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活不过这一集(快穿)》 正文 1.愚者千虑01 前因后果解释起来太麻烦,也就不解释了。 总之,戚乐绑定了一个系统,专职替些在原剧本里活不过一集的角色顽强续命苟活,借此来帮现实中的自己实现长命百岁的愿望。 戚乐蹲在系统的空间里,嘴里含着棒棒糖,瞧着系统在她面前展出的光幕上飞快走动她将去的第一个世界的信息。 系统没有什么形态,以着数据流的姿态存在于系统空间里。它用着稚嫩的嗓音扳着语气向戚乐简单介绍了这世界的情况: “岳云清,吴国人。父亲是吴王策臣,母亲是高阳贵女。本来她是该一直活到二十五岁,见证周灭吴,写下灭亡论的,却因父亲先败于吴王太子而与全家一同自尽。” “因为你是第一次尝试续命任务,所以我给你特意挑了个简单的,你只要在岳氏主家自尽那一日,想办法逃出去,找个地方活到二十五岁,拿我给你的灭亡论抄一抄,往街头一贴就行了。” 为了表达自己的贴心,系统还特意又说了句:“很简单吧?” 戚乐看完了那镜子里的消息,方才分了一眼给了这空间里无处不在的数据流。她看着那些闪着金光不停变化的字符,顿了一瞬方说:“简单是简单,只是我有一件事情不明白。” 她眼里满是困惑:“不就是输了一盘棋吗,用的着自尽吗?” 系统道:“策臣和普通谋士不同,他们为君王谋划的太多,知道的也太多,一旦失了君王信任,死期便也不远了,更何况岳云清父亲输给的还不是旁人,正是下一任的吴王。即使此刻不死,待吴王登基,他一样要死,甚至可能是被羞辱致死。” “士卿有死不能去之节,岳氏大约也是想保留最后一点颜面吧。” 戚乐“哦”了一声,眼里却颇有不赞同之色。系统敏锐察觉,他想到戚乐是个怎么样的人,心中顿时一紧,连忙道:“你在想什么?” 戚乐咬碎了嘴里的糖,说:“别紧张,你知道我活着的世界连皇帝的坟都能随便供人参观了,一时不能理解这种输了一场就要去死还要拉上全家死的做法,也不奇怪对吧?” 系统听着点头,忍不住也插了句嘴:“我也不明白,岳云清年纪那么小,才十五岁,怎么就想不开投湖了。”它忍不住看向戚乐,戚乐为了活下去有多努力,再没有比观察了戚乐很久方才选中她的系统更清楚了。 有的人为了活下去,几乎要拼尽全力,而有的人,却放弃生命放弃的那么容易。 系统道:“总之,只需要逃出去,然后找个地方再活个十年就行了。你看,我对你好吧,我和你说,别的系统都不会这么优待宿主的。它们很变态,特别喜欢第一个世界就把宿主丢去超高难度的地方让他们失败,哭爹喊娘的回来!” 它又叮嘱了一遍:“所以你一定要听我的话,不然我就不会再对你这么好了。” 戚乐听见这话,眼里忍不出浮出笑意。若是系统有形态,戚乐估计此刻他的脸都绷直了。估计它接手戚乐前,也做了不少工作,请教了不少人,甚至都懂得虚情假意地恐吓宿主——努力的让戚乐都不太忍心去欺负。 所以戚乐道:“你刚出厂没多久吧,我是你的第一次吧?” 系统:“!你,你怎么知道——不对,我当然不是,你已经是我经手的第六个了!” “还有什么叫做第一次,戚乐我警告你用词文明,不然我可以告你骚扰系统,扣你完成度!” 戚乐闻言也只是笑了声,将手里吃完的棒棒糖棍子丢进了这空间里唯一看起来像是垃圾桶的地方,也不再去逗它,相反举起双手做投降状。 戚乐保证道:“你放心,你不是已经观察过了吗?我特别想活下去,我家里一堆事等着我活下去处理呢。你又对我这么好,我当然会听你的话呀?”话说到最后,她话里甚至带出了点温柔的味道:“对不对?” 系统在自己的数据流里疯狂点头,它总体还是十分满意戚乐这种求生欲望极强的人的。 它还没来得及再说上几句冠冕堂皇的话,戚乐已经走至系统边缘类似漩涡的地方问:“是从这里下去吗?” 系统:“对,唉你小心一点,刚下去可能会——” 系统话还没说完,戚乐已经跳了下去。 系统:“可能会晕的厉害。” 戚乐跳下去没什么感觉,落地之后却感受到一阵头晕目眩。 她自从换了主治医生后,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这么难受的滋味了,以至于连耳边那些吵吵闹闹的声音都变得面目可憎,像是要她性命的厉鬼一般了。 当戚乐好不容易从那阵眩晕里缓过神,她的耳边便是惊天一声哭嚎。 戚乐只听那妇人的声音尖锐到了破音,哭喊着:“你怎么不再等一时三刻,你等我一起与你去呀,你等等我,我这就和清儿一并去随你!” 紧接着便是一阵大力,戚乐的视野还未能从白茫中恢复,只感觉有谁拖着她踉跄着往前,而她耳边除了妇人的哭嚎和奴仆的惊呼外竟是什么也听不清。 直到她被妇人拉扯着,一同坠进了湖里。冰凉刺骨的湖水刺激了戚乐的求生欲,她的视野终于恢复,眼前瞧见的全是一片暗沉的水。 戚乐一惊,用力一甩,便在水中挣脱了抓着她的妇人。好在戚乐自己是会游泳的,她挣扎着脱了自己身上浸了水后厚重的冬衣,忍着严寒刺骨奋力向光游去——! 好在这身体不像她的病弱不堪,反倒十分康健。戚乐在这口气用完之前,竟也凭着浮上来了。 她甫一透出水面,被水隔绝的那些号丧声,吵闹声便又一下回到了她的耳边。 戚乐好不容易爬上岸,却没有人来救她,甚至因为她不肯死爬上岸的行为而惊得一时收了声。那些烦得要命声音一夕停止,就连风吹过湖水的声音也能听得清。 有个女仆打着胆子问了句:“姑c姑娘不死了吗?” 戚乐被冷风一动,还没有人给她递干净衣裳,大小姐脾气一上来,想也不想,一口骂出:“嚎什么丧呢,谁死了!” 戚乐扫了一圈,看着周围古色古香的景致,便知道自己是已经变成岳云清了。 她骂完这一句,本想让人给自己赶紧弄件干衣裳来。却见那女仆愣愣回了一句:“姑娘,老爷死了呀。夫c夫人还在湖里呢。” 戚乐:“” 戚乐这下彻底清醒了。 她这一彻底清醒,系统便也与她联络上了。 系统忙道:“你跳得太快了,现在正好是投湖!你不是会游泳吗,赶紧跳进去游出去跑路啊!” 戚乐在脑子里回了一句:“你家里的池塘一路连到护城河?” 戚乐对仆人道:“还愣着干嘛?赶紧去救夫人!” 那仆人道:“可c可是老爷先前吩咐——” 戚乐厉声:“救人!” 仆人们被她喝住,而湖水中的岳夫人也因为生本能而在湖水中挣扎,仆人们见到了岳夫人挣扎伸出的一手,连忙也扑进河里去救人。 戚乐见岳夫人估计是死不了了,打了个哆嗦,方才又吩咐:“给我弄点热水来,我要沐浴更衣。” 顿了一瞬,她看着那丫鬟身上厚重干净的冬衣,眼里发光。那丫鬟被她饿狼般的眼神看得吓住,比她这个受冻的人还抖的厉害,颤着问:“姑,姑娘?” 戚乐倒吸一口气,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劝住了自己做个人,不要光天化日去抢小姑娘的衣裳穿。 戚乐移过了视线,觉得自己还是太善良太要脸了一点,所以她又道:“顺便找个大夫,估计很快就要用到。” 那丫鬟怔了一会儿,似乎是被先前戚乐的厉色吓到,连忙便去了。 岳夫人此时已经被救了上来,戚乐见人还没完全失去意识,大约不需要急救,便命令仆人将人赶紧送回屋子,一样洗个澡去。 “闹哄哄的。”戚乐忍不住道,“头疼。” 系统似乎也觉得这个时间点不太好,它自我检讨道:“我第一次,时间没校准,不好意思,事情结束的时候,我多算你一点完成度吧?” 戚乐顿了一瞬,立刻说:“这多不好意思。” 系统:“哪里哪里,是我业务不精。你,你还要不要糖,我给你送一颗。” 言毕,戚乐只觉得嘴里一甜,好似口里真多了一颗糖。戚乐心里感慨,这系统真是天真又可爱,嘴里却是半点亏也不吃的说:“我冷的厉害,你能让我再暖和一些吗?” 系统立马“能的能的”,配合地差点就让戚乐控制不住本性,当场就把系统给压榨完了。 戚乐跟自己说了三遍“细水长流”,方才放下了再借此骗点东西出来的目的。转而跟着仆人到了岳云清的屋子,沐浴更衣。在回去的路上,戚乐也正好整理岳宅的信息。 岳宅虽瞧着并不奢华,却处处精细,可见岳氏财力不弱。家里的院子构造有五进之大,更是严格以中轴而造,估摸着岳父在失败前,也曾是个深沐王恩的策臣。 大约是曾经得到过,所以也才清楚失去后有多可怕。 但戚乐却依然不能认同岳父因失败,因恐惧失败的后果便托着家人一并自贱性命——这在戚乐看来近乎荒唐。 输了可以再赢,倒了可以再爬,唯有死不可复生,自杀才是最让仇者痛快的逃避下策。 更何况——岳云清才十五岁,十五岁的孩子,又凭什么要为了父亲所谓的“士节”而死呢?她怕是连生死的意义都还没有弄懂。 系统道:“这个世界岳云清选择陪母亲一起死,大概是因为她在意的人都已心生死志了,以至于她自己也心灰意冷。不愿独活。” 戚乐道:“我不太懂。” 系统道:“你不懂才好,你要是懂了,岳云清还怎么活下去呀。” 戚乐点头:“你说的也是。” 系统道:“过会儿你打算怎么溜啊?我帮你看了看,现在正是乱的时候,咱们可以走后门。” 戚乐道:“等会儿,我估计我马上就要被叫走。” 系统:“啊?” 戚乐从浴池中起身,在仆人的帮助下刚换好了衣服,便有人带来了当家主母,也就是岳夫人的命令。 “夫c夫人请姑娘去见她。” 戚乐正在仆人的帮助下穿上最后一件外褂,岳云清的身体可太健康了,冬日这么折腾一遭,也没见病态。她从没有这么健康过,一时觉得新鲜,也不恼,反而还笑着说了句:“一醒就见我啊,比我想得还要急。” 传话的女仆从未见过岳云清这幅淡笑,又想起她在湖边冷斥凶厉的模样,一时喏喏。 戚乐也不为难这看起来也不过十六七的女孩子,只是因为习惯多穿了两件衣服,对她道:“你带我去吧。” 女仆也未从戚乐的话里察觉不妥。 她领着戚乐往主屋去,戚乐不着痕迹的四处观察,正好记个路。 到了主屋,还没进门,戚乐就听见一声碎响。 小丫头吓了一跳,戚乐倒是面色不改,她掀了门帘进去,便听岳夫人对她冷声道:“跪下!” 戚乐巍然不动。 她懒洋洋道:“母亲这是在说什么浑话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愚者千虑02 戚乐径自走了过去,见满屋寂静,也没人敢动,便自己动手搬了个软凳坐去了岳夫人身边。 岳夫人瞧见她这幅云淡风轻的模样,气得当场便扬起了手要打她一个耳光,偏那手停在戚乐微冷的目光里,又因着一点心疼,最后也没落下去。 岳夫人尖利道:“岳云清,你如此贪生怕死,可对得起你名前的岳字!” 戚乐听了,却也只当过耳风,吩咐岳夫人的侍女:“母亲刚醒,寒意未去,我吩咐的姜汤可好了?好了便端来予母亲。” 岳夫人的侍女一时不敢动,下意识看向岳夫人。 戚乐便似笑非笑道:“不愿意?可以,我换别人。” 戚乐叫了自己身边的侍女:“小荷,你去。” “谁都不许去!”岳夫人喝道,她指着戚乐的手指都在发抖,“云清,我教你读书,教你识礼。你怎变成了今日这样?你父亲被人所害,为证清白而殉节。眼见这仇家是不会放过我们的,今日不清清白白的随你父亲去,难道你要苟活到满身脏污,求死不得的境地里去吗!” 说着她挣扎着起来:“你随我一并去见你父亲,我岳高氏,清白来这人间,定不能污了先祖的名字而去!你是岳家的女儿,更是能死不能辱节!” 似是察觉的女儿年纪尚小,岳夫人柔了话语:“清儿,娘知道你害怕,不用怕,你爹在等我们,咱们一家人还是会在一块的。” 戚乐等不到姜汤,她有些无奈,也有些不耐。 她说:“母亲若是真的想要随父亲而去,孩儿也拦不住,那便去吧。孩儿会吩咐众人避开,全母亲颜面。” 岳夫人完全想不到会从女儿口中听到这样的话,她惊呆了。 而戚乐却道:“你们听见了,主母要随家主去了,这屋子是不是该由我做主?取姜汤来。” 女仆愣了一会儿,反应过来低头去了。岳夫人一时没拦,好半晌回过神,悲怆道:“清儿!” 戚乐知道和这种把名声看的比什么都重的人说不清,所以她换了种对方能听懂的方式道:“母亲,您若是想死我绝不拦着。但您就不用想拖着我一起去死了。” 岳夫人试图去抓地上尖锐的瓷片,她道:“不,我不能让你辱——” 戚乐笑道:“辱什么,什么叫做辱?想活就是辱节了?太子还没发卖我们去教坊呢。” “比之这不知道会不会落下的旨意,杀子这个罪名可重多了吧。” “况且我等若是自尽,太子的怒火便会全然落在岳氏一族上,母亲死的倒容易,只可惜岳氏将终结于此代了。” 岳夫人顿住,戚乐见她不捡了,倒是蹲下了身温柔地替她将碎片放进了指尖:“母亲,湖水冰凉吗?那么冷的湖水,最后倒也没冻结了母亲拉住旁人的手。” 岳夫人低喃:“我,我是为了岳氏,你父亲也叮嘱了——” 戚乐忍不住笑:“一个结果都承不下的懦夫,叮嘱又如何?” 戚乐说:“母亲,你若真认为‘殉节而死’是正道,你便先割了自己的手腕。我绝不会让旁人救你。” “至于我,你也大可放心。”戚乐伸出了手腕:“你割完自己的,我的这只手,随你。” 岳夫人的手忍不住微微颤抖,手里的瓷片那么轻,她却好像拿着千斤重。戚乐便在一旁瞧着她,直到仆人端回了姜汤,她也未能狠心在自己手上一割。 戚乐端了姜汤,垂眸对岳夫人道:“既然不打算用这瓷片,母亲不如喝碗姜汤。” 戚乐本要自己端过去,想了想,还是把这碗给自己留了,一个眼色让仆人将另一碗端给了岳夫人。 岳夫人瞧见了面前散着热气的汤碗,眼中回过光来,她一怒之下掀翻了碗盘,惊得所有仆人跪下。戚乐慢慢地喝着自己的那碗汤。 岳夫人指着她,颤不成声。 岳夫人道:“岳云清,你滚,你给我滚远一些,我只当没有生过你,我只当岳家无你!” 戚乐喝完了姜汤,放下了碗。她极为谦恭的向岳夫人行了一礼,而后躬身退了出去。 她吩咐众人:“好好照顾夫人。” 众人惊于她的态度,皆唯唯应了。 系统憋了一路,见戚乐此时不用再对付旁人了,方迫不及待问她:“如果岳夫人狠得下心死,你真的会让她杀你吗?” 戚乐:“怎么可能,我是那种答应了要帮你好好活,却中途撂挑子的人吗?你看她那么虚弱,割腕之后只会更虚弱,她一伸手,我就能给她打晕过去。” 系统:“那你为什么会那么说?” 戚乐道:“死是需要很大的勇气的,很多人选择死亡都不过是一时的冲动,冷静下来,便会开始畏死。岳夫人本来就是被刺激的一时冲动,又不是真想死。你顺着她说两句,她反而再下不了那个狠心。” 系统好奇:“你怎么看出来的?” 戚乐道:“你给我看的资料,她连屋子里每天摆什么花都要讲究一下,热爱生活的很,半点也不觉得活着无聊。会一心奔死才奇怪。” 系统了然,他忍不住可怜起戚乐:“但你虽然打消了岳夫人的死志,但她那么要脸面,怕是再也不愿意见你了。” “唉,真是委屈你。” 戚乐心想,她又不是真的岳云清,和岳夫人要天天见面干嘛?如今这个双方死生不见的结果才好呢。 但话不能这么说。 戚乐对系统微笑轻叹:“没办法,我尊老爱幼。这点委屈不算什么。” 系统感动不已:“戚乐” 戚乐道:“所以你也不必挂怀,若是当真过意不去”戚乐笑了笑,“能给我多加点绩效分吗?” 系统用力点头:“能的能的,我给你优等,多给你争取点寿命!” 戚乐得了自己要的答案,连脸上的笑容都真心实意了几分。 系统回过神,问她:“那戚乐,我们什么时候走啊?” 戚乐看了看天,温柔道:“再等等。” 系统急道:“不能再等啦,再等下去,吴太子请到了旨意,咱们想出城可就难了!” 戚乐道:“那便不出城就是了。” 系统:“???” 岳云清在的这个世界,大背景与戚乐认知中的南北朝时期有些相像,又不尽相同。这个世界对于女性较为宽容,虽不到普遍允女性入朝为官的地步,却也偶有女将c女师出现。故而岳云清虽然是女孩,但因为是岳父唯一的嫡子,自小也被悉心教导。岳父作为吴王策臣本就忙于诸事,少有空闲顾家。既已注定命中无子,他便干脆培养起岳云清,存了将这女儿打造成自己助力的心思。 戚乐摸不清岳父若是未败,他的目的到底是要将岳云清送入吴王后宫,还是打算借她出嫁来操控另一士族豪门——但她能肯定,以岳父的教法,他的目的也绝不是要将岳云清培养成一个端庄淑女。 这倒是方便了戚乐,若岳云清当真是个普通的高门贵女,那么她如今的许多行为定然不会被接受,一些地位较高的仆从,更是会借由岳夫人来驳斥回她的命令。因有着岳父栽培在前,戚乐的命令才会优于岳夫人的命令被执行。 戚乐在系统那儿已经看过岳家所有的资料,对于岳氏家仆心中多少有些数。在处理了岳夫人的事后,她唤来了对岳氏尤为重要的管家。 这位管家也是个有意思的人,出身贫苦,身上却有着一股狠劲。以他的出身原本很难能入岳氏这样的望族为管事,偏偏他能力强又吃得苦,更有耐心。期初他不过只是被采买回来的一个牵马仆,却在岳父一次外出中,拼死拉住了受惊的马,得了岳父一眼。他抓住了这机会,什么都未要,只是求学。岳父允他入学堂,他识字知礼后,便不太适合再做粗活,便被调去了账房,紧接着便被老管家看中,选成了接班人,直至今日——成为了岳家的总管。 戚乐虽一时摸不透这人的心思,但也知道这样的人是决计不会希望主家集体自尽,让岳氏轰然倒塌的。从头再来虽是退路,但若可以挽回,谁又想真的从头再来? 管家到了后,正如戚乐所料。他和戚乐先哭了一会儿,挤了点眼泪,心里还是对戚乐当机立断不死的选择十分赞赏。他是穷苦出生,也不太懂这高门贵族的节气,在他看来,能活都是要活的。 管家哭完后问:“只是太子那边,怕不会善罢甘休。老爷会这么选择其实也是存了为姑娘和夫人好的意思。” 管家暗示了两句,示意大家不如一起赶紧跑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戚乐倒是很冷静的问:“能让父亲输了的太子,您觉得我们几人真能逃出吴国?怕是城门都未出,便先被抓了,正好再扣我们一个畏罪潜逃。” 管家皱眉:“可也不能坐以待毙。” 戚乐就喜欢这样求生的人,她沉默一会儿,方慢慢道:“我倒是有个办法。” 管家道:“姑娘请说。” 戚乐道:“你抓紧时间做出父亲的灵位来。” 管家道:“老爷的灵位我已吩咐下去了。” 戚乐点头:“抓紧时间,最好今日就做好,一做好,就给太子府送去。” 管家眸光一动,但明面上他还是要说:“姑娘,这事可大不孝啊。” 戚乐没想那么多,她刚过来这身份背后就是一烂摊子,单是解决眼下困境就够难了。她又不是神仙,只是个蹲在医院可怜巴巴等着现代医学奇迹的无辜小姑娘,哪里能想把事情想得周道又完美呢? 更何况她本来就是个被她爸亲口封的反骨仔。 戚乐幽幽叹了口气,又道:“那就顺便再做一个我的,一道送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愚者千虑03 系统:“你到底想做什么呀?” 戚乐走在回屋的路上,抽空回了一句:“活命。” 系统满头问号:“那为什么咱们还不跑,你把灵位送给吴太子又是为什么啊,求他看在你父亲已死的份上宽容一点吗?” 戚乐顿了一瞬,道:“一方面是认怂,另一方面是为了挑衅。” 系统:“???” 系统完全搞不明白戚乐到底在干吗,他明明已经很体贴的给戚乐选了一条好路,但戚乐却似乎一点要走上去的意思也没有。系统也没有那么蠢,它有些生气的问戚乐:“你是不是不打听我的,不打算跑了?” 戚乐顿了一瞬,安抚道:“我听你的,也打算跑。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系统刚想要点头,却又意识到这句话戚乐先前已经说过了。它气道:“你敷衍我!” 戚乐顿了一瞬,显然没想到系统居然反应过来了。 她思索了一瞬说:“但我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活命。我没必要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系统将信将疑:“那你为什么不跑?” 戚乐觉得心累,她只好问:“你让我跑,有想过我要怎么跑吗?” 系统理所当然:“当然,我为你下载了地图,你如果当时趁着混乱,拿着点金银细软就跑,按着我的地图,是能够进入周国避难的!” 戚乐又问:“是吗?我问你,在这一路上,我的那些金银细软变卖后,会不会暴露自己的行踪?便是假使我逃脱后吴太子懒得追究,我无人保护,又弱质纤纤,这一路山高水远,我会否死在某个匪徒手上?” 系统道:“这出去后我们总能雇人啊?” 戚乐冷静:“一个体弱貌美的孤女,手持重金。纵使舌灿如花,在穷凶极恶之人面前又能发挥几分?一场暴雨或许就能要了她的命,更别说其他的了。” 系统说不出话,它显然是没想到那么多。 他说:“那,那我们带侍卫” 戚乐轻笑:“带谁?若带侍卫潜逃,怕吴太子就真要动刀兵赶尽杀绝了。” “别忘了,岳氏是策臣。谁会放走一个对自己知之甚详的谋臣之后去敌人那里。吴太子又不傻。” 戚乐最后道:“你觉得岳云清为什么投河,她受的是策臣教导,不是忠臣。她不知道跑?” “若是跑就可以活下去,哪里还需要你来修正轨迹?她根本就不会死。” 系统讷讷:“唉,可是,我看这个任务没有什么失败率啊” 戚乐轻笑:“那是人家没傻到会接这种绝路。” 系统:“” 系统:“戚乐。” 戚乐上扬着“嗯”了一声。 系统道:“我还是觉得你在骗我。” 戚乐顿了一瞬,心想这大概就是所谓的野兽直觉,她嘴上却说:“你又误会我。你是我的系统,咱们一条船,我为什么要和你说谎啊?” 系统听了这么久,就觉得戚乐这句没错。 它想着都已经绑定戚乐了,现在后悔也来不及。而且戚乐和它利益一致,也没必要拿自己的命来开玩笑。 所以系统快速调整了心态,又期期艾艾问:“那c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戚乐进了屋子,倚在美人榻上眯着眼让侍女将炭盆搬近点好烤火,听见了系统的问题,她的脸薰得微微红,方才慢条斯理地回答:“不是说过了吗,认怂,还有挑衅。” 戚乐没有再多的解释了。 她倚在榻上昏昏欲睡。吴王的旨意未下,哪怕满京都已知道了岳氏将亡,只要这旨意还没到府上,岳氏就仍是大族,仍是高床软枕的地方。 系统看不下去戚乐这种懒洋洋的态度,干脆不看。而戚乐吩咐完管家加紧送灵位后也没有别的举动了,她反而享受起了岳云清这身份能享受到的一切奢华。 冬日的酥酪c精致的糕点。甚至是上好炒制的绿茶和脍不厌细的三餐。 戚乐感慨:“原来露水泡茶是这个滋味,我那个时候露水早就不能喝了。书里写的烹茶法子虽然起初喝着怪怪的,久了倒也觉得别有风味。” “还有这金银糕,你别说,比赵明家阿姨做的布朗尼味道还好。看颜色和名字,是用桂花和莲子做的么?” 系统:你到底是来做任务的,还是来享受岳云清这应该被谴责的封建奢靡的? 系统还没来得及问出口,戚乐已经道:“小荷,这金银糕不错,再做一碟来。” 婢女犹豫几下,还是称是去了。 系统则幽幽道:“你也不怕胖。” 戚乐严肃纠正:“胖的是我吗?不是,是岳云清。” 话必,她又道:“再端一碗银耳羹。” 系统:“” 戚乐喃喃自语:“唯一可惜的是炭盆不如地暖,但这榻真心不错,回去后我得想办法也弄一个。” 系统已经无话可说,戚乐怎么就能这么镇定呢?还是她根本就已经放弃了? 系统第一次正经执行任务,也不知道戚乐这种方式是属于消极怠工还是正常福利。它甚至头一次生出了求人的心思——不管是谁,总之来一个,让她别瘫了吧。这才刚从水里出来,刀还架在头顶呢,就瘫成这样合适吗? 系统觉得不合适。 吴太子大约也觉得不合适。 晚间的时候,管家连夜送东西后也算回来了。 管家瞧着睡了大半个下午,吃了但半个下午,此时正精神奕奕的戚乐欲言又止,过了好半晌才道:“姑娘,太子宣你觐见。” 戚乐点了点头,敛了衣裳就说:“我这就去。” 管家叫住了她:“姑娘——” 戚乐回头:“怎么,难道太子殿下还体恤了我等,让我可以明日再去吗?明日怕是要来不及吧。” 管家连道:“太子的确是要姑娘即刻觐见,但夜深露重,太子如此实则是对姑娘,”他选了个词,“不太好。” 戚乐心想,可不是吗?换她处在吴太子这个位置,收到那样的东西,也肯定让对方立刻就滚过来。颜面这东西是给自己人的,不是给仇敌的。 戚乐叹了口,又瞅了管家一眼,笑道:“你说得对,不然我就不去了,你替我再跑一趟同太子谢罪吧。” 管家一怔:“姑,姑娘?”你先前的举动看起来也不是个沽名的傻子啊!? 戚乐道:“嗯?管家不是觉得不妥,我不该去的吗?” 管家额头沁汗:“属下不是这个意思。” 戚乐便叹道:“唉,我果然是命不好,父亲去了便罢,母亲如今不理会我,连您也不在乎我的声名了。” 管家只得说:“姑娘且去,纵使太子想要辱没姑娘名声,属下做了这么些年岳氏的大总管,若连姑娘在帝京的行踪都护不住,也未免太过无用了些。” 戚乐得了自己想要的话,顿时收了哀戚,笑眯眯地说:“那就有劳管家,若是回头出了差错,可别怪我拿您是问。” 管家只觉得戚乐在一夕间变得可怕的很,连忙收了所有的心思,恭恭敬敬地请戚乐先休息去。 他见戚乐还在原地,不得不先走出两步吩咐下去:“备车,小姐要出门。” 顿了一瞬,他又补充:“夫人病了,小姐为表孝心,夜出求医。” 话必他又极尽恭谨地对戚乐行礼:“姑娘慢行。” 戚乐瞧着有趣,系统是不明白这里面弯弯绕绕,它只是凭直接道:“岳家的管家态度好像有点变了。” 戚乐道:“因为他聪明。” 系统:“?” 戚乐道:“你觉得他为什么不跑?”不等系统答,戚乐道:“这种人我见得多了,因为他们觉得一艘巨轮便是将沉,其中也有旁人穷极一生也触不及的财富。他想做这沉舟的新掌舵者,在它沉没前,让它成为自己的东西,拔掉那些会沉的东西后,修修补补再为他继续航行。” “起先我请他送灵位,是想他觉得我在示弱。岳氏示弱,我若真能借此引得吴太子的恻隐之心,保下岳氏——岳氏虽将彻底丧失在朝政上的地位,但剩下的那些东西,也是这个管家一辈子也未必能挣来的。” “一个遇事想到的法子只有示弱的女家主,要在这个时机取得她的信任,让她成为自己的应声虫——对跟随了岳父这么多年的管家而言着实是太容易了。” 系统回过了点味:“你是说,他对你的提醒和关心,都是为了得到你的信赖才说的?” 戚乐道:“我也拿不准,所以就顺便试了一下。他也反应过来灵牌一事不止是对吴太子,还是针对他的试探。管家是个聪明人,知道何时该进退。所以他转变了自己的态度,因为我不需要嘘寒问暖的管家,我只需要能理事的人。” 系统:“等等,你先前说你送灵牌是为了认怂和挑衅如果认怂针对的不是吴太子而是管家,你——” 戚乐笑眯眯道:“对呀,不然你觉得为什么吴太子要深夜召见?” 她慢条斯理地边答边上了车:“他火大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愚者千虑04 吴太子名唤“鸣戈”,当上太子还不过两月。他上位的路,几乎可以说就是岳氏与他结仇的路。 吴王有三子,越质鸣戈是第三子。他天赋卓绝,广受拥戴,一度民心尤甚吴王。吴王因此渐生忌惮,岳氏为吴王策臣,为此出过不少打压他的主意。 越质鸣戈在意识到自己的优秀才是刺痛吴王的刺后,便极聪明地收敛沉寂了下去,在能一击反胜前对待吴王越发恭敬谦顺。常言道虎毒不食子,吴王虽气量狭小却狠辣不足,越质鸣戈主动示弱,他便以为这个儿子已经得到了教训,不必当真赶尽杀绝。 岳氏为吴王策臣,与越质鸣戈交手那么些年,深知其怀虎狼之心。但一些话他不能说的太直白,吴王也听不进去。岳氏只得犹自警惕,防备越质鸣戈反咬一口。只可惜天命在他,岳氏竭尽浑身解数,也未能阻断他的上位之路。 岳氏因吴王而由始至终都与越质鸣戈交恶。在这场王权博弈中,岳氏败给了越质鸣戈。如今吴王被囚,越质鸣戈成为太子,岳氏可谓大势已去。 尤其越质鸣戈是位枭主,从不会轻易放过敌人——他是个睚眦必报的狠绝之人,岳氏曾多次设计他入死途,他对岳氏只恨不能磨牙吮血。岳云清的父亲正是清楚这一点,知道自己再无回天之力,为了保留最后的颜面,绝望之下方才自尽,才会留下遗言,希望妻子和女儿一并自尽以全颜面。 戚乐只觉得对方输得不冤。 毕竟岳云清的父亲连亲手杀了女儿妻子确保颜面的勇气都无,只能靠留书期望妻女主动自尽。他这样容易心软的人,对上越质鸣戈这种狠人,本就不占优势。 系统问:“那你就能赢了吗?我真担心你今晚进去了就再也出不来了。” 系统愁得像个老母亲:“算了,这是我失误,失败算我头上好了,积分扣我的,我去帮你看看有没有别的合适的初始任务。” 系统心累的暂时隐了,戚乐还觉得好笑。 她觉得比心狠,这个世界里怕是没有几个人能胜过越质鸣戈。所以为什么要与他争这个?你和一颗棋子较什么输赢。 戚乐摇头,随着太子府的侍从自偏门而入,走过太子府的回廊,直到他在的正堂里。 正堂中,越质鸣戈一袭金纹蟒袍,背手而立。 戚乐虽然不爱吃苦,但有时候的一些苦还是必须要咽下去的。该配合要演下去的戏,也是要演的。 所以她一入正堂便行了叩拜大礼跪了下去。此时正是冬日,也不知是吴太子当真勤俭还是他故意如此,这殿中竟然没有铺就半分毛毯。即便戚乐预料到会有这一跪,特意穿得多了些,那凉意还是从被打磨的光滑又冰凉的石砖上透进骨里去。 戚乐足足跪了有一炷香的功夫,膝盖隐隐已有些发麻,越质鸣戈终于满意了这场下马威,转过了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他道:“岳云清。” 戚乐反应了一刻这是自己的名字,正欲抬首答是,两块灵位便已砸到了她的身上。岳云清虽然身体素质不错,但刚在冬日落水,寒气未去干净,又跪了这半晌,不免被这用了十足力的灵牌给砸得倒座在了地面上。 戚乐忍不住微微蹙眉,她先是伸手揉了揉自己被砸中的肩胛,而后方默默无声地捡起了散在地上的两块牌位。 越质鸣戈神色漠然,泛着点棕的眼瞳中瞧不出半分喜怒。 他悠然坐在了上首,瞧着颇有些狼狈伏地的戚乐,微微抬了下巴,不轻不重道:“你胆子倒是够大。怎么,做个水鬼觉得不够安逸,想求孤来帮你做个断头鬼吗?” 系统刚回去瞧了眼任务榜,一回来就看见越质鸣戈这幅要把戚乐踩在脚底下碾压出气的场景。它一个惊吓,数据流里捧着的任务牌哗啦散了一地也来不及管,只是痛苦万分道:“你看,我说吧,越质鸣戈是个睚眦必报的小人,你不该挑衅他的!” 戚乐面上瞧着狼狈,回答系统的声音确实冷静极了,她甚至轻笑了一声说:“你信不信,他现在踩着我,一时片刻后,他就要来求我上座?” 系统:“哈?” 系统认真道:“戚乐,咱们后面有的是任务做呢,你可千万别在这儿就疯了啊?” 戚乐重新跪直了身子,弹了弹袖子上粘上的灰,她甚至还仔细的c重新摆正了牌位,方才开口答了吴太子的要求。 戚乐道:“太子殿下说笑了,云清此来,可是为太子排忧解难的。” 越质鸣戈眸光微闪,他嗤笑道:“你送来灵位,激孤见你,就是为了说这句空话?” “排忧解难。”越质鸣戈咬着这四字,讽刺道:“似你父亲那般为孤排忧解难吗?” 戚乐叹了口气。 她直起身子,对越质鸣戈慢慢道:“殿下何故如此呢?若是不明我意,殿下早已不会见我。前来岳府的也不会是宣召令,而该是太子的府军了。” 越质鸣戈笑了,他缓缓道:“哦,孤明你何意?” 戚乐缓声道:“明我忠君之意。” 戚乐重新捡起了自己的灵牌,恭敬奉上,她道:“送我父灵位来,是为告知殿下,岳氏已为先前错事付出了代价。送我灵位来,也是同样为知殿下。” 越质鸣戈问:“为知孤何?” 戚乐道:“为知殿下,岳氏确有您可用之人。” 越质鸣戈冷冷瞧着戚乐,半晌后方才露了笑,他道:“岳奇的女儿胆子比他还大,竟敢妄度孤的心思。” 戚乐道:“殿下早已全胜,王庭尽在掌握,一道杀我岳氏满门的圣旨根本不用等到明日。殿下憎我岳氏,只恨不能曝尸扬鞭,怎会留给我父自尽的机会。” “臣女百思不得其解,直坐了许久,方才得了一个解释。” “殿下憎我岳氏,却也惧我岳氏,故而殿下想拥有岳氏。” 越质鸣戈冷然,他道:“岳云清!” 戚乐知道此刻是最好的机会,她毫不犹豫继续道:“殿下您已大获全胜,为何还会想要用我岳氏呢?臣女想,大约是王上未死,二皇子未死,边军又只从王令虎符。您虽已得了王宫,却至今未能寻到虎符所在。” “殿下乍看繁花似锦,实则烈火烹油。我父虽败,却也逼得殿下不得不提前行事,乱了步调。边疆未定,内先起储位之争。内忧未平,敌却虎视眈眈。” “当然,殿下智计无双,只需些时日,王上也罢,二皇子也好,都不过只是笼中困兽。待殿下登位,边军自然也不是问题。只是——周国未必会给殿下这点时间。” “听闻周国有明珠,为帝师,人称开阳君。智冠天下,三年平少族之乱,稳周朝内政,定新法度衡。” “二皇子未死,边军不宁。臣女斗胆猜测,怕正是这位开阳君的手笔。” 戚乐瞧见越质鸣戈面如冷铁。 “殿下需要岳氏。”戚乐轻笑了声,又奉了奉自己的灵位,“为殿下王位,更为开阳君。” 片刻后,戚乐上座。她跪的久了点,先前受寒又未好全,脸色不免发白。越质鸣戈见了,命人在堂内重铺毛毯,加添炭火,甚至还命人给了戚乐一个手炉。 戚乐一一谢过,捧着手炉假模假样地咳嗽了两声,方对系统道:“你看,我对你说过的。” 系统简直被戚乐这一顿操作惊呆,它愣愣地问:“你下午躺床上原来没睡觉,是在想这么深奥的事情吗?” 戚乐本想说:那当然是睡觉了,冬天不晒太阳睡觉简直是浪费生命。但她想了想,还是没说,觉得宿主和系统之间还是保留一点神秘比较美好。 系统便当戚乐认了,它忍不住絮叨:“你是怎么想到这么多的啊,你胆子也太大了,怎么就敢赌越质鸣戈想用岳氏呢?你也看了原本的命运线了,他可是亲手杀爹砍兄弟,可怕的很。” 戚乐道:“但他当年的确是等到岳氏全部死尽了,也没下明旨。你也说了他是个狠角色,既然是个狠角色,怎么会给岳氏这么大的宽容,让他们当真抱着所谓‘忠义’殉节了呢?他可从不是热衷于偿人所愿的。” 系统不可思议:“就只这一点,你就这么猜吗?” 戚乐道:“当然不。还有很多踪迹。比如越质鸣戈弑父杀兄是在岳氏亡后。” 系统问:“那又怎么了?” 戚乐道:“弑父夺位是最下策,越质鸣若是一早便决定如此,早在囚宫之时,就已杀了吴王了。可他偏偏是等到了岳氏亡后才动手——这只能说明,若是岳氏未亡,他便未必会杀吴王。” 系统问:“这有什么差别吗?” 戚乐慢慢道:“当然有,这差别这说明他需要一个谋士,一个能替他兵不血刃解决这内忧的谋士。越质鸣戈与岳氏斗了近十年,哪里不清楚岳氏的能耐。他觉得棘手的困境,岳氏作为策臣,却未必会觉得棘手。” “不发明旨,既是他对岳氏的试探,也是他对岳氏投出的橄榄枝。”戚乐顿了一瞬,“只可惜岳氏当时太过绝望,竟未去赌一把。” 系统:每个字我好像都懂,但连在一起好像又不懂。 但系统擅长抓重点,他问:“那你能替越质鸣戈解决这困境?你刚说过这困境是敌国帝师搞出来的吧?越质鸣戈自己都只能选杀这一途,你能怎么办?” 戚乐轻笑了一声,她温柔道:“你记不记得我家的情况?” 系统点头,面露怜悯:“记得的,你家是后妈嘛。” 戚乐道:“我小妈年轻貌美,这么多年都没法说服我爸放弃我这个病鬼,让她生个弟弟代替我继承家业,你觉得是因为什么?” 系统:“你爸记着你妈的好?” 戚乐笑道:“是我手里有我母亲的股份。” 戚乐说的,系统依然没有听懂,但越质鸣戈能明白。他本来就是聪明人,只可惜对手是开阳君,才被牵着入了对方的瓮中,恍然发觉时已无退路可寻。 戚乐坐在上座,捧着手炉,声音如春日融雪般清澈宁和,她不轻不重地将事情一件件剖开来说,话说至一半,越质鸣戈便全明白了过来。 他道:“你是要孤放弃太子位,你可知这位子是孤九死一生才得来?” 戚乐道:“那与国祚千秋比,一时的太子位又算什么呢?谁说做吴王,便需得太子了?” 越质鸣戈微顿,他道:“你想我放出父王,奉出逃的二哥为太子?你可知若是他们得势,怕是会引刀戮我。” 戚乐道:“刀又不在他们手上,殿下怕什么。开阳君想要的,是殿下弑父杀兄,得位不正,他要的是边军反王,是吴国彻底的内乱,而非如今的小打小闹。只有在第一步便先违了他的意愿,这局面才能重开。” “殿下只管仍以王上为父,交出禁军统领之位,以自省为由守于府中,以府兵自卫。其余诸事,交予在下便是。” 越质鸣戈盯着戚乐看了好半晌,而后道:“交出禁军统领职,便是交出命。岳云清,你是想要让孤借命于你布局?” 戚乐笑着反问:“禁军在殿下手中近五年,不是统领,禁军便不是殿下的了吗?” 越质鸣戈沉吟许久,他道:“你要多久的时间?” 戚乐答:“不用多久,一月差不多了。” 越质鸣戈道:“好,一月后。若是计成,孤奉你为策臣,岳氏荣华依旧。若失败,岳氏满门抄斩,挫骨扬灰!” 戚乐起身,恭敬行礼:“臣女,领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愚者千虑05 戚乐所说她手里的股份,放在这世界里,约等同于越质鸣戈的皇子身份与实力。正如她爸权衡利弊后,会为了她手里的股权而放弃和新妻子再生个儿子一样,戚乐笃定吴王就算被放出来,也会掂量越质鸣戈手中的兵力以及对朝堂的控制力,明面上的打骂少不了,但更多的——吴王并不是傻的,他知道自己做不到,也不敢做。 这是戚乐笃定吴王不会下旨动他的根基。 系统处于懵圈状态,戚乐总之没死,它便也站在一旁瞧着戚乐到底想干什么。 戚乐与越质鸣戈细说了一晚上当今形势,直到天破微亮,方才被越质鸣戈送出府。与之前来相较,虽为了避人耳目,她离开时依旧是侧门而出,越质鸣戈却亲自送了她。 吴太子亲自为她掀了马车的帘,那双礼士的眼里含着几分试探,几分警告,还有几分是含着兴味的期待。他笑着对戚乐道:“岳姑娘,都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令尊曾为吴王第一策,孤愿你能不堕威名。” 戚乐闻言心想:岳云清的爹都给你斗败逼到自杀了,还有什么威名能不堕的,怕死吗? 她在心里没忍住翻了个白眼,面上却依然带笑,恭敬地朝着越质鸣戈的方向深深一鞠,道:“臣女定不负殿下所望。” 戚乐的马车在微曦中离开了太子府,又兜兜转转回了岳府。 她下马车时面容瞧着倦极了,管家瞧着她的神色尤为关切,扶着她下马时忍不住低声问:“姑娘,太子如何说?” 戚乐叹了口气,神色更倦。 管家顿时心中一凉,不由道:“旨意难道还是拦不下吗?” 戚乐悠悠笑道:“若是拦不下,管家要先离开吗?” 管家心中一凛,再看戚乐。她倦色依旧,眉目中却是一派舒然毫无半分颓意。管家心中了然,即刻道:“小人受岳氏大恩,自然是死生不离的。” 戚乐笑道:“死生不离倒是不必了,我嫁人毕竟不好带着管家陪嫁。夫家怕是不允的。” 管家面上一哂,戚乐又道: “若当真有那一日,管家只需为我照顾好母亲,便算是报恩了。” 说罢,她欲回屋去,管家瞧着她的背影,欲言又止。他最终还是什么都没问,只是恭谨的送戚乐归家。 系统左右看看,问戚乐:“他为什么不问你具体的情况,他特意来等着你不就是为了问这个吗?” 戚乐道:“他为什么要知道具体的情况?” 系统:“当然是因为他要给自己想后路啊,总不能真陪你去死吧。” 戚乐颔首:“对,所以他也没必要问太过具体,只要知道岳氏暂时不会倒就可以了。而这一点,从我的语气措辞上,他已经知道了。” 系统:“唉?”它又看了看戚乐:“那你是故意给他知道的吗?既然你故意给他知道,又为什么不直接说?” 戚乐:“聪明人只相信自己的判断,我就算说一千万遍,也不如他自己得到的答案来的可信。我可不希望他误解我的话,生出许多不必要的行为,惹出许多不必要的事端。” 话必,戚乐已经回了屋子。应付了一晚上的越质鸣戈,戚乐也确实觉得困倦,她吩咐就寝休息,并且不允许任何人来打扰她。在她睡着的时候,系统也没办法和她链接交流,这是对宿主的保护,所以戚乐睡着,它也只能陪着休眠。 戚乐这一觉直接错过了午饭的时间,她醒来洗漱完毕后,完全将过午不食的规矩当做庭院中的风,吩咐厨房在这个点为她备饭,当她悠哉吃完这顿上下不着的饭后,管家终于来了。 隔着门帘,管家对她道:“宫里传来了最新的消息。吴王今日重新临朝了。” 戚乐喝茶的动作顿了一瞬,她笑道:“太子动作倒是够快。” 管家接着说:“姑娘,此时得称三皇子了,吴王废黜了他,也削了他的王爵,命他在府中自省呢。” 戚乐问:“是吴王的命令,不是太子请辞?” 管家道:“是吴王的命令。” 戚乐感慨:“咱们这三皇子,真是胆大敢舍,难怪能赢了父亲。早知他这么放得下,我当时就该出个更简单的主意。” 管家忍不住问:“姑娘给三皇子出了什么主意?” 戚乐笑道:“你倒是一点也没觉得吴王重新得势了呢。” 管家垂眸道:“朝堂重臣皆未更换,禁军统领虽不再是三皇子,可副统领及各领将却是未动的。这两处不动,便是废太子的圣旨下了,吴国的天还是未变的。” 戚乐叹了口气,她说:“我向殿下允诺,只需他于府自省,其余诸事,皆由我来。如今他倒是帮我做的更深了一步,为表忠诚,我也不得不动的更多些。” 管家试探着问:“姑娘要做何事?” 戚乐道:“你都看的出吴国的天根本未变,要让二皇子相信吴国的天变了,你说该如何?” 管家:“姑娘的意思是?” 戚乐刚吃完饭躺着休息没多久,她不得不站了起来,对管家淡声道:“可怜你我劳碌命,只能多跑几趟了。” 戚乐不得不又匆匆离府。 她感慨自己命不好,第一个任务就这么难这么苦,人生简直都是灰色的。系统听着心里也不舒服,对戚乐越发愧疚,甚至说出了“下个任务要不你选,你选什么我都配合”这样的话来。 戚乐也不拒绝,就是笑笑,说自己虽然命不好,好在性格健康乐观,人只要够乐观,再难的坎都是能过的。 戚乐说:“就好像我这莫名其妙来的病,我撑住了,不就遇到了你吗?” 系统欲言又止,它移开了话题,问戚乐:“下面你要怎么做,有需要我帮忙的吗?” 戚乐道:“暂时都是些小事,倒是用不着。我记得原本的世界线,二皇子是在相府的帮助下从吴王手里得到了虎符,携虎符王令逃至边军,这才逼得越质鸣戈在拦杀失败的情况下,不得不断尾求生,先杀吴王登位。最后两方拉锯,掀起吴国三年内乱。虽说最后越质鸣戈还是胜了,吴国却也因为这场内耗,于十年后的吴周对垒中战败。” 戚乐问系统:“我记得对不对?” 系统:“”那么长的电视连续剧你居然都没走神仔细看完了吗? 系统道:“我查一下岳云清写得灭亡论唉,对的。” 戚乐点头:“那看来相辅是开阳君的人了。这位周国明珠可真可怕呀,敌国宰相都能被他驱使。唉,可怕可怕,简直不是人。” 系统道:“开阳君是挺可怕的可是相辅为什么就是开阳君的人了?” 戚乐:“你给我看的信息里说了。”戚乐温声规劝:“看电视剧的时候仔细点,你就也能看出来了。” 系统:“???”这是看电视仔细不仔细的问题吗? 系统问:“你现在是要去见相辅?” 戚乐答:“对,只希望这位开阳君还给我留了一条活路。”戚乐摇头晃脑,“不然这条活路走的也太辛苦了。” 系统:“”你到底哪里辛苦了。 戚乐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倒是真的辛苦。她从系统空间里得到的讯息大多都是与岳云清人生切实相关的,对于她如今要做的许多事而言,这点讯息显然还是不够。有什么坐在家里就能知道自己想知道的一切的方法呢?当然是直接去问越质鸣戈。 越质鸣戈对于她能做到哪一步也很好奇,对她的这点请求几乎有求必应。戚乐整合了各方的信息,方才在一周后终于出了门。 她一周前说要去见相辅,可她第一个去见的人,却是属于吴王一方的老臣。 系统想问,可又想起戚乐那句“你看电视剧认真点也就都能明白”而憋着一口气不问,直瞧着她来来往往诸多户,上门游说,甚至毫不避讳。 由于她动作焦急而不遮掩,京中流传起了“岳氏孤女为救全族而四下奔走”的消息,管家听着这个消息,倒是没什么动作,只是岳母听见了,在病榻上沉默了许多,最终叹了口气。 系统起初以为戚乐这是广撒网,除了越质鸣戈外还想再找个帮手。但他后来瞧着戚乐根本不在意结果,只是不断重复求助的这个过程,也慢慢回过味来。它问戚乐:“你跑这么些天,求着那些人帮你对付越质鸣戈救一把岳氏,不是真为了救岳氏,而是为了这个流言?” 戚乐喝了杯茶,此时离她与越质鸣戈约定的一月已过去了一半,她对系统道:“对,现在我们可以去见这位相辅了。” 吴国的相辅与周国的宰相不同。吴王近有策臣,远有六部,相辅实则位同虚设,多为安抚宗室或为重臣退养荣职。吴国的此任相辅要更特别些,他是前任吴王的策臣。 因着这份关系,越质鸣戈与岳氏争斗时都不约而同地将这位老人划作棋盘外的势力,无人去关注他的作为,从而给了他在越质鸣戈眼下送走了二皇子的机会。 系统道:“他既然是先吴王的策臣,与越质鸣戈无冤无仇的,为什么要保二皇子,害得吴国内斗呢?他总不会想不到这一点吧?” 戚乐若有所思道:“总归是有原因,只是我们不知道而已。身为周国人,竟然比越质鸣戈知道的还要多——这才是开阳君可怕的地方。” “好在我也未完全处于劣势。”戚乐笑眯眯地对系统说,“我有你,看过了剧本。而开阳君可不知道剧本里换了人。” 戚乐瞧着马车慢悠悠停在了相辅府邸前,慢声道:“等他知道,反应过来,也来不及了。” “吴周相距三千里,再快的信鸽也需十日半月。” 戚乐下了马车:“这三千里,就是我的优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愚者千虑06 三千里的距离,注定这位老相辅无法及时得到来自于开阳君帮助。而开阳君也没法未卜先知,为这位老相辅先点破戚乐设下的局。 按照世界线原本的发展,戚乐推测开阳君对于吴国相辅的提点,大多也就在保二皇子上。但仅仅只有这一点猜测,不能支持她的计划,所以她也脱请越质鸣戈查了查这位吴国老相辅。 越质鸣戈原本在这世上的实力,再加上系统本身对这个世界的了解程度。戚乐说一句自己对这世界知之最多的人也不为过,她或许在才智上比不过开阳君,但在情报与心性上,戚乐觉得自己未必会输多少。 综合各方的信息,这位相辅的生平渐渐也就在戚乐眼前成型。他少年抱负,投身国事,却一直无法得到重用。兜兜转转数十年,最终竟是靠着权谋诡谲之计方才得了赏识,一步步爬至先王策臣之位。这几十年的沉浮里,年少的梦想早就被现实磨砺的丑陋不堪。这位策臣在政海沉浮,认定天下无真,唯有权势不假。他为先王策臣十年,几乎要将先王操弄成为他的傀儡。只可惜先王命薄,因病突然暴毙,现任吴王便借机由岳氏扶持登位。 一朝天子一朝臣,更何况在王位之争上,他一早败给了岳氏。多年的政治敏锐使他及时撤手,保留住了如今相辅尊位。但对于一位曾握有一国的老人而言,他的权欲只会随着年纪逐渐增长,永不会消退。 对于他而言,只要潮水稍有涨势,他便会顺势再次激涌而上,甚至不需利诱。吴国这位相辅冷眼瞧着朝局,耐着性子蛰伏十年,瞧着众人都信了他是个淡泊明志的老臣,方才等到了越质鸣戈与吴王相争,朝堂成了一锅沸水的机会。 而这个机会,开阳君在其中到底添没添柴已不可考。唯一能确定的是,当水成鼎沸之态,他将个性庸懦甚至都未被越质鸣戈放在眼里过的二皇子送去了相辅面前,让这位老人看见了潮涌下现出的新路。 戚乐觉着开阳君的可怕之处也在这里,她是因为有系统,知道了吴国相辅在原来的世界线中会做出怎样的事情,联系其他的信息方才能拼凑出这样的最大可能。但开阳君却是没有这些渠道的。他手里的消息要更散,更少。这样散少的消息,竟然也让他精确地判断出吴国相辅的权欲渴望,从而在其中仅推一手,便让越质鸣戈跌进了最糟的境地里。 对付这位渴求权欲太久,甚至几近病态的老相辅并不难,只要你握紧了他心中的弦,要拨出想要的曲调,就是件轻而易举的事。 难的是不能让开阳君察觉,并插手这一曲。杂音若入,这曲子还能不能成想要的调子,就要持个问号了。 若是在信息通达的世界里,戚乐今日这一会相辅,加上先前越质鸣戈的行为,以开阳君的能力,怕是即刻便能意识到戚乐想做什么,从而多方阻止,让她行路困难。只可惜这个世界,最快的通信方式,也只是信鸽与战马。 三千里的距离,使得他精心布下的这盘棋,最后成了戚乐的脱死之局。 戚乐在这过程里兴致勃勃,或许是因病被约束久了,面对如今这般难境,她竟分毫不绝困苦,甚至将前往拜见相辅当做了一次与开阳君的交锋。这让她觉得兴奋。 这和戚乐的经历多少有些关系,她自幼丧母,父亲对她也疏于管教。而偏偏戚乐有钱又有点儿势,她养成的性格就和一般的孩子不太一样——或许是虚弱的身体带来的影响,戚乐既极度怕死,又极度渴求刺激。用她如今的主治医生c小时候的竹马的话来说,就是身心都有病。 戚乐从不讳疾忌医,医生说有病,那就治。没治好,那就也只能先带着这病凑合着过呗。 系统隐隐察觉到戚乐心绪的变化,它福至心灵,忽然惊觉,对戚乐道:“等一等,你不是不能逃,而是根本不想逃是不是?” “你这张嘴这么厉害,轻易操弄了吴国相辅,甚至能左右越质鸣戈的决定,哪里会怕山匪莽夫!”系统指责戚乐,“你骗我!” 戚乐坐在马车内,吃着新制的点心。她悠悠笑道:“哪里骗你了?你的这办法,放在我的身上,是的的确确走不出去的。” 系统摆明了不信,它说:“真的吗?岳云清貌美纤弱,必然能争得开口的机会。只让你开口了,你还有什么不能办到?” 戚乐道:“太多了。” 她细数着:“开口就能立刻有人替你端上精细的点心吗?开口就能有人替你铺穿叠被,甚至连着帮忙穿衣服吗?” 系统还没答,戚乐就已经替她回答:“岳云清的身份不丢,还是能的。像你说的那样私逃,我连衣服都没人洗。” 系统:“” 系统目瞪口呆。它隐约有些抓到了戚乐的重点,不敢置信问:“对你而言,比起同时面对越质鸣戈和开阳君,洗个衣服做个饭要更难吗?” 戚乐困惑:“不然呢?” 重度生活自理残疾人士小戚总道:“你找到我的时候不就该知道了吗?我半夜肚子饿,面条都得阿姨起床帮着下。” 系统:“” 戚乐道:“人各有所长。”她迟疑了一下,“洗衣做饭对我太难了。” 系统在它世界里见到过的宿主,哪一个不是野外十级生存好手。哪里见过戚乐这种废物。 系统在沉默了一会儿,开口说:“如果世界是野外求存” 戚乐果断道:“直接扣分吧,我躺倒等死。” 系统:“” 戚乐在马车里躺下了,她一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消食,一边想着相辅大概多久才会有动作,她什么时候走下一步比较合适。 想着想着,戚乐“唔”了一声。系统以为怎么了,紧张地问了一句。 戚乐摸着岳云清的腰,沉吟片刻后道:“好像胖了。” 系统:“” 系统艰难道:“虽然我们这儿没有什么太多的扮演角色规矩,但岳云清好歹是个纤细漂亮的小姑娘,请你多少注意一点,名声没给人家保住,好歹保住形象。” 戚乐沉默了一会儿,片刻后道:“我尽力吧。” 尽力的戚乐在晚膳后难得的去家中院子里逛了逛,还站在东院外给岳母请了安。她兜兜转转了一大圈,消磨了约有一个多时辰,方才回了堂屋里。 系统本来还在惊讶戚乐今晚居然这么勤快,当她在堂屋里坐下,不过片刻管家匆匆来报说是三皇子来访的时候,瞧着戚乐波澜不惊的脸,系统就知道自己是对她太高看了。 戚乐怎么会没有目的的勤劳呢?若是今晚越质鸣戈不来,怕是她已经躺在床上唤婢女为她暖手了。 越质鸣戈深夜来访,行踪隐蔽,仅只携了一名护卫随行,未曾惊动府中。戚乐见他来也不意外,在堂屋恭敬地向他行了礼,也不多言,只请他上座。 越质鸣戈瞧见戚乐似早有准备的模样,不免笑道:“岳卿猜到本王会来。” 戚乐答:“我几经将殿下的敌人都寻了个遍,殿下能直到今日方才来,已是对臣下的足够信任。” 戚乐这话乍听有些答非所问。越质鸣戈想问的是她为何能笃定他会在今日来,但戚乐这么答了,若是仔细想一想又会觉得她已真切的回答了越质鸣戈的问题,并且回答的非常到位。 因为她在今日见了唯一一个算不上是越质鸣戈敌人的人,她见了相辅。 越质鸣戈道:“一月之期,已无多少剩余。岳卿的计划进行到哪一步了?” 戚乐答:“七成。” 越质鸣戈挑眉:“这么自信?” 戚乐淡笑:“若是殿下愿意完全按着我的话做,现在已经是十成了。” 越质鸣戈道:“本王难道未曾按卿的意思在行动吗?” 戚乐答:“若是殿下当真信我狂言,您就不会辞去太子位了。”戚乐看向越质鸣戈:“这动作未免大了些,想不惊动不想惊动的人,都难。” 越质鸣戈伸出一手撑着半脸,他好整以暇地瞧着戚乐,慢声道:“孤王可是按照卿的意思,更进了一步。” 戚乐道:“殿下就不要打趣我了,您比我更懂朝局权谋,哪里不知过犹不及,事极则假的道理。您这一手,全天下但凡长了眼睛的,都知道您想请二皇子入瓮。” 越质鸣戈没有半点儿给戚乐添了麻烦的歉意,他慢慢道:“我可是按照你的主意在示弱。” 戚乐道:“臣女感激不尽,故而夙兴夜寐,只为殿下排忧。” 越质鸣戈盯着戚乐,半晌笑道:“一个月,你说要一个月。其实并非真是需要这么久的时间,而是一月内我国的消息便再也瞒不住周国的帝师。你不是需要一个月,而是必须在一个月内解决。” 戚乐道:“殿下英明,所以殿下不也帮了我一把吗?” 戚乐慢条斯理:“您这场示弱,将目的直接暴露在所有人的眼里,何尝也不是在帮臣女免了说服相辅——您确是个骄矜自傲的蛮将吗?” 越质鸣戈身侧护卫大喝:“大胆!” 越质鸣戈抬手止了护卫,他盯着戚乐:“你知道我是故意的。” 戚乐笑答:“哪里,殿下隆恩浩荡,臣女只会感激不尽。” 越质鸣戈眼中笑意未止,他饶有兴趣地瞧着戚乐,半晌方说:“入瓮还要多久?” 戚乐问:“一月之期还有多久?” 越质鸣戈答:“尚余七日。” 戚乐道:“那便劳请殿下再等个日。” 越质鸣戈问:“不是明日?” 戚乐笑道:“殿下未免也太高看了离开中枢多年的相辅,便是臣女替他拉好了线,要他引爆这根线,也要等他先寻到引信。” 越质鸣戈说:“看来引信你已埋好了?” 戚乐答:“好在家父交友广泛。” 越质鸣戈沉吟了一会儿,明白了戚乐最早去找的那批人到底是干嘛了。怕不只是为了取信相辅而走的过场,她就算走过场,也必然在这过场里将得到的都尽数拿了。 越质鸣戈越想越觉得戚乐有趣,他低笑了一声,心情颇愉。眼见月升中天,殿前立着的姑娘眼皮也开始有些搭耸,吴国的三皇子难得良心发现了一次,起身打算走了。 他刚起身,戚乐想到了系统先前的嘱咐,又叫了他一声。 越质鸣戈好奇回头,似是想知道戚乐会求自己什么事,却不想她面带难色,却是说:“事成之后,殿下还是不要将岳云清摆上台面吧。我这次实在是辜负了太多叔伯的信任,若是传扬出去,怕是名声不太好。” 越质鸣戈那时就想:你连你父亲的灵牌都敢往我这儿送,还要什么名声? 但戚乐的确是为他解决了他的困境,所以他半笑问:“那你想如何?不要这策臣之位了吗?” 戚乐答:“臣女日夜辛劳,没道理不要应得的报酬。只是家母身体弱,经不得半点儿惊吓。” 戚乐笑了笑:“总归帮殿下的,只是个出主意的人,她叫什么,并不是殿下所在意的不是吗?” 越质鸣戈站在堂中,瞧着戚乐的眼睛沉沉如夜。片刻后,他笑了声,问:“你想叫什么?” 戚乐抬头看了看夜空,月明星稀,隐有薄雾。 她收回了视线,对越质鸣戈道:“周朝有开阳君。”她想了想,“我不如叫月迷踪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愚者千虑07 月隐光曦,薄雾渐浓。 戚乐送走了越质鸣戈,藏在袖中的指尖掩着唇小小的打了个哈欠。系统见她困倦,想到戚乐原本是个常驻医院的病秧子,心中不免有些不忍。不忍归不忍,它还是记着戚乐哄骗了它一道的事,硬着数据流道:“你看,如果你按我说的做,一早跑了。哪里需要如今这般挖空心思。” 戚乐答:“跑了然后自己做饭洗衣服吗?不了不了,我觉得现在挺好的。” 说着戚乐竟是喊了两声自己的婢女,婢女匆匆而来,向她行礼,戚乐吩咐:“今天园子逛得久了些,让厨房给我下碗甜丸子吧,要桂花馅的。” 侍女应了,领命而去。戚乐对系统认真说:“为了有人给做饭,我愿意把脑子倒出来用。” 系统:“” 系统被戚乐气着了,原本不想再管她。可戚乐在吃了丸子后竟也没回去睡,而是在岳父的书房里捡出了几封信,又查了些书籍后,将那些信摊在桌上,取了只毛笔也不知在写些什么。戚乐小时候学过四五年的书法,拿着毛笔写着也是有模有样。 系统见她一直熬到了早晨也没有半分要去睡的打算,不免又有些好奇。 它问:“你在做什么?” 戚乐答:“把脑子倒出来用啊。” 系统:“” 系统不想问了,戚乐笑了笑。 她问系统:“你可以帮我造假笔迹吗?” 系统道:“这个当然可以,我们要帮宿主完美替代原主,笔迹自然是要帮着一并搞定的。” 戚乐问:“别人的呢?” 系统虽然不明白戚乐怎么突然问这个,还是回答:“操作一下,也行的。” 戚乐便指着那些信道:“帮个忙,我想学这个字体。” 系统:刀都要临头了,你怎么还这么悠闲。 系统虽心里腹诽,但作为一个优秀的系统,它不会对宿主的合理请求视若无睹。 系统操纵了戚乐的身体,让她的肌肉一点点熟悉,记忆住了那些字体。戚乐瞧着惊奇,系统颇为得意:“等你要用的时候,和我说一声就行,保证一模一样!” 戚乐笑着感谢,一来一回过去,日头过了正午。管家匆匆来道:“姑娘,青阳侯出行了。” 戚乐终于放下了笔,她看了看更漏的时间,叹笑道:“看来父亲的人缘着实不错,至少他死了,还是有人愿意帮他说上一两句话的。” 管家又道:“青阳侯去见了相辅大人。” 戚乐唔了一声,她轻描淡写地问:“然后?”。 管家看着戚乐,眼中隐有敬怕,他最后道:“相辅直将青阳侯送至门外,两人互行大礼,青阳侯驱车往左将军府。相辅” 戚乐笑着说:“相辅如何?” 管家道:“相辅去了二皇子府。” 戚乐笑了一声。 她放下了手中的书卷,走出了书房。 系统以为她又要做什么了,却见她一转弯回了卧房。 系统:“????” 系统:“不是,你晚上不睡,现在要睡?你图什么啊?” 戚乐慢条斯理地答:“夜间不睡,是因为还不能睡。此时要睡,自然是能睡了。” 系统:“”你干脆一觉睡到刀劈在头上算了。 戚乐倒是睡的安稳。她这一觉直接睡到了黄昏日暮。 她醒来后去池塘喂了鱼,听管家说青阳侯先前来过,因她睡着,便未打扰,只是托话让她放心。说是他与岳奇二十年相交,没道理让他身后也不得安宁。 吴国的冬天是有些冷的,池塘上有着一层薄冰。 戚乐将鱼食洒满了靠近自己的一处砸出的冰洞,拍了拍手,回头道:“挺好,你有替我感谢世叔吗?” 管家道:“这是自然。” 戚乐道:“离父亲仙逝的日子快有一月了吧。” 管家:“尚有两日。” 戚乐转问:“管家,我只知你改姓了岳,却还不知你名呢。” 管家正欲答,戚乐又道:“名字倒是不急着说,你先且想想吧。明日过后,‘岳云清’怕是便要一辈子病弱深居府中了。你若是愿意,只需照顾好母亲,岳府便是你的了。” 管家微怔,一时为给出答案。戚乐也当真如她所说一般并不着急,洒了鱼食便慢悠悠的回了屋子。 路上系统欲言又止了好几次,最后还是忍不住问:“你为什么要给他选择?” 戚乐:“什么?” 系统强调:“选择,不要以为我看不出来,你给了他两条路。如果告诉你名字,就意味着你愿意将他当做你的同伴,如果想要接手岳府,那就不再是能被你所信任的对象。” 戚乐道:“在岳府蒙难时刻,他帮我了不少,给他选择很奇怪?” 系统道:“当然奇怪。你那么惜命怕死,岳府的管家是个多好的帮手,你会轻易放过这种帮手?” 戚乐觉得委屈:“我怎么就是不会放过别人的人了?我长这么大,连一条鱼都没杀过,更是捐了不少钱做慈善。说句我是人间宽容象征——不为过吧?” 系统找不到反驳的话,但它潜意识就是觉得戚乐不像是这么舍己为人的家伙。戚乐无辜委屈,听见系统在她的脑海里哼了一声,也不恼,只是笑眯眯地说了句—— “岳云清这个身份很快就要消失了,岳府的管家和月迷踪走的太近不好。” 戚乐云淡分清:“虽说本就是欲盖弥彰,但多少也盖的严实些。” 系统起先懵了一瞬,随后回神,它诧异道:“你不要这个帮手?” 戚乐合手答:“不需要他做我的管家,我离开岳氏后,他借岳氏登上朝堂,反而会对我更加有利。” 系统闻言:“——你果然根本没有给别人选择。” 戚乐冤枉道:“你哪里听见我命令他了?我难道不是让他选吗?” 系统心想:在巨大的利益面前,尤其是你说的时候还说了岳云清将会永藏深闺——但凡有一分野心,都不会在这时候放弃吧?更何况你还抛出岳氏这么大的诱饵! 岳府的管家有野心吗?这简直是废话。 系统在这一刻开始有点后悔。他真不应该看着那谁医者仁心就选了戚乐的戚乐瞧着是个仙女,心脏根本淬着毒汁啊!这种人的存活,为什么会是那种医者仁心光芒万丈简直佛陀在世的人心里唯一的愿望啊。 系统只能将这一切归于对方的医者仁心。 它看着戚乐,又忍不住叹气。绑定都绑定了,还能解绑怎么说?好在戚乐虽不肯听它的,总让它和做过山车似得陪走任务,又喜欢在死亡的边缘大鹏展翅——但戚乐的适应能力强啊!退一万步,除了戚乐,连同前辈给它提过的那些宿主里,有几个能比戚乐更快的适应环境,又有几个能比她更阴险,连系统都能一并诓骗? 算了后面不是什么好词,做系统要五讲四美,这还是不要讲了。 作为第一次,它选得不算差。 萌新系统乐观的想,随后便听见戚乐温柔地叫它。 系统:“怎么啦?” 戚乐道:“我睡觉了,在我没睡醒前,只要天没塌就不要叫我。” 系统:“” 系统忍不住思考其一个严肃的问题:在戚乐的心里,自己到底是个什么? 大约是神经绷得久,未到尘埃落定时也松不开。 戚乐这一觉也没有睡的很久,她傍晚时分起来吃了饭,顺便接到了越质鸣戈的口信,说是要她明天记得早点入宫。戏台已经搭好,就等她明天来看收尾戏了。 管家这话听云里雾里,直到传话的侍卫走了,方才试探地看向戚乐。 戚乐搁下手里的酥茶,方对管家说:“管家有什么想要说的吗?” 管家拱手道:“有。” 他看向了戚乐:“我姓岳。” 他说了自己姓岳,无论原本姓什么,都是打算在今后以岳氏的身份自居了。这无疑是向戚乐宣言他的利益将永远不会背离岳氏,宣言他不会背叛岳云清。可另一方面,他有没有告诉戚乐他的名字,没有告诉名字的意思,便是意味着他不愿虽岳云清一同就此沉寂。 戚乐起初就觉得岳府的管家是个聪明人,如今更是这么觉得。 和聪明人最好共事,而不要存在上下级的关系。“养蛊自噬”从来不是什么新鲜事,戚乐也觉得自己不够聪明c也不够警醒。与其一直将这管家当做下属殚精竭虑,倒不如大家有利而聚,无利则散——戚乐的父亲没教过戚乐多少东西,但在利益纠葛和御下上却是以亲身经历让戚乐学到足够多。 戚乐看着管家。 管家也瞧着她。 戚乐笑了,两人相视心照不宣打成了什么约定,戚乐起身前对管家道:“我会书信堂叔,请他将你计入族谱,作为我的义兄。往后岳氏如何,便有赖义兄。” 管家向戚乐行了大礼,对她道:“姑娘也永远是我的主家。” 戚乐倒是不太在意这一点,她的指尖敲了敲杯沿,轻笑了声:“那还请管家为我最后准备一次明日出行的车马,且莫要别人发现。” 戚乐道:“从现在起,岳云清便不再会离开岳府了。” 她对管家轻描淡写:“还请义兄铭记。” 管家一愣,显然是没想到戚乐说的岳云清要退隐只是这个身份要退隐,而她自己则不知要去哪里。 管家又想到戚乐明日的出行,出行是越质鸣戈定下的难道越质鸣戈和戚乐—— 管家瞧着戚乐似笑非笑的表情,直觉打断了自己的揣度。这段时日的相处足以让管家认识到这位往日里温文尔雅的岳氏嫡女的真面目。他不欲与她为敌,更不欲去窥探于她。直觉告诉他,这么做的后果不太妙。 戚乐在岳府睡了最后一晚。 系统问:“你到底要和越质鸣戈做什么?” 戚乐玩笑答:“要解释这一集剩下的时间不够了,反正你明天就知道。” 系统:“”你懒就直说。 而后戚乐便什么也没做,只是如往常一般沐浴就寝,甚至连面对她喜欢的侍女都没有多说什么。 系统见戚乐这样,就知道她是一点和岳府相关的东西都不想带走了。 不过系统倒是无所谓,戚乐用岳云清的名字也好,不用也罢。只要岳云清能活到该活的岁数,写出灭亡论就成了。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越质鸣戈派来的人便已等在门前了。 戚乐上了马车,进了宫。 越质鸣戈就等在吴王的寝宫前。 他见了戚乐,脸上扬着笑,对她伸出手道:“月卿,辛苦你为孤王排的出戏。孤王想着,作为写这戏本的人,怎么也该让你一同瞧瞧你一手推出的结局。” 戚乐将手放了上去,眼中没什么特别的情绪,倒是叹道:“只希望日后殿下口中的‘月卿’莫要是‘岳卿’。” 她看向远远的宫门,淡声道:“‘岳卿’过了今日,怕就要被过往亲朋拿着‘愚蠢’两字,戳断脊梁骨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愚者千虑08 岳奇自尽后的第三十日,会逢朝廷休沐,二皇子c青阳侯与相辅领十数位朝中要臣,跪于宫门外求见吴王,恳求吴王宽容岳氏,莫让功臣寒心。 当初岳奇败于越质鸣戈,越质鸣戈于朝堂上为岳奇收罗起的罪状近乎十页百条,但这些罪名大多都是莫须有,仅有“谋害皇子”这一条勉强算是着边。朝堂会后,吴王便被囚禁,岳奇忍不得此败自尽,圣旨虽未下,但这朝廷上被三皇子数出的罪名却未被推翻。岳氏在吴国,也不能算是全然清白。 岳家嫡女岳云清正是清楚,圣旨一日不明晰,岳家便要如此不明不白的下去,方在朝中突变c越质鸣戈还权于吴王后,着急奔走联系各方岳奇旧友,试图为岳奇洗刷这些未明之罪。 青阳侯与岳奇是至交,先前越质鸣戈凶悍,吴王被囚,他说不得话。如今虽不知原因为何,但好歹吴王重现朝堂,越质鸣戈表面上躬退——他便有了说话的机会。 青阳侯被岳云清跪着恳求,自然是要帮的,他一腔义胆,再有犹豫也在世侄女的眼泪下洗尽了。只是青阳侯久不涉政局,心知自己一人难以借吴王逼得越质鸣戈退步,方去寻了他觉得最能帮他的人。 吴国相辅。 戚乐一早埋好的局。她四处奔走求援,又不让越质鸣戈插手,为得根本不是让吴国相辅觉得吴王当真重获权柄了——她是为了提醒相辅,越质鸣戈放出吴王,是因为他在忌惮。 越质鸣戈如今还会忌惮什么呢?青阳侯想不到,这位相辅当然会想到。是边境虎符。 戚乐去见相辅,除了做戏要做全套,另外就是她必须确定相辅已经联想到了虎符这件事。 吴王与越质鸣戈裂隙已生,他断不会允许虎符落到越质鸣戈手里。可越质鸣戈对王宫把控甚紧,吴王纵使有虎符,边军远在千里之外,却也救之不急。 ——虎符,是平衡了吴王与越质鸣戈的关键要素。 戚乐要确定这位相辅意识到这一点。 平衡是可以打破的,任何一方只要得到了虎符,表面上的平静都会打破。甚至可以说,谁拿到了虎符,谁就有可能成为最后的那只黄雀。 吴国相辅政海浮沉这么些年,哪里会不清楚这其中的要害。戚乐只要让他明白这一点,他自己就会忍不住加入谋夺虎符的队伍中去。 吴王如今背负受敌,要得他信任太难了。但有一个人,却可以完美得到信任,甚至能够从吴王的手中得到王令与虎符——吴王的二子,一直活在越质鸣戈阴影下的二皇子。 只要他有机会在越质鸣戈掌控的王宫内见到吴王,他便是最可能得到虎符的。 可是如何才能让二皇子顺利见到吴王,并且得到虎符呢? 相辅想了很久也想不出办法,所以他对岳云清的恳求也是模棱两可的态度。 ——直到青阳侯来访。 这可真是瞌睡递枕头,为自尽的岳奇洗脱罪名,让他能被以国士而葬这种事情相辅自然不甚在意。但群臣进谏一事,却让相辅看到了二皇子求见吴王的希望。 越质鸣戈为什么胜了吴王却又后退? ——因为他要脸面,他忌惮着边军。 相辅冷静的推演着,越质鸣戈当了一辈子吴国人民心中的不败将军,天佑皇子,当然受不了自己的名字染上污点。 他要做贤王。在相辅眼里,这点儿幼稚与天真,就是越质鸣戈最大的败笔。 群臣进谏,于他本就无害。越质鸣戈但凡还想维持他的形象,就必须允许众人觐见吴王。这时二皇子为领头者,于情于理,都该是吴王第一召见的。只要吴王召见——他便有办法让吴王将虎符交给二皇子。 越质鸣戈再聪敏,他能想到由青阳侯四方走动联络起的,对他的一次无形反抗,实则是要偷渡虎符吗? 相辅冷眼瞧了越质鸣戈这么久,若他当真是个聪敏虎狼之君,就不会做出进位之后再退步的蠢事了。裂痕已生,非命不能补。他因顾虑而退的这步,无疑暴露了他的无知。 话又说回来,退一万步,就算此次觐见失败,于他而言也损失不了什么。 越质鸣戈原本就不会启用他。 进,则是高冠玉阶,再揽风云。退,也不过是如今日同样。 相辅想到开阳君曾对他说过的话,心中的渴望便越发难以抑制。开阳君当日说的每一个字,都成了驱使他去行动的诱惑。 这本是个看起来几乎不会有后果的计划。 ——如果这真是他的计划。 戚乐站在帘幕后,隔着金玉帘冷眼瞧着殷红的鲜血一点点浸透了殿中的厚毯,忍不住蜷着食指指节,抵着上唇压下从胃部翻涌上来的不适。 殿中狼藉稍定。二皇子倒于血泊之中,吴王惊骇坐地,唯有干干净净的越质鸣戈避开了血渍,弯腰从地上捡起了那枚青铜制的虎符。 他拿着那枚表面光滑的青铜符,眼中一时划过诸多情绪,最终却归于笑中,他摩挲着虎符,笑着对吴王道:“若非父王亲自取出,孩儿就是将这勤政殿翻个底朝天,也绝不会想到父王竟是将他藏在了自己的发冠里。” 他轻笑:“这种小女儿家的把戏,孩儿实在是想不到父王也会效仿。” 吴王许久才从二皇子的被杀中惊觉回神。二皇子的脸上还残留着被杀是的不敢置信,别说他临死前都不敢信,就连吴王现在都不敢信。 戚乐在一旁瞧着,心想,是啊,越质鸣戈囚吴王又放吴王,憎岳氏却又用岳氏,二皇子在府邸那么久他也没带兵围过——别说吴王,就算是戚乐在见着越质鸣戈对二皇子毫不犹豫地动手,瞳孔也不免因惊讶而放大了一瞬。 若非系统先感觉到不对提醒了她一句,让她发现了殿内个别有些眼熟的甲士,心里隐隐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有个模糊的预计。她如今的神态,也不会比吴王好太多。 就算戚乐在原本的世界里从小过的有多复杂,法治社会毕竟少有轻贱人命的事,更别提在父亲面前杀兄弟这种事。 戚乐抿紧了嘴,心中一时还有些不够适应,缓了一会儿,方才能冷静地再看地上那具尸体了。 系统在一旁目睹全过程:“你是我见过适应力最强的。” 戚乐在在脑海中回答它:“我不仅适应力最强,也最聪明,还最体贴。”戚乐微微抿了唇:“毕竟我是你的初次呀。” 系统原本想说,他就算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前辈们那里多得是培训资料,但它还未说出口,戚乐的那个“呀”字说的暧昧又委婉,让系统忽然间便明白了戚乐勾着尾音在暗示什么,它顿时仿佛烧了起来,咬牙切齿道:“戚乐,你尊重一点,我是正经合格出场的系统!” 戚乐淡笑不语。 系统在这一来一回中基本已经认清同为新人的它根本搞不定戚乐的事实了,它有些失落,却又硬要捡回面子,对戚乐教育道:“不管这个世界是什么价值观,你都得保持本心,切记不能被过深影响。我在档案馆里见过不少宿主,因为经历的丛林世界太多,最终忘记了原本世界的生存法子。好不容易达成了目标回去,却反而无法生活的例子。” 系统道:“戚乐,你的世界尤其是。那里连恶意伤人都会入刑,你可千万别轻贱人命?” 戚乐接受了系统的关心,她不甚在意地掩了掩唇,难得随心说了句:“这你倒是不用担心。你会因为游戏里可以随便杀人,就随意触犯现实法度吗?” 她宽慰系统:“不过游戏逼真了点,我毕竟也是第一次,有点反应正常。” 系统:不,你作为一个新手,分的这么开,适应得这么快,这一点都不正常。 系统话未来得及说,戚乐已经将注意重新投去了殿中。 戚乐给越质鸣戈的建议,简化成一句话,就是先退一步。先退一步,给吴王有将虎符交给二皇子的机会。 这看似与开阳君原本的计划所差无几——但其中最核心的部分却变了。机会从敌人的手里利刃,变成了戚乐搁在无形瓮中的饵食。 戚乐作为谋士,要做的便是制造饵食与瓮,至于猎物入瓮之后该如何处理,她没兴趣,也没多少发言权。 比起越质鸣戈接下来想做什么,她更对消息传去周国,那位开阳君会是什么反应有兴趣。 吴王对越质鸣戈爆喝:“逆子,逆子,你这是要弑君谋逆吗!” 越质鸣戈慢条斯理答:“父皇说错了,儿臣从未谋逆,谋逆的不是二哥吗?是他先拔剑对我,也是他先从父王手中抢走了虎符。” “儿臣,不过只是来保护父王。” 吴王几近被越质鸣戈气得说不出话来,而老相辅也终于缓过了神。 他是个聪明人,见到越质鸣戈从殿内走出而吴王不知,见到帘幕后隐隐还立着的女性身影,他还有什么想不到什么回不过神? 相辅一声悲呛:“岳兄,枉你一世清忠,唯一的后人,却腌渍阴毒,认仇贼为君!” “岳兄,你天灵难安!” 越质鸣戈闻言,倒是没阻拦相辅这声骂,反而似笑非笑地瞧向了戚乐。 戚乐在幕后站不下去,掀了帘子向前两步。吴王见了她,目眦欲裂。今日所有劫难,说到底一切都源于重臣感于岳云清孝义之心从而做出的种种举动。 若非岳云清四方奔走,若非越质鸣戈对岳云清的奔走视若无睹,若非岳云清恳求青阳侯为二皇子与吴王制造了这样一个机会——! 吴王恨极:“岳云清,岳云清!你不配岳卿之姓,来人,来人,给朕杀了她,杀了她!” 殿中无人动。殿中的侍卫虽着禁军服制,但铠甲之下却是越质鸣戈的私军。 这些人之前陪着越质鸣戈连软禁吴王都做过了,吴王的命令,连让他们抬指都做不到。 吴王便转头看向越质鸣戈,他道:“朕知道你想要这个位置,但是朕不下禅位诏书,你永远别想!” 越质鸣戈微微挑眉。 吴王见越质鸣戈动容,便一指指向戚乐:“你是朕的儿子,今日之事,朕可以当你是被奸人蛊惑——你杀了这贱婢,朕就给你禅位诏书。” “朕死了一个儿子,必须有人偿命!” 越质鸣戈看向了戚乐。 系统见着吴王这激愤的模样,有些心慌。它道:“我就知道越质鸣戈带你来肯定有别的目的。他是不是想过河拆桥啊?戚乐,我一早和你说过了,洗衣服做饭根本就没有和这些人打交道恐怖!” 戚乐充耳不闻。她瞅了瞅越质鸣戈,又看了看吴王,蓦地笑了。 戚乐温声道:“陛下要杀岳云清,这和我月迷踪有什么关系?” 系统: 戚乐答:“所谓奸人蒙蔽。”戚乐莞尔:“陛下不是一早便被岳奇蒙蔽,为此甚至默认了三殿下拟出的罪状吗?” “奸人都死绝了,哪里还来的奸人。” “民女就算想做,三殿下天纵英才,也容不下奸佞随身啊。” 戚乐不紧不慢的劝完,越质鸣戈先笑了。 他心情不错,对戚乐道:“但不杀岳云清,父皇不愿下旨。无父王口谕,无父王亲命。就算孤王强以玉玺下旨,这天下也会说孤王是谋上篡位。月卿,你说这该如何?” 戚乐答:“民女不才,对书法临摹颇有心得。” “陛下朱笔御批,想来中书省对于陛下御笔再了解不过。有陛下御笔,何愁无陛下口谕?” 戚乐在心中对系统温柔道:“到你干活的时候了,昨天写的那些,还记得吧?” 系统: 系统:你算了,我不想思考。 越质鸣戈朗声大笑。岳奇作为吴王策臣,自然有无数来自吴王的密旨。岳云清这句话,似假其真。 越质鸣戈笑够了,他对吴王道:“父皇听见了,她是月迷踪,不是岳云清。父皇的要求,儿臣是做不到了。” “不过父王说得对,二哥的死得有人偿命。”他挥了挥手,“便由相辅的命来偿吧。” 吴王几乎气绝。殿内一片狼藉,越质鸣戈看了一圈,吩咐道:“乱哄哄的,收拾了,扶父皇去休息。” 殿中诸人称是,越质鸣戈方走出了殿中内殿,去了偏堂。 偏堂内,隐隐能瞧在还在外等候着的诸位臣子。 越质鸣戈命人给戚乐取来了纸墨笔砚,一边坐在一旁瞧着戚乐抬手开始以吴王的笔迹写禅位旨意,一边含笑道:“月卿对此局的评价如何?” 戚乐的手此时是系统在用,她空闲地回答越质鸣戈:“殿下大才,将局用至极致,一石二鸟。既除了隐忧,又得了虎符。” 越质鸣戈笑道:“哦,是吗?孤王倒是觉得自己不是扔石头的人,反而是那块石头。真正扔石头的人得到了也不是二鸟——”他忽而凑近了桌子对面的戚乐,眼中闪烁:“是一石三鸟。” 戚乐垂眸,笑容不变。 越质鸣戈便道:“眼见虎符我是得到了,二哥也死了。父皇再没有别的儿子能继位。我瞧着是大获全胜,但只需在这偏殿看一眼,就知道大获全胜的另有其人。” “群臣仍在,他们还在等着给岳奇一个交代。”越质鸣戈看了窗外一眼,“而我刚杀了相辅,二哥又离奇死亡,父亲在短期内也不能现于人前——为了我自己,为了安抚群臣,我必须c也只能走出去,宽恕你父亲对我曾经做过的事,甚至还要给他加封,允他厚葬。” 越质鸣戈看着戚乐,眼中些微有些着迷:“我不能杀岳云清了。这才是你真正要的东西是不是?” “——岳云清的命。” 戚乐写完了诏书,她朝越质鸣戈笑了笑,道:“陛下在胡说些什么,民女明明叫做月迷踪。” 越质鸣戈凝视着戚乐,他看了她好一会儿,大约连自己的母亲,越质鸣戈也没有这么仔细,这么认真的看过。 岳云清眉目清婉,低眉浅笑时,像极了春水。 越质鸣戈唇角笑意愈浓,他起身,头也不回地踏了出去,对岳云清道:“长乐巷第三处宅院,赠予朕的策臣!” 戚乐行礼,悠悠谢恩。 系统:戚乐是不是也和她管家说过,今天起她就不回来了? 系统:是说过。 系统:你6。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愚者千虑09 戚乐直到事定大半,才由越质鸣戈信任的宫人领着从一处不惹眼的偏门离开。 她走时青阳侯还未离开,群臣也未尽散去,离开了勤政殿往西区,喧闹声尽散了,竟也好似无事发生。 眼见即将离开宫门,戚乐走了两步,却忍不住停了下来。她慢慢地蹲下了身。 系统见状,以为戚乐是终于后知后觉感到怕了,一时腿软。有些心疼又有些埋怨:“你看,刀光血影的多可怕啊。要不然咱们还是跑路吧。” 戚乐的手隔着裙子可算是摸着的小腿。她伸手慢慢揉了一会儿,慢条斯理地回答:“最近偏食,可能钙质摄入不足,小腿有点儿抽筋。晚上回去让小荷给我炖点汤补钙。” 系统:“” 系统提醒:“你没有小荷了,你都不能回岳府了。越质鸣戈给你圈了个窝。” 戚乐叹了口气:“唉,看来回去前还得再找个会做饭的。” 戚乐性子不急,她慢慢的蹲着揉脚,在领路的侍卫看来却是十六七岁的小姑娘终于受不住高压,虚弱的蹲下抱住自己在哭。侍卫原本是挺急着送戚乐出宫的,但临行前越质鸣戈也叮嘱过他,要对着小姑娘敬重些,将她的一举一动上报。 侍卫想着戚乐哭也算是上报的内容之一,可能时间都要算,便也站着干等。 戚乐揉了好一会脚,觉得不怎么疼了,才站了起来,低头对侍卫道:“抱歉,劳您久候。” 侍卫连说“不敢”,对尚未正式得到官职的她也颇为恭敬的口称大人,引着戚乐坐上一早久候的马车,往越质鸣戈赐予她的新宅去了。 新宅说是新宅,里面一应用具倒是齐全。 戚乐还没问,领路的侍卫便道:“这屋子本是前朝书画大家青羽先生的居所,因缘巧合被殿下买入。大人说要从头来时,殿下便命人收拾起了这间宅子。大人,殿下对您却是看重。” 戚乐闻言笑道:“哦,原来殿下在那一日后便为我想了这么多。这真是令臣子感激涕零。” 她说话的时候总是会带着若有如无的笑意,这笑意本只会让人觉得她性格娴静温雅,可夹在了谢恩的话里头,侍卫不知怎的总觉得有一两分的嘲讽在。他又仔细去看戚乐面上表情,温温和和谦卑恭敬,是岳家嫡女惯来在人前的形象。 侍卫只当自己是多心了,送戚乐入内后便匆匆离开。 戚乐进了屋,发现越质鸣戈连奴仆都帮她准备好了。 戚乐坐在椅上,开口问:“管家呢?” 那一众奴仆互相看了看,有一个人上前答:“回禀主家,青羽居暂无管家。三殿下府中的管事说这是您的居所,仆人可以由他人帮着采选,管家却得是您来挑才行。” 戚乐就笑了,她说:“那行吧。” 说完,她也不指谁做管家,只是问谁最会炖汤,让别人为她炖一碗骨汤来。 系统间戚乐悠哉哉,还真的似乎只记得自己在宫门前惦记的那碗汤了,不免开口提醒她:“越质鸣戈这么做肯定有目的,你既然选择了要在他手下挣扎讨命,还不赶紧想想接下来怎么办?” 戚乐答:“他当然有目的。我说要改名,又在今天逼着他让岳氏彻底脱罪。这两者相加,便意味着越质鸣戈手里再也没什么能威胁我的东西了。” “这样可不好。”戚乐道,“像越质鸣戈这种人,若是你不给他捏着点什么,他就会忍不住打你性命的主意了。” 系统问:“所以你想改名,与岳氏脱开关系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想要给他把柄?” 戚乐笑着说:“月迷踪身无长物,连宅子都是他选的。我几乎活在他的笼子里,有了笼子和监视鸟的人,他还怕笼子里的鹦鹉做什么?” 系统将信将疑:“你真愿意配合他待笼子?” 戚乐不赞同:“唉,这话说的,好像我还能在全是越质鸣戈眼线的地方翻天一样。” 系统:你真的不能吗? 戚乐坐在桌边等自己的汤,她自言自语道:“没管家还是不太方便。” 系统顺口:“你要把岳府管家再叫回来吗?”它有些幸灾乐祸,“让你之前那么爽快给‘选择’,现在后悔了吧?” 戚乐不太在意:“明天看看能不能请一个回来吧。” 系统:“你不是说这屋子是越质鸣戈对你的控制吗?你去外面挑管家会不会不太好?” 戚乐挑眉:“是我要出去选的吗?是他不肯,小气够了还要展示大度。找人不麻烦吗?我也不嫌累吗。” 系统:“你” 戚乐果断答:“我嫌累。” 系统:“。” 系统不想说话,它觉得累。 第二天,戚乐同昨天站出来同她说话的人表示了自己需要一个心灵手巧的管家。那人思考片刻后,即刻道:“主家想要什么样的呢?单是找人的话,怕是一时不好找。” 戚乐就问:“那有没有缺钱的,愿意来这里凑个热闹呢?” 那人:“可那样来的人,能力会不会不太行?” 戚乐道:“我这里能有多大事,找个铺子里的账房先生估摸就够用了。去贴个告示吧。多给点月钱。” 那人狐疑地瞧着戚乐,像是实在不明白戚乐到底想写什么。但戚乐是主家,越质鸣戈也曾吩咐过,她便领了命去了。 到了傍晚的时候,那人带回来了三个人。都有些年纪了,一个是米铺的账房,一个在古董店里干活些日子,还有个是读了不少年书的童生。 戚乐也不挑,就让那人帮着选。 那人好声好气道:“毕竟是管家,主家不再仔细些?” 戚乐道:“能维持府中就可以了,管家难道还需要做别的吗?” 管家当然可以做别的。看看岳府曾经的那位管家就知道了。 但戚乐这么说,那人却又不能将这种话说出来。 她最后只能指着那米铺老板道:“不如就这位刘先生。” 戚乐颔首:“可。” 那人颇为无语地瞧了戚乐一眼,便又领着三人下去。 戚乐这次终于多问了句:“对了,你叫什么来着?” 那人答:“荷生。” 戚乐心想,哎呀这名字真是撞的巧,只可惜这位明显年纪要比岳云清大上许多,不能让她叫“小荷”,不然她连改口就不必要了。 戚乐应了,而后对荷生道:“府中诸事便多麻烦您了。” 荷生从越质鸣戈那儿得到的命令,是监视回报戚乐的所有行为。在越质鸣戈的口中,岳云清是个远超其父的智者,心思难测,如同一把双刃剑,用的同时也得注意着另一边的刃到底对向了哪儿。可荷生瞧着戚乐,这个十六七岁的姑娘除了懒了一点,真是半点都看不出聪明深沉的模样。 ——她甚至似乎都没察觉到这宅子到底是为了什么。若是她察觉了,怎么会连越质鸣戈唯一留给她破开监视的机会c留给她选一个自己人的机会都抓不住呢? 荷生最后看了戚乐一眼,转身领着三人走了。 戚乐在夕阳下躺了一会儿,幽幽道:“唉,想念手机和网络。” 系统:“任务做完就能回去了,回去后你身体还能比以前更好一点。能玩更久的手机。” 戚乐点点头:“但还有将近十年呢,我得找点事做。” 系统差点脱口而出“你学学做饭洗衣服吧”,但它跟了戚乐那么久,基本也知道了戚乐的个性。 勾心斗角是可以的,绞尽脑汁也是可以的,哪怕在死亡边缘大鹏展翅也不是不行。 只有洗衣做饭搞家务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 戚乐笑眯眯道:“让我们来猜一猜开阳君收到消息后会做什么吧。” 系统:“” 戚乐也不恼系统不接茬,她想了会儿说:“我猜他大概什么都不会做。” 系统这会儿接茬了:“为什么?” 戚乐答:“因为他还不知道我是谁。” 系统:“就因为这个??” 戚乐笑了声:“敌暗我明,试探肯定是会有的。但在他摸清楚‘月迷踪’前,越质鸣戈可以松口气了。” 系统问:“摸清楚后呢?” 戚乐答:“那咱们就可以琢磨着写岳云清的《灭亡论》了。” 系统嘀咕:“我觉得你没说实话。” 戚乐惊讶:“怎么会,我这么老实的一个人。” 系统:你看我还信你吗? 接下来的日子,越质鸣戈都在收拾烂摊子。偶尔他也会想戚乐咨询些问题的处置方式,戚乐给答案给的爽快,反正她说说又不用出力,好不好用越质鸣戈自己选呗。 于是越质鸣戈便越发觉得戚乐深不可测。她给的办法,有些傻的可爱,有些又深切要害,一时让越质鸣戈摸不准戚乐到底是什么意思,于是越发揣度,越发觉得深不可测。 系统心累,它现在反倒是有点回过味来了。戚乐在原世界也就是个二十三四岁的c经历比较复杂c又比较聪明好学c普通的c有点钱的小姑娘,她身体不好,待医院太久,又被限制的太久,如今一朝开笼放鸟,立刻将这里当成了游乐场。扮演智者扮演的津津有味,甚至还问它要一些后世的智者典籍做挂。 根本就不是越质鸣戈想得那样! 但越质鸣戈不知道,他越看戚乐越觉得戚乐虽年少,却智几近妖,心中对戚乐便也越想探究。 于是在一月后,越质鸣戈正式登位,成为吴国第五任君主,大赦天下的同时,任命了来历不祥的一介江湖草民为策臣。 群臣自当哗然。 可策臣又不是六部,本就是专属王的近臣。越质鸣戈本也不是什么好脾气的君主,他做的决定不容人反驳。 好在这位新任的策臣不同于前己任,她根本不上朝。 比起能够参与国事,实际意义几乎位比副相的策臣,戚乐的表现更像是个谋士。 她不参与,对她的不满声倒也渐渐消停了下去。 更有好事者在吴王的勤政殿内见到了掩面的戚乐后,私下杜拟了她其实是吴王的红颜知己。以新任吴王的性格,哪里是需要策臣的人,他将策臣的位置给了月迷踪,谁知不是在安抚这位红颜呢? 毕竟吴王即将选后,江湖草民,显然是连吴王的宫殿都难以进入的。 这传言一时说的有板有眼。戚乐听了没当回事,越质鸣戈听了倒是觉得有趣,还问过一次戚乐。 戚乐答:“若是殿下觉得不妥,往后微臣上朝便是。” 越质鸣戈大笑:“上朝还是免了吧,朕怕你上去不过两句话的功夫,就能把殿上的老学究门气到要撕了你。” 戚乐道:“这倒是不至于。只是家父的故友毕竟仍在。我若是上朝,他们怕就不会在背后说岳云清蠢钝,给了陛下谋算的机会,而会说岳云清毒辣,不堪为人女苟活于世。” 戚乐懒懒抬眸:“这可和陛下的初衷,和陛下允过臣的事不太相符。” 越质鸣戈瞧着戚乐,只觉得那传言也有几分真的,至少他的确动过心思。 只是这天下美人何其多,敢送自己灵位的岳云清却只有一个。若是没了,越质鸣戈甚至觉得自己大概会觉着伤心。 他含笑对戚乐道:“说到选后,月卿可有建议?” 戚乐答:“策臣的谋事范围需得这么广吗?臣不知道还得兼职红娘。” 越质鸣戈笑答:“原本是不需要的。”他故意说得暧昧,“但朕总想着至少要挑个你喜欢的。” 戚乐笑了笑:“那可巧了,微臣喜欢漂亮的。” 越质鸣戈凝着视线瞧了她好一会儿,方才笑道:“朕心里有数了,月卿回去吧。” 戚乐不卑不亢地告退。 没两天,在戚乐请了病假,悠闲地享受冬日里最后的一点儿梅花糕的时候,大街小巷都传了消息。说是太后召见了一众贵女,里面便有颜色名动京城的忠国公府的大姑娘。 “如今都在传,说是陛下有意立这位萧姑娘为后。”荷生作为越质鸣戈的人,有时宫里的消息倒比一般朝臣家里还要灵通。她问戚乐:“大人怎么看?” 戚乐笑道:“空穴来风。” 荷生迟疑:“大人的意思是这是谣言?” 戚乐问:“空穴不就该来风吗?” 荷生:“” 戚乐瞧着对这事是半点兴趣都没了,结果宫里宣诏。戚乐没法子,只能丢了糕点去打越质鸣戈的卡。 戚乐感慨:“早晚跳槽。” 系统:“” 系统冷漠提醒:“你这个槽跳不好要丢命的。” 戚乐叹了口气:“唉,我命苦,你也不可怜可怜我。” 系统:难道不是你一手作的吗! 也不知道越质鸣戈这次召她是为了什么,戚乐匆匆走在宫道上,看着领路的宫人颇为着急的模样,心中不免猜测。 难道是开阳君终于有动作了吗? 戚乐心里想着,随着宫人往勤政殿去。勤政殿左侧便是太后的住所,若是应诏往来,从太后的居所离宫与戚乐现在走的这条路倒的确是会撞上。 戚乐便撞上了忠国公府的大姑娘。 萧珀见到了戚乐显然也有些惊讶,她虽是贵女,但戚乐却是三品策臣,按道理是该她向戚乐行礼。可这位萧姑娘却是笔直站着直直盯着戚乐,经宫人提醒,也不过只是说了句:“你就是月迷踪?” 戚乐:“?” 戚乐对漂亮的人都比较包容,对方不行礼,她还是回了一礼:“萧姑娘。” 萧珀与岳云清这种不是正常教导出的大家闺秀不太一样,她要更端庄c更娴静c也更有贵女的架势。 就好比现在,明明是戚乐的地位高于她,她却瞧着仿佛戚乐是她的下属。 这大概就是和出生有关了。吴国是个选官仍然在使用类似九品中正法的国家,王权与世家共同垄断利益,寒门远还不到出头的时日。月迷踪对外的身份是出自寒门,对她能得越质鸣戈青眼什么说法都有。 岳云清要是还活着,大概也会不屑与戚乐这种出身为伍,更别提这位被教养得更板正,父亲还是正一品国公的萧姑娘。 系统忍不住说:“你还知道你在败坏岳云清的名声。” 戚乐答:“说了是月迷踪,岳云清好好在家礼佛呢,虽然的名声一时洗不掉,但谁不说她孝义?” 戚乐振振有词:“月迷踪的不要脸,能算岳云清的不要脸吗?” 系统冷漠:“算戚乐的不要脸。” 戚乐一个没忍住,抿唇笑了起来。笑起来的时候大约是眼角的弧度被那姑娘瞧见了,那姑娘忍不住开口质问:“你笑什么。” 戚乐没有回答。 那姑娘抿了抿唇本有些气,但想到自己的目的,又压着气说:“你是月迷踪?” 戚乐颔首。 萧珀命令道:“将你的面纱摘下。” 戚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愚者千虑10 戚乐觉得萧珀可太有意思了。无论出生如何,无论心里是怎么想的,哪怕你面上不屑——你也不能表现出来呀。月迷踪怎么说也是吴王的策臣,甚至可以说是他的宠臣。她这般行径,就不怕惹了吴王不悦吗? 萧珀是忠国公家的嫡姑娘,怎么看也不像是拎不清这一点的傻瓜。 可她偏偏又在做这样的傻事。 戚乐想到原本的时间线里,这位未来的皇后是殉主而去的。越质鸣戈兵败,自绝于帝京城墙之上,这位皇后也如同故事里霸王的虞姬一般,一杯鸩毒毫不犹豫地引入下肚。 越质鸣戈算不算霸王另论,但这位皇后确确实实是虞姬了,连命都不用越质鸣戈操心,她一早就都交给了他。 戚乐对于萧珀别的不敢多作评价,但“忠于越质鸣戈”这一点,倒是可以毋庸置疑。正是因为清楚越质鸣戈心里属意的王后人选也正是这位忠国公府的大姑娘,在越质鸣戈提起的时候,戚乐才会往萧珀最有名的容貌上去提。 可如今这位在原世界线里,表现几乎可以用“雍容端庄”来形容的皇后,此刻竟然拦着她的去路,言辞近乎尖利的要见她真容——这样的举动,不太像萧珀本身会做的。 系统不知戚乐沉默在想什么,只以为戚乐被为难了,在一旁建议道:“咱们不理她就是了,越质鸣戈难不成还会为一个候选为难你不成吗?” 戚乐慢慢道:“谁知道呢?” 她看向萧珀。萧珀背脊挺得笔直,显然自己心里对这事也是有些慌张的。可她虽然慌张,却依然执拗地做了。 为了什么? 萧珀自然只会为了越质鸣戈。 戚乐轻笑了声。 她温声细语:“姑娘想看,我自然没什么不允的。” 岳云清的声音又轻又柔,尤其戚乐喜欢的缓慢语调下,越发温柔似水。连萧珀这样的姑娘听了都忍不住红了一瞬的脸,嘴角崩的愈发僵直。 戚乐没什么犹豫的,抬手便摘了自己的面纱。面纱下是岳云清纤弱恬美的样貌,她不卑不亢地任凭萧珀打量了个彻底。 萧珀脸上的神色也从一开始的僵硬变成了惊疑不定,她几乎是在看清了岳云清的一瞬间对所有在场的侍从喝道:“低头!” 戚乐倒是毫不意外,仍含着笑瞧着萧珀。 岳氏乃大族,岳云清又是岳奇唯一的嫡女,萧珀怎么会没有见过岳云清? 在场所有的侍从皆低下了头,只有萧珀还看着戚乐。 她瞧着戚乐连嘴唇都有些发抖,一句“你”怎么也发不出声。最后萧珀脸色发僵的冷哼了一声,转身欲走。戚乐瞧着她的背影,忍不住想起自己邻居兼幼时的玩伴。 赵明也是这个样子,遇事喜欢强撑,明眼人一眼就能瞧出的外强中干。 因着这一点好感,戚乐在萧珀欲走的时候好心提醒了一句:“萧姑娘,当箭没什么可怕的,但若是用箭的人从没想过要收回箭,那箭就得有点自主思量了。” “打上靶子好歹无事,若是被用来射熊——射箭者未必有事,可这箭可只有被折一途。” 萧珀面上难看了一瞬,倒是冷冷回了戚乐一句:“岳姑娘就会收箭了吗?” 戚乐笑答:“当然,我是个念旧的人。” 萧珀绷着脸,再也不理会戚乐径自离宫了。 系统好奇问:“你真的念旧?” 戚乐道:“对,但这不是岳云清的世界吗?岳云清念不念旧我就不知道了。” 系统:你个大骗子。 戚乐就像对系统有读心术一样,她没什么感情调侃道:“你可别说我是骗子,更大的骗子还在殿里等着我去给他反馈感想呢。” 越质鸣戈的确在等戚乐。 戚乐入内,越质鸣戈便笑着问她:“路上遇见谁了?” 戚乐不动声色答:“遇见了陛下想让我遇见的人。” 越质鸣戈不置可否:“萧氏如何?” 戚乐慢慢道:“陛下心中已有定论,何须再问臣?” 越质鸣戈闻言,倒是真切笑了一句。他推开桌上案牍,点了点另一侧木盘上搁着的诸多画卷道:“我知月卿善谋,可这次月卿却猜错了。” 戚乐抬眼,越质鸣戈笑着低声说:“萧珀不是朕让她去寻你的。” 戚乐的目光移去了托盘上。托盘上约有五枚画卷,皆装裱精细,像是出自宫廷画师手笔。 越质鸣戈的手指便点在那盘画卷上。他身为皇族,周身气度自不用说,皮相大约承自于母,生的也好。尤其是那双手,虽覆薄茧,却修长笔直,搁在棕色的木盒上倒还有点儿俊色。 越质鸣戈的另一只手半撑着下巴,他对戚乐道:“她只是信了宫中流言,以为朕宠幸于你,君臣不分。” “这般流言可谓歹毒。”戚乐毫不犹豫,“萧姑娘如此果决,看来的确是上佳人选。” 越质鸣戈同样颔首,他漫不经心说:“月卿的眼光惯来不错。”说完这句,他又看向戚乐,“除了这一点,月卿没有别的要说了吗?” 戚乐心想:有啊,我很想撬开你脑子看看里面是啥,或者剖开你的胃看看是吃了熊心还是豹胆。没有熊心豹胆,没有奇绝智慧,你怎么就敢什么都想要呢?不怕一拍两散,鱼死网破的啊? 戚乐看一眼越质鸣戈:嘿,这位估摸着还真不怕。 越质鸣戈看着戚乐,他似乎也在思考利得。 最终,他从盘子里取了一枚画卷,对戚乐道:“岳氏为大族,适龄女子却不多。这画里的,是太后选中的四妃人选。月卿可想要回?” 这几个回合下来,戚乐大约也摸清越质鸣戈这薄凉的性子了,也不啰嗦,当下便道:“陛下想要臣做什么?” 越质鸣戈道:“开阳君命周国女将秦破虏列兵我国边境,我需要你为我去退兵。” “边军领将是忠国公曾经的下属,而陛下为了使我心甘情愿远离京城,刚让萧珀憎恶于我。这般状况前往边境陛下当真是看得起臣。” “不过——”戚乐叹了声,又笑着反问:“陛下想要的,仅仅是退兵?” 越质鸣戈看向戚乐,眼中神色晦暗不明,他最终叹道:“月卿过智,几近让孤王要舍不出这画像了。” 戚乐笑道:“策臣本是要为陛下解忧,陛下若不舍,那,臣不要这卷轴便是了。” 越质鸣戈有那么一瞬,是真想吞回剩下的话,就当之前什么都没想过算了。可他已经暗示萧珀去挑衅了戚乐,又说了之前的话——戚乐就算真的答应放弃策臣的身份,当他的侧妃,怕也是要让他吃到苦果,不得安宁的。 正如戚乐摸到了越质鸣戈的薄凉,越质鸣戈也摸到了戚乐笑下藏着的绵针。 越质鸣戈的眼神幽暗了一瞬,舍不舍是真舍不得,想要用人也是当真想要用人。好在戚乐是吴国人,她生于吴国,注定也只能死于吴国。 这盘棋,这可尤为漂亮的棋子,从来都是被他捏在手心里,挣脱不得,也无法挣脱。 想通了这一点,越质鸣戈的手指方才松了一瞬,他低笑着道:“再舍不得,也终是要舍。若朕当真做了那种为一己私欲,于大局不顾的君王,不是有负昔日月卿夜奔而来的情义吗?” 戚乐听的满心只有冷漠,但面上她还是一副忠诚可嘉的模样,含着笑意恭恭敬敬地问:“另一事——陛下是想遣我去对付开阳君吗?” 越质鸣戈神色不变,他道:“双星同耀,不如一月当空。于君如此,于国易如此。” 戚乐轻笑:“赢过天下第一的智者,这可不是个容易的差事。” 越质鸣戈却道:“我对吴国的月有足够的信心。” 戚乐又问:“陛下许我多久,又许我多少人马?” 越质鸣戈道:“开阳君甚少离开周国,人马怕是无用。至于时间——五年如何?” 戚乐笑了:“陛下可真会强人所难。我光是要去退兵,怕就需要用上一两年的功夫了。” 越质鸣戈眼眸微眯:“你要多久?” 戚乐道:“三千人马,十年光景。” 她极为坦然地看向越质鸣戈:“三年退兵,三年布局,四年为陛下献上开阳君之首。没了开阳君,周国于陛下只是囊中物。臣要十年取一国——这不算过吧。” 越质鸣戈从桌案后走出,他低首瞧着戚乐,低低的笑声不绝。 “十年取一国。周吴南北相峙已有百年,卿若能取来,朕又有何等不得。” 越质鸣戈瞧着戚乐,捏着画卷的一段递了过去。 戚乐正欲领命,从越质鸣戈手中接过那卷画,越质鸣戈却死死抓着画卷未曾松手。戚乐有些讶异的抬头,却见越质鸣戈忽而凑近,在她耳边尤为暧昧道:“十年光景,我还真有些舍不得。” “所以云清,你可千万要记得你姓岳,而岳氏就在我的脚下。” 话必他松开手,甚至替戚乐笼了耳畔碎发,极尽温柔道:“月卿且去,朕等你回来。” 戚乐目光沉沉地瞧了他,蓦地也笑开。 戚乐双手接过画卷,行大礼,叩拜道:“臣,万死不辞。” 被殿上气氛影响,离开王宫上了马车,系统才小心翼翼问:“戚乐,你真要为了越质鸣戈去搏命啊?” 戚乐坐在宽大舒适的马车里,连手里的画卷看都不看,顺手撕碎,寻了个火折子就着茶碗将东西给烧了。 她冷漠:“美得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愚者千虑11 系统:“” 系统小心翼翼地问:“那你打算怎么做呢?越质鸣戈不会轻易放过你吧?” 戚乐反问:“我自己跑路是要他来放过的吗?” 系统:“原来如此等等,你之前吧不是说没法跑路的吗!” 戚乐道:“哎,我说过吗?哦我说过。” 她摇头道:“但此一时彼一时,当时跑路只能叫逃命。现在跑路嘛——” 系统:“?” 戚乐笑眯眯道:“叫跳槽。” 系统:我信你张口开河。 但系统毕竟是这世界里最挂心戚乐生死的人了,它明知会被欺负,还是忍不住去确定戚乐是否又足够的把握对付越质鸣戈。系统问:“好算跳槽。你要怎么跳槽?越质鸣戈刚给你下了命令,要求你前往边境。你不去就是违抗皇命。而你去了,光收拾边境军,让他们听你的就不知道要多久。而如果你不能收服边军,三十万边军啊,一人一眼就能盯得你无处可去!” “你要怎么跑,更何况离开了越质鸣戈就等于放弃月迷踪的身份,你又要怎么生活,你的新老板又在哪儿?” 戚乐的手把玩着自己腰上的玉佩,玩了一会儿觉得不太顺手,转而说了另一句:“用玩玉佩来假装思考还是不够格调,我看我还是要去买把扇子。你看故事里的智者都有扇子,你说我买羽毛的还是檀木的还是绢扇?” 系统:“” 系统心累:“戚乐,这才第一个世界,你对我好一点吧。” 戚乐颇为不忍。 她说:“在多再乱的事情,只要把顺序理清楚了,一件件来做,最后也就都不是事情了。” 系统:“所以?” 戚乐道:“你也说了,我不能违抗王命,所以第一件要解决的,是边军。” 就在这时,一直随侍的荷生忽然开口,她道:“姑娘,似乎有人在跟着我们。” 戚乐闻言,微微挑眼,她顺着荷生的话撩开了马车车帘,向后瞧去。 一辆马车正不近不远的缀着,荷生说了句“似乎”还是客气了,这明显就是跟踪。 戚乐瞧见了这辆马车,眼里浮了笑意,甚至连原本有些烦躁的手指都顿下了。 她对系统道:“我发现萧珀真是个惹人喜欢的聪明姑娘。” 系统:???等会儿,我没听错,你在夸人聪明,夸萧珀? 系统生出一种荒谬感,它忍不住问:“萧珀聪明?” 戚乐慢慢道:“可不是,话一点就透,都不用我再做点什么,可太让人省心了。” 系统:“你是不是又骗人了。” 戚乐道:“我和萧珀就说了两句话,你也听见了,我有一句骗人了吗?” 系统仔细回忆:“好像没有。” 戚乐叹气:“你看,你又冤枉我。” 系统欲言p,瞧了瞧戚乐,看着她温柔娴静的样子,又想到系统的五讲四美准则。默默又给咽回去了。 骂人是要扣测评分的。 戚乐不值得,真的不值得。 系统消声了,荷生见戚乐瞧见了却不说话,低声问她:“大人,需要甩开吗?” 戚乐笑答:“劳累一天了,大家都指着回去休息一会儿,没必要费这功夫。” 荷生欲言又止,戚乐却已回绝了所有车夫的提议:“好了,回去吧。” 主家这么说了,荷生也不能多说什么,只得吩咐车夫驾驶者车马往家里去。戚乐如今虽为吴王策臣,但因她并不上朝,又被吴王刻意掩藏着,故而满朝文武虽尽知她的存在,倒也没什么人会愿意顶着吴王的不悦而来寻探她。 马车从小道拐了几个弯,最终停在了青羽居前。车夫虽听了吩咐,但与荷生总归一条心,奉着越质鸣戈的命令,不想让太多人知道戚乐的存在,仍是想要甩掉后面的马车,放弃了主街,从细长的道路七转八转回了家。戚乐见了也没说什么,只是轻微叹了口气。 她被荷生扶着下了车,荷生这时方才低声解释:“姑娘不想被旁人发现身份,方才拒了朝中所有的宴请。青羽居是陛下为姑娘寻的安静之所,也是陛下庇护姑娘宁静之所。便是姑娘心软,也得想想陛下对姑娘的费心才是。” 戚乐瞥了一眼荷生,倒是没什么说什么。 她只是问:“青羽居是陛下为三皇子时的产业,忠国公家的姑娘能为皇后候选,会连这点事都不知?” 荷生起先不明,而后面色微变,她道:“萧姑娘未必能猜到。” 戚乐反问:“已经寻不到目标了,你会不会试一试?” 荷生低首:“那,那姑娘不如赶紧入内,我等拒不相见便是了。” 戚乐叹道:“你也知萧珀是陛下选中的皇后,先前甩她马车便已不是,如今再将她拒之门外,你是指望着日后她登后位,时刻记着今日之耻,尤为憎恨于我吗?” 荷生哪里想到了这么多,她只是想着戚乐不愿与旁人深交以免暴露身份,而越质鸣戈正也巴不得将她藏着当成对付周国的秘密武器。哪里会想到甩开一个萧珀,会带来这么多麻烦呢? 荷生还未来得及再说什么,马车轱辘声已由远及近。 忠国公府的马车停在了青羽居前,侍女先下马车,恭请萧珀。另一侍女则在车内为萧珀撩开了马车。戚乐看看自己走个路将环佩弄得仿若乐器一般的行径,再看看端坐马车之中,姿容分毫不动的萧珀,觉着“禁步”在她的身上才能叫做“禁步”,放自己这里,抵死也就是个大点的环佩。 戚乐漫不经心地想,映在萧珀的眼里,便是带着些温柔的笑了。 她顿了一瞬,方才让侍女扶她下了马车,对戚乐道:“都说月大人慧智,看来大人对我的行径一早便明了于心了。” 戚乐收回注意,答:“月某可没有未仆先知的能力,只是想着殿前匆匆一别,姑娘或许会愿意同我饮一杯茶,怀着期待罢了。如今期待成真,难免高兴。” 萧珀哪里听过这么直白又暧昧的措辞,哪怕知道穿着男装的月迷踪是个女人,也不免脸红了一瞬,强自镇定道:“既然如此,不若请我入内吧。” 她的目光扫上青羽居的门派,有些晦暗:“这处宅子可是个好地方。” 戚乐笑了笑,也不多言,只是请萧珀入内。 萧珀跟着她行路,偶尔才能听见环佩声,不像戚乐,组佩叮叮当当响了一路,像个曲子。入了正堂,戚乐请人替萧珀上了她爱的茶,方道:“我这里也没什么好招待的。萧姑娘不爱甜食,便尝尝这云顶雾芽。” 萧珀怔了一顺,方低声道:“你知道我喜欢喝什么?” 戚乐答:“我一早便说了,见着姑娘,便忍不住想请姑娘喝一杯茶。姑娘来玩宫中也有些时日,只需问问太后宫中之人,便能知道姑娘喜好如何。” 戚乐笑着说:“岳某从不骗人。” 萧珀抿住了嘴角。 她端起瓷杯饮了一口,方才说:“好茶。” 戚乐笑了笑。 萧珀瞧着戚乐,半晌才说:“你是我见着第一个胆敢和我说别人在利用我,也是第一个注意到我喜欢喝什么的敌人。” 戚乐没有反驳萧珀的认定,她抚掌垂眸,静听着萧珀的话。 萧珀道:“你太好了,不过几句话的功夫,连我都要忍不住对你心软,枉论陛下。你不能入宫,你若入宫,便是我争不过的大敌。” 戚乐不置可否。 她问萧珀:“那姑娘打算将我如何?” 萧珀默不作声。 戚乐便问:“是请你的侍女将我斩于青羽居内,还是入宫之后以毒鸩封我口?” 戚乐自答:“亡于青羽居内不妥,有太多人见到你入内,陛下若是震怒,忠国公难以全身而退。入宫之后也不妥,我这么狡猾,失了今天的机会,姑娘再想动手只怕难上加难。” 萧珀抬头看向了戚乐,她冷冷道:“总归有办法。” 戚乐答:“开阳君的办法吗?” 萧珀面色一变。 戚乐笑道:“我就说,我搅乱了他这么大的局,他怎么会这么久都没有动静。陛下议后,他便这时陈兵边界——若说没同与边军关系匪浅的忠国公府说好,我都觉着奇怪。” 系统闻言惊悚:“什么,周国突然陈兵和开阳君有关吗?你什么时候查到的!” 戚乐随口答:“我没查啊,我最随口一猜。这是最有可能的联想,你看萧珀自己不都有这个怀疑吗?” 系统看下萧珀,萧珀果然神色惊慌。 但看着面色煞白的真正十六岁的姑娘,系统心里还是颇不是滋味。 萧珀的确神色惊慌c面色发白,显然她也是这么猜过的。只能说时机太巧了,而戚乐的猜测虽是猜测,她虽未去查,但也未必会是错。 萧珀看了戚乐好一会儿,低低问:“你,你将这话和陛下说了?” 戚乐笑道:“怎么会。我说了,我想与姑娘饮一杯。也提醒了姑娘,莫要做了将折之箭。至于射箭之人,或许是一人,或许是两人,或许是三人。” 萧珀白着面容问:“姑娘是第三人?” 戚乐却道:“我将往边军退周国之兵。” 萧珀闻言,面露骇然。戚乐却似不觉,犹自说道:“陛下命我十年灭周。” 萧珀忍不住道:“十年,这怎么可能!” 戚乐瞧着萧珀,笑着说了她刚刚说过的话:“总归有办法。” 萧珀抿唇不语,戚乐慢慢道:“所以我不会是这第三人。”她似笑非笑,侧首对萧珀道:“纵我有心,也无余力呀。” 萧珀看了戚乐很久,她道:“月大人其实可以将开阳君的事情告知陛下,若是如此,陛下便不会轻易派遣你去边军。” 戚乐心想:屁,要是我帮他想到开阳君陈军的目的,有可能是为了扶你上位搞我,他只会让我抓紧时间滚去边军,到时候可能还要我想办法把边军的将领给换成他的心腹。 麻烦更多,包袱更重。谁查谁求证谁上报谁傻子,自己心里猜个数就得了,我又不傻。 戚乐想归这么想,但她会对萧珀说实话吗? 当然不会。不骗人是岳云清,不是她月迷踪,也不是她戚乐。 戚乐心安理得。 但萧珀却不行,她挣扎了许久,从腰上解下了自己的玉佩。萧珀珍而重之的将玉佩交给了戚乐,低声道:“这是我家的信物。萧家嫡系,每人仅有一枚。” 戚乐故作不解:“姑娘这是?” 萧珀下定了决心:“我不是恩将仇报之辈,我父困于权势看不得清,方给了开阳君机会。大人不言的恩情,我记着。这枚玉佩大人拿着,到了边军,殷叔叔见了,绝不会为难大人。” 戚乐闻言心想:我真是随口一诈,没想到还真是和开阳君说好的。吴国亡的真不冤枉。 但想归想,戚乐说了那么多,要的就是这块玉佩。 她看了一会儿,却不接,反笑道:“我这茶可值不了这个。” 萧珀道:“姑娘未做这第三人。”她目光灼灼地看着戚乐:“仅这一份情,就值得。” 萧珀走了,留下了她的玉佩。 戚乐掂量着那块玉佩,慢悠悠的踹进了袖里。 戚乐对系统道:“你看,边军解决了,剩下的就是选个新老板,以及寻个跳槽的好机会了。” 系统幽幽道:“你是不是一早就想好了要骗萧珀。” 戚乐觉得冤枉:“怎么会,我们今天是碰巧遇到的好吗?”她痛骂:“这还得怪越质鸣戈这个狗逼利用人家小姑娘。” 系统早已不是当日的系统,他质问:“今日萧珀不来,你难道就不会想办法去见她了吗?” 戚乐唔了一声,似乎在考虑要怎么回话。 系统再也忍不住,它对戚乐开口:“戚乐” 戚乐:“?” 系统:“你做个人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愚者千虑12 戚乐是真心实意地打算跳槽了。 越质鸣戈想要的太多,戚乐有些不耐烦再陪他玩了。这世界天大地大,还有很多地方戚乐没能去看过,她可不想被越质鸣戈圈在一方,还要对他感恩戴德。 萧珀觉得能做越质鸣戈的皇后是一种荣耀,戚乐却还要冷眼瞧一眼,问一句“您配吗?”。 系统觉得戚乐真是太过翻脸无情了,明明最先主动去招惹越质鸣戈的人是戚乐,结果到了最后,却是戚乐先厌烦起越质鸣戈。 戚乐对系统道:“你觉得周朝女将秦破虏如何?” 系统茫然:“什么如何?” 戚乐慢条斯理:“新老板啊。她是开阳君的师妹,周国的名将。听闻她性格也好,对下属也是赏罚分明。跟着她我觉得挺有前途的。” 系统起先听着也觉得秦破虏似乎当真是个好老板,可是它快速的反应过来:“你又要算计她了吗?” 戚乐却说:“我是要帮她。” 戚乐道:“这场仗,如果我不帮她,就以现在周吴两国的情境来说,她赢不了。” 系统好奇:“为什么,原本世界线里,败吴的本来不就是她吗?” 戚乐慢条斯理:“因为边军已平,也因为我不能c也不会让她赢。” 戚乐道:“边军将领殷誓本就是个不逊于秦破虏的名将,若不是死在了越质鸣戈与二皇子的争斗里,周要灭吴是可以想象的惨烈之战。所以当初开阳君的那一计何止是一石三鸟,简直是连吴国的命都在那一次中掐完了。” 戚乐最后总结:“这个人真是可怕到恶毒,我还要活上十年,所以这一仗我绝不能让秦破虏赢。” 系统困惑:“你要让殷誓怎么赢?你又不懂兵法。” 戚乐弯着眼看向了杯中的茶水。她柔声道:“打仗是殷誓与秦破虏的事,他们身后的事,才是我与开阳君要做的事。” 系统:“”玩心眼的成年人真恐怖。 系统想了想又问:“那你是要秦破虏输,这算什么帮她?你让她输了,她又怎么可能还会信任你?” 戚乐答:“所以要英雄救美啊。” 系统:“??” 戚乐又说:“这还要看开阳君的配合程度了。” 系统:“???” 戚乐最后道:“月迷踪这个名字我也用够了,还是我本名好听,你觉得呢?” 系统:“????” 系统语重心长道:“戚乐。” 戚乐:“?” 系统:“我们系统出厂的时候为了保护宿主隐私,没有加载过读心的能力。所以你这样没头没尾的说,我真的不知道你想干什么,请你配合一点尊重你的我,也尊重我一点。讲话有头有尾,多一点逻辑好吗?” 戚乐从善如流:“好。” 系统满意地再问:“你到底打算怎么做?” 戚乐温声答:“跳槽去秦将军那儿吃周国的冰菜去。” 系统:“???” 戚乐柔情似水:“详细版本可能要说一天一夜,不如你直接读我脑子吧。哎呀,你们系统没有读心功能,真可惜。” 系统:等等,我怎么感觉我好像又给戚乐玩了?我给她玩了吗?应该没有吧,应该是错觉吧? 戚乐:我就笑笑看你可爱。 三日后,戚乐秘密离京。三月后,边境多了一位手执忠国公府信物的吴王策臣。 殷誓与其密谈三日,而后恭敬称其为月大人。 月大人往边军后,与殷誓多方重整军防,几将边境围成铁桶,使得周军在几近试探下越发心惊。 秦破虏瞧见边军动作,心下思量后,即刻书信周国都城,报予开阳君。 与此同时,在月大人与殷誓的多方准备下,陈兵的秦破虏尚未正式开展,吴国先以流矢断周军旗。周军大怒,据其陈军十一月零二十七日后—— 吴周边境交战。 有人上书弹劾,明言边军未得王令,策臣与殷誓却先以流火弓矢强破两方僵持,引得边境动戈。交战这等大事,与一女子手中,竟几成儿戏。 此事引起朝中哗然,皇后母家忠国公却不同于旁人所看,力为边军辩驳。这使得吴王最终仅仅只以书信批责边军二位,命边军必须尽快结战退兵,却口吻亲呢并无实罚,只是让朝中再一次见识到吴王对此任策臣的宠幸。 而这位策臣也的确未曾让吴王失望。 这场看似轰轰烈烈的交战竟然也如同儿戏一般,两月后戛然而止,更是以周军先退为先。 周军退回周国边城内,一改先前陈军威胁之态,反成了吴国陈兵边界,现恫吓周国之事。 不过两月,周吴两国的状况竟突然便掉了个。 众人皆觉得不可思议,无人能得知殷誓是如何做到的。吴王却抚掌大笑,像是早有预料。 然后好景不长,秦破虏退兵回程,却未班师回都。再一次的试探后,周君亲命秦破虏率十万军,正式与吴下战书。 两国,彻底开战! 朝中诸人即刻将周国的咄咄逼人责怪在策臣决策失误之上。朝中分成了以忠国公为首的主战派及以兵部为首的主和派。双方争夺不得结果,吴王急诏月迷踪。 时隔两年,月迷踪归朝。仍是轻纱遮面,只是眉目间多了边境风霜吹出的肃杀。 那一日,月迷踪于殿上激辨群臣,说服吴王主战。 吴王以虎符签订王令,命月迷踪死守边城,能胜不能败。 月迷踪领命。好在对这一战,边军早有准备,吴国以逸待劳,两方于边境鏖战几近一年。月迷踪于缅江布下围杀计,诱秦破虏渡缅江,断其后,险些令其绝于缅江。 这一战,吴国大胜,周军仓惶而逃。 吴国大胜,正是士气昂然之时。月迷踪却强令殷誓停下追击,殷誓不满,却碍于虎符只得听令,并将战报加急报予吴王。吴王阅后并遣忠国公之子c镇军侯上将军接替月迷踪,追捕周国残兵。朝中有懂军事者上言临阵换将不妥,却无法阻止忠国公府一脉及吴王的决心。 忠国公明言:边军至关重要,绝不能落入外臣之手。 吴国换将。月迷踪失去边军策权,殷誓重掌边军大权,并镇军侯追击周国残部,连胜三场,直追秦破虏三百里。 月迷踪因此彻底被推离边军中心,无人在意。 是夜,镇军侯得消息秦破虏于东侧扎营欲偷袭粮草,镇军侯便借此机会,反擒秦破虏。他亲点三千精兵,夜奔突袭—— 而后,尽被秦破虏施计斩于东峡谷。 镇军侯侥幸而脱,仓惶归城。 周军悍而追击!斩镇军侯,直冲边境边城! 殷誓虽极尽所能,力挽狂澜,却无法抵消周军以镇军侯头颅悬挂军旗带来的影响,吴军军心难稳,以致再战大败。先前所攻三百里也尽数由周收回,若非殷誓死守,边城险险被破。 周国同样损耗巨大,最终在五年后,于吴城下逼迫吴王签订和盟,撤兵回都。 至此,吴周之争初停。 吴胜二,周胜一,却胜最后之一。 而在这场战役中,月迷踪因镇军侯轻慢苛待,无人保护,终流散于边境流民之中,再无下落。 “两场失败换月迷踪一命。”远在周国帝京的开阳君淡声道,“这是笔再合算不过的买卖。” “唯一需得担忧的” 周国年不过十五的少年皇帝笑问:“吴国元气大伤,已无还击之力,还有什么需要担忧?” 开阳君垂眸,倒是也不瞒皇帝,耐心道:“臣担忧,月迷踪未死。甚至皆此谋局。” 皇帝道:“这天下难道还有人能谋太傅的局吗?朕不信,终归来说,这一次交锋,也是太傅赢了。太傅也未免太过杞人忧天。” 开阳君闻言笑了,他笑着的时候很温柔,总令人觉着如沐春风。 开阳君道:“陛下圣明,但也需知这天下山外有山c人外有人。一局未下至最后一子,皆不能轻断胜负。” 少年皇帝真是年轻气盛的时候,听不太得败字。但他不太方便驳斥开阳君,在微顿了一瞬后,又笑道:“但太傅会一直赢,不是吗?” 开阳君微顿,片刻后行大礼,答:“陛下若是希望,臣会尽力去赢。” 皇帝连伸手去扶,笑道:“太傅当然会赢,太傅还会助朕完成一统大业。 “对了,秦卿这次回来不是还为我朝带回一名新的谋士吗?若是太傅看后稳妥,或许也能成太傅日后的助力。” 开阳君闻言,眉头微蹙:“新的谋士?” 小皇帝点头,他从桌上拿出一份已经由辅政大臣c宰相罗万忠批示过的战报道:“秦卿在奏折中极力推崇,说愿以全部军功,来为她求一个官职。” 开阳君接过奏折,却未翻阅,他问:“既然是谋士,为何不入太学院。若当真是饱学之士,自然能从太学院入仕——军功岂可儿戏,更怎可渡让。秦将军这奏疏,实写的荒唐。” 开阳君欠身:“微臣替她向陛下请罪,还请陛下宽宥。” “本就不该怪罪,是太傅你误会了。”皇帝摇了摇头,“秦卿有此请,自然是有她的而缘由,而这缘由,她也在奏疏中详细说了。” 少年皇帝见开阳君并不翻阅奏章,仅是恭敬地捧着,便主动去打开了它,指着其中一段道:“她是个吴国人。” 开阳君眸光微动:“吴人?” 他缓声:“按照周律,非大周子民,不得入太学。这么一来,倒是的确怪不得秦将军。” 皇帝见开阳君似乎确实毫不知情的模样,不免问:“秦将军没有事先书信告知太傅吗?” 开阳君回答:“运送战报奏疏的驿马要远快于普通驿马,师妹书与我的家信怕还在路上。所以臣不知情。” 皇帝闻言哦了一声,随后他又问:“那依太傅之见,朕该封这吴人官职才算合适?” 皇帝沉吟片刻,提议:“中书侍郎如何?” 开阳君眉头紧锁,半晌,他终于开了口。 开阳君温声道:“若是陛下信得过臣,这事便让臣来处置吧。” “臣一定会给陛下一个满意的安排。” 皇帝定定看了开阳君好一会儿,方大笑道:“好,皆依太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愚者千虑13 两月后,秦破虏归朝。 她是周朝有名的女将,归来时引得不少姑娘少年争相探看,到引出了点万人空巷的意思。 皇帝于殿前迎接,笑着与宰相罗万忠道:“秦将军这次得胜归来,不知道又要引得多少女儿家恨她非儿郎了。” 罗万忠胡子花白了一大半,闻言肃然道:“秦将军治军严谨,性格却太过轻慢,实则有损君威。” 皇帝愣了一瞬,无奈笑道:“太宰也未免太过严格了。” 罗万忠还欲说什么,秦破虏人已至殿前,他就算有想说的也不便说出口了。 秦破虏到了,皇帝相迎,这段君臣佳话便算齐活了,而后众人入殿,论功欣赏。 等折腾完,这大朝会便差不多也到时间散了。 开阳君处理完杂事,还未来得急离开皇宫,便在宫道上被自己的师妹给截了。 秦破虏刚打了胜仗,整个人正是神采飞扬的时候,她一把拉扯住了开阳君的胳膊,眉飞色舞道:“师兄,我可算抓着你了。朝会上乱糟糟的,我想和你说句话都没办法。” 开阳君拿自己这位喜好舞刀弄枪的师妹惯来没办法,他伸手揉了揉眉心:“朝会本就不是给你叙私话的地方。” 秦破虏啧了一声,她对开阳君这种死守规矩的做法实在是不敢苟同。她朝开阳君拱手抱拳,似怕了一般道:“别念别念,我先认错,你可千万别念叨,我这可刚回来。” 开阳君看着秦破虏,真是气也不是,不气也不是,只能重重叹一口气,耐心问:“你拦我做什么?” 秦破虏道:“陛下同我说,戚先生的事情,是你在处理了。你打算给她什么职位呀,侍中,中书侍郎?还是左右仆射?” “左仆射还活着估计不太可能,师兄你到底给戚先生安排了什么位置呀?” 开阳君任凭秦破虏胡乱猜测,她猜完了,方才慢声道:“说到这件事,我尚未教训你。” “破虏,师父教了你那么多年静心,我教了你那么多年谋定而动,你原来尽皆没有学进去。以军功挟陛下赏官他人——我看当初五十遍的《臣道》还少少了,该看着你写一百遍。” 秦破虏:忽然背后汗毛直竖。 按照道理来说,她学了武,也打了这么多年的仗,早已不是当年被开阳君揪着打手心的小姑娘了。但不知怎么,每当开阳君这么不轻不重,无喜无悲地看着她说话,秦破虏心中针对危险的警报就会疯狂拉响,让她即刻乖顺怂包下来,以免触了开阳君的霉头,重温幼时噩梦。 但唯有这件事,因牵涉到了她觉着很重要的旁人,秦破虏便是怕,也硬着头皮说了下去。 她道:“我怎么了,我也没别的办法嘛。你那么重规矩,我说让你给戚先生加个塞你会同意吗?肯定不会对吧!” “而戚先生是吴国人,入不了太学院的,我这不也是没办法嘛。” 开阳君定定看了秦破虏一会儿,直看得她心虚,方才说:“我倒有点好奇。这是个戚先生什么人,能让你知道会被我责骂,也要向陛下上一份这般的奏疏。” 秦破虏立刻道:“是我的恩人!我在家书中同你说过的,如果没她,我在缅江那一战就熬不过去了。” 她见开阳君面色平稳,一时没有发怒的迹象,即刻抓紧机会道: “第一战的时候,我差点在缅江被月迷踪给堵死,也就在那时,我遇见了戚先生!她是吴国人,但是父母都被吴国老贼官给冤死了。我那时被月迷踪撵得嗷嗷叫,你又被她暗算了一把困于罗万忠那个老匹夫——是她给我出了主意,让我避过了一劫。有她我才有办法等到你抽手,来帮我去解决月迷踪。” 秦破虏见开阳君神色淡淡,有些委屈:“没有她你师妹早没了,更何况戚先生智极,东峡谷的主意就是她帮着我出的,这样人才不能用之于朝,师兄不觉得太过可惜!” 开阳君慢慢道:“我不觉得。大周人才济济,朝堂多得才俊,不缺那一二。” 秦破虏:“” 秦破虏急了:“师兄!” 开阳君瞥了她一眼。秦破虏顿时又有些泄气,她嘟囔道:“我答应她了吗,不然她不肯随我回来的。” 开阳君皱眉:“她来历不详,你怎么能随口答应这些。” 秦破虏闻言又理直气壮了起来,她伸手拉住开阳君,反驳道:“哪里不祥了,不都和你说过来历了吗?若是师兄不信我,不如一并随我去见一见她呀!你信我,等你见了她,你也会觉得她好!” 此时正是夏日,周国又处南方,正是闷热的时候。开阳君被秦破虏拉扯的额上都有薄汗,他无奈道:“好吧,你先松开我。我随你去看一眼就是。” 秦破虏嘿然一笑,松开了开阳君,却没让他回自己的马车,而是拉着他上了自己的马车。秦破虏倒是好,车夫都没有带,自己上了车辕便要驾车走了,火急火燎的c生怕开阳君下一秒会反悔似得。 开阳君见了,眼中隐有笑意,但那点儿笑意又很快沉在了他的眼中。 开阳君问:“那吴人叫什么。” 秦破虏答:“戚乐!‘干戚’的戚,欢乐的乐!” 秦破虏驾着车往京郊直去,开阳君注意到这不是去将军府的路,不免挑眉:“你没有把你的恩人安置在你的府中?” 秦破虏答:“她怕热,我府里没那么多冰,就让她住在我京郊的别院躲个凉。” 开阳君淡淡道:“你对她倒是出奇的好。” 秦破虏听出了开阳君的不悦。她知道开阳君是觉着她太轻信陌生人了,但秦破虏却觉得自己从未轻信过。 秦破虏正了神色,她道:“师兄,我知道你担忧我。但我也不是总跟在你身后的小姑娘了。我今年二十又三,打过的大大小小的仗,也早就过了双数。战场上不必你在朝堂安全,有很多事情,我心里有数的。” “我对戚先生好,有一部分是也因为戚先生让我想起你。”秦破虏偏头,极为郑重认真地说:“我想着能找个人来帮你分担些都是好的。” 开阳君微微垂眸,他叹了口气,责备便再也说不出口。 他长叹了口气:“你呀。” 秦破风飞快收了那些惆怅,她直视前方,肯定道:“等你见了她,你就知道师妹我没错了。” “她那样的人,值得任何许诺!” 吴国位处北方,夏天倒还不是很难熬。 周国处南方,尤其是周国的帝都,夏日里终日湿闷,让早已习惯了空调的戚乐尤为不适应。 哪怕秦破虏已经将她送来了京郊避暑的别庄,戚乐还是觉得热得难受。她在堂中趴了一会儿,拿着扇子不住的轻摇,却觉得连扇来的风都似乎是湿热的。 趴在竹桌前的戚乐恹得像是打了霜的茄子,只是茄子是冷的,她是热的。 系统见状,不免幽幽道:“喜欢吗?你自己选的。” 戚乐闻言,手中握扇的动作滞了一瞬,方才回答:“这么说起来,你的确在一开始就强烈建议我来周。”戚乐严肃了神色,“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存了要热死我的心?” 系统:“” 系统羞愤:“戚乐!” 戚乐哈哈笑了两声,竟然连也不觉得有那般炎闷了。 她打着扇,又回答了系统:“夏天就快过去了,到时候一切也就能尘埃落定。” 系统好奇:“你就那么确定,你能坐上中书侍郎吗?” 戚乐答:“一开始有五分把握,现在仅有三分。” 系统:“怎么说。” 戚乐道:“秦破虏的折子递上去很久了,她人也归国了,但是上面并没有给任何明确的答复。秦破虏在周国的地位不至于被如此轻慢对待,于是只有唯一可能。” “这事被交给了开阳君。”戚乐微微眯起了眼,她似笑非笑,“事情到了开阳君手上,能不能成我就没把握了。” 系统问:“如果不成,你该怎么办?” 戚乐漫不经心,眼里的兴味却半点也遮掩不住。 她悠悠道:“不成就不成,秦破虏不是也挺热衷于养着我吗?有些事也非得是入朝堂才能做的了” 系统:我看你觉得热根本就不是天气原因,是你过度兴奋。 戚乐正觉得这天热的有气出没气喘,耳畔忽然听见了细微的稀落声。她双耳一支,往廊外看去,不太确定扬声询问侍女:“是下雨了吗?” 随侍着的侍女皆受了秦破虏的叮嘱,戚乐刚问了一句,便匆匆出去看了一眼,而后回来答:“戚先生,是下雨了。” 戚乐顿时如同见了光。 她捻起了裙角,另一只手握着绢扇扇柄便往廊前走去。越往外,雨落在屋檐与泥土上的声音便越发清晰。 山间的雨总透着一丝半点儿的凉气。 戚乐站在廊前,伸手接了点雨丝,便再也不想走了。她看看光滑冰凉的木廊,干脆褪了鞋袜,赤脚踩了上去。雨声带来的丝丝凉意总算是安抚了戚乐片刻,她的懒劲上来,便吩咐侍女帮着将她先前喝了一半的凉茶端出来,同样搁在了廊上。 戚乐则伸手重新拢起被汗水黏在了身上的长发,将脖子从厚重的黑发里救出来,感受湿凉的风吹在果露的皮肤上,喟叹着整个人都斜躺在了廊下。 山中的雨意滴滴答答地,将夏日中少有的凉意从木廊上传给懒洋洋躺在上面的戚乐。她半蜷着,悠闲打着扇,就这样看起了山中的雨。 雨越下越大,渐渐盖住了一切嘈杂。戚乐昏昏欲睡,朦胧间似乎瞧见了一只小鹿不知从何闯入了别院,正同在屋檐下避雨。戚乐一惊,睁开眼,竟真的见到了避着雨的小鹿。 戚乐认不出这是什么品种的鹿,只觉得它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瞧着可爱又可怜,便低笑着取了一旁装着凉茶的碗,往小鹿那儿递了递,哑声道:“你也是热了,想讨口水吗?” 小鹿看了戚乐好一会儿,竟也低头伸舌舔戚乐杯中的凉茶。戚乐瞧着有趣,就在这时,她听见了秦破虏的声音。 戚乐仍端着凉茶,姿势都未变,只是回了头。 果真是秦破虏在叫她。 秦破虏一见她,当下呀了一声,然后似是反应过来自己带了外人,连匆匆说:“师兄等等!” 在秦破虏身旁,有穿着云纹衣裳的男子,正收了伞往廊下来。他的发上沾了些雨露,连睫毛上都落了些。戚乐回首,恰巧见到他于廊下抬眸,露出一张清俊温雅的面来。 他似乎是有些不明白秦破虏忽然间又怎么了,而后他看见了廊下的戚乐。 开阳君:“” 开阳君慌忙垂眸回神。 秦破虏无奈:“说了让你等等。” 开阳君颇为恼怒:“你没说我今日会来?” 秦破虏:“我忘了。” 戚乐忍不住微微笑了。 系统在她的脑子里尖叫:开阳君,开阳君,是开阳君! 戚乐却在心里想:这时候来,看来秦破虏原先允她的中书侍郎要凉了。 得重新再想个法子了。 戚乐微顿,偏头浅思。片刻后,她开了口,温温凉凉:“无事,本是我失礼。两位回首吧。” 开阳君回首,一见廊下贪凉的姑娘已经重理了衣装,端正地跪坐着,云鬓虽散,却风雅清新。 她毫未回避,甚至含着点儿笑意c刻意着道:“在下戚乐,吴国人。敢问这位大人,可是开阳君?” “是。” 良久之后,戚乐见廊下的青年向她拱手且行小礼,青年瞧着她,同样微微笑着道了句:“在下开阳,周国人。姑娘可是败了月迷踪的戚先生?” 山中小雨,空气如清纱浣溪。秦破虏却蓦地从中嗅出暴雨欲来的味道。 系统可惜不知道,若是它知道了,便能回秦破虏一句:不,这不是暴雨欲来的味道。这是戚乐拿了手/雷,开阳埋了地雷,一个邀请对方拉引信,一个邀请对方上前踩的各怀鬼胎。 这不是暴雨,是怪物们的相互试探,是死亡前哨。 怪物之一的戚乐笑愈唇角,她抬手以扇掩了,微垂脖颈颔首,正温温柔柔地答:“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愚者千虑14 怪物戚乐重理了妆容,侍女也端来了新茶。 秦破虏这处位于京郊的别院,布局仿了古朝,少了周国惯有的精细感,多了些大开大合的疏朗。 此时众人跪坐于堂中,面前是一小几。廊外垂着的薄纱已经被侍女卷起,山中的雨雾被框入四方的门内,似滴翠烧蓝,正成了一副珠玉屏风。 戚乐不免多看了两眼,秦破虏以为她是想着那只不知怎的误入后院的小鹿,便笑道:“先生不用担心,我已经遣人去给那鹿准备吃食了,待雨停,自然有人送它归山。” 戚乐回首,虚握绢扇,含笑道:“秦将军想得周全。” 秦破虏被夸赞,嘿嘿笑了两声,她没忘记这次来的正事,向戚乐正式介绍道:“这位是我师兄开阳,我和您提过,当朝太傅,一品公。” “师兄,你也算是和戚先生见过了,我也就不多说了。” 戚乐握着绢扇的手指顿了一瞬,面上做出颇为羞窘的神色,微叹道:“是我失礼。” 系统瞧着戚乐这样,差点要死在数据海里。 戚乐这个g一——宿主,不能骂人。系统平复了一会儿心绪,她真的知道失礼这个词怎么写吗?! 开阳君未说话,他的手指端着茶碗,听见了戚乐的这句失礼,不知想到了什么,耳尖微红了一瞬。 那抹红色散的极快,他搁下了手中茶碗,扫过戚乐看向秦破虏,淡声道:“是我师妹未曾告知姑娘,要算,也是在下失礼。” 戚乐轻笑了声,不再多言。秦破虏看了看他们俩,倒是不耐烦这失礼来失礼去的。她是个直性子的人,也不喜欢拐弯抹角的说话方式,便径直道:“师兄,这位就是戚先生了,我与你说过。戚乐戚先生。” 明明秦破虏是刚刚才和开阳君正式提及,开阳君却像早已熟知她一般。他轻扫了戚乐一眼,微微笑道:“是说过。依我师妹所言,先生于周吴一战中,可谓智计无双。只是——”开阳君面露苦恼:“在下孤陋,竟从未听过先生的名讳。” “年少总是薄名。”戚乐轻摇绢扇,颇有些漫不经心地回答:“就算是吴国的月迷踪,这名字能得入周国,也不过全赖边境缅江一战,在此战又有谁知道她。” 开阳君:“我。”他似是未在意,只是顺口一提:“五年前我便知道她。” 戚乐闻言忍不住微微挑眉,回过了眼。 开阳君面色平宁,他的手指轻敲桌沿,缓缓抬眸,直盯着戚乐慢声道:“五年前,她搅了我的局。” 戚乐闻言,嘴角的弧度忍不住微翘。她抬起绢扇轻动遮住了嘴角,弯着眼,故作惊讶:“五年前的月迷踪,便已经是开阳君的敌人了吗?” 开阳君看着戚乐意味深长道:“确实。早在五年前,她便已是个令人头疼的对手了。” 系统明显感觉到,当开阳君说出“对手”这个词眼的时候,戚乐的心情愉快了一两分,这份愉快甚至让它系统潜意识生出了恐怖的感觉——戚乐她不是热情一来,又想搞什么危险刺激的动作了吧? 系统忧心愁愁,却又不敢轻易打断戚乐与开阳君这场绵里藏针的试探,只能瞧着戚乐继续说:“看来开阳君对月迷踪的确没什么好感。” 戚乐颔首,煞有介事,轻笑道:“真巧,我与君同样。” 开阳君:“戚先生也不喜欢月迷踪?” 他笑了:“戚先生是吴国人,我原以为吴国有此策臣,戚先生会高兴才是。” 戚乐放下了扇子,她面色不改:“同类相轻,开阳君没有听过这句话吗?” 开阳君的手指在碗沿擦过,他轻点碗沿推开了这杯凉茶,轻描淡写:“看来戚姑娘也不喜我了。” 戚乐笑了:“太傅太人这话未免太过自轻自贱。” 她抬扇掩住嘴角弧度,眼里的笑意却半点未遮。 戚乐遗憾:“你与我怕还归不去一类。” 开阳意味深长地盯了戚乐半晌,方才道:“是吗?” 戚乐微微垂眸半遮眼,她慢条斯理说:“我知大人心忧,也知大人心愁。只是人的喜好这东西,是最不讲道理的。有些事不喜欢,所以不做。有些事我喜欢,所以我做。” “所以大人要的动机是我喜欢,大人要的理由,则是我憎恶。” “这般,可有打消大人心中半分愁忧?” 秦破虏见戚乐表情淡淡,连在桌下拉扯了开阳君一把,压低声音道:“我和你说过的,戚先生的父母家人都死在吴国,你不要哪壶不开提哪壶!” 开阳君眼眸微动,他起身向戚乐歉然一礼:“是我冒犯。” 戚乐轻摇绢扇,轻笑道:“哪里,大人身负军政大责,警惕些也是应当。” “只是”她抬眸直刺开阳君:“我为谢秦将军缅江知遇之恩,已还赠了吴国缅江和盟与镇军侯的性命。” 戚乐蓦地笑开:“在下自认恩怨两清,互不相欠,之所以愿住这里,不过全因秦将军。所以,若是大人再咄咄逼人——” 开阳君问:“戚先生便打算离开吗?” 戚乐似笑非笑:“若是大人再咄咄逼人——秦将军不赶人,哪怕她的师兄张牙舞爪地像只斗鸡,我也不会走。”她懒懒道:“我若是走了,秦将军未免也太过难堪。” 秦破虏闻言噗哧笑出了声,她对开阳君道:“戚先生可和你学府的那些个迂书生不同,她要有趣多了!” “师兄,我是肯定不会赶走戚先生的,她于我有恩。你若是不愿意,我也不强求。总归陛下已经应允,你也不能违了王令不是?” 戚乐闻言含笑不语,开阳君只得叹息。 “你可真喜欢她。” 秦破虏不解:“为什么不喜欢?”她笑道:“师兄吃瘪可太难见了。” 开阳君轻微摇头,他知道秦破虏一旦做了决定,便是八匹马也拉不回。戚乐与秦破虏相处的时日过久,因着书信路遥,开阳君察觉的也太迟。或许这其中就有着这位自称“戚乐”的谋士手笔在内——秦破虏重情,缅江惨败加上镇军侯的性命,确实够换她的信任了。 这顿茶喝得,大约除了秦破虏外,另两人尝到的都不是凉茶的甘味。 一盏茶后,开阳君起身告辞,秦破虏起身送客。 走至廊下,她忍不住道:“师兄,明明我都与你说了,你怎么对戚先生还是这般态度。若她是间谍,光凭她牺牲了三千吴兵与镇军侯,吴王与忠国公都不会放过她吧?” 开阳君道:“三千吴兵与吴王而言,不过朱笔一批。至于镇军侯”他温柔笑了笑,语气漠然:“他在吴王处怕是连朱笔都够不上格。忠国公到是勉强够了,但他又能影响吴王什么?” “吴王越质鸣戈,他是果决到能借一局斩兄囚父的称孤道寡者。若说真有谁能影响他,也该是月迷踪。”开阳君眸光微沉,“三千人命与镇军侯,哪怕是这场城下之盟,我想他都给的起。” 秦破虏闻言先是懵了片刻,等她想明白了开阳君的言下之意,不免尤为讶然:“师兄你c你是觉着戚先生是月迷踪?她自己画了一个局,然后再刻意破解救我?” 她蹬圆了眼,忍不住哈哈大笑:“唯有这事绝不可能!” 秦破虏认真道:“戚先生在我帐中为我谋划之时,月迷踪也在谋对策。” “我于缅江败的那一仗,一直都是她们俩在暗中交锋。”秦破虏问开阳君,“师兄我且问你,你能做到吗?一方为吴谋策攻周,一方为周攻吴。两者同时,皆为至狠至杀之策。” “你会想自己杀死自己吗——?” 不会。 疯子都未必会想要自己杀死自己,更何况戚乐瞧着一丁半点儿也没有求死的意思。 相反,她身上对生活的热衷与享受,哪怕蒙上眼睛都能看得出。 她喜欢秦破虏的这间院子,更喜欢那只误入的麋鹿。 秦破虏叹道:“师兄,我知道你总觉得我鲁莽冲动,做事不过脑子。但这事我确实好好想过的。” “你身居高位,又得陛下倚重。瞧着没什么不好的,但先皇还是不放心你,所以给你添了个罗万忠。” “就好比五年前,你哪里会输了月迷踪,让越质鸣戈得手。若不是罗狗从中掣肘,让你尚未布完岳奇那一局便先匆匆归来——吴国哪里还会出个什么月亮。” “这次也是。若非罗狗延扣我粮草,我也不至于走而挺险,反中月迷踪的计,败走缅江。”秦破虏咬牙,“罗狗党羽根深叶茂师兄,我们需要帮手。” 秦破虏说的真挚,开阳君深知自己这位师妹全然一派好心。 他终究不愿让秦破虏失望,颔首道:“我会安排。” 他回首再向廊下,许是察觉先前太过不雅,戚乐再未睡于廊下。雨停了,开阳君恰好见到那只误入的母鹿被护院捻着重新跳进了林里。那母鹿回首瞧了他一眼,明明是再清透不过的目光,却让他生生从中瞧见了漫笑。 他立于远处,静静瞧了一会儿。 鹿入深山。 开阳君也离开了深山。 开阳君走了,戚乐仍坐在堂前,慢悠悠地扇着扇子。 秦破虏匆匆而归,向戚乐道歉道:“抱歉先生,我师兄这个人就是心眼比较多,他说一句要想三句的,不是故意冒犯你。” 戚乐笑道:“不算,我也回敬了。你不怪我就好。” 秦破虏哈哈笑道,坐在了戚乐的身边,陪她一起瞧了瞧这门外的青碧色,她瞧了好一会儿也没瞧出个所以然,干脆问道:“先生喜欢山中景致?” 戚乐摇扇的动作微顿了一瞬,笑答:“幼时多病,所能见不多。如今身体康健,看着什么都想多看一会儿。” 秦破虏了然:“这倒是,先生连缅江都能瞧个大半天。” 之后秦破虏又陪着戚乐聊了一会儿,她是耐不住的性子,赔了一会儿便告辞自去后院练箭了。 戚乐坐了一会儿,听见系统终于别别扭扭地开口问:“你c你好不容易从越质鸣戈那儿跑了,不是还想来和开阳君作对吧?” 戚乐道:“这不好说。” 系统:“???” 系统急了:“只有五年了,戚乐你敢不敢真正的瘫五年,让我过个五年的安生日子!” 戚乐淡声答:“不敢。十年都快比的上我原本人生的一半了。你让我躺就躺?躺久了会胖。” “胖了我回去大家认不出我了怎么办?” 系统:“” 系统气虚道:“等会儿,胖的不是岳云清吗,和你有什么关系?” 戚乐听了意味深长:“你也知道呀。” 系统:“” 戚乐知道自己想要活命接下来还有好多世界需要依靠系统,便也不敢真的将它逗狠了,转而安抚道:“放心吧。敌人不敌人,这不是我一个人能决定的,真不好说。 “总归我活着还离开了吴,我是不是一早就和你说过,等时候到了,我会跑的。你看,我们不是跑了吗?” 系统不太满意:“可你这跑得和没跑有什么区别,你把自己送开阳君眼皮底下了!你也不怕被他发现身份后杀了!” 系统着急:“你安排的那些东西,糊弄秦破虏还行,根本不可能骗过开阳君。他一旦知道了,你又在他地盘上,真得是怎么死的都要不知道了!” 系统差点要哭:“都熬了这么久了,你说你要是被当头一刀,咱们多亏啊!” 戚乐被逗乐,她无奈道:“可我还得再活五年,不给自己找点事不是太无聊了?” 顿了一瞬,她又对系统道:“你也不必担心,我本来就没想过能瞒过这位周国帝师。” 系统真被吓哭了:“那你不是——” 戚乐道:“什么也不是。” 她摇着扇子,乘着凉,唇角笑意逾深:“我说了,一个人多无聊呀。我怕无聊,他也会怕无聊的。” 戚乐心道:若不是怕无聊,周国的宰相罗万忠怎么直到今天还活着呢。 三两句话就能激得吴国相辅争着往沸水里跳的开阳君,会处理不了一个先王留下的钉子? 也就秦破虏会信她师兄处境艰难,可怜可爱。 正如同戚乐真正觉得麻烦是越质鸣戈,恐怕这位开阳君唯一会觉得有点儿麻烦的,是周国那位瞧着对他万分倚赖的小皇帝。 但这点麻烦对他又算什么呢? 开阳君啊,怕是为了秦破虏方才做着开阳君。他金光闪闪的面具下,又是怎样的面皮? 戚乐感到好奇。 她用指尖沾了点茶水,在桌面上画出了一轮太阳,她想了想,又伸手擦了。 她画上了一轮月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愚者千虑15 周国相府。 云台水榭,歌舞绕梁。 相府云台水榭内,周国太宰罗万忠执黑子,正在研究一盘残局。 黑玉棋子在他的左手心里被右手拨弄了一把,发出清脆的响动。在这响动里,他听完了同僚说的话,沉沉开口:“开阳那小子,给秦破虏带回来的小女娃选了什么职位?” 尚书令笑道:“不是什么好职位,看来这对师兄妹在对待谋士的态度上产生了分歧。秦破虏的奏疏上是想求一个中书侍郎往上的位置,而开阳给她师妹这位军师的,却不过只是个六品的右扶风。” 罗万忠倒是没在意话里的嘲弄,他更在意另一点:“六品右扶风?看来开阳君并不看好c也不在意这位吴国来的谋士了。” 尚书令道:“的确如此。也亏得太宰您英明,一早未拦这奏疏,若这奏疏拦了,还瞧不见这出好戏呢。” 罗万忠瞥了尚书令一眼,冷笑道:“你以为老夫将这奏疏转送了皇上,是为了让开阳君糊弄秦破虏?” 尚书令一怔。 罗万忠道:“这可是个能对付月迷踪的谋士。” “一个吴国人,在周无亲无故,就像是一只孤雁。你以为秦破虏为什么那么急切的要为她请官,甚至连军功都要挟上了?” 罗万忠笑道:“因为她虽做了那根承枝,却未必能做落脚的那根。入了周,变数就大了,所以她要抢在对方入周之前,先让她承情落下。” 尚书令低声道:“那c那奏疏咱们早已呈上,这枝秦破虏是不是已经递了?” 罗万忠看了尚书令一眼,颇为恨铁不成钢道:“我批了奏疏,是为了给秦破虏扶梯?” “我要的是陛下知道来了这么一号人。陛下知道了,那有几根枝,就不再是开阳能决定的。”罗万忠眯了眯眼,“正好,他自诩经韬纬略,不屑这等小谋士,这也算是天命眷我。” “论谋略,你们加起来也赢不了开阳一根指头,老夫是先王亲封的辅政大臣,被个小儿分庭抗礼也够久了。既然你们都不擅长,就找个擅长的人来。” “她既然击退过月迷踪,那么谋算一个开阳君,也算是她所擅长。” 户部尚书对此根本不敢反驳,连忙称是,可又忍不住问:“可是听闻秦破虏待她甚优,咱们递出去的枝,她会肯要吗?。 罗万忠的视线便看向了水榭池塘。他先是抓了一把鱼食投了进去,引得那一汪游着的鱼聚而争食。眼见那些鱼几乎要挤成一片,他蓦地伸手捏了一把棋子往池中砸去。鱼群起先仍以为食,聚而抢之,却被墨玉的棋子砸了个断鳞缺尾。棋子入水即沉,一众锦鲤仓惶而窜,刹时散了个干净。 而过了会儿,水波微停,罗万忠瞧着,又抓了把鱼食撒了进去。池塘中那些先前惊慌失措的鱼又聚集起来,重新争抢起食湖面上的食饵了,好似先前击落的棋子从不存在。 罗万忠道:“瞧见了吗?” “人和鱼也没什么两样。只要食饵给的足够,就没什么不能忘记。” “开阳和秦破虏能给她的我都能给,何况开阳君限于身名不能给的,老夫也能给。” 他从喉咙里笑了一声,意有所指道:“鱼都会争饵,想来这位军师也不至于比还鱼不如。” 戚乐当然要比鱼聪明。 事实上她觉得自己可能比大部分人都要聪明一点。 宫中已有了侍中传旨,通知了她开阳君封她六品右扶风的事,系统见戚乐接受的特别容易,心里还有些困惑不解。以它理解的戚乐,实在是个矜傲又散漫的人,难伺候还好胜心强。她辛辛苦苦跳了槽,对方只给她个七品掌案——无论开阳君的理由是什么,戚乐心里都该不太快活才对。 戚乐饮了一杯秦破虏特意带回的新茶,尝了尝,顺口回答:“我为什么要意难平,一早就猜到了。既然做不了中书侍郎,那别的位置随便哪一个都行,总归待不久。” 系统闻言匪夷所思:“你除了出坏心眼,难道还真的会治国?” 戚乐道:“治国不会,只会做生意。抱歉,让你失望了。” 系统:“” 系统心累:“戚乐,你不会治国,那要怎么从右扶风往上爬啊?你是六品,开阳可是一品公啊?” 戚乐玩笑:“唉,你不是不希望我和他争起来么,怎么关心起我与他的职差了?” 系统很想说,我哪里是在乎你和开阳君的职位高低,我是担心你上不去意难平,然后再搞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来。我才出厂五年,已经苍老的经不起吓了。 它最终只是幽幽地叹了口气,说:“戚乐,你可怜可怜我。我还不想那么早的换硬件,如果你打算炸周都了,你提前几天和我说,让我做个准备。” 戚乐闻言,竟然真的思考了片刻,而后答:“好。” 系统:??? 系统心里苦,它真的后悔,非常后悔,以至于只能靠着想象任务彻底完成后的美满幸福的生活来支撑自己。 系统这里刚刚佛起来,另一边秦破虏同开阳君据理力争不得结果,甚至反被说服后,有些气弱的来寻了戚乐。 她甫见戚乐第一眼,便连忙移开了视线,而后推来一个描金的盒子,对戚乐道:“先生,这是我替师兄赠你的赔礼。” 戚乐挑眉,似笑非笑道:“怎么忽然要送赔礼?” 她一边说着,一边却也顺了秦破虏的意,打开了描金漆盒。盒子里放着的是一把绢面的乌木扇。戚乐将扇子从盒中取出,乌木扇面上以金描了画,瞧着便是名家手笔。 秦破虏道:“我知道先生喜欢扇子,特意寻了这把来。这扇子是昔年杨公所作,虽然世人都觉着这把以金描画俗气了,但我却觉得金乃赤诚,极配赤胆忠心之人。”秦破虏尴尬极了,“所以,所以赠予先生。” 戚乐还真是挺喜欢这扇子的。她审美本身就比较俗气,乌木勾金,云锦扇面,这扇子光是瞧着就知道价值连城,仅凭这一点,戚乐就愿意收下。 她合起了扇子,瞧着坐立不安的秦破虏,决定回馈一二,方道:“秦将军是想用这扇子,让我心甘情愿去为开阳君做这六品右扶风么?” 秦破虏张了张口,又闭上。 她看着戚乐含笑温柔的表情,低声道:“师兄有他考量。我知道先生定是以为我不信先生了,不是的。正如此扇,我信先生赤子之心,更信先生忠肝义胆。” 戚乐听了,握着扇子的手顿了一瞬,颇为感慨。 系统听了,只恨自己不是人,不能将自己溺死。 系统只恨不能有形体让它拼命去摇秦破虏的脑子,好让这位女将清醒一点!“不要这么真情实感,尤其不要对戚乐真情实感。会遭雷劈的!” 萧珀对戚乐够意思了吗?把自己的玉佩都给她了。 可戚乐算计镇军侯的时候犹豫了吗? 没有。 ——戚乐就是个混账啊! 秦破虏听不见,她仍在真情实感:“先生,师兄也并非不信先生。只是朝堂复杂,我与师兄也非一帆风顺。先生可知道我朝罗相?” 戚乐颔首:“太宰罗万忠,先皇所命辅政大臣。” 秦破虏颔首:“他盯着我与师兄一举一动,若是在先生毫无根基的情况下,贸然将先生提于朝堂,会遭对方责难,更遇上许多不必要的风险。” 戚乐笑道:“所以开阳君是希望我先融入周国。没有什么,比做个京城辖官更容易熟悉各方势力的了。” 秦破虏头点如蒜:“对对对,师兄是这个意思!” 戚乐看着手中的那柄乌木折扇,她颔首道:“礼物我收下了,烦请秦将军替我谢过开阳君。” 秦破虏刚松一口气,便听戚乐悠悠道:“这份大礼,戚某日后定会双倍奉还。” 秦破虏:“?” 话是好话,怎么听着那么别扭? 她看向戚乐,戚乐却已含笑收了话头,打量起手中的这柄扇子。瞧着她是当真喜欢,秦破虏悬着的那颗心便也放下了。 她想了想,觉得只是扇子不太够,便笑着对戚乐道:“戚先生,你还未见过汉江夜景吧?” 戚乐抬头:“汉江夜景?” 秦破虏道:“汉江夜景是两景。一是汉江月色投江之美,二是京都夏热,所以不少教坊会在夏季将营业的场所都搬去汉江上。一入夜,月洒汉江已是美极,而这江上的轻歌曼舞,倒比景还要再美上一两分。” 她笑着说:“这时候也正是最热闹的时候,择日不如撞日,约上师兄,我请先生游江去吧!” 戚乐不知想到了什么,她笑着一口应下:“将军有此雅兴,戚乐自当奉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愚者千虑16 汉江的夜,盛满了月景旖旎。 戚乐小时候倒也是同母亲见过秦淮的夜,只是那时她年纪小,只记得秦淮河边人造的宫灯几乎要将秦淮映成了一条银色匹练,对河上用以装点的简陋画舫反倒模糊了记忆。 除了那些宫灯,戚乐记忆里最清楚的,竟然是她幼时的玩伴c如今的主治医生李朝舟。那时候李朝舟也没有多大,但因为身在个医生家庭里,总喜欢扳着脸装他们这一群小孩里的大人。戚乐天生反骨,谁要装稳重,她便和谁过不去。那次去看秦淮宫灯,是戚乐的母亲与李朝舟的母亲约了一起去的。两家大人坐在湖边喝茶,放任两个孩子在湖边玩。 那时候戚乐的身体还没有现在那么差。她见大人不注意,便弯下要去够湖水。 李朝舟瞧见吓了一跳,想要拦她,却又怕惊了她反而害她跌下去,只能站在一旁皱着眉问:“你干嘛?” 戚乐那时候也小,她其实只是想搅乱了宫灯的倒影玩。但见李朝舟问了,便故意编了个漂亮的理由出来。 戚乐说:“我想抓一把月亮的碎屑回去煮汤,我妈妈说月亮包治百病的。” 戚乐那点胎里带出的不足李朝舟也清楚,戚乐自己也清楚。月亮治百病这话戚母可从来没哄过她,戚母说的从来都是只要她坚持到医学的革新,就肯能有彻底康复的一天。 但李朝舟不知道。 戚乐太清楚这个喜欢装作大人的小哥哥了,哪怕他心里再嘲讽戚乐这般故作幼稚的行为,面上却不会说出任何会触伤病人的话。 他这个人,还没当医生的时候,就天生一颗仁心。 戚乐看着汉江水里波光荡漾的月影,漫不经心地想着后来。 后来。 李朝舟听完了她的话,沉默了一会儿后,拿了自己的旅行杯,从秦淮河里够着c从印着月亮的水纹里舀了一壶水上来,狼狈得还弄脏了半个袖子。 他把水送给戚乐,说:“不能炖汤。”他抿着嘴角,冷淡极了:“将就着看看就行。” 戚乐想啊,后来拿水杯丢哪儿去了来着? 她有从秦淮河带回来吗? 记不清了。 戚乐瞧着汉江的水,顺口问了车夫一句:“车上有杯子吗?” 车夫一怔,而后道:“车上倒是没有准备先生要是需要,我去买一个来吧。” 戚乐正在兴头上,自然点了头。 系统边看着她一个人慢悠悠地走到了码头边,也未按照秦破虏说的在那儿等着她,不免提醒:“你小心些,这儿人多。” 戚乐一边隔着护栏瞧着江水,一边道:“哪有什么危险,秦破虏去找开阳了,她肯定留下了人手看护我。” 说着戚乐竟然来撩起袖子,想要去碰那冷冰冰的江水。 只是她还未能蹲下去,将手从护栏里穿过,便先被人拦住了。 拦她的人是开阳君。 抓住了戚乐的手,开阳君即刻松开,退了两步,敛眉淡声道:“湖水冰冷,姑娘就是想玩别的,也别再舍妹的宴请上玩闹。” 戚乐看了看自己先前被拉住的手,后又瞧了眼开阳君,慢慢笑道:“开阳君这是可以来截我?可怜秦将军了。” “她以为你不肯来,刚急匆匆地要去寻你。” 开阳君淡声答:“先生猜到,却不告知我师妹,这军师做得也是妥帖。” 戚乐扇扇子的手顿了一瞬,而后才笑道:“比不得太傅大人为我精挑细选的右扶风。” 开阳君闻言,“哈”了一声。 江边的夜风凉爽,乘着画舫的动听歌喉一路飘远。 戚乐趴在扶手边,哪怕周朝民风开放,也没有女子似她这般的随性。不少有路过的客人向她投来视线,却先见到她身旁的开阳君。这些个客人刚见到开阳君那张脸,便好似见到了什么可怕的怪物,慌忙低头走开。 戚乐见着直觉有趣,忍不住以扇骨压着唇,从喉咙里发出低低的笑。 她也不说自己笑什么,开阳君却也不问。 他只是安安静静地立着,双手端于身前。开阳相貌精致,更是气质疏朗,本该周朝最为追捧的那类公子哥,却偏偏生了一张三两句间便能将人置于死地的口舌,又在手里攥着足占了周朝五分的权利。也只有不熟悉他的人,与他无利无仇的人,大约才能以着平常心走上了,道上一句:“开阳君好巧呀,你也来逛花舫?” 但今日这艘画舫,注定来不了这样的人。 戚乐想了想那画面,觉得怕是比现在这种朝臣们避着他走的场景要好看的多。想着今日怕是见不到了,她还颇觉得遗憾。 开阳君扫了她一眼,终于开了口:“刚才走过去的,分别是中书令c度支尚书以及虎贲校尉。” “都是太宰罗相的人。” 戚乐唔了一声,说:“多谢太傅大人为我解惑。” 开阳君微微牵动了嘴角:“戚先生是真不知道这些人是谁吗?他们见了我就走,戚先生却在发笑,我以为戚先生一早便猜到了。” 戚乐懒懒道:“我是个吴人,我为什么会知道周国的朝臣是什么模样。” 开阳君瞧着江中最大的一艘画舫,不甚在意道:“太宰的请贴上难道未列明赴宴人员么?那可真是疏漏了。” 戚乐握在手中的扇子终于停了,她抬眼瞅了开阳君一眼,说:“太宰的请帖是亲派人送入我手里的,甚至贴心的避开了秦将军。大人是怎么知道的?” 开阳:“猜的。就像你猜我不会给你中书侍郎一样。” 戚乐道:“大人这是误会我,中书侍郎虽为五品,却是职掌诏命之人,几乎可以说是最近周国中枢c最清楚周国机要的人。这样重要的职位,我从一开始,也就没真正的想过。只是秦将军情炽,我不便退却。” 系统听见这句,真是如果不能,它都想替戚乐跳江。前两天说中书侍郎凉了她要报复的人是谁?戚乐这个名字也要被戚乐自己吞了吗?! 系统愤愤不平,正不知如何批评戚乐这种吃了吐的行为,开阳君却替它将所有都做了。 开阳含笑道:“是吗?看来先生对右扶风的位置很满意。” “这样甚好,我与师妹便能真正放心了。” 戚乐:“” 戚乐将扇子往左手心一敲,似笑非笑道:“右扶风?” 开阳淡声道:“先生自己选了,现下又要反悔不成?” 戚乐咬字嚼句:“我自己选了?” 开阳看向她,他在看她的这一眼里是没有温度的,在汉江夜风中越发显得如同琉璃般冰冷。 戚乐见了他的那双眼睛,却笑意更浓。她拍着手中的扇子,点了点那座最大的画舫,慢条斯理道:“太傅大人,我想你还没弄清楚一件事。” “你的敌人,包下了一艘画舫请我吃酒。拿出了尚书台右仆射的位置邀我。” 戚乐顿了一瞬,“你却还这般对我说话,真不怕我此刻就登上那艘画舫去吗?” 开阳听见这句,倒是笑了一声。 他颔首道:“先生尽管去。我甚至可以亲自送你去。” “只是不知我送去的,是一位来自吴国的锋刃,还是一轮来自吴国的月?” 戚乐眸中微动,她笑着反问:“太傅想要什么?” 开阳微微眯眼,他正欲开口—— “——要什么,要风满袖的飞花姑娘的曲吗?” 秦破虏爽朗的声音打破了江边涌动的暗流,她显然是匆匆赶来,见了开阳先骂了一声:“师兄,你也太不是人了。先前你的侍从说你不肯来,害我只能抛下戚先生去亲自请你。结果我好不容易去了,你的书童却说你后来改主意又走了?” “你既然改了主意,为什么不派人通知我,一来一回有多费事你清楚吗?” 开阳道:“不清楚,我下次注意。” 秦破虏:“你下次会注意才见鬼!” 她嘟囔完了,又想起什么似得,从钱袋里掏出了一枚玉质的酒杯递给戚乐:“马夫说你想要杯子,这附近没什么茶庄,我给你去讨了个酒杯,你看能用吗?” 戚乐见了秦破虏手中的酒杯,抿唇笑了,她伸手接过:“够用了。” 秦破虏好奇:“先生要酒杯是做什么?” 戚乐看了开阳一眼,便又重新蹲下身去,伸出手,够了一丁点的江水出来。 戚乐端着杯子,笑着说:“我只是想捞一次月亮。” 秦破虏失效:“先生怎么还有这般童心,这月亮怎么能捞得到呢?” 戚乐却将酒杯递给了秦破虏,道:“捞的道呀,将军看,月亮是不是在我的酒杯里呢。” 玉杯清透,月光洒进那一小杯的水里,映出一弯小小的牙。 秦破虏见着怔住了,而后笑道:“是,月亮可不是在先生的杯里。” 戚乐笑了笑,将月中江水随意的抛了,将酒杯交予秦破虏的亲随,也未注意开阳君眼中一时的神色。 秦破虏问完了先前的,便接着问刚才的。她问:“师兄,你先前同戚先生聊什么呢?你知道罗万忠也在这里设宴了么?包了整艘云想容——”秦破虏有些酸:“也不知道他哪来那么多钱。” 戚乐与开阳互看了一眼,而后开阳开口道:“罗家乃大族,这点钱还是有的。你说他设宴,你不也设宴请了人么?” 秦破虏道:“我本来还想请云想容的云姑娘跳支舞来呢,现在看来也不能了。唉,我好不容易请先生游玩一次,结果却连支舞也没抢过。” 戚乐见秦破虏有些不快,想了想,开口道:“能见到的。” 秦破虏一时没理解戚乐的意思,笑着说:“也对,先生在呢,何必和老头争一时长短。日后我再带先生来就是。” “对了师兄,你还没回答我呢,你们刚才聊什么?我听见月什么的。” 开阳君看了戚乐一眼,慢声道:“是在聊月亮,我们在聊怎么捞月亮。” 秦破虏噗哧笑了,她道:“你们俩今天这是怎么回事啊,这么有雅兴?我真是不懂你们这些脑子转的快的人都在想什么。” “有个词叫什么来着?对,绝圣弃智,是不是就是形容今天的你们?” 戚乐笑而不答。 秦破虏兴致颇高,她道:“你们先聊,我去叫画舫靠边来接咱们!” 说着,秦破虏先行了。 戚乐与开阳在原地看着她的背景,等着她。 戚乐瞧着开阳,懒懒散散道:“秦将军的词其实用错了,若要形容刚才的你我,不该用这个。” “哦,那该用什么?”开阳君不动声色,“簪盍良朋?” 戚乐笑了那么一秒,她神色闲适:“错了,是各怀鬼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愚者千虑17 开阳闻言倒是多看了戚乐一眼,他蓦地弯眸笑了一瞬,只那么一瞬,却也让戚乐摇扇的手微微顿住了一会儿。 开阳君瞧着已渐靠岸的画舫对戚乐漫不经心说:“是吗?只是不知你我的心中的想着的是否一致。” 眼见秦破虏站在船头的身影已逐渐清晰,戚乐慢条斯理地答:“这天下至善,无外生死,这天下之恶也无外生死。你与我心中所恶所愿,总归多少都有一致之处。” “至于所善”戚乐笑笑,“我自然是有良心的,只是不知道先生良心几何?” 开阳居高临下地瞧着她,直至秦破虏近了,方才敛袖向前。与她擦肩而过时,说了句:“你若知礼,我自以礼以待。你若不知,也请先生先恕我失礼。” 扇骨抵着戚乐的下颚,她饶有兴趣道:“大人这是威胁?” 开阳君说:“你只听出了威胁?” 戚乐以扇骨击掌,她瞧着这绵延不绝的汉江水,悠悠道:“先生还想我听出什么?”她甚至笑着反刺了一句:“簪盍良朋吗?” 开阳瞧着戚乐意味深长,好久,他不再停留,去接了秦破虏。 临抬步前,他对戚乐说了最后一句话:“破虏说这世上没人会自己杀自己,我看未必。” “疯到敢来踩敌人底线的狂徒,有什么做不出的。” 戚乐微微眯起了眼。 眼见开阳君先上船了,系统才敢弱声问:“你们刚才都在说些什么啊,他发现你是谁了吗?” 戚乐道:“本来就没想过能瞒的住,只要他手里握不住证据,猜测永远只能在他心里被证实,就已经足够了。” 系统又问:“那你们刚才那么多在说什么?” 戚乐顿住了,好久她才颇为不爽道:“哦,他骂我神经病。” 系统:“” 系统:“你没回骂?” 戚乐道:“有啊,我正准备呢。” 说罢,戚乐扇子一收,一手扬在唇边,冲着登船的开阳君大声道:“开阳君——!” 她一声喊得毫不顾忌,除了开阳以外,也将其余听见的人的视线都拉了过来。 戚乐在岸边却忽然消了声,她做了个口型。 不远处站在岸边的开阳瞧见了戚乐口中说的话。他蓦地笑了一声。 秦破虏瞧见了,下船要去接戚乐的动作一顿,她视力比开阳要更好,却反而一时不能分辨出戚乐到底说什么。 她好奇问:“先生这是对你说什么呢?你居然还笑,我就看出一个仁字,她夸你仁善?” 开阳君慢条斯理:“是啊,她夸我呢。” 戚乐无声喊完了,系统抓肝挠肺地问:“你骂他什么了啊,我看他都气笑了,你骂他脏话了?戚乐,做人道德一点,脏话不要随口讲啊!” 戚乐道:“我什么时候骂人了,我骂他狗比了?没有,我只是问他是不是人。” “他不是笑了吗?看来他不是。” 系统:“???”骂人不是人不算脏话吗!? 系统心累,系统闭嘴。 系统看着戚乐上了画舫,同秦破虏有说有笑,和开阳君也相处的十分融洽,半点没有先前两人互相刺针话里交锋话外暗讽的态度——若非系统一直在,怕也要像秦破虏一样,再把“簪盍良朋”这个词搬出来送给他们了。 酒至正酣,汉江景也赏却大半。秦破虏举着酒杯遗憾道:“今晚夜色正好,若是能瞧见云姑娘的舞便更好了。” 戚乐闻言放下酒杯,对秦破虏道:“这又有何难,我先前不是已应了将军吗。” 秦破虏闻言酒醒了一些,她笑着说:“戚先生难道还能将罗相船上的云姑娘变来我的船上吗?” 戚乐笑道:“把戏我倒是未曾学过,所以变来是不太可能了。但领着将军去在月色下瞧上一舞还是当得的。” 秦破虏:“先生的意思是?” 戚乐慢悠悠地说:“罗相赠了我请帖,凭着这份帖子,我想还是能领着将军登上云想容的画舫。” 秦破虏的脸色当场微变,她低声道:“先生接了罗相的帖子?” 她有些不敢置信:“先生怎么能接罗相的帖子?” 戚乐笑着抬眸瞧了一旁的开阳君,她道:“将军这话说笑,帖子还是开阳君特意开了口子,让罗相的人送来我手上。开阳君都应允,我又为何不接?” 明明是罗相刻意避开秦破虏的耳目将帖子送来,到了戚乐口中却成了开阳君故意。只是开阳君知道这件事,的确也没有伸手去拦,戚乐这样讲,他也无法说“不是”。 于是秦破虏更难置信地看向开阳:“师兄?!” 开阳君搁下酒杯,丝竹歌舞仍在继续,他不轻不慢道:“良禽择木而栖,我为何要做恶人。” 秦破虏微怒:“师兄!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若是戚先生故意让吴王送信来予你,你是什么心情?这是侮辱,不是友善!” 开阳道:“哦,戚先生有这个能力,让吴王赠信于我吗?” 戚乐:“没有。” 她敛了衣袖,慢慢起身,似笑非笑:“我不过一介孤鸟,既不是鸿雁也不是青鸟,带不来信,也带不走愿。” 秦破虏见状,连忙伸手去拦:“戚先生——!” 戚乐道:“我不是凤凰,非得栖梧桐饮醴泉,我连枝都不需要。” 开阳微微抬眸。 戚乐却已向他告辞,她转而对秦破虏道:“秦将军,云姑娘的歌舞你还想看吗?我却是很想带你去看一眼。” 秦破虏完全不明白戚乐到底想做什么。她只知道这场游湖已经被搞砸了。她起初是想要借这游湖缓解戚乐与开阳之间的关系,却不想开阳试探在前,早已先一步惹毛了戚乐。 秦破虏只觉得现在这情况,怎么说都是错,怎么做也是错。她本就不善言辞,只能将视线投向开阳,颇为恼怒道:“师兄!” 开阳终于开了口,他看着戚乐,慢慢笑了。 他说:“戚姑娘真是记仇。我不过只说了句狂徒。” 戚乐却困惑道:“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开阳不再多言,他起身道:“既然你想我去,我便去。我也正想看看,你要如何在我在场的情况下,接着走你的这步棋。你想两头兼顾,却不想想,见了我的罗相,还会肯予你职位吗?” 戚乐故意模糊道:“大人总是故意曲解我。我会如此,不过只因秦将军想见一支舞。” 秦破虏便是再傻也察觉到失态有些不对了。 一方面她信任自己的师兄,另一方面,戚乐与她又过命的交情,她实在是做不出怀疑戚乐的事情来。她看看开阳,又看看戚乐,开口道:“不c不看也没什么要紧。” 开阳却道:“不看,怎么能不看。若是真不看,戚先生准备了这么久的功夫,不是又要竹篮打水一场空?” 戚乐面色微变。 开阳道:“走吧,毕竟事情有来有往才比较有趣。”他侧眸瞧了戚乐一眼,道:“做人要这样才行,对吗?” 戚乐忍不住低低笑,她道:“大人也够记仇。” 秦破虏已经放弃了思考。她看开阳确实打算出去了,便也跟着一起去。原本她以为戚乐只是说笑,却不想真的是将他们带进了云想容。 当开阳走进云想容的那一刻,除了罗万忠,其余人等的脸色可有趣急了。 有些在朝堂上未曾鲜明表明过立场的官员甚至慌得有些坐不住,连看也不敢多看开阳君琉璃般的眼睛一刻。 只有戚乐笑着向众人行礼,而后对罗万忠道:“太宰大人,我因一早应了他人难以退却,不得不晚来赴宴。还请大人莫要怪罪。” 罗万忠倒是瞧着毫不在意的模样,他哈哈笑道:“哪里哪里,先生愿来,便是老夫之幸。” 话必,他又随口问了句:“开阳君与秦将军看来是先前邀了先生的人了?” 戚乐:“正是。” 她笑着说:“我想着开阳君与秦将军与大人是同僚,想必也不介意把酒同欢才是。” 罗万忠道:“这是自然。” 他毫无芥蒂地命人添上两副席位,邀秦破虏与开阳坐下。开阳倒还真的坐下了,秦破虏见状,便也坐下。 他们坐下后,云想容的头牌云姑娘也正在船头起舞。 月下佳人蝶舞蹁跹。秦破虏忽生出一种诡异之感,她虽在先前就提过若是能见云想容的舞,戚乐也应了,但她的确未曾当一回事。戚乐与开阳似乎是吵了一架,但这一架,怎么就让她坐进了罗万忠的船,还看起了罗万忠花钱买的舞了呢? 这样的念头让她连舞也看不进,只是转头瞧开阳。 偏偏开阳就却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仿佛是真随戚乐来赴宴,甚至还同席上的旁人说了两句话。秦破虏满头雾水,却碍于旁人太多不能问,算是颇为煎熬地吃完了这顿饭。 饭后,罗万忠什么也没说,只是同三人告辞。 秦破虏再将戚乐送上马车后,便一打马鞭追上了开阳,转进了他的马车里,一进去就问:“晚上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师兄?” 她抓心挠肺的不懂:“瞧着一开始是你试探戚先生惹了她,怎么后面瞧起来,又像是戚先生利用了我和你呢?” 开阳赞赏:“能瞧出被利用了,不错。” 秦破虏:“不是,我就打个比方啊?先生要怎么利用啊,我提云姑娘也就随口一提啊,而且若是你我不去,戚先生又能怎么办?哎呀,我也说不清,总之整个晚上给我感觉就是怪怪的。” 怪吗?秦破虏觉得怪,在开阳这里却半点也不奇怪。 戚乐若是月迷踪,她会满足一个右扶风,从右扶风到能与他对话的地步,她要走多久又多少年。根据周国的官制,若她当真认下了右扶风,光是要走到与开阳平等位置上怕就要用上三四年——她才等不了这三四年。 罗相的帖子她一定会接。哪怕开阳君拦了,她也会去接。 她不是要择木而栖的鸟,她是要斫木为料。 今晚不过只是一场互相试探。 开阳遂了戚乐的愿,但戚乐却不一定也赢。 就像他说的那样,事情要有来有往才有趣。 秦破虏问:“师兄我想了想,戚先生是不是在借你我的势,从罗万忠手里谋职位啊?” 开阳没有反驳。 秦破虏便更困惑:“罗万忠看见你我,还会给先生职位?怕是只会将她彻底达成你我党派吧。” “先生这是急中出昏招吗?” 开阳:“你倒不觉得,她是拿你我的信任,在向罗万忠作投名状?” 秦破虏果断道:“我说过我信先生,你不给先生职位,先生可能回去罗相手里讨,但绝不会帮着罗相对付你我。” 开阳瞧着秦破虏好一会儿,半晌微微一笑。 秦破虏心中咯噔一下:“我又错了?” 开阳道:“没有。只是若是没有必要,你还是与她离远些。” 秦破虏不满:“为什么?” 开阳道:“她那日不是说了么,与你早已恩怨两清。她不欠你了。” 秦破虏:“我与先生相交,从未想过挟恩图报!” 开阳顿了一瞬,方说:“那便随你吧。” 秦破虏正欲再说什么,开阳君已道:“罗万忠与你十年政敌,你对他的了解还不如自己刚入周的军师。她对人性揣度之深远超你所料,其人更是善恶不变,只随心而过。” “而那颗心哈。” “疯子疯起来是不分敌我的。”开阳垂眸对秦破虏道:“你是我的师妹,所以我对你多说这些。但我也不会去左右你的决定,因为我的决定,你一定不会喜欢。” 秦破虏下意识问:“你的决定是什么?” 开阳君道:“断绝往来,杀了她,先绝后患。” 秦破虏大惊:“师兄!” 开阳道:“我说了,你一定不喜欢。” 秦破虏心有余悸:“师兄,你该不会真的——” 开阳伸出手指撩开了马车车帘一角,他透过那一角看着天上半弯明月,慢慢道:“你放心,已经迟了。” 他甚至还笑了:“来不及了。” 戚乐匆匆归家,在马车里,她看着桌上摆着的书册,实在是难以忍下心中怒意,一把将书册全数丢出了车窗外!车夫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正欲停车,却被车中戚乐冷喝:“继续走。” 车夫心中揣揣,却不敢违命,接着让车行动起来。 戚乐在车里发完了火,才稍微冷静了一会儿。 系统问:“你怎么了?计划不是进行的好好的,你不是把开阳哄进了计划里,让他配合你在罗万忠面前演完了吗?” “我看罗万忠的反映,给你想办法谋个中书侍郎未必不可能啊?” 戚乐却冷冷道:“施舍来的中书侍郎你要吗?” 系统:“?” 戚乐道:“他一早看穿我的目的了,就是等着我演这出来证实他心中的揣测。你的宿主被人摆了一道,和猴似的让人看了,你觉得高兴吗?” 系统本想说,高兴啊,看你翻船真的很高兴! 但它想了想,还是惜命,稳妥了回了一句:“不高兴。” 戚乐:“我知道你高兴。” 系统:“” 戚乐也笑了一声:“有来有往么,那就有来有往吧。我记着回就是了。” 系统:“你又想做什么?” 戚乐道:“让人不高兴的法子有多少?我觉得插手对方的布置就是最好的一项,你觉得呢?” 系统:“” 系统诚挚道:“戚乐,我希望你记得,你的目的是好好活,不是玩命。” 戚乐满不在乎:“这不是活着呢吗?一潭死水哪叫活呀。” 她含着笑,眼中发冷:“那叫等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8.愚者千虑18 又过了两日,戚乐等来了自己真正的任命书。 罗万忠果然将她那日领着开阳与秦破虏赴宴的行为当做一场筹码交换,深觉自己交出的筹码还不够,考虑两日后,给出了中书侍郎的位置。 有了官职,便有朝廷相应赐下的官邸。朝廷里混到中书侍郎却还连个祖传宅子都没有,只能靠朝廷赏赐的人,除了孤儿出生的开阳君便只有戚乐,一整个长安巷,除了巷头的太傅府邸,随便她挑。 戚乐毫不犹豫挑了采光最好的巷尾那间,与开阳君的宅邸中恰好隔了一间屋子,像是周吴之间的缅江水,一下将两人划分的泾渭分明。 戚乐与开阳,就好似真的如长安巷的巷头与巷尾的距离一般,自她登入朝堂起,便再毫无干系了。 作为中书侍郎,戚乐成为了小皇帝的近臣。 如罗万忠所愿,小皇帝瞧着对她万分欢喜,往常他总是习惯性要去问开阳的建议,戚乐来了之后,他倒也不介意她是女儿身,反而也会再问完开阳之后再问她的。 让系统感到比较遗憾的是,小皇帝虽然会问两人的,但最后他的决定却依然偏向于开阳。 它与戚乐说了,戚乐却意味不明地笑笑,反问:“帝王什么都听你的,真是好事吗?” 系统困惑:“不是好事吗?” 戚乐道:“全然的信任会带来绝对的权利不错,但若这信任不够纯粹,所谓的全然,不过只是勒在臣子脖子上,尚未收紧的绳索罢了。” 系统问:“周王对开阳的信任还不纯粹吗?我看着比越质鸣戈对你好多啊!” 戚乐先骂:“越质鸣戈也配和我谈信任。”然后她又说:“如果小皇帝真的全然信任开阳,那还问我的意见做什么。” 系统猛地反应过来:“对哦。” 戚乐道:“这道绳索,小皇帝已经有些等不及想拉一拉了。不过开阳这个人”她笑了笑,“瞧着冷冰冰地,骨子里倒还挺心软。估计小皇帝不拿刀架他脖子上,他不会先动手。” 系统隐约又觉得不太妙,他问戚乐:“你别是想” 戚乐的扇骨压着唇,她眼里全是笑:“我答应了你不会轻易与开阳为敌,也答应了秦破虏会回礼。我看罗万忠待着太宰的位置也太久了,秦破虏那么不喜欢他呢,不如让他挪一挪作礼吧。” 系统对罗万忠也没什么好感,在原来的世界线里,若不是他各种阻挠,周吴早就统一,结束隔江相对的局面,两国居民之后也的确能过的更好。 只是—— 系统道:“你会这么好心替开阳除政敌?” 戚乐啧了一声:“这话说的,好像我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人一样。我来这里做岳云清这么久,有主动伤害过任何人吗?” 系统想了想,好像还真没有,戚乐都是被动,只是她的被动太狠,比主动还狠。 戚乐道:“所以呀,你不要把我想的太坏。有些人瞧着是好人,说不定骨子里比我更狠呢。” 系统不知想到了什么,他沉默了一会儿。一会后,大约是怕自己突然的沉默惹得戚乐起疑,又开口问:“你是说开阳吗?可你不是刚说过他心软?” 戚乐反问:“心软和心狠冲突吗?” 系统:“不冲突吗???” 戚乐不在这个问题上同系统纠缠,她要做中书侍郎,得到了自己想要知道的情报,有了自己可以操作的途经,接下来便有数不尽的工作要做。 中书侍郎掌承诏书,对朝中大多政务都熟知在心。在起初的三个月,戚乐恪尽职守,更是极力地再回报着给了她这个职位的罗万忠。每每小皇帝寻策,她的答案必然是利于罗相而对抗开阳的。 这样一二三次,哪怕开阳没兴致说,秦破虏也知道了。 她感到难受,却又无法去责备戚乐。从道义来说戚乐没有做错。她一早还清了秦破虏的恩,秦破虏的师兄开阳轻慢了她,她另投旁人,报旁人知遇之恩,也没什么错处。 只是秦破虏多少还是难受,这难受驱使她渐渐远离了戚乐。对于这一点,戚乐与开阳都乐见其成。 开阳是担心秦破虏被戚乐利用的渣都不剩,而戚乐—— 戚乐淡声说:“你以为我没有良心吗?我也有良心。她离我太近,我难免控制不住再利用她几次。她离我远一点,我也好少用一点,免得恩终成仇。” 系统听着惊极了,它道:“你居然也有在乎恩成仇的时候。” 戚乐一边草拟着诏书,一边抽空回答:“良心三分重,丢了可惜,留着麻烦。不留不丢,又不能让它碍事,就只能请会妨碍它的人离远些了。” 系统听着戚乐这样的说法,心中不知为何有些难受。 他和戚乐缔结契约前,自然也是将戚乐调查清楚的。你说她过的苦,她有钱有权,这世上比她更苦着挣扎的人数不胜数,你说她过的乐——父女之间是谋算,亲朋之间是利益,唯一能够上半分温暖的邻居赵明,不过只是同病相怜的人。良心于她太重,重的不留神就会丢命。可良心又于她弃之不去,赵明牵着她的良心,以至于戚乐每每操心完了自己,还得替他多操一把心,免得他一个没注意钻进了别人的网里,被贪欲之人吞吃的连命都剩不下。 系统轻声问:“戚乐” 戚乐“嗯”了一声。 它便试探着提起:“你怎么看李朝舟的?” 李朝舟是戚乐母亲还在世时,一家人住在s市尚未搬去b市时的幼年玩伴。童年时戚乐就爱捉弄他,但后来等戚乐母亲去世,李朝舟一家也移民——她一个人住在空落落的房子里,也感到空落落的难受。 那时候戚乐曾想,虽然她爱欺负李朝舟,可也从没有玩过头呀。她的母亲刚刚去世,李朝舟怎么能就这样和父母走了呢?她的身体还不好,李朝舟都不担心了吗? 后来戚乐又想明白了。 这世上没人是应该替别人去背负人生了,也没人该为了“别人”该改变自己的人生。 李朝舟什么也没有做错,他总不能和他的父母分开,就为了个邻居家的小妹妹。 戚乐问自己,如果身份颠倒,自己会不会为了李朝舟留下来,戚乐自己也给不出肯定的“留下”这个答案。戚乐问自己的时候,她已经十八岁了,而当年的李朝舟才不过十五六岁。真的没有埋怨,也没有愤怒。 所以当她身体突然不太好了,住进医院急救,主治医生换了一个又一个,最后把老的都换完了,换无可换,居然轮到李朝舟这样年轻的一辈上手来接她这个烫手山芋的时候,戚乐是真的没有任何的报复心理。 她心里就只想过:啊,是我认识的人。 所以戚乐在思虑过后,给了系统答案。 她说:“小时候的玩伴,现在的主治。点子挺多的,可惜太年轻了。我要是能挺住十年,也许他真能找到办法。” 系统问:“就这样?” 戚乐莫名其妙:“那还要怎么样?” 系统沉默了一会儿,它说:“没怎么了我就是觉得,李朝舟是个好人。” 戚乐笑了:“他当然是个好人。不是好人能忍着做我主治三年?” “我估计他是觉得当年离开自责呢,唉,这事有什么好自责的,我又没指望过。”戚乐拟完了诏书,最后对系统说,“反正我现在有了你,能活了。我能活,他应该也没什么好自责了。” 系统:“呃,也对。” 李朝舟的话题就此掠过,戚乐重新将注意放在了开阳的身上。 从她这些时日的观察来看,周朝的局势其实是开阳刻意为之的分权而治。 朝堂之上太宰太傅两派分立而治c互相牵制,上方恰有周国这小皇帝坐镇。三方制衡,以致皇权被尊。以小皇帝的年纪,若是朝堂缺了一太宰又或少了一太傅,他几乎就是被彻底架空的命,不要说如今的亲政,只怕连摆设都未必做的了。 最后以开阳君智计,平稳制衡的朝局势力推动些利国利民的良策根本不是问题。虽也会出现互相掣肘的情况,但这是能让少年帝王可以从两位位高权重的大臣手中,仍能抓住权利,仍能坐稳皇权最快c也最简单的方式。 开阳君对自己的这位皇帝弟子,真的不可谓不鞠躬尽瘁c穷尽心智。 就算对方不领情,甚至倍感威胁,想要反借罗万忠来牵制对付他,打破他费尽心力谋成的局面,开阳也默许了。 他真是为国为民,和自己一点都不一样。 戚乐将诏书交予了黄门,自己回了位置上,随意的摸了一把棋子玩,她拨弄着手中的棋子,慢慢地想。 但又真的不一样吗? 真的不一样,她是不是该初见那面,引起开阳怀疑的时候就死了? 戚乐又忍不住笑了。 她松开了手,手中的棋子如砂砾般叮铃晃荡打在桌子上,吓了她身旁的同僚一跳。 另一名中书侍郎瞧着戚乐有些后怕,他困惑不解:“戚大人,你这是怎么了?” 戚乐笑道:“抱歉,我一时走神了。” 这位中书侍郎对于戚乐这位明面上罗相的人还是颇为尊重,他连忙道:“无事无事。终归也到了时辰,你若是身体不适,不如先回吧,这里有我们在呢。” 戚乐自然道谢接受好意。 她拍了拍身上的袍子,也不回家,出了宫便往另一处去。 时隔三月,她突然想去见一见开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9.愚者千虑19 当然在去见开阳之前,她还先是得把该做的做完。 系统见她忙忙碌碌,不免问了一句:“不是要去见开阳吗?你怎么又停下了?” 戚乐答:“三个月不见了,贸然上门不太礼貌,我得备个礼去。” 系统:你这忙忙碌碌地我只看出来工作,半点没看出来来备礼啊? 系统看不出戚乐在备礼,但戚乐却觉得自己的确是在备礼。 还在尽善尽美的备礼。 戚乐确保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后,方才特意问了宫中侍卫开阳君下朝后往了哪一处方向。开阳这个人因为脾性的缘故,没什么朋友。所以他下朝后通常也没什么去处,找宫门的侍卫打听一声他往了哪个方向,基本就能知道他去了哪儿。 得知开阳回了府,戚乐便也往长安巷去。 在马车上,她整理着她对开阳君所有了解。 他是个孤儿,六岁时被名士郑鹤收入门下,方才改名开阳。郑鹤尤为偏爱这个徒弟,收了开阳后便直言此生只会有他这一个弟子。秦破虏的情况算是超出预料的特殊。 秦破虏生于周国名将秦氏,许是秦氏杀孽太重,这一代竟然一个儿子也没有。那时周国正在动乱,除了要应付吴国与蠢蠢欲动的少族,羌虏也在东边借机作乱。将才不够,人手不够,秦家老大心一横便干脆将颇有天分的嫡女做男儿养,改名破虏,一并送上战场拼杀。郑鹤本已不想再收弟子,却感于秦氏为国护疆的忠义,破例收了秦破虏为关门的小弟子。 戚乐从秦破虏那儿打听过,开阳的性格的确是很冷淡,哪怕秦破虏是他师妹,起初也没多给她分毫的区别优待。秦破虏是锲而不舍主动的纠缠开阳,纠缠差不多五六年,才有了现在这般还算是不错的师兄妹关系。 秦破虏因此总结:“我师兄只是面冷,心还是热的。只需多相处些时日,他便能明白先生的好,能与先生成朋友了。” 当时戚乐只是笑笑并没有说话。这招数只有秦破虏能用,因为除了她,戚乐看这世上是没有人能忍受开阳的冷漠脾性长达五年之久的。 然而即便是秦破虏,对于开阳在想什么,也从来是一无所知。 他在想什么,他想做什么。从来是他希望你知道的,你才能知道。他不希望的,便有一万种法子让你误入歧途。可他再穷极慧智,却依然是个人。 他仍然想有谁能猜到,有谁能看见。所以他在落子的时候,刻意留下了痕迹。 周朝的三方制衡,罗万忠的权势,小皇帝看似纯然实则忌惮的信任。如果不是先前在画舫上被开阳狠狠激了一把,戚乐觉得自己能反应的更快一点。 好在现在还算不晚。 她像是在玩一场竞赛的游戏,越至游戏后半段,便越兴奋。戚乐下了马车,敲了开阳君家的门,说来拜访。 门房被惊了一跳,犹疑片刻方才问:“您有帖子吗?” 戚乐笑眯眯道:“没有。” 门房为难道:“这没有拜帖我通报也不方便呀。” 戚乐也不为难对方,她顺手扯了自己身上的宽型的鸣玉,取了马车里备用的笔直接在遇上写了戚乐二字,将玉佩给了门房:“那给您拜帖便是。” 门房瞧着手里的那块玉,又看着含笑的戚乐,犹豫之下,还是拿着那块玉去寻了主家,请戚乐稍后。 戚乐便还真乖乖等着了。 系统问:“开阳君知道你来,会不会直接将你拒之门外?” 戚乐道:“不会。” 系统问:“为什么?你这三个月在朝政上基本就是瞎怼他吧?菩萨也气啊。” 戚乐答:“因为中间屋子没人住,他不让我进,我转身就拿梯子从隔壁房子翻墙进。” 戚乐还补充了一句:“他知道我做得出来。” 系统:“” 系统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评价戚乐,而这时门房也匆匆回来了,他向戚乐恭敬行了一礼,口称:“戚大人请入,我家大人在正堂静候着您。” 戚乐闻言微微挑了眉,她说:“正堂啊。” 门房不知道正堂怎么了,只听戚乐笑了声,什么也不说的就走了进去。 正堂内,开阳君正等着她。 他已经请仆人沏了茶,戚乐到时茶温恰好。 戚乐瞧着坐在上位的周国太傅,开口便是一句:“开阳,我这块磨石,你用的还趁手吗?” 开阳闻言端着茶水的手指微微一顿,他抬眸多看了一眼戚乐,似乎是半点也不意外她会猜到自己放任戚乐与他敌对,也是存了给小皇帝送点刀矛,进一步历练他为人君者的手腕心性的心思。 所以开阳回答:“好用。” 戚乐也不恼,她接着问:“那你觉得,在周帝心中,我到底是罗万忠的人,是对付你的刀刃,还是你用来麻痹他,实则是对付罗万忠的内刺?” 开阳的手终于顿住,他搁下了茶水,反而问戚乐:“这重要吗?” 戚乐道:“当然重要。”她藏着笑,“这关系着你到底在想什么。” “起初我也不明白,画舫上你明明已经猜到了我想做什么,却为什么不仅不搅局,还帮了我一把。”戚乐故作疑声,“我起初很生气,后来我想,我生气难道你料不到吗?你怕是就希望我生气。” “最好气到一头懵,和你彻底对着来才好。” 戚乐的扇子敲上了指骨,她慢条斯理道:“你给我右扶风,却又不介意罗万忠给我中书侍郎——这事瞧着矛盾,但细想想也不奇怪。因为太傅这里不能再有一个中书侍郎了,太宰那儿却多一个才好。” “可这么想,这里便会又有一个问题。太傅和太宰是政敌,怎么会有人会想要自己政敌的势力庞大起来?” 戚乐瞧着重新端起了茶杯安然饮茶的开阳,说出了最后一段:“这个人如果不是疯子的话,那只有一种可能。别人眼中的敌人在他眼里从不是敌人,只是一颗随他落盘的棋子。一颗棋子,若是尚且有用,那自然是要丰富他的羽翼,以便再用的。” “罗万忠是你留给周帝的刀,只可惜这把刀太钝了,朝廷势力已隐隐要失衡,刚巧我出现,你便顺势推舟挑了我,来帮着磨这一把刀。” “既是锋刃,也是磨练周帝,只看他能不能抓住这个机会,借我磨开口子,胜过你去。” “真是好大一场不败的博弈。若我未看透,与你为敌,便是罗万忠势稳,三方势力重归于平衡,周国安康。若是事态有偏,最糟也不过是罗万忠锋刃尽被我折,而那时候我就会是新刀,周国仍然势分三方。唯一的问题是周帝无法像控制罗万忠那样控制我,不过这也算不上是什么麻烦,有你在上头压着,我永远都是周帝最好用的磨石。” 戚乐越想越觉得有趣,她问:“你就这么喜欢为人师表,甚至不惜拿自己给弟子当垫脚石?难道郑鹤当年就是这么教你的吗?” 开阳松手,任凭茶盏摔在地上碎了个彻底。 哗啦一声,打断了戚乐的话,也打断了戚乐构出的激将气氛。 茶水与瓷片在地上混乱交杂,开阳君方才抬了眸,不轻不重道:“戚乐,你不必以话术激我。” “你已入周,周吴之间胜负已定。你说再多,也不会改变任何事。” 戚乐反问:“不改变任何事?” 她道:“那我搬掉罗万忠,你也无所谓了?” 开阳君淡声道:“随意。” 戚乐又道:“是了,你随时可以再立一个罗万忠帮周帝。那我不做你的敌人,替你除掉周帝呢?” “你如果真想要周吴结束这些年数不清的争斗,统一了缅江南北,为什么不干脆自己去做这个周帝?”戚乐笑道,“别告诉我你忠义,做不来乱臣贼子。” “开阳君,咱们也别弯弯绕绕了,直接打开天窗说亮话吧。” “你与其期待周帝能败你,倒不如期待我。”戚乐弯了眼,“搬掉罗万忠,我来做你的对手。” 开阳君盯着戚乐,好半晌,他终于露出一抹清浅的笑。 他对戚乐道:“说话的技巧不错,懂得要从人心中最深处去诱导,让对方不由自主顺着你去来达成目的。” “戚姑娘,今日过后,你就算变出一万条理由来证明你不是月迷踪,我也不会再信。”开阳君抬手命侍女打扫地上的碎片狼藉,他说,“这世上的疯子没那么多。” 戚乐微微眯起眼,她问:“你不肯?” 开阳却道:“我为什么要肯?罗万忠手里握着的是周国的内政,让我将周国的内政教给吴国的策臣——这不是胆大,这是求死。” “我一早说过,我不疯。”开阳君向戚乐抬了抬手,“这茶是吴国的金叶,戚姑娘不尝尝吗?” 戚乐也不生气,她点点头说:“既然如此,那我便走了。” 她临行前甚至还尝了一口茶,笑着对开阳说:“这不是吴国的金叶,这是周国的云崖。你连这都要诓我。” 说罢,戚乐当真也没什么留恋,转身便走。 她腰上的鸣玉做了拜帖,回去的时候,竟连声音都没有了。 系统虽然听不懂他们俩又在打什么机锋,但戚乐要走的动作不像作假。系统忍不住问:“真就这么走啊。” 戚乐轻笑:“走什么呀,他才舍不得。” 系统:“?”瞧着不像啊,开阳这么郎心似铁?唉不对,我词是不是用错了。 系统还在纠结,戚乐毫无留念。 开阳看着她没什么犹豫地渐远,指尖忍不住微微动了一瞬。 就在戚乐要跨出门槛的那一刹,戚乐听见了开阳低沉的声音。 开阳道:“你可以试试,看能不能动得了罗万忠。” 戚乐停下了脚步,她回过了头,眼睛都忍不住微微眯起。 “现在谁是疯子?”她像是咬到了蜜糖狐狸,拖着尾音道:“开阳,做人要诚实一点,怕无聊要直说。” “冷冰冰的男人是不会讨人喜欢的。” 开阳君没说话。 而戚乐则抬头看了看太阳,像是在等什么。 过了一会儿,有太傅府中的仆人匆匆一路赶到正堂,他瞥见了戚乐,却也顾不得太多,着急向开阳君汇报道:“大人,御史台参了罗相一十八本!陛下震怒,紧急宣召尚书省,要彻查这事呢!” 开阳君低声问:“未宣召我么?” 仆人期期艾艾:“这c这倒是没有,可能是陛下觉得这事没必要劳动您?” 开阳将视线投向了还在他府中赏夕阳的戚乐。 戚乐注意到对方的视线,回头说了一句:“太傅大人,我刚刚就说了,做人要诚实一点。不是每个人都能像我一样猜到您到底想要的是什么,至少御史台就不知道,他们拿着那些东西可是如获至宝,只等着同您邀功呢。” “是我疏忽,你为中书侍郎,往日里除了近臣,接触到最多的就是御史。”开阳道:“而你今日特意来我府中拜访,为的就是让陛下起疑,从而不召我。” 戚乐笑道:“错了,我只是瞧着天气不错,想来见你一面而已。只是我们三月未见,我想着总要送点礼上门才合适。” “正巧了,大人刚刚也允了我可以试一试。”戚乐悠悠道:“不知我试的这一下,大人觉得满意吗?” 开阳君听了她话反而微微笑了,他说:“戚乐。” 戚乐:“?” 开阳君看着她,笑着说:“喜欢踩别人痛处的女人,也不会惹人怜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0.愚者千虑20 两人互相看了一会儿,最终戚乐先别开了视线。 戚乐笑道:“是吗?这真是太遗憾了,亏我刚对大人生出些好感来。” 开阳倒是心平气和问了一句:“是好感,还是胜的愉悦?” 戚乐忍不住展开扇子遮自己翘起来的嘴角,开阳见着她的模样,不知为何便想到了初见时她端着茶水喂鹿,转头回来看他的那一眼。 开阳忽尔便收了所有的话头。他的耳朵有点红,指尖有些烫。 他微微垂下眼,再抬起的时候,便又是原本冷静理智c为周国智的开阳君了。 “戚大人的这份礼,我收到了。” “多谢。” 戚乐瞧见轻轻咦了一声。 她的声音很轻,却还是落进了开阳的耳朵里。 开阳的眼里隐隐透出来一点的笑。 戚乐瞧着他,心中原本得胜的喜悦又被困惑给冲散了一半。 戚乐看着他侧首吩咐仆人准备马车。也是即便小皇帝不召他,自己给他添了这么大一个麻烦,他也是要去善后的。 她瞅着开阳,忍不住去他明明就被自己摆了这么大,怎么看起来倒也没多生气。那笑是发自内心的笑,也不像是怒极反笑。 开阳君的脾气好到了这种程度吗?还是说他的冷静和理智已经刻进了骨头里,以致愤怒都无法挣脱那一层禁锢浮出表面? 戚乐又生出新的好奇,她好奇什么样的事情才能令眼前的男人惊慌失措。 吴完周胜行不行。 系统隐约察觉到了戚乐可怕的念头,它忍不住提醒:“你替岳云清活,就是为了周灭吴后灭亡论。如果最后周没能灭吴,你就算替岳云清活到百八十,任务积分也不能给你的!” 戚乐当然清楚,她也只是想一想。更何况对敌人投入太多的好奇可是在给自己掘墓。 但她偏要逗系统一句:“那周灭亡吴后呢?” 系统:“”你怎么就这么爱在作死的边缘试探! 系统心累,系统恨不能回厂重修。但是系统已经绑定了戚乐,它不能。 这种十年实在是太难熬了,系统心想,它立刻就给打申请要求装在一个时间加速器,如果每个世界都让戚乐拿着十年这么玩下去,她任务先别说成不成功,系统自己就能在这十年里烧了芯片。 开阳已准备出门,他见戚乐未有要走的样子,邀了一句:“戚大人要同去吗?” 戚乐顿了一瞬,她过了会儿才缓声道:“不了。” 开阳进了宫,戚乐往自己的家慢悠悠的走去。 长安巷不算小,但戚乐却觉得这路还是不够长,至少不够长到让她猜透开阳。 系统好奇问:“你为什么不去,如果开阳真的救回罗万忠,你先前做的不就都打了水漂?” 戚乐散漫着答:“我怕我有去无回。” 系统对这个敷衍的答案显然十分不满:“开阳君还能在宫里杀你吗?” 戚乐叹了口气:“杀我倒不至于,他若是不开口,我也许还会跟去瞧一眼。但他开了口,我却不知道他是不是有什么后手在等着我了。”“摸不清敌人底线的时候,最好以静制动,胜不了也得避免适得其反。” 信息太少,戚乐放弃了揣度,转而责难起对方:“做人做成开阳君,浑身上下都是心眼,真是惹人厌恶。” 系统:你觉得自己有底气说这句话吗? 戚乐本人毫无自觉,她觉着无论如何,她静着不动,开阳也拿她没办法。罗万忠这一局,是她赢了。 拆了开阳最在意的东西,戚乐正是高兴的时候。所以归家后,门房告诉她有人送了份信给她时,她第一时间也没多想。 直到她接过了这份信,扫见了毫无署名的信封—— 戚乐皱起了眉,她问门房:“信是谁送的?” 门房老老实实道:“瞧着像是个吴国客商,也未多说什么,只说是有人托他送信予大人。” 门房大约是收了好处,又想到戚乐出身吴国,将这客商的信当做是她旧识往来了。 总归帮着递封信又出不了什么事。 戚乐瞧着这吴纸制的信封一眼,意味不明的笑了笑。 门房瞧她神色看起来不像是生气,方才忐忑着说:“大人,这信是不是不能收。” 戚乐到没责怪这个,这些个仆人都是她随便置办的,本来就从没有什么指望。 既然没有指望,也就没有责怪的道理。她甚至温和着多问了一句:“倒不是不能收,只是我想,给我送信的人不至于只是送了封信,连个联络的地址也未给我吧?” 门房闻言,连声道:“唉,是有是有,他说他住在东西巷的飞鹤楼。” “还托了句口信给您!”他回忆了一会儿才说:“像是句诗!” ——陌上花开,君可缓缓归矣。 不知道传话的人对着门房是怎么念出来的,戚乐光是想想就觉得有意思。 她拆了信,信封随意的搁在书桌一本杂记的封面上,信纸倒是被摊平了放在桌子中央,屋外的阳光漏进来,刚巧落在了携着淡莲香的信纸上。 信纸上也只有这十个字一句话,依然没有署名。 大约是送信的人觉得对于戚乐而言,署名压根是不必要的。因为戚乐实在太熟悉信件上的字迹了。越质鸣戈的字迹一如他本人,撇捺勾瘦窄似刀,看似飘逸,实则暗藏杀机。 戚乐坐在窗边,也不知在想什么。 系统有些忐忑地问:“越质鸣戈这是发现你跳反了吗?” 戚乐漫不经心:“应该吧。” 系统又道:“那他送这封信给你是什么意思,威胁你,还是要你回去呀?” 戚乐:“都有吧。” 系统最后说:“他知道你的身份,知道你在哪儿了,他会不会把这事捅给开阳。戚乐如果开阳捏到了你是月迷踪的实证,你在周可是会被杀的!” 戚乐答:“嗯,是这么一回事。” 系统看不下去了,它着急说:“你怎么一点都不急啊,老戚,越质鸣戈来搞你了!你反击啊!” 戚乐被系统的称呼逗得一乐,她说:“我怎么反击?” 系统:“” 戚乐也不逗它了,对它说:“没见到我的尸骨,让越质鸣戈相信我死了根本不可能。就算见到了我的尸骨,他估计也不会信我死。找我是必然的,不过他的动作比我想象的要快,我以为他找着我怎么也该年后,没想到才一年不到,他就已经找到周内部了。” 戚乐摇头:“开阳君这防备做得可不行。” 系统幽幽来了一句:“你怎么知道不是开阳君故意的。” 戚乐一怔,而后笑道:“你说的对。他也是想我死的人中的一员。” 系统听到这句话,不知为何梗了一下。它又说:“此一时彼一时,开阳是要伐吴的,如果他知道你和越质鸣戈的关系不睦,也许反而会帮你?” 戚乐煞有介事地点头:“你说的对,我要不要现在去帮他把罗万忠救回来,再求求他帮帮我?” 系统:“” 系统忍不住嘀咕:“让你不要和他作对你偏要。你看,如果你对他好一点,现在请他帮个忙不是易如反掌的事?” 戚乐也懒得提醒系统秦破虏用了年的功夫才让开阳对她好上一点的事实了。 越质鸣戈会找到她这一点,戚乐从来就没怀疑过,只是越质鸣戈的确比她想象中的要快太多了。快得让戚乐不禁忍不住怀疑,他是不是拿整个吴国的探子都去做这件事了。 戚乐幽幽叹了口气:“还是太小看他了。” 系统问:“那你到底打算怎么办?” 戚乐故意道:“你说的呀,开阳君要攻吴。我和他好好说道,也许他就能帮我了。” 系统:“真的?” 戚乐笑着起身:“真的。” 她想了一会儿,觉得这会儿罗万忠要倒台的消息差不多也该从宫里传出来了,那她这时候去见秦破虏,大概是不会被拒之门外的。 戚乐想了一会儿,便出门往将军府去。 果然像她想得一样,秦破虏几乎是红着眼睛出来迎她。 秦破虏抓着她的手语无伦次:“先生,先生,我真是,我实在是不该——” 大约是察觉自己说的太乱,秦破虏停了一会儿,一口气道:“是我对不住先生!” 系统看见秦破虏就心痛:哪是你对不住她啊,是她从头到尾对不住你和你师兄! 戚乐笑着接了秦破虏的道歉。她说:“也有我的不该,我什么都不与将军说,惹将军觉着我成了罗党,也该是我受的。更何况我还阻了将军的兵改。” 秦破虏挥手:“都是小事,都是小事。” 戚乐便笑着说:“对都是小事,那我还能不能请将军喝酒?” 秦破虏立刻点头。 戚乐便又道:“我今日措辞不善,不小心惹怒了太傅大人,将军可愿意为我牵个线,让我在席上同开阳君致歉?” 秦破虏闻言更高兴了,她说:“你想请师兄喝酒?没问题呀!我听说他入宫去了,你等着,我这就去宫门口替你截他!” 秦破虏雷厉风行,在戚乐说了想要宴请的地址后,便真打算去宫门截开阳了。 系统目瞪口呆看着戚乐这一套操作完,好半天才能找回自己的声音。 它难以置信:“你要在飞鹤楼宴请开阳?越c越质鸣戈的探子不就住那儿吗!” “戚乐,你又疯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1.愚者千虑21 戚乐没有疯,她清醒得很。 戚乐了解越质鸣戈,这位可不是什么能对背叛一笑而过的主。真落到他手里,死估计死不了,但日子一定不是戚乐想要的日子。她的身份是岳云清,是吴国人,这一点除了挫骨削肉外根本无从改变。越质鸣戈只需将这一点东西送到开阳手里,她就将万劫不复。 别说赢了,她可能连选死法的机会都不会有。 不过越质鸣戈送信给她而非巷头的开阳,想也知道他个人并不希望吴国的月迷踪真的被周国的开阳君斩杀。他想要的,就像是他在信上写的那样——陌上花开,君可归矣。 只是归去后的日子就轮不到戚乐说了算了。运气好,她大概还能在越质鸣戈的后宫里挪一处位置。运气不好,惨啦,也许连名字都要被抹掉,到时候别说以岳云清的名字写灭亡论,戚乐怀疑自己在那种被掌控的逼仄环境里能不能忍住不疯。 戚乐觉得自己是真没辙了。 她唯一想出来的不算是辙的辙,就是吴国灭吧。 一个开阳君要用五年,她来帮一把,争取一年内解决了吧。一年的日子,她大约还能应付的了越质鸣戈。 系统有一句话说的很对,开阳总归是要伐吴的,他不会拒绝任何有利伐吴的帮助。但越质鸣戈的人已经到了,信也送了,戚乐几乎可以肯定自己的言行也该被一并监视了。 这时候无论怎么做,只要她与开阳暗里联系了,越质鸣戈都会起疑。她唯一能向开阳释放出信号的机会,就是正大光明,在越质鸣戈的眼皮底下进行交易。 既然要在他眼下赌一把默契,那以戚乐的性格,自然是要直接彻底地塞去他眼前。 戚乐手中的扇子张开又合上,合上又张开。 她看着扇子上的描金纹,想起秦破虏说的那句“替师兄道歉的礼”,忍不住微微弯起嘴角。这扇子到底是秦破虏挑的,还是开阳暗示秦破虏挑的呢? 乌骨金纹的审美,这看起来可一点儿都不像冰冷出尘的开阳君。 戚乐含着笑,对着手中的扇子道:“我这个人不喜欢赌命,可这次却是把命赌在你身上了。” “开阳,可别让我死呀。” 秦破虏果然将开阳截了来。 也不知道她在宫门等了多久,等秦破虏带着开阳匆匆往东西巷去的时候,月亮已攀上屋檐一角了。 秦破虏忍不住道:“罗万忠的事,你操什么心啊。要我说,这事你越不管,罗万忠才会越惨。你越管,嗨,陛下搞不好还会心疼他了。” 开阳没想到秦破虏居然也能察觉到小皇帝对他的那点忌惮,颇为讶异:“你居然能想到这一点。” 秦破虏不满:“我想到这点很奇怪吗?” 开阳沉吟一瞬,说:“理由呢,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秦破虏说:“陛下年纪小,心软啊!你什么手段,你一下手罗万忠肯定死绝了啊,那么惨的话,陛下肯定就又心慈了呀。”她自顾自说完,瞥见了开阳似笑非笑的表情,吞回剩下的话:“怎么我又错了?” 开阳道:“你觉得我是去宫里,是为致罗万忠于死地的。” 秦破虏:“不是吗?” 开阳撩起了马车的帘子,飞鹤楼的形象已映入他的瞳孔。开阳说:“你可以问问你的军师,看她会怎么说。” 秦破虏原本还有些不服气,但她转而一想,又忍不住打趣开阳:“哎,师兄你居然也会说‘去问问’这种话。你不是从来都看不起别人的吗?” “当年你怎么评价余大人来着?”秦破虏仔细回想了片刻,模仿着当年的开阳:“约莫是经子史集就塞满了余大人的脑子,以至于连学人说话的间隙都没了。” 秦破虏笑嘻嘻:“师兄,我找的军师,有学好说话吗?” 开阳扫了秦破虏一眼,既不如她想的那样窘迫,到却也不是无动于衷。他对秦破虏道:“下车。” 秦破虏:“???” 秦破虏惊了:“师兄,不至于吧!” 开阳无奈,他眼里带着笑,对秦破虏说:“到地方了,你不下车,是不打算赴宴?” 秦破虏这才摸了摸鼻子,反应过来赶紧下车。她身手矫健,也无需侍从搬来脚踏什么的c手掌撑着车辕便一跃而下。秦破虏下了马车,第一眼就瞧见了裹着披风,等在门外的戚乐。 她双眼一亮,挥手道:“先生!” 戚乐正裹着竹青色的外袍,被夜风呛了两口。她握拳低咳了两声,听见秦破虏叫她,便也含着笑回头。 秦破虏在街边,开阳则刚刚踏着脚踏下了马车。 他背脊微弓着,听见了动静方才抬头多看了戚乐这方一眼。夜色如水,流淌在他的眉睫发间,好似银河滴下了玉珠。 开阳君是当真长得好,若用珠宝形容,他第一眼就让人想起清透的琉璃。只是他的表情实则是不讨人喜欢。他的嘴角天生是平的,不笑起来的时候,瞧着怎么看都怎么冷漠刻薄。 刻薄是戚乐自己加的。 她握着扇子,漫不经心,嘴角却是弯的。能不刻薄么,不刻薄就不会对一位柔弱的姑娘这么不留后手的设计。 开阳下了马车,同秦破虏一并走来。 秦破虏刚来,便伸手握了握戚乐的手,她道:“都深秋了,先生怎么不在楼里等。这夜风多凉呀。” 戚乐笑着说:“不碍事,我多穿了衣裳。总归是我设宴,没道理我在屋内,让客人自己来寻。” 说着戚乐向两人抬手示意:“酒已温好,两位同我来吧。” 秦破虏自然是同意的,开阳却是多看了戚乐一眼,他在进楼之前,开口问:“只为请酒?” 戚乐扇骨压了压唇,她弯眸说:“不为请酒,还未什么呢?”她故意:“述情吗?大人和我之间,难道还尚存着半点情谊?” 秦破虏直觉不对,她连忙道:“当然有当然有,就算原本有误会,今天这顿酒不就是为了清除误会嘛!” 她扯了一把开阳:“师兄,对吧!” 开阳慢慢道:“情谊自然还是有的,不是刚收了礼么。” 戚乐闻言差点乐坏,哎呀,看来开阳君善后善后的不太顺利。 她歪了歪头,顺着开阳的话说:“大人既然说有,那自然是有了。这顿酒,就再添个诉情吧。” 戚乐领着开阳上楼,没有避着任何人。所有人都坦荡荡的看见了戚乐带着开阳上去喝酒。 秦破虏积极一点,她走得最快,开阳故意慢了两步等到戚乐,在两人上楼梯拐角的时候,他方才慢声问了句:“你又打算做什么?” 戚乐道:“诉情。” 她笑了笑:“思乡情。” 开阳闻言,眼中神色微变。 楼梯已至尽头,戚乐向开阳做出请的姿势,她的声音温婉清澈:“太傅大人,您请。酒我特意寻来的月眠云,吴酒。” 她又笑了笑:“希望这点诚意可以打消些许大人对我的怒意。” 开阳垂眸,片刻进屋开口道:“我对你并无怒意。” 戚乐和开阳说过的话不多,但大多的话还未说出口,两人心中就都已经有了数。唯有开阳今天这一句,完全超乎了戚乐的预料,她惊讶了一会儿,而后对系统说。 “我觉得有戏。这人比我想的还要无聊。”戚乐信誓旦旦,“要是我是他,一早就气死了,他还能说不生气这种话。开阳本身不是什么菩萨,他不生气,不然就是无聊太久,生气对他根本不叫生气叫解闷。要不然——” 系统下意识问:“要不然怎么样?” 戚乐煞有介事:“他快死了,佛陀心态,不想含怨闭眼。” 系统:“大佬,别皮了。刀都快架脖子了。” 戚乐笑道:“开个玩笑,活跃一下气氛嘛。”她的视线扫向开阳,有八分确定又还是有两分不定:“总归,他大概应该会帮我。” 系统:“应该?” 戚乐道:“如果我对他的了解没有出错的话。他不会希望我真的因为一个越质鸣戈,因为一个所谓的皇权而死了。但我之所以没有百分百的把握” 戚乐叹了口气:“如果进入身份调转,我可不会救他。” “他这个敌人太可怕了,越相处,越不想给他胜的机会。” 系统: 系统语重心长:“戚乐。” 戚乐:“?” 系统咆哮:“做个人!!” 戚乐:“” 戚乐大概也知道系统是急了,她很想说对游戏里的角色数据在意那么多干嘛呀。你打个游戏还要去保敌对角色的命啊?但她看系统离歇斯底里不远,只能点头:“好,我尽量。” 系统嘤了一声。 戚乐根本不懂它有什么好嘤的,这不是已经有八分稳着呢么。 戚乐是个揣两分胜就敢伸出试探双脚的家伙,给她五分胜算,她就敢把局推完了。开阳君如今透出的态度有八分,戚乐甚至觉得,哪怕下一秒越质鸣戈推门进来,她都不用太慌。 于是下一秒,在戚乐准备招呼着两人喝酒吃肉,顺便在隐晦映射攻吴的计划时,真有人将包厢的门敲响了。 戚乐是有点心理准备的。 越质鸣戈的探子就住这里,他上午送完信,晚上她就拉着开阳来吃酒,这不是公然挑衅吗?任凭谁也会忍不住,想要亲自上来探探情况的。 所以门响了,开阳问了她一句:“是友是客?” 戚乐低笑了声,答:“是礼。” 戚乐本想着,一个吴国的探子被代称为礼,开阳能不能察觉到她其实是想送吴国为礼。毕竟在这个世界,叛国听起来还是泰国匪夷所思了点,她需不需要再借的别的提醒呢? 戚乐正想着,包厢里待着的侍女听了她的吩咐开门请了客人进来。 戚乐眼角瞥见了玄衣红底的一角。 她顿了一瞬,眼睛往上抬,便见着了一位衣装华贵,气如龙虎的束冠男子。 他面容俊逸,身姿挺拔,行止间雍容大雅,还带着笑。 来客先是看了眼桌上的另两人,而后才看向戚乐。 他又笑了笑。 他对戚乐道:“我听闻你在此设宴,因着思念情切,方才不请自来。” 他温声细语,似情人低喃:“许久不见,你该不会怪责我吧。” 戚乐脸上的笑意却慢慢的拢了。 系统从看见那玄衣红里的打扮起就开始窒息,到此刻,几乎只能发出弱弱的声音:“戚乐,戚总,戚大佬。玩过了吧,玩过了吧!看你在飞鹤楼设宴,八千里外的男人都给你气过来了!” “越质鸣戈已经是吴王了,他不在吴国,跑来周想做什么? “他也被你传染,一起发疯了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2.愚者千虑22 戚乐瞧着面前的吴王, 施施然站了起来, 她瞧着几乎没有慌张的情绪,甚至向他行了一礼,而后方才重露了笑。 她道:“大郎不辞辛劳,辛苦来此见我,我怎会做出怪责之事。” 秦破虏听见戚乐的称呼懵了:“大郎?先生不是家中皆死尽了么?” “死尽了?”越质鸣戈咬着字眼, 似笑非笑,“那她一定是说漏了我。” 戚乐答:“家中是死尽了,只是大郎为族长,不敢妄然攀亲罢了。” 越质鸣戈闻言,也未曾反驳她, 只是噙着笑意。秦破虏听完, 倒是自己联系了个故事, 她说:“原来是戚先生家中的嫡支么?”秦破虏自己就生于大族,知道大族中亲疏关系盘根复杂,有些底子的家族光就族谱便有两三本的册子。大族之中, 以嫡子为中心开散, 几代下来, 便族人甚多。嫡支仍是钟鸣鼎食,边缘子弟是个小吏或者连吏都做不得,只是领着族中救济的庸人, 这样的事情, 也算不得什么奇事。 世家大族, 嫡支自然管不到边边角角。边角的族人遭了难, 告到嫡支来,管与不管都不算是违了情面。更何况当初秦破虏也问过,戚乐的回答是——给了笔银子,毕竟仇人是朝官,族中也动不得。 不过秦破虏总是偏心戚乐,不免责怪越质鸣戈:“既是先生族长,昔年先生遇难,为何不见族长相帮?”她的眼中带上了审视与怀疑,“那时不见先生,如今吴周相隔千里却偏偏而来——这位公子,这行径可不像是大家该做的。” 这话就基本将越质鸣戈当做了趋利避害的小人了。戚乐无名无势的时候避之不及,如今戚乐成了中书侍郎,便又巴巴的来寻亲了。秦破虏性格刚烈,生平最恨这种趋势小人,所以话说起来也很不客气。 那字字带刀的说法,让系统听着心都颤了。 它不是替秦破虏担心,而是愁戚乐。 越质鸣戈多记仇的一个人啊!秦破虏骂他的这些话,系统只怕全被他算在了戚乐身上! 果然,越质鸣戈听完后,瞧着戚乐似笑非笑,他问:“我不闻不问,不顾你死活?” 戚乐听秦破虏含沙射影地骂越质鸣戈,心里乐得差点笑出声。直到越质鸣戈开口问了她这么一句话,她方才顿了一瞬,同样似笑非笑答:“缅江水涌,大郎当真顾我生死?” 越质鸣戈便笑了,他看了看桌上的碗筷,对戚乐道:“不介意我坐下多喝一杯?” 戚乐道:“您若是想,自然我没有拒绝的权利。” 越质鸣戈闻言却道:“若是当真没有先生拒绝的权利便好了。我只怕先生不是拒绝,而是直接拒往来相见。” 他这么说着,倒也落了座。座下后,他见着了一只漠然未语的开阳君,端起屋内侍女新设来的酒杯,斟满了酒,向开阳一敬,笑道:“看来这位便是大名鼎鼎的开阳君了。” 开阳手指微动,却未拿起自己的酒杯。他仅仅只是向越质鸣戈颔首,不动声色道:“不及君之名。” 越质鸣戈闻言眸色逾深,他放下了酒杯,也不恼怒,反而笑道:“周星开阳,名不虚传。果真智慧绝伦,一眼洞悉万事。” 开阳的手指在桌面上轻点了声,他看了一眼戚乐,方才说:“吴有月轮迷踪,智慧绝伦一次,我还当不上。” 越质鸣戈闻言也看向了戚乐,他说:“是吗?只可惜月星终究争辉,早晚是要分出个第一第二。命中注定不能共夜交辉,真是可惜。” 开阳闻言微微笑了笑。 他问戚乐:“中书侍郎姓命吗?” 戚乐慢条斯理:“自然不信。我若信命,不一早便该死了么。” 开阳君便真正的笑了起来。 他向戚乐敬了一杯酒:“敬你不信命。” 戚乐应了,想了想,转敬开阳道:“敬君舍己为民!” 开阳:“” 开阳笑了声。 越质鸣戈端着酒盏倚在唇边,他脸上依然含着笑,眼中的神色却比刀锋更冷。 他说:“看来先生与开阳君的关系不错。” 戚乐道:“大郎知道,我的人缘一向很好,会多两个朋友没什么稀奇。” “比起讨论我的人缘一事,大郎会来这里才是真正让人觉得稀奇的事。”戚乐问,“族中如今竟已安然么?” 越质鸣戈道:“家中自然一切妥帖。” 戚乐叹息道:“即便妥帖,大郎也不该如此轻简出行。” 越质鸣戈听着戚乐话中的不赞同,眼里倒是有点暖意,他笑着道:“没办法,喜欢的鸟实在是太聪明了。我怕我不亲自来,无论谁来,都没法抓她回去。” “她那么机灵,我担心错过这一次,她就又不知要往那飞去了。” 戚乐说:“大郎这话就怪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一只鸟罢了,她还能飞去哪儿呢?” 越质鸣戈说着说着看向了开阳,他说:“世事难料,或许她喜欢上了别人的院子也说不定。” 戚乐笑着问开阳:“开阳君,你会收留误闯入你家中的小鸟儿吗?” 开阳神色不变:“我不喜欢鸟,若是不幸飞来了,大约会被拔毛炙肉。”他似是这时才想到什么,朝着戚乐微微挑眉:“怎么,中书侍郎喜欢鸟么?” 戚乐道:“我可怜闯进了阁下院中的鸟。” 秦破虏见状有些茫然。 好好的讨论戚乐的族长来着,怎么就又扯上了鸟了呢? 更让秦破虏起疑的是这位来客的身份。开阳瞧着不像是非常看得起戚乐的这位族长的样子,可他嘴里说的话却又挺尊重的,好似这人的身份足够尊贵到让他收敛措辞的地步。 但在周朝境内,除了皇宫内的少年皇帝,还有谁够有资格让开阳君收敛呢? 秦破虏憋着困惑,她又不敢随便说话,以免扰了开阳和戚乐。戚乐坐着离秦破虏最近,她瞥见了秦破虏面上的表情,略顿了一瞬,抬手替她舀了一碗还热着的甜粥,笑着递去道:“是不是我们聊的话题太无趣了,以致将军一人喝闷酒?空腹喝酒可对胃不好,将军不如先用一碗粥。” 秦破虏感动极了,她说:“先生还是这么体贴人。” 戚乐想着以后还得靠秦破虏伐吴呢,面上笑容更阵,她还打算说点什么,就听越质鸣戈那儿说:“吴国的甜粥么?我一路赶来,倒是还未有机会尝过呢。先生不如也替我添一碗?” 戚乐:“” 戚乐告诉自己忍一忍方为人上人,伸手接过了越质鸣戈的碗替他添了粥。越质鸣戈就好似没见着戚乐面上那一点儿不悦的模样,接过了她端来的粥,倒还真正给喝了。 系统阴暗的想:也不怕戚乐给你下毒。 不过系统又想想,越质鸣戈肯定不是毫无准备就敢赴宴的人。搞不好这飞鹤楼已经是吴的产业,内外都是吴的探子和侍卫了。开阳明明从戚乐的态度和越质鸣戈的行止中已经猜到了对方的身份,却依然按耐不动,就仿佛没发现这是个诛杀敌方国君最好的机会一样,怕是也正是顾忌这一点。 就以两国国君的能力对比而言。 周远不及吴。 越质鸣戈虽然是个多疑寡恩的君王,但他才智c谋略c决断c手腕一样不缺,当他刻意要做个爽朗温和的客商时,他便能是一个游走四方博学多才的客商。 即便秦破虏一开始对他持有敌意,在越质鸣戈刻意放低姿态又捡着许多有趣的事情说,竟也慢慢搏了些秦破虏的好感。 秦破虏感慨道:“缅江便茜草根嚼起来有酒的味道,军中禁酒,每次去缅江守边的时候,想的很了,我就会嚼这玩意度日。没想到戚公子也知道。” 顺着戚乐的化名自称戚鸣的越质鸣戈笑道:“军中苦寒,我虽未入过军队,行商在两国边境处时也不见得有多松快。这东西,还是我幼年经过缅江时,我的师父告诉我的。” 秦破虏:“你未入过军吗?我看你行止还以为你曾经也入过军伍呢。”秦破虏打量这越质鸣戈,感慨:“可惜了。不过也好,你若是入了吴国军中,必然也是我周大敌。” 越质鸣戈闻言低笑了声。 秦破虏到了最后,甚至问了句:“周吴虽是两国,但说到底同出一脉,都是一家。戚先生如今已为我朝侍郎,不知戚公子可有远景入我周从军?” “你若愿入我的军伍,我可让你直接从百夫长做起。” 越质鸣戈闻言看向了戚乐,他说:“我惯来听家中先生的,她若说好,我来也不是不可。” 戚乐听见这话,差点连饭都吃不下去了。 开阳君在一旁不轻不重地看着她,戚乐便越发觉得食难下咽。 越质鸣戈到底发现她想干什么没有,怎么说什么做什么,都往她最不想的方面去做呢? 戚乐心累。 她叹了口气,幽幽道:“还是不了吧?” 秦破虏:“?” 戚乐道:“家中大郎锦衣玉食惯了,吃不得苦。” 越质鸣戈哈哈大笑,他对秦破虏道:“抱歉了,看来我去不了。家中有人挂念呢。” 秦破虏心想一个大男人怕吃什么苦啊,但见越质鸣戈承认的那么坦荡,心中原本的那点好感也就散了。 席吃到这里,已经很晚了。 眼见月升高悬,戚乐便要起身送秦破虏和开阳离开。越质鸣戈不能算是客,更何况也不合适,戚乐便请他在箱中稍候。 戚乐送两人往外去时,秦破虏忍不住道:“戚先生,你家的这位年轻的族长,瞧着可不是什么省功夫的人。” 戚乐说:“谁说不是呢。” 她甚至伸手揉了揉眉心。 秦破虏便道:“也没关系,总归你在周。他在厉害,也不可能越过师兄去。在吴,他是你族长,在周,你是官,他是民,没什么好怕的。” 开阳在这时开口道:“怕,你觉得她怕吗?” 他瞧着戚乐慢慢道:“我看她乐在其中。” 秦破虏:“啊??” 戚乐抿了抿唇,请秦破虏先离开了,她说她有些话想和开阳君说。秦破虏自然是乐于见到他们俩关系融洽些的,便说先去牵马来。 戚乐站在飞鹤楼前,正酝酿着怎么开口比较合适,开阳先开了口。 “中书侍郎大人是要回家探亲去了么。” 戚乐闻言双眼微微发亮,她问开阳:“太傅大人要帮臣递个请罪折么?” 开阳漫不经心:“我看来不及。” 戚乐瞧着开阳,心脏忽而跳的有些快,她有些兴奋也有些紧张。 她说:“开阳君。” 戚乐的声音太小了,以至于开阳不得不皱眉靠近了一些。 戚乐便踮起脚尖,凑到了他的耳边。夜风的冷都无法吹散两人间的那一点温度。戚乐随性而至地瞧着他问了句:“你耳朵每次红的时候,是不是在兴奋?” 开阳猛地直起身子,推开了戚乐。 戚乐踉跄了两步,瞧见开阳君面色难看,但耳朵却红得仿佛要滴血。她忍不住哈哈笑出声,开阳君惯来冷淡的脸上浮出恼怒地神情,恰逢这时秦破虏驱着马车来了,见到开阳愣了一瞬,问:“师兄,你怎么了?” 开阳抿紧了嘴唇,几乎可以算是用瞪地看了戚乐最后一眼,那一眼约莫够开阳君瞧完飞鹤楼,瞧完东西巷,甚至瞧完周国的疆域与吴国的朝堂。 他瞧完了戚乐,头也不回地进了马车。 秦破虏从没见过这样的开阳君,她完全愣在了原地,怔怔看向了还在笑的戚乐。 秦破虏:“先生?” 戚乐好不容易才止了笑,她说:“你让我再多笑会儿,我得多笑会儿。” 秦破虏自然是没有什么意见的,直到马车内传来开阳咬牙切齿地声音:“戚乐!” 戚乐才勉勉强强止住了笑,她对马车内开阳说:“开阳君。” 马车内一片寂静。戚乐也不勉强,她笑眯眯道:“我等你英雄救美呀。” 马车里似乎是传来了一声骂,但因为太含糊太轻了,戚乐也听不清。戚乐决定将这当成夸奖。 系统:“别自欺欺人了,开阳这样的人都能被你逼到骂人,戚乐,我看你真的要反思一下!” 戚乐当没有听见。 开阳君和秦破虏走了,飞鹤楼里便走出了客人模样的侍从,他向戚乐行礼恭敬道:“月大人,陛下有请。” 戚乐叹了口气:“该多笑一会儿的。” 说罢,她也不为难侍卫,跟着便回了飞鹤楼的包厢。 包厢内原本的吃食已经全部被扯。越质鸣戈坐在窗边,手旁是一盏温度恰好的清茶。他听见声音瞧向戚乐,眼中的情绪辨不出喜怒,他说:“一别数载,月卿过的可还好吗?” 戚乐还没答,越质鸣戈便道:“我瞧月卿过得不错。” 戚乐顺口:“哪能呢,周的水土哪里有吴养人。” 越质鸣戈闻言笑了声:“是吗?若当真如此,月卿看来是很愿意同我归家去了。” 戚乐道:“陛下此来,为得怕不仅只是个我吧。臣自认尚且没有重要到这种地步。” 越质鸣戈握着手中茶碗,他瞧着热气折腾,慢慢说:“月卿有个坏毛病,总是容易低估了自己。” “不错,我往周,本有其他的打算。”越质鸣戈扫向戚乐,“我原本想着,以我亲临,提醒你十年之约,记得为我带来开阳君的头颅。” 戚乐笑道:“那陛下怎么却寄了另一封信?” 越质鸣戈道:“开阳君的头朕不要了。” 戚乐微微挑眉。 越质鸣戈笑道:“十年过去,月卿当真会为朕带来开阳君的性命吗?我怕十年过去,连月卿都不再是吴国的月了。” “戚乐。这个名字倒从不见你在吴用过,是一早备下的?” 戚乐叹气:“看来无论我说什么,陛下都不会再信了。” 越质鸣戈道:“我还是信月卿的,没有一位王会不信自己的策臣。”他搁下了茶碗,向戚乐伸出了手:“只是月卿,还是朕的策臣吗?” 这可真是生死一瞬的题。 戚乐瞧着那只手想。 所以她答:“自然不是了。” 系统尖叫:戚乐! 越质鸣戈猛地攥紧了手心,他冷冷地盯着戚乐。 戚乐笑道:“难道我这么说,陛下便会弃我了吗?” 系统:你说话能不能不要喘气! 越质鸣戈蓦地又笑开,只是他的眼里多少有点阴郁的味道。 “这天下只有一个月迷踪,朕自然是弃不得的。” 他收回了手,对戚乐道:“吴宫的秋叶尽染红了,月卿随朕一同回吧。” 越质鸣戈说走就走,甚至都没留个戚乐准备的机会。第二天城门一开便离开了周都。 系统不太理解,戚乐却太理解了。 越质鸣戈虽然不知道疯什么,亲自跑来了周抓人。但他昨日已经见过了开阳,不趁早跑,等开阳搞来了禁军把飞鹤楼一围——他为了抓个月迷踪把命丢在周,这不是太不值了么。 更何况开阳多聪明啊。 他聪明的戚乐说半个字他就能把剩下半个字补全。越质鸣戈会补上他心里的想的那个字,开阳补上的却还是戚乐想的。 这样的人做敌人真是令人汗毛都要竖起来,做合作对象,却可靠的要命。 就在越质鸣戈的马车跑出周都的那一刹,由秦破虏领着的禁军也追倒了城门前。 只可惜这次是越质鸣戈更快一些,秦破虏只能在城门勒马,瞧着四散隐入了道中c毫无踪影的车队而沉默。 越质鸣戈对戚乐道:“你看,受制于人便难以掌握先机。就算开阳一步计十,他困于臣子之身,就注定无法胜过朕。” 戚乐端正神色,道:“陛下说的是。” 越质鸣戈看看戚乐,笑了。 从周往吴要不少日子。 但越质鸣戈是行军打仗出生,比戚乐不知道有多能吃苦。就算戚乐觉得自己已经有了缅江那几年吃苦的经验,被这一路奔波赶荒的也有点够呛。 系统瞧着吴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直至后来他们入吴,甚至在边军都未停留,直奔国都而去——正好似越质鸣戈一点空间和机会都不想给戚乐,生怕她抓住一点空隙便能挣脱了一样。 系统着急:“戚乐,你快做点什么呀。再什么也不做,你就要被越质鸣戈关进他后宫里去了!” 戚乐道:“我马车坐的腰酸背痛,哪儿都行,赶紧让我下来休息吧。” 系统:“戚乐!” 戚乐累道:“你让歇一会儿吧,你算算我从来这里开始,有没有一天真正歇过?” 系统:“好像是没有但这不是你自”找的还没来记得发音,戚乐已经抢话道:“你看,我都累了这么久了,都快六年过去了,也该养老休息了。” 系统:“不是——”这些都是你自找的啊? 戚乐又道:“别人家的系统都是挂,我这里是你总问我该怎么办。说起这个我倒想问问你了,到底你是我的挂还是我是你的挂?” 系统:“可——”会到今天这个情况,还是你自找的呀! 戚乐最后疲惫道:“996工作制还有一天休息呢,我无休六年了,我决定从今天开始休息。” 系统:“” 系统放弃纠缠,它不敢置信:“谁先前说死也不进越质鸣戈的笼子塔,让他去死的?戚乐,话被你吞了吗?” 戚乐慢吞吞答:“没呀。” 系统:“那你还不想辙?” 戚乐往车外看去,她说:“我不是一早就想完了吗?” 她含着笑:“我现在就是宝塔里的公主,只要等着勇者来救就行了。” “宝塔里的公主怎么能先把恶龙砍了呢,这让主场的勇者怎么办,灭亡论怎么办。” 戚乐最后道:“所以我只能委屈自己。”她找了个形容词:“乖一点了。” 系统: 系统心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它恨不得扯着戚乐的衣服咆哮:戚乐,小戚总,请您认清一点。就算进了越质鸣戈的后宫,你也是睡在他后宫打盹恶龙!公主?谁是公主? 我看公主是越质鸣戈还差不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3.愚者千虑23 一别数年, 吴宫和戚乐离开时却好像没有什么变化。 吴王出巡只有近臣得知, 吴王归朝,虽然同样隐秘, 却颇有点郑重的味道。 已成为了吴国皇后的萧珀一身华裳,立在宫门前静候着越质鸣戈。 马车一路驰于中道,直至太和殿前方才停下。越质鸣戈下了马车,萧珀向他端庄行礼,越质鸣戈神色温和, 抬手免了她的礼, 而后看向正被扶着下马车的戚乐。 数十日的奔波让戚乐脸上的气色尤为不好, 扶着她的宫中侍从甚至有些战战兢兢,生怕面色发白的她一个不稳就要踉跄跌下。越质鸣戈在一旁见了, 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竟亲自走进了戚乐所坐马车的面前, 向她伸出了手, 十分好脾气地问:“需要朕扶你一把吗?” 戚乐:“” 戚乐心道,我怕我把手递过去了,你直接将我摔在地上。 心里这么想, 戚乐面上还是轻轻笑了声:“怎敢劳动国君。” 越质鸣戈直接抓住了她的手,也未曾见到戚乐眼底最深处的一抹冷意,径直扶着她下了马车,口称:“月卿连国君都敢计算, 又有什么当不起的。” 戚乐便叹了口气:“陛下果然还在计较我于缅江离开之事。” 戚乐说:“这事陛下怎可责怪微臣?陛下说允微臣边军, 却又派来镇军侯。临阵夺我帅权, 陛下是当真未曾想过我也会死吗?” 越质鸣戈瞧着戚乐,抓着她的手微微施力。他道:“若是月卿死了,朕自然会为你复仇。” 戚乐:“灭周还是灭忠国公一脉,抑或刚好将边军换了血。”戚乐笑眯眯,“陛下真是体恤下属。” “是否还会赐我一个金雕玉砌的棺材?” 越质鸣戈看着戚乐,眼中的笑意掩不住,他说:“月卿少有这么言辞不留情的时候。” 戚乐:“唉,那是从前微臣要脸面。” 越质鸣戈问:“现今不要了么?” 戚乐漫不经心:“现今陛下还会允我立于前朝吗?” 越质鸣戈瞧着戚乐,慢慢道:“月卿智绝,这样的智慧无论在哪儿,都是可以为朕c为吴谋算天下的。” 戚乐道:“看来我这脸面还可以更不要一点。” 她微微眯起眼,凑近了越质鸣戈。 戚乐不爱香,她的身上没有任何味道。可当戚乐靠近的时候,越质鸣戈还是觉得连呼吸都在绷紧。 戚乐凑近他,在他耳畔漫不经心道:“吴王,我若是你,就会将我放远些。免得不该泄露的泄露太多,连怎么死都不知道。” 越质鸣戈瞳孔微紧,片刻后,他又笑开:“月卿当年哄骗青阳侯,又诱使相辅入瓮,用的是不是也是这般话语。怒使人失智,这一点,还是月卿当年敬告朕的。” 戚乐被他扶着下了马车。她瞅着越质鸣戈一会儿,蓦地笑了。 戚乐的手指尖仍然握着她的扇子,她浅笑道:“这世道真是有趣,你骗人时候别人觉得你言辞真切,你当真言辞真切了,别人偏又觉得你在骗人。” 越质鸣戈道:“真切也好,欺骗也罢。都要事成才能达到目的。朕又足够的自信,不惧月卿之局。” 戚乐笑了笑,没有说话。 她下了马车,萧珀也款款而来。 萧珀起初并没有看她,她向越质鸣戈再次行礼,而后道:“陛下远归一路辛苦,宫中一切妥帖。” 越质鸣戈颔首:“这些时日,你辛苦了。” 他又看了眼戚乐,对萧珀道:“岳姑娘要在宫中做客几日,你为她选了朝云宫,且带她去休息吧。” 明明是越质鸣戈选的,却全部扣在了萧珀的头上。 戚乐念着“岳姑娘”几次,面上发笑。看来越质鸣戈是不打算让月迷踪出现,而是要让她以岳云清的身份被关在后宫c锁在他眼皮底下了。 系统已经嘤成了一片,显然是对前途充满了绝望。 戚乐听了会儿,觉得它哭得实在是太过程序化,毫无感情和起伏,便也就不听了,选择去听越质鸣戈同萧珀说些没什么必要去记的话。 直到越质鸣戈需得先离开,将她交给萧珀。戚乐方才多听进了两句话。 越质鸣戈道:“我信赖皇后,后宫一切便委托于你了。” 萧珀答:“竟是臣妾分内之事。” 这话里话外的意思,竟然半点都没有要将她和戚乐之间曾经谈话赠玉的那点情谊说出来的意思,戚乐捏着扇骨,忍不住又微微翘了嘴角。 越质鸣戈走了,戚乐方才抬眼看向萧珀。她道:“萧姑娘。” 戚乐未称萧珀为皇后,按理说,是大不敬。然而不等皇后身边的侍女怒斥,萧珀已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也不宜多露面。” 她看向戚乐,眸色温和:“岳姑娘,请随我来。” 她的态度温和,全然不似在越质鸣戈前的端肃沉静。皇后身边的侍女见了皇后的态度,自然也不敢多言。戚乐道了谢,跟着皇后的仪仗一路入了朝云宫。 朝云宫距离越质鸣戈的寝宫最近,萧珀引着她住进去的时候感慨:“前些时日,陛下书信我收拾朝云宫时,我还以为是谁要来,却万万没想到,陛下是去找了姑娘。” “早知如此,我该多备些花草树木才是。”萧珀顿了一瞬,方才说:“我记得青羽居多草木,也听荷生说,你爱饭后散步花园。” 戚乐有些惊讶:“荷生后来竟入了姑娘的眼吗?” 萧珀答:“你为他去搏命后,我见荷生回了他身边,便向他要来了。”萧珀微微笑了笑,“都是眼线,缘何不找一个至少于我有用些的呢?” 戚乐叹道:“看来你这皇后,做的并不开心。” 萧珀道:“也不能算是不。求仁得仁罢了,若我未曾遇见过你,或许也不会觉得这有什么。” 萧珀说着又忍不住道:“当年缅江一战,我碍着父亲,无法说服陛下放弃换将。缅江那几年乱的让我心惊,可你给我的信却只会写些缅江的风景。我见你不提,也不敢问。” “后来你失踪”萧珀叹了口气,“是不是,是不是因我求你救兄长的缘故。” “他的能耐没人比我更清楚,三千轻骑,居然便帮他能从秦破虏的埋伏里逃出生天——”萧珀闭了闭眼,“这是不是就是你必须失踪的缘故?” 与萧珀青羽居一叙后,戚乐与萧珀确实有了点交情。后来她为皇后,戚乐又是个女官,便会在上书皇帝的同时,夹带两封赠予萧珀的书信。戚乐起初是为了稳固与忠国公的关系,顺便做个样子给统帅边军的将领殷誓看,后来又因考虑到旁的,见萧珀并不反感她的行为,便将这份感情刻意的经营了下去。 镇军侯能活下来,确实是戚乐手笔——她为得不是镇军侯而是萧珀也是事实——但戚乐确实没想到,萧珀居然会将自己的失踪归咎于镇军侯的刚愎。 萧珀是不相信自己会叛国吗? 戚乐心里有点古怪,她心里难得生出点奇怪的情绪,这让她再看向萧珀的时候,甚至多了点不自在。 戚乐道:“也不是,当时的情况比较复杂” 萧珀道:“总归你活着就好。只是你后来不再予我寄信,本是不想回来的吧?” 萧珀叹气:“自你离开,陛下越发多疑自用。我有时见着他,也会庆幸你如今不在了。” 戚乐冷不丁问:“我在不是才好吗?我在,或许有办法让陛下听我的c让吴国平稳强盛呢?” 萧珀问戚乐:“可他先前已送你去搏命,你就算在,要付出多少才能做到你说的呢?” 萧珀道:“陛下是天子,是绝不有失的王。可月迷踪也是独一无二的。” 萧珀道:“这天下多得是想要算计别人得利的阴谋者,却只有一个人满腹谋略却不愿设我入局。”她瞧着戚乐,眸光清澈:“我虽力薄,但说了会还这份情,便一定会还。” 戚乐看着萧珀的眼,不知为何便想到了同样全心信赖她的秦破虏。 戚乐忽而便不自在极了。 她第一次在与人对视中,先因不适而移开了眼睛。 萧珀自然是看不出任何不妥的,她问:“先前我送你的那块玉佩” 戚乐沉默了会儿,慢慢从袖中取出了一块玉佩。 玉佩被串在了红色的手绳上,平日里戴在主人的腕上藏在袖中夹层,根本无人能够发现。 戚乐褪下了那枚玉佩,口称:“完璧归君。” 萧珀的眼中如戚乐所想的那般露出的感动又真挚的神情,她嘴硬着说:“我赠了便是赠了,不会收回来。我只想,若你在缅江之乱中丢了,我也可以补给你一份。” 戚乐闻言微微挑眉。 萧珀递给了戚乐一卷手信。萧珀淡声道:“这是皇后的印信,你拿着这个,只需陛下不知是你,便无人能拦你。” 戚乐瞧着手中印信,不免叹了口气,她似笑非笑道:“傻姑娘,我用这个跑,越质鸣戈不是头一个知道是你?” 萧珀却说:“有关系吗?” 戚乐看着她,道:“有关系。” 她想到萧珀原本的结局,忽而道:“我忽然不想你为他死。” 戚乐说的很轻,萧珀未听的仔细,她问了句:“什么?” 戚乐却将印信还了萧珀,她道:“收回去吧,玉佩还在,为何要换?”戚乐温柔道:“在我这里,玉佩远比这印信重要。” 萧珀连眼眶都红了一瞬。 她低声道:“他怎么能将你锁进来,你不该被锁住。” 戚乐伸手抚上了萧珀的手,淡声道:“总有人喜欢玩闹,玩闹过了,也便罢了。无事尔。” 萧珀还欲说什么,就听侍女来报:“娘娘,淑妃娘娘非要闯朝云宫,陛下的侍卫将她拦住了,可她还是不依不饶。奴婢担心,若是她闹起来——” 就在这时,戚乐听见了屋外的彻底闹起来的嘈杂声。萧珀的脸色一下变得很难看。 她猛地站起,周身气势这回倒是像个十足十的皇后了。 戚乐沉吟片刻,听着屋外那动静,笑道:“淑妃?” 萧珀淡声答:“御史台大夫的女儿,上不得什么台面,让姑娘见笑了。” 说罢,她请戚乐稍后,便要去处理殿外的事情。 戚乐想了会儿,问:“她长得是不是同我有些像?” 萧珀抿直了唇角,一时不知该怎么答。 戚乐低笑:“也是可怜了。” 她对萧珀道:“这事若是处理不好,怕是陛下还会怪你。你若是信我,不如听我一句。” 萧珀:“?” 戚乐对她说:“你与她同仇敌忾,为她让门。” 萧珀:“什么?” 戚乐道:“放心,这样她反而不敢进了。” 戚乐笑道:“有哪位宠妃,会真的想惹怒自己侍奉的帝王呢?” 萧珀恍然,她出门去解决淑妃了。 戚乐开始挑拣桌上萧珀为她备的点心。系统哭完了,缓过了气,说:“你怎么突然想着要帮萧珀?” 戚乐顿了一瞬,说:“忽然觉得有点对不住她。” 戚乐道:“总归最后还是要利用她一下,现在能做的补偿,就多做一些吧。” 系统欲言又止。 戚乐又道:“嗨,我看我还是和秦破虏待着太久了,居然也讲究起情谊了。” 系统:“”担心你的我简直有毛病。 不过—— 系统忍不住问:“你与萧珀结识,不仅仅只是为了边军吗?你难道从一开始,就也打算借着萧珀防越质鸣戈一手?” “从当他策臣的开始,你就为和他翻脸做准备了?” 戚乐模棱两可:“谁知道呢?” 系统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评价戚乐:“你说越质鸣戈不配信任,我看你也从没有信过别人啊!” 戚乐反驳:“谁说的,我这不是信着开阳君呢么?” 系统:“” 系统道:“我现在开始怀疑起你是不是真的什么都没做。你只是现在没打算做而已,六年前,五年前,还有缅江的那段时间——你有没有在那时候就动手脚?” 戚乐还是笑笑:“你猜?” 系统:我猜个屁! 系统愤而顶着被扣绩效的压力在中心破口大骂。戚乐实在是太狗了,太狗了!一个狗字甚至都不足以形容她的狗! 戚乐却毫不在意,她就真的在吴宫住下了。什么也不多想,什么也不多做,好似真打算要将这段时间当做是自己的休假。因为越质鸣戈的命令,除了萧珀,根本没人能够见到她,或者打扰她。 戚乐在吴宫猫的这个冬,将她养胖了一圈。 大约是将近年关,加上越质鸣戈先前为了抓她亲自离都浪费了不少功夫,他渐渐越来越忙。忙道几乎无空入后宫,然而不管在怎么忙,他每日还要抽空来朝云宫看戚乐一眼,好像看她一眼,她就不会跑,也不会造成威胁了似得。 戚乐瞧着越质鸣戈的行为,有时也忍不住觉得好笑。 她对系统道:“你知道越质鸣戈为什么当年输吗?” 系统茫然:“不是他倒霉中了开阳的套,吴国内斗消耗了太多国力吗?” 戚乐道:“是呀,我都费尽心思替他尽可能最大限度的保存国力了,可他如今还是要往灭亡的路上去跑了。” “力弱从来都不是失败的决定因素。”戚乐翻着书页,“最可怕的是都快兵临城下了,却还连真正的敌人都没搞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4.愚者千虑24 缅江江冷。冬风吹来, 吹不动缅江上半点涟漪, 缅江结冻了。 秦破虏派去试探缅江冰层厚度的士兵回来禀报,面上是掩不住的喜色,他道:“缅江冻住了!我去试了,坚硬的很!铺上干草,过军不是问题!” 秦破虏闻言一拍大腿:“那可真是天佑我大周!” 说着她转头对开阳道:“师兄, 不如我们在城中收集干草, 彻夜将缅江上扑出一条道来,杀过缅江去, 杀殷誓一个措手不及!” 自成名起, 便极少会离开周都的开阳君此刻坐在周国边境的城中, 听着秦破虏的主意, 一双眼睛抬起来多看她一会儿,方才说:“你就是这样,打出了不败将军的名号?” 秦破虏闻言摸了摸鼻尖,她说:“我主意哪里不好吗?夜袭轻骑, 殷誓就算想防, 也未必能防住。” 开阳也不多说, 只是顺着戚乐去问:“那你要多少兵力打开边军城门?” 秦破虏预估了一下:“六千, 其中三千骑兵,两千弓箭手,一千重甲步兵。” 开阳颔首:“几日?” 秦破虏仿佛被老师问询的孩童, 她预估了敌方兵力, 又依照以往的经验来类比, 谨慎回答:“七日。” 开阳道:“七日。” “七日足够殷誓整兵,与你血战一场。我信你领兵的本事,只是七日血战,敌人还是殷誓。七日后,即使攻破了吴国边军,你的六千精兵又还剩多少?” 秦破虏怔住。 开阳道:“边军之后,尚有六座城池为吴持护。那六座城你打算用何去攻?再来六万,或是十万?” “十万将士埋骨吴土。”开阳淡声道,“破虏,这一仗你便不能算是胜,只能说未败而已。” 秦破虏肃然。她恭恭敬敬地向开阳行了一礼:“太傅说的是,是末将思虑不周。只是若要攻吴,边军必破。若不渡缅江,又得如何破吴边军。” 开阳的手指点上了缅江河:“我们不去,由他们来。” 秦破虏一怔:“殷誓死守边关已有一年,他们会主动渡缅江吗?” 开阳道:“这就要看戚乐当初留给殷誓的,是一场多让他憎恶的失败了。” 秦破虏:“先生?先生如今不是已经——” 开阳道:“与戚乐这类人相谋,你永远不能只看她现在在做什么。” 开阳意味不明地笑了声,他对秦破虏道:“若我没猜错,即便她居于吴中腹地,也会想办法让殷誓渡缅江。” “渡缅江。”秦破虏忍不住嘀咕,“为什么你们都在强调由殷誓渡缅江——啊!” 秦破虏忽然反应过来:“难道师兄是想——” 开阳道:“当兵力不足之时,便需冲分利用地利。这是兵法,论起兵法,你和殷誓都比我与她要懂。”开阳收回了手指:“所以这计的关键,是在如何瞒过殷誓。” 开阳的的指尖点着桌面,秦破虏知道他每次做这个动作时便意味着他心中有些烦躁。 距离戚乐被吴王带回吴国已过去快三月了,而周在吴的探子,却连她是死是生都查不出,简直像是吴王将她人间蒸发在了吴国境内一样。 “月前破边军,七日攻城,春日前——”开阳淡声道:“我要攻入吴都。” 他的声音不重,甚至可以用波澜无惊来形容。偏偏秦破虏却从中听出了惊雷,她深知开阳的个性,再深深瞧了开阳一眼后,单膝跪地,行礼献忠道:“末将,领命!” 冬月二七,缅江冰冻。 殷誓听了探子传回的消息,反问道:“消息属实?” 探子回报:“确实如此,秦破虏已经在边城内重金购买草垛了,我趁天黑也去打探过。边城草帘的数量不够,正在赶着捆起干草打算将就着用呢。” 殷誓动了一瞬,他又问:“可有铺上冰面?” 探子道:“昨夜见他们试过,但估计数量不够,很快变收起来了。我估计再有两日数量一到,他们便会准备进攻。” 殷誓冷笑:“我在缅江十数年,不比秦破虏她更了解缅江冰面?不过是昔日月迷踪弃用的计策,她如今倒是拿出来献丑了。趁着缅江冰冻,铺就干草过江奇袭——这主意看着是好,但若是被对方察觉,反过来利用呢?” “我看秦破虏也是被开阳急功近利给逼到昏了头。” 探子问:“那我们动吗?” 殷誓起身:“当然动。” 他狠厉道:“盯着点对面,一旦冰面上的道路铺好,我们便发动奇袭,率先反攻过缅江!一举将周击溃!” “月迷踪当日能做到的,我殷誓自然也能!” 吴国宫内,戚乐缩在大氅里烤火。 萧珀坐在她的身边,有些忧愁道:“周国兵临缅江,也不是何时就会撕破合约进攻边城。” 戚乐闻言顿了一瞬,笑着道:“边城有殷誓,他守边城十数载,从未让周真正的突破过这道防线,想来也不用太担心。” 萧珀抿了抿唇,并没有被戚乐宽慰,她说:“但这次不只是秦破虏,连开阳都来了。他甚少随军出征,这次以军政大臣的身份亲临边界,我总觉得慌得很。” 戚乐低笑了声:“怕他做什么,他又不是将军。” 萧珀:“可是——” 戚乐做了嘘声,她道:“后宫不议政。” 萧珀抿紧了唇齿,好半晌才僵硬道:“但你不是,你是朝臣。” 戚乐漫不经心:“这也要有人承认才行,没人承认,谁都可以是月迷踪,唯我不行。” 萧珀看着戚乐,对她道:“我承认。我知道你该在哪儿。” 戚乐看向萧珀,萧珀问她:“如果是你,面对开阳的进攻,你会如何做?” 戚乐道:“我么,我会相信殷誓的一切判断。”她道:“给他足够的权利,允他及时应变。要对付开阳和秦破虏,时机决不可有分毫误差,剩下的,只能去信赖殷誓作为边军将领的实力。” 萧珀道:“这样便好了吗?” 戚乐道:“若是可能,最好将我送去边军,让我来对付开阳——但这可能根本不存在,所以这样便足够了。” “不过若要赢,还有一点很重要。” 萧珀抬头:“那一点?” 戚乐微微笑了起来:“他得把我当初想过的c用过的c拿来对付过秦破虏的办法全部忘掉。一点儿也别有记着的。” 萧珀困惑:“行军打仗不就贵在经验?更何况你当初胜过秦破虏,为什么要忘掉能胜的办法?” 戚乐意味不明地笑笑:“因为胜容易使人轻信,轻信则会使人忽视一些本该能够注意到的事情。” 萧珀闻言越发不解,她的眉头紧紧蹙起,戚乐瞧着有些不忍。 她说:“越质鸣戈虽然多疑,但也未愚蠢到轻重不分的地步。他一定已给了殷誓绝对的权限,已经做到了如今能做到的最好了。” “至于剩下的那些。”戚乐温声细语,“除了祈祷殷誓记性不要太好外,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 缅江一连三日晴。好不容易到了今日入夜无星无月,昏暗的夜景正适合突袭。 周的一纵轻步兵就着夜色飞快地在缅江冰面铺着干草做成的路。这活他们已练习了多次,熟练的很,也没有几个时辰,便完成了大致的铺整。完成了工作的前哨仔细看了看四周,确定并无异常后,方才模仿动物的声音,自后发出了一声鸣叫。这声鸣叫悠长,引得林中不眠的恶兽也一同叫了起来。 冬夜冰冷,森中兽鸣不绝,在两军之间的缅江上平添了奇诡恐怖的气息。 发出信号的哨兵觉得背后有些冷,他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见对面已收到了信,便打算守在一旁接应,却不想他还未来得及回头,便先被一刀无声的抹了脖子。 殷誓挥手命令士兵将这哨兵的尸体拖下去,他附耳听了一瞬,即刻对士兵喝到:“过奖!” 整肃完毕的三千精兵随着殷誓的一声令下走上已铺完的缅江江面,月色无神,殷誓命士兵在马蹄上甚至都裹了步,连马蹄都是寂静无声。 走了一半,殷誓隐隐察觉哪里不对,他命士兵停下,又听了一会儿。 岸边整兵的声音仍在继续,可他已行兵一半,却未见任何兵马。 殷誓反应了过来,他大喝道:“有埋伏,回岸c即刻回岸——!” 却已来不及了。 兵马一乱,有士兵惊慌道:“冰面,冰面似乎裂了!” 他这一声,带来了更多的恐慌,马蹄因为裹了布匹,在干草与冰面的间隙中打滑,一匹马踩在了冰上,一个打滑直接摔了下去,马匹重重砸在冰面上,直接砸碎了本就不堪重负的冰面! “冰,冰承不住了!” 冰面破碎的声音越来越响,最后几乎与吴兵的落水声混在一起。 缅江的水在冬日实在太冷,大多士兵身着铠甲,几乎一入水中便直直的沉了下去,有幸运脱开铠甲的,却被同样摔入水中的战马踢踹,不幸者,甚至有在水中直接被马蹄踢裂了头颅。 殷誓站的位置尚且还能稳住,他心下惊慌,不敢置信:“不可能,缅江冰冻,便是十万军也过得,怎么会冰面如此脆弱!” 他的目光凝在了那些干草上,殷誓抓了一把干草——手中抓了一手的粗砂。 这不是粗砂,殷誓尝到了咸味。 这是盐。 直到此时,方彻底明白中计。殷誓仰天大喝,他的目光透过碎裂的缅江水瞧见了岸边立着,穿着厚重大氅的开阳。 青衣的文臣瞧着弱不禁风,唯有一双眼睛算得上不卑不亢。 殷誓哈哈大笑了两声,他取了自己身后重弓,摆出架势,不顾脚下冰层因他的动作而发出止不住的碎裂声—— 他挽弓对准了岸边的谋算者,极恨道:“开阳——!” 开阳君似乎是听见了声音,他平静地抬眼,看了他一瞬。 殷誓怔住。 就在那一刻,秦破虏的箭破空而来,直穿透他未桌盔甲的咽喉处——! 殷誓的手指下意识松动,那根箭骗了准头,最后射进了缅江水里。他见着那支浮浮沉沉的箭,听见冰层彻底断裂的声音,寒冷从四面八方包裹了他,他睁着眼,愤而不平,似乎是不能明白为何自己会败。 怎么就会败了呢? 缅江翻涌。 起伏间吞灭了吴的三千精兵,以及他的守门人。 吴宫内,戚乐送走了萧珀。 她喝着酥茶,瞧着萧珀的背影笑着自语:“但我猜他不会忘的。” “缅江结冻,越江奇袭。计谋动人,只可惜隐了几句未说。” “可惜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5.愚者千虑25 边军大败, 涛涛缅江护卫了吴的边境百年, 最终也让它吞灭在了缅江的江水里。 吴国朝堂弥漫出一派恐慌情绪。边军百年以来,就像是吴国身上最外围着着的铁衣,它强悍c势稳, 是吴国最引以为傲的铜墙铁壁。如今这铁衣裂了, 铜墙铁壁成了碎屑——这要让人如何不慌,如何不恐! 有朝臣道:“定是殷誓收了周国收买,出卖了我吴边境铁城!否则数十年的冬日,为何当时周破不得,此刻却破得了?” 还有人道:“当务之急,还是尽快迎击秦破虏的秦家军,边城一破,首当其冲便是鹤城, 鹤城多金玉乃贡城, 若是被秦破虏攻下了,无疑对我朝是奇耻大辱啊陛下!” 有更慎重些的朝臣则说:“昔日秦破虏列兵开阳未至,缅江败的是她也非我国。如今开阳至,缅江破,要对抗周非容易之事,为争取时间,依微臣看,鹤城怕是守不住了, 倒不如下定狠心牺牲鹤城, 借此先拖住周军再谈其他了。” 此人话一出, 倒让忠国公心里有了些办法,朝堂吵得乱哄哄的,直到他上前一步,向越质鸣戈行礼,隐有上奏的意思,大殿才缓缓息了声。 忠国公道:“陛下,臣有一策。” 越质鸣戈眸光隐动,他抬手:“讲。” 忠国公道:“开阳此人智计尽诡,殷誓为人正派,败于阴诡之策也非不可能。只是如今殷誓虽败,但边军万千将士仍在。周国乃跋涉作战,他们处理不了如此多的战俘,若是派出合适的将领,重整四散的边军,借着周攻鹤城的功夫由后方突袭——或还可行。” 越质鸣戈道:“忠国公看来是有人选了?” 他笑了声:“只希望不是镇军侯。” 提起战败的儿子,忠国公的面上也有些挂不住,他沉声道:“老臣愿亲往!” 忠国公行军了半辈子,他的号召力自然是不必言说。只是他已年过半百,如今再上战场还能有昔年威风吗? 朝堂中又吵了起来,就在这时又是一道紧急军报上呈,越质鸣戈让宣,那传令兵士便道:“边c边军彻底亡了。” 忠国公一听此话便喝到:“放肆,边军怎可会亡,难道开阳还效仿了古人,做出坑俘这般伤天害理的绝事吗!” 坑杀俘虏。古朝时曾有名将在战胜后做过,这虽然是最快重创敌国的方式,却因为太过残忍血腥,一直被郑鹤等名士虽砰击。开阳和秦破虏都是郑鹤的弟子,应该也是反对这种政策的才是,也是为何忠国公敢笃定边军未彻底灭亡的原因。 那传令兵被喝了一声,期期艾艾道:“周c周国开阳下令缴走了边军全部的铠甲与武器,皆送往鹤城熔铸了!” “至c至于剩下的边军——”传令兵噎了一声才接着道,“周国毁了边军粮仓,斩了所有边军将领。近万边军无粮饷可用,周国却已拔营攻向鹤城,徒留了一座边城于边军——” “边城令虽尽全力,却也难止边军暴乱。”传令兵长跪道,“陛下,边军已成暴民。边城不再矣!” 朝堂鸦雀无声。 只闻上座一声脆响,抬眼看去,竟是越质鸣戈深深捏碎了手中佩玉。 他长眸眯起,冷声道:“好一个周国太傅,好一个耀星开阳!” 这时不知是谁说了句:“若是月大人还在便好了,当时她不便败过秦破虏吗?” 然而这句话刚落,便消了声。月迷踪如今在何处,于朝堂这些重臣的心里都有数,越质鸣戈对她又恨又爱的复杂情绪也十分清楚。没人会在这时候去挑越质鸣戈心中的那根线,让他更不痛快。 是的,月迷踪的确胜过秦破虏。如果以越质鸣戈得到的所有情报来看——她甚至还算计过开阳。 完全不知已经被当成了救命稻草的戚乐在宫中,听着萧珀教她插画。 只是萧珀一心一意牵挂着战事,虽应了戚乐的要求教她,也颇心不在焉。 戚乐瞧着无奈,放下了花枝叹息道:“你若不是想教,便罢了。” 萧珀皱了皱眉,她不愿与戚乐还弯弯绕绕套着面具便也直说了:“我担心。” 戚乐道:“有什么要担心的呢?事情早晚会有个结论,担心也改变不了结局,不如不担心。” 萧珀道:“我无力,所以只能担心。若我”她眉宇间有些忧愁,瞧向了自己的小腹。 戚乐见状有些惊讶,她试探着伸出手,碰了碰萧珀的腹部:“你怀孕了?” 萧珀道:“是啊,这个时候怀孕,真不是是喜还是糟。” 戚乐沉吟片刻,问萧珀:“你想要这个孩子吗?” 萧珀道:“我想,我当然想。可如今战事吃紧,我家是将门,避不了死守国门。陛下又是领兵出身,若是战事再紧,他自然还要御驾亲征。” 萧珀低低道:“我害怕。” 戚乐在想,萧珀当初随越质鸣戈自尽的原因是不是就在这儿呢?她自幼受将死守国门的教育,又没了深爱的丈夫。生无可恋,不如殉国。 只是那时候的萧珀有没有怀孕呢? 戚乐微微垂眸,她思索了一会儿,抚着萧珀的小腹道:“你不用怕。” 萧珀微微讶异。 戚乐道:“吴国养了那么多朝臣将士,天塌了也还有他们先顶上。忧愁对孩子不好,你该多笑笑。” 萧珀瞧着戚乐无奈笑了,她笑着说:“好,我听你的。” 戚乐便又陪萧珀说了会儿话,尽量移开了萧珀的注意。 萧珀重新为她插了一瓶花,就在戚乐拿着打量学习的时候,越质鸣戈到了。 越质鸣戈很少会在这时候来,连萧珀都有些惊讶。 越质鸣戈抬手,便让萧珀先退下。一下子,殿里除了戚乐与越质鸣戈外,便只剩下了忠于越质鸣戈的侍从。 越质鸣戈紧紧地盯着戚乐,半晌道:“是不是你。” 戚乐笑了声:“陛下这没头没脑的,臣要怎么答?” 越质鸣戈冷声道:“边军大败,是不是你借萧珀做了什么局!我不信开阳一人之力,能破殷誓破的这般容易!” 戚乐心想,这倒是,如果她没提前挖好坑,开阳要向引殷誓入瓮确实要费上更多的功夫。 不过开阳能猜到她给殷誓埋了坑,胆子大到在和她没法通气的情况下就落子,这也是人家的能耐,怨不到她的陈年老坑头上。 但越质鸣戈显然不这么想。 越质鸣戈道:“岳云清,你父虽因我死,但我对你,自认恩宠有加。什么样仇怨,我以为那日月下,你同我说你愿名月迷踪,做我策臣的时候就都散了。” 他刻意换了称呼,低声道:“月卿,你同孤王说句实话。”他试图将时间拉回当初,“是否是你设局?” “若是你恨孤王囚你自由,朕允诺,除却策臣外再赐你相辅荣职,朕允你正当光明立于朝堂之上,且无人妄敢非议!” 越质鸣戈紧紧盯着戚乐:“你告诉我,你设了什么局?” 戚乐听到这里,重重叹了口气。 她说:“陛下本文韬武略,怎么如今却是这般姿态?” 越质鸣戈:“岳云清!” 戚乐也不闹了,她含笑道:“我没有。” 越质鸣戈惊愕。 戚乐的指尖点着扇尖,她慢条斯理道:“我确实算计过旁人,但唯有陛下,我可以担保。” “微臣从未为您设过局。” 越质鸣戈低声:“从未为我设局?” 他的眼角竟然因愤怒而有些发红,越质鸣戈道:“什么叫做未曾为我设局?” 戚乐淡笑不语。 越质鸣戈道:“你设局利用过相辅青阳侯,设局对付过开阳,甚至可能连殷誓c萧珀都被你设计过——你说你未曾设计过我?” 戚乐颔首:“确实如此,为臣本分。” 越质鸣戈笑道:“为臣本分?” 他阴冷道:“是为臣本分,还是你从未将我置入眼中?” 戚乐叹气:“陛下何必要将问题问的这么绝呢?” 越质鸣戈扫翻了戚乐榻上的小案! 戚乐瞧着萧珀精心剪插花碎了一地,面露可惜。 越质鸣戈瞧着她冷冷道:“好,我不问这个。月迷踪,周军已攻破边军,入鹤城,我军接下来该如何守住乐阳城?” 戚乐沉吟片刻,道:“臣且问一句,边军众多战俘,开阳是如何做的?” 越质鸣戈冷声将开阳所为说了,戚乐听完,给了越质鸣戈建议:“退乐阳,死守禹c苏两城。” 越质鸣戈:“岳云清,我要的不是这个答案!” 戚乐道:“我也只有这个答案。” 戚乐甚至多说了一句:“开阳如此处理俘虏,甚至不管边城的暴乱,很显然他是打算要在短时间内攻破周都,所以才会用这种不计后果的手段。他想要快,我们便需硬生生拖下来,打破他的步调。逼得他七日转一月,一月转半年。” “边城已破,乱到最后,乱的便是周的后方,先头痛的会是开阳。鹤城也是一样,鹤城是金玉之城,多山少农。一时虽可为周提供财力支撑,却难以为继。禹不一样,禹城多铁矿,是我朝的兵器库。苏则是粮仓。以禹为首,苏为盾。乐阳c安远c祁岳为中心拖困住周军——不过三年,周军便会先难以为继。” “边城太乱。”戚乐眼含寒星,“这对周军的后继补给是个极大的难题。” 越质鸣戈听后思忖良久。 片刻后,他方才说:“我以为你与开阳是友,结果你拆他的台,倒也毫不犹豫。” 戚乐含笑,她又说:“那陛下会放臣往乐阳,亲自对付开阳君吗?” 越质鸣戈道:“我不敢。” 他冷声:“现如今朕还需倚赖卿退兵,哪里敢将卿送予敌人面前。自然是要保卿万全,卿在,吴国便在,不是吗?” 戚乐闻言发笑,她却也不反驳。 越质鸣戈最后瞧了戚乐一眼,得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转身便走。 越质鸣戈走了,萧珀方才进来,她担心道:“刚才好大的动静,你没事吧?” 戚乐笑道:“我哪儿的事。” 萧珀沉默了一会儿,方才说:“陛下还是不肯放你走吗?” 她叹了口气,也不知做了什么决定,对戚乐道:“我一定会帮你。” 戚乐笑着说:“好,我等你帮我。” 萧珀也走后,系统方才问戚乐:“你不是和开阳约好了灭吴你怎么又帮越质鸣戈出主意了啊?” 戚乐答:“吃人家的喝人家的,总归得出点利息啊。” 系统:“你不怕开阳真被你的办法给拖垮了吗?” 戚乐笑道:“我怕什么。我要开阳入吴救我,就不能拆他台了?” 系统道:“那越质鸣戈如果真的同意放你去对付开阳,你就真去了?” 戚乐道:“这就是越质鸣戈聪明的地方了。他要是真把我送去了前线——”戚乐拉长了语调,“那我肯定是会当场叛变进秦破虏的军帐的。” 系统:越质鸣戈骂你还真的没有骂错啊! “不过也不用紧张。”戚乐道,“我办法出了,但吴还有能抵抗住秦破虏的将领吗?更何况开阳可是就在战场上,不像我,连消息都是滞后的。” 戚乐慢慢道:“所以我主意出了,开阳难道就不会换路走么?” “我猜他压根就不会动禹苏两城。祁岳山后便是吴都腹地,我要是他,在有秦破虏这种名将的情况下,会干脆行险招越祁岳,直攻吴都。” 系统目瞪口呆:“那你不和越质鸣戈说!?” 戚乐慢条斯理:“他只问我开阳如果攻乐阳该怎么办啊?又没问如果开阳不攻乐阳该怎么做。” 系统:“” 戚乐瞧着窗外的冬色,最后说:“说到底,越质鸣戈在来找我的那一瞬,就已经输给了开阳了。” “何来天下系一人之身。”戚乐嘲道,“太蠢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6.愚者千虑26 26 吴军还是败了。 正如戚乐所说, 战场之上瞬息万变,没有能够确保一直稳胜不败的计策,只有据时而变的应对谋算。乐阳三城的巷战确实给开阳添了麻烦,但他很快便意识到了周的意图, 毫不犹豫地放弃了乐阳, 一方面做出佯攻禹城的态势,一方实则直接后撤往右, 以雷霆之势攻下了祁岳山。 等吴军意识到这一点,再想谋取对策时,秦破虏的军队已如天降神兵般,一夜过后突然出现于吴都城外, 杀了吴都禁军一个措手不及。 禁军将领在周军破城的那一刻, 甚至还没有想明白明明该是在进攻乐阳的吴军是如何凭空出现在吴都城外的, 他更不明白, 周吴相争百年不得结果,缘何今日便溃败到如此地步。 是今上昏聩c朝臣无能吗? 越质鸣戈无疑算是位英主, 朝堂之上更曾是武有殷誓c文有策侯。 吴国明明正值盛时, 怎会转眼之间就沦到亡国的地步了? 禁军守将想不通。 不仅是他想不通, 所有人都不明白。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戚乐仍然被困在朝云宫里,但她却能感觉到了吴宫内蔓延开来的惶恐情绪,猜到开阳大约已经攻破了吴都一门, 戚乐对系统道:“大概说的就是吴国的灭亡吧。” 系统忍了很久, 还是忍不住, 它冷嘲戚乐:“这蚁穴不是你挖的嘛,甚至连冲垮这堤坝的洪水都是你引来的。” 戚乐想了想,痛快道:“也是。” 系统: 系统酝酿脏话g。 系统酝酿完了,说出口的话却还是:“你要不要想办法先跑,如果越质鸣戈真的输了,他不会轻易放过你吧?” 戚乐:“确实,他这性格,怕是还会托着我一起死呢。” 系统:“那您能不能给他点面子,稍稍紧张一点呢?” 戚乐哈哈大笑,她道:“他想要我陪他死,就能做到吗?” 系统:那你多少和我透点气啊,咱俩都是新手上路,你不慌,我心里没底啊! 系统愁的想点根电子烟,顺便问自己一句:梦里会有电子羊并且没有电子戚乐吗? 后来它又想起,系统是该戒烟的,会抽电子烟的系统不是好系统。 系统挣扎着,戚乐悠闲地等着。 她等的人本该是越质鸣戈,结果先来的人却是萧珀。 与满宫的慌乱不同,萧珀仍是一身皇后服制,她这次不是一个人来的,戚乐见她甚至还带来了两个瞧着便不简单的侍女。越质鸣戈的人自然还是要拦着她身后的侍女的,往常萧珀都会遵从越质鸣戈的命令,但这一次—— 萧珀冷声:“动手!” 那两名忠国公府的死士便身手利落毫不犹豫地直接以袖中刀的刀背击昏了守在外围的五名侍卫。 戚乐在宫内瞧着,都忍不住微微睁大了眼。 萧珀深呼吸了一口气,提着裙摆匆匆而入,她见着了戚乐,双眸一亮,即刻靠近她,抓住了她的手道:“云清,还好我赶上了——” 她从其中一名侍女手中取过包袱递给戚乐:“这里是金银细软,这两人是自幼跟随我的死士,东南角的小门是下人们经过的地方,守卫不多,我也皆打点好了。你拿着这些,趁这这个时候,快走。” 戚乐接过包袱,掂量了下重量,问:“城已破了吗?” 萧珀的眼中露出决绝之色:“城破了,开阳以火攻城,城外多林,这火几乎要将青色的城都烧成废墟的褐色了。”说了这么一句,她又说:“所以我安排你走西门,西门尚且完好,并未受太多损耗,比较安全。” 戚乐叹了口气,她看着手中行囊,有些好奇。 戚乐瞧着萧珀平静问了句:“皇后不觉得吴灭之责,皆应在我么?” 萧珀苦笑:“哪有国破了不是国君之错,乃是被囚臣子之错的?” 戚乐又问:“你就没想过,如果我全心全意为吴,未必不能止住周国的这次进攻吗?” 萧珀:“我想过,如果陛下允你上前线,也许一切都会不一样。可如今说着这些有什么用?是陛下不肯,当日父亲要让哥哥去夺你军功,我也未能劝住。” “君王寡恩,为何又怪臣子薄情?” 萧珀这么说着,却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她顾及着仪态,别过头去擦了擦眼角,对戚乐又平稳道:“月卿且快些动作,待陛下驾归,怕是就不这么容易了。” “云清你信我,我计划好了,你将自由。”萧珀瞧着戚乐,眼里仿佛已经看见了她天高云淡的未来,“到时你想再为官,开阳总归比陛下要宽容,若你只想做闲云野鹤,刀剑也会保护好你一路平安。” 戚乐叹了口气:“你说的一定要帮我,就是指如果劝不住越质鸣戈,便要靠自己强硬的放我走吗?你这般张扬,可有想过你的后果?” 萧珀道:“都糟到这一步了,还有什么后果。再不动手,才是最糟糕的后果。” 戚乐看着萧珀,眼中隐有动容。 她想她真是和秦破虏待久了,不仅回忆起幼时的事情,甚至对游戏里的角色都生出了悲悯。 戚乐伸手摸了摸萧珀还未隆起的小腹,她叹道:“傻姑娘,你这不叫计划,叫莽撞。” 萧珀正欲开口,却被戚乐捂住了嘴。 戚乐温柔说:“你想不想做太后?” 萧珀瞪大了眼,戚乐却已经对萧珀身后的两位死士道:“对你们而言,是我的命重,还是吴国的皇后c忠国公府的嫡长女以及吴国未来的皇帝的命重?” 名为刀剑的侍女沉默不语。 戚乐又道:“死士是该执行命令不错,但再怎么称呼都改不了本质是人,是人就会有思考。” “你们若是觉得她的命不值钱,我现在也可以先杀了她。” 两名死士闻言终于露出愤怒。 戚乐笑道:“瞧,这不是有自我的嘛?” 她放开了萧珀,不等萧珀开口,便已冷声吩咐:“听我的,让你们的小姐收好一套最能证明她身份的东西,紧接着按照你们的计划出宫,出宫后暂时不要出城,此时出城实在太危险。我写封信,你拿着这信去岳府,找岳府如今的主人,要他护你们平安。” 萧珀:“岳云清!” 死士互看一眼,问:“可靠吗?” 戚乐道:“信如果不够,你就多说一句。” 戚乐浅笑:“岳云清还活着在看呢。” 萧珀自然不肯走的,她气急了,戚乐只问了一句:“于你而言,是吴国再起重要,还是随越质鸣戈而死重要?” “你已有孕,他却仍要囚我于宫。是他先不义,你何必仁?” 萧珀嘴唇微颤,戚乐给了其中一位死士眼神,萧珀的死士便要不犹豫打晕了萧珀。抱着她便也要离开。 两位死士向戚乐行了一礼,恭敬道:“姑娘大恩,若有机会,日后必定报答!” 戚乐看着她们三人,含笑道:“会有机会报答的。” 死士听不明白,只觉戚乐也挺不客气的。 系统是老人了,他太懂戚乐了。 所以他问:“您老这是要给开阳留个定时炸弹?” 戚乐乐道:“唉,聪明了。” 系统: 系统骂娘。 写完信,在信中阐明了萧珀的身份c提醒了岳府的管家古时“仲父”的故事,晓之以重利,又恐之以极刑。戚乐这才送走了萧珀等人,重新坐回了朝云宫内。 系统忍不住吐槽:“我觉得你吓他吴国死士会追杀他,远不如你和他说你还活着更让人恐怖。” 戚乐摇摇扇子,然后发现冬天摇扇子实在是太冷太装,便又合了起来只是捏着。 她说:“对啊,我所以我后来不是又让死士补了这么一句。” 系统:“戚乐,我刚才那句话不是夸你。” 戚乐:“我知道,但是不妨碍我觉得是夸奖。” 系统:“淦。” 戚乐闻言微惊:“你是不是说脏话了?” 系统面无表情:“艹。” 戚乐大惊:“你优评等次不要了?” 系统老僧入定:“我刚给自己定了电子烟,什么评价老子不要了。戚乐,跟着你不抽烟喝酒骂人,我觉得我活不过第二个世界。” “对,是我活不过!” 戚乐:“那不能怪我啊,我这么守规矩的人,不能怨我的。” 系统只是在愁,它的烟什么时候才能到。 吴宫一片兵荒马乱,戚乐和系统瞎聊。系统也不想再问戚乐到底准备怎么样从越质鸣戈手里死里逃生了,他就顺口说:“你是不是压根就在等着越质鸣戈?” 戚乐坦荡荡:“对呀。” 系统:“又走刀尖跳舞,你说你图什么啊。” 骚乱声终于蔓延到了朝云宫,戚乐抬眼往殿外看去。一身血甲的越质鸣戈眼神阴鸷,他持着剑正大跨步冲进朝云宫内,正四处找戚乐的身影。 当他瞧见戚乐哪儿也没去,就这么坐在殿中正堂,手里捏着她的那枚乌骨描金的扇子,温容端雅地静瞧着他——在那一瞬,越质鸣戈脸上的表情好看极了。 戚乐指了指,对系统道:“瞧见了吗,就图这个。” 系统:神经病!戚乐神经病! 越质鸣戈瞧见了戚乐,他捏的手中剑柄作响。 他摘了头盔,黑发有些凌乱,脸上甚至残有血痕。戚乐瞧着这样的越质鸣戈,反而第一次从心中生出可惜。 对比开阳捧着的那位小皇帝,越质鸣戈够格做一次的对手。 但可惜的也只是够上这么一次。 越质鸣戈瞧见戚乐,他低声道:“岳云清。” 戚乐笑答:“臣在。” 越质鸣戈神色古怪,他忽然笑道:“月卿,吴亡了!” “吴亡了!你的目的可曾达到!” 戚乐不解其意,她道:“吴亡和我有什么关系?我被陛下困于朝云宫中,连句话都传不出这殿,又哪里来的目的?” “没有目的。”越质鸣戈重复,“是没有目的,还是你从来都没在意过我。” 他突然暴怒,伸手掐住了戚乐的脖子。越质鸣戈盯着戚乐眼睛,他看见那双漆黑的眼睛,手指不知为何又送了一瞬。 戚乐被他捏住了咽喉,面上却仍是毫无多余一分的情绪。 一分都无。 越质鸣戈忽然松开了手,他低笑道:“没有我。” 戚乐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脖子,没说话。 越质鸣戈盯着她,又伸手死死抓着她的手腕,往朝云宫的高台上一路走去,他形态疯癫,仰天大笑道:“天命亡我,我也要拖天命而亡!” “朕的策臣,随朕一并殉国吧!!” 戚乐被他拉的踉跄,衣摆不小心带动了殿中烛火,火苗迅速舔上了帷幔,眨眼间便起成了火! 越质鸣戈瞧见那火光,倒是眸色温柔。 他说:“月卿惧寒,这点我还记得。既然如此,一同眠于火种,倒也不错。” 戚乐: 戚乐忍不住在心中和系统骂:“他神经病吧,我不仅怕冷,我还怕热呢!” 系统:“你没资格骂别人!” 戚乐委屈。 戚乐被越质鸣戈一路拉上了朝云宫的高台,她冷眼旁观越质鸣戈拿烛火烧起了上高台的楼梯,又见他点燃了高台上能点燃的一切。 在一片火光中,戚乐看着越质鸣戈终于开了口。 她说:“陛下知道自己因何而亡吗?” 疯癫的越质鸣戈在一瞬敛了所有狂态,极为阴沉地盯着戚乐。 戚乐笑道:“陛下从一开始,就不该信我。” “我可是连父灵位都敢赠予仇敌的反骨啊。” 越质鸣戈大怒,他拔剑,是要上前杀戚乐。 戚乐还有心思问系统:“救公主的王子到了没?” 系统没好气的回:“杀恶龙的勇者到了!” 戚乐便头也没回,也不顾自己的衣角被火撩上,碰着以被烤的滚烫的扶手漆面如鸟一样的跃了出去—— 越质鸣戈的剑砍在了柱上,一阵晃动,恰好横梁断裂,火隔两路。 而高台下—— “戚乐——你是不是彻底疯了!” 秦破虏一手胳膊还扶着开阳和戚乐,另一只胳膊直接就被搞折了。 戚乐那一跃,几乎将秦破虏的心脏活活给从喉咙口里吓得跳出来。她从马上跃的还不及时,当时已在马下的开阳想也来不及想,只能整个人冲过去试图拿身体给他做个缓冲。 如果不是秦破虏反应够快,武功够高。就戚乐那一跳,怕是她和开阳一个瘸一个瘫。 这么恐怖的逃跑法,饶是开阳这般涵养,都被气到破口大骂。 戚乐还被他抓在怀里,连捂耳朵偶读做不到,还是秦破虏看不下去,她连脱臼的胳膊都由匆忙而来的军医接回去了,开阳还在骂。 秦破虏:“师兄,差不多行了。你看吴王做的那么绝,先生也没有别的办法下来啊。” 开阳冷冷道:“她就没办法不同越质鸣戈上楼吗?” 秦破虏:“有吗?”她给戚乐使眼色,“没有吧。” 戚乐想了想说:“有的。” 开阳一把推开了戚乐。 戚乐唉声叹气:“我腿好像摔了。” 开阳:“” 戚乐道:“不行我就再跳一次吧。” 开阳:“” 开阳对秦破虏道:“带她去休息,给她军医。” 秦破虏:“哎,哎。” 戚乐抿了抿嘴角笑了。 周军刚破吴,多得是事情要处理。戚乐身份复杂,哪怕是秦破虏也不敢让她这时候插手诸事。 戚乐闲了下来,倒也安分。 系统总记得萧珀的事情,忍不住问戚乐:“开阳会不会发现?” 戚乐反问:“我瞧着是这么没用的人吗?” 戚乐笑道:“到他该发现的时候,他会发现的。” 系统:“” 戚乐又道:“更何况,他也差不多是时候撤离吴了。” 系统不解:“好不容易才打下来,为什么要撤离?” 戚乐道:“他这次伐吴才用了多久,满打满算一年未到吧。这不叫攻破,这叫做奇袭。周尚有五城半疆未失,边军之乱还在。这场胜利,只是表面瞧着胜了,皮下骨中还藏着一堆暗疮呢。” 系统:“” 系统颤声:“那如果越质鸣戈没死” 戚乐道:“他大可以往禹苏去,不过再分出三城四府暂时归周罢了。” 系统:“” 戚乐又道:“不过这条路我已经安排给萧珀了,他死了也没关系。” 系统:“” 系统不说话,系统等烟。 果然不出戚乐的预料,开阳接下来的动作便是收拢兵线。边城忧愁未解,他无法接着去攻打苏禹。开阳本想以越质鸣戈之死试压吴国剩于五城投降,却不想那五城抵死不降,仿佛有什么信念在支撑着他们要死守。 开阳不得别法,心中隐有怀疑,却又不能确定。在又试探了大半年后,他终于得到了确切的消息。 吴后萧珀,不知何时逃亡了禹苏两城,并在苏城中诞下了越质鸣戈的遗腹子。 是男孩,是新的吴亡。 开阳合上案牍,眼神明暗不定。 秦破虏问:“师兄我们还打吗?出来这么久了,粮草快跟不上。而且朝中我担心——” 开阳道:“不能打了,也打不下去了。” 开阳似是气极反笑,他说:“被算计了一子,这剩下的半壁吴土,短期内怕是不可能了。” 秦破虏不明所以,但她知道开阳的意思:“那我们明日便回?” 开阳颔首。 秦破虏又问:“先生同我们一起的吧?” 开阳沉默了良久,方才道:“一起。”他似笑非笑:“若不在一起,我真怕她还会做出什么来。” 开阳去见了戚乐。 戚乐住回了青羽居去。秦破虏对她确实好,发现荷生是她的侍女后,竟也将荷生给她送了回来。这一年里,荷生经历的太多,这些经历教会了她安静。所以当开阳来的时候,她甚至没有多嘴,便退下了。 戚乐在花园喂鱼。 秋日正是鱼长膘的时候,戚乐的鱼食给的很足。 开阳看了一会儿,毫无征兆的问:“戚乐。” 戚乐:“嗯?” 开阳问她:“你每次非得都这么疯吗?” 戚乐沉吟了一会儿,她反问:“不有趣吗?” 开阳深深地看着她,说:“期初有趣,但事后也会隐有后怕,因后怕,所以会收敛行为。戚乐,你收敛过么?” 戚乐道:“收敛多没意思呀。” 开阳说:“你做的事,如果按照周国的利益来论,我该杀你了。” 戚乐笑着说:“那怎么不见开阳君斜刀剑来呢?” 开阳平静道:“我不想陪你发疯。” “戚乐你有没有想过,你送走萧珀,其实是在延长战役。你瞧着是在帮她,实则是给了她虚妄的假象。吴,胜不了周。最多十年,这五城还是会败。” 戚乐唔了一声。 “你我自然可以接着争,但是有意义吗?” 开阳又道:“这天下不大,却活着许许多多的人。这些人需要的不是一次又一次的对局,他们需要的是安稳度日。” 戚乐听着。 开阳看向戚乐:“他们受不起你这么疯。” 戚乐笑了:“开阳君这是要教我做人?” 开阳道:“我自然是没这个资格的。”他笑了笑,“我打算做更简单一些。” 开阳眉目清淡:“你疯吧,疯过了,我自然会拉住你。” 戚乐握着扇子的指尖微动,她顿了一瞬,方才笑道:“开阳君要以身相许呀。” 开阳道:“随你理解。” 他瞧着戚乐的眼中也有笑意:“更何况,除了我,你还有别处想去吗?” 戚乐掩唇笑了。 戚乐道:“开阳君为人果然正派,那么中书侍郎的位置——” 开阳:“右扶风。” 戚乐:“” 戚乐笑了一声,她开了扇子扇了两下,又觉得冷,干脆对着开阳扇着说:“行吧,右扶风就右扶风。那我还能住巷尾吗?” 开阳淡声:“不如住巷头?” 戚乐便又笑了。 岳云清剩下的时间约莫还有两年多。因为开阳答应了会陪着戚乐玩,戚乐在剩下的两年里,反倒是顺了系统的心意,真正地安稳度日起来。 夏天热了去秦破虏的山庄避暑,顺便将小皇帝赐予开阳的冰一并全部带走,逼得开阳因为炎热,而不得不一同住进秦破虏的别院。从而每天提前一个时辰起来赶朝会。 哦,你说戚乐? 戚乐是右扶风,没有上朝资格啊。她后台又是秦破虏和开阳,上班休个暑假也不过分呀。 戚乐摇着扇子,瞧着风慢慢的吹过。 到了最后一年,戚乐总算是在系统的哀求下,动笔将岳云清写的灭亡了给誊抄了。此时的吴已经仅有三城,但这三城如同铜墙铁壁,一时攻克不得。全然亲政的周帝觉得此时的吴国乃是小事,便下令不在对吴进行攻击。吴太后似也同周达成了某种协议,她改国号为越。 吴在某种意义上,确实亡了。 开阳那日归家,忍不住眯眸去问戚乐:“这是你什么时候埋的线?” 戚乐笑眯眯,扇子搭上他的眉眼:“你猜。” 开阳笑道:“你曾经的管家。你是京中右扶风,要放个人进来,比我还要容易。” 戚乐道:“哎呀,自己没看好小皇帝,这也要怪我吗?” 开阳本想再说什么,却见戚乐唇色浅淡,他略皱眉,问道:“破虏找来的那位大夫开的药没作用么?” 戚乐漫步进行:“大限将至,药石罔用。这话要我教吗?” 开阳却道:“万里疆土,总有能治的。” 戚乐不置可否。 戚乐本身是个很怕死的人。 她本以为替岳云清活才是这个任务最难的地方,直到了最后,她才发现,替岳云清按照时间去死,才是最难的。 尤其是这种大限将至的感觉,感受到生命力一点点从体内抽走。你不痛不痒,却清楚明白自己快要死了。 这种数着时间等待死亡的感觉糟透了。 到了最后,开阳几乎便不在离开她身边半步,因为戚乐的精神状态实在是太糟糕。 她的惶恐c害怕,即便极力压制,却连秦破虏都能察觉出来。 戚乐低声道:“我快死了?” 她喃喃:“我不想死。” 开阳低声安慰:“不会死的。” 戚乐看见了开阳,她又笑道:“我死了,你会不会无聊?你肯定会无聊。” 开阳:“嗯。” 戚乐叹道:“所以越留着才好,总归你还有个玩具。” 开阳淡声:“国策不是玩具。” 戚乐不置可否:“随你说吧。” 末了,戚乐又说:“开阳我害怕。等死真的太可怕了。” 开阳握着她的手,一时竟也不知能说什么。 他只能说:“新的大夫在路上,你不会死的。” 戚乐面色古怪,她说:“你不想我死了吗?” 开阳微微俯下身,他的额头抵上戚乐的额头。 开阳轻声道:“戚乐别死。” 戚乐心想:我真不想死,可是系统不让啊,岳云清的身体也不让啊。 戚乐哭了,下次一定要申请死亡跳过过程,让她经历死亡,和让她真死有什么区别! 戚乐不想死。 戚乐只想活五百年。 她紧紧抓住了开阳的手,眼角发红。 她的意识已经开始模糊,她留给了开阳最后一句话。 “李朝舟我不想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7.当浮生01 春风浮窗, 戚乐有些费劲地睁开了眼。 她睁开眼, 病房内暖色的窗帘,还有被她强硬换上的星星墙纸便一点点又重新映进了她的眼里去。 戚乐适应了一会儿,这才反应回来:对, 我在绑定系统前, 是突然昏倒了送医院来着。 十年荒唐一场梦。 如果不是知道自己没这么有想象力, 戚乐或许都要以为岳云清的一生只是南柯一梦罢了。 再脱离死前,系统和她说了一声,它申请的装备以及定的烟酒都到了, 它要去取货,先离开一下。它离开的这几天,戚乐刚好可以好好休息。 戚乐在心里叫了两声, 得到的都是系统刚见她时的软音自动回复,便心里有了个数。 有了系统, 任务又完成了, 戚乐心中对于生命的爱便又生了一层。 她充满和善地瞧着病房内的各类装饰, 既不吵c也不闹,甚至打算自己下床倒杯水来。 戚乐下了床, 掀开了病床与客厅之间隔着的那层门帘,她刚掀开门帘,合衣倒在了她病房沙发上的李朝舟。 他似乎是倦极了, 连白大褂都直接了一半, 一只手从褂子里挣出来了, 另一只手却还塞在袖笼里按在解了一半的纽扣上。如果是平日的戚乐, 她大概就会直接把李朝舟叫醒,开玩笑要同他收过夜费了。 可或许是经历了岳云清的十年,或许是在她最后的时刻,亲朋好友的陪伴让她稍许动容。她想起自己和李朝舟幼年时的关系,竟也没有闹。 戚乐在沙发边坐了下来。 她歪头看向李朝舟。 李朝舟似乎真的累极,他眼下的乌青几乎要比戚乐这个病人还要明显,嘴唇上有些因为干渴而起皮。好在他长得好,皮肤也好,又有点儿职业病的轻微洁癖。即便瞧着有些累糟的模样,看在戚乐眼里,也还算挺人模狗样儿。 戚乐见过赵明被他的狐朋狗友教唆着,连着打三天三夜游戏,最后直接送进医院打点滴那时候的模样——一样是累得,赵明那时候的模样可要不人不鬼多了。 戚乐看了,她偏还略凑近了些看。 李朝舟回国后,她头痛于自己的身体还有家中乱七八糟的事情,都没有好好见过自己的这位发小到底变成了什么样。 隐约还是能瞧出少年的影子,只是不再像女孩了。戚乐伸手比了比李朝舟五官的比例,嗨,还挺完美。 戚乐想着,若是李朝舟哪天医生做不下去了,倒还可以转行去做医美,毕竟医生本人就好看,这样哄骗病人起来,也要更要说服力嘛。 回到了现实,戚乐反倒一时间不知该做什么。 她干脆就这么无所事事地看戚乐李朝舟。她瞧着他身上穿了一半又脱了一半的白大褂,实在还是觉得瞧着别扭,想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伸出手。 戚乐先试探着碰了李朝舟的手背一下,见他没什么反应,才伸出两根指头捻起了他的手指,打算将他的手指移开,替他把解了一半的扣子给解了。 戚乐刚把李朝舟的手挪开,打算解扣子,忽然顿住了。 李朝舟右边已经脱下褂子的手不自觉的动了一瞬。 戚乐抬起头。 她立刻看见了李朝舟那双睁开了的眼睛。 李朝舟看着她,面上倒是没有尴尬的神情,但他一个字也没说,就瞧着戚乐解他扣子的手。 戚乐:“” 戚乐头疼道:“我没想怎么样,就看你衣服脱了一半,想帮个忙。” 李朝舟:“嗯,谢谢。” 戚乐:“” 这回轮到戚乐尴尬的起身让开。李朝舟手肘撑了一下,也从沙发上半起了身。他伸手捏了捏鼻梁,伸手去摸桌上的眼镜。戚乐看见了他的眼镜,这才问了一句:“你什么时候近视的。” 李朝舟愣了一瞬,大约是因为这是他回来后,戚乐问的第一个算是比较私人的问题。戚乐见他没有立刻回答,便说:“我随口一问,你也不一定要说。” 李朝舟道:“读书的时候眼睛没注意保护。还好不算深,平常不戴不影响生活,工作的话还是习惯戴着。” 戚乐半开玩笑:“真可惜,我一直觉得你的眼睛好看来着。” 李朝舟握着眼睛的手略顿了一瞬,他戴上了眼睛,戚乐也对他说:“今天心情好,病房就借你休息,我也不问你为什么睡我这儿了。” 李朝舟闻言露了笑,他说:“谢谢。” 戚乐瞅了他一眼,琢磨着要不要好人做到底,再借他一条毯子算了。就在这时,李朝舟处于震动状态的手机响了。 戚乐发现他居然是把手机调成震动后放在上衣胸部口袋里的。谁会把手机放这儿,闹起来还睡不睡,尤其是李朝舟这种本就睡眠浅的人,这么做基本手机一震就会醒吧。这样一来,震动的意义在哪儿呢? 戚乐狐疑,总不能是怕打扰她这个病人吧。 戚乐想想李朝舟的性格,还真有可能。 李朝舟看了看手机,这是个闹铃。他对戚乐颔首道:“有个会诊,我去工作了。你刚脱离危险,不要离开病房。” 顿了一瞬,他又说:“实在无聊,也不要离开这层楼。” 戚乐明显感受到自己的身体比昏倒前要松快很多,她知道这是她第一个世界顺利完成后得到的奖励。 所以戚乐第一次反驳了医嘱:“我觉得我身体还行啊?估计过两天就能回家。” 李朝舟闻言皱眉,他冷声:“戚乐,别闹。” 他这一声,直接让戚乐一怔。她觉得这话听起来有些耳熟。 但李朝舟的确要赶会诊,也来不及和戚乐说更多,只能去交代值班护士多看着她一点。 戚乐瞧着李朝舟一边把脱了一半的褂子穿回去,一边匆匆去等电梯,忽然道:“有点像开阳,那家伙不高兴也这么说。” “像谁像谁?” 系统的声音忽然在戚乐脑中响起:“老戚,我事办完了。时间跳跃c死亡跳跃c我还给你搞回来一个疼痛免疫。” 系统顿了一瞬,它沧桑道:“所以下个世界你不要再和上个世界一样玩了,咱们将心比心,好吗?” 戚乐:“好。但我说好你敢信吗?” 系统:我不敢。 系统含泪,它哆嗦着给自己点了指电子烟,才第一口就被呛住。 戚乐问:“既然你回来了,我们现在就去第二个世界?” 系统问:“唉,你不需要休息吗?” 戚乐瞧着窗户外的青草绿地,说:“李朝舟不让我下楼。这太无聊了,不如快点做完任务,身体更好一点,休息起来也更舒服。” 系统琢磨了一下,说:“也行。”它小心翼翼对戚乐道:“但这样的话,世界要让我选。” 戚乐挑眉:“你选?” 系统:“” 戚乐叹道:“行吧,你选。” 要不是这里是医院,不太合适咒人,系统怕就要骂人了。 戚乐倒是又睡回了床上,对系统说:“可以走了。” 系统沉默了会儿,它说:“这次任务不用你活那么久了。你只要活到完成传承就行。” 戚乐:“传承?” 系统拉着戚乐再一次进入了它的世界,戚乐已经见过一次的镜子上再一次显露出了画面。 “修□□听说过吧?这个世界差不多就这个意思。”系统指着镜中一头银发,神色漠然的女修道,“这个人叫做当浮生,本该是药王谷第十七代的谷主,后来的徒弟我看资料上说,还会是药圣阙氏一族的起源。总之她的徒弟,对后来很多事情的发展有着重要的影响,所以当浮生必须活到她的徒弟出师。” 戚乐点头:“我懂,一线治疗,自然是能左右战局的。” 戚乐虚心问:“那这位谷主又怎么活不下去了呢?” 系统:“” 系统艰难,他说:“出了一点小意外。” 系统道:“你知道命运这个事情是很玄妙的,可能一点小变动,就会带来全然不同的结局。药王谷吧上届谷主是个神经病,他收徒弟是养蛊。收一堆试药的孩子,谁能活到最后,谁就是下一任药王谷谷主。” “当浮生本该是活到最后的。但因缘巧合下,这代的弟子里有个人在败给当浮生后,因为濒死反由毒悟出了生死道。这弟子杀了药王谷谷主,又要追杀当浮生——当浮生只会用药,她根本打不过,更别说保住药王谷谷主的位置再培养个传人。” 戚乐问:“她不逃吗?” 系统老实道:“你知道在这个世界悟道意味什么么。基本等同于你游戏开了个挂,生死道这个挂的恐怖程度,基本等同于你游戏里一刀999。除非遇上顶级大佬,一般人根本动不了他。” 戚乐道:“那你们是怎么做事的,这么可怕的分支走向也能让它发生?” 系统嚷嚷:“我说了命运是很奇妙的,我们能做的也有限啊。再说我们不是在努力补救嘛。” 系统想了想,说:“做完这个,我去给你打一个‘任务中再加一条命’的申请行吗?” 戚乐立刻心动,她说:“也行吧。” 系统见戚乐同意了,也在心中冷哼:申请它打当然会打,但批不批就是上头的事情了。戚乐诓了它这么久,也总算给它找到机会,哄戚乐一次啦! 系统喜气洋洋。 戚乐只当没瞧出它的心思。既然系统能连多给一条命这种选项都能有,那么能治好她的病看来真的不是骗局。更何况任务中多一条命——戚乐觉得好像,如果任务中不用,她是不是能要求带回来呢? 系统高兴着呢。 戚乐瞧着系统高兴,她也笑。 系统被笑得发毛,它谨慎问:“你笑什么。” 戚乐道:“感谢你关心我呀。” 系统发毛:“不c不用,客气了。” 戚乐便笑笑不说话。 她再一次跳了下去,这次因为有了准备倒也还好。 系统这次时间也调好了。此时药王谷谷主刚死,当浮生于谷中闻讯本该是觉得奇怪,要出谷探查的。 戚乐的确出谷了。 她直接换了一个方向,问都不问一句,她出谷就跑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8.当浮生02 戚乐的逃跑, 不是贸然地逃跑,她是深思熟虑后的逃跑。 成为当浮生后的第一时间, 她就仔细分析了当浮生的情况。若说岳云清是个弱鸡, 那当浮生在这个空手劈山都不算奇闻的世界里,简直是弱鸡中的弱鸡。 如果单纯是弱鸡也就算了,较之还有些关系网以及身份可以利用的岳云清,这位活在药王谷的玻璃美人,因为自幼被上任药王谷主带回谷中作为试药童子培养,不仅身体孱弱, 更是人际关系约等于无。 为什么是约等于呢,戚乐仔细算了算, 她还是有点人际网的。诸如她那个本该被她药死但是没死的师兄, 比如她那个已经嗝屁了的神经病师父。 戚乐整理完信息后,几乎有一瞬间的沉默。 她甚至觉得当浮生没活下去不是意外,而是她活下去了才是意外。在一个修真的世界里,当浮生作为药王谷谷主,修为全靠嗑药练药,别说劈山,连根筷子都折不断。修了这么多年, 也就是把自己修成了一个行走的治病良药,除了瞧着年轻不会老以外,剩下最大的惊人成果大约就是她的皮肉血骨都可入药, 甚至还有奇效。 在原世界线里, 她用来毒死了自己师兄的那味毒, 便是以自己浸透了万毒药草的血液为引。戚乐想着,如果不是原本世界线里的药王谷主炼丹出了岔子暴毙,以当浮生这种体制,就算最后成了唯一活下来的药王谷弟子,怕也难逃一死。 很简单,贪欲和能力在大多时候都成正比。像当浮生这种药人,若不是知道她秘密的药王谷传人及谷主都死绝了,一旦秘密流传出去,这天下谁会放过她? 你会因为万年灵芝成精是个人形了,就不吃它登天了么? 依戚乐来看,当浮生根本就是个必死的局,她在原本的命运中活下来了c甚至传承了药王谷,才是最大的意外和巧合。 连戚乐都不知道走在这样一座稍不留神就会跌下身死无骨的独木桥上,要怎么才能保证自己一定不会死。 所以戚乐干脆弃桥出走。 药王谷? 不要了。 系统瞧着戚乐跑路,已然能够冷静。他甚至问:“戚大佬,您是打算干脆重建个药王谷,熬死当浮生的师兄重明,然后收徒弟再传药王谷吗?” 戚乐惊讶:“我在你心中这么有能耐,能开宗立派还不被仇人找上门的?” 系统:“” 戚乐也不和系统绕弯子,她直接说:“我需要时间来重新思考。你太会挑世界了,每次都能挑的这么绝。” 系统哑然。他这次挑的确没太仔细,就只是想着要给争取点时间,哪有比修真世界更消磨时间的呢。 系统乖乖道歉:“对不起。” 戚乐笑眯眯:“口头道歉,真有诚意?” 系统:“” 系统抽了口烟,它平静了一会儿才对戚乐道:“戚乐,你在思考的饿时候,我也想了想,论到任务的迫切性,是你需求强于我。我失败最多也就回厂重修,你不行吧,你基本就得报废了吧?” 系统困惑:“明明该是你受制于我,怎么就成了我每次低声下气呢?” 戚乐闻言低笑了声,她说:“长进了。” 系统一听戚乐这声笑,心中即刻警铃大作。果然下一秒戚乐道:“那你要我怎么做才高兴呢?” 系统谨慎:“这一时半会我也想不到。”它伸出试探的手脚:“不如你举个例子?” 戚乐便道:“我做我的任务,顺道试试研究一下,看有没有把你送回厂重造的办法。” “大家一起报废重来,我信信李朝舟和现代医学,再赌赌运气看能不能等到下一个系统。”戚乐笑眯眯,她温声邀请,“好吗?” 系统:“” 系统抽完了电子烟,它开了酒,磕了一口两眼冒着金星。 它低头说:“爸爸我错了,我回头帮你看看能不能再申请点什么。” 戚乐温柔:“乖儿子,咱们父子齐心,一定能好好活下去。” 系统哽咽。 戚乐认为药王谷是当浮生的死局,在未能有破死局的能力之前,自然是离它越远越好。除了这点以外,既然当浮生的师兄也是药王谷传人,还疯疯癫癫,那么一座药王谷决定能绊住他一会儿。 戚乐现在太需要时间去争取别的东西了。一座药王谷对现在的她而言,不是利处,是要人命的拖累。 戚乐想了想她看到的,这个世界主修真,自然也分几大派系。正道以悟道的太上元君创下的昆仑为尊,魔修零星分为几个派系,各自为政,倒不是正道一样结成了联盟。除了正道与魔道之外,还有个特别的c瞧着游离于众人之外,却又实则在局中的种族。 妖族。 这个世界没有魔族c也没有鬼魂。万物生灵死后魂归天地,修不成魔与鬼。魔这个词是冠给人的。而除人之外的生灵有了灵智,修出了些道行,便被统称为妖。 妖与人不同。人应修行方式和处事方式,分为正道与魔修。妖则没有分别,一定要有分别,那只能分成天生的妖与后天因缘巧合修成的妖。天生的妖生而悟道,尤其是凤凰这类上古血脉的妖怪,自破壳起就能轻易以真火击杀金丹修士,比之人类不知要先跃了几千几万步。但人类为万物灵长,其中顶尖着悟道修行的速度又不是先了妖族几千几万步。 戚乐觉得这种平衡真有意思。瞧着妖出生便占了大便宜,但最后能修道修到站到所有人的最顶端,往往都是人。 比如此代的昆仑五峰峰主,各个都是世间大能。戚乐问了系统,系统说以五峰峰主的能力,杀一个重明不算难事。但五峰峰主也是人精,要是被他们发现当浮生的秘密,戚乐恐怕还要反过来对付这五峰峰主。 戚乐手中的牌太少,贸然间便与昆仑敌对不是最佳的选择。 所以她又问:“妖族的皇都是玉凰山,我看资料上说玉凰山里的都是当世大妖。那里面的妖怪能不能对付重明?” 系统道:“应该行。如果是能做到玉凰山妖主照羽手下十将位置的妖怪,和昆仑五峰的峰主修为也就差不多了。” 戚乐点了点头。 系统忍不住:“你要找玉凰山帮忙吗?玉凰山都是妖怪,妖怪可比人类麻烦多了。” 戚乐道:“就是因为是妖怪,所以才好。” 她说:“等重明到了药王谷,发现我根本不在。以他的性格作风,肯定是要追杀当浮生的。他又没有顾忌,你猜他会不会把当浮生药人的秘密直接捅出去?” 系统哑然。 戚乐道:“在重利之下,与人为谋才是最危险的。妖主不缺灵力也不缺寿命,当浮生对他们的作用和普通药草没什么区别,人在不病的时候,谁会想着要找药吃?没有利益冲突,和他们打交道反而要比正道还要稳妥。” 系统惊讶:“你居然也会追求稳妥?” 戚乐:“我有哪次是真的拿命去赌?玩归玩,赌就没意思了。”她说:“赌就意味着把一切交给别人来决定,你喜欢别人给你翻牌?” 系统想了想,摇头:“要是输了,那不得气死。” 戚乐笑道:“对呀,所以我不会去赌。”她慢条斯理:“我喜欢自己翻出胜局。” 但要接近玉凰山可不容易。此代玉凰山主人照羽心思缜密c难以讨好,连昆仑曾向玉凰山作为示好的礼都能被这位主给退回来,戚乐要想利用玉凰山来替她解决重明容易,但要能哄住玉凰山,并且让它一直保护她,也不是一件容易事。 系统想了想,认真建议:“你要不嫁给照羽吧。我看如果你能嫁进玉凰山,什么问题都能解决。玉凰山财大气粗,徒弟都能给你找成千上百的来挑。” 戚乐的指尖有些发痒,琢磨着要给自己买把扇子。戚乐对系统道:“我看镜子里的介绍,他成年都快两百年了,连次恋爱都没有。我看他八成是无性恋,强掰人家的性|向可不地道。” 系统:“?”是,是这样吗? 戚乐说:“总之,当务之急,是在重明把当浮生的秘密宣扬到举世皆知前,赶去玉凰山以免意外。” “至于剩下的” 她做了决定。 戚乐道:“我觉得还是找个听话的打手更灵活机动。和昆仑不一样,玉凰山有的是不在乎当浮生这点药用的大妖怪,总会有一两个能被说动。更何况我记得你给我的资料里有写,玉凰山上是有一个禁地,专门锁怪物连玉凰山自己都觉得棘手的妖怪的。是有这么个禁地对吧,当时画面闪的太快,我就瞧见那似乎关着一堆奇怪的东西。” 系统:“有是有但那些东西里有些连照羽都觉得棘手,你搞照羽都要比搞那些东西要容易吧!” “无性恋也不容易出轨啊?你再考虑一下?” 戚乐道:“挺好,既然要找打手,自然要找最能打的。比玉凰山的妖主还能打,估计离第一也就不远了。我看玉凰山的禁地是个很好的招人市场。” 系统:戚乐,你不是刚说不赌命吗! 戚乐仿佛知道系统再骂什么,她说:“这不是赌命,这是游玩度假。招人洽谈。” “洽谈合作叫做赌吗?”戚乐温言温语,“这最多叫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9.当浮生03 戚乐是个喜欢谋定而后动的人。在她盘算着接下来该怎么做的时候, 系统就喝酒抽烟试图梦电子羊。 等他醉生梦死回来, 戚乐竟然没先去玉凰山,而是去了靠近药王谷的东境一圈。 系统不明所以,连忙问:“你是不是迷路了。” 戚乐:“” 戚乐道:“我分得清东南西北。” 系统便忍不住说:“玉凰山靠近南境, 你跑东边来做什么。” 戚乐道:“因为我记得妖主除了皇都玉凰山, 还有个重霄羽宫。” 系统道:“有是有,但皇都只有一个。重霄羽宫里住着的不过是只返祖的青龙,和照羽差点远。他们也只敢在东海称霸,仗着东海易生妖, 拢归了那些小妖们称王。”系统瞧着对重霄羽宫是一万个看不上,“因为主子是条上不得台面的蛇,这些家伙们都很放肆, 与玉凰山森严法纪甚至在南境人心中都几乎为圣地不同, 重霄羽宫就是个屠宰场。他们对东境人毫无怜悯, 甚至还生出不少半妖来。生就生吧,偏偏这些个妖怪还不承认,将那些孩子用作奴隶” 系统说不下去:“总之是个糟污地方。” 戚乐却道:“糟污是糟污, 不过垃圾如果用得好,也不是不能废物利用。” 她说:“我若是赶去玉凰山,怕是在刚到山脚,秘密就会暴露了。届时我有求玉凰山的太多, 处境会很被动。” “这些倒不是最难办的, 最难办的是若是玉凰山一直稳如铁桶, 我作为人类, 要入禁地很难。” 系统:“所以?” 戚乐道:“上不了台面也有上不了台面的好处。”戚乐抵唇,“容易煽动,刚愎自用,狂妄无知。” 她感慨:“都是优点。” 系统:“???” 戚乐蒙了面,毫不犹豫地去见了重霄羽宫的主人。重霄羽宫的主人可没有玉凰山主那么难见——至少当戚乐提起“妖族新主”这个词的时候,这位主人动心的也太容易了。 在上一个世界当了十年谋臣。戚乐太清楚要如何去拿捏当权者的心思,又如何去做幕后的黑手。 戚乐不过只用了七日,便哄得了这位重霄羽宫宫主的信任,又利用当浮生的药,救了几个半妖c几个东境人,再栽赃嫁祸一条龙扣上玉凰山——反正玉凰山一直对群妖管的很严,也不差这几顶帽子,戚乐认为自己只是添几把柴,这火烧起来还真不能全怨她。 重霄羽宫的宫主一直就想着玉凰山的那把椅子,只是惧于照羽恐怖的实力罢了。 戚乐便笑着说:“宫主坐拥东海群妖,怎么消息这般不灵通。药王谷换了位主人,名曰重明,据说是悟出了生死道。生死道是何其稀有的存在,药王谷内的剧毒百草又是何等奇兵?” “宫主本就盖世,不过只是因那照羽多修了几年方才略逊罢了。若是有药王谷重明相助,就算不能赢过玉凰山,总归也能给他个教训,让他知道东海不是玉凰山能指手画脚的地方。” 重霄羽宫的宫主心念一动,仍有些犹豫:“但药王谷是人族,我与人族一贯不善。他要如何才会帮我。” “另外玉凰山有那么多大妖。若是照羽一个狗急跳墙,反过来绞杀东海——” 戚乐轻笑:“我特意来此,全是因为信赖宫主雄韬伟略,能胜玉凰山的那只凤凰。龙本就该在凤凰之上,哪有被凤凰压着的道理。我信宫主,宫主怎么却一派龟缩的模样。” 重霄羽宫宫主道:“你不知道,照羽那只凤凰——他,他真的厉害。” 戚乐道:“所以才需要药王谷。更何况,他再厉害,若是没法出手,又能厉害给谁看?” 重霄羽宫的宫主看向戚乐:“先生有良策?” 戚乐道:“自然有,甚至能保证宫主绝对安全归来。” 她向青龙耳语了几句,青龙大悦:“果然是好办法!玉凰山多大妖不错,但这些个大妖也难以掩去身形,不像我东海诸妖极易逃散——他们若是做的过了,不止是南境修者的问题,甚至还会引起昆仑诸派的不满——先生果然妙计!” 戚乐笑了笑:“至于陛下此计必须要的帮手重明” 戚乐笑道:“陛下只需允他一个人头便可。” 青龙问:“谁的人头?” 戚乐云淡风轻:“当浮生的人头。” 青龙茫然:“当浮生是谁?” 戚乐道:“这不重要。终归重明找不到当浮生,陛下尽可以此来引诱他,甚至说当浮生在玉凰山也没有关系。” 青龙犹疑:“他不会起疑吗?我听说人类都很奸诈狡猾——啊,当然先生不是。先生大才。” 戚乐一点不气,她回答了青龙:“他不会。” 戚乐道:“因为当浮生的确会往玉凰山去。” 青龙:“?” 系统: 系统酗酒。 在戚乐待在重霄羽宫的这段时间,它几乎一天一瓶。眼见存货都快要喝光了,戚乐终于安排好了一切。出发去玉凰山了。 系统问:“恭喜你啊,自己为自己找了个追兵。” 戚乐反问:“是找了个追兵,还是把追兵送上门去给玉凰山一个动手的理由?” 系统:“”我说不过你! 系统道:“按照你的想法,重明被重霄羽宫骗去攻击玉凰山,被玉凰山杀了也就算了。你为什么还要真的去玉凰山啊。” 戚乐慢条斯理:“招我想要的打手啊。” 系统:“不是,重明都死啦?” 戚乐:“当浮生的秘密呢?真能守一辈子吗?若是有了别的意外呢?我以为你在上个世界也该学会考虑后路这种东西了。” 系统:“” 戚乐道:“当然,这些都是官面上的理由。最重要的是我好奇。” 戚乐惦记着镜子上一闪而过的那个怪物:“我想看看,玉凰山里锁着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系统: 系统心想,大概这真是命。 因为玉凰山这事,系统发现戚乐是个阴险千面的家伙。 她不愿意的时候,能用三言两语就刺痛你的灵魂深处,刺到你连理智都能丢掉,整个人呈现出一种匪夷所思的疯癫状态(系统:此处提名不配拥有姓名的曾经的吴太子)。 但当她想要你喜欢她,以戚乐的机敏,投人所好这种事,她做起来实在是太容易了。 一个月前,离开了重霄羽宫的戚乐还是遮掩着面容,逃向玉凰山的难民。 一个月后,在当浮生的秘密流传出来之前,她居然就靠着由玉凰山十将军中的老七“权羽”引荐,成功的见到了玉凰山的妖主照羽! 系统不免有些怀疑人生。 他给戚乐挑个修仙世界又有什么用呢?别人花上半辈子的功夫可能才能让玉凰山的这只凤凰投下一瞥,她倒好,一个月,面都见上了。 戚乐摇着自己刚买回来的羽扇,对系统道:“你知道为什么玉凰山的照羽要见我吗?” 系统:“权羽为你说了好话呗。” 戚乐轻笑:“因为权羽是十将中最好骗的,可他偏偏是照羽自幼年期便伴在身边的侍卫。玉凰山的妖主可以对所有人不假辞色,但对权羽,却还是要多顾上两分——比如不能让他轻易间就被人骗了。” 戚乐在与权羽的交往中,她原本可以表现的更自然,更不刻意——就好似她哄来秦破虏那样,用一个个意外,引得权羽先动。但照羽与开阳不同。开阳是个会注意一切情报以便布局的人,照羽却是个性傲且厌恶手段谋略的妖怪。 要引起照羽的注意,在没办法见到他的情况下,单纯用和他手下交好的方式来增加他的好感是没有任何帮助的。他的高傲使他甚至都不会去关心自己的将领都认识了些什么人。只有你让他觉得,你在利用他的子民,你是个危险且怀目的的不安分因素,他才会低下头去看。 戚乐是这么想的,既然没法在短时间内做到让这位玉凰山因敬而低首,倒不如先让他因警而垂眸。 而戚乐确实也成功了。 系统在一旁说:“但你给他的初始印象这么低,你确定你能顺利留在玉凰山吗?若是照羽不高兴,哪怕权羽跪下来求都没用吧。” 戚乐笑道:“见面再说嘛。” “对啦,为了保险,你看能不能再把照羽的喜好与经历在我脑子里再投放一遍?” 戚乐少有要用到系统的时候,她说的又温和而不带攻击,以致系统还没反应过来,它的程序已经诚实地为她开始重新播放。 系统回过神,沉默着又给自己点了根烟。 系统:我心里苦,但我不和戚乐说。因为她只会笑话我。 于是系统有幸在第二个世界见识到了戚乐说鬼话的本领。 她见到玉凰山主,还没等照羽开口,先笑意盈盈地将照羽从头到脚夸了一边,几乎用尽了她此生所学的褒赞词汇,说的是情真意切,说的让玉凰山的妖主都怔住了,没法第一时刻给她脸色看,反而不得不给了她一个座。 戚乐偏还要对系统说一句:“刻意争取来的会面对好感影响很大?” 系统:“” 戚乐道:“我越刻意,一方来说能解释成我这个人居心叵测,另一方面,也能解释成是我太过倾慕玉凰山主所致啊?” “同一句话,端看人怎么说罢了。” 系统觉得,要不是场合不允许,戚乐现在最想做的事情一定是泡壶茶,拿着自己扇子装逼地扇一扇,带着不轻不重c让人瞧着就觉得真挚又纯善的笑,说上一句:“我真心的呢。” 真心个屁。 玉凰山的妖主收不到系统的谩骂,他原本做好了要揭穿戚乐的打算。却不想戚乐一上来,先坦荡荡地直接将自己结交权羽的目的说了,不仅说了,还说的坦荡荡,说的照羽非常舒服。 作为一只性傲又自恋的凤凰,有谁会不喜欢被人变着法子夸呢? 她这么夸,连被利用了的权羽都不觉得自己哪里被冒犯了,只觉得戚乐说的正好,说的真对。是啊,谁会不想见照羽呢? 玉凰山皇座上的成年凤凰正是最强大的时候。只需看他一眼,就会知道重霄羽宫的返祖青龙和他比起来不过是条泥鳅。 妖主化成了人形,眉目是张扬到艳丽的c超越了性别限制的美。照羽身披华裳,红袍金底绣着凤凰的图腾。他坐在高坐上,一只手肘抵在座椅的扶手上,食指c中指尖抵着自己一侧的太阳穴,脸上神色倒是平常。 直到戚乐坐了下来,这位连昆仑掌门都要自逊上三分的成年大妖缓缓开了口,他说:“怎么不夸了,接着夸啊。” 系统听着简直想嘎嘎大笑。戚乐刚才那一通几乎把词都用尽了,结果人是夸舒坦了,但人家还想继续接着来?可戚乐还有话吗?她还能说么? 戚乐神色不变。 她甚至叹了口气。 戚乐说:“还请妖主恕罪,先前那些话,是我初见妖主,在未能瞧真切前的妄言。如今我瞧真切了——”戚乐真情实感:“我见着妖主方才明白造字者躲懒了,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任何词句能够恰如其分的形容妖主。” 戚乐面不改色:“任何言语词句于妖主,都不过只是身下落花,点缀尚可,却万不能用作相配。” 系统一口酒呛心中:戚乐,你牛的。 照羽闻言脸上竟然露了笑,他瞧着戚乐,慢慢道:“你倒是比一般的人类要更有意思。” 戚乐:“得一句妖主有意思,真是我幸。” 照羽懒懒道:“权羽虽然傻,但也不好骗。你能哄得他带你来见我,别说有趣,人中龙凤也能当一次了。” 照羽微微笑了一瞬:“不过我还是有些好奇。药王谷的当浮生,若是被自己的师兄逼得无处可逃,为何不去求昆仑?反倒来求我这个异族?” 戚乐一点也不意外照羽会知道她的身份,时间已经过去了两三个月,重明也疯的差不多举世皆知了。见照羽提及了,戚乐方才笑着反问:“妖主难道不比昆仑更强?万物慕强乃是本性,有第一,为何要去选第二?” 照羽闻言大笑,他道:“我喜欢你的这套说辞。” “玉凰山确实可以给你庇护,但我也不喜欢被人赶着利用。”照羽道,“我听闻药王谷医术高超,几乎能医死人肉白骨。我的要求也不高。” 照羽说:“我有只猫,这些时日也不知怎么了,水米不进。若是你能救了它,它活着一日,我便保证你活着一日。” 戚乐忍不住微微蹙眉。 照羽问:“做不到吗?” 戚乐问系统:“你会治病吗?” 系统茫然:“你没让我打这个申请啊?” 戚乐点点头:“巧了我也不会。当浮生的记忆里有不少药方,但我看都没有兽医的方子。” 系统急了:“那怎么办?” 戚乐直接回答照羽:“做不到。” 照羽向她看来一眼。 戚乐没什么顾忌的:“我只会治死猫。”她笑了笑,“不如等它死了,我再试试?” 照羽问:“若是死了后,你治不活呢?” 戚乐道:“死都死了,又何必在乎死活呢?” 照羽微微勾起嘴角,他说:“你说笑话的本事也不错。” 戚乐道:“妖主败人兴致的本事也好。” 照羽听了这话竟然也不生气。 他说:“我总觉得你的目的不是我玉凰山的庇护。” 戚乐眉梢微挑:“妖主怎么会说这样的话。” 照羽道:“直觉。妖的直觉从来都很准。” 戚乐又问:“那妖主要逐出我么?” 照羽摇头:“看在你那么辛苦夸我的份上,倒也不至于。更何况——”照羽缓缓从王座上起身,他瞧着高傲又华贵。这只独一无二的凤凰轻笑了声,“不过一个人类,难道还能掀起浪吗?” 戚乐笑了,她起身向照羽欠身行礼,温言缓声:“妖主英明。是呀,一人个人类罢了。能翻起什么浪呢?” 戚乐这话本来没有什么问题,但不知为何听在了照羽的耳朵里,便蓦地升起一股令人背寒的意味来。 就在这时,有玉凰山的哨兵来报—— “陛下,重霄羽宫异动!” 照羽瞧了戚乐一眼,眉头微皱。他步下王座,问道:“重霄羽宫如何了?” 那哨兵结结巴巴:“重c重霄羽宫出现在了南境。” 照羽:“什么,出现在了南境?怎么他们已出现在了南境,你们才得到消息!” 哨兵道:“他们,他们似乎有帮手,那人不知用了什么东西,一路上的兄弟们都无法察觉,就是察觉了他们在南境,还是碰巧——” 照羽沉默。 戚乐这时方才插了一句话:“大概是迷幻草。药王谷里有这种东西。” 照羽看向了戚乐。 戚乐道:“要破也简单,我为妖主开个方子,按这个办法便不会被迷幻草的香气影响。” 照羽似笑非笑:“看来来者也与药王谷有关。” 戚乐说:“所以我也逃向了玉凰山啊。” 她微微一笑:“毕竟若是我救不回妖主的猫多少也可以借着对付我师兄,来与妖主再求一求庇护。” 照羽瞧着戚乐,蓦地笑了。 他说:“你说的不错。” “但是只怕你的算盘错打,当浮生,玉凰山你怕是住不下了——” 照羽的话未说完,又有人来报:“陛下,南境的修者不知为何集聚在玉凰山脚下,他们说群妖伤人,要玉凰山给个答复!” 照羽一怔,又听有鸟扑闪着惊慌入殿,化为人形跪拜于地—— “陛下,重霄羽宫疯啦,它们打上玉凰山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0.当浮生04 照羽焦头烂额。 从他继任玉凰山起, 怕就从未有过这么麻烦的时候。照羽出生就是天地间唯一的凤凰, 玉凰山的长老万般精细地将他抚养,他从发出第一声清啼起,就成了万妖之主, 一方之王。 南境诸国敬他,以昆仑为首的那些修者虽然心里不愿承认,但面上也不得不尊他为此世第一。可以说,照羽活了两百岁,就从没有遇见过一掌打死解决不了的事情。 玉凰山的殿内,穷奇兽道:“陛下, 那些重霄羽宫的小妖怪入了我玉凰山便四散而逃,直往各处冲杀捣乱!” 照羽冷声问:“一群小妖怪, 你们还杀不得了?” 穷奇兽尴尬:“太c太多了。而且他们身上似乎也有着先前让大家察觉不到的药, 山里还有好多没长大的小孩子, 大家就算想动手, 也怕误伤。” 照羽咬牙, 他说:“一群兔子跳脚,不管就闹不出大事,不管也就是了。” 穷奇兽道:“可这些东西入了玉凰山, 南境的那些修者,便认定了是玉凰山包庇伤人妖物。那些个修者, 竟是隐有要打上了的驱使。” 照羽捏歪了金雕的扶手, 他冷声:“他们敢!” 穷奇满头大汗:“也不知这些修者是被什么鼓动了, 竟与平常恭敬的态度不同——简直好似上了玉凰山, 会有什么天大的好处一样。” 照羽道:“这些都是小事。那条青龙呢。那条泥鳅在哪儿?胆敢来我这里闹事,我要抽了它的筋!” 穷奇还未来得及说话,只听一阵大笑。 众人抬头往殿外看去,现出了原身的青龙盘旋在玉凰山的高空,他嘲弄着照羽:“你爹爹在这儿呢,照羽,你要抽谁的筋,也不怕我拔了你的尾巴毛?” 照羽面色铁青,他一拍扶手,殿中穷奇梼杌即刻现了原型,穷奇更是咆哮着张开了双翅便要去咬下这条青龙的头! 而这条青龙也不知在想着写什么,它大笑了两声,连退了两步,在穷奇扑上来之前,竟然转而跑了。 照羽道:“我看重霄羽宫是不想活。” 他慢慢从高座上起身,对十将吩咐:“我去宰条泥鳅,你们给我清了那些山下叫嚣的人类。” 他眸中尽是杀意:“我回来的时候,玉凰山一个东边的都不能剩下!” 十将自然领命,穷奇又问:“东边的都不留那,权羽的朋友,留吗?” 他这一句话,让所有人都瞧见了戚乐。 照羽瞧着戚乐似笑非笑。 戚乐道:“药王谷的迷药。”她当机立断:“我替妖主破了就会离开。” 照羽甩袖,他大步往外走去,命令道:“权羽,你带来的人你负责。看着她,解药一出,就让她滚!” 权羽连声称是,戚乐忍不住微微弯了唇。 她向离开离开的照羽深深行了一礼,话中含笑。 她道:“那就多谢妖主隆恩了。” 照羽甫一离开殿宇,便化作了一只耀眼夺目的彩凤。这只彩凤在玉凰山上空盘旋了一次,发出清啼,只那一声啼叫,便差点让藏在玉凰山中东海群妖颤碎了心,更是让山脚下的那些修者掂量着,止了一步。 然而也只是一步罢了。 照羽见所有人都因他而惧,因他而收敛,眼中难免得意。他又叫了一声,转身便去追青龙。 凤凰一振翅,便是千里之远。飓风过后,众人只见天上没了照羽——没了照羽,还有谁能阻止他们上玉凰山? 照羽作为妖主,雄韬伟略没什么不合格的。但妖总是会对人性的理解有些许偏差,他们知道人性狡诈,却不知道人的贪欲比狡诈更可怕。 妖会因为强者的警告而怯步,它们的求生本能会使他们遵从强者。 人类则不。 人类比起遵从,会更想着扳倒强者。他们因为贪欲,甚至做出越死踏生的事来。一个照羽的威吓算什么,哪有近在眼前的诱惑惹人动心? 系统心累,它说:“我真没见过你这样的,重明还没说,你先在南境修者那儿散播当浮生的用处。” 戚乐道:“终归重明早晚会说,与其让他用的不是地方,倒不如让我自己来用。” 系统认真地问了戚乐一句:“大佬,你这么玩,真不怕玩脱吗?” 戚乐正在按着当浮生的记忆做解药,她撩起了袖子,露出一截胳膊,淡笑道:“怕啊,可是到今天不是还没玩脱过呢吗?” “青龙真听话,说让他往昆仑跑就往昆仑跑。这时候照羽怕也到昆仑了吧。” 戚乐说着风凉话,“希望打起来的时候,不要太惨。名门正派第一把交椅,不可能会允许妖在自己山门打架。人也是很要面子的。” 系统: 系统开始心疼照羽,为什么要见戚乐呢?为什么要和戚乐说话呢?戚乐的奉承话,是那么容易听的吗? 系统恨铁不成钢:亏你是玉凰山山主,你怎么就没能让她玩脱一次呢? 戚乐的解药差不多做完了。没了照羽的玉凰山也彻底乱起来了。 东境的小妖们虽然惧怕照羽,但青龙的命令还在,即使恐惧,却也还在帮着南境的修者上山。而那些南境的修者,因为有着药王谷的帮助,竟然在对抗玉凰山的时候,也让玉凰山的十将感到了吃力。 “他们用的是什么东西!” “小心他们的武器!有毒!” 山林啊,从来是毒物最容易大放异彩的地方。 戚乐将解药交给了权羽:“这能借□□。我猜我师兄大约还有了蛊毒,你这里又什么安静的,不会被打扰的地方吗?我替你们做完解毒的药再走。”她强调:“放心,我不会让你在妖主这里为难。” 权羽对戚乐的观感自然是好的,只是照羽的命令难以违抗,才使得他只能看守着戚乐。如今戚乐主动提出帮忙他们对付药王谷,想着照羽的吩咐,十将中的其他九人自然也没什么要反对的。 穷奇道:“这些个修士,往常也没那么难对付。只是他们如今都带了毒来,□□又使得咱们打不中他们,若不在玉凰山,一口直接全吞了,或者烧了也就罢了。可在玉凰山上,总不能砸自己的家——真是麻烦的很!” 戚乐便笑道:“很快就都能结束了。” 穷奇顿时对这个人类也颇有好感,他想了想说:“妖主说不收留你,我看你也不像十足的坏人,你形容一下要杀你的人的样貌。我替你宰了,算还你解药的人情就是。” 戚乐笑意逾深,她道:“那真是谢过穷奇将军,要杀我的人是我的师兄。您见着谁会在队伍中用药——那便是他了。” 穷奇应了,他说:“那也得你先出解药。” 戚乐看向权羽,权羽想了半天,总算是在如今乱糟糟c什么地方都可能有东境妖主存在捣乱的玉凰山里想到了一处绝对安全之所。 “禁地。”权羽道,“禁地里全是对妖的咒阵,我们不敢进去,东海偷跑进来的那些小妖怪更接近不了。浮生姑娘是人类,不惧那些,倒是可以在禁地的外围制药。” 戚乐问:“玉凰山禁地,我入没关系吗?” 权羽道:“玉凰山禁地恐怖的很,外头杀妖,里头是能吞天灭地的怪。”他严肃道:“所以我还得提醒姑娘,就在外口便好了,若是里面的东西嗅到人味,将你拖进去吃了——我就算想救,也是没法救的。” 戚乐自然一一应了。 权羽便匆匆将她带去了禁地,又叮嘱了一遍,方才随着战友奔赴战局。 戚乐踏进了禁地。果如权羽所说,禁地之外,尚有鸟鸣兽吼,是群妖所在。禁地之内,便一切萧瑟,连里头的树,都瞧着像是死透了,没有半点灵气c简直不像是玉凰山能生出的树。 系统道:“你脚下,全是针对妖c尤其是大妖的阵法。照羽头上那根碧玉簪子,是入阵的钥匙。所以全天下的妖怪,除了他之外,大妖入内失力,小妖入内直诛。这阵法,我猜是玉凰山最早的时候,用来专门保护妖主的。” 戚乐接口道:“只是后来用来关一些天生地养出的怪物了?” “他们对怪物到底是怎么判定的。” 系统想了想,回答:“不明来历,不知深浅。” “不知深浅我懂,大概也就是过强的意思。不明来历——”戚乐已经快要走近禁地深处。她取出先前替玉凰山熬制解药时用的一瓶植物萃取液,往自己的身上浇去,不一会儿,她身上人类的气息便淡的几乎没有,不止是没有的问题,甚至更像是没有气息。 药王谷的迷幻草很有意思。消灭气息是用它,要制出察觉气息的药,仍是用它。 戚乐如同隐形人一般走在玉凰山的禁地里,她对系统道:“妖如果没有父母,不都是天生地养,哪里来的不明来历。” 她这么说着,眼前的视野豁然开朗,她发现自己已经走过了无数将死树木纠缠着的锁牢,走至了禁地的最深处。 玉凰山禁地的最深处是一座镜湖。湖面平静,瞧不出半点儿异状。 戚乐略顿了一会儿,瞧见了湖岸上那些闪闪发光的,光是看着便觉得胆寒的咒文。 她还没来得及多问系统一句,平静的湖面突起波澜,万丈水帘自睡眠凭空而起,直似一条匹练冲天,又像是一道巨大的水柱迸发。这样大的动静极易让人想到水怪,戚乐双眼瞧着那惊天异像的时候还忍不住想,玉凰山禁地深处的不详,权羽口中吞天吞地的怪物,难道是个水怪吗? 水花如流弹砸在戚乐的身上,迫的戚乐后退两步甚至不得不伸手遮住自己的眼睛。 如同暴雨一般的水花声终于静下之后,戚乐终于挪开手,瞧见了这镜湖里锁着什么。 巨大的c真的难以用词语形容的玄黑怪物立在水里。戚乐以为自己看见了一座竖起的山脉,但那又不是山。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有角c有四肢c黄瞳竖眸,似蛇更似龙。 它实在是太大了,戚乐无法去看它到底有没有尾巴。 这东西,到底是龙?还是兽!? 戚乐的身上明明消抹了气息,这一路来哪怕是最机敏的妖也未能发现她——可这镜湖里的怪物,它那双金黄色的眼睛里竟然清楚映出了渺小的c几乎它一指便能捏死的戚乐。 它向戚乐咆哮,引得地动山摇,连镜湖的水都几要洒出去一半。 戚乐站立不稳,若不是她背后就是大树,怕早就被那一下冲走了。 戚乐眼中惊极,在一刻,她终于明白了为何玉凰山要将这东西锁起来。 因为这东西,真的只能用怪物来形容。 系统直到了这时,方才慢慢道:“天生地养也会出怪物。南境有妇人,踏雷泽之地而孕,十年不诞,直至命损洪灾,尸体于水中方生怪。” “知道玉凰山为什么只叫他怪物吗?因为玉凰山都是妖,唯他却是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1.当浮生05 最快更新你活不过这一集(快穿)最新章节! 怪物。 戚乐瞧着眼前的庞然大物,而她眼前的庞然大物似乎是察觉到戚乐与它往常所见的那些妖不同, 也渐渐止了威吓, 甚至学着戚乐用那双金色的眼睛看她。 戚乐见状,忍不住微微笑了。 她问了系统一个毫不相关的问题:“你是人性恶论, 还是人性善论?” 系统一怔, 它瞅着戚乐,半晌沉痛道:“性……恶吧。” 戚乐笑道:“你觉得它呢?” 系统答不出。 系统说:“……他诞生于洪灾,结果他的诞生差点没让那场普通的洪灾演变成水淹天地。这东西还没长成的时候就被照羽抓了提了回来,你若说他性恶……我觉得怕是没有这个意识。” 戚乐说:“那便是只存本能了。” 她道:“没直接吃了我, 看来还不饿。” 戚乐说着,竟然放下了自己的羽毛扇子, 向那只庞然大物伸出了手, 她招了招手, 温声道:“来。” 那只怪物盯着戚乐半晌, 又盯着她的手半晌,慢慢地、竟也当真低下了脑袋。只是它的脑袋太大了, 若是真的低下来,怕是能把戚乐整个人压成一个小点,那怪物在几下犹疑后,竟退了几步。 戚乐见着也不急,她说:“别怕。” 那怪物仍是盯着她。 戚乐笑了,她说:“看来你听得懂我说话。” 那怪物低低咆哮了一声。 系统插了句嘴:“流着上古血脉的妖都能通晓万言, 照羽就是。这家伙来历不祥, 但也能。所以才是照羽没有趁他弱小直接杀了他的缘故——毕竟连玉凰山的妖主, 也不能确定他的本身到底是不是妖。” 戚乐没听系统的话,她只是瞧着那只怪物,慢慢的对他说:“你想不想离开这里。” 那怪物闻言,尤为警惕地朝着戚乐又啸了一声。 这下直接连戚乐身后的树都掀倒了,戚乐估摸着再这么闹下去,玉凰山肯定要发现了,她便径直道:“我不是妖,更和把你抓起来、关起来的那只鸟没有任何关系。” 怪物似信非信。但戚乐示弱,他也看的见她无力的、以致一阵强风都能割裂的身体,拥有着尖牙利齿的怪物轻易就可以因为她的谎言而撕碎她。 戚乐道:“我是药王谷的仙人。” 她再一次摊出了手,向镜湖伸去,半真半假道:“你没有听过这样的故事吗?仙人是会来救受苦受难的小怪物的。” 听完这句话的系统:…… 那怪物仍然未动。 戚乐也不在意,她低笑了一声,慢慢收回了自己手。 怪物见她收回了手,眼中隐有波动,良久,戚乐在自己的脑海里听见了低低的声音:“没有,没有人和我说过。” 戚乐听见了声音,她嘴角笑意逾深。 她说:“没关系,我讲给你听。” “仙人除了会救怪物,还会许他万丈高楼,天下至尊。自此之后,天高海阔任他遨游,不管是照羽还是昆仑,都不可掠他锋芒。” 她瞧着镜湖里的怪物,眼中是志在必得。 戚乐道:“而小怪物,只需要付出一点点的代价,这一点点的代价,就能让他得到一切。” 婉如恶魔耳语的声音一点未差的进了镜湖怪物的耳中。 戚乐并不着急,哪怕她猜到照羽快要回头,但在这一刻,她镇定地吓人。 怪物金色的眼瞳中清楚的映照着当浮生的模样。银雪一般的长发、病弱却惊人的美貌、如柳枝般轻柔的身躯。还有这副皮相之下血红色的肉与苍白的骨。骨肉之下的经络血脉,流淌于经络血脉之中的灵络与金丹。 “仙长。”戚乐听见那怪物在自己的脑袋中这么称呼,“你若是救我,玉凰山必会杀你。” “你赢不了照羽。” 戚乐道:“那你会报恩吗?怪物报恩的故事,你也没有听过吗?” 她温柔道:“仙人想救的小怪物,他会不会保护仙人呢?” 怪物问:“这是代价吗?” 戚乐道:“当然不是。代价要稍微高一些,但对于你而言,仍是微不足道的。” 她向这怪物张开了双臂,做出拥抱的样子来,戚乐笑着说:“我将世间予你,你则为我尽用。” “我年岁不久,你却能长久坐拥此世。”戚乐偏头看他,“你不亏。” 怪物知道自己是亏是得吗? 他一直被关着还能与戚乐正常交流,都得感谢他血脉里流淌着的传承,令他不至于真成了一个失智的孩童。怪物露出了牙齿,他的本能显然在告诉他戚乐此人不能尽信。但戚乐的笑容确却是温暖的,她伸出的手也是真实。 哪样是真,哪样是假? 镜湖锁身,下不能潜渊,上不能跃天。镜湖甚至连鸟鸣都无。 天高海阔引人心醉,万丈高楼使人欲求。 既然能够沟通,戚乐笃定这两样便能打动这只不知被囚了多久的怪物。渴望自由是万灵的本性,无人喜欢被囚,更无人喜欢被当做异类。 戚乐道:“你可以考虑,慢慢地考虑。” 她缓缓笑着:“只是若等照羽回来,我尚不能带走你。我将必死,你也只得等下一个还愿意走这么远,只为同你讲个故事的仙人了。” 怪物低呲。 他似乎还是挣扎。 戚乐叹了口气。 她慢慢要收回手去了。与上一次不同,这一次,她连视线都要转开了。 怪物金色的瞳孔映出戚乐极细微的后撤动作,他忽然便有些惊惶。在戚乐当真要转头的那一刹,一只人类的手忽从水中伸出。 那只手紧紧的钳住了戚乐的手臂。 戚乐回过视线,惊了一瞬。 便见这那可怕的庞然大物也如同水帘般哄然散了,只余刚从水下探出身形的少年。 这少年有着如同那只怪物一模一样的金瞳,甚至要比那瞧着巨大而可怕的怪物更为摄人。 他明明瞧着比当浮生的身形大不了多少,却一手抓着她后,便让戚乐动弹不得。不要说转身,她甚至连进一步都做不到。 那少年仰起面孔,戚乐这才发现他的右额额角有着一支同怪物一般的、褐色弯曲长角。他抬头,面上还有未滚落的水珠附在面上,本该是挺漂亮的画面,却偏偏被他张开了口,低低威胁:“玉凰山没和你说过吗,里面的东西会吃人的。” “来了就不能跑。” 戚乐镇定下来,照羽原身也是有几座楼那么大的凤凰,这怪物人形是少年,也没什么好怪的。 她重新稳住了心绪,开口说:“我原本就没打算跑。” 她垂眸瞧着那水中少年:“我不是说了?我是来救小怪物的仙人。” 那少年抿紧了唇。 好久后,方才松了口:“我为你所用,你便许我一切?” 戚乐温声:“你为我尽用,我便许你一切。” 或许是戚乐的声音太柔和,那少年竟蓦地脸红了一瞬。他突然松开了抓着戚乐的手,整个人又埋进了水里。埋了一会儿,他又透出头来,含糊着道:“如果你不食言,我就听你的。” 戚乐淡声道:“当浮生一诺千金。” 系统:“……”行吧,是当浮生。 少年便瞧着戚乐去动作。 玉凰山许多的禁制都是针对妖的,大约是玉凰山每一代高傲的主人们都从未想过有一天,这里或许能入了一位脆弱又无用的人类。 那些针对大能的术法,对于弱鸡当浮生而言,根本连触发都不会被触发。 她走到了刻着符咒的地方,也不啰嗦,用发间的簪子割了自己的手指,便将万毒浸污的雪滴在了法阵上。 法阵骤然被污,即刻显出异状来!那被困于水中的少年即刻便意识到了这是个机会,他甚至来不及告诉戚乐躲远,纵身一跃,便在空中又化成了那般庞然大物直冲云霄而去——! 防着它的雷阵天穹即刻启动,戚乐瞧了一眼,又伸手将血在地上抹了抹。 那天穹上便染了血色,天雷虽在,天穹的形状却清清楚楚的现了出来,怪物瞄准了那浅红色天罩的一处,用力一撞,终于冲撞了出去! 似乎是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能飞出限制,那怪物上空之后又至上约有千里,直到他都快在戚乐的眼里成了一个点——他方才回想起镜湖边还有一个人。 他又急匆匆的下来,落地后便又是那少年。 戚乐见着少年不着片缕的模样,顿了一瞬,解开了自己的披风,拿披风给他裹上。 少年不明所以,但多少记得自己答应过戚乐的话,也不反抗,任凭戚乐这么做了。 戚乐做了后问他:“你知道怎么离开玉凰山吗?” 少年道:“飞着走就行了。” 戚乐看了看高空对他说:“太高了,我上去受不了。” 少年又想了想,他说:“那我背你下去。” 戚乐笑问:“玉凰山上那么多妖怪,你能下去的了吗?” 少年道:“为什么不行。”他认真地解释:“除了照羽,他们都打不赢我。” 戚乐要的就是这句话。 她咳嗽了两声,眼中的笑意掩都掩不住。 “路我还走得动,你为我开路吧。” 少年毫不犹豫,带着戚乐便随便挑了个方向开始下山。他臂力惊人,全然符合“劈山裂石”的形容。他们从禁地一路往下,那少年遇石劈石,遇树拔树,真给戚乐生生开出了一条道来。 只可惜因为是从禁地离开,他们一路下山,竟然没有遇到任何玉凰山的大妖。 下了山,戚乐带着少年去了南境,先替他简单买了几件衣裳。 少年瞧着不太喜欢,但因着是戚乐说的,生生忍下了。 他穿着杏色的束袖服,头发还是乱糟糟的。戚乐瞧不过去,和店家借了梳子,让他乖乖坐着,替他用同色的发带束发。 少年忍着。 连戚乐因为手生弄断了他的头发也忍着。 戚乐觉得有趣,她问:“不疼么?” 少年瓮声瓮气:“我也一诺千金,说了为你所用,就会为你所用。” 说完后,他又忍不住用眼角瞥被逗乐的戚乐,问:“那我的万丈高楼呢?” 戚乐替他梳好了头发,摸着他如黑绸般的发丝,这才慢慢说:“在呢,就在东边。” “只是咱们还要等一会儿。” 少年皱眉:“等什么?” 戚乐道:“等人送兵马来。” 她笑着说:“有了兵马,东边才能由重霄羽宫改成别的、你喜欢的名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2.当浮生06 最快更新你活不过这一集(快穿)最新章节! 戚乐的计划并不复杂。 她从最初决定要弃药王谷的那一刻开始, 就做好了要谋得东境的打算。这个世界的人们习惯了一力破十会,强者轻视弱者, 笃信在绝对的是实力面前, 一切计谋都是虚妄。殊不知弱者有弱者的生存方式, 计谋虽小, 但若强者太过自信, 往往也会被小小的一根银针刺中死穴而败。 重霄羽宫的青龙并不认为一个处处依靠自己——在东境甚至不能依靠自己的能力从大妖爪下脱身的丹修——会有什么胆量算计自己。照羽太过自信, 他认定自己的实力能够打破一切僵局, 殊不知也要将实力用对地方, 否则只会被人利用。 戚乐往重霄羽宫为三点。一则是为引起玉凰山动乱,让她有机会入禁地。二则是为挑起照羽的怒火, 让他生起一统东境的想法。第三点要碰些运气, 得需将宝压在昆仑上。在这一点上, 戚乐并无十足的把握, 但她是个冒险的个性, 只要没有性命之忧,都愿意去尝试。如果成了,她将得到玉凰山的兵马,如果失败了, 也不过是再重新图谋罢了。 幸运的是,戚乐的运气一如寄往的好。 南境不久就传来了消息,玉凰山主与重霄羽宫宫主在昆仑周遭大打出手, 引得天地颤动、人畜不安。昆仑正法峰长老风霭一剑凌云, 强止两人相战, 以昆仑雷霆阵迫玉凰山主停手。 重霄羽宫宫主借此顺利脱逃,气得玉凰山山主回程的路上,差点削平了祁连山的山头。 然而这不过只是个开始。 顺利脱逃的青龙因此越发笃行戚乐的诸多建议,他听从了戚乐所有的谏言,也并不急着回玉凰山,而是一路骚扰,一路皮闹,引得各方不满。 修者的不满自然是不会直接架去不讲道理的东境小宫上的,他们只会指责玉凰山。 ——你既贵为妖族皇都,为万妖之主。那么东海的重霄羽宫是不是得归你管束,东海这些吃人扰人的怪物往日在东境这破落地方闹也罢了,如今闹来南境西境甚至北境,玉凰山是不是得负责收拾干净? ——你照羽享万妖臣服,四境尊崇,总归得付出点行动吧?总不能什么都做不到只知逞威,那算哪门子的妖皇? 这些都是小事了。重霄羽宫这么闹,照羽原本就是要打算灭了这破落地方的。 只是当他想要出手,才发现青龙不知打哪儿变得那么聪明。东海宽阔难以寻踪,而东海所生妖大多都是水妖,不似玉凰山,多得是厌水的鸟兽,在东海上,玉凰山的优势存下的可怜。 除此之外,青龙甚至懂了用兵,虚而实之,实而虚之,将照羽派去的兵马困在东境约有一月,若非他果断召回,怕是他的这支兵会被青龙活活磨死在东海里。 以至于这一连串下来,照羽甚至没都空去追究禁地里走失了怪物这件事。 还是穷提了药王谷重明的脑袋回来后,多了句嘴:“南境的修者似乎想要的是当浮生。我砍重明脑袋的时候,他们甚至都没来护。” 照羽闻言,脑中有一道光飞快的闪过,他抓住了。 照羽问:“南境要的是当浮生?要当浮生命的不是只有药王谷的重明吗?” 穷老实道:“我也是杀红眼的时候听了那么一耳,他们说当浮生的血肉能使人类修士修为大增,求我杀她分肉来着。” “但陛下也知道,人类嘛,临死都会瞎说。权羽带回来的人,我怎么说也不会吃——” 照羽冷冷打断他:“当浮生的血肉可助修行?” 穷不明白照羽怎么突然关心起这个,他回忆片刻说:“对,说是当浮生体质有问题。” 照羽忽而又问权羽:“怪物是趁乱脱逃,那当浮生呢,她走的时候走的是哪条路?” 权羽道:“这倒是不知道,等发现怪物异常回来的时候,除了倒了一地的药庐,只在境地外瞧见了她掉落的一支发簪,应该是受禁地异变惊吓,随便找了条路逃了吧。” 照羽冷笑:“我看不是自保逃命去了,是她偷了我的怪物跑了!” 权羽与穷面面相觑显然没明白照羽的逻辑,在他们看来,禁地深处的怪物何其可怖,别说偷了,有谁会想接近吗? 照羽咬牙切齿:“当浮生,好一个当浮生。当我是傻子呢!” “我看重霄羽宫得到的迷药也和她脱不了干系!” 照羽暴怒,这让同为十将、负责收集信息的青鸟有些怯意。 她犹豫了一会儿,方才说:“其实也不都是坏消息,我这里有个好消息。” 照羽:“你说,让我高兴一点。” 青鸟便道:“陛下让查的、让青龙突然聪明起来的原因,末将查到了。”青鸟说:“是个人类,掩面兜帽,面容瞧不真切,但能确定是年轻女性、且发银。” 照羽沉默了会儿,他问:“修者修道,以葆容颜。这天下除了药王谷的当浮生不知道是什么缘由发银,还有哪位年轻女子年少而华发?” 青鸟顿了一瞬,方才说:“终归查出来了,不算好消息吗?” 照羽暴怒:“让我知道我被彻底戏弄吗!?” 青鸟直言不讳:“知道也总比不知道要好啊?” 照羽差点被气过去,等气完了这阵,他又仔细想了想如今的局面。 解决不了重霄羽宫,四境就会一直找他要说法。照羽是不惧四境的,但天下有这么多妖怪,不是每一个都能不惧怕。若是他长久不能解决重霄羽宫的问题,四境修者难免会觉玉凰山无力,借此彻底与玉凰山撕破协议也不是不无可能。协议撕毁,弱小妖物免不得又会陷入为修者残忍屠杀、只为炼化的境地里去,玉凰山若是因此屠杀修者太过,少不得又会引出更大的灾难。 人与妖,以昆仑为首的诸派同玉凰山——这两者之间的平衡决不能破。 玉凰山设立的目的,从不是为了尊崇凤凰,而是凤凰设立了它借此与人类周全,想要保护住自己族群中的弱小。 为了这个目的,玉凰山的妖主可以化人形游走于诸派,自然也可以低那么一瞬的首。 戚乐对系统道:“照羽不是傻子,等他发现力量是不能在短时间内解决四境修者、玉凰山以及重霄羽宫三者间的矛盾时,往常他看不上的,也就看得上了。” 她微笑着道:“那么是谁特意露了发色,告诉他有个捷径可以选的呢?” 系统冷漠不答。 戚乐也不介意,她自答道:“是当浮生。照羽也来不及找第二个当浮生了。于他最好的办法,就是借着怪物走丢一事先扣我个帽子,再以玉凰山不追究为利益,逼我替他解决困境。” 系统怀疑:“你会替他解决困境?” 戚乐诚恳:“会呀,因为大家利益一致了。最多不过重霄羽宫不会归他罢了。” 戚乐看向不远处瞧什么都好,什么都想要买的少年,慢悠悠道:“得归他了。” 系统心情复杂。 戚乐则对少年招了招手。少年本在瞧着街边卖面人的,见戚乐唤他,便也不怎么留念的走回来了。 他问戚乐:“仙长怎么了?” 戚乐道:“差不多也就是这几日,我们得有客人了。客人在的时候,你能藏起自己吗?” 少年皱了皱眉:“可以,要藏到什么程度?” 戚乐答:“照羽发现不了的程度。” 少年听见照羽的名字,眼中浮现紧张。戚乐见了,忍不住笑着摸了摸他的额头,安慰道:“放心,不是要把你交回去。我说了,当浮生一诺千金。” 少年便道:“可你没给我名字。” 戚乐一怔。 少年抿了抿嘴角,他说:“这几日我听茶馆里的人说,故事里都有名字的,哪怕是被救的怪鱼,都会有名字。有了名字,才是契约成立,才是互不背弃。” 戚乐将“互不背弃”这个词在口中来回念了好几遭,她莞尔。 戚乐道:“我不太会取名字,好在我知道个故事,里面有个名字很合适你。那也是个水中的怪物。” 少年瞧着不在意,却还是忍不住追问:“是什么?” 戚乐慢悠悠道:“巫支祁。禹王锁蛟,淮水之神。” 这是李朝舟小时候曾经给她念过的故事。戚乐易病,母亲却工作繁忙,许多她病时是李朝舟在照顾。戚乐病的时候很虚弱,反而要乖巧,她乖巧、李朝舟便总会忘了她不乖的时候有多闹,会拿着她的一本本给她念。 戚乐以为自己早就忘了,如今方才发现,她的记忆里实在是好,以至于李朝舟给她说过的每个故事,她居然都能记起来。 禹王锁蛟,淮水之神。 戚乐记得自己还问过,在淮水里一说这东西是神猴,在禹王治水里二说这东西是应龙。那淮水之神,到底是龙还是神猴? 李朝舟怎么答的? 他想了好久,似乎是被戚乐问住了,最后方才期期艾艾道:“也许是有四爪的龙也不一定,也许是又像龙又像人?” 戚乐嘲笑:“哪有这种东西,那不就是怪物么?” 李朝舟扳着脸道:“神话故事都是骗人的,所以才会有这么多出路。我就说不要看这些东西,多看些有用的。” 有用的。 医考红宝吗? 戚乐想着想着都快被自己逗乐了。而少年得了名字也倒没什么不满。 他念了三遍,又要戚乐写给他看,虽然他并不认得人类的字,也不晓得禹王和淮水。 “巫支祁。”少年嘿了一声。“我挺喜欢的。” 戚乐心想,那估计是没你不喜欢的。但这话她没说出来,只是去替巫支祁将他先前瞧了半天的东西给买了,教他买卖的行径,却不想他听完,却是问了戚乐一句:“那我算不算卖给你了?” 戚乐一下惊住,起初还以为巫支祁突然聪明了,而后发现他只是顺口这么问。 戚乐斟酌片刻,回答:“不算。我们是合作。” 合作又是个新词,巫支祁想了想,对戚乐道:“那还不如卖给你呢。你还要付我价钱。” 戚乐以为巫支祁是在埋怨她到现在也没履行承诺。 她顿了一瞬说:“快了,最迟一月后,你就能得到东境了。” 巫支祁:“?” 巫支祁不太明白戚乐到底是什么意思,但他胜在听话。 当晚,照羽便找过来了,而巫支祁也如答应的一样,隐去了身形。 照羽寻到了戚乐,同她私下说的第一句便是:“你闯我禁地,盗我玉凰山之物!当浮生,你是嫌自己命太长吗?” 戚乐对系统:“瞧,我猜得准吧。” 系统:白眼.JPG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3.当浮生07 最快更新你活不过这一集(快穿)最新章节! 戚乐即刻展示恫吓失败的后果。她慢慢对照羽道:“盗物?盗什么物?妖主这话说的好生怪, 当日是妖主命令当浮生制药后离玉凰山去。当浮生冒着风险在禁地边缘制药,后又遭逢玉凰山大乱, 苦等权羽将军相救不得, 只能先去求个生路——” 戚乐质问道:“说来我也想问妖主一句, 当浮生说留解药, 即使是在禁地也将制成的药留下了。妖主所允诺的、送当浮生下山呢?若非我机警、尚有几分能耐, 妖主的计划是不是原是让我死在禁地里。若真是这般, 我更要问一句,我与妖主是有何愁仇怨,以致好心上山相帮来,妖主却要反害吾命?” 照羽;“……” 照羽哑口无言:哪有人倒打一耙的! 照羽头一次遇上这样伶牙俐齿的人类,他几乎连风度都要维持不住, 指着戚乐的手指微颤, 愤道:“当浮生……” 戚乐叹道:“妖主是打算向我道歉了吗?” 照羽愤而甩袖, 他道:“我说不过你!你做了什么心理合该有数, 这不是你动两下嘴皮子就能抹消的!” 戚乐动嘴皮子:“陛下这话我不明白。陛下的意思是哪怕当浮生周身清白, 只需玉凰山上下嘴皮一碰,就能绑了药王谷的谷主上玉凰山领罪了吗?” “药王谷虽不济, 开山者也曾是昆仑祖师太上元君的弟子之一,玉凰山若是当真要冤死当浮生,当浮生哪怕知晓麻烦, 也不得不上一次昆仑, 响一次鸣钟。” 照羽听见这话, 冷笑道:“你的秘密我已知道了, 南境那么多修者,只怕昆仑知道的更快。你的秘密已经暴露,还敢上昆仑?” 戚乐轻松道:“妖主都要我的命了,既然都是要命,自然是能拖上一个陪葬的死法要更好。” 在这一刻,照羽终于认识到了戚乐的真面目。 玉凰山上的阿谀也好,对照羽的卑躬也罢,这些都不过只是她为达目的的表象。 她从来就不是个容易想与的、又或是会对谁真心臣服的人类。谎、诈、欺、瞒,因时导势、因势夺利,矫谋善变、心思深沉。人类之恶,几乎要在她的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照羽意识到自己越震怒,反而会越合眼前人类的心意。愤怒会使人失去理智,失去理智则易□□弄。照羽冷静了下来,他见戚乐当真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似乎半点也不怕他突然发难,亦或者在她身上寻出半点玉凰山怪物的蛛丝马迹,不免心中嘀咕——难道怪物的走失,真的和戚乐无关。或者说,她只是放走了怪物,制造了骚乱,并无怪物的下落? 照羽摸不准。 他摸不准,原本想要借此来胁迫戚乐帮忙的打算就有些不太容易操作。可麻烦的事情又迫在眉睫,容不得他不做,照羽最后只能低了头,咳了一声,却又实在放缓不下声音,还是讥诮了句。 “能操弄重霄羽宫的谋士,果然善辩。” 戚乐没说话。 照羽见戚乐没接话,心中有些懊恼。他只能又硬着头皮开口:“当浮生,如今玉凰山的处境不能说和你没有干系。如果不是你瞒着权羽上玉凰山,至少南境的修士不会来找玉凰山的麻烦。” 似乎是忽然间想到了别的法子,照羽又底气十足起来,他道:“你得替我解决了这烂摊子,做不好,我就告诉四境的修者你在哪儿!” 戚乐慢声道:“妖主这是逼我即刻上昆仑了?” 照羽:“……” 照羽有些手痒,他开始考虑不如干脆把当浮生杀了,其余的走一步算一步,不要指望别人,多靠靠自己,实在不行牺牲大些就大些……他忍着也就是了。 偏偏这时候,当浮生又开口了。 戚乐道:“妖主所求,我大约能猜到。也如妖主所说,目前的状况,确实与我登玉凰山有些微的关系。” 她向照羽颔首:“我可以帮忙解决。” 照羽蠢动的手指又静了下来,他多看了眼戚乐。 戚乐道:“只有一个要求,与青龙相斗的人选,必须由我来定。” 照羽敏锐:“哦,这个要求听起来倒是有点念旧情。” 戚乐猜到照羽会想什么,她慢笑道:“青龙不死,玉凰山的威信难竖,轻重当浮生尚且拎得清。请妖主放心吧,我选人,定然也是会选位必能一击致死的。” 戚乐道:“毕竟在我答应的那一刻起,我就已与重霄羽宫势同水火,那还有能够念起的旧情呢?” 系统:……这话是不是听起来有点耳熟? 系统:……戚乐是不是对越质鸣戈说过类似的? 系统:“……” 系统同情地看向玉凰山的妖主。 玉凰山的妖主华服贵裳、容貌昳丽,明明是天下地上难寻第二的天凤,在此刻竟也入了瓮而不知。 照羽对戚乐道:“好吧,我再信你一次。” 戚乐微微弯起嘴角,她说:“我允诺过的,从不食言。” 系统在心里补充:对,说出来的会做,做完拆不拆台另论。反正这也不能算食言嘛。 系统补充完后悚然一惊:等等,我什么时候开始对戚乐的思维逻辑这么了解?系统啊系统,你要记得自己是个五讲四有的合格系统,戚乐这种人渣,你不能学啊! 就在系统默默重新念起系统守则,试图将戚乐灌给它的那些糟粕给丢弃的时候。戚乐也与照羽商量好了细节,要如何一步步解开玉凰山之围。 戚乐道:“四境修者要个答复,便先给他们答复。玉凰山整军于东境,下战于重霄羽宫,同时送一份予昆仑。听闻昆仑正法峰风霭长老是个君子,面对玉凰山的答复,他不会不收。昆仑收了,这便是给四境的交代。” “四境总不能说昆仑应下的交代不是交代。” 照羽问:“可玉凰山下不肯散去的那些修士呢?” 戚乐道:“原本有些麻烦,但方听妖主说玉凰山被盗,那事情反而倒容易了。” 戚乐颔首:“将玉凰山因乱被盗的事情昭告天下。” 照羽:“……等会儿,真不是你偷的?” 戚乐莞尔:“我是个丹修,玉凰山上有什么能助丹修修行的宝物么?” 她叹气:“妖主的种族之见未免也太深了些。” 照羽:“……” 照羽决定掠过这个话题,他屈指敲了敲桌面,问道:“宣布我玉凰山丢了东西,就能解决这些修士了?”照羽困惑:“就这么简单?” 戚乐笑了笑,她道:“他们不肯离去,无外是觉得当浮生定然还躲在玉凰山上。我料想妖主应该已经说了多次我已下落不明,只是他们不信。既然他们不信,也不必太过给他们脸面。玉凰山怪物走丢,谁知是不是山下那群修士搞的鬼。他们说不是,就不是了?” 戚乐慢条斯理:“玉凰山妖主一字千金,千金字说出的真相他们能不信。那么他们口中的‘无辜’也就更不值钱了。” “说到底,玉凰山在乎只是与昆仑一脉缔结的合约,在乎的是活于人世中的妖族性命。只需师出有名,打他就打他了,哪里还允他撕破脸的借口?” “最重要的,妖主来寻我兴师问罪时如此信誓旦旦,玉凰山的确丢了东西不是吗?”戚乐慢条斯理,“既然真的从来都在妖主手里,妖主还怕罪名扣不够实吗?” 说道最后,戚乐甚至还问了句:“不过我也有点好,玉凰山到底丢了什么?” 照羽:“……” 照羽心情复杂。 当浮生毫无破绽,哪怕是在为他破自己一手推至的麻烦局面,言辞间也未露半点破绽。若非当真无辜,便是心里太过缜密,以致令人可怖的地步。 人类善谋。这个事实照羽一百年前就知道的,但如此清晰地直面这一点还是第一次。 照羽瞧着戚乐,虽是个金丹期的丹修,但因为是靠着药物累上去的修为,除了在炼丹医人上有效外,她似乎连丹修原本擅长的炼器与五行都用不利索。 是个瞧着废物的不能再废物的修士。 照羽忽而便动了些恻隐之心,他对戚乐道:“如果你真替我除了重霄羽宫。”他顿了一瞬,“既然权羽觉得你是个值得相交的朋友,玉凰山保你一命也不是不可。” 戚乐有些讶异。她看向照羽。 照羽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说:“人非草木,妖也并非草木。人有慈悲之心,妖也有恻隐之心。” 他对戚乐认真说:“你命多舛,算计又过。活是肯定活不长的,玉凰山浪费不了多少鱼米。” 戚乐:“……” 戚乐:我看你不是有恻隐之心,是根本不会说人话。 两者谋定,戚乐自然便是要同照羽一并走了,但玉凰山如今是是非之地,两人便相约东境见。 照羽道:“我会派权羽来护送你。” 戚乐自然道谢。 照羽一走,巫支祁便显露出了身形,他直言不讳:“我不喜欢照羽。” 戚乐问:“因为他把你抓住锁起来了吗?” 巫支祁道:“他来了我还不能出现,我也讨厌这个。” 戚乐闻言沉吟了一瞬。巫支祁见状,眼中浮出失望,他问:“明日若是那什么权羽来了,我也要藏起来吗?” 巫支祁是戚乐如今捏在手中的一章鬼牌,轻易间绝不能翻出。戚乐估摸着权羽是见过巫支祁原身的,这个险能不冒最好还是不要冒。 巫支祁见戚乐久久不答话,也便明白了戚乐的答案。他也不恼,甚至连叹气都没有,便垂着脑袋要再一次的隐去自己的身形。 戚乐道:“算了。” 巫支祁:“……?” 戚乐无奈说:“好在权羽不是照羽,总有办法能糊弄过去。但先说好,你得乖一些。” 巫支祁头点如蒜,眼眸明亮。他笑道:“好,我都听你的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4.当浮生08 最快更新你活不过这一集(快穿)最新章节! 权羽来时戚乐正教巫支祁用餐具进食。 大概是他在母体的十年里已生出了意识,戚乐不过只教了一次, 他便飞快的学会了。等权羽到的时候, 若非他的额上还有着一支褐色的角, 没人会从他的行止中看出他是一只妖。 权羽见着了巫支祁, 不免问戚乐一句:“这位是……?” 戚乐笑答:“路上遇见的。” 权羽看了会儿坐在桌子边用筷子夹着点心吃的少年, 他看了好一会儿,也瞧不出这少年是什么东西。 戚乐便在这时开口解释:“是个半妖。” 她看着巫支祁的眼中甚至还有宽纵之意,戚乐对权羽解释:“也不知怎么就落到困于囹圄的下场了,我瞧着不忍, 便付了些代价将他带在了身边。” 东境的半妖大多为奴, 南境因着玉凰山要好一些, 但也未好到哪里去。权羽本身对人族没有太大恶意, 故而他对半妖也是怜悯居多。然而玉凰山上多得是血统纯净的妖族,玉凰山的长老们更是不喜妖与人牵扯过深。权羽这般会对半妖产生怜悯的, 在玉凰山上也是少数。 毕竟半妖在玉凰山与昆仑的盟约上并不能算是十足的玉凰山子民, 人族也不愿将生具妖相的半妖当做同类。不受玉凰山庇护、又不得人类尊重的半妖, 往往都无太好的下场, 生而被弃似乎是最常见的结局。权羽也知道在南境有不少戏法人会买半妖, 训练了演作戏法逗乐,全然将半妖当成个无智猴类。 戚乐掌握着说话的分寸,留下了足够的空间给权羽自己填补。 谎话若是想要让人相信, 那这谎话就得是从他嘴里出。 权羽本就对戚乐有着一份信任, 他瞧着巫支祁, 自然而然接上了一句:“也是可怜。你之后打算怎么办?带着他回药王谷么?” 戚乐道:“总归走一步看一步, 若是玉凰山……” 她刚这么说,听见了玉凰山的巫支祁难免僵了一瞬的身体。戚乐便低笑了声:“看来他不喜欢玉凰山。” 权羽见戚乐主动提起玉凰山,心里最后一丝困惑也消散了,他道:“玉凰山大妖太多,半妖不喜是常事。若是重霄羽宫的事情这次能彻底解决,我想陛下应该会愿意帮你夺回药王谷。” 权羽顿了一瞬:“毕竟重明已经死了,药王谷要夺回来也不是难事。” 戚乐闻言惊讶:“我师兄死了?” 权羽道:“穷答应的事从没有不去做的。我已替你谢过他了,你那师兄也是个硬茬,生死道悟的漂亮,连穷都被他折了翅膀。能胜,还得谢梼杌在旁帮了一爪。” 戚乐叹道:“若是我师兄不要这般执着于过往仇怨,夺了药王谷便安稳守着,便不会有昨日之祸了。” “人心贪婪,总是欲壑难填。”权羽感慨了一句,“你也不必觉得愧疚,都是个人选择。” 戚乐嘴角隐了笑,她叹道:“是啊,都是自己的选择。” 权羽见巫支祁也吃完了他的那份早点,便对戚乐道:“浮生姑娘,如今事态仍算不得平息。陛下的意思是,我先尽快送您离开,往东境去。” 戚乐颔首,转而对巫支祁道:“我们现在就出发,可以吗?” 巫支祁不明白戚乐为什么要问他,但他也答了:“好啊。” 权羽见他眸光透彻,不免笑了。他对戚乐道:“看来姑娘救的很是时候,我瞧他尚且仍有几分天真。” 戚乐的小指蜷握了一瞬,她笑着说道:“我救他也正是因此,遭遇不公,却未憎天怨地。实在是难寻,故而尤为不忍。” 权羽不知想起了什么,叹道:“是这个道理了。” 他请戚乐先行。戚乐向巫支祁招了招手,在巫支祁起身走来的时候握住了他的手,跟在权羽身后出了店门。 戚乐拉着巫支祁,察觉他在原地顿了一瞬,方才回首看向他。 只见巫支祁垂首瞧着戚乐与他交握的手上,神色有些发怔、像是魂出了天外。 戚乐瞧了眼前方的权羽,低声道:“怎么了?不要怕,我不是要带你回玉凰山。” 巫支祁听见戚乐的声音,他连抬起了头,看着戚乐的眼睛道:“没有!” 戚乐闻言,微微蹙眉,她慢声道:“你答应过我会听话。” 巫支祁顿了一瞬,方才说:“不是,我没有怕玉凰山。我只是……”他用另一只手揉了下眼角,“你会牵着我,我有些意外。” 戚乐莞尔:“这有什么意外,我们是伙伴。” 巫支祁闻言也笑了,他笑起来有少年独一无二地清朗。他瞅了眼戚乐握住他的手,又忍不住重新看向戚乐,在戚乐耐心的注视下问:“那我以后能主动牵你么?” “我会听话!” 戚乐觉得巫支祁果然是孩子心性,除了孩子,有谁会在意这些? 但戚乐不至于在这些上让合伙人不高兴,她含笑点头:“好。” 巫支祁得了应允,方松了口气,小心的弯起了自己的指节,碰上了戚乐的手背。戚乐的体温要比一般人低,巫支祁的体温要比戚乐还低。他的手就像是一块凉玉,碰上戚乐带着点温度的手背,好似碰上了戚乐温暖的血液,碰上了她搏动的心脏般令他有些颤栗。 他下意识抿紧了唇齿,免得牙齿刺出,只是他动作做得慢了些,尖锐的虎齿还是刺出了一部分,甚至将他的唇角划出了血珠。血让巫支祁惊醒了一瞬,他飞快地看向前方的戚乐。 戚乐已回头去应付权羽,自然瞧不见巫支祁的这点变化。 巫支祁潜意识便松了口气。他的牙齿已经收了回去,他舔去唇边的血珠。 戚乐刚好回头,她道:“巫支祁,权羽说路上有点久,要不要去给你买点点心在路上吃?” 戚乐注意到了巫支祁嘴角的创口,她问:“嘴角怎么了?” 巫支祁如实回答:“不小心咬破了。” 戚乐失笑。 “看来还是得买点点心。” 戚乐牵着巫支祁去同权羽说道,权羽听完后,略思忖了一瞬,也没有反对。他道:“也可。我陪着你们一起去。” 戚乐闻言微微挑眉。她倒不认为权羽是个谨慎到连片刻空隙都不敢给当浮生的妖怪,他会如此说,显然是照羽给他下达了类似“绝对不能让当浮生离开你的视线”之类的命令,戚乐心想照羽还挺看的起她的,难不成她离了权羽一会视线,就能搞天搞地再给他出难题了? 戚乐对系统道:“照羽真看得起我。” 许久不出声的系统回了一句:“那你会对他好一点吗?” 戚乐讶然:“我对他不够好吗?” 系统:“……” 戚乐道:“替他解决重霄羽宫是真的吧?这只凤凰真的很有趣,比大部分人都有趣多了。如果事后他还肯和我说话……”戚乐顿了一瞬。 系统问:“你就和他道歉吗?” 戚乐道:“我就问他愿不愿意交个朋友。” 系统:“……” 系统想了想秦破虏,又想了想萧珀,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当戚乐的朋友是好还是坏。 戚乐心情不错,甚至听从了权羽的建议,买了些南境比较有名的点心装入当浮生的百宝囊内。巫支祁吃东西基本不挑,给什么吃什么,好养的很,戚乐便也不怎么挑,每一样都买一些。 巫支祁看了一会儿卖糕点的摊子觉得无趣,便往别处去逛了。戚乐也不拦他,等她这里差不多好了,方才在集市上慢悠悠找起巫支祁来。 集市上人不多也算不得少,加上巫支祁已经跟着戚乐在这镇上住了些时日了,镇上的人都知道过往的一位仙姑养了只半妖当宠物,纵的很,见了巫支祁也不再像先前那么惊。没有特别的、能够寻人的办法,分散了这段时间,要找起来还真不容易。 权羽便道:“我去空中看看,若是见着了,带他回来这里。” 戚乐说:“哪有那么麻烦。找找便是了。” 说着她便往前去,一边走一边叫了巫支祁的名字,权羽有些无奈。他本想说戚乐,这样哪里找的人,人多嘈杂的,哪怕半妖的耳里再好,也未必能从街贩叫卖声音里听见戚乐的。 然而权羽还没有来得及劝,不远的地方,忽然伸出了一只少年的手,那只手用力挥了挥,而后从人群中探出头来,瞧见了戚乐后,那双漂亮的眼睛便弯成了月牙。 他冲戚乐的方向叫着:“仙长,我在这儿!” 戚乐瞧见了,也对他挥了挥手,而后方才对权羽道:“看,不是找着了么?” 权羽惊讶道:“他对你的声音,倒也能分得出来。” 戚乐不以为意:“毕竟是半妖,有着特殊的血统,能轻易分别诸音也不足为吧。” 权羽欲言又止。他倒觉得半妖未必能做到,便是玉凰山的大妖,也不是每个人都能从这样吵闹的混杂声里分出每一道声音来,这需要极强的精神、耐力、乃至敏锐。权羽知道青鸟做的到,所以玉凰山没人敢说她的坏话。 但一只半妖…… 权羽对半妖毕竟没有过深的了解,他虽觉得做不到,但也又不能举出十足的例子作证,只能自己纠结着,陪着戚乐一并走到了巫支祁的身边。 戚乐看了看巫支祁瞧了半晌的东西,是对制作挺巧的耳坠。在讲究对称为美的南境,这对一长一短的耳坠显然是硬凑起来卖的,只是造型大致上相似,凑起来倒也不觉得突兀。 小贩见戚乐也看了过来,即刻卖力的吆喝:“怎样,没见过这样一对的吧。我也是瞧着稀罕才收的,南境绝对就只有这一副,您买回去是不会吃亏的。” 巫支祁闻言好:“只有这一副的吗?” 小贩一口咬定:“绝对没有第二对!” 戚乐心想,自然是不会有。若是有第二对一样的,你还至于要挖空心思地要将这剩下的残损物件凑个对再卖吗? 巫支祁倒是挺高兴,他说:“那我要了。” 说着他看向戚乐。 戚乐看了眼那对耳饰,觉得也不是多大事,便也打算替巫支祁付这个钱。 然而不想权羽开了口,权羽问:“你是想送浮生姑娘吗?” 巫支祁点头。 权羽就笑道:“送姑娘家的东西可不能还要姑娘来付钱,你得自己付。”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5.当浮生09 最快更新你活不过这一集(快穿)最新章节! 巫支祁基本就是戚乐在养的, 他哪有钱付。 戚乐见巫支祁有些茫然, 忍俊不禁,摇着头将钱还是取了, 对权羽道:“你不要欺负他。” 权羽却说:“我并不是欺负他, 有些道理早晚你都给同他说的,半妖活得不易, 更得让他学些能安身立命的本事来。你如今这般护着,若是有一日他离了你, 又要如何求存呢?” 权羽已说的很委婉,戚乐知道他根本就是想说“溺子如杀子”。是啊, 若当浮生若当真是个心慈温柔的医者, 因不忍而施救于巫支祁, 便不该总是替他去解决困境, 半妖处境艰难, 将他娇惯只会让他独自行走世间时越发的艰难。救人者, 既然已经伸出援手, 便也该为被救者的将来考虑, 所谓授之以鱼不如授之以渔。 若戚乐真心救人, 确实不该如此。但若从一开始,她就没打算教会巫支祁任何有用的东西呢? 人因识理而乱, 妖和怪物也不会例外。知道的越多越难控制, 若是巫支祁有了足够的能力自我思考、自我求存——那么戚乐要靠什么来困住他。 天下之大, 有趣之事不知凡几, 懂得越多、明白的越多, 能够发现的、值得、不值得的事情也会越多。等积累到了一定的学识思虑,这只小怪物就会发现天高海阔不过是一句空话,万丈高楼不过虚妄。戚乐许给他的一切,都是些不甚重要、或者说,他不依靠戚乐也能得到的东西。 若是这样的巫支祁,在戚乐帮着得到了东境后,或许能成为同照羽齐名的妖主也不一定。但那样的巫支祁还是戚乐所想要的、听话又乖巧的打手吗? 手下最重要的是服从,第二位才轮到能力。 培养一个真正的东境王者?戚乐觉着,她疯了才会这么做。她来这里是做任务的,又不是搞慈善。 戚乐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三两拨千金地将权羽的话头转开,伸手替巫支祁付了钱。她对巫支祁温声道:“你若是想要学生钱的法子,日后我慢慢教你,不必听权羽的急在这一时。” 她从小贩手里接过了耳坠,递给了巫支祁:“你是想送给我吗?” 巫支祁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耳坠,又抬头瞧了瞧温颜的戚乐。他瞧着有些不太愿意。 戚乐也不急,笑着哄道:“那这次就算我买了送你好了,不算你送的。你若要送,下次吧。” 巫支祁闻言瞅着戚乐好半晌,不确定问:“仙长送我么?” 戚乐点了点头:“送你。” 巫支祁握起了手掌,不一会儿又忍不住摊开。他瞧着是当真觉得手中的耳坠配戚乐,看了手中的耳坠一会儿,还是捏着那只较长的小心谨慎地拂开了戚乐耳边的碎发,摘了她原本的晶石,将这只耳坠扣了上去。少年指腹温凉,戚乐微怔了一瞬,巫支祁已经收回了手。 他瞧了瞧戚乐,满意道:“好看!” 戚乐忍不住笑了,她指着他手中另一只耳坠问:“另一只呢?你要也替我戴上吗?” 巫支祁却不说话了,另一只短的很,只是个小小圆环上点了翠的形状。他将另外半只捏在了手里,嘀咕着:“另一只不配,戴着不好看。” 戚乐心想,你还看出来这两只不是一对了啊,看出来还要?这可真不知道是从哪儿的毛病,还是因为你原型像龙,所以也有龙的收集癖好? 巫支祁见戚乐不语,不由紧张了起来。 他连声说:“仙长说送我了!” 戚乐要的是巫支祁不再执着这一点,哪里会和他争这一点。她可有可无的颔首,见她颔首,巫支祁眼中的神色便又轻快了起来。他将这枚耳坠好好包起放进了怀里,方才发现戚乐给他买的那些糕点。 权羽已全然将他当做了个十六七岁的、心智稚嫩的少年半妖,对待巫支祁的态度虽不似戚乐般纵容,但也是十足的有耐心。 他对巫支祁道:“浮生姑娘已是金丹修为,早已辟谷。接下来我们大约得赶半个月的路,届时未必会有吃食。你瞧着这些够不够,若是不够,我的百宝囊比浮生姑娘大些,替你多带着些也行。” 巫支祁被关在玉凰山禁地的时候,可从没有人给他送过食物,论辟谷的能耐,他搞不好比戚乐这具身体还厉害。他记着戚乐说的听话,也不想多添麻烦,随意瞧了一眼,便对权羽颔首道:“够了。” 一切准备妥当,权羽便带着他们出城。 出城之后,权羽从怀中取出一艘金雕的小船,他将船往上空一抛,低念了几句咒语,这船便在眨眼间扩大成正常船只的大小,虚浮于空中。 权羽道:“这是云舟,我同妖主借的。玉凰山出行的法子大多事飞鸾,太惹人注意了,所以——” 飞舟是普通修士最常用的法器。只是照羽手里的云舟总要独特一点,别人家大多是灵木制,他则是金雕玉器。也对,戚乐想了想她那日见照羽时照羽华贵的打扮,这也比较符合他的个性。 权羽显然也知道金舟也很惹眼,所以在戚乐与巫支祁上了船后,他又捏了五星诀,在船外覆了一层藤蔓,将这云舟伪装成了一条木舟,四方准备妥当了才往东境去。 当浮生因为自幼被试药,筋骨其实很弱。戚乐在云舟上根本不能离开舱门,高速飞行的云舟和天上凛冽的空气,无论是哪一样都能引起当浮生的强烈不适。戚乐又不喜欢药——她做戚乐的时候就吃够药了,没道理当了别人,在没威胁到性命的情况下还要吃药。 所以在云舟上的这半个月,戚乐难得的没什么动作。倒是权羽瞧巫支祁聪慧,无事便教他习人类的字与五行术。 认字是戚乐原本也计划要教给巫支祁的东西,不必读太多,但若是字都不认识也太麻烦了。 她见权羽教的也是些无伤大雅的东西,便也不太过问。云舟让她昏昏沉沉,她察觉到当浮生的状态不好,便也难得的拜托了系统:“替我盯着些权羽,别让他教巫支祁太多不该教的。” 系统:“……” 系统忍不住替巫支祁辩护:“半个月,才能学多少东西啊,你不肯教,还不让人家学吗?” 戚乐头疼的很,没工夫和系统掰扯,她只是道:“若是想咱俩能安安稳稳的回去,你听我的,去瞧着权羽都在教巫支祁什么。”顿了一瞬,戚乐还是不放心,“你瞧完回来告诉我。” 系统:“……” 系统知道自己是该同戚乐一条心,但试问谁能见着巫支祁这样又乖又可爱的小怪物会硬的起心呢? 巫支祁学的很快。 谁都不知道他的来历、他到底是什么。可他的血脉、他血脉带给他的传承,让巫支祁学什么都如探囊取物般容易。权羽对人类的字也就认得个大概,不过七日,便全都教了巫支祁了。至于五行术——这东西妖都是天生大家,权羽也不知道该怎么教才对,只能讲些根本。巫支祁对这些兴致倒不是很大,权羽见了巫支祁几次也不练习,渐渐便以为他为半妖,不善此道,便也罢了。 只有系统知道,巫支祁甚少练习,是因为他听了权羽讲解的基础后,现在云舟甲板上缠着的木藤上催开花。他看着那花片刻,花谢后指尖一点,便从指尖开了花。当他的指尖绽莲,巫支祁只是顿了不到一刻,便将指尖的花凝成了金的。 凝金成器。 堪称五行术的极致,再往下,便是移山填海了。 云舟之上总不能让他试验移山填海,巫支祁觉得没意思,方才不学了。而他变出的那些话,因他见过的少,开出的也多是寻常野花,他觉得这些东西送不出手,未曾惊动戚乐,以致戚乐并没有发现他惊人的学习能力,反倒让系统松了口气。 系统:我真的不想做恶人! 权羽不过十日,便教无可教。 戚乐依然昏昏沉沉,云舟上无趣,权羽见巫支祁整日守在戚乐舱门外也不是个办法,便在自己的百宝囊里找了找,找出了些册来。这些册有些事人类记下的,有些则是好事的妖族记下的。 权羽将这些都给了巫支祁,对他说:“你若是无事,多看些也好。多学些,日后对浮生姑娘也是个帮助。” 巫支祁本不耐烦看这些东西,但听权羽这么说,倒还是犹豫着拿了一本去读。 他拿的那本倒也有趣,是个昆仑弟子编撰的《四境志》。 巫支祁拿着这本看了大半天,期间遇见看不懂的又去问权羽,权羽支支吾吾连蒙带猜,两人倒是把一些不常用的字就这样给“自学”了。 权羽想着玉凰山上长老教导年轻妖族的方式,还要问巫支祁:“看完了,有什么感想吗?” 巫支祁想了想,对权羽道:“四境说是四方势力,已被两方势力划分。一方昆仑,一方玉凰。四境因这两者的势均力敌而处于平衡的态势。” 权羽颔首,他赞许道:“不错,玉凰山是万妖之王,也只有陛下能逼昆仑退一步。” 巫支祁支着头,他平静问:“却不能退东境。” 权羽一怔。 巫支祁道:“东境的重霄羽宫。它瞧着是归属于玉凰山的,实则却不然。所以东境成了四境中最特别的一处。” 巫支祁说出了自己最后的观感:“习俗、习性、甚至是共同遵从的对象织成了最坚不可摧的防线,这使得他们分别控制着的疆土难侵越,越一步都是极大的代价,所以两方才能平衡。在这一点上,西南北三境没什么分别。唯有东境,东境多山少土,又临着东海,养出了一群无主的妖怪与人。唯有在东境,玉凰山与昆仑编织的防线都不存在。” “东境是无主的。”巫支祁道,“重霄羽宫并未能像玉凰山和昆仑一样,形成根深蒂固的影响。它能轻易被夺取。” 权羽:“……” 权羽茫然:“《四境志》是讲这个的吗?” 巫支祁也茫然了起来:“唉,不是吗?” 权羽:“我记得这就是本介绍四境风物习俗地理的……” 巫支祁低头看了看:“我才开始学,大概是我理解错了吧。” 权羽抓了抓头发,他觉得可能一开始给巫支祁看太难的错了。便又在自己的百宝囊了翻了半天,找到一本当初青鸟给的、人间的、写个小孩看的小人。 他看了看,是本演义,讲昆仑剑仙的,便将这本给了巫支祁。 “要不你看这个。” 巫支祁也喜欢故事,他高兴地接过来看。 戚乐在晚间挣扎清醒了一会儿,揉着额角问系统:“今天权羽教了巫支祁什么?” 系统想了想巫支祁惊天发言,觉得这事肯定不能让戚乐知道,否则她怕是会提前给巫支祁埋个坟。 所以系统道:“基础的字认完了,不知道权羽从哪儿找到的小人,给他看呢。我瞧了,是本讲昆仑剑仙行侠仗义的。” 戚乐闻言莞尔:“还真是个孩子心性。”她慢声问系统:“你没蒙我吧,系统可不能骗宿主。” 系统:“……哪能呢,我也做不到不是吗?” 戚乐觉着也对。 但她依然挣扎着出门瞧了巫支祁一眼,巫支祁不休息的时候喜欢坐在她门前。戚乐这么一推门,瞧见的便是巫支祁捧着本画着图的故事在读。 他察觉到了戚乐出门,立刻丢下了,原本是很高兴的,但瞧见了戚乐的脸色,那点高兴又变成了担心。 巫支祁问:“仙长,你还好吗?” 戚乐勉强点头。 巫支祁瞧着她,忍不住道:“这东西你坐着这么不舒服,早知道还不如我来带你去,至少我化了——” 巫支祁的话还没有说完,戚乐已经伸了一指压住了他的唇舌。 巫支祁一惊,被戚乐压住的嘴唇好似粘合,别说是接着说话,连动也做不到。 戚乐哑声道:“嘘,你答应过我什么?” 巫支祁不敢动唇,他犹豫了片刻,乖乖点了点头。 戚乐便笑了,她收了手,揉了揉他的脑袋,说:“乖,再过几天也就到了。” 她看见巫支祁看的东西,过了会儿说:“字都认全了么?” 巫支祁道:“权羽教的会的差不多了。” 戚乐便道:“总看这些没意思,就说是我说的,请权羽教你读医典吧。” 巫支祁:“医典?” 戚乐道:“药王谷用得到,你读这个,他也多少更放心点。” 说着,戚乐还真从自己的乾坤袋里摸出了一本医典:“无聊看这个。” 巫支祁其实对医典不感兴趣,但戚乐吩咐,他又不敢不听,只得:“哦。” 戚乐又揉了揉他的脑袋,方才回屋去了。 巫支祁捧着,想了会儿去找了权羽。 权羽以为他之前那些小人都看完了,见他便道:“我这里没了,你得慢点看。” 巫支祁道:“仙长见到我看了,她问我学完字了没有,我说学完了。她便拿了这个,要你教我读。” 权羽接过来一看,见是药王谷的医典,不由感慨:“我还是误解浮生姑娘了,她是为你有长远考虑的。确实,若要活在人世,悬壶济世无疑是最能让人族接受的一种方式。” 巫支祁:“……?” 系统:我就知道是这样,我烟呢? 权羽感动道:“我一定好好教你,对了医典生僻字多么?” 巫支祁:“不多吧。仙长让你教呢。” 权羽放了心,他摊开,陪巫支祁一起看。然而才看到第二页:“这个字读什么,欠、门?” 巫支祁:“缺?” 两人面面相觑,权羽道:“要不就缺吧。缺是药吗?” 巫支祁:“啊,是吗?” 权羽:“……” 权羽想了会儿,对巫支祁说:“要不还是你自己看吧。”他心虚道:“我给你找找别的,学医吗,多看点别的也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6.当浮生10 最快更新你活不过这一集(快穿)最新章节! 十五天后, 云舟准时落在的东境一处静地。 戚乐缓了一会儿,想起自己先前借出去的医典,她问巫支祁:“那本读的怎么样了?” 巫支祁老老实实:“读了三章。” 戚乐有些困惑, 巫支祁瞧着也不像是理解能力有障碍的,怎么几天下来就读了三章?她想了想, 开口问:“是不感兴趣么?” 巫支祁虽然的确不敢兴趣,但当浮生的本职就是医药, 他哪敢在当浮生的面前说不喜欢。 所以巫支祁说:“看不太懂……权羽也看不懂!” 戚乐闻言看向前方的权羽。 玉凰山的十将这一路本都是气宇轩昂的模样, 唯有巫支祁提起这件事的时候含胸了一瞬。见戚乐已经看了过来, 权羽避无可避,只能回头低声说:“浮生姑娘, 是我学识不深。人类的字我原以为我懂的差不多了, 才夸下海口要教巫支祁。但我发现……”权羽顿了一瞬,有些尴尬,“《医典》这东西,我还是教不来。” 戚乐一怔,她连歉声道:“是我思虑不周,我听闻玉凰山也有许多灵丹妙药,以为玉凰山上也是有大能丹修的, 方才——是当浮生疏忽了,给你添了麻烦。” 权羽连连摆手, 不疑有他:“有是有, 但妖的法子在人的身上都未必适用。我们也不怎么留医术, 都是手把手教, 毕竟大家活的都很长。”顿了一瞬,权羽才道:“但人类编真的很有意思,青鸟就收集了很多,或许日后玉凰山也会有医典也不一定。若是到了那时,不知道浮生姑娘愿不愿意来帮忙?” 戚乐笑道:“若是妖主应允,当浮生自然乐意至极。” 戚乐说着又转过了话头,她问权羽:“妖主的命令,是护送我等一路至玉凰山的军队处吗?” 照羽还在和昆仑打太极,不到临战时刻,不会轻易离开玉凰山。戚乐便想着,是让自己在东境自由让照羽觉得更受威胁,还是让她接近玉凰山的军队,更让照羽觉得威胁呢? 以戚乐对照羽护短性格的理解,他应该希望自己滚远一点,关键时刻出现就行。 果不其然,权羽道:“陛下说我陪着你们,直到他来了,再去见他就是。” 戚乐笑了一声。 戚乐看了看巫支祁,神色温柔,她对权羽道:“巫支祁从未出过远门,好不容易来了东境,既然妖主不急,不如便让我带着他游玩一番。权羽将军若是不介意,不妨同我们一起。” 权羽立刻道:“东境混乱,我还是陪着你们比较放心。” 戚乐颔首。 戚乐既然有次提议,权羽便带着他们往东境的城池去。 与其他三境皆有大量的属国城池不同,东境竟然没有一个统合的国家,都是些散落的、由人聚居而成的破落城池。按理说,东境临东海,东海灵气充足又富庶,该是个能孕出一方强国的地方。也不是可笑还是命运如此——东海的灵气比起孕人,先孕妖,群妖暴烈,欺人而上。其他国家已渐渐形成的文明,在东境还是珍贵又稀少的东西。 巫支祁已经瞧过了南境,南境因为气候适宜,四季分明,建筑大多都很精巧,追求美丽。而东境的城池,很显然打破了他对城池的固有认知。虽然已读过四境志,对东境的情况有些了解,但看着写由巨石厚土造成的、与其说是城池,倒不如说是堡垒的地方,他还是沉默了。 人与妖的力量在这片土地上是如此悬殊。以至于妖可以对人为所欲为,而人却难以去抵抗。他们建起厚重的城墙堡垒,却未必抵挡的了一只百年鹰鹫的利爪,他们试图耕作富强,却未必逃得过一只大妖戏闹般掠过时毁去的田地。 东境是富庶的,东境同时却又是极度的荒凉。 人对妖的恐慌似乎刻在了他们的骨头里。守城人一眼便见到了权羽不同于人类的瞳孔,又见到了巫支祁似半妖般的那根角。守城人虽握着枪,却吓得压根不敢拦他们进城。还是戚乐看着叹了口气,取了几个钱塞给守城人,向他微微颔首,算作交了入城的费用,才领着两人入内。 城内比城外也好不去哪里。城里的摊子零零散散,少的可怜,只有些在卖生活必需的用品。城里原本走动着的老幼妇孺们见了巫支祁与权羽,眼中都露出惊怕来,孩子躲进母亲怀里,母亲则搂着孩子匆匆归家。 街上的摊贩一时来不及收,见权羽他们走来 ,也只能赔出笑脸。 巫支祁瞧了瞧摊子上卖的那些东西,都是些品质算不得好的布料和些陶碗。这和他在南境看到的街市截然不同。 戚乐面上却没声变化,她指了指一只陶瓷的杯子,问小贩:“这个要几钱?” 小贩见戚乐除了华发外,瞧着与常人无异,微放下了心,却又不敢多放。犹豫下只说:“喜欢只管拿去,不指几个钱。” 戚乐估摸了下物价,取了一钱,买了一个小陶杯。她拿着那陶杯对巫支祁道:“你可以先在这杯里放你喜欢的东西。” 巫支祁喜欢的东西是什么呢?戚乐送他的那另一只耳坠。往日他都用布包着,放在怀里还担心自己力气大有没有把它压变形。戚乐看见那陶杯,就想起巫支祁小心翼翼的动作。与其给他个金贵的盒子,让他再开始担心盒子坏了,倒不如给他一个这样的陶杯。他总不会连这粗糙的陶杯也舍不得。 巫支祁接过了陶杯。他瞧着陶杯好半晌,最终还是舍不得,从怀里将耳坠取出,小心的放进陶杯里,又将陶杯小心的搁进了荷包里。 巫支祁道:“谢谢仙长,我会收着的。” 戚乐:我不是这个意思…… 戚乐忍不住低声嘀咕:“你怎么像条吝啬龙似的……” 巫支祁:“……?” 巫支祁没听明白,他向凑近些听,便见权羽看完了一切,问了小贩几句话。 权羽先问:“东境一直如此吗?” 小贩结结巴巴:“小、小人不太明白大王的意思。” 权羽皱眉,他说:“玉凰山和昆仑有协约,四境修士不可伤妖族性命,妖族不可伤四境凡人性命。有着协约在,东境无修士保护你们吗?” 小贩摸不准这妖怪问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心里泛着嘀咕,面上却说:“东境哪儿能有啊,大王们威猛。那些修者才不敢与大王们争锋。” 权羽:“我不是——” 权羽问不出来,脸上眉梢皱的越深,他皱眉越深,那小贩越怕,说出来的都是一连串的恭维谄媚。戚乐见状说:“我来问吧。” 权羽瞧见戚乐,想着当浮生是人族,或许的确能好些,便让了开了。 戚乐温声道:“我瞧这街上无多人,他们是去东海采珠养家吗?” 小贩连忙道:“东珠都是重霄羽宫龙王陛下的,我们哪里敢染指。”小贩道:“住在城里的大家,其实都是龙王的子民。龙王允我们平安了,我们自然是要报答龙王,替他去采珠。” 戚乐整理信息:“东境住在城里的男人们都是重霄羽宫的苦力,那城外的呢?” 小贩一惊,似是没想到戚乐居然知道的这么多。他含糊道:“城外哪里能活命啊,我怎么会知道城外的呢?” 戚乐点了点头,拉着巫支祁便离开了。 权羽见状,虽仍有想问的,却也只能跟着离开。 三人在城里走了一会儿,将萧瑟尽入眼底。三人最终在城中寻了处空旷的地方坐下,与附近的妇人买了壶水。妇人很怕,送了水和杯子便连忙躲进深屋中,也不多言语,更不要钱。 权羽将一切收入眼底,心情复杂。他对戚乐说:“玉凰山与昆仑签订协约已有两百多年,四境人妖共处,虽有矛盾,但大体上总归和平。似这般妖伤人,即便是我瞧着,也觉得太过了了。” 戚乐道:“玉凰山与四境交流频繁,大妖皆以人身生活,比之妖更似人。人与万物最大的不同在于人懂得共情,将军有今日此感,不过是想到玉凰山上那些同样尚且弱小的新生小妖亦或者在四境活的艰难的半妖罢了。” “玉凰山与昆仑凭借双方努力,抹消了所谓的‘弱肉强食’,让强者所有敛,弱者有所依,不可不谓之壮举。照羽陛下确是会被铭记的英主。” 权羽见戚乐夸照羽,他高兴了一瞬,也道:“重霄羽宫这次冒犯玉凰山,虽对于玉凰山来说是件麻烦,但青龙惹怒了陛下,陛下如今率军要踏平重霄羽宫——玉凰山若是借了这个名头正当光明的灭了重霄羽宫,协约生效,对这里的居民也是好事。” 戚乐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权羽又问:“我说错了吗?” 戚乐问巫支祁:“你看了一路,你觉得将军的说法对吗?” 巫支祁抬头又扫了一眼东境,他迟疑道:“我不清楚。” 戚乐问:“为什么呢?” 巫支祁其实有很多想说,比如四境志里写过,东境因为妖族的欺压少有正经修者,为求力而入歧路的魔道居多。这些魔道是不遵从昆仑的,正如协约对重霄羽宫不生效,协约对他们也不生效。玉凰山攻下重霄羽宫,约束群妖。可魔修们却不会同意昆仑的要求,他们会杀不再有反抗能力的妖,届时东境会陷入新的混乱,依然无序。 东境无主是方方面面,它是混乱无序的地方,玉凰山与昆仑的平衡在这里无法生效,要使它形成秩序,必须、也只能从内部起孕育出一个来。 但巫支祁想起自己这个想法是被权羽否决的,便也不自信自己是对的。 他最后老实回答戚乐:“因为仙长说照羽是英主,既然是英主,若是攻下重霄羽宫便能解决东境的荒蛮,那他不该早就做了么,何至于拖至今日?” 戚乐对巫支祁的这个答案是很满意的,她转而笑问权羽:“将军可介意替你的学生解答一二?” 权羽:“……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7.当浮生11 最快更新你活不过这一集(快穿)最新章节! 权羽答不出来, 急得脸都红了。 戚乐忍俊不禁, 方才笑着说:“将军是忘了东境有魔修吗?” 权羽一怔,明白了过来。东境不是只是妖悍欺人的问题,这里的人,也未必收礼。有能力的修者在东境这处灵气斐然的洞天、因为妖族肆虐笼下的阴云, 修的从不是什么天地正气,是慕强, 是唯强,是力量,昆仑四境与玉凰山经由推卸、共存衍出的礼仪仁德在这片土地全然失效。受苦的不仅是人类,还要妖。统一的来说, 在东境这片土地上也并非毫无逻辑可寻,它的逻辑是“弱即原罪”。强与弱在这片土地上使得人妖同样达成了平衡。 妖凌虐弱小无依的人,强力的魔修炼化弱小无依的妖。重霄羽宫虽欺人, 但无数投靠了重霄羽宫的小妖无意从魔修手中保全了性命。魔修虽杀弱小妖类, 但依附魔修,为他们输送财务的少部分人类往往也会被庇护。东境的人与妖,便在这样一种畸形的、互相恃强凌弱的平衡□□存下来。 昆仑与玉凰山这些年来难以插手、不想插手的缘由便也在这里。因是无论哪一方出手,东境脆弱的平衡都会被打破, 届时要面对的敌人便不再是魔修或者是重霄羽宫, 而是全部东境利益受到侵犯的“强者”。 这实在是笔不值的买卖。 若非这次重霄羽宫胆子疯到在照羽头上拔毛,四境修者又因私心逼迫玉凰太过——以照羽的精明, 他绝不会去咬东境这块鸡肋。 权羽反应了过来, 他道:“那陛下是打算……” 戚乐道:“最节省玉凰山军力的办法, 是杀了青龙,单留下重霄羽宫。留着重霄羽宫剩下的大妖持护东境,威吓魔修,让东境保持原状。这是对玉凰山,以及妖族最有利的做法。” “也就是说……若是妖主选了这条路,就算玉凰山胜了重霄羽宫,对东境活人的生活都是毫无改善的。” 戚乐的声音不夹杂任何的私人情绪,只是在静静地陈述事实。但权羽却从中不知为何听出了一丝无可奈何,他想要说“玉凰山并非冷血之徒”,但又想到玉凰山那些军士,若要当真彻底重塑了东境的秩序,玉凰山牺牲多少军士呢? 照羽从来都是个尤为爱护子民的君主,如今东境的平衡是对妖族大为有利的。在这样压倒性的有利下,东境卑微活着的人族与他的子民,孰轻孰重连权羽都分得出。 权羽忍不住叹气。 昆仑都不愿意去做的买卖,玉凰山又为什么要凑上去呢? 戚乐抿了一口这粗劣的茶水,心中道:攻打重霄羽宫算什么麻烦。打完重霄羽宫之后的事情才是麻烦。这事照羽心里也门清,所以他同当浮生要的从来是杀青龙的办法,而不是得到东境。 但东境当真无法得到吗? 当然不是。 外部的势力难以侵入,内部则不然。 戚乐瞧着巫支祁蹲下捡了院中一只破旧的藤球,四处张望着寻找主人的模样,眼中渐渐露出笑。 至少东境还有一股势力,是被所有人都忽视了的。 戚乐对巫支祁道:“这球像是孩子家玩闹的,你去问问隔壁的人家,她家门上贴着小孩的剪花,家里也许有孩子。” 巫支祁闻言,便伸手去敲门。可无论他怎么敲,屋里都是一片死寂,就好像从来没有住过人。 巫支祁倒也没再看向戚乐表示疑问了,他顿了一会儿,又将这球放回了原处。 戚乐问他:“这里有趣吗?” 巫支祁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戚乐没去问他为何摇头,又为何点头,只是对权羽说:“瞧着这城里也没有歇脚的地方,看来得另寻住处。” 权羽有些犹豫。当浮生身体不好他是清楚的,东境的城池怎么看都不像是合适住人的地方,要让他逼着东境的住民腾出屋子他也于心不忍。但若要带着当浮生提前去玉凰山的军营驻扎处……照羽又不是这么命令的。 权羽有些纠结。 戚乐善解人意:“大约妖主也没想到东境是这么个状况,你不如回去问问他,顺便将我所说的那些话也转告他。替我问一句妖主他想怎么做——当浮生也好提前谋划。” “我会一直在这儿等着,权羽将军若是不放心,也可在当浮生的身上留下个追踪的记号。”戚乐含笑,“这样一来,也不算是违反了妖主的命令。” 权羽有些讪讪,他说:“陛下还是更多的在考虑你的安全。” 但戚乐的话,权羽还是觉得在理。东境这情况实在是复杂,对付重霄羽宫的力度,重新再研究一下才好。玉凰山和当浮生,终究是玉凰山重,他犹豫片刻,将云舟留给了戚乐,借她逃命自保用。又叮嘱了戚乐多小心,方才走了。 权羽走了,戚乐却也没离开城池。她仍旧待着。 但权羽一走,那些原本惧怕着的人情绪显然要舒缓了很多。 戚乐仍旧坐着,巫支祁也不知道她坐着是为什么,直到先前的小贩鼓足了勇气又瞥了巫支祁一眼低声问:“仙长您待着的,是半奴吗?” 半奴是东境对半妖的形容。半妖强于人类,是最好的苦力。不仅重霄羽宫羁押他们为奴,魔修亦然。可以说四境之中,东境妖族最为猖狂,东境的半妖也最为凄惨。 戚乐也不回避,笑着说:“是啊。” 那小贩眸色微变,笑了两句,又把话移到了旁的地方,便掠过这个话题了。 戚乐又与这小贩多聊了几句,见天色渐昏,方才起身告辞。她需要去给自己找休息的地方了。 巫支祁同她一并出城。 出城时戚乐问巫支祁:“你最能打有多能打?” 巫支祁想了想回答:“算照羽还是权羽?” 戚乐问:“照羽是怎么个算法,权羽又是怎么个算法?” 巫支祁道:“照羽我可以和他打上四十九天分不出胜负,权羽——”他认真说,“我大概可以一次打十个。” 黑影在落下的夕阳残影中围住了戚乐与巫支祁。 戚乐微微合起手,笑着问她的小怪物:“那这样的呢?你能对付多少个?” 巫支祁金色的眼珠扫过渐渐自影中显露出模样的魔修,回答着戚乐:“不知道,数不清。” 说罢,少年的手腕发出咔嚓的响动声,原本修长白皙的手指因为指节的突出抽长渐形变成一直附着漆黑鳞甲的锋利怪爪,他的竖瞳在眼眶中转动着,将那些瞧着似乎虚无缥缈的影子一一看入眼中—— 戚乐说:“去吧,留一个活口。” 怪物般的少年如一阵黑色的风刺入影中。 他的速度快得惊吓,而他那只形变的手更是锋利到匪夷所思。明明瞧着是一只再丑陋不过的、附着鳞片的、五趾兽爪,但却连最坚固的剑锋都阻拦不得。 魔剑在他的爪下折断,结界在他的爪下破碎。 金色的瞳孔更似太阳般将所有人看的无所遁形,即使藏入了影中也会被那只爪子从地下捞起刺入心脏! 逃不掉,杀不得。明明是个半妖,怎么会有这般恐怖的力量? 绝对的势强令影中的魔修生出惊惶,但他们很快镇静了下来,一人低声道:“再强的半妖也是这人饲养的宠物,杀了她,她身上总有能控制这怪物的东西。” 此话一落,剩下的魔修交换视线,不约而同地奔向戚乐! 已被巫支祁刺入心脏的魔修也不知从何伸出了最后的力气,他抓住了巫支祁的手,驱动最后的灵力,将全身的血骨化作骨阵,死死困住巫支祁那令人恐惧的爪。 “动手!” 仅剩的三位魔修从戚乐的身后乍然现身,他们执剑刺向戚乐身上的三处要害—— 戚乐微微抬了眼。 巫支祁便困住,但他的眼睛里却是没有惊慌的。 他盯着戚乐方向。 戚乐听见了利器刺破肉/体的声音。 她微微侧首,便瞧见向她攻来的三人被从地底刺出的无数尖锐金属贯穿于空中。有个人的脚尖甚至还在靠在地上,所以有一根金属便是从他的脚尖刺入直接穿透他的小腿。 凝金成器。 系统在心里念出了权羽课上的内容,它默默给自己点了烟,心里想,戚乐没正经研究过修道,她应该瞧不出这是啥吧。算了,瞧不出也好。 戚乐的确不知道这是什么法术。但巫支祁比她想象中的似乎还要强,这让她既感到满意,心中也同时响起了警铃。 巫支祁撕开了困着他的骨阵。他匆匆向戚乐走来,伸手掰断那些金属,用另一只未曾形变过的手想将戚乐接出。 戚乐握住了他的那只手,问:“那一只怎么了?受伤没,给我瞧瞧?” 巫支祁低头瞧着自己沾了血肉的爪子,忍不住在身上下意识擦了擦。擦着觉得干净了,他才敢将手从新化成原本的模样递给戚乐——可是化回来了,他发现指甲缝里还是残着血。 巫支祁瑟缩了一瞬,戚乐瞧着倒是不在意的模样。 她仔仔细细检查了巫支祁的手指,确定他在捏碎了一把剑,一对金钵,还有一堆她念不出名字的法器的情况下,的的确确没被割伤一点,方才从自己的袖中抽出了帕子,替他一点点清指甲里的血。 巫支祁忍不住脸红,他说:“仙长,没关系的,我没那么讲究。” 戚乐淡声道:“脏。” 巫支祁便半点也不敢动,乖乖等着戚乐给他擦干净了手。 戚乐这活做的也少,擦了个七七八八,她将帕子一并塞给了巫支祁,道:“过会儿找一条小河洗洗吧。” 巫支祁红着脸点头。 戚乐这才检查起这些来杀他们的魔修,巫支祁连道:“这个是活着的,我记得你的话,避开了他的要害!” 戚乐看向那名魔修,那魔修被从地底生出的铁刺穿插的几乎不能动弹,但他的咽喉和头颅的确是完好的。 戚乐温声道:“想不想活?” 那魔修低喘着,桀桀不屑地笑了起来。被伤成这样,哪里还有活? 戚乐也不恼,她接着说:“我是药王谷当浮生,我说让你活,你必然能活。” 药王谷这个名字显然让这魔修眼里闪出了异的光。 戚乐从怀中取了一瓶药,她搁在地上,对这魔修道:“让我来猜猜,无冤无仇的,你们为何突然攻击我……是听了城里的线人传话来,说我有只品相不错的半妖,想来抢么?” “东境的人是你们衣食住行地基本保障,你们与人有交互,所以伤人是不妥的。但东境落单的妖毕竟不多,抓太多用,也要担心重霄羽宫的反应。对魔修最安全的是半妖,能多从重霄羽宫手中抢一个都是好的,所以像我这般外来的,自然不能放过。” 戚乐温和问他:“我猜的对吗?” 那魔修微微变了脸色,又嗤笑道:“既然清楚,就该知道若要平安就该遮掩些,而不是招摇!” 戚乐莞尔:“这是什么逻辑,抢劫还要怪人携了东西给你抢么?” 魔修不耐:“你到底想要什么。” 戚乐道:“我想替你完成你没能完成的事。”戚乐微微笑道:“把他送给你们。” 魔修这回是真真正正的惊住了。 巫支祁闻言也慌了一瞬,他下意识抓住了戚乐:“仙长!” 戚乐瞧了他一眼,微微叹了口气,说:“和我自己。” “一起。”她无奈道,“打包一并送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8.当浮生12 最快更新你活不过这一集(快穿)最新章节! 戚乐有个不大不小的毛病。她对一个人心软起来的时候, 往往能心软到半点也不违逆的地步。要多纵容便能多纵容,要多温和便能有多温和——能配合的、天衣无缝到连自己都快要相信自己是真的舍不得。 就好比现在, 在戚乐的计划里,她是不该出现的。 她出现,对她自己的危险度而言太大,对巫支祁树立起他该树立的形象也有些妨碍。 总体来说, 绝对是弊大于利。如果戚乐还够理智和冷静, 就该知道拒绝, 但戚乐又想了想——是她什么都不交给巫支祁, 并且刻意引得他有些过度依赖,动物尚且不会让幼崽擅自行动,更何况人呢? 戚乐觉得自己真有良心。 系统照例心骂MMP,过了会儿,它意识到他们去的方向,问了句戚乐:“现在这是……玩魔修的住处去?” 系统暴躁:“你把自己往狼窝送啊!” 戚乐道:“是未来的兵力还是狼窝,这些都要到最后才能看出来。” 系统难得认真问了句:“戚乐, 我知道你嘴皮子厉害,上下一碰, 死人都能给你说成是活人。但跑去敌人窝里是不是太危险了,当浮生对魔修也是大补吧?” 戚乐道:“你说得对,按计划我是不该来,而是该去玉凰山军营的。”她看了眼前方开路的巫支祁一眼, “唉, 养了宠物, 就是容易对他心软。” 系统:“……” 系统欲言又止。巫支祁其实已经有很多地方表现的不像个合格的宠物了,系统想要提醒戚乐,巫支祁懂得、以及思维模式比她所了解的要更恐怖,但系统一想到被戚乐知道自己隐瞒的后果…… 系统纠结着,它擦边道:“老戚,你有没有想过……巫支祁或许很聪明?” 戚乐道:“的确很聪明,所以不能让他学太多。之后让他学医就是了,剩下的我来处理。” 系统:“不是,我是说——” 系统还未来得及说完,巫支祁忽然停下了脚步。 他微微眯起了眼睛,对戚乐道:“前面有些危险。” 戚乐淡声:“魔修聚集的地方自然危险。他们把这里称作什么来着?对,夺魄生途。” 巫支祁道:“需要都杀了吗?” 戚乐说:“这倒是不用,你能隐藏住气息吗?” 巫支祁点头,戚乐在他身上滴了点别的什么药,对他道:“好可,你藏好自己原本的气息,跟我进去。” 巫支祁便跟着戚乐走进了魔修的这处领域。东境还是东境,即使魔修已算得上层,但他们在这里修筑的金殿依然比不得另外三境的高门大殿。 戚乐刚入夺魄生途,便感到一阵罡风吹来,道上阴声四起,桀桀笑声不断。戚乐尤为冷静地站在原处,她道:“药王谷当浮生,来与魔域做个交易。” 夺魄生途的笑声终于露出了点别的,有人声道:“药王谷当浮生……药王谷重明死啦,如今该称您一声药王谷谷主。药王谷谷主驾临东境,本确该相迎,只是——” 那尖细声音一转:“有句话从南境流入了东境,说是浮生登天,得了你的金丹,修为能立涨百年。” 那声音嘻嘻道:“不知这传言真假,可有幸得浮生金丹?” 戚乐面色不改,她轻笑道:“自然是真的。不止金丹,血也有滋补之效。阁下要即刻起火点炉试试吗?” 说着戚乐又道:“只是比起传言,还有个事实流传更广。魔修为邪道,为昆仑所不容。魔修求医,仅有概不论出处的东境药王谷有人可医。如今药王谷仅于当浮生一人,无师、无兄、无徒。阁下取走的浮生金丹,只不知是当真能助百年修行,还是自断日后百年性命呢?” 那声音骤然顿住。 魔修最难的地方就在于为世主流不耻,他们头疼脑热要求的也不是正常人。药王谷靠近东境,医术甚至堪比昆仑百草峰,从来都是魔修们的救命爷爷。但救命爷爷也不需要多,若是重明活着,活着当浮生的师父活着,哪怕药王谷还有个传人,魔修宰杀当浮生都不会手软。但如果药王谷只剩下她一个人—— 正道不会顾忌的事情,魔修反而要顾及。 系统想明白这一点,深吸一口,问:“所以你最初避着他们走,重明被你借玉凰山杀了,你才敢与东境魔修接触。” 戚乐道:“我说了我惜命。”她又说:“但谁说不是冒险,把命赌在他们的理智上,我看不行。” 系统:“……?”那爸爸你来是准备了什么呢? 魔域的夺魄生途中终于显出了人影。那是个同样着黑袍的魔修,只是他的袍角上以银线绣着高山流水,即是是在此处,但凡有一缕光射在他的跑上,便似活水奔涌。戚乐有个猜测不敢确定,系统即刻补充:“是符箓,他能借这衣服用五行术。” 戚乐心中有些数。 夺魄生途显出的魔修样貌倒是不错,尤其眼角长着颗红痣,越发瞧着男不男女不女,和邪魔外道这个词就非常的相配。 那魔修道:“金殿主人无声起。”他笑了一瞬,“幸会药王谷主了。” 戚乐回礼。 那魔修又道:“只是不知药王谷主想做什么交易呢?” 戚乐这才露出身后的巫支祁,她淡声道:“一个半妖,换我三日平安。” 无声起闻言挑眉:“七日平安。” 戚乐笑道:“魔修消息通达,自然该知道我帮着青龙殿下拔了玉凰山的羽,如今玉凰山的主人发现了这点,正要我偿命呢。”她显示了自己手上权羽留下的追踪符。 “这追踪符还差七日便能失效,权羽已经追来了东境,我实在无处可藏,只得寄希望于魔道。”戚乐道,“听闻魔修能从昆仑风霭剑下一藏数十载,那从玉凰山手下藏三日的我,应该并无问题吧。” 无声起看见了戚乐身后的半妖,他笑道:“这就是杀了我七个手下的半妖?” 戚乐笑道:“阁下果然消息灵通。” 无声起道:“若是这种怪物,倒的确是值。但我又能怎么保证他一定会是我的了?” 戚乐反问:“我将他代入了夺魄生途,金殿主人难道还奈何不了一个半妖吗?” 无声起眯着眼扫视了巫支祁半晌,巫支祁虽然有些不安,但记着戚乐的话刚自己的气息藏得很好。无声起瞧了半天,瞧见了自己满意的,他颔首道:“你睡得对。” 他对戚乐道:“我可以答应,但还要问问其他的人。” 戚乐道:“那我便在这儿等着。等出个结论,等到贵方出具契约,再入也不迟。” 无声起笑出了声:“谷主谨慎。” 戚乐答:“人命如浮萍,不得不慎重。” 无声起一挥衣袖,袖剑水纹流动,他在眨眼间又消失在了夺魄生途中忽起的雾气里。 “——等着!” 戚乐等了一会儿,而后低声问巫支祁:“这儿还有人吗?” 巫支祁摇了摇头。 戚乐便松了口气。 她叹道:“你看,因你不肯一人来,我还得又赌一次。” 巫支祁有些担忧地瞧她。戚乐见着巫支祁这样的神情,也只得说:“……算了,我和你说这个做什么,你又不懂。” 巫支祁低声问:“我会努力去学。” 戚乐摸了摸他的头:“没关系,这样也不错。”她说着又叮嘱,“过会儿若是旁人带你走,你记得跟着走明白了吗?” 巫支祁睁大了眼:“那仙长呢?”他语速急促:“这里很危险!” 戚乐笑道:“我知道很危险,所以接下来我说的事情,你要赶紧去做。一定要在三日内做成。” 巫支祁听着。 戚乐道:“你要听话,很听他们的话。但也要表现的木讷无用些,好让他们将你送去同旁的半妖一起。” 巫支祁有些不明白,但他仍是点了点头。 戚乐见状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夸到:“好孩子。” 戚乐道:“等你到了半妖在的地方……”她弯了弯嘴角,“忍上两三天,然后就不用忍了。” 巫支祁茫然:“不用忍?” 戚乐道:“对,你看不惯什么,就去杀什么。想帮谁就帮谁。你记着,你一定要在别人最受不了的时候动手。” 巫支祁:“……???” 戚乐瞧着他这样就觉得好笑,她想着起义该有的模式,对巫支祁说:“总之,若是他们没有死路……这个我来。”她对巫支祁温声:“你只要记得,忍上几天,帮他们自由。然后第七天,带着他们来救我。” 巫支祁低低道:“救你?” 戚乐道:“对呀,你难道以为签上契约事情便能十拿九稳了吗?”戚乐难得教了点巫支祁道理:“口舌文都是靠不住的东西,与其信任旁人,倒不如信任自己。魔修贪欲,忍上七日差不多也是极限了,七日后,我怕这丹炉还是会起。竭泽而渔有什么可怕的,只需日后不活在水里便是了。” 戚乐见巫支祁听着紧张地指甲都刺出坚硬的部分,她好笑地覆上了他的手,安抚着拍了拍,哄道:“所以巫支祁,第七日,不能早也不能迟。你数着天数,数到七,可就要来救我呀。我把命都给你了。” 巫支祁凝视着戚乐,他极缓、及郑重的颔首。 他握着戚乐的手指,抵上自己额间的角,低声允诺:“我记着了。第七天,我来救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9.当浮生13 最快更新你活不过这一集(快穿)最新章节! 无声起带回了肯定的答复。两方缔结了约定, 但两方心里也清楚, 不管约定上写了什么又覆了什么符咒, 要撕毁起来也不是件难事。若是玉凰山当真找上门了, 魔修未必真的会豁出一切保护当浮生。而七日到了,当浮生也未必会能安全离开魔域。 不仅如此,药王谷的谷主身份也很特别。这身份会让魔域想要更多。 无声起陪同戚乐入内时笑道:“药王谷和魔域同处东境, 关系一贯和睦。如今谷主前来做客,魔域没什么招待的,也只能为谷主配上些药王谷有的东西,已不至让谷主觉着生疏。” 戚乐瞧着桌上的那些个药罐丹炉, 不免笑了。她想魔域这也的确够贪心啊,收留个医生七天,还没说肯定会放走医生呢, 现在这七日想要先用尽医生的本事了。 也对, 杀鱼谁不取鱼卵呀。 戚乐也爽快, 无声起这么做,正巧还她省了点找别的由头的功夫。 她颇为警觉, 像是刻意要施予魔域甜头般道:“也好,我对提升修为的药物也在研究中, 若是魔域肯配合自然再好不过。” 无声起眼眸微动:“提升修为。” 戚乐笑道:“我师父几乎可肉白骨,我研究些提升修为的药物, 又有什么怪的?” 无声起了然, 戚乐半点自保能力没有去却有这一身修为。谁说和药王谷那些可能提升修为的药方无关呢? 无声起立刻道:“只要是魔域有的, 谷主想用什么都可。” 戚乐便顺着说:“我缺试药的。” 无声起顿住。 戚乐翻检着药物的动作微顿, 她笑道:“我送了一个可以比得上百个的半妖来,魔域却穷苦的连是试药的都给不出么。” 无声起笑了,他说:“自然有。今日就送来。” 戚乐道:“每日三个。” 无声起:“……?”他皱眉,声音也有些冷,他道:“这是试药?” 戚乐道:“提升修为便需扩宽灵脉,碎了灵脉,又要如何继续?”她头也不抬,眸中尽是冷酷,甚至嘴角还带着笑意,“总归半妖没了灵脉也一样可用,魔域不损失什么,我可有说错之处?” 无声起见着戚乐,慢慢也笑了。魔修都是些重视实利之人,悲悯仁善这种东西,只会引得他们发笑。戚乐越是表现的不近人情,反而会让无声起更为放心。 他道:“好,一日三个,我立刻去选。” 戚乐见他离开,方才放下心坐了下来瞧着满屋的东西。 系统道:“你、你真的要杀半妖啊?” 戚乐道:“我也要有这个能耐,当浮生有个扩宽灵脉的法子,也的确痛苦。起初会呈现碎裂的态势,但休息上几日,灵脉会比先前更坚韧。用来糊弄魔域也算够了。” 要掀起一场起义,天时地利人和都不能少。戚乐这时候只能算是有个靠巫支祁强行得到的“地利”,天时和人和都得她再推一把。团结人,同样憎恨一样东西要比同样喜欢一件东西跟容易也坚固。半妖仇恨魔修,也恨重霄羽宫,但贸然的反抗,未必会得到他们的认可。戚乐只能能推多少算多少,能杀几个杀几个。再推一把,让他们半只脚悬空——这样巫支祁的那只手才会显得尤为珍贵。 戚乐正想着,下手倒也真没顾忌。 但她也清楚自己不能露面,否则对后续计划会很麻烦,所以也一直是将药给魔域的人,让他们去喂药。 系统起初还会去看一眼,到后来因为疼痛实在是剧烈,系统觉得自己数据做的心都接受不了,而戚乐却还能递出药来。 系统:……老戚你的心是金刚石做的吗? 戚乐似乎知道系统在想什么,她淡声道:“不是,所以我不听也不看。” 系统:……MD我感觉你更冷酷了。 戚乐手半点不抖,原本说好的一日三个,也在当浮生猛烈的药效下,慢慢增多至一日五个,乃至六个。 但戚乐留个半妖,多喂他吃了些有利于经脉的药,给无声起展示了成功的效果——无声起果然同意了她要更多试药人来稳定药效的要求。 戚乐在第四日的时候,差不多已经糟践了二十七名半妖。 系统问:“二十七名……魔域有多少半妖啊。” 戚乐道:“上千吧。” 系统又问:“那,那够不够啊?” 戚乐道:“我尽力而为。” 系统:……你别在这事情上尽力而为啊! 戚乐在第四日开始要求青壮。因为药的确有效,无声起也同意了。 到了第五日,戚乐开始点名要青壮的女半妖。 系统:“……这样真行?” 戚乐低声:“赌天命啦。权利、女人、性命,我把能得罪的都得罪便了。魔域也从不那他们当人——这样要是还能忍住,这军队要了也没什么用。” 系统:“……”行吧。 戚乐到了第六日,估摸着无声起的耐心,十分明智的要了人后再用药后又配了修复灵脉的药。她将这个半妖展示给无声起,交出了两种药,也不说旁的,只说稳固了,搭配使用,用后三日不可动用灵力。 无声起见了半妖康复后的状态,谢过了戚乐,但瞧着还是想要找人再试试的样子。 戚乐倒是一副随他去的样子,且半点也不打算给药方。对于戚乐这样的举动,无声起显然已经有数。明日便是第七日,第七日会是个多事的日子,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各怀心思。 无声起要戚乐好生休息,说运气不做,玉凰山似乎没空管这离。 戚乐感谢无声起的帮助,并表示明天一过就走人,绝不给魔域添麻烦。 无声起闻言又笑了笑,戚乐也牵动了嘴角。两人互相看了一眼,无声起才想起什么般的说:“对你,你送我的那半妖。” 戚乐闻言,眼光凝了一瞬,倒也没表现出十分兴趣。 她道:“殿主忽然提起这事,难道是魔域连我这个丹修都不如,治不住他么?” 无声起笑道:“这倒不是,这半妖的确乖,让他做什么都不反抗——可惜太闷了点,才第一天就惹毛了莲池的疯女人,抽了他一百鞭,丢去了半妖们做苦活的地方。”无声起遗憾,“原本是谷主带来的人,我还想着给些优待才是呢。” 戚乐闻言,手下动作微顿,她似笑非笑:“那殿主怎么没把他收在身边?” 无声起不知真假道:“他眼睛太透了,像面镜子,让人害怕。害怕自己控制不住,直接剜了它,惹得谷主不悦。”无声起弯着嘴角,“谷主怕过吗?” 戚乐冷下了声音:“殿主有话不妨直说。” 无声起见戚乐并不搭腔,也不多说了,他笑了笑,走了。 他走之后,戚乐也没问一句莲池的疯女人是谁,系统已经开始翻资料库了,它立志要在这个世界海一样的资料里翻出东境莲池的主人是谁。 戚乐倒是冷静:“你管她是谁。” 系统:“?” 戚乐道:“明天过后,你还怕杀不了吗?” 系统:“……???” 戚乐没睡。 明天就是第七日,她也有些担心。毕竟她赌的是巫支祁无人可知的血脉没法被魔修困住,毕竟连照羽都失手过一次,她有特意伪装了巫支祁,应该不至有失—— 戚乐忽然道:“莲池主人是谁?” 系统精神抖擞,它觉得此刻的自己充满了力量:“我立刻查,保证明晚前翻出来!” 戚乐闻言,轻笑。 她左右也不睡,便瞧着屋里的更漏数着时间。 等更漏跳完了前一日最后的一滴,戚乐忽然听到了什么声音。 她问系统:“你听见声音了吗?” 系统:“啊?” 戚乐也不等它回答,径自走去窗户边,推开了窗户。窗外月亮还在,但风的的确确不对了。 “有人在用五行术。”戚乐道,她又往更远处去看。 她当然看不见东西。 但这次,她从风里似乎嗅到了血的气味。 戚乐忽然心跳的有点快,她有个猜测,却不敢去证实。 戚乐回头看向更漏,她又开始等着时间。风中带来的嘈杂声越来越大,但戚乐却一点儿也在意了,她在意起了时间。 当第七日的时辰过去三个,第四个时辰走到三刻,天边开始晕出红边,走到一半,戚乐住的屋子已经能感受到了些微的光。等到天亮了,柱子上的时间刻度显示辰时。 戚乐真真切切的听见了声音。 她抬眸去看窗户。 有个少年费力的将自己挤了进来。他的上手抵着窗户的上沿,脚踩着窗框,刚刚将半个身子从外面塞了进来。因为太急,他头上的角都将窗户的上沿墙壁撞出了个缺口。 巫支祁怔怔地瞧着戚乐,似是没料到戚乐醒着在等他。 他立刻手足无措了起来,从窗户里进来也不是,出去也不是,只能支支吾吾道:“他们说你在这里,但我已经翻了三个都不是,我以为——” 戚乐瞧见他眼角还有血痕,像是伤口还没来的急康复。 戚乐向他招了招手,巫支祁便乖巧的垂下头来。戚乐伸出指尖摸了摸他的眼角,瞧着这只怪物飞快的红了脸,顿了一瞬,才问:“谁打你了?” 巫支祁似乎这才想起自己眼角有伤,他回忆了片刻,又放弃。他似乎是担心戚乐不高兴,忐忑道:“是个女修,别的……没太注意。” 说完这句,巫支祁又担心戚乐别的,他见戚乐神色淡淡,又道:“我、我等到了第七日。” 戚乐没有答话。 巫支祁想了想又说:“我杀了不少魔修,脑袋都垒在金殿外可以数。” 他瞧着戚乐,紧张着,明明是费了好大功夫、来救人的那个,瞧着戚乐的时候,发出的声音却越来越低。 到了最后,几乎是风带来的微声。 巫支祁瞧着戚乐:“我来救你。” 戚乐:“……” 巫支祁一紧张,脚下直接踏裂了窗户和墙。戚乐瞧见他在灰尘里呛了两下才站稳,忍不住笑了。 她伸手摸了摸巫支祁头上的角:“谢谢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0.当浮生14 魔域金殿外, 切切实实垒着数十名魔修的脑袋。 骇敌于外,这东西从没有人教过巫支祁, 但巫支祁却这么做了。 金殿外一字排开的头颅皆尚且睁着眼,已呈现死灰的眼中满是临死前的不甘与惊恐。巫支祁身上戚乐的药效还未过, 或许他们的确在死前都未能明白, 为什么会败在一个少年半妖的手上。 巫支祁杀了人, 却还要救人。 他知道大部分的半妖没有得过任何的教导, 并赢不过这魔域里的数千魔修,便将自己杀掉的那些大将的头颅一个个割下, 放在金殿阶前, 好用来骇住那些修为弱些的魔修, 让他们不敢踏入金殿, 已此来保住殿中弱者。 戚乐在见到金殿前几乎垒成一片的头颅时, 心中不过感受到的是惊疑,直至她听完了巫支祁这么做的解释,方才忍不住骇然。 她从没有教过巫支祁这样的法子,巫支祁这么对她说的时候,她不过也以为是这少年为了讨她高兴, 杀了几个想要她命的魔修罢了。见到这些垒成的头颅阶梯,戚乐起初也不过是起疑,若是要讨她高兴, 也不至于杀这么多, 杀这么多, 只会令寻常人人觉着恐惧。巫支祁也正是因为害怕戚乐恐惧, 方才忙不迭的解释。 他解释了,戚乐反倒更觉阴寒。 戚乐终于发现自己似乎是小看了巫支祁。 保全弱小安定后方——这不是一场突来的暴乱要做的,一场有所准备的起义才需要。 而戚乐对巫支祁的指望,所谓的获得半妖的支持,与其说是领着他们起义不如说是诱使他们暴乱——比起有计划的起义,一时的情绪被渲染,被鼓动显然要容易的多。人的感情容易被传染,所以当群情激奋时,一旦有一个领头,便容易出现暴乱。 一场由他领着c在半妖心中种下一粒种子的反抗前哨,这才是戚乐对巫支祁的期许。而巫支祁一人来救他的行为,也让戚乐认为他的确是鼓动了其他半妖掀起了暴动反抗,而不是真的组织了一场有计划c有针对c甚至有后方的起义。 说到底,暴乱只需要一时间的情绪引爆。起义需要的则是领导和信任。七天就能被接受,七天就能被信赖。这是什么天赋,天命ax吗? 巫支祁什么都没学过,他能靠天赋就这么做吗? 他如果有这种天赋还能表现出先前那般懵懂无知的模样,就不能说是天赋,而是令人恐怖了。 戚乐心中发冷,她忍不住抱着疑虑试探。 戚乐温声问:“你一早就想好了要以金殿护住他们?” 巫支祁点头,他道:“半妖也不是都能对抗魔修,弱的那些,我让他们避入金殿里了。都是直接对抗魔域那些半妖的姊妹父母之类,护住他们,他们在与魔修动手的时候,也比较没有顾忌。” “是这样啊。”戚乐轻声,她垂下眸,神色微敛,兀自沉思。 他接着回答戚乐:“金殿倒不是一开始就选好的,他们给出的建议起初是高处的云阁。只是我在找仙长的时候,发现金殿只有一个进出口,金阶又造的特别惹眼,守也好,吓人也好,都要比云阁更容易。所以就选了金殿。” 戚乐闻言笑了,她说:“你想的倒是很周到。” 巫支祁不疑有他,他说:“半妖对魔域和重霄羽宫都只有恨意,他们是比东境人族还要活的辛苦的一群。仙长,我想帮他们。” 戚乐沉默了一会儿,半晌才接着温声道:“我让你去,本就是猜到以你的个性,是肯定会帮他们的。人在绝境晦暗之中,才会对火炬尤为渴望。” ——我是想着你什么都不懂,也只能靠本性去做个火炬。 只是还不等她开口,巫支祁自己倒已经先懂得安内袭外,越过了戚乐的安排不知几许。 戚乐心里生出丝异样,她面上不显,只是夸道:“你做的很好。” 巫支祁对戚乐不疑有他,他听见戚乐的夸赞,也只会真心实意的高兴。 巫支祁低头道:“我c我背你过去吧。你闭着眼休息一会儿。” 戚乐见着这台阶,靠她除非踩在那些脑袋上,否则也的确不过去,也只能点头同意巫支祁带她走。 巫支祁松了口气,背对她毫无防备的蹲下身。戚乐垂眸就能看见他藏在黑发下的皮肤以及皮肤下附着着肌肉的经脉与血管。戚乐的指尖微微动了动,碰上巫支祁的后颈。后颈是大部分动物的极为防备的地方,甚至人都未必能接受旁人轻易触碰自己的脖颈。巫支祁在被戚乐碰上的一瞬绷紧了肌肉,但随后却又放开。他有些困惑地看向戚乐,眼中倒是没有半点防备,只有些忐忑不定。 戚乐瞧着,手指便从他的后颈滑向了他的肩膀。她环住了巫支祁,让他轻松将自己背在了身后,瞧着他微微垂着头,耳根发红,却连眼角都不敢回头看一瞥。 系统忍不住感慨:“也太胆小了点。” 她这时方才回答了系统先前的那句话,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她反问系统:“胆小?” 系统敏锐地从戚乐话语中嗅到危险,它即刻闭嘴。 巫支祁已不过两步便越过了垒着头颅的金阶,他带着戚乐入了金殿。 金殿内的魔修一早就被他清理干净了,如今里面待着除了刻意留下的守卫,大多是些柔弱的女半妖和孩童。 戚乐注意到,守着这些柔弱半妖的守卫里,居然还有一二个魔修。 魔修居然在帮半妖,这可真是超乎戚乐能夸赞范围的“好”了。 戚乐瞧着殿中魔修,随意问:“我可从没让他接受过魔修的投诚,魔修狡诈,只认强者,统之不易,反水倒是简单。你说敢用魔修的家伙胆小?” 系统假装自己不存在。 戚乐移开了视线,也只当没有瞧见。 殿中,有个耳后长着几片艳丽羽毛的女半妖似乎对声音极为敏感,巫支祁的脚步几乎轻不可闻,但她依然第一时间回头瞧见了巫支祁,高兴道:“巫支祁,你回来啦!” 巫支祁点了点头,小心地将戚乐放下,问道:“北烬他们呢?” 女半妖道:“北烬他们应该也快回来了!我听鸟儿们说,无声起已经弃魔域而逃了,这样算起来,魔域十二金丹以上修为的大能,如今在魔域内c尚未被我们控制的,已经没了!” 她说的兴高采烈,眼中都散发着光:“巫支祁,你真厉害。你说我们能成功,我们真的成功了!以后是不是大家就都能想睡的时候就睡,甚至还能有自己喜欢的东西?” 巫支祁眼中也有暖色,他颔首:“对,都可以。” 巫支祁允诺道:“我答应过,我都会去做到。” 那女半妖低呼了一声,她看着巫支祁的眼神好似看着什么高不可攀的救世主——这让她连站在巫支祁身旁的戚乐都没能第一时刻去注意。 戚乐对系统漫不经心道:“瞧见了吗?许利,惑心,造出利益共同的假象,借此来聚拢人心,同时施以强力,展现上位者所能,引下着依附。我看他不仅胆子大,还一点也不傻。” 系统:“” 戚乐问:“我晕船那几天,权羽真的什么都没教他?” 系统老老实实:“就给看了本《四境志》。” 戚乐感慨:“一本《四境志》啊。” “看来是真的天赋过强了。” 系统一边见着巫支祁同那女半妖询问着具体战况,一边忍不住问戚乐:“那c那你打算怎么做呢?我觉得巫支祁聪明也挺好的,你也能省心啊?” 戚乐道:“等他做了东境之主就不一定了。按我原本的计划,他该是个明面上了,实际由我来。” 系统:“现在不能一样吗?” 戚乐道:“这世上最不能信的就是人心。如他什么都不懂,需要依靠我,我自然没什么不需要顾虑的。但既然他不需要学也能凭借直觉去做最正确的选择,那么早晚有一天,他会觉得我是个不正确的选择。” “我可打不赢一个能屠东境魔域的怪物。”戚乐道,“你说的,当时我应该直接在照羽身上下功夫的。” 系统:“”第一次被肯定了,但一点都不高兴是怎么回事。 系统问:“你你要放弃巫支祁了?” 戚乐道:“废了这么多功夫也不是白费,注意些,他还是于我很有用。至少他信任我,只要经营好这份信任,至少能保八分安全。” 系统:“那剩下两分?” 戚乐问:“当浮生的徒弟在哪儿?” 巫支祁尚且没有在戚乐面前暴露这一面的时候,戚乐甚至都没有问过当浮生的徒弟一句,系统也只当她的安排尚且没到这一步。如今戚乐这么说,系统倒是没有生出她终于认真对待任务的喜悦,而是察觉到了戚乐的确被大乱了计划。 巫支祁前期懵懂的形象太好,以至于戚乐都疏忽了。 ——或者说,正因为云舟上系统的隐瞒,戚乐放下了对巫支祁最后的一点戒心,她大胆地c给出了信任,方才让巫支祁自由去行动,以致他得到了些只属于他,而不属于戚乐给予的东西。 系统见着这样的戚乐,简直胆战心惊。它只恨不能一下去抓住巫支祁的头,让他赶紧的别管也别问了。半妖军队而已,半妖军队能有戚乐可怕吗? 别让戚乐对你生疑啊,我已经听见她找挖坟铁锹的声音了! 巫支祁显然也听不见系统的声音。 他了解的情况,对戚乐道:“仙长,你留在这里,他们会保护你。我得去瞧瞧北烬他们,确定魔域的情况。” 戚乐抬眸多看了巫支祁一会儿,她露出着欣慰且松快的笑意。 她对巫支祁亲切道:“好,我等你回来。” 巫支祁便红着耳朵先出去了。 系统不忍目睹,闭上了眼。 它听见铁锹插进土里的声音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1.当浮生15 天色渐晚, 半妖在金殿里渐渐燃起了灯火。灯火将金殿照了个半明, 剩下的光影是嵌在金殿墙壁上拳头大小的明珠发出的柔柔珠光。 这样能够不嵌符咒, 单凭本身便能在昏暗处发出光亮的珍珠,是东海独一无二的珍宝。这样的明珠只有修行多年的海蚌能生出,海蚌难修成具有灵性的大妖,但它们活在海底,原型足有屋大,蚌壳开合迅速, 连练气的修者也能一口吞下。所以似采珠这样凶险的事情, 魔修往往驱使半妖去做, 取这类蚌精海珠时, 往往青壮半妖十去仅有一能回。 这满屋的明珠, 无疑是这些半妖最熟悉的东西。可他们没有一人愿意多看那沾满了同类鲜血的珠子一眼,宁可守着容易灼伤皮肤的火烛过夜。 戚乐没有那些顾忌, 烛火晃得她眼睛疼,她寻了处明珠最亮的地方, 坐下从乾坤袋中找了本书看。 系统一看书名《四境志》, 立刻沉默了。 戚乐慢悠悠的翻书,一人独坐在一角, 倒显得与半妖们立场分明。系统瞧着这场景就觉得不好, 戚乐实在是太特别了,系统不过陪她才走了一遭, 对她的性格便已有了极深的了解。戚乐是典型的无利不往, 她不和半妖们搞好关系, 甚至摆出了不太在意的态度——这显然就是她已经将半妖从她的势力中划出了。 半妖如今基本就等同于是巫支祁的势力,戚乐这般,瞧在别的半妖眼里是她这个修者不太好接近,瞧在系统眼里就是胆战心惊。 它在内心大约已经祈祷了百八十遍巫支祁赶紧回来,赶紧多做点事讨好一下戚乐,但它求来的不是巫支祁,而是先前同巫支祁说话的c耳后有羽的女半妖。 那名少女半妖和同伴不知说了什么,竟然大着胆子向戚乐这儿走来。 她靠近了戚乐,瞧着她看书的模样,顿了一瞬,才自我介绍:“我叫珊翎,你叫什么呀?” 戚乐翻过一页书,听那少女说完了,才不紧不慢的抬起头,眼里盛了点笑意,颔首自我介绍:“我叫做当浮生。” 珊翎顿了一瞬,又问:“当浮生?这名字听起来好奇怪啊。” 戚乐笑道:“师父随手取的罢了,那日许是他正觉浮生一梦起,所以给了我这个名字吧。” “浮生一梦起?”珊翎感慨,“听起来真好听。” 戚乐却道:“姑娘若是知道浮生一梦的意思,或许便不会这么觉得了。” 珊翎不解:“意思是什么?” 戚乐重新低下头,又翻了一页书,她慢悠悠道:“意思是教人不要执着。” 珊翎几乎立刻就红了脸。所有的半妖都与戚乐保持着距离,并不刻意接近。她突兀的过来,显然只有可能是为巫支祁来的,戚乐这话无疑是在和她说,不该问的不要问,问太多只会显得可笑偏执。 戚乐这么刺她一句,自然让珊翎觉得下不了台,她想要回敬戚乐一两句,却又畏惧着她周身的气势,默默忍了回去。 但好在她胆子大,胆子不大也不会那么积极的亲近造反的巫支祁。 珊翎碰了软钉子不气馁,她接着道:“你懂的真多,你是巫支祁的朋友吗?” 戚乐闻言倒是头一次思考起了她和巫支祁的关系,她顿了一瞬方才笑了声:“或许?” 珊翎闻言皱眉:“或许——?” 戚乐道:“我觉得我大约应该算是他的老师,但也要他这么看我才行。我并不知他将我当做什么,所以也只能回答姑娘一句‘或许’。” 珊翎噎住,半晌才说:“可他背你进来,你至少也是他的朋友。” 戚乐含笑:“那你又问什么呢?” 珊翎终于发现戚乐根本就是快咬不出任何破绽的硬骨头,她见戚乐又低头瞧她的书去了,她又看不懂那书上写了什么,只能愤愤回去。 珊翎刚坐下,同伴便问她:“怎么样问出来了,是头领的什么人?” 珊翎没好气道:“没呢,防备心可重了,和巫支祁一点也不同。巫支祁怎么会带着这样的人来。” 她的同伴便道:“首领很看重她的样子,应该不是一般人吧,是不是你脾气太坏,惹着人家啦?” 珊翎瞪了对方一眼:“我怎么惹她了,我都只差没供着了。你若是觉得我不行,你自己去问呀。” 那只脸上长着鳞片的少年多看了一眼戚乐,连连摇头:“不行不行,我很怕魔修。连向头领效忠的那几名我现在瞧着都发憷,更别提那个看起来更厉害的。” 珊翎道:“哪儿厉害啦,我刚才瞧过了,她四肢无力,肯定不是剑修。但她身上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符咒法器,估计也不是修五行术的。我看八成是个丹修,丹修有什么厉害的。” 鳞族少年道:“丹修很厉害啊,你还记得前些天我们被绑走的那些同伴们,白日的时候我们找着了他们,他们不是变得更厉害啦?听说就是吃了药才这样。剑修可做不到这些吧。” 珊翎说:“有你觉得不厉害的吗?你连我都赢不了,当然觉得丹修也厉害啦。” 鳞族少年收了声,珊翎不知想到了什么,又问少年:“我记得你好像认识人类的字的对吧?”少年点了点头,珊翎便指了指戚乐捧着的书,“你知道她在看什么吗?” 鳞族少年迟疑一瞬,对珊翎道:“我和你不同,我身上没有雁鹰的血脉,我瞧不清。” 珊翎叹了口气,拿少年无法。她在地面上将封面上的字又都画了出来,少年见了,便告诉她是什么。珊翎默默把名字记了嘀咕道:“等出去,我要找个先生教我读这个。” 鳞族少年道:“你想读书吗?” 珊翎说:“对呀。” 少年哦了一声,珊翎又问:“苏奕,你出去后想要做什么呀?” 留着一半鲛人血的少年被问住了,好半晌竟然也答不出来。 珊翎见他这幅样子,摇了摇头,而旁人则笑着说:“珊翎你别问苏奕啦,他一直这样的,最没用了。到时候让他跟着头领就是啦。” 珊翎道:“我怕他给巫支祁添麻烦!” 苏奕不敢多说话。 戚乐在一旁翻书,当浮生虽然没什么能耐,再差也是个修者,半妖那边毫无遮掩的谈话,传到她这里虽然微小,但凝了灵力却也未必听不着。 戚乐问了系统一句:“那叫做苏奕的半妖” 系统紧张着:“是个半鲛人,但没什么能耐,弱的很。” 戚乐道:“弱者也有弱者的强处” 系统:“你,你想做什么。” 戚乐道:“你怕什么啊,我有开始和你算云舟的账吗?没有吧,既然没有,你结巴什么。” 系统:“” 系统认真道:“老戚,我现在给你道歉,你会接受吗?” 戚乐:“接受呀。” 系统:“???”这么好说话? 戚乐温温笑了笑道:“我也不是那么严苛的人,谁都有犯错的时候,谁也该有犯一次错的机会。你懂我的意思吗?” 系统战战兢兢:“我懂。” 戚乐点了点头。 系统如履薄冰地松了口气,又问:“天冷,您要颗糖吗?” 戚乐想了想:“草莓味有吗?” 系统立刻给戚乐配了草莓味,等它做完了这一切,忽然又明白过了。它怎么就怂戚乐就怂成这样了呢?它是一串数据,戚乐也不能拿它怎么样的啊!它和戚乐又是利益共同体,它不用怕啊! 不行,还是怕。 系统试图给自己勇气,但不过说了三遍,它自己先否了。 系统给自己颤颤巍巍点烟,发现烟没了,它找酒。它一边找一边告诉自己,戚乐是讲道理的人吗?是的她讲道理,但道理姓戚。 所以她什么都做的出来,她做出什么来系统都不意外。 深夜时分,巫支祁终于回来了。 随着他一并回来的,有倒戈了的魔修,还有半妖中最精锐的那部分。 戚乐瞧见那里面似乎还有被她灌药的半妖,不过这些半妖应该不认识她。 果然那些半妖见着她都愣了一瞬,下意识看向了巫支祁。 巫支祁将众人都安顿好了,又与其中几位半妖说了几句,方才走向戚乐。 戚乐瞧见他,笑着问:“你忙完了?” 巫支祁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巫支祁局促说:“还有很多人被绑着,我想” 戚乐尚未听他说完,便颔首道:“你有想的尽管去做。我答应过你,会许你天高海阔,如今这东境的天与海自然都是你可去你可想的。” 巫支祁定定瞧着戚乐,他露出了笑。 他对戚乐道:“我也记得,我会为仙长所用。” 戚乐不动声色,她莞尔:“所以你来问我?” 巫支祁点点头。 若是先前,戚乐大约还有心思问一句:“如果我不同意呢?”但如今的戚乐只是笑了笑,温声细语道: “我们是合作的伙伴,我怎么会不同意你的事呢?” 巫支祁正是少年,戚乐的话如同一滴洗去明珠尘的灵液,眨眼间让他成为最飞扬夺目的一颗星。 他微微垂下头,瞧着戚乐的眼里依然干净透彻地几乎要映出戚乐自己的模样。 巫支祁对戚乐道:“我也永远不会惹仙长不快。仙长答应我的做到了,我答应仙长的也会做到。” 戚乐含笑,却不置可否。 她与巫支祁毕竟没有牢不可破的契约,契约中的事项能达成多少,端看双方本事,哪是一句话就能达成的。 系统有些不忍,它说:“戚乐你这样多累啊,巫支祁是你救的,是你教的。他或许真的不会背叛你,哪怕有了自己的主意,也会什么都听你的呢?” 戚乐淡漠:“或许?你把任务压在一个或许上?” 系统哑然。 它支吾着问:“这契约,你和巫支祁的约定,这就是要算彻底作废了吗?” 戚乐冷眼:“他答应为我尽用,但你瞧,他已经去为半妖所用了。他不能将自己完全的赠与我,我又为什么要殚精竭虑为他细谋东境?” 系统:“所以?” 戚乐对巫支祁道:“如我没猜错,你是想要去救重霄羽宫手中的半妖吧?” 巫支祁点头。 戚乐又笑道:“你特意来与我说这件事,应该不是担忧重霄羽宫的缘故,是担忧玉凰山和照羽吗?希望我去帮你托住玉凰山的步伐,好让你先攻下重霄羽宫,得到那群半妖?” 巫支祁闻言怔住,他皱起了眉,张口欲言。 戚乐却已道:“我知道你不想碰见照羽。” 她微微笑道:“我去对付他,你且放心,当你进攻重霄羽宫时,玉凰山的军队绝不会出现。我会让玉凰山退兵。” 巫支祁讷讷:“我不是” 巫支祁未说完,他身旁别的半妖听见了两人的对话,惊讶万分的走来,重新打量了戚乐,惊叹道:“这位难道是头领的谋士吗?我一早听闻人族多谋,如今算是见识了,仙长真有把握让玉凰山不动吗?” 戚乐颔首。 那半妖便兴高采烈道:“那真是太好了!我先替头领谢过仙长了!” 说罢,他又不太好意思地问:“仙长需要多少人手呢?我们人手有些不足。” 戚乐笑道:“我一人便足够了。” 那半妖惊讶极了,但瞧着戚乐不像是说谎的样子,他看向了巫支祁,等他做决断。 戚乐笑着问:“你不需要吗?若是玉凰山突然插手,重霄羽宫怕是会入他们手中,半妖与东境也一样。” 巫支祁张口,他想起戚乐说过的很多话,他记得戚乐说过,若是玉凰山赢了重霄羽宫,东境怕是不会有任何的变化。而这不是巫支祁想要的。 戚乐温声说:“你需要我作为谋士帮你吗?” 巫支祁瞧着戚乐,他眼中透出了困惑,他一直是这样赤/裸地让戚乐直视着他,扫视着他。 他看了看满殿眉目携着少见快意的半妖们,对戚乐点了头。 他抿着嘴角,头一次微微垂下视线,他看着戚乐好一会儿,才说:“我需要仙长帮我。” 戚乐敛眉,她含笑颔首:“我自然会帮你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2.当浮生16 最快更新你活不过这一集(快穿)最新章节! 玉凰山的大军列阵于东海前, 与重霄羽宫不过十里之别。 照羽处理完了南境的诸多杂事,终于来到了东海。权羽是在半途中遇见照羽的,照羽见着了权羽离开戚乐, 当下便暗道一声不好。他耐着性子听完了权羽离开戚乐的来意, 冷冷问道:“你认为你说的这些我未考虑过吗?” 权羽一怔, 他下意识答:“陛下自然思虑周全,但浮生姑娘拖我问一句陛下的决意……” 照羽嗤笑:“当浮生都将东境看的这么清楚,会不清楚我的决意?她如果真不清楚,因不清楚而不敢妄动,当日便不会来玉凰山, 也不会在东境等着我去寻她。” 权羽道:“那、那陛下是打算依然留着重霄羽宫?” 照羽面无表情:“当浮生这么和你说的?权羽,你好说歹说也是玉凰山的大将,总是被她牵着鼻子走, 你不觉得掉价吗?” 权羽愕然:“牵、牵着鼻子?” 照羽道:“东境的事我猜是当浮生故意让你瞧见的吧,你性格温厚,若只是嘴上说说, 你就算恻隐也绝不会动摇值守命令的心,唯有让你毫无预兆的一次受足了冲击,你才会动摇。当浮生与你相处不久, 到将你的性子拿捏了个十足。” “她捏着的性子,轻而易举让你忘了我的命令, 转而回头问上一句她心里早有算计的答案, 这不是被牵着鼻子是什么?”照羽显然心情不渝, “或者我说拽着你的翎羽赶着你往她要的方向去?” 权羽自知失职, 跪地请罪:“是属下疏忽。” 照羽也不是第一天知道权羽这个性子,他挥了挥手道:“算了,也是我低估了她。另外,对于东境,你也无需担心。” 玉凰山主单手背后,他眉目间尽是天地舒然睥睨,给了权羽一个完全超乎了他的预料,却又似在他预料之中的答案。 照羽道:“重霄羽宫我不会留。” 权羽:“!” 照羽垂眸:“东境是四境之上的一块顽疾。谁都不想去管,因为谁都不想染一身腥。最好的选择是给予重霄羽宫颜色,留东境不变。溃烂归溃烂,终究惹不上自己的身。” 权羽低低道:“浮生姑娘也是这么说的。” 照羽道:“不错,但她没有告诉你的是,昆仑可以不管,玉凰山却不行。因为东海生的是众妖,而不是人族。畸形的平衡是最脆弱的平衡,如今你瞧着东境和缓,妖族占利。但人是什么生物,我活了两百多年,不说能看透,但也看的够多了。忠义佳勇有似昆仑风霭之徒虽然稀少,但从不或缺,东境早晚会出这么一个人,正如昔年太上元君悟道驱逐诸多上古大妖,逼得我辈只得退守玉凰山一样,也会有人将东境上不讲规矩的妖类肃清。” “东境是块烂疡,伤不到昆仑,却是能连着妖这个字,慢慢攀上玉凰山的。” 照羽说的冷静:“玉凰山的规矩,同族不可轻易相残。重霄羽宫这块创口,我一早就想清了,如今找到机会,自然要清干净。否则,你认为我为什么要用当浮生这个人类?” “我用她,就是为了彻底的、将重霄羽宫的所有在东境彻彻底底的拔除。” 权羽自然是对这事乐见其成的,但他也记得当浮生说的忧愁:“但东境的魔修……还有东境日后会出的修者,若是昆仑无法约束,我们该如何对待他们?” 照羽冷笑道:“昆仑能约束他们,玉凰山就做不到?” “玉凰山既然要的是东境,自然便该是整个东境都遵从于玉凰山。妖是,人族自然也该是。” 照羽一语点醒权羽。 昆仑约束修者靠得当真是万宗之源的名头吗?当然不是,昆仑靠得,与玉凰山统领群妖所依靠的也没什么不同。归根结底都是同一个词,“力量”。 玉凰山有统领群妖的力量,何愁不能统领东境的修士。 是戚乐先前说话刻意将权羽引进了胡同里,让他觉得修者就只能由昆仑约束,却忘了修者真正惧怕、不敢冒犯盟约的根本缘故,从来就不在昆仑,而是在玉凰山的强大。 “但现在跑了当浮生……”照羽咬牙,显然是在想着若没有了戚乐,或者戚乐成了敌人,他该如何对付重霄羽宫在东海上的优势。 权羽听见这句话,反而却有些茫然,他问:“浮生姑娘为何会跑?” 照羽冷声:“她千辛万苦支开你,不为了跑,还能为什么?” 权羽哑然,好半晌才笑了。 权羽道:“陛下这次是真的误会浮生姑娘了。我今日刚予她信息,说是陛下您快到了,请她往军营去。我想这时候,浮生姑娘应该已经在军营里静候着您了。” 当浮生好不容易支开了权羽,居然不跑? 照羽半信半疑。 故而他刚至东境,便即刻去找据说已在的戚乐,照羽是做好了戚乐找到了法子应对追踪咒,军帐内只有个木偶的准备的。可当他一把掀开了营帐,里面竟然真正坐着个华发深衣的病弱女修时——照羽的眼里竟然出现了恍惚的情绪。 什么,当浮生居然真的没跑? 戚乐本来端着茶要喝,还未入口。她先慢悠悠的喝完了茶,方才对上了照羽,瞧着他的表情,忍不住笑道:“妖主这样子,好像我在这里,才是件匪夷所思不能原谅之事一样。” 照羽敛回心神,他冷哼一声,走进营帐。盯着戚乐看了好一会儿,方才道:“没办法,面对当谷主,我总是不得不多提起几分心神,已免得重蹈当日玉凰山覆辙。” 戚乐掩唇而笑,她悠悠道:“陛下瞧着对我成见很深。” 照羽道:“我以为我们上次见过,你就知道这一点了。”照羽在军帐内,寻了一处坐下,手指轻点桌案:“当浮生,你做弟子的时候,药王谷的老谷主有没有教过你,若要别人不带成见的看你,你首先得以诚意待人。” 戚乐道:“我在南境还不够诚意吗?”她慢条斯理,“明明是陛下处理不慎惹出的麻烦,我不仅替陛下出了主意,如今更是待在此处静候陛下差遣,这些加上难道还不够诚意?” 照羽:“……” 照羽不太耐烦:“我不同你说这个,当浮生,你若想表现自己诚意十足,就不该用如此粗劣的手法支走权羽。”照羽眸光微冷,“权羽离开你约有十日,这十日你做了什么无人得知,无人得知的行动,可称不上诚意。” 戚乐点了点头:“妖主说的是。” 她即刻道:“这十日我去了魔域。” 照羽:“……?”你怎么又不按套路出牌? 照羽怔了一瞬,戚乐便在这个当口继续道:“陛下以为我请权羽将军问您一个选择,是为了支开权羽将军逃脱、亦或者去同旧主青龙联络,反过来坑害玉凰山吗?” 戚乐笑了。她慢声道:“那妖主未免也太过看不起当浮生了。当浮生这次,可是真心实意地要帮妖主。” 照羽狐疑:“你要帮我,支开权羽往魔域算什么帮我。” 戚乐便道:“还请妖主先回答当浮生委托权羽将军所求的答案,对于东境,玉凰山打算如何?” 照羽毫不犹豫:“东境将属玉凰山。” 戚乐叹道:“果然如此,那当浮生去魔域这趟,便不算是无用了。” 照羽闻言低嘲:“以当谷主的意思,你支开权羽往魔域,还是为玉凰山了?” 戚乐点头:“正是如此。” 照羽差点维持不住涵养,对着戚乐就骂“鬼话连篇”。他些微克制了自己,向戚乐未抬了下巴:“哦,你不妨说说,你是如何为我。” 戚乐道:“妖主当真以为自己能得到东境吗?” 照羽提醒戚乐:“你是应允了我攻破重霄羽宫的,除了重霄羽宫,东境我有何不能得?” 戚乐忍不住笑了,她问照羽:“说的如此肯定,那关于东境魔域,妖主看来也想好处理的办法了?” 照羽道:“魔修慕强,只需比他强,就可以统率他们。对付魔域比对付重霄羽宫还要容易,只需要十将往其中走一趟,斩上数十人头——”照羽瞥向戚乐,“剩下自然有魔修投诚,乃至遵服。这根本不算问题。” 戚乐含笑颔首:“确实,魔修慕强。若是有如妖主者往魔域整饬一番,要给魔域立个新规矩也不是什么难事。但若是魔修已不在了呢?” 照羽:“什么……?” 戚乐道:“这便是我前往魔域的诚意所在了。” 戚乐双手交握于膝前,她对照羽温声:“虽然要说声抱歉,但是妖主,玉凰山怕是得不到东境了。” 照羽从戚乐先前的话中回神,他瞧了好一会儿面前的华发女修,瞧了半天也从她身上瞧不出半点情绪的破绽后,方才淡声开口:“我倒是听不懂当谷主的这句话,玉凰山要的东西,从来就没有得不到的说法。” 戚乐道:“是吗?那不如妖主同我说说,在东境已无魔修的情况下,玉凰山要怎么得到东境?” 照羽只觉得戚乐莫名其妙,东境的魔修消失,对于本就对群妖有统率力的玉凰山而言只会更有利,怎可能因为魔修的消失反而得不到东境了? 照羽认为戚乐可能在魔域坏了脑子。 他沉吟片刻,想知道戚乐的脑子坏到什么程度,也想要将眼前这舌灿如花的人族也逼出一次哑口无言来,便带着瞧笑话的心里慢声道:“自然该如何便如何,先攻下重霄羽宫,再重塑东境秩序,约束双方,已求共存。” 戚乐赞扬道:“好一个共存,我冒昧的问细一些。对于半妖,妖主打算如何?” 照羽道:“半妖本就是可怜至极的存在,自然也会允他们生存之所。” 戚乐摇了摇头:“我问的不是战后,我问的是战时。”戚乐直视照羽:“妖主攻打重霄羽宫,以我排兵,玉凰山十将自如天兵神降,直溃重霄羽宫海中阵。重霄羽宫打败,为争取喘息时间,必将派出半妖作为肉盾。陛下那时该如何?是攻,还是不攻?” 照羽皱眉:“自然是攻。” 戚乐颔首:“那玉凰山在那一刻就是半妖的敌人,魔域的半妖会否扑向玉凰山?玉凰山正与重霄羽宫决斗,此时杀出第三方,玉凰山要如何应对?” 照羽:“区区半妖,能成何气候!” 戚乐笑道:“恐怕要让妖主失望了,东境的半妖早有反抗之意,魔域无魔修,便是他们反抗成功的证明。半妖已成气候,他们是如今这混乱中的第三方,所以当浮生才会询问,玉凰山要如何在魔域无魔修的状况下得到东境。” 照羽:“……” 照羽冷声道:“玉凰山有十将万兵,对付重霄羽宫足够,再对付一群半妖也足够。” 戚乐叹道:“妖主还是没能明白我的问题。” 戚乐抬眸看向照羽,温声细语:“魔域无魔修,单凭半妖杀了完这魔域近千魔修吗?无声起、血玲珑、凭生荼。魔域最盛名在外的三位魔修至今未传出死讯,若他们已被逐出东境,妖主以为他们会往何处?” 照羽悚然一惊。 戚乐慢声道:“昆仑山脉贯穿南北,但控制最深的地方却是西境同北境。南境虽说是与玉凰山共治,但玉凰山终归多承着些,南境厉害的修士也要少些。西边和北边都是数不清的昆仑弟子,魔修要想寻个新的地方,还能有利于他们修行——多得是妖怪内丹、又没什么厉害修士的南境,玉凰山的不远处,是不是他们最合适的地方?” “终归玉凰山在于重霄羽宫角力,这时候不去分一口南境,什么时候再去?”戚乐笑道,“等到妖主打完了重霄羽宫,回头再慢慢扒着南境的每一寸土地找吗?” 照羽的脸色已经开始发僵。 戚乐幽幽叹道:“所以我才问,东境没了魔修,玉凰山要怎么得到东境?” 她谦卑地垂首低询:“妖主,当浮生等您赐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3.当浮生17 “当浮生。”照羽将这个名字在舌尖滚了三遍, 他低沉念出了口, 与人类不同的异瞳直刺向轻笑慢然的戚乐。 照羽道:“你说的这些都是推测, 即使东境此时已没了魔修,又有是能保证他们就会去南境,又就能胆大包天到动我玉凰山?” 照羽的手指瞧着扶椅,轻描淡写的语句后, 是久坐上位的不怒自威。 他瞧着戚乐,语气缓缓:“你的确很懂得说话的方式,若是在这儿的人是权羽, 怕已经被你带着慌了神, 全然不知所措了, 要再向你求经问道了。” 戚乐被这样暗暗讽刺了一句,也不生气, 就好像她真的在等着照羽为她解惑一般,仍是微侧着首静听着玉凰山妖主的话。 照羽看见戚乐这副模样,心里就越不是滋味。他冷声道:“既然是被区区半妖便能驱逐的魔修, 不敢挑衅昆仑, 我谅他们也不敢动我玉凰山。退回来说, 上一次玉凰山的动乱, 我也算从当谷主这里学到了不少东西。” “魔修是修者中的败类, 入了南境,就必须守人族与妖主的合约, 那么昆仑就不得袖手旁观。玉凰山只需入当日的南境修士一样, 将这事闹去昆仑——自然有人替我解决, 我又何须苦恼于此?” “你的话,不过是危言耸听罢了!” 戚乐听完了,她终于笑着回答:“是危言耸听,还是妖主自欺欺人。” “妖主难道没发现,自己用以自证的理由本身就已是错的了吗?” 剩下的话戚乐故意顿住了不言,照羽听着忍不住,他无意识抓了抓座椅扶手,皱着眉问:“哦,我错了?别是你又在故弄悬疑。”这么说着,照羽也越发这么觉得,他干脆道:“既然你说错了,你不如说说我错在哪儿。” “其一,区区半妖。先不论血玲珑与凭生荼,也不论魔修到底会往何处,又该应是谁着紧处理。只论无声起——重霄羽宫青龙都需忌惮c以致割出魔域与其等共利的魔修,妖主当真觉得区区半妖就能将之轻易驱逐吗?” “半妖早已不是区区半妖。 照羽唇角绷直。 戚乐轻笑,她眉梢轻扬,正对上了照羽的视线:“其二,昆仑会遵守协约替玉凰山解决半妖。考虑到协约与昆仑正法峰风霭长老的性格,若是玉凰山收集到了证据,昆仑当然不会坐视不理。但昆仑会怎么说?自然是出事了后一路追踪只求结果了。南境小妖的生死,南境对玉凰山原本的信赖与遵从——这些会不会被影响,会不会被破坏,妖主难道认为昆仑会考虑吗?” “玉凰山已要隐隐在昆仑之上了,如今打开南境坐拥昆仑入内,妖主难道还要觉得自己是占了大便宜么?” 照羽脸色发青。 戚乐还在继续,她说的真的又轻又柔,但听在照羽的耳中,比青鸟的夜半嘶嚎还要让人难受。 戚乐道:“其三。其三如何,妖主真的想听吗?” 照羽的字几乎是从咬着的牙齿中蹦出,他抬指:“说。” 戚乐郎朗:“妖主若是真想要东境,就不该听我说话,更不该在我说妖主错的时候,竟然还让我开口。” “其余二错都可弥补,唯有这第三——”戚乐淡声道,“来不及了。妖主已听完了我所有的话,哪怕和自己说一万遍我在危言耸听,但陛下心底里却知道我所说的每一句话都不是凭空捏造。” “哪怕我口说无凭,妖主心里却会不自觉的去找依凭。” “此不过只是妖主那一句的错处,至于对东境的打算”戚乐瞧着照羽的表情,顿了一瞬,“陛下真的希望我全说完吗?” 照羽沉着脸挥了挥手,然而即使已在暴怒边缘,他竟然也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甚至让戚乐继续说下去。 戚乐在这时候,到对玉凰山的山主有些刮目相看了。 为上者,少有不智无能。但更少的,是为上位,仍能约束自我c为下而控制自我。 玉凰山的照羽显然不会去学习人类无聊的御下术亦或者为君论,他对子民的爱护,对下属的容忍,他的知人善用c运筹帷幄几乎都是自我选择。他生而为万妖之王,也做成了玉凰山主。正如同戚乐挑衅了他多次,但他却依然能为了戚乐可能对玉凰山的帮助而多次隐忍——戚乐发觉照羽真是她从未见过的c最能当得上贤字的君主。 没有扇子,戚乐只能交握了自己的手,她最后道:“这世上,舍得从来都是一体的。妖主是位仁君英主,你舍不去玉凰子民,所以你在眼下的情形中无法再得到东境。” 照羽沉默良久,他开口说:“所以在南境,你允我的是为我对付重霄羽宫,而不是东境。你那时就猜到会有今日之景了吗?” 戚乐心想,那倒不是,之前她还想着要为巫支祁谋划东境,所以那时候她对玉凰山的安排是用来替巫支祁先耗尽重霄羽宫实力的一枚棋子。所以她才会对照羽提出,杀青龙的人选要由她定这样的理由。 她原本要的,是玉凰山清去重霄羽宫最忠于青龙的那批大妖,巫支祁则作为东境本身的势力,先救半妖,再杀重霄羽宫,最后与已力疲的照羽交战,以东境名义将玉凰山迫出东境,借此得到重霄羽宫剩余势力的用户,彻底成为东境的救世主。 但如今不是了。 想到这里,戚乐笑了一声。 照羽敏锐觉得戚乐这声笑得有些不对,但他目前最关注的不是戚乐的心里状况,他关注的是玉凰山在东境还能得到什么。 照羽低声威胁:“当浮生,你与我尚有约定。先不论东境,重霄羽宫在东海上的军势你是必须为我打破的,否则即使你再聪敏,再令人可惜,我也敢杀了你。” 戚乐规规矩矩:“当然,妖主坐拥万妖玉凰,这天下有什么是不敢的呢?” 照羽:“”是好词,听着怎么这么像骂人? 戚乐接着道:“我答应过的必然会为妖主做到,如今特意先来此,也是良心发现,知道玉凰山仁善,所以想要为来做个补救。” 照羽敏锐察觉:“补救,你之前果然没有真心想要帮我!?” 戚乐叹气:“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妖主在乎这些做什么,总之现在的当浮生,比谁都更想保全玉凰山。” 戚乐伸手点了茶盅的水,在茶案上简单化了化东境的示意图:“如今东境中魔修势力撤离,半妖兴起,原本的平衡破碎,新的平衡尚未形成,新旧交替,强弱冲击,是最混乱的时候。在这个时候伸手,弊远大于利。” “所以我今日来,是希望妖主撤手半妖与重霄羽宫之争。”戚乐抬眸,“妖族寿命绵长,妖主更是千古。要图东境不在一时,更意在长远。” 照羽道:“你的意思是” 戚乐点着半妖那一块:“半妖已经在试图重塑东境的秩序了,玉凰山为何不看着他们先将前一步做了?让半妖去攻重霄羽宫,让他们得到东境。” 照羽提醒:“若让半妖得到东境,东境作为半妖栖息地,妖族处境未必得好。而玉凰山日后要攻,也未必比今日容易。” “当然比今日容易。”戚乐道,“陛下以为半妖们将得到的是什么净土?” 戚乐笑着:“魔域的仇在,妖与半妖之仇在,妖与人族的仇同样在,甚至半妖与人都算不得相处的平和。要在这样混乱的土地上得到绝对的c能够重塑秩序的话语权,那人非得是拯救了东境c替半妖和人族亲手斩了魔修与青龙,又护妖族驱了玉凰山才行。三者缺一不可,缺一,则易生不从而变。” 照羽听着戚乐的分析,心中微凛。而戚乐仍在继续。 她道:“凭借强力,一时可得东境不错。但这三方不平,这坛沸水早晚会翻。玉凰山只需等到它翻覆那日,如同我上面说的那般,再斩首领,抗魔族,施救万方重塑秩序便可了。” 戚乐颔首,她对照羽道:“所以我建议玉凰山按兵不动,任他半妖攻去。只有一点,妖主当日也答应过了我。” “杀青龙。”戚乐道,“我要求妖主亲自去杀青龙,不留给任何人机会,直接于东境上空斩下青龙之首。即是为约,也是为玉凰山日后对付东境的埋下个利处。” “妖主认为我说的如何,谋东境,是否更好在日后?” 照羽沉默半晌,仍觉心惊动魄。而说这些的人却依旧云淡风轻。 照羽沉默片刻问:“你与半妖的首领,有着什么深仇大恨吗?” 戚乐:“什么?” 照羽道:“若无深仇大恨,你明明就有能一次性稳定东境的办法,为何却要到我这里来,亲手毁了这办法,将半妖推进最糟糕的境地里去,还要他们经历一次从得到再失去。” “若说对付仇人攻心,我还能理解。但你不过只是去了趟魔域你要是遇见了什么,才能结下这种仇?” 戚乐慢慢收回了手,她道:“无冤无仇。” 照羽道:“当浮生,那你可就是真的恶毒了。” 戚乐笑道:“恶毒?这话说的奇怪,难道妖主要打算帮一帮半妖,彻底放弃东境?” 照羽未语。 戚乐便道:“大家都是为利奔走,就别谁说谁了吧。” 照羽瞧着戚乐一会儿,才说:“你说的也对。我与你非友,为利而聚,为利而散,再好不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4.当浮生18 戚乐走出玉凰山的军帐, 轻微的呼出了一口气。 权羽奉命护送她出来, 见戚乐似乎有些冷的模样, 低声问她:“浮生姑娘是要去哪儿,天色不早, 若是无妨, 不若在我们这里休息一晚。” 戚乐笑道:“没关系, 会有人来接我。” 权羽先是觉得东境危险,如今听戚乐说又有半妖作乱,是不赞同戚乐的说法的。但戚乐说的信誓旦旦,权羽倒是想起了个人, 他低声问:“来接姑娘的是巫支祁吗?” 戚乐点了点头。她点完头意识到这点不好,先前没有想过会先将半妖的情报卖给照羽, 所以巫支祁想要出现的时候,她也没有过多阻拦, 反而帮着为他编织了一个半妖的假象。如今权羽忽然提起, 戚乐意识到如果照羽知道她身边有一名半妖陪着, 怕是很难不将她与半妖之乱联系在一起, 搞不好更深一步,猜到她是为半妖拦玉凰山。 不过好在,她已经将利处和害处都说的清楚, 只是说了一半, 未说全而已。想来照羽就算知道巫支祁的存在, 应该也不会给改变主意, 最多只是对她更为提防而已。 更甚至, 权羽这句问话其实也在给她机会,如果她借这个机会,把巫支祁的身份也透露一些,等到了决战的时候——玉凰山或许能给巫支祁更沉重的一击。 戚乐沉吟片刻,她刚想要开口,却不知为何顿住了。 戚乐身体不好,从小到大玩伴有限,也从来没真的尽心去对待过什么东西。无论起初的目的是什么,她对从玉凰山禁地拉出来的怪物终究还是投入了些她本来以为自己匮乏的东西。 戚乐沉默了。 系统在这时忍不住低低道:“他在远一点的地方等你呢,但你手里有玉凰山妖主的云舟,你如果坐上舟走了,东境的事情也就和你彻底没关系了。” “你能去找当浮生的徒弟。”系统不知为何软声软语起来,“他在离东境不远的地方,在一座小村落里。” 戚乐闻言沉默片刻,方莞尔:“你这么怕我给巫支祁挖坑,让他爬不出来啊?” 系统羞恼:“我是担心巫支祁,我是担心你!” 戚乐古怪:“担心我?” 系统沉默了一会儿才挤出一句:“你不难过就行。” 戚乐莫名其妙:“我为什么要难过?”她聪明,很快明白系统在指什么,又忍不住失笑:“你想太多了。” 戚乐瞧着自己的手指:“你会因为养了几日养不熟的猫而难过吗?最多也就是生气了。” 说着戚乐还敲打了系统一句:“你只要不再给我添麻烦,我就能欢欢喜喜过年了。” 系统:行吧,随你! 系统好不容易才鼓足勇气关心了一下大魔王,被魔王这么挤兑地回过来,顿时连话也不想说了,说沉默下去就沉默下去。被系统这么一打岔,戚乐原本想的计划也就这么散去了。她沉默了一会儿,对权羽道:“对。” 戚乐叹道:“但你知道,他也是半妖。如今东境正起半妖之乱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权羽将军不要告诉妖主他的存在。” 戚乐面上露出哀戚,当浮生的面容本就带有忧郁,当她刻意这么表现的时候,瞧在旁人的眼里,便更似弱柳扶风c清透易碎。 戚乐半哑着声说:“此事后,我会带他回药王谷,从此再也不离药王谷半步。” 权羽动容,他忍不住伸手扶住戚乐的肩,对她道:“浮生姑娘何至于此,巫支祁我也见过,是个聪明的孩子。他哪里会离开姑娘去参与这样危险的事情。” 权羽顿了一瞬,应允:“若陛下不提,我自然也不会将巫支祁的事情说出去。只是东境混乱,浮生姑娘若想要安稳,确实回药王谷是最好的打算。” 戚乐顺势应承两句。权羽还是有些不放心,问道:“总归玉凰山不会参与争斗,不如我同陛下请示一二,护送姑娘回药王谷去吧?” 戚乐心想,如果真让权羽护送了,见舟上没有巫支祁要怎么解释。她立刻拒绝:“多谢将军好意,但战场之事瞬息万变,南境又随时告警,我看将军还是在妖主身边待命最为合适。” 见权羽还是有些不赞同的样子,戚乐不得不道:“巫支祁不是也同将军学过一些,有他陪着我,将军也该放心。” 提到巫支祁,权羽多少放心了。他想了想,从自己的袖中取了枚竹哨交给戚乐,对他道:“若真的遇见艰难时刻,你就吹这哨子,方圆百里的鸟类闻声都会前来帮你挣得一线生机,我也会来帮。” 权羽说的郑重,到让戚乐有些动容。 她动容片刻,收下了权羽的赠礼,也回了礼。戚乐行了一礼,稳声回道:“今日收将军大礼,若有机会,日后定会回报玉凰山。” 权羽倒是没想要戚乐回报,但戚乐这么说了,他又有些不好意思。权羽最后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对戚乐说:“那c那浮生姑娘,你一路小心。” 戚乐向权羽回礼,方才慢悠悠地继续往外走了。她瞧起来实在是一点也不像个修者,既不会捏诀施咒,也不懂得剑出如电。她甚至连强壮些的凡人都不如。 权羽看着戚乐的背景,一时有些冲动,想要干脆去劝她不要走,留在这里同他们一起回玉凰山算了。照羽只是瞧着脾气不好,实则心软又护短,他去同照羽好好说说,照羽会同意她住进来的。 但权羽看着戚乐走得虽慢,但没有一点犹豫的步伐,又觉得她或许不适合住进玉凰山。玉凰山有那么多妖怪,终日吵吵闹闹,他们不觉得烦躁但她好像是喜欢安静的。 药王谷是什么样子呢? 听说是处极幽静的氤氲之所,终归是适合当浮生的地方。 权羽站着瞧了很久,直到瞧不见,方才动了动脚,转身回营帐去。戚乐再往前走了两步,便见到了一直等在外围的巫支祁。 巫支祁也不知道在这林子里蹲了多久,等道戚乐出现,他额上的一层黑发都被夜中的露水浸得湿淋淋。他耳朵很好,戚乐刚靠近,他便立刻站了起来,发间的水汽凝成水珠因他的动作被甩出滴水珠,刚好砸进了他的眼里。 巫支祁下意识闭眼,戚乐瞧见了,微滞了一瞬,还是对他招了招手。 “过来,我看看。” 巫支祁闻言乖巧的低下头,让戚乐伸手微微拨开了他的眼皮去看。戚乐的指尖能轻易感受到巫支祁薄薄一层眼皮下的脆弱球体,那是他的眼睛,戚乐不经意想起他原身的眼睛都快有她整个人那么大,远远瞧着真是连形容都找不出的怪物。 “疼。” 戚乐一怔,回过神瞧见巫支祁委屈地瞧着她。戚乐的拇指不知何时使了劲,都在巫支祁的眼角上都剜出了血痕。戚乐不着痕迹地咳嗽了一声,收了回手,对巫支祁道:“没事,眨两下眼睛就好了。” 巫支祁早就没有感觉了,但他还是应了一声。应完后,他又忍不住问:“仙长要去药王谷吗?” 戚乐悚然一惊,她面上不动声色,问道:“你听见了?” 巫支祁不知戚乐的意思,回答:“想听的话听得见,不过若是在远一点,估计就听不太清了。” 戚乐心中微凛,还好她当时心软了一瞬,没有说出些多余的话来,不然被这小怪物听进耳朵里 戚乐心中有些微躁,而巫支祁全无所知,他只是有些犹豫:“仙长能够迟一点走么?” 戚乐闻言抬头,她慢慢问:“迟一点?” 巫支祁颔首道:“等我帮他们打完重霄羽宫。” 戚乐笑了,她说:“那在段时间,巫支祁是要去杀重霄羽宫的大妖们,还是要在混乱你守在我身边保护我呢?” 巫支祁不解:“不能都做到吗?” 戚乐声音微冷:“不能。” 巫支祁困惑极了:“可是我觉得我能做到,那条青龙并没有照羽厉害。” 戚乐淡声道:“巫支祁,我有没有和你说过我很怕死。” 巫支祁茫然。 戚乐则难得说了这么多的话,她对这个由她从禁地里放出的c不知道未来会对这个世界产生多大影响的小怪物耐心说:“我很怕死,所以我不喜欢将自己的性命交给别人。如果要交给别人,我便一点风险都不想要有。” “你说你能做到。”戚乐歪了歪头,她弯着眼笑了起来,“照羽来杀我,你来得及再回头救我吗?” 巫支祁怔住。戚乐发现他长的真快,才几日,已经又窜了个头,她踮起脚尖敲了下巫支祁的角,算是安慰又算是示好。戚乐温声道:“所以呀,我去给自己找安全的地方。而东境,就像先前仙人允诺你的那样,它将是你的天高海阔,高楼万丈。” 巫支祁下意识问:“那仙长要的呢?” 戚乐笑道:“自然还是要的,只是现在的你还不需要。” 巫支祁执拗问:“先前仙长从没有过时候,如果现在是有时候了,那么什么时候才是需要?” 戚乐瞧了瞧月亮,伸手扫过身上因夜风吹上的落叶,她道:“也许明日,也许后日。谁知道呢,总归药王谷与未来的东境之主有约。这一点,我希望你可以记住。” 巫支祁微微垂下头,他的眼睛里是难以理解的困惑,所以他直接问出口:“有些不对,之前明明不是这样的。现在有些奇怪。” “没什么奇怪的。”戚乐回答了他,“日后你还会经历更多。要帮半妖,要当这东境之主,你必须习以为常。” “所以我本来” 戚乐说了一半,又将话收了回去。她对巫支祁又笑了,她伸手撩开头发,露出巫支祁给她带上的那半只耳坠,像是要将话敲进他心里一样慢慢说道:“总归你可以放心,我与你是合作伙伴,既然完成了我答应的,必然也不会忘记你答应的。” 戚乐说着,笑容里其实已沁入了冷意,但巫支祁却毫无所觉。 他甚至对戚乐尤为恳切道:“你说过的,你不要忘。” 戚乐:“?” 巫支祁拉起她的手抵在自己的角前:“我答应过的,我也不会忘。所以” 戚乐指尖微动,她抽回了手。 她对巫支祁侧首笑道:“等你坐上东境之主,再来于我说‘所以’吧。” 巫支祁:“?” 戚乐敛了笑,她越过巫支祁继续往前走去,只有声音留下了一句给他。 “等你做了东境之主,就知道这‘所以’不该说出口了。 “最后帮你一次,算你谢你一路陪着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5.当浮生19 最快更新你活不过这一集(快穿)最新章节! 系统:“我觉得巫支祁根本没听懂你在说什么。” 戚乐不太在意:“你听懂了吗?” 系统:“啊, 听懂了啊,你不是在怨他当初为你所用, 结果现在却违背了你的意思去为半妖张罗吗?” 戚乐道:“听懂就好,这句话也是对你说的。” 系统:“……” 戚乐叹气道:“咱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 这个道理你也懂吧?” 系统:“……” 系统嗫嚅:“懂。” 戚乐便说:“云舟上的事情我不计较了,你总是为巫支祁去考虑我也不计较了。但任务还没做完,我还得努力活着。你要是再给我添一次乱……”戚乐合上了手, “我就敢失败给你看。” 系统:“……” 系统胆战心惊,它光知道戚乐心里不太健康,但不知道戚乐敢疯的这么厉害! 不是说好了最怕死的嘛!怎么突然就有了玉石俱焚的心啦! 系统抖抖索索, 差点就连递烟打火的事情都做出来了。 戚乐挥了挥手,对系统吩咐:“谢了, 你烟居然还有库存吗?” 系统反应过来,对哦,它不是已经抽完了。系统苦愁,戚乐已经问:“趁着东境乱着,一时没人注意当浮生的下落,抓紧去将当浮生的徒弟带回来吧。你说他就在东境附近,在哪儿?” 系统规规矩矩回答:“在东西边的村子里,孤儿,名字叫做巫南渊。” 戚乐取了照羽的云舟, 半点还的打算都没, 驱动了云舟便往系统说的小村落赶去。小村落距离东境不远, 约至黄昏,戚乐便到了。她在外围落下了云舟,不曾惊动旁人地步过郊野,向冒着炊烟的村落走去。比起高楼广厦渺无人气的修仙诸门,还是这种充满了人烟的地方让戚乐更有活着的感觉。 戚乐顺着田埂小道,一路慢悠悠地往村落走。路上也碰见个把收着农具回程的农夫,他们瞧见戚乐露在帷幔外的一头银发,又见她露出的指尖肤如少女,知道这不是个凡人。 这里离东境远了些,靠近西边,比起魔修,更多碰见的是昆仑蜀山一脉的正道弟子,对于修者倒也没有东境人民惧怕的那么厉害。有位年轻、模样周正的青年甚至大着胆子来问了她一句:“仙长,您是要进村吗?” 戚乐温言笑道:“是,有故人之子在此,所以特来拜访,怕是要叨扰一两日。” 那青年听见戚乐这么和风细雨的说话,一时间还差点反应不过来,他连连摆手道:“哪里哪里,仙长至此是我们的荣幸。我们这小村落靠近东境,一直都受着蜀山与昆仑的庇护,您若有需要,我们自然是要极力相助的。” 戚乐将话听在心里,默默在心中将此处花上黑色。距离东境如此近的地方居然有个同样依托昆仑的修仙门派,且在当地有所威望——那若是昆仑一招对东境起意,这处可就是个于昆仑极好的驻军之地,于东境极难撬动的敌营。 想到这里,戚乐又觉得自己好笑。想这么多做什么,总归东境已经不归她了,她也不打算多管了。别说这里是臣服于昆仑,哪怕臣服于玉凰山又和她有什么干系? 在这村落里面活着的,当浮生的徒弟才和她有关系。 戚乐同那青年又说了几句,这村落的人显然都很尊从附近的蜀山派,戚乐未解释自己的身份,而这些普通的民众自然也不是敢去质疑修者的身份的。戚乐提出借出寻人,青年便领着她入村去见村长。 戚乐的银发确实与常人不同,她一入村,整个村子便知道村子里来了个修仙的仙长。原本生活平淡的村落,忽然间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虽然不甚热闹、但却也波动了起来,口耳交接的猜测着戚乐来的目的。 大人们多少顾忌着戚乐的身份,不敢妄言过了。小孩子们没的数,有了新的话头,聚在一起自然也就没有顾忌的去猜。 这群孩子凑着玩球,一边玩一边猜:“我觉得这位女仙长是来收徒的,前两个月不是还有仙长去金雷村寻找根骨好的徒弟来着吗?那么如今到我们这儿来也不怪。” 另一个孩子听着觉得有道理:“是呀,我娘亲也说仙长来好像是寻人的。那寻人一定就是收徒了,听说蜀山上面房子都是金玉垒的,吃的都是仙果琼酿,若是被选上了——” “还被选上呢,隔壁金雷村那么大,每年又供那么多钱粮,去年蜀山不是也只收了三个吗?我看——”这孩子原本是要泼众人的凉水,忽而瞧见了不远处另一名捧着碎木枝经过的男孩,嬉笑道:“唉,没爹的,听说仙长在收徒呢,你还不赶紧去凑个热闹,上次你不是还跑去金雷村了吗?” “如今送上门的机会,你要不要啊!” 抱着木枝的男孩就像没听见一样,抬步就要走。 另一个孩子见状接口道:“他哪里还有脸呢,上次被金雷村直接都赶出来了,这次哪里还有脸啊!” 男孩依然充耳不闻。 调笑的少年被忽视,恼怒了起来,他抬手将球砸了过去,气道:“装什么清高呢,真清高就不会连夜跑去金雷村了,你知道你让大家有多丢脸嘛!” 男孩被砸的一个趔趄,差点跌倒。藤球将他的身上洗的发皱的麻布上印出到黑印,他抽出一手揉了揉,不说话。 一群孩子嘻嘻哈哈起来,都瞧着经过的他的模样发笑。 在这个蜀山边缘的村落名叫安平村,成为修真者都是个远不可及的梦。蜀山名气比不得昆仑,不能广收天下。类似他们这样的小门派,常常会往供奉较多的村落去选择弟子,也算是互利互惠。距离这村落最近的、有资格送选弟子的村子便是金雷村。但金雷村自己本身也很着紧送选的资格,别说别村混来的、那怕是自己村里的,都竞争的激烈。 这村子虽然算不得富足又小,但其中住着的都十分安于现状。也从没有人做梦家中出个修者什么的,往常有修者路过在此歇个脚,便是这个村落可以拿出来说上十年的大事了。 就这样的一个村落,偏就出了男孩这个一个异茬,不仅脾性古怪不与人睦,更是敢在蜀山来收徒的时候,一路偷跑去金雷村,想要混进金雷村被选中——结果呢,是被金雷村的人抓着后领丢了回来,好生嘲弄了一番他们村落,弄得村长极其无面,甚至连村落里从前哪位修者路过给提的“安平”二字都显得讽刺了起来。 男孩重新停止了背。他回过头。 虽然无父无母,但他将自己照顾的倒是很不错,衣服上除了藤球砸出的黑痕,倒也能算整洁。手上虽然因为捡枯枝而沾了灰尘,指缝里却是干净的。如今他面无表情,睁着一双黑漆漆的眼睛就这么瞧着许多比他年岁还要大的少年,不说话、也不动,反而将那些少年唬的气怯了一步。 为首的那个壮着胆子往前走了一步,骂道:“你这是什么表情,找揍吗?” 男孩立刻移开了视线,但他依然说了一句:“都想着一样的事情,只不过我去做了,你们没做而已。没做的凭什么说去努力的人是错的。” 男孩似乎知道这样的话会惹怒这群孩子,他飞快转身跑了,跑着还冷声道:“多谢你们提醒,我会去敲门!” 他这话的确把这群孩子气得不清,少年抓着球就想再砸他,可是他跑得飞快,球也砸不到。少年们又哪是肯在这小鬼身上吃亏的人,追着就要打去他的家里,一路孩子追追打打,竟然先碰见了村中的大人。 村中的大人瞧见了这一帮孩子,顿时眉开眼笑,说着:“大娃、三水,你们俩在的正好,跟叔叔去见人。” 为首的少年和另一名孩子闻言哎了一声,少年还问了一句:“见谁呀。” 村中的青年笑道:“还能有谁啊,走吧,你们俩的运道到了!” 这群孩子立刻便联想到了村中来的仙长,面上不由露出羡慕,而那两名被选中的孩子,更是眉飞色舞起来。 他们正要跟着那大人走,未想男孩也停下脚步听完了,末了还问了一句:“就是他们俩,没有别人吗?” 那青年闻言一惊,挥手不耐道:“管你什么事,还不自己躲屋里去,还想着再给全村丢次脸吗?” 可那男孩只是盯死了这人,问:“只叫他们俩?” 那青年忽而理直气壮起来:“就他们俩!” 男孩忽而便抿紧了嘴不说话。 青年嘀咕了一句骂人的话,牵着那两孩子的手就急匆匆的走了。 他走得时候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男孩还在盯着他,黑漆漆的眼睛瞧着吓人。 少年也见了,低声说:“晦气东西,叔叔,不如我们将他赶走吧。” 青年想了想摇头:“不管怎么说,他娘是咱们这儿的人,留下了种,也没多吃什么,没道理赶走的。” 少年欲言又止,青年已经将他拉进了村长的屋子,这两人一进屋,便瞧见了屋中坐着的戚乐。 戚乐仍然未摘下帷帽,但影影绰绰也能瞧见她皎若好女的面容,配上她那一头银发,让这两个孩子也惊的差点说不出话来。 村长介绍:“这两个孩子,也许可能是仙长要找的故人之子。” 戚乐瞧了他们一眼,笑道:“是么,我瞧着不像是孤儿。” 村长面红了一瞬,他很快克制道:“三水的父亲常年在外,甚少归家,这些年来我们也已失了他的消息,更不知是否是仙长口中的故人。大娃的母亲去的早……”村长似乎想要再找些证据来,戚乐却已点了点头,她笑道:“我明白了。” 村长讷讷,他怕惹怒这好脾气的仙人,又实在是不想机会擦肩而过,最终道:“或许还有,我再找找,仙长不妨先看看这两个?” 戚乐扫了那两孩子一眼,忽然问:“你们有人的大名叫做南渊吗?” 村长闻言一惊,显然南渊这个名字是戚乐先前没有和他通过的,他有些焦急的看过去。小的孩子一脸茫然,完全不知道戚乐在说什么,反而问:“爷爷,我大名叫什么?” 村长刚要言语,年长的反应过来,一口道:“我叫南渊!” 戚乐瞧见笑了,她对村长道:“这么一来的话,还真有可能。” 村长即刻道:“是是是。” 戚乐便又说:“如果真的是,我便要带走了,还希望村长不要舍不得。” 村长自然是有些舍不得的,但这样好的机会让他的不舍也只是一晃而过,连道:“当然不会。” 戚乐笑了笑。 系统听到这里忍不住道:“这两个人明显肯定不是当浮生的徒弟啊!当浮生的徒弟后来独据一方,连昆仑百草峰都要自愧一二的,怎么可能是这种冒名都做得出来的宵小之徒!” 戚乐道:“所以当浮生徒弟的要求只是叫南渊,并且未来出息就行了。□□的好,谁都能来做,他们冒名,只要有胆子,也不算做错。” 系统便问:“那你真的要收?” 戚乐瞧了一眼,诚实道:“小聪明有,但太不注重细节了,破绽到处都是,不太想要。” 系统刚想说,那不如自己在村子里转转找,就只听一声哗啦——一块石头直接砸坏了窗户砸进了屋子里。 屋子里所有人都吓了一跳,戚乐扫了眼被砸翻的茶碗,看向了屋外。 屋门被推开,所有人都没料到男孩这么识破今天的一举,竟然都没有人想到要去拦他。 等众人反应过来了,要拖着男孩走,戚乐已经问了。 戚乐问他:“你来做什么?” 男孩抿着唇道:“你来寻人,我来见你。” 戚乐觉得有趣:“你知道我来寻人?” 男孩扫了一眼里面的众人,沉静道:“所有门派收徒都是有具体时候的,除非意外,不会特意去额外收徒。所以仙长来此定然不是为收徒。安平村既无宝又无利,仙长不会为物来此,所以只可能是寻人。” 戚乐觉得有趣,她问:“你又见到了旁人带着孩子走,所以猜到我找的是小孩。” “你来见我,是觉得我是来找你的,所以来见我吗?” 男孩颔首,顿了一瞬又道:“我不知道,我来见你,是因为我想拜你为师。” 戚乐指着他先前的话说:“可你说了我不是来收徒。” 男孩反问:“你来寻人,和我来拜师之间有任何的冲突吗?” 戚乐慢慢地笑了,她说:“的确没有。” 男孩便道:“所以我来拜师。我会是个好弟子。” 戚乐对这样的承诺倒是不置可否,但这孩子显然要比先前的几个都要聪明,甚至还懂得说话的技巧了。戚乐对比了一下,对这个比较满意。 她问:“你叫什么?” 她刚这么问,整个屋子里的人都紧张了起来,村长同另一名青年生怕男孩听见了之前戚乐问名字的话,甚至恨不得替他答了,却被戚乐一眼禁止。 男孩道:“我叫丛生。”他抬起眼看向戚乐,又说:“但我也可以叫任何别的名字。” 戚乐简直要乐坏。 她刚要说什么,村长连忙道:“这孩子虽然是个孤儿,但母亲是村里的,父亲是外人。我确定他父亲是个普通人,是病死的,所以他定然不是仙长要找的人。” 戚乐不置可否,村长见戚乐的态度,又试探道:“村里还有几个失了父母的孩子,只是过继去了亲人膝下,仙长可要见见?”他咬着牙道,“时过日久,名字、名字或许有所改动也不一定。” 戚乐点点头。 她说:“的确,单靠名字是不够。” 她低头问了丛生一句:“想跟我走就得叫南渊,你叫什么?” 男孩毫不犹豫:“南渊。” 戚乐满意极了。她伸手拍了拍这孩子的脑袋,赞许道:“识时务,决断快,配得上这个名字。从现在起你就叫南渊了。” 村长被戚乐这一连串的动作惊呆了,他怔怔道:“仙,仙长不是寻故人之子吗?” 戚乐道:“确实是寻故人之子,只是故人便名叫南渊,我此来,是为了寻能承‘南渊’名的故人之子。” 说着她也不去看旁人的神色,只是低头对男孩道:“猜错了,我就是来收徒的。” 南渊:“……”好,好像抱腿抱上了铁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6.当浮生20 最快更新你活不过这一集(快穿)最新章节! 云舟上南渊按着规矩给戚乐奉茶。 戚乐从没有当过师父, 一时间倒也不知道该用怎么样态度去对待南渊。 她难得去问了问系统,系统惊讶极了, 惊讶过后又觉得不必惊讶, 戚乐瞧着什么都会不错, 但她的什么都会有一半都是装出来的,剩下一半装不出来的的, 大多都是亲密的人际关系类。 所以系统翻了翻它们系统内部的档案记录, 找了个当过师父的宿主资料, 瞧了对方的生平举止, 简单地向戚乐总结:“大概就是……寓教于乐,同时又有神秘高人的感觉?” 戚乐:“……”这他/妈是什么指导。 然而戚乐就是戚乐,哪怕是这种狗屁不通的答案, 她还是从里面提炼出了点能用的东西。 她沉吟片刻对系统说:“差不多就是高深莫测,故弄玄虚点的教?” 系统:“我看差不多。” 明明要教导出的人将来会对这个世界的走向有着极大的影响,但在这一刻, 系统仿佛也被戚乐传染了一样, 或者说它已经毫无自觉地对戚乐的能力盲目信任——居然就让戚乐琢磨着用这种办法来教人了。 戚乐端着茶, 在心里大约打个“拐弯抹角作高深莫测”的腹稿,对南渊自我介绍道:“我是药王谷的谷主当浮生。”她状似不经意地问了南渊一句:“听过么?” 南渊:“……” 南渊即刻紧张了起来,他想着这是来自戚乐的第一场考校吗?靠他对天下诸派的认识? 可南渊毕竟只是个生活在偏远村落的小孩,平日里哪怕仔细观察的再多,最多也就是能念出最广为人知的一些门派, 诸如百宗之源的昆仑、靠近村长的蜀山、或许还能知道一个祁连派。 但若是直接说不知道, 会不会惹怒眼前的修者? 南渊犹疑着, 不知该怎么回答才能让戚乐满意,他一时答不出来。 戚乐这时便对他说:“为什么不直接答?犹豫就已经暴露了你的不知,与其像如今这般举棋不定,倒不如一开始就干干脆脆说不知道。这样一来好歹还能落个‘诚挚’的美名,可你如今犹豫不答,不仅暴露你无知,还会令人觉得你做派虚伪,徒惹人警惕生疑。” 南渊一怔,禁不住面红耳赤。 而戚乐见了,也不去替他解围只是问:“你犹豫什么,你脸红什么?” 南渊本来听着戚乐这样的追问只觉得更为难堪,简直要闭上眼去,可就在他要闭上眼的那一瞬,南渊忽然福至心灵。 戚乐问他犹豫什么,脸红什么。她明明已经知道自己为何犹豫和脸红了,因为他想要遮掩自己不知的真相,他犹豫是想要寻个答案说是的。戚乐为什么要在知道、且点明了他的错处后还这么问呢? ——是因为事情已经做下了,既然已经做下了,后面该想的就该是如何挽回场面,如何帮助自己自圆其说,尽可能地重新挽回局面。 南渊明白了戚乐的意思,他立刻低头道:“徒儿并非想要欺瞒师尊,只是觉得自己眼盲耳聋的,实在是无颜再出声。” 戚乐饮了茶。她瞧了南渊一会儿,才叹了句:“鬼灵精。” 南渊听到这个称呼,真是差点一口气梗住。如果他这跟着指点做出的答案算是鬼灵精,那点着路的戚乐算什么?鬼祖宗吗? 南渊想着他这一路对戚乐的观察,颇为别扭的想,这位修真者瞧着能力不怎样,但脑子转得还真快,什么鬼话到了她的嘴里都能成有理有据的“事实”,真是可怕。 戚乐倒是不太在意南渊对她的评价,云舟安安稳稳地往药王谷去,她想着差不多也要和这孩子说清楚药王谷的情况,方点着茶杯的杯沿对南渊说:“你为什么想要修真?” 南渊觉得戚乐这个问题真是有些明知故问,他答:“因为弟子不愿草草一生,这天下既然有登天的途经,那么哪怕再苦,也要是去试一试的。” 戚乐点头,她又道:“你知道这天下最强大的修者乃是剑道的剑修吗?昆仑与祁连,皆是因为剑修出众所以才能强到无人能掠其锋芒。” 南渊点头,这点他当然知道,他还知道连蜀山都在走剑道。 戚乐见南渊点头,接着说:“但我不是剑修,也没办法教你成为一个剑修。” 南渊:“……” 南渊心想:您连把剑都没有,谁看不出来您不是个剑修呢?况且有的学就好了,我也不是很在乎到底学什么啊? 南渊闻言,立刻说:“徒儿入了药王谷就会好好学药王谷的道,绝不会三心二意去,还请师父放心。” 戚乐觉得这孩子求生欲怕是比她还强,忍不住笑了笑。 她还是说:“没关系,我虽然不会,但若是有剑修要杀你,我还是能教你一些对付剑修的法子。” 南渊闻言一惊,指尖都下意识蜷缩了一瞬。 戚乐仍在淡声道:“不止是杀剑修,丹修、五行道的符修、器修,对付他们的法子我统统都能教给你。” 南渊深呼吸了好几次,方才颤着声问:“药、药王谷,是修真界杀人买命的地方吗?师父会的,是针对各个修者命门的法术?” 戚乐:“……” 系统:“……” 系统痛心疾首:“戚乐,你看看你怎么教孩子的!孩子都被你吓坏了!” 戚乐说:“我也怪着呢,他怎么想能想到那地方去,正常人不都会往骗人这方面去想吗?” 系统沉默了一瞬,方才说:“不好意思我打断一下,请问这个正常人的标准,是以戚乐做标准的吗?” 戚乐:“不然呢?” 系统:“……” 系统还能说什么,系统让路伸手:“您请,您继续。” 戚乐沉默了一会儿,让南渊也有些不安。他试探开口:“师父?” 戚乐回答:“不是,药王谷是医治天下苍生的地方,历代谷主都是掌生握死的神医。” 南渊松了一口,而后又露出疑惑:“那,那对付剑修……?” 戚乐道:“以觉得药王谷是靠什么在东境与南境的交界处安然无恙这么多年,仅靠着‘行医天下’这一点吗?” 南渊:“……”那不然医生还能做什么。 戚乐顿了一瞬,在脑子里回忆了一下药王谷的历史,同南渊灌输:“上代谷主是五行术的高手,催动毒花毒草,可使方圆百里不存活物。上上任谷主是个器修,他收藏的那些法器若是同刻发作起来,怕是连昆仑的峰主也抗不住。” 南渊听着有些向往,便问戚乐:“那师父呢?师父是符与器双修吗?” 戚乐微笑道:“我是个丹修,嗑药磕出来的修为。” 南渊:“……” 南渊差点就要觉得戚乐是在逗自己玩,但他心里又清楚戚乐是个不怎么说废话的人,所以他想了一会儿,对戚乐说:“师父很弱,但师父却说有对付众多修者的法子……师父是要教我弱者的生存之道吗?” 戚乐问:“你觉得我是弱者?” 她这句话倒是没什么波动的在问,甚至面上的表情都是柔和的,可南渊听在耳里,却不知为何起了一身白毛汗,他连忙低头道:“师父当然不是弱者。” 戚乐说:“论刀兵相接,我的确很弱。但有谁说过只有刀兵相接才能论胜负?” 南渊恍然,他低声道:“因时导势,杀人未必要用自己的刀。好比对付剑修,丹修杀不了剑修,却不意味着不能借旁的剑修来对付剑修。” 南渊忍不住皱眉:“可这不是道,从没有修者学这个的。” 戚乐不赞同:“药王谷的道,说到底,就是求生道。历代谷主皆是从‘死’中夺‘生’,只是方式各有所不同罢了。”说着她还指了指云州边缘,情真意切对南渊说:“我也只会教这个,你若是觉得不想学,现在走也来得及。” 南渊:“……” 南渊看了看她指的云舟边上万里浮云,极为镇定道:“师父的意思是,不学就从您的舟上跳下去是吗?” 戚乐感慨:“你看,你这么聪明。这么聪明只去学那些练气筑基太可惜了,不如多学点别的,以后这世上也才会有趣。” 南渊:“……” 南渊在安平村活的年岁虽然不多,但从来是他将别人梗到无话可说,如今算是第一次体会到了如何被人堵到无话可说。他忍不住想,当时砸石头的时候应该再考虑下,再慎重些。 他抱到的好像不是铁板,而是钉板。还是碰上了,要想拔下来就得连皮带肉舍下的那种。 南渊上了贼船,跟着戚乐入了药王谷。 药王谷因为有着法阵运转,虽然以约有半年毫无人烟,但走进去却依然纤尘不染,甚至连壶中的水都未曾凉下过。 戚乐问:“识字吗?” 南渊点了点头,他说:“以前和村里识字的人学过一点。” 他这么说,戚乐立刻想起了也学了一点,但是一本医典也读不下来的巫支祁。戚乐想要先将医典塞给南渊让他自学的动作的便顿了一瞬,戚乐考虑片刻,说:“那我教你。” 在东境太平,巫支祁能坐上东境之主给予戚乐最低限度的庇护前,戚乐并不想出现在外人的视野里。她开启了药王谷内所有的防护阵法,拿着药典,加上系统本身的帮助,就先指点着南渊写字。 南渊的字没有特别练过,只是干净整洁。戚乐倒是在小时候练过蛮久的字,便写了帖子给南渊练。只是南渊觉得戚乐的字有些太过秀气,又偷偷摸摸去翻药王谷的藏楼,找了别的字帖来拓印,戚乐也全当不知道了。 东境依然乱着,但戚乐却也没完全将自己与外界断裂开来。 她摸着手上权羽不知是忘了还是故意留下的追踪符号慢慢的等,等到了某一日,她手上的符号忽然烫了起来,戚乐便晓得东境那儿,巫支祁应该已经和照羽撞上面了。 瞧着追踪符的持续时间——唔,估计照羽记得她的话,不想和东境过多纠缠,斩了青龙便速离了。按着凤凰一日三千里的速度来算——这时候,照羽也差不多该到门口了。 戚乐对南渊吩咐:“你留在屋里做功课,做完了记得泡茶。” 南渊立刻反应过来:“有客人?” 戚乐笑问:“药王谷没有听过,那么玉凰山听过吗?” 南渊一个手抖。 戚乐道:“泡点好茶吧,玉凰山主怕是满怀怒气来的,需要点茶水浇火。” 戚乐这么说着,凤凰的清啼声似乎已至耳边。药王谷那么多防护大阵,反应的速度也及不上凤凰的速度,这阵法最多也就只能拦下玉凰山的十将。 戚乐想了想,亲自去阵法边缘迎接了照羽。 照羽已经进入药王谷中,离他百步外,则是因玉凰山的阵法而些微止步的玉凰山十将中的青鸟与权羽。 权羽见到了她,欲言又止,眼中倒是明显写着担心二字。戚乐将视线转向面前的照羽,玉凰山的妖主依然华服丽容,只是他金红色的瞳孔内这次满是跳动的怒火,连着那张面孔都显得讳莫难辨令人恐惧了起来。 照羽衣袖一挥,携起的罡风直接刺过戚乐的脖颈,在她的皮肤上留下一道血痕。 戚乐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听见照羽手下留情后,对她冷声质问:“当浮生,你好大的胆子。” “我看这天下怕是没有第二个人敢如你一般,胆大妄为到哄骗玉凰山的妖主,还是接连三次。” 第一次是挑动重霄羽宫进攻玉凰山,扰乱南境,让她得到入禁地放出巫支祁。 第二次是在南境哄骗照羽,骗他进攻东境,分出玉凰山的力量,以致差点让魔修有机可乘。 第三次是在东境,又哄他放弃东境,白忙一场,全去给半妖做嫁衣。 照羽起初只是觉得戚乐行为难以让人理解,直到巫支祁出现在半妖的军队里,直到他杀青龙时,横空出现了一只他再熟悉不过的龙身的怪物——所有的不理解,在那一刻都成了理解。 ——当浮生这个王八蛋,根本就是她偷的怪物! ——什么列兵又不进攻,全是再给别人做嫁衣裳! 重霄羽宫所有的注意都在玉凰山的身上,方才能被半妖打个措手不及!是照羽在对付青龙和护着青龙诸多半妖,这才给了半妖能攻下重霄羽宫的机会! 忙忙碌碌一场,全是在别人的算计里出苦力。照羽活了两百多年,从来没受过这等冤枉气,这气烧得他心口都在疼,疼得他连东境剩下的破事都不想管了,也不想要了,只想砍下戚乐的脑袋当球踢——砍下脑袋,照羽不信她还能说话! 戚乐没说话。 戚乐不说话,照羽反而又沉默了。 他忍不住问:“你怎么不开口?” 戚乐这时候才说话,她说:“我以为妖主不想听到我开口。” 照羽:“……” 照羽回过味来,他立刻道:“你闭嘴。” 戚乐却不闭嘴了,她笑道:“妖主真的想我闭嘴吗?” 她款款而谈:“妖主说我哄骗您,可我什么时候说过一句谎话。” 照羽刚想说“巫支祁的存在就是你最大的谎言”,但转而一想,戚乐从头到尾说的都是她没有偷过玉凰山的宝物,巫支祁作为被玉凰山关着的怪物,怎么也不能算作是宝物。至于其他的——她说的也没错,她只是先一步将事情发生的最大可能说出来,至于决策——她从来都没有替照羽去做个决策,她都是在诱导。 照羽沾了一身泥,气到骂娘,而她则干干净净,还要能说一句不是我推的,是你自己走下去的。 照羽几乎气结,有那么一刻,他是真的想要杀了戚乐。 可他指尖不过刚动,身后就传来了权羽紧张至极的一声“妖主”。 而当浮生还在说:“妖主气什么呢,总归您杀了青龙,东境的状况您心里有数,我当日说的也无半句错了。南境的修者您也借机给了教训,因为未动东境,玉凰山留下的十将成功将无声起等拒之门外,迫得他们往西去。如今南境比起昆仑,更是遵从玉凰山,东境眼瞧着,也只是时间的早晚而已。妖主这趟出兵,一将未折,却已将东境南境实际上拥入了玉凰山的版图。” 戚乐故作不解:“明明是值得庆贺的大利之事,怎么却显得怒火中烧呢?” 照羽:“……” 照羽几乎要被戚乐说道没脾气。 他深深看了一会儿戚乐,说:“当浮生,我认识你也算有段时间了。但我看你的嘴里就说过一句靠谱的话?” 戚乐做出洗耳恭听的模样,照羽冷漠道:“要想做自己想做的事,就千万别让你开口!” 戚乐忍不住笑了。 她对照羽做了请的手势:“那么妖主要入内喝一杯茶吗?” 照羽闻言顿了一瞬,仍是低嘲的口吻:“当浮生,我活了这么久,从来没见过你种人。” 戚乐不动声色,她去引了被拦住的青鸟权羽入内,回答照羽:“那真是当浮生的荣幸。” 照羽盯着盯了戚乐半晌,嗤笑了一声,却当真迈步往屋内去了。 权羽进来,瞧着戚乐先是叹了口气,戚乐本以为他要提巫支祁的事情,正琢磨着回答的办法,却没想到权羽根本就没想过要问这个,他只是对戚乐说:“陛下瞧着凶厉,实则是个宽仁的君主。他虽然嘴上说着生气,但对于有能耐让他另眼的人却是认可的。” “虽、虽然方法不太好,但我想陛下是认可浮生姑娘了。”权羽说着眼中也尽是无奈,“只是这样的事情,还是不要再做了,陛下脾气再好,忍耐也是有限度的。” 戚乐听了忍不住发笑,她说:“妖主在权羽将军的眼里是脾气好吗?那我在权羽将军的眼里岂不是温柔可亲?” 权羽道:“浮生姑娘在我心里,的确是个温柔可亲的人。” 戚乐:“……?” 权羽说完自己也有些窘迫,他连道:“妖主在前方,我们还是快些跟上。” 戚乐重新抬头看了权羽一眼,方才点了点头。 照羽气势汹汹而来,最后倒也如权羽说的那样没真的对戚乐做什么,他甚至喝了一口戚乐的茶。戚乐知道这算是玉凰山主对她成功算计了他的认可与退让,但这茶之后,也表示照羽的认可与退让也到头了。如果戚乐敢再这么玩一次,照羽也就真的要一把火烧了药王谷了。 戚乐也知道见好就收,更何况在如今巫支祁不能完全受控的劣势下,她也决不可真的得罪了玉凰山。在戚乐刻意的示好下,照羽离开的时候,药王谷与玉凰山之间的那点龃龉也算是搁置不提了。 戚乐送走了南渊,顺口问他:“你看了半天,看出什么来了?” 戚乐本以为会得到类似“玉凰山妖主性格分析一二三”或者“玉凰山十将窥玉凰山实力一二三”之类有关玉凰山的分析,没想到在她眼里绝对能算得上十足聪明、并且极其敏锐的南渊在低头沉思片刻后,居然说出了类似照羽之前说过的话。 “不要让你开口。”南渊真心实意道,“如果不信被你找着机会开口说了,那什么都不要信,一个字都不要信。” 信了就要倒霉。 就好像玉凰山的妖主一样。 南渊在心里默默给自己的处事原则上记上了第一条,永远别信当浮生的话。 戚乐:“……”徒弟聪明就不讨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7.当浮生21 最快更新你活不过这一集(快穿)最新章节! 南渊又问:“不过有一段我没太明白。妖主和师父的对话中提到了巫支祁, 巫支祁是谁?” 南渊忍不住蹙眉:“我观妖主提起这个名字的时候颇有忌惮, 他是昆仑的峰主吗?妖主提醒师父小心, 他是与师父结仇了吗?” 戚乐听到这个名字顿了一瞬,她回答南渊:“无名之怪。不过再过上两日, 你大约就能听到他的名字响彻四境了。” 南渊不明所以,他还想问,戚乐却说:“从明日起, 你每日出谷, 往市集去买些你需要的籍章典回来,不要万事都来问我。” 南渊敏锐察觉戚乐并不想对他过多提及这个话题, 掠过也不去提这个话题。 不过戚乐的话到让他挺惊讶:“我可以出门了吗?” 戚乐瞧了眼南渊,见他惊讶的样子,嘴角也意味不明地扬了一瞬,温声说:“对,可以了。” 南渊的确很想出去一趟, 不因为别的,只为药王谷内实在是太匮乏了!若论医丹之道, 药王谷怕是这世上最富饶的地方,但论到生活——尚未学会辟谷,也刚刚同戚乐从医典开始认字的南渊实在不觉得这里该是个住人的地方。 论业余爱好, 药王谷内除了各种医典外就只有一些修道的法子, 半点旁的都没有;论生活基础, 这里不仅是没有基本可入口的食材, 更是连生火做饭的用具都没有——药王谷有的全是药罐丹炉, 南渊曾经大着胆子拿着一口不算大的炉鼎炖汤,结果因为没有调味,那从谷里找到的人参就着他好不容易在谷里发现的一只野鸡炖出的汤——还不如戚乐给的药丸。 戚乐见了偏还要提醒一句:“你炖的是解忧参。一钱百金。” 南渊听了,便少不得发愁地盯着那一锅,按照戚乐的说法,光这一锅他丢进去的人参,就有千金。南渊正犹豫着要不要将就着吃,不要浪费的时候,戚乐又问了一句:“你是不是还没看到医典第十一卷?” 南渊点了点头。 戚乐便笑着说:“那作为你的师父,我建议你看完那一卷再回来吃你这鼎的东西。” 南渊:“……?”南渊不疑有他,立刻去翻瞧了第十一卷,而后回来再看向戚乐的表情复杂难辨。 解忧参,学名三鸩根,剧毒。 戚乐温温和和地问:“价值千金的补汤,还吃吗?” 南渊规规矩矩道歉:“对不起师父,我以后再也不乱翻东西。” 南渊聪明,个性也机敏慎微。 戚乐个性偏向冷漠,你对她十足信任,才能换取她的一分纵容。南渊或许正是因为足够聪明机警,所以发现了同戚乐相处,慎微不是最好的法子,最好的办法是让她看透自己,不要在她面前有半分隐藏——这样反而能得到她的宽许。 戚乐的确对南渊十分宽容,她唯一禁止南渊做的,就只有离开药王谷这一件事。但戚乐之所以会禁止这一点,全然是因为东境正混乱着,她对南渊很满意,不想好不容易挑中的徒弟因为外出一趟碰上大妖打架徒徒丢了命。 这也太亏了。 如今照羽离开东境,基本便意味着东境的混乱已经结束。东境大势已定,戚乐便没有拘着南渊的理由,正好,他自己出门,也能去打探些戚乐想要的消息,戚乐顾忌着安全不太敢出药王谷,但没人知道南渊和她的关系,往来靠照羽的那艘云舟的话——别人就算撞见了,也只会认为南渊同玉凰山关系匪浅。 戚乐在心中盘算了一番,将云舟交给了南渊,教了他如何运用灵力去操纵。 南渊已经跟着戚乐学了一段时间,成功练气,后来照羽同戚乐说话的时候,权羽问了他一些问题,也指导了他一二修行上的事情,南渊此时的修为虽算不上高,但驱动云舟还是够了。 戚乐见他学会了,提醒了一句:“东境与另外三处都不同,甚至与安平村都有很大差别。你第一日去,勿要进的太深,且些慢慢了解,再缓缓进入。” 南渊应了。 第二日,南渊同戚乐通报后便驱着云舟去了东境。 当他亲眼瞧见了东境,才发觉这处地方真是荒凉到惊人。安平村虽小,在蜀山的庇护下却也是乌瓦砖墙,不似这东境,能看见的村落都是些筑垒一样的建筑,几乎看不见什么走动的活人。 南渊记着戚乐的话,先在外围停了,接着靠两条腿走进了堡垒里。 堡垒外荒凉极了,连个守门人都没有。 南渊捏着从戚乐给的钱币,在门口犹豫了一瞬,还是走了进去。 堡垒里空荡荡的。 一个人都没有。 那些门户有些锁着,有些因为走的匆忙,甚至连门都没有关。南渊寻了一处开着的门,走了进去。他进去瞧了瞧,屋内值钱的东西都没有了,剩下的都是些无法带走的。比如过大的陶罐、铁锅,还有未注意到的,类似孩子玩耍的藤球。 南渊低下头捡了球。 他看着那球,拍了拍上面的灰,将球和陶罐一起拿了,他后来还在厨下发现了一小罐怕是未来得及带走的粗盐。他将盐也拿了,在心中估了个价格,把钱放在了人家的炕上。 南渊又去另一家,他刚推开门,先踩到了一地碎片。 这家一片狼藉,屋内似乎是被搜过了,像是有强盗来过。南渊抬头扫了一眼,瞧见门把上又被人用指甲扣过的痕迹,很像是有谁将这屋子里的人拖拽出去,挣扎中留下的痕迹。 南渊在这间屋子里又翻了翻,他找到了一些还在的调味料,将东西也收进了乾坤袋里,仍是在案上放了一枚钱。 就这样一路逛完,那些没锁的屋子南渊看了个便。 大部分房屋都有挣扎的痕迹,少部分没有,但也干干净净、几乎没剩下什么了。 意识到这里可能什么也买不到,南渊出门想回云舟,往别的方向的城池去看看。 然而南渊不过刚走到一家的门口,便听见了有鸟振翅的声音,这声音在这空旷的城池里尤为突兀,南渊当机立断在身上用了药王谷折断气息的药,他藏进了一家屋炕的后面。 鸟类落地的声音结束,转而成了一声清脆的女声。 那女声道:“这里面是不是没人了?苏奕,你对气息敏感,你再看看。” 接着便有一声较为气弱的声音答道:“确实没有了。” 南渊听见这声音心下微定,紧接着便又听到那女声道:“巫支祁也真是的,我们当日会有那种遭遇,与这些人族的懦弱妥协不也有极大的关系?不报复就是好的了,如今却要我们将抓走的人都放了,还要去安抚剩余城中的人——” “我才不要呢!要是被我看见,只会抓去交给炎覃!当年我们受过的苦,都让他们受一遍才好!” 南渊听见了巫支祁的名字,耳朵忍不住支起。 那少年低声说:“珊翎,别这样。首领不想要我们对人族不好,你想想,当时我们那么恨,如今我们这么对待他们,和当日的重霄羽宫与魔域又有什么区别?” 名为珊翎的少女叫了两声,因为声音太尖细南渊没听清。 只是后来有一阵声响,该是这两人走了,南渊又等了一会儿才出门。他琢磨了一下两人的对话,觉得东境今日最好还是别深入的好,便匆匆回去了。 当晚戚乐指了药王谷一处真正有野菜的地方给他,见他拿着淘洗干净的陶器炖汤,方才问了一句:“今日有何见闻?” 南渊整理了一下,迟疑着开口:“东境很怪。” 戚乐颔首等着他说。 南渊:“我走之前,也捡着师父给的四境志看完了,但我去东境,东境又是另一个样。城里直接没有人了,重霄羽宫和魔域虽也奴役人族,但从没有说将整座城都搬空的时候。” 南渊皱眉:“可我去的时候,城空了。重霄羽宫最辉煌的时候都未能让东境的人族弃城而逃,为何如今重霄羽宫的宫主已被妖主杀了,反而陷入这样的境地里去。” 戚乐问:“我看你没什么停留就回来了,你觉得是因为什么?” 南渊顿了一瞬,他转头看向站在不远处、似乎在等着什么的戚乐,迟疑着说:“我听见了巫支祁。” 戚乐转眸看向他。 南渊鼓足勇气:“我觉得变化的原因,在巫支祁。” 南渊困惑极了,他问戚乐:“巫支祁到底是什么?是人、妖?” 戚乐答:“我一早告诉你了,是无名之怪。” 南渊张了张口,他显然不能理解什么是“怪”,但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杀青龙的明明是照羽,东境为何有何巫支祁有关了?” 戚乐却忽道:“如果城中已经无人,你是怎么知道巫支祁的?你将今日所见所闻,一样不要漏,都和我说一遍。” 南渊将他如何检查城中又如何躲着听见两只妖怪对话的事情都和戚乐说了。 戚乐问:“一个名叫珊翎,一个名叫苏奕?” 南渊点头。 戚乐想了一会儿,对南渊道:“我本来是想让你学着从信息中推断事情的样貌,但我还是高估了东境太平的速度。你明日不要去了。” 南渊困惑:“为什么,师父不是答应了我吗?”我就是想着明天还能去,这才回来准备今晚多找点防身逃跑用的法器,明天接着去探险的呀? 戚乐却答:“你想知道我告诉你,你今天遇见的两个人是半妖。” 南渊读了《四境志》的东境篇,他反应很快:“半妖不应该有机会入城……不对,他们抓着玉凰山与重霄羽宫的矛盾,掀起叛/乱了!?” 南渊惊讶极了,他见戚乐没有反驳的样子,立刻联想到了当日妖主气势汹汹来算账的情况。因为戚乐和照羽在谈话中都没有具体去提及东境叛乱的事情,南渊也只是以为戚乐做的不过是拉着玉凰山来搅了东境的浑水,利用了照羽去杀青龙。但仔细想想,若是这么简单,照羽会生那么大的气吗? 南渊抖着声音问:“半妖的叛/乱和你有关?妖主震怒,不是因为你利用他杀青龙,而是因为你利用他杀重霄羽宫,给了半妖叛/乱成功的机会?” 戚乐赞许:“反应不慢。” 南渊:“……”南渊满心堵着话。他想说你不要命啦,玉凰山主都算计,但又觉得正是连玉凰山主都敢算计,也才会敢去教人谋术。但这也还是—— 戚乐道:“明白了?巫支祁是半妖的首领,我本以为半妖和人族的冲突怎么也要放到半妖同妖之后——看来半妖也懂得挑软柿子,我也太过高估巫支祁对下属的控制力。” 戚乐对南渊吩咐:“现在东境还不够太平,你不可以去。” 南渊问:“那如果我去了呢?” 戚乐敛目,她温声道:“丛生,我可以去找第二个南渊,但你有第二条命吗?” 南渊:“……” 南渊低头应了,临戚乐要离开,他忽而问了一句:“你是为巫支祁吗?” 戚乐回头。 南渊在道: “杀青龙,对于靠近东境的药王谷而言,多少还能算得上有利处。毕竟东海被重霄羽宫独占,药王谷想要东海上的灵珠都需要付出很大的代价。我能明白你利用妖主杀青龙的举动。” “但摆弄玉凰山,为半妖的掌权铺路——?”南渊目光沉静,“这太怪了。药王谷只是靠近东境,东境如何与药王谷本身并无太大干系。冒生死危险,替半妖谋取东境?这不像是师父会做的事情,这买卖太不划算。” “师父教我从信息中推断事实,我实在想不透这件事,而这件事中唯一的碎片就是‘巫支祁’。” “师父是为巫支祁吗?” 戚乐回过了头,她对南渊道:“你想太多了。我是教你要从信息中整理真相,但也没教过你胡猜。有这个揣测的功夫,不如多看看你的汤,别再煮坏了。” 南渊连忙去看自己的汤,也顾不上其他了。 戚乐走至门外,她看了会儿夜色,觉得有些困倦,便回屋去睡了。 南渊煮好了汤。他盛了一碗尝了尝,觉得味道尚可,自己喝了一碗,又放了一碗在保温的法器了搁在了桌上留个戚乐。做完这一切后,他觉得时间应该还够,便偷偷出了谷,又取了云舟往东境。 南渊觉得东境里一定有什么是戚乐还没说的,关于巫支祁,关于半妖的叛/乱,他实在是太好了。戚乐不肯说,那么他就自己去找。明日不许出门,那么就在今日还未结束前出门。 南渊将云舟停在了早上的地方,匆匆忙忙地又往原本的城镇里去,他想这里肯定是安全的,从这里再找找,看能不能找到逃出去的那些人的踪迹,找到逃出去的人,他或许就能得知自己想知道的。 然而南渊不过刚刚跑入城里,还未来得及撬开一扇门,就听树上传来冷冷一声。 “你看,我说肯定他肯定会回来。” 白日里被称作珊翎的女性半妖跳下了树,看着他笑:“我记得那屋里有个球,但这次球怎么不见了呢?苏奕,你怎么连感知都没有用了。” 白日的少年从暗处也显出了身形,他瞧着南渊,浅色的瞳孔里露出担忧的意味。 南渊:“……” 南渊甩出攻击性的法器,在少女惊讶急退的当口,转身就跑! 南渊心想,戚乐让他细细的去说,又提了这两人的名字,是不是就是猜到他们可能发现了什么会回头蹲自己,所以才不许他出门?如果是这个理由……那还真是他胡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8.当浮生22 最快更新你活不过这一集(快穿)最新章节! 南渊掷出保命法器, 同时扯开符箓乍起飓风为退路,直接打了院中半妖一个措手不及。 明明院中半妖才是守株待兔的那个,偏偏被待的兔子反应及时、尚未撞株,转向先手攻向了他们! 南渊入门尚无几日, 灵力不足,保命的法器未能伤到珊翎,可也让她连退数步, 让出了生路;扯断符咒未能将二人就地割裂却也困住了他们的脚步,让南渊得到足够的功夫冲出城外, 同时掷出云舟, 张口便要念咒驱动——! 南渊这么做着,还回头瞧了一眼,被困住的女半妖化出了一半的鸟声, 叫声尖锐骇人!那声音震得南渊脑袋疼,可他一咬牙,竟也硬生生忍住了所有不适,顺利安然地从城中逃脱了去! 眼看云舟已现,南渊即将登粥撤离的时候, 忽得从旁里显出个人影来, 那人伸手一台便将已现行的云舟缩小捏回了手里,南渊见状骇极,他的手已经摸向带着的第二个保命用的法器, 可那一开始还在远处的人影却在下一面闪现至他的面前, 直接按住了他要取物的手, 同时压住了他的口让他说不得话,只能睁大双眼看着眼前的人。 眼前的人似乎也是个半妖。 他的额上有角。 那半妖瞧着他的眼里倒是干净的没有一丝恶意,甚至对他嘘了一声,带着他便往另一个方向躲去了。 南渊挣脱不得,正欲设法脱身,那半妖又对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按下了他的头,就带着他藏在城外不远处的林中。林中树影重重,一时片刻寻不到踪影。珊翎和苏奕追出,珊翎瞧见了地上云舟现行的痕迹,吩咐了苏奕一句什么,苏奕劝不得,也只能见着珊翎化出鸟声往天上追去! 南渊在树林里屏息凝神,直到那只半妖鸟如利剑飞过了树林,他才觉自己背后出了一身冷汗。 云舟速急不错,但以南渊的灵力,驱使不得那么快的速度,他驱动云舟的速度,怕比这只鸟全力而飞的速度也快不了多少——若是那只半妖没有拦他,他此刻怕是会在天上被那只半妖截个正着。 南渊可不没有翅膀,地上他有的是法子逃跑,到了天下,他可就难了。 苏奕劝不得珊翎,也只能先离开。直到南渊觉得自己的腿都要麻了,那人才松开按着他的手,说了句:“安全了。” 南渊站起了起来,却仍心有余悸,他先四处打量了一下,确定苏奕不在,这才抬头认真瞧了眼帮了自己的半妖。 说是半妖也不妥当。因为除了额上的角,他身上再无半点妖类痕迹,而光凭那角也瞧不出他到底是哪种精怪,令人怪的很。 南渊狐疑地看了他一会儿,忽然道:“脸上有鳞片的那只半妖对气息很敏感,但你却半点没有被发现,看来你藏匿的本事比他察觉的本事还要高。” 那半妖笑了笑,说:“对,我擅长隐藏。” 南渊又说:“你出声也果断,看来也擅长察息。” 那半妖已久点头:“是,这个我也擅长。”他顿了一瞬说,“所以我也知道你身上用了药王谷遮断气息的药。” 提到药王谷,南渊悚然一惊。他后退两步,手又捏上了怀中法器,警惕道:“知道药王谷,你到底是什么人?” 半妖见南渊惧怕,想了会儿,友善提醒了他一句:“你身上的东西对付不了我,惹出动静也只能引来别人。” 他诚实地指出两人实力之差:“你赢不了我,我要杀你,怕是一息都不用上。” 南渊虽刚入门,却也能察觉道眼前这半妖身上气息绵长,修为更是深不可测。知道对方没有骗人,南渊咬着唇,脑子飞快地想着退身之法。 南渊想,这人看起来厉害,但又表现的无害,更提到了药王谷……那他是不是可以编造些什么半真半假的东西,好让这人转移注意? 仿佛知道南渊在想什么,那半妖笑了笑,对南渊说:“我跟了你一路。从药王谷外开始。” 南渊:“!?” 南渊脱口而出:“不可能,我的云舟从谷内救走了,你难不成还能半途上我的云舟!?” 半妖颇为不解:“你那慢悠悠的舟有什么难上的?我也不用上。” 南渊:“……” 南渊极力镇定,他知道自己逃不出这半妖的手,便与他周旋:“你既然知道我是药王谷的人,便也该知道药王谷独立于四境,与各方都互不干涉。即使东境如今是半妖为主人了,也不该擅动药王谷。” 那半妖沉默了一会儿,方才说:“不会的。” 南渊:“……?”怎么回答的这么爽快,和我想的剧本有点不太一样? 那半妖道:“你身上有药香,应该是她很重要的人。”那半妖微微垂着头,语气没什么起伏道:“我没有恶意,我跟上你,只是为了防止万一。” 他想了想,还教育了南渊一句:“太晚了,小孩子不应该这么晚独自出门。” 被教育的南渊:……对不住,你是谁啊? 南渊正觉得帮了自己的这个半妖脑子可能有点问题,却在整理他说过的话时,及时的又抓住了一些他差点错漏的信息。 南渊语气古怪:“你是从药王谷外跟着我——你难道一直守在药王谷外么?” 半妖犹豫了一瞬,不知想到了什么,还是未对他说谎,点了点头。 南渊这下连面色都古怪了,他问:“什么时候来的?” 半妖道:“一日前。” 一日前,那就是照羽到的那天了。他和照羽竟然是同一天到的,但照羽与戚乐都没有发现吗!? 南渊心中隐隐心惊。戚乐作为个丹修发现不了也就算了,照羽和他携着的玉凰山两位十将之一,竟然都也没有发现么!?能瞒过玉凰山主,东境什么时候有这么强大的半妖?不、不太可能吧!哪怕是昆仑的峰主,也未必能在玉凰山主面前遁形藏影的如此完美啊? 想到昆仑峰主,南渊脑海里几乎同时划过了一个名字。一个诱使他顶着戚乐可能的责罚,也要出门的去再次探查的名字。 南渊难以置信:“你是巫支祁?” 巫支祁听见南渊念出他的名字,眼中隐隐有光,他高兴道:“仙长同你提过我么?” 南渊:……没有,提都是照羽提的。而且我猜着说你是她仇人,她虽然没承认也没否认。 但这话南渊显然不能同巫支祁说,他对这个半妖半点底细都没摸清,若是贸然说出这样的话来惹怒了对方,他怕是就真要死在南境,只能瞧着戚乐感慨一句可怜,然后去找第二个的“南渊”了。 南渊稳了稳情绪,对着半妖道:“对,师父提过你。她说……”南渊斟酌了一瞬,还是不太敢把慌撒的太过免得戚乐生气。他说:“她提过你是半妖的首领,我想你既然身为半妖首领,自然是不会欺负药王谷的人对吧?” 巫支祁闻言却说:“只说了这个吗?” 南渊试探:“那还要说些什么呢?” 巫支祁低沉:“我以为仙长会再说句别的,哪怕是生气。” 南渊:“……生气?” 巫支祁却摇了摇头,不肯再说了。他道:“你用云舟太慢,我送你回去。” 说着,他重新展开了云舟,踏上云舟后又看向还停留在外的南渊。 南渊犹疑。巫支祁瞧出了他的犹豫,十分贴切道:“我不会借这个机会进谷的,你放心。” 他怕南渊多想,允诺道:“我只守在谷外。” 南渊瞅着巫支祁看了一会儿,慢吞吞的也上了云舟。他看着巫支祁真的不再有任何多余的动作,仅仅似乎只是不放心他跟着过来,顺手又救了一把的样子,心中的狐疑与不解也就越来越多。 他忍不住问:“你为什么守在谷外不进去,我师父生你什么气啊?” 南渊刚问完,巫支祁便伸手在他周身一点,云舟极速而行引起的风半点便也未能伤到他,甚至皆被拒在了他点出的那一方之地外。 南渊话刚问完,还没有等到巫支祁回答,他们已经回到药王谷外了。 巫支祁跳下云舟,当南渊也下来了,便将云舟收好又给他,让他早点回去。 南渊盯着他没走,他才想起自己还有问题没回答。 巫支祁道:“我也不知道……但我觉得仙长是生气了。她生气了,我也不知道她肯不肯见我,所以只好待在谷外。” 南渊:……这种解决方式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南渊顿了一瞬,对巫支祁颇为冷漠道:“我不会和师父说你在谷外的。” 巫支祁点点头。 南渊:“……” 南渊有些匪夷所思:“你帮我就不图点什么吗?” 巫支祁想了想回答:“图的啊,我不想仙长为你发愁。” 南渊:“……” 南渊心想:行吧。半妖首领巫支祁是个思考问题有些怪的半妖,他这趟外出虽然没能弄清楚东境与戚乐指尖的关系,好歹也算见识了当事人之一。 眼见黑夜将过,南苑也不能磨蹭更久了,他最后看了巫支祁一眼,见他当真没有越过药王谷阵法的想法,这才小心翼翼的退入药王谷内。一进入药王谷,他便匆匆赶回屋去,试图掩盖自己的踪迹。 想是这么想,但南渊倒也没觉得自己晚上的行动能真的瞒过戚乐。 所以当他刚走进屋子,瞧见坐在桌边静坐阅的戚乐时,倒也不算特别慌张。南渊快速看向了自己搁着汤的法器,很好法器打开了,汤也喝完了。既然戚乐受了他讨好的汤,那么也不会责备太过吧? 南渊这么想着,躬身向戚乐恭敬地道了礼,南渊道:“师父。” 戚乐闻声头也没抬,她说:“我说过什么?” 南渊回答:“明日起,不可以外出。”南渊顿了一瞬,又道:“但尚未到明日。” 戚乐看了一眼更漏,确实,按照时间来算,还有一刻才能算是到了明日。 戚乐笑了笑。 南渊见戚乐笑了,又看着空碗,便觉得这次虽然是钻了他话里的漏洞,但应该不会被罚太狠吧……? 南渊刚这么想,就听戚乐道:“懂得钻我话里的空子,机灵。” 南渊松了口气,可戚乐接下来就说:“明日起,谷里所有的草药不再由药奴打理,换成你。什么时候结束,有我说了算。” 药王谷的草药遍布全谷,就算一天从头到尾都不带休息,也干不完十分之一。往日里这些都是由药王谷里养着的药奴进行打理,南渊曾经去看过,发现这些药奴并不会同他交流后,便也息了去的心思。 如今戚乐乍然这么要求,南渊当然觉得这是个匪夷所思的任务,但他又不敢违抗戚乐,只能弱弱地说:“师父不是喝了我的汤么,怎么还这么……” “这么狠?”戚乐勾了勾嘴角,她放下,“你那汤放在我这里,实在不能算上好喝,但我还是喝完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南渊:“……” 戚乐温声道:“因为我要告诉你,将希望寄托在对方的心软上是件极错的行径。如果你不想被我惩罚,就该做个将功抵过的事,又或者做的更漂亮一点,让我压根不能发现。” 南渊:“……” 南渊点头叹道:“我记住了,我会去做的。” 戚乐点了点头,挥手让南渊抓紧时间去休息。 南渊刚打算走,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回头对戚乐道:“师父,不过我这次去,似乎找到了东境还乱着的原因。” “不是师父猜的那样,是半妖的首领控制不住场面。”南渊认真道,“他根本就是帮着半妖攻下重霄羽宫后就离开了,他不在东境的王座上。” 戚乐眼睫微动。 “他不在,也未去过问,所以东境的半妖才乱起来,因为根本无人在约束他们。东境现在是无主。”南渊迟疑着,他见戚乐没有打断他,继续道:“师父,从妖主来的那天起,巫支祁就在咱们家的谷外待着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9.当浮生23 最快更新你活不过这一集(快穿)最新章节! 戚乐闻言手指动作滞了一瞬, 片刻后她才抬眸问了南渊一句:“是他让你来告诉我的?” 南渊头摇如拨鼓,戚乐见状笑了笑。 她大发慈悲, 也不揪着南渊细问了, 只是一挥手放过了他,对他道:“去休息吧,醒来记得去照料药谷。” 南渊哎了一声, 垂头丧气地走了。 戚乐倒是没离开, 她在椅子上坐了一会儿,在黎明微曦地当口, 略带困惑的问了系统一句:“他为什么没留下?” 系统懵然:“他是谁?” 戚乐敲了敲椅子扶手,系统福至心灵,即刻道:“你说巫支祁?我怎么知道呀,我的权限又不够申请读心外挂的。” 戚乐若有所思:“你也想不通吗?我也是傻了,居然问你。” 系统:“……”等会儿,问我怎么了, 问我怎么了?试问这世上有比我更智能更聪明的系统了吗?我看没有! 系统不服,系统道:“这有什么难理解的, 他不想当呗!” 戚乐问系统:“路都铺好了, 王冠就在你手边,我问你,你要不要?” 系统刚想说不要,戚乐便做了个比喻:“王冠你可能不理解, 我的意思是, 优等频次就在你手边, 你拿了就可以立刻摆脱我还能成为年度优秀系统——你拿不拿?” 系统:……那肯定是要拿的,别说优秀了,只要能立刻摆脱戚乐,它旋转跳跃着去拿!……但不敢当着戚乐面说。 戚乐从系统的态度中了解它的回答,她可有可无的笑了声,说:“你看,你都比他懂趋利避害。” “或许是没意识到,或许是确实没想过吧。”戚乐点了点桌面上的摆件,“随便了,终归东境是否安宁已经和我没有太大干系了。” 系统茫然:“你不是住在东境边吗?太乱了你确定你没事?” 戚乐道:“权羽也有给我承诺,太乱了我就住玉凰山去。如今玉凰山的妖主独斩青龙,玉凰山十将出六便能轻易骇魔修于千里外。一山之力足以去抗衡一境,甚至是未动筋骨的轻而易举——虽然未能得到东境,但经过这么一次展示实力的机会,不止是南境、四境的修者就算想模仿大半年前,再来一次逼山而上,也要掂量掂量命够不够昆仑为他们的出头的。” “现在的玉凰山,可是比当初的巫支祁还要好的选择。” 系统这才回过味来,它惊诧道:“你、你让玉凰山不要与重霄羽宫真正动兵戈只去杀一个青龙,不仅仅是为了答应巫支祁的事?你、你那时候就是在给自己寻第二条路了,南渊不是你的第二条路?” 戚乐叹道:“人生这么长,总要多备几条路的。” 系统几乎下意识问:“那巫支祁呢?你给他第二条路了吗?” 戚乐顿了一瞬,给了个不算是回答的回答:“他可以放弃我这条路。” 系统:“……”那也就是说,你不会给别人第二条路咯? 系统思考了好一会儿,真情实意道:“老戚,你真的是我见过的最冷酷无情的人类。” 戚乐拱了拱手,神色不改,甚至轻笑道:“谬赞。” 系统:“……”我真的不是在夸你! 戚乐这里得知了巫支祁在谷外,但却怪的没有任何举动。她仿佛从未从南渊处听说巫支祁的事情一般,仍是在谷内做着自己的事,和前些时日没有分毫区别。 南渊醒后观察了戚乐两天,确定戚乐对谷外蹲着的大家伙的确没有任何的举动,心中便越发觉得古怪。 南渊觉得自己对戚乐多少也有些了解了,她对于送上门的利处从来不会拒绝——甚至送上门的就算不是利处,她也会从里面拔出点利处后再丢掉。 戚乐对巫支祁这样冷处理,反而让南渊越发觉得不对劲。 他照顾药谷,照顾着照顾着便往谷外走,一路走到药王谷的入口,对着外面试探着喊了几声“巫支祁”,直将倚在岩壁上休息的半妖叫醒,跳下言毕走到他的面前,好脾气的笑一声,问他:“你又要出谷去吗?” 南渊扳着脸说:“师父不让我出谷,说东境太乱。” 巫支祁似乎真的没有再多去关注过东境的状况,南渊这么说的时候他愣了一会儿,而后才说:“是这样吗?” 南渊听着就觉得怪,他忍不住问:“你为什么攻下重霄羽宫就走了?明明东境王座对你而言唾手可得,就算你对王位不感兴趣,你既然最初选择帮半妖,就是想着要东境平稳的吧?可如今你掀翻了原本东境的秩序,却又不去立新的秩序,让东境乱的比先前还要厉害——你到底是要救东境、还是要毁东境啊?” 巫支祁垂眸看了南渊一眼,半晌才道:“我只有一个人。” 南渊:“然后呢?” 巫支祁回答:“没有然后了。”他甚至说了句:“你不出谷?那我就不需要跟着你了,你记得听你师父的话,乖一点,别让她操心。” 南渊看见他这样就有些莫名的气,或许是因为巫支祁明明拥有着他所憧憬的、足以压倒一切的力量,却偏偏活得囹圄困囿,半点没有南渊憧憬的模样。南渊抿着唇,冷静倒还是冷静的。他瞅着巫支祁半晌,方才生硬道:“你真是个怪人。” 南渊念着自己过来的目的,仰头问巫支祁:“你不说我也能猜到。你不要东境,却跟着妖主跑来药王谷,跟着妖主来了药王谷却又不敢显露身形,更不敢入内,只是在外待着,又到处护我——你和我师父有关系吧?” “应该不是仇人,你们什么关系?感情破裂的情人?” 巫支祁读了点,至少知道南渊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他脸红了一瞬,支支吾吾又连忙摆手。南渊看见他这幅样子,立刻就懂了当时戚乐看着自己犹犹豫豫不说答案想要遮掩的心情。 ——你如果想要反驳,就做的像一点啊?这样嘴里一套面上一套的,谁会信你的话啊? 巫支祁似乎也是意识到了这一点,他沉默了一会儿,方才对巫支祁说:“仙长说我是她的合作伙伴。” 南渊越发不解:“既然是合作伙伴,你为什么不敢进谷寻她?” 巫支祁张口几次,才低低道:“我好像惹她生气了。” 南渊:“???”不是,傻子都能看出来她对你有不满啊,重点是这个吗?重点不该是原因吗? 在巫支祁看来,惹戚乐生气就是最大的重点,原因?他自己到现在都没能找到原因。意识到自己面前的这个孩子很聪明,不仅聪明而且了解戚乐,巫支祁沉吟片刻,倒也和他说了。 巫支祁:“情况是从魔域开始变的,仙长要我去帮半妖,可等我真的帮了半妖后,仙长似乎就开始不高兴了。”他很苦恼,“但当时我以为仙长只是觉得我做的不够好,等我做完了,她应该就不会生气。可我还没有做完,她就已经生气到将我一个人抛在东境了。” 巫支祁瞧着南渊,有些难过:“你问我为什么离开东境,我知道这样不行,可我没有选择了。” 他对南渊说:“我怕我再多待一会儿,她就再也不理我了。” 也亏得听的人是南渊,从巫支祁算不上完整的话里推出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但即便是南渊一时间也无法明白戚乐为什么突然间对巫支祁的态度就变了。 南渊其实隐隐有点猜测,或许是因为巫支祁在戚乐面前从不懂得藏拙,让戚乐发觉他太难以掌控从而为了万全推开了距离。人心是很微妙的、是最经不起试探的。南渊自小无依,对这点深有体会,他如今在戚乐面前表现出的样子何曾也不是戚乐希望他有的模样。南渊不愿去试探戚乐是否真心待他,就好像戚乐也从不问南渊对自己是否有所隐藏一样。 南渊沉默了一会儿,也不知自己突然发了什么疯,总之他问了巫支祁一句:“你守在谷外,是想等师父出谷见她一面吗?” 巫支祁点了点。 南渊道:“别等了,东境只要乱着,她不会出谷的。” 巫支祁眼中有些失望,南渊看不过去,他也不知自己为什么看不过去。总之他丢了手里的药锄,几步走进巫支祁,点着脚尖,隔着护山的大阵,意思意思做了个拍他臂膀的动作:“总之,第一步先是让她原谅你。只要她原谅你了,愿意帮一下,哪怕东境比现在乱十倍,她也有办法帮你以最快的速度重整东境的。” “所以最重要的还是讨好我师父。”南渊严肃认真的瞅着巫支祁,“你懂吗?” 巫支祁谨慎问:“怎么做?” 南渊想了想,用着自己有限的人生阅历答:“将能给的都给她?” 巫支祁忽然沉默了下去,南渊察觉不对,问:“又怎么了?” 巫支祁缓声道:“我和她做的约定,我之前就答应过为她尽用。”他的手指无意识的弯了弯,低声道:“好像没有什么能再给出去的了。” 南渊:“……” 南渊:“不是,你们做了什么约定,这样的要求你也能答应?不对,你都答应了这样的要求,怎么还能把她惹毛了呀?” 南渊觉得心累,他坐了下来,巫支祁与他隔着药王谷的防护大阵,也坐了下来。 南渊想了好半晌才说:“你是傻的吗?” 巫支祁弯唇笑了一笑,既没有反驳,却也没有应答南渊。南渊剩下的话便说不出去口。 南渊道:“你帮过我。而我这个人不喜欢欠人情,我帮你一回吧。” 巫支祁眼中浮出些微光。 南渊郑重道:“对我师父这个人,靠等是没有用。你靠等去求她原谅,不如去等天先下红雨。机会重在主动,没有时机,你就该去创造时机。” 巫支祁:“……?” 南渊严肃道:“就好比你现在是不是在守药王谷?” 巫支祁点头。 南渊道:“那你得让她知道啊!” 南渊想了想叽里咕噜对巫支祁说了一大串,巫支祁不住点头,表示自己都记住了。 南渊十分满意,他对巫支祁颔首道:“那你加油。” 巫支祁万般郑重点头。 南渊满意了,他处理完最后一块药谷,让巫支祁别忘计划,提着药锄便慢吞吞的回去了。 他回去后,戚乐已经做完了她要做的事,甚至指了指桌上的丹药对南渊说:“今天的辟谷丹,饿了就吃。” 南渊:“……”哪怕为了饮食正常营养均衡,巫支祁和戚乐的关系也必须缓和下来,东境需要平静! 南渊乖巧的伸手过去拿药,一边替戚乐重新换了杯热茶,一边状似不经意道:“师父,我今天的锄药的时候,瞧见咱们谷上空好像有东西。” 戚乐眉眼眉梢一挑,瞧着南渊慢慢笑了起来,她咬着字:“是吗?” 南渊心里咯噔,他虚虚道:“可能、可能也是我眼花。” 戚乐似笑非笑:“是锄药太累眼花了?” 南渊:“是、是吧,也、也可能不是?” 戚乐慢悠悠喝了一口茶,南渊看见她喝茶几乎第一时间想到了戚乐之前喝了他的汤重罚他。南渊心里发虚,想着算了,不然下次找别的机会帮一次巫支祁吧,正想着张口对戚乐把一切都说了,戚乐已经搁下了茶杯,对南渊道:“走吧,不是说天上有东西吗?去瞧一眼。” 南渊:“……哎。” 南渊忐忑地跟在戚乐身后,戚乐慢吞吞走出了门。 谷外已是黄昏,橘红的太阳却没能照进药王谷内,仅有远处隐隐被映成了暖色。 戚乐抬头,便见天空有条庞然大物以盘踞的姿态在药王谷上空低悬。这庞然大物身形似龙,却比青龙这类生物更大,更多爪,尤其一双眼睛如日月般骇人。 这龙低悬着,如山如海,其身上的威势吓得方圆百里的灵物都不敢靠近,戚乐第一次在药王谷里连声鸟鸣都听不见。 南渊完全没想到巫支祁的原身有这么可怕,可到了这时候,他也只能硬着头皮说:“师父你看,他似乎在替我们巡逻,再守着我们唉。” 戚乐看了一眼连盘旋于空连光都不能越过的巨龙,对南渊弯了弯嘴角,道:“是吗?这么吓人的庞然大物,又飞的这么低我还以为他是要冲破药王谷的防护大阵,冲进来吃掉你我呢。” “你怎么觉得他是在保护我们?” 南渊:“……” 南渊觉得这不能怪他,是巫支祁太难带了。他和巫支祁说把保护的姿态表现出来,但没说要让他显出原型和圈地似得把药王谷都圈起来啊?更何况他也没说他原型这么吓人!明明看起来眉清目秀的! 南渊正想着牺牲掉巫支祁算了,对戚乐争取个坦白从宽,却忽见脚底下开出了一朵小小的蓝色花朵来。 南渊咦了一声。 戚乐看过去——她甚至都不用看过去。 药王谷在一瞬之间迎来了最美的春日。 地上接二连三地绽开不知名的小花,眨眼在戚乐所立着的地方织就了一条植物铺成的毯。无数淡粉色的桃树凭空生出,稀稀舒了花瓣,眨眼间便开了满枝,风一吹即飘了戚乐满眼。 戚乐略略抬头,天上的橘色便成了泛着橘色的湖水,天上云成了这湖水里游动的游鱼,有一只游经戚乐身边,戚乐伸出一指点了点,那鱼便在她的指尖乖巧的化成了泡沫,又由泡沫变成一朵朵被吹落的花瓣。 戚乐重新听见了鸟鸣声。 不止是鸟鸣声,她依稀似乎还瞧见了先前短暂在南境住过的那几日,瞧见过的市集与热闹。 南渊已经瞧得目瞪口呆,他喃喃道:“这都是什么样?” 飞鱼、鸣鸟。百花、市集。 太乱了,虽然美,但乱得毫无审美,甚至有些可笑。 连系统都觉得这五行术织出的幻境比起美好,倒更像是大杂烩的马戏团。 不过戚乐似乎倒是挺喜欢这马戏团的,如果不是知道戚乐的品味正常,系统差点都要以为戚乐疯了。 戚乐却是喜欢这马戏团。 因为这些东西,都是她喜欢的。就像是她小时候有次病得厉害,原本期待的出游最后也因此没能成,李朝舟带着礼物来探望她,他带回了一个大袋子。袋子里有他出游拍的、戚乐喜欢的花草照片,有他采下花草简单做成的标本,有动物园的水晶挂饰,还有哄小孩子用的玩具糖。 因为不知道她到底最喜欢哪个,就干脆带回了一个袋子。 戚乐看见空中有慢悠悠坠下的桃花瓣,她伸手捏住了一片,那一片花在眨眼间变成了实物的松子糖。 戚乐莞尔,还真有糖。 她看了看糖,将糖给了南渊。南渊捧着这颗糖,局促不安地看着戚乐。 南渊知道戚乐什么都看出来了。 南渊小声问:“我是不是要照顾一辈子的药谷了。” 戚乐答:“你是下一任的谷主,本来就要照顾一辈子的药谷。” 南渊闻言抬头,他有些惊讶。 他见戚乐似乎没有憎恶这一场近乎可笑的喧闹,鼓起勇气道:“那师父见他吗?” 戚乐模棱两可答:“药王谷的阵法,本来就拦不住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0.当浮生24 戚乐和巫支祁的关系蓦地便缓和了下来。 至少在南渊看来是这样, 戚乐并没有在对巫支祁表现漠视,虽然也未有过于亲近的表现, 但至少巫支祁试探着走路药王谷,给她带一样样稀奇古怪的小玩意时, 戚乐没有看过了就反手扔出去。 今天巫支祁给戚乐带来了一朵紫色的花。南渊觉得眼熟,回去翻了翻药王谷的医典,对出这花是长在东境与北境交汇处的一种剧毒草。等知道了这是什么东西,南渊才明白为什么戚乐从巫支祁手里接过的时候,寻了厚皮裹着——原来不是珍惜,是怕中毒。 南渊对此仔细翻看了巫支祁的手指,他的指腹依然洁白半点中毒的痕迹也没有,南渊觉得奇怪极了,他忍不住嘀咕:“你怎么一点事情没有,明明书上说是剧毒啊?” 巫支祁的手指蜷了一瞬, 他弯了弯眼对南渊说:“可能是我的鳞片比较厚吧。” 南渊:“什么时候鳞片能隔绝这种毒了?” 巫支祁很无辜地看向南渊,显然再说“你才是学医的, 你都不知道我怎么可能知道”。 南渊:“” 南渊掠过了这个话题, 转而问巫支祁:“你怎么想起来找这种东西给师父?” 巫支祁顿了一瞬才说:“本来是想去替仙长寻些漂亮的石头,石头没有寻到, 却看见这花很好看” 南渊:“所以你不是看着毒草珍惜才带回来的。” 巫支祁点了点头, 他有些羞愧:“我医典没有读完。” 南渊忽得便对巫支祁生出了同情。你看啊这个人是东境的无冕之王, 是半妖的首领, 一日间可来回东北两境, 用一句“厉害”都不够形容的, 结果居然识字还没有他多?一本医典都看不下来? 南渊轻咳了一声,板着脸说:“那我教你认字吧。” 巫支祁却问:“你的字是仙长教的?” 南渊不明所以,他点头,巫支祁便立刻道:“我跟你学。” 南渊:等会儿,这两者之间有任何必然的关系吗? 南渊瞧着巫支祁,他就算再小也看出来巫支祁对着戚乐有点儿过粗的单箭头了,所以在寻字帖的时候,虽然知道戚乐的字体未必合适巫支祁,他却还是拿了戚乐的字帖来。 南渊将戚乐写给他的字帖给了巫支祁:“呶,这是师父的字帖,就是不太全,因为我只学了一点。” 巫支祁接过字帖,指着其中一个字问:“这个字念什么?” 南渊看了一眼道:“念阙,宫殿的意思,也有过失的意思。” 巫支祁念了三遍,他看了一会儿又将字帖递了回去。 南渊不明所以,巫支祁犹疑着说:“仙长好像并不希望我学很多。” 南渊:“?” 南渊不解:“怎么会呢?学问这种东西,自然是越多越好啊?” 巫支祁道:“我觉得她可能会不高兴,不然我还是不学了吧。” 南渊:“自己进学这样的事情,还需要征求别人的意见吗?” 南渊对巫支祁的这种思维方式真的半点也理解不了,他感到匪夷所思。南渊问:“如果师父不同意,你难道还打算一辈子什么都不学吗?” 巫支祁有些犹豫,他当然是想学很多东西的,可戚乐转身便走的身影显然更让他感到恐慌。他将两者架上天平,片刻后对南渊说:“或者我多问问你?” 南渊:“” 南渊实在不懂巫支祁哪里来的这样的不安,他想了想便拉着巫支祁的手去见戚乐。南渊一路唤着,在药房瞧见了炼丹打发时间的戚乐。戚乐看见了他与巫支祁,还有些惊讶。 戚乐挑了挑眉:“怎么了,一大一小今天这么默契一起来找我?” 南渊说:“是我有件事想请师父帮忙。” 戚乐笑了声,问他:“你还有事情需要我帮忙?” 南渊恭恭敬敬,他对戚乐说:“徒儿与师父指尖的差距犹如天与地,别说如今,便是再过上个一百年,也仍需师父为徒儿指点迷津——” 戚乐一挥手:“免了,你直说吧。” 南渊便期期艾艾道:“师父,我能不能教巫支祁认字啊?” 戚乐顿了一瞬。 南渊迅速在肚子里开始翻找理由,他说:“你看,巫支祁已经入了药王谷了,基本就等于是我们药王谷的人。我们药王谷的人怎么能光吃不做呢?我想着药谷那么大,有个巫支祁帮忙看护也是好的。只是他医典都没读完,别说看护了,怕是连野草与草药都分不出,徒儿是想” 戚乐点头:“可以。” 南渊有些惊讶,他看了看巫支祁,想着他之前那副忐忑的模样,忍不住又问了一遍:“真的?” 戚乐觉得莫名其妙吗,她回头重新去看自己的丹炉,淡声道:“是你要教他不是我,需要问做什么?” 南渊仰头看巫支祁。 巫支祁只是瞧着戚乐,他忍不住问:“仙长不生气吗?” 戚乐见了巫支祁,她倒是回头笑了笑,耐心道:“你想要和南渊学医典,这是好事,云舟上我原本便也打算教你的,只是阴差阳错落下了——这有什么要让我生气的地方呢?” 巫支祁张口欲言,复又闭上。他看了戚乐好一会儿,忽而问了个前言不搭后语的问题。 巫支祁问:“仙长还记得当日在玉凰山同我说过的话吗?” 戚乐笑了,她对巫支祁说:“我记得我说了许多来劝你跟我走,不知你提的是哪一句?” 巫支祁沉默了下去,他极缓的摇了摇头,而后答:“没什么。” 末了他又抬头对戚乐承诺:“我会跟着南渊好好学医典,看顾药王谷里的药田。” 戚乐:“唔,那我提前说声谢谢?” 巫支祁便没话说了。南渊看着巫支祁,不知为何便觉得他真可怜。 走出丹房,南渊见巫支祁还是打不起精神,鼓励他道:“你不要气馁,你看今天师父不是也同意你学医典吗?药王谷的医典是不外传的,她让你学,不就是承认你算是药王谷的一份子?” “这是好事。” 巫支祁这么想觉着也对,南渊便接着道:“所以你要好好学,学会了帮着师父看个丹炉也不错对吧?你能帮上忙,她也会开心啊?” 巫支祁觉得是这个道理,他对南渊笑了声:“谢谢你。” 南渊,南渊看着巫支祁,觉得自己像是个满口胡说八道欺骗天真大龄青年的恶劣骗子。 戚乐若是真的将巫支祁当做了自己人,那么她说话绝不会这么滴水不漏。南渊还记得戚乐是怎么和自己说话的,也记得戚乐是怎么和照羽说话的。如果是自己算是她认可的传人,照羽算是戚乐的利用对象——那么对比这两种态度,戚乐对于巫支祁既不是在看同伴,也不是在看利用对象。 她看巫支祁,就好像只是在看着一位不知何时会派上用场的棋子。因为这颗棋子尚未使用,所以不能太过分;但她有不愿为一颗棋子太过费去心神,所以也不会太亲昵。 不近不远,不冷不热,彬彬有礼,你甚至还会觉着她对你敬重又友好。 南渊自幼辨识人心冷暖,对于戚乐的认知怕是最深的。但他又不能将自己所看到的直接都告诉巫支祁——东境如今这么乱,巫支祁在药王谷期盼戚乐一日,对药王谷和戚乐的安全都是一份保障。 南渊硬着头皮对巫支祁说:“是啊,你看不如你今晚出去打些野味回来,我给师父做点吃的。或许她心情一好,还愿意亲自教你呢?” 巫支祁听了点头,他虚心问南渊:“那要什么比较合适?鹿还是虎?” 南渊:“我看山兔野鸡就行。”别的我也不会做啊! 巫支祁痛快点头,转身便离开药王谷往别处去,南渊瞧着他这比自己驱动云舟还要快的移动速度陷入沉默,在心中越发觉得还是不能让巫支祁对戚乐心生恶意,哪怕用骗的,也不能让他这么恐怖的半妖成为戚乐的敌人。 南渊看了一会儿,瞧着天色不早,便想着再去看看剩下的药田。虽然戚乐从来不检查他到底有没有认真的去看护,南渊也不敢将随意去糊弄戚乐作下的吩咐。 南渊:我师父是真的很可怕,精神世界里的绝对可怕。 南渊默默检查药田情况,远远的他瞧见不远处的草丛动了一瞬,南渊起初没在意,然而不过了一瞬,他便忽得僵硬起来。 药王谷里因为药草与毒草极多的缘故,山兔这类小型动物几乎很难看到——尤其是药田这里,也不知道药王谷在这里设过什么阵法,南渊都干了小半月的活计了,却也从未见过有动物来践踏过药田。 今日无风,谷内一片宁静。 那药田怎么会动? 南渊僵硬完,他逼着自己放松下来。南渊握着药锄,他状似不经意地往草丛处看了一眼,下一秒,南渊将手中的药锄猛地砸去,同时转头便往谷内奔去—— 他还没跑出三步,那草丛里的影子凝成了实质,眨眼间便追上了他的步伐! 南渊直觉一股似从地狱而出的凉气攀上了他的脖颈,紧接着,他的脖子便被一只冰凉的手攥住了。 南渊感受到如蛇一样冰凉的皮肤贴上了自己的脸,一道沙哑的男声嬉笑着,慢悠悠道:“我从没有见过你,你不是老头子试药的罐子,你是当浮生的罐子?” 那声音就在他的耳畔,南渊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就在这时,那人忽而嗅了嗅,面色变了。他带了点儿愤怒,低骂道:“你身上没有毒,你身上是和当浮生一样的味道。她喂你‘碧灵丹’?” “她对你这罐子真好啊,就像老头子对她一样。”那人的指尖已经刺入了南渊咽喉的一瞬,南渊听见他忽而冷笑道,“真是被照顾的好,别怕,你可以呼救,大声的呼救,把你的师父叫来救你。” “来,”那突然出现在药王谷内的东西松开了钳制他咽喉的手,诱哄道,“叫吧。” 南渊感到那股死亡的气息离开了一瞬,让他能发出一个音节。 那人似乎真的在等南渊开口。而南渊敢开口吗?南渊不敢!! 南渊直觉若是当真开口唤了戚乐,戚乐救不救别说,他喊来戚乐最可能结局是被这男人格杀当场,而不是获救! 那人见南渊不开口以为他是怕狠了,又对南渊和声细语:“你不用怕,我是重明,是这代真正的药王谷主,当浮生是个窃篡的小人,你叫她来,师叔保你。” 南渊咬唇不言,那人不满,近乎疯癫命令他呼救,见他无人被怎样威胁都不肯开口,忽而又冷静下来。 自称重明c不人不鬼的修者冷笑:“哑巴?没事,不叫也没关系,总归当浮生看得见。我带你去见她。” 南渊便忽感觉掐这自己的人影散了,紧接着,他发现自己的影子拉扯着他,竟然不顾他意志的一步步向戚乐所在的丹房走去,南渊慌极了,他控制不了自己,又不敢轻易开口,只能着急地在心里祈祷着巫支祁快些回来! 只恨巫支祁与他并没有什么能够及时联络的办法。 南渊眼见着离丹房越来越近,突然大喊道:“师父,危险!!” 就在他一声刚落,藏在他影子里的东西骤然成型,直冲丹房内去——! 丹房直接被冲毁,轰隆一声后,只有空荡荡的c尚未启开的丹炉在内。 重新成型的重明双目通红的看着空无一人的丹房,尖锐喝道:“当浮生,当浮生,你这只到处躲藏的老鼠——你这只老鼠!” 南渊见他几乎在药王谷里发了疯,却也找不到戚乐半点的踪迹,心中微凛。 果然下一刻,那男修又盯准了他。 重明道:“当浮生用碧灵丹喂你,你又叫她师父,你是她的传人了。” 南渊:“” 重明忽而又笑:“我那个师妹,瞧着冷漠,实则最重传承。她收了你,又在你身上下了这些本钱,肯定舍不得随意丢了你的。” 南渊:“” 重明道:“我抓了你,还愁她不现身吗?” 如果不是现在这个状况,南渊真想指出他话中的逻辑问题。他在药王谷抓着自己闹,戚乐都不出现先躲了,难不成还能指望把自己抓离药王谷后对方会来自投罗网么? 但南渊肯定不能这么说,这么说简直是在找死。 南渊瞧这男修意识不清的样子,沉吟片刻道:“我师父会来救我的,她与妖主关系一项很好,你若是不放我,小心玉凰山!” “玉凰山,玉凰山?”重明狂笑,他双目通红,狰狞道,“玉凰山杀不了我,谁也杀不了我!” 南渊微退了一步,那男修则如鬼魂一般闪电出现在了他的面前,钳住了他的肩膀。 重明冷漠问:“当浮生会来救你。” 南渊极力镇定:“当c当然。” 重明笑了,语气阴森:“也是,她应该来救你。如果她不来救你,我就剥了你的皮,将你剔了你的肉,将你的骨做成药杵送给她看。” 瞧见了南渊僵硬的模样,男修笑道:“你不要怕,这样之后,你就足够恨她,恨得足以魂聚不散,非杀她不能平。” “到时候,师侄,咱们就是一起的了。我要杀她,你也会要杀她。” 南渊:“” 南渊:不是,看你这幅样子又这么恨她,八成现在不人不鬼的结果就是她一手促成的吧?你说你都已经这样了,还不明白放过我师父就是放过自己吗? 南渊:我明白,我不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1.当浮生25 重明钳制着南渊离开了药王谷。他似乎也知道药王谷附近有只厉害的半妖, 最好不要久留,提着南渊的后颈, 便带他去了自己的大本营。 等两人走远,戚乐方才慢慢显出了身形。 重明动的第一时刻, 系统通知了戚乐,戚乐此时也来不及离开药王谷, 她知道药王谷的防御对同出药王谷的重明而言毫无用处,当机立断将自己先藏进丹房底下的库房里,隔断了所有气息。 系统在外替戚乐打探情况, 等重明确实走了,戚乐方才重新出现。 药王谷内几乎可用狼藉来形容,戚乐看了一会儿已经废墟的丹房,觉得自己运气还算不错, 重明发疯的时候居然没有石块压死这处地下库房入口,让她还有机会出来。 戚乐检查了药王谷的损毁情况,末了说了一句:“玉凰山办事真不牢靠。” 系统:“” 系统也觉得奇怪, 权羽不至于在重明的生死上欺骗戚乐,他说穷奇斩了重明的脑袋,那穷奇肯定是斩下了他的脑袋——只是明明应该被穷奇杀了的重明, 为什么还会出现? 戚乐低声:“生死道, 由死悟生,由生悟死。修仙悟道算漏了。” 生死道, 这些个修道的东西戚乐和系统都没有人看的太细, 毕竟一人一系统都是来做任务的, 谁真的想着要去修仙?知道生死道是条近乎外褂的道,重明难杀的很也就是极限了。毕竟这世界除了重明,根本从未有人在此之前悟出过这像是鬼道的“道”,生死道被败而斩会发现什么,本来就无人得知。 戚乐应该在最初就料想道这个可能,做好防备的。但她太过轻慢重明c当时又太过自信,未将这世界的修者真正的看成是“超越凡人”的存在,漏算了这一步,也怨不得谁。 只是 戚乐微微垂眸,只是南渊。南渊被抓,可真是无妄之灾。 系统显然也是想到了南渊,以戚乐的能力去救南渊显然不够,若要再动玉凰山——如今要再利用照羽估计很难,这一请求怕是要付出代价,代价先论作次要。玉凰山离东境可算不上尽,这一来一回实在太废功夫。重明虽然聪明的知道不能久留药王谷以免碰上巫支祁,但他瞧着也不像个正常人。发疯估计也是间歇性,时间若是迟了,也不知道南渊能不能撑住。 谋算难救眼前之火。 戚乐啧了一声。 系统沉默了一会儿,他说:“其实还有一个选择。巫支祁,他应该很快就能回来。” 系统:“咱们可以请他帮忙?” 戚乐沉默了一会儿,她说:“你知道重明会躲在哪儿吗?” 不等系统猜测,戚乐直接告诉他:“他没有云舟,也未修过剑道,所以他在的地方一定离东境不远。” 系统:“这不是好事吗?巫支祁怎么也是东境半妖的首领,他要彻查东境不是件很容易的事情吗?” 戚乐垂下眸,她笑了声:“你看重明疯的那样子,怎么能意识到门口蹲着的半妖不能惹,得等他不在了,才能侵入药王谷里闹事?” 系统:“凭借直觉?” 戚乐冷嘲:“当浮生的师兄要是有直觉,就不会在玉凰山都不懂收敛被砍下一颗头了。” 戚乐右手的手指忍不住覆上自己的左手,她捏紧了自己的手,过了会儿说:“他在魔修所在。” 系统:“???”不是这个推论怎么来的? 戚乐没空和系统解释,只是继续推论:“魔修入不得南境,便只剩下西与北。西境北境都是昆仑的地方,灵气与洞天几乎都归属于昆仑。与南境和东境不同,他们在西境与北境也寻不到好地方。部分人或许能忍一忍待下去,但有一部分我想是忍不下去的。” “好比‘无声起’。”戚乐道,“他怎么会甘心。” 系统惊讶:“你说无声起没有离开,他还在东境,并且想要重建魔域吗?!” 戚乐道:“巫支祁是他恨之入骨的对象,他知道我与巫支祁的关系。重明想要杀我,无声起怕是更想借着我来杀巫支祁。” “前方是针对巫支祁的绝杀。”戚乐漫不经心,“你说我该哄他去入死局吗?” 系统哑然。 而戚乐在药王谷寻到了重明留下的魔气与一枚小小的c东与西边境,巫支祁曾带回来的那朵紫色毒花的花瓣后,基本证明了自己的想法,她甚至夸赞道:“无声起。不愧是魔域的智囊,这一手‘进退维谷’用的漂亮。” 只是“进退维谷”,也要真的是坠进困境之中了。如果这“困境”能被舍去了,能被不要呢? 戚乐捏紧了袖子,她在思考。 南渊被重明抓了回去,重明带他去的地方,不仅有巡逻守卫的民兵,甚至还有魔修。 重明带着他去见了无声起。 曾经睥睨东境,与重霄羽宫平分秋色的金殿主人如今坐在一把梨木椅上。这临时的东殿虽也能算一句典雅,却远不及魔域金殿的金玉满堂,更不急魔域巍峨。他被一个丹修并一只半妖赶出了东境,这是无声起出山以来最大的耻辱,而他势要以血去洗净这耻辱。 南渊不过只是被他瞧了一眼,就被他眼中骇人的凉意所惊透。 他立在原地,浑身僵硬,倒是不用装,眼中是真的出现了害怕。 无声起瞧见他显出恐惧的面容,显然十分满意,对重明道:“是当浮生的徒弟?” 重明冷笑:“当浮生用碧灵丹养他,错不了。” 无声起听见碧灵丹三次,倒又多看了南渊一眼,他笑道:“这么说来,他的血肉也能入药了?” 重明作为药王谷弟子,对无声起这样的认知感到可笑,他摇头:“不能。” “你以为当浮生的体质是随便就能找着的?老头子当年如此尽心,不也是因着她的体质,知道她是最好的药引子。碧灵丹的确将当浮生养成了一颗灵丹妙药,但旁人却不行。碧灵丹对普通修者,更多的作用是洗精伐髓,固本筑基。” 重明扫了南渊一眼,眼中颇有嫉恨:“碧灵丹极难炼制,昔年谷中也只有当浮生可用。如今当浮生的徒弟倒也用的欢,她竟敢这么浪费我的东西!!” 无声起懒得和重明纠缠药王谷归属的问题,他沉吟了一会儿,觉得以重明如今疯癫的神智说的话未必作准,他便问南渊:“你师父会来救你?” 南渊咬牙。 无声起手指微顿,见南渊沉默,抬手便是一指指风,直接刺破南渊的耳垂。无声起道:“总归我只需要你在这里,是死是活并不重要,你最好别给我装哑巴。” 南渊清楚这魔修没有开玩笑,他是真的恨戚乐,连带着可能也恨屋及乌自己。 南渊低了头,他垂眸想了想,故意道:“我师父当然会来救我,她不仅会来救我,还会带着许多人来救我。” 听见许多人,无声起倒是笑了。 他问:“这些人是说巫支祁与他的半妖吗?” 南渊闻言骇然:“你怎么会知道巫支祁?” 无声起大约是觉得有趣,撑着下颚笑着道:“我当然知道,因为想杀你师父的是你师叔。我想杀的,是你师父身边的那只半妖啊。” 说着他伸出了自己的另一手,南渊这才发现,他一直藏在袖子下的那只右手被齐齐削了指头。无声起看了自己的右手一眼,漫不经心道:“有些仇你们小孩子家不知道,但大人总要报的。” “听你的语气,看来你和那只半妖关系也不错。”无声起笑了,“那正好,你死在他眼前,他的表情应该也很有趣。” 南渊意识到事情似乎有些复杂,这不是所谓“药王谷发疯师兄妹博弈”,而是一场针对当浮生和巫支祁的谋算。 戚乐会躲开重明根本就在这魔修的算计之中——他利用了重明进入药王谷抓住自己,为得从不是替重明报仇 他是要引戚乐和巫支祁入局,比他们踏进他一早准备好的必死之局! 民兵,民兵。 巫支祁心软,他不会杀无辜的人类。那些民兵是用来对付巫支祁,绊住巫支祁的! 南苑意识到糟糕,他挣扎起来,却被其他的魔修捂着口眼关进了一间屋子。 屋子里空荡荡的,好歹有张板床。 南渊躺了下去,他不知道这里有没有人在监视他,只觉得自己的心脏都颤的厉害。 在被重明抓的那一瞬,南渊都没有这么绝望过。南渊的手有些微微颤抖,他心里抱着一点微弱的希望,理智却又告诉他这希望是幻是假。 这世上哪有人会明知有死路还会寻死路去呢? 不会有人的。连他自己都不能肯定自己在遇见这样的情况时会去救戚乐,更罔顾比他更理智的戚乐了。 南渊颤抖着,他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 “南渊,南渊。”南渊低声地自己道,“你好歹拼回了这个名字,总得多叫一会儿你能想到办法。” 戚乐教过他很多。南渊曾经觉得那些东西在以实力为尊的修真界不过是小道,但如今遇到如此绝境,南渊方才发现,唯有戚乐教他的那些东西,不会因他弱于敌人便无法施展。 未到绝路,总能求生。 南渊揉了揉脸,他冷静了下来,开始极力回想今日见到的所有,试图从中寻出更多的线索,更多可能自救的机会。 药王谷外,巫支祁回来了。 他提着七八只野味,原想先去寻南渊,却在入谷后第一时间怔住。 没有南渊,药王谷的丹房被毁了,戚乐站在一处,不知在想什么。 她听见了声音,抬头见着了巫支祁。 巫支祁松开了手,一堆还活着的小动物落地被绳子绑滚成一团,试图逃出去。巫支祁没空去管,他几步走到戚乐面前,想要碰一碰戚乐又不敢,他紧张着问:“仙长,出什么事了?” 戚乐言简意赅:“无声起联合我师兄绑走了南渊。” 巫支祁垂在身侧的手几乎立刻捏成了拳。 戚乐淡声道:“我想过了,南渊应该能自己称上几日,你护我去玉凰山,用你的原型,这样一来应该能在一日内便见到玉凰山主。到时候——” 巫支祁问:“南渊丢了,仙长要去向玉凰山求援?” 戚乐以为巫支祁是担心她要将他重新关回禁地,对他应允道:“你放心,我自有尚能与照羽交易的筹码,不会让他有机会重新封你入禁地。更何况以你今时今日的修为,如今他想封你怕也封不住,你无需——” 巫支祁极罕见地打断了戚乐。 他皱眉问戚乐:“你受不了高处烈风,也不喜欢高处。去玉凰山那么远,你要救南渊,为什么要去找玉凰山?” “无声起不是善与之人,去往玉凰山废的功夫,仙长不会担忧南渊的处境吗?” 戚乐顿了一瞬,方才颇为冷淡道:“担忧又如何?影响结果么?” 巫支祁道:“担忧会生郁,郁则心伤。” 戚乐笑了一声,她是真的觉得好笑:“你觉得我会因南渊心伤?” 巫支祁答:“对。”他的眼睛透彻如水,“你会。” 戚乐绷紧了嘴角。 她感到不快。 戚乐低声道:“巫支祁,你不是我,你又知道什么?” 巫支祁道:“我不知道,所以我只好去做我能知道的。” 巫支祁手指动了动,他慢慢的伸出手抓住了戚乐的指尖。戚乐的指尖凉透了,他试图用自己的掌心去暖。 巫支祁道:“我去救南渊。” 戚乐冷眼瞧他:“等着你的是无声起。” 巫支祁点了点头,表示他知道。 戚乐笑了声:“不怕死呀,这么勇敢。” 巫支祁张了张口,他不擅言辞。戚乐的指尖重新有了温度,巫支祁松开了戚乐,他看了戚乐一眼,纵身往西一跃,化出原型,于药王谷上空低啸了一声,便头也不回的奔去。 戚乐冷漠地瞧着他去赴一场精心布置的杀局,指尖的余温尚在。 她略顿了一会儿,握紧了双手。 系统问:“你c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戚乐道:“怎么办?”她笑了笑,“那就等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2.当浮生26 最快更新你活不过这一集(快穿)最新章节! 巫支祁来救南渊时, 半个身子几乎染的都是血。 南渊还在琢磨着无声起有没有什么弱点可以利用, 巫支祁已经伸手直接拽开了房门, 踏着彻底毁坏的门框走进。 他的半个身子都满是血, 伸出强行破开锁着南渊的那些咒阵法术的手背上鳞片稀稀落落,几乎掉了一半。南渊能清楚的瞧见覆盖在鳞片下的血肉, 还有他难得出现了折弯的手指。 是半妖吗? 更像个怪物。 他金色的瞳孔已经呈现出了血色, 半个人都被漆黑的鳞片覆盖着,仅仅留出来的、那还有些人形模样半边, 也浸透了血沫——南渊怀疑他之所以还保持这一半的人类姿态, 或许是因为他还要用一只手来施展五行之术。 巫支祁的左眼瞧见了僵硬的南渊, 这时候他那双几乎要被煞气布满的眼睛里才透出了点儿情绪,一点南苑熟悉的情绪。 巫支祁有些紧张地问他:“你还好吗?” 南渊被绑来的时间还没有超过一天一夜, 他当然还好。南渊愣愣点头,巫支祁便松了口气。 门外似乎还有声音,南渊尚未反应过来,便见巫支祁忽然探手上去直接扯下了房梁,在房梁垮塌的一瞬间冲向南渊,带着他直接往后撞破屋子冲出去! 南苑吧被他抱着, 所以能瞧见他扯下房梁之后,从他进入的地方忽然刺进数十把闪着寒光的短剑来。那短剑瞧着不像是凡物,更像是某种杀阵中会使用的阵心,南渊没看清楚, 巫支祁已经带他出来了。 屋外是密密麻麻的人。 有被巫支祁已经杀死、却不知缘何仍被操纵气得尸体, 也有尚未被杀, 极为警惕盯着巫支祁的活人。 在这些人背后,站着的是无声起。 巫支祁仍然是人臂的那只手抱着南渊,他低声问了南渊一句:“除了无声起,还要杀仙长的是谁?” 南渊愣了一瞬,明白巫支祁在说重明。他抱着他的脖子,扭头看向那些恐怖的、将他们几乎能困死的修者布阵,指着最外站在另一侧的鬼影道:“是他,在哪儿。” 南渊面无表情:“重明师伯。” 巫支祁顺着南渊的手指瞧见了重明,重明曾死在玉凰山的手上一次,若非他修生死道又遇上了无声起,想要以鬼身存续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他对玉凰山的那些妖物在心底里依然留存着恐惧。 重明见巫支祁看向了他,他是不想对付这种东西的,便嘲无声起喝道:“你要杀的东西,别让他脏我的手!” 无声起笑了一声:“你怕什么,他要杀你,也要先突破的了这阵去。” 说着无声起手指微动,先前那些刺在了房屋残桓中的短剑重新飞起对准了此方,不仅如此,那些剑似乎与围着他们的修者手中拿着的剑还有共鸣,原本不过只是数十把的样子,竟在这一处转眼间化为了千万把,皆密密麻麻的从上空闪现对准了巫支祁于南渊,只差一瞬便要斩下! 南渊在药王谷的典籍中读过这样的阵法,因这阵法实在是太有名了,即使是讲五行术的里也会提及。 南渊低声道:“千山万绝阵,这是昆仑的阵法,东境的魔修为什么会!?” 巫支祁对这一点倒不是很在意,他只是问南渊:“可破吗?” 南渊答:“不可破。因为不可破,所以才叫‘万绝’。”他的手指已经有些发抖,他对巫支祁道:“你不该来救我的,他们一早准备好了,他们就是想杀你!” 南渊抽了抽鼻子,他忍着情绪说:“你是不是傻啊,你看,师父都知道不能来,你怎么一个人就跑来了。” 巫支祁先是道:“你别这么想她,你不见了,她很着急伤心。我来,也是因为她难过。” 南渊怔住,他想了想自己了解的戚乐,一时间竟然忘了死亡的恐惧,不敢置信:“真的假的?” 巫支祁忍不住笑了,他对南渊说:“真的。” “另外,你也不用害怕。”他又看了看天上,云淡风轻道:“很多人都想杀我。最早照羽也想直接杀了我。” “连照羽都做不到的事,他们就能做到吗?”巫支祁甚至还笑了一笑,“要杀我,真的是件很难的事。” 说罢,南渊直接的眼前景色一晃,下一面,万剑直刺而来!阵法运转,每一处都是千万剑!天上地下皆无生路,鬼途魔道皆将夺命—— 南渊怕得闭上了眼睛,但却没有任何东西伤到他。他睁开眼,只见一条几乎要遮蔽了山谷的黑龙咆哮着旋转与他的上空,什么剑影杀阵,什么无破之境,在这怪物绝对的、压倒性的恐怖力量前都不值一提。 他自诞生起,呼吸便引来天地雷动,摆尾则是缅江倒灌。 山川江河都奈他不得,更何况这生在山川江河中的微小生灵。 黑龙巨大的尾巴扫来,携的便是倾天地之力,万千刀柄在这股力前不过弱柳,眨眼间便被碎了一地。它的五爪挣开,引的是世间最锋之刃,什么千军万马,在不可阻拦的绝对锋锐前自如稻麦,甚至连呼救都不得,便被割出了一条道来。 南渊瞧着这条路低下了头,重明在他的面前甚至连一指大小都无。 鬼身的修者甚至来不及挣扎便被它的一爪捻成了碎末,而等他扭过头往别处看去—— 恐慌也是可以杀人的。 “怪物……怪物……!” “怪物啊——!!!” 南渊甚至不用去看,都知道那些人怕成了什么样,即使是曾见过巫支祁原身的他也忍不住在它威压尽显的此刻感到双腿发软。 他发现自己错怪巫支祁了,那一日在药王谷上空,巫支祁是有收敛和伪装的。 比较今日,那一日笨拙的巫支祁,简直可爱的像一只山兔。 原本以为是一条谁也挣脱不去的死局,却被他完全展露的实力给轻易的摧垮了。南渊扒拉着他脸上的鳞片,好不容易爬上他的脑袋让他带着自己离开时,还有些恍惚的想,巫支祁这么厉害,这世上真的能有杀了他的死局吗? 戚乐坐在药王谷里,丹房毁了,她还是寻了能用的一桌一椅,从乾坤袋中取了棋盘,自己与自己下棋玩。 系统因为紧张,一路观察着巫支祁的情况,见他已经安全将南渊带回来,心下微安,高兴的对戚乐道:“你看,你也有料错的时候,无声起根本动不了巫支祁,他回来了!” 戚乐捏着戚乐,笑了声,她反问:“是吗?” 系统怔住:“不、不是吗?” 戚乐淡声道:“你觉得巫支祁最大的优势在哪儿?” 系统答:“很、很强?照羽都奈何不了的强?” 戚乐问:“什么叫做强?一个照羽杀不了,一个风霭动不了。或者说,正道杀不了,魔道也杀不了?” “那我问你,照羽和风霭一起动手,正道与魔道一并动手,能不能杀了他,四境同仇敌忾要他的性命,他在这情景面前,还能不能算强?” 系统哑然。 戚乐道:“巫支祁最令人忌惮,甚至令照羽忌惮的地方是他是个‘未知’。玉凰山不是因为他的力量锁住他,是因他‘未知’。如今他为闯无声起的杀阵,怕也是全力尽出吧。我问你一句,巫支祁也杀了无声起吗?” 系统回忆片刻,惊悚道:“无声起不见了!只有重明死了!” 戚乐道:“这就是了。这死局从来指的是掀开他的面纱。照羽不愿意向昆仑透露的东西,无声起亲手将这些逼出来。” 系统:“逼、逼出来……?” 戚乐道:“玉凰山已经撤离了,重霄羽宫也灭了。你以为所有人都是‘清心寡欲’的巫支祁,对东境毫无贪恋吗?”戚乐甚至笑了一声,“东境可是比南境还要灵力充沛的地方。” 系统惊呆了。他完全没想到戚乐所说针对巫支祁的“死局”不是指无声起在哪儿等着要立刻杀他,而是要借这一次得到的情报来准备下一次的击杀。 戚乐道:“我说了,魔修入不得南境,他们不会能忍受活在昆仑威压下的西境和北境。他们要回来,便要杀巫支祁。怎样才能杀巫支祁,单单靠他们?” “自然要靠正天下之罡气的昆仑。” 戚乐垂眸,她微微笑着叹息:“我说了,等着他的是死局。于情于礼我都救过他了。” “只是他不在意而已。” 巫支祁救回了南渊,直到药王谷近在眼前,南渊还有些回不过神。 怪物低下头,让南渊顺利安全的落了地,南渊落地转头看向黑龙状态的巫支祁,好半晌才说:“你又救了我一次。” 巫支祁瞧着南渊,那么大的眼睛,南渊瞧不出他的想法。 南渊想了想,克服心中恐惧,把手伸了过去。他摸了摸巫支祁冰冷的鳞片,别扭道:“你以后有要我帮忙的,我都会帮你的。” 巫支祁似乎在笑。 南渊瞧着有些不服气,他想了想说:“我能帮你解决东境那些事情!” 南渊越想越觉得这个靠谱,他对巫支祁道:“药王谷现在乱七八糟,也不算安全。你不如坐稳东境王的位置,把师父接去东境,用重霄羽宫保护她。” 他对巫支祁说:“有一整个东境在,总比只靠你要更安全。好像今天,差一点师父就一起被抓了。” 巫支祁看了南渊好一会儿,他变回了人形。 巫支祁对南渊说:“仙长会同意吗?住去重霄羽宫……” 南渊想了想,道:“不如我们一起去问,在这里猜也猜不出什么啊?” 巫支祁有些犹豫,南渊就看不惯他这幅样子,先前在魔域仿佛灾难降临的样子呢?现在这瑟缩的又是什么样啊。南渊伸手去拉巫支祁的手,刚拉住时南渊愣住了。 巫支祁的右手上一片光滑,半点伤口都没有。南渊想起之前巫支祁的原型——明明之前是受了伤,缺了不少鳞片的,但它展露原身的时候,原身上却没有半点伤口。 ……就像他之前空手去抓毒花一样。 南渊:“你……” 巫支祁:“?” 南渊欲言又止,他看着巫支祁,想着都知道他是个不像半妖的怪物了,多一点他自我复原的能力比别人强又能算得了什么呢? 反正都是巫支祁呀。 南渊经历了一场冒险,如今回家了。那边无声起退的也快,他直接退入了东境,而后遇见了自己的接头人。 那是个穿着普通的青年,唯有握着手中握着的剑上扣着枚穗子,那穗子上有着昆仑的印记。 无声起一眼认出了印记,笑了声,对那人道:“贵掌门的速度倒是不慢。” 那人冷声:“废话少说,你若是未能带回有用的消息,那么你从西境借走的人命今日就得一条条全还回来。” 无声起笑道:“如果这么着紧那些凡人修士的命,当初借又怎么借的那么爽快?” 那弟子闻言剑出鞘了一瞬,他威胁道:“无声起,我的师门可容不得你污蔑。” 污蔑这两个词差点逗笑无声起。无声起淡声道:“收起你的剑,要杀我也得是三峰峰主来,凭你?” “连剑都不配。” 话必,他不过指峰一动,那昆仑弟子的剑竟然直接碎在了剑鞘内! 那弟子惊极,正欲发怒,无声起已经开口留了话。 “去和你的师父说罢,那东西的确是我与他猜测的那样,是生骨。” 无声起讥诮地弯起嘴角:“他的登天……有望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3.当浮生27 最快更新你活不过这一集(快穿)最新章节! 生骨, 一项得载于医, 但从未有人见过的东西。 传闻生骨是九阴之骨,九阴身死而化。但九阴这东西比生骨还要传说,在页上只有名字, 查遍典籍也只能得寥寥几语, 大约是说这东西非人非妖,无父而诞,生而引灾。而生骨的记载就要多太多了, 传闻生骨是九阴之力所在, 其中蕴含的力量甚至可以推翻世间的规则,真正做到生死逆转, 永生永寿这样飞升得到后才能做到的事情。 自太上元君悟道以来,不知多少丹修一生都在追寻生骨。但从未有人寻到过生骨,更没有人见过九阴。最夸张的或许是药王谷的前任谷主, 他寻不到生骨, 为了得到“生骨”,竟然不惜自己去缔造“生骨”。 当浮生便是他实验的结果之一。 只是造品终究是造品, 哪怕是当浮生, 也就只是对修行有所助益罢了, 要做到生骨能做到的事情还差得远。她之所以命悬一线, 不过是这天下人都寻不得生骨,而渴求生骨者甚众, 以至于她这个仿品都显得珍贵起来了。 戚乐棋下了一半, 瞧见一大一小浑身是血的牵着手往谷里走, 眉梢微微挑了一瞬。 她放弃了棋盘,瞧着一路抓着巫支祁跑来她面前的南渊道:“回来了?” 谁也没提南渊被抓时戚乐的自保,南渊胡乱地点头。 他顿了一会儿,对戚乐说:“师父,药王谷是不是现在很危险了?” 戚乐看了一圈药王谷,敲了敲桌案,对他说:“有话直说。” 南渊便试探道:“我们帮巫支祁夺回东境吧,咱们住重霄羽宫去。” 戚乐咬文嚼字:“我们?” 南渊立刻低声说:“我、我,我知道师父忙,我去帮就好了。” 戚乐笑了:“你想帮就去帮,何必要拖着搬家作借口。” 南渊:“……?” 南渊迟疑道:“可是重明和无声起有合作,难保他没有将药王谷阵法的秘密泄露出去。药王谷阵法不再能保护师父,那师父不是很危险?” 戚乐点头:“谢谢你关心我,但我不打算搬去重霄羽宫。” 一直沉默的巫支祁忽然道:“那仙长是想去玉凰山吗?” 戚乐有些惊讶,她笑道:“几日不见,你似乎又聪明了一点。” 巫支祁道:“为什么要去玉凰山呢?照羽能给仙长的庇护,我也能。” 他不知是想到什么,下定了决心:“玉凰山有南境,可以帮仙长。我也能去将东境收拢起来,东境本来就是仙长允诺给我的不是吗?我去拿回来,仙长不要去玉凰山。” 这样的对话其实是戚乐最早的计划,但她那时觉得巫支祁无法掌控,便不愿意冒风险去信了。 系统正愁着巫支祁这么说话,戚乐一定不会答应的。结果戚乐听完后,竟然点了点头。 她说:“如果你能平定下东境,我去住重霄羽宫也无妨。” 系统:戚乐不会……等会儿!? 系统被戚乐的答案惊住,南渊却对这个答案很高兴。他问戚乐:“这是约定?” 戚乐道:“这是考验,通过了,我就算你合格。” 南渊艰难道:“……合格什么?咱们药王谷,还是该以医术来论合不合格吧?” 戚乐不在这个问题上和南渊争论,她只是又问了一遍:“你确定要‘帮’巫支祁在东境站稳?” 南渊点点头:“对啊。”他觉得戚乐答应的太爽快了,不免有些紧张,“师父要反悔?” 戚乐得了南渊肯定的回复,她点了点头,对南渊道:“你还没到能让我反悔的时候呢。”说着她笑了声,“南渊,你是我徒弟,所以我多说一句,也再问一遍。” “你相帮巫支祁?” 南渊点头。 “所以要帮他彻底掌控东境?” 南渊不明白戚乐为什么要问这多遍,他以为戚乐是不信任自己的能力,便道:“师父教了我很多,我觉得我可以试试。” 戚乐慢慢道:“南渊,你知道谋者与棋手最像的地方在哪儿吗?” 南渊想了想回答戚乐:“一子落……便牵全局,难再动全局?” 戚乐垂眸看了南渊会儿,她说:“对,所以冲动下的决定最不可取。一个错误的决定,可能会引发一系列灾难性的后果,到时候若是你担不起这个后果——那这一局棋尽全怨你。” 南渊听的心里发凉,他不明白不过只是帮巫支祁稳住东境而已,怎么就引出戚乐这么多话。 戚乐只是问:“你明白吗?” 南渊沉默了一会儿,他说:“我明白的。” 他瞧着戚乐目光坚毅:“我还是想要帮巫支祁,中间不管有多难,我都会尽全力去做。” 戚乐听南渊说到了这个地步,她微微叹了口气,伸手对南渊招了招,待南渊试探着走近后,用着微凉的指腹揉了揉他的头发。 戚乐说:“既然如此,我也拦不住你。你去吧,若是真的能成——”戚乐顿了一瞬,意味深长道:“我也就再没什么能教的,不管你是什么年岁,你都足以能够取我而代之。” 南渊:“……处理一个东境而已,没这么夸张吧师父?你这样说话,让我一下很不敢去做啊。” 戚乐含笑:“那你现在放弃吗?” 南渊看了眼巫支祁,他摇了摇头。 他意气冲天:“我还想让咱们药王谷成为东境的玉凰山和昆仑呢!” 戚乐对系统道:“不愧是未来救过桃源祖师的药王谷主,这气派这么小就有了。” 系统忍不住提醒:“是你随便抓人冠的南渊名字,你根本没有好好挑。” 戚乐反问:“南渊不够合格?” 系统:“……那他好也不代表你认真了啊?” 戚乐道:“我认真了。”她遗憾,“你不相信而已,我很认真的在教他了。如果这次他都能过,哪怕是真正改叫‘南渊’的人出现了,他也绝对不会比现在的南渊更合适,更能在之后的混乱中保全药王谷、甚至搏出名气来。” 当戚乐不愿意仔细去讲的时候,有很多话听起来像是没凭没据的臆测。就好像她现在说的这话一样,南渊尚且年少,哪里就能经由东境一事直接能确定成长为日后足以为桃源撑住一角的药王谷主了? 戚乐道:“这是最好的机会。挺过去,南渊就能足以达到可以出师地步,你和我的任务就算完成。挺不过去——” 系统紧张:“挺不过去——?” 戚乐笑了笑,她不说话。 系统:妈的戚乐不说话好吓人! 南渊得了应允,便撩起了袖子打定主意要帮巫支祁解决东境的这对麻烦事情。 只是解决这些事,巫支祁第一步是得回到重霄羽宫。药王谷如今对戚乐不是十分的安全,南渊别别扭扭问戚乐能不能预支一点师徒感情,靠师徒感情先搬去重霄羽宫住。这样她安全,巫支祁也能放心。 戚乐笑着问南渊,那预支多少?南渊狡猾说,能让戚乐同意提前住进重霄羽宫的那么多。 戚乐:行吧,徒弟越来越知道怎么说话,也是自己的功劳。 戚乐在答应了南渊去帮巫支祁处理东境后,简直配合的令人难以置信。 巫支祁不想她去求援玉凰山,也不放心她待在药王谷,她便真的跟着她去了重霄羽宫,安静地住在了里面。 巫支祁不放心别人,唯有苏奕是他能些微放下心的下属,于是苏奕变成了看护戚乐的侍卫。他是半个鲛人,五官十分敏感,又擅长逃跑,放在戚乐身份,巫支祁觉得比找个强悍的半妖还要合适。 苏奕对戚乐也很熟悉,在十二金殿的时候他还偷偷看过戚乐好几次。这次巫支祁好不容易回来,请求他看护戚乐的时候,没什么打算的苏奕便一口应承。 戚乐也记得苏奕,她还记得苏奕和珊翎的对话,所以见着苏奕,她还笑着问了一句:“现在你找到自己想做的事情了吗?” 苏奕被问的脸红,他期期艾艾半晌也答不出。戚乐了然,温和地替他寻了台阶:“每个人想要的都不同,有时候抬头便能瞧见天也是个值得珍惜的愿望。” 苏奕低下了头,比起同他一起的半妖们,他无欲无求的近乎怪异。但他自己却很喜欢这样低欲求的日子,每日只是能自由自在的看看天,苏奕便觉得足以感到幸福。 只是他的这种幸福往往不会被旁人认可罢了。 苏奕只觉得戚乐真是个温柔的人,面对他这样无用的人还愿意和声细语,于是对待她便越发的恭敬仔细。 巫支祁知道许多半妖们对人类有着仇怨,所以他刚回重霄羽宫,就直说戚乐是他的恩人,而南渊则是他的军师。说的斩钉截铁,不留半分于地,以至于对重霄羽宫里的半妖对她这个被首领庇护的人类越发好,一个两个不敢当真动她,却也总喜欢挑着借口来瞧一瞧。苏奕本以为戚乐会发怒,却没想到戚乐不仅没有生气,甚至对着来瞧她的半妖们脾气都很好,甚至还会同他们说上几句话。 这么过上几日,就算是重霄羽宫内最不喜欢人类的半妖,在听到“当浮生”这个名字的时候,也没有太大的反应了。 ——只除了珊翎。 珊翎在金殿时吃过戚乐的亏,她知道戚乐是个软钉子,根本就不像她表现出来的这样无害。只是她与别人说,也只是招来一句“珊翎,你是不是对当谷主有偏见?”。 偏见? 珊翎才没空对一个虚弱的丹修有偏见,她只觉得自己的同伴们识人不清! 苏奕有时见到珊翎,见她愤愤,忍不住也会说上几句:“当谷主和东境旁的人族都不同……当日咱们起义,她便和首领在一块了。首领说她是恩人,你我都知道十成是真,你哪怕再不喜欢她,看在首领的面上,也不该这样。” 珊翎怒道:“我怎么了?是巫支祁不对还是我不对了?我看这个女人和她的徒弟就是有问题!” “先前巫支祁因为她不见踪影,如今她的徒弟更是哄得首领给我们定下十条死规——不允许杀妖也不允许杀人,凭什么呀,当年他们对我们手软过了吗?好不容易大家可以报仇了,他却从我们的保护人变成妖族和人族的了?” “东境是半妖打下来的,不该就归我们半妖吗!?” “东境其实是首领打下来的。”苏奕平静指出,“没有他,我们其实连魔域都出不去。” 珊翎气结,她道:“你提魔域,我看就是在那时候巫支祁被那女人骗了!” 珊翎越说越气,“看着年轻有什么用,一头白发,还是个丹修。我看她至少也有七八十岁了,一个七八十岁的老家伙,一个十岁不知有没有小孩子,巫支祁为什么要——” “珊翎!”苏奕厉声道。珊翎被他一吓,下意识停住,片刻后反应过来,瞧着苏奕眯起了眼。苏奕立刻怕了起来,他硬着头皮道:“首领说过,不可以对当谷主不敬。” 珊翎冷笑,她正欲开口,便听苏奕道:“你再这样,我只能不允许你入重霄羽宫了。” 珊翎大怒:“你敢!” 苏奕咬牙:“我敢。” 珊翎眼角发红,她抬手就要打他,却被廊道边忽响起的脚步声打断。珊翎回头,正好见到戚乐牵着南渊出门遛弯,戚乐见着了两人吵架,弯了弯眼,温声道:“两位这是做什么呢?” 珊翎:“……” 苏奕结结巴巴:“当、当谷主怎么出来了?” 戚乐道:“出去透透气,打扰你们了?” 苏奕摇头如拨鼓。 珊翎原本背着戚乐还敢叫嚣,但如今戚乐出现在她面前,她却忽然气短了下去。不面对还好,一面对戚乐,金殿那夜戚乐给她的压迫感便会重新浮现,哪怕她告诉自己现在的自己根本没必要怕个丹修,却也还是忍不住退上一步。 戚乐看向珊翎,她向珊翎微微笑了笑,还没开口,珊翎便忽然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苏奕见状,只能同戚乐告罪急忙追上去,南渊从头到尾看了,不免好:“你对她做过什么啊,之前她抓我还挺凶的呢。怎么看见了你,都不等你开口,就先怕得走了。” 戚乐想了想,想不太起来,她回答:“我记得她是有一般鹰妖的血统,可能鹰对危险比较敏感吧。” 南渊:“……”原来你也知道自己可怕啊。 戚乐说出来透气,她是真的陪着南渊出门叹气,走出重霄羽宫,她方才问南渊:“东境的情况你能解决吗?我看刚才的情况,你似乎并没有摆平半妖啊。” 南渊认真道:“平衡本就是互相妥协才能达成的,若要平衡,半妖的利益必须被牺牲。而且率先牺牲半妖的利益,也有助于让妖族与人族对巫支祁更尊崇。” 戚乐:“那被牺牲的半妖,你要怎么安抚呢?” 南渊道:“巫支祁。”南渊咬字道:“真正决定东境归属的,不是半妖,而是巫支祁。当时哪怕跟随他的不是半妖,哪怕只是人族——巫支祁也攻下重霄羽宫。这个道理无需验证,只需敲进他们的脑子里,让他们意识到半妖有今日,都全赖于巫支祁。那么这点被牺牲掉的利益,自然也就能平稳了。” 南渊说完,还有些不确定,他看向戚乐,试探着问:“对吗?” 戚乐道:“你这是和巫支祁商量好的办法,想再来我这里套个办法?” 南渊:“……哎。” 戚乐道:“别想了,我说了这算是你的考验,我不插手。” 南渊撇了撇嘴角,不过戚乐没有对他低嘲冷讽,看来这个办法也是可行的。南渊的眼睛在眼眶中转了一圈,又对戚乐道:“那我能问另一个问题吗?” 戚乐挑眉。 南渊虚心问:“如果珊翎是鹰类,那她的眼睛应该很难看错——师父你是真的七八十岁了吗?” 戚乐道:“准确来说,当浮生一百二十岁了。” 南渊:“???” 南渊知道修仙的人年岁久远,外貌根本瞧不出,但突然间告诉你你的师父在年级上足以做你的曾曾祖母的时候,冲击还是有点难以避免。 戚乐瞧着他的样子觉得有趣,便故意坏心道:“你知道巫支祁年纪有多大吗?” 南渊迟疑,他掂量片刻:“……两百?” 戚乐道:“两岁。” 南渊:“?????” 南渊差点要跳起来:“两岁,怎么可能!?” 戚乐放手让他跳,说:“不信你自然可以去问。” 南渊当然不信,他跑去问巫支祁。 玉凰山的禁地四季如春,巫支祁被关着的时候根本没有去记年岁,他想了很久,回答南渊:“两岁……?” 南渊:“哈?” 南渊道:“两岁,两年你长这么大个——”南渊比着楼高,“你吃什么长的啊?” 巫支祁明白了南渊的意思,他笑着解释:“之前我也没有算过,所以我是真的不知道过了多久。你要问,我也答不出来。” 南渊嘀咕:“那两岁是怎么回事,就算是乱说,也不至于你和师父都这么说吧。” 巫支祁听到戚乐也这么说,眼弯了一瞬,他回答南渊:“一年以前,我遇见当浮生。” 如果说从前的人生是无止境的一,那握住一只手离开玉凰山,到今时今日的确只有“两岁”。 两岁的东境王和一百二十岁的师父。 南渊:我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4.当浮生28 最快更新你活不过这一集(快穿)最新章节! 南渊新手上路, 亏得巫支祁全然信任,他背后又有着戚乐,东境的乱象竟然也真的被他一点点的“解决”了。 “说解决也不妥当,毕竟那些矛盾并没有真正的消失, 就好像水面下的暗涌, 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又起来翻腾一下。” 南渊去见戚乐和她说着这段时间的经历,忍不住对戚乐抱怨着:“师父真的不帮个忙吗?” 戚乐在剥橘子,她闻言答道:“如果要我帮你,你的考验就不做数了。如果这个考验不做数……” 戚乐还没说完,南渊已经摇了头:“不了不了, 我觉得这个挺好的,我暂时不想去考虑下一个。” 戚乐便弯了弯嘴角,又回头剥手里的橘子。剥完了,她分了一半给自己的小徒弟, 剩下一半却也不吃,只是搁在了果盘里。南渊瞧见了不免问:“师父不喜欢橘子吗?” 戚乐答:“还行,不过我猜你会替巫支祁也讨一半,所以干脆先为你放下了。” 南渊有些脸红, 他期期艾艾,又看了看自己手里的,对戚乐道:“那我的给师父吧。” 戚乐摇了摇头:“不要, 我嫌弃。” 南渊:“……?” 南渊拿了剩下的一半橘子去找巫支祁, 戚乐托着下巴在屋内看。系统沉寂了好久, 见东境一直风平浪静着, 终于忍不住对戚乐说了话。 系统说:“你好像最近……特别配合南渊?” 戚乐答:“他出师我才算任务完成,和时间赛跑着呢,能不尽心么。” 系统:……你这也算尽心么,我觉得你就是在哄这一大一小玩啊。 系统没敢问出声,它默默又顿回去了。 晚间时分,白日吃了橘子的巫支祁找到了机会,高高兴兴来和戚乐道谢。 戚乐托着下巴听巫支祁絮絮叨叨,也不出声打扰他,知道他将想说的说尽了,方才端了杯茶去,给他解渴。巫支祁接过茶杯倒是愣住了。戚乐见他只是端着茶并不喝,不免多问了句:“怎么,不渴吗?” 巫支祁先是摇了摇头,而后又点了点头。最后他像是不知道该怎么表达了,颇有些无奈的笑了笑。 巫支祁道:“仙长最近对我似乎格外的好。” 戚乐眼神微动,她笑道:“你予我庇护,我不该有所回报吗?” 巫支祁道:“即使没有回报,我也会保护仙长。我答应过你。”他说着眼睫微微垂下,遮住了一半金色的瞳孔,不过一会儿他又抬起了眼帘,笑着对戚乐道:“不论是因为什么,仙长愿意同我说笑,我就足够高兴了。” 戚乐莞尔:“哪有人这么容易满足?” 巫支祁笑了笑,也不反驳戚乐,只是提起了另一件事。他问戚乐:“南渊建议我去鸣响东境钟,仙长希望我去敲响它吗?” 东境钟。 东境钟在《四境志》里有提过,太上元君悟道后,人族的文明也在发展。那时人类为了团结起来对抗强大的妖族,借由太上元君弟子们的帮助,于四境立起了四境钟,分别以四境命名。四境钟是人族互与通讯用的仙器,一钟鸣,则四钟同鸣。起初这钟声是用来示警,时过千年之后,这钟渐成了各境王朝的象征。王者登位,鸣九钟,王者崩逝,鸣七钟。 重霄羽宫霸占东境后,自然也想要鸣钟。只是鸣钟一旦从成功便以为这东境有王,魔域自然不能坐视不理。迫于人族与魔域的压力,青龙不得不放弃鸣钟的打算。 东境钟一沉寂,便沉寂了数百年之久。东境混乱无主的日子,也持续了数百年之久。 如今巫支祁提起东境钟,戚乐略思忖一瞬,便知道了南渊的打算。南渊是想要先声夺人,借着如今短暂的平衡,先将巫支祁的身份确定下来,地位稳了,玉凰山就算再想抓他回去,也要顾及他的身份。 算盘打的是好,但考虑的因素太少,有些太莽撞了。 戚乐心中有思,她状似不经意地抬头看向巫支祁,笑着问:“这件事问什么来问我?” 巫支祁瞧着戚乐,低声道:“我想知道仙长的想法。” 他说:“我答应过你,会为你所用。” 戚乐闻言指尖微顿了一瞬,而她很快便恢复了正常,倒是真心实意说了句:“一句的玩笑罢了,你不必挂在心上。” “只需在我提出请求的时候,你多帮一些,便算做到了。” 巫支祁闻言抿了抿嘴角,没有回答这句话。他倒是笑了笑,说:“那我去做东境王吧,做了东境王,好像对仙长更有用一些。” 戚乐迟疑一瞬,有那么一瞬间,她想说“还是别了这事不妥当”,但她看着巫支祁一身玄甲锦袍,全然一副东境主人的装扮,又觉得自己这样的话实在不合时宜。 怕是整个重霄羽宫,连着南渊都在期待他去撞钟,连他自己也觉得该去撞钟了,那么自己泼这冷水岂不是好没意思。 戚乐恹恹地点了点手指,她可有可无地向巫支祁道贺:“那我便提前恭喜一声。” 巫支祁定定看了戚乐好久,半晌道:“仙长,你其实不必……” 他说了一半又收声,戚乐听了一半好,接口问着:“我不必……?” 巫支祁笑道:“我知道仙长如今不信任我,所以我说什么,用处都不太大。” 戚乐手指又缩了一瞬,她笑着说:“我不信任的人有很多。” 巫支祁道:“我知道。虽然我离开玉凰山不过一年多,但在这一年多里,我遇见了足够多的人。我信任仙长、信任半妖、也信任南渊,我知道东境混乱,但我喜欢这里。我也知道玉凰山不会轻易放我在外,但我也尊敬一切以妖族为重的照羽。我知道仙长会说,人心难测,半妖未必会真心为我,玉凰山也绝不会是朋友,就连你和南渊也可能各存私心。” “但我不在意。”巫支祁垂眸瞧着戚乐的指尖,眉眼间倒还是带笑的。他说:“这些我都不太在意。” 戚乐低低笑了起来,她说:“你这倒是挺有趣的想法,听起来很大度,其实想想却又很自私。” 巫支祁不明白戚乐的意思,他静静地等着戚乐说完。 戚乐笑弯了,指节顶着唇问巫支祁:“你不在乎别人的背叛,那你在乎什么?我背叛你,你也不在乎吗?” 巫支祁微微笑了,他回答说:“没关系。我在意的,是我有说这句话的机会。” 这一回不明白的人成了戚乐。 她怔住,巫支祁已经守礼地同她道别,回前殿处理事务了。 过了两日,东境算出了日子。巫支祁正式敲响了东境种。一共九下,四境同鸣。 戚乐那一日本说不去观礼,临到了还是被南渊说动,被拉着去观看了巫支祁鸣钟的全过程。他如今看起来已经不太像个少年了,曾经穿在青龙身上那些华贵的服饰同样穿在了他的身上。青年带玉冕,冕旒遮住了他的神情,让人瞧不真切。但戚乐却觉着自己见到了冕旒后的那双金色瞳孔。那是一双连时空都不能阻断的、过于透彻的双眼。 而那双眼睛,也不知是真瞧不清还是假瞧不清,他朝着自己弯起来笑了。 东境出现新王的事情在短短几日间便传遍了四境,无数人都想知道数百年之后终于出现的东境之主是什么模样。可东境大局初定,流出的情报实在是有限,四境众人又不敢轻易踏入东境这要命的地方,只奢求四境出个什么机会,让东境王能出现在众人之前。 昆仑是最早有邀请东境王打算的,只是尚不等昆仑商量完毕,玉凰山那儿先来了消息。 说是照羽新得了个女儿,高兴的不得了,四境里但凡有头有脸的人物全都收到了玉凰山妖主的帖子,邀众人来参加玉凰山少主的百岁宴。 巫支祁自然也收到了,他本身对这件事没有太大的好恶,玉凰山如今也奈他无法,所以在南渊拍板说要去的时候,也没有表示任何的反对。 戚乐在一旁听他们决定好了,才问了一句:“照羽的女儿过周,如果你们要去赴宴,总归要携带些贺礼去吧。与其在这儿想着要不要去,倒不如想想如果真的要去,就重霄羽宫的那些破落玩意,有没有照羽能看上的。” 南渊:“……” 南渊也曾见过照羽,玉凰山妖主金光闪闪的模样给他留了很深的印象。玉凰山是奢豪之地,照羽更是金银玉露养出的凤凰,青龙那些觉得好的、藏在了重霄羽宫中的俗物,照羽还未必真的看得上。 不管他们去赴宴出于什么目的,若想要达到目的,一份能讨照羽欢心的礼物显然至关重要。戚乐这句看似不重要的提醒,其实才是最重要的。 南渊反应了过来,可他帮着巫支祁料理东境这么写日子,重霄羽宫的库房他早就看过了。珍异宝不少,甚至还有拳头那么大的东珠——但这些东西,恐怕玉凰山主是看不上眼的。 戚乐看这一大一小想的头疼,于心不忍,提示道:“送东珠吧。这东西青龙当年就喜欢,不然也不会霸占了东境。选颗最大的送出去,哪怕照羽不喜欢,也不能说你们失礼。这的确是东境独有、也最贵重的东西了。” 南渊觉得注意不错,但重霄羽宫的东珠——南渊有些为难:“最大的那些都被青龙用在了宫殿里,总不能拿用过的去,不然还是现采吧。新采的珠子也要更有诚意。” 巫支祁觉得这个注意不错,但他不太想让半妖或者妖类去采珠。采珠本就是件危险的工作,不由让他自己去做算了。 于是巫支祁当上东境王还没多久,接着了照羽的帖子,便脱了一身华服,穿着简单的布衣,被南渊拉着往东海去了。 戚乐也被迫跟上,南渊振振有词——“我们这里,对东珠最懂的就是师父你啦,你帮着挑一下呗。” 戚乐无法,话头是自己提出来的,如今帮人帮到底似乎也理所应当。 三人到了离重霄羽宫最近的入海口。半妖从重霄羽宫和魔域手中解放后,东海的采珠人便少了许多,有这一二也是在浅海搜寻,少有人再往危险的深海去了。 戚乐他们往前,还被采珠人叫住了,说是危险,不要再去了。还是南渊指了指巫支祁的角,巫支祁又刻意做出凶蛮的样子,才吓退了采珠人,管也不敢在管他们,收拾了东西便走。 南渊道:“师父你看,东海多平静呀,我的功劳!” 戚乐看着瑰丽的海,配合着颔首,夸了一句:“你的功劳。” 南渊,南渊听见戚乐这么说,明明起先说的是自己,结果戚乐应承了,他竟然反而脸红了起来。他在湖边褪了鞋子,往水里走了几步,巫支祁则直接褪了上衣,扎进了深海里去。 不一会儿,他从水面探出了头,将一枚珠子丢进南渊怀里,南渊接住,又将这珠子递给戚乐看。 戚乐看了看,摇头:“有纹,不行。” 南渊转头就向巫支祁大喊:“这个不行——” 巫支祁比了个听见的手势,便又潜进了海里,这次他潜的有些久,等出来的时候,抛都不太好抛,还是南渊一路跑进了,他将手里笼着的一把都放进了南渊拎起的衣摆里。 南渊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衣服兜上一堆东珠,忍不住问了巫支祁一句:“你是开了蚌精全家吗?” 巫支祁腼腆地笑了笑,他说:“我瞧着里头还有个大家伙,你先拿回去,我再去找找。” 南渊来不及阻止巫支祁,巫支祁便又入了海水里。他只能拿着这一娄子回去见戚乐,戚乐翻了一圈,最后说:“巫支祁是对的。” 南渊:“?” 戚乐道:“这些东西如果真送去玉凰山,照羽不看也就好了,看了怕是会觉得你们在嫌弃他的女儿。” 南渊:“???” 南渊低头看那些大小不一的珍珠:“我觉得挺好呀……” 戚乐:“……” 戚乐道:“你以后出门,如果旁人让你鉴赏宝物……” 南渊聆听,戚乐瞧着他冷漠:“你就不要说自己叫南渊。” 南渊:“……”我穷苦出身,师父,请你体谅一下穷苦出身好吗? 又过了不知多久,东海上忽起波澜,突然间嫌弃足有十人高的巨浪,几有遮天蔽日之态。也不知是不是为了应和这股巨浪,连天都在一瞬间变了,狂风骤起,海浪翻涌,原本平静的海面陡然翻覆起来,南渊还在海里,海水中隐隐传出的咆哮声几乎要刺伤他的耳朵。他一个不稳砸进了海里,只觉得海水从四面八方涌来,连水里都透着血腥味。 血腥味……? 南渊一个激灵,简单施了巫支祁教他的分水诀,从滩里艰难的爬了出来。他刚爬出来,就见着一足有一屋大小的巨大蚌类被海浪掀去了空中,而在这海浪尖上立这个几乎看不见的人影。这人影伸出双手,直接拉开了这蚌类咬紧的贝壳,就这么一只手生生撑着,另一只手伸进去不知道在挖什么。 南渊:“……” 戚乐将手搭在眉前瞧着,问南渊:“我听说东海里有个千年蚌精,巫支祁是找到了蚌精吗?” 戚乐话音刚落,巫支祁已经拿到了自己要的东西,他探出身来,双手收回,极为随意的一方。那巨大而沉重的蚌类便又深深坠进了深海里,掀起巨浪漩涡。浅海的南渊差点又滚进海里去。 这一次巫支祁扶了他一把。 巫支祁一只手上还满是蚌类的血肉,手掌心里捏着一枚比鸽子蛋略小的圆润赤珠。他将这个给戚乐看了,不太确定问:“我瞧了半天,这个颜色很特别,这个行么?” 南渊一瞧,摇头道:“这个这么小,肯定不行啊?” 戚乐一瞧,反而笑了,她问巫支祁:“颜色特别?” 巫支祁点头。 戚乐道:“颜色当然特别,你挖的这不是东珠,这是蚌精的内丹。” 巫支祁:“……” 南渊:“……” 戚乐瞧着这两人的表情就觉得好笑,她忍着笑意:“也算歪打正着了。千年蚌精的内丹比东珠更稀罕,四境怕也只有这么一颗。这是唯有东境才有的极为珍贵的宝物,药典里称其为‘游香’。‘游香’和好些的东珠差不多大小,又为赤色,怀有唯有妖类能闻到的香气。这样的东西,也适合送小孩子作玩具。” 说完了,戚乐又对南渊道:“你若是看完了药典,就不会问这么一句话。” 南渊低头,果断认错:“对不起师父,我今晚回去就点灯夜读。” 戚乐只是敲了他一下,告诉他药王谷的当家本领还是医药之道,这东西要是学不好,祖上能死不瞑目。 南渊被戚乐这么严重的说法给吓着了,连番保证一定能分出轻重,回去就补自习。 戚乐满意了,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忽见巫支祁用另一只干净的手又塞给她一样。 戚乐低头,见巫支祁送来的是一颗圆润的乌珠。 巫支祁低低道:“这送仙长。” 戚乐捏住那枚乌珠瞧了瞧,半点缺陷也无,她笑道:“东珠多为金色白色,乌色可少见的很,你要将这送我?” 巫支祁点头,他想了想又补充道:“这个颜色比朱色好。” 戚乐不明所以,她揶揄:“这是什么道理,论道珍贵,还是朱色的‘游香’比较珍贵吧?” 巫支祁瞧着戚乐,他憋了一会儿,好半晌才说:“赤色不好。乌色好。” 他瞧着的确不喜欢赤色,对戚乐红着脸说:“我是乌色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5.当浮生29 最快更新你活不过这一集(快穿)最新章节! 戚乐收下了礼。她将那颗乌珠串成了手链绕在手腕上, 末端捏在手心。没事还能装个平心静气的佛修,拨拨珠子,打发起时间也不错。 巫支祁的意思, 这就算是一份回礼了。他一直记着权羽在南境和他说过的话, 送女孩子的东西一定要是自己挣来的。巫支祁就算当了东境王, 他也没什么收入,满重霄羽宫的东西,他也不觉得这些能作为自己的送予戚乐。 所以南渊提议采珠他毫不反抗, 甚至亲自下了海,原本就存着这个心思。 都说东珠珍贵……那他找到最别致的一颗送过去,戚乐会不会喜欢呢? 戚乐的确挺喜欢的。她白水晶配了这颗乌珠,白日里去哪儿都会带着。南渊问,她就说“平心静气”, 还说南渊太浮躁了一点,应该也串一个静静心。 南渊:…… 南渊正因戚乐上次的敲打每天晚上夜读药典, 他不仅不觉得自己浮躁, 还觉得自己真是太刻苦了, 简直能够被当做弟子楷模!只可惜药王谷人丁稀少,他这个楷模当着也没什么意思。 一转数日, 眨眼就到了该赴宴的时候。 南渊一早就打算陪着巫支祁去的, 免得宴会上有什么牛鬼蛇神让巫支祁吃了闷亏,只是戚乐居然也同意了陪巫支祁一起, 这让南渊觉得惊讶。 南渊瞧着戚乐, 忍不住说:“我觉得师父最近特别的好说话。” 戚乐反问:“好说话你还不高兴了?” 南渊连连摆手, “事若反常必有妖”这种话他是万万不敢在戚乐面前说的,于是一行人简单点了行囊,便打算去赴宴。东境南渊安排的也妥当,无论珊翎对戚乐是什么态度,她对巫支祁没有二心,将珊翎同苏奕留下,就算东境有异动,珊翎也能强撑片刻,让苏奕借着半刻功夫去寻巫支祁。 留下了这两人,考虑到东境如今的情况,随行人员他大多安排了半妖,只有一二绝对听命于巫支祁的妖族被他带上了。 戚乐也问:“东境如今是三族同存,人族呢?” 南渊便指指自己和戚乐:“这不在吗?” 戚乐瞧着南渊微微眯起了眼,她道:“药王谷作为东境的人族,南渊你偏心巫支祁可有些没边了。” 南渊知道自己的这点心思肯定瞒不过戚乐,他装乖讨好道:“但我最偏心的肯定是师父啊,如果巫支祁有伤害到师父地方,我肯定做前锋去对付他。” 戚乐忍俊不禁:“你对付巫支祁?” 南渊毫无犹豫点头。 戚乐沉吟了一会儿,对南渊说:“志向挺远大的。” 南渊:“……” 南渊也习惯戚乐这样的说话方式了,众人整理的当掐着日子便要出行。巫支祁记着戚乐于高空不适,便想着要不自己带着戚乐走水路,戚乐看着重霄羽宫的队伍,想了想一路上的可能,对巫支祁道:“没那么麻烦,上船南渊为我扎一针,一觉睡过去就是了。” 南渊这时才知道当浮生的体质连高空都有些受不住,他一边答应一边还是忍不住抱怨:“师父身体不大好,平日就该多注重修行,不要终日待着不是看就是喝茶,一动也不动。” 戚乐听着,反问了南渊一句:“不要求你的读医典,让你每日躺着做你自己喜欢的事,你高不高兴?” 南渊:“这当然高兴。” 戚乐颔首:“那你还问我什么呢?” 南渊:“……” 南渊明白了一个道理,药王谷只要当浮生还活着一日,就永远没有南渊说话能出头的日子。 众人笑闹着登了照羽当初借出的那艘云舟,戚乐入了船舱,半检验南渊的医术、半是偷懒地让南渊施针。南渊头一回在真人身上试验针术,不勉有些紧张。巫支祁在一旁见南渊捏着金针的手微抖,不免开口:“你小心一点。” 南渊羞恼:“我当然知道啦。我是医生你是,你不会就要吵我。” 巫支祁张了张口,复又闭上。戚乐见了,对南渊慢慢道:“南渊,你的态度是不是不太对。” 南渊:“……”南渊立刻回想起巫支祁和戚乐是平辈相交的,虽然他对自己也很随和,但在戚乐的面前,巫支祁要算他长辈。哪怕他说自己只有两岁。 南渊低了头,和巫支祁道歉:“对不起。” 巫支祁哪里会怪南渊,他对南渊的偏爱同样也没有边了,他连连摆手说没关系,但依然很关注巫支祁这一针。知道戚乐见了多说了一句“就算南渊扎错了,也不会有多大事”,巫支祁紧张的情绪才缓和了一点。 戚乐不免笑道:“看来连巫支祁都不信你的医术,南渊,你得更努力了。” 巫支祁倒不是信不过南渊的医术,他替一些重霄羽宫一些寻不到人类医生的半妖诊治已经很经常了,只是用针头一回罢了。以南渊的聪明和天赋,失败才有可能是意外,他之所以会忍不住紧张—— “你说过你很怕死。”巫支祁轻声道。 戚乐一怔,方才忍不住笑了:“谢谢关心,南渊如果想用金针杀我,怕还是要再练上几年。” 顿了一瞬,戚乐又说:“我也不会做任何让自己陷入险地的事。” 这话戚乐说的其实有些薄凉,但巫支祁听了,却连剩下的那一点气也松了。南渊扎好了针,戚乐立刻觉得昏昏欲睡。她昏睡在了船舱里,南渊艰难地将戚乐安顿好,方才抬头对巫支祁说:“好啦,师父估计要临近我们到玉凰山才会醒,咱们出去别打扰她了。” 巫支祁起先是点头,但南渊要他出去时,他又犹豫了一下。 巫支祁在指尖开了一朵小小的、药王谷里常见的蓝色小花,花中有淡淡的香味。 他将这朵小花轻柔地搁在了戚乐的枕边。 三日后,云舟到了玉凰山脚。 照羽举办这百岁宴的阵仗足够大,连玉凰山的十将中的青鸟都亲自下山,立于玉皇山脚,负责起了来往道贺的四境人士。 戚乐他们来的时候,不算早也不算晚,还和祁连剑派的长老撞了个正着。 青鸟原本在接待这位长老,忽然察觉有新客至,尚不等信鸟报出东境的名头,她先瞧见了戚乐。 瞧见戚乐,青鸟的眼睛就弯了。她同祁连剑派的长老说了两句,遣了自己的弟子翎翀领祁连剑派的诸位上山,自己则大步向戚乐等人走去,抢在了信鸟开口之前,先说了句:“当浮生,你也来啦。那权羽一定很高兴。” 戚乐准备的满肚腹稿没来得及用,先被青鸟抢了个先。她脸上笑容不改顺口就接下去:“青鸟将军尚愿意唤当浮生一句,我已十分高兴,哪里还敢奢望权羽将军会高兴。” 青鸟摇头,她瞧着是的确挺喜欢戚乐的,直接说道:“你的事情我都知道,但我可不像人类一样记仇。陛下说和你的过节过去了,那就是过去了。你今日来,就算是朋友。” 戚乐倒真是有些惊讶了。她今日来本就做好了姿态放低的准备,却不想玉凰山对她竟然没有什么恶意。这让戚乐对照羽的了解倒是更深了一些。他还是个言出必行的君主,说了不在意,便真的能不在意。在这一点,玉凰山的妖类的确是要强出‘匿怨而友人’的人类百十倍。 同戚乐打完了招呼,青鸟这才注意到跟在戚乐身后,刻意将存在感放低的巫支祁。青鸟最擅侦查,如今到了眼前她才发现戚乐身后的人,不免心惊。她将视线投向了巫支祁,见到了他玄衣重服,也见到了他身边跟着的、年不过十岁的男童。 关于东境王所有的传闻都在第一时刻涌入了青鸟的脑海里。她不过眨眼间便弄清了巫支祁的身份,只是她再看向巫支祁的时候,便没有瞧戚乐那般松快了。她眼中有警惕,却依然保持着尊敬。 她像巫支祁微微欠身行礼,口称:“东境王。” 巫支祁往日里被戚乐这么称呼,都要手足无措好一会儿,但如今在外青鸟这么称呼他,他竟然未显出半点怯。他甚至微微颔首,回了一句:“青鸟将军。” 青鸟不敢怠慢,轮亲疏,巫支祁曾是玉凰山锁着的最大的秘密,论立场,东境有半数为妖族,东境与玉凰山的立场大多时都是一致的。 青鸟对身旁其他的妖族道:“这位我送上山,你们接待之后来的客人。” 众妖听命,巫支祁见状反而说了句:“青鸟将军担心我是来寻仇吗?” 青鸟被说中心事,她看向巫支祁,只见巫支祁道:“我不会寻仇。” “只需当谷主活一日,巫支祁便一日不会伤玉凰山。” 当初照羽布阵锁他,青鸟也出了力,她沉默一会儿才说:“玉凰山全部?” 巫支祁应允:“玉凰山全部。” 青鸟道:“这我要禀明陛下,东境王,你与当谷主一并险情随我来吧。” 青鸟伸出请的姿态,打算亲自引路了。戚乐瞧了巫支祁一眼,她心里其实有点困惑,不太明白巫支祁怎么会在玉凰山专掌情报的青鸟面前说这样的话,但此时显然不是问话的好时候,她握着手中的珠串,只将自己当做东境的一位陪客,随着青鸟一并上了玉凰山。 已经打算上山的祁连长老见青鸟同新来的势力十分热络,不免多投去了一些视线。只是这样一来,步伐不免顿住,翎翀见状不卑不亢的唤了祁连长老一句,示意他莫要关注太多旁是,上山为先。 这些年来,玉凰山因有照羽,势力越发强悍。若非昆仑还有个风霭,怕是两方横制的场面都不会有。祁连剑派自是不敢得罪玉凰山,但他又实在好的很,仍是频频回头看去。 正在这时众人总算经过了信鸟所在,信鸟瞧见了当浮生原本想要被报“药王谷主”,却又瞥见了戚乐身旁沉默着的、瞧不出原身的半妖青年。信鸟卡住了,还是青鸟替他解围。 青鸟道:“是东境王。” 信鸟在青鸟示意下,略去了戚乐,报出了来客身份,祁连长老听见了那句“东境王”,下意识回头——他只来得及看见一名玄衣青年,那青年恰好低头扶了自己身旁的白发女修,隐了面容,他瞧不清。 翎翀不轻不重说了句:“长老,请这边行。” 她的声音里已有些警告,祁连长老自然明白这年轻的妖将是担心他会与东境起冲突。妖主这次帖子散的这么广,宴会上总会有人互为死仇,照羽不是息事宁人的性子,他派出十将,就是要告诉四境,敢在他的宴会上闹事的,他就敢先于闹事者动手。 祁连长老自然不至于在这时候惹照羽不快,总归宴会上还是要见到。 他自然是应了翎翀一声,随意说了两句岔开话题,便也掠过了。 照羽在山上听见青鸟的汇报,说是巫支祁和戚乐都来了,不免眼皮一跳。 他说:“我发贴子给东境,来的不该是巫支祁,戚乐来凑什么热闹。” 青鸟道:“也许是来看权羽或者陛下你呢?” 照羽心想,我可谢谢戚乐了,被她惦记着可太倒霉了。 他揉了揉眉心,觉得戚乐这个人,还是不会做无功之事。他对戚乐也有点了解,无事不登三宝殿,若是没有想要的东西,她连一步都不会挪。 青鸟看出照羽思绪,直说道:“陛下我看您是想太多。您都能为杳杳摆这么大的宴会,当浮生怎么就不能为巫支祁来赴宴了?她不是连徒弟都借给巫支祁用了吗?” 照羽:“……” 照羽道:“我眼皮跳的厉害,我看你还是通知权羽他们,多惊醒点。当浮生来了,我心里就不安稳。” 照羽面无表情:“对她,多想永远比不想好。” 青鸟欲言又止,她很想说照羽这几次摔倒都是因为被当浮生绕进去想了太多,也许什么都不想真的可能比较好呢? 照羽吩咐道:“昆仑是不是也来了?是风霭?” 青鸟正色:“这倒是有点怪,昆仑有些太郑重了。” 青鸟道:“昆仑的掌门亲自来了。” 昆仑掌门陆时宜,照羽手指微顿,他道:“他来?他不是一项端着昆仑万宗之源的派头,哪儿都不去的吗?” 青鸟道:“我也觉得怪,他来还麻烦。我们和昆仑的协约在,少不得对他低声下气。” 照羽慢声道:“快了,早晚轮到他们对你们低声下气。昆仑的位置怎么排的?” 青鸟道:“排在您左侧,较其他门派高一阶。” 照羽思忖了片刻,对这个安排表示同意,就在这时,侍从来报:“陛下,权羽将军说当谷主求见您,您见吗?” 照羽:“……” 照羽的一句“不见”差点儿脱口而出。好半晌他才稳住了自己,对青鸟吩咐:“算了,让她来吧。” 戚乐是待着南渊一起来的。 巫支祁与照羽的关系毕竟尴尬,能不见最好不见。南渊捧着东境送给玉凰山少主的礼物,倒也沉得住气,不卑不亢地代替巫支祁向照羽道了好。 照羽瞧着南渊,却问:“你到底是代表当浮生还是代表巫支祁?” 南渊面不改色:“妖主这话问的怪,世人皆知东境庇护药王谷,药王谷与东境乃是盟友。我自然是代表的双方同盟,哪儿又来代表那一方的问题。” 照羽闻言,似笑非笑:“果然是当浮生的徒弟。” 戚乐掩唇轻笑,她对照羽道:“我替南渊多谢妖主赞赏了。” 照羽:“……” 照羽直说:“说罢,你这次来想要做什么?” 戚乐这次倒也不和照羽说些废话了,她说的也很直接:“我好你的女儿,想见见而已。” 照羽狐疑:“就这样?” 戚乐颔首:“就这样。” 说着她取过南渊手中的盒子打开,“东境与我还携了礼。” 雕漆木盒刚开,游香的独有的暗香便溢了出来。南渊和戚乐闻不见,但殿中妖族则都闻见了这气味。 照羽脸色微变,他都:“游香?” 戚乐颔首:“游香。拿着配在小孩身上,哪怕她漫山的跑,也不用担心走丢了。如何,诚意足够吧。” 要让戚乐同意拿出游香,这可太难了。照羽将信将疑,不过他倒是不憎恶戚乐要见他的女儿,如果可以,照羽根本是恨不得给所有他看得上眼的人都炫耀一番。 照羽故作思考了一番,点头同意:“好吧,你和我来。” 戚乐便带着南渊跟着去。 南渊好,他低声问戚乐:“玉凰山的少主是个小凤凰吗?百日宴,会不会还是颗蛋?” 戚乐慢条斯理:“这就都要去问妖主了。” 照羽:“……” 照羽面无表情回头:“是人类,但和你们不同。她要好的多。” 戚乐:“世上最好?” 照羽一口咬定:“世上最好!” 戚乐点点头:“我理解,我也这么看南渊。” 南渊:“???”真的吗,但这个“南渊”是指名字还是指我,我总觉得是在指名字…… “南渊”这位未来的药王谷谷主,所达到的成就都将是药王谷立派以来的之最,戚乐说“南渊”世上最好,自然是半点毛病没有。但照羽说“世上最好”,却完全就是出于一位父亲的心理了。 他领着两人去到了玉凰山少主的卧室。才不过百岁的小女孩粉雕玉琢,穿着轻柔的衣裳,真被两个玉凰山的侍女逗的直乐。她瞧见了照羽,便咯咯的笑起来,张开手要照羽抱。 照羽所有的杀伐果决都在这一刻化了干净,他连忙伸手去抱,哄了一会儿,才将有些累的小女孩重新放回了她的小床上。 照羽道:“瞧见了吗?” 戚乐忍俊不禁。 她走过去蹲下身,忍不住也伸手逗了逗小孩子,哄她:“叫姨姨。” 才白日的小孩子,连牙齿都没长全,却聪明的很,虽然含糊,却也跟着戚乐叫出了类似的音节。照羽闻言立刻拦住戚乐,不满道:“别骗我女儿,她叫你姨姨,岂不是我也得和你扯上关系。” 戚乐慢慢道:“妖主这也太见外了,我也可以让南渊叫你叔伯的。” 南渊被吓了一跳:“?!”师父,这个我真的不敢叫! 照羽:“……你敢,我不敢。” 他说:“瞧完了,瞧完了出去吧。杳杳困了。” 戚乐也只是真的好来瞧一眼,瞧完了自然也打算走。南渊听她的吩咐,将游珠交给侍女,由她们将游珠坠在少主的身上,这礼便算成了。 照羽收了礼,态度也不能太僵硬。他将两人重新带出去,也送了南渊些小玩意,命人带他游览玉凰山,支开了他。 殿中再无他人。 照羽直言:“又是游珠,又是叫我的。当浮生,我也算认识你,你有事情不妨直说。” 戚乐知道照羽的性子,所以她也直说了:“我是想请玉凰山在日后多照顾南渊一些。我担心他太早出师,遇见太多困难的事情,又没人能够相帮。” 照羽惊讶:“你居然真的在认真教徒弟。” 戚乐道:“妖主也说过,我是个从不做无用功的人。既然教了,自然是一定要教好的。” 照羽嗤笑了一声:“我瞧你那徒弟还担心这自己被你给丢掉呢。” 戚乐答:“猜我心意也是他该学的东西之一,他没有照羽聪睿,学不透我也没办法。” 照羽不耐的敲了敲扶手,侧首直言:“我说当浮生,你如果是想让徒弟出师,让他替你承担药王谷好让你去悠哉了,你为什么不去找巫支祁。他是你从我这里偷走的,对你不是言听计从吗?有他在,不比我这外来的要更尽心。” 戚乐闻言笑了。她握着手中的珠串,反问了照羽一句:“我为什么不寻巫支祁,妖主难道不清楚吗?” “您举办这场宴会,借广邀四境英豪的名头让他来见你,不就是因为这个理由吗?” “巫支祁已入死局。”戚乐敛了笑意,她颇为漠然道,“妖主此宴的目的我也心知肚明。” “我既不怨妖主,甚至选了了袖手旁观,妖主自然也不该来试探我。” 照羽闻言敛了所有表情,他有些心惊。 过了会儿,他才道:“你倒是真不怕我。” 照羽最后道:“你既然已退了一步,那我自然也该退一步。” “当浮生,我答应了。玉凰山给你的庇护,会转予南渊。”他向戚乐举了举酒杯,“我敬你一杯。” 戚乐问:“敬什么?” 照羽答:“你的心软。当浮生,你比你自己想的要人性。” 戚乐闻言笑了,她冷酷回答:“你错了,我只不过是终于感到了厌烦,要想要个结果罢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6.当浮生30 最快更新你活不过这一集(快穿)最新章节! 玉凰山筵席摆了半山, 衣裙华美的妖族少女们穿梭宴间, 皆是言笑晏晏。有修为不稳的弟子被夜幕渐临、显出异彩来的灵山晃了魂, 却又被少女行走前响动的腕玲惊醒, 回了神智,瞧着妖族少女了然含笑的面孔,少不得丢面地低下头。 月升灯起, 将夜色照如白日,随着玉凰山中雾气渐散, 这场四境的盛宴终于要开始了。 就在这个当口,照羽去寻了巫支祁。 他本该同戚乐他们一并直去宴厅, 却在临门拐弯转而去堵了也将出行的巫支祁。东境的随从不敢拦妖主,只能皆看向巫支祁, 巫支祁略顿了一瞬, 让众人先去赴宴,自己建了照羽。 照羽无屋中落座,甫一落座便说:“我要是你,就该留两个下来侍奉。如今你让他们都走,谁给我上茶?” 巫支祁道:“我不讲究这个, 只能请你喝杯水了。” 说着巫支祁手指微动,照羽身侧的桌上便眨眼间凝出了金色的杯盏,杯盏中眨眼便盛满了清透的甘泉。 这般出神入化的五行术, 照羽却只是瞥了一眼, 分毫不觉得意外。他甚至当真纡尊降贵地取了杯盏饮了一口, 方才对巫支祁道:“你的身份已经被昆仑所知, 你现在的处境很危险。” 巫支祁闻言好似未闻,他瞧着照羽,眼中连点波纹也无。 照羽见了,不过片刻即悟出了其中关窍。他忍不住笑了,说:“你原来知道。也是,无声起未死,今日来赴我四境宴的,又都是一流的高手。你看在眼里,猜也猜到了。” 巫支祁终于开口。他回答照羽:“人心恶心,世途多艰。这个道理很多人都和我讲过。” 照羽又道:“是吗?都有谁和你说过,当浮生说过吗?” 巫支祁看了照羽一眼,他说:“这与今日的事有关吗?” 照羽失笑,他竟然也不气,甚至顺着巫支祁说了一句:“的确无关,那我说些有关的。” “巫支祁,你到底是什么东西,你自己清楚,我也清楚。我为什么将你锁在禁地,你也明白原委。”照羽道,“所以你从不找我复仇,甚至在东海时也让我一步,这都是因为你心里清楚,我在禁地困着你,是在保你的命。” “你在我玉凰山近百年,虽说不是我的子民,但论到你的来处,论到你的身份,我却有救护之责。” 照羽搁下了杯子,他指尖一点,那已显形的杯子即刻化为气雾飘散。照羽淡声道:“瞧着那点血脉的份上,巫支祁,我可以救你。” 如果有活路,谁都不想死。 巫支祁犹豫了片刻,开口问:“……你要如何救我?” 照羽道:“你即刻入禁地,所有的一切就当做从未发生。” 巫支祁直言:“今日是四境宴,我若贸然消失,哪怕玉凰山势强,在四境面前,也不得不打开山门由他们查。你这办法,甚至算不上办法。” 照羽不快:“我说完了吗?” 照羽道:“四境宴是我办的,你以为我想不到?我办这场宴会,自然是有我的道理。事实上,只有在这宴会上,你才能获救。” “最危险是这宴会,唯一的生路,也是这宴会。” 巫支祁猛然抬头。 照羽已道:“你的死局源于你的身份,但关于你的身份——昔年斩九阴的太上元君早已身化天地,只要我不开口,没有人能确定你的身份。所有人,只会将你当做‘生骨’。” “至于‘生骨’。”照羽面无表情,甚至冷酷地说道,“这是药王谷一直在追寻的东西。当浮生,就是药王谷生生造出的‘生骨’。” “四境之宴,诸派皆立。你以为他们是为杳杳而来?祁连来的是执剑长老,蜀山来的是门中杀胚,昆仑更好,掌门亲至——所有人都是来瞧你的,或者说‘瞧生骨’的。” “要保你万全。这是抛出身份的最好机会。”照羽直言,“只要你不出现在四境宴,即刻消失。他们试不出你的真假,又有受重明蛊惑过、认定‘当浮生’异态的南境修士在,哪怕昆仑掌门不信,但要做到混肴试听,让诸人分不出真假,从而无法结成同盟一致对你——这是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照羽难得对人如此耐心,他像是个在教导不明事理的幼弟的兄长,在等着对方的一个答案:“九阴,这是你唯一的生路了。” 宴厅内,诸多门派的来使已经落座。戚乐带着南渊落座,却不见东境的首座上有人。 南渊困惑:“巫支祁呢,他不应该来的比我们要快吗?” 戚乐慢声道:“或许是有别的事情绊住了。” 南渊忍不住嘀咕“那也该快点来呀,他不在我们这里好怪”,南渊这句话倒是没错。巫支祁不在,所有对东境有所困惑的人便都将视线投在了南渊和戚乐的身上。更有丹修起身向戚乐敬了一杯,试探道:“阁下是药王谷的当谷主吗?” 戚乐也不遮掩,她弯眸回敬了一杯:“是。” 她这一句“是”在南境诸派的来客中引起一针低哗,当浮生和重明的纠葛当时可是在南境引起了极大的风波,南境许多修者被重明蛊惑甚至攻上了玉凰山最后下场凄凉——在这场混乱中,混乱中心的“当浮生”就像是坊间话本中的“祸国妖妃”,更夸张的是直至混乱平息,南境也未能见到一眼这位引起了南境与玉凰山冲突的修者。 如今她大大方方以东境来客之一的身份赴宴,少不得引得多人注视。戚乐倒还自然,南渊反而被看得难受。 南渊低声道:“他们看人的眼神怪怪的。” 戚乐好问:“哪儿怪了?” 南渊老实说:“像在看一块好肉。” 戚乐被这形容逗的低笑了一声,她对南渊道:“这世上哪样不是这么分的?有利处的是肉,无利是鸡肋,有害的——”戚乐压低了声音,“就是鸩毒。” “人皆如此,又哪里来的视线怪?” 南渊被戚乐的这套说辞说的心里发凉,他低头想了一会儿,有些僵硬地问戚乐:“师父是想要告诉我人心险恶吗?” 戚乐低笑了声,她说:“随你理解。” 南渊:“……”南渊其实明白戚乐的意思,无非就是想说世人为利聚为利散,利可使人成佛,也可使人化鬼。戚乐说的时候,或许她没有察觉,语气凉地可怕,凉的南渊几乎要以为这是从地狱里溢出的声音。不知为何,他潜意识便避开了这个话,他不想让戚乐说这样的话。 两人随口聊了两句。眼见开宴的时辰已经到了,照羽还未出现,祁连的长老再看过昆仑掌门后,试探向守在殿中的翎翀询问:“妖主可是有了旁事,宴会要推迟?” 翎翀眉目不动:“陛下并未作出吩咐,宴会自然不会推迟。还请长老放心,陛下既未说不至,自然会来。” 祁连长老本要说时间已到了,但照羽还没出来。哪怕他是玉凰山妖主,这实在也有些怠慢。 然而不等他说出口,殿外忽起长明灯,照羽一身华服大步入殿,一入殿,他便瞧见了昆仑掌门。 照羽笑着打了声招呼:“未想陆掌门亲至,玉凰山怠慢了。” 昆仑掌门是个样貌三十左右的禅修,听闻他已有两百多岁的修为,比照羽还要大上一些。照羽向他示礼,昆仑掌门倒也受得起,他略颔首,向照羽回了一礼,淡声道:“妖主亲自相邀,陆某岂敢不至。” 他这一番话说的不卑不亢,行止间又满是昆仑风骨,无疑让大多对玉凰山敬怕至极的修者感到无上的与有荣焉——即使比起妖族,修真界在日渐凋零,但只要有着昆仑一日在,这四境天下终归轮不到妖族做主。 照羽也笑了笑,他长袖一挥,落于主坐,抬手举了一杯酒,淡笑道:“一杯酒,我谢诸位前来,贺我小女百日之喜,宴开,还请诸位自在!” 照羽话必,侍奉一旁的女妖们便添酒侍宴,玉凰山闻名天下的仙乐声响,不一会儿,结对的舞姬便从右侧款款入宴。眨眼间,玉凰山的盛宴便开了。 照羽神情宽愉,甚至连不知名头的修士向他敬酒,他也笑着饮了。南渊眼见宴会已开,而巫支祁的位置还空着,忍不住抓着戚乐的衣角问:“师父,巫支祁怎么还不来?” 戚乐垂眸答:“谁知道呢,他本就出自玉凰山,也许有遇见了旧友。” 这话如果南渊没问过巫支祁到底是怎么认识戚乐的也就算了,他知道,只能被戚乐着满口胡说噎到心梗。 南渊道:“他这样不来,会不会是玉凰山对他做了什么?” 戚乐问:“巫支祁的实力你清楚,有人能在无声息的情况下将他谋害了吗?” 南渊:“……” 南渊纠结:“我还是担心,师父你怎么一点也不担心。” 戚乐这次没有回话了。 戚乐没有回答,祁连长老倒是站了出来。 他先向照羽举杯道贺,接着将目光投向厅中唯一的空落,对照羽道:“今日本是妖主喜日,四境同贺才是正理。只是不知为何东境首座不见新任的东境王?” 祁连长老做出困惑的姿态,他道:“若是有事未至便也罢了,我明明先前见了东境王上山。” “这实在是怪,太怪了。” 祁连长老此话刚落,众人皆将视线投向了东境。东境除了巫支祁的位置,最前的便是当浮生。当浮生一下暴露于众人眼前,却也不急,她全当说的不是自己,慢慢饮着杯中酒。 照羽见状,含笑问着戚乐:“我以为东境代表是当谷主呢,怎么,东境王既然来了,为何不现身赴宴,是对我玉凰山有芥蒂吗?” 戚乐饮完了此杯,搁下了杯盏,才笑着回了照羽一句:“妖主怎地问我,若是我知道缘何,不是一早将他请来,便该是也藏着不来赴宴了,以免落得此刻这般被众人质问的场景。” 照羽沉吟片刻,对翎翀吩咐:“东境王至而缺宴。玉凰山不寻,反显得我玉凰山无礼。命令师父带上所有信鸟,即刻去寻东境王。” 翎翀听命,这少女迟疑片刻又问:“那寻到了之后……?” 照羽漫不经心:“压来赴宴。” 轻飘飘的四个字,显露的却是玉凰山的蛮横张狂。一些本因着昆仑掌门亲至而大胆些的小门小派在即刻又收了声,不敢多说一言。戚乐听着照羽这话,却只是发笑。 南渊温声瞧了戚乐一眼,却发现她虽笑着,眸光却冷得很。注意到南渊在看她,戚乐也没遮掩,甚至还对他笑了笑。南渊慌张的低头,担心巫支祁的话也不敢说出口。 翎翀听命而去,可她刚走至殿外,脚步便顿住了,片刻后她又折了回来。 照羽皱眉,开口道:“翎翀?” 翎翀恭敬答:“陛下,东境王来了。” 话音刚落,众人齐齐看向殿外。玄衣的东境王的确到了。 他看起来不太好,眼尖的人甚至能瞧见他耳坠上有一滴没来得及拭去的血,远远瞧着像是他戴了耳钉。 巫支祁出现于宴厅之中,他环伺了一圈,想照羽行了一礼,道:“一时迷路,来迟了,还请妖主莫怪。” 照羽见状,指尖微动,直接捏弯了杯脚,好在他很快藏了起来,身旁的侍女也眼明手快的重新替他换了枚酒杯。照羽瞧不出喜怒的瞧着巫支祁,半晌道:“既然来了,那就落座吧。” 巫支祁道谢,而后往东境的位置坐去。 他到了后,对戚乐和南渊笑了笑:“玉凰山天黑了路难走,我迷了方向,是不是让你们担心了?” 南渊道:“可不是!我还以为你被照羽抓了呢!” 巫支祁笑道:“照羽抓不住我。” 说着他又看向戚乐,戚乐问:“照羽没找你么?” 巫支祁答:“找了。我还答应了他一件事。” 戚乐问:“是吗,既然答应了,怎么又来?” 巫支祁说:“承诺要一样样做,这两者有些冲突,只能等先等前一样做完,再去做后一项了。” 戚乐闻言笑了笑。 她也不问后一项是什么,这话题就算掠过去了。 南渊听得满头雾水,不过巫支祁来了,他便放心。 只是南渊的心放的太早了。 东境王到了,所有人的好心都得到了满足。他们瞧着巫支祁额上的半角,猜着他是哪一样半妖。有多妖主研究颇为透彻的人说:“半妖如果愿意,再有了一定修为后,也是可以藏住妖类的特征的。东境王不遮不掩,我看他就是想告诉所有人,他身上妖族的血统厉害的很。” 又有人猜:“也可能是为了告诉天下他是个半妖?我听闻东境的半妖如今竟也能如妖一般生存,甚至可以得到庇护。” 众人交头接耳互相揣测,只听一声呲笑在人群中响起。 不一会儿,有一道声音在丝竹声中清楚响起。 那声音道:“我看那妖相根本就是收不回去。半妖说到底是流着妖血,妖能化人身,半妖自然也能敛去妖相。如果掩不去,那只能说明那不是妖相——是怪相!” 这声音实在没半点遮掩,谁都听见了,殿中一时交谈声止,众人皆向发声处瞧去。 那里坐着的是蜀山新任掌门。 新任掌门的面孔眼生的很,似是谁也没见过。但南渊瞧了,差点叫出声。 那不是别人,正是利用了重明的无声起——! 无声起名字虽响,但他的名字就代表了他的行事作风。无声无息,作下无数恶事,但见过他还能活着的人却寥寥无几。可以说,若是戚乐身边没有巫支祁,救南渊的也不是巫支祁——戚乐和南渊,在无声起的计划里,都是该死的。 南渊见戚乐不动声色,巫支祁也未动,也压着声音命令自己镇定。 而无声起说完了这句话,居然还笑嘻嘻地向他们敬了一杯,装作酒醉的模样问着:“或者东境王为我们解个惑,您那另一半的血统来自于何处呀?” 巫支祁冷眼瞧去,分毫不动。 翎翀作为妖族自然会偏袒巫支祁,她冷声道:“蜀山掌门是醉了吗?” 无声起又笑了两声:“我怎么啦,我只是问了个大家都好的问题,东境不至于连这都不能说吧。妖主是凤凰这件事,玉凰山也没不许人提呀。” 这话说的有些胡搅蛮缠的意味,但无疑调动了殿内的气氛。 巫支祁不想惹事,他皱眉答:“龙。” 无声起低嘲:“龙?这世上最后的龙是重霄羽宫那条返祖的青蛇,您是青龙的孩子吗?弑父夺位?” 这话说的就有些重了。但世人皆知青龙瞧不起人族,更瞧不起半妖。说青龙会有个半妖之子,这比说照羽有个半妖之子还让人难以去相信。 巫支祁皱眉。南渊知道他不擅长这样的场面,忍不住出声讥讽无声起:“蜀山掌门这问题……不知道的,还以为您是青龙的兄弟,要为他报仇呢。您问来处,我王答来处,既得了答案,于情于理,您都该道一声谢,而不是借酒发疯。” 无声起被堵了一句,他眯眼瞧向南渊,磨了磨牙。 南渊瞧着无声起,心想戚乐和巫支祁都在,又是在玉凰山,他才不信无声起敢动手。这么想着,他越发有恃无恐。 无声起冷笑道:“既然药王谷这么护着东境王,那有些话我也不得不说了。” 他猛地站了起来,道:“药王谷位于东境,追求药典上一味‘至宝’以有千年。这千年来,为得这样‘至宝’,药王谷可谓不择手段,伤民无数——众人皆知前些时日,药王谷内师兄妹阋墙惨事,便是药王谷求此宝的后果,这件事——离东境近些的门派都应该知道,我是否说谎,当谷主也应该清楚。” 戚乐不言。 旁人道:“药王谷如何,自是东境的事情,有什么事情,值得在妖主的宴席上闹。蜀山未免醉狠了!” 这话说得十分讨好,翎翀瞧着也忍到了极限,她看了眼照羽,见照羽颔首,便直接对着无声起拔出了自己的佩剑。 剑声冰冷,无声起却越发兴奋。 他笑道:“当然有关了,因为这东西是‘生骨’!是玉凰山曾经遗失的至宝!” “东境王由玉凰山出,之后被一直受药王谷保护,最后更是在药王谷新传弟子南渊的相助下得了东境!”无声起字字铿锵,“药王谷护他、玉凰山护他,哪里是为了公道,都是为了想得这块能起死回生的骨头!” 生骨! 殿中坐的都是各派大能,活到这个年岁,有谁没听过生骨! 眼见是满殿哗然,照羽动了手,他道:“降丘。” 守在殿中的另一名少年向照羽行礼,照羽显然是怒了,他直道:“唤你师父来,我送他一颗人头!” 降丘即刻称是。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动,便被昆仑跟随来的弟子拦下了。 昆仑掌门缓缓起身,不紧不慢道:“此处随时玉凰山,妖主会否忘了蜀山却是人修。昆仑在此,玉凰山要在贫道面前伤我人族吗?” 昆仑掌门此言一出,自然是赢的无数修士的崇敬。 照羽却不买他的账,他道:“陆掌门也说了,此处是玉凰山。既是玉凰山,学不会说话的人,我自然也能赶出去。” 昆仑掌门眉目不动,他说:“我既在此,便是不能让妖主动人族修士的。” 照羽怒极而笑,他说:“是吗?” 昆仑掌门眉目宁和,他手中浮尘一动,压力便如水波般荡开,翎翀与降丘修为不足,面露痛色,妖主见状眼眸眯起,眼见一掌就要拍下—— 就在这时,无声起忽然动手攻向巫支祁。 戚乐因两方施压,正觉得气血不畅,巫支祁照顾着这一大一小,根本无空顾忌其他。无声起这一掌袭来,巫支祁干脆硬抗——掌入泥牛入海,半点波浪不惊。 无声起大喝:“还不是生骨——若是常人,早该死了!” 巫支祁旋身,这时又有人叫道:“那不是血珠,是他受了伤,但现在居然已经痊愈了!” 一时间,所有人都注意起巫支祁的身份,照羽见着这情况差点内伤。就在这时,身旁的侍女接到了青鸟的传信,颇为无奈地告诉照羽:“……巫支祁打伤了权羽跑的,他骗了您。” 照羽咬牙切齿:“找死也不是这个办法!” 殿内混乱,唯有昆仑掌门似一枚定海神针。 昆仑掌门道:“事已至此,未平息事态。东境王,不若是你说出你的血统来,平了这场风波吧。” 巫支祁冷眉。 南渊气急了,他说:“说了是龙你们不信,说别的你们难道会信吗!?” 昆仑掌门道:“贫道修禅道,可辨万物。若是东境王信得过贫道,不如让贫道探骨溯源,以解众惑。” “包括当谷主。”昆仑掌门甚至看向了戚乐,“南境的传言我也有所听闻,若是当谷主需要,我也可以为当谷主证明做保。” 戚乐莞尔,她问:“如果昆仑掌门探出,我确如传言呢?” 昆仑掌门道:“九阴祸起天下,九阴故亡,‘生骨’也险些毁去修真界。若‘生骨’当真重现,昆仑有责任将之销毁。” “销毁?”戚乐叹道,“都成精了,杀了不是造孽,圈起来不行吗?” 昆仑掌门道:“若是‘生骨’不违抗,愿永在昆仑清修,自然也是好办法。” 戚乐瞧着对方,却笑道:“掌门敢说,我却不敢信。” 昆仑掌门道:“那当谷主是不愿试了。” 戚乐说:“我试什么,蜀山掌门不是说了吗,我是生骨的受害者,生骨是东境王。” 南渊闻言惊讶之际的看向戚乐,他忍不住道:“师父……?” 照羽拍倚,他喝道:“今日是我玉凰山摆宴,我看谁敢放肆!” 他话毕,殿中一时响透凤凰清啼,众人看向照羽,直觉他身后隐有凤凰金焰,交缠出展翅的模样,仿佛随时便要欺下吞灭一方。 唯有昆仑掌门不惧,他甚至更上前一步,道:“当谷主不试便罢,东境王,还请您配合。” 巫支祁从这男人身上察觉到了危险,他后退了一步,昆仑掌门的手已如雷电般袭来。巫支祁在如海般辽阔的修为压制下,难以抑制本能,他的手臂妖化,脸上也露出异状来—— 照羽见状惊极,他喝了一声:“巫支祁——!” 来不及。 昆仑掌门指风已至,巫支祁只觉得杀意和危险如瀚海来,他再也忍不住与众人面前显出了妖状,齐身之大,竟是在片刻间直接撑碎了玉凰山的大殿——! 殿外,众人正是酒酣,忽听一声雷暴,玉凰山最大的建筑便哄然而榻,只见一条似龙非龙的怪物自殿中咆哮跃出,其身似山海,光那一双眼睛,便令人似觉见日月。 殿中有百兽谷的使者,那人瞧见了玉凰山上空巨大的怪物,抖着声音道:“九、九阴,是九阴——!” 生骨只是九阴身化之物,九阴则不然。九阴之祸在传记中任可窥见,它是个能掌控灾害的怪物。而掌控灾害,这是故事里的神灵才会拥有的力量。九阴正是因此虽有妖身却不能算妖,被单单归成一样,归成怪物。 无声起再一次瞧见了那可怕的东西,他大笑道:“原来玉凰山和药王谷在瞒这个。” “你们在饲养九阴——你们竟然敢饲养九阴!” 传言中,九阴现必有灾祸。昆仑掌门在不迟疑,抬手便向空中巨物攻去。然而那巨物是何等可怕的怪物,昆仑掌门一式击出,不仅未能伤他,反而激怒了他,被他一尾攻去,险些受伤—— 众人见状,皆要连向九阴攻击。九阴被围攻,他深知再留便是死路,便瞧着一处薄弱,以利爪撕开了通路,眨眼间奔逃而去!但面对这样的事情,昆仑的掌门却像是早有所知。 他问下属道:“风霭呢?” 弟子答:“风霭长老已在路上,他说过,若真是九阴现世,他会出剑的。” 昆仑掌门颔首:“好,告诉他,九阴往东去了。” 南渊离的不远,听见了这样的话。 听到这样的话,他还有什么反应不过来的。昆仑根本就是有备而来——他们就是为了要杀巫支祁! 什么昆仑重视掌门赴宴,根本就是掌门借自己来逼出巫支祁,从而好有理由让四境第一的风霭去杀他! 南渊整个人都在发抖。 他修行时间尚短,药王谷的典籍也没看完,不知道九阴,也不知道生骨。 所以他不明白,为什么所有人都要想要巫支祁的命? 巫支祁有做错过什么事吗? 为什么青龙在重霄羽宫的时候,他们都没有为东境鸣不平杀青龙,却对什么也没做的巫支祁偏要赶尽杀绝? “这世上哪样不是这么分的?有利处的是肉,无利是鸡肋,有害的——就是鸩毒。” 戚乐的话忽然响在南渊的脑海里,他无助的想,因为巫支祁是毒吗?所以要斩尽杀绝? 戚乐似乎知道南渊在想什么,她伸出手,抚了抚他肩上落灰,全做安慰。却不想南渊一把抓住了她,就好像抓住了救命的草。 南渊道:“师父,我不明白,事情怎么会这样了。巫支祁已经是东境王了,他们为什么还敢这么做?” “我不明白!” 戚乐瞧着南渊,她说:“你真的不明白?巫支祁是因救你暴露身份的,你以为无声起布的阵是想要他的命?无声起哪里杀得了他,他要的就是逼出巫支祁是谁。” 南渊茫然:“那,那是我的错吗?” 戚乐道:“这时还不能算你的错。我当时就提醒过你,落子一定要慎重。你说你要报答巫支祁,要帮他夺得东境——没人知道他身份的时候,他作为半妖当东境王是很威风。但已经出了无声起的事情,他藏都不来及,你却要辅佐他做王。” 南渊:“我,我后来还让他鸣钟……” 戚乐颔首:“对,这是你错的最厉害的地方。鸣钟,四境皆知,连照羽都不得不办四境宴,想破釜沉舟救他一把。你在宴上,却还盼着他来。” “南渊,我劝你深思了多少次,你说着听进去了,却想的那么浅。” 南渊闻言连手都在抖,他说:“师父,您既然知道,为什么不阻止我呢?您可以直接和我说呀?!” 戚乐冷淡道:“我说了,这是你的考验,我不插手。” “更何况——”戚乐说,“所有棋的第一步,纵了无声起,让他有机会接触昆仑掌门的人是我。” “南渊,你自己破不了局,却来怪布局的人不提醒你,这是什么道理?” 南渊难以置信,他忍不住道:“你纵的无声起……你一早料到今日?” “你怎么能这么做,你怎么能这么做!” 戚乐垂眸看他,颇为不解:“我为什么不能?你也瞧见了,昆仑连我都不想放过。若是不将焦点移出去,我等着巫支祁将我推出去顶锅吗?” “更何况我已经退让了。他不来,我也没有去找。如果他当时就彻底消失了——”戚乐冷声,“我也不会去追究。” “我也给过他活路了,他不要,你还我亲自捧着自己去换他吗?” “不对,不对——!”南渊叫道,“他才不会,他根本不会!” “他不是你,做不到你这么冷酷无情,也做不到你这么麻木不仁!” 南渊哭了出来,他又飞快忍住擦了擦眼角,他对戚乐冷漠道:“你不配当人,巫支祁的心是热的,你的心却是冷的。当浮生,你甘做恶鬼,我却不能。” “你不救他,我救!” 南渊跌跌撞撞往外跑去,他抛着还被绊倒,翎翀瞧见了扶了他一把,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先被南渊拉住恳切的祈求了一通。戚乐看见那少女迟疑片刻,又看向降丘,最后对南渊点点头,让他跟着来。 戚乐想,他大概是瞧见了照羽的态度,要去求照羽和权羽了。 但没用的,照羽要是能在这场景下仍然能救巫支祁,他就不会举办这场宴会,也不会先与巫支祁密谈了。 系统到了这时才问了句:“你不去保护南渊吗?” 戚乐道:“不用了,玉凰山会护着他的,照羽从不失信。” 系统问:“那巫支祁呢?” 戚乐顿了一瞬,好久才说:“我从来都不知道他到底想什么,猜来猜去好像都不对。” 说完,戚乐又笑了:“你是不是觉得我应该被他明明有了活路却偏偏不要,还要来赴宴的精神感动,应该想尽办法,甚至不惜自己的去救他?” 系统不敢说话。 戚乐道:“我不救。” 系统小心翼翼:“那,那我们接下来干嘛……” 戚乐说:“等。” 她的声音听着有些过于无情了,戚乐说:“等南渊想明白。他不出师,任务不算完成不是吗?” 系统:“……”这时候你居然还能念着任务。 如果系统当真只能从戚乐的话里察觉她的情绪,那么刺客的系统未免也要觉得戚乐太过冷酷残忍了。但它能监测到戚乐具体的情绪波动。它知道戚乐现在的情绪起伏波动很大,虽然面上看不出来,检测出的数据落差堆出来却几乎能成十级海啸。 她好像自我博弈。 一刻理智冷静又覆手无情,一刻又在冲动质疑想要相信。 两相冲击之下,戚乐竟然回了药王谷。 南渊由穷护送往巫支祁身边了,这也是玉凰山能给的最大帮助。在此时,照羽虽不屑昆仑,但也得掂量昆仑的重量。他身后是万千妖族子民,他不能为巫支祁、为一个祖上的承诺赔上玉凰山。 仿佛是为了作为补偿,他命令权羽保护戚乐。 照羽道:“我答应了巫支祁,他不在,玉凰山来庇护你。” 戚乐谢过了照羽,比起南渊的冲动,她更像无事发生。 权羽将她这样的情绪当成了大悲后刻意镇定,在护送她的路上,还忍不住低声劝慰,劝她不必如此收敛自己。 这话听得戚乐觉得熟悉。 巫支祁也这样,她做点什么他都要往好处去想。她谋算要放任南渊受苦,巫支祁说不行,理由是她会伤心。 戚乐问自己,她会伤心吗?当然会,但伤心才值多少。伤心有用吗?伤心能解决任何事吗?什么都不能,只是徒劳,那大可不必去伤心。 只是巫支祁的眼里,伤心好像是件很严重的事情,要去规避,要去治愈,为此甚至不惜搏命。 戚乐忽然问权羽:“权羽将军,你会为了一个人高兴,就去奔赴一场必死的劫难吗?” 权羽一怔,片刻后才道:“怎么会有这种人呢?高兴需要让旁人去死,既然都是这般卑劣恶徒,又为何要为这样的人去死?” 戚乐含笑:“是这个道理了。” 药王谷防护阵重新张开,没了重明,连权羽想要入内都十分废功夫。 而东境也乱起来了。巫支祁在逃离玉凰山的路上,正巧遇见奉命来的风霭。风霭为昆仑正法峰的长老,为人真正守序,他不会成为昆仑掌门的私剑,但却会为天下的长治久安,而动手先斩祸患。 九阴能引灾祸。一旦被利用,山河崩塌都是小事,怕得是自此后江河倒涌饿殍遍地。 风霭不能容九阴,便好似昔年太上元君斩九阴。 两人于东南处酣战三日,以双方互伤为结局。巫支祁折断了风霭的剑意,重创其元婴,风霭则差点将巫支祁顺龙筋开膛破肚——巫支祁能浑身欲血,若非身为九阴恢复力太过强悍,怕是也未必能活下。 巫支祁从风霭剑下逃出,只是风霭也不能再战。 三境趁着机会,集结修士直攻东境,要还天下安宁。南渊奔赴东境,调动效忠于巫支祁的半妖、妖类、乃至人族,将三者混编为君,直抗修士直抗三境修士,以期给巫支祁喘息之机。 戚乐在药王谷里听着信鸟给权羽带来消息,听着他感叹巫支祁的悍勇、无奈、以及命运的无常。 戚乐心想,哪里是命运无常呢。这么些年,天下不可能只有巫支祁这一个九阴之后。在他之前,必然也有别的九阴,只是他们活下去了,无声无息。他们或许是藏得很好,或许是早与当时的玉凰山达成协定。没有命运无常,只是有人动了杀心。 东境的战火越演越烈,最后连穷都不得不咬着南渊的衣领,不顾他的反抗强行将他带回玉凰山。 东境太危险了,已经危险的到处都是尸体。 但巫支祁最后还是击退了三境。 戚乐听着信鸟向权羽描述,描述九阴是如何威猛又是如何坚不可摧。他踏碎了祁连的剑阵,袭灭了日阳天亘古不灭的真火,他撕碎了三境的修士,踏着满地的尸骸,为替他死去的所有东境半妖报了仇,携着满身的血液,咆哮着坠进东海深处去了。 折损了近三境的精英,东境的那颗生骨,沉于海底,依然没能被留下。 昆仑掌门叹道:“总归九阴不再现世,诸位便不算白白辛苦。” 仅仅除去了一只尚未成气候的九阴便不算白辛苦了吗?众人要的哪里是天下平宁,大家要的都是生骨。 巫支祁死了,众人少不得要将视线都投向当浮生这个“疑似”,昆仑掌门劝不住,只能摇头叹息。 戚乐是在风和日丽的白日见到的巫支祁。 他浑身狼狈,穿着的玄甲都残破不堪,整个人都糟透了,连脚步都是踉跄的,可他的眼睛却依然亮着。 戚乐觉得自己似乎并不意外见到他。 她安静地看着他。 巫支祁踉跄走来,却还未走至戚乐的身边,先支撑不住摔了下去,戚乐瞧见,她起身走了过去。 巫支祁摔在药田里,一只手挣扎的向外,瞧着有点滑稽。戚乐忍不住笑了笑,坐在了他的身边,扶了他一把。 但巫支祁实在是没有力气坐起来了,他只能仰躺着。 他看见了在他身旁的戚乐。 戚乐扫视了他身上的伤口,对他叹道:“伤势太重了,你自我都无法复原,我也救不了你。你来错了。” 巫支祁看着她摇了摇头。 戚乐看见他摇头,道:“那你是来找我后悔的?后悔当日没有听照羽的躲起来?” 巫支祁又摇了摇头。 戚乐道:“那你来找我做什么呢?” 巫支祁道:“他们来了。” 戚乐垂眸。 巫支祁道:“他们来了,我扛不住了,我死了,他们会将视线盯上你。仙长布这个局,最早的目的,就是要将自己身上‘疑似生骨’的特征洗掉,让旁人都不在注意你的特殊对吗?” 戚乐低声:“你是什么时候猜到的?” 巫支祁道:“是典籍。南渊教我重读医典,我看了许多,看见了九阴,看见了生骨。我想我都能猜到自己是谁了,仙长不可能不知道的。仙长知道,却不和我说,那一定是有你的目的。” 戚乐微微一笑,她说:“你知道呀,你知道怎么却还沦落道这样的境地。” “巫支祁,你是自己想要求死吗?” 巫支祁又摇了摇头。 戚乐困惑:“你不想死,那又为什么呢?” 巫支祁艰难重复:“他们来了。” “他们来了,你要达成目的,就必须要有‘生骨’。” “你得有‘生骨’,移开他们的视线,才能安全。” 戚乐的手指无意识的抽动了一瞬,巫支祁未能察觉,他仍在艰难地向戚乐诉说:“九阴身死化生骨……” 他低喃着,那张狼狈不堪的脸上露了笑:“我为你尽用了吗?” 戚乐眼中情绪波动剧烈,她看着巫支祁一时冷漠极了一时又露出陌生的情绪。 她微微弯下腰:“你……” “你当日听懂了?” “听懂了,你还答应?” 巫支祁道:“我答应了,便不会反悔的。你其实不必试探。” “我知道那是什么意思,我也是真心实意答应的。”他说,“你不用害怕。” 戚乐道:“但我背叛了你。” 巫支祁看了戚乐一会儿,他微微笑说:“我原谅你。” 戚乐看着他,伸出手碰他的脸。戚乐的手洁白干净,碰上巫支祁的那一刹,巫支祁还下意识躲了一瞬。但他如今连躲开的力气也没有了。他见戚乐毫不在意的触碰了自己,竟也升起了一股从未有过的勇气。 他探出手问戚乐:“我能亲你一下吗?我在东境见过好多,他们那时显得很快乐。” 戚乐微微低下身,她说:“当然。” 巫支祁犹疑着,他动了动自己的手。抬手其实已经很痛苦了,但他却伸出了手,戚乐以为他想要拉扯自己的脖颈,甚至配合的低了头。可巫支祁的手指虚虚的点在她眼前,却终究没敢碰。 他拉起了她的手,在指尖落下一吻。 他问戚乐:“仙长,你安全了吗?” 明白他想要什么,戚乐将额头抵上他的额头,温柔着、向他答道:“谢谢你,我安全了。” 药王谷外掀起喧哗,权羽匆匆而来。他急切道:“浮生——” 冰凉的液体滴了一滴落在巫支祁渐渐无光的眼中,戚乐轻微的叹了口气。 她缓缓的站起身,对权羽道:“权羽将军,妖主是否说过,危难关头,你需得听我的?” 权羽怔然:“是。” 戚乐便答:“你将巫支祁带去玉凰山,药王谷与我,你都不必守了。” 权羽急道:“可是药王谷外——” 戚乐道:“他们要什么我知道。”她慢条斯理,甚至笑了起来。 戚乐伸手擦过面上一滴泪痕,云淡风轻:“我给他们。” 系统:……卧槽,戚乐是不是坏掉了? 权羽想拦戚乐,却被她的眼神骇住。只能眼见着她一人往药王谷外去。 戚乐一边走一边想着,巫支祁原来想的都是这些么,那她猜不到真是太正常了。 怎么会有人真的去拿命填旁人的危险呢?又不是傻子。 戚乐心想……她什么也想不出。 当浮生消失了三年。 三年里,她了无音讯,最后的身影便是在药王谷外,面对诸派的威逼,她踏了出去,由祁连看压。 然而不过三月,祁连掌门便与执剑长老起了嫌隙,两人大战一场,同归于尽。祁连剑派也险些因此事一蹶不振。祁连之后,修真界宛如遭遇诅咒,先是百兽谷骤然崩解,再是蜀山掌门莫名失踪,最后就连昆仑也没逃过。 昆仑长老风霭失踪,掌门闭关,一时间人修皆惶惶。 这就像是一场东境的诅咒,所有参与过东境之战的门派,或多或少,都陷入了无妄之灾。有些是掌门暴毙,有些是与旁的门派忽然斗了个两败俱伤。 不过三年,修真界便以惊人的速度衰败了下去。 玉凰山上,失踪了三年的当浮生终于现身。 她见了照羽,对照羽道:“欠玉凰山的礼,我还了。” 照羽瞧着她,问:“你是送礼给我,还是在为巫支祁报复?” 戚乐道:“有差吗?” 照羽道:“若是为巫支祁,大可不必。他想得不过是你安稳,而不是你冒险。” 戚乐道:“安稳也好,冒险也罢。总之都结束了。南渊在你这儿好吗?” 照羽道:“挺好的,悟性也高。我都想抢你这个弟子了。” 戚乐点头:“也行,只要你让他继承药王谷就可以。” 照羽:“……” 照羽道:“你不见见南渊吗?” 戚乐说:“他估计不愿意见我。” 照羽道:“你没去问又怎么知道他不见你?” 戚乐无奈:“好吧,你去问,你看他见不见我。” 照羽:“……” 照羽烦躁:“算了,我终归说不过你。” 他问戚乐:“你不来见南渊,那你来做什么?” 戚乐道:“我来带走巫支祁。” 照羽瞳孔一紧。 戚乐道:“我只是将他暂寄在这里,你难道不想还了吗?” 戚乐敛了笑,她说:“我恩还了,玉凰山该不会想要我的恨吧。” 照羽沉默片刻答:“你要我自然能给,但是你要带他去哪儿,你手无缚鸡之力,日后不再玉凰山,你又要去哪儿?” 戚乐道:“你猜?” 照羽有些心惊,他道:“南渊还小,你慎重点做决定!” 戚乐困惑道:“和他有仇的我都全部解决了,他恨着的我也提前解决了,无仇无怨、又受你庇护,他日后还能有什么劫难?我要为他再慎重什么?” 照羽:“……当浮生!” 戚乐道:“我在妖主当真高兴吗?权羽将军与我日夜相伴,妖主不怕吗?” 照羽:“……” 照羽道:“当浮生,你不必激我。我应承过巫支祁,便也不会反悔。你即使不信,也不必离开。” 戚乐道:“我信。” 她说:“我真的信。” 戚乐少有认真的同照羽直说了:“我想走也是真的想走,照羽,我一百二十多岁了,人族的寿命没那么长的。” 照羽:“……” 戚乐说:“还是你想我死在玉凰山?” 照羽说不出话。 他哪怕知道戚乐这话未必全是真,却也的确说不出旁的了。 他告诉了戚乐巫支祁的位置,甚至命人去帮她。 临了,他问戚乐:“你还有别的事情吗?我顺手可以帮你一次。” 戚乐看了看自己手腕上的珠串,将珠串留给了南渊,她说:“留给南渊吧,做个念想。” “还有,让他好好继承药王谷,继承不好,我能化成鬼来找他。” 照羽:“……” 照羽唏嘘:“你真严格。” 戚乐却不再停留了。 她向所有人告别,独自踏上了最后一程。 在离开玉凰山的时候,系统说:“成了,世界线稳了。南渊应该不会出问题。” 戚乐点了点头。 系统问她:“你是要给巫支祁造个墓吗?” 戚乐道:“对,你说哪里好?” 不等系统回答,戚乐已道:“我许过他天高海阔,广厦万间。但我瞧着……” 戚乐笑了声:“还是药王谷吧。” 系统答:“那日后南渊住回来,不是在你俩坟头蹦迪?” 戚乐面不改色:“也挺好的,热闹。” 系统:“……” 系统心累地替戚乐点开了死亡跳过,这个世界的任务,总算是结束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7.现实01 最快更新你活不过这一集(快穿)最新章节! 戚乐这次醒过来的时候, 时间比上次还要早。 她看了看表, 什么也没想立刻按了铃, 当值班护士自认倒霉急匆匆的赶来, 温声细语问她怎么了的时候——戚乐头也不抬地说:“我要重做一遍检测,数据没问题的话, 我要出院。” 护士因戚乐提出的要求微微变了脸, 她不赞同道:“你从重症室出来还没有几天,就算数据平稳了,即刻出院也太——” 戚乐本来想直接驳斥回护士的话,话临了不知为何又吞回了肚子。 她沉默了会儿问:“那我要怎么才能出院呢?” 护士完全没想到戚乐忽然间就配合了,这让原本做好了一场拉锯战的她一时反而无所适从。反应过来后,护士解释道:“至少也该有医生的同意吧, 实际上最好还有家属的同意签字……” 戚乐又问:“如果我就出去一晚呢?” 护士道:“如果是这样,那如果医生同意,你在免责声明上签个字, 倒也可以。但是, 我还是不建议你离院。” 护士这话说的倒是真心。 戚乐顿了一会儿, 对护士说:“那我早点回来。” 护士这下是真的被惊吓了。戚乐对待医护人员的态度可不比她对待敌人好上太多。她生病的太频繁,大多的病还来的毫无缘由。任何一个人在经历了无数次的痛苦却无法根治病症后, 或多或少都会对整个医疗体系持有质疑态度, 甚至去怀疑起医护人员的专业性。在李朝舟接手戚乐前, 戚乐就因为偶尔控制不住的脾气, 气走了至少三个主治医生——面对熟人李朝舟, 她收敛了一点, 而李朝舟对她也要比常人耐心多了。 护士显然没法得到戚乐的特殊对待,她的话十句能被听进一句就不错了。她对戚乐这么说原本也没抱着她会真听的打算,不过是职责所在,对方不听也得说一句。但这次戚乐竟然听了,不仅听了,也没说些软软的却令人不舒服的话,她甚至还退让配合了! 这让护士惊讶极了,差点就控制不住当场要给戚乐测个体温,看她是不是被烧糊了。 好在护士的理智还在,她也见过戚乐真正烧糊的样子。 护士控制住了自己,逐字逐句道:“那你稍等一下,我先去叫医生。” 戚乐乖的要命,她“嗯”了一声,居然主动坐去了沙发那儿等。护士见她甚至拿了果盘里的橘子自己剥,终于忍不住说了句:“戚乐……你要是没事,先给自己量个体温吧。” 戚乐:“……哈?” 护士低头匆匆走了,戚乐想了一会儿就想明白了护士到底是什么意思。她忍不住笑了一声。 戚乐对系统说:“嗨做人真有意思,脾气好了他们觉得你怪。脾气坏他们还是觉得你怪。” 戚乐原本还在等着系统回一句“你哪儿是脾气坏的问题,你是以前把人吓坏了”,可她久久没听道回应,才想起来离开上个世界的时候,系统和她说了,它感觉自己的数据被刺激的优点紊乱,和她请两天假回去做个数据“康复理疗”。 戚乐心想,真有意思,数据都要做康复理疗的。那她是不是也得去做个心理咨询? 戚乐剥完了橘子,坐在沙发上吃。橘子也不知道谁买的,甜的很,还挺好吃的。戚乐没太注意,一会儿吃的就只剩两瓣了。就在她准备吃掉最后两瓣的,李朝舟被护士叫来了。 他好像忙得就没歇过。戚乐上次醒来的时候他赶会诊,这次醒来估计会诊已经结束了,可衣服上还别着一直明显不是他的笔,估计也去哪儿开了个短会。 李朝舟刚进病房,就瞧见了吃橘子的戚乐。 戚乐想了想先前护士的反应,玩心大起,她笑眯眯地拿着那两瓣橘子递给李朝舟,温声说:“来,请你吃橘子。” 李朝舟:“……” 李朝舟的脸上不负戚乐所望的出现了惊愕,只是那惊愕也不过只是短短一瞬,他很快镇定了下来,走去戚乐身边,瞧了她手中的橘子一眼,还真的接过来吃了。 戚乐嘀咕:“真不客气呀,病人的水果也抢。” 李朝舟闻言眼都没抬:“这一篮都是我买的。” 戚乐:“……”行吧。 戚乐掠过了先前的话题,她对李朝舟说:“我想出院的事情,护士和你说了吗?” 李朝舟颔首:“说了,但一切都得等你先过了检查再说。” 这是必要的经过,戚乐自己身体自己清楚,没人比她更知道系统的疗效有多么惊人,她十分配合,就跟着李朝舟去将测试一一都做了。 等检查报告的间隙,李朝舟问了她一句:“怎么突然就想出院,家里有事?” 戚乐想了一会儿说:“理由挺多的。上次想吃的火锅,这次相见赵明。” 李朝舟的笔尖在纸板上顿了顿,他问:“赵明?” 戚乐说:“哦,你没有见过。我搬来B市后,我们是一个小区的邻居。我3栋,他4栋,刚好前后门。” 戚乐想了想,又对李朝舟形容一下:“傻乎乎的,但又有点可怜。”戚乐做了个比喻:“像求你陪他玩的拉布拉多。” 李朝舟:“……” 李朝舟的低头,一边快速在纸上写完了自己要写的东西,一边说:“以后不要用这种词形容朋友。” 戚乐可有可无地点了点头,这时正好检查报告来了,戚乐也就等李朝舟看完她的报告。 戚乐说:“怎么样是不是很健康?” 李朝舟看着指标,面上神情也松了许多。戚乐几日前突然的重症昏倒仿佛只是个失误,她现在所有的指标虽不能算作健康,但至少都很安全。李朝舟收起资料,直接锁进了自己的办公室柜子里,对戚乐颔首道:“今晚出院可以,明天上午要回来。” 戚乐点了点头:“可以,没问题。” 李朝舟又说:“外面的火锅不能吃。” 戚乐:“???” 戚乐道:“我又没动刀子,之前的医嘱也没要我忌口,吃个清汤锅应该没问题吧?” 李朝舟半点也不该措辞:“不行,卫生没有保障,出了事情医院不负责。” 戚乐试探:“不负责,就不负责呗……?” 李朝舟说:“另外,又一次这样的先例,你以后再要出院我不批。” 戚乐:“……” 戚乐沉默了一会儿,她困惑地问:“是不是我醒来后太温吞了,以至于让大家都觉得,我真的是一个需要得到医生许可,才敢离开医院的病人?” 李朝舟似乎是笑了笑,他双手交叉,抬眸看着坐在他办公室桌对面的戚乐。 李朝舟说:“你真的不怕出事?” 戚乐:“……” 戚乐叹了口气,她说:“我找阿姨在家里帮我做总行吧?” 这一点李朝舟似乎一时间没有想到,他陷入了沉默。戚乐瞅了一会儿,忽而就明白了所有的来龙去脉。她忍着笑,凑近李朝舟,瞧着他那张掩不住“困扰”的脸,用指节瞧了瞧桌子。 戚乐温声道:“你是不是想请我吃一顿火锅?我记得你会做的呀,小时候你就给我做过。” “你想请我吃大可直说,你不说我猜的费不费劲?今天也就是我高兴猜,我不高兴猜了,你打算怎么办?” 李朝舟面无表情,他直说:“我看护你一晚上,给你做你想吃的,同意吗?” 戚乐:“……” 嗨,戚乐想了想,她还真不会不同意。 也不知道李朝舟怎么和医院领导请的假,在戚乐的印象里,医生们都很忙,有个假期就金贵的不行。像她这种因为有钱又有点人脉的病人,三天两头在医生的假期里折腾,也难怪别人不喜欢。 所以戚乐问了一句:“你怎么请到假的?” 李朝舟一边发动汽车,一边顺口答:“我说你要出院,我劝不住,为保完全我去看着你。” 他忽而就笑了笑,瞧着戚乐说:“你的名声在院里真大,主任一听是你,立刻就同意,甚至愿意替我代班。”李朝舟压着嗓音问:“戚乐,你是怎么做到温温和和还能将人惹出天怒人怨的?” 戚乐在副驾上想了想,她说:“可能是天生的天赋。” 李朝舟闻言瞅了她一会儿,像是感叹她的朽木不可雕摇了摇头,接着便开车往戚乐报出的地址去了。只是因为戚乐说要吃火锅,李朝舟得先去超市一趟。在李朝舟推着手推车开始采买蔬菜的时候,戚乐就找了处安静的地方给赵明打电话。 她打了很久,电话那头都无人接通。戚乐不免觉得怪。 她嘀咕了一句,想了想,联系了赵明家的阿姨,结果阿姨回答她说是赵明前两天就给她放假了,说是要出去玩。 出去玩,手机关机? 如果是以前,戚乐大概会忽略,但经历过太多,她现在想问题要比以往还要复杂多心。 戚乐犹豫了一会儿,在李朝舟买完东西后,请他先跟自己去一趟赵明的家里。 赵明家就和戚乐家一样空,她这个玩伴瞧着有好几天都不在家了。 戚乐犹豫了一会儿,难得拨通电话给了个朋友。李朝舟在一旁瞧着她冷了眉目,同那边说了几句“查一下”“对,看时间,还有监控”等话,之后似乎又提及了什么。这些戚乐却警惕了起来,她往更深处走了些,走到李朝舟看不见的地方,低声同另一方沟通。 李朝舟看着,瞧见戚乐有一半都隐在了黑暗里。 他忽然叫出声:“戚乐!” 戚乐闻声一怔,她回过头,和电话又低低说了句什么,挂了手机向李朝舟走来,重新走到了光线在的地方。 戚乐问道:“怎么了?” 李朝舟笑了声,他提了提袋子说:“回去再说吧,我准备材料还要好一会儿,底汤还得给你现熬。”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8.现实02 最快更新你活不过这一集(快穿)最新章节! 锅底是现熬的鱼汤, 汤水呈出白色, 鱼炖的滚烂,筷子一碰鱼肉便散了开去。 戚乐用筷子在里面搅了搅, 才发现锅里除了辅料就只剩下被完整剔下来鱼肚,连碎鱼骨都没有。 戚乐抬头问李朝舟呢:“那么大一条鱼呢,剩下的呢?” 李朝舟在桌子另一边切蔬菜, 被质疑也不着急自辨, 切完了手里的最后一份材料,才抬头回了一句:“丢在里面你吃吗?” 戚乐:那自然是不会吃的,我又不会剔鱼骨头。 李朝舟:“菜下锅前你先喝碗汤。” 戚乐看着电火锅里的鱼汤, 犹豫了会儿还是给自己舀了一碗。鱼汤香浓, 这让她不由嘀咕:“你底汤这么做, 之后再煮火锅还会好吃嘛?” 鱼汤打底,这让吃了好久清水涮羊肉的戚乐对这锅已经开始抱有极大的不信任。 她正想着要不要多喝两碗汤, 免得肉下锅之后连汤都不能喝了,李朝舟终于做完了所有的准备工作, 端着一碗酱料搁在了她的面前,一碗给自己,也坐下吃饭。 戚乐看了看碗里的酱汁,好的闻了闻, 闻起来挺香的…… 她问:“我记得你火锅的确是会做,但你什么时候连火锅酱料也会了。当年你不都是从超市直接买给我的吗?” 李朝舟筷子夹菜的动作顿了一瞬, 方才说:“原来你还记得。那你是不是也记得——” 戚乐直觉李朝舟接下来的话应该是秋后算账, 立刻抢先道:“不记得。” 戚乐面色坚毅:“别的都不不记得。” 李朝舟忍俊不禁, 他笑了笑,替戚乐舀了一块浸透了汤汁的豆腐,顺便回答了她的问题:“我在B国读的时候学的,酱汁的做法是跟一个师兄学的。在那边太忙,酱汁拌面也是道好料理。” 戚乐想了想要是让她每天吃酱汁拌面,哪怕是再好吃的酱汁……她大概也宁可直接辟谷。 还好当浮生一早辟谷。 火锅蒸腾出热气,搁在了李朝舟和戚乐之间,李朝舟瞧不见戚乐的表情,他顺口就说了句:“戚乐,你这脾气,在我面前也就算了,在别的地方还是收敛收敛。” 戚乐道:“我脾气不好吗?天地良心,我都很少发脾气。像我这样有千亿家产要继承的大小姐,我这个脾气应该已经可以算能写进教科的好了吧?” 李朝舟毫不为所动,他伸手挥了挥雾气,盯着戚乐严肃道:“你自己清楚。” 戚乐:“……” 戚乐叹了口气:“李朝舟,你这样就没意思了。” 李朝舟似乎弯了弯嘴角,他甚至问了戚乐一句:“那怎么样才算有意思?” 戚乐刚想要随口编两句,但她的手机又响了。她看了来电号码,对李朝舟抬手示意稍等,走到客厅另一边接通电话。 电话是她先前拨过去的电话的回电。 对方请系统内的朋友看过了,赵明最后出现的时间点就是在他家路上的那条监控,他回了家,就再也没出过门了。 戚乐自然是信得过对方的,只是这样的答案和空荡荡的房间显然互相矛盾。难不成赵明还从房子后面绕着后街的监控跑了?有这个可能,但以赵明的状态,除非他杀人放火了,他需要避着监控吗?至于杀人放火? 戚乐嗤笑一声,不是她看不起自己这个玩伴,赵明要有这个胆子,也不至于沦落到一个人被丢在这栋房子里的地步。 戚乐犹豫了一会儿,和对方说了句什么,而后她挂了电话,对李朝舟说:“我可能要去拜访一个长辈,我答应过她赵明照顾赵明,现在赵明莫名失踪,我得通知她。” 李朝舟倒也没问什么“电话通知不行吗”之类的话,只是点了点头表示同意,然后用筷子敲了敲锅沿:“吃饭,吃完我送你去。” 戚乐怔了一下,问:“比较远,可能要浪费你不少时间。” 李朝舟看着戚乐心平气和地问:“我在你身上浪费的时间还不够多吗?不差这一晚。” 戚乐:“……” 戚乐:“行吧,你自愿就行,别到时候和小时候一样又说我逼迫你。” 提到小时候的事情,李朝舟笑了,但他也没说再多的了,只是替戚乐晾出涮好的蔬菜,还要叮嘱她一句不要挑食。 戚乐:这个你也要管,我看你不是我主治医生,是我妈。不对,我妈都不管我挑食的。 戚乐本有些不耐烦了,她抬头想要说两句李朝舟,却在看见李朝舟李朝舟侧脸的时候顿住。 戚乐慢慢地瞧着他一个人忙两人份的涮肉,慢慢地托起了自的侧脸,慢慢地看着他漂亮的手指捏着漏勺从里面挑出熟度恰当的事物搁在她面前的盘子上—— 李朝舟见戚乐盯着他筷子一动不动,手下动作略停,问:“怎么了?” 戚乐低笑了一声,她说:“我不吃这个。” 李朝舟怔住,他下意识看向戚乐盘中的蔬菜,眼中浮现困惑,显然是不明白以前都会吃这样东西的戚乐怎么忽然就不愿意吃了。 戚乐恶劣地用筷子将蔬菜推去一边,道:“不吃这个。” 李朝舟:“……” 李朝舟叹了口气,他问:“那你现在吃什么?” 戚乐闻言,这下反倒轮到她怔住。她还记得小时候,她在对付不太喜欢食物,想要靠维生素片应对的时候,李朝舟那不容反抗的强制塞碗——怎么,十几年不见,人不仅外貌变的有些认不出了,连处理方式也遍了吗? 戚乐忽然就说不出剩下的玩笑话。 她伸出筷子将食物重新捡了回去,说:“算了将就也能吃。” 李朝舟:“……”你是会将就的人? 李朝舟道:“不喜欢就别吃了,我给你削个梨,你在路上吃。” 戚乐闻言挑眉,她说:“多年不见,你怎么一下变得这么贴心,都不想蛮狠无情的主治大夫了。” 李朝舟顺口答:“多年不见了,看你过的还是这么苦,良心不忍,所以给你多一点快乐回忆。” 戚乐面色古怪:“你这话听起来怎么这么别扭。” 李朝舟又变回了他冷酷无情的主治大夫:“是你想太多,吃饭。” 戚乐低头吃饭,吃完后,李朝舟将东西丢进洗碗机,锅泡进水里,戚乐说明天阿姨回来处理。做完这一切,李朝舟真的给戚乐削了个梨,连核都去掉的那种,切好放在了保鲜盒里,让戚乐捧着在路上吃。 戚乐看着手里的保鲜盒,又一次坐在了李朝舟的副驾上,还是忍不住问出口:“你在英国学的真的是医科吗?” 李朝舟:“……” 李朝舟认真对戚乐说了句:“放心,我不是为你学的,安心吃。” 戚乐:“……”等会儿,正常人不都该说是为你学的吗? 戚乐有些生气,她气得甚至鼓起了一边的脸,鼓起之后,戚乐从后视镜瞧见了自己的样子,又觉得自己这样真是幼稚。她又规规矩矩地坐了回去,看了手中的保险盒一会儿,还是拿了叉子叉起梨子吃。 就和李朝舟买的橘子一样,这梨子也好甜。 戚乐要去见的长辈是赵明的母亲,韩家的女儿韩玥。赵家和韩家已经富过三代了,不像戚家是这一代才白手起家成功。但戚乐的母亲和韩玥有些交情,所以两人才会有在B市相邻的独栋,赵明和戚乐之后也才会互相认识。 只是虽然有母亲辈的交情在,但戚乐和赵明这两个“空巢儿童”会认识却是因为两人同样不幸的家庭。 戚乐母亲早逝,父亲常年不闻不问专注事业,直至几年前终于联系了戚乐,还是因为他父续了弦要给小妻子办婚礼请她来参加——戚乐的后妈比她都大不了五岁。 而赵明呢?韩玥和赵明的父亲纯属是事业需要结婚,两人之间毫无感情。婚后有了赵明,韩玥即刻甩手回家全心争取自己应得的权利,赵明的父亲则有了新欢和私生子,虽然没有名分但俨然也有了另一个家,对赵明全然不闻不问,将他丢去了韩玥的这栋房子里。 论起家庭凄惨度。赵明的凄惨程度绝对尤甚戚乐,至少戚乐的父亲戚远平还没有胆量给戚乐生出个弟弟来。而且比起赵明的父亲婚内正大光明的出轨,戚乐那位比自己没大几岁的小妈好歹也是她母亲死了十多年后才进门的。 于情于理,戚远平都比赵明的父亲更要点脸,也对戚乐更重视一点。 只是这点重视未必算好就是了。 戚乐看着车外场景,想着她和李朝舟说的话。她是有千亿资产要继承的人,赵明家比她还更有钱一点呢。但他们俩好像谁也不觉得对方过的更好,说的更难听一点,他们俩就是觉得过得都不好,才凑在了一块,成了“玩伴”。 戚乐替赵明盯着点赵家,免得他爸那便作妖损害了他,他自己还一无所知。 赵明自己是帮不了戚乐太多,但他亲近戚乐,这就使得他的母亲韩玥愿意给戚乐提供帮助。 来自韩玥的帮助,这是戚乐能够和她父亲长期拉锯不落下风的底牌。 戚乐的眸光微微发沉,李朝舟在这时忽然说:“手套箱里有糖。” 戚乐一怔,看向李朝舟。 李朝舟分了丝余光给她,没什么情绪道:“我看你盯着空盒子看半天了,要是还想吃点东西,箱子里有糖。” 戚乐忍不住笑了,她问:“梨味的吗?” 李朝舟:“草莓。” 戚乐“噫”了一声,手却很诚实的拉开手套箱,瞧见了里面整整齐齐摆列,和一盒还没打开过的草莓糖。 戚乐拿了一颗,她说:“你新放进去的?都没有开过。” 李朝舟含糊的嗯了一声。戚乐又看了看日期,提醒她:“快过期了,以后你买糖的时候记得看日期啊。” 李朝舟耳朵有点发烫,他应的更含糊了。 好在在戚乐察觉异常之前,他开车带着戚乐到了韩玥暂住的地方。 戚乐给韩玥打了电话,坐了登记,临到韩玥家门前,她却不知道该不该带李朝舟进去。 李朝舟道:“我在车里等你,你去吧。” 戚乐想了想,觉得李朝舟别进来也好,便点头打算出去。她推开车门的时候,李朝舟忽然说:“戚乐。” 戚乐:“?” 李朝舟说:“我在车里等你呢,所以你早点出来,别待太久。” 戚乐笑了,她说:“行了知道啦,把赵明的事情和韩女士商量完我就回来。” 李朝舟点了点头,目送戚乐去了。 戚乐按响门铃,自然有知道她要来的阿姨替她开门,阿姨对戚乐也算熟悉,直接低声告诉她韩玥在哪儿等她。末了她看见门外听着的车,试探的目光看向戚乐。 戚乐笑道:“是我最好的朋友。他停车在外面,怕我不回家呢。您让他停着吧,这样他也好放心一些。” 阿姨自然应了,又问了一句:“天气冷了,那么需要我为戚小姐的朋友备一杯热饮吗?” 戚乐想了想,对阿姨说:“那请您给他热一杯牛奶。”她低低笑了声,“别放糖,他没那么喜欢甜食。” 阿姨都应下了。戚乐看了屋外一眼,才走进去找了韩玥。 比起赵明,其实她和韩玥还要跟聊得来一些。赵明就像是生在韩家和赵家的怪胎,戚乐才像是该生在这种家的。 她垂着眸,去见了韩玥。 两人先是互相寒暄了两句,戚乐便把赵明的事情说了,她说:“我已经托可靠的人查过了,没有绑架的可能,赵家和冯倩那边也没有任何动静。除非是他们突然变聪明了,聪明到能轻易在这个社会抹消一个人的踪迹——否则应该是赵明自己不知道想了什么法子躲起来了。” 韩玥沉吟了片刻,问道:“他为什么突然躲起来了?” 戚乐摇了摇头:“我前些天突然病重,住院了,我也不太清楚。不过我有个建议。” 韩玥:“什么?” 戚乐道:“他消失的时间已经超过立案标准,你直接报警吧。我已经让我能信任的人都去找赵明的踪迹了,我希望你能以他母亲的身份再去报警。是你的儿子失踪,我想警方也会更重视一点。” 韩玥看了戚乐好一会儿,她说:“你是在怀疑赵明失踪是想要引起我的注意吗?” 戚乐道:“不管是什么原因,我都觉得你该这么做。赵明至少也该能得到这一点关心吧?” 韩玥沉默了一会儿,她道:“我会去亲自报案。” 戚乐松了口气,她是希望赵明真的只是因为缺爱躲起来了,韩玥的报案能让他快点回来。戚乐有点头疼的想,不然她这里还有系统这边的急事,不能抽出十分的精力去找他的失踪也很麻烦。 如果韩玥插手,警方也插手,那找起人来无意也要容易很多。 戚乐得到了韩玥肯定的答复,心中微松。好在韩玥到底是在乎赵明的。 韩玥拿了外套就打算和她一起出门,直接去报案,忽然想到了另一件事。她对戚乐道:“你几天前刚进了医院?你病不是换了主治之后就好很多了吗?” 戚乐道:“突然的,医院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不过已经脱离危险了。” 韩玥点了点头,她顿了一会儿还是说:“你多小心一点。我还希望着能早一日和你正式合作,所以你可别先因为身体撑不住。” 戚乐笑了笑:“治着呢,劳您费心,大概率是没问题的。” 韩玥又点了点头,她说:“没问题就好。” 韩玥云淡风轻的说了句:“上次我去见你父亲,正好和你的后妈聊了两句。她身上有很怪的藏香的味道,可不怎么像正经的藏香,也不知道她从哪儿弄来的。” 戚乐闻言皱眉:“藏香……?” 韩玥已掠过了话题,她对戚乐点了点头,赶着去给叛逆期的儿子报警。 只有戚乐留在原地,来回念着“藏香”两个字。 末了,她拨出了电话,眉目颇冷:“你帮我查查木薇小产后都去忙什么了,见了哪些人。查到发给我。” “对了,还有藏香。”戚乐说,“你帮我查查,这东西有多少种,分别是干什么用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9.斩龙01 最快更新你活不过这一集(快穿)最新章节! “藏香?”系统的声音忽然响起, “戚乐你要信佛啦?” 戚乐一怔, 和电话的那头停止了交流,她挂了电话,在脑海里问了句:“你治疗做完了?” 系统回答:“唉,别提了。我感觉根本没有用。别提我了, 你呢, 身体怎么样了?” 戚乐答:“挺好,你们的手段的确高超。” 系统被夸奖有些得意:“当然啦, 在‘圆梦’方面我们是专业的。” 戚乐笑了笑,她走出韩玥的家, 看见了门外等着的李朝舟。韩玥也见到了李朝舟, 她只是稍微向李朝舟点头示意,便往车库去取车。韩玥离开, 戚乐笑吟吟地重新上了车, 还问了李朝舟一眼:“久等了吗?” 李朝舟看了看表, 发动了车子,说:“比我预想的要快。” “戚乐。”李朝舟看着前方对戚乐说, “其实……” 戚乐侧耳做倾听装。李朝舟瞧见了戚乐的样子, 他忍俊不禁,笑着了一声。戚乐看见他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敲了敲, 像是做了什么决定,他对戚乐说:“没事了。” 戚乐:“……哈?” 戚乐盯着李朝舟, 喜欢藏事这一点李朝舟倒是和很多年前一点不变。就好似当初他们要搬走这事, 李朝舟能硬生生拖到了戚乐自己都提前弄清楚了、直到他们搬家的当天, 才去和戚乐说了原委,道了声再见。 李朝舟这不到关键时刻绝不开口的性格,戚乐从小领教到大,如今他又出现这种欲言又止的状态,戚乐心中的警铃想起。她狐疑地看向李朝舟,不确定问:“不是我身体出什么问题了吧?” 李朝舟用余光瞥了戚乐一眼,像是对她的惜命程度感到服气:“放心,祸害遗千年,你肯定长命百岁。” 戚乐:“……你就不能说一点好话吗?” 眼见着李朝舟是玩戚乐家里开,戚乐看了看表,对李朝舟说:“太晚了,你今天住我这里吧。客房多,就是没有你的换洗衣物。你得将就一下。” 李朝舟诧异:“戚叔叔的衣物都没有吗?” 戚乐心平气和:“怎么可能有,我这里除了我自己的,就只有赵明的。但赵明的衣服你大概穿不了——唉,或许能穿,睡衣睡裤,吊脚也无所谓吧?” 李朝舟:“……” 李朝舟方向盘一拐,戚乐眼见路从回自己的家的方向去了另一个方向,她瞪圆了眼睛:“李朝舟你往哪儿开呢。” 李朝舟道:“我家。” 他顿了一瞬:“我可以借你我母亲的。” 戚乐心平气和问:“那内衣呢?” 李朝舟:“……” 李朝舟耳朵通红,戚乐看着于心不忍,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还是回自己家。戚乐小区有24小时的便利店,那里面有一次性的内衣卖,可以给李朝舟应个急。 在李朝舟停了车拒绝了戚乐帮忙,自己去买的时候,系统问了戚乐一句:“下个世界你打算什么时候去?” 戚乐看着李朝舟,顺口答:“等回家吧。睡下之后,免得我突然失去意识,他又把我抬进重症监护室。” 戚乐说完,李朝舟也极快的回来了。两人随便又说了两句话,李朝舟看着很晚的时间,督促戚乐早点去休息。 戚乐问他:“你呢,医生不需要休息?” 李朝舟严肃道:“你睡了我立刻就会去睡。” 戚乐充满怀疑地看向李朝舟,李朝舟毫不妥协。 戚乐也知道自己的身体经不起折腾,和李朝舟对峙了一会儿,也就先取洗漱准备休息了。她分了二楼自带洗浴间的房间给李朝舟。所以她打理完自己后,李朝舟差不多也洗完了澡。 赵明的衣服穿在他身上是小了点。 戚乐上下打量着,只把李朝舟看得不自在。李朝舟咳嗽了一声,戚乐恶作剧心起,故意道:“我好像有点睡不着。” 李朝舟:“……” 戚乐再轻易不过的从李朝舟的脸上读出了他的情绪“你怎么这么多事”。戚乐毫不在乎,她甚至敢说:“医生,来读个睡前故事吧。” 李朝舟:“……” 戚乐道:“不读不睡。” 李朝舟头疼的按额角,他问:“你多大了。” 戚乐说:“挺大了,但这和我需要睡前故事有关系吗?我看没有。” 李朝舟:“……” 李朝舟没办法,只能这把年纪了还得入女孩子的房间去给她读睡前故事,结果一拿戚乐床边架上的——《罗织经》。 李朝舟看着封面陷入沉默,他问戚乐:“你平时看这种?” 戚乐不动声色从李朝舟手里拿过了《罗织经》,丢下床再一把扫进床底动作一气呵成。然而她道:“什么?我没看过,我都是看绘本的。” 李朝舟认真检查了戚乐的架,愣是没从里面找出一本绘本。他最后只能抽了本史给戚乐面无表情的读。 戚乐本来还想再作一下,但瞧见了灯下李朝舟眼下仍有着睡眠不足残存的乌青,她居然也良心钝痛了一下。 戚乐仰躺着,她看着坐在她床边的李朝舟,莫名想到巫支祁临死前看她似乎也是这个角度。 她突然开口问了一句:“李朝舟,你觉得会有人为我而死吗?” 李朝舟读的声音顿住,他瞧着有些不解,皱着眉问戚乐:“你怎么问这种问题。” 戚乐笑着说:“我先前做了个梦,梦到有人愿意为了我而不要自己的命了。” 戚乐问李朝舟:“你怎么看呀?” 李朝舟似乎被她问的有些烦,他说:“只是梦而已。如果你一定要我评价——” 他低声道:“那大概是傻子。” 他合上了,似乎也终于是忍够戚乐的折腾了。 李朝舟直接伸手盖住了戚乐双眼,他对戚乐道:“好了,早点休息。” 戚乐顺从的闭上了眼,假装自己睡着了。李朝舟又等了会儿,知道她呼吸平稳,方才替她关了灯也掖了掖被角,轻手轻脚地出去带上了门。 李朝舟离开也去的休息的同时,戚乐睁开了眼,对系统道:“好了,我们可以继续了。” 系统原本以为戚乐这晚都不会去了——她那么热衷于玩弄李朝舟——这次连小吃和电影都给自己下载好了,却不想戚乐突然宣布上岗干活。 热爱工作的系统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做不想上班,它试探着问:“明天行不,要不你先睡一觉?” 戚乐冷酷无情:“不行,明早我还得回医院。好了,不要撒娇,快一点。” 系统:“嘤。” 系统切断了自己的电影,它将戚乐的精神再一次拉进了自己的空间。一回生二回熟,戚乐这第三回已经不要系统提醒,自发就走去挑选任务的数据墙,瞧着翻找自己想要的。 系统在一旁插嘴:“我其实觉得那未来背景的任务不错,又简单又快。” 戚乐看了一眼说:“不行,你没看吗,是智械危机,我对机械不在行。” 系统憋了一肚子,他本想说,你可以和利用巫支祁一样,骗个这方面核心人类来完成任务啊?但它又瞧了瞧戚乐的神色,她好像真的非常不想要去接这类的任务。 系统看着戚乐,心中隐有触动,它即刻改口,说:“嗯,你不喜欢,那我们就不去!” 戚乐古怪地看了系统一眼,沉吟一瞬道:“你今天有点——” 系统:“?” 戚乐:“特别的哈巴狗。” 系统:“……” 系统刚要委屈生气,戚乐又想起了什么,她紧接着说:“不好意思,这个词不该用来形容你。我换一个。” 戚乐真心诚意:“特别的谄媚。” 系统:……也并没有好去哪里。 系统在一旁郁闷,戚乐已经调好了她想去的地方。 她将资料丢给系统,让系统开始读取相关资料。 系统看了一眼,它说:“唉?还是个旧时代啊。” 戚乐道:“是啊,还是个三妻四妾内宅阴暗的地方。挺有意思的,想见识一下。” 系统仔细看了看手里的数据。 等会儿,内宅阴斗,朝政混乱,巫蛊横行——你管这种背景叫有趣? 系统:行,行吧,你是大佬,你说有趣就算有趣。 系统接收了任务,镜子上开始显示相关信息。戚乐看的仔细。 她挑这个任务也不是随便挑,而是觉得这个任务应该是回报率比较高,对她而言也比较容易完成的一项。 世界的背景仍是个封|建|社|会,并且这个时代比起越质鸣戈的那个时代对于女人的限制更深。女人已经完全不被允许出政,全部的舞台就是家中那四方宅邸,在这四方宅邸里,争夺着社会仅予她们剩下的那些权利与资源。说的更简单一点,就是这个世界有宅斗,或者说,任务目标就是栽在了宅斗上。 任务对象叫做“安明珠”,是当朝帝师赵颉的外甥女。按照正常的轨迹,她应该活过十五岁。但不知道为何,每一次“安明珠”都没能活过十五岁,有许多任务者都去试过,但都没有人成功。 “安明珠”的十五岁就像是个诅咒,好似她天生就该死在十四岁的时候,永远不该及笄一样。 戚乐拿到的这个任务,就是要帮“安明珠”活过十五岁。虽然面对未知死因要很麻烦,但报酬也很丰厚。如果成功,戚乐觉得自己距离彻底康复也就不远了。 系统看着镜子里显现的复杂任务关系忍不住嘀咕:“这可麻烦,光小妈就有两个,就别提叔伯阿姨之类了。老戚,你真的要做这个啊,不再考虑一下?” 戚乐:“谢谢关心,我觉得这个还行。” 系统欲言又止,戚乐准备跳下去的时候瞧着系统异常沉默的模样,多问了句:“怎么了,难道这任务里有什么我不能碰的陷阱?” 系统:“那倒是没有。” 系统纠结道:“戚乐,我就问一句,就问一句哈。你选这个世界,不是要做个革命者,要改变这个世界,开女子科举,推女皇,实现社会进步,带领人民从封建走向共和吧?” 戚乐:“???” 戚乐语重心长:“小系。” 系统:“?” 戚乐道:“少点喝酒。”她的目光里满是怜爱:“这东西对脑子不好。” 系统:“……” 系统:“?!” 系统愤怒:不是戚乐,我一个系统,我一个数据流本体,我哪里来的脑子! 你莫要血口喷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0.斩龙02 最快更新你活不过这一集(快穿)最新章节! 庆应三年的建邺并不太平。君主沉迷方士, 皇后不理诸事,朝堂风云诡谲,帝师赵颉与皇亲高衍相争不下, 诘斗不休。政局的混乱与动荡似乎也传染了时节,庆应三年的冬天雪下的过早又过长, 白雪成灾, 民间各地冻死的饿骨不计其数,连活在建邺城内的居民们, 都从城外痛死的白骨中嗅到了一股大厦将倾的味道。 安明珠的十四岁,就是在这样的一个冬天。 与岳云清的康健不同,安明珠的身体弱得宛如一朵春日的花。戚乐已经裹上了厚厚的白狐裘,抱着手炉, 整个人都恨不得待在火炉旁了, 还是觉得从骨子里发颤。 戚乐小时候活在江南,是经历过江南地区冬天的湿冷的。但她那时候总是在生病,家里常年用空调维持着基本温度,再大一点,就去了北方了。这种冷到骨头里的感觉, 她好久都没遇到过了。 戚乐在打哆嗦。 系统有些心疼,它正要说“我给你加个暖吧”, 忽然就有人气势汹汹的掀了门帘走了进来。门帘一开,屋外的冷气即刻灌了进来, 戚乐在后边也呛了口空气。 系统见状也不问了, 默默给戚乐加温。戚乐渐渐感到身体又从新暖了起来, 虽然身上还是有点儿不爽快,但好歹不至于整个人团起来了。她稍微输了口气,刚想夸系统一句,先被来客提着说教了一通。 来人是个瘦高的贵门女子,她在冬日穿着一件鹅黄色的袄子,竖起的头发上插着一根追着红玉的步摇。眉眼细细的,显得凌厉,嘴角倒是带着点弯钩,又冲了那点凌厉,让你瞧不出她到底是笑还是怒。 这人进来,先是扑头盖脸打量了戚乐一脸,才笑了一声,说:“表姑娘这是怎么了?外祖母难得摆出的宴,眼巴巴等你去呢,你怎么这会功夫还在屋里?” 戚乐抬头看了一眼这女人,又看了看屋外。 屋外铺天盖地的在下雪。就安明珠这身子骨,怕是出去一趟回来就能烧上三天。戚乐是要来做任务的,哪怕系统能够替她屏蔽了发烧时的不适感,但烧着的身体让她也没办法好好思考。 这种天气还要逼着安明珠出门赴宴八成也没安好心,或许就和安明珠莫名其妙的死有关。戚乐抬眸瞧了来人一眼,默默将她和所谓的“外祖母”都写进了名单里。 系统提醒了一句:“那是你二舅母金氏。” 戚乐淡声:“我记得。我还记得她闺名单字盈。” 系统:我差点忘了你看电视剧的水平有多高。 戚乐看向安明珠的二舅母,也就是赵颉的二儿媳妇,老二赵玙的正妻。这位的家世虽然不如长子赵瑾的妻子王氏来的显赫,却也是和赵家能称一句门当户对的人家。金家也是数代入仕,金氏的父亲是当朝工部尚,一母同胞的兄弟前两年也刚刚登殿,有幸受荫蔽于赵颉,直入翰林院。 可以说,这两年正是金氏最得意的时候。王氏虽是本朝百年簪缨望族,出过数不尽的大儒高官,但也是过去了。如今的王氏当家人王舒做了快二十年的翰林院学士也未能入阁。王氏的嫡亲兄长,虽饱有学名,却至今也只是个从三品的国子监祭酒。在本朝中毫无实权可言——可以说,赵瑜与王氏的婚姻能成,全赖于赵颉对于他有教导之恩的王舒存报答之心,方才以长子与其长女缔结了姻亲,又一路提拔无心政治的王家兄弟做了国子监的头。 王氏作为长媳随赵母掌家,金氏没什么好说的。但她的家族眼见着日益繁盛,她对王氏自然也不如最早刚嫁入时那般亦步亦趋地凑好。就好比今日,赵母摆宴,表小姐安明珠告假不去,听到了王氏耳里,自然也就是一句罢了。但金氏也在,她从不放过任何一处能与王氏争锋的机会,自然要笑着夸赵母两句再旁交侧击两句“安明珠不孝”,认为这是“小事”的王氏——自然也是“不孝”。 王氏是以才名出众的,诗礼义皆是上品。你说她“不孝”,无外是当面说她读进了狗肚子里。金氏边锋打得这么紧俏,王氏自然也不能再开口领了她的刺,当真顺了金氏的意,显得自己对赵母不够敬重。 左右安明珠只是个无依无靠的表小姐,王氏自然淡声道:“既如此,不如请二弟妹去瞧一眼,二弟妹向来关爱小辈,若是明珠病了,也好宽慰她两句。” 金氏又被王氏一堵,只好来这么一趟。 她这么来,自然对安明珠也就没报什么好意,她是打定了注意要让安明珠去,才好显得王氏先前的应答敷衍。 而安明珠呢? 按着身份说,她只是赵颉的外孙女。还是嫁出去又合离的女儿带回家的拖油瓶。女儿早早就去世了,赵母心疼小孩子那么小就没有母亲,做主将人留在了家里,不允安家将人带回。赵家势大,左右不过一个女儿,安家也不能多说什么。那按着宠爱呢?赵母虽然留下了安明珠,但也只是因为处于一时悲悯。她对早逝的、有些叛逆的女儿都不见得有太多的牵肠挂肚,又何谈女儿留下的这个女孩儿?赵家不缺孩子,安明珠一个表小姐,自然而然也就被边缘化了。 处于情理,王氏接受抚养了安明珠。但她自己还有三个孩子,两男一女,忙得头大,也没有太多的精力分给安明珠。安明珠就像是赵家养的一朵小花,对外可以展现赵家爱女疼孙,对内也可以随时宽慰赵母对女儿偶尔升起的那么点愧疚情。 半个透明人,家里简单多的那双筷子。 戚乐在心里这么形容安明珠,算不上可怜,也算不上幸福。甚至可以说,在这种争斗的内宅中,安明珠这样有着保命的身份、又不妨碍任何人利益的存在,应该是最安全的。顶天了也就是像金氏那样拿她当一回对付王氏的枪,倒不会真有人想要安明珠的命。说难听一点,要她的命还嫌弃损的阴德不值呢——正是这样,安明珠活不过十五岁才显得更为诡异怪了起来。 系统问:“也就说安明珠的死或许和她无关?” 戚乐道:“不一定。” 戚乐在心里默默盘算着利得与王氏可能的动机,王氏却不耐烦。 她笑声收了些,半威胁半哄道:“表姑娘可不是小孩子了,明年及笄就可议亲了,更何况你外祖母还等着呢,这时候可不能任性呀。” 系统还来不及反应,戚乐已经弱声弱气的模仿着安明珠的模样对金氏怯怯开了口。 戚乐软声道:“可是二舅母,我身子觉得不爽利。” 金氏眉梢一皱,她劝道:“表姑娘,唉,不是二舅母舍得你,你这身体有哪天真正爽利呢?二舅母也与你说句贴心话,你今年也十四了,安家眼瞧着是恨透了你母亲,不会替你张罗婚事的。而你大舅母——” 金氏做出哀叹的神色:“她还有个将嫁的女儿呢,忙完思乔丫头前哪有功夫顾你。你呀,你的命道都在你外祖母身上呢,你还要为这点小事惹她不快?” 金氏说着,伸出染着蔻丹的手指抵了戚乐额头一瞬,戚乐被她指尖的凉气刺得皱眉,在心底里发笑。 这话大概也就只能骗骗没出过的小丫头了,安明珠的婚事做妥帖就是乖乖等着王氏把她嫁了,王氏是贤妻,绝不会做出不合理的事情来。赵母?如果是赵母放心心坎疼爱的外孙女也就罢了,一个她权作自我安慰的摆设,指望她费心不如指望王氏循礼而定。但王氏也不是个傻瓜,如果安明珠不仅不听话,还要成了金氏的刀来刺她——循礼而定,也有上下之分,也有表面和实在区别。 这场宴会,安明珠要是去了,才真是要毁了前程。 ……不过,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王氏是怎么想的呢。她有个女儿,只比安明珠大了一岁,正是要议亲的年纪。王氏昔年以才名闻天下,安明珠的母亲可是以美貌动天下的。 这其中有没有点深藏于心的龃龉也难说的很,毕竟安明珠是王氏照顾的,要让安明珠成病秧子无声无息的死——论下手,也是王氏最方便。 戚乐在心里琢磨了一大圈,还是没能在这短短的功夫里找到安明珠的致死原因。 系统问了句:“那你打算怎么办呢?咱们就一年的功夫。” 戚乐笑了声:“这点破事哪里用的了一年?” 系统不服,但戚乐已抬头看了金氏一眼,她仿佛是被吓着了,有仿佛是被说动了,总是——都是金氏想要的结果。 戚乐道:“那,那好,我同二舅母去就是。现在就去吗?” 金氏满意极了,她也没打算再给戚乐换衣裳的功夫,她瞧着戚乐裹着皮裘,便也觉得她大抵也不会被风雪侵了,点头道:“对。”她对戚乐的配合显然十分满意:“表姑娘果然识大礼!” 戚乐笑了笑,她意味深长地说:“哪里,不及二舅母。” 话必,她微微垂下头,像是有些害羞。系统却瞧见了她眼底里的那点儿不以未然以及—— 最后瞥过金氏的那一眼。 她回答完了系统先前的问话:“你问该怎么办?内宅这方寸点大的地方,闹来闹去也就这么几个人。” 戚乐慢条斯理对系统道:“一个个都拔了,不就没了威胁对象了吗?” 金氏笑着拉起了戚乐的手,戚乐已经起身,她对系统微笑着说:“走吧,先解决这一个。” 系统:“???” 系统:“!!!” 系统:“……” 系统:我真傻真的,我光晓得内宅阴私多的很,暗处的箭可能伤人。我却忘了戚乐原是叫戚乐的。 ……她自己,就是最毒的那根箭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1.斩龙03 最快更新你活不过这一集(快穿)最新章节! 赵母的宴席摆在西院的暖阁里。去往暖阁的路上要走过一条水榭。夏天时走这条路,会闻到藏于清风中的荷花轻香, 是条既凉快又漂亮的水上回廊。但在冬日里, 这条路又不是这么回事。湖面上结着一层厚厚的病, 河岸上铺着皑皑白雪, 空中的鹅毛还在不住飘落,哪怕侍女替戚乐打着伞, 走在这条路上,也仍偶有冰凉的雪粒落在她的眼睫上。 哪怕只是小小的亭阁, 在这冰雪之中, 也显出些天地苍茫来。 戚乐顿足多看了一眼,前方金氏察觉,连催促道:“表姑娘,路上凉,还是快些。” 戚乐连低头应了, 她跟着金氏绕过了这条水上回廊,拐进右侧的院子里,走过院前载着的梅树,可算是入了赵母摆宴的暖阁。 侍女们帮着将暖阁的帘一掀,热气与热闹借此而来。屋里正是一片笑闹声, 金氏弯了眼, 拉着戚乐便往前去,口中连道着:“母亲, 您看谁来了?” 赵母原本正与王氏的女儿思乔说话, 听见金氏的话, 抬头也看了一眼,便瞧见了裹着厚衣的戚乐。 赵母对待戚乐虽不热络,但基本的情面仍在。戚乐到了,她自也有些惊喜,笑着说:“明珠也来了?难为了,这么冷的天。” 金氏拉着戚乐入席,有意无意还要说上一句:“可不是,表姑娘满心想来呢,只是被侍女劝住了。我去问了声,这不就带着来了?也不知她侍女怎地这样胆大,连小姐的意向都要做主了。” 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王氏指给安明珠的仆人听了她的命限制安明珠的行动,不允她来参加赵母的宴会。王氏居心叵测,不孝都是轻的,根本主意就是要想要戕害小辈。 主母不慈,这恶名可不小。王氏瞥了似是全然无措的戚乐一眼,慢慢端起自己面前的温酒啜了一口,却也没露出半点金氏想要的惊慌失措或是义愤不平。 她看金氏的表情甚至都是平静的。 金氏有些不满,赵母在这时候终于开了口,她呵呵笑了两声,说:“你惯来是个有主意的、不乐意旁人对你说个不字。明珠却不是这样,明珠性柔,她身边的丫头怕也是担心她的身体才报了这么一句,护主之心情有可原,罚半月的月钱也就罢了。” 赵母说的轻描淡写,金氏却有些诧异。在她看来,哪怕安明珠再不重要,王氏这般态度也是对赵母的不够敬重,哪怕轻拿轻放,也不至于就这样过去。 金氏不平,显然还想再做点功夫。 戚乐在一旁看着,心里倒是对这家更有了点认知。 哪有什么怪与不平。赵母心里门清呢,哪怕今天这事真是王氏一开始做的不对,女眷都在呢,王氏的女儿也在。王氏毕竟还是赵家的长媳,于情于理在这种场合上,只要赵母还没傻到想要让自家乱起来,就不会驳了王氏的脸面。 治家如同种树,规矩便是树根,树根不腐,则枝繁叶茂,家族也不会轻易垮塌。重规矩的第一步,便是要树立权威,若是权威轻易可被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质疑甚至推翻,那这规矩也不用谈了。 安明珠的赴宴本就是件可有可无的事,为了这样的事情让王氏当众失了颜面实在是件很不值得的事情,金氏哪怕想要攻击王氏在赵家的地位,也不该选在这个时候。她来寻安明珠这事,在她点头的那时候就已经落了王氏下层了。 系统看着饭桌上这些女人你来我往的头晕,但戚乐瞧着就好像在看一场滑稽的戏,她看的正觉有趣的很呢。 系统见戚乐就是坐着,也不说话,这想问戚乐要怎么对付金氏,王氏先对戚乐说了句。 王氏那双淡漠的眼睛看着戚乐,命侍女替她添上一杯温酒暖身,轻声问道:“明珠胃口似乎不好,怎么都不见你动筷子。” 戚乐抬头,心有所动,她启唇欲言又咽了回去,最后只是垂下头端起了那杯酒。 王氏见状挑眉,她也搁下了筷子,对戚乐说了句:“既然也已请了安,心意也尽了,若不是不舒服,便去偏间休息一下吧。” 她这话刚说完,金氏便忍不住挑眉,她笑了一声,调侃着说:“大嫂这时又说什么扫兴的话,好似我故意胁迫了明珠来,惹得她不得安似得。” 金氏笑容浅浅:“我与大嫂自是一样关心明珠,明珠是否是来的路上呛风了?”她面露关切:“酒易伤胃,可要杯姜茶?” 若是戚乐当真是安明珠,被王氏和金氏这般夹在中间当做武器你来我往,怕是早已坐如针毡,再怕些事的,恐要连接着坐着都困难。 若是整日活在这样的环境里,哪怕没人真的想杀她,戚乐觉得她没法健康活到十五岁也不是什么怪的事情。 光是担惊受怕左右为难,就能让她没法有空想着要康健了。 两方话毕,似乎都在等戚乐一个答案。 戚乐是打定了主意在这场宴会中先拔了金氏的利爪,自然是要帮着王氏。她看了看手中的酒,瞧着是站在了金氏那边,讨好着金氏说:“二舅母,我想要杯姜茶。” 金氏面上露出满意,她正要招手换人去给戚乐取茶,又有一人掀帘进来了。 这次进来的是个二十出头的青年,他入内见其中皆是女眷也不避,反是王氏等人向他颔首示意,以手中绢帕主动遮掩一二。 戚乐抬头瞧了一眼,见着了着穿着青色袄衣的俊秀公子,在心里寻出了他的身份。赵颉的老来子,赵家的老三,赵琅。 说起赵琅,在这建邺里也算是又名的人物了。不过与他年三十便有希望入阁的长兄不同,赵琅是以混账出名于建邺的公子哥里。他是赵家三兄弟中最完美继承了父母皮相优点的幼子,长得的是人模狗样,连皇上见了也要称上一句“君子如玉”——实际上呢?玉雕的外壳内装的全是草,若是单纯的草包也便也罢了,这还是个混不吝,是个混世魔王。成天也不学些好的,只知与狐朋狗友混在一块走街串巷,几乎可以算是赵颉人生唯一的污点。 但赵琅是赵颉的老来子,加上赵母生育他时,他又受了些难,起初差点养不活。总归赵颉已有了能承下副业的老大老二,对于这个意料之外的老么,也就没那么多指望。烂泥糊不上墙就不去糊墙,只需他不闹出大事来被高家抓住把柄也就罢了。 赵琅虽不学无术,却也激灵。他做下的混账事无数,却也没有一件当真能上纲上线,皇帝听了也只是叹一声“不孝子弟”,赵琅不做官不为政的,最多也就只能让人参赵颉一句“教子不严”,伤不了筋动不了骨的,次数多了,甚至还会惹得皇帝厌烦。 于是赵琅就在这么个状况下混到了二十岁,赵母疼他,赵颉全当没这个儿子,以致赵琅这个岁数了,走在家中后院还没个规矩,入了宴会也为给家中几位嫂嫂行礼,反要王氏等人轻掩遮面。 赵琅入内,环视一圈,蓦地笑道:“今日母亲这里可真热闹。” 赵母笑道:“是你大嫂的意思,说是难得雪日,不如大家围炉坐坐,吃酒叙话,也是怯意。” 赵琅闻言笑了,他看了眼眉目不动的王氏,意味深长道:“大嫂的建议。” 赵母不疑有他,只是命人再添份碗筷,说道:“既然来了,不如来母亲这里喝杯酒暖暖身再走。来,坐下。” 赵琅笑了笑,他原本正要说什么,却看见了坐在桌子上的两个女孩。 大些的是思乔,王氏的长女,只比他小了五岁,长相算不得明艳,但胜在气质清雅,又天生一副笑颜。屋里的地龙正烧的正旺,赵母这样的老人家觉得正好,像思乔这样的小姑娘则有些觉得热,她额上已露出了些汉,皮肤呈现健康的红色,眼睛里仿佛有一汪清泉,弯着看人的尤其清澈令人心生亲近之意。要让赵琅用个词来形容这位侄女,以赵琅匮乏的词汇量,那就是“大家闺秀”这个词。 尤为大家闺秀的侄女见着了赵琅,她倒是大方,和赵琅道了礼:“三叔。” 赵琅受不得这种正经,他摆摆手,便要去赵母身边坐了。可他的眼睛却不自觉留在了坐在另一边的安明珠身上。 赵颉长得好,赵母年轻时也是美人,赵家的人长得都不差,赵琅虽混账,却也因这一张脸也成了不少建邺少女梦中的君郎。但若要说好——当今的太子妃自然是赵家最好的女儿——除了太子妃,赵家曾还有个长得十分好的女儿,嫁予了清河安氏,却在约莫十四年前因夫妻生厌选择了和离,最终在娘家生疾而亡的二女,安明珠的母亲。 平心而论,安明珠与她的母亲相貌不是十足的像。赵琅那时还小,却已记得二姐艳若桃李,性格也是疏朗如星月。赵家的二女从未有过低头怯言的时候,更未有过懦弱无主的时候。 安明珠简直不像是赵琅记忆里那个人的女儿,他瞧着安明珠那个低下去的脑袋,不敢看任何人的怯懦模样,心中就仿佛有一团火在烧。 赵琅在安明珠身边停下了脚步。 赵琅辨不出喜怒问:“明珠,你见着舅舅怎么不说话?” 赵琅的出现其实在戚乐的计划之外,但她发现若是借由赵琅的手来做剩下的事情,远要比她自己来做的效果要更好。而根据系统给她的资料来看,在安明珠母亲出嫁前,赵琅最黏的就是这个二姐,安明珠的母亲和离归家之后,真正欢喜高兴的也只有赵琅。虽然赵琅对于安明珠也没什么太多的感情,但由着安明珠母亲的缘故在,他多少都会帮些。 系统问:“那赵琅是和安明珠的死亡无关的?” 戚乐模棱两可:“在没有查到死因前,谁都不能说是无关——不过,这的确是个好机会,也能试一试赵琅。” 戚乐做了决定,便将头低的更狠,甚至作出了躲避赵琅的行为。 赵琅的脾气可不好,戚乐这么做反而激发起他的逆反心理。他一把抓住了戚乐,戚乐已经吩咐系统调高她自己的体温——赵琅瞧见了戚乐的耳朵——一种极为不正常的潮红。 赵琅一惊,他直接扯过了戚乐。安明珠那点小身板哪里抗得过一个成年男人,赵琅瞧着她满面潮红的脸,也顾不得许多探手便去碰她的额头——一片滚烫。 脸色那么红,戚乐的嘴唇却有干得有些起皮,还泛着白。 赵琅瞧进了眼里,他盯着戚乐。 戚乐像是被他盯怕了,有些瑟缩,却被赵琅一把拉了起来。戚乐起身一阵踉跄,她才十四岁,身量都还没长全,在赵琅面前和个孩子也没什么区别,被吓得有些发抖。 赵琅道:“你生病了?” 戚乐没答话。 赵琅道:“我问你呢,说话!” 金氏见着了赵琅这一番操作,惊地都没回过神,此时听见赵琅这么气势汹汹地质问,又见着戚乐似乎真病了,心中也有些紧张,连声说:“小叔,你快先将表姑娘放下来,这、这成何体统!” 赵琅压根没理金氏,他只是问:“你病没病!” 赵母见着儿子这样对待外孙女,也看不下去,她喝道:“琅儿,你在做什么,不许吓明珠!来人,还不扶明珠去休息,让少爷坐下!” 赵琅笑了声:“做什么呀,这都病了一个了。大家都是疼惜晚辈的长辈,总不会这时候了,还要喝酒吧?” 戚乐掐着点,故意在这时候小声说:“没病。” 她这一声引得众人看向她,尤其是金氏与王氏。 戚乐“硬着头皮”说:“真的没病。” 赵琅笑容没了,他瞧了戚乐一会儿,伸手似要推她,戚乐一惊连忙后退,这一退便是一阵“头晕目眩”,若不是侍女扶住了,下场就是跌倒。 赵琅被她的狼狈逗乐,嗤笑一声:“怕什么呢。” 戚乐估摸着这会儿再加把火比较合适,所以她飞快摇了摇头。她这摇头,果然惹得赵琅越发不快,赵琅道:“你自己就是不肯承认自己病了是吧?” 戚乐没吭声。 赵琅冷笑一声,也不管其他人的惊呼,直接一把将这侄女提了起来,王氏惊极,她坐不住了,严厉喝道:“赵琅!” 赵琅瞧了王氏一眼,转而抱起了戚乐,王氏更急,赵琅却说:“已经没意识了。” 王氏:“……” 赵琅道:“行了,有功夫再教训我,不如赶紧叫大夫。都是长辈,我个不成器的还知道小孩子要护呢,大嫂总不会学礼学到连轻重都分不清吧?” 王氏自然也知道轻重,她道:“偏阁先放下,采棋立刻去寻大夫来。” 王氏的侍女领命而去,赵母见一声不吭的安明珠几乎都要烧糊涂了,心里对二女儿的那点愧疚又升了起来。她叹道:“这孩子,有事怎么也不说呀。” 赵琅道:“怕得吧。” 赵琅看了金氏与王氏一眼:“我抱的时候发现她轻的很,估计是穿了件外褂就匆匆来了。”他说着又笑了笑,“今儿这是什么聚会啊,热闹的连衣裳都没穿齐都要赶来?” 金氏闻言脸色难看极了。 赵母似有所思,她向赵琅摆了摆手,疲惫道:“行了,今儿你安也请了,酒眼见着也喝不成了,你早些走吧。” 赵琅笑了两声,也不留念,和赵母道了一声好,还当真走的不留情面。 唯有王氏静静看了金氏一眼。 治家如种树,规矩尤为重要。不能以小事轻易抹了当权者的威严,却也不能因权威而完全罔顾错误。 是轻拿轻放,还是重视重罚,除了事情本身大小外,有时候更多还在看场合。 宴会结束了,王氏礼仪周全的送走了小辈妯娌,她听见屋里赵母低了声音,不咸不淡地对金氏吩咐:“老二媳妇,你跟我来一趟。” 苛待晚辈,这名头论起来可大可小。但不满长院主母,蓄意构陷——这就又是另一种说法了。 王氏瞧金氏可谓是厌烦之际,今日所为不过是顺势罢了。只是这个势……有些来的太巧。 若是别人,王氏可能还会觉得今天这场戏是不是一场苦肉细。但这别人若是安明珠——王氏觉得这小姑娘无用地根本想不到这些,不过只是碰巧了。 因着这点碰巧,王氏送了一支上好的参去,便也算是对戚乐这一场“碰巧”的受难的一点奖励了。 金氏因为这事被赵母敲打了一番,似乎是意识到金氏势大压向王氏比起平衡,更易惹出内宅不安。赵母寻来了老二,让他多去约束自己的妻子,若是约束不好,往后便都待在自己的院子里,好好静心。 这事闹的还不算小,金氏那一晚的叫声连戚乐的屋子都能听见。但金氏又能怎么样呢?这是赵家。安明珠是个寄者,嫁入的金氏却也不见得当真就是主人了。 被赵母不喜,又被王氏这般回敬——金氏往后能做的,怕是也不比安明珠要多。 金氏哪怕恨病的突然的安明珠——她也没有人、没有手段能来了。 赵琅不知在想什么,居然送了自己的侍女给安明珠守门,金氏那些伎俩,在建邺混混头子的眼里还真不够看。 系统忍不住问戚乐:“赵琅想做什么啊?” 戚乐道:“谁知道呢,至少暂时看不住来他有敌意,他与安明珠似乎也没有什么冲突。或许是突然觉得侄女可怜,就顺手帮一把吧。” 系统:“哦。” 系统又问:“那金氏估计闹腾不起来了,你下面打算怎么做?斗王氏吗,王氏不好对付呀。” 戚乐瞅了系统一眼,困惑道:“我们不是来替安明珠活命的吗?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斗王氏?不健康。” 系统:“不是你说……” ——你说要一个个拔的呀! 戚乐说:“就算要迫于争斗,那也要先找出个理由。好比金氏是挑衅在先,我只是顺势而为。我若真的怀疑王氏有害安明珠,也要有个证据吧?” 系统:“?”这和你说的上句话有关吗? 戚乐道:“我觉得安明珠身体弱的不正常。” 系统:“??”这又跳去了哪儿? 戚乐最后道:“我看赵琅挺有意思的。” 系统:“……”好了这句我懂,我这就给赵琅烧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2.斩龙04 最快更新你活不过这一集(快穿)最新章节! 金氏在一年内显然难以再在赵家回到先前的地位, 她对安明珠的十五岁应该毫无威胁。但戚乐检查了任务的进度——零。 也就说, 虽然她顺势解决了金氏,但很遗憾, 金氏与安明珠活不过去的十五岁没有必然的关系。她的胜败根本不是安明珠生死的关键, 最多只是火中添上的那一根柴。 安明珠的死依然是迷,戚乐原本也没指望第一个排除对象就能刚好装运撞上。只是王氏的动机她一时间仍然猜不到,不好妄动。 戚乐是这么回答系统的:“这里是封建社会, 但你和我好歹是文明社会来的。文明社会讲究以理服人, 没有证据怎么能轻易去害别人呢?” 系统闻言震惊,它只恨自己没有形体, 不然他要抱着排位跪在戚乐的面前, 让她看看那牌位上都快刻不下的名字。这话戚乐自己说着, 她不觉得心虚吗? 事实证明, 戚乐不仅不觉得心虚, 她还觉得自己是个好人。 赵琅留给她的侍女一眼就能瞧出不是正常人家的出身,说她曾经是个侍卫都会有人信。她往安明珠院中一杵, 就像个门神,不要说金氏想要报复安明珠,连王氏的侍女给她送药都要出示身份证明——不然这位姐姐根本不放人进去。 戚乐好,也旁击侧敲过她的身份,这长相英挺的侍女只是一板一眼道:“是,家父曾是禁军百夫长。我自幼丧母, 是由父亲同诸位叔伯教养大的, 故而没什么女儿家该有的仪态学识, 却懂些拳脚功夫。” 戚乐自然也就顺着问她怎么会听命赵琅,赵琅可不是军营中人。好在青竹不觉得这是件需要保密的事情,甚少有人同她问这些,她想说也没人去说,戚乐问,她也就爽快答。 这世上有太多人觉得赵琅不好了,所以青竹在答的时候,就尤外的夸奖赵琅。 “三少爷与我父亲他们都是饮酒时认识的。禁军护卫宫城安全,瞧着是没什么危险,但危险从来不是在宫墙之内的。我父亲当值时宫中无故走了水,他当即被罚六十军棍,若非还算青壮,三少爷又请人医治及时,六十军棍足以让他落下残疾。” 顿了一瞬,青竹接着道,“但这事在当时毕竟不是小事,他失职宫中,后续的惩罚未定,前途尽是未知,原本与我定亲人家也因此要求退婚。这事闹得有些难看,是三少爷出面找人打了那家人一顿,又将他们赶出了建邺,我与父亲才好些。后来父亲能保住在禁军中的职位,也全赖三少爷周全。三少爷于我父有恩,但他什么都不缺,我与父亲思来想去,三少爷不会武,或许会需要一个能保护他的人,左右我已经被退了婚,也没什么再好忌讳的。与三少爷一提,他也答应了,所以我便来了。” 戚乐惊讶:“所以你并不是奴籍。” 青竹颔首:“我是三少爷的属下。” 青竹顿了一瞬又说:“三少爷是个好人,他在保护姑娘,希望姑娘不要误会他。” 戚乐闻言立刻便觉得青竹真是太会说话了,她立刻顺杆道:“你说的对,我都不知道这些。小舅舅将你借给我,我该去多谢他才是。” 听见戚乐这么说,青竹露出了一抹笑。她看得出赵琅还是挺在意自己晚辈的安康的,只是一直与他们关系处不太好。如果安明珠愿意去同赵琅修复亲情,赵琅自然是会高兴的。赵琅高兴,青竹就高兴。 她鼓励这比自己小了好几岁的姑娘:“那三少爷肯定很高兴。” 戚乐模仿安明珠腼腆笑了笑。今天刚好是晴天,她裹紧了身上的大氅,就借着这机会直接去找赵琅了。 赵琅是个浪荡的二世祖,没个正经工作,白里日却也常常不在家。但好在今日不知因为什么,赵琅竟然哪里也没去,天气这么好,他却窝在院子里品茶下棋。 毕竟是赵琅,他做什么都是合理的,都是可能的,没人能明白他在想什么,所以大家干脆不去想,只当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不足诧异的常事。 从安明珠的院子去赵琅的院子,要过赵家的一处花园。戚乐经过这处花园,见这花园里的花搭配布置的尤其典雅,甚至连颜色都配的错落有致,跟不要说照顾的精心程度了。她忍不住驻足看了一眼。 青竹见她好,便回答了安明珠:“姑娘甚少出门,估计不知道。大少夫人爱侍弄花草,这个园子是她一手打理的,其中种植着的都是她喜欢的花卉。” 戚乐扫了一圈,其中名花异草确实多,但也有些不怎么出名的,比如草中散落的飞燕草——戚乐猜这些颜色艳丽的花大约是用来点缀的花数的,这些长在野外的毒草也的确很适合作这些点缀。 青竹见戚乐盯了花园很久,了然道:“姑娘喜欢那紫花?那紫花我听园丁说过,是夫人种来点缀整体的,不是什么名贵的品种……所以,少一株也瞧不出来。” 她说着,四下看了看,快速伸手探向离着最近的一株,直接连根就拔了。戚乐被青竹这一手操作惊呆,而青竹还在警惕又飞快地将花塞给戚乐:“呶,给姑娘你。” 戚乐:“……” 戚乐哭笑不得,她慢悠悠将卷了起来,那么高一株草,她废了一番功夫才塞进了腰侧的褡裢里。做完这一切后,她取出手帕,先擦了自己手上因为折叠染上的汁液,又去仔细擦干净了青竹的手。 青竹有些受宠若惊,连说:“不碍事的。” 戚乐柔柔笑道:“我这是在谢谢姐姐帮我。” 青竹受了这声谢,她想了想,趁着没人认注意,又踏出脚去将那一块的土给踏平了,瞧不出原本被人拔过花草这才满意了。 戚乐瞧着简直忍俊不禁。 过了花园,到了左侧,也就到了赵琅的右院。这人住左边,却改了自己院子原本的名非要叫右院,从院名里就能感觉出这个人的离经叛道。 戚乐看了那牌匾一眼,对守在院门外的侍从说了来意,那侍从连忙侧身让了两人进,另一人则匆匆去禀告赵琅。赵琅瞧着放荡,对自己的院子却治的如同军营,和他整个人瞧着都很不搭,但想想又觉得没什么怪。 那可是赵琅。他做什么都不怪。 戚乐想到这一层,嘴角的笑意也就变了些味道。 赵琅知道她来,直接让她进了自己的房,青竹不便入内,在外候着。戚乐进去了,瞧见桌上还有茶点和新上的温茶。赵琅似乎和自己下棋,他玩得正高兴,也没第一时搭理戚乐,只是挥了挥手,意识她可以先吃点点心打发时间。 戚乐不着急,便也干脆真的去吃点心打发时间了。她做岳云清的时候,就喜欢这种日子。 吃了两口桂花糕,戚乐开口问:“有桃花糕吗?” 赵琅回道:“这才几月,哪里来的桃花。” 他说完抬起了头,瞧见了戚乐的样子反而乐了,说:“昨天还怕呢,今天倒敢在我这儿点菜了。” 他拨弄着手里的棋子,暂时放下了面前的棋局,转头看向了戚乐:“怎么,特意来找我的?” 戚乐点了点头。 赵琅便嗤笑了一声:“不就是个皇长孙吗?见不着就见不着了,为了这点事,你还来求我了?” 戚乐:“……啊?” 赵琅一时没听出戚乐困惑,仍然在自说自话:“明儿天也不知会不会下雪,你身体不好,凑什么这热闹。王氏不让你去不去也就是了,左右不过一个连称呼都不能叫的表亲。站着等他还不如你抱着暖手窝屋里看呢。” 戚乐沉默了一会儿,试探问:“皇长孙?太子妃的长子?” 赵琅反应了过来:“你不知道啊?” 戚乐:“……我该知道吗?” 赵琅顿了一瞬,又笑了。他重新看向了棋盘,随口道:“知不知道都不是要紧事。无外也就是家里有个贵重的亲戚明天要来串门罢了。他身份贵重,所以许多人都得陪着。这事知道了就得去,你不知道不用去也挺好的。” 皇长孙,赵家嫁去太子府的女儿的嫡长子。论到关系,戚乐与这位皇长孙也还能算上是表兄妹。 赵颉与高衍相斗多年,一直自认手段才干都高出高衍许多。被迫屈居于对方之下十年,只是因高衍的妹妹是当今皇后罢了。因这这个缘故,在太子选妃时,赵家才将长女送进了东宫,勉强也算上个皇亲,好与高衍争锋。事实上,因为这门亲事,赵颉成功从帝师转成了内阁首辅,与手握兵权的高衍直接二分朝堂,持对抗之势,甚至偶有压过对方的趋势。 可以说,太子与赵颉是政治盟友,还是尤为亲密的政治盟友。故而太子的嫡长子,皇长孙沈重光到来便是件尤为重要的事。重要到连赵琅都不可以跑,他得待着。 这样重要的事情,按理说安明珠也该参与的。但不知是巧合还是别的什么,安明珠从小时候起身体就差,连着几次皇长孙来都病的起不来,久而久之,连同皇长孙本人都不要求她必须到场了,一切以她的身体为第一优先。 但这样的事情,作为如今赵家的掌事者,王氏总该还是要知会全府的。至少也来问一句安明珠身体如何,明日能不能见驾。如今直接不问——是真因为安明珠身体不好,还是干脆就不想让安明珠去? 赵琅见戚乐不说话,捏着棋子的手不知为何迟迟就落不下,他觉着烦躁,干脆丢了棋子,转头对安明珠说:“有什么好看的,总归都是牵线搭桥。难不成你还想登这桥了?这桥可不舒服,走不好就会死人。思乔被大嫂已经那么教过去走桥也就罢了,你这身体凑什么热闹去。” 他说着说着,又不知想到了什么压低了声音问戚乐:“还是有人和你说什么了?” 戚乐自然知道赵琅的意思。无外是这个拜访是太子妃故意让儿子与娘家联络感情用的,好让赵家与皇家亲上加亲,再添上一门皇长孙的亲事。但戚乐想了想安明珠的设定,她特别茫然地握着茶杯对赵琅说:“小舅舅您在说什么,我听不太懂。” 赵琅:“……” 赵琅说:“听不懂啊,那我说的更简单点。” 赵琅认真地对戚乐说:“当什么都没听见,在你屋里睡觉。” 戚乐是能当做没听见的人吗? 她立刻露出受伤的表情,又不自信又难受着问赵琅:“是因为我是外人吗?所以不能见。” 赵琅:“……” 赵琅哪里受得了这个,他皱着眉说:“谁说你是外人了!” 戚乐低声说:“我姓安。” 不等赵琅想到话安慰她,戚乐已经继续说:“小舅舅我知道我不配,但我的身体你知道,我不知道能活到哪天。我只是想见见,思乔表姐与思文表哥往日里都不来我这里,我甚少见到他们。二舅舅家的思苍年纪小,我也不敢去见他,怕过了病气。我也不是想去见那位皇长孙,大家都在,我想见一见大家。” “昨,昨天我也不是故意要气你,我只是不想给大家添麻烦。” 一套话说完,戚乐在心里对自己十分满意。既给自己明天去趟浑水找到了借口,又顺利把昨天的事情又撇了干净。 安明珠是个多可怜又无助的表侄女啊,绝没有半点争权或是害人的心,她只需要保护。 赵琅果然沉默了。 他问戚乐:“就那些人,你想见什么呢?他们都不来见你,你又有什么好见呢?” 戚乐狠狠掐了自己虎口一下,成功疼红了眼眶。 赵琅见状更无语。 他烦极了,转了过去。转过去安明珠却也还在,他只能又转过来。 他说:“大嫂没告诉你,所以大家原本都不想你去。” 戚乐瞧着更要哭了。 赵琅连忙道:“我带你去可以。” 戚乐睁大了眼。 赵琅说:“但你不能冒尖,只能待在我身后,看一会儿就跟我回去,你身体最重要,听明白了?” 安明珠还没回答,赵琅已经有点后悔,所以他又强调:“如果你有一点不听话,就再也没下次了。” 戚乐心想,有没有下次是你说了算吗?可笑。 但她面上还是露出欣喜的表情,她说:“我能和小舅舅一起吗?” 她瞧起来在乎赵琅带她去远超去这件事本身,赵琅瞧着她这模样,心里那点儿难受如同虫咬,不一会儿就重的难以让人忽视。 赵琅道:“如果日后……” 戚乐等着他说话,赵琅又道:“算了,你又不懂。你多听青竹的就是了。” 戚乐沉默,她品味了一会儿“你又不懂”这几个字。 这件事解决了,赵琅挥手让她早点回去休息。冬天冷,没事不要乱出门。戚乐应了,临出门前赵琅才想起来:“不对呀,你不知道皇长孙的事,那你今天来时为了什么?” 戚乐见赵琅终于想起来了,她也不慌。依然保持着雀跃的情绪,对赵琅道:“来谢谢小舅舅。” 赵琅闻言托住了下巴,他嗤笑:“谢谢?这新鲜了。那你谢我哪件事啊?” 戚乐认真道:“谢谢所有的事。”她在心里补了一句,尤其是你的信任。 赵琅瞧着戚乐也不知道看见了谁,他回过了头,对戚乐淡淡说了声:“谢就不用了。” 赵琅说:“我是你舅舅。” 戚乐愣了一会儿,这会儿她倒是有一点羡慕起安明珠了。“我是你舅舅”,戚乐也挺想在她难过需要帮助的时候,有人说着这么一句来帮她的。但好像没有,所有和她说类似话的人,都是来帮着旁人撕扯她皮肉的。 而安明珠虽然有这么个舅舅——但在戚乐来之前,这位舅舅却也很遗憾的、连说这句话的机会都没有,安明珠没有活过十五岁,赵琅就算曾有心,那心也太迟了。 戚乐走出了赵琅的房,青竹一早等着。见着了戚乐,连忙迎了上去,问着:“如何,顺利吗?” 戚乐笑着说:“小舅舅是好人。” 青竹说,那三少爷当然是好人。戚乐夸赵琅,就是青竹的朋友,当下欢欢喜喜就领着戚乐往回走了。 戚乐对此乐见其成,她也就借此自然而然的与青竹更加亲密,疏远了原本王氏拨给她的丫头。 第二日,皇长孙如约而至。这些年来,皇长孙替母亲行孝,每年过年节前会来探望赵颉已是常态,府中一切安排在王氏的管控下皆是井井有条,半点纰漏也无。皇长孙至,自也是熟门熟路。 他在门前瞧见了前来迎接的赵颉夫妇,面上染上无奈,上前两步扶住要行礼的二人,连说:“我说了多次,外祖父外祖母不必如此多礼。” 赵颉却仍是恭谨道:“礼不可废。” 皇长孙知道赵颉的性格,颇为无奈的摇了摇头。他吩咐其他跪下的众人起身,一眼便瞧见了思乔和思文。 他笑道:“表弟似乎又长高了些。” 思文被夸的高兴,说了句:“真的吗?那我能不能长得和表哥一样高?” 皇长孙笑道:“你会比我还高。” 赵思文更高兴了,王氏其实也挺高兴,但她还是要按住儿子说上一句:“太孙殿下面前不得无礼。” 赵思文便又乖乖站好。 皇长孙忍俊不禁,他说:“思文还小,不必拘礼。” 思乔宠溺地瞧着低低,说了句:“过完年便十岁了,不能算小啦。” 说完又对皇长孙多行了一礼,笑着说:“殿下。” 皇长孙叹道:“上次见你你还会叫我表哥,如今连你也不叫了。” 赵思乔红了红脸,低声说:“那时我还未及笄,不懂事。” 皇长孙笑了笑,他是个好脾气的人,家中人怎么叫他他都不会生气,最多也就是觉得殿下平添生硬罢了。他看了一圈,问道:“二舅母与琅表叔今日不在吗?” 金氏因为先头的事情,还在被赵母冷对待,这样的场合如今她的显然也不适合参加,赵母两三句就找了个理由回答了皇太孙。而赵琅—— 提到赵琅,赵颉眼皮就跳。他连忙道:“在的,只是顽劣,要抓他还得费些功夫。殿下入内,我保证等殿下坐下,他人就到了。” 皇长孙本想说赵琅有事不来就不来吧,但他瞧着赵颉那副严肃的面孔,想了想,还是没说。 他怕他说了,他这位以克己复礼闻名的外祖父会对赵琅更严。 只是—— 皇长孙看了一圈,仍然没有瞧见新面孔,他有些遗憾:“明珠表妹仍是身体不适吗?” 赵母答:“明珠身体一直不大好,劳殿下多挂怀了。” 皇长孙道:“皇祖父前些时日赏了我一株罕见的雪莲,我想着或许对明珠表妹的身体有益,便一并带来了。还有些别的宫外难寻,但对她身体有益的药材,若是有用的话,外祖母直接遣人来同我取就是。” 赵母感慨:“明珠能得殿下关心,也是今生有幸。有殿下的挂怀在,想来她的病也能早日康复。” 提起安明珠的身体,皇长孙总是心忧。他说:“但愿如此。明珠表妹母亲故去的太早,母亲常叮嘱我要多关怀些她,我只觉得我做的似乎不够。” 赵母听闻了这事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很怪,但那表情飞瞬而逝,很快她便低声道:“娘娘与倩儿的关系一项很好,出嫁后最放不下的也是倩儿。如今倩儿早亡也是命,只愿殿下多多劝慰娘娘,人各有命,不要太过伤怀。” 皇长孙不疑有他,他颔首道:“我会的。” 一行人聊着,便也到了正厅。皇长孙落座与主座左侧,赵颉坐在右侧。他环视一周,见赵琅还没到,不由皱眉询问身侧的侍从:“老三呢?还没过来?再不来让护院去抓!” 他这话刚落,门外便传来了赵琅的声音。 他大笑道:“爹,你也太不给儿子面子吧。太孙殿下好难得来一次,你还要我在晚辈面前丢次脸?” 赵颉也是被赵琅气惯了,劈头盖脸就是一句:“你算哪门子长辈。” 赵琅已入了门,向皇长孙行了一礼,笑道:“殿下心里认,我就是嘛。” 皇长孙惯来挺喜欢赵琅这个比自己大不了两岁的舅舅,笑道:“自然是认的。” 赵琅便肆无忌惮地朝着赵颉笑。 戚乐在赵琅身后看着,心想若不是皇长孙沈重光在,赵颉怕是能当场能拿茶杯砸这没正行的儿子。 但很快赵颉便没工夫管赵琅了。因为戚乐在赵琅的拉扯下,也跌跌撞撞进了屋里。 戚乐到的时候,全屋都静了。只有皇长孙的声音再问:“这位妹妹我倒是从未见过……这是?” 赵琅笑着回答:“是殿下记挂过的明珠。我路上遇上了明珠,见她身体还好,便硬拉着她来了。我记得殿下一直想见她,对吧?” 戚乐闻言,多看了赵琅一眼。皇太孙已经从最初的惊讶中缓了过来。 他直接离开了座位,瞧着安明珠的眼中满是惊艳。他道:“这,这是明珠表妹么?” 他向戚乐极温柔地笑了起来:“我也是你的表哥,你大约每见过我。我是沈重光。” 这位皇长孙实在是过于平易近人了,同表妹自我介绍,居然还真说自己的名字。 戚乐心里嘀咕着,倒是没太在意这位皇长孙,她顾着王氏和赵母的反应呢。 王氏倒是端得住,反而是赵母有些坐不住。 然而不等赵母开口救场,赵琅已经压低了声音说:“人都见过了吧,他们都好着呢。” “好了,既然见过了,那我答应你的事情就算了做完了,现在咱们要回去了。” 戚乐:“……?” 回去,这档口怎么回去? 赵琅已经从牙缝里压着声音说:“晕,现在就晕。” 戚乐:“……” 赵琅眼见皇长孙得不到戚乐的回答,要走近了,垂着眼瞧着戚乐,威胁道:“不然没下次啊。” 戚乐:“……”你还真当我小孩子。 戚乐确实已经瞧完了自己想看的,剩下的待不待都没什么所谓。她便也配合了赵琅,眼睛一闭就往后倒。 她这一倒,让屋里所有人都吓到了! 皇长孙甚至变了声音,连忙要冲去接她:“明珠!” 赵琅早就有准备,快准狠一把捞住了戚乐,他一副慌张的模样,对赵颉道:“不好,明珠病了!爹我先送明珠回去叫大夫!殿下,你难得来一次,千万不要被我和明珠扫了兴!娘特意为你准备了新菜式,您可千万要赏脸!” 皇长孙张口欲言,赵琅根本不给他说其他话的机会,抱起戚乐就往外跑。赵颉拦都拦不住。 戚乐最后听见的,就是赵颉在和皇长孙告罪,说“明珠病是常事,不是大事。大约就是初见殿下,一时过于紧张所致,请殿下不要挂怀,上座稍歇”。 而赵琅抱着戚乐,就和脚下生风似得,转眼间就跑了个没影。 戚乐睁开眼,就这么瞧着赵琅,赵琅被她瞧得起毛,问了句:“你看我干吗,我在救你呢。” 戚乐只当自己全听不懂赵琅在说什么,只是说:“小舅舅,你似乎不喜欢皇长孙。” 她故作天真道:“大家都喜欢皇长孙,你为什么不喜欢呀?” 赵琅:“……” 赵琅想丢了戚乐,但是安明珠身体差啊,他一丢搞不好就半死不活了。 赵琅只能恶声恶气地说:“你该这么和长辈说话?” 戚乐立刻说:“小舅舅别气,我不说就是了。” 赵琅见戚乐这副模样,心里又愧疚。总归走远了,他问戚乐:“能走吗?” 戚乐点头,赵琅便放了她下来,问她:“冷吗?” 戚乐说:“还行?” 赵琅看着她,想了想:“我多带件大氅就是了,今天家里乱,小舅舅带你出门玩。” 戚乐道:“我的身体能出门吗?” 赵琅嗤笑:“你就是闷多了,才这副风吹就倒的模样。多出去见见,心胸开阔了,身体自然也会好些。” 戚乐心想,哪里有这个道理。 赵琅道:“总之我是你舅舅,你得听我的。” 戚乐瞧着赵琅,意味深长地说了句:“好。” 到底是谁听谁的,总之戚乐不仅见到了皇长孙,如今还混出门了。 戚乐笑眯眯地对系统说:“这舅舅真好。” 系统:“……” 系统:我真的很同情赵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3.斩龙05 最快更新你活不过这一集(快穿)最新章节! 今年的冬天因为雪灾的缘故, 各地很乱, 却没有乱到建邺的内城来。 这住着当朝所有权贵的金贵之地仍是一派盛世奢华的模样, 仿佛没有被这场百年难遇的大雪染上半分哀色。戚乐顺着青石主道的石板一路往远处看去,建邺太大,她并不能看到城外、甚至是接近城外的光景。而赵琅也不会带着她去接近混乱的地方, 他带着戚乐出来躲躲,就是真的出来躲躲。 他带戚乐去了常去的茶楼要了间包间喝茶。 说不遗憾是骗人的。建邺城外被拦着三千流民, 这三千流民就仿佛是三千颗不知何时便会引爆的炸弹,一直被京兆尹府及禁军拦着, 也不知能拦到几时。 戚乐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如今朝中最大的两方势力便是赵颉与高衍, 只是这两方在这一点上都保有了十足的默契,没有人一个人拿这件事去烦了沉迷方士的皇帝,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选择了隐瞒与压制,只想平安熬过这个冬天——至于城外流民的死活——? 人命在这样的时代是最轻贱的东西,为了利益, 连亲朋好友都能舍去背叛,又何况乎是一群流民呢? 城外的流民在建邺城中不算什么秘密,善心的富豪也有派人在城外结庐施粥的,但流民实在太多,这粥根本还没做来就被哄抢一空, 连被派去做事的掌事都差点回不来。粥不够, 城外又毫无可躲避之处。身强力壮的流民有些就在附近落草为寇了, 身体弱些的, 便只能死在城门外。 戚乐上茶楼时还听见有人议论城外的尸体太多,京兆尹府派人出去料理,一日给一钱银子,是个好差事。 戚乐听得细,也就没太注意脚下,楼梯拐弯的时候,还差点绊了一跤。赵琅看着直皱眉,没办法只能一路看着她进了屋内。屋内已经燃气了炭炉,温度还算适宜,但戚乐进去之后还是连打了两三个喷嚏。 安明珠的身体实在是又差又娇气,这屋里的碳味道已经很淡,但安明珠闻见了还是觉得呛。赵琅见状无法,只能将窗户推开一些,让空气流通起来。空气流通无疑会让屋里的温度又降低,赵琅只能吩咐青竹棒安明珠将皮裘裹好,他还真的多带了一件,让青竹用他那件大的裹。 戚乐暖和了,她瞧着也就穿着袄衣的赵琅,假意惺惺问:“小舅舅不冷吗?不如我把我的借你吧?” 赵琅瞧着戚乐手里捧着的女孩子才会穿的白狐裘,心里充满了“……”,更何况戚乐大氅的宽度,大概也就只能给他裹个肩。赵琅毫不犹豫拒绝,他说:“我不是你,我身体好着,这天气还算不上冷。” 戚乐立刻露出受伤的表情,赵琅见了嘴唇蠕动,只得又道:“不是说你……,唉,吃松子糕吗?”赵琅都没察觉他为了不看见安明珠这副表情,语气里都带上了恳求:“这家松子糕一绝,你吃点松子糕。” ——吃点松子糕,不要搞我了!我真的不擅长带小姑娘玩! 戚乐几乎能从赵琅的脸上清楚的瞧见这么几个字,她眼底含笑,也不再逗赵琅了,顺着说了句“好。” 眼见转移开了戚乐的注意,赵琅送了一大口气。他叫来小二要他们上一份松子糕来,顺便又多点了些小女孩大概会喜欢的点心。赵琅记得戚乐在他屋里的时候,吃点心吃的挺高兴的。 戚乐的注意顺着小二一路沿去了热闹的楼下,包厢门关上的时候,楼下嘈杂的声音也就遮掩了。赵琅以为戚乐是觉得无聊,便问了句是不是要给她找个说先生来听段。 戚乐暂时不想听,她对流民更感兴趣。 戚乐道:“我听着他们在议论城外的流民……朝里至今没有给出个结果吗?” 赵琅先是皱眉,说:“你年纪小小,关心朝里干什么。”刚说完,他又想起戚乐表现出的“性格”,嘴角绷直了,还是又回答了一句:“没有。唯一的结果就是派出了禁军守着建邺,谁敢擅闯,禁军可以就地认定暴民斩杀。” 这点细节是茶楼中的茶客都不知道的。戚乐敏锐的察觉了这一点,赵琅瞧着混账,但许多事情他却有他的渠道,知道的怕是要比赵颉还要清楚。 好比禁军是属于高衍的势力,赵颉未必会知道高衍下了什么命令。但赵琅与禁军交好,他只要想知道,他便能知道。只是他一个浪荡公子,去打听禁军对流民的处置做什么呢? 他又不是善名在外的大善人。 戚乐看着赵琅,越发赵家简直是一个古代版的大型片场,每个人都在扮演着自己的角色,角色皮下的真我是什么样,你若心里没个数,还真的怕是至死都不知道。 戚乐看了看屋外,天阴沉沉的似乎明日又要下雪了。 她对赵琅说:“天真冷,明天若是又下雪,不知道家里园中那些畏寒的花草还能不能活下去。” 赵琅沉默了一瞬,又忽得笑道:“有园丁,自然是能活的。” 戚乐回过头去,赵琅面上带着稳然的笑意,他眯着眼瞧着青石大道,似是回答戚乐的问题,又似在回答自己:“到了该做的时候,自然有要做的人来。” 赵琅说着,他见戚乐看着她,不由更眯了眯眼,口里吓着她说:“你又盯着我看什么呢?” 戚乐忍不住笑:“我才发现我和小舅舅的眼睛长得有些像。”她比了比安明珠眼角,“家里人大多人眼角都是上挑的,你和我却有些向下。只是小舅舅更长些,瞧着就比较有气势,我的圆些看着就不太好。” 赵琅说:“哪里不好。” 他板着脸:“你的眼睛像你母亲,你母亲的眼睛像父亲,我也像父亲。像父亲,像当朝帝师首辅,你说好不好?” 戚乐没想到赵琅是这么哄人的。赵家人当然不敢说赵颉身上有半点不好。只是戚乐实在觉得好笑,赵琅这个性格,连哄人都要装着吓人的模样,这色厉内荏的样,有点想她邻居赵明。 嗨,他俩还都姓赵。 联想到赵明,戚乐瞧着赵琅的眼神便越发和善。赵琅自己没察觉到自己被爱屋及乌了,倒是就惦记着安明珠的身体。她裹着大氅,赵琅还是担心安明珠会着凉,催着小二换热茶与松子糕。 热气腾腾的松子糕和茶刚一上来,赵琅便让戚乐吃点暖身。 松子糕这东西赵琅肯定不会吃的,他给自己倒了杯半温的茶,有一搭没一搭地就坐在窗边透过那点小缝看来往的行人。戚乐从他这副形态中可算是能确定他是真不喜欢皇长孙了。以致于宁可陪一个没意思的小姑娘待在茶楼喝茶,也不想回家去凑那趟热闹。 戚乐凭借直觉觉得这里面有猫腻,所以她搁下了茶杯,又问:“皇长孙是很严厉的人吗?” 赵琅闻言回头:“怎么会这么问?他不是,皇上的诸位皇孙中,他算是最和善有礼的。” 戚乐就道:“既然皇长孙不是严厉的人,那应该不会苛责过小舅舅。那小舅舅为什么要躲着他?不喜欢也要有个缘故呀?” 赵琅瞧着安明珠,瞧着她埋在毛茸茸的黑貂里,脑袋越发像雪娃娃一样,没忍住伸手揉了揉。 戚乐没躲开,好在赵琅揉了也给答案,他收回手说:“不喜欢未必需要有缘故,有些人天生就是处不来。” 不知想到了什么,他又威胁戚乐:“你与皇长孙也处不来的。” 戚乐笑了笑,她故意说:“那我以后见着他就跑。” 这样的反应倒是过激了,赵琅没想要戚乐这样。他愣了一瞬,连忙补救:“这可不行。”他想了一会儿说:“他送了你不少药材,看在那些药的面上,你在表面上也要对他维持个尊敬。” 戚乐笑着说:“像你一样?” 赵琅颔首:“对,像……嗨,你这孩子满口胡说什么呢。” 戚乐知道赵琅对安明珠的印象根深蒂固,根本不会往她是故意的上面去想,但还是转了个话题。 戚乐说:“他送我东西药材,是我往日吃的那些吗?” 赵琅颔首道:“大嫂在这些事上确实从没亏待过你。这次他又带了雪莲来,估计不久后你就能吃着它做出的药膳了。” 戚乐顿了一瞬。她虽然对医道懂的不多,但作为一个久病患,又在药王谷没事时看了那么多的,隐约也能意识到安明珠是“性寒”的体质,所以她的病也好,调养也好,都该以温补为佳。雪莲性温又是清热解毒的主效,若是安明珠身体只是一般虚弱,作为药引倒是很好,但直接作为吃食——安明珠这身体,不需要再请大夫定夺一二吗? 赵琅的这句话看似无意,却让戚乐意识到另一件事。王氏热衷于侍弄花草,那她对于各类草药或许也有一定的了解。安明珠的身体一直是她照顾的,虽然从没出过乱子,但也一直是久病难愈,体虚气乏。那么安明珠的这个身体状态,和王氏往日里的“照顾”会有关系吗? 像是雪莲入膳这样的事情,王氏肯定知道分寸,不会当真给安明珠全灌下去,让她直接受不了病倒。但在别的方面——比如她“性寒”,在往日调养身体时忽略这一点,只说“体虚”,家中的仆从在为她准备吃食时会注意到不能让她饮寒食吗? 又或者,那些给安明珠诊治的大夫,大多都是隔着帘子仅仅依靠脉象替她查看,这样一来以往医师的医案对他们最后的诊断便尤为重要。这以往的医案上,写着的安明珠的体质到底是什么? 性寒,还是温平? 瞧着赵琅半点不觉得安明珠用雪莲可能有些不妥的模样,戚乐觉得或许是后者。 戚乐对系统说:“咱们前几天喝的药,你能辨出配方吗?” 系统:“???” 系统说:“戚乐,这事你要提前说啊,更何况我也没提前下载相关知识啊?” 戚乐又想了想,说:“那我能不能回去一趟。我找李朝舟去问。” 系统奔溃:“没有这个功能,哪有任务中途退出的!还有,李朝舟是西医,你问了他也未必知道——更何况你知道那药是什么配方啊!” 戚乐说:“我可以今晚再要一碗啊。” 系统:“……要了你也带不回去!” 戚乐说:“那不行。上次你还说欠我一条命呢,我现在要求给安明珠加命,这儿时间暂停了,让我回去找李朝舟问药去。” 系统:“……”欠命那么久远的事情你也记得,更何况欠命也不是这种用法! 系统见戚乐分毫不为所动,显然不达目的不罢休,生怕她再说出什么旁的要求来,连忙道:“我去问问别的系统!你和我不懂,肯定有系统下载过了。你先别急,我去问问他们。” 戚乐问:“那药材……?” 系统道:“……我去翻一翻安明珠的资料库里有没有画面显示过大夫给她看过的药单。” 戚乐真心实意:“辛苦了。” 系统:“……不辛苦。” 系统含泪:为戚乐服务,也是难得服务一次,总好过真的被她想着办法真的搞出续一条命这种操作强行脱离去找李朝舟强。 李朝舟……李朝舟这会儿倒在哪儿还不清楚呢! 系统默默去了。 戚乐惦记着这事,剩下的时间也没什么心思再去想别的。赵琅在楼上瞧见了皇长孙的依仗走过主街回宫,心里有了数,便在皇长孙走了后,带着戚乐也回家了。 坐在马车里,系统终于查到了药方,连忙挂上了它们系统内部的求助墙。 戚乐还好问了一句:“你们系统内部还有这种东西。” 系统委婉着道:“就好像人类工作压力大一样,我们压力也大,总是需要一个地方互相帮助。” 戚乐好:“可我记得先前还没有啊,你都靠抽电子烟。” 系统:“……”难道你以为你带给我的压力仅依靠一个吐槽墙就能解决了吗! 戚乐,你太小看你自己了! 但这话系统可不敢说,它只是含糊着应付了过去,说很快应该就会有结果。 结果出来的还挺快的。 在戚乐快要到赵府的时候,系统回答戚乐:“有答案了,陪着宿主当过医生的系统说,这方子温寒,用量很斟酌。对温平体质的人是良方,对性寒体质的人有点损害。” 系统道:“安明珠过往吃药不会觉得事后难受吗?” 戚乐慢慢说:“她身子大病过一次后,就一直不好。吃药难受,吃药前就不难受吗?一直难受着,也就也没人会觉得怪。” “人的心理就是这样的。”戚乐竟然笑了,“见怪不怪。” 系统问:“如果药方真的对安明珠不合适,那么这算不算就是王氏谋害安明珠的铁证了?” 戚乐说:“是。” 剩下的她也不多说了,只是在马车停下后赵琅来撩她帘子扶她下车的时候,对赵琅璀然一笑。 戚乐道:“小舅舅,谢谢你今日带我出门游玩,我也请你喝一杯茶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4.斩龙06 最快更新你活不过这一集(快穿)最新章节! 安明珠的性格庸懦,甚少会主动与她院落外的人去交流, 否则赵琅也不会这么些年也没能和安明珠说上几句话——纵然他对这个侄女是有心看顾的, 人蜷在窝里动也不动, 他连根草都塞不进去, 也不用再谈别的了。 如今见戚乐主动邀请, 安明珠难得有些开朗向外的迹象,赵琅当然不会回绝。 王氏是个极注重身名的人,她绝不会在物质上曾亏待安明珠, 反落给金氏等人话柄。安明珠的院子比之王氏自己的院子也差不了多少, 一应用具皆全,甚至因为安明珠的身体原因,她屋里的银炭连一丝味儿都没有。 戚乐一回屋就叫着冷,她请侍女先给赵琅上茶, 自己则进屋里换下外出的衣服。 但刚脱下大氅, 侍女要拥着她进里屋去换了厚重的袄子时,戚乐又表现出了犹豫, 她频频回头看向赵琅。 赵琅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只觉得安明珠这患得患失的样子好笑。 赵琅挥了挥手道:“去吧,我在外面不跑,等你出来给我亲手倒茶。” 戚乐闻言,方才对着赵琅腼腆地笑了笑,进屋去了。 等侍女们替她换下了厚重的袄衣, 戚乐忽然道:“你们挑件杏色的予我。” 侍女自然要问是杏色刺双鹭的, 还是杏色绣蝶莲的, 戚乐说自己琢磨不定,让她们都拿来。两名侍女只得都去替她取衣,就这么一会儿的转身功夫,戚乐从袖子里的小瓶子倒出了几颗黄褐色的种子,握在了手心。 那是飞燕草的种子。 青竹那日从土里拔给她的,因着花房精心照顾未在这冬日里枯败了的飞燕草虽然花叶都已有了点萎靡,但这里面居然还有两三颗没有掉完的种子。 飞燕草毒性大,戚乐拿了也不敢乱用留下痕迹,也就将这草压成了干花,做的时候还请青竹看过。如今那草夹在一堆里,唯有几颗种子戚乐随身带了。 飞燕草虽然有毒,但也是一味治疗跌打的好药。外用一般不会有太大的问题,怕得是煎服。若是无意饮用了混有飞燕草草叶的药水倒也还好,它本身也在被作为催吐的药物在用——怕得是种子。 种子最毒,若是误食了种子,就有些严重了。 系统来不及回去下载医药大典,但陪着戚乐当了那么久当浮生,也知道她收集了这两三颗种子肯定是有用处的。 如今它见戚乐取了出来,即刻惊疑不定地问:“戚乐,你该不是要自己吃吧?安明珠的身体吃的消吗?” 戚乐道:“你看我像是那么傻的人吗?” 系统:“?”对不起,我看不透你。 戚乐道:“给赵琅的。” 系统:“???” 系统:“!!!” 在系统数据错乱前,戚乐补充了一句:“放心,死不了人。我不至于好坏不分,只是他可能要受点苦。” 戚乐看了眼屋外:“回头我会想办法补偿。” 系统闻言惊讶,它迟疑了一会儿,说:“老戚,你有没有发现……” 发现你好像从上个世界开始,对人要宽容许多了? 戚乐闻言“嗯?”了一声,顺口问了句:“发现什么?” 侍女拿着衣服回来了,系统没再开口,戚乐也就当它又是突然发疯,没有太过在意。随便挑了件衣裳换上,再出来见赵琅,赵琅正在炭炉边烤火。 戚乐见状弯了弯眼,笑着说:“小舅舅怕是比我还要着凉,不如我去给小舅舅熬完姜汤吧。” 赵琅这一路都在看顾着安明珠这个病秧子,太阳落山刮起风后,建邺那四通八达的管道上吹的都是穿堂风,直能将人脸都割出痕来。赵琅将大氅给出去的痛快,回来的路上还真被冻的不轻。 他也不是矫情的人,戚乐说要给他熬姜汤,这种被晚辈奉上吃食的经历也让赵琅觉得新鲜。他便还真的坐下了说好。 戚乐冬天容易着凉,她屋里姜汤是常备的,甚至不用再去厨房叫,只需戚乐走去院中常给她熬药用的屋子,吩咐仆人一句,让她拿着勺子看两眼姜汤搅合一下,这事就算成了。 戚乐在握勺子的时候,隔着蒸腾的水汽将手中的几颗种子漏了进去,她看着种子滚落,同姜汤里的姜枣碎屑混在一起,辨不出来,心中也有些担心煮太久毒性太深,过了一小会儿,便让人起锅舀出了一壶来。 戚乐端着姜汤回了屋,还挺似模似样地同晚辈奉茶一般为赵琅奉了一杯姜汤。 赵琅本身其实并不喜欢姜汤的味道,只是一来他确实有些受冻了,二来这姜汤是侄女的心意,他不好拂了。 一碗热腾腾的姜茶下肚,身上的寒意的确被驱散不少,就是姜的味道——赵琅还是不太习惯。 他缓过了劲,又问戚乐:“那你呢?冷不冷,要不要也喝一杯。” 戚乐仿佛丝毫不知这碗里给自己放了什么东西进去,她睁着一双无害的眼睛,低头看了眼姜汤,也给自己倒了一杯:“那我也喝一杯,小舅舅不要担心。” 赵琅的确挺担心安明珠身体的,她的唇色总是泛着白,同思乔的健康实在是太鲜明的对比了。赵琅这次待她出门,嘴里说着多出去走走才不会生病,但心底里还是担心她会吹风受寒。 赵琅瞧着戚乐端起了杯子,顺口就说:“姜的味道还是不太好,我看日后你若是觉得凉,不如就让他们给你炖红枣,我看那玩意好像也——” 赵琅剩下的话没能说出口,他忽然感到胃部一阵翻搅,从食道直到喉头似乎都在痉挛。他一把推上了桌子,张口话还没接着说出,胃中就又是一番翻江倒海,连同肌肉神经则似是要失去知觉,他甚至都要控不住呕吐的欲望。 “三、三少爷!?” 有问题。 有什么东西不对。 戚乐还捧着杯子,她被赵琅吓了一跳,连声音都变了形:“小舅舅——?” 赵琅已经开始目眩,他连口都不敢张开,深怕一张开就是呕吐。戚乐几乎要哭的声音混着侍女们惊慌失措地呼唤夹杂着、乱糟糟地绕在他的耳边,赵琅的余光瞧见了戚乐手里的杯子,他用最后的力气一把打翻了戚乐手中的姜汤,从牙齿中挤出几个字:“别、喝。” 戚乐连忙扶住他,赵琅几乎已经要控制不住自己,他偏过头去再也忍不住呕吐的欲望,戚乐扶着他的背,大喊道:“青竹,青竹快来!” 守在门外的青竹问询而来,只见戚乐跪在地上,抱着已经失去了意识的赵琅红着眼睛道:“青竹,快叫大夫,小舅舅病了!” 赵府的这一晚,几乎能用鸡飞狗跳来形容。 赵琅忽然病倒,生死不知,赵母问询差点就倒在了自己的院里,还是靠王氏搀扶着,才匆匆赶去瞧见了自己的小儿子。 赵琅面白如纸,躺在床上毫无意识,赵母只瞧了一眼,就觉心绞痛的几要受不住。她的声音都尖锐了起来,指着赵琅屋里的侍女厉声质问:“三少爷是怎么回事!?” 侍女瑟瑟,伏地哭诉:“夫人,我们确实不知呀。三少爷回府后先送了表小姐,回来便是这幅模样,我们当真不知!” 提到了表小姐,赵母方才瞧见了屋中角落里抱着自己双肩发抖的安明珠。 瞧见安明珠在这里,赵母显然也愣了一瞬。 王氏在这时才开口轻声问了句:“明珠……你怎么在这里?” 戚乐飞快地抬头看了王氏一眼,眼睛通红。她抓着自己的手指,颤颤巍巍道:“小舅舅,小舅舅是在我这儿病倒的。也不知是不是今天将大氅借给了我的缘故,我,我……” 话说到后头,戚乐已经开始语无伦次。王氏皱眉听了个大概,觉得从里面听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便让安明珠先停下缓一缓。她扶着赵母先坐下休息,然后又问屋里的人:“大夫请了吗?” 侍女连忙道:“请了,大夫应该快到了!” 正说着,大夫匆匆而至。他先向赵母行礼,赵母却心忧儿子,连声道:“这些都免了,你快看看我儿。” 大夫连忙便去瞧赵琅。 屋里一时安静极了,只能听见安明珠怕急了啜泣声。王氏见状,顿了一瞬,伸手向安明珠招了招,道:“明珠,来这儿,别害怕。” 王氏这话刚说,赵母缓了过来,她看向安明珠的眼里带出了点她藏在内心最深处、从不示人的嫌恶。 她冷声道:“明珠还是回去休息吧,琅儿毕竟是送你才突然病了,你留着于他也无用处。” 戚乐闻言睁大了眼,她看起来越发可怜了,却不太敢反驳赵母。 就在她低着头打算离开的时候,大夫已经有了初步的诊断,他取出了针,在施针前对赵母道:“三少爷是误食了毒物。” 赵母一听毒物险些厥过去,大夫连忙补充:“不是什么剧毒,大约是草药误食,好在我瞧三少爷先前吐过一轮,余毒甚少。过会儿我施一轮针,再辅以药物催吐,三少爷应该就能醒来。” 赵母连声道:“你只管做,只要我儿无碍!” 大夫低头称是,便开始治疗。所有人的身心都挂在了赵琅身上,也就没有人再在乎安明珠的存在了。 青竹看不下去,伸手覆盖上了戚乐的肩膀,低声安慰她:“三少爷身体强健,不会有事的,小姐别怕。” 戚乐低低“嗯”了一声。 青竹见戚乐这样,也不知还能说些什么,只能叹了一口气。 大夫医术高超,果然,再给赵琅催吐过一轮后,他渐渐恢复了意识,睁开了眼,在瞧见了赵母后,虚弱的唤了一声“娘”。 赵母的一颗心都要化在了这声称呼里。 她忙坐去赵琅身边,伸手碰了碰赵琅苍白的面孔,心疼着问:“琅儿,你这是怎么了?” 赵琅抿了抿嘴角。 大夫回答:“因是误食了毒性未清的草药,看症状,有可能是飞燕草。” 赵母闻言皱眉:“草药?琅儿好端端的,怎么吃起那些东西?” 她忽然想想起了家中的长病号,赵母忽然盯向了安明珠。 赵母道:“明珠,你说琅儿先去送了你。你给他吃了什么?” 戚乐像是被吓坏了,好久不敢说话。陪着戚乐的另一名侍女接到了王氏的眼神,向赵母禀告道:“夫人,是一碗姜汤。” “姜汤?”赵母皱眉,“好端端的喝这个做什么?” 侍女迟疑了一瞬,回答:“三少爷似乎是有些受寒了,所以小姐要了碗姜汤。” 这话大面上似乎没有任何问题。赵母想了一会儿,不知回忆起了什么,面色猛然一变,吩咐道:“把那姜汤给我取来!” 侍女即刻领命而去。安明珠瞧着这阵仗似乎是被吓傻了,半晌都回不过神。侍女刚去不久,下朝结束了应酬的赵颉同赵瑾回府,一回府就见家中乱糟糟的,询问下人知晓赵琅出事后,便也去了赵琅的院子。 赵颉作为帝师首辅,身上自有一番气度。他刚一入屋,众人便感到了一股压力。连赵母都收敛了震怒,先向赵颉行了礼,而后再同赵颉一并落座。 赵颉瞧见了躺在床上虚弱的二字,眉头忍不住皱起,开口道:“这是怎么回事。赵琅,你又在折腾什么?” 赵琅难得虚弱到回不了嘴,他低低说了声“爹”。赵颉听着那一声不由沉默,片刻后问王氏:“家中是怎么了?” 王氏正斟酌着答,侍女已一路加紧将茶壶端了回来。 大夫尝了尝壶中的姜茶,点头道:“是飞燕草。” 赵母震怒,她一拍桌案,气急道:“明珠,你大胆!” 戚乐直接顺势跪下,她好不容易挤出哭腔,连声道:“外祖母,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赵母一听气得更是厉害,几乎要口不择言:“你、你简直和你那个母亲一样,当年她就敢要毒全集,我看你——” “阿泉!”赵颉一声,直接如同凉水对赵母兜头浇下,让她迅速冷静了下来,意识到自己的失言。 见赵母沉默,赵颉才重新看向戚乐,柔了声音问:“明珠,你先别跪,先起来同外祖父说话。” 戚乐惶惶,不知该如何做,还是青竹扶了她一把,拉她起来。 见她起身,赵颉才接着问:“明珠,你告诉外祖父,你说你错了,你错在哪儿?” 戚乐期期艾艾道:“我,我不该,不该答应小舅舅出门,更、更不该累得小舅舅受寒,小舅舅不能吃姜,我、我也不知道……” 赵颉问:“你以为琅儿是因为吃姜吃坏了?” 戚乐面如茫然。 赵颉对她笑了笑道:“没事了,你回去吧。” 赵母猛地看向赵颉。 赵颉道:“她一个胆小的姑娘家,今天还是被赵琅扯着去的前厅。你觉得她能给琅儿下飞燕草?” 赵母道:“明珠那儿草药的确最多。” 赵琅躺着,他忽然道:“不是明珠。明珠也要喝茶,是被我拦了她才没事。” 赵母听见赵琅的声音一怔,她紧张道:“你好好歇着,别管这些。” 赵琅却笑了笑,他虚弱地半撑起身体朝赵母笑:“都在我屋里呢,我想不管也不行啊。”他懒洋洋地说着,又吩咐:“青竹,帮我拿个软垫。” 青竹连忙去取了一个,众人瞧见青竹这才想起,安明珠身边的贴身侍女是赵琅派去的,有青竹在,安明珠就算想要动手对赵琅做什么,也未必能找到机会。 赵母缓过了神,她面色微微凝肃了起来。 赵琅还在那儿道:“母亲是不是还在想有人要害我呢?” 赵颉闻声皱眉,他怒斥:“你在瞎想什么!家里还会有人恨你不成?” 赵琅吊儿郎当:“那可不是。我觉得家里恨我的多了去了,就好像这杯茶。明珠喝了肯定立刻出问题,难不成不是要阴我一把,还是为了直接杀明珠啊?” 赵颉最听不得家中有这个字,他警告道:“赵琅!” 赵琅闭上了嘴。 赵母这时道:“都是内宅的事,是我没处理好。你今日刚下朝,也累狠了,去休息吧。琅儿这事我来处理。” 大约是屋里太乱,赵琅又醒了,他也没了太多耐性,赵颉看了赵母一眼,淡声道:“随你吧。” 赵颉走了,赵瑾看了赵琅一会儿,也叹了口气,说了句:“三弟,你也少让父亲母亲操点心吧。” 赵琅笑嘻嘻道:“这可不行。” 赵瑾听了直摇头,赵母这时发话道:“瑾儿也回去,顺便告诉玙儿这几日都不用来请安了。” 赵母神色冷淡,她握着扶手,轻描淡写却像一把锤子一样敲在了在场所有人的心上:“飞燕草怎么进了明珠要给琅儿的姜茶里,这件事我要知道所有的情况。包括明珠的药房、她屋子里那些熬药的侍女还有飞燕草。” 王氏低声道:“儿媳这就去查。” 赵母挥了挥手,她说:“不用了。我自己查。” 王氏一惊,只听赵母道:“琅儿说的对,这事搞不好就是针对他的。” 赵母瞧着王氏的眼里也多了份审视:“这几年我躲懒,有许多地方都疏忽了,劳你多费心。这几日你便也休息两日,让母亲替你分担一二。” 王氏面上的表情第一次出现波动,她张口欲言,但赵母根本不打算听她说话,直接吩咐赵瑾:“这几日照顾好阿云。” 云是王氏的小字,赵瑾是个孝子,虽然他不明白赵母为何会突然这么吩咐,但不妨碍他听从下去。 他行了礼,便领着沉默下去的王氏一并离开了。 屋里一下进来许多人,如今又乌泱泱出去许多。 赵琅瞧着没说话,末了他只是对赵母说:“今日我带着明珠去,大家是不是都不高兴?” 赵母瞧见赵琅这幅模样就要垂泪。她听着赵琅的话,心中其实有数,也低声问着赵琅:“琅儿,你和母亲直说,您是不是觉得……” 赵琅看着屋梁,他只说:“母亲,我快议亲了,若是我无病无灾,您该能是同我说个好人家的吧?” 赵母道:“这是当然,母亲当然要为你挑个好的。” 赵琅笑着说:“比大嫂更好?” 赵母沉默了一瞬。她直道:“你大嫂,一直克己守则,所以当初我才放心将一切都教给她。但如今瞧这家里乱的,前些时日金氏莽撞、后脚你居然能把明珠给截出来。如今宅子里居然还能有人下毒了——” 赵母神色冷了下来,她对赵琅还是温柔的:“你好好休息,母亲也不吵你。” 赵母也出了门去,安明珠再一次被遗忘了。 戚乐揉揉手腕,觉得这戏也算暂时告一段落了,她能跟着赵母后头一起悄无声息地出去。 然而不等她跟着踏出门,赵琅懒懒道:“明珠,你给舅舅倒杯水。” 戚乐顿了一瞬,只得回头去给赵琅倒水。 她端着水杯走近的时候,赵琅忽然伸手钳住了戚乐的手腕,他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音调,双目紧紧盯着戚乐,质问道:“你到底是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5.斩龙07 最快更新你活不过这一集(快穿)最新章节! 戚乐闻言一惊,起先以为是赵琅拿话炸她。但戚乐细看了赵琅一眼, 只见赵琅神色平宁, 唯有眼中有风暴酝酿。他似乎是觉得戚乐先前一句话没听清,又钳着她的胳膊再问了一次:“你是谁?” 病中的赵琅并没有多大的力气。戚乐对他笑了笑, 先是用力挣开了他, 再接着将茶水慢条斯理地递进了他的手心里, 最后才缓声说:“小舅舅是睡迷糊了?我是明珠呀。” 赵琅听见这话只想冷笑,这屋中全是他的人,他倒也不担心有话传出去, 只压低了声音对戚乐道:“我侄女?我倒是不知道我的侄女会下药害我。” “栽赃陷害, 浑水摸鱼。”赵琅慢声,“明珠要是会这些东西,也不至于这些年来都无法活出个样来。” 戚乐有些惊讶赵琅居然意识到了,他意识到了,居然在说话间还是帮了自己, 顺着自己的打算把局推完了。 戚乐忍不住便笑了,她笑了却让赵琅反而发毛。 赵琅狐疑警惕地瞧着她。屋中侍女不多, 戚乐装出了一副心忧地模样看向青竹:“青竹,小舅舅似乎还有些不清醒, 你去替小舅舅打盆水来擦擦脸吧。” 青竹迟疑了一瞬, 她看向了赵琅。 赵琅盯着戚乐,也慢声道:“都出去。”他也知道剩下的话, 最好别有旁人听见, 甚至还帮着给了理由:“明珠怕是吓坏了, 让她歇一会儿。水倒是不必了,青竹,你去盯着厨下,让他们炖碗安神汤来。” 青竹心领神会,她即刻几句话吩咐下去,便让屋中的侍女都分了活出了屋门。她自己最后也出了门去取安神汤,甚至直接守在了门外。 戚乐瞧着这一切,等所有人都出去了,方才莞尔道:“青竹还真是信任你。倒也不觉得你把所有人都支开,是藏了什么坏心思。” 赵琅端茶欲喝,听见这句反讽了一句:“这屋里藏坏心的人会是我么?” 戚乐瞅着赵琅,幽幽道:“这可不难说。屋里现在谁也没有,你要对侄女做什么不伦的混账事,我呼救也叫不来旁人。毕竟这黑灯瞎火的,门外又守着人,宅子里什么都可能发生。” 赵琅听见戚乐这话,差点被杯子里的茶水活活再呛昏回去。 他憋红了脸,面向神色正常的戚乐又羞又恼道:“明珠是我的侄女!” 戚乐毫不为所动:“侄女才有意思啊。” 赵琅:“……” 赵琅还没开始问话,先差点被褪下了明珠皮的戚乐气到当场命绝。 赵琅缓了一会儿,决定略过先前的话题,他直接问:“别扯这些,你还没告诉我,你是谁,明珠呢?我真正的侄女呢?” 戚乐盯着赵琅缓了一会儿,问:“你觉得我不是明珠?” 赵琅道:“形貌的确是明珠,但里面我却不能确定。”他声音发冷:“江湖人异事多,我虽未曾入足过,却也曾听朋友说起。说是江湖上的人可以通过一些手段,将七分像的人伪装成九分像,若非是极亲近的人,都难以辨出真假。” 戚乐顺口道:“那为何连王氏赵母却从未说过我假呢?” 赵琅不答,戚乐见状反笑了:“原来你也知道,在这偌大个宅子里,连一个真正亲近安明珠的人也没有啊。” 赵琅沉默了片刻,瞧着戚乐缓缓道:“我家如何,远轮不到你一外人说道。” 戚乐摇了摇头,她伸出了手,露出了安明珠手腕上的一处小小红色胎记。她对赵琅说:“你错了,我的的确确是安明珠。” 赵琅闻言冷笑了一声,他讥诮道:“你若要还说这句话,是不是也该像前几日一样装装——”,后面的几个字在他清清楚楚瞧见了安明珠腕间的胎记时消失。他瞧着这块胎记失了声。 这块红色的胎记赵琅小时候第一次见安明珠出生时就见过,圆圆的,瞧着就像颗红色的珠子,所以她才会被自己的母亲取名叫做明珠。而这不是令赵琅震惊的重点,重点是这胎记的中心有一点是无碍的皮肤。这一点小点夹在红色的胎记之中显得尤为突兀,安明珠为了让手腕上的小小红斑好看些,常会在手腕上画出花钿遮掩。只是手腕不同额间,常会被袖口又或者是镯子摩擦,极易晕花。安明珠为此苦恼过很久,赵琅得知后,还曾寻了一种非油不溶、难以擦落的颜料作为她那年的生日贺礼送了去。 所以若非是极为亲近的人,即使瞧见了手腕的花纹,也只会当她手腕上有一处红色胎记,而绝不会发现在这胎记的中间处仍有一点无碍——可若是极亲近的人,为什么要去帮着外人来替换了家里的亲人。 其实从赵琅问出“你是谁”起,这个问题里就有着一个被他刻意忽视了的“矛盾”,那就是哪怕世上当真有这种人异事,这些人异事又要如何去、又为什么要去针对一个藏于深宅大院中的病弱小姑娘。 戚乐伸出的手腕与其说是在证明她是安明珠,倒不如说是再提醒赵琅这一点。 赵琅喉结滚动,他瞧着戚乐手腕上的胎记,勉强低嘲道:“难不成还是不知哪儿来的孤魂野鬼,上了明珠的身?” 面对赵琅这句嘲讽,戚乐不惊也不慌,她甚至心里有了新的主意,还含着笑意回了一句:“若我真的是呢?” 系统原本在吃瓜,听了这句回答差点被呛着。 系统:……论野还是你戚乐最野。 赵琅被戚乐这句话也惊得差点从床上滚下来。他是不信怪力乱神这些东西的人,但戚乐在等下低眉浅目,若是敛去了眼中那与安明珠截然不同的光,便又是完完全全的安明珠了。 戚乐瞧着赵琅被吓傻的模样,她伸出手撩起了耳边碎发,冲赵琅露出了一抹与安明珠截然不同的笑意,缓缓道:“怎么,这可能不还是你自己的提出的么?你提出的,你不敢信?” 戚乐温温和和,甚至还在耐心地问:“如何,要立刻去找道士来驱我么?” “如果要去,我奉劝你省省心。”戚乐直接从安明珠的领口里拽出了一枚玉雕的佛坠,“这是安明珠的母亲昔年替她求的吧,听说还是国寺开光的。” 戚乐拿在手心把玩,她笑容温和:“触手生温,是块好玉。” 赵琅:“……” 赵琅喉结忍不住滚动。在他说出那句话后,面前的“安明珠”就非常干脆的舍去了所有伪装,不仅是舍去伪装,她甚至还在好整以暇地、等着瞧他无可奈何的笑话。 她说着一些安明珠绝不会说出口的话,玩弄着应该是对鬼魂有所害的法器,身上披着的、却又是赵琅血亲侄女的皮囊。 本来孤魂野鬼什么的话虽是赵琅随口一提,可事实突然走到这一步——就算赵琅不想去信却又再也没了旁的解释。 戚乐叹道:“你为什么要问呢,如果不问,岂不是就没有现在这张惶苦恼了?” 好好的姑娘家身上突然多了旁的人,这样的灵异之事在各种杂记上也是屡见不鲜。但大部分的故事,被附身的姑娘元灵还在,只要驱了妖魔鬼怪,被附身的本人就能又再次回来。 赵琅瞧着戚乐的眼神闪烁,他问:“明珠还活着吗。” 戚乐说:“你觉得她能在这宅子里活下去吗?”戚乐忽然凑近了赵琅,刻意阴测测道:“你也不必太过装好人,她那日被胁迫着参加宴会,也不见你入后宅拦过金氏。怎么,那一日见她被欺负的高烧不退,心生了恻隐,这一可怜,还可怜出了习惯吗?” 赵琅被问住。他像是完全没料到戚乐会说出这样的话,一时间竟然也未听出她话中低嘲之意,只是愣愣问:“那一天,就是我见过明珠最后的一天吗?” 戚乐:“……” 戚乐叹了口气:“十四年呀。”戚乐慢声道,“你是觉得她有多坚强,可以独自一人挺过十四年?” 赵琅失言,他沉默了很久。 戚乐本以为他是被吓着了,却不想半晌过去,赵琅竟然道:“也是,这宅子满是血污腌臜,明珠就算活着,也活得艰难。” 他说着,竟然还回头又看向了戚乐:“我算算,你先借王氏处理了逼过明珠的金氏,如今又借我对付王氏。怎么,你这不知打哪儿来的孤魂野鬼,难不成是为了替明珠报仇而来吗?” 还不等戚乐回答,赵琅已道:“这世道早已黑白不分,你如果当真是孤魂野鬼上了明珠的身,若能替她申了这怨、这冤,我做个痴聋也无所谓。” 戚乐闻言,略挑起了眉梢。她问:“痴聋?怎么,你的侄女死了,你也不打算去帮她一把的吗?” 赵琅抬头缓缓看向戚乐,戚乐道:“我直接同你说罢,你的侄女也不是真的死了。她确实在这宅子里活不下去,也的确是有人要害她。我是个孤魂野鬼,却是个报恩的孤魂野鬼。” “我要找到想杀安明珠的人,将她们一个个都拔除了。”戚乐微微低下头,她由上而下地注视着赵琅,“你在最初帮我顺手推了王氏,甚至一开始在猜我是冒名假装的安明珠——可见你也知道有人对安明珠心存歹意,这歹意还不局限于赵府。” 赵琅瞳孔微缩。 戚乐道:“小舅舅,我听说你是见着‘我’母亲死的。那时候你无能为力,如今安明珠的性命则捏在你的手上。你帮一把,安明珠活过这坎,或许她能回来再叫你一声。” “或者你当个痴聋,安明珠活不过她的及笄,她个性温和,倒也不会恨你十四年的遗弃。” 戚乐温声道:“等明了,大家一起到了阴曹地府相聚,她还是会叫你一声小舅舅,不会怪你。” 赵琅:“……” 他张了张口,却发现自己的喉头就像冻住了一般,说不出一个字。 戚乐的话说得在轻描淡写不过了,甚至话里话外都在为他去开脱选择。这些话不是由自己说出来,是由她说出来,就变成了一把把淬着毒的刀,咬的赵琅满口鲜血,甚至连开口说一个字都难。 赵琅意识到,这人在最初的时候,在干脆不过的一口应承下了自己不是安明珠——大概就是为了在此时,用着安明珠的口来说不该安明珠说的话,让他从发现对方身份的掌控者,反变成了困进“安明珠不是安明珠”局里的迷失者。 他反而变成了该为此事负责的人,犯了罪该忏悔的人。 赵琅心里十分清楚,正是十分清楚,才越发迷失。因为他对安明珠的疏忽是真的,他往日里的恶声恶气也是真的,安明珠的不会责怪也是真的。 赵琅瞧着戚乐的眼神,渐渐从最初的惊恐,慢慢化成了难以言喻的复杂。 他知道这场有关真假的试探交锋,自己失败了。 因为对方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或者说是赵琅心中最难以直面的愧疚。 赵琅闭眸放弃,再睁开眼,他干脆直接问:“你想让我做什么?” 戚乐笑了,她避而不答,反谦卑道:“孤魂野鬼,不敢妄想太多。” 赵琅:“……” 赵琅心想,这就是要让他自己主动将自己能给的都给出去了。 戚乐还在等一个答案。 赵琅最终说:“反正我是个混不吝。” 他抬起眼,瞧着戚乐淡声道:“帮个孤魂野鬼,也没什么好让人怪的。” 戚乐嘴角的笑意忍不住慢慢扩大。 赵琅见着她笑,又冷声补充:“但我要明珠回来,若她回不来,我总有办法对付你。” 戚乐道:“你还是先想想我离开后你要怎么保住她吧?” 戚乐温声:“若是我不来,她怕是连金氏手中都活不过。她这副身体,雪中走上个三四回,还能活过冬天吗?” 赵琅又被她说的哑口无言。 戚乐倒不是刻意要给赵琅太添不痛快的,这世界对女性限制太多,有太多的事情,她需要赵琅帮他去查。 戚乐示好道:“既然如此,我想我们就算是达成了协约?” 赵琅冷哼了一声,闭了眼去,却没有反驳。 戚乐也不恼,她笑眯眯地说:“既然达成了协约,其实我也有个问题想要问你。” 赵琅掀开眼皮。 戚乐便问:“我自觉下|毒那一场演的还挺好的,你怎么察觉到的?” 赵琅沉顿了一会儿才答:“一开始,我的确是没有分毫察觉,只以为王氏是因着今日皇长孙的事情,许是对你不满了。” 戚乐好:“那么……?” 赵琅看着戚乐,忽而问她:“你是不是不知道正常亲人间是怎么相处的。” 戚乐:“……?” 赵琅道:“正常侄女,瞧见舅舅倒下了,绝不是会一门心思认错的。” “她会哭,哭的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 戚乐好:“我哭了呀?” 赵琅嗤笑:“你管揉红个眼睛叫哭?你好歹也挤出几滴眼泪来。” 戚乐闻言,若有所思:“所以你看穿我,不是因为我认错了,其实是因为我哭的不够?” 赵琅:“……” 戚乐叹了口气:“这就没办法了,毕竟这点事,也不值得哭呀。” 赵琅:“……?” 戚乐起身,对赵琅微微笑了笑:“往后为了安全起见,你还是叫我明珠,我也还是叫你小舅舅吧。” 戚乐道:“小舅舅,你今日受惊了,早点休息。” 赵琅:“……” 赵琅张口:“等会儿,你回来,什么叫做这点事情不值得哭?” “喂,喂——!” 戚乐走出房门,对守在门外的青竹道:“小舅舅似乎有些疲累,正叫人呢。青竹你回去看看吧。” 青竹一回头,就听见赵琅叫“喂”的声音,她连忙回了屋里,问道:“三少爷,您有哪儿不舒服吗?” 赵琅瞧见进来的是青竹怔住,他皱眉问:“明珠呢?” 青竹道:“表小姐回院了。” 赵琅:“……” 赵琅面无表情,他咬着牙道:“你也跟着回去。” 青竹道:“那三少爷你……?” 赵琅道:“不是什么剧毒,我没什么事。你回去后……还是多看顾她些。”青竹原本领命就要去了,赵琅忽而想起了什么,他又叫回了青竹吩咐道:“等一会儿,你替我取笔墨纸砚来。我写些东西,你给她送去。” 青竹:“……” 青竹多看了赵琅一眼。 只是一眼,不知为何就忽然让赵琅想起了戚乐那句低嘲的“月黑风高关门‘欺负’侄女”,赵琅咬牙切齿再心中又骂了戚乐这上了安明珠身的“孤魂野鬼”一顿,提笔写前,忍不住对青竹解释:“她问我一些她母亲的事,我只是写给她。” 青竹“哦”了一声,她不解道:“三少爷告诉我这个,是要我转告表小姐吗?” 赵琅:“……” 青竹只是习惯性多关注他些,根本什么都没想。 赵琅:孤魂野鬼害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6.斩龙08 赵琅送来的信里写了有关安明珠母亲的事。 大约是戚乐表现的太可怕了,以至于赵琅写信的时候都忍不住回忆三遍, 回忆自己有没有错漏了信息还没有给到。虽然他对于戚乐所说的话仍是半信不信的, 但如今真正的安明珠捏在戚乐的手里,他又一时间寻不到驱魔的法子, 也只能先将这事放一放, 已保住安明珠为先。 在信里,赵琅将他认为的, 可能会对安明珠有敌意的人都一一列了出来。 首先是已经被戚乐刨出去了的金氏——金氏嫁入时,安明珠的母亲正在代价, 姑嫂关系处的极差。安明珠本人她也不是很喜欢, 总觉得对方柔弱的样子瞧着就让人来气, 明里暗里却是也克扣过安明珠不少。 第二位自然是王氏了。 托赵琅在赵母心中地位的福, 赵母彻查了飞燕草一事。飞燕草出自王氏的花园,纵然失了一株, 但那一株片叶不少的好好待在安明珠的书册里,厨房里也翻出了飞燕草种子的残渣,要用这株叶片来定戚乐的罪实在是太过困难——更可况, 那草叶还是赵琅身边的侍女替戚乐取的, 总不能说青竹要害赵琅吧? 事情聚焦在了飞燕草的种子上, 而种子这东西, 自然是王氏身边负责园艺的仆人手中最多。赵母也不是傻子, 会单凭一味种子就当真认定了毒物来自王氏。她一面命人严审仆从, 同时又命人仔细检查安明珠的药案, 查她的药里有无类似飞燕草作用的东西。 说到底, 赵母比起王氏,更不信任安明珠。 好在戚乐最想要的,也不是赵母直接信了去打压王氏,戚乐想要的就是这不信任,这对安明珠的彻查。 侍弄花草的园丁那儿没能审出个结论,给戚乐检查姜汤的那位大夫倒是看出了点别的东西。 他帮着检查戚乐的药案,瞧到最后反而心生疑惑,他又去给安明珠把了次脉,把脉之后心中越发的心惊——这事他甚至都没敢在场面上说,是私下里汇报给赵母了。 戚乐的药案有问题。 这位大夫往日里同戚乐诊脉,出于礼教的缘故,甚少窥见戚乐的真面,往往是隔着丝帕替她把脉。这样一来,他对药物的把握便要多依靠过往的医案。往日里,因着安明珠一直病弱,他倒也没觉得哪里不对,但这次将安明珠所有的医案豆都翻出来——他瞧见了最早的医案。 那时候安明珠的体质还在被医生判定为性寒。只是着性寒体质不过三年的功夫,就突然间,没有任何回转的成了性热,这一性热就又是三年,三年后似乎是调养的不错,体质渐渐温平起来,下药时也不再大用清热之药了。 可以说安明珠的年纪不大,体质倒是在这不大的年岁里转了个三次。大夫琢磨着不太对,私下请了戚乐,冒着不敬的风险仔仔细细替她探查了一遍——查出仍是性寒,还是虚透了c用不得强药的性寒。 这么一查,飞燕草的事情暂且未能查出,但安明珠好端端的出生,养在赵家十四年却生生养废的原因倒是翻出来了。 误诊了。 这是大夫斟酌过给的答案。 但赵家全是人精,听了这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赵颉面色阴沉,显然是气狠了,而赵母想得则更深。她在想赵琅说过的话,想着赵琅那一句“比大嫂更好吗?”。 王氏出自书香门第,家中多出名士大儒,名声极好。赵颉当初就是看中这一点,才会选她做长子的妻子。但如今瞧来,王氏虽是诗书礼义皆全,怕也是分着对象的。 于她无碍的,自是端庄复礼,于她有害的,她肚子里的诗书就成了害人的毒箭。 赵瑾如今刚刚入阁,在这个当口若是对他妻子做出什么惩罚,传出外头去,怕是会给高衍一派寻到由头弹劾赵瑾一个“治家不严”。这可和赵琅的胡闹不同,毒害失恃子辈,这样的罪名甚至可以连到赵颉的头上。 赵颉想要隐瞒——若是赵琅没有说动赵母,这事情八成也就拦下了。 赵琅毕竟在赵母心中不同。赵母见赵颉犹豫,她几下思量,轻声提了安明珠的母亲。 她对赵颉道:“如此对待明珠,熙儿在泉下会不会怨咱们?” 赵颉动容,他口中说:“赵熙她怨的还少吗?” 说归说,人年纪大了,比起年轻时也就不够心硬。回想起早亡的女儿,赵颉最终道:“这家还是你先管着吧。家里乱糟糟的,我看都要重学规矩!” 赵母称是,对外只称王氏病了,暂时不许她再理中馈。那名发现了蹊跷的大夫,最终也被赵家给予了一笔钱财,让他离开建邺,往别处去了。 这个惩罚对于王氏来讲其实并不算重。 她仍是赵府的长媳,只要赵瑾不倒,她在赵府的地位就不会受到动摇。真正动摇了王氏的,乃是赵瑾的决定。 赵瑾瞧见弟弟面白如纸,回首就又看见和赵琅打了次配合的企业也体虚病弱——赵瑾看不下去,他自己做了决定,从东厢房搬去了离王氏最远的南厢,更将一双儿女从妻子那接出来,说要亲自教养,以免他们也学错了诗书。 这对王氏的打击才是最大的。戚乐听青竹说,思乔姐弟俩被接走的那一天,从来没示弱于他人过的王氏,竟然也哭了。 但这些都不是赵琅信中的重点。 戚乐虽然一早便怀疑安明珠孱弱的身体或许和王氏有关,方才直接借赵琅推了一把,但实际上她对于王氏真正憎恨安明珠的动机是不清楚的。 赵琅送的这封信里,列出第二名王氏,告诉戚乐的正是王氏的动机。一个戚乐其实已隐约有些猜测,但一直未能得到证实的事情。 赵家的两个女儿。长女赵煦嫁入皇家,为太子妃。二女赵熙嫁入清河安氏,不过一年便请合离,归家又不足六月,自尽而亡。 按照赵琅的说法,赵煦是个温和克己的闺秀,安明珠的母亲赵熙则是个性情开阔又胆子奇大无比,敢带着他在灯节翻墙偷跑出门的当代奇女子。在赵琅的记忆里,赵熙日常挨训被罚抄女则,但她都能闭着眼倒背女则了,也不影响她继续上蹿下跳没一点闺秀模样。 在赵母他们眼里,赵熙这样的姑娘,要不是长着一张漂亮的脸,要嫁出去基本没有希望。 可赵熙偏偏就是因为长的好看,出入了几次京中贵戚举办的宴会,哪怕她在宴会上连诗词也写不漂亮,也不妨碍众人对她万般夸赞,以致她刚过及笄礼,求亲的人便几要踏破了门槛。 赵琅认为,王氏对赵熙的不喜,金氏对赵熙的仇怨,便都是从这时候开始的。就好似这天下对女子的教导都是德容言功,德为最上,容为最下。赵熙的存在却像是在打他们所有人的耳光,至少在旁人的眼里,赵熙除了一张面容和个好家世外,根本什么都没有。 而就是这样的赵熙,最后嫁给的居然还是以清名闻天下的清河安氏,嫁给的是天下有名的学问人,连王氏的父亲都夸赞不止的端方君子,安林竹。 “安林竹的资料我还记得。”系统插了一句,“确实是个极有才华的年轻人,是甲子第一的出身,却因为受不了官场的汲汲营营,发现做官并不能为民请命后,就干脆罢官而走的个性人。不过赵熙和他婚姻的失败对他打击有点大,赵熙和你都离开他后,他便就待在清河安心著书了,对后来的安明珠几乎也就没什么影响。” “怎么,王氏恨安明珠还能扯上安林竹了?” 戚乐翻看着书信,回了一句:“或许这只是个引子。” 确实是个引子,赵琅提这件事,更多的是为了提最后赵熙的死。 赵熙死时,除了早已出嫁并生育了皇长孙的赵煦,在赵琅眼里,所有人都是逼杀了赵熙的真凶。 那是赵琅太小,他只是看进去了,却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后来想想,赵颉派去守着院门不许赵熙出门一步的护院,赵母派遣几乎是看压囚犯一般看压着赵熙的婆子。还有王氏,在赵熙死的那一日,拉着他哄着他,让他无知无觉,甚至没能去见赵熙最后一面,反而在赵熙死时,被王氏拉着看了一夜的逗乐戏。 赵琅十四年无法去面对安明珠的结症也在这里,在赵熙“自尽”的时候,他在陪着王氏笑。 这可以说是赵琅心中最深的伤口。他说不出口,也最多只能靠笔触写出来告诉戚乐了。 会因赵熙的死而感到快慰的整个赵家——在赵琅的眼里,都是凶手。 除了赵煦。 赵琅还记得赵煦与赵熙的关系十分和睦,赵熙婚姻生变之时,安家一时想要闹事还是赵煦用着太子妃的身份上演了一回仗势欺人,强行逼回了他们,才能让赵熙于赵家安心待产。后来赵熙身亡,只留下了安明珠,赵煦在宫中更是悲痛难耐,太子因怜她悲痛,更是特请了皇上皇后,携着她回赵府为赵熙上一柱香。之后她虽归不了家,安明珠因为身体的缘故也无法入宫,但也总是叮嘱着皇长孙多看顾安明珠。这才有了皇长孙明明从未见过安明珠,却一直将她挂在心上的行为。 赵家有亲上加亲的想法,但是如果要按皇长孙的意思,八成入宫的会是安明珠。赵家需要的不过是出自赵家的皇长孙正妃,至于是安明珠还是赵思乔,赵颉其实并不是很在意——甚至或许为了修复与长女的关系,他会主动提安明珠也不一定。 而这却是王氏不愿的。那要怎样,才会让赵颉坚定的支持赵思乔而不是模棱两可呢? 赵家为的是利益,自然也要从利益下手。 若是安明珠体弱,弱到别说生产为赵家稳固势力的事,甚至能不能多活上两年帮着占好位子都难说呢? 那情况就不一样了。若是孱弱无用的女子嫁去,活上两年就死了,这时思乔又过了婚龄,赵家便等于是白给旁人送去了皇长孙正妃的位置。赵颉不傻,赵煦不是不知轻重的赵家女,所以王氏会为了思乔的未来而谋算安明珠康健倒也顺理成章。 事实上,最后医案变动的时间也正巧能对上。安明珠体弱的开始,便是皇长孙多次提及安明珠,并常特意为她带来各式奇珍起。 赵琅信中说的隐晦,戚乐倒也能看明白,无外就是他当初会帮戚乐,便是以为皇长孙见了安明珠不仅没表现出失望还表现出了尤为的欣喜——说实话,连赵琅都没想到,皇长孙竟然会对安明珠这幅半死人的模样这么满意,赵琅本来以为他拉着个只有半口气的安明珠进大殿,在思乔健康又精心打扮的衬托下,皇长孙能直接了结了好奇,不再去问安明珠呢。 皇长孙的表现是真的惊了赵琅,这也让他意识到皇长孙这个态度怕是会惹得王氏真的出手,他怕王氏为了思乔真有胆子让安明珠死在及笄前,才顺了戚乐的意,哪怕手里没有证据,也先帮着对付了王氏。 只是赵琅也没想到,王氏早就动手了,根本不用等他拦这一次。 戚乐没有说错,赵琅忽视安明珠十四年,哪怕他无心害她,在这样的家中不帮她,其实就已等于是帮凶了。 但如今王氏也除了。 若说还有人会想要杀戚乐,在赵家里,怕是也只剩下赵颉和赵母了。但赵琅认为这两个人既然当初没有直接掐死安明珠于襁褓,大约之后也不会。 除了赵家的这几个,赵琅还提供了另一个名字。 这个名字就令戚乐颇为意外了。 她看完信后沉吟了片刻,将信点燃丢进香炉里烧了,末了才问系统:“王氏基本算是拔了,也骗到了赵琅的保护,任务还没有能作为完成吗?” 系统看了看:“警报还在,看来这些都不是安明珠的致命因素。” 戚乐闻言叹了口气:“这出戏还真是要改名名侦探戚乐是吧,怎么每一个找的都不对?” 系统也看见了赵琅提供的那个名字,它问戚乐:“你要试着对付赵琅说的可能吗?我觉得很奇怪啊,这名字和赵琅前面说过的话,根本就是矛盾的。” 戚乐说:“眼睛是会骗人的,赵琅估计就是看见了那些医案后才添的名字。毕竟谁能想到看起来十分公正的王氏能害安明珠害了这么多年,直接都把人害废了啊。” 系统:“” 戚乐说:“知人知面不知心,我估计赵琅在赵家学到的,也就这一条吧。” 她说:“既然你这么困惑这个名字,不如我们一起去问问,正好他还躺着呢,我们去探望也顺理成章。” 系统:等会儿,不是,我没想去问啊?这事问起来就感觉麻烦! 戚乐去瞧了赵琅。赵琅身体其实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但他为了演得够惨,现在还躺着呢。 青竹见了赵琅,少不得唉声叹气一番,感慨三少爷活的不容易。 “家大是真的难理。”青竹叹气,“这才几天的功夫,出了多少事啊。” 她这么说的时候,赵琅还在场。他仍不住去瞧了戚乐一眼。 戚乐全当自己看不见,反而瞧手中赵琅批注过的那些杂书瞧得津津有味。 赵琅不满自己被忽视,抬手敲了敲桌沿。 赵琅道:“明珠,你是来看舅舅还是看书的?” 戚乐道:“当然是看舅舅。” 她笑盈盈地瞧着赵琅,赵琅当下就觉得头疼,更头疼的是他看懂了戚乐的眼神。 赵琅:“” 赵琅艰难道:“青竹,你去煮一碗莲子羹来。” 青竹看了赵琅和戚乐一眼,还是半分都不问,极为恪尽职守遣散了侍女同时出去守门。 赵琅:“”赵琅看着青竹心累,他这时候甚至希望青竹多问一句! 戚乐端起茶喝了一口,她说:“放心,我和青竹说了我想问你一些我母亲的事情,这事在府中不是能提的事,她理解你要将人遣开。”戚乐似笑非笑,“再说你还躺着,除了你也没人会瞎想。” 赵琅:等会儿先满口胡言乱语的人是谁? 戚乐放下了茶,她不管赵琅有多混乱,见屋中没人,便单刀直入:“我今日为什么来,我估计也你猜到了。” 她略歪了歪头,询问道:“为什么会是她?” “你为什么会觉得,一个关心侄女关心到要求儿子多方关注的太子妃,会想要谋害自己妹妹唯一的女儿?” “你怀疑的第三个人,”戚乐抬眸,“为什么是赵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7.斩龙09 戚乐是认真问出这疑惑的。 她将赵琅的信细细梳理了一遍,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 赵煦在赵熙之死亦或者安明珠的身上都寻不到半点异常, 一定硬要找出个令人起疑的地方——也是赵煦实在是太正常了, 以至于在这极不正常的赵家显得很异常。 但光这一点这显然不足以支撑赵琅的推论,而赵琅在信件的最后, 也没有写他这么认为的原因。戚乐实在是好奇, 所以她特意来了这一趟, 规规矩矩地坐在赵琅的床边, 等着赵琅给自己解惑。 可赵琅闻言后,竟然眼神飘忽了一瞬。 这一瞬后,赵琅说:“她哭的太奇怪了。” 戚乐:“哈?” 戚乐万万没想到自己等了大半天,等到的居然是这么一个答案。在戚乐发出了难以置信的音节后,原本气虚的赵琅反而理直气壮了起来。 他面对戚乐道:“她来替熙姐上香的那天,是在见了熙姐前哭的。见了去死的熙姐后, 她反而止住了。” 赵琅回忆着他童年里的那个画面,赵煦悲痛难抑地低泣着为赵熙上完了一炷香,而后去瞧赵熙死后的面容时,她那低泣却止住了。别人都说赵煦是太难过了,以至于见到了亲妹妹的故去之向,难受地连声都出不了了。而见过赵熙之后便即刻病倒的赵煦似乎也正在印证这一点, 可赵琅却偏偏认为不对。 如果真的喜欢赵熙,如果和他一样喜欢赵熙。怎么会看到她那样冰冷的c甚至含愁带怨的面容会毫无动容呢?赵煦如果真的和她表现出的一样爱护胞妹——那么看见了她脖子上的伤痕, 对于她自尽的缘故总要追问一二吧?哪怕另一端面对的是父母c哪怕是娘家——死去的人, 不是最重要的亲人, 是最在乎的对象吗? 赵煦的悲痛在赵琅看来实在是太过克制c甚至能够用理智来形容了。而这样克制又理智的形象,同赵煦往日里所表现出的温雅柔和又是不同的。 赵琅总是忘不了她看见棺木中静静躺着的赵熙后那一撇冷漠,即使他之后都认为这是错觉的一眼,赵琅也无法觉得那一日的赵煦是正常的。 戚乐听完了赵琅的解释,整个人都陷入了无语的状态。 她忍不住道:“你做判断,居然都是靠看人哭的状态对不对?赵琅,你是鉴哭专家吗?” 赵琅:“” 赵琅忍不住辩驳:“我瞧你瞧错了吗?总之c是你需要我帮忙,我是帮你才说了她!” 赵琅也有些气闷:“对,我没证据,如果我有证据,我还会在这里吗?我早就先找到人来把你驱了!” 戚乐闻言,伸手温和的敲了敲窗沿,她道:“让我提醒你两件事。第一,你驱不了我我。第二,你如果想要安明珠活,还得求着我先替她应付了这位太子妃。” 赵琅闻言挑眉:“你信我的话了?” 戚乐道:“我不信无稽之谈。不过”她又笑了声说,“你猜我猜得挺准,反正如今也没有第二个怀疑对象了,顺着这条线查一查也不亏。” “我觉得皇长孙对安明珠的态度也不太对。”戚乐道,“你不觉得,哪怕是母亲的要求,皇长孙对安明珠也太热衷了些吗?就算用年少慕艾来形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见不到面还次次惦记着用送东西来护着安明珠在赵家的地位。” 赵琅怀疑赵煦倒是完全没往皇长孙那儿想,听戚乐这么一提,方才觉得皇长孙对安明珠的热衷似乎也有些过了。 他沉吟片刻,问戚乐:“那先从皇长孙开始查?” 戚乐意有所指道:“你去问他能问出什么?” 赵琅笑了声:“那就要看你想问多少了。” 戚乐静静瞧了赵琅一会儿,问:“你这病要多久才能好?” 赵琅想了想,说:“好太快会让我爹觉得我又小题大做,有点麻烦。不过既然你也觉得太子妃有问题,我请人去试探一下皇长孙也不是不行。” 戚乐揶揄问:“你要请谁?我怎么知不道小舅舅在京中还有别的c能试探出皇长孙深浅的栋梁好友。” 赵琅知道戚乐是在调侃他的纨绔身份,但这是赵琅自己选的,他也没话反驳。 赵琅哼了一声,觉得既然已经和戚乐一道了,有些事说了也无妨。他直接对戚乐道:“大将军之子,李闻道。” 李闻道,戚乐快速的在脑海里筛了一圈。这个人和安明珠毫无关系,甚至与赵琅的友人关系都不能算是摆在台面上的。 她迟疑了一瞬,试探问:“戍边二十载,打得北狄不敢妄动的定远侯之子?” 赵琅点头:“对,他的幼子。李大将军几乎一辈子都在抗击北狄,七个儿子在他戍边的二十年死了六个,只剩下这个最小也是最聪明的了。” 戚乐道:“既然如此,那这位李小将军应该也在戍边才对,你是如何认识他的,他又要如何替你试探皇长孙?” 赵琅笑道:“我还能怎么认识,酒席上认识的啊。我和他是喝酒的朋友。前些日子北狄刚递了降书,北边能安稳好一会儿,皇上龙心大悦,命李氏父子回朝受封。命令是两个月前下的,算算时间,也就这两天的功夫差不多到建邺。等他回来,皇长孙必然是要去联络感情的,请他在宴席上试探两句,比咱们刻意去请还要不着痕迹。” 赵琅想得稳妥,戚乐自然没有什么要说的。 她将自己想要知道的东西都告诉了赵琅,再由赵琅书信李闻道请他帮忙。 临了,戚乐打算回府的时候,忽问了一句赵琅:“小舅舅,有件事我觉得还是要提醒你一下。” 赵琅原本都半支起身打算写信了,突然听了戚乐这么一句,下意识抬头。 戚乐对着赵琅笑笑,她说:“如果不想外祖父发觉你不是个彻底的纨绔,等李闻道回来后,你去和他喝酒时,对外的语气一定要更自傲c更与有荣焉一点。” 赵琅:“?” 戚乐道:“这样才更像一个跟着酒肉朋友鸡犬升天的纨绔弟子,而不是因志而交的道合好友。” 赵琅:“” 赵琅沉默片刻,郑重地询问戚乐:“你到底是什么来头,和你说话还得注意每个字了是吧?” 戚乐道:“按照你的说法,我只是对人的语气和神态比较敏感。”戚乐笑眯眯地:“挺好的呀,你鉴哭,我鉴笑,咱俩凑起来也就齐活了。” 赵琅被她这一句噎死,只能瞧着戚乐心情大好的晃着袖子便从他院子里走出去了。 赵琅被气了个倒仰,以至于他在写给李闻道的信最末尾,多加了一句“在北地那么久,你有没有认识过擅长驱鬼的高人?不要求他把鬼真的打死了,能吓唬对方就行”。 至于在路上的李闻道收到赵琅这封信,瞧见末尾的话,以为他又发了神经,以致回去的半路上给他买了些艾叶泡酒,好见面给赵琅驱他自己的邪——就都是后话了。 正如赵琅所说的那样。 没过一日,北军即将回朝的消息便传遍了建邺。皇上大喜,要亲自开城门迎接功臣。可建邺城外还满是流民,若是北军班师回朝的路上遇见这些流民又或者回朝那日,这些人出现在皇城脚下——都是极大的不妥。 为着这事,赵颉少有的同意了高衍的意见——以禁军扫清建邺周边。 翌日清晨,太阳刚不过露出微光,禁军便浩浩荡荡冲出了宫城。那时戚乐被系统提醒了这事情的发生,还特意瞧了一眼天空。天上今日到没下雪,如果城外流了血,一时间怕还难以清洗。 禁军清洗流民的那一天,赵琅一天都没出现。青竹说三少爷似乎情况不太好,戚乐想了想,估计赵琅是不痛快。他活在赵家,偏生又长了颗和赵家格格不入的心。好似赵瑾也关怀天下苍生,但在他关注之前,还有个词叫做“大局为重”。 大局为重这个词偏偏是赵琅学不会的,这就让他不懂得忍耐c学不会取舍,最后干脆自暴自弃,全当自己是个无用的人。 对于赵熙莫名的死是这样,对于这流民的下场也是这样。 他感到自己无能为力,就干脆去缩头做乌龟了。 戚乐想了想,对青竹说:“你替我带一句话给小舅舅。” 青竹静听着,戚乐说:“河沙里的王八才冬眠。” 青竹听的莫名其妙,但还是带了话。 赵琅在听见这话后,说是即刻就骂了人。骂完后冷静了,居然回复了正常出了门。没人知道他出门是做什么,因为另一件大事发生了。 两日后,李氏父子回朝。皇上亲自迎接。 就在建邺的城门口,定远侯直问了城角的一处血渍何来。当京兆府支支吾吾答不出的时候,定远侯的军伍中竟然走出十多名模样凄惨的流民,他们直接跪在了皇帝脚下,救于那一道他们一直入不去的城门前,哭着跪下告了御状。 庆应三年的雪灾到底严重到了什么地步,直到这一刻,沉迷方术无心为朝的皇帝方才知晓。 他龙颜大怒,当下砍了京兆尹府。高衍c赵颉皆跪下称罪,百官一时惶惶,皆在城边跪下,形成一道从未有人见过的绝景,人人道罪。 定远侯这城门一告,直引得朝野动荡了一轮。他人尚未全然归朝,朝政倒似先动了根基。 赵颉和高衍在最后自然仍是安然无恙的,这场御状最后以罢免了出了调令的兵部尚书以及瞒而不报的相关官员为结果。但那些流离失所的c极需要一场安抚的流民,最终得到的也不过仅仅只是官家给的一点微薄的抚恤。 他们被所谓的“护卫”重新在冰天雪地中压回原籍,也最终未能进入建邺求出一条生路。 定远侯也因此时得罪了赵颉与高衍,更是让本想演一场君恩臣忠戏码的皇帝不满。原本定好的国公称号暂搁,仅是多赐了些奇珍异宝便算是最后的结果了。 不过定远侯似乎本人毫不在意。他半点也没有失去君恩后的惶恐,相反热衷于起即将到来的年节来。他难得有机会在建邺过年,家中的老母亲也都快要忘记上次同他一并守岁是什么时候。皇帝不招,定远侯便也安心的在家中过起了年。 年节前,虽然定远侯惹怒了圣上,但他的功绩是实打实的,皇帝不宴,皇太子也不便贸然出面,联系两方感情的事情,就落在了皇长孙与李闻道的身上。 戚乐从青竹那儿听来的消息的时候还在感慨,赵琅对朝局料的还挺准。至于定远侯闹出的这事和赵琅那日的消失有没有关系反正赵颉不知道,那就没人会知道。 又过了两日,李闻道上门拜访,用的倒不是赵琅朋友的名义,而是拜访长者的名义。 这放在赵颉的眼里,自然就是李闻道比他爹明事理,来道歉的意思了。 李家手中毕竟有兵,而赵颉对比手握禁军的高衍,一直是缺乏军力的。李闻道上门拜访,哪怕先前有过不愉快,赵颉也不会做出将人拒之门外的事情。 李闻道到了,赵琅同他见上面就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他又和李闻道曾经在“表面上”喝过好几次酒,由他来接待也就成了顺理成章的事情。 戚乐也不急,她就在院子里等着赵琅同李闻道交流完回来告诉她。但她不急,有别人急。 赵思乔实在是太好奇这李闻道是什么样的人了,建邺所传大多都是他行军打仗时的聪敏,说他是最完美继承定远侯天赋的少年将军,更是英姿挺拔。 但赵思乔作为闺阁之女,显然不便去见外男。她想着或许借着去寻赵琅为理由,能见到李闻道一眼。只是她往日里与赵琅来往也一般,贸然前去显得很奇怪。安明珠与赵琅关系亲密,如果和安明珠一起,两人同行,反而不显得突兀。 赵思乔来邀请戚乐,戚乐哪有看不出来的。 她也不是有热闹不看的人,当下就笑眯眯地答应了,还和赵思乔手挽手的去瞧李闻道。 李闻道果然在赵琅那里,赵瑾同赵玙也在。不过赵瑾很快就因为公务而暂离,赵玙陪了一会儿,也因旁的事情离开。戚乐听青竹说着情况,就忍不住开始怀疑这李闻道是不是掐着时间来的。 两人正在书房交流,这时侍女来报说是孙小姐与表小姐来了。 李朝舟陪赵琅下棋的手顿了一瞬,他看向赵琅,显然是在问——你和你家里的小辈,什么时候关系好起来了? 赵琅一时解释不清。他知道如果戚乐也来,那谁都是拦不住的。 赵琅左右想了一圈,只能先叮嘱了李朝舟一句。 赵琅道:“过会儿我表侄女和堂侄女都来,堂侄女还好,你肯定能应付,就是那表侄女你对她说话的时候,词句斟酌点。她是连你说个一,都能听出你一后头藏着二的人。” 李闻道:“?”你不是请我帮忙就是要保护这个表侄女吗,怎么你说的和鬼怪要来了似的。 李闻道还没来得及表示自己的困惑,门外已经响起了敲门声,戚乐温和的声音不紧不慢地响起:“小舅舅,你在吗?我们能进来吗?” 赵琅给了李闻道一个眼神,最后只来得及叮嘱一句:“小心那个看起来病弱的!” 然后便回答了侍女,命侍女放那两人进来。 戚乐便拉着赵思乔来了,赵思乔见到了李朝舟,即刻低低呀了一声。她侧过头去,这时候方才发觉自己似乎是失礼了,有些局促不安。 戚乐倒没那么多顾忌,这时代对女子的苛求虽多,但也没到见了外男一眼就算失贞的地步。 她直接看向了屋中。 屋里李闻道已经同赵琅一并站了起来。他看起来比赵琅要小上很多,面上年少的气息都未褪全。戚乐估摸了一下,这李闻道大约也就是十六七的年纪,并没成年。 李闻道也看见了他们俩,他顿了一瞬,对赵思乔作了一礼,开口道:“失礼了。” 说罢,他便对赵琅道:“既然你先有事,我便先离开。总归我这些日子都在建邺,你若无事了再来寻我便是。” 赵琅没想到李闻道干脆就走了。他琢磨着李闻道要是就这么走了,戚乐没达成目的之后还得再来烦他。赵琅眼珠一转,便道:“我在凌云楼为你摆了酒宴接风,少将军若是不嫌弃不妨去一趟。”赵琅故意唉声叹气道:“都是过往好友在等你,只有我身体尚未康复,不能陪你这次。” 李朝舟闻言眉梢微挑,他略顿了一瞬,倒也应了。之后便是真的告辞离开了。 李朝舟走了,赵思乔也算是终于转回了脸。 赵琅问她:“思乔,你来寻我有事么?” 赵思乔支吾了一会儿,对赵琅道:“我来同舅舅请安。” 赵琅欣慰:“思乔也长大了,放心,舅舅身体还行。” 赵思乔哎了一声,便也接着这坡打算就这么下了然后离开了。赵琅又看向戚乐,问:“明珠呢?” 戚乐笑了笑,她说:“也来看看舅舅。” 赵琅:“谢谢。” 赵琅差点连谢谢都说不出口,他摆了摆手。 赵思乔一时倒没察觉出两人之间的流涌,她拉着戚乐便打算回去。来偷偷找借口瞧一眼李闻道,已经用尽了她的勇气,她现在只想赶紧回屋去平复一下情绪,免得被旁人发觉。 戚乐却不打算回去,她对赵琅说:“小舅舅今日的药喝了吗?” 赵琅:“” 戚乐温声:“可不能怕苦呀。” 赵琅根本没有说话的机会,戚乐已经自说自话地往侍女那儿去,询问赵琅具体的情况了,俨然一副关心舅舅的好侄女模样。这就让赵思乔有点为难,好在戚乐回头对她说了句:“思文大约许久不见表姐会闹,表姐先回吧,我再陪小舅舅说会儿话。” 安明珠在赵家没几个亲近的人,她粘对她态度和缓的赵琅在赵思乔眼里没什么奇怪的。戚乐给了她梯子,她自然也就跟着下。赵思乔又同赵琅说了几句好话,便也匆匆走了。 等所有人都走了,赵琅方才看着戚乐说:“我药喝过了。” 戚乐点了点头,坐下了。 赵琅欲言又止,他最后问:“你还不走?” 戚乐惊讶,她说:“你晚上不是要带我去见李闻道吗?我走了你再去我院子里截人多麻烦。” 赵琅:“” 赵琅道:“我什么时候说算了,你的耳朵和正常人不一样。” 戚乐笑着问:“是今晚带我去吗?” 赵琅没好气:“是今晚!” 戚乐便端坐着,像是已经准备好了跟着赵琅出门。 赵琅忍不住还是问:“你就不问我怎么偷偷带你出去?” 戚乐天真道:“金氏王氏都在软禁,家里是外祖母说了算。既然是外祖母说了算,和你说了算没什么关系。就算你胆子大到挟持侄女出门,外祖母发现了也会帮着遮掩,只要外祖父不会知道,我又要问什么?” 赵琅:总之你一早就把黑锅都给我了对吧? 赵琅发觉是真不能和安明珠身上的这位孤魂野鬼较真,较到最后头疼的一定是自己。 他直说了:“凌云楼是我朋友的产业,李闻道清楚。晚上那儿的确会有宴会,我带你偷偷去,李闻道中途会出来见我们。” 戚乐点评:“这安排像是你带我去偷情。对了舅舅,你听过西厢记吗?没听过也没关系,我可以和你简单概括——就是讲红娘为外男和自家小姐牵线的。” 赵琅:“” 赵琅斟酌说:“这位附身了我侄女的大仙。” 戚乐:“嗯?” 赵琅道:“咱们能掠过这类的话题吗?” 戚乐道:“好呀。” 戚乐又问:“那不如你来告诉我,你到底有多少这种‘朋友’吧。” 戚乐笑眯眯的:“你结交这么多人,心里又到底在谋算什么呢?” 赵琅:“” 赵琅说:“明珠,舅舅还是带你去见个外人。他风评蛮好的,如果你们能看对眼,舅舅还能说服他上门提亲。” 戚乐也说:“好呀,行军打仗的不要。” 赵琅:“”我闭嘴还不成吗? 赵琅带着戚乐走的,是当年赵熙带他偷偷跑路走过的偏门。家里他安排的青竹帮忙遮掩,倒也不用太担心。 他带着戚乐上了凌云楼,如同上次一样给她点了茶水和点心。 戚乐吃了大约快有半盘点心的时候,身上带着酒气的李闻道来了。 他面上瞧着染上了醉酒后的酡红,眼里看向戚乐与赵琅的眼神倒是清明。李闻道在见到了戚乐的时候显然怔了一瞬,他看向赵琅尤为不解:“你怎么” 赵琅道:“你直接说吧,她不是局外人,本就是为她问的。” 李闻道看向戚乐的眼神便有些奇怪,他本以为赵琅问这些是为了保护侄女,但如果侄女自己都来了,那情况似乎就变得有些复杂。不过赵琅既然说了,他也没有遮掩的必要。 李闻道落座,给自己倒了杯茶先解了解酒气,之后才说:“是因为太子也提。” 赵琅一惊:“太子也提?” 李闻道颔首:“皇长孙会额外关注安明珠,太子妃自然是一方面,另一方面——那些御赐之物,有大半都是太子加上去的。父母都额外关注这个外亲,皇长孙会好奇也不奇怪。” 赵琅皱眉:“太子与明珠和熙姐都不熟,他提做什么。哪怕是为了太子妃,这也不合常理啊?” 李闻道说:“我尽力去问了,更多的皇长孙自己也不知道。还有你先前托我问皇长孙认不认识你姐姐赵熙——” 戚乐闻言略抬了眉睫。 李闻道笑了笑:“巧了,他认识。” “不仅认识,还记忆尤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8.斩龙10 最快更新你活不过这一集(快穿)最新章节! 赵熙死的时候,皇长孙尚不足六岁, 他对赵熙应该没有太多的印象才对, 怎么会还能记忆尤深? 李闻道面上仍然挂着笑,他垂着眼, 手指碰了碰茶碗的杯沿, 便起身对赵琅说:“我不便离开太久, 话既然也说完了, 我便先回去了。” 说着他向两人颔首示意,抬步便欲走。 这时戚乐却开了口,追着他话里的细节问了一句:“早就认识。是太子妃所言,还是太子所言?” 赵琅听见戚乐这话莫名,只觉得哪有认识人是认识画的。李闻道听见了反而却不觉得气,他甚至含笑回答了戚乐:“这我便不知了。皇长孙三岁便可诵百家, 我若是问得太细,他便是不起疑, 也要生起防备的心里了。” 戚乐抬眸, 倒是没什么特别情愫地瞧了李闻道一会儿。临了她也笑着说:“好, 那我换个问法。皇长孙是从画里认识,还是从旁人的口中认识。” 李闻道意味深长说:“是画。” 戚乐从李闻道的话里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她向对方略颔首,替赵琅行了告别礼。李闻道出门, 他揉了把脸, 确定面上又染上了酡红, 这才一步一晃的又往原本定好的包间去了。戚乐在屋里, 还听见有人半途同他遇上, 李闻道低声窘迫解释,说自己来迟,是认错了屋子,差点被打出来。 众人一阵嘻嘻哈哈,瞧着李闻道并不自然的神色,也不去追究真假,就这样嘻嘻哈哈拉扯着他又去了。 戚乐等声音都静了,方才回头对赵琅说:“情况差不多了解了,我们回家去吧。再晚外祖母也要起疑了。” 赵琅还在苦思,他抬手阻止戚乐,困惑道:“等会儿,让我再想想,怎么就情况清楚了。皇长孙从哪儿认识画里的熙姐?” 戚乐看着赵琅,就像是在看这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盛世白莲。 赵琅被她这眼神瞧得寒毛都竖了,脖子往后仰了仰,这才结结巴巴问:“你这是怎么了,突然这么看我?” 戚乐沉吟道:“你是不是去青楼也只会喝酒的那种人。” 赵琅莫名:“不然呢?”他忽然意识到戚乐的意思,脸都憋红了:“非礼勿言!你别顶着明珠的样子说这种浑话!” 戚乐无奈道:“总不能你真不懂吧?” 懂当然还是懂的。但赵琅从小跟着赵熙东奔西跑,活在赵颉的打骂下,他和赵熙成了一个样,生于富贵豪门之家,却太不像富贵豪门之家的子孙。赵琅会讲究情真挚伪,却不愿去相信人欲难填。他抱着一种无畏的天真,而这种天真至今没有害死他,还又得感谢他对至真至性的追求,对虚伪假意的天生排斥。 戚乐瞧着他,赵琅渐渐也回过味来。 在意识到戚乐所指后,赵琅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他低声道:“不会吧……” 戚乐说:“至少李闻道是这么想的,他就是猜到你大约不愿去相信他想的,一开始才会只说一半。如果我没拦他,他剩下那句‘画里’大概也不会说出口了。” 赵琅缓了缓,他给自己倒了杯水灌下去,还是一时不能接受。 他对戚乐道:“你没见过太子吧?” 戚乐心想,她见个屁,安明珠这身体,能在宫里站上一个时辰不倒? 赵琅没理戚乐的表情,他道:“我虽然觉得太子妃不对,但从来没想过太子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太子的个性几乎同皇长孙差不多,是个极温和的储君。” 戚乐道:“所以呢?” 赵琅哑然,他说:“这么多年了,我只听过太子在陛下的震怒中救人,从没有听过他害人!” 戚乐又问:“那这位太子救流民了吗?” 赵琅道:“流民的事……是父亲与高大人,太子未必知情,他知情也能力有限。” 戚乐敲了敲桌子,她说:“小舅舅,怎么说你读的该比我多吧?太子,国之储君,你同我说他也许不知世有流民,你同说他力有不逮。既然能皇城脚下有什么都能不知,既然连皇城边的事都能受制臣子力不逮——连你都能做到的事情他都不到,也就别提什么温和的储君了吧。” “这种温和,证明不了他就是个无害的人了。” 赵琅虽不喜欢皇长子,却对太子并无太大的恶感,他听戚乐这么说,也忍不住有些恼意。 赵琅道:“那按照你的说法,连臣子都无法掌控的太子,又要怎么,又要为什么——” 赵琅说了一半说不下去,戚乐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甚至说了句:“怎么不继续了?” 赵琅失言,戚乐帮他说完:“因为太子对赵熙有妄想与他是不是个无用温和的人,这两者之间没有任何必然的关系。” “你只能说,太子‘或许’对赵熙没有做出过任何事。因为他之后所有的举动,都能用他的性格来解释。他出现在赵熙的葬礼上,因为他是个温和且容易共情的人。他对安明珠关怀有加,也可以是因为他是个温和且慈爱的长辈。” “你能用他的性格将一切都解释过去,粉饰过去。但有两点——赵熙古怪的死以及赵煦让你觉得怪的神情——这两样却是无论如何都解释不过去的。” “当然,你也可以说这两件事看起来似乎与太子都无直接的关系。”戚乐不紧不慢地一步步替赵琅将可能的话全说了,她抬眸道:“只是这么说,又有一点无法解释。” “皇太子是从画里知道的赵熙。赵熙是太子的姨母,赵熙何须用画教他认人,她只需如同关照安明珠一般,口述予皇长孙便可了。唯一可能用画,不方便直说——或者根本就不想说,只是无意间被皇长孙发现了——又在东宫里,皇长孙到底是从谁那儿得知的赵熙?” 当然是太子。 赵琅在心中默道。李闻道怕是根本已经问出了皇长孙是从太子处得知的赵熙,只是顾忌着他的心情,方才说的委婉。也就是戚乐这个喜欢揪着旁人字眼不放的会刨根溯源,追着旁人用别的方式说出口。 赵琅有些恍惚,对了,对方这个抓人话角的风格,还是他先提醒了李闻道的。 戚乐见赵琅有些茫然,她叹了口气,还是做个了最终陈述:“太子对赵熙有妄想,他的这份妄想很可能就是赵熙死亡的原因。虽然你的本意是想要查赵煦,但赵煦作为太子妃,早与东宫一体。东宫的动机,才是她的动机。” 赵琅回过了神,他紧盯着戚乐,他说:“你是想说,当年是太子对熙姐做出了什么事,方才迫得她死了吗?因为是太子逼迫,所以太子妃的举止也才会那么怪。” 戚乐平静道:“不然你又在怀疑什么呢?你把赵煦的名字写上了信的末尾,你只是不想去相信一国储君竟然也会参与了内宅的阴私,但你心底里其实是对这有预计的。你有预计是赵煦害死了赵熙,所以她还可能接着害我。” 赵琅确实曾经是这么猜的,但他猜的是赵熙貌美,昔年带着他逃家游灯节的时候,曾经撞过私服出宫的太子。太子或许是因此惦念着赵熙,这点惦念让赵煦生恨……可他却从没想过,想过—— 太子才是谋害赵熙、甚至是安明珠的凶手。 他是个那么温和的储君。 赵琅忍不住在反驳戚乐,也不知道是在反驳什么。 赵琅居然开始驳斥自己最初的想法,他替赵煦开始辩驳:“可赵煦的确都在照顾安明珠,你难道要说她照顾安明珠,是为了让王氏对安明珠生恨吗?王氏在外的表现从来大度,赵煦是个谋定而后动的人。她根本不知王氏底细。如果是因太子方才报复,做出这么一手捧杀来,岂不是既迂回又无把握?” 戚乐莞尔,她看着赵琅,觉得他有点惨兮兮的,便也温柔着性子说:“所以我只能推出一种可能了。” 戚乐慢慢说着,好让赵琅听的更清楚些:“安明珠是太子强迫了赵熙后生下的女儿,宫里已经有人知道这件事了。这可不是小事,如果当真被高衍一方得知,当朝参上一本——赵家、赵家支持着的太子全都会倒下。这是多大的一把刀呀,你说东宫能不能留下?” 赵琅怔住。 戚乐说的这个可能实在是超乎了他的认知。 按照戚乐的说法,根本就是整个赵家和东宫都在迫切的等待着安明珠的死。 根本没有任何人想她活。 戚乐微微垂眸,她笑了声,做了评价:“可怜。” 赵琅回过神,他说:“不对,如果是你猜的那样,那当初为什么还要让熙姐生下你?他们既然能杀熙姐,为什么不能连你一起杀了?” 戚乐听见“你”的称呼不着痕迹地皱了眉,她说:“用你自己的脑子去想,是你帮我还是我帮你?” 赵琅默默抬起了手,他抓住了杯子,似乎是想要砸——但他好歹还记着这里是哪儿,杯沿被他捏碎了一个角,刺进拇指的缺口让他冷静,他将杯子放了回去。 赵琅回答戚乐:“因为他是个温和的人,从未害人——不到绝境,绝不害人。” 赵琅眼神清明地看向戚乐:“你想说这个?” 戚乐:“……不过这都是猜测。没有证据。” 赵琅看向戚乐。 戚乐垂眸看向赵琅,她问道:“你想要证据吗?” 赵琅沉默了会儿,答:“我需要。” “我是个混不吝,考虑不到大局。”赵琅说,“哪怕大家都希望明珠悄无声息的死了,我却想她活。” “她又没害过谁,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她死?” 戚乐心里答,因为利益呀。因为利益冲突了呀。但她又觉得,赵琅或许是不会认同这句话的。他就算理解,也绝不会去认同。 戚乐道:“既然咱们依然目的一致,那就接着合作。” “如果安明珠是太子的女儿,那她是绝无可能当皇长孙的正妻的。”戚乐沉吟了一会儿,“我瞧他挺喜欢‘我’的?如果我去泡他,让他回去求赵煦和太子——应该能试探出一个态度?” 赵琅:“……” 赵琅悲愤的情绪还没散,就被戚乐这可怕的假设又给吓住。 赵琅道:“……不是还有滴血验亲这种办法。想办法弄来太子的血不就好了。” 戚乐诧异:“先不提太子的血要怎么弄——你居然信滴血验亲?” 赵琅:“滴血验亲是记载古本里的法子——你难道有更好的?” 那自然是没有,不过戚乐确实有别的想法。 戚乐道:“赵熙……安明珠的母亲虽然性格洒脱,但她应该不是会与人有所首尾的那种妇人吧?” 赵琅气极:“当然不会!熙姐只是性格开朗,她比谁都自尊自爱!你难道以为安林竹真是因为样貌才求取熙姐吗?他那个人,学富五车不错,但那五车里怕都没‘怜香惜玉’这词。虽然我不喜欢他,但能得到他的恋慕,就足以能证明熙姐为人了!” 戚乐若有所思,她说:“既然如此,那如果安明珠不是安林竹的女儿,是不是就能委婉证明她是太子的女儿了?” 赵琅怔住:“那、那也做不得证据……旁人不会去信。” 戚乐想想也是,不是安林竹,也许是别人强迫了赵熙呢?总之这只能证明安明珠父不详。她想了想又道:“你病的那日,外祖母说过一句句‘你母亲也曾要毒\\杀全家’,这句话我其实我第一次听就觉得有些怪。” “赵熙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杀全家,那时候旁人还没有杀她的打算吧?” “除非,当时赵家就做了什么事,让赵熙恨得不行。”戚乐觉得自己的猜测靠谱,“是不是合离这件事——安林竹和赵熙根本都不想合离。舅舅,赵熙在合离之前,和太子有碰见过么?” 这么久远的记忆,赵琅几乎都要想不起来。 他想了很久才说:“我实在记不清。” 戚乐拍板:“那咱们去问记得的人,一个个排除吧。不是安林竹的,再把别人都排除,如果最后只剩下太子——那就是他了。” 赵琅:“……”还有这种做法吗? 赵琅头疼,他说:“好,就算你这办法比我的靠谱,你要怎么先确定你和安林竹的关系?如果还是滴血验亲,不如直接让我想办法去弄太子的血来。” 戚乐怪:“为什么要问这个?” 赵琅:“……?” 戚乐道:“我直接写信回去问,就问,爹,我是你闺女吗?你都说安林竹是个学富五车的大聪明人了,他能连赵家住着的是不是自己的女儿都不清楚?” 赵琅:“……” 赵琅被惊得根本说不出话,他好半晌才找回声音:“你,你就这么直接问?” 戚乐:“那不然委婉一点,你来写信?” 赵琅:……我问不是更怪! 赵琅濒临崩溃。戚乐见他完全沉不回去从前的那股沮丧,轻笑了一声。 戚乐看了看窗外,时间是真不早了。这会儿赵颉估计都归家了,赵颉归家了…… 戚乐问了赵琅一句:“外祖父回来后,咱们还能不惊动任何人回家去吗?” 赵琅:“……” 赵琅猛地回过神。 赵琅说:“……完了。” 戚乐:“?” 赵琅道:“……爹如果回来了,肯定要问一句我的动静。” 戚乐:“然后?” 赵琅:“……我们等明天他上朝后再回去吧。反正你身体差,青竹见机行事,直接说一句你病了先睡,就没人会再去查你的。明珠的过往从不犯错,大嫂二嫂还关着呢,不会有人去管。” 戚乐道:“然后你明天早上在偷偷回去,等他回来在被罚一个彻夜不归?” 赵琅说:“反正现在回去也是要被罚了,更重要的是,你恐怕也会被罚。比起一个虚无缥缈的‘女则’,还是明珠的身体比较重要吧?往好处去想,又或许明□□堂上出什么乱子,让我爹直接忘了我今天这一茬呢?” 戚乐想了想,觉得有道理。这种活不过初五也要先活初一的精神,戚乐非常地欣赏。 于是李闻道在好不容易应承完了这场酒宴,真有些微醺地扶着马车边缘上车时——赵琅带着戚乐在他的马车里等着。 赵琅道:“小李将军,今天借你家住一晚行不行。别人家我实在是不放心保密的问题,我就信你的嘴巴。” 李闻道:“……” 戚乐整个人被赵琅裹在狐裘里,手里还抱着一个手炉。 她正睁着无辜的眼睛看着自己,说:“可以吗?” 李闻道看向赵琅:“那可是你侄女,你让你侄女住外人家?” 赵琅说:“你是我兄弟呀,我和你是通家之好。你不往外说,让我侄女去住你外嫁的姐姐之前住的那屋,就这么悄悄住一晚,总比我带她真住外面强啊。” 李闻道:“……” 李闻道看起来不太想同意。 赵琅还想说句什么,戚乐见状忽而道:“其实更重要的,是还有件事情需要您帮个忙。” 听到有事,李闻道的表情正了一些。他看着赵琅,赵琅沉默了会儿,说:“是有封信,需要你想办法快马加鞭送进安林竹的手里。” “安林竹?”李闻道的表情变了,“你怎么突然想要联系他?” 赵琅面色尴尬不知如何解释。 “有件事需要问一下。”戚乐见状直接开口,她瞧着李闻道笑了笑。 李闻道:“……我不能知道的事?” 赵琅:“呃,这事吧……” 戚乐突然开口:“既然都是小舅舅未来的通家之好,自然没什么不能说。” 戚乐对李闻道温声笑道:“问一声我父亲,我到底是不是他亲生的女儿。” 李闻道:“……” 李闻道差点把头磕在车沿上。 赵琅:“……” 赵琅低头对戚乐说:“明珠啊,少说两句,说多了,他可能就不许我们去住了。” 戚乐煞有介事点头:“那我就再说最后一句。” 戚乐对李闻道说:“小李将军,你这个年纪就喝酒不太好。” 她说:“容易婚姻不幸。” 赵琅没听懂,但李朝舟听懂的。 他看着戚乐的表情一下就有点一言难尽,赵琅提醒他的那句话这时如同一句醒世恒言不停在他的脑海里回放。 李闻道最后说:“是不是我让你们去住,并且不让别人发现你们,你就能不说话。” 戚乐腼腆笑了笑,她轻轻点头。 李闻道放下帘子坐了进去,同意带他们回家。 赵琅:“……”牛还是孤魂野鬼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9.斩龙11 最快更新你活不过这一集(快穿)最新章节! 李闻道家就和赵家完全不一样。 赵家一栋宅子, 光是奴仆许就有百个,屋里屋外人来人往, 尽是雕梁画栋与金玉满堂的大家气派。与赵家相比,大将军府虽然也是一处五进的宅子,但马车至朱漆门墙,竟然只一年老的门房来迎。半开的门后除了正中的一方小池外,便是半个人影也瞧不见。 赵琅低声对戚乐道:“李闻道他们家常年行伍,不太讲究这个。但你别小看了他们家的侍从——那都是从军伍中退下的,哪怕如今上阵杀敌是难了,但要对付起你我这样的, 还是能一个打两个。” 戚乐闻言透过李闻道撂下的帘子一缝向朱门看去, 头发已半百的门房果然一副精神矍铄的模样,在这样的冬日里也不过仅穿着一件薄袄,似是分毫不觉这寒风袭人。 他迎接了李闻道,李闻道对他也似十分尊敬, 同这位门房低声道:“有几位朋友……不太方便……麻烦仇叔……” 戚乐听不仔细,她正想听的更清楚些, 门房“仇叔”已经低头称是。他不过略一挥手,驾车的车夫便心领神会,又重新叫起了马车, 滴滴哒哒地往后侧门驶去。 戚乐同赵琅坐在马车内, 而李闻道就像什么事也没发生, 马车里也就他一人似得, 往右侧略看了一眼, 踏步进了门。 将军府的大门再次合上,戚乐他们也从角门拐进了府内。这角门本就是专门用来同行车辆的,道路修的宽阔,但却是侍从们居住的地方。将军府没那么多侍从,这条石板道也就显得冷冷清清甚至阴测测起来。 戚乐坐着无聊,就对赵琅说:“小舅舅,不知道你听过一个故事没?” 赵琅:“?”你怎么突然想要和我讲故事。 戚乐道:“我也是曾经听别人讲过的,说是半夜三更的时候走路不能回头。在马车上更不能回头。” 赵琅狐疑:“这是为什么?” 戚乐道:“因为一旦回头了,就可能误入另一个世界,回不到这个世界了。”说着戚乐还问了声:“小舅舅,你听见水声了吗?好像是忘川的水流声。” 戚乐说话的声音很平静,还带着点儿安明珠嗓音的清雅。但这声音听在赵琅的耳里却无故深处了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他摇了摇头用力挥去古怪的感觉,克制着不让自己回头,虎着脸对戚乐说:“你从哪儿听来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戚乐顺口胡编:“家里湖水里淹死的那个水鬼那儿啊,啊,你是不是忘了,我也——” 戚乐还没说完,马车停下了。马车车夫下马的声音他们俩没听见,却先听见了另一声由远极近的脚步声。那脚步声听起来,就好像踏在水面上一样。 戚乐顿了一瞬,开口道:“小舅舅……” 赵琅:“……啊。” 戚乐说:“你看前头,那提灯笼走过来的人,像不像……” 戚乐剩下的那句话还没说完,赵琅已经抓起了马车内的茶壶,打算帘子只要一开就把这一壶茶连壶带水的全丢出去! 于是李闻道撩开帘子,就看见了尤为戒备举着壶茶不知又怎么了的赵琅。 戚乐这才慢悠悠说:“像不像来接我们的小李将军呀。” 赵琅:“…………” 赵琅仍然举着茶壶,有些许茶水顺着茶壶口流了下来。已经冰冷的茶水流经他的皮肤,冻了他一个激灵。赵琅这才尴尬无比的将茶壶放下了,对李闻道胡乱点头:“是你啊。” 李闻道莫名其妙:“不然是谁?” 赵琅四下看了看,确实没瞧见马夫,他心里的恐惧又提了起来:“马夫呢,我都怎么没听见他离开的脚步声。” 李闻道说:“他以前是急行营的好手,如果能轻易被你听见脚步声,那他以前的功夫也就这能算是全还回家了。” 李闻道懒得解释再多了,他直接撩开了帘子,侧身给赵琅让出位置:“下来吧。” 赵琅明明要比李闻道还打上三四岁,但在这时候居然也乖顺的像是猫。他跳下了马车,伸手扶了戚乐一把。戚乐看了看没有踪迹的马夫,又瞧了李闻道一眼,并未直接开口。 直到李闻道领着他们俩入了后院,眼看应该是安全了,赵琅再同李闻道说些旁事的时候,戚乐觉得自己猜的应该大差不离,方才出声问道:“将军府这是被监视了吗?” 李闻道没想到戚乐会开口说话,他还没先回答,赵琅已因惊讶而先开了口。 “建邺怎么会有人敢监视将军府!他们不想活了吗?” 李闻道看了眼赵琅,面上似有无奈。 戚乐知道他不方便直说,便替他说。戚乐道:“城门流民一事对李将军的影响,看来不只是丢了个国公称号这样简单。” 李闻道说:“惹怒天子不悦,从来都不是件能简单收尾的事情。” 戚乐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赵琅:“……” 赵琅看向李闻道和戚乐:“不是,你们俩说了什么了,你又明白什么了?” 赵琅看起来是镇困惑,李闻道见状忍不住笑了声。赵琅见李问道笑越发不高兴,他敲了敲桌子以无声表达抗议。李闻道看了看戚乐,戚乐略沉吟一瞬,开口总结:“咱们今天强行赖他家来住,其实是给他添了大麻烦。” 赵琅:“???” 赵琅愕然:“没了?” 戚乐:“没了。” 赵琅:“……” 赵琅张口就想和戚乐讨论一下什么叫做“尊敬长辈”,戚乐便紧接着开口:“如果你一定想知道,我也可以说的更清楚。大将军为流民请命一事,不仅是惹怒了圣上。他还惹怒了如今朝中的两派。流民处置方式是外祖父同高大人默认的,甚至可以说是在考虑了大将军的情况下所选择。但是大将军在城门前不仅不领情,甚至还直言罪责……” 戚乐说:“那也就说,大将军还没进建邺呢,就打算要去当这第三方势力了。” 李闻道叹了口气。 赵琅瞠目结舌,他说:“就算如此,我爹……我爹和高衍,也不该有胆子监视一品将军!” 戚乐道:“所以更麻烦。对大将军不放心的是陛下了。陛下不问朝政,如今却留心戚乐大将军府,你说这糟不糟糕?这糟糕的结果,有可能是很多方共同的因素叠加造成的,但以结论来看,陛下因是觉得被李氏冒犯了。” 戚乐叹了口气:“如果大将军在被监视,那你我今日要往将军府过夜的行为,是挺为难小李将军的。毕竟这不是只要简单遮人耳目的就行的随手一帮,而是正儿八经得先移开院中监视的视线。” 戚乐说:“那位没有脚步声的马夫……大概是为了替我们清出一段无人注意的时间,才刻意隐去了脚步吧。” 戚乐看了看赵琅,故意叹道:“小舅舅,咱们欠下一个大人情了。” 李闻道没有反驳,他甚至说了一句:“姑娘聪慧。” 戚乐刚要说句多谢夸奖,李闻道便紧接着说:“但姑娘可听过慧极必伤?” 戚乐怔住,李闻道慢慢说:“我并没有说这对我是麻烦。我不说,不是因为想要你猜到,更不是想要借此让赵兄心觉负累。我不说,就只是因为我没将这件事当做麻烦。” “只是有些不方便罢了。”李闻道看着戚乐道,“毕竟我家并不适合一位姑娘来借住。” 戚乐静静看着李闻道,她笑道:“真的?” 李闻道说:“为人友,不匿不枉是基本,是真不假。” 赵琅叹了口气:“我没想到……我当初将这事告诉你和李伯伯,会给你们迎来这么多麻烦。” 李闻道说:“我当时和你说麻烦了吗?” 赵琅:“没有。” 李闻道颔首:“那就不能算是你给我的麻烦。就算你不来,以我爹的性子,在察觉到真相后,还是会闹这么一出。你说出来,还省去了他的功夫。” 天色已晚,李闻道不便多待。他向两人道了晚安,便离开了这座偏院。 戚乐慢慢看向赵琅,她说:“你交朋友的运气倒是很好。” 赵琅自然也知道李闻道是个好朋友,他道:“这是当然的,我本身就是个好朋友啊?” 戚乐看了赵琅一会儿,她忍不住笑了。 赵琅天性纯真向善,哪怕活在赵府从小到大看了那么多也不改初心。这样的人本就难得,或许李闻道这样的人,就是发现了赵琅这一点,方才自发的聚集在了他的身边。就连戚乐自己,都忍不住去对他好一点。 人的天赋总是体现在各种各样上,赵琅本人就像是合强力的粘着剂,什么样性格的人似乎都能和他成为至交朋友,哪怕是戚乐这种铁石心肠,也要因他许多举动而少不得软上一两分。天生的,旁人羡慕不来,也学不来他的坦诚赤热。 赵琅见戚乐看她的表情不太对,满肚嘀咕扫了她一圈。他又没办法从戚乐的身上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最后也只能动动嘴角忍住冲动,交代一句“你好好休息”,便先离开去院子的别屋将就一晚。 赵琅离开后,戚乐一个人坐在屋子里。 她想着自己的朋友。 她的朋友不多,如果不算上李朝舟,那就只有一个赵明了。赵明是自己凑上来的,在戚乐性格最歇斯底里的时候,哪怕她状态再糟糕,吓也吓不走,赶也赶不走。哪怕你把他气到能破口大骂出“戚乐你死了我这就出门给你买墓地”,临到了晚上,他还是从窗户外塞进一个头来,好像白天什么都没发生一样,问你晚上吃什么。 ——不匿不枉。 戚乐忍不住心想,李闻道对做朋友的准则要求可真高啊。 一夜过去,风平浪静。 戚乐写了信,李闻道向两人应允一定会加急送至安林竹的手里。这件事解决了,戚乐也被赵琅悄悄地重新带回了家。回家后戚乐倒是没被人发现出去过了,赵琅还是没能躲过赵颉下朝后的责骂。不过赵琅说他也习惯了,这次好歹没动手,没动手就算没被罚——还在李闻道家蹭了一晚,赚了。 戚乐听见赵琅这样的说法,简直忍俊不禁。 之后一连几日,皇长孙也没有来赵府,戚乐与赵琅也没有官职,无法主动去接触朝中的事情。虽然赵琅有不少朋友,能让他及时知道朝中的动向——但请朋友帮着刺探这样隐秘的事情——赵琅的朋友也不是各个都是李闻道。 不过好在赵琅的朋友是真的足够多,他与朋友们隔三差五聚会,借机回忆当年。几天的酒吃下来,还真有人提起了当年一场由长公主操持的梅园宴。那场宴会是安林竹同赵熙一并出席过的最后一场宴会,自此之后,便是两人合理,安林竹回清河再不入建邺,而赵熙也回了赵府最终郁郁而终。 记得这事的朋友是个安林竹的崇拜者,这件事可谓是安林竹一生中最难过去的坎,所以他对此事记忆犹新,甚至与赵琅提了,还要说上一句“你们赵家这事做的不地道”。 赵琅对此支支吾吾含糊了过去,心里却盘算着过会儿就去见见长公主的孙子,问问他当年这宴会到底都来了哪些人。 赵琅在奔忙,戚乐也没闲着。她在家中一边养安明珠的身体,一边自己和自己下棋,同时思索着赵煦可能的、用来对付安明珠的手段。 在她快要将一本棋谱翻完一半的时候,安林竹的回信被李闻道送回了。 信到了,赵琅显然很兴奋。他对于戚乐那种送信的法子原本不抱期望——安林竹没直接烧了就算给面子了!所以李闻道真的带回了安林竹的回信,这事在赵琅看来着实是意外之喜。 戚乐见他高兴,顺口问:“信你看了吗?他怎么说?” 赵琅说:“是明珠的父亲,那她父亲的信自然是要她来拆,我拆不好。” 戚乐:“……”不是,这信一开很可能就要证明他不是安明珠的爹了,你居然还在意这个? 戚乐有些无语,接过了信,三两下就抽出展开了信纸。戚乐一目十行,看完后,她陷入了沉默。 赵琅好,他凑过来:“写了什么?嗨,你别说,安林竹的确是大家,你看他这字写的——” 赵琅剩下的话没能顺利说出口,因为他看见了安林竹用那飘逸苍劲的字体在信上写了什么。 致乖女: 我不是。 你爹安林竹。 一共十一个字,多一个字都没有的。 赵琅看着那薄薄的一页,也同戚乐一般陷入了沉默。 戚乐看了手中的信纸很久,将信纸拍进了赵琅的怀里。 戚乐说:“总之,至少我们知道了安林竹不是安明珠的生父。” 赵琅点了点头,安林竹这回答实在是太果断了。而他的称呼和结尾,也无外是在告诉读信者,他一早知道安明珠不是了,但他不介意继续当这个名义上的爹当下去。 赵琅好半晌喃喃道:“安林竹,本朝大家……” 戚乐点头:“很有个性。” 戴绿帽都戴的坦荡荡并且不畏惧告诉别人,戚乐越发觉得这样的人当初绝不会轻易因为赵熙失贞就同她合离了。 戚乐甚至有了个更大胆的假设——安林竹会不会连太子强迫了赵熙都知道,他最后放弃、避走清河,是不是赵熙对他的保护,对他的恳求? 戚乐思考片刻,对赵琅开口:“小舅舅,我还想给我爹写封信。” 赵琅警觉:“你还想问什么?” 戚乐直白道:“太子是‘我’爹吗?我觉得他肯能知道啊。” 赵琅:“……” 赵琅恳求道:“你用点正常的办法好不好?” 戚乐不解:“请小李将军帮忙,一来一回不过七日不到的功夫,难道还有比这个更简单更快的办法了吗?” 赵琅:“……” 赵琅觉得为了安明珠的名声考虑,这种“太子是不是我亲爹”的信,真的不能让她再写了——哪怕李闻道足够靠谱,不会流传出去,赵琅觉得如果他再收到一份安林竹写的“乖女,他是。你爹”这样的回信,他可能直接梗死在家里。 赵琅思考了片刻,对戚乐道:“我带你去见长公主吧。熙姐与太子最后一次在同一场合,就是长公主当年的梅园宴。如果当年宴会上真的发生过什么,长公主不可能什么都知道。” 戚乐想了想:“能见到吗?见到你能打探到消息吗?” 赵琅笑道:“何必要咱们去见去问呢?她的孙子还欠着我一千两呢,我同他说要听当年梅园的事,只有他去问的份。” 戚乐平静问:“这满天下的权贵,有你完全没交情的吗?” 赵琅想了想,他嘿嘿笑了声,弯腰对戚乐做个嘘的手势:“我和高衍小儿子关系也不错。不过这事可不能让爹知道,不然他能打断我的腿。” 听见这话,戚乐彻底服了。 十五年前梅园宴的时候,长公主年纪便不小了。时至今日,长公主年纪更是大,已经有了些精力不济的病态,常常忘记事情,说话更是容易颠三倒四。在这样的情况下,想要从她口里有目的性的套出当年的事情,既难又不难。 赵琅拿一千两的拮据作为报酬请长公主的嫡孙询问当年梅园宴会上的诸事,那位公子哥也只当赵琅是惦念她姐姐了,想多知道些赵熙的事情,等她忌辰时好作篇怀念的悼文来——他每年都要写的。他觉着这是笔非常合算的买卖,便回家哄了老人问。 却不想这一问,问出了个惊天秘闻。 长公主的孙子听得心惊,都是人精,哪里不知道长公主那轻飘飘的几句话意味着什么,连长公主说完后都清醒了一会儿,喝骂孙子又玩闹,连打带骂的将他赶了出去。 到了这里,若是一般的人家,大概就再也不会说出口了。别说一千两,就是一万两也不会将这种事情说出去。 但赵琅的朋友缘是真的好,或者说,他的朋友们都信赖他,愿意去帮他。 长公主的孙子几番犹疑之下,托人给赵琅送了一本折子戏。 赵琅没看,但名已经说明了一切。 《游龙戏凤》。 戚乐拿了页翻了翻,她模仿着赵琅先前的口吻说:“一本,这不能算是证据吧?” 赵琅没有说话。 戚乐没听见赵琅反驳,她滞了一瞬,而后轻声唤了一句:“小舅舅。” 赵琅还是没能说话。 戚乐见状也不说话了,她捧着这本折子戏坐在了赵琅身边。 也不知坐了多久,戚乐折子戏都快看了小一半,赵琅对着满院的夕阳,终于对缓缓开了口。 赵琅道:“今年年节,我带你入宫去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0.斩龙12 最快更新你活不过这一集(快穿)最新章节! 赵颉作为内阁首辅、太子的岳丈, 宫中的年宴自然是有资格参与的。不仅仅是赵颉本人,赵瑾作为三品官员,他也有资格入宫赴宴。但除了赵颉夫妇与赵瑾之外?赵家旁的人入东宫问题还不大,但要入皇宫, 怕还是不够资格。 戚乐心里有数,但她面上却没有反驳或质问赵琅。她坐在赵琅身边好一会儿,点了点头说“好”, 也不去问赵琅想带他进宫做什么。直到夕阳一点点落下,院子里越来越冷,戚乐拿着手炉靠着炭盆都吃不消了,赵琅方才惊觉。 他抹了把脸,替戚乐将桌上散着的东西一把捞了,催道:“天冷着呢, 早点回屋去, 别在院子里待了。” 戚乐自然是应, 她抱着手炉跟在赵琅身后, 乖巧的都有些不像她。 赵琅将戚乐送回了屋里,瞧着她被屋内偏高的温度迅速熏得脸颊发红,他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吩咐青竹去替她重新泡壶热茶来。戚乐瞅了他一眼, 问:“喝太多茶对身体也不好, 我戒茶了, 青竹为我倒杯白水来就好。” 戚乐古古怪怪的养生方式赵琅其实已有所耳闻, 他坐了下来, 对青竹道:“那行,我今天也就喝杯白水。” 青竹应了,掀开门帘去吩咐侍女。戚乐解下大氅在屋中坐下,对赵琅说:“你缓过来了吗?” 赵琅道:“嗨,瞧你这话说的,缓不缓过来,不都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缓不过来也没什么用啊。” 戚乐:“真的?” 赵琅:“假的。” 赵琅道:“那又能怎么办,我原本以为要害明珠也就是赵煦心生了恨,哪里想到是这样的缘由。”赵琅看向戚乐,“侄女,你怎么这么惨啊。” 戚乐微微垂下了眼,她敲桌自证:“我纠正一下,不是我,是安明珠。” 赵琅耸肩,他说:“差不离,你莫名其妙附在她身上,要替她报仇,难道没有共情在里面吗?” 戚乐闻言冷静地答:“没有。” 赵琅:“……?” 戚乐道:“因为如果是我,根本不会落到这种地步。谁让我悲惨,我只会让那个人更加悲惨。” 赵琅:“……” 戚乐笑道:“所以悲惨的只是安明珠,她的个性庸懦才会落到如今的境地。这与王氏的教养也有关系,若是安明珠有半点赵熙的刚烈、又或者安林竹的通变,都不至于落到今天这个境地。” 说着,戚乐还对赵琅开了个玩笑:“怎么,是不是觉得你该好好教教安明珠,让她同我学学?” 赵琅看了戚乐好一会儿,方才说:“等一切结束,是要好好教导明珠。但我不希望她成你这样。” 戚乐:“……呵,你这是觉得我不够大度温从,不是个好的学习对象吗?” 赵琅摇了摇头,他说:“说实话,我并不知道你的来历,也不知道你为什么要保护明珠。但我和你相处这些时日,也大概能了解点你的习惯。你的习惯总是让我会忘记你是个失败过、经历过死亡的孤魂野鬼,你太不信任身边的一切了,就好像昨日你用马车车夫的脚步声吓我——其实是在试探猜测将军府是否被监视。” 赵琅认真道:“我只是带你去朋友家住一晚啊,哪里需要想那么多呢?” 戚乐慢声道:“如果我不想,你岂不是连李闻道如今的处境都不知?” 赵琅说:“不知便不知吧,都是朋友,若他觉得我需要知道,自然会告诉我。我与他之间,不需要这样的猜测与试探。” 戚乐看了赵琅好一会儿,她轻笑道:“你倒也不怕被人诓骗。” 赵琅道:“不是已经被骗了吗,像是熙姐的死,如果不是你来,大约明珠死了,我也不知道这一切之间的真相。” 戚乐慢慢说:“但你依然不觉得我这样好对吗?” 赵琅说:“倒也不是。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活法,只要不涉及底线,旁人怎么活是旁人的自由,我没资格去评价。只是……你这样会让我觉得,你好似连个能求助的人都没有一样,我会觉得你可怜,我不像明珠变成你这样可怜。” 戚乐唇角的笑容忽然消失,她噤声了一瞬,又似笑非笑地问赵琅:“我可怜?比你活在所有人怨恨中的无辜侄女还要可怜吗?” 赵琅说:“如果你要与明珠相比,我觉得你比明珠更凄惨。” “明珠好歹还有你来帮她,好歹还有一个我。但是你呢?大仙,你有能真心托付的人,你知道全心信赖,无需殚精竭虑的平静,甚至是最简单的沉眠无梦——你知道这些是什么样的感受吗?” 赵琅是个不喜欢对朋友遮掩的性子。他将戚乐当朋友,面对戚乐的讥讽,却也没什么愤怒的阐述着自己的观点。 安明珠可怜吗? 真的可怜,她最亲近的人都不在乎她。 但是戚乐呢,她有能力替安明珠报仇,甚至在这样的漩涡中还能做到反击,她就是幸运了吗? 戚乐噤声了好一会儿,她似乎是在考虑赵琅的话,临到青竹都端了茶回来,她才回答赵琅。 戚乐说:“你错了,我见过全新信赖,也有过最平宁的梦。” 她看向赵琅:“你愿意帮助安明珠,我也是曾有人愿意豁出性命来保护我的。” 赵琅顺着问了一句:“那你信赖他了吗?你保护他了吗?” 戚乐答不出话。 赵琅叹了口气:“你已经死过了,按理说,我不该这么同你说话。但是我总觉得,你没办法投胎转世,大概和你的这执拗性格也脱不了干系。若是不说清楚,你大概也没办法超生吧。” 戚乐冷漠着说:“你是想说我这个性是会惹得天怒人怨,最后不得好死吗?” 赵琅摇头,他说:“我怕你后悔莫及。你的过去不知道,所以我也不知道你到底是因为什么这么防备所有人。但你要知道,你的防备,你的不予信任,除了保护你也可能伤到你自己。就好比你缩紧了门窗,对,贼是进不来了。但若是屋中意外起了火呢?” “你如果说你厉害,会考虑到这一点逃了。那愿意信你的,帮你的呢?你也说有人愿意豁出性命来保护你,他把一切信任给你,你却不给他。他要救你,自然会闯着火场,可你根本没有告诉任何人你在火场里——你是无事,但他若是因此出了意外,你难道不会发疯吗?” “不会。”戚乐斩钉截铁,“我为什么要发疯,那是他自愿的。” 赵琅听着戚乐这样的回答,就像看一个最硬的孩子。他说:“好,你不会发疯,但你良心不痛的啊?” 戚乐说:“我没有良心。” 赵琅被她噎住所有话,他完全没有想到附在善良天真的安明珠身上的鬼魂,居然能是这样一种冷心冷肺到极限的人。 赵琅是真不想说了,可他看着“安明珠”冷冰冰的表情下细微的变动,忍不住低声问了句:“他们如果因你死了,你也不难过的吗?” 戚乐攥紧了手。 她克制着自己,对赵琅道:“好了,你不用担心,等安明珠安全了,我肯定是会立刻离开她的身体的,一刻都不会多待。你真的大可放心,不必拐弯抹角怕我余怨未了,想着要超度我。” 戚乐弯了弯嘴角:“你若是怕得厉害,就算现在开始请和尚来对我念超度经文,我也是不会介意的。” 赵琅原本被她捉弄那么多回也没有生气过,但听见戚乐这段话,他却气得拂袖而去。青竹全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端着茶杯茫然问:“三少爷,你不喝白水了吗?” 眼见水是青竹辛苦拿来的,赵琅还是顿住,拿了青竹端着的茶杯,一口灌了下去。热水烫得他喉头都有点痛,他却一个字没喊,也喊不出了。他瞪了戚乐一眼,头也不回的走了。 戚乐双手捧上自己的茶杯,呷了一小口。 青竹看了看气而离开的赵琅,又看了眼戚乐,忍不住问:“表小姐,你是怎么着三少爷了,我可从没见他这么气过。” 戚乐漫不经心道:“大概是我那句话没说对吧。” 她对青竹温声说:“没事了,你也去休息吧。” 青竹瞧着戚乐好一会儿,也无法从她的面上看出任何不妥的情绪。她迟疑一瞬,还是听从戚乐的话,除了房门去替她守着外面。 屋内一下空荡荡的,许久不见的系统在这时幽幽道:“你何必呢。” 戚乐拨弄茶杯的手略顿了一瞬。 系统道:“你前些天明明挺高兴的,干嘛要给自己找不痛快呢?” 戚乐道:“是赵琅先找事的。” 系统:“……可他也没有说错啊。戚乐,巫支祁的确是——” 戚乐道:“我知道。” 戚乐低声道:“我知道。” 系统一时无话,过了好久他才又说:“赵琅是个好人,这世上也就他是真的想救安明珠了,你眼光很准。” 戚乐点了点头,并不反驳系统的那句话。 系统便又说:“世上也有人想救戚乐。” 戚乐指尖停顿在温热的茶水上空,系统对她说:“你可以替安明珠去同赵琅合作,自然也可以替你自己去信任旁人。没那么恐怖的。” 系统一板一眼道:“错了也不会致死,错了你再报复就是了。你也不是没有见过,这世上是有傻子的,你不踏出去那一步,又要怎么发现其他的傻子呢。总不能都等着傻子来撞你门啊,守株待兔都没这个用法。” 戚乐沉吟了好一会儿,她问:“你编这段话用了多久?” 系统:“还好还好,也就十天半月。” 系统说完:“……” 戚乐笑了声:“心理医生不是你这么做的。” 系统虚心:“……那,那我该怎么说?” 戚乐垂眸,她道:“你只要念一个名字就行了。” 戚乐站起身:“巫支祁。”她回头看了眼赵琅喝完的那杯茶。 “不是所有人都想要我死,”戚乐笑了笑,她说,“是吧?” 戚乐款款而行,去和赵琅道了歉。 她又是在傍晚才来,惹得非常想要避嫌的赵琅一阵沉默。 戚乐贴心地在他身边坐下,温声说:“之前是我莽撞了,惹了小舅舅不高兴。小舅舅想说的话应该还没有说完吧?我特意来这里听了。” 赵琅沉默地看着她。 戚乐以为赵琅还在气,她想了想,越发温声软语:“小舅舅,我来道歉呢。” 赵琅:“……” 戚乐得不到回应,她琢磨着赵琅也不是这种蹬鼻子上脸的人啊,还是说她先前那番话是真的让他气狠了?戚乐斟酌着,正在考虑要不要再编点彩虹屁夸两句赵琅的时候,赵琅终于动了。 他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喉咙,然后发出了一声嘶哑的:“啊……” 戚乐:“……?” 戚乐茫然地看向他身边的侍女,侍女忙答道:“少爷似乎是不小心烫了嗓子,已问过大夫了,大夫说无妨,养两天少说话就行了。” 戚乐莫名想到了赵琅灌下去的那杯茶。 戚乐心想,白水是有点烫,但也不至于啊……赵琅是猫舌头猫嗓子口吗? 但赵琅不会同她说谎,他是个不藏不匿的人。戚乐瞧着他阴沉脸一声不吭,忍不住:“噗。” 听见戚乐的笑声,赵琅更不高兴了。 他甚至连字都不想写,摇着头就要哄走戚乐。 戚乐扒着门框回头看他:“你还气吗?” 赵琅瞪她,但好歹在嫌弃地摆手之后,还是给了她一个摇头。 戚乐叹气,评价道:“你真是个好人。” 赵琅:“……”话是好话,但我怎么觉得你在骂人? 赵琅这两天不方便说话,戚乐便也不好去打扰他。 戚乐本以为她在自己的院子里缓上两天,却没想到第二天就见到了李闻道。 李闻道翻墙来的。 没惊动任何一个人,除了青竹——就进了安明珠的屋子。 戚乐见状一惊,连看向青竹以眼神示意,青竹连犹豫都没有,一个手刀就砍晕了一旁立着的、尚没反应过来的侍女。不仅如此,青竹还抱着昏迷的侍女直接出了屋,大喊来人说是病了,将戚乐院中所有的注意都迁走了,好让李闻道从躲着的窗沿边进戚乐在的地方。更是顺便替他们关了门看好。 李闻道看着青竹这熟练的动作,迟疑道:“青竹姑娘瞧着似乎一点也不怪我的造访。” 戚乐道:“小舅舅经常这么干,青竹习惯了。” 李闻道闻言诧异:“赵琅三天两头需要屏退左右?” 戚乐煞有介事:“对呀,毕竟和我说话不能被外人瞧见。” 李闻道:“……”等会儿,你们舅侄俩有什么话是不能被外人撞见的,这解释更怪啊? 李闻道还没来得及将疑惑藏好,他就看见了戚乐含笑的眼睛。他明白这是被调侃了,不由也失笑。 李闻道向戚乐拱手行了一礼,道:“闯入姑娘的屋中并非我本意,但是姑娘不便出府,赵兄又托我向你解释一些事,我没有办法,也只能出此下策。” 戚乐好:“他不能写信么?” 李闻道说:“是可以,但我觉得为求稳妥,还是我来比较好。这样姑娘有什么疑惑,我也可以即使答复。”他补充:“赵兄说姑娘是个容易多想的人,以免姑娘多想,还是当面交流比较好。” 戚乐:“……”赵琅,你着拐弯抹角的嘲讽也是可以的。 戚乐叹道:“好吧,我是晚辈,自然该都听舅舅的。小李将军,我舅舅要你同我说什么呢?” 李闻道瞧见戚乐这副委屈的模样,眼里不免浮出笑意。 他很快遮掩了,又正经地同戚乐说:“是宫里年节的事。” 李闻道解释:“宫中年宴,赵府历来是由赵颉大人携妻参与。今年赵瑾入阁,故而今年赵府能多一人入宴。但赵兄与姑娘,都是无法参加的。” 戚乐颔首:“这我知道。” 李闻道说:“所以赵兄需要给自己与姑娘都弄一张能够赴宴的牌来。” 戚乐其实也有点好赵琅要怎么弄这张牌,只听李闻道说:“赵兄自己姑娘倒是不用担心,他的朋友足够多,陛下对他也颇喜爱。只要他想,他自然能得到特旨赴宴。只是姑娘的有点难办,需要姑娘配合。” 戚乐:“请说。” 李闻道说:“安林竹。安林竹是本朝大家,即使是陛下也对他的法尤甚喜爱。他挂印辞官,陛下气到推了丹炉,却也没有真罚他个大不敬。如果安林竹愿写一封贺帖呈予陛下,陛下必然会龙心大悦,甚至请他入宴。你是安林竹的女儿,他既赴宴,若说要携上你,也是理所当然,无人会提出异议。这是最自然、不易让人起疑的办法。” 戚乐问:“那要我配合什么呢?” 李闻道说:“安林竹是个脾气古怪的人。即便是我们亲自去请,他也未必回来这令他生厌的建邺城。这也是我建议赵兄的,既然安先生仍愿回姑娘的信,如果是姑娘信去请,他或许会答应。” 戚乐笑了,她说:“是想请我写一封他必然会答应的信去吧?” 李闻道微微翘了嘴角:“姑娘聪慧。” 戚乐颔首,她说:“可以,我这就写。” 说着,她走去房,拿了笔纸便飞快的写了几行字。写完后她就将纸给了李闻道:“呶,拿去。” 李闻道也不去看她写了什么,叠好收下。但收了信,他也没走。 戚乐问:“你还有事吗?” 李闻道说:“我在等姑娘发问。” 戚乐古怪道:“我有什么要问你的?” 李闻道说:“我不知道,所以我在等。”他温着声音:“或许有,或许没有。或许有了,姑娘自己也猜全了。但我还是需要等一等。” “等到姑娘愿意来问。”李闻道说,“我答应了赵琅。” 戚乐:“……” 戚乐沉默了一会儿,她忍不住双手交握。 “好,那我就问了。”戚乐抬头,目光灼灼地盯着李闻道,“赵琅想干什么?入宫去当面试探太子与我的关系,还是入宫让我去见一面所谓的‘亲生父亲’?” “无论是哪一种,这都是尤为危险的事情。敌未动,先将几身暴露于敌前,这样的行为甚至称不上划算——” 李闻道在静静等着戚乐问完。 戚乐盯着他,最后道:“除非,除非他想在这宴会上试探出别的。比如,太子和太子妃见了我,到底会不会想杀我。” “他们是只害了赵熙,还是真的在打算着连我一并除了。” 剩下的半句戚乐还是没有说,李闻道便替她补上了。 李闻道说:“但以赵琅的心性,要让他在宫宴上试探出东宫对付你的后手显然是天方夜谭,这场宫宴于你而言,绝对是凶大于吉。” “所以,他应该只是想要让你去见一见‘太子’。” 戚乐没有反驳。 李闻道说:“但是姑娘从一开始就没有拒绝,姑娘是想要自己来试探这后手吧。” “赵琅说你习惯自己做,什么也不求人帮忙。所以他替你去求一求。”李闻道看见不打算多说的戚乐叹了口气,他道,“他是打算让你去见太子不错,但他也做好了打算请我帮忙。” 戚乐终于又问了:“……帮什么?” 李闻道答:“帮你去试探这后手,若有机会,直接便拔。” 戚乐一怔。 李闻向戚乐低声询问:“赵兄托我问一句,你愿意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1.斩龙13 最快更新你活不过这一集(快穿)最新章节! 这个问题戚乐答不上来。 戚母未去世之前, 她倒是还有人帮的。戚母去世之后, 她是个谁都不看好的病秧子,身边的人自然也懂得看清形势,不到半年的功夫也就散了个干净, 让戚乐握着笔,一个个的划去, 直到划去电话本上的最后一个名字。 戚乐有时候想,如果不是戚母有先见之明,将属于自己的那部分股权委托第三方交由成年后的戚乐, 戚乐在最初的那几年里,凭她的能力,大概还真守不住她母亲留给她的东西。 那几年里,戚乐学会了不要奢求旁人的帮助,所谓“帮你是情分不帮是本分”, 所谓“旁观已是大恩,落井下石才是常态”, 更所谓“利益面前毫无感情可言, 与你的感情完全可用上斤两称重,利益过甚, 情感即使存在,也压不过天平”。 戚母留给戚乐的, 是半个戚氏, 是一笔令普通人咋舌的财富。她几乎将能留的都留给戚乐了, 偏偏忘了给戚乐留下一个能帮她的人。 当连你的父亲都可能是你潜在敌人的时候, “相帮”这个词就显得尤为虚无缥缈了起来。时日久了,这个词在戚乐的脑海里也就淡的只剩个字型。即使后来带上了赵明,她开始予自己如同戚父那样寻找合作伙伴——戚乐对“相帮”的理解,也不过是毫无利益纠葛的怜悯之心,又或者是利益相同的暂时合作。 但这两点显然都不能放在李闻道的身上。如果说赵琅帮她还有赵熙与安明珠的生死在里头,李闻道替赵琅来帮她这样一个忙,就显得尤外的古怪了。 年宴发难,无论是动手还是不动手,必然都会与东宫交恶。将军府已经惹怒了圣上并赵、高二人,再添上一个东宫——哪怕是要造反,这为朋友得罪的、牺牲的也未免太多了。 戚乐犹疑很久,才问道:“我这么值得同情吗?”惨的能让赵琅向你开这个口,也能让你点头? 李闻道听见戚乐这毫无干系的问题,先是困惑,等他想明白戚乐的逻辑后,又忍不住笑了。 李闻道说:“赵兄和我说,你不知道正常亲人的相处模式。如今我看,你不仅不知道亲人间的相处,你不知道的有太多。” “我并不怜悯你。”李闻道说,“在这建邺里,像你这样的,甚至比你更为凄惨的比比皆是。就如同城外的那匹流民,你好歹还活在高床软卧里,他们却是衣不蔽体的死在了城郊外——甚至连一座荒坟都无法拥有。” “你比起他们,已经好了很多。” 戚乐闻言,瞧着李闻道的表情难免古怪了起来,连着说话的口吻也怪怪。 戚乐道:“你想说我无病呻吟,不知感恩吗?” 李闻道又叹了口气,他说:“没有,不是,我也不敢。” 他说:“每个人都有不同的苦楚,活在这世上,没有人是容易的。”明明不过十六七的年纪,甚至比赵琅还要小些,但李闻道在说这些的时候,却好似他已经见过了足够多的生死别离。 戚乐想想,也是,他成长于战场,见过的生死确实足够多,或许比起医生还要多。 他似乎意识到了,如果不将词句拆开了仔细去说,眼前的小姑娘就会理解到差的十万八千里的地方去。他细细道:“我说这些话,不是为了别的,只是想让你知道。人生皆苦,只是苦里不代表就没有旁的了。流民会有我父之流,想尽办法为他们谋取一处生路,你的路要比流民好走许多,自然也不是一条死路。” 说着,他竟然又温柔了一点。 “你看,赵琅在等着你。而我愿意因为赵琅,也帮着你。” 戚乐嘴唇微动,她还是回答不了。 她的人生准则就像是一次次跌得头破血流之后酿成的巨大深海。她在这海里飘着,四下不着,能依靠的只有手里攥着的一节浮木。海里或许是会存在岸与岛的,但在瞧不见边际的海洋里,这样的海岸与岛比起真实更像是海市蜃楼,当你精疲力尽扑过去的时候,也许扑到的只是一片更深、更冷的海。 比起更可怕,倒不如攥紧手里的浮木飘着。虽然飘着也不能算是得救了,可飘着,总是活着,远好过拼过去用尽了力气,最后坠进泱泱无边的冰冷,丢了性命去。 戚乐算不上场的人生中有十年都这样过来了,她这样过来了,好好的或者,反而还将试图袭向她的惊涛骇浪皆避了,这让她越发依赖信赖手中的一截浮木,而不是其他。 她就这样在这海里漂了那么多年,也算是安然无事。海里不是没发生过趣事。好比她遇见赵明,这个同样飘在海里的傻子,明明比她还要朝夕不保,却仍要将手里那寸小小的浮木分出一半来给她。 之后也是,她在海里飘着,渐渐有些疯疯癫癫,也不知道那天就为了追求活着的感觉,去主动奔向那滔天巨浪。也有个人同她说过,你真要奔死而不知的时候,我会用船拦一拦你。更有个家伙,不知道这海是无边无际的,以为自己身形巨大,可学着巨人填海,海没填成,自己却溺毙在了海中。 溺毙了……也要留下一截尖儿,替她挡一挡最后的风雨。 戚乐不是傻子。她知道那两人想做什么。 可是海那么大,她除了将人一同拉进海水里,还能怎么办呢?这海太大了,她是游不出来的。 他们来的都太迟了,这海已经是戚乐世界的全部。哪怕换了个世界,换了个地方,她也出不来。 戚乐垂眸想了很久,她似要开口回答了,李闻道却忽又不要她的回答了。 李闻道说:“你先不要说了,想清楚了再说。” 戚乐莞尔,她说:“不是你问的吗?怎么,不是你们想要的答案就不要了,非得是你们想要的答案才能说?” 李闻道看着她,他今日已经叹了很多次的气,如今又叹了一次。他慢条斯理说着:“赵兄说的不错,和你说话,要提起十分的精神,少一分都不行。” 戚乐挑眉:“那小李将军怎么不照做呢?” 李闻道看着她,笑着回答:“赵兄再请我来时又多说了一句,他说输赢不重要,对着亲朋大可不必计较太多。让也就让了。” 戚乐听完安静了好一会儿,她倒也不急着回答李闻道了。 李闻道更不急,他见戚乐此时似是情绪不错,便对她说温声劝着:“如果姑娘觉得我可怜,等想好了答案不妨亲自去与赵兄说。我在中间当这个传声筒,当的也很为难。” 戚乐敏锐问:“那时他声音就好了吗?” 李闻道面露狡黠,他悠悠说:“他耳朵没坏,姑娘说什么他都能听的。” 戚乐忍不住笑了。 李闻道拿了信去请安林竹,戚乐也去见了赵琅。但她却没像李闻道说的那样,真去和赵琅说上一句“你帮帮我吧”,反而只是在他屋里看吃茶——赵母心疼儿子,赵琅屋里的东西有些比赵瑾还要好。戚乐蹭吃蹭喝的十分满足。 一直到赵琅嗓子养好了,旁击侧敲地想等个答案,戚乐也没开口。但她却每天都要去他院子里看他一会儿。赵琅想不出来,便又去拖难得在建邺过次年的朋友。 李闻道听完后想了想,才将戚乐的用意告诉赵琅,她大概不反对,也愿意试着旁观一次。 赵琅听见挺不是滋味,最后还反问李闻道:“她是我侄女,为什么你比我还能猜到她的想法?” 李闻道心想,拉扯着我去帮你侄女的人是你,如今回过头来怨我的也是你。你这个人怎么这么难伺候。 想归想,李闻道还是回答了赵琅,他据实以告:“不清楚,我也正觉得怪呢,好像我天生就该知道似得。” 赵琅,赵琅古怪地看着李闻道,直将李闻道看得发毛。李闻道沉吟片刻,出声解释:“我没别的意思。” 赵琅道:“你当然不能有别的意思!我的侄女,不就该是你的侄女吗?是侄女,妹妹也不是!” 话说一半,他忽然又想到了一点,又急急补充:“是侄女也不行!” 李闻道:“……” 李闻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这件事最后也就算过去了,赵琅虽然心中埋怨戚乐不肯说,但既然她愿意多靠近一步,在赵琅眼里看来就是好事。 至少李闻道这么说了,他从小就聪明,赵琅信任他。 戚乐的信最后还真请动了安林竹,安林竹万福帖予皇帝,果然使得龙心大悦,破格允他以布衣之身参与宫宴。这事在朝野里引得一阵骚动,但安林竹仅仅只是上表请安,皇帝也无要重新赐予他官职的意思,这骚动没过两日也就停了。 但陛下也只是破格允了安林竹参加,只字未提安明珠的事,这让赵琅信里有些嘀咕。 安林竹似乎直到他们这帮小辈心里会不稳,特意信了一封来。也没别的,就写两字“安心”。 赵琅拿着信差点跳脚,忍不住埋怨:“说是安林竹一字值千金不错,可他这也未免太过节省了,多说两句又怎么了?” 戚乐顺口就答:“也许是觉得多说了麻烦,就不说了。” 赵琅嘟囔:“所以你也很懂安林竹了?就我什么都不懂是吧……” 戚乐心里是想,赵琅哪里是什么都不懂啊,他这根本就是扮猪吃虎呢。若这天下赵琅要说他不懂旁人,这天下也没几个人能说自己善于人来往了。但她瞧着赵琅的确不太高兴的样子,还是开口安慰了一句:“也许我想多了,他就是懒也说不准。” 赵琅:他刚写了万福帖给自己换宫宴名额呢,说懒也太敷衍我了吧! 戚乐倒是不觉得的自己哪里敷衍了,她甚至极为难得分出了一块点心去,笑眯眯地说:“小舅舅,吃糕吗?” 赵琅:“……”算了,还能断绝关系还是怎么的,就这样吧。 年节将至,赵府内外尽是红灯银霜。这临近年关的一月虽过得尤不顺当,但赵母却觉得只消将这年平安过去了,明年的一切都会照旧的富贵平安。 为此,赵母特意忙起来前带着孙子孙女们赶去国寺去新供了灯,更是捐足了香油钱。 赵琅本不想去,但他无实职在身,又是赵母心尖上的儿子,哪里容得他不去。而安明珠往年也是不用去的,但今年她身体好转,安林竹又要来建邺过年,赵母左思右想,还是将她也带上了。 于是戚乐一个本在院子里休养生息已备即将到来的宫宴的闲散人士,因着安林竹来一事,还迫不得已去寺庙供香了。 赵琅对这事倒有点忧心,他私下问戚乐:“你这状态……去佛寺要紧吗?要紧的话,还是装病吧?” 戚乐心想,你还记着这出呢? 但赵母一应用具都准备好了,戚乐上次年前去庙里拜佛的记忆也还是好小的时候,她觉得去看看也聊胜于无,便回了赵琅“没事”,也跟着上了马车。 赵琅还是不放心,他觉得戚乐这个孤魂野鬼已经是不仅胆子大的问题了,她简直是大而无畏——哪本故事里的孤魂野鬼敢往佛寺里主动跑啊?尤其是你还是个在附身状态的。 赵琅想想还是不行,他正琢磨着想个办法打消赵母的主意,戚乐却对他说:“我想去求个平安。” 戚乐看着赵琅,对他说:“替你和李闻道分别求一个。” 赵琅怔住了,他甚至有些窘迫的摸了摸自己的后颈,期期艾艾说着:“那,那就去看看?你要是觉得不舒服,立刻就和我说,我立刻带你回家。” 戚乐闻言瞅着赵琅,她问了一句:“我不舒服被驱了,不是刚好让安明珠回来,你紧张什么?” 赵琅这回倒是没有被问住,他回答道:“不一样。我希望你是心愿已了往生去,这和明珠一样重要。” 戚乐品了品“一样重要”这四个字,最后莞尔,评价赵琅道:“你这个人……真是容易心软。” 赵琅说:“也没那么心软,你如果真的要害明珠,我请大师除你也不会手软的。”他甚至还为了证明自己说的没错,补了一句:“不信你问李闻道,我可是让他替我去找了北地巫师。” 戚乐被赵琅逗的不轻,以至于她坐进了马车里还在掩着唇角低声笑。赵思乔不明白她在笑什么想要问,却又更在意弟弟的情况,一来二去便也顾不上,等她哄好赵思文,想要再同戚乐说上两句话时,戚乐已经微微阖上眼睛,瞧着是睡着了,而等她在睁眼的时候,已经是到了国寺外。 赵母是一品诰命夫人,国寺的首座自然会出院迎接。赵家一行人同来接待的僧人行了佛礼,听僧人说方丈已在院中静候着,只等赵母前来上完三炷香。 赵母是个颇为尊重佛道的人,自然不会让方丈久等,吩咐了下人几句,便要匆匆去了。 戚乐不打算去,赵琅也不太想去。 戚乐落在了后面,她问身边的小沙弥:“师父,寺中有求平安的地方吗?我想求个平安。” 小沙弥被戚乐这样温温柔柔地问了一声,忍不住红了脸,他连说:“姑娘可以同老夫人一并入大殿进香的。” 戚乐笑了笑说:“我只求和乐,也不是什么大事,就不麻烦殿中佛祖了,简单些就好。” 小沙弥听戚乐这么说,便也真替她指了一处殿,说里面供的是笑口佛,若是不去主殿,去弥勒佛前供柱相也好。戚乐道了谢,提着裙角便悄悄要去。跟着赵母的侍女发现了,低声提醒了赵母一句,赵母礼佛在前,不便多言,也就仅仅只是皱了皱眉说:“随她去吧。” 侍女应了,赵琅瞧着戚乐要走,他巴不得跟着走。同赵母说了声,他觉得那边有趣,也不等赵母回答,便跟着戚乐跑了。赵母瞧着气,可在佛门种地也只能忍着,摇头叹气着“只能替他多上一柱香求求佛祖护佑了”。 首座瞧出赵母对赵琅在意的很,也笑着说了两句吉祥话。首座道:“我瞧三公子眉目疏朗、天庭饱满,身上尽是金贵吉祥之气,未来定会大富大贵,也无需多求。” 赵母听见这话哪有不高兴的,立刻让侍女多捐了一笔香油银子,虔诚无比的去拜佛了。 赵母入了主殿,戚乐去了偏殿。 她倒还真是想求个平安,也还真捻了香,皱着眉忍着被烟气呛了好几口也没丢。还是赵琅赶来瞧见了,从她手里接过了香去灯上燃,嫌弃着说:“忍着也不会显的心更诚,你一个孤魂野鬼在这事上讲究什么?” 戚乐也不拦,她在一边等着,等着还要催:“好了没有?” 赵琅:“……” 赵琅好不容易点着了香,他将一柱分给了戚乐,自己拿了一柱,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对戚乐说:“你替自己求吧,我和李闻道的我来求。” 戚乐问他:“你一炷香求两个会不会太节省了?” 赵琅理直气壮:“神佛不会在意这个,在意了就不是神佛。” 戚乐:……嗨,说的还挺有道理。 两人远离了人群,倒也安安静静地上了香。 香插在香炉里慢慢悠悠的飘出弯弯的烟雾来,赵琅还捐了点香油钱,负责护持这殿的僧人自然是要出来迎接他们。只是这僧人瞧着就没他们先前见到的外出迎接的僧人那么光鲜亮丽了,他好似刚刚从榻上爬起来一样,连衣裳都穿的不够整齐。 连赵琅瞧见了,都忍不住皱了下眉。 僧人依礼向赵琅道了佛,顺便谢了他的捐赠。他已听殿中沙弥说了这两人是来求和顺,也准备好了万字符要给两人。他先递给了赵琅一枚,再递给戚乐的时候,僧人抬头一看,登时“咦”了一声。 他递万字符的手就这么顿在了原地,反而说:“姑娘瞧起来可不太好啊,有夺魂射魄之像。怎么,姑娘是得罪了什么人吗?” 戚乐闻言微怔,赵琅听见这话却紧张的要命。 他比戚乐还记着戚乐给自己编的那“孤魂野鬼”设定,此刻听见那僧人这么说,满以为这僧人是瞧出戚乐不是安明珠本人了,生怕真出现降妖伏魔的场景,两步就挡在了戚乐面前,瞧着这僧人面色极差。 赵琅不太快意道:“一个和尚学什么道士看相,我看这佛寺也鱼龙混杂的很,不拜也罢!” 他万字符也不要了,就地一扔,揽着戚乐就要赶紧回家。 戚乐却在这时慢慢眨了眼,她蹲下身捡起了赵琅丢了的万字符,在赵琅的胆战心惊中和僧人道了声谢,才肯跟着赵琅回去。赵琅差点吓坏,出了殿门就喝戚乐:“你真不怕死啊,还拿那符做什么啊!” 戚乐将符又强塞给了赵琅,这才慢条斯理道:“他都能看出我不对劲了,不是正能说服这符灵验吗?既然灵验,就收收好。” 赵琅:“……” 赵琅握着符,忍不住连道:“不是,你还真不怕?” 戚乐笑道:“我怕什么啊,你都把我推出来了,我还能怕什么?” 赵琅:“……”赵琅想想也是,赵家是什么地方,安林竹也快来了,难道一个国寺小小的僧人,还有胆子去赵府了? 但经了这么一遭,赵琅还是觉得佛寺有点危险,半拉半扯的,带着戚乐也就先回去了。 这事传到赵母耳朵里,自然又是十分不高兴。但做这件事的人是赵琅,她再不高兴也说不了什么,还得命人哄着赵琅将她求回的金箔万字符给佩好了,安安稳稳地过去这个年。 赵琅无法拒绝,也就只好将这金万字同戚乐捡回给他的纸万字一同塞进了荷包里。而戚乐自己的那个,她大概是意识到了自己一个妖魔鬼怪拿着佛字真的不好,托青竹转赠予了李闻道。 听见被李闻道收了,赵琅有些颇不是滋味。李闻道发现了,他觉得颇为无奈——戚乐除了赵琅就只认识他这么一个能送万字符的活人,不送他,难道还要往赵母跟头凑,送赵母吗? 赵琅这不是滋味持续了一段时日,一直持续到了安林竹入建邺。 他入建邺当日悄无声息的,第二日便惹得全城皆知。 因为第二日一早,这位本朝的大家,便极为合规合矩,亲自拿了拜帖上了赵府。 他自己敲门,自己呈拜帖,也自己来说。 安林竹对赵家不知所措的门房温声道:“我来见我的女儿,十四年了,只是见一面,赵府合该允吧。” 赵府门房:……我不知道啊,别问我啊! 赵颉赵瑾上朝,赵府内赵母当家。 赵母也是赵颉当年的事业伙伴,深知在这人来人往的当头,把当朝大家安林竹关在门外是极大的不妥。哪怕她在心里在嫌恶这女婿,这个当口,她也只能让安林竹进来。 好在只是见一面,也不是带走。这些年来,安明珠尤为形肖赵熙,连赵母瞧着她也常忘了她的真实身份。赵母并不担心安林竹能从安明珠的样貌里瞧出不妥来。 安林竹只身入赵府,倒也如愿以偿见到了安明珠。 他见到安明珠,自然又是在赵府的正厅里,赵家人坐了一团,差点让他没法在里头畅快呼吸。好容易三两句气走了赵母,赵琅帮了个腔又请安林竹去他那儿坐坐——到了接近午膳的功夫,安林竹才清净下来,进了赵琅的院子,同戚乐对桌而坐。 安林竹年已三十有六,但瞧着倒仍十分年轻。他坐在赵琅的旁边,看起来倒也比赵琅大不上几岁。大约是赵琅不太像安林竹记忆里的赵家人,这位读人收了唇舌,给了赵琅一句好话:“虽然见着你仍让我不快,但好歹还算能够呼吸。” 赵琅:“……”我能说什么,对不起我姓赵吗? 安林竹掠过赵琅,他看了看四下,敲了敲桌面:“既然你特意请我来这,送信给我的那小家伙是不是也在?” 李闻道好歹也是十六封将的小将军,到了安林竹的口里竟然也成了个小家伙。 也好在李闻道不是在意这些的人,听见了安林竹的声音,也真从屋里走出,向对方行了一礼,恭敬称:“安先生。” 安林竹并不在意这些虚礼,他抬了抬手指,又看向从开始起便一言不发的戚乐。 他沉吟片刻,努力缓和了语气,对戚乐温声道:“天有些凉了,你进屋去歇一会儿,爹同你舅舅有些话要说。” 戚乐本想说她留下,没什么话不能对她说的,赵琅却严肃地对她使了个颜色,让她进屋去。 戚乐:“……”行吧,那这个核弹你自己扛。 戚乐见大家好像都不需要她的样子,便也真学着安明珠乖巧的样子进了屋,还贴心的关上了门。 她刚关上门,院中就响起了安林竹的暴怒斥责,说是暴怒也不恰当,因为这位读人连的暴怒是用极平稳的语调,似蛇信般吐着堪比蛇毒的字眼。 如果不是亲耳听见,戚乐都不知道骂人还能骂出花。 安林竹对赵琅道:“世人说你纨绔无用,我一直以为是世人夸大其实,如今一见,方知是我之错。我坐井观天,不知这天下还有似君般人物,小叔子,你无用的令我佩服。” 赵琅:“……” 李闻道想要替赵琅辩解,安林竹又道:“城门鸣冤,李大将军好气魄。我以为李小将军也需是个气魄干云的好男儿,却不想是个连‘敬老抚幼’四字都读不明白的莽夫。拿幼弱之信前来叩安某之门,也是豪气干云。” 李闻道:“……” 戚乐在门口靠系统转述听了个清清楚楚,忍笑忍的嘴角发痛。 安林竹还没说够。他离开建邺,修身养性太久,以至于赵琅和李闻道都不知道他当年是怎么叱咤御史台,让御史都避着他走的。 安林竹约莫骂了有一盏茶的功夫,终于意识到再骂也是浪费时间,所以他做了陈述。 安林竹道:“废物。” 李闻道和赵琅:“……” 安林竹瞧着他们俩,怒极而笑:“怎么,不服气?” 他从怀里取出了戚乐写来信,眼中仍有怒火,他耐着脾性道:“赵琅,你姐姐当年劝我走,说是她和明珠都会由你照顾。即便有不测,只消你在,都无大事。” “但这就是你姐姐信任的‘无大事’。” 安林竹点着戚乐写来的信,眼中神色发凉:“你侄女都快死了,你让她来向我求救?” “你这舅舅,当得真好。” 赵琅一脸懵,李闻道像是反应过来什么,连忙看了眼戚乐当初写的信。 戚乐写的信一如安林竹的信,简单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 戚乐写“爹,我快死了,救我”,七个字,还很工整对仗。 戚乐在屋里听系统转述完了这句,也是想起来自己当初写了什么了,她的笑容顿了一瞬,而后笑得更厉害。 安林竹还在发火:“我在清河!严重到已经要向我求救命,赵琅,你不是废物是什么?还有你——李小将军,让一个小姑娘写出这样的信来,你良心不痛吗?” 赵李二人根本答不出话,皆是有苦说不出。 戚乐在屋里严谨地捂着自己的心脏替两人答了,她说:“不疼,还挺健康。” 系统:……戚乐,有本事你别对我说。你出去,正面对着安林竹说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2.斩龙14 最快更新你活不过这一集(快穿)最新章节! 安林竹的怒火也并非毫无缘由。 当年梅园事发, 赵熙被第一时间接回了赵家,他一人留于梅园, 全然不知发生了什么。待宴会终了, 安林竹想要去接自己醉酒浅憩的妻子时,却被告知了一句“身体不适先回了赵府”,当他来不及去想赵熙为何回了赵府而不是他的官邸, 匆匆赶到赵府时,等着他的却是赵颉紧闭的院门。 安林竹在梅园宴后, 甚至连再赵熙一面都未见过,就被赵家寄来了和离。 那时安林竹愤怒, 丝毫不顾及两家体面,夜半击门,生生将此事闹上了金殿,皇帝金口玉言要赵熙同他说清, 赵颉也寻着了各种借口不允。这事足足闹上了近乎半年,安林竹还是想到了办法见到了赵熙。或者说——赵熙还是想到了办法见到了安林竹。 她已经显孕了,竟然还敢记着了院中护卫巡逻的交接,生生在夜半时分翻墙逃出了赵府,夜奔于青石官道,在漆黑夜里敲响了安林竹的宅门。安林竹见到她,她甚至连个披风都未披上,头发上甚至还沾着不知从哪儿惹来的露水。赵熙面容是有些憔悴的, 但她瞧见了安林竹的时候, 脸上却只剩下了笑, 连眉眼都弯起来的笑。 而后安林竹便注意到了她隆起的腹部。 赵熙倒没什么顾忌,她说:“你别琢磨那信上笔迹真假啦,那字是我写的。理由你也别猜了,猜多了对你也不好。”她趴在坐上,笼在暖色的灯里,脸上的神色毫无阴翳,还似临街灯下初见。她托着下巴瞧安林竹的眉眼,指了指自己的腹部笑着说:“五个多月,你清楚啦。这趟浑水太深了,你回家去吧。” 安林竹那时还是年轻气盛的脾气,他是金殿钦定一甲第一入的翰林,又出生豪门世家,从小唯一学不会的就是低头。赵熙要他回家,还怀着未明的身孕要他回家,他怎么可能肯。那时候安林竹气的要命,可瞧着赵熙,他还是在尽可能的忍着脾气。 他对赵熙说:“这天下有那处的水是不浊的吗?怎么就只要我回家去了,你和孩子不同我一起回家吗?” 赵熙闻言,她古怪道:“你难道以为我是因为没脸才不同你回去?”赵熙哈哈大笑,她说:“安林竹,你不要想太多啦。我才没那般无用,至多当被狗咬了一口罢了。” 她伸手去摸安林竹的眉眼,温柔着神色同他轻诉:“你说得对,这世上水太浊。但你是我心里最清的那一捧呀,林竹,听我的话,回清河去。至少在这个当口,你不能留在建邺。” “我你也不用担心,赵家是我母家,还有大兄二兄护我,退一万步来讲,仍有琅儿呢。纵使安大学士瞧不上我赵府满门,琅儿你总瞧得上吧?” 赵熙同他说了一炷香的话,随后赵府的护院便到了。赵颉怒不可遏,连从自己嫁出去的长女府中借府兵的事都做出来了。赵颉叱责安林竹绑架他的女儿,太子的府兵甚至连弓箭都架上了。赵熙仍是笑嘻嘻地,她倒是不用人去抓。 她在所有人面前大大方方地亲了安林竹一下,像只漂亮的蝴蝶,从安林竹的指尖擦过,又回了茧中去了。 安林竹的那口气,从那天起其实就没真正的舒过。 太子妃呵斥安家仗势欺人,事情闹得太难看,清河也不能纵着安林竹接着闹下去。安林竹无法,却依然不肯回清河,最后迫得他回清河的,是赵熙生子之后,尚未出月,便以白绫自尽。 太子妃吊唁之后,允他来见赵熙与婴孩一眼,太子妃直对那时恍惚的安林竹道:“你知道我的好妹妹为什么会自尽吗?因为你自负自傲,不肯听她一言。你不愿离建邺,结果便是逼得她除了选择死亡,便再没了办法。她是你害死的。” 安林竹被迫回清河,而这一句话约莫困了他有十四年。直到十四年后,戚乐一份信寄来。他瞧着信上的字眼,又回忆起了当年,他想着赵熙对他的劝言,又想着赵熙眉梢眼角的笑意。安林竹忽而意识到,赵熙便是为了保他,也不会选择主动去自尽这样的做法。 赵熙是个什么人,她是能当自己亲爹的面,去亲吻被他亲爹认定了“与她成仇”的和离了的丈夫的叛逆者。 她面对太子府兵尚能轻言浅笑,怎么会在成为母亲后反而突兀地去寻死? 太子妃有一点倒是没说错,他年轻时太过自负自傲,以致连这点都看不清,甚至还需要赵熙的女儿远隔多年后,再来提醒他一次。 安林竹这火既是发给赵琅,也是发给自己。赵琅和李闻道敏锐地意识到了,所以两人都没有人开口去反驳,只是让安林竹出了这口不知道憋了多少年的气,最后还是戚乐在屋里看不下去了,她推门走了出来。 她一出来,安林竹的话就全部消声在了嗓子眼。 他将原本那些毒液吞了回去,又换上了和善的面容,柔声询问着戚乐:“怎么了,爹吵着你了?” 戚乐忍着笑,她说:“这倒是没有,我只是想问一声,你们说这么久渴不渴,让青竹给大家添杯茶吧。” 戚乐借着这个机会重新走回了桌边,安林竹不好意思在女儿面前事态,也就只能将话头都忍了回去,端起青竹沏来的茶喝上一两口,这无疑让李闻道和赵琅倍感轻松,李闻道甚至还对戚乐说了声:“谢谢”。 戚乐:……至于么你俩? 身为攻击范围之外的戚乐,丝毫感觉不到直面安林竹这类能够不带重样字眼骂人骂上三天三夜的恐怖与压力。甚至在有了前一次的经验后,赵琅都不提再“让安明珠消失一下,他和安林竹来一场长辈之间的交流”这种话了。 赵琅迫不及待地留下了戚乐,而有些问题还要推下去。毕竟等赵颉回来知道今天的事,安林竹还能不能再见一次戚乐还是未知数。赵琅直接道:“现在情况是这样的,我们都怀疑当年……”他含糊了过去,“是太子。只是怀疑没有证据的话,我们没法去动东宫。对东宫的行为也是难以防范。” 安林竹沉吟片刻,他问:“明珠同我说,她正在遭遇性命之忧,东宫已经动过手了吗?” 赵琅答:“算也不算。明珠的身体很差,前些时日查出来是我大嫂动了手脚,将她的体质由性寒改成性温热。说算,是因为在这件事里,太子府送来的珍贵补药大多都是性温性热——若说东宫不知明珠的药案,次次送来都是这类药物也太过怪。若是说知道——那还送这些就更怪。说不算,也是因为这点,因为这类药归根结底还是对明珠有好处,甚至帮了她在在经年累月的误诊中存活。如果是太子府瞧出了门道,刻意为之,也说得通。” “说的通?”安林竹笑了声,“赵煦是什么人,她是当年能为赵熙命府兵将我‘送出’建邺的人。如果她真是要保安明珠,会这么迂回?不该是直接召王氏入东宫么。” 赵琅也知道后一种的可能性太低,他默不作声。安林竹接着道:“不过东宫送药,竟然满府都没有一人对东宫说出不符药案,甚至连王氏都没提——这事也够怪的。”他说着瞧向赵琅,“你觉着呢?” 赵琅被他瞧的茫然,全然不知安林竹怎么又盯上了他。他试探着:“啊……?”了一声。 安林竹:“……” 戚乐看不下去,她叹了口气,接过了话头。她对安林竹道:“这就是我写信求助父亲的缘故了。” “哪怕全府都对我的性命漠不关心,大舅母是不想要我康健的。东宫这般送药,无疑只会阻碍她的计划,大舅母又是贤明在外的形象,于工无私,她都有提醒的义务才是。” “不提醒,只有一个可能——她说了,但外祖母与外祖父却将此事压了,并要求她缄口。”戚乐慢条斯理地作出推测,“外祖父外祖母这般表现,只会让人觉得他们已放弃了我。放弃到都不希望我病好了,再被皇长孙注意。为了这个目的,吃些不合时宜的药、身体差些也没什么关系。这大概也是大舅母后来对我动手越发没个忌惮的缘故。” “毕竟太子妃还那么表现着。谁敢去猜东宫与赵家……其实都盼我死呢?” 戚乐做了个总结,她对安林竹微微笑了笑,她说:“爹,在这处境下,我就算今日还活着,但你说我是不是快死了?” 安林竹神色微动,他对赵琅道:“你还没有个孩子知道审时度势。” 赵琅:“……”算了,我挨骂就是了。 安林竹瞧着戚乐,忍不住微微叹了口气。他也不再去问戚乐别的,甚至可以避过了她,询问李闻道:“是你请我来的,看来你们已有了计划。” 李闻道沉吟片刻,对安林竹说:“我们计划着由大人您带明珠入宫赴宴,去见太子与太子妃。我与赵琅想写法子,想办法让太子与太子妃对明珠的异常反应,落入陛下的眼里,将真相解开来。” 安林竹道:“如果太子和太子妃没反应呢?或者,太子妃足够机警,她圆过去了呢?” 李闻道一时答不出。 安林竹敲了敲桌面,漫不经心道:“皇家威仪,你知道这四个字到底是什么意思吗?意思就是,皇家哪怕做了糟污的事情,这事也要烂在旁人家的衣袍上,撕烂血肉也不能抖出来污了他们的衣角。” “只要赵颉不追究,这事就解决不了,一个弄不好,他们还可能联合起来解决了明珠。” 李闻道:“……” 赵琅结结巴巴道:“不、不会吧……” 安林竹低嘲:“有什么不会,你姐姐死的还不清不楚呢,别和我说你到了现在还信她是自杀。” 赵琅当然知道赵熙的死里充满了疑团,但他内心最深处,还是不希望这死是由赵家人一手缔造的。就好像,他不愿去想赵颉很可能不会为安明珠出声一样。 安林竹见两人都没了声音,哪怕戚乐还在场,他的声音里都免不得又添上了怒意。 安林竹道:“别告诉我,你们的计划就是这个?让个小姑娘打前锋?” “你们可真有出息。”安林竹彻底冷下了声音,“要让我女儿去那么危险的地方,你们不如先试着杀了我。” “我死了,我可以考虑一下你们的计划。” 赵琅被骂了好一阵了,他见安林竹来了也不配合,忍不住道:“你死都死了,还怎么考虑!” 李闻道和戚乐听见他这话,都忍不住面露痛苦之色。 果不其然,安林竹道:“对啊,我死了,所以死都不考虑。” 李闻道和戚乐互相看了一眼,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同样的意思。戚乐微微向李闻道点了点头。李闻道便伸手拍了拍赵琅的肩,让他先闭嘴。戚乐则对又重新恼火起来的安林竹道:“爹,没关系的。” 或许是她这一声“爹”叫的太干脆,安林竹的火气一下消去一半。但他还是坚持:“不,你不知道宫宴是个什么地方,那地方比赵家还要恐怖。在宫宴上,若是赵煦存了心要杀你,她连理由都不用给。在利益驱动之下,赵颉甚至会替他去编理由。”安林竹低声,“爹不能让你涉险去。” 李闻道适时道:“这一点,先生不用顾虑。宫宴之上,自然有旁的人会去应付东宫。高氏一门的贵妃,她的儿子今年刚好三岁了,对比皇后的养子、与赵氏走得颇近的太子殿下,贵妃的孩子才是高氏更想要的‘太子’。” “明珠的事情,高氏已经察觉到一二了,剩下的七八分,可由我与赵兄来。只消明珠在宫宴露个面,让贵妃心中有个底,剩下的事情,我们的大可静观其变,顺水推舟。” 李闻道甚至多问了句:“先生递了万福帖,想必也不只是要参加一次宫宴吧。若是先生能入御史台……” 安林竹瞧向李闻道,他辨不出情绪的说了句:“你倒是比赵琅要聪明,借力打力学的不错,但——” 眼前安林竹还是要反对,戚乐连忙道:“爹,我想去看一眼!” 安林竹看向戚乐。 戚乐努力了一下,微红了眼睛,小声道:“我从来没去过宫宴,我想去见一眼。” 安林竹哑然。 戚乐用力掐了自己手心一下,这次终于做到了泪眼朦胧。 她低着声音说:“我身体差,以前哪儿都去不了。所以……这一次,我真的很想和你一起去。” 安林竹便说不出别的话了。 他叹了口气,伸手想要安慰安慰安明珠,却又临到了不敢真的去碰她。还是赵琅在一旁漠然瞧着,伸手抓着了他的手腕,拖着他去碰到了安明珠的额头。 赵琅:“不谢。” 安林竹:“……” 安林竹忍下了再骂赵琅的冲动,他的指尖碰上了戚乐温热的皮肤,一瞬间便软了下来。他的手去揉了揉她的额发,安稳道:“好,那就去吧。爹陪你一起。” 戚乐抽泣了一声,她在桌子下给赵琅比了个搞定的手势。 赵琅:“……”这样也行的吗? 戚乐:我这次都改进的哭出来了,还想怎么样? 安林竹生怕戚乐难过了,哄了好一会儿,又将人哄进屋子里休息了,走出来方才对两人说:“先说好,明珠不能涉险。宫宴只能是宫宴,贵妃瞧不瞧是她的事,明珠本身不可涉局。” 赵琅:“这我当然知道!那又不是什么好地方。” 李闻道倒是看着安林竹,问了句:“安先生似乎对我们的办法颇为不屑一顾,您难道有更好的办法?” 安林竹笑了:“是啊。” 李闻道虚心道:“还请先生赐教。” 安林竹反问他:“废太子是只有高氏能做到吗?你又能保证陛下不会心软,废了一次又重立吗?” 李闻道闻言一怔,安林竹已笑了两声,掠过这话题不愿再谈了。 不过经此一事,两人也知道安林竹在心思缜密上远胜他们二人。两人将计划和盘托出,又经由安林竹提点补充完善。在戚乐处在无聊到甚至拿扇子扑雪玩状态里的时候,赵琅四处奔走联系朋友倒比他正经入阁的大哥还忙。 系统感慨:“你第一次不用自己去想怎么活。” 戚乐想了一会儿,她笑着说:“对,还挺新鲜的。” 这新鲜的日子约莫持续了有小半个月。赵颉回来后,果然想了法子不再同意安林竹上门见安明珠。戚乐便写信,靠这李闻道翻墙的功夫与安林竹联络。 在戚乐写到第十四封信的时候,赴宫宴的日子终于到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3.斩龙15 最快更新你活不过这一集(快穿)最新章节! 戚乐本想问赵琅, 她要不要穿得像当年的赵熙一些。赵琅却说,没必要,她想穿什么穿什么, 把宫宴当成郊游就行。 戚乐低头笑了笑, 干脆顺着赵琅的心意, 完全按着自己的喜好去挑了身衣裳。 安明珠喜欢素色、赵熙喜欢艳色, 戚乐自己没特别喜欢的颜色, 一定要从安明珠的衣柜里去选, 她喜欢杏色绣云纹的衣裳。穿着杏色衣服的安明珠气质是戚乐表现出的、藏着尖锐的温和, 站在镜子前,就又不像安明珠也不像赵熙了。 像戚乐。 安林竹临到了这时候, 才和皇帝求了圣旨,架着马车悠悠达达地来接女儿。有旨意在,哪怕赵颉心里有一万个不乐意, 却也阻止不了安林竹在今天这当口带走安明珠去赴宴。 赵颉心里隐隐察觉到今晚怕是要不安稳了, 所以他转而就去吩咐行动比较自由的小儿子——“看好你的外甥女, 别让安林竹带坏了她。” 赵琅:“……哎。” 戚乐在一旁听见了这话, 埋下头掩笑。她漫不经心的想, 赵颉当初默认了赵熙死亡的时候, 有没有想过多年后,赵琅也会面对他,默认了他的不安呢? 大概是没想过的。戚乐心想, 若是他对赵琅多花了些心思, 意识到这儿子到底是怎样的人, 大约他也是容不得赵琅如此活到今日的。 所以在今日后,当所有的一切全部被揭开,赵颉发现赵琅真正的模样——赵琅之后在赵家还能过上原本的日子吗? 戚乐侧首瞧着赵琅随赵颉先出门,临他要离开门槛时,伸手替他理了理香囊。那里头装着她给赵琅的万字符。 她理好了香囊,在一片白银素裹里最后抬头问了次赵琅:“小舅舅,值吗?” 赵琅被她问的莫名,他也伸手替戚乐压了压被风吹乱的头发,替她将兜帽给重新带好了,方才说:“什么值不值的。”他严肃着说:“你就是想太多,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值不值,只有对不对,该不该。” “你在家里好好等你爹和李闻道,小舅舅先去给你探个路。” 戚乐也被赵琅逗乐,她抿着嘴角笑,也“唉”了一声,她对赵琅也说:“那我也护一护小舅舅。” 赵琅听见她这么说,只当她是投桃报李,伸手点了她眉心一下,叮嘱她不要受凉了,也就转身上了马车。唯有听见这话的系统差点丢了自己手里的瓜,它沉默地回想着戚乐说的那几个字。 护一护。系统抖的差点瓜都拿不出,它的心里涌起的是惊涛骇浪,是难以置信,更是美梦成真。这使得它瞅了好半晌的戚乐,甚至还忍不住自己去试探这漂亮泡沫的真假—— 系统斟酌着问戚乐:“……你这‘护一护’的意思,不是要搞赵琅吧?” 戚乐:“……” 戚乐凉凉道:“你希望我踩着赵琅除赵家吗?” 系统立刻头摇如拨鼓,它还怕自己给戚乐提供了一个新思路,万般紧张道:“不是不是,没有没有,我刚才什么都没说。哎呀,戚总,您今天这裙子选的真好,杏色的,衬这冬天!” 戚乐也不去揭穿她。她也算看出来了,这除了是个新手系统,还是个偏好善良型人格宿主的系统。她前两个世界的诸多做法,虽然将它震得乖巧了许多,但估摸着,也真将它数据里给搅得一团乱。 戚乐那几乎空落地毫无一物的良心里,坠进了一滴冬日里的融雪。她迟疑了一会儿,对系统说:“这样吧,我以后……” 系统闻言竖起了耳朵,它试探:“……良善一点?” 戚乐答:“安稳一点。”她眼里满是笑意,“如非必要,我不做多余的事,这样是不是合你的意?” 系统如果有嘴巴,现在一定也张的合不拢。它回过神后忍不住嘀咕:“早知道早点让你自己选世界了,效果这么好,前两个咱们经它干嘛啊。” 戚乐听这话听得莫名其妙,她还没提出疑问,系统已经飞快的说:“那说好啦!” 戚乐听着它这飞扬的音调就心里有些作痒,她忍不住又捉弄系统:“好啊,不过也不是毫无条件的,我之前的那句话不变,如果让我发现你再有一次欺瞒我、像帮着巫支祁瞒我一样再瞒一次——我也是能变本加厉给你看的。” 戚乐温声细语恐吓:“相信我,你现在看到的还一直是积极向上的戚乐呢。发疯的戚乐,你肯定不想见。” 系统一个哆嗦,瓜掉了:“……” 戚乐听不见系统的答复,只能感觉到它似乎又开始有些混乱了,以为她自己吓狠了,便又收了语调,笑着说:“逗你玩呢。我又不是个疯子。” 系统:……真的吗?但我看你说的好真啊。 系统:我真的好害怕,我真的能将这个任务执行完吗? 系统:……我还是回去拜拜数据之神吧。 赵颉走后没多久,安林竹的马车就到了。李闻道居然没和李将军一起,而是和安林竹一起。戚乐见着他骑着马来不禁疑惑,李闻道瞧见了她困惑的神色,了然笑了。 他也不等戚乐去问,便笑着解释:“你与安先生都不通武艺,为保万全,我觉得还是我与你们一道去比较放心。” 安林竹听见他的解释,不咸不淡道:“我也和你说过,东宫没那么蠢,为了件还沉在水下的事,先在水面上激起别的浪花。” 李闻道不卑不亢地回答安林竹:“我知道,但我确实是因担心这个才来的。安姑娘好,我答罢了。” 安林竹更不喜李闻道了,他说:“明珠开口问了吗?” 李闻道:“……”这不是她没有开口问的习惯,我才主动答吗? 总归安林竹便是不喜欢李闻道凑在戚乐面前的样子,戚乐只当自己没看见安林竹对李闻道的那点儿刁难,全然将自己装作了一副懵懂无知的深宅少女模样,乖巧地连句话都不多说,便钻进了明珠打好帘的马车里。 马车外,安林竹淡声说:“看,我女儿乖巧,本就不需要你多言。” 李闻道:“……”李闻道透着帘子的缝隙,瞧见了戚乐嘴角弯起的笑,他忍不住也笑了。 李闻道摇了摇头,他莞尔心道,哎,今夜注定是场无欢宴,等入了宫门,或许众人便都难再笑出来了。再入这宫门前,能多笑一会儿都是好的。 赵琅的外甥女打定了注意要让安林竹与他松快一些,他又为什么不去配合呢? 李闻道非常干脆地同安林竹致了歉:“先生说的是,都是我多言。” 安林竹:“?”怎么突然间不按常理出牌了? 戚乐在马车里听见了这么一句,也差点直接笑出声。她伸手掩住了嘴角,瞧见了马车里还有温在炭炉上的热茶,桌子上的漆盒里,甚至还放上了点心。 戚乐的视线向马车外飘去,安林竹恰好掀了门帘入内。他对上了戚乐的眼,也不躲闪,相反漏了点笑意。 安林竹坐下,掀开了马车窗帘,李闻道在前方策马,领着众人前行,安林竹便指着路边挂起了一盏盏红灯的店铺,同戚乐说着些趣闻轶事,等走到了临街拐角去,安林竹还要提醒戚乐去看那盏最大的灯笼。 安林竹瞧着被那灯笼都笼成了橘色的街角,神色温柔道:“瞧,这灯是不是很美?” 红墙乌瓦,橘灯映雪,的确很美。戚乐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安林竹说:“等事情结束了,爹带你回清河。家里也有一盏这样的灯,你娘喜欢。”说完这句,他又看向戚乐:“我们明珠年纪还算不上大,也还是是玩灯的年纪呢。今年十五,爹也为你扎一个,你喜欢什么的?” 戚乐怔住。 十五元宵上灯节,这节她倒是同安明珠一样过的少。只是安明珠是从未经历过,她还是有曾经的记忆经过的。 戚乐弯了弯唇,想到当初李朝舟给她买的那盏莲花灯,嘴里说:“莲花吧,我喜欢莲花的。” 容易灭,所以她玩的时候,李朝舟还得带着个打火机陪。不然火灭了亮不起来,戚乐能阴沉一晚上给他看。 戚乐还记得李朝舟当时的话,年轻的李医生瞧着花心里的蜡烛说:“下次你再要,记得挑电池的。这大晚上的,烛火晃着吓人。” 烛火哪里吓人呀。戚乐当时没去驳斥李朝舟,因为她那是满心都在灯里那处小小的火苗上了。在她看来,火苗比电子灯好上一千一万倍。火苗会让李朝舟着紧着,担心她不是烧了灯就是灭了灯。电子的才不会,那东西虽然要贵些,但又冷又机械。那抹小小的光既照不亮前路,自己也是冰冷的。 戚乐的手心里被塞进了手炉,安林竹不知何时添好了新炭,将手炉重新给了她。戚乐这一回头,车便彻底驶过街角,宫墙朱红的颜色已在宫道上蔓延开来。安林竹手搁在桌边,瞧着那如同血液般攀沿笼住金瓦的宫城,神色晦暗不明。 “宫里很冷。”戚乐听见他说,“明珠可要握紧了手炉,千万别凉着了。” 今日是宫宴日,宫门两侧的通道都已打开。李闻道已在城门前勒马,他回头看向马车。安林竹已下了马车,他正牵着戚乐下马。戚乐被裹得严严实实,浑身上下,几乎只有一双眼睛在斗篷下被安林竹允许露了出来。 她的手也揣着手炉收在袖子里,安林竹完全是陪在她的身边等着她走。而戚乐呢?这体验对她而言大约也是头一遭,她走走又忍不住抬头去看安林竹,走走停停,停停走走,走到李闻道面前,居然还用了一刻。 李闻道在前方瞧着这对父女,也不知缘何露出了笑。 他下了马,递上了帖子,也不入内,只等着这对父女到了一同慢走。 三人这般到了小歇的地方时,按照宫中规矩,男女需得分开去往不同的厢房。便是宫宴,也不是男女同一处的。安林竹带着戚乐来,却不能陪着她全程,这也是当初安林竹反对这个计划的最直接原因。如今他依然不赞同,李闻道连说他与赵琅都安排好了。 戚乐也想知道是怎么个安排,总不能是安排王氏在等着自己吧? 她正想着,就见着一名侍女恭敬而来,同一行人行了礼后才道:“奴婢是李妃娘娘身边的宫女,奉了李妃娘娘的命,来接安小姐去暖阁暂侯。” 戚乐闻言下意识看向李闻道,李闻道低声解释:“李妃的弟弟,她那宝贝的命根子,是赵琅的拥簇者之一。放心,赵琅都一路打点好了,你跟着去便是。若有什么状况,便去求救李妃。” 戚乐:……我就弄不懂了,你说赵琅的朋友圈手都能伸进宫里,赵颉怎么还能觉得他浪荡无用呢? 戚乐跟着去了,那侍女恭敬的很,也不觉得她一布衣之女哪儿可轻慢了,一看便是被叮嘱过。这让戚乐对赵琅的能力又有了新的认识,并琢磨着,是不是皇帝身边的太监总管他也能说上话。 但那都是赵琅那边的事了,安林竹他们能碰上,戚乐不太行。 戚乐入了暖阁,阁里都是莺莺燕燕的姑娘家。端庄持重的夫人们坐于上头互相浅笑聊天,年轻的女孩子们坐于下首,也互相打趣着。戚乐似乎是最后一个到的了他,她来的时候,还引得屋内一阵安静。 侍女再说明了她的身份后便躬身退下。 屋里安静了一会儿。 皇后不理事,近些年来连宫宴也不过只是陪着皇帝走个过场。她与贵妃都出高氏一门,她不理事,宫中诸事自然便落在了贵妃的身上。主持大局的高贵妃见了下首跪拜着行李的戚乐,一边连呼着让人扶她起来,一边笑着对身旁的人说:“哎呀,这就是安学士的女儿么,是太子妃的外甥女呢。” 戚乐没有抬头,但随着贵妃这句话落,她听见了一道柔和温顺的回答。 那声音道:“是呢,不想贵妃娘娘还记得。” 贵妃瞧着自己染着蔻丹的指甲一眼,似笑非笑道:“那可不是必须记得,安林竹为了见女儿不是连万福帖都写了吗?陛下欢喜的不得了,还说安林竹这女儿生得好,生得让他做人也懂规矩点了。” 太子妃闻言,手指微微攥紧了帕子,面上仍是道:“安林竹确是本朝大家,只是他昔年……父亲实在是心伤难抑,才不允他靠近了明珠。若是安林竹当真醒悟修好,这对明珠倒是件好事。” 贵妃笑着问:“你父亲真的会觉着这是好事?” 太子妃一顿,不着痕迹道:“他虽与熙儿和离了,毕竟也还是明珠的父亲。他修好,我父自然欣慰。不知贵妃娘娘为何会有此一问?” “都养在膝前十四年了,若是就因这个被安林竹带回清河,赵老大人岂不又是一场心伤别离?这别离怎么高兴的起来呀。”贵妃笑眯眯地解释了,也不追着问,她又换了话题,顺口说:“我见过赵家的思乔,倒是从没见过明珠。你姨母可保重着你呢,每次我说相见一见,都说你身体不好,受不得风。” 戚乐得了指示这才不紧不慢地抬了头去,露出一张与昔年的赵熙八分相似的面容来。 安明珠的身体仍是病弱,赵熙明艳的面容放在她不甚康健的脸色上,自然要打上些折扣,但就算打上些折扣了,也是能被称作“漂亮”的面孔。 连当朝最受宠的贵妃见了,也愣了一会儿神,回神后才笑着对太子妃道:“你这侄女真是漂亮,恍惚让我觉得又见到当年宫宴上,陪着你来赴宴的赵熙了呢。” “那会儿太子也就赵琅的年纪,他来向皇后请安,见着你们姐妹俩直接愣神了。” 太子妃微微笑着回答:“是吗?那时候妹妹慌张,连头都未敢抬,我仗着胆子瞧了太子一眼,到没瞧出。” 贵妃挥挥手,慵懒道:“太子殿下是储君,你与他日日相伴,自然也就忘了他慌张愣神是什么模样。”贵妃说着,又嗔怒道:“你们怎么回事,还不赶紧给安家的小姐置个座来!” 说着她还要瞧着戚乐笑:“坐我这儿来,我这儿暖和。我瞧你也是怕冷的。” 戚乐也不答话,就走她“呆若木鸡”的人偶设定。 赵母做了好一会儿背景,这会儿终于插了口,她想贵妃行了一礼,口称道:“多谢娘娘好意,只是明珠胆小易慌,怕冲撞了贵人,还是坐于臣妇身侧吧。” 贵妃眼波流转,刚想要回了,就听太子妃这时不轻不重加了一句:“明珠怎么脸色这么白,可是外间冻着了?” “若是不舒服,便去后殿小歇一会儿,这里大多是自家人,贵妃娘娘更是大度之人,若是累了,直同姨母说,不用害怕。” 戚乐在下首,瞧着上头的一群女人还不等她开口就先斗了个一轮,只觉得有趣,半点也不想错过了好戏去后头睡觉。她琢磨了一会儿,抬头瞧了眼贵妃身边坐着的那位妃子。 看形貌,估计就是李闻道口中的那位李妃了。 李妃搁下了茶,出声道:“一个孩子,哪儿坐不是坐呢。” 说着她向戚乐招了招手:“来,坐我这儿。” 戚乐做出茫然的样子,那位妃子瞧着更是忍俊不禁:“这性子,是不合适坐贵妃妹妹那儿,还是坐我这儿吧。” 她开了口,贵妃倒也没拦。太子妃倒是想说什么,贵妃已经命人给戚乐上了杯红枣茶,一杯茶喝下去,她哪怕白纸一样脸,此刻都要被地龙烘地薰出点颜色了。 贵妃十分满意,也不等太子妃再有后手,便让大家重新玩起来不必拘束,自己也没一定要盯着戚乐问什么。太子妃见贵妃转移了注意,心下也稍安,但视线却不敢再错漏了。 戚乐注意到太子妃一直在有意无意地盯着自己,也不主动说话。李妃瞧见她这样子,念着当年赵熙如何明艳,不由越发怜惜,低声同戚乐说着一些家常的话。 最多的也就是问问赵琅和她弟弟的关系,戚乐知道的不多,一半在胡诌。但戚乐开了口,太子妃的视线便会牢牢在她的身上。戚乐也回回看过去,太子妃见她看来,也不躲闪,只会回她一个同样柔和的眼神,将一个挂心侄女的姨母演得是活灵活现,半点疏漏也找不出。 戚乐心想,也难怪高氏嗅到了裂缝却这么久也钻不进来了。太子妃实在是个高手,要从她这儿突破也太难了。赵家会选赵煦入太子东宫而不是赵熙的理由也很鲜明了——赵煦这手段,让赵熙再多学个十年估摸也学不会。 戚乐在暖阁中百无聊赖,想着如果早知道这宴会这么无趣,还不如待在家中和赵思乔一起了。就在她无聊地已经开始顺着李妃的话头聊起首饰的时候,死水一般的湖面终于戚乐点波澜。 皇长孙不知为何来了。 他这般来,自然引得殿中不少女眷羞涩,不知该如何是好。 贵妃倒是不讲究这些虚礼,直招手让人进来,笑眯眯地说:“估计是来请安的,宫宴闹腾,等结束了,吉祥话说的就太迟,不如提前说。” 太子妃心中正疑惑着儿子怎么忽然这时候来了这里,嘴里一边应着贵妃,一边瞧向门口。 皇长孙面带着笑意入了暖阁,他先向贵妃并李妃行了礼,又想太子妃行礼,果然如贵妃料的那般,提前来请安道吉的。太子妃略放了心,低声说了他几句心急。皇长孙与母亲的关系惯来亲善,也就笑着回了一句便算揭过了。 请安请了,贵妃连礼都赏了。皇长孙本就该回去了,但出乎太子妃意料的事,皇子孙不仅没有回去,他还留下了。 他走向了戚乐,在戚乐连忙行礼的时候扶住了她,笑着说:“明珠妹妹今日也来了,往日你病着我见不着你,今日你身体渐好了?” 戚乐还没来得及开口,贵妃便笑着说:“我原以为你是念着我们这些长辈,不曾想你是念着妹妹。” 她故意道:“和本宫说实话,你是不是听说安家姑娘来了,才跑来请这个安的?” 皇长孙面露窘迫,但他没反驳。 贵妃便更是笑着对太子妃说:“今日除夕本就是大喜了,如今看来太子府中还要喜上加喜。赵家与东宫亲上加亲也是美谈,我记得太子也曾向陛下如此提议过,只是不知这赵女说的竟是小妹妹,不是长姐。” 太子妃的脸色几乎崩裂了那么一瞬。但只是那么一瞬,也未逃过贵妃的眼。她笑意逾深,等着太子妃对皇长孙道:“不成规矩,你妹妹身体不好,还不让她好好歇着,你来捣什么乱?” 太子妃吩咐他:“回去。” 皇长孙不明所以,他看了会儿安明珠,正要说句什么,更热闹的来了。 门外忽起喧哗,随着宫人一句“陛下驾到”,年过了五旬的老人竟也来了内阁。 他扫了一圈屋内,见到了皇长孙与跪在皇长孙身旁的戚乐,挥手让众人起身的同时,问了句上首的贵妃:“安林竹的女儿是哪个?” 贵妃掩唇笑道:“便是重光身边的那个。” 戚乐微微抬起头,好看了这皇帝一眼。大约是沉迷方术金丹的缘故,这皇帝瞧着一点也不仙风道骨,相反,他整个人给人的感觉都是虚透了。 贵妃道:“你瞧,和重光是不是还有几分像?” 皇帝瞧见了戚乐,也愣了一会儿,片刻后道:“倒是与重光有几分像。” 太子妃捏着帕子的手一抖,贵妃这时还要加上一句:“是呀,所以是重光的表妹呢。重光的眼本就生得像太子妃。” 皇帝点了点头,也并不十分在意。他来暖阁是要接贵妃去赴宴的,他宠爱贵妃,受了对方的央求,要在宫宴上接她入席,以来显她的荣宠。这样小女儿家的虚荣,皇帝不觉得有什么不妥,甚至这正是他喜欢的地方,自然也就应了。 如今他赴约而来,要领贵妃赴宴。贵妃反倒不急了,她笑着对皇长孙说了句:“你怎么还傻站着,陛下在呢,除夕年夜,还不趁机同陛下讨个赏。” 皇长孙忙对皇帝道了安,皇帝本身也挺喜欢这孙子,还笑着问了句:“想要什么赏?” 皇长孙本就生得尊贵,根本没有什么缺的。皇帝一时这么问,他倒是真想不出。他原本想说句场面话,贵妃已娇气的瞅着皇帝一眼,嗔道:“陛下也真是,重光贵为皇长孙,最需要什么赏还瞧不出吗?” 皇帝今日心情甚好,也顺着贵妃的话问了句:“你瞧出来他想要什么了?” 贵妃道:“重光今年已及冠了,正妻的位子却还没定下。陛下心中可有主意?” 皇帝虽不问事,却也知道朝堂上有赵、高两派相持,才得平衡。贵妃如今诞下了小皇子,他为稳朝局,皇长孙的正妻,自然是要从赵氏中选。如此,他便说了句:“太子提过,说仍是中意赵家女,想亲上加亲。” 皇帝本以为这话出口,贵妃会要缠上两句,却不想她听完,竟是半点不为高家争,相反更是呈现出一种极大的赞同来。 这样的态度令皇帝觉得欣慰,却令太子妃觉得毛骨悚然。 她作为赵氏与这高氏的贵妃于宫廷中交锋也不是一两次,这高氏性情如何,没人比她更清楚。雍容大气——那是形容已心死的皇后的,这位高贵妃——矫揉、善妒、睚眦必报且寸土必争。 简直便是高氏一门的缩影。 太子妃心慌咬牙,可还没等她能猜到贵妃想做什么,贵妃已道:“陛下,您都心中有主意了,怎么还想不到恩赐呢?” 贵妃掩唇笑道:“连我在宫中都知道皇长孙尤为关照自己的表妹,太子府中大多珍药都被他赠予佳人调养。就连上次那株雪莲——重光好不容易赢了高楚得来的赏,府中还没过一遭呢,他就拿着去给了妹妹了。” “有这事?”皇帝笑道,“赵思乔不是身体不错么?” 贵妃道:“哪里是思乔,陛下也见了安先生的女儿了。您瞧着,该是思乔还是安家女儿?” 安林竹在皇帝心中颇有分量,别说他刚才见了安明珠,就算没见过——那是能让安林竹入建邺的女儿,也必须是好。 皇帝正愁宫宴后安林竹是不是又会缩回清河去呢,听贵妃这么一提,也动了心思,笑问皇长孙:“是安明珠?” 皇长孙一时支吾,答不上话。但他微微发红的脸颊,无疑是在证明比起赵思乔,他更心意容貌娇妍的安明珠。 皇帝哈哈大笑:“原是这个赏,你不提,朕还真不知。今日除夕,也是个好日子,朕便赐个婚就是。” 贵妃笑着帮腔:“这才是真喜上加喜了。” 皇帝走这么一遭,突然就点了个鸳鸯谱。暖阁众人起初没缓过神,缓过神后便一一行礼向赵母同太子妃要道贺。 赵母却半点也喜不出来,她的脸色比病中的安明珠还要白。 李妃瞧见了,正欲问上一句,却被贵妃横来一眼,歇了声。 赵母摇摇欲坠,太子妃却还撑得住。 她突然行礼,叫道:“父皇——!” 皇帝本在兴头上,被她吓了一跳,颇为不满道:“太子妃这时怎么了?” 太子妃极力克制道:“父皇所有不知,重光心仪的并非是明珠,而是思乔。他关照明珠不过是受儿臣所托,对明珠实则是无私情的。” 皇帝听了,皱着眉又问皇长孙:“重光,是这样吗?” 贵妃却道:“太子妃,我知道你担心明珠身体不好,当不得皇长孙的正妃。可陛下面前,话也不能瞎说啊。普通关照,哪至于像皇长孙那般三天两头的送,若说没点真心在里头,谁也不信呀。” 太子妃咬牙,谁能想到她关照沈重光的、那些用来安抚赵琅的行径,如今竟然成了贵妃的枪! 贵妃笑道:“重光呀,人生大事可不能含糊。这会不是你什么都听母亲话的时候了,皇爷爷的金口可就这么一次,你不喜欢明珠,就点点头。你点点头,你皇爷爷和我就知道你的意思啦。” 皇长孙当然并不十分喜欢赵思乔。他一直将赵思乔当做妹妹,从小看着她长大。而安明珠,之前见不到也就罢了,可他从见安明珠第一眼就觉得亲近。作为儿子,他本该站在母亲的立场上说“是”,可这事关他的人生,皇帝插手的机遇又及难得,他若是应了,便或许真的没机会。 他红着脸,微微点了头。 “不行——!”太子妃尖锐道,当她声音发出,引得皇帝不悦视线看来时,方才又勉强稳住,温声对安明珠道。“这事也需得问问明珠的意见,若是明珠不肯,回头安学士闹起来——” 皇帝显然想起安林竹也是能闹的。他顿了一瞬,看向了安明珠。 贵妃依然笑眯眯地,她眼中闪过金光,却说:“这天下适龄的男子,哪有比咱们重光更好的了?安先生就算是眼睛朝着天上看,也是能瞧见重光的。” 皇帝沉吟片刻,说:“还是问一句,不然朕岂不是成了乱点鸳鸯的人?” 这话刚说完,太子妃眼中隐有恨色,但她藏得很好。赵母这时也回过神了,但她也不能多说,只能将所有期望都放在了戚乐身上,这位妇人被扶着两步走到戚乐身边,也顾不得太多,低声问道:“明珠呀,你不要怕,不喜欢可以直说。你还小呢。” 戚乐闻言眨了眨眼,贵妃已经不高兴地开了口:“赵夫人这是什么话,重光可是您的外孙,哪有不喜欢的。” 赵母有苦说不出,皇帝问了,他问:“你喜欢重光吗?” 太子妃一双眼紧紧盯在了戚乐的身上。 戚乐面上期初是茫然,慢慢地、那点茫然下透出了些许笑意。这笑意越扩越大,越扩越大。到了最后,她竟然是甜腻地笑着回答了皇帝。 或者说——回答了太子妃。 戚乐看着太子妃的眼,羞窘着说:“喜欢呀。” 皇长孙的眼中露出惊喜。 于此同时—— 砰的一声,暖阁内一片兵荒马乱,有人尖叫道:“来人呐,快来人,赵夫人昏过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4.斩龙16 最快更新你活不过这一集(快穿)最新章节! 接下来的事情和戚乐其实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了。 暖阁里乱成了一团, 她以袖掩面躲在李妃的身后,瞧着众人慌张无措, 也见着了太子妃向她投来的视线。 在所有人惊慌的眼神中,太子妃这样冷静又似能洞悉人心的目光实在是太引人注目, 戚乐觉着都这个当口了,太子妃要是还这么冷静, 对赵明他们推动事态发展不太容易,便略扯了袖子, 坦然又含笑地对上了太子妃的视线。 赵熙是个怎么样的人, 戚乐通过旁人的形容猜也能猜出个大概了。 她放下了袖袍, 慢条斯理地抚平袖口的褶皱,末了,方才抬起了眉眼,瞧着太子妃投去无足轻重的一瞥。 那一撇里含着笑、含着了然、还有一些好与天真。戚乐甚至对着太子妃做了口型。 她笑眯眯地无声说:亲兄妹好呀。 系统:“……” 系统抖抖索索,它连“你做个人”都没法说出嗓子口了。因为戚乐真的不做人! 而太子妃呢?若说她之前面对皇帝的突兀指婚尚显镇定, 仍在寻找可寻的退路,戚乐这么瞧着她一笑一言,无意则是压垮太子妃的最后稻草。 戚乐不闪不避, 用自己的态度直接明白的在告诉太子妃——我知道我自己是谁, 我也知道你当初做过什么。 ——我是来报复的。我的目的, 就是要让所有知道真相的人痛苦。 这样赤|裸的恶意, 戚乐毫不遮掩地向着太子妃释放了出来。她本来就不是什么善人, 在这个当下, 更是毫无忌惮的、将自己全部的混乱无忌皆通过那一句无声的话传达给了太子妃。 戚乐几乎就是在说——我就是要来毁了所有人。 这样毫不遮掩地、向敌人率先展露自己敌意的行为, 对于先前的安明珠而言,几乎是在自寻死路。若换个场合,戚乐未必会这么冒进。但如今不同往日,赵琅他们显然是准备在宫宴发难,若是宫宴上不能击倒东宫,所有人都将要面对戚乐此时将面对的死亡威胁。 如果能用一时的危险,将太子妃逼迫一个破绽来——戚乐认为不亏。 而太子妃也确实因此而动摇了。她原本瞧着她警惕的视线渐渐变得张惶,最后甚至透出一丝恐惧来。 但她实在是太能控制了。哪怕戚乐已经做到了这一步,哪怕赵母都早已晕倒了。她竟然还能稳得住。 戚乐瞧见太子妃握在手心的娟帕上已显出一丝血色,但她的面上因为施着脂粉的缘故,竟瞧不出与原先半点不同来。 她甚至还慢慢站了起来,重新用着冷静而理智的眼睛开始打量戚乐。 戚乐:……哇哦,高手啊。 她面上作出漫不经心地模样,转头在心里却开始呼叫外挂。戚乐少见的再一次主动呼唤了系统。 戚乐正经道:“我要下载一个赵熙的笑容现在使用。” 系统:“……我真不是万能素材库!” 戚乐不太在意:“能用吗?” 系统:“……能能能,你也不怕把太子妃吓到直接杀你,我这就给你装载。” 戚乐心想,她要真直接动杀心了,事情反而更好办。 系统手脚麻利,戚乐感觉不到自己面上有什么变化,但太子妃却像是看见了什么鬼怪。哪怕戚乐扮演的安明珠那么鲜明的表明了自己要复仇的态度,太子妃依然可以稳得住,甚至默不作声的与她对峙。可当安明珠这样与赵熙八分相似的面容上浮现出赵熙的笑容时,太子妃竟然惊惶了。 她瞳孔放大,直接退了一步,如同看见了心中最怕的噩梦。她这一退直接撞到了身后的侍女,侍女惊叫一声,摔倒在地,差点又撞上了晕倒的赵母。 戚乐:哇哦,赵琅的直觉还挺准。赵熙的死估摸着还真和赵煦脱不开干系。 太子妃这一撞,直接将暖阁撞地乱成了一团。 皇帝被这乱哄哄的场景闹得脑袋疼,晕倒的人是当朝首辅的妻子,他又不能当做无事发生,如今太子妃御前失仪,正巧撞上了皇帝的枪口。 皇帝喝道:“太子妃今日是怎么了?若是身体不适,今日便该告假。” 太子妃张惶的一边跪下请罪,一边视线仍是忍不住向戚乐那儿去飘,此时戚乐已经解除了“赵熙的笑容”功能伪装,又是那个单纯瑟缩的少女,仿佛连先前戚乐刻意向她释放出的恶意都是错觉。 太子妃头一次失神了。 贵妃瞧见了,她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她笑道:“太子妃莫不是同赵家夫人一样,她得了新孙媳,你得了新儿媳,大家欢喜过了头?” 贵妃这话说的鹅讨巧,皇帝对这场闹剧的怒意连带着也散了两分。他皱眉道:“乱糟糟的,太子妃留下照顾你母亲。其他人该如何如何。” 这就是要让太子妃今日不去赴宴的意思了。这样大的宫宴,太子妃不赴宴,不知落在臣子眼中又是怎样一个情态。但太子妃如今也顾不得这些,陛下贸然赐婚,赵母昏厥,安明珠的怪相,这些烂摊子她的确要赶紧处理了,比起这些事情,宫宴反倒真的无关要紧。 她低头称是,皇帝一挥衣袖便要离开。他本来是好心来接宠爱的妃子,如今暖阁一闹,在处理好赵母前,贵妃显然也不能贸然离去。皇帝没了兴致,说了句“朕在殿中等你”,便先走了。 贵妃也不恼,反而尤为善解人意地请皇帝先行。更是在这时展现了她统领六宫的能耐,好似赵母的晕倒也在她意料之中一般,后阁的床铺着,一众侍从及太医竟然也候着。赵母这晕倒的蹊跷,但后续的处理倒是还算是顺利。 她的目的反正已经达到了,是否和皇帝一路,倒还真没那么重要。 直到赵母被众人七手八脚的抬去休息了,宫宴的时间也差不多约莫要开始。 太子妃瞧着戚乐,在戚乐欲走的那一刻开口淡声道:“明珠,你外祖母身体不适,你也留下看顾吧。” 戚乐回头瞧了太子妃一眼,她的眼中辨不出喜怒,可戚乐却能从中敏锐的嗅出杀机。 这时候,谁留下谁傻逼。 贵妃显然也知道戚乐这时候还不能出事,当下反驳太子妃道:“小孩子家,一年便盼这一个热闹。赵夫人不过只是一时不适,太子妃这劳师动众的,怎地,还要重光留下陪同?” 太子妃不卑不亢答:“重光尚有职责在,而明珠为孙辈,理当负起孝责。” 戚乐害怕的退了一步,她看了眼皇长孙,又求救性的看了眼贵妃与李妃。李妃得了弟弟的叮嘱,当下说了句:“她一个孩子,留在这儿也只是添乱,倒不如出去赴宴。” 太子妃还要说什么,贵妃已凉凉开口,说道:“怎地,我和姐姐两人的话,还带不走一个晚辈了?太子妃到底是皇家的媳妇,还是赵家的女儿?” 这话说的乍看没什么问题,但听在有心人的耳朵里可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太子妃顿了顿,只得应承。 贵妃打了个大胜仗,连瞧着戚乐眼中都透着喜欢。她亲昵的拉过戚乐的手,拍着她手背说:“本宫当年就喜欢赵熙,如今见了你也是喜欢。今日宫宴散后,你去本宫那儿喝杯醒酒茶再走。莫要担心你父亲那边,女眷这儿,没那么多规矩。” 戚乐低头应了。 临行前她又瞧了太子妃一眼,她仍站在暖阁里,面上的神情瞧不出分毫喜怒。 就好像是一尊立在皇家庭院中、趋于完美的雕像。 几乎所有人都离开了,太子妃却留在暖阁里照顾母亲。 皇长孙本也该走,但他察觉到太子妃似乎有些不高兴,迟疑着还是留了下来。 在殿中无其他人后,皇长孙向太子妃求问着:“不是母亲让我多多看顾明珠妹妹么?为什么母亲对我今日所请,却像是不太高兴?” 他有些急切:“我对思乔确实只有兄妹之情,若是我的正妃需得从赵氏出,那我希望是明珠。明珠的身体近些时日也在转好,宫中太医医术高超,再调养些时日,未必不能生养。而明珠的父亲更是深受皇爷爷喜爱的安林竹,而她也自幼养在赵家,几乎也算是赵家女了。这既符合母亲与父亲的期望,也、也符合我……” 太子妃淡声道:“你说完了?” 皇长孙一时涩声,不明太子妃之意。 太子妃讽刺道:“兄妹之情,你偏对安明珠没有兄妹之情不是?” 皇长孙茫然道:“母亲……不是母亲让我多去照顾明珠吗?” 太子妃闻言没有反驳,她嘴角反而浮出了笑容。皇长孙瞧着那笑心中不由发毛,低声又唤了太子妃一声。 太子妃敛下眉眼,她说:“喜欢便喜欢吧。” 皇长孙闻言惊喜。 太子妃似乎又变成了他熟悉的那位母亲。她温柔嘱咐:“贵妃是个爱酒的,你明珠妹妹被她拉着,宴后少不得还要多饮几杯。她身体不好,你记得遣灵风送一碗热的醒酒茶去。” 皇长孙不疑有他,乖巧应了。 太子妃又看了他一眼,笑着说:“去赴宴吧,别让你父亲等急了。顺道同你父亲并外祖父说说这里的事,让他们不必担心。” 皇长孙都应了,方才匆匆离开赴宴。 太子妃留在殿中专心照顾赵母,赵母只是一时惊骇过度导致的昏厥,太医施针不久,便幽幽转醒。 赵母抓紧了太子妃的手,她惊愕道:“煦儿,煦儿,这婚不能被赐下,明珠,明珠她——” 太子妃温声安慰着母亲,她说:“母亲不必担忧。” 她说:“即便赐婚,也得两方同在,这婚才能正经算数。” 赵母愣了一瞬,明白过太子妃的意思,她低声道:“你是说……可我们当年答应过熙儿。熙儿是为了这个,才肯——” 太子妃抓紧了赵母。她眼睛瞳孔的颜色很淡,就好似她此刻的表情。 太子妃道:“当年熙妹能为了大局自尽,如今明珠自然也会自愿。” 她诡异地弯了弯嘴角:“她也会愿意的。为了哥哥,她自然会心甘情愿的。” 提起赵熙的“自杀”,赵母眼中仍然有着恐惧与疑惑。她低声道:“熙儿当年……真的是自愿?” 太子妃放开了赵母的手,她慢慢道:“母亲,当年的白绫是她自己绕上的脖子。这事无数人都可证明,旁人拦都拦不住,琅儿不懂事便也罢了,您怎么能同他一样胡思乱想。” 赵母未说话。 好久她才说:“明珠会自愿?安林竹可在呢。” 太子妃点头,她微笑着安抚赵母:“她会自愿,连安林竹也必须认下的自愿。” 戚乐入了宴席,临入阁前,她看见了天上渐渐被乌云遮去的月亮。 黑夜透不出星点光,整座宫城都依靠着数以万计的蜡烛点亮,只是这蜡烛似乎都不能赋予这座城半点温度。 冬日里的穿堂风呼啸,戚乐握紧了手里安林竹塞予她的手炉,笑着说了句:“风雨欲来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5.斩龙17 最快更新你活不过这一集(快穿)最新章节! 宫宴之上, 男女两隔, 戚乐并不能知晓赵琅那边进行的如何。只是宫宴之上没了赵氏旁的人, 她被李妃全然当做了一个尚未及笄需要照顾的小女孩,一顿饭居然还吃的挺安稳。 贵妃更好了, 戚乐那么配合她唱戏, 她归宴后更是一连赐了戚乐好些菜品, 以显示她对“安明珠”的喜爱。更是借此恨不得让全京的诰命女眷都知道皇帝要赐婚了, 赐的是安明珠与皇长孙。 众人见宫中除了皇后外,地位最高的两个女人都对安明珠照顾有加,心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于是各个对戚乐也热络的很。这大冷天里又这么多人来回的,戚乐愣是连一口半凉的茶也没喝到。 系统问戚乐:“快乐吗?” 戚乐非常诚实地回答:“快乐。哪怕这快乐是建立在要嫁亲哥的基础上,那也快乐。” 系统委婉提醒:“先不提安明珠能不能嫁哈, 安林竹和赵琅都是知道真相的, 他们如果知道你今天的行为,怕是要发疯。” 戚乐毫不在意,她也微微笑了说了一句:“发什么疯啊,一句喜欢有什么大不了的。就算是皇帝赐婚——”她话锋一转, 越发温柔了起来,“那也那玉玺盖着的纸还能算数不是?” 系统:“???!!!” 系统一时被戚乐这话惊地运算过度, 差点宕机,另一边宫宴却还在继续。 戚乐推脱身体不好, 酒也没饮几杯, 清醒的很。更何况她有意在关照殿中, 第一时就发现了有个小太监匆匆赶来对贵妃耳语了几句,他话一说完,贵妃脸上的笑意便更深了几分,连捏着帕子的手指都舒缓了几分。 戚乐问了宕机中的系统一句:“醒醒,帮我听听贵妃听了什么消息。” 系统连忙探查了一番,而后告诉戚乐:“安林竹他们动手了,太子御前失仪引得皇帝不满,宫宴要提前结束了。” 戚乐闻言皱眉,她说:“仅仅只是御前失仪?” 系统又去查了一遍,肯定道:“只是御前失仪,被赵琅激得丢了一杯酒。” 精心策划的一场宫宴,断不能只以御前失仪为目的。戚乐就是担心赵琅他们小瞧了太子妃的能耐,才在暖阁中借着贵妃的话,特意困住了太子妃。却不想太子妃不至,太子竟然也没慌。 戚乐兀自想着,眼角瞥见贵妃衣角的金纹,心中又恍然。对了,她拦了太子妃,却没拦皇长孙。赵熙之死过了这么些年都没能翻起浪来,太子妃固然好手段,太子也不见得简单容易了。若是太子妃借着皇长孙同太子传了讯,反让太子早有准备,那太子还真有可能从赵琅他们的计划中安然脱出。 ——就如同那夜的梅园一样。 戚乐叹了口气:“哎,失策。” 她嘴里说着失策,眼中的光倒还是亮着的。系统琢磨着问了一句:“大佬,如果赵琅真的失败,你打算怎么办?” 戚乐答:“赵琅失败了吗?宫宴还没结束呢。” 系统不明白。太子既然失仪,便说明赵琅已经对太子发过难了,既然他的意图已显,知晓他意图的赵颉不会立刻按住他么?赵颉是他的父亲又是当朝权臣,他会允赵琅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当年旧事就怪了。 在系统看来,赵琅获胜的关键就是敌人不知他们的来意,若是敌人知道了,赵琅他们再想胜可就太难了。可戚乐却又说,赵琅他们还没有失败,系统一向是信任戚乐的,所以它越发困惑。 戚乐心想,赵琅这人其实还是非常容易心软与和善的。所以他想出的第一个法子,自然是互伤伤害程度最低的法子。他心中期盼的景象,搞不好不是太子家破人亡,而是太子痛哭流涕去跪赵熙的灵位向赵熙道歉,并且立誓绝不伤害安明珠。 如果太子真这么做,或许安林竹也会看在女儿的份上,接着忍一口便就罢了。但戚乐暖阁插了一手,误让太子妃率先意识到事态严峻,给了太子示警,让太子直接将赵琅与安林竹当成敌人对抗——这样的态度,无疑是在进一步践踏赵琅心中仅剩的那点微薄希冀,更是对安林竹最大的挑衅。 太子妃那句劝,也不知道是在救太子,还是在害太子呢。 暖阁一声应答,让戚乐掺和进了今夜的热闹里。戚乐虽然是个南方人,但后来在北边住了那么久,慢慢也受了些感染。最鲜明的一点,就是当她真正要去凑一场热闹的时候,会用赵明这个纯粹B市人的凑热闹法去凑。简单来说,就是完全将别人的热闹当成自己的,打架打不起来的劝起来打,吵架吵不厉害的帮着吵成打架,热心的帮忙打,热心的帮忙吵,更是热心的帮忙报警以及一起去蹲号子。 所以她凑了一脚热闹,自然也要让今夜没打起来的打起来,没闹起来的闹起来,难得的宫宴,自然要热热闹闹一场才能令人印象深刻,更让人觉得有趣。 丝竹声渐歇,戚乐搁下了酒杯,做出一副不胜酒力的模样。她的动作实在是大了些,连着酒杯都险险坠下,让贵妃瞧见了。贵妃瞧着戚乐自然要前婢女来问上一声。 戚乐支支吾吾不知如何答,婢女心有了然,轻声问:“安姑娘这是有些醉了?” 戚乐闻言,极快又不安的点了一下头。她似乎也不知道点头对不对,还有些害怕。 婢女觉着这位赵家表小姐真是养得太小气了,赵思乔也曾入宫见过贵妃,她却全然不似安明珠这般胆小怕事的模样,到底是从小没娘的。婢女瞧着戚乐眼中不免带了些同情,她说:“娘娘是宽容的主子,姑娘要是醉了,我替姑娘要杯醒酒汤来。” 戚乐闻言连低声道:“这岂不是麻烦。” 婢女温声道:“算不得麻烦,姑娘且稍等。” 婢女匆匆去了,系统好:“你没醉啊,好端端的要醒酒汤做什么?” 戚乐道:“你看这宫宴,每一样都是由贵妃安排布置的,若是出了事,贵妃难辞其咎。” 系统:“……所以?” 戚乐道:“所以太子妃在这宫宴上,是插不上手的。只有宫宴之外的事情才会有机会。” “皇家年宴,这样的场合,谁敢当真喝醉?怕是微醺就要克制,就要出去吹风醒醒了。若说这宴上有什么是贵妃无法把控的,也就只剩下醒酒汤。” 系统被点醒:“你是觉得太子妃会从醒酒汤害你吗?” 戚乐摇了摇头,她说:“应当不至于那么直接,不过这醒酒汤,确实是唯一她能插手的地方。所以……凑热闹,自然也是从这里凑最方便。” 戚乐面上神情依然柔和,她却从荷包里取了样小小的东西。 系统一见那东西,心里简直一片“……” 系统忍不住道:“戚乐,你这样会让我觉得你很没手段。” 戚乐毫不在意:“手段有没有不重要,目的达成就行了。” 戚乐手中的东西正是她先前毒赵琅用过的飞燕草种子,系统瞧着她将这种子磨碎后的一撮捏在了指尖,对戚乐要干什么心里差不多也有数了。这是一株植物来回用吗?对付完王氏再对付太子妃? 只是安明珠这样的身体……哪怕毒性再弱,她若是真喝下去了,受得住吗? 戚乐:“哪里要真的喝了,只要这杯子里有毒就行。” 系统:……不喝怎么体现你中毒? 不一会儿,婢女便端着醒酒汤来了,戚乐端着醒酒汤,借着袖口的遮掩,将磨碎了飞燕草种子融进了汤里去,对婢女笑了笑,又轻声问:“我是不是该向贵妃娘娘谢恩?” 宫婢听见这话含笑颔首:“是这个礼。” 戚乐便真起了身,端着那碗醒酒汤在座位上向贵妃行了一礼。她行的太恭敬了,又故意严肃着脸,让贵妃瞧着都不免觉得逗乐。她说:“安姑娘那是坐在殿边了吧,那处地龙可不够暖和。总归本宫这处也空着许些地方,让安姑娘坐过来,替本宫添酒吧。” 替贵妃添酒也算是荣耀,侍从应了,笑着便下去宣了贵妃旨意。戚乐做出一副茫然表情,端着醒酒汤还未喝,看上去更有意思了。贵妃善心大发直说:“端上来喝,那东西也苦,本宫这有蜜饯。” 她这话就是全然将安明珠当成个孩子了。安明珠病弱,又未及笄,被当成个孩子倒也没什么不妥。 戚乐行了礼,由宫婢替她端着那碗贵妃赏的醒酒汤,走去了贵妃身边。 太子失仪,惹得皇帝不悦这事,显然让贵妃愉快,连带着她看着戚乐这张对付太子的王牌也越发顺眼。她招了招手:“身体弱就别傻站着,赐座。” 戚乐连声谢恩,贵妃瞧着她笑着同李妃道:“这孩子性子倒是一点也不像她父母,怪招人疼的。” 李妃含笑答道:“可不是么,瞧着第一眼,就惹人心疼,也难怪重光会喜欢。” 两人说笑了两句,贵妃也如言案上的蜜饯零嘴赏了戚乐。她瞧着戚乐要饮醒酒汤,说道:“这东西着实难喝,若你未醉的厉害,不喝也罢。总归咱们这处不是乾元殿,也没那么大的规矩。” 戚乐闻言连声道:“娘娘好意,民女着实感激。只是家中祖母叮嘱此来不可多饮,若是醉了,便及时解酒莫要失礼。” 贵妃最不喜欢听人约束,她听见戚乐这样一板一眼的话,心里不觉认为戚乐虽是赵熙的女儿却也已是个被教的无趣的木头人,除了漂亮点能让她用来对付东宫,也和那些模板一样的名门贵女没什么区别,心里渐也息了些与她亲近的心思。 而戚乐也有些坐立不安,她低声道:“娘娘,临行前太子妃娘娘也遣宫婢叮嘱了民女同样的话,明珠实在是不敢……” 贵妃听到太子妃三个字便有些敏感,她说:“太子妃人在暖阁,还特意来叮嘱你?” 戚乐慢慢说:“是……太子妃娘娘也是担心我初次赴宴,惹出些事端。” 贵妃面上却浮出古怪神情,她说:“太子妃担心你么?” 戚乐睁着眼说瞎话:“太子妃娘娘与贵妃娘娘体恤民女体弱,民女都是知道的,自然也不敢放纵了,与娘娘麻烦。” 贵妃闻言笑了声,她意有所指道:“本宫确实是担心你。你是安林竹的女儿,陛下看中你的父亲,本宫自然也是要照顾你的。至于你那亲姨嘛……”贵妃嗤笑了一声,瞧着那碗醒酒汤道:“提醒了你,倒也没让人来为你先备上一份。” 替戚乐取醒酒汤的婢女神色略动了一瞬,戚乐注意到了这点。她本来还有话说,见了这一幕,话临到喉头去拐了弯,转而说起些小女儿家无知的趣话了。 戚乐这话听着是没有任何毛病的,怕是每个初次入宫便受荣宠、又无大人在身侧帮持的小姑娘都会说的话。李妃听那话已经忍不住弯了眼,贵妃身边的婢女见状连忙在贵妃的耳边说了几句。 贵妃脸色瞬变。 戚乐见情况差不多了,她端起玉碗欲饮,那变了脸色的贵妃却忽厉声道:“等会儿!” 戚乐被一吓,手抖的差点摔了碗,还是那婢女稳稳当当接住了碗,虽然其中液体洒了些,却大部分还在。贵妃瞧着戚乐神色变换,忽又笑着道:“这汤苦,你且还是别喝了。” 李妃顺口就说:“醒酒汤哪有不苦的。” 贵妃笑道:“唉,这碗特别苦。我瞧着不适合安姑娘饮。还是命人重新多加些红枣等甜物重做。” 说了贵妃撇了一眼自己的婢女,婢女即刻从戚乐手中取走了汤药,急匆匆的走了出去。 不一会儿,婢女又回来了,她对贵妃耳语了几句。 贵妃脸色瞬变,戚乐瞧见她都快要搅碎帕子了。 面上,贵妃还要对众人示意无事安抚,末了,她却对李妃说:“我忽想起来还有一事未做,怕是要先离席了。这宴,还请姐姐多看顾一二。” 李妃不明所以,但贵妃所请,她自然不敢不应。贵妃又对戚乐笑了笑,戚乐能瞧见她眼底有后怕的神情。 贵妃道:“醒酒汤喝着总归不爽利。今日也无大事,你不如便去本宫殿里小憩一二,总好过你喝苦汤。” 这样大的荣宠,戚乐哪敢说不,就这么茫茫然地,被贵妃一个眼神示意后的贴身婢女,带进她那铜墙铁壁一般的宫殿里去休息了。 戚乐忍不住笑了声,她瞧着匆匆而离的贵妃道:“唔,热闹凑完了,这下大约能打起来了。” 系统:“……?” 剩下的事情戚乐便真没参与了。 在贵妃的宫里,所有人都是她的人,那领着她来的婢女到后期更是紧张到连戚乐要喝口水都要用人来试一试毒。 戚乐本来是精神奕奕地,但不知为什么,却感到身体有些困倦。 她直觉感到不对劲,连问了系统一句:“事情怎么样了?” 系统不像戚乐心大,一直关注着赵琅那边。戚乐问了,它便转播道:“嗨,你别说,真打起来了。赵琅也不知道哪儿得来的那么多消息,居然让一个被太子欺辱过的宫女来鸣冤了。这事本来还在僵持着呢,贵妃忽然冲进来朝着皇帝就是一顿哭,说有人要害她——男女混合轰炸啊,我看皇帝离被闹到崩溃也不远。” 戚乐却说:“我不是问殿里,我是问太子妃。” 系统道:“太子妃?太子妃也被招过去了啊?你这拱火拱的挺到位的,贵妃是真觉得太子妃要一石二鸟呢,现在比赵琅还恨不得接出当年的事情。” 戚乐“唔”了一声,她说:“那么安明珠的危险解除了吗?任务算完成了吗?” 系统本来看宫廷大戏看的还挺兴奋,被戚乐贸然一问,犹如浇了盆冷水。它查阅了数据,忍不住低喃:“怪了,怎么还没算完成。东宫都倒了,安林竹也来了,为什么安明珠还是活不了?” 还有什么事情是依然没预料到的吗? 有贵妃相帮,又在同一时刻全部闹出来,东宫要想翻身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东宫除了,安林竹也来了,还有什么是能威胁到安明珠性命的呢?戚乐实在是想不出。 宫宴这一闹,直闹了通宵。 第二日清晨,贵妃方才回来,来接安明珠归府的仆人也才至。贵妃回来时眉梢眼角都带着喜意,那看来东宫的处境就不能算是好了。戚乐又问了一句系统,系统的回答还是没成。 系统道:“……难怪这任务这么多人都没做成。安明珠这是惹了哪路神仙啊!天要她死吗?” 戚乐答:“天要她死,我也要她活。” 她的眼中浮出厉色,随着侍从出了宫门。宫门外,安林竹在等着她。 戚乐乖巧叫了一声,安林竹原本透着肃杀之意的面上也浮了些暖意。 他绝口不提昨日的事,只问戚乐:“昨夜睡的可还好?没被闹着吧。” 戚乐答:“昨夜发生了什么事吗?朝云殿太安静了。” 安林竹说:“没什么事,不过是点小事。大事是你能和我回家去了。”安林竹微微笑着,“走吧,爹带你回家。” 戚乐怔住,但安林竹瞧着是真将这事当成了大事。他还问戚乐喜欢什么,回去第一件事得是替她好好装饰下屋子。 戚乐用安明珠喜好的东西一样样答着,她说了两三句,呛了一口风。安林竹便不叫她再开口了,只恨不能用斗篷将她裹得更严实。宫道那么长,但安林竹带着戚乐走,到让戚乐觉得比昨日走的要短上好多。 她一上马车,便见赵琅也躲在里面。 赵琅看见了她,面丧道:“别赶,我爹知道我和李闻道关系好,他是敢去李闻道府上要人的。不想回家被打死,我只能去你爹那住。” 安林竹道:“我是看在李闻道的面子。如果不是他准备了后手,又有贵妃相助——就你那点子,想扳倒东宫简直是在说梦呢。” 赵琅嘀咕了两句,安林竹冷哼了一声搁下了帘子,倒也没赶他走。 安林竹在车厢里的时候,戚乐有许多话不能说。等到了安林竹的家里,戚乐寻了个由头支开了他,方才得了同赵琅交流的机会。 戚乐开门见山:“太子如何?” 赵琅道:“被软禁了,陛下盛怒,又有贵妃在,应该得不到好。” 戚乐道:“那就是说太子应该是无力再对付安明珠。” 赵琅点头,他刚想说戚乐是不是快能往生了,却不想戚乐沉下了面孔道:“安明珠的生死之忧还是没解。” 赵琅一惊,他连道:“这怎么可能,事情都做到这一步了!” 戚乐道:“我说了我是为安明珠生来的,若她无事,我第一时刻便能走了。可我如今还在,这就意味着安明珠仍处于危险中。” 赵琅:“可是……可是这天下没有人会再恨明珠了呀。” 戚乐思忖一瞬,问道:“贵妃……我是说解酒汤里□□一事,太子妃是如何申辩的?” 赵琅道:“我一听毒是飞燕草,就知道你在帮着忙了,太子妃自然要申辩,但最后查出来,醒酒汤确实是她准备的,她也难辨白。” 戚乐道:“那……那碗汤里,是真的只有飞燕草么?” 赵琅不明白戚乐为何问这个,他点了点头。 戚乐便说:“关于那碗醒酒汤,你把所有事情仔仔细细地和我说。” 赵琅便一一答了,连招来皇长孙,皇长孙亲口回答了皇帝这汤是太子妃让他备着送给戚乐的话也答了。听到这里,戚乐古怪的问了句:“她亲自吩咐皇长孙,要灵风备下?” 赵琅点了点头:“对,这又哪里怪了。” 戚乐答:“当然怪,因为我先前在暖阁里已经激过她了。她若是要替我备汤,里面不放东西才怪吧。” 赵琅忽而也意识到了这一点,的确,如果太子妃已恨上安明珠,那为什么还要叮嘱皇长孙这句话,这不是放着把柄给人吗? 戚乐慢声道:“除非是有什么是她必须要说的。”她问赵琅:“灵风,这人是赵府陪嫁的侍女么?” 赵琅摇头:“不是,赵府的婢女多用花草命名,再来便是四季,少有用这样的名字,若是有,我必然记得。” 戚乐笑了声:“那便更怪了。你们查了这人吗?” 赵琅古怪:“这人有什么好查的,一个婢女。” 戚乐道:“我知道你路子多,你就把这事捅给贵妃,她肯定会去查清楚的。东宫幽禁却未下废太子的旨意,她等不及再来个消息呢。” 赵琅虽然并不认同戚乐的话,但他还是去帮了这个忙。将灵风这个名字,以及她身上可能有太子妃秘密这样的事传给了贵妃知道。 贵妃雷厉风行,就这个名字,很快就抓住了人。 等贵妃把人抓住了,众人方才知道,灵风根本不是什么婢女,她是个女方士! 皇帝沉迷方士炼丹,而这皇宫里最不缺的就是方士。只是皇帝追求的是登仙,那么求仙道及会炼丹的方士自然会被倚重,似灵风这般长于巫道的,便得不到什么重视。甚至她还得遮掩着,因为连皇帝都憎怕能以咒夺人命的巫道。 灵风道人因此一直不得志,在她琢磨着不如离开,重归江湖的时候,太子妃找上了她。 也不知道太子妃从何处得知了她懂巫道一事,借着此事又胁迫又重利,逼着灵风替她咒了一人。那人便是赵熙。 赵琅幼年瞧着赵熙自缢身亡,他以为是旁人迫害,但从众人瞧见的视角来说,赵熙的确是自缢。 所以连安林竹都寻不出半点证据来,因为她的确是被巫道蛊住,自己将白绫绕上的。 “太可笑了,巫蛊之术,我才不信!”赵琅愤愤,摔坏了戚乐屋中的摆件。 这事别说赵琅不信,连贵妃都不太信。巫蛊之事乃是大忌,太子妃又警惕的很,一应罪证都销毁的一干二净。单靠一个方士的证词也未必能让皇帝当真质疑起太子,一个弄不好,皇帝还会怀疑去贵妃自己的身上。 不过赵熙的死与安明珠的身份,贵妃倒是在审出后寻了个私下的功夫全告诉皇帝了。皇帝自然是震怒万分,他当场便拟旨废了太子,并且全当自己那夜的指婚没发生过。 似乎一切都在向好,除了安明珠绕不过去的死期。 巫蛊之事赵琅不信,戚乐却不那么想。她都被系统绑定了,这世上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戚乐问赵琅:“你问过她有无咒杀安明珠了吗?” 自然也是有的。太子妃让皇长孙传那句话,其实就是在对灵风下达指示,让她去咒杀安明珠。太子妃知道这婚事难避,正巧安明珠的存在已经有些碍眼,倒不如便让她也消失来的干脆。 只是赵琅他们发难的太快,灵风还没准备好一应用具,东宫便先出事了。她是个见风使舵的人,东宫都出事了,她自然也不会再去做,而是要跑。没跑的掉,只能说是命运使然。 但赵琅不信这些,所以具体也未问的更细。 戚乐却说:“你还记不得记得,咱们去国寺那天,有个和尚说我有‘夺魂射魄’之相?当时你我都以为是指我附身安明珠一事,现在想来,会不会指的是安明珠本身?” 赵琅怔住,他烦躁说:“那也不对,她不是最终也没对你下手吗,你感到危险应该也不是因为这事。” 戚乐持不同意见,只是那女方士已死了,贵妃恐惧巫蛊之术,哪里容得她活,就算是戚乐想要追查,也再没了线索。 戚乐左右思量,反正也没别的线索了,倒不如去问问国寺的和尚。 但赵琅肯定是不愿意去的,他压根不信这些。更不信是这种东西杀了赵熙。戚乐无法,只能拜托了李闻道。李闻道倒是和赵琅态度相反,他以为戚乐是在查赵熙死因,对戚乐说:“总得试一试,一样一样去排查,总能有最后的答案。” 李闻道陪着戚乐去见了国寺的和尚。那和尚听闻来意后,瞧着戚乐好半晌说:“施主还能活着,也是不容易。” 戚乐忍着脾性同他表明了来意,这和尚倒也干脆,对她道:“不瞒姑娘,我也只会看个相,更深的却也不知道了。不过姑娘有‘夺魂射魄’一相,却是事实。如果从咒术来解释,有可能是受母体影响,沾染了些许。” 他见戚乐皱眉,或许是出于出家人的慈悲为怀,他对戚乐道:“咒杀是需要媒介的,若姑娘觉得自己被咒杀,不妨去寻这媒介。” 戚乐道了谢,起身告辞。 李闻道见她皱眉深思,迟疑着问了句:“你还要查吗?北地巫师不少,若是你执意……我可以替你寻一个来。” 戚乐转而问:“你信这些吗?” 李闻道迟疑了一瞬,摇了头:“不信。” 戚乐笑道:“或许你是对的。” 李闻道看了她一会儿,又道:“但没别的法子的时候,也不是不能试试。” 戚乐微讶,李闻道竟然还真找了个北地的巫师来。赵琅知道的时候直骂李闻道陪着戚乐胡闹,却被李闻道半哄着给拉走了。 那巫师检查了戚乐,最后也说了“夺魂射魄”,国寺和尚还带还多说了“媒介”。 戚乐瞅着那巫师,顺着他的话多说了两句,便发现这巫师说话有自相矛盾的地方,极大可能是个骗子。 赵琅愤愤道:“我就说是个骗子了!” 戚乐没了法子,她心想,不好,这个任务可能要失败了。解咒法子找不到,媒介也找不到。就在她觉得失败估计是板上钉钉的时候,天命似乎在眷顾她,又帮了她一把。 皇帝不知被什么说动,最后竟然又觉得自己罚的太狠。他废了太子,但保住了皇长孙,封为皇太孙,为此又赐了太子王位。太子虽做不得王了,但他儿子依然可以,赐婚赵思乔。但这么做显然会得罪安林竹,他总要个背锅的,所以最后皇帝赐死了赵煦——而按赵琅得来的消息,这些还都赵颉促成的。 就像当日牺牲赵熙一样。赵颉为了保住赵家的权势,毫不犹豫又舍了赵煦。以赵煦的命换了太子一个缓刑,更是捞出了皇长孙,持续着与高氏的对抗。 这可捅了马蜂窝。 人性之无情在这一刻体现的可谓淋漓尽致。赵煦昔日为赵家杀了赵熙,如今也因赵家而死。她心中的仇恨在最后的这一刻尽数爆发,赵琅听来的消息,说是王妃的死状相当可怖,血浴全身。 而她死的时候,大约是恨极了,最后竟是狂笑着自撞柱殁的。她死了,但留给了赵琅一封信。 信中写的是赵煦当年做过的所有事。她详细写了当她发现太子做下的丑事后,是如何立刻联络了赵颉,处理了情绪不稳的赵熙。他们原本处理的很好,唯一的例外是众人忘了赵熙可能怀孕,未给她添一碗避子汤。赵熙有孕,态度便缓和了一些,为了稳住赵熙,她便允了赵熙保住胎儿——更何况,太子对赵熙一直怀有不切实际的妄想,他还期望着有着个孩子,能让赵熙安安分分去做他的外室。 赵煦觉得可恨又可笑。她一方面恨太子,另一方面却又不得不为了自己与赵家的地位帮着太子。这样扭曲的情感,到了最后便全投射在妹妹的身上。她连赵熙也恨上了。 尤其是赵熙在遇上了那些事情后,居然还能反抗,精神奕奕地反抗,就好像在她身上永远没有“认命”二字一样。 赵煦恨上了所有人,她的行为开始偏轨。但往日里严格教导她的父亲,却对她于赵煦事上的偏轨持默认与支持的态度。赵煦在信中说,赵熙的死,不是太子逼迫的,而是为了保住太子以护荣华的赵家、她的母家逼死的。 赵颉准备的白绫,金氏提醒的方士,王氏袖手旁观,赵母驱散的众人。 所有人都是帮凶,没一个是手上没有染血的。但到了最后,他们竟然想要赵煦一个人去担了所有的血污,就像他们当初要毙死赵熙去担了太子的糟污一样。赵煦自然是不甘的,她要所有人都陪着她万劫不复。 在这天下里,所有人都是会为了表面的荣华藏起脚下的脏污的。只有一个人不会,那人就是赵琅。所以赵煦在预感到自己将死时,写了这封信交予赵琅,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他。 告诉他这天下比他想的还要肮脏,他根本连救都救不了。 他恨赵煦谋害赵熙都是恨错了人,他也该痛苦。 赵琅瞧着那信说不出话来,戚乐接过看了,还给挑了重点:“太子妃当年是真的恨赵熙,她连诅咒赵煦的媒介用的都是太子金印。这下好了,太子金印不废,这咒根本没法解。” 赵琅恍恍惚惚,他低声问戚乐:“明珠的生死,当真系在咒术上吗?” 戚乐道:“不清楚只是有这个可能,除此之外,还有另一个可能。太子虽废,赵家没倒,皇家没倒。皇帝不是也知道安明珠的身份了吗,或许他们也会想要杀了这个皇室的污点。” “总之,”戚乐笑了笑,“安明珠的命,悬着。” 赵琅看了戚乐好一会儿,他忽然道:“对不起。” 戚乐莫名:“你对不起什么?” 赵琅涩声道:“我也姓赵,我更是答应过要保护明珠,但我现在真的不知道要怎么救了。” 戚乐瞅着赵琅似乎就要这么一蹶不振下去,不免要劝两句。戚乐问:“小舅舅,你觉得恨吗?迷信方士的皇室,只认权贵的家人。” 赵琅低声道:“我当然恨。他们杀了熙姐还不够,最后连大姐也逃不过。” 戚乐又问:“那你想要救安明珠吗?” 赵琅觉得这是废话,他当然想,这不是没了法子么! 戚乐见他意志坚定不改,便点了点头,说:“我有个办法。” 赵琅:“……你有办法还不快说!” 戚乐说:“造反。” 赵琅:“?!” 戚乐解释:“安明珠是受了巫蛊也好,没受也罢。这天下唯一还能伤害到她的就只剩下赵家与皇室了。你若是造反成功,当了皇帝——那么皇家也伤不了她,赵家也不能。” “造反,这办法虽然粗暴了点,但却是目前最能根治问题的办法。” 赵琅一个哆嗦,差点摔了自己。 戚乐伸手扶了他一把,对着惊恐的赵琅温柔道:“你也不用自己没有经验,这事大家都是一回生二回熟的,实在不行,我还能教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6.斩龙18 最快更新你活不过这一集(快穿)最新章节! 教?造反怎么教? 赵琅被戚乐这轻描淡写地一句话噎地半字吐不出。他想说“造反是错的”但觉得对戚乐好像没什么用, 戚乐做的错事还少了吗?“忠君护国”就更不要说了, 戚乐她可是帮着对付了东宫。 赵琅想了好久, 竟然找不到一个理由来驳斥戚乐的提议。他兀自苦思,安林竹却进了屋子。他一进屋, 便瞧见两人一人安静喝茶,一人按头挣扎, 安林竹挑了眉, 也不去问赵琅, 去问喝茶的戚乐:“他这是怎么了?” 戚乐乖巧答:“我给小舅舅出了个治头疼的主意, 不过似乎效果不好。” 赵琅闻言:……你这是治我还是逼我更头疼呢。 但安林竹在厅里, 赵琅可不敢当着安林竹的面说戚乐的不好,他哀叹了一声,瞧着可怜极了。 安林竹却不管那么多,他对戚乐温声道:“明珠, 爹有些事同你舅舅说,你且先去休息。” 戚乐应了一声,她回头又看了赵琅一眼。赵琅听见安林竹有事找他, 眼里越发可怜。戚乐见了,竟也生出几分于心不忍,开口对安林竹说了句:“爹,小舅舅答应了我,今日要领我去买丝线。” 安林竹听见戚乐这一句话略顿了一瞬, 头一次驳回了戚乐的要求。安林竹道:“改日吧, 今日爹的确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说。” 戚乐回头又看了赵琅一眼, 她已经猜到安林竹要说什么了,瞧赵琅的面色,他应该也隐有意识了。 安林竹从清河往建邺,为了的不仅是安明珠的生死,还有些别的、他心里从赵熙身死后就隐隐想做,却一直被经年所受教育而压下,一时未得去做的事。那事就像被压在地下,未迸发而出的火焰,他长久以来,为了许多总虚虚地掩着,不让它溅出反伤了自己在意的人。 戚乐的信让他心底的火苗吞曳出了一角,这一角让他自清河往建邺。安林竹本想直接一把火尽烧了,却又被赵琅和李闻道拦下,求他等一场或能给他希望的雨。 这雨便是扳倒东宫。 为了扳倒东宫,赵琅和李闻道不可谓不费尽心力,甚至戚乐也冒险端出了一碗下了毒的醒酒汤——只是这一切最后得到的结果,不仅未能扑灭安林竹心里的火,反倒让这火越烧越旺。 戚乐瞧见安林竹的神情,他神色温和,眼神却不容反抗。戚乐叹了口气,配合的出了门,不去参与安林竹认为的“少儿不宜”的相关内容,甚至在退出客厅时,还为他们重新关上了门。 门关上的那一刻,戚乐听见安林竹问赵琅:“你收到了赵煦的信,我能看吗?” 门缝里的赵琅犹豫了一瞬,还是将信件递给了安林竹。厅内最后的画面,停留在戚乐眼里的,便是安林竹接过信件静声观阅的模样。 系统对戚乐说:“你如果需要,我可以和先前在皇宫里一样给你开个转播。” 戚乐迟疑了一瞬,回绝了系统的提议:“不用了,不看我也能猜到安林竹想做什么。” 系统:“?” 戚乐叹了口气:“我只是担心安林竹没法从赵琅那儿得到他想要的答案,毕竟这个问题我刚问过。赵琅瞧着可不像愿意的。” 系统:“……?” 系统:“——!”它连声音都断断续续了起来,“安林竹也想造反?这个在资料上可没有写!” 戚乐唉声叹气道:“这有什么怪的,你那资料上,安林竹还未见过赵琅与李闻道呢。拿资料上安明珠也没能活过冬天,赵熙的死也从未被翻出来过。”戚乐说:“如今安明珠都要活下去了,你还指望安林竹仍一子不动吗?” “这个打算,怕是从他离开建邺的时候就有了。如果李闻道和赵琅当时没拿出办法说服他,安林竹绝对是想这么做来——以他的能力,挑动皇帝心疑李家军,逼得李将军为李闻道跳反不是太难的事情。” 戚乐说的轻描淡写,系统听的陷入沉默。 好半晌,它才说:“如果不是我清楚知道你是戚乐,就你和安林竹这处事风格,我真要以为你们是亲父女。” “你错了,哪怕从心性看,也是安明珠与安林竹更像,而不是我与他。”戚乐转身往府外去,吩咐仆人备车,说是要出门买丝线。同时她回答着系统:“安林竹决定推翻朝廷,最大的因素是皇室昏庸、朝堂阴暗,百姓在这朝代里只是一代代地磨命,他有这个想法,不全是只为赵熙寻仇。他是从赵熙身上瞧见了压迫、瞧见了荒唐罪恶、瞧见了沾着人血的纸醉金迷,安林竹反抗的是这些,他会说‘造反’二字,造的也是这荒诞人生,而非为了一己。” “安明珠也是这样,她庸懦不错,但她庸懦,也并非是为了一己之安,她为的是赵家住的所有人,她为的旁人的心安快活。这两个人性格乍看毫无相似之处,心里根头的善良倒是如出一辙的。” “不像我。”戚乐笑了笑,“我造反,就是为了让太子那颗金印失效,断了媒介。顺带再除了一切可能暗害‘我’的人。” 她自嘲道:“我为我自己。” 系统听着心里颇不是滋味。它闷闷对戚乐说:“你也没那么糟糕。” 戚乐闻言略略挑眉,马夫也在这时备好了车。戚乐本想上车外出,正好碰见了来寻赵琅的李闻道。 李闻道瞧见宅里就戚乐一人出门,赵琅和安林竹却不见动静,不由好下马后先问了句戚乐:“明珠姑娘这是往哪儿去,赵兄不陪着你吗?” 戚乐向李闻道略行了一礼,向屋里看了看,意有所指道:“爹在同小舅舅商议要事,我在家待着不便,不如出门。” 她说着向李闻道微微笑了笑:“李小将军要去见他们吗?他们所商议的事,我想你大约也需要知道。” 戚乐将话说到这里,李闻道很快便反应了过来。他看了看屋里,又看了看戚乐,最后选择翻身上马。 他对戚乐道:“安先生未叫我,看来还不是我该去的时候。明珠姑娘是要出门吗,我陪你一道吧。建邺这冬天乱得很,还是有人陪着你安全些。” 戚乐瞅了李闻道一会儿,也没拒绝,在侍女的搀扶下便上了马车。她上了马车,李闻道才温声问了句:“明珠姑娘要去哪儿?” 戚乐在马车内笑着答:“本来是想要去买丝线,现在却不想了。既然有小李将军陪着,不如就随便领我逛逛吧。这建邺城,我还从未仔细看过呢。” 李闻道闻言面颊微红,他垂眸想了想,而后说:“明珠姑娘瞧着是有心思,我便带着姑娘去散个心。” 他这么说,双腿一夹马腹,驾马行在前。戚乐也好李闻道准备带自己去哪儿散心,便命马夫跟着。 李闻道带戚乐去的第一个地方,是西城的旧庙。 这庙里供的是关二爷,不知是哪年建的以有些破落了。李闻道勒马行至戚乐身边,也没带她入内,仅仅只是等着戚乐去看。戚乐撩开帘子,略瞥了一眼。这庙中已无庙祝,常来这处的大多都是无家可归地乞丐。今年的冬天实在是太难熬了,哪怕在建邺里,这些乞丐也活的艰难,死上一两个同伴,为它卷席丢去城外殓葬,都需先取了他的破棉衣供活人过难。 戚乐看了一会儿,未发声。李闻道默不作声地带她去了第二个地方。 第二个地方是建邺最大的勾栏外,还未靠近一股香粉的气息便铺面而来。那些个漂亮的姑娘子在冬日里也不得穿得妥帖,倚门招客的姑娘虽不言语,端着别样的风流,可大氅下偶露出一截的轻薄里衣,也无疑说着这里头的状况。 李闻道并没有让戚乐在这里逗留,甚至戚乐好掀开帘子要看的时候,李闻道还策马去了旁边,沉默着试图遮拦一二。戚乐瞧着好笑,正要调侃李闻道两句,李闻道真正想让她见的地方到了。 那是后巷。卖儿卖女便在后巷买卖。本朝的律法禁制良民发卖,父母卖儿入贱籍是不合法的。但这种事情,从来民不举官不究,加上这个冬日难熬,勾栏卖人买人的这套后巷里竟然因为人多而暖和一些。 马车停下,戚乐见到有谄笑着的父母推出女儿求个好价,也有擦着眼泪却依然不得不卖出儿女的。 戚乐看了好一会儿。 还是马夫瞧不下去,对李闻道说了句:“李将军,您这是带我们小姐往哪儿去?” 李闻道没说话,戚乐已开口:“无妨。李小将军,我们接下来还去哪儿?” 去哪儿?还去曾有难民艰难度日的墙角,去建邺的平民街,去见这城里便能见到的腐烂。 见完糜烂呢? 李闻道却又带着戚乐去了最热闹的街,瞧了百姓脸上年后富足快乐的笑意。 李闻道是当真将建邺都带着戚乐瞧了一圈,临到最后,他也没让马车停下,只是从街边摊贩手中买了碗热的酒酿,并着一块酥饼递给戚乐驱寒。 李闻道将东西从马车的窗口递给戚乐,笑着说,“明珠姑娘不妨尝尝这酒酿。” 戚乐看着手中装在陶碗里的浑浊液体有些犹豫,出于礼节,她还是尝了一口,这一口仿佛吞下的是一口温暖。 李闻道问:“如何?” 戚乐颇为惊讶地答:“上佳。” 李闻道便指了指卖酒酿的摊贩,笑着说:“是了,因这酒酿可不是建邺的手艺,是泉州的。瞧见那人了吗?”他压低了声音,“便是当日禁军押走的难民之一。” 戚乐闻言手中碗一抖。李闻道却已抬起了头,他笑道:“赵兄应该同你说过,他与高氏的关系也算不错。有些事他打听的来,他打听来,我与父亲便也做得来。似是囚犯半途奔逃这样的事……高氏宁可捂死也不会愿意上报的。” 戚乐听到这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禁军当日负责押送所有难民归原址,满朝都是认定了这群难民在这天寒地冻中没有活路。可赵明却想了法子他,他先是从高氏手里得了消息,又将消息传给手中有兵的李家。李家出人,赵明联络路子,最后生截下那些难民,再重新妥善安置——瞧着这么久都没有丝毫反应,被编入边军的可能性最大。 戚乐想通了,不由抬眸看向李闻道。 李闻道说:“我今日带姑娘所看的景色,其实尚不及赵琅所见过的十之一。” “赵琅为勋贵子弟,生于金玉堂。他却也睡过关公的庙,在小巷里被人追着打过,在难民处瞒着所有人替我等传递消息救人——一时心慈不少见,可他每一次见了,不管之前见了多少次,还是会放下手上的事情去帮。” 戚乐垂下眸,她想了想赵琅,笑着说:“是他的个性。” 李闻道说:“所以姑娘不必心忧。能瞧见这么多事依然不改心性,甚至多年如故愿伸出援手的人,他哪里会被旁人轻易胁迫。他只会做自己想做的事。” “就好比今日之事。姑娘出门,因为既心忧安先生违逆赵兄心意,又心忧赵兄不愿面对现实逃避惹安先生发怒。”李闻道一言道破了戚乐心中所想,“姑娘不想坐等结果,又不便插手,心中烦闷这才离了家。” 戚乐轻声说:“你倒比我还知道我心中烦闷了?” 李闻道已经习惯了戚乐的说话方式,他轻笑了声,对戚乐说:“我只是随便猜了猜,答错了也不要紧。姑娘见建邺,也该见全貌的建邺不是?” 他对戚乐说:“见赵兄也是如此。他心善易软是一面,济世渡人也是一面。赵兄没有姑娘想得那般无从决断,他心中也有一杆秤,只是不愿意轻易取出徒惹生灵涂炭罢了。” 戚乐若有所思:“所以你选赵琅做你的主君,因为他足够以民为重?”戚乐笑了:“他这么优柔寡断,若是没有我这件事,你什么也不做的等,怕是等一辈子也等不来他反应。” “你为什么不干脆自己来?” 李闻道面不改色:“那也等着。” 戚乐抬眸看向李闻道,李闻道说:“因为我清楚,赵琅做的到天下为重,我却做不来。”说着这样的话,他甚至还朝戚乐笑了笑,对她说:“姑娘不妨再尝尝这酥饼?” 戚乐:“……” 戚乐被打了个太极,她也没去追问,倒也真的低下头慢吞吞地咬了一口。李闻道在马车外瞧着眼角弯起,他看了天色,见时间不早,策马慢慢的领戚乐回家去。 回家路上,戚乐本以昏昏欲睡,系统忽而咦了一声。 戚乐问了句怎么,系统答:“任务完成了。” 戚乐顿住,目光向安宅瞧去,先前做了那么多事都没能完成任务,如今出门一圈反完成了——这只能说明一件事,安林竹和赵琅达成了协议,赵琅决意造反了。 戚乐:造反真是一劳永逸的法子,早知如此,不如称早解决了。 任务完成,戚乐便可以脱离了。 她想了想家中的赵琅,忽而又掀开帘子叫了声李闻道。 戚乐说:“李小将军,我想请你为我传句话给小舅舅。” 李闻道闻言困惑,他靠近了戚乐,便见戚乐尤为认真道:“我答应他的做完了,还有先前说过要传经验——”戚乐严肃了面孔说,“简单来说六个字,‘不要怂,就是干’。” 李闻道先被戚乐这没头没尾的话给说愣了,见戚乐还在认真地等他答应,方才迟疑地点了点头,同时将疑惑问出口:“不是快到家了吗,你为什么不自己去说呢?” 戚乐笑了笑,就像李闻道先前没回答她一样打了个太极:“传话多有意思啊?” 李闻道看了她好一会儿,忽道:“你要往生了?” 戚乐一怔,她面色古怪:“赵琅连这个都同你说吗?” 李闻道说:“不是他和我说了,而是你大约觉得我从不认识安明珠所以忘了在我这里也演一演。”他瞧着戚乐,“如果安明珠当真是你这个性格,根本不会在赵家沦到需要求救的地步。” 他笑了笑,揶揄着说:“你怕是能把‘再害我你死了’这样的信直贴上你那些舅母的妆奁上去。” 戚乐想了想,也故作严肃道:“嗨,还真是我做得出的。” 李闻道哈哈大笑。 他笑后又说:“若是没那么紧迫,你还是同赵兄说一声吧。同安先生也说一声。”李闻道温柔着说,“他们会想同你好好道别的。” 赵琅便算了,安林竹却是不知道她情况的,她在安林竹面前装的还算不错。但戚乐也没特意指出这一点,她问了系统能不能多留一碗饭的功夫,系统在数据空间里泣不成声地说:“能,当然能!扣分我也让你留下!” 戚乐敏感:“扣分……?” 系统:“……扣我的我的,不动你的!” 戚乐故意说:“这么好的话,那不如明早再走。” 系统:……戚乐,你做个人。 回了安府,安林竹同赵琅也商量完了。李闻道送戚乐回家,被安林竹抓着,便要扯他也来私议。李闻道却说:“这事不急,明日再说,今日还有件急事。” 安林竹困惑:“是何事?” 李闻道也不说破,只说:“安姑娘回安家似乎还没一场正式的宴,今日提及,不如今晚摆一顿。” 安林竹想想似乎也是,戚乐不提,他一时也疏忽了。是该给戚乐回家摆上一桌宴。 但安林竹在建邺没什么真心想请的朋友,安明珠也没朋友。一算下来,居然李闻道和赵琅两个凑上,就能算一桌了。 安林竹不太高兴,他一边吩咐一边琢磨,事情了了得给女儿找些朋友。 戚乐回屋去换了衣服,在她琢磨着怎么和赵琅开口前,赵琅已从李李闻道口里知道了端倪。 他来寻戚乐,面色纠结:“怎么突然就要走了呢……” 戚乐:“我走不是你一直期望的?” 赵琅又被戚乐堵住,他着急道:“这不是,这能是一回事吗?” 戚乐笑道:“不是一回事?” 赵琅:“……不是!” 戚乐也不去逗他了,回答了他最早的一个问题:“你决定造反了,你造反有边军帮你,谋划有安林竹。更何况你朋友遍天下,要推翻现任还真不能算是太难。你说赵琅要当皇帝了,安明珠还能有什么危险?她没危险,我自然要走了呀。” 赵琅张口欲言,有许多话梗在心头却又面对这样云淡风轻的戚乐说不出。 他最后嘀咕道:“这你也能猜出来了。” 戚乐:“不难猜。” 赵琅抽了抽嘴角:“对你和安林竹这天下有难猜的吗?” 戚乐拉长了语调:“有啊。”她对竖起耳朵听的赵琅道,“比如你什么时候能改掉爱管闲事的毛病。” 赵琅:“……” 赵琅好心来与戚乐道别,那一点的伤情被戚乐三言两语毁的干净,最后直接从袖口掏了样东西搁在桌上,便作势要走。戚乐见了桌上那白玉雕的狐狸,叫住赵琅:“这是什么?” 赵琅恶声恶气:“礼物。” 戚乐看了看那白色的小狐狸,雕工不怎么样,但活灵活现的,眼睛眯着的样子还真有点像自己。戚乐捏着那玉摸了摸,笑着说:“可我又带不走。” 赵琅道:“带不走也没关系,这是送你的。” 他看着戚乐问:“送你个礼物,向你讨个东西。” 戚乐:“什么?” 赵琅道:“名字,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戚乐闻言,不由自主地弯唇笑了,她将那小狐狸戴上了脖子,回答了赵琅。 她说:“戚乐,戚戚的戚,快乐的乐。” 赵琅嘀咕:“真是怪名字。” 戚乐收了礼物心情不错,懒得和他计较这个。 当夜晚上,戚乐吃了顿“年宴”。宴中的东西倒不是最让她记忆尤深的了,给她留下最深刻印象的,是安林竹居然真的给她扎了个小灯笼。虽然算不上精致,却也小巧可爱。还是个莲灯。那莲花里的暖光将白色的狐狸都要渡成橘色,戚乐记着那光的颜色,还有那光的温度。 临了,安林竹先去休息,叮嘱着赵琅不许带着戚乐往太晚。 赵琅口里答应,宴里还是忍不住喝多了,哭着说话。说什么“我也当你侄女啊”“你虽然是个黑心的但侄女就是侄女”之类逻辑混乱话,说到最后,戚乐都受不了了,把他脑袋一按桌上——赵琅醉地睡着了,世界安静了。 月升中天,戚乐琢磨着时间差不都,总不能真拖到明日害系统扣分,便开口要同李闻道道别。 李闻道便是在这时候不太好意思地请戚乐伸手。 戚乐不明所以,替了手去,李闻道不敢去碰她手腕,便这样竖着指尖在她掌心划着一符。戚乐看了半天没看懂,抬头看向李闻道。 李闻道这才说:“现学了没多久,是福符,我同国寺那和尚求的。”他笑着说:“你要走了,我想着送什么你也用不着,但在北地时听巫师说过,符咒是刻在人的灵魂上的。我写福符或许对你能有些帮助。” 李闻道倒是认真说:“愿你下辈子不再枉死,现今有的,往后都会有。” 戚乐被他的认真差点绷不住逗笑,好半晌绷住了,也才一本正经道:“承你吉言。” 她最后瞧了瞧安宅,瞧见了廊灯融融,莲心摇曳。 廊灯似乎染红了所有银色的雪。 戚乐微微笑了,她说:“再见。” “再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7.现实03 最快更新你活不过这一集(快穿)最新章节! 戚乐这次醒来尤为的快, 她醒来后瞧了眼闹钟,闹钟不过方才凌晨三点。 系统和先前一样对她说要去总部回报结算, 消失一会儿。戚乐一个人躺了一会儿, 总归是睡不着了, 便干脆开了灯起床。去摸着灯光按钮的那只手心里似乎还残留着先前少年指尖的温度。屋内的恒温器开着, 似乎连她手心的温度都残留了下来,让戚乐打开灯后又瞅了瞅自己手心, 过了一会儿,方才下床踢啦起拖鞋,想要去给自己倒杯喝的。 然而当她走向门的方向,从门缝透出来的光亮便让她顿了一瞬。现在是凌晨三点, 李朝舟应该早就睡了,以他的性格,不可能离开后忘记关廊灯——戚乐的脑海里一下滑过许多想法,遭贼是其中可能最低的一种, 最高的是赵明出现摸回来来, 最糟糕则是她父亲戚远平来了。 戚乐仔细想了想, 觉得戚远平应该没那个兴致深夜来探望她。那灯亮着, 是赵明回来了? 想到赵明,戚乐多少还是有点不放心,她扭开了门,还没来得及下楼去瞧一瞧, 便先看见了楼梯拐角处揉着额角站着的李朝舟。 他身上甚至还穿着不太合身的、戚乐离开之前见到的那身睡袍, 他似乎是摔了一下, 连眼角都因这迟来的钝痛而微微眯起。戚乐向前迈了一步,没刻意去压低声音,拖鞋趿拉在地板上的声音使得李朝舟一惊。他即刻回头,瞧见了戚乐的眼里有几分下意识地慌张失措。 这份慌张被戚乐看了个正着。她有些古怪地想,李朝舟慌张什么,他不是今晚就住这里吗?哪怕先前摔了一跤,那又哪里需要慌张了,总不能是觉得在她面前摔跤丢人吧? 李朝舟很快恢复了镇定,他放下了揉着额头的手,扫视了戚乐一圈,先发制人地问:“这个时间,你不休息出来做什么,明天还要回院再次检查的,我劝你好好休息。” 戚乐不甘示弱回了一句:“那你这个点在楼梯口做什么?” 李朝舟似乎对戚乐这突来的抢白一问毫无准备,竟愣在了原地。他摔倒的地方是下楼的位置,手上又空空如也——要解释他为什么在这个点还在下楼方向的拐角,实在是太难了。 戚乐也发现了这一点,所以她越发逼着要从难得窘迫的李朝舟嘴里要个答案了。而李朝舟被戚乐追着要答案,他被问得太紧,最后竟然硬憋出一句:“我去煮早餐。” 戚乐挑眉,语气诧异:“凌晨三点,煮早餐?” 李朝舟给自己找到了理由,他冷静了下来,对戚乐再稳重不过的点头:“明天我得早点出发回医院,所以提前做。” 戚乐又看了看表,不可思议地问:“但我这里从快速走到你的医院,也就半小时左右的功夫啊。你是大早上煲汤么,要三点起来做?” 李朝舟陷入了沉默,过了会儿他说:“对,煲汤。给你煲玉米猪骨,昨天买了没吃完剩下的部分浪费可惜。” 戚乐:“……” 戚乐见李朝舟冷静的很,一口咬死了这个理由,便也同样镇定地点了点头说:“那好,我正好睡不着,就陪你煲汤吧。” 李朝舟:“……” 李朝舟起先是以为戚乐是不信他的话才这么说,但他见到了戚乐真的趿拉着拖鞋往楼梯拐角的方向走,眉头又忍不住皱起来。李朝舟说:“这么晚了,你该睡觉。” 戚乐道:“白天都没睡几小时的医生都不睡,我这个整天睡的病人少一晚也死不了人。” 她说着走到了李朝舟身边,顺口说了句:“正好我也想吃点东西。” 李朝舟顿了一瞬,问:“晚上没吃饱?” 戚乐说:“本来吃饱了,但现在还想吃点东西。”她想了想安府的那顿宴会,说:“来一小碗面吧,先前本以为有面,结果没等到面。” 李朝舟瞧了戚乐一眼,戚乐这话说的没头没尾,他应该要问一句的。可他却什么都没问,只是说:“你家里材料不多,简单点的面可以吗?” 戚乐不挑,她说:“不是医院里的那种面就行。” 提到医院里卖的半坨的面,李朝舟也忍不住笑了。他卷起了睡意的袖口对戚乐说:“行,你一起下来吧。” 于是在凌晨三点多一点儿的早晨,戚乐再一次坐在了餐桌边。李朝舟是个说到就要做到的人,哪怕他是在说谎。戚乐瞧着他热锅煮面的同时还真将昨天的猪骨取了出来清洗,甚至还翻出了戚乐家里从没用过的砂锅。 戚乐就在厨房里看着,心想,李朝舟这借口找的可够亏本的。猪骨玉米汤不可得真炖四五个小时,他这夜算是全白费了。不过李朝舟到底原本想下楼做什么呢?戚乐忍不住好,这让他宁可去煲汤也不肯告诉她? 下去拨个不能被她听见的电话? 戚乐漫无边际地猜着,直到厨房传来的香气。李朝舟已经做好了面,他的猪骨排骨也丢进了砂锅。在节约时间这方面,李朝舟从小就是个行家,如今更是不例外。 李朝舟将面端给了戚乐,说:“将就吃,猪骨炖好要好一会儿,只能给你做完阳春面了。” 戚乐瞧着面前白瓷碗里盛着阳春面上的青葱,除了这点绿色这面便再也没有别的配菜了,连汤都像是酱油兑出来的,总是有点嫌弃。她仔细观察了这碗面,又皱了皱鼻子闻了闻,直看得李朝舟发笑,对她说:“没毒,放心。” 戚乐:“……不是这个。” 她也和李朝舟说不清,干脆不说了,只是忍住所有不确定,拿了筷子尝了一口。面还是普通的面,但味道却似乎和它普普通通的样子没有区别。要更鲜美、更甜一点。 戚乐好道:“家里没海鲜啊?面里哪里来的海鲜?” 李朝舟答:“是虾籽。昨日处理虾肉时剔下的,原以为没用,结果还是用上了。” 戚乐看了看面,狐疑道:“那东西还可以这么用吗?我以为对于我这种只喜欢虾肉的人来说,这东西就只能扔呢。” 李朝舟闻言眼中光亮微顿,他瞧着戚乐问道:“……戚乐,这世上有很多东西一时无用,并不代表就永远无用,只能被丢弃的。” 戚乐闻言笑了笑:“那也不能一直留着啊,就好像这虾籽,如果过了两天就会坏吧,留着也没用。” 李朝舟听了戚乐的回答,他瞧了她好一会儿,没说话,只是转过了身重新回了厨房去看他的猪骨汤。 戚乐以为是她说的这句话惹着李朝舟不高兴了,也是谁喜欢难得说句道理还被怼回去啊。戚乐瞧着面前这碗本该很好吃的面,忽然没了胃口。她捏着筷子戳了两下。 在她要戳第三下的时候,李朝舟说:“不饿的话就别撑着,饿的话就不要浪费食物。” 戚乐戳面的动作顿住,语气匪夷所思:“你背后有眼睛吗?” 李朝舟没回答他这个问题,他看着砂锅中的汤,背对着戚乐慢慢道:“戚乐,如果那东西你觉得过两天会坏,那你就叫我来。我来帮你在它损坏之前用好。” 戚乐看了看碗中的面汤,虾籽沉在碗底,连面都没染上免得她不喜欢。 戚乐问:“像这次一样做碗面吗?” 李朝舟:“对。或者比这次更好。” 按照戚乐的个性,李朝舟这样差不多等同于干涉她个人生活的话,应该是要被她驳斥回去才是。但戚乐安静了很久,她想了好一会儿,觉得自己似乎变得越发心软了。 戚乐对自己说,你可不能心软,你忘了心软会有什么结果了吗? 可又有一个声音对戚乐说,人与人是不一样的,不是人人都是戚远平。就好像赵明,也像李朝舟。 戚乐安静了好一会儿,李朝舟也不急着催她一个答复。屋里一时只剩下浓汤炖煮时的咕咕声。就在这香味与咕咕声中,戚乐对李朝舟道:“好吧,我试一试。” 李朝舟背对着戚乐握着汤匙的手甚至颤了一瞬,他没有回头,但戚乐听见了他话中的低笑。 李朝舟说:“是吗?那真不错。” 戚乐心想,这就算不错了吗?多年不见,李朝舟似乎连“不错”的定义都变了。不过李朝舟心软愉快了,不在这个时候提要求,简直是傻子。 戚乐飞快说:“既然不错,那我是不是也该有个奖励?” 李朝舟:“……” 李朝舟颇为无语:“戚乐,你今年几岁了?” 戚乐张口就是:“比你小。” 李朝舟:“……” 李朝舟放下了汤勺,合上了盖子,回头问戚乐:“好吧,你想要什么?” 戚乐惦记着自己没能带回来的礼物,她说:“要块白玉坠子,你的工资不低吧?给我买块好的。” 李朝舟:“……行,那你现在给我上去睡觉。” 戚乐道:“不行,我如果上去了,你煲汤煲的睡着,半夜起火怎办。” 李朝舟:“我不会。” 戚乐胡搅蛮缠:“我不信。” 李朝舟和戚乐互相看了一会儿,戚乐妥协道:“我睡客厅沙发,这样就算是糊了,我也能感觉到。” 李朝舟也退了一步,他说:“行吧。” 李朝舟将火调小,去帮着戚乐收拾了沙发。好歹客厅的沙发是布艺的,整理一下横着可以睡一人,右侧榻上还可以睡一人。戚乐看见,干脆对李朝舟说:“一起吧,你明天还要上班吧。不管原本是想做什么的,总不能真不睡了。” 戚乐笑道:“我也没那么过分,你不想说就不说。” 李朝舟:“……”借口被当面揭穿,李朝舟的面上染上红霞,他仍要咬定:“……真的是煲汤。”只是没想到时间—— 戚乐敷衍地点了点头,她说:“一楼客房就有薄被,我拿两床来。” 李朝舟说:“算了,哪一间,我去拿吧,你看着点锅。” 戚乐给李朝舟指了,李朝舟便往客房去。戚乐则坐在沙发上等,在等到李朝舟回来前,她先收到了一则短信。 短信回答的是她先前有关“藏香”的问题。 前面都是些关于藏香的原本用途,唯有最后一句,有点不太一样。 短信里写道:小夫人买的藏香来路有点不正,我去打听了一下,说是给小夫人供香的那家,卖的藏香还有个别名。 ——叫“婴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8.现实04 最快更新你活不过这一集(快穿)最新章节! “婴香”,这名字听起来便很不吉利。 戚乐飞快的编辑了一条短信回去, 眼角瞥见了李朝舟已经抱着被子回来, 便也松了手机好像什么也没接收到一样。 李朝舟将被子给她, 吩咐她去右边榻上先睡,戚乐抱着被子瞧见李朝舟坐在沙发另一侧, 半点没躺下来的意思, 不由自顾自笑了。 李朝舟听她笑, 好地回头看去:“怎么了?” 戚乐道:“你不觉得我们的姿势有点怪?” 李朝舟看了看坐着的自己, 又看了看躺着的戚乐,困惑不解地询问:“哪儿怪?”他皱着眉:“如果不舒服,你就回屋里去休息。” 戚乐不理李朝舟后一句,她自顾自打完原本的上一句问话。戚乐说:“像同床异梦的夫妻啊,中间隔的距离能摆一盆水。对, 盆。” 李朝舟先是被戚乐的调侃气得有些窘迫, 而后不知为何, 他的窘迫忽又慢慢散了去。他神情平静而安详地在沙发的另一侧瞧了戚乐好一会热, 直看得戚乐连笑都快要笑不出来,反而狐疑地看向戚乐,也要问出“我哪里怪吗”的话。 好在戚乐憋不出问出前,李朝舟开了口, 他问戚乐:“你想我坐过来些吗?” 这回便换戚乐有些发愣了,好在她的脸皮早就历练出了, 李朝舟能这么问, 她自然也能尤为镇静的答:“好啊。” 李朝舟竟然就真的往她身边坐了过去。 他伸手按了按戚乐的被角, 催他闭眼睡觉。戚乐躺下去了,眼睛却不肯闭上。她瞧了会儿李朝舟,他和她记忆里好像是一样的又好像有点不一样了。但不一样的方面似乎是更好了,李朝舟从来都是个很好的人,作为她的对照组,当初住在一个院的时候,便是人人夸奖。 戚乐看了会儿他,瞧见他有些发青的眼下。他还是疲累的,做医生哪里有不累的,但他又有着高挺的鼻梁,比女人还要好看的唇线,如果安静的仔细去观察,还能瞧见他的又长又浓密的睫毛。他的长相使得人常常容易忽视他的疲累,他的眼睛又太透太亮,好似里头有着数不尽的精力,当人们瞧见他的时候,看见了他的眼睛,瞧见了他的面容——哪怕他眼底泛着青,快三天没睡过整觉,也会让人容易去信赖,信赖他能拯救自己。 李朝舟见戚乐又不睡盯着自己,不由问:“你又怎么了?” 戚乐下巴压在被褥上,张口问他:“我在想,你当医生是不是因为你长了一章很让人心安的脸?” 李朝舟:“……” 李朝舟听见戚乐这样的评价一时无言,他甚至没忍住用手机屏幕简单照了下自己的脸,确定和平时没什么区别后,才颇为无语道:“……什么叫做长得让人心安?”他无声的谴责戚乐这种乱用形容词的行为。 戚乐忍不住弯了眼笑。 她说:“不是说你长得不好,就是说你沉稳,夸你呢。小时候我还见过你急红脸,这次回来我都没见过你红脸。”戚乐琢磨了一下,“这么说的话,是因为做医生,所以你才瞧起来让人越来越心安?” 李朝舟没回答,他反而问了戚乐一句:“……那让你心安了吗?” 戚乐想了想,说:“真话假话?” 李朝舟说:“假话。” 戚乐:“……?”你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李朝舟含笑道:“太晚了,我还想稍微休息一会儿,不想被你气得后半夜睡不下去。” 戚乐:“……” 戚乐说:“那这样吧,其实你回来后,我是真的有感觉到心安的。不是真信你能治好我了,而是觉得你大概不会和别人一起害我。”戚乐笑了笑,“这个你气不气?” 李朝舟看着戚乐,他问:“这是真话假话?” 戚乐故意:“你猜?” 李朝舟道:“如果是假话,那么你信我能治好你,我听着能心安。如果是真话,你对我回来是抱有慰藉的,我也能心安。戚乐,你这说话的水平真的越来越高。” 戚乐不以为然,可李朝舟下一句却说:“我猜你说的半真半假。你是高兴我回来的,你也信我能治好你。” 李朝舟对戚乐道:“治疗方案起效果了,不是吗?” 戚乐安静了一会儿,她想李朝舟起初回来,治疗方案是有点效果的,但很快这效果就没了,如果没有系统,李朝舟大概会对结果很失望。但这些话有什么必要说呢,总归现在她在慢慢好了,从面上来看,就是李朝舟的治疗方案起效果了。 所以戚乐也笑了笑点头说:“对。” 李朝舟听见她的回答,微微牵动嘴角笑了笑。可他没有对戚乐的这句话再做“真假”的判断,仅仅只是拍了拍她身上的被子,催她睡觉。 戚乐本以为自己是睡不着的,结果李朝舟关了灯,只有厨房炖着汤的火苗一点光亮。夜里安静极了,仅仅只有咕咕的煲汤声,在这样的安静中,戚乐竟然也真的睡着了。 等她醒来的时候,李朝舟一早已经被被叫回医院去工作了。他将汤留给了戚乐,并且叮嘱戚乐回医院复诊,不要乱跑。 戚乐从保温壶里取了李朝舟炖好的猪骨汤,配着一小碟酱油不紧不慢的吃完了,方才重新拿出手机,去做些令人心情难以痛快的事情去。 戚乐拨出了电话,询问道:“昨天你告诉我的‘婴香’,这东西是怎么回事,约个地方,你和我当面好好讲清楚。” “婴香”这东西,光是听见了名字,就够让人觉得脊梁骨发寒的。 戚乐没按李朝舟说的,吃完饭便回医院去。上午十一点,她到了一家私人会馆,在包间里等着她要见的人。 她母亲的朋友,委托遗嘱的那位律师,如今戚乐绝对可靠的事业伙伴,带进来了一位袈裟华贵的和尚。 那和尚有着花白的眉发与胡须,却偏偏细皮嫩肉,哪怕端着姿态,瞧着也不像个老人,反而像个装作老人的少年。但他的胡子都是真的,眼角也有着皱纹,更重要的——戚乐的伙伴对他很恭敬,戚乐了解自己这位阿姨,她从不对没用的人低头。 白婉带来了人,笑嘻嘻地对戚乐说:“小戚总,这位是S市观音庙的了尘大师,对藏香这类东西很有研究。我担心自己在中间传话传的不够完整,特意为你把人带来了。大师,我这老板恐怕还不知道您的大名,您稍后,容我向她介绍一下。” 戚乐先叫了一声“白姨”,将桌面上她喜欢吃的东西推至她面前,在白婉笑着靠近的时候,看了白婉一眼,意为“靠谱吗?” 白婉回了一个眼神,表示“靠谱”,她附耳对戚乐道:“确实是高人,韩玥也知道他的名字,这根线还是韩家帮忙牵的。” “不论其他,至少‘婴香’的事情他肯定清楚。这东西我查着和叫魂术有点关系,而叫魂术在古时候则被认为是云游和尚会的法术。” 戚乐闻言挑眉:“你什么时候对这些也了解了?” 白婉没好气道:“还不是你这个小祖宗要的急。” 说着在这和尚不耐之前,白婉快速说了句:“总之这人还是咱们‘国寺’那老头的师叔呢,不管有用没用,人已经借着韩家的势请来了,你好歹先听听。” “对了,钱你准备了吗?” 戚乐道:“我直接拿了支票夹来,只是和尚收钱?” 白婉冷言道:“收钱才是好和尚,不收钱和你讨别的你难道还愿意给吗?我给你找个靠谱的收钱的和尚容易吗?” 戚乐闭了嘴,心想也是。对他们来说,钱能解决就都不算事了。用钱能打点的活络和尚,总比“国寺”里一本正经要你参佛修生养兴去的强。 戚乐因为体弱,对于神神鬼鬼的东西多少有些忌讳。尤其是先前作为“安明珠”,切实感受一次古代异方的巫术,让她对这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感觉越发复杂了起来。 尤其这里头牵扯到了韩玥,那么哪怕只是看着韩玥的面子,戚乐也得信一回。 她心里有了数,尤为端敬地向了尘颔首示意,叫了一声“了尘大师”,请他落座。戚乐深知求人办事就一定要将面子做足,想从别人口中知道些不易问出的事情就要将姿态放低的道理。 了尘和尚嗯了一声,姿态威仪地坐下了。他对戚乐道:“听小白说,你想知道‘藏香’里头‘婴香’的事?” 藏香。听起来是礼佛的东西。但换了个名字,成了“婴香”,整件事情便毛骨悚然了起来。 戚乐耐着浑身不适,想了尘点了点头,并在白婉的示意下,将一早准备好的支票推给了桌子对面的了尘。 了尘接过了支票,瞧见了上头的金额,绷着的神情也没那么紧了。他瞧着戚乐的眼里透了笑,看起来更像是个慈眉善目的寿星而非和尚了。了尘像是在欣赏戚乐这单刀直入的作风,他收了钱眉开眼笑,回答的也很干脆。 了尘道:“像这般俗世中的纠葛,佛门的人本不该参与。但女施主既然心诚,老衲为施主解一二惑处也是应该。” 他先道:“女施主了解‘叫魂’这种东西吗?” 戚乐闻言皱起了眉头,她想到白婉一进来说的话,便问道:“这和婴香有关系吗?” 了尘道:“有关系,也可以说没关系。只是我收了这么些钱,要和施主解释婴香,自然也要解释通透了,从源头开始解释。” 他说:“‘婴香’这玩意,从效用和根本来说是起源于‘叫魂术’的一种邪法。但这东西比‘叫魂’更阴狠,也更无人情。” 在说这些事情的时候,了尘的脸上透出了冰凉的神色,他眼中对于这些阴术的厌恶溢于言表,在一刻他倒是看起来有几分高人的样子了。 了尘的声音不紧不慢地在这封闭的屋子里响起,他说:“‘叫魂’是一种流传于民间的方术,手法有很多种,但造成的效果却大同小异,皆是夺人精气、射人魂魄之类。更厉害些的,甚至还能借此操纵人的三魂七魄。” 听到“射魄”这个词,戚乐微微顿住了。 她看向了尘,了尘慈悲地看着她,依然再道:“‘婴香’是从叫魂术里演变来的,最阴狠的一种法子。” “‘叫魂’一术,起初只需姓名便可施咒,所以效力也有限的很,最多偷些精气。所以古时石匠打桩下河底时,常会和狱卒买死囚的名字,再贴于桩上桩下,以这样的方式借用活人的精气来加重的打桩的力气。但这种法子,要求需得有人会画‘叫魂符’,只有会将名字化入符咒里去,再贴上这符咒,叫魂才能生效。这法子实在是太麻烦了,加上自古以来官府都会将这类伤人的邪术作为重罪处罚,符咒这样的东西又难以隐藏,很容易被搜出作为证据。在朝廷的打击下,以符名施咒的叫魂术很快便消失了。” 戚乐冷声接道:“但叫魂实在是个杀人的好法子,所以就算朝廷明令禁止,也还是会有人求——甚至是宫廷里的人求。” 了尘叹道:“确实,这就是人性之恶了。叫魂符渐渐消失后,懂叫魂术的人们为了利益,不仅没讲这害人的术法抛弃,甚至加以改良,做的越发阴狠隐蔽了起来。‘婴香’就是这叫魂术中较为阴狠的一类。” 这位老和尚忍不住摸了摸自己佛珠,方才继续说道:“这事我每次提起来都会觉得不忍心,施主知道T国佛牌吗?” 戚乐一怔,她说:“佛牌,你是说……驱小鬼那种无稽之谈?” “无稽之谈也好,确有其事也罢。有种说法,便是佛牌也是‘叫魂术’流传出去后的演变,证据之一,便是‘婴香’。”和尚抬眸瞧了戚乐一眼,说了最关键的话,“因为‘婴香’的制法,和‘佛牌’大同小异。” 他这话刚说完,白婉就微微变了脸色。 老和尚叹了一声:“这东西真是连说出来都损功德,最狠厉的佛牌是活剖婴儿来做,而最‘好’的婴香,则是生母亲燃子香。” 戚乐匪夷所思:“子香?你是说,把婴儿磨碎做成香?” 了尘道了声佛,却没有反驳戚乐的猜测。他说:“这东西阴毒的很,寻常人做这个如果没有特别的法门化解,祖祖辈辈都是活不久的。白施主寻到我问这事时我也很惊讶,毕竟这个世道了,居然还有会做‘婴香’的人存在——我以为早在几百年前,这些人就该亡故的差不多了。” 戚乐慢慢道:“既然人有所求,自然会有人来应求。哪怕当时的懂的人全作了土,只要人想,这些土就还能吐出话。人性故如此,百年不变,对吗大师?” 了尘看了戚乐一会儿,大约是戚乐给钱给的真的够多够痛快,他解释完了要解释的,竟然还多说了句: “恕老衲多嘴问一句,女施主会重金请老衲来解释这个问题,是否是已有人在用这类邪术了?”老和尚道,“如果是这样,我建议施主趁早寻人驱魔,婴香若是母燃,必能‘夺魂射魄’。人若是没了魂魄,那就是死了。” 又一次听见“夺魂射魄”,戚乐的手指微微蜷起。 白婉在一旁听着,忽道:“那若是中了招,大师能瞧出来吗?” 她显然是想到了戚乐起起伏伏的病情,夺人精气,按照古人的说法,精气被夺可不就得生病吗? 而了尘听见白婉的请求却说:“瞧当然是呢过瞧出来的,只是这事,白施主的主顾显然心底已有了数,我这话说与不说其实都一样。” “如果二位实在是要我说一句,那我也只能说尽快。”了尘起了身,对戚乐道:“因为戚施主的命盘看起来可真是不太好,再不快点,大约就真要被医院下病危通知了。” 戚乐听见这话,心中起了疑。 她看着这和尚问:“我快要被下病危通知?” 了尘道:“我虽然对于道家的相术不算精通,但也能瞧见戚施主的命盘上五毒俱存,是不久命相。不过戚施主到了现在面色瞧着还不错倒是令我意外,一般如此的人,此时也该面色苍白精力不济了。” 戚乐越听越觉得古怪。她后期的病是来的莫名其妙,但也不是解释不了。更重要的事情是她已经绑定了系统,身体的各项数值也在便好,如果着和尚真的是个高人,不至于看不透她身上的变化,哪怕不能解释也不该说出她仍在病危这种话。 戚乐原本对婴香的事情已经信了三层,如今这和尚这么一好心提醒,反而让她起了疑惑。 她干脆直问:“你是说我没被治愈,还在病危?” 了尘听见戚乐的问话也觉得怪,他道:“难道戚施主还觉得自己很好?若施主觉得一切无恙,又何故寻老衲来?” 看着戚乐年纪轻轻就陷入这种惨境,老和尚也动几分恻隐之心,他当这孩子是一时没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苦口婆心说:“戚施主这情况也不知道是不是只是婴香造成的,依老衲看也不能再拖下去,需得赶紧破局消灾。” 戚乐看了这和尚一会儿,心里将他划去了理论派,说:“大师的话我记下了,多谢大师来这一趟,请回吧。” 了尘被戚乐这半信不信的敷衍态度一激,花白的眉毛都要竖起来了,他道:“你不信老衲,你不信请老衲来做什么?” 戚乐没说话,白婉见状连忙打原创,她急急道:“大师误会了,她并非不信,还请大师……” 了尘冷冷说:“我有眼睛。” 了尘道:“总之钱货两清,老衲说的也说完了。既然戚施主觉得老衲在危言耸听便也不必当回事,只当老衲是收了钱来说故事的。故事说完了,老衲也可回了。” 了尘说完就起了身,真打算离开了。白婉见状连叫了两声,但戚乐根本没有反应,了尘见戚乐还真没怕的意思,本来三分作戏,这会儿子是真气走了。 了尘道:“老衲做这事这些年了,从未遇见这样的人!戚施主既然不信老衲,就不该寻老衲的开心。” “老衲虽是方外之事,但也惜名,当不得‘骗子’!” 白婉再也拦不住,了尘拂袖而去。白婉急了,对戚乐说:“小祖宗,平时你不是最惜命吗?怎么好不容易给你找了个懂行的,你还不信了呢?” 戚乐道:“他也没看出个十足来,你请他留下救我,也未能救。更何况,能用钱打动的和尚,我能打动,我小妈也能。到时候他会帮谁还真难说,与其让他留下添乱,不如气走。” 白婉是不想去理会戚乐这弯弯道道的思路。她直道:“戚乐,你知道我帮你不是出于情分,而是利益。我的利益是建立在你能取得戚氏的前提下的,所以你的命对我而言也很重要。” “你身体不好,国内外各种法子各种医生咱们都试过,一开始确实有效果,你也能好。可后来不是又好不了吗?那个什么说是归国人才的医生,不是也没能让你好起来吗?不是我不信科学,科学救不了你的话,你就得想想别路了!” 戚乐叹道:“我不是没想别路,我已经找了别路了。” 她抬眸看向白婉,从包里取了昨天的检查报告出来递给对方:“你看各项指标。” 白婉接过她的身体数值,看着各项已趋于健康的指标忍不住睁大了眼,她说:“这怎么回事?前两天不是还进重病室了吗?你、你自己找到人了?” 戚乐笑道:“我躺着重病室呢,从哪儿找人啊。只能说是天也不想我死,于是就给我指了条路吧。” 戚乐沉吟片刻说:“我运气一贯都蛮好的。” 白婉:“……”运气治病,你行。 但白婉还是不放心,她说:“这个了尘是真有几把刷子的,我和韩玥打听过,先前韩家老三发疯那事,就是这人给驱好的。你也别不信他——” “我信。”戚乐打断了白婉,“人要活着,就得小心谨慎,这个道理我懂。既然他都特意来解释婴香了,我不去见见也不好。不管她到底有没有用婴香咒我,也不管这玩意有没有用,她突然这么虔诚的信佛,我这个做‘女儿’的,不去同她聊两句也说不过去对吧?” 戚乐微微笑了笑,倒比这屋里的空调更冷。 白婉见着都有些发寒,她说:“小夫人住在S市呢,你现在去吗?你如果要去,我给你定机票。” 白婉等着戚乐的回答,而戚乐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周围的气息竟然缓了下来。 她说:“今天不去了,今天还有别的事。” 她想了想说:“明天吧,总不急于这一会儿。” “还有比起婴香这件事,赵明的事情更着急一点。”戚乐道,“婴香这事,我有自己的法子毕竟一时伤不到我,赵明的事情比较急,他不可能无故失踪,还请白姨多费点心找找。” 白婉道:“这你放心,这事做好了不止你欠我,韩玥也欠我,我自然会尽心的。但我希望你多把你家那位小夫人当回事些,我知道你觉得她愚蠢可笑不足为虑,但兔子急了也咬人。她连婴香都祭出来了,下一步谁也不知道她会做什么。” 戚乐送走了白婉,在会所待了一会儿,她看了看时间,已经下午三点了。这个时间点,除非李朝舟回医院在做一场超长的手术,否则不可能不发现她又没第一时间回医院。 怎么堵住他那张嘴呢? 戚乐托着下巴苦恼地想了一会儿,最后挥手要求从会馆打包食物。她认真道:“要做起来的快,担起来却很耗功夫的那种,多备几个。” 二十分后,戚乐带着一小箱从会馆打包的“瞧着麻烦实则简单”的食物回了医院。 医院里李朝舟果然在等着,瞧着她就脸色发青,眼看就要脾气不好了。 戚乐连忙将箱子拿出来说:“我想你工作忙肯定没好好吃饭,所以给你带了些好吃的。这些东西费功夫,我等了好久呢!” 李朝舟闻言一怔,戚乐连忙开了小箱子。里面的各样食物点心瞧着万般精致,看起来的确是很费功夫的——至少戚乐觉得自己也能被骗过去。 而李朝舟——他面无表情地问戚乐:“你是不是忘了,我也很会做菜?” 戚乐:……惨了。 但戚乐是哪种谎言被揭穿就手足无措的人吗,她立刻道:“可食材都是我挑的啊,那可不得很久?” 这谎说出来可就无从查证了,李朝舟瞧了戚乐一眼,对她是真无可奈何。他道:“你能不能稍微安分一点?” 戚乐笑道:“这也怪了,哪有医生希望病人一点活力都没的?我能折腾点,不是正好证明你治的好吗?” 对于戚乐这种曲解人话中意思的做派,李朝舟已经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他也懒得再和戚乐在这方面计较,既然有人送吃的来,他也不必客气。 李朝舟利用查看戚乐病房的这会功夫吃了顿下午茶,戚乐瞧着他缺乏休息已经有些发白的脸色吗,叹气道:“做医生可真够苦的,你就不能多申请几天假吗?” 李朝舟道:“医院聘请我是救人的,不是休假的。还有,既然觉得我辛苦,你就该更配合一点,不要乱跑让我再费别的心。” 戚乐说:“行吧。” 李朝舟闻言惊讶:“你说什么?” 戚乐笑眯眯地说:“我说可以。只是我真的事情很多,不方便住在医院里。我保证我手机二十四小时畅通行不行?” 看着李朝舟犹豫的样子,戚乐补了一句:“我回趟家。” 提到回家,李朝舟面色显然要好一些。他说:“回家也好,但也不能太放纵。你要知道你还不算十足的康复。” 戚乐敷衍的点头。 李朝舟见状忍不住叹气。 戚乐问:“我的玉雕你打算什么时候买了给我?” 李朝舟:“……你回医院是为了这个?” 戚乐:“我是个商人,没办法,有了利处自然要惦记着利处。” 李朝舟被戚乐这句话气笑,他说:“今日没时间,我还有别的病人要看。过两天是我的轮休,那天我再去买。” 戚乐皱眉:“医生怎么就这么辛苦。” 李朝舟回了一句:“你也够辛苦的,当病人还不能待在医院里不乱跑,嗯?” 戚乐被堵的哑口无言,她听着李朝舟这话,总觉得他是知道了自己今天去干什么了。但戚乐又想了想,李朝舟怎么可能会知道呢?他一个白天都在医院里忙。 李朝舟看了看表,他问戚乐:“你很想要玉雕?” 戚乐点了点头,李朝舟说:“我下午五点到六点半,有一个半小时空闲,那时候我出门去看看吧。” 戚乐原本也就是开个玩笑,倒没真想逼李朝舟这么累还要去忙她。戚乐瞧着李朝舟泛白的嘴唇,顿了一会儿说:“也没那么急?那时间你还是好好吃饭吧,等你轮休再买就是了。” 说着,戚乐还从包里拿了一支唇膏给李朝舟:“虽然这个天应该是用不到的,但我看你估计一天也没什么功夫喝水,用这个擦擦代替吧。” 李朝舟看了看手里的唇膏,忍不住笑了:“戚乐,这根有点颜色啊。” 戚乐道:“你那嘴唇比我还像病人,可不得带点儿颜色?” 李朝舟居然也觉得戚乐这句话说得有道理,他收下了唇膏,顺便问戚乐:“你大概什么时候走?” 戚乐说:“明早吧。”她又道:“所以要不要在一起吃个晚饭,这次我请你吃。” 李朝舟:“……明早要走你就应该早点回家收拾行李。” 戚乐道:“行李不用带,带卡就行。再说我发现跟你一起吃饭能吃的比较多,大概是李医生秀色可餐。” 李朝舟:“……” 李朝舟沉默一会儿,重新道:“戚乐,我再给你个机会,好好说人话。” 戚乐颇为无趣,她瞧着李朝舟故作镇定却又泛了红的耳尖笑着道:“好,我好好说话。李朝舟,明天我得回家去了,得有好几天回不来。所以想和再一起吃顿饭,行吗?” 李朝舟伸手按了戚乐的脑袋一下,他一边离开一边对戚乐道:“好,我一会儿回来找你。” 李朝舟走了,戚乐瞧着他的白大褂消失在门前,方才伸手去碰了碰自己额头。 她古怪道:“怎么感觉好像有点熟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9.现实05 最快更新你活不过这一集(快穿)最新章节! 第二天一早, 戚乐飞了S市。 戚氏的总部早在多年前就搬去了S市,戚乐这些年因为戚氏的工作来往S市也算频繁。但她倒不怎么回家, 不是因为别的, 就是因为这宅子里的女主人、戚氏如今的小夫人木薇。 戚乐对木薇起初没什么太大的敌意,或者说, 她压根没把这个攀着戚远平指望着未来的女人真当成敌人过。但她的小妈却不那么想。 木薇将戚乐视为她得到戚氏的最大眼中钉。 五年前,戚乐鳏居了十年的有钱爸爸取了个比自己小二十岁,比女儿大五岁的新老婆回来。新老婆信誓旦旦要给戚乐生弟弟,却在阴差阳错下流产导致难孕。 这下可捅了马蜂窝。更要命的是,戚远平没觉得生不了是什么大事, 他年纪不小了。这把年纪就算生了孩子, 孩子也未必健康, 小老婆人年轻漂亮就行,能不能生根本不重要。反正他已经有个比老婆小不了几岁的女儿,除了身体差点基本没别的缺点, 后继有人。 退一万步,戚远平没告诉木薇的是他在国外还有冷冻的精子,如果戚乐不在了,他还可以用这精子再培养出一个他满意的、还没有任何糟心母家的继承人来。 这就是商人重利的想法了,戚乐了解戚远平, 知道自己的父亲就是这样一个混账。但木薇却瞧不出来,木薇还觉得戚远平是真的对自己有感情呢。她得意的捏着那都不知道有没有一块硬币大小的感情, 如得无上令牌——瞧得戚乐有时都忍不住心生怜悯。 木薇因这么想, 所以她才不会认为自己的遭遇是来自于戚远平的冷漠薄幸, 反而认为戚远平会这么不在意自己的孩子,全是因为有戚乐在一旁下眼药的缘故。 她在戚家得不到正经夫人的位置,任谁都叫她一句小夫人,也是因为戚乐。 她活不好,什么都得不到,也都是因为戚乐活着。 而戚乐呢,她也是个混账。别人向她抢一分她的东西,她能反逼对方退出十分来送她。木薇想要动戚母留给她的东西,戚乐反击起来,也从没有过手软。 轮到狠心和手腕,最大成就是攀上了戚远平的木薇显然不明白戚乐的心能有多黑。 她好不容易狠下心以胎儿下个局,最后不仅没能扳倒戚乐,还被戚乐反将一军。 木薇因为这事,恨不得一天三炷香供戚乐死,戚乐心里清楚的很。戚乐理解她恨自己,但也确实从没将她放在眼里过。 一个攀着戚远平,甚至都没法完全控制住戚远平的、被戚远平当做漂亮摆件的后母,戚乐实在是不知道有什么需要太关注的,甚至木薇多说了一句话,戚乐就知道她想干嘛了。 你说这样一个敌人,就好像是一只连爪子都没有猫。她刨的再凶,也连个响都出不来,理她都是浪费时间。尤其是木薇后来连生育都难了,戚乐哪怕想要将她当一回事,她也没了资本。 白婉说兔子急了也咬人,要戚乐多在意一下木薇的动作。 戚乐依然没有把木薇放在眼里,但白婉也没说错,兔子咬人也能咬下肉。如果木薇木薇真的在用婴香,那这件事不管对戚乐有没有害,她都得管一管了。 飞机落地的时候是下午一点半,白婉安排了人来接戚乐。戚乐上了车也不急着先往家里去,而是先让司机去帮她买一大盒香回来。 司机是戚乐在S市用了四五年的熟人了,也是头一次听见戚乐提出这样怪的要求,少不得多问一句:“戚小姐是要拜佛敬香去吗?需不需要再买些香烛。” 戚乐却说:“不用,随便买着像个样子就行,我不是用来敬佛的。” 司机顺口问道:“那是……?” 她也不瞒着这位自己人,浅笑着说:“敬鬼。” 司机:“……” 司机听到戚乐这么说,就知道她回家怕是要有事发生了。他琢磨了一下,问:“戚小姐,需要我再替您叫点人吗?S市毕竟是小夫人常居的地方——” 戚乐摇头:“不用,还用不上。” 司机哑然,他本想说戚乐这小胳膊小腿,他又是一个人,万一进了戚家木薇撕破脸真要打戚乐,他一个人未必就能给戚乐撑起场子啊。 但戚乐说不要,他也不能压着雇主的头去请,只能自己操着那份心,先带着戚乐去买香。 约莫下午四点,戚乐终于到了戚远平位于S市的这栋城郊别墅。 戚远平最近人都在外头做生意,戚乐进重症室也没能让他放下手头的事情回国,家里也只有木薇一个人。 车停在家门口,戚乐瞧着院门新上的锁,转头问司机:“咱们车里有车载的灭火器吗?” 司机一愣,点头说:“有的小姐。” 戚乐便点点头,对司机道:“拿上灭火器,把锁砸开吧。” 司机:“……” 司机是白婉的下属,对戚乐说一不二的性格多少也有点儿了解。戚乐既然这么要求,他也不敢说什么“这是不是犯法”之类的话去推拒,直接下了车从后备箱取了灭火器走到门前。 他有些忐忑地看了戚乐一眼,戚乐向他抬了抬下巴,示意砸。 司机:“……”行吧,砸。 但司机多少心存顾虑,这一下没敢用上狠劲,锁没砸坏,反而激起了房里的警报器。警报器大作,屋里的阿姨见状都慌慌忙忙跑了出来,一边找家里的司机一边问着:“怎么了?” 家里的司机也被这声音惊了出来,他们俩一出门,就看见了门外端着灭火器和车里坐着的戚乐。 戚乐微微笑着,瞧了院子里一眼。那司机与阿姨顿时收了声,一句也没敢多说,甚至全当报警器的声都不在了,匆匆去掐断了警报,又连忙走到门前从里头打开了铁门和戚乐好声好语的打招呼:“小姐回来啦,怎么不叫我们一声开门。” 戚乐玩笑道:“我叫了,你们真会开门?” 阿姨被戚乐这话一堵,阿姨哂道:“这,怎么会不开门呢?” 戚乐说:“木薇不会当做没看见,不让我进来吗?与其先被你们当做没看见关外面一会儿,倒不如我先直接砸了进门。这样效率还快些,你说对吗?” 阿姨是知道戚乐嘴的厉害,她也不敢多说了,连忙给戚乐拉开了铁门,让戚乐进门。 戚乐对司机道:“车直接开进去停屋门口。” 这就有点过分了,阿姨想说两句,后来想想还是不敢把话吞了回去,只能干看着戚带来的司机则将车直接开进了戚家去。 戚家的司机有些看不下去,上前拦了一下,神色严厉说:“小姐,您这样如果被戚先生知道了,他会不高兴的。” 戚乐头也不回,她说:“那让我爸来和我说他不高兴。” 说着她对缓上了车速的司机道:“开,撞伤了算我的,这距离撞不死。” 戚家的司机是知道戚乐是个说得出做的到的狠角色,听见这话便不由的退让了一步出来。戚乐的司机便接着这一步直接将车开了进去! 司机直将车停在了屋门前,这样近乎张狂的行为让他有些紧张,总觉得自己这趟似乎卷进了什么了不得的纠纷里。他心跳过速地从后视镜看了戚乐一眼,戚乐依旧面色温和平宁,甚至见他看来了,还好心叮嘱了一句: “车停好后记得把我买的‘礼物’再拿进来。我要送人的。” 司机愣了一下,想起戚乐特意去买的、同样放在了后备箱里的那一箱子檀香。可那香不是……“敬鬼”的吗? 戚乐在屋外的动静太大,木薇久久等不到回音也被惊动。她穿着套半凉的裙子,头发甚至披散着未笼起来,一副居家闲散的打扮。木薇皱着眉头、面露不愉的开了门,嘴里说道:“张阿姨,于伯,外面怎么回事——” 她话还没说完,就先被戚乐一把推开了门。木薇被推得踉跄了两步,差点跌倒。她刚惊疑不定地抬头,戚乐就进门了。 戚乐一进门,便将屋子里扫了一圈。客厅与上次她来时见到的模样相差不大,唯一的变动或许就是西侧原本放着些古董摆件的架子上,摆上了一尊玉观音像,戚乐瞧了一眼,觉得那白玉不知为何有点阴恻恻的,明明是瞧不出半点絮状的好玉,却半点也透不进光来。 在玉香的前头供着个像是古董做派的香炉,香炉里还真点着香。香的气味和戚乐偶进寺庙时,闻见过的香烛气味不太一样,这香的味道要更沉郁些,闻得戚乐头晕。 她强硬逼着自己转开了视线,又重新看向稳住了身体被张阿姨扶住的木薇,摆出了笑容客气着说:“难得回来一趟,阿姨脸色好像不太好,是身体也病了吗?病了可要保持通风,关着窗户只会病的更重。” 说着她直接对正搬着那一箱檀香回来司机说:“把礼物送上来吧。” 司机搬的箱子几乎遮住了他的上半身,这么大的箱子从进门起就惹了众人注意。 但木薇了解戚乐,知道戚乐绝不会给自己真的送个什么“礼物”,她看着那大箱子,整个人都防备了起来,惊疑不定地看向戚乐。戚乐见她这副模样,反而笑了,她温声细语又极尊敬人地说:“阿姨不高兴吗?” 戚乐只比木薇小五岁,听着她毕恭毕敬喊一声阿姨,木薇牙都能咬碎。 她的脸色变了变,心里也清楚戚乐用这种语气说话准没好事,颇为警惕地瞪着她,掠过戚乐先前问“高不高兴”的话题,反问道:“什么礼物?你为什么要送礼物来?” “每逢佳节倍思亲,”戚乐见木薇不搭腔,慢慢也松去了眼里那些客气。她冷着眼神笑了笑,唇角弧度更是多了几分温和客气,“我多久没来看你了?这次回来‘尽孝’,不行吗?” 她故意咬着尽孝二字,语气轻软,面上更是笑意盈盈。但那瞧着木薇的眼神倒不像是来看家中长辈,更像是来上坟的。 木薇瞧着戚乐的模样,有些发怯。面对手腕高超的戚乐,她总是会不自觉的气短。但她在身份上还是戚乐的长辈,没有对戚乐这个小丫头退怯的道理,所以又往往强撑着同戚乐讥讽着说话,不愿让人瞧出她的内怯。 就好像这次,看着面色虽不够红润但怎么看都还是健康状态的戚乐,木薇心中骇浪不止,越是强撑,越显得色厉内荏,尤其是做贼心虚在前,见着戚乐与她预计的形状不同,少不得比往常更加慌张。加上屋内满是异香又不通风,木薇竟然在面对戚乐时,竟微晃了一瞬,险些晕倒。 张阿姨见状连忙再扶了木薇一把,木薇抓着张阿姨的手,又看了看屋里另一个自己的人,心里又找回写底气。 “少废话,你来这里到底要干什么?”木薇稳了稳心神,她站直了身体,拿出了几分主人的威风,色厉内荏道:“一回来就装神弄鬼,不怕你爸爸知道了会生气吗?” 戚乐眉眼微动:“哦?他真会生气吗?” 说着她含笑换了个问法:“或者说,他真的会生我的气吗?” 没等木薇做出反应,戚乐已经指挥自己的司机将箱子打开,箱子一开,檀香的味道便轻微的传来出来。 “阿姨是真的误会我了。我是从旁的阿姨那听说你近日里想开了,开始学着宁心静气,拜香礼佛了。我想这件好事呀,所以来送些线香和香料来表示孝心。”她说的眼都不眨,“都是上好的货,就别客气了。” 木薇心中一凛,她即刻道:“不用,我自己已经有了。” 戚乐闻言也不恼,她温和着说:“听说阿姨为了虔诚,香是特意从个藏人师父手里买的。” 木薇闻言眸光一动,眼中慌乱一闪而过,但这种事情是没有证据的,所以她依然镇定着与戚乐周旋:“不错,礼佛最重心诚,香自然要好好挑。所以你送的这些——” 戚乐打断了木薇,她道:“你说的对,礼佛最重心诚,所以香尤为重要。” 戚乐指着那些各种造型的檀香慢悠悠地说,“张阿姨、于伯,把小夫人平时常用的香都替了吧。” 她嘴角含笑,不容半分反抗。同时意有所指对木薇道:“毕竟在家做法这种事,还是要专香专用。” “藏人香……哈,不适应供在S市里头的佛。” 藏人香,葬人香。 木薇心中如同被雷重击,被对方的语气几乎是气得生生倒退了一步,她这下是真有点慌了。但她又想着戚乐就算知道又能怎么样呢,这种神神鬼鬼事——她选这种法子,甚至不惜悲痛用了自己儿子的血骨,为得不就是戚乐就算明白,也只能在死里求个明白吗!? 木薇咬紧了牙齿,她抓着张阿姨的手紧紧用力,让着四十多岁的妇女都忍不住叫了声疼。可木薇恍然未觉,她这时候也管不得戚乐到底发现了多少了,抬手一指戚乐,嗓音尖锐地大声质问:“你在胡说什么?戚乐,这是我家,你凭什么来指手画脚?!” “怪了,”戚乐从进屋起脸上的笑意就未变过,看着对方明显染上几分慌乱的神色,目光里甚至还真能找出几分好,她问道,“这个家的事情,我还说不得了吗?” “是我姓戚,还是你姓戚。” 她目光幽幽,落在了张阿姨和于伯的脸上,带着隐隐的压迫。 “是不是我爸工资给各位开得不高,所以各位消极怠工?”戚乐慢条斯理地问他们,也不生气,只是笑眯眯地又说了一次,“我再重申一遍,把木薇房间里那些神头鬼脸的香搬出来,换进檀香去,听明白了吗?” 她从包里取了支票夹,连签了两张,夹在指尖冲那两人扬起嘴角:“换完了,一人一百万,现在可以开始了。” 张阿姨和于伯的脸色有了些细微的变化,他们起先还是在踌躇不定地看向木薇,想要等他们这位平日里伺候的“主子”拿主意,但就在戚乐说了最后一句话后,两个人立刻下了决心。 毕竟他们拿钱做事,拿的本就是戚家的钱。 权衡再三,于伯不敢看木薇,说了句:“小夫人,抱歉了。” 然后与张阿姨两个人匆匆进了卧室。 两百万木薇不是出不起,但她知道她出了两百万戚乐就能出四百,在金钱这上头,她拼不过戚乐,这一点不仅她知道,连她的人都知道。 所以他们选择时甚至都没多犹豫一秒。 木薇的胸膛急促地起伏了几下,几乎是咬着牙几步冲上前,对着戚乐抬手就要打,声音尖利地喊:“你这个贱——” 她话没说完,便被戚乐反手揪住了手腕。 “家里供着神佛呢,别大动肝火,”戚乐笑盈盈地盯着对方的脸,漆黑的眼珠中犹如两团火焰,“以免上达天听,提前遭天谴。” “你……你说什么?”木薇一向是怕极了她这阴森森的语气,此时被戚乐这样一看,手脚不由得发软,“你从一进门就疯疯癫癫!我一句都听不懂!只是那些香都是我自高僧手里重金求来的,你这么嚣张,就不怕因果报应吗?!” 戚乐不语,看着于伯和张阿姨两人在家中翻箱倒柜。这家虽是木薇在住,但论到熟悉,绝对是天天打造巡视的这两人最熟。哪里是木薇不让人动的地方,哪里又是她长上香的地方,哪里又是能藏东西的地方,他们两人一清二楚。 到了这时候,戚乐带来的司机算是彻底明白了戚乐为什么不要他再找点人来了。 要做这种事,十个别人,也没两个里头的人好用,只是你能不能驱动而已。 搜尽了家内的香,一共两个木匣子,张阿姨手中还有一个小小的香炉,就是先头供在那白玉观音前的,里面还有些尚未燃尽的。 “就这么多了,小姐,”于伯说,“需要我把香换上去吗?” 戚乐笑着扬眉:“麻烦了。” “因果报应?”她悠然咀嚼着这四个字,“我倒挺想看看报应的。” 说着,戚乐用手指拈起一小块香片,拿在眼前观察了几番,她故意不看木薇已经煞白的脸色和微微颤抖的身体,沉默了片刻之后,将这一小片香也放回了那三兽托起,烧制精致的香炉中。 “真是不错的香。”戚乐说。 随后她忽然一把抓起那香炉,狠狠往瓷砖上一砸! 只听一声脆响,香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香灰泼洒出来,室内的味道变得更加古怪。 但此时戚乐脸上却仍然是纹丝不动的温柔笑容,似乎她刚刚只不过是随手摸了摸家里养的猫。 “把这两匣子香带走,”戚乐回头对自己的司机吩咐道,“然后一片一片全都碾碎了带去垃圾场烧成灰,以免这种脏污恶心的东西一直留在家里,碍了小夫人的眼。” “你!”木薇尖利道,但是看着对方的神色,她却不敢上前,“戚乐!你欺人太甚——” “拦着你做这些的,”戚乐看向木薇,话却是对司机说的,“也一起火化了。” 张阿姨和于伯是等着拿钱的,自然不会拦。而木薇被戚乐的眼神摄住,一时也不该妄动。司机左右看看,抱起了那些东西就往屋外走,木薇这时总算是反应过来一点,刚要往外扑,就被戚乐直接拉着胳膊往后拽了一步。 戚乐人算不上特别健康,但劲倒不小。木薇平时注重身材,节食减肥,被戚乐忽得这么一拉,还真没稳住。 戚乐掐着她的手腕,让她便这么错过去拦司机将东西拿出门外的功夫。 戚乐冷眼瞧着,到了这时候总于收了笑。 她对木薇说:“我不知道你想做什么,但你最好清楚你在做什么。木薇,你不惹我,我不惹你。这次我只烧个灰,再有下次——我死了还好,我要没死,我就挫你的骨。” 她说的声音凉飕飕地,倒比木薇往日里燃这婴香还要更冷些。 木薇像是被吓着了,她慢慢地瘫坐在地上,一动未动。戚乐扫了她一眼,也不多瞧。将支票给了另外两人,抬步便上了门口的车,上车就让司机走。 她待着这地方就觉得令人不适。 戚乐走了,自然也瞧不见木薇瞧着她离开后,眼中泛了红地、刻骨的仇与恨。 于伯和张阿姨瞧见木薇脸上那扭曲的表情,一时被慑,也不敢靠近了,远远站着同木薇道了声别,拿着支票连原本的东西也不要了,便匆匆离开。他们倒也聪明,知道今日过后木薇肯定也是容不下他们了,倒不如先走的乖觉。 所有人都走了,木薇在空荡荡的房间里才慢慢恢复了知觉。 屋内一片狼藉,她慢慢起身去捡那香炉的碎片,手在碰上了香炉的灰烬时又忍不住发颤。怨与恨在这一刻几乎都要吞灭她,她摸索到了电话,将电话拨去最能为她做主的人那儿去—— 可电话连接通都没有。 木薇瞧着手机屏幕,木然地想,接通又怎么样,也就是多一句“戚乐身体不好,你让着她点”。戚乐有恃无恐,她知道。 她知道。 木薇忽又恨极。她伸手用力砸了手机,悲怆地低哀了一声。 哀声过后,她捏着香炉的碎片,眼角一片通红。 “想挫我的骨?”木薇冷笑道,“那你先去死。” “婴香杀不了你,总有东西能杀你——!”木薇又恢复了冷静,她看也不看丢去的手机,直接进了房开了电脑。所有人都在找香,没有人会在意她电脑里有什么。 木薇飞快的寻到了一个电商的店铺联络方式,她震动了对方的聊天窗口,飞快的在其中写道:“我改主意了,我要血佛……血佛怎么做!” 戚乐将木薇警告了,便觉得这件事算告一段落了。警告木薇还不够,她还得顺便去总部转一圈,让总部里那些人精也知道她还活着喘气,一时半会儿死不了,别站错了位置到时候惹得一身腥。 解决木薇的事情用不上多久,戚乐之所以说要两三天,是要用这时间去探总部的情况。 她这次的确病的够久。 当天晚上还好,第二天晚上的时候,戚乐的短信报备李朝舟已经开始有点不太信了,他打了电话查岗。戚乐那时候正住在酒店里瞧文件,李朝舟问,她想也不想就回:“对,吃饭呢。” 李朝舟在电话那头:“哦,那拍张带时间的照片发过来。” 戚乐:“……” 戚乐看了看表,是吃饭的时候,她立刻转了口吻:“我刚才在洗手间,这就回去。饭刚点,上还要一会儿呢。” 李朝舟:“嗯,那你半小时内能有图吗?” 戚乐:“……能有。” 李朝舟说:“那半小时后我再等一个证明图。” 戚乐:“……” 戚乐:行吧,医生最狠。 戚乐丢开文件,想了想也没叫餐,而是下了楼打算去餐厅自助随便吃点。 这样图片来的快,她吃起来也快。 戚乐进了餐厅,餐厅里也没几个人。她进去后随便挑了点东西,只有在去倒咖啡时,碰见了个挺有意思的高中生。 那名高中生似乎是专程来吃自助的,她手里的盘子上堆满了各类甜点。戚乐看她想要再顺便端杯橙汁,但腾不开手,正犹豫地样子,顺便就帮她拿了,问了句:“坐哪儿?我帮你送一下。” 那女孩颇为惊讶,但接受好意也快。 “谢谢姐姐,我带路吧,这边。” 这女孩子说着就带着戚乐往一章桌子去,戚乐发现她是一个人坐的。 一个人出来吃自助也有点新鲜,戚乐顺口问了句。那女孩子答:“我爸出差,我妈旅游去了。我高考刚结束没多久,觉得应该犒劳自己一下,所以一个人出来吃顿自助。” 戚乐点了点头,她说:“我是被朋友查饭岗,吃自助比较快。” 那女孩闻言感慨道:“那你这一顿的饭钱不是很亏?” 戚乐笑眯眯地答:“对呀,所以你多吃点。” 那女孩被戚乐这句话逗笑,弯了弯嘴角,戚乐干脆也就在她旁边的位置坐下了。她觉得这女孩子挺有趣的,高中生的年纪,气质瞧着却像个老人家似的沉稳,但放在她的身上却又一点也不怪。 戚乐好心起,便多问了句:“你叫什么?” 那女孩回答道:“陈寒,姐姐呢?” 戚乐托着下巴笑眯眯地说:“戚乐。” 那女孩听见这个名字有点惊讶,戚乐敏锐抓住,她问:“你听过我的名字?” 女孩点头:“对,从我师叔哪里听过。” 戚乐皱眉不解:“你师叔是……?” 女孩道:“了尘。”她放下了筷子,擦了擦嘴角:“我师叔说,如果我修行功德不够,可以找这个人来救一救凑功德。” “戚乐姐姐,你印堂发黑,命盘黯淡,是不久之相啊。” 戚乐听了这话脸色便紧了起来。她笑意有点淡,对这女孩道:“陈寒小妹妹,你是唯物主义下教出的准大学生,骗人和迷信可都不是好事。” 陈寒面不改色:“我和了尘不是师从一派,他是混野的,我是正经昆嵛山出的弟子。” “不瞒姐姐你,这杯果汁其实你不帮我拿,我也能自己拿回来的。不过要避开人的视线而已。”她说着,手指轻点了下杯沿,那杯子便在戚乐的眼皮底下摇摇晃晃的凭空浮起来了点。戚乐惊地瞳孔睁大,而陈寒已及时按下了浮空的杯子。 陈寒道:“我是国家教育下的准大学生,但我修道也修了十多年。命盘看相学的虽然不精,但也不算太差。” “了尘提了你的名字,你碰巧替我拿了杯果汁,我还修行还缺点功德。这些牵成因果,虽然弱,但我还没修得圆满,不帮有点藐视天意的意思,不太好。” 戚乐缓过了神,她说:“你们在说别人命盘不好的时候,是不是也该看看别人的脸色,我的身体有半点像不好了吗?” 陈寒闻言仔细地瞧了瞧她,半晌说:“你的身体瞧着是不错。但你的命盘的确——” 她皱起了眉:“怪事。” 戚乐复又笑了,她对陈寒说:“小妹妹,学艺不精就不要学着和尚出来哄人了。这种话最好别乱说。” 陈寒看了戚乐一会儿,她的眼睛又黑又亮,倒是比了尘更像戚乐在做当浮生时见过的那些修者。戚乐略顿了一瞬,便听这小姑娘说:“我从不乱说。” 陈寒道:“那我说件别的。姐姐,你身体里住着另外的东西你知道吗?” 戚乐神色微凛。 而那女高中生还在道:“那东西我从没见过,不像精怪,但也不是什么全然无害的玩意。” 她瞧着戚乐甚至微微笑了笑:“它现在不在,但你的身体里还是留着它的痕迹。留着动过你命盘的痕迹。” “姐姐,我这个人其实不喜欢管太多事。这杯橙汁我也快喝完了,你如果想要我救你,你便伸出手来让我帮你好好瞧瞧。” 她委婉地说着:“如果不想,那还请你说一句,断了这因果。” 戚乐狐疑地瞧着这个女孩子。她出现的时机太巧合了,而这里又是S市,因果轮回这些神鬼东西,是木薇最近信的厉害的。 她有些犹疑,正在她犹疑的时候,系统回来了。 系统兴高采烈:“戚乐,我搞定回来啦。咱们接着做任务去呀!再做一两个估计你就能好了——咦,你心情不太好?” 戚乐没说话,而她对面的那小姑娘却轻轻“咦”了声。 戚乐又看了那女孩子一眼,那女孩子在慢慢喝橙汁。 戚乐对系统说:“没事,李朝舟查了我个岗。你等我拍个照片给他回过去,任务回房间后再做。” 系统点了点头。 戚乐拍照发了信息,最后看了陈寒一眼,她没说“不想”,而陈寒的饮料也还没喝尽。 戚乐向她颔首示意,抬步走了。 在她走的时候,那女孩子平平静静地声音又响起。 女孩说:“姐姐,你有没有想过,那东西可能不是你的?” 戚乐猛地回头,却见陈寒依然在吃东西,根本就没抬头。系统被她的动作弄得莫名其妙,问:“你东西落下了?” 戚乐整理了思绪,她察觉到系统并没有听见那句话后,便恢复了平静:“没有。” 她面不改色说:“我脖子疼了一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0.现实06 最快更新你活不过这一集(快穿)最新章节! 戚乐回到了房间里, 状似不经意地问系统:“你这次事情办的倒是挺久, 怎么,你这次的诉求不顺利?” 系统不疑有他, 回答道:“可不是吗, 我们那规矩也多, 一层层申请打上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下来。难怪前辈们都喝酒抽烟寻找娱乐, 等上头给出个解决办法,真是无疑自杀!” 戚乐便说:“我都忘记问了, 你这次的诉求是什么?上次请你帮我申请无痛机制我看也没用过这么久。” 系统噎了一下,片刻后才说:“我是帮你争取最优结果嘛, 这个程序比较繁琐, 所以有点困难。” 戚乐可有可无的“哦”了一声,她关上了房门,智能的门锁在“嘀”的一声后自动落了锁。戚乐顺口又问了句:“上次你说过你们系统也有考核评定的, 我一直没问过, 你们考核根据什么来?” 系统迟疑了一会儿,似乎是觉得这话答了也没什么问题, 便说:“宿主的满意度啊,我们是契约关系,互利互惠地嘛。” “互利互惠。”戚乐慢慢念了念这几个字,“就像你救我,我替你们做任务?” 系统:“对、对呀。” 戚乐点点头, 她说:“那我可以多做一点, 换个别的东西。” 系统警惕:“换什么?我说命只能换一条啊, 就你上次说的一条命上头还没给批下来呢!” 戚乐笑着说:“上次那是开玩笑,就算批下了,我估计也只能任务里用是吧?”被戳破了当初心里所想的系统有些心虚,它含糊的“嗯”了几声,就听着戚乐继续道:“我也不是那么不讲道理的人……” 系统听见戚乐这句话心中就是一紧,戚乐讲过道理?她不是从来都是给你说她的道理吗? 戚乐道:“我想知道我的病因。” “是因为绝症、命数如此、还是别的什么……”戚乐手指交握,系统瞧不出她在想什么,只能听着她说——“你来找我救我,总不会不知道我是怎么了吧?” 系统感到了紧张。 它期期艾艾地开口:“那、那我也得查一查呀。毕竟我只是瞧你快死了来帮你,也没去调查过你死因?” 戚乐点了点头,表示她接受系统的这个答案。 系统刚松一口气,就听见她说:“那你先查,查出来了我们再继续。” “什——”系统的话掐住了头,它快速的吞回惊讶,转而质问戚乐:“你都快要好了啊,再来一两次,肯定就能康复了!你都能康复了,还管源头干什么呀?这不是没事找事,不符合你能不动就不动的懒人观吗?” 戚乐道:“就是因为怕麻烦啊。这次你治好我了,万一还有下次,又出了同样的毛病。与其被我咒着再来帮我一次,倒不如查个病因,我也好提前预防对吧?” 系统一口咬定:“治好就就是治好了不肯能反复!” 戚乐慢悠悠说:“你不是不知道病因吗?那怎么保证不能反复?” 系统哑然,好半晌才努力去圆了自己的话:“我、我们有售后服务!” 戚乐莞尔,她对系统说:“咱们也是一起经历了三个异界的伙伴了,你觉得你这句话能说服我吗?” 系统:……那当然,是不能的。 戚乐对系统道:“我不为难你,我给你时间告诉我病因,或者一个能说服我的理由。” 系统紧急想到了一个理由:“那,调查需要任务点呀,你是不是得先做个任务,然后我才能帮你去查?” 戚乐沉吟了片刻,而后才对系统说:“咱么一起这么久了,你还没学会如果要瞒一件事情,就得顺着对方的思绪去瞒,而不是刻意拦截对方的思路吗?” 系统:“……” 戚乐温声道:“没结果,我不做。” 系统:“可你还没好全,你不想活了吗!” 戚乐冷声答:“我现在也死不了,而你任务也没完成。你没跑,我怕什么活不了。” 系统差点被戚乐气个倒仰,这几个世界里,戚乐对它越来越温和,都快让他忘了戚乐狠心的时候又能对人多狠心了。它被戚乐气得差点真的就要离开,但后来想想,又生生忍了下来。 它说:“你再做个任务吧,做完任务我就用这个任务点帮你查,真的需要任务点。” 戚乐将信将疑,一会儿后她说:“系统,你应该记得我和你说过吧,你最好别再欺瞒我,如果你再有一次——” 系统心跳如擂鼓,这几乎是最完美的一次表演。 系统镇定道:“当然不骗你,我可不想和发疯的你绑定。” 戚乐沉默了会儿,她说:“好,那明天再说。” 系统:“???” 系统诧异:“不马上去吗?也不耽误你多少时间呀?” 戚乐理所当然:“李朝舟给我买的东西还没送到我手上,我得等他把东西送来。” 系统:“不是,这又不冲突。你睡一觉把任务做了,第二天正好去找他呀?” 戚乐:“不行,我高兴,我要先拿东西。” 系统:……你真是现在不垂危了就可劲造对吧。 戚乐说:“你如果有事也可以再回去一趟,明早上了飞机我去做任务。” 系统:“……那时间不超过两小时吧,两小时你真的够用吗?” 戚乐反驳:“两小时不都半年功夫了,半年功夫有什么不够用的?” 系统:“……” 系统见戚乐已经铁了心,也只能暂退一步。它又想了想,觉得退一步也许对两人都有利,便点点头道:“好,那我先回去挂个档,明天我来找你。” 戚乐甚至还和系统说了声“明天见”。 她在房间里又待了一会儿,忽然起身又打开了房门。 戚乐匆匆下了楼,她再次回了自助餐厅。 餐厅里陈寒还没吃完饭。她瞧着戚乐又走进来,提醒了一句:“姐姐,你这时候回来,又要交一次钱的?” 戚乐没理会这个,她笑了笑,说:“我只是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情。” 陈寒歪了歪头,示意她坐。 戚乐道:“你是昆嵛山,是个捉妖人?” 陈寒:“准确的说,我是个修仙的。” 戚乐对这些的了解基本来自于做当浮生的日子,她随意的点了点头,直问重点:“那你能寻人吗?” 陈寒:“寻人?” 戚乐道:“我有个朋友不见了,我希望你能帮我用你的方式找一找,如果能找到。我重金相谢。” 陈寒顿了一瞬,她问:“找人算抵你一杯橙汁的情吗?” 戚乐看了陈寒好一会儿,她嘴角勾起笑:“不算。” 陈寒:“……” 戚乐又道:“但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数字。” 陈寒听到了这里,脸上露出了无奈的表情,她说:“姐姐,那东西不在了,你可以和我直接说话没关系。” 说着她的手指在桌面上点了点,在戚乐眼里是什么没发生,但她的耳朵能感觉到整个餐厅都静了。而陈寒这时候说:“他们听不见。” 戚乐看向陈寒的眼神微微波动,她问:“你知道那东西……” 陈喊道:“做我们这行的,对魂灵很敏感。你的身体里除了三魂六魄外又多出来一样,想不注意到都不行。” 戚乐说:“你还能看出来什么,你说它不是和我签的契约,它是和谁签的?” 陈寒无奈道:“姐姐,你是替我端了被橙汁,不是救了我的命。我能瞧出它不是属于你的,那是因为我瞧不见你们身上有姻缘线。因果这东西就类似于联系——姐姐学过唯物主义吗?就是‘世界万物都是有联系的’。” 戚乐:……你一个神叨叨的小道士和我讲唯物主义? 陈寒还在继续,她说:“因果就类似于联系,所以它如果和你真的是因契约在一起的,这联系就该是非常直接的因果线。但你们身上没有,有的只是一点极淡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关联。所以我猜这东西的契约对象不是你。” 她说这话的时候漆黑的眼睛里最深处似乎有金色的光,戚乐看了一眼便觉得头痛。 戚乐移开了视线,她低声问:“所以你看不出它的对象?” 陈寒摇了摇头,她说:“但总归它真正的契约对象和你有联系,所以才会和你有关。” 戚乐:“那么……你能查出它真正的主人吗?” 陈寒顿了一瞬。 戚乐想了想,开出了一张支票:“五百万,够不够你找这个人?” 陈寒:“?!” 高中生陈寒从没有见过这么多的钱,她看着这张支票迟疑了:“这不好吧。” 戚乐微微笑道:“没什么不好,加深些因果,交个朋友。你有些话说的挺有意思。” 陈寒盯着那张支票,戚乐委婉提醒她:“够你吃一辈子自助。” 陈寒想了想,她收下了支票,对戚乐说:“那我试试,但你需要给我一滴血。” 戚乐笑着说:“你是个方士,血在方士里可有太多用法了,我不敢给你。” 陈寒瞧了眼戚乐,大概是没想到她都又找来了还有这么强的防备心:“那这可不好找。” 戚乐道:“我相信你们还有别的办法。” 陈寒低头想了想,她取下了自己一直戴着的金珠串,从里头挑了一个给戚乐:“那你拿着这个,你和我之间总爹有点媒介,我才要搭桥顺着寻。” 戚乐点了点头,将那枚珠子收进了口袋。 陈寒也收了支票,她顺口问:“你先前开口说要我找人,是要找这个人吗?” 戚乐顿了一瞬,道:“这倒不是,我的确有个朋友失踪了。如果你有办法,还请找一找他。如果能找到他,我可以再付五百万。” 陈寒:“……我刚成年,用不到那么多钱。” 她想了想说:“算了,寻人的法术没那么复杂,当附赠的好了。你要找谁,八字有吗?” 戚乐不太懂八字,将赵明的生日和名字都说了,陈寒说等她吃完了饭会回去做这些,并且和戚乐交换了联系方式,说是有了结果会第一时间通知她。 戚乐同意了。 对于餐厅遇见的、仿佛真的有些异能的陈寒,戚乐到了现在仍是半信不信的态度。但她比了尘更直接的点出了她有系统这件事,甚至能察觉到系统的来去——这实在不是心理学学得好就能解释的情况。总归戚乐不缺钱,买个可能也是买。 戚乐在和陈寒对接完毕后,出了餐厅寻了处安静的地方给白婉打了个电话。 白婉接了电话,语气有些无奈:“祖宗,您又有什么事情了?” 戚乐先陈述了前情:“我刚砸完木薇家不久,清了她的婴香。” 白婉:“那是你做得出来的事情,但这件事你自己能处理吧,找我做什么?” 戚乐见白婉那边似乎也挺忙,便直挑了重点:“你知道昆嵛山吗?” 白婉愣了一会儿,她似乎是拿着手机走了出来,因为电话里嘈杂的背景一下安静了很多。白婉道:“帮你查那些神神鬼鬼鬼东西的时候听过,这是个流派,就是以前在昆仑上修仙的那些个道士,他们都自称是昆嵛山的传人。怎么了,你突然对道家的文化感兴趣了?” “这倒没有。”戚乐慢条斯理,“遇见了个小姑娘,也说我有血光之灾。” 白婉在哪儿听得嗤之以鼻:“一个德高望重的老和尚说你不信,多添衣一个小姑娘你就信了?” “我倒没有不信,只是我已经有了法子能保住自己,所以不太在意。”戚乐顺口解释了一句,“另外这个小姑娘说的一句话让我有点警觉。” 白婉:“什么?” 戚乐道:“她提醒了我一句,及时雨没那么常见,我以为是及时雨的东西,搞不好是腥风血雨。” 白婉没有听明白,但听出了其中的严重性。白婉说:“你被算计了?不能吧。” 戚乐轻描淡写:“谁知道呢,先看着吧。” 白婉听闻沉默了一会儿,她颇为严肃:“戚乐我先提醒一句,杀人犯法。你要是直接杀人,我也没办法捞你,现在资讯很发达,司法也不是从前。” 戚乐颇为无语:“你想哪儿去了。”意识到这个话题不能同白婉深说,她道:“我只是想请你帮我多盯着点木薇,我觉得她可能还要作妖。我在S市还好,我一离开,指不定她还能干出什么。” 白婉点头:“这我清楚,一次婴香就够了。我会帮你看着点。除了这件事,还有别的吗?” 戚乐这番犹豫了一会儿,才说:“李朝舟……” 白婉:“李医生怎么了?” 戚乐道:“他最近都挺累的,我明天才回来,今晚也不知道他吃不吃东西,你帮我送点吃的去吧。” 白婉:“???” 白婉匪夷所思:“戚乐,我是你的长辈,收费模式是计时。一顿晚饭,你不能叫外卖吗?” 戚乐道:“那样显得好像不是很郑重。” 白婉:……一顿饭你要什么郑重? 戚乐似乎知道白婉不情愿,她软了声音说:“白姨,求求你啦。” 白婉:……我鸡皮疙瘩都要被吓出来。 白婉:“行行行,我去,到时候按正常工作和你结账!” 戚乐道不在意这个,她说:“你去了记得帮我提醒他,我明天下午回B市,到时候我要看礼物的。他明天应该有时间买。” 白婉:“……”原来你惦记着这个。 戚乐挂了电话,瞧着窗外瞧见了自己的倒影。 瞧着除了面色依然不太红润外,其他都很健康。她自己也觉得自己非常健康。 一切都应该是向好的,但她心里却莫名觉得,一切仿佛在向着更深更黑的地方去。 第二天一早,系统准时回来。戚乐也不意外,简单收拾后便去了机场登机。坐上飞机,她仿佛昨天在系统离开后什么都没做过一样,照常调侃了系统两句,便闭上了眼再次进入了任务。 这一次任务也是戚乐顺手挑的,重要的是时限短。 戚乐匆匆扫了一眼,背景有些类似于中世纪的东欧,比较有趣的是任务对象。 一国王后,死于暗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1.王01 最快更新你活不过这一集(快穿)最新章节! 伊卡是座冰雪之城。 它的冬季对比其他四季而言, 常显得酷烈而漫长。而每到了冬季, 伊卡宫的红瓦便会被接连不断的白雪由春夏鲜艳夺目的红色覆盖为寂静圣洁的白。伊卡城一年约有五个月的时间完全沉浸在白色的世界里, 所以它方才又被称作冰雪之城。 戚乐怕冷, 她坐在火堆旁的软沙发里, 腿上披着厚重的皮裘,开始思考自己为什么又挑到了冬天,而这里的冬天似乎更为难熬。 材质类似玻璃的窗户,雪花正在接连不断飘落, 狂风呼啸,搅着原本脆弱的雪花成了一场冰刀。戚乐光是在屋呢瞧着那几乎要遮蔽视线的暴风雪, 就能想象屋外大概是个什么样的温度。在这样的温度和风雪里,还想要以正常的速度行进军列显然是件尤为困难的事, 戚乐等了一会儿, 果然听见门厅的侍女低声交耳传接了消息。 王后蕾莉安娜的贴身女官从低一等的女官口中探听到了消息,几步回首走向戚乐,对戚乐微微行了一礼,在得到了她的注意后,方缓缓开口:“殿下,前殿来信, 说是风雪太急,巴德亲王无法按时赶来伊卡宫。陛下呼唤了您的名字。” 戚乐闻言, 睫毛微微动了一下。 伊卡城是索莱国的首都, 索莱国的先祖将都城定在索莱国的北部, 承受一年五月的冬季, 就是为了提醒自己的后人索莱是靠着什么击退了最初的蛮族立国,也是为了让自己的后代能够在伊卡不变的冰雪中淬炼同先祖一般强韧不屈的意志,能长久的守护住索莱的繁荣,永为东方大陆上最剔透珍贵的明珠。 但显然索莱王族的后人没能理解先祖的先苦用心,原本灰色的伊卡之城早就成了红瓦之都,每到了冬日,壁炉里便会没日没夜的燃起火焰温暖起整座城堡——所以常常也有游人见了伊卡城的全貌后认为伊卡城的“冰雪之城”称号名不副实,因为真正会被白雪覆盖的只有外城,略过外城,走进由王宫贵族们居住的内保,你会发现落在窗沿的冰雪都会被屋内温暖的墙壁透出的温度而融化去些许,这些融化的雪水在窗沿下形成冰晶,又早早的被宫人用锤头打落以免伤人——如今几乎瞧不见冰雪影子的内堡似乎也的确不符合“冰雪”的称呼。 至少在这寒冬腊月,身体不好的皇后蕾莉安娜的常服依然算不上厚重,她常年累月的呆在伊卡宫殿里,确实也不需要穿上那么写厚重的衣服——王后的冬服是高领的长裙,而她的女官依然穿着露领的裙子,足以见得伊卡城到底是怎样一个温暖的地方。 索莱的王族们碍于祖训无法移都,于是他们便将伊卡城的内堡打造成了一座春之都。好在索莱的强大使得王族们可以如此享受,索莱的强盛也能使得游吟诗人依然愿意为伊卡的红瓦高歌。索莱的强盛除了为他的子孙后代们累积出春之伊卡的财富外,也未索莱带来了西方的公主。 索莱是东方的霸主,但在更早繁衍出文明的西方诸国看来,活在冰天雪地中、至今还保留着蛮族习性的索莱国显然仍是个野蛮的国家,他们不愿与索莱有更深刻、进一步的交流。前任索莱国王为了改变这一结果,特意花费了重金打点西方诸国,想要求娶一位西方的公主为王储之妻,并保证这位公主诞下的孩子即是索莱的下一任王储。 西方诸国虽瞧不上索莱落后的文明,却又心仪于它强悍无阻的骑兵与春日解冻后辽阔万里的平原。公主是最好的交易品、也是最易拿出的交易品。最后约有四个国家都同意了索莱的请求,而索莱在慎重考虑后,选择了文化最繁盛的那位国家的公主,以期望这位公主的到来以及她的子嗣能够改变西方诸国对于索莱“野蛮”的旧俗印象。 但这位帝王显然没有料到一件事——他的王储未必真的如他的想法一般,会同样对西方的国家屈膝,会想要得到他们的认可。 王后蕾莉安娜同现今的索莱国王亚诺之间的婚姻悲剧全来自此。饱受文化熏陶,热衷于歌剧与诗歌的王后蕾莉安娜无法与热衷剑术搏击术的亚诺王沟通,而亚诺也不喜欢来自西方自持身份的妻子。两人直到老索莱国王去世前都没能诞下继承人,这也是让老索莱国王尤为遗憾的一事。 这是一场毫无感情、也没有子嗣的政治联姻。在老索莱国王死后,亚诺王便更加放纵自己,他几乎不再去见王后,整日里同女伴们厮混。遗憾是的索莱信仰的宗教不承认私生子的继承权,而他的那些女伴们也未能给他生下一子半女,直到他的身体被酒色掏空,如今躺在床上奄奄一息——也未能拥有一个属于他的继承人。 这些事情本来与早已失宠的王后蕾莉安娜毫无干系,毕竟亚诺王在察觉到自己身体濒危的时刻,就急招自己位于剑羽城的弟弟回伊卡城来主持大局——所有人几乎都默认亚诺王会要将王位传给自己的弟弟了。一场突忽起来的暴风雪将巴德亲王拦在了百里之外,在雪停之前,至少是在半月内,他要进入伊卡城基本是件不可能的事情。 半个月。伊卡城内有那么多的贵族,所有人都知道国王无子。在这半个月里渴求王座的旁系贵族们会做出什么是亚诺王无法预计的,正如西方诸国对索莱的评价“茹毛饮血的野人才会选择的野蛮法子”——索莱从来就没有所谓的、顺位继承的道理,从来是国王的戒指先戴在了哪一位有继承资格的人的指头上,那谁就是国王。但索莱最有趣的事,为了防止争夺戒指而出现的刺杀,甚至谋杀国王——索莱要求所有人必须忠诚于国王,若谁是通过谋杀等手段获得戒指,则他的王权无效,任何人有权利将他判罪,并连同他的父母子嗣一并问罪。 这其实就让索莱的继承制真的成为了一场能者居之的搏杀,得到戒指的人如果守不住戒指会死亡。而夺得戒指的人若是没有足够的能力,不能完美的将“谋杀”一事粉饰遮掩过去,则也会被叛死。索莱这样野蛮、毫无道理的继承法,从一定程度来说也保证了索莱不会有着真正昏聩无用的王。 但这样的继承制度,显然也就是亚诺王如今最大的痛苦。他有预感自己熬不过今天,可他想要的继承人来不了,而他不想要的继承人则在虎视眈眈。若他一死,单凭一道王命根本无法确保自己的弟弟能够继承王位,他想要在巴德亲王来不了伊卡城的前提下,守住这枚国王戒指,就必须想点别的办法。 戚乐想,亚诺王大概是临死前还是走马灯回味人生的时候,终于是想起来自己这位由他父亲以重金方才为他娶回的这位西方公主了。 女官杰西卡仍在低声回报:“陛下想要见您一面。” 似乎是知道帝后感情不渝,杰西卡的这句话也说的有些为难。她看着壁炉的火光印在蕾莉安娜如月光般的长发上,将铂金几乎映成了暖橘,却半点也不能暖上她冰冷的脸颊于她冰冷的心。 她看着王后,心中有所感触,但依然为了亚诺王低声恳求:“殿下,请您去见一面陛下吧。” 戚乐保持着蕾莉安娜王后面无表情的人设,心里想着的是后来的剧情。 亚诺王想要把王位传给弟弟,却等不到弟弟来,他想了个折中的办法,便是将国王戒指交给自己这位道德高尚的妻子保管。前任索莱国王允诺过西方,下一任的索莱国王将会是西方公主的子嗣。如今她与亚诺王没有子嗣,显然无法做到她的孩子是索莱国王,但因着这句许诺,赋予她选择下一任王的权利显然是件理所当然且没人能反驳的事情。 蕾莉安娜与亚诺之间虽互相生怨,但在最初,两人初见时也不是曾没有过美好的回忆。亚诺王在临死前回忆了过去,认为自己仍是爱过蕾莉安娜的,他向蕾莉安娜说了抱歉,而蕾莉安娜也因此动容,收下了那枚戒指答应为他选王,传给巴德。 ——而这,就是蕾莉安娜被暗杀的□□了。 系统道:“咱们别去吧,这戒指不拿什么事就没了。” 戚乐却说:“蕾莉安娜身份尴尬,哪里是不拿戒指就能安全这么简单的事?” 她看向恳求她的女管,以着蕾莉安娜的冷漠口吻道:“陛下想起见我了?七年了,他终于想起见我。” 杰西卡对她话中的讥诮全然回不上来,她沉默了会儿,只能说:“殿下,这里毕竟还是伊卡宫。”——如果亚诺王打定了注意要见你,你就算不想去也得去。 戚乐当然也清楚这一点,所以状似抱怨了一句,她还是站起了身,向女官点头,示意她同意去见临终的亚诺王。 在去见亚诺王的路上,戚乐再一次感到了蕾莉安娜与亚诺王感情有多么差。蕾莉安娜住在西边,而亚诺王住在东边。几乎横穿了伊卡宫,戚乐在进了亚诺王的屋子,见到了躺在床上形如销骨的亚诺王。 平心而论,亚诺王是位英俊的青年。他有亚麻色的毛发,英挺的五官,眉毛下是索莱国王族才拥有的碧绿色的眼睛,那颜色比春日里最翠的绿色还要纯粹,尤其是他现在病弱的很,那气若由虚的模样,瞧得戚乐都有些同情了。 亚诺王躺在床上,瞧见了姗姗来迟的王后。他眼中一时划过许多情绪,最终那些情绪停在了怅惘上,他向已成了戚乐的蕾莉安娜伸出了手。 亚诺王轻声说:“安娜,我是个不合格的丈夫,但我仍然想要奢求你的原谅。” 戚乐做了下来,她看着四周的侍从,低声道:“陛下要在人前说这样的话吗?” 她这话说的板正又毫无情趣,让亚诺王好不容易酝酿起的感情都散了出去。大约也知道接下来的话越少人知道越好,他遣散了仆人,只留下了他与戚乐。 戚乐心想原本的蕾莉安娜大概就是在这时候被感动的,长久不见夫妻间的独处,尤其是亚诺王还是这个样子,他再多说些好话,这位道德高尚的公主当然会忍不住同意。 果然接下来亚诺开始回忆两人之间的美好,回忆完之后,大概是觉得感情酝酿的差不多了,他才抛出了最重要的话:“安娜,我希望你践行当初的承诺,为我索莱带来新的王。我很遗憾我与你之间没有继承人,但当年索莱许诺给蕾莉安娜公主的礼物却不会变。” “索莱的王储必须从你的手中诞生,所以我将戒指交给你,将选王的权利交给你。” 亚诺王状似深情地道:“安娜,希望你能原谅我。” 戚乐瞧着他带着戒指的那只手,那只手如今握住了她的手。戚乐想,亚诺王不愧是女伴成群的高手,连怎么说话最能让女人往自己想得方向去做都知道。全伊卡都知道亚诺想要的继承人是巴德,如果蕾莉安娜真的原谅了亚诺,她手里的国王戒指还会往别处去送吗?自然是要守着等巴德了。可如果亚诺直接这么要求,却会让蕾莉安娜觉得两人之间毫无感情只剩命令,一个临死国王的命令还有没有效用——或者值不值得蕾莉安娜拼命去做就很微妙了。戚乐琢磨了一下,觉得如果是自己,可能都没有亚诺王这么会对女人说话。 亚诺王见戚乐沉默不语,低声加了句:“安娜,我快死了,你也不愿意原谅我吗?” 戚乐低眉看向亚诺王,回握住他的手,轻声道:“陛下还未将戒指给我。” 亚诺王见她眸中已有泪光,便知道她已经原谅。蕾莉安娜王后一直是这样嘴硬心软的性格,他温和地笑了笑,从手上褪下了那枚绿宝石戒指,交到了戚乐手心,对她用着最后的力气,虚弱强调:“安娜,这是索莱国的国王信物,你一定要交到最合适的人手上。临到这个时候,我才发现我最信任的人依然是你。我将索莱国……都交给你了。” 戚乐低头看向手心的戒指,是上好的祖母绿,绿的比亚诺王的眼睛还要漂亮。 戚乐“嗯”了一声。 大概是蕾莉安娜的信誉在亚诺王心中的确很高,亚诺王闻言,最后支撑他的那口气也松了下来。这口气一松他立刻激烈的咳嗽起来,咳嗽一半又没了力气,极其痛苦。 戚乐这时候问系统:“是要死了吗?” 系统点头:“不超过一分钟。” 戚乐:“那要抓紧了。” 戚乐温柔地对亚诺王笑了,她说:“陛下放心,我一定会达成您的愿望。” 她低头就给自己带上了国王戒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2.王02 最快更新你活不过这一集(快穿)最新章节! 亚诺王驾崩。 伊卡宫内遍是哀戚之声,戚乐找了处没人哭的地方, 坐着为自己喘口气。 以索莱的传统, 国王驾崩后的礼仪十分繁琐, 甚至到了可以用繁重来形容的地步。索莱的开国大帝是个信奉极光的勇士, 他相信极光是诸神用以迎接人间勇者魂灵的火炬。他一生崇尚简洁实用,唯有在死亡来临时要求将他入葬于极光诞生处。索莱的人民尤为遵从这位大帝,便在极光常现的最北处,在冻土上建造了一座极光女神殿,专以安葬索莱帝国的王。 这座女神殿距离伊卡宫大约有半月的车程,而护送国王灵柩的过程也很有说法, 必须是有继承人扶棺送出伊卡城, 而后由地位最尊崇的长者一路护送至女神殿经由宗教的礼仪后下葬——索莱人相信由智慧的长者护送, 他们的灵魂将不受邪魔侵扰。 亚诺急招巴德回来也有这个考量在内,伊卡宫内他谁也不信,包括这位来自西方的公主自己的王后。毕竟蕾莉安娜已在索莱生活了这么多年,也没有改掉她来自海洋彼岸国家的生活习惯的打算,比起亚诺所希望的索莱王后的模样, 她仍是个活在索莱的外国人。要亚诺将自己的身后事交给一个外国人, 他还真怕信仰别派宗教的王后会在自己的葬礼上从西方请来所谓的教皇给自己“洗礼”。 只恨人算不如天算, 一场大雪将巴德拦在了伊卡之外, 伊卡宫内, 亚诺最后能信任的, 居然也只剩下了与自己几乎毫无感情的妻子。蕾莉安娜公主是由老索莱王精挑细选的, 她虽信仰异教, 但异教的信仰使得她性格坚韧且忠诚。哪怕她与亚诺关系不睦,但只要是她亲口应下的事情,碍于她的宗教信仰,她都会去完成。 在亚诺王活着的时候,蕾莉安娜这样的行止显然也是他嘲笑的一部分,但到了最后的时候,这点令他发笑的宗教信仰,反倒成了他能够倚赖的唯一。 唯一遗憾的是,那时候蕾莉安娜不在了,壳子里的不再是个虔诚的教徒,而是个毫无宗教信仰的混乱戚乐。戚乐是那种你托予了我重负我就会去做的人吗? 她当然不是,她是个毫无廉耻的利己主义者,她甚至连答应都不答应,让你咽气都没法闭眼咽气。 系统觉得亚诺王有点可怜,却被戚乐反问了一句:“接了他的要求,最后被一枚戒指害到身亡的蕾莉安娜就不可怜了?亚诺王身边有那么多的女伴,为什么最后不请她们藏起来等巴德王,而是要找自己感情不睦的妻子?” 戚乐微微笑了笑:“不也就是咬定了索莱国的法律并没有给予王后继承权,而王后在这里毫无亲近的人,是最可靠的人选吗?他直接选择了最容易的,也分毫没有替妻子考虑一下,在这个她毫无依靠的冰雪之城里,作为异国的公主与先王后,她要怎么才能选王的纷乱中保全自己?” “逼着兔子用生命去护送戒指给城外的老虎,这位王都没可怜过自己的妻子,也就更不会可怜自己了。” 系统听着觉得新鲜,它问:“你现在是觉得蕾莉安娜可怜吗?真稀,你竟然也会同情别人。” 戚乐顿了一瞬才说:“不。我只是想说像亚诺王这类的人,他们是不需要别人给予同情心的。” 系统这话听着就颇不是滋味了,它觉得戚乐是在回避自己的问题,不愿意去承认自己是在同情蕾莉安娜。而之所以不愿意承认这一点,则是因为她觉得自己不该、也不配得到真正的旁人的同理心。 坏人怎么能得到同情呢? 戚乐坏的非常有自知之明,她什么都敢做,自己瞧不起戚远平、骨子里做的却是和戚远平一样的事情。在她看来,像她这样的人,就该好好珍惜活着的每一天,因为死了,肯定是要下地狱去的。 系统哑然,它没有话讲,戚乐自然也不会刻意再去提及这方面的话题。 不过—— 系统语气不对:“等会儿,王后没有继承权?哪里把戒指往手上套有什么用啊!” 戚乐站在窗边,温声说:“怎么就没用了呢?当王第一步,就得是手上有国王戒指对吧?” 系统:……可你不具备第二项啊,你带个戒指除了让亚诺气着嗝屁到底还有什么用! 戚乐懒得解释。她戴上戒指也不是一时冲动,蕾莉安娜之所以会因选王戒指而死,绝不是因为她拥有选王权利的缘故——应该是她要选巴德为王这件事。 如果巴德为王是民心所向,亚诺根本不需要讲戒指交给王后。他只需要寻找一位靠得住的高位大臣就能解决暴风雪带来的延误一事了,他最后会觉得王后才是唯一可靠的人,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巴德并不是伊卡城想要的继承人”。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蕾莉安娜死后,国王戒指最终落在了大公奥格洛夫的手上。这位大公自己倒是没有想要当王的意思,他有着卓越的才能,扶持了旁系的一位王族成为新王,将巴德斩于伊卡城外。但这也不意味着索莱就此走向繁荣了,他选中的新王实在庸懦无用,面对西方诸国趁着索莱内战刚止的趁火打劫行为,不仅无力去阻止,甚至阻止奥格洛夫要抗击的行为。 他懦弱的治国政策使得索莱从东方的强国,最后竟成了恐惧于西方海军与铁炮的玻璃之国。这也使得奥格洛夫在临死前一直向极光女神忏悔,他开始怀疑自己当初的选择。巴德继位和索莱懦弱的新王——这两者到底哪个更糟。 亚诺王是个不喜欢西方,更不愿意与西方进行贸易、持保守意见的王储,按理说这样的王储不是老索莱王所青睐的,但巴德更糟。戚乐从资料里能找到的关于巴德的一些线索里,其中有一点是这么说的:“巴德亲王是个乖僻、轻佻且不知所谓的贵族,他的想法与政令往往随性所欲,讨他欢心则是智者,惹他厌恶则是罪人。而最要命的是,没有人知道他的欢心的标准是什么。” 巴德是个再糟糕不过的王子,却因为对西方的极度仇视,是相当得亚诺心的弟弟。亚诺宠爱自己的弟弟,巴德放荡形骸为伊卡宫所难忍,亚诺出于诸多考虑不得不将自己的弟弟放逐,但哪怕是放逐他也选择了最为重要的剑羽城,让巴德去拿处驻守为主。 如今亚诺病重无子,若他亡故,索莱帝国的王位便会由嫡支转向偏支。作为嫡支最后一人,亚诺显然不愿王位旁落,所以哪怕知道巴德不是伊卡宫所欢迎的王储,他也一意孤行,要将王位传给巴德。 亚诺信赖并且宠爱自己的弟弟,愿意将国家交付,可伊卡城中,那些由他任命,与他有着一般、甚至更为激进的对抗西方思想的大臣们不这么想。 老索莱王在位时,巴德就足够出格了,他为剑羽城主,也没少折腾剑羽城。如果让巴德为王,那显然是大家都没有好日子过。除了亚诺,没人会想要巴德为王。蕾莉安娜如果要做亚诺遗愿的守护者,自然也就成了伊卡城里所有人的眼中钉。 巴德有剑羽城太难击杀,蕾莉安娜在伊卡无依无靠,斩杀起来又能有多难呢? 可如果蕾莉安娜不选巴德,巴德是个疯子,等他和伊卡城正式打起来,戚乐可不认为伊卡城会保护她不受巴德的怒火。到时候会不会把她推出去转移巴德的视线都得另谈。 把兔子丢进狼窝也不是随便比喻了。戚乐握着这选王戒指,无论交给哪方都是死。她在亚诺王面前戴上了戒指倒也不是真的存了要气对方的心思,而是她能想到的、蕾莉安娜唯一存活的机会。 只有拥有这枚戒指,蕾莉安娜才有些微的、存活下去的可能。 伊卡城内部对蕾莉安娜的威胁,说到底是选王为巴德的缘故,只要新王不是巴德,那么蕾莉安娜也就不会成为伊卡城的众矢之的。而如果蕾莉安娜拥有了伊卡城支持,就能拥有与巴德对抗中保全自己的最基本的实力。 那么,现在的问题就是她又能从谁那儿获得支持了。 一位来自西方的王后和疯疯癫癫的新王,伊卡城会更支持谁一点? 戚乐想着,幽幽叹了口气,她将那枚戒指慢慢地从手上褪下,握紧了手心里:“唉,蕾莉安娜还是不行。她是老索莱王亲自选的儿媳妇,都来索莱这么多年了,还没半点根基。哪怕有半点支持者,我这戒指现在都不用藏。” 系统:“???” 亚诺王召她的时候已经是夕阳时刻,如今他死亡,夜幕也正巧降临。只是因着暴风雪的缘故,哪怕戚乐站在窗边也瞧不见半点光亮,她站了一会儿,女官杰西卡总算是找到了她,匆匆而来低声道:“殿下,您在这里。夜间了,您可要回去休息?” 似乎是考虑到蕾莉安娜的情绪,作为女官她很贴心的没多提一句亚诺王。可戚乐却先提了。 她握着那枚戒指,有意无意问道:“陛下的……是由谁料理,这事定了吗?还有扶棺的长者。” 杰西卡没想到戚乐会问这些,但还是都回答了:“是莫德神官在处理。”她顾忌着王后的信仰,对于神官的事情不敢说的太多,只是说:“殿下不用担心,陛下在生前已经将一切安排好了,奥斯洛夫大公也于三日前抵达了伊卡宫,如今便在南宫休息。” 戚乐抓住了莫德神官与奥斯洛夫的名字,她沉吟片刻,开口说:“我从未见过莫德神官,神官作为女神的使者,地位超然,如今陛下病逝,许多事情都需要他劳心劳力,我不见他实在是有些失礼。” 戚乐想了想,在杰西卡惊讶万分的表情中说:“你去向莫德神官传达我的意思,请他在会客室稍待,我即刻去见他。” 杰西卡见状惊讶了一瞬,显然是没想到蕾莉安娜竟然会见异教的神官。不过作为宫廷女官,她有着很高的应变能力,惊讶也不过只是一息的事情,她即刻领命去传,而戚乐也略整理了服饰,在侍女的搀扶下去见这位索莱神官。 索莱信仰的极光女神有点类似万物之母,他们相信万物都是由极光处诞生,极光则是女神指引英灵前往永生之所的桥梁。蕾莉安娜所在的西方国家,更多得则信仰‘唯一神’,极光女神这种存在,在他们的眼里和伪神邪神也差不了太多。蕾莉安娜作为“唯一神”的信仰者,起初自然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索莱国内所有有关极光女神的祭典她都不会出席,也从不会去见所谓的神官。 这次她突然出现,说要见他,连伊卡城的神官自己都有些惊讶。 莫德神官摸不准这位异教王后是什么情况,听了传话后第一时间竟然也没有答应,直到身侧同自己在一起料理诸事的奥斯洛夫大公。 这位老索莱国王的朋友,索莱的前宰相,亚诺年轻时的老师闻言也颇为讶异。但他不过思考片刻便对自己的神官朋友道:“王后殿下既然召请,你不妨先去,我相信她定是有事才会请你前去。” 莫德心里有苦说不出,谁都知道王后是个异教徒,一个异教徒召见本国的神官能有什么好事。以前王后与索莱的神官们从来都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关系,两者互相当做不存在,也过了这么久了,如今王后突然越线,莫德神官怎么可能不紧张。 莫德本意是寻个借口不去,本来王后在伊卡宫中就如同摆设,老索莱王去世后便无人在意。他就算不去也没什么要紧。但奥格洛夫却开了口,他说的隐晦,却提醒了莫德神官一件事——亚诺王的手上没有国王戒指,而王后是最后一个见过亚诺王的人,国王戒指很可能在她手上,而她召见莫德神官,极大可能也是因为这个。 选王戒指在索莱太过重要,莫德神官就算不愿意去见异教徒的王后,却也得因为这个可能性去见。 他沉吟片刻问向奥格洛夫大公:“如果真的是在她手中……” 奥格洛夫连眉梢都没动,他回答神官道:“王后殿下应该是个不喜麻烦的性格。” 神官心里约莫有了数,琢磨着见到了王后要找个合适的机会提出国王戒指的事情。 然而他刚进会客室,在同王后见了礼后,戚乐就开始问他宗教葬礼上的事情。 比如:“暴风雪这么大,能不能按时出殡”啊。 莫德神官答:“往北边还好,这两日风雪已经小了很多了,等到了正式的日子应该能够出城。” 戚乐就又问:“听说奥格洛夫大人年过六十了,这么大的年纪走在暴风雪里来回一个月没问题吗?” 莫德神官只能答:“奥格洛夫大公身体健朗,对他而言这算不上难事。” 戚乐都听了,居然又开始问极光神殿的具体仪式。她是王后,关心国王的葬礼是理所当然的,莫德神官根本寻不到口去插话,而戚乐呢?她的问题仿佛永远都问不完,眼看蜡烛都燃去了三分之一,莫德神官终于忍无可忍,他出声打断了戚乐,颇为严肃道:“王后殿下,我知道您关切亚诺王的葬礼,您既然关切此事,便该知道有一件事同葬礼一样的重要。” 莫德神官压低了声音:“殿下,陛下的手上并没有戒指。” 戚乐的手指敲了敲自己的手背,她避过了这个话题,忽而道:“神官认为我可以改变信仰,接受极光的庇护吗?” 莫德神官:“!?” 王后是个怎么样的异教徒,没人比莫德神官更清楚,他听见戚乐的这句话直接被冲击地忘记了先前要问的话,整个人都晕晕乎乎忘记言语。 还是戚乐又问了一句:“怎样能够受到女神的庇佑吗?” 莫德神官回过了神,他结结巴巴道:“所有前往女神殿,为女神奉上自己珍贵之物的人都会受到庇护。女神是宽宥而仁慈的。”说完这些,莫德神官忍不住又对戚乐道:“王后殿下,您……?” 您不是信仰“唯一神”的吗? 戚乐到连眼皮都没眨一下,她对莫德神官道:“那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启程去伊卡城内的女神殿?” 莫德神官惊得都快要说不出话,类似他们这类有着坚定宗教信仰的人而言,剥夺他们的宗教信仰比杀了他们还要严重——这也是为什么老索莱王从不要求蕾莉安娜改变信仰的原因。但戚乐此时对索莱的神官说,她要该信仰了,她准备换个神信了,这样的事情在神官们眼里,其令人惊讶和爆炸程度无外于“我要自杀”。 莫德神官完全回不了话。王后蕾莉安娜是个多虔诚的信徒所有人都知道,如今她说出这种话,莫德神官只会觉得她疯了,或是受了大刺激,再或者就是不想活了还想把账赖在他们头上。 莫德神官沉默了,这样的事情他显然不嫩给予回应。但因为这个爆炸性的信息,他也根本再没精力去问国王戒指的事情。戚乐见莫德神官差不多已经宕机了,十分善良道:“您不必急于给我答案,我知晓此事重大,您也需要回禀神殿。我愿意等您给我一个回复。” 莫德神官闻言机械地点了点头,茫然地离开了会客室。 女官杰西卡见莫德神官走了,心中惊涛骇浪,面上还要绷住作无事。她再一次问戚乐:“殿下,您今天似乎很累了,要去休息吗?”不累也不会突然说这么多疯话了! 可戚乐却连身子都没动一下,她对女官道:“别了,现在回去还得再来。我们还有一位客人没到呢。” 杰西卡听了不明所以,在她看来戚乐今夜只请了莫德神官见面,哪里还有别的客人。可戚乐一副笃定的样子,让她有话也不好多说。她只能将一切都当做亚诺王的死给了王后太大刺激了。 第二位客人并没有让戚乐等很久。 大约一杯茶的功夫,奥格洛夫便来了会客室,请求见王后。女官杰西卡见真的来了第二位客人,惊讶的表情掩都没掩住,奥格洛夫见她惊讶,略停了脚步,慈祥地问了一句。 他问道:“杰西卡,我的好孩子,你见着我怎么是这幅表情?” 奥格洛夫是受人尊敬的贵族,从血缘上说还是杰西卡的长辈,他问杰西卡自然不会有隐瞒,便将戚乐说“会有第二位客人”的事情都告诉了对方。 奥格洛夫闻言,瞧向王后的眼神微动,他感谢了杰西卡,又去同戚乐见了礼。 戚乐终于见到了这位在蕾莉安娜死后得到了国王戒指的老人。他的胡子和头发基本都白了,但打理的非常干净,整个人瞧起来就是一副智慧老头的模样。 智慧老头同戚乐行了礼,然后开口道:“感谢殿下愿意在这个时候见我,我无意打扰殿下的休息,只是有些问题实在困扰我,迫使着我来寻求一个答案。” 戚乐看了奥格洛夫一眼,非常干脆地说:“国王戒指在我手里,我愿意信奉极光。” 奥格洛夫:“……?” 戚乐笑道:“您难道不是想要从我这里得到这两个问题的答案吗?” 奥格洛夫已经恍然,他意味深长道:“看来殿下召见莫德,只是为了见我。” 戚乐道:“如果我直说要见大公,您会放下手中诸事来见我这样一位毫无作用的王后吗?” 奥格洛夫还未答话,戚乐已经道:“我想以您的慈爱大度,大约会请身边的辅官前来问我的需求,或者就如先前一般,请莫德神官来询问我戒指的事。” “既然我请您也会遭遇先前那一遍,倒不如我直接自己做了,也省下两方的功夫。”戚乐慢慢说道,“您说是吗?” 奥格洛夫瞧着戚乐的表情微微变化,他笑道:“殿下与我当年见到的时候,似乎有了很大的不一样。” 戚乐同样笑道:“婚姻使人成长。” 奥格洛夫愣了一瞬,接着才道:“……看来殿下确实吃了不少苦。” 戚乐弯了弯嘴角,她同样对奥格洛夫道:“无论怎么说,我的苦头已经结束了,但您的却要开始了。” 奥格洛夫眼中眸光微动,他道:“这些工作只是我分内的事,算不上辛苦。” 戚乐:“巴德亲王也是分内之事吗?” 奥格洛夫微微沉下了神情。而戚乐却在此时挥退了所有的女官。 戚乐对奥格洛夫直接道:“大人,我也不喜欢拐着弯说话,徒徒浪费时间。亚诺王要求我将国王戒指交给巴德亲王,您觉得这件事情该如何呢?” 奥格洛夫脸上的神情更微妙了,他说:“陛下的遗命,自然是——” 戚乐道:“您最好想清楚,我是个软弱无依的女人,在寻求国内最智慧的长者的帮助。您的话,会成为我行动的指南。” 奥格洛夫原本的话语顿住,他审视着戚乐,慢慢道:“陛下的遗命,若是不合道理,那自然也不是该一味遵循的。” 戚乐微微露出了一抹笑,她慢慢移开了自己的右手,露出了戴在大拇指上的那枚国王戒指,慢慢道:“那真是太好了,我与您想的一样。” 奥格洛夫在看见戚乐戴上了那枚戒指后便怒而起身,他道:“殿下,国王戒指只能戴在国王的手上,您这么做,是想要篡位叛国吗?” 戚乐抬眸看向他,尤为冷静道:“奥格洛夫大公,是我戴上戒指叛国,还是将戒指交给别人是叛国?索莱是东方的明珠,索莱大帝也曾说过,但凡是为了索莱昌盛而行径的作为,都是利国而非叛国。” 她在奥格洛夫的盛怒中继续道:“亚诺王断绝了与西方的贸易交流,这些年里索莱国力是增是降,您作为前任内政大臣应该比我看的更清楚。先王的昔年的政策无错,索莱想要强盛便不能永远只守着冻土,它需要来自对岸的知识与物藏。” 奥格诺夫冷声道:“但这也与您的行径无关,您如此行径,是想要招来巴德亲王进攻伊卡吗?他拥有剑羽城,有足够的实力攻打伊卡城。” 戚乐笑道:“得了吧,您明明心里清楚,只要索莱的国王不是他,巴德亲王的剑永远会指向伊卡。新王是谁,对他的行为都不会有所影响,说的更直白一些,如果戒指在我手里,您想要诱使巴德亲王入城还要更容易一些。” 奥格诺夫严肃道:“但即使如此,您也是最名不顺言不正的一位。” 戚乐道:“名正言顺可以用很多办法,只要你想。可是有一点,亲爱的奥格洛夫大人,我希望您能尽快的想到。索莱的确谁当王都可以,但在剩下的这些人里,能够重新帮索莱再次重新牵起与西方联络的,只有我。” “在亚诺王的统治下,您难道还能再找到一名既能足够了解西方,能够阻拦西方对索莱的掠夺,同时又能与西方再次缔结友谊的继承人了吗?” 奥格洛夫一时无言。 戚乐笃定的就是这点,蕾莉安娜是没什么底牌,但她的竞争对象更不能打啊。矮子里拔将军,她也勉强能做一回了。 系统闻言好,他问:“如果巴德不是疯子,你打算怎么做呢?” 戚乐沉吟片刻,方才说:“那就得考虑嫁给他的事宜了。嫂嫂嫁小叔子也挺顺理成章的。” 系统:“???”你这是什么反社会的顺理成章! 奥格洛夫思考半晌,开口道:“殿下,我无法相信您的动机。” 戚乐冷淡答:“当然是为了先王,您难道觉得我会在乎亚诺留下的东西?” 奥格诺夫说:“您的理由充分,但我不能冒半点风险。” 戚乐道:“我以为早在一开始,我就已经将我的所有诚意都展示给您了。” 奥格诺夫:“……?” 戚乐:“索莱的王应生于极光下,我愿意去做一个索莱人,不惜抛弃自己曾经的信仰。这样的诚意难道还不够吗?” 她故意做出悲愤的神情:“您难道觉得这样的事情,也是我能拿来作玩笑的吗?” 奥格诺夫面上露出了震惊的表情,他道:“殿下,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您误会了我……是我冒犯,也是我误会了您。请您稍安,您的话我会仔细思考,很快给您回音。” 戚乐道:“是给我回音,还是给我刀斧?” 奥格诺夫微微皱眉,戚乐却笑道:“没关系,您大可去想。暴风雪快停了,暴风雪一停,巴德亲王就快到了。” 她看了一眼窗外:“我的时间,绝对比您的时间更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3.王03 最快更新你活不过这一集(快穿)最新章节! 蕾莉安娜手里有的底牌真的太少了, 别的人境况再遭也多少有些能够利用的关系线在。蕾莉安娜倒好, 嫁来索莱后婚姻不幸不仅不选择抗争, 正相反的,她选择了将自我封闭。她将自己一个人锁在伊卡宫的西宫里,过着与所有索莱人断绝的生活。她当了王后这么多年了, 唯一认识的索莱人或许就是宫廷的女官杰西卡。她是王后的贴身女官,哪怕蕾莉安娜不喜欢索莱人, 在伊卡宫生存下去,也得需要杰西卡的服务与帮助。 戚乐坐在窗边想了那么久,也没能想到一个能有把握说服奥格洛夫这位有能力扶持新王的老贵族,转而去支持一位异国王后的理由。或许蕾莉安娜唯一的优势就是在亚诺王憎恶西方的统治下, 现在合格的继承者们,要不然就是能被亚诺给压下去的怂蛋,要不然就是和他一样激情的仇视西方者。全是矮子,一个能打的都没有。大家都是赤贫,她这个外来的, 手里攥着友好最大可能的西方公主, 也就有了那么一点儿的优势。 只是这一点优势怕不能打动这位老贵族, 否则当初的蕾莉安娜也不会无人保护。奥格洛夫反对巴德称王, 最后甚至选择了一位庸懦之主,原因是他明白此刻的索莱正在盛极而衰的下半部分,固持封闭只会让他越发腐朽, 贸然战争只会让他加速衰亡。索莱如果想要再一次重现东方明珠的荣光, 就需要一位能与西方进行沟通的王。 戚乐清楚, 如果只论与西方沟通,她的优势并不足够,“异国”的身份给她加分同样也给她扣分。一位异国的公主会对索莱的国家利益有多在乎,这是没有人能够保证的。所以戚乐才说,蕾莉安娜几乎没有底牌。她这场拼夺,真的是在拼表演能力。 一场让奥格洛夫相信她会为索莱考虑,是最佳人选的表演。 戚乐将视线从窗外的漆黑中缓慢收回,索莱的前宰相依然还坐着。奥格洛夫看着她,缓缓道:“殿下,您并不似传闻中一般万事不经心,您对伊卡的了解真是超乎了我的预料” 戚乐答:“我说过了,婚姻使人成长。亚诺王碍于先王的命令,不会对我如何,并不意味着巴德亲王继位后,我仍然能安然无恙。陛下病重,指定由巴德亲王继位,所有人都在考虑出路,哪怕我并不在意外界,却也不得不为自己寻一条生路。” 奥格洛夫瞧了戚乐很久,似乎是想要从她身上瞧出点别的。戚乐也不在意,就这让任凭他看,甚至毫无要遮掩的意思。 奥格洛夫看了许久,最终道:“殿下确实成长了许多,可惜却慢了些。若是当年您嫁予陛下时,便如同今日一般向神官请求更改信仰,学着去做一名索莱人,或许您与陛下的婚姻并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戚乐闻言反而笑了,她瞅着这位智者,慢条斯理地问:“若我当初真的改换了信仰,努力地去做一名索莱人,赢得您的认可与赞许——您认为亚诺王还会顾忌先王的命令,一直保留着我的后位吗?” 她浅笑细语:“您应该比我更了解我的丈夫,毕竟他一登基,您就告假回乡了。他可以忍受一位空气般毫无存在感的王后,却决不能容许一名可能改变众人对西方印象,影响他国政的王后。” 说完这句话,戚乐施施然起身。她对着奥格洛夫微微颔首,告别道:“您是长者,我等您是应该的。暴风雪未停,我等待您的回音。” 说罢,戚乐提起裙角,摇铃唤来的杰西卡,在杰西卡的搀扶下便要离开会客室。奥格洛夫在她起身欲行的时候开了口。 他还是没有直接给戚乐答复,但他却道:“殿下,伊卡宫的夜晚很冷,您走在路上还需得小心,请往有禁军巡逻的方向去。” 戚乐听了微微回首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她谢过了奥格洛夫,走出了会客厅。 也不知是会客厅内的壁炉烧的太旺还是刚才实在是太过紧张,戚乐出来后只觉得自己手心都是汗。 系统也被戚乐少有的紧迫情绪感染,紧张地问:“奥格洛夫在明天是会答应还是送你一把刀?” 戚乐漫不经心道:“七成答应,三成送刀吧。看他心中索莱有多重,又对自己有多少自信了。” “不过也没关系,如果他送刀——”戚乐的话音顿了一瞬,系统的心也跟着提起吗,可戚乐接下来却不说了。 系统忍不住提醒:“如果他送刀怎么办呀?” 戚乐眼里含笑,她慢悠悠地回答:“不怎么办呗,如果他送刀,那就去帮巴德。奥格洛夫要杀我,你觉得被他拦在门外的巴德还会认为我是敌人吗?他是不是该认为我是同伴,一旦有机会存活,就该是向奥格洛夫报复的同伴了?” “巴德是疯,但他不傻。奥格洛夫若是送刀来,我就会成为他的临时盟友了。” 系统:……你就是打算好了要两边吃呗。 系统也不去问戚乐要怎么从伊卡宫逃去巴德那儿了,她见了莫德神官还问了那么多有关葬礼的细节。系统觉得这些个踪迹就足够说明她对莫德也是有打算的,搞不好莫德就是她为自己准备的、万一奥格洛夫翻脸时的备用退路。 系统安静了下来。戚乐走在伊卡宫内,只觉得周遭冰冷的很,而空气里却满是燥热。 她忽而停下了脚步,对杰西卡道:“屋外的雪有多厚了?” 杰西卡看了一眼回答:“伊卡宫有人负责铲雪,只算这半日的光景,大约要没过半只靴筒。” 戚乐瞧着窗外稍歇的暴风雪,对杰西卡说:“我想出去走一走。” 杰西卡讶然:“殿下?” 屋外在下雪,杰西卡完全不明白戚乐想看什么。不过戚乐想要出去,杰西卡提供了一个方向,她说:“如果您觉得气闷想要走走,西宫往右有一条回廊,回廊直通花园,您可以在哪儿走走。” 戚乐微微点了头,她将杰西卡的话同蕾莉安娜的记忆联系起来,差不多摸到了该走的路。 戚乐道:“我去走一走,你若是还有其他的事情,也不必跟着。” 杰西卡有些迟疑,她劝道:“殿下,夜深了,您该回去休息。” 戚乐置若罔闻,蕾莉安娜原本就是个固执的人,她也不担心自己这样的行为会让女仆觉得怪,直说:“我说了,你可以自己回去。” 说罢,她不再理会杰西卡,而是自顾自的下了楼。杰西卡叹了口气,眉梢紧蹙,略顿了一瞬,想要跟上戚乐,却被其他的女官拉住了。 另一名女官道:“杰西卡,殿下并不想让我们跟着去,我们跟着做什么呀。” 她的眉眼间都是不耐烦:“王后本来就不受陛下青睐,如今陛下去死,她很快连伊卡宫都不能继续居住。你这时候还要往前去,不是等同于给下一任的王后不痛快吗?” 杰西卡迟疑了一瞬,片刻后,她却还是迈步跟上了戚乐,她道:“我是先王敕封的王后女侍,为得便是照顾蕾莉安娜公主,她如今心情不佳,我于情于理都该陪在她的身边。哪怕殿下明日便要搬离伊卡宫,只要她今日尚是索莱的王后,这些便依然是我的职责。” 旁人见杰西卡执意要去照顾心情不佳的王后,便也不拦她,随便她去了。杰西卡见众人心不在焉,知道就是强行命令她们跟随,这些人大约也不会对王后有多上心。她不得不自己先去替戚乐取了外套,再匆匆往花园回廊去。 而戚乐也倒不是真的心情不好。 她所有的情绪在再一次看向窗外的时候,就被她收拾妥帖,该丢的丢该留的留了。不过旁人都觉得她这时候应该悲痛,所以她也不介意做些悲痛的模样出来。 戚乐出门就是单纯地觉得宫里炉火烧的太旺闷人,还有就是她想看雪了。 戚乐小时候和李朝舟一起活在南方,只有七岁那年南方下了一场百年难见的大雪,那雪淹过了戚乐家的门阶,让她第一次体会到了“玩雪”是个什么概念。那时候真的挺高兴,哪怕戚乐已经不记得当时自己堆的雪人鼻子尖是橘色的胡萝卜还是暗红的胡萝卜了,也记得那时候高兴的情绪。 这样高兴的情绪使得她回到北方后,每每看到雪也还是会高兴的。 北方常下雪,她冬天的情绪也就常比夏天要好。但这几年也不知道是怎么邪门,全国各地都下,就唯独B市不下,戚乐又忙各种事,瞧不见雪的时候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她做安明珠的时候倒是又见了一次雪,但那时候安明珠身体太糟,她光顾着好好喘气了,哪里还想得到其他。 如今待在这冰雪之都里,一时间多出空暇,反而让她生出了玩闹的心思。白天要做蕾莉安娜,显然不可能会有机会去玩,倒不如趁着晚上没人又有空放松一会儿。戚乐一边提着裙角往回廊走,一边心里回忆着自己当年堆得那雪人模样。等她走到了回廊,雪人的模样也回想的差不多了。 暴风雪稍歇,但也算不得停。那鹅毛一样的大学仍然在飘舞,将温房外的花园完全藏在了银色下。戚乐的手扶着回廊的门柱略顿了一下,还是没忍住迈步走了出去。 雪打在蕾莉安娜的皮肤上引得戚乐一个激灵。如果是平时,戚乐大概就要缩回来了,但她现在有外挂啊。 让系统给开了取暖的挂,戚乐城堡外昏暗的灯光下开始堆雪人。 系统瞧见戚乐这认真的样子,由衷评价:“戚乐,你这样真像个丧夫后的神经病女人。” 戚乐就当没听见。 戚乐说:“我堆个你的样子的怎么样。” 系统一秒转变了话锋,它兴高采烈:“真的吗?你还记得我什么样嘛!” 戚乐想了想:“不是圆的吗?” 系统:“……我是椭圆的!” 戚乐:“差不多,反正我的圆也捏不圆。” 她蹲了下来,开始琢磨着捏一个圆的球做系统,然而还不等她将一手干雪努力的压成球,就先被灯光逛了一眼。 一名巡逻的士兵注意到了她,厉声喝道:“什么人?” 戚乐手里还捏着雪球,她面无表情地抬起了头。 王后蕾莉安娜的脸在灯光下半明半暗,巡逻的士兵起先没认出来,再瞧见了她身上那些昂贵的装饰后,方才隐约意识到半蹲在雪地里的女人的身份。 士兵惊讶极了,他棕色的眼里写满了不解与困惑,低声询问:“王后殿下?” 戚乐微微垂下眼,她放下了手中的雪球,慢慢站了起来。 她站在雪里太久,雪几乎将她原本金色的头发都盖成了白色,那士兵瞧见戚乐这么模样也陷入了沉默。过了好一会儿才问:“殿下,杰西卡女官没有跟着您吗?” 戚乐正琢磨着怎么回答,身后便传来杰西卡的呼唤。杰西卡显然也注意到了这边的灯光,抱着大氅急匆匆的赶来,先是将大氅盖上了戚乐的身体,扶着她往回廊去避雪,之后方才注意到了巡夜的士兵。 杰西卡见到这位士兵也有些惊讶,她道:“尤涅大人,今天该是您领队巡夜吗?” 被称作尤涅的士兵答:“盖文今日有事,我替他一夜。” 杰西卡点了点头,算是接受了他出现在这儿的原因。她看了看沉默中的戚乐,对尤涅小声道:“今日殿下心情不渝才会外出,还请您当做今晚什么都没有瞧见。” 尤涅颔首:“我明白,我这便离开。” 他临走之前低头致礼:“殿下,克劳德·尤涅告辞。祝您好梦。” 说罢,他也真当做什么都没发现一般往外去,临在花园的另一端入口碰见同样要往此处巡逻的卫兵,他甚至还说了两句话,将人直接支走了。 杰西卡心下稍安,她看向戚乐低声询问她是否还要接着走一走。戚乐看着自己捏了一半停在了院落里的雪球有点儿可惜。 戚乐道:“不用了,回去吧。” 杰西卡只当戚乐是心情不稳定,而戚乐自己呢,她想得都是这里的雪又厚又松,白天玩一定更有意思。 戚乐:等老头点头了,我就白天来玩个雪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4.王04 最快更新你活不过这一集(快穿)最新章节! 夜影昏沉, 士兵提着灯巡夜。 过了拐角,忽然有宫廷内侍官披着斗篷匆匆来寻他, 寻到后先是给他瞧了奥格洛夫的手信, 接着压低了声音道:“尤涅大人, 奥格洛夫大人有事要同您商谈,可否请您即刻往南宫一趟。” 克劳德·尤捏的面上浮出困惑, 他提着油灯却也没有进一步的去询问内侍, 仅仅是说:“我明白了, 麻烦您稍等一会儿。” 他转身去叫了附近巡逻的士兵, 将身上因巡逻而配上的刀剑卸了交于对方, 方才重新对内侍颔首:“可以了, 还劳请您在前方带路。” 作为军人, 克劳德·尤捏在普遍高挑的索莱人中也显得较高。当他放下了工作,随着侍从自刮着风雪的殿外回到烛火明亮、温度和暖的殿内,他自后方垂下的影子甚至能完全将侍从的影子覆盖。 侍官发现了这一点, 他略有些沉默。克劳德·尤捏也发现了,他后退了两步, 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又偏了些步伐,确保自己的影子不会再莽撞的撞上对方的, 才右手扶胸歉意道:“失礼了,奥拉子爵。” 奥拉子爵略回一眼, 灯下的士兵态度恭敬, 姿容却比他还要像帝都的贵族——从他父亲那边的血统来论, 他的确也能算是半个贵族。从军的生涯使得他身姿挺拔,哪怕此刻低垂着头在向他示礼,也比宫廷侍官们显得更为英挺。奥拉注意到他棕红色的碎发有些许遮挡在了眼睫上,眼睫上落下的雪花在室内的高温里以凝成了水珠。他似乎先前已用手指漫不经心地擦过,眼睫上还存着些水渍。 ——只是那双棕色的眼睛长的太寡淡了些,里头既无深情也无神秘,加上他唇角平平,瞧一眼就让人兴致全消,只觉得对方比伊卡宫窗外的风雪还要不解人意,冷淡又无趣。 克劳德·尤涅。女仆生的、不被承认的私生子,被“父亲”放逐前线战场,却又因为战功而被奥格洛夫赏识,得封少尉。依他本人的意志,自然是更愿意远离有“父亲”所在的伊卡,待在风霜更为酷烈前线,继续努力依靠刀剑为自己搏一个前程。然而他的贵人、奥格洛夫大公却与他的想法相悖。在亚诺王重病,奥格洛夫被要请进入伊卡宫以备不测的时候,这位前任宰相就已经想好了最坏的可能,从而将他从前线调至帝都禁军,要求他承担起护卫伊卡宫的责任。 “除了你,我不信任其他任何人来守护这座城池。”奥格洛夫曾严肃对克劳德这么说,“国王若有不测,这世上最艰险的战场就不再是边境了,伊卡会成为我最需要你的地方。” 克劳德·尤涅幼年坎坷,奥格洛夫对他而言无异于人生中的导师,面对奥格洛夫的要求,哪怕克劳德·尤涅既不愿意回到这座城,却也只会答应。 就好像今夜奥格洛夫再次传唤他,若是换了别人,这位少尉多半还要说上一句:“职责所在脱不了身”来推辞,哪怕来请他的人是亚诺王的贴身男仆怕也不会有什么区别。因为他就是这样一个无趣的男人啊,无趣到分明继承了来自父母的俊美相貌,却也能够因为作风与眼中对一切的漠不关心而让所有的女士却步。克劳德·尤涅英俊是英俊,可谁又愿意和英俊的木偶调情?木偶会笑吗?他怕是连笑容的意思都了解不到,他只了解那些冰冷又令人生恶的武器。 奥拉子爵心有所感,他遗憾着克劳德形貌回过了头,也不去计较影子上的那点儿不算冒犯的冒犯,将他带去了奥格洛夫身边。 奥格洛夫在南宫的会客厅里。会客厅里的炉火烧的很旺,这让克劳德稍微有些不适。奥格洛夫注意到了这一点他,他请女仆去帮克劳德拖下厚重的外衣,同时笑道:“我年纪大了,有些怕冷,希望不会让你觉得太难受。” 克劳德低声道:“大人多虑了,我不过是刚从室外回来,有些不适应。” 奥格洛夫笑了笑,并不在这个问题上纠结,他挥退了左右,方才严肃了面孔询问对方:“这两日伊卡宫如何?” 克劳德:“正如大人猜测的那般,人心浮动。甚至还有人不顾风雪,想要出城去。” 奥格洛夫道:“出城去?这倒是新鲜,这城里还有想要让巴德继位的贵族?” 克劳德恭敬答:“是名宫廷内侍,被亚诺王封了个男爵,并无领地。我按照您的吩咐,抓了人后也只是寻了个地方将人关起来,并没有惊动任何人。” 奥格洛夫道:“国王陛下宠信巴德亲王,宫中必然还有别的、他的信子。如今国王陛下突然去世,如果被巴德亲王及时知道了信息,我怕这暴风雪虽拦住了他的路,却也会让他从入伊卡宫准备继位,变成直接从剑羽城调来兵马攻打。” 克劳德闻言略皱了眉,他低声道:“如果大人有此隐有,便该在先前也调来边境的军队。” 奥格洛夫抬了抬手:“不妥,杜勒等周遭小国一直蠢蠢欲动,另外边军太过惹眼,若是一动巴德必然会察觉到不妥。” 克劳德没有反驳奥格洛夫的话,但他心中仍有些不赞同。在他看来,既然巴德亲王已经做好了要攻打伊卡的准备,奥格洛夫不如直接调来边军与他决战,至于杜勒等小国,大可以等国内安稳了再做处置。 奥格洛夫似乎是看出了克劳德纯粹的军人想法,叹了口气,他说:“克劳德,一位合格的将军不会去做无畏的牺牲。能用谋策避免的战争便该尽量避免,这就是为何需要‘大使’的原因。” 克劳德低头受教。奥格洛夫也终于正式说出了他今夜叫来对方真正的理由。 奥格洛夫道:“克劳德,我本叫你来是为了伊卡宫的守卫,但如今我想要再拜托你一件事。” 克劳德:“?” 他即刻端正了坐姿,垂首认真聆听奥格洛夫的新的命令。 奥格洛夫道:“我希望你保护住王后的安全。” 克劳德:“……?” 他微微皱起了眉,半晌道:“国王陛下去世,王后殿下过些时日应该便会搬离伊卡宫,我需要保护什么呢?” 奥格洛夫道:“保护她不会在这段时日里被谋杀。” 克劳德古井一般的眼里终于出了些波动。 奥格洛夫接着道:“国王陛下将国王戒指交给了她,遗命由她选王。而我命令了你不得让巴德亲王的信使溜出伊卡宫,使他无法得到更多的、有关伊卡宫内的消息,这样一来,他留下的钉子为了帮他、甚至是为了传递陛下去死的消息,很可能会利用上王后。” 克劳德反应了过来:“您是说谋杀王后,让伊卡宫内先乱起来吗?” 奥格洛夫:“有这个可能。伊卡宫内如果乱了,要收拾起来也不是那么容易,对于巴德亲王而言也就更为有利。而若是因王后的死,再能得到国王戒指——那谋杀王后对于他们而言就是利大于弊了。” 实际上,如果不是戚乐先开口同奥格洛夫请求联手,以奥格洛夫的想法,会同样支持巴德亲王的王后不如先死在巴德亲王手下的暗杀之中,这样他既能不费力的取回国王戒指,还能借此再倒扣巴德一顶罪名。 只是如今戚乐已经无比鲜明的表明了立场,她的存活对于奥格洛夫而言不再是弊大于利,而是利处远远大于弊处,说的更夸张一点,如果她真的合格、能做到她所说的那些事,那么她活着,还是奥格洛夫的最佳选择。 克劳德已想明白了其中利害,奥格洛夫唤他回来是为了伊卡宫的平静,这么算来王后的生死本也就在他的责任之内。 他开口应下。 “另外——”奥格洛夫又道,可话刚起了个头,他却又不说了。 最后这位老人缓缓道:“我知道你的性格,但面对这位王后,为了你的前途,你最好耐心些、也和缓些。” 他意味声长道:“也许,我们的王后陛下不会搬离伊卡宫也说不定。” 克劳德没有明白奥格洛夫的这句话,他藏下了自己的疑惑,领了命令后走出了宫廷。 带他离开的还是奥拉子爵,但在这一次离开的时候,奥拉子爵还是没有忍住,问了总是闷不吭声的士兵一些话。 奥拉子爵问:“奥格洛夫大人深夜寻您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吗?是否和宫中有关,你知道,我是在宫中工作的,若是接下来将有些麻烦事了,也请你与我透个风声,好让我有所准备。” 克劳德眉目不动地答:“您多虑了,奥格洛夫大人只是询问我有关伊卡宫的守卫,同时要求我保护好宫中的诸位大人。” 他答的连眼波都没动一下,让奥拉子爵想探出点东西也探不出。他叹了口气,在心中感慨木头果然是木头,让这样的一块木头来守卫此时的伊卡宫,倒也真的将伊卡宫守成了一座铁桶。 克劳德离开南宫,但他在拜别奥拉子爵后没多久,却也没有回去休息,而是回到了巡逻的队伍里。 队伍的巡逻也到了尾声,上半夜的人都回了屋子里,此刻正喝着酒聊着天。宫廷的侍官大多都是贵族出生,能够守卫伊卡宫的禁军也是一样。他们大多是贵族的次子或是末子,承袭不了爵位,便在军队中领个一官半职。 克劳德回到屋里时,正巧听见他们在聊宫廷中的女侍们。 他在屋内听了一会儿,听到他们聊到了王后的身上,方才问了句:“王后心情常不好吗?” 一位禁军回答道:“应该说,咱们的王后从来就没有心情好过。” 他哈哈笑了两声:“谁不知道国王并不爱她,甚至先王在时这位殿下都未能为帝国剩下继承人。也正是因为她无子,如今伊卡宫里才会平添起这些暗涌风波。” 克劳德听了未语。另一位禁军又道:“我入禁军也快有三年,但这三年里我几乎就没见过王后有外出过,她几乎就将自己锁在宫殿里了。我听洁丽雅说,王后起初不是这样,说是陛下太伤了她的心。” 他的同僚道:“王后殿下,该是最可怜的公主了。听说她原本的国家四季如春,连河道里都流淌着黄金,是位活在鲜花与珠宝中公主。但是如今——” 剩下的话他不该说,这位士兵便也摇了摇头,叹了一声,便算这个酒后闲谈结束了。他们聊起了旁人。 克劳德则是看向了窗外。 伊卡的风雪弱了许多,但雪依然没有停歇的迹象。 伊卡的河道里没有黄金,只有厚厚的冻冰。而它比起鲜花,拥有更久更多的,是晶莹的雪花。 克劳德想起今夜早些在花园里碰见的公主。 她有金色的头发蓝色的眼睛,看起来弱小又无助,连手中的一捧厚雪都似乎能淹没了她。 克劳德在思考片刻后,认可了同伴们的说法。蕾莉安娜王后是位可怜的、被锁于了冰雪高塔的公主。 只可惜常年在边境混迹的克劳德不明白。这些禁军中、沉迷于骑士爱情的贵族们对于可怜的、得不到丈夫爱的贵妇人们总是很容易心生怜悯,尤其是蕾莉安娜王后还是一位足够美丽、又足够高贵的可怜女人。如果克劳德从内阁大臣的口里去打听,大约得到的有关蕾莉安娜王后的印象更多的会是“神秘”与“乖僻”。 只可惜他问的是同僚。 被认定了可怜又柔弱的戚乐从王后柔软而宽大的床上起来,被人伺候着梳洗用餐后,瞧见了屋外已经停下的暴风雪,笑眯眯地询问向自己的侍女:“奥格洛夫大人回信了吗?” 杰西卡不明白所以,她道:“奥格洛夫大人今日未送信,但他确实送来了一个盒子。” 戚乐挥手让杰西卡替她取来。杰西卡将盒子取了过来,戚乐将这木盒子打开,发现里头是一枚印章。 亚诺王的印章。 戚乐笑了。 系统:“不是刀,不是刀,是不是他认可你了!” 戚乐道:“认可还早呢,如果是认可,他送来的就该是信了。他在考我。” 系统:“……?” 戚乐道:“亚诺王的印章也给我了,戒指也在我这里,他这是在要我先办法稳住巴德,首先避免战争呢。” “这样也好。”戚乐捻起了那枚印章,“我最坏的打算是他要求我去获得内阁其余大臣的支持,不过他似乎也明白在时间上这任务太难,远不如他用他的影响力来帮助我来的快,拿这个做考验也太浪费彼此的功夫。” 系统艰难道:“所以……他是在要你……” 戚乐非常干脆道:“骗巴德入伊卡宫,杀巴德。” 系统:……你们搞斗争的人心都这么脏吗? 戚乐丝毫不觉得和奥格洛夫联手去骗亚诺王认可的继承人是怎样一件罪恶的事,她甚至觉得这都不需要过良心。看完了盒子,她慢条斯理的喝完了茶,甚至还给自己挑了双软皮的手套,才要出门。 系统:“?你怎么出门了,蕾莉安娜不爱出门吧。” 戚乐道:“我要改信仰还要做索莱人,不出门诚意也太虚假了。我当然要去找莫德聆听教义啊。还得找他学学索莱的历史。” 系统怀疑道:“真的吗?但我看你没往南宫去啊。” 戚乐面不改色:“那是下午的计划,上午还有彼得计划。” 系统:“……什么计划。” 戚乐道:“雪人啊,我昨天没堆完呢。” 今日雪停了。天虽然依然是阴沉沉的,但回廊上显然多了些行走的人。戚乐在楼上瞧了好一会儿,才瞧到一处没人的所在。她按着脑中预估的路线往那儿去,到了地方,也让杰西卡在回廊上等着,而她则寻了那处还没有被清理干净的地方,想要再试着堆一捧雪。 然而带上了手套虽然隔绝了湿漉漉的感觉,却也让她动作不太方便。戚乐看了会儿自己的手心,正犹豫着要不要摘了手套继续开挂的时候,耳畔忽然听见了踩雪声。 戚乐即刻回头,杰西卡比她还要紧张。 杰西卡几乎是即刻就走到了戚乐身边,时刻打算替她圆场,然而等瞧见了走出拐角的人是昨夜就碰见过的士兵时,杰西卡则松下了一口气。 克劳德·尤涅的沉默在他尚未离开伊卡的时候就足够有名了,只要让他点头,就不需要担心他会说出去。 杰西卡刚要请克劳德如同昨天一样当做没看见,就瞧见克劳德眼中也露出了惊讶。 他再一次看见了戚乐手里还没来得及清理干净的雪。 杰西卡:“……尤涅大人。” 克劳德想起了昨天奥格洛夫的嘱咐以及他打听到的话,他看着孤零零站在雪地里的王后,她这次穿上了披肩,但看起来比昨夜却好像更弱,更苍白了一点。 她真的有好好休息吗?作为军人的克劳德忍不住怀疑,奥格洛夫让他保护王后,但是如果王后不是被谋杀,而是自己因为病弱去世了要怎么办。 她身体看起来不怎么健康,怎么还在冬日里往雪地里走呢?就算是伤心—— 克劳德想着,忽而神色一凛。他瞧向了戚乐的眼睛里有了那么一点点的不忍。 他向杰西卡致意,而后向戚乐行礼。 行礼就行礼,这位少尉还说了句:“殿下,雪天路滑,还请您多注意自身的安全。哪怕近日多是暴风雪,也请您不要放弃等待晴日。” 末了,他还对杰西卡说:“夫人,近期伊卡宫并不太平,还请您劝王后殿下多在室内休息才好。雪地毕竟太危险了。” 杰西卡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克劳德又看了沉默不言的戚乐一眼,似乎还想说什么,但考虑到自己的身份,他还是告辞了。离开后,他派来了宫中的仆人,戚乐刚回廊上没多久,就瞧见仆人们抓紧时间在清雪。 戚乐:“……” 系统:“……” 戚乐匪夷所思道:“雪地能有什么危险的,他一个士兵还要管起铲雪了?” 系统想了想说:“也有贵族在雪地里脚滑摔了不小心撞死的。” 戚乐:“花园这么点大地方,除非我故意,否则怎么撞角上啊?” 戚乐说完,心里古怪道:“他不是以为我站在雪里,是琢磨着白茫茫真干净,不如我自杀吧?” 戚乐回头看了一眼,那士兵又折回来了。好像不看着她回屋里,他还就不放心了。 戚乐:“……”得,好像还真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5.王05 最快更新你活不过这一集(快穿)最新章节! 雪是没得玩了, 戚乐回到城堡后, 瞧着城堡外部官道两旁的皑皑白雪, 无聊得差点揪起手里羽毛笔的毛。 杰西卡察觉到她心情不快,为她端来的温热的红茶。戚乐喝了一口茶,又看了看窗外。窗户外冬日的冷风在空地上呼啸而过,吹起一层层的冰晶雪花卷进了空中, 最后打在伊卡宫的窗户上,发出声响。 杰西卡注意到这些声音,想要上前去拉下隔窗甚至笼起窗帘。然而她不过刚刚动手,便被戚乐叫住了。 戚乐搁下了茶杯, 走去了窗户前向下看去, 她看见那些黏在窗户上的冰晶在因室内的温度快速融化, 流了没有两下又凝在窗户下方冻成冰, 便没忍住伸出手指敲了敲窗户。 笃笃两声, 听在杰西卡的耳里便是王后又不大快意了。杰西卡善解人意地想了想,对戚乐说:“殿下如果觉得这风雪闹人,不妨唤宫廷乐师来为您解忧。” 戚乐倚着窗户, 她也不是真的觉得风声闹人,也不想花时间去听宫廷乐师来演奏哀乐配合表演,便干脆顺着伪装低诉道:“国王陛下刚过世不久, 我实在没有这样的心情。” 杰西卡看向皇后的眼中自然忍不住多了些同情。她又想了会儿,似乎觉得还是不能让戚乐就这样一个人待着, 又轻柔着说:“昨晚殿下说想要看些有关索莱的籍, 我已经让女仆们去整理了, 大约午餐时间便能一一都送来。” 这倒是个好点的消息,戚乐下午要去莫德那里刷好感,自备教材显然是讨好老师的手段之一。 戚乐略回了一瞬的注意,但她刚打算回到桌前,却瞥见了楼下巡逻经过的卫兵。 如果只是卫兵,她倒也不会太过在意。重点是就在她的窗下,王后所居的西宫处外墙,几名配着火枪和尖刀的禁军齐齐压住了一名似乎是想要从西宫偷偷溜走的男仆。 从戚乐的角度并不能看清男仆的脸,至少能瞧见他身上纹金线的墨绿色外套。这件昂贵的外套没能得到卫兵的半点联系,连着人一起都被按进了雪地里。戚乐在窗口饶有兴致地瞧见男仆挣扎的四肢被禁军们毫无同情心的压制,甚至被粗劣的绳索直接绑了起来。戚乐瞧见第一个动手的士兵从他的衣服口袋里搜出了一封信,他将信收进了口袋里,示意其他的卫兵将男仆压走,自己则依然留在了墙外,如同一座瘟神,镇压着这处西宫的出口。 屋外风雪凛冽,他似乎是察觉了什么,仰头向上方看去——玻璃的反光使得对方无法瞧见屋中是否有人,但戚乐瞧见了对方的脸。 正是搅合了她两次娱乐的那位克劳德·尤涅少尉。 戚乐的视线并未转回,转而唤了声杰西卡。在杰西卡奉命走到窗边时方才用手指点着窗户下方已经收回了视线,半蹲着试图将印出了人形的雪地抹平的卫兵。 戚乐问:“他是谁?” 杰西卡看了一眼对戚乐解释:“是克劳德·尤涅,禁军的少尉,目前被奥格洛夫大人交托守护伊卡宫的重任。”害怕着戚乐联想太多,杰西卡又补充道:“尤涅少尉应该是巡逻到了这里,没有别的意思。” 戚乐微微笑了笑,她慢慢道:“国王陛下刚刚去世,宫中正是骚乱的时候,奥格洛夫大人是希望所有人都能得到安全的保证。他的好意我明白,你不必担心。” 顿了一会儿,戚乐又笑道:“杰西卡,你不必担心我,一会儿我会去聆听授莫德神官的课,还请你帮我整理好籍。这位尤涅大人似乎没有穿上斗篷便出门了,屋外风冷,杰西卡,去为这位少尉送一杯暖茶吧。” 杰西卡却不这么想,她显然是认为禁军突然的守卫吓到了王后。她心中有了考量,先替戚乐整理好了桌,方才下楼去请克劳德。 克劳德听清杰西卡的来意后抬头看了一眼窗户,只是眼中的棕色还是空荡荡,让人瞧不出半点里头的东西。窗户还是被冰雪模糊的瞧不见里头,他很快收回了视线,向杰西卡颔首表示了诚挚的感谢,随她进了西宫喝了一杯茶。 杰西卡道:“我本以为你会守在南宫,优先保护奥格洛夫大人的安全,却没想到你来了这里。你到这里来也好,我知道你的个性,如果是你来守护,王后殿下的安全也一定能得到保障。” 克劳德恭敬道:“请您放心,这本就是我的职责所在。” 对于克劳德这样的答案,杰西卡显然不满意。她低声道:“尤涅大人,看在你我幼年的交情上,我同你说句本不该说的话。王后殿下没有你们瞧着的那么坚强勇敢,只是王后的身份不允许她软弱罢了。她是个可怜又无助的姑娘,从遥远的西方而来,却一无所得。” 杰西卡顿了一瞬,方才又说:“我陪了她这么多年,越了解她越无法放心她。伊卡宫的红瓦是胜利者的欢呼,可她却不是一位胜利者,她甚至不是一位角斗者。” “说句僭越的话,她是敏感而娇弱的金丝雀,在这风雪之国支撑着活下来是件极其不容易的事情。所以我希望你在保护她的同时多注意方法。”杰西卡恳求道,“请不要惊吓到她。” 克劳德低眸瞧着茶杯中自己晃动的影子,他兀自沉思了一会儿,对杰西卡道:“我明白您的意思了。今日的事情确实是我考虑不周,这样的事的确不该发生在王后殿下的眼下。我日后会注意。” 杰西卡听得有些怪,她是想要让克劳德巡逻的低调一些,不要大张旗鼓地让王后有被监视的错觉。但按着克劳德说法,怎么好像他还在西宫外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杰西卡知道克劳德嘴巴最紧,想要从他的嘴里翘出想要的信息几乎是天方夜谭,既然目的最终达到了,她也不平白再费别的力气。 杰西卡起身向克劳德告辞:“王后殿下还等着我回去,尤涅大人,万事拜托您了。” 克劳德起身送了杰西卡两步,当这位王后女官离开了中庭,克劳德再回巡逻点之前,先去寻找了禁军里的另一名少尉。他想了想,对自己的同伴说:“如果以后去西宫巡逻,大家还是带上斗篷,竟然隐藏自己。巡察的线再缩紧一些,如果是西宫出事,尽可能将人在中庭按下,不要像今日这样出了墙角。” 少尉道:“可以是可以,但这样要添上不少麻烦,我可以问一句原因吗?” 克劳德想了想,也知道直接说王后害怕的话会有损对方威仪,沉吟片刻后编了理由:“西宫的鸟养在外间,比较容易受惊。” 少尉:“???” 少尉惊诧道:“伊卡宫有养鸟吗?国王殿下去世前喜欢的不是猎犬吗,宫里还有没被猎犬们撕碎的鸟?” 克劳德沉默了一瞬,过儿才说:“还有最后一只,所以让大家注意一点些。” 少尉:“……” 少尉嘀嘀咕咕着“最后一只炖了吃了算了反正会被外头抓人吓着也会因为孤独致死吧”,但他瞧见克劳德没有改变注意的想法,也只能耸耸肩,将头领的意思给传达了。 另一边,戚乐在杰西卡回来后,也真的抱着有关索莱的籍去见了莫德神官。 莫德神官原本以为戚乐所说的改变信仰只是随口一说,今天见到她带着籍,甚至按照索莱信仰的规矩换了服饰打扮,甚至改了开口措辞,被惊地差点连祷词都说不顺。 比起莫德不知所措,做出这样事情的戚乐倒是很冷静,她甚至还能笑眯眯地将一早备好的一些问题递给莫德,摆足了认真学习的样子。 系统见她真的有写出问题,不免好:“那你不是就看了个目录吗?你从哪里翻出的问题?” 戚乐无所谓道:“读了那么多年,历史课总考过吧。无外就是这个事件的影响、意义,还有从这件事中我们可以提取出什么经验。根据这三大点,随便从目录里提取个关键词,就能编问题了。” 系统:“……你这么敷衍的问题,莫德难道看不出来吗!” 戚乐笑了笑:“我是初学者啊,问什么样的问题都不会显得怪。” 果不其然,莫德半点也没觉得戚乐这些提取了关键词编出的问题有哪里不妥的。他从震惊中回神,秉着神官的本职还是同戚乐好好解释了这些问题,上了一课。 索莱的历史已经有了将近五百年,要想将这五百年的历史在短时间呢学完是根本不可能的。所以戚乐在选的时候,直接选了和索莱的兴盛有着至关紧要干系的几位皇帝,研究他们的政策与索莱人的喜好。 戚乐曾经用三个月的功夫就完成了从她父亲厌弃不满的“女儿”到整个戚氏连同戚远平在内十分满意、人皆赞扬的“继承人”的转变——她觉得在这类事情上,她还算是有经验。 莫德神官显然是被她端正的态度给刺激了,解释了戚乐的问题,又简单同她讲了一小时的课后,抓住了机会就让戚乐先自己看会儿,他要去完成一下身为神官的工作。戚乐清楚他是慌了要去找奥格洛夫,面上也不拆穿他,还十分配合。 莫德神官离开会客厅后匆匆就去找奥格洛夫,他寻到了人更是直接进了他办公的房,慌慌张张道:“奥格洛夫大人,奥格洛夫大人!” 奥格洛夫从文中抬起头,瞧见莫德皱眉道:“莫德神官,您这是怎么了?” 莫德甚至来不及提醒奥格洛夫挥退左右,结结巴巴就道:“王后殿下今日真的来找我询问教义,并且开始学习索莱的历史了。” 奥格洛夫闻言有些诧异,却不是莫德认为该出现的巨大震惊。就好像他早已有了预计一般。 莫德道:“难道您对这一切不感到惊又荒唐吗?我们的王后殿下,虔诚的唯一神信徒,竟然抛弃了她的十字架,转而握起了索莱的页,说真的,看到了今日的她——哪怕明日西方来信说同意我们派送传教士去——我都觉得自己不会比现在更惊讶了。” 奥格洛夫眸光闪动,他含笑道:“也许真会有那一天。” 莫德没有将他的这句话当一回事,只当是打趣,他苦恼道:“我从没有遇见过这样的情况,奥格洛夫我是来寻求你的建议的。” 奥格洛夫道:“你以往是如何指引新信徒的呢?” 莫德道:“自然是为他们释经讲义、答疑解惑。” 奥格洛夫道:“王后殿下此刻就是一位新信徒,你也只需将她当做一位新信徒如同往常一般教导不就可以了。” 他温和道:“我的朋友,如果你实在是感到无助,我也可以陪你去一趟。” 于是戚乐的下半堂课程迎来了莫德神官和奥格洛夫。 莫德神官道:“在历史上,索莱没有人能够在奥格洛夫大公面前自称大家。王后殿下如果想要学习历史,奥格洛夫大公将是最好的老师。” 戚乐假装惊讶:“但这不会影响奥格洛夫大人的工作吗?” 奥格洛夫道:“一时半个不会殿下,但在此之前,有些事我想要替我的朋友莫德神官问一问您。” 戚乐作出聆听状,奥格洛夫严肃道:“您已决定放弃曾经的迷失,重归于极光下了是吗?” 戚乐:“是的。” 奥格洛夫道:“那如果是这样,您需要前往极光神殿向女神虔诚的祷告,请求她赐予您全新的名字。” 戚乐闻言,眼波微动,她依然道:“是的。” 奥格洛夫闻言,回首对莫德道:“莫德,我的朋友,你愿意替我们向侍女讨两杯热茶来吗?” 莫德心领神会,他道:“这自然是我的荣幸,大公。” 他出门,同时遣开了屋内其他的人,让奥格洛夫可以同戚乐在屋中密谈。 奥格洛夫道:“看来殿下对于我早晨送去的礼物已经有了答案。” 戚乐道:“看来我的答案也正好对上了大公的考题。” 奥格洛夫瞧着戚乐慈祥地笑了笑,戚乐同样抿起嘴角回了一抹尤其温柔的笑。 两人互看了一眼,奥格洛夫说:“两日后,陛下的灵柩将运往极光神殿。” 戚乐道:“风雪停了,最多再三日,巴德便能来到伊卡城的边境。” 两人说完同时停下,戚乐看了奥格洛夫一眼,先笑着回答了他说的话:“我会在两日后随着灵柩一并去往极光女神殿,向女神祷告接受祝福,并且带着国王戒指与陛下的信章。” 奥格洛夫闻言笑了。他看着戚乐道:“王后殿下聪慧,看来我没有什么再需要嘱咐的。” 戚乐笑道:“哪里,是您先提出了极光神殿,比起我从您话语中的后知后觉,您才是一早做好的安排的先知。只是您将它做成了考验,等着我来再说一次而已。” 奥格洛夫道:“我有等着殿下说什么吗?” 戚乐打开了桌上她一并带来的盒子,盒子里不仅有奥格洛夫今早送来的国王印章,还有她原本戴着的国王戒指。 戚乐慢条斯理:“西方虎视眈眈,索莱经不起内战。伊卡城更没有做好迎战剑羽城的准备。 “这所有的一切都在要求巴德亲王放下对准伊卡宫的刀剑,但伊卡宫近在眼前,疯子也不会在这时候偏移了自己的刀锋。” “除非有比伊卡宫更重要的、更值得他去追逐的东西引开他的注意。”戚乐温温和和地笑着,“比如携带着国王戒指的王后,空荡荡的伊卡宫同国王戒指比较起来,自然还是戒指更值得去抢夺。” 戚乐道:“您要求我前往极光神殿向女神祷告,是希望我能将巴德从伊卡引向北方,从而最大可能的保全索莱国力。” 在奥格洛夫渐渐敛去的笑容中,她谦和道:“我猜的对吗,大公?” 奥格洛夫嘴角原本慈祥的笑意已消散了个无影无踪,他此刻瞧起来比起先前的老人模样,更像个威仪严酷的上位者。奥格洛夫盯着戚乐慢慢又笑道:“但是殿下却在先一口答应了。” 戚乐笑道:“我当然会答应,因为您允诺了我一个新名字。” 她看着奥格洛夫同样意味深长:“您觉得这个新名字会是什么?” 屋内静得连呼吸声都可闻。奥格洛夫仍是严厉的模样,可他的眼睛看起来却像是满意极了。 他掠过了这个话题,转而叫回了屋外的莫德,莫德神官本以为奥格洛夫已经将一切都和戚乐谈妥了,正打算在奥格洛夫起身告辞的时候也跟着告辞,却被戚乐叫住。 戚乐举着说:“莫德神官,有些问题我还没有请教完?” 莫德:“……” 莫德看向奥格洛夫。而本该是来帮他的奥格洛夫却笑眯眯道:“殿下求学欲旺盛是好事,莫德神官,您该感到高兴。” 莫德:“……” 留下了莫德神官,奥格洛夫再离开后便又召来了克劳德。 奥格洛夫:“两日后国王陛下的灵柩出城,我希望你随同我一起。” 这是理所当然,克劳德毫不犹豫点头。 奥格洛夫又道:“但伊卡宫中诸事繁多,我不能长时间离开,所以大约送至城外百里处我就会回程。” 克劳德道:“需要我再送您回来吗?” 奥格洛夫道:“不用,我需要你陪同另一个人去往极光神殿,并保护她。克劳德你需得尽全力保护她,她很可能将是索莱的希望。” 克劳德不确定道:“‘她’?” 奥格洛夫郑重道:“王后将陪同陛下灵柩去往北方的极光神殿,克劳德,从明日起,你的使命将不再是伊卡宫的守卫,甚至无需再去监视报信者——你只需要做一件事,保护王后的安全,将她带回伊卡宫来。” “克劳德,我能得到你的允诺吗?” 克劳德·尤涅:“……” 奥格洛夫注意到了克劳德短暂的犹豫,他问道:“克劳德?” 克劳德摇头道:“奥格洛夫大人,我只是一时间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够胜任罢了。” 他缓缓跪下,向奥格洛夫立誓行礼:“是的大人,我向您允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6.王06 最快更新你活不过这一集(快穿)最新章节! 考虑到时间紧迫, 两日后, 戚乐便跟着护送亚诺王灵柩的队伍一并出了城。 奥格洛夫起初与她坐在同一辆马车里出城, 马车内,奥格洛夫简要将巴德与伊卡的城的状况都同戚乐说了, 以及巴德为人的性格弱点。 奥格洛夫道:“他是位轻狂的王子, 面对您, 他的戒心一定是最松的。但他也是最仇视您的继承人,所以面对您, 他也一定是最危险的。王后殿下,为了您的安全, 我为您安排了一位骑士。” 他安慰戚乐:“他会用生命来保护好您的安全。” 戚乐闻言, 心中大约对奥格洛夫的打算有了数。但她面上还是要作出副一无所知的模样,甚至笑着像面前的老狐狸道谢:“多谢您的关心, 我会尤外小心。” 花白胡子的老狐狸在马车里瞧了对面的小狐狸许久, 半晌才道:“王后殿下, 说句老实话,您的变化真是让我吃惊。您昔年于伊卡宫内的沉默, 使我从未想到有一日我会在同您一起前往神殿,更难以相信自己会将陛下的信印交给你。” 他微微笑道:“愿您不会辜负我的这份信任。” 戚乐捏着绢面羽扇的手指略顿,她同样笑道:“我明白您的意思。您的信任于我而言如同我的性命一般重要,我十分珍惜更是十分感谢。” 她说的谦卑,连同神色都像是名受教于长者的孩童, 如果不是系统知道戚乐是个什么样的人渣, 连它都要去信戚乐变成了一位洗心革命一心为国的年轻王后了。 奥格洛夫有没有全然相信, 系统没有下载读心功能暂时不可知,但瞧他看着戚乐的眼神,嘴角含的笑意,就知道他对戚乐是满意的了。说满意似乎也不够形象,系统琢磨了一会儿,嘀咕道:“老狐狸看上了小狐狸。” 戚乐眉目不动,扇骨敲了一下,系统即刻收声,全当自己没什么都没听见也什么都没说过。 戚乐满意了,她又和奥格洛夫说些了场面话,奥格洛夫则留下了几本给她一路上排遣无聊。到了第一个落脚点,两人非常君明称贤的道了别,按照系统的说法,这两人的官腔能够直接写进记官的记录里,都根本不用再修饰的。 按照他们俩的计划,奥格洛夫接下来返程守卫住伊卡城以备不测,而国王的灵柩则有戚乐带领队伍继续往极光神殿去。也就说当奥格洛夫离开后,本来向奥格洛夫负责的那位卫兵,便要转而面向她负责。 系统心里清楚奥格洛夫会让谁来,但面上它却忍不住揶揄戚乐一句:“你知道奥格洛夫会派谁来保护你吗?” 戚乐道:“谁不重要,总归是他的嫡系,不是我的。” 戚乐这副兴致缺缺的样子让系统剩下的话都都不出来,它见戚乐居然真的在看奥格洛夫留下的,嘀咕道:“车里这么晃,你看也不怕瞎眼。” 戚乐面不改色:“瞎的反正不是我的眼。” 系统:……你这人真的绝了! 在奥格洛夫率领一小队人马脱离的队伍回程,他们这支送灵的主队伍未动前,有一名骑士在重新整肃了队伍、调整了补给后,敲响了戚乐马车紧闭着的门。 戚乐瞥了一眼马车门,没有打开的打算。而门外的骑士听不见动静倒也没有别的动作,他非常干脆地在马车外向戚乐行礼自我介绍道:“王后殿下,下官是禁军少尉,克劳德·尤涅,受奥格洛夫大公指命负责您接下来一路的安全。我将随侍于您的身边,以备完全,还望您准许。” 戚乐听见那名字觉得有点耳熟。 她回忆了一刻,想起这位就是搅合了她两次玩雪后来又在她窗户底下抓人的那位禁军卫兵。戚乐心中顿时“……”,这是什么运气,一次能叫巧合两次还能说是缘分,三次呢? 戚乐:“我收回之前不重要的评价,我现在觉得这里头可能有阴谋。” 系统:“……你们不能觉得这叫‘命中注定’!” 戚乐闻言,优雅地从发出一声嗤笑。 系统:……我真的要骂人了,当初是谁在我都偏了路线的情况下还要去玉凰山禁地的,当初又是谁都在深宅大院里了,还能再碰见小叔的朋友的?这不叫命中注定叫阴谋?阴谋都不敢去写你的选择! 系统在自己肚子里一阵腹诽,门外的克劳德·尤涅得不到回应,又伸手敲了三声门,没什么波动的再次问道:“王后殿下?” 杰西卡同样看向了戚乐,戚乐想了想,向她点了点头。杰西卡便打开了马车的门,跳下了马车同克劳德说话。说话前她还嫌小心的关上了马车的门,不让门外索莱的寒风侵扰到了车内的戚乐。 克劳德在马车一开一关间也瞧见了马车内端坐着的王后。她看起来似乎比她的年纪还要小些,带着手套的手指捧着厚重的数据,因为些微低头看的缘故,铂金色的头发从她的肩膀滑下,遮住了她大半的侧脸。 ——她的气色似乎有些不太好。 克劳德瞧见了对方的肤色,实在是太白了,在索莱人略微发红的面颊中,王后偏白无色的面颊瞧起来简直像是病中。 “多谢您的关切尤涅大人,接下来一路王后殿下的安全,便多拜托您了。” 克劳德看向杰西卡,他点头道:“是我应尽的责任。” 想到戚乐的面色,他又对杰西卡多说了一声:“殿下的脸色瞧起来不太好,而今夜大约会起风,晚间我会让士兵多送几条毛毯来,还希望您与殿下一路安康。” 杰西卡真心实意感谢道:“多谢,殿下的确畏惧寒冷。这一次前往极光神殿,对于殿下自身而言,也算是苦行了。”说着她回看了一眼车内,感慨道:“希望殿下的决心能被女神所觉,赐予她庇佑。” 克劳德平静道:“女神会听见您的祷告的。” 克劳德·尤涅是个没什么情调的人,他这么顺口接了一句,到让杰西卡觉得比神官的宽慰还要靠谱。她谢过了克劳德,重新回到了车上,将今夜会起风的事情同戚乐说了后,因着好问了她一句中的内容。 杰西卡问:“殿下在看什么?我看封面上的文字,似乎并不是索莱的籍。” 戚乐道:“的确不是,这是奥格洛夫大公借予我打发时间的小说而已,是我的国家编写的、有关一位帝王的小说。” 杰西卡笑着说:“是什么样的小说,有趣吗?” 戚乐“唔”了一声:“该算是纪实类的,不过故事却很喜剧话。”她笑着对杰西卡道:“故事写的是法兰帝国的一位帝王,他是最初的继承人,却被父亲连同教会剥夺了继承权,将王位给予了他卑躬于教会的弟弟。为了夺回属于自己的王位,这位国王命人偷偷在王冠上涂满了毒\\药,借着他弟弟一点儿小小的坏习惯,毒死了他的弟弟。” 杰西卡听得目瞪口呆:“这是篡位吧!?无论如何,前一任国王已经选择他的弟弟作为王储了啊?” 戚乐道:“是不是并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算着弟弟毒发的时间,于同一时刻发动了兵变。就像当初教会迫从他放弃继承一样,又迫从了教会认可了他的继承。他后来是教会认可的法兰皇帝,并缔造了法兰的繁荣。” 戚乐举了举壳:“你看,法兰帝国后来的文学家们,甚至在为他创作故事流传。” 杰西卡皱眉:“这、这是什么样的故事。这样的故事实在是太过残酷无道了,奥格洛夫大人怎么能给您这样的籍作为消遣呢?” 戚乐笑道:“也许是拿错了。” 她见杰西卡不大高兴,便又道:“你说今晚会起风?” 杰西卡点了点头:“尤涅大人说届时会多送些毯子与炭炉来,您无需担心夜间这微不足道的风。” 送灵的时间紧迫,他们必须按着日子将国王的灵柩送往神殿,一路要风餐露宿戚乐也是一早做好了准备的,所以起不起风什么的,戚乐倒不是很担心自己冷不冷,冷了她也能让系统开个挂先。 但她沉默了一会儿。熟悉戚乐的系统知道,但戚乐无缘无故开始沉默,就意味着她又要搞一点什么事了。杰西卡对王后壳子里的人类暂时一无所知,所以她贴心的问:“殿下” 戚乐调整好了表情声音,展现除了十足的温和仁慈。她想杰西卡表示,夜间风急,她决定准许女仆在她的帐中过夜,也请值夜女仆们为巡夜的禁军们端上热茶。 杰西卡心目中蕾莉安娜公主本来就是个温和善良的人,只不过她将自我封闭不愿意同外人交流罢了。她面对戚乐的命令即刻传达,半点都不带含糊。而戚乐似乎也扮演温柔王后有点儿上瘾,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她待人亲和毫无架子,用宽容来形容都嫌不够,都说用“圣母”这个词。 但戚乐的努力显然也极有效果,不过几日的功夫,这支送灵的队伍便口耳相传王后的善良与大度—— “王后殿下真是位温柔的公主,如果是她的祷告,一定会被女神所接受。” 戚乐坐在马车里继续翻奥格洛夫给的那本,杰西卡根据她的命令在对送灵队伍众人御寒的需求进行统计,打算在下个落脚点进行更精确的补给,是些小事情,但却是很少有人会去注意的小事情。连克劳德都没有注意到这些,比起仆人们的需求,他的注意很显然更多在禁军的身上。 系统有些好:“你也没做什么,他们的态度为什么会变的这么快?” 戚乐翻着页,头也不抬:“我没做什么是对你而言,对于他们而言,我已经是个非常合格的上司了。” 系统:“啊?” 戚乐正巧也没什么事,干脆就和系统说起了戚氏的成功学。戚乐道:“做一个头儿,你的下属最看中你的是什么?” 系统想了半天,回答:“……能力?” 戚乐怜悯:“是你能给他的东西。除了少部分人格高尚的,大部人都是因利而动。你将你能给予对方的利益都给了,在对方的眼里,你就是个好头儿了。当然,如果要做成一件事,只做个下属眼中的好头儿是没法成事的。只是我不需要这些人替我做什么事,仅仅只需要他们对我有好感,所以也只需要给他们想要的就行。” “王后允诺不了禁军的前程,却是他们任务的核心。我将王后能给予的方便都给了,他们不夸我,难道还要骂我吗?” 系统沉默了片刻:“仅仅一杯茶?” 戚乐道:“没办法,封建社会万恶就万恶在这里,上位贵族的一杯茶、一点体谅——就足够让你瞧起来极富同情心了。”她指了指窗外,咏叹道:“你看,现在谁不认为我是个特别善良的人?” 系统:我只看到了人心险恶。 戚乐低喃道:“这些仆人大多都是各个贵族为了表示对国王的尊重送来的高等仆役,都是能在主人面前说上话的角色。我暂时没法接触到那么多的贵族,那么借由这些小人物将我想要表达的内容表达出去,也不是个办法。” 系统:“……你要表达你的‘善良温柔’?” 戚乐含笑不语:“善良温柔不好吗?” 说着,她又像是想起什么,问了系统一句:“今天是不是我们离开伊卡的第十天了?” 系统点了点头:“对,差不多是十天了。” 戚乐道:“十天了,也没收到一份从伊卡传来的信件。算算时间也的确是差不多了。” 说罢,戚乐拉响了马车铃铛。原本行径中的马车缓缓停下,她的马车停下了,整个送灵车队也被迫停下。 杰西卡因为统计的工作一直待在后面的马车里,她见马车停下,匆匆放下手中的东西,以为是王后召见。但过了片刻,不等有人来吩咐,杰西卡有些好的从窗户外看过去。 克劳德·尤涅奉命策马来到王后的车架旁,正低声询问王后的需要。 过了片刻后,他脸上露出了颇为惊愕的表情,他看起来似乎有些不愿意,但王后似乎又说了什么,他遵从了命令,从马车上踏了下来,同身旁的卫兵将腰侧的长剑换成了一把短刀,打开马车的门登上了马车。 杰西卡:“……?” 杰西卡:“!” 还不等杰西卡慌张,她同车的另一位女官忍不住道:“王后殿下让尤涅大人上了她的马车,这无缘无故的,是为了什么呀。”对方玩笑了一句,“难不成也是觉得尤涅大人的样貌随其他的卫兵一起在外吹风受雪太可惜了吗?” “瑞雅,如果你不明白一名宫廷女官该如何措辞说话的话,我不介意现在立刻请一名卫兵将你送回伊卡宫重新接受教导。”杰西卡严厉道,“王后殿下有她自己的决意,她的想法本来就不是你能够随意猜测的!” “不要认为王后殿下性情温和,你就可以放肆僭越!” 瑞雅被杰西卡严厉吓了一跳,顿时什么也不敢猜了。而过了一会儿,克劳德·尤涅便从戚乐的马车上又完完整整的下来了,瑞雅“咦”了一声,只见克劳德离开马车后,竟然也没有回到禁军队伍里,而是命令禁军的队伍重新列队,本来行于前方和末尾的禁军转而三五一团的跟在了马车同仆人们在的车架边行动,呈现保护巡视的姿态。 瑞雅:“这是突然怎么了?这样的列队不合规矩吧?” 杰西卡显然也没能弄懂禁军突然改变的安排。而当禁军改变了安排后,车队又再一次的行进起来。 克劳德策马走在马车的旁边,他瞧了一眼点着橘色灯光的车内,回想到戚乐先前同他说的话—— “让大家警醒起来,检查好武器,保护在众人身边。我们很快怕时就要遇上敌人了。” 克劳德对于这样没有头脑的预警显然不能接受,他询问道:“殿下,打散队伍不符合规矩,您若是没有十足的依据,我无法按照您的命令行事。” 马车内的公主对于他的拒绝也不恼怒。她甚至更温和了,她轻柔道:“尤涅大人,您既然是奥格洛夫大公所信任的士兵,我相信您一定具备超越常人的智慧。” “我们已经离开伊卡十日了,这十日里伊卡毫无动静。”戚乐道,“但在我们离开之前,伊卡还处在巴德亲王的威胁下,您认为伊卡的平静符合常理吗?” 克劳德眼中微闪,他说:“您的意思是,巴德亲王冲我们来了。” 戚乐叹道:“奥格洛夫大人在离去前就同我说了这个可能,我相信他也告知您我手里有什么。” 她说:“巴德亲王目的明确,他既然没有去伊卡,就意味着他已经得到了有关戒指的消息,向我们来了。尤涅大人,为了大家的安全,还请您做好准备。” 克劳德道:“这是我的职责,我会誓死保护您的安全,也请您履行您对大公的承诺,藏好那枚戒指。” 戚乐颔首:“这是当然的。我向女神起誓。” 克劳德审视着王后,慢慢也举起了手:“向女神起誓。” 他说道。 寒风呼啸。 克劳德警惕地环视着四方,风中渐渐多了些别的声音。这声音起初夹杂在风里辩不真切,但随着寒风的迫近,那声音也越发清晰了起来—— 克劳德拔出腰侧佩剑,勒马回护到马车旁,高呼道:“敌袭——众人防备!” 马蹄声此起彼伏! 在雪色的白茫茫中,一队黑甲的卫兵逆风而来,他们同样举着武器,甚至还背着弓箭与箭囊——背箭的骑士,这是剑羽城卫兵的标志! 守护马车的卫兵心中微凉,剑羽城的实力没人比同样从军的他们更清楚。如果来着是巴德亲王率领的剑羽城嫡系,这样的骑士队伍便是与伊卡一战都是有底气的,要剿灭他们这样的一支送灵队,可谓是轻而易举。 克劳德·尤涅显然也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他的目的更明确了:“护送王后逃走,其余的人留下尽可能拖住他们!” 黑甲骑士越来越近,极快地便形成了一道黑色的环,将这支队伍牢牢的锁在了白雪之中。 克劳德·尤涅握紧了手中的剑,那双毫无意趣的眼里终于有了点别的东西。他打量着敌人,试图从中找到薄弱点。而敌人却对他这样的行为颇为不屑,黑甲的骑兵中渐渐踱出一名首领模样的骑士。 那骑士道:“王后是不是在车架里,交出王后。” 禁军无人回声。那骑士“嗯?”了一声,看向了自己队伍里的另一名瘦小的和黑甲骑士,那名骑士即刻道:“王后在的!克劳德·尤涅负责护送她,克劳德在,王后便一定在!” 克劳德听出这个声音正是他先前绑过的、巴德的内应之一。 而黑甲骑士闻言则策马又向前了几步:“克劳德·尤涅,是你吗?那你的身后应该就是王后了?” 他道:“让步道来。” 克劳德冷淡地看着他,纹丝不动。 黑甲骑士“哈”了一声,在众人面前摘下了盔甲,露出一双同亚诺王一样颜色的眼睛。但与亚诺王不同,他的眼睛看起来要更疯狂、也更炽热。 他冷冷道:“我是索莱的亲王巴德,我命令你让出道来!” 克劳德·尤涅的回答是:“保护殿下。” 巴德一时没有吭声,他打量着这只由禁军护送的队伍,又瞧了一眼拿剑对着他的卫兵们,忽然笑道:“怎么,我是被索莱通缉了吗?伊卡的禁军竟然敢用剑指向我?” 说罢他脸色嗖然一变,抬手将手中长剑用力一掷,护卫灵柩的卫兵应声而倒! 他那柄厚重的长剑穿过了卫兵的锁子甲直接将他从马上击倒在雪地里,禁军惊然,齐齐拔剑向前了一步—— 巴德见状呲笑更甚:“怎么,你们还想反抗未来的王?” 克劳德眼神微沉,他道:“巴德亲王,禁军是属于国王的军队,攻击禁军即为叛乱。更何况我们是护送国王灵柩的队伍,您的行为几乎可称为叛国。面对叛国者,就是索莱路旁的流浪者也有资格击杀,更何况于禁军?” “在您动手前,我希望您能深思后果。” 巴德耐心地听完了克劳德话,他在马上坐着数了会儿手指,然后道:“好,我思考了完了。” 他面无表情地吩咐:“交出王后,否则我便杀光你们。你们死了,空出位置,我自然有新的送灵队伍。” 他勾下手指:“动手。” 克劳德:“!” 眼看交战似乎不可避免,克劳德后退一步,他隔着马车门道:“殿下,当我动的时候,请您即刻从马车另一侧逃走,另一侧的士兵会带着您逃。” 马车内没有回声。 克劳德皱了皱眉。 就在巴德伸出手指,要在他兄长的灵柩完成杀人命令时,戚乐将马车的门推开了。 寒风中,她非常努力地靠着自己跳下了马车,在风雪呼啸声中从克劳德·尤涅的身旁走出,对着巴德亲王颔首示意。 她开口道:“王储殿下,您何必如此大动干戈。若是禁军有损,不是平给奥格洛夫大公送上把柄?” 戚乐瞧着寒风中的巴德温声道:“您的哥哥,国王陛下在临终前交托我交给您一样东西。” 巴德原本瞧着戚乐十分不耐,却在听见戚乐主动提及了“国王戒指”后眼神变了变。他似乎没想到被奥格洛夫保护起来的王后,好像是站在他这一边的。 戚乐则自顾自的说着,她甚至将那枚国王的印信取了出来,摊在了掌心——她略抬了眼睫,极勉强地笑了笑:“还请您随我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7.王07 最快更新你活不过这一集(快穿)最新章节! 巴德对戚乐的话将信将疑, 但黑甲骑兵已经包围了送灵的队伍,就算王后想要做点什么也缺乏实力。在简单的思考后, 巴德微微抬手示意了自己的卫兵警戒等待,自己当真策马走了两步, 直至戚乐面前方才傲慢至极的下了马, 轻蔑瞧着这位来自西方的王后。 巴德扔下辔绳,大踏步往戚乐身边而过,直到越过了她一步左右, 方才回头问了句:“我的哥哥,索莱的国王陛下, 要交给我的东西在哪儿?” 从他的行止口吻里, 根本瞧不出一星半点对于王后的尊重。能看见的只有将她当做已故兄长的一样摆设,在兄长故后甚至连摆设都不能再算上的下等人。 在后方车厢的杰西卡见状便有些容忍不能。但她还没有上前为王后挣些颜面, 就先被身侧的瑞雅死死拉住。杰西卡回头,瑞雅眼中满是惊惶, 她用力地向杰西卡摇头,以眼神示意着连克劳德都沉默下的现状。 杰西卡身体忍不住发抖,在她身边保护着车架的禁军则低声道:“夫人, 王后殿下在为了众人忍耐, 也还请您再忍耐片刻吧。以我们目前的力量,是不足以与巴德亲王对抗的。我等身死是小, 但若我等身死也不能护得陛下与王后的安全——在我等战死后, 又有谁能继续保护王后殿下呢?” 卫兵低声,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压抑着愤怒的颤抖:“夫人, 还请您忍耐。” 忍耐。面对巴德亲王,整个伊卡宫何尝不都是在忍耐。 杰西卡注视着巴德亲王坐进了王后的车架里,王后则由在马车旁的克劳德搀扶着再一次登上了马车。 克劳德已经回过了神,他在搀扶戚乐的时候低声道:“殿下,无论您打算做什么,都请您不要合上车门。” 合上车门或许更容易密谈,但同样不利于救援。 戚乐看了克劳德一眼,只是这位由奥格洛夫派给她的禁军少尉是为了前者还是后者呢? 戚乐正想着,被对方托着掌心,忽然有什么递了过来,戚乐一惊,却不敢有所动作,直到对方完成了将他送上马车的动作,又后退两步后,戚乐方才从对方的行止上,明白对方做了什么。 克劳德悄无声息地,在众目睽睽之下,将一把小小的匕首从自己的袖口中塞进了她的袖口。 结合他的上一句话,看来这位士兵倒是恪尽职守,没想着她背弃了奥格洛夫,倒是优先执行保护她的命令了。 戚乐对系统说:“这个克劳德·尤涅……” 系统张口就是:“没有阴谋!” 戚乐:“……” 戚乐颇为无语:“我没说要怎么样啊,我就说想夸一句奥格洛夫会选人。” 戚乐登上马车,巴德正有些不耐。他似乎也没有要合上马车门的意思,直接问道:“你可以说了吗?” 戚乐点了点头:“当然。” 她向车外唤道:“杰西卡,麻烦你替我去将那枚红色的丝绒盒子取来。” 杰西卡听到命令怔了一瞬,紧接着便借着这个机会飞快的走去了王后的车架边。听到东西在盒子里,巴德的视线变得越发狂热,他允许了杰西卡的靠近。杰西卡匆忙地从马车的行李中找到了王后所说的盒子,而后将盒子交给了戚乐。 戚乐将盒子递给了巴德亲王:“这便是陛下托我交付于您的。” 巴德瞧着手中的戒指盒,面上的笑意再也克制不住。他打开了戒指盒,同时对戚乐难得给予了一句好话:“作为王后,你总算是做成了一件事情。” 然而巴德笑意在盒子打开后便冻结。因为盒子里装着的并不是戒指,而是一封被叠起来塞了进去的信。 巴德顿时发怒,他伸手就要去掐戚乐的脖子,在一旁警惕着的克劳德见状比他随侍黑甲骑士更快的拔出了腰中的短剑指向了巴德亲王! 巴德的手指已经搭在了戚乐的脖颈上,而黑甲骑士拔出的刀剑也抵在了克劳德锁甲前。所有警戒的士兵见状更是同时再一次将武器对准了对方,战斗的气氛似乎又将一点而然。 巴德回过眼,瞧了一眼敢拿剑尖对准他的禁军,开口道:“你知道你这一剑下去,代价会是所有人的命吗?” 克劳德冷漠道:“我收到的命令是保护王后直达极光神殿,如果王后出了意外,等待我的便是死刑。既然我都要死,又何必去关注别人。我死,还能由您陪着,岂不是莫大的光荣?” 克劳德的木头脸使得巴德没法从他身上瞧见半分玩笑和退缩的意思,他犹豫了一瞬,就在他犹豫的这刹那,戚乐艰难地开口。她低声道:“陛下托我交付给您的,确实是这个盒子,您为什么不再细看一分?” 剑尖仍旧指着巴德,巴德瞧了脆弱的王后一眼,慢慢收回了手指。他坐了回去瞧起盒子里被折叠起的信件。 信件上的字迹的确是亚诺王的。甚至封着信件的火漆都是完好无损。在信中,亚诺王说出伊卡宫的现状,并对于国王戒指是否能交托到弟弟手中的不确定。他表示他不信任所有人,唯有信仰坚定的王后或许可以利用她的信仰托付一二。所以他将信件交给了王后。 亚诺王表示,如果信件的火漆受到了破坏,那么代表已经有旁人知道的这件事,巴德需要即刻杀了王后进攻伊卡。如果火漆完整,那则代表一切仍在按着他的计划行走,戒指尚且仍在掌控中,巴德仍可以正常继位。巴德亲王看了这里,瞧了王后一眼,王后脸色煞白显然是被吓得厉害,只是因为教养问题仍在强自镇定。 巴德见状嗤笑了一声,与他哥哥一般,料到以王后的庸懦,必然没有胆量动些歪心思。巴德继续瞧着信,信件在最后说道:“亲爱的弟弟,我将你我之间的印信藏在了只有你我可知的地方,它在等待着你,等着与你同沐圣殿极光。” 巴德看到了信的最末尾,瞳孔微缩。 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最后竟然跳下了马车,对自己的卫兵命令道:“收回刀柄,这是在国王陛下的灵柩前!” 黑甲骑士不明所以,却在命令上齐齐勒马收兵。一切做完后,巴德更是道:“国王陛下送灵,需要一位德高望重的长者扶棺。奥格洛夫慵懒惧怕风寒不出,王后殿下难以抚慰先王英灵。而诸位——”巴德发出了笑声,“诸位的这点能耐,遇上风雪尚好,若是遇见了风雪中的掠夺者,怕是难以守护陛下安宁。” 他摆了摆手,直接下了结论:“所以,接下来将由我接手送灵的事情。你们若是遵从便跟随我一起前往北方,若是不遵从——”似乎也知道扰乱原本的禁军送灵礼制会在伊卡掀起怎样的轩然大波,巴德亲王在思考后握上了腰侧的长剑,“为了避免你们乱说,就只能请你们先于风雪中长眠了。” 形势比人强,面对巴德亲王这样狂妄的话语,不少禁军面上都是强忍着的愤怒。他们皆看向了王后,似乎只需要王后一声令下,他们便愿意在此殊死。 王后挺直着背脊,她看着巴德亲王的眼神也有惶恐,但仍然大声道:“巴德亲王,在陛下进入神殿得到永久的安宁前,我依然是索莱的王后。依照索莱的礼制,我仍然能算是你的君主!” 君主这个词语似乎惹了巴德发笑,但他不知又想到了什么,忍下了这一句。他回头瞧了戚乐一眼,似笑非笑道:“君主。” “好吧王后殿下,就让您再玩几天过家家的游戏。”巴德无所谓的重新骑上了马,“不过,既然您是君主,意思就是依然要随着护送陛下灵柩了?” “也好,您正确的决定拯救了您麾下士兵的性命。”巴德嘻嘻哈哈,“按照戏剧的流程,他们是该对你跪下谢恩了?” 说罢巴德先策马先行。黑甲骑士随即登马,但这一次他们没有直接离开,而是催促着送灵的队伍赶紧随行。原本慌张着的仆人被再一次赶上了车架,戚乐也在杰西卡的搀扶下上了马车。但杰西卡实在是太慌了,她连自己都站不太稳,更别说扶好戚乐。 还是克劳德搭了一把手,他将戚乐送上了车架,瞧了她一眼,对她低声道:“与巴德亲王同行,接下来殿下怕是要辛苦了。” 戚乐看了看克劳德,她刻意无奈苦笑道:“预料到的事情,除了接受也没有别的办法。” 这句话说完,戚乐又看向克劳德,她顿了一瞬低声道:“我没有忘记向女神的誓约,这一点上还请您相信我。” 克劳德略低下了头,低声道:“是我等无能。”,初次之外,他倒也没有再提别的,而是躬身向王后行礼,送她登上马车。 只有杰西卡听见了“女神誓约”这个句话胆战心惊地,她心里一边怀疑着戚乐和克劳德是不是真的如同瑞雅猜测的那样有了私情了,一边又觉得国王都去死,巴德亲王又如此咄咄逼人,戚乐如果能和克劳德·尤涅私逃也是一条生路。 杰西卡挣扎着,话里话外不免也试探了戚乐一句:“您没有必要向巴德亲王低头的,您是王后,禁军们就算拼死,也会护送您回到伊卡。” 戚乐只当杰西卡这是不平,她尤为庄重的回答:“我可以回去,但所有人都将死在这里。国王陛下的灵柩——您觉得疯狂的亲王对于送灵能明白多少呢?若我走了,陛下的灵魂得不到安宁,纵然我活着回到了伊卡,也是索莱的罪人。” 众人对于巴德亲王是憎恶的,但对于亚诺王却仍持有敬重。杰西卡被戚乐这句话说得自惭形秽,连忙将这样的想法统统抛去了脑后。 然而接下来的路途,众人的心情显然便于期初有了很大的不同。送灵的队伍变得异常沉默了戚乐,甚至到了晚间休整的时候,也没有几个人在说话,只有巴德亲王的卫兵们传来说笑声,甚至在他们休整完后,不管送灵队伍中这些其余的贵族们有没有休整完毕,都强制要求他们准备继续前行。 在性命的威胁下,众人只能咽下所有的不满。好在戚乐前些天叮嘱了众人好好休整,面对巴德的苛刻,众人也算是勉强兑付了过去。在直面巴德的统治与先前戚乐的态度,两下对比之下,众人少不得越发感念王后。 甚至有禁军对克劳德·尤涅进言,不如发动袭,想办法救走王后。众人愿意为此拼死而战。 而克劳德只是瞧了走下马车透气,同时试图安抚所有惊慌贵族的“王后”,慢慢道:“这样便是辜负了殿下的好意。” 另一人赞同道:“对,殿下在尽可能的保全众人,我们也该珍视自己的性命,将它用在最关键的地方才对。没有计划的贸然攻击,不仅未必能带走殿下,甚至可能让她遭遇更糟糕的境地。” “毕竟巴德亲王……他可是个什么都做得出来的……”剩下两个字被士兵咬进了喉咙里。 众人决定暂时隐忍,等待一个最好的时机,为保护王后而战。 在一旁听完了全程的系统:“……” 系统:是他们太傻还是我太冷酷? 系统:是他们太傻。 杰西卡得到了禁军们的示意,她回来对戚乐感动说:“殿下,大家都很感激您。” 戚乐笑着说:“哪里来的感激,如果我更有用一些,大家连如今这样的日子也不需要经历。” 杰西卡坚定摇头,她说:“不,殿下。大家都明白您的心意。您为了我等交出了陛下的信物,您作出了如此的牺牲,是我们派不上用场……” 说到后头,杰西卡甚至有些哽咽。戚乐听到这话倒是终于有了点精神,她问杰西卡:“大家都这么认为吗?” 杰西卡强作坚强:“殿下,是我们拖累您。” 戚乐微微垂下眼帘,挡住眼底里的笑意,她失落道:“不,是我无能,身为王后竟然无法压住巴德。” 杰西卡差点就要脱口而出:谁能压巴德啊,就是亚诺王不是还把他送远了吗? 但她见戚乐疲乏的样子,那些话也就吞了回去。杰西卡轻言细语了两句,重新哄着戚乐在马车里阖上眼睡了。 这样颠簸繁忙的日子大约过了有四五日。巴德对于王后往往是欺辱的,而王后也不曾当真与他争执,往往多是退让。巴德见状,便不由地越发自狂。 四五日里,众人对巴德狂妄有多憎恶,对无奈疲乏的王后就有多可怜。 眼见终于到达了极光神殿,送灵的队伍早已疲乏不堪。 极光神殿对于送灵队伍提前多日的到达也显得很惊讶,尤其是送灵的队伍里竟然添加了巴德的黑甲骑士。 巴德到了极光神殿,召见了极光神殿中的大祭司,他也不说的别的,直接要求即刻进行葬礼。 大祭司年已有七旬,面对这样无礼的要求自然拒绝。 巴德的脸色当即便不太好看,还是戚乐走出来打了个圆场,提醒道:“巴德亲王,葬礼的时日是由神殿经过仔细测算的。索莱的王室需得在极光出现的夜晚下葬,您这样,只会让陛下无法得以被指引,成为徘徊无依的孤灵。巴德,你要你的兄长,我的丈夫,索莱的国王,得到比贩夫走卒更不如的下场吗?” 巴德与亚诺的感情不错。他虽然狂悖,倒也不至于真的连哥哥的后路都不考虑了。犹豫一二,他同意在最近的极光日进行葬礼,但是—— “我要再见我的兄长一面,下葬之前神殿也会重新进行收殓不是吗?这件事情总可以提前吧。”巴德讥诮道,“正是因为伊卡神官的固执,将我从伊卡宫中驱逐,才害得我连兄长的最后一面也没能见到。” 这样的行为显然也够激怒大祭司的。但谁都知道巴德亲王是个不能以常理来看待的人,将他逼急了他什么都敢做。 戚乐适时给了大祭司一个台阶:“祭司,一路奔波,我想陛下也需要重新入殓,或许神殿愿意体谅巴德亲王爱护兄长的急切心情。” 巴德闻言瞧了戚乐一眼,戚乐仍是那副样子。但戚乐的说辞显然给了祭司答应的可能,在祭司离开后,巴德倒是同戚乐多说了几句。 巴德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开启国王的灵柩吗?” 戚乐答:“您在乎您的哥哥。” 巴德道:“我在乎我的哥哥,更在乎他的意志是否被传达。”巴德重新看向灵柩,对戚乐说道:“蕾莉安娜,你给我的那封‘来自陛下’的信封里,话里话外指着我要的东西就在灵柩里。” 他观察着戚乐表情,慢慢道:“所以,等到灵柩被打开,我要你也站在旁边。” “如果里面没有我要的东西,那就是你欺骗了我。”巴德道,“你就去陪我的哥哥。” 戚乐瞧着神殿里停放着的灵柩,她道:“殿下,在极光神殿里,您最好不要这么做。” 巴德笑了一声,他说:“当我取得戒指,我就是国王。极光神殿是国王的神殿,你说我有什么不能做?” 戚乐看着他,目光波动,似乎是被他吓到了,半晌也答不出话。 巴德却不觉得恐吓王后有什么不妥的,他甚至道:“向我屈膝,或许我还能允许你的灵柩运回你的国家。作为开战的前哨。” 似乎是觉得他的话实在是太过放肆了,王后面露屈辱之色。巴德却觉得这样的神色他看的都快有些厌烦了,挥了挥手,便领着随从一起出了极光神殿。当他离开了,戚乐依然尽职尽责地扮演一位忍耐到极限的王后,慢慢的坐在了神殿内供奉女神像的台阶上,伸手半遮住了自己的脸。 克劳德进来时刚好瞧见这一幕,似乎已经走到了绝路。王后看起来无助又绝望。克劳德看了一会儿,觉得这时候打扰她似乎不好,便折了回去,对殿外等候着的杰西卡说明了里头的情况,请她为王后取一件披肩来。 杰西卡连忙要去照顾王后,但她行动之前,却先忍不住问了克劳德一个问题。 她问:“尤涅大人,如果巴德殿下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继承了王位。那么王后殿下会如何呢?” 克劳德沉默了一会儿,方才如实说:“我不知道。” 杰西卡正有些失望,克劳德又道:“但我接受的命令是保护她。” 克劳德与杰西卡告辞,他匆匆而回,不知是打算要做什么。杰西卡顾不得太多,她担心戚乐匆匆过去照顾她。戚乐努力了半天还是没能哭出来,不得不放弃,转而继续装隐忍。 杰西卡将在门口遇见克劳德的事情和戚乐说了,戚乐听完,多问了句:“他去哪儿,你知道吗?” 杰西卡道:“这倒是不知道,看方向似乎是要见祭司们。” 戚乐想了想,笑了一声。她突然笑起来反而让杰西卡吓了一跳,杰西卡以为戚乐是悲极而笑,有些难过道:“殿下,您别绝望。奥格洛夫大人不会目视这一切发生,他一定会帮我们的。” 戚乐慢声道:“他的确不会。”她微微弯着眼,“你看,他不是还给我留下了?” 奥格洛夫留下的那些显然很不对杰西卡的胃口,但这次她听见反而想到了别的什么,她有些激动的抓着戚乐的手,对戚乐低声道:“殿下,奥格洛夫大人留下的故事……我们是不是也能学一次故事里——” 杰西卡心如鼓擂,她道:“我们、我们给巴德亲王下……” 戚乐握住了杰西卡的手,她道:“杰西卡,你知道谋杀亲王的罪名吗?” 杰西卡迫切道:“可是殿下!” 戚乐道:“退一万步,这里是极光神殿你要从哪儿找来那些污秽之物。就算你找到了,巴德身边有重重甲卫守护,你又要如何让他中毒?” 杰西卡哑然。 戚乐这才说:“杰西卡,故事只是故事而已,你不能将故事当真。” 杰西卡失落的低下头,她看向戚乐,难过道:“殿下,命运为何对您如此不公呢?” 系统本来在旁观,听见杰西卡说这么一句,差点数据紊乱。命运对戚乐不公?是戚乐在磋磨‘命运’吧?系统有些心酸起了自己。想想没遇见戚乐的时候,它还是个健康积极向上,不知负面情绪是何物的五好系统。 现在…… 系统邓氏摇头。 察觉到系统又在伤春感秋,戚乐不动声色地安慰了杰西卡几句,将这姐姐注意转移,转而让她陪自己回去休息。 在回去的路上,系统问戚乐:“你真的没给巴德下毒?” 戚乐答非所问:“那要看对‘毒’的定义了。” 系统:“……” 戚乐道:“如果是指毒\\药,我这么一个娇弱善良的王后,自然不可能有这种东西。但如果广泛意义上的……” 系统:“?” 戚乐话锋一转:“你觉得‘疯狂’算是一种毒吗?” 说罢,戚乐便不肯再多说了。不管系统怎么问,戚乐都是“我无辜、我纯洁,你不要用阴毒的思想来猜度我”。 系统:…… 系统气到脑海回顾所有骂人词语,可等戚乐想起了什么问了系统一句:“克劳德·尤涅今天是不是写信了?”系统又乐颠颠地去帮戚乐看了一圈,回来告诉她肯定的答案:“是的没错。” 戚乐便彻底放心了,她开始心安理得。 在神殿准备重新入殓的这几天,白天,她和巴德继续斗智斗勇,诱导着巴德觉得自己板上钉钉肯定是王,让他觉得所有人都在惧怕着剑羽城的实力,并且对剑羽城的黑甲无可奈何。 到了晚上,戚乐则要继续装作一位可怜的,无依无靠的王后。不是躺一会儿杰西卡的怀抱,就是去神殿的后院花园枯坐一会儿。 戚乐几乎要把自己能想象到、合理的寡妇自怜的套路都演了一遍,而大家也都很配合,和她说话都是小心翼翼地,生怕一不小心就给她加深了重压。 甚至害怕她的情绪太过糟糕,克劳德·尤涅还通过他极光神殿的朋友,给戚乐送来了一个小小的水晶球。水晶球里盛满了珍珠磨成的粉,也不知道是怎么构造的,总之瞧起来,就像是一捧被凝固在了水晶里的雪。 这样的小玩具在伊卡城里算不上珍,但在这什么也没有极光神殿里就显得尤为稀罕。 约是三日后,到了亚诺王重新入殓的时间。 戚乐一早便按照巴德的要求前往神殿正堂,在回廊上,她碰见了克劳德。 红发的士兵先是向她行礼,问道:“殿下喜欢极光神殿赠予您的礼物吗?” 戚乐一怔,她点了点头。然而不等她说些感谢的话,克劳德便微微笑了笑,说道:“今日殿下不妨将它带着,若是看见了一些不愿意看的,就去瞧一瞧水晶中的雪景。” “女神在庇佑您,殿下。” 说罢,他便躬身告退。戚乐接收到了对方想要传达的消息,眼里满是笑意。杰西卡询问她是否要回去取礼物,戚乐请她回去拿,自己则坐在廊边等待。 等杰西卡取来了球,巴德亲王派来的人已经不耐烦地催促。戚乐跟随对方一路走向停着国王灵柩的神殿大厅,厅中,神殿的祭司已经都做好了准备。 见人已经到齐,巴德示意祭司们可以开始工作。 祭司隐忍着打开了亚诺王的棺椁,因为索莱的低温,亚诺王的尸体看上去还不算太糟。祭司们开始围绕亚诺王低念祷文,而巴德则看向了棺内。 棺内的亚诺王紧闭着双眼,满是死人的灰暗,再也瞧不出半点巴德记忆里的耀眼。看着这样的哥哥,巴德心中不由悲恸。他站在兄长的棺椁旁边默哀了片刻,便向棺内伸出手去,在唯一眼睛瞧不见的、亚诺王睡着的枕头下摸索。 他这样突忽起来的举动无意吓坏了祭司,祭司的祷告被打断,为首的祭司更是惊疑道:“巴德殿下,您这是在做什么!就算是哀悼,您也该等待——” 巴德手指停了下来,他摸到了一块小小的戒指。他勾着那枚戒指对祭司道:“我要做什么,总不需要向您汇报吧?” 他说着,捏着那枚戒指收回了手。碧绿色的戒指在他的指尖闪烁,巴德瞧了一眼,原本含着笑意的眼神却渐渐顿住。 无疑,这是一枚非常漂亮的碧绿戒指。 但这却是一款女性的戒指。 这是亚诺王母亲的戒指,按照索莱的习俗,的确有下葬时放入父母遗物的传统。在亚诺的棺椁里瞧见先王后的戒指并不是很值得讶异的事情,所以祭司无法理解为何巴德的脸色顿时就变了。 他盯着那枚戒指,好半晌才看向同样在殿中的戚乐。 愤怒与被耍弄的感觉在一瞬间溢满了巴德的脑海,他暴怒道:“杀了她!!” 殿中的黑甲骑士即刻拔剑要击杀皇后,祭司见状差点儿昏厥,他大声呼喊:“巴德亲王,您不能在女神面前这么做,在女神面前流血会使得她震怒,女神的震怒会给国家带来不幸!” 巴德冷嘲道:“收起你们的神神叨叨,如果你们话语可信,国王陛下为何没能得到永生?我忍神殿也忍的足够久,你说女神不喜欢流血,但女神作为勇者的引导者,不该最喜欢看见背叛者鲜血淋漓吗?” 巴德并不十分信任极光女神,但士兵们则不然。在听见祭司的话后,他们的动作都开始迟疑。巴德见状,干脆亲自拔刀要去砍了戚乐。 戚乐不闪不避,她反而从杰西卡手里接过那枚水晶球看了看水晶球。 就在这个当口,离戚乐最近的那名黑甲骑士突然拔剑相迎,在祭司绝望的视线下,流血暂未发生,但响起了刀戈之声。 祭司慌张往外看去,连巴德都下意识往外看了一眼。 黑甲骑士趁着机会反击巴德,巴德被攻击的踉跄后退一步。但他也不是伊卡城中弱不禁风的贵族,在被击退的同时一掌打翻了黑甲骑士的头盔,露出了骑士的红发。 巴德踉跄了两步,瞧见了伪装成他的骑士混入殿中的克劳德·尤涅,冷笑了一声。他站稳了身形,也不在意自己手中没了武器,只是指着对方道:“你知道攻击亲王是多大的罪责吗?” 克劳德被揭破了伪装,也不为意,他甚至回答了巴德:“那么亲王殿下,在神殿中动武、谋杀王后,这又是多大的罪责。我不过只是在阻止您罢了。” 巴德显然被对方的态度激怒了,殿中尚有别的黑甲在,他们依照巴德命令将神殿的出口守死! 克劳德见状,低声喝道:“亲王殿下!您应该听见刀戈声了,如今您在神殿之中并无胜算,还请您停手!” 巴德冷声道:“停手,你以为我当真那么愚蠢,不知道你写给奥格洛夫的求援信吗?你想借奥格洛夫的手信调动神殿的驻军来攻击我?你也不想想,神殿的驻军,会允许你诛杀亲王吗?” “就算他们来了,只要我手里有国王戒指,他们要听的也不是奥格洛夫的命令,而是我的!” “克劳德·尤涅,如今我就这样走在你的面前,你难道有胆量在神殿、在我兄长的灵前杀我吗!” 说罢巴德大步向戚乐走去,他张开双手高声质问道:“蕾莉安娜,我兄长的戒指到底在哪儿!别妄图再次欺骗我,我知道它在你的手中!” 戚乐闻言像是怕极了,她抓紧了手里的水晶球,一眼也不敢错开。杰西卡见状尖叫道:“尤涅大人,请您保护——” 巴德已经走到了戚乐的面前,他伸手就要抓住戚乐—— 克劳德·尤涅只能拔出自己身上的短剑,他一边保护着戚乐后退,尽可能拖延时间,一边试图阻止巴德再靠近。 就在这时,戚乐忽然松开了手。 水晶球砸碎在地面上,她在所有人因这突然的一声惊愕的时刻,一个脚滑不小心撞上了克劳德,克劳德脚下不稳,被她撞击着一步向前,手中的剑直接穿透了巴德的胸膛! 克劳德:“?!” 禁军手里的刀捅穿了亲王的胸口。 巴德似乎没有想到在神殿里,一个小小的禁军少尉真的胆敢诛杀亲王。他吐出一口血沫,伸手挣扎着抓着了克劳德握着剑的剑柄,似乎想要说出什么恶毒的字眼,却只能吐出血沫。 剑羽的黑甲骑士们惊呆了。而就在这时,神殿的门被撞开。守卫神殿的驻军统统闯了进来。 克劳德还处于震惊中,连祭司都因为这突忽其来的一剑而失声。 良久,终于有人开口了。 戚乐悲伤道:“克劳德·尤涅,您竟然在女神前杀了巴德亲王……” 克劳德还在震惊中。 神殿的驻军显然已经回过了神,他们瞧着克劳德的眼神有些复杂难辨,为首的将军出列,对克劳德说:“尤涅少尉,在神殿中杀人、乃至谋杀亲王,都是极重的罪孽。您有要申辩的吗?如果没有,我需得带走您。” 克劳德:“……” 克劳德似乎明白过来什么,他看向了戚乐。 戚乐瞧着悲伤极了,她拦在了驻军面前,低声道:“不、尤涅大人是为了保护我,一时失手方才,我不能让他获罪。” 将军瞧着弱小的王后,同情道:“王后殿下,我理解您的心情,事实上谁都不想,尤涅甚至是我的朋友。但神殿的规矩不可以打破,王族的规矩也不能特例。就算神殿能够原谅尤涅在女神前酿下的过错,但他杀死了亲王,王族不能原谅于他。” 克劳德·尤涅看着将军那轻声细语的样子,不知想到了什么陷入沉默:“……” 他又看了戚乐一眼。 果然,看起来极度挣扎的、可怜又无辜的王后努力的站了起来。她似乎用尽了勇气——她从自己束紧的袖口里摸出了一枚戒指,抖抖索索地将这枚戒指戴上了自己的手指。 克劳德·尤涅看着她挺直背脊,在将军面前展示了那枚国王戒指,她戴上了戒指,一字一顿道:“是我要求他杀死巴德的。在女神殿中,在先王的见证下,我得到了国王戒指,我为新王。” “国王要求杀死叛乱者巴德,尤涅无罪!” 娇弱的王后看起来是这么的无可奈何。 她在巴德的□□下一路保护着无辜的人民,在禁军奋起反抗之后,又为了保护禁军的名誉,而不得不背上谋逆的名声来保护英勇的士兵。 克劳德已经能够想到王室即将宣发的稿子要怎么写了,或许还要再加上一句——为了将索莱从巴德的手中拯救,蕾莉安娜新皇不得不行此艰难之路。 这实在是太感人了。 克劳德冷漠着瞧着自己的朋友面露感动,没有第一时间驳斥掉王后这明目张胆地篡位行为,甚至开始认真的考虑起其合理性和正当性,便知道王后的计划大约要成功了。 巴德亲王死了,死在神殿里。若是伊卡的贵族追责,此刻神殿中所有人都难逃干系。 最先想明白的人是祭司,他道:“或许一切都是女神的旨意。” 戚乐也想祭司致礼,她说:“冒犯神殿着实不该,我会重新在北地修一座新的神殿。届时还希望您予我洗礼,赐我新名。” 祭司即刻道:“女神庇佑您,陛下。” 在场大部分曾上过前线的士兵都与克劳德·尤涅关系匪浅,他们看了看祭司,又看了看似乎默认了这个办法的将军,皆单膝跪地,在血腥中向新王献上忠诚。 “为了您的荣光,陛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8.王08 最快更新你活不过这一集(快穿)最新章节! 等一切尘埃落定, 戚乐在重新打扫后的正殿接受了受礼。 她得到了一个全新的、符合教义的名字,而这个名字将会重新登记在索莱的王族族谱上, 作为新任的国王。受礼之后, 因为巴德亲王的骚乱刚刚停歇, 极光神殿也不是该举办国王继任典礼的地方。按照神殿大祭司的说法——“前往伊卡,在伊卡中心神殿中接受国王的受礼也是一样的陛下, 我会派遣极光神殿的神官与您同去, 女神庇佑着您。” 在这些细枝末节上,戚乐认为没有必要太过细究。大家怎么方便怎么来,总之戒指如今已经光明正大的戴在了她的手上,想要让她脱下来, 也得先问问奥格洛夫舍不舍得克劳德·尤涅的命。而对于死亡的巴德——戚乐展现了极大的仁慈,她参加了极光神殿巴德亲王的入殓仪式,甚至同意将他一并葬入仅有国王、以及获得极大殊荣的王室公卿才得以葬入的墓地。 “葬于亚诺王的身侧。”新的国王为这位叛乱者献上了祝福,她柔声道:“愿他能重回昔日无暇而欢愉的时光, 他们曾是最亲密的兄弟。” 克劳德在台阶下听见戚乐的这么一句祷告, 只觉得自己听见好像是“你们俩兄弟死都死了, 不如葬在一起省大家的功夫”这样的话。但当他抬头多看一眼高台之上? 身着受礼服的国王看上去是如此的端庄优雅、宽容良善,像是“省事”这样的话,怎么可能从她的嘴里说出来呢? 克劳德同伴感动道:“尤涅,陛下真是太过宽容了。您瞧, 奥格洛夫大人远在伊卡都发来了贺信, 看来陛下的继位的确是大家所认可期盼的, 我们的选择没有错。” 奥格洛夫的信是在克劳德将巴德的死讯传去伊卡城后不久到的。对于已成既定事实的现况, 奥格洛夫接受的也很痛快。他甚至特意写信褒扬了蕾莉安娜王后回归极光,并在极光指引下保护国民的英勇行为。奥格洛夫在信中更是数落了巴德亲王的诸多罪状,帮着将这场篡位变得更加合理正当,成功让最后心有疑虑的人都闭上了嘴。 但这封信却又不是出自奥格洛夫的本意。在官信到来的同时,奥格洛夫送了一份私下的信件给克劳德,在信中他没有过多的去提及克劳德被女王利用的事情,只是提点克劳德“不要与女王为敌”,奥格洛夫感慨道:“她太沉得住气,连我都没能在第一时间看破她想做的事情。本来我还想着借她的手除掉巴德,王位的事情再做考量。但她似乎先我一步察觉到了我的打算,她离开伊卡不是为了别的,就是为了脱离我的关注,好让她有机会来实行自己的计划,让她在伊卡之外,先将王冠戴稳。” “而我一早与她有言在先,这其中又牵扯到了你的性命,妥协认可这个结果也是眼下最佳的选择。”奥格洛夫在信中说,“我们以为在做自己的选择题,却不想她早已替我们选了答案。” “克劳德,女王远比任何人想到的都要聪敏深沉,你陪在她的身边,一定要万事小心。” 克劳德又看了一眼站在高处的新王。她在接受所有人的祝福,所有人都认为他们是在自己的心意下,选择了一位最合适的新王。似乎察觉到了克劳德注视,新王在高台之上向他的方向看了过来,并他露出了温柔的微笑。 克劳德:“……” 禁军也见到这样的笑容,他赞美道:“陛下真是太美了,我愿意为她去最冷的边境守卫疆土。” 克劳德:“……” 克劳德实在是听不下去这些被蒙蔽在假象中的赞美之词了,好不容易守到典礼结束,他匆匆而别。但他甚至还没完全的走出正殿。新王的贴身侍女已经在他外出的方向等着他了。 瞧见他果然在第一时间走了最近的路离开,杰西卡的面上露出了“抱歉”的神情,在这短暂歉意之后,是这位新任国王近身女官传达的命令。 杰西卡颔首道:“尤涅大人,很抱歉打乱您之后的计划。陛下召见您。” 说着,这位女官伸出手做出了请的姿势,显然接受到的命令就是就要将他带回去,而不是接受任何的借口。克劳德颇为无语,他看了一眼杰西卡,慢声道:“夫人,我以为我并没有什么地方惹怒了陛下。” 杰西卡困惑道:“您为什么会这么认为呢?”她笑道:“您在巴德的剑下保护了陛下,陛下召见您,难道不该是要对您进行褒奖吗?” 如果是在克劳德意识到“从加入送灵队到借禁军的手除掉巴德都是王后想要篡位的计划”这一点前,他大概还是会相信“善良温和”的王后召见自己是为了褒奖感谢,但是现在——? 克劳德微微笑了笑,他向杰西卡颔首:“我明白了,还请您带路。” 典礼散后,戚乐回到了神殿专门为她整理出来休息的偏殿里。她站在窗前,瞧着神殿外围的皑皑白雪,等到了克劳德·尤涅。这位少尉显然是少有的聪明人,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他大概也已经猜到了皇后为什么要赶着送灵来神殿里接受洗礼。不是因为顺路,而是为了将盯着伊卡城的巴德引来。 这大概才是王后与奥格洛夫一早约定好的计划。由携带着国王戒指的王后作为诱饵,引得巴德将视线从伊卡转向送灵队。没有了巴德剑羽城对伊卡便算不上威胁,奥格洛夫要策反他们、重新得到这座城也只是时间的问题。而吸引走了巴德目光的蕾莉安娜王后,她答应奥格洛夫的除了尽可能地拖住巴德,很可能还有除掉巴德这一项。 克劳德·尤涅在这几日整理了所有的信息,所以奥格洛夫才会给蕾莉安娜王后留下那样的一套籍。他的本意是提醒王后,除掉巴德最简单的方式是毒,她可以在戒指中藏入细小的毒针,借此来谋杀巴德。 只是王后读完了册后,却没有选择奥格洛夫所想的路。 毒杀巴德说不清道不明,对于一位没什么野心的王后而言是个最简单的方式,但对于一位想要登上王位的王后而言却是个再明显不过的污点。所以她选了别的方式。 只是克劳德·尤涅有一点想不太明白,为什么王后最后选择了他来杀巴德,论到在伊卡城中身份的高贵与不可或缺,禁军中多得是比他合适的角色,甚至有不少会比他更愿意替王后牺牲性命——为什么是他? 怀着这样的疑问,克劳德·尤涅在见到戚乐时选择了沉默。还是戚乐听见了他来的声音,转过了身,笑眯眯地同他道了好。 戚乐假模假样地说:“尤涅少尉,我叫你来不为别的,是为了同你商讨回去的事宜。您是负责我这次出行安全的军官,不知道您对于回城有些什么样的想法?” 克劳德:“……” 克劳德看着戚乐,仿佛在问您真的在征求我的意见吗?戚乐看见了,只是捏着扇子含笑,她并没有要先开口的意思。克劳德只得思索片刻,回答道:“您的身份与先前已有所不同,所以回程应当要更为谨慎。依照属下的看法,最好先信奥格洛夫大公,请他再拨一支骑兵队前来护送比较稳妥。” 克劳德有事说事:“至于国王的仪仗,可以等在伊卡的城门前。您认为呢?” 戚乐笑了笑,她说:“您的思虑总是周详的,那么,便请您信奥格洛夫大公,请他再派遣一支骑兵队了。” 克劳德看了一会儿戚乐,方才道:“陛下,这样的国事信件还是由您写给奥格洛夫大人比较合适。我不过只是小小的禁军校尉,实在是没有资格向大公信。” 戚乐闻言颇不在意,她看了克劳德一眼,漫不经心道:“这有什么关系呢,奥格洛夫大人应该已经习惯收到您的信件了,多这样的一封,也该是无关紧要的事。” 克劳德心中一顿,听到戚乐这样的话,他似乎有些明白为什么是自己被针对了。他有些无奈,却又不得不向女王解释:“陛下,我不知您误会了什么,但奥格洛夫大公确实只给我下达了保护您的使命,从无……‘监视’的意思。” 戚乐瞧了克劳德一眼,他微弯着腰行礼,面上神情真切,的确不像是说谎的样子。戚乐也不认为他在说谎。 但是—— 戚乐道:“奥格洛夫大公当然不会给您下达这样的使命,若是他给您下达了,就是给我留下把柄,这可不是他会做的事情。他是否给您下了这道命令,与他是否达成了‘监视’的目的之间并不冲突。”戚乐笑道:“还是您能再一次地向我起誓,在这一路上,您确实没有给奥格洛夫大公寄过一份私信?” ——当然寄过。那些信件都是克劳德向奥格洛夫报平安的信件,但在信件里,克劳德不可避免地也要提及到王后的情况,如果只是说奥格洛夫有无从他这里得到王后的消息,那答案又是肯定的。 克劳德沉默片刻,他有些冒犯地询问:“殿下选择我,是因为您认定我是奥格洛夫大人的监视者,出于报复吗?” “您如今召见我,是为了除掉我吗?”克劳德道,“毕竟我存在着,便是您对巴德亲王、对奥格洛夫大公施以了名为‘假象’的阴谋见证者。” 戚乐惊讶道:“您怎么会这么想。”她虚情假意道:“您可是保护了我,我非常地感激您。” 克劳德淡声道:“那么陛下又为什么选中了我呢?” 戚乐看了一会儿面前的士兵。他长得是不错,但瞧起来却十分地令人感到无趣。无论是他平平的眼角还是毫无起伏的唇峰,都让人觉得他这个人没意思透顶,找他玩乐怕还不如放弃玩乐。可从戚乐的经验来看,越是这样的人,很可能就越有趣。 就好像在巴德攻来时,这人顾不得流言蜚语,在马车门内向她允诺要保护她一样。 戚乐想了一会儿,她说:“官方的原因是因为你最可靠。奥格洛夫信任你到将带着国王戒指的我交付,可见你对于命令的执行度应该是他所认识的人中最高的。那么,只要从你口中得到‘保护’的允诺,当我受到生命威胁时,最可能会出现在我身边,并且能够抛却所有规则以保护我为最先的人,一定是你。” 她用着一种近乎冷酷的理智分析:“你身上的意外性是最低的,所以才是第一人选。” 这么说,还要怪他恪尽职守了? 克劳德眼中忍不出浮出情绪,戚乐注意到了这一点,所以她又说:“私人的理由,您要不要也听一听?” 克劳德抬眸,便见窗边的女王笑容不变道:“您扰了我两次玩雪的兴致,我才报复回来一次而已。” 克劳德:“……?”他一开始没明白戚乐的意思,又细想了想后,才想起来伊卡宫中他与这位王后的两次相遇。 那两次她都衣裳单薄、行在满是白雪的回廊外,看起来就是个十足的、因为失去丈夫而悲伤哀恸到的女人。但现在想想,能在亚诺王死后不过几日,就决定要改变自己的信仰、甚至知道去要会见奥格洛夫大公的女人,怎么会有功夫沉湎于丈夫的去世。——他们的感情还不好。 克劳德想到奥格洛夫的叮嘱,他缓声道:“那么这一次算是抵消了我对您的冒犯吗?” 戚乐合上了手上的扇子,她看着眼前不明喜怒的男人,忽而生出了些许兴趣。 戚乐说:“有一偿一,这是索莱的谚语。我相信出生伊卡的尤涅大人一定也听过。所以——”她垂眸含笑:“尤涅大人,近日连来的事情也够使您疲累了,还请您好好休息,毕竟接下来一路的安全都还需要由您来保障。” 克劳德躬身退出了国王的会客厅,杰西卡等在门外,她见了克劳德走出来,笑着问他:“陛下赏赐了您什么?” 赏赐? 克劳德笑了笑,他对杰西卡说:“无上的光荣,陛下恩赐由我继续负责他的安全,直至回到伊卡。” 杰西卡闻言微讶,紧接着她恭喜道:“尤涅大人,负责国王的安全可是禁军将领才需要做的事情,看来您是升职了。”她含笑:“您的家族从在军队中拥有过如此高的职位,这的确是件荣光的事情。” 克劳德未置可否,他回头看了合上的门扉一眼,突兀地问了杰西卡一个问题:“陛下喜欢雪吗?” 杰西卡一愣,期期艾艾地答:“陛下不喜欢索莱满天飞雪的冬日。”这句话说完,她又顿了一瞬,“不过先王死后,她变了很多,如今的陛下似乎是喜欢雪的。” 克劳德听后若有所思,他说了句“是这样吗”,也就像杰西卡告辞了。 新王将回程的所有事宜都交给了他,他怕是难有休息的空档了。 五日后,从伊卡来的骑兵队到达了神殿。为了确保完全,克劳德还从神殿驻军中挑选了一部分步兵跟上。来时不过两三百人的队伍,回去的时候却是浩浩荡荡地一支军队。 戚乐在仆人地拥簇下再次登上了马车,神殿的祭司向她辞行。当戚乐重新坐进了马车里,马车向着伊卡的方向慢慢驶去,杰西卡在马车的座位下发现了一枚封的严严实实的铁盒子。 “这是什么东西!”杰西卡紧张道,“卫兵们是怎么检查您的马车的!车里怎么放进了这样的东西!” 戚乐瞧了被杰西卡找出来,却因为一个害怕手抖又摔在了马车地面上的圆柱形铁盒一眼。那盒子上还覆盖着深棕色的牛皮,搭扣除更是贴心无比的垫上了防止冰冻的棉布——怎么瞧起来,都不太像是危险的东西,倒像是个礼物。 艺高人胆大的戚乐阻止了杰西卡想要摇铃叫停车架的动作,她示意对方将东西拿来给她。 系统吐槽:“你也不怕里头装着的是毒蛇。” 戚乐道:“索莱这么冷,毒蛇也要冬眠大半年。你就算要警告我,也找点靠谱的行不行。” 戚乐看了看手里的铁盒子,又摇了摇,她听见了桄榔声,听起来不太像是里头有活物。在杰西卡紧张劝阻下,戚乐打开了铁盒子。 铁盒子里坐着一只傻乎乎地、已经因为摔打有些变形松散了的雪人。 戚乐瞧见雪人脸上用着两枚军用纽扣装饰的眼睛,树枝做成的鼻子,还有用军刀划拉出的嘴唇。雪人的作为两臂的枯枝一角已经插去了头上,脑袋也不再是正中摆着了。戚乐的目光像铁盒子里头看去,铁盒子里摆着一层用刀削好大小的碎冰,经营的铺在雪人的周围,维持着铁盒里的低温,好让雪人不太容易快速的融化。 戚乐看了那雪人好一会儿,杰西卡瞧见铁盒子里放着的居然是一个雪人,匪夷所思道:“是谁在您的车架里放了这样的东西?” 戚乐伸手直接点塌了雪人的脑袋。脑袋雪球被捏的很紧,戚乐想要戳一个空还要废不少力气。 她将指尖从冷冰冰的雪人脑袋里抽了出来,回答杰西卡道:“谁知道呢,或许是个道歉礼物。” 道歉礼物,谁会用这么朴实无华的雪人道歉? 还是向君主道歉? 杰西卡觉得这事越发让人困惑。但戚乐瞧着却没有半点追究的意思,她伸出手去,将那一团雪从雪人的形状捏成了其他的稀古怪的东西——她甚至用手指将雪人的脑袋削成了五角星! 玩就玩了,她还要问杰西卡一句:“好看吗?” 杰西卡:“……很完美的星星,陛下。” 戚乐在马车里开始喜滋滋玩雪,雪在马车内部的温度下很快就开始融化,最后落在戚乐掌心里的,是一滩还没有融化完的冰晶。冰晶在她的掌心闪闪发亮,就好像送礼物的人再问她——这样能不能算扯平? 戚乐忍不住弯了弯嘴角,马车外领队前行的克劳德则打了个喷嚏。通行的同伴见状问他:“你怎么了?别是受寒了吧。我今早就和你说,年纪既然已经不小了,就别去玩孩子才玩的东西。你若是因为堆雪人受寒生病,还要陛下体谅你吗?” 克劳德心想:这位心眼多到和星星似的新王会真体谅他就怪了,但送份雪去,好歹也能让她安静些、至少回去的路上放过自己吧? 克劳德想着,回头往后方看了一眼。 后方的马车内灯光昏暗,瞧不清里头的人在做什么。忽然间,一捧细细的雪被打在了车窗上,克劳德一惊,紧接着便有一只手在那捧雪上快速的画了一个叉。 克劳德:“……” 他正欲回头,画了叉的雪上忽然又描起了其他的痕迹,也不知车里的人是怎么做到的,在了了几笔后,原本的“×”,竟然变成了一朵小小的花。 克劳德:……所以这是接受还是不接受的意思。 在伙伴困惑的疑问下,克劳德面色如常的回过了头。戚乐在车窗内,瞧着车窗上最后一点雪也消失殆尽,嘴角勾着笑。 系统问她:“你这到底是在玩什么啊?” 戚乐道:“我觉得克劳德·尤涅这个人真的很有意思。” 系统:“所以……?” 戚乐:“所以我有点想从奥格洛夫手里挖个墙角。”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9.王09 最快更新你活不过这一集(快穿)最新章节! 想想也就是想想了, 真的要从奥格洛夫手里夺走他的亲信,无外是正式与她为敌。而对想要速通关卡的戚乐而言, 与奥格洛夫为敌不算是最佳选择。 和他合作,将克劳德从他的亲信变成自己的半个可用之人, 才是最优的办法。 戚乐是个行动派。她将装雪的铁盒子一路带回了伊卡宫, 再同奥格洛夫会面, 两人不动声色的你好我好试探了一番后, 戚乐抛出了她的橄榄枝。 她清楚自己不懂治国, 以她的个性真做了君主,估计也是个多疑寡恩的□□者。况且奥格洛夫可不是易燥易怒的巴德, 要从他手中夺取这个国家, 一年半载可做不到。戚乐还念着下飞机后李朝舟该给的礼物, 自然不会去选这么麻烦的一条路。 只是她在之前的行动力所表现出的攻击性太强, 这样的攻击性显然已经引起了奥格洛夫的警惕,为了两方相安,能有继续合作的可能,适时的一步退让也是修复关系的一种方式。 所以她对奥格洛夫道:“我觉得尤涅大人在神殿的叛乱中表现出了足够的英勇,而这足以让他升任禁军的统帅。您认为呢?” 奥格洛夫瞧了她好一会儿, 方才笑道:“您的希望与我一致, 陛下。” 克劳德作为奥格洛夫的亲信,由他来掌握这座城堡的安全, 基本就等于奥格洛夫掌握了这座城, 这对于奥格洛夫而言本来就是百利而无一害, 他自然没有反对的意思。 但同样的, 只要他没有彻底和戚乐撕破脸的意思,要保住掌控伊卡宫的权利,他和克劳德也要极尽权利的去保护戚乐才行。奥格洛夫是个聪明人,他知道这是戚乐的让步,也是戚乐的邀请,而戚乐需要一个答复。 饱含智慧的奥格洛夫大公在思考了片刻最近的流言后,便对戚乐笑着做出了允诺:“陛下对克劳德恩典我会转达,我先替他向您表示忠诚与感谢。” 戚乐也笑着说:“我也感谢您对我的帮助。” 两人互相交换了一波。奥格洛夫对于戚乐的配合很满意,戚乐对于奥格洛夫聪明的让出半个克劳德来也很满意。 至于很快就要从奥格洛夫的随从那儿得到信件,明白事情发展最后结果的克劳德—— 克劳德:……我这是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吗? 奥格洛夫认为女王会是个有利于索莱的王者,克劳德得到女王的信任对他日后重新回到前线成为能被伊卡倚重的将军至关重要,所以大公不仅不认为自己将他牺牲的行为是错的,还认为自己体谅了下属的心情。 奥格洛夫这么说:我也从送灵的军卫口中知晓了一些你经历的事,听闻你也曾不惜性命的拯救女王,更是为了她的欢愉而替她寻找得以储存冰雪的容器。我年纪虽长,却并非迂腐之人,有些事情只要无伤大雅,我认为甚至能够算是美好,您认为呢? 克劳德看着信几近无语,他能怎么认为,提醒奥格洛夫“英明的女王”也很可能是假象,她其实就是个“玩弄人心的骗子”吗?别说奥格洛夫大公了,连他这位亲生经历了一切的人在看到女王美丽温柔的脸庞时,都要错觉片刻,怀疑自己先前的经历到底是真还是假。 在同僚的恭喜欢庆下,克劳德·尤涅略皱起眉毛,显然成了印证他不喜名利只喜欢战场厮杀这类谣言的佐证。 戚乐从杰西卡口中得知克劳德·尤涅在得到授命后的第一反应并非高兴后,笑着问她:“你怎么看这件事呢?” 杰西卡道:“尤涅大人有些冒犯了,但考虑他清高的为人,这似乎又能够被原谅。” 戚乐听着发笑,她说:“你觉得他是因为性格清高不喜名利,所以才在得到授命的时候忍不住皱了眉?” 杰西卡好:“除了这个,还会因为什么呢?” 戚乐慢条斯理道:“很多,比如……成为了禁军首领,就得做好随时被传召、随时见驾的准备。”她笑弯了眼睛,“连借口都不能有,每天都得见着我。” 杰西卡:见着您不该是更高兴的事吗?怎么他还皱眉呢? 看出杰西卡的不理解,戚乐弯着嘴角道:“对呀,所以请他来见一面吧。我们当面来问一问。” 克劳德奉命来到的时候,戚乐正在喝茶。她穿着件鹅黄色的裙子,脖子上戴着一串珍珠项链,正瞧着殿内漂亮的女官们为她修剪花枝。她见到克劳德前来,甚至还笑眯眯地请女官送了一瓶花给这位新任的将军。 女官微笑着将还带着露珠的花朵赠给了年轻的将军,克劳德接着花有些不知所措,一时间连拿着花的手该往哪儿放都不知道了。 戚乐看的津津有味,等看够了对方的窘迫才慢慢的说:“窗户上的花。” 她笑着看向克劳德:“我送给你了。如果你的新屋里连个养花的花瓶都没有,我这里的花瓶你也可以带一个回去。” 克劳德这才想起回程图中戚乐随意勾画的图案,他面上显出些不适来,却还是记着自己的目的,低声向戚乐道谢。 戚乐笑着说:“一株花而已,哪里值得这么郑重的道谢。” 克劳德道:“陛下知道我不仅仅只是为了花。” 戚乐却说:“我仅仅只给了您花罢了。” 她在侍女的搀扶下起了身,又说:“还是说您希望不仅仅是花?” 克劳德:“……” 克劳德似乎非常不适应这样的对话,他强自撑着,耳朵尖却忍不住有些发红。戚乐看他依然冷着的面容,觉得他这么一直活着也听不容易的,挥了挥手让女官们都退出去,对克劳德道:“尤涅大人,有时候您可真无趣。” 克劳德即刻道:“若让您觉得无趣——” 戚乐飞快道:“——你也是禁军的统领。” 克劳德:“……” 戚乐道:“我相信个中缘由,奥格洛夫一早就已经全告诉你。由你成为禁军的统领,是我与他合作的桥梁,互相信任的基础。尤涅大人,能做到这一点可不容易,整个伊卡城怕也只有您能同时得到这两份信任。” 克劳德眼睫微动,他没什么感情说:“我倒觉得,您对我的信任不过也只是一场权宜之计。” 戚乐漫不经心道:“权宜什么,难不成你还觉得我要对付奥格洛夫吗?”她笑出了声,“你可太看得起我了,我像是那么勤劳的人物吗?” 戚乐甚至有些故意道:“啊,你倒是提醒了我。我还可以这么做。” 克劳德:“……” 克劳德深吸了口气,他说:“殿下,我无意参与伊卡内部的争斗。我之所以会从前线来到伊卡,也全因奥格洛夫大人的请托。如果您觉得我不够胜任,又或者觉得我的罪行不可饶恕,您大可直接将我重新赶回前线——” 克劳德的话说到了一半停下,他本意是想要继续说下去,可戚乐缓缓闭上了眼睛阻止了他。 已经成了女王的王后肩膀微微颤抖,先前的笑颜仿佛都是表面的矫饰。她低声发问道:“重回前线?” “克劳德·尤涅,您在马车上对我许下的誓言都是欺骗吗?” “在这伊卡宫内,我唯一能够交付性命的人只有向女神起誓的您,而如今您也要违背誓言,将我一人丢下吗?” 克劳德:“我不是——” 他发现自己有些语塞。一方面克劳德告诫自己女王是个不知有多少假面的人,她的话不能听进去。可另一方面,克劳德又记着自己的誓言,他看着强自镇定却连眼睛都不敢睁开的女王心有愧疚。 ……她的确是孤身一人。 克劳德叹了口气。 他说:“陛下,我的誓言不曾改变。我会保护您,以我的一切。” 戚乐微微勾起了嘴角,她睁开了眼,露出了清澈无比的瞳孔。她微笑着看向克劳德,伸手指向隔着各类花瓶的桌子,含笑邀请道:“既然这样,不如挑个花瓶再走吧。您喜欢水晶吗?它晶莹剔透,我觉得与您很相配。” 克劳德:“……”我为什么就不长记性。 克劳德一眼看过去,面无表情道:“我想我更喜欢珐琅。它色彩多变,有无数张面孔。” 戚乐压了压上翘的嘴角,她装作什么也没听出来:“您喜欢珐琅?那也不错,我也很喜欢它。” 克劳德:“……” 他似乎是被戚乐给气笑了,嘀咕了一句“骗子”,戚乐没有听清,但克劳德却已经伸手挑了桌面上珐琅工艺的花瓶。戚乐瞧见他温柔地将花朵放进了花瓶里,而后行礼告退。 克劳德道:“陛下,伊卡宫的冬季还未完全结束。再过两日,些许还会下最后一场雪。” “到时候,在花园的东角。会一日都无人打扰。” 戚乐闻言心神一动,她看向克劳德,但他已经告辞退出门外了。戚乐想想也笑了出来,不过克劳德·尤涅已经许诺会留在禁军保护蕾莉安娜的安全,算上奥格洛夫,戚乐认为事情也就差不多了。 她算着时间,估摸着也差不多了,询问系统:“任务差不多应该完成了?” 戚乐本以为就算不是完成,也该是个七八十了,却没想到系统支支吾吾着答:“还没。” 戚乐困惑:“还没有?有奥格洛夫的保证、克劳德·尤涅应诺守城,还有谁能杀掉了蕾莉安娜?如果要说那些没能继位的顺位继承者,他们想要动手,也要先越过克劳德·尤涅吧。在巴德死后,索莱里还存在这样的人吗?” 她仔仔细细回顾了系统给自己的资料,还是寻不到符合目标的人选,迟疑着说:“还是说……奥格洛夫在欺骗我?可说不通呀,他的政治目标和先王是一致的,他想要与西方进行贸易沟通开阔所来的视野——贸然杀掉西方的公主,他想要再去与西方进行交往,需得另外付出多少代价。奥格洛夫是从内政大臣做起的智者,不至于连这点账都算不清。” 戚乐皱起了眉:“……那么,是克劳德·尤涅身上还有什么我不了解的?” 戚乐半玩笑道:“他和王后其实有仇,又或者他并没有他看起来拥有的能力,根本守不住这座城?” 她说着玩笑一样的话,但眼睛里的神情倒没有半点笑的意思。系统敏锐察觉到她有打算对付克劳德与奥格洛夫了,连忙出声道:“没有没有,你想多了!” 它含糊道:“也许是需要点日子巩固彼此的信任呢,也不能保证现在奥格洛夫就足够信任你对吧?” 戚乐诧异:“我和他哪里需要信任,只需要利益共同就可以了。难不成他还要将我当做敌人?” 系统心虚地给奥格洛夫扣锅:“也、也许呢?你看你之前杀巴德杀的那么利索,突然说对王权毫无兴趣,也很难让人相信吧。再说和西方的沟通还没开始,奥格洛夫仍对你抱有怀疑也理所当然啊?” 系统觉得自己聪明了,越说越觉得像是那么一回事,所以他接着说:“对,奥格洛夫担心你是个暴君!” 戚乐:“……” 戚乐冷冷瞥了一眼系统,她想了想:“……的确有这种可能。” 系统假装镇定道:“所以你还得再做点事来取信人家。” 戚乐“啧”了一声,她回到房第一件事就是要求杰西卡拿纸笔来,系统问了句她要干嘛,戚乐就毫无波动的回了一句“我算算当个□□者要多少时间,我看不如——” 她还没说完系统就尖叫道:“戚乐!” 戚乐瞥了它一眼,笑道:“我只是在开个玩笑。”话说到了一半,戚乐又问:“你怕什么,怕我又玩的太过?可咱们都一起这么久了,你什么时候见我真的玩过了头?” 系统顺着戚乐的话含糊道:“我、我又不是你,我肯定会慌的啊。你要是失败了,我也扣分啊。” 戚乐“嗯”了一声,她说:“你应该也记得我先前和你说过的话吧,你不能再骗我。再骗我,我会真的玩过头给你看的。” 系统心中警醒,它期期艾艾:“我、我当然清楚啊。” 戚乐点了点头:“你清楚就好。”她轻描淡写地提醒:“事不过三。” 系统:“……” 系统心里有鬼,不敢多说什么。 戚乐左右通不了关,也就只好接着往下去做。和西方重新建立起外交关系可没有说的那么简单,亚诺王在位期间几乎将所有的交流通道都给断了,他宁可倚重东边的、遥远的国度,也不愿意和西方的邻居交好。这样的行为可把西方诸国惹怒的不清,前方从未停歇过的战役,就是证明之一。 戚乐本质上是个懒人,她有兴趣的时候艰难险阻也是甜蜜,她没兴趣的时候举手之劳也是劳心劳力。建交贸易这种事情对她而言显然就是后者,她没什么兴趣却还要一板一眼地去做,甚至还要做好了,让奥格洛夫感到满意。 这样的日子对戚乐而言无外修行,系统看的更是胆战心惊,生怕她烦极了,就又开始考虑当□□者的事情。好在这世界里还有点让戚乐感兴趣的事。 为了调剂生活,戚乐再一次看向了克劳德·尤涅。 她在雪停的那天去了花园东角,东角果然如同克劳德所说的那样并没有他人。戚乐穿着披风,非常快乐地跳进了雪地里。杰西卡拼命劝她,生怕她弄湿了斗篷着凉。 戚乐想着明天和奥格洛夫还有场会议要谈,是不能生病,便顺口对系统道:“给个取暖器?我玩一会儿。” 可话说完,戚乐却没能得到回应。她等了好一会儿也没有觉得手指尖又或者身上哪一点有暖起来。 戚乐不太确定地又在意识中问了一句:“系统?” ——她的意识里毫无回音。 就像每次刚回到现实里,系统离开她回去汇报情况时的一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0.高塔10 最快更新你活不过这一集(快穿)最新章节! 系统突然消失, 戚乐一时间无措。 她像是没明白发生了什么,甚至出了声音叫了声。这样陌生的字节听在杰西卡的耳中,显然是戚乐有什么事。她连忙匆匆两步从回廊走至戚乐身边, 伸手去搀扶她, 询问道:“陛下?” 戚乐抬了抬手,她示意自己没事。 她瞧着冰冷的白雪, 在杰西卡的惊呼下将手指埋了进去。刺骨的冰冷使她快速地冷静了,戚乐分析着现今的情况。 系统突兀地消失无疑是她遇见过最严重的事情——哪怕是刀架在脖子上, 都尚有商量的余地。但系统不一样,系统是她在任务世界与现实世界的唯一沟通,除了是她活命的关键外, 系统在这些异世的存在, 是戚乐能够活在不同人的人生里仍然能确切保留我自己的关键。 戚乐是系统完成任务的关键,而系统则是戚乐在异世界的定向标,他们是舟与水的关系, 缺一不可,除非系统损毁了——否则它不能、也不敢轻易离开任务中的戚乐。 所以系统不会是主动消失的, 只有可能是外力干扰。可是能干扰到系统?以它的能力—— 【姐姐,你有没有想过,那东西真正的契约对象可能不是你?】 原本已经被藏好的话,在这一刻突然又浮现在了戚乐的脑海里。她再一次想起了陈寒对她说过的, 系统的契约对象可能有别人, 而系统救她的行为也很可能含着别的目的。 【任务还没完呢, 奥格洛夫担心你是个暴君!】 戚乐将手从冰冷的雪中抽了出来, 杰西卡见到她冻得发红的指节,心痛连忙用手帕擦去了她手上的融雪,又用自己的手心去暖。 她有些埋怨:“陛下,您该带双手套的。” 戚乐缓缓回过神。 她想先不论从前,单从这个世界来看,那个小姑娘或许说的有八分准。至少系统在这个世界的目的,如今看起来还真不像是为了完成任务。她做到了现在,任务真的还没有完成吗? ——倒更像是系统找尽理由也要将她困在这个世界里。 可这又是为什么,她的目的与系统不是从来都是一致的吗? 她突然顿住,问了杰西卡一个很怪的问题:“你会阻止对自己有利的事情吗?” 杰西卡不解道:“既然是对自己有利,为什么要阻止它呢?要阻止的,不都该是坏事吗?” 戚乐很迟缓地点了头,她说:“你说的对,是我太过大意了。” 戚乐笑着低头将手从杰西卡的手中收了回来,像是什么都没发生。她接受了杰西卡的建议,戴上手套,同时又对杰西卡说了些别的,请她取些堆雪人的用具回来,她想堆个雪人。 杰西卡离开后不久,系统回来了。它大概消失了在半小时左右,在戚乐堆完第一个雪人前,它重新进入了戚乐的意识里。 系统刚回来就问:“靠,老戚,刚才你这儿出什么事没有!?克劳德·尤涅还好吗!” 戚乐闻言疑惑,她还没来得及说些别的,系统的话音直接变成了波动的杂音——!杂乱又尖锐的声响在戚乐的大脑里肆虐,刺激地她差点一手毁掉自己面前的雪人。当戚乐抱着脑袋好不容易从刚才的杂音中缓过神,她只来得及听见系统骂了一句“淦”,便再次失去了系统的声音。 但这次系统消失的时间更短。 它可能只走了不到十分钟,戚乐隐约判断。这次回来后,系统很显然做了什么,戚乐很快感到身体暖和了起来,于此同时,系统的声音听起来比以往还要更清晰明了。 以前还是夹杂着机械音的男声,现在则是清清楚楚的正太音了。戚乐扶着回廊的柱子,问它:“到底怎么回事?” 系统支吾着,似乎一时没想好怎么回答合适,它干脆先发制人:“戚乐,我都突然不见了,你都不担心的吗!” 戚乐冷静地答:“慌什么,你自己走的我叫不回来,你如果是被迫走的,自己也会想办法回来。” “如果你不回来了——我也不是没有办法。” 系统:“……”你有什么办法,算了我不想知道。 系统刚要说什么,杰西卡与克劳德·尤涅一同来了。 克劳德见到孤身站在雪里,也未多带几名侍从的戚乐不免皱了眉,他上前,将自己的干净的披风呈上,示意杰西卡替她将已经湿掉的披风替换,同时说:“陛下,如今伊卡还算不上十足的太平,您出行还是多带些人比较好。” 戚乐敏锐察觉在见到克劳德后,系统想说的话停了。她隐而不发,转而笑着回答克劳德:“杰西卡不是请您来了吗?” 她转身让出自己身后堆了一半的雪人,似笑非笑:“做这样的事情,总不好带太多的人吧。” 克劳德:“……”知道不符合形象,那你为什么还要做呢? 克劳德看着戚乐那堆得歪歪扭扭的雪人,有点强迫症。他看见戚乐的鞋袜湿了大半,便从杰西卡手中接过用具,向前一步走进花园里,对戚乐说:“现在的天气算不上暖和,您穿的太少了。若是只想要看雪人,您去廊下坐一会儿吧,我见杰西卡为您带来了手炉,您不妨暖一会儿手。” 戚乐笑眯眯地没有拒绝。她做到了廊边,看着克劳德接过了工具开始堆雪人。不愧是能在铁盒里造出雪人的,在花园这样的地方,他堆的雪人更大更漂亮。手法娴熟,甚至有点雪雕的架势。 这倒是让戚乐想起了李朝舟,李朝舟再拿手术刀前,拿小铲子堆雪人也是熟手。小时候他还在院子里堆过动画片里的角色,虽然不是十足的像,但意思总是到了。 世界里一时只剩下克劳德堆砌雪人的声音。戚乐看着克劳德,接着对系统道:“你看见克劳德了,算是我回答了你最初的问题。”她刻意掠过了,没有去问系统为什么比起关注她还要关注一个无关紧要的军人,她希望系统自己察觉,所以故意说得模棱两可说:“该你回答我了。” 令戚乐失望的是,系统憋了半晌,憋出一句:“……病毒!” 系统看见戚乐揉上了额角,以为是先前的波动的后遗症,心里也有些歉意,它解释着道:“……不小心被病毒盯上了,我刚才听不见你声音也是因为病毒,现在我把防火墙下载了。咱们暂时没法联系总部的数据,但‘病毒’就不能再影响我了!” 戚乐:“病毒。” 她慢慢念了系统给她的答案,玩笑道:“你不是一直说你不是单纯的数据流吗?也会被病毒侵扰?” 系统:“对、对啊,怎么就不能了?能伤到我的,都算病毒!” 这样反而到不能说它骗人了,戚乐见它铁了心,也不急这一会儿,转而问了句:“为了隔离‘病毒’,你和总部断了,那我们任务的完成度怎么算?” 系统:“……” 系统迟疑道:“咱们就把能做的全做了,确认绝对完成了,在联的同时就回去?” 戚乐问:“好,那‘绝对完成’的标准在哪儿?” 系统:“我、我啊。你看我都经手这么多了,我肯定能判断的。” 戚乐闻言不吭声,过了好一会儿才接着问:“你刚才出故障,真的是因为病毒吗?” 系统:“不、不然还能因为什么呢?” 戚乐静静地看着堆砌着雪人的克劳德。 她和系统说:“我以前和你说过的话,你都没忘记过吧?” 系统不解:“我当然记得啦,你和我说过的每一句我都记得。怎么了,突然提这个,是要保暖吗?” 系统当时毫无所觉,可到了最后想想,这可能是戚乐给予的第一个预警。 戚乐没有说话,花园里克劳德已经将雪人堆的差不多了。他侧过了身,让戚乐看见那雪人,等着她的评价。 晶莹剔透的雪人用蓝玻璃装饰这眼睛,鼻子是杰西卡拿来的一只半折了的羽毛笔。看起来挺可爱的,就是这嘴上的笑,还有这眼睛的距离—— 戚乐沉吟片刻:“看起来是个狡诈的雪人。” 克劳德嘴角微翘,却一本正经说:“雪人哪里来的狡诈,她是最纯洁的。” 戚乐飞快的看了一眼克劳德,假装没听见他话语中的调侃。她在杰西卡的搀扶下慢慢站起了身,看了那雪人好一会儿,方才对克劳德说:“谢谢您的雪人,我很喜欢。” “关于雪的冒犯,至此就算结清了。”在克劳德有些微讶的眼神中,戚乐温柔道,“感谢您的陪伴,克劳德,我会给您最想要的东西作为回报。” 克劳德有些不适应,显然是戚乐突然变得讲理合情了让他觉得不对劲。 所以他直接问:“……陛下,您是有哪里不太痛快了吗?” 戚乐:“……”戚乐有些惊讶,她想了想,笑道:“您真的很敏锐,所以您最好赶紧离开。不然等我善心收回了,也许就要寻别的理由再来纠缠您了。” “您不喜欢,不是吗?” 克劳德沉默了。 戚乐转身告辞,杰西卡搀扶着她回去。戚乐却说不需要杰西卡,她想自己走一段。杰西卡被撇下,有些无助的看向克劳德,克劳德点头让他安心,显然是来的这一路,他已经安排好了值守巡逻人员,确保戚乐的安全。 戚乐离开后,克劳德询问杰西卡:“陛下最近遇见什么事了吗?” 杰西卡摇头:“除了国政,陛下近期并没有其他的事情。” 克劳德想了想又问了句:“那她有和你说过什么吗?” 杰西卡想到刚才戚乐将手放入雪中后,突然问的问题,她将这事同克劳德说了。 克劳德沉默了一会儿,对杰西卡说:“夫人,您其实答错了。将一件对自己有利的事情延缓,不是不可能的。” “有时候,人们会为了更重要的事、更重要的人,将对自己有利的事情无限推延。”克劳德道,“害处也是一样,为了并非自己、更重要的那部分,人类能够牺牲的,远超想象。” 回去的路上,戚乐忽然系统:“建立起西方贸易,这事情就算完吗?” 系统:“应、应该吧,也不一定。哎呀,你急什么,反正时间多得是。等飞机彻底落地,你在这儿至少还有小半年的功夫呢。你不是喜欢玩雪吗,多玩一会儿也挺好的呀。” “这里的雪还是无污染的对吧!” “……”戚乐笑着说,“这么看,你真是为我考虑啊。” 系统:“当然啦!”说完后系统又忽然道:“戚乐,我不会害你的。在你看来我或许只是一堆数据,但我的数据编程中也是有感情的。论到感情,我拥有的可能比你还要多。” “总之……”系统叹了口气,“我想你高兴一点。” 戚乐听完安静了好一会儿,直到她的鞋袜都被雪浸透了,她才笑着对系统说了句:“好吧,我再待一会儿。” 系统听见戚乐的话,先是松下了一口气,但那口气还没松到了底又被迫提了起来。 戚乐说她再待一会儿,不是接受也不是感谢,她,她是不是已经知道了……? 系统疑神疑鬼地看了眼戚乐,却见她听从了杰西卡的吩咐,提着裙角要回屋中换衣服,也没有别的意思,更没有召见克劳德,系统又觉得是自己多想了。 毕竟这样的事情……连它自己在最初接手的时候都用了好久的功夫才能相信,戚乐就算再聪明,也猜不到这样的事啊。 系统给自己打了一针宽慰剂。而戚乐在发现一时半会儿回不去后,倒也认真地开始参与索莱的国政,履行一个国王应尽的义务。在与西方的谈判已经接近尾声后,戚乐终于抽出了手,奥格洛夫还建议由克劳德·尤涅护送她,陪她逛逛伊卡城。 戚乐也不反对,甚至挺高兴地带了人马出门玩。系统看她这么享受生活,俨然还是他认识的“只要我过的好就行”的戚乐,最后那一点担忧也就放下了。 就这样大约又过了小半年,与西方的贸易线重新建立了,合约也各自派遣了大使进行签订。系统本以为戚乐会问一句自己“任务完成了吗?”,但她却像是游戏玩上了瘾,不仅没有问,甚至继续推动起索莱的扩张。 战争是在4月初春打响。索莱的政策变更必然会影响到先前的国家关系,憎恶西方的尤兰国王与东方签订盟约,想要以渡让三城为代价,换去东方对尤兰的庇护。尤兰与索莱靠得太近,这样的行为显然是不能被索莱帝国所接受的。为了给边境小国们震慑,戚乐说服了奥格洛夫,拒见前来解释的尤兰亲王,而是直接出兵尤兰,将这个国家从“邻国”直接纳进索莱帝国的版图里。 既然要开战,自然就要选择领兵的将领。 会议室内各位大臣因为各自的人选吵得不可开交,戚乐端坐于主坐上一言不发。直到奥格洛夫压下了所有的吵闹,将所有人提及的名单开始一一审查,并对戚乐提出自己的意见后,戚乐方才开口:“您似乎忘记了一个人。” 奥格洛夫眉梢微动,戚乐接着说:“克劳德·尤涅,这样一位有着丰富前线征战经验的人选,怎么不见提及?” 众人面面相觑,在这短短的半年里,女王对克劳德宠幸满宫接旨。前线是要拼命的活,又没到索莱没人能打的地步,何必要去抢女王的宠臣上前线? 奥格洛夫没那么多顾忌,他直言:“若是克劳德出征,伊卡的禁军统帅就得换人。陛下,这可是个大工程,您心里有接替人选吗?” 戚乐笑道:“我心中有无接替人选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阁下有吗?” 奥格洛夫眼神微闪,他对戚乐颔首领命:“我明白了,遵照您的意思,陛下。” ——这是戚乐给的第二个预警。 系统当时仍听得云里雾里,不太明白克劳德禁军做的好好的,怎么就突然要去打仗了。它忍不住问戚乐:“克劳德离开了你不无聊吗?再说他走了谁保护你,你的任务进度呢?” 戚乐慢声问:“真的还有任务进度吗?” 系统被噎住,刚想问戚乐是什么意思,就见戚乐又轻描淡写地说:“他想要回到前线,我只是满足了他的心愿。” 系统本想反驳,但晚间克劳德真心实意前来感谢戚乐的行为,又让它只能闭嘴。 克劳德·尤涅来向戚乐践行,他冷淡的棕色瞳孔里第一次仿佛有火焰在烧,他说:“陛下,我会将胜利带回,以尤兰王的宝石来装点您的王冠。” 戚乐看着克劳德,眼里似乎有很多东西,却又似乎什么都没有。 她笑着对克劳德道:“你知道我喜欢什么样的宝石吗?” 克劳德答的痛快:“我会都带回来给您。” 戚乐瞅了克劳德一会儿,忍不住笑了,她挥了挥手道:“不用感谢我,战争一旦开始短期内就不会有结束。”她意有所指:“你之后奔波的日子将难以数清,只希望你那时候不要后悔。” 克劳德道:“您可以召回我。” 戚乐:“?” 克劳德说:“若是前线战事不紧,您可以召我回来。”能够再一次回到前线,大约真的让他很高兴,戚乐很少在克劳德面上能看见如此清晰的笑意。 “召我回来为您堆个雪人。”他玩笑道,“也无伤大雅。” 克劳德在最后对戚乐简单介绍了新任的禁军统领都——事无巨细全部告知,甚至连对方的把柄都说了。克劳德请她不要太过为难对方。戚乐打开了扇子遮着嘴角,感慨道:“您这样的行为,就好像我会针对新统领做些什么似的。” 克劳德看了她一眼:“您有一千张面孔,为了他的安全,也为了您,我觉得他在您面前是透明的才是最好的。” 戚乐:“……”怎么让我有兴趣是件倒霉事吗? 克劳德眼中含笑,他留下了一样礼物,方才向戚乐告辞。戚乐看了眼他留下盒子里的宝石胸针,忍不住笑了一声。 那是一只向镶着宝石的小狐狸。 ——这是最后一个。 战争爆发,克劳德离宫。 戚乐选了个能清楚瞧见月亮的夜晚,遣走了杰西卡,一人坐在桌前。 她的面前放着一盏酒杯,酒杯内盛着深红色的酒液。戚乐看着倒影在酒杯中的月影,忽然说:“来谈谈吧。” 室内空无一人,根本没人回应。系统觉得莫名其妙刚说了句:“戚乐——”便忽然意识到,戚乐说的“谈谈”,对象是指它。 戚乐不在意识里和他交谈,反而坐在房里,轻声慢语地同它聊天。 “事不过三。”系统听见她说,“我再问一遍——” 系统本以为她是要问任务完成了没有,察觉到危险的系统几乎就要不管不顾的点头说做完了—— 戚乐却问:“你到底在瞒我什么?” 系统:“……” “我问的是不是太笼统了?”得不到回应,戚乐自我检讨,“那我说的更细一点。” “你为什么要把我留在这个世界里?” 系统被问的心凉了一半,它嘴硬道:“我哪里将你强行留在这里了,这不是突发意外——再说了,任务没有按照你想的那样顺利完成又不是没有过,安明珠那次不是吗?” 戚乐似笑非笑:“真的吗?” 她温柔了眉眼,点着眼前的酒杯杯沿道:“算上任务的时间,你和我相处的日子都快比我认识的任何人都多了。如非必要,我真的不想和你成敌人。我之前就和你说过,你如果再骗我一次,我就让你看看什么事真正的发疯。‘病毒’的事情我就不问你了,甚至可以默认,但这个问题,你能好好的、认真的回答我吗?” 系统只觉得寒气一股一股地从后背冒出来,戚乐以往的恐怖渐渐一幕幕清晰地浮在它眼前,有那么一刻,系统觉得自己撑不住,就要将一切都说出口了。可话到喉咙口,它又想起那个人,想到那个人发现自己后的样子——系统还是咬牙挺了下去。 它说:“戚乐,我真的没害过你。” 戚乐道:“背叛、欺瞒这两样东西和谋害是两回事。只要你没打算让我死,你都可以说没有害过我。但其他的方面呢?” “我最早遇见你的时候,问过你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你说只要任务完成,你的目标就算达到。”戚乐问系统,“那当你不再以任务达成为目的的时候,是否也就代表着,你其实从最开始就在欺瞒我呢。” 系统沉默。 戚乐接着说:“你其实也不算笨,一早就将自己是新手的状况暴露给我,让我对你很多莽撞的行为自动给予了解释。所以一直到了安明珠那里……我才隐约有些察觉。” “但感觉不能当做证据。我和你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还指望着你活命。贸然和你扯破这些,对我并没有太大的好处。所以我对很多事情都持了中庸的态度,甚至回避了。”戚乐意有所指,“在这点上,你应该感谢我。” 系统:“……那你今天为什么突然对我说这些?不是说一荣俱荣吗?” 戚乐:“是呀,但我真的很讨厌被瞒着。尤其是我不知道你到底想拿我做什么。” “影响你的东西真的是病毒吗?还是别的什么,与你真正目的相关的东西。”戚乐说,“你不如坦荡荡地将一切都告诉我,我为了活命,不会拒绝你的任何要求。”说到这里,她近乎是在诱哄,“你何必瞒着我,让我因此不快,以致事情反而脱轨呢?” 戚乐说的太动听了、既婉转,又句句直切系统心里最软的那点情感。它几乎便控制不住,说了句:“不行啊,你不会——” “我不会?”戚乐敛了笑,“还真被算命的说中,你要的是我给不起的东西吗?” “除了命,我还给不起的……你想要我的灵魂?”戚乐又笑了声,“不对,灵魂我又不能不能给,恶魔的交易也才更适合你和我。比灵魂更重?” 戚乐抬起眸,蕾莉安娜的眼睛是漂亮的浅色,但在月色下,那抹浅色被戚乐瞳中的情绪染成了墨。那双眼睛在这时,已经没有半点蕾莉安娜往后的模样了,任凭谁来看,都是戚乐。 系统自知说错话,着了戚乐的道,懊恼不已。 而戚乐却不打算放过它,戚乐说:“克劳德·尤涅。”系统听见敏感的名字忍不住竖起耳朵,戚乐冷漠着说:“尤兰的战争不是好啃的骨头,索莱对尤兰出兵则意味着它将实行霸权政治。尤兰只是个开始,以尤兰为哨,索莱即将于东方展开大战,西方虽与索莱签订了盟约,但要他们出兵却非一夕一朝能够做到。” “克劳德·尤涅去打的不是一场短期必胜的战役,还是一场将以十年起算,不知生死的帝国交锋。”戚乐说,“再天才的将领,面对这样的战争,都是九死一生。” 系统听到这里果然再忍不住了,它开口道:“戚乐你怎么能这样!克劳德·尤涅真心想要为你去取得胜利,你却将他往死地去送?” “做人是要有良心的!你怎么能一而再、再而三这么对他!” 戚乐敏锐道:“一而再,再而三?” 系统:“……”我这没把门的嘴。 系统恨不得自己掌嘴,戚乐却笑了。她不太在意:“克劳德·尤涅果然是个关键人。既然他是关键人物,你就不该在消失之后第一个向我问他。纵火寻宝的故事你听过吗?古时候的贼在找主人家藏宝的地方时,会刻意放一把不大的火。到时候主人家先跑哪里,哪里就是最重要的藏宝地了。” 系统哑然。 戚乐接着说:“克劳德也不是唯一的,现在想想,你的破绽真的很多,一直没串联起来,也是我自己犯蠢。” “虽然你有刻意隐藏,但对人的喜好却很明显。在我经历的世界里,你不喜欢越质鸣戈、不喜欢照羽、不喜欢赵琅,也对于我帮助最大的奥格洛夫没什么太多的情绪,却对另一些人从头到尾都保持着善意。” “你比我这个当事人,还要容易坚信他们不会伤害我。”戚乐道,“这些事情都是小事,但现在想想,小事加起来,也挺怪、够巧合的。” 戚乐:“他们是谁,是你真正的目标——还是你真正的契约对象?” 戚乐有些好:“我已经将话说到这了一步,你如果想救克劳德,最好就将事情都告诉我。你说了,我才能去想办法保住他的万全。” “你不想再死一个吧?” 系统咬紧了牙,它说:“戚乐,别忘了,你是要依靠我活命的!如果我不肯,你也没有——” 戚乐冷下了声音,她复而又笑一声。笑声在空荡荡的房间里有些诡异。 “看来威逼利诱都没用,还是得依靠外援。” 系统警告道:“戚乐,我不同意你是没办法离开世界的?” 戚乐端着酒杯,对系统说:“任务失败了也不能离开吗?” 系统:“?” 系统:“!” 它慌道:“戚乐,你冷静一点!你就算强行脱离了这个世界,你别忘了我还有能力重启任务。你还是得回来!”系统半威胁半劝道:“你不如先把克劳德叫回来……” 戚乐道:“你没发现吗?” “每次我完成任务后,你都要从我身边消失一段时间。”戚乐将酒杯抵在了嘴唇边,“我赌这不是你自愿的,而是被迫的。原因虽然我还猜不到,但我哦回来现实世界,你应该没法第一时间将我拉回来。” “这点时间,也够我找外援了。” “我说过的,你再骗我一次,我就真真正正地疯给你看。” “你找到我的时候不是见过吗,我本来就不是个正常人。” 月光将戚乐的面孔映得几近恐怖,她的眼睛里没有分毫的情绪,她嘴角还有笑意,看起来却比人更像鬼。 系统:“戚乐,戚乐!有话咱们可以重新谈,我真的——” 戚乐直接将酒饮了下去。 金色的酒杯被她端端正正的搁在了桌上,而后她再也不理会系统的诸多废话,径自躺在了沙发上等待毒发。 这是奥格洛夫藏仔里,最初给她,想要她用来毒杀巴德亲王的毒。 戚乐在发现后,却没有拿它去毒杀巴德,她总觉得或许别的时候能用上,只是那时候,她没想到会是用在自己身上。 王冠上毒\\药,杀的从来都是感情与信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1.现实07 最快更新你活不过这一集(快穿)最新章节! 医院的值班室里, 李朝舟的指尖微微动了动。他指甲上的颜色已经是明眼人能瞧出的不健康,面上的疲色也难以遮掩。他从单薄的病床上坐了起来,似乎有些烦恼地伸手按了按眉心。 路过的护士听见了动静,往里看了一眼, 瞧见李朝舟不太好的脸色, 有些担心道:“李医生, 您的身体还好吧?” 李朝舟笑了笑, 他说:“我没什么事情。” 护士显然不这样想,这几年医生过劳出事的新闻也不少,她看着对方状态不由更担心:“李医生, 我觉得您师兄说的对,您该对自己做个检查了,身为医生讳疾忌医可不好。” “我知道了,谢谢你的关心。”他道了谢,但也不说要去做。但好歹他脱下了白大褂,就在护士以为他想通了,要去办公室请假休息两天调整的时候,他却对护士说:“我稍微出去一会儿。主任那边我已经说过了, 如果有人找我,麻烦你请他们等一会儿。” 护士点了点头, 又说:“您不如直接请假算了,主任不至于不给您病假。” 李朝舟谢过了对方的关心, 收拾了东西匆匆先离开了医院。离开医院的时候他低头看了一眼时间, 正好是中午两点左右。后视镜倒映出他紧张的神色, 医生在车上思考了一会儿,挂挡将车往东边一家玉店开去。 车里明明空无一人,他却在对着空气说话。 李朝舟道:“情况我知道,这不是你的错。你本意也是好心,只是她太聪明了。”他不知想到了什么,叹了口气:“想要在她面前撒谎还不入半点痕迹,本来就是件过难的事情。你能瞒到现在这个地步,已经很了不起了。” 空气里安静了一会儿,李朝舟的方向盘打了个拐。也不知道他从空气中听见了什么,他沉默了很久,方才回答了一句:“我有办法让她配合,你继续就行。” 他这句话说得太干脆了,以至连空气都有些听不下去。 到李朝舟停下车等待红绿灯的时候,他搁在隔壁座位上的手机屏幕一亮,智能AI的声音突兀响起。 AI冰冷的女声不带任何感情,更像在阐述事实:“建、议、宿、主、放、弃、重、新、选、择、戚、乐、是、个、不、可、预、计、不、值、死——” 说到最后一个字,AI的声音突然扭曲拉长,李朝舟看了自己的手机一样,伸手干脆将它直接关了机。 “这是我唯一需要你的地方。”他对着空气轻描淡写,“别自己否定它。” 戚乐刚下飞机,手机上便多了四五条未接电话。 四条是白婉打来的,一条是陈寒。 戚乐看着陈寒的来电显示,手指摩挲了一瞬,便按下了回拨的电话。电话在想了七八声后接通了,也不知道电话那头的陈寒在哪儿,信号差的厉害。 戚乐皱着眉往机场外走了好几步,也拯救不了这个信号,只能忍着杂音开口问:“是你打电话给我?有什么事情吗?” 时间像是过了好久之后,电话那头才回了声音,陈寒道:“是这样的,你托我的事情,我有点——唉,祖师爷,这个时间同步能不能再调准一点,电话听不清——” 之后又是一段杂音,在戚乐有些不耐的时候,电话中的杂音突然又消失了。陈寒的声音变得清清楚楚,她对戚乐道:“老板,你要我找的人我找到了。” 虽然戚乐联系陈寒第一想要知道的是系统的事情,但她找了赵明无疑也让戚乐振奋。 她急迫道:“你找到赵明了?赵明在哪儿?他安全吗?” 电话那头突然又一阵嘈杂,再恢复清晰的时候电话那头的声音已经换成了赵明的。戚乐听见了赵明久违的、像足了傻子的开朗声音。赵明乐呵呵道:“哎,戚乐,是我!别担心,我好的很,我和你说啊——” 戚乐听赵明的声音一如既往,也就放了心,所以她冷酷道:“把电话还给陈寒。” 赵明:“……” 赵明:“哎戚乐,你这样做人就没意思了。咱俩是不是一条裤子的交情,你刚搬过来的时候,还是我替你赶过恶狗呢!再说了,你——” 戚乐:“赵明,我再说一遍,电话给陈寒。” 赵明在电话那头一个哆嗦,想起了小时候戚乐恼了不哭不笑时的可怕神情。赵明想想生气的戚乐,沉默了一秒,将电话还给了陈寒。 陈寒接过对方递回来的手机,有些惊讶:“不聊了?” 赵明装作无事发生:“唉,和她也没什么好聊的……给你给你。” 陈寒看破不说破,忍着笑意接过了电话,电话那头戚乐的声音听起来真的有些不太好。 戚乐说:“陈寒,另一件事你做到什么程度了,找到你说的契约对象没?” 陈寒沉吟片刻:“有点眉目,我曾经试着将它拉出来找,但它比我想象的要更棘手一点,让它滑了。” 戚乐立刻联想到了在任务中的“意外”,她有些诧异:“是你让它离开我的?” 陈寒道:“我只是查到了点东西,抓着这点联系试了试,没想到居然真的抓到了。”顿了一瞬,陈寒说,“不过如果这东西真的能对那东西产生影响,说明东西的主人一定和它有着密切的关系。很大可能就是契约主。 不等戚乐问,陈寒就交代道:“我找到的东西是一枚纽扣,或许你看这枚纽扣能猜到它的主人。” 戚乐思考片刻,问道:“我需要当面见你,你现在在哪儿?” 陈寒:“呃……挺远的地方。” 戚乐道:“附近有机场吗?有机场的话,还请您乘坐最近的班次来B市,我给您地址,来回费用全包。” “……这不是钱的问题了。”戚乐听见陈寒嘀咕了一句,然后电话再次杂音,她似乎在征求什么人的帮助,赵明因为好再次接过了手机,他问戚乐:“你出什么事了吗,怎么找上了陈寒?” 戚乐沉吟片刻,对赵明道:“有点小事。” 赵明闻言:“小事你可以找我啊,陈寒我和你说,我失踪不是因为别的,是因为——”似乎觉得直接说没有什么说服力,赵明忽然又问,“戚乐你记得我给你看过的传家宝吗?就是我爷爷那枚仙丹!” 戚乐敷衍着:“记得记得,当时你还想拿那东西当耗子药使,被我拦下了。” 赵明:“唉……你提这个干嘛,总之我和你说,那仙丹是真的!戚乐,我成神仙啦!” 戚乐:“……” 饶是戚乐已经经历过这么任务,见识过大江大海,在现实世界里听见自己的童年玩伴白日发梦说这么一句话,还是忍不住有些无语。戚乐斟酌着说:“赵明……” 赵明:“嗯?” 戚乐:“你是不是被绑架留下了什么后遗症,李朝舟回国了,他有个师妹好像就是精神科的医生。我请他帮你挂个号吧。” 赵明:“……” 赵明:“哎,戚乐,你信陈寒怪力乱神的手段,还花钱找她帮忙,你怎么就不信我呢,我说——” 似乎是陈寒从赵明手里抢过了电话,陈寒在那一头对戚乐道:“没问题,只是时间上有些误差,可能要两天后到。” 戚乐皱眉:“两天后?那东西最短的记录离开我不过半天。两天我担心它已经能回到我身体里来,再将我拉走。” 陈寒想了会儿:“你身上带着我上次给你的那枚珠子吧?” 戚乐伸手在自己的包里找到了那枚珠子,回了声在。 陈寒:“你找根绳子,左左右右的绕结,带到你的手上去——” 戚乐问:“能让它没法再进来吗?” 陈寒:“这倒是不能,但能让我帮你在两天内保持清醒。” “这种东西要拉人去别的小千世界得在你配合、并且精神舒缓的情况下。你的精神很强,比一般人都要强。所以只要你自己清醒的抵抗,它应该一时间奈何不了你。”陈寒说,“你撑两天,我立刻动身。” 戚乐冷声问:“如果不管用呢?” 陈寒道:“我也没有别的办法了,或者你还能再找到别人帮这个忙?”她委婉说:“姐姐,你要相信我,也要相信你自己。” 戚乐犹豫了片刻,同意了陈寒的提议。原本这通电话就要挂断,陈寒那儿忽然被交代了什么,她有些为难地又对戚乐多说了一句:“姐姐,你的朋友要我带一句话给你。” 她说的无奈:“我和赵明在天上,现在住在东华紫府,他吞丹飞升,是个神仙了。” 戚乐:“……” 戚乐对陈寒道:“辛苦你了,回来这部分费用我也给你结清。顺便麻烦你把电话给赵明。” 陈寒闻言照做,赵明不明所以的接过来,就听见戚乐在电话另一头道:“不声不响玩消失,现在更是满嘴鬼话连篇,你皮松了?” 赵明被恐吓,差点摔了手机,还是陈寒伸手够了一下,才保住自己的手机。她看了一眼信号,对赵明道:“她挂了。” 赵明却松了口气说:“挂了好。不挂她还得训我。” 说罢,他又问陈寒:“上次我没问的太细,戚乐到底遇见了什么事?”他和陈寒解释:“我和她自小的朋友。” 陈寒向他简单解释了戚乐遇见的事,听的赵明目瞪口呆。 他喃喃道:“我平时就劝她多烧香拜佛,就她那做事不留余地的风格,不知道得罪多少人造了多少孽。你看,遭报应了吧!” 陈寒却若有所思:“我却觉得她命够好的。” “她在事情发展到不可控之前,先因缘巧合碰见了我。若是再晚一点发现,那才叫神仙无救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2.现实08 最快更新你活不过这一集(快穿)最新章节! 联系了陈寒, 戚乐看了眼手机上白婉的未接来电,还没有来的急回拨过去, 手机先接到了李朝舟的电话。 戚乐有点儿惊讶,这个时间应该不是李朝舟的休息时间, 工作时间的李朝舟会给她打电话可是个稀罕事。戚乐瞧着来电显示上的名字, 心里头原本的躁意被吹散了两分。她先放下了白婉, 接通了李朝舟的电话。 戚乐并不想李朝舟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事,用着一如往常、甚至带着点儿笑意的声音问:“今天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吗?医生也清闲了。” 电话那头的李朝舟听起来心情不错,他没有在意戚乐的调侃, 温声道:“我记得你的航班, 你现在还在机场吗?” 这倒真是让戚乐有点惊讶了,她抬头看看近在咫尺的出口, 回答道:“对,还在, 怎么了?” 李朝舟道:“我大概还有几分钟就到,你等我一会儿。” 这倒是真让戚乐惊讶了, 她想了想,打电话给了原本的司机, 告诉他不用来接了。之后她又打了个电话给白婉, 但那边也不知白婉在做什么,电话没能接通。戚乐看了手机一会儿, 发了条信息告诉对方她下飞机了。 不久后, 戚乐收到了李朝舟的信息——他到了, 让戚乐出来。 戚乐:……时间算的这么准? 戚乐走出机场瞧见了等着她的李朝舟。李朝舟坐在自己的车里, 摇下车窗向戚乐挥了挥手,甚至笑了笑。 他这么一笑反而让戚乐觉得有关怪,李朝舟小时候就不怎么爱笑,长大再相遇也是冷冷清清为多,他突然变得温和亲切起来了,反而让习惯什么都要怀疑一下的戚乐觉得反常。 她走了过去,坐在了副驾上,狐疑道:“你今天怎么了,有点怪。” 李朝舟不为所动,他开车驱使离开,目视前方,敛了笑意,不轻不重对戚乐说:“收纳盒里有你要的东西,我尽力给了,不喜欢也别说出来。” 戚乐闻言打开了盒子,瞧见了里头隔着白玉的绒线盒子。她忍不住笑道:“原来是这么回事,李超舟,你什么时候也学会偷懒了?怕东西给的敷衍,就用态度来弥补?” 李朝舟问:“不管用吗?” 戚乐想了想,回答:“管用。” 她经历了一大推破事,只有李朝舟不在这些事里。看见对方,戚乐方才有种能从繁杂的事物中暂且缓回一口气的感觉。不管她经历了多久别人的时间,李朝舟这儿的时间总归是戚乐的。只要戚乐回来了,有他在,她的时间就能毫无变化的继续向前。 就像这枚盒子装着白玉的盒子。 戚乐看着绒盒,时间都似乎回到了再与系统撕破脸前的时间,那时候她刚刚从安明珠的世界回来,从别人的亲人那里感受到亲情的滋味。无论如何也不能完全放下,无论如何也想要留住那点滋味,所以她向一无所知的李朝舟索要了一点纪念。 她是真的不在乎盒子里是什么的,她只是想要别人再送她一次精心准备的礼物罢了。 戚乐看着盒子,伸手干脆的将盒子打开了。盒子里躺着一只瞧不出是狗还是猫的四爪动物,刻的实在是太粗糙了,戚乐拿起来对着光瞧了半晌,也是在辨别不出这只四爪动物的归属。 戚乐:“……” 戚乐看向李朝舟,目光谴责。 李朝舟神色不变,甚至连视线都没偏开一分。他换挡加速,说:“像你说的,我是医生,没那么闲。天赋不足,在有限的时间里,能雕出这样的东西给你就不错了。” 戚乐:“……” 戚乐有点嫌弃,她说:“我本来还想带上呢,可你这雕的到底是什么啊,我总不能带个不明不白的东西。” 李朝舟却说:“你看它像什么就是什么,这样不是更好吗,它什么都能是。” 戚乐:“……我还能拿着这个玩一出指鹿为马是吗?” 李朝舟笑了笑:“对,我现在还能被你指一次。” 戚乐:“……” 戚乐又瞧了瞧玉雕,也不知怎么的,被李朝舟这么一说,她还真的从这四不像的玉雕里瞧出点相似来了——鼻子有点长,从这来看有点狐狸像。 戚乐:……怎么又是狐狸。 李朝舟在红绿灯停下了车,他瞥见了戚乐复杂的脸色,顿了一瞬问了声:“不喜欢?” 戚乐纠结:“也不是……” 她叹气道:“只是不忍心瞧见这么快好玉给你糟蹋了。这玉花了你不少钱吧,医生赚钱不容易,我给你报销吧。” 李朝舟:“……” 李朝舟听见戚乐这话,面上的平静差点就维持不住。他忍了忍,对戚乐道:“戚乐,这是你和我要的礼物。” 戚乐:“所以?” 李朝舟:“没人收礼物还会付钱的。”他脸色有些僵,“你如果不满意,我可以重新雕。” 戚乐看着李朝舟的侧脸,他看起来似乎真的有点不高兴,连眉毛都有点耸下来了。戚乐见状忍不住笑眯眯问:“李朝舟,你不高兴?” 李朝舟:“送礼被付钱,我该高兴?” 戚乐拉长声音道:“是不该,可礼物也没有主动要的啊。我主动和你要你没觉得不对,我要给东西付个钱你就觉得不对了?” 李朝舟:“……” 戚乐慢悠悠道:“李朝舟,你这心态不对啊。让人觉得你好像不是被我逼的,是心甘情愿呢。” 李朝舟:“……戚乐。” 戚乐:“嗯?” 李朝舟道:“学一学闭嘴。” 戚乐弯了弯嘴角,撇过头去,忍不住发笑,心里却是少有的安静平宁。说起来也怪,小时候的戚乐缠着李朝舟多是因为她怕孤独一人,长大了,不再害怕了,她居然还是喜欢见到李朝舟,甚至比小时候更喜欢。戚乐经历的人生算不得长,但就是在这样短的人生里,她见识过了足够多的人,这些人里从没有一个人是不变的。戚乐从成年就知道所有人都在变,所以没有人可以绝对的信赖——因为信任本身都是会变的。 她本来也是这么看李朝舟的,戚乐都变了,李朝舟怎么会不变呢? 但越是放下成见,越是接触,戚乐慢慢发现,李朝舟好像是不变的。他看起来是变了,变得更沉稳、严厉,连样貌都比小时候要凌厉些了。可三言两语下来,他又好像还是他。戚乐小时候怎么捉弄他,都到今天了,他居然还是会被捉弄到,连会生气的点都不变的。 ——李朝舟对戚乐,似乎是不会变的。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戚乐隐隐有这种意识,而她与李朝舟之间也无任何的利益干系。于是他让戚乐感到安心。戚乐在心烦时,甚至会主动的去想李朝舟。似乎只要有他这么个人在,戚乐就还能稳定住自己一样。 戚乐看着车窗上反光的倒影,她忽然说:“李朝舟……我好像在上车前都忘了问你,你要带我去哪儿。” 李朝舟顿了一瞬,他说:“去吃饭,你在飞机上估计也没吃什么东西,我带你先去吃点东西。我请了假,之后看你要去哪儿,我送你去。” 戚乐若有所思道:“唔,这大概就是我忘了问的原因。” 李朝舟:“……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必然的关系?”他皱起眉,“忘了是什么大事吗?还是你有哪里不舒服?” 眼看对方要进入看诊模式,戚乐连忙摇了摇手:“没有,我挺健康的。”她想了想,又笑着说:“对象是你,不是什么大事,没关系。” 李朝舟看了一眼戚乐,他语气放缓:“你歇一会儿,到了我叫你。” 李朝舟的声音似乎有魔力,戚乐本来不累,但在他的话音下,竟然也觉着有两分困倦。但她好歹记得陈寒的话,知道自己不能睡觉。她本想婉拒李朝舟,但李朝舟的神情看起来不太好说服,戚乐干脆装作睡觉,其实闭目养神。 李朝舟也知道戚乐没有睡着,但他并不在意戚乐是否真的睡觉了。 戚乐闭上了眼,他在戚乐的眼下拿了她的手机,将模式调成了静音。就在手机被调成静音后两秒,白婉的电话就再一次打过来了,李朝舟看了一眼,完全不做理会然后放进了戚乐的包里。 戚乐听见响动睁眼看过来,李朝舟也是说:“手机帮你放进去,免得掉下座位难找。” 他说的没什么怪的地方,戚乐自然也不会刻意的去检查。在两人有一句每一句聊天中,终于到了吃饭的地方。 这个点没有多少餐馆在营业,李朝舟找了家茶餐厅。戚乐收了礼物在先,也就不太挑剔了,跟着李朝舟进了餐厅坐下后点了食物。在等食物上桌的时候,戚乐取出手机看了一眼。 手机上又多了白婉的来电,同时还附有她的信息。 白婉留言:你怎么不接电话!戚乐有急事,事关你小妈,赶紧给我回电! 戚乐也觉得怪:“我手机怎么静音了?”她嘀咕一句,同李朝舟道了个歉,便匆匆给白婉回拨电话,李朝舟见状神色平稳地替她倒了杯茶,递给她道:“有急事?先喝口水。” 戚乐不疑有他,结果水喝了一口。 白婉那儿电话还是无人接听。戚乐觉得有点儿怪。她了解白婉这个人,如果真有急事等着她回电,那她一定是守在手机边,不等到电话绝不离开,绝不可能出现一而再再而三无人接听的情况。 戚乐几乎没有犹豫,她对李朝舟道:“我家的长辈可能出事了,我得赶紧回去看看情况。” 李朝舟道:“有急事?那我送你去。”说着他也站了起来,完全一副打算陪着戚乐的样子。有李朝舟陪着,戚乐也觉得心安一些,她刚将地点报给李朝舟,手机里忽然又发来了一条简讯。 这条简讯是陈寒发来的,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她早该发来的照片到了这个时间才发送到戚乐的手机上。戚乐看了一眼她发来的纽扣照片。 只看了一眼,戚乐就愣住了。 那是一枚塑料的白纽扣,普通的衣服上几乎不可能用到的、最简单最劣质的那种塑料纽扣。但这种纽扣戚乐又很熟悉,因为她从小到大都在见。 那是医生白大褂上的纽扣。 李朝舟在前方引路,他回头见戚乐一动不动站在原地,眉梢微皱开口问道:“戚乐?” 戚乐:“……” 戚乐缓声道:“李朝舟,我经历过的主治医生很多,但每个都和我家一点关系都没有,这你知道吧?” 李朝舟不明所以:“怎么提起这个?” 戚乐道:“那是因为我怕医生是我爸的人,或者被我小妈买通了,会害我。所以每一个主治我的医生,我都要查清他的来历,确定他和我们家一点干系没有,也不会轻易被人买动,我才会同意。” 戚乐抬起头,看着李朝舟,她眼里不是别的情绪,而是纯然的困惑。她说:“只有一个人,他和我有关系,我却依然同意了。因为我觉得他应该不会害我。” “你不会害我。” 戚乐看着李朝舟,她到现在还是觉得李朝舟不应该是这扣子的主人,所以她多问了一句:“李朝舟……这是你的东西吗?” 李朝舟看见了戚乐手机上的扣子。他顿了一瞬,才说:“我不清楚。但我的确丢过扣子。” 戚乐看着他:“不否认?” 李朝舟道:“我为什么要否认?”他顿了一瞬,问戚乐:“这很重要吗?” 戚乐定定看了会儿李朝舟,她慢慢道:“不重要。” 她收回了手机,忽然走向吧台:“的确不怎么重要。” 李朝舟看着她向吧台的人借了电话,拿着新的手机拨打白婉的号码。系统在他的意识里清楚地对他说:“她应该找了帮手,发现你可能是我的主人,我对她的手机进行了干扰了。” 李朝舟点了点头:“她一直很聪明,而且很有决断。遇事都是直接去做,绝不回头。” 系统见李朝舟还是不急的样子,不由替他急:“她要是联系到白婉,再确定了你是我的主人,万一反过来对付你怎么办?她的能耐我是见识到了,如果说对手是戚乐,我真的觉得她能把我揪出来一顿毒打!” “李朝舟,你倒是赶紧做点什么啊。你不是说你有办法的吗,再不做点什么,等戚乐反击了,你可就功亏一篑了!” 李朝舟道:“我已经做完了。” 他从二楼慢慢地走了下去,戚乐再次拨通电话失败。她连看都没再看楼上一眼,直接打算出门叫车亲自去找白婉。 然而她还没多走两步,忽然觉得浑身发软。戚乐踉跄了一步,只觉得眼皮重的很,整个人一下困得要命。服务员见到戚乐忽然跌倒连忙走出店里去扶她,紧张地问:“小姐,您怎么了,还好吗?” 戚乐咬牙,她手腕上的金珠似乎察觉到了不妙,有些盈盈发光。戚乐觉得自己似乎清醒了一点,她刚准备站起来,请服务员帮着她叫辆车,李朝舟便走过来了。 李朝舟道:“我是她的医生,让我来看看。” 李朝舟本来就是和戚乐一路来了,服务员见到他这么说,自然没有任何困惑的就让开了身形。李朝舟检查了戚乐的状态,对她说:“别硬撑,累就睡。” 戚乐定定瞧着李朝舟,突然从牙缝里挤着骂了句:“睡你妈!” 李朝舟被骂连眉头都没动一下,他说:“睡一觉,你只是太累了,睡醒了就好了。” 戚乐道:“李朝舟,你当我傻子?” 李朝舟微微一笑:“我当你是世界上最聪明的人。” 戚乐被这句话噎得不上不下,她的情绪压了半晌了,到这会儿是真的压不住,扬手就揍了李朝舟一巴掌,但她累得很,这一巴掌软绵绵的,连个痕都没在李朝舟脸上留下。 戚乐气急,转头对服务员道:“他不是医生,他是拐子,报警,赶紧报警!” 李朝舟似乎知道戚乐会这么做,他从自己的皮甲里拿了自己工卡,递给服务员看了一眼。说:“病人情绪不稳,你还是帮着叫救护车吧。” 叫救护车比叫警察好,服务员赶紧就打电话去了。戚乐咬牙切齿,忽然软下了声:“李朝舟,我一直都很相信你。” “我那么相信你……我多难信任一个人……” 李朝舟笑着说:“所以不相信我也很快,我只能抓紧时间,抓紧机会。” 戚乐的眼神渐渐阴沉,她看着李朝舟,也笑了:“你故意的?” 李朝舟没有回答,不知道被什么提醒,看向了她手腕的金珠。他伸手强行去将戚乐身上的金珠解开,他是个人、还是个十足的、不知救了多少人命的好人,金珠并不排斥她。戚乐再挣扎也只能看着他将东西从自己的手腕上摘下。 李朝舟还要说:“你什么时候信这些东西了?” 金珠一离手,药物的作用和系统的力量让戚乐几乎立刻就抵挡不住倦意,但她的意志力还是惊人,竟然依旧撑着,强硬道:“没办法,人在绝境里想要活下去,总得什么办法都用。” 李朝舟听见这句话,看了戚乐一会儿,竟也点了点头:“你说的对,我没资格说你。” 他伸手更为强硬地捂住了戚乐的眼睛,他说:“戚乐,你不是想要活下去的吗?那就别想些别的东西,一心一意地去活。” “闭上眼,再睁开眼。” 戚乐听见李朝舟透出温柔的声音:“你就能够好好的活下去了。” 戚乐失去了意识。 系统对李朝舟道:“没用的,她已经反抗了。再来一个世界,也还是会和之前那个一样。之前那个好歹是过了任务时点,她才发现的,事情勉强还算做了。你如今就算让她继续……她也不会配合。” 李朝舟回答:“那就让她什么都不知道。” 系统:“……?” 李朝舟道:“这次我来做。” 系统闻言沉默,过了好久它才说:“你知道我没办法让你保留记忆进入任务的世界的吧?没有记忆,你要怎么做?” 李朝舟说:“和现在一样做。” 系统隐约明白了李朝舟的意思。就好像李闻道明明和安明珠没什么干系,他也会因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主动走进来一样。无论李朝舟有没有记忆,他的执念总会驱使他去保护戚乐……不管她需不需要。 “我知道了。”系统有些低落,“我会好好安排的。” 李朝舟似乎也知道自己一直在强人所难,他道了歉:“抱歉,最后一次了。” 系统欲言又止,它重重叹了口气,觉得自己在这个任务结束后,迫切需要疗养。第一次执行任务就需要疗养,系统苦笑,它可能要留名系统史了。 救护人员赶到了,李朝舟帮着旁人将戚乐抬上了担架,紧接着自己也倒下了。场面顿时乱成了一团,而始终找不到戚乐的白婉则再次去寻了了尘大师。 她带着已经被摔碎的血佛去见这位和尚,再谈及血佛的影响之前,先迫切询问道:“大师,您说婴香被毁并不能救人是怎么一回事——这东西难道只要点了,还就没得救了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3.现实09 最快更新你活不过这一集(快穿)最新章节! 救护车上, 戚乐刚被抬进去就睁开了眼睛。 她的突然清醒吓了救护人员一跳, 手里拿着的氧气面罩停在了半空,不知道是该接着替她戴上去还是放下。戚乐对救护人员微微笑了笑,撑着救护车的担架便坐了起来。她往旁边看了一眼,旁边是同样晕倒了的李朝舟。 戚乐说:“他怎么样了?” 救护人员还没来得及回答, 戚乐又道:“算了, 和我又有多大关系呢。” 她温柔又和善的对车里因她的突然清醒而目瞪口呆的一众医护人员说:“我感觉好多了, 我可以下车吗?” 其中一位护士缓过了神,她连忙道:“不行, 你刚刚才晕倒, 没有查清楚缘故,你——” 戚乐道:“我是自己睡过去的, 现在醒了。不过睡着的时候好像不小心将东西欠在了掌心里头。” 她张开了自己的手,手心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扎进了耳环。那是个金珠用红线交缠打结坠在钉上的耳环, 金色的细钉还欠在她的血肉里,远远看着就像她把金珠挂在了手心上一样。 医护人员:……这是不小心能做到的吗? 戚乐只给了这个理由,情绪平稳的让人寻不出半点不对。她请医护人员为她简单处理了手心, 借了对方的电话再一次联系了白婉,和对方约好了见面的地方后, 便要从救护车上下来。 戚乐说:“我可以签免责声明,我的确没什么问题。”她又看了眼疲惫非常的李朝舟,说:“你们还是多照顾他一点。” “他看起来……比我不好多了。” 话说到这里, 戚乐也觉得说的尽够了。她离开了救护车, 去找了白婉。 白婉人在了尘落脚的酒店里。 戚乐刚到白婉约她的套间里, 就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劲。她顿了一瞬,走到了白婉的身边,问了句:“怎么了,一副天灾要降的样子。” 白婉的脸色难看极了,戚乐心中隐有预感,她笑着问:“不是说有关于木薇的事情要和我说吗,怎么这幅表情。难不成她还出息了,成功说服我爸讲他手里的股权渡让给她了?” 白婉:“……如果真是这样倒好了,木薇出息的超乎你的想象。” 白婉看着戚乐,似乎有透过她看见她的母亲。戚乐被她瞧的有些不舒服,将外套丢在了沙发的另一头,坐在了她的对面,敛了笑意,不耐地敲了敲桌沿:“白婉,有话直说。” 被戚乐的态度一气,白婉再多的优柔都在一瞬间统统化成了泡沫,她深吸了口气,从得知结果的恍惚中回过神,极力镇定地对戚乐开口:“戚乐,你快死了。” 戚乐冷声:“我活的好好的。” 白婉道:“我知道你对怪力乱神的东西一项谢敬不敏,但是戚乐这世上真的有很多事情是说不清的。比如你母亲当年的死,又比如你成年后明明该要治愈却又突然糟糕下去的身体。” “你上次去S市告诉我,你毁掉了木薇的婴香。”白婉道,“为了以防她不吃教训接着发疯,你还托我看着她点。” 戚乐道:“你联系我难道不是因为她又搞出了东西吗?” 白婉道:“一开始的确是。”她从包里取出了包的严严实实的一块红玉碎片,将那块血玉放在了戚乐面前,“在你离开后不久,她就订购了这个东西,养在她的房间里。看着她的人说这东西一点点被她磨出了形——但她明明没有购入任何玉雕的工具。” “我记着你的话,所以立刻想办法把东西弄出来请了尘看看。了尘告诉我,这东西是血佛。” “血佛是供奉才会用的称呼,按照了尘说法,这东西应该叫做小鬼玉。”对这些东西,白婉似乎也有着恐惧感,她解释着,“婴香是一种,血佛也是一种。不过他们都只是载体,并不是真正会害死人的东西。” 戚乐理了白婉话中的意思:“你是想说,木薇用婴香咒我,引得是小鬼的怨恨来诅咒我。我毁了婴香,只是毁了载体,诅咒没有变。她只是稍微换了个承载小鬼的东西,就能接着变本加厉的咒我。” 白婉说:“……对,是这个意思。” 戚乐冷声道:“砸了血佛,将她彻底看起来不就行了?” “不行。”白婉情绪崩溃了那么一点,她很快收拾好,“不行,戚乐。” “你没听过小鬼难缠吗?”她勾了勾嘴角,“达不成它的心愿,杀了木薇都没有用。婴香已经点过了,它已经找到了你。我毁了血佛,只是毁掉了它的栖身之所。它不再听木薇的驱使,可它依然会盯着你——” “不为别的。”白婉看着戚乐,“木薇当时流产,也的确有你的插手对吗?” “木薇的恨滋养它,它也恨你。” 戚乐:“……恨我的人能填满半个戚氏,不缺这么个东西。” 她慢条斯理:“你到底想说什么,你想说这东西要害死我了,而你找不到人能对付吗?” 白婉:“可以对付,但需要时间。了尘同意帮你,但他说你的命盘撑不住了。” “戚乐,你得买命。”白婉说的讽刺,“你的命盘不好,作孽又多,本来就不是长命之相。不买命先续着,等不到了尘替你驱魔解毒,你就要先死了。” “可在这个时代,谁会心甘情愿的把命卖给你?”白婉颇为痛苦道,“这东西还不能沾上半点‘强’,‘强’一点你都得到个适得其反的结果。” “戚乐,我答应过你母亲要尽可能的帮你。” “但我要去哪儿给你找这样的人?” “——连我自己,我都不愿意。” 白婉面色冰冷,她抬头看向戚乐,语气冷酷的要命,可从来只有利益得失的眼里竟然有了难以遮掩的水光。她注意到不妥,骗过了脸去,平淡:“戚乐,我不知道该怎么救你了。” 就像戚乐说的,这天底下想要她死的人千千万,可想要她活的就那么几个。就这几个里,能说拿自己命换她活的,在白婉的认知里根本就不存在。 而这让白婉痛苦。她虽然是因为利益才站在了戚乐的阶队里。但戚乐的母亲对她有恩,她与戚乐共事又这么多年,就是和只宠物同居,这会儿也要有不舍的情绪了。更何况戚乐不是猫,是白婉看着长大的古人之友。白婉是真心实意想要救戚乐,所以当了尘给了她一个她做不到的办法后,哪怕面上绷得再好,她也感到痛苦。 戚乐心想,白婉大概是认为自己对不起她。 戚乐坐在白婉的对面,她心里是没什么波澜的。她本身对这些东西是半信不信的态度,就算因为陈寒如今信了个十足,但因着系统先前帮她的缘故,她并不觉得自己撑不过这一时半刻。 比起白婉的挣扎,她更在意李朝舟瞒她的东西。 李朝舟绑定的系统……他们俩到底想从她身上得到什么。 戚乐在瞧见手机成了静音,白婉电话久拨不通时便起了疑心,她是个惯性事情做两手准备的人。前脚陈寒给了金珠,她几乎后脚都寻了个差不多模样的带手上,而陈寒交代她打结带着的,则被她想了想弄在了耳钉上假做了个袖口。 她是不想要怀疑李朝舟的,但李朝舟似乎急了,连马脚都来不及掩饰,让戚乐想要当做没瞧出来不对都不行。 戚乐瞧了眼自己手心包着的伤口,对尽力维持这平静的白婉说:“我想去见见了尘大师,有些事情我想请他帮忙。” 白婉作为她的长辈,这些年来虽然是为了利益才帮她,但为她也算是穷尽了心力。戚乐也不愿意见到白婉强作镇定的样子,她温声说:“办法都是人想的,我先前惹过了尘,也许他是因为气我才只给了你这么一个办法。我去见他,和他道歉,在他的道场里,也许他能有别的法子帮我熬过去呢?” 白婉听着她的话,似乎也见着了新的可能。她顿时点头,毫无犹豫:“好。他今天应了我后就回S市去了,我立刻送你去机场,和你一起再去找他一次。” 有了新的努力方向,白婉的冷静真实许多,她甚至敏锐抓到了戚乐话语中的问题,提醒道:“还有,了尘大师在的地方是佛寺,不是道场。你记清楚了,别求人的时候出岔子。” 戚乐:“……”行吧。 戚乐从机场出来还没有几个小时,就又被白婉送了回去。这一来一回的折腾,等戚乐再一次坐上飞机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整个飞机上的人都在夜色里昏昏欲睡,只有白婉和戚乐,一个因为怀着沉重的心思,一个在两天内都不能休眠,一路睁着眼到了S市。 她们到的时候深夜,白婉觉得这时候什么都没戚乐的命重要,也顾不得其他三更半夜硬生生敲开了了尘在的寺庙的门,强硬地去见了已经睡下的了尘。 了尘被打扰了休息,语气很不客气:“不是说了让她先去找续命的吗?她撑不过三天我就算除掉了婴灵她也活不下来!” 戚乐突然问:“三天?”她看向白婉:“这个你没告诉我?” 白婉正着急着:“一天三天有区别吗,总之你快不行了!”她转头对了尘道:“大师,续命这办法太难了,您有没有别的法子能救我们家小乐的。什么价钱您都可以开,只要能救她命,她都能付!” 戚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4.现实10 最快更新你活不过这一集(快穿)最新章节! 戚乐不得不开口:“我没说过……” 白婉根本没有理会戚乐, 了尘倒是听了戚乐一耳,极富深意的看了她一眼, 不阴不阳道:“生死之前,黄白只是俗物。就算你的老板舍得,对我舍得也没什么用。我不会将自己的命折给她。” 在路上, 白婉也大概和戚乐说清楚了“续命”是怎么样一种法子。首先需要一个心甘情愿将命给你的人,然后由精通阵法命理之术的人进行施法, 如果术法成功了, 戚乐就能在咒术下挺过解咒需要的三天。但这法术的问题在于续命所需要的代价, 这是有违常理的做法, 连了尘也只是知道、略懂、可以操作,但他也不知道代价是什么。付出性命的在短时内横死, 戚乐借这一人命刚好挺过三天——这已经是了尘能想到的比较好的结果。 戚乐听完后也曾想说, 如果一个人不行, 找来十个、甚至百个呢?不告诉他们发生了什么,仅仅只是借一部分,平摊下来,是不是能够将危害降到最低。白婉没好气地回她:“你以为我没想到吗?我当时就问了,你知道了尘回我什么吗?” “他问我这么敢想,怎么不去请天帝来布阵。” 戚乐:“……” 越是从白婉哪里了解了尘对她目前状况的判断, 戚乐越能理解白婉为什么会感到绝望。如果不是自己身强体健着, 若她没有经过系统的帮助, 现在仍是半躺在病床上有气出没气进的濒死状态, 她大概只会比白婉更崩溃绝望。 掠过白婉纠结着的续命, 戚乐直接伸出了自己的手递给了尘,表达自己此来真正的目的。 戚乐问:“了尘大师,我为我先前的莽撞失语向您道歉。我今天来,并不是为了向您纠缠‘续命’一事,我有别的想请您看看。” 了尘闻言,半搭的眼微微一抬,他说:“你已经是个被‘摄魂夺魄’的结果了,还要我看什么?” 戚乐:“看我是不是真的要死了。” 她张开自己的掌心:“不瞒您说,我因是个长病号,一直都十分关注自己的身体状况。前两天为了半出院,更是做了些必要的检查——从科学的角度来说,我被判定健康,或许现在,比常人还要更健康。” “所以……在一开始的时候,才会对您多有冒犯。” 了尘冷哼了一声,他是个记仇的小心眼,记着上次戚乐讥讽他的事情,故意不去看戚乐的手,只说:“是吗?我还以为在戚总的眼里,我就是个骗子呢。” 气氛一时僵住,白婉在心中拍额。她给戚乐递了一个眼神,示意她前往忍住脾性别忘了自己是来求人的,同时对了尘讨好道:“这是什么说法,您是有名的法师,怎么会有人说您是骗子呢?” 了尘呵了一声,并不接受白婉的圆场:“是吗?那上次我见的人是别人?” 白婉:“……” 白婉正欲再说些什么,了尘却挥了挥手道:“我累了,两位施主如果有事要寻,也请按着规矩来。鸡鸣七声,三香燃尽,两位再求于门前,我自然是会好生接待的。” 说罢了尘起身欲走,白婉刚要起身再说两句,戚乐主动上前拦住了了尘。 在了尘发怒之前,戚乐道:“大师对我可能还有些误会。” 了尘又哼了一声。 戚乐也不在意,她温声说:“是真的误会。我虽了解的不多,也听说出家人不打诳语这句话。大师是出家人,我怎么会有您是骗子的这种想法呢?” 了尘闻言皱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戚乐见了尘停下,她后退两步,想了尘作了一揖,语气是十足的真诚:“了尘大师,先前都是我见识短浅,有眼不识泰山。都说出家人慈悲为怀,了尘大师又是德高望重的大师,想您也不会同我这样的无知小辈计较。” 戚乐说着,竟然又对了尘鞠了一躬,手里不知道从哪儿变出了一枚翠到滴绿的翡翠扳指供给了尘,无比谦卑道:“大师,还求您救一救我。” 了尘:“……” 了尘原本讥诮的话全都收了回去,面对这样放低姿态的戚乐,他竟然感到有些不适和歉意,连连摆手道:“……哎,小戚总真是太客气了。” 他侧首对身边的小沙弥道:“愣着做什么,还不赶快给两位施主上被热茶?” 小沙弥一愣,颇为委屈:“可是师父,您先去还很是恼——” “恼什么!你师父我修身养性,怎么会恼!”了尘敲了沙弥脑袋一下,顿时变得慈眉善目,“小戚总想让我帮您看什么?” 目睹了一切的白婉:“……” 论打蛇七寸,捅人心窝,还是戚乐最天赋异禀。 了尘收了翡翠扳指,亲切和蔼地向她招了招手,捏着她的掌心仔细看了看。不看还好,越看了尘越心惊,到了最后,他甚至有了些恼怒。 戚乐一直观察了了尘的神情,见他神色突变,不由开口:“大师,是有什么问题吗?” 了尘抬头,脸色僵硬。他松开了手,对戚乐冷冷道:“小戚总这是拿我寻开心?” 戚乐道:“我是诚心来求。” 了尘冷笑:“既然诚心来求,不该带着别人的法子来求。” 戚乐闻言困惑:“别人的……法子?” 了尘见戚乐的困惑不像作假,他的眼里也添了不解:“你不知道?你身上的咒术被转移了,似乎是一点一点移的,所以起初我也没瞧出哪里不对。这手法精妙的很,只能从态势上窥出一二,就是我也瞧不出半点咒阵的痕迹——是高人手笔。” 说着,了尘看着陡然沉默下来的戚乐诧异道:“这样复杂的救命法子,肯定不会毫无痕迹。你真的一点都不知道?” 戚乐:“……我的确不知道。” 她微微笑了笑:“按照大师的意思,我是已经没事了吗?” 了尘点了点头:“咒本身如果已经被转移了,那么你自然也能算是获救。” 白婉听见这句话,连道了十句佛,她对了尘说:“按照您的说法,我们家小乐其实已经安全了?这咒解不解都没关系,也不需找人续命了?” 有人技高一招,办成了他没办成的事情,了尘显然谈不上愉快。他勉强向白婉点了头:“这是自然。” 戚乐看了看自己的手指,指甲已经透出了健康的粉色,的确是瞧不出半点被叫魂夺魄的模样。 她收回手指,仍问道:“您能查出咒术移去哪儿了吗?” 了尘:“……你一个受益人都毫无知觉,我又要怎么得知?”顾忌着自己的名声,了尘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补充了一句:“我还是那句话,移咒不是佛道的解决办法,但这种无论放在哪一道都能算是复杂的咒术一定会留下痕迹。找到痕迹的主人,自然也就能找到现今的承咒人。” 白婉也是刚刚接触到这类事情,还没完全从戚乐将死的惊痛中缓回。她忧心愁愁道:“有人不声不响帮她移了咒,这会不会对她也有影响,比如平添冤孽什么的。” 了尘嗤笑:“寻了别人替死,造孽不是肯定的吗?不过造孽总好过即刻去死不是吗。”他仍是不太相信戚乐真的毫无所觉,试探道:“小戚总不声不响接受了这样的法子,自然也是不惧这点冤孽的。” 戚乐:“……” 戚乐缓缓道:“我的确不惧这些东西。神神鬼鬼,冤孽债恨。若是怕报应,我未及成年就该死了,哪里还等到今时今日受这场好戏。” 白婉听出戚乐话中有异,不太确定看向她。 戚乐虽然没从了尘的口里得到太多有关系统的信息,但却得到了一些别的、能够印证她心中一部分猜想的信息。这些信息很少,其中能够拼凑的一小部分“真相”已让戚乐坐立不住。她面上镇定,指尖却在控制不住的轻微颤动。 她起身向了尘告辞,恭敬道:“多谢大师了。解咒的事情还请大师多多费心,费用我即刻便支付给您,无论成功与否。” 听见戚乐的话,了尘又有些惊讶,他说:“你已经没事了,还要解咒做什么。”顿了一瞬,他又道:“还是你根本就是知道这件事的,此刻良心不安了?” 戚乐笑道:“大师高看我了,良心这种东西,您觉得我配有吗?” 她说的漫不经心:“不过只是仍在给自己挣些活路罢了。” 了尘最不喜欢的,就是戚乐这样虚虚实实真假参半的人。他看了戚乐好一会儿,也弄不清楚她的目的,只能最后说道:“我可以继续,但依旧需要三天。若是新的承咒人挺不过这三天,我就算了解了也无用。” 戚乐颔首,表示自己清楚这件事。了尘瞧着她欲言又止,临戚乐走了,方才说:“戚施主……人心向善,还望您珍惜这次机会,多给自己攒些福报。” 戚乐闻言回头,她笑了笑。 见着她的笑,了尘只觉毛骨悚然。待他缓过神,想要再说些什么,戚乐已经走出十步开外了。 白婉追上了戚乐,完全被她今早的举动给弄懵了。她抓住戚乐的胳膊,皱着眉问她:“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乱七八糟的,我头都疼!我看你还是跟我再去找几个大师瞧瞧,以防万一!” 戚乐拂开了她的手,正看着手机上的消息,那时陈寒发来的。 看完了消息,戚乐心中有了数,她对白婉慢条斯理道:“没什么事,你也别操心了。” 白婉闻言更气,她厉声道:“我能不操心吗!” 白婉也是急了:“你母亲将你交给我,我总不能还她个死的!” 提到母亲,戚乐倒是笑了。 她回忆了片刻母亲,对白婉说:“我想我就算真的死了,她也不会怪你。” 白婉真的生气了:“戚乐,我知道你是个混不吝,但你不能这么说你的母亲。” 戚乐道:“白姨,我知道你是我母亲最信任的下属和朋友,但你却未必真正的了解她。” “你就不好吗?我母亲死前将一切留给了我,甚至为防万一,替我留下了不少保命的锁。可这些锁里,没有一个是能让我平安无事的。”戚乐道:“我母亲从安排一切起,就没想过我这辈子能够平安康宁。她对我的期许,不过是从我父亲手里保住她的东西。” “我的母亲和我是一类人。我们——”戚乐顿了一瞬,刚要作出评价,就被白婉尖锐打断。 “戚乐!”她强硬道,“你不想跟我走就直说,别给我扯这些。” 戚乐软了一瞬,她说:“好吧,我不说那些话。那你能对这事——”不再过问四个字压在戚乐的舌尖,她本来都要说出口了,却不知因为什么缘故迟疑了。 或许是因为想到了先前那世界里的人同她说过的话,又或许是心中的情绪实在太多压得她没力气再说话,戚乐停下了,她重新开了口:“白姨,这事的确有点匪夷所思,旁人差不了手的,你别担心,我能自己解决。” 白婉本来已经做好了同戚乐大吵也不走的准备,气都已经提在嗓子眼了,忽然接到戚乐这么一句话,差点没能反应过来。她说:“你说什么……我没听错吧?” 戚乐:“没有。这不是怕你没办法和我妈交代吗。” 白婉:“……我真不习惯你突然懂事。” 戚乐自己也有些不太习惯,她说:“这事我心里有数,也能处理的来。” 白婉狐疑道:“你别是随便敷衍我呢,不行,你还得和我说清楚你身上到底是怎么回事,不然你还是得先跟我去再看几个和尚道士。” 戚乐见白婉不达目的不罢休,瞧瞧时间也的确来不及了,她对白婉言简意赅、实话实说:“我遇见过一个系统,按照了尘的说法,大概就是它帮我移的咒语,但是这系统不是我的,主人是李朝舟,我现在怀疑咒在李朝舟的身上。” 白婉闻言:“……” 白婉道:“戚乐……你就算真的不想我再多事,也不用编故事骗我吧?” 戚乐:“你看,我说了你也不信。” 白婉:“……”你编故事谁能信! 白婉正欲再说什么,戚乐却说:“白姨,我时间不多,真的不能跟你去再跑。你如果实在不放心,不是还有两天吗?你把他们请来围成一圈看我就是了。” 戚乐微敛了笑:“这是我最大的让步。” 白婉意识到戚乐的坚持,她也无法只能接受。戚乐看着她从手机里翻出了一堆名单,一边对戚乐说着“保持联系,我找到人就来”,一边已经开始了联系。 戚乐见白婉这边处理的差不多,便在她通话寻人的时候不声不响地先离开了。 她离开还没多久,就先察觉到系统回来了。 系统的声音听起来可要比前几次冷漠多了,它说:“戚乐,你真是狠得下心。” 戚乐一边走,一边说:“哪里,比不得你们。” 系统咬牙切齿:“他没多时间了,你还骗他。” 戚乐诧异:“是我骗他吗?”她冷声说:“难道不是你们在骗我吗?” 系统一滞,它声音有些结巴::“你,你知道了?不对,你是不是在炸我?” 戚乐含笑:“我炸你什么,炸你的主人是李朝舟,炸你们俩合作移了我身上的咒,炸你和李朝舟在准备替死吗?” 系统:“!” 戚乐淡淡:“我是不是该感激涕零,感动万分,谢谢医生慈悲为怀救我狗命。谢谢你配合演戏,让我活得毫无负担?” 系统:“戚、戚、戚——” “戚乐。”戚乐替系统念完了自己的名字,“我确实不是什么好人,也不择手段,更是比谁都想要活下去,只要能活下去,什么结果都能接受。” “但这个不行。” 她说:“只有这个不行。” 戚乐曾经觉得,只要能活下去,你管需要牺牲什么呢。一时的金钱、尊严,又或者是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没什么不能舍去的。对她而言,这世上无人可信,无人可靠。她能拿出的筹码只有自己,所以为了达成她的目的,她先学会了分割自己。 在汪洋大海里抱着根浮木漂浮,软弱会加重浮木的负担需得丢弃,眼泪只会增加波涛也需得丢弃。后来她发现,信任比软弱还要厚重,也只能被丢弃,再到后面,情感也太重了会使她迷失于海,都不能留下。 刨去壳里头的,徒留一句空荡荡的人抱着一根空荡荡的木头,只有这样她才能游着。 本来也没什么不好,轻飘飘的戚乐,狂风骤雨也淹没不了她,她无所畏惧坚强无匹。 可偏偏有人回来了,他不想要空荡荡的戚乐。 他将戚乐丢掉的东西一个个捡回来,本想要一点点填进去。去没想风浪大了,浮木要倾了,他不得不先去找别的办法——于是他用自己雕了船,将戚乐撞进了船里,船足够大也足够坚固,载着戚乐如同海中堡垒。狂风侵不了她,海浪也碰不着她。到了这时候,他将戚乐丢掉的那些东西,又试着一个个放上船去,让她好一点点将东西填回去。 多么舍己为人,光辉高尚,又贪婪无比。 你怎么能指望一个“人”能毫无负担的接受这艘船呢?既然要她毫无顾忌地接受,就不该还奢望她能够做个正常人,重拾回喜怒哀乐。既然要让她重拾回做人的模样,就不该填满了之后撒手,让她重得没法在海里浮起。 “……你们比我要心狠。”戚乐说,“我做事,都从不求样样俱到,你们做事,倒想求事事都顺自己心意。” 系统哑然,好半晌它才说:“他只是想要你能健康高兴的活下去,他以为这是你想要的。” 戚乐漠然:“我要他教我做人了吗?我要他的命了吗?” 系统:“……难道你不想活了吗?” 戚乐迈过了斑马线,她已经看见了斑马线对面等着的人。她对系统道:“我当然想活,即使到了现在,我还是想活。” “但我不要别人施舍来的命。”戚乐笑了一声道,“我天生反骨,你偏要给的,我偏不要。” 系统跟了戚乐足够久,它期初还是因戚乐的话语而感到内疚,可当戚乐将这类话多说了几次后,它隐隐察觉有些不对。戚乐不是个热衷于剖析自己内心的人,哪怕是真心流露,她说上一句也就顶天了,正常还会将别人的思绪扯到旁的地方去。哪有将自己的真实想法翻来覆去给人瞧的事? 系统警惕起来,它:“戚乐,你——” 戚乐已经见到了马路对面的人,她张口就道:“把这东西从我脑子里抽出来!” 系统即刻察觉危险,它几乎是立刻想逃,却被死死钳制在了戚乐的大脑里。它有些慌张,终于看清了戚乐拜托的人。那是个很年轻的女学生,身边站着个和她年纪差不多的青年。青年一派吊儿郎当的模样,但他身边的女学生却沉稳得不似常人。 正是这女学生手里捏着什么印死死的将它封在了戚乐的脑袋里,让它进退不得! 就在这时,吊儿郎当的青年笑道:“戚乐,怎么样,我师姐靠谱吗?” 戚乐还没说话,被抓住的系统终于反应了过来,这个人是赵明——戚乐失踪的邻居! 戚乐瞧了赵明一眼,并不理他,只是对陈寒道:“它还在我的脑袋里。” 陈寒说:“抽出来比较麻烦……总之抓着就行,也不一定要抽出来吧?” 戚乐定定看了陈寒一眼,她缓声道:“陈寒,你是修道的,但我调查了你的家庭。你的父母都是保守的人士,不会接受你给人看相驱魔为生。你未来的工作和收入还没着落吧。” 陈寒:“?”怎么提这个。 陈寒有些不快:“你调查我父母?” 戚乐道:“小心使得万年船,习惯了。如果冒犯了你,我道歉。” 陈寒没吭声。 赵明看了看,打圆场道:“戚乐这个人就这样,路滑点她都要派人去查刹车防止有人会害她。但是戚乐,你不能这么对我师姐啊,她很把你的事放在心上的,你看我们是提前赶到的,还及时通知了你。如果不是我们来得及时,你脑子里的东西,应该又把你拽去别的小千世界了吧。” 戚乐说:“陈寒,我也是真心要感谢你。” 她伸出手:“我母亲其实除了戚氏的股票外,还留给我另一样看家的东西。我在B市中心有一栋四合院,如果你能帮我将这东西抽出来,我愿意以五百万的价格卖给你。有这东西,你母亲也不用再担心你的将来。” 陈寒:“……五百万卖给我?”她匪夷所思,“五百万?我哪儿来五百万买你的房子?” 赵明闻言却沉默了,他试探着问:“王府旁边的那个?” 戚乐点头:“对。” 赵明的手都抖了,他一把抓住陈寒的肩膀压着激动道:“师姐,买啊!” “那是戚乐压箱底的嫁妆,那宅子值两个亿!B市想买的人排队能排出三米外呢!” 陈寒:“……” 陈寒伸手握上了戚乐的手,十分诚恳:“看您说的,我自然尽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5.现实11 最快更新你活不过这一集(快穿)最新章节! 在陈寒着手准备处理戚乐身体里系统的时候, 赵明将自己失踪这段时间的经历同戚乐做了个交代。 “……总之,当时你也病危了,病危通知都下了,我拦不住你小妈签字又帮不上忙,就觉得这人世间真是没趣。不要脸的活得坦荡潇洒,要那么点良心的却活的步步为艰。我觉得没意思极了,一时想不开,也就不太想活。” “但是割腕太疼,安眠药万一死不透留个后遗症也麻烦,毒\\品什么的你平时管我太紧我也弄不到。”赵明细细数着死法,“所以我就想到了家里那颗祖传的仙丹嘛。谁都知道仙丹这东西就是化学□□啊,里头就是些云母丹砂什么的, 谁吃谁死么?我就想□□不好买,我吃这个自杀应该靠谱,就是没想到我爷爷留给我的这个祖传宝贝……它居然是个真货。” “再然后就是你看见的那样了,我飞升之后因为一点小问题困在了天庭上, 正巧陈寒修道飞升了才帮了我一把。我拜她作了师姐, 然后听说你在找她帮忙, 就赶紧催着她一起下来帮你了。” 赵明坐在沙发手,手里端着杯冰可乐和陈寒唏嘘:“人这运气啊,一上来挡都挡不住。你瞧,我居然成仙了。我一个化学从来没及格过的人, 居然成仙了?” 戚乐伸手替陈寒也倒了杯冰可乐, 顺口回道:“你要是化学及格, 就不会想到吞丹药自杀这种办法。你得谢谢你自己化学没学好。”在赵明不满欲辩的时候,戚乐又说:“死过一回,现在你还想死吗?” 赵明:“……” 赵明低头看着杯子里褐色的饮料,对戚乐实打实说:“不想了。” “戚乐,我先头其实不太明白你为什么那么想活。你说你,爹不疼娘早死也就算了,你小妈摆明要你死,而你爹又是副袖手旁观的路人模样,你和所有人勾心斗角,拼死拼活地挣,这么狼狈的活着到底有什么好?” “直到我吃了药,躺在床上等死的时候我才有点明白了。”赵明喃喃道,“死了不值。为不值的人死更不值。他们都不在乎我,我为什么要为他们去死呢?命是自己的,怎么活也是自己的,我不能让仅有的、在乎着我的那些人再伤心了。” “戚乐,你那么努力的活,是不是就为这个?” “……” 戚乐将手里的饮料端去给了陈寒,她没有回答赵明的问题。赵明的经历瞧着和她有些像,但因为性格已经父母教养风格,她和赵明终究是两路人。 赵明像他的母亲韩玥,虽然瞧着韩玥精干而赵明憨傻,但他们俩都是向光而生的人。黑暗并不是他们讨生活的必需品,而是一时困住了他们的泥潭。戚乐则不一样,她是个活在夜里,在漆黑中玩弄人生的行人。 她想活,曾经就仅仅只是因为她想活——甚至连个真切的目标都没有。 这一点谁都没看出来,就连白婉都以为她是在为了她母亲在拼命。发现了这一点的,看出了这一点的,甚至不问不询就要给她一个目标,将她拽出来给她一束光的人,就是如今她要对付的人。 就是李朝舟。 赵明没等到戚乐的回答,他也没觉得哪里不对,只以为自己说中了,喃喃道:“戚乐,我真佩服你。你一直都在让自己过的更好,从不轻言放弃,是我见过最无所畏惧的人。在我什么都不明白的时候,谢谢你照顾我。” 戚乐坐了回来,她微微笑了笑,对赵明道:“橙子剥好了吗?留给我一个,剩下你去给陈寒送去,顺便帮我问问还要多久,我不方便催她。” 赵明满肚子的丰富情感被戚乐这话浇了个透心凉,他哼唧了一声,将一个剥好的橙子塞给戚乐,端着剩下所有的橙子去找了房里的戚乐。 房里,陈寒翻着本古籍几乎画了一地板的咒文,这让赵明走进来的时候小心翼翼,扭成了许多怪的姿势才将橙子给送到了。他嘴里嘀咕着,也不知道戚乐那杯可乐是怎么送的。 陈寒:“她搁在了门口,我自己用法术挪过来的。”她看了眼赵明,“你是个神仙,你还可以自己飘过来。” 赵明:“……” 赵明将橙子搁去了一旁,忍不住想陈寒吐槽戚乐这个人有多么不解风情。他在天上孤苦伶仃担惊受怕那么久,话还没和她说两句呢,就被嫌烦赶过来了。 陈寒被迫听了两句,她放下手中的,问了赵明一句:“你夸她勇敢,无所畏惧?” 赵明:“?有什么不对吗,我夸她了,她不该也顺势夸夸我吗,这是礼节啊!” 陈寒笑了声,她问赵明:“你知道这世上有什么人才会真的无所畏惧吗?” 赵明:“……戚乐那种人?” 陈寒道:“没心没肺、连自己都可以摆上棋盘玩弄的疯子。” “再强的人也会有畏惧的东西,而疯子只求己心欢愉,他们求存为得也仅仅只是欢愉的还不够。你这么夸她,是夸她有毅力不言放弃,还是在骂她丧心病狂疯疯癫癫,半点人样都没?” 赵明惊呆:“……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陈寒道:“我们都知道你不是这个意思,所以戚乐也只是让你来给我送个橙子,免得你真把她给惹毛。” 陈寒又道:“把你姐姐喊来吧,我阵琢磨的差不多了,可以动手了。” 戚乐站进了阵法中央。陈寒搞的这套东西她看不太懂,但也能瞧出房里有什么不太一样了。系统更是在她脑海里疯狂大喊大叫,瞧着是彻底慌了神。 随着陈寒咒文一字字念出,戚乐能感受到系统不再只是藏在她身体里的一抹意识,它好似从遥远的地方一点一点地、终于被拖拽进了他们的世界,它的声音也从彼方来到了现实。 在陈寒咒文念至末端,整个房里都响彻了系统的喊叫声。 它悲愤大叫:“戚乐,你不能这么做,他为了能多陪你一段时间,连记忆都不要,想着法子和你一起去陌生的地方。你利用过开阳、杀过巫支祁,欠下过李闻道的情,他用命给你换的心……” “哪怕哪怕是猫狗,这么多条命堆上去也该知道感恩了!” “你怎么能还要反过来害他!” 陈寒是个敏锐的人,她在先前就差不多猜到了戚乐的遭遇。赵明是一知半解的,突然听见房里多了个声音大骂戚乐,还骂的这么难听这么捅人心窝,吓得一抖,差点连看戚乐的勇气都没有。 戚乐倒是毫无所动,临到系统彻底被陈寒抽出的那一刻,她才慢悠悠地回答:“什么叫做害她?你和他做的不是在救我吗?我不过是将你们要对我做的,对他再做一遍,怎么能叫做害?” 她笑了笑:“按你们的逻辑,不该是你们感恩戴德吗?” 赵明听得一个发抖,他对陈寒低声道:“完了,戚乐这气真的很大,完事咱俩还是先走吧。免得被波及。” 陈寒默默将那团金光攥在手里丢进了一早准备好的琉璃罐子里,扫了一眼戚乐的表情,对赵明道:“你说的对,等签了买房合同咱们就走。” 陈寒将琉璃罐子给了戚乐,她有点好:“你把它抽出来是为了什么呢?契约也不算解开,抽出来好像也没什么用啊?” 戚乐扫了眼在琉璃罐子里四处乱撞的一团光,慢慢道:“解除契约需要时间吧,有这个时间,不知道还会生出什么变数。倒不如趁一切还能掌握,先将它停住。它被锁住,无论李朝舟想做什么,都没办法继续下去了。主动权回到我手上。” 陈寒说:“你给的酬劳高,所以我多提醒你一句。他是什么都不能做了,但咒没有解,李朝舟那里如果没有人替他续命,他还是会死的。他这么着急地、顾不及暴露也要将契约完成,就是因为他剩下的时间不多了。与其死了不能还不能给你个安泰,倒不如豁出一切抓紧时间。毕竟按照它们的契约来看,一旦完成,以后这些咒术神鬼基本就再也侵蚀不到你了。” “从以物易物的角度来说,你是赚的。”陈寒陈述道,“但是……” “人不是物。姐姐,如果你想做人,不要这份礼,你得赶紧去救人了。你有想好怎么救人吗?我杀鬼破咒擅长,救人续命可不会。” 戚乐看向琉璃罐里头的东西:“想好了,这里不是还有着一个能救命的东西吗?” 陈寒:“?” 系统:“……!” 戚乐和蔼的敲了敲罐子:“系统,不如来签个新契约?我知道你们有规矩,一系统不侍二主,但今时不同往日……” 她将罐子对准了陈寒的方向:“你也瞧见了,这世上能人异士数不胜数,有能把你抽出来的,自然也有能让你先数据归零的。” 陈寒:“唉,这个我……” 戚乐看了陈寒一会儿,陈寒明白了戚乐的意思。两亿的宅子果然不是好拿的,陈寒付出了自己的“诚实”。她说:“我是破咒的,别的不擅长,将非人的东西给摧个七零八落倒是不难。” 戚乐:“是不知何年哪月才能回去领你们头儿的罚,或者现在就在这里被我数据清零当团乱码。”她温厚道:“看在咱俩的交情上,你选吧。” 系统:“……”戚乐,你能不能做人! 晚上七点的时候,李朝舟坐了最近的飞机,从白婉那儿打听到了戚乐的所在,来找了她。 陈寒赵明、还有系统都不在了。屋子里只有戚乐在等李朝舟。 李朝舟进门后,戚乐正坐在桌边喝茶。哪壶茶也不知道她喝了多久,连茶水的颜色都快淡不可见了。 李朝舟顿了一瞬,伸手想要去替她重泡一壶。戚乐也没有阻止,瞧着李朝舟拿了她的茶壶去厨房找茶叶。等李朝舟找了半天什么也找不着,不得不回头问上戚乐一句的时候,戚乐才慢慢地说:“你问我?这屋子我没住两次,都是白姨打理,我也不知道。” 李朝舟:“……” 李朝舟道:“楼下又超市,我去买些。” 戚乐:“买茶做什么,买酒吧。” 李朝舟闻言皱眉,他说:“喝什么酒,你身体好了吗?” 戚乐笑道:“我身体当然是好的,只是人临死总要喝杯送行酒壮胆不是?” 李朝舟叹了口气,他道:“戚乐,你非得这么直接?” 戚乐微微眯起了眼,李朝舟回过了身,他在戚乐对面坐定,对戚乐道:“既然如此,那我也直接一些,放掉它,别去管这件事了。” 戚乐却道:“你不问我要你买酒是买给谁的?” 李朝舟:“自然是我……”话说到一半,他忽觉不对,紧张了起来:“戚乐,你做了什么?” 戚乐道:“你紧张我做什么,你都已经高尚地决定要为了病人献出自己的性命了,感天动地,闻着落泪,选择都做好了,还管其他的?” 李朝舟:“戚乐!” 戚乐瞥了他一眼,面无表情道:“我只是想,你在一次次陪我玩,拿命去填窟窿的时候,是不是觉得对我特别好,是不是觉得我看在那些的份上,也该拾起你的愿景,好好做人?”说道后头,她似是觉得有些好笑,也真笑了起来,“从此以后,吃斋念佛,向阳而生,心怀大海,人生翻开新篇?” 李朝舟沉默不语。 戚乐慢条斯理地说:“多好啊,还能让人记一辈子。好的我也羡慕。” “所以我也给你备了一份。” 戚乐说着,向李朝舟摊开了自己的掌心,温和着问:“李朝舟,我被你感动了,要做个好人了,我把我的命续给你挺过解咒的三天,你高不高兴?” 李朝舟闻言脸上血色褪尽,戚乐从没看过李朝舟那么慌张愤怒的样子,她还以为李朝舟一辈子都会是那副老成持重的样,生死都不掀一点波澜呢。 李朝舟:“戚乐,你做了什么?” 戚乐道:“回礼啊,你送我的,我也送你。你看,你怎么不开心呢?” 戚乐不紧不慢:“不是挺好的事情吗?你怎么反而像死了人一样呢?” 李朝舟稳了半晌还是没能稳住,他低声喝道:“戚乐,你在发什么疯。你知不知道,你的病……这是唯一的办法了!你把它放出来,还差一点,只要再等一小会儿,你就能完全的康复——” “然后给你哭丧吗?”戚乐冷冷道,“你怎么不来给我哭丧。” 李朝舟闭上眼,他被戚乐气的不轻,却仍在努力的维持自己的理智。戚乐看了他一眼,笑了声:“你看,你都不愿意替我哭丧,又凭什么觉得我愿意。” “当初我拿巫支祁的事情问你,你说巫支祁是个傻子。既然当时清醒的很,知道自己做了回傻子,怎么,如今傻子做上瘾了,上赶着还要再死一趟?” “李朝舟,做人没你这样的。”戚乐看着眼前气色灰暗的人,眼眶有点发红,“这世上没有两头都占的好处。你想要我会哭,就不该还想要我能笑。” “你想救我,就不该再妄想教我道理。” “我多信你啊……”戚乐咬牙切齿,“你却要我当个刽子手?还是你觉得,我就是个刽子手,杀你也不会有半点迟疑?” “……我从没有这么觉得过。”李朝舟道,“戚乐,你或许现在觉得我在为你牺牲,这让你感到重担。” “你能感到重担,说实话,我有点高兴。至少这代表着,你有点在乎的东西了。” 戚乐:“……但这点在乎的东西,你逼着我去在乎后,就又要毁了。” 戚乐也有些不明白:“李朝舟,你到底是要我生,还是要我死?” “你是把自己看得太轻,还是干脆就从没有把别人看进眼里去?只要你高兴,你满意,旁人的想法,你都不需要多问一句的?”戚乐盯着他,“你是当医生久了,彻底的悲天悯人,还是根本就是想看我为你发疯?” 李朝舟闻言,没有第一时间给戚乐答案。戚乐见状乘势追击,她冷声道:“你若还是个人,还是个有良心的人,就放弃和拿东西的契约,做回你自己去,别那么自私自我,逼我一辈子活在负罪里!” 面对戚乐的质问,李朝舟安静了好一会儿,他才给了戚乐答案:“不行。” 戚乐颇有些恼羞成怒:“李朝舟!” 他反而缓声提起从前。李朝舟道:“我还记得小时候你来问我,可不可以不走。我那时候给不出答案,以为不说就还算是留有余地。但你太清楚了,你问完得不到回音,就知道我留不下。你再也没问过我。” 戚乐冷声:“这和小时候的事情有关吗?小时候的事情我从没认为是你的错,你那时候也没成年,没道理为个玩伴和父母哥哥分开。” 李朝舟:“那时候我以为你不再来问我,是因为你有后路了。等我后来从师兄那儿听说了你,才知道你当年根本没有后路。” “那样的时候,你都没多问一次。”李朝舟微微笑了笑,“所以我和自己说,如果还有同样的情景,你再问我,一次我就要给你答案。” 戚乐隐约想起,在李朝舟刚回来那会儿。她气走了前一个主治医生,李朝舟正好接手了她。那会儿她刚手术台上挣扎下来,情绪不太稳定,又怕李朝舟不够可靠,便先提起小时候的事,拉着他的衣摆硬是挤出了泪眼朦胧和他说自己不想死,请他帮帮忙。 而那时候的李朝舟—— “你问我能不能救你,你不想死。”李朝舟说,“我答应了。” “戚乐,我比你想象的更明白你。我知道你那时候只是怕我不够可信,要捏着我的良心。”李朝舟温声说着,“但我也知道,这是你的真心话。你说话十句里有九句是假的,还有一句是经过修饰的半真半假。但这句半真半假里,好歹想活是真的。” “你想活下去,我也想你活下去。‘活’是你坚持了这么多的信念,这才是你唯一不可能放弃的东西。”李朝舟平静道,“你对我说信我是假的,你对我说感谢也是假的,就连现在你对我说你觉得我在逼你也是假的。你对我说过最真的一句话,大概就是‘想活’。” 李朝舟问:“戚乐,如果我什么都不做,当时你死了,你会甘心吗?” 戚乐沉默了很久,她扪心自问,她给了李朝舟答案:“不会。我没办法甘心,我想要活着。” 李朝舟低声道:“这就是我的答案了。” 戚乐巧言善变的舌头第一次停滞,她看着李朝舟,好半晌她才说:“你明明知道我是什么人,你为什么还要——” 李朝舟彻底冷静了下来,他也想了想,笑道:“我也不知道。正如你所说,我也是个自私的人。只是最开始,我没想到你会发现,愿望许错了,漏算了一点。” 戚乐哑声:“漏算了?漏算什么,漏了另一个愿望,忘了再许一个让我忘掉你,让你死的无声无息,我连负担都不用有,只当自己运气够好,上天把救命稻草送到我嘴边吗?” 李朝舟没有说话,好半晌他才说:“戚乐,我希望你记得我。我离开这些年,你有记得我吗?” 戚乐沉默了一会儿,说:“有。” 李朝舟笑了笑没说话。 “事情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李朝舟捏了捏眉心,“我们开诚布公谈一谈,戚乐,既然你想活——” “我真的记得你。”戚乐打断了李朝舟,“我记得。” 她颤着声音说:“李朝舟,你说小时候我问话只问了一遍,没给你开口的机会。那这次我再说一次。” 戚乐看着面前的人,眼睛里朦胧胧的一片,她说:“李朝舟,我想活下去。” “我想和你一起活下去。” 李朝舟的手微微颤抖,他没有给戚乐回答。 戚乐说:“如果你成功瞒住了我,我大概是能活下去的。就像你想得那样我惜命,就算没了你我一时难过,再深的伤口都总能被时间治愈。” “但现在不行啊。”戚乐低声道,“你知道原因的,我做不到。李朝舟,你知道我是个什么都能做出来的人,你死了,你信不信,我敢也跟着你死。” “一回生二回熟。”戚乐说的毫无余地,“你要赌一赌我这句话是真是假,我敢不敢再喝一次毒酒吗?” 李朝舟:“……戚乐,这里不是游戏!” 戚乐:“李朝舟,你都死了,你管我怎么活呢?” 她眼光闪烁:“那东西我就放在房里,你只要去打开盖子,一切就能结束。你死,我活,你在奈何桥上等上几分钟,我就敢来见你。” “门没锁,你去吗?” 李朝舟几乎要被戚乐逼疯:“……你到底想怎么样?” 戚乐道:“那我再说第三遍。李朝舟,我想和你一起活下去。”生怕李朝舟听不清楚,戚乐甚至是咬着字眼说的。 “我想和你一起活,事情还没有到绝路,总有办法的。”戚乐的话里甚至带上了恳求,她流下了泪,“李朝舟,你能不能陪我一起找这个办法,你能不能活过今天。” 李朝舟从没有见过戚乐哭,可她竟然真的哭了。 在无数世界里,只有哭做不出形态的戚乐,突兀的、毫无前兆地在李朝舟的面前哭了出来,让他手足无措,甚至不知该去如何做,他低声道:“契约已经定下了,你放它出来,借着我还有时间,你可以好好活下去的。” 戚乐咬牙,她抬起头,泪水流了她满面。她就这样一言不发地看着李朝舟。 李朝舟彻底慌了,他说:“你别哭。契约可以解除。我解除契约的——” 剩下的话李朝舟没有来得及说,戚乐直接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巴。她立刻转头看向了房,房里本该不在的陈寒抱着玻璃罐子走了出来。 她看了看罐子里的金光,发自内心地向戚乐竖了个拇指。 “可以,是没受任何威逼利诱,他主动说出的解除契约。能算数,这东西说条件达成,契约解了。” 戚乐闻言松开了捂着李朝舟嘴巴的手,她不紧不慢地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松了口气:“总算是成了。” 李朝舟:“……?” 他有些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戚乐?” 陈寒打开了盖子,盖子一打开,系统就迫不及待地跑了。它这一跑,李朝舟方能清晰无比的感觉到——系统和他之间原本的契约作废了。由系统达成大半的咒术开始一点点崩散,李朝舟能感受到自己身体的衰败在停止,他下意识看向了戚乐。戚乐的面色有些晦暗,她正冷静地同陈寒说着什么。 李朝舟终于明白了事情起末,他低声道:“……你骗我?” 戚乐回看了他一眼,心平气和:“怎么,只许你骗我,我不能回个礼?” “再说,你不是很了解我这个人吗?我什么话是真,什么话是假你都能听出来。”戚乐擦掉睫毛上最后一点水痕,笑了,“刚才你怎么没听出来呢?” 李朝舟:“……” 李朝舟头痛欲裂:“戚乐,命不是拿来玩的,你——” “我是怕死,不想死。”戚乐冷声道,“但是我也一早说了,做人没有便宜占两头的。” 李朝舟:“戚乐……!” 戚乐不再看李朝舟,她说:“李朝舟,你真的很了解我,所以要用谎话骗你是不可能的。” 李朝舟怔住,戚乐已经不再多言。 她的气色晦暗,眼睛中的光却是亮的。 而那点光,似乎是因为他还活在她眼里而微微亮起的。 戚乐最后看了他一眼,微微牵了嘴角,不等他反应,和陈寒一并离开了屋子,还为防万一地将他锁在了屋子里头。 陈寒走出来问她:“三天的事情你打算怎么解决,李朝舟的咒一解,活不过今天就成了你了。你去哪儿找心甘情愿给你续命的人?” 戚乐说:“你以为我逼着李朝舟解除和系统的契约,只是单纯为了救他?” 陈寒:“?不然呢。” 戚乐笑了,她说:“系统这个东西是很好用的。比如我最初过世界的时候,可不知道自己是在过李朝舟的命。我以为自己在救自己,过的还挺高兴。” 陈寒隐约有点回过味来:“一个系统不能绑两个宿主,你难道……” “木薇不是想我死想得都快疯了吗?”戚乐温声道,“我这个人还是挺传统的,知道要替长辈宽忧,有个系统去帮她,你说她会信还是不信?” 陈寒:“……你让系统去拿木薇的命给你续,还瞒着她,让她以为在杀你?” “系统知道它在做什么吗?我感觉它不像是会帮你这种事的。” 戚乐:“你会把你在房里用的咒语告诉我是用了哪些吗?” 陈寒:“?不会啊。” 戚乐:“对啊,所以我也不会告诉系统,我让它牵的线到底是什么线。也许这就是报复一下罪魁祸首呢?” 陈寒:“……” 戚乐见陈寒停下脚步,她莞尔:“怎么了?” 陈寒心思复杂,戚乐一眼看破。 “陈寒妹妹,人是很复杂的。”戚乐站着,微微眯眼看了看头顶的星空,“好坏尤其。” 她心情不错,甚至笑着问了句陈寒:“我帮过赵明,却也在你的眼皮下害了人。你觉得我是好人还是坏人?” 陈寒看了她一眼,又往前走去。她说:“你说的对,好坏难分。但有条理总是不变的,‘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小戚总,你和我的购房合同什么时候签?” 戚乐看了看时间,十分爽快:“明天一早,公证处签。” 木薇死在了凌晨。 白婉打电话告诉戚乐的时候,还是用着一种了怪的语气,似乎是没想到木薇这个眼看着能遗千年的祸害居然就这么轻轻松松的死没了。戚乐大半夜接电话,困的要命,同白婉说了两句:“我和你说过了我有办法解决,我从不骗人。”就挂了电话接着睡,直到凌晨三点的时候又被找过来的系统给号醒。 系统哭哭啼啼,说什么害死过宿主它犯了大罪,它要做流亡系统了,它恨戚乐。戚乐被它吵得头疼,硬撑着问了句:“是你主动的吗?” 系统哭声一滞:“不是。” 戚乐又问:“是我利用了你的无知吗?” 系统斩钉截铁:“是!” 戚乐说:“那行了,你回去照实说,你是受害者,我是加害者。” 系统:“……不是戚乐,你明明知道我和你没有契约关系,怎么罚都罚不到你身上的!” 戚乐笑了笑:“那没办法了,你们法制不健全,这不能怪我。” 系统回过了神,它痛骂道:“这是不是你一早就想好的!戚乐,你怎么能这样!你能不能做个人!你这样,我要、我要去和李朝舟告状!木薇是你杀的!” 戚乐闻言,微微眯起了眼,她清醒了过来,对系统说:“你知不知道我有陈寒的号码?” 系统:“……嘤。” 戚乐被吵醒也没办法,她按了按额角,对系统道:“你如果回不去了,不回去也就是了。” 系统号到一半:“——你要收留我?” 戚乐叹了口气:“咱么毕竟这么久的交情了……” 系统感动:“戚乐……那、那我能不能要个身体,我知道你们世界有机器——”人字还没说出口。 戚乐温声道:“我正好缺个AI管家。” 系统的感动在这一刻统统消失,它悲愤:“戚乐,你能不能做个人!” 三天后,了尘解了咒,戚乐身体以肉眼可见的状态真正的健康起来。 与她身体渐好引起的变化相比,木薇的死没能激起半点波澜。戚乐的父亲倒是觉得有点儿怪,但他毕竟对木薇也没有多深的感情,面对羽翼渐丰的戚乐,他也没有太多的精力去关注一个死去的人。 戚乐对此毫不意外,她父亲本来就是个只在意自己利益的人。她的生死只要不影响戚氏,她父亲都不会关心。木薇离戚氏八丈远,她的生死就更不会被她父亲挂在心上了。 事情似乎一切都在好转,唯一有点难办的是李朝舟。木薇死的特殊时间,让李朝舟多少有点察觉。他对戚乐哄骗他又瞒着他做这些的行为多少有些生气,戚乐去了医院两三次,次次都没能见到对方给个好脸。 系统幸灾乐祸,戚乐一开始觉得挺理直气壮的,但在瞧了几次李朝舟加班的黑眼圈后,又觉得自己还是不能太和李朝舟计较。 他那个性格,她如果真的计较了,还有李朝舟的活路吗? 戚乐决定在这一点上做个人。 韩玥道:“你的身体看起来好多了,这真是个好消息。”她意有所指地问:“接下来你是要打算动手了吗?” 戚乐笑道:“还需要您多帮些忙。” 韩玥说:“互利互惠,赵明回来后和我的关系缓和不少,看在你提醒我报警的面上,我也会尽全力帮你。更何况你父亲的行事作风,的确老了。” 同合作伙伴确认好下一步的合作计划,商谈好所有见不得人的细节。戚乐出门自己开了车。 系统在车上酸溜溜地说:“你敢让李朝舟知道你又在搅风搅雨了吗?” 戚乐发动了自己红色的超跑,她对着暂时栖身在自己手机里的系统道:“他要是知道了,我就把这台手机丢公共厕所里去。” 系统:“……” 戚乐又说:“但要是他原谅我了,你上次看中哪款新机来着?” 系统立刻说:“我觉得你今天要下班堵他,最好再买束花,片子里都是这么演的。” 戚乐:你又联看了乱七八糟的什么? 戚乐想了想,还是拐去花店买了一大捧的玫瑰。她打听清楚了李朝舟今天正常下班,便早早的等在医院门口。 红色的跑车毕竟显眼,加上戚乐还带了那么大的一束花。 瞧见的人不免窃窃私语:“李医生的那个总裁病人又来了?” “又来啦,又来啦,这次还带了花!” “她还知道停在医院的停车位上等,还挺不给人添麻烦的!” “还挺守礼浪漫。” 在一众唧唧喳喳地讨论中,有个声音不太和谐的响起: “……你们觉不觉的这剧情有点眼熟,就是性别不太对?” 话题中心的李朝舟自然也看见了热闹中心,他忍不住抽了抽眼角,想装看不见都不行,不得不去先帮医院把戚乐弄走。 然而他才走到车子附近,戚乐便将后座上的一大捧花递给了李朝舟,自己则稍稍摘下墨镜,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李朝舟:“……” 戚乐低声道:“李朝舟,我今天加了一天班,还没吃饭呢。” 李朝舟皱眉。 戚乐又道:“我挺饿的,你说这花能不能吃。” 李朝舟:“……” 李朝舟生怕戚乐真吃花,他觉得戚乐是没什么不敢做的。接过了花,李朝舟自然也上了车,他低声道:“先去吃东西。” 戚乐微微翘了翘嘴角,她还要说什么,李朝舟却从口袋里摸出了一颗牛奶糖给了她。 戚乐一怔看向李朝舟,李朝舟面色微红,依然道:“工作忙,我给自己备的甜食。” 戚乐咬着音:“给自己准备的甜食。” 戚乐说:“那晚上我们去吃苏州菜吧,既然你那么爱甜的。” 李朝舟:“……” 熟悉的对话让李朝舟想起了什么,他有些无奈地笑出了声。戚乐瞥见他笑了,心想花对男人也有用的吗?那回去是得给系统换个手机了。 李朝舟坐在戚乐的车上,忽然说:“戚乐,你那天说骗我不容易,那就说那天你为了诓我,说的都是真话了。” “既然是真话,你也害怕我死,怕得甚至超过自己本身的安危?” “你知道这句话的潜台词吧。” 戚乐闻言差点被呛到,她连咳嗽了好几声才缓过气。她不太甘心在这种事情上落于下风,反口道:“父母爱子,为之不惜命。你怎么知道是哪种潜台词?” 李朝舟微微挑眉:“这么说你把我当爸爸?” 戚乐:“……” 戚乐笑了笑,她说:“对啊,干爹。” 李朝舟全然没想到戚乐能这么不要脸,他本以为能扳回一城,此刻脸色却憋的通红,张了半天说不出话:“……” 戚乐还觉得不够,一边开车一边问:“干爹喜欢甜的,我就多吃点甜的,你觉得怎么样?” 李朝舟:“……” 李朝舟低喝道:“戚乐!” 戚乐笑吟吟:“又怎么了?我不是顺着了你吗?” 李朝舟:“闭嘴。” 时光漫漫,戚乐打弯拐过了街角,与两个嬉闹的孩子擦肩而过。 年长些的正紧紧拉着年幼些的手,生怕她一个玩过了,就撞上拐角的车上去。而车上长些的则瞧着路的两边,盯着开车的仪表盘,皱着眉让她减速。 街角人稀,旷得像要只剩下这么两人。但再寂静晦暗的拐角,戚乐甚至不需要回头,眼角便能瞧见身边的人。 “李朝舟。” “嗯。” “我定的是淮扬菜。” “我知道。” 戚乐低笑出了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6.后日谈 最快更新你活不过这一集(快穿)最新章节! 戚乐办完所有手续彻底告别医院那天, 从替她办手续的白婉那儿听说, 有工作人员在她走后偷偷去医院后停车场摔了两摔炮送霉神, 如果不是实在没有适合点炮仗的地方,戚乐离院那天大概还能听见接连不断热火朝天的炮竹声。 白婉感慨:“戚乐,你做人是有多失败。”你这一走医院内外喜气洋洋, 只恨不能爆竹震天普天同庆了。 戚乐闻言回头看了一眼医院, 她反思了一下自己从前的作为——的确是个很难伺候的病人,也怨不得旁人不喜欢, 她能够理解也并不觉得这就算她做人失败了。不过……应该也不是所有人都欢庆了吧。 戚乐问白婉:“李朝舟他们科室……也庆祝了?” 白婉不明其意, 回答:“庆祝了啊, 你把人护士小姐折腾的可不轻, 半夜三更咳嗽了两声都要按铃是你吧?我走的时候似乎听他们说今晚要聚餐庆祝来着。” 戚乐:“……聚餐庆祝啊,李朝舟也去?” 白婉:“去吧, 这种集体活动, 李医生平时在医院里人缘也挺好,没道理不去啊。”说着说着,白婉回过味来, “你不想李朝舟去?” 戚乐:“一个庆祝我远离了他们视线的宴会, 我为什么会想要我的朋友参加?” 白婉瞧着戚乐意味深长道:“不想朋友参加?还是你这个小心眼的人不许别人嫌你烦啊。” 戚乐:“……” 戚乐看了一眼白婉, 笑容温润的问:“白姨, 你觉着我是个烦人的吗?” 戚乐刚给了白婉一笔丰厚的分红, 拿人手短更何况对方还是自己的老板。白婉当然是再真不过的说:“你是我最亲的侄女, 我怎么会觉得你烦呢?” 下一句, 白婉倒是真心实意的夸赞:“我们小戚总, 杀伐果决、眼光毒辣,这不是都已经在戚远平手底下挣到比他还多的董事席位了吗?” 戚乐也笑眯眯地答:“对呀,白姨你看,你被我这么叨扰呢,都从来没有觉着我烦人过。李朝舟是我发小,他当然更不会觉得了不是吗?” 白婉对戚乐这个人的恶劣度算是有个九成了解的,她看了会儿笑眯眯的侄女,直言:“是不会,还是不行?” 戚乐笑了笑,她换了个话题,提起了过两天要来的合作伙伴。白婉也不戳破戚乐的想法,配合着转回了话题,只是末了她问了句:“今晚是不是替你和家里的阿姨说一声,你不回家吃饭了?” 戚乐面不改色:“那真是谢谢白姨了,你不如说我直接给她放假,一个月都不用来了。” 白婉听到戚乐这样的话,原本的调侃也变成了惊吓,她看着戚乐欲言又止好半晌,最后忍不住斥责道:“戚乐,你不是吧?李朝舟再怎么说,也是救了你命的主治医生,没你这样把人绑架关小黑屋的——人还要治病救人呢!” 戚乐:“……” 戚乐:“你想哪儿去了!” 白婉期期艾艾:“不是要绑李朝舟一个月?” 戚乐满头黑线:“不是,只是打算去他家蹭饭而已。李朝舟做饭比你给我找的阿姨还要好。” 白婉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李朝舟父母怎么说也是有头有脸的人,你要是真把人家儿子给弄了,我这儿也不太好替你收场……” 戚乐:“……”我是不是真的做人失败,蹭个饭都要被人怀疑犯\\法。 她手机里的系统听到这里忍不住嘎嘎大笑,白婉听见了机械的笑声,皱着眉问:“你的电话?这是什么来电铃声,不是我说,木薇的事情对你真的没有影响吗?我怎么觉得你品味就该是变得怪怪。” 戚乐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从手包里取出了手机,装作挂断电话实则用力按了屏幕一下,系统立刻闭上了嘴不敢多话。而木薇也差不多到了她要去的地方,她下了车同戚乐道别,叮嘱她路上小心方才离开了。 白婉一离开,系统便乐不可支地嘲笑她,戚乐起初还不当一回事,到了后面,她心平气和问了系统一句:“你知道小黑屋是什么吗?” 这些日子通过互联看了不少和戚乐身份相近的“霸总文学”的系统丝毫没有被问倒,它颇为意气道:“当然,我还知道从你们的法律来说,这是非法拘禁,人身伤害,是严重犯法!” 戚乐颔首:“对,没错。”在夸奖了系统后,戚乐又说:“那你又知不知道,你是没有人权的?” 系统笑声一滞:“……” 而戚乐仍温声细语:“别怕,我关你,不犯法。” 系统:“……” 系统弱了声去:“戚乐,我现在道歉来不来得及?” 戚乐道:“来不及。” 系统被戚乐关进了车里的储物格,以它的能力它是可以从这部手机里溜出来,再跑去别的地方的。但系统也就只敢想想,如果它真跑了,它怕戚乐真又去找陈寒。 陈寒若是帮着关小黑屋了,那可就真的是小黑屋了。 系统:……任务世界有戚乐就够了,现实世界为什么又要有陈寒,嘤。 戚乐将车停在了李朝舟家附近的停车场,她一边往李朝舟家的附近晃,一边给李朝舟打电话。今天李朝舟休息,戚乐估摸着他一定在家,电话接通后戚乐问了声,他果然在家。 戚乐笑眯眯地问:“今晚一起吃个饭怎么样,算是庆祝咱们俩和好。” 李朝舟在电话那头平平淡淡回了句:“我们俩闹崩过?” 戚乐弯着眼:“行,你说没有就没有过,那算庆祝共渡了难关,一起吗?” 李朝舟迟疑了一会儿:“今晚我有点事。” 戚乐心知肚明,却还要接着问:“什么事啊,我能参与吗?”怕力度不够,戚乐紧接着说:“我家的阿姨老家有事请假了,今晚我没有饭吃。” 李朝舟一听戚乐这话,就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太对。他想了一会儿,明白了戚乐的目的:“……你是不是一早打听好了?” 戚乐笑道:“哪能呢,这不是一心想要感谢当初为我付出过的白衣天使们吗?” 她开玩笑道:“总不会我惹人憎恶到,别人连顿饭都不愿意和我一起吃吧。” “没有这种事情。”李朝舟的声音有些冷,“戚乐,这样的话不要再说了。” 戚乐微怔,片刻后低声道:“我开玩笑的……” 李朝舟:“玩笑也不要。”他问戚乐:“你在哪儿,我先去接你。” 这就是默认同意带着戚乐一起去了,戚乐站在他的楼下,仰头看向李朝舟住着的三楼,明知道对方看不见,还是忍不住弯起了嘴角温声道:“就在你家楼下呢。” 挂了电话后,戚乐在李朝舟的楼下还没来回走上两三步,他便下来了。李朝舟下来的匆忙,甚至连外套都没来得及穿,搭在手臂上。他瞧见了满脸无辜的戚乐,问:“你是一早就打好了算盘等着我。” 戚乐笑眯眯:“哪能呢,你那么了解我,我怎么骗你呀。” 李朝舟:“……” 李朝舟叹了口气,算是服了戚乐。他将自己的外套给了戚乐,让她披上免得着凉,问道:“你不想我参加院里的聚餐?” 戚乐接过衣服裹好自己:“没有。” 这话倒是没有说谎,戚乐也不是喜欢干预别人生活轨迹的人,李朝舟有他的生活,他要做什么,只要不是要命的事,戚乐都不会去多问一句。 所以李朝舟才觉得更困惑,开车去的路上,他忍不住又问了戚乐一次,而戚乐的答案去没什么改变。 李朝舟皱了眉,他在下一个路口停车处将车停了下来,瞧着副驾上没有分毫不快的戚乐开口道:“戚乐,你高兴我去吗?” 戚乐想了想,笑着说:“确实不太高兴你去。” 李朝舟皱眉:“这又是为什么,你不喜欢他们?” 戚乐道:“没有。我生病的时候脾气不好,他们受了挺多我的欺负,要论不喜欢,也该是反过来。” 李朝舟:“那么……” 戚乐看了李朝舟一眼,慢慢道:“李医生,你知道今天的聚餐主题是什么吗?” 李朝舟皱眉,不解道:“科室聚会?” 戚乐收回视线平视前方:“是庆祝我出院,他们彻底解放。” 李朝舟:“……?” 戚乐说:“做人嘛,少不得七情六欲忌恨妒怨,别人怎么看待我,我是不太在意的。但我总觉得,你不能吧。” “就算所有人都觉得我脾气古怪是个难缠又可恶的病人,你不能这么觉着。”说道后头,戚乐甚至加重了音,“你不能觉得我惹人烦。” 李朝舟怔住:“所以……” 戚乐道:“这种活动,不参加不太好。但我得跟着你一起去,这样的话,就不能算你和他们是一堆的。”戚乐想的非常周到,“就算一起聚餐,也是你和我一边。” 李朝舟:“……” 李朝舟颇为哭笑不得:“就这样?” 戚乐:“就这样。” 她见李朝舟沉默,不免也皱起了眉头,语气也不太好了:“怎么,不行?” 李朝舟看了戚乐一眼,他给自己科室的同事打了电话,戚乐听见他和同事们说自己有些家事去不了了,为了表示歉意,他愿意付了今晚所有的费用。李朝舟人缘本来就好,他这么一说,科里的同事们没有为难他的,都笑着让他处理家里的事,实在来不及,明天还愿意替他顶班。 戚乐在一旁听完了整通电话,沉吟道:“喜欢你的人挺多啊。” 李朝舟看了戚乐一眼,没回答她。 戚乐不太满意,她说:“这时候你不该说也有人喜欢我吗?” 李朝舟重新发动了车子,眼角都没给戚乐一个,他说:“我这么说,你不是又会问我这人是谁?” 戚乐道:“对呀,这人是谁?” 李朝舟:“……”我就不该接口。 李朝舟闭口不肯说话,戚乐逗够了也不再去揶揄他。李朝舟不去了聚会,就得解决戚乐的晚餐,他和戚乐两人去绕了一大圈又回到小区旁的超市,买了食材回家。 到了家,李朝舟挽起袖子开始准备晚餐,戚乐在这方面帮不了忙,也就非常乖地坐在客厅里用李朝舟的平板先处理工作上的邮件。等她将工作处理的差不多,李朝舟也做完了晚餐。 在做饭上,李朝舟真的很有天赋。握着手术刀的手切起肉来也很顺手。戚乐同白婉说李朝舟的厨艺比她家的阿姨好也不是全哄她的。 吃完了饭,戚乐帮着将餐盘丢进了洗碗机里,等李朝舟收拾完了,问她准备几点回家。 戚乐嗯了一声,然后问道:“我早餐怎么办。” 李朝舟困惑:“早餐?” 戚乐一脸坦然:“我没和你说过吗?我家的阿姨请假了。” 李朝舟:“所以……?” 戚乐:“请了一个月,我明早也没东西吃。” 李朝舟:“……” 李朝舟陷入了沉默,戚乐瞅了他一眼,说:“早餐也没什么所谓,我去公司路上随便买点也行的,你送我回家吧。” 李朝舟问:“路边的早餐店你愿意进去吃?” 戚乐:“……不吃也行吧。” 李朝舟看了戚乐一眼,他在戚乐满含笑意的眼神中,一点一点地说出了她想要的话。 李朝舟慢声说:“你住下吧。” 戚乐点了点头,又问:“没别的了?” 李朝舟:“……戚乐,我还没见过你父亲,你也还没再见见我的父母。” 戚乐叹了口气,她看着李朝舟,认认真真地说:“李大夫,9102年了。” 李朝舟蹙眉,戚乐说:“大清早亡了。” 李朝舟:“……” 李朝舟的耳朵几乎在一瞬间变得通红,他低声道:“……戚乐!” 戚乐瞧着他,从眉眼瞧到因紧张而滚动的咽喉,再往松开的领口下多瞧了一眼。他穿着衬衣,戚乐瞧着领口漏出星点的锁骨,忍不住去想这衣服料子怎么样,沾水之后能不能透出来。 ……应该是能的吧。 戚乐说:“李朝舟,你看小说吗?” 李朝舟:“……不怎么看,怎么了?” 戚乐说:“那挺好,那这对你应该挺新鲜。” 戚乐伸手抓住了李朝舟的手,不等他反应便不容反抗的扯着他往浴室的方向去。李朝舟又羞又急:“戚乐,你想做什么?” 戚乐故意说:“你说我想做什么?” 李朝舟:“……” 戚乐一把将他扯进了浴室里,甚至将人迫近了浴缸里头,这浴缸对李朝舟而言算小了些,戚乐将他压进去,他半个后背都抵在浴室的墙壁上。戚乐一手按着李朝舟,不让他挣扎,一手去摸花洒的水笼头。 她一把打开了笼头,即刻便被冰冷的水浇了满头满脸,冻得一个哆嗦。 李朝舟看见她,想笑又不敢笑,看了戚乐一眼,伸手去握住她的手,往热水的方向掰了一寸。 戚乐:“……” 李朝舟问:“起来吗?” 戚乐居高临下,一手开始解自己身上湿透的衣服,一手抵着李朝舟的胸口,她说: “你试试。” 第二天,李朝舟还是没能去上班。他和同事说了抱歉,请对方替他值了上午的班。戚乐醒来的时候,李朝舟已经在厨房炖着早餐。 戚乐拖着有些酸痛的身体走出房门两步,就能瞧见李朝舟站在厨房里,食物折腾的热气几乎要将他笼住,他握着手机的手指干净修长,就是无名指上有个碍眼的牙印。 ——那是戚乐咬的。 戚乐没有去叫他,就这么倚在餐厅的门边,看着李朝舟站在自己的不远处,神情平和,屋子内外都充满了食物的甜香。直到李朝舟转过了身,瞧见了衣衫不整的她,忍不住皱眉问她怎么了,戚乐才慢慢道:“在想我国的法律。” 李朝舟:“……?” “非法囚禁得判多少年?”倚着门框的女霸总喃喃自语,“买医院的话,能算是合法囚禁吗?” 李朝舟:“……” 李朝舟冷静地提醒:“公立医院你买不了。” 戚乐:“啧。” 李朝舟回过身去看奶锅里炖着的银耳羹,漫不经心道:“但也不是没有合法化的办法。” 戚乐忍不住翘起了嘴角。 她走了过去,攀着李朝舟的肩膀眯着眼问:“那我能不能先申请一个月的额度?” 李朝舟:“……一个月?” 戚乐叹了口气:“这不是怕你不给续,让你有个反悔的机会。” 李朝舟:“……戚乐。” 戚乐蹭了蹭李朝舟的脖颈,“嗯”了一声。 李朝舟道:“再给你一次机会。” 戚乐瞥了一眼锅里正炖着的早餐,她叹了口气,说:“我给过你机会啦。” 李朝舟静静地侧首看着她,戚乐能从他的眼睛里清楚地看见自己。 非常清楚的自己。 她伸出了手去,把脑袋埋进了对方的肩窝里:“我反悔了,你没机会了。” 李朝舟微微笑了声,他说:“你真给过我机会?” 好半晌,戚乐的声音才闷闷传来:“李朝舟,揭人不揭短。” 李朝舟淡笑不语。 “你怎么喜欢我的?” “我回来之后……” “你果然喜欢我。” “……戚乐。” “?” “你想怎么样都行。” “……” “我爱你。” “……” “李朝舟……闭上嘴。” 炉火熄灭,银耳羹的甜味漫了一室。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