏油杰凝视他,什么话都没有说,被掌根半挡住的唇角的弧度却也变得玩味起来。 紫袍青年扔下这一句沉重又冰冷的发言,也没有在意回应,而是起身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带着一副漫不经心的表情走了几步。都没走出地毯的范围,虚空中就绽开了一处漩涡状的裂口,一瞬间将他吞噬,身形隐去。 空气中的波纹再次消失的时候,夏油杰所在的这间屋子早已回复了寂静,除了他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声,连尘埃落下的声音都清晰可见。 说起来,这种虚假的活着的状态,居然还会有呼吸和心跳啊。 其实没有也不会死的吧? 夏油杰思考着这具虚假的身体模拟出来生命活动的意义。他沉思着,抬起的手指不自觉地在自己的额前划过了一道横线。轻轻的、平滑的,用手指划过的,不曾存在于这具身体上的、仿佛掀开颅骨般的刀口般平滑的横线。 然后他对着空气,露出了一个微妙的笑脸。 这处安全屋一样的据点做得居然很完善,东西很少,但应急用品和常用物种类完备,停留短暂时间不是问题,处处流露出的细致与面面俱到还真不像刚才那位的风格。夏油杰从桌面被吃空的甜品盒子下面发现了数量不多的现金,愉快地将它们踹到袖子里,临出门前又想了想,还是将自己身上的五条袈裟和漆黑僧袍换掉。 太显眼了,他告诉自己,现在我可是个死人,不能打草惊到某些自以为还掌控全局的家伙。 虽然相关的记忆有些模糊,可能是召唤的后遗症,不过“夏油杰”还不能光明正大地出现在相关人士面前是肯定的。 不过,不管怎样,变成这样的状态换衣服倒是挺轻松的。 夏油杰想着,通过刚刚掌握的知识,自如地让组成衣物的灵子重组。他身上的衣物瞬间改变,换成了宽松的黑色衬衫与深色的牛仔裤。将踩着的木屐转换成一双牛皮短靴,夏油杰对着玄关的等身镜瞥了一眼,抬手将头发散开抓成马尾绑住,然后凭空变出一顶同样是黑色的棒球帽,确定不容易被熟人认出后,戴上就这样出了门。 一身混搭风格的衣物,夏油杰在人群中依旧很显眼。他个头很高,肩宽腿长,耳朵上还有黑曜色的耳钉,留着潇洒的长发,露出来的侧脸依稀能窥见细长眉眼与方正的下颌线,很有男模的味道,站在人群中间等绿灯的时候背后还有不少人在悄悄打量他。 混在猴子中间走了一路的夏油杰心情却不算太好,直到逛进了书店,他才变得愉快起来。 与五条悟共同的回忆本就是他很珍贵的东西。如今有了新的意义,原本因为立场敌对而抛弃的美好记忆又可以拿出来重温了,哪里不好。 夏油杰伸手拿下了书架上的漫画。阔别已久的封面上,是金发蓝眼笑得傻兮兮的忍者男孩。 他用指腹摩挲了一下封面。 那个瞬间,年少盛夏里翻动漫画书页之间散发的油墨香、与他挨着肩膀的那个少年的呼吸声、拂过耳廓的发梢与雪白温热的手指,都前所未有的鲜活起来。 夏油杰知道,纵然很多记忆都暂时还模糊不清,但这绝对是他人生中非常珍贵的回忆。 此时的宇智波带土,正一副懊恼的样子,拧着眉头瞪视着玻璃橱柜里种类繁复的甜点。 “没有了?” 黑发青年用疑问的语气重复了一遍,还掩藏着一些不可置信。 “真的没有了哦,客人。”店员的笑脸变得有点僵硬,看着眼前这位穿着深紫色衬衫银灰色条纹西裤下巴上还有一道纵行伤疤的男人,看在他是帅哥的份上,还是坚持着温柔的语气重复了一遍,“最后的红豆抹茶大福已经被那边的那位客人买走了。” 宇智波带土皱着眉头,顺着店员的目光向着某个方向看去。 某个白发的男人坐在店内的桌椅上,一身包裹得严实的高领黑衣,眼睛上还戴着黑色的眼罩,活像个盲人。像是察觉到了带土的目光,他咬着叉子很不正经地伸出手,侧脸向着站在柜台前的带土“嗨~”地打了个招呼。 正因为他这个姿势,宇智波带土看见了他面前桌子上放得满满的各色精致甜品。草莓蛋糕已经被挖掉了一块,没有看错的话,蛋糕前面摆着的就是他专程来买的新品红豆抹茶大福。 发型太嚣张了。 宇智波带土忍住额角跳动起来的青筋,绝不承认自己是因为那个被抢走的大福看人不爽。 他将头扭回来,阴着脸指认了一块莓果黑森林,准备出门再吃。店员小姐连忙为他取出打包,然后双手递出。 宇智波带土刷卡付账后,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店门。 坐在巴洛克风格的甜品店的玻璃窗边,白发男人孤身一人,愉快地哼着不知名的歌谣,用叉子切下了另一小块草莓蛋糕,递入唇齿之间。甜蜜的奶油不慎染到唇角,被一闪而过的粉色舌尖卷走。 没人能窥见的黑色眼罩下,那双天空与大海般的蓝色眼瞳,斜斜地挪动到了眼角,瞥了一眼黑发青年走在店外的街道上大步离去的背影。 第3章 一个朋友 夏油杰站在书店里,一站就是好几个小时。 他用最快的速度,看完了《火影忍者》。 当然,不是全部一页一页一格一格地仔细看完的那种。他重点挑选了宇智波带土出场的部分进行了,却也基本上串起了这部漫画的主线。 看完后,夏油杰陷入了沉思。 想要让大家脑后插管都陷入睡梦世界来达成世界和平、满足个人幸福吗—— 那么赛博朋克和黑客帝国的理想,怎么好意思说我激进呢。 夏油掩卷失笑。 他将最后一卷放回书架上,手指在书列上逡巡,准确地挑出了卡卡西外传所在的那一卷,准备重新再看一遍,确认某些细节。 虽然塑造宇智波带土这个人物的剧情有过多的留白,但是,他本人浓烈的性格轮廓根据作者绘出的重点事件,已经可以隐约窥见其生涯的奥秘。 鉴于世界观的不同,夏油杰对宇智波带土曾经的想法持保留意见。但是剥离这些,单论人设,夏油杰大概明白这家伙为什么会依据纯粹的相性就能召唤出自己来了。 夏油杰与宇智波带土的人生轨迹与理想确实有一定的共通之处。 但夏油却很明白,这绝不意味着他们能够互相理解。 他思考着之后的方针,继续细致地起与宇智波带土相关的漫画内容。 被窥视的感觉如芒在背。 就算只有一瞬,那刺目的存在感也被宇智波带土察觉到了。 是刚才那个抢走最后一个红豆抹茶大福的混蛋? 宇智波带土啧了一声,十分不爽的感觉又涌现了出来。 他走在街上,转到某个处在各种意义上的监控死角的幽暗角落,待到确认没有人跟随或者窥视后,才打开神威离开。 再次出现的时候,穿着西装的他重新落到了出发点,房屋沙发区的地毯上。 令人惊讶的是,屋子内似乎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虽然变动很微小,但是宇智波的写轮眼的洞察力让他无法错过这些细节。不少物品有摆放角度的微微变化,像是被人翻找过又复原后的样子,不用想也知道是什么人干的。 然而这个人显然没有想过要掩饰这点。 桌子上被换掉的被吃空的甜品盒子就是铁证。 “这是什么?” 宇智波带土问道。 “双莓口味的大福。似乎是草莓加蓝莓味的,是书店旁边的那家点心店的招牌。”被他问到的男人也在不知何时换上了常服,舒适地仰靠在沙发内,双腿交叠,着手中的书本,“伴手礼,无需客气。” 什么伴手礼,还不是用我留下的钱买的。 宇智波带土将目光停滞在夏油杰手边毫无掩饰意图的一叠漫画单行本上一瞬间,微微眯起眼睛,然后移开,随即迈开步伐走到桌边,伸手去拿那盒口味听起来很奇怪的大福。 看在大福的份上。 反正这个世界也都是看过《火影忍者》的人,我早就习惯了。 宇智波带土不痛不痒地想着,将大福的包装拆开,放到口中,心里却在想别的事情。 这个家伙,用甜品收买人心的手段好像很熟练的样子。 不过在齿尖咬破柔韧洁白的糯米皮时,这些念头就被宇智波带土抛去了九霄云外。香甜微酸的馅料流淌到了舌头上,馥郁的口感和香气令人沉醉。并非一味的甜而是存在着点睛之笔般适量的酸味,将舌头从白砂糖浓重的甜味中唤醒,混杂着草莓和蓝莓特有的水果香气,竟然非常令人留念。 不说别的,招牌点心确实有其出彩之处。 这盒大福很好地挽回了他之前没能吃到心仪甜品的心情。 宇智波带土边品尝这个大福边拿着甜品盒子移动到了沙发前,坐了下来。 “喜欢就好。” 夏油杰从中抬首看他一眼,自然地微笑,修长的手指翻过一页黑白漫画,闲适得就像在夏日午后的树荫下进行小睡前的。 宇智波带土慢慢地吃着大福,夏油杰则以均衡的频率翻动书页进行。 相对而坐的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好像手中的东西与对方无关一般,他们陷入了心照不宣的短暂静默。 最终打断这份寂静的,是吃完大福拍了拍手指上残留的糯米粉末的宇智波带土。 “你有什么想说的吗?”男人低沉又嘶哑的声音回荡在空寂的房屋里,其中的强硬甚至衬托出了几分阴森的氛围,“我假定你已经考虑好了。” 考虑好了什么?自然是上次的事情。 那场关于拯救世界的对话才发生在不久之前,夏油杰还没有那么健忘。 黑色长发的诅咒师从漫画的内容中抽离思绪,对上了倚靠在沙发背部、同样随性地翘起长腿的宇智波。 他双手交扣,放在膝前,漫不经心的态度却没能到达那双异样的眼瞳中。 那双森冷的眼瞳正在盯着他。右眼猩红如血,左眼则是难以看透的淡紫波纹,正在寻求一个答案。 夏油杰却没有感到慌乱。 强大、危险,那又如何?他此时的内心,已经得出了答案。 这个男人,不是无法挟制的。 同时,宇智波带土冷漠地打量着夏油杰,心里在想的却是要是这人不安分的话应该用哪种方法处理他,而最恶诅咒师的不安定是显而易见的。 以夏油杰的实力和那个什么咒灵操术的特性,要全无后患地解决他可能有些难度。 但宇智波带土可不认为自己做不到。 一个不听话的队友远比一个糟糕的烂摊子更加后患无穷,这是他在之前的人生中早就明白的道理。 “各司其职,我觉得是不错的选择。” 但出乎意料的是,夏油杰居然轻易地同意了他的观点,好像那不是一个威胁他自己解决难题的“建议”。 黑发黑衣的青年说话的样子随性却沉稳,为即将到来的这场对话信手合上书本的动作也能让人看出他的诚恳。他维持着这样的态度,说: “但是这带来了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宇智波带土微微皱起了眉头。 他不觉得有哪里不对。 “以我的个人能力,能不能拯救世界——这个问题。” 夏油杰回答道。 他说这话的样子似乎早有成算,让宇智波带土想起了坐在火影办公桌前的某位故人。 这可不是很好的联想。精于谋算的火影面前,一切都是存在应对策略的,现实的发展不过是他们眼中数条不同的道路而已。 在眼前的人身上嗅到了优秀策略家的味道,宇智波带土不自觉地集中了自己的注意力。 “那么说,是你自觉能力不足了?” 宇智波微微勾起唇角,笑容里似乎带着几分不屑。这次的反问显而易见有了些嘲讽味道。 挑衅显然这不是宇智波带土的本意。 但这是他应对策略家的惯常手段。 但凡强者,皆有傲骨。夏油杰在这个世界的暗之面既然有足够的知名度的话,就说明他是稀有的强者。高傲对于强者来说几乎是必备品,有时候也会成为明显的弱点。 带土的本意是想借此刺激一下夏油杰,看看会不会露出一些马脚。 但眼前的这个家伙比想象中的更能沉住气,竟然无动于衷地微笑着点了点头: “正是这个意思。” 他的声音温和,没有征得宇智波带土的同意,就开始娓娓地叙述起一个老套又短暂过头的故事:“我曾经有一个朋友。他很强,非常非常强。我可能终其一生都无法击败他。” 提起这个朋友的时候,这家伙的表情让人有点恶心。宇智波带土一边听,一边这样想。 夏油杰对他内心的想法浑然不觉,垂着眼睫沉浸在某种轻薄又柔和的、近似于怀念的情绪中,用几乎算得上温柔的表情说道: “若是连他也无法击败毁灭世界的力量,就算是我出手,也是徒劳。” 没有一丝不甘心,似乎是实话。宇智波带土观察着黑发诅咒师的微表情,感到了些许不可思议,也因此露出了冷峻的表情。 那样就麻烦了。他想。 带土比谁都明白,之前提到的“拯救世界”不是开玩笑。 如果是玩笑,如今对于这里只不过是幻想作品中的人物的他就不会身处这个世界。 而“危机”这种东西,要是现在存在于这世界上的人能化解的话,那它从根源上就不存在。 显然,被某种未知的至高存在召唤来的身为死者的他们的出现,预示着那位认为,在世的生者无法妥善地解决这场灾难。 其中就包括夏油杰提到的这位朋友。 而那东西的判断一般不会出错。 比他强很多啊。宇智波带土回忆着夏油的言辞里透出的信息量,理解了夏油杰的意图。 “意思就是他无法抵御的危机,你一个人也肯定不行。”黑发的宇智波说出了夏油想要传达他的结论,微微皱眉,嫌麻烦的神色浮现在他的脸上,“你们就不能一起上吗?” 他的疑问很快得到了解答。 “我们吵了一架,之后再没有见过,闹翻了。直到我死掉之前。”夏油杰微微一笑,脸上没有遗憾,依旧还是怀想的神情,“理念和立场的分歧,怎么解释,他也不会再次相信我的。” 对于这番说辞,宇智波带土怀疑地眯起了眼睛。 之前讲起那家伙的表情哪里像是闹翻了。明明像是各自在敌对阵营还在暗度陈仓的状态。 “你去说也不会信吗?” 一看就感情很好吧。想起对方就满脸奸情的样子,真是令人感到眼熟。 “或许会信吧。但估计也只有保护咒术师这一部分。” 夏油杰很轻快地回答道,语气却很笃定,听起来对曾经的朋友非常了解。 “……” 宇智波带土沉默下来。 “宇智波君,要跟我合作吗?”夏油杰微微眯起狭长的眼睛,神色淡然,翘起的眼角却让人想起狡猾的狐狸,“似乎是一人难以完成的任务呢。” 宇智波带土烦躁起来。 就算知道他一环套一环是为了套自己,带土却还是不能直截了当地拒绝。因为这番对话不止是话术,也存在着事实。夏油杰找到并利用现有条件创造了能够说服他的逻辑漏洞,这个男人的缜密思维实在不可小视。 明晃晃的阳谋,难以回绝。 这个世界,比想象中的还要难搞。宇智波心想。面前的这位比他年轻几岁的后辈也很难搞。 当然,宇智波带土对夏油杰的话并没有全盘皆信。不如说,他本就疑心很重,要不要与夏油杰合作,还需要之后更多的情报量才能得出结论。 如今他是不可能直接回答的,更不可能那么简单就如了夏油的愿。 现在他需要先转移话题。 “先不说这个。”宇智波带土忽然想起一件合适的、正好需要询问的事,压抑下内心的情绪,打了个响指,“你认识这个男人吗?” 他问道。 宇智波带土的幻术水平足以支撑他在空气中活灵活现地勾勒出记忆中的影像。 浮现在他们面前的男人白发黑衣,坐在椅子上也足见身材高挑,一双被黑色紧身裤包裹的长腿在桌底给人一种无处安放的既视感。黑色的高领长袖外套将他周身包裹得严实,露出的手掌与脸部雪白到几乎没有血色,咬着叉子笑嘻嘻的神态显得有些轻浮。 最特殊的是,他戴了一条三指宽的漆黑眼罩。眼罩遮住了他的眼睛,也束起了他的发根,使那些同样是雪色的发丝根根挺立起来,不仅无损他的俊美,还多了几分桀骜感。 “真巧。”夏油杰支着手,看着空气中的人影。他的目光落在黑色的眼罩上,似乎是愣了一下,然后轻笑了一声,饶有兴味地说道,“他就是我刚刚提到过的朋友,五条悟。” 第4章 要叫前辈 “这就是你带着我在这里的原因?” 夏油杰问道。 高台上的风吹起了他披散在肩膀上的长发,以及漆黑的僧袍与金绿的袈裟。 “嗯,差不多。”宇智波带土扶着望远镜,说道,“你有什么意见吗,夏油?” 夏油杰沉默半晌,最后还是出于某种责任心,提醒道:“这样是没用的,宇智波君。六眼的视野是全方位的,你这样肯定会被发现。” “全方位的?他是蜻蜓吗?”黑发男人单脚踩在天台的边缘,深紫色的袍子下摆同样被高空中的风掀起,看上去有几分不羁和潇洒,“还有我说过的吧,不要这样叫我。叫‘前辈’,我比你大四岁,叫我前辈又怎么了。” 是死的时候比我大四岁吧。 “……带土前辈。”夏油杰再次沉默了一下,心想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才艰难地念出了这个称呼,然后垂眼看向高楼下方,“我觉得悟已经有所察觉了,对于我们的窥视。” 高楼的下方车马水龙、人流如织。涉谷的街道上,行人熙熙攘攘,但唯有某个人的存在感很是鲜明。 高出周围的人群至少半个头以上的身高,雪白的头发与全套的黑衣。五条悟走在人群中,戴着眼罩也依旧步履轻快、准确地在人流的空隙中穿梭,迈步向前走去。 行色匆匆的人们偶尔会在擦肩而过的时候被他的长腿以及被遮挡后依然俊美的面容所吸引,但很快就会忘记这个奇怪的男人的存在,继续在平常的生活中前进。 “哼。”宇智波带土俯视着下方只有一个小点的五条悟,冷冷地低笑了一声,看起来并不是很在意,“察觉又怎样。他抓不住我们,你别动手就行。” “我不会动手的。”夏油杰说,“无论如何,现在也不是告诉悟我的存在的好时机。最坏的情况,是会打草惊蛇。” 他的心里很清楚一点。以他和那个人曾经朝夕相处的青春岁月而言,五条悟恐怕是这个世界上,最熟悉他的咒力气息的人。 要想告诉五条悟他的归来,最简单的做法,就是在这里直接放出一只咒灵。察觉到了他的残秽气息的五条,便会直接找上门来。 可惜的是,现在可不能这样做。 “打草惊蛇啊。”宇智波带土不知道看见了什么,皱着眉头将手里的望远镜扔进了虚空中出现的漩涡裂口中,“就不知道是哪条深山老窝里的蛇了。对了,你看过这个没有?” 望远镜被他扔了进去那个似乎是他能力产生的神秘空间。取而代之被他拿在手里的,则是某本封面看起来有些陌生的漫画。 “……咒术回战。”夏油杰眯着眼睛,念出了彩封上的标题文字,“是漫画吗,还是什么?” “当然是漫画。” 夏油杰有了不妙的预感。 他认出了那标着“0”的漫画单行本封面上画着的到底是谁。 非要说的话,还是熟人。他死前不久才熟悉的,五条悟的得意门生,同样是特级咒术师的——乙骨忧太。 黑发少年手持日本刀,苍白的面容和漆黑眼瞳带着浅淡的肃杀之意,凝视着画面之外。他怀中抱着的美貌女孩看起来很陌生,但悟教过的、与乙骨忧太同届的其他学生夏油都见过,绝对不是那个禅院家的母猴子。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与乙骨忧太签订契约的青梅竹马、诅咒女王,祈本里香。 夏油杰:“……” 他很想说什么,但是忍住了。 因为宇智波带土已经将漫画递到了他的面前。夏油沉默了一下,想着不管如何还是先看看,于是伸手去接,结果他的手指还没有触碰到那本漫画,它却忽然冒出了火光。 绘着图画的洁白纸页在火舌中卷起,不过数秒便在空气中化为了飞灰。 “……不是我干的。” 将东西递给他的宇智波带土沉默了一下,干巴巴地解释道。 “我想也是。” 夏油杰维持着伸出手的姿势,也干巴巴地回复道。 “这样吧。”宇智波带土似乎在思索。他再次看了高楼之下一眼。就这会儿的功夫,五条悟已经挪动到了某家网红甜品店附近,“我们先走。” 他搭住了夏油杰的肩膀。一瞬间,世界的景象化作漩涡虚化在夏油的面前,等视野清晰的时候,夏油发现自己站在了一个广袤又黑暗的空间中。 脚下是灰白色的方形石台,放眼过去,这样的石台错落地分布在整个空间之内,延展到无限黑暗的远方,看不见尽头,就好像无数错落在此处的无名墓碑。 夏油对这个空间并不算完全陌生。 他刚被召唤的时候就曾与它有一眼之缘。当时宇智波带土将他从召唤之地带到据点的时候,用的就是他能够转移空间的万花筒能力,当时就瞥见了一眼内部的景象,与现在看见的并无不同。恐怕,这就是传说中的神威空间了吧。 看过了《火影忍者》漫画的夏油对宇智波带土的能力情报了然于胸。 而带着他转移到神威空间的宇智波带土早就放开了他。黑色短发的男人在附近某个堆满了山一样的杂物的石台上翻翻找找,终于在一大堆封面花花绿绿的、不知道是杂志还是漫画的书籍里掏出来几本,直接向夏油杰扔了过来: “还好我买了两套,不然现在你就没得看了。” 漫画为什么要买两套?一套用来看一套用来珍藏吗? 夏油接过和之前的那本封面完全相同的《咒术回战》漫画0卷,面上微笑着道了谢,心里却在想这件事。 他环视了一眼某些堆了杂物的石台,终于察觉到了之前在据点房屋里察觉到的违和感从何而来。 他之前翻找过的那件屋子里,物资齐全不说,物件摆放得也太有条理了,简直可以说有点强迫症和洁癖的感觉,像是个生活习惯上很自律的人整理出来的,完全不像是直接随手把吃空的甜品盒子放在桌上、神威空间里的东西也堆得比较随便的宇智波带土的风格。 夏油杰低头看手里的这本漫画。 这次没有再度自燃了,可能是场合的缘故。但夏油并不是很在意这一点,他注意到的,是漫画单行本页面的边角那些微微卷起的、明显被人翻阅过的痕迹。 这是一本被翻看过的漫画。 夏油杰下了判断。 他回忆起之前看了几眼的另一本已经在外面烧掉的漫画。那本看起来也不是全新的,上面同样有被翻阅过的痕迹。 两套漫画……是买给另一位看的吗? 夏油杰心情微妙地眯起了眼睛,心想,虽然这个家伙没说,但是,该不会还有另一位队友? 他正在心里想着,宇智波带土却已经从隔壁石台上发力跳过来,也不管夏油脸上什么表情、在想着什么,自顾自地盘腿坐下来,开始看他手里的那本书。 夏油也依样坐下,盘膝开始翻看手里的漫画。翻了一阵子他就感觉内容过分熟悉,也不想看乙骨忧太和咒术高专的小朋友们的同学情深,索性就翻到了比较后面关于五条悟的部分,结果看见了未曾预想的内容。 眼睛上蒙着的还是白色绷带的五条悟,将学生证递给乙骨忧太时的那句台词: “是我的好朋友捡到的。唯一的一个。” 夏油杰凝视了漫画中五条悟的笑脸半晌,心里五味杂陈,不知道什么滋味,最后只是轻轻地呼出一口气,合上了单行本,心想,原来你对我真的还留有这样的东西啊,悟。 他人生中最后一场战斗化为漫画,居然是这样的感觉。 夏油杰思索着“有些格子里露脸的悟的睫毛到哪里去了”以及“这作者怎么回事是不是把我有些表情艺术化得太夸张了”这种奇奇怪怪却发自内心的问题,抬头想向带土要下一卷漫画,看看他死后都发生了些什么,却发现带土还在低头看他手里那本书,还看得挺认真。 书页上一个硕大的漫画版五条悟半身像,还有很多密密麻麻的小字。 “带土前辈。”夏油杰唤了他一声,“可以冒昧地问一下,你在看什么吗?” 出于谨慎夏油使用了敬语。当然,并非尊敬眼前的这位宇智波的意思,只是出于对年长者的礼仪罢了。他在这些细枝末节上还算注意,带土也不是他讨厌的类型。 “下一本在那里,你自己去找。”宇智波带土头也不抬,只给他展示了一下手里的书的封面,“这是公式书。” “公式书?”夏油杰没有第一时间去找漫画第一卷,而是发出了疑惑的声音。他踏着木屐走到带土身边,低头看了看,问道,“像是火影忍者的阵之书者之书那样的吗?” 对于他的虚心求问,沉浸于的宇智波带土终于分了个眼神给他,然后将自己手中的书本翻了过来,向着夏油杰亮出了封面。 上面是夏油并不认识的陌生粉发少年和他背后的某个像双胞胎兄弟一样穿着和服的男人的背影。属于新面孔的粉发少年穿着咒术高专的校服,夏油却并不熟悉,生前也没有听说过类似外貌特征的咒术师和诅咒师,想来可能是高专的新生,很有可能,是悟的新学生。 他们的上方依旧是“咒术回战”四个大字。 看来,这就是公式书了。比起火影忍者的数本的规模,看起来有些简陋啊。 “前两天找人代购的。”宇智波带土语焉不详,但意外的看起来还算好说话,还抬手指了指之前他翻东西的那个石台的位置,“你要找的后面的单行本在那里。记得把这本放回原位。” 我们的世界有《火影忍者》漫画,但绝对不可能有这玩意儿吧。难不成火影世界里还有讲我们的故事的漫画在发行吗?听起来也不像。 所以是在哪里找人代购的? 夏油杰的心情再次微妙了起来。 第5章 旧情难忘 不过宇智波带土明显没有想要向他解释的意图。 于是夏油没有再多计较这个,毕竟两人还没有熟悉到可以共享这种情报的程度,宇智波带土对他有所隐瞒是显而易见之事,可不止关于公式书的这一件。 但是出于对书页上五条悟的情报的在意,他慢下了将要离开的脚步,多看了几眼。此时,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宇智波带土恰好翻过一页,目光在密密麻麻的文字和画面上逡巡而过,不知道是不是正在开启状态的写轮眼的效果,速度非常快速,简直不像在。 不过半秒,他的目光就停在了某一行字上。 “哼。”黑发的宇智波像是看见了有意思的事情,从喉咙深处低笑了一声,“你俩感情倒是不错。” 夏油杰于是回头看了一眼,顺着他的目光落在了书页上的某行字上,顿时知晓了宇智波何出此言。 那是少年时代的五条悟抱着被白布包裹的理子的尸体、站在微笑鼓掌的盘星教众的面前侧首对他看来的那一幕。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夏油淡淡地说着,目光落在“善恶的指针”上一瞬,然后无动于衷般挪开,没再停顿,迈开步伐,“没什么可以称道的地方。” 虽然这样说着,夏油背对着宇智波走开,却还是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当年的那个场景。时隔多年,他已经不会为背后那些为理子的死亡而发自内心地庆贺的猴子们感到恶心,但回想起当时的五条悟向他看来的瞳孔,还是会感到心悸。 他那时与五条悟已经朝夕相处了一年有余,但从未觉得那双六眼是如此澄澈,以至于失去了人类应有的特质,宛若无情的苍天,映照着狼狈又满身疮痍的他。 仔细究来,从那个时刻开始,正是最强二字最初出现裂纹的时刻。 被少年意气和情热掩盖住的鸿沟在停住脚步的夏油与站在彼方的五条悟的中间深深划下。将他们彻底地隔开。领悟了反转术式的五条悟一个人成为了最强,夏油杰被留在原地,独自进入了苦涩的夏天。 他们不再是“我们”。 而五条悟问他“杀与不杀”的意义,当时的夏油杰也有所察觉。 伴随着他的回答,五条悟的选择随时有可能偏向另外一侧。但是这没有意义。对五条悟来说,没有意义。 杀又如何,不杀又如何? 五条悟只会是五条悟,神之子是不会被外力改变的。 这世界上没有人比夏油杰更加清楚,五条悟拥有着何等坚硬的自我。而夏油杰从未想着改变他,夏油杰只是追寻意义。 而那意义属于夏油杰自己。 夏油杰闭了闭眼睛,将在当下没有意义的无关思绪清空。 他跃到了带土所指的平台上,找到了漫画放置的位置,直接将0卷放了回去,拿了下面的两卷,直接找了个空地开始起来。 结果还没翻几页,宇智波带土那里又有了动静。 “还‘那都是过去的事了’,骗谁呢。”黑发的宇智波不知道又看见了什么内容,忽然又在那里半是冷笑半是戏谑地以完全不是自言自语的音量讲话,“旧情难忘很难坦诚吗?嘴上这么说,尸体倒是很诚实……” 夏油杰:“……” 他沉默了几秒,放下了手里的漫画单行本,问:“第几话?” “我哪记得。”宇智波带土散漫地说,“□□十话吧,你自己找找,在关于狱门疆的部分。” 夏油翻找漫画单行本,用几分钟找到了相应的内容。 他在那儿看着“三年的青春”和无法自控的右手呢,宇智波带土倒是在那儿拿腔拿调地念起了公式书的内容:“涉谷事变中伪夏油的手腕动了,夏油的意志残留了多少呢?没什么特别的,像是还在动的无头的蜻蜓一样。” 夏油杰:“……” 只要我脸皮够厚,公开处刑这种事就跟我无关。 他浏览了一遍相关的漫画内容,眼神在三年的青春背景里的无数个自己上停了停,面不改色地将单行本合上,辩解道: “还没发生过的事情,我怎么告诉你。” “是这样吗?”宇智波带土从公式书里抬头看他,露出了不赞同的眼神,“爱就要说出来,别藏在心里。这可是前辈我的经验之谈。” 台词怪得要死,表情倒是煞有介事,眼神还挺真诚。 这家伙是认真的吗? 夏油杰:“……” 夏油杰感觉,似乎有哪里不太对劲。 他发现他看不懂宇智波带土在想什么,他说这话有什么意思。 之前他就想说了,在他和悟之间用“旧情难忘”这种词来形容是不是有哪里不对。 这个爱在心口难开就更过分了。 夏油杰陷入了宇宙思考。 难不成跟他当年装成阿飞扮傻一样,这样的话语存在着什么深意? 因为对于漫画里宇智波带土假扮宇智波斑十数年将月之眼计划经营得有声有色、偏偏作者还在这块留白很多的情况有所了解,认为宇智波带土城府之深难以想象,夏油杰的思维逐渐向着阴谋论的深渊滑落。 这人,难道是在暗示我—— 去用感情牌打动悟? “我觉得不行。”夏油杰下意识地直接否决了这个提议,“这种手段,不会对悟有用的。他不是那么简单就会被动摇的性格。” 因为他的语气过于镇定和笃定,宇智波带土看他的眼神立刻变了。 “说出来也没用吗?”黑发的宇智波皱起眉头,“那你这前男友还真是难搞。” “……” 夏油杰再次沉默。 他发现,他对着宇智波带土,实在是太容易没话可说了。一天里沉默的次数,抵得上半辈子。 夏油杰微微眯起眼睛。 前男友。他在心里沉吟着,为什么是前男友? 这位宇智波前辈是对我有什么误解吗?还是这又是什么暗语? 他手里都拿着公式书了,不至于吧。 夏油杰此刻还没能弄清楚宇智波带土神一般的脑回路,但好似在朦胧之间又明白了什么。他试探性地出声: “不是前男友。” “啊。”宇智波带土愣了一下,开始莫名其妙地感叹起来,“可以呀,你们决裂和死前都没分手,现在还维持着关系?那就好办了。” 维持着什么关系…… 要是你指的是“唯一的挚友”的话,那倒还维持着。 三年的青春里的亲密无间,那是值得珍藏一生的回忆。 虽然夏油杰在死前不久还觉得五条悟已经失去了数年前对他的情谊,但白发的好友最后对他说出的那句话,值得他真心的一笑。夏油不得不承认这些年来,就算对菜菜子美美子说起悟时,总是用着已经过去了的口吻,但这个人依旧以沉重的分量占据着自己短暂的生命中最为灿烂的部分。 五条悟还是夏油杰的挚友。 那么夏油杰对于五条悟来说呢? 想起那句五条悟在他死后对乙骨忧太说出的那句“唯一的朋友”,夏油杰的心情再次复杂起来。叛逃十年后,身在高专的五条悟依旧固执地为他保留了“唯一”的位置,这样的事实让夏油很难不心有触动。 夏油杰沉浸在十分纯爱,啊不,是十分纯挚的友情的思维中,然而宇智波带土显然不那么想。 “看来你们不需要复合了。”黑发的宇智波放下了公式书,直言不讳,甚至已经要伸出手去捏他肩膀,“现在就出去跟他见面怎么样?” 夏油杰:“不……我觉得不太行。” 身为体术高手的夏油反射神经还是很迅速的,上身向后一仰,身子微微一侧,就闪过了宇智波带土伸过来的手,成功避开了被直接带出神威空间降落到五条悟本人面前的悲惨命运。 “那你要怎样?现在去说服他不是很好,而且你出现的话也不会发生后面的事情了。”宇智波带土挑起了眉头,抱臂指了指放在手边的漫画单行本,正是刚刚夏油杰看过的“三年青春”和狱门疆出现的涉谷篇,“还是说你是直球就会害羞的类型?” 说到后半句,黑发宇智波做出了一幅恍然大悟的样子。 什么直球就会害羞。你是哪里的看女性向漫画的女高中生吗。 夏油杰对他的戏精感到有些头疼,揉了揉太阳穴,才淡然地笑着解释道: “现在还不是时候。涉谷的事情会发生一次,也会发生第二次,我出现也是一样,那边还会找到其他可以替代的方法。这是针对悟的计划,要是悟被封印的话,整个日本就岌岌可危了,估计也很难达成拯救世界的目的。” 这话听着很有道理,但实际上只是敷衍罢了。夏油很清楚这点,然而对面盘膝而坐的宇智波却换上了一幅若有所思的表情,慢慢地打量着他,似乎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 “你早有准备?” 果然,他问出了口。 “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准备。”夏油杰变相承认了这一点,稍微有点狡猾地弯起了唇角,将自己放在暗处的筹码展现了出来,意味深长地说,“但总会有些用处的。” 第6章 人潮之中 说完这句近似于摊牌自己之前另有打算的话后,夏油杰在暗地里观察着对方的反应。 然而,与他预料的不同,宇智波带土只是定定地看着他。 刚才不知是有心还是无心地调侃他和五条悟时身上的那层浮夸的情绪外壳,很快就在他身上剥离了。 那双异色的双瞳里看不出什么具体的情绪,到最后,黑发的宇智波只是移开视线,意味不明地回应道:“有后手就好。” 没有再说其他的,宇智波带土向着某处虚空望了望,面上浮出一丝冷笑: “你这男朋友还真的挺忙。吃完三块蛋糕就要去出任务,跟某些人一样,可真是天生的劳碌命。” 夏油杰摸不准他话语里暗指的某个人是谁,理智地没有对此发表看法。 与此同时,他已经放弃去纠正宇智波带土对五条悟的称呼了。男朋友就男朋友吧,别说到其他人面前都无所谓。反正也不会真的有其他人误解他和悟的关系的。 “能者多劳。能力越大责任越大,悟的工作维系着整个日本咒术界的平安。若是不消除咒力的外泄和咒灵的形成,情况只会一直这样维持下去。”夏油眯着眼睛,若无其事地笑着,笑脸看上去有种神佛般的和善,“要我说的话,还是杀掉普通人比较快吧。” 在同为特级咒术师的九十九由基的研究中,普通人产生的情绪以及外泄的咒力才是咒灵产生的根源。咒术师为了保护普通人而去死,值得吗?不如把身为问题根源的非咒术师杀光更省事。 夏油的理论正是根据此才成形的。不过他对当今咒术师的生存现状的不满与对非咒术师的存在根深蒂固的厌恶感也是原因之一。 宇智波带土闻言,瞥了他一眼,并不接茬,只是道: “别说这些没用的废话了。都看过后面的发展了,你现在准备怎么做?” 夏油杰沉默下来。他的眼神闪烁不定,整个人一下子沉静下来,垂着眼睛像是在沉思。 “快点。”宇智波带土催促他,“再不决定他就要吃完最后一个大福走掉了,说不定还是瞬移。” “……不是说只吃了三块蛋糕吗?”夏油杰发现了言语间的漏洞,愣了一下,有点疑惑地问道,“怎么还有大福?” “他跟电话那头讨价还价,说是非要吃完这个大福才肯走。”宇智波带土不耐烦地再次催促,“你想没想好?” 夏油杰被这一打岔,失去了纠结的心情,最后只是叹了口气,说道: “想好了。就那么办吧。” 五条悟没管伊地知在另一头慌张的挽留声,愉快地挂掉了电话。 关掉通话界面之后,亮起来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寥寥无几的通讯录。五条悟的目光在夜蛾正道、家入硝子和伏黑惠的名字上掠过,对高专的任务会通知到谁那里心知肚明,手指没有停顿,直接打开了相机,美美地用粉色的少女滤镜给才咬了一口的桃子大福拍了张照。 做完这件事后,他笑眯眯地低头,拿起大福正要递入口中,余光却在此时瞥到了窗外的一个身影。 他立刻忘记了手中的甜食,转头去看外面,明显怔住了。 这是他隔着眼罩也绝对不会认错的身影。 甜品店擦得干净无垢的落地玻璃窗被午后的阳光照得透亮,街道上的人流在六眼的目力中纤毫毕现。行人皆是行色匆匆。这是世间最平常的一幕,在各种混杂的情绪中,些微的咒力升腾,这都是五条悟看惯了的景色,从不会为此驻足。 吸引住他的目光的,唯有站在人流中的那一人。 比寻常人要高大不少的身形,黑色的长发披散在肩上,发梢随意地翘起,在脑后挽起小半。青年站在人群中,身影时不时被走过的人遮蔽,像是影子般站在人群中,身披的漆黑僧袍和金绿色的袈裟都是那样的引人注目,却没有任一行人对他侧目,像个从一开始就不存在的幽灵。 但那侧脸的线条却也是那么熟悉……像是在梦中出现过无数次。 五条悟难得有些恍神。他都快记不清自己的上一次失神是在什么时候,也记不清上一次在短暂的睡眠时间里梦见夏油杰的时候,又是在重温哪一段青春。 这个男人从过往的岁月里走出来,就像一道记忆的残影。 在人流中无声无色,无动无静。 是错觉吗? 在一年前,亲手杀死的挚友,再次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五条悟湛蓝的眼瞳在下一秒收缩起来。 他凝视着的那个人,在亘古般的沉默后,像是察觉了他的目光,微微向着他的方向转过脸来。 眉目与他在百鬼夜行中所见的毫无差别。细长的眼眸就这样淡淡地看着他,却也像是没有看见他一般,没有情绪,只余空寂。 只是一眼。 身着袈裟的黑发男人转身,向着某个方向行走,消失在了人群中。 到此时,距离五条悟发现夏油杰,时间只不过过去了不到三秒。 五条悟毫不犹豫地撇下了桌上还剩小半的蛋糕,用最快的速度夺门而出。他站在甜品店门前的街道上,拉下了眼罩,一双苍蓝色的眼眸快速扫视着周围的人群。 六眼能看到常人难以企及的世界,距离和人群都并非阻碍,所以在熙攘的人流中找人对五条悟来说不算难事。 尤其是在一群普通人中找一名特级咒术师,按照常理应该是比在海量的绿豆中挑出一颗红豆更简单的事情。更别提,他在找的人,拥有他十分熟悉的、绝对无法错认的咒力波动。 但五条悟越看,就越烦躁。 他忍耐着内心腾起的情绪和一无所得的预感,转动头颅继续寻找。 没有。没有。没有。 哪里都没有,哪个方向都不见那个身影。 夏油杰像是化入海洋中的一滴水,凭空蒸发在白日之下,无形无色,连五条悟的六眼也找不出一丝他存在过的痕迹。 五条悟站在人群中,低下头。 他手里的桃子大福还没有放下,但在情绪的剧烈波动下,内部盈满的雪白奶油已经被他捏变形了,从小小的缺口中涌了出来,沾在他的手指上。 白发青年垂下头,伸出舌尖,小心地舔了舔指腹上沾染的奶油。和外皮上的糯米粉末混在一起,轻盈甜蜜的奶油中也多出了几分无味的粗粝感。 他的心情也变得有点像沾在舌面上的奶油一样。 涉谷人群中惊鸿一瞥,他无比确定,自己刚刚看见的那个身影,一定就是夏油杰本人。 不止是六眼传递的讯息,他的灵魂也在向着内心叫嚣着这个事实。无数的青春回忆在顷刻间涌上心头,五条悟站在街头,慢慢地吃完了那只被捏变形的桃子大福。 “走了吗?” “吃完大福就直接走了。”宇智波带土从神威空间内部窥视着外界的情况,啧啧有声,“出任务去了吧,连剩下的小半块芝士蛋糕都没回去吃完。夏油,你确定这样做没事?” “这样是最合适的。”夏油杰轻声说道,“悟不可能认不出我。他知道了我的存在,不管怎么猜测,总比那边先抓住这个动摇他的主动权要强。” 这也算是比较合理的解释,能够说服夏油杰自己。但宇智波带土听完,却察觉到了他特地没有说出来的言外之物。 “要避免他被算计,应该还有更合适的方法吧?”他露出了在夏油看来有点嘲笑意味的微妙表情,“是私情?” “……也算吧。”夏油杰平静地承认道,“有些私心。” 在这个问题上他们两个都默契地没有过多纠缠。 确认五条悟确实没办法追踪到通过神威空间转移的他们后,宇智波带土和夏油杰一同回到了据点。 继对五条悟的观察和处理暂时告一段落后,他们还有其他的事情需要交流。 首当其冲的,就是那件事。 “现在,可以说一说‘拯救世界’到底是怎么回事了吗?”夏油杰坐在沙发上,双腿交叠,露出了一个笑容,“带土前辈。” “别笑得那么假惺惺的,看起来瘆得慌。”宇智波带土坐在对面的沙发上,皱起了眉头,单手撑着脑袋,“我还没答应要跟你合作,着急什么?” “也不是这个问题。”夏油杰说,仿佛正在谈判中的放松表情让他看起来心有成算,“最好的情况是可以争取到悟的助力。但我相信就算是前辈来判断的话,也不会擅自干涉原本的‘命运轨迹’的吧?” 这点也很好理解,是夏油杰在看见《咒术回战》的漫画时就意识到的事情。 既然存在着预言式的优势的话,在考虑想要达成的目的的最稳妥途径的同时,不变动其发展趋势才是将知晓未来的优势最大化的合理方法。 这件事是连宇智波带土也不得不承认的。 这也意味着在必须要改变的节点之前,五条悟没办法成为拯救世界的队友,最多不会阻碍他们这方的行动而已。 那么问题又绕回了之前夏油所说的“能力不足论”。 夏油杰本身在拯救世界这件事上是不是真的“能力不足”暂且不论,但宇智波带土经过对于五条悟的观察后,应该已经得出了自己的结论。 不知道考虑好了没有?夏油杰想。 “哼,这是自然。”出乎意料的是,比起夏油想象中的思虑,宇智波带土给出的反应要干脆得多。黑色短发的青年哼笑了一声,提起了一点兴趣似地看向他,问道,“所以你想好要付出什么来让我与你合作了吗,夏油杰?” 第7章 交易达成 合作的交换品,一般被称之为代价。 代价这种东西,是自古以来都存在的。合作无非是利益交换的一种形式,夏油杰经营盘星教数年,不可能不明白在人类社会中一条默认的潜规则:想要得到,一定要付出。 邀请一开始就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宇智波带土合作,夏油一开始就准备好了可以用于支付的代价。但他没准备在谈判的开始就把牌亮出来。 无论如何,宇智波带土不再像刚开始那样冷漠坚定地拒绝而是考虑起与他合作的可能性,是件好事。从了解这个人的性格经历、用逻辑漏洞套住他等一系列的操作终于快要走到尽头了,夏油杰看见了计谋得逞的曙光。 但他并不因此急躁,甚至不动声色地将主动权让了出来。 “前辈有想好要什么吗?”夏油杰也单手撑着下颌,笑眯眯地问道,眼角挑起的样子像极了狐狸,“只要是我能给出来的,都可以哦。” 正好趁着这个机会试探一下宇智波带土的诉求。这个一开始就身为货真价实的“前辈”的男人到现在暴露的信息还是太少了,夏油不得不谨慎一些。 “你以为我想要什么?”没想到宇智波带土并不接招。他嘲笑般地咧开嘴,略微有点尖锐的犬齿露了出来,语气里颇有些见招拆招的意味,“我什么都不想要。你觉得你能给出什么,就说吧。看看能不能打动我。” 夏油杰低眼,看着脚下的地毯无奈地叹了口气,深觉这个男人十分不好对付。 杜绝刺探的同时将选择权扔了回来,同时仍然将主动权牢牢掌握在手中。 算了,反正都是反派组织的经营者,也别来这套了。目前达成合作才是要紧事,情报之后慢慢撬便好。要是夏油估计不错的话,他和宇智波带土应该还有挺长的一段共处时间。 好的,现在是亮牌时间了。 “三个承诺如何?”夏油杰并没有踌躇,而是将自己准备好的底牌直接干脆利落地亮了出来。在这上面的纠结拉扯并没有意义,他索性直接说了下去,“只要是我可以办到的,都可以。” “成交。” 宇智波带土同样干脆利落地回答道。 他将架在茶几上的脚放了下来,打了个响指:“我知道在你们这个世界,言语也是具有力量的。你既然说出来我也承认的话,这个契约就算成立了。” 说着,宇智波意味深长地指了指上方除了天花板什么都没有空气,进一步的解释道: “还有那些鬼东西在注视着我们。我既然答应了你,我也不会反悔。” “那些东西”? 夏油杰微微蹙眉,想起了宇智波带土初次召唤他后提到的“祂”。 虽然不是很明白,但在心里也有了些猜测。夏油杰没有刨根问底,因为知道不是时候,而是微微点了点头,露出了营业专用的笑脸: “我知道了。以后就是同伴了,请多多指教,带土前辈。” 出于某些心思,夏油直接用“同伴”这个词替换掉了更加合理的“搭档”或者他惯用的“家人”。 这两个词放在他和宇智波带土的关系上都不太合适。 不过宇智波带土对“同伴”似乎也有点神经过敏。黑发的宇智波为这个词低声咕哝了几句不知道是什么的话,可能是在骂他矫情,不过还是望着天花板若无其事地说了一句话作为回应: “过两天我男朋友可能会过来。在那之前,这里的杂事就归你了。” 男……朋友? 夏油杰稍微有些震惊。在他的记忆里《火影忍者》虽然是一部从头到脚都很男同的漫画,但毕竟是少年漫,没有出现真正的在ju上出柜的男同,虽然看起来不出柜也跟出柜没差,但是确实没有。 然而,现在这个纪录被打破了。 宇智波带土本人当着他的面出柜了。他有男朋友?他不是喜欢小学女同学吗? 作为漫画的半个路人粉的夏油杰震惊归震惊,表面上却没有丝毫的情绪流露。 毕竟宇智波带土之前还说悟是他男朋友呢。说不定是这种“男朋友”也不一定? 那岂不是只有一个人选。 当然这种种考虑夏油杰都没有说出来。他只是单手捧着脸靠在沙发侧边上,微笑起来,问道: “这算消耗一个承诺吗,前辈?” “随你便!” 回应他的是宇智波带土走向冰箱翻零食的略微烦躁的声音。 无论如何,折腾了半天,总算是得到了宇智波带土这个放在手游抽卡系统里绝对是ur的助力,成功组队。按照接下来的流程,应该就是清理主线任务和支线任务,打打副本之类的了。 夏油杰是这么想。然而,宇智波带土显然不这么想。 战力数据和卡面都很优秀的ur宇智波带土丝毫没有需要出战和探索地图的自觉,天天窝在据点里当个宅男,每天最远的活动就是出门去网红甜品店打卡。 夏油杰基本不出门,想要增强实力,却也不能轻举妄动。吞噬咒灵可能会导致现在这具身体的一些变化……察觉到这一点后,夏油杰谨慎地停止了增强实力的行为。 对于咒灵操术来说,无上限的吞噬咒灵数量使他永远存在变强的余地,就算现在这具身体是接近咒灵的状态也一样。 说起来也挺神奇,现在夏油杰的术式是刻印在被灵子虚构出来的这具□□上,也不知道是什么原理。要是家入硝子也在的话,其实夏油杰也挺好奇这点,不介意给她解剖一下。 可惜反转术式的拥有者被很好地保护在咒术高专。 那里有严密的结界保护,入侵带走这位老同学什么的,还是想都不要想了,会被五条悟千里追击的,那么不破坏原本命运轨迹的目的就完蛋了。 夏油杰被迫也成了宅男,除了乔装出门采购生活必需品、开火做做饭之外什么也不干,就在据点里虚度光阴,思考以上这些有的没的,以及与宇智波带土打太极式套话。 经过两天的斗智斗勇后,夏油杰终于弄清楚了一件事: “拯救世界”恐怕是主线任务的总称。 至于其中的任务环怎么设置,在哪里接任务,攻略是什么,对不起,你前辈也不知道。 要骂就去骂发布任务却又给了过高的自由度的混账“系统”吧。 这是宇智波带土的原话。 他说出这个的时候,两个人正联机打电动打得正欢,激烈处火花四溅。要是换成少年时的五条悟会跟他打起来的那种。 “……” 夏油杰真的感觉很无语。 好在前辈的不靠谱也只是限定的,宇智波带土在其他方面都挺靠谱,尤其是收集情报上面。他仗着自己的手段和能力早就混入了咒术师、诅咒师、普通财阀势力等互相混杂的黑市,在上面得了不少便利,资金方面也没有任何问题。 就是活得太糙了,需要夏油杰帮他提升生活质量。 要不是夏油杰亲自下厨,这家伙能天天吃外卖,还都是高热量的那种。虽然说英灵的身体吃这些应该也不会长胖而是全数转换为力量,但是这种能量转换效率太低,夏油杰还是想要保持良好的饮食习惯。 对此宇智波带土嘀咕了几句“你怎么跟他一样”,就随他去了。 夏油的厨艺不是顶好的那类,只是比家常水平好吃一些罢了,但宇智波意外的并不挑食,蔬菜也乖乖吃了,这让督促养女们吃蔬菜督促出强迫症到现在还没有改掉的夏油杰十分舒心。 非要夏油评价的话,在这个据点过的日子还不错。 需要吞食比擦过呕吐物的抹布还难吃的咒灵的精神压力消失了,夏油杰每天打打游戏做做菜,恍惚中觉得自己比抚养菜菜子美美子的那段日子过得还清闲,非要说的话,生活节奏有点像当年在咒术高专跟五条悟偶尔接点任务做的前两年,还不用吞咒灵,还真有点惬意。 不过夏油杰也不是真的闲在家里没事干,光享受生活。 虽然拯救世界的任务还是薛定谔的状态,但还是要去围观命运的齿轮转动的场面的。 宇智波带土和夏油杰提前潜伏在学校里看完了虎杖悠仁与伏黑惠的相遇、虎杖吞下两面宿傩手指以及五条悟暴打一根手指实力的诅咒之王,发现没有哪里不对。 “这个身体素质,快比得上人柱力了,不愧是男主角。”宇智波带土坐在神威空间里点评,仿佛坐在电影院的特等席观影,手里还拿着一袋薯片,咔哧咔哧嚼得欢快,“还真有点鸣人那小子的味道。不过这四只手的,看起来没有九条尾巴可爱。九尾还有毛茸茸呢,这家伙有什么?” 夏油杰没有理会他的胡话,毕竟两面宿傩有什么可爱的地方并不是他需要回答的问题。 相比于像是在看爆米花大片的宇智波带土,夏油杰的态度可能更加接近于认真的影评人,在每个细节上都要纠结一下。 和宇智波带土达成合作关系后,可能是因为能力主人的意愿,夏油在神威空间内也能看见外部的场景了。他全程仔细地拿着漫画书对照,发现除了有些没画出来的细节,发生的事情基本都对得上。 只有五条悟的行动有些不对劲,出现了台词之外的情况,像个脱稿即兴演出的舞台剧演员。 离开那所学校时,扛着虎杖悠仁的五条悟老是回头向着不知道哪栋教学楼的方向看。和自己的父亲长着基本一模一样的让夏油杰感到不太舒服的脸的伏黑惠注意到了自己的监护人的异常,警惕地询问六眼是否发现了什么,却得到了一个令人摸不着头脑的回答。 “我在看,我最近好像多出来了一个跟踪狂呢~”五条悟笑嘻嘻地说着,半是认真半是调笑的样子,让他的学生看不出真假,“还是说叫私生饭比较妥当?今天也没有现身呢,真可惜——” 说到后面,他还真露出了遗憾的表情,叹了口气,才头也不回地走了。 徒留他脸上带伤的黑发学生一头雾水,还真回头看了一眼,显然是拿不准五条悟说的到底是不是实话。 但凭借这孩子的水平,显然也不可能察觉到神威,更不可能看见在里面感觉自己被内涵了的夏油杰满脸黑线,不知道该不该对号入座。 “悟是察觉到我们了吗?还是那边在暗中窥视他?” 这是剧情之外的发展,夏油杰不得不提出了两种最有可能的可能性。 “不管是哪个,跟你有关吗?”宇智波带土吃完袋子里的最后一片薯片,一针见血,“反正你也不会出去见他。” 也是。夏油杰盘膝坐在神威空间的石台上,心想,悟这样说,不会觉得我变成了咒灵吧? 虽然现在这个情况,好像也没差多少。 第8章 世纪会面 五条悟嘴上说着发现跟踪狂了,事实上根本就没有认真去找。不,或许他认真找了,但是没找到,所以暂时放弃了。 毕竟就算是六眼也是没办法看穿神威空间的,那可是在万花筒写轮眼中都非常稀有的空间系瞳术,原作中除了拥有这双眼睛,也基本无法破解,更不要说在战力系统都不太一样的这个世界了。 总而言之,夏油杰和宇智波带土仗着神威没法被发现,stk了主角团一路,旁观了目前时间点几乎所有的剧情发展,连五条悟请三个学生去银座的高级餐厅吃饭也没有放过。 虽然途中看得有点想吃高级寿司,连夏油杰都不想吃自己下厨做的菜和冰箱里囤积的零食,最后回据点还是想办法打电话订了那家店的外送不提。 当然,他们都留了个心眼,用了五条悟绝对查不出来的手段和号码,省的这个男人多心。 没两天就证明这个保险并不多余。五条悟这货还真的回头就查了有没有订那家餐厅外送的家伙,真是不遗余力地想要掀开背后的斯托卡的皮,揭露其真面目。 “他还真的蛮想你。”宇智波带土对此发出嘲笑声,“这么想见到你,连个外卖电话也不放过?” “只是好奇心比较强罢了,悟以前就是这样。”夏油杰皮笑肉不笑地回答道,继而微笑变得有些真心起来,说出口的话却不怎么好听,“这都那么多天过去了,前辈的男朋友怎么还没来。是被什么琐事绊住了吗?” 这话显然宇智波带土就不爱听了。 黑发的宇智波像是想起了什么,表情一下子就臭了起来,黑着脸一下子在空气中消失了,也不知道去干什么了。 但夏油杰不慌不忙地坐在沙发上,对着电视机继续补经典电影。他对宇智波带土的行为毫无感想,只想慢悠悠地欣赏眼前的这部老电影,重温当年高中与同窗们共同观影的时光。 看完了这部《大白鲨》之后,宇智波带土还没有回来的迹象。 夏油杰也不管,直接换了一张碟片,随手挑的,结果放出来是《断背山》。 2005年的电影。好像当年看过,现在放出来也挺应景。 只可惜现在是一个人看,再也没有看到一半快要睡着一样地靠在他肩膀上的雪白脑袋,毛绒绒的一动一动,嘴里叼着细长的威化饼干。 但是夏油想,比起跟或许是货真价实的gay的宇智波带土一起看的话,可能还是自己一个人看比较好,至少不会变得尴尬。 事实证明没有多少有男朋友的男人耐得住这样的激将法。 宇智波带土黑脸消失一段漫长的时间才回到据点,确实也是干了点实绩。没过两天,夏油杰就见识到了宇智波带土的“男朋友”的真面目。 为什么这里还加引号呢? 因为夏油杰还没全信宇智波带土对于“男朋友”这个词的定义是正确且没有偏差的。 毕竟是看完公式书后非要说五条悟是他男朋友的男人,脑回路不可与常人同日而语。 这样想着的夏油杰,万万没有想到,见到前辈的男朋友,竟然会在这样令人意想不到的情况下。 “我男朋友到了。但他掉到了奇怪的地方,被麻烦的家伙缠住了。” 某个天气很好的上午,宇智波带土急匆匆地奔过来,对正在观看影片《美好的一天》的夏油杰说道。宇智波并没有征求他的同意,手已经捏上了夏油杰的肩膀,直接带着还没有反应过来的夏油杰发动了神威,“跟我一起去接他,夏油。” 这句令人不明所以的话尾音刚刚落地,夏油杰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某个街头。 黑色长发的男人穿着白t恤和拖鞋站在人群中,手里还拿着一包薯片,整一个居家男子被强行拖出来逛街的模样。但就算如此,因为脸够帅,以及特立独行的长发与耳钉,周围的行人还是有朝他投来目光的。 夏油杰踩着拖鞋站在人群中,不紧不慢地将手里刚刚拿出来的海苔味薯片吃完,并不在意他人的注目。而他旁边的宇智波带土看起来却急躁得多,微微皱着眉头露出一副标准的苦大仇深的反派苦瓜脸,在人群中举目四望,急切地寻找着什么。 夏油其实也很好奇。 他从容地将在电视机前就拿出来的那片薯片吃完后,仗着自己比宇智波带土高那么几厘米的身高,也在人群中四处张望,没几下,目光就接触到了某个有些眼熟的银白色脑袋。 这个发色少见到让夏油心里一动,但他连一毫半秒的错认也没有。 毫无疑问,那不是五条悟。就不说大相径庭的打扮了,身高差得有些远,发质也不像。 夏油并没有错认,却也同时眼神一凝,伸手敲了敲旁边宇智波带土的胳膊,低声提醒道: “在三点钟方向,路边的饰品店前面。前辈,我恐怕不能跟你去了。” 宇智波带土显然也注意到了围在那人身边的三个穿着似曾相识的漆黑校服的少年少女的身影。他咋舌了一下,有些不爽地将手按在夏油的肩膀上,发动了神威。 好在在幻术的遮掩下,没有人注意到这边大变活人的情况。 将无法在现阶段暴露的队友收进了神威空间后,宇智波带土站在人流中,理了理自己身上衬衫的领子,才大步向前走去。 虎杖悠仁、伏黑惠和钉崎野蔷薇正在商业区购物。 新生方才入学,生活必需品还未配齐,钉崎又是个货真价实的jk,性格再爷们,买衣服买女性必须的零碎的生活生活用品也是免不了的。虎杖被她抓来当苦力,不过少年自己本身也有东西要买,伏黑惠被他们两个一磨,明明也没缺什么东西,却还是跟着来了。 就当是团建了。 站在街边看着虎杖大呼小叫地跑去买动物形状的时,伏黑惠可有可无地这样想。 他插着兜在街边驻足,看着虎杖挑了个狗狗又拿了个兔子,和钉崎热烈地讨论着什么,又把手里粉红色的兔子还给摊主,换了个雪白的兔子头拿在手里,然后转身向着自己这里招手,脸上的笑容很灿烂: “伏黑!这里这里!” 被大声叫了名字,伏黑惠只得顶着路人的注视走到他们跟前。才刚站定,手里就被塞了个,雪白的兔子头上黑黑的圆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伏黑,这是你的!” 虎杖悠仁欢快地说。粉色头发的大男孩笑得很开心,而伏黑并不擅长拒绝这样的笑容,于是只好接过。他本身就比较喜欢动物,此时也不觉得丢人,对于后面钉崎野蔷薇无语地看着他们的眼神也无动于衷,甚至还觉得这的造型挺像自己的式神脱兔,便接受了虎杖的好意,只是拿在手里没吃。 这时,某个声音在他们的耳畔响起,低沉柔润,有些微妙的、不知道在哪里听过的熟悉感: “请问兔子造型的有其他的颜色吗?” 伏黑惠怔了一下。出于某种直觉,他侧首向着身畔看去,一位容貌有些似曾相识的青年男性映入视野。 银白色的头发自然地垂落在额前,长度稍微有点少见,遮住了耳尖。他戴着白色的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唯一露出的笑眼弯弯,看上去脾气还不错,但拖拽的尾音奇妙地透露出些许懒散的意味。 虽然看不见全脸,但是包裹在白色衬衫和灰色格纹西裤里的身形高大板正,拎着甜品盒子的手臂可以透过被阳光照亮的白衬衫布料窥见流畅有力的肌肉线条,手指骨和腿也很长,确实弥漫着“是个帅哥”的氛围。 年纪看起来比五条老师要大上几岁的样子,气质成熟许多。 伏黑惠不经意地打量着他,试图找出莫名其妙的熟悉感的来源。白色的头发并不是因素,毕竟这发色虽然少见,也并非没有,而且发色可以染,不能当成熟悉感真正的来源。 他听着银发男人向着贩卖者询问是否有黑色或者橙色的兔子等等,甚至还问能不能做成漩涡的形状,说是想要给恋人一个惊喜。 伏黑惠听着,熟悉感逐渐消失,总觉得自己是搞错了什么。他的生活圈里似乎从来没有这类感情生活稳定的靠谱成年男子,正想着大约是错觉,旁边的虎杖却像是得到了什么提示的样子,“啊”地一下叫了出来,语气激动地说道: “……你是!” 怎么,连虎杖也认识吗。伏黑惠略微有些诧异,转眼看了钉崎野蔷薇一眼,却见女生也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望着那个银发男人讶异地瞪圆了眼睛。 银发男人被他们的反应吸引,侧过脸来看他们,似乎是被逗笑了,笑了两声。 怎么会。 伏黑惠再次打量那个银发的男人,忽然察觉到了之前因为站立的角度没能看到的某个细节。 男人的左眼上,横亘着一条贯穿上下的细长伤疤。 漆黑的眼睛懒洋洋地下垂着,看起来眼皮很沉重的样子,神态和单手插兜站立的姿势都让人觉得非常非常有既视感,像是在哪里看过很多次一样。 伏黑惠脑中的迷雾将要散去,虎杖悠仁却先一步说出了记忆中的真相。 粉发的大男生原地握拳,眼睛里亮闪闪的已经冒出了星星,像是见到了偶像的追星族一般喊出了声: “卡卡西老师!你是卡卡西老师!” 是了,是旗木卡卡西。 伏黑惠脑中的迷雾全数散去,得出的真相连他自己也感到不可思议。眼前的这个男人,除了不是忍者的装扮,看上去简直跟漫画《火影忍者》中的人气角色旗木卡卡西一模一样。 《火影忍者》在日本火热连载了十数年,就算是不太涉及二次元的伏黑惠,也是在童年看过这部漫画和其改编的动画的。早早出场的、作为主角团之一、男主漩涡鸣人的恩师的旗木卡卡西,在这部作品里毫无疑问算得上顶尖的人气角色。 毫无疑问虎杖悠仁和钉崎野蔷薇也是差不多的情况。虎杖看起来还很喜欢的样子。 “不用叫老师的。”银发男人温和地说道,没有计较他们近似于冒犯的行为,声音里反而带着些笑意,“看起来真的那么像吗?” sy?看起来也不太像。 伏黑惠难得有些迷惑。在男人语焉不详的情况下,情形变得越来越不可思议。 就算是只说了一句话,伏黑也无法将眼前这个银发的男人和曾经在屏幕书本上见过的那个已经有点模糊的形象割裂开来。共同点实在太明显了。 “哟,这不是——”真正听熟了的轻佻声音从身后传来,给本就混乱的情况再添了一把柴火,“旗木老师吗?” 不知何时出现的五条悟,笑眯眯地出现在伏黑和虎杖的身后,仗着自己手长和傲人的身高,同时将三个学生亲亲密密地揽在了怀里,还正对着银发的男人说话。 “可以不用叫老师的。” 银发男人摇摇头,再一次重复道。他的涵养看起来不错,对着忽然插入对话的奇怪黑衣男子也没有表现出惊讶,依旧眉眼弯弯,只是脸上的笑容似乎染上了一丝无奈。 “那怎么称呼?” 五条悟轻快地问道。 眼前的两个银白头发的男人对话的场景很是奇异,再加上虽然都蒙着一部分的脸、但明显可以看出来是超规格的帅哥的气场,像磁石一样牢牢吸住了他们旁边经过的路人的目光。 然而身处视线中心的两个人却像是察觉不到一样,十分坦然地进行着对话。 “……那就叫我卡卡西吧。” 银发男人语气温和地说道。 “好狡猾,假名吗?”五条悟在学生们的头顶上抱怨,声线不知为何听起来有些甜蜜,“卡卡西拎着的是家的芋泥泡芙吧,品味很赞哦,我很喜欢!” 不是,这跟你喜欢有什么关系。伏黑惠不禁露出了无语的眼神。人家明显是买给那个正在定制特殊形状的的恋人的吧。 “是卡卡西老师吗!”虎杖悠仁还在双眼放光,一手握拳一边雀跃地举手,问道,“可以合影吗!” “我可没有写轮眼啊。”银发男人有点无奈地在口罩背后笑了笑,指了指自己的左眼,声线有点惫懒地下垂,“不过合影也不是不行——” 他刚说了一半,五条悟原地起哄“也要一起”、“摘个面罩如何”,还有虎杖悠仁的欢呼声,钉崎“啧”的感叹男孩子的吐槽声。 这些嘈杂混在一起的声音传到伏黑惠的耳中,被某个低沉而嘶哑的声音利落地打断: “——不行。我不同意。” 一时间场合静寂,连五条悟和虎杖都停下了话语,钉崎的声音也停滞,像是被强行掐断了一样。 穿着深紫色衬衫与银灰色的西服的男人穿过人群,向着他们走来,宽肩长腿,气势极强,人未至而声先至。 走近了,就会发现他的容貌也很是醒目。黑色的利落短发,凌厉中含着些许阴郁感的眉眼,五官英俊。仔细看的话,他的长相单纯来讲甚至有些稚气,是并不显老的长相,但下巴上一道连到了唇上的纵行伤疤给他横添了数分冷厉。 他分开人群走来,就像摩西分开海水。 那双漆黑的眼睛紧紧地盯着他们,准确地说,是那个银发的男人。 突兀登场的黑发青年整个人都散发出与银发男人的无害气质截然相反的侵略感,甚至让伏黑惠感到有些危险。 他在这个男人的扫视下不自觉地绷紧了身体,但下一秒又强迫自己放松下来。 五条悟就在背后,没有什么可以担心的。他告诫自己。 然而直到黑发男人拒绝了虎杖的合照请求、走到银发男人身边宣誓主权一般地伸出右臂揽住了自称卡卡西的男人的腰时,五条悟还没有丝毫动作。 他并没有为黑发青年的气势所慑,只是笑眯眯地看着他们,似乎发现了什么新奇的东西。 “这是我的男朋友。” 银发青年好心地介绍道。 黑发青年不知为何瞪了他们一眼,脸色蛮臭,显然没有自我介绍的意思。 伏黑惠其实也觉得他长得很像《火影忍者》里后期出场的某个角色,但是他不敢说。他不知道虎杖钉崎他们有没有认出来,但显然他们也不敢说。 大概都是被那个“男朋友”震住了。不知道是不是第一次看见活的还长得很帅的hoo。 而五条悟伸手抬起左边的眼罩,注视了他们两秒,忽然在沉默中双手合十用力一拍,恍然大悟般地说道: “原来是你呀,上次在找抹茶红豆大福的小哥!” 黑发男人的脸显得更黑了。 但显然这一次五条悟拉走了所有的仇恨值。 “你们认识吗?” 银发青年却像是丝毫没有察觉到两人之间暗流涌动的氛围,任凭自己被揽着腰,甚至还调整了一下站立的姿势,半靠在了旁边男友的臂膀上,笑吟吟地问道。 “偶然啦偶然。”五条悟也笑着回答道,看起来心很大的样子,被抬起的黑色眼罩下露出的左眼流光溢彩,凝视着那看起来很登对的两人,“以前在甜品店经常偶遇,后来就见不到了呢。” “好了没有。”黑发青年不理他,转头去问旁边做的店主,“他要的东西呢?钱付了吗?” 围观了全程的店主战战兢兢地递来一个做成黑兔子形状的。 黑发男人于是将这个与他气质相当不搭的拿在手里,直接揽着银发男人离开了。 银发男人走之前笑着回头对他们说了声“再见”,五条悟也没有阻拦,笑眯眯地挥手告别,任凭这对同性情侣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 师生四人还是在沉默。 最后,还是钉崎野蔷薇打破了沉默。 “那是宇智波带土吧。”她说出了那个名字,表情有点怪异,顿了顿,补充道,“虽然疤有些对不上。” 是的。伏黑惠在心里赞同。至少脸看起来差不多。 而且钉崎,你脸上光明正大地写着“居然是男同吗”这样的内容。 “是的吧。”虎杖悠仁也承认了这点,作为他们中间最熟悉那部作品的人,他想了想,有些犹豫地说道,“其实那条疤也对得上……?” “当然。” 五条悟却像是心情很好,一口肯定了虎杖悠仁的猜测。 他将眼罩放下来重新遮住眼睛,笑着揽住三个学生的肩膀,心情很好地哼起了不知名的曲调,“今天老师我请客~有什么想吃的,可以说哦~” “哎,真的吗?”虎杖顿时被吸引走了注意力,“一乐拉面如何?” “笨蛋,东京哪里有那种店!”钉崎骂道,恨铁不成钢,“既然是请客的话,去高级餐厅才有诚意吧?” 伏黑惠不想参与他们的讨论,只是微微锁眉,意识到了五条悟状态的不同寻常。 像是有什么重大发现的表情,笑容也并非平常的轻飘飘。 到底在刚才的对话里发现了什么……有那么开心吗? 第9章 澄清恋情 伏黑惠的疑惑,夏油杰可以解答。可惜受时机地点所限,黑发男生是注定没办法听见了。 黑色长发的青年坐在神威空间里看外部的景象,原本还有闲心掏袋子里的薯片吃,但是看见五条悟的表情和宇智波带土出乎意料的动作后,他的手渐渐停住了。 伴随着停下的手,夏油杰的心情也变得有些难以言说起来。 情况有点不妙啊。 他坐在某个灰白的石台上,手指差点捏瘪了快要空掉一半的薯片袋。异常空寂的空间中,细微的油炸食品破碎声过于清脆,将夏油杰的思绪引回。 脑子里因为这场偶遇而得出的结论多了不止一个,每一个好像都看起来很不妙的样子。 前辈的“男朋友”居然真的是旗木卡卡西。 他们似乎不是逢场作戏,是真gay,宇智波带土此人对“男朋友”这个词的理解,意外的没有任何问题。 但重点不是宇智波带土的性向问题。现在夏油杰对曾经看过的漫画世界里的男角色是直是弯一点兴趣也没有,他满心都是另外一件事。 他对五条悟实在太熟悉了,就算是分开的十年里几乎没有相处时间,他还是对好友的微表情和行为模式都很熟稔。以致于在神威空间看见了外面他的种种表现后,身为当事人之一,夏油杰近乎是立即就推断出了他的行为后存在着什么深层的含义。 五条悟认出来了。五条悟发现了。五条悟很可能猜到了。 无论哪一个可能性都令他有些不愉。 如果可以的话,希望在前期尽量不要把悟卷进来。 可是也不愧是悟,发现破绽居然那么快。怎么说,虽然也有运气的成分在吧,但是强运也是实力的一部分,五条悟向来运气不错。 夏油杰微微拧着眉头想着这些,轻轻叹息了一声,却也没有拘泥于烦恼之中,就单手掌撑地发力站了起来,将没吃完的薯片袋子折好放起来,顺便收拾了一下附近最近宇智波带土随手放置的一些杂物,做好了迎接陌生人的准备。 果然与他预料的相同,在他完成这些琐事的数秒后,两道身影就毫无预兆地出现在了神威空间之中。 “你就是夏油君吧。”穿着白色衬衫和西裤、活像个大学教授的旗木卡卡西扫了周围一样,然后十分自然地走上前来,眉眼含笑地向他伸出手,落落大方地说道,“这段时间麻烦你照顾带土了。” 夏油杰也微笑点头,客套地也伸出手,目光却在不动声色地打量这个新出现的男人。 之前在神威空间里就看得很清楚,但亲眼所见果然不同。银发青年的气质很奇妙,面貌似乎与他在作品中认识的那个平常懒散不良、战斗中却可靠锐利的形象有不少出入,简直像是利刃尘封,有种铅华洗净的温和感。 两人在宇智波带土的注视下虚虚握了个手交换姓名,表示认识后,就迅速分开了。 同样是效率党,夏油杰迅速切入了话题,一点也不顾宇智波带土眼神里发射的想要过二人世界的光波。 “卡卡西先生刚才与悟偶遇,已经出现了最坏的结果。”他非常直白地说,“带土前辈的出现,已经将我们的存在暴露了。悟现在想必已经发现了两位的真实身份,并且对我的所在有所猜想了。” 糟糕就糟糕在居然正面撞上了五条悟。 在人群里夏油杰找到旗木卡卡西的位置的时候,银发男人的周围也只还有三个正在买的学生,所以他才那么放心地告知宇智波带土。万万没想到五条悟之后立刻就登场了,也不知道是瞬移过来的还是本身就在附近。 其他人,例如五条悟的学生们,看见带土和卡卡西两人很可能并不会多想,只将他们与漫画角色的相似当成巧合。原因是两人的现代装扮其实和忍者世界已经大相径庭,能认出来的都是铁粉,也不会将现实世界中遇见的人物和漫画人物完全重合在一起。 但是五条悟不一样。 五条悟拥有百年难遇的御三家顶级天赋之一,六眼。夏油杰不知道六眼眼中的世界到底是怎样的、他能不能看穿宇智波带土和旗木卡卡西的身份,但是这两人身上肯定有不同寻常之处,不然五条悟也不会特意掀起一边眼罩、把左眼露出来看他们。 之前与卡卡西的对话已经让五条悟起了疑心,话语中不加掩饰的刺探就是证明。 之后宇智波带土的高调出现,肯定已经让五条悟掌握了更多的线索。要是别人得到这些蛛丝马迹推理出来的离谱真相,还不太可能会信,但是以五条悟的性格,他绝对是会信的,漫画人物出现在现实中这种轻发展。 真是防不胜防。 夏油杰想到这里又想叹息了。 “被他发现了又怎样?”宇智波带土咬下一口旗木卡卡西送他的黑兔子,奇怪地看着他,“不是你自己要向他透露你还没死干净的事实的吗?” 但是这不一样,夏油杰想。完全不一样。 本来只是想透一点底,省得他被阴。但是现在这个程度就有点危险了,被五条悟掌握了主动权可了不得。 “这对我们的行动不太有利。”夏油杰想了想,决定比较委婉地说出自己的分析,“悟是个不稳定的因素。虽然他要事缠身,但咒灵层出不穷,就算是最强也不可能祓除完,有时候很难猜到他在还算空闲的时间里会做出怎样的判断和举动。” 要是五条悟判断“命运轨迹”上的一系列糟心事情与他有关、掘地三尺也要把无故复活的他深挖出来就完蛋了。 在探清拯救世界的任务的虚实之前,他们这股在各方视野中不存在的势力还是不要曝光比较划算。 “夏油君说得也有道理。”旗木卡卡西像是懂了他的盘算,肯定道,“你才是我们当中最熟悉五条君的人,推断出来的可能很有道理。” 说到这里话题告一段落,看起来就靠谱多了的银发男人拍拍宇智波带土的肩膀,示意他。黑发的宇智波撇了撇嘴,将兔子的另一只耳朵也啃到嘴里,才将他们放出神威空间。 三个人一起落到了据点的沙发区,各自就座,讨论了一下之后的事情。 被五条悟注意上之后,据点更是不能暴露,出入要比之前更加谨慎。好在有神威,忍者也是其他两人的老本行,宇智波带土隐匿行踪多年,旗木卡卡西更是曾经做过数年木叶的暗部。 与两人一同敲定了之后的出行归来路线和各种突发情况应对方案后,夏油杰倚在沙发背上,喝着温热的茶水,忽然想起一件事。 “卡卡西先生。”夏油杰将茶杯放回矮桌上,有点感兴趣地问道,“你和带土前辈是真的在谈恋爱吗?” 对面的旗木先生显然没有预料到他会忽然在正事后问起这个问题,茶水在喉咙里猝不及防地咳呛了好几下,单手捂嘴以防失礼。 旁边的宇智波带土连忙为他拍背顺气,然后瞪了夏油杰一眼,语气有点冲: “不是早就告诉你了吗,有什么好问的?” 之前不是没信吗。 “抱歉抱歉。”夏油杰举起双手投降,给卡卡西赔了个不是,脸上的笑容显得有些微妙,“是我的错。” 而且根本没说恋爱对象是眼前这位啊。 “……是的。”那头旗木卡卡西缓过来之后,好像之前的狼狈完全没有发生过一样,若无其事地将捂嘴的手五指微张,撑住了下巴,对夏油杰露出一个微笑,因为口罩还堆在下巴下面而显得闪闪发光,“我和带土已经交往了有一段时间了。” 当然,因为夏油杰看惯了五条悟的自拍和各种ose,过于帅气会让看到的人脸都红到冒蒸汽的旗木卡卡西的真容也没有对他造成什么杀伤力。 他反而更在意眼前这两个人的关系。 承认了。竟然真的承认了。 所以交往了?什么时候交往的? 夏油杰喝着茶水,心想。 他不是会八卦别人私事的性格。但是对现在以英灵之身复活、被担上莫名其妙的拯救世界的重任的他来说,毫无预兆地召唤出他的宇智波带土的情况也是非常重要的、可以分析的情报。 原作可没有让他们谈恋爱的时机吧。就算少年漫里挚友情感浓度达标宇智波带土本人也复活,以本传结束时他们两个人的性格和相处模式,怎么看离恋爱都有好长的一段距离要走。 是什么让他们走到了谈恋爱这一步? 夏油杰意识到了这个疑点。 原作剧情到宇智波带土出现在他的面前,这之间肯定存在着相当漫长的一段时间。 而夏油对这部分的情报完全是空白的。宇智波带土口风很紧,完全没有透露出相关的线索,只有旗木卡卡西的出现才让夏油杰确定了这一点。 其中的深意非常值得人玩味啊。夏油杰转了转手里的漫画单行本,心想,不能告诉我吗? 是宇智波带土自作主张,还是“祂”的意思? 这厢夏油杰揣度着复杂的情势,那厢两个人还在无意识地腻腻歪歪。 “其实也没多久。”带土见他不咳了,本来在他背上拍打的手臂滑了一下,直接伸过去揽住了卡卡西的肩头,把银发男人圈在臂弯里,无意识地透露出了浓重的占有欲,“但我和卡卡西的感情是不会输给你们这种分居十年的情侣的。” 有点幸灾乐祸的语气,但表情似乎是认真的。 他好像是真的那么认为。 “我和悟真的不是你们想的那种关系,前辈。”夏油杰有些无语,对着茶杯叹了口气,诚恳地回复道,“没有可比性哦。” 他有点无奈,心想今天一天为五条悟和宇智波带土叹的气比之前一年加起来都多。 “哦?”旗木卡卡西顺着宇智波带土的手臂力道向着他的方向倒过去,倚在男朋友和沙发中间,身体肉眼可见地放松下来,顿时变得有点懒洋洋的,不过眼睛里还是带着好奇看向夏油杰,“带土怎么说你们的?” “也没什么。”夏油杰说道,脸上还是微笑,不过看起来没有什么情绪,“带土前辈认为我和悟在谈恋爱。” “原来是这样。”旗木卡卡西有点惊讶,但垂下的死鱼眼依旧淡定,这让他的反应显得非常礼节性。他的脸靠在宇智波带土的肩膀肌肉上,被挤压得有些变形,还在伸手够放在桌子上的曲奇饼干,“虽然我漫画还没看完,但是就算这个消息是真的,我也会信哦。” “……” 夏油杰无言地看着他。 与男朋友黏在一起的宇智波带土一脸“是吧?是吧!”的表情。 “……我和悟真的没有在谈恋爱。” 夏油杰不得已重申了一遍这个事实,同时感到十分荒谬,甚至感觉眼前的世界变成了魔幻现实主义。 他不知道自己有一天竟然要像被狗仔乱写新闻的当红明星澄清这种事情。 以前哪有人敢问他这个。盘星教的教主大人、最恶诅咒师夏油杰是不是在和最强咒术师五条悟谈恋爱?问出来这种话,脑花差不多能从头盖骨下面掏掏出来扔进阴沟里了。 先不说同性恋的问题,立场上就是不死不休的两人谁会随便拉成一对,就算是老同学也一样。但如今知道他们是老同学的人也已经不多了,恐怕只有傻逼兮兮的咒术界高层会觉得两个人藕断丝连、暗通款曲,因为夏油杰和五条悟对他们都存在很大的威胁性,虽然是不同意义上的威胁性。 “不是说没分手吗?”然而宇智波带土听完这话吗,大惊失色,仿佛在男友面前吹牛皮被当场揭破,“你骗我?” “……不。”夏油杰已经放弃猜测对面两人的脑回路,看着他们的眼睛,直接还算公开布诚地说道,“是根本就没有开始。带土前辈,不是所有的挚友都会走到交往这一步的。” 他在“没有开始”上特地咬了重音,也选择了不太可能被误会的清晰表述,以保证宇智波带土能够听懂并且不会从奇怪的角度开始解读。 面对当事人斩钉截铁的否认,宇智波带土哑口无言,似乎陷入了沉思。 奇怪的是,他没有恼羞成怒,似乎在回忆着什么,想了大概半分钟,才用一副比夏油杰想象中正经多了的表情打破了沉默的空气。 “不。”宇智波带土声音低沉,神色深沉地提出了新奇的论点,“我想,你们只是没把剧情走完而已。” “……?” 第10章 苍天有眼 最后,对于夏油杰和五条悟的关系讨论再一次不了了之。 在宇智波带土说出奇怪的、夏油杰再次感到难以理解的话后,夏油杰倒是很想问清楚“没把剧情走完”是什么意思,可惜旗木卡卡西没有给他这个的机会,直接站起来打圆场,引开了这个话题。 “你们今晚想吃什么,我来做。”银发青年把抱枕向着宇智波带土怀里一塞,从沙发和男朋友的□□上站了起来,熟门熟路地走向冰箱,“夏油君有什么忌口吗?” “没有,都挺好的。比较清淡的都可以接受。”夏油杰眼看问不下去了,也站了起来,很自然地走到旗木卡卡西的身后,为他拉开冰箱门,“食材是早上才购入的,还算新鲜。我也来帮忙吧?” 两人一边交流着“卡卡西先生是讨厌天妇罗吗”与“听说夏油君喜欢吃荞麦面”这样的日常话题,一起选了些食材决定了晚饭,人精一样互相刷着好感进入厨房时,宇智波带土还抱着抱枕默默在沙发上发呆。 他望着夏油杰和旗木卡卡西并肩走向厨房的背影,像是想起了什么,一个激灵,也站了起来,放轻脚步摸到冰箱前,悄悄拿走了两只红豆大福。 如此这般,夏油杰和宇智波带土、旗木卡卡西两人的同居生活开始了。 表面上看,只是多了一个旗木卡卡西,比原先只有宇智波带土的时候也没有什么不同。但是,实际上根本不是这样。夏油杰的日常生活发生了可谓是翻天覆地的变化…… 不,感觉变化更大的,可能是宇智波带土。 宇智波带土的甜食摄入量被精准把控了。他每天只能吃三个大福或者与其等量的甜品,整个人萎靡不振,不知道是装的还是真的,反正天天黏在旗木卡卡西的背上抱着他的腰,从这里跟到那里,像是游戏中的自动跟宠一样。 夏油杰一开始还觉得眼瞎,后来也习惯了,好在他俩都长得帅,其实也没有让人产生恐同想法的条件,只是觉得有了男朋友的男人就是不一样。 以前的宇智波带土老在夏油杰面前端着前辈的架子,冷淡、阴郁偶尔还有些不耐烦,显得非常老谋深算、城府极深,整一个大魔王的样子,现在像是直接释放了第二人格,谈起恋爱来连脸都不要了。 夏油杰观察了一阵子,叹为观止。 还有就是,夏油杰深刻地意识到了一点,和一对同性情侣一起居住是一件非常容易令人感到尴尬的事情。 某天他外出买菜回来,刚打开门就看见两个人在沙发上摆出难以入目的姿势,银发的那个双腿张开,黑发的那个跪在他腿中间被夹住腰,眼见着就要在沙发上干出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情来。 夏油杰看了一眼他们的下半身。 好,好极了,裤子还没来得及脱。 他很镇定地点点头,把门再次关上了,给门内的两人一些整理自己的时间,才再次敲门。 虽然夏油第一次目击男同场景,感觉很有冲击力,但是他非常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这种事情,你不尴尬,就是对方尴尬。 这次夏油杰在门外等了一会儿,敲门后还提前问了一声:“可以进来了吗,前辈?” 等到门内传来了模糊的“可以,夏油君请进吧”,夏油杰才再次推门而入。 他笑着向已经整理好自己的宇智波带土点点头,拎着好几袋子蔬菜肉蛋等向着冰箱走,心里想的却是那张沙发我再也不会坐了……好在不是我常坐的那张。 旗木卡卡西已经走上前来,接了一部分他手中的食材,跟他一起整理进冰箱,在整理的间隙轻声对他说:“刚才的事不好意思了,夏油君。” 银发男人脸上带着微微的笑意,神情看起来很柔和,态度也没有多慌乱,低垂的眼皮一如既往的懒散,观察力敏锐的夏油却窥见了他耳尖上的一抹红色。 夏油杰不动声色地点点头,露出很理解的表情,说着“卡卡西先生不用放在心上”后,就转移话题开始说午饭的菜色,心里却添加了一条“与同性情侣同居守则”: 最好不要直接进入两人独处的场所。进之前必须敲门,不然会看到不该看的东西。 除开这些微妙的烦恼来说,三人的同居生活还算不错。 旗木卡卡西来了后,干活的又多了一个人,夏油杰相当于解放了一半的双手。而且这位银发忍者十分能干,有些菜做得非常好吃,情商和智商都很高,与他相处起来比较舒服,也算是和夏油杰的性格较为合拍。 不,不如说他这个性格要是有意发展关系的话,很少有人与他合不来的吧。 夏油也记得原作中这个男人的前后辈和学生们好像都很喜欢他,人缘好并不是嘴上说说的设定,而是有社交能力作为现实基础的。 不过旗木卡卡西似乎对隐藏情绪很是擅长,也是话术的高手。 夏油并没有对他交付信任,而是一直维持着表面的友好相处,看起来性格很好的旗木卡卡西也没有丝毫与他交心的主动,而是维持着客观的、不冷不淡的友善。 但旗木卡卡西的出现有一点是很棒的—— 拜他的入驻所赐,是有很多关于宇智波带土的生活琐事夏油杰完全不用管了,因为被该男子的银发男朋友包圆。 夏油杰只要管自己就可以了,就仿佛一个需要拖动懒惰室友的勤劳大学生立刻解放到了美滋滋的单身贵族的生活,好不悠闲。甚至连游戏玩伴也出现了新的选项,不仅双人游戏可以换玩伴还可以选择三人联机,整体的生活质量立时直线上升,产生了可观的二次飞跃。 但不好的地方也不止容易撞破奇怪的现场一点。 没过两天,夏油杰就深刻地感觉到了,这对情侣真的很烦人。 其中的烦人之处不足为外人道也,但夏油杰可以挑个具有代表性的场景回忆一下。 某天,夏油杰看完一部电影,走出房间准备去厨房觅食。 经过沙发区时,他看见了这样的一幕。 “为什么要试探他爱不爱我?”宇智波带土倚在沙发背上,双腿交叠,一脸漠然地念着奇诡的台词,沙哑的声音中隐含着傲慢与不屑,“按在床上o一顿就服了。” “是的。”旗木卡卡西点头肯定,就算隔着口罩也能看出他诚恳的神色,沉润如春风的声音也悦耳极了,可惜内容不怎么悦耳,“我迷恋的只是你的□□,走肾不走心已经足够……” 宇智波带土十分配合地露出了自尊心被冒犯的表情。他看起来阴郁又愤怒,沉下来的英俊眉眼像极了女性向里性格偏执的大集团总裁,紧紧盯着卡卡西,像是随时都能践行他之前的话语中的离谱内容。 这演技之精湛,旁观的无辜路人夏油杰都差点被他唬住,甚至开始思考这两位是不是在玩什么奇怪的强制爱y我要不要立刻遁走。 然而,万万没想到的是,本该做出反应的旗木卡卡西,在下一秒笑场了。 “噗,对不起,带土。”卡卡西将手虚虚握拳,放在应该是嘴巴的位置下方清了清嗓子,一双笑眼无奈地弯成月牙,然后扭过头,“我憋不住,演不下去了。” “什么?”宇智波带土却大怒。他赤红着双眼,喊道,“明明是你说要开始的,怎么可以擅自结束!我不允许!” ……这一句夏油杰竟分不出是不是演技。 不,其实他从一开始就没有分清楚。要不是旗木卡卡西笑场的话。 第一次看见这场景的夏油杰实属无辜,却被不顾队友在场的影帝宇智波带土一顿aoe输出,心中大为震撼。见多识广的教主大人真诚地怀疑他俩的脑袋是不是有毛病,或者宇智波的遗传性精神病终于通过写轮眼人传人传到了并没有血缘关系的卡卡西身上。 后来他才发现,这两个人只是在看自己的同人文。 没错,是同——人——文。 fan fi,以漫画作品为基础的粉丝向幻想,随便怎么说,反正就是那些东西。 夏油杰之前在网络上检索与他们两个人有关的资料的时候,就搜出了一堆这个。 《火影忍者》这部作品在他们的世界也很火,完结三年以上了人气也没有大幅度下滑,推特等二次元爱好者聚集的地盘还有很多人在搞与这部作品相关的爱好产出,c同人文就是其中的流量翘楚。 自从一起检索了宇智波带土和旗木卡卡西的名字后,夏油杰就通过一篇obkk同人文相关的链接误入了这个奇妙的世界。 他通过大量的搞清楚了这些同人爱好者扒糖产出等行为的内在逻辑,对此感到有些微妙的熟悉感。然后他一想,这不就是非说他和悟是一对儿的宇智波带土吗,于是大概弄明白了他前辈思考脑回路,放弃了澄清这件事。 虽然他和悟之间清清白白,看起来感情十分深厚,但是真的没有谈过恋爱。 可夏油杰已经不指望能够澄清这个事实了。 在宇智波带土的眼中,万事万物是一直向前发展的,自有其逻辑在,夏油杰实在无能为力。 ……哦,说人话? 好的。意思就是,谁能摘下同人爱好者磕c的滤镜呢? 夏油杰显然也不能。 打也打不过,闭也不能让他闭嘴,只能放弃了,还能怎样呢。 但是对于宇智波带土和旗木卡卡西闲得无聊去看自己的同人文甚至还选了个怎么狗血怎么雷的桥段进行演出这件事,并不想发表具体看法的夏油杰在学会了装作没看见直接路过的同时,只想说一句话: 戏精之魂无处安放的话,请出门去骗几个资本家啊。别在这秀恩爱了行不? 但是夏油杰有苦难言。夏油杰只能忍耐。 人家是在谈恋爱,看起来聚少离多的,好不容易同居一段时间,你能让他们咋地?身为还要合作的队友去提这种强人所难的要求,也太不知好歹了,夏油杰可不会那么干。 于是他只能忍着。 他并不知道要是远在咒术高专的硝子知道了这事,肯定会久违地点上一支烟庆贺,说“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苍天有眼我当年的境况终于轮到了夏油杰头上,哈哈!”并且会非常遗憾为什么身为另一个罪魁祸首的五条悟不能也遭受一下类似的摧残。 第11章 夜樱漫步 就这么过了一段日子,然后久违的,宇智波带土告诉夏油杰,主线任务……啊,不,是拯救世界的事情,有线索了。 在据点里差点闲到长青苔的夏油杰终于有事情可干了。 这阵子因为被五条悟重点盯梢,都是宇智波带土带着旗木卡卡西神威去观察剧情发展有没有偏移,而最容易被揪出来的夏油杰根本没去,只是听他们每天回来后简略地转述情况。 目前东京咒术高专那边的情况还不错,有平稳地按照剧情发展。 漫画男主角、两面宿傩的完美容器虎杖悠仁死而复生,剧情的进展已经来到了比较重要的篇章,宿傩的手指频繁出现,诅咒与诅咒师的势力在阴影里蠢蠢欲动,大概马上就要弄出些大事情来。身为镇压日本魑魅魍魉的最强咒术师,五条悟暂时脱不开身,估计也没有余裕去寻摸他们这头依旧还不见踪影的势力状况。 所以说,这个时候拯救世界的线索送上门来,可以说是刚刚好。 “我那天感觉到了奇怪的气息,就顺着找过去,发现那边有一道裂缝。”宇智波带土用手比划着,“大概是在北关东的方向。有那么长。” “那么说,卡卡西前辈是看不见吗?” 夏油杰若有所思,听完后看向了某位银发男子。 旗木卡卡西点点头,微笑着很爽快地承认了,并不以此为忤逆: “我和带土还有夏油君是不一样的。我看不见。” 夏油杰还在思考他这句话里透露出的可能性,宇智波带土却好像早就知道似的,并没有什么惊讶,而是直接用神威带着夏油去屋顶上看。 夏油杰果然一眼就看见了那道漆黑的裂缝。非常醒目,虚影一般地横亘在天际上,像是宇宙中的闪电撕裂苍穹,造成了如此狰狞而巨大的伤口。 然而不合理的是,在场的人群都对其视而不见。没有咒力的猴子也就罢了,在夏油杰眼皮底下匆匆经过的几名咒术师也看不见,有一个甚至还抬头确认了一下天色,却丝毫没有发现异状。 “带土前辈。”夏油凝视了一会儿天际的裂缝,感受到了某种气息,心里的确在冥冥生出了某种浓重的预感,和宇智波带土的言辞基本一致。但是为了确认什么,他还是问道,“看来这个裂缝,活人看不见。不知道咒灵可不可以?” “这我就不知道了。”宇智波带土哼笑了一声,抱臂眺望着天际的那道宛若黑龙般蜿蜒的裂缝,“毕竟我可不会跟咒灵说话。而且能说人话的那几个,现在又不能动。” 也是。那些高级的咒灵在剧情中占据了重要的位置,不能擅动,不然夏油杰相信宇智波带土做得出来把他们用神威抓过来看一遍再放回去这样的事儿。 哦,或许不会放回去。可以打得半死团吧团吧给夏油杰吃了。 不说子虚乌有的咒灵笑话,事情就在这里陷入僵局。 夏油杰的咒灵操术也无法共享咒灵的视野,无法确认这一点,他收服的偶尔能呓语几句的高级咒灵如裂口女等根本没有神志,基本没有办法交流,于是两人只能暂且将这个亟待确认的细节搁置。 回到据点经过商量后,三个人决定伪装成游客,带上些生活必需品就出发,顺着裂缝出现的方向去探寻它的来处。 这一走就跟自驾游似的,还真追到了北关东。跟着裂缝中泄露的若隐若现的气息进入了某个风景区,夏油杰才发现,他们来到了东京附近最著名的温泉区之一,鬼怒川。 “难不成是在日光东照宫,或者是江户村?” 总不能在峡谷里吧……等等,在峡谷里好像也不错。总比挤满了猴子的观光景点要好。 夏油杰看着地图,回忆着附近的名建筑,沉吟着。 然而他和宇智波带土两人靠着知觉的指引,穿过街道上数百家温泉旅馆,最终在七拐八拐后停在了其中十分不起眼的一家的门前。 “……” 夏油杰不禁有些意外。 不是峡谷,不是历史悠久的日光东照宫,也不是人流密集的江户村,而是眼前这家规模较大却看起来没有什么特异之处的温泉旅馆。 简直就像在指定ur卡牌概率提升的池子里爆冷出了一张本不该被放在池底的限定sr一样。 他凝视着和式飞檐下挂着的一排红色纸灯笼和风铃,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 身边的旗木卡卡西不知道为什么打了个喷嚏。 “进去吧。”宇智波带土略显沙哑的声音随之响起。他像是注意到了什么夏油杰没发现的细节,语气是意料之外的笃定,“就是这里。” 夏油有些诧异。但他的疑问在下一秒就得到了解答。 宇智波带土从旗木卡卡西的银发上拈下一枚淡粉色的纤柔花瓣。银发男人揉着口罩下的鼻子,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之前就感觉到的一股暗香在鼻尖更加浓烈的萦绕起来。 认出了这是什么,夏油的瞳孔因为惊讶微微收缩起来。 那是一瓣樱花。 这个早春已经过去了许久的萧瑟季节,怎么可能会有樱花还在开放? 夏油杰将双手拢在浴衣的袖子里,踩着木屐慢慢地走在长长的回廊中。 身侧障子门全部拉开,房间空寂无人。他享受着平静的此刻,不经意间回忆起生前种种,忽然发现,自己的人生里少有如此安逸的日子。 风吹过他披在肩头的黑色长发,吹来纷纷扬扬的浅色花瓣。 夏油停下脚步,侧过脸看向缘侧之外盛放的樱花。 风吹雪一般的盛景,在绝艳的美色中含着哀伤的禅意。于渐渐染上夕霞的天色中,那飘飞的云霞般的雪,与其说是淡粉色,不如说是雪白中点染了轻粉,像是肤色苍白的人在午后小憩后自臂弯中抬起脸来时微红的眼角。 可能是因为一个人独处的缘故,他在此情此景下又情不自禁地想起了故人。 就像是过去十年中的日日夜夜。 夏油杰意识到了这点后,哑然失笑。他没有继续沉溺于面前的美好到近乎虚幻的景色中,而是迈开步伐,继续坚定地前进。 在缘侧上走了数十步,木制的廊柱外都是枝干黝黑的老樱树。枝干上违反季节地开放着樱花,云霞般涂抹着艳色,将视野都染成浪漫的樱色。 夏油杰经过了一丛八重樱,终于来到了庭院的中心。 一口温泉池子正对着拉开的障子门,周围种满了樱花,弄得清澈而雾气缭绕的温泉水上漂满了浅粉色的花瓣。 他的两位熟人坐在池子里,各自头上都顶着一块毛巾,在对饮水面漂浮的漆盘上的清酒。 “怎么这么慢才来。”宇智波带土将酒倒入小杯中,仰头一饮而尽,招呼他,“夏油,过来喝酒。” “准备了一些东西。”夏油杰微笑着解释。他将自己身上不久前刚在外面街道上的和服成衣店买来的黑色红金鱼纹浴衣脱下,整齐地叠好放在另外两件一蓝一绿的浴衣边上,慢条斯理地给自己的腰间围上毛巾,才走过去下了温泉,“以防有不速之客打扰我们。” “先不必忧心。”旗木卡卡西对他一笑,将装酒的漆盘推向他的手边,“夏油君,这里的清酒不错,可以尝尝。” 确实不必忧心。 夏油杰倒了一杯清酒,泡在温泉水里慢慢啜饮着。 隐约有竹叶香的清冽酒气在唇齿间弥漫,他不经意地想,已经放出数十只侦查用的咒灵在这间旅馆附近了,把这家很可能有问题的旅馆围得像个铁桶,自然是一点问题也不会有的。 就看那边什么时候有动作了。 第12章 他的月亮 对之后的事情心里早有盘算,当下的夏油杰认真地享受着一生中十分难得的休闲时刻。 他散着长发泡在温热的、微微散发着清爽硫磺味儿的泉水里,赤裸的背肌挨着被水冲洗得光滑温热的石头,与宇智波带土对饮清酒观赏着樱花飘舞的美景,一派悠闲,好不舒坦,还有闲情去跟旁边的旗木卡卡西搭话。 “鼻子没关系了吗?” 夏油杰倚在池子边上,抬手指了指池子外种的樱花树,问道。 “没事。”旗木卡卡西低头看着手中的书,修长手指翻过一页,懒洋洋地答道,“一开始味道是有点冲,现在已经适应了。” 他的手指在温泉的袅袅雾气中也显得很白,夏油杰多看了一眼。 白色头发的人的皮肤都是那么缺乏色素吗。他想着,却没有说出来,只是觉得,这个男人的鼻子果然和传闻中的一样灵敏,不愧是忍犬专家。 周围种满樱树、花朵齐齐开放的景象是很美,但是这花粉随风乱飞、花香飘舞的地方对于鼻子敏感的人来说,完全能算是一场无妄之灾了。 夏油杰之前步行在缘侧上的时候发现这店里樱花树的数量比想象中的还要多不少,也难怪旗木卡卡西还站在店门外就打起了喷嚏。 不过现在应该没什么问题吧。夏油杰被他手里的书吸引,忍不住又看了旗木卡卡西一眼。毕竟这位银发的忍者连泡在温泉里也要戴上他的面罩呢,可能就是这个原因吧。虽然很想问他闷不闷,但这似乎是粉丝公认的人物特色,夏油杰也就歇了询问这个的心思。 “卡卡西前辈。”旁边的宇智波带土不知道在想什么,意料之外的很安静,夏油杰喝了一口酒,还是将自己的疑问问出了口,“你在看什么吗?” “啊,没错。”说到这个,旗木卡卡西似乎来了兴致,抬起耷拉着的眼皮,对着夏油杰扬起了书封面,夏油因此看清了上面包裹着的透明的防水书皮与一个类似于十八禁提示的标志,“这是我最喜欢的、自来也大人的著作哦。夏油君对感兴趣吗,要不要看看?” “……《亲热天堂》吗?”听完这个介绍,夏油杰只能得出这个答案,他一脸遗憾地拒绝了该银发男子的安利,“多谢卡卡西先生的好意,内容似乎是我不感兴趣的类型呢。” “也是。”旗木卡卡西闻言,也遗憾地靠上了池边,身体再次惫懒地松弛在温热的泉水里,“毕竟亲热系列都是纯爱故事。确实像是夏油君不感兴趣的类型吧,夏油君应该更喜欢那种——嗯,柏拉图之类的吧。” 柏拉图,指的是《理想国》吧。 正义者必须是纯粹的正义,不正义者必须是纯粹的不正义吗。 不过意义的定论暂且不提。这本从名字、作者到封面都如此不正经的,居然是纯爱故事吗? 一时不知道是不是旗木卡卡西在开玩笑还是在打趣他,夏油杰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的感觉。 好了,知道你和他也是纯爱了。 不太愿意回想的那句关于五条悟的得意门生的高光台词呼之欲出,如此想着的夏油杰在宇智波带土拼命地使眼色的过程中慢悠悠地泡够了温泉,算着时间好像也差不多了,才爬出池子裹上浴衣,向着两位前辈挥挥手,将温泉的池子留给了这对情侣。 再在中间杵着也不是办法,没看见宇智波带土的眼睛瞪得都要比他的昔日旧友要大了吗。 谈恋爱的人嘛,总需要一些私人空间的。 至于是不是要干些不那么纯爱的事情,那就不是队友需要关心的事情了,这点与人相处的分寸夏油还是有的。 夏油杰回到他的屋子,坐在缘侧的廊柱旁用干毛巾将头发搓得半干,才转身出了障子门。 这家温泉旅馆看起来位置偏僻、门庭冷落,装潢却相当气派,很有传统的古典宅邸的感觉。光不提各处的讲究程度和温泉的质量,光是如此繁多的樱花树,要全部种植下来,就要花费普通人难以想象的金钱与精力。 但他们三人都没有对这点表示疑问,想来都是对某些东西心知肚明。 此时天色早已深沉下来,云霞的暖色随着夕阳的消逝在天边褪去,冷然又极深的蓝色占据了大片视野。银白明月如盘,高悬于中天,配上在微凉夜风中簌簌摇动的繁丽樱花,俨然一派宁静的好景致。 但夏油杰显然不是冲着看风景去的。 黑色长发的男人踩着木屐走在回廊上,步伐不紧不慢,敲在木质的地板上,发出规律的轻响。 经过一片又一片庭院、一扇又一扇拉开或者合拢的障子门,周围除了夜风吹动樱花的轻响,寂无人声。 除了头顶挂着的一排灯笼照出的一团团暖黄色的光,那些房间里面毫无灯光、人声等有人居住的痕迹,无物能够缓解夜风吹过皮肤的微凉。 这等宁静到诡谲的氛围,换做普通人早已起了鸡皮疙瘩,回心转意去陪同伴去了,但夏油杰显然不是普通人,更多情况下,他还是更吓人的那个存在。 正是因此,他一脸轻松地走着,对周围的异状视而不见,直到走到接近旅馆的边缘的最后一个转角,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他的脚步才少有地渐渐变慢,似乎在犹豫什么。 最后还是在转角之前停了下来。 夏油杰站在那里。 一个拐角之隔,他却有些举棋不定,数秒后,还是收回了迈出的脚。 这世界上能让咒灵操术的拥有者踌躇不前的鬼怪诅咒并不存在。于是前方有什么,也就令人心知肚明了。毕竟,这个男人的人生中连目光的触碰都算珍惜的事物,并不多见。 夏油杰站在原地沉默着。 其实从这个角度,稍稍侧过身,已经能看见拐角之后的风景。 旅馆最边缘的房间所对应的庭院里,竟然栽种着一颗夏油杰见过的、有史以来最大的樱花树。深褐到近乎黑色的枝干虬结曲折,看起来是那么的苍老,但树冠却比任何一颗年轻的樱花树都广阔得多,像是落满了浅粉云霞的伞,静谧温柔地遮蔽着某人的头顶。 夜色下,素色的浴衣与雪色的发丝都落满了月光,皎洁得像头顶的月亮降落在了树下,整个人在夜风吹落的零落轻粉里醒目。 他一眼就认出了那是谁。 熟悉的背影不容错认。 纵然背对着他,抱胸似乎在看月亮,但那分明就是…… 夏油杰不知道认出那人的刹那,自己的心跳是不是错拍了半秒。 他只是出神地望着那个背影,失去了考虑其他的余裕。 有些人不能想,想了就会出现在面前。他望着那个背影出神,心里油然升起有些想要苦笑的冲动。他们总是这样,这次偶遇的时机和地点也都完全不对,这么近的距离,就算六眼还没有察觉,他还能够离开吗? 但此刻的夏油杰意外地不想考虑这个。 他只想看着这个人。 现在想来,其实之前就有预兆。 之前夏油坐在温泉里时就感觉到自己放在周围望风的咒灵有一只被祓除,只是没在意,以为是偶尔路过了哪个咒术师,因此命令剩下的咒灵隐去气息就作罢。 谁知道,来的竟然是他以为被琐事缠身脱不开身、被避之不及的那位最强呢。 能透过一只低级咒灵本身的咒力认出若有若无的那一丝属于夏油杰的咒力残秽的,除了五条悟,也没有人能够做到了吧。 悟现在不应该在海外出差吗?怎么会在这里? 心里虽然有着这样的疑问,夏油杰却不想、也不能得到解答。 他的事情已经不是能够告知我的程度了。夏油杰比谁都清楚这点。心知应该立刻转身离开,他却跟之前无法迈出最后一步一样无法挪动离去的脚步,还是渴求地看着眼前的这个人、这幅景象,留恋到近乎贪婪的程度。 五条悟在看月亮,他在看五条悟。 必须斩断的事物并非能够轻易遗忘的事物,这才是于人类而言最为痛苦的事情。 情感无论如何也无法背弃本心,总能说消失就消失,可在许多情况下却也留存得比生命还要久远,比想象中的还要更多地残留在躯体与灵魂中。 青年银白的短发在月色下,好像在发光一样。 风拂起他素色的浴衣一角,却带不走夏油杰的思绪。 按道理那么近的距离,拥有六眼和绝佳感知力的五条悟早该察觉到了夏油杰的存在和投来的视线,但是他始终没有回头。 第13章 走剧情吗 冷蓝色随着夕霞的褪去席卷了天空,自东边升起的月亮挂在了摇晃的花枝上。 今夜月光如水,连幽暗的天色都仿佛明亮了几分。银沙般的月光落在纷纷扬扬落下的樱花上,落在银发男人的身躯上,勾连住了宇智波带土的目光。 黑发男人倚在池壁上,用欣赏风景的目光一寸寸描摹过眼前的景致。 旗木卡卡西的皮肤很白。 银发的人可能生来就色素浅淡,拿着书的手指也是一样的毫无瑕疵,在月光下反射出冷玉般的光。 “怎么了,带土?” 察觉到了他的注视,像是以为他有什么话要说,银发忍者合上了手中的书页,将放置到一旁,神情自然里微微带着一点迷惑地问道。 随着他手臂的动作,肩膀上的肌肉线条舒展,深陷的锁骨也显得异常清晰。温泉的水汽没能模糊这些,反而给他的肌肤增添了不少细密的水珠,乍一眼看上去就像剧烈运动后沁出的细汗一样,在锁骨中间的凹陷里汇了一窝。 宇智波带土没有回答旗木卡卡西的问题。 他专注地看着眼前之人的身体,伸出手去扳住了他的肩膀,将他握在手心。 目光一路向下,就接触到了那个。 毋庸置疑,旗木卡卡西是极其出色的忍者。他的身体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疤,那是经年在生死之间游走留下的痕迹,是鏖战的纪念品。但是没有伤痕比那两处更加醒目。 一处是贯穿他左眼的细长伤痕。 一处则是他胸腹上那个仿佛束缚一般的大叉。 前者是为了救宇智波带土留下的,后者则是宇智波带土留下的。 前者让旗木卡卡西失去了左眼,后者则是四战战场上的印痕。 每次脱去旗木卡卡西的衣物,宇智波带土忍不住去抚摸那道伤痕。 这次也是。 “带土。”旗木卡卡西念着他的名字,语速比平常缓慢,像是每个字节都放在唇舌间咀嚼,声音微哑,“聊些正事吧。” 被拒绝了。看来卡卡西认为这不是好时机。 宇智波带土无不遗憾地将快要从胸腹伤痕挪动到恋人下巴上的手移开,取消了将要开始的那个吻,但还是没有退开几步以示清白,而是直接将泡在温泉水里的手臂环上了恋人的腰,整个人贴了过去。 “行啊。”他说,随便找了个话题开始,“有阵子没回去了,上次看了你就走。鸣人和佐助那两小子最近怎么样……小樱呢?” “还是老样子。”卡卡西也没拒绝他的贴近,反而微微调整了一下姿势,就放松肌肉舒适地与他靠在一处,肌肤相贴的感觉很有安全感,对方身上传来的温度与微烫的温泉水融为一体,“鸣人还在学着做火影辅佐相关的工作,佐助在外面游历两个月也没回来了,小樱在医院忙得很。三个小鬼转眼间就长大了啊。” 他边用懒洋洋的语调说着边叹气,揽着他的宇智波带土却有点不爽。 “都多大了,应该是这样。”他嘀嘀咕咕,将脸埋到了对方的脖颈旁边,“你的工作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做完,赶紧退休吧你,都多大岁数了。” “这不是在休假吗。”卡卡西哑然失笑,手掌掬着温泉水揉了一把宇智波扎人的短发,“要不是鸣人给我起来,回去也要感谢鹿丸呢,给他添麻烦了。” “堂堂六代目火影年假才那么几天,听着就是压榨劳动力。”宇智波带土在他肩颈上蹭,鼻尖呼出的温热气息拂过锁骨,声音倒是低沉,只是有些恹恹的,“我要上报劳动法了啊。” “那个还没修订呢。”面对毫无力度的威胁,旗木卡卡西笑了,“现在应该还不适用于忍者与火影哦。” 两个人就维持着这个互相依偎的姿势安静了一会儿。 沉默并不尴尬。旗木卡卡西被宇智波带土用这个姿势桎梏着,也不太好伸手去拿放在一边的《亲热天堂》了,于是闲得拿手去捞温泉池子上漂浮的樱花瓣,然后往宇智波带土的身上赶。 宇智波带土看也不看,就给它们赶开。两波水碰在一起,花瓣到处乱飘。 两人幼稚地弄了两下,才感觉有些无聊。于是旗木卡卡西先开了口: “这家旅馆有问题吧,带土?” “当然,怎么可能没有。” 宇智波带土的声音也变得有些发懒,他转了下头颅,侧身看向水面上漂来漂去的浅粉色花瓣。 “是结界吗?” 卡卡西问道。他的脸上没有意外之色。 “是结界。” 带土肯定道。 两人又沉默了一会儿。 宇智波带土忽然直起了身子,“哗啦”一下从浴池里站了起来。 “夏油君那边出问题了?” 旗木卡卡西也随着站了起来,没有忘记捞上池子边的那本。 “他现在可不太妙。”宇智波带土说,他直接跨上了池边,弄干身体后就套上了那件深蓝色的条纹浴衣,正在快速地系腰带,“要是被他那对象发现,可就功亏一篑了。” “五条君也来了?”旗木卡卡西正在穿他那件深绿色的同样是条纹的浴衣,闻言微怔,赞同道,“确实不太妙。要现在就过去吗?” “不。”宇智波带土说。他穿好了浴衣,英俊眉眼间尽是让人心动的沉稳,像是早就料到了此刻,“先准备一点小东西再说。” “就地取材?” 旗木卡卡西问道。 “就地取材。” 宇智波带土点点头。 他伸出手臂揽过旗木卡卡西的腰侧,两人的身影一瞬间消失在庭院之中,只留下原地两行湿漉漉的脚印。 夏油杰长久地凝视着这个背影。 恍惚间,他想起了曾经在高专上学的时候停在自贩机前买汽水的五条悟。 那时候他们总是并肩前行,夏油杰少有看着他背影的时候。男高中生幼稚的友情就是那么牢固,做什么都总喜欢说“我们”,走到哪里都是两个人,连买个汽水投硬币等待出货的间隙五条悟都要跟站在背后的夏油杰聊天,一双苍穹蓝的眼睛在墨镜后笑得微微弯起来,配着唇角的弧度,比每年盛夏的阳光都要灿烈。 他察觉得到我站在背后,这对六眼而言是显而易见之事。 可是他始终没有回头。 夏油杰回想着那三年里屈指可数的五条悟背对着他说话的场景,舌根漫上一丝苦涩。 他看得见我脸上是什么表情吗? 这番思考中,时间好像只是一瞬间,又好像已经经过了永恒。 夏油杰从脑内凝滞的时间中回过神来后,终于找回了自己的理智。 他望着五条悟的背影,纵然不舍,却还是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抬手正准备召唤出可以隐藏气息和行踪的咒灵掩护自己直接离开,却被沿着脊椎升起的奇妙战栗感打断了动作。 这种感觉—— 夏油杰冷下了面色,立刻扭头看向背后。 不出所料,果然有东西在。 刚才那阵来自背后的诡异感觉,果然是因为有人在窥视他才引起的—— 然而,夏油看清了背后的景象后,额角不禁滑下一排黑线。 他抽动着嘴角,询问道: “前辈,你们在干什么?” 当然,顾及到不远处的五条悟,他自然是只用了唇语。 宇智波带土的表情令人感到有点迷惑,十分严肃地对他做了个食指放在嘴巴前的“嘘”的手势。旗木卡卡西却是看懂了夏油的询问,笑眯眯地对他回复了答案: “夏油君走了蛮久的,我和带土有点担心,就过来看看。情况如何?” 当然,用的也是唇语。 夏油杰却不想立刻回答。 此刻这两位的状态完全接近于幽灵,身体都是半透明的状态,乍一看还蛮惊悚的,但仔细一想就会明白,他们两个应该是使用了神威的虚化功能来避免被察觉,真正的身体并不在这里而是在神威空间,也难怪一时未曾被离得如此近的夏油杰发现。想来也能逃脱六眼的视野……吧? 夏油杰想到五条悟还在拐角那边的院子里,顿时有些头疼,正想表示“我们先离开再说”,却被宇智波带土转到他身上的视线截胡了。 黑发的宇智波一脸严肃地看着他,像是想针对当前形势发表什么重大的意见。 他也的确说了什么。 夏油眯着眼睛盯着他的脸,反复确认了好几遍,才确定这家伙说的是: “要去走剧情吗?” ……这个梗还能不能过去了。 夏油杰无声叹气,闭了闭眼睛,有些无奈地抱臂笑了起来,回答道: “不去。先做正事吧,前辈。” “我欣赏你的事业心。”宇智波带土靠着旗木卡卡西的肩膀点评道,很有那种公司总裁指点江山的气势,让夏油杰有些怀疑他对现代生活的常识到底是从何而来,“不过你的小男友很快就有麻烦了。” “……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宇智波带土一脸无所谓地回答道。他的身影在原地消失了一瞬,然后再次出现时,顺畅地接上了这句话,“就是我给他找了点麻烦。” 第14章 他的愿望 三人藏匿的拐角之后,旅馆最边缘的庭院中。 正在抬头看月亮的五条悟终于动了。 他终于把视线从天空上离开,将手从袖子里抽了出来,仰起的头微微低下,似乎在侧耳倾听着什么。 素色浴衣的宽大袖子在风里被吹动。他沉默着,转动头颅望向围墙之外,那双毫无遮挡的湛蓝六眼隔着围墙凝视了半秒不可见的远方虚空后,整个人立刻残影一般地在原地直接消失了。 除了被疾风吹起的零星樱花,那里什么都没有留下。 很显然,五条悟是瞬移离开了。 “什么麻烦?”目睹了整一过程的夏油杰微微皱眉,接上了带土之前的话,问道,“以防万一,我还是要问一下。” 宇智波带土一脸“我懂”的表情,却老神在在地揣着手站在那里,根本就没有回答的意愿。 于是夏油杰看向他身侧的旗木卡卡西。 “四只咒灵,在旅馆的角落里找到的。”穿着深绿色条纹浴衣的银发青年此时已经放开了声音,他抱臂微笑,眉眼弯弯笑容温和,说出来的内容却远没有脸上的表情那么淡定,“按你们的标准划分,是一级吧。” 四只一级咒灵吗。 莫非,是从……那里来的? 夏油杰注意到了这个细节。他之前散步时是注意到了一点东西,但此刻却没打算问出来。 因为现在的重点可不是这个。 “这可拖不了悟多久。” 黑色长发的青年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耸耸肩,陈述了事实。 “那被捆在车底盘和轮胎上的辅助监督总可以吧?”宇智波带土事不关己地说,“解救他们和解决咒灵应该能拖上几分钟?” “这个确实可以。”夏油杰闻言,微微颔首,提醒道,“不过我们要抓紧时间,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悟很快就会搞定那些小麻烦的。” 不用说这点眼前的两个男人显然也知道。 冠以最强之名的男人可不是那么好拖住的,对于普通咒术师相当于灭顶之灾的四只一级咒灵,恐怕在他弹指间就会化为飞灰,完全构不成哪怕一丝一毫的威胁。反而是宇智波带土做出的胁迫辅助监督的部署能多留五条悟一刻,因为五条悟会一定去救伸出手向他求救的人。 不过,说起来,辅助监督也在的话…… 五条悟的行动果然不是私人行动。 夏油想。 而以夏油杰对他的了解,五条悟绝不会在未确定自己的具体情报之前就向上层汇报在涉谷见过自己的行踪。不止是打草惊蛇的因素,悟本身就不是那么守规矩的类型,况且他是真的非常讨厌如今坐在高处的那群腐败入骨髓的烂橘子皮,不会亲自将还没有证据的情报送到上面去。 所以说,只是碰巧吗,碰巧在附近出任务? 夏油杰沉吟着。 要真是这样的话,那还真是不得不承认一件事:五条悟的运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好。 没有对守在旅馆外部的辅助监督产生任何不必要的同情心,诅咒师与两位训练有素的忍者开始行动起来,顺着回廊走进了已经空无一人的庭院内部。 “不过有一说一,你们这就是俗话说的见面不相认吗。”宇智波带土甚至还有闲心调笑夏油杰。他仗着速度快,已经先发动神威到了樱花树下仔细打量着,右眼红得像血,其中黑色花纹转动,顺口说道,“等下要是发动了这个,那家伙可就被关在外面了。你希望放他进来吗,夏油?放在外面也有打破这里的风险吧。” 夏油很清楚他指的是什么。 “虽然也有这个可能性,但是我不想把悟卷进这件事里。” 夏油杰彬彬有礼地回答道,用的却是不容置疑的语气,“让他在外面待着就好。况且前辈也不想功亏一篑吧?” “说得倒好听。”宇智波带土笑了一声。他的目光挪动到树根,像是发现了什么,蹲下身来,手指轻轻按上树下柔软的深褐色泥土,“你只是觉得还不是时候吧。那种男人,有什么好过度保护的,比你强得多了。” “再强,也存在着能伤害到最强者的东西。神明都可被弑杀,更罔论咒术师。”夏油杰摇摇头,也蹲了下来,挽起袖子将咒力输入泥土探测,回答的声线却低了下来,“悟是最强,但并非无坚不摧。我以为前辈也清楚这一点。” “不在这里,右边一点,我看见了。”宇智波带土言简意赅地指挥着夏油向右边挪,血红色的右边眼球中,漆黑勾玉的花纹滴溜溜地转着,对夏油的反问却似笑非笑,“我当然清楚他的弱点。不就是你吗?” “……不。悟的弱点不是我。”夏油杰轻声否认了,表情却有些飘忽不定,“非要说的话,是‘愿望’,或者说,那颗‘心’。” 他说出这句话后,按在泥土上的手掌忽的一顿。 挪动到某一块区域之后,输入泥土的咒力忽然如泥牛入海,尽数消失在黑暗而未知的地下。 ——在这里。 夏油杰顾不上继续闲聊,因为被吞噬的咒力反馈回来的那股诡异的感觉皱起了眉头,将手掌抽离地面,转头正想对宇智波带土说什么,却看见了瞬身回他们面前的卡卡西。 “带土。”银发忍者唤了黑发宇智波的名字,“五条君已经解决掉了,正要过来这边。” 宇智波带土顿时“啧”了一声,说着“这才多长时间,早知道我刚才加个封印术上去了”,站了起来,伸手从虚空里泛起的漩涡波纹中掏出了一张面具。 花纹粗制滥造得很,就是最常见的红白狐狸,设计上也没有什么特殊的记忆点。 “我去拖住他。”他抬手戴上面具,结印发动了变身术,身高和体型发生了不显眼的变化,与此同时,身影已经虚化在空气中,只留下漩涡状的波纹,“夏油你快点。” 尾音还没落下,他人就消失了。 旗木卡卡西看了他消失的地方半秒,叹了口气,主动蹲下来挽起袖子,问道: “夏油君,是这里吗?” 夏油杰点头,给旗木卡卡西指清楚后,一边估计着轰开泥土所需要的咒力量,一边想起了什么,问道:“那带土前辈一会儿还进得来吗?” “没问题的,带土他进得来。”旗木卡卡西笑眯眯地说,他的手里已经出现了一把之前根本不知道藏在哪里的苦无,“夏油君不用担心,我们先把这个挖出来吧。” 对于五条悟而言,这原本是非常普通的一天。 这些年他在东京咒术高专工作,说着是教学生,实际上大部分时间都在满日本跑着出任务,偶尔甚至会到外国去。好在现在有同样是特级的乙骨忧太在异国,五条悟绝大部分时间里只需要在日本境内、天元张开的结界内解决一些麻烦或者普通咒术师做不了的任务。 鬼怒川他也不是第一次来了。 身为著名的温泉区,附近还有不少知名景点,人流密集,诅咒自然也不会少到哪里去。 五条悟刚在街道内部解决了一栋老宅被诅咒缠满、居住者不得安宁的任务,开开心心地在温泉街上漫步些许时光,还买了两份水馒头,才坐上了苦着脸跟在他后面的辅助监督的车子。 这次来的不是伊地知,伊地知跟着学生们去了。这位不是很眼熟的辅助监督看着最强咒术师以公谋私的行为根本不敢发言,五条悟却在得到了心仪的甜品后也没有多为难他,坐上车直接就告诉他回校。 结果谁知道,开到将近街口的地方,五条悟又忽然变卦了。 “停车。” 白发青年叫了一声,语气意外的十分正经,平静而低沉。 辅助监督震惊地看着他,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却见最强咒术师下车,对着周围看了看,含着棒棒糖若有所思,最后伸手从墙角抓来了一个大约三级的诅咒端详了一下,然后信手捏碎了。 “喂,山本。”他说,语气里一股不容反驳的味道,“我要去泡温泉。” 等等,我不姓山本啊! ——而且这又是来的哪出?刚刚不是还说要回校吗,怎么忽然又心血来潮想要泡温泉……?! 辅助监督大汗,心里回旋着诸多想法,最后都汇聚成“最强果然难搞”以及“伊地知前辈我需要您”。 但他也不会去僭越影响这位大人的决定,最终只是一头雾水地回答“是!”,心想可能是这位五条先生又发现了需要祓除的咒灵了吧,于是和另外几位协助人员留在了外面,一起目送着白发的咒术师走入某家温泉旅馆的门面,顺手还买了件新的浴衣。 但辅助监督万万没有想到,这只是他今天这场无妄之灾的开端。 五条悟迈入温泉旅店。 六眼看见的世界纤毫毕现,飘落的樱花美不胜收,但每一片花瓣上都弥漫着斑斑血迹般的、极其细微的咒力残留。 白发的青年闭了闭眼睛,世界依旧在他眼前铺展开来。失去了色相的桎梏,某些异常的存在更加清晰的浮现在他的感知中。 这家店有问题,是他在踏入门口之前就确定了的事情。 在门外看见墙头伸出的那一枝开得正好的樱花时,五条的心里就有了定论。 秋天哪里可能会有樱花开放? 就算是温泉的影响,也不至于开到这样的规模。违背自然常理的事会发生,必有蹊跷。 门庭内部望去十分干净,不仅仅是物理意味上的干净,六眼望过去,也没有任何微弱的咒灵存在,干净得有些过了头,堪比有真神驻守的神社,虽然没有那种神圣感,洁净程度却差不了多少。 这样的情况出现在一家普通的温泉旅馆中,可谓是极为反常的。 那么,只有一点能解释了。 那就是在这家旅馆的角落中若隐若现的四团强大的咒力。正是它们镇压着此处,才使这家旅馆不至于被弱小的咒灵污染。 多么典型和眼熟的构造,五条悟曾经看过千遍。拆解这里的结构对六眼来说并不困难。 排除未明的核心和镇压对象的话,这里和天元本体所驻守的薨星宫的构造并无太大不同,可以说是究极简化版那样的存在。 所以—— 五条悟的唇角微微翘起。目前的情况错综复杂,他却由衷地感到了有趣。 他在这家旅馆门外祓除的那只三级咒灵的身上,居然有着一丝故友的咒力残余。 他拉下漆黑的眼罩,白发散落下来,不顾旅馆招待人员的招呼,用除去了所有遮挡的那双蓝如苍天的六眼四处察看,试图确定自己的猜想。 这里,是一个结界? 一直不肯见他的杰,又想在这里干什么呢? 第15章 生得领域 “结界的中心就是这个了。”夏油杰轻声说,“想要镇压和掩藏的东西。” 他捧着被挖开的泥土里拿出来的东西。 那是一个木盒。 夏油杰用咒力轰开五条悟住的庭院里的那棵古樱下的泥土,旗木卡卡西再用苦无挖掘,最后露出来的,就是这个古旧的木盒。看上去放了有些年了,边角有些腐朽,但依旧封闭得很牢固,散发着泥土深处特有的气味,唯独没有内部事物一丝一毫的线索。 旗木卡卡西随手用了一个小型水遁,将手里沾满泥土的苦无冲干净,递给他: “打开来看看吧,到底是什么东西。” 他说得很随意,话语也没有什么求知欲。夏油杰知道他会催促自己,纯粹是知道时间等不得,宇智波带土到现在还没回来,他与五条悟纠缠的时间越长,他们这方暴露的可能性就越大。 夏油杰接过那支苦无,用尖端撬开木盒。 出乎意料,盒子本身虽然严密,但并没有什么特殊的防护。其实想想也挺正常,身为结界的核心与被镇压的对象,要取出这个盒子,得先将作为结界基础的四只一级咒灵祓除。 结界本身已经是最为严密的防护,确实不需要在盒子上再做手脚。 夏油杰下手很准。 盒盖在他一撬之下就有了松动,加上他本身臂力就很不错,算是彻底打开了。 但他没有立刻就掀开盒盖,将内部的事物暴露在外,而是询问旁边的卡卡西: “卡卡西先生,需要立刻打开来吗?” 虽然没有看见盒子里是什么,夏油杰对此其实已经有了自己的猜测。 反正不是什么让人愉快的东西。 “那就看你的意愿了,夏油君。”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摸鱼划水的狡猾前辈蹲在他旁边,懒洋洋地托腮看他,“这可是你需要做出的决定。” 看似推卸责任或者将自由权都让给他的话,夏油杰却解读出了另一层深意。 同意跟他合作的是宇智波带土,而不是旗木卡卡西。旗木卡卡西说过自己跟他们不一样,裂缝只有夏油杰和宇智波带土看得见。而且,最开始的时候,拒绝与他合作的宇智波带土说过,“这不是我的世界”…… 这应该也算是主线任务的一部分吧。 想到这里,夏油杰又有些失笑了。 他摇摇头,直接下手揭开了盒盖。 一颗面容姣好的头颅躺在盒子里。黑发如云,妆容美艳,眉目如画,不看脖子下的断口的话,闭上眼眸的神色还蛮安详,宛若沉眠。 可惜的是,一道细密的十字状的陈年疤痕连绵在她的额头上,贯穿了一整个头颅,依稀可以看出之前丑陋如蜈蚣的缝合伤口的痕迹,让人不得不猜想在她生前颅骨是不是被整个完整地掀开又缝上过。 与此同时,夜色般浓稠漆黑的咒力大量地从盒子内部涌了出来,像是海潮般淹没吞噬了眼前的一切。 五条悟没有急着去做任何事情。 他就像一个普通的前来住店的客人,享受着旅馆的服务,对盛放的樱花大加赞扬,也准备泡一泡温泉放松身心。只不过在选择房间的时候,他显出了几分古怪脾气。 女侍领着他在店内转了一圈,他才选定了最为偏僻的那一间。 “因为树和池子都大,房间也是。”被隐晦地劝诫后,雪白头发的古怪客人坦诚地说,冰蓝色的眼眸里却疑似闪着兴味的光,拖长的声音显出一分戏谑的不正经,“我喜欢大的。” 没去管外头苦等的辅助监督们,五条悟舒舒服服地在房间自带的温泉池里泡了许久,玩水吃甜点玩到尽兴后,才换上了穿惯了的素色底蜻蜓纹款式的浴衣,站在庭院里赏花。 今夜的月色很美。 一轮明月高悬,照耀着开得纷繁的樱花,夜风吹落如雨,纵然是没有被遮挡的六眼直视着一些常人不可直视之物,五条悟也不得不承认这副场景是美的。 樱花里染上的细微咒力痕迹太驳杂,他懒得去看,索性只抬头,穿过花枝去看冰白色的月亮。 他不知道月光落在他雪白的霜睫上与冷蓝的苍天之瞳里是多美的景象,仿佛沧海映照初升明月。不,他向来知道自己的容貌有多动人心,也擅长展示自己的魅力,但此刻月光如水似沙,夜樱纷落无声,他心中没有这些,只有人生中难得的念想。 他在等待故人。 他不知道是否会有人来赴约。这是一个无声之约,五条悟守在此处,有大半原因是为了等待。 他能想象出那个人穿着深色的浴衣、踩着木屐缓步走在缘侧上的样子。他不会为漫天的樱色而停留脚步,夜色如凉水披挂他的衣袂与袖口,头顶灯笼投下的暖黄灯光染在他披散半束、发梢微翘的漆黑长发上。 他孤身行走在夜晚里。 五条悟微微阖上眼睛,浓密的睫羽轻轻颤动。他仰头看月亮,却闭着眼睛,银色的月光染满了他的脸颊与头发。 从遥远的地方而来,熟悉又令他稍感陌生的脚步声。一步又一步,向着他错觉般地接近,五条悟感受着背后的一切,并不知晓是不是自己在妄想中生出的幻觉、抑或是数天前惊鸿一瞥的又一场幻梦。 可那的确不是。 纵然像风中的烛火般缥缈不定、但无比熟悉的气息在接近。 不止是六眼的辨认,也不止是敏感的身体知觉的战栗,他的灵魂一遍又一遍地告诉他: 这就是杰。 这就是夏油杰。 不是什么咒灵的故弄玄虚,也不是他梦中的旧影与人潮中的错觉,站在他身后看着他的,是真正的夏油杰。 谁也没想到再一次的重逢会是如此的安静,发生在这个尽是诡谲气息的月夜。 五条悟不打算转身。 正如同他察觉到的那个人,也停在了最后一个拐角处,再也没有上前。 这时候五条悟终于觉得六眼的能力实在太有用了。不用转身就能察觉身后的人的气息,不是注视胜似注视。为什么不亲眼看他,明明只需要一个转身? 这是他们独有的默契。有时候并不需要说出来,只需要一次呼吸,人潮中默然无言的一次对视,五条悟就能从夏油杰的行为中明白一些他想要传达的讯息。 原本已经死亡、尸体被他亲自收殓的挚友再次出现。 这个确凿无疑的事实之下暗流涌动,是六眼也难以看清的程度。 无论这其中有什么隐情,“无法与五条悟见面”,是夏油杰的判断。 事到如今,五条悟早就学会了尊重夏油杰的决定。 毕竟那不是夏日里一根耍赖就能掰给他一半的冰棒,也不是两个人可以一起喝的汽水。夏油杰的决定,是人潮里离去的背影,是余下的半截人生。 他旁观他极速坠落、燃烧如不祥彗星的短暂一生,他不想再看见第二次。 如今保留这点默契也没什么不好,杰在这种时候的判断一般不会有错。 而且,用不痛不痒的亲密就能留下他的青春,早就只存在于记忆里了。 但五条悟没想到的是,重逢的静谧时刻竟如此短暂。 他目击旅店外的辅助监督的困境时皱了皱眉头,心里却知晓这次的相遇也只能到这里了。 对付四只一级咒灵对于五条悟来说委实算不上威胁。 他信手将其祓除时,用了不过一分钟,还有空仔细观察一番,感叹这不正是用来镇守旅馆结界的那四只咒灵。 果然,在他祓除它们后,旅馆的结界在五条悟的感知里松动起来。 五条悟没管,他正准备去将被绑在车轮胎上的不知道是不是姓山本的辅助监督和被固定在车底盘上的不知道哪个倒霉蛋给解救出来,走到一半,停住了脚步。 白发青年饶有兴致地望向空无一物的虚空中。 在他的注视下,漩涡状的波纹泛起,戴着狐狸面具的男人出现在他的面前。 一身毫无特色的黑色浴衣,黑色的短发,算是日本平均值的身高和不过分健壮也不过分瘦弱的身形,被遮挡住的面容。总而言之,毫无记忆点。比起那些特立独行的诅咒师来,眼前的这个人更像是传统意义上的杀手,不会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却是隐藏在暗处一击毙命的好手。 五条悟凝视他一瞬,然后恢复了以往笑嘻嘻的样子。 他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双眼发亮,满脸轻飘飘却挺真心实意的笑容,说出来的话却一点也不好听: “我说,你的面具好丑。” 黑衣人不理他。 他抱臂地站在原地,漆黑的眼瞳透过劣质面具的孔洞注视着五条悟,一副奇妙的“老子不想跟你说话”的表情。 “是实话啦,不要一脸‘你瞎说’的表情。品味是真的好烂。”五条悟像是想激怒对方一样地随性地说着,微微歪头看着这位不速之客,问道,“你不摘下来吗?” 黑衣男人没有回答。他看起来有点生气,不过还是没动。 “什么啊,是想拖住我。”五条悟继续抱怨,睁着一双湛蓝到有些透明的眼瞳,像是看透了对面的人的想法,直言不讳,“但是不太想跟我交手?为什么啊,又不一定会输……嗯?” 他的尾音里终于出现了惊讶的意味。 白发青年转头看向旅馆,不知从何处喷涌而出的磅礴咒力在他的眼中拔地而起,最终形成了类似于“帐”的漆黑封闭之所,将整间温泉旅馆牢牢地封锁在了内部。 身后被绑在车胎上的辅助监督已经认出了那是什么,惊惶地脱口而出: “是特级!这是未登记的特级咒灵的波动……!那是……?” “——生得领域。”五条悟说出了答案。他没管试图向上层汇报的没有被制服的窗的成员,声音变得低沉,转头看向黑衣男人,对着他翘起了唇角,表情竟有几分挑衅,语气却接近自言自语,“这就是你和他的目的吗?如果我说,我非要进去看看呢?” 黑发男人以动作回答了他的问题。 一根尖端尖锐的粗重铁链,顺着他的右臂,如同游动的蟒蛇般垂落了下来,发出轻微金属撞击的脆响。 第16章 爱与别离 夏油杰在一片漆黑中睁开了眼睛。 夏日的阳光透过树叶影影绰绰地照在身上,灿金色的光斑像是某种温暖的碎片,洒在他的身上,将身上的白衬衫都烘得暖洋洋。 伏在他胸前的那个脑袋也是。白色的发梢像是午睡在阳光下的猫咪般被晒得蓬松,头顶树荫被灼热的夏风吹动,一闪一闪的光斑在他身上流离着,满含体温的沉重与呼吸声在夏日焦躁的蝉鸣里隔绝出一方独属于夏油杰的宁静来。 夏油杰动了动没有被压住的左手。 衬衫的袖子被撸起,小臂皮肤没有遮挡地扎在茂盛的草坪上,有些发痒。 鼻端都是被两人的身体压出的草汁的清新味道,空气的温度在盛夏都有些燥热。夏油杰却舍不得推开与他紧紧贴在一起、枕着他发麻的右臂的那个人。 他低眼看着那微微颤动着的雪白睫毛,听着久违的、近在咫尺的均匀呼吸声,陷入了沉默。 五条悟的胸膛紧密地贴着他的身体,鲜活有力的心跳声一下一下,隔着胸骨和血肉撞击在夏油杰的心里,让他心脏的某个隐秘角落酸软起来。 夏油杰轻轻默数着。 一下、两下、三下…… 一直数到一百七十三时,五条悟终于像是察觉到了他的注视,悠悠醒转。 雪白的睫羽挣扎地颤动着,最后还是心不甘情不愿地睁开了那双眼瞳。五条悟轻哼着,脑袋在夏油杰的胸口拱了拱,翻了个身将脸全部埋在朋友的身上,试图以此来逃避穿透眼皮的午后阳光。 温热潮湿的吐息和猫一样的动作将夏油杰胸口的白衬衫揉皱了不少,夏油却浑然不在意,只是抬起方才解放的右手,笑着用手掌去揉那个撒娇一样的雪白脑袋,轻轻推他。 “悟。”他唤他名字,声音里含着的笑意初时有些生涩,却很快变得了无痕迹,自然得就像是曾经明亮过头的年少时光,“醒醒。” 五条悟不情愿地再次用鼻子拱了拱他的衬衫纽扣,才自他胸前抬起脸来,一双湛蓝色的眼瞳自下而上地瞪着他,看起来有点不愉快,像是睡烦了的某种毛绒绒的生物。 “干什么啊,杰。”白发少年一把搂住他的脖子,在那儿含糊不清地说,“好不容易才逃课出来,当然要玩个够本啦!” 夏油杰知道他天气热懒得动,干脆就在树荫下的草坪上睡觉。 但他也熟知如何逗弄起五条悟的兴致的办法,于是半是故意地笑着提议道: “只是睡觉吗,冰棍和汽水不要?我记得宿舍冰箱里还有喜久福吧。” 五条悟停止了在他颈窝处蹭来蹭去试图再次入眠的行为,抬起脸来,湛蓝色的眼眸噌一下亮了:“要!” 其实夏油杰根本不知道宿舍冰箱里还有什么。他胡诌的,但八九不离十就是这样。过了十年,在高专读书的那三年,点点滴滴都还很是清晰地印刻在记忆里。 一边说着现在回宿舍很可能被夜蛾老师抓到,夏油杰也懒得走动,和五条悟一起坐起来,靠着树干放出去了一只登记过的、不会在高专内部触发结界警报的咒灵去自贩机跑腿,就跟白发的好友一同靠在一起。 五条悟现在看起来总算是清醒了,不是之前那副睡意朦胧的样子。 他伸手将扔在旁边草地上的墨镜再次戴上,遮住了那双在阳光下蓝得透亮的眸子,肩膀靠着夏油杰,手臂紧贴着他也不嫌热,脑袋上被睡得发炸乱翘的白毛也不管,侧脸看他,凝视了好几秒,喃喃起来: “杰,今天看起来好像有些不一样啊。” 夏油杰心里莫名一跳,却还是伸出手揉他后脑勺,笑了出来: “悟今天睡太久了吧?最近任务确实很多,辛苦了。” 就算是反转术式也无法消除疲惫。五条悟最近的任务实在太多了,他仗着自己有反转术式连轴转,连觉都不怎么睡。当然,夏油杰也是一样,自从评级上了特级后,只有他们能处理的任务纷至沓来,今年夏天咒灵数量暴增,其中的辛苦不足以道出。 当然,非要说的话,更累的应该还是五条悟。 他更强,所以需要他处理的任务更多。 今天算是难得的休息日,夜蛾停了派发任务,让他们留在学校上理论课。夏油杰和五条悟自然不会错过这个好机会,趁机就逃课了,来这个很难找到的僻静处清闲一天。 “哼,杰不也是。”五条悟盯着他一瞬,推了推墨镜遮住那双苍天之瞳,伸手去拿咒灵带回来的波子汽水,然后孩子气地伸出舌头去起来,杰有考虑过毕业后干什么吗?回家,还是留校?” “……” 夏油杰沉默下来。 五条悟能问出这样正经的问题还是很难得的,但夏油杰的心里却感觉出了一丝违和。 五条悟也不在意他没回答,继续近似自言自语地说了下去: “不管家里的那群老橘子怎么反对,我肯定要留校的。当老师好像也不错……杰会跟我一起吗?” 杰会跟我一起吗? 眼前五条悟的笑脸近在咫尺,却好像变得模糊了。像是隔着一块刮花了的玻璃看出去,眼前的景象变得不甚真实。 盛夏不存在了。拂在脸上的炙热夏风,零碎的灿金色的阳光,一切的一切都不见了。 包括那个从未在记忆里出现的、理所当然地问他要不要一起的那个人。 夏油杰坐在原地没有动弹。 他安静地手握冰镇过的波子汽水,冰凉的温度贴着掌心,本该是舒适的凉意,却让夏油杰联想起了一些东西。蓝盈盈的在玻璃瓶内部的汽水,像极了曾见过的满是幽蓝的水族馆,也像是阳光下冲绳的海面。 他沉默了好久,最终还是摇了摇头,眼神放空,不知道在看向多么遥远的地方,声音轻轻地落下,近乎自言自语: “不。这段路,悟要自己走。” ——这不是我的道路。 这个念头出现在脑海里的时候,好像有一瓣樱花错觉般地从夏油杰的眼前飘落而下。 他闭上眼睛,周身的一切顿时如虚像般破碎开来。 再次睁开眼睛时,夏油杰发现,自己站在新宿的街头。 五条悟低着头在等他。在熙攘的人群中,高挑的白发少年是那么显眼。他连遮挡六眼的墨镜都忘记戴上,一双异于常人的湛蓝色眼眸露了出来,可是落下的额发遮住了他的神情,夏油杰看不清楚,但似乎可以想象出来他的眼神。 从没看过的那个眼神。 “杰,给我解释一下。” 目眦欲裂的神情。透亮的蓝色虹膜错觉般地有些发红,眼白里密密麻麻的红血丝隐晦地道出了五条悟的煎熬。 就算是为了护卫天内理子维持术式连续几天没睡觉,五条悟都没有露出过那么狼狈的表情。 至少夏油杰没有见过。 想到这里,他不禁有点自嘲。 但是他还是跟记忆中一样,说出了完全相同的话。看着他着急,想要挽回和质问掺杂中露出些微的不知所措,夏油杰的心脏依旧在平静稳定地跳动着。 已经决定的事情不会更改。 但无论如何都要来见悟最后一面。 “想杀就杀吧。”他最后深深地看了五条悟一眼,转身走进人群,冷酷的决绝不知道是对着那人还是对着自己,“你的选择都有意义。” 想象中的杀意和攻击没有到来。但夏油杰依旧没有回头,他已经无所谓了。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背后的五条悟缓慢地收回茈的起手式。 白发少年在步行道上蹲下身来,将头抵在膝盖上陷入沉默,整个人蜷成一团。 整个场景也倏忽破碎。 夏油杰踏在虚空中,一步一步地向前走,最后还是闭上了眼睛,却始终也没有回头。 再次睁开眼睛,是被一片鼓掌声惊扰的。 夏油杰漠然地看着陌生的人群围住他。男女老少都在鼓掌,如出一辙的笑脸,如出一辙的动作,幸福地好像实现了往生的心愿,前往了极乐。 恶心。恶心。恶心。 比吞食抹布般的咒灵还恶心的感觉从夏油杰的心底泛起,而他只是忍耐。 直到同样站在人群中心的五条悟看向他。 白发少年抱着少女被白布蒙住的尸体。白布上血迹斑斑,漆黑的发辫和纤细的小腿从布匹的下端和少年的臂弯里垂落下来,刺眼得要命。 但更刺眼的还是那双比海水更加透亮的蓝色眸子。 身上都是血迹的白发少年问他,嘴唇一开一合,映在夏油杰的眼瞳中: “把这些家伙,都宰了吧?” 夏油杰只是安静地看着他说完,没有同意,也没有反驳。 无数咒灵从他身后涌出,像是畸形的影子和妖魔般覆盖了周围所有的人群。惨叫声不绝于耳,鲜血溅在地板上,血肉淋漓而下,而夏油杰什么都没有说。 夏油杰只是说: “不,我来就好了。” 随着这句话的落下,抱着天内理子的尸体的五条悟再次遥远,然后消失,只留下夏油杰站在一地的尸体中。 夏油杰低头看着湖泊般涌到脚下的鲜血。 在红色漫过他的鞋底的那一刻,周围的场景再次倏忽破碎了。 第17章 生老病死 再次出现时,他像一个幽灵一样,站在了过分熟悉到有些陌生的场景里。 小小的、相较芸芸众生而言再平凡普通不过的家,他生长了十多年的地方。一对有着熟悉面容的男女抱着幼小的婴孩,逗弄着尚在襁褓中的他,孩子也笑着发出了咿咿呀呀的叫声,去抓父亲与母亲的手指和发丝。 夏油杰沉默地看着这一切。 他的脸色非常平静,没有任何表情,好像这并非他亲手打碎的、曾经拥有过的平凡的幸福。 ——有意义吗? 有人在脑海里质问他。是熟悉的声音,熟悉的神情。 ——有意义,而且是大义。 夏油杰闭上眼睛,回答道。 随着这段话在他脑海里的浮现,身周的场景再次色彩黯淡,最后破碎在空气中,化于无形。 于是夏油杰等待着。他对下个场景是什么已经有所预料。 时间仿佛在这虚无中不曾存在一般,流逝过去的黑暗仿若恒河沙数般长久无垠。 夏油杰再次醒来,是在一具残破的身体中,随着靠近的脚步声忽然有了知觉。他靠在高专小巷内部的墙壁上,勉力支撑着踉跄前行,右臂刺痛得不行,大量失血使他的感知麻木,但他还是认出了那个向他走来的脚步声。 一定是向他走来的。 意识到这一点后,夏油杰停住了脚步,只是在原地等待。他现在形容狼狈,右臂重伤被鲜血染满,衣物残破的同时溅满了深红的血迹,长发也散乱地披落在肩上背后,几乎没有形象可言。 但他还是在巷口天光里显出那个瘦高人影时笑了出来。 “悟。”他唤他,用带着些微久别重遇的温情和洒脱到不可思议的语气,“好久不见。” 不说他来得太晚了。 其实他来得一点都不晚。夏油杰想。 走过来的五条悟闻言,步伐顿了顿,被雪白绷带严实地蒙住的、那双象征着盖世之力的六眼却令人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看见他抿起的冷硬唇线。他缓慢地走向夏油杰。在真正发生过的夏油杰死前的历史里,两人本该还有一番关于之前的百鬼夜行的对话,但是夏油杰不想说了。 于是五条悟也什么都没有说。 他们心有灵犀般地相对沉默着。 夏油杰的身体因为大量失血逐渐发冷。他再也支撑不住站立的姿态,只好背靠墙壁,一点点地滑坐到地上。 五条悟望着他,也抬手,却不是要摆出给他最后一击的术式的手势,而是一点一点地将缠在眼睛上的绷带解开。雪白的布料滑落在他的脖颈上,落进了黑色高领的高□□服里。 于是五条悟现在看起来又跟学生时代的他没有什么差别了。 上天总是眷顾他。他生得俊美,又是童颜,不是特别显稚气的长相,却令人丝毫感觉不出岁月流逝的痕迹。但夏油杰看着他,总能看出来许多细微的不同。少年时代的五条悟不会露出那样的表情。少年时代的五条悟在与诀别那天之前从未学会想要上前却止步。少年时代的五条悟不会用这样看似平静实则悲伤的眼神看他。这许许多多的不同叠加在一起,又变成了一个看似没变实则变了很多的五条悟。 变了许多的五条悟亲眼看着他。 那双色泽澄澈的蓝色眼眸倒是没有什么不同。依旧像是晴日阳光下的海水般透亮,或者是冷凝在寒风中闪着幽光的冰棱,又或者是万里无云的苍天。 他在那双眼睛里久违地看见了自己。 已经经历过一次的死前的场景让人意识到此刻的对视的珍贵,夏油杰对着他微笑起来。 他再次想起了五条悟对他说过的最后一句话。 那不是诅咒,却是一把钥匙。 对于夏油杰来说至关重要的钥匙。 在想起那句话的瞬间,站在他眼前的五条悟张开嘴唇,似乎有什么话想说。但是夏油杰已经闭上了眼睛,夕阳的光芒熄灭在他的眼睛里。于是他身周的场景再次破裂了。 粗重的漆黑铁链在空中划过,像是蟒蛇一样地甩向白发的高个子青年,带起的迅疾风声显示着不可忽视的强劲力道,招招狠辣,都是向着人体的薄弱处而去,丝毫看不出留情的痕迹。 但五条悟被困在锁链之间的身形依旧写意。 他旋身避开黑衣人的攻击,绘着蜻蜓纹的雪白衣袖飞舞,预测着对手之后的动作,微微皱起了眉头,仗着自动全天开启的无下限术式,一手隔着无限抓上了空气游动的铁链,用力扯动起来。 按理说他的力量已经是久经锻炼的成年男性中非常顶尖的水平了,结果愣是没扯动,对面像是坠着一块山那样大小的顽石,沉的吓人。五条悟不信邪,又试着拽了拽,还是没拽动。 黑衣人停下攻势,无语地看着他拽拽拽,一时这仿佛拔河般的场面静止下来,显得有些尴尬。 五条悟“咦”了一声,脑门上冒出问号,有点好奇地看着将锁链的另一端缠绕在衣袖下面的手臂上的神秘男人,问道: “带土君?是带土君吧。这个为什么扯不动?” 他这一聊,就把天聊死了。 戴着狐狸面具的黑发青年兀自不动,唯一露出的漆黑眼瞳冷淡地盯视着五条悟,完全不答话。他好像根本就没听见五条悟念出的那个名字一样,扯动手臂上的链子,像是特意做给五条悟看一样,手心缓缓抓住链条,身体重心微微下沉。 五条悟索性也不跟他客气,抱着试试的心态翘起唇角,用上了术式来增强臂力,试图试探出对面的人的力量极限。 不料,黑衣青年忽然沉下了腰部,用力地将铁链向着空中抛去。一股难以形容的巨力从锁链的另一端传来,握着锁链的五条悟猝不及防,只好放手,一脚踏在向他袭来的锁链上,向后方翻去,靠着非常不错的柔韧性下腰,及时避开了从他鼻尖上扫过的锁链。 场面看着是很惊险吧,两个人也算能够打得有来有回,但真的非常无聊。 真的。五条悟在心里重复了一遍,强调语气。真的、非常、无聊! 因为他们两个人谁都奈何不了谁。 周围都是温泉旅馆,五条悟显然不可能在这种人群密集的地方使用杀伤范围很大的苍、赫和茈,其他的攻击手段、比如说单纯的体术,显然无法奈面前这个体术同样高超的神秘人物如何,就算是用上术式的应用加强威力,结果也是一样的。对方不是能够被这点小伎俩撼动的男人。 至于为什么不用无量空处—— 如果对方的真实身份是他想象中的那个人的话,无量空处还不一定对他会有用,从各种意义上来说。 不能使用领域和大范围的杀招,而五条悟身上有着无下限的防护,对方也不能奈他如何。于是战斗就这样僵持下来,五条悟只能试着用闲聊的方式,看看能不能试探出一些情报。 然而,对方早就有备而来。 在六眼的视野下也没有异样的、和曾经在商业区内见过的黑发男人毫不相似的身形和五官,也没有使用任何有特色的招式,全凭体术与他对打。至于锁链这样普通的武器自然是当不了怀疑的证据……明明连六眼都在否认,但是五条悟的直觉却在告诉他,他的猜想一定没错。 眼前这个家伙,肯定和杰现在的境况有关。 他出现在此处,不以刺杀为目的,而是站在旅馆前阻拦我进入那个已经展开的特级咒灵的生得领域,一定只是为了拖延时间。 杰到底要干什么? 他到底是怎么复活的?他此刻出现在这里,是有了什么可以大肆屠杀普通人、改变世界的新计划,所以要吸收这个术式似乎有特殊之处的特级咒灵吗? 五条悟一边战斗一边思考着这些在刚才发现特级咒灵的领域展开时就出现在他心里的问题,却见与他缠斗中的对手的神情似乎有些变动。 黑发青年透过面具的孔远远凝望着背后被生得领域笼罩的旅馆,面具下那张平平无奇、让人毫无印象的脸似乎是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头。 他一脚踹向五条悟,与五条悟拉开距离,强制结束了近身格斗,信手将隔空缠绕在他身上的锁链一挥,收回手臂上,最后看了他一眼。 然后那双眼睛里闪过了错觉般的红色,黑衣青年整个人神秘地消失在了原地。 像是被看不见的手在空气中一瞬间抹去了一样。 五条悟也没有太意外他的突然离开,更没有试图去追踪,而是用六眼观测着空气中某些微小物质的波动,确定了心里的某个猜想,才露出了有点好心情的表情。 白发青年从浴衣腰带里掏了掏,剥了根棒棒糖塞到嘴里,也不急着去解救被绑在车胎上的着急的辅助监督了,而是不紧不慢地走到最靠近辅助监督停车的位置的那面旅馆的围墙前,踮脚伸手够了一下,发现够不到墙头,于是后退几步助跑了一小段,轻松地跳了上去。 他坐在墙头,一双长腿轻轻松松越了过来,口腔裹着棒棒糖汲取甜味,湛蓝色的眼瞳却直视着眼前这个半透明的混沌黑灰色的、外观和帐有点相似的生得领域的外侧。 他观察了两秒,将手按了上去。 五条悟特地没有开无下限。 他掌心的肌肤接触到了蛋壳一样脆弱的领域外侧,却没能像影子一样自然地融入进领域的内部。 果然在拒绝我啊。 明明杰就在里面,很可能在干什么坏事,我却进不去…… 雪白短发的青年惋惜地叹息了一声,换了个更加惬意的坐姿,将一条腿翘了起来,准备再观察一下情况。 然而,还贴在上面忘记收回来的手掌,却给带给了他额外的惊喜。 在某个瞬间,五条悟全年被反转术式常驻的大脑,非常稀罕地眩晕了一下。 再次回神时,好像只是突兀地因为某件事晃了一下神,什么都没有发生。 但本身领域就与精神有关的五条悟却对这样的异常十分敏感。 在他的认知中,时间已经流逝过去了3秒左右。 而这3秒里发生了什么,完全是一片空白,他什么记忆也没有。 ——是稀有的精神系啊。 意识到了这个,五条悟有点惊奇地曲起指节敲了敲领域的外壳,正在思考要不要暴力打破这个生得领域、省得他的挚友得到这只连他都会不慎中招的特级咒灵后变得更难搞时,奇怪的事情在他眼前再次发生了。 领域,自己消失了。 第18章 八苦地狱 喉间错觉般地传来吞咽咒灵时的苦涩余味,胃袋里像是有无数令人作呕的球体在翻滚挤压着,但夏油杰已经全然不在意。他凭借强大的意志力与多年对自身术式特性的适应,平静地再次睁开眼睛。 果然,下一刻,他的身体里好像多年吞食咒灵而堆积着的、一并爆发的恶心感错觉般地消弭。 他已然看透了眼前这个特级咒灵的领域的真正奥秘。 “还不出来吗?” 夏油杰站在漆黑一片的虚空中,淡淡地问道。 此刻他的衣着已经变为了之前在温泉旅馆内穿着的黑色浴衣。随着不断的破解,这个以幻境为主体的领域已经被他层层撕裂,到最后对他的效用已经微弱到几乎没有,夏油杰才得以在位于领域之内的情况下现出原本的模样。 可以说,他距离调伏眼前的这个特级咒灵只差一线了。 但夏油杰任凭自己进入拥有必中效果的领域的目的并非要将其收为己用,而是有着其他想要得到的情报。 “人有八苦。”缥缈的女声自黑暗的深处传来,在盒子打开后就用领域围困住他的特级咒灵终于现出真身。一个纤细的身影从模糊到清晰,身着华丽的十二单,宛若平安时代的贵女般踩着木屐慢慢地向着夏油杰所在的方向走来。她手持桧扇,吟诵的声音听起来却有些哀怨,只是幽幽地说着,“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五蕴炽盛,人皆有之。您为何却能堪破?” 夏油杰没有立刻回答。 他看着那张脸,眉眼秾艳婉约,漆黑长发披在肩上,五官依稀眼熟。 自然眼熟,夏油杰不久前还见过她。在那个装着额头有疤的死人头颅的木盒里。 同时,也不出夏油所料,这个领域,果然是精神性的领域,很可能是凭借受术者的记忆来编织幻境使其沉沦,最终变为咒灵的养分。这不过夏油杰还有些拿不准挑选记忆的内容是以什么为标准,然而现在这也不是谜团了。这位咒灵小姐直接对着他道出了答案。 这算是术式公开吗? 公开后的增强效果对咒灵也是有效的吧。 “求不得,不求可破。”纵然心里还存着一丝警惕,但一只区区特级咒灵还奈何不了身为特级的夏油杰,他将领域的内容对应上之前所见的幻境,淡淡地回答了她的问题,“爱别离,那便接受别离即可。怨憎会,便杀尽怨憎。生之苦生来皆有,死之忧……我本身便是亡者,早已看破。”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 话是说得轻描淡写,只有身为当事人的夏油自己才清楚,这个领域是何等的特殊。 佛教有云八苦地狱。夏油杰这一生,除了有限的几年外,活在人间如同活在地狱,生老病死无一不苦。只是他没有想到,八苦于他而言,缺了“老”也就罢了,他还没能活到能被称为老的年岁,病对应最后的吞食咒灵之苦也算恰当,只是除了本就注定的“死”之外,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每一个都与五条悟相关。 悟。 他咀嚼着这个名字,想起了最初的那个他差点没有堪破、陷了进去的场景。 那是他在夜深人静时也曾臆想过的、某个美好到失真的未来的可能性。如果没有做出与他相悖的道路的选择,夏油杰会握住五条悟的手,接受他的邀请,就算做不到成为并肩的“最强”,也会与他一直同行吗? 答案是肯定的。 但世界上不存在这个可能性。 所以他在五条悟对着他发出对于未来的询问后,从那个美梦里惊醒了。 那竟然就是他的求不得。 “您连最为沉迷的部分都能堪破,妾身也无法说什么。”走到他的眼前的女子停下脚步,低头看着下方的黑暗。随着她的目光的落下,原本是一片混沌虚空的地方忽然泛起了水色的波澜,化作镜子般的湖面,幻觉般的樱花在黑暗纷落,像是隔过黑暗的花与水。她用纸扇掩住唇,叹息道,“这个领域的八层已经全数被您破解,现在它对您来说,已经是无用了。” “所以你为何还要来见我。”夏油杰知道眼前的这个咒灵生前很可能是有着咒术天赋的同类,所以还算耐心,神色温文,只是说话的内容并不客气,“是向我来求死的吗?” “……不。”女人沉默了一下。漆黑如云的长发垂落,遮住了她的大半张脸,她低首看着脚下的水面,眼神里浮上与绝大部分咒灵无异的怨毒和憎恨,“我是来向您求饶的。” 咒灵也会有求生欲吗? 夏油杰却并不意外。 他垂眼,看着足下的水面里飞快地缩放了女人的一生。 出身世家、天生拥有咒术天赋而被选为巫女的她与爱人相恋,在神前私定终身。纵然被众人反对,他们也很是幸福。直到有一天,她的爱人出了意外。她抱着他的尸体在神社里哭了三天三夜,昏迷过去,许下了只要让他复活什么都可以献出的悲愿。奇迹发生了。醒来后,她发现他的恋人死而复生,但在惊喜的同时,却很快察觉到了不对。男人的额头上,出现了还在渗着血的、黑色的缝合线。 亲爱的,你许愿过的吧?男人捧着她的脸,轻柔地询问道,声线却不同以往温柔、充满爱意,而是变得像爬行动物一样冰冷黏腻。只要我活过来,什么都可以献出去—— “你跟他定下了束缚。”夏油杰看到这里,已经明白了之后的发展,一针见血地指出,并且问道,“没办法反抗他?那具身体没有咒力吧。” 很明显,女子的恋人没有显露出咒术上的天赋,只是个普通人。 “……没有。”女人依旧低着头,好像要流泪,但是咒灵没有眼泪,她只是轻声说着,宛若生时的眉眼间带着点悲哀的眷恋,“可是我不想毁坏他的尸身……毕竟那是他留在世上的最后的东西了。” 夏油杰想起了什么,对她的行为没有给予评价,而是平静地听着她继续向下叙述。 “那个男人……那个额头上有缝合线的混蛋!”女人凝视着水镜里的景象,那里已经放到了她的爱人持刀割开了她的颅骨的景象。她的声音逐渐激动起来,近乎尖啸,脸庞也扭曲得不似人形。随着浓重的负面情绪被调动,领域内咒力翻滚,不知何处而来的风掀开了她漆黑的额发,露出夏油在尸体头颅上曾见过的数个十字形的疤痕,眼白变黑眼角流血,神情里满是怨毒,“他用我爱人的手杀了我,把我变成如今这副鬼样子!我要向他复仇,我还不能死——!” “你已经死了。”夏油杰面对她的歇斯底里,却很平静,冷淡地指出了事实,“你的尸体和你的怨恨本身都被那家伙处理过了,变成了他在利用的东西。还不去死吗?何必要对这人世有所贪恋。” “……您说得没错。我是该死。”女人听完他的话,居然冷静了下来,原本模糊地将要化为非人的躯壳,也一下子变回了人形。她沉默了许久,才低声问道,“可是复仇怎么办?我绝不能忍耐,那个玩弄了我和他的人生的家伙还存在于这个世上。” 夏油杰就是在等待着这句话。 “你不会有机会亲手报仇了。”他带着些微的笑意,回答道,“交给我来吧。” 夏油为眼前的、已然化为咒灵的悲哀女人做出了抉择。 与平淡的语气不同,黑色长发的男人的神情中似乎染着些许蛊惑的意味,引导着看见的人如他所愿做出选择,但因为眼睛里错觉般的温柔,也像是慈悲地要为信徒实现愿望的神佛。 “什么?” 女人有些惊讶。她抬头望着夏油杰,不解其意。 “并不是为了你,我本身就有一笔账要与那家伙清算。”夏油知道她只能看见自己生前的记忆,也不在意,只是伸手指了指自己的额头,唇角露出一抹渗人的笑意,“你看不见吗?” 一片黑暗里,他原本光洁的额头,缓缓浮现出了一条血色的缝合线。 作用在灵魂上的伤痕是难以抹去的,就像女人变为咒灵脸上也依旧醒目的疤痕。 而在表之世界里,灵魂就是肉体,肉体就是灵魂,两者不可割裂。 “我不需要你了。”夏油杰宣告了他最终的决定,也懒得详细解释,只是用左手食指抵着自己的太阳穴,摆成一个像是想要“啪”地一下向脑袋开枪的手势,唇角的弧度扩大到几乎有些诡异的地步,然后一字一句地宣布了眼前的咒灵的结局,雪白的齿列在一张一合间十分醒目,“你的愿望,也已经没有意义了。所以,就拜托你死在这里吧。” 请托的语气也难以掩盖这个男人语气里的强硬。 他向着咒灵伸出右手,使用了咒灵操术。 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的女人嘶叫着、挣扎着被他搓成了漆黑浑圆的球体,握在手心。 周围笼罩着的黑暗随之绽出数道裂开的玻璃一样的裂缝,然后彻底破碎了。 五条悟惊奇地看着领域在他面前碎掉。 虽然知道精神类的领域绝大部分都是易进难出的类型,但这么快就碎掉也着实不易,这可是个还算难得的比较完整的生得领域—— 是杰出手了吗? 还是那个神秘的家伙和他的男友? 五条悟没有犹豫,从墙头上轻盈地跳了下来,向着旅馆的内部走去,完全将还被困在车胎上的辅助监督的呼救声选择性地屏蔽了。毕竟眼前有完全吸引走了他注意力的更重要的事情,也怪不得他。 他慢慢地向着内部走去,总算回到了之前那个他住下来的院子。 银色的月光下,重新回复宁静的深夜里,什么都没有变,依旧是空荡荡的、谁都不在的地方。只是像是忽然来了一阵狂风,把樱花吹得一片狼藉,满地都是,吹落如雨。 五条悟走到古樱树下,望着那个被挖出来的深坑,沉默了半晌。 他感觉得到回廊后面已经没有人了。 那个之前停在灯笼下看他的人,终究还是没有等他回来。 他眨了眨落满霜雪般银白的月光的睫毛,蹲下身,用开着无下限的手拂去了少许的泥土,从树根下的泥坑里捧出了一个破旧的木盒。 那是没有与他告别的人留下的唯一的东西。 盒盖打开,里面什么也没有。 也像落满了樱花的院子一样空荡荡的,只在底部的中心,端正地放置了一颗漆黑的咒灵球。 第19章 悦神之舞 “卡卡西,没事吧!”解除了变身术的宇智波带土在自家男朋友的身上摸来摸去,生怕少了点什么必要的零件,紧张兮兮地询问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事的,带土。”旗木卡卡西哭笑不得,任宇智波带土在他身上捏来捏去,伸出手臂抱抱他,安抚性地拍了拍男人的肩胛骨,“只是精神性的幻境而已。夏油君不是解决了吗?” 夏油杰站在旁边的一棵树冠茂盛的老树下面远眺,听见了自己的名字也没吭声,也没有将目光投向他们那里,而是看着远处的苍天,一脸礼貌性的微笑。 经过了之前的种种事端,时间已经流逝了不短的长度。然而旅馆显然是回不去了,领域破碎后五条悟显然会找回来一探究竟,还在需要对咒术界隐藏的阶段的夏油杰和宇智波带土他们显然不能与其正面对峙,只好遗憾地放弃了原本订购的舒适的旅馆房间,在宇智波带土及时归来后就一同用神威转移到了五条悟保准找不到的荒郊野岭里。 一落地,宇智波带土就开始拽着卡卡西问东问西,夏油杰这才意识到,他打开放置着咒灵生前的头颅的那个木盒、使得结界崩塌领域展开的时候,旗木卡卡西跟他一样,也站在院子里的那棵古樱下。 他下意识地觉得银发忍者会没事,却差点忘记了,旗木卡卡西也是会被卷进领域里的。 来自异世界的忍者并没有祓除咒灵的能力,也难怪宇智波带土看上去如此紧张。 “那个领域是叫‘八苦地狱’吧?我听夏油说了。”宇智波带土依旧很紧张地捏着他的肩膀,还埋在他肩膀上嗅了嗅,确认他身上没有奇怪的血腥味之类的东西,“幻术的解法是不是没有用?没看见什么……不太好的东西吧?” 旁边的夏油杰听了一耳朵,却不觉得奇怪。 要是指你们那边的幻术的解法的话,应该是没用的吧。 话说那是针对用查克拉施展的幻术的吧,怎么可能对特级咒灵的生得领域有用。 他腹诽着,因为考虑到礼貌性没有向抱在一起的两人投去视线,错过了旗木卡卡西闻言后微微闪烁了一下的眼睛。 “没事,真的没看见什么。”旗木卡卡西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放在恋人肩胛骨上的手掌下滑,笑着拍了拍宇智波带土的后腰,宽慰道,“夏油君那边的进展很迅速。说起来,我倒是看见了一些那位巫女小姐的回忆。要不要听听?” 宇智波带土自然没有拒绝。 他听完了旗木卡卡西简述的那位巫女化作的特级咒灵的生平,不禁吐槽道: “太笨了吧。尸体为什么不火化?也省的被那个老妖怪利用。” 旁边的夏油杰再次感觉膝盖中了一箭,脸上微笑着,脑门上却不由自主地冒出了十字路口状的青筋。 宇智波带土说完才意识到了什么,看了他一眼,没声了。 旗木卡卡西似乎没有察觉到两人之间尴尬的空气,笑眯眯地打圆场: “说起来,那位巫女小姐的神社似乎就在附近,不如过去看看?” 这就是他们如今走在这座山的石阶上的原因。 巫女生前的神社似乎就在这座山之内,那里是她爱人的尸体被某位诅咒师寄生的场所,也是她死前所在的最后的场所,值得他们去探寻一下有没有线索的残留。 因为那是带土没有印象的地点,他们也没有靠神威转移,干脆凭借着卡卡西和夏油杰的印象步行过去。 在路上总是沉默也不太好,看着这对同性情侣秀恩爱也不太妙。夏油杰选择自己开启了比较正经的话题。 “带土前辈有看出来那个结界的作用吗?”夏油杰谦逊地问道,这也实在涉及了他比较一知半解的领域,“我并不擅长结界术,所以有些摸不着头脑。” “你问我这个?”宇智波带土一脸一言难尽的表情,然后坦率地露出了一张学渣脸,承认地很干脆,“不知道。看不出来。” “……” 夏油杰十分无语,心里不禁开始思考这家伙是故意糊弄人的还是说实话。 写轮眼总能看出点什么来的吧?更别提宇智波带土有一只眼睛还是轮回眼呢。 虽然不知道比起六眼来如何,但在设定上似乎是非常厉害非常高级的眼睛,总能看出些什么来的吧? “别想了。”宇智波带土好像知道他想要说什么,“我就能看见结构之类的东西。问题是这有用吗?” ……没用。 那家温泉旅馆的结界,结构说简单不简单,但也绝对称不上复杂。夏油杰在咒术高专里学习过三年,因为术式的原因经常要去登记咒灵的咒力,也就是为了不触发天元张开的结界的警报而去登记他收服的一些咒灵的咒力波动,因为这个原因,他对高专范围内的结界也算熟悉,其中也包括天内理子最后死去的薨星宫。那家旅馆的结界就非常像薨星宫附近的结界的简化版,但又有些不同,至少功能绝对不止镇压和保护。 所以说看清了结构也没用。 没用结界术的足够知识,他们就算看得出结构,也推导不出结界的具体作用。 这也是宇智波带土刚刚的意思。 夏油杰有些无言地揉了揉眉心。本来也只是瞎猫撞死耗子,看看这位神秘的来自异世界的前辈有没有什么惊人的见地,没想到在这方面是如此……接地气。看来这个问题一时半会儿是解决不了了。 他正准备放弃,但万万没想到的是,一边默不作声的旗木卡卡西此刻居然笑眯眯地接上了话,眉眼弯弯地看向他们的样子就好像天使一样: “那个的话,我倒是可以看出来一些哦?其实和我们那边的封印术的原理有点像,以前我在暗部值守的时候也和结界班的同伴们共事过。” 原来真正的学霸在这里。 也是,漫画还是动画的哪里似乎提到过他还帮三代目火影检查过木叶村的结界,他的恩师四代目火影波风水门和其妻子漩涡玖辛奈也都比较擅长封印术之类的东西,旗木卡卡西本身又是个天才型设定的人物……仔细想来,确实比什么结界都能靠神威视若无物、因而偏科严重的宇智波带土靠谱多了。 夏油杰并不理解旗木卡卡西要说什么,但这并不妨碍他对银发忍者肃然起敬。 他顿时完全忘记了某位不靠谱的前辈,与旗木卡卡西正经地讨论起来,任凭不学无术的宇智波带土夹在他们中间,头顶冒出数串省略号。 “……所以说,要从结界的结构上探究功能的话,主要还是要落在感知查克拉、不,对夏油君来说,应该是咒力的流向上。”旗木卡卡西总结道,“咒力的流向的分配,也就是能量的利用的途径,可以比较清晰地揭示出结界的效果。在大多数情况下,这些流向都是很复杂的,但这不妨碍并非专业人员的我们进行初步的分析和猜测。” 条理十分清晰,不愧是当老师的男人。 夏油杰信服地点点头,一脸优等生特有的“我听懂了,原来如此”的样子,再次问道:“那在卡卡西先生看来,之前在旅馆的那个结界,效果是什么?” 毕竟夏油杰不是六眼,也没有写轮眼,不能清晰地看见咒力的流向。他身为特级咒术师,因为本身的术式有关细微的咒力操控,对咒力流向的感知已经是普通咒术师中最顶尖的几个之一了,但绝对还是比不上给量子级的精密操作带来了可能性的六眼,应该也做不到像写轮眼白眼看人的查克拉流向一样清晰。 他原本对旗木卡卡西也是例行一问,也不期待能得到完整的确切的回答。 毕竟按照他们这些天透露出的一部分情报来讲,眼前的这位旗木卡卡西应该是已经成为了六代目火影的旗木卡卡西,应该已经在第四次忍界大战中失去了宇智波带土赠予他的那只万花筒写轮眼。他那条细长伤痕下始终是漆黑的左眼也是铁证。 但与夏油杰的预料不同,旗木卡卡西却很自然地回答了出来: “大概是收集和储存吧。或者是一个标记。” 得到了意想不到的清楚回答,夏油杰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 他忽然意识到了这番话中透露出的某个细节的微妙之处。 在他的印象里,旗木卡卡西似乎并非感知型的忍者。他的洞察力多半来自于那只写轮眼才对。在没有写轮眼的当下,他是用什么看见咒力的流向的?难不成…… 想起如今依旧只有一只写轮眼的宇智波带土,夏油杰若有所思,似乎明白了什么。 但当下之急并非弄清楚旗木卡卡西到底是不是隐藏了什么,而是他说出的这个答案。 于是夏油杰想了想,再次问道:“收集和储存我大概是明白的。卡卡西前辈的标记的说法,具体是指什么意思?” 前面两个功能,夏油在看清了结界的结构时就有所察觉。 以分别放在东南西北方位的四只一级咒灵为固定的基底,来吸引收取结界内外游散的咒力,再通过结界本身全部汇聚到结界最中心的特级咒灵所在的位置,对被强制沉睡的她进行咒力上的供养,以维持她“存活”的状态。 但标记一说,就是夏油所没有察觉到的了。 “夏油君没有察觉到也很正常。”旗木卡卡西好脾气地宽慰道,温和耐心地解答的样子几乎像是任何学生都梦寐以求的教师,完全看不出他教学生的时候其实也是非常不正经的类型,“因为那股咒力非常细微,只有把结构和咒力流结合起来看的话,才能够发现异常。如今我们把那颗头颅拿走了的话,就算是五条君,恐怕也难以察觉到了吧。” 夏油杰点点头,也不掩饰:“这算是个好消息。所以,那股咒力到底在标记什么?” 他听了旗木卡卡西之前的解释,其实心里已经有了相应的猜想,只是还需要验证,于是还是问了出来。 旗木卡卡西也没有辜负他的期待,伸出一根食指,向上面指了指:“通往了那里。” “完全是向上的?” 夏油杰问道。 “完全是向上的。” 旗木卡卡西将手搭回浴衣的衣襟里,对着他点头肯定道。 于是夏油杰不用抬头看,就明白自己的猜想很有可能是正确的了。 他读懂了旗木卡卡西没有明说的暗示。 ——在上方,是天元在日本全领土展开的结界。 如果说,以一个稀有的、有完整生得领域的特级咒灵加上四只一级咒灵构成的结界需要联通向上方的什么、还要不引人察觉的话,那一定就是天元的结界。 旗木卡卡西说的没错,他们刚才破坏的那个笼罩的旅馆的结界,很可能就是一个标记的作用。 但肯定远不止单纯的标记那么简单,想想也知道。 那家伙……在天元的结界上做手脚,是为了什么? 意识到这一点后,夏油杰目光微沉,陷入了思索。而旁边被他们俩忽略多时的宇智波带土终于出声了:“喂,看看那里,是不是要找的地方。” 夏油杰踏在石阶上的脚一顿,停了下来,从复杂的思绪中抽身,抬头望向前方。 几步之外就是朱红色的鸟居,木头上面的漆皮已经有些斑驳,一副年岁已久的样子。透过重重鸟居,可以看见后面陈旧的神社,看上去已经多年无人打理和供养了,俨然一副废弃的样子。 “应该就是这里。” 夏油杰仔细瞧了瞧,认出了这就是那女子记忆中的场景。 于是他们三人就向着内部走。 神社的地砖上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还残存着陈旧的大泼血迹,溅得到处都是,像是有人在这里分尸过一样,配上夜里阴森的氛围,颇有些可怖。好在他们这一路过来已经耗去了不少时间,子夜早已过去,外面的天空已经微微有了亮色。 夏油杰瞥了一眼黑洞洞的神社主殿,没有进去,而是先在外面转了一圈,最后停在了一棵老到已经枯朽的粗壮樱花树前,对着宇智波带土点点头: “就这里吧。” 带土就啧了一声,伸手从神威的空间漩涡里把这某个盒子掏给了他。 夏油杰接过来,也没有打开看。那颗头颅是他亲手转移到眼前这个空置的盒子里的。也多亏前段时间他有在神威空间里整理过杂物,不然还真没办法找到这个大小合适的空盒。 他又借了卡卡西的苦无,在这樱花树下面刨了个土坑,把这个盒子埋了进去。 “头这么处理也行。”宇智波带土在旁边抱臂看着他挖,两个人都没有要帮忙的意思,“那你那个咒灵球呢?就那么留给那谁了?” “留给悟是最好的。”夏油杰不紧不慢地把浴衣的袖子挽起来,今晚第二次挖着土坑,风度却像是在午□□院里喝茶一样从容,“让他去祓除就好。” 将那个咒灵球留给五条悟,夏油杰有着多方面的考量。 留下的咒灵球,除了隐晦地向五条悟传达他目前暂时不会与他为敌的立场之外,还有其他的意义在。 他现在的身体因为某个原因不能吸收过于强大的咒灵,特级显然触及到了这个标准,这也是之前他说“我不需要你”的原因。这个特级咒灵还是术式和领域都比较特殊的那种,最好也不要留给其他人(特指某位占据他人身体的诅咒师)捡便宜,当场祓除又有失谨慎,要是被始作俑者察觉到了夏油杰留下的咒力残秽就得不偿失了—— 综合种种考量,夏油杰最后还是决定把这只特级咒灵送给他曾经的同窗。 这不失为一个好决定。 旅馆外面的辅助监督现在应该已经把新的特级咒灵的出现汇报上去了,五条悟拿着这个,也好向上面交差。 还有很重要的一点,那就是要是某位头上带着缝合线的始作俑者发现不对,前来查看,他也只能发现是五条悟在附近出任务时碰巧入住这家温泉旅馆破坏了结界祓除了咒灵,就算恨得牙痒痒也只能自认倒霉,有他夏油杰什么事。 夏油杰想着这些,终于把那颗头颅给埋好了。 在他将土盖得严实、站起身来的那一刻,身周的场景忽然改变了。 原本枯朽的老樱树奇迹般地抽长枝条,在眨眼之间,开满了一树苍白微粉的樱花。 以这棵樱花树为中心,全部的场景都发生了奇妙的变化。此刻天光熹微,神社内的光景却几乎变为了白昼,陈旧的建筑全部焕然一新,仿佛时光倒流回了曾经香火繁盛的日子里,地砖和木板都变得光洁,连门前的数道鸟居的红色也变得鲜艳,不见斑驳。 “这是……?” 宇智波带土望着周围的变化,愣了一下。 “是神社内留下的怨念的残余。”夏油杰没有意外的样子,只是闭了闭眼睛,才抬头望向那一树繁花,回答道,“与这颗头颅里还余下的一点咒力产生了共鸣吧。” 毕竟那个巫女化作咒灵后的能力是幻境,生前估计也是持有与幻术相似的术式。 发生在他们眼前的这一切不是现实,只不过是穿越了数十年的执念最后挣扎的光景罢了。 “需要超度吗?” 夏油杰望向旗木卡卡西,问道。 “也是。”同样在领域内部浮光掠影地观看过那位巫女生前的记忆的卡卡西无奈地叹了口气,领会了夏油的用意,“要做那个的话,只能我和带土来吧。也不知道两个男人行不行。” “卡卡西,你们在讲什么?” 宇智波带土一脸迷茫的问号,不知道他们两个在打什么哑谜。 “带土。”旗木卡卡西叫了一声他的名字,却没有解释,而是向他伸出白皙的右手,半是命令地吩咐道,“把那把刀给我。” 宇智波带土因为他的要求而不明所以,紧紧皱起了眉头,但还是遵循了旗木卡卡西的要求,将神威的漩涡开在了他的手边。 旗木卡卡西就挽起深绿色条纹的浴衣袖子,将手伸进漩涡内的神威空间在里面掏了一阵,说了声“在这里”,然后摸出了一柄带着刀鞘的短刀。 看到这里,夏油杰已经明白了他要做什么,抱着些微看好戏的心态后退了两步,将空间让了出来。 而宇智波带土看见旗木卡卡西手里的那把刀,脸上的问号变得更多更密集了。 黑发青年瞪着眼睛看了两秒,还是有点不可置信地询问道: “你要用白牙,卡卡西?” “也只能是这个了,长度差不多。”旗木卡卡西把短刀放在掌心中,比了比长度,点点头,然后对宇智波带土说道,“带土就看时机加入吧,应该也不需要拿东西了,动作差不多就行了。” 说着,旗木卡卡西将刀鞘褪下,放在脚边的地砖上,信步向前,走到了神社主殿前的那片正对着朱红鸟居的空地上。 他手中的短刀寒光凛冽,刃身反射着虚假的日光,有着像是镜面或者闪电一样的色泽。 旗木卡卡西将它握在手中,挥刀在空地旋舞。那个瞬间,仿佛有神乐铃的声音响起,竹笙齐奏,微风吹过繁盛绮丽的樱花,发出轻声的簌簌响动,浅色的花瓣纷落如雪,落在旗木卡卡西的银发与他手中短刀的刀刃上,很快又被风吹落。 银发青年的舞姿有一种超越性别的神圣之美,抬起的手腕在滑落的浴衣袖子里持刀而动,旋动时深绿色的衣摆里露出半截白得像雪地一样的、肌肉线条柔韧流利的小腿。 夏油杰知道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是为了什么,仔细地看着,以便于跟记忆中的那一段对比。 这是巫女生前为自己与相爱之人而设计的悦神之舞蹈,原来的意图是希望自己的爱情能得到侍奉的神明的承认与祝福。不过在这支舞还没有编完的时候,她的爱人就去世了。鸠占鹊巢的诅咒师自然不愿意与她虚与委蛇,也很快地被她察觉到了不妥之处。 这支舞一直是她一生未能实现的遗憾,夏油在她之前于领域中缩放的生平中也看到过这个细节,印象比较深刻。 不过旗木卡卡西跳这支舞的目的当然不是为了悦神,也不是为了好心弥补巫女生前的遗憾。 因为是取悦神明的舞蹈,所以这支舞实际上还有净化污秽与怨气的作用,也是他们目前能够想到的,解决这个神社内部和头颅的遗留问题的最合适的手段。 旗木卡卡西以刀代扇,是个不错的选择。 就是不知道这柄名为白牙的短刀有没有沾过血……是他父亲的遗物吧? 要是杀伐之气过重的话,可能也会引发一些小小的遗留问题。 不过目前还是解决掉眼前的这个幻境更重要。 “前辈,该到你上场了。”夏油杰看着差不多了,于是推了一把看愣掉的宇智波带土,向他说明道,“顺着卡卡西先生的动作跳就好,不用太在意正不正确。” “哦……哦。” 宇智波带土还在愣神,但好歹还是有点回过味儿来了,答应了一声,难得没在夏油面前摆前辈的架子,像是神智被冲散了一样有点僵硬地向前走,很快就对上了旗木卡卡西笑着看过来的眼睛、牵住了伸出来引导他的那只手,揽着恋人的腰跟着他动作起来。 夏油杰看到这一步就不愿意再看下去了,礼貌性地挪开了目光,不去看那对在纷飞樱花下相拥的恋人,而是去看神社外显露的山林与天空。 他在某个瞬间若有所感,向着鬼怒川温泉区所在的方向转头看去。 不能算很远的温泉街内,五条悟坐在温泉旅馆的墙头上,望着远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的天光。 他身后的数位辅助监督与“窗”的后勤人员在院子里忙忙碌碌,忙着测量各种各样的破坏与咒力残余之类的东西,还有人在与旅馆老板协商,他也懒得看这些俗务,只是背对着他们,把玩着手里漆黑的咒灵球。 熹微的晨光照在他的身上,雪白的短发、雪白的肤色与蜻蜓纹的素色和服,显得他整个人都十分苍白,好像不染颜色的漠漠雪原一样,唯有那双湛蓝色的眼瞳显出了一点冷色,无声地望向远方。 五条悟看了一会儿不知名的方向,像是在思索着什么,然后低下头,看着停在他掌心的漆黑的球体。 在渐亮的天光下,很明显地能看出里面流转着混沌的颜色,并不是纯然的漆黑,像是一团色泽深沉的气体在玻璃珠里流转,有种活物般的奇妙感。 五条悟低眼专注地看了一会儿,像是第一次见到玻璃珠的小孩子,眼睛一眨不眨。 在他的注视下,离开施术者许久的咒灵球若有所感,居然开始摇动起来,原本清晰的外形也变得模糊松动,隐隐还能听见内部传来的刺耳的尖啸声。 毕竟也是个特级咒灵。真大方啊,杰。 五条悟在心里哼了一声,带着一丝丝不爽,轻描淡写地把它捏碎了。 漆黑的球体化作缥缈的烟尘随之消散在空气里,被祓除得无声无息。 而五条悟坐在高墙上,微微晃动着被浴衣下摆盖住大半的修长小腿,心里再次冒出了疑惑。 不见面,不敌对,只是闪避,还与奇怪的身份不明的家伙为伍,在有特级咒灵的地点隐秘活动,却又不要花力气收服的、已经可以吞服下去的特级咒灵,把它特地留了下来。 杰,你到底在谋划什么东西? 第20章 未及之梦 等到黎明完全降临的时候, 第一抹光照到了旗木卡卡西手中的白牙短刀上。 周围的幻境随之消解了。神社像是褪去了夜晚的外衣,从遥远的过去投来的光鲜洁净的影子消失不见,变得再度破旧肮脏, 连檐角下都挂满了夜里看不太清楚的蜘蛛网。 维持着双人对立、足尖相错的两人, 站在被柔和的晨曦完全照亮的空地上, 一时间静止了动作,直到宇智波带土伸出手臂揽住了旗木卡卡西, 给了他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将两人中间的空隙彻底消弭。 银发男人低头看他埋在自己肩膀上的毛茸茸的黑色脑袋,柔和地笑了一笑, 似乎正想要说点什么,却被宇智波带土抢先了。 “卡卡西。”黑发男人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闷闷的。他用力地抱着旗木卡卡西的腰身,把他按在自己的怀里, 呼唤着他的名字,说出了意料之外的言辞,“没事的。不管之前看见了什么, 我都已经在这里了。我说过的,一定会一直陪在你的身边。” 本该是听起来十分朴实的安慰与许诺, 配着带土郑重又暗藏着一丝委屈的声音,竟然显得有些煽情起来。 夏油杰站在那棵枯朽的樱花树下, 将双手拢在浴衣的袖子里,注视着在破晓天光下相拥的这一对恋人。 银发男人握着刀,手臂自然下垂,被晨光照亮的表情有点怔忪, 看起来没意识到自己的隐瞒居然被看破了, 也一副不知道要不要去回抱住宇智波带土的样子。 但很快, 他就再度笑了出来, 这次的笑脸,比一路上他对夏油露出过的笑真心许多,柔和之余显得有些平淡,却更显真心实意了。 “被发现了啊。”旗木卡卡西抬手揉了揉宇智波带土看起来有点扎手的后脑勺,伸出手臂环抱住他的肩背,是很满的那种抱法,紧紧地就像在抱着什么没法放手的、失而复得的宝物一样,“没事的。虽然看到了一些这辈子都忘记不了的场景,但是,我还是更加珍惜现在能够跟带土共同生活的日子。” 听到这里,宇智波带土终于愿意微微侧过脸来,露出半张之前严实地埋在旗木卡卡西肩膀上的面容来,眼睛一眨不眨地向侧上方望着卡卡西: “是真的吗?不许再骗人了,垃圾卡卡西。” “是真的。不会骗你。”旗木卡卡西叹着气,继而露出微笑,和浅金色的柔和晨曦完美地融合在一起,甚至显得有些眩目,“与带土在一起的每天,我都很开心。” 宇智波带土终于结束了埋首在他肩膀上的鸵鸟姿势,抬头定定地凝视了这样笑着的旗木卡卡西数秒,像是在确认真假一般。 旗木卡卡西坦然地迎上他的注视。 正在微笑的他银色的发梢被晨光照得有些透明,又被风散乱地吹起,整个人都被笼罩上了一层暖金的色泽,宽松的深绿色条纹浴衣也被风拂动,一时画面看起来很是美好。 黑发的男人深深地望进他的眼里。 他身上深蓝色条纹的浴衣使得他们看起来很是相配,交织在一起的衣袖也像是凑到一起十指相扣的手那样缠绵。 于是他们对视数秒后,宇智波带土捧着他的后脑勺吻了上去。 黑发男人和银发男人在晨曦与风中接吻,朝阳在他们头顶升起,温暖的光辉笼罩了大地。 夏油杰就算已经被之前的同居生活锻炼过了视力,但还是觉得他们接吻的剪影有些刺眼,不由得无言地移开视线,不想去评价在他眼前飞快消解掉的这样一场发生在笨蛋情侣之间的信任危机。 不过宇智波带土缠着旗木卡卡西的姿势,还是让他想起了自己高中时期蛮喜欢用的,那个什么,亲亲狂魔咒灵。 这么一想就更不能直视了。 不过之前旗木卡卡西果然是在撒谎啊。被卷入八苦地狱的人怎么可能什么都没看见,那可是特级咒灵的生得领域,连夏油杰都没能逃脱,旗木卡卡西自然也是陷入了幻境。 就不知道他看见的八苦是哪些场景了,不过联想起他那不断在失去重要之人的一生的话,大概可以想象出来,肯定也不是什么愉快的画面,而且那些画面里肯定或多或少都有宇智波带土的存在。 也难怪旗木卡卡西不愿意讲出自己看见了什么了。 察觉到这点的宇智波带土挑在神社的残秽被净化完毕的时候说出来,也让夏油杰不知道该怎么评价。 不过……能够察觉到对方的心情,公开布诚地谈谈,也是好事一件吧。 思及这点,夏油杰弯起眉眼,有点复杂地笑了笑。 于是,这次的鬼怒川温泉旅馆事件就在两位前辈的接吻画面里完美地落下帷幕。 杂七杂八的善后工作也已经完成,宇智波带土、旗木卡卡西和夏油杰三人直接转移回了东京的据点。夏油杰再次来到高楼顶上确认,毫不意外地发现,那道延伸在天际的漆黑裂缝已经消失了。 就像伤痕愈合了一样,消失得毫无痕迹。 “或许这也算是一种提示。”宇智波带土叼着一根巧克力榛仁碎味儿的ocky蹲在他脚边,漫不经心地猜测道,“就像那什么……任务的提示线索一样。真没想到,那东西做游戏策划,还算有点人情味。” 夏油杰知道这家伙最近迷上了,也没有对他的发言做出评价。 只是他的看法这次与宇智波带土保持一致。裂缝大概是“祂”给出的提示。作为“策划”来说,在设置任务环时给予一定的引导线索、不要让“玩家”自由度过高的抓瞎,也算是职责之一吧。 当然,没有忽然给了满天的n条裂缝而是循序渐进地展示给他们,也算是蛮有人情味的。 真是没想到那种存在也会有这方面的考虑。 夏油杰想着,但明智地没有将以上的看法说出来。宇智波带土嫌他不说话无聊得很,直接原地坐下玩s了,手指按得噼啪作响。 夏油杰也不在意,而是向前迈步,站在摩天高楼顶层的边沿上,俯视着脚下的人群。 他的袈裟和僧衣被风吹起,鼓动如乌鸦的羽翼。 夏油杰单手按着自己被吹起的长发,没有感情的神色中带着一点思索,眼神漠然地望向下方密集如蚁群的、在世间流动的芸芸众生。 然后他听见后面的宇智波带土按键的声音停了停。 黑发的宇智波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忽然问了一声: “等等,夏油。说起来……没有发任务奖励吗?” 当天晚上,夏油杰就做了一个梦。 成为英灵以来,他的作息与还活着的时候也没有太大的区别。英灵这种存在,说到底也只是一种“记录”,是情报和咒力集合而成的人偶而已,人格只是附带的多余情报。按道理他只需要足量的咒力就不需要睡眠,因为并非真正的“活着”的状态,所以不会做梦也是正常的。 但夏油还是会睡着。 不知道是不是大脑还在欺骗这具虚假的身体还是活着的,反正他每天都能坠入睡眠中,就像活着的时候。 只是他生前也很少做梦。 如今死后,在这个晚上,他原本是一片混沌黑暗的梦境,忽而鲜活起来。 夏油杰坠入梦里,睡意朦胧。 他躺在床上,窗外透过拉开的窗帘照进来的阳光是清晨特有的浅色,闹钟在床头响个不停,还自带震动。身体因为疲惫而沉重,他卷了卷柔软洁白的被子,抱着它伸出胳膊,半睁着眼睛按下了闹钟,迷迷糊糊地半坐起来,看了眼上面显示的时间。八点。 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哈欠,将被子甩到一边,推开,凭借着本能找到了床下的拖鞋,在半梦半醒间踩着走进了卫生间。 拉开门,穿着白色棉质t恤的青年站在洗手台前刷牙,后颈上方的白发剃得短短的,看起来很是清爽。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就顺从了肢体的感觉,从背后抱住了青年的腰,将脸埋在他的后颈上,鼻尖抵着他后颈凸起的那块骨头,缓慢地吐出炙热的呼吸,好像要再次坠入梦乡。 前胸与他的后背紧贴,隔着层层肌肉与骨骼,两处强劲的心跳的节奏得到了同步,吻合在一处,好像生来就该如此。 “早上好,杰。”对着镜子刷牙的白发青年也一副睡意朦胧的脸,但还是好好地对他打了招呼,顺便催促他,“快点,早上你有课。悠仁、惠和野蔷薇他们都在等你呢。” 什么啊,一点都不像悟会说的台词。 今天居然是他来催我。 等等…… “……没记错的话,早上不是你的课吗。”他从喉咙中挤出一声沙哑的质问,挪动了头颅的位置,将脸埋在白发青年的左肩上,“怎么又变成我来上了,一年级那边?” “嘿嘿,因为我要去老橘子那边汇报工作嘛。”五条悟露齿一笑,用沾湿的毛巾擦了擦脸,顺手拨了拨肩上之人散落的长发,给他夹了个夹子,映在镜子里的表情有些得意,“昨晚辛苦杰写双人份的报告了~” “……有你那么拜托人的吗。” 昨晚熬夜做报告书因而有些起床气的他,沉着嗓音抱怨道。 于是白发青年转脸看他,对他眨了下天空般湛蓝的左眼,来了个k,同时凑上来,亲了他一口,毛绒绒的白色发梢扫着他的侧脸: “夏油老师,拜托了~” 对待双手合十露出这样神情的五条悟毫无办法,夏油杰从他肩膀上抬起头来,终于算是清醒了,揉了揉眼睛正想说什么,却忽然发现镜子中的自己—— 夏油杰一下子从梦中惊醒。 他从床上坐了起来,打开床头灯,柔和的暖黄色光线照满了方寸之地。 夏油杰低着头半晌,将散落在肩膀上的黑色长发拨到耳后,沉思了许久,终于笑了出来。 是个美梦。 但又不像他能想象出来的内容。 这是极尽美好的光明未来,难以令人真心笑出来的现实里,真的会存在通向那里的道路与可能性吗? 不过现在的问题,并不是这个。 “还真有‘任务奖励’啊。”夏油杰捂着额头,叹了口气,回忆起戛然而止的梦里看见的最后令人印象深刻的场景,摇头轻笑起来,“所以说,发夹为什么是粉色的爱心形?” 远处某片未知的领域中,碧蓝色的海、阳光与沙滩上,有个男人在遮阳伞下的躺椅上醒来。 他睁眼看着沙滩前方涌起的碧蓝海潮,半晌,笑着叹了口气。 “夏油,怎么了?”躺在旁边躺椅上的浅蓝色长发的、脸上有数条缝合线的人形咒灵好奇地探身问他,笑嘻嘻的,“做梦了吗?看起来似乎是个好梦——” “不。只是固执地留在躯壳里的残梦罢了。”被称作“夏油”的男人低笑着摇了摇头,把手按在额头上那道缝合线上,“或者说是美好的臆想?” “哎?”蓝发的咒灵反而被他模糊的说辞勾起了兴致,兴致勃勃地追问道,像个什么都感兴趣的小孩子,“到底是什么内容啊?告诉我嘛。” “……什么内容。”黑色长发的男人想了想,微笑着搪塞他,“好像现在也记不清了,是个名副其实的泡影之梦呢。” 他悠悠地感叹着,听起来有点遗憾,却再一次觉得这个躯壳用得不太顺手起来。 虽然是千年一遇、好不容易才等到的拥有咒灵操术的绝佳天赋的躯壳,可惜却存在着一些小小的后遗症呢。与五条悟相关的大量情报的记忆是这具躯壳的附赠,却总是引发一些意料之外的、他在不断转移身体的漫长年岁里没有遇见过的后遗症,也真是奇怪。 不过瑕不掩瑜。 横竖这具尸体已经是他的东西了。无论是“夏油杰”这个身份本身的价值,还是咒灵操术,都大有可用之地。 男人阖目轻笑着。纵然是以他谨慎的性格,此刻也不由得有些志得意满。 局势随着时间风云变化,但有些东西在流逝的千年里始终没有变化。比如天元,比如六眼,比如星浆体。这一次命运已经给他亮出了绝佳好牌,随着拿到手的表之狱门疆以及千年之间留下的种种布置,思虑不曾有所遗漏,一切已经尽在掌握。 他这一次,一定会成为最后的赢家。 第21章 奇妙手感 第二天起来, 夏油杰想了想,还是把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跟宇智波带土说了。 “被区区一个粉色爱心夹子惊醒,你也太逊了, 夏油。”宇智波带土听完后, 对他醒来的方式嗤之以鼻, 很是不屑,好像一个大男人头上被男朋友恶作剧夹了个粉色爱心夹子是多么正常多么不值得大惊小怪的事儿一样, 反而迅速转移了在意的点,明明还是装作不在意的酷哥样子,眼睛里却微妙地放出了八卦的光芒, “不过这可是你亲口说的。他是亲了你一口吧,是亲了吧?” 不愧是宇智波前辈,关注的点还是那么奇特。 忽然有点后悔刚刚为了说明梦的不现实性没有模糊这个细节呢。 夏油杰报以十分虚假的微笑。他暂时还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于是以问养问,很有先见之明地堵住了宇智波似乎就快要说出“就这样你还说你俩是朋友”之类的话的嘴,巧妙地转移了话题, 问出了一个问题: “说起来,带土前辈没有做梦吗?” “那倒是没有。”宇智波带土被噎了一下, 也沉思起来,“……为啥我没有?” 夏油杰将双手交叠在膝盖上, 微笑地看着难搞的前辈陷入了沉思,总算是舒心了不少。 至于有男朋友真人在侧的宇智波带土为什么会就做梦这个问题陷入沉思,夏油杰可以给出答案:因为,旗木卡卡西的休假结束了。 本身就是大忙人、只是昧着良心压榨学生才抽出空闲来跟男朋友度假的六代目火影, 不知道通过什么手段离开了这个世界, 再次回到了水深火热的工作里去。宦海沉浮实属不易, 更何况旗木卡卡西立志要通过改革建立起新时代忍村……啊, 不,理想中的世界,还要费神给要当下一任火影的弟子铺路,所以工作量可想而知。 夏油杰想想,都有点同情他。 如果不是五条悟那种糟糕到一定境界的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的话,要跟老橘子们周旋想想都很费劲。而旗木卡卡西那个性格,可以说非常之能忍。也不是说他心慈手软,暗部精英在这点上应该还是不存在弱点的,可能是受战斗风格的影响吧,总感觉他是那种平时各种使用平衡之术、瞅准了机会才会使用雷霆手段一击制胜的典型暗杀者风格。 虽然也不是不好吧,但比起五条悟那种直接武力震慑就累得多了。 当然好处也不少。 比起旗木卡卡西,五条悟处理这方面的问题的手段完全是建立在他一直都在、都是最强的前提下。涉谷行动里他被封印之后,他的学生们会在那些高层的决策下获得怎样的待遇就可想而知了,总不会比死刑更好。而旗木卡卡西的处理方式则是给学生们留下了坚实的后盾,他很重要,但并非不可或缺。 不过,这点跟学生本身也有关系…… 夏油杰想了蛮远,最后落点还是在五条悟身上。想到这里,他忽然意识到一件事,询问起那边的进度来:“虎杖悠仁那边怎样了?” 算算时间,好像也快到特级咒灵那边出手的日子了。 “安心,还有一段时间。”宇智波带土从思索中抬起头,将翘起的二郎腿换了一边,双臂搭在沙发两边的扶手上,语气冷漠,“你的男朋友跟你那个黄头发戴眼镜的学弟还在外面到处跑出差呢。上次去了北海道?” 所以说为什么是疑问的语气。 夏油杰暗自抽了抽嘴角,感觉旗木卡卡西走了之后的这几天宇智波带土对什么事情都不太上心,好像没有男朋友就丧失了做任何事情积极性,这是何等的令人感到……无语。 克制着没有说出“恋爱脑”这个词去吐槽这位在漫画历史上算是前辈的家伙,夏油杰刚想转移话题,就听见宇智波带土像是想起了什么,补充道: “对了,他们做任务我没有靠的太近。你男朋友那边,他好像已经察觉到了什么。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我要是使用神威进出空间,很容易被察觉。” 得到了这个情报,夏油杰也不是太意外。 六眼本来就是将量子级的精密操作化作可能的一种异常可怕的天赋,如果是五条悟的话,在观察后能发现宇智波带土发动神威时空间内微小粒子之类的波动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当不得不让宇智波带土出面缠住五条悟的那一刻,夏油杰就知道会有这一天的到来。 “没事。只要我们在他面前尽量不出去就可以了。”他姑且算是安慰了前辈一句,并且提出了对策,“而且就算是悟,也是没有办法打断神威的发动的,最多只能察觉到罢了。” 也就是说,只要他们蹲在神威空间里不出去,五条悟基本没法察觉到他们。退一万步说,就算猜到了他们在暗中观察,也没法奈他们如何,更找不到他们。 而夏油杰接近五条悟周围的本意就是观察“命运”的进展,他们在现阶段完全不需要动手。 从这样的角度看,宇智波带土的万花筒写轮眼能力委实太好用了。这还只是单眼神威。他至今还没有动用过那只轮回眼呢,也不知道他自称同样是英灵现界,实力能达到生前的哪个程度。 夏油杰很清楚自己看见的只是宇智波带土这个人显露出来的冰山一角。 就算是看过漫画原作也是一样的。宇智波带土这个男人,设定上的留白过于多,实在是神秘过头。有些东西,夏油杰相信估计连漫画的作者自己也不知道,就比如他在跟小学同学(男,现就任火影)交往。 说起来,他想要打探宇智波带土的情报一直都在,却没能得出什么结果。 翻完都是问号的公式书之后,夏油杰确实起过想要潜入画《火影忍者》的漫画的猴子的家里逼迫他说出那些问号后的内容的心思。不过这一切都随着旗木卡卡西的到来而消弭了,他甚至有点认真地考虑这对情侣是不是并非来自于原作漫画而是来自于同人本。 “所以为什么我没有做梦?”神秘的男人宇智波带土居然还在纠结这件事,脸色看起来是很认真地在困惑,“难不成只有你有‘任务奖励’吗?” ……已经相思成疾到想要与男朋友在梦中相会的地步了吗。 夏油杰心情微妙地眯起了眼睛,心想,还是给他找点工作做一下吧。 “带土前辈,这次的裂缝是指向哪里?”他熟练地转移了话题,问起了这次新出现的任务环,“看那个方向,是在福岛吗?” “不。还在更远一些的地方。”说起正事,宇智波带土的表情好歹还是正经了起来,回复道,“差不多在青森吧。” 夏油杰闻言,有些意外。 “三内丸山?” 他根据裂缝的走向想了想,猜测性地吐出了一个地名。 “就在那里。”宇智波带土打了个响指,右眼中勾玉缓慢转动,空气中出现了山野内部中某个破落的神社,显然是幻术的结果,“那什么玩意儿还真会选地方,尽找这些偏僻的地儿。” 夏油杰沉思着,喝了一口茶水,才问道: “这次又是结界?” “又是结界。”黑发的宇智波颔首肯定道,“跟上次鬼怒川看见的那个结构基本上相同的,我看着像是出自一个人的手笔。” “没有头和咒灵之类的吗?” 夏油杰想了想,又再次问道。 “没有。这次是咒具,看起来还蛮高级的。”宇智波简略地回答了他,见他看过来,对他摆了摆戴着黑色皮手套的手,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没带回来,放在那里了。” 也算是出乎意料的谨慎做法了。果然,无论平时看起来多么脱线和电波,宇智波带土本质上还是个心思深沉、老谋深算的男人,在这种细节的处理上绝对不会失手。 擅自带回来容易惊动始作俑者追踪,增加暴露的风险,也容易打草惊蛇。 不过到了这一步,其实这些结界的主人已经可以确定了。 “拯救世界这个任务,还真的跟那家伙相关啊。”夏油杰悠悠地叹了口气,悠闲地吹了吹杯子里漂浮在水面上的茶叶,感叹道,“占据了我的身体的家伙,看来是要做不得了的事情呢。” 裂缝的指向都是占据了他的尸体的诅咒师布置下的结界这回事,实在令人感到玩味。 再联想到那些结界本身是指向天元张开的结界这回事…… 不让人多想都很难。 夏油杰的唇线在不知不觉中抿平了。他的长相在不笑的时候容易显得凉薄,偏小的深色瞳孔和狭长眼尾线条锋利,看起来很是冷漠,有股睥睨人的味道。 他思考着某个可能性,顷刻后脸上冷漠消融,微微一笑,对宇智波带土说道: “前辈,我们去处理下那个咒具吧?” 于是从青森回来的那天晚上,处理完第二处结界的夏油杰又做了一个梦。 梦里出现的人物与记忆中基本相同,但唯一不同的是,大家的身上都有着动物的特征,尤其是某位白发男子,长着毛茸茸的耳朵和尾巴。 第二天醒来的夏油杰坐在床上,看着自己仿佛还残留着柔软的毛绒触感的、空空如也的右手掌心,心情复杂,忽然很想揪一把抱枕之类的东西……无论是什么,只要是带毛的,都可以。 而遥远的某个海滩上,同一时刻从躺椅上惊醒的某位额头带着缝合线的黑发男人,在霍然睁眼后,有点疑惑地看着头顶的遮阳伞。 “怎么了,夏油,又梦见什么了吗?” 旁边的躺椅上,真人把玩着自己搭在肩膀前的辫子。他已经问得很熟练了。 “我说过,我是真的记不得了。”黑发男人看似好脾气地温声回答着,眼神却有些闪烁起来,回忆着这个模糊到基本上没有印象的梦,不自觉在空气中曲起的右手手指上仿佛还残留着柔软的、蓬松的某种不知名的触感,“真人,梦是很容易在醒来后就忘记的。” 后遗症又加重了。 黑发男人凝视着自己还在不受控制地想要抓握住什么东西的右手,微微眯起了眼睛。 第22章 好梦不醒 五条悟从睡梦中惊醒。 他张开那双冰蓝色的眼瞳, 隔着黑色的眼罩发呆了一会儿,才从床上坐起来,单手把眼罩拉下来。黑色的料子挂在脖子上, 雪白蓬松的短发也随之散落下来, 五条悟眨了眨有点被发梢刺到的眼皮, 去瞥床头的时钟。 显示的是下午两点。 他坐在床上回味着刚才那个梦,抱着被子陷入沉思, 回忆到某些细节,还扭头确认了一眼自己的屁股后面有没有拖着一条毛绒绒的带花斑的细长尾巴,然后又像是想起了什么, 单手把自己的头发也揉得乱七八糟。 行吧,没有耳朵。 跟上次醒来之后,发现床上也没有杰一样, 都只是梦而已。 五条悟迅速地整理好了有点遗憾的心情,随手扫开了放在时钟旁边的酒心巧克力的盒子,在床下找到拖鞋, 站了起来,向高专教师宿舍空空如也的卫生间走去。被他留在背后的纸盒露出的一大半里都是空的, 只在里面被扔了几团被揉起来的淡金色锡箔纸。 最近和七海一起跑了趟北海道出任务,周边大大小小的一些事情也处理了不少。“窗”递过来的情报和事件出乎意料的多, 让身为最强的五条悟好生忙了一阵子。 如今他好不容易得了一下午的空闲,自然是要补觉。 人再强也不是铁打的,就算弹指能解决这世界上的绝大部分咒灵,该累的事情还是很累, 就比如说根据窗错漏百出的情报去找到该祓除的对象, 或者应付相关的普通人。 这一系列加班之后, 就连在反转术式全力运转下的状态下的五条悟也感到了疲惫, 自然要趁着难得休息日好好地进行睡眠补足。 然而,在这原本就是极为稀少的珍贵睡眠里,五条悟还是做梦了。 做梦会拉低睡眠质量吗?但有时候对于五条悟来说,并不是这样。 他有时候睡觉的时候做梦,梦见少年时难得的那三年,反而会睡得更好。那是他人生里少有的珍贵又无忧无虑的快乐时光,好像每天都洒满了阳光的日子,难免有所怀念,所以梦见很是自然。 所以一开始他梦见夏油杰的时候,并没有觉得有哪里不对,直到今天做了这个……在各种内容上都非常脱离现实的梦。 不过虽然各种意义上都很脱离现实,这个梦却让五条悟心情变得很好。 他哼着小调用湿毛巾擦完脸,整个人都在放光,并且决定让另一个整天都愁眉不展的人也分享一下他的好心情。 家入硝子的诊疗室里再度迎来了访客。 不过这次什么都没有带。没有尸体,也没有受伤的学生或者辅助监督什么的,五条悟一个人大剌剌地走了进来,没戴眼罩,没穿黑漆漆的高领教师制服,只穿着宽松的圆领黑线衫、戴着小墨镜,慢悠悠地晃了进来。 “哟,硝子!” 还看上去心情挺好地抬手打了个招呼。 家入硝子咬着烟头,含糊地应了一声,面不改色地把香烟摁灭在办公桌上的烟灰缸里,整个人从办公椅里转过来,不动声色地上上下下扫视了五条悟一遍,确认了没有受伤的痕迹后,才放下心来。 最强的五条悟一般不会受伤。但是家入硝子在他进门的时候就明显地察觉到了他与往常不同的心情,所以还是仔细瞧了一遍。平常的五条悟经常挺开心的,但今天那么开心的样子还是比较少见,与他相处十几年的家入硝子能够很敏锐地分出其中的微妙的区别。 这位不省心的老同学这么嗨,一定有鬼。 她表面上波澜不惊地想着,心里却难得产生了好奇。最近五条悟扫荡了一圈工作,造成的后果就是来家入硝子这里的伤员数量锐减,也过上了难得的清净日子。要是平常,硝子在忙着救人、解剖尸体和做报告的话,焦头烂额的,才懒得去理五条悟。但是碰巧就碰巧在她现在空闲得很,好像听听五条悟带来的满腹闲话也不错。 “怎么了,今天怎么那么开心?有好事发生了?” 于是家入硝子随口问了出来。 “被硝子看出来了啊。”五条悟揉了一把他自己后脑上的白发,打了个哈欠,一副不见外的样子,走进来就坐在了她的解剖台上,也不在意这台子上之前放过多少具尸体,“是有好事发生哦。现在我的心情就像是走在路上被地域特色甜食大礼包砸中的感觉!” 依旧是来自五条悟的奇妙比喻,那礼包里肯定有仙台喜久福和小樽黄油土豆吧。家入硝子腹诽着,在心里给他代换了一个更加接近寻常人的喻体。这是中彩票头奖了吗? 他墨镜滑下半截鼻梁,露出来的那双湛蓝眼眸里同样盈满笑意地看着她,看上去确实是走在路上踩中千万彩票的架势。 “你说。”家入硝子交叠双腿,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他,神色有点慵懒,“到底遇见什么好事了?” 五条悟给出了她意想不到的答案。 “是杰!”白发青年兴高采烈地宣布了“好事”的真面目,“我梦见了有着毛绒绒的耳朵和尾巴的杰!” “……” 家入硝子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她在脑子里处理了一下这句话里过于爆炸的信息量,脸上的表情从空白演变到复杂,最终变成了些微的怜悯。 她语气十分淡定地说道: “你那些拖延到现在的青春期悸动也不必向我说出来的,五条。” “哎呀,硝子,干什么这么客气!”五条悟仿佛完全没有察觉到她的心情,依旧手舞足蹈地在空气里比划,献宝似的样子好像每次出差带回来的总是太甜的特产,“好东西就是要一起分享嘛!” ……我不想听你的春梦。 就算里面有夏油也不行啊。 作为东京咒术高专里除了校长之外、唯一一个能和五条悟谈起昔日叛出伏诛的老同学的家入硝子,反抗未遂,不由得屈辱地听了下去。为五条悟的话产生好奇心果然不是好事,这不是就付出代价了吗。 “所以说,这不是你第一次梦见夏油了?” 家入硝子问出这句话的表情有点一言难尽。她靠在椅背上,以一种放松的姿态看向五条悟,手指却不由得搓了搓,有点想要取一根烟来抽。 “当然!”五条悟迅速回答,还在墨镜后面冲着她眨了眨眼睛,看起来依旧兴致勃勃,“上次是梦见我们睡在一张床上!杰昨晚写了双份报告好像很困的样子,起床了之后进卫生间还从后面抱着我,根本没清醒……” “好了,好了。”家入硝子的心很累,她不想听后面很可能是付费内容的细节,于是对之前五条悟简略讲述的梦境大致内容做了进一步的概括,“你不用说了,我明白了。夏油要是留校当了老师,也是给你收拾烂摊子的命。” 还给夏油杰夹粉色爱心夹子呢,那么没品位,一看就是五条悟干得出来的事。 五条悟看着她,脸上的表情在“硝子你怎么这样呢”和“硝子你说的没错”之间徘徊,最终定格在有点戏谑的失笑模样,将一条腿折起来踩在解剖台的边缘,下巴埋在膝盖上,掩饰住了大半表情,只留下一双眨巴眨巴的婴儿蓝眼睛,暂时履行了“你不用说”了的命令。 看见他真的停嘴了,家入硝子有点惊讶于他今天罕见的乖巧。她意识到了什么,虽然实际上不想继续话题了,但还是保持着有些感兴趣的神色,问了下去: “所以今天的这个梦呢?是什么?” “就是那个,我说过的毛绒绒!”五条悟眼睛里的神情一下子活跃起来,亮闪闪地看着家入硝子,修长的手臂展开来在空气中比划,“杰是狼哦,我是雪豹!我们两个的尾巴还能勾在一起,杰毛茸茸的大尾巴毛超厚实,手感超——级好!” 家入硝子听着他絮絮叨叨,眼神再次变得有些一言难尽。 咒术高专的校医小姐捻了捻还留着尼古丁和烟草气息的指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都这把奔三的年纪了,竟然还有重温高中岁月的机会。 当然这里指的并不是青春的好的一面,而是那种想要锤爆两个同伴男生的头、让他们自己去黏黏糊糊不要碍别人的眼的冲动,再次出现了。 “……夏油是狼,你是雪豹,那我是什么?” 动物学学得还不错的家入硝子忍耐住这股从久远的青春期传来的冲动,凭空想象了一下,居然感觉到了五条悟这个稀奇古怪的梦的内容的合理性。她两位同期的形象微妙地跟这两种猛兽搭得上,体型也都说的过去,这让她不该存在的好奇心再次膨胀。 “啊,我忘了。” 五条悟沉默了一下,眨巴着清澈的蓝色眼睛,无辜地回答道。 “……哈?”家入硝子是真的忍不住要去拿香烟了,牙齿都开始痒了起来,“那其他人呢?七海,灰原?” 再不济夜蛾老师也行,他是大熊吗,还是什么—— 等等。不会只有你们两个人吧? “都没见到。”五条悟一脸无事发生的表情,眼神好真诚地看着她,理所当然地回答道,“只有我和杰。玩尾巴和耳朵的时候,时间过得太快了……不知不觉就醒了。” 家入硝子看他一脸“我还没撸够呢”的微妙的不满表情,心累的同时,身为专职治疗,她拳头也开始回到青春一样奇迹般地痒了起来。 别说五条悟了,就算夏油杰现在原地复活在她面前,家入硝子也照锤不误。 “但问题不是这个啦。”五条悟却像丝毫没有察觉到她的心情,推了推墨镜,用难得有些正经的表情看向家入硝子,“我想问一下,硝子能看得出来,为什么我开始频繁地梦到杰了吗?” 第23章 心理问题 你问我这个啊。 家入硝子现在的心情十分微妙。虽然理智上知道五条悟是在问正经事、正经地向同样能使用反转术式并且见过很多咒术师之间的疑难杂症的自己寻求一个答案——多年后忽然开始频繁地梦见数月前逝去的老同学, 还是那么奇怪的、具有迷惑性的内容,显然不对——但是,感情上…… 她少有地非常认真地凝视起五条, 试图从他那双平日里也令人不敢直视的蓝眼睛里看出什么来。 五条悟很坦然地回视她。 看不出失落, 全然是开心。也不是那种年少时会揽着夏油杰和她的肩膀大笑的、那么浓郁灿烂的开心, 而是从滑到鼻子中段的墨镜后抬眼看向她,脸上是淡淡的笑意, 笑脸没有捉弄学生时的戏谑,反而显出几分少有的柔和来。 家入硝子看了一会儿,在心里叹了口气, 移开了视线,插在白大褂口袋里的手忍不住去摸打火机,把它握在了手心。 “我可不是心理医生。”她叹着气, 说,脸上倒也没有很无奈,而是习以为常的、有点麻木的表情, “你自己也觉得有问题的话,就去找更专业的人士看看啊。” 好歹是说出了符合医师身份的规劝。 但家入硝子很清楚, 这对五条悟来讲完全是废话。他在绝大部分情况下是不可能听取这样的建议的,更何况无下限和反转术式使得少量的几种毒素之外都没有可以担忧的问题, 突然就做起奇怪的梦来,也不知道是不是这次去北海道染上了未知的咒灵造成的小毛病…… 或者,只是纯粹的心理层面的问题。 家入硝子克制着想要把烟头咬回齿间的冲动,目光有点放空。 她是绝对不会问出“你是不是只是想夏油杰了”这个问题的。绝对不会。 她很清楚五条悟不会这样告诉她。他自己应该还是分得清楚这些的。 除了当时杀掉杰后尸体没有带回来让她处理这点有点让人不放心……但硝子同样可以理解。 同时她对此甚至生出了一些微薄的庆幸。 当年在新宿街头遇见给她点烟的夏油杰时, 她就有过或许有一天会面对这位同期的尸体的预感。记得那时灰原才死去不久, 只剩上半身的尸体甚至连抢救和解剖的价值都没有, 但硝子有时午夜梦回, 还是会想起那个大男孩、脾气外向的学弟凄惨的死相,还有当时接近崩溃的七海建人和沉默无言地掀起裹尸布的夏油杰。 夏油会变成这样吗。 但硝子又想,这位敢于在大街上笑着跟她打招呼、也听不进劝的罪犯小哥可是很强的。 这可不一定,运气好说不定能长命百岁呢。 可她打电话给五条悟后,才转念又想起一点:可是五条更强。现在他才是最强了。 从那时,她就有了总有一天五条悟会亲手把夏油杰的尸体带回来的强烈预感。以那个人的性格,他一定也是希望死在五条悟手上的。 十年前的新宿,家入硝子没有等来带着夏油杰的尸体回来的五条悟。 半年多以前的百鬼夜行,家入硝子依旧也没有等来。 待在高专内部等待百鬼夜行一战的结果的时候,家入硝子的心情并不是没有波动。她以为这么多年里,她对于拿起解剖刀解剖朋友这件事,已经有了足够的心理建设。见过足够多的尸体的她已经足够麻木,不再像学生时代那样青涩、那样容易多愁善感,但硝子想象起夏油杰战败后会被带过来的样子,手指却不禁颤抖起来,就像第一次看见灰原的尸体的那次。 最后五条悟一个人回来了。 他开了无下限,身上自然也没有血迹,一身黑衣像是夜色一样干净深沉,吞没了所有情绪。 “硝子,我就不把杰带到你这里来啦。” 这是硝子唯一记得的一句话。 她听到后就参透了结果,头脑有微微的昏眩,好像又没有。到最后说了什么话应付奇妙地显出体贴的五条也忘了,硝子再次有记忆的时候发现自己靠在诊疗室的门口,手里已经夹了一支点燃的烟,袅袅而上的淡青色烟雾好像她时至今日终于燃尽的、漫长的青春。 后来想起这个人,回忆里总是带了些烟草的苦涩味道。也只有五条悟,会在硝子面前毫不顾忌地提起他的事,然后发自内心地笑出来,好像这些年的背道而驰并非寂寞,亲手结束他的生命也并非一件值得悲伤的事情一样。 比起高中的那三年,果然变成了更像样的大人了啊。 家入硝子在闪念间想起往事,意识里好像过了一个世纪,握着打火机的手心都好像要冒出细汗来。 五条悟依旧在看她,嘴里嚷嚷着“我也看不出来嘛,硝子”之类的在家入硝子看来类似于撒娇的话。病理性的还好说,梦这种东西,可真是超出她的能力范围了,了解上不会比五条悟强多少。 “先说好,如果不是诅咒或者术式造成的,我就无能为力了。”家入硝子伸出手示意五条悟,对方眨了眨眼睛,伸长手臂将手放在她手心给她检查。反转术式运转了一圈,顺便重点体察了脑部,五条悟本人的反转术式还在正常运转,各方面看起来都没有什么异常,咒力流也十分正常,没有变异和被影响的性质。这也在她的意料之中,要是小分子的毒物也就算了,诅咒和术式效果很少能有突破五条悟的无下限屏障的,于是放开他的手,“很显然,你那些梦不是诅咒,也不是术式的产物。” “是吗。”五条悟顿时兴致缺缺,把手收回来,“我还以为是哪个没长眼的家伙暗中诅咒了我呢。就比如说,嗯,像是野蔷薇的那种人偶之类的。” “不是。”家入硝子简短地否认了。她瞅了瞅五条悟好像无所谓的脸,话在喉咙里溜了一圈,最后还是说了出来,语气淡淡的,尽量表现出无所谓,“你不会只是想夏油了吧。” 还是说出来了。 家入硝子却奇妙地没感觉到后悔。 因为这个猜测看起来微妙地比之前的两个都靠谱。 而五条悟好像有点惊讶。他扶了扶墨镜,睁大了那双透亮的蓝眼睛,因为角度硝子只能看见他延展到镜框外的雪白睫毛和一小半苍空般的瞳孔: “也不至于吧。以前想他的时候,也没有做过这样的梦啊。硝子是这样觉得的吗?” “……行吧。”家入硝子沉默了一会儿,不知道对他的坦诚作何评价,最终还是败给了责任心,比较负责地进一步询问道,想要找出点线索,“那你在梦里有做过和以前印象里不同的事吗,五条?除了长耳朵和尾巴。” “没有什么啊。”五条悟面对她的问题,一开始显得有点莫名其妙,不过似乎是仔细回忆了一下后,好像发现了什么,恍然大悟,笑嘻嘻地竖起一根食指,“哦,对。我亲了杰一口!” 又来了,给人带甜得要死的特产时的表情。 家入硝子沉默了几秒,而五条悟还在一眨不眨有点兴奋地看着她,等待她的回应。 好像在对应着一只兴奋地摇着尾巴注视她的大型猫咪,而毛线球拿在她的手里…… 我到底是为什么要接这个毛线球。她想,有点痛苦。好了,如今不得不问下去了。 “你为什么要亲他?” 家入硝子觉得自己至少需要一个晚上来治愈这句问话。 天知道她不是那么八卦的人。 “没什么。”五条悟一脸自然,讲起来还有点有趣,摸着下巴好像在讲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事一样兴致勃勃,完全看不出是当事人,“顺其自然地就亲上去了。感觉杰没睡醒靠过来撒娇的样子很可爱……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亲完啦。氛围吧,是氛围!” 什么氛围啊,洋溢着粉红泡泡的那种恶臭的恋爱氛围吗。 家入硝子已经完全不想听下去了。 而且夏油杰充满起床气的脸很可爱吗,我怎么不觉得。以前他帮你写任务熬夜之后的第二天,早上叫醒他那宿舍门打开一脸低气压头发还睡得乱糟糟的样子哪里能跟“可爱”这个词沾上边,真实迷惑了。 “我看你确实有毛病。”我治不了。她在心里补充一句,然后刻意低头看了眼手表,一脸冷漠地迅速转移话题,“今晚不是说要约七海一起去喝酒吗?我已经看好酒馆了,时间也差不多了,不走吗?” 事到如今又能怎样呢。 脱下白大褂换上风衣时,家入硝子面无表情地想,心里意外地没有什么波澜。她学生时代早就察觉到的那一点,这两个笨蛋到现在也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到现在,随着一方结束另一方的生命,也永远地失去了这个机会。 再讲出来、特别是由她告诉五条,又有什么意义呢。什么也没有。 家入硝子利索地给七海建人发完短信,催着五条悟出门的时候,还在这样想。她走出高专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叼了一支烟,却没能点燃,手心里久久地握着一只打火机,久久地握着。 就好像还会有一个人从旁边伸手过来,一只手掌伸过来,仗着宽厚为她拢住火苗挡住风,另一只手则为她按下打火机。 这样的场景就在高专门前的石阶上发生过很多次,如今是再也见不着了。 家入硝子望着陷入傍晚的天空,将打火机从口袋里拿出来,自己点燃了香烟。 第24章 珍视之物 夏油杰并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两个人在跟他做一样的梦, 并且有四个人已经知道了梦的具体内容……好吧,或许待在暗中操控局势的那一个也不是很具体的知道。 他还在跟宇智波带土一起寻找裂缝指向的线索,并且跟进“命运”发展的趋势。 虎杖悠仁和七海一起做任务的期间, 名为真人的咒灵蠢蠢欲动。 夏油对当初这个硕果仅存、甚至还退出过咒术界一段时间的学弟是有所关注的。如果说咒术师的生命是一场没有尽头的马拉松, 这位后辈就是在见识到同伴的死亡短暂放弃后、依旧重新加入了奔跑向深渊的旅程。 知道七海答应了五条悟的请求, 决定回到咒术高专的时候,夏油杰不是没有遗憾的心情的。 他还挺欣赏这个有着一部分北欧血统的学弟的, 在学校的时候做事就很靠谱,虽然这样一板一眼的认真性格很容易被悟欺负。夏油清楚地知道当年灰原的去世对这位学弟造成的打击,说实话, 以七海“咒术师都是狗屎”的清醒认知,加入诅咒师这方也不是没有可能。 不过到底还是答应了悟的请求,回去帮他了。 真不像当年那个疲惫又悲伤地说出“全部都交给那个人不就好了”的七海啊。 夏油杰坐在神威空间里, 看七海建人带小孩带得有模有样,心里也久违地升起了一种属于前辈的欣慰。这位学弟的术式非常有力,就算不与夏油在同一立场上, 也是值得欣赏的强大咒术师,为五条悟分担了相当一部分压力。 只可惜七海这个性格, 终究不能为我所用。夏油杰心下很清楚这点,闭目微笑起来。这位学弟追求的是肩担责任的、保护他人的满足感, 某种意义上也是“正确的意义”,以他的性格估计接受不了以杀死普通人为手段的、创造新世界的理想,真是可惜。 宇智波带土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他对外面实时同步放送的虎杖悠仁大战改造人与七海建人大战脸上有缝合线的高级人形咒灵兴致缺缺的样子, 手上翻着书, 夏油抽空瞥了两眼, 才确认那是咒术回战的公式书。 “喂, 夏油。”黑发的宇智波不知道确认了什么情报,声音散漫地问他,“你这个学弟,之后会死吧。” 说话的声音很平,用得也不是疑问的语气。完全就是个陈述句。 已经补全了“命运走向”的夏油杰闻言,正在观看外界影像的目光顿了顿,低声“嗯”了一声,表情也非常平静。 他既没有对这个既定事实表示在意,也没有表示不在意,但宇智波带土却不肯放过他,维持着似笑非笑的表情,侧过脸来注视着他: “也不止你这个学弟。” 男人沙哑的声音低了下来,仿佛恶鬼的私语,响在耳边: “你有很多重要的人,都会死吧。你要救他们吗?” 夏油杰面对这个质问,不由得陷入了沉默。 他没有再关注外面的景象,目光下垂,落在了宇智波带土膝上的那本设定集上。 他知道宇智波带土指的什么。 不止是会在之后的高专方与真人的对战中牺牲的七海建人,他的两位养女菜菜子和美美子,也将惨死于两面宿傩的手下。 毕竟是在校时交往甚密的学弟,毕竟是他亲手从那个充满恶意的村子里拯救出来的女儿,夏油早已见惯了死亡,甚至将自身的生死也早已置之度外,可人之常情,仍是无法无动于衷。 夏油杰的大义对于普通人来讲分外残忍血腥,但这不代表他没有私情。 正相反,是这些他珍惜的人、珍惜的同类、术师的生命在他心中的天秤上分量太重,他最后对于人生道路的选择才会倾向于这样的“意义”。 宇智波带土问出的这个问题,答案不言自明。 “不是我,是我们,前辈。”夏油杰先是微微弯起唇角,重复了一遍之前达成的同盟协议,然后抬起眼皮,直勾勾地盯着宇智波带土,发问道,“如果我说我想救,‘祂’会允许吗?” 他的瞳仁颜色很深,没有光与热,当用这样的神情注视着他人时,像是要把一切都吸进去的、质量坍塌的黑洞。 但对面的宇智波却并不畏惧他这样的神情,反而露出了一个有些恶劣的微笑。 “这就是你要考虑的问题了,夏油。”宇智波带土恶魔般低语,既不肯定也不否定,而是给出了更为见血的反问,“连你这样的死人现在都能站在这里,救几个还没死的人又有多难?可是,你敢吗?” 微妙地踏在怂恿和挑衅之间的界限的语气。 夏油杰一时拿不定这个男人到底要表达什么,谨慎地没有发表看法,只是沉默地凝视他脸上的表情,但心里却很清楚一件事:他问的是正确的。 他现在的存在状态,是由“祂”的意志来维系的。 之前已经说过,英灵这样的存在,只是历史纪录的具现化,是所谓的工具,人格情报也就是灵魂只是附带罢了。工具最重要的就是“功能”,而夏油杰是作为“拯救世界”的工具被投放回这个他才刚离开不久的世界的。 不是为了弥补遗憾,不是为了救人。 是为了拯救世界。 就像rg游戏里的勇者,只需要也必须为了打败魔王而前进。如果勇者想要停下来救一救路途外的森林里踩中陷阱而哭泣的小女孩,那么,策划允许吗?他们有编写可以触发并且解决相关事件的程序吗? 如果没有的话,勇者也没有办法偏移那条道路。 拯救小女孩于打败魔王的主线任务无益,只是勇者的私心。小女孩客观存在于那里,她在哭,如果没有人救她,她的血就会慢慢流尽,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是她自己倒霉吗? 可是勇者听见了。勇者本来有能力去救她的……可是勇者要去打败魔王。 勇者自己也会痛苦吧。可是他也只是制作者手中的一支牵线木偶啊。 那么,发问—— 拯救死去的人,于拯救世界是必要的吗? 如果救下了小女孩,反而会导致魔王的封印提前解开呢? 如果救下了七海建人和他的女儿们,反而会导致世界的毁灭进程提前、甚至导致拯救世界的任务失败呢?而且……“祂”真的会允许在既定的命运里本该死去的人,继续活在这个世界上吗? 宇智波带土不客气到几近粗暴的逼问完全把和谐表象隐藏住的、一直存在的矛盾,血淋淋地掀开在夏油杰面前。 他一直很清楚这些,只是时间还未到,于是没有揭破罢了。 如今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虎杖与真人遭遇,七海也与他发生了第一次对战。冥冥中某位存在的大网已经铺下,收网指日可待。 这个问题终究是不能逃避了。 “在这个问题上,我有我自己的想法,前辈。”夏油杰扭过头,继续看外界发生的那场对战,神情意料之外的十分平静,声音也很和缓,与平日没有什么不同,“时机未到。” “……时机未到。”宇智波带土咀嚼着这个答案,也没有计较他的逃避式或者是猜谜式回答,只是笑了一声,对外面一指,“怎么样,要提前吃掉那个咒灵吗?已经被你的学弟打残了,现在出去,能捡到漏吧。” “不。”夏油杰摇摇头,用看死物的眼神评估地打量了一番被埋在落石堆里的真人,对这场战斗中他展现的水平做出了评语,“无为转变的术式是必要的。但是它现在的成长度太低了,一级术师也能将之祓除。还是需要等待。” “嗯,不错。”宇智波带土看似赞同地点点头,甚至笑了出来,“等他把你的学弟吃掉,大概就足够了。” 夏油杰看了他一眼,没有答话,而是转移了话题,简洁地提醒道: “那个家伙要来了。” 于是宇智波带土不说话了。 下水道中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一身黑衣的男人走向真人所在的地方,表情是微微带些戏谑的笑意,头上的那道缝合线赫然醒目。 那是与夏油杰如出一辙的脸—— 不,更恰当的说,那就是夏油杰的脸。夏油杰本该失去生命迹象的“身体”正站在那里,仿若常人般自如地活动,与新生的特级咒灵谈笑,一切都有赖于那个待在他颅骨内部的寄生体。 将大脑转移到他人尸体内的术式。 早就知道这件事,可是亲眼看见,仍然觉得特殊……以及,愤怒。 夏油杰不动声色地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没有再深想下去。他并不是为了自己的尸体被亵渎而感到愤怒,这样的原因在他的情绪里只占了很小的一部分。 “神奇。”宇智波带土还在用他那双特异的眼睛打量正在与真人对话的那位诅咒师,微微眯起眼睛没心没肺地感叹出声,“还装得挺像的啊,这副样子。也难怪死憋着不去见你那男朋友了,就等着用久别重逢投个思维炸弹呢。” ……被利用得彻彻底底。 夏油杰阖目,不再去看那边与真人对话完毕后转移的诅咒师,压制下无济于事却风起云涌的情绪,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双苍天般的蓝色眼瞳。 他慢慢地平静了下来。 第25章 电车难题 之后过的日子平淡又规律, 没什么特别的波澜。 因为那边剧情已至关键节点,夏油杰和宇智波带土每天都去跟新的进度。正好这个篇章里五条悟基本没有出场,据说是去海外出差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去顺路看了乙骨忧太和米格尔, 反正一直没回来。这给了夏油杰和宇智波带土很大的发挥空间, 但面对着被真人糟蹋掉的一个绝好的咒术师苗子,夏油杰也没能来得及出手相救。 不, 不能说是来不及。只能说,根本找不到机会。 找不到能救下吉野顺平却不破坏命运发展的主体轨迹的机会。 作为对虎杖悠仁要祓除真人的决心的关键催化剂之一,悲惨死去的吉野顺平这个人在剧情推动上的价值远高于他活下来能创造的价值。 只是可惜了这个好苗子, 被真人揠苗助长,又毁于一旦。 以他这样脆弱又长期陷于校园暴力和单亲家庭的阴影中的心性,要是换做夏油杰生前遇上的话, 稍利用些手段将其收编入诅咒师的行列也不成问题。 27岁在东京死去的夏油杰,早已没有了17岁那年对着枷场姐妹的恻隐之心。 不,恻隐之心依旧存在。只是夏油杰早已学会了将心脏变得冷硬, 也明白人终有力不能及之事。在寻找到真正走向新世界的道路之前,他不是佛祖, 无法度化每一个悲剧的咒术师。吉野顺平的情况,显然就在他现在的能力之外。 破坏他的死亡, 会破坏虎杖悠仁的命运线,进而影响到之后所有人的性命,涉谷一战的局势也将直接陷入重重迷雾。隐藏在暗处的夏油杰在面对那个人时将会彻底失去先机。 行大义者,有舍才有得。他能救吉野顺平, 但他不能救。 夏油杰睁着眼睛微微低头注视着黑发少年被真人搭上肩膀的场面, 无悲无喜的脸上无端流露出几分淡薄的悲悯。 他衡量了心中的天秤, 涉谷那端的战局带着更多咒术师的性命重重地坠了下去。 于是吉野顺平一个人的性命就只能轻飘飘地落在地上, 落到呆立在窗前的虎杖悠仁的脚下,在粉发少年恍惚旋转的视野里不成人形。 “自闭圆顿里。”宇智波带土凝视着眼前的战斗,冷不丁地出了声,“你们这个体系里的‘领域展开’,还真的有点意思。尤其是必中效果……没有领域的话,很难与领域对抗的吧。” “正是如此。”夏油杰点点头,姑且还是补充了一句话作为解说,“以悟的术式而言,领域的必中效果,几乎是抵消他的无下限的唯一方法。” 还有就是可以消除运转中的术式的效果的特级咒具天逆鉾,以及米格尔在百鬼夜行中使用过的、可以扰乱术式效果的“黑绳”。 前者是古老且珍稀的特级咒具,后者耗费一国之力也只能花费数十年编织出一厘米的长度。都是比能够使用领域展开的生物更加稀有的咒具。有了这两个东西,可不止能抵消和扰乱五条悟的无下限术式,还能做到更多的事情…… 只可惜,这两样东西应该现在都落到了五条悟的手里。 以他的性格,很可能都销毁或者封印了吧,反正是无法轻易再拿到手了。 夏油杰想起他招揽来的实力相当不错的非洲术师米格尔以及他手中很可能再也见不到的“黑绳”,不由得有些可惜。 “你也是特级吧。还是在诅咒师一方的、唯一的特级。”宇智波带土听完,转过头来问他,“这个看起来不怎么强的智障咒灵都能开领域,你应该也有吧,夏油?” “……” 夏油杰无言以对,于是只有微笑。 “……不是吧?”宇智波带土将信将疑地看着他,“你那么弱的吗?” “……”面对着这样过于直白的挑衅,夏油杰额头上的青筋狠狠地跳动了两下,不过他还是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维持着和善的神佛般的微笑,说道,“真人目前的领域还不是完整的形态,还有成长的空间。只是方才在战斗中领悟到的,称不上完善。” 宇智波带土都不看屏幕上身上有十个八个血洞的男主角突入领域的高光戏码了。正当虎杖悠仁体内的两面宿傩被真人触碰灵魂的感觉触怒从而大杀特杀的同时,宇智波带土用一种一言难尽并且十分莫名其妙的表情看着夏油杰。 夏油杰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回视他,微微眯着眼睛笑起来,一脸“我说的都是实话”的样子。 你是在转移话题吧——宇智波带土的脸上明晃晃写着这句话。 两个人莫名其妙地对视,用目光在空气中交锋,数秒后不约而同地放弃,同时移开了视线,正好遇上真人拖着残躯蜥蜴断尾进入下水道。 “又是一个捡漏的好机会。”宇智波带土顿时“啧”了一声,也没等夏油杰回答,立马接上了,“行了,我知道你不要,嫌这玩意儿开的领域还不完整,非要留着培育完全了才宰掉。这什么利益最大化的作风,你这人种菜去算了。” 夏油杰没理宇智波带土的胡言乱语,权当耳旁风,早知道这家伙观影期间的评价当不得真,上次还说要跟成为两面宿傩人柱力的虎杖打一架呢,最近玩上了经营类游戏又说要让他去种地了。 黑色长发的诅咒师凝视着外界七海建人与虎杖悠仁对话的场景,托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这小子,到底要不要动呢?以前是非术师,但是本身就有超脱于常人的特异之处,吞下了两面宿傩的手指成为完美容器后身体也刻印下了术式,如今已经算是入门的咒术师了。 身为风暴眼的中心,还是悟费劲从死刑里保下来的、看好的学生…… 顺其自然算了。也算是年轻术师中的种子一号,希望选手。 夏油杰思忖着,针对对于虎杖悠仁的想法,再次细微地调整了自己心中逐渐成型的那个计划。 跟进完暂时告一段落的“命运”的进度后,宇智波带土和夏油杰随着新出现的天穹裂缝转移到了一处新的地点,解决了第三处结界。 这次是在本州岛北半岛最北端的城市,陆奥。严格来说这所城市也算在青森的范围内,隔着津轻海峡遥相对望,算是夏油杰也没有怎么来过的地方。 好在第三个结界所在的地点也很偏僻。这次里面封印的是一只高等咒灵,不过只有不到特级的水准,领域也只是半成品的简易领域,并非什么棘手的效果,很轻易地就被夏油杰祓除了,宇智波带土都没怎么动手。 于是他们没用一天,就转移回了东京的据点休息。 当天晚上,夏油杰怀着点微妙的期待,没有在客厅和宇智波带土对着游戏机奋战到零点,而是早早地上了床,躺在被窝里睡下了。 他在期待着这次也能有一个好梦。 然而,这次的梦的内容…… 却与他期待的有些微妙的不同。 …… 他抱着五条悟沉重的躯体,从厕所里走出来,拿上外套。 悟喝多了,我先送他回去。 夏油杰对聚餐的众人微微笑着说。他虽然喝了不少,脸上也有些发热,但眼神看起来依旧清明,倒是五条悟被他摁在怀里,整张脸都埋在夏油杰的颈窝上,雪白的短发毛茸茸地乱翘着,时不时地还含糊着哼着什么蹭一下夏油垂落的长发。 就算根本看不见他脸上的样子,但从背后看,耳根和耳尖都已经红透了,仿佛要被酒精带来的热度蒸熟。 这才喝了多少。硝子咋舌,直接把夏油放在桌上的车钥匙抛给他,说你也不要开了,找个代驾吧。 夏油杰笑着点点头应允,一手准确地抓到了车钥匙,就架着五条悟向外面走。 走在车边他才拎着后颈把五条悟翻过来,白发男人还在失神的状态中,脸上的表情是很多认识他的人都根本不敢想象的。透亮的蓝色眼瞳睁得大大的,瞳孔失去意识般微微扩散开来,鲜艳的钴蓝色虹膜被泪水洗得发亮,长而浓密的雪白睫羽被沾湿,一缕缕地黏在一起,发红的眼眶承载不住的眼泪顺着同样像是被熏红的眼角淌了下来,流得满脸都是,触手都是湿漉漉的、在夜灯下微微反着潮湿的光。 这也是他不想让别人看见一丝一毫的表情。 夏油杰笑而不语,瞳色却因为怀中之人的表现而再度变得沉暗。五条悟在酒精带来的具有热度的混沌中本能似的喃喃他的名字,“杰”,两条手臂也依恋地在他身上收紧,挣扎着靠过来,像是在雨夜里拼命地寻求一点不属于自己的温暖的、淋湿的流浪猫。 这也醉得太厉害了。之前在厕所里的那一场,还没有让悟满足吗。 夏油杰用宽大的手掌捧住五条悟的半张脸,为他仔细地抹去生理泪水干涸后留下的半湿不干的痕迹,大拇指顺带在显得肿胀的唇瓣上抹了抹,才收紧手臂将五条悟往怀里揽了揽,更紧密地抱住他。 鼻间幻觉般地嗅到了怀中人身上凛冽微甜的好闻香味,他笑着低声回应道,悟,我们先回家。 …… 夏油杰猛地从梦中惊醒。 他一身冷汗,“嗖”的一声从被窝里坐起来,呆坐了数分钟,才伸手打开床头灯。看着泼洒下来的暖黄色的灯光,从过度真实的梦带来的感觉缓慢地退潮,夏油杰看了看身边空荡荡的床铺,还残留着几分惊悸的内心终于找回了较为充盈的现实感。 他感觉身上有点凉,才意识到自己的身上都是细汗,皮肤不同寻常的有些发热,暴露在冰冷的空气中才逐渐冷却降温,蒸发无踪。 夏油杰摸了一把自己的后颈,松了口气。 幻觉般的胀痛着的腺体消失无踪,只有侧颈的脉搏随着过快的心跳在不停地鼓动。 他盯着自己被雪白的柔软被子盖住的下半身,陷入了恒久的沉默,唯有深色的眼珠被灯光映出一点光亮。 他沉默了很久,才再次按灭了那盏灯。黑暗降临,他将背部靠在床头,就这样看着玻璃窗外的月亮,度过了这个晚上。 第26章 大经验者 第二天夏油杰起床后, 脸色一言难尽。 他看起来有点疲劳,眼下显得略微有些青黑,头发也没梳, 披在肩上, 发梢乱糟糟地翘起来, 抱着个抱枕坐在沙发上发呆,眼神放空, 灵魂已然在思考中不知飘向了何方。 打游戏打到凌晨才睡下的宇智波带土一出房门,就被他这不同寻常的状态与脸上贤者般的放空表情吓了一跳。 “夏油,你搞什么。”宇智波带土去厨房冲了杯热牛奶, 从冰箱里拿了一块蛋糕,踩着拖鞋走过来问他,表情有点惊诧, “一大早的你脸色怎么那么难看,昨晚偷家去了?” 夏油杰被他的问话唤回了神智,眼神缓缓聚焦, 看着宇智波带土在他对面的沙发坐下,目光掠过他手中堆满奶油的蜜豆千层以及杯子里淡黄色太浓郁可以轻易看出加了过量蜂蜜的牛奶, 不准备对这个人趁着男朋友不在在熬夜后第一顿早餐就开始吃甜食的不健康行为发表任何的意见。 平常他可能还有兴致隐晦地提一提,拿卡卡西对此的态度恐吓一下宇智波带土。 但现在…… 算了吧, 反正都是英灵,吃不死就行。 夏油杰没有回答宇智波带土的问题。他在思索。 他在思索,要不要将那件事情告诉宇智波带土。昨晚他从那个梦里惊醒后,就没睡了, 思考着各种哲学问题通宵了一晚上, 直至窗外明月西落朝阳东升, 他才在天光破晓中略微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 继续转移阵地到了客厅里发呆。这么折腾下来,脸色难看也是很正常的事。 “怎么这副鬼样子。”宇智波带土喝着蜂蜜牛奶,还在狐疑地打量他,不过还算有点良心,把那块还没动过的蜜豆千层向他的方向推了推,“做噩梦了?要不要吃点蛋糕?” 噩梦?也不算噩梦吧。 就是有点冲击到夏油杰生前的27年建立起来的世界观。 夏油杰有点恍惚地对宇智波带土道了声谢,拿起了旁边的塑料叉子,开始慢慢地舀了一口蛋糕,递到嘴里。甜蜜冰凉的奶油充盈口腔,高糖分附在迟钝的舌面上,滑下食道,有力地舒缓了夏油杰紧绷的神经和因为早上没有进食而空空如也的胃部。 因为太专注于思索,夏油杰没看见宇智波带土发现他真的吃了自己推过去的蛋糕时一闪而过的见鬼表情。 也不怪宇智波带土,毕竟夏油杰平常对甜食没有特别的偏好,虽然对甜食品种和味道如数家珍,但一般是不会去动据点里的甜食存货的。这就显得他此刻的行为很是异常了。 带土脸色诡异地打量了他好几眼,也没计较他的不客气,又站起来去冰箱那里取了三个红豆大福过来,坐回沙发上继续吃早餐,却再也忍耐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忆及刚才夏油杰听到那句话后表现出的细微异常,再次追问道: “怎么,难不成真的是做噩梦了,被吓成这样?太逊了吧,夏油。” 谁被吓到了,我可没被吓到。不就是跟悟上床了吗。 不就是,那什么了自己认定的唯一挚友吗。不就是……有什么可以…… 算了。 夏油杰联系自己此刻的心情,回想起昨晚的那个梦里依旧在脑海中十分清晰的各种细节,实在没办法用一种豁达的心情说出“不就是我俩滚在一起了有啥好大惊小怪”这种话。 别人就算了,那可是五条悟…… 好吧,换做不管什么人,夏油杰也想象不出来自己跟别人上床的样子。 他一生中总是在为理想信念这一类具有意义的东西奔波劳累,在爱情这一块上的体验完全是空白的,只能说感情。他对菜菜子、美美子,甚至于拉鲁、米格尔他们都是家人般的情感,对家入硝子、夜蛾正道还有七海灰原他们也都是在师长和同学的正常范畴内的感情。唯有五条悟。 唯有悟,是特殊的。 夏油杰在一生中并不缺乏朋友,以他的性格,泛泛之交比比皆是,尤其是还未曾入学高专的那段人生里,很多勾肩搭背的男孩子都会称对方为朋友,就算是升学之后也不会去特意联络对方的浅薄关系。朋友也没什么特殊的,特别是夏油杰拥有着与他人不同的咒术天赋,性格又早熟,这使他朋友不少,但依旧散发着孤立于人群中的气质。 唯有五条悟,他像一颗彗星闯入夏油杰的生命,拖着灿烂的尾焰,散发着耀眼的蓝色光线,将夏油杰的灵魂也随之点燃。 夏油杰对他的感情是独一无二的。纵然似乎可以分类在“朋友”的那一类,但夏油杰想不出在两个同龄的男孩之间还有什么比亲友更加亲密的关系。时光已过十余年,这份感情在夏油杰的生前身后都未曾变质,反而愈发香醇浓厚,埋藏在心底变为了不可见天日的陈酿。 之前做梦梦见同塌而眠、甚至于落在脸上的那个不假思索的亲吻,夏油杰都没有过于动摇。 少年时代情谊最浓时,这样的亲密只能算作寻常。要是他留在高专,留在五条悟的身边,过了十年,两人的亲密程度有所上升也是很正常的事。 因此,对这样双向的特殊关系习以为常的他,完全没有想到“爱情”的方向。 直到昨晚的那个梦,对他再直白不过地揭露了另外一种可能性。 纵然那只是一个梦,虚幻的梦,夏油杰大可不将其当成一回事,一笑而过。可是醒来后,内心和身体强烈的触动欺骗不了他自己,于是夏油杰开始思索他们的关系。 他试图想清楚他与五条悟之间的感情性质。 ——他对五条悟的感情,是否越过了那个界限? 夏油杰摸不清这个界限到底在哪里。说起来,同样深挚的、独一无二的情感之间,真的会有界限存在吗?还是本来就是模糊的、没有定论的呢? 夏油杰在床上看着月亮坐了一宿,也没能想明白,甚至把自己绕了进去,越想越糊涂,放空眼神反复回忆五条悟的音容笑貌和两人相处的那些细节,陷入了非常哲学家的状态。 而他如今吃着别人的蛋糕,被宇智波带土那么一问,才有灵光造访他陷入迷途的心灵,让他想起来眼前这个“别人”,或许就是能把他从思考中解放出来的救星。 宇智波带土,操朋友的经验者。拥有唯一挚友的宇智波一族的重要一员,真正的大前辈,与自己此生唯一的朋友达成he、发展为恋人之人。 能给自己答案的人,不就在他眼前吗? 与其自己困惑,还不如直接问他罢了。 夏油杰吃着千层,忽然抬起头,直勾勾地看向宇智波带土。 宇智波带土被他莫名专注的眼神看得头皮发麻,正反思自己刚才也没说什么太惹人生气的话啊,就被夏油张口就来的问题糊了满脸。 “前辈,如果……”夏油杰透过额前散落的碎发看着他,弓着背坐在那里,狭长的眼睛里没有光,只有一片暗沉,整个人的气势显得阴沉且压迫感十足,一看就是被什么难题困扰着,“我说如果,我梦见我咬了朋友的后颈,这代表着什么?” “咬后脖子?” 带土意识到了什么,一下子从沙发上坐起来,目光炯炯地看着他。 夏油杰与他对视。 两个人对上目光后,心照不宣地沉默了一会儿,有种微妙的尴尬开始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夏油杰只有一个在宇智波带土那里有名有姓的朋友。 那就是五条悟。 所以那句话的对象,不言自明。 当然,关于昨晚上的梦,夏油杰有很多细节不能说。聚餐酒馆的厕所里发生了什么,车子里发生了什么以及回家发生了什么,都不能说。唯一能说的大概就是这个,咬后脖子。 这个关键词也是夏油杰能想到的,最为适当的、最能概括昨晚梦里发生了什么的关键词。 只要这一个关键词,夏油杰相信宇智波带土已经明白发生了什么。 宇智波带土是知道夏油杰最近做完任务就在做梦的人,而且他毕竟是个有对象的男人,还总是看同人文,自然不可能猜不到夏油杰没说出来的部分。 “是abo……?”宇智波带土的脸色古怪,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问道,“你俩搞aa恋?五条悟那个样子,难不成还是个……” 夏油知道他想说什么。 一米九的最强咒术师五条悟,难不成还是个o。 虽然但是,在他昨晚的那个梦里,悟还真是个oga。 夏油杰没有回答,表情微妙地移开了视线。 说起来,夏油杰也是醒来后仔细想了想,才意识到这一点。在抱着醉酒后散发好闻香味的五条悟时,他总有一股克制不住的想要对他更加亲近、做些什么的冲动,后颈那个属于alha的腺体也在皮肤下突突地跳,与心脏的加速共鸣,散发出信息素回应。而且悟身上,有些地方真的非常湿润,不止是眼睛和嘴唇,那应该不是正常男人能达到的水平…… 夏油杰闭了闭了眼睛,绝望地将脑海中关于挚友的、过于活色生香的景象压下去,拒绝再次回想起那些过于详实的、ao醉酒y的细节。 宇智波带土一看他游移的目光和奇怪的表情,立刻明白了那个他没能说出口的答案。 带着一脸“你到底梦见了什么啊”的震撼表情,黑发的宇智波连大福都忘了继续咬,只是也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神发直、脸上甚至有些隐约羡慕地喃喃自语:“这种好事,怎么就轮不到我头上——” 正在等待回答的夏油杰:“?” 第27章 单恋剧本 ……哈? 什么意思? 夏油杰双肘搭在大腿上, 有些震惊地抬头看着宇智波带土,表情一片空白。 他刚刚说的话里,有什么能让人联想到旗木卡卡西的吗?没有吧? “咳。”宇智波带土从脑内不可言说的绮丽幻想中回过神来, 有点尴尬地清了清喉咙, 总算摆出了一些能够指导人生道路的前辈应有的架子, 向后一仰,修长的手臂伸展开来勾着沙发背, 漫不经心地回答了夏油杰之前的问题,“嗯……也没什么。天气比较热,有点躁动很正常?” 不要一脸做朋友的春梦很正常的样子啊! 你到底经历了什么啊, 本传漫画明明很直男的,不要听见什么都想起小学同学,一副恋爱脑的样子啊! 非常有事业心的男子夏油杰深深地疑惑了。 他没有把这些困惑写在脸上, 但那双细小的深色瞳仁中还是情不自禁地流露了出来一点。 “带土前辈。”夏油杰低沉地提醒了他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现在已经是秋天了。” “秋天就秋天呗,还期待我对你的梦发表什么评论吗?”宇智波带土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要不是他根本没有直视夏油杰反而用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垂眼看着桌子上喝了一半的牛奶,夏油杰还真信了他的邪。不料此人思索了一下, 继续口出金句,“那就, 你好爱他。怎么样?” ……我居然有一瞬间真情实感地觉得我能从这家伙的身上得到解答。夏油杰放弃了追问,开始质疑起数分钟之前思考感情问题思考到差点走火入魔的自己,心想,我是不是有病。 “不过你之前说你们俩‘没有开始’, 原来是这个意思。”宇智波带土还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仿佛有大智慧的禅师悟透了世间至理, 十分自信又有些同情地说出了自己的认知, “是你单向暗恋啊?没想到你竟然是这种苦情的人设,真是看不出来。” 夏油杰十分确信,如果现在是在漫画里的话,他的眼睛一定已经变成了两根平行的直线,中间夹着的,是代表着深深的迷茫与无语的空白。 他已经失去了申辩这个的兴致,只是用这样微妙的眼神无言地看了正在脑补一出青春疼痛戏剧的宇智波带土一眼,就挪开了视线,准备吃完面前的这块蛋糕。 不过被宇智波带土那么一打岔,夏油杰心里的迷障倒是自然而然地消散了不少。 他边单手挖蛋糕边扶着额头理清了思路,发现自己想知道的,其实只有一个非常简单的问题。 他对五条悟,是在特定的生理本能之下才会越界的友情吗? 鼻端好像又闻到了五条悟身上那阵甜蜜如砂糖又凛冽如霜雪的香气,在梦中存在着alha的腺体的后颈再次幻觉般地突突跳动起来。 但无论如何,那样的五条悟对他存在着吸引力是真的。看见他被搞得乱七八糟、苍天之瞳里眸光潋滟眼角发红的样子,夏油杰的心里就会泛上一股隐秘却直击心灵的愉悦感。 他不敢细想这到底代表着什么。或许还不是时候。 ……不,他早就错过了察觉这些的时机很多年了。 夏油杰微微敛目,慢条斯理地吃完了那块蜜豆千层。温软的奶油充斥在唇齿之间,好像与年少时陪那个人吃甜品时泛在舌尖上的甜蜜重合在了一起。 但再怎么回忆也是徒劳的。时光已逝,他们之间的生死世事如鸿沟,再也不可能回到少年时。 或许现在想这样的问题也是没有意义的吧。 他们之间已经失去了那种“可能性”。 想到这里,夏油杰眼前的迷雾散去。思考了一晚的感情问题再也构不成阻碍,目前有更重要的大义要去实现,去想那些虚无缥缈、无法舍弃却再也实现不了的东西,没有意义。 “有兴致来体术对练吗,前辈?” 夏油杰吃完蛋糕,看着对面的宇智波带土边走神边啃完了三个红豆大福,抱臂倚在沙发上向他发出了切磋邀请。 自从和宇智波带土逐渐熟悉起来后,夏油杰经常同他对练体术。两人都是体术达人,鉴于情况也不能经常出门溜达,成天在据点里看电影打游戏也是无聊,两个人兴致来了就去神威空间里对打,旗木卡卡西在的时候还会当他们的裁判。不过多数情况下,近身搏斗是带土给夏油喂招,两人虽然都有所保留,但明显宇智波带土保留的余地更多。 这也不是很难理解的事情。 夏油虽然是格斗爱好者,但身为稀有的特级咒术师的他,战斗的时候一般只需要动用咒灵操术就能取得胜利。年少还在高专读书时收服的咒灵还不算多,对敌时体术还用得多一点,可升为特级之后,就很少有对手能够劳动他用上体术来解决了,上一次的记忆还要追溯到对战同是特级的乙骨忧太时。因此,尽管夏油杰将格斗作为爱好一直没有放下,在这方面的经验却肯定是比不上常年在黑暗处厮杀、甚至能压制专修体术的顶尖忍者迈特凯的宇智波带土的。 非要说的话,就好像是ve玩家和v玩家的区别一样。虽然都是高玩,但是经常锻炼的方向不同。 更何况宇智波带土的体术路数和夏油杰的完全不一样。那可是忍者世界磨炼出的体术,怎么想都不会跟现代的格斗术过分相似吧…… 种种因素,导致了夏油杰没事干的时候经常瞅着合适的机会,对着宇智波带土发出体术切磋的邀请。 今天也是一样。 虽然好像刚吃了早饭有些不合适,但两人都是英灵,倒也不用太过在意这些。 更何况在心乱如麻的时候,用搏斗来发泄过剩的情绪是非常好的途径。 “行啊。” 宇智波带土也没有拒绝,三口两口喝掉了剩下的牛奶,把杯子放到厨房水池里,两个人就到神威空间里去消耗过剩的日常精力了。 五条悟坐在柔软舒适的靠背椅上发呆。 刚刚他不小心睡着了,此刻正将严实地蒙住眼睛的黑色眼罩抬起了一边,露出澄澈的蓝色左眼,凝视着午后从窗外投射进来的淡金色阳光,表情难得有些怔忪。 他定定地凝视着光芒里飘浮的尘埃半晌,沉默着眼神放空了许久,忽然从黑色的靠背椅上一跃而起,一副兴冲冲的架势找去医务室了。 咒术高专的医务室内,家入硝子在写尸检报告,叼着笔盖运笔如飞的时候脊背难得生出了几分寒意,这让她有了不妙的预感。 还没来得及猜测这样不妙的感觉来自何方,罪魁祸首就堂堂登门了。 “嗨,硝子!” 这样开心地举起右手、张开五指向她打招呼的,正是五条悟。 跟上次身穿休闲的服饰戴着墨镜不同,这次登场的高大的白发青年穿着高专特供的黑色高领制服,严实的黑色眼罩将蓬松的白发勒到竖起,分明就是日常的工作状态。 现在应该是在忙里偷闲才是,怎么还有空到我这里来? 家入硝子有些疑惑,正想问问是不是有学生受伤了,就听五条悟兴高采烈地说出了开场词: “硝子,我又梦到杰了!这次有新内容!” “什么?” 仿佛听见了停更许久的电视剧忽然恢复连载,家入硝子惊愕地反问了一句,内心深处却隐隐生出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她上次就觉得这些和夏油杰有关的梦来得蹊跷,一定还有后续。果然,这不就是来了。 不得不承认在对五条悟口中的新内容存在好奇的同时、有着清晰的最好堵住耳朵不要听的认知,但是家入硝子明白身为反转术式的拥有者的自己,必须要对最强的人身健康负责…… 虽然严格来说这些梦算是心理健康的范畴,但是现在还不确定这些梦会不会影响到五条悟的身体,需要慎重处理。 因此,家入硝子在五条悟一脸迫切的倾诉欲的前提下,还是在报告上添了两笔就放下了它们,在椅子上做出洗耳恭听的架势。 但很快,家入硝子就后悔了。 “其实我记不太清楚具体的过程了,好像是喝醉啦。”五条悟坐在解剖台上,单手撑在身后冰冷的台面上,裹在直筒黑裤里的长腿交叠,竖起食指神神秘秘地说道,语气轻快、不知廉耻地说着各种意义上都非常犯罪的台词,“只记得我好湿,被弄得好爽……而且杰咬我,老是叼着我的后颈子,所以我也咬了他一口!” “……” 家入硝子陷入了死一样的沉默。 “不过,好多水哦。”五条悟表情一转,捏着下巴若有所思,以接近自言自语但其实根本不是自言自语的音量说道,“正常男人能有那么多水吗,还是我在这方面的资质也是最强?” 并不想听这些的家入硝子始终没说话。她疯了才会去回答五条悟的话。 真情实感地觉得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家入硝子在心里对五条悟竖起了中指。 第28章 我知道的 之前应该捂住双耳的预感是正确的。家入硝子的内心很是沧桑。 她在五条悟讲述的过程中已经把收到了抽屉里的烟盒拿到了手边, 随时都想要抽出来一根夹在手指间。 但是她忍住了。 说好了要戒烟。就算愁成这样,家入硝子也要坚持住。 身为医生,听听这些没什么露骨的话也无关痛痒。主要是五条悟的精神状态, 果然还是很让人忧心。 况且, 她现在还有其他的事情需要问。 对面着嘀咕着“这么爽的吗,有点想试试”以及“虽然很想说是因为我比较厉害, 但是梦里的身体构造好像有哪里不太一样”的五条悟,她不动声色地将此人脸上的表情尽收眼底, 然后做出了判断。 家入硝子身为医生的特长并不在心理领域。如果只是有一面之缘的病人的话,她或许并不会做出冒昧的诊断。 但如果是五条悟的话—— 如果是五条悟。 与她高专同级又共事多年的他。与他梦中的那个人还有硝子一起分享了三年青春的他。 家入硝子一直看着他们, 后来变成了一直看着他。 她实在是太熟悉五条悟了。这个男人在某种意义上很难懂,但在某些方面,却有着出乎意料的简单和纯粹。她正是了解他这矛盾的一面, 才有一定的自信做出论断。 家入硝子有一项似乎是女性与医者特有的长处。她对很多事情都有种惊人的观察入微,或许擅长观察这人世的人都是如此。她正是看了太多,才会对真相敏锐, 并且面对生活造就的悲剧,态度也能淡然而豁达。 “这已经不是友情的范畴了吧。”家入硝子干脆地剥开一颗薄荷糖, 试图借此减缓烟瘾发作的焦虑, 揭发道,“你们两个喜欢上对方了?什么时候?” 问出这个问题, 其实她也是真的好奇。 如果是夏油杰和五条悟的话, 还真的不好判断。两个人那种亲密程度…… 要不是总是跟他们在一起上课的家入硝子很清楚他们根本就没有交往, 而是同龄男生的意气相投, 就算告诉她高专的时候两人就有什么猫腻了, 家入硝子也是信的。 不过这个答案的话, 或许连五条悟本人也不知道吧。 在问出来的时候, 家入硝子就已经有了这种预感。 果然,原本还在碎碎念着奇怪的话语的五条悟被直击关键,一下子沉默了下来。 空气中变得很安静,连尘埃落下的声音都能错觉般地听见。 家入硝子含着薄荷糖,静静地看着他,等待着他的答案。 “我本来就很喜欢杰啊。” 最后还是五条悟的声音打破了寂静。 他意外的很坦率地说出了回答,只是脸上的神情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收起了之前那层嬉皮笑脸的样子,雪白头发的黑衣青年微微转过头来,隔着眼罩看向家入硝子。他的声线比起之前感到兴奋和有趣的那种轻浮,更加地低沉了下来,语气也很平淡,尾音微微上扬,唇角也微微上扬。 家入硝子知道他并不是在说玩笑话。 面对这份认真,身为老朋友的她微微垂下眼,将垂落在肩头的深棕长发绕到耳后,笑了: “我说的不是作为朋友的喜欢,五条。” 这次的五条悟沉默了更长的时间。 他微微仰起头,被蒙上了漆黑料子的双眼不知道在看向何方。家入硝子也没办法隔着眼罩看清他的眼神,但那露在外面的端正优美的下颌没有丝毫绷紧,只能看见微微抿起的、色泽浅淡的唇。 “硝子,我知道。”五条悟最终还是回答道。他固执地又重复了一遍,“我知道。” 家入硝子看着他的样子,忽然明白了他想要表达的是什么。 ——硝子,我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硝子,我知道我本来就很喜欢杰。或许不是单纯作为朋友的喜欢,但就是很喜欢。 “你想说什么?” 家入硝子微微低眉笑着,最终也还是这样问了。 她的微笑发自内心。已经许久没能这样笑过了。 纵然是浅淡的笑意,家入硝子却无端回忆起新宿街头的路灯下,夏油杰向她招手时的那个笑容,和数分钟前走进她的诊疗室的五条悟何其相似。 五条悟也在笑。 他曲起右腿,单脚踩在解剖台的边缘,将下巴藏在膝盖后面,侧过脸来,掀起眼罩冲着她笑。雪白的发丝碎散地垂落了下来,被掀起半边的漆黑眼罩下露出一只透亮的苍蓝色眼瞳。白发的男人微微地掀起唇角,对她露出一个微笑。 他的声音少有地很轻柔,空荡荡地响在了空无一物的寂静里。 “我只是在想,我和杰,原来是有可能相爱的啊。” 某位诅咒师再次在碧蓝的大海前、金黄的沙滩上醒来。 他看着眼前的遮阳伞,心情居然意外的很是平静。或者说,已经佛系了。 这具躯壳果然就是有什么问题吧,之前居然没有发现有那么严重的后遗症。是随着对咒术高专动手、开始密切关注五条悟并且涉及他相关的事件导致的吗。前两个梦做下来,我也快习惯了—— 习惯个屁啊! 为什么没人告诉我夏油杰和五条悟居然是这种关系啊! 真恶心! 不知名的诅咒师瞪着遮阳伞,表情有些扭曲。身旁的真人可能是察觉到了他灵魂上的震动,大为惊奇,扭过来问他到底又梦见了啥。 诅咒师顿时恢复了平常的表情,笑眯眯地敷衍了过去。 但是表面上好像已经平静下来了,诅咒师的大脑还像是岩石层下的火山岩浆一般剧烈地涌动着,几近于一场头脑风暴。 他已经想不起来梦里发生了什么事了,但是那种强烈的冲击感还存在于他的大脑里。正是幸亏这个,他在那样模糊的梦里,牢牢地记住了一句话。 ——夏油杰和五条悟,上床了。 诅咒师看着自己不自觉抬起的右手掌心,开始怀疑真正的夏油杰死前是不是把不想留下来的记忆打包都带走了。他明明已经接收了这个躯壳中所有的残余记忆,搜索那些景象,也最多觉得少年时的两人很是亲密,却不存在两人有着这等□□关系的印象。 思及这点,诅咒师的理智回笼。 他躺在沙滩椅上,遥望碧蓝的海波一点一点地拍击在金黄松软的沙子上,想起了自己之前还没有得到这具躯体的那些年。 他关注了夏油杰和五条悟很久。 一个是他需要的、稀有的咒灵操术,一个是伴随着天元的同化每五百年出世、不断轮回的六眼。 两人的生活轨迹他都是重点关注过的。他们年少在外地出任务的时候,夏油杰经营盘星教、五条悟在咒术高专当教师的时候,诅咒师都是有重点关注的。 用看着未来的躯壳和棘手的六眼的态度。 不得不说,诅咒师观察得十分仔细了。但就算是那时的他,也没有发现这两人正在谈恋爱的蛛丝马迹,最多在高专读书的那些年显得比正常的同学和朋友亲密不少罢了。 但夏油杰的躯壳总不可能无缘无故就出现这种残梦吧。 两个人之间肯定有猫腻。 但是得到的夏油杰的记忆里也没有…… 所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当然,因为百鬼夜行后回收的是夏油杰的尸体,避开了安葬他的五条悟的耳目,当时是在受损后的状态,纵然经过修复,□□里的情报也不可能是完整的,只有些大致的记忆。得到它们的诅咒师通过自己多年观察得到的情报来补全夏油杰的人生经历已经是绰绰有余了,但是总归还是有一些残损的、无法窥探完全的死角存在。 一开始诅咒师并不在意这些。比起这些可有可无的记忆细节,他更关心印刻在夏油杰的□□上的属于咒灵操术的术式,那可是他计划成功的关键之一。 现在想来,要是他们真是不为人知的那种关系的话,真相可能就藏在那些残损的记忆里。 如果这个猜想是真的的话……已经执念到了这种地步了吗。 灵魂离开的同时,要将与他相爱的记忆带走。 发现了计划中的错漏,诅咒师微微皱起了眉头,有些不愉。但他想到什么,很快又舒展开了表情,讥诮地微微一笑。 无论这一代的六眼跟咒灵操术的持有者是什么关系,这具绝佳的躯壳已经到手了。 不如说,他们的关系越亲密越好,越忘不了越好。亲手杀死的挚友,还是亲手杀死的爱人,都无所谓,诅咒师的目的只有一个。 ——使用狱门疆封印六眼。 用来引诱他停下脚步的是挚友还是爱人并不重要。只要那是五条悟生命里的独一无二。 而夏油杰就是五条悟生命里的那个独一无二。 他一定会为这具身体停下脚步,得到夏油杰的记忆的诅咒师很清楚这点。 只要看上一眼,那就是千年宿命的终结。 他的夙愿终将达成,过程中小小的错漏并不重要,因为它不会影响到最后的结果。 顶着夏油杰之名的诅咒师露出了胜券在握般惬意的笑脸,将这个令人不明所以的梦境抛到脑后,不再去忧虑。 但唯有一件事—— “之后我不睡觉了。”诅咒师侧过脸,对着身为特级咒灵的同伴,微笑着叮嘱道,表情意外的非常认真,“真人,看见我快要陷入睡眠的话,记得把我叫醒哦。” 第29章 另有目的 夏油杰并不清楚他的梦将要永远地失去一位观众。 因为上个梦的特殊, 他就算平日里克制着自己不去思及那些场景,却还是对不断进步的“任务奖励”颇有些心有余悸、避之不及的味道,为了心绪上的平稳, 暂停了追寻裂缝的行动。 对此宇智波带土表示, 有梦不做,有便宜不占, 我看你是想得太多,脑子要坏了。我想做还没有这待遇呢。 夏油杰:“……” 夏油杰决定不去理会这位帮忙途中总是会摸鱼的不情不愿的前辈的风凉话, 脸上挂着假笑,对宇智波带土点点头, 表示自己是有暂停任务的正当理由的。 很简单,咒术高专东京和京都两所姐妹校的交流会就要开始了。 这是“既定命运”的重要节点,他们要去跟进度。 比起之前, 这次的观察可谓大工程。他们需要混进东京咒术高专的结界之内,那里可是天元本体的薨星宫的所在地,也是咒术师阵营的大本营之一, 绝非只有简单的学校的机能,而是关系到大半个日本咒术界的势力所在地, 守卫森严。 更麻烦的是, 整个交流会的过程中,五条悟都在。 他会跟其他正当盛年的、与夏油杰同届的咒术师们, 以及两校的校长一起观察参赛的学生们战斗的英姿来决定推荐名额, 并且起到镇守场地、保证安全的作用。 这还不是最麻烦的地方。 某位掌控了夏油杰的尸体的诅咒师将阻止手下的势力与特级咒灵们, 趁着这个时机和之前用吉野顺平的时间埋下的暗手突袭咒术高专, 抢走数根宿傩的手指与九相图。 可以想见这次的姐妹校交流会上局势的混乱了。 到时候五条悟会被不允许他进入却困住了学生们的帐以及在帐中与学生战斗的特级咒灵吸引住注意力, 从而忽略拿走咒物的真人。 在这样连五条悟都分身乏术的情况下, 对于有着更加隐蔽的神威而言的夏油杰和宇智波带土而言, 浑水摸鱼更是比真人还没有风险。 “要小心冥冥小姐。”夏油杰确认着这次交流会中将要出场的人物的名单,手指划过将浅色长发编成辫子垂在脸前的女性咒术师,提醒道,“她的术式可以跟乌鸦共享视觉,察觉力很强,隐蔽性很好,防不胜防。” “有什么弱点吗?” 宇智波带土看起来兴致缺缺地掏着袋子里的水果软糖,不过为了表示自己有在听,还是例行公事地问了一句。 “弱点是有的。”夏油杰回忆了一下这位当年高中时就已经是一级咒术师的校友,闭着眼睛笑了起来,“非要说的话,是喜欢金钱。前辈要是出去看热闹不慎被发现了,可以试试看能不能给足够的钱来脱身哦。” “谁会被发现啊,你开玩笑也要有个限度……怎么样,你对那些玩意儿有兴趣吗,夏油?”宇智波带土“切”了一声,把软糖抛进自己的嘴里,一边嚼一边问出了关键的问题,“两面宿傩的手指和咒胎九相图?” 突袭进高专倒是简单,这个带土的神威就能办到。 选好落点就行,避开冥冥的乌鸦的监视和通常状态下的六眼的视野。只要不在结界内使用咒力,就不会被察觉从而使结界警报长鸣。当然,考虑到五条悟的敏锐程度,以及某位诅咒师的耳目,如果需要出神威空间的话,最好也要谨慎。 不过宿傩的手指和九相图这些咒物就是另一回事了。 宇智波带土的发问并非无的放矢,而是正中核心。 这正是夏油杰目前正在考虑的问题之一。以他们目前得到的情报而言,关于两面宿傩的目的并不完全……不,准确的说,是完全没有揭开,只有他对伏黑惠以及其术式十种影法术的重视才显出一些端倪。 看过漫画的夏油杰清楚,纵然五条悟的人气很高,但虎杖悠仁才是真正的男主角。 他身为完美容器,身体内的诅咒之王两面宿傩很明显联系着漫画主线,换而言之,是联系着他们所身处的这个世界的命运脉络。生前同样与占据了夏油杰的□□的诅咒师生活在平安时代的两面宿傩,于咒术师堕落为诅咒之王,显然是一段非常关键的剧情隐藏线,而眼前就有一个挟制这位诅咒之王的机会。 从特级咒灵们的手中夺走他的手指。 藏着两面宿傩的力量的、身为特级咒物的手指,就是最好的筹码。 ……在这一点的选择上,菜菜子和美美子并没有错。 她们只是忘记去揣度那位诅咒之王的脾性而已。 夏油杰想到这里,心里微微地涌起一阵酸楚。 但此时命运尚还未进展到那个阶段,夏油杰的两位养女还好好地活在这个世界上,估计还在为了那位诅咒师的诓骗在傻傻地为他做事,只为了想要拿回自己的遗体。夏油杰现在虽然无法暴露自己的存在,但一直在暗中观察那边的情况。 还有挽回的机会。 他按捺下内心的感受,回答了询问的宇智波带土: “不。不需要了。无论是宿傩的手指,还是九相图。” “不要了,你确定?”宇智波带土感兴趣地望着他,像是对他的选择感到有些意外,不过还是提醒道,“虽然将会付出不少代价,但应该是值得的哦?你可不像那么胆小的人,夏油。” 也不是非要一成不变地按照命运的轨迹走才能做出改变。 若是那么害怕破坏命运、触怒“祂”,夏油杰也不会在一开始就决定去见五条悟一面。 他并非谨慎到胆小怕事的性格,反而是决定了就不管多离谱一定会去做的性格,孤注一掷的样子很有咒术师这个群体的骨子里流淌的疯性。 想来也是,平常咒术师天天祓除诅咒、与人类的恶意亲密接触,就已经很容易精神失常了。而夏油杰因为术式的原因,可是需要吞食这些人类的负面情绪的凝聚体的存在,这在咒术界都是非常少有的。越强大的术式就越容易付出代价,咒灵操术对持有者的折磨正体现在这一点。吞食诅咒带来的巨大的精神与生理的双重压力也算是他比寻常术师更容易发疯的直接原因。 九相图先不提,将宿傩的手指夺走,主动权就掌握在了他们这一方。虽然暴露的风险大大增加了,而且从特级咒灵们的手中夺走他们本该拿走的手指的话,涉谷的战局显然会发生更多的变故,这就是需要付出的代价了。 但是主动权很重要。 将剧情的关键道具握在手中的机会,这无疑是一种可以掌控命运走向的引诱,也不失为一条可以考虑的道路。 然而,很可惜,夏油杰早有成算。 他的心智坚定,死过一次后尤甚,这点诱惑还动摇不了他早就做下的决定。 “不了,先感谢前辈的好意。”夏油杰将手拢在僧袍的袖子里,微微一笑,“我会在那之前把一切都了结掉的。” 不需要挟制两面宿傩的手段。 解决涉谷的事端就是最好的挟制方式。只要五条悟没有被封印,就算两面宿傩完全解封,也无法奈世间最强的、出生甚至改变了世界平衡的六眼术师如何。 至于两面宿傩在半径140的范围内杀死的那些猴子—— 关我什么事呢? 夏油杰冷漠地想。 伏黑惠和虎杖悠仁反正也不会死,他们对宿傩还有利用的价值。 只要有机会的话,看看能不能救下七海就行了。 “不错的决意。”宇智波带土没有多问他的打算,而是可有可无地点点头,算是肯定了他的选择,同时向嘴里丢了一颗苹果味的软糖,“战线拖得越长就越麻烦,赶紧搞定吧。” 这句话也没错。夏油杰微微颔首,想起了自己之前对旧部的布置。要是时间拖长了,有些暗手也很可能会失效,速战速决才是唯一的解决方式。 在他死后,曾经追随他的家人们四散而去。一部分还留在占据了他的□□的诅咒师手下做事,一部分运营着盘星教,更多的却是离开了,夏油的好几员得力干将便是如此。 除开某些暗中的布置,这也是他埋下的暗手之一。 原本只是为了以防万一,没想到,还真的有再次启用的机会。 这些天随着任务进度的拔升,夏油杰被召唤以来模糊不堪的某些记忆逐渐清晰,尤其是做下百鬼夜行的计划的前后的那一部分,里面存在着他一度忘却的非常关键的信息。 夏油杰摇摇头,并不去细想,而是挂起一个胸有成竹的微笑,对对面的宇智波客气道: “会尽快搞定的。之后还是要麻烦前辈帮忙了。” 很清楚对方不是在客套、明白自己要被当作苦力的宇智波带土咂舌,却也没有拒绝,而是有点不爽地将手里的那袋吃了大半的水果软糖扔到茶几上,确认他没话继续说了后,就自顾自地开始打起s上的游戏来。 之前跟这位宇智波前辈达成交易、将他拉入队伍真是再正确不过的选择。 夏油杰想。 各种意义上都太好用了,宇智波带土。且不说他本身的实力和完全没有使用的轮回眼的能力,万花筒写轮眼自带的神威已经是杀人放火居家旅行都可的万能型。仅仅只是辅助性的出手,显露出的冰山一角的实力已然如此惊人,堪称通关的必备队友……简直就像特意送到我身边的一样。 这个瞬间,夏油杰的脑海中划过了这个念头。 也不是没有那样的可能性啊。 他瞥了一眼仰躺在沙发上打掌机的宇智波带土,脸上神情和眼神没有露出任何端倪,却在低头喝茶的时候,于暗处有点意味深长地弯起了唇角。 第30章 交流会上 间隔时间没来得及让他们再探查一次裂缝的任务, 时间很快到了咒术高专的姐妹校交流会那天。 夏油杰和宇智波带土特意避开京都校的到场时间与五条悟的监察范围,早早混到现场,在神威空间里围观了全程。 眼界都很高的他们两个对小孩子们的打打闹闹不予置评, 权当看动作魔幻电影打发时间, 偶尔讨论一下这些学生的性格和战斗方式。 “这个用式神的,是你男朋友的得意门生吧。”宇智波带土看伏黑惠对战加茂宪纪, 边喝饮料边指指点点,“怪不得会被四只手的家伙盯上, 术式的确有些意思,没想到体术也还行。走的是跟你一个战斗路线啊, 夏油。” 十种影法术和咒灵操术完全不是一个性质的术式,但非要说的话,确实可以归为一个路数。 像夏油杰和伏黑惠他们这样依靠式神或者咒灵来战斗的术师, 增强体术是最好的选择,可以弥补显而易见的短板,有时候还能打先入为主的敌人一个措手不及。 “伏黑同学的发展各方面都比较均衡, 术式也很稀有,是个好苗子。”夏油杰没有被过往与伏黑甚尔的恩怨影响, 对着故人之子较为中肯地评价道, “可惜还是太稚嫩了,各方面还需要精进, 尤其是心态。” 不要总是想着自爆。 直面死亡的咒术师多少都有些偏执疯癫, 不过到伏黑惠这个程度的话, 还是不太行, 属于需要纠正过来的范围。就算是夏油杰百鬼夜行战败重伤, 也都在想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呢, 要不是遇上了找过来的五条悟, 换个人哪怕是乙骨忧太在那里,已经失去大半行动能力的夏油杰都不会束手就擒。 “这个你男朋友不是一直在教他吗。”宇智波带土并不在意,只是随口提道,“是这样说的吧,‘殒命之时皆为孤身’?” 夏油杰点点头,不再说下去。 夏油杰都能意识到的问题,五条悟自然也能意识到。他培养的新生代的主力军的教育问题,还不需要死了好久的旧友来置喙。 而就如同宇智波带土道出的那句话。 死亡是属于自己一个人的事情,也是生命的终点。生是一人之苦,死也是一人之解脱。 就算停止呼吸前有人为你落泪,有人拉住你的手,闭上眼睛断绝呼吸时,也只有独自一人的灵魂轻飘飘地离开,脱离躯壳,向着虚空中消逝。 夏油杰体验过这个完整的过程。 他死前五条悟一直在看他。六眼的视线是如此强烈,将死之人也难以忽视。 五条悟就这样注视着夏油杰。 将要死去的夏油杰是孤身一人。杀了他的五条悟却也是孤身一人。 他们站在同一条巷道里,却都只有自己。 成年人们对这一点心知肚明。因为拥有着彼此的青春,早已随着2007年9月在新宿街头的分别、消散在之前那个燥热的夏天了。 夏油杰微微敛目,用手撑着脸,盘膝坐在石台上观察着外界的景象,选择性地忽略了宇智波带土“这台词还挺帅气”的嘀咕声。 他看了一会儿,涵养好如他,实在也是听宇智波带土吐槽听烦了,心想这家伙不都看过漫画了吗怎么还一副看得津津有味的样子,还随着直播进度吐槽,小姑娘发飙挥锤子都要感叹几句“有小樱当年打百豪的气势”,还真是什么都能发散回老家,敢情又是在想家乡的六代目火影了呢。 就这样到了特级咒灵进攻的阶段,令人昏昏欲睡的学生对抗赛剧情才有了比较刺激的起伏。 虽然说之前京都校的学生们受命要杀虎杖吧,但到底还是些孩子们,对术式的运用也还浅显,要杀虎杖的下手还没有明确表示不想参与这个计划的东堂葵下手重,也真是奇了。 狗卷伏黑他们对战花御的时候,宇智波带土因为咒言的使用而精神一振,显然觉得这个术式还挺有意思。 这一点夏油很赞同。可惜狗卷棘身为咒言师也还不够成熟,甚至没有百鬼夜行一战中乙骨忧太复制的咒言术式效果好,这在之前夏油杰就领教过了。 跟宇智波带土说了这个后,男人显然又变得兴致缺缺起来,只是抓着薯片向嘴里送,还嘀咕着“怎么又是为了环保”,前言不搭后语,非常之电波。 夏油杰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吐槽的是花御。 不提宇智波带土仿佛人体弹幕播报器一样的行径,这次的“命运”还是在非常平稳地进行着的。观看着一场又一场的打斗的两人心情很平静,甚至没有什么波动。 夏油杰在特级咒具游云被拿出来用的时候多看了两眼,就想通了关节,估计是他战败后五条悟回收的,借给学生用了吧。就是东西是借给禅院家的那个母猴子让夏油杰有些不爽,但是五条悟的决定他一向不会去置喙,更何况这东西严格来说确实是五条悟的战利品,于是夏油杰也就懒得去想了,也没有什么想要回收的心思。 然后就是“黑闪”了。 这是今天的战斗中,宇智波带土显露出特别的兴趣的第二个点。 “这不就等于游戏里的‘暴击’设置吗,有意思,设定还挺合理的,咒力和打击完全同步?”宇智波带土睁着一双异样的瞳孔饶有兴致地分析,随即问道,“你打出过没有,夏油?” 夏油杰早在他点评的时候就有了预感,此刻也早有心理上的准备,无奈地叹了口气,回答道: “有哦,打出过。应该说比较强的术师都有这样的天赋和能力,不过也跟术式有小部分的相关。就像七海的术式,很适合打出黑闪。” 毕竟是斩击,进入战斗节奏的话比单纯的体术更容易打出黑闪的状态。 而且基于基础攻击力的高低,黑闪的威力各不相同。 就像五条悟,基础攻击力就很高,叠加黑闪的15倍,就可怕得吓人了。 夏油杰的术式·咒灵操术的性质不能辅助黑闪连发,不过单凭咒力和体术攻击他就完全可以打出黑闪,甚至连发。不过战斗的时候夏油也不会特意去打出黑闪,因为他有比黑闪的15倍对实力增幅更强、发动也更快更省事的手段,那就是咒灵操术的极之番,漩涡。 漩涡的发动也不是非要像与乙骨忧太战斗时那样倾尽全力,其实平时用来当做低级咒灵的再利用手段也是挺好的。说白了就是用比较一般的咒灵搓高密度的咒力炮,威力比直接操纵这些不一定派的上用场的低级咒灵对敌人蜂拥而上要高得多……当然,特地为了遮蔽敌人视线的战术性用法不在此列。 总而言之,只要有更省事的手段,就算是格斗达人也是不会随便就把自己当成棋子之一亲自冲锋的……尤其是手上数千只咒灵、有的是打手的夏油,之前也说过他升上特级后就很少与人用体术战斗了。 而单纯凭借咒灵操纵显然是打不出黑闪的。所以宇智波带土这个问题其实问得很不合时宜。 不过好在宇智波带土也只是普通地对并不相同的战力体系感兴趣,得到了比较确切的回答后也没有深入下去的意思。 夏油杰于是凝视着外界的景象,静静地等待着。 笼罩住学生们的帐,终于破掉了。在场的所有人,几乎都注意到了那个踩着虚空伫立于高远苍天之下的男人。 五条悟。 他站在空中,凌空当风,雪白的短发被高处的风吹动,显得与云雾同色,一身黑衣勾勒出的高挑身形使得他比任何事物都显眼,强烈过头的存在感牢牢地吸引住了所有站在大地之上的存在的注意力。 夏油杰注意到他已经除下了平常遮挡六眼的黑色眼罩,那双比天空还要澄澈的苍蓝色眼瞳,正发挥着六眼本身的监察的本领,四处察看着地面上的情形。 这个表情……地上的咒灵果然是要倒大霉了。 夏油杰很清楚五条悟脸上略显狂气的表情意味着什么。黑发的诅咒师摇摇头,闭目不再去看外界的景象,唇角却微微有一点笑意漫了出来,弧度和天穹之上瞄准了数位敌人的五条悟的神色、隔着时空微妙地重合在了一处。 “你男朋友真的是正方最强吗?”宇智波带土看着五条悟手撕敌人,拿薯片的手不禁也有些顿住,仔细地看了又看,脸上依旧还是有些怀疑,“不是质疑他实力的意思。虽然颜值和设定都很像吧……但怎么笑得跟个反派似的。” “唔……”夏油杰沉吟了一下,礼貌性地微微一笑,“悟就是这样的性格。前辈等着看接下来的好戏就行。” “好戏?还能有什么好戏?”宇智波带土的疑惑不似作伪,正合了那个夏油听见他吐槽时就生出的那个“为了观看体验没有仔细地把漫画补完、只是看了些必要的设定”的猜想,“这些家伙,你男友分明直接平a就能解决吧,这样的战斗还有什么看头……” 说到一半,宇智波带土的声音卡住了。 因为五条悟开始放虚式·茈了。 “干什么啊,他不是能瞬间转移吗。”宇智波带土在铺天盖地的紫色光芒里看直了眼,喃喃自语,显然很是困惑,“这个特级咒灵对他而言也是可以秒杀的类型吧?干什么要放大招……等等,这是大招吧,有名字的是大招吧?” 也是,有神威随时可以转移地点的宇智波带土,在这点上确实很难理解五条悟跨越半个森林直接对着花御放茈的脑回路。 “因为比较省事。”夏油杰毫无波动,微笑着伸出一根食指,倾情讲解道,“算大招吧。但是耗费咒力的量,约等于平a哦。” “本来还想说他浪费,结果你跟我讲这尾兽炮似的招数耗魔量约等于平a,行吧。”宇智波带土一脸无语,不过似乎想起了什么,变了个语气,“知道你男朋友蓝条不管有多长都很难耗完了,看来是个补魔的绝佳对象,恭喜你啊夏油。” “……??” 夏油杰头上不禁冒出了问号。不是吧,这都能扯到我头上? 第31章 不可观测 先不说宇智波带土面不改色恭喜他和五条悟补魔一定会很顺利的不轨之心, 夏油杰并不想就这个话题深入下去,生怕就此拐到什么不可挽回的方向上。 作为caster被召唤出来的他是知道英灵相关的常识的,自然也知道带土口中的“补魔”是个什么玩意儿。反正就是□□交换, 至于什么方式…… 将另一个对象代入自己的挚友五条悟的脸后, 夏油杰立刻拒绝再回忆下去。 再这样的话,上次那个刺激过头的梦又要卷土重来了。好不容易才把这部分画面好好地在脑子内部上了锁的,再这样想下去非常不妙。 而且顾虑这个根本没必要。夏油杰想,宇智波带土说的事情根本不可能发生。这不是立fg,他是根据自己掌握的情报,真心实意那么觉得的。 归根究底,补魔的前提是要缺魔吧。夏油杰可是以caster职阶被召唤出来的, 要缺少咒力真的很难。不说职阶, 其实他要是以其他什么职阶被召唤出来, 也是一样的。 夏油杰的英灵面板上, 魔力量可是ex。 虽然这个ex的意思不是乙骨忧太那种意义上的无穷,而是属于“不可观测”的范畴。联系到他的术式, 其实真相也很简单:夏油杰的咒力量是随着他吞噬的咒灵数量和等级进行波动的,进食随时会影响到咒力, 所以才是不可观测。换而言之, 除了身为特级咒术师本身就会具备的超越绝大部分的咒术师的杰出咒力量, 夏油杰还有操纵的咒灵本身的咒力,其实是很难缺魔的,自然也不需要补魔一说。 真要到那个咒灵都放光、咒力都用光的山穷水尽的地步了,其实还是去吞一只咒灵比较快。 光用那种手段补上咒力有什么用, 没咒灵进行操纵, 堂堂一个咒灵操使, 难不成真的光靠肉搏吗? 脑补了一下自己跟虎杖悠仁一样只能在战斗中打拳的画面, 夏油杰深深地忧郁了。 身为盘星教的教祖大人、诅咒师中某个派别的领袖、四大特级咒术师之一,夏油杰是个很注重形象的人。脸还是要的,一身袈裟衣袂飘飘挥手放出咒灵从容又轻描淡写地御敌不好吗,怎么能跟小年轻一样打拳,弄得满面灰尘。上次他跟人近身战的时候可是面对着同样是四大特级之一的乙骨忧太和他背后的特级咒灵祈本里香,并且掏出了s级咒具游云呢。 然而落到了现在这个田地,游云的所有权都在人五条悟的手上了……资产也还在盘星教。 夏油杰完全赤贫。钱都是用的同伙宇智波带土的,而且这位前辈手里也没有什么夏油看得上眼的咒具。 不要打拳。夏油杰此刻的心理活动与连着观看了数话都是战斗内容的打拳回战的漫画粉丝们达成高度一致。差点忘了对于英灵来说咒力是非常重要的了,之后要注意点,至少要留一些咒灵在身上,不然哪天在关键行动中耗空了咒力,可能还真的会陷入不得不原地补魔不然就要死一死的尴尬窘境。 ……补魔啊。 □□交换的话,血液也是可以的吧。 认真地考虑着之后要不要收集一些咒术师的血液、这玩意儿的保质期又会有多久的夏油杰,忽然意识到了一个十分微妙的细节。 提出这个事实上对夏油杰本人没有什么用的建议的宇智波带土,好像对这种手段很熟悉的样子。 难不成,他已经试过了……? 夏油杰眉头微微一动,发现了盲点。 他瞥了一眼正在抱臂看着外面的景象的宇智波带土,心里却并没有感到很意外。毕竟他可是见识过那两个人谈起恋爱是什么黏黏糊糊的样子、甚至在撞见过沙发上即将开始的现场…… 非要说的话,他们两个要是补过魔了,也不让人感到惊讶。 毕竟是宇智波带土和旗木卡卡西是正在交往的情侣,不管用什么方式补魔都是理所应当、毫不僭越的。 不过卡卡西前辈还真是辛苦。 宇智波带土的魔力量也是ex吧? 这个ex很可能是货真价实的ex,毕竟是身上有柱间细胞又当过十尾人柱力的男人。 堂堂一个公式书盖章的精十,竟然还要让精六给他补魔…… 这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夏油杰眼神微妙地看着宇智波带土,心想,或者,莫非只是前辈们之间的情趣? 宇智波带土察觉到了他目光里流露出的细微情绪,转过脸疑惑地看着他。于是夏油杰顺势说道: “前辈,时间也差不多了。我们该去那里了吧?” “也是,你男朋友下来了,那个缝合脸咒灵那边也得手了吧。”宇智波带土点头,利落地站了起来,想起什么,嗤笑了一声,“占了你尸体的那东西,今天果然不敢来啊。” “毕竟悟在这里。教师现在要去确认学生们的情况,我们有足够的时间。”夏油杰也从地上站了起来,轻轻拍了拍袈裟上的灰尘,看着外面正在与庵歌姬他们逐个确认学生的安危的白发教师,微微一笑,“现在正是时候。我们出发去一趟薨星宫吧,前辈。” 宇智波带土颔首,用戴着黑色皮手套的左手搭上了夏油杰的右肩。 两个人的身影瞬间在漩涡波纹中扭曲,消失在了黑暗空间中的灰白石台上。 正站在树林边与走出来的学生们打招呼的五条悟,在某个瞬间若有所觉,将脸转向了某个方向。 咒术高专内部的重要建筑,因为天元设下的结界术,是一直在用作遮掩的寺社佛阁之中移动和改变位置的,其中就包括储存宿傩手指等高级咒物的仓库。同时,天元本体所在的薨星宫—— 五条悟看向某个方向,像是凝视了几秒。他的上半张脸被漆黑的眼罩遮挡,学生们也看不出他的想法,唯有从他微微抿起、不再轻松而显得有些严肃的唇线上能窥得一点端倪。 平常的五条悟一般都是很欢乐的样子,再不济也是一副很自在的态度,好像天塌下来也难不倒他。但其实比较熟悉他的学生都知道,五条悟不在笑的时候,反而是鲜少有表情的人。 这种状态的出现,让平时显得轻浮的他身上陡增了身为教师的可靠气质,也是很难见得的、认真的模样。 “怎么了,五条老师?”和二年级生汇合、从树林里走出来的伏黑惠,看见他这副表情后,不自觉地问了一句,“是发现了什么吗?” 六眼的观测能力不容小觑,五条悟也很少有认真的表情。 只可能是发现了什么吧。伏黑惠的推测非常合情合理。 “没事,可能是错觉吧。”五条悟自言自语着,伸手抚摸了一下漆黑眼罩的边缘,还是没有把它摘下来,而是转过头向他说话,脸上又恢复了轻松的笑意,好像刚才的神色只是众人的错觉一样,大声问道,“哟,大家!与特级咒灵对战的感觉如何?” 宇智波带土如幽灵般穿行在结界中。 他的身影是半透明的,如烟一般穿过了严密的、肉眼不可见的结界,走向薨星宫本殿的内部。 他一边走,一边在说话,好像他身边的空气里有个完全不存在的人一样: “没问题吧?在这里用神威,你那男朋友发现不了?” “没问题的。”身处神威空间内的夏油杰,淡然地回答道,“薨星宫内结界对六眼的视野也存在一定程度的阻隔,就算是悟也不可能观测到此处的情形。” 况且五条悟也对天元不感兴趣。而且从某些因素上来讲,高层那方忌惮不服管教、明目张胆搞改革的最强,却不得不倚仗支撑起整个日本的结界的拥有不死术式的天元,自然是恨不得对五条悟将天元的情报封锁得一丝不漏。 当年星浆体任务之前,年少的五条悟甚至对天元一无所知,同化的相关情报还是夏油杰和夜蛾正道告诉他的。 明明每一代六眼的命运都跟天元的同化紧紧纠葛在一起,悟对此却一无所知—— 想到这里,夏油杰微微垂下眼。 此刻宇智波带土已经走到了本殿中心的那棵大树与巨大地下空洞之前。他的足下,地砖上的血迹是如此鲜明,简直要刺痛夏油杰的眼睛。 陈旧的、经年的血迹。天内理子在他眼前,被子弹贯穿头颅时洒下的血。 少女对着年少时天真的自己含泪微笑的模样还历历在目。他对她伸出手,说着年少时的梦话,“我们是最强的,所以你选择什么,我们都可以搞定”,却忘记了命运的残酷与不测,是非人力能扭转的。 在目击少女死亡之后,仅仅数分钟,他从前来的敌人的口中,听见了五条悟死亡的消息。 那样五内俱焚的感受,至今仍残余在夏油杰的心脏里,在那个瞬间几乎扭曲了他的灵魂。 好在最后五条悟置死地而后生。 而天内理子却死得如此没有意义。 可是意义有那么重要吗?不如都杀了吧,那群围着她的尸体鼓掌的、愚昧的猴子? 五条悟对他看来的、宛若无机质的蓝色的眼睛,里面纯粹的杀意与疑问几乎让他战栗。 心脏焚烧后的灰烬是苦涩的味道。那余味久久不散,连一年后落在他掌中的鲜血也难以浇熄,至今仍然残存在夏油杰的血肉之中,从舌根漫上口中。 “夏油?” 夏油杰从记忆的残影中回神,听见宇智波带土在叫他。 “这里行不行?” “就这里吧。” 夏油杰缓下声音,如此说道。 旁边宇智波带土的手伸过来,夏油杰眼前一花,视野不再是从神威空间内部窥视出去的感觉,而是身临其境地踏在薨星宫内部。 他活动了一下右手,感觉有些奇妙。 这还是他第一次体验被宇智波带土带着虚化的感觉。夏油杰心里清楚自己现在的身体正在神威空间里,却以这样的形态站在薨星宫内,好像踩在两边世界的分界线上,确实非常奇妙。 至于为什么不真身出神威空间,非要虚化? 天元的结界可以检测到陌生咒力。要是在通缉单上名列前茅的诅咒师夏油杰的咒力波动出现在薨星宫内部,估计整个咒术高专的结界警报都会长鸣吧,也不需要六眼来观测了,五条悟绝对第一个瞬移赶到。 夏油杰站在天内理子留下的血迹前,止步,没有踏过去。 这片血迹里也许还混杂着一点他自己的血吧,毕竟当时夏油也伤得不轻。不过一定不会有那孩子身上涌出的血更多、更刺目了。 “天元大人。”夏油杰将手拢在袖子里,与沉默的宇智波带土一同站在薨星宫的巨树之前,身形虚幻,脸上挂着微笑,弯起的细长眼眸里却没有丝毫的感情,“明明已经察觉到我们在这里了,为何不出来一叙呢?” 第32章 熟练过头 “难怪他那么忌惮你, 看见你出现好像被吓到了一样。”从薨星宫转移回据点的时候,宇智波带土一脸惊奇,“原来是因为他现在居然是这样的状态……还蛮稀奇的。我还以为他只是棵树呢。拥有不死术式的家伙难道不会渴望死亡吗?居然那么怕死?” 很显然, 拥有写轮眼的带土已经在这次的会面中, 参透了事情的一部分本质。 而结束了与天元的会面、达成了某些共识的夏油杰,心情还算不错。因此,他点头肯定了带土的发言,还宽容地笑了一下,心想,果然没赌错。 在夏油杰和五条悟的高专二年级发生的星浆体事件,是一切“命运”的起点。 在失去了这一次的星浆体后, 天元失去了更新身体信息的“退化”的机会。于是他向着更高的层次“进化”了, 意识几乎与天地化为一体, 只是勉强凭借着杰出的结界术还保有着自我—— 更重要的是, 他变成了由纯粹咒力构筑的存在。 也就说明,星浆体事件后的天元的存在性质和咒灵之类的没有什么区别了。换而言之, 此时支撑着全日本结界的天元,也是咒灵操术可以吞噬加驱使的存在。 这也是为什么天元对出现在薨星宫内的夏油杰如此震动和慌乱的原因。 道理很简单。就好像一个死去已久的杀人犯拿着对你特攻的刀子无声无息闯进了你家, 简直就是灵异惊悚片的展开。杀人犯说是来谈谈, 正常人会信吗, 是不是更愿意相信他是来杀你的呢? 所以夏油杰很理解天元没有第一时间就出来见他的行为。 那不是怠慢。那只是力图将风险最小化的谨慎,证明那么多年天元还没有活废掉。 况且他的清晰头脑还是挺有用的。因为杀人犯夏油杰确实打着谈不成就把人干掉的主意。 不过幸好最后还是谈成了。夏油杰稍微有点愉悦地想。不然进展到了非要吞噬掉天元的程度的话,夏油杰和宇智波带土两人在高专方的围杀下能不能全身而退也是个问号,要知道现在京都和东京的咒术师精锐力量因为交流会大部分都汇聚在距离薨星宫不远的东京校校区之内, 天元出事结界会有异变, 他们赶来薨星宫确认也只是分分钟的事情。 不说别的, 一个五条悟就够他们受的了。 夏油杰还不能确定宇智波带土会不会划水的同时冷眼旁观, 就算他愿意用神威带着夏油杰逃跑,在场的咒术师内部也指不定会有能够影响空间的咒具和术式在,所以还是谨慎为妙。 当然,吞噬了天元之后对夏油杰本身的实力会不会有增幅、拯救世界的任务会不会受影响,也是个难以预估的未知数—— 还好道出涉及到了某位占据了夏油杰的□□的诅咒师的情报后,天元的配合度出乎意料地上升到了相当不错的程度。两人是旧识的可能性大大增加,而且涉及到了自己的生死与全人类的存亡,以身维持全日本的结界的天元显然并不能袖手旁观,这还是在情理之内的。 这样的话,计划中最为重要的一角就补充完善了。 不过有一点夏油杰还是蛮诧异的。天元居然那么快就放下了对他的戒备。要知道拥有咒灵操术的夏油杰一伸手就能将他如今的本体吞噬掉,就算与他们说话的是□□,本体总是就沉睡在薨星宫内部吧,被找到也是很简单的事。然而天元用四只眼睛凝视他一阵子后,竟然就像确认了什么一样放下了警惕的态度,实在有些诡异。 难道……是因为那个?我身上也有“祂”的气息吗? 夏油杰还在思索,宇智波带土姗姗来迟的吐槽声在他耳边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 “这个天元为什么长得那么丑。”宇智波带土抱臂走向冰箱,还不忘埋汰之前出来与他们谈话的天元的样子,“脑袋跟倒扣又被雨淋化了的纸箱一样,上面还有四个眼睛,五官都看不清楚,糊成一团。” 也没有那么夸张吧。 而且再丑也没有你们那儿的十尾丑啊。天元的□□好歹还有个人样,他现在除了保有自我意识其实都不能算人了,看起来古怪也很正常。不过看起来还是比你们那儿的四战篇画出来的十尾正常多了,估计任何一个人对比都能得出这样的结论。 “那只是天元大人的化身而已。”委婉地暗示了天元的本体不长那样——虽然夏油杰本人也没有见过天元的本体,但这一点几乎是可以确定的,因为拥有不死术式的天元肯定也有生命的开端、也有曾是人类的阶段。夏油杰走到沙发区坐下,道出了自己的猜想,“本体还在沉睡中。估计也是不敢用本体来见我们吧。” 换句话说,是为了不被咒灵操术直接控制住本体而产生的顾虑。 也是,神威能无声无息穿越天元引以为傲的结界、咒灵操术又能强行控制这个阶段的他,夏油杰和宇智波带土一同出现在不问世事、一心守结界的天元面前,相当于双重的惊吓。 所以之后天元转变态度时,夏油杰才会感到一些讶异。 不过仔细想来也不是很突兀。也许是因为他真的对那位占据了夏油杰的尸体的诅咒师很在意的缘故吧。 “随便你。”宇智波带土对他先发制人跑去找天元的行为没有什么惊讶的样子,一脸无关心,倒是很在意能用得上他的那些任务环,“你这边谈完了,那边进度也要加快了吧?” “对,时间不多了。”夏油杰算了算日子,坦然地点点头,微笑着表示道,“这几天要辛苦带土前辈跟我多跑几个地方了。” 裂缝的事情拖不得。任务环也该all 掉了。 不然时机恐怕赶不上—— 正当夏油杰在想非常正经的事情时,宇智波带土的关注点却已经漫游到了奇怪的地方。 “我辛苦吗?”宇智波带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一脸嘲讽地单手支着脑袋看他,几秒后脸上的神情再度变成了幸灾乐祸,最后出口的果然也不是好话,“我看是连着几天要做那什么的梦的你比较辛苦吧。撑不住记得去找你男朋友补魔哦,叫前辈帮你打掩护也不是不行。” 打什么掩护?还打着把我一个神威扔到悟面前的主意吗? 夏油杰对只想图省事不考虑成功率的前辈再次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假笑,对该男子的奇怪言论已经有了一定程度的抵抗力。 他一脸心如止水地听了下去,倒是有点好奇这位前辈能说出什么来。 宇智波带土并没有让他失望。 黑发宇智波看他没有出言制止、一副不置可否的态度,越说越来劲,语气很有煽动力,一个诡异的、居然还有几分可行性的计划逐渐成型: “比如说,我可以把你扔到他房间里,用万花筒给他放幻术,让他以为你为了补魔对他做的一切都只是幻觉……” 算了算了,别说下去了。夏油杰听得头疼,抬手制止宇智波带土继续说下去,难得面无表情地想,这家伙是进入了状态开始发挥演技了吗,开始无所顾忌地ooc了啊。 而且这提出的建议不仅不靠谱,简直是犯罪,而且是熟练过头的那种。 “前辈,你的不良读物看太多了吧。” 夏油杰按揉了一下太阳穴,移开视线,露出有些无奈的表情,打断道。 “……谁看什么不良读物。”宇智波带土闻言愣了一下,也移开了视线,表情里微妙地浮上一点心虚,语气却依旧强硬,“只有笨蛋卡卡西爱看那些东西好不好。” 那些同人文同人漫画也算的啊,前辈。 “《亲热天堂》是纯爱故事啊,前辈。”夏油杰半闭上眼睛,有一丝戏谑地笑着看向宇智波带土,为某位不在这里的银发上忍辩白,“也不算不良读物吧。” “自来也老头子写的那些都不算,我看的那些怎么算。”宇智波带土看起来快要跳脚了,他睁大了本来就圆的眼睛,瞪着夏油杰,一副爱好被不懂的人指手画脚了的被冒犯的样子,大声宣布道,“我看的也是纯爱故事——!” 行吧。 你说是就是。 夏油杰回想起之前目击过的他跟卡卡西表演的强取豪夺剧本,再次露出了微妙的笑容。 这显然就是一副“既然你这样说了,那我就当是这样吧”的很没有信誉度的表情。 宇智波带土被他这副样子烦得不行,嘟哝着“你这人报复心太强了”,就直接从沙发上站起来,一拂衣袖离开了,来了个眼不见心不烦。 就这样目送走了气哼哼地去冰箱里拿了甜品回房间的宇智波带土,夏油杰坐在沙发上,终于露出了一个浅淡的、还算真心的笑容来。 他用指尖按压着有些胀痛的额头,心情还算不错。 之后要开始比较密集地清除裂缝任务的活动了。黑色长发的诅咒师盘算着。那边估计正在忙着准备涉谷的大行动,高专那边的动向会吸引走他们绝大部分的注意力,应该没有时间、也发现不了我们这边的动静。 毕竟之前的两个结界,那边似乎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唯有一点值得注意。就是之后那些“任务奖励”,估计会随着解决任务的频率的提高变得频繁起来了。 不过,谁会因为几个梦沦落到缺魔的地步啊。夏油杰回想起之前宇智波带土的胡话,微微挑起了右边的眉毛。不过报复回去了的话,就先算了。下次等卡卡西先生过来,告诉他一点有趣的事情吧。 第33章 灵魂伴侣 于是接下来的数天内, 夏油杰和宇智波带土一同陷入了清任务的日常。 他们追着一条接着一条出现在苍穹之上的裂缝的方位,去向某位存在为他们指示出来的目的地。 黑龙形状的咒灵在锁链的封锁区域内游动,脱困不得后反扑, 呼啸着冲向手持锁链的宇智波带土。黑发男人在原地“啧”了一声,不闪不避, 只是扬起漆黑的锁链, 身形一瞬间变成虚幻。咒灵穿透他的虚影, 还没来得及游出同样变得虚幻、没了束缚力的锁链的困锁, 就被一道高密度的咒力集束炮击成了飞灰。 “极之番·漩涡。” 夏油杰从蝠鲼状的飞行咒灵上跳下来, 黑色长发和宽大的袈裟袍袖飘飘, 还有几分带着禅意的潇洒。 他慢悠悠地念出绝招的名字, 化作咒力攻击的漩涡在他身后消散,风度却很从容写意,看起来没有什么战意的样子。 也确实没有什么战意。毕竟这个咒灵的实力才堪堪摸上特级的边缘, 在两人面前,依旧无法称之为对手。 因为虚化没有被漩涡击中的宇智波带土重新实体化, 抱臂站在原地,微微锁着眉头,一脸时间被浪费的不爽。 也难怪,就算是特级咒灵中的佼佼者, 放在夏油杰和宇智波带土面前都有些不够看。一个是对诅咒特攻的特级诅咒师,一个的实力完全堪称bug,他们两个联手,困住五条悟都是完全足够的,更别提用来镇压这些结界的小小咒灵们了。 特级咒灵本来就少, 就算是那个活了千年的家伙, 也不可能都用特级来镇压这些小小的结界, 更多的结界核心,是一级和准特级之类的强度,甚至还有一些,是解封都不需要的咒具。 遇上咒具的话就比较省心,直接带走封印好扔进神威空间就行。遇上咒灵的话夏油他们就原地将它祓除,就像刚才那样。 当然,宇智波带土依旧是在摸鱼划水,只打辅助,主要战力还是夏油杰。就算这样,也完全足够了,神威的便利可以让他们日行千里、来去无踪,咒灵也完全不是一合之敌,比较难的那种夏油杰拿些低级中级咒灵搓个漩涡就能解决,最后算下来每次时间花得最多的居然还是在寻找结界的具体所在和处理夏油杰战斗后留下来的咒力残秽上。 毕竟,夏油杰使用咒力战斗的话,难免会留下残秽。 要是被窗或者五条悟发现,那就完蛋了。牵一发而动全局,夏油杰现在的存在可不能暴露在更多人的视野里了,具体行踪更不能被五条悟追到。 好在这些工作都很顺利。 不仅高专方没有察觉,咒灵方似乎也毫无所觉。绝对能认出夏油杰的咒力残秽的五条悟似乎又出差去了,这让夏油杰和宇智波带土两人在隐匿行踪的压力上又小了很多。 于是那天晚上,回到据点休憩的夏油杰,倚在沙发上和衣小睡过去。 不出意料的,他在那一夜,做了一个好像比一生都要漫长的、三年的梦。 夏油杰第一次见五条悟,是在东京咒术高专大门口的长长石阶上。 已经走到高处的白发的高挑少年只留给他一个背影。头发是雪白的,衣服是漆黑的,黑白的颜色分明,就跟夏油杰眼中的世界没有什么两样,只是稀奇的没有什么阴影般的黯淡部分,白得像雪,黑得像子夜,分外纯粹。 努力攀爬台阶的夏油杰并没有意识到这份忽如其来的在意代表着什么。 他朦胧间没有参透六感带来的命运的提示,只是顺从心意,向着前方很可能是未来五年的同学的人打了个招呼: “你好,请问你也是——” 话没能说完,夏油杰就顿住了。 他惊讶地睁大细长的眼睛,与转头看向他的白发少年对视。 风吹动静止在那里的两人的发丝,夏油杰的脑海里一片空白。 他撞入了深深的、纯粹的青色中。 白鸟振翅的青空。云絮吹去的苍天。阳光下的海浪,晴朗的星空。 所有苍白的书本上的铅字的描述都有了实体。那是人类对蓝色穷尽想象的赞美凝聚而出的实体化,透亮澄澈、美丽浩瀚,令人沉沦的蓝。 夏油杰闯入了这片蓝色里,灵魂不断向下自由坠落,又像是在上升,整个人都轻飘飘的。 他看见了颜色。 这个世界上每个人出生起,看见的世界都只是黑白灰的组合体。只有遇见命定的那个人,注定的灵魂伴侣,眼中的颜色才会在看见他的第一眼苏醒,世界从此变得鲜妍多姿。 这个神秘的过程,往往跟短寿又深重的爱情一样,就发生在一个对视里。 它被称作,“色击”。 夏油杰头脑有些微的眩晕。他终于意识到了这个命名的合理性。他的世界染上深深浅浅的青,明明是初次见面,灵魂却认出了未曾谋面的那个人,发出欢欣的雀跃,仿佛前世回眸今生再遇,心脏被那个人的瞳孔所击穿,落入某种不可言说的情感的汪洋。 只是一个对视而已。 真的非常夸张。 但令向来沉稳的夏油杰挫败的是,对方的感受显然不是与他一致的。 “你刘海好怪。”五条悟嘟囔着吐槽了一句,忽然后知后觉,扫视了周围一圈,也睁大眼睛,高高在上不近人情的语气和神色里终于泄露出一丝纯粹到天真的不可思议,“等等……我看得见颜色了?” 这就是他们的初遇。 甫一会面,他们的世界被各自染上色彩。 那是各种意义上,都足以称作命运的相遇。那个对视在日后引发了整个日本咒术界的局势的震荡,而就此卷入命运漩涡中的少年们浑然不觉,只是为了触发自己的色击反应的、另一个脾性截然不同的人所困扰着。 打了一架后,夏油杰任凭同样是同级生的家入硝子为他处理伤势,心里却不由得质疑: 这个应该是叫五条悟的家伙,真的就是他命定的灵魂伴侣吗? 雪白头发的少年脸上带着被夏油杰以牙还牙打出来的伤,见他看过来,哼了一声转过头去。 怎么看都不像是很好的性格。 也是,那可是在一见面就能在夏油杰面前说出“哈?就是你吗,我可不需要那么弱小的灵魂伴侣”这种臭屁到极点的话并跟被挑衅的夏油杰扭打在一起的人,性格远远没有那张脸看起来美好。 黑发少年看着他,微微皱了皱眉头,困惑地心想“怎么会被这种人触发色击反应,是不是哪里搞错了”的时候,就见到扭过头的雪发少年偷偷地瞥他。虽然说是偷偷的,但那双透亮的鲜蓝色眼瞳挪动到眼角看他的姿态不知为何分外光明正大,生生给人传达出一种理不直气却壮的感觉。 夏油杰与他对上视线。 两双眼睛自初次对视后,再次认真地看进了对方的眼里。 “能突破我的无下限的防护,你这人还算不错。”出乎意料的是,是五条悟先开的口。脸上原先的一丝孩子气的别扭不知何时已经隐去,他的话语和神情中都有种再纯粹不过的坦荡,微微扬起下巴,像是已经通过之前的那场斗殴确认了什么,“喂,怪刘海小眼睛,你的名字叫什么?” 怎么称呼又进化了。而且他到底对我的发型和长相有什么意见。 夏油杰实在不太想回答这个人。但或许是那双眼睛中的蓝色太澄澈太好看,也或许是因为某种隐隐之间的莫名吸引力,在夏油杰反应过来之前,他的回答已经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 “我的名字是夏油。夏油杰,不是什么怪刘海和小眼睛。” 雪发的少年像是感觉他的话很有趣一样,一下子笑了起来。 那样的笑容夏油杰至今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带着纯粹又耀眼的少年气,宛若赤子一般。 “我是五条悟。”他声音轻快地自我介绍,语气意料之外地很是雀跃,“那么,杰,以后就请多多指教了……是这样说的吧?” 像是第一次来上学的小孩,五条悟说着生涩的打招呼的言辞,好奇地打量着两位他日后的同窗。 为夏油处理好手上因为苍掀起的石砾而被划伤的细碎伤口后,短发的少女咬着烟头缠上最后一层纱布,做了个收尾,懒洋洋的烟嗓在教室里响起来: “家入硝子。” 没有多说的打算,这一届高专唯一的女同学放下夏油的手腕。夏油杰弯起眉眼向她道谢,说“麻烦家入同学了”,她也只是不置可否地点点头,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将目光挪向五条悟,语气平淡短促: “五条。你脸上的那个伤还要不要治?” “要的。” 出乎夏油杰的意料,五条悟居然乖乖地凑到了家入硝子的面前。他特地没有开无下限术式,家入硝子的手顺利地穿过他周身那层空气,放在他的脸颊上。只是几个呼吸的功夫,那张漂亮脸蛋上被没有留手的夏油杰打出来的泛着淤青的红肿就这样消退了,五条悟脸上的肌肤恢复了平滑完整,没有丝毫受伤的痕迹留下来。 夏油杰看了自己被包裹牢的手腕一眼,联系到入学前班主任给他提前透露的零星消息,立刻参透了他身上那些细碎的擦伤带来的痛觉都消失掉了的原因。 反转术式。 这位家入硝子同学,就是咒术界百年难得一见的、反转术式的拥有者。 稀有的六眼、咒灵操术与反转术式的拥有者齐聚一堂,这个小小的教室里,似乎在预示着什么。而得到两个男孩斗殴的消息的、这一届一年级的担当教师夜蛾正道正在向他们这里赶来。 此刻的少年少女们的青春才刚刚开头,而身为灵魂伴侣的夏油杰与五条悟初见,他们拥有着鲜艳颜色的日子方才开始。他们还不知道他们日后会结下怎样的羁绊、做出怎样的选择,最终走向怎样的道路。但无论如何,没有人后悔过与彼此相遇的这一段青春。没有人。 第34章 年少时光 后来关系很快变好似乎也在意料之中。 少年人之间的意气之争过不了多时便很快散去得了无痕迹, 在高专上学加做任务的日子里日常相处下来,夏油杰发现他和五条悟的性格天差地别南辕北辙,却意料之外的在许多事情上十分合拍。这点发现让他们“命定”的关系似乎有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依据。在不知不觉间, 两个人的关系发展得飞快,还没有几个月, 居然已经熟稔到了可以整天凑在一起玩的程度。 夏油杰正在寝室里做水果碗。 这是他在网络上新学的做法, 将之前外出采购的草莓、甜瓜、葡萄、桃子切成块, 混合在清爽的碳酸饮料里, 再放进冰箱里冰上一会儿, 就是绝好的夏日消暑的良品。做法很简单, 费的心思却不少。 夏油特地选了比较甜的几种水果, 用勺子小心完整地挖出半球状,盛放在挖空掉的西瓜果皮里,碳酸饮料选的是五条悟平常在自贩机最喜欢买的牌子, 为了增添风味,夏油杰还特地在碳酸饮料里加了些上次跟硝子在便利店买来的低度数的果酒。整个水果碗色彩搭配和谐, 鲜艳的小小水果球五颜六色地漂浮在冒着气泡的淡色透明液体中,散发着浓郁清爽的果香和微微辛辣的薄荷味,仔细嗅嗅的话还有一丝微醺的气味,捧在手里就好像从手心到脚底板都清爽了起来。 夏油杰弄完后取了两柄细长的勺子, 就向着宿舍内部走。 正坐在任天堂主机前打游戏的五条悟听到他接近的脚步声,立刻扭头看过来,目光接触到他手里的东西时本来还有点无聊的那张脸一下子亮堂起来,湛蓝色的眼睛亮晶晶的,完全是一副很开心的神情。 “杰!”雪白短发的少年从地上蹦了起来, 随手把手柄扔在床边, 仗着腿长三下两下就蹿到夏油杰面前, 熟门熟路地伸手去勾他手里的水果碗,“这又是什么好东西?” “别急,都是你的。”夏油杰有点好笑,又怕五条悟手脚毛糙把水果碗里满满的液体碰翻,避开了他的动作,手稳稳地端着这个巨大的水果碗去了桌上,“悟,来这里吃。” 毕竟还是带液体的食物,在地上和床上溅出来或者弄翻了的话收拾起来会很麻烦。 五条悟“嗷”了一声,美食当前,也没多耍性子,很坦率主动,眼神发亮地尾随着夏油杰来到了餐桌前,坐在餐桌前的时候夏油杰几乎幻视出他尾椎后面有一条尾巴在摇动。 少有地有了像是在喂养什么小动物的错觉,夏油杰自己都没有发现自己在情不自禁地微笑。 夏油杰就维持着这样的笑容,将足足有三人份分量的水果碗放在两人中间的桌面上,坐下后又下意识地在第一时间把色彩缤纷的食物向着五条悟的那边推了一点。 坐在他对面的白发少年早已经迫不及待地拿到了勺子,舀了一口放到了嘴里,坠着浓密的雪色睫毛的湛蓝眼瞳立刻睁大了,随着脸颊的鼓起抖动,那双漂亮的眼眸微微眯起来,弯成了孩童般欣喜的弧度: “……杰,好吃!” 声音也含含糊糊的。不要在吃东西的时候就开口啊。夏油杰支着下颌看他,一下子笑得有点无奈又开心,不知道他此时注视五条悟的眼神被家入硝子看见的话肯定会打个抖,不过这都是题外话。 “好吃就好。我第一次做,还怕味道不对呢,悟觉得不错就好。” 五条悟吃得开心,夏油杰也不可能光看着,说着话就拿起了另一柄勺子,自己也舀了一勺吃下去。 甜瓜接近外皮的地方口感偏脆、甜蜜的内瓤则异常绵软,对半切开的奶油草莓在鲜红的同时带来清爽的微酸,合着冰凉又有气泡感的碳酸饮料刺激着舌尖,水果的清甜中隐隐透出一丝馥郁的酒香,顺着食道滑下胃袋,几乎要将夏日里的暑气都涤荡了个干净。 没想到做起来简单,味道居然还挺不错。 夏油杰正为这次的料理成品感到满意,正想在五条悟把碗里的水果扫荡干净之前再把其他品种的水果比如葡萄之类的全部尝一遍,却发现出现了意料之外的特殊情况。 “……悟?!” 发现了不对,夏油杰及时伸出空着的右手、掌心向上地接住了五条悟下坠的脑袋。 白发少年的额头“啪”一下拍在了他的掌心。夏油杰紧张地唤着同学的名字,不知道怎么六眼的术师就在吃水果碗的间隙疑似丧失了意识,就听见五条悟从喉咙深处发出了含糊的“唔”声。 白发少年柔软的额发在夏油杰的掌心蹭了蹭,似乎没有失去意识的样子,只是一副晕晕乎乎的样子把头侧过来看他,将右边侧脸蹭在了夏油杰的手心。他一副迷糊的样子,半阖着的蓝色眼瞳下眸光潋滟,脸颊上柔软而稍有少年特有的肉感的肌肤在夏油杰的掌心微微挪动,像是猫一样地贴上去,蹭了蹭,有气无力地叫着他的名字:“……杰,我怎么有点晕……是发烧了吗?” 夏油杰先是对着那微微沾着湿意的雪白睫羽心里一悸,愣了半秒才反应过来,贴着自己掌心的五条悟的半张脸发烫,雪白的脸颊、分明的下颌线和脖颈整个都染上了高温的晕红,连眼角和耳廓都红透了,整个人像是被蒸熟了一样,素净的雪被泼上了颜色,人也软了,没有一头栽进水果碗里全靠夏油杰的手撑着他头颅的重量。 非要说的话,五条悟现在这样的症状确实有点像是感冒发烧。 但夏油杰不能肯定,因为这并不符合常理。刚才五条悟打游戏的时候还好好的呢,六眼的体质强健,很少生病,看起来一副百毒不侵诸神保佑的样子,怎么可能吃了两口水果碗就倒下了呢。要是换了在外面吃夏油杰还会怀疑食物安全问题,但是这份水果碗分明就是夏油杰自己亲手一点一点做出来的,怎么想也不可能有问题。 所以——答案其实只有一个。 夏油杰心里隐隐有了预感,却不敢相信,只能用被脑袋压得动弹不得的右手指尖勾了勾五条悟的下巴,把他的注意力勾过来,小声问道: “悟,你是不是不能喝酒?” 五条悟的蓝色眼珠转过来,迷蒙地看着他,目光涣散,表情茫然,配合着已经蔓延到衣领之下的锁骨上的红色,看起来居然有点招人疼的错觉。白发少年从鼻腔里哼出充满疑问的一声: “嗯……酒?” 完蛋。夏油杰看他这个反应,在心里哀叹,大概就是这个原因了。 没办法跟现在的五条悟进行口齿清楚的交流,夏油杰只能尽量妥善地将水果碗挪开,将五条悟的头轻轻地降落在桌面上,费了一些力气才将手从五条悟的脑袋下面抽出来(抽的时候还被五条悟的手紧紧扒住不放差点拽不出来),然后有点心虚、轻手轻脚到厨房里,翻出垃圾袋里倒空的装酒的易拉罐一看。 酒精度百分之三。 ……行吧。还以为自己拿错了度数比较高的酒加进去的夏油杰心情复杂地出了厨房,看见桌子上的五条悟将自己的脸紧紧地埋在手臂里,雪白头发下露出的耳朵还是完全熟透了的颜色。 夏油杰不知道该对被一瓶约等于果味碳酸饮料的低度数果酒放倒的五条悟说什么,只好走到了五条悟对面的座位上重新坐下,伸手晃他叠在脑袋下的手臂,关切地问他难不难受、要不要休息一下。 五条悟像是听见了他的话,挣扎了一下,还是从手臂里露出小半张脸来,一只眼角发红的湛蓝眼瞳看着他,含糊地像是说了些什么。 声音很轻很低,夏油杰凑近了一些才勉强听清楚,说的是“杰,我还想吃”。 夏油杰哭笑不得,也歇了找来硝子让她看见五条悟这副丢人又缠人的样子的心思,心想区区醉酒劳烦女同学跑来一趟用反转术式简直大题小做,遂安心地应了五条悟一声,亲自用勺子用舀了一勺,稳稳地喂到了五条悟的唇边。 五条悟张嘴咬住了勺子,咕噜一下咽了下去,还犹觉不够,贪甜地用舌尖舔了舔嘴唇上沾上的酒液,嘀咕着还要。 行吧,反正都醉成这样了,多吃一些也没有什么。夏油杰顺从了五条悟的醉酒状态下的意愿,纵容地将水果碗里剩下的部分一勺一勺地喂给了趴在桌子上的五条悟,再次产生了自己在喂食什么小动物的错觉。 一勺一勺地喂下去,五条悟脸上的红色不见消退,反而愈发浓郁起来。 吃完后雪发的少年就醉醺醺地歪在桌子上,眼睛一眨一眨的睫毛愈发下垂,眼里星河般的蓝色渐渐地只剩下一线,看起来像是要睡着了。 从厨房里处理好餐具出来的夏油杰恰好撞见这一幕,直接半扶半抱着把五条悟架起来,把他往床上一放,才准备去收拾扔在床脚的游戏主机。没想到五条悟胳膊一伸就圈住了他,夏油杰猝不及防被抱着脖子带着倒到了床褥间,再次哭笑不得起来。 “悟。” 他喊了一声,推了推五条悟,却没想到被抱得更紧了。像是怕他跑掉一样,雪发的高挑少年抱着他的脖子,将他的头按在自己的肩膀上,把下巴搁在夏油的头顶上,睡得很熟,呼吸声都均匀起来。 夏油杰轻轻地挣开了一点距离,推开五条悟的肩膀去看他,却见那张挨着床单和枕头的漂亮脸蛋上神色很安详,眼睫已经完全阖上了,随着平稳均匀的呼吸声轻轻颤动,淡色的唇瓣被汽水沾得亮晶晶的,还有点水果的甜香。 已经睡着了吗? 夏油杰有点无奈。 他看着那张发粉的脸蛋,轻轻地摸了摸他雪发下发烫的耳尖,试了试脖子上的温度。五条悟完全没有醒来的迹象,睡得很是香甜。夏油杰的心里有些恶劣的心思就漫了上来,伸手捏住了五条悟发红的鼻尖。 呼吸不畅,睡梦中的五条悟在皱起眉头努力呼吸了几秒无果后,开始微微挣动起来,嘴里也开始说胡话,脸粉红得像苹果一样。夏油杰见他快要醒来,就笑着放了手,结果五条悟呼吸畅通后眉头一松,一下子就呼吸节奏均匀地再次陷入了安眠。 ……虽然醉酒之后是好睡,但这也太没有警惕心了吧。 夏油杰在心里叹了口气,刚想起身下床收拾残局却发现五条悟还死死地抱住他不让他走,只好放弃了叫醒他的打算,伸手把自己头上的发圈拽下来,散下头发就准备和五条悟一起在床上睡了。 男生宿舍里单人床的空间没有那么多的余裕,两个人的身体隔着轻薄的夏装紧贴在一起,肢体交缠,却意外的没有人感到抵触。 散下头发的夏油杰顺手将发圈套在了手腕上,伸手将五条悟的额发撩开,额头凑上去紧贴在一起,试了试五条悟的体温。确认了只是略微有点烧、属于正常范围后,他就听着两个人开始交错最后重叠的心跳声与呼吸声的节奏,渐渐陷入无梦的沉眠。 闭上眼的黑暗里都是五条悟身上微醺的果香,还有年少时不由自主加速的心跳声与胸腔里漫开的、不知为何物的奇妙又让人微微目眩的悸动。 第35章 溺死于青 夏天很漫长, 但是待在五条悟身边时间就会变得短暂。 灵魂伴侣之间的互相吸引或许是注定的。夏油杰有时候会想。不知道这条普世的定律对五条悟适不适用,但是对夏油杰是完全适用的。他原来以为自己是能够例外的,但五条悟让一切少年时觉得自己与世不同的独立都变成了不可言说的寻常情愫。 ……不, 因为对象是五条悟,所以这份心情也变得不普通、不寻常。 他压抑着内心的悸动, 依旧打算跟五条悟做朋友。灵魂伴侣也不是非要结婚的, 也不是没有一生挚友或者一生仇敌的例子在, 夏油杰想, 或许他们也可以做一辈子的朋友, 毕竟五条悟与他相处时怎样亲密都显得坦荡, 看起来就像是对他没有什么可以恋爱的情感的样子, 夏油杰也不想勉强他,觉得自己退一步就很好。 但他根本没有想到,高二那年情人节, 五条悟抱着一大捧蓝玫瑰站到了他的面前,告诉他“我喜欢杰, 想跟杰更进一步”。 更进一步……要到什么程度? 向来头脑清醒的夏油杰在挚友向他主动告白的冲击下难得有些晕乎,正想着这不会是跟硝子和歌姬的国王游戏输了所以来做的恶作剧吧,调整了脸上的表情,正想问出口, 却被一个箭步上前的五条悟把那捧蓝玫瑰塞了满怀。 “杰。”五条悟摘下墨镜,那双比蓝玫瑰的颜色还要漂亮无数倍的眼睛认真地看着他,用了少有的沉稳的声线,“要跟我交往吗?” 都说到这个地步了怎么可能拒绝。夏油杰从那双眼睛里看出了什么,弯起唇角, 笑着答应了, 然后将99朵蓝玫瑰换到一边臂弯中, 向着五条悟伸出了手。 白发少年就心有灵犀地牵上了他的手,两个人十指相扣,掌心温热地贴在一起,手拉手沿着街道走,出挑的身高和颜值、还有夏油杰手里的那捧巨大的蓝玫瑰频频引得路人侧目,但是他们都不管。 走过拐角,路的尽头果然出现了站着的家入硝子和庵歌姬。 穿着红白巫女服的歌姬见他们手牵手过来,一副见了鬼的样子,短发有泪痣的少女却点上了唇间叼着的一根烟,吐了一口烟雾出来后微微弯起唇角,没有什么意外地说了句“恭喜”。 夏油杰于是得知,五条悟的告白确实是输了国王游戏后的要求,但他是认真的。 “觉得好像就这样跟杰交往也挺好的,于是就冲进花店买了花认真地告白了”,这是五条悟的自述。夏油杰有点不知道该感谢歌姬还是怎么样,最后只好决定在五条悟下次嘲笑她的时候象征性地制止一下,并且给硝子带两盒她喜欢的烟。 那天后来他们两个交往的事情很快被五条悟本人宣扬得人尽皆知,夏油杰乐见其成,搞得那段时间学弟们都见了他们都绕着走,就怕被五条悟勾过来秀一通。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不止家入硝子,连他们的老师夜蛾正道都没有对他们两个交往的消息表现出什么意外,只是一脸“我就知道这天迟早会来”的表情。 夏油杰和五条悟身为灵魂伴侣和最强的搭档,在所有人的眼里,走到最亲密的这一步或许早已是注定,他们也会一直走下去,直至死亡将他们分离。 但沉浸在热恋中的幸福的他们,并不知道这样的日子持续不了多久。 星浆体事件之后—— 一年之后—— 十年之后—— 直至死亡,将他们两人分离。 而直到那时,夏油杰还是很喜欢那双注视着他、给他的世界带来最初的青的眼睛。 他的灵魂溺死在那片倒映着海洋的苍天里,直到呼吸断绝的那一刻。 夏油杰从一个好漫长的梦里醒来。 梦里的时间很长很长,那是三年的年少时光。与五条悟的相遇、相知、分离,那些在东京咒术高专过的那些日子,春夏秋冬,身边都有那个人的身影。只是与记忆中不同的是,他初见五条悟时就因为坠入一片透亮蓝色的苍天之瞳而一见钟情,世界从此有了色彩。心里的悸动虽不自知,却在亲密的相处中渐渐地发酵,以两人间的暧昧与特殊为养料,抽条长成了参天大树的模样。 这样的感情是错误的吗? 醒过来的夏油杰无法论断,但那显然是不合时宜的。心意相通的他与梦中的五条悟也是,怎样都好,互相爱着也好,终究会在星浆体事件之后迎来注定的分离。 年少时并肩而行心意相通的爱情又怎么样,什么“灵魂伴侣”的名头又如何,不过是在分道扬镳时徒增痛苦罢了。 夏油杰略微有些怔愣地想着,眼前却浮现出戴着墨镜的年少的五条悟拿着一罐汽水从自贩机前回头冲他笑的样子。在阳光下那么耀眼的笑脸,充满信赖的语气、理所当然地说着“我们是最强的”的雪发少年,不论是梦中已经是交往热恋中的恋人、还是他记忆中独属于挚友的那张脸,都渐渐地重合在了一起,没有什么不同。 这可不是个好兆头。 夏油杰坐起身来,扶着额头摇了摇首,不禁苦笑起来。 梦就只是梦。夏油杰在心里警告着自己,放平的唇角让脸上的表情显得有些冷酷,一双细长的眼睛有些冷淡地注视着虚空,然后慢慢闭上。美梦又如何,噩梦又如何,终归也只是梦罢了。过去已经发生,现实是无法更改的。 ……他也不需要更改。 再来一次,夏油杰依旧会做出当年的选择,这是无可更改的事实。 都说咒术师不存在无悔的死亡,但是死在那个人的手里,他只会微笑。思考过去是没有意义的,甜蜜还是苦涩都没有意义。或许过去的羁绊和感情对他或者那个人仍然存在价值,但是于夏油杰而言,再去谈论那些已经没有了意义。 先做好眼前的事情吧。 夏油杰叹息着,无视了内心情感的些微动摇,独自一人出了门,看着天空上延展开来的裂缝。漆黑的闪电状纹路深重,蜿蜒着指向某个未知的方向。 “这次的梦很完整、很详实哦。”五条悟摸着眼罩的边沿,双腿交叠在一起,说道,“就是多了点无关痛痒的设定,不过不影响什么啦。” “什么无关痛痒的设定?”家入硝子说,“你想说的话,好歹说清楚。” “就是看见你的第一眼世界才有了颜色、命定的灵魂伴侣什么的。”五条悟说,眼罩后的似乎有睫毛或者眼皮之类的什么上下划动的痕迹,“听起来很浪漫吧,羡慕吗,硝子?我和杰哦。” 什么奇怪又狗血的设定。少女漫画吗。 “听起来挺肉麻的。”家入硝子在心里做出了相反的评价,眉头动了动,微微皱了起来,但还是波澜不惊地评价道,“那么有什么不同吗,梦里的那些和你的记忆里?” “差别也就是我有没有和杰交往。”五条悟轻快地坦白,长腿发力蹬地,在椅子上转圈,“其他也没差啦。” 现在听见五条悟口中说出来他跟夏油杰在梦里交往这种事情已经无法撼动家入硝子的内心了。她继续顺畅地思考了下去。 也就是跟五条悟交往了,夏油依旧会叛逃吗……? 家入硝子沉吟着,却没有怎么感到意外。因为那确实是夏油杰会做出的事。 当年那样的裂痕,无论是横亘在怎样的关系上,都是会导致破裂的。就算是五条悟和夏油杰也不例外……不,也许正因为他们是五条悟和夏油杰,所以不论走出了怎样的可能,都会在那个夏天之后分崩离析。 连她都这么想,显然五条悟也没有对此感到讶异。他只是兴致缺缺地又在椅子上转了一圈,想起了什么,才对家入硝子换了一种语气,有点感到无趣地说道:“我确定我没有看过这样的东西哦。” “是吗?” 家入硝子不置可否。 “而且无量空处内部也不可能会存在这样的知识吧?”五条悟见她好像无动于衷,又补充了一句,好奇地发问道,隔着眼罩家入硝子也能幻视出他那双睁大的、充满求知欲的蓝眼睛,“硝子,真的不是什么术式或者咒灵的效果吗?” 说到这个程度,家入硝子也很清楚这些梦绝对不是单靠五条悟的个人幻想就能做出来的程度了。更何况五条悟的个人幻想还有没有那么多样性还有待考证呢,而且梦里都是做和死去的夏油杰谈恋爱的梦算什么,五条悟还没有那么恋爱脑。 况且家入硝子现在也没能搞清楚他对夏油杰的感情是什么性质。 她能确定的只有一点:五条悟没有被夏油杰的死所困住,他步履坚定地在选定的道路上向前走。因此频繁地梦到过去的事情甚至还有艺术加工的那些故事,绝对不是什么好兆头。 坚信着这点的家入硝子又用反转术式给五条悟全身检查了一通,但依旧什么都没有发现。 “不是你的大脑过于活跃的缘故吗?”家入硝子把听诊器从脖子上解了下来,百思不得其解,微微皱着眉头,只能尽量做出合理的猜测,“也许是把无意中看见的无效信息加工进了梦境里了。最近有遇见什么不一般的事情吗?” 五条悟不置可否,只是摇了摇头,抱着手臂神色如常地否认了: “没有哦~” 家入硝子有些狐疑的看着他。 五条悟只是对她摇摇头,笑眯眯地将自己从国外带来的伴手礼从脚边拿起来,连着包装袋放到她的办公桌上,就抽身离开了,说还有任务要去做。 家入硝子目送着他高挑的背影离去,在他出门时似乎隐约听见了某人想要练酒量、觉得丢人的嘀咕声。 就你那体质,还想练酒量。不是不喜欢喝酒吗? 身为酒豪的家入硝子摇摇头,就当自己压力过大之下听错了或者是五条悟做了太多任务想要逃避工作了,拆开了五条悟给她带来的那份伴手礼,不出意料又是糖果。 就当戒烟糖用吧。女校医把精美的包装扔进抽屉里,将对五条悟的梦境记录一起关了起来。 第36章 挥之不去 第二天, 顺着裂缝的指引来到宫城、祓除镇压结界的一级咒灵时,夏油杰还有些心不在焉。 昨晚的梦境太过漫长,许多感触至今还留在他的心间。理智告诉他无需在意, 只需要当做虚幻的梦来看就好,但情感却并非那么听从理智的。繁重且滋味难言的种种情感淤积在他的心间,只能让时间去自行消解。 更何况, 宫城对他来说,并非一个陌生的地方。 那位诅咒师此次选择建立结界的地点,好死不死在宫城县的首府仙台市。这可是一个对夏油杰来说非常熟悉的地方。仙台算是本州岛上数一数二的大人口城市, 夏油杰在高专读书的时候还有经营盘星教的时候都经常到这个城市来祓除诅咒。 但最重要的是,这里是五条悟最喜欢的甜品店喜久水庵的所在地。 这么一说的话, 其实这里非常危险。夏油杰跟着执意要买了特产再回去的宇智波带土走在人流密集的大街上,脑子里想的却是某件毫不相关的事情。不知道悟出差有没有回来…… “……不是吧。”宇智波带土忽然骂了一句,低低的沙哑声线,“夏油,走。” 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夏油杰被推着躲开时还这样想。 两个人闪身到了街边的某条比较昏暗且不起眼的小巷口,保险起见,宇智波带土这才按上了夏油杰的肩膀。空气里泛起无形的漩涡波纹, 将两人吸纳, 再次脚踏实地的时候, 已经站在了神威空间中。 街道的另一边, 插着裤兜的五条悟从人群中走过。 他身材高挑, 比人群足足高了大半个头, 全身黑衣,长腿一迈, 气场十足, 在人群中就像超模一样醒目, 更别提一头少见的白发和怪异的黑色眼罩。 走过附近的时候,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蒙着眼睛的五条悟若有所觉地扫了周围一圈。视线经过夏油杰和宇智波带土刚刚驻足的小巷时没有停留。似乎是没有发现什么,五条悟并没有停下脚步,直接就向着夏油杰印象中的仙台喜久水庵的方向去了。 “直接回去吧,带土前辈。”夏油杰凝视着外面五条悟走远的身影,没舍得移开视线,跟宇智波带土说话的时候,声音都放得很轻,“悟是来买喜久福的,之后他觉得不对劲的话,很可能会回来再看一眼。” “我今天看见的时候他还待在东京。”宇智波带土摘下戴在脑袋上掩人耳目的黑色鸭舌帽,单手捋了一把毛刺刺的黑色短发,不知为何看起来有点暴躁,“你这对象怎么还用远距离转移来买甜品?” 夏油杰闻言瞥了他一眼,心想,你还不是差不多,天天开神威出门去打卡网红甜品店。 当然,这点他还不至于会说出来。 夏油杰只是无奈地耸了耸肩,摊开双手对没能买到心仪甜品的宇智波带土表示没有办法。 “来仙台本来就很容易遇见悟。”夏油杰微微挑起一边眉毛,辩解道,“之前我似乎对前辈提过这个吧。” 以前他在仙台解决过几起高级咒灵作祟的事件,就偶遇过五条悟。那时候他们两个才二十出头的岁数,白发青年还是用绷带裹住六眼的模样,看起来比现在的气质青涩许多,但是又与高中时期的少年大不相同。 现在想想,好像也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恍若隔世。 不过过了那么多年,悟还是那么喜欢吃喜久水庵的甜品啊。这点上的喜好也真是念旧,明明是那么喜欢尝试新奇东西的性格。 夏油杰如此在心里感叹着,很好地控制着自己的行为和感情,没有产生什么过界的想法。 被做完苦力后没买到仙台特产甜品的低气压宇智波带土一个远距离神威转移回了据点后,夏油杰并没有对这次单方面的擦肩而过产生多余的想法。 直到他处理好了之前拿回来的咒具后,靠在床边打了个盹。 睡意忽然袭来的时候,夏油杰对之后会发生什么就隐隐有了预感。他在朦胧中想着什么,眼皮却变得非常沉重,垂落了下去。黑暗笼罩了他的意识,夏油杰再次陷入梦乡。 这显然是一次开场不太美妙的偶遇。 五条悟推开仙台喜久水庵的大门的时候,看见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背影站在柜台前。 黑色的披散长发,硬硬的发尾依旧如年少时一般固执地翘起,脑袋上扎了个聊胜于无的半丸子头。一身黑色僧袍加五条袈裟、宽袍广袖的男人原本还背对着他在接过什么东西,听见他的脚步声后,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一下子就转过头,细长的眼眸准确无误地看向站在门口还在推门的五条,表情有些惊讶。 “悟。”不过那人很快就恢复了假惺惺的微笑表情,像是对多年不见的老朋友打了个招呼,“真巧啊,你也来买伴手礼吗?” 伴手礼。 比起夏油杰一如往常、不像遇见敌人的态度,五条悟首先敏锐地注意到了这个词。 怎么,给别人带的吗?五条悟虽然在心里有些不快地反问着,但也清楚事实显而易见。还是那么会骗人的家伙。 “你还愿意吃猴子做的东西啊,盘星教的教祖大人。” 眼睛上蒙着绷带的白发青年不轻不重地刺了昔日的同窗一句,低哑的声音足以彰显出不太愉快的心情,这对于已经站在甜品店里的五条悟可是很稀罕的事情,原因是什么也显而易见。他迈着长腿走向柜台,沾在了夏油杰身边,隔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向着店员购买甜品。而罪魁祸首本人拿到了成盒的伴手礼,也没有离开,而是侧首看着他笑,黑色的长发垂落在肩前肩后,眉眼弯起温和的弧度,看起来和当年熬夜打游戏时也没有什么不同,面对他的刁难也很坦然。 “菜菜子和美美子喜欢吃,给她们买一次也不费什么功夫。” 温柔中透着些纵容的语气,微微无奈实则宠溺的笑意。 那原本都是只属于五条悟的东西。 五条悟想到这点,再不想看他。可惜六眼的视野过于宽阔,转脸不去看他,那个黑发的男人依旧待在余光里,连发丝都根根清晰,身上强大的咒力散发着过于强烈到让人心烦的存在感。 死皮赖脸。 将最新口味的喜久福礼盒拿到手的时候,五条悟没忍住又在心里骂了一句,脸色也肉眼可见地臭了下来。 夏油杰早已把要买的东西拿到了手,却不走,跟他并肩站在柜台前。虽然没有试图消除两人之间隔着的那段空气,却仍然侧着脸饶有兴致地凝视着他,好像在等他完事儿一样。 还不快走,找打吗? 最强的五条悟对不长眼的大胆诅咒师有点破口大骂的冲动——当然也不至于,只是做好了拿到喜久福就与他动手的准备,全身的咒力都蓄势待发,随时准备来一发赫之类的,省得讨厌非咒术师的诅咒师夏油杰在他最爱的喜久水庵里暴起伤人。 然而男人只是站在那里,像个挥之不去的旧梦,拿着甜品盒子耐心地等着他买完,好像真的只是一位久别后偶然在这里重逢的旧友一般。没有鲜血与分道扬镳阻隔在两人之间,只有夏日里潮热的空气和分享同一条耳机的短暂又漫长的等待时间。 少年的夏油杰好像还站在那里。挽起校服白衬衫的袖口露出结实修长的小臂,黑色长发绑在脑后,低下头时白衬衫领口露出的后颈清爽,几缕细碎的黑发被汗洇湿在皮肤上面。察觉到五条悟看过来的目光后会侧脸向他笑,细长的眉目显出秋日午后阳光般的温润柔和,抬手却给他们耳机里换了一首鼓点跳跃激烈的摇滚,然后会笑着问他怎么了,是还想买汽水吗? 五条悟没有持续到001秒的恍惚被男人完全不同的衣着拉回现实。 黑色的僧袍上压着厚重的袈裟,披散的长发下,那显露出的下颌线清晰而坚毅的侧脸已经有了成年男人所特有的成熟气质,不笑的时候想必会冷硬得像一块怎么也捂不暖的顽石。但这人看他的时候依旧勾着唇角,眼眸倦倦下垂,看起来也没有那么陌生。 五条悟却没有与他搭话的兴致。 他始终将脸面对柜台内的店员,将身边那个看着他的男人当空气,除了第一句话之外什么也没有说。拿到礼盒后他单手拎着,插着兜就走,看也没看黑发男人一眼,好像两个人只是陌生人一样。 那僧侣打扮的男人却不紧不慢地跟在他后头走,木屐踩出的脚步声比起皮鞋底独特而具有辨识度,节奏从容,跟在他后头。 他们俩这一前一后的组合很是让路人瞩目,更别提前面那个一米九的模特身材、雪白的头发和缠在眼睛上的绷带都怪异到醒目,而后面那个出家人的全套隆重打扮更是在街上是独一份。再加上长相都很英俊,还都拎着明显是同一家店买来的东西,让人不得不对他们之间的关系生出些好奇心。 五条悟从背后防备了夏油杰一路,夏油杰始终没有动手,只有目光意味不明地落在他的背后,带来聊胜于无的细微的危机感的刺痒。走到一处人迹罕至的僻静角落时五条悟终于不耐烦这样下去,脚下一动拐到旁边的小巷里,站定了就等着。 夏油杰果然马上也跟了进来,悠然到像是逛街的样子让人看不出是要直面敌对方的最强。 进了这个无人的空间五条悟终于不用再忍耐。 他不愿在人群里开战,但这里可就没问题。直接放下帐,五条悟一言不发地单手捏印,对站定在他的面前的盘星教教祖摆出了茈的起手式。 那个男人却对放下的帐毫无反应,身上的咒力平稳地流动,一只咒灵也没有放出来。 五条悟没有感觉到敌意,皱起眉头犹疑地看着他,摸不清夏油杰这一路跟着他到底是图什么。 而黑发的青年只是走近,用左手从下方握住了五条悟还摆着虚式的起手式的右手,把拢起如莲花的手指打开,松松握着他的手腕,然后含笑从另一只手里分出一小盒东西,放到他手心。 “今日季节限定。”夏油杰说,“去的时候正好只剩最后一个,就买下来了。我记得你很喜欢吃。” 第37章 咫尺之遥 五条悟看着掌心里的小巧的甜品盒, 手指合拢,几乎将包装捏出褶皱。 他的六眼告诉自己夏油杰没有说谎。里面确实是他说的东西。 夏油杰对甜食没有特别的偏好。他手里还有两个纸盒,里面装着的甜品分量和种类都是一模一样的, 应该是买给他提到的抚养的那两位双胞胎女孩。 所以这份甜食是买给谁的,从一开始就昭然若揭。 只是五条悟从看见开始就没有期待过。那是给谁的都无所谓,反正不会是给他的。 可这份甜食最终还是放在了他的手心里。 被黑色教师制服的高领遮住的喉头滚动了一下, 五条悟的声音有些喑哑: “……你到底要干什么,杰。” 足以杀人的手被抚平后垂落在身侧,不论是苍、赫还是茈的手印都再没有捏起。 手指勾着这小小的一盒甜品, 五条悟的神色被蒙得严实的绷带遮挡住大半,唇线抿得冷漠, 身体依旧紧绷,心里的波澜却无法止息。 夏油杰不说话,只是看着他微笑。他看起来没有放出咒灵的打算,五条悟也不准备与没有战意的对手战斗,于是两个人只是各自拎着甜品相对沉默。 那双深色的眼睛里似乎有千言万语,但也只是凝视着他。 僵持了十秒左右,夏油杰妥协般地叹息一声, 迈步愈发地走近了五条悟。 白发青年站在原地没有躲, 在绷带后面静静地凝视着他, 目光中的专注带来了某种奇妙的、几近实质的压迫感。 夏油杰却丝毫没有被这股隐隐带着疏离的气场干扰, 走到近前就抬手去摸他脑后。 触手是冰冷的无下限, 而不是温热的皮肤——这是自然, 夏油杰身为诅咒师,早已是敌人, 已经到了这个程度, 五条悟不可能对他解除防备。 但夏油杰看起来也不在意。 他手放在五条悟后颈处的无限上, 直接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额头贴着额头,鼻尖与鼻尖交错。就算中间隔着一层无下限术式构筑的防护,体温难以交融,却也依旧是呼吸可闻的暧昧距离。 夏油杰在这个距离凝视着绷带后的那双眼睛,交缠的呼吸像是一个试探。 这场无声的对峙以五条悟将无下限的防护解除而告终。 白发的青年在数秒后作出了他的选择。他最终无视了夏油杰的举动,也没有出声阻止,但掌心接触到的后颈的温热皮肤象征着身体的主人的再次将夏油杰的触摸视为无害,已经是默许的铁证。 夏油杰微微勾起了唇角,拿掌心摩挲五条悟后颈的那片皮肤。 他的手掌在数下温存后逐渐上移,手指陷入绷带下方剃得短短的柔软白发。命门被制的危险感让五条悟的呼吸略微变得急促,而夏油杰却丝毫没有发力将掌下的脖颈与脑袋拧断的意思,而是温柔的抚摸下如情人般将指尖插入与发丝同色的雪白绷带间的缝隙里,勾开了脑后束缚得紧紧的结。 雪色的绷带就此散落,搭在肩膀与领子上。 五条悟的湛蓝色的眼眸露了出来,安静地凝视着他。苍天般的眼瞳清澈冷透,好似一面镜子,具有某种神性,此刻却只倒映着夏油杰一个人的虚像。 “不做什么。”夏油杰贴着他的额头,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他的面颊上,唇瓣在几乎相触的距离,轻轻地吐出几乎是气音的话语,算是对五条悟之前问出的那个问题的回答,“只是忽然很想看看悟的眼睛。” 接下来的话语被吞没在唇齿之间。 他们终于相拥,身体间暂时不再有无限阻隔,两人之间的那些距离终于消弭,化为小巷深处的阴影里暧昧回荡的水声。 …… 夏油杰自梦中惊醒。 他从倚靠着的床头支起上身,揉了揉有点僵硬的肩颈,表情近乎是停滞的。他面无表情地伸手锤了锤自己的肩部肌肉,内心诡异地维持在一种睡醒后四大皆空的情绪清空状态。 任谁也看不出他的内心现在其实满是问号。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夏油杰想,我确实在仙台偶遇过悟。 前面的发展基本与记忆中的那次保持一致,但是后面的那些…… 不说也罢。 这都第几个梦了,还没有习惯吗?夏油杰这样想着,不知道是不是在劝诫自己。 但是说实话,这个梦久违地再次让他感到了不自在。 上次梦见的过去的高中岁月,虽然和记忆中的重合了许多,好歹还有一个灵魂伴侣的设定可以区分,夏油杰可以说服自己故事从一开始就与他经历的人生的不同(纵然除了和五条悟的恋爱经历其实没有很大的不同)。其他的梦也是的,不管是两个人一起留在高专做教师,还是那个什么abo或者是雪豹黑狼之类的,都与夏油杰真正的人生经历完全不同。 因此,就算梦里的内容让夏油杰感到了冲击,他还是能够抓住这些明显的不同点将这些真实感很强的梦与现实区分开来,里面不同形象的五条悟和身为他的挚友的那个五条悟也是。 就算性格和外貌都基本相同,他所认识的五条悟、他的挚友,不是梦中脆弱的会有情潮的oga,也没有长着猫科动物毛绒绒的耳朵和尾巴,更没有与夏油杰一直顺顺利利毕业一起留在高专做教师。而在这个现实世界中,更是没有什么童话一样的、“灵魂伴侣”们命中注定的互相吸引。 所以不管是ao标记也好,尾巴勾缠也好,年少的相恋也好,那都是真正的夏油杰和五条悟不可能拥有的东西。 因此,夏油杰在体验过与梦中的五条悟相恋的感觉、做了一堆过激的事情后,在情感和内心上纠结了一阵子,就能够比较坦然地面对了。 因为于他而言,现实世界只有一个,就是现在他所身处的这个。那些美好的梦,永远不可能变成现实。 但是今天的这个…… 夏油杰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半晌,叹了口气。 他走到卧室自带的卫生间里洗了把冷水脸醒醒神,看着镜子里神色冷漠中带着些郁色的自己,却想起了梦中的五条悟。 现实感实在太强了。 今天的梦里的五条悟,和他记忆里的那个没有什么不同。那次在仙台的偶遇里,在他的搭话下,五条悟也是这副爱理不理的戒备态度,开着无下限浑身都是防备,夏油杰虽然看不见他绷带后的眼眸,却在冥冥之中感觉到他好像在忍耐着什么一样,转身就走的背影像是鲜明的拒绝,也像是要赶他离开。 而那时候的夏油杰,看着他脸上蒙着的绷带,心里掠过的想法,确实也是—— “很想看一看悟的眼睛”。 夏油杰没能纠结多久。或者说,现在留给他思考私人事务的时间并不多了。 宇智波带土在做任务的期间就说很想回老家去看公务缠身一时间没办法过来的男朋友,但是他也实在抽不出时间。因为裂缝指向的某位诅咒师布置的结界分布在世界各地,都用夏油杰的飞行咒灵赶去的话不提耗时长度了,连隐蔽性都很有问题。 宇智波带土不得不一直带着夏油杰神威赶路,在日本全境内到处跑,一边出差一边骂那个诅咒师简直是狗屎,什么偏僻地方都不放过,怪不得爱刨坟偷别人的尸体。 夏油杰:“……” 前辈,被偷尸体的本人还在旁边呢,能不能别提。 不过两个人都很清楚,时间问题迫在眉睫。距离涉谷之战已经没有多久,解决完这阵子的任务,不管结果怎么样,都可以休息了。 因为赶进度,两个人现在空闲的时间没有前段日子那么多。 主要还是飘在外面追着裂缝解决各个结界,弄完后回据点休息或者进食。夏油杰这段时间干脆没有睡觉,在防止了做梦并且胡思乱想的同时,开始全身心地完善自己的那份不为人知的计划来。 很多细节他都做了确认。 拉鲁和米格尔那边没问题的话,九十九由基和乙骨忧太那边就不会有问题…… 加上天元那边的承诺,条件算是凑齐了。 夏油杰在心里模拟着涉谷的战局,将每个人的反应都计算了进去。他做这个计划的时候比百鬼夜行时还要认真不少,尤其认真考虑了五条悟相关的部分。不提夏油杰本人的私情,就算夏油杰的计划失败了或者出现差错,他最强的挚友也会成为最后一道保险,所以,考虑他的人身安全和自由在战略意义上是必要的。 夏油杰这样想的,却不由得在战斗中走神了。 旁边的宇智波带土按住他的肩膀带着他虚化躲过咒灵挥来的一击,皱着眉头骂他“在战斗中走什么神,要想东西回去想”。夏油杰这才回神,愣了一下,会意地露出一个笑脸,抬手放出蜈蚣状的数条咒灵去纠缠住面前的敌人。 他心里却还是想着一件事,以致于在无声中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可能是这段时间总是做和五条悟相关的梦,现实中却没看见几眼,夏油杰不得不承认自己还是有些挂念。 自从重回人世后,还没有和悟正儿八经地见过面啊。 涉谷这次过了之后,估计也没有能够好好对话的机会了。 ……不奢求别的。希望一切完成之后,能留给我一点时间好好告别吧。 夏油杰想着,挥手将被宇智波的木遁穿刺、被蜈蚣咒灵束缚的那个长得稀奇古怪的、已经失去反抗能力的一级咒灵吸成手心漆黑的球状体,凝视了两秒后,轻描淡写地将其捏成了飞灰。 第38章 新的可能 就这样赶工了数天之后, 夏油杰和宇智波带土终于迎来了一个短暂的中场休息的机会。 天穹上的裂缝终于彻底消失了。在祓除了岩手县某个偏僻的山中镇压结界的准特级咒灵后,此后一连三天,裂缝再也没有出现过。 夏油杰就明白,那个家伙在日本境内留下的结界应该是完全解决了。 嗯?拯救世界的主线任务的进度怎么样了? 又不是真的主机游戏, 自然也不会有任务进度条出现。平时说说玩笑话也就罢了, 也不能真的指望那位把这种大事真的做成游戏, 处处都有指引。 裂缝不再出现之后,他们的生活恢复了一开始的平静。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情况出现,最多关注一下高专那边的一年级们的行踪, 夏油杰和宇智波带土的生活又恢复了旗木卡卡西没来过之前的样子。 但夏油杰很清楚,这样的状况正是证明了一点:他的推测是正确的。 通过裂缝的指引消除结界, 这个给出的提示已经很明显了。这显而易见,就是“祂”给出的提示——需要解决的祸端, 正是那个占据了自己的尸体、布下结界的诅咒师本身。 或者说,是阻拦那个家伙策划了千年的、某个惊天动地的大计划, 并且永绝后患。 夏油杰现在还不清楚那个人具体想要干什么, 但显然与天元有关,也想要封印六眼。宇智波带土给他的漫画中,给出的信息还不够清晰,但这不妨碍夏油杰对此作出猜测。 他现在心里已经有了一些底, 只等涉谷之战开始的时候去验证了。 说到底,这也应该正是我被召唤出来的原因。夏油杰在这些天已经参透了这一点。无论如何, 五条悟被封印的症结有一半都在夏油杰身上, 这是不争的事实。 那位诅咒师正是利用了两人之间的情感与回忆, 打了五条悟一个措手不及。 不然就算是狱门疆在手, 想要拖住五条悟的脑内一分钟也是地狱级的难度。 在看到漫画中的那个画面之前, 夏油杰自己都没想到五条悟会为一声似真似假的招呼而驻足。因而他心情复杂, 就像死前听见五条悟相信他不会杀掉自己的学生一样。 只不过是叫了一声他的名字而已。 明明已经亲手了结我了,明明已经亲手将我的尸体埋葬了,为什么还要为那声幻觉般的呼唤而回头? 而五条悟不仅回头了,他看见向他走来的夏油杰的身体,脑海里还掠过了三年的青春。 被狱门疆束缚住的五条悟被那位冒牌货肆意嘲笑,脸上愤怒又咬牙隐忍的表情是夏油杰看了都会觉得心疼的程度。纵然很明白最强的五条悟不需要这世界上任何人的多余的同情,就算是夏油杰的也不行,夏油杰却还是觉得已经长大成熟了的悟泄露出哪怕一丝一毫的难过,他都会与他一同产生同等的痛苦。 想要诅咒那个让他痛苦的家伙。 虽然是还没有发生的事情,夏油杰也不会让它发生了,但仇还是记住了。 利用我的躯体和我们之间的回忆去欺骗悟,绝对不可原谅。 夏油杰垂眼,掩盖住了眼珠里一闪而过的漆黑杀意。 还有当年理子妹妹的事,还有学弟灰原的死……背后或许也有那个家伙的手笔。 克制住自己想要深入想下去的冲动,夏油杰平复了自己的情绪,坐在房间里最后一次核对了他的计划。有些关键道具也已经提前放在了宇智波带土的神威空间里,应该是不会有错漏了。 黑色长发的男人长吁了一口气,坐在床边安静地凝视着虚空一会儿,似乎在思考某些事情。 半晌,他抬手解开了束起的那部分长发,换了身居家服,打算好好地休息一阵子。 后脑勺挨上枕头的时候,迅速袭来的睡意让夏油杰就有了预感。 这次,他没有抗拒,而是带着一点临终般的平静闭上了眼睛。黑暗即刻随着梦乡降临了。 所有的咒术师身上都很狼狈。他们其中的绝大部分还都是年轻的学生,身上都是血和伤口。 解开死灭洄游的仪式让他们付出了太大的代价,包括从狱门疆中解放五条悟也是。这些天与游荡在东京范围之内的咒灵战斗,也让他们身心俱疲。 但在此时,他们总算能稍微松一口气了。 危机还没有全面解除,罪魁祸首还在外逃逸,甚至拿出了了不得的后招。 但是没有关系。现在他们的据点势力内有三位特级咒术师镇守,除了在薨星宫与胀相一同守卫天元的九十九由基之外,剩余的三位都齐聚在此。 是的。三位。 学生们此时想到这点,仍然会感到不可思议。 虽然已经明白了涉谷事变的祸首另有其人,但一年以前的百鬼夜行可是实打实的与咒术高专的敌对行为。本该被乙骨忧太重伤并在五条悟的手下死去的、处于敌对立场的另一位特级,奇迹般地死而复生,也正与他们的队伍同行。 一年级的三位倒是还好,他们从未直面过那位的疯狂,没有什么多余的感想。但二年级的学生们全部都对这个与五条老师并肩行来的、曾与他们处于敌对立场的男人心情复杂,并且怀抱着一定程度上的警惕之心。 正如同此时。 五条悟前来察看学生们的情况,这原本是非常正常的事情。与他联袂而来的还有另一位,正是一袭宽大黑衣搭金绿色袈裟的特级诅咒师,夏油杰。 他额头上原本还在渗血的黑色伤痕被赶来战场的家入医生用反转术式治愈了,如今只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疤痕,想必用不了多久就会完全消失。这点提醒了所有人他与那个冒牌货的区别。 但他的存在所带来的危机感还是让几乎在场的所有人心都吊了起来。 因为不论他是不是发动涉谷事变的真正罪魁祸首,夏油杰本身也并非省油的灯。身为四大特级自然不用说,他死前也是与高专敌对的诅咒师,持有的理念偏激,对普通人的生命视如草芥,若是在平常,高专的众人根本不会与他为伍。 然而,这是特殊情况,连五条悟也默认了他的存在。 夏油杰无论持有怎样的理念,他对咒术师群体好歹没有敌意。计划颠覆世界的大敌当前,战力有一个是一个,更何况是当世仅存四个的特级的强大战力之一。 这或许也是五条悟毫不犹豫地让赶到战场的家入硝子抢救逃走的诅咒师遗留下来的这具身体的原因——至少学生们都是这么认为的。 更何况,此时的五条悟才从狱门疆出来,也不算完全状态,需要恢复的时间。但是这个状态的他加上乙骨忧太,挟制夏油杰是足够了,不会让他在合作期间对非咒术师群体造成无谓的伤害。 暂时的、迫于形势不计前嫌的联手。 但经过这几天的相处后,真正细究起来,学生们都觉得他们的五条老师对待夏油杰的态度却很暧昧。 不如说,没有人清楚一年前他是怎样在无人目击的情况下杀死夏油杰的、夏油的尸体为什么没有被硝子解剖会出现在他人的手中被利用、高层为什么在他被封印后立刻污蔑他与夏油杰是共犯,也没有人清楚,是什么拖住了最强的五条悟的脑内一分钟。 正如同没有人清楚,身为诅咒师的夏油杰与咒术界的最强五条悟相处起来为什么会显得那么亲密又熟稔。两人之间流动的那种密切过头的气场不是任何演技能伪装出来的,那就是纯粹的亲近。 他们这段时间的相处模式大家都看在眼里,他们本身也没有掩饰那些特别之处的意思。 五条悟叫所有人基本上都叫名字,称呼和语气都随心所欲,唯有在称呼“杰”这个名字上面,咬在唇齿间的声音不自觉地泄露出几分撒娇般的缠绵感。而且隐隐透出的对这个曾经处于敌对立场的家伙的信任感,在大家看来都很奇怪,那种程度已经不是心胸宽广和粗线条能够解释的了,就好像五条悟自信自己很了解对方会做什么一样。 夏油杰也很自然地回应他,脸上的微笑脱离了平常看他们时的礼仪性和假惺惺的范畴,变得温柔而真心起来。明明是几乎都是称呼所有人的姓氏的男人,唯独在叫“悟”的时候会低眉浅笑一样,与他当年在高专内部宣战的那股疯劲儿大相径庭,看起来简直像两个人,可把二年级们看出了鸡皮疙瘩。 或许他当时百鬼夜行宣战时、和悟之间隐隐透出的那股熟悉感不是空穴来风。 二年级生们都有这样的感觉,而这种预感在伏黑惠告诉他们曾在五条悟家里看见过两人与家入硝子学生时代的合照、夏油杰和五条悟曾经是同级生后达到了顶峰。 正如同此时五条悟搭着夏油杰的肩膀——和那张伏黑惠看过的合照上的姿势如此相似——很自然地向着他心爱的学生们打招呼,问候身体状况如何。 二年级们看着他揽着的微笑不语的夏油杰,心里有点疙瘩。但好歹还在合作期间,孩子们这点心胸还是有的,连间接因为夏油杰解放了里香的乙骨都没说什么,其他人自然也没有说什么。当务之急是解决那位惹出来的事情,而不是闹内讧。 五条悟其实也不在意他们在想什么。 他本来还在恢复咒力,跟还在恢复身体控制的夏油杰一起从硝子那边来这里,是为了拿东西。 来拿学生们刚刚外出巡逻时狩猎来的咒灵。 在五条悟的特意嘱咐下,这几天学生们在据点外巡逻时基本上都没有将咒灵直接祓除,而是打到奄奄一息后带了回来。 至于将咒灵活捉,是要干什么—— 夏油杰对他们点头致意,然后随意对着离他最近的那只咒灵一伸手。 还在啸叫的咒灵化作了漆黑的流体回归到了夏油杰的掌心,成为一个暗色的球体。 黑色长发的男人表情很淡然,将咒灵凑到唇边,就这样吞了下去。 年少的咒术师们不论是出于有意还是无意,都静静地看着他。不管看几次,夏油杰的术式咒灵操术都很让人惊叹。能够吞噬并且操控咒灵的稀罕术式,再加上对进化后的天元的特殊效用,也难怪那个诅咒师要绞尽脑汁费尽心机地得到他的尸体——堪称“诅咒亦畏惧之神技”。 而五条悟也在看着他。 隔着漆黑的眼罩,难得安静地看着夏油杰吞食诅咒的侧脸。 夏油杰察觉到他的目光,吞完手上的这个原本是虫形的咒灵后,微微向他笑了笑,似乎在无声地询问“怎么了”。男人回视他的表情很是平淡,看不出什么特别的端倪。 于是五条悟没有回答,只是抱臂倚在旁边的门框上凝视他,像是个再合格不过的监管者。 夏油杰于是转回头,继续沉默地吞吃着下一个咒灵。 他如今这样行事,也算是不得已。 那位诅咒师逃离夏油杰的身体之前,差不多把他的咒灵都消耗掉了,余下的量不多。就算只是为了增强实力,夏油杰也必须重新开始吞食咒灵。 “杰,咒灵是什么味道的?” 五条悟看了他一会儿,忽然出声问道。 第39章 涉谷事变 怎么忽然问这个。 不止是夏油杰, 在场所有听见这句话的人心里都浮现了这个念头。 五条悟经常异想天开,也喜欢说些内容莫名其妙的玩笑话,有时候比他教的学生们还要幼稚。可是,虽然表情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的, 但他刚才问那句话的样子好像是认真的。 这一点, 与他相处挺久的学生们隔着眼罩都能看出来。 于是听见的少年少女们都开始不自觉地思考这个问题。 大家看见夏油杰吃咒灵, 感想都是咒灵操术不愧是稀有的生得术式,效果如此奇诡又强大,好像宝可梦, 吃下去收服了就能操纵。 在想这些的时候,没有人意识到, 咒灵这个东西或许也是存在味道的。 五条悟的问话实在是一语点醒梦中人。 如果咒灵有味道的话……应该也不是什么好味道吧。学生们回想起课堂上学到的基础知识,毕竟归根结底, 咒灵是人类的负面情绪的集合体嘛。 而学生们都能意识到的东西,五条悟不可能没有意识到。 参透了这一点后, 在场的学生们都小心翼翼地将视线投向了两位成年人, 摸不透五条悟是不是在挑衅。 而被询问的夏油杰拿着新搓成球的咒灵回视白发的青年,表情看上去有点讶异。 但随即他就笑了。 “没什么味道。”黑色长发的男人很自然地回答道,温和的笑脸让人看不出他是否在说谎话,“悟很好奇这个吗?” “也没什么啦, 杰,就是有些感兴趣。” 五条悟低低的嗓音略微有些慵懒的味道, 语气上也没有露出什么端倪。 唯一显示出他与话语截然不同的认真的态度的, 是一直在注视着夏油杰的那双眼睛。 他在刚才看着夏油杰吃咒灵时就拉下了眼罩, 白发柔软地散落下来, 苍蓝色的六眼安静地凝视着拿着咒灵化成的漆黑球体的夏油杰。 那片澄澈如天穹的青色中什么也没有, 在场的人的倒影也只是影影绰绰地浮在上面。 他的眼神好像什么都看透了, 但夏油杰很清楚那或许只是错觉罢了。 只是在撒谎的人心虚而已,比如他。不过心虚这个东西,在接管盘星教后,基本就与他无缘了。 夏油杰不甚在意地低眉笑笑,继续将咒灵球塞到嘴里。 这些年过去,他早已不像少年时吞食得那么吃力了。在忍耐那比清理了呕吐物的抹布还要恶心的味道的时候,遍布着味觉神经的舌尖和口腔似乎早已麻木,艰难滑动的咽喉也只余下吞咽的本能。因为早已习惯,所以他还能在吃的时候笑出来。 绝对不会像年轻的时候那样出现呕吐和反胃的反应了。 咒灵球还含在舌面上,恶心的味道到处弥漫。夏油杰面不改色地准备咽下去,抬眼发现五条悟还在凝视他的时候还有余裕对他勾起唇角,却没想到下一秒异变突生。 五条悟向他伸出了手。 身高超过一米九的白发青年手臂修长,轻而易举地就勾到了夏油杰的后颈,揪着他脑后浓密的黑色长发,就将脸凑了上去。 这确实是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举动。 在场的学生们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脸贴到一起的两人。不知道五条悟是不是计算好了角度,从他们大多数人的方向,只能看见五条悟的后脑勺。 夏油杰和五条悟的体格相仿,五条悟稍微显得瘦高一些,夏油杰的长发还是散着的。这样挡下来,两个人的面部表情基本都被对方遮挡了个严严实实。 被挡住的夏油杰微微皱了一下眉头。 五条悟的动作中带着少见的强硬,撬开了他的牙关。夏油杰反应很快,他没有费力去拦住进攻的五条悟,而是直接赶在五条悟的舌头进来之前把咒灵球咽了下去,动作太急几乎有点噎住,但还是有些迟了。 “这个味道,你还好意思说没味道。”五条悟在他嘴里扫完一圈,才放开他的嘴唇,脑袋后退一点,抱怨道,“难吃死了,骗子。” “明明就是突然袭击的悟的错吧。” 夏油杰挑眉,扫了反应各异、但基本上都是震惊到痴呆或是耳朵红了的学生们一眼,也没在意,用大拇指指腹抹去了五条悟变得薄红的唇角处的水渍,然后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唇沿。 不是错觉。 是甜的。 “怎么,我让硝子给我带来的糖,好吃吗?” 五条悟注意到了他表情的变化,兴味洋洋地扬唇,笑着问道。 无视高层的意思让硝子赶来涉谷急救诅咒师也就算了,还让她顺便给你带上糖。夏油杰不由得失笑。这样的事情也只有五条悟有底气干出来。 不过悟刚才用舌头推进来的糖确实很甜。只可惜都咬碎掉了。 “挺不错的。”夏油杰仔细地品味着弥漫在口腔里的甜甜水果味,麻木的味觉似乎随着这个亲吻再度复苏了,随口褒扬道,“记得给我留两颗。” “才不给咧。”五条悟倚靠在墙上,懒洋洋地对他比了个见不得人的嚣张手势,“总是骗人的杰,一点都不乖,才没有糖吃~” “没有骗你。”夏油杰将手揣到袖子里,煞有介事地微微一笑,“我现在确实还尝不太出来味道。” 他眉眼弯弯笑起来的样子过于真诚,看见的人几乎都会被这个男人的表情迷惑,相信他口中说出来的话。而且他刚夺回身体的控制权,有哪里用得不顺当也是很正常的事情,这点更加强了他话语的说服力。 “真的?” 五条悟想要把眼罩拉上去的手都顿住了,一脸怀疑地看着他,要信不信的样子。 “假的。” 夏油杰眨了眨眼睛,说道。他脸上的笑容不变,却多了几分促狭。 果然是骗子—— 所有围观群众仰倒。 “切。” 五条悟却没有什么意外的样子。他翻了个白眼,对夏油杰吐了下舌头,才把漆黑的眼罩妥帖地拉上,遮住了眼睛,继续看夏油杰伸手搓球吞咒灵。 等到夏油杰一个接着一个吃完后,他才拽着夏油杰走了。 看方向,应该又是去了家入硝子所在的、暂时改造出来的医务室的样子。 学生们腹诽着年长者们一看就不太正当的奇妙关系,也懒得在大敌当前的情况下去跟踪围观五条老师和诅咒师的八卦,也就随他们去了。 昏暗的走廊里,两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在垂落的宽大袍袖的遮掩下十指相扣,推开了某扇散发着消毒水气味的门扉。 夏油杰自黑暗中睁开眼睛。 他坐起来的时候心情很平静,醒来时嘴里好像还残余着幻觉般的甜味儿。 他拿舌头顶了顶口腔内壁,忽然很想吃水果味的硬糖。五条悟在梦里用舌头送给他的那种。 这算是什么?预知梦吗? 夏油杰在床上回味了一会儿刚才那个梦境,失笑。但毫无疑问是个美梦……他想。带着这样的心情走上战场也不赖,要是一切顺利的话,涉谷就是一切的终结了。 他下了床,翻过床头柜上的时钟。 2018年10月31日,17:33,闭合的窗外已是暮色降临之景。 距离涉谷事变的开始,还有1个小时27分钟。 五条悟在自己的巴塞罗那椅上醒来。 天价的椅子坐起来很舒服,十分契合人体构造,适合享受。而现在周围也很安静,跟他入睡前一样,高专的教师办公室现在也只有他一个人。 他在不知不觉中就睡了过去,醒来时已是黄昏。 方才出了一个在东京范围内的任务回来,难得剩下的任务没有需要他亲自去处理的,于是五条悟在办公室里休息了一会儿。 闭上眼睛之前,他也有期待这次的梦境。不料,却抽到了一个比想象中还要惊喜的大礼包。 这次是什么背景……? 五条悟回忆着梦里的种种不对劲的细节,摸了摸下巴,思考着。 忧太从国外回来了,悠仁和惠都弄得那么狼狈,真希和野蔷薇的身上还有伤……学生们一个个都弄得那么不对劲的样子,有几个造型都大变了。 还有这次的杰,额头上怎么会有疤? 五条悟饶有兴趣地想着,但脑海里朦朦胧胧地似乎有一层雾,他怎么也回想不起来在梦中原本很清晰的事件的原委。 嘁,这算什么预知梦!一点空子都不给钻。 五条悟嗤了一声,也不太在意。经过之前特级咒灵们活动的种种迹象,他早就预料到了最近会有大事发生,之前出差去外国,也算是做了些准备。只是不知道杰到底在这些事情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不论如何,总是能搞定的。 我可是最强的啊。 想到这里,五条悟站起来,惬意地伸了个懒腰,伸展了一下睡得有点僵硬的身体,然后就双手插兜,按着家入硝子的嘱咐,在做梦后再次去找她了。 此时是2018年10月31日,17:56,距离涉谷事变开始还有1个小时4分钟。 “硝子,我上次送给你的糖还有吗?” 五条悟坐在解剖台上问道。 “那个水果味儿的是吧,国外带回来的那个?”拿着戒烟糖、夹在手指间缓解焦虑的家入硝子闻言,问了一声,也不是很在意,在抽屉里翻了一下就给他拿了一袋出来,“在这,你要吃拿回去就是。” “不,放在硝子这里就好。”五条悟一把抓住她扔过来的一颗糖,神秘兮兮地竖起食指,“只是突然想尝尝那个味道啦。” 白发青年低首剥开糖纸,将硬糖放入口中。舌尖上即刻蔓延开来熟悉的甜甜水果味,与梦中跟另一个人分享的如出一辙。 “夏油,还有多少时间?” 宇智波带土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吃大福,当做晚餐,想起什么,顺口问道。 “还有十分钟左右。”夏油杰双手叠放在五条袈裟上,闻言,侧首看了眼时钟,微微颔首,“等前辈吃完我们就出发吧。要提前进入展开的‘帐’的范围之内。” 记录—— 2018年10月31日 19:00 以东急百货店东急东横店为中心 出现了半径约400的“帐” 19:30 身体完全是虚化状态的夏油杰和宇智波带土站在帐内,看着许多穿着万圣节装扮的普通民众散开奔逃到帐的边缘。 他们一人黑色长发戴耳钉还穿着袈裟,一人早已恢复了紫色的宇智波长袍的忍者打扮,在群魔乱舞的涉谷人群里却丝毫不引人注目。 几乎没有人注意到站在那里冷眼旁观的他们。 包括展开“帐”的罪魁祸首。 “把五条悟带来!把五条悟带来!” 所有人都惊恐地呼喊着这一句话,对着帐外沿着边缘分组守卫的咒术师们。 无数声音汇聚在一起,汇成可观的潮流,像是某种古代的祭祀仪式再现,也像是对神明的祈祷,愚昧得令人发指。各种情绪混杂在一起,混乱的不安定氛围中,来自大量普通人的咒力升腾在空气中,简直是养育咒灵的良好温床。 “和那上面记载的一样,是没有拒绝术师的进出,只是封锁了涉谷的市民。”夏油杰表情漠然地观察着吵闹的众生群像,分析道,“不是他们直接展开的吧,估计交给了别人维持……嘱托式的帐的调整,也算是结界术的一种高级应用。” 那个占据了他的尸体的家伙,果然很擅长结界术。 “你就不在意他们呼喊着的名字吗?”宇智波带土按着他的肩膀维持神威的虚化效果,闻言,十分玩味地笑了起来,说道,“这明显就是设下来的一个套。你男朋友再怎么强也只有一个人,他来的话,又能保护多少呢?你真觉得他会来?他有那么傻吗?” 非咒术师不可能知道五条悟的名讳,更不可能喊着他的名字向其求援。 显然是有人教他们那么说的。是谁教的?也显而易见。 五条悟更不傻。他不可能看不出来那么明显的圈套。 “悟会来的。”夏油杰冷淡地看着街上人来人往、互相争执陷入慌乱的非咒术师们,不知道是目击了讨厌的猴子还是想到了五条悟目前的处境,声音也不甚愉快地低了一个度,“他不得不来。” 想都不用想,还藏着内鬼的高层会做出怎样的决定。 为了降低伤亡,也为了将不听话的最强物尽其用,很显然只有一个选择。 由五条悟一个人独自平定涉谷的骚乱。 夏油杰闭上眼睛,不愿再看,只是等待着某个时刻的到来。 五条悟的确是最强,他面对这样的乱局也一定会无所畏惧。 可他并非无所不能。悟做得到很多事,但他到底还是凡人之躯,与神无关。 不能常战常胜,也不能救下所有人。 20:31 夜幕完全降临。 涉谷街道的霓虹灯亮起。被封锁在帐的范围内的市民们服装各异,绝大部分都有着强烈的万圣节的风味,可谓是千奇百怪。 因此,戴着眼罩的白发男子混在其中,好像也不是很显眼。 一身黑衣的白发青年与路人擦肩而过,对被无下限撞到肩膀的路人不走心的道了个歉,声音含糊,好像嘴里还含着什么东西。 他没有停歇地走过,说着“借过一下”,仿佛天神一般踩着过于密集的人群的头顶的虚空,一点一点地攀登上了常人看不见的、漆黑的半透明的帐的顶端,悬浮在车站的穹顶之下往下看,笑了一声,牙齿咔嚓咔嚓地嚼碎了口中的糖果。 “原来如此,还真是这样。”五条悟笔直地站在空中,自言自语。联想到过于模糊的梦境,他仿佛顿悟了什么,脸上浮现出一丝冷笑,“我倒要看看你们能想出什么困住我的招数。” 他将目光投向了b5f的副都心线站台。 那里有数个强大的咒力反应正在等待着他。明晃晃如灯,显然就是在诱导他前往。 五条悟没有立刻走过去。 他等待了数秒,舌尖在口中顶了顶脸侧,贪恋地扫过柔软的口腔内壁,依稀还能尝到残余下来的甜味,宛若数个小时之前做过的那个梦中一般。 他低声说着,根本不在意自己的话会不会被人听见: “我很期待哦,与你的再会,杰。” 第40章 表狱门疆 21:18 宇智波带土与夏油杰一同穿行在涉谷车站中。 b3f和b4f都有很多被咒灵守住的普通人类, 想必也是用来威胁正在b5f手撕特级咒灵们、就算被领域延展中和无下限也能直接强袭杀掉了花御的五条悟的筹码。 对楼下动静巨大的战斗视而不见,两个黑发的男人无声无息地穿过他们,没有引起任何注意。 要知道, 那个男人还拿着狱门疆在观察战局, 等待着最好的能够迷惑五条悟的机会。 现在他布下的棋子被发现了有任何变动的话, 显然会引起他的警惕。以这家伙能龟缩千年不断的性格以及可以转换身体的术式,要是他离开涉谷这场战局的话, 能抓住他的机会并不高。 夏油杰身为不被算在棋局中的“幽灵”, 一直在默然无声地观察这个自居为狩猎者和掌控棋局之人的家伙。 如今,正是好时机。 是那个占据他的尸体的诅咒师认为的、千年难遇的可以封印六眼的好时机。 也是夏油杰觉得可以正式开始反击、颠覆整个棋局的好时机。 谋定而动正是夏油的本性, 而前期做了那么多的准备,该是彻底将这些埋在命运之外却与其息息相关的伏笔揭开的时刻了。 “夏油, 准备了。”正在夏油杰低首看自己的右手掌心的时候, 宇智波带土突兀地出声提醒了,他鲜红的写轮眼和淡紫色的轮回眼正望着楼下的b5f,似乎是透过建筑看见了什么,“你男朋友直接开领域了。” 02秒的无量空处。 说是五条悟听天由命地展开的直觉性判断出的时长, 但天才的敏锐直觉永远都走在正确的轨道上。只有极其短暂的思考时间,但是可以承受无下限术式的负担的超强大脑综合种种信息,给出了异常准确的判断。 随着无量空处的展开,除了正在虚化状态、实际上身处神威空间的夏油杰和宇智波带土,被波及到的所有身处b5f空间内的现实世界的非咒术师都在02秒后陷入了僵直在原地的、失去意识的状态。了解过五条悟的领域效果的两人都明白,这是普通人的大脑在02秒中被灌入了过量的信息的原因。 但在b4f和b5f的交接处窥探情况的两个人显然都不在意这些人的状态。 “是时候了。” 夏油杰低声说道。 宇智波带土抓着他的左肩, 两人的身影瞬间消失在原地。 299秒之内,在咒灵的围攻下全歼约1000只的改造人。 看似极其不可思议的事, 放在五条悟的身上, 却变得十分合理。一身黑衣的白发青年双手提着改造人的残肢从包围中走了出来, 脸上和手上都溅上了没有无下限的隔离而飞溅到身上的血液,细碎额发下的神情冷厉,仿佛一尊浴血的修罗杀神。 但下一秒,他的表情就凝滞了。 极其敏锐的感官让他察觉到了身后的响动。他转身看过去,发现染血的地板上被扔了一个正正方方的、散发着古老气息的立方体形状的咒具。 这是什么? 来不及反应,大脑在瞬息之间的变故中判断要不要躲开。 直觉的某处似乎有危险的警报长鸣,告诉他赶快躲开,能被咒灵们和它们的同伙憋到现在才拿出来的、肯定是不得了的杀手锏,至少会对自己有危险,不可托大,尽量还是退出正常咒具能够起效的最大范围为妙—— 但是,五条悟将要避开的脚被另一句话根植在了原地。 “狱门疆,开门。” 如同幻觉一般,五条悟听见了许久不见的挚友的声音。 夏油杰的声线压低了会沉下去,没有笑着与他说话时那么柔和,这是他一直都知道的事情。 纵然念着这句话时,“他”的声音如同情人之间轻柔的呢喃,却也暗含着—— 五条悟从未感受过的小人得志般的、阴谋得逞的志得意满。 这是……怎么回事? ……杰? 五条悟侧过脸去。他的身前,特级咒具狱门疆骤然展开,巨大的非人的独眼中,漆黑如深渊的瞳孔遮蔽了五条悟的头颅。然而,听见了不紧不慢走向这里的、木屐敲击地面的脚步声时,通过六眼感觉到了熟悉气息的他没有管这些,只是转过头去,放大的透亮的苍蓝色瞳孔中,满满地倒映出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嗨,悟。” 熟悉的微笑,熟悉的神情,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语气,熟悉的装扮。 熟悉的人。 不论是身体的气息,术式的构成,还是呈现在他眼前的、宛然的音容笑貌,都与当年在高专中与他打招呼的黑发少年重合在了一起。 “……什么?” 五条悟的思考一瞬间停滞了。 “好久不见。” 身穿黑色僧袍与五条袈裟的男人微笑着与他寒暄,仿佛此刻他身前那个危险的咒具不是他展开的一样。 为什么,杰?难道,你才是跟咒灵勾结的罪魁祸首吗? 五条悟的脑子里一瞬间掠过了很多信息。 月夜的樱花树下,停在拐角的灯笼下注视他、没有上前的杰。将特级咒灵球留在树下给他的杰。在街上游荡时偶尔能察觉到的、熟悉的注视和星点的气息。两人互相依偎、亲吻缠绵的无数梦境……他们嬉笑怒骂、并肩前行的三年青春。 ……不,不对! 五条悟刹那间醒悟了过来。 如果眼前这个是杰的话,他之前根本没有必要来见我! 然而,他醒悟得有些太迟了。 怀疑夏油杰可能与咒灵勾结是非常正常的事情,毕竟这世界上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的复活。六眼给出的□□情报、咒力情报等方面的观测也证明,眼前这个男人就是夏油杰,然而,五条悟的直觉却在综合无数情报后给出了否定的回答。 思考和回忆耗费的时间在思维的海洋内仿佛永恒般永久。 虽然换算到现实世界,只有一瞬间。但脑内的一分钟,早已经过去了。 五条悟的脑子转得快速,在这时,反而成为了祸端,使他立于了非常不妙的境地。 无数来自狱门疆的束缚从白发青年的身上生长出来,将他牢牢地困在了原地。专用于封印与束缚的特级咒具完全展开,困住了它指定的猎物。 五条悟骤然回过神来,咬牙露出了气愤的表情。 眼前的那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冒牌货,则是露出了得意的笑脸,带着微妙的嘲讽表情,用令人作呕的亲密语气,念着他的名字: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悟。怎么能在战斗中胡思乱想呢。” 五条悟顾不上生气,拧眉确认自己现在的状态。 被这个不知名的咒具束缚后,咒力如同泥牛入海消失无踪,显然无法使用术式。全身的力气也消失了,身体现在只觉得疲软,没有用体术脱困的可能性。 失手了。 居然被这样的家伙骗走了一瞬间的注意力因而陷入了这样的困境,简直是奇耻大辱。 “……你是谁?” 五条悟被束缚在原地,面朝着那个黑衣的男人。他的目光扫过与自己的挚友生时一般无二、却多了一条丑陋的缝合线的面容,因为思及了某个可能而强压着心里升腾的怒气,冷冷地瞪视着这个不知道是什么的家伙,说出了质问。 “我是夏油杰。”眼前的家伙一脸坦然地笑着,眼神里带些微妙的怜悯和惺惺作态的遗憾,俯视着他,“你把我忘记了吗?人家好难过喔。” 杰才不可能用这样的表情看我,也不会用这样的口气跟我说话。 冒牌货,装也装得像一点啊。 “你不是。”五条悟冷冷地看着他,“虽然六眼得知的所有情报都告诉我,你确实是夏油杰,从□□到咒力,都是他。” 这说明着什么? 思及这个可能性,五条悟狠狠地咬住了牙关。 “但是!我的灵魂否认你!”他骤然喊出声来,沾血的脸都被骤然升腾的情绪扭曲得狠厉,“快回答我!!你究竟是谁?!!” “好家伙。”神威空间内的宇智波带土不禁感叹,“现场看见还是很震撼。对于生来就能依赖六眼观察世界的人来说,准确地判断出这点非常了不起啊。毕竟在我们那里,瞳术师也都很依赖瞳术的判断,能跳出本能去察觉事实的寥寥无几……就这样你还说你们没开始,看看你男朋友都被那家伙气成什么样儿了。” 明明在这点上旗木卡卡西也不遑多让吧。 一眼就能在十八年后的四战战场上认出容貌和气质完全大变的小学男同学并且十分笃定地瞳孔地震也是一种了不起的本领吧。明明身边的同期都没认出来,听见卡卡西喊的名字还不可置信来着的。 然而这些想法在脑海中一掠而过的夏油杰,现在已经没有精力分出来跟宇智波带土扯皮了。 他根本就没有余裕跟此刻依旧悠闲得像是在观影的宇智波带土对话,而是紧紧地盯着神威空间之外的进展。 “命运”降临到五条悟身上的时候,事外旁观的漠然在夏油杰身上便如潮水般褪去了。 宇智波带土看了一眼他紧绷的眉眼,心知这些,也不意外他不接茬,往外一看,顿时看见了冲击性场面。 “我去。”他皱起了眉头。杀人习惯了不代表他习惯看见某些恶心到让人san值狂掉的场面,顿时露出了一脸惨不忍睹的表情,“这就把脑壳掀起来了?” 看惯了夏油杰平时的样子,再直面现在掀起脑壳的某位混蛋,连宇智波带土都不可避免地感到了落差,更何况直面这一切的五条悟了,心情可想而知。 神威之外,睁大眼睛一脸不知道什么表情的五条悟还在被那个长了嘴和牙齿的脑子嘲讽他不好好处理夏油杰的尸体才会给人可乘之机太谢谢你了,而宇智波带土旁边夏油杰的表情也随之变得非常可怕,杀气浓厚程度属于宇智波带土看了都要震惊、小孩看了会做三天噩梦的程度。 还好我死了就变成灰,还在辉夜的异空间。宇智波带土不由得心想,不然卡卡西要处理我的尸体肯定也很麻烦吧。 这点微妙的同病相怜让宇智波带土看身边一脸难看表情的长发后辈都顺眼了一点。倒也不是有什么好感,任何审美正常的人在看完不明生物掀脑壳后再看正常的夏油杰本人,都会觉得顺眼不少。 行吧,等下给你找个完美的出场机会。争气点啊,夏油。 一向随心所欲的宇智波想着,瞅准了不明物重新按上脑壳说出“睡吧,五条悟,我们在新世界再相会”的时候,把转头向他似乎要吐出什么话语的夏油杰的肩膀拍了一下,在年轻的后辈还没说出指示之前,就直接把他扔出了神威空间。 落点,就是之前夏油杰对他耳提面命过的行动计划里的那个地方。 冒牌货和被狱门疆束缚的五条悟的中间。 直面风暴吧,年轻人! 宇智波带土抱着看好戏的心态在神威空间的石台上抱臂坐了下来,脸上还有点玩笑意味,身体却诚实地直接做好了接下来的行动的准备。 他的手里瞬间出现了一个悬浮着的黑色立方体,大小与开门之前的狱门疆极其相似。 朝上的那一面,显眼地展现着一道仿佛标志物一样的缝合线。 第41章 里狱门疆 挚友的尸体被利用被侮辱、自己对于尸体的处理的轻忽的后悔还残留在心里, 五条悟看着眼前带着胜利的笑意向他道晚安的黑发男人,心情却奇妙地冷静了下来。 这样的状态,也不是说自己和夏油杰之间的情感和回忆被他人肆意利用的气愤消失了。 而是像冰冻的火焰一样, 清晰地留存在了他的心中。 那愤怒依旧在燃烧, 只是, 经由了面前伪冒之物的言辞,五条悟忽然意识到了一件事情。 杰的尸体确实是被那个脑子操控了, 但是, 他所见到的那个可不是假货。 那个,绝对是货真价实的夏油杰。那是六眼和他的灵魂都确认过的事, 不可能有假。 既然与咒灵们勾结想要封印他的是眼前这个冒牌货,那么, 真正的那个…… 意识到这点后, 五条悟骤然冷静下来,表情在嫌弃面前那个才把脑壳安回去的家伙的同时,唇角奇妙地浮现了一点嚣张的笑意,一点也不像身陷囹圄、即将被封印之人。 “太慢了, 你打算任人摆布到什么时候。”五条悟睁着那双鲜蓝色的苍天之瞳,冷然问道,“我会睡的,但你也该来了吧,杰——” “!!” 头上有缝合线的男人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他原本是不想理会这一代的六眼的胡言乱语的,但是死去之人的姓名被他生前羁绊最深之人所呼唤的此刻, 他使用的这具肉/体确实涌起了一股强烈的、奇异的骚动感。 在他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右手的手指早已蜷缩在了一起, 蠢蠢欲动, 用力程度甚至到了手臂上青色的血管鼓起的轮廓都能看清的程度。 但是这位心情惊骇的诅咒师, 已经顾不上这些了。 他瞠目看着某个身影像是顺应了五条悟的呼唤,浮现在空气中,在两人之间的空气中显现出轮廓来。 黑色的长发半扎成发髻,剩余的披散在肩后,发尾翘起。深黑色的僧袍,金绿相间的五条袈裟,穿着足袋的脚踩着木屐,是他再眼熟不过的、僧侣的打扮。那淡淡地看着他的细长眉眼和英俊皮相,与他正在使用的身体如出一辙,唯有一点不同—— 这个男人的额头上一片光洁,没有缝合线。 于是他的身份便呼之欲出了。 “你是、怎么可能!夏油杰——”诅咒师忽然意识到六眼刚才居然不是在说胡话。他蛰伏千年以来都没有见过这样超出掌控的危险状况,顿时瞳孔收缩,一时心神混乱,却本能地没有自乱阵脚,还是意识到了当务之急是什么,果断地做出了正确的判断,直接脱口而出了指令,“狱门疆,关……” 五条悟还被狱门疆束缚着呢。 这个不知道是什么状态的咒灵操术使用者出现又怎样。纵然他很可能是真正的夏油杰,对狱门疆的操控权限与使用着他的肉/体的自己相同,他也不知道如何解除狱门疆已经捕获了咒术师的状态的正确指令! 当务之急,是直接封印掉强大到碍事的六眼,不知道怎么回事的多出来的咒灵操术使用者之后再处理也不迟—— 很可惜,寄生在他人尸体里的诅咒师的算盘再次落空了。 他头脑清醒,却也抵不上他人有备而来。 况且,他头脑清醒又如何。 现在他在用的这具肉/体,可不是他自己的肉/体。 诅咒师的声音在下一秒立刻卡住了。 让正束缚着五条悟的狱门疆“闭门”的指令没能完整地发出,实在不是因为什么意志上的改变,而是因为纯粹的生理上的原因。 出现的夏油杰没有多说一句话,只是站在他和五条悟之间,用身体挡住了被狱门疆束缚的五条悟,然后—— 抬起右手狠狠地掐住了他自己的脖子。 几乎是同时,诅咒师也感觉到了相同的窒息感。 他的脑在一瞬间对肉/体失去了控制,右手暴起,狠狠地如同面前的这个人一样掐住了自己的脖子。 力道狠厉得好像要直接掐断颈椎,将头颅从身体上弄断一样。 丝毫不顾及生命的巨大力道,足以活活掐死一个普通人,自然也达到了抑制声带的震动的程度。 因为是他自己的肉/体在攻击自己,寄生于其中的诅咒师根本没反应过来肉/体的异动,防备地准备向着夏油杰释放的咒灵也没能用上,就被自己的右手掐了个结实。 肉/体和灵魂本是一体吗。魂做出了指令,所以肉/体才会跟着动? 一时不察竟然被他残余在肉/体内的本能夺取了一瞬间的控制权。 他能再现于此的手段是什么……降灵术? 掌控过盘星教的特级诅咒师会有这样的后手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但瞒得也太好了。不说其他人,连那两个死丫头也没发现。 因为生命长久还算博学的诅咒师勉强思考着,在寄生的肉/体涌上来的窒息感中,勉强转动眼珠去看对面的、不知道是以何种手段出现的真正的夏油杰。 一切的异动只是瞬息之间,他根本没办法对这样的突发状况做出有效的对策。 两个人面对面地站立着,互相掐着自己的脖子,场面很是奇诡。 “杰!” 被真正的夏油杰挡在身后的、被狱门疆束缚的五条悟吼出了声,好像在担心着什么。 诅咒师被这句话拉回了意识,挣扎着想要夺回对寄生的肉/体的控制权,勉强从喉咙里挤出能够操控咒具继续将五条悟完全封印的指令。 只要封印了这一代的六眼,一切都不足为惧! 为此筹谋了千年的诅咒师挣扎着,用左手去试图掰开那只掐着自己脖颈的右手,强行操控着这具身体的声带、在几近窒息的力道中挤出了沙哑破碎的声线:“狱、门……狱门疆,闭……” 但是真正的夏油杰的动作比他过于吃力的话语更快。 黑色长发、额头光洁一片的男人仿佛没有察觉到窒息感一般,维持着这个自杀般的姿势,神色冷酷地伸出了左手。 黑色的袍袖垂落,他左手掌心上方的空气中,似乎有漩涡般的扭曲闪现了一瞬,然后突兀地出现了一个悬浮在那里的、原本并不存在的黑色的立方体。 漆黑的颜色。 与开启之前的狱门疆相同的大小。 朝天的一面还有一道眼熟的缝合线。 这是—— 诅咒师的眼睛再次瞪大了。 没有人比他更能认得这是什么。 那是本该存放在某处的、里之狱门疆……!他的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难道……是天元……? 不妙。 他咬牙,努力想要从力道愈发固执的右手中挤出最后的指令的音节,心想,没关系,就算他拿到了这个又怎么样。 夏油杰和五条悟都不知道指令,没有天逆鉾或者黑绳,也不可能强行打开狱门疆,就算有相当于后门的“里”也没用。那两样东西早就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五条悟亲手处理掉了……! 然而,他的期待再度落空了。 黑色的立方体静静地悬浮在空中。 夏油杰甚至没有多看自己被人操控的尸体一眼。 他反手从袖子中取出一柄形状奇特、弯弯曲曲的短刃,直接凌厉且快速地对着悬浮在空中的、黑色的立方体上的缝合线刺了过去。 那是什么……! 诅咒师瞪大了双眼,却没从记忆里搜出任何特征符合的咒具。 刹那之间,两者接触处,刺目的白光大作,如同光之流般耀眼地迸发了出来。 不知从何而来的疾风卷起了所有人的发丝和衣摆。 能够清晰地感知到的、遮蔽视线的白光中迸射出的转瞬之间消解不见的巨量咒力似乎暗示着什么,让人能够隐隐猜测出那柄奇怪又陌生的咒具的用途。 ……除了天逆鉾和黑绳之外竟然还有漏网之鱼吗,真是不可思议。 看来,八成是封印失败了。 诅咒师眯起眼睛,发现右手对于自己的脖颈的挟制在这个瞬间已经消失了。 它垂落了下来,微微颤抖着,仿佛已经耗尽了力气。成果近在眼前却被夺走的诅咒师有些恼恨,也懒得去感受这精疲力竭的、仿佛已经失去了所有的力气的快要不属于自己的身体的一部分,用左手手指摸了摸刺痛的、肯定掐出了皮下淤血的指印,发现没有掐破大动脉也没有压破喉管不会带来这具身体的报废危险后,也就不管了。 “……门闭。” 他预感到了什么,咳嗽了一下,却还是沙哑地念完了狱门疆封印的指令。没有接收到封印成功的讯息,他也没有贸然上前,而是眯起眼睛,警惕地后退了一步,等待着眼前的白光散去。 只是几秒的时间,遮蔽视野的白光便消失了。 出乎意料的,没有任何攻击迎面而上。做好战斗准备的诅咒师,最先听到的,反而是年轻男人温和到仿佛在叙旧的问候声。其内容,似乎是在回答五条悟之前的问题。 “不会让你睡过去的,悟。”夏油杰伸出右手托住了缩回原本的立方体形态的表之狱门疆,漆黑的里之狱门疆也静静地悬浮在他左手的掌心上。黑色长发的男人背对着六眼站在他身前,回头去看五条悟,声线温煦如夏日吹过草地的风,“好久不见。” 已经脱困的白发青年露齿一笑,活动了一下之前被绑在身后的双手手腕,向前一步,站到了夏油杰的身侧,与他并肩而立。 面对着向他们投来视线的、眉头烦恼般地蹙起的诅咒师,五条悟也像是完全不将他放在眼中一般,只是冷漠地扫过了一眼,就将目光投注在身边那个人的侧脸上,对着身旁之人说出了轻松的话语。 他的语气一扫之前杀人和祓除咒灵时的冷凝狂气,意气风发如同少年: “欢迎回来,杰。” 第42章 再度并肩 夏油杰闻言, 微笑起来。 他们一时间没有对话,好像千言万语都在两人并肩却隔着的那一小段距离里消解了。 黑色长发、僧侣打扮的青年依旧两手分别托着悬浮在空中的表之狱门疆与里之狱门疆,站在原地注视着不远处与他们面对面的某位脑门上有缝合线的诅咒师。 而五条悟干脆两个人都没看, 只在原地活动手脚和筋骨, 缓解刚才被狱门疆捕捉带来的身体层面的影响。 但是考虑到六眼本身的视野和感知力,这附近的所有情况肯定都在看似没有在注视任何人的他的掌握之中。 活动完手腕后, 五条悟才偏头看了夏油杰一眼。 “不要托大, 好好恢复咒力。”好像知道曾经的搭档要说什么一样,夏油杰站在原地,脸上流露出了一丝微妙的无奈, “狱门疆会压制你的咒力,现在还没能成功恢复吧,悟?只有我也……” 只有我出手也没问题的。 夏油杰本来想要这样说。 “没事,够用了。”五条悟直接打断了他的话语,脸上没有笑容, 挪动到眼角看他的苍蓝色的眼瞳里满满都是临战状态的专注和认真,透亮的蓝色虹膜上隐隐地倒映出了黑发男人久违的身影, “而且,不是还有你在吗, 杰。” 看似满不在乎的语气,包含的却是不言自明的信任。 夏油杰立时失声了。他静静地与转过头来的五条悟对视,目光沉溺在那片稀世的青色里, 思绪一下子闪回了2006年的冲绳海滩。 “一直开着术式没问题吗?”、“没关系, 不是还有你在嘛”……这样的对话, 在那之后, 就没有了。 这些对话偶尔会在他们之前的任务中发生, 身为搭档和挚友他们都对对方的实力给予全身心的信任。可星浆体任务之后, 五条悟学会了反转术式,独自一人成为了最强,夏油杰基本上再也没有跟他一起出过任务了。 那样的对话,也就再度埋没在了两人的过往之中,再不留一丝存在过的痕迹。 时过境迁,直到2017年的那个圣诞前夜,夏油杰背靠巷道墙壁、因为大量失血失去力气滑坐而下,五条悟问他最后有没有什么想说的。夏油杰说你来得好迟啊不怕学生被我杀了吗,五条悟却说我相信你不会无缘无故杀死年轻的术师。 原来,你对我真的还留有信任这种东西啊。 当时让夏油杰有点自嘲地笑起来的内心的想法,与此刻他的心声再度重合在了一起。 夏油杰怔愣了一刹那,然后露出了微笑,像是多年前沙滩上的那个少年时代的自己一样,轻轻地叹了口气,神色近乎纵容,又像是妥协。 他很想说悟你看了那么多漫画还不明白这种台词就是Fg吗身为主角团的成员可不能随便说啊。但最后,夏油杰还是无法掩饰自己的脸上所流露出的真心的笑容。 他总说无法对这个世界真心微笑起来,也是真话。但五条悟绝对不属于那个范畴,他对夏油杰毫无疑问是特殊的。 “既然你这样说了,那就最好不过。”夏油杰维持着有点揶揄也有点挑衅的微笑,用无奈的口气说道,“可别再次搞砸了哦,悟?” “谁会搞砸啊。”五条悟冲他张狂地一笑,雪白额发下冰蓝色的眼瞳却显出十足的冷凝。他举起左手要结出手印,身上咒力涌动,锋芒直直指向不远处的独自一人站立的某位诅咒师,声线骤然低沉下来,“那种经历一次就足够了。” 他将食指搭上中指,正要发动领域·无量空处,对面某位脑门上带着缝合线的诅咒师却不慌不忙地对他露出了笑容。 “真人。”他用夏油的声音喊出了骤然出现在他身边的名字,还有闲心一个个念出了这位诞生于人之咒的特级咒灵身后的同伴们的名字,“漏瑚、胀相,你们也都来了啊。” 可能是见势不妙,不知何时,那些本该在某些暗处旁观占据了夏油尸体的诅咒师展开狱门疆封印五条悟的咒灵们都重新出现在了这里,在刚才使他们闻风丧胆的五条悟的面前。 五条悟微微皱了一下眉头。 夏油杰注意到他的手势悄然转变,似乎想要先向着这一众涉谷事变的罪魁祸首放出茈。 这也是自然的。这一众咒灵开发出了领域延展,就是专门为了中和五条悟的无下限术式,而漏瑚和真人都有领域,其他两人的情况还不明。捕捉人数变多,展开领域的变数也多,五条悟现在的咒力还没有完全恢复,再怎么强也不是没受过狱门疆压制完备状态,在短时间内开第二次领域对他目前的咒力存储还算比较大的消耗,放在这胜算不太大还需要领域对抗的地方委实浪费,还不如使用耗费较小破坏力却巨大的茈—— 来用攻击阻止对面逃跑。 夏油杰完全理解了五条悟的战术意图。正是因为完全理解了,所以才对着五条悟摇了摇头,然后伸出左手按住了五条悟已经摆出了茈的手势的右手。 随着他的手的挪开,黑色的里之狱门疆却依旧安静地悬浮在空气中,待在它原来的位置,就像还乖乖地待在夏油杰的手心里一样。 此时,虚空中忽然伸出了一只手,捏住了悬浮在夏油杰身前的里之狱门疆。 五条悟对这样的意外状况愣了一下,湛蓝的六眼一动,却因为夏油杰还不动摇地按着他的手,所以没有轻举妄动,只是静默地观望着事态的发展。 捏住黑色立方体的手指节修长、骨节分明,手背上有青色的血管轮廓微微鼓起,本身就很宽大,看起来就是一双典型的男性手。 对面与一众咒灵站在一起的某位诅咒师,忽然眯起了眼睛,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细节。 伴随着这只突然出现的手,一个对在场之人几乎都是完全陌生的男人从无到有地在原本空无一物的空气里出现了。 首先出现的是捏住了里之狱门疆的手,再是穿着黑色裤子、打着绷带绑腿的脚,再是深紫色的袍角。黑色短发、半面都是瘢痕的高大男人出现在此处,用一边是鲜红一边是淡紫色的异样瞳孔淡淡地瞥了那边的诅咒阵营一眼,然后若无其事地与夏油杰开始了对话: “喂,夏油,还是按之前的计划行事?” “是的,没有变动的需要。”夏油杰在一众非人存在的瞩目下同样一脸淡然地回答着,语气中透露出一些熟稔的味道来,“之后就要麻烦前辈了。” “只要你记得你的承诺就好。”黑发紫袍的青年说着,不知道为什么多看了一眼五条悟,才问道,“你这——” “没问题,前辈。”夏油杰迅速地打断了某人即将出口的某个称呼,脸上的微笑不知何时漫出了些许警告的意味,说道,“这个也拜托你了。” 他将悬浮在右手掌心上方的狱门疆也递给了眼前这个忽然凭空出现的青年。 “你这人真不禁逗。”黑发紫袍的青年停了话头,接过布满了眼睛的立方体,嗤笑了一声,才回应道,“知道了知道了。东西我就先拿走了,保准把你的学弟和宝贝女儿们全须全尾地带回来……怎么,你家这个谁的学生们需要我多看几眼吗?” 夏油杰想了下,正要答话,五条悟却领会到了宇智波带土的话语中的意思一样,抢先轻快地回答道:“我可是对我可爱的学生们都很有信心的哦,带土君?” “有信心?”宇智波带土再度冷笑了一声,斜眼看着这个白发的男人,表情里充满了嘲讽的意味,“也是你艺高人胆大,一个个好学生离了你都惨得如同落水之狗,到处被追杀。不愧是最强的五条悟——” “前辈。”夏油杰再度打断他的话语,叹了口气,淡淡地说,“这种事情现在已经不会发生了。” 确实,五条悟被封印这件事已经被阻止,宇智波带土话语中的情况在之后一定是不会发生了。 黑色短发的男人被噎了一下,想到什么,不快地瞪了在那里一脸假笑的夏油杰一眼。 “悟的学生们也请多看几眼吧,毕竟都是些前途无量的年轻术师。之后就拜托前辈了。”将两个狱门疆都交出去的夏油杰在原地抱臂,对他的不快恍若不觉,宽大的漆黑袍袖垂下,语气中带着几分宽容、不动如山地说道,“祝君武运昌隆。” “随便你吧。”黑发紫袍的青年一闪身就消失在了无形的漩涡中。他离开之前看了一眼夏油杰,只剩下半句颇有深意的话余音袅袅地回荡在空气里,“小心别死了,夏油。这里可没人救得了你。” 他的语气十分不走心,好像只是例行的提醒,蕴含在其中的冷漠却分外明显。 夏油杰好像没有听见一样,只是微笑。很显然,这个难以看透男人并不在意死不死的事情,这让忌惮又谨慎地观察着他们的一众咒灵们露出了深深地揣测着什么的表情。 “真是奇怪。”五条悟也像是没听见一样,用手指挠了挠脸颊,将冰蓝色的眼瞳斜过去,一脸惊奇外加有点好奇地问道,“杰,那家伙怎么还在生我的气?难不成是因为我上次买走了最后一个红豆大福,还是没能释怀我上次跟卡卡西搭话?这也太小心眼了吧。” 都有吧。 夏油杰只是无言地微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表里狱门疆都被宇智波带土带走的现在,两人都没有了顾虑,于是再度一同望向对面结盟的咒灵们与某位不明生物,身上都出现了切实的杀气。 五条悟和夏油杰,昔日东京咒术高专的最强二人组再次并肩而立。 两人早已成年,经过了立场对立分隔与生离死别的多年后,再度为了同一个目标站在一处,默契依旧,却比起尚还青涩的少年时代成熟了太多,也早就双双跻身特级多年,庞大的咒力水平给人带来的深渊级的压迫感不言而喻。 更让人感到不可思议的是,他们两人站在一起时,气势比单独一人的时候更加可怕。原本一个赤手空拳的五条悟就能让复数的特级咒灵感到面对不可战胜的怪物般的恐惧,而术式几乎是对咒灵的特攻、能够吞噬它们再强行操纵的夏油杰,在某种意义上更加令人感到可怖。面对他们的对手仿佛坠入深渊,将要面对的几乎是成倍的、扑面而来的化为实质的压迫力。 作为当世稀有的四位特级之二,两人的术式都是当今咒术的天花板,联手能达到的上限几乎没有上限,是深不可测的具现化。 除了看起来好像有点兴奋的真人之外,神志正常如漏瑚之流面对着这副阵势,都产生了暂时退却的心思。他们都望向了一手策划和指定了这次涉谷的突袭行动的那位依旧被他们以“夏油”之名称呼的男人,希望他给出一些应对。 说起来,看样子他也不是真正的夏油杰……也是,之前有听说夏油杰被五条悟杀掉,也没听说过这位声名昭著的特级诅咒师头上有条显眼的缝合线。之前漏瑚和真人他们都不太在意,毕竟是合作的伙伴,也不需要刨根究底,要是那条似乎是束缚的具现化的缝合线是复活的代价怎么办。 但直击了某人掀起脑壳的现场和真正的夏油杰的出现后,再没有脑子的咒灵也能明白,这个一直指挥他们的家伙根本不是“夏油杰”。 虽然还不知道这个家伙的真正身份,但他毫无疑问是以封印五条悟为目标行动的。这是创造他们咒灵期待的世界的必经之路,因此,在共同目标下,他们的同盟现在还是相当有效的。 在他们的注视下,脑门上有缝合线的诅咒师不负众望地做出了清晰的应对。 “漏瑚,胀相。”他迅速地指挥道,似乎很快镇定了下来,声线沉稳中微带笑意,“你们去追那个拿走了狱门疆的人,我和真人留在这里就足够了。” 第43章 万戒必破 ——务必要把狱门疆带回来。 漏瑚和胀相都很清楚他的指令中想要传达的讯息。 没有狱门疆, 封印五条悟几乎是不可能的事。虽然机会被浪费掉了最好的那一次,但拿回来的话,之后或许还会有适合封印的机会;不拿回来的话, 危险的则是他们这一方。要是他们启用狱门疆去封印两面宿傩或者干脆对他们杀个回马枪的话…… 想到这个可能性, 浑身炎热的漏瑚不禁打了个冷颤。 那个拿走狱门疆的家伙再怎么强也不可能比五条悟可怕吧。漏瑚这样想着,下定了决心,应了一声, 颔首就离开了。他身边的胀相也沉默地点点头,然后迈步离开。 五条悟和夏油杰就这样看着他们快速离开,也没有阻拦。 五条悟好像已经弄懂了挚友的意图,因此只是用一种意味不明的眼神目送他们离开, 但那霜雪般的白发下如苍天般蕴含着无情杀意的冰蓝色瞳孔,还是让被凝视的漏瑚感到心中震悚, 连忙离开了。 而站在五条悟右手边的夏油杰只是用一种含着奇妙的笑意的眼神凝视着留在他们对面似乎已经镇定下来的诅咒师与特级咒灵。 他们两人对视着, 就仿佛一对镜像,除了其中一方脑门上醒目的缝合线之外,宽大的衣袍袈裟与气定神闲的气度都如出一辙,给予人一种奇妙的既视感。 可惜的是,在场的另外两位, 一位是单纯凭借灵魂就能认出真正的夏油杰的六眼持有者,一位是能够透过皮囊直视人类灵魂的人之咒, 皮囊的相同对他们来说毫无意义。 更何况,两人开口对话的时候, 气质和性格上的差别就较为明显地流露出来了。 “夏油杰, 你这样的状态不能维持很长时间吧。”脑门上有着缝合线的诅咒师先开口, 他的语气十分笃定, 讲出的猜想几乎与现实无异, “降灵术还是什么?不用凭借肉/体的残余就能召唤出来,也算是能人异士了。是刚刚那位的手笔吗?” “至少有足够实现我想要实现的事情的时间。”夏油杰不置可否,只是暧昧不明地微笑,“看来,你是对那位前辈有些印象了。” “说起来,确实有些印象。”脑门上有缝合线的男人微微颔首,竟然是赞同了,“千年之前,平安盛世,鄙人曾经有幸见过那位月读命*以神剑怒斩八岐大蛇的风姿,如今能在此相会,也算是幸事。怎么,天元没有向你提起这件事吗?” “……” 夏油杰没有答话。 “不是吧,你这家伙。”与某位诅咒师预料的不同,五条悟表情微妙地眯起了眼睛。这个男人无论何时何地都有着非常强烈的存在感,此时在夏油杰短暂的沉默中直接介入了两人的对话,并且露出了一个毫不掩饰的嫌恶和嘲笑的表情,语气透着一股不似作伪的惊异,“没有看过《少年JUMP》吗,也太落伍了,不愧是千年之前的老古董。月读命,那是什么老土的叫法?叫那个家伙吗?品味真烂。就算是设定原型也不是这么说的吧,恶。” 说到最后,某位当今咒术界最强比幼稚的男子高中生还不如地伸出舌头做了一个做作的呕吐状,一脸毫不掩饰的对偷走挚友的尸体的家伙发自心底的嫌恶。 ……悟还是那么会气人。夏油杰看了他现在的表情一眼,由衷地想。水平比高专时期还要进步了呢。这样的任教风格真的会受学生欢迎吗? 某位脑门上有缝合线的诅咒师脸青了一下,继而像是想起了什么,忍耐了下来,对他们露出了一个扭曲的笑容。 刚才还算平和、两个人都想向对方套些情报的假象气氛瞬间破裂了。 “看来,你能拿到里之狱门疆也不过是侥幸罢了。”那占据着他人身体的不明物的唇角咧开,露出一个混杂着得意和轻蔑意味的笑容,“那柄咒具,也是那位大人的珍藏吧?” 夏油杰挑起了一边的眉毛,丝毫没有被敌方暗指了自己全靠抱前辈大腿的心虚感,脸上竟然能看出几分镇静又淡定的戏谑感了。 他不打算告诉对方里之狱门疆是他从天元的手里用筹码换来的这个事实,让对方抱着这个误解对己方算是相当强大的优势,这也是夏油杰刻意为之的。不然他也不会在涉谷之战中初登场的时候,就拿出了那柄“咒具”,以雷霆之势强行解开了进行了一半的五条悟的封印,并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对整个涉谷战局有着最为关键的影响的表之狱门疆控制在手中。 他的计划有了这个完美的开头,接下来的进展就会顺利很多。夏油杰想,要不是有那柄效果特殊的“咒具”,他还真的做不到那么迅速且完美地对眼前这个筹谋千年的家伙进行了将军。 当然,用英灵侧的术语,那东西准确地来讲,是“宝具”。 万戒必破之符(Rule Breaker)。 从源头上来说,是希腊传说中某位知名的复仇魔女的宝具,顾名思义,是可以破除万物之戒律的符咒。 在效果上来说与夏油杰和五条悟曾经接触过的伏黑甚尔所持有的、让他们吃了个大亏的可以解除发动中的术式效果的特级咒具天逆鉾十分相似,造型也有些相似,是刀刃形状古怪而扭曲的短刃,只是没有天逆鉾那种东方古朴的感觉,而是透着一股希腊式的神代宝具的精致。 夏油杰不反驳某位冒牌货的话语,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因为这柄宝具,确实是宇智波带土给他的,算是补上了针对涉谷之战中非常关键且重要的一环,细数下来,也是与他结盟之后总是摸鱼的宇智波带土给出的最大的诚意。 至于身为异世界忍者的宇智波带土是怎么拿到这柄原本不属于他的宝具的,那又是另外一个漫长的故事了。反正,在当时的夏油杰难得的追问下,宇智波带土语焉不详地表示,那是他另外一个擅长锻造武器、尤其是刀剑范畴的武器的朋友造出来的仿制品,耐久和品级是比不上原版的,但是效果一致,也够你用了。同时他还好心情地给他展示了一下自己手臂上的链剑,还有旗木卡卡西放在他这里的白牙短刀,表示都是那个朋友帮忙制作和修复的。 当时的夏油杰沉默了一下,心想这位带土前辈真的有其他的正常朋友啊。 ……这可真是太了不起了,以他那个交友能力而言。 不过他当然没有说出来。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夏油杰也还不至于读不懂宇智波带土话里话外的暗示,识趣地没有就这个话题问下去,而是将话题转移到了其他的地方。 反正问出来了身份,也多半是自己不认识的人。夏油杰如此想道。事实证明他的想法并没有错。 当然,现在并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对面那个家伙觉得万戒必破之符是宇智波带土的私藏,总而言之也没有错。 至于千年之前和天元的问题—— 那跟生活在现在的我们又有什么关系呢? 反正涉谷之战里,宇智波带土会遵守与夏油杰同盟时许下的约定,不会涉及涉谷之战中最为关键的那一部分。至于他会在周边如何救下七海建人、菜菜子美美子他们,也就是他的事情了,夏油杰还是选择信任这个男人做出的承诺。 在某种意义上,宇智波都是不屑于跟人耍心眼的家伙,宇智波带土自然也在此列。 夏油杰经过这段时间对他的性格的观察,对这点还是放心的。宇智波带土承诺过的就一定会做到,这毫无疑问。 至于这个男人召唤出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他口中的“祂”与“拯救世界”的真假与意义……那一切都是无意义的。 因为涉谷之战结束后,一切也都会结束了。 “是又如何。”夏油杰维持着那副挑眉的表情看着对方。既然对方已经叫破了天元在他们背后的存在、显然已经猜到了里之狱门疆的来处,夏油也不再遮遮掩掩,而是直白地叫出了寄生者的真名,“对在这柄特殊效果的咒具之下存活没有信心吗,羂索?” 万戒必破之符可以解除狱门疆的封印,强行撬开封印的后门,自然也可以像天逆鉾那样解除发动中的术式和某些束缚。 这点夏油杰已经在那些结界下方出自羂索本人的封印中的咒具与高级咒灵身上试验过,得到了证实,羂索占据的尸体的额头上、那道作为伪物的象征的缝合线也是束缚之一,转移身体、维持已经死去的肉/体的术式也还在发动中,万戒必破之符对羂索本人也是必杀性的威胁。 一定从刚才的封印解除的事实中推测出这一点的羂索,想必内心也是很警惕的,才会将话题从宇智波带土身上巧妙地转移到万戒必破之符本身身上。 不过夏油杰不准备透露更多的情报了,那没有必要。 面对着久违地被叫出真名、眉头一动露出忌惮之色的诅咒师,夏油杰微笑着微微摇了摇头,摆出了一副“没有什么可说了”的架势,万戒必破之符已经从宽大的衣袖中滑落到了他的手中,雪亮的刃光一闪而现。 似乎是敏锐地接收到了昔日搭档的暗示,他身边的五条悟已经摆好了临战的架势,抬起的手臂,修长的手指摆出的手印宛若莲花绽放,冰蓝色的眼瞳里浮现着见血锋刃般的狂气,整个人的姿态却又非常从容,黑色的教师制服好像密不透风的夜色一般压在对敌者的心上。 夏油杰的漆黑袍袖与宽大衣摆无风自动,背后的虚空中已经裂开了数道漆黑的缝隙,里面有泛着血丝的无数只独目窥探着外界的一切,脚下和身周也已经隐隐泛出了翻涌的黑色雾气,仿佛有无数白骨和虫蝎要在他脚底的地狱攀爬而出。 在这无下限术式和夏油操控的咒灵都一触即发的场面中,对面额头有缝合线的诅咒师居然还是很从容。 他轻轻伸手按住了已经露出了嗜血般的战意、兴奋地瞪大双眼正在用无为转变将自己的手臂转变成突刺的形态的真人,制止了同伴的跃跃欲试,然后对着这两位昔日高专的最强组合,微微地露出了一个笑容。 “不,我想,对于这件事,你们的想法应该不一样吧。”惯于玩弄人心的家伙轻巧地回答道。他抬手抚摸了一下额头的缝合线,脸上的表情是伪装出来的、假惺惺的菩萨般的怜惜与悲悯,“杀了这具肉/体,你也会消失吧,夏油杰?还是我猜错了,你根本没想过要把这具自己原本的肉/身、印刻着稀有的咒灵操术的肉/体抢回去,真正地、完全性地复活呢?” * 不远处的涉谷车站某层内。 被机械丸遗留下来的保险找到的虎杖悠仁,从中听到了传递出来的令人震惊的消息。 “能听见吗,虎杖悠仁!”似曾相识的、带着电流感的少年声线响在耳边,道出来的却是令人震惊无比的内容,“五条悟,被封印了——” “什么?!” 听见的虎杖和冥冥一时都难以相信。 白色发辫后微微蹙眉的冥冥说道:“那可是五条悟,你让我们如何信任你的一面之辞——” 还没有说完,她的话语再次被打断了。 “不,五条悟再次被解封了!”机械丸的声音急促地说着,仿佛在进行现场播报,可以听出他的声音里的电流声都震惊到令人感觉到了有点扭曲的程度,“封印他的是夏油杰,解除他的封印的也是夏油杰!……一共有两个夏油杰!” “夏油杰?”虎杖悠仁不知道特级诅咒师的名号,有点茫然地重复着这个有点拗口的名字,“那是谁?” “夏油?”冥冥难得也怔了一下,在这个时候听见曾经的邻校同届生的名字,专爱金钱的美人感觉有点荒诞,“我记得夏油死了,还是五条亲自动的手。我当时还可惜了一阵子呢。” “……有两个夏油杰!”机械丸遗留的保险装置还在播报,“头上有缝合线的那个是假货!注意这条情报,那是窃取了夏油杰尸体的身份不明的诅咒师!” 特级术师的尸体被窃取? 冥冥听到这里切实地惊讶起来。夏油可是五条悟亲手杀掉的,按道理尸体应该已经带回高专给与他们同届的反转术式的拥有者家入硝子处理了啊,怎么可能还留下尸体给人窃取? 难不成,五条悟当时藏匿了夏油杰的尸体,私自下葬了? ……这样的话也说得通,也算是照顾了硝子的心情了。难得五条有这个心思。 那么那些老家伙好像对五条总是颇有微词,甚至还隐晦地流传过五条是夏油的秘密共犯的传闻,也不是空穴来风了。在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情况下,身为夏油杰曾经的密友的五条悟是被首要怀疑的对象之一。特别是百鬼夜行后他还对学生亲口承认了“唯一的朋友”,已经被派出海外的乙骨忧太不清楚捡到他学生证的是谁,高层们还不清楚吗,只是基于五条悟身为当世最强对日本咒术界的稳定作用和身为六眼对于天元大人的重要意义才隐忍不发罢了。 “脸上有缝合线的咒灵也在那里!”机械丸还在播报,短时间连续的变故使得他的声音也麻木了,“还有身份不明、疑似未登记的特级术师的出现——现在,五条悟和夏油杰疑似暂时达成一致,联手了。” 听见缝合脸的咒灵的所在地时,虎杖悠仁的表情马上变了,身上闪现出了杀气。 他想起了那位被真人百般玩弄、惨死在面前的朋友。 “真热闹啊,那边。”冥冥将年轻人的神色变化尽收眼底,笑着与飞过身边冲向车站深处的乌鸦对上眼神,深邃的杏眼眨了眨,“五条那边的情况似乎很复杂,真让人意外……不如去看看吧?” 第44章 求异存同 ——杀了这具肉/体, 你也会消失吧,夏油杰? ——还是我猜错了,你根本没想过要把这具自己原本的肉身、印刻着稀有的咒灵操术的肉/体抢回去, 真正地、完全性地复活呢? 羂索的话语无异于毒刺陷入听者的心间。他笃定说出来的话语,是连六眼也无法得知的情报。 杀了这具被占用的肉/体, 夏油杰会再次死去吗? 还是说, 他的打算是—— “你没有猜错。”面对五条悟骤然扭头向他投来的目光,夏油杰面色坦然地颔首, 笑眼微弯地承认了自己的意图, “属于我的东西,不管是身体还是别的什么, 都不可能留在别人的手里。这笔账, 从现在就开始清算吧, 羂索。” “说得那么大义凛然。”羂索笑了一声, 脸上的神色有些讥讽, 歪过头颅, “还不是想要重返人间。罪孽深重的死人就该安分一些,回归地狱。我想你一定会赞同我的这句话吧, 五条悟?” 让我看看吧。他心想, 五条悟和夏油杰, 你们会怎么抉择呢? 五条悟透彻如冰的六眼冷冷地扫了羂索一眼,并不搭理有意挑拨的羂索, 而是转眼看向身边的夏油杰。 白发的青年清楚地知晓刚才的那一番对话意味着什么。 夏油杰承认了他是为了夺回自身的肉/体而来。 这也就是意味着,他想要击败这个叫羂索的寄生虫,彻底在自己的尸身里复活。 ——这是能办到的吗? 事态发展到这个程度, 连五条悟也不能确定这种的做法成功的可能性有多少了。 但是以他对夏油杰的了解, 这里肯定还有哪里不对。 对面那个冒牌的家伙深信不疑、连杰自己也顺势承认了的这个决定……并不像夏油杰会做出的决定。 “杰, 这可不像你会做出的决定。” 五条悟的思索只有一瞬,甚至都称不上思索。在脑子分析完毕之前,他的话语已经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第一句就是质疑,甚至用上了陈述的语气。 “不管是谁都会眷恋自己的生命的吧。”夏油杰也侧眼看他,拢着袍袖旁若无人地笑了起来,长发搭在肩膀上,笑意浅得温雅,却不达眼底,唇角的弧度显得有几分冷漠,话语倒是掷地有声、煞有介事,“更何况,我已经看到了实现大义的可能,复活不是好事吗?” 不管是谁都会眷恋自己的生命的吧。 听见这个回答的瞬间,五条悟感受到了久违的情绪从心底、从回忆深处涌出。 他差点被夏油杰这个堂而皇之的回答气得笑了出来。 那在一年前,你在看见我时就放弃了逃跑是什么意思。那副束手就擒、引颈就戮的姿态又是什么意思。明明知道不是没有逃走的可能的吧。为什么就放弃了。 因为知道逃不走打不过所以坦然地接受了死在我手里的命运……珍惜自己的生命的人是不会做出这样的蠢事的吧,就算狼狈也要挣扎一下啊。看见我就放弃的人到底是谁。 说着笑不出来,到最后也还在对我笑。 现在还要撒谎吗? 什么实现大义的可能,多半也是…… 最好别是。不然的话,那你可真是个混蛋骗子了,杰。 又爱出风头,又是个混账,这些年来真是一点也没有变过。 “所以不会放弃是吗。”五条悟用那双已经看透了一切的、清透的苍蓝眼眸凝视着他,最后也只是愤愤地转过头,白色的碎发被大幅度的动作甩起,别过头去骂道,“你可真是个混账。” “是,所以各凭运气吧,悟。” 夏油杰恍然不觉被骂,觉得很有趣一样地点点头,然后笑了起来,眼睛弯成月牙般的弧线,居然有点当年在任务里较劲的黑发少年的味道。 脸皮还是那么厚。 五条悟在心里嘀咕,很清楚自己已经不是当时能够揽着这家伙的肩膀嚷嚷着“杰要是输了就给我买一个星期的冰淇淋”的少年,他们现在赌上的,是更加沉重的东西。但是在时过境迁的当下,他听见夏油杰的轻笑,仿佛旧日时光重临,他们又再次并肩站在了一起。 好,就看看谁能先达成目的吧。 五条悟睁着六眼,表情有些发狠的味道,心想,看我不先一步把那家伙轰成飞灰—— 他直接一发茈轰了过去。 紫色的光铺天盖地袭来,其中蕴含的毁灭性的力量几乎让人心惊胆战。 脚下的地砖极速裂开崩毁,碎石四溅。在五条悟心情不怎么样的一击下,整个B5F因为虚式的巨大冲击完全开裂,空间被分割成以白发青年为起点的两部分。 不过因为还在B5F之内的、被之前的0.2秒的无量空处冲击到暂时失去意识的路人,五条悟有意识地控制了这发虚式·茈的范围。 虽然威力已经足够强劲,可惜的是,对面那两位都并非易与之辈,至少并非一发顾及到在场民众而有所收敛的茈能够解决的。 真人“哎呦”地惊叫着,用无为转变将自己转变成了可以完全躲避开攻击辐射范围的流动的血肉一样的状态,飞速地闪避游动到了某个绝对无法被波及到的阴影缝隙里。 羂索仗着肉/体的出色体能一下子退后数丈,漆黑袍袖轻飘飘地一挥,召出数个硬度都在线上的一级咒灵环绕在周身,也挡住了茈的余波,还有心情和余裕伸出右手按住被茈的冲击吹动到飞起的长发。 还没有等他多歇一口气,巨大的蠕虫咒灵就从他身后的地板下破土而出,滴着腥臭液体的獠牙险险地从袈裟的衣角擦过。 很显然,是夏油杰出手了。 这个蠕虫咒灵……不是在薨星宫前被伏黑甚尔祓除了吗?怎么还在夏油杰手上? 羂索意识到了一丝不对劲,皱着眉头惊险地避开这一击,放出巨口鳗鱼咒灵去与蠕虫互相吞噬,回头却看见真人被数条在黑雾中浮动的草丛般的蜈蚣咒灵缠住——夏油杰出手可不会好心到顾及到失去意识的普通人的性命,却还是为了某个目的用咒灵将周围呆立的普通人扔开,将躲在人群附近的真人的四周空出了足够的空地。 这下五条悟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白发青年展开术式,极速移动到真人面前,没有用多余的花哨招数,蕴含着压缩到极限的咒力的拳头一拳向着来不及反应的真人击打而去,拳风刮过掀起他的额发,被黑衣包裹的手臂出现了夸张的残影,甚至还有错觉般的黑色闪电一闪而过。 黑闪! 羂索心里暗道不妙,来不及多想,抓住了闪过的一线灵光,本能般地对着真人的方向抬起了右手,掌心引动间咒力升腾,术式·咒灵操术发动。 原本捆绑着真人的蜈蚣状咒灵被他的咒力引动,竟然将真人扯得后退了一段距离,避开了五条悟的黑闪,并且把人之咒甩了出去。 真人在地上滚了几圈,反应很快,立刻就改变了自己的形状,向人群的边缘蹿去,应该还能再坚持一段时间。 哎呀。羂索有点诧异,低头看了看右手空荡荡的掌心,脖子上深深的指印和被压迫到极限的气管还在隐隐作痛。他随之回想起之前夏油杰与这具肉/体同时掐住脖子的那一幕,骤然领悟到了什么,不由得笑了起来。 怪不得选择这个蜈蚣咒灵去绑真人呢。是提前猜到我这里也有吗? 是降灵术吧,归来的这具肉/体的原主只能算是灵魂。果然,在生与死之间,就算是那位大人,也只能做到这种地步吗。不过也足够了,跟普通的降灵术不一样,这个夏油杰看上去很“真实”,似乎是真货……不,不提这些,我能够操纵由他放出的、我们共有的咒灵的话,灵魂和肉/体的情报果然是存在着一定的同步的。 真可惜啊。几乎是瞬间就确定了这点,思及此处的羂索暗自叹息着,百鬼夜行一战后,夏油杰体内的咒灵已经在那次对战乙骨忧太的漩涡中耗空了。就算羂索之后暗自回收了夏油放在京都和东京的数千只咒灵的残余部分,也只找回了少数夏油生前惯用的咒灵,之后的咒灵都是羂索自己找途径去收集的,和现在的夏油杰能够操纵的咒灵重合度应该只有很少的一部分。 不过,可以期待一下,灵魂和肉/体的同步能够到达什么程度。 羂索望着站在五条悟背后不远处的夏油杰,看透了什么一般,勾起了唇角。 夏油杰,原来你也觊觎着无为转变这个术式,不想让五条悟一拳将真人直接祓除啊。那么就好办了。 让我们赌一赌,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吧。你有五条悟,但是这具肉/体还是我的东西。 夏油杰,让我们看看吧,最后我们之间谁能拿到那个术式。灵魂和肉/体的关系一向奥妙,连我也没有参透。让我猜猜吧,你(灵魂)拿到术式后,我(肉/体)会不会也随之刻印上了呢? 一击没能得手,五条悟皱着眉头望过来。 他连续出了两拳,不再有黑闪的声势,像是也看出了什么,内心被某些事实影响,有了顾虑。再加上真人狡猾,一直在呆立的人群中到处窜动,以人命当盾牌,并且用术式改变肉/体的形状,也算是勉强地躲过了五条悟的追杀。 五条悟雷霆般的三击不成,望着黑压压乱糟糟的非咒术师人群有些烦躁。 夏油杰有跟在他后面用咒灵帮忙清场,不过他很清楚在五条悟面前不能杀人否则合作会破裂,所以也束手束脚的,偶尔为他指示也无济于事。 五条悟忍耐着内心的烦躁,冰蓝色的眼珠斜斜地挪动到眼角,冷冷地瞥了站在远处并没有上来帮忙的、露出了狐狸般的笑脸的羂索一眼。 羂索接触到他的目光,意识到什么,瞳孔一缩,却也来不及躲避了。他踩着木屐的脚被足下不知何时蔓延开来的、黑雾般的沼泽里伸出的数支森森白骨的手牢牢抓住,等于被束缚在了原地,只能在仓促间抬起左手,宽大的衣袖飘扬之下,硬生生地用结实的小臂护住头部,格挡住了以苍的引申用法瞬移到他面前的五条悟毫不留情地一击。 数只形如人蛙的矮小咒灵用利齿啃咬开了白骨状的咒灵的束缚,在被攻击的瞬间脱困的羂索直接斜身向着五条悟的腹部肘击而去,在白发青年骤然后退的应对中接上一击飞踹。 他很清楚一点,面对此时的五条悟绝不能后退。 只有进攻才能夺得一线生机。不,不是用体术压制他的先机,而是对方犹豫的先机。 ——果不其然,在能够直接发出赫的时机,五条悟犹豫了很短的一瞬间。 踢出去的飞踹只踢到了无懈可击的无下限防护,但是羂索并不在意。他趁着这个时机直接拉开距离,漆黑袍袖一挥,蛟龙状的咒灵环住周身进行防护,尾巴游动中一甩,大力抽开了从背后向他袭来、试图用触须来束缚他的八爪鱼状的咒灵。 这可真是一次漂亮的前后夹击。 被蛟龙防护着后退的时候,羂索还很有点诧异。 之前的言辞没起到意料之内的动摇效果。在各有异心、目的诉求完全不同的情况下,五条悟和夏油杰这两个人居然还能信任彼此,天衣无缝地联手,不愧是曾经的搭档和挚友,分离十年依旧存在这种程度的默契和毫无道理的信任。 退出数丈后再次站定的羂索,在不理解两人的信任关系的同时,却也通过之前的迹象明白,这两人的同盟看似和谐,却是出现了明显的裂痕,那就是互相冲突的目的。 夏油杰想要夺回肉/体、吸收真人。 五条悟想要毁灭我和这具肉/体、祓除真人。 这不是完全冲突了吗。 看来并不需要急于一时,机会还多得是。他心想,五条悟急切地开始准备毁灭我以及这具肉/体了,看来是想要恪守职责,完全断绝夏油杰复活的可能性啊。 且不论在场的夏油杰本人怎么想,五条悟似乎是摆出了一副法不容情的态度啊。 也是,夏油杰可是杀死数百人的、板上钉钉的死刑犯和通缉犯。 就算咒术界高层的那群蠢货再怎么觉得五条悟与夏油杰勾结,五条悟的心里却是拎得清的。羂索也能大概猜到这一代的六眼的想法,无非就是那些—— 无论如何,以咒术界的常理来讲,夏油杰不可以复活。 他印刻着咒灵操术的术式的肉/体,必须要跟涉谷事变的幕后主使一起在这里化成飞灰。 但是完全理性的判断是这样,可是五条悟真的就对自己的决定坚定不移、没有动摇吗? 那可不见得。 羂索弯起唇角,笑得和得到的记忆中的那个男人十分相似。他活了千年,深谙人心的弱点何其之多。六眼再无情再超神,每一代的容器也是个人类。五条悟是最强,但是他也有感性之处,那就是他心灵的破绽。 几乎不用特地去捕捉,只是涉谷那回眸后的脑内一分钟,羂索就能无比确定那处破绽在何处。 “悟。”他柔声唤他,侧眼看去,微笑着问道,唇角的弧度在话语出口的一瞬间扭曲成噩梦,变得狞厉,“你真的要毁掉这具身体吗?那可是夏油杰复活的唯一的希望啊。” 五条悟苍蓝色的眼瞳凝视着那只环绕着羂索周身的蛟龙状咒灵。 男人并不清楚他看见了什么、又是否联想起了当年被虹龙环绕的那个少年,但却不妨碍他捕捉到六眼的那一刹那的、短暂到几不可见的停顿。 私情。 就是这个,加深话语之间致命的情感吧。 还记得那个残存在肉/体里的梦境吗? 面上维持着讥诮般的神色,羂索却再度放轻了声音,说出了他深信不疑的话语。 他甚至模仿上了记忆里二十多岁的夏油杰应有的说话的语气,震动声带发出五条悟熟悉的声线,内容不怀好意到令人毛骨悚然的程度: “你真的忍心,把这具亲吻过你、与你缠绵过的,属于昔日恋人的身体,用自己的手,再次毁灭殆尽吗?” 第45章 天与5咒缚 宇智波带土在涉谷车站的内部畅行无阻。 有神威的虚化在身, 那些人群和诅咒之类的根本没办法对他造成阻碍。 他在车站内部找了一圈,惊讶地发现那个发型很怪异的、用麻花辫遮住脸的夏油杰曾经提醒过他要注意的白发女人还在,扛着斧头带着弟弟和一群乌鸦跟诅咒师战斗, 那个有点神似鸣人的粉头发主角小子却不见了。 宇智波带土的感知力还没办法到那么广泛的范围,于是只好伸手进神威空间, 掏出了一本漫画单行本翻来翻去,终于确认了具体的信息。 “去破坏‘帐’了啊……”宇智波带土嘀咕了一声,开始自言自语,“还站在楼顶上喊人, 阵势怪大的。不过这次五条悟没有被封印, 也不知道是不是还顺着这上面的情况走……夏油和那个冒牌货一起毕竟把人拖住了, 应该也差不了太多吧。首都高速3号涉谷线C塔,去看看吧。” 他完全没把身后轨道里追来的漏瑚和胀相放在眼里, 直接用神威转移到了印象中相近的某个地点, 就开始依据自己的感知力开始找人。 写轮眼的视野在这种地方很好用。 宇智波带土一抬眼就望见了正在联手对战诅咒师的两位少年。显眼的粉色短发的少年,以及比夏油杰的头发还要像刺猬一样乱翘的黑发少年,穿着看着就是同款的校服。 在两校交流会上也认过脸的, 之前两人初遇的时候宇智波带土也有跟夏油杰一起去看,去接卡卡西的时候这个小伙子也在。宇智波对他们两个印象还挺深的,也不至于认错。 宇智波带土懒得上前去了, 直接站在较远的街道另一侧,双手结印, 右手再向前一伸, 木遁·扦插之术发动。无数藤蔓冲破街道的水泥地砖拔地而起, 将那个长得寒碜的诅咒师缠绕, 锋利的尖端毫不留情地将其刺穿成了筛子。 原本还在近战的虎杖悠仁睁大了眼睛。 他这个距离来不及躲避, 温热的鲜血溅了他一头一脸。但他来不及擦拭, 确认了面前在瞬间死于非命的敌方诅咒师已经没有生命的迹象后,眼珠就移向了那个从容地向着他们走来的男人。 体能出色到不似凡人的粉发少年全身紧绷着,再也没有曾经在街上遇见某位神似白发的蒙面忍者时的兴奋了,而是像感受到大型食肉动物接近的危险一样的野兽,直觉般地炸起了毛,全身的肌肉和神经都处在备战状态。 虎杖要是看得见站在他身后的伏黑的话,也会发现,他的同级生与他是差不多的状态。伏黑惠察觉到了来自本能发出的危机警报,就算这个男人没有对他们展露出一丝一毫的敌意,身体却被本能激发出了从未有过的、面对超强者的应激状态。 他结成满象手印的手指出于这样庞大的压力正在微微颤抖着,却丝毫不敢放松,深蓝色的眼眸也紧紧地盯着向他们走来的紫袍男人。 黑色短发的男人有着似曾相识的面容,一袭高领宽袖的深紫色袍子,被步履掀起的下摆之中可以清晰地窥见被绷带绑起的小腿和轻便的忍者鞋。更加醒目的是,他半张脸上遍布的瘢痕,漩涡状的伤痕几乎是标志性的特征,更别提过于显眼的那一双异瞳。 猩红底色、内蕴漆黑三勾玉的写轮眼,淡紫色的仿佛涟漪般扩散开波纹的轮回眼。 虎杖悠仁和伏黑惠的额角都渐渐渗出冷汗来,因为这个人身上带来的、如有实质的压力,以及在挥手间轻描淡写地击杀两人苦战已久的诅咒师的绝强实力。 缓步走来的男人身上没有杀气,这个事实并无法让他们安心。 这个人、到底是……?! 就算心里早已在看见那个人的面孔的时候浮现了一个答案,他们却不敢相信。 那也太荒诞了。漫画人物出现在现实里什么,怎么想也不可能。不说从不相信这种虚无缥缈的传言、生性现实的伏黑,就算是生性天然的虎杖也很难说出面前这个男人就是他们所想的那个人这种结论。 难道,是某种不知名的术式的效果吗? “还在那里愣着干什么。”黑发紫袍的男人却对他们的反应很不满意的样子,皱着眉头看了他们一眼,挥手将那堆虬结的树枝收了回来。失去木遁产物支撑的尸体跌落在地上,发出闷响,男人却看也懒得看一眼,冲他们招招手,“过来。是叫虎杖和伏黑吧?” 语气十分随意,甚至还有些微不可查的无趣感在。 虎杖和伏黑一时都说不出话,踌躇不前。拒绝似乎不太好,男人也没有敌意的样子,但是他身份不明,是敌是友还不太好说,两位少年一时在原地纠结起来。 “还愣着干什么,之前又不是没见过。不是在街上见过我还有卡卡西吗。”黑发男人有些烦躁起来,抱臂看着他们,眉头蹙着,配着他脸上的伤疤,一副很典型的JUMP反派的苦大仇深的苦瓜脸,“非要搬出那家伙的名字吗……是夏油让我来找你们的,说是要照顾一下五条悟那家伙的学生们。” 报出了夏油杰和五条悟的名字后,两位少年脸上的表情明显松弛下来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师的名字带来的效果。 虎杖悠仁和伏黑惠对视了一眼,都放下了警戒临战的姿势,一同上前,走到了黑发男人的身前。 “是五条老师和那位夏油先生的意思吗?”虎杖悠仁的眼睛瞪得圆圆的,里面除了战斗剩余的紧张之外,满是好奇,“是该叫宇智波先生吗,还是带土先生……?老师那边的情况如何?” 伏黑惠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皱起了眉头,看上去有点担忧,但除了相信眼前的这个男人的话也无路可走了。毕竟他和虎杖加在一起估计也不可能打过他。 之前虎杖说他和冥冥小姐在前往B5F的路上遇见了不少强大的诅咒和诅咒师阻碍他们前往五条悟那方查看情况,不把环绕涉谷的帐破坏掉的话这些家伙只会源源不绝。那边冥冥小姐和她的弟弟尚能应付,于是虎杖被派出来帮助他们破坏帐,以取得一劳永逸的效果。 虎杖出来的同时,也带来了京都校的机械丸传达的情报。 占据他人尸体的不明术师和死而复生的最恶诅咒师这等离奇之事暂且不论,五条老师居然跟那位联手了? 值得尊敬的前辈乙骨忧太出国前可是跟伏黑说过,夏油杰是五条悟亲手杀掉的啊? 这两个人的关系……真是有些复杂。 特级之间的关系都是让人那么搞不懂的吗? “叫带土就好,称呼随便你们。”认下了这个出自JUMP漫画的反派名字的黑发男人意料之外地挺好说话,不过似乎也懒得对他们仔细地说明情况,只是言简意赅地说了两句,就把手搭上了他们的肩膀,“你们老师能有什么事,狱门疆现在在我手里,他没能被封印可不是活蹦乱跳的,更别提那边还有夏油那家伙在,谁有事都可能,就他不可能。” 虎杖悠仁和伏黑惠同时一惊。 然而被宇智波带土双手抓着肩膀的两人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发现自己已经在瞬息之间来到了不算远但也绝对不能算近的猪野所在的战场上。 “哇哦。”两人还在瞠目结舌,就听见了身旁的宇智波带土发出了感叹,“这边似乎还挺有意思的。” 男人放开他们,身形一瞬间从原地消失,虎杖和伏黑第一时间转头,却连残影也没能看见。 耗时不过一秒左右,宇智波带土再次回到了原地。 速度之快,简直就像眨眼之间一般。 唯一能够证明他不是在原地闪现的,是他的手里已经多了一个全身黑衣、将帽子罩住整个头颅只留下了两只惊骇地眨巴着的眼睛的年轻男人这个事实。那个人正是与伏黑他们一同行动去破坏帐的猪野。 “小伙子,你这面具挺时尚。”宇智波带土还有闲心夸了一句,才把人丢给了反应很快伸出双臂接住的虎杖悠仁,“名字是猪野是吧?你也算是夏油的学弟吧,我可从来不白救人。你运气不错,我晚来一步,你的头能不能保住都是个问题了。” 伏黑惠看了扶住猪野的虎杖一眼,确认了没什么大问题,才睁大了眼睛,带着浑身汗毛都竖起来的危机感和某种不明原因的心悸感,看向了站在散落的染血佛珠和通灵婆样子的诅咒师的尸体旁长身而立的那个男人。 男人一头黑发色短发垂落,面容英俊,唇角却有一道陈年的刀伤,破坏了他堪称俊秀的面相,增添了几分戾气。此刻他似笑非笑地向众人看来,目光在掠过伏黑惠身上时也略有停顿,最终却还是停在宇智波带土身上,被旧伤扭曲的上挑唇角和微微眯起的狭长眼眸好似被从爪牙下夺走猎物的猛兽般散发着浓烈的威胁性。 “至于你……我在这个世界,已经很久没遇见那么有意思的对手了。”宇智波带土交代完这些似是非是的话,语气一转,抬头看向了被他从手下夺走猎物的这个身份不明疑似敌方的黑发男人,嘴角一翘,第一次褪去了有些惫懒无趣的神色,露出了显得有些狰狞的笑容。他打量了那个男人几眼,说出了一个让伏黑惠面色骤变的名字,“让我想想……天予暴君,你就是身为天与咒缚中的顶点的、伏黑甚尔吧?” 第46第章 众缘相会 “伏黑……!”虎杖凑到伏黑身边, 小声唤着他的名字。伏黑惠从面前的激战中分了一点注意力给他,发现粉发少年的额上也沁出了细汗,浅色的瞳仁因为专注地捕捉面前化成残影纠缠在一处的两人而缩小并且微微颤动着, “那个人跟你一个姓,仔细一看长得也好像……难道是伏黑的亲戚吗?” 一言不合,黑发紫袍的男人就跟嘴角有刀疤的那个男人交上了手。 现场的两位少年根本还没有反应过来,险些受了重伤的猪野还坐在地上检查自己的身体情况, 结果那两个黑发男人就同时在他们的余光里消失了,原地只留下了一道隐约的残影。 三位年轻术师瞠目结舌地看着两人瞬间碰撞在了一起,爆发出了一场以正常人类的想象力很难想象出来的、过于非人类水平的战斗。 与伏黑惠同姓的男人有着比身为天与咒缚的禅院真希还要夸张的身体素质, 仿佛一具专职杀戮的战斗人偶。但宇智波带土也毫不逊色,被无数场战斗锤炼出的体魄和体术都无懈可击, 强劲到不似人类的力道让击出的每一击都带着疾风般的迅捷与沉重如金铁的力度。 看这两人打斗,就仿佛见到两只獠牙锋利、肢体强健的野兽搏斗, 肢体撞击之间有着奇妙的战斗张力, 不是生死相搏, 胜似生死相搏, 表情都透着一股棋逢对手的疯劲儿。 伏黑惠凝视着他们的搏斗,目光不自觉地随着那个嘴角有刀疤的男人在移动, 心里涌出了一些他早以为已经遗忘掉的、变得很模糊的感情。 ……真的有那么像吗? 其实每天在镜子里能看见的眉眼,伏黑惠不是没有印象。面前的这个男人身体素质强得过头,不是普通术师能有的体质,偏偏身上没有一丝咒力存在,明显就是天与咒缚。也就是说, 他很可能是跟禅院家有关系的人。 是禅院家有关系的人, 与自己长得像。 不是没有其他的可能。这些年没有人对他提过甚尔这个名字, 但是“伏黑”这个姓氏, 可是实打实地跟着他和姐姐津美纪度过了那么多年的。 伏黑甚尔。 会是这个男人吗? 脑海中对于多年之前离开的这个男人的印象早已模糊不清,唯一记得的,只有他是个抛下了他和津美纪的、不负责任到不知道死在了哪里的父亲。 伏黑惠紧紧地盯视着宇智波带土与伏黑甚尔缠斗的身影,双手不知不觉紧握成了双拳。 还没等他将自己混乱的思绪理出一个结果,那边的两个人忽然停手了。 他们以伏黑甚尔的一记冲着宇智波带土的脖颈为目标的踢击为契机,分开了一段距离,在冲击力下滑退了数米后,维持在了互相对峙的局面。 两个男人之间的空气沉默了一阵子。最后居然还是伏黑甚尔率先开口,打破了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氛围。 “你,虽然能使用不寻常的力量。”嘴角有疤的男人停顿了一下,眯着眼睛打量了奇装异服的宇智波带土半秒,才接着说,“但你不是术师吧?” “非要说的话,算是忍者。”宇智波带土回答道,侧眼抱臂看他,然后似乎有点遗憾地问出了一个除了猪野之外都始料不及的问题,“你的体术很不错,可惜了,是个死人。肉身降灵还能维持多久?” “原来还算是同行。你不是术师,我就懒得杀你了。”伏黑甚尔无甚意味地笑了一下,懒懒地说,“没有赏金又没有酬劳,不做无用功。至于降灵还能维持多久……” 黑发男人踢了一下脚边老太婆诅咒师的尸体,露出了一个有点恶劣的笑: “你问她还差不多。我怎么知道。” “不继续了?”宇智波带土说,“你看起来也很手痒吧。” “不了。” 伏黑甚尔走过他身边,懒洋洋地背着他摆了摆右手,简单地拒绝了。 他没有说原因,宇智波带土却像是知道他要去做什么一样,只是站在原地侧身看着,没有阻止他。 伏黑惠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变得浑身僵硬。他看着名为伏黑甚尔的男人一步一步地走到面前,却生不出任何想要挪动脚步逃开的心思。 他这才注意到刚才跟宇智波带土对话的时候,这个男人原本漆黑的眼白已经变回了正常的白色。这让身为降灵术的产物的他,看起来仿佛一个活着的人,面容也与伏黑惠看起来更加相似了。 “你叫什么名字?” 男人淡淡地问他,脸上刚才敷衍的笑容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不见。印着陈年伤痕的唇角向下撇着,显出几分淡漠来。 “……?”伏黑惠看着他的眼睛,虽然疑惑,却隐隐有了些预感,不由自主地回答了他的问题,“……伏黑……”* “不是姓禅院啊。”男人抬起了右手,食指和中指并拢,如同一把利刃一般、狠狠地插进了自己的太阳穴里,“那太好了……是我起的名字。”* 鲜血四溅,红白之物顺着脸颊向下淌。看着就觉得锥心般痛苦的时刻,那个与自杀无异的男人却在笑,脸上的笑容没有因为疼痛而存在一丝的扭曲,反而比之前的任何都笑得真心,仿佛那个再简单不过的答案已经让他释然。 或许这个男人在想,当年死前对于六眼小鬼的嘱托还是有价值的。 只是一句话的功夫,却让自己深爱的儿子摆脱了他深深地厌恶着的那个姓氏。 “……父亲。” 温热的血滴溅在脸上。 伏黑惠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不知不觉地叫出了这个暌违已久的、在自己的生命里缺席了太久的称呼。 他的声音随着伏黑甚尔的倒下轻轻落在地上。 血迹肆意流淌,降灵的效果很快就消失了,躺在地上的尸身,变成了之前那个婆婆模样的诅咒师用来降灵的媒介、她名义上的孙子。 “□□情报的覆盖效果已经消失了。”宇智波带土踩着鲜血回到他们身边,无所谓地说,“都死得透透的,别看了。至于你想看的那个,早就是死人了,还是死在你熟悉的人的手里的。” “……?” 伏黑惠愣了一下,没能从之前莫名的低落情绪里挣脱出来,只是有些疑问地看了过去。 宇智波带土对上他的目光后,不知为何停顿了一瞬间,才移开视线,“啧”了一声,对谁杀了生前的伏黑甚尔避而不谈,只是说道: “别看了,你爹他也不亏。死前带走了对夏油他们很重要的一个人,还顺便将你安顿好了,他可不是血赚。走了,你们是不是还有一个小姑娘?” * 家入硝子坐在涉谷范围的某个秘密急救场所外抽烟,她身边是负责保护她安全的夜蛾正道。 “还没有找到猪野、虎杖还有伏黑他们吗?”东京校目前的校长、夏油杰五条悟家入硝子曾经的班主任一级术师夜蛾正道,正皱着眉头听分布在涉谷范围内的咒术师们递上来的情报,“再找找看,肯定有问题。有可能是敌方的术式将他们隐藏起来了。” 家入硝子表情淡淡地听着,向着空中吐出了一股灰白的烟雾,看着它在眼前漫开。 “没事,辛苦了。”夜蛾正道挂了电话,转向家入硝子这边,背着手说道,“硝子,这次多亏了你到场,伊地知的性命才能保住……” 家入硝子有一耳朵没一耳朵地听着,在心里也大概概括了一下现在的情况。 七海建人将被诅咒师袭击的伊地知为首的几位辅助监督还有生命迹象的高专方的人员送回了他们这边,家入硝子才能及时使用反转术式将他们救活。而夜蛾正道能顶着压力做出把拥有着珍贵的治疗能力的家入硝子调遣来涉谷战场的决定,也是十分不容易的。 一旦他们现在藏身的地点暴露,敌方第一个狙击的肯定就是硝子所在的地方。于是身为一级术师的夜蛾正道并不能投入战斗,而是在此处保护没有任何战斗能力的她。 但硝子的到来除了减少珍贵的术师的折损率之外,其实还有一个好处。 原本被同伴的受伤绊住了超强战力之一、一级术师七海建人,被完全解放了。现在他应该已经赶往涉谷各处的胶着战场,去进行解围了吧。 “……你前段时间不是戒烟了吗。” 回过神来时,学生时代就很关心他们的老师夜蛾正道已经在墨镜后凝视着她,说出了这样的话。 家入硝子用食指和中指夹着燃烧中的香烟,笑了笑,说道: “只是忽然回想起了一些学生时代的事,有些感慨罢了。” 夏油杰和五条悟还是最强搭档的时候,学生时代的家入硝子也抽烟。她又想起了夏油最后给她在街头点的那支烟。夏油,五条。最近在难得的空闲时候总是频繁地想起他们两个,也真是件怪事。说起来,都怪五条那些乱七八糟的梦吧,每次做完还非要说给我听,好像不说就会寂寞一样。 家入硝子感到有点好笑的摇摇头,嘴里的烟草味却不知为何变得苦涩。 她尚还未察觉异样,她身旁的夜蛾正道却直起了身子,发出了惊讶的声音。战斗经验的一级术师在不知何时已经摆出了临战的紧绷姿态,家入硝子侧眼看去,待在夜蛾的背后,穿过老师结实的肢体,看见了空气中逐渐绽开的漩涡纹路中,吐出了四个人影来。 * “你就待在这里吧,别去了。”宇智波带土站定在这个陌生的、仿佛医疗室一般的空间里后,十分自如地放开了猪野,指挥他去那边伤号们的床边上坐着,“虎杖和伏黑我还要带走。” 他简单地说了两句,目光转向被夜蛾挡在背后的家入硝子,手指隔空点了点她,宣布道: “你也要跟着一起去。让我想想,是叫家入硝子吧?听说你是这里唯一的医生。” “你是谁?” 夜蛾没有管他的胡言乱语,只是把硝子护得更紧,沉声问道。 身为一级术师的他很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个男人身上可怕的威压。这是十分令人感到不可思议的,因为夜蛾居然从眼前这个陌生的黑发男人身上感觉到了在高层发怒的五条一般的危险性,这简直是难以想象的一件事。 这是一个很难战胜的对手……他点名要带走硝子。 “不要紧张。”宇智波带土像是看透了他的情绪,却懒得解释,只是简单地说了一句话,“我受夏油的嘱托而来,他跟我交易的内容是要在这场变故中保护他重要的人。你们也是吧?他的同级生家入硝子,还有这个扎玩偶的大叔……我记得你是夏油杰和五条悟的班主任是吧?要一起去吗?” 夏油……杰?是杰的嘱托?可是杰不是已经…… 骗人的话也不用编那么离谱的话语吧。所以……这个人说的,大概率是真的? 夜蛾正道听见了逝世一年了的误入歧途的曾经的学生的名字,思绪有些混乱。 看来这次涉谷的乱局,与杰也有关联啊。悟真的没问题吗? 他没有注意到的是,他身后的家入硝子却像是联想到了什么一样,指尖将香烟的海绵滤嘴一下子捏瘪了。 “都说了我没有敌意。”宇智波带土等了几秒等不到回答,又有些不耐烦。现在时间经不得蹉跎,他只能加快动作催促,“不信你问问这两个小子,我有对他们干什么事吗。还不是跟个保姆一样护着他们,带着他们跑来跑去。” “对。”虎杖悠仁有点不好意思地绕绕后脑勺,讪笑着回答,“带土先生似乎没有恶意……虽然我也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啦,但似乎是要带我们去找五条老师和那位夏油先生哦。” “这个人。”向来冷静细致的伏黑惠看了这个陌生的男人一眼,虽然额头还密布着细汗,脸色有些苍白,却还是做出了判断,“暂时可以信任。” “好。”家入硝子伸手拨开夜蛾正道,从他背后走了出来。她随手在旁边的扶手上按灭了烟头,将棕色的长发拨到身后,主动走到宇智波带土面前,干脆地回应道,“我跟你去找他们。” “硝子!” 夜蛾正道在背后喊她。 “没事的,夜蛾老师。”家入硝子淡然地说,已经做出了对于常年蜗居高专不出的她相当冒险的决定。她拉上了宇智波带土伸出来的右手,隔着手套握住了他的手腕,“我也不能逃避属于我的责任了。” 宇智波带土对待女医生还算绅士,特地嘱咐了拉住了家入硝子另一边肩膀的虎杖要注意保护她,才重新转头问夜蛾正道,再度确认了一遍: “大叔,你真的不去吗?” 夜蛾正道懂他的潜台词。他也很想亲眼看看无故再次复生的昔日学生,却还是为了责任,选择了留下: “我相信悟能搞定那里的。我就留在这里保护这些受伤的人士,不去了。” 宇智波带土点点头,带着家入硝子、虎杖悠仁和伏黑惠,直接离开了。只留下看着他们凭空消失的夜蛾和猪野面面相觑。 * “要去吗,去五条悟和夏油杰那里?” 再度移动到新的目的地时,宇智波带土说出口的依旧是言简意赅的邀请。 刚才制服了袭击钉崎野蔷薇和辅助监督新田的诅咒师的七海建人皱眉看着他们,目光分别落在抓着各自手腕的家入硝子、虎杖悠仁和伏黑惠上,一时搞不清楚是什么情况,甚至以为他们三个集体被这个陌生的男人绑架成了人质。 打破了他的怀疑的,是虎杖冲他不好意思却很开朗地笑了出来,叫了声“七海海”,性格冷静细心的伏黑和很少出现在外界的家入也对他点头打了招呼。 野蔷薇更是直接冲着那个打扮奇怪的紫袍男人的脸叫了出来: “你不是上次那个宇智波带土吗?!这次的妆面和装备都更齐全了啊!” 等等,没记错的话,钉崎喊出来的是某个漫画角色的名字吧?这家伙是来参加涉谷的万圣节□□……不对,是混入了万圣节□□的不明身份的术师吗? 七海推了推眼镜,很快做出了决定。 “你是夏油先生的合作者吧。”之前同样在与虎杖悠仁的短暂集会中获得了来自机械丸的情报的七海建人陈述了自己的推测,“我去。” “废话。”钉崎野蔷薇更是很快做出了决定,以一种飒爽又信任的表情握住了伏黑惠的手臂,对着他和虎杖说,“你们都决定了吧?我怎么可能不去。” “不错。”宇智波带土为他们的干脆赞了一句,嘱咐道,“别松开手,不然我可不保证你们会掉到哪里。” 一行人再次在原地消失了。 * 枷场菜菜子和枷场美美子在涉谷车站中小心翼翼地潜行着,她们的身上藏着数根被封印过的宿傩的手指。 她们的计划是如果五条悟被完全封印后那个假货不遵循约定归还夏油大人的遗体的话,就去拼死喂虎杖悠仁手指、引出诅咒之王两面宿傩,以剩下的手指为筹码去请求他杀掉那个混账,让夏油大人安心。 虎杖悠仁进入车站了吗……? 她们精神紧绷,悄悄地在隐蔽处潜行着。这片战场上的家伙许多都有随时杀掉她们的实力,去请求两面宿傩也与与虎谋皮无异,菜菜子和美美子已经顾不上这些了。 夏油大人的安息,比她们的生命要重要得多。 怀抱着这样的信念,两姐妹在车站中穿行着,眼前的空间却忽然出现了一个漩涡状的扭曲纹路。 “菜菜子,小心!” 美美子反应很快,将抱着玩偶的黑发的姐妹拦在身后,举起了含着术式的手机,做出了随时要逃跑和防御的架势。 “丫头们,跑什么。”宇智波带土从漩涡中显出身形,抱臂问道,“你俩就是夏油的女儿吧?他叫我来接你们。他本人现在正在B5F试图跟五条悟一起搞定那个假货吧,怎么,要一起去看看吗?” “……真的?” 两个姑娘瞠目结舌,几乎说不出来话。 夏油复生的消息让她们整个人都在颤抖,不知道是在欣喜,还是在恐惧面前这个家伙在骗她们。过度强烈的情绪使她们的身体发抖,呼吸也凌乱起来。 “不需要怀疑吧。”宇智波带土挑眉,就这样看着她们,居然还算耐心,“还能见上你们真正的夏油爸爸一面,不是应该高兴吗?” 两个姑娘没有留意到他的措词,带着就算是骗人也要试试看的气势义无反顾地一左一右牵住了他的袖口。 倒是七海建人和家入硝子注意到了宇智波带土的话语中的细节,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 宇智波带土没有给他们仔细思考的机会,带着这一串人再次发动神威,消失在了空气中。 * 再次脚踏实地的时候,众人的眼中映入的已经是一片狼藉的B5F的景象。 地板开裂,失去意识的人群被弄得乱糟糟的东倒西歪,到处都是改造人的血液和残肢,还有举目可见的品种各异、形状奇异的咒灵。 三个男人正在B5F的中心对峙,其中一个白发黑衣,显然正是五条悟。 剩下两个长得一模一样,同样是漆黑僧袍和五条袈裟的装扮,唯一的区别是身周环绕的咒灵的种类,以及脑门上有无缝合线。 菜菜子美美子一站稳,就看见了那个站在五条悟身边的身影,眼睛一亮,激动到几乎要扯出哭腔的“夏油大人”正要叫出口,虎杖悠仁也正要跟他们的五条老师打招呼,迎面而来的一句话就把他们定在原地,完完全全地噎住了。 “五条悟。”那个有缝合线的冒牌货叫着咒术界最强的名字,用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轻柔语气,说出了各种意义上都相当恐怖的一句话,“你真的忍心,把这具亲吻过你、与你缠绵过的,属于昔日恋人的身体,用自己的手,再次毁灭殆尽吗?” 第47章 阴差差阳错 羂索在漫长的生命中, 占据过许多具肉/体。 其中肉/体的那些原主里,不乏有情深到成为执念的恋人的存在。在那些发誓永远爱着原主的人中,基本没有人能抗拒恋人起死回生的诱惑, 就算看出来是假货, 也会痛苦地犹豫, 因为无法再承担再一次失去恋人的痛苦, 就算不能接受鸠占鹊巢的羂索, 也会在下杀手之前犹豫不定。而这些人, 最终都被这种诅咒般的爱情操纵, 成为了羂索手中的棋子。 五条悟只是个容器,他也是个凡人罢了。 夏油杰给他带来的痛苦剥离了六眼超脱尘世的冷漠神性,而只要是凡人皆有爱/欲。 爱/欲如逆风执炬, 必有烧手之患。*无心方可无情, 赐众生以大爱。 羂索看着一时没有动作、似乎正在那看死人的眼神的背后权衡着什么的六眼, 无不得意地想。 执念的众生怎么就是不懂这个道理呢? 夏油杰也是,五条悟也是,你们两个再怎么强大、再怎么天才, 也都败在了命运的无常、人世的苦厄以及对对方的爱上。 但羂索又怎会对他们生出多余又无用的怜悯呢? 他不仅不会怜悯, 反而会欣喜若狂, 因为这正是他的可趁之机。 夏油杰的躯体,就是他手中最具有价值的、针对面前联手的身为顶尖术师的两人的筹码。 且不论想要抢回身体、重返人间的夏油杰,对于失去了恋人的五条悟来说, 只要能够有再见的机会,就算是流淌在刀尖上的蜜糖、舔舐即有割舌之患,也会被那淋漓鲜血中的甜味所迷惑的吧? 况且这两个人的关系在咒术界中都算是最深、最不为人知的隐秘之一, 就连当时密切地关注他们的羂索都没能发现, 只在得到夏油杰肉/体、又再度目击五条悟之后生出的幻梦中才窥得一二。 想必他们也知道这关系见不得人吧, 所以才瞒得很小心,只以挚友相称。 这也完美地解释了夏油杰自高专叛逃后,这一轮回的六眼身边再也没有任何亲密到当年的夏油那种程度的人际关系者这个难解的事实。 当然,夏油杰也是同样的。得到他的躯体记忆和继承了部分人际关系的羂索很清楚他只把枷场家的那两个女孩当做单纯的女儿、如菅田津奈美这种长相漂亮的女下属也只是单纯的上下级关系。 正常的青年男性没有亲密的异性关系本就是令人生疑的一件事,尤其是夏油杰和五条悟这两个在外貌和性格各种外在条件上都无可挑剔的存在。 就算夏油杰心理厌恶非咒术师也是一样的,他要是愿意的话,很多出色的女性术师也愿意成为他的伴侣。当然,五条悟也是同理。这当然可以勉强用两个人在事业上都兢兢业业没有时间来解释,羂索一开始也这么想,但他后来仔细想想,以他对正常人类男性的生理认知而言,还是觉得这两个家伙洁身自好到这种近乎洁癖的程度的话,也是很奇怪的。 正因如此,羂索在察觉这些疑点的时候,也从夏油杰的**残余的旖旎梦境中提取出了一种新的可能性。在并不想做些咒灵操使和六眼干些奇怪事情的梦的、没有睡着的无数个夜晚里,羂索拿着夏油杰和五条悟两个人的资料翻来覆去地分析了半天之后,反而意料之外地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更加笃定了两个人之间存在“不寻常关系”的这个可能。 整个咒术界,恐怕除了他们本人之外,也只有我知道了这个秘密吧。羂索得意地想。这可是五条悟的命门,一个最强,却曾经和叛逃的诅咒师发展出了如此亲密且不为人知的关系,可不是亲手将能够攻击他的利刃递到了别人的手上。 尤其是涉谷站B5F这具身体的一声招呼、一个露面,就成功地留住了五条悟的脑内的一分钟。看着这一届的六眼身上从容骤然破裂、破口大骂他的时候,羂索掀脑壳掀得别提有多爽快了,也为心里本来还存疑的这个猜想盖了章。 这可怪不得我。羂索想,愉快地决定了用咒灵将这个基本确定的情报传给他安插在咒术界高层之中的卧底,用来等五条悟被彻底封印后作为将他打成夏油杰的共犯的、最最有力的佐证。 至于证据? 没事,虽然这两个人很谨慎,没留下什么切实的证据,但羂索总会拿出来的。 再不济,五条悟被捕捉范围那么小的狱门疆困住也是板上钉钉的事实。要不是老情人翻脸,怎么会打了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最强咒术师一个措手不及、让能够看透一切的六眼也陷入这个陷阱呢? 这也是羂索有把握在夏油杰和五条悟两个人之间周旋并且成功达成目的……不,现在达成目的是不好说了,至少是逃生的底气所在。 但是,在他在自认为相当合适的时机说出了揭露了这个事实后,羂索却得到了意料之外的反应。 夏油杰和五条悟并没有又惊又怒或者是沉着冷静地质问他是怎么得知两人的秘密关系的,也没有一脸看不起抑或勃然大怒地表示要干掉他,而是愣住了。 剑拔弩张、氛围紧张的三人之间,忽然陷入了一段短暂又尴尬的沉默。 “……啊?” 这是沉默了数秒之后,表情有点茫然地发出了不明所以的一声语气词的夏油杰。 “……哈?” 这是沉默了数秒后,皱起眉头又松开、脸上霍然写着“搞什么鬼”的五条悟。 “……嗯?” 这是对他们完全状况外的反应感到疑惑的羂索。以致于脑袋上有缝合线的诅咒师微微眯起了眼睛,狐疑地开始思忖。 不至于吧,这两个人暗度陈仓、暗通款曲的时候就要做好被人发现的准备啊?演技那么好的吗,还一脸无辜的“你在说什么”的样子,不知道的还真要被他们骗过去了。 羂索为了谨慎起见,站在原地没有动弹,观察对面两人的反应。 殊不知,对面的最强咒术师和最恶诅咒师也很无言。 任谁在重要的、决定咒术界命运的决战的关键时刻中听见这样似乎完全不该出现的不可思议的桃色内容时,也会跟他们现在的反应一样的。 不信就看看恰巧赶回来的宇智波带土身边的一票儿石化掉的小朋友们吧。 当然,夏油杰和五条悟都来不及管这些,更别提在跟敌方Boss对阵的过程中回身去看其他人了。 他们消化了羂索话语中的含义后,在第一时间异常默契地同时向对方投去了目光。 “……?” “……?” 对上目光后,两个人同一时间在沉默中头顶冒出了问号。 他们现在脑子里想的,都是同一件事。 我们什么时候亲吻缠绵过了?那家伙在瞎讲什么拙劣的谎话、小道流言? 我和杰(悟)的友情是多么纯洁——那家伙的大脑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异次元的事情吗? 当然,在纯然的疑惑之后,两个人又想起了一件事。 ……等等。好像并不纯洁了现在。 亲吻缠绵什么的,前段时间似乎还真有过哦? 想起了这件事后,他们同时掩饰着自己的心虚,各自心怀鬼胎地移开了目光,勉强还维持着之前脸上那正气凛然的样子,没被人看出端倪。 虽然是梦里,不是在现实世界,但是那也算吧……不算。 这件事不是只有我一个人知道吗,所以不算。 两个人同时这样想,然后将目光重新投向羂索之后,他们两个的表情再一次变了。 既然只有他们自己做了那些梦,现实里也没有干过超出友情范畴的事,那么对面那个脑门上有缝合线的混账怎么会知道?! 那家伙是从哪里得来的情报—— 因为掌握的情报量不同,夏油杰和五条悟各自有了基于他们的个人认知上较为合理的猜测。 莫非,是**情报的同步效果之一?他的梦境羂索也能看见? 夏油杰怀疑地想着,心想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性,理论层面确实有可能……然后他立刻就因为这个想法僵住了。 他回忆起那些梦里的五条悟某些活色生香、不为人知的、让他现在想起还仿佛有些隐约的不可言说的冲动的表现,夏油杰心里许久不曾出现的暴虐的杀意忽然在隐秘的角落滋生了出来,并且因为某种无法言说的扭曲的独占欲飞快地暴涨起来。 以致于下个瞬间,他看向羂索的眼神开始不对劲了起来。 五条悟现在的情绪也跟他差不了多远,湛蓝的六眼里甚至更加杀气暴涨,眼角被怒意熏得发红,漂亮的五官都跟着有些被深重的戾气扭曲起来。 难不成我做那些有关杰的梦都是对面那家伙搞的鬼?! 思及那些无法溯源也无法控制内容的梦境,五条悟的表情扭曲起来。虽然他的灵魂可以轻易地分辨出梦中的夏油杰并非冒牌货而是真正的杰本人,想必不是冒牌货亲身上阵而是怕打草惊蛇所以用了什么他不知道的手段,但被这家伙掌控梦境甚至还为此牵动情绪的事实让五条悟由衷地感到恶心。 他双眼大睁,透彻如冰的蓝色眼瞳中都裂出了几丝错觉般的猩红,眼神却愈加冷酷了起来,再一次抬起了手,迅速结出了手印。 与此同时,神色非常可怕地阴沉下来、脸上完全没有笑意了的夏油杰眼神沉暗阴晦地斜睨羂索,挥袖召出了他曾经眼热但没能拿到手的被夏油本人死前漩涡掉的数只特级咒灵。 对嘛,这个反应才正常。羂索看见他们表情开始剧变的时候,揭露他人秘密而产生的浓重成就感才终于延迟到账。他满意地想,看来这两个人只是反应慢了一拍,其实还是很生气和忌惮的吧—— 等等,这个反应,是不是激烈得有些过头了?? 我可是说了他们的秘密哎,在他们看来手上也许还有证据,他俩怎么一点也不投鼠忌器或者出言否认,都反而一副想要扑上来撕碎我的样子? 羂索在用蛟龙咒灵环绕防护身体跳开躲过五条悟一发新的赫并且紧急召出特级咒灵疱疮婆挡住了夏油杰袭来的化身玉藻前时,有些发懵地想。 然而,与他想象的不同,夏油杰和五条悟并非虚晃一枪,杀意都是实打实的。证据就是接连不断向他袭来的赫与茈,还有夏油杰源源不断想要拖住他并且撕碎他的能力繁琐的咒灵们。 就算是有特级实力的羂索,同时应付两位杀意暴涨、配合默契的特级术师的攻势也异常吃力。 他一边捉襟见肘地应对着五条悟和夏油杰发狂一样的攻势,一边百思不得其解,不知道自己方才本该是动摇对方的招数错在了哪里。 怎么没有让五条悟犹豫,反而更加激出了他的杀气,连夏油杰都不再留手了?或许能狠下心的五条悟不说,夏油杰他不要这个身体了吗? 羂索紧蹙眉头,为这意料之外的发展感到非常意外,心里满是疑惑的问号。 他料想过的最坏的可能,也只是五条悟和夏油杰两个人会从容承认私通事实且不为所动继续打他,就根本没料到会是这完全相反的、好像被冒犯了尊严一样的架势。 不管他们俩秘密恋爱这件事是真的还是假的,为这种事情恼羞成怒到这种程度,也根本就不像夏油杰和五条悟的性格。 ……情报,是不是哪里有缺失? 羂索终于意识到了似乎有哪里不太对劲。可惜他已经完全没有空去验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