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情书掉了》 第 1 章 ------------------------------------------------------- 本书由www.biqugedu.com【月季花开】整理上传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如不慎该资源侵犯了您的权利,请麻烦通知我及时删除,谢谢! ------------------------------------------------------- ================= 书名:你的情书掉了 作者:槊古 文案 某次狗仔拿着一堆黑料堵覃桦。 狗仔:您怎么回应有关您整容的报道? 覃桦(傲娇):我需要把我妈的照片拿出来给你看吗? 狗仔:陆冯生是您的初恋吗? 覃桦(冷漠):傅延遇才是我的初恋。 狗仔:听说您还是通过死缠烂打追到了傅延遇,是他比较吃这套吗? 覃桦:呵呵,你读过《傅先生写给覃姑娘的情书》吗? 狗仔(流汗):请问您有什么恋爱经验和我们分享吗? 覃桦:撩人失败,不是方法不对,而是人不对。 《傅先生写给覃姑娘的情书》 第十封:你总说我是个疯子,不肯相信我写给你的东西,那便把它当作我的臆想之作好了。你看我喜欢你都快喜欢地发疯了,你是不是应该可怜可怜我,譬如答应我明天一起出来吃饭。 第二十封:我听说你喜欢吃黑森林蛋糕,刚好,我买了烤箱和食谱,所以你要不要来我家作客? 第六十封:蛋糕在冰箱里,茶在壶里,面条在锅里,它们都各在其位,可是你却不在我身边。 第九十九封:早安,亲爱的傅夫人。 1,不是重生,是前生今生 2,听说收藏能涨积分,要不要试一试? 3,鉴于作者每次立flag都会被打脸,这边就不说日常更新时间了,反正年三十前肯定能完结。说不弃坑是绝对不会弃坑的。4,新坑求收藏《怀玉何罪》5,作者微博:四井非锦 可以过来瞄两眼 内容标签: 前世今生 娱乐圈 甜文 升级流 搜索关键字:主角:覃桦,傅延遇 ┃ 配角:若干 ┃ 其它:前生今世,甜甜甜甜 ================== ☆、第一章 八月的天气,蝉鸣把夏风拖得绵长。教室的窗户没有关拢,帘子无精打采地垂在角落里,刺眼的阳光争先恐后地照了进来,隔着一层玻璃,把整间教室烘烤地发烫。头顶上的电扇转得轻盈,可是带起的风干燥烫热,只搅的人昏昏yù睡。 越城一中高三三班的班主任,老潘抖着手里的一堆试卷,用平板没有起伏的声音说:“摸底考成绩出来了,都给我醒醒。” 一提起成绩,同学都从成堆的书里抬起了头,勉强地睁着上下眼皮快黏在一块儿的眼睛看着老潘。 老潘从试卷最底下抽出了成绩单,眼风在全班扫了一圈,略略在几个人脸上一停,那几个同学立刻慌张了起来。 “第一次把政史地合在一块儿考,没想到你们就是这个成绩,尖刀班最高分245,你们呢?214!差了整整31分,你们要参加的是高考!一分就能斩下千军万马的高考,31分,简直就是重本和三本的距离。”老潘说得唾沫横飞。 角落里有男生搭腔:“老潘,我们这边改革,早就没有三本了。” 老潘说:“陆冯生,你知道自己考了几分吗?156,还好意思来搭腔。” 被点名的男生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头,整个人松松地往后桌上一靠,动静大到引得桌子一震,山堆般的课本资料后有个女生迅速抬了眼,又很快低了下去。 小麦色的皮肤,双眼皮,笑起来的时候,咧开一口白牙,笑意一点点从漆黑的瞳孔里渗透出来,蔓延至眼角的笑纹,直笑得旁人心情也会跟着大好。无疑,陆冯生属于那种成绩不大好却很讨老师和同学欢心的男学生。 老潘没有再理他了,开始让同学领卷子。纵然教育部再三强调,不要把学生的成绩公之于众,但学校也是最擅长yīn奉阳违的,他们不报分数,但会按照单科的名次分发试卷,越往后去,哄笑声会越大。 “覃桦。”老潘看了眼卷子,报出了第一个名字,显然,覃桦就是那个考了214的学生。 教室里有一瞬间安静了下来,大家都极其有默契地看向陆冯生背后的女生。 女生好像已经很习惯这样的注视了,她平静地把笔放在还没有画好的地图上,拉开了凳子,慢慢地站了起来。 八月的天气这样热,又是暑假里的补课,她却依然穿着宽大的校服,把臃肿的身体裹在了中间。她的袖子拉得很低,几乎快撑到了掌心,才作罢。女生留着齐耳的短发,刘海在眉心以上,是一般的孩子绝对不肯尝试地最质朴的打扮,可她却安之若素地顶着这样的发型服装,走向了讲台。 平心而论,单看五官,她的眉眼生得很清秀,随便换张瘦一点的脸庞装上,都会是一个赏心悦目的美女。可惜,她满脸的横ròu制止了旁人想要更近一步来辨别她是否会与清秀的女孩子搭边的念头。 女生走到老潘身边,接过了试卷,低头扫了一眼,然后把三页的试卷往中间一折,刚好把答题卷上鲜红的分数拢了起来。她走下讲台,后排的几个男生中间传来了嗤笑声。 覃桦面无表情地在位置上坐下,陆冯生用胳膊肘抵着课桌的板,道:“可以啊,胖子,给我看看你的试卷。” 那嗤笑声便越发大了,渐渐转向了哄堂大笑。 陆冯生手里拿着试卷,道:“笑什么笑,学习懂不懂?” 笑声立刻变成了唏嘘声,覃桦低着头,都能想到那些男生脸上挂着怎样的讥讽,不屑一顾的表情。她把下巴轻轻磕在了胳膊上,轻轻地嘶了一声,咧开了一个痛苦的弧度。 老潘还在上面报分数,陆冯生把试卷哗啦啦地翻了一个遍,说:“胖子,你最后的大题目怎么没写?政治空了三道解答题呢。” 覃桦含糊地应了声。 陆冯生看得认真,说:“这不是考前老潘刚刚讲过嘛,胖子你不可能不会吧,很简单的哎,我都背出来了。” 覃桦眯了眯眼睛,答得漫不经心,说:“忘了。” 陆冯生还要说,老潘在讲台上叫到他的名字:“156,你数学好上天也没用,有时间和别人打篮球,不如多问问覃桦怎么考出来的成绩。” 坐在讲台边上的竹锐俊立刻带着调笑,不怀好意地说:“老潘别担心,我们班里啊,就陆冯生和覃桦走得最近。” 陆冯生用试卷打了他:“我们住隔壁的。” 竹锐俊笑嘻嘻地说道:“大家都知道啊,青梅竹马啊。”他拖长了音调,愣是把“青梅竹马”四个字说出了山路九曲十八弯的气势。 班里即刻又是哄堂大笑。 覃桦不耐烦地皱了皱眉,手里啪嗒啪嗒转着笔,那些或许是无意的,或许带着嘲讽的笑声如风般从她耳边刮过,立刻没了踪迹。 她抿起了嘴唇,看着窗外,夏日如火,蹲在云头,天光一片大亮,好像所有的污秽都因这光亮无处遁形,最末烟消云散。 老潘发完了试卷,开始说着即将到来的高考,唠叨了两句,见大家要么低头写作业,要么打着哈切,都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 “我今天和你们说的,等你们往后毕业了,收到录取通知书了,看到别人都欢欢喜喜去上大学,自己却要在山窝窝里蹲着才知道,都给我长点心吧你们。”老潘说,“后天就正式开学了,学校请了优秀毕业生回来给你们作演讲,你们好好听。还有,要几个同学到时候去打扫一下会场,布置一下。” “都上了半个月的课了,居然才开学?” “来的谁啊,老潘给我们透露一下呗。” “高三生了还让我们去打扫,不去不去。” 老潘看了眼用身体的每个部分都在抗拒打扫的竹锐俊,说:“这个讲座是专门开给你们的,有谁要去吗?不去的话就抽学号了,抽到的不许推。今天几号来着,好,就10,20,30,好像还差一个,那就再叫个29。” 被抽到的同学哀声遍野。 老潘笑呵呵地:“哪几个同学,站起来给我看一下。” 覃桦扫了眼写在试卷上的学号,无奈地起身,老潘扫了一圈,顺手一指,军令状压了下来:“覃桦,你负责。” 覃桦的嘴唇抖索了一下,到底没说什么,只是垂下眼皮,默不作声地看着课桌。 这下,迟钝如陆冯生也发现了,覃桦是越来越沉默了。 下课铃打过后,老潘一走,教室里即刻喧腾起来。竹锐俊翻着手里的卷子说:“考214有什么用?长得和头猪一样,看看我家宝宝,210分,就低了4分,老潘结果提都不提,果然阿,有些人和老潘的关系就是,”他放大了声音,拉长语调说,“非同寻常啊。” 王雨冬和竹锐俊玩得向来很好,两个人又因为调皮,被老潘拎着衣领从后排拖到了讲台两侧,面向而坐,有这一层在,两人顿时又有了一种革命感情,一见竹锐俊挖苦覃桦,王雨冬马上附和地说道:“4分,就一道选择题的分嘛,你家宝宝好厉害。” 覃桦手中的笔啪得往桌子上一放,面对陆冯生错愕的眼神,她缓缓站了起来,手chā在裤袋里,向竹锐俊走了过去,用非常清晰地语调,说道:“有种,超上来。” 有那么一瞬,竹锐俊和王雨冬都安静下来。 自分班后,他们嘲笑了覃桦这样久,覃桦还是第一次这样清楚地出言反驳,下了他们的面子。 竹锐俊的女朋友,就因为文综和覃桦相差了4分,而被碾在了全班第二的女生文凌起身劈手夺过自己的卷子,红着脸,冲男友低低地吼了声:“以后别这么无聊了。” 覃桦面无表情地走出了教室,左手无意识地捏了捏右手手腕,龇牙咧嘴了一下,她的眼睛在走廊里打量了一圈,最终还是无奈地选择往医务室走去。 医务室在教学楼一楼,她们的教室在五楼,下了一个楼梯后,就不见了同伴同学的身影,覃桦长吁了一口气,一耷拉眉眼,加快了步子跑下了楼。 医务室有两个校医,真巧,今天值班的是那位三十几岁的阿姨。覃桦站在门外,贴着门上长条块的玻璃往里头探了一眼,确定没有其他同学在就诊后,这才转动了门把进去。 校医眼也没抬,指了指桌子上放着的温度计:“体温到38℃才能回家,自己拿来量,按了柄上的开关,放在耳蜗里。” 覃桦摇了摇头,说:“麻烦您帮我上点yào好吗?我手疼得厉害。” 校医疑惑地抬起眼,在她不可思议的神色中,覃桦脱去校服外套,里面穿着一件很卡通的短袖,两条圆滚滚的胳膊露在外面,上头满布着已经乌青了的条条痕迹,狰狞地如jiāo错的蜘蛛网般将她的胳膊紧紧桎梏在一处。 校医只觉得牙根发凉,嘶了一声。 覃桦低垂着眼睛,看着自己的脚尖,略略不安地说:“麻烦您了。” 校医让她在桌子前坐下,起身去拿了医疗箱,问:“同学你这伤是怎么回事?是被人打的吧?是同学吗?” 覃桦摇了摇头。 校医问:“能抬起胳膊来吗?你这样很严重了,有伤好几天了吧,有没有伤到骨头?要去医院拍个CT,我最多只能给你擦点yào水的。” “没事。”冰凉的yào水用棉花棒擦了上来,覃桦嘴唇一抖索,明明疼得眼眶里不住打转着泪珠,可偏偏就是落不下来,她轻声说,“没事,我胖,打不到骨头的。” 校医说:“会不会是家里人打的?我看这伤痕细细长长的,好像是用那种扫帚丝捆在一块打出来的样子,学生应该不会打出来这样的伤吧。” 覃桦还是摇头:“没事,医生,麻烦您不要和别人说。” 校医点了点头:“那是当然,我一定会给你保守秘密的。你这手疼吧,最近不要用力了,好好修养着,如果还疼就让家人带你去拍个片子。你这样要不要回家休息一下?” 覃桦平静着脸,道:“没事,明天就放学了。” 作者有话要说:  放在最前面跟大家排个雷。 1,女主的胖不是先天的,是有原因的,马上就会开始减肥的,到高三第一个学期结束基本就是瘦瘦高高的小美女啦。 2,女主前期xìng格比较沉闷,也是有原因的,但她绝对不是受气包什么的,女主气场两米八。 3,这是个双向暗恋的故事,但女主先喜欢男主,男主后来就躺平任撩,甜文。 4,努力日更。 ☆、第二章 九月一号早上十点就要开学仪式了,学校怕打扫来不及,放假前一天就让学生去打扫布置。 三班的四个同学负责把体育馆的场地清扫一遍,相比起一班二班负责的挂横幅,挪动桌椅,是轻松了不少的。 覃桦和其他三个同学一起拿了打扫工具去了场地,她的整条胳膊还是酸酸疼疼的,手腕上轻轻使上一份力,就要牵一发而动全身,难受得厉害。她握着扫帚扫了几下,终于还是觉得撑不住了,就条件反shè放开了手把扫帚丢在了地上。 响声惊动了其他三个人,文凌站得离她最近,可是只是抬头看了她一眼,皱了皱眉,又低下头,用扫帚划拨着地面,极为不满,意有所指般,道:“老潘烦死了,还让我们过来扫地,看书都来不及呢,扫地这么费时间,也不是人人都肯扫的。” 覃桦瞥了她一眼,琉璃色的瞳孔很是淡漠,说:“四个人分开扫,各自负责四分之一,扫完的可以先回教室。” 文凌立刻拖着扫把远远地走开了。 覃桦没动,别人都散开了,她便负责靠舞台的那块位置。她握着扫帚吃力地扫了会儿,额头因为疼沁出了汗珠,有个人伸手很轻易地从她手里拿走了扫帚。 覃桦吃惊地抬头,看到是陆冯生,自顾自地已经替她扫开了。 覃桦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 章 :“你干嘛?不要上自修课吗?” 陆冯生扫帚一停,两手扶在扫把顶上,整个人都懒懒地靠着,神色却很认真:“你扫得动吗?我还奇怪为什么你文综后面空了这么多题。”他曲起食指,点了点覃桦垂在两侧的手,“还 抬得起来吗?” 覃桦的脸上浮现出了羞愧得难以自持的表情,她故作镇定地说:“我今天在你后面画了这么久的地图,你没听到动静?” 陆冯生嗤笑了声,显然是不信,说:“怪不得不刷题呢。”又皱眉,“他又打你了?” 覃桦紧张地嘴唇抿成一条长长的线,她说:“拜托你,陆冯生,别在学校里提起这个。” 陆冯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一颔首,道:“歇着去吧,我帮你扫。” 覃桦看着眼前天天逃值日的男生,认认真真地拿着扫帚帮她扫着地,背后的舞台上,有三三两两成群的学生商量着横幅挂没挂挂正,演讲台子放在离幕布多远的位置合适。忽然觉得很是怪异。 她不太明白,陆冯生的内心究竟是怎样的一个想法。哪怕对于覃桦来说,观察一个人并且揣摩他的想法是平时的乐趣,可她也不得不承认,研究陆冯生的内心是件很费神的事。 两人是同一个小区同一栋楼对门的邻居,这是无疑的,但也仅仅如此罢了,陆、覃两家其实一点也不熟,连普通的邻里之情都没有。覃桦家里的规矩严得可怕,她一直都缺乏与男生jiāo流的经验,也不知道究竟该如何与男生jiāo流才合适。而陆冯生呢,自从文理分科两人同班后,也一直和普通的男同学无差,张口闭口“胖子”这样叫着她,没有半分的尊重。 陆冯生对她的态度转好是在覃桦换了座位,成为他的后桌开始的,虽然还戒不了“胖子”的称呼,但陆冯生对她,温柔了许多,也客气了许多。偶尔周末时,还会邀请覃桦坐他家的车子一起回去。 可是覃桦不明白,这样的转变是如何出现的。 她听到过陆冯生和别的男生讨论自己,用很不客气的语言。覃桦其实表示理解,因为陆冯生对她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变,那些喜欢开玩笑的男同学就挖苦陆冯生将来要娶一个胖媳fù。被人与长得这样臃肿的人配对,的确是件让人有些不爽的事,陆冯生回得狠一点,也没什么。 可是,到了最后,陆冯生甚至说出了这样的话:“像母猪一样的人,谁对她好,谁就是要当公猪,好不好?” 覃桦听完这句话,就转身从教室门外走开了,她不想让彼此难堪,虽然好像,难堪的只会是她。 陆冯生说着那样的话,却做着截然不同的事,覃桦只好把他理解为,做人做得太久了,也累了,想换个生物品种,求点新鲜感。 陆冯生扫完了地,身上已经出了一层密密的汗,扯着T恤的衣领扇了扇,回头一看覃桦正望着自己发呆,条件反shè的,嘴角扯开一个弧度,一歪嘴,说:“不要太感动啊,我就是这样好心肠的人。” 覃桦收回了视线,说:“我没有给你发好人卡的意思,只是觉得你这人怕是有人格分裂。” 陆冯生一愣,半晌:“卧槽,好心帮你扫地,还要被骂?” 覃桦撇开了头。 学校说给一天的休息时间,那就只会少不会多。三十一号早上,结束了晨读后,保安终于高抬贵手,把学校的大门打开了。因为只有一天的假期,学生们都是背了一只书包就飞也似地冲出了教室。很快,整栋教学楼都空了,覃桦这才慢吞吞地把书包从桌肚里取出来,她没有打算把课本带回家,只是挑了一本地图册和一沓草稿纸塞进书包里,过了会儿,才从桌肚里取出一本课外闲书。 封面底是水彩的蓝色,一棵青灰色的树立在积雪的路旁,路的远方若有似无的晚霞。书名是《我很抱歉》,作者署名傅延遇,覃桦很喜欢的一个青年作家,只是未料到,她们还是校友。更加想不到的是,他平日里这样低调的人,会答应回母校做一次演讲。 演讲的题目她已经看到了,很庸俗也很符合高三生的两个字“理想”,可这样的主题更加适合用慷慨激昂的语言,平素文风静默淡然的傅延遇,她以为,与这个主题是绝然不搭的。 覃桦背着不重的书包,坐了公jiāo车回家,一路晃过十九个站点,她才下了车。再步行五分钟,就到了小区。 如果覃桦的同学看到这个小区会目瞪口呆的,他们应该怎么也想不到,平日里总穿着校服的覃桦,家境居然还不错,住在一个中高档的小区里,出入的都是在CBD工作的精英或者半精英人士。 当然,覃桦每次走在小区里,总有迷了路的恍然感,她的气质的确与这个小区不是很符合。 覃桦乘电梯上了七楼,对着干净地能倒影出人像的厢壁,她最后看了一下自己,终于满意地走出了电梯间。 不出意料的,覃父没有去上班,而是腰间扎着围裙,手里拿着锅铲在厨房里忙碌。覃桦站在玄关处换鞋时,抽了抽鼻子,不大困难地可以嗅出,炖锅里炖着烂烂的猪蹄,油锅里炒着的是油焖大虾。 她的家,窗明几净,淡蓝色的窗帘,因为风从窗户中渡了进来,被吹得卷起又落下。养在窗台上的小盆栽,绿绿葱葱,娇俏可人。 “我回来了。”覃桦说。 覃父立刻从厨房里探出头来,脸带笑容:“回来了?我们中午早点开饭,妈妈在屋子里看韩剧,你可以先和她聊聊天。” 覃桦轻轻答应下来。 覃父属于那种在CBD经常能看到的精英,梳着一丝不苟的大背头,指甲也修得干干净净,鼻梁上挂着一副无边框的眼镜,哪怕现在是个家庭煮夫的打扮,也丝毫遮掩不了他温润儒雅的气质。 覃桦把书包放在客厅里的布艺沙发上,听话得走到覃父与覃母的门前。值得注意的是,家里所有的房门前都会挂着一个很卡通的牌子,用小孩子很喜欢的彩色花体字,标明每间房的用途。 覃桦盯着“爱窝”这两个字好半晌,这才抬手敲了敲门。 过了好一会儿,里头有个声音回答:“进来。” 覃桦长出了一口气,连她也不知道究竟在害怕什么,她推开了门。房内的装修如每一个正常的家庭般,用精致的摆设,考究的配色,营造出了一种浓郁的温馨的氛围。可是,坐在电脑桌前,捧着平板看得起劲的女人,显然是这个地方的异类。 已经日上三竿了,她却还穿着一件白色的丝质睡袍,袍子很长,几乎要把她的脚遮了起来。她留着长而卷的头发,每一根都打理得很精致,拖在脑后,带着几分慵懒。可等看到她的正脸,才发现苍白消瘦的脸庞,如鬼魅般,过了好久,眼睛才会动一动却依然没有丝毫的神采。她看到覃桦,嘴边还挂着僵直了的笑,好一会儿,才慢慢放下嘴角,举起手臂,向覃桦招了招,说:“过来。” 宽大的睡袍袖子滑落到臂间,露出了与覃桦胳膊上同样的伤痕。但显然,她伤得比覃桦更严重,范围也更广,她衣服领口露在外面的肌肤也是大片大片的青紫色,狰狞得像是某人的脸。 “妈。”覃桦小声地说,“你还疼吗?” 覃母摇了摇头,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你爸爸很照顾我,怕我疼,连脸都帮我洗了。”像是怕覃桦不信,又急忙补充,“真的,只是伤痕有点难退,没什么大事了。” 覃桦点了点头,她慢慢挪到了覃母身边,愣愣地注视着覃母。 覃母年轻时的追求者大概不会想到,有一天,他们心中曾经的女神,市舞蹈团的台柱子,有一天会落到这般不人不鬼的模样。 其实,这恐怕,连覃母自己也想不到。 覃桦犹豫了好一会儿,才选择了开口,她说话的时候,嘴唇因为害怕止不住抖索,手指也不安地捏着校服的一角,但眼神却坚定得很:“妈,今年艺考就要报名了,我不能再拖了,必须要和爸爸摊牌了。” “不!”立时立刻,覃母尖着嗓子叫了出来,向来如无波的古井死水一片的眼睛从底下泛出了惊恐,“我不允许你和他摊牌,绝对不允许!” “可是,妈,我没有艺术基础,我要准备,还要减肥……” 覃桦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覃母打断。 她尖着嗓子,头拼命地摇着,两只手打着椅背,说:“我不允许你说!你这样会害死我们的。” 覃桦的眼里含着泪水:“可是,他是我爸。” “是的,他是。”覃母的手指抠着椅背,恶狠狠地看着覃桦,“所以我绝对不允许你和他说!” ☆、第三章 覃桦也见过幸福和美的家庭。可惜,她无福,遇不上。 覃母睁着严厉中深深含着恐惧的眼睛,不放心地不停嘱咐她:“你闭好嘴,什么都不要说。” 覃桦垂下了眼睑,不那么顺意地答应了下来。 她早已习惯了,温顺得像是一头绵羊,从来不知道什么是反抗,别人的辱骂,家里人的暴力,她都以一种近乎漠然的姿态受着。好像她生来就该如此这般,却也从不顾影自怜。 覃母最后说道:“我知道你是个听话的孩子。” 覃桦瞥了她一眼,琉璃色的眸子中,有情绪一闪而过。 午间吃饭,依旧是惯例的,覃桦喝饮料,覃父喝白酒,覃母喝牛nǎi。覃桦看着眼前的一大桌子佳肴,咽了咽口水,低头啜饮着果汁。 覃父给她夹了炖得软糯的猪蹄,给覃母夹了一只大虾。覃桦捧着玻璃杯,扫了眼猪蹄,抱着玻璃杯喝个不停。反观覃母却是乖巧得很,立刻就把虾剥开,虾ròu塞进嘴里,还未来得及咽下,就带着很勉强的笑,对覃桦说:“爸爸做的油焖大虾很好吃,你待会儿尝尝。” 覃父笑得和蔼,立刻给覃桦夹了只虾:“别顾着喝饮料,吃菜。” 覃桦放下玻璃杯,一杯的果汁已经空了,胃里的恶心感已经泛了上来,她却什么也不说,拿起筷子,就开始啃猪蹄上的皮。她小口小口地吃着,几乎不咀嚼,就直接吞咽了下去。 覃父看她吃了一会儿,见覃桦吃饭是一如既往地香甜,便对她说:“在学校没吃好吧?在家里好好吃,今天也要吃三碗饭。” 覃桦的眼角抽了抽,无声地应了下来。 一家三口坐在餐厅里吃着丰盛的佳肴,客厅里的电视没有关,放着综艺,节目自带的笑声充斥着整个空间。除此之外,便只有碗筷轻微碰撞以及覃父偶尔说话的声音,一切,都如平常的家庭无异。 吃完饭,覃父也不用她们母女帮忙,收拾好了碗筷桌椅,拎着公文包才去上班。临行前,分别在母女的额头上都印上了一个离别吻,覃母把他送到了门口,覃桦一动不动,坐在沙发上,勾着腿,看着电视。 她想,一切都很完美,就如同覃父所想的那般,被宠上天的妻子,偶尔会偷懒但大体还算乖的女儿,体贴的家庭煮夫,组合在一起,便是一个无从挑剔的家庭,简直可以直接去评选模范。 覃桦按掉了电视,站起来,看着覃母从玄关处走回客厅,脸上带着的虚情假意的笑容还没有放下,一触及到覃桦的神色,犹豫地顿住了脚步。 “他毁了你,接下来也会把我也毁了。”覃桦手chā在裤袋里,只是为了掩饰微微颤抖的手指,让她从表面上看来,依旧是那个淡淡的不怎么对事情上心的人,“我不明白,这么些年了,你究竟是如何忍耐的。” 覃母顿了顿,煞白的脸上终于有了恼羞成怒的粉红,她轻斥:“你怎么可以这么说你爸爸?” 覃桦冷笑,说:“是吗?那么,我很抱歉。” 她走进了标着“乖女”的房间,把房门狠狠地摔上了。 所有的漠不关心、无动于衷都是假的,覃桦常想,他们一个个的是不是都快忘了,她今年才十七,只是一个刚刚高三的女孩子。从小大到,她承受着这个世上无人愿意承受的痛苦,身上带伤,心上有痛,可是,却无人能察觉。 其实,真正漠不关心的是旁人,覃桦只是想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在乎,这样,至少不会让别人太快意,她太难堪罢了。 于旁人来说,这假期实在短了点,可对覃桦,却是相当的难熬,好容易,等到返校,覃父依旧是那副和蔼可亲的样子,她才长长舒了口气。 走出家门时,回头看了眼呆呆地站着的覃母,扭过了头。她怕什么,与覃父朝夕相处几十年的不是自己,等到长大了,覃桦可以离开,可这个女人,怕是不会有这个机会了。 她被人折断双翼,太久太久了。 覃桦到学校时比较早,才八点多一点,学校里没什么人。她在教室里放下书包后,就慢吞吞地出了教学楼,去超市里买面包和牛nǎi。 校超市里也没什么人,覃桦挑好东西,走到柜台处付钱时,看到一个身姿修长挺拔的男人正在和收银员jiāo涉:“不好意思,我不是这里的学生,也不是教师,没有校卡,能不能用现金付款?” 那个人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衫,黑色的紧身裤。手腕上衬衫袖子挽了几挽,露出了上面的刺青。覃桦只是随意了扫了一眼,却出乎意料地看到那人文着的是“覃桦”两个字。 覃桦愣了一愣,她掏出了饭卡,对收银的阿姨说:“我帮他付钱吧。” 男人转过头看着她。 修长挺拔的鼻子,深邃幽黑的眼睛,眼尾轻轻挑起一个弧度,斜飞向上,是一双很合格的桃花眼,更要命的是,眼角轻轻一点泪痣,敛尽了风华。他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嗯?”,带着些浓厚的鼻音,低沉沙哑。 覃桦把自己买的东西放在柜台上,刷了卡,说:“学校里不允许现金jiāo易的,如果你觉得过意不去,可以把钱给我。” 男人依旧是从喉咙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 章 发出了一声“哦”,他买的都是些小零食,大包的妙脆角,酸nǎi黄瓜味的薯片,香肠,AD钙nǎi,木糖醇。满满的拿了两手,覃桦又替他要了个袋子。 男人装零食的时候,手臂上的刺青更加明显了,覃桦终于忍不住,问:“你手臂上为什么要文这个?” 男人拎起袋子,也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臂,说:“心上人的名字。” 覃桦觉得当真是凑巧了。 男人接着问:“怎么了?” 覃桦想,他如果知道和心上人同名的是眼前这样的死胖子,会不会觉得这名字被玷污了?于是,便带着几分捉弄的恶趣味,说道:“我也叫覃桦啊。” 男人结结实实地愣住了,他轻轻皱起清秀的长眉,上下打量了覃桦。 “是吗?那真是巧。”过了好一会儿,男人才说,一字一句,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我是傅延遇。” 这回轮到覃桦彻彻底底愣住了。她面上掩饰地向来很好,只是微微挑起眼角,狐疑地看着傅延遇,可内心却已经翻起了滔天波浪。 “你好,傅,傅老师。”覃桦说得结结巴巴的,“你好,我很喜欢看你写的书,你能帮我签名吗?”说完,才想起,她身边根本没有带纸笔,一扫傅延遇,更加不像是能掏出纸笔的样子。 “好呀。”傅延遇答得爽快,“你是哪个班的?我签完名给你送过去。” 覃桦说:“高三三班。”她盯了会儿傅延遇袋子里的零食,问,“傅老师还有什么想吃的吗?我给你去买。” 傅延遇一笑,眼睛澄湛,如粼粼水波般:“不用了,谢谢你。” 覃桦喃喃地,为这句‘谢谢你’而受宠若惊:“不客气。” 覃桦与傅延遇是在教学楼底下分手走开的,临走前,傅延遇把百元大钞裹着一根香肠,给了覃桦。覃桦并不想接受,但傅延遇笑着摸了摸她的头,温煦如春风般,说:“今天遇到你,我很开心。” 覃桦不解其意,可分明的,从他的话语里听不出任何挑/逗,撩/拨的意味,当然,她也知道,面对她,没有一个男人能生出面对异xìng的心。他似乎仅仅只是想表达,他今天很开心而已,至于为什么开心,这不是覃桦能想明白的事。 只是她站在教学楼底下,看着傅延遇远去的背影,只觉得从今往后,诗三百首,页页都有了他的影子。 覃桦就这样,怪异却又自然地,对一个陌生男子一见钟情了。 开学典礼在十点开始,经过领导冗长的演讲后,傅延遇出场已经是十一点的事了。同学们大多饥肠辘辘,很不耐烦再听一段没有意义的演讲,正在底下抱怨着,可看到了傅延遇,又都安静了下来。 整个舞台上只有傅延遇一个人,拿着话筒站在舞台中央,仍旧是和覃桦见到的那样,挽着袖子,以一种很轻松的姿态看着他们。他的背后,是幕布上投出的两个楷体三号大字“理想”。 覃桦坐在最后,拼命地点起脚尖,伸长了脖子看他。 傅延遇敲了敲话筒的筒身,沉思了会儿,这才开始说:“校领导把这个演讲主题给我时,我犹豫了很久,不知道究竟该如何与你们说起。当然,校领导给这个主题的用意也很明确,你们都是高三生,是最适合谈理想谈冲劲的时候。而我,衣冠楚楚地站在舞台上,要做的便是一个合格的鸡汤师,给你们撸起袖子大干一场的冲劲。” “但我觉得没意思,不可否认,的确有这样的奇迹逆袭,但那是别人的人生,纵然再真实,我说给你们听时,总是有刻意地删减与添加,你们听到的是一个成功学的故事,三三两两的语言说尽,刚好可以用在作文里。其实,你们不必把自己的生活过成别人的,这个年纪的你们,可以迷茫,不管怎样,桥到船头自然直。可是,你们唯一应该明白的是,因果循环,轮回报应。” 覃桦不自在地在座位上扭动了下身子,傅延遇的演讲还在继续,可以看出,身边的同学听得很认真,可覃桦再也听不进去了。 因果循环,轮回报应。 多么美妙的八个字,字字如谶。 前座的陆冯生忽然转过来,说:“胖子,你饿吗?” 覃桦看他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块费列罗,放在她的手心里:“喏,给。” 覃桦缩回手,摇了摇头,小声回答:“不了,我要减肥。” 陆冯生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我要减肥。”覃桦重复。 “你觉得我这个想法很可笑吗?” “啊,不不不,没有,我只是觉得奇怪,你什么时候有这个想法了的,嗯,真的。” 覃桦看着他:“很早了。” 陆冯生哦了声,不知道该怎么接话。覃桦说她要减肥,就像是听到母猪拍翻了食盆,对着饲养员说:“我不想做猪了,我要减肥,要离开这儿。” 陆冯生发誓他没有任何歧视的意思,可是他不得不承认,这是他内心的最真实的想法。 “你爸爸会同意吗?”他有些害怕地问,“他会不会打你?” 覃桦向来淡漠的眼神,终于有了人味,她说:“会的,可是那又如何?” “你会被打死的,覃桦。” ☆、第四章 覃桦近乎以一种执拗,沉闷的方式,开始了她的反抗。 她的书包里多了一本傅延遇送的笔记本,笔记本扉页上签着傅延遇的名字,字很好看,是行书,勾丝挑连间自有股风雅。覃桦捧着笔记本看了好一会儿,才开始阅读他附赠的一段话。 话来自于捷克作家卢斯蒂格的小说《白桦林》,傅延遇之所以挑这本书,大约也是因为覃桦的名字中有一个“桦”字,所以才无意地撞见了这样的巧合。 “我很感兴趣,这世上是否还存在幸福的家庭,哪怕只有一个,”姑娘说,“或者那些最幸福的家庭是否在演戏,从一幕到另一幕,像剧院演出似的。还有姑娘和小伙子至少在某件事上,某一刻是否可以互相信任,互相同甘共苦。” 覃桦给不出问题的答案。她坐在座位里,低头看着这段话,只觉得自己也是军营里的大兵,在森严的军纪下,在自尊和人格被践踏后,等着那个会□□着身子,骑着马儿,唱着歌的姑娘从薄雾中走过。如果她遇见了,会义无反顾地随着姑娘而去,告诉所有人,她爱着这个姑娘。 此后,这本笔记本再也没有离开过覃桦的身边。她不舍得在上面写任何的字,只是将它当作了另一种心灵慰藉,她埋头写作业的时候,在cāo场上一边跑步一边背着古文的时候,都把它放在身边。 以致,陆冯生以为覃桦是发疯了。 陆冯生先是察觉到了覃桦每天都会在cāo场跑半个小时,好几次,他球打到一半,会看到覃桦红着脸流着汗,从眼前吭哧吭哧地跑过去,他想叫住她,可最终还是动不了口。之后,他在食堂吃饭的时候,察觉到了覃桦吃得很少,经常点一大盘的菜,然后把大排,红烧ròu都拨到一边,低着头猛吃已经蔫了的青菜叶。 覃桦瘦得很快,只是两个礼拜后,已经有很多人察觉到了她明显瘦了下去。在旁人好奇地指指点点中,陆冯生显然是最紧张的那个。 “胖子,你爸爸怎么说的?” 覃桦抬眼,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道:“我骗他,学习压力太大,每天都很饿,虽然吃很多,但还是瘦下来了。” 陆冯生还是不放心:“他没有怀疑?” 覃桦点了点头,道:“我的伙食费的确涨了很多。” 陆冯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连他都明白,这样对着覃父干,最后会落到什么下场。或许境地对调后,陆冯生自己也没有勇气能做到这个地步,可覃桦就这样义无反顾地往前走了。 第四个礼拜,覃桦瘦得更加厉害了,她很多衣服已经不是用上腰带和回形针就能凑合的,可覃桦始终都没有向覃父开口要求添置新衣。她只是在回家的时候,把自己多年攒的私房钱拿了出来,偷偷塞在了学校宿舍的行李箱里。 很多女生都来问覃桦究竟是如何瘦下来的,覃桦都摇了摇头。她的瘦身方法,跑步和减食成效这样大,不过是因为覃桦被逼着暴饮暴食太久了。初用下,很有成效,等到了一个月后,效用就已经不明显了。 彼时的覃桦,虽然还有些ròuròu的,但终于把她从覃母那儿继承来的好容颜展露了出来。 那天依旧是周末,覃桦战战兢兢地回家。她能躲过覃父两个礼拜,不过是因他前阵子出差了,她又只有周末回家,借口千般搪塞,才换得覃家片刻安宁。 可如今,明显已经无法粉饰太平了。 才推开门,覃桦便看到覃父端端正正地坐在沙发上,看着一张金融业的报纸,眼镜镜腿一折,放在边上,挨着它的是覃父特意捆制的扫帚丝。 覃桦站在门边,紧张地揪着书包的带子,掌心里都是因为紧张而渗出的汗水,腻腻的糊着。 “爸爸,我回来了。” 覃父从报纸中抬起眼,细长的眸子微微眯起,眸色深沉幽暗,将覃桦从上到下觑着打量了一圈。他慢慢将报纸四折折好,盖在眼镜上,他缓缓起身。 覃父迈出的每一步步子,都像是碾在覃桦的心头,她抖索着嘴唇,却不躲闪,也没有任何的希冀,只是紧紧地咬住后牙槽,偷着打量四处的环境。 玄关处放了一个衣柜,衣柜的边角很锋利,倘若脑袋磕上,必然出血,为了保条活命,只求不要撞到太阳穴。除此之外,短短的台阶,墙,门以及门把都近在咫尺,也是覃父行凶的利器。 覃桦突然开始想念扫帚丝了。 覃父站在她面前,拿手紧紧地捏着她的下颌。覃桦被迫抬起头,勉强看着他的神色,yīn恻恻的,恰是每次发疯的前兆。 覃父道:“怎么瘦了这么多?是在学校里没吃好饭,还是妈妈做的饭不好吃?” 覃桦的牙关害怕得打战,她看到覃母就站在房间门口看着他们,女人害怕地紧紧靠在门上,一手扶着门把,显然打算随时随地逃走。她充满希冀的目光看着覃桦,泪水中饱含着祈求。 覃桦勉强说:“学习压力太大了,我除了准备高考外,还要准备艺考。” 话音刚落,覃桦的头发就被覃父狠狠地抓着,整个胸都贴在防盗门上,被他紧紧扣着,朝门哐当撞去。 覃母一声尖叫。 覃父回头瞪了她一眼,覃母吓得转动房门把手,立刻就缩回了房间中。 “两个都是贱人!”覃父恶狠狠地骂道,“好好地待在家里不好吗?偏偏要学着别人搔首弄姿,勾引男人!贱人!” 覃桦疼得眼前发黑,只觉得湿漉漉的温热的液体从发际处,额头上流了下来。她知道是血,可却没有任何的办法,头发还抓在覃父的手里,被他就这样拖着,来到了“爱窝”前面。 覃父暴虐地一踹门:“贱人,开门!” 覃母在里面尖叫,可是人却死死地堵着门,不肯做出丝毫的让步。 “反上天了!都反上天了!”覃父狰狞着脸,从他的神色里几乎判别不出属于人的元素,就像是抓狂的野兽般,没有语言能力,只知道嘶吼。 覃桦被扔在了地上,她用手背擦去流到了眼镜的血水,迷迷糊糊地看着门处。覃父却只放她片刻的安静,过了会儿,他就cāo起一条板凳过来了,覃桦尖叫,她下意识地翻了个身,用脊背对 着他,那板凳结结实实地砸在了她的脊梁骨上,覃桦一下子被打趴在地。 覃父抬脚把她踹开,然后拿着板凳开始砸门把手,他砸一回,里面的女人尖叫一次。门哐当哐当直响,女人害怕地用身体死命地抵着,因为用力,她额头的青筋,手背上的青筋全都暴了起来。 她边哭边低声下气地哀求:“求求你了,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至于求什么,她或许都不敢说出口,好像那个“打”字一出口,身上每一节骨头每一块ròu都记得被实物打压过的疼痛,它们会沿着神经慢慢地爬升,偷偷溜进大脑里,详细地与人解释,叫人明白何为“生不如死”。 覃桦疼得浑身颤抖,可好在,她并不想死。从地上爬起来后,几乎是拼尽了力气,拿起扔在地上的书包,打开防盗门,跑了出去。 人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原来,这句话也可以用在母女身上。 覃父吐了口痰,舌头慢慢掠过牙根,好像很奇怪,原来被从小打到的人也知道反抗。他扔了手上的板凳,从沙发上捡起扫帚丝,大跨步地赶了出去。 覃桦抱着书包,先拍电梯,见电梯还在缓慢上升中,立刻就放弃。她扭头往楼梯间跑去,其实这不是一个好的选择,她的脊骨疼得厉害,眼睛也看不大清路,连在平地里跑,她也只敢扶着墙壁走。但没关系,覃桦一早就做好了滚下楼梯的准备,反正这点伤对她已经不算什么了。 混乱间,有个人抓住了覃桦的胳膊 ,覃桦看不清楚,以为是覃父,尖叫了声,徒劳地伸出脚,打算往他□□一踹。立刻有个声音咬牙切齿道:“死胖子,你发什么疯?” 是陆冯生。 他刚刚和陆母买菜回来,出了电梯就看到了覃桦这副鬼样子,一时没忍住,揪着覃桦的胳膊,想看她身上的伤。 陆母站在身边,拉着儿子:“我们走吧,别人家的家事,我们管不了。” 覃父已经过来了,拿着扫帚丝,带着自以为能掌控一切的笑容,却满是戾气地瞪着陆冯生拉着覃桦的手。 “这就是你的jiān夫了吧?小小年纪,就给我在外面勾三搭四,跟你妈一个德行!”覃父过来要拽开他们,手里高高地扬起扫帚丝,不避覃桦身上的伤口,劈头盖脸地打了下去,“贱人!贱人!” 覃桦抽出了陆冯生拉着的手,举起书包,蹲在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 章 ,顶着,试图护着自己。可那扫帚丝依然如雨点般打了下来,痕痕发红。 陆母也看不下去了,说:“你别这样打孩子,孩子没做错什么,你别……” 覃父朝她吐了口痰:“你给我滚一边去,这是我女儿,就算跟你儿子勾搭在一起,被搞大了肚子,也是跟着我姓覃!” 覃桦紧紧靠着墙,努力地缩着身子,眼泪终于止不住哗哗地留下来,不为疼痛,只是屈辱,如此不堪的屈辱。 陆冯生知道覃桦有个会发疯的爸爸,事实是,他们家的事,早就是小区里一件很好的谈资。每一个人都知道,覃父有很强的控制yù以及妄想症,他发起疯来时,没人拦得住。更何况,门一关,只要不打到自己面前,都是别家的事,他们不能管,也不敢管。 可这确实是陆冯生第一次见到覃父打人。 他不由分说拨开覃父,拉着覃桦起身,护在自己身后。他其实也怕得很,发狂的人不是一般的人能制止地住,况且,这样的疯子,即使自己被打死了,去医院开张精神证明,或许也能免除刑罚了。 覃桦踉踉跄跄在他身后站着,她低着头,不住地抹泪水。方才泪水说下就下,却不知流到伤口时,会疼得厉害。她的手背上也都是被打出来的伤,不敢擦,只好撩起校服拼命地抹着。 陆母见势不好,扔下菜篮子,拔腿回了自己家里搬救兵。 陆冯生看着已经打红了眼的覃父,双手张开,像老母鸡般护着覃桦,然后眼神虚虚地看着他:“叔叔,我和覃桦只是同班同学,没有别的关系,你别打她了。” 作者有话要说:  《白桦林》这本书还是可以拿来看看的。 ☆、第五章 覃父高高扬起手里的扫帚丝,劈手拉过陆冯生的衣领,冲着他的肩膀,就要狠狠打下来。陆冯生懵了一下,下意识地反手压制着覃父的手腕,常在篮球场奔跑的少年于体力上当然是胜于经常坐办公室的中年男子,况且,覃父这样外强中干的人,也就只有在打覃桦母女时才能显现出些许的威风。 陆冯生甩开他的手,说:“叔叔,覃桦伤得很重,需要去医院,你能不能冷静一下?” 陆父与陆母急匆匆地赶到了,一前一后,陆父还穿着人字拖啪嗒啪嗒急切地横chā进两人中间,就怕发起疯来的覃父一时不慎错伤了陆冯生。陆母穿着高跟鞋,迈着小碎步一把扯过陆冯生,左看右看,生怕他已经吃了亏。 陆冯生有些不耐烦地拍开她的手,指着倚靠着墙角一动也不动地蹲着的覃桦,说:“妈,快把覃桦送到医院去,她出了这么多血。” 陆母犹豫了一下。回头瞥了眼覃父,覃父正怒睁了眼睛,额头青筋暴起,与陆父在对峙。他的眼睛里,是北风呼啸过旷原,是黑潮掀起滔天巨浪,眼瞅着楼淹道毁,铁马冰河,不过是因为自在惯了,无人可约束。 覃父低吼:“别碍事。” 陆父手背在身后,冲着妻儿比了比手势,冷静地说:“你别乱来,我已经打电话报警了,如果警察来了,看到你这样的情况,肯定是要把你带走的。进了警察局,留下了案底,你的体面可都没有了。” 覃父忽然发出暴怒的吼叫,陆父甚至不敢分神去看身后,只好大着胆子,趁着覃父情绪波动,还顾及不到他的时候,伸手伸腿紧紧压着他四肢的关节。 陆冯生早就抱起覃桦往电梯跑去了,覃桦的身子还是沉的,他咬着牙才勉强抱得动,也多亏陆母在一旁扶着才稳着。覃桦的意识迷迷糊糊的,她只觉得身子浮沉间,光影从眼前鼻尖掠过,像是走马灯般,漫长又寂静,空dàngdàng地往回望去,只是孑然一身。 她记得的只有覃父的暴吼,因为太过熟悉了,就像雷声后必然伴着闪电,覃父的暴吼之后必然伴着抽疼。她几乎是条件反shè地蜷起了手脚,隐隐有个人在说话:“头发需要剃掉才能缝合,准备麻醉yào。” 覃桦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算是酣甜的一觉,醒来后,她坐在医院的大堂里挂盐水。左手旁坐着陆冯生与陆母,覃桦盯着盐水袋里滴滴的盐水,心里迷茫了会儿。 “阿姨,陆冯生,”覃桦清了清嗓子,浑身疼得发涨发酸,她连动一动的力气也没有,“今天谢谢你们。” 听到她的声音,陆母坐得最远,也立刻站起了身。陆冯生找到手机里的相册,递到覃桦眼前给她看:“先和你说,不是一般的丑,不要哭出来啊。” 照片是覃桦还没有醒的时候拍的,她闭着眼睛头脑无力地靠着医院不大舒服的塑料椅子,冲着镜头,是额头的刘海全被剃了干净,一直往里端延伸了三厘米,这样的面积不算小,陆冯生说缝了十三针,用纱布贴着防止感染。她的精神也很糟糕,哭得眼睛都红了,脸上浮着水肿,看样子,她依然是个病惨了的死胖子。 如果不是为了看到覃桦脸上露出失望,难过的表情,陆冯生大概不会注意到原来她的眼睛生得很漂亮。她的眼睛狭长,眼角上翘,眸色是淡淡的琉璃色,凤眼清澈,微微眯起时像是盛满的美酒要溢了出来。她看了眼照片,不算失望,依旧是平静的样子,淡淡地“哦”了声。 陆母轻轻推了陆冯生一把,暗示他站到边上去。覃桦知道她有话要与自己说,忙道:“阿姨,今天实在是太感谢你了。” “邻里之间帮衬一下也是应该的。”陆母犹豫了一下,道,“他爸爸刚刚发消息过来说,让你爷爷nǎinǎi赶过来了。” 覃桦垂下眼睑,静默了会儿,依旧是道谢。 陆母终于有些忍不住了:“你爸爸是这样的情况,你爷爷nǎinǎi知道吗?” 不出陆母所料,覃桦点了点头。 陆冯生大声道:“我靠!你爷爷nǎinǎi不管管的吗?你爸都快把你打死了吧?胖子,不是我骗你,你额头上可是流了好多血的,医生帮你输了一袋血才好的呢。” 覃桦依旧说:“谢谢你送我来医院。” 陆母听出来覃桦不大想要他们chā手管这件事,想到覃父那精神状态,陆母其实也不大愿意管,眼见覃桦露出了拒他们千里之外的态度,便也乐得顺势下了坡,只是场面话还是少不了的。 “举手之劳,日后要我们家帮衬的,你开口,能帮衬的我们都会帮的。” 覃桦说:“谢谢您,今天的医yào费是多少?您把单子给我,我还有点私房钱,回学校拿了还给您。” 陆冯生站在一旁,看这两个女人,一来一回,竟然将一件乐于助人的美事行进到了这般生分淡漠的地步,很有些奇怪和不满。他双手抱胸看着覃桦数年如一日的刻板着的脸,除了今次她曾倚在墙角哭过外,陆冯生不曾见过覃桦其它的表情。 有一度他怀疑过,覃桦的脸部是不是动过什么手术,玻尿酸打多了,肌ròu完全僵化,除了大喜大悲外,不可能再有其它细微的发自内心的表情。 陆冯生心想,这世上怎么会有xìng格如此拧巴,不讨喜的女孩子呢?女孩子,不应该都是软绵绵的,嘟嘟嘴,笑一笑,连瞪人眼的时候,都带着几分俏皮,没有半点威慑,只能让人心生怜爱。 这才应该是女孩子该有的样子。 覃桦没有任何心思去注意陆冯生在想什么,研究什么,只是和陆母商量:“阿姨,您能借我一下您的手机吗?” 陆母从口袋里掏出她新买的嫩粉色的手机,随口问道:“是要给谁打电话吗?我们会送你回去的,不用担心。” 覃桦抿了抿嘴,手指在屏幕上掠过,按下一个又一个的数字按键,手撤开时,按键上浮着一层如水波般的光亮,微弱,细小。她按得很快,在这个连自己的手机号码都记不清的年代,覃桦熟练的不带犹豫地按着那串数字,以一种佛教徒拨着一百零八颗念子的虔诚。 电话嘟嘟了两声,很快就接通了。覃桦放在耳边,好久,才轻轻地喊了声:“外婆。” 电话的那端是瞬间的安静,许久许久,有个苍老的声音含着哽咽,颤颤巍巍地问道:“是卿卿吗?” “外婆,是我。”覃桦短促地说了声,眼眶也隐隐泛红。 陆母摇了摇头,带着陆冯生走开了。 电话那端,是外婆大声的喊叫:“老头子老头子,卿卿给我们打电话了!老头子!” 一个骂骂咧咧的声音传来:“都几年了,还没把我们这把老骨头给忘了啊。”声音慢慢靠近,“问问她,许久不与我们通电话,肯定是发生了事情。” 覃桦声音哽咽了起来,她几乎哭得不能自持,咬着衣袖,这才慢慢地把发生的事情给外婆讲清楚了。她透过涟涟泪水,只觉眼前浮起的水汽,将面前的人影倒撞在了一起,拉伸变长,诡谲荒诞。 外婆在话筒那边也哭得不能自持:“畜牲,畜牲!那时我和你外公就反对你妈妈嫁给那个畜牲!她偏偏不听,反而听了那个畜牲的话,和我们断绝了关系!越城离杭城说远也不远,说近也不近,她又是这个处境,连打电话都不能,我们哪里能知道这些事。” 外公中气十足的斥骂声传来:“混账,你妈打不了电话,你不能打吗?白白给别人欺负,活该!” 覃桦哭得气差点喘不过,道:“不是,是他说,你们不要妈妈了,你们和妈妈吵得很凶,我和妈妈才不敢,不敢打电话的。”再深层的缘由,覃桦已经不敢说下去了,她也不知道该如何与多年不见的外公外婆说明,覃母被覃父囚禁的这几年,脾气已经被训得很乖顺了,除了在挨打时会反抗下,别的时候几乎逆来顺受。 覃母虽还没有患上斯德哥尔摩症,但其实,已经不远了。 外婆说:“没事,别怕,卿卿,外公外婆给你们作主,老胳膊老腿又怎么了,跟他们斗到底。你说你爷爷nǎinǎi已经去了你家里,是不是?你今天就不要回家了,老头子,你是不是有个学生现在刚巧在越城?” 外公说:“你说小傅?他在,这个孩子好,靠得住。老婆子,你问问卿卿现在在哪里,我让小傅去接她,也把画画给带走。” 外婆问清楚了覃桦的地址,打扮,转告给了外公,又安慰覃桦:“你放心,最难过的时候都熬过去了,会好起来的,外公外婆来了就不怕了啊。” 覃桦说:“别,你和外公不要来,来了也没用,他会打你们的。” 外婆笑了,宽慰覃桦:“怕什么,当初我和你外公八年抗战都过来了,在最动dàng的时候,跟着各自的爸妈,随着学校从北边跑到了南边,路上多少次封锁,轰zhà都没怕过一点。几万里的路程,连本练习册都没有丢掉过,越城离杭城多近?又怎么会把你们母女给丢掉了。” 很多次,被覃父打过后,覃桦疼得在床上躺不住,只能整宿整宿地坐在椅子上,看着夜色沉了几许后,又在凌晨四五点破晓时,她都在想,幸好,早年她是跟着外公外婆过的,所以哪怕她生长的环境再扭曲yīn暗,她的心里也有簇细微幼小的火苗,是向善的。能堪堪兜住她心底里的恶,不至于让她,在黑暗中,走着走着就当真散了。 覃桦放下手机,用衣服抹去眼泪后,坐直了身子,瞪大了眼睛,然后缓慢地深呼吸了三次,本来已经涌到了眼眶的泪水,缩回了原处。 陆冯生说得一点儿也没错,覃桦活得很拧巴。 她挂完了盐水后,陆母终于带着陆冯生回来了。他们应该是出去吃过东西了,陆冯生手指里勾着一袋面包递给覃桦。 “喏,垫垫肚子。” 覃桦又道谢。 陆冯生皱了皱眉。 陆母说:“好了,我们可以回去了。” 覃桦才要开口说话,忽然听到有人叫她:“覃桦。” 覃桦愣了一下,转过头去,她看到了傅延遇。 ☆、第六章 你是天上游离的白云,偏偏要映照山间涧水。 傅延遇穿着白衬衫,外头搭了件驼色的西装马甲,臂弯里挽着一件风衣,站在五步开外,孩子的哭喊声,低低的谈话声,白衣护士匆匆的跑过,家属走动的身影,都被虚化成了背景,无关紧要。 陆冯生惊诧,两处里打量:“这不是那天给我们演讲的师兄吗?” 覃桦局促地看着傅延遇:“傅,傅老师。” 她知道她现在这个样子,是极不好看的。如果知道外公口中的小傅是他,覃桦定然要去饰品店里买个额发贴,不求当真能如美女般一笑倾国倾城,只是不要像如今这般不堪。 傅延遇还记得覃桦。 “好久不见。”对陆母说,“是您把覃桦送到医院来的吗?” “是。” “覃桦的外公是我的导师,他在杭城,一时赶不过来,就托我照料一下覃桦。”傅延遇说话,声音温润,语速也不快,音如其人,是块暖玉,“之前麻烦您了,我帮覃桦把医yào费付了吧。等覃桦家里的事料理完了,一定会再登门谢谢您的。” 傅延遇说的话,礼数未差分毫,陆母打量着他,觉得他年岁也不大,竟然能这般懂事,不觉有了几分欣赏。 “都是邻里之间,不必客气的,况且覃桦这个孩子摊上这么个爹,我们看着也心疼。”她说着,把医疗费用开出来的单子,都递给了傅延遇。 傅延遇把钱给她,又礼貌地把两人送走后,这才去看一直沉默不语的覃桦。 覃桦紧张地不知道把手脚怎么放才算是合适的,她咬着下嘴唇,盯着脚底下的那块白色的瓷砖,忽然意识到,她脚上的这双板鞋已经好多天没有刷了,鞋头沾着点尘土污渍,很不像话。 她缩了缩脚。 傅延遇说:“我们走吧?” 覃桦木木地点了点头,跟在傅延遇的身后,出了医院的大楼。 傅延遇是打计程车来的,医院门外的计程车很多,很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 章 就被他们拦到了一辆。覃桦打开副驾驶的门,直接就钻了进去,傅延遇本来打算帮她开车门的手在空中一顿,半晌,无奈地摇摇头,笑了。 他应该是在越城有事,住的是酒店式的公寓,计程车到了后,傅延遇付完钱,抬手看了眼时间,问覃桦:“想吃西餐吗?” 覃桦摇摇头,小声说:“可以点外卖吗?我不想出去。” 房间在七层,开了门后,覃桦才察觉到有何不妥,傅延遇因为是独身一人,所以当初在订房时就只订了单身公寓。整间公寓又是开放式的,除了卫生间有扇磨砂玻璃的门外,其余的都可以一览无余。 覃桦站在门口愣了很久。 傅延遇说:“晚上你睡这儿,我另外订了酒店,不用担心。” “麻烦您了,给您造成这样的不便,我实在不好意思。”覃桦忙道谢。 傅延遇轻轻皱眉,说:“你不管和谁说话,都是这样客气的吗?” 覃桦红了脸,小声说:“不好意思,我只是觉得的确给您造成了不便。” “道谢我收着。”傅延遇说,“诚惶诚恐的神情收一收,嗯?”他说话的时候,把金属的袖口解开,袖子挽了三折上去,露出了刺青,他低声笑道,“还有,不要叫我老师,我没有这么 老。” 覃桦在单人布艺沙发上坐下,傅延遇钻在厨房里煮茶烧水,电器发出嗡嗡的响声。覃桦松了松因为局促害羞而发紧的指关节,四下打量了会儿,才发现傅延遇的单身公寓里堆了很多的书,公寓配得书架放不下,他就摞在桌子上茶几上。 覃桦是个很出色的细节观察者,她很快发现,虽则傅延遇生得儒雅,打扮得也很斯文,可平时生活时大概很随便,书把桌子都沾满了后,他拉了把椅子放在床前。本该出现在床头柜的纸巾被扔在椅子上,椅子紧紧贴着靠背,挪出了一个大空地。与椅子相对的床的位置,有一个凹陷处,旁边扔着一本很薄的小册子。于是覃桦猜测,那把椅子应该临时代替了餐桌的功能。 除此之外,因为公寓每日都有人来打扫,倒也看不出。 傅延遇煮了杯花茶,递给覃桦,覃桦道谢后,接过来了。 “傅……”她犹豫了一下。 “傅延遇,直接称呼名字,没关系的。”傅延遇没有地方坐,只能站着和覃桦说话,可过了会儿,便发现覃桦与他说话时需要仰着头,对一个刚刚缝合过了额头的人来说,很是费神。他便曲着大长腿,蹲在了覃桦面前。 覃桦不需要抬头就能看到他,眼睛生得漂亮,眼睑很宽,慢慢从眼角分开,至眼尾微微上翘。鼻梁也很好看,修长挺直。脸也漂亮,莹白的皮肤,冠玉的脸庞,眼尾上一点泪痣,蓄着风华万千。 覃桦忽然想起那句话,“萧萧肃肃,爽朗轻举”。 他怎样都是好看的。 她怎样都是不好看的。 覃桦在心里若有似无地叹了声,方问:“我外公什么时候来?” 傅延遇回答:“明天,大概快中午了。你应该是要去上学的,我到时候送你过去。” 覃桦摇了摇头,犹豫了会儿,说:“我想请下假,家里有事,放心不下。” 傅延遇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应了下来。 又说:“我那日写在笔记本上送给你的话,本来只是无心之举,没成想倒是一语成谶了。”电话里周老师话说得含糊,只说是家里出了大事,拜托傅延遇照顾照顾覃桦,其余的,等傅延遇见到破了头,满身是yào水味的覃桦,也都明白了。 覃桦顿了顿,说:“这个问题我想了很多回,觉得大约人间还是有幸福美满的家庭,只是我无福没遇上罢了。”她说,“那段话,我很喜欢,谢谢你。” 傅延遇轻笑,道:“你信命?” 覃桦说:“我不信,但我信投胎,投胎让我信命。”说完,自己也忍不住笑了,“我的确有点信命的,但也只是有点而已。” 话刚说完,覃桦的肚子叫了声,她中午也未吃饭,又被打,又缝合,早就饿坏了,五脏庙咕噜咕噜地开始抗议。 傅延遇说:“让客人饿肚子,是我做主人的不周,现在立刻订餐,家里还有点面包,先垫垫肚子。” 傅延遇订完餐,就把手机递给了覃桦,覃桦看了来电,是外婆打过来的,大意是问覃桦有没有遇到傅延遇了,身上的伤还疼不疼,说完这些,话锋一转,说起覃父,真的是满肚子的火气无处可撒野,只能多骂两句畜牲。 “我没和画画说上话,但一旁总有人在哭,我一听就知道是画画的。这个畜牲,还有脸让他爸妈来,这两人也没什么用处,把孩子教的不愿做人,亏得他们有脸把这个畜牲生下来。” 外婆在大学里待了一辈子,早年骂人都是骂“孺子”,旁人听不懂,也没甚威慑,后来有个学生叫她把“孺子”换成了“畜牲”,也就这样骂了几年,再没有别的脏话。这样的人,覃桦不觉得能对付得了覃父一家。 外婆又说:“明天你别去上学了,就怕他们把你从学校带走,虽然外公外婆不想认老,但的确比起体力,比不过那一家子,况且你爷爷续娶的nǎinǎi又这么年轻。” “我们的家事,不要牵扯别人进来。”覃桦最后说道,“我们可以起诉,我身上的伤,妈妈身上的伤,都是真的,不作假。” 话虽是这样说的,但她也明白,如果明天当真要把覃母从覃家接出来,且不伤到外公外婆,必然要傅延遇帮忙。 等覃桦打完电话,傅延遇才从阳台外走进房间里。 覃桦把手机还给他时,询问:“我可以看你的书吗?” 傅延遇很随意:“书架上的书你可以随便拿。” 覃桦起身去找书看,先大致地把书目浏览过去,这才发现傅延遇的书里有些是他自己打印出来装订成册的。她把这些册子拿出来,发现应该是傅延遇做的‘读书笔记’,有从史书里摘录下的话,也有从野史中抄下来的,博物馆里的陈设也不少,却都是关乎千年前已经亡国了的南秦。 覃桦一直对历史没有多大的兴趣,看到南秦两字时,才忽然想起,她的外公是国内研究秦国的泰斗,在故纸堆里痴迷了半生,连给小孙女起名也要叫“覃桦”,附赠小字卿卿。 这好像是,南秦末代公主的名号?覃桦不大清楚。 晚餐送到时,傅延遇把茶几上的书本都抱开,这才挪开了个位置,把打包好的菜一样样的放好。叫覃桦时,她已经看书看得入迷了。 傅延遇从她手里把书抽走,看了眼封面,合上放在一旁,说:“吃完饭可以接着看。” 覃桦瞥了眼他胳膊上的刺青,说:“我历史学得不大好,现在才知道原来南秦有个公主名字叫覃桦,恰好与我同名,也与你的心上人同名。” 傅延遇掰开一次xìng筷子,剔去筷子上生出的倒刺,递给覃桦:“南秦王室从国姓,公主本姓秦,‘覃’字是后世人改的。” 覃桦不解:“是因为犯了谁的名讳吗?” 傅延遇说:“史书里的公主,魅惑君上,荒/yín无度,牝鸡司晨,这才把一个偌大的南秦给折腾没了。直到后来,到了近代,女xìng地位提高,谈起女xìng从政,不再像从前那般敏感。也直到这时,大家才发现,其实公主也是有本事的。南秦现有的史料有限,但读起末代史,每读深一点,对公主的印象就改观一点。‘覃’字本来就有深不可测,延伸之意,于是大家在平时的称呼中就擅自改了名字,算是一种尊重吧。” 覃桦点了点头,说:“外公大概很喜欢她,不然不会把我取成这个名字。” 傅延遇咬着筷子笑了,说:“其实,我的名字也是有典故的。” 覃桦瞪大了眼睛看他。 “稗官野史中,公主幕下之客数不甚数,唯有一人得盛名。那人与我同姓同名,也叫傅延遇,字情长。” 覃桦愣了一下:“面首?” 傅延遇侧过脸去,头上暖黄色的灯光柔和地从眉骨,鼻梁骨上倾洒下来,打下了yīn影:“不是,是南秦末代丞相。这人也是难得,被骂了上千年,甚至得过‘千古第一jiān相’的名头,佞臣做到他这个地步,也算是功德圆满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句话,改编自徐志摩的《云游》。 萧萧肃肃,爽朗清举,是描写嵇康的(为嵇叔夜疯狂打call!!!!) 男女主角的名字不是随便取的,看下去后,你们大概就能明白为什么要取“覃”姓,要叫“延遇”,取字“情长”,不就是为了把前生吐得血今世都补回来吗??? ☆、第七章 覃桦的确不大知道这些,又唯恐傅延遇说话冷场,不好看,便只好努力搭话,说:“一个王朝覆灭,总有几个歹人,否则满朝都是忠心文武官员,也闹不到分崩离析的地步。” 傅延遇偏头看她,说:“吃饭吧。” 饭菜很丰盛,都是乌鸡汤,当归红枣排骨汤,bào炒猪肝,小米红糖大枣粥这些补血补气效果不错的菜肴。显然,是傅延遇顾念她的伤势特意点的,覃桦握着筷子却不知道该先吃哪道,她心里在发愁着,傅延遇忽然结束了方才的话题,可是觉得她说得不好。 只是,她当真是不懂这些的。 覃桦捧着塑料饭盒喝炖的浓稠的大枣粥,食不知味,虽则一直低头喝得认真,可是眼角的余光却不住地瞥向傅延遇。只见傅延遇坐在灯暖处,整个人却萧索寂寥得很,他的心思亦不在饭菜上,吃两口,便会游神般顿住,好半晌,才醒过来又吃一口米饭。 覃桦更觉羞愧。她喝着粥,看着傅延遇,却觉得二人中间隔着一条珠帘,帘内是灯火幢幢,心思各异。帘外是低眉顺眼,战战兢兢。 “我……”覃桦艰涩地开口说,才头个字便被刚刚回神的傅延遇打断了。他皱着眉,几乎带着责备的语气,说:“怎么不吃菜,不能光喝粥。” 覃桦转了转筷子,说:“我在吃的,倒是你,并没有吃多少。” 傅延遇说:“这些都是给病号补身子的,你多吃些。”至此,傅延遇便结束了这顿饭,起身离开,留着覃桦一人对着满茶几的饭菜愁眉苦脸。 覃桦吃完了粥,又吃了半碗当归乌鸡汤当真再也吃不下了,抽了张纸擦完嘴后,将已经空了的饭盒装在塑料袋里,打好结放在一边,没有吃完的,盖上塑料盒,也一个个码齐了放在茶几上。 她怕惊动了站在书架前翻书的傅延遇,做事时都是小手小脚的,不肯闹出大动静来。 傅延遇翻了两本书后,终于挑定了其中一本,拿过来递给了覃桦。书本的外壳腰封都被拆的干净,最末只剩下外面硬板纸绿纹的封面上用篆文写着“南秦史”三个字。 覃桦犹疑地看着傅延遇。 傅延遇轻轻把书放在覃桦因坐着而并拢的膝盖上,说:“这是正史的记载,诸多译本中,这本古译最好,是国内有名的汉语言大师翻译的,还是很值得一读的。” 覃桦忙起身,说:“谢谢你,我什么时候看完还给你合适?” “这是送给你的,不必还。”傅延遇手chā在口袋里,低下头指给她看出版信息,“零几年出版的,不算旧,也不是绝版图书,我有好几本《南秦史》,送你一本也无妨。”他收回了手,说,“好好看一看吧,总有些事,是我们不知道,又该是知道的。” 覃桦点了点头,把《南秦史》郑重地放进了书包里。 傅延遇从行李中翻出了一件吊牌尚未摘掉的衬衫递给覃桦,说:“我还没穿过,权且送你当睡衣穿吧。”又一一指明了洗衣机,烘干机,深怕覃桦不知道该如何使用,充当了回活体说明书。 覃桦听得仔细认真,可渐渐的,却记不清他究竟说了些什么,只觉声音清冷,泠泠如暖玉,干干净净。 傅延遇又把新买的牙杯牙刷毛巾给了覃桦,叮嘱她晚间睡觉记得反锁房门,关好窗户,知道覃桦没有联络的手机,用便利贴把他的号码贴在了座机的话筒上。 “明天八点,我带早饭来见你,怎么样,这个允许赖床时间要不要再长些?”嘱咐完所有的事情,傅延遇站在门口与覃桦道别,眉眼温润,低低笑说,“晚安,以及,好梦。” 好梦乘风千里,余月光满绮户。 覃桦笑着收下了这个在旁人听起来似乎有点随意,顺口,习惯的祝福,轻轻掩起放在了心上。 覃桦在浴室里收拾好了自己,拆掉衬衫上的吊牌,换上衬衫时,脸微微发烫。不单是因为她穿着傅延遇的衣裳,其实这件衬衫傅延遇还没穿过,意义倒也不算大。只是叫覃桦很不安的是,她上身时,才发现这衬衫穿着刚刚好。覃桦有些发愁地捏了捏肚子上的小肥ròu,长叹了声,在心里念念叨叨地要再花些力气去减肥,这才拿着《南秦史》上床。 《南秦史》的编纂者赫然写着“傅延遇”的名字,国籍不称南秦而称秦。覃桦掠过前头的引言,翻到正文开始看第一页,谁知也是一大页空章,唯印刷着一句诗词“惟将终夜长开眼,报答平生未展眉”。诗词的底是发黄了的旧纸,显然是从古籍上拓下来的。 覃桦不解其意,又翻到引言去找关于这句诗词的资料。译者倒是在最后提到了这句诗词,写得深情又含糊,一话三叹中也是诸多猜想,并无定论。 “南秦破国之日,天降大火,王城焚于一旦,一概史料俱损。傅长情废耗十年,矜矜业业,躬身于案前编纂一部《南秦史》,共计二十三万字。此书不但传颂南秦名人丰功伟绩,更着力于记载南秦风土人情,使得千年后的我们尚能一窥立国只一百六十四年的南秦风度。” “傅长情以一己之力编纂此书,文字清隽秀丽,工笔书整,实不负其才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 章 之名。只是首页一句“惟将终夜长开眼,报答平生未展眉”之出处,用意颇得一番解。难解在傅延遇究竟是与何人说此言。一说为南平王,因傅延遇于南立王时一直郁郁不得志,后南平王时才得重用。另一说是指秦昭帝,毕竟南秦降后,是这位帝王提携了傅延遇,让他得意并且安稳地活了下去。甚有一说,是为了秦桦公主,不过此一说,多是戏谑调笑。虽有几番猜测,只是这“未展眉”三字亦难解,秦昭帝将北秦于南秦一统后,自是意气风发,不符此三字。而南平王,虽则亡国亦有未展眉之情,只这“平生”二字又无解。顾长情之报答,与其最末的结局一般,纵然能囫囵猜测出一二,但究竟是无解。” 覃桦看完后怔了怔,又将书本翻到了那页,手指轻轻抚上那行诗句。 书本是一半古文,一半现代汉语,覃桦的语文学得也不错,两厢里对照着看,竟然也看了几页,方才靠着枕头昏昏沉沉睡去。梦里又见覃父暴虐的样子,不知怎的梦到了覃母被打趴在地,头破血流,奄奄一息,又惶恐地醒来。 屋内只开了盏暖色的床头灯,窗帘紧紧地遮住夜景,四方里只剩下覃桦一人咬紧了牙关,捏着被子的角落,微微发抖。 与好梦实在相差去远。 覃桦醒了又睡,睡了又醒,如此反复了三四次,终于作罢,认命似的起身接着翻看《南秦史》,等着傅延遇带着早餐上门。 早餐依旧是补血养气的小米红糖大枣粥,覃父没有给覃桦买手机,一切通讯只能靠着傅延遇转达。 “老师大概十点会到,他叫我好好看顾你,不让你去掺合乱七八糟的事。”傅延遇帮她打开新出炉的小笼包,将调料袋撕开,倒在小碟子里,“我也认为事情让大人解决比较好,你在这儿看看书,等消息就行。” 覃桦瞟了眼傅延遇放在一旁的手机,说:“现在几点了?外公外婆上了年纪,我怕出意外,多个人至少能多出份力气。” “八点十分,早得很。”傅延遇看了时间,说,“也好,我过去帮忙……” 覃桦忙说:“不用,不用,我们能自己解决。”又怕傅延遇误会,咬着筷头解释,“我家的情况略微复杂了些,只怕你去了后,更加难以收拾。” 覃父口中的污言秽语,已经叫陆冯生听了去,覃桦再也不想让更多的人知道她的不堪了。 傅延遇静默了会儿,说:“好,我今天就待在公寓里,哪儿也不去,有事打我电话。”他把写着手机号码的便利贴撕给了覃桦。 覃桦虽然知道自己不到万不得已是决计不会用到这个号码的,依然很郑重地把便利贴有胶水的那面向内折好,放进口袋里。 用完了早餐,覃桦便打算离开,与傅延遇诚心诚意地道谢。 她不舍得离开这个单人间的酒店公寓,小小的房间里,她感受到的是久违的人味。傅延遇倚在门边,松松垮垮地站着,嘱咐她事情时,眉眼含着的关切让覃桦千转百绕中依然能魂牵梦萦。 覃桦感激傅延遇,可也至此而已。 覃桦离开公寓后,乘了公jiāo车往客运中心去。汽车不比高铁,若高速路况不好,经常堵车晚点。覃桦就站在乘客出来的门口,捧着《南秦史》,边读边等。 不得不说,傅长情编写《南秦史》时的确很别具一格。正统的史书里,说的都是王侯将相的故事,再不济,也是游侠富商,唯有这本《南秦史》开篇,竟然是很详细的风土。书里记载的地方,现在依然存留,并且有一部分因各种名目而闻名,成为旅游的好去处,但那些传闻,与南秦并无关系。书中,傅长情却依旧很详细地写着南秦流传的故事。 写到宴风台,他说有一年秦桦公主曾来此山避暑,登山至此,眺望远处宁静的湖泊,恰此时,山间风起,秦桦公主拢紧身上的披风,转头对随侍在旁的傅延遇道:“什么皇室尊荣,家国大义,实在风光伟正,不如成风后吹山掠湖快意。” 傅延遇躬身答:“风亦有风的苦楚,吹完一座山掠完一片湖,依然是山湖,没个定处。” 秦桦公主抿嘴一笑,指着脚下的山间的巨石平台,道:“就在此处,立块碑,写上‘宴风台’,叫过往的风路过此处,在此地能得一歇脚之处,再放上些果子,算是给它们饱腹了。” 之后,碑立。 国破后,傅延遇又一次站到了这宴风台,石碑依然在,连那开玩笑要供奉着的果子也是长放长鲜,不过坐在此处歇脚的是山上拾柴的,打猎的贫苦百姓。那些果子也是他们从山上捡下来的野果,自己吃够了,下剩的就放在碑下。 傅长情写道:“十年大梦,余于此,不觉掩面而泣,旁有小儿不解,余亦不解,只答,或为故人,或只为心安。” 作者有话要说:  “惟将终夜长开眼,报答平生未展眉。”这句诗是元稹写给亡妻的,私以为比那句除却巫山不是云,用情更深。 ☆、第八章 外公外婆抵达客运中心时,已经是十点零五分了,覃桦刚把风土的章节看完,从书页中抬头,看到两个老人挽着手,从车站里走了出来。 几年未见,苍颜白发,霜雪满头。 干枯如陈皮的手曾牵着覃桦走过老城区的小街道,站在冰柜前,用五毛钱买一杯糖水喝。曾挽起袖子,站在书桌前,用毛笔写下“四喜还家”四个大字,教覃桦认识。也曾站在杭城的老大巴站,拉着覃桦的手久久不肯放,到了最后,握紧的手张开伸到头顶,与覃桦分手道别,手渐渐被攒动的人头挤得看不见了。 覃桦哽咽:“外公!外婆!” 两个老人的步子一顿,几乎是同时犹豫,疑惑地转向了覃桦。等见到覃桦时,两人眼放亮光,泪水泛出眼眶,覃桦三步并做两步,一手挽着一人的脖子。 “外公,外婆……” 她的袖子下滑,露出了昨日刚被打留下的痕迹,额头上的纱布是已经撕掉了的,露出了狰狞的伤口。外婆看得心惊ròu跳,心肝儿ròu的叫着,搂住覃桦,胸腔因为疼惜而微微颤抖。 外公气愤道:“真是畜牲!真是畜牲!” 外婆心疼地问:“让医生看过了吗?有在擦yào水吗?还疼吗?” 覃桦摇了摇头。 外婆用手背擦去眼泪,看着覃桦,说:“都长这么高了,比外婆还要高。我们家卿卿长大了呢。” 覃桦小声说:“可是难看了呢。” 外婆说:“好看的,好看的。” 外公说:“好了好了,我们先去那畜牲家里,把画画接出来。”他转头看着客运中心的出口,喃喃说,“把画画接出来。” 覃桦打了车,把外公外婆带到小区里。车上她小声地用杭城的方言告诉了外公外婆这几年的事情,说的都是覃父发起疯来的事。 “爸爸平时对我们还是不错的,只是疑心病太重。我听妈妈说过,早几年结婚时人还是不错的,那个时候妈妈还在市里舞团跳舞,经常有粉丝送花篮,要联系方式什么的……” “那是画画跳舞跳得好看,是画画的本事。” “我知道,我知道,可是爸爸就觉得妈妈背着他出轨的可能xìng太大了,在家里吵了好几次,妈妈后来没办法只好辞职出来,结果,爸爸还是不放心,总觉着小区里的人总对妈妈存着不好的心思。不让妈妈和别人说话,不让她出门,一说话,一出门就要打妈妈。” “这是哪里跑出来的想法?莫名其妙,叫画画辞职已经很过分了,还不让她出门?难道画画真的做了不好的事情让他抓住过现行?” “我不知道,他们没有人和我说过。可是爸爸每次再打我们的时候,只骂我们,从来没说过妈妈和哪个男人的事情,大概没有吧。” “当然没有了!”外公直起嗓子,激动地拍着出租车后座,引得司机从后视镜看了他好几眼,外公生气地说,“画画是我一手带出来的,她是什么人,我清楚,哪里会做出这样的事!” 覃桦沉默了。 才刚从杭城到越城,她只待了一会儿,便察觉到了自己家里与外公家里很是不同。覃父把她的小裙子,头绳全都扔了,亲自去市场里挑了些印着卡通图案,大了几号的T恤,让覃桦穿。覃桦的头发也是他剪的,拿着一把剪刀,覃桦不同意,哭闹着不让他下手,他就把覃桦绑在椅子上,覃母在一旁抓着覃桦的手,告诉她,一定要听爸爸的话,千万千万不能惹爸爸生气。 后来,她第一次看到了覃父打覃母。覃桦畏畏缩缩地蹲在墙角,看着家里的玻璃茶壶碎了一地,覃父把覃母往上头拖了过去,覃母疼到尖叫,覃父就按着覃母的头往地板上砸。 覃桦尖叫,她冲过去,打覃父,咬他的手,覃父一把拎起覃桦,掐着她的脖子。 覃桦从来不知道,原来真有人的眼睛能因为施暴而充血。 覃父掐着她的脖子,跟她说:“要听爸爸的话啊,乖女儿就应该听爸爸的话,不要学你妈妈,你妈妈是个贱人,你千万不能学,不然爸爸就把你打死。” 覃桦这么多年了,第一次有勇气回想。这些记忆,是山间半道泥半道沙的土路,阳光明媚时,车轱辘碾过,也只是飞起些尘土。到了下雨天,泥沙混合,地上的坑坑洼洼积满脏水,不知深浅,不知踩下去是否就是半截身子入了黄土。那条道上没有什么人,雨水凉风掀起土里的腥味,向土而生的虫蛆在泥里扭动爬行。 他们三人到了七楼住宅,家里房门大开着,显然主人正一心一意地等着他们的到来。覃桦不愿踏入,却知道事情总要有个了结。 爷爷nǎinǎi并排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说起来,覃桦家里的祖辈都是知识分子,外公外婆是历史系的教授和副教授,而爷爷则是越城初中的副校长,nǎinǎi是学校里的老师。不过爷爷和nǎinǎi都因为年纪到了退休,外公外婆虽然退休了但仍然在学院里挂了个职位,做顾问。 听到动静,nǎinǎi推了爷爷一把,起身说:“亲家公,亲家母来了,快坐,你去倒杯茶。” nǎinǎi边说边走了过来,关上房门,说:“一家人,关起门来说事才便利,卿卿不懂事,偏偏要把事情闹大。” 覃桦对这位爷爷后娶的nǎinǎi没有任何的感情,家里没有人会对她说关于爷爷nǎinǎi的事情,但在言谈之下,还是可以发现这位nǎinǎi是个很精明的人。 外婆紧紧拉着覃桦的手,说:“画画呢?” “在屋里呢,大概还睡着,昨天闹到很迟。”nǎinǎi微笑着对外婆说,“我们接到了警察电话的时候很是奇怪,开始以为打错了,后来赶忙从家里赶过来,阿莫不说话,画画也只是哭,正乱得没有头绪,又接到亲家公的电话。” 外公把覃桦的衣袖卷起来,说:“亲家母,你说句公道话,评评理,你看看卿卿身上的伤,能对老婆孩子下手的是人吗?是畜牲!” 爷爷忙走过来,摆摆手,说:“亲家公,亲家公,话不应该这样说的,如果阿莫是畜牲的话,卿卿是什么?亲家公,亲家母,这边坐,哎,阿莫变成这样,还不是因为当年我和他妈婚变的事情给刺激的,不能都怪在阿莫身上。” 外公人直嘴快,直接当着覃桦的面指责爷爷,说:“当年究竟是你先背着原夫人出轨还是原夫人背着你偷、情,并不重要,反正最后你们两个也离婚了,但你错在没有好好引导阿莫,让阿莫不要走思想上的歧路!我们家画画别的不说,品行是最好的,偏偏被你家儿子扣上莫须有的罪名,说的无妄之灾就是这个意思。” 爷爷觉得面上挂不住,瞟了眼覃桦,说:“亲家公,当着孩子的面就不要说这些了。” 外公情绪一直都很激动,岂是爷爷一句话就能压得下来的?他说:“怎么不能说?你说说看,我这话说得对不对?你幸好把那个女老师娶回家,做了卿卿名义上的nǎinǎi,否则情况更糟。都做家人这么久了,你儿子要和我们这边断绝关系,我们没话说,怎么连你们也不知道你儿子的事情?还是知道了也不管?” 爷爷听得直咳嗽:“好了,亲家公,这些旧账就不要翻了,我们还是来讲孩子的事情正经。”吩咐nǎinǎi,“去,把阿莫和画画叫出来。”又对覃桦说,“卿卿就不要听了吧,回去看书。” 覃桦没动,说:“这也关系到我,我要听。” 爷爷叹息,说:“小孩子不要多事,你才多大,懂什么。” 时隔这些年,两家人第一次正正经经地坐下来,面对面地谈话。 外婆紧紧地搂着覃桦坐在沙发上,不让覃桦过去。覃母是跟在覃父身后从房间里走出来的,覃桦不知道她走后覃父是怎样对待覃母的,也没看覃母身上包扎了伤口,只是闻到有一股很浓的消dú水的味道。 她的神情很憔悴,似乎老了许多般,眼皮下垂,眼袋很重,看到坐在从沙发上站起来,想要来抱她的父母亲时,她下意识地撩了撩长发,侧过脸去,是个躲避的动作。 外婆犹疑地顿住手,哽咽说:“画画?” 覃母双手捂住脸,后退了两步,不肯看外公外婆,转身回了房间,把门甩上。 外公也愣住了:“这是怎么了?” 覃父背靠沙发,翘着二郎腿,坐得自在:“爸妈,来这儿做什么呀,画画在我这儿过日子过得挺好的,不要见你们。” 外公气得双颊上的肌ròu发抖:“你胡说,是不是你威胁过画画?你这种人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 覃父耸了耸肩,说:“需要我威胁吗?画画不是很早就与你们断绝了亲子关系吗?” “不是你打她,逼她的,她会……” “她可会了,头几年我待她多好啊,她多心高气傲啊,连父母说不要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7 章 要。现在呢,”覃父眯起眼镜后细长的双眼,说,“被我打成这样还离不开我。” “你!” 外公被他气得胸口发疼,覃桦忙搀着他,扶他慢慢坐下,又给他倒水,喂他喝下。 覃父看着覃桦:“话说回来,卿卿是真的不乖,平时爸爸教的,难道都忘了吗?还是说,爸爸教的还不深刻,你还记不住?” 覃桦的手抖了抖,险些把水洒在了外公的胸口。 nǎinǎi这时候笑眯眯地chā进话来,说:“亲家公,亲家母,刚才也看到了吧,其实画画还是愿意待在我们家的。再退一步讲,你们真劝好了画画要和阿莫离婚,用什么理由?家暴?等起诉上法庭总要一五一十地把经过告诉法院吧,到时候,谁猜不出阿莫精神有点问题?” 覃父不自在地看了眼nǎinǎi。 nǎinǎi接着说:“我们当然不会瞒了,有什么好瞒得,反正阿莫是个精神病,那卿卿呢?卿卿才十七岁,就算这病不是家族遗传的,但有个精神病的生父,啧啧,她要遭多少人的白眼?无所谓怎么说了,反正昨天卿卿这么一跑,邻居是知道了的,至于其他人,恐怕是很快的事情了。” 外公外婆表情凝重了起来,覃桦心里也咯噔了一下,不可置信地看着nǎinǎi。 爷爷接话:“我们家是不想要离婚的,也不赞成离婚。画画这么久没有挣过钱了,她能养的活她自己和卿卿吗?况且,卿卿都十七岁了,十七年都过来了,两人也都是中年人了,再闹离婚,也没意思,想要再婚,也嫌麻烦,不如大家各退一步,把损失降到最低嘛。” ☆、第九章 外公外婆良久无言,沉默蔓延,覃桦渐渐觉得不安起来。 覃桦紧紧捏紧长袖下摆,她扬起头,看着爷爷,一字一顿地说:“妈妈在遇到爸爸之前,是独立生活的,并没有靠外公外婆养着,我也相信她离开后能独立生活的。即使不能,我也大了,大学里可以勤工俭学,等工作了当然也会努力地挣钱养家。至于再婚,那是很其次的事了,即使下辈子单身到底,也总比每日都活在恐惧下好。” 覃父听完这话,五官都扭曲在了一起:“你说什么?贱人,你再说一次!”他边说边抬起手,如同过往的无数次般,很自然地抓着覃桦的头发,压着她往茶几上撞去。 外公外婆慌忙去拦,覃桦被压着,只觉得几只手压着她的脊背骨过去,擦过脖颈,碰到她的头皮,有人托着她的下巴。正慌乱间,听到有人摔倒在地。 房内又是一片寂静。 外婆从覃父手中夺过了覃桦,把覃桦按在沙发上坐下,覃桦抬头看到的是惊慌失措的覃父,互相神情复杂地看着对方的爷爷nǎinǎi,耳边蹿出一声尖叫。 “爸爸!” 覃桦脑袋嗡的一响,她回头,又不敢回头。只是僵直着四肢站着,慌乱地看着对面的三人,脑海中明明闪现了千言万语,千般想法,可最后都化作了一片空白。 覃母冲过来,抓着覃桦的衣领,吼到了她的脸上:“你做什么?谁叫你这般生事的?十七年都熬过了,偏偏为了个艺考,就要把家里闹得这样鸡犬不宁吗?” “我……”覃桦抖索着嘴唇,“我……” 眼泪滚落了下来。 爷爷掏出手机:“打救护车,家里有没有急救箱,快,给亲家公包扎一下。”接通了电话,他还不忘叹息了声,“小孩子办事总是毛手毛脚,不会前后照顾。” 覃桦红着眼眶看覃父:“你为什么要推他?” 覃父很烦躁,他坐下来,低着头,低低吼道:“还不是为了你!” 外公的额头磕在沙发上,破了个大洞,不知是巧合还是怎么的,位置竟然与覃桦的一般。外婆学过一点急救知识,先给外公简单地包扎了一下,然后一把拽过覃桦,说:“这事哪里能怪到卿卿身上去。”又对覃母说,“你也这样糊涂,分不清是非了。” 覃母被说了句后,竟然委屈地像个孩子一般,一瘪嘴,冲着外婆说:“明明是卿卿多事。” 覃桦为这七个字,心里滚烫如被热水浇过般,她咬着牙关,泪眼婆娑地看着外婆紧紧拉住自己的手。 覃桦最后还是给傅延遇打了电话。 傅延遇到的时候,覃桦正坐在医生办公室外的塑料椅子上,她头抵着粉墙,向上看着天花板。医院里因为楼层比较低,阳光照得不彻底,需要没日没夜地亮着灯。灯光很亮,晃得她眼疼。 傅延遇轻轻走到她面前,手chā在裤袋里,仍旧是分别之时的样子,干干净净,身姿如松,问她:“哭了?” 覃桦看他,这才后知后觉地用手背擦眼泪,傅延遇递给她一包没有开封的纸巾。覃桦低头接过,傅延遇的手指修长,指甲都剪的很干净,不像她,浑身都是脏兮兮的。 “外公在里面,医生在给他缝合。”覃桦撕封口,手抖索着抽纸巾,一时没留神,多抽了一张,摇摇晃晃掉在了地上,她又慌忙弯下腰去捡。为了掩饰她的失态,覃桦接着说,“你要进去看吗?” “里面很挤,所以你在外面?”傅延遇像是没有注意到覃桦的慌张失态,依然温声说,“那我坐在外面和你一起等着好了。” 他在覃桦身边坐下,塑料椅子间缝隙小,离得近,覃桦稍一动作,胳膊就会擦到傅延遇的,隔着衣料,能感知到他的体温。 傅延遇动了动两条长腿,也和覃桦一样,把头抵在粉墙上,看着斜对面紧闭的门诊室,说:“我记得上上次来医院,是我母亲去世。我是老来子,母亲生我的时候年岁已大。我落地后,医院的护士医生都说我快把母亲的身体掏空了。我小时候对她的最深印象是yào味,后来等我长到十五岁,她终于熬不住,去世了。” “从某种意义上说,那是我第一次接触了死亡。” 覃桦打断他:“外公只是破了头,和我一样,缝两针就没事了。” “我知道,我是在说,你哭的事情。”傅延遇转头看她,“如果你真的接触过死亡,你会明白,在死生前,无大事。” 覃桦擦了泪水,也扭头看他:“我知这世界,本如露水般短暂。然而,然而。” 傅延遇有心转移她的注意力,立刻顺话说:“小林一茶,你喜欢绯句?” 覃桦摇摇头,说:“不喜欢。我家不大好……有段时间我受不了了,不想回家,就去图书馆看书,专挑那些惨兮兮的书看。名人传里看名人各种倒霉,我就笑,想名人怎么了,有的都是身后名,生前连住个茅屋还被风卷了草。这小林一茶尤其倒霉,居然也能活到六十五岁。我就想,他们都可以,我也可以啊,或许以后我也成为了流芳百世的名人了,我这原生家庭的事还能成为后世学生写作的题材,夸我一句出淤泥而不染什么的。哪怕成为一个恶人了,大概也能找到开脱的理由吧。” 覃桦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可是,那对我来说是很以后的事了。十八上大学,也还有五六年的光yīn,我怕自己熬不过,就找鸡汤文看。诸如感谢逆境这些,直到我看到小林一茶的绯句,我才知道,有很多的事,是过不去的。那些自己和自己释怀的话,大概是处于很一种很安逸的环境的人才写得出来的吧。” “嗯。”傅延遇轻轻应道。 聊天有了回应,覃桦忽然有种被鼓舞了的雀跃感,在这之前,从来没有一个人肯好好听她讲一段话,现下,有了对象,覃桦巴不得一下子吐干净。 “死生前无大事,这句话说得很棒,但我还未亲历过死亡,我还是活着的。活着的人就是要与活着的人、事计较,只是会对活着这件事多一份感激而已。又或者,的确有人能放好心态,看轻别的事,但我很俗,我还做不到。”覃桦说,“我其实特别小心眼,谁好谁不好我都记着呢,可是记到后来,我自己也累了,我觉得没意思,大家都不好,一点也不好。我慢慢就不记了,那些不好的人太多了,我的恨也太多了,如果都记挂着,仇恨最先会把我毁了,我不要因为我讨厌的人扭曲了我自己的xìng格和人生。凭什么?他们已经毁了我一段人生,我不会让他们更加得意。” 她顿了顿,盯着门诊室的大门:“可有些人,我永远都释怀不了。” 覃桦没有看傅延遇,长长的一段话说完后,她心里也顺畅了不少。 从初中到高中,班级里的同学们嘲笑她,说她胖子,骂她是猪,对她校园暴力,这些事,覃桦一件都没忘,也忘不了。可是她不恨,因为没有精力去恨。覃桦把她所有的恨都给了覃父和覃母,她的亲生父母。 陆冯生说的没错,覃桦是个很拧巴的xìng格。在小学五年级之前,她受到的都是正统的教育,学得是民族英雄的故事,从小就知道捡到钱应该jiāo给警察叔叔。小学五年级后,她接触到的是暴力,冷暴力,血腥,明白了嘲笑和不平等。 两种经历所塑造出的人格在覃桦的身体里痛苦地撕扯着,经常是坏心思的占了上风,可等到受了欺负后,知道求救无门,她只能让好心思的那位给自己灌鸡汤,一遍一遍想起从前外公外婆教的东西,告诉自己,要忍耐。 覃桦咬着牙关,无人可诉,只能看书给自己的yīn郁疏通管道。 可多好,到底覃桦还没有变坏,她只是拧巴了些,不大讨人喜欢而已。 傅延遇的手伸了过来,握住了覃桦放在膝盖上的手。覃桦吓了一跳,甫一转头看到了傅延遇温柔的神色。 “这世界的能量都是守恒的,你感知到了多大的恶意,就会有多大的善意等待你。你有很好的外公和外婆,不是吗?” 覃桦喃喃道:“这话说得很鸡汤啊。” “是很鸡汤。”傅延遇轻笑,伸手揉了揉覃桦的头发,说,“但鸡汤也很养人啊。我回头给你和导师点两份天麻炖白鸽,听说补脑最佳。” “白鸽……不是□□?” “有区别?反正都是鸟禽。” 门诊室的门开了,外公在最前头走出来,覃母小心翼翼地搀扶着他的手臂,外公似乎在和她赌气,不愿她碰自己,一直扭着身子。他们身后传来外婆和医生的对话,打听着些禁忌注意事项。 覃桦和傅延遇忙站了起来,外公看到外孙女和学生,神色缓和了许多,指着身后的外婆,说:“家里老婆子就是多事,怎么还把你叫来了?” 问完话,刚出门的外婆闻言白了他一眼,说:“就我们两个老胳膊老腿的,对付得了阿莫他们?阿莫现在发起疯来理智都没有,随手一推就让你摔了个大洞,再推几次还得了?” 覃母紧张地说:“爸爸,妈妈,你们还要做什么?” “做什么?”外公当真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你当真要和这种人过一辈子?” 覃母挨了外公一吼,条件反shè,缩头,把手缩近衣袖里,畏畏缩缩地看着外公。 外婆怔了半晌,眼眶又红了。 覃母嗫嚅道:“可是,我离开了阿莫,我拿什么养活我自己?我又是这个年纪了,住在父母家里不像话。” 外婆拿手戳她脑门:“有什么不像话的?我和你爸成天和古人打jiāo道也不觉得中年离婚,住娘家是件不像话的事情。当初是谁寄给我和你爸一盒《西厢记》的磁带,还猖狂地附着一张纸条指责崔莺莺胆子小,不敢与张生私奔?是谁?” 覃母被说得直低头。 外婆转头看着傅延遇,收起了方才不多见的怒容,换上和蔼的笑,说:“小傅,有件事我们需要拜托你了。” 傅延遇点点头:“师娘,您尽管说。” 外婆犹豫了下,说:“这件事其实很唐突,如果你想拒绝就拒绝。是这样的,卿卿的父母这婚是一定要离的,但画画这边还需要看心理医生,男方那边又是反对离婚的态度,所以这官司应该要打很久。我们可以等的,卿卿等不得,她毕竟未满十八周岁,她父亲还有监护权。” “所以我和你老师想的是,能不能暂时把卿卿jiāo给你管一段时间,不会太久的。我们这边先把家暴的证据提到民政局去,让卿卿暂时可以离开他父亲的管制。毕竟她父亲那样子,身边没个年轻人照看我们也怕。等我们把画画的事情忙完,就过来照顾卿卿。她还有一年就高考了,想了想,还是不让她转学了。” “没事,我在越城至少要待一年。”傅延遇回答,“您放心,就让我照顾覃桦吧。” 作者有话要说:  大概傅延遇的任务就是要让覃桦变得不那么拧巴吧,至少能放下心中的戒备,笑得像个孩子。 可后来想了想,覃桦这么会自我疏通的孩子,只要给她点阳光,估计也能灿烂吧。 ☆、第十章 外公外婆大约一开始便有了这主意,恰巧覃父失手伤了外公,更让两位老人家生出了警惕。覃桦为此倒也能理解,只是傅延遇的态度让她诧异。 他怎能答应得如此爽快。 覃桦勾着外婆的手,偷偷地在私下里告诉她不妥之处:“外婆,我们家的事让别人介入不大好吧。” 外婆不懂覃桦的心思,斜睨了她一眼:“我们家亲戚本来就少,平日走动的不大有,能在越城里待这样久的更没有了。况且小傅是个可靠,有风度的,有人品保障的孩子。外公外婆毕竟上了年岁,精力不够,为你妈妈的事费心时,拜托他正合适。” 覃桦没法,只能自觉把中心思想点了出来:“万一他女朋友不开心了呢?” 再怎样,她也是年轻小姑娘啊。 外婆一愣:“谁?小傅?他没有女朋友吧。” 覃桦指了指自己的左手手腕,说:“是心上人,他把心上人的名字文在了这里,我见着过。” 外婆反应过来,说:“是不是叫覃桦?” 覃桦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8 章 头:“与我同名。” 外婆只觉好笑,眼角褶子深深地折在了一处,她拍了拍覃桦的肩膀,叫她放心:“小傅大约是研究南秦史研究魔怔了,那覃桦你当是谁?就是那南秦末代公主,原名秦桦的。你说他认一个 死了千年的人做心上人,可不是疯了。” 覃桦心里惊讶,她回想起傅延遇说到南秦的历史,总是一副心事累重的模样,原以为是傅延遇嫌弃她不懂这些,忧愁覃桦这一代究竟能有几人熟知历史。可原来,不是这样的,傅延遇心事累重是因他想起了覃桦公主。 为着一个死了上千年的人,可不是疯魔了。 等把医院里的事情都jiāo割清楚,外公与外婆谈起订酒店的事,覃母忧愁地站在一旁听他们说话,等看到覃桦过来时,立刻把脸偏向了另一头。 傅延遇顺手把覃桦拎在手里的书包用手指勾着带子提了起来,覃桦的书包里向来没什么书本,他拿得轻松,挽在手臂上。另一手松松搭在覃桦的肩膀上,与外公外婆说话。 “我已经在手机上订好了三间大床房,至于覃桦以后的住房,我会看看附近有什么酒店公寓。”傅延遇看向覃桦,“你在越城一中上学?” “嗯。”外婆说得没错,傅延遇的确是个做事相当牢靠的人,所有的事情,他都不声不响都做了,连覃桦不愿与覃母同房的小心思都被他揣摩到了位,安排得滴水不漏,叫人心里熨帖得很。即使不能立刻决定下来的,也拿了主意,款言说出,征求旁人的意见。 外公随口问道:“小傅你不回家看看吗?” 是了,傅延遇是越城一中毕业的,他应当也是越城人。 傅延遇淡淡地说:“一个月回去一趟够了,住在家里没得给人添乱。” 覃母见他们三两句就把今后的事情安排妥了,脸上露出了不安的神色,扯了扯外公的衣袖,说:“我不回去了吗?阿莫还等着我们回家呢。” 外公瞥了她一眼:“回去做什么?你过两天就和我们去杭城。” 覃母一噎,低着头,看着脚尖,细声细语地说:“爸爸,我不想和阿莫离婚。” 覃桦听到这儿,再也不想听下去了,扭头问傅延遇:“我们可以先去酒店吗?” 傅延遇看了她两眼,目光湛湛:“好。” 覃母是被外公外婆两人连拉带拽地拖上计程车的,覃桦已经缩在后排最里头的位置坐好了,手支在窗台上扭头看着覃母不情不愿地上车,挨着她坐下。 外婆说:“晚上我与你同房,你别再与我们生事。你只是与阿莫生活习惯了,衣食无忧的,初初叫你离开,你害怕往后生活无着落也在常理之中,等分开几日后,你总会明白,生活中没有人会是你的必需的。” 覃母梗着脖子与外婆犟上了:“不一样,妈妈,阿莫平时里还是很照顾我的,家中的活也不叫我干一点,即使偶尔发疯起来,也不过是在乎我罢了。” 外婆直叹气,几乎要把覃母的脑壳撬开,去细细研究她的脑神经到底是如何在大脑皮层中蔓延分布的。 “他都快把你和卿卿打死了,况且,他打你不是为了情啊爱的,纯粹只是占有yù与控制yù在做妖。等冷上了半年几载的,看他还会不会把你放在心上。” 覃母振振有词:“那不一样,阿莫心里还是爱着我的,妈妈,你也没有与我们生活在一处,总不能只看到阿莫的坏,而看不到他对我的好吧。” 覃桦听得心生羞愧,扭过头去,看着车窗外掠过霓虹灯影,高楼耸天,压着底下微小的人影和车影。在医院里竟也未察觉,原来天色不觉yīn沉了几许,约约有飘雨的兆头。 傅延遇忽然出声,对司机说:“麻烦您在前面的手机城停一下。”又转过头,隔着椅背与外公外婆说,“周老师,师娘,我带覃桦去买部手机,你们在计程车上等我们一会儿,可以吗?” 外公忙说:“可以可以,卿卿有了手机也好与我们联系,还是小傅想得周到。” 计程车停在了路边,覃桦跟着傅延遇下车,两人拉开两三步的距离,沉默地进了手机卖场。 傅延遇路过某手机的柜台前,停下步子,看着覃桦:“这个牌子的手机好不好?” 覃桦快速地搭了眼放在玻璃柜里的手机,每部手机旁都用黄色的价位牌写明了价位,虽则最近在做优惠活动,但对覃桦来说,依然是贵了些。 覃桦摇了摇头,说:“买便宜点的吧,七八百的就够了。” 傅延遇一挑眉,说:“替我省钱?” 覃桦咬着唇,说:“本来就不该让你花钱。” 傅延遇眉眼温润,笑意似澄心堂宣纸上晕染开的徽州古墨,似花亦似雪,从眼里到心底,捧了满手。 “这情,你该承周老师的。况且老师揣着文人风骨一辈子,你以为他会白白占我的便宜还占的心安理得?你在这儿的一切生活费他都会给我,不过,这手机倒是我想买来送你的,就当作是见面礼好了。” 覃桦细若蚊讷地应了一声。 傅延遇很快帮覃桦挑了手机机型,又办下了手机卡,连同套餐也一并处理了干净。覃桦跟在他身后,总觉得,这傅延遇事情考虑得实在太周到了。前头她在医院里心还夸赞着他的周到,可如今一想,这样年轻的人,究竟是要在怎样的环境下,才能生出这般的xìng子。 傅延遇买的手机是双卡的,他就办了两张手机卡,递给覃桦时,还特地嘱咐她:“记得区分开来,亲近的人在一张卡上,不亲近的都放在另一张,到时拔了电话卡,一切烦心事统统就没了。” 覃桦捏着手机,手指抚在凉凉的手机外壳上,告诉他:“不会有几个联系人的。” 大约只会有三个人,外公,外婆,以及傅延遇。 傅延遇订的酒店离他住着的公寓并不算远,外婆却没敢让他多待,只怕更加耽误他的正事,临走时在他手里塞了两包小零食,低低说道:“你老师那里我会再劝劝的。你帮了我们许多,老头子也看在眼里,大概也不会很认真拦着你了。” 傅延遇道谢,他说:“这事能做成,算是了我多年的执念。或许老师觉得我是放肆,有着颗趋利的心,不肯好好做学问,可做这事,我是要投入全副的心思,烦请师娘告诉老师一声,傅延遇绝不敢含糊对待。” 他话说得再认真不过了,偶尔停顿时,面色有些恍惚,站在门旁,对着酒店中最普通的大床房,却如站在庙堂之上,眼里见的应当是天子龙颜。 覃桦坐在沙发上看着,竟然也生出了几分恍惚。 外婆送他出去后,关上房门,与覃桦说:“你学校里有多少的衣裳,我陪你去附近的商场上买几套回来。尤其是冬衣,绝不能缺的。” 覃桦刚刚撕开一袋原味的薯片,心里眼里放着的却还是傅延遇,她随口敷衍了两句,这才问:“傅延遇是要做什么被外公拦下了吗?” 听到覃桦的称呼,外婆轻蹙了眉头,说:“没大没小,他正好长了你十岁,又是你外公的学生,理应叫声哥哥,直呼名字像什么?” 覃桦无声受下外婆的轻斥,想到傅延遇偏过脸,告诉她:“我没有这样老。”二十七岁正当是风华正茂的年岁,有谁会嫌弃他老?哥哥这称呼也不错,即远即近的距离,像是手里扯着根风筝线,松弛时拉一拉,紧绷时松一松,总不能离得太远。 除非,拉线的人不要了风筝,或者,风筝厌弃了风筝线。 覃桦百无聊赖地想着,又觉得自己是异想天开了,天鹅的滋味是不错,但天鹅只会是天鹅的。 外婆又说:“前些日子有个导演找上门,想叫你外公做历史顾问,帮忙写个剧本。” 覃桦说:“剧本?什么剧?” “反正不是纪录片,那些连续剧在你外公眼里,一概是胡说八道的稗官野史,倘若当正史拍,还算是有些jiāo代。可你瞧瞧近年来播的,不过是一出消费古人的现代人臆想之作,篡改历史不说,连故事都滥得很。”外婆说起这个也很是不解,“倒不知怎么的,小傅这孩子却愿意接下这活儿,他也不怕那些商人把他钟爱的南秦史给改了?” 南秦,南秦,又是南秦。这南秦,当真要变成傅延遇的命门了。 “他才刚念完博士,就跑到越城来,为了这剧本的事,竟然打算留在这儿,好好地考察调研。”外婆说,“毕竟南秦的古都是在越城,越城在漫长的历史中只做了一回国都,对这段历史还算重视的。我瞧着他这劲头,也不像是舍得敷衍的人。” 覃桦愣愣说:“越城做过古都?我生为越城人,竟然一点也不知道,连这南秦史也还是前几天听傅……哥哥说的。” “正常,你们这代人对老的东西总没有什么兴趣,况且这南秦在我国的历史里,也没有什么地位。它唯一轰动的那次,还是在上个世纪,它唯一的正史书籍被人挖了出来,立刻掀起了研究的热潮。但也只是一段时间罢了,到了本世纪,早就没落了。你外公虽是南秦史面的泰斗,但真正在历史界站稳脚跟却不是靠这个。连这南秦史泰斗的名声,也是他后来出名了后,别的人加上的。” 可是,那又如何,傅延遇偏偏在意南秦。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忙论文忙到只睡了四个小时不到,所以也不是故意断更的。 论文下周周日就要jiāo了,之后自己的时间就会多了,更新应该能更加稳定了。 而且这本书,实在写不快,宁可慢点,也想把他们的故事说清楚。 ☆、第十一章 外婆把覃桦带出去买了衣裳,回来后,去了覃母的房间吃饭。覃桦用房卡刷开门的时候,正看到覃母发疯一样用枕头砸着紧紧闭上的阳台门,外婆忙把房门锁上,跑过去,一把拉开覃母,覃桦跟在后头沉默地捡起了枕头,掸干净了灰尘,放到了床头。 覃母呜咽地钻进外婆的怀里,细细地抽泣。覃桦失了过去的兴致,往墙上一靠,双手环于胸前,嘴角翘着个轻蔑而又无奈的弧度,端想看覃母又是为了什么而发疯。 外公拉开阳台门,气呼呼地走了进来。他头顶纱布,脸色发红,喘得一口大气,日渐佝偻的身躯早就不再伟岸,往覃母身前一站,像是个孩子,可偏偏,他的女儿便就是有这本事和这心,能一次一次地冲他发脾气,惹他生气。 覃桦想,这样的人,怎么会是外公与外婆的女儿。父母撑着脊梁骨活了大半辈子,却到头来,要为这不争气的折了。 外婆扫了眼外公手里拿的手机,立刻明白了,说:“他家打电话过来说什么?” “问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外公刚要把手机放在沙发上,可不知怎么的,手腕打了个转儿,重新塞回了外衣的口袋里,“我告诉他们,反正出来的时候,该带的证件都带上了,好像也没什么回去的必要了。” 覃母捂嘴尖叫,她跺着脚的样子,闹得像是个讨糖吃的六岁稚童。 外公外婆无奈得很,理晓过了,情也动过了,可偏偏覃母油盐不进,端的是糊涂。 覃桦的脑门被刺得难受,她同样尖着嗓子说:“你够了。” 屋里三人都愣住了,覃母红着眼,惊惧地看着覃桦一步一步向自己走过来。 覃桦的个子其实已经很高了,站在覃母面前几乎不相上下,她无需提起脚跟,便直直说到了覃母脸上:“去你妈的爱情,有胆子就滚,等被打死了,我念着你生我一场不容易,一定帮你收尸,让你死有葬身之地。” 她说完这段话,眼眶隐隐泛红,眼角酸得厉害,覃桦低头,装作要打理刘海,但为了缝补伤口,早没了刘海,她的手指掠了空。覃桦不再说话了,转身就出去了。 覃母惶惶然地站在原地,指尖发抖,左手抓着自己的右手手腕,无意识地摩挲着。 外公终于忍不住了,冲她吼了一嗓子:“要走赶紧走,没见过你这样当妈的,你对得起卿卿吗?” 外婆忙拦住他,扶他坐下,又来拉覃母的手,覃母茫然地把手伸给她,乖乖地坐了下来。 外婆塞了份盒饭给她,低声说:“你要真想走,明天就送你回去,只是卿卿要跟着我们。” 覃母手指发紧,捏着盒饭外头的塑料壳,捏到变形了,她一把摔在地上:“你管她干什么?她连我都骂,以后会对你好吗?我才是你的女儿,她不是!” 吼声后,是长长久久的沉默,一盆水泼到了头顶,外公外婆的身子凉得打战。 覃桦回到房里就后悔了,她应该拿份盒饭再走的,这下可要饿肚子了。她抹着眼角的眼泪,靠着房门漫无目的地想,只是为了让自己努力地逃避开这两天发生的事情。 身后有轻轻地叩门声,覃桦知道是外婆,低头用袖子擦了眼泪,忙开门。外婆捧着盒饭塞给她,轻声说:“拿着暖暖手。” 覃桦低着头接过,侧开了身子。 外婆犹豫了下,没有进去,就这样站在门外,与覃桦说:“卿卿,我知道你是个懂事听话的孩子,你妈妈就是这样的人,活了大半辈子还是这样的糊涂,是我和你外公的错,没把她教好,现在反到带累了你。” 覃桦低着头,小小地用指甲扣着塑料的盒饭盖子。 “但毕竟是我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总要拉她一把。卿卿,你也不要恨她,等外公外婆百年后,你们总要相依为命的,这血浓于水的亲情容不得半分造假,你懂吗?”外婆压着嗓子,又问,“你懂吗?” 覃桦咬着唇,点了点头。 “晚上好好休息,明天早起去上学。你爸爸找过来,就说不见,知道吗?明天我和你外公就去把你们的监护权的事情处理一下。”外婆安慰似的拍着覃桦的肩膀。 覃桦又点了点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9 章 关上门,她拿着盒饭坐到床边吃,饭菜一荤两素,是再普通不过的外卖了。覃桦用筷子挖起一团饭,塞进嘴里,腮帮子鼓鼓地嚼着,眼睛红得可怕,紧紧地盯着墙上一个不成规则的斑点,慢慢地眼泪流了下来。 昨天这时候,她坐在傅延遇的单身公寓里,他点了一桌子的菜给她补身子。傅延遇坐在黄色暖灯下,与她慢慢说着南秦的那位公主,侧脸深沉。 后来,他送了自己一本书,一部手机,还发现了她不愿意和覃母待在同一个屋檐下,特地订了三间房间。 他说:“您放心,就让我照顾覃桦吧。” 覃桦在这个夜晚想起了一个还算陌生的男子,像是想起了天寒地冻中的炉火,这般让人向往,又这般让人想要发笑。 覃桦觉得,大概她又是在自作多情了。 第二天,覃桦把额头上的纱布拿下来,换上校服,就背着书包上学去了。走之前,外婆叮嘱她:“这个礼拜就是小傅来接你回家了,到底是住在别人家里,不要闹,要听话,知道吗?平时里的生活费我会给小傅的,你想吃点好的也不用节省,零花钱我会打到卡上的,每个礼拜取一次,知道吗?” 覃桦乖巧地点了点头。 她走出酒店很远,再回头,外婆还站在门口遥遥望着她。覃桦掏出公jiāo卡,低头加快了步伐。 覃桦请假的事情,没在班里掀起什么风浪,反倒她顶着少了一空头发的发型进去,在全班引起了哄堂大笑,竹锐俊甚至对她吹起了口哨,用得恰巧是猪八戒背媳fù的调子。 陆冯生正翘着二郎腿在座位底下偷偷玩手机,见大家闹得太开心了,实在不同寻常,方才怀着好奇抬眼瞟了一下,结果正见到覃桦被堵在了讲台旁,竹锐俊边吹口哨边对她做着鬼脸。 陆冯生立刻把手机塞到书包的夹层里,走路带着风,冲到了讲台上,拎着竹锐俊的衣领拽开他。竹锐俊没心理准备,被拉了个踉跄,手扶在黑板上正才避免摔了个仰趴。他站稳了身子,扭了扭脖子,抽回了衣领,反身逼向了陆冯生。 “好玩吗?啊?” “你好玩吗?”覃桦手按在讲台上,“觉得很有意思是吗?” 竹锐俊勾过头看她:“呦,不一样了啊,和陆冯生勾搭上了,就没什么好怕的了,是不是?我告诉你,陆冯生这种身板的不够吃老子一拳头。” 覃桦懒得和他说话,一扭头,对坐在座位上,抱着胸冷冷看着她们的文凌说:“记得管好他,他这说话做事的趋势,很危险啊。” 文凌冷笑:“我可管不住他。” 陆冯生拉过覃桦的手,让她站在自己的身后,对文凌说:“你管不住谁管得住?别老拿本班同学寻开心,我就问你一句,竹锐俊,你回回考倒数,覃桦嘲笑过你吗?” “我!”竹锐俊刚脱口而出一句,潘老师站在教室门口把门敲得咣当直响。 “你们都在干什么?要不要学习了?啊?” 覃桦抽回了自己的手,转头回了座位。 “竹锐俊,你给我出来!”潘老师接着吼,“还有你,陆冯生。” 陆冯生委屈巴巴的:“关我什么事?我这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是大侠行为。” “大侠什么?是不是又带手机看武侠小说了啊?都给我去办公室面壁去。”潘老师打发了竹锐俊和陆冯生,指着剩下的同学,“现在是早读课,知不知道?今天如果语文老师和我说你们古文默写不出来,统统给我去cāo场跑圈去!高三生就应该有高三生的样子,现在这样像什么话!” 潘老师带着两个男生走了,班上的同学面面相觑,终于慢慢地响起了稀稀拉拉的读书声。 文凌嗤笑:“某些人想当英雄,结果癞□□还不领情。” 覃桦拿出语文课本,漫不经心地翻页,连眼皮都不愿意抬:“那你让竹锐俊骂你一顿,再让陆冯生出来英雄救美啊。就是不知道合不合适。” 班里本来就稀拉的读书声又矮了下去,文凌的脸终于红了个透底。大家都尴尬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些事情,本该心照不宣,可偏偏有人捅破了窗户纸,撕开了遮羞布。 覃桦不无恶意地说:“难道我猜错了?” 早读课下课,陆冯生终于回来了,他甫一进教室就察觉到了很不对劲,班里不少人把眼睛都黏在了他身上,瞧得他很不舒服。陆冯生抖了抖身子,一脚跨过椅子,手搭在椅背上,下巴搁在手背上,看着覃桦额头上的伤。 “你……好点了吗?” 覃桦不用抬头,就能感觉边上的同学几乎要把耳朵蹭了过来。 覃桦看着陆冯生,说:“挺好的,我搬家了。” 陆冯生惊讶,继而替覃桦开心:“你能离开实在太好了,不过你爸爸是怎么同意的?” “没同意,外公外婆做得主,他可能还会来学校找我。”覃桦的言下之意,陆冯生即可就明白了,他想起了那天覃父发疯的样子,脸色有些白。 覃桦嘴角勾着笑意,说:“看书吧,你管不了这事。” 至此,事情算是做了个了结。 覃桦仍旧是原来沉默的样子,一动也不动地坐在座位里刷题,陆冯生也还是和以前一样,和竹锐俊短暂出了矛盾后到了下午又可以勾肩搭背同出同入了。 早读课的事情,尖牙利嘴,浑身带刺的覃桦好像只是个难得的反常而已,没过多久,就被同学忘了个干净。只有覃桦明白,在开口的那一瞬,她心里怀着是怎样的恶意,说完话后,看着别人僵住或发紧的神情,心里又是怎样的畅快。 这并不好,可覃桦控制不住,她就是想要这样做。 ☆、第十二章 这一礼拜,覃家还是来学校找过覃桦的,只是不是覃父,而是爷爷。覃桦被叫去的时候,爷爷正坐在办公室里和潘老师聊天,潘老师对爷爷极为客气,泡了杯浓浓的热茶,和他说着覃桦学习的事情。 爷爷退休之前是越城初中的校长,每年越城初中都向越城一中输出了好些优质的学生,越城初中更是在爷爷在职期间设置了直升班,两校的校长关系不可谓不好,潘老师自然要对爷爷客气些。 潘老师看见覃桦进来,站起身说:“没想到覃老先生是覃桦的爷爷,怪不得呢,覃桦的文化课成绩这么好,看来是有家庭氛围的。”两爷孙对视一眼,都淡淡地把目光移开,潘老师又立刻说,“你们谈,我先出去。” 覃桦目送潘老师一卷书本出去,晃悠悠地转到了班级里。覃桦关上门,对爷爷说:“有什么事,您说吧,说完就快走,不要打扰潘老师工作。” 爷爷把茶杯放在一旁的桌子上,指了指他对面潘老师的办公桌:“你坐下,我们慢慢说。好歹我也是你的爷爷,是不是?都是一家人,没必要闹到翻脸的地步,总要记得这血管里淌着的是谁的鲜血,这才是不忘本。” 覃桦摩挲着手指,轻轻抬眼,不置一言。 “阿莫做的事情的确太过混账,爷爷nǎinǎi都教育过了,也让他好好反省了。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呢,你不能因为你爸爸犯了点错误就把他一棍子打死,忘了这几年他对你和你妈妈的辛勤付出了。况且,你爸爸也真诚地与我道过谦,反省过了,保证了今后再不会打你和你妈妈,这样不是正好吗?”爷爷接着劝说,“收回监护权这种事情,太荒唐了,没必要这么做。” 覃桦抿了抿嘴角,眼中闪过讥讽的神情,她说:“爷爷,为什么今天来找我的不是爸爸,而是您呢?” 爷爷一滞。 “是爸爸不想见我呢,还是,”覃桦伸手不无嘲讽地说,“连你和nǎinǎi也觉得让他出来见我危险系数太高,闹不好,又会惹出大事来,到时候,家丑就跟长了脚一样,会传遍所有地方呢?” 爷爷本来还算自得意满的姿态被覃桦这句话轻轻一挑,瞬间卸掉了,换而代之的,是满脸的怒色和羞愧。伪装的善意亲情都是假的,煌煌然的是一张薄薄面皮,裹着底下的龌龊心思,全着的是虚名礼节。 “你要明白,”爷爷气得嘴唇发抖,说,“你要明白,闹上法庭,大家都不好看!” 覃桦不紧不慢地说:“离婚案件可以申请不公开审理,闹不开的。至于我们之间,都闹到了要对簿公堂的地步,我也没想要有多好看。” 大约是覃桦的态度惹怒了爷爷,他拔高了嗓子,说:“混账东西,lún理纲常你都不要了,这么和我说话,这么挑拨父母之间的关系,我老覃家倒了八辈子的血霉才生养出你这么个没皮没脸的天煞孤星。” 覃桦也没想到爷爷竟然真的能在外头发火,被这猝不及防的一声,吓得心一跳,但很快,又平复了下来。 爷爷气汹汹说:“你要知道,你是还要在这里念书的,我和这里的老师很熟,你但凡做出点违逆的事情,看他们知道不知道。” 覃桦白着脸,声音虽小,但也还算坚定:“无所谓了,反正只有一年不到了,再难过的日子我都过下来了,多一段时间不多,少一段也不少。” 全然把自己当作死猪,不用怕开水烫。 覃桦想往外头走了:“您请回吧,不要打扰潘老师的正常办学工作。” 她开了门出去,看见语文老师正站在楼梯口玩手机,覃桦脸色一红,继而煞白。潘老师的这间办公室是小办公室,三个老师通用的,就在楼梯口。此时语文老师不进办公室,反而站在一旁玩手机,很显然是听到了里头的动静,知道不方便打扰。 覃桦不愿在深想了,她低头,匆匆地跑回了教室。 教室里,潘老师趁着自修课,和学生在讲政治试卷的题目,看到覃桦急匆匆地进来,面露了诧异,但到底没有多说,仍旧用平稳的声音讲着题目。 这周依然是周六下午放学,书包里只塞了一本数学课本和一本《南秦史》,瘪得很,她一如既往地坐到了最后才出教室门。等走到校门口时,满校的学生都散尽了,只有门口路边摊上还零星围着三两个学生,等着吃小点心。 覃桦出了校门就把校卡摘下,把带子绕着校卡卷起来,塞进书包里,同时脚下自然而然地往右边拐去。 “覃桦。”有人叫她,“这里。” 覃桦脚步一顿,惶惶然地转过头去,正见傅延遇倚在车门旁,欠身说,“上车吧。” 覃桦下意识地一抬手看了下时间,已经是四点半了,她拖了半个小时才出门,这是不是也意味着傅延遇等了她半小时?覃桦想到傅延遇就这样坐在车里,偶尔点亮手机屏幕看看时间,偶尔转头看看校门口,从攘攘人群等到了零星三两,心里就很是过意不去。 覃桦快步走过去,忙说:“对不起,对不起,我习惯迟走的,没想到让你等了。” 傅延遇替她开了副驾驶的门,手扶在上头,叫她小心别被撞了:“没事,只是久等你不来,还以为你被家里人接走了呢。” 这家里人自然不会是外公外婆他们了,覃桦也不提爷爷来找过她的事情,只是红着脸道歉。 傅延遇打开那头的车门坐了上来,说:“没事,我也没什么事。”他转了车钥匙,踩上油门,打好方向盘,说,“要吃东西吗?我记得以前念书的时候也特别喜欢吃路边小摊,没想到这么些年过去了,那些小摊还在呢。” 他指了指车台,上面果然放着用塑料袋装起来的烧烤,涂着浓浓的甜酱,撒着辣椒粉,香得很。 “也没有几年吧。”覃桦愣了愣。 “我大你十年呢。”傅延遇说。 覃桦对着那袋烧烤咽了咽口水,摇摇头,说:“我在减肥,这些东西,我不吃。” 闻言,傅延遇瞥了眼覃桦。覃桦之前经过差不多一个月的努力,已经减了一层肥ròu了,现下脸颊虽然还有些胖嘟嘟的,但看着也只是让人觉得可爱,而不再有油腻腻的感觉。她的身体也消瘦了不少,趋于正常人的体型了,就是那发型和服装看得让人觉得傻气。 “认真的?”傅延遇问。 覃桦想了想,说:“认真的,还有件事要和你商量一下,我想要参加艺考,能不能趁着周末让我去学一学声乐?” “艺考?”傅延遇打着方向盘,驶入了另一条街道,“我听师娘说起过你的成绩不错,考重本完全没有问题,为什么要艺考?” 覃桦看着前头不息的车马人、流,说:“我对做演员比较有兴趣吧。” “嗯?” “演员大概是个万全的人生吧,明明同样的百年,却能经历许多不一样的人与事。我活成这样,一半是环境的错,一半是我的错,如果可能,我想要另一种活法,可焉知在那种假设如果中,我是不是也肖想这我现在的活法?”覃桦说。 傅延遇猛然一踩刹车,幸好覃桦身上系着安全带,方才只是个小小的踉跄,又很快坐直了。眼看前头宽平的一条大道,并无蹿出的电动车或行人。覃桦微微错眼,看到傅延遇颤抖着双手重新摸上了方向盘,他的眼眶里微微泛红,死死地盯着前方。 覃桦轻声问:“怎么了?” “没什么,你要学声乐,我刚好有认识的同学开了声乐班,我帮你问问。” 他这样回答着,重新发动了车子,车轮缓慢地往前方驶去。有轻风从降了一半的车窗吹了进来,吹得覃桦一头短发乱七八糟地飞翘起来,连同她心底里的情丝愁绪。 她刚刚,是不是又说错什么话了? 傅延遇新找的公寓,离学校不远,车也只开了二十分钟就到了。覃桦一路上默默记着方向和路标,觉得下次完全可以让她去公jiāo车站开辆自行车骑回来。 新公寓是两室一厅的,两个房间隔着客厅遥遥相对着,室内厨房,卫生间等基础设施一应完备。傅延遇把门手右边的房间指给了覃桦,他往覃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0 章 手里塞了两枚钥匙,说:“两把钥匙都给你了,记得不要弄丢。”又给了她一把大一点的,说,“这是房门钥匙,进来的时候,楼下门用钥匙扣上吊着的小圆块刷开来,这个只有两个,丢了没有再多的给你了。” “谢谢你。”覃桦把钥匙握在手心里,慢慢地攥紧了手。 傅延遇说:“进去吧,你房间是拜托了阿姨收拾的,我没有进去过,你放心。” 他的确体贴,的确绅士。覃桦扭动了门把,开门进去。 酒店的公寓,布置是谈不上温馨两个字的,最多算干净整洁。覃桦站在门边,看着风从拉开的铝合窗吹了进来,随在后头的是,阳光在地板洒下光斑,一块块,明媚刚刚好。 覃桦把书包扔在书桌上,反身在松软的单人床上坐下,四下打量着眼前的环境,忽然觉得,傅延遇说得也是有道理,这世界上所有的能量都是守恒的,人倒霉到了极致的时候,必然会有幸运的事情发生。比如,一个月前的覃桦是万万不敢想象,有朝一日,原来她也是可以挣脱出覃父的控制。 没有一刻,比现在更让覃桦踌躇满志。 作者有话要说:  hhhhh~,我那不知道改了几稿的论文终于要忙活完了,接下来的更新就会准时了。这一对我也会加快步伐了,如果十章内覃桦还不毕业,我真要憋不住了。 ☆、第十三章 傅延遇说到做到,很快就帮覃桦联系好了声乐老师,确定了每周周日早上去学习两个小时。至于学费,傅延遇倒是嘱咐过一句,叫覃桦千万要把学费给老师。 傅延遇与覃桦说这话时,覃桦正盘腿坐在地毯上,捧着本健身的杂志看得专心,傅延遇敲门进来时,覃桦一时没反应过来,仍旧把书本摊在膝头,听得认真。 覃桦猜测那位音乐老师大抵与傅延遇关系不错,才将学费看得很淡,可再一瞧傅延遇那紧锁眉头满脸无奈的样子,又觉得事情大约没有这般简单。 她手指翻着杂志的页码,说:“我会和老师说清楚的,你放心。” 傅延遇的眼神随着覃桦手里的动静一溜,注意到杂志页上那luǒ着半身,袒着胸肌和腹肌,身上用精油擦得xìng感的猛男,顿了顿,目光又带着笑意探究似的往覃桦的脸上滑过去。 “唔,这杂志倒是有意思。”傅延遇拢了拢手,轻笑,“不过这图片修过的痕迹太严重了,zhēn rén未必这般……”他斟酌了一下,侧头带着戏谑,“健硕。” 覃桦脸一红,忙把杂志合上,谁知这本杂志的封面却是个当红的明星,穿着薄薄的白色衬衫,特地解开了扣子,挎着半身,头发半湿,身子半湿,借着那若有似无的禁yù味道微妙的诱惑着。 “我……我……”覃桦yù哭无泪,觉得自己当真是要解释不清了,可确实这本杂志是再正经不过的健身杂志了,就是配图不大正经罢了,请的每个模特都摆弄着身子,展示着身体曲线。 “健身杂志?”傅延遇一眼扫到了封面上的杂志名,“你要健身?” “考艺校嘛,总要注重点形象的。”覃桦扭捏着说,不大想要和傅延遇承认她还是个胖姑娘的事实,“我体重还有些超标。” 傅延遇从她手里把杂志抽了出来,随意地蹲在覃桦面前,翻了两页,阳光从未关的窗户里洒了进来,照得他侧脸温柔,面如冠玉。 “其实减肥这种事情,你只要做到摄入的能量低于输出的能量就好了。”傅延遇随便给覃桦念了两个文章的标题,说,“像这种一个月瘦三十斤的,不大可靠。” “也有人做到啊。” “大体重的人才有可能,你不算胖的,而且一下子瘦得太快了,身体机能跟不上,小心反弹。”没想到傅延遇说起减肥也知道些,“我可以帮你制定减肥餐啊,不过你在学校里,平时的话很难做到,而且高三了,营养得跟上。” 覃桦说:“还是想要再瘦点的。” “我有空帮你查点资料,做一下训练表好了,千万不要从饮食上省,小心饿出毛病。” 覃桦想到他的工作:“这太打扰你了吧。” “没事,就当中场休息,放松一下自己的脑子。”傅延遇把杂志递回给覃桦,站起身,走了出去。 覃桦支着下巴看着傅延遇的背影。 外婆说过傅延遇来越城是为了写剧本,他带了许多的书来应该是为了查资料,那些书现今都在他的房间里屯着,覃桦没进去过。傅延遇工作时喜静,门总是关得严实,工作起来总是废寝忘食的,好几次覃桦做好了饭去敲他的门,他也不管不开,等到了覃桦该返校了,他才出门吃饭,好几次覃桦都担心傅延遇会饿坏胃,但傅延遇又总是不大在意这些。 是以,虽然同住了两个礼拜,覃桦与傅延遇同桌而食的机会少之又少,像今日这般聊天的机会更加少了。 她和傅延遇之间,熟归熟,但仍旧隔着层膜,不能算作白头如新,而是傅延遇不大给他们之间进一步提升关系的机会。 这很怪异。 覃桦出神地想,依着傅延遇的xìng子,他对万事都考虑得周到,能照顾旁人的感受,只要他想,他完全可以不动声色地与覃桦拉开距离,这样两人都下不了面子。可偏偏他便是这副样子,一方面对覃桦的生活很关照,很尽职,另一方面却是一副“我们谈到这里就可以结束了”的模样,多一句朋友之间的闲话也不肯给覃桦。 覃桦隐隐觉得,虽然尚且猜不到原因,但傅延遇的的确确是在提防着她。 这让覃桦很是丧气。 到了傍晚,覃桦一如往常放下看了一半的《南秦史》,打算出门买菜,结果往客厅里一打眼便瞧见了傅延遇愁眉苦脸地坐在沙发上,看着手机做笔记。 覃桦看着他的样子就笑了,说:“你怎么出来了?今天的工作完成了吗?” “没有。”傅延遇写字的动作一顿,直起身子,黑色的水xìng笔在指尖转出了笔花来,他看着覃桦,说,“有个朋友要过来吃晚饭,正在看菜谱想吃什么。” “朋友?”覃桦很是意外,傅延遇到了越城这些日子,向来独身,几乎不见他和旁人jiāo际往来。 “杜清河,你的声乐老师。”傅延遇朝着覃桦微微一笑,说,“覃桦,你这次欠我的人情可大了。” 覃桦被他话中的亲昵扰得猝不及防一下,她犹豫了会儿,说:“我很抱歉,但如果只是晚餐的话,我可以解决的,你去忙你的事情好了。” “我不会做饭,”傅延遇把笔放在摊开的笔记本上,耸了耸肩,很是无奈,“可是有人偏偏要我下厨。” 覃桦说:“我可以教你啊。”想了想,又补充说,“很简单的。” 傅延遇的确不是个会做饭的人,覃桦带他去买菜的时候,他还顺脚就往大超市走去,却不知道楼下门店里已经开了家超市是专卖菜果的。等挑菜时,覃桦更是满脑门的汗,傅延遇除了青菜萝卜这些还认得外,一律油麦菜这些都不知,更遑论每份新鲜菜蔬可以怎样搭配出什么样的料理了。 覃桦只得站在一筐筐分好的蔬菜前,指着筐子上别着的价位牌,说:“你看,这里写了菜名的,油麦菜可以用蒜蓉炒着吃,也可以凉拌着吃的,吃法很多,你不知道就去网上查一查嘛,你 这么聪明,总能记得下来的啊。” 傅延遇支着下巴,听得认真。 覃桦一口气说了两三样蔬菜,这才反问:“这些你当真一点也不知道?” 傅延遇理所当然,说:“君子远庖厨。” “什么?” 傅延遇顿了顿,说:“平时工作学习忙,都是点外卖或者外出用餐的,没时间自己下厨做。” 覃桦叹了口气,说:“你这样可不行,现在的新三好男人的标准中就有一条是要会下厨做饭的,你这样小心找不到女朋友。”她挽起袖子,开始挑拣新鲜的蔬菜。 傅延遇在她身后说:“你以前在家里应该也不会做饭的吧?” “不会啊,但我其实蛮喜欢的。”覃桦挑了两把韭菜放进袋子里,说,“如果不是想做演员的话,我可能会想着去做个厨子。” 傅延遇眉眼淡淡的,他偏头注视着玻璃门外来来往往的行人,手却在不住地发抖:“为什么喜欢做菜?” 他心里慢慢道,千万别与我说,你喜欢烟火味儿。 “因为我喜欢做菜时候的烟火味儿啊。”覃桦又拣了两个红得喜人的番茄,说,“特别琐碎,也特别真实,是活着的感觉。” 傅延遇的心里像是被针密密麻麻地扎了过去,带着细微却不可忽视的疼痛。 “是吗?”他敷衍着回答,面上平淡着。 “买条鱼好吗?还是蒸螃蟹吃?现在十月底,刚好是吃螃蟹的季节。”覃桦没察觉到傅延遇的异常,依然顾自说着晚餐的打算,“其实螃蟹也不必只是蒸着吃,炒着吃味道也很好,尤其是螃蟹炒年糕,那可是一绝,我有空做给你吃吧,我比较喜欢把螃蟹炒年糕当主食吃。” “随便吧。”傅延遇说,“我到外面等你。” 覃桦拎着两袋蔬菜,茫然地看着傅延遇忽然就推开玻璃门走了出去,他手臂上的袖子仍旧挽了起来,露出了“覃桦”两个字。 覃桦低着头,看了眼手上买了的蔬菜,她想,还是蒸螃蟹吃吧,方便简单,不用费时,也不用费心。 覃桦失了心情,买菜的速度加快了好些,她结完账,出了店后,傅延遇接过她手里的袋子,低声解释,说:“方才胸口忽然发闷,想出来透透气。螃蟹炒年糕我没有吃过,你有空可以做给我尝尝。” 覃桦想说,越城离海港城市近,不缺海鲜,年糕做得是一绝,凡是越城长大的孩子没道理没吃过螃蟹炒年糕的。 她还想说,傅延遇,安慰人不是这样安慰的,这借口找得未免太过拙劣了。 她最想说的是,她忘了,她应该有自知自明的。 两人一路沉默回了家。 傅延遇把买回来的菜蔬放进洗菜池里,顺手拿下挂在墙上的围裙系在腰间,围裙是覃桦买的,很深的颜色,也很干净,带着一股洗衣液的味道。 “你去看书吧,我看着菜谱做就可以了。” 覃桦本来就没有跟着进厨房,站在客厅里听到傅延遇这样说,便转身进了房间。结果,房门尚且未合上,便听到门铃响了。厨房里,傅延遇还在研究着电饭煲该怎么用,覃桦叹了口气,自己过去开了门。 门外站着一个年轻女人,烫着大波浪的卷发,耳朵上夹着墨镜,看到门开了,用做过指甲的手捏着镜脚把墨镜取下来,黑而亮的眼睛从上方虚虚地瞟过了覃桦。她漫不经心地折起镜脚,把墨镜放进随身的小包里,方才说:“我找傅延遇,没有错吧。” 蝴蝶结领口泡袖的白色衬衫,配着一条黑色侧排扣包臀紧身短裙,ròu色的长丝袜,脚上一双细带的高跟鞋,端的是气质。 覃桦握着门把的手紧了紧,然后沉默地侧开了身子。 “真的是啊?”女人很惊诧,“我还以为他给错了地址或者我走错了地方呢。”她探究似地把覃桦从头至尾打量了一遍。 叫傅延遇显得太过没大没小,叫哥哥根本只是一句玩笑话,覃桦不愿自讨没趣。 她转身对着厨房,说:“傅老师,客人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的错,本来周五该更的文,结果那天没估计好时间,以为晚上有空的,就一直在图书馆看书,结果没想到回来后一直改论文改到了凌晨三点,好了,这应该是最后一次了。这本书,日更。 ☆、第十四章 傅延遇解决了电饭煲的问题,正在洗番茄,水开得小,他闻言拧上水龙头,湿着两双手倚在台边,侧头回望过来。 杜清河绕过覃桦往里走了两步,倒没有走近的意思,反倒先停下了步子,回头望着覃桦,眼角勾起了笑意。 “那你就是覃桦了?”她啧啧两声,说,“叫这家伙照顾你,也是委屈你了。” “怎么说话的?”傅延遇顺手往台上拣了块擦手的帕子,手背往上头随便蹭了两下,又抛了回去,“小姑娘怕生,经不得你开玩笑。” 覃桦茫然地看着他,杜清河凝目,对着覃桦若有所思了半晌,方才弹了弹指甲,说:“做你的饭去,我先试试我这学生的功底,先说明了,不好我不要的。” 傅延遇帮衬了两句:“小姑娘从前没学过,有点瑕疵你多担待些,往后能教导过来就好。” 杜清河已经拦过了覃桦的肩,随着靠来的是一股香水味,依稀是桂花的味道,浓虽浓,却让人喜欢,说:“别将我当作吃人的母老虎,这世上不只有你一个晓得心疼别人。” 闻言,傅延遇哑然一顿,半晌,方说:“随便你。” 覃桦想要去看他,杜清河却扳着她的肩头,说:“回你房间,我们做正事。” 方才杜清河与傅延遇你来我往三两句,已叫覃桦知道,这两位平日里关系好得很,尤其是杜清河,似乎不怕傅延遇那副冷淡的样子,有本事三句离不开一个怼字,直说得傅延遇哑口无言。 这大约只有了解一个人到了比较深的程度才能做到的吧,覃桦心想。 门一关,把傅延遇隔在了外头,抛在了脑后。杜清河这才放开了覃桦,三两步往后退下,直到靠着书桌,方一撑手,长腿一弯,坐了上去。 她指了指那把椅子,说:“坐吧,我喜欢坐桌子上,你不介意吧?” 覃桦摇了摇头,拉过了椅子,离着杜清河两步,坐下了。 杜清河打开手提包,说:“介不介意我抽烟?” 覃桦看着她的手在包里摸来摸去,很快,掏出一包已经扁了壳的女式烟盒,鲜红的指甲捏着烟盒抖了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1 章 抖出最后一根烟。 “最好不要吧。”覃桦说,“我不想吸二手烟。” 杜清河仍旧把烟抽了出来,低头微微启唇咬上,说:“我这样,可以吧。”她含糊地说,“我高中开始抽烟,抽到现在,烟瘾大得很,戒不掉,多亏老天赏饭吃,嗓子居然还没有坏。” 覃桦不知道该说什么,那些一句一句塞在心头的话,像是满兜的棉絮,拥拥挤挤,拢拢一捧,挤得快意,谁也别想先出来,谁也别想出来。 杜清河拿下烟,微微眯起眼睛,说:“我和傅延遇,算青梅竹马吧,那家伙从小就怪得很,堪称我们那儿的一朵奇葩。” 覃桦抬眼看她,有些不明所以。 杜清河把手逼在了桌案上,说:“他小时候,大概这么高的时候吧,却总是老气横秋的,见人行礼,好像是这样。”她手上拿着烟,胡乱地比划了下,覃桦却看懂了,是叉手礼,“见人就说什么亲亲,什么纲的。我第一次见他,可把他吓坏了。” 杜清河低头一笑,想到那时也不过四五岁的年纪,她新来越城,跟在妈妈身后挨家挨户地去送新包的饺子,权当结邻里之情。敲开傅家的门后,是个穿背带裤的小男孩从铁门后面探出头来,男孩长得不高,才到杜清河妈妈的腰际,一探头,圆滚滚的眼睛正和缩在妈妈后头的杜清河的目光迎面撞上。傅延遇一愣,几乎立刻是吓得后退两步,把门砰得关上了。 杜清河与妈妈俱是一愣,好半晌都没反应过来。 傅延遇在门后头,颤抖着小nǎi音,说:“男女授受不亲,夫人与姑娘等家父,家母回来后再上门拜访吧,长情待客不周,还望两位海涵。” 覃桦一愣,慢慢地重复:“长情?” 杜清河手点了点烟,说:“对啊,听傅伯伯说像是他给自己取的字,长情?不如说薄情吧。” “薄情?”覃桦皱眉。 “养不熟的白眼狼啊。”杜清河叹气,说,“和父母总是亲不起来,高中开始就不大着家了,大学开始写书,赚了稿费后,自己把学费和生活费付了后,还把傅伯伯和傅阿姨的这几年养他的钱慢慢地还了。” “所以,我接着他的电话时,吓了一大跳。”杜清河细细看着覃桦,说,“唔,小姑娘看着得也挺好的啊。” 覃桦被她说的话,吓了一大跳,覃桦慌忙摆手,说:“别乱说,别乱说。” 杜清河笑了两声,说:“害羞?别害羞嘛。”她清了清嗓子,收了嗓音,说,“你应该看到过傅延遇手腕上的文青吧?” 覃桦犹疑了会儿,不懂其意,但还是点点头。 “知道他为什么纹‘覃桦’吗?” “嗯。” 杜清河哑然一笑,说:“傅延遇可是个怪人,我怀疑他脑子有病,你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是在和你说正事。傅延遇从小那种举止,我们所有人都觉得他有很重的妄想症,大约是个疯子,就算不是,也差不离。他对父母尚且如此,我从来没有见过他对旁人的事有几分的上心,除了你之外。” 覃桦明白过来了,她偏过头看着杜清河,说:“所以,你觉得他是因为我这名字才对我好的吗?” 杜清河耸耸肩,说:“他毕竟是个的潜在精神病患者。” 覃桦低头自嘲地一笑,说:“你放心,姑且不论这妄想症到底是不是真的,傅老师他对我,并不大好。”她放在膝盖上的双手不自觉地绞在一起,说,“杜老师,我们测试吗?” 杜清河一愣,说:“你不再问些?” “没有什么好问的。”覃桦如是回答。 若说起妄想症,覃父才是翘楚,覃桦在他手底下讨命活了这么久,心里到莫名生出了几分凛然之意,觉得纵然傅延遇也有妄想症如何,不过如此,大不了做场戏,他是傅长情,她便是秦桦,从十五岁御花园初遇演到国破身死,总不过五年光yīn,权当还他这几日照顾之情。 杜清河大约觉得自己的话已是说得明白了,见覃桦仍旧一副不大以为然的样子知道小姑娘是不愿相信这话的。也难怪,傅延遇平日极其注重言行打扮,在外头总是一副斯文有礼的模样,没见过世面的丫头猛然一瞧见这样的人,免不了被迷惑,就跟她当年一样。 杜清河深深吸了口没有点燃的女士烟,夹在手指间,漫不经心地曲起手指扣了扣,不知怎么,忽然想起初中时与傅延遇告白的场景。 她自己说了什么是早已记不得了的,只记得那日阳光彩烂,教室被日光照得发烫发亮,像是曝光过度的老照片。白光中是傅延遇放下黑白擦,转身看她。 初二的傅延遇尚未到发育期,长得不如杜清河高,纵然站在讲台上,有三尺的高度加持,也不过只高出了杜清河一个额头。杜清河睁着双眼,死死地盯着他的脸,脸上但凡有一丝一毫的变动都不愿意忽略。 他的目光沉寂,依然是那副冷清淡漠的样子,看得杜清河心里一寒,初动情愫的姑娘已经知晓,那里无任何的情意。 “你知道,”他两手轻轻放在讲台上,“你知道我不喜欢你。” 拒绝的话,单刀直入,是淬火打出的青铜利器,捅开血ròuchā入,钝重钝疼。 “为什么?”杜清河也把手放在讲台上,踮起脚,与他平视,倔强不死心地非要问出个缘由,“不要把那个覃桦拉出来做借口,一个你假想出来的古人,不做数。” “做不做得数的,不是你说了算。”傅延遇这话倒是回得认真了许多,一句一言,边想边说,“也不是我说了算的。” 杜清河被这话一激,咬着牙,往他胸口上锤了一拳,哇的就哭了:“你就是个骗子,你就是不喜欢我,连托词都找成这样的,是觉得根本不用对我上心还是觉得没必要对我上心?不是你说了算,谁说了算?” 杜清河这一拳,用了十分的力气,傅延遇却仍旧稳当地站着,身形并未踉跄,他说:“我也想过忘记她,她已经死了这样久了,傅长情也死了这样久了。纵然我还记得,她也不一定记得了,毕竟如今,终归是新的生活了。我正在努力,可是似乎收效见微。” 杜清河抽着鼻子,一双朦胧的泪眼里,看着傅延遇微微靠了过来,弯曲了双肘撑在讲台上,嘴角边罕见地挂着淡淡的笑意,连眉眼都弯了起来,可分明笑意未近眼底,倒还添了几分苦意,说:“不要与我言男女之爱,否则,我更加忘不了她。” 从此,杜清河收了对傅延遇任何的旖旎念头。 两人高中后虽然还在同个学校里,但因为傅延遇有意无意地远着家里人,平时放假,宁可睡学校宿舍也不肯着家,两人这所谓青梅竹马的情谊本来就是掺了水分的,如今,倒是更淡了。 却万万想不到,杜清河今年会接到傅延遇打的电话,竟然还是拜托她教一个女孩子学声乐。杜清河脑海里第一个冒出来的念头是,莫不是这傅延遇当真找到了覃桦?她故意为难傅延遇,叫他做一桌子菜来请自己吃饭,杜清河是知道傅延遇平日里别说是做菜了连厨房都是不愿进的,依的是什么君子远包厨的古道理。杜清河不懂,刁难时特意还上百度查了这话的意思,结果那头傅延遇几乎不假思索地便应了下来。 这倒让杜清河讪讪了,她握着手机好一会儿,觉得自己大约是小肚鸡肠里。女孩总肖想白马王子,同理,男孩也该有他的梦中情人啊,不过恰巧的是,傅延遇的梦中情人是个古人罢了。古人倒更好,笔墨添减,描摹弄画,全凭自己一方想象,坏也坏不去,没也没不了。 杜清河便随口问了句:“女朋友?” 那边良久的沉默。 杜清河这才隐隐觉得事情应该没有她想象得那般简单,她对着话筒,紧张地问道:“那姑娘,叫什么名字?” “覃桦,她叫覃桦。” 这回,傅延遇答得很快。 ☆、第十五章 覃桦起身,说:“如果老师现在无事,我想先出去帮傅老师做饭,他第一次下厨,我害怕他会把厨房给毁了。” 杜清河摆摆手,从小包里摸出打火机,说:“你走了,我总能抽烟了吧。” 覃桦抿了抿唇,轻声说了句“随便”,然后离开了房间。 厨房里,饭做下了,螃蟹也放在蒸屉里开了火蒸着,氤氤水汽迷雾了大片。傅延遇正在切番茄,他初次使刀,刀工完全跟不上,切下的番茄一块大一块下,七七八八码在砧板上。 “西红柿做什么?需要打蛋吗?”覃桦站在身后问。 傅延遇闻言顿住刀,也没回头,说:“聊完了?” “也没算聊完吧,不过也够了。”覃桦挽起袖子,踮脚从碗柜里拿了个小碗下来,又从筷篓里抽了双筷子。 “聊了些什么?”傅延遇仍旧握着刀把,手还扶在没有切完的剩下半颗番茄上。 覃桦熟练的把鸡蛋往碗沿上磕了个口子,蛋清蛋白清清爽爽沿着碗边滑了进去,覃桦顺手把鸡蛋壳扔进了脚下的垃圾桶里。 “没什么。” 她开始低头打蛋,木筷砰砰铛铛地打在碗边,声音偶快偶慢,偶大偶小,可见并不十分用心。 傅延遇这才开始切番茄,告诉覃桦:“我这人不大喜欢jiāo际,平时关系好点的人里,杜清河算一个。她说的话,虽有夸张之处,但也不假。” 覃桦停下打蛋的手,扭头看他,那样子好像在问“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不过好在,我并不是时常发疯的。”傅延遇温润着眉眼,却与她说着这样的话,“大约不会伤人。” 覃桦捏着筷子的手不自觉得发紧,她胡乱地应了声,接着开始打蛋,只是那声音比方才更为急促,更没有章法。 傅延遇说:“有些事,总要与你先清楚,这样事情才不会太过糟糕。” 覃桦努力稳着嗓音,说:“你承认你有妄想症?” 傅延遇不置可否,手下的活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切完了番茄,接着洗生菜,菜叶一点点掰开,露出里头被包着的菜梗,菜心,让水均匀地冲洗着。 “你没必要承认这个,如果你真的有妄想症,为什么外公外婆还会如此放心地拜托你照顾我?” “老师不知道,我只是跟着他学习而已。” “那你为何不再一开始的时候就说明,反倒现在承认自己是个妄想症者,是为了提醒我有多危险立刻搬走?”覃桦把打好的鸡蛋连碗放在傅延遇的手边,“我想不到你这样做的理由,还是,你在担心……”她顿了顿,抬眼深深望近傅延遇的眼里,“你在担心,我喜欢你这件事。” 傅延遇的目光忽然一紧,眉头凛然皱起,他放下手里的生菜,手扶在料理台沿。 “你不必……”他顿了顿,想着措辞,“不必如此。” 覃桦也学着他的姿势,与傅延遇对向而立,明明告白的是她,又是个十七岁的小姑娘,竟然也不怕,坦率地直言直去,说:“你果然也察觉了,其实我和你才见也没多久,又是在那样的环境下和你见面,你恰巧也是个周到的,长得也不错,才华也很好,我喜欢你,是件很正常的事情吧。” “唔,嗯。”反观傅延遇倒有几分嘴拙,只是含糊地应了两声。 “充其量是喜欢,是爱慕,还不能言爱。”覃桦放下扶在料理台沿边的手,慢慢背到身后去,手指紧紧扣着掌心,指甲入ròu,也不觉得有多少的疼痛,“有句诗词,是这样说的,“此情应是长相守,你若无心我便休。”所以,即使被拒绝了,我也不会有多难过的,只是希望你好好地和我说,不要这样子,人之间还是要多些尊重的。” 她说完了这段话,蓦然觉得心上一空,呆呆地望着傅延遇,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傅延遇的面庞笼在了黑暗中,他不再看覃桦,重新打开水龙头洗已经洗完了一遍的生菜,手无意识地在如柱的水流下穿梭,他最后说:“我知道,你向来冷静,向来明事理。” 从不知胡闹蛮缠,可有时候,恰恰又盼着你胡挠蛮缠,许你闹一闹,我便溃不成军了。 覃桦又在厨房里站了站,觉得无趣,这才又转了出来,杜清河手里夹着点上的烟倚在门框边看她。 覃桦走在身边,问她:“要吃水果吗?” “随便吧。”杜清河把拿烟的手低了下去,一笑,“我这就把烟灭了。” 覃桦应了声,听她又说:“那些事情,我也没有夸大,更没有骗你。” “哦,谢谢。” 晚间吃饭,傅延遇第一回下厨,吃饭的两位姑娘却都没有心思给他面子夸他的手艺。公寓里又没有电视,连个缓和气氛的声音也没有,三人尴尬地坐在一起吃饭,偶尔夹菜时筷子碰到了一起,立刻缩了回去,你让我我让你,谦和的很。 晚饭后是傅延遇送杜清河走的,覃桦一人留在公寓里收拾一桌的狼藉碗筷。餐厅里孤零零的一盏灯,灯下孤零零的一人,终于明白了什么叫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 覃桦把碗筷给收拾了,也洗漱完毕了,傅延遇只是发了条消息回来。 “在家里坐坐,迟些回来,记得关好门窗,早些休息。” 一如往常,只是多了一条。 “不要多想,学业要紧。” 覃桦看完短信,把手机往床上一扔,想,这就是她的初恋啊,结束地像个笑话。 接下来的日子里,覃桦仍旧如往常般学习,傅延遇仍然恪守了他的照顾之责,很尽职地接送覃桦上学,为她找减肥的食谱和教程,只是两人之间的气氛终归还是尴尬的。覃桦也只有这时候才明白,以前一直以为只有她一人尴尬,其实是两人的尴尬,一人因为暗恋,另一人因为被暗恋。 这对矛盾如此不可调和,注定要争个你死我活。 周日,覃桦去杜清河处学习声乐。平心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2 章 论,杜清河是个不错的老师,或许也因心怀歉疚,教导起覃桦时便格外尽心了几分。头回上课,得知覃桦从前并未进行过特别的专业培训,她直皱眉,指着覃桦说:“你先清唱一遍,就唱“啊”这个音,从低到高,来。” 覃桦清了清嗓子,唱了一遍。 杜清河沉吟了下,说:“声音可塑xìng不错,只是时间太紧了,你报考的是表演系,是吗?” 覃桦点点头。 杜清河脸色就放轻松了下来,说:“那没事了,不是考声乐系的就好,你就当练门才艺吧。” 覃桦点了点头。 杜清河说:“傅延遇怎么样了?” 覃桦愣了一下,说:“仍旧那样吧,闭门写剧本,也没什么空闲的时候。” 杜清河低头想了想,说:“嗯,你回去记得捎个傅阿姨的话,让他不要忘了下周的相亲。” 覃桦的心里泛上了苦水,她半晌,才应了下来。 班里也发生了件大事,文凌终于与竹锐俊摊牌分手。事情闹得挺大的,竹锐俊不甘心,天天求着文凌复合,班上的同学被连累着勉强看了两个礼拜的琼瑶苦情大戏,之后,文凌火速与陆冯生在一起了,竹锐俊知道后,立刻把陆冯生的桌子给掀了。把椅子拎起来,踩着倒在地上的课桌等着陆冯生回来。 覃桦太懂得明哲保身四个字了,她料想事情会闹很久,便抽了数学卷子和一沓草稿纸出来,临走之前,还不忘把自己的课桌往后面拉了点距离,给他们打架腾开了一片空地。 等覃桦离开时,竹锐俊叫住了她,他低垂着双眼,眼中血丝满布,说:“抱歉,之前那样对你,其实我跟你一样都被人当傻子耍了。” 覃桦回他:“被耍的那个人从来都只是你,和我没有分毫的关系。” 她往老潘的办公室走去,班级里留下了不少学生,坐在陆冯生身边的学着覃桦的样,拉开了自己的课桌免得他们伤及无辜,剩下的那些大都带着些看好戏的心情。 覃桦站在走廊里,透过铝合玻璃窗,往里望着竹锐俊,觉得何苦呢,不就是失个恋嘛,又何必要将自己置于如此不堪的地步,难道他这架赢了,文凌果真能回来? 给彼此留点面子多好,这样日后才好相见。 她敲开老潘办公室的门时,刚好碰上没心没肺的陆冯生咬着辣条从楼梯口转了过来,旁边跟着的是小鸟依人的文凌,两人初初坠入爱河,是说不尽的浓情蜜意。 覃桦犹豫了一下,还是推开门进去了,身后路过的小情侣正在谈约会的事情,文凌腻着嗓音,说:“我就要看恐怖片嘛,我不怕这些的,况且就算怕了,不还有你吗?” 覃桦把办公室门合上,老潘从教案中抬起头,扶了扶滑落的黑框眼镜,问:“怎么了?” “竹锐俊好像要在教室里打陆冯生。” 老潘立刻跳起脚来,风风火火地出去了。 办公室里只剩下了语文老师一个人,她指着对面的位置说:“坐下看会儿书吧,这帮孩子到现在都不让人省点心。” “年轻嘛。”覃桦随口回答。 “年轻,就该在年轻的时候干些该干的事情,像他们这样不像话。”语文老师回答,犹豫了会儿,又说,“你和家里人闹矛盾了吗?” 覃桦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想了想,说:“嗯,我现在跟外公外婆过。” “怪不得呢。”语文老师严肃地说,“我上次在校长办公室看到你爷爷和校长在商量,看看有什么法子压着不让你进尖刀班甚至打算把你往后推呢。”她顿了顿,劝覃桦,“家里人,同一个血脉里出来的,亲得不能再亲了,千万别真要闹到这个地步,否则吃亏在你。” “不怕。”覃桦回答,“我还没有说过吧,我打算参加艺考,依照我现在的文化成绩,是够了的,至于艺考成绩,我爷爷还没有神通广大到这个地步,他还管不着。” ☆、第十六章 家里的事,外婆是每个周末都会打电话与覃桦絮叨絮叨。她知道自己和覃父的监护关系是可以解除了的,只是目前手续还没有办下来。她也知道,覃父与覃母的离婚案子因为覃家防范得严实,周家只能以覃父家暴为由诉至法院,至于覃父的精神鉴定是绝对拿不到的。 而覃母,外公外婆已经带她去做过鉴定了,结果是没什么毛病,完完全全的是个正常人。 这结果当然是在预料之中的,否则,一双父母的精神都不大稳定,覃桦是可以考虑下半辈子直接把自己关进精神病医院算了。 外婆说完这些事情,紧接着就会问问覃桦的生活状况,大多都是为了嘱咐叫她好好听傅延遇的话,平日里客气些注意些,别再给人继续添乱了。 嘱咐完这些话后,覃桦才有时间与外婆说些学业的事情。外婆对覃桦选择艺考,没有什么意见,不过是担心她临时才补的声乐课,不知道到时候考试能不能通过。 一切都很平顺地发展着。 语文老师听了后,倒是很惊讶,话中带着可惜,说:“你的成绩考个重本是完全可以的。” “嗯,不过我更喜欢表演而已。”覃桦说完话后,在椅子上坐下,翻开数学卷子开始刷题目。一道函数的题目解了一半,老潘就把两个男生带进了办公室。 老潘大概也是气极了,骂起人来头一回声音这般大,似乎要震得房梁也抖上一抖。反观两个男生,陆冯生跨着腿站着,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而相对的竹锐俊神色便沉重了许多,他抿起唇线撇过头去不愿与老潘对视。 “你们给我好好反省,写检查!少于一万个字就别来上学了!再闹,再闹统统请家长!”老潘气得直拍桌子。 中午吃饭的时候,覃桦一如既往一个人坐一张餐桌吃饭,她正低着头嚼着蔫坏了的青菜,却见一人在她面前把托盘一放,坐了下来。 覃桦茫然地抬起头,见是陆冯生,他把拿到的筷子换了个头,往嘴里塞了两筷子的饭,这才虚虚瞟了眼覃桦,说:“看什么,吃饭。” “男女不能同桌而食,要被扣分的。”覃桦回答,一边又往四处打量,与其说是怕突然钻出来的纪检部的人,不如说她更怕文凌忽然出现。 “我和学生会会长是朋友,被抓了就说声,怕什么。”陆冯生满不在乎地说,他把筷子chā在了饭上,两手扶在上头,下巴支着,问,“是不是你和老潘说竹锐俊要打我的事情?” 覃桦夹菜的手一顿,说:“我做错了?” “没有,我还得谢谢你。”陆冯生挠挠耳腮,不大好意思,“你在办公室,不知道我刚进班级的那会儿,整个人都懵了,同学都看着我,也不知道上来帮忙拦着,竹锐俊是真的直接提了椅子上来要砸我。老潘只要迟来一步,现在我可能已经躺在了医院里。” 覃桦听了不大以为然:“你怕什么,文凌不是在你身边吗?竹锐俊动手打你是讨厌你,可文凌不一样。” “别提文凌了。”陆冯生嚼着米饭,含糊地说,“我晚上打算和她分手。” “啊?” “分手啊,本来就只是随便谈谈的,没想到这么烦,不分等着过年?”他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说起分手轻松随意,比女孩子深夜买夜宵垫肚子更没有罪恶感。 覃桦过了好久,才说:“你们在一起才多久啊,这就分手,太快了吧。” 陆冯生说:“不合适为什么还要在一起?” “你只是怕竹锐俊而已。”覃桦心里不大瞧得起陆冯生的做法,可她自觉不干己事,便只是粗粗说了句。 陆冯生说:“竹锐俊是其中一个原因了,我和文凌的确不合适,她太黏人了,醋劲又大,为着这个,我们已经吵了两次了,可我们才在一起两个礼拜啊。” 覃桦已经无意多说,只说:“哦。”她收拾了托盘就打算走了。 陆冯生在她身后叫住她:“覃桦。” 覃桦顿住脚步,回身看他。 陆冯生过了好一会儿,才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没什么事了,你走吧。” 覃桦轻声说了句:“无聊。”这才转身离开。 这对年轻小情侣后面怎样了,究竟是分了还是没分,分了后又闹出了怎样的风波,这些都不在覃桦的关注范围内。她只记得这个礼拜,傅延遇是要听家里话,跟家人找来的姑娘相亲去的。 具体时间,覃桦是不清楚的,但周六放学后,傅延遇仍旧按时来接她了。覃桦一矮身进了座位,虽然自从她告白后,两人之间的气氛尴尬,但覃桦依然每次都坐副驾驶,表现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傅延遇刚刚在挑歌,修长的手指点了两下,放了首轻音乐。 “周末想不想出去玩?”他这样问。 覃桦正在系安全带,愣了一下,好半晌,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答是或者不是,似乎都由为难之处,并不是很合适。 “现在天气也越来越冷了,好像只能请你看场电影,吃顿火锅了。”傅延遇弯着眉眼,看覃桦,“我的剧本写完了,想要好好放松一下,你要不要陪陪我?” 覃桦的手还拉着收缩的安全带上,她问:“我记得这周老师是要去相亲的,这些节目留到相亲的时候去做,不是刚刚好吗?” “相亲早就推了,没必要,我也不会去相亲。”傅延遇收回了目光,放下后视镜,启动了引擎,询问覃桦,“我们直接去影院吧?” 覃桦的话,换了又换,几次到了嘴边,都咽了下去。 “师母两天前打电话告诉我,阿姨那边既然没有事情,离婚的案子一时也判不下来,索xìng也不再等了,打算过两天就来照顾你。”刚好遇到了红灯,傅延遇踩了刹车,在座位上松了松手骨,接着扶住方向盘,说,“我那间公寓刚好可以留给你们住。” 覃桦看着马路另一边的红灯上数字在慢慢地往下跳,时间无声流淌,变成数字滑落在眼前,最终归为零,傅延遇又踩了油门,重新上路。 “年关也快到了,老师是要回杭城还是回家?” “回杭城,不过,春节那两日会回来。”傅延遇回答,“为了写剧本,出版社那边的稿子一直拖着,我心里有些过意不去,接下来大概仍旧是工作吧。” “嗯,老师出版的书,我会去买来看的。” 覃桦有一搭没一搭的接话,只觉得喉咙冒烟,疼得难受。 现在的购物广场,习惯顶楼安一个影城,底下满满当当的衣店,饭店,一栋楼,把购物饮食娱乐一全包了,常常让都市的女xìng挎着小包一钻进广场整整一天都不用出来。 周末的时候人流比往常大了些,傅延遇一路照看着覃桦,怕她一时不察,两人就走散了。覃桦的双手chā在校服的口袋里,乖乖地跟在傅延遇的身后。进电梯的时候,因为人多,覃桦被身后的小情侣挤了个踉跄,傅延遇手疾眼快,扶住了覃桦的肩头。 覃桦轻声道谢,他慢慢把手放了下去。 到了影院,挑影片,最近上映的片子不多,看着片名都能让人发现都是些不值得一看的烂片。傅延遇平时大概很少来影院,拿不出主意,覃桦对着那些莫名其妙的片名半晌,点了部鬼片。 虽然国产鬼片必是烂片是个不成文的定律,但比起那些莫名其妙笑了又哭哭了又笑的爱情片,似乎这个更加合适。购完票,又是如常例般,买了两桶小份的bào米花,两人一人捧着一桶,进了观影厅。 纵然有声效和莫名其妙的人影加持,但这部鬼片还是无聊地出了个新高度,覃桦看得直打呵欠,看一会儿发一会儿呆在偷偷瞟一眼傅延遇,倒还依稀看出来这部戏的女鬼相当执着,追着一个渣男追了三世,尤其热衷于在渣男与此生的女友卿卿我我之时出来吓一吓他们。 这鬼,也不是个有出息的鬼,足见得在头世时她会被渣男骗得有多惨。 “覃桦,”傅延遇叫她,视线却还正对着大荧幕,幽暗的光线让覃桦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你相信人有前生今世吗?” 覃桦以为他也是看得无聊了,随口答了句:“怎么可能,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哪里会有前生今世。” “如果,偏偏有个人与你说,他还记得前世的所有事情,你信吗?” 覃桦终于嗅到了些不大对劲的地儿,她慢慢端正了态度,好好想了会儿,说:“大概会觉得他,脑洞有点大,想得有些多吧。” “嗯。”傅延遇轻声应了下。 电影里,渣男被女鬼剜除了心脏,奔赴了黄泉,站在奈何桥上却不肯吃孟婆汤,撒泼打滚地要让阎王出来见他。荧幕的光线亮了点,可以看到傅延遇捏着颗bào米花,手悬在桶上,好像在回忆,又好像在思忖着什么。 “我也这样觉得。”他把那颗捏了许久的bào米花扔进了嘴里,侧过脸对着覃桦笑,说,“真好,我们想到了一块儿去了。” 覃桦不再理会荧幕里放着的乱七八糟剧情的鬼片,半侧过身子,问傅延遇:“你是不是想说什么?” “没有。”傅延遇回答得很快。 “可你为什么突然说这些,偏偏又是这样郑重其事的样子。”覃桦不信。 “只是随便聊聊。”傅延遇顿了顿,说,“我看到下面有很多服装店,你要不要买些合适的衣裳,我瞧你最近又瘦了好些。” 覃桦对傅延遇说的话将信将疑,可傅延遇偏偏又把话题给移开了,不给覃桦丝毫追问的机会,覃桦便也没了法子,只当自己方才是多心多想了,傅延遇果真只是随口问了句,便无他意。 “以前的衣裳还是可以穿的,不用着急添换。”覃桦如是回答。 ☆、第十七章 傅延遇离开的时候,覃桦因为在学校里上课,并没有送着,只是等周六回家时,见来接的人是外婆,便知道了。 外婆看到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3 章 时,嘴巴张开又合上了好一会儿,才说:“几天不见,怎么瘦了这么多?家里的衣裳还能穿吗?” “冬衣还可以,不用添换。”覃桦回答,“努力了一个学期,总算瘦了些,也不算辜负我这些天一直跑步跳cāo。” “太瘦了。”外婆打量着覃桦,却也不乏欣慰,“不过比起先前好多了,你原先那样我还真担心你会得肥胖症。” 覃桦弯起了眉眼,笑着应了声。 祖孙两个走了一趟路,覃桦终于还是问了外婆:“傅老师回去了吗?我还想好好谢谢他呢,他走得快,我倒是谢不上了。” 外婆说:“你不是有他的电话吗?打个电话道声谢就可以了。” 覃桦又问:“傅老师还有几年博士才毕业?” 外婆想了想,说:“还有一年吧,虽然理论上该读三年的,但其实两年傅延遇的话两年就可以了。” 覃桦点了点头,虽然已经暗暗下定了决心,就把这场初恋当作一场风,吹过了,散了,也就罢了。但舌头总是不大听的使唤,不自觉得想要打探些关于傅延遇的事情。 外婆看着灰蒙蒙一片的天空,说:“好好读书吧,好好准备高考,离开了越城,去过新的生活。” 覃桦咬唇,说:“我知道。” 高三最后一个学期的时候,覃父与覃母总算是离婚了。法官宣读完了判决书,出庭的覃母,外婆和律师还没有离开,覃父已经从被告席上冲了出来,揪着覃母拿起律师放在席上的一沓辩护词和证据就要打。民事案子没有法警陪同,事情又是突发,等在座的人反应过来时,覃父已经扔了资料,按着覃母的手往桌子的边角撞去。 外婆吓得尖叫,她慌忙去拉覃父,覃父抓着覃母头的双手发紧,青筋暴起,他一把推开外婆,抬脚把已经软在地上的覃母踹在一边,正踢在心窝口。两方的律师一个抱着他的腰,另一个正不知所措,法官拍着桌子说:“快,你去叫法警,我打救护车电话!” 覃父正处于暴躁状态,力气大得很,他的律师本就因为办公室坐得多,身子孱弱了些,纵然双臂用上了力气,搂得紧紧的,但很快就被覃父挣扎了开来。覃父拎起实木的椅子,二话不说,往覃母头上砸去。 爷爷暴怒:“畜牲!” 覃桦接到消息的时候,她刚刚从艺考的考场出来。覃桦的才艺在一众考生中落了下乘,但却把老师出得题目演得很好,那位主考的老师本是昏昏yù睡,有一搭没一搭得写着评语打分,等看到覃桦时,眼前一亮。等大家都表演完了剧目,那老师方才沉吟地说:“首都艺术学院和别的同专业院校不一样,我们学校专注于培养演员,而不是明星。我希望能通过这场考试进入首都艺术学院的同学都要记得我今天说的话,你们踏进表演系,是为了当演员,而不是做明星。” 这话,她虽然没有点名,可却也是看着覃桦说的。 覃桦离开考场后,和外公简单地说了下考试的情景,便接到了外婆的电话。覃桦以为外婆是要与她报喜,告诉她离婚的案子也进行得顺当,两边结局都很完美,一大家子正好可以找个日子去哪家酒店好好吃一顿权当庆祝。 可却未想到,电话那头是撕心裂肺的哭声,喜字换了丧,红色褪去成了苍茫茫的白。覃桦握着手机,泪花的眼睛对上正一脸疑惑看着自己的外公,整个人便这样直挺挺地摔了下去。 覃母被覃父,在法院上,当着法官和书记员的面,靠着一张桌子,一把椅子,活活地打死了。人是当场没的,救护车乌拉拉地开到后,便听到有个苍老的声音哭得惨凄透彻。围观的人群中发出几句可怜的感叹,便见得另一个老人一直跟在法官的身后,说:“法官,我儿子有病的,他精神不正常的!不信,我们立刻可以去做精神鉴定,你别抓他啊,我会带回去好好教育的,你相信我。我是人民教师,我很会教人的!” 法官才被这场血案吓得心悸,回头又见爷爷这样的脾xìng,一股怒气火烧火燎的:“你教育?你怎么教育?教育就可以了,要法律有什么用!你现在知道你儿子精神有问题,在法庭辩论的时候怎么不说?不仅不说,原告提出质疑的时候你还咬死不承认,现在为了减刑就跑过来嚷嚷。我问你,你是什么时候知道你儿子精神不好的?你儿子这样打死者,你管过没有?” 法官一口气吼完这些,脾气才慢慢压了下来,她说:“你回去,这个案子我们会秉公办理。” 覃桦和外公赶回越城的时候,覃母的尸体已经被火化掉了。她的死相难看,即使殡仪馆提供冰柜但也存不住,外婆只好一边哭一边签了同意火化的协议。隔壁的停尸场里哀乐阵阵,亲戚家属挤了满屋,覃母这头只有外婆孤零零一人,干瘦的老人等着火化,又抱着骨灰盒一个人坐着公jiāo车回了公寓。 在覃桦和外公回来之前的整整一天一夜里,外婆就抱着骨灰盒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了一天一夜,坐到不知晨昏,不知人事。 可怜外公前脚刚刚照顾了昏倒的覃桦,这边又要照顾心伤的妻子。老人也一样悲痛yù绝,可他坚硬地挺着身骨,忙着和覃桦一起把外婆抱回房间里,给她打了热水,擦手擦脚暖暖身子。又四处打电话,商量买墓地的事情。 那盒子骨灰反倒被落在了客厅的茶几上。 覃桦慢慢在它面前蹲下身子,她伸手抚上四角分明的硬质木盒,像是不敢相信般,碰了又把手移开,过了好一会儿,才真正地抚着,动作轻柔,像极了为覃母梳发。 “其实,”覃桦的眼泪又下来了,她把额头轻轻抵在骨灰盒上,伸出手搂着木盒子,姿态依偎,阖上双哞,全当是幼年,趴在覃母怀里讨要糖果吃,“其实,我想过,等将来挣了钱了,把你接过去,好好照顾你。到时候,你愿意找你的爱情也好,还是愿意一个人生活也罢,我都依你。” “我都依你啊。”覃桦哭得委屈,抽抽搭搭的,鼻涕眼泪再也管不住,全都爬满了脸庞,“我恨你,可是我恨不长久,但你为什么就要这么早就走了?以后我叫谁妈妈?我没有妈妈了啊!” 覃桦呢喃着重复:“我没有妈妈了啊。” 外公刚刚帮外婆擦完身子,端着水盆出来站在门边,看着覃桦用手指狠狠地戳着骨灰盒,恨里带着恐慌和留恋:“你为什么,总要做出些不让我喜欢的举动来?” 本就是强撑着的外公终于也撑不下去了,他身子一软,手上没有了力气,盆带着水在地板上滚落,溅了满身。他把身子靠在门框边,慢慢滑坐在了地上。 为着覃父的事情,爷爷找上过门一次,但连楼都没有上,就被外婆举着扫把把他赶了出去。 覃父因为在法庭上行凶,证据都全,又因为他在做鉴定时并不配合,坚持着自己没病,检查员带他做了两次也没成功,最后只能在起诉状写了句疑似精神不正常,但绝非丧失意识的病,即使的确被鉴定为精神病者,也不能作为减刑考虑。 于是,法官一锤定音,判了死刑。 覃桦一夕之间成了丧母失父的孤儿,所有人都以为她会撑不下去,但后来,覃桦竟然也恢复了精神头。覃父死,她并没有什么多余的感觉,大约是每当她被打得遍体凌伤又没有yào可以上的时候,她心里总是在低低咒着覃父,如今不过是让他的诅咒生了效,覃桦除了一时的不可置信和恍惚外,没有多余的一丝一毫有关于父女情深的感伤。 覃母这边丧礼没有大办,是因为周家亲戚的确不多,况且两位老人白头送黑发,悲恸过度,一个卧床不起,另一个的精气神也差不多散了,平日里的生活还需要覃桦勉强打起精神来照料。而覃父那头,完全是因为爷爷nǎinǎi觉得覃父死得不光彩,不愿意大办。只是两人倒很是坚持出殡时,覃桦需要来领儿女之责。 覃桦对此没什么意见,不过等nǎinǎi进一步提出希望覃母与覃父合穴而葬时,覃桦只答了句:“人无耻也是要个限度的。” 覃家的事情闹得实在大了,在越城的地方台上被接连滚动播出了一个礼拜,以致平日里都不看新闻的同学也知道了这事儿,覃桦回到学校后,就察觉出了同学看她的眼神有些异样。 不过,也无所谓了,覃桦想,反正,也快高考了。 等高考结束,就离开越城,远远地离开,再也不要回来了。 覃桦的文化课成绩与往日比起来,低了许多,只高了一本线五分,不过好在,艺考她过了。这文化课成绩在一众艺考生里出挑了不少,语文老师连连称“好运好运,多亏有妈妈在上天保佑。” 可是,如果她不是这般一意孤行,和覃父摊牌她想要学表演,又搬出外公外婆让覃父覃母离婚,或许,事情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说是上天保佑,不如说,恨错当时。 ☆、第十八章 覃桦盘腿坐在上铺看剧本,她一旁的简易小桌子上放着一捧的桂圆,她边看剧本边时不时地摸颗桂圆用牙齿咬开壳子,用舌头卷出饱满多汁的果ròu,嚼着吃。 她的长发用一根发带挽在了脑后,因为不用出门,还穿着睡裙,露着两条细白的胳膊。 窗外是明媚的阳光,倾倾洒了半室。 “亲亲,亲亲。”室友小满脱了鞋子踩着覃桦的椅子,双手趴在栏杆处看覃桦,“亲亲,我接了个戏,还差个女四,我向导演推荐了你,你要不要来面镜试试看?” 覃桦随手拿了颗桂圆,用指甲剥开,喂给小满吃,然后笑笑,摇摇头,说:“我刚接了个话剧,怕是没有时间。小满又有工作可以接了,真棒!” 小满咬了桂圆在嘴里,含糊地说:“亲亲,你是表演系的学生,不是话剧系的学生,一天到晚演话剧,就挣个三瓜两枣,又没有什么名气,值得吗?”她放低了声音,说,“你看看你旁边那位叶璐倾,网剧接了三部了,都是女主,微博粉丝都十几万了。” 覃桦对床坐着个追剧的女生,她眼睛一动也不懂得盯着电脑屏幕,一边随口接话说,“是啊是啊,一张整容脸,做了嘴角上扬哭戏也是笑,笑戏像哭,就这样还能有十几万的粉丝,粉丝真是眼瞎。” 小满听得直点头,说:“芳芳说得很有道理的,像叶璐倾这样的人都能红,我们更应该红啊。你看,我接到了网剧,芳芳接到了洗发水广告,亲亲也要努力啊。” 覃桦好笑地捏了捏小满的脸,说:“我接话剧难道没有在努力了?好了好了,我的女主,赶紧看剧本去吧,好好地揣摩揣摩,小的先恭祝你大红了。” 芳芳说:“亲亲演话剧没有什么不好的,磨炼演技嘛,虽然近几年也有不少出彩的网剧,但大多数都只是挣个热闹,图不了什么长远的发展。” 覃桦笑着点点头,仍旧捧起剧本,看了起来。 三年绵长时光悠然而过,覃桦的身上已经找不到了半分往日的痕迹。在同学中看来,她明眸皓齿,笑起来时眼睛弯弯成月牙儿,干净得如同月下的水波,粼粼成光,全然想不到三年前的她,yīn郁偏狭,每日都活的小心翼翼,先头是害怕惹怒覃父,后来是怕给傅延遇留下不好的印象。 高考一过,覃桦便搬到了杭城,之后北上求学,离了往日的是非,她抛下了过去之事,孑然一身,不带风言风语,每日跟着老师学表演,向着老前辈求教演戏之技巧,倒也过得充实满意。连覃桦自己,也觉得比起三年前来,她周身的格局大了许多,人也素淡了许多。 这是个好事。 又是一日周末,覃桦终于把新话剧的剧本给琢磨透了,正好准备换了衣裳赶去排演。虽则演艺圈有个不成文的规矩,是演电影的瞧不起演电视剧的,演话剧的瞧不起演电影的。可若要当真问起艺术学院里的学生今后的志向出路,大抵都还是会选择后两者。演话剧能磨炼演技,可却少了财运和人气,而这两者,才是他们最眼红的。所以,虽则覃桦第一部戏就是接了话剧,似乎起点比同届学生高了许多,但若真让人羡慕的还是叶璐倾了。 叶璐倾现在已经很少回宿舍住了,她从大二开始,连续接了三部网剧,小姑娘运气好,bào红了一部,近日人气直升,她便顺势签了影视公司,开始谋求往主流圈子转型。她自觉自己如今的身份,已经不适合在宿舍里住着了,今日便是回来收拾行李搬到校外另租的公寓去的。 芳芳缩在床上刷剧,看到叶璐倾进来时,特意又吝啬地把眼睛从屏幕上移开了几秒,然后惊讶地说:“你最近没有工作吗?怎么有时间回宿舍?” “我来搬行李出去住。”叶璐倾一眼看到在挑外套的覃桦,倒也得意,故意放大的声音,说,“毕竟我也小有名气了,还住在寝室里不合适,先不说被狗仔偷拍还会侵犯到你们的隐私,就说平时里随便拍个自拍如果不小心让你们入镜了,你们还会被网友们骂蹭热度呢,这样对你们不公平。” 覃桦从衣柜里挑出了一件骆驼色的风衣,披在自己身上,顺手抓起脑后的一把长发,一手握过来用发带扎了。 她当然知道叶璐倾这话是说给自己听的,事实是,当初在艺考时,两人的梁子便结下了。艺考其中有道题目是需要几个考生合作在十分钟内排出短剧来,同一个学校来的学生喜欢扎堆,把覃桦这样的单考生排挤出去,以此减少竞争。剧本里,叶璐倾与覃桦的对手戏最多,她得了同学的暗示,也自信满满,可却没有想到,在正式考试时,虽然台词数量覃桦被压制了,可于角色表 演上,覃桦却胜了不知叶璐倾几筹。 叶璐倾一心抢覃桦的台词,堵截覃桦开口的机会,覃桦便聪明地以微表情取胜,从木然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4 章 隐忍到大笑,几个表情切换得极其自然,尤其是最后那句含着笑泪说出来的“你好!你好!”让各位主考官眼前一亮,反观叶璐倾抢戏过度,没时间掂量究竟该如何表演,台词虽多,却沦落成了背诵。 以至后来开学,叶璐倾得知覃桦不仅是她的同班同学,还是同寝室同学,便暗暗地把覃桦记上了,一心想与覃桦挣出个高下。最初时,是覃桦最先得了工作的机会,那位主考的刘老师很欣赏覃桦,有意推荐覃桦去试镜话剧角色。叶璐倾眼见的覃桦通过了面试,心里不甘心地火烧火燎一阵,终于接到了个网剧三番的角色,但依旧落了下乘。 却没有想到,三年一过,覃桦还在演着那几部话剧,而叶璐倾已经成了网剧的女主角,也是有了自己的后援团的了。她这才自觉能在覃桦面前把腰杆挺直了说话,不至于真的矮了覃桦一头。 这些覃桦都是知道的,她也无意与叶璐倾相争,便说:“以后大红大紫了别忘了我们就成,签个名,合个影,都是好的。” 叶璐倾脸上的笑意便更深了,她走过去,亲热地与覃桦说道:“又要去排演话剧啊,上回是个婢女,这次是什么角色?” 覃桦不大喜欢旁人这般亲密无间地挽着自己的手,便笑着抽回了手,说:“一个农家丫头罢了,比不上你的大女主戏。” 叶璐倾说:“都是室友,你想转战荧幕就和我说声,我帮你向导演举荐。” 覃桦淡笑:“多谢了。” 若小满待在寝室里,必然又要对覃桦发一通怒其不争的言论了,她不知道覃桦不是不可以争,而是懒得争罢了。演艺圈子路难走,现在还有老师可以提携,等出了校园,走进了社会,便要靠自己,那就是一处竞技场,戏是要试来的,角色也是试来,多少竞争的机会,覃桦不愿白白把力气花在这没必要的比较中,不值当。 覃桦收拾完东西便出门了,刘老师的工作室离学校并不远,骑单车大概半小时就可以到了,不是正式演出,覃桦也只是化了眉毛,擦了口红,聊表尊重罢了,并不怕出汗,她便从校门口拖 了辆自行车蹬到了刘老师的工作室。 工作室在四楼,覃桦在楼梯间等电梯时,刚好碰上了外出买饮料的刘老师,她提了两大袋的果汁,碰到覃桦时,忙说:“快把你那份拿去,累得我手酸。” 覃桦笑,从她手里接过了一半的果汁,说:“老师每次排练都给我们送吃的喝的,也不怕我们把老师吃穷。” 刘老师用空着的那只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说:“不给你们吃的又说我亏待你们,你若真的心疼我,下次就让那些个老演员轮流请吃饭。” 电梯门打开了,师生俩进了门。 覃桦揿了楼层按键,就听刘老师问她:“班上是不是有很多同学出去拍网剧,拍广告了?” “嗯。” “我看了那个叶璐倾演得网剧,可惜了,这孩子的可塑xìng是高的,但倘若她一直演这种没什么营养的网剧,以后再要潜心学习图谋进步就难了。” “怎么会。” “一夜bào红后,还能摸着路往前走的人,少啊。”刘老师看覃桦,说,“你跟着我演了几场话剧,扎扎实实地磨炼演技,老师很开心,也不能耽误你。” “老师说的什么话。” “不不,你听我说,你们年轻人啊,可塑xìng强,该全面发展,电视剧,电影都应该去演,去试试。话剧市场小,说实话,还有那些正经话剧班的同学在,你要想找到出演的机会,是比电视难的。”刘老师说,“我现下有个大好的试镜机会,你可以去试试,我只是告诉你时间地点,其余的还要靠你自己。” 覃桦忙说:“算了算了,我们不是要排练新的话剧吗?估计也没时间,我还是安下心好好地再揣摩揣摩剧本好了。” 刘老师瞪了她一眼说:“我告诉你,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张导的大戏,你不去试试?” “张……张导。”覃桦愣了愣。 “再说只是去试镜,人家不定要你的,哪里还谈得上时间不时间的?” 覃桦沉默了。张具里是国内排得上号的导演了,他近几年速度很平稳,大概每两年出一部影片,所用的演员,可以是当红小花旦,是国际影后,也有可能是新人,素人,全看用的演员与剧本角色的契合度,这点也算不拘一格了。能在他的手里通过试镜拿到角色,那便意味着,等待覃桦的就是大荧幕,戏骨演员,名导,票房,这绝不是寻常网剧bào红能相比的程度。 “如果能去试试,那当然是最好不过了的,只是……” “拿不下角色,也没关系。不过,连编剧都推荐你了,我想你和角色之间的契合度一定很高吧。”刘老师满是欣慰地说道,“演艺圈,很少有一心专注于演技的新人了,覃桦,老师对你可是寄寓颇高啊,你可千万别让老师失望。” “编剧推荐我?”覃桦隐隐感觉自己猜到了什么,“是谁?” “傅延遇,电影的名字叫《忆君逢》,我这里有一段试镜的剧本,待会儿分完了果汁拿给你。” ☆、第十九章 人活一世,终归还是有些执念的。有人为钱,有人为才,有人为情,逐一不同,不可同语。而覃桦,是为了一个人。那个人,不知怎么的,就如此入她的眼,喜欢他笑的样子,喜欢他偏头的样子,喜欢他说话的样子。地球人口几十亿,可只有他,不多不少,不用增不用减,无论什么样子,覃桦都喜欢。以致分开三年,往日情分薄如水,如今只听人提起名字,心里都暖软得像是铺展开的毛皮绸缎。 覃桦想,傅延遇,这是我喜欢的人。 刘老师已经拿着果汁去分了,工作室里挤满了人,桌子上,沙发上都扔满了剧本和纸笔,显然在师生两人到来之前,在场的前辈和新人已经开始研讨起角色与剧情了。刘老师的果汁送得正好,刚刚可以让他们解渴。 覃桦拿了属于自己那份的西瓜汁,把脱下的外套随手搭在沙发上,开始翻傅延遇的微博。傅延遇是两年前开通的微博,那时恰逢他写得剧火bào之时,给他狠狠涨了回人气。不过,傅延遇本人并不热衷于发微博,至今只发了五条微博,两条是为了新剧,三条是为了新书。覃桦登上页面,扫了一眼时间,还是半年前的推书微博,就退出了界面。 刘老师把《忆君逢》的剧本拿过来给了覃桦,覃桦虽然是个新人,可也知道规矩,她非大腕,也非张具里瞧上的人选,这剧本按常理,覃桦是绝对看不到的。她接过时,觉得手上沉甸甸的,知道是傅延遇的意思,又惶恐是他的意思。 刘老师说:“傅老师让我给你的,他想让你看完后再考虑清楚要不要接戏。”她顿了顿,靠近覃桦,说,“你和傅老师是不是很熟?” “还好吧,他是我爷爷的学生,见过几次面。”覃桦含糊说道,才翻开剧本第一页,她便知道这是个什么故事了。南秦的秦桦与傅长情,傅延遇当真是要与他们杠上了。 刘老师瞟了瞟秦桦的神色,像是有些不信,可又不能多问,只好说:“我见他与我说的话很有点奇怪,你知道吗,他再三嘱咐我,一定要转告给你,好好地看剧本再决定要不要来试镜,这决定做下便是做下了,是再也没有更改的余地了。” “嗯,果然奇怪,名导,大投资,我这样的新人能有这种机会,开心还来不及,哪里会想着拒绝呢。”覃桦把剧本合上,塞进随身的书包里,说,“我去试试吧,什么时候试镜?” “下周周三张导会去首都艺术学校海选,不过有我和傅老师做推荐,你可以直接进二试。”刘老师告诉覃桦,“那大概就是下周周五早晨了。” 海选?那声势可就浩大了。 覃桦对《忆君逢》的剧本并不排斥,她只是对傅延遇的态度排斥。她花了两天两夜,终于把剧本给看完了,倒是有种莫名的酣畅淋漓之感。不得不说,剧本写得很出彩,以秦桦与傅长情为切入点,所展现的却是整个南秦,格局,沟壑都不是一般的bào米花电影可以相比的,只是这剧本名字没取好,连叫《南秦秘史》都比这个好。 傅延遇之前写的剧是以灭南秦的秦武帝为主角,对南秦着墨并不多,呈现在观众面前的也只是一派庙堂不振的萎靡气象,而《忆君逢》却更加侧重于从人的角度来分析南秦为何如此不振。 这部剧,光是看剧本都觉得潜力无穷,更遑论还有名导坐镇了。只是,覃桦想不明白,傅延遇让她好好想,好好做决定,是让她想什么。 说是海选,但艺术学院毕竟学生数量多,不可能真的一个个挑选过去的。听说最开始,由老师把关,先从态度上刷掉了一批,之后由人从一间间教室走过去,从形象上再刷掉了一批,之后才是所谓的海选。 叶璐倾为着这次海选,很是下了番功夫,去了琴行买了把古琴回来,安心要在海选时露一手。覃桦虽然手上有了两方的推荐,但也没敢偷懒,周三早晨的面试她还是去了。 虽然已经刷了两批人了,但来试镜的学生还是很多,覃桦一个班级的女生可以来的都来了。她们被分成了五个人一组,各自取了小条,为待会儿的表演做准备。 覃桦手上拿到的题目很有意思,只有一个字:笑。她看了很久也不解其意,四下里看了看,才发现,这次的题目多是这样的,有分到哭的,笑的,漠然的,恨的,爱的,不一而足,比起有大段的台词,这更考验演技。 覃桦想了想,终于拿了主意,等到轮到自己小组的时候,这才信心满满地走上了舞台。 台上光打的很充足,台下的席位空dàngdàng的,只有第一排坐了几个人。中间那个中年男子,覃桦常常在新闻上看到,格子汗衫,平头,高鼻,小眼,看着她们的时候很严肃。坐在他身旁的,是好久不见的傅延遇,他仍旧与先前一样,漫不经心地靠在椅子上,羽扇般的睫毛垂下,看着自己的掌心不知道在神游什么。等到她们都站定了,这才慢条斯理地抬起眼睛,从每个人的脸上滑了过去,等看到覃桦时,顿了顿,半晌,眼角上翘,咬着下唇,轻轻地笑开了。 覃桦看他低声和张具里说了什么,张具里的眼神便也瞟了过来,对她打量了几回,点了点头。 她稳了稳心神。 最左边的同学已经开始表演了,大家都聪明,知道这题目也不是随便出的,既然是为了挑《忆君逢》的女主角而来,她们的表演便该契合题目,不能跑了。于是接连四个,或是嗔笑,或是娇笑,或是矜持地笑,或是欢喜地笑,张具里都看完了,才写了个名字。 轮到覃桦了,她没有再看傅延遇,只是低下头去,酝酿了会儿情绪。再抬头时,已经是满脸的泪痕,只是脸上淡淡的,带着层死寂的漠然,她的目光虚虚地浮了一圈,这才露出了个凄苦的笑意。笑声初时一顿一顿的,轻轻的,后来虽然放大了些音调,可却更加轻飘飘了,直让人听着以为覃桦会忽然断气。 这次海选,覃桦可以说是讨了便宜,毕竟她是通读了剧本的人,对人物的把控自然更胜其它同学。可覃桦也没讨到多少便宜,张具里定的题目太小太抽象了,即使对人物有了了解,也可能因为限制于自身的演技而弄巧成拙。比如这秦桦,是在《天佑大秦》中登场过的人物,只要看过这部剧,对她应该都由初步的了解,而傅延遇对这个人物的塑造在两部戏上其实基调都没有变过,同学们都可以往深层次去诠释她,但偏偏有人想要讨巧,不愿如此。 张具里等覃桦把表演收了后,这才饶有兴致地说:“覃桦?和我们的女主角名字同音呢。” 秦桦也不想藏着掖着,说:“我的外公是南秦史研究专家,所以给我取了这个名字。” “南秦史研究专家?周老先生?”张具里看着傅延遇,这才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怪不得傅老师也向我推荐你。不管怎样,你没想着直接进二试,一试就来,这很好。周五那天再来一下吧。” 这是说覃桦通过了一试的意思,覃桦没有什么意外,轻轻应了。 覃桦出门前,特意回身看了眼傅延遇,正巧傅延遇在开一瓶矿泉水,眼神也虚虚地瞟向了覃桦,两人目光相撞时,俱是一愣,可却都没有躲开,两人对着彼此笑了笑,覃桦这才走了。 叶璐倾面试的结果不好,她抽到的题目是哭,可大约她是真的做过唇角上扬,哭起来时总莫名有些笑意含着,张具里当然不会要这样的人了,事实上,有很大一部分同学是因为整容了,他弃之不要了的。 于是,覃桦寝室里,进了二试的只有她和方落了。 回到寝室里,方落就向覃桦借了《南秦史》去看了。方落这姑娘,虽然平时宅,喜欢刷剧,好像没什么野心,可是面对工作很认真,也很懂得把握机会。南秦的历史她刷了很多的《天佑大秦》大致是了解了,但她依然觉得不够,愿意把《南秦史》这样一部文言文写的书啃下来,态度是非常端正的。 小满没过一试,可人家小姑娘不在意,反倒在知道叶璐倾落选后,极其有兴致地跑到堕落街买了一把烤串回来,把它当喜糖挨个寝室分了过去。结果敲开了两个寝室门后,就看到叶璐倾坐在一号床铺上,宿舍里的人都围在她身边,看到小满进来,便一脸怨怼地看着她。 小满不怕叶璐倾失意,就怕抓不住叶璐倾失意的时机在她面前得意。她也不分烤串了,笑眯眯地抱着胳膊问叶璐倾:“大明星,你怎么今日愿意屈尊在我们又小又旧的寝室坐一坐,不回你那又大又新的公寓去了?” 叶璐倾说:“吴小满,你话别说得这样yīn阳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5 章 气。” “谁yīn阳怪气在先的!”小满立刻牙尖嘴利地回她,“我们可不想蹭你的热度,真把自己当作大明星了,微博也就十几万的粉丝,你看看现在红的,哪个粉丝不比你多!这种热度蹭的我怕是要夭寿哦。” “好了好了,”给小满开门的同学一拉小满的袖子,叫她别说话了,关上门后,才压低了声音跟她咬耳朵,“你知不知道你们宿舍的覃桦和傅延遇认识?” 小满摇了摇头。 另一个女同学走过来说:“你不知道,我和她是同批进去比的,张导可是毫不遮掩地说了傅延遇推荐覃桦,还用了个也字,结果,怎么着,张导当众定下她啊。这个关系户,没本事,就托人,臭不要脸。” 小满打量了她们两眼,笑了:“我当以为你们坐着干什么呢,原来是为了这个。有人推荐怎么了?亲亲还不是连一试都乖乖地去了,你说张导直接定下了亲亲,那怎么还有二试啊?亲亲没本事?你们有几个够胆去演回话剧?再说了,有关系怎么了,别背后说人闲话,其实也是你们自己想得很。” ☆、第二十章 小满回寝室的时候,覃桦刚刚放下手机,她把屏幕扣在了桌面上,起身向方落借水卡,方落从床边的篮子里里掏出来递给了覃桦,覃桦捏在手里,却不走,反而问她:“什么样的人,才会把情书公开发在社jiāo平台上?” 方落翻了页书,半抬起眼,懒懒地回答:“大概是很喜欢显摆的人吧。” 覃桦抿了抿嘴,沉吟了一下,手无意识地翻着指间的水卡,说:“如果这个人,平时蛮沉稳,并不喜欢显摆呢?” 小满好奇地走过来,给覃桦送了两串羊ròu串,问:“谁写情书给谁啊?” 覃桦说:“收信人不知道,不过,发的人却很认真地写着情书两个字。” 方落从小满手里接过羊ròu串,说:“慢慢猜吧,恋爱中的男男女女的心思可不是一般人能猜到的。” “恋爱?”覃桦瞪大了眼睛,“你认为,他是恋爱了吗?” 方落和小满也感到奇怪,说:“不是你告诉我们是情书的吗?” 覃桦含糊地说:“可是,也有可能是小剧场或者随便写来练个笔什么的。”她说着,其实自己心里也是不相信的。 傅延遇注册微博三年,只发了五条微博,两条是为了新剧《天佑大秦》,三条是为了新书,由此可见,他并不是很喜欢在社jiāo平台上公布状态的人。更何况,又是情书这种隐私的东西。 覃桦拿着水卡回了座位,把扣在桌面上的手机拿了起来,她没有离开傅延遇的微博页面,只把手机解了锁屏,就看到了傅延遇新发的状态。 “#第一封情书#”覃桦暗自嘀咕,原来傅延遇也知道微博是这样带话题的啊。 “在这之前的很多次,无数次自我权衡着,告诉自己,这样就可以了,不必再往前走了。我们之间的关系,刚刚好。” 你在权衡着什么? “但如果,那些没有诉之于口的爱恋能说放弃便放弃,我也无需辗转多年,不得好梦了。你看,只是一个契机而已,当那个契机刚一出现,我的脑海里立刻便冒出了你的名字,我那样清楚地告诉自己,我想见你。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你既不往,我便去。我这样想着。” 所以,今天你们见面了吗? “可是,我感到了害怕和犹豫。” 你究竟在害怕什么? “在我能流畅地表达我的爱意之前,我希望,你能先听听我想讲给你的故事。” 什么故事? “我会当着你的面,一点一点的把故事讲给你听,之后,你欢喜也罢,想要离开我也可以,我都能接受,那是你的权利,而我,只是喜欢你而已。” 覃桦瞟了眼底下的评论,才一会儿,又涨了几百。傅延遇这条微博孤零零的,悬挂在他的首页,既没有@什么人,也没有多余的话跟书粉解释。 引起轰动的那个人,此时在干什么?会不会和她一样,也在刷微博,焦急地等着心里想着的姑娘,等着她可能会发来的私信或者转发与评论? 覃桦想着想着,长叹了声,整个人都蔫耷耷地趴在了桌子上,手指下意识地在傅延遇微博的界面上下滑动,想着能不能让她刷出新的消息。 这下,连方落也没法好好看书了。 “亲亲,你究竟怎么了?” “我暗恋一个男生,暗恋了三年,可是,人家好像已经有喜欢的人了。”覃桦不甘不愿地把后头几个字说出来,哀怨地看着方落,“而事实是,三年前我曾经和他告白,被拒绝得很狼狈,而显然,三年后的我,连告白的机会都没了。” 小满与方落面面相觑:“这么惨得吗?不过,亲亲你放心,俗话说情场失意,职场得意,你情场这么惨,面试肯定会更加顺利的!” 覃桦翻了个白眼给她们。 周五那次二试仍旧在小剧场进行,因为进的人少,剧组便把安排了应试的学生单独表演。不过,给的台词场景都是一样的,帮她们对戏的工作人员早早就候着了。覃桦先时没有注意,她今日起晚了,跑到食堂买了两个素包子蹲在角落里一边吃一边准备,等那头的骚动越来越大了,这才把塑料袋往垃圾桶里一扔,卷了剧本出去。 张具里把男一号拉到了现场和她们对戏。 因为离开始还有些时间,张具里一行都还没有进小剧场,只是站在外头的空地上,和她们隔着一个画坛在聊天。张具里的烟瘾比较大,只要不是进了禁烟区,他一般手里总会习惯夹着一支烟,虽然有时与人谈到兴起,烟烧完了他不定抽了几口,可这习惯当真是改不掉了的。 和他站在一处的,还有傅延遇。他穿着一件浅蓝色的兜帽衫,修身的牛仔裤,在和张具里说话。虽然他的声音压得低低的,听不到内容,可也能知道他说得兴起,伸出手在空中比划,说完了,这才收回手,弯起眉眼,淡淡地笑了。 傅延遇虽然有不少书粉,但因为他常年低调,从未出席过签售会,能认出他的,也不过是看到了放在桌前的名片牌,想到了他的身份。所以,今番能引起这样轰动的,当然不会是傅延遇了。 季放的眼睛忽然往她们这边看来,只是虚虚地一眼,便引得身边的女生低低地抽声。覃桦作为艺术学院的学生当然也不能免俗,她看清了季放的长相后,愣了愣,突然真的意识到了,她能进二试手里究竟握着怎样大的机会。 覃桦觉得,她需要去卫生间洗把脸,冷静冷静了。 季放,颜值,演技,票房三样都能得到稳妥保证的影帝,和他对戏,岂不是要被压得死死的?覃桦关水龙头的手,微微在发抖。她低头从衣袋里掏出剧本,翻开自己那一部分,想用自己已经变成了浆糊的脑子,再好好地去揣摩这出戏究竟该如何唱如何演。 “紧张?”旁边有人走过来,也开了水龙头在洗手。 覃桦忙把剧本收起来,抬头便看到镜子里的傅延遇双手放在水龙头下,慢条斯理地冲着细流的水,头却转着,看向了自己。他的眉眼弯弯的,勾起眼角的泪痣往上翘,带了几分微妙的促狭。 “有些吧。”覃桦低头看他。 傅延遇把水龙头关上,抽了张纸巾,细致地擦过每个指间,把湿了的纸巾揉成一团,扔进了纸篓里。这才对覃桦说:“没什么好紧张的,你很适合角色,因为,这个角色,是写给你的。” “我?”覃桦愣了一下,摇了摇头,说,“傅延遇,你越来越会开玩笑了。” 傅延遇双手抱在胸前,一脸严肃地看着覃桦,正正经经地问道:“你刚才叫我什么?” “傅延遇啊。”覃桦一脸理所当然。 “我可是年长你十岁,这样直呼姓名,不礼貌吧,覃小、姐。”傅延遇显然并未觉得恼,反倒在话里含了几分戏谑揶揄覃桦。 覃桦想了想,极其肯定地说:“是傅延遇,不该是傅老师。” 傅延遇噙了笑意,说:“叫全名,怪生分的,正好我在家中排行老三,你叫我傅三哥算了。” “三哥?怪怪的。” “我听师娘说,那时候她想要你叫我哥哥,怎么后来不愿意叫了?” “怪怪的。”覃桦回答,想到刚才的话,便把话题又绕过来了,“你说,这角色是为了我写的?” 傅延遇沉吟了一下,对覃桦说:“嗯,为覃桦写的。” 覃桦愣了愣,反应过来时,才觉出自己又是自作多情了。她转过头去,抽了张纸巾擦自己的手,一撇头,一低首,正巧将神色都收敛尽了眼底,不让傅延遇发现。 “三哥……有喜欢的女孩子了吗?” 覃桦犹豫了许久,还是问出了口。这是那天看完微博后,在床上想了许久,终于决定,还是应该大着胆子问一问的。如果他说有,覃桦便把旖旎心思都收敛干净,清清爽爽地消失,不再去打扰傅延遇。可倘若他回答没有,男未娶,女未嫁,覃桦愿意磨刀霍霍向情郎。 傅延遇不答反问:“嗯?为什么这么问。”他低着嗓子,轻轻笑道,“觉得三哥年纪大了?” “我……”覃桦想了想,打算重实招来,“我看到你的微博了,情书难道不是写给心上人的?” “不是我的情书。”傅延遇眉眼淡淡地,“只是我的练笔而已。” 覃桦放下心来了,原来那天难受了许久是白难受了。 “你可以当个笑话看。”傅延遇补充道。 “快开始二试了,进去吧,别紧张,放轻松。” 覃桦点点头应下了,手chā在衣袋里,往前走了两步,又站着,回身看傅延遇:“我今天请你吃饭,好不好?谢谢你当年照顾我,还要谢谢你愿意像张导推荐我。” 她尽量让自己显得坦率真诚,只是邀请许久不见的朋友吃一顿再普通不过的便饭,小女孩的心思已经收的干净,好看的小哥哥可以放心地入瓮。 傅延遇看了看走廊外,有骑单车经过的学生扭头看他们,傅延遇说:“改天吧,不着急。你若着急了,碰上不巧的的日子,反遭人闲话。” 覃桦明白得很快,傅延遇是再担心她作为一顿朋友久别重逢后庆祝的便饭会在别人眼里成为套近乎的潜规则。虽然覃桦不怕人言,可却不想让他们之间的关系沾上不好的流言,便做个电话的手势在耳边晃了晃。 小姑娘笑得开心,笑眼弯弯和月牙儿似的:“那就电话联系了。” ☆、第二十一章 覃桦站在舞台上,开始准备表演时,她的眼风瞥向台下,发现傅延遇竟然没了影子。 季放在她之前已经搭了好几位戏了,大约是已经说得口干舌燥,他要了一瓶矿泉水喝着。覃桦趁着空当儿,又偷看了一会儿台词,这才把剧本放在脚边。季放喝完了水,弹着指甲问覃桦:“可以开始了吗?” 语气里稍稍显得有些不耐。 覃桦一顿,捋起耳边掉下的碎发,点了点头。 这出戏,其实很简单,排的是傅长情与秦桦之间的初遇。剧本上给出的提示很少,只简单地点明了地点在御花园,秦桦年方十五,傅长情二十七,正是郁郁不得志之时。 季放面向观众席,负手而立。覃桦提起并不存在的裙袂,款款走向季放,脚步不急不缓,等走到一半时,忽然又顿下步子,眯起眼睛,将季放的背影打量了一下,这才缓声漫语道:“先生可是傅长情傅三公子?” 季放回头看她,像是没有料到本来清净无人的御花园竟然会有人出现般,才回头瞧了眼,见是个姑娘,忙后退一步,方打起揖来,道:“在下见过姑娘。” 覃桦脸上叠起笑,偏头看了看自己的打扮:“先生不认得我,我却认得先生。先生上朝时,我可躲在珠帘后偷偷地瞧过先生,先生写的奏折,我也读过。”她弯起眉眼,咬着唇轻笑,说,“我可早就想着要认识先生了。” 季放放下手,看着覃桦,眼中带着些许的狼狈,他含着羞愤,道:“公主,臣……” 覃桦高起声来,越过季放说的话,道:“先生的抱负可有变?”她的声音凝在一处,绷得很紧,略略带着些忐忑,看着季放。 季放顿了顿,偏头看向了眼下观众席,道:“就这个吧,搭戏挺有感觉的。” 覃桦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愣愣地看着季放。 张具里的手指放在桌子上点了点,笑:“又有脾气了不是。” 覃桦疑惑地看着张具里,季放径自跳下舞台,朝张具里走去,旁边早候着的助理小跑过来递给他一瓶已经旋好瓶盖的矿泉水。季放拿在手里,瞥了眼助理,这才倚着桌子对张具里说道:“不就是想挑一个适合的演员吗?这个,”他指了指站在舞台上的覃桦,“演技虽然还有打磨进步的余地,但好歹,上道。” 张具里没在理他了,他伸出手在口袋里摸了摸,半晌掏出个烟盒,捏了捏,大概空了,他就一手丢在一旁,对覃桦说:“了解秦桦的生平吗?” 覃桦回答:“看过《南秦史》。”顿了顿,接着补充道,“很多回。” 张具里接着问:“那,你觉得秦桦对傅长情是什么感觉?”大约是想到这位古人与编剧同名,叫着名字,张具里也觉得别扭,就自动叫了字。 覃桦沉吟了会儿,这问题不好回答,《南秦史》作为一部正经的史籍,当然不会在儿女心思上着墨,剧本里也写得很讳莫,只隐隐地,叫让察觉出了点苗条,可这苗头很快又被框在了礼教之内。 “我觉得,与其说是喜欢,不如是爱慕来得更妥帖些。”覃桦如此回答,“南秦庙堂萎靡,公主从小生长在宫闱中,看尽了父皇与皇兄的荒唐事,眼见的一个自大,一个懦弱,满朝文武百官亦是懂得拣枝栖的主儿,蓦地见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6 章 傅长情这样的人物,不能不引起她的爱慕。更何况,两人道相同,可相为谋,只不过,一个是女儿身,一个是做人臣子,现实中不大尽人意,而正因此,两人方能走得近。” 季放听得有趣,问道:“可是,你的同学都觉得是爱恋,为何你偏偏觉得只是爱慕呢。” 覃桦镇定地回答:“公主要强,身为女儿身可有改革南秦的鸿鹄伟志,这样的女孩,是不会爱上傅长情的,我倒觉得,她或许更喜欢驸马,敢做敢当敢爱敢恨的驸马。” 张具里听出了苗头,说:“你看了剧本?” 覃桦这才意识到方才自己说得太快了,好像吐露出了不得了的实情。不过,覃桦也是不怕的,她顿了顿神色,没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反倒讨了小巧,道:“《南秦史秦桦传》中有写过,驸马未成亲便死于战场,公主立志要为他守节,再不改嫁。不过,也不排除这是托词的可能,毕竟那时南秦已经岌岌可危了,公主大概也没什么别的心思了。” 季放问张具里:“就这个吧,嗯?你再挑,我可是懒得陪在这儿了。” 张具里没好气道:“你不耐烦了就先走,人还是要都看过的。”然后和颜悦色地对覃桦说,“选完大概就会给你打电话的,拍这部戏大概需要你休学一年,可以吗?” 覃桦点点头。 张具里结束了这次二试:“好的,回去等我们消息吧。” 覃桦走出小剧场时,长长地出了口气,面试的结果八九不离十了,她安下心来,只是却不知道傅延遇去了哪里,明明来得这么准时,可偏偏等正戏开场时却没了影子。 接到入选的电话通知已经是晚上了,覃桦坐在食堂里吃饭,一勺子饭下去,人声滚滚,和着那头傅延遇的轻笑,可以想见,电话那头的他,舒舒服服地靠在沙发上,挑着嘴角,眉目温润:“恭喜了,公主殿下。” 覃桦把还未来得及咀嚼的饭菜吞咽了下去,攒起手边的纸巾擦了嘴,就要往外边走去,走到一半,又想起自己没有把餐具放了,又立刻回去,把手机夹在耳朵底下,说了句:“稍等。”忙端着餐盘把餐具放了。 等走到了外头,覃桦方喘过一口气,说:“是真的吗?你没有骗我?” “三哥为何要骗你?”傅延遇自从告诉了覃桦,叫她这般称呼自己后,便越来越喜欢这样自称了,“这几天把休学手续办好,下个礼拜要参加三个月的礼仪培训,期间我帮你上课,教教你相关历史。”顿了顿,点明说,“是私教。” “那这样,”覃桦的舌头舔过牙齿缝,勾起了个笑意,“我岂不是更应该好好谢谢三哥了。” 傅延遇低笑,告诉她:“培训的地方附近有家不错的农家乐,三哥有机会带你去尝尝。不对,你进了剧组后应该就要严格控制身材了,好像也吃不上。” 覃桦紧接道:“不如这周周末?” “吃什么?” 覃桦早有准备,淡笑:“火锅,鸳鸯锅。”她的声音带了些许的哑意,尾梢翘起了笑意,隐隐带着,yù语还休的暧昧。 “好。”傅延遇似乎没有察觉,只说,“周末见。” 覃桦挂了电话后,双手chā在口袋里,慢慢地往寝室走回去。学校两旁的路灯已经打起来了,昏黄的灯光藏在树枝里,将一树叶子照得融融暖色。覃桦的心里舒坦又充实,她抬头望了望带着层浅薄蓝色的天空,觉得胸腔里的一颗心已经钻到了喉咙里,快要蹦了出来。 不是因为紧张,而是太欢喜了。 覃桦给远在杭城的外公外婆打了电话,先是讲了遇到傅延遇的事情,后来才说了她决定要休学去拍电影。 外公自覃母身死后,越来越沉默了,每天都把自己关在书房里练练字,听听戏曲。听外婆说,外公一度很想辞去学校里的职务,可因为艺术学院学费高,怕供不起覃桦念书,这才勉强撑着。 覃桦与外婆说这事的时候,便道:“外公如果真的不想出去工作了,就让他辞职了吧,我也可以挣钱养活自己了。” 外婆直叹气,道:“随他去,出去工作呢,还能让他分会儿心,不至于每天东想西想。” 覃桦喉咙里哽了一下,喃喃问:“外公还把妈妈的死归罪在自己身上吗?” “嗯,老头子固执得很。”外婆在电话那头渐渐有了抽泣声,但不过起了个头,便又很快刹住了车,说,“不谈这个了,卿卿,你是休学了才得到这个机会的,一定要好好努力,把握好时机,好好演戏,不要让这个学白休,也趁着这次拍摄,多和前辈们学习学习,千万不要学那几个当红的明星的脾气。外婆也是在看娱乐新闻的,告诉你,外婆很不喜欢他们这个样子。” 覃桦说:“外婆,你尽管放心,我不会这样的。” 挂了电话,覃桦打开了寝室的门。 小满正和方落在聊二试的事情,一见覃桦进来,便面露期待:“接到电话了吗?” “嗯,过了。”覃桦尽量说得平静,不让自己看上去那么兴奋,可谁料,一听这话,小满立刻蹦了起来,欢呼了声。 方落皱眉:“接下来要休学了吧?” “嗯,一年,下个礼拜礼拜一走,要去参加三个月的礼仪培训。”覃桦掏出手机,点开了微博,手指不需要大脑做出进一步的提示,自动地拉开关注列表,找到了傅延遇的头像。 傅延遇更新了第二封情书。 “我喜欢看见你笑,你笑起来的时候,眼睛会弯成勾勾的月牙儿,笑意从你的眼角蔓延开去,像是从枝桠末端开出的一朵花。我想,你是该笑笑的。可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却不是笑的,相反,非常狼狈,抬头看我的那一眼,我能看到无法抹去的悲伤和恨意。我便想着,我要护这个小姑娘一生周全,让她长安。 虽然,你总在不经意地伤害我。譬如今天,你以为我走了,其实我自始自终都在,只是你没有注意到我罢了。我听到你和别人的谈话,谈到了我,我的脸上盖着帽子,也幸好盖着帽子,否则真不知道该怎么掩饰自己的表情,当真是害怕会吓到别人。你说,你不喜欢我。 我知道你已经不记得我了,可我还是不由自主地想,真是个小没良心的。” ☆、第二十二章 西餐吃的是一种情调,考究的装潢,绅士打扮的应侍者,缓慢的古典音乐,俊男美女打扮得体在卡座上优雅地举起酒杯,用镀银的叉子尖挑起切好的牛排,细嚼慢咽着,谈话声低低的,笑起来也是极有分寸的。两人对坐而食,却总隔着几分隐藏在礼节下的疏离客气。 中餐吃的便是一种热闹了,虽然现在的中餐厅也不乏装潢考究,得体的应侍者,只是当一盘盘的菜端上来后,若一味只追求装盘,便失了它的风趣。但即使再好的装盘,你来我往,筷子一夹,三两下,便浅了一半。那应当是熟人之间的聚会了,吃到酣处,上手抓猪蹄,捏螃蟹腿,夹花甲,即使满口汤汁,也不觉得有多少的失礼。 覃桦如今捏着她与傅延遇的关系,生分是当然算不上的,但要说到底有多少的亲密无间,那也是绝对谈不来的。她又不愿把这生分显得太过,思来想去,也算佛至心灵,挑了个火锅。 火锅这玩意,覃桦觉得,简直是天生为男女而诞生的。两人相对而坐,守着一口红油油的汤水,蔬菜ròu食都被下了锅,看着水汽渐渐蒸了上来,汤汁滚起来,红油翻腾起露出底下清淡的汤汁,反个个儿,却像正经危坐的男女,面上唇齿微露,体贴有加,心底里却计较着各种各样的小心思。两双筷子在锅里夹着,偶尔免不了磕磕绊绊碰在一处,抬眼望下对方,一眼能绵长到将汁水都滚了干净。 不过,这还不是最关键的。 覃桦订的那家火锅店还算正宗,底料很不错,覃桦很喜欢吃。更关键的是,店里服务态度很好,一看是两位异xìng来用餐,无需多嘱咐什么,径自把她们带向了小包间。 覃桦知道自己在高中时的样子,害怕那胖胖的模样给傅延遇留下了太深的映象,今日出来吃饭,便特意地穿了灰色的T恤,外搭一条开叉的背带裙,走动间,会露出一条穿着丝袜修长的腿,脚上穿着一条款跟的矮靴,头上戴着一顶黑色的渔夫帽。将整个与高中不同的样子都要展露给傅延遇看,她想给傅延遇看她最好的样子。 傅延遇来接她时,看她的样子愣了一下,尔后淡淡一笑:“很漂亮。” 说不上有多少的真诚,但覃桦听得还是很开心。 在座位上坐定,服务员把菜单拿来给他们点餐,顺手端上一壶送的大麦茶。覃桦拿着圆珠笔,问傅延遇:“三哥会不会吃辣?” 傅延遇正提着茶壶倒茶,想到那日她挑眉笑说“鸳鸯锅”的样子,便顺势道:“不会,点……鸳鸯锅吧。”他挑着嘴角说话,勾着几分戏谑在话语里。 覃桦手顿了顿,在鸳鸯锅后打上了对勾。她是火锅店的常客,点单点的熟门熟路的,生菜,虾滑,鲜毛肚,牛ròu,萝卜,这些都是必点的,傅延遇一直在喝茶,眼神悠悠地望着窗外的车水马路。 服务员把菜单收了下去,傅延遇把倒好的茶递给覃桦。覃桦接过,拿在手上喝了一口,两人一顿,忽然便有些尴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倒是覃桦,出门前早就做了功课,在小本子上写了几个话题,又删了些觉得不能谈的,便等着在这种时候来缓解尴尬了。 “我后来和外公外婆一起住了,也没看到过三哥呢。”覃桦转着手里的杯子,细细地问,“我听外婆说从前三哥还常来家里坐坐,我来了后,却一次都没碰上。” “赶巧,你放假回家,我也放了假。”傅延遇这般解释,“不过,师娘倒常常与我说起你,所以,虽然没与你见过,但你的状况三哥还是知道的。” 服务员把菜一份份地上上来了,他便顿住话头,等服务员离开了,才说:“不过,接下来,我们相处的时间长了,你不要嫌弃三哥的xìng格就好。” 覃桦双手摆得正正的,等汤开,问:“三哥xìng格不好?” “不大会和人相处。”傅延遇话接的有些随口,“你要小心,别被三哥气哭了。” 覃桦饶有兴趣地问:“如果我被三哥气哭了,三哥会哄我吗?” “嗯?” 覃桦笑了:“谁惹的事情谁解决。” 傅延遇挑了眉毛,颇有些无奈:“要糖吃?” 覃桦故意为难:“我哭得可凶了,糖可不够塞我嘴的。” 傅延遇修长的手指放在桌上点了点,他的视线平稳的滑过覃桦的脸庞,慢条斯理地说道:“那叫你男朋友来,这种哄人的事情,还是男朋友做比较妥当。” 覃桦不大满意这个答案,她皱着眉头,嘀咕说:“不都说了,谁惹的事情,谁解决吗?” 汤开了,白汤早就滚得兴起,傅延遇往汤里加菜的时候,却很是照顾,多半给了红汤。 “萝卜放在红汤里才好吃。”覃桦说,“我去调调料,捎你一份?” 傅延遇点了点头,又多嘱咐一句:“别放辣,三哥不会吃。” 覃桦觉得,吃火锅,最勾人的时候,应当是将菜咀嚼吞咽尽了。红油却粘在了唇上,将两瓣唇擦得亮亮的,显得格外xìng感。她可以装作不经意的样子,伸出小巧的舌尖,将唇从头慢慢舔过去。火锅煮上的水汽蒙的眼睛也是水光潋滟的,她却不信,这样子,再托着腮略略做出发呆的样子,还能不妥? 她把生菜从红汤里捞上来,放进碗里,正准备下口吃。傅延遇把盛了白汤的碗推给覃桦。覃桦疑惑地看他,傅延遇说:“你空着肚子,生菜又特别会吸辣,小心胃要受不了,先在汤里过一遍,缓缓辣劲。”说着,又给覃桦倒了杯茶,递到她手边。 “饮食注意些,好些毛病都是吃出来的。”傅延遇嘱咐,像极了家中唠叨的祖辈,一下子,便让覃桦失了兴致,她哼哼唧唧地把生菜放到碗里过了一遍汤。 傅延遇看着她乖乖地把上头的辣过了后,才说:“男主角看到是谁了吧?” 覃桦点点头。 傅延遇手压在桌子上,也不动筷子,只和覃桦说话:“他这人,出了名的xìng子难调。” 覃桦咬着半叶的生菜,剩下的那一半卷在筷子上,她看着傅延遇。 “尤其讨厌,业务不精的人,我听说他常常把和他对戏的女演员骂哭。”傅延遇从白汤里过了牛ròu夹给覃桦吃,又放下筷子,道,“我刚刚就在想,你真的被他骂哭了该怎么办?” 覃桦小口小口地把生菜吞进了嘴里。 “谁惹得事情谁解决?”傅延遇微眯起眼,笑问。 “我还是要糖吃吧。”覃桦想到那天面试的时候,季放的样子,也觉得这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 傅延遇说:“不过也没关系,如果你觉得他说的不好或者说的话有些过分了,就当众呛回去。他这人,比较看得起有脾气的人。”他摇了摇头,无奈地说,“我拿着剧本找他,和他讲了一个下午的剧情,中间不晓得呛声了几回,如今他倒把我当作了朋友。” 覃桦低声“哦”,若有所思的样子。 傅延遇问她:“哦?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覃桦确实没有明白:“什么?” 傅延遇低笑,说:“他过分了,你就把我搬出来,嗯?我的面子,他还是要给的。” 覃桦也笑:“你说的,别到时候,你嫌弃我把你的面子里子都卖了。” “那还是要嫌弃的。”傅延遇认真地想了想,“不过,三哥这人,很好封嘴的,你再请我吃顿火锅就好了。” 用完了饭,傅延遇拦着覃桦不叫她去结账,覃桦不愿,傅延遇便说:“这顿,是为了我们重逢,我当初没与你好好道别便离开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7 章 我失礼在先,本就该让我请你的。你若要谢我,也不用着急,往后日子多着呢。” 覃桦便松开了手,为着他一句,“往后日子多着呢。” 覃桦活到至今,正经喜欢过的人,只有傅延遇一个,感情史算来也是空白的,她执意要追人,除了向为数不多的朋友取经外,大多数还是要靠着书本的知识来。钱钟书在《围城》里就这样说过,男人肯买糖,买衣料,买化妆品,送给女人,而对于书,只肯借给她,不买了送她,女人也不要他送,为什么?因为借了书,是要还的。在这一借一还中,一本书作为两次接触的借口,这是男女恋爱的开始。等暧昧情愫慢慢发酵,最后就演变成一场爱情。 她看到这段话时,想起傅延遇送自己的那本《南秦史》莫名的多了些惆怅。如今即是她要cāo起新业,当然要从中学习了,借书这事,对她不现实,一来她书没有傅延遇多,二来也找不到机会去傅延遇家里作客再借机向他借本书来。傅延遇方才说往后的日子还很多,姑且算得覃桦还有一次以私人是由约他出来的机会,剩下的便要由自己创造了。 覃桦从《围城》中学来的知识,懂得这借书的精髓在于这一来一回。她便偷偷地,趁着傅延遇去结账的时机,叫过了一个服务生,把自己的一只特意留了几张十元纸钞的钱包递给了服务生,说:“麻烦你,这是我的钱包,你帮我保管两天,可以吗?” 服务员有些疑惑,才要开口拒绝覃桦,覃桦便指着 在收银台那儿的傅延遇,低声道:“帮个忙,我在追那个小哥哥,如果事情进展得顺利,我会谢谢你的,我们……先加个微信?” ☆、第二十三章 覃桦心里藏着小九九,面上却要端得住,不能叫傅延遇察觉女孩子那千转百绕的春闺潋滟心思。 傅延遇结了账回来,正巧看到覃桦和一个服务员说话,边把手机放回了兜里。傅延遇说:“我们走吧。” 覃桦应了声,对那服务生说:“谢谢你。”这才对傅延遇说:“刚刚问了洗手间的位置,你稍微等我一下。” 傅延遇点了点头,站在那里等她。 那服务员把覃桦塞的钱包塞进口袋里,推着小餐车去招呼别的客人了,傅延遇看在眼里,却没有多余的反应。 覃桦的小心机一直藏到了第二天中午才露了出来。 她把行李箱全部都摊了开来,自己则蹲在两只箱子中间,给傅延遇打电话。 “三哥,现在有空吗?”覃桦长吁了口气后,才小心翼翼地。 “嗯。”那头傅延遇简单地应了声,瞥了眼自己写了一半的文章,把笔一放,问,“有事情?” “嗯……”覃桦手捏在衣角处,笑得有些不大好意思,“我的钱包找不到了,想问问三哥看到过吗?” 傅延遇几乎是立时立刻地想到了火锅店里的服务员藏进口袋里的那只黑色的,拉链上带着流苏的小钱包。 “你先和我说那只钱包怎么样,我想一下看到过没。” 覃桦回答:“黑色的钱包,巴掌大小,方形,拉链上挂着一个流苏。你见过吗?” 傅延遇的手指微微曲起,轻轻点了点桌面,他的目光流转,眼角挑起,蓄着几分了然。 “你都找过了吗?”他这样问覃桦。 “嗯,包里,宿舍里都找过了。”覃桦有些为难,“恐怕是丢在火锅店里了,我现在在整行李,能不能麻烦三哥帮忙,去昨天那家火锅店里找一找?” 傅延遇抬手看了腕表,起身拉开椅子,说:“可以,你正好给了我一个理由逃避编辑催稿。” “嗯?”覃桦愣了一下,“那正好,三哥你到了学校和我说一声,我去校门口拿。” 傅延遇说:“好。”他挂了电话。 覃桦放下手机,捏在衣角的手终于放开了,拍了拍自己的胸,又捂着脸不大好意思地咬着唇笑开了。 “疯了?”小满也在整行李,“钱包找到了?” 覃桦虽然尽力在克制,但那笑意却怎么也藏不住,眉梢,眼角,唇尾三处都显露无遗,看着反倒更添几分狡黠。 小满评价:“看你那小人得志的模样,啧啧。” “钱包没丢,我知道它在哪。”覃桦的眉毛高高挑起,得意地与她说,“套路,懂不懂?” “嗯?”小满看她把行李箱合上,拉好了拉链。 “一来一回,这就是机会。”覃桦拉起行李箱,把它竖放起来,推到墙边,依着墙直立放着, 另一只小的则紧挨着它在一处。 “啧啧啧。”小满说,“是上回你说的暗恋了三年的那个?” “对啊。”覃桦点点头,“是他。”她说着,又笑了起来,亮晶晶的双眸看着小满,偏着头,笑得肆意。 小满切了声,说:“追人的时候都这样瑟了,等追到了尾巴也不知道会翘到哪里去。” 覃桦轻轻哼唧了一声。 傅延遇到之前,那位服务员便给覃桦传了消息,说他拿了钱包已经走了。覃桦立刻把准备好的衣裳拿去卫生间换了,收拾妥当了,刚好接到了傅延遇打来的电话,告诉覃桦,他将在学校南门等着覃桦。 覃桦放下电话细细掂量了下,南门远离学校的堕落街,平时学生走的比较少,附近也没什么合适的店可以坐坐,这倒是和她预先设想得不大一样。总不能让傅延遇送了钱包就回去了,这样覃桦便没了大费周章的意义了。 覃桦把鞋子换完了,这才想到,傅延遇说了,他是要来躲编辑的,这意味着,傅延遇是不愿意立刻回去的,既然是如此,事情便好办许多了。 她到的时候,傅延遇已经在了,车子停在马路牙子上,摇下了半扇车窗。他支着头,侧着脸往外望着,看到覃桦来时,便把门打开,手里拿着钱包出来了。 “多谢。”覃桦忙双手接过,道着谢。 “没事,正好让我出来躲责编。”傅延遇手勾着钥匙扣,说,“看一看少了东西没有。” 覃桦唔了声,拉开拉链,往里头随便扫了两眼,很快就重新拉上了拉链,放在兜里揣上了。 “真的是太感谢三哥了。”覃桦说,“我发现钱包不见时,吓了一大跳,还好三哥肯帮忙,特意跑了趟帮我把钱包找回来了。” “没事,三哥以后也会有要帮忙的地方。”傅延遇锁了车门,握着手腕,转了转腕子,说,“写久了也累了,附近走走?” “嗯。”覃桦正巴不得傅延遇这般说呢,立刻道,“附近有个公园,可以去那里。” 傅延遇唔了声,像是后知后觉般,才想到要问覃桦:“行李收拾完了?” “收拾完了。”覃桦说,“两箱,会不会太多?” 傅延遇摇了摇头,说:“还好,张导让你几点到?” 覃桦说:“明早九点半。” 傅延遇点了点头,说:“七点半在这里等我。” 覃桦停下了脚步,疑惑地看了眼傅延遇。 傅延遇说:“刚好,我写书写到了瓶颈期,去乡下住住也好,散散心,找一找灵感。”他一顿,话锋一转,调笑起来,“三哥也说过,要给你开小灶的嘛。” 覃桦故意说:“那些书我都看了,该知道的我也是知道的,再不懂得,我倒还是去问外公更好些呢。” 傅延遇不大认同地摇了摇头,回答:“老师不懂傅长情。” “外公不懂,你懂?”覃桦随口问。 “总比老师懂一些。”傅延遇淡淡地回答,话中带着几分毋庸置疑与理所应当,落在了覃桦耳朵里,总觉得有哪些不大对劲。 正此时,傅延遇的手机响了,他连看也懒得看,任着它响着闹着。覃桦听着那曲子听了半晌,傅延遇与她介绍说:“是《凤求凰》,可以填了司马相如的词唱的。” “司马相如与卓文君的故事我还是知道的。”覃桦说,“挺热闹的。” “热闹?”傅延遇有些惊讶,说,“很少会有人这样形容这个故事吧。” “你看,先是司马相如与卓文君这个寡fù私定终身,一个是为了对方的身份,一个是为了才貌,两人相相携手私奔,之后便是文君对庐当酒了。”覃桦给傅延遇一一解释说,“后来,两人好容易稳定了下来,司马相如一赋动京华后,便活泛了心思要纳妾,卓文君就送了一首《白头吟》。” “嗯,然后呢?” “我个人觉得,这故事里唯一值得褒奖的是卓文君不愧是才女,拿得起放得下,于感情上也是很有见识。”覃桦摇了摇头,颇有几分惋惜,“只是后世之人附庸雅意过多,无论是卓文君这个人,还是这段故事,反倒有些……”她左右想了想词,却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赞誉过多,名不副其实?”傅延遇顺着她的意思猜测,又道,“这是常态。” 他想了想,和覃桦举了例子,说:“还记得我写的《天佑大秦》中那个十几岁就吞并了南秦,一统秦国的秦武帝吗?” 覃桦点了点头。 傅延遇说:“我在剧中写了那秦武帝自始自终只娶了位皇后,空悬后宫多年,这应该也记得吧?我的责编在剧大火的时候,告诉我网上冒出了好些以秦武帝为男主角的言情小说来写他们夫妻之间的爱情故事。我听说之后只觉得好笑,秦武帝只娶了一位皇后只是因为够用而已。” “够……够用?”覃桦瞪大了眼睛。 “对啊,子嗣也够了,秦武帝手段可靠,通过压着后宫来牵制前朝的外戚。”傅延遇说,“这也不用多说了,只是想和你说,历史这东西,半真半假,你可以相信,也可以不相信。” 覃桦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覃桦和傅延遇也是这样。” 覃桦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脱口问道:“谁?” “秦桦公主和傅长情。”傅延遇挑着嘴角说,“我与你说的,是我所记得的事情,或许是真的,也或许是理解差了的。” 覃桦瞪大了眼睛,怀疑自己方才是听错了,又或者,是傅延遇方才说话嘴瓢了。 傅延遇回答:“嗯,我看书记得的,有错吗?” “没错啊。”只是觉得你刚刚说得应该不是这样的意思。 覃桦隐隐觉得,傅延遇方才脱口而出的是他心中真正所想的,她这一反问,反倒让他把自己的心思藏了起来,那些要说的不说,让覃桦更加抓耳挠腮地去猜究竟是什么意味。 覃桦不让傅延遇有岔开话的机会,立刻跟着问:“那三哥,是怎么看他们两个的?” 傅延遇倒是没有半分的犹豫,几乎是立刻地回答了:“一厢情愿,执念太深。” 覃桦疑惑地说:“我看剧本没有看出来啊。” 傅延遇笑了笑,他察觉出了覃桦是揪住了刚才自己所说的话不打算放了的。他倒也不觉得不安,本来那话也是他故意说漏了嘴,让覃桦听着的。 傅延遇觉得他是经过深思熟虑才做出这样的决定的。他记得前世所有的事情,这辈子带着上辈子的记忆出生,偏偏连名字也是一样的,几乎让他以为,他仍旧是他,虽然走过奈何桥,喝过孟婆汤,但仍旧被阎王爷完完整整地投到了人间。傅延遇记得过往,所以放不下,每天日思夜想,无法让自己解脱,这是他的命,傅延遇认了下来。 但覃桦不一样。 在医院第一眼见到覃桦时,傅延遇并没有把她认出来,两人经转一世,样貌都发生了巨大的改变,傅延遇当然是认不出的,可后来,认识了后,覃桦的言谈举止间都与秦桦相似,傅延遇几番试探,知道她是已经忘了。 覃桦忘了,她过的是自己全新的生活,傅延遇如果一心想把她重新拉回了她已经忘却了的上一世,傅延遇觉得,这对她并不公平。 ☆、第二十四章 覃桦久久都等不到傅延遇的回答,他好像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般,想着过去未来,不关心其它。 “如果,我的意思是,如果,我告诉你,我是傅长情,你是秦桦,你愿意相信吗?”傅延遇的声音有些发紧,说完话后,舌头紧紧抵着后牙槽,半是紧张半是忐忑,又带着几分轻松。 覃桦却是实实在在地愣住了,她疑惑地反问:“什么意思?” 傅延遇回答:“你没有听错,也没有理解错。” 覃桦几乎立刻笑出声了,她轻松地回答:“三哥是在说笑吧,还是,三哥写剧本写得太投入了,没让自己走出来?” “三哥不拿这些事情开玩笑。”傅延遇目光深邃,提醒覃桦说,“杜清河没有和你说过有关我的一些事情吗?” 覃桦顿住了,几乎是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因为她清楚地记得杜清河口中的傅延遇,怪异得很。少年老成,严守男女之别,口中直呼家父,又与父母亲近不起来。更重要的是,他莫名地喜欢一个古人,喜欢了这么久,又像是深情,又像是执念。 半晌,覃桦方才小心翼翼地问傅延遇:“你当真没有要骗我的意思吗?” 傅延遇对覃桦的反应并无意外,或许,在他看来,覃桦没有立刻骂他是神经病已经是再好不过的反应了,她还在求证,在问自己,可见覃桦还是愿意和自己沟通的。 他们俩一路散步,往公园已经近了好些,可是两人都没有走进去的打算。公园临近马路,路上的车子却少得很,好一会儿才能看见一辆轿车飞驰过去,不做任何贪恋。而公园里却时不时传来孩子嬉笑打闹的声音,后头还跟着位老师在照看他们,叫他们注意安全。马路的人行道比公园清净,两人依着行道树停下了步子,傅延遇低头看覃桦。 他长得高,清清瘦瘦地往覃桦眼前一站,因他周身的气质都温润得很,并没有任何压迫感。覃桦看着他的眉眼,反倒觉得,越看越想看,怎么也看不够的,是傅延遇啊。 “你不信,我也不愿意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8 章 信,明明自己才身死,一醒来,却是个全然不同的世界。再看自己,长得小小的一个,也不会说话,软软地躺在婴儿床上看着大人在我面前走来走去,真以为天塌了,地崩了。”傅延遇眯起了双眼,用他惯用了的清淡嗓音说,“我不相信眼前这些是真的,有时候又觉得我所记得的事情是场荒唐的大梦。” “或许,真的是呢……” “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其实也不是在御花园,而是在南立王的御书房里。”傅延遇没有理会覃桦说的话,自顾自地说道,“我那时刚刚步入官场,春风正得意,向南立王呈奏折的时候也颇有几分捏不清地位处境,南立王已然是不想听我说话了,我却依然没有停下。我记得你那时候还小的很,十岁?还是十一?走过来,拿了我的奏折摊开来看了,说,先生写的字真好看,能不能教教我写字。” 他低头苦笑,把手负在身后,接着说:“那是我第一次向南立王进言,最后南立王摆摆手,让我叫你去写字。我无法,写了字帖给你,让你看着样子描摹。覃桦,明白吗,你的字是我教的,我们两的字很像,倘若你不相信,写一写就知道真假了。” “不对,不对。”覃桦越听越糊涂了,“你在剧本里说了,秦桦认为那是傅长情见到她。” “嗯,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忘了。”傅延遇顿了顿,压低了嗓音,像是引诱般,“我写个字给你看,好吗?” “不!”覃桦条件反shè,瞪大了眼睛,咬着唇拒绝了傅延遇,“我不要!” 傅延遇问她:“为何?” 覃桦哽了一下,她偏开头,不去看傅延遇,眼睛反瞧着周边的小树木,惶急地想找个依托。 “我不相信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覃桦想到了傅延遇手腕上的文青,心里地酸楚泛了出来,一点点的,又像是被冰过的苦胆淋了汁,涩味从心延到了舌尖,她舔了舔干燥的唇,“你因为忘不了秦桦公主,所以纹了身?” 傅延遇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倒不是他不想承认,只是在思量着究竟要怎么与覃桦说得更加明白才好。 “你认为我是秦桦公主?”覃桦顿了顿,接着问。 傅延遇觉得牙根有些发酸,他点了点头。 覃桦低头,嗤笑了声,带着几分自嘲:“你对我好,是因为我是秦桦公主?” 傅延遇沉默了,这个问题,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覃桦又笑:“我明白了。”她轻轻叹了口气,又重复了一句,“我明白了。” 傅延遇想去拉覃桦的手,被覃桦躲开了,两人的手jiāo错了过来,傅延遇的手往空气中一拉,落了个空。他顿了顿,收回了手,说:“我拒绝过你,覃桦,我并没有把你完全当作秦桦看待。” “行了,别说了。”覃桦急促地打断傅延遇的话,她有些难堪地说,“你说的话,我还没有相信呢,你别……别再说这些了,我很不喜欢。” “也好。”傅延遇把手揣在兜里,眼睛却淡淡地看着覃桦的手,指尖蜷起放在了身侧,傅延遇很像把手牵过来,一点点地把五根手指掰开,然后握紧自己的掌心,肌肤贴着肌肤,十指紧紧相扣,亲密无间。“别忘了,明天七点半在学校南门等我。” “我……”覃桦叹了口气,转了话,“好。” 傅延遇把覃桦送回了校门口,知道她此时的心里乱得很,只是在两人分手之际,叮嘱她回去路上小心,便一直看着她慢慢地往回走。覃桦似乎是受了心情的影响,步子迈得都有些没什么精神。 傅延遇一直看着她走没影了,这才坐进了车里,离开了。 覃桦现在的感觉有些怪异。她一面是不相信前生今世,也不可能相信的。可是,这只是生活的常识告诉覃桦的,在这个还不能完全探知世界真相的时代里,覃桦的心里又会略略的往有神主义那边打个转。况且,傅延遇不像是会骗人的人,这与他的人品无关,而是覃桦不觉得一个人骗起别人来能做得如此滴水不露。 杜清河那边先不说,人是傅延遇找的,可能还有串通的机会。但连外婆都告诉覃桦,傅延遇对南秦有一种常人无法理解的执念。再说,二人初次见面,傅延遇就把那文青露了出来,做得这般真实周全的骗局,覃桦觉得不容易,而且,她也实在想不出傅延遇骗她的理由。 那便只剩了两个解释,傅延遇说的是真的,又或者,他的确是得了臆想症。 覃桦的脚步一拐,钻进了教学楼里一间无人的教室,把门窗都关好了,这才掏出手机给杜清河打电话。 杜清河很快就接了电话,捂着话筒和那边的人说话,覃桦才想说打扰到她了,想挂了电话。结果,那头杜清河已经跑了出来,笑嘻嘻地和覃桦道谢。 “你这电话打得真及时,解救了我。”杜清河低头在做什么,说话声音轻了下去,等再打起来时,覃桦很清楚地听到了啪一声,“我刚和一个傻逼相亲,想走又走不开,刚刚还想借口去卫生间蹲个一两个小时呢。” 覃桦皱眉:“你又抽烟?小心抽坏了身子。” “抽烟还能活到七八十岁的人多了去,你看毛爷爷和邓爷爷就是,我要向他们学习!”杜清河手指将烟夹着,长长地吐出rǔ灰色的烟雾,“说吧,有什么事。” 覃桦倚在门前,看着窗外对面楼里,两个小情侣在约会,女的要走,男的伸手就把女的搂在了回来,低头吻了下去。覃桦捂住了脸,侧过身子,头靠在门上,问:“三哥他有没有和你提起过秦桦公主?” “秦桦公主?三哥是谁?傅延遇?”杜清河一愣,叼着细长的烟,微微眯起了眼,撩起了耳边掉下的一缕头发夹到耳边,说,“你们见面了?” “嗯……”覃桦点点头。 杜清河把烟拿了下来,走到最近的垃圾桶边,把烟碾灭了,扔进了垃圾桶里,这才换了只手拿手机,问:“你们怎么见面了?” “就这么见面了呗,嗯,我外公是他的导师嘛。”覃桦想了想,撒了谎,又问,“他和你提起过吗?” “有,还不只一次。”杜清河说,“不过印象最深的还是那次告白被拒绝。”她倒也没什么隐瞒,亦不觉得有丢脸之处,和覃桦从头至尾地说了个明白。 覃桦手握着手机,手指关节处隐隐泛白,她有些茫然:“三哥真的这么说?” “对啊。”纵然隔着一个电话,中间有几百里远的距离,并不迟钝的杜清河也察觉出了覃桦的不对劲,她明白了过来,却想得还是有些偏差,“你表白又被拒绝了?” “嗯。”覃桦不知道该如何杜清河说这些,也觉得直接说了,对傅延遇不好,刚好杜清河递过来一个梯子,她便顺势下了,“你觉得,他说的是真的吗?” “我不觉得他在骗我。”杜清河回答地很快,她轻笑,“相反,我觉得,他或许真的是个古人穿越过来的,还是魂穿。” 覃桦干笑了声:“这样啊,杜老师,你有傅延遇写的字吗?” 杜清河说:“我当然没有了,不过,你要的话我可以帮你去像阿姨和叔叔拿。” “那麻烦杜老师给我一份吧,我有急用。”覃桦回答。 她挂了电话。 ☆、第二十五章 覃桦觉得,事情已经超出了她所能预想的程度了。 傅延遇对她,当真是不客气的,前头才与她说了这般惊天的事,第二日已经能一脸平淡地携着一束满天星来接覃桦了。覃桦手指上还勾着从食堂里打来的豆腐脑,被满天星拥了满怀,她颇有几分手足无措地搂着,看着傅延遇把她打开了车门。 “多谢。”覃桦紧紧抱着满天星,矮了身子坐进了车子。傅延遇帮她关好门,绕到那头去上了车。 门一关,只升了覃桦与傅延遇在这狭□□仄的空间里并排而坐。覃桦把花放在了车兜里,低头,将豆腐脑打开,捏着塑料勺子挖着吃。 “我不太懂花语这些,只是觉得满天星长得好看,就买下来送给你了。”傅延遇手放在方向盘上,手指轻轻地磕了磕,整个人以一种非常随意的姿势靠着座椅椅背,“你,相信我昨天说的话吗?” “咳咳。”覃桦被豆腐脑里加的那勺辣椒给呛到了,她捂着嘴咳得眼泪水都快掉了下来,傅延遇的车上备着两瓶矿泉水,他翻出来了旋好瓶盖递给了覃桦。 覃桦灌了两口水下去,才觉得喉咙里没了火辣辣的疼痛。她把瓶盖捏紧后,握着有些发凉的瓶身,偏头看傅延遇:“我相信。” 她的眼睛,藏着些光芒,但只是一瞬,又暗了下去。 “虽然这在别人看来,很奇怪。”覃桦苦笑,“事实是,当初杜老师和我说,你恐怕有妄想症时,我还觉得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就是要陪你演个四五年的戏也是不怕的。” “但总有些是不一样的。”傅延遇稳着嗓子,笑着淡淡地反问,“人总是会在想象中把自己高看。” “麻烦三哥开车可以吗?我怕要迟到。”覃桦手中的勺子无意识地搅弄着白花花的豆腐脑,“的确是有一点。” 傅延遇听覃桦的话,打着方向盘,车子平稳地滑进了车道里。 覃桦漫不经心地想,她不愿意相信又有什么用?杜清河拍了傅延遇的字给覃桦看,覃桦只是一眼,便看出了他们的字实在是太像了,覃桦在过往几年,最多见识过风格相似的字迹,却从没有想到原来字的运笔勾挑都能这样如出一辙。 “傅延遇,傅长情?”这真的是再有意思不过的事了。 “那……”傅延遇斜睨了覃桦一眼,想去观察她的神色。 “没有什么。”覃桦也不后退或躲闪,反倒直勾勾地盯着他看,没有多少的羞涩或者不满,坦坦dàngdàng。 “三哥,这些事情我不想想,至少,在拍完电影前我不想多想。”覃桦的胃口欠佳,她把才开了盖子吃了两勺的豆腐脑收了起来,“拜托了,三哥。” “不想三哥来打搅你?”傅延遇点点头,他轻声说,“好。” 覃桦说:“抱歉。” 傅延遇摇了摇头,他的眼风扫向了覃桦,看着她靠在椅背上,头偏向窗外,也不知道再看着什么,一动也不动,车窗外只有掠过的一棵棵的行道树。城市到乡下,总有段路是乏味的,高不见山,低不见车。 傅延遇打开了车载音响,两人一直到目的地也再也没有说过话。 剧组在乡下给他们盘了一栋别墅来学习古代礼仪,熟识合作的演员,以便日后对戏自然而不尴尬。别墅不算大,小小巧巧的三层,此时被车围了起来,大概是演员的或者是演员家属的车子。 覃桦开了车门要走时,傅延遇忽然叫住了覃桦。 覃桦回头看他时,听傅延遇说道:“微博上的情书,是写给你的。” 覃桦愣住了。 傅延遇哑着声音,说道:“无论如何,我希望你能相信我喜欢的是你,只是你,而已。” 覃桦扶着车门,弯下腰,另一只手抵在椅背上,这样告诉傅延遇:“三哥不需要撒谎,这个问题,大概连三哥自己都是不明白的。” 傅延遇喉结微微滚动,他的后牙槽发酸发紧,傅延遇用舌尖抵着,撑起了一个无奈的场面笑意:“我知道你聪明,可没有想到你事事都聪明。” “不是聪明,只是有自知自明罢了。”覃桦纠正他说的话,“三哥也不知道隐瞒,非常诚实。”她说完话后,把车门关上,把那束满天星留在了车上,她后退两步,礼貌地看着傅延遇先走。 傅延遇隔着一层茶色的玻璃看了覃桦两眼,发动了汽车,开走了。 覃桦的肩膀一下子就松弛了下来,她看着傅延遇的车子开远了,这才绕过别墅外停着的车子,往里走去。 别墅的前头带了个小花园,种着绿植,有一个小小的凉亭,凉亭边上是挖出来的一口人工小池,荷叶是早就没了的,只有几条养得肥肥胖胖的鲤鱼在水中游曳。季放就蹲在一旁往里头扔面包屑,他旁边站着他的小助理。 小助理看到覃桦时,竟然还记得她,微笑地与覃桦打招呼。季放听到动静了,微微偏头,把剩下的面包塞给了小助理,站了起来。 季放斜下眼看覃桦脚边的两口行李箱,说:“行李蛮多的。” 覃桦愣了一下,她低头看了看,里头塞得都是生活用品,要到乡下住三个月,总免不了带这些,她在寝室里挑拣了好一会儿,才省到两个行李箱的量,却不知还是多了。 小助理微笑地说:“还好拉,再过几天天气就要变冷了,大衣这些随便装装就能撑一个行李箱。你拎得动吗?要不要我帮你?” 覃桦忙摆手:“没事没事,都是些衣服,不重的。” “只带了衣服?你的书呢?”季放却还不肯放过覃桦,冷笑,“我们在这里拍的是古装剧,不是现代都市剧!” 覃桦顿了顿,纵然早就知道了季放脾气不好,却没有想到才第一天刚刚见面,他就会这样百般为难自己,变着法子来挑自己的刺,这让覃桦感觉很不舒服。 “我带了书的,只是不多,可能还要借前辈的书看。”覃桦回答,也不等季放开口,就问小助理,“这房间是怎么分配的?我赶紧去把行李箱放一下。” 小助理脾气很好,回答:“你去找梅姨,她负责我们的衣食起居呢。现在应该在厨房里,你慢慢来,不着急的,人还没到齐呢。” 覃桦点了点头,拖着两口行李箱进去了。别墅里的沙发上横躺着个男生在打游戏,声响开得很大,不时传出音效里pào弹bàozhà的声音,打得酣畅淋漓,连覃桦进门都没有注意到。 “Shit!”男生骂了句脏话,在沙发上转了个身,蜷起修长的两条腿,面向着茶几方向,又开了下一局。 覃桦撇了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9 章 嘴,去找梅姨。 梅姨正在厨房里煮茶,见到覃桦来,很是热情,洗了手过来帮她提行李。 “你房间在三楼,清净,朝阳,有个大阳台呢。床单什么的都是新的,梅姨昨天刚刚换好,别墅的wifi密码我待会儿给你,不过房间里没有电视,和你一起住的是另外一个女孩子,好像你们剧组只有两个女演员?” “嗯,男人大戏。”覃桦这个所谓的女主角,其实在戏里也只有二十多分钟的出场时间,而另外一位饰演南平王妃的章简沫,戏份就更加少了。 房间很好,米色的漆刷,立着个书柜和衣柜,两张并排放立的单人床,对面是两张书桌。大开的玻璃门,门外是阳台,阳光从外头倾洒进来,在地上留下一块块金灿灿的光斑。贴着靠窗一端的墙那头放着小桌和两个坐垫,如果主人有了兴致,可以把它们抬到阳台上,泡壶茶喝,算是浮生偷得的闲情。 梅姨指给覃桦看床头柜上贴着的作息时间表,上头密密麻麻地写着安排,是覃桦和章简沫要上的课。覃桦好歹是担了个女主角的名头,课程比章简沫多了好些,从最基本的礼仪课,历史课到舞蹈课,茶艺课,chā花课,晚上还有一个小时的运动时间,覃桦看得脑袋有点大。 “先整理行李吧,午饭吃自助烧烤,给大家认识认识,之后就得控制饮食了。”梅姨笑笑,出去了。 简嘉是覃桦收拾行李收拾到一半的时候来的,梅姨没有上来送她,小姑娘一手拎一个行李上来,看到覃桦,先跑过来做自我介绍:“你好,我是简嘉,首都大学历史系大一学生。” “历史系?”覃桦说,“张导也去首都大学挑人了?” “没有啊,我家有关系嘛,和张叔认识,他觉得我形象可以就进来了,而且我从小学跳舞,有底子!”简嘉倒也不隐瞒,笑嘻嘻地回答。 “哦。”面对她的坦诚,覃桦倒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我叫覃桦,首都艺术学院表演系大三。” “嗯嗯,知道哦,我们的女主角嘛。”简嘉看覃桦的行李。 覃桦忙让开,给她看:“衣柜和书架我都留了一半给你的,不过书架我还放不满,你拿去用好了。” “好的,我带的书有点多,小姐姐可以拿来看啊。”简嘉把两口行李用脚踢进屋,关上房门,问她,“楼下那个打游戏的男生你认识吗?” “不认识吧,话都没有讲。”覃桦往衣柜里挂衣服,梅姨准备了很多的衣架,覃桦还想着从宿舍里带衣架来,现在看来是白带了的。 “我一路走进来,看到了影帝,看到了老戏骨,刚刚还在想这简直是莫大的殊荣啊,结果看到那个男生,感觉自己跑错了片场。”简嘉压低了声音问覃桦,“会不会是那种粉丝很多的流量明星啊?那我感觉怕怕的,他们的粉丝,尤其是女友粉都太凶残了!而且,他不会是演南平王的吧?我的天,我岂不是天天要被他的女友粉怼了,被P遗照都可能啊!我去!” 覃桦惊叹这姑娘的脑回路以及这奇妙的长远发展的目光,说:“是不是流量明星还不一定呢……” 简嘉摇了摇头,很是笃定:“肯定的,你没发现现在的大导演都堕落了吗?为了票房,众多的老戏骨中留一个流量明星的位置,不得不说,整部戏的格调和演技都被拉了不是一点两点啊。” ☆、第二十六章 简嘉哼哼唧唧的,一直在和覃桦谈论楼下那位男生的事。覃桦作为一个表演系的学生,对这些流量明星,大多抱有一种他们挣钱真爽快的感觉,但不知道原来在一个圈外人的眼中,流量明星会是这么恐怖的存在。 覃桦等她也把东西都收拾完了,把那张课表指给简嘉看。简嘉扫了眼自己的,又越过半张床伸长了脖子去看覃桦的,发出啧啧两声:“我们才几分钟的镜头啊,这得学多久。你也有舞蹈课?你在剧中需要跳舞吗?” “好像需要给男主比划两下。”覃桦想了想回答。 两人下楼时,正好看到几个演员从外头的小院子走了进来,覃桦除了季放外,之前没有见过其它几位演员,此时见了也觉得咂舌,都是些有实力的好演员,其中一位还和覃桦一起演过话剧,看到覃桦,和她打招呼,特意把覃桦介绍给其它人。 和季放站在一起的也是一位走实力的青年演员,拿过不少大奖,少年成名,如今渐渐往幕后转移,开始学着挑起导演的大梁。人很谦和,至少没有向季放那样外放,很礼貌地和覃桦握手打招呼。 “你好,我叫顾商晖,饰演北秦丞相萧宸暄。” 覃桦忙做自我介绍,说:“你好,我是覃桦,饰演秦桦公主。” 简嘉和覃桦咬耳朵:“我可羡慕他,娶了我们余生大神!” 覃桦看她,小姑娘红着脸,和顾商晖握手,小声问:“影帝你好,你能帮我向鱼鱼大神要个签名专辑吗?她好久不出专辑了的。” 顾商晖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好像没有料到会碰到自己媳fù的小迷妹,他回头看了眼季放,眼中带着几分得意和几分炫耀,要他看看自己媳fù是多少厉害,然后对简嘉说:“好的,我 一定会转告她的。”他的嗓音是偏低沉的带着他惯有的骄矜,可是此时说话,音色很温柔。 覃桦在旁看得有些恍然。 那位一直在打游戏的男生见人渐渐多了,倒也自觉,乖乖地收了手机,站起身来终于打算和几位同事一一打招呼。几位老演员多多少少对他刚刚摊在沙发上打游戏的行为有些意见,只是话 说得很客气。 “小陆在玩什么游戏啊?很好玩是不是?那现在就应该多玩玩,等明天正式开始上课学习了,就不能完了。” 男生笑笑,等看到覃桦时愣了一下:“覃桦?” 覃桦也愣住了:“陆冯生?” 陆冯生抓抓耳朵,说:“没想到竟然在这里见到你啊。” 简嘉看到陆冯生倒吸了口气,要和覃桦偷偷地说话,可转眼见覃桦也一副惊诧的表情,终于意识到不对了,两人大概是认识的,她就不说话了,双手抱着胸,看着他俩。 覃桦没想到在这里能碰到高中同学,比起陆冯生的惊喜,她更多的是有了几分难堪。她微微侧过头,下意识地想避开陆冯生,可是陆冯生一直拉着覃桦的手,想和她说话,叙旧。 “覃桦,你瘦了之后变好看了很多啊,我到现在还记得你高中时候的样子!不过,你同学会都不来,群也都退了,这就不够意思了吧?要不我重新帮你拉回去?”陆冯生说着要掏手机,覃桦忙摆手拒绝了他。 其他人见两人有话要说,又是熟人,都散开了,有帮梅姨去收拾烧烤的家伙的,也有聚在一起聊天的,特意给覃桦和陆冯生留出了个位置。 “嗯,大了嘛,总有些变化的。”覃桦含糊其辞,见陆冯生实在客气,便敷衍地问了句,“你这几年过得还好吧?” “说好也是好的,说不好也是不好的。”陆冯生不好意思地笑了,“我今年刚刚出道了,在一个组合里做主唱。” 他看了看覃桦的神色,问:“你不知道?” 覃桦被这话一下子问住了,她有些难堪地应了声。 “你不刷微博?” 覃桦点了点头。 “天,你作为一个表演系的学生没有微博账号?以后怎么和粉丝互动?”陆冯生只觉得匪夷所思。 覃桦不好意思:“额,我现在还没有粉丝呢,也没有作品,哪里来的粉丝。” “你得注册一个账号啊。”陆冯生虽然不是正经科班出生,但作为一个有了不小名气的明星,还是可以以前辈的身份指导一下覃桦的。 覃桦说:“我有微博账号,只是不刷微博。这也不是重点吧,我觉得现在挺好的。” 陆冯生哦了声,他能在这里看到覃桦,很兴奋,许久不见的老友重逢后,他有好些话想和覃桦说,可是见覃桦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终于觉得,自己方才是可能打扰到了她。 覃桦见院子里的烧烤架已经架了起来,季放在准备串ròu了,覃桦忙说:“我们去帮忙吧,对了,陆冯生,”她郑重其事地对他说,“好好珍惜机会。” 中午这顿烤ròu,吃得很是尽心,大家人都很好,除了个季放,看到陆冯生时依旧摆着张臭脸,其它都很完美。吃完饭后,是短暂的休息时间,晚上就要开始上课了。张具里一直都没有露面,他好像很放心,由着几个老演员带着他们。 覃桦心里头藏了事,午觉睡得并不安宁。她知道傅延遇在这里,离她一公里外有个农家乐的院子,傅延遇说过要在这里住着写书,两人彼此间的距离很短很短,如果傅延遇有意,完全可以在半夜月下,翻墙而入,做那书生,和小姐在西厢私会。 可是,现在,小姐正在闹脾气,她刚刚和书生说,不想见书生。她把月下的长梯收起,关上了雕花木窗,别扭地坐在窗后头,纠结地想着,如果他来,要不要把窗打开,再诉诉衷肠? “凭什么别人谈恋爱,只需要考虑xìng格合不合适,人喜不喜欢,我却还要考虑这些?”覃桦咬着被角,有些怨念,“前生今世?一点都不浪漫,好不好?” 简嘉在一旁已经睡着了,偶尔磨磨牙齿,闹出小耗子般的动静,她睡得这般香甜,可是睡意是不会打扰愁绪的。 “我怎么就相信了傅延遇说的话呢?明明这么不科学,却还是如此平静地接受了下来。”覃桦心想,可过了一会儿,她又觉得,这件事就是这样的毋庸置疑。 覃桦从来没有和别人说过,她作为一个大三的学生,有这个胆子进《忆君逢》的剧组,和一众演员同台飙戏,是因为在看剧本的时候,她每看一场戏,脑海里便能呈现出那场戏的场景和画面,只是画面中的男女都看不清面庞罢了。她起初只是以为,自己是代入感比较好,可是等和季放搭戏的时候,虽然只有短短的几句台词,但她在表演时却是前所未有的得心应手。 覃桦清楚地知道,这和她还算贫瘠的舞台经验没有关系。 这大概是覃桦很快就接受了前生今世这个设定的原因,也是让她对傅延遇和自己的关系抱有不大确定的感觉的原因。 覃桦不记得前世的事情,前世对她的影响尚且这样大,她的本能和下意识都在复制前世的行为,字迹也罢,表演也罢,乃至是xìng格,否则,傅延遇也不会在两人都容颜大变的情况下还能把 覃桦认了出来。更何况傅延遇是带着前世的记忆出生的呢。她不记得之前的事,所以覃桦也不知道秦桦公主和傅长情之间最真实和确切的故事,她根本无法认定,傅延遇此生尚且对秦桦公主念念不忘,究竟是因为爱还是执念。 覃桦和秦桦,没有任何的关系,她是她,她并不愿意让傅延遇看着她的时候,想到的却是傅长情和秦桦公主的种种。这样的覃桦和替身是没有区别的,更何况,这也是挑不出刺来的替身。 你在纠结什么……覃桦是你,秦桦也是你……你为什么要吃自己的醋? 覃桦闭上眼,几乎以为自己听到了傅延遇指责的话语。 这并不是恋爱该有的状态。 “可是,”覃桦心想,“或许,我喜欢上傅延遇,也和前世的秦桦有分不开的关系呢?至少,我在看到傅延遇之前,从来没有相信过一见钟情。那这样,我和他,其实也是半斤对八两吧。” 覃桦深深地叹了口气,她从枕头底下摸出了手机,调暗了亮度,打开了微博,把傅延遇的微博拉出来了。 傅延遇在昨天把话题改成了#傅先生写给覃姑娘的情书#,又更了两封。覃桦捂着脸,对着微博,觉得有些尴尬。情书于她来说,是一种很私密的东西,如果傅延遇想要给她写情书,完完全全可以私下写了再转jiāo给覃桦。这样,无论是从保密还是诚意来看,都比直接发表在微博上来得更周全。 她没有再看那几封多出来的情书,直接把傅延遇的联系方式拉出来,和他说:“把情书给撤了吧。” 傅延遇大概没有在午休,回得很快:“嗯?” “怪不好意思的。” 傅延遇回道:“我知道,可是,我那样说你又要生我的气了。” 覃桦正在敏感的时候,立刻问:“又和前世有关?” “嗯。”傅延遇分了两次回答,“也和你有关。” “借口。”覃桦字打得很快。 傅延遇过了会儿,才回答:“我只是想对你好,你和我在一起,让别人都羡慕你。如果我们不在一起,也要提醒你的另一半,这里还有人爱着你,要懂得珍惜。” 覃桦顿了顿,打了几个字后又删掉了,又重新打上字去,还没发出去,傅延遇已经把接下来的话打了出来。 “私心很重,三哥很抱歉。” 作者有话要说:  女演员的名字改了,从章简沫变成了简嘉。 ☆、第二十七章 “三哥的私心,我并不喜欢。”覃桦终于把话发了出去。 傅延遇盘腿席地而坐,窗帘拉得紧实,阳光都被遮挡,室内幽暗,只有他手中发着点光亮。他的后脑勺轻轻枕着粉墙,手指按在触摸键盘上,却不知道下一句话该说点什么。 覃桦的话却如泉水般发了过来,一条接一条,可见小姑娘的心思很冷静,条理极其清楚。 “我向来不是个矫情的人,甚至连感xìng的人也说不上。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和别人作,心里有点事情总不愿堵着,毕竟,说清楚了,是不会有那么多的误会。” “我说过不想谈这件事,但很显然,我一点也放不下它。三哥,我是这样觉得的,你与其说是喜欢我,不如说是执念大过于爱情,不用急于否定,你先想想,这辈子,你有没有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0 章 傅长情这个角色中走出来?你研究南秦史,接连写了两个关于南秦史影视剧的剧本,这些应该是最好的佐证了。” “我承认,我把事情都忘了,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我也察觉到了过去的事情对我还是造成了一点影响。于我一个已经忘却的人尚且如此,更遑论你一个还记得的呢。我是很喜欢,很喜欢你的,所以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应当是傅延遇和覃桦,而不是傅长情和秦桦。” 傅延遇的喉结滚动,他的手指在屏幕上下滑动,一个字一个字艰涩地念了下来。过了许久,也没有见下一条消息进手机,终于意识到,覃桦是把所有要说的话都已经说完了。 他的手捂在眼睛上,眼皮在掌心中阖上,睫毛轻轻刷过,带着几分悸动。 很久很久以前,在他还是傅长情的时候,秦桦就与他说过类似的话。 那时候,草长莺飞,柳絮绵长,春风吹皱春水,翻起放在窗棂下的书本,顺便带来一两片花瓣,夹在掀起的书页内。秦桦穿着一条曳地水袖百褶凤尾裙,挽着双鬟髻,脸带桃花妆,她从袖间取出一幅帖子轻轻放在书案上。 “婚者,将合二姓之好,上以事宗庙,而下以继后世也,故君子重之。”她眼角晕开的眼妆粉嫩,带着二八少女豆蔻梢头的妩媚,“三哥,恭喜了。” 傅延遇挽着广袖,站着离她两步之距,他垂下眼睑,黯淡的目光飘飘忽忽,想看秦桦,可每次当目光游离到秦桦时,又马上移开了。 “是我负你。” 话语出口,却是带着沙哑,像是喉咙里挤出来的。 “广南的女子,向来温柔体贴,很配三哥,我的眼光总不会太差的。”秦桦扶了扶鬓角,笑得素淡,“三哥正妻之位空悬许久,也该为子嗣做打算。况且,于政事上,对三哥也是很有帮助的。”她叹息了一声,道,“只是我们两个,要抵抗南秦根深蒂固的世族,终究是太过勉强了。” “我听说,我听说,”傅长情的嘴边含着些许苦涩,“公主的亲事也提上了议程?” 秦桦顿了顿,笑着对傅长情道:“不过,彼此珍重罢。” “珍重”二字,秦桦给得太过轻易,她可以帮傅延遇挑选正妻,可以出席他的婚礼,甚至,还能与那小侯爷成亲并诞下一双儿女。但傅长情不能,他在灯阑酒时,凉风扑脸时,常常在夜露中站得不知今宵。 傅延遇凝眉,低声清淡地苦笑:“覃桦啊覃桦,你以为,这辈子我还愿意载在你手里吗?” 别墅里的补习课开了起来,覃桦忙得每天都昏头转向的,倒也没有更多的时间再去想这些事情了,南秦史的老师并不是傅延遇,这更让她可以一心一意把精力放在了学习上。覃桦的文化课本来就不差,学习得很快,这当然是不包括舞蹈课,毕竟,对于舞蹈她是一点基本功也没有的,每次压腿的时候都疼得嗷嗷直叫。 覃桦也发现了,说是三个月的学习时间,但这三个月其实也不单是让他们学习的。服装定制,海报拍摄都要在此期间完成。张具里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拍个人向海报,他喜欢在海报里表达故事与情感。覃桦作为女主角,占了两张海报的份额,但两张都让她感到了尴尬。 覃桦和季放,陆冯生都是有感情戏的。 新剧本拿给他们看的时候,覃桦看着自己新增的几场戏和改了的台词,纠结地咬着指甲盖,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张具里对新剧本却很满意,他说:“之前就和傅老师商量,把傅长情和秦桦的感情线明路出来,他不同意,现在终于改好了,唔,剧本就圆满了。” 覃桦扫了眼季放那张脸,别扭地想,那也得有CP感才拍得出感情戏啊。 季放大概也察觉到了覃桦不太情愿,翻完了剧本后,便说:“那正好,若即若离,也不用搂搂抱抱,总不让你为难了吧。” 这话说的,虽然也没有错,只是不大客气。季放是什么咖位?覃桦是什么身份?要说嫌弃也该是季放嫌弃覃桦,绝不该是覃桦嫌弃季放。 覃桦等拍海报时,见到了指导老师,等把动作都比划完毕后,她才放下心来,动作的确一点也不亲昵。季放坐在黑白子纵横的棋盘前,手执白子悬在空中,似乎正要落下,眉眼中带着几分决然。覃桦则在他身后,手执团扇遮着半张脸侧向而立,只是眉眼倾斜,团扇略略下移,皆朝向棋局处。 傅长情满怀热血踏入官场,愿一展抱负,实现平生志向,却偏偏被昏聩的君主随便指了个职,每日只需作诗填词,供君主赏乐便能贵为九卿之一,几乎等同玩物。他郁郁不得志,却又不甘愿如此沉沦,一连上书五折,又因此一朝被贬至无人问津的地步数年,直到秦桦在御花园中遇到他,并把灰头土脸的傅长情重新带入了官场。 可以说,傅长情变法之成果,有一半是秦桦给的。秦桦对傅长情,有知遇之恩。 拍完了和季放的海报,便是与陆冯生的,覃桦重新换了衣裳,站在绿幕前等着陆冯生打完电话,也不知道这个电话是和谁打的,陆冯生说着说着语气便急了起来,最末直接挂了电话,低低骂了声,这才走了过来。 覃桦的手中还是那把与季放指点江山的团扇,她踮着脚坐在临时搭起来的秋千上,摇着扇子。陆冯生整理了下长袍,在老师的指导下站好位置。秦桦在傅长情成亲后很快就下嫁给武安侯,《南秦史》上记载,秦桦婚后为小侯爷诞下一双儿女,更是在小侯爷死后,扬言要为小侯爷守寡,再不改嫁,由此看来,应当是伉俪情深,算得一段佳缘。 但摄影师的安排却是让覃桦独自一人坐在秋千上,踮着脚一人晃着秋千,那把团扇却仍旧遮着面庞,只露出一双笑弯了的双眼。陆冯生站在别处,远远地望着她,他看到的是覃桦一双笑眼,却没有把那那把团扇望进心中。如此地处理,也算是同床异梦了。以覃桦看来,倒有些捏不准秦桦究竟喜不喜欢小侯爷了。至少一开始她是认为喜欢的,但半路杀出了个傅延遇不仅与她表白,还把感情线处理得这般明朗,这让覃桦不得不怀疑了起来。 若要再细究小侯爷与秦桦的感情,《南秦史》中除了那句再不改嫁之外再无着墨,却多得是秦桦如何与傅延遇联手在庙堂之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覃桦举着扇子笑得眼睛都累了,摄影师还在指挥着陆冯生该如何站立,手该如何放,脸上该展现如何地表情。也不知他是不是被那通电话影响的,陆冯生摆弄了许久还不得要领,渐渐有些丧气,他摆摆手,说:“麻烦,暂停一下,我缓一缓。” 覃桦把扇子放了下来,从秋千上起身,留仙群的裙摆如流水般迤逦在地。她提起裙边,露出一双缎带的绣花鞋,扇子仍旧拿在手里,才要往陆冯生那边走去,陆冯生已经转身离开了。 摄影师对覃桦说:“覃桦,先休息吧。” “哦,好。”覃桦瞥了眼走到角落里的陆冯生又掏出了手机,才通了电话,把手机放在了耳边准备讲话时,张具里走了过去。 简嘉拿了矿泉水递给覃桦,覃桦还没有旋开瓶盖,就听到那边张具里拔高了声音,似乎很是不满,话却仍旧说得很委婉。在演艺圈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对训斥演员早就有了套手段。正如此番,他故意把陆冯生晾在了大家眼前,叫他明白该有的态度,却又偏偏在言语上做了把控。 陆冯生低着头,一直听着张具里说完了话,这才走了回来,对摄影师说:“待会儿就拍我一个背影吧,不好意思。”说完,一转头,正见覃桦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撇了撇嘴,想说话,可又只是笑了笑。 接下来拍海报就好很多了,摄影师简单指导了一下,就完成了。 陆冯生换好常服后,一个个给工作人员道歉,挨到张具里时,张具里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小伙子,人在生活中总是有许多不如意的地方,可你也要知道演员穿上戏服后就是另一个人了,千万不要把生活中的情绪带到戏里来。” 陆冯生说:“不好意思,张导,真的不好意思。” 覃桦在化妆室卸完了妆,出来后,看到陆冯生竟然在等着自己,被吓了一大跳,她隐隐察觉到陆冯生是有话要和自己说,覃桦左右看了看,工作室里大家在收拾器材,没人往这边多瞧一眼,至于演员和导演,都聚在海报设计师那里对最后的细节进行讨论。 简嘉过来叫覃桦,覃桦低声对陆冯生说:“等有空了再说吧。” 陆冯生低低地说:“今天可以吗?就一会儿,除了你,我不知道还能和谁吐槽几句。” ☆、第二十八章 陆冯生既然这么说了,那当然是等不久了的。正巧,张具里给他们放了假,让他们回家休息一个晚上明早再去别墅,把最后一段课程结束了,就要准备开始拍摄了。 覃桦和简嘉两个女生还是素人,可以大喇喇地上街,但其他人,大多都准备了厚厚的毛绒帽,棉口罩戴着,如季放之流,还要在鼻梁上架一副墨镜。 外头已经在下雪了,首都靠北,冬天冷得很,室内还有冷气,在外头走两步,脸就被吹得跟刮刀子一样生疼。覃桦作为南方的孩子,估摸到了首都是冷的,却没有想到今年冬天有这般冷,再加上之前一直都是待在室内,她过冬的装备就很不足了,简嘉一早就说要陪着覃桦去买手套和围巾,可看着陆冯生那样子,最末也只好退了一步。 陆冯生扯了扯遮住半张脸的口罩,低声说:“我们走吧,保姆车已经来了。” 覃桦和简嘉道了别,跟着陆冯生上了车。 陆冯生的保姆车里还坐着他的经纪人,经纪人看到覃桦上来时,明显一愣,等反应过来,几乎是怒骂:“你又去招惹了什么女的?还嫌之前那个不够麻烦吗?” 陆冯生钻进了车子,拉上车马,然后把口罩扯了下来,一甩手扔在了地上,不耐烦地说:“你烦不烦?” “我烦?你是祖宗!我是奴才!由着你闯祸,烂摊子还不是要我去收拾?”经纪人大概是被气到了,也不顾还有覃桦这个外人在,话说得非常不客气,压根不想给陆冯生留面子。 覃桦刚好和经纪人面向而坐,看着她的脸上怒气密布,满脸的不耐烦,心里偷偷琢磨了下,问陆冯生:“需要我先下车吗?事情以后可以再谈。”然后对经纪人说,“你好,初次见面,我是覃桦,陆冯生的高中同学兼现在的同组演员。” 经纪人听了覃桦的自我介绍,脸上闪过了些尴尬,她的目光在陆冯生脸上滑了几眼,像是在责怪他般,又忙缓和了语气,对覃桦说:“不好意思,刚才让您见笑了。” 虽然覃桦目前还是个名不见经传的素人,但作为陆冯生的经纪人,她还是知道张具里新戏里的女主角名字叫做覃桦。一个素人,甫一出道就能做名导的女主角,不管她靠的是关系还是实力,前途都是可以试着观望一下的。作为一个在娱乐圈讨饭吃的人,她太懂得该如何拿捏分寸了。 覃桦偏过头去看陆冯生,正见陆冯生抽了抽眉毛,满脸不耐烦地靠着座背,眼睛紧紧地闭了起来,刻意地让别人知道,他是有多少讨厌这次见面。 “陆冯生最近心情不好,刚刚拍海报的时候也没办法调整好自己的情绪。”覃桦想了想,对经纪人说,“应该是碰到什么事情了吧。” “是件不大不小的事。”经纪人掂量了下,才开口对覃桦说,“你是他的高中同学,应该知道他的女朋友文凌吧?” 覃桦顿了很久,才在脑海中模模糊糊地把这个名字和其中一个形象对了起来。 “我知道……我想起来了,他们不是……早就分了吗?” 经纪人嗤笑了声:“复合了呗,听说大学又在一起了,真要分了我还能这么烦。” “那……” “陆冯生今年上半年才出道,半年来才发行了一张专辑,上了几次综艺,去了次晚会,不过还好靠着一张脸和公司给他打的人设吸了不少粉。”经纪人说到这儿,又瞪了陆冯生一眼,可惜后者如今闭着眼休息得舒服,懒得搭理她的白眼,“事业刚刚起步,结果那个文凌偏偏跳出来,要逼他公开。” “这其实……也不是不能理解吧,演艺圈里头声色太盛,女孩子没有安全感了吧。”覃桦明白了事由,对陆冯生撇了个同情的眼神。 “懂?懂什么?”经纪人指着陆冯生,说,“你说说看,他这样的明星不全是靠粉丝养着的 吗?没有粉丝他算得了什么?远的不说,就是近的,张导也不会收了他,让他演个只有五分钟戏份的小侯爷!”她顿了顿,又说,“他才出道半年,没什么好作品,凭什么粉丝还要捧着他?覃小姐,你想想看,如果不是因为他单身,能满足一下粉丝对男朋友的想象,他凭什么红?” “够了!”陆冯生烦躁地踹了脚在车门上,“按着你的意思,粉丝就是祖宗了,我就该捧着她们了,连谈个女朋友的自由都没有了?” 经纪人冷笑:“你当然有自由,等你有了实力,就不会有人来阻止你了。” “cāo/你/妈。”陆冯生骂了句脏的。 覃桦看着他,大概是最近为了处理这件事情,两方协调,他也累得很,之前在拍海报时上了妆,两人又离得远,覃桦没有仔细看陆冯生,现在才发现他的黑眼圈是很重了,乌青的一条撇在眼下,脸色也不大好,看上去有些暗沉,并不大精神。 覃桦叹了口气,谁说流量明星活得轻松了?他们钱赚的多了,可私人生活却是不断地被衣食父母介入,这个不行,那个不许,只能拼命地扮成粉丝所喜欢的人,讨粉丝开心。 “其实,”覃桦想了想,“现在的粉丝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1 章 偶像感情方面还是很宽容的,虽然公布的时候肯定会有些粉丝受不了脱粉了,但只要陆冯生和文凌之间感情深笃,恩恩爱爱的,陆冯生刚好可以借好男人的形象来收获新一波粉丝呢。” “恩恩爱爱?”经纪人对覃桦这个主意更是报以不屑一顾的笑,“陆冯生,我有没有这样问你过,如果你能坚定的和文凌走下去,哪怕最后分手了,但只要恋爱日子够长,比如三四年的,再加上高中那段,我们也可以帮你包装好。你当初是怎么回答的?陆冯生,你是在和谁置脾气?你连和文凌在一起一年都做不了保证,你还有脸公开?” “其实,谈恋爱嘛,分手很正常。”覃桦才刚说完话,就知道错了。 果不其然,经纪人立刻来堵她:“工作人物不一样,形象需要健康!” 覃桦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刚开始听说陆冯生和文凌复合了,覃桦还以为两人是真心相爱的,却没有想到,这段恋情的开始可能和高中时一样,又是随随便便。 当真是死xìng不改了。 陆冯生看了眼窗外,没搭理他的经纪人,直接越过椅背对司机说:“麻烦,靠边停一停。” 经纪人立刻警觉地问:“你又要干什么去?” 陆冯生指着覃桦说:“陪她去买东西,你在底下等着好了,我不去见文凌,她也没来,好了吗?你满意了吗?”接连两个反问似乎还不能让陆冯生消气,他又增加了句,“多管闲事。” 他说完就把帽子和口罩戴好,只等一停车,就开了车门走得远远的。 覃桦觉得,经纪人都快要被陆冯生气死了。 她对脸色铁青的经纪人匆匆道了再见,跳下车去追陆冯生。首都的雪已经积得很厚了,一脚踩下去,没到短款雪地靴的靴筒处,凉丝丝的雪从靴筒淹了进去,覃桦没走几步就感觉鞋袜似乎是不存在了般,冷隔着一层绒毛还是这般的直击身骨。她一步步踩着,路边虽然有清洁工在清理雪,但这边是属于广场的僻静处,除了马路上是干干净净的,这边的小道通往广场的路上的雪清洁工根本就清洁不及,他们更愿意把时间花费在人员来往多的正门口。 覃桦捂着秋款的围巾,细细地叫陆冯生,让他等等自己,但陆冯生没有搭理她,仍旧走得又快又急。覃桦无奈,只好自己拼命地赶上了。 等进了广场,覃桦身上已经有些很尴尬,她的鞋子全湿了,连露在靴筒上方的一小截裤管也带了点湿意。她在门口的防滑毯上蹭了蹭鞋底,这下,连陆冯生也发现她走得慢了,回来等她。 “你刚才走太快了,我都赶不上。”覃桦很是不满,“心情不好就别来约人,你这是什么态度?” 陆冯生没想到覃桦会直接怼他,愣了愣。 覃桦对他说:“需要人安慰的是你自己,那就别摆脸色给别人看,我最讨厌你这种一声不吭拒绝沟通的人了,怎么,觉得自己很委屈?” 陆冯生有些无语,还有些不爽,嗤笑了声:“覃桦,你也要来管我?” “不管你,只是你惹到我了。”覃桦哼了两声,“你是大爷,我惹不起你。” 覃桦瞪了他一眼,掀起厚厚的挡风帘子进了广场。 陆冯生很快就赶上来了,拉着覃桦,说:“别闹,我只是心情不好,不是故意不等你的。” 覃桦听了这话,冷笑蹿上了脸庞,反问陆冯生:“就你有脾气,你发了脾气全世界都要让着你?陆冯生,你已经二十几岁了,三岁小孩这么干我都嫌他丢脸。” 覃桦斥责归斥责,但人没失去理智,声音压得低低的。也刚好,这种天气,这个时间点,广场里人并不算多,他们又是从偏门进来的,尚且没有人注意到他们。 陆冯生又跟覃桦道歉,覃桦甩甩手,说:“算了,我也知道你没心情,你在这里等我,我上去买好东西就下来,很快的。” 陆冯生之意,本来就不是为了陪覃桦来购物的,他只是想找个人倾诉下自己的烦恼,可刚刚被覃桦这样劈头盖脸的一顿指责,他终于明白了,纵然几年未见,覃桦的脾气依然没有变,他是不可能在覃桦这边求得任何属于女xìng的温柔的善解人意的安慰的。 可是,那又怎么了?刚刚被覃桦这般骂过后,陆冯生竟然没有心生任何的厌恶,反而觉得浑身舒畅。好像自己搭错了很久的神经被人举着碗口大的棍子一顿猛敲后,竟然散了绳结,通畅了。 作者有话要说:  双十一之室友已经疯了,你们还好吗? ☆、第二十九章 覃桦的确回来得很快,她在一家店就把围巾,手套,口罩,帽子都买齐了,戴得毛绒绒地下来看她。陆冯生拉着覃桦左看右看,满脸嫌弃,啧啧两声,弹了覃桦的脑门,说:“买的什么?这品味。” 覃桦捂着脑袋,看着心情莫名又大好的陆冯生,更觉得莫名其妙。她后退了两步,刻意与陆冯生拉开了距离,然后问他:“要去哪里坐坐吗?” “星巴克。”陆冯生回答,“清净,离车也近,到时候被发现了立刻就跑,不会被堵在里头的。” 覃桦没追过星,但首都艺术学院有明星来做过演讲,开过小型的演唱会,那番盛大的场面,覃桦还是见过的,所以她对陆冯生能跑掉的信心很是怀疑。 但两人还是进了星巴克,点了两杯咖啡,两人找了个角落的位置,仍旧戴着口罩,都没有摘下的意思。那两杯刚刚做出来的咖啡,只是放在两人中间,做了个摆设,飘着点香味改良下气氛。 “我的事情你也都了解清楚了,”陆冯生捏着手,满是纠结地问覃桦,“说实话,我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了。” 覃桦抿了抿嘴,很好奇他纠结的点到底在哪里:“你的经纪人说你连维持一年恋情都不敢保证?” 陆冯生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本来也就是玩玩嘛。” 覃桦的声音沉了下去,她说:“文凌应该从来没有认为这场恋爱只是玩玩吧。” “年轻人嘛,分手很正常的,今天恩恩爱爱的,没准第二天就因为粽子应该是甜的还是咸的而分手了呢?” “文凌从高中开始就喜欢你了,即使当初你因为竹锐俊甩过她一次,隔了两三年,她还愿意和你在一起,由此可以看出,她没有在玩。”覃桦很冷静地反驳陆冯生,“恋爱的态度从来和年龄没有关系,是和人有关系,不是你年龄轻,就可以不负责,你只是不想负责罢了。” 陆冯生耸了耸肩。 “文凌应该也感觉到了,不然,她不会这样执意要你公开恋情,也是可怜的。”覃桦如此说着,莫名想到了自己,在心里叹了声气,觉得天底下的女人不管平日里究竟是个什么样子,谈起恋爱来必然是以一种不管不顾的态度,单qiāng匹马撞抢,执意如女英雄花木兰般在战场上杀出番事迹,可往往,她们都是出师未捷身先死,功德碑前空dàngdàng。 “我劝你,最好分。”覃桦的手机在口袋里抖动了好几下,她摸出了手机,解开了屏保,边查看新消息边和陆冯生说,“这样,对你和对文凌都有好处。而且我觉得陆冯生你目前的心智……” 她顿住了,消息来自傅延遇,好久不见的傅延遇,他问她:“在哪?我正在赶往市区的路。” 八十一天未相见,再看到这名字时,有的只是想念。覃桦几乎是立刻的,未及细思的,就给他发了共享位置。 陆冯生皱了皱眉头:“你在看什么?” 覃桦收了手机,说:“有个朋友要来,嗯,我刚刚说到哪了?” 陆冯生的眼神从覃桦拿着的手机上飘了过去,最后只是说:“你让我和文凌分手,但其实……” “我不是让你和文凌分手,我只是想让你明白,你根本还不适合谈恋爱。”覃桦终于觉得热了,星巴克里暖气开得很足,她坐了这会儿,就感觉身上要被闷出汗来,她边动手解围巾,边和陆冯生说,“如果你只是个普通人,你迟早被骂句渣男,可能遇到泼辣点的女孩子,最后你还会被押着奉子成婚。但你现在不仅是公众人物,又是争议颇多的流量明星,你这样乱来,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背后的团队考虑。” 陆冯生仍旧纠结:“我也想过分手,但文凌那边,不好jiāo代。” 覃桦点了点头,顺着他的话说:“那就别分了。” “啊?” “你们小年轻谈恋爱真麻烦,你都是这种态度了,还想着不好jiāo代?不觉得很好笑吗?”覃桦端详着陆冯生的脸,话说得越来越不客气了,“我从前怎么就没发现,你很有做渣男的潜质呢。 “我没有。”陆冯生试图解释,“我不是不喜欢文凌,只是那点喜欢,在我和她相处之间,已经一点一点也被消磨干净了。不仅是她,我每段恋情都是这样,热恋一个月,相互生厌两个月,到第三个月就可以say goodbye了。这是个定数,世界上根本没有什么至死不渝的爱情。” “不,有的。”覃桦几乎脱口而出,她想到了傅延遇,“是有的。” 陆冯生笑了笑,不大相信:“覃桦,那是你还没有谈过恋爱的原因,等你真的谈了恋爱了,你才能明白平淡是多么折磨人的事。” 覃桦不置可否,只是说:“既然你根本没有要和文凌长谈的心,甚至已经开始在思索分手的事,那更不应该公开了。你不为自己着想,也要想想文凌,当红艺人的前女友,多尴尬的身份。” 陆冯生当然觉得覃桦说的话非常有道理,又或者说,他一开始便是这个打算,只是找不到合适的人帮他介入僵局,缓和气氛:“可是,我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和她开口,覃桦,你看你……” 他的弦外之音已经很明确了,覃桦淡笑,回答:“自己去。” “可是我……” “我和文凌本来就不熟,而且她也不大喜欢我,我去,根本就是适得其反。”覃桦语气淡淡地回答,“而且,我并不想和以前的同学见面。” 陆冯生有些尴尬地看着覃桦,后者一脸平静地看着自己,似乎根本没有意识到方才的话会给对方造成多少的困扰。陆冯生几乎是立刻就联想到了这几天来覃桦总是对他不冷不淡的态度,他自然而然地明白了这话也是说给自己听的。 所以,即使在陆冯生的眼中,两人是曾经的青梅竹马,在覃桦被覃父追着打的时候他仗义出手,这样的情分也比不过一个路人,一个同事。他心里感受到了一种绝然的不舒服,甚至带着点责备和哀怨看着覃桦。 覃桦无动于衷,将那杯咖啡喝了,苦滋滋的咖啡向来不是覃桦爱的,她放下咖啡杯时想自己今天答应和陆冯生一起出来或许就是个实打实的错误吧。 “陆冯生,我再劝你一句,人在社会混,要懂得谦逊。”覃桦的目光瞥向了玻璃窗外,空旷的广场外,喷泉的水早就放干了,能看到马路边停着一辆保姆车。 “那些个经纪人,谁不是手下带着三四个艺人的,况且即使手上的这批不好了也可以换。可是你们不行,才是新人,还需要仰仗经纪人的人脉,所以,既然还不是大牌,就不要太猖狂了。” 覃桦说完这话,却让陆冯生恼火起来:“如果不是她管东管西,管得太多,我也不会这样顶撞她。” “她还肯管着你,是因为你还是有价值的。”覃桦话说得很直白,“你可以试试,你做到什么地步,她就不会管你了。” 陆冯生被说得很丧气。覃桦就是这样,她骂他,说他,可是更和他讲道理。每次组织的措辞又恰恰能搔到他的痒处,或戳到他的痛处,这让陆冯生一边讨厌覃桦指责她,一边又期盼着覃桦多说几句。 “如果,我的经纪人像你这样就好了。”陆冯生笑着摇摇头,叹息。 覃桦的手机里进了消息,是傅延遇告诉她到了。 覃桦捏着手机,起身,对陆冯生说:“我还有点事情,你先回去吧。” “嗯?”陆冯生跟着她站起身来,看覃桦拎起包背上就要走了,忙去拦她,“有事情?我在哪里等你?” “不用了,你先回去吧。”覃桦说,“我朋友已经来了,他会送我回别墅的,你不用担心。” 傅延遇的车子就停在陆冯生的保姆车后面,覃桦踩着广场上冰雪融化后留下的水渍,走了过去,上车时犹豫了一下,觉得鞋底有些脏,并不愿意把他的车子弄脏。傅延遇见她不肯上车,也顺着覃桦的目光注意到了她的鞋子,皱了皱眉,说:“上来。” 覃桦含糊地应了声,上车,关门,系安全带时,眼风扫见傅延遇下了车子往后备箱取了点什么东西,仍旧坐回了副驾驶上。 傅延遇把干毛巾递给覃桦,示意她擦一擦脚。 覃桦微微红了脸,虽然脚已经因为水渗了进来,冻得僵硬了,可还是不愿意脱掉鞋子。傅延遇举着毛巾,作势要来拉覃桦的脚,覃桦忙扑过去从他的手里夺过了毛巾。 傅延遇刚刚好,两手护着覃桦的身子,将她架着,没让她往车台扑去。傅延遇一只手刚好搭在覃桦裹得厚实的背上,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搂着覃桦,笑着把毛巾塞进覃桦张开的手里。 “喏,拿着,不要抢,急什么,三哥哪里会舍不得给你。” 覃桦的脸彻底红了,她弯下腰,脱了湿了的鞋袜,细致地擦着。覃桦不愿意在傅延遇面前拖鞋,倒不是因为自己有脚臭,而是觉得姑娘的小脚其实是非常私密的部位。 潘金莲和西门庆暗通款曲时是西门庆趁着掉了筷子之际,捏了捏潘金莲的脚,两人不用眉来眼去已是心知肚明,只等着择个日子撒下鸳鸯红帐,翻起被浪。艾玛用两根手指头捏住膝盖上的袍子往上一提露出了脚踝骨,叫莱昂看在里眼里,从此后他们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2 章 情,幽会,读着一首首的情诗,在旅馆里度过了一个个快活的周末。 今宵好向郎边去,袜步香阶,手提金缕鞋。亦是姑娘脱鞋留袜的恣意欢情。 覃桦把脚擦了干净,才要问傅延遇该把干毛巾放在哪里,却听傅延遇说:“给我。” “嗯?嗯。”覃桦把毛巾递给了他。 傅延遇把毛巾随手丢在了后座,拉开了黑色羽绒服的拉链,指了指覃桦的脚,说:“冷了吧,我替你暖暖。” ☆、第三十章 覃桦的耳朵红了一圈,粉嫩嫩的。 傅延遇的车一直没有开,仍旧停在路边,他把两边的窗户关得严实,里面又打了空调,其实并不算冷。覃桦坐到现在,身子已经回暖了,但她犹豫了一下,仍旧转了身子,慢腾腾地抬起双脚。 傅延遇的手捏着覃桦的脚踝,她的身子是暖了,但脚面还是冰凉的一片,带着点冬雪的味道,傅延遇将她的脚塞在了打开的羽绒服里,牢牢地捂住,说:“我要回杭城了,你有什么话要我带给老师的吗?” 覃桦愣了愣,几乎是才想起,傅延遇的家是在杭城的,他到首都来是为了电影剧本。他本可以挑选完演员就可以回杭城了,但之所以还在这里留了这样久,只是为了见一见她。可是,最后却被她闹成了这样,傅延遇依然什么也没说。 傅延遇的身子很暖,里头穿了件高领的毛衣,覃桦隔着几层的布料贴着他,僵着脚,连脚趾也不敢动一下,只是他身上的暖意让覃桦很是流连。 傅延遇的手无意识地捏着覃桦胖胖的脚,用掌心去包她的脚底,说:“其实也不该这么急着回去,只是杭城大学发了我一封聘书,想请我回去教外国人汉语,我想了想,觉得也不错就答应了。” 覃桦的眼睛萃了些小星星,亮晶晶地看着傅延遇,她轻声说:“我记得你本科,硕博读的都是历史。” “文史不分家,况且,三哥的情况又比较特殊,教外国人念个汉语还是可以的。”傅延遇轻笑,“不用担心三哥的能力。” “我没有。我的意思是,”覃桦说了一半,又笑,低声叹道,“三哥,我很感谢你,真的。” 她和傅延遇在短信里说得清楚,可却也没有想过有一天傅延遇真的愿意为了自己可以尝试着把傅长情割舍了。她生长在那样的家庭里,有个残暴的父亲,自私的母亲,幼年时被摁在地上打,被指着骂多事,已经让她习惯不对任何人抱有过多的期待。 帮你是情分,不帮是本分。这句话本身是没错的,意在警告某些人别把自己太当回事。但如果在生活中当真有人把这个当做处事原则的话,那大概也是个可怜人吧。陌生人或者不大熟识的人之间,当然该如此,可每个人的生活中总应该有那么些人值得“上纲上线”的期待,就像孩子会期望父母会在危难之时保护自己不把自己撇下,恋人会期待另一半在自己生病时放下手头的工作没日没夜的照顾自己一样。 只因为,这人是我的某某某。 覃桦活了这么大,最灰暗的记忆里,是她站在证人席上,木着一张脸,在媒体灯光闪烁下,哑着嗓音说:“死者是我的妈妈,行凶者是我的爸爸。”她知道,这些新闻,会在一个小时内被剪辑成视频,传上电视台,七点半时可供每个市民换台观赏。她人生中最刻骨铭心的疼痛会成为街头巷尾看热闹最好的谈资,她成年的伤疤结了痂,血ròu却总是新鲜,每次翻开,都是新伤。 这人是我的爸爸,这人是我的妈妈,所以我活该被打,活该被骂。哪怕最后落得了如今家破人亡的下场,也顶多换得看客一句“真是可怜”。覃桦不想要他们的可怜,她逃离越城,只是为了抹去,“这是我的某某”的痕迹。只是这道痕迹,将永远留在她的脑海中,刻进她的筋脉中,时刻都在提醒着,不要有任何的期待,即使是我的某某,也只是接着这层关系获得了一个比较方便的捅刀的机会。 那把刀还是覃桦她递出去的。 但覃桦另一方面也明白着,父母是血缘的选择,覃桦对此毫无办法。她在覃父,覃母上遭遇到的,并不应该成为她放弃光明的借口。家暴冷漠的是父母,傅延遇说过,这世上的能量是守恒的,有恶必有善,她不能因为一块面包是馊的而责怪起所有的面包。父母是恶的,她不应该认为这世上的人都是恶的。 而傅延遇此举,无疑是给覃桦潜意识的等待照上了道穿越荒野的光亮。 傅延遇捏了捏覃桦的小脚趾,说:“道什么谢?该是三哥谢你才是。” 覃桦被他这一捏,细细地呼痛,抬眼看傅延遇坏笑地看着自己,一撇嘴,贴着他毛衣的脚趾弯起,在他身上抠了抠。傅延遇立刻捏起她捣蛋的一脚,警告得并没有那么有威慑力:“别闹。再闹把你扔出去。” 两边的车窗因为天冷,已经凝结了一层薄薄的冰霜,往外看不清楚车外的场景。但覃桦也知道,一侧是马路,另一侧是鹅卵石铺的广场小路。这一扔,必然受伤。 覃桦笑嘻嘻地看着傅延遇:“我这个人可坏了,不管受不受伤,我可是都要讹你的。不给个几百万,不好生照顾着我可不会善罢甘休的。” 傅延遇皱了皱眉:“可是,三哥穷,没有钱怎么办?” “那就以劳抵债吧,傅老师的市场价是多少?”覃桦开始乱叫了,竟然称呼傅延遇为老师。 傅延遇不动声色,说:“残花败柳一个,值不得什么钱,一天大概也就一块吧,几百万大概要抵上下半辈子了。” 覃桦嘲笑他的数学:“你再算算,才一块钱,你就算还了下半辈子我还得亏多少?” 傅延遇思考了会儿,叹气,说:“那就没办法了,只能把我儿子也押给你了,让你讨个便宜,得个便宜儿子,叫他替爹还债。” “啊?”覃桦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傅延遇的话题竟然跳的这么快,傅延遇已经先下手了。他的手顺着覃桦的脚滑了上来,放在她的腰间,稍稍地把覃桦抱了起来。车内空间逼仄,两人之间又有些距离,因此他的身子也探了过来,这让两人的身子紧紧贴在了一起。更加上覃桦被他的举动一吓,应激地手脚都缠了上去,两人一对面,鼻息都喷到了对方。 怀里的女孩子,身子软软的,兜在身上,就不大想要放下来了。 覃桦把脸埋在了傅延遇的脖颈处,呼吸间,都是他的味道。她喃喃说道:“这算什么样子?” “树袋熊。”傅延遇的手很规矩,放在她的腰上,再不敢放肆,“还是只投怀送抱的树袋熊。” 覃桦咬着唇,双手从傅延遇的脖颈后绕了过去捂着自己的脸,无意识地用自己的耳朵蹭着傅延遇,像是在撒娇,无声地笑着。 这动作的确是累了点,傅延遇感叹:“三哥还是老了,腰这边有些酸。” “腰?”覃桦似乎被吓到了,伸手去摸,想帮他揉揉,闹得傅延遇低低叫了两声,覃桦疑惑地看着他。 傅延遇笑:“三哥脖子太疼了。”顿了顿,腾出一只手,捏捏覃桦的脸颊,说,“你太重了。” 覃桦恼羞成怒,一口隔着衣服咬在傅延遇的肩膀上,冬□□服多,她又咬不动,只能抱怨嘀咕:“有你这么说话的吗?我哪里重了?” 傅延遇哄她:“覃桦不重,是三哥没吃午饭,饿了,没有力气了,是三哥没有用。” 覃桦看他可怜巴巴的道歉,憋笑着想要再拿回乔,不过也知道这空间太小,傅延遇身上挂着她,又直不起身子,只能弯着脊背,的确累得慌。她说:“把我放下来吧,慢慢放。” “知道了,贵重物品。”傅延遇慢慢把覃桦放到她的椅子上,他起身时撑着一边的椅背上慢慢起来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覃桦理整起来刚才因为玩闹皱了的衣裳,对傅延遇说:“你没吃午饭?要不要在边上随便找家店吃?” “吃火锅吧。”傅延遇回答地很快,“我看看广场上的广告牌子,有没有火锅。” 覃桦抿了抿嘴,问他:“你住的地方有厨房吗?” 傅延遇瞥了她一眼:“当然没有了,不过,这顿可以先欠着,等你回了杭城,三哥让你补上。” 覃桦扶额:“喂。” 傅延遇问覃桦:“鞋子袜子还能穿吗?” 覃桦低下身子摸了摸,说:“还不能。” 傅延遇说:“你吃过午饭了吗?” “吃了,工作餐。”覃桦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还没饿呢。” 傅延遇说:“那我随便吃点吧,反正也不重要。你们还有多久能结束掉培训?” “还有一个礼拜,之后就要去东市的影视城拍摄了,说起来,春节也不能回家,外公外婆在家里也不知道好不好。”覃桦叹息了声。家庭与事业总是不得兼顾的,孩子在外拼搏,大人却在家中垂垂老去。 “春节不回家,我帮你去看看老师。” “你不回家吗?”覃桦很奇怪地问他。 傅延遇苦笑:“我还在尝试着割舍掉傅长情,但这并不简单,你知道的,我仍旧留着他的记忆,又或者,我分明就是他,我没有那么快能改变……也不太能和现在的父母亲近起来。” 记忆中容纳的,并不单单是过往的事,更是事后存留的团团yīn影。如覃桦一般,即使她的内心再强大,能与过去的自己握手和谈,却也不能不承认,过去的种种在她的处事认知上留下了许多的潜意识。生活中,老人常常比年轻人固执,不可理喻,就是因为他们比年轻人拥有更多的人生记忆。那些过去的人和事,无论是对的还是错的,都在慢慢地潜移默化着他们的思想。 傅延遇亦是这般,所以覃桦才会感动,傅长情身上沉甸甸的记忆几乎是傅延遇存活下去的依靠,他无论是愿意还是不愿意,在此世仍旧没有走出而封存了三十年,现在,他终于试一试,即便会撞到头破血流,还是要试一试。 “嗯。” “春节的时候天冷,记得保暖。” “嗯。” “春节我来看你啊,顺便给你带点师娘包的饺子。” “嗯。” “覃桦,我们在一起吧。” “嗯?”覃桦瞪大了眼睛看他。 傅延遇淡笑:“保持队形啊,应该回答“嗯”。” ☆、第三十一章 覃桦咬着唇,憋着笑:“嗯?” 傅延遇说:“又和我闹?” 覃桦顾左言他:“你饿了吧,我们先去吃饭,我也正好饿了,吃火锅吧,这个广场有火锅的。” 傅延遇知道覃桦还是有顾虑的,也就把这话题微笑着掩了过去,回答:“好。” 傅延遇替覃桦重新买了鞋子和袜子,让她换上,之后两人又慢悠悠地在火锅店吃了饭。覃桦的小心思又开始活泛了,她用餐巾纸给傅延遇叠了一朵郁金香,别在他的耳边,口中叨叨地:“来,往我这边看,笑一下,对,大官人,笑一个。”她一边说一边摸出手机。 傅延遇的手就放在纸花上,看覃桦玩得开心,就把手拿了下来,仍旧用耳朵别着花,脸却不大肯配合,偏了过去,说:“没有大红花,是不做数的。” “那就是俊俏的小娘子了。”覃桦举着手机,不断变换姿势,捉了好久的镜头,终于让她拍下了一张。照片上的傅延遇,左手手背遮在了眼睛上,只露出下半张脸,嘴角拼命地扯着,显然是憋着笑,白皙的脸庞上浮了团浅浅的红晕,大概是真的害羞了的。 覃桦看了也笑:“模特好看,摄影师也很棒,我是要拿这张图片做屏保的。” 傅延遇的手放了下来,笑意仍未在眼中散去,粲然的双眸温柔地看着覃桦,唔了声,说:“出买点色相,应该的。” 覃桦把手机放回了兜里,看着他耳边的花,说:“我是在幼儿园的时候学会用纸折康乃馨的,那时候,我跟着外公外婆生活,特别想念爸爸妈妈。我学会后,就叠了一盒子的康乃馨放在礼品盒里,让外公帮我寄给妈妈。”她顿了顿,目光中带了些讥讽,“也就是这盒康乃馨让我的父母想起原来他们还有一个女儿,他们之前从来没有想过我,当然,我更喜欢他们永远也不要想起我。” 傅延遇把康乃馨拿了下来,细细地看着,说:“花叠的很好看。” “当然,我叠的嘛。” “很心灵手巧。” “哈哈,谢谢夸奖。” “这么惟妙惟肖的纸花,会有花香的。”傅延遇说着,把纸花郑重其事地放进了口袋里。 覃桦一愣,眉眼中有了些柔意,口中却还痞着:“嗯,还要麻烦傅老师回去买瓶香水,给花洒上。” 虽然今天是难得的假期,但覃桦因为jiāo通不大便利,也不想回寝室住。傅延遇是明天下午的飞机回杭城,他把覃桦送回了别墅后就要把农家乐的房子退了,另外在城里订了间房子,顺便还要把租来的车退了。覃桦和他分开时,特意嘱咐了一句,说:“到了杭城,记得给我发条消息。” “好。”傅延遇仗着他高,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今天见你很开心,我以为你都不愿意见我。” “为什么呀?”覃桦说,“我不是不讲理的人。” “不是,我只是怕你,说放就放了。”傅延遇轻轻地推她,说,“进去吧,外面天冷。” 覃桦说:“嗯,你回去路上小心些。” 覃桦进别墅的时候,梅姨正在厨房里包饺子,听到客厅里有动静,出来看了眼,见是覃桦,说:“你今天也不回家?” “也?还有谁?”覃桦把换下的鞋子放进鞋柜里,手上拎着的购物袋里装着换下的鞋袜,梅姨接了过去,覃桦不让,说,“只是湿了,我放在阳台晾一下就好,袜子我也能洗。梅姨,你也辛苦了,今天休息一下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3 章 “包饺子呢,晚上煮饺子吃,不辛苦。”梅姨说,“陆冯生那孩子也没回去。” “他?”覃桦不能不惊讶。 “对啊,早回来了,就在房间里待着。” 覃桦想了想,大概仍旧与经纪人生着气吧。 她上去把鞋袜收拾好了,下楼洗了手,帮梅姨包饺子。饺子的皮子是梅姨现擀的,覃桦不会,跟着问了好些和面的要点,但这些梅姨都是凭着经验做的,和覃桦说的都是叫她放适量的水,适量的面粉,可究竟应该是怎么的适量,却不大说得清楚。 梅姨便让覃桦去包饺子了:“你们这些做大明星的,哪里需要学这个?以后啊都可以雇保姆,根本不需要cāo心这个。” 她才刚说完,陆冯生拿着手机蹬蹬地跑了下来,蹿进厨房,也不看里面有谁在,劈头就问梅姨:“梅姨,覃桦回来了吗?” 覃桦挖了一勺虾米芹菜拌出来的馅料,眼也不抬,说:“我在啊。” “覃桦,出事了。”陆冯生喘着气,平顺着呼吸,“我们今天被人拍了。” “什么?”覃桦把新包好的饺子放在餐碟上,这才起身,“不是自始至终都没有人认出你吗?” “不是狗仔拍的。”陆冯生脸色很差,有些难以启齿,“是文凌拍的。” 覃桦说:“她怎么知道你今天会在哪?你约她了?” 陆冯生看了眼正好奇地看着自己的梅姨,顿了顿,说:“你出来,我们出去谈。” 覃桦说:“等等,我先洗个手,让我先压压惊。” 覃桦拧开水龙头,水流哗啦啦下来时,她把手放在底下过了两遍,就冷静了下来。她从橱柜上抽了张餐巾纸,擦干了手,对陆冯生说:“去客厅谈吧。” 陆冯生跟着覃桦走出去,嘴上却没有停过,一直叨叨着:“我也没想到她竟然在我的手里装了跟踪软件,她知道我是来拍戏的,今天放假的事我虽然没有和她说过,但估计是因为她看到我的所在地移动了就打车追了过来。” “然后,她拍了我们的照片。”覃桦深深呼吸了一口气,“发上网了吗?” 这是最坏的结局了,覃桦不愿意看到,但见到陆冯生一脸紧张,就知道,事情绝不可能缓和处理了。 “在和营销号谈价钱了。”陆冯生看上去 很沮丧。 “哦,这算不算我第一次公关危机?我却连公关团体都没有,对象还是个特别带流量的明星,我看来也要红了。”覃桦还有心思和陆冯生开玩笑。 陆冯生也无奈:“覃桦,先别开玩笑。” “你的公关团队呢?”覃桦收了笑意,问他。 陆冯生噎了一下,说:“金姐正在和营销号干涉,但如果文凌真的存了心要bào我的黑料,那么多营销号,也不是只有我们一家才跟他们合作的。” “嗯。”覃桦掂量了两下,又问,“你的经纪人怎么说?” 陆冯生小心地看了眼覃桦,说:“她说,让我发条微博,表达一下和朋友多年未见的感情,营销号那边就尽量先压着,大不了再撤热搜。” “什么嘛,我们也没有干什么,就在星巴克喝了杯咖啡,需要这么大动干戈吗?”覃桦才说完这句话,顿了顿,就即刻反应过来这话错在了何处,事情的确不大,可就要看陆冯生那些粉丝怎么想了,偏偏覃桦背后又没有什么团队,才刚出道就参演了张具里作品,营销号只要在这点上含糊两句,今后的形象就不是覃桦自己能改变的。 被晾在众目面前,再不要紧的事情,都会被放大,离得越远,猜测越多越热闹。 “发吧。”覃桦没什么意见,既然专业的经纪人都这样说了,她再不想提前曝光,也只能如此。 陆冯生点了点头,坐下编辑内容,但很快又站了起来:“要不要拍几张照片?” “不用了。”覃桦说,“你@一下我的微博就好了。”她随口就把微博号给了陆冯生,“名字叫白桦林。” “原来你有微博啊,我们互关一下。”陆冯生速度很快,他提起互关时,覃桦才反应起来,她的微博只关注了傅延遇,里面的微博不是转发他的新书宣传,就是摘抄他书本里的语段,不过最新的那条好像是…… 覃桦在心里打了个摆子,脸色一变,立刻就从衣兜里摸出自己的微博,点开页面,果然她没有记错,最新的那条微博转发了傅延遇的情书,还打了个哭唧唧的表情:“男神要嫁了,新娘却不是我。”她的手指悬在删除的界面上,手机不断震动,提醒她微博一直在进消息。 “我总算明白了什么叫流量明星,你们能量太大了。”覃桦把页面往下拉,刷新了界面,跳出来好几十条的新评论,大多是傅延遇的书粉,有表达很开心和她一样喜欢同一个青年作家的情绪,还有耐心地和她解释:“男神嫁不了,他只是在练笔呢,小姐姐放心!” 陆冯生也看到了覃桦关注的对象,想了很久,终于缓过神来了:“这个傅延遇不是我们的编剧吗?” “嗯。”覃桦看着那条书粉留的言,很久,才点了个赞。 “他不是那天把你从医院带走的人吗?”没想到,陆冯生竟然也还记得,覃桦嗯了声。 “你……”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是因为他才进的剧组吗?” 覃桦的手机里恰好收到了傅延遇发来的一张图片,是一排的香水,在水晶灯下折shè出各色的光芒,简直就是女孩的梦幻天堂。 “调香师说没有康乃馨的味道,她让我先预订,可惜我明天就要回杭城了,于是我和她说,帮我挑瓶玫瑰的,一定要大胆,热情,奔放。” 覃桦回道:“它是康乃馨,不是玫瑰。” “嗯,它是我眼中的玫瑰。” 陆冯生见覃桦回答得爽快,反倒自己讪讪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挠了挠头。 “他和我的一个老师都向导演推荐了我,就是如此。”覃桦指了指他亮了的手机屏幕,“大概是文凌找你的,好好解释,奉劝一句,千万不要惹正在气头上的女孩子。” 覃桦离开了客厅,特意给傅延遇留了个私人的空间。 结果,人刚进了厨房,手机里就接到了个陌生的电话,覃桦看了一眼,就挂了,结果没过几秒,那边立刻就回拨了过来。 覃桦只能接听了。 “你好,覃小姐,我是陆冯生的经纪人。” “嗯,你好,请问有什么事吗?”覃桦想着大约是为了公关的事情,怕陆冯生转达不明白,特意再打个电话来嘱咐一句。 “是这样的,我想问一下覃小姐是否有意和我们公司签约?” ☆、第三十二章 今年冬天格外的冷,至少,覃桦从来没有想过,她居然能在南方看到鹅毛大雪。 覃桦拉开酒店的铝合金窗户,寒风立刻卷着飞雪灌进了如春的室内,强劲地吹散了缠绵的空调暖气,带进来一点属于自然的清新。覃桦的手上戴着露出五指的手套,小心翼翼地从窗台上捏起了一小撮雪,放在指尖,看着它一点点地融化成水。 简嘉抱着熊猫型的暖手宝进来,才一步,就吓得连连后退:“太冷了,你赶紧把窗关上!” 覃桦上了窗门,说:“明天开工,穿那么薄的衣服,更加冷呢,你得习惯。”她看了眼外头的大雪,也有些为难:“我都不知道明天该怎么拍。” 毕竟第一场戏,就是和季放的感情戏啊。 简嘉当然是看到了覃桦扔在茶几上的剧本,上面用各色的记号笔划了线,做了标注。她只是瞥了眼,没有细看,就表达了对覃桦的同情:“毕竟是季放唉,你一不小心演不好,他会瞪你的吧。” 她说着,就缩了缩脖子,好像此刻季放就在她的身后,正用那双在粉丝眼中很有故事但在她眼里除了不耐烦和蔑视外再也没有其他内容的眼睛瞪着她,好像下一刻,刻薄的话就会喷涌而出。 覃桦想起季放,说:“也还好吧,他对老演员都蛮客气的,大概是怕我们不够敬业吧。” 季放是负责的演员,张具里因为天气原因,要提前把雪景的戏提上来拍,季放还特地拉了几个演员过来和覃桦对戏,做辅导,一般的文戏覃桦尚且还可,发挥得正常,但只要对上了季放的感情戏,她就表情僵硬,手脚不知道该往哪里摆。 季放指点了她好一会儿,覃桦仍旧不得要领,他似笑非笑得看了眼覃桦,翻着剧本说:“没谈过恋爱?” 覃桦想,应该不是没有谈过恋爱的原因。人散了后,覃桦回到房间苦思冥想,但也奇怪,她一个人待着,情感居然充沛,全然没有了面对季放的不知所措,该如何笑,如何挑眉,她心里都有了数。覃桦对缘由百思不得其解,只能借着现在状态好,赶紧抓着剧本把要点记了下来。 刚才她来开窗,就是为了排演。 简嘉说:“大概是陆冯生一开始给他留下太糟糕的印象,所以连带着对我们都有点不满 吧。” 覃桦嗯了声。 次日正式开工,覃桦的戏是第一场,算是比较简单的一场了。傅长情和秦桦讨论围着暖炉讨论变革的第一道法令,屋外是飘着的大雪,屋内碳火烧得红亮,他们一厘一厘的商议着法令该如何撰写才能不激起贵族的大肆反对。 两个人都小心翼翼的,他们很清楚自己的境地,南平王懦弱无能,最爱息事宁人,如果第一道法令就激起了贵族们的愤怒,奏折铺天而来的话,他必然会收回成命,责令停止变法,很有可能,就再也不会在南秦推行变法了。 傅长情在如仕之初已被压抑得太久了,好容易找到一个知己,有了实现心中抱负的机会,顿时滔滔不绝地谈开,从变法的切入口,谈到具体措施,激情处,眉飞色舞,尽展宏才大略。秦桦一直认真地听着,捧着一盏茶,明明是觉得口渴要吃的,却因为听得太入神,而一直没顾得上吃一口,只是捧着暖暖手心。 这是剧本上写的,但私下里季放和覃桦在讨论的时候,觉得在这段戏上应该把秦桦处理成对傅延遇萌动了芳心。覃桦是能理解的,电影的时间是有限,不能浪费任何一个镜头,而在这里让秦桦动心是最合适的。 但覃桦在演的时候,总捏不到合适的表情,镜头追着季放走的时候覃桦还能对付,但等到镜头来抓她的微表情时,张具里在监视器后看到的是表情略有些平淡的覃桦。 “覃桦,眼神。”张具里卷着剧本起身,走过来,示意季放先休息,“你的眼神里要有情绪。” 覃桦尴尬地笑了笑。 张具里说:“不要只是一脸满意,你此时看着傅长情,不是看一个合适的员工,而是志同道合的知己!”他给覃桦讲解情节,试图让她理解,“南秦腐败,庙堂萎靡,与之相对的是北秦在萧宸暄的主持下,日渐崛起,逐渐有了陈兵南下之意。而你作为南秦公主,满腹救国志向,却因帝王昏聩,臣子糊弄而劝不知如何劝,救不知如何救。这时候,你找到了,”他指了指正在喝水的季放,“他,和你是一样的人。” 覃桦把捧着的茶盏放下,说:“抱歉,我还是想象不出来,我觉得公主不像是那么快就会动心的人。” 张具里顿了顿,季放走过来,说:“你提提你的意见,我记得前几天对戏的时候,你还是认可这个演法的。”他顿了顿,便带着些嘲笑,说,“嗯?因为戏演不好,所以打算找借口?” 覃桦被噎了一下,她看着季放,面皮涨的通红。她的手背蹭了蹭膝盖,难堪地说:“我没有。” “哦,那看来是对着我演不出任何的爱慕了,是我的错了。”季放没打算放过她。 覃桦看了眼张具里,张具里正捏着下巴在沉思,半晌,对季放说:“你总是对覃桦这么凶,小姑娘怕了你还不成?” 季放挑高了眉毛,抬了声音:“所以怪我了?” 张具里曲着手指弹了弹剧本,说:“你收着点,也不想想你骂哭过多少小姑娘。”又对覃桦说,“再来一遍?” 第一场戏就NG了这么多次,覃桦本来就觉得丢脸,眼看着季放和张具里谈起话来又互相这么不客气,吸引了周围工作人员的目光,更觉得惭愧了几分。听到张具里对自己说话,覃桦忙说:“好。” 于是,又来了一次。 张具里看得直皱眉,连连喊停:“不行,覃桦,表演痕迹太过了。” 覃桦起身,没再犹豫:“不好意思,导演,可以把这场戏缓缓吗?” 张具里思考了一下,季放嗤笑:“也好,总比这一天都栽进去好。” 覃桦抿了抿嘴。 她终于察觉出问题在哪里了,季放的存在感太强了,即使他换上了戏装,说着剧里的台词,但覃桦在她身上还是看不到傅长情的影子,随之而来的,却是季放在生活中的常态举动,刻薄的笑,玩味的笑,唯独没有温润如玉。覃桦并不觉得张具里没有看出来这点,否则明明只是覃桦的戏出了问题,他也没必要让季放一直不停地跟她搭戏。这与其说是给覃桦找感觉,不如说是也在变相地让季放重演。 两人都因为彼此而入不了戏。 张具里看了下安排,说:“可以先缓下这场戏,但最迟明天,一切都要搞定。” 覃桦点点头。 季放已经打算离开了,覃桦提着繁琐的裙摆,在工作人员间灵活地穿梭来娶,这才把季放叫住了。 季放顿住脚步,回神懒懒地看着覃桦。 两人是站在临时的化妆间外,房门紧闭者也不知道里面有没有人,覃桦也顾不得是否当真会叫人听去,便单刀直入:“季老师对我的印象不好。” 季放大约觉得这话很好笑,问她:“陪着一个人一直搭戏搭了一个上午却没有一条过了的,你觉得我凭什么要对这个人印象好?” 覃桦对季放的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4 章 劣态度早有预料,却并没有因此而想要退缩,就在那一瞬间,她忽然想起了傅延遇曾经与她说的,季放这人,千万不要对他客气。 覃桦说:“我知道这错绝大部分都在我,可难道老师没有任何的责任吗?老师一直对我们这些青年演员有偏见,所以即使在和我正式拍戏的时候,也总是摆出一副随时随地就打算训斥我的姿态,又何尝与人物融合了呢?” 季放瞥了她一眼,目光凌冽如刀,好像要把覃桦的ròu生剜了下来一样。 覃桦被他这一眼看得心里发怵,但本着话已经说出口,再也收不回来了的心态,打算索xìng一口气便要把话都说干净:“老师对流量明星有意见,我能理解,但还请老师千万不要管中窥豹。不是每个青年人进入这个圈子是为了当流量明星的。” 季放手chā在口袋里,问覃桦:“不想当流量明星?那还蹭着陆冯生的热点?我还听说,他的经纪人打算签你?” 覃桦忙解释:“那天是因为我和陆冯生在外面逛街被人拍到了照片,他的公关团队觉得这样可以比较好地解决问题,所以他才发了那条微博,我并不是诚心想蹭热度的。至于经纪人那件事,我没有答应。” 季放掀着眼皮看她:“做不做流量明星,是你的事情,你自己想清楚就好,没必要和我多加解释。”他说着,转动了化妆间的门把,打算开门进去,并不想再和覃桦深谈。 覃桦忙说:“当初在试镜的时候,季老师对我的演技还是有肯定的部分的,不然我进剧组不会这么顺利。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向老师证明,但我确实是不想走那条路的。如果季老师肯相信我,我觉得不用几天,只需要几场戏就能证明我的决心了。况且,老师一直都抱着对青年演员鄙视的态度与我们搭戏,总是抽离在角色之外,恐怕也是不好。” 季放的手从门把上放了下来,若有所思地看着覃桦,笑了一下,说:“你在教训我?” 覃桦讪讪的:“只是提些意见,大概是我态度不大好吧,我很抱歉。” 季放勾着嘴角笑:“是傅延遇教你的吧?” “嗯?”听他猝不及防提起傅延遇的名字,覃桦一头雾水。 季放漫不经心地说:“前几天他还特意找我,嘱咐我说对你温柔点,不然惹哭了你,他还要哄你。怎么,你们在谈朋友?” “谈……谈朋友?”覃桦快被季放这用词震惊了。 季放说:“就是jiāo往啊,难道没有吗?” 覃桦忙摇头,说:“还没有。” 季放哦了声:“你眼瞎啊。” ☆、第三十三章 覃桦觉得自己不是眼瞎,而是太过小心翼翼了。 她卸完妆回到酒店后,前台把她叫住,拿出了一沓的信件jiāo给她。覃桦很奇怪地接过,等看到送信人的姓名后,这才反应了过来,未语嘴角已经上扬:“谢谢。” 前台的姑娘特意多看了她两眼。这个时代还愿意用书信jiāo流的人本来就很少了,一个女孩子接到书信还能这么开心,大约是小情侣之间的浪漫吧。毕竟这信函,怎么看,都是私人来往。 覃桦点了点手上的信,十八封,算上之前发在微博上的两封,是刚好二十封了的。她回到房 间里,立刻团在床上,开始拆信封看,傅延遇的情书偶尔会附上很短的一则日记,告诉覃桦那天发生了什么。 比如最近的第二十封里,傅延遇谈到他去周家看望老师和师娘,他很惊讶地发现覃桦是很喜欢吃黑森林蛋糕,他说:“我一直以为喜欢吃甜食的女孩子内心都是梦幻的,带着粉嫩嫩的肥皂泡,而这样的女孩子的名字是绝然不会叫覃桦的。不过,你说巧不巧,我刚好买了烤箱和食谱,并且又刚刚好学会了做黑森林蛋糕(由此可以看出我的厨艺天分还是很高的),所以你要不要到我的家里做客?” 下面附了一张打印出来的他烤的蛋糕照片,看上去,卖相还是很不错的。 覃桦弹了弹照片,把它单独拿出来放到了一边。这封信是写在两人相聚之后的,所以行文很是轻快明亮。之前的则是沉重得很,也写得很乱,傅延遇的内心在过往与现世中不断的煎熬徘徊,覃桦读着读着,终于还是愣住了。 傅延遇在第十封信里说:“我有时候也情愿自己什么都不记得,这样赤条条来去才是无牵挂。可我偏偏又是记得的,记得南秦是如何国破,秦桦是如何死的,我又是如何在北秦委曲求全。那些过往都是血鞭,是横隔的断崖,常常梦醒时,觉得躺在了时间的荒凉中。黑暗中的呼吸像是席卷的风浪,在下一秒会将我扑腾卷起,扔进不知道哪个轮回里。 蜀国君主死而化杜鹃,啼鸣泣血,大约也不过如此了。” 覃桦放下了书信,怔怔了半晌。她承认自己之前是自私了,她太希望能得到的是傅延遇专注的爱情,而不是因为她是秦桦的后世。所以她说的每句话,做出的每一个动作,都是以此为出发点,她把难题抛给了傅延遇,并且告诉他,没有想明白,没有打算放下过去就不要来找自己。但她从来没有站在傅延遇的角度考虑过这件事,过往会给人留下多少的yīn影,覃桦明明是清楚的。 雪景的戏,除了覃桦与季放与之对戏的那场,还有两场大的。一场是南秦破国,傅延遇捧着南平王亲书盖章的投降诏书开城门献降,另一场却是覃桦破国自焚的大戏。 季放的戏,覃桦去看了,演得酣畅淋漓。尤其是最后他演傅长情跪在北秦大将沐起的马前,仍旧挺直着脊背,道:“此跪,是傅延遇为南秦臣子之跪,非南秦之跪。南秦皇室,帝君可死,帝姬可死,但降不跪。”他身穿缟素,脚踏芒鞋,在风雪里,一双眼睛不知道是被风刮得还是情之所至,红了一圈,话语虽然尽量平稳,但仍浅露出哽咽之意。 他的身后是一名兵卒大吼着跑来:“皇宫着火了!皇宫着火了!” 覃桦裹着羽绒服想着,果然不记得便是不记得了,这场戏后的彻骨疼痛,她并不能完全感知。 结束了后,覃桦给傅延遇发了条消息:“你什么时候来影视城?明天就要拍公主自焚的戏了,你要不要来看一看?” 傅延遇大概忙着,很久都没有回她。覃桦百无聊赖地刷了他们这几天的聊天纪录,最后关了页面。 覃桦把手机放回兜里,打算回去再研读会儿剧本。她现在的两场戏,一场是勉强过的,她不能再表现得不好了。 那天快半夜了,傅延遇才回她消息:“这两天一直在准备资料办入职手续,没有看到你的消息,所以现在才看到。” 第二条消息才是回答覃桦:“火车票买好了,两天后,大概是赶不上了。你的压力不要太大,好好演,我给你带蛋糕和糖果。” “真帮我当小孩子哄啊。”覃桦嘟哝了声,手指飞快地打字,“好,我给你订好酒店。” 傅延遇就给覃桦发来了视频邀请,覃桦看到界面弹出来的时候,立刻扔了手机,冲到卫生间里对着镜子整理自己的头发,又急冲冲地从衣柜里抽出常服,脱下睡衣换上。这才接受了视频邀请,在沙发上盘腿坐下。 傅延遇倒是已经洗漱完毕了,穿着一套黑色波点的睡衣靠在床头和覃桦视频,他看覃桦打扮得如此规矩,特意看了下时间:“才回来吗?” “没有,回来好一会儿了,刚准备睡了。”覃桦不好意思地说,“就刚换了衣服。” 傅延遇嗯了声,细细地看了下覃桦的神色,半晌,才笑了:“瘦了。” “嗯,为了上镜好看。”覃桦下意识地捏了捏脸颊,说,“但还是蛮多ròu的。” “不需要太瘦,只要等你走累了,我能背得起你就可以了。”傅延遇随口一说,覃桦早知道他说话是不大正经的,特别喜欢这样那样地调戏覃桦,占她点便宜。如果换做别人,覃桦会觉得被冒犯了,可现在,因为那是爱人,所以只觉得甜蜜。 覃桦也笑,灯光从她的眉骨拉下了一道长长的yīn影,衬得她的眼睛更加黑亮。 “不只是背啊,还要能公主抱呢。” 傅延遇讶然地看着覃桦,抿了抿嘴,说:“刚才,我好像多想了?” “你哪里想多了?”覃桦故作随意,“公主抱难道不浪漫吗?” 傅延遇的脸上出现了错愕,他看了看覃桦,又把手机拿远了,看着覃桦,大约觉得这样还是不够的,他又把手机举起来仰头看着她,甚至到了最后,他把手机翻了过来。 “喂!”覃桦有些忐忑,还有几分羞涩,不知道怎么傅延遇竟然闹出了这样的动静。 “我只是奇怪,现在和我说话的这个是覃桦吗?”他伸手触在手机屏幕上,对覃桦说,“来,伸过脸,让我摸一摸。” 覃桦佯装恼怒,甩手说:“算了,当我没说过。” “说出去的话,哪里收的回来?”傅延遇说,“你想耍赖,三哥的耳朵却是实实在在地听到了,哪里由得你呢。” 覃桦说:“那你又如此这般,究竟是想要怎么样呢?” “我只是未曾料到提前开口的人竟然会是你罢了。”傅延遇感叹了声,“像是做梦一样,说是天上砸馅饼也不违过了。” 覃桦看着傅延遇笑,轻声说:“我看了你写给我的信,我终于是明白了之前的我是过分了的。既然现在想明白了,便也不想再犹豫了,直接说了吧,反正,也是两情相悦。” “也是,你看,今年我已经三十岁,以后的日子,在一起都是嫌少的,哪里还愿意拿出来折腾呢。”傅延遇温润着眼眉,笑,“这举止,很得三哥的心啊,果然卿卿就是卿卿,最懂得如何讨三哥欢心了。” 瞧瞧,男人总是得了便宜还要卖下乖的,连名字都不肯好好地叫了,张口就从大名跳到了小名,如此亲昵。 覃桦拢起手,说:“嗯,不过,你不要和你的书粉说一声吗?” “嗯?” 覃桦不无醋意地说:“她们都叫你男神呢。” 傅延遇点点头,说:“知道了,卿卿放心,三哥定然是会洁身自好的。” 不过,傅延遇还是很小心的,为了防止公开对覃桦造成不必要的困扰,只是简单地发了一条微博,说:“#傅先生写给覃姑娘的情书#嗯,我脱单了。” 发完后,关闭了消息推送,下了微博。 两人都不是那种很喜欢别人来打扰自己私生活的人,覃桦自从上次被季放说过后,就把自己的置顶微博改成了“我这样安静,就不要来打扰我了吧。”傅延遇则更是这样的人了,他从小我行我素成为旁人眼中的异类,也不曾见他有一分心思打算改变。 覃桦第二天神清气爽地赶到片场拍戏,连张具里都察觉出了她今日心情很好,特意叮嘱她不要因为私生活而影响了工作进程。覃桦点了点头,换好衣服,化好妆,再简单的和饰演南平王的 演员对了戏之后,就开始上镜拍摄。 在最初时,覃桦第一次翻看这剧本看到这一幕时,内心是被极大的震惊了。史书上记载南秦国破之日,南平王与秦桦公主在正殿上焚火殉国,将两人都塑造成了南秦脊骨。可在这里,傅延遇写得却是,南平王百般推辞,将所有的过错都扔给了群臣,并且还打算亲自去城门外献降。秦桦要拦不拦的,等南平王当真要走出殿门时,她忽然举起案几上放着的汝窑美人觚,往南平王的后脑勺上砸去。 南平王是被秦桦杀了的。她冷冷地看着南平王软绵绵地瘫倒在地,扔掉了手里的美人觚,瓷片碎了满地。她缓缓走到南平王的身边,蹲下去捏着他的下巴抬起他的脸,捧在膝盖上,直直地问道了他的脸上:“祖宗两百年的根基毁在你手上,你又有何颜面而苟活于世?君主驾崩,活人祭祀,这是天下万民的本分。社稷亡,君主殉国,这是龙子帝君的命数,你怎么连这个也不明白?” 她说完,就把南平王放下,起身,理了理皱起的裙边,说:“本来还想以我们的鲜血祭祀宗庙,也罢了,那些个宫女太监,没这个义务与我们共赴生死,我便把他们尽数放了。这祭祀虽则潦草了一点,但我也不愿再活着造孽了。” 她说着,提起油灯,往殿中的帐幕上倒灯油,放火种,很快,整个正殿里火势蔓延开来,浓烟滚起。秦桦双膝跪在地上,朝着宗庙的方向,长长磕着一个头,即使大火吞没了她的身躯,也未曾动过半分。 此乃生祭。 ☆、第三十四章 傅延遇找到覃桦时,她刚刚从戏上下来,满庭的灯火黄煌,唐宫汉袖,是属于那个时代的奢华迷离。她裹着羽绒服,手里端着一纸杯的热水,和季放在聊天。纸杯上热气飘了上来,在空中散开,衬得她的眼睛润润的。 傅延遇一手拉着行李箱,另一手提着他从杭城带来的黑森林蛋糕,经过大巴几个小时的颠簸,外面的礼装上的蝴蝶绸带已经歪歪扭扭的,将掉未掉。傅延遇已经担心很久了,不过好在,它还在坚持着。 覃桦喝完了纸杯中的水,就下去换了衣裳。天气寒冷,她没有把妆面洗了,只让化妆师帮忙拆了发髻,就这样戴上帽子裹着围巾,希望自己能生出瞬间转移的本事,一闭眼一眨眼,就回到了酒店温暖的房间里。 而事实是,覃桦还需要走半个小时才能钻到温暖的窝里。这一路上,是连日的大雪积起的厚雪,白天里雪停了就化开些,晚上冷了又接着下,这样一层层地积了上去,踩着雪走更不好走,一不留神就会在地上摔个大跤。 陆冯生保暖装备穿戴得整齐,问覃桦:“搭个顺风车回去?” 陆冯生是有保姆车接送的,组里像季放和顾商晖这些人也都是有保姆车接送的,只是因为组里有几个老演员,没有签任何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5 章 经纪公司,当然不会有这样的接送待遇。他们也更习惯在拍完戏后一路走回去,jiāo流下感情,研讨下剧情,这样即是增进了彼此的亲密度搭戏时更自然,也能比较好地把握剧情。后来大家也渐渐地不坐保姆车里,陪着几位老演员走路或者坐工作人员的大巴。 今天覃桦的戏份结束得早,其他人还要接着留下来拍摄,大家都有事情做,她也只能自己走回酒店了,还好剧组里的暖宝宝和热水袋管够。 前一个月的拍摄都没有陆冯生的戏份,他是一个礼拜前才正式进组的。到目前为止也只拍了今晚这场夜宴戏,其实本该结束得更早,但就在陆冯生这儿卡住了,一堆人只能陪着演了好久。 另一组早就把布景布好了,就等这边的人结束,听说因为一直没有等到人最后都在打瞌睡了。覃桦也是从新人过来的,她也经历了这种有进步知该往何处使,摸不到情绪的时期,是最能明白陆冯生的焦灼,本来还想好好地多给他提供些建议,可却没有想到,拍了十几条后,张具里就把这场戏通过了,比起之前对覃桦的要求,不知道随便了多少。 陆冯生殷切地看着覃桦,覃桦还没有来得及答话,就看到文凌举着个保温杯跑了过来。她拽过了陆冯生,把保温杯塞在他的手里,有意无意地瞟了覃桦一眼,拉着陆冯生说:“口渴了吧?里面还有小半杯的咖啡,你先喝着解解渴,我回去给你煮。” 覃桦抿了抿嘴,假装没有看到文凌那意味深长的眼神。 文凌是跟着陆冯生一起来的剧组,不是以陆冯生的女友的身份,而是生活助理。陆冯生也算是找到了一个在女友和女友粉之间的平衡点,颤颤巍巍地维持着,竭力地修饰太平。剧组里的人也都是知晓内情的,文凌在组里处处都要看管着陆冯生,不允许他和女xìng聊天,不允许任何的女xìng接触他的私人物品,连化妆师给陆冯生打理妆发,文凌都要在一旁盯着,但凡化妆师的手在陆冯生脸上停留地有些久了,她必然会不大爽快地说:“麻烦您快些可以吗?我们赶时间。” 陆冯生被她弄得头大,想把她甩了,文凌偏偏又像牛皮糖一样粘着他。 覃桦自然不想去淌这趟浑水,就对文凌笑了笑,打算走了。 陆冯生忙叫住她:“覃桦,路上积雪,不好走,你还是搭我的便车吧?”他哀求地看着覃桦,在文凌看不见的上方,指了指她。 覃桦拒绝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就被身后的拥抱惊了一大跳。身后的人伸出两只手将覃桦的腰紧紧搂着,下巴搁在覃桦的脑袋上,他低下头,垂着眼眉,搂在小腹前的手拉着覃桦的,手把手教她该如何拎蛋糕。 “礼物,有没有被吓到?” 最后,傅延遇起身,拍了拍覃桦的肩头,说:“是不是挨着墙角站了?怎么那么多的灰?” 覃桦现在才反应过来,扯了扯傅延遇的围巾,示意他低下头,说:“你把围巾和口罩摘了,让我看看你。”过了一会儿又笑,“不是说好明天下午到的吗?这么晚过来,真是胡闹。” “早点见你,不好吗?”傅延遇又把围巾戴上,对文凌说,“你好,我是卿卿的男朋友。” 文凌咬了咬唇,目光有些恍然,瞥了眼檐外化了一半雪此时又冻成了冰的路,说:“这么晚过来探班?” 傅延遇淡淡地说:“其实也到了有小半个小时了,看到卿卿在和季放聊天,估摸着在谈论工作,我就没过来打扰。” 小半个小时,也只是小半个小时。冬天天黑得早,影视城还好些,因为剧组多,大家都是打着灯工作,不一会儿也不定会从哪里传出来bào破的声音又或者三俗的流行音乐。但影视城外的路想必不大好走,这个时间了,班车肯定是已经没了,要从大巴站赶过来,估计也要被黑车司机宰了很大一笔吧。 文凌愣愣地看了眼陆冯生,后者的面容都被藏在了面罩,帽子后面,是看不见的,但文凌还是太过熟悉陆冯生了,此时他会有什么样的表情,她不想猜,也不屑于猜。 半晌,文凌才把那些嫉妒又心酸的情绪从心头浮走,说:“那我和冯生先回去了,不打扰你们了。” 傅延遇一来,覃桦的心思早就不在他们身上了,随口答应了一声,便心疼地问傅延遇:“你应该早点叫我的,怎么看到我和季放前辈说话就不过来呢?我们没准在聊天呢!” “不可能。”傅延遇瞥了她一眼,笑,“你这么怕他,还和他聊天?我可没有给你这个勇气。” 覃桦瞪了他一眼。 “好了好了,我是有私心的,你看,三哥在杭城亲手做了蛋糕,又把它打扮得花枝招展地捧着,坐着大巴过来,这么辛苦是为了什么?三哥自私,不想让别人尝。”傅延遇说话,哈出一口口的热气,眼见得它们又都散了。 回去的路,是从所未有的安详。天依旧是冷的,傅延遇拉着行李箱,覃桦拎着蛋糕,两人并排踩着嘎吱嘎吱响的雪往酒店走去,连脚印都是依偎着彼此。两个年龄加起来刚刚是半个世纪的人,谈起恋爱来,却不如小学生来得熟练。比如,傅延遇就不会想到可以解下围巾自己围一半,覃桦一半,浪漫得就像韩剧里铺排了一遍遍的镜头,可以直接进恰到好处的抒情音乐。他们只会走几步,看一眼对方,又低下头去走几步,接着看一眼对方,倘若不幸刚好撞上彼此的视线,就会生出几分偷糖吃被大人抓住的愉快个羞涩,一个撇过头咬着唇笑,另一个捂着嘴偷偷笑。 “我看了天气预报,明天会出太阳呢,雪就要化了。”傅延遇说,“明天是个好天气。” “巧了,明天还是个好日子,年三十呢。”覃桦说,“我明天没有工作,放假。” “嗯,看来覃姑娘已经打算邀请我约会了。”傅延遇促狭地看着覃桦,“傅某人定当着正装出席。” “但后天我有戏份。”覃桦说,“而且接连工作太多天了,我哪里也不想去。” “覃小姐对姑娘有误解。”傅延遇回答,“只要见面的对象是覃小姐,在哪里见面,都是一次值得纪念的罗曼蒂克。更何况,覃小姐约会的对象还是傅某人。” “明天是年三十,除了放烟火,看春晚外,还能做什么?”覃桦问。 傅延遇笑而不答。 傅延遇的房间是覃桦开的,因为剧组包了三层楼下来,两人之间就隔着三层的楼板。傅延遇对他的房间没有多大的兴趣,唯一不满就是两人之间的距离太远。 “我见你,要穿过三层楼,走过半条走廊,并且在你的门前敲门直到你给我开门为止。”傅延遇皱了皱眉,说,“但凡有点心机和想法的狗仔就可以蹲在哪个角落把我们见面的场景拍了下来,再安个博眼球的标题,全国人民都会知道你为了进剧组被我潜规则了。” 覃桦无语,说:“不会有这么无聊的狗仔,要拍也去拍陆冯生这些有人气的,我又没有什么bào点,最后只能收到一堆评论,什么‘这人谁啊,不认识’‘莫名其妙,谁都能被拍吗’‘就我不认识这人吗’,诸如此类。而且也别说我现在还是新人一个,就算以后有了作品,也不是所有的人进了这个圈子,都会有话题。” 傅延遇恍然大悟,说:“看来我对这个圈子还是不了解。这几天在家里一直在查关于娱乐圈的新闻,大概我是落后了,都不大看得懂了。” “那些没什么好看的,有半数是炒作出来的。尤其不要看微博上的,都是些流量,没准都是买下来的通告。”覃桦暗暗抽了口气,傅延遇轻飘飘一句话,让她着实认识到了些两人之间存在的危机,便又小心翼翼地问傅延遇,“那你看了这么多新闻后,还愿意支持我做演员吗?” 傅延遇或许是真的不介意,也有可能是没有理会到覃桦的深意,很快就反问:“我为什么要反对?” “嗯。”覃桦却还不敢松气,瞥了眼傅延遇的神色,这才故作淡定地看着电梯轿壁上倒出的人影。 “说起来,”傅延遇沉沉地问,“那个陆冯生,我看过他的照片,觉得他很眼熟。” “哦,那是我高中同学,现在在一个组合里,具体叫什么我也记不得,蛮有人气的。”覃桦说,“他身边的女孩是他的女朋友。” “我记得他,我在医院里见过他。”傅延遇说的是覃桦被打进医院的那回。 “那次还是要谢谢他的。”覃桦说。 ☆、第三十五章 傅延遇烤的蛋糕,因为赶路,已经失了卖相,一层的巧克力粉都黏在了蛋糕盒子的壁上。傅延遇掀开时,也没立稳,直接软软地趴在了地上。傅延遇看了一会儿要,摇摇头,说:“竟然这么不给我面子,要你何用?” 覃桦烧上了开水,闻言看了眼,安慰说:“没事,好吃就可以了。” “卿卿不懂,这样卖相的蛋糕配不上三哥的手艺。”傅延遇说。 覃桦:“……” “我以前怎么没有发现你是个喜欢贫嘴的?”覃桦怀疑起了自己的记忆,“我记得高中时见到的你,高冷的像个男神。” 傅延遇斜了她一眼:“所以现在是到手了,就要把我从男神的云端打到了民工?” “我不是这个意思。” 傅延遇从茶几的抽屉了翻出了一把切水果的小刀,他没有思虑周全,或者是因为即将能见到覃桦的愉悦心情让他在收拾行李时根本无法好好思考,所以他漏带了把切蛋糕的刀以及吃蛋糕的叉子。 他将蛋糕切成四个三角小块,临时拿了把勺子用小盘子托着给覃桦吃。 “其实,我最近有种感觉,就是心里有个人在慢慢地死去。”傅延遇静静地看着覃桦。 覃桦一愣,含着才送进口的蛋糕,忘了咀嚼,只将它伴着傅延遇的话囫囵吞下。 “我近来是很少再梦到南秦的过往了,即即使是偶尔的梦,里面的场景也大多模糊,看不清。”傅延遇苦笑了一下,“它走得太快了,心里像是一下子就空dàngdàng起来,跟间空屋子一样,风一吹,冷得很。” 覃桦捏着陶瓷的白勺,说不上高兴,反倒觉出了几分苦涩:“这不是件……好事吗?” 傅延遇摇摇头,说:“失去了这些记忆后,我觉得整个人都迷茫了很多。以前我是这样活着的,可是现在却都不记得了,像是一下子被扔了过来。” 覃桦的心被一点点地揪了起来,嘴上却还是尽力地安慰着傅延遇:“你只是放下了而已。” 傅延遇沉默了会儿,虽然不想,可还是不得不要承认:“不只是这样,我昨天还在写稿子,但写出来的东西和以前很不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 “前期更加厚重,现在则更加……自信,或者说是……臭不要脸,调侃居多。”傅延遇偏着头,想了想,手无意识地点着膝盖。 覃桦看着他的手烦躁地点着,伸手拉他。傅延遇惊讶地挑了挑眉,很快反握着覃桦的手,紧紧地将她的包在自己的掌心中间。覃桦曲起一根手指,轻轻地在他的掌心中点了点,方才抬眼,说:“还记得喜欢我是什么感觉吗?” 傅延遇看了她一会儿,手仍旧握着,另一只还空闲着的拿过覃桦端着的蛋糕,随手放在茶几上,然后握着的手上用了些劲道,将覃桦拉了过来,另一只手圈起她的腰背,手掌紧紧扣着。 “想抱你,想亲你,想给你做好吃的把你喂得胖胖的。” 覃桦伸手回抱他:“还记得,就好。” 傅延遇摇摇头,说:“我其实更怕你不会喜欢我了,因为我和之前的我,不一样了。写出来的东西不一样,说出来的话也不一样了。” “没事,我很好追的,只要对我好就可以了,本来我也不记得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嘛,就因为你对我好,所以我才喜欢你的。”覃桦笑眯眯地安慰他,“现在,你要忘了,刚刚好,公平。” 傅延遇笑着摸摸她的头。 其实,有件事情,他没有和覃桦说,他是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渐渐忘却的。 尘世的事情在遗忘,幽冥的记忆却不断被掀起。傅延遇前两日做了场大梦,梦中烟雾环绕,一片木舟被船桨推着,划过死静无波的河水,向着飘摇在半空中的城楼而去。城楼上,燃起簇簇鬼面的火,不断地喷出,伴随着尖叫,是一张张扭曲的脸孔。摇船的老翁穿着蓑衣戴着斗笠,自始自终都没有看傅延遇一眼,只是一板一眼地滑动桨板,熟练地把想要爬上船的落水鬼打了下去。 傅延遇青灰着一张脸,身上穿着囚服,戴着镣铐,无言而又冷漠地跪坐着。他的眼睛,与着幽冥十三司很是契合,一样的黑,一样的没有希望。他抬着下巴,下颌隐隐收紧。 “船家,等等。” 有几片桃花随着清泠的声音飘到了河面上,水中钻出几只落水鬼,立刻将那几瓣桃花厮夺在手,不由分说吞了下去。水面却仍旧静静的,没有任何的波澜泛起。 “船家,船上的这个人,是我的。”船上的女子,笼着衣袖,木着一张漂亮的脸蛋,淡淡地说,“我和他的jiāo易,还没有结束。” 傅延遇抬头,眯起眼看着女子。她的背后是鬼火大盛,能看到她乌发编辫,用红色的杭绸带系住,发尾缀着两个遇风不鸣的铃铛。穿黑红的八幅湘裙,腰间系着玄色宫绦,宫绦间是一个白色无花式的荷包以及一根晶莹剔透的骨笛,裙尾是油然腾跃的yīn黑,如黑火般要吞噬血色。 他撑着身子,勉强起了一半,那老翁似有所觉,抽身一个桨板打在傅延遇的肩膀上,深深又将他压了下去。 “鬼将军,此人已入了幽冥司,已是我幽冥司的人了。鬼将军又何苦截他轮回的路?”老翁的声音,不像是从他的身上发出来的,倒更像是岩岩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6 章 洞中三五种声音拌在一处,带着翁翁的扭曲变形。 “你可以放他去轮回,只是我手上有他半条灵魂,你确定,他入了轮回道后还能活?” “我已经跟她做了jiāo易,还望老翁成全。”傅延遇的声音,带着灼烧感,那些落水鬼一听,便知道了这是鬼将军的人,立刻不敢放肆,遁水就走了。 “傅延遇再往阳世借三十年光yīn,拿下辈子尝。”鬼将军道。 “用什么?声音?这么便宜?”老翁立刻想到了傅延遇的声音,“这么便宜的买卖,鬼将军也可以做?” “不是声音,是听觉,我做人缺个听觉。”鬼将军说。 老翁长长叹了口气,幽冥司中鬼火腾腾,等待轮回的灵魂低低应和:“忘川河上奈何桥,奈何桥上一碗汤,孟婆汤中忘忧草,忘忧草后忘百事。你又何苦,挣扎于此?” 傅延遇所记得的,只有老翁最后问的:“你此生这般想,只因你此生百般留恋,可后世当你失了这三十年的灵魂,可还愿意如此?你这是自私之至。” 傅延遇捏紧了覃桦的腰侧,垂下头,靠在她的肩膀上,低低问道:“倘若,我日后残疾了,你还会要我吗?” 覃桦不明所以,只是觉得傅延遇情绪低落得很,他手上的力道实在太重了,捏得她疼。可偏偏,凑在她肩膀上的呼吸又这般急促。 “卿卿,我会记得的,我是这样喜欢你。” 帮他拘命的时候,那个不怎么说话的鬼将军忽然在最后对傅延遇说:“你可要想好了,我给你轮回,同样的,也带给你宿命。” 傅延遇定定地看着她:“什么宿命?” “和她在一起的那个人,不是傅延遇,又或者,她不是覃桦。” 傅延遇思量了一下,说:“是我的灵魂?” 鬼将军看着傅延遇。 傅延遇笑:“二选一的可能,所以她一定是覃桦。而且,”他轻轻地说,“即使我现世的记忆消失了,可我的灵魂没有变。” “所以,还是我。” “卿卿,”傅延遇捧起覃桦的脸,说,“不管怎样,都是我,知道吗?” 覃桦终于犹疑了起来,说:“究竟出了什么事?你别打哑谜,与我说清楚了,不好吗?” “我会和你说的,不过不是现在,明天好吗?”傅延遇的吻轻轻落在了覃桦的额头上,“现在还算是约会时间,不谈糟心的事。” 覃桦不再多问了,乖巧地点了点头,说:“好。” 傅延遇搂着她的肩膀上,说:“明天几点能起床?” “嗯,大概不到十一点起不来。”覃桦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发,说,“我和我的床大概是前世的恋人,所以今生才会这样的难舍难分。”说完话,她才觉得这句话说得不大好,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矮着身子往茶几上又把蛋糕端过来,挖了一勺子,递到了傅延遇嘴边,说,“来,张嘴,啊~” 傅延遇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她,微微张开了嘴,覃桦笑眯眯地送进了他的嘴巴里。傅延遇轻轻把蛋糕咬了下去,卷着舌头往唇上一舔,歪着头笑了。 “明天十一点给你送午饭,记得来开门。” 覃桦摇了摇头,指着桌子上的蛋糕说:“吃这个就好了。” “这是小零食,而且天冷,吃这个小心胃难受。”傅延遇看了下时间,轻轻呀了声,说,“都没注意,已经两点了,快些洗洗漱漱睡了吧。” “好的。”覃桦其实倒不觉得困,今天晚上从片场下来后见到傅延遇,她的心情总保持在一种亢奋的状态。刚才聊天聊得也好,她更加没有睡意了。直到现在傅延遇提了一句,才下意识地打了个哈欠,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捂着嘴巴说,“好像的确有点困了。” 傅延遇起身,说:“等等,给你一样东西。” 他的行李一直都放在门口,现在说完话,立刻就跨了几步走过去,打开行李箱,覃桦好奇地跟上:“还有礼物?” “不是礼物,是情书。”傅延遇把信递给她,“说好的,一天一封,没有落下的,再也找不到比我更加勤奋的作家了。” ☆、第三十六章 那天晚上,覃桦睡得不大安稳。躺在柔软的床榻之间,身子却总是不安分地辗转反侧,无论四肢是以何种姿势摆放着,也觉得不大爽利。人在半梦半醒间昏昏沉沉,总觉得依稀间看到了几个影子从眼前闪过,有些熟悉,可又想不起是谁的。但分明,眼皮沉甸甸地盖在眼珠子上,将光亮严丝缝合地挡在外头。 覃桦是被傅延遇的电话铃声吵醒的。她定的铃声,是很缓和的《天空之城》,音乐本是温柔的,可偏偏今日,有着追魂的急迫,把覃桦硬生生地从似梦非梦的睡眠中逼了出来。她惶惶地坐起,本来盖到肩头的棉被滑落到腰侧,也幸好,屋内空调打得足,并不觉得寒冷。 覃桦愣愣地盯着对面墙上挂着的一副版画很久。那副版画,她才住进来时就注意到了,花了一分钟的时间观赏了一下。没什么特别的,她一眼就知道应该是从淘宝上批发下来的装饰品,雕着梵高的《向日葵》。可今天,绚烂的向日葵上奔放的色彩蓦然转化成腾腾的火焰,从墙上燃了起来,直直要烧到覃桦的瞳孔中。 她很清楚的知道,自己是做了一个梦的,只是觉醒后,梦都散了去。她忘了,像是被抛下的婴孩坐在漫天的大雪里,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天地苍苍,不知南北。那种浸满在血液中的悲伤在此刻沿着血管一点点的浸透全身,她的四肢随之发软,像是被浸泡在福尔马林里的死尸标本。 手机铃声停了一下,又很快锲而不舍地响了起来。覃桦终于听到了点属于喧嚣人世的动静,从幻觉中醒了来。未曾留意窗外的阳光大盛,反倒一个扑身,像是捡到了了不得宝贝一般,小心翼翼地把手机从枕头低下取了出来。 看到显示频上“傅延遇”三个字时,覃桦在一瞬间,五味杂陈。 她接通了电话。 电话那头,傅延遇神清气爽地和她打招呼:“中午好啊,小懒猫,终于肯起床接我电话了。” 他昨日大概是睡得不错的,话语里折着笑意,细细拆开,是满足的喟叹。 “我给你开门。” 其实是应当再拜托傅延遇在门后稍后会儿,容她换好衣裳叠好被子再开门的。可是,覃桦却不愿耽搁这一小会儿,她掀开被子,踩着酒店的棉拖鞋,蹭蹭地拖踩在地上给傅延遇开了门。 门外傅延遇,穿着件长款的黑色羽绒服,手上拎着两袋早点,笑眯眯地看着她。 “真的睡到这个时候了啊。” 覃桦蓬乱着头发,她虽然还是知道仪容随手抓了两把,但仍然还是蓬蓬散散的,应该是昨天睡相不好,头发提出了抗议。她穿着珊瑚绒的熊猫型睡衣,上衣后还缀着个小球,这让她看上去绵肿了不少,只有裤脚下摆还露出个细细的脚踝。 “进来吧。”覃桦不大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 “给你买了小笼包和馄饨。”傅延遇说,“先去洗漱,换衣裳,再来吃……”他顿了顿,有些困惑地眯起双眼,似乎有些拿不定主意,半晌,方才不确定地说,“早中餐?” 覃桦被他这话说得更加不好意思了,边开了衣柜挑衣裳,边说:“冬天天冷,起不来,也该是覃之常情了。”顿了顿,又不大甘心,多问了句,“三哥是何时起床的?” “我?早得很。”傅延遇笑,“早饭吃完七点,之后在房间里干了点事情,十一点下楼买了吃的,十一点半,给你打了三个电话,叫起一只小懒猫给她送吃的。” 覃桦取了衣裳,听到傅延遇调侃自己,说:“我这人,喜睡得很,宁可少吃口少件衣裳穿,也不愿意少睡一个小时,就不和三哥争了,三哥最勤劳了。” 傅延遇咬着唇一笑,轻抬起下巴,说:“快些换衣裳,过活儿饭菜凉了又不好吃了。” 覃桦换了衣裳,随手拿了根发圈抓了把头发在后脑勺,说:“张导说晚上请剧组吃饭,你要不要一起来?” 傅延遇本来因为等得无聊,看着墙上那副版画发呆,听到覃桦问了,这才略略回过神,却是拒绝:“说好的二人世界呢?” “张导说要请吃饭,不大好意思拒绝。”覃桦想了想,“大家都是孤身在这儿,晚上有个聚餐大概都会去吧,我不去,怪惹眼的。” 傅延遇问她:“确定都参加?” “嗯……”覃桦被他这一问,倒也想起来了,说,“顾商晖前辈是不去的,他还多请了两天,说要回去陪老婆孩子。” “这不是个很好的理由吗?”傅延遇说,“他们是孤身在这儿,你可是要陪家属的。” 覃桦啐他:“乱说话。” 酒店的沙发偏小,傅延遇腾开了位置让覃桦坐,解了餐盒把小笼包和馄饨取出来给她吃。覃桦一面享受着周到的服务,一面与他说话:“我昨晚似乎做了个大梦,叫我睡得不是很安稳,早上起来还有些迷迷糊糊的,还把你身后的那副画看成了大火。” 傅延遇安安稳稳地听着,抽了张餐巾纸递给覃桦,示意她擦去嘴边的辣椒汁。 “我好像梦到了……其实也不大记得了,但我觉得我看到了几个影子,我知道我在哪里见到了他们。”覃桦接过餐巾纸,顿了顿,往嘴边胡乱地抹了一下,扔进一旁的垃圾桶里,“是在南秦的宫殿里。” 傅延遇说:“你是入戏得太深了,才会做这样的梦,不要多想……” “你说你记得上辈子的事情,为何会不相信我也能梦到呢?”覃桦反应很快,即刻问道。 傅延遇的目光中闪现了一丝哀伤,他正正地坐着,目光迎向覃桦,并没有任何躲避的意思,只是说出的话,带着几分软弱:“因为,不是每个人都能记得。” 覃桦说:“可是也不排除我能梦到。”她不再说了,支着下巴吃了两个小笼包,这才又说起了那个梦,“我梦到了一个女孩子,很奇怪,我见她第一眼就知道她不该是这个世界的人。她与我,梦里的那个我,说了些什么,我一点也想不起来,可我记得我的回答。” 她看着傅延遇,说:“人都说,身后之事,哪怕洪水滔天也与我没了关系。既然秦桦注定身死于此,又何必耿耿于怀,执着下一世?” 傅延遇的瞳孔蓦然收缩,呼吸也因为震惊而急促了起来,他起身,临下看着覃桦。覃桦仰头,可以看到他的面色因为激动而潮红,额角略略有青筋起来,他的目光,夹杂着看不真切的情感,覃桦糊着脑子,实在理不清了。 “从头至尾都是如此,终归还是我……” 从头至尾该是哪班如此?傅延遇依然没有说,他只是这样看着覃桦,覃桦从来没有在他的眼睛里看到过,这么浓密的悲伤。 “我的婚事,你当初说相看也相看了,订下也订下了,从未问过我的意见,我不怪你,我知道我们处境困难,需要援手。”傅延遇颤着嗓子,看着覃桦,“可是看你后来欢欢喜喜地出嫁了,没过几年,就养了一双儿女,我也……不怪你,怪不了你。可是,我没有想过,到了最后,你依然没有想过哪怕一点点可能,我们也是可以在一处。”他的声音已经有了哽咽,眼眶转红,“原来都是我自作多情了。” 覃桦觉得自己根本没有听懂傅延遇说了些什么,她只觉得,自己不过是说了个晚上的闲梦,傅延遇又怎么突然情绪这般起动了。她按下心中的不安,细细地回想了方才傅延遇所说的每一个字,终于冷静了下来。 “你说的,是公主吧?” 傅延遇说:“她也是你。” 覃桦沉默了一下:“她最后有机会和你在一起吗?” “不算有,也不算没有。”傅延遇回答着,看着覃桦的模样,他是从所未有的讨厌覃桦这么冷静的态度。 “我毕竟不是她,至少是没有她的记忆,也不知道她是如何想的,既然最后她选择了自杀殉国,也是她的选择。”覃桦不知道该如何对傅延遇进行安慰,她心里微妙得很,只是说了一会儿梦,两人之间暖暖的氛围忽然就烟消云散了,她隐隐猜到是傅延遇回想起了从前,却不知方才自己究竟说了什么话,让傅延遇要把这份不满撒在她的身上。 覃桦毕竟不是秦桦。 “如果方才我说错了话,不好意思,让你想起来不愉快的记忆,我不是故意的。”覃桦偷眼看他,话说得小心翼翼的,唯恐下一句又忽然踩了雷区,引得傅延遇不快。他们这样就没见了,又才确立了关系,覃桦想两个人好好地在一块儿。 “我……”算了,和她生什么气,覃桦已经记不得了。而且,气生来生去,也不过是他的埋怨了。 “吃饭吧,吃完饭,我给你看我带了的礼物。”傅延遇硬硬地把话题别了过去。 覃桦立刻说:“你放哪了啊?我没有看到。” “在口袋里,先吃饭。”傅延遇说,“要凉了。” 傅延遇送的礼物是他自己做的口红,放在一个金属小管里递给覃桦。覃桦拧开盖子,旋开,只觉得和市面上流行的口红不大一样,只闻了一下,便疑惑地看着他。 “这是口脂,我学着南秦的做法做的。想过要送你什么,考虑了一天,觉得还是送你特别的好了。”傅延遇说,“只是这口脂容易蹭掉,需要时时补妆。” “我很喜欢啊,好香的。”覃桦弯着眉眼笑,“没想到,你还会做这个。” “嗯。”傅延遇轻轻地应了声,目光流转间,是淡淡地眷恋。 “分别之时,女孩子总喜欢把眉痕和唇痕映在帕上送给心上人,也有泼辣点的,会在心上人的胳膊上印上唇痕。”傅延遇说,“南秦和北秦风俗开放,这些,向来不大忌讳。” ☆、第三十七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7 章 玉漏迢迢尽,银潢淡淡横。梦回宿酒未全醒,已被邻鸡催起、怕天明。臂上妆犹在,襟间泪尚盈。水边灯火渐人行。天外一勾残月、带三星。 夹在情书里的花笺上,傅延遇工工整整地将这阙词誊抄在后。印着浅花的信笺上带着几缕与口脂极其相似的香味,覃桦凑到了鼻尖下轻嗅,想到了那一句“臂上妆犹在”,人都要分离了,可偏偏还要留下这几分薄淡的香味,像是挽留,似是流连,却更是风流的调、情。 覃桦展开情书看的时候,房间外,刚好是万千烟火盛放的时节,蓬蓬的绚烂花朵开在沉沉的夜幕中,却是稍纵即逝的美丽,很快,金丝银线又悄悄隐没,随之接上的是下一朵。 覃桦哈着一口气,将目光淡淡地收回,接着看情书。 晚间傅延遇怪异得很,十一点就回房间休息了,不知怎么,没有和覃桦守夜跨年的打算。虽然覃桦有些失落,但傅延遇拿出覃桦明日要早起拍戏需要花时间好好休息的借口来搪塞,覃桦也没了法子。 她说:“倘若你当真不陪我,这件事我可是会一直记得,时不时当旧账,拣着时候就要翻出来算一算的,你可要想好。” “嗯,早些休息,身体重要。”傅延遇仍旧是这样不咸不淡的话,颇有几分油盐不进的味道。 覃桦无奈,只好把傅延遇送到了门边,手放上金属的门把,正待拧开。傅延遇忽然长臂一伸,把刚开了个小缝的门重新推上。覃桦还未反应过来,熟悉的怀抱已经拥了上来,是傅延遇,他的头靠在覃桦的头上,拉着她的手去摸自己的胸口。 “听说过仙度瑞拉的故事吗?魔法在午夜十二点的时候会失灵,灰姑娘需要在那之前离开,方才不能让王子识破自己的身份。我也很喜欢魔法,可是魔法不能再继续有效了,它要消失了。”傅延遇顿了顿,说,“所以,不要怪我。” 覃桦皱了皱眉:“你今天好像有些奇怪,什么魔法?哪里有什么魔法?” 傅延遇叹息:“你只要记得,我爱你,就可以了。” 覃桦说:“神神叨叨的,究竟是怎么了?还有,你昨天说今天就要和我说清楚了,怎么不说了?” 傅延遇从口袋里摸出了一个被折叠起来的信封,递给了覃桦,说:“情书,不着急看,今天先睡个好觉,乖。” 他今天的神□□绪实在太不对了,说完这些话后,傅延遇就紧紧地抱着覃桦,好半晌也没有动。等覃桦想着要再次试着邀请他留下一起守夜的时候,傅延遇又忽然松开了她。 “我先走了,明天见。”他好像试着笑了一下,可到最后,终究还是作罢了,有些无奈地看着覃桦,似乎在说,“你看,我现在连笑也不会了。” 覃桦和他道了晚安,祝了彼此好梦,却没有听从傅延遇说的,先睡个好觉。她的直觉告诉自己,这封信不单单是情书,傅延遇是有更重要的话要和自己说的,只是不知何故当面说不出口,偏偏要写信。 一页纸已经看完了,覃桦换了个姿势,把自己蜷缩了起来,倒不是觉得冷,室内空调打得足,她又穿得厚,还不至于连这点温度也嫌弃。 覃桦只是有了些不大好的感觉,缺乏安全感的下意识便是将自己蜷缩起来,团成团。 傅延遇的信实在是写得太详细了,连那位鬼将军的说话神色,穿着打扮依然记得清清楚楚。覃桦信也不是,不信也不是,等从书信里抬头时,有一瞬间是迷茫的。她怔怔地看着窗外,此时烟火已经悄然沉寂了下去,从覃桦的视线里,再也看不到绚烂而又转瞬即逝的人造美景了。 她顿了顿,冷静地起来,有条不紊地穿戴整齐,拿上房门卡放进兜里,换了鞋子,这才拿着那封信下楼去找傅延遇。 覃桦记得现在的时间是十二点三十三,如果仙度瑞拉真的是灰姑娘,魔法已经失效了。 傅延遇的房门门缝里漏出了些光,覃桦知道他是没有睡的,她开始敲门,有节奏规律的敲三次,顿一顿,再敲,但许久许久,坊间里都没有半点动静。覃桦抿起了唇线,死死地盯着关得严实的大门半晌,她还放在门上的手蜷了起来,只露出半截指甲去扣着金属的门框。 手有些发抖。 她好一会儿,才想起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傅延遇的号码覃桦是早已背得滚瓜烂熟了,在困顿的那几年,覃桦无数次把手放在号码按键上,尝试着给傅延遇打一个电话。可每一次,只是按了几个按键,她就把话筒给挂上了。 现在,覃桦站在傅延遇的门外,拨着他的号码,手带着浮光按下了绿色的接通键,忽然觉得,她和傅延遇似乎回到了最初的起点。他站在医院充斥着消dú水的大厅里看着覃桦,眉毛上挑,略带着些许的探究。 如果,过一会儿,傅延遇开门后露出了这样的神情,覃桦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这个勇气做一次自我介绍。 铃声已经响了两遍,在快停止时,傅延遇终于接听了起来。 覃桦几乎是立刻地,像是抓住了森森岩洞里的那束恩赐般的阳光,对着话筒说:“傅延遇,我在外面,我想见你。” 话筒里是傅延遇绵长的呼吸声,通话的时间在累积着,沉默也在累积着。覃桦犹豫:“三……三哥?” 电话那边,傅延遇清了清嗓子,说:“麻烦,出个声。” 覃桦的那束阳光,是拿着三棱镜从火焰上折shè出来的,虽然斑斓,可是当火焰成了死灰后,就再也没了。 “傅延遇,你能听到我说话的声音吗?” 覃桦的声音里,透露着些疲惫,她咬紧了下唇。 “你……”傅延遇顿了顿,过了会儿,“是覃桦?为什么不出声?还是只是不小心拨通了?” “我是覃桦啊,傅延遇,我是覃桦啊。”覃桦的额头轻轻地抵在门上,乞求着,“你给我开门好吗?” “喂喂?”傅延遇把电话给挂了。 覃桦仍旧是那个姿势,她听着已经没有声音里的手机,光亮从侧面照了过来,慢慢的,也暗了下去。手机里进了个短信,覃桦没有力气打开来看了。 “我拿我的听觉,换了这三十年。” “一旦跨了年,傅长情就不在了。” 这是信里最清楚简单明白的两句话,覃桦想把它当作笑话听,可是方才傅延遇那略带焦灼的语气在告诉覃桦,每个笑话的背面都是一个悲剧。 覃桦终究还是打开了那条短信。 她依靠在门,隔着不算薄也不算厚的门板,依稀可以听到里面传来砰砰的声音,然后是电视机声音被开得很大,大到覃桦都能清楚地听到演员的每一句台词。 傅延遇是发现了他失去了听觉吗? 覃桦睁着朦胧的泪眼,努力地要看清发光的屏幕上每一个字。 傅延遇:你刚刚究竟有没有说话? 和原先的傅延遇是全然不同的语气。 覃桦把这短信顺着念了一遍,想如果真的是傅延遇的话,他大抵会说:“不好意思,请问方才你出声了吗?我大概是要换个手机了。” 他永远都是这样,有礼节,温和的,编排好了每一句措辞,绝不会这般刚硬。 覃桦手忙脚乱地从口袋里翻出餐巾纸,擦了眼泪。站在电梯口的垃圾桶边上好半晌,这才肯把已经用过了的纸巾扔了进去。她发完短信,折身回去,腰背挺得笔直,就像之前的无数次,她知道打开门后等着自己的是扫帚丝,是洪水猛兽,她也没有别的退路。 傅延遇已经开了房间的门,被紧闭着的喧嚣立刻冲了出来,毫不拘谨地在走廊里横冲直撞,覃桦听得耳朵发刺。她抬起头,愣愣地看着傅延遇,傅延遇的目光是前所未有的冷淡,他看着覃桦,像是在打量一个刚从商铺的柜台上取下来的洋娃娃,要摸一摸假发,试一试假臂。 覃桦被看得很不舒服,她说:“很吵。” 傅延遇皱了皱眉头,几乎像是低吼出来得一样:“说得大点声,我听不见!” 覃桦没有说话了,她低头打了两个字,把屏幕送到了傅延遇的眼下:“很吵。” “很吵?”傅延遇读了一遍,带着悲凉的讽刺,“我一点也听不到。” 覃桦又低下头,打了三个字:“进屋谈。” 傅延遇看了手机屏幕半晌,忽然伸手烦躁地打掉了覃桦的手机,很不耐烦地说:“你能不能不要这样和我说话?” 傅延遇的手过来的时候,覃桦好像听到什么东西从中间斯拉地裂开了,再难合上了。 “我拿我的听觉,换了这三十年。” “一旦跨了年,傅长情就不在了。” 覃桦很想问问傅延遇,你为什么要出现。 傅延遇盯着地上的手机几秒,最后还是弯腰捡起,递给了覃桦:“不好意思,先进来吧。”他的语气里仍有按捺不住的不耐烦,不满以及,嘲讽。 覃桦跟着他进了房间,从前的经历带给她的影响在此时便体现了出来,她把舌锁反扣,这才肯合上了门,好像只有这么做了,自己才算有了条退路。 傅延遇把电视机关了,遥控板随手扔在茶几上,结果没稳住,滑到了地板上,摔出了声响,傅延遇不管不顾,低头从沙发上捡起手机把音乐关了,然后也是随手一扔。 覃桦抽了抽嘴唇,最末,还是紧紧抿了起来。 她终于已经明白了,傅延遇不是傅长情。 傅延遇在沙发上坐下,看了眼覃桦,本来很不耐的表情在看到覃桦的时候,转化成了错愕,他尴尬地站了起来,说:“我……你……我现在心情不好,你能……不好意思,真的不好意思。” 覃桦惊讶于傅延遇的态度,她眨了眨眼睛,有温热的水从脸颊上滚落下来,覃桦用手背一摸,才发现自己是哭了的。她从口袋里掏出纸巾,擦了很久,几乎是要把眼眶擦红了,泪珠都没有断。覃桦想要道歉,可是话说出口都是抽噎。 傅延遇似乎有些手足无措,他拿了盒装的抽纸给覃桦,覃桦抽了两张盖在眼皮上,不想看到这张脸。 “你别哭了,你们把我的听觉拿走了,我把你的男朋友挤走了,也算……”傅延遇想了很久,终于艰难地不大情愿地挤出了几个字,“公平了。” ☆、第三十八章 什么公平? 一个失去了男朋友,另一个失去了听觉。 两人相互看着,都从对方的眼睛中看出了怨念。 “我……”覃桦把湿了的纸巾扔进垃圾桶里,才想说话,又想起傅延遇此时是听不见了的,于是便掏出手机打上了几个字,给他看,“我替三哥对你说声对不起。” 傅延遇愣了愣,他把手机推了过去,说:“你不需要和我说这个,和你没有关系。”他指了指放在茶几上已经被揉成团的信纸,说,“这是他写给我的信,算是……把所有的事情经过写了一遍吧,我虽然都不记得了,可我看了也知道和你都没有关系。” “不,和我有关系。”覃桦固执地看着他,“三哥是我的男朋友,他做错了事,我应该替他道歉。” 小姑娘打字的手都是在抖的,屏幕再送到眼皮底下的时候,傅延遇看到上面有一小滩的水渍。 傅延遇摇了摇头,说:“你怎么这么会哭啊?他为了一场风花雪月的爱情平白拿走了我的听觉,我也没有哭啊。”顶多,只是不太爽,不太舒服。 傅长情在信里说得很清楚,傅延遇也知道傅长情就是自己,可是这不一样。就像一个患有精神分裂的人,主人格沉睡的时候,第二人格借着他的身体出去谈恋爱,甚至这场恋爱的代价是一副听觉。现在,第二人格消失沉睡了,主人格醒来,有一个莫名其妙的女朋友,有一个无声的世界。 傅延遇甚至不知道,傅长情为什么会喜欢上覃桦。他自己看着覃桦的时候,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没有任何关于爱情的情绪。 “三哥不在了,我哭一哭,也算是给他送行了。”覃桦苦笑着,“他这样走,都没人给他送行的。” 其实,傅延遇在百日里的暗示已经很明显了,只是覃桦没有太往心里去,谁知,就是这样小小的一次不细究,身旁就没了人。 傅延遇挠了挠后脑勺,有些为难地看着覃桦,似乎是在害怕眼前的女孩子忽然就失控了,扑到他的身上涕泗横流,痛哭一场。倘若真的这样,傅延遇是招架不住的,也不想招架。 覃桦睁着泪水还在打转的眼睛,对傅延遇说:“我能,向你买一下他的微信号吗?” 傅延遇愣了愣,随手刷开了微信账号,说:“干嘛呀?” “想留个他的东西做个纪念,但现在发现,好像没有他的东西,这些也都是你的。”覃桦打量了一下房间,行李箱包括里面的衣服,手机,围巾,都是傅长情的,也是傅延遇的。 傅延遇看了眼自己的联系人,傅长情是个不怎么喜欢电子产品的人,当然不会热衷于社jiāo软件,他的微信好友甚至都不超过五个人,剩下那些人都挤在了通讯里。傅延遇趁着覃桦没有注意,点开了她和傅长情的聊天记录,两个人都忙着,一天也讲不了几句话,可是日常很温馨,是属于那种很认真jiāo往的小情侣。 所以,刚才覃桦才会哭得这么伤心吧。 傅延遇把账号和密码发给了覃桦,自己退出了微信界面,当着覃桦的面卸载了微信APP。 “给你了,钱就不用给我了。”傅延遇想了想,还是有些好奇,“你拿了他的账号做什么?” “没什么,只是觉得,他私人的社jiāo账号给别人用挺怪的。”覃桦也没有点开聊天界面,任凭红点悬在对话框上。 傅延遇说:“我明天就走,去看看我这耳朵还有没有得治,那我们……” “我们没有关系。”覃桦话接得很快,“以后还是不要见面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8 章 真的不要再见面了。他的人生断在了此处,以后就成了你的日子。覃桦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傅延遇,面对这一张脸。 傅延遇哦了声,他靠在沙发上,想到了傅延遇在信里说的最后一句:“覃桦是很好的女孩子,或者,你可以试着像朋友一样接近她。我甚至可以在这边下保证书,你是一定也会像我一样爱上她的。因为我与你之间根本没有泾渭,我们本来就是同一个人。只是你,失了过去的回忆,心中没有魔障,所以你能给她纯粹的爱恋。我觉得你应该会比我,更加适合覃桦。” “Cut!”覃桦擦了脸上的泪水,听见张具里说:“覃桦今天状态不错,很有失恋的感觉啊。今天回去好好休息,后天就是你的杀青戏了。” 覃桦点了点头,披上了羽绒服,裹得很紧。 季放今天没有戏份,不过倒是也来了现场,皱着眉头在片场中找了一圈后问覃桦:“傅延遇呢?” 傅延遇与季放的关系向来不错,他也是知道两人在jiāo往的事情,覃桦没有打算隐瞒他,只是话说出口,自然要周转一下:“回去了,昨天晚上我们分手了。” 季放顿了顿,似乎有些不可置信:“大年三十分手?你们真会拣日子。” 覃桦笑了笑:“可不是嘛,感觉今年整年都要不顺了。” 季放瞥了覃桦两眼。 覃桦换下了戏装,也没心情和简嘉一起下馆子吃饭,一个人走回了酒店,只是在路过了超市时,顺手买了桶泡面,想了想,觉着虽然失恋了也要对自己好一点,于是又给自己加了根香肠。 其实,失恋的日子也没有这么难过,让覃桦一直耿耿于怀的是,她至今都没有和傅延遇认认真真地说过一次“我爱你”。或许是出于害羞,或许又是觉得,两人在一起好好地过着小日子就是抵过了千言万语,又或许是出于私心想要等着傅延遇先开口,却未曾想到,两人都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他们的最后一天,甚至差点吵架。 覃桦盘腿坐在沙发上,没精打采地看着桌子上扔着的塑料餐盒,或许她还在耿耿于怀,傅延遇甚至没有告诉她,那天给她送的小笼包和馄饨是哪家店里买来的,为什么她已经吃了六家了,还没有找到和那天一样的味道。 傅延遇送的口脂被覃桦稳妥地装进了化妆包里,傅延遇大概是没有考虑到,古时候的口脂和现代的口红还是有点不一样的,覃桦旋开管子看了好一会儿,也试着擦上过嘴唇,但总觉得不太对劲。 他送的礼物,都没法用,就这样被收了起来。 连傅延遇送的情书,覃桦也不看了。 覃桦想,这些都是傅延遇的遗物啊。 杀青戏拍完的那天,覃桦给傅延遇的微信发了条消息:“三哥,我的处女作终于完成了,我发现这里有家店做的小笼包和馄饨味道还不错,下回我再来拍戏的时候你陪我来,我带你去吃。” 覃桦拍完了戏,年假还没有结束,她就回了杭城。 外婆和外公很开心覃桦回来,一大早就去了集市买了菜,都放在洗菜池上等着洗了切了下锅。覃桦拎着给他们买的保健品放在桌子上,打开冰箱一看,里头就放着几道颜色有些发黄了蔬菜。她把菜都拿了出来,正好外婆进来给覃桦洗苹果吃,覃桦就说:“这些菜都回锅几回了?怎么也不买点好的,吃点新鲜的啊?” 外婆笑着摆摆手,说:“没事,家里就我和你外公两个人,好菜买回来也吃不完,做起来也麻烦。你回来了外婆还有心情做做,我跟你外公在家啊,就随便吃吃好了。” “这怎么行?”覃桦看着手中的菜,直皱眉,“也不是让你们买多好的菜,平时里红烧ròu总要做一碗的吧?每天咸菜腌萝卜的怎么好呢?” 外婆从覃桦的手里把菜盘子接了过来,说:“咸菜萝卜怎么了?你以前不也爱吃?好了好了,外婆都知道的,你去帮外婆洗菜吧。” 覃桦没法子,只好先去收拾菜了。 外婆拿了块抹布在擦流离台上的水渍,问覃桦:“前几天小傅那个孩子来看我们了,还说你们在北京见过?” 覃桦在水池里放了水,正纠结着冬天水冷,要不要戴着橡胶手套洗菜,闻言,随便说了句:“我演的那部戏是他做的编剧,导演来学校里挑人的时候见过两回。” 外婆哦了声,嘟哝了一句:“他本来说这两天要来看我和你外公的,怎么到现在都没有来。” 覃桦终于决定还是不戴手套了,手放进水池的瞬间,被冻得一抖擞,她说:“可能忙着吧。” 晚上外婆做好了饭菜,覃桦去书房叫外公。书房里的灯都亮着,他佝偻着身子坐在书桌前,戴着老花眼镜有些吃力地看着书本上的字。自从覃母去世后,外公老得很快,连走路都要用上拐杖了,听外婆说,下个学期他就不用再去学校上班了,毕竟他这样大的岁数了,学校也怕他上课上到一半出事。 覃桦站在门口叫他:“外公,吃饭了!” 外公的耳朵也不好了,覃桦和他说话,声音基本是靠吼的,他才略微会有点反应。现在,覃 桦这样一叫,外公就没了反应,覃桦只好过去轻轻拍了他的肩,又说了一次:“外公,饭做好了。” 外公手扶在老花镜上,从镜片上方打量了覃桦一眼,说:“好。”他拒绝了覃桦的帮忙,自己扶过放在一旁的拐杖,手撑着桌子站了起来。 饭桌上,外公就着咸菜喝锅巴泡的稀粥,问覃桦:“大学里谈男朋友了吗?” 覃桦给他夹了块红烧ròu,说:“没呢。” 外公一筷子就把红烧ròu夹给了覃桦说:“外公的牙齿已经咬不动ròu了,吃点咸菜就好了。” 覃桦心疼地说:“为什么不去配副假牙?我明天就陪你去配。” 外公摆摆手,说:“配了配了,还是小傅带我去配的,不过我不太喜欢带。”他顿了顿,又提起刚才的话,“外公外婆没有拦着你不让你找男朋友。你看看,外公外婆也老了,陪不了你多久了,等我们走了啊,你就真的没有家人了。外公呢,也没什么别的想法,就想还在的时候,帮你相看相看男朋友,人好呢,比什么都好,外公走得也放心。千万不要和你妈妈一样……” 覃桦咬着筷子,心中五味杂陈。 外婆夹了一筷子咸菜给外公,说:“吃你的饭去,说什么呢,卿卿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别说这些让大家不爽快的话。” ☆、第三十九章 返校之前,覃桦接到了杜清河的电话。彼时她正在卧室里准备开学的补考,电话还是外婆拿进来的,覃桦劈着叉身子前倾趴在瑜伽垫上接过手机,外婆瞅了眼,说:“你妈妈年轻的时候劈叉的功夫比你还厉害,她还能把脚往后面再掰点。”也不等覃桦接话,就这样自己说着话出去了。 覃桦顿了顿,心情复杂地看了眼已经合上的房门,这才接听起杜清河的电话。 “好久不见啊,小宝贝。”杜清河的开场还和从前那般一样随意,只是语气中带着几分沉重,以致多年未见的寒暄也仅仅只是一句话就带过去了,直接切入正题,“你和傅延遇是怎么回事?” “就分手了呗。”覃桦面对知情者都是这般回答,也没多想,也这样搪塞了杜清河。 杜清河反应地很快,立刻说:“不单是这样吧,你先和我说说他的耳朵怎么了。” “耳朵?”覃桦咬着指甲犹豫了一下,不大确定傅延遇是如何和家人朋友jiāo待的,只好尽量模糊地回答了一句,“我不知道啊……” 杜清河显然不大满意覃桦的态度:“他年三十是和你一起过的,前两天回来告诉叔叔阿姨他的耳朵出了问题,你会不知道?” 居然是回家了。 覃桦略略感到了诧异,傅长情不是个能与父母亲近的人,连带着傅延遇回家看父母这件事在覃桦的心里也别扭了起来。 “我们就是年三十分手的,第二天他就走了,再多的事情我或许都没有你知道的多。”覃桦的话越往后头说去便越觉得苦涩。 “我觉得很怪,你知道吗?”杜清河换了一只手扶着手机,对覃桦说,“他这次回来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可不是变了个人嘛。覃桦想要翻白眼,但最后还是长叹了一口气,把自己的下巴磕在了瑜伽垫,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杜清河说话。 “知道和父母亲近了,覃桦,你是没有见着傅延遇拎着保健品回家叫妈妈的时候,阿姨真的都感动得眼眶里滚着泪珠了。也知道笑了,和我们说话了,虽然因为耳朵不好,沟通起来很费力,但……”杜清河想了想,终于找到了形容傅延遇状态的方式,“更像是个正常人了。” 覃桦嗤笑:“现在是个正常人了,那他之前是什么?” “神经病啊。”杜清河向来是有什么说什么,不大避讳,“我挺喜欢他现在这个样子的,没得跟以前一样,好像心里藏着天大的事情,明明坐在我们身旁,可灵魂又像是飘在千里之外。你说说看,至于吗?他这一生,至少活到现在除了耳朵莫名出了问题外,都是万事顺遂。一路报送至首都大学,后来也顺利地考了研究生读了博士,更没为工作发愁过,自己是作家,结果写书写了一半又跑去当编剧。第一部编的戏收视大红,现在又跟张具里合作,人长得又好看,家庭也美满。你说说这样的人,还每天苦大仇深得板着个脸给谁看?天底下比他惨的人多了去了。” 杜清河明明话里话外都是在吐槽傅长情,可偏偏是覃桦被堵得说不出话来了。 “我曾经有段时间,当真是被傅延遇蛊惑了觉得他可能真的是从哪个犄角旮旯里穿越过来的。”杜清河含着些许的笑意,说,“不过这都毕竟是想想的,现实生活中哪有这种怪力乱神的事。” “你难道不觉得不舒服吗?傅延遇变了个xìng子,和从前认识的那个人不一样了。”覃桦小心翼翼地问。 杜清河很奇怪:“有什么变了的?傅延遇还是傅延遇啊,他最多只是整个人比从前明朗了许多,可是行事作为还是他啊。” 覃桦咬着唇,说:“只是这样吗?” 挂了杜清河的电话,覃桦已没有了接着复习的念头,收了架势从瑜伽垫上爬了起来,随手拿起挂在椅背上的羽绒服披上。 杜清河说,傅延遇还是傅延遇,可是傅延遇不是傅长情。覃桦想,肯定是因为他们并不大熟悉,所以,杜清河根本没有察觉到傅长情已经不在了。 新年开学是在正月十六,学校自以为照顾了学生团圆的愿望,特意给学生放了个元宵节,却装作不知道似的,忽略了路远的孩子是要提前好几天从家里起行。覃桦为了在家里多陪外公外婆一阵,特意买了飞机票,等着十五那天再走。 正月十四那天外婆给覃桦做了好些汤圆,覃桦在一旁帮忙下锅,盛出的第一碗端给了外公。外公喜甜食,又自己端着碗从书房出来到厨房里挖了两勺白糖加了进去。谁知才吃了两个,外公就拿着勺子去戳汤圆的馅,外婆看到了很是嫌弃:“有你这么吃的吗?馅都出来了还吃什么?” 外公摆摆手,戳了两个,看着豆沙出来后,对外婆说:“怎么都是豆沙馅的?我听见他们说现在市面上有好多稀奇古怪的汤圆,有绿豆沙的,水果味的,你也给卿卿买来尝尝。老是吃你做的豆沙馅汤圆,卿卿也吃厌了。” 外婆翻了个白眼:“汤圆就该是豆沙馅的!市面上那些都是商家为了赚钱搞得噱头,不lún不类的!” 覃桦忙说:“豆沙馅的就好,那些都是超市卖的,没有外婆做得好吃。外公你够不够?我再下一锅煮给你吃。” 外婆说:“煮什么,这些都是给你做的,他要吃,自己做!” 外公笑了笑,指着外婆对覃桦说:“你看看,还要和我赌气了。算了,我吃完这碗就回房间去了。” 覃桦也笑:“外公外婆真好,老来还恩爱。” “恩爱什么啊。”外婆说,“凑着过日子呗,年轻的时候不知道吵过多少次架了。” “生活总有些磕绊嘛,拌拌嘴很正常的。”覃桦说,“外婆当年是怎么和外公在一起的?” 外公把还没有吃完的汤圆碗放在桌子上,说:“你外婆啊现在虽然嘴碎的很,但年轻的时候也是他们系里的系花,人美话少,比现在不知道好了多少。我呢,当年和她是参加读书会认识的,觉得这姑娘有些意思,就想着追她,就给她写情书。后来才知道,她收到的情书没几天就能攒个一个抽屉,她都不看,直接扔进箱子里。我也没办法啊,除了点文笔外也没什么东西可以拿的出手了。我就只好天天给你外婆写情书,写着写着她的小姐妹就知道了。” 外公谈起过往的时候,褶子里都藏着笑意,反倒是外婆,借口着要去厨房洗手走了,覃桦看着那小半碗还没有包完的豆沙馅,又是想笑又是感慨。 “你想想,写情书的人是多,可是能像我一样天天写天天送的没有,能不知道我吗?我写到第三十封的时候你外婆就来和我说第一句话了,我到现在都还记得,她说的是‘同学,麻烦你以后不要再给我送信了,每天把它们拿到宿舍楼下扔掉也是很麻烦的。’” “啊?外婆说得话这么伤人啊。”覃桦看了眼厨房,不出意外地看到外婆在冰箱那里收拾着。家里的冰箱是挨着厨房门口放着的,与其说是收拾,倒不如是寻个借口支楞着耳朵正大光明地偷听。 “可不是。还好你外公脸皮厚,当场回了句‘没事,同学,你就当老师,我写来练练笔,你帮我看看东西写得好不好,哪里不好和我说,我下次一定写得比这次好。’她就没了法子,我还是每天写,至于她看不看,我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9 章 不知道了。反正是写到了九十九封的时候,她又来找我了,跟我说了第二句话,‘同学,你每天这么写,信纸和笔墨都很贵吧。’能不贵吗?那时候物资可是稀缺得很啊,我就回答‘反正都是拿来用的,不如就拿来干点有意义的事。’我到现在都记得,你外婆留着学生头,穿着旗袍,睁着一双大眼睛问我,‘不如我帮你省点钱吧,你也别给我写信了,不如陪我去书店买两本书’。” 覃桦一愣,没大听懂,外公倒是笑了,说:“我们那时候的男孩女孩约会都喜欢去书店,先看看大家买的是什么书,如果刚好品味相似意趣相投,就是天生一对的。” “哇。”覃桦倒是真的没想到,看了眼外公,小老头已经开开心心地吃着汤圆咂摸着回忆了,又在望了眼厨房,冰箱旁已经没了外婆的影子,“没想到你们年轻的时候竟然这么浪漫。” “都说是年轻的时候了,能不浪漫吗?”外公吃完了汤圆很是心满意足,对覃桦说,“你呀,也年轻着,别再跟你外婆一样,非要逼着男孩子给你写了九十九封情书才肯点头,你没写过情书,不晓得写起来有多累。” “什么?”覃桦的心里紧张了起来,狐疑地对外公说,“你说什么情书?” 外婆从厨房出来,照例是对外公的一句嫌弃:“好了,老头子,吃完了就回书房研究你的大部头去。”外公乐呵呵地把碗放在桌上打算走了,外婆又叫着他,“把碗放到池子里去,每天也要晓得动一动,成日里只晓得坐着,身子骨更不好了。” 覃桦还在为着“情书”二字紧张,问外婆:“刚才外公说的是什么意思?” 外婆斜睨了外公一眼,看着他放下了碗进了书房,这才对覃桦说:“那些信我都没看,只是在给你整理书架时不小心看到的。你也别听你外公瞎说,男孩子就是该多考验考验的,不就写几封情书吗?让他们写,写了才知道他追你是不容易的,才晓得疼你呢。” “哦,这样啊。那几封情书就是……别人送的,也没怎么好,我打算过两天扔了的。还有,外婆你别惯着外公,他总催我婚,我还小呢,不想这么早结婚。”覃桦嘴上打了个哈哈,就把这件事给遮掩过去了,“我听楼下李阿姨说这附近有个老年人jiāo际舞班和一个象棋班,我昨天特意去看过了,觉得都还不错,就分别给你和外公都报了名。也别老闷在家里,记得给自己找点事情做做。” ☆、第四十章 覃桦返校之后,因为要补考还是过了一段忙碌的日子,等清闲了下来之后,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了周遭的氛围有些不大一样。比如表演课需要分组表演的时候,覃桦除了同宿舍的两个室友外,非挑剩下的同学她还合作不上。覃桦一开始倒也没有在意,直到两次表演课后,无论覃桦演的是什么角色,老师都要着重夸赞她一下,几乎每一句都会引来班里淡淡的嗤笑声时,她才意识到问题很大了。 这让她感到很无力。 覃桦是明白问题出在哪里的,一试的时候班里已经有很多风言风语传着她是靠关系进的剧组……虽然在覃桦看来,这话也是正确了一半的,但没想到话传着传着却反倒忽略无视了覃桦另一半的努力,好像她能进剧组完全是靠着关系。 她更加明白的是,有资源有背景其实是件很嚣张的事,但覃桦既不能嚣张也不能放肆是因为她并不是真正的有背景的人,所以,这些传着谣言的人不仅没了任何的顾忌,还多了几分怨念,我们明明都是一样的,凭什么她进了剧组我们没有?她进,倒不如让那谁谁去,诸如此类。 人啊,总是怕身边的人比自己优秀,尤其是这个人还站在他们一抬手就能碰到的地步,而并非真正地站到了高处。 覃桦中午去食堂吃饭,背对着她的那一桌女生刚好又在念叨覃桦的闲话,不过这时却多了几分幸灾乐祸。 “我听说她一开始是打算休学一年的,没想到啊这才几个月就回来了?” “我昨天还特地去电影的官博看过呢,拍摄还在继续呢,季影帝他们都没有结束呢,唯独我们女主回来了,我看这女主也是注了很多水分的。” 当真是不加任何的掩饰了,公众场合里也能把话说得这么肆无忌惮。覃桦捏着筷子想她要不要捧着餐盘在她们的眼前飘过,让她们倒到胃口。但想了想,又觉得,这番茄鸡蛋汤要趁热喝,没得为了两句闲话来瞎折腾。 覃桦心里看得开,小满却不大舒服。这些闲话是自打覃桦离开的时候就开始细细碎碎地在学生之间传着,如今挑挑拣拣地到了覃桦面前的都还是些健康的,更有些不干净的小满是连转述的勇气都没有。她见覃桦面色如常地吃着饭,更觉得气不打一处来,觉着自己是咸吃萝卜淡cāo心了:“你一点也不生气吗?” “生气,可生气了,但你说说看我该如何反驳?她们说得好像也没错。”覃桦把筷头一转,对着方落的餐盘,“我能夹一块糖醋里脊吗?” “夹吧,今天师傅的糖醋汁儿没调好,有点甜了。”方落夹了一块塞到小满的嘴里,“乖,吃一块,甜甜心。” 小满咬着糖醋里脊,看到覃桦对自己笑了一下,越发无奈了:“怎么,我反倒是多管闲事了?” “哪里有,我只是怕你气伤了身子,而且这种事情还算少吗?”覃桦提醒她,“从大一开始,最先被冷落的是叶璐倾,之后是班长,落落,现在轮到我了,这叫风水轮流转,抬头看苍天饶过谁。” 小满说:“可是,她们说的话很过分啊,你是没有听到,她们说……说你是靠潜规则上位的。” 覃桦挑了挑眉,放下了筷子,对方落说:“这话就很有意思了,我是不是应该去起诉一下她们侵犯了我的名誉权?” 小满点点头,说:“这就对了,我都录下来了。”她摸自己的口袋,掏出了手机,很有些得意,“我就在她们面前录下来的,她们还以为我在玩手机呢。”她说着,往后略带自得地看了眼那桌女生。 方落说:“真的去打官司法官还嫌我们事情多呢,都在这学校待了三年了,还不了解状况?” 小满把手机放在一边,很有些不满:“都是学生,你说怎么就我们系里的人特别烦。” “不只是我们系啊,舞蹈系声乐系都是。”覃桦说,“我们这些专业都是外表很风光的专业,是属于站在舞台上需要打追光灯吸引满场目光的。你想想,谁不愿意享受众星拱月的感觉?其实每个行业里都不乏嫉妒的人,只是没有一种是像我们一样直接放大,扒光了抬到人的面前。比如我们排的一场戏,戏剧家在写的时候已经很明白谁是中心谁是辅助,这是最基本的人物结构,是不能散的,否则戏就不好看了。但又怎么办呢,主角只有这几个,演员却有这么多,主角在前面嬉笑怒骂引起满堂喝彩,配角付出了一样的精力却很有可能连名字都不被人知晓。聚光灯下是有yīn影的,那些能牺牲自己成全对手的人是很值得尊敬的演员,可是既然他们是值得尊敬了你就该明白不应该祈求所有人都是这样了,她们也都是普通人。” 小满听得目瞪口呆:“覃桦,我现在才发现你很有做圣母的潜质。” 覃桦说:“请不要这么骂我,谢谢。我只是觉得,要计较应该在该计较的时候,毕竟我的精力也是有限的。”她点亮了手机屏幕,扫了眼,“比如,我们只剩下二十分钟的吃饭时间了。” 那桌的女生刚好吃完饭,拿着餐盘走了过来,路过覃桦这一桌的时候,有个女生的脸上明显有些挂不住了,脸偏过去也不敢看覃桦。反倒是叶璐倾停下了脚步,笑呵呵地对覃桦说:“怎么,大明星还来食堂吃饭?还真是屈尊了。” “屈尊倒不至于,连你都不嫌弃的食堂,我还哪里有资格敢嫌弃?”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覃桦也是笑眯眯地回答,“不过看来我们的寝室,就没这个荣幸了。” 叶璐倾的笑容僵了僵,随口说了句:“你们慢慢吃。” 覃桦说:“哦,慢走不送。” 等人都散了,小满给覃桦竖了个拇指:“可以啊,还是会怼人的,哀家就放心了。” 覃桦切了声。这件事情好像就这样过去了,覃桦当面反讽了叶璐倾一下,风声忽然就收了起来,至少大家都很克制不在覃桦面前表露出。覃桦便打算装作不知道,只是有时候闲下来的时候,却总是会盯着楼下的人发呆,想着不知道自己在ta的心中的面目是怎样的,也不知道ta在别人心中是怎样的。有些时候就是这样的可怕,甚至连流言都不算,只是有意挑着事情轻描淡写地三两句,就可以给一个人定了xìng。古时候,人们叫它春秋笔法。 覃桦发给傅延遇:“我觉得,没准这时候我在有些人的心里已经面目全非了,可事实是,ta们没有还没有接触过我,我觉得还是挺可惜的,毕竟ta们这样可是错过了一个宇宙无敌小美女了呢。” 想了想又发了一句:“不过,在自恋这个程度上我的确有点靠近你了。” 发完,随手刷了下界面,几十条的微信都是一个人的独白,明明没什么意思,可偏偏又是这样的乐此不疲。 到了期中的时候,刘老师给了覃桦一个经纪公司的合同。覃桦诧异地翻了两页,很快就明白了老师的顾虑,她把合同合上拿在手里,对着刘老师鞠了一个躬。 刘老师坐着受了她这一礼,沉吟了一下,说:“我是存了私心希望这个行业好的,所以碰到有灵气的后辈都愿意提携一把。实话说,你不是我第一个提携的学生,但日后的路能走多远,还是要看你自己了。” “我知道,我都会记得的。”覃桦说。 其实,都大三了,大家都在谋求出路,班级里有不少同学已经签了经济公司,不少人也在偷偷地坐着对比,猜测日后各自能有多少发展,想着趁同窗之情还在时更应该抱一抱大腿。反倒是覃桦和方落两个人落了后,小满在旁边看着干着急想把她们介绍进自己的公司,后来和方落谈了一遭回来就正色对覃桦说:“你知道吗?落落家里就是开娱乐公司的。” 覃桦:“……” 所以,真正落下的只有覃桦了。 覃桦是有想过不签经纪公司,靠着自己的能力混的,不过在询问过几个师哥师姐之后,就觉得在这个资本至上的时代里不大现实了。覃桦的手里是有陆冯生经纪人的联系方式,可始终不愿意去联系她。就这样犹豫了两三天,刘老师好像得了老天爷的指示似的,就把合同递到了覃桦的手里。 “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我可能要有经纪公司了,以后大概工作可以不愁了。但是,也有可能签了公司后也没啥通告可以接吧。不过好歹我也算走出了第一步了。”覃桦打完字,计程车刚好把她送到盛影的楼下。 覃桦只顾着付钱把手机放进了包里,却没有注意到有一条消息进了她的微信界面。刘老师推荐的经纪人还是很靠谱的,覃桦与他谈得很融洽,当场就把合同签了下来。 陆文将覃桦签了的合同收进了文件袋,放进了办公室里的书柜里,锁上了玻璃的柜门。又从底下开了个抽屉,问覃桦:“要不要来点茶叶?” 覃桦看了眼陶瓷杯里还剩着的半杯白开水,摇了摇头,说:“签完合同后我需要再做点什么吗?” “需要,不过不是现在,过一个礼拜后来公司拍点写真录点视频,到时候我会帮你制定一下发展路线。对了,你还需要开个微博号。”陆文从抽屉里取出绿茶的茶包。 覃桦犹疑了一下:“包装……不大好吧。” 陆文笑她天真:“公司都是这样cāo作的,我明白你的意思,公司也很欢迎有实力有追求的年轻人来,可是,资源和实力一样都是要慢慢攒的。演技是你的事情,而我们要做的就是让你讨观众的喜欢。” 覃桦哦了声。 陆文安慰她:“你的起点高,不会让你埋没的。” 陆文在给自己泡茶的时候,覃桦才有空闲看了下手机,她看到消息提示上跳出了“傅延遇”三个字的时候,心跳几乎是要停止了,她坐在沙发上,但更像是穿过了亘古的时光。 消息只有两个字:“恭喜。” 覃桦却被它压得气都要喘不过来了,她回:“你是答应了要把这个微信号给我了的。” ☆、第四十一章 “亲亲,傅延遇要在首都开签售会,离我们蛮近的,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小满撩开床上挂着的布艺床帐,探出了小半个脑袋,问覃桦。 覃桦几乎是毛了般,将鼠标一滑,问:“他开签售会?谁给他的资格?” 覃桦的眼神说不上友善,甚至多了几分的不满与恨意。她微微眯起了眼睛,水般的眼眸中盛着的是池底泛起的沙质,那本该是最隐晦的躲在莲叶何田田下的淤泥却被覃桦这样不加掩饰地捧到了面前。 “其实……”小满窥探着覃桦的神色,小心翼翼地说,“作家举办签售会应该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吧。而且,我记得你也是满喜欢他的,你的书架上还有很多他的书呢。” “你不了解。”覃桦满兜的话到了嘴边,舌尖一勾,换了话语,直接是声叹息。 小满顿了顿,隐隐有了点摸到八卦边缘的兴奋:“还是说你在剧组的时候发现了这个大作家的真面目,感觉他和你想象的以为的那样不一样,你感觉受到了欺骗,所以发出了来自前任书粉的愤怒的吼声?” 覃桦为小满的联想能力折服,扶了扶 额头,才说:“编剧是不用跟在剧组拍摄的,我都……只见过他几面而已。”她回答得有些避重就轻,也是因为想到了方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0 章 己的话实在是有些太过直接了,而那些话语里的深意又不适合与旁人说道,所以即便覃桦心里再不舒服,也要按捺下来。 结束了和小满的对话后,她先是重新下载了微博的app,登上了自己的账号后,迅速去搜索傅延遇的账号。自从傅长情走后,覃桦是来了一次彻底的大清扫,挑拣着还能留着的联系方式,即使再不舍得,可是一想到从此以后再cāo纵着这些社jiāo账号,以“傅延遇”的名义出现的人不再是他,覃桦便感到一阵酸涩。 她点开了傅延遇的微博账号,第一条微博已经变成了转发签售会主办方的博文内容,只是傅延遇特意写明了:因为作者本人春节时忽然遭遇大病,如今身负残疾,因此现场互动会减少许多。你们一定要记得看着我说话,不管怎样,读唇语还是可以尝试一下的。 覃桦立刻关了微博界面,点开通讯录,手机号码是不用背,手下就像是有灵般立刻就按了出来,那边挂了电话,转而给覃桦发了短信。 “忘了我听不到声音了?” 覃桦顿了顿,删了又回复,来回折腾了四五次,终于回了几个字:习惯了。 又很快问他:你要来首都开签售会? 傅延遇回:是。 覃桦感觉喉咙里烧出了一团火,她一个字一个字打上去:书是他写的,人气是他攒的,他从来不喜欢做这样抛头露脸的事。而你这样做又与小偷有什么区别? 这次傅延遇回的时间有些长了,他甚至都没有回答覃桦的问题,只是约她:我现在就在首都,一直都想见你一面,你最近有时间吗?我们可以出来谈一谈,倘若你能说服我,我可以取消这次签售会。 深怕覃桦拒绝似的,覃桦还没有把短信编辑好,傅延遇又发了短信:以后也不会再举办了。 覃桦把编辑完的话,又删了。她没有急于回话而是把手机放下,手扶着额头,深呼吸了两三次,努力平复那些不好的负面的情绪。覃桦知道自己这样做很不好,可是只要和傅延遇说话,她就克制不住自己,想要冲他发火,冲他闹脾气,更想要用言语羞辱他,以此来告诉自己,这个人和傅长情,没有任何的关系。 她发现自己已经陷入了一种奇怪的偏执中。 覃桦回了四个字:时间地点。 傅延遇的确是很早就想要约覃桦了,他立刻就把时间和地点给了她。 现在已经是首都的三月份了,天干物燥,大风沙土,屋外都是灰蒙蒙黄沉沉的,没有一丝的属于春天的气息。宿舍里的姑娘们保湿产品已经换了好几轮了,出门都戴着厚厚的一层口罩,回一次寝室就要换一张新的。可这天气却没有一丝要放蓝的意思,覃桦只能偶尔地在校园里的发现那些仍然执拗倔强地抽出嫩芽的植物,这是属于四季自然传续了千年亘古不变的信号。 这样的天气,的确更加适合谈判,窗外风飒飒,心内秋瑟瑟。 傅延遇把覃桦约在了茶室,倒是个好地方,清静又有格调。好像在这古色古香的楼室里坐一坐,装模做样泡杯茶喝喝,看着窗外的行人兜着围巾在风中低头疾走,再望一眼远山,自己就已经是抛开了尘世的槛外人,再谈一谈苏轼之辈,又觉得自己的境界往上越了一层。借着肆意批判古人,来全自己品质的行为当真是不如梁上君子来得光明磊落。 覃桦带着几分嘲讽把周遭的环境打量了一圈后,才拉上了隔间的门,慢慢踱步到了位置上坐下。傅延遇才刚发了消息过来说路上堵了会儿,会迟几分钟到。覃桦有些无聊地坐着,手机就放在边上,也懒得玩,只听到隔壁包间的声音大了些,因为都是用木板隔开的,所以隔音效果并不尽人意,覃桦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就听到了谈话的内容。 “你要说那些吃软饭的没有用的,钱谦益是一个,难道傅长情不是其中一个?” “傅长情还算不上吃软饭吧?他的那些成就历史也是看在眼里的,况且即使做了降臣后也只是专心地编纂了《南秦史》,哪里比的过钱谦益?” “我觉得你这话就说错了。傅长情当初郁郁不得志了多久,没有秦桦公主,他当得上大官?当然秦桦也不是好货色,一心想着把持朝政,一个fù人!你看看,她和傅长情两人在一块儿都把南秦的底掏干了。” “南秦本来就开始烂了,也不存在……” “南秦是开始烂了,但如果不是他们两急吼吼地学着北秦变法的话会让南秦老氏族都叛逃?没有人家萧宸喧的本事就别乱来。历史的教训是血,所以你看看现在不也是改革嘛,好了,人民的口袋是富起来了,但你看看,最近这些出的都是什么新闻……” 后来的声音就小了下去,大概也是那个人察觉到了自己讲的是时/政问题还是应该注意着影响。覃桦在座位上有些难安,她舍不得旁人说傅长情一句不好,想要去反驳他们,可是却也不知道该怎么去找点反驳。也直到这时候覃桦现在才知道,她其实对傅延遇并不了解,至少还没有足够的了解。她了解的那个傅延遇,只是很温和,很喜欢秦桦,也很聪明,可是却始终都过不去前世的坎的傅延遇。 傅延遇到的时候,覃桦正无聊地晃着手上的茶杯,把茶水在两个杯子里倒来倒去。听到门边的动静时,她回头望了眼,在看到傅延遇的那一刻,原本还带着些许郁色的脸忽然焕发出了神采,她的眼角慢慢飞了上去,可只到一半,扑棱的翅膀又掉了下来。她左手上的茶杯里的茶水已经倒空了,覃桦却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把两只杯子都放在了桌子上,等着傅延遇在她的对面坐下。 “外面的风真大。”傅延遇把围巾和口罩摘了,特意放得远远的,随意看了眼因为大风而在震动的窗玻璃,“窗都在震了,可惜我什么也听不到。” “前两天的事情我要向你道歉,我是把编辑加在了微信上的,所以……”没想到傅延遇最先解释的是前几天的事。 覃桦看着傅延遇,纠正他:“是傅长情的编辑。” 傅延遇笑了一下,提醒覃桦:“我和他本来就是同一个人,就像你和秦桦一样。” 覃桦说:“不一样的,我们都忘记了从前的事,又活在一个与前一世毫不相同的世界里,这使得我们各自的人生轨迹是不一样的,所以人也不一样。” 傅延遇沉吟了一下,说:“如果我没记错,傅长情是喜欢秦桦的。” 覃桦抿起了嘴唇,看着傅延遇,想要从头他的脸上找出点类似于幸灾乐祸的情绪。 “可是他同样爱上了你,如果你说的是没错的,我和傅长情,你和秦桦公主都是不一样的人,那他为何会在深爱着秦桦的前提下爱上了你?”傅延遇虽然面上神色很得体,可说出来的话却让覃桦觉得被冒犯了,“以你的认识来说,只有两种解释,第一他爱秦桦无望所以转移了目标,第二就是他一直把你当作一个世界上最独一无二的替代品。” 傅延遇可真是厉害,明明年三十那个时不明白自己为何忽然就失去了听觉,冲着覃桦发火。可现在,傅延遇显然已经知道了该如何自由游走在唇舌战场上,他坐在覃桦的面前,举着刚刚磨出的武器,看着泛着冷光的尖矛,不费吹灰之力地就让覃桦缴械投降。 “他在留给我的信里一直都是认为着我就是他,他就是我。” 覃桦紧紧咬着下唇,大概是因为有些用力了,唇上出了血,甜腥味从舌尖溜了进来。 “可是你和他还是不一样。”顿了顿,又重复了一次,“是不一样的。” “哪里不一样了?是xìng格,是处事,还是喜好?”傅延遇紧接着问。 覃桦说:“你一生顺遂,唯一遭遇的困境是耳朵失聪。可是他家国破亡,在敌国寄人篱下数十载,对敌军卑躬屈膝,甚至连为秦桦收尸都不能做到……你可以理解他吗?你不能,因为我在演戏的时候已经清楚地知道,我和秦桦共不了情,我理解不了她,我和她不一样。” “如果你果真和秦桦不一样了,那傅长情又是如何确定你就是秦桦?”傅延遇读唇语其实还是有些吃力的,但他没有提醒覃桦应该要慢点讲,因为他才看了个开头就知道覃桦想要表达的意思是什么。 “覃桦,你这是偏见,一点也不理xìng,一点也不好。” 覃桦几乎是被问得哑口无言,可是却依然不愿承认,还要试着挣扎:“可是,他绝对不会像你那天在酒店那样,甩脸色闹脾气。” “那是因为你见到的他一直都出于一种安逸的环境状态,所以他才可以端着。”傅延遇回答得很快,“或许等他的耳朵也听不见了。与我的反应也是如出一辙。” ☆、第四十二章 傅延遇用白色的小块毛巾垫着手,拎起茶壶给倒了一杯茶递给覃桦。覃桦微微垂下眼,傅延遇的茶水倒得有些满了,放下的时候杯身微微倾斜,洒了点热茶出来。覃桦沉默地接过傅延遇随后递上的餐巾纸,慢慢地擦掉手背上热热的水渍。与其说她在擦水渍,还不如说她在故意给自己腾个时间来缓和一下。 “他已经不在了,我们讨论的再多也不过是在讨论一个可能xìng罢了。”覃桦把手背反反复复擦了三次,这才停下手,把餐巾纸攥在手里,目光仍然虚虚地望着傅延遇,“我希望你能理解一下我的心情,傅长情是留下了一封信后便与我不辞而别的,要说不怪他也是假的,可我偏偏又怪不了他,只能怨恨自己为何还要与他置气而蹉跎了岁月。我甚至都没有机会悼念他,所以只能自私地想要用这样的方式来纪念他,来证明他曾经存在过。” 她顿了顿,把餐巾纸扔在了一边,转头看向窗外灰蒙蒙的天气,又忽然想起傅延遇是听不到声音的,只好依旧看着他,说:“傅家的叔叔阿姨很开心傅延遇能像现在这样亲近他们,所以他们根本不介意傅延遇前后的xìng格发生了改变;杜清河也是,她之前就嫌弃傅延遇是个疯子,现在疯子不疯了,她也满意得很;还有那些书粉……他们根本不了解傅长情。你看,只有我会记得他了。可是呢,人的记忆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值得信赖的,我很怕随着时间的流逝,我也会渐渐模糊了有关于他的记忆。傅长情可以不在乎,他说走就走,但我在乎,我要证明他曾经是存在过的。” 傅延遇给自己倒了茶,青绿的茶水注入杯中,袅袅升起了热气,慢慢地氤氲了上来。傅延遇把茶壶放回小风炉上,却不着急喝,一只手笼在杯子上方,茶水出来的热气多,也散得很快,他虚虚地一抓,反手向上,伸给覃桦看他手掌上凝出来的水珠。 “这就是热气存在过的痕迹了,连气体都会有痕迹,更何况是一个人呢?”傅延遇看着自己的掌心,说,“爸妈会记得我曾经对他们冷淡得很,现在虽然欢喜着,可等到了后面越来越觉得我这个儿子不怎么样后还会把这件事情拿出来翻腾。书粉也会记得,文风是骗不了人的。你也会记得。” 他单手从自己的口袋里拆了包新的纸巾,抽了一张慢条斯理地把手掌里的水给擦了:“不过,我很不喜欢手掌里湿乎乎的样子,所以不好意思,我需要把它们擦了。” 覃桦的嘴唇抖了抖,她复杂地看着傅延遇说:“我不会嫌弃的,毕竟……” “毕竟你深深地爱着傅长情,覃桦,我并不怀疑你对他的爱,你那些微信我看着也觉得……”他及时打住了话头,颇有些不自在地转了话头,“只是你终将被这些记忆所连累。你拿傅长情作了个茧自缚,你执拗地把自己封闭在里面,不愿出来呼吸新鲜的空气。” “覃桦,你还年轻。” 傅延遇是在劝她的,覃桦只是深感无力,她说:“拜托一下,感情的事情我不能控制。” 傅延遇收回了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他其实有些喝不惯绿茶里的苦味。很快,他就放下了杯子,寻思着该不该向服务员要杯白开水。 “而且,我只是喜欢他,所以想记得他。”覃桦说,“或许我做得偏执了,打扰到你的生活了,我感到很抱歉,我尽量控制自己的行为。你也不要再劝我,傅长情和你究竟是不是一个人其实对我来说不重要,我只是想要找到一种纪念他的方式。” 傅延遇说:“即使我刚才不用餐巾纸擦掉手上的水渍,用不了多久,它也会被吹干的,那本该是它消失的时间,我又如何能留得下它?你说我借了傅长情的名声来开这次的签售会是小偷的行径,我承认,可是覃桦,你不也正是借了秦桦的名来和傅长情走的这样近?如果你不是秦桦,你和杜清河又有什么区别?既然你非要把我和傅长情分得清楚,那我便告诉你,傅长情是秦桦的,不是你的。他的时间到了要走了,是追着秦桦去的,你又如何留得下他?” 覃桦好不容易装在脸上的笑容僵着了。她愤懑地说:“你说这样的话不过是为了向我证明,我没有资格来指责你开签售会的事。你只是为了挣钱……你害怕我挡你的钱路,所以你要让我认清出资格,告诉我我没有资格。” 傅延遇摇了摇头,责备地看着覃桦:“覃桦,你说得是怎样的话?快些收回去。” 覃桦说完话后,轻轻咬了舌头,她也知道方才的话是激动了些,她也后悔了,直感觉脸上热热的,傅延遇这般毫不避讳地指责更让她感到一阵的羞愧。她天然的xìng格本该是拎得清的,只是爱情实在太厉害让她瞎了眼昏了头,这样无礼的事情也能做出,这不符合覃桦的xìng格,也让她感到了深深的愧意。 “你拿深恶的用意来揣度我只能证明我在你的心里就是这样的存在,但覃桦我有错吗?” 当然是没有的。覃桦在心里摇了摇头,这一切都是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1 章 长情的一意孤行所造成的。 “你向来不是一个爱无理取闹的孩子,你很明理很知事,我也相信你是能明白我刚才所说的每一句话的每一个字的。”傅延遇的眉宇间终于露出了些疲惫,他支了支额头,看着覃桦,“签售会我不会再开的,我本来也只是为了想见你一面。” “你的意思是……” “你说过你觉得我们最好还是不要再见了,我思来想去,也只有这个法子才能让你同意出来见我一面。”傅延遇说着也不大好意思地笑了,“第一次耍无赖,其实心里还是有些不安的。” “嗯。”反倒是覃桦这个被耍的人愣愣地应了下来,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 “我们也应该多见一见的。”傅延遇看着覃桦,目光里有了些落寞,“你大概猜不到,我的耳朵出了毛病,身边却没有人的时候心里有多少的难过。” “你……身边是有人的。”覃桦紧张地嘴都瓢了一下。 “我的意思是……”傅延遇认认真真地看了覃桦一眼,“不过,我和你对转世的理解好像不是很一样,也不怪你了。但覃桦,分手也该是好好地说的。” 覃桦沉默了下来。 傅延遇把茶杯中的水一点点地喝干净了,用温和的目光看着覃桦,说:“如果你对我们之间的关系介怀,我同意分手,但是,普通的朋友还是可以做的吧?” 覃桦终于察觉到傅延遇的用意,他以一场或许本来就不打算举办的签售会把自己引了出来,表明了任覃桦自由说服他的态度,可实则傅延遇早有准备,一步一步逼近,让覃桦无力反驳。在所有的话语中,最让覃桦无法回击的就是傅延遇所说的,如果前世今生真如覃桦所想的会是两个人,那傅延遇爱上她的前提就不会存在,傅延遇至多只是把她当作了无可奈何的替代品。覃桦当然不愿意认同这种说法,她要翻论就只能承认,秦桦和覃桦是没有区别的,相同的,傅长情和傅延遇也是没有区别的。 覃桦问他:“傅长情是不是事无巨细地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了你?” 傅延遇颔首:“那本该是我的记忆。” “怪不得。”覃桦笑了笑,“我曾今为了这个和他闹过一阵,现在想想,按着他的意思来看,我大概实在是无理取闹了。” 傅延遇说:“每个人都是有很多面的,有些人可能因为一辈子都过得安逸,所以即使是白首的妻子也不一定能发现他是自私自利的小人。在战场上的pào火中杀出一条生路的英雄战士在和平年代可能就没了任何的光环,只是个讨生活的老男人而已。覃桦,你只是不够了解人罢了。” 覃桦说:“我只是更相信环境造就人罢了。” 傅延遇说:“还有一句话,英雄不问出处。” 覃桦叹了一口气,说:“我说不过你,我认输。” “那……能做个朋友吗?”傅延遇拿出手机,点开了微信的界面,“我重新办了一张卡,注册了微信号,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覃桦扫了眼傅延遇的手机,他的手机是双卡待机的,不知道傅长情的那张手机卡是不是还用着。不过,覃桦也没有办法拒绝他,除非她能找到一个很好的理由来推翻傅延遇之前所得出的论点。而且,只是加个微信好友而已,也没怎么样,大不了扔角落里不理就是了。 傅延遇和覃桦jiāo换了微信号,又状似无意般,说:“你喜不喜欢屏蔽好友?” 覃桦的手指头已经有了要点屏蔽键的姿态,闻言讪讪地收了回来,说:“还好。” 傅延遇看在眼里,面上却装作未察觉,反倒一本正经地提醒覃桦:“我只是想着日后电影上映,我们还需要一起出席发布会什么的,既然需要在一块儿工作,保持畅通的联络还是很有必要的。” 覃桦愣了愣说:“你的保证不作数吗?” 傅延遇把手机放回口袋里,说:“作数,只是这份工作是早先在合同里签好的,我只是在履行我的职责罢了。” “哦。”覃桦也不知道还该说什么了,只好点了点头,说,“那我先回去了。” “我送你。”傅延遇说,“我刚买了车,准备在首都定居了。” 覃桦讶异地看了他一眼:“你打算来首都?” “嗯,一方面是为了我这耳朵,治大概是治不好了,但训练什么的还要跟上,其实我刚刚看你说话还是蛮吃力的。”傅延遇笑,“另一方面,当老师的工作黄了,我想办个杂志社,首都机会比较多,适合创业。” 覃桦出于礼貌,客气地说了一句:“那就先祝你成功。” “我当然会成功了。”傅延遇倒不知道客气,反倒说,“毕竟是好不容易求来的人生,没道理要蹉跎着过。”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天冷,筒子们记得保暖啊。感冒真的不好受,先是喉咙痛,后是鼻塞又低烧,一章码了三天,平均一天一千一百个字,唉。 ☆、第四十三章 回去后,傅延遇果然发出了微博,也没解释为什么忽然就不开这签售会了,只是承诺为补偿,他会送出两万本的新书,每本新书上都会送上一张读书卡片,每张都是他亲手写的,内容都是不一样的。在博文的最后,他特意写道:“近来发生了些事情,或许于我的xìng格上有些变化,舍弃了从前的厚重,今时的我大抵比较会笑。文风稍变,可行文不变,我依然是我。Ps,情书会继续。” 不过,覃桦没有看到。 陆文给她打了电话,说是接了一部电视剧,让她去公司一趟。自从上次拍了视频和写真后,陆文一直都没有什么消息,眼看着身边的同学转行了或者出去工作了,自己却还窝在寝室里刷剧,覃桦也不得不心急了起来。好容易听说有戏了,覃桦换了衣服,化了妆就打车去了公司。 陆文把剧本给了覃桦说:“有两个本子,一个是清宫戏里的少女女三,一个是这个,两个剧拍摄时间撞了,只能挑一个,我就拣了这个。”说完,端起已经泡好的茶杯,略有几分得意地看着覃桦,“我觉得你会喜欢这个故事的。” 覃桦看了眼写在封皮上的剧名,挑了挑眉:“青春剧?” “是屠龙少年失去屠龙宝刀的冒险历程。”陆文开了个顽笑,“你演女主学生时代,毕竟你还是个学生,大概会比较有共鸣,演起来比较得心应手。” 覃桦看了眼陆文,又垂下了眼皮翻开了第一页,看上头画着的人物关系图。 “明天去试装,合适的话,一个礼拜后就可以进组了。对了,今天张导的助力打来电话,说需要你留出一个月的时间来路演,我核算了下时间。现在是四月份,拍摄大概两个月,结束的时候是六月,刚刚好。” 日程安排的确是不慌不忙的,覃桦只是奇怪:“七月份上映?我以为张导不安排贺岁档也应该是国庆的档期,这样赶着上国产保护月,总感觉不该是他的风格。” 陆文笑:“张导也是第一次拍一部已经有电视剧在前的作品了。”顿了顿,陆文又接着说,“覃桦,现在整个社会都在浮躁,娱乐至死的时代,大家都在选择机会转型。” 覃桦也笑,举着剧本说:“我看到了,男主角是陆冯生,唔,真巧,又是他。”不过,言语中已经淡淡地有了些嫌弃,也不掩饰,说完就看着陆文。 陆文说:“当红小生我们得罪不起,也招惹不起,毕竟粉丝太可怕了。好了,姑娘,回去好好地看剧本吧,屠龙少年的冒险历程,希望你会喜欢。” 陆文推荐的校园青春剧本其实是个比较伤感的故事,男女主角们在学生时代里天不怕地不怕,跟着师长斗,跟着父母斗,跟着分数斗,大喊着要自由要追求梦想,嚷嚷着对我来说我受不了的是我成为了我最讨厌的那个人。少年少女们肆意地对着阳光露出笑容,可等走出父母的保护后,才发现,所谓的屠龙宝刀都是假的,只有龙是真的。 看完后,覃桦倒是觉得这部戏蛮适合陆冯生的,只是怕龙都已经追到了脚边,屠龙少年还没有从梦中清醒过来。她合上剧本放到床头柜,拉灭了台灯,准备睡觉。手机响了一下,是微博的消息提示。覃桦愣了一下,因为陆文的要求,覃桦另外开了一个工作号,专门jiāo给陆文打理,现在也不红,不用常盯着。自从上次查看过傅延遇开签售会的消息后,一直都是白桦林这个号登着,没下来过。按理说,这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号了,却不知道怎么了自刚才那一声响后,手机再没有安静过。 覃桦重新开了台灯,打开了微博页面,刷下来一排的消息提醒,私信没有断过,粉丝也在不断上涨,她隐隐觉得有些不安。首先排除了陆文给她买粉丝的可能xìng,覃桦立刻地想到了傅延遇。果不其然,傅延遇第一条微博是一个新话题#第二十一封#,覃桦的脑中轰的一声,她拿着手机,久久未回过神来。 直到此时,她才不得不开始正视傅延遇之前所说的话,前世与今生究竟可不可以是同一个人。没有人会愿意在爱情上将就自己,尤其只是因为从前的“我”喜欢了一个人,因为我和“我”是同一个人,所以我也要喜欢这个人的话。谁愿意这般委屈自己?至少覃桦自己做不到,她是为了自己而活。 可是如果…… 覃桦咬着唇托腮回想,却全然记不起初次遇见傅延遇时她是怎样的怦然心动。但她确是和秦桦一样,爱上了同一个人。 覃桦深深叹了口气,退出微博界面,找到傅延遇的联系方式,给他发了一条短信:“做什么?” 傅延遇回得很快:“追你。” 覃桦狠狠地剜了眼着两个字,回他:“有这么追的吗?” 傅延遇随即回:“手写信与语音信,你选哪个?” 覃桦愣了愣,抓了抓头发,回:“手写信如何?语音信又如何?” “手写信日日派专门邮差送到姑娘手边。语音信则日日读情书给姑娘听。我本人倒是更喜欢手写信,展信知安,再私密的话也可以和姑娘说,见字如晤。” “你学他说话?” “我以为是我在说话。” 覃桦顿了顿:“他写了二十封情书给我。” 傅延遇说:“余生的,我补偿给你。” 覃桦的手指轻轻抚上这几行字:“你补偿?” “从前做事不大周全,惹姑娘生气,当然该补偿。” “……手写信。” 覃桦发出这条短信的时候,才察觉自己这算是答应了让傅延遇来追求自己了。这么做的前提却是她不再排斥傅延遇,这真是一件怪事。明明至始至终也只得见了两面,可回回却又觉得他不大相同。茶室里的是一个他,写情书发短信的又是另一个他,难道当真如他所言,一人当真有许多面目,而傅延遇已经等不及要将所有的面目一一展露。 傅延遇拿走了覃桦的联系地址,即使等她进了剧组后,傅延遇还能将情书送过来时,覃桦这才后知后觉起来,傅延遇如此算是变相都掌握了自己所有的行踪了。 剧组里的姑娘们都很好奇,每天九点都会准时出现的邮差递给覃桦的那封信里究竟写了什么。每次不管开不开工,到点了覃桦的身边总簇拥着四五个人,睁着眼看邮差出现,听到邮差叫她名字,看着覃桦拿回了信又把信塞到随身戴的小包里。 她们都猜是男朋友。 覃桦把七封信标上日期按着时间顺序码上,她没有不想看的意思,只是一直都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契机来打开它们。覃桦知道自己内心里在犹豫在挣扎,她怕自己真的沦陷了。 陆冯生裹着黑色长款羽绒服从cāo场上跑过来,背后逆光,浅浅擦出了一层七彩的光晕笼在他的身后。日光把他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有些笨重地拖在脚后跟,沓沓地往前移动。 “覃桦。”他跑到了覃桦面前,从覃桦的脚边拿起一瓶还没拧开的矿泉水,直接灌了下去,覃桦也没来得及叫他,很是无奈。 “你这是第几次拿我的水喝了?”覃桦把叠好的信放在膝盖上,指了指正坐在傅延遇的位置上无聊地玩手机的助手说,“给人家找点事情做嘛。你喝了我待会儿还要自己去买水。” 傅延遇敞着羽绒服,把衣服褪到肩膀下面,松松地挎着,说:“好办,让他帮你买水去。你公司没有给你配助理吗?” “配了也养不起。”覃桦把信放好,在心里默默地翻了个白眼。公司至多是准备了经纪人,助理都是明星自己招的,靠着明星自己的报酬养着,陆冯生有这个闲钱,覃桦不会有。 “哦。”陆冯生拖长了音应了声,却又停的很局促,顿了很久,才颇有几分不好意思,低声问覃桦,“你没和傅延遇在一起吗?” “什么?”覃桦大约是说得太快了,牙齿咬了下舌头,眼泪都疼得快掉下来了。 “你和他前些天不是平排着上了热搜吗?”陆冯生小心翼翼地看着覃桦的神色,已经做好了随时随地被她打断的准备,“我才知道原来你的微博号叫白桦林啊,我也关注你了,啊,这不是重点……你这些天收到的情书是不是就是他送的?” “不是,这是重点!你关注了我的小号?”覃桦瞪着陆冯生,低着声音,说,“完了完了,我现在的账号肯定已经zhà了。” 前有傅延遇一千多万的粉丝,后有陆冯生四千多万的粉丝,覃桦不用想,就知道自己的账号肯定已经沦陷了。不过,其实也不怕的,她的账号里没有什么内容,除了转发过一些傅延遇的硬广之外,覃桦真是低调的不能再低调,即使有人要深扒估计也扒不出来。覃桦想着,立刻就对陆 冯生说:“你千万不要和别人说这是我的号。” 陆冯生说:“为什么要藏着掖着?有什么好藏着掖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2 章 ?” 覃桦沉默了一下,说:“高三的时候我已经懂得了‘人言可畏’这四个字,所以一直都不愿意把我这个人从角色后挪到角色前。陆冯生,你出道这么久应该已经明白,只要你话题够,够红,身上的人言就从来没有断过。我觉得我做不到,所以我想要尽量避免。” 陆冯生更加疑惑:“可是你自己身正干嘛要怕影子斜?” “我身正,可是我身份不正,我有黑料。”覃桦凝目看着不远处的摄像已经就位,知道马上要开始拍摄了,便又快速简短地说了几句,“我也没有那么多的坚强值让我自己再扛一次流言蜚语。” 陆冯生挠了挠头,说:“我还是不大明白,不过,很奇怪,文玲和我分手前还特意警告过我,让我规矩点别给你带来麻烦。我依然不是很懂,可显然,你们是想到一处去了。至少,我是个麻烦。” 覃桦的重点再一次出现了偏差:“你和她分手了?” 陆冯生点了点头,不知道是因为不在意还是时间过去有些久了,情伤已经愈合:“嗯,她提的,好像就是我结束了《忆君逢》的拍摄后没有多久。” 至于分手的理由,陆冯生已经想不起来了,反正,在他看来,一段恋情结束所有的理由都是假的,只有不爱和厌烦才是真的。 ☆、第四十四章 覃桦再见傅延遇是一个月以后了,外婆给她打了电话,说是她邮寄了些东西到首都,让覃桦注意着签收了。 在五月份还有些凉的天气里,覃桦穿着短袖和短裙在风中蹦跳着取暖,牙齿打着战噤问外婆:“你又买了什么啊?我的东西都是够用的,不用给我买。倒是外公该添点新衣裳了,等我拍完戏回去给你们挑啊。” “没什么东西,就是前两天我去杭城旁的古镇做了次讲座,看到那里有买丝巾和帽子,我觉得你戴着会很好看,就买了下来。”外婆在电话那端和蔼地笑了,“还有我也买了些藕粉,小傅上次还和我说他想着家里这头的藕粉,可惜吃不到,我就买了些一并邮了过去,你回头记得捎给他啊。” 覃桦摸着胳膊上起来的鸡皮疙瘩,说:“知道啦,都是二三十岁的大人了,哪里要你这样当孩子一样疼着呢。” “我都七十多了,你们连我一半的岁数都没有活到,可不是小孩。”外婆说着特意叮嘱了覃桦两句,“你有空可以去见见小傅,这个孩子人不错,高三时他也照顾过你一段时间,我们不能忘了别人的好。况且,你一个人在首都待着,哪天有个头疼发热的,我和你外公是赶不过去的,多个熟人好关照些。” “好,我知道了。”覃桦又简单地嘱咐了几句,让外婆注意着身体,就挂了电话。刚好看到陆冯生手里提了个保温杯晃悠了过来,把杯子塞在了覃桦手里。 身边的人看到了,像是接到了地下组织捎出来的暗示一样,笑嘻嘻地走开了的。 覃桦皱了皱眉,向陆冯生道谢。 “我刚从导演拿过来,女二那边的戏卡着了,还轮不到我们,你先把外衣穿上。”陆冯生看了眼覃桦搭在椅背上的外衣,刚想欠过身子拿,覃桦已经先他一步了,陆冯生有些讪讪地缩回了手。 “陆冯生。”覃桦忽然就叫了他一声,偏过头来看他,“我们认识多久了?” 陆冯生板着手指头算:“虽然我们以前是对门的邻居,可是真的有jiāo际还是在高中,三年,大学……你现在是大几?” 陆冯生其实还是个学生,只是不怎么去上课了,挂个名而已,谈起学校语气颇有几分恍惚。 覃桦回答:“今年就毕业了。” 陆冯生眨了眨眼睛,计算了出来:“那就是七年了。” “七年,真是久了。”覃桦不经意地想,她认识傅延遇也六年了。 “那么,我是不是可以把你近来的表现看成你是在追求我?”话锋一转,覃桦说的轻飘飘,蓄着笑意的眼角带上了几分戏谑。 倒是陆冯生冷不防被这一问,既有几分紧张又有几分期余下的全是势在必得,他勾着嘴笑得敞亮,惬意地看着覃桦,说:“我以为你要一直装傻下去呢。是啊,覃桦,我在追你,你要不要答应呢?” “虽然嘴里问着我要不要答应,可是心里却认为我下一刻就会迫不及待地扑进你的怀里。”覃桦挑了挑眉,把保温杯放在脚边,双手往前一摊,无奈地耸了耸肩,“你看,我们认识了七年, 陆冯生你却还是一点也不了解我。” 陆冯生确实不了解覃桦,又或者在他的潜意识里,覃桦还是那个长得圆滚滚的被覃父追着打的胖女孩,她的青春年少里灰暗一片,日日在暴力和自卑中煎熬着焦灼着。而陆冯生的出现,无异是带着阳光的天神,是能让覃桦记一辈子,崇拜一辈子。如今天神示爱,却没有爱慕,只有轻描淡写的拒绝。 这和她想的一点也不一样,陆冯生因为着恼,脸皮子都快涨红了。 覃桦说:“我不喜欢同龄人,我喜欢成熟稳住的大叔。”她想,傅延遇大了她十岁,是一个在上小学另一个在读大学的年龄差,也能配大叔两字了,“所以,你输在年龄上。” “大叔?老男人就好吗?”陆冯生小声地回答,眼风不住地四下扫着,这不得不让覃桦感到意外,在这样的时刻,比起向女生进一步表白心迹,陆冯生更注重的居然是要把这事捂下来,不 叫更多的人看了笑话。 覃桦随口回答:“大概我缺爱吧,大叔能给我爱。” 陆冯生被覃桦堵了这一下,很有几分不自在:“我也能。” 覃桦爱怜地看着他:“你可以,每个人都有爱,我们不会吝啬于给人爱。可是陆冯生,你一点也不明白你要的是什么?是一谈就忘的快餐恋情还是要花一辈子去包容证明的恋爱。别着急地回答,我知道你想说第二种,每个人都在追求第二种。可是,对于现在的你来说,后者还是太沉重了,你担负不起。” 陆冯生不喜欢覃桦的眼神。他从小被父母师长用这样的眼神注视着长大,与此匹配的话语总是,“陆冯生你还小,你不懂”“现在不知道,没关系,你以后还知道了”。他们看着自己闹,说他,打他,把他当作驯化的小狗,用鞭子提醒他往前走。可是没有人告诉他为什么要往前走,而往前走又会走到哪里去。 陆冯生咧着唇笑,讥讽地说:“你可真是了解我,连我能负担什么都了解得一清二楚。” 覃桦用嘴努了努放在小圆桌上,被风翻开了页的剧本,说:“这部戏看完了吗?我觉得你可以多读两遍,很适合你。” 陆冯生的视线停了停,看着风哗啦啦地翻着,却再也翻不过新的一页,书页如蝶翅般撑起又扑腾地落回了原处,只有风带过了凉意。他伸手抓住了要离开的覃桦:“你们是不是都把我当小孩子?” 覃桦没有说话,静静地听着陆冯生发着牢骚和不满。 “你,文凌,还有我的经纪人。她们说‘拜托你,陆冯生成熟点好不好’,‘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能不能麻烦你不要再做出这种可笑的事’。现在呢,你让我看剧本找答案,你是不是嫌我太幼稚了,懒得和我说话了?我想知道究竟你们比我成熟在了哪里?” 覃桦把轻轻拿开他的手,忽然问了一句:“陆冯生,你从前是不是过得很顺风顺水?” 陆冯生不知其意,只是不耐烦地说了句:“可能吧。” “那你可以问问傅延遇,什么叫作成熟。”覃桦说,“让一让,我想和导演去请个假。” 陆冯生的手不自觉地放了下去,等覃桦擦过他的肩往导演那里走去时,方才清了清嗓子,说:“这些天的情书是他送的吧?我懂了,你不过是因为喜欢他,所以觉得我不好。你们女生真无聊,总爱做些莫名其妙的比较。” 覃桦顿了顿脚步,只纠正了陆冯生一点:“我觉得我对他,还不是爱,只是认可。” 三十封的情书,每一行字覃桦都是认认真真地读完了。进组前的谈话算是让覃桦放下了对傅延遇的偏间,不再挟着‘他不是傅长情,所做的每一件事都不如傅长情’这样的念头了。覃桦甚至只把这些情书当作普通的散文来看,初时,看傅延遇的笔记,看他的行文,再看他的内容。终于明白,他们的外在表现的确是不同的,可是内核却是一样的。 比如,傅延遇和傅长情一样,写着情书,却记着自己的流水账。连看雨这样的小事都会写出几分趣味,笔锋再一转,就是这样的话了“雨美是美,只是不知道声音是不是也这般美?可惜你不在身边,否则我倒是可以问一问你。”又比如,说到近日来的失眠,“少睡一刻倒是没什么,只是觉着少了与你在梦里相会的时刻,颇有几分可惜。” 覃桦读着读着,慢慢地模糊了傅长情与傅延遇的区别,总觉得傅长情并没有走,傅延遇就是傅长情。 覃桦自开机以来就没有请过假,安稳地待在剧组里。此时覃桦一和导演请假,也只说要两天假期,导演马上就答应下来。覃桦等买了大巴票,等今天拍摄一结束,就坐着车回了市区。 外婆在电话里说了,为了傅延遇的现制的藕粉新鲜,是寄了加急件来的。覃桦到学校的第二天快递就到了,她取了快递拿回了宿舍,打开来看时发现这藕粉是装在瓷罐里的,与一般流水线上做出的藕粉很不一样。覃桦一面感叹外婆果然照顾傅延遇,另一面给傅延遇发了短信。 傅延遇把地址发给了覃桦,说:“谢谢师娘美意,你也随时可以来,我都开着大门欢迎。来了有饭有菜,晚了还有床铺,小零食也是不缺的。” 覃桦看了想笑,抿了抿嘴,又将笑收了回去。 “明天九点到,无需招待。” 傅延遇的杂志社开在高教区的创新园,盘了一栋楼下来,倒不大像是开在普通的写字楼里的公司,少了些正式,多了些温馨。覃桦一路走过来,更觉得这创新园与其说是办公区,倒不如说是住宅区。覃桦站在楼下给傅延遇发消息,还有些疑惑:你们的楼怎么是关着门的? 傅延遇回:门没有锁,直接上来,我在三楼,一楼是休息室,茶水间,不过你不需要拿吃的,我都已经准备好了。 覃桦依言打开了一楼的门,先是往里探望了一眼,看到有个女孩坐在前头后玩手机,忙说:“你好,我来找你们主编傅延遇。” 女孩放下手机,看了眼覃桦说:“哦,找傅哥啊,喏,过来登记一下,他在三楼最里面那间屋子里。” 也是相当随意了。 覃桦把自己的电话号码和名字写完,抱着那罐藕粉,走上女孩指给她看的楼梯,甚至都没来得及好好打量一楼的装修。二楼好像就是员工的办公场所,都是四个一组坐在屋子里,二楼也有休息室。三楼也不止傅延遇一个人,覃桦路过那些开着门的办公室,里面的人抬头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继续干着手里的活。 傅延遇的办公室的门是虚掩着的,覃桦也不敲门,直接就开了进去。 傅延遇正好从办公桌上站了起来,放下手机,笑:“你上来花了三分钟,慢了些。” ☆、第四十五章 覃桦矮下身子把手里抱着的陶罐放在当地的茶几上,撩起随着动作而滑落在腮边的碎发,说:“这藕粉是现制的,外婆千叮咛万嘱咐让你早些吃了。” 覃桦瞥了眼傅延遇,他从办公桌后绕了出来,指着茶几上的陶罐说:“这就是师娘寄过来的藕粉?” 覃桦讶然地张了张嘴后,眼睛瞟到他的耳朵,才蓦然想起,说:“是,外婆让你早些吃了。”也不知怎么,老是忘了傅延遇听觉的问题。 傅延遇弯腰把陶罐开了封,里面都是细细白白的粉末,他看了会儿,说:“要不要先吃一碗?”他说着就往门外走去,“我去拿碗勺。” 覃桦想叫住他,话才出口,又想到他是听不见的,只得快步走了过去,一拍傅延遇的肩膀,说:“我不大喜欢吃这个,既然是外婆特意给你的,你就吃着吧。” 傅延遇的视线随着覃桦的手溜了下去,好像没有注意到覃桦究竟说了什么,等意识到覃桦已经没了动静后,他才疑惑地看了眼覃桦,半晌,才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其他的办公室里有人走出来打水,看到傅延遇与覃桦就站在门口说话,很是奇怪地看了两眼,双眼放光,隐隐还透着些八卦的味道。覃桦不自在地扯着傅延遇的袖子说:“我们还是进屋聊吧。” 只是还要聊些什么?覃桦也不大清楚,她的任务就是把藕粉送到,再多些就是客气几句,都是能在门边解决的事,她也不清楚为何还要将傅延遇特意拉近屋里。 傅延遇把门关上,门合上的缝隙间,他突然对还站在办公室门口的下属说:“骨头的新稿催到手了吗?”他合门的动作故意放慢了些,所以在门严丝缝合之前还是叫他看到了下属脸上瞬间露出了绝望的神情,这叫傅延遇很是满意。 屋里覃桦已经在沙发上坐下,傅延遇果然如他所说般,给覃桦准备了好些零食,花花绿绿包装的零食摊了满茶几,覃桦上回看到这么多的零食还是在小学春游的时候。 傅延遇挑了包薯片撕开了包装递给覃桦,覃桦接过,低声道了谢,傅延遇深深地望了她一眼。 覃桦咬了一片薯片,这些年连零食公司都在绞尽脑汁地推层出新,青瓜酸nǎi味的薯片,不管被多少人夸爽口,不喜欢吃的依然不喜欢。 覃桦说:“我是没有想到的,你竟然和外婆她还有联系。” 傅延遇在零食堆里摸来摸去,终于让他翻到了一盒什锦水果的果冻,他一面撕开封纸,一面说:“为什么不去看她?她是我的师娘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3 章 她也差点忘了,傅延遇安然地接受了傅长情,也安然地接受了没有记忆的过往。 “我的意思是,外公外婆教出了这么多学生,大多都是毕业之后就不联系了,再好些的,两三年内还有个声响,都不像你这样,还时常走动着。”覃桦已经不愿再提前世的事了,自从那日与傅延遇谈过话,她终于明白了自茧作缚的程度明明一开始是她不接受傅长情的过去,现在却因为傅长情而不肯接受傅延遇,她痴迷着傅长情的气质却没有想过分担他的苦难。 其实,覃桦也是个自私的人。 傅长情笑,他的笑并不如傅长情一般是收敛着的。眼角飞扬,嘴角翘起,不知道什么是遮掩,大大咧咧地敞着给旁人看。 “我都把师父师娘当亲人了,你还说这么生分的话。”傅延遇手点在膝盖上,说,“我治疗的那一阵,师娘每天和我妈妈通电话,还给介绍了好多医生专家,虽然也都没什么用处,但心意是感受到了的。” 覃桦再次露出了诧异,傅延遇不咸不淡地说:“那时你正在拍戏,也累得很,不知道是正常的。” 覃桦说:“我那段时间,的确是有意避开这些的。” “也没什么,我一生顺遂,总该尝点苦才是好的。”傅延遇的嘴里叼着吃果冻的小勺子,用手指着自己的耳朵,说,“其实听不到也并非没有什么好处,我一个人总是安静的,没有闹心的噪音,走到哪里都是阅览室可以随时坐下来看书。况且,”他顿了顿,“我喜欢别人说话时看着我的样子,他们不能闪避否则说出来的话对我并没有任何的用处。我看着他们开口闭嘴,脸是红的,嘴唇是白的,眼睛飘来飘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停下。我知道他们在撒谎,可我也无意揭穿。” 覃桦又吃下了一片薯片。 “杂志社经营得还好吗?”这是没话找话了。 “毕竟在业内还是小有名气的,圈一帮出了名的作家办个杂志社还是可以的。”傅延遇说,“那么,请问覃小姐是否有这个意向将自传体的代理权卖给我们?保证是精装畅销。” “自传体?我还是个无名小卒。”覃桦说。 傅延遇耸耸肩,颇有些不以为意:“出名是迟早的事,况且,我看过《忆君逢》的成片,覃小姐表现不俗,是个好苗子,人又长得好看,不红简直是天理难容。” 覃桦有意掠过他掺假注水的夸赞,问:“成片出了?” “剪辑完成了,但还是个半成的商品,需要音乐来添砖加瓦。”傅延遇说,“是部很值得期待的作品。” “是吗?”覃桦淡淡地应和着,心里却想着,或许等片子放映完后她可以和傅长情彻底做个告别了。 傅延遇忽然叫了她一声:“覃桦。” 覃桦沉浸在自己的思维中,被他一叫,下意识地应了一声,就等着他的下文。未曾想,傅延遇久久没有动静,覃桦还以为是傅延遇没看到自己的回答,忙转过头去看他,结果,才接触到了 傅延遇的视线,她便结结实实地愣住了。 “覃桦。”傅延遇又叫了她一声,含着笑意,口齿间似乎调转着个银质的铃铛,言语连接时,皆是脆脆的欢喜,“别动,让我看看,好好看看,你这丫头究竟是哪里生得好,我怎么就平白无故地喜欢上了你。” 覃桦想她的两颊现今必然是飞红了。活这么大,正儿八经地被异xìng当面表白这还是头一回,便是早先那起恋情也是她自己想明白了等不得了,率先开了口。比起掌握着先机主动出击,这样等着对方的下文,显然更是一种煎熬。 “我当然是生得好了,不然怎么去当演员?”覃桦耍着嘴皮子回答他,“你喜欢我,证明你的眼光还是不错的,至少审美水平还是及格了的。” 她装傻,傅延遇也就陪她,却又不肯老老实实地陪她,非要再逗一逗:“是吗?可是我偶尔也觉得凤姐长得不错。” 覃桦也不恼羞成怒,反倒因为他自己寻了台阶下了而松了口气:“那说明,你的审美发挥得不是很稳定,时常掉线啊。你得记得给它续航。” 这一页便算是翻了过去了的,覃桦唯恐他又说出什么话来,忙起身告辞,傅延遇也不留,只说:“下次再见,头发可以到腰际了吧。” 覃桦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拿手去比,离腰际还差了点。 “学校有毕业汇演吧?你能腾出时间来见我也只能是七月份路演的时候了,两个月,你的头发能长这么多了。”傅延遇那手比划了一下,“年初见你的时候头发到这儿,现在长了这么些,长发的速度倒是快。” 覃桦放下了手,看他拿了车钥匙走了过来,覃桦有些五味杂陈。 傅延遇说的没错,两人再见已经是七月份了,发布会上同一张桌子中间还隔着三个人,因为活动一直在抠流程,化妆,除了覃桦在换礼服以前傅延遇塞给了她一小块的巧克力外,两人都没有来得及说上一句话。覃桦在闪光灯中迷迷糊糊地上了台,才坐下,就看着底下的□□大pào对着台上,不禁心生感叹,从此以后,覃桦也算是在大众面前有了名。 陆冯生的戏份虽然很少,但因为他的名气在那里,张具里当初请他来也是为了借一借他的名声,当然是不会把这位小祖宗给遗漏了。便指了个位置,刚好在覃桦身边,于是,这本该算是低调的配角位置立刻吸引了记者的眼球,他们把相机对准了这一带,咔咔得猛拍,闪光之间,覃桦好像被丢进了一个巨大的漩涡中,耳边充斥着嘈杂的流言蜚语。 她果然还是不大适应这样的环境。 覃桦为了掩饰自己的神色,她拿了桌子上放着的矿泉水,低头拧瓶盖。可能是因为方才洗手没擦,手掌里是湿湿的,拧不开。一旁的陆冯生看不下去,自然而然地拿过矿泉水瓶,帮忙拧开了瓶盖又给覃桦递了回去。 覃桦小声说:“谢谢。” 陆冯生没看她,也没应她,梗着脖子看着前面的记者,桌子那头,张具里已经在开始说话了。 “傅延遇的耳朵怎么聋了?”陆冯生忽然说。 覃桦看他,他却又没看着覃桦,只是盯着前方,但鉴于陆冯生手边已经没了人,覃桦姑且认为这话是说给自己听的。 “好像是得了场病吧,没治好。”覃桦把傅延遇惯用的借口随便说了一下。 “哦。”陆冯生忽然就看过来了,说,“你们女孩子是不是看到这样的男生更加抵挡不住?” “什么?”张具里说话完毕,引起了现场的雷动掌声,覃桦没有听清楚,耳朵凑了过去,问了一句,“什么?” 陆冯生把嘴巴凑到覃桦的耳边,说:“我这段时间刷了好几部言情小说,本来以为你们女生只是喜欢高富帅,现在才发现原来这种生理上有缺陷的你们更加喜欢啊。” 覃桦皱了皱眉,说:“我觉得主要还是看脸吧。” 陆冯生噎了一下:“你们女孩子的追求就这么低吗?” 覃桦笑,刚想说话,那边傅延遇站了起来,拿着话筒要开始说话了。她便坐直了身体,转过头去看着傅延遇的身影。 ☆、第四十六章 为了照顾傅延遇,张具里特意安排他做了一次演讲,需要涉及到的内容是早先记者已经提jiāo上来的,由张具里的助理梳理挑选了后再jiāo由傅延遇写出了演讲稿子。覃桦看着他拿着话筒,很松弛地站在台中央,面对着记者和闪光灯,面上带着无可挑剔的笑容,他大概一点也不紧张,在开口说话前甚至还回头望了眼覃桦,见她专心地看着自己,这才把头转了回去。 “很感谢张导给了我这样一个机会,让编剧这样一个幕后工作者也能走到台前,来讲讲创作作品的心路历程。我是学南秦史出身的,研究生和博士都是师承周老先生,不过只得了周老先生的皮毛,便班门弄斧的将所学编纂成小说剧本。还是有些可惜的,如果是周老先生cāo刀,大家应该能看到更棒的剧本了。”傅延遇说完场面话,顿了顿,才说到正题上,“我很喜欢南秦,很喜欢傅长情,也很喜欢秦桦,那个时代那个国度总是让我着迷。我研究它们研究了六年,几乎是把它们当作了是活生生的人。我与他们对话,我看着他们,好像是看着过去和未来属于我的长长的岁月。为什么这么说呢?我们读过史籍后,终将明白历史很无趣。它把一个人的一生固化成章节字句,再由着后人的需要揉捏搓扁,塑成英雄,jiān人,浪dàng子……背负着不属于自身的盛名或骂名。我们面目全非,我们风光伟正,我们猥琐下流。颂歌骂声,流芳百世,遗臭万年,身死不知后事,确实幸运,但如果我们从未忘却,才会发现,原来从未有什么人心不古,人心从来一样。” 傅延遇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他的视线穿过了茫茫的人海,不知道落到了哪里,见到了谁:“傅长情生嘉余三年,自幼聪慧,阙鸽城皆有传言道,‘郎安巷,傅氏家,生幼子,唤延遇,三岁识千字,六岁诵遍千家文,九岁赋文作诗斗文魁,束发拜馆已成孔孟师。’可是我们后人再识得他,却是史书里的蠹贼,是贪生怕死之辈。他的事迹好像就这样被刻意地埋没了,他代表南秦王室向北秦投降,保全了阙鸽城的百姓安康,后又在北秦职事编纂南秦史记,可以说,他是从来都没背叛过南秦的。倘若没有《南秦史》的面世,后世无人能识傅长情之风采。我知道现在已经有很多人对历史不怎么感兴趣了,甚至可能已经失去了对历史的敬重感。但无论如何,我们不该失去的是对本真的敬重。我所做的事,不过是把大家可能不怎么愿意去翻阅的正统史书搬上大荧幕,还他们一个清白罢了。而在座的各位媒体朋友,你们的工作与古时候的史官颇有几分相似,你们的话筒就是史官的笔,你们的摄像机就是史官的纸,古有齐国崔杼连杀三位史官,第四位还能据史而书,我希望在座的朋友也能明白你们肩上承担的分量。尤其是在当下,所有人都可以直面网络的时候,如果没有公正的报道,可能很少会有人如傅长情这样扛得下流言蜚语,还能用自己漫长的二十年编纂出一部史书,又恰有这运气还能被后世发现的以证明。” 傅延遇说到最后的时候,忽然又转头看了眼覃桦,覃桦还在讶然他的内容,又见他笑了笑,最后把总结词说完,落回了座。接下来的环节,就是首映了,底下有给他们准备了观影座位。覃桦等在后头,先让前辈们挑好位置坐下,等排到她的时候,傅延遇忽然就叫她:“覃桦,这里还有个座。” 覃桦瞥了眼旁人,其他人都在和邻座谈话,没有注意她,连简嘉也挨着陆冯生坐下了,覃桦便顺从地坐在了傅延遇的身边。 “我讲得好吗?”傅延遇从西装口袋里摸出了一板巧克力递给覃桦,“演讲稿修改了很多次,却依然说得不lún不类的。” 覃桦为了出席活动,这两天本来就在刻意地控制饮食,此时胃里空落落的有些难受了,傅延遇这块巧克力当真是看着时候递过来的。 “还不错。”覃桦说,“就是听着你夸你自己那段有些别扭。” 傅延遇叹了口气,低声说:“我算是明白了为何你之前一直都在坚持我们是两个人。这个稿子我本打算要好好讲讲傅长情,顺便说两句他与秦桦之间的故事,结果等落笔的时候才发现,原来我根本无法感同身受,说出的也几乎是套话。” 覃桦顿了顿,算不得安慰,说:“我也这样,在饰演秦桦的时候,我无法做到和她真正的共情。” “我看你演得不错。” “演是演得得心应手,但,终归还是演的。”秦桦趁着影厅里灯光暗下来,忙像小老鼠啃食般把巧克力板给吃了。 傅延遇低下头和覃桦咬耳朵:“我这几天把《忆君逢》的小说和电视剧给看完了,觉得我们前世还真是苦啊。” 覃桦没有手机,不知道该怎么和傅延遇jiāo流沟通,不过也刚刚好她可以在黑暗里选择沉默。 傅延遇自说自话:“《忆君逢》这名字,总让我想起那句诗‘从别后,忆君逢,几回魂梦与君同。’下面那跟着的是哪句?‘今宵剩把银红照,犹恐相逢是梦中。’这句话写的真是好,果真是如梦一般。” 覃桦用指头轻轻地戳了戳傅延遇的胳膊,傅延遇转过头来看着覃桦,电影里光影变化,勾勒出他侧脸的轮廓。 覃桦犹豫了一下,在思考着动作究竟是不是太亲密的时候,傅延遇已经主动摊开手掌递到了覃桦的面前:“写在我的掌心里,让我猜猜是什么字。” 傅延遇的掌心很暖,带着他个人的体温,覃桦曲着手指,只敢用指尖轻轻在他的掌心上划过,一面告诉着自己这只是为了两人正常的沟通,另一面却又不可遏制的脸红了。覃桦的指尖停在了傅延遇的掌心之上,久久静默着未动。 电影里正放到秦桦公主盛装出嫁,她放下轿帘,举起团扇遮在自己的面前,眼角有一滴泪水缓缓滑落。她腰背挺直地坐着,任由泪水盈眶,可为了妆容却偏偏要忍着。画面之外,覃桦念着台词:“终归还是会忘记的,今日哭一哭,明日闹一闹,后日便能笑一笑。眼泪留不住,叫喊留不住,什么都留不住。” “怎么了?”傅延遇见她一直愣愣地坐着,皱着眉头,轻声问。 电影里已经是喜娘唱着祝词撒帐,秦桦与驸马平排而坐,衣袂相连。 覃桦发现,她在傅长情身上所能找到的关于恋爱的一切悸动,傅延遇都能补给她了。这究竟是像什么话呢? 覃桦想在傅延遇的掌心上写“没什么”三个字,可惜傅延遇虽然特地练过怎么读唇语,摸黑识字的本领却不是很好。覃桦的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4 章 尖如羽毛般轻柔拂过的时候,他不是想要笑,便是怎么也猜不到。最后,还是他反手将覃桦的手扣在掌心之间,笑:“等看完电影再说吧,正好一会儿一起吃个饭。” 有聚餐的,覃桦才想提醒傅延遇,他便接着说:“我差点忘了还有聚餐,没事,坐一起就可以了。” 覃桦用指尖在他的掌心里戳了戳,傅延遇就明白了,也曲着手指挠了挠覃桦的掌心。 她现在是已经觉得傅长情是没有走的了,或者是,连从前一直固执己见的覃桦也不得不承认,他们是同一个人,或许是xìng格有点不一样,但感觉太像了,又顶着同样的脸同样的名姓,覃桦分不清,也不想分清了。 《忆君逢》的首映很成功,影厅里大灯亮起来的时候,覃桦下意识地看了眼傅延遇,正见傅延遇望着自己。两个人在主创班子都起立往台上走的时候,像是忘了周遭一般,发傻地看着彼此,半晌,才反应过来。 接下来便是采访环节了,覃桦虽然是女主角,但因为名气都比不上在场的各位,所以被提问的次数不太多,即使有的也大多都是带着别人的,只有一个是扎扎实实问她:“与秦桦公主撞名,又出演了秦桦,可以问一下,你在演这部戏的时候有没有感到很紧张,又觉得是缘分呢?” 覃桦说:“本来就是缘分,我的外公是研究南秦史的专家,他很喜欢秦桦公主,又刚好我的爸爸姓覃,他也就顺手推舟给我娶了这个名字。但当时,我们也没有一个人能想到我竟然真的有朝一日变成了秦桦,果然还是有缘的。” 张具里适时chā话:“覃桦的外公便是傅延遇的硕导和博导,当初在首都艺术学院二面的时候,我们在几个姑娘之间挑选,最后选中了覃桦也是因为觉得出演这样一个历史人物不单是要有演技,人文素养也要高,否则她很难理解那个时代那种人。你看,秦桦绝不是一般的女主角,她能在南平王不肯殉国的时候用一个花瓶杀了自己的亲哥哥,然后点火自焚。这个感情其实很难把握的,过了是造作,但又不能少了火候,否则欠缺力量。” 这还是张具里第一次夸覃桦的演技,这让覃桦感到意外的同时,不免也感激地对着张具里笑了笑。 记者接着问:“覃桦是很早就认识了傅延遇吗?” “嗯,高二的时候,是很早了,有六年了。”覃桦忖度着回答,傅延遇因为耳朵问题,已经下了场子,坐在台下边喝水边看她。 “这真的是巧了,女主角重名也就算了,连编剧也重名。我作为本电影的小粉丝小影迷,觉得我们的女主角和编剧也是很搭的呢,我在这里开个顽笑,希望两位不要生气。秦桦和傅延遇这对CP好像能磕到zhēn rén啊。”记者说的话其实也是早先准备好的,姑且算是影片的一个小卖点,覃桦事先也是知道的,就笑笑不说话。 季放却忽然chā嘴,说:“覃桦是覃桦,傅延遇是傅延遇,不一样,他们就算在一起也不会像我们的男女主角这么惨,我倒觉得很可能会幸福。” 台本里没有这一出,季放低声对覃桦说:“傅延遇特意嘱咐我要在记者如此说后,如此回答,你回头和他说声,说我践约了,那箱果冻归我了。” ☆、第四十七章 《忆君逢》的票房卖的很好,长达一个月的路演,覃桦终于有了些作为明星的自觉。因为电影好,她本身的演技也不错,便带出了很多的粉丝,去往每个影院路演的时候,也会有专门的粉丝买了花送给覃桦,不再如之前那般,覃桦只是个捎带而已。 电影的热度还在上升中,对于覃桦来说,第一部作品就有这样的成绩,当真是可喜可贺了。 路演结束,覃桦回了杭城去看望外公外婆,在机场坐摆渡车的时候,竟然也有人能把覃桦认出来,覃桦猝不及防一下也不知该如何处理,还好只是两个小姑娘,和她们合影了便过去了。 到家的时候,外婆和外公都不在,给他们打电话也不接,覃桦进了书房才发现两部老年机都扔在桌子上,再看了下时间,推测二老是出去买菜了的,便也不着急,先去自己房间把行李收拾归纳好。 公司那头有陆文cāo持着,对这个由老师介绍来的经纪人,覃桦总归是放心的。她才进公司的时候,陆文就要求她写了一份职业规划书,并且特别说明,规划书要好好写,日后的发展就看着这个制定了。覃桦当时还有些犹豫,经纪公司与经纪人与艺人完全是彼此利用的关系,没有哪家经纪公司是真的愿意由着艺人乱来的,毕竟他们还要在艺人身上捞金。 陆文倒是无所谓,他转着手里的钢笔告诉覃桦:“我在你之前,带过一茬茬的小鲜ròu,小花旦,带红的不再少数,不过,我每年都要给那些小鲜ròu小花旦做个四五次危机公关,钱是挣得多,但人累。再加上,他们也不争气,人是红的,但也红不过几年,不红了还当着自己红着,端个架子,也不知道我究竟欠了他们什么。前头还在我这边叫板,转头就找了粉丝哭哭啼啼。真闹心,我就再也不想带这帮人了。不过,你也可以理解成我已经捞够钱了,不在乎了。” 覃桦看着自己的职业规划书,着实为难:“那你心里落差会不会很大?” 陆文把手遮在嘴上,说:“偷偷告诉你,和你同期的我还招了一个进来,你不想做的事情有人愿意做,我不少钱赚。” 覃桦就放心地把职业规划书递给了陆文。 陆文掂着薄薄的纸说:“你可想好了,资源我是有的,但你的表现不能塌我的台。” 覃桦笑:“往后就靠着您来惯着我了。” 所以,在离开首都的前一天,那另外一个女生便给覃桦发了消息,像是炫耀般安慰着覃桦的工作日程清闲地需要尽快撒把盐来带带味,并且着重强调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何陆文会如此的偏心,覃桦只回了四个字:“我不怪你。” 其实,上半年一直在不停地工作,覃桦也该休息一下了,回杭城陪着外公外婆刚好是个不错的选择。 玄关处传来钥匙开门的声音,覃桦刚好把衣服塞进衣柜里,她听到动静把柜门合上,玄关处就响起了外婆的声音:“是卿卿的鞋,卿卿一定回来了。” 覃桦走出了房门,说:“可不是我回来了,好久不见啊,外公,外婆,来抱一个。” “抱什么,先帮我把菜拎到厨房去,还买了山楂片和茶叶。”外婆把购物袋塞给覃桦,指挥她,“菜放在洗水池里就好了,茶叶拿到你外公的书房里,山楂片放在茶几上。” “哦,好的。”玄关处换鞋的地儿是一处高起的台阶,外公扶着墙吃力地抬脚,覃桦看到了,忙说,“外婆你扶着点外公。” 外婆说:“没事,你让他慢慢地走就可以了,我也不是总要在家的,他要自己习惯。” 外公扶着墙踏上了台阶,慢慢往客厅走去,一边走一边摆手:“扶什么扶,我自己能走。” “外公现在是台阶都不好走了吗?脚上又不好了吗?”覃桦顺手端了两杯开水出来,递给了外公外婆。 “都是早年没有注意落下的病,人总是不得不要服老的,身体机能跟不上喽。这是自然的器官衰竭,都不是病,没得治的。”外公靠在不怎么舒服的实木沙发的沙发背上,话也说得很慢,还带着些不稳的气息,像是喘不过来一般,“不过,好在老天爷都是公平的,每个人啊都得经历这么一遭,不优待谁。那些没有经历的,指不定怎么羡慕咱们呢。” 覃桦见茶几上的果盘里放着一把荔枝,用餐巾纸包着外壳剥了一个露出里面又白又水的果ròu,递到了外公的嘴边,说:“我这次休息的时间比较长呢,还是陪您去医院里做个体检比较好。” “体检倒是不用了,不过我想起了一遭事,之前在电话里不好和你讲,现在回来了,刚好说道说道。”外公说,“这一个月来你爷爷nǎinǎi时不时地就打电话过来问你的情况。” 覃桦剥荔枝的手一顿,外面红色的外壳已经裂出了一条缝,汁水顺着流出来沾了她满手:“他们有什么事情吗?” 外婆给覃桦拿了一袋核桃,把开核桃器也一并放在了一旁,说:“打听你的情况,还要你的联系方式,问你怎么都不回去看他们,也不去祭拜……你爸。” 覃桦讥讽一笑:“怎么祭拜啊?是问他在底下过得安生吗?如果安生我还得再买点纸钱烧了拜托哪路神仙鬼怪让他过得不安生些?”她把荔枝剥开,喂给外婆吃,“我们不管他们,过好我们自己的日子就可以了。” “我也是这么说的,本来也不打算和你说的,都是你外公,偏偏要和你说声,有什么好说的?”外婆说着瞪了眼外公,很是埋怨。 “哪里不能说了?”外公突然激动了起来,“这家子人害死了我的女儿,对我的外孙女又是不闻不问的这么多年,现在好不容易看到我外孙女出息了就赶着来联系,这家子人就没变过。我不说的话,毕竟卿卿年岁小,她又要喊那个畜生一声爸,万一被那家子人骗着骗着就骗过去了呢?” 覃桦说:“外公,我没有这么好骗,而且,也原谅不了他们。” 外婆眼见着外公气得脸皮子涨红,害怕他一口气上不来,忙说:“好了好了,我们家里这条战线是统一的,你就别担心了,一个高血压的生气小心喘不上气来。”她又给覃桦递眼色, 说,“去,再给你外公倒杯茶。”又念叨外公,说,“你跟这帮人有什么好生气的。” 覃桦转进了厨房,把客厅里絮絮的话挡在了外面,她新取了只杯子,就在流离台上放着,可是好半晌都想不起来应该倒水了,只是手扶着台面一直站着。 剧里秦桦说一切都会过去,但有些事情当真是过不去的,这几年来,家里人不刻意地提,覃桦也不会经意地去想,连覃母忌日这样的日子,都是外婆上柱香就对付过去了的。好像都忘了,可是为什么只是随便地提了一句,就像是被人用大棒敲了天灵盖后,一阵头晕目眩,以为已经转过了世界,但还在原地。 她的恨意依旧滔天。 外婆走进来,扶在覃桦的肩头,低声安慰她:“没事,别多想,他们打扰不到我们的。” 覃桦点了点头。 覃桦在家里住了两天,期间爷爷nǎinǎi又打了一通电话进来,这回没有一个人接。覃桦坐在客厅里看综艺的时候,看着电话上的提示灯不断地闪烁跳跃着,注视了很久,铃声一声声响着,每一声都像是在逼迫着,催促着她快点拿起话筒。 但覃桦一直都没有动。 晚上和傅延遇聊天的时候,覃桦犹豫着要不要告诉他这件事,顺便问问如果是他站在了自己的处境,会做何抉择。但覃桦说不出口,她不愿用这般龌龊的心思去污染他们之间的关系。 他们本来就是微信打字聊天,傅延遇毫无察觉,只问她:“我看陆冯生发了条微博说要回去参加同学聚会,你要去吗?” “你玩微博倒是玩得挺好的。”覃桦先把这半句话打了出来,就看到一条短信进来,是高中同学的,果然是问她同学聚会的事情。覃桦把这句话先发了出去,然后把手机放在膝盖上很郑重地想了想。 “去,当然去。”覃桦说。她注视着这条微信发送了出去,好像有心中半口恶气已经出了,她想了想,说,“事实上,我还打算见见爷爷nǎinǎi。” 覃桦一直都觉得自己是小肚鸡肠的人,她做不来和讨厌的人相视一笑泯恩仇,也做不来打击报复。覃桦觉得自己当真是怂成了一种境界。她唯一的报复,就是不删除他们,和他们保持着联系,以便等她将来功成名就了到他们面前转一转,像根卡在喉咙里的鱼刺一样,提醒着他们,你终归是比不上我的。 同学聚会这种场合,是最容易显现出人与人差别的地儿,尤其是看着从前与自己差不多的甚至是不如自己的人比自己过得好了,这酸味是堪比江西陈醋。可是有多少人知道,这世上也有人是期待着同学会的,他们甘愿掏腰包买单,甘愿费心思把已经失散了的同学一个个联系上来,不过只是为了证明自己。他们渴求着道歉,或者更确切的是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的忏悔,但往往,大蒜甚至都不会被拿出来作为道具,老陈醋才是主场。 覃桦是恨高中同学的,如果能把她和这部分记忆剥离开,覃桦是会毫不犹豫点头的,可是没人问她愿不愿意。大学都毕业了,覃桦却依然在耿耿于怀着,过去所受到的伤害如囚笼般困顿了她。 傅延遇显然没有预料到是这个答案,随他的表情包过来的还有一句小心翼翼的问话:“我陪你回去吧?” 覃桦回:“聚会在明天晚上,你赶不过来的。” “同学聚会可能还差点,但你和爷爷nǎinǎi见面我是一定会赶到的。”傅延遇也回得很快。 覃桦终于忍不住问了:“我怎么觉得你好像什么都记得?” “因为他写了厚厚的一个笔记本,把记忆留下来给了我。” ☆、第四十八章 覃桦的高中生活,前两年生活在嘲笑里,后两年生活在嫉妒和不满中。她站在四年后去回望,心里也不得不感叹,自己竟然没有自暴自弃。 她有无数的理由可以让她放弃自己,把时光蹉跎过去。面对覃父疯狂的占有yù和无处安放的暴虐,她本该是蜷缩在他的yīn影里,在他的眼皮底下过完高中,考上大学,然后回家,然后单身至死。面对同学的嘲讽,她自卑着,即使上了大学后,也没这个胆子上台演讲小组作业的PPT,因为心里总会有一个声音告诉她不行,不行。她不会遇到喜欢的男孩子,也不会尝试着去恋爱,覃桦只会是被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5 章 弃在边缘的小人物,没有家人,也没有朋友。 可是,这一切都没有发生。 高中的她在试图挣扎着争取自己的未来,但也绝不敢幻想原来若干年之后,她真的能成为一个新的自己。戴着口罩和墨镜,穿着得体的衣裳从计程车上下来,酒店的玻璃大门倒映出她窈窕的身姿。“Turn your wounds into wisdom.”覃桦穿过酒店的大堂,在心里默默地把这句话重复了一次,“But you don't h□□e to thank the sufferings, and you h□□e to thank yourself. Let the voices of others, go to hell!” 小肚鸡肠的她,想要和他们说:“Go to hell!” 同学会是由文凌cāo办的,她定了个大包间,但来的同学不过是班级里原数的一半,定的四张桌子大半都是空着的,覃桦站在门口扫了眼,发现大多是三两坐在一块儿,也有是一直玩得好的,更多的却是都愿意簇拥在打扮的体面的人物旁边。 没踏进社会前,课本教育着,老师告诉着,这世上最讨厌的小人总是曲意逢迎,谄笑巴结。我们听话的跟着课本划分出来的好人和坏人最清晰的那根标界线区分着,这是好人,这是坏人。好人很好,坏人很坏,我们永远也不要变成坏人。可是,象牙塔里住着的我们,根本没有说话的资格。 有些时候,我们常说谁谁变了,其实很多时候,都只是因为他们看清楚了这个世界的本质,然后跟着内心,服从着yù望,做出了最真实的答案。他们既然肯舍去虚伪,我们还有什么资格可以非议他们呢?他们其实也只是被老师和课本欺骗了的孩子。 覃桦顿了顿,四处招呼着的文凌笑着过来招呼覃桦。半年没有见面,文凌打扮得干练得体,笑语盈盈的。可见,离开了陆冯生之后,她过得更好了。 “大明星覃桦肯屈尊来,真是给我面子。”文凌说,“我已经准备好了笔,你可得给我签名。” 覃桦有些意味深长地瞥了文凌一眼,姑娘的笑意便更深了几分,覃桦看着就有些恼火,很想把她这层笑脸皮子给撕破了,探探究竟,看这底下到底是什么。 “陆冯生都来了,我还有什么资格摆架子呢?”覃桦刻意躲开了她伸出的双手,将昨日里文凌的话几乎是原封不动地还了回去。 文凌笑容僵了僵,大概是没有料到覃桦会这般得不讲客气,才是第一句,就是个闷棍。她回身向一个男人招了招手,那男人忙放下酒杯走了过来,文凌亲热地挽住他的胳膊,说:“这是我现在的男朋友,不是我们班的同学,但他非要跟过来说要认识认识我的朋友,了解一下我的过去,我拦不住,就私自带他过来了,你应该不会介意吧?”她顿了顿,故意往覃桦身后紧闭的大门看了眼,说,“覃桦,你男朋友没有来啊。” 覃桦也回身望了一眼,惊讶地挑了挑眉,说:“你没说可以带家属的啊,不过,”顿了顿,貌似很温柔地说,“倒是要恭喜你了,我还以为你……要难过一阵呢,看来是我多想了,祝你们幸福,到时候记得叫我去随份子。” 想来同学会上找回面子和场子的并非只有覃桦一人。文凌当年因为两段恋情的事情,在高中后半段过得也很不如意。她为着陆冯生和竹锐俊分了手,跟竹锐俊以及她一帮的狐朋狗友彻底闹掰,竹锐俊也是个没气度的,并不觉得在背后说女生坏话是件丢脸的事情。后来没过多久她就被陆冯生甩了,大家先头还说她劈腿后来便是看她笑话了。现在想想,覃桦还真该好好感谢文凌,至少她帮自己分去了一半来自同学的pào火。 文凌给覃桦安排入座,那一桌子的人都安静地看着覃桦坐下,几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覃桦看,好像是在看珍稀动物且是那种看一眼少一眼的,都舍不得离开视线。 覃桦是早已分不清谁是谁的了,只能笼统地跟他们打了招呼。 文凌也不想和覃桦待着,她们本就不是一路人,为着成绩和陆冯生两件事,文凌是一直都看不惯覃桦的,也就等把覃桦安置好了,立刻转身就走。她一走,立刻就有头探到了覃桦的面前:“覃桦,年初你们在拍摄电影的时候,文凌去探班,你碰到了吗?” 是见了一面的,覃桦点了点头,看着女生八卦的目光,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眼正挽着自己男朋友的手秀着恩爱的文凌,只觉得没有意思。她究竟是为了什么来到这个无聊的聚会,并且接下来还会把两个小时浪费在这个无聊的地方。过去的事情他们哪里还有这份闲情去翻开,他们只想看与时俱进的八卦猛料。 女生和自己的同伴挤了挤眼睛,一副有好戏可以听的模样:“他们之间感情好吗?” 覃桦回答:“我不是很清楚。” “文凌不是总去片场?” “我没有碰见,陆冯生的戏份本来就很少,和我对手的也就只有两场。”这都是实话。 女生有些狐疑地看着覃桦,似乎在想她包庇文凌的可能xìng有多少。 “你真的不知道文凌把自己的正经工作辞了,特意赶到片场去给陆冯生洗衣做饭,当个老妈子的事?” “我不知道她辞了工作,不过文凌照顾陆冯生的确很上心。”覃桦说。 “这就对了嘛,合上了。”女生满意地对同伴笑了笑,说,“文凌之所以这么辛苦地盯着,连工作都不要了,还不是怕自己又被甩了?不过,不合适的人就是不合适,她文凌再放低身段,陆冯生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她就是不懂这个,所以才一次又一次地送上自己被人给糟蹋。” 覃桦终于想起了这个女生是谁,她当年八卦和散播流言的神色与现在如出一辙。 “她只是爱着陆冯生,所以甘愿为陆冯生付出,每个人遇到爱情都是这样。” 覃桦的话,引得女生一阵的发笑:“爱?没错,文凌是爱陆冯生的,可陆冯生不爱她啊,你看,才几天就不要文凌了,得亏文凌还以为能和陆冯生长长久久的,总是在微信票圈里秀恩爱,这不就被打脸了吗?” 女生的同班哔哔剥剥地吃着花生,终于想到该chā句话进来,说:“竹锐俊当初被甩的时候我还可怜他,现在觉得竹锐俊简直是太幸运了,就这么把文凌这朵白莲花给看清楚了。” “是啊,人家都快结婚了,好像女朋友肚子里已经有了。”女生的白眼都快翻上天去了,“文凌找了男朋友有什么用?我们在座的哪个忘了她倒贴的事情?现在想想也真是可怜她这个新男朋友。” 话是越说越过分了。覃桦起身想要换个座位,至少要离这两位远一点,刚巧就碰到有老同学过来敬酒,顺便和覃桦好好聊,搭根同窗情意的缘分线进去。覃桦便顺势挪了个窝,离得文凌近了些,她的笑声毫不掩饰地钻进了耳蜗里。 “我们家这个对我可好了,平时连洗碗都是不舍得我洗的,非要买个洗碗机放着,可是你说洗碗机洗得干净吗?最后还不是要我亲自动手,他又不肯了,我就说他,说了几个月,他就明白了该自己去洗碗。” 覃桦默不作声地听着,和她聊天的那位老同学显然是看出了她走神了,特意停下来,问了她一句:“覃桦,你觉得怎么样?” “嗯?” “就是我想投资拍一部影片,想捧一下我的女朋友,你看你能和你认识的业内专业人士搭个桥吗?” 这个男同学从前就不熟,覃桦倒是没有料到他家里竟然是这般有钱,笑了一下,说:“我也刚好踏进这个行业,认识的人并不多。”刚好陆冯生到了,低调地戴着口罩和墨镜进来,覃桦便顺手一指,“你找他吧。” 陆冯生到场引起的轰动就是远远大于覃桦的了,他毕竟是出道已经很久了,无论是从包装还是从粉丝上来说,都比覃桦更像是个明星。他一到,身边的人就呼啦啦地围了过去,俨然是要把同学聚会开成是粉丝见面会。 覃桦冷眼看着,抬手压了压眼角,方才拿起手机看傅延遇新发的短信:“同学聚会怎么样了?” “觉得没什么意思吧。”覃桦说,“我根本就是个配角。” 傅延遇发了一个不解的表情包过来。 覃桦说:“我本来想要在同学聚会上问一问他们,是否还记得从前对我做的事情了。陆冯生以及他的朋友天天取笑我,他们的每一个玩笑都会在班级里引起赞同又嘲讽的笑声。竹锐俊把我的书包从五楼扔了下去,王雨东上传过我的照片到贴吧问这个学校还能找出比我更丑的人吗?文凌她们,背后散播谣言说我给老师送礼什么的。后来我家发生了那种事情,谣言就更盛了,被骂零申报,被说害死了父母,被孤立什么的,除了不敢上手打人,我觉得所有的校园暴力我都经历了。其实我很想想问问他们还记不记得,又或者有个人能站出来和我道歉,然后我告诉ta,我绝不可能原谅你。这就是我的报复方式,我想要他们忏悔。” 覃桦把这段话发了出去,拿着手机接着编辑下一段话时,傅延遇问:“可是,你发现他们是已经完全忘了这件事。” “是啊,只有我这个受害者还记得,我想不明白,凭什么。”覃桦瞥了眼挽着男朋友胳膊冷冷地望着傅延遇的文凌,又打了一行字,“他们还在嘲笑着文凌,或许在他们眼里,不仅意识不到当初所造下的创伤有多严重,反而更绝得自己是没有错的。” ☆、第四十九章 武侠的世界总是快意恩仇的,十八年前的国仇家恨,大侠忍耐多年提着把君子剑归来,横扫敌阵,复仇的复仇,悔恨的悔恨,泪归泪,命用命还。这是最好的因果循环,一报归一报。yīn能用阳补,阳又总能胜yīn,这样的世界实在是太过美妙了。 可是,真实从不是因为光明磊落,坦坦dàngdàng。 覃桦坐在宾馆的床上拨着覃家的电话,号码是向号码百事通要来的,用水xìng笔抄在广告纸的背面,覃桦一个字一个字对着拨了出去。话筒那边嘟嘟地响了好几声,才有一个人拎起了话筒,喂了声。 “……”覃桦对着话筒,诧异地发现都走到这一地步了,她还是开不了口,只是用手紧紧地压着话筒,盯着那张广告纸发呆。 “喂?谁啊?说话。别不是打错了吧。”是nǎinǎi接的电话。 覃桦在她挂了之前,终于气弱地说了声:“是我。” “是你?你又是谁啊?”那头愣了一下。 “覃桦。” nǎinǎi嗤笑了声:“还记得我和你爷爷呢,我还以为你早把我们这两把老骨头给忘了,也不打算管了,由着我们自生自灭呢。” 覃桦皱了皱眉,说:“我哪里敢忘了你们。我现在就在越城,我听外婆说你们不是很想见我一面吗?” “很想,是啊,很想!”nǎinǎi尖锐地喊了声,“亲孙女不肯认我们,我们真是倒霉催,是命里不好,好好养出的一个儿子就这么死了,儿子死了孙女也跑了,真的是两个孤寡老人啊。” 覃桦已经懒得和她多话了,或许前头她还没有看明白,不过经同学会那一遭,算是叫她明白了些道理,所以在打通这个电话前本来就没抱什么希望。只是没有想到,竟然还是那么不堪。 “我的户口早就不落在覃家了,我和你们是没了关系,如果你们是为了老来的事情而担忧,政府有养老院,覃家有这么多的小辈,没有什么好顾虑的。”覃桦说,“如果你只是为了这个找我,我对此只是想再提醒你一句,那个我该叫爸爸的人,亲手杀了我妈妈。他对我和妈妈的虐待行为不是假的,杀人行为更不是假的。” “那也是你们母女逼他的……” “我们没有在逼他,是他要把我们给逼疯了。你说我到底还在期待什么呢,觉得你们大概是感到了一点的忏悔,所以想当面跟我说声对不起?我怎么就产生了这样的错觉,你们本来就是极度自私自利的人,任何事情都不屑于去想想旁人,所以直到如今你们还在怪着我和妈妈。” “难道不是……” “就这样吧,以后不要再打电话了。”覃桦挂了电话的那一刻,觉得自己真是个傻子。她大老远的坐了两个小时的大巴从杭城到越城,究竟是为了什么?所谓的与过去言和,放下,不过是生活在逼着自己放下。她要不到想要的对不起,想要的忏悔,永远都要不到。 手机才安静了两分钟,铃声又很快地响了起来,覃桦看了一下,是陆文拨来的。走之前就说过,这是覃桦的专属假期,如果不是有天塌下的事情,陆文是不会主动联系覃桦的。可是,她哪里会用天塌下的大事? 覃桦随手抓了只枕头抱在了怀里,靠着床头靠,接通了电话:“喂……” “覃桦,你最近是惹到什么人了吗?有人买了营销号和热搜,在大幅度大面积地扒你的黑历史!” 覃桦本来还有些懒洋洋的,一听这话,蹭溜地坐端正了,连声音都变得严肃了起来:“算有也不算有,出什么事了吗?” 她大约是猜到了陆文口中的黑料,只是等着陆文一个肯定的答复而已。 “你的父亲是不是经常对你和你母亲家暴?” 覃桦握着话筒的手一紧,说:“看来是熟人了。” 的确是熟人了,bào料的人几乎是把覃桦的高中历史挖了个遍。前头说家暴的事情,因为后来覃父动手杀人的新闻上了电视,为了把这则新闻闹明白,市里的记者算是把覃家历史扒了个底朝天,光是覃桦那两条带伤的胳膊也不知道给多少的记者拍了去。可后来,bào料里提到的关于覃桦与陆冯生的事情就纯粹是yù加之罪何患无辞了,覃桦听着陆文讲,每说一句便轻声回:“不是。”一句一句说下去,陆文也不耐烦了:“到底有什么是真的?” “我和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6 章 生的事情纯粹就是瞎编乱写的,大概是因为陆冯生粉丝多吧,所以对方想靠着这个整一下我。”覃桦也叹气,“陆文,我也不瞒着你了,我从小到大就喜欢过傅延遇一个人。” “傅延遇?”陆文倒吸了一口冷气,说,“等等,你先给我捋清楚,你身边有没有什么人是连你拍《忆君逢》的事情也知道的一清二楚的。” “不是,陆文你误会了,我和傅延遇是在高中的时候就认识了的,你没看那天的发布会吧?”覃桦想了想,说,“是有这么一个人,可是我觉得她是没有道理做这件事的,可是,好吧,除了她之外我也想不出别人了。” “私事你自己去解决,我不chā手。”陆文说,“你先和我说清楚,你和傅延遇现在在一起吗?” “在一起过,后来分手了,可能,过一段时间又会在一起了吧。”覃桦回答他。 “好,公关会在24小时内做出的,在这之前不要刷微博,在家里好好地陪着外公外婆吧。别担心,处理这种事情,我最拿手不过了。” “那就好。” 覃桦打完电话,就把手机卡给拔了,把手机扔在了一边。或许网络的世界里,关于覃桦的消息正掀起滔天巨浪,但是没关系,放下手机,覃桦就什么也不知道了。况且,事情也没有坏到那种程度,只是在网上对她口诛笔伐而已,比这个更坏的覃桦也经历过,不怕。 只是这些网友也真是无聊啊,这么久这么没证据的事情,也能炒起来,真是没有意思。 覃桦想着想着,忽然把卷在一旁的被子一脚踢到了床下,她躺在柔软的白色大床上,看着头顶未加丝毫装饰的天花板,那种被迫推到人前的恐惧感又来了。她□□luǒ地站在纸板箱垒起的高台上,迎接着来自面孔模糊的人们的怒骂,嘲笑,讥讽,臭鸡蛋,烂菜叶,无处遁形。 “为什么就不乖乖地听爸爸的话呢?非要考艺校当个戏子,看吧,就把老爸老妈给害死了。”这种荒诞的言论如果还有的话,当真是智商都要倒退一个世纪了。 “天哪,她爸是个虐待狂就算了,问题是老妈也这么不正常……她不会也是个精神病吧。”是吗,不光是你们担心,我也担心着呢。 “抱走我们家陆冯生不约,哼,想红想疯了。”你们家陆冯生又是怎么了? 覃桦烦躁地嗤了声。陆文不让她看微博,她也不想看,可是做不到,即使眼睛休息了,但脑子还没有。不但没有休息,相反更是活跃着,开始还只是想着有哪些谩骂的话语,现在这些话语统统都配上了声音,呈3D环绕在耳边绵延不绝,怎么样也赶不走。 “砰!砰!砰!” 覃桦迷迷糊糊地蒙住了自己的头,但是响声还在继续,一声比一声更有力,她蓦地坐起大喊:“别打了别……”她睁开眼的瞬间,是一室的黑暗,只有房间外广告牌的光亮大大方方地进来。 竟然是晚上了。 覃桦随手在后背摸了一把,汗津津的,梦中覃父用手抓着覃桦的头发,掼得她的脑袋往地板上磕打着,不计后果。 响声还在继续,顿了很久,覃桦才反应过来是有人在敲她的门。她也没有开灯,拖着酒店的一次xìng棉鞋,取下了防盗链,才打开了门。 “有事……吗?”覃桦是一点也没有反应过来,就被一个怀抱兜住了,带着雨后的清新还有点风的凌冽,那个人的双臂环着覃桦的腰结结实实的,头埋在她的肩上。 “覃桦,现在是2017年啊。”不再是四年前的绝望处境。 覃桦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回抱傅延遇,嘴唇凑到他的耳边,知道他听不见,可是还要说:“我知道,谢谢你。” 走廊里有几个客人刚刚从外头回来,看到两个人站在门口搂搂抱抱,不免多看了两眼。见着覃桦的面孔,又觉得眼熟,再多瞧了几眼。倘若这样被她们一直瞧下去,认出来了,那可不得了了。覃桦把脸埋在傅延遇的肩头,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腰窝,步子小小往后挪了一下。傅延遇竟然也理解了,自然地跟上覃桦的步子,甩手在身后关上了门。 “开灯吗?”傅延遇哑着嗓子问。 覃桦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她伸手在墙边摸索着,摸到了开关,就把灯打开了。 “先不要讲话,让我好好地看看你。”傅延遇捧起覃桦的脸,细细地看着,“哭了?” 覃桦下意识地摸了下眼角,有浅浅的泪痕,但还不到哭得地步,她摇了摇头说:“只是做了个梦,梦到我爸又在打我了。” “怎么打的?”傅延遇犹豫了一下,他好像不是很想问这个问题,但咬了咬牙,还是问了。 “就拿我脑袋砸地板呗。”覃桦想要轻松地说出来,可是话才出口就愣着了。那是她的语气,带着忍耐惯了的嘲讽,好像是在反问傅延遇,你这个人真的好奇怪,这有什么好问的,既然是被打了,当然是怎么狠怎么下手了。 覃桦沉默了一下,说:“不好意思,我大概是还放不下过去的事。” “没人要求你放下啊。”傅延遇摸了摸覃桦的头,修长的手指穿过她的头发,停在了后脑勺,小心翼翼地探着,唯恐发现一个到现在还没有消下去的包,“如果忘不了就不要去刻意地忘记,如果放不下恨,也不要刻意地去放下,一切随缘就好了。” “我是很想放下的,一直都记得实在是太累了。可是有人不想要我忘啊,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都能被翻出来,想想自己做人也真是失败,怎么就这么招人厌了呢?” “那些事情不要想,陆文会解决的。”傅延遇低头,凉凉的唇吻在了覃桦的额头上,“知道吗?最好的解脱办法就是,现在过得比从前幸福,幸福到你根本无暇去计较过去的是非了。” ☆、第五十章 “你怎么来了?”覃桦问傅延遇,你怎么会来得这么及时。 “本来就打算陪你见见你爷爷nǎinǎi,后来看到微博上发生了这么大的事,联系你又联系不上,就着急了。我是问了师娘才知道你住在这儿的。”傅延遇伸出手在覃桦的额头上屈指一弹,“电话怎么打不通了?你不知道我有多着急。” “我怕一开机,我就忍不住上网看,所以就把电池板给卸了。”覃桦一拍脑门,“完了,外婆联系不上我,也要担心了,你稍等,我先给外婆打个电话。” 覃桦去床头摸手机,结果没找到电池板,四处翻了下,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扔在了地上,她弯腰捡起来,装上,开机。 傅延遇在床上坐下,从覃桦身后搂住她的腰,把脑袋蹭在了她的背上。覃桦一手拿着手机用耳朵听着,一手轻轻地覆上他的手背。 “喂,外婆,没什么事,就是我睡着了,没注意到我手机没电关机了。嗯,没事的,我明天就回去,对,没见着,也不用见了,没这个必要了。嗯,对,见到傅……哥哥了。嗯,他找我……”覃桦顿了顿,把手机拿远了些,用嘴型问傅延遇,“你找我做什么?” 傅延遇示意覃桦把手机给他,他开了免提,若有所思地看了覃桦一眼,方才对着手机说:“师娘,我想和覃桦在一起,您觉得可以吗?” 覃桦被这话吓得愣住了,直接上手去夺手机,傅延遇把手机举得高高的,一手扶住覃桦的腰,也是拦着她。傅延遇静静地看着覃桦,问:“师娘说了什么?” 覃桦双手扯在傅延遇的衣服上,瞪着那部手机,电话那段静默不语,连电波的杂音都消失不见了。 “你干嘛要乱讲话?”覃桦是真的急了,她用手隔着一层布料去掐傅延遇的胳膊,“你干嘛乱讲话?” “卿卿,”外婆终于有了声音,“小傅人是不错,你自己喜欢就好。外婆只要人好就可以了。” 覃桦的手一顿,对傅延遇说:“把手机给我,我和外婆说几句。” 傅延遇依言把手机给她,覃桦甚至不用特意避开出去,只需要背对着傅延遇,但她没有,知道他听不见,反而一手指着手机,一手指着自己的嘴巴,先和傅延遇重复了刚才外婆说的话,才对外婆说:“外婆,我们是认真的。” 傅延遇闻言弯着眉眼笑了,温润的目光如水般潋滟,他看着覃桦的眼睛,一字一句咬着讲给覃桦听,也讲给外婆听:“是啊,再认真不过了。从过去到未来,不会再这般认真了。” 挂了电话后,傅延遇依然没有放开覃桦的腰,仍旧搂着,问她:“来都来越城了,要不要顺脚去我家吃顿饭?” “这脚够顺的,”覃桦睨了他一眼,“我明天回杭城。” 傅延遇轻笑:“没事,慢慢来,我们的日子才开了个头,还长着呢。” “说实话,我只是好奇,并没有其他的意思,”覃桦看着傅延遇忍不住想笑,“我不明白,我们才见了几面啊,你居然就喜欢上我了。这真的是很神奇的一件事。” “我也好奇啊,一开始你对我还像是对待仇人般,好像也没见过几次面,也喜欢上我了。”傅延遇拿同样的问题问覃桦。 “莫名其妙的爱情。”覃桦笑,“我很早之前看过一个问题,你爱着一个人究竟是爱着他的灵魂还是外在。如果是灵魂,为什么小说里那些人xìng情大变了另外一半还是放不下他,就算堕入魔道还要费尽心思把他拉回来,只是因为坚信着他不是这样的人?如果不是因为这个灵魂,为什么千千万万的人中,你偏偏和他在一起了。” 傅延遇的手指轻轻地挠着覃桦的掌心,说:“你相信哪个?灵魂是吧,怪不得一开始这么讨厌我。” “当我明白了你和他其实是同一人,也并没有什么区别的时候,我当然……” “你当然会理所应当的爱上我,可是,我和他还是有些不一样的。”傅延遇轻轻地捏了下覃桦的掌心,带着狎腻的亲热,“比如,他至少不会像我这样轻易地接收现代文明,他这个话不多,不喜欢与别人打jiāo道,也不在乎别人对他的看法。但我完全不一样,别很奇怪地看着我,这些事情他都不加隐瞒地写在了留给我的笔记本里。” 覃桦睁大眼睛问他:“从前是我为难你。现在你好容易逮着机会了也想要好好地为难我了,是吗?” “覃桦,你有没有听过一个说法,在这个世界上你会和大概两万个人一见钟情,但这辈子也不一定会遇上一个。”傅延遇亲了亲覃桦的手背。 覃桦点了点头。 “我相信这个说法,是因为我相信这世界的爱情是可以被取代的,只是我们没办法遇上那两万个人。”傅延遇若有所思地说,“两万人算多了吧,可全球人口早就超过了六亿人,人又是安土重迁的,这个概率还不如去试试碰上一次飞机出事。” 覃桦好像有点明白了:“飞机出事的概率虽然低,可是一旦碰上,就是百分之一百。” “遇上爱情的可能xìng也低,但是栽在了它的手里的话,也是一辈子的事了。当然,我说的是最纯粹的那种,没有丝毫的将就,妥协,简直完美如理想国。”傅延遇接着说,“这两万个人,品质不可能真的是完全一样,毕竟连相同的树叶都找不到,更何况是人了。所以,你可以爱上傅长情,也可以爱上我,我们虽然有差别,但这差别无足轻重,不足以把小天使的爱之箭拔下来。” “这是你给我找的答案?”覃桦反问。 “因为我很惶恐啊,在你突然肯和我好好聊天开始,我察觉到你的态度一点点缓和了,我就在想为什么,一直想到今天。你觉得我说的对不对?”傅延遇说。 覃桦却是很诚实地摇了摇头,说:“我不知道啊,我当真是不知道的。还有你呢,你怎么就喜欢上我了?” “我都喜欢你两辈子了,还问我这个问题?”傅延遇挑了挑眉,颇有几分不可思议。 “避重就轻。” “好吧,我想想,”傅延遇手支在下巴上,另一只手却还不肯放开,“我说过他把他的记忆留给我了,说实话,我先是从他的笔记本里认识了你,后来又看到你不停地给一个不存在的人发的微信,怎么说呢,这个感觉还是很微妙的。但是现在我觉得就很舒服了,我喜欢你,你喜欢我,就敞了说的。你想问我什么就问,我能回答就回答,我想问也问,你能回答也回答,这不是一种很舒服的相处方式吗?我很喜欢,覃桦,我们的气场很合呢。” “哦……” 傅延遇问:“听我这么一解释,有没有一种如果我们不在一起就是天理难容,人神共愤的感觉?” “是啊,很有这个感觉。”覃桦随口一答。 “所以我觉得见家长也是顺应天理的事情。”傅延遇仍旧没有死心,还在想法子劝覃桦,“况且,你这么年轻。我大了你十岁,万一你回头不要我了,转身就找了个小白脸,我找谁哭去?” “我哪里是这种始乱终弃的人?”覃桦瞪着大眼睛,很有些打傅延遇的冲动,“你乱说,我打你啊。” “给你打给你打。”傅延遇张开手,压低了嗓音,说,“人都是你的,你想怎么用还不是你一个念头的事。” “我……”覃桦气泄,“算了,干正事吧,我的手机哪里去了?” “在这儿。”傅延遇从床上把手机捡起给了覃桦,“你要做什么?” “上微博看看现在究竟是个什么情况啊。”覃桦说着就要点开微博看,傅延遇伸手按掉了,覃桦诧异地看了眼傅延遇。 “你的经纪人呢?” “陆文说他会在24小时之间解决的。” “那就jiāo给他去。”傅延遇说。 “我当然是相信陆文的,但我也想看看网上究竟是个什么境况了。”覃桦犹豫了一下,“有些事情我总是要面对一下的。” “面对?”傅延遇皱了皱眉头,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7 章 “覃桦,你来越城究竟是为了什么?” 覃桦语塞。 “在微信里你也和我承认了,你根本就没法放下当年同学对你造成的伤害,你是为了和过去和解来到这儿的,结果却发现只有你一个人还在乎过去的事,是不是?”傅延遇说,“你说你想要面对,是啊,真正的勇士可以直面人生的惨淡,可这并不意味着每个人都应该这样。你连一个班级的流言蜚语都放不下,又何况是网上那些人。而且,你永远得不到他们的道歉。” “你的意思就是我既然做不到就不要做了,是不是?”覃桦笑了一下,“我的确是有点,怯懦,有点记仇,不懂得宽容,我觉得这样不太好,所以我想试一试。” “谁和你说一个人宽容了,不记仇了就好了?有些事就应该是要记着就应该不要原谅,坏一点又怎么了?”傅延遇说,“你都找不到人对你受到的伤害负责,你怎么就不能记着了?” 傅延遇说着捏了捏覃桦的鼻子,用从未有过的温柔的语气说:“你不勇敢没关系,我很喜欢你不勇敢去逃避的样子。因为,没人知道生出的每一层勇气是用多少的遍体鳞伤换来的,我不想要这样,我还在呢,让你出去受委屈,像什么话?” 覃桦听得都快热泪盈眶了,她小声说:“傅延遇,你这个样子,真的很犯规。” “嗯?”傅延遇不明所以。 “我以后都舍不得说你了,你这么好,你怎么可以这么好?” 傅延遇说:“我才说两句话就觉得我很好了?我还没拿出行动呢,小丫头。把你经纪人的微信号或者手机号给我,我要和他谈谈。你就不要担心了,先想想晚上吃什么,肯定是睡久了迷糊了,都不知道饿了的。” ☆、第五十一章 事情真如傅延遇所说的,不需要覃桦冲到最前面扛着,有他和陆文在,一定给覃桦一个太平。 陆文给覃桦打电话的时候,没有因为刚刚处理了一起公关的疲乏,反而还带着些兴奋感:“事情处理了,这次还多亏傅延遇,他出面帮你把形象拉上去了好多。嗯,公关做完了,事情也解决了,不过公司还趁机给你立了个不算假人设的人设。这也是傅延遇的主意。” 覃桦有些意外:“什么人设?” “从过去的yīn影中走出来坚强地重拾对生活的希望追求梦想和爱情的受害者的人设。”陆文说,“很完美,对吧?” “是啊。”覃桦耸了耸肩,“可我本来也是受害者啊,这个人设好像也没错。” “多亏了傅延遇,你这人设立得理所当然,毕竟有些话我们不好说,如果全部让营销号说又有点假,他出面正合适。如果你觉得好奇的话,可以去看看他的微博。”陆文顿了顿,有些牢骚,“不过你足足让傅延遇写了九十三封情书才跟他在一起,也太作了吧。” “哦,已经写了这么多了?”覃桦愣了愣。 陆文噎了一下:“你不知道?” “我不知道啊,他给我,我就收着,没看……”这话说的覃桦都感觉有些心虚了,傅延遇辛辛苦苦写了这么多的情书,虽然覃桦也没有要求他写,可是这样写着送到手边还不看的话,的确是很说不过去了。 陆文扶额:“千万不要让傅延遇知道,否则我真怕影响你们的感情。对了,我刚刚帮你接了一档访谈,是个杂志社的,你休假这么久了也该回来了,我看到有个剧组在挑角色,蛮适合你的,你赶紧回来吧。” “好。”覃桦挂了电话。 她斜眼看了正坐在沙发上吃已经冷了的,胀成团的面条的傅延遇,点开了微博,他既然说不想覃桦关注那些事,她就不看,直接去看了微博。 傅延遇发了很长的一篇文章,前面一大半都是在写他如何与覃桦相遇,那个时候的覃桦究竟又是处于怎样的境地,又写他是如何在这段时间被覃桦的乐观坚强所吸引的。由于这段写得实在有些玛丽苏了,覃桦擦着冷汗跳过,后来傅延遇就这样写道:“我与覃桦相遇在六年前,现在又是恋人,我们的关系自然是非同寻常的。当我的手里有一个电影的好本子,想到跟导演推荐覃桦,是有我的私心在她喜欢做演员,我便想助她一臂之力,这点是人之常情,我不否认。可是也仅仅是这样的,覃桦在参演《忆君逢》之前,已经有过一段舞台演出的经验,不算是真正的新人,况且也是经过一面,二面才进的剧组,我自认这个过程是公平的。倘若还有人要提出质疑,那么请那些进了电影院,用心地观赏了这部影片的网友们告诉我,覃桦的表演是否不堪到真的除了关系户外看不出任何的实力了?她的表演的确是稚嫩的,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你们为此提出任何的改进意见,覃桦都会虚心接受,但绝不会容许这样的质疑,好像现在的成绩,都是靠着我与她的那层关系所得来的。” 谈完这点,又谈关于覃桦的同学的事情:“她从来没有和我提过校园暴力的事,没错,就是校园暴力,至于到了什么程度@陆冯生会解释,我毕竟不是当事人,不了解当时的状况。事实上,昨天覃桦还兴致勃勃地参加了高中的同学聚会,似乎是真的放下了,我问她,你的同学们是否有一个想向你道歉?她摇了摇头。而现在看来,不仅是不肯道歉了,反而还要变着法子来找覃桦麻烦,想把校园暴力近一步夸大为网络暴力。对此,我特意提醒这位一句,我知道你是谁,并且已经在联系律师了,我希望你最好道歉。对于校园暴力,覃桦不愿多提,我也只能说,不是你们不提,或者忘了,伤害就不存在了。” 最后,终于谈到了覃桦的父母亲:“覃桦的双亲给了覃桦一个很糟糕的原生家庭,甚至在他们故去后,还要给覃桦带来这么大的舆论压力。如果我可以见到上帝的话,我一定要先把上帝揍一顿,然后让覃桦再投一次胎,选择一个普通的家庭,让她快快乐乐的成长,即使这样很有可能让我们错过,我也愿意。这当然是我一厢情愿的想象,我只能再次感谢覃桦,谢谢她在那样的环境中,还能长成这样阳关明媚的xìng格,使我彻彻底底地爱上了她。谢谢她,生活在那样的家庭里,还愿意相信爱情,相信婚姻。上帝是不存在的,我既然不能使你重新选择你的过去的话,那我可以给你一个未来。我们都不是完美的人,你被原生家庭所累,而我被自己的身体所累。但是我会把爱给你,家给你,什么都给你。你会有一个窗明几净的家,会有一个烤箱每天都可以做你爱吃的黑森林蛋糕,还会有摆满蓝光影碟的私人观影厅,你会有一个虽然不怎么勤劳但勉强也可以做点家务的老公,以后也还会有聪明伶俐的孩子。我们的未来是可期的,因为和我一起走下去的那个人是你啊。” 覃桦看的手发抖,她用空着的手捂着自己的嘴巴,泪眼模糊,眼前只剩下了一团团的光影,刺得眼角抽了一下。她低下头,噎了两声,用手背把还是泪花的液体擦了去。 傅延遇把碗里的配菜给吃了,面条因为都糊了,也不想动,刚把筷子放下,看到覃桦肩膀一耸一耸地站在面前,很是忧心:“陆文和你说了什么?” “没啊,不是他的缘故。”覃桦现在倒是开始着恼傅延遇听不见的毛病了,她不让傅延遇看她的脸,傅延遇便不知道覃桦究竟说了些什么,可这一张脸,面皮通红,泪眼盈眶的,实在拿不出手啊。 “什么?覃桦,你在说话吗?”傅延遇见覃桦没有动静,更是被吓到了,起身,扳过覃桦的身子,一瞧,吓了一大跳,问,“这是怎么了?” 覃桦举着手机问他:“你是打算在微博上求婚吗?” “没啊,微博求婚这么不庄重,没有一点仪式感。”傅延遇顿了会儿,有些哭笑不得,“你就是为了那篇文章哭的?真是小哭猫,你的泪腺这么发达的吗?” “不是,你没办法理解啊,我现在的感觉就像是,一个人在枯井底下,沿着长满了青苔的井壁攀爬了很久,还踩在底下几层的时候,忽然有个人伸手拉了你一把,那种感觉,就好像是一口空气忽然渡给了缺氧的人,就像是……哎呀,反正就那种感觉。”覃桦混乱地说完,还是不满意,最后也只能无奈地放弃了,只是抓着傅延遇的肩膀,说,“真的不是求婚吗?” “的确不是,可是,”傅延遇犹疑了,“我现在改口还来得及吗?” “来不来得及无所谓啊,你既然不打算求婚的话,我求好了。”覃桦当真是无所谓了,“我是这样觉得的,傅先生,你听我说,我们的情况毕竟是很特殊的,而且,似乎我们俩对彼此的感觉也很上道,那谈恋爱和结婚还有什么区别吗?只要彼此家长父母都同意的话,闪婚一次又怎么了?” 傅延遇伸手捂住覃桦的嘴,制止了她接着说:“不对,还是有区别的。当我们踏进民政局,自愿结成夫妻的时候,从法律上说,我的第一顺位继承权是你;有权宣告我失踪,死亡的第一位也是你;你可以处理我的财产,我们互相负有扶养的义务,相互搀扶着在人生道路上走下去。连最严肃的法律都承认,结婚后,我和你是最亲近的人。” 覃桦愣了一下:“你好像不是学法的吧?” “嗯,为了日后的生活美满,翻了下《民法总则》和《婚姻法》,回头还要把《亲属法》也给补上。”傅延遇一边说一边悄悄用手捏了下另一只手的手背,疼到龇牙,才肯放下,大笑着说,“不行,你等等,我觉得闪婚是个好主意,可是我一定要求婚,否则我会留下遗憾的。” “可是……我都不介意啊。”覃桦话还没说完,就看到傅延遇急急地抓了钱包跑出了门,“你再顺便开间房啊。”覃桦默默地把剩下的话给吞了下去。 可是,倘若真的要闪婚了,心里还是有些犹豫的。结婚到底不比谈恋爱,恋爱是两个人的事,在一起还是分开都只是几句话的事。但若要细究不想结婚的理由,还真没有。傅延遇说的也没错,算上前世,他们这恋爱谈的实在是太长了,是时候给一个名分。 傅延遇去得快,回来得也快,手里拿了两个袋子。先把礼品店的袋子拆了,取出里面的饰品钻戒,又把另一只袋子黑打开,竟然是《婚姻法》。 “到底还是仓促了些,回头去挑枚大的。”傅延遇抽了两张餐巾纸,擦去额头上的汗水,“美国总统宣誓的时候,如果总统是基督徒,就会按着一本圣经来宣誓。我不信仰这些,只是觉得信仰法律好像还不错,至少说明我的态度是认真端正的。” 傅延遇单膝跪下,《婚姻法》就搁在弯起的那条膝盖上,他的左手按在上面,另一只手托着那只两百块的钻戒,说:“覃桦,愿意嫁给我吗?我们相互扶持,以后我所经历的幸福有你的一半,你所承受的苦难也有我的一半。我爱你所爱,恨你所恨,怜你所怜,惜你所惜。覃桦,你愿意和傅延遇结婚,不嫌弃他比你老,也不嫌弃他是个聋子吗?” “我愿意。” ☆、第五十二章 覃桦是个行动派,觉得人对了,就能即刻提出求婚。傅延遇也是个行动派,从求婚到见家长,都要一气呵成。他第二天就把覃桦拎回了家,那样子,迫不及待地似乎是害怕覃桦回头反悔了,转身就跑了。 覃桦坐在车上,转着那枚大了一圈的廉价钻戒,说:“阿姨和叔叔应该不会介意我的职业吧?” “不介意,他们甚至会把你当做月老一样供起来。谁叫他们一直认为我情商不开窍,除非月老大发慈悲下凡拯救我,否则我没有别的路子接触姻缘。”傅延遇轻笑了一下,一边打着方向盘,把车子切入车流中,另一面抽空斜眼看了下那只廉价钻戒,“明天带你去买新的。” “无所谓啊,钻戒这东西,如果不是因为那些珠宝商硬生生地拗上了爱情的噱头,我还不情愿带的。”覃桦说,“明天去见见我外公外婆吧,两位老人家的意见对我来说很重要。” “嗯。” 对傅家这位从天而降的儿媳fù,傅叔叔和傅阿姨都在不同程度上表现出了震惊,诧异,继而是笑得合不拢嘴来。 “快进来,我给你拿拖鞋,老傅,泡茶,洗水果!”傅阿姨倒是个很热情的,也没有什么架势,给覃桦拿了拖鞋后也不离开,直拿眼睛看着覃桦,不住地赞叹,“好啊,这姑娘好啊。” “我家丫头当然好。”傅延遇把路上买的东西递给了傅阿姨,“妈,你先把东西放了,别一直堵在这儿,看得覃桦怪不好意思的。” “好好好,我先去把东西放了。”傅阿姨笑眯眯地走了。 覃桦换好拖鞋,傅延遇弯腰把她穿的板鞋放进鞋柜里,覃桦说:“你平时就这么和阿姨说话的吗?” “嗯,怎么了?”傅延遇反问。 “没什么,只是觉得挺好的。”覃桦话说到一半,傅阿姨的话忽然就chā了进来。 “中午清河还要过来,说买了只土鸡,想送来给我和你爸补补身体,正好也让她见见覃桦。” “不用了,”傅延遇的手搭在覃桦的肩上,“覃桦高中的时候,跟杜清河学过一阵声乐,两人认识。” “那不一样,现在覃桦是你女朋友了,身份不一样了,该重新见见了。”傅阿姨说,“来,覃桦,挨着阿姨坐。” 覃桦看了眼傅延遇,这才过去,傅叔叔把水果和茶都端上来了,放在茶几上,看到傅延遇也跟着坐下了,想招呼他一起下棋。傅延遇摇了摇头,傅叔叔也就背着手走开了。 傅阿姨剥橘子皮,随口问了声:“覃桦,你家里是做什么的?” 覃桦刚想开口,傅延遇就替她回答了:“覃桦的外祖父是我的研究生和博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8 章 生导师。” “嗯。”傅阿姨估计也是想到了覃家里曾经发生的事,yù言又止地看了眼覃桦,到底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拿起茶杯喝了一口以此掩饰自己方才的情绪。 覃桦最担心的便是傅延遇的家长会露出这样的表情了,她清了清嗓子,叫了声:“阿姨,其实我……” “妈,”傅延遇又一次把覃桦的话截了过去,“杜清河什么时候来?我看都到饭点了,你也该去做饭了。” 覃桦有些责备地看着傅延遇,她低声说:“你别这样,我总要把这些事情说清楚的。不然以后多不好啊。” 傅延遇贴着她的耳朵,轻声道:“都说jiāo给我了。”又推了覃桦一把,说,“覃桦做饭可好吃了,让她给你打个下手,或者你索xìng把大厨位置jiāo出来,让她给你做几道硬菜。” 傅阿姨也察觉到了两人之间的气氛,便顺手推舟说:“现在会做菜的女孩子可不多了。” “是啊,你儿媳可贤惠了。”傅延遇也不客气,立刻顺着杆子夸覃桦,她轻轻捏了一把傅延遇,这才绕过傅延遇,挽起袖子,对傅阿姨说:“阿姨,jiāo给我吧。” “好,刚好家里买了条鱼,你做条红烧鱼吧。”傅阿姨一面带着覃桦走进厨房,一面回身给傅延遇递了个神色,暗示他留客厅里,有话要说。 傅阿姨出来后,就赶忙过来和傅延遇咬耳朵:“你是当真要想好了,也不是妈多想,可是那样的家庭出来的孩子,心里多少有点被影响了吧。” “妈,我认识覃桦六年了,高二有整整一个学期都是我在照顾她的,我太了解她了。”傅延遇顿了顿,“况且,你看看她现在这浑身的模样和气质,有半点心里yīn郁的样子吗?” “我这不是怕嘛。”傅阿姨顿了顿,说,“你和她在一起多久了?” “之前就在一起过,后来分手了,现在复合了一天吧,觉得我们这样的再拖也没什么意思,谈恋爱么,难道结婚了就不能再谈了?”傅延遇这话其实也是避重就轻的,若要细细地追究起来,他们第一次在一起,也不过两天的功夫,这前后算起来,撑死也只是三天的恋期,确实是实打实的闪婚了。 “你们这也太草率了,之前能分手,现在复合也不多考察考察,就这么结婚了,是不是太冲动了?”傅阿姨又不喜欢了。 傅延遇说:“之前我们分手是因为我这耳朵的缘故,我怕连累她说的分手,现在是覃桦不嫌弃我是个聋子又大了她十岁,和我在一起。妈,你想想看,她是个演员,事业刚刚起步,又正当青春大好时光,她偏偏就肯和我在一块儿了,你说说,这么好的姑娘我再不娶进来,岂不是便宜了别人?倘若要传出去,每个人都要说我是个渣男,是个负心汉,不值得姑娘对我一心一意地付出。。” “她是个好姑娘,可我一想到她的家庭就膈应。”傅阿姨略微松动了些,说,“她的爷爷,我认识,原来是个高中校长,退休后,就一天到晚跑小区老年活动室,我看他那样子,不是个好的。” 傅延遇愣了一下:“覃桦的爷爷nǎinǎi是我们这个小区的?” “嗯,他都上过电视,况且现在还天天骂儿媳和孙女呢,哪里会错了。”傅阿姨叹了一口气,“说起来,这孩子可怜是可怜,摊上个爹是这样的,又碰上了个这样的爷爷。” “所喜外公外婆都不错,未来的老公也不错,勉强是找补回来了的。”傅延遇说,“不过,妈,没事,覃桦十七岁的时候,她爸爸就被剥夺了抚养权,覃桦其实已经不是覃家的人了,户口是随在我的导师名下的,只是改名字太麻烦了,就没有改。” “行了,就这么一会儿,你把你媳fù护得也真是紧,我才说了几句话,你就不喜欢了,每句话都要和我细究一次。算了算了,你觉得好就好吧。我和你爸爸本来就对你只有一个期望,给我们带回来的儿媳fù是个女的就成,至于人好不好呢,由着你去判断。”傅阿姨说,“什么时候去她们家?” “明天,之后我们都有工作要提早回北京。”傅延遇说。 “说起来啊,倒是可惜杜清河那个姑娘了。”傅阿姨觑了眼傅延遇,“我是真的存了心要把你们凑成一对的。” 傅延遇说:“说起杜清河,我刚刚给她发了条消息,让她明天再过来,儿媳fù登门的日子,她一个外人在,没得尴尬。”说着起身,“我进厨房给覃桦打个下手。” 傅阿姨嘀咕:“从前怎么就没见你给我打下手呢。”可惜,傅延遇走得太快,这句话没有看到。 覃桦正在下锅煎鱼,油滚过的鱼ròu香味滋滋地往外蹿着,她举着锅铲翻滚着鱼身。傅延遇站在背后细细地端详了会儿覃桦,悄悄地掏出手机,拍了下来。覃桦听到动静,回身说:“你做什么呢?” “拍照,做回忆录啊,等我们一周年的时候制成本子给你看。”傅延遇笑吟吟地把手机放回裤兜里,说,“我好像是忘了跟你说了,一直和我合作的那位编辑问我是否有意向出版我的情书,我说我得去问问我的灵感,她同意我也同意。” 覃桦把火关下,才刚下了点水下去,闷上锅盖让鱼慢慢炖着:“你想出版?” “嗯。”傅延遇说,“这也是一种纪念啊,况且,让那些讨厌你的人知道你过得很幸福,这岂不是一种很好的回击方式?” “你这么一提,我好像是忘了问的,文凌那边,你真的请了律师?” 傅延遇淡淡地回答:“没有,我们没有证据,只是猜测而已,请了律师也没用。况且,那是陆冯生遗留下的问题,应当由他来解决。” “嗯。”覃桦轻轻应了声。 傅延遇看着窗外的阳光,心情很好地笑开了:“我杂志社的那帮编辑,每天在群里吐槽说催稿的压力简直比自己写稿的压力还要大,你说,如果我给她们放一个长长的假期,他们会不会对我感恩戴德?” “如果你是给她们带薪休假的话,她们是会的。”覃桦把红烧鱼起锅装盘,看了眼傅延遇,说,“麻烦你帮我把这盘红烧鱼端出去。” “和我一起出去。” “嗯?”覃桦指了指堆在一旁的菜,说,“还有很多没收拾呢。” “让我妈进来做,显示你贤惠做条鱼就可以了。” “……” 傅阿姨把饭菜都做完了,覃桦也没有瞧见杜清河来,不得不说,她一直绷着的神经终于松弛了些。傅阿姨的态度,覃桦虽然面上看上去没怎么,其实心里还是很忐忑的,尤其又有那杜清河在,她当真是害怕傅阿姨忽然就冒出来一句:“延遇,我觉得清河那姑娘是不错的,你要不要考虑一下?”即使傅延遇调和回来了,这事也会是覃桦心里的一个疙瘩。 一直都没有说话的傅叔叔在两杯酒下肚了之后,在饭桌上语重心长地说了句:“既然要在一起了,就要好好地在一起。” 这应该是一句最好的祝福了。 ☆、第五十三章 “覃桦,看过来,笑一下,好,好。”摄影师放下摄像机,说,“不错,好了,照片拍好了。” “嗯。”覃桦从椅子上起身,整理了一下为了拍照特地换上的衣服,说,“我先换衣服?” “先做采访吧,现在阳光刚刚好,咖啡也是现磨的,是个不错的访谈时间。”杂志社的编辑手指了指支着在小阳台上的坐垫和小茶几,“请往这儿来。我听说您很喜欢吃黑森林蛋糕,这是我订的蛋糕,刚刚到,您可以尝尝。” 覃桦也笑:“你们杂志社真客气,难怪能做的这么大。” “每件事都用心做了,自然能做好。”编辑笑了笑,从自己的坐垫旁把笔记本拿起来,抽出chā在纸页上的水xìng笔,“纯纸采访,这是我的习惯了。嗯,现在开始,可以吗?” “我不知道你准备了什么问题。”覃桦支着下巴说,“不过,有几个问题我希望你能问我一下。” 编辑愣了一下,看着覃桦从手机里翻出了一条长长的备忘录,递到了自己的面前。 “你知道前不久我上过微博热搜,后来我从杭城回到首都后就一直被狗仔跟拍,前不久参加了我的新剧发布会更是被堵在了入口。那真是一段不怎么好的经历,虽然我先生已经去联系律师去处理了,可我觉得还是很有必要要借一个官方的正式的平台把这些事情给澄清。”覃桦指了指编辑拿在手上的手机,“就是这些问题,我本来是没有必要再回答一次的,只是那些狗仔太无良了,我都不知道原来我当初是这么回答他们的啊。” 编辑把那些问题大致给浏览了一遍,就把手机放到了一边,说:“这些问题本来就是我准备问您的,那我们现在开始,前些天您被狗仔堵在发布会入口的时候,谈起上微博热搜的事,发现您对那些新闻竟然一点也不了解,是真的吗?” “是真的,因为我的先生和经纪人都不愿意让我去面对这些,他们只是告诉了我发生了这件事,但没有和我说网上究竟是如何在传闻的。” “好,那我就按着您被bào出的这些黑料来依次向您证实。首先,对于黑料中所说的整容的事情,您承认吗?” “我没有整过容,只是瘦下来了。高中的时候我的确是因为长得胖,120斤的样子,你们觉得不好看也是正常的。可我父母的底子在那里,我稍微继承了些也不过分吧?其实,高三毕业照的时候我就和现在差不多了。” “嗯,那其实这次引起轰动的最大原因还是因为牵扯到了我们当红的人气小生,陆冯生。bào料中所称,你高中的时候就喜欢他,并且常常对陆冯生死缠烂打,这是真的吗?” “我和陆冯生的关系,从前是同学,现在是合作伙伴。我自始自终只喜欢过我的先生。” “黑料中说,陆冯生一直都对你颇为照顾,也是班级里不多的肯和你说话的男生,还发现他经常和你在一起吃饭。这些是真的吗?” “不能说经常,但的确是有那么几次。我和他是对门的邻居,我家的事邻居都是知道的,可能是因为可怜我吧,我不是很清楚,但,陆冯生也承认了,当年采取校园暴力的,也有他的一份子。”覃桦很平静地回答。 陆冯生是主动在微博上承认的,他很详细地描述了覃桦在那几年所遭受的冷言冷语,并也不否认当年的自己一面因为同情覃桦,另一面却又为了不被同学嘲笑而拿语言侮辱覃桦。甚至,陆冯生几乎没有任何隐瞒地把这件事揽到了自己的身上,“都是因为我当年幼稚,没有担当,不能处理好自己的感情生活,如今才连累覃桦又一次卷入到了风口浪尖。” 新剧发布会结束的时候,陆冯生在休息室对覃桦说了一句对不起。他鞠躬,以最标准的姿势,在覃桦的面前低下了头。他手里拿着的手机显示着有人把电话打了进来,屏幕上跳着他的经纪人的姓名。 “他和我道歉了,也是唯一一个和我道歉的人。”陆冯生跳出来承担了过去,是把几乎大半的舆论都卷到了自己的身上,编辑说的没错,覃桦的事情之所以会引起轰动的关注,完全是因为牵扯到了陆冯生。现在陆冯生替覃桦挡住了,她要做的事情,就只是狠命地立人设了。但覃桦做不到,“其实班上这四十几个同学,我惟一一个可以原谅的只有陆冯生。他对我做的还谈不上过分,那些语言侮辱真正流进我耳朵里的没多少,况且如果不是他,或许我真的已经被我爸爸打死在楼梯间了。陆阿姨也是很好的人,带我去医院看医生,给我及时治疗。恩怨相抵,最后还是我欠他们的多一些。” 编辑一边听一边飞速地记录,闻言也顿笔:“你真的原谅陆冯生了?” 在休息室里,陆冯生抬起头不可置信地说:“你真的原谅我了?可是,可是,”他忽然有些手足无措,“我当初明明那么过分。” “过分?也是,你都骂我猪了,还说和我在一起就像是被猪拱了一样。我是很生气,可是,这次你替我担下了很多比这个更过分的辱骂,并且,一辈子都得不到一句道歉。”覃桦想了想,说,“而且,当年,你也不是很过分。” “本来就是我的错,就该是担的。”陆冯生这段时间被舆论压得已经有些疲惫了,他揉了揉眼睛,说,“我以前是不明白,果然,还是要载个跟头才明白自己曾今是有多蠢。屠龙少年,哎。” “你的经纪人,”覃桦指了指他的手机,“不接电话吗?” “她是来找我商量公关的事,我没这个心情,我说我得先问你肯不肯原谅我。”陆冯生笑笑,“覃桦,其实有段时间,我觉得你挺好的。” “嗯。” “我在你的身上看到过另一种可能,这么卯足了劲的活着,挺羡慕的。我呢,经纪人说唱歌,那就唱歌,说跳舞,那就跳舞,说演戏,那就演戏。反正都能赚钱,做什么都好。我这种人,如果搁你当时的处境,肯定已经废了的。”陆冯生说着不自觉地哽咽了,“其实,我也挺后悔的,文凌那儿,说到底还是我犯浑,现在想想,她当初也不好过。” “他既然已经明白自己的错了,我也没什么可以追究的。”覃桦回过神来。 “其实,我是陆冯生的粉丝,听到您这句话还是很开心的。”编辑抱着笔记本给覃桦鞠了一个躬,说,“我知道陆冯生过去做的有些过分,也很感谢您能原谅他,真的谢谢。” “你们这些粉丝是真的,”覃桦顿了顿,有些哑口无言,末了最后终于想到了,“真是把明星当家人。” “很蠢是不是?”编辑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也有几分自嘲,“可是如果不是当年喜欢上他了,我也不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也不会找到这份工作。不管怎么说,他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9 章 经是我的青春年华,也曾给我带来力量。如果他今天不站出来的话,我一定脱粉,可是既然他都肯站出来了,我还是想接着喜欢他吧,他最近也够惨了的。” 覃桦说:“我会转告他的。” 编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接着说:“其实,您和傅老师的事一直都让我们感到很梦幻,尤其是傅老师竟然真的给您写了九十九封的情书。” “嗯,他还不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出版,想用这版费来慰问犒劳一下自己。” “嗯?真的?” “假的,他特意开了个银行户头,专门用来存这本书的稿费,说以后婚礼蜜月都靠它供着了。”覃桦说到这儿也慢慢扶额。 编辑笑了一下,很有些羡慕:“不过,我有个私人的问题想问您,就是傅老师毕竟身子上有些不大便利,您和他在一起,家里人没有提过反对意见吗?” 覃桦摇了摇头。 带傅延遇回家的时候,傅延遇比覃桦要紧张。谁都知道外公外婆心里都有个疙瘩,他们的宝贝女儿是因为遇人不淑才死于非命的,最后只落了个外孙女。现在外孙女也要结婚了,对这外孙女婿的人选,外公外婆是绝不会向傅叔叔和傅阿姨那样好说话对傅叔叔他们来说,反正以后过日子的是你们,人再不好也是你挑的,别到时候哭就可以了。但对外公外婆说,那是人命。况且,覃桦也一再表示了,二老的意见实在太重要。 傅延遇与外公面对而坐的时候,已经做好了一切的准备,他一面在紧张地去回忆,他还是傅长情的时候有没有做过什么惹老先生不痛快的事情。另一面却是在打着腹稿,思忖着要做出怎样的保证,老先生才会认为这个外孙女婿可靠。 谁料,外公只对他说了一句:“你是个好孩子,卿卿也是个好孩子,你们在一块,就要好好的。”眼角泛着泪花。 采访终于结束,覃桦换好了自己的便装,口袋里的手机适时地响了起来。覃桦一面接听,一面和工作人员道别。 电话里是傅延遇的声音,因为喜事临近,虽然身处秋季,可整个人都像是被泡在了春日的阳光里,连声音都带着春风的和软。 “给你十分钟的时间到楼下,早到有奖。” 他话刚刚说完,覃桦已经踩着高跟鞋抛出了杂志社的门,不用左右张望,傅延遇的车就停在门口。他坐在副驾驶上摇下了车窗,似乎有些觉,朝覃桦处望了眼,声音里是掩藏不住的笑意:“好了,看来是我输了。” 覃桦挂了电话,打开车门坐了进去,说:“你都给我十分钟了,能不输吗?” “这不是怕你下楼为了赶时间累着嘛。”傅延遇一边说,一边把嘴凑了上去,“今天的份还没亲。” “喂,回去再亲,这里太丢脸了。”覃桦把手捂着脸,“你这个老流氓。” 傅延遇当然是看不到覃桦说的话,他耷着眉毛想了一下,最后勉为其难地在覃桦的手背上吻了一下。 “今天去试喜服。”傅延遇不自觉的抱怨了一句,“我前世是真的什么都想到了,偏偏就忘了记载那时候的喜服是个什么样子。好了,两个南秦人要穿着北秦的喜服成亲了,想想也真是不爽。” “这么不爽,你也可以选择不结婚啊。” “我刚才有说什么?我什么也没说啊。卿卿,快开车啊,我导航都给你开好了。对了,我最近无聊,把我视线范围内的婚庆公司的宣传方案都看了一遍,找到了一家还不错的,试完喜服,你看一下。” “好。”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到此就结束了,感慨一句,纯言情的小说还真是难写。如果有想看番外的,无论是秦桦的,傅长情的,还是这辈子婚后番外,都可以留言,等我考完试回来就写出来。我自己之所以不想主动放番外只是因为觉得故事到这里就该是完整的了。他们上辈子已经够惨了,这辈子既然看对了眼,就赶紧在一起,再扭扭捏捏的,简直就是浪费了傅长情的付出。 这里再唠叨两句傅延遇在发布会以及微博里说的话,尤其是那一段的“我们面目全非”,这是我写这篇文章最想表达的一个部分。古人在史书里面目全非,公众人物在新闻报道里面目全非,我们在流言中面目全非。甚至,有时候都不算是恶意地攻击,仅仅只是因为我看到了你的这一面,所以我觉得你是个好人或者坏人,然后一传十十传百,只有等我与ta真正接触后,才会惊讶地发现,啊,原来你是这个样子的啊,以前我一直认为你是balabala。嗯,这是我上大学在几个寝室的矛盾中所悟出的心得。 这应该是我写的最后一部纯言情小说了,过程很坎坷,几度怀疑自己为什么还要这么想不开开一个纯言情,不过好在有闺蜜的冷嘲热讽,最后还是坚持下来了。这个学期的事情也的确是多了点,所以不到二十万字的小说竟然拖了这么久才完成,真是不好意思。也特别感谢不离不弃追更的小天使,你们都是好样的。 嗯,最后,我得给自己的新书《怀玉何罪》打个广告,书的灵感是在很早之前就有了的,先在这边感谢这个学期学的中法史。小说是以剧情为主,是秦国往事的第二本,主角是本文里捎带提过的萧宸喧,写的是北秦。目前发了一章很久以前写的稿子,因为我发现不发稿子它显示不出来,只能勉强发了,应该还会再改过的。这是文案:第一次女眷游园小聚。 某夫人:萧夫人出身卑微,还能得萧大人如此垂怜,必然是个大度的,我听说萧大人成亲前就有三房美妾了? 怀玉:那三个姑娘啊,放出府嫁了。 某夫人:啊? 怀玉:我们也不能耽误三个黄花大闺女是吧? 第二次,某未死心夫人:萧夫人必然也是身怀绝技,方能御夫有术。 怀玉(认真想了想):嗯,我会写几个字。 某夫人:萧夫人不会唱歌?不会跳舞? 怀玉:这些夫君会就可以了,要不,我让他过来表演一下? 第三次,某仍不死心夫人:我听说萧夫人生了个女儿,男人啊,是最重子嗣的,萧夫人可要仔细了。怀玉:哦。 萧宸暄(摸了摸女儿的头,指着那夫人):女儿,咬她。 丹凤城的人都知道,那个被称为佛面鬼心的丞相萧宸暄是极其宠爱夫人的。但没人知道,夜深人静时,萧宸暄曾掐着怀玉的脖子在她耳边yīn测道:“你既然对着萧家的祖宗牌位拜过天地,此生就算化作血骨,我也要把你的每一块骨头和每一滴血都葬进祖坟,这叫“生为同室亲,死则同穴尘”。” 1,封面晋江自带,考完试会找时间把它给替换了的。2,男女主双C,要虐只虐男主3,存稿到两周的份正式开坑,开坑后日更,每更4000 + ------------------------------------------------------- 访问小说分享者(月季花开)的书库,阅读更多TA分享的书籍! 地址:http://www.biqugedu.com/u?id=36716 也可以百度搜索或者访问www.biqugedu.com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