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好的,我也好好的》 第一夜 物是人非 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父母去,人生只剩归途。 二零零八年五月的一天,谷雨时节已经过去很久,老天一点儿打喷嚏下雨的意思都没有,烈日炙烤着大西北的黄土高原,农民在清明前后耕种的高粱和玉米由于缺乏水分而憔悴地在田地里耷拉着破土而出的脑袋。 山脉连绵,沟壑纵横,放眼望去整个世界只有两种颜色,头顶的天蓝,和脚下的土黄,傍晚的深山时常给人一种与世隔绝的孤独。 祖祖辈辈深居山区的人和牲畜早已习惯这里恶劣的气候,干旱的空气,贫瘠的土地,大部分年轻人和小孩儿的心愿都是希望有一天能从这穷山僻壤里走出去,能不回来,就不回来。 因此外出打工和上大学,成了他们唯一的出路。 而教育,始终是社会底层的人向上流阶级攀爬最有可能的途径。 二零零八年五月的一天,文小果正坐在初三的教室里专注的写着课堂笔记,从小学到初三,虽然在学业上比大部分同学少花三分之一的时间,但考试成绩却少有对手。他突然被姑姑和父亲邻村的战友匆匆忙忙的从学校接回了家。 父亲常年在部队里,他童年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姑姑家生活,因为文小果就出生在姑姑家院子西侧的厢房里,直到12岁上了镇子里的初中开始了学校的寄宿生活,虽然父亲这个字眼儿在他以往的生命里好像只是一个名词,一个称谓,但当看到父亲盖着国旗的骨灰盒时,他还是明白自己从此彻底失去了什么。 后来文阳高中的时候有一次晚上和寝室的陈文,刘俊等人在一起聊天讲笑话时,上铺的说: “有个老外数学家问了一个中国大学生,有个地方地震了,有10个人困在了里面,随时有可能发生更严重的塌方,这时进去了3个中国救援兵,最后可能死了几个人? 学生说:“最多只会死3个人。” 老外数学家说学生不懂数学, 学生说:“你不懂中国军人!” 当寝室其他的孩子都哈哈一笑,开心入眠以后,只有文小果一个人在被窝里偷偷地哭了半夜。 当然,这是后话。 此时文小果靠在姑姑的怀里默默的流泪,这一刻他内心比痛苦更多的是往后余生的独自漂泊。 姑姑一边竭嘶底里的哀悼自己的兄弟,一边抚摸着自己一直以来疼爱有加的侄子,姑姑已经是一个老人了,满头银发,背弓佝偻,家里有四个儿子,自己的长孙年龄都还要大文小果两岁,姑姑是看着文小果从出生到一天天长大,自己已经快到日薄西山的年纪,此刻她内心比兄弟的不幸牺牲更让她痛苦的是怜悯自己尚未成年的侄子从此成了孤儿。 傍晚文小果家里的人越来越多,村里的邻居,远房的亲戚,乡镇的官员,村里的村长和文书们把这个平日里闭门紧锁的破旧土宅堵的严严实实,纷纷讨论和商议着这个家庭以后的日子,其实也就是这个15岁的男孩儿以后一个人的的日子。 文小果从来没见过家里拥挤过这么多的人,从回到家到现在一句话都没有说过,心里莫名的翻腾出极大的恐惧和孤独,人越多,这种感觉就愈发的强烈。他趁众人不注意跑了出来,一路朝着山里跑去,虽然自己也不知道该去哪里,只觉得哪里没人就跑去哪里,哪里离家越远就跑去哪里。 他不想看到家里人声嘈杂的样子,他从来没经历过,也不想经历,一路泪水从眼角涌出向后打过耳边,被狂奔的自己远远摔在身后的地上。这是他生命中第一次竭力去逃避一件事情,去逃避一个地方,去逃避自己的家。 跑了多久,跑了多远,虽然人的体能有极限,但灵魂远远没有。 文小果沿着村后光秃秃地山脉一步步蜿蜒而上,夕阳把他的身影向东越拉越长,他大口喘气,不停地被呛到,越喘越呛,越呛泪越多,胸口着火一般灼热,耳朵嗡嗡的响,除了自己的咳嗽声和抖动的心跳之外他听不见任何声音,即便他都能清晰的感知到山上的冷风从自己的手掌咆哮般刮过。 脚步越来越慢,越来越凌乱,两额间青筋凸起,当他第一次转身回望,看见自己山下的家那么远,那么渺小,心里一松,便一头栽倒在山腰上。 文小果昏睡过去以后迷迷糊糊的梦见自己的爸爸, 梦见小时候被爸爸高高的举过头顶,感觉像是自己离天空最近的一次。 梦见爸爸回家探亲给自己买了好多罐头、整排的娃哈哈,还有一本漫画父与子,一本好作文三百字。 梦见爸爸回部队走的时候文阳被姑姑抱在怀里,爸爸从车窗里探出半个身子去不停的亲他的脸,爸爸不停擦眼泪。他清晰的听见爸爸对姑姑说: “姐,我把自己最重要的东西丢在了这儿了” 可文小果始终是看不清那张脸。 当他清醒过来的时候,夕阳已经不见了踪影,天边仅剩一抹余晖,山下的村子里已经有了点点的灯光,家家厨房上的烟囱里冒着还未散尽的炊烟。他一点儿也感觉不到语文课本上描绘的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的味道。 而是被世界遗弃的孤独, 是日暮苍山远,天寒白屋贫的凄凉。 他把身子翻过来瘫在山坡上,呆呆的注视着渐渐昏暗的天空,和渐渐显眼的月亮,他听见了晚风吹过耳边的声音,他听见了山下村子里牛羊的哀鸣和犬吠。他听见了山下很多人在四处喊着他的名字。 也许以前他很希望能有很多人关心他,可现在再多的人喊他回家,也抵不上一个人叫他的名字。 他终于哭出了声音,他把自己的身躯完完全全的交给了身子下面的这片土地,对着眼前的天空疯狂的嚎叫。除了连绵的荒山给自己的回音,没有人会再回应他了。 此时的文小果不会想到,当他再一次有机会喊爸爸的时候,等了十年。(记住本站网址,om,方便下次,或且百度输入“ ”,就能进入本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夜 关于阿落 兄弟姐妹,原本是天上的雪花,一起落在地上,结成冰,化成水,永远也不分开。 2008年5月31日,农历四月二十七,周六,大雨。 明天就是六一儿童节,也是阿落小学时代里最后一个儿童节了。因为她的妈妈说,小学毕业以后就长大了,也就再没有儿童节了。每年的儿童节前妈妈都会给她五块钱零花钱,这对她来说已经是巨款了。从主观因素来说因为自己不喜欢吃零食,平时也不怎么花钱。从客观因素来说,在以她家为中心,方圆五公里范围内没有超市,没有商场,没有网吧,没有加油站。只有小学门口有一家 杂货店,店主是一个老态龙钟的大爷,每天傍晚放学回家总会看到他坐在杂货店门口的马札上抽着自家种出来的旱烟。以往阿落每次进到这家杂货店都是帮妈妈买油盐酱醋之类的,店里没有阿落喜欢的零食,准确的说,因为没有娃哈哈。作为她童年里最喜欢的饮料,不仅因为味道可口,还有更重要的一点就是,每次能喝到娃哈哈的时候,也是阿落的父亲回家的时候。 而贯穿她整个年少时所有骄傲的自信,都源自于她的父亲是一名军人。虽然父亲不是每年都能回家来看她,仅有对父亲的了解,除了在村书记家里那部村里唯一的座机电话里之外,就是听妈妈给她的讲述。 前不久听邻居和妈妈聊天,知道父亲前段时间回来过一次,可是匆匆忙忙的又返回部队了。 “妈,爸爸前几天回来过吗?”她问妈妈: “是啊,你都知道了?”妈妈说: “我不信,如果爸爸回来了一定会来家里看我的!”她争论着: “丫头乖,爸爸这次回来是忙工作,有任务要完成的。”妈妈说: “哦” 虽然阿落不知道什么任务能让父亲路过家门口都不回来看她,但想想父亲的职业,“任务”这个神秘又严肃的词,也彻底地压制了她内心的失落。 让阿落喜出望外的是,在她童年里的最后一个儿童节前,他的父亲回家了。这也是记忆中父亲第一次能有机会在这个节日里陪着她。 父亲不仅和以往的习惯一样给她带了娃哈哈,还带回家了一个大她三岁的男孩子。阿落从来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多出一个哥哥,她心里觉得陌生,又有些暗自欣喜,她也不会想到在以后的某一天,是这个人生半路上冒出来的哥哥,挽救了自己的青春。 阿落上下打量着这个怯生生地坐在床头的男孩儿。从他进门到现在,一句话都没有说。 “阿落,快叫哥哥,以后要和小果哥哥一起玩儿,好好相处,学业上不懂的就多和哥哥请教。记住了吗?”老赵说: “恩恩,好。”阿落看着文小果,给他投来羞涩的微笑,文小果虽然没说话,但心里对这个陌生的环境,增添了一份亲近感。 老赵对文小果说: "小果,这是妹妹阿落,你作为哥哥,以后要学着照顾她,保护她,我和你阿姨都相信你一定是个好哥哥,好吗?" 文小果看了老赵一眼,又低下头沉默不语,老赵也没有再说什么. “好啦,咱们先吃饭,边吃边聊。阿姨做了你最喜欢的猪蹄,快尝尝阿姨的手艺好不好?” 阿落的妈妈缓和着气氛: 对于文小果来说,饭菜很丰盛,比姑姑家吃的都好,可是,他却没什么胃口。虽然老赵和他说的是自己代表父亲完成他们战友之间的约定,但是整个晚上,所有人都对文小果的父亲闭口不提,包括他自己。只有在晚饭结束后,文小果想去厨房帮老赵的爱人刷碗被坚决推辞之后,文小果终于开口问了一句: “阿姨,您怎么知道我最爱吃的是猪蹄?” “这是以前你爸爸老跟我提到的。”老赵抢答到: 文小果没有说话,来到院子里的屋檐下,看着外面柔和的小雨,,想着心事。 “小果哥,给你。” 不知道阿落什么时候也从屋子里出来,递给他一瓶娃哈哈。 迟疑了半天,文小果打量着这个可爱的小女孩儿,眼睛很大,眼神也很清澈,左侧脸颊上有一颗小小的痦子,不仅丝毫不影响她的美观,反倒增添了几分精怪。 “谢谢。”文小果接过了饮料。因为看到哇哈哈,他脑海里又想起了自己的父亲。 “小果哥,你几年级了?”阿落对这个新来的家庭成员充满着好奇。她暗自惊喜这个男孩儿终于开口说话,而且声音青涩又好听。 “初三。” “小果哥那你几岁了?” “15岁,你呢?” “我12岁,下半年就上初一了。欢迎你到咱们家里来,以后能辅导我做作业吗?”阿落显然对文小果能主动反问他很开心,至少让她觉得文小果不排斥和她聊天。 “好。”文小果回答: “小果哥,你的妈妈呢?”阿落显然还对文小果的身世一无所知。 “我姑姑说,在我出生的时候就去世了。”文小果说: 阿落不知道她一不小心就把话题给聊死了,心里暗自怜悯着这个哥哥。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缓解的时候。老赵的爱人把他俩喊进屋子,然后拿出一堆衣服对文小果说: “这是你叔叔今早在镇子上给你买的新衣服,你把身上的衣服都脱下来我晚上给你洗洗,你叔叔正在给你烧热水,晚上洗个身子好好睡一觉,明天穿着这些新衣服你叔叔送你回学校,下周回家来再还换。” 文小果心里暖暖地,长这么大,除了年迈的姑姑,眼前的这个人,是他生命中遇到的第二个关心他生活的女性。 文小果刚准备换衣服的时候,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阿落,阿落还没有反应过来怎么回事,文小果说: “你能不能别看着我换衣服?” 阿落脸刹那间红了一点,笑着转身去了厨房。 人到了晚上都是感性占主导的动物,会想很多事,而且大部分是负面的,痛苦的,这种情绪总是很难控制。 这一晚,文小果迟迟睡不着,半夜起身出门去上厕所,看见老赵和爱人的屋子还亮着灯,经过院子的时候听到夫妻俩在谈论着和自己,和这个家庭有关的事情。 “以后小果就是咱自己的孩子,和咱家女儿一样,你要如视己出啊。”是老赵的声音: “哎呀,你放心,小果这孩子真的太可怜,看着也面善,聪敏,以后啊还能和阿落搭伴儿一块玩儿,咱女儿也不孤单。,哎呀,应该叫视如己出,不是如视己出!”老赵的爱人说: “哎呀,反正就这个意思嘛!” 老赵的爱人叹了口气,说: “唉,最早以前啊,我还在娘家的时候和小果的妈妈家虽然不是一个村的,但同属于一个农业生产大队,我们还一起在公社挣工分,上村里的小学,小果的妈活着的时候针线茶歇做的可好了,人缘也不错,唉,可惜就是走的太早了。对了,你这复原回来下一步啥打算?” “等部队的补助费下来以后,买个二手车,在村里跑跑运输,大伯找我谈过了,他现在老了,看看我有没有心思争取一下把村支书的活儿接过来。我刚入伍的时候就申请党员了,部队又待了这些年,资格应该没问题。一年多少还有点儿工资,补贴一下家用。”老赵说: 文小果暗自听了一会儿两口子的谈话,让他对这个家的光景多了一层了解。也是为数不多的几次从别人哪里听到关于自己妈妈的事情。 绿叶阴浓,遍山林丘壑,榆柳摆臂,叶叶慕清风。 雨断断续续的下了两天,被雨水滋润过后的农田和山野多了一份青绿色,空气格外的清新,燕子和麻雀漫山遍野的飞来飞去。 中午时分,文小果准备返回学校,虽然在这个家里度过的第一个夜晚并不轻松,但还是愉快的,临走的时候想起今天是儿童节,文小果从自己的书包里找出一枝八成新的钢笔,这是上次期中考试的时候,他答应帮忙给班里学习差的小伙伴儿传答案,递小抄换来的,自己还没怎么用,他把笔递给阿落说: “这个,送你,算是节日礼物吧。” 阿落很开心,这么漂亮的钢笔在她的班里可是稀罕物。 “谢谢小果哥。下周你还来家里吗?”阿落问道: 这个问题文小果自己也没想好,看着眼前这个妹妹期待的小眼神,迟疑了一下说: “以后应该还会来,不过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阿落对文小果的这个回答显然不是很满意,不过也不是很失落,因为不是他不来,而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阿落心里觉得,也没事儿,只要还来,就好。(记住本站网址,om,方便下次,或且百度输入“ ”,就能进入本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夜 后排生 人生一路走来,除了饱览沿途的风景,经历生活的打磨,还会收获意想不到的感恩。无论此刻是否迷茫,在阳光升起的时候,请相信,每一次的黎明之初,有曙光。 文小果在学校的状态越来越恶化,虽然每周六老赵都会来学校接他回家,但是在学校里,自己依然沉默寡言,大部分时间他好像一个局外人一样,看着身边的老师同学,朝乾夕惕,看着云卷云舒,去留无意。有时候觉得自己活在一个人的世界里很安静,不需要关心,也不需要打扰。 在他还没有找寻到生活中新的公路牌时,他的迷茫,和不知所措,彻底打乱了他以往的生活和世界观。他开始逃课,沉迷各类,偶尔顶撞老师,和一群校外的小混混厮混在一起,还被教会了抽烟。不仅成绩一落千丈,性格也变得粗暴。于是文小果加入了几乎所有学校都会有的敏感群体——后排生。 不知道是全中国的大部分中学都有这样的现状,还是只有在西北边陲的小城镇是这样。数学老师经常会在课堂上温柔的咆哮: “那些坐在偏远山区的同学们,你可以不听我讲课,你趴在桌子上睡觉也行啊,但你也不能在课堂上打牌啊!我在前面讲着课,你们在后面又是四个二,又是王炸,不像话嘛” 这好像是个不成文的校规,往往学习成绩越好的同学都是坐在最前排,这样的话优秀的祖国花朵可以更近距离的迎接园丁的浇灌,那学习差的呢?如果把黑板前的第一排比作天子脚下,那文小果从前三排一步一步的被调换到教室的后排就像古代朝官被贬流放到边关的过程。文小果每次往后换一排座位,那些盘踞在教室边塞地区多年的学生总会笑脸相迎,他们仿佛在召唤他: 快点来啊,快点来加入我们后排生的大家庭啊! 但文小果知道这帮以前考试总是抄他试卷答案的小子们心里的真实呐喊是: 哎呦,你小子竟然也能沦落到今天。 所谓成长,无非遇到两种情况。要么自己惹的祸自己收拾烂摊子,这叫主动成长。要么别人来帮你收拾,然后你的身理和心理还可能会受到一些反作用力,这叫被动成长。而文小果这次却是被动的。 文小果在学校的表现让老赵很恼火,当他从学校老师了解到文小果这些劣行的时候二话不说,便把文小果带回了家里,老赵是军人出身,原本就是个暴脾气,他迫切的渴望文小果能按照自己规划的那样。好好学习,考个好大学,能有机会走出大山,在城里有个好工作,这样他也好给故去的战友一个交代,可眼下文小果的表现让老赵觉得很失望,甚至替自己牺牲的战友感到心痛。 一进家门,老赵随手抄起一把笤帚对着文小果就是一顿打,文小果却出乎意料的淡定,出乎意料的忍耐,一句话也没说,丝毫不做反抗。 阿落第一次看见父亲发这么大的火,也是第一次目睹父亲动手,站在门口一边看 一边哭,嘴里还替文小果求着情: “爸爸,别打了,别打小果哥了” “哎呀你别打了,你再把孩子打坏了,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啊!”老赵的妻子也不停的劝阻,上前去拉扯老赵的胳膊,却反倒被老赵一把推开,瘫倒在沙发上。家里一时乌烟瘴气,阿落不停的靠在门上哭喊,老赵的爱人连连叹气,她知道自己阻止不了自己的丈夫,老赵把对文小果的失望和对战友的心痛全部发泄在文小果的身上,文小果却一言不发,默默的忍受着,他知道自己的做的不对,他也想能有人教育他,关心他。可老赵的一句话让文小果的内心无法忍受。 老赵一面体罚,一面训斥文小果: “你怎么学坏成这个样子?你对得起你死去的爸爸吗!我怎么就收养了你这么个混账东西!” 文小果不在沉默,他内心最敏感的部位被刺痛,情绪开始奔溃,拼命的哭泣,拼命挣扎开老赵的压制,冲着老赵咆哮道: “你凭什么打我,我爸爸都从来没有打过我!我不要你们收留我,我要回自己的家,我爸爸就是因为救你才死的,我也不要你养活我,你还我的爸爸!” 这个家庭都呆住了 老赵好像挨了晴天霹雳一样傻愣在床边,他的脑袋嗡嗡作响,感觉自己的身体有些僵硬,他没想到这个孩子竟然都知道,没想到这个孩子在知道这些事情后还能在这个家庭面前,在他的面前,表现的如此平静。 老赵瞪着惊恐的眼神问他:“你听谁说的?” “是姑姑告诉我的。你收留我,但我不会感激你的!”文小果用仇恨的目光看着老赵。 他还记得姑姑说过这事儿也不能怪老赵,但文小果幼稚的坚持自己的分析和认知。 晚上的时候老赵的爱人给文小果的屁股和大腿上涂着药膏,回头看着坐在沙发上抽着烟,一语不发的丈夫抱怨道: “你下手咋这么重,你看看你把孩子的屁股打的,青一条紫一条的,还有淤血。唉你咋这么楞!” 老赵掐灭了手头的烟,对文小果说: “小果,这是叔叔第一次动手打你,也是最后一次。我知道你现在记恨叔叔,叔叔也没法给你解释清楚,但是等你以后长大了,这些事你都会明白的。” 这两天在家休息吧,养养身体,我会替你和老师请假的。 人跟人之间的感情就像织毛衣,建立的时候一针一线,小心而漫长,拆除的时候只要轻轻一拉,毁灭总是比拥有快,失去永远比得到快。 中考前1个月,开始填报志愿了,但是文小果最近一期的模拟成绩溃不成军,班级排名从前五下滑到二十以后,问题更严重的是,这次的模拟成绩决定着文小果能不能报考会宁二中。学校为了确保每年的升学率,根据最后一次的模拟考试成绩将分数划分为三个档,进入一档的学生才能允许报考会宁一二中这样的重点学校。 班主任杨老师一直关注着文小果的蜕变,他在等一个合适的机会好好修理修理这棵树苗。 晚自习的时候,班主任杨老师把文小果单独叫到办公室和他谈话: “文小果,别的老师不了解你,但我了解你,你想报考那个高中?” “杨老师,我想考二中。”文小果回答: “二中?考个屁!你知不知道按照你模拟考的成绩连报考二中的资格都没有?” 杨老师变现的有点火大。但文小果的内心更加的绝望,他并不知道这对他以后的路会有什么样的影响,但是当下来看,这句话对他的打击着实不小。 人最艰难的时刻,就是在绝望面前却又孤立无援。 班主任不再说话,低头看着手里的书,让文小果傻傻地站在办公桌旁边,老师漫长的沉默,是文小果漫长的等待。 文小果不知道老师在等待什么,也许他在等待自己的态度,也许他在纠结要不要放弃眼前这个曾经他很看好的学生。 有些人,你和他聊半天,他都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而有些人,都不用和你交谈,仅从你的眼神中就能探知你的内心。过了半晌,杨老师放下书,从抽屉里拿出一包烟,点着一根后深深的吸了一口,突然对文小果说: “你小子给我听好了,一个月之后如果你考不上二中,以后别再见我!明白了吗?” 文小果脑子懵了一下,内心反复咀嚼着老师的这句话,他突然明白了杨老师的意思。难掩内心的兴奋,自从父亲离开以后,这是第一次从他的脸上看到了对未来生活的渴望。 “恩!谢谢杨老师。” “滚”杨老师头也不抬的说: 文小果从杨老师的办公室出来后内心极为激动,不过他没有注意到,当他走出办公室的时候杨老师脸上浮现出的微笑,这种微笑的背后,是欣慰,是原谅,是包容,也是希望。 往往最难熬的日子都是靠自己熬过来的,熬过来以后你就会发现,也正是那段日子才成就了自己。不管什么时候,只要你还努力就来得及,总有那么一刻,你会站在最光鲜亮丽的地方,活成自己曾经最渴望的样子。 文小果的报考志愿提交上去以后,被政教处驳回,杨老师冲到学校政教处的办公室和校领导大吵了一架 “你说,为什么不让我班里的文小果报考会宁二中?”杨老师用质问的口气对政教处的领导说: “这个学生模拟考成绩达不到一档的标准啊,让他报考普通高中吧,这样中考的把握更稳妥一些。”领导回复说: “这个孩子绝对有希望,明明一颗上大学的好苗子你凭什么因为一次模拟考的成绩就决定他的前途!瞎搞!瞎搞!”杨老师又有点儿火了,一屁股坐在茶几上生着闷气。 “杨老师,请注意一下你情绪,学校也是为孩子考虑嘛。” “少废话!怎么回事我心里很清楚,你儿子今年也考,成绩也不达标,他咋能报一中?我今天就表个态,如果文小果考不上,我杨总林以后再也不当班主任!这个孩子的名额我担保了,你看着办!” 杨老师和校领导怒目相视,甚至摆出一副砸场子的架势,校领导一时语塞,最后还是妥协了。 文小果上大学前去杨老师家里拜访的时候问起自己的班主任说:“老班,您怎么那么肯定我能考上?” 杨老师得意的笑着回答:“我这么多年的教书的光景,见过的孩子太多了。觉得只要给你一点刺激之后,再给你一点希望。就相信你小子行!哈哈哈” 在那之后文小果意识到自己有多幸运,一个人如果想要做成一件事,通常都会遇到四个方面:个人奋斗,贵人相助,高人指点,小人作梗。 杨老师是他初中生涯即将结束的那个十字路口,站在那里等待他的贵人。虽然学校里的班主任可能是社会中工资最低,权利最低,地位最低的主任,但是这个主任却能影响无数学子以后的人生。(记住本站网址,om,方便下次,或且百度输入“ ”,就能进入本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夜 阿落的童年 我们的世界原不是生来就这么美好的,饿有面包,渴有奶,都是不见声泪的心血。 在阿落的童年里,没有过芭比娃娃,没有过耐克阿迪,没有家庭旅行。有的,是她在黄土高坡一条60公里的山路上,反反复复地看过夏晨日暮,看过寒来暑往,看过沿途路人的纯真质朴,看过田地里农人的秋收冬藏,看过黄土高原在吉普车挡风玻璃上馈赠给她的一幕幕最美的乡村风景。 9月开学后,阿落到镇子上读初中了,开始她的寄宿生活。文小果考上二中后也去了县城继续求学,因为离家太远,一年的里只有劳动节、国庆节的小长假和寒暑假才回家,有时候小长假也待在学校里,或者去同学家玩儿,一年里就剩寒暑假才回来。 老赵除了接替村支书的工作以外,为谋生计开始了跑客运的营生,每天清晨从家门口出发,村口会有等待的乘客三三五五的聚在路边。离村子最近的长途汽车站有大约60公里的山路,一个小时的车程,每位乘客票价12块钱,会有一些哭闹不止的小孩儿和村里外出看病的老人,老赵对这两种情况经常也不收钱。 客运淡季的时候每天下午三点从镇上返程,客流多的时候一天会往返两次,二次收工的时候一般到晚上五六点。一到寒暑假期间,不管老赵去哪儿奔波女儿都要求带上她。女儿就是一个永远都理直气壮逃票的人,不仅不担负售票员的工作,偶尔还会偷偷贪污几块乘客给的车费,最多的时候她的老鼠仓里囤积着五十多两银子。 作为父亲,老赵也许知道,也许不知道。 他从来没有当面问过女儿的老鼠仓规模有多少,他也从来不问偶尔女儿主动给他买包烟的钱是从哪里来的, 那个时候阿落眼中的世界里除了他们父女两个人之外,就是那辆和他们父子相依为命的米黄色吉普车。 父女俩人的午饭通常很简单,因为女儿喜欢吃的很简单,女儿总天真的以为她喜欢吃的,也是爸爸喜欢的。要么两碗牛肉拉面,而且女儿的碗里肉片总是比爸爸碗里的多一些。?要么爸爸总是一脸惊奇的看着女儿把一罐雪碧或者健力宝倒进米饭里搅拌成“饮料粥”。这种独特的吃法是阿落自创的最爱。 那些日子里冬天是最要命的季节,不只是因为冬天车的柴油机会被冻到点不起火来很麻烦,而是阿落一直都认为世界上最寒冷的地方不是在北极圈,而是就在冬天早晨起床时的被窝外面。很多时候妈妈会叫她起床很多遍,而她总是像一个月子里的产妇一样萎靡不振,最终被她强行从被窝里拖起来,迷迷糊糊的被穿好衣服,抱到早已经为她准备好的洗脸水前。然后老赵去打扫车内卫生,预热发动机。而她如同一只树懒般要死不死的样子,闭着眼睛,刷着牙,继续做着半睡半醒的梦。 乡村冬天的早晨和夏天的早晨有着不一样的美。 夏天的早晨就像一部励志片,总会凉爽又充满张力的让人不由激起一种努力迎接生命的动力。而冬天的早晨却更像一部文艺片,给人一种很舒适安逸的清醒和冷静,好像提醒着人们一年的忙碌即将结束,岁末的时候最适宜停下匆忙的脚步,好让自己慢下来去感知生活。 这个世界上没有哪种工作是一帆风顺的,也没有哪种生存方式是里里外外都光鲜亮丽的,处于社会底层的劳苦大众挣到的每一分钱,背后都是挣扎的灵魂和无声的辛酸。 有一次老赵很晚才收工,开着老吉普载女儿回家,在半途中汽车抛锚,夜很深了,黄土高原的山区深秋时节很荒凉,很孤寂,车外吹着让人阵阵发毛的冷风。老赵给女儿裹上军大衣,叮嘱她在车里老老实实睡觉,不要出去。从车窗外看过去淡淡的月光下绵延起伏的山区里人迹罕至,只有在很遥远的地方有几点村落的灯光,大风卷着石子和砂砾打在挡风玻璃上,阿落把父亲披给自己的大衣捂的很严实,倒不是因为冷,而是为了能有一丝安全感。 90后这一代的人童年绝大部分都是没有宗教信仰的,在任何心灵需要得到归属的时候从来没有意识去向满天神佛、上帝真主之类的靠拢。唯一能让阿落不感到恐惧的是车窗外,她父亲手中那一点忽明忽暗的烟头。 那时候,父亲是她心里最后的寄托,也是最坚固的守卫者。 老赵在车外敲敲打打好久,发现单靠自己动手,无法丰衣足食了,于是想打电话联系可能会提供援助的朋友,他隔着车窗看着躺在汽车后座上熟睡的女儿,心里涌出极大的安慰。 在这荒山野岭的晚上,他心里偶尔也会发憷,可当看到车里的女儿,内心便充满了抵抗寒冷和恐惧的力量。那种感觉,就像一个僧人在被妖魔鬼怪团团围住的时候,淡定的席地而坐诵读着大悲咒,然后刹那间金光护体! 阿落没睡多久,就被冻醒了,她发现爸爸不在车里,着急的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喊着爸爸。 老赵听到车里传出女儿的哭声,慌慌张张的跑回来,看了看女儿梨花带雨的脸,却笑了起来。也许老赵是想用笑容来缓解女儿的不安,也许,他是在享受这份女儿对父亲的依赖。他把女儿抱到车的后座紧紧拥在怀里,他们相互取暖,相互慰藉,对女儿说: “丫头,再睡会儿,等你醒来的时候我们的车子就修好了。” “爸,等以后我长大了,第一件事就是赚钱给你买辆好车。” 阿落像一只刚出生的金毛犬一样钻在父亲的怀里。 那一晚阿落心里想,就这样被父亲抱在怀里,哪怕外面多么荒凉,多么风疾夜黑,就他们父女俩独处,挺好。 在阿落年幼的生活中,有一些清晨是这样的,吵醒她的不是闹钟,而是那辆吉普车在家门口被爸爸发动起来的轰鸣。 有一些黄昏是这样的,提醒她该回家的不是每晚六点的动画片,而是爸爸的最后一个乘客。 有一些美食是这样的,让她垂涎欲滴的不是麦当劳,而是饿到等不及晚饭的时候爸爸突然变魔术一样塞给她的烤红薯。 有一些美梦是这样的,让她安然入睡的不是席梦思床垫,而是吉普车后座上爸爸披在女儿身上的军大衣。(记住本站网址,om,方便下次,或且百度输入“ ”,就能进入本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夜 二中的憨货们 在这个世界上,总有那么几个让人哭笑不得的二货,是你永远都不能抛弃的朋友。纵然青春兵荒马乱,最终潦草的散 文小果想起第一天来学校报到站在二中的大门口驻足的时候,感觉这个地方,这个铁栏门的里面,是如此的神秘而又庄严。就连后来在北京工作,有一次正好路过北京大学,他看到那幅硕大的牌匾的时候,心里震撼和触动也不及这所高中。虽然开始了一段新的生活,但他还是一个表面沉默寡言,内心思想丰富的孩子。 不过在对自己的人生毅然决然的做了一次自主的选择之后,费了一番周折,文小果终于从理科班逃了出来,如愿以偿的变成了一个文科男。可就在几天前他还坐在理科的考场上思索着当下的生活。会宁二中是一所重理轻文的学校。在这里选择读文科的学生很大一部分是因为在理科界实在是混不下去被老师“规劝”来的。 刚开始的时候,他还信誓旦旦的当着班主任的面说,就算吊死,他也想挂在理科的树上!可没过多久,文小果就“幡然悔悟,自认为弃暗投明了” 因为几天前一次偶然,身为理科男的他跑到文科班去当星探,原以为文科班的生长环境和理科界都一样,大中午的没人休息,教室里都被铺天盖地的数理化教材和试卷压抑的统治着,堆积如山的参考资料在每张课桌上都毫无保留的叫嚣着距离高考还有623天。文小果承认,其实从小到大,他的内心都不是一个安分守己的人,在走进文科班的一瞬间,他看到了自由的曙光 这是一个多么和谐的社会,周董的青花瓷很流行,大部分的课桌上除了一些必要的课本试题之外,还有韩寒的青春文学,张爱玲的散文集,路遥的和汪国真的诗集。如果你在理科班想看本课外书,尤其是之类的,要想把书带进教室,那在班主任眼里的罪行如同你想把一颗自制的手雷带进北京人民广场上去试图放个烟花,分分钟灭了你! 每个人脸上都是一副春光灿烂的样子,一个慵懒的女生趴在窗户下的课桌上熟睡出了理想和口水。 这个瞬间里,文小果被这幅画面征服了。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最终让他变成文科男的原因是,就在上一次理科考试中化学15分,物理18分。这属于十分严重的偏科。 文小果勇敢并且很有远见的将这两份试卷收藏起来,如果将来他的孩子因为考试成绩不理想而茶不思饭不想,百般失意的时候,他要把它拿出来鼓励自己的孩子不要灰心,继续努力!在这个世界上做父亲的敢把自己最不光彩的事情拿出来激励自己的孩子,不管是用于哪个方面,真的都是一件很需要勇气的事。 晚自习结束以后,文小果跑到学校门口的话吧,想给家里打电话过去商议自己的决定。与其说商议,倒不如说通知更准确一些。文小果也想借接着这个机会给家里打个电话,他似乎已经很久没有给家里打电话了,高一的整整一年里,他几乎很少往老赵家里打电话,虽然老赵每个月都会按时到镇上唯一的农业银行往他的卡里打三百块钱的生活费,但是自从上次老赵动手体罚了他以后,自己就一直都在尽量回避和老赵交流说话的机会。去年的国庆节回家,碰巧老赵被乡里组织外出考察学习,短短几天假期里他和老赵的爱人还有那个可爱的妹妹一起,生活的很愉快,他甚至有了一些家的感觉。 拨通电话前的等待,他心里一直祈祷接起电话的是阿姨或者妹妹,他不想直接面对老赵,总觉得需要一些什么别的东西来过渡双方的情绪。 “喂,谁啊?” “阿落,是我。” 文阳心理暗自松了口气。 “爸,妈,快过来啊,是小果哥的电话!小果哥,我爸妈在厨房呢,马上就来。小果哥,我给你寄的信你收到了没?你咋不给家里打电话呢?”阿落说: 文小果的内心从紧张到流过一股暖流,阿落一个劲儿的发问,让他感受到妹妹的想念, “恩,收到了,你的字儿写的越来越好看了,恩最近学习比较紧,所以老忘了给家里打电话。” 阿落听不出来这是文小果的掩饰,刚想和他再继续聊的时候电话就被匆忙冲过来的父亲抢走了。 “喂,小果?” 是老赵的声音,听到女儿说是文小果来电话,他也有些惊喜。 “恩” 文小果顿时又紧张了起来,他还想和妹妹再多聊会儿,或许,也是还没有做好和老赵对话的心理准备。 “小果,最近学习怎么样?你打电话过来是不是没有生活费了?没有的话,我明天去镇子给你打点钱。” 其实,老赵的心里也有些紧张,对上次的事,他也一直有点自责。 “还有不用”文小果说: “我,有事儿和你说,我想,我想,转到文科班去!” “为什么?你是不是又闯什么祸了?” 老赵对文小果的想法有些不解。开始往坏的方面猜想,说话的声调急转而上。 “你能不能先别怒?能不能好好说啊?我没惹什么事儿,就是对自己的生活有了新的看法和选择,希望你能尊重我的意愿。” 文小果依然紧张,但是他也发现自己真的很难和老赵好好沟通,两个人之间的隔阂再次加深。 老赵在部队待了多年,虽然脾气火爆,但也比一直扎在深山荒地的农民多一点点视野,自从干起了客运,形形色色的人,纷纷扰扰的世道也让他的思想开明很多。 “你自己好好想想,千万别做让自己以后可能会后悔的决定就行。” 老赵在电话那头沉默一会儿,妥协了。 老赵的爱人也一直守在电话旁,抢过电话说: “喂,小阳啊,最近怎么样?学习压力大吗?你饭量大,就多吃点儿,别想着省钱” “恩,知道了,”文小果说: “生活费还够不?” “小阳哥,放假了你早点回来,我等你教我写作业呢!” “恩恩,好,一放假我就回去” 除了姑姑,此时电话那头的两个女性,是文小果在这个世界上最想念的人。 之后经过多方打探和考量,文小果带着新的理想和生活方式,带着诗情画意的恶趣味,转到当时四个文科班的其中之一。 当然,青春期里的文小果虽然自认为脱离了低级趣味但依然承认自己并不是一个太纯洁的人,考量很久,发现高二10班里漂亮女生的基数和平均颜值明显高过其他的三个班。 在他看来,对于生活时时刻刻寻找一点良好的愉悦的心情尤为重要,不管从哪个方面入手。 多年以后,当我文小果再次以经历者的角度去评判当初这个决定的时候,他无比庆幸自己是对的,它改变了文小果整个青春的成长轨迹,他的大学,他的友情。从那个时候开始,生命就牵引着他在将来人生的每一个十字路口,不停的改变方向。 有些人,你从小到大和他认识很多年,依然觉得陌生。而有些人,在一起私混不久,他就横冲直撞的跑到你的内心里,而你却满心欢喜,丝毫不做丁点儿抵抗。 因为是转班生,所以座位被安排在了最后一排。陈文是文小果在文科班的首任同桌,外表时尚,内心带着一种淡淡的闷骚。如果不是一脸胡茬,他的脸蛋会更加精致,平时在班里沉默寡言,可没想到这货居然也有着丰富的内心情感,除了小潘之外,他什么都不关注,什么都不在乎。这货如果是搁到古代,绝对是属于“恸哭六军俱缟素,冲冠一怒为红颜”的主。 文小果以一个站着撒尿的灵长类动物的名义作担保,陈文还真是。 窗外雨下的很大,任何变幻的天气都会引起教室里的阵阵不安,大家的心情也总是很容易躁动。数学老师手舞足蹈,口沫横飞的讲解着方程式的多种解法。 陈文突然转过脸说: “嘿,怎么称呼?” “文小果,请多关照。” 文小果很喜欢他的主动。 “我叫陈文,以后都是兄弟,需要帮忙的就吱一声,除了追女孩儿,其他的都应该可以帮到你。”他说: “谢了,不过追女孩儿这种事我一直遵从亲力亲为的原则。对了,能告诉我班里抽烟的男生都有谁啊?”文小果问他: 陈文逐一指引给文小果,熟练地像一个经验丰富的导游在给游客介绍每一个景点一样,细致的讲述了他们的名字,喜好,性格,和一些关于他们,但文小果所不知道的事情。 其实文小果是故作老练,他还不知道追女孩儿是什么概念。早恋这个词,和他的生活向来无关。不过为了加快融入新集体,文小果早早地在校门口的超市购置了香烟,尽管在初三那年他就学会了这个技能,不过还没有什么瘾。 文小果坦言自己不是个好孩子,那个时候偶尔抽根儿烟已经是他们为数不多的坏习惯。直到今天文小果依然明了,在那个无知的年代,香烟对于他们来说已经远远不是用来装模作样,故作深沉就草草了事,红塔山这个牌子,也早已是属于他们那段时光里不可或缺的标签! 年少的光阴里仿佛从来不曾觉得疲惫,不管干什么都总是经历充沛,篮球场上也总是无时无刻的都被起起落落的脚步和汗水敲打着。当然,对于已经长高到快一米八的文小果来说,篮球注定会是他的最爱。 文小果很享受当球划过完美的弧线精准的打进篮筐的成就感。还有更重要的一点,它带给了自己更多的友情。 “球打得不错啊,你是今天刚转到咱班的吧?我叫刘俊。” 一张棱角分明的脸,精干的短发,个子不高,361度的板鞋更突显了他超人的弹跳,可是,这货也太黑了,感觉祖上是世袭制的非洲酋长。文小果心里嘀咕着。 ”恩,你的投篮命中率也不错!我是新来的,叫文小果。“ 在这一点上文小果没有刻意的去恭维,他的水准的确很好。男生和男生之间的友谊很简单的就可以建立起来,只要彼此间有一个共同的爱好就够了。因为那时的他们本身就很简单,简单的性格,简单的人际关系,简单的生活模式,文小果喜欢这样简单的生活。 而在操场的另一头,一群女生每五人一组,趴在地上做着俯卧撑。刘俊认真的注视着这些身体的每条曲线,看着老师偶尔上前亲手辅导一下仰卧起坐的标准姿势。盛夏的太阳促使他们每节体育课前都尽可能穿着单薄一些,不在乎自己有没有明亮的事业线,都很有勇气把衣领喜欢放低一些,这样有两个好处,一是凉快,二是在下卧的瞬间,所有春光美景,都被尽收体育老师眼底。 ”这大哥都一把年纪了,好变态啊!“ 刘俊羡慕的说出了他对体育老师的嫉妒。 ”对了,你有女朋友吗?“文小果问刘俊: ”当然有!“他牛哄哄的说,目光紧紧的盯着那边认真训练的女生。直到大学毕业以后文小果才知道,原来陪伴刘俊度过整个青春的都是他的“五指姑娘”。 ”文小果,你呢?有没有喜欢的女生啊?“刘俊说: “我?没有没兴趣。”文小果说: ”恩?那你不会对男的有兴趣吧?“刘俊打趣着说: 文小果看这刘俊一脸的坏笑,自己也故作笑脸,诡异的说了一句: “不一定” 每天晚上的男生寝室楼都很热闹,睿文来自县南,喜欢留着非主流的发型,他也是寝室里的一朵娇艳的奇葩,总是频频释放出搞怪的大招。他的身材是所有女生都羡慕的类型,瘦的就像一根儿干煸的面条,最招人恨的是,尽管他巨能吃,可身板曲线,依然完美。 在一切传媒时尚的讯息都很闭塞的小城里,任何潮流总是离我们慢半拍。睿文像一个传教士一样在寝室里给几个农村的孩子讲述着beyond乐队的传奇和艾佛森征战nba的辉煌。 他每天晚上都会躺在床上盯着上铺床板下面贴着刘亦菲的海报,一边儿做仰卧起坐,一边儿自言自语的诉说着他和各路女星梦里的故事。 ”睿文,我说你就不能消停一晚上,来点儿新鲜的呗?“陈文说: ”要不咱来点儿鬼故事?“刘俊提议说,不过他猛然翻身,想坐起来却用力过猛脑袋撞到了上铺,不知道疼不疼,但听起来力道可不小。 “对,这个话题不错,哥们儿我最好这口了!”陈文说: “打住!打住!我从小就怕这,长这么大连个鬼片儿都没敢看过,换个节目吧大哥们!”,文小果瞬间没了睡意,必须打断他们。 “陈文,要不你先说一个听听,我要听和女鬼有关的那种情节的!”刘俊说: 大家都不知道其实睿文很胆儿小,比文小果这个从来不敢看任何鬼片儿的还要怂。大夏天的夜晚,文小果把自己紧紧地包裹在被子里,连个脚趾头都不敢露出来,不可抗拒的听陈文讲述着他和朋友们几则与女鬼有染的桥段。 睿文那一晚很乖,安分到一点儿动静也没有,他们几个故意没人愿意陪他去楼道的尽头上厕所。在睿文百般哀求无果后,他拿出自己每日必用的饭盒,专注的给它套了一层食品袋。在他一泻千里的瞬间,他们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注视着这个庄严的时刻, 直到第二天中午睿文还是拿着这个饭盒盆满钵满的端着午饭走进寝室的时候,他刷新了室友们的认知。 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早读的回笼觉是他们后排生的保留节目,享用过早餐后总是困意十足。不用担心早读熟睡时,会被巡视的班主任现场活捉。因为有姚小妖替他们站岗放风。 她就像是最忠诚的御前侍卫,当他们困意十足的时候,姚小妖都精神矍铄到一种亢奋的状态!文小果一直很好奇,为什么同龄的女孩儿不仅比男孩儿更早熟一点,而且更勤奋。看在她恪尽职守,一丝不苟的捍卫了大家很久甜美晨睡的份儿上,姚小妖被他们收编成了妹妹。这在那个所谓的红颜知己或者蓝颜知己之类的名词还没有出现之前是个很流行的做法,但在整个学生时代,他们几个也只收编了这么一个妹妹。 校园里的角角落落,我们几个走到哪儿,姚小妖都跟在后边。吹牛、胡侃,漫步、晚读,平均年龄最小的她却时常像个大人一样教导他们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姚小妖的学习很好,每次临近考试的时候,他们之间的地位随即迥然发生了变化,她变成了大佬,我们几个男生成了端茶送水,捏腰捶腿的马仔。 当一团小纸条带着标准答案精确的跃出弧线落在他们的试卷上之后,陈文和刘俊像年过半百依然膝下无子的老者亲眼见到了送子观音一样。姚小妖的风格很诙谐,每次传递给他们的小抄上都会在最后写上一行字:不用客气,请叫我红领巾(记住本站网址,om,方便下次,或且百度输入“ ”,就能进入本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夜 早恋引发的惨案 年少的爱情,波澜不惊,但却各有各独特的剧情。 当听到睿文恋爱的重磅消息时,刘俊正在课堂上幼稚的为以后考清华还是考北大哪个跟适合而绞尽脑汁。 是的,睿文在夏末时节迎来了自己的春天。青春期任何无厘头的邂逅总是难忘,在那个刹那来临的时候,虽然表面上尽可能的去伪装到宠辱不惊,但内心里的小机枪把本来就不大的心房疯狂扫射成蜂窝状的癫狂,只有自己知道。 看到睿文在人群拥挤的校门口给她们指引自己心中的“四眼钢牙妹”的时候,文小果他们脆弱的氪金眼瞬间没了一丝光泽。 ”破锅自有破锅盖,丑女自有丑男爱,只要情谊深似海,麻子也能放光彩。“刘俊说话时深沉的表情,让人感觉他已经看破了红尘。 陈文看看了他们几个,转向刘俊小声嘀咕着,感慨的说:“睿文真有个性,但凡女生有个特点都敢上啊!” 睿文很委屈,拍了拍姚小妖,说:“你觉得那个女孩儿怎么样?” 他们都知道这颗话题炸弹不好接,所有的目光都注视着小妖。她顿了顿,艰难的吐出了两个字儿:"真爱。“ 接下来的几个星期里,睿文疯狂的开启了他独特的求偶模式,虽然大家都不看好,但出于友情,哪儿有不帮忙的道理?为此他们几个凑在一起召开了不少掉头发的会议,并专门成立了名为:睿文恋爱之皇家筹备委员会。陈文是会长,姚小妖是秘书,文小果和刘俊成了干事。 “泡妞儿是个心理战,根据我多年的恋爱经历和万花从中过,片叶不沾身的原则一贯认为,追女孩儿,一定要把握好节奏,掌握好火候。无数的先烈们早都总结好了,大致战略方针就是:他若涉世未深,就带她看尽世间繁华。她若历经沧桑,就带她去坐旋转木马。” 刘俊口若悬河的给睿文讲述着他的理念,睿文像个虔诚的基督徒一样聆听着神父的洗礼,认真的做着笔记。 文小果很惊讶刘俊的理论知识如此的丰富,可为什么他却一直都没有女朋友呢? ”睿文啊,这活儿你可接的真是高难度啊,不但需要耐心,更需要莫大的勇气。实话实说吧,就你那位“四眼儿钢牙妹”,看背影急煞千军万马,猛回头吓退百万雄师啊!“文小果打断了刘俊的理论课: ”去你妹的,兄弟我就好这口儿,你丫儿管的着吗?“睿文反驳道: ”你有没有主动和她搭讪过啊?“姚小妖问阿胜: ”有啊,昨天下午放学,我好不容易围追堵截跑过去,问她几点了。“睿文说: ”然后呢?“陈文问: ”她说五点半了。“睿文回答: ”我靠!关键是后那边儿你怎么聊的?“刘俊迫不及待的追问: ”我说,咱俩真有缘啊,你看,我的表也是五点半!“ 还没等睿文说完,陈文刚入口一半儿的雪碧全都瞬间转移在了睿文和刘俊的脸上。 “睿文,你这话接的,太惨绝人寰了。”文小果笑着说: ”我现在才发现,原来不是所有的女孩儿都对幽默这套感兴趣。“睿文叹道: ”你这根本不是幽默,这是大禹治水,你智障“陈文补了一刀。 后来他们聚在一起又开了不少掉头发的会议,最终决议,由文笔出众的秘书姚小妖代笔写信,文小果和刘俊负责传递工作,用最古典传统的方式来给那个女孩儿表示睿文对她复杂而又特殊的感情。 可是没过几天,中午睿文肿着半边脸回到寝室,手里拿着皱巴巴的情书,刘俊惊奇的凑上去问睿文: “哎呦,我靠!什么情况?这不是姚小妖代笔写给那妞儿的信吗?” 文小果把质疑的目光投给刘俊。 “不应该啊,我亲手把这信塞到那个女生手里的啊!怎么个情况啊大神?”刘俊说: ”上午我爸来学校了,这信是我爸交给我的,额外还赠送了我好几巴掌。还有比我更苦逼、更悲催的人生吗!“睿文咆哮着说: ”我靠!“众人异口同声的震惊到,和大白天真的撞见了女鬼一样。 原来剧情是这样发展的: 当文小果和刘俊把信递给那个女生之后,也不知道她有没有打开看看,反正上交给了她的班主任,再后来也不知道经过了多少教研组老师的逐一拜读之后,落到了自己的班主任强哥手里,强哥最后请来了睿文的家长,转交给了他父亲。 接连几记响亮的巴掌声从睿文的脖根处飘然而起,久久回荡在强哥的办公室里。睿文除了脖子还有脸都涨的通红,但他丝毫没有要流眼泪忏悔的意思,内心只有自认倒霉的情绪。 “老刘啊,别再打了,这娃娃在你来之前,我已经打过了几遍了。你呀,就从做父亲的角度给好好做做思想工作。”班主任强哥故作风趣地说: “这是什么?”刘彬说完,把手里的一张纸拍在强哥的桌子上。 “是歌词。”睿文支支吾吾的辩解着。 “歌词?天青色在等雨,而我在等你。你个亏了祖宗的,等谁呢?”刘彬继续盘问道: “没,没等谁啊,歌词原本就这么写的”睿文说: “好,那什么叫我把你的名字写在烟上,然后轻轻地吸进胸膛,让它停靠在离心最近的地方你个亏了祖宗的,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刘彬遏制住怒火说: “爸,这都不是我写的!”睿文抬起头来挣扎着说。可迎来的又是父亲接连几个响亮的巴掌。 “不是你写的,怎么最后写的你的名字!啊?落款是高二10班刘睿文!你们班难道有两个刘睿文?今天你给我写份保证书,再写份检查书,好好反思,给我保证高中期间绝不允许追任何女孩子。”刘彬训斥道: “老刘啊,孩子该去上课了。你呀今儿就先到这儿吧。别打孩子了,我都说了我刚替你已经教训过了嘛。”班主任强哥开始替睿文解围。 “兔崽子,你给老子听着,你现在乖乖去上课,我今儿哪儿也不去,就在这儿等你,你下课后回来找我,爹继续和你算账,别高兴,竟然干出这么不要脸的事儿,我收拾不死你我三十年的书白教了!”刘彬呵斥着说: “爸!不就写了份情书嘛,我怎么就不要脸了?”睿文反驳道,他有些接受不了不要脸这个敏感字眼。 睿文的一句抗争瞬间激怒了他的父亲,在刘彬眼里,这简直是在挑战他作为教师和父亲的双重权威!又是一记耳光甩在睿文的脸上。 “反了你了!”刘彬吼了起来。就连办公室里其他的老师也吓了一跳,纷纷转过头来看着这场父子情感纠纷的戏。 睿文红着脖子,红着脸,还红着眼,转身摔门走出了办公室,他爸赤裸裸地说下课还在这里等着他回去报道,接下来的这节课哪儿还有什么心思上,同时刘彬被睿文的这次恶劣行径也实在气的不轻。 睿文的全名叫刘睿文,他出生的时候父亲刘彬已经快四十岁了,可以说是老来得子,但对睿文的教育丝毫不马虎,那可是相当地严肃。也许因为刘彬是他们村子里的小学老师,兢兢业业的教书育人快三十年了,所以是一个很传统的人,思想也有些古板,没想到自己的儿子高中就开始早恋了,所以必须坚决地扼杀在摇篮里,扼杀的死死地,绝不姑息。于是就从心理上,还有生理上,修理了睿文。文小果他们也都很诧异,原来生活的剧情。还可以这样 时令秋分,校园里由白天的喧闹转为入夜后的宁静,些许虫鸣鸟叫,几座昏黄孤单地路灯,文小果趴在床上看着窗外的景,他一直都很享受这种感觉,他觉得,夏天也好,冬天也好,校园夜晚的样子要比白天的还美上几分。 他喜欢待在学校里,他喜欢男生公寓513室,他喜欢一起住在这间屋子里的这几个兄弟,喜欢每个晚上看着他们吵闹,和他们一起聊天交心。 自己一直都对家没有什么清晰的概念。 文小果就像一只没人牵线的风筝,所谓的漂泊和孤独,就是生命里全部的自由。 “睿文,你爸是不是平时管你也特别严厉啊?”刘俊问道: “算是吧,上小学的时候他就是我的数学老师,平时怎么管教学生,我爸就加倍约束我,在家还兼任着我的班主任角色,烦死了。”睿文说: “不应该吧,你爸怎么着也算是老来得子,应该很宠你才是啊?”文小果说: “同志,你们想错了。我感觉我更像我爸的一个学生,不是儿子。别人每天是只有在学校的四十五分钟课堂上看到他板着脸,而我是一天到晚回到家了还得看着他那张严肃的脸。”睿文说: “睿文,那你爸经常揍你吗?”刘俊说: “哼,三天一小揍,五天一大揍。原谅我这人天性放纵不羁,大错不犯,小错不断啊。没辙”睿文说: “你知足吧,小时候天天都能和你爸在一起。”文小果说出了自己内心从小的渴望。 “大哥,我谢谢你!常言道,不幸生在帝王家,我算是体会到了不幸生在教师家啊。”睿文说完,就把脑袋裹在被窝里,今天父亲的那句话给他的内心仿佛划了一道伤口。 “咱们兄弟几个,从小没被老爸揍过的有吗?”陈文突然问大家: “开玩笑呢?谁家老子不打儿子啊。谁?你们谁爸从来不打你?我下辈子一定投胎去他家!”睿文突然掀开被子叫嚣着说: 文小果仔细回忆着,他好像真的从来没被自己的父亲打骂过。但他保持着沉默,没有在这个时候搭话。 是啊,他很小的时候他爸爸就去部队了,后来一年也就回来一两次,他现在也很渴望小时候能被爸爸揍过,可哪儿有机会啊。 “打算个屁啊,我小时候差点儿被我爸给送人了!”陈文说: “我去陈公子,真的假的?”刘俊笑着说: 陈文从床上坐了起来,点了一根红塔山,优哉地吸了一口,讲起了他小时候的一个故事: “你们的小时候生活里有没有存在着这样的一个神秘人?其基本特征是这个人首先一定是很恐怖很恐怖的,不过很少出没,只是频繁的出现在大人的嘴里。可只要每次孩子犯了什么错,这个坏蛋好像马上就会在长辈的召唤下重出江湖,在孩子幼小的心里即将掀起一场腥风血雨。先别紧张,第二个特征就是每次这件事都是虚惊一场。只要孩子马上认错变乖,这个坏蛋就不会出现了?”陈文说: “有啊,我村里有个傻子叫二河,小时候打青霉素给打成傻子了,一年四季不洗澡,还天天流口水,整天不干活,给一个破铁奶粉罐儿系根绳子,满村的瞎溜达,长得也吓人,村里的孩子都可害怕了,我们小时候大人老拿二河吓唬我们。”文小果说: “我们村儿没傻子,大人吓唬小孩儿还是用狼来了的老套路。”刘俊说: “ 我小时候的神秘人是一位捡垃圾的老头儿,老陈说,这个老人白发白胡,背弓佝偻,目露凶光,神色恐怖,从不说话,脏臭的细菌布满全身,经常在晚上出现在家属院门口的垃圾桶里寻找吃的。”陈文说: “老陈谁啊?”文小果追问道: “废话,老陈就我爸啊!”陈文说: “哈哈哈,胆儿挺肥啊,你咋把你爸叫老陈?”文小果笑道: “这咋了,有时候当面我也叫老陈啊,哎,你别打断我,听我说完。” 陈文接着说: “我爸说,这个老头还有一个特殊的爱好,因为老头儿总是孤单一人,所以特别爱抱走别人家的小孩儿自己带回去养,尤其是喜欢抱走不听话的小男孩儿。每次出现手里都会拿着一根棍子,遇到淘气的小孩儿先拿棍子打屁股。老陈每次恐吓我的时候,我心里总会忍不住去做对照,越想越可怕,越想越觉得自己完全符合老爷子的选择标准啊。 有一回,夏天晚上,我和院里的伙伴儿一起打水枪来着,全身湿透了,很晚才回家。老陈一反常态,并没有责骂和体罚我,初步提审后,老陈醉醺醺的说: 这么不听话的儿子,老子不要了。把你送给捡垃圾的老爷爷得了! 我站在门口低头不语,手里反复拧着衣角。突然心里很委屈,不敢说话。很快老陈披了一件外套,一把将我从门口拽了出去。老陈说, “走,跟我走,现在就把你送出去,问问人家老头要不要你” 兄弟们,无计可施啊我,只能胆战心惊的跟在他的身后,每每经过马路边的哪些垃圾桶,我都感觉有我此刻最害怕的人在等着我。像一只待宰的小猪,孤立无助,结局可知啊兄弟们。 睿文,你他妈先别睡着啊,听我说完。” “听着呢,老大,你继续”睿文嘟囔着说: “记忆中走了很远,很漫长,天越来越黑。我记得特别清楚,一路上老陈傍晚越来越暗的背影和是不是转过来板着的脸,反复只说着三个字:快点走! 一直到最后慌乱中我鼓起勇气对老陈哀求着:爸,别生气,爸,你可以打我,不要把我送给别人好不好?不争气的眼泪此时也配合的很同步,一点儿英雄气概也没有了。 不过,及时认错是消灭神秘人的唯一法宝,现在回想起老陈那会儿转过来,像个巨人一样俯视着我,坏坏的笑着,好像打了一场小胜仗,缴获了一堆俘虏和战利品。把我抱起来举过头顶,稳稳的让我骑在他的脖子上,老陈说: 儿子以后一定要听话,好不好?那现在我们就回家。” “这有啥大惊小怪的,你爸不可能把你送人啊,就是吓唬吓唬你呗。”刘俊说: “你别说话!又打断我思路”陈文埋怨道: “好好,哥,你继续说”刘俊不耐烦的说: “不久后我们搬了家,在新的院落里认识了很多小伙伴,也终于见到了我童年里的那个神秘人。那老人和老陈说的一样,白发白胡,背弓佝偻,细菌布满全身。和爸爸说的又不太一样,慈眉善目,憨笑可掬。老人总在垃圾堆里不停的翻找着东西,但总是在午后出现,而不是傍晚。老人也很喜欢抱小孩,但只是喜欢听到我们这些孩子们在被他抱起来挥舞在空中的时候随之洒落的笑声,而不是偷小孩儿。老人每次出现在院子里的时候都会被我们这群孩子围起来,争着让他抱起来转几圈儿体验“过山车”的刺激游戏 老人被我们围起来的时候都会笑到露出嘴里仅剩的两三颗牙齿,用很低沉很平缓的语气和我们讲: “好好好,一个一个来。” 一般每个孩子都有一次被老人抱起来飞翔的机会,但老人经常会特别奖励群体中年龄最小的孩子,多给他一次机会。每每到最后,老人都是气喘吁吁的说: “好了,好了,今天就玩儿到这里了,你们都快回家去吧。” 在一群孩子叽叽喳喳地反复请求再玩一次无果之后,我们都会很礼貌的和老人道谢,道别。他总会笑咪咪的依靠在垃圾桶旁的围墙上,摘下那顶灰尘积累的密集到反光的八角帽擦着从两鬓间一直奔涌到胸口的汗珠,喘着气,笑着目送我们散开。老人和爸爸说的一样,他确实总是手里拿着一根棍子,但不是用来打小孩子的,而是背躬步行的时候,用来支撑身体平衡的 后来也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再也没有见过这个神秘人,到今天我也不知道老人的名字,老人的家在哪里,老人有没有儿女。 今年暑假里我们几个发小一起聊天,有人还说起这位陪我们童年里玩过山车的白发白胡的老人。这么多年过去了,我想老人也许已经不再了。虽然他很平凡,普通到只是一个晚年靠拾荒为生的老者。可老人每到一个地方,都会给那个院子里的孩子带去过山车的游戏,每到一个地方,都会给那个院子里孩子们的童年涂抹上欢乐的颜色。不起眼的一个小举动,微弱的一点正能量,就算在老人与世拜拜了很多年,到现在依然影响着我,如今我再和小孩子接触的时候,感觉身上还都会有小时候那个老头的影子。 那种感觉,你们说是不是就像一盏小火炬,从老人开始燃起来,一代代传递,一盏盏燎原。” “大哥,我给你最后这波装逼的操作满分!”刘俊笑着说: “滚蛋,老子还没完呢,重点才开始!那个晚上也过去十年了。上周末回家我还和我爸里聊起这件事,我问老陈小时候差点被他送给一个老头儿,这事儿他是不是还记得? 老陈笑着说:“啊有这事,但是你想想怎么可能,你是爸爸的儿子啊。” 哎呦,当时我听到我爸这句话鼻子酸酸的,眼泪跑到眼睛里开始打起架来。我顿了顿语气说: 嘿嘿,老陈,你好可爱。” 陈文刚讲完,文小果紧接着说: “此处应该有掌声” 陈文的故事让文小果很触动,也让他勾起自己为数不多地回忆。 “睿文!老子是专门说给你听的!醒着没?我靠,这二货真睡着了” 陈文低声抱怨着。(记住本站网址,om,方便下次,或且百度输入“ ”,就能进入本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为祖国的花朵,哪有不被祖国修剪的道理。 青春就是这样,有憧憬,有欢笑,有理想。 青春就该这样,有回忆,有酸涩,有悲伤。 文小果走进‘话吧’的时候,刘俊和睿文已经在门口吞云吐雾,半人半仙儿好一阵了。这里每天的中午和晚上都有很多学生用公用电话给家里汇报近况。这里也是一小部分烟民的乐土。 学生时代总是最穷逼的时候,除了像陈文这种每月家里发好几次工资的富二代才能出手阔绰、整条整条的买烟之外,其余的落魄书生们都是论根儿买,没错儿,是论“根儿”买你让一个穷学生一下子拿出从牙缝里积攒了好几顿口粮才挪出来的七块钱去买一包红塔山简直太残忍。所以学生都更倾向于接受每次只从口袋里掏出七毛钱来买两根烟。随即抽掉一根后,还能保存一根烟留到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在‘话吧’老板的眼里这是一种多么善解人意的消费方式啊!因为小烟民们都是三五成群,经常以组队的团体形式出现,所以既可以刺激消费,还能拉拢人气。都说顾客是上帝,可上帝是虚拟的,银子才是现实的。虽然学校三令五申的呼吁校门对面的商店不许售卖烟草给学生。 但是,在金钱利益面前,人类的道德都是脆弱的。 ”你来的够早的,陈文还没来呢“刘俊抱怨着的同时递给文小果一根红塔山,文小果点着吸了一口,顿了顿,心里莫名的涌上一股深沉的气息。 “少抽烟,对身体不好。”文小果说: 睿文和刘俊带着浓浓的不屑,同时干净利落的甩了一个字儿:”滚!“ ”你们说就咱们几个整天都不努力学习,吊儿郎当的样儿,以后能有什么出息?“文小果说: “其实,我想当一名将军”刘俊说: “别想了,人家将军早都有儿子了。”睿文说: 刘俊深吸了一口烟,目光深邃的看着忽闪忽闪的烟头。他似乎明白了什么,并没有去反驳睿文泼给他的冷水。 “睿文,你呢?”文小果问: 睿文翘起他左脸的嘴角和眉毛,同时上眼皮不停地跳动着,这是他的招牌表情。总体评价来说,就一个字:贱。 “你们知不知道,听说日本的老婆每天都是跪着给自己的老公泡脚,超贤惠,超温柔的。我希望自己以后的生活水准是,住德国的房子,拿美国的工资,娶日本的娘子。嘿嘿。”他说: 文小果和刘俊都很佩服他博闻强记,但同时也递给他鄙夷的眼神。陈文嘴里骂骂咧咧的和姚小妖走过来打断了他们准备进一步鄙视睿彬的欲望。 “怎么了?你们家保姆和司机私奔了?”刘俊取笑他说: “唉。今儿学校食堂的午饭可恶心死我了!”陈文唾骂着: “咱们学校食堂的伙食就那样,两块五一碗的饭菜你还能指望有多高的标准?”文小果说: “不是,陈文把一碗牛肉拉面都快吃完的时候才发现汤里漂着一只缺条腿儿的苍蝇。”姚小妖解释着: “这不算什么,全当成厨师大妈特殊关照你,额外给你的饭菜里加了点儿高蛋白的肉类,还不多收你钱,多好。哈哈。”睿文说: “你应该早都习惯了学校食堂的饭菜啊,我刚开始遇到这种情况,一般会选择放下筷子,安安静静的离开。后来呢,功力练到即便是发现了一只苍蝇虫子之类的就用筷子把它夹出来,扔到地上继续吃。现在呢,压根儿都不往地上扔,遇到碗里的尸体就干脆把它放在餐桌上,有时候一边吃,一边看着碗旁边儿地苍蝇挣扎地蹬着小腿儿!” 刘俊说这些的时候所有人都看的出来,他为自己的这项强大的生存技能而深深地自豪着。 “滚,你脑袋磕自己屁股上蒙圈了吧!”陈文骂骂咧咧的说: 大家知道,陈文只是矫情一下,毕竟从小到大,山禽水兽都不曾缺过。偶尔假期陪他爸去外面参加饭局,随随便便一桌子山珍海味,飞禽走兽都够老赵整整一年村长的俸禄了。 晚自习的时候整栋教学楼静悄悄的灯火通明着,窗户外面时不时的传进来几声虫鸣鸟叫。教室前面除了书页翻来覆去的声音之外地上掉支铅笔都能听得见。他们几个位置都在教室最后排的偏远山区。在课桌上用书本堆起高高的城墙,从前面看过来,除了头顶的几根儿性格张扬的头发之外,连个眉毛都看不见,对于他们这些后进生来说,这可是块风水宝地,便于任何地下活动的进行。 睿文的泡面的味道再一次弥漫了教室,他经常这样,虽然不是一个吃货,但他的逻辑是,在无聊又漫长的晚自习过程中,来一桶他最爱的老坛酸菜,可以缓解紧张的学习气氛!从来没见过他对于学习还有紧张这一说。 刘俊隔着几个座位千里传音给睿文说: “大哥,能不能给兄弟留口汤?最好再口下留情,给我剩点儿泡椒凤爪!大恩不言谢啊” “亲兄弟,明算账,你拿两根儿红塔山和我换吧!各取所需,互利共赢,还能增进友谊!”睿文回答: “成交”睿文说: 当一桶泡面的残汤剩水和半包泡椒凤爪经过众人的手掌像传递奥运圣火一样从教室的最东边护送到最西边的时候,后排所有同学的眼神和嘴角的渴望掺杂着觊觎目送它从自己的眼前飘过。最后落到刘俊手里的时候,他的眼睛里都有点儿发绿光。 这个过程里的某个瞬间,刚好巡视各年级各班学习情况的教导处老师也目睹了这项传递工程,而此时,他的眼睛里,好像也有点儿发绿光。 刘俊被亲切的呼唤出教室的时候,每一位亲手参与过”火炬传递“的同学都暗自庆幸躲过了一劫。不一会儿,楼道里的打击乐还伴随着刘俊的哀嚎,逗笑了很多人。 二中的规矩,大家都懂得 教室外面,刘俊像被猫活捉了的老鼠,惊恐的看着老师,依偎在楼道的墙角里。 “你知道我是谁吗?”老师问: 刘俊想了半天,他在犹豫到底应该怎么回答?是说知道呢?还是说不知道呢?怎么回答才能更迎合圣意呢?他心里分析着,如果回答说不知道他是谁,万一让老师觉得自己没有名气,打击到他自大的理由怎么办?可是如果说知道呢?说不好会让老师认为,这个学生既然知道他的名讳,那岂不是个惯犯?这简直是个哲学问题嘛,想来想去,刘俊决定走装纯路线,以免再次遭受暴力危害。 “不不知道”他说: “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老师又确认了一下: 刘俊蒙圈了,这他妈果然是个哲学问题,选择需谨慎啊,他想一条道走到黑,顿了顿,坚定的说: “真不知道” 老师瞬间手起刀落,技艺娴熟,犹如千锤百炼一般,刘俊彻底歇菜了,眼前一会儿发黑,一会儿冒金光。他没有八块腹肌,喝碳酸饮料只喝出了一大团腹肌,丝毫没有抗打击的能力。 “现在知道我是谁了吗?”老师说: “知道了” 刘俊来不及再去重新思考这个哲学问题。就像一首歌里唱的:跟着感觉走,紧抓住梦的手吧 “距离高考不到一年半的时间了,别的同学都恨不能头悬梁,锥刺股,一分钟掰成两半儿利用在学习上。你可倒好,不但自己不努力,还影响别的同学专心看书。你是个坏学生、你是个特别坏特别坏的坏学生、你怎么能是这么坏的一个坏学生呢!”老师痛斥着: “老师,我记住了,下次再也不敢了。”刘俊说: 但他又觉得很难理解老师最后的一句话,到底是排比句你?还是感叹句?后来才知道,这个绰号叫“坦克”的老师有多威武,曾经在复读班里无数次的掀起过一场场腥风血雨。 在刘俊遭遇了这次不幸之后,大家都消停了好久,并进一步加深了对这辆”坦克“的了解,因为谁都不敢保证,下个栽到他手里的人不会是自己。 而这天晚上男生的寝室卧谈会,也自然是从这个晚自习发生的话题开始的。 “他姥姥的,你们说这坦克的爸妈三十多年前的晚上得是有多冲动才生出这么个暴力狂!这化骨绵掌把老子给打的”刘俊躺在床上嘟囔着说: “还疼呢?不会把你给打出内伤了吧?”文小果说: “我靠,疼啊哥,脑袋到现在还晕乎呢!唉,我真想把坦克家此起彼伏的祖坟给骂平了喽!”刘俊说: “真庆幸坦克今儿晚上没大开杀戒,就收拾了你一个人,你正遇难的那会我光听着楼道里的噼里啪啦的声就吓得够呛。”睿文说: “这是法不责众,参与传递的学生多了,要全都收拾,那咱们教室最后两排的不得几乎全都阵亡啊。这么多人,打也打不过来啊,就只能抓主犯了。”陈文说: “哎对了,刘俊,我的烟呢?”睿文说: “烟?什么烟?”刘俊有些懵。 “你妹啊!我拿泡面换的烟啊,想赖账咋的?”睿文说: “我靠大哥!老子都快被打成寿司了!你还惦记着你的烟呢?再说了,如果不是我解救你,今晚儿在楼道里啪啪伴奏的可就是你好不?”刘俊生气的说: “呃好吧,看咱俩也是亲生的朋友,就不和你讨债了。嘿嘿”睿文突然也觉得有些愧疚: “就你这样的还和我亲生的朋友呢?那我上辈子是强拆了多少敬老院才认识你这么个货啊!”刘俊本来越说越来气,他正一肚子闷火。可这句抱怨的话逗笑了大家,最后也逗笑了自己。 “还说人家坦克爸妈当年冲动了呢,你说你爸妈当年不冲动咋能有你这么个逗比呢?你要是个宠物,绝对是个哈士奇!”陈文打趣道: “我也纳闷儿啊,你说咋就活出我这么可爱的一个人。哈哈哈”刘俊说: “刘俊,你爸妈是干嘛的啊?”陈文问道: “我爸?县医院管供暖锅炉的。不像你啊,陈少爷,投胎技术一流。”刘俊说: “滚,我刚说错了,你要是个宠物,不只是哈士奇那么简单,你肯定是上帝创造哈士奇的时候打的草稿!睿文,你爸呢?”陈文又问: “我爸是我们村里的小学老师啊,你们不知道嘛。”睿文说: “哦哦,想起来了。那果果呢,咱叔叔做什么工作的?”陈文说: “我爸吗?哦在部队呢”文小果看着陈文迟疑了一会儿,这是他并不喜欢参与的话题。 “听说小妖没有妈妈,只有爸?还不是亲爸。”刘俊八卦了起来。 “是,她现在的爸爸是她舅舅。”睿文接过话题说道: “她爸是她舅?这是什么结构?”文小果困惑的问: “小妖刚出生的时候,她爸妈好像就不要了,应该是因为小妖是个女孩儿吧,后来她舅舅就把小妖留在身边抚养,成了小妖的爸爸,而且不知道什么原因,小妖爸爸后来一直也没娶老婆。”睿文说: “我去!还能有这样的操作?”陈文显得有些吃惊。 “睿文,小妖的家底儿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看来没少花功夫吧?不会是你对小妖有什么小心思吧?”刘俊说: “没有没有,我和小妖是一个村儿的啊,我家和小妖家就是祖厉河上下游两里地的距离,而且我们小学就是同学好吧!”睿文急忙掩饰着。 刘俊说:“哎呦,那你俩岂不正好,一个君住长江头,你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 “共饮一江水!哈哈哈”陈文笑着抢答道: “闭上你的狗嘴,你个哈士奇!”睿文反驳道。 唯一保持沉默的只有文小果,每天晚上看着室友吵吵闹闹,是他感觉最不孤单的时刻。此时的他脑海里不停浮现着姚小妖平时傻萌傻萌地笑脸,他总是觉得姚小妖平日里的活蹦乱跳和她的真实家庭生活丝毫不沾边。 也许是姚小妖太单纯,单纯的还不够懂事,也许是太懂事,懂事到如此坚强。 文小果心底涌出一股同情,就像他同情自己一样。(记住本站网址,om,方便下次,或且百度输入“ ”,就能进入本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夜 别把我爸的事,告诉他们 路灯之所以大多都是暖色调的,也许是为了温暖每一个晚归的人吧。 周末,天气很好,二中每周只有一天的休息时间,天生就迷恋赖床的刘俊,总是在这个时候和他的床难舍难分。正午懒懒的阳光,照在懒懒的床上,晒着他懒懒的屁股。文小果提着午饭回到寝室的时候看到刘俊赤果果的两条腿嚣张的横在床上。 “怎么就你一个人啊?他们几个呢?”文小果问刘俊: “不知道,睿文和睿文应该去打球了,陈文这会儿应该躲在某个山头上等着和小潘一起看夕阳呢吧。”刘俊说: “给你带了午饭,快起床吧。大哥,再不起床嫂子都跟人跑了!”文小果说: “得了吧,就我那女朋友,指不定这会儿还以液态的形式存活在世界上呢,不担心,先让她尽情的奔跑几年再说:”刘俊调侃道 “我靠!刘俊,就你这张破嘴,不去说相声真的可惜了!其实吧,咱们兄弟几个都挺聪明的,就是不” “停!你给我闭嘴我说果哥,您老还是忍了你那段百转千回,老生常谈的说教了吧,能不能不要仗着你还算不错的成绩来刺激教育我和睿文这些后进生?要不是看在你今儿的这顿午饭的份儿上,信不信我分分钟和你割床单断义!” 刘俊迅速的打断了他的说教, “行,我承认瞎贫的口才不及你行了吧?” 文小果笑着躺着在刘俊的床铺上,看着他大口大口的吃着自己的生活费。 “对了,果子,你国庆节放假回家不?”刘俊问: “哦,我不回家,在学校待着了。”文小果说,他自己内心最近也在为这个复杂的问题困扰着 “兄弟不白吃你的口粮,国庆节放假我也不回去,县城南边儿的小商场国庆节搞促销活动,需要两个扮人偶的兼职,一共要工作三天,上午十点到下午六点,一天五十块钱,你想去的话,和我一起啊。” 刘俊说: “我靠!还有这好事儿,你从哪儿搞得机会?靠谱吗?” 文小果追问道,自己也有些兴奋,从床上弹起身来,毕竟这些钱都足够在学校生活半个月的了。 “超市经理是我姑父,前天问我来着,那我肯定接啊。正好是周末,再说了,这年头谁和人民币有仇啊。”刘俊说: “你还有个姑父在城里呢?”文小果问: “哦,他在县医院上班呢,不过他家我不常去。那你去不?”刘俊问: “去!我去!我肯定去啊!这年头我可从来和人民币没仇。那工钱啥时候给啊?” “干完活当天结算。怎么样?不错吧?回头拿了工资可得请我抽红塔山!” “哈哈,行,我请你一整包!”文小果说完,兴奋地拍了一下刘俊的脑袋,就跑出了寝室,意料之外的如来神掌也把刘俊嘴里的饭一巴掌给拍了出来。 “文小果!大爷的!你妈是我岳母!”刘俊吼道: 文小果本来就不想假期里回老赵的家,也在发愁该找什么样的充足理由去搪塞老赵夫妻俩。这下可让他得救了。 刚想把刘俊的笑骂远远地丢在身后直奔校门口的话吧扬长而去的时候,还没迈出寝室的门,迎面进来一个中年男人,黑黝黝的肤色,灰白相间的短发,穿着藏青色的中山装,带着一副老旧的墨镜,鼓鼓的锅盔饼隔着红色塑料袋从这人手里领着的米黄色布袋里露出来。 “叔叔,你找谁啊?”文小果疑惑的问: 那男子站在门口,盯着文小果看了半天却没有说话。斜着身子往屋里探望了一会儿,目光落在光着大腿的刘俊身上。用手指了指刘俊,朝着文小果示意了一下,便径直走了进来。 “爸,你咋来了?”刘俊惊讶的说完,赶忙下床,光着屁股站在床铺旁。 男人进屋后坐在刘俊的床上,把手中的袋子放在刘俊身边,然后拿出袋子里的锅盔饼递给儿子,一双粗糙的手,每一个指甲缝隙里都填充着黑色的污泥,男人支支吾吾的嘟囔着。 “哎呀,锅盔饼,我可馋了。”刘俊看懂了父亲的来意。 “刘叔好。”文小果微笑着说。他反应过来后,关上门,对坐在刘俊的床铺边。但他感觉有些奇怪,为什么刘俊的父亲一语不发呢? “爸,这是我室友文小果,我们宿舍学习最好的一个。来,果果,尝尝这个饼,可好吃了。”刘俊向父亲介绍完同学后开始分享美食。 刘俊的父亲摘下墨镜,冲着文小果点头微笑着。然后指着刘俊手里的饼,冲着文小果嘟囔着。 “好,谢谢叔叔。”文小果从刘俊手中接过一块饼来笑着回答,文小果终于看了出来,原来刘俊的爸爸说不了话。 刘俊的父亲在寝室待了没几分钟,刘俊穿好衣服后就催促着说: “爸,你快回去忙吧,我送你到校门口,国庆节假期和文小果白天去商场兼职,晚上去找你吃饭。过一会儿我室友们都回来了。” 刘俊的父亲站起身摸了摸儿子的头,知子莫若父,他应该明白儿子的心思。朝着文小果笑着点了点头,戴上了墨镜,和刘俊一起出了门。 周末二中仅有的半天休息总是结束的很快,好像县城的公交还没来得及往返一趟这半天就结束了,好像校园的情侣还没爬上远处的夕雁山这半天就结束了,好像太阳还没缓缓滑过西边的天空这半天就结束了。 晚自习的时候,爱学习的孩子一如既往的爱学习,而后排生也一如往常的翻滚着自己的青春。 “兄弟们,抽烟啊?走起啊?厕所二楼见啊,我先走,刘俊、睿文跟上”陈文低声呼喊着: 在收到其他人坚定不移的眼神后,陈文从课桌里摸出军火,起身走了出去。路过文小果的座位时俩人正好对视的目光上下撞在了一起,陈文顺便拍了拍文小果的肩膀,俯身语重心长地叮嘱道: “咱们兄弟里面唯一上清华的名额就留给你啦!” “说的这么牛逼?好像谁能上清华你说了算似的”文小果说完,看着陈文的一脸奸笑回敬了一个鄙夷的眼神。 和文小果一样逐一目送他们几个的身影飘出教室的还有姚小妖。 这个年纪的女孩儿大多都有很多的小秘密,有些秘密会告诉男生,有些秘密会告诉闺蜜,还有些秘密只有自己知道。姚小妖刚在她的日记本里写完自己的心事和秘密: “想起第一次的暗恋,那种伤痛无人知晓,因为那种痛,放在我们的年华里,是不可以张扬的。所以我只能站在某一个角落默默的忍受。还要把痛隐藏起来不留一丝痕迹。- 想起,第一个预谋许久的笑容被他错过,感觉就像失去了整个世界。我不知道自己有几个世界可以为别人失去。想起怎样一个人在路边呆半天,只为了与熟悉的他私下里擦肩而过。- 第一次懂得喜欢与不喜欢的时候,我会在每个傍晚游荡在操场上,偷偷的探望他和那个女孩儿的背影。- 还会在下雪的时候,逃课去铺满雪的小山包上,身后压着厚厚的积雪,然后想,失恋也不过就是那样罢了。- 当我已然潮湿的站在雨中张望时,所有的人都只带了麻木冰冷的表情匆匆赶路。我从不喜欢在雨中撑伞,我只是等待心里总想也许会有那么一个人,在雨中为我停留。” 国庆节假期的第一天早上,寝室里只剩下文小果和刘俊。其他的学生早都归心似箭,心在箭前,在昨天下午都飞奔回家了。 他俩早早地吃过早餐便去城南的商场做兼职。领完人偶服,简单的了解完工作任务后,他们开启了耍宝犯贱的工作模式,这种工作对于刘俊来说,简直是量身定做,再合适不过了。 “刘俊,咱叔叔是什么病?还是先天失语啊?”文小果问道。自从上次刘俊父亲来学校看望之后,这几天他一直想和刘俊询问这件事,但一直没有合适的独处机会。 “应该是先天的吧,反正我从小到大从来没听见过我爸说话。”刘俊说: “不好意思啊,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关心你一下。”文小果难掩内心的局促。 “嗨,看你说的,咱们兄弟有啥不能说的。不过,你能不能答应我,别把我家的事儿告诉别的同学?”刘俊说: “恩,你放心!”文小果坚定的点了一下头。 在这个年代,最大的信任,就是对朋友秘密的守护。 工作的时候,这俩个蜡笔小新吸引了不少路人的围观和拥抱,还招来好多小孩儿小心翼翼的抚摸。其中的一个人偶一旦从微弱地视野中发现了长相甜美的女孩儿,总会主动上前表现出求拥抱的内心渴望,这是刘俊最激动的时刻。 文小果装扮的蜡笔小新显得有些呆萌,可他的眼中突然看到了两个很熟悉的身影,是老赵和女儿! “他俩怎么会来县城?还出现在这里?前段时间我在电话里只说有兼职要和同学一起,可没说在哪里,也没说干什么?” 文小果心里反复回想着,肢体动作显得更加僵硬和我惶恐。他刚想该怎么回避躲藏,又意识到自己全身被包裹着,鬼也认不出来,于是故作镇定,继续机械的挥舞着四肢。 文小果看到阿落笑着朝自己跑了过来,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害怕阿落认出自己来。 “爸,快看这个玩偶好大!” 阿落召唤着父亲,手舞足蹈的摸着文小果装扮的人偶,脸上笑得像朵向日葵。 文小果用生硬的姿势配合着。明明相隔不过厘米,但他感觉自己和阿落相隔在两个世界,他看着人偶外那个世界里的妹妹笑的那么欢乐,自己也觉得开心,他突然很想告诉阿落: “我是文小果啊,阿落,我是你哥啊。” 可是他迟迟犹豫着,直到最后看着老赵父女俩离开的影子消失在拐角处,话在嘴边几度决堤,就是张不开口。 让文小果没预料到的是,当天快黑结束了兼职回到学校的时候,在男生公寓楼下又遇见了老赵父女俩,说是遇见,其实是老赵和女儿期待许久的等候。 “你们怎么来了?”文小果疑惑的问,心里也有些不露声色的欢喜。 “小果哥!我们来看你啊!”阿落总算见到自己和父亲等候很久的人,激动的说。 “小果,你去做什么兼职了?上次电话里也没说具体,我们也不知道去哪儿找你,就来你们宿舍楼下等你了。”老赵说: “哦哦,给小学生做家教去了。”文小果说:显然,文小果并不想让他们知道今天已经有过一次重逢。 “走吧,跟我上去吧。你们等很久了吧。”文小果接着说: “我们等你很久了。还以为今天不会回学校了呢,晚上我爸还要连夜回家,那我们就见不到你了。”阿落言语间有些酸涩的味道。 进了寝室,阿落左右巡视着,问文小果: “小果哥,哪个是你的床铺啊?” “哦,这个靠窗的上铺。你们先随便坐吧”文小果说: “小果,最近学习和生活怎么样?”老赵问: “挺好的。” “和同学相处的怎么样?” “也挺好的。” “哦,这次来县城,是专门找县里的领导私下打探消息看看给咱们村能不能申请扶贫项目。阿落正好也放假,非要跟着我,闹着说要来看你。我看她就是想来城里玩儿。你阿姨做了些馍,还有咱自家果树的摘的苹果,嘱托我捎给你。” “恩。”文小果简单的回应着老赵的话。除了偶尔抬头看看一脸新奇的阿落,就一直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下。他尽量回避和老赵可能发生目光接触的尴尬。 “小果哥,这是你写的吗?”阿落指着文小果床铺边墙上贴着的一张白纸,上面写着一首宋词。 “是,我写着玩儿的。”文小果回答: “字写的真好看,就是有些字你写的太草了,我不认识。”阿落说: 文小果站起身,对着墙上的字读给阿落听: “今夜寒蛩不住鸣,惊回千里梦,已三更,起来独自绕阶行。人悄悄,帘外月胧明。 白首为功名,旧山松竹老,阻归程,欲将心事付瑶琴,知音少,弦断有谁听 “哦哦,听起来挺有意境的,嘿嘿,就是不懂啥意思。”阿落害羞说: “不着急,等你上了高中的时候自然就懂了。”文小果安慰道: 老赵沉默了半天,又问: “小果,你最近还缺啥东西不?吃的用的?” “不缺。”文小果简短的回答。 “你要是缺啥就给家里打个电话支应一声。” “恩” “那我们回去了,今晚得赶夜路回村里。”老赵也不想继续沉闷的聊下去。 “好。路上注意安全。”文小果说: “走吧闺女,咱们该回去了,你小果哥也得早点收拾完休息了。”老赵对女儿说: “这么快就走啊好吧,那小果哥,你放寒假了就早点回家啊,等你回来了继续辅导我做作业,还得教我写硬笔字,直到哪天把我的水平能教的和你一样就行。”阿落委屈巴巴的说: “好,一定。”文小果看着这个妹妹,临走的时候,脸上也算有了一丝笑容。(记住本站网址,om,方便下次,或且百度输入“ ”,就能进入本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夜 平安夜的躁动 那会儿的我们,喜欢思绪的敏感,喜欢夜半的沉吟,喜欢记忆里留住太多的往事与旧人。认为所谓的多愁善感都是生活中的财富,而最好的充值方式,是去听听民谣。 在我们听着别人歌里的故事,哼着陈词滥调,喝着昨天的酒,匆忙的和这个世界潦草的和解后,总会在绝望的生活中寻得见一丝希望,寻得见一缕明亮的光。 这一年的冬天来得很早,虽然北方年年都有下雪,按理说早都对于漫天雪花迎风飞舞的景色司空见惯。可每年的第一场雪,所有人总是保持着初恋般的激情和亢奋。 平安夜的那天晚上,二中的校门口聚集了很多的小商贩,苹果是所有人唯一的宠儿,普普通通的苹果稍加包装,然后在美化诗意一番竟然卖到五块钱一个,而且供不应求。 看着教室里五颜六色的苹果飞来飞去,刘俊无奈的对文小果说: ”我靠,这满教室铺天盖地飞舞着的不是苹果,可是白花花的银子啊,是大家都突然变有钱了,还是人名币突然不值钱了?“ ”你错了,今晚他们买的不是苹果,而是骚动!“睿文说: 姚小妖抱着一堆包装的五花八门的苹果走进教室的时候,文小果顿悟了睿文的总结是多么有透彻性。 在这个特殊的季节,特殊的日子里,最热衷于用这么阔绰的形式表示和朋友之间友谊的人总体概括来讲分为两种人。一种是女生。另一种是急于想对女生表达某种特殊情感的男生。 睿文说:”这些傻乎乎的苹果光荣的承载着的,不仅仅是骚动,还有更重要的使命,类似于动物世界里经常说的那句话:雨季过去了,又到了万物争相斗艳的季节。但灵长类动物的逆天就在于,还管什么雨季雪季?任何成年雄性都时刻为任何一次可能发生的繁衍行为而积极准备着“ 姚小妖扔过来的苹果,打断了睿文哲人般的点评。 “刘俊,这个黄色装的给你,这个画着维尼熊图案的给睿文,这两个留给陈文和睿文。文小果,这个最大的是给你的。“姚小妖细数着她的苹果,认真考量着安排这几颗果子的归宿。 文小果说:”谢谢妹子,这么费心。“ 文小果喜欢他在这个集体里认识的这几个朋友,和他们在一起的时候,自己从来不会觉得孤独。 ”这些苹果都是我亲自包装的,每一个外表都不一样。“姚小妖得意的说: ”外观挺精致啊,一看就知道小妖以后一定是贤妻良母型!“睿文调侃道: ”贤妻良母就算了,以后有老公了,每年给你们几个包果子的活儿就交给我他去做,这样我就可以从劳动力当中解放出来了。“姚小妖羞涩的说: 刘俊是个吃货,这个吃货一点儿都不欣赏紧致的外观,用最简单而且最野蛮的手法拆了包装,三下五除二的就把一件艺术品变成了一颗带把儿的果核。原本还有那么一点儿美感,看一眼刘俊,什么味儿都么了 下晚自习后,文小果把刘俊拉到操场上,两个人坐在操场的看台上,拿出了他提前买的两听雪碧,和在校门口的话吧买了三根黑兰州。 “我靠,果果,今儿怎么这么奢侈啊?来来,给你先点上。”刘俊看到黑兰州,一脸的惊喜。 “来走一个。”文小果说着,举起手里已经打开饮料。 “什么情况?你平时不抽这么贵的烟啊。今儿你生日?” 刘俊疑惑的看着文小果,两个瓶子碰了一下。 “让你陪我待会儿,给你好烟好喝伺候着,哪儿那么多废话啊!” 文小果笑骂着说完,拿起打火机又多点了一支烟,然后放在了台阶上。他沉默了好一会儿,刘俊也猜不到他在想什么,有什么小心思。 “对,今天,是我生日,别告诉别人,老子就买了三根黑兰州。没陈文他们的份儿。” 文小果说话的时候,并没有转头去看刘俊一眼,眼睛盯着夜晚最远处的天空,好像自言自语一样。 刘俊看着他的这个举动,十分好奇,他隐约觉得文小果平时话虽然不多,但有时候好像心事很重的样子,他也明白文小果的这个动作意味着什么,但是既然兄弟不愿意说,他也不好再问。 刘俊心里也明白,文小果并不是想找人聊天,只是想在今天这个日子,能有个贴心的朋友陪着他待一会儿。 无所谓了,作兄弟的,只要文小果需要他,至于干什么?都不是最重要的。 晚上熄灯后的寝室里,陈文靠在床头点着一根红塔山,整个高中的最后一年,他们几个人都喜欢抽这个牌子,他一边抽一边拿着手机给小潘发着一条条私密的短信。睿文和刘俊挤在上铺同一张床上专注的看着电影,时不时发出诡异的叫声,这是刘俊的癖好,打着想练练英语听力的幌子苦苦哀求了家里人好久才得到一个mp4播放器。里面有一些英文原声电影和一些英文歌,当然了,他也不是一个纯洁的人,而且还没有完全脱离低级趣味。这里面也存满了他俩正在偷看的大型岛国纪录片。每隔三五个礼拜就跑到网吧去再偷偷更新几部回来。睿文趴在刘俊的身上,一边啃着泡椒凤爪,一边欣赏着行为艺术。可睿文总是忍不住把口水流到刘俊的脖子上,所以后来每次看大片的时候他俩都准备好一些手纸,刘俊把纸捏在手里,可睿文会拿纸塞住自己的两个鼻孔,他经常流鼻血,尤其实在特殊的夜晚,也许是因为他身体不好,也许是因为偶尔思想也不好。 ”睿文,你的裤子还洗不洗了?都泡了两个礼拜了,再不洗都长毛了,难不成你真打算带着你长毛儿的裤子去理发店设计个造型吗?陈文对他俩的爱好并不感冒,也许是阵阵的奸笑影响了他和小潘的聊天。 ”哦,这段快完了,马上洗。“睿文回应说: ”哎哎,我这儿还存着一双五指袜,你捎带上洗洗呗?“刘俊想趁火打劫、 ”滚,你丫儿想的美,我又不是你奶妈,没门儿!“睿文显然接受不了这个无理请求。 ”你是我亲哥,不就一双袜子嘛,累不死你,也熏不死你嘛。“刘俊反驳的同时,顺手把压在枕头下的袜子拿出来,凑到鼻子前嗅了一下,自己回味了一会儿,递到睿文面前,”不信你问问,只是有一股淡淡的酸爽,一点儿也不臭嘛。“ ”滚一边儿去,自己洗吧!我说你是有多变态,竟然把袜子压在枕头下面?“睿文很嫌弃的说: ”你到底帮不帮我洗?“ ”不洗!“ ”你确定?“ ”我靠,你妹的,士可杀不可辱!“ ”那好,以后别再跑到我床上看电影,正好我明天要去更新几部片子回来观赏一下。你小子也滚远点儿!“ 可能是刘俊说话时的表情太严肃了,也或者是因为考虑到了什么别的因素,让睿文动摇了。 ”好吧,把袜子扔过来“ 一个黑影飞出一道抛物线后,刘俊一脸妩媚得意的把脑袋从上铺探下来,冲陈文说: ”道长,请给老衲递根儿烟。“ “今天怎么连个给我送苹果的女生都没有,唉,人品好失败啊”睿文一边辛勤的劳作这刘俊的袜子,一边嚷嚷着内心的不满。 "你自己太抠门儿了,都舍不得给人家女生送,凭什么人家要送给你啊!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舍不得媳妇儿套不住流氓,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不知道?“刘俊说: ”姚小妖今儿不是送你一个了吗?干嘛那么不知足?“陈文说: ”这能一样吗?姚小妖是自家妹妹,送个苹果是兄妹们真情流露,好吗?”睿文不满的辩解道: “别废话了,快洗袜子吧,说不定月老把你的红线拿去捆粽子了也没准儿呢。”刘俊落井下石的说: “睿文,我看啊,就像你说的,你期待的不是苹果,而是骚动!”文小果说完独自一人走出了寝室: 寝室被笑声弥漫的时候,陈文突然从床上翻身坐起来,改变了整个氛围, “给你们读一首诗吧,写的特别有感觉,我刚刚看的: 那是我们有梦, 关于文学, 关于爱情, 关于穿越世界的旅行, 如今我们深夜饮酒, 杯子碰到一起, 都是梦破碎的声音。 陈文读完的时候,没有人去评价这首诗的意境,寝室很安静,安静到有一种压抑的沉闷,好像大家都很默契,没有人去说话,没有人去打破此时的宁静。 文小果从楼道的洗衣间回到寝室,刚出去的时候他找陈文要了一根红塔山,陈文有点儿诧异,文小果竟然有了在寝室抽烟的冲动。 其实他并没有抽,他一个人去了楼道的洗衣间,把烟点着之后吸了一口就搁在了窗户上,看着它一点点燃烧,看着它冒着一丝丝的青烟。 陈文戴着耳机静静地听着音乐。文小果爬进了被窝和陈文一样看着窗外的景,耳机里影影约约的传出许巍的歌: 时间已过去多少年 如今的你们在哪里 经历着什么样的故事 什么样的幸福伤痛 今天我依然能感到 那清风掠过的春天 掠过我们年少胸膛 我依然看到那些少年 九月新学期操场 仰望着天空清澈的眼神 想着无限的未来 快乐时我们听的是音乐,不快乐时,我们听的是歌词。当某一刻有一首歌符合我们的心境,我们都会选择单曲循环,这个时候,听得不是音乐,而是在听别人唱着我们自己的故事和心情。 文小果偷偷地从枕头下摸出那张他小时候和父亲的合影,借着窗外照进来的一些微弱地光,他用手轻轻地摸着照片,今天是农历的11月23日,他在心底默默地说:爸,生日快乐 从初三那年开始,文小果把自己的生日改到了父亲生日的那一天。而刘俊一直都是个长舌妇,擅长八卦,也藏不住秘密,尤其是关系越好的朋友,心里越憋不住,第二天晚上陈文在下晚自习前甩给文小果一个烟盒,里面有几根红塔山,还有一张小纸条。 2018年春节回家,文小果从高中毕业的同学录里翻出这张皱巴巴的纸条,他一直都保存的很好。还拿手机拍照微信发给了陈文。 “老大,你看看这个,还记得不?高二那年我过生日你给我写的,我一直都保存着呢,哈哈哈。” 过了一会儿收到陈文的回复: “哈哈哈,那会儿的我们,真好。” 文小果仔细的回忆着当时的场景,一遍遍的认真看着陈文的字迹: 老二啊,昨天是你的生日为什么不和我说呢?补你一句生日快乐。老大没啥别的东西好送你的,这半包烟给你,一会儿自习结束你和兄弟们先回寝室,我和小潘说点事儿,有时间把兄弟们约上一起出去吃饭,老大请。(记住本站网址,om,方便下次,或且百度输入“ ”,就能进入本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一夜 冬天总是很热闹 人生的旅程大多都是这样,用无数的日子迷茫,在某个瞬间成长。无论现在还是曾经,无论相逢还是告别,无论得到还是失去,只要记得那些过去的美好都是真实的,就足够了。 陈文每天都和文小果同时早起,支撑文小果从不睡懒觉的信念是好好学习,支撑陈文早起的信念是他每天都要在小潘进教室的之前为她买好早餐,她是陈文时常抛弃大家的唯一理由,如果不是因为女生寝室楼下立着一块超大的牌子赫然写着”男士止步“四个字的话,他们都能肯定陈文一定会冲进去把小潘的饮食起居料理的一丝不苟,而且全然不去理会整栋女宿楼剩余所有女生鸡飞狗跳的惊恐。几乎全校女生都对小潘充满了仇恨,恨到随时准备分分钟掐死她然后自己取而代之。 可问题是,小潘全然不知道发生在她身上的这些事在别人看来意味着什么,就算校园里的流浪猫眼里这俩货都一定情侣,可就她不这么认为。因为在她的世界里,单纯到爱情这种东西的萌芽丝毫没有出现过。 她可以洋洋洒洒的随手写出几千字的散文,可外面的世界和她一点儿瓜葛都没有,在她眼里爱情永远是发生在别人生活里的事情,从来没想过有那么一天,这种东西也会不知不觉的砸到自己的身上。由于她自己的没看懂,导致他们很多人都看不懂。 在文小果的眼里,陈文和小潘简直就是一对亲生的情侣,一个是既善良又帅帅的痴情暖男,头上还金光闪闪的亮着土豪的圈圈。一个落落无尘到都有点不食人间烟火。 在高中校园里,如果一个女生满足三个基本条件,那么她一定会成为众多不成熟或者自认为已经熟透了的雄性动物所追捧的对象。首要前提是,要有一个青春动人的脸庞。审美是人类与生俱来的天赋。第二点是,一定要安静,通常活泼的女孩儿适合相处,安静地女孩儿才适合相恋,这个很重要。 绝大部分男生对安静乖巧的女孩子没什么抵抗力,第三个是附件条件,这妞儿还是个学霸!满足了就堪称完美,如果不具备也不算太遗憾的事。但文小果总觉得,小潘还具备另外一个不可言说的吸引力。 好多人都很羡慕陈文,但羡慕的地方却又都不同。 刘俊羡慕他一出生就嘴里含着金奶瓶,他经常感概说,投胎是个技术活儿。睿文羡慕他张扬洒脱的个性。姚小妖羡慕的地方我们都很难说清楚,但有一点儿很确定,很多人都认为姚小妖是他们的跟屁虫,其实她更喜欢的角色,是做陈文的小尾巴。 而文小果,则贪婪的羡慕着每个人 英语课上小潘用流利的口语和老师交流着,班上的同学们听着她们的对话有说有笑。陈文坐在她的身后安静地注视着她的背影,翘着嘴角发着呆,也不知道思想早都跑到哪儿去了,但这一刻,他是她最大的骄傲。 “唉唉,陈文陈文!”刘俊打断了他的美好。 “干嘛?”陈文一脸的不悦, “她们说什么呢?”刘俊问: “什么说什么呢?”陈文反问到: “我是说,小潘和英语老师的对话,你能听懂不?”刘俊说: “靠,我哪儿知道!一句听不懂”陈文说: “我去看你一脸的执着,我还以为你听力有多好呢,吓我一跳。”刘俊失望的说: “你懂个屁,听不懂不重要,你不会认真体会啊?” 陈文说了一句后不再理会,只剩下刘俊一个人恶狠狠的看着讲台上这位自称是”英语口语开山鼻祖“的老师手舞足蹈、口沫横飞的说着带有浓浓的中国乡村味儿的英语。刘俊嘴里边儿不停的小声嘀咕着: “你们在说些什么?我靠!你们到底在说些什么啊?” 在刘俊的所有学科里,英语一直是他的硬伤,但这丝毫不阻挡他对英文歌曲的热爱,从林肯公园到后街男孩,还有好多他说了很多次大家依然记不住歌名儿的摇滚歌曲,刘俊觉得二中听外语摇滚歌的人很少,因为小众,所以他自我感觉走在了时尚的最前沿。 听了太多遍,可自己能唱出来的歌词,除了“whatfuck”这几个之外,好像也没有别的了。不过刘俊从来不糟蹋他偶像的歌,他一直很感谢睿文把迈克尔杰克逊的音乐推荐给他听,可就在这年,他的偶像不在了。 元旦的一天,雪刚停,阳光很好,操场上挤满了人,一堆一堆白色的阿猫阿狗,一堆一堆的闺蜜们,还有一对一对的情侣们。也有人在还没有被人骚扰践踏过的干干净净地雪面上羞涩地划上“我要上清华。北大,哥来了”之类的豪言壮语,偶尔也会出现个别的诸如“***我喜欢你!”或者“***老师,要是再敢整我你就”之类的固定的文字摆放模式。 文小果他们几个也是人潮拥挤中的一小部分。 陈文陪着小潘走在前面,他们四个紧跟在他俩身后不远,很多路过的人投来好奇的目光,想想也是,别的情侣约会,一般都只有一两个电灯泡,可我们动辄就是一堆人,声势浩大。 姚小妖就像林黛玉附体一样,触景生情、忧伤万种的感慨着雪花圣洁却又短暂的命运,也不知道睿文从哪个女生手里搞来一本过期很久的杂志,翻出上面整版的刊登着一条关于迈克尔杰克逊去世的快讯, 原本吵吵闹闹的几个人不知不觉的沉寂了下来。没了吵闹,也没了欢笑。文小果不能完完全全的体会得了对于刘俊这样的铁杆粉丝来说,这个消息带给他的震撼。但他很清楚的记得有一回他乐的屁颠屁颠儿的跟他炫耀: “嘿,重磅消息!你知道不,杰克逊宣布要重新复出开全球演唱会了!” “是吗!什么时候公布的事儿?” “呃大概三个月前!” 文小果还很清楚的记得他和陈文一起嘲笑刘俊过于激动的举措, “这个二货,你说要送他一个媳妇儿都未必会乐成这个傻样儿!” 刘俊沉闷了好长时间,站在哪里发呆,也不说话,他的这个反应让大家不知道一时该怎么宽慰他。姚小妖觉得这个问题好像比她想象中的还要更严肃一些。她追到前面悄悄的把陈文拽过来,陈文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走吧,兄弟们,陪我去抽根儿烟”刘俊突然说,他没有看众人一眼,低着头一个人走在前面,爬到教学楼顶的时候谁也没多说一句,在没有充分考虑好措辞之前,言多必失。 除了姚小妖之外,只有他们几个男生才明白,刘俊让大家陪他抽烟的举动,意味着此时他们几个小人物最高级别的情感警戒已经拉开了。 睿文额外多点了一根儿烟,插在天台的雪地上,笑着给刘俊说; “咱给偶像也点上一根儿红塔山,去天堂的一路上天气冷,让他抽根儿烟暖暖身子。” 文小果暗自给睿文在关键时刻的机智幽默点赞。 “也不知道杰克逊抽烟不,看电影里只有中国人祭拜的时候才烧香点烟摆贡品,外国人一般都只放一束花。”姚小妖说: “你又不是烟民,懂个啥!问题的关键在于,国外的香烟好像都是卷烟型,可咱们抽的都是烤烟型香烟,不知道杰克逊能不能抽得习惯咱们的红塔山。”睿文说: 他的话把大家都逗乐了,耍宝犯贱搞幽默这种事,睿文天生是个好手。 陈文笑着骂他:“她姥姥的,你小子真是个人才!” 睿文说:“有时候我也纳闷儿啊,你们说,怎么就活出我这么个东西?” 沉闷的气氛在人们的笑声中随着烟雾渐渐散去,睿文贱贱地形象在文小果的心中又高大了许多。很多时候,为了照顾兄弟的心情,自己的尊严和面子,妈的,一点儿也不值钱 到会宁县每年一度的政协会议期间,陈文的爸爸陈强总会把他叫到县招待专用的酒店去,带他吃几顿鲜肉,然后塞给他一堆自助餐券。每一个人大代表和政协委员的食宿在会议期间都有县里安排妥当。但代表们都不怎么去吃自助餐,因为每年这个时候,都是各个乡镇和县局、包括像陈强这种在资产上有一定规模的商人们之间相互联络人脉的关键时刻,还有很多更重要的饭局在等着他们。 可每张餐券过期就作废了,所以陈强不仅把自己的餐券全部留给陈文,还把同僚的票也搜刮过来。 “老陈,您一下子给我这么多的票,我一个人哪儿用的完啊。”陈文嘴上谦虚,心里却窃喜着。自己爸爸行走江湖多年,像他这样儿的小毛贼,心里打什么算盘他一眼就能看穿,连马赛克都打不了。 “你不是还有几个好哥们儿好兄弟吗?和他们一起去吧,不要浪费了就行。”陈强说: 虽然陈文的心里早都乐开了花,可表面上还是要收敛一些。 “这样不太好吧,毕竟这是你们的工作餐,我们这些代表的家属能享受这种待遇?您把票都给我了,那您老儿上哪儿吃啊?”陈文也承认自己的关心很虚假, “你小子还知道关心你爸?我的事儿你不用管,只要你吃好了能给我专心读书就行!”陈强话音刚落,就来了电话,陈文准备回学校,不打扰自己的父亲工作,没想到刚走到门口,陈强突然转过头,举着尚未挂断的电话冲着陈文说: “只要你小子肯用功,你让老子绝食都行。” 陈文被父亲的话打蒙了,他知道老陈再开玩笑,可心里却酸了好一会儿,不是滋味儿。 在回去的路上,他脑海里不停地回想着老陈的话,虽然自己顶着富二代光环从小养尊宠优,但他也见过老陈每天赶着五六个饭局,半夜的时候被司机送回家后一个人抱着马桶吐着吐着就睡着了。 他也见过老陈因为公司面临着资金链断裂的巨大压力而整夜整夜地失眠,陈文好几次半夜醒来上洗手间都看见老陈一个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抽着烟,如果不是老陈嘴边一闪一闪的烟头,他都不知道漆黑的晚上客厅里竟然坐着一个大活人。 老陈的司机经常和他感慨:“老板是人当的,但不是人人当的,拿命换钱的生活,一般人真扛不住啊” 自己的妈妈经常和他叮嘱:“早上出门的时候声音小点儿,你爸昨晚又在沙发上睡着了。” 陈文总觉得自己已经长大了,可是现在他拿自己和父亲比,觉得自己幼稚又渺小,老陈才是真正的男人,而自己,只不过是个黄毛小子。 陈文希望自己成长的速度能比父亲年老的速度快那么一点,哪怕,只是快一点点 回到学校后第一时间陈文挨个把文小果他们一个个单独从教室里拽出来简单明了的只说了同一句话:打明儿起,未来三天的口粮,哥们儿全包了,明儿中午下课咱吃自助餐去! 那几天每到饭点儿,文小果和陈文他们都横着排好队浩浩荡荡的往酒店进发,刘俊对于这件事儿比他自己过生日还要高兴,恨不得一路上举着一条横幅,上面打着”我们要来吃自助了!“几个大字往里冲。每顿开吃前,刘俊都要提醒他们一遍吃饭的原则:扶墙进、扶墙出! 文小果在这种场合里,总觉得拘谨,胃口也不大,总是吃不了太多。可每次吃完撤退的时候他的肚子却总是挺的比其他人还大,原来不一样的是,大家都是把食物都装在肚子里面,可他的却挺在肚子外面,后来才发现,他每次开吃前都会带个食品袋进去,再穿一件宽带大一点儿的外套,吃饭前先把食品袋打开藏在外套里面装备好,乘着别人不注意的时候把甜点之类的硬通货偷偷的瞬间转移起来,别人用筷子夹起的每一块甜点都送进了嘴里,文小果也用筷子夹起来,不过送到嘴边稍微停留一会儿后他暗中把衣领稍微撑开,然后让美味佳肴自由落体掉进衣服里的食品袋中。 陈文开玩笑说:“难怪文小果虽然整天和我们鬼混在一起,可学习成绩还是那么屌,这高智商的人不管走到哪儿行事风格都不一样啊。?” 睿文说:如果每一个来这儿吃自助餐的人都用果果这一招?,那饭店老板估计早赔的连裤衩都没了。“ 文小果很尴尬的看了陈文一眼,陈文完全能理解他的举动和初衷。除了自己,他的这几个好兄弟都是出身寒门的落魄书生。陈文虽然从来没听文小果这个寝室里的老二提起过自己家里的事,但陈文知道,越是贫苦出生的人,性格往往越坚韧,自尊心也越强。除了喜欢和他们整天泡在一起外,文小果也再没有别的“坏习惯”。 ”没事儿,果果,可劲儿造,下回咱们兄弟几个人手一个塑料袋!“陈文说: ”我现在终于能明白什么叫做: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了。“刘俊在说话的同时也不知不觉的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了一个食品袋子 “兄弟们,吃水不忘挖井人,有这些美味你们心里可得感谢我们家老陈啊。”陈文得意的说: “必须啊,老大,你有这么个爸真给力。简直完美啊!你怎么投得胎也教教我呗。”刘俊一边说着话,一边嘴里往外掉面包屑。 “老陈哪儿都好,就是有个毛病,经常出差喝醉的时候给家里打电话,和我聊的好好的总是突然把电话转给别人,说这是我的哪个叔叔,那是我的哪个伯伯,让我和他们说几句,我压根儿都不认识啊,聊啥?有啥好聊的?就这点我可烦了!” “得了吧,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要不咱俩换个爹?”睿文憨笑着说: 陈文突然意识到,自己从小到大的优越感都不是来源于自己,而是因为老陈,如果不是有这样的父亲,他一路成长中所有的飞扬跋扈和放纵不羁都是皇帝的新装。(记住本站网址,om,方便下次,或且百度输入“ ”,就能进入本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二夜 青春兵荒马乱,他们潦草的散 青春兵荒马,我们潦草的散。 下午姚小妖哭哭啼啼地跑回教室的时候,让文小果吓得不轻 “老二,老二,他们打起来了。”姚小妖荒乱有些结巴,不停地掉眼泪。 “什么情况?谁?谁打起来了?”文小果问道: “睿文,陈文,他们和复读班的”姚小妖哭着说: “为什么打起来了?”文小果问: “因为我”姚小妖越说越荒乱。 “人呢?在哪儿呢?”刘俊接着问: “男生厕所,的二楼。我看着他们拉拉扯扯地上去了。”姚小妖一边抽泣一边抹着眼泪。 “哎呦我操!”刘俊叫骂了一声,跳上桌子,几步跨过后排的课桌,朝着门口冲了出去,连带着好几张桌子上的书和文具散落在地。 文小果紧跟着刘俊一路跨栏而过后,顺着刘俊的衣服残留在空气中立白洗衣粉的气味,也跑出了教室。 两个人踩踏过了教学楼道,在校园人群里上演着激流勇进,就像正在抓捕亡命徒的缉毒警察。 赶到男厕二楼的时候,战斗已经结束了。 陈文脸颊蹭掉几块皮,红红的鲜肉往外渗着血丝,睿文鼻子里往外流着血。时不时唾口痰,也是血红色的。两个人靠在过道尽头的墙角,陈文还在拍打着衣服上的污渍,睿文从口袋里摸出一盒红塔山来,里面只剩一根烟,睿文刚吸了两口就被陈文从嘴里抽走了。 睿文咳了咳嘴里的血,对着陈文说: “麻蛋,幸亏中午买两根儿烟的时候,找老板特意要了一个烟盒,不然就这么一根精神食粮刚才早弄断了!” 陈文没有回答,他意识到此刻男生厕所里看热闹的学生比办正事儿的还多“都看什么看?没见过打架啊!” 陈文对着人群叫嚣了几声,试图让拥挤的学生们散去。 “靠!老大,什么情况?”刘俊刚一步迈进二楼的门,隔着七八米外就对着陈文喊道: “你个二货怎么才来?架都打完了完了!你俩是来看热闹?还是来给我和睿文收尸?”陈文火气还没消,口气并不是很好。 “什么情况?”文小果问两人。 “补习班的,叫什么名字不知道。”睿文说: “我和睿文刚在操场,有个男的对小妖拉拉扯扯的,小妖要躲开,那混蛋还拽小妖的校服袖子。”陈文说: “我好像听小妖说过,有个补习班的恶汉无赖老纠缠她。”刘俊说: “应该就是那个,长的像个带头发的蛤蟆,再说混补习班的,基本上也不是啥好学的玩意儿。”睿文说: “你俩没事儿吧?要不去医务室看看?”文小果摸了摸陈文的脸颊。 “疯了?去医务室和校医咋说?说刚打架了?别大惊小怪地,伤了点儿皮肉。人家今晚校门口得蹲点儿了。”陈文说: “刚听着那孙子说要约架?那就约呗!江湖本来就没有大小,也不分地域。幼儿园的孩子天生就会拉帮结派的寻找适合各自性格的小分队呢,操蛋,谁还没几个兄弟啊!”睿文嚷嚷着: “人你认清楚了没有?”刘俊问陈文。 “长成那个蛤蟆样儿,看一眼就够了!”陈文咒骂着回应道。 “咱们说好,从现在开始,接下来不管发生什么事儿,都别让小妖知道。”陈文突然想到了什么,叮嘱着大家。 那几年,高中校园里最火的电影不是大话西游,而是热血高校。最火的也不是三重门,而是坏带是怎么样炼成的。 那几年,约架好像是一种特别能展现幼稚的男子汉气概的一件事。不过,男生的青春,又有哪个不癫狂,不嚣张呢?总是有太多的荷尔蒙在身体里横冲直撞无处宣泄,不年轻气盛,也就不是年轻人了。 虽然大家都心知肚明,这些都是错的。 那一晚,陈文,文小果,刘俊,睿文,四个人一下晚自习就冲出了校门,聚集在话吧的门口,没想到的是,校门口对面一条条暗黑的小巷子里好多忽闪忽闪的烟头,都是在等候他们的“江湖朋友”。 人潮正是拥挤的时候,刘俊最先发现了巷子里横空飞出一块木质小板凳。好几处巷子里突然走出一些人来,逆着人流朝着他们走来。 人数实在有些悬殊,刘俊和文小果他们还在犹豫是战是退,陈文已经和对面的人扭打在了一起。 平日里一箱弱小的刘俊反倒最先冲上去帮陈文解围。这是文小果第一次打架,更别说打群架,刚开始心里还是有些发憷,可看到在地上翻滚的陈文,身上被踩的满是脚印,顿时脑子也发蒙,不仅没有丝毫的恐惧,反而身上都是力气。 四个人,打一群人,明明不敌也得上。明明是一场毫无悬念的拳击比赛,可谁也不想看到自己哥们儿被别人蹂躏,陈文用余光扫了扫了身边的场景,他看到身材娇小的睿文,也被摁在地上翻来覆去的修理着,挣扎起来去搭救。别看平日里陈文经常嘴上欺负他们,自己想怎么叫嚣睿文都行,可换做别人想对睿问讲一句粗话?对不起,真不好使。 那一刻,就算打不过也得硬抗着,好像大家都关云张飞附体一样,心里还牛哄哄地暗自叫骂着说,你敢打我兄弟,我不得连你死后的天堂都得拆喽啊? 可动静太大终归不是件好使,警车开过来的时候,陈文让文小果刘俊他们赶快跑,趁着学生们纷纷涌出校门的混乱分头往不同的巷子里跑。然后约定在会师桥下汇合。 那一晚,陈文和刘俊没跑出来,在派出所待了一夜。 那一晚,他们两个人扛下了所有的事。在警察的笔录中,刘俊说,他只认识陈文,其他的人不认识。陈文说其他的人是他托朋友花钱从社会上雇佣的闲散人员。就这样,文小果和睿文被保护了下来。 姚小妖知道出事了,可没有人告诉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不管陈文还是文小果,他们谁都没人说。接下来的几天,小妖都肿着眼。 那一晚,是陈文的爸爸陈强出面,保释了他俩。 陈文知道这下死定了,今天是植树节,栽到老陈手里,比栽到警察手里更让他害怕。 好在陈强在县城也是有些朋友的人物,到了派出所也有些熟悉的人。 他看到儿子鼻青脸肿的被拷在椅子上,心里也有些诧异和不落忍。 诧异的是儿子尽然体格长这么大了,还学会了打架,还又一次打进了局子里。 不落忍的是,看着满脸灰尘和伤痕的儿子,突然觉得自己平日里只忙着赚钱了,疏于关心陈文的成长,一年里陪客户的时间都比陪儿子多。只知道这小子学习成绩有些差,具体有多差,他也不清楚。 陈强莫名的有些恼火,对着身边的小警察开骂起来 “你们所长呢?给老子把你们郭秀逸所长叫来!妈的,老子一年交那么多税给你们,县里就这么个治安水平?我儿子脸上都是伤,你们怎么连个消毒处理都没有?伤口感染了怎么办?谁担这个责任?” 一边儿的小警察有些蒙,但他也看出陈文的父亲不是善茬,敢这么随便叫嚣所长的估计背景不一般,说话的语气也比对陈文这帮学生客气了很多: “我们所长不在,今天也不是他值班” “妈的,老子打电话自己问 喂,老郭,你个老家伙哪儿呢? 我儿子被打了,关到你们所里了 当然要依法办事,但是咱们县的治安确实有些差啊,你看要不改天我找县委常书记汇报汇报? 好,我等你一会儿过来再说” 挂了电话后,他才拉过一把椅子坐了下来,对儿子说: “又进来了?” 陈文低着头,实在不知道怎么作答,他还记得半年前也是因为打架被拉进派出所喝茶 只不过那次,是在网吧和旁边的人因为打游戏的叫骂声太大而引起的纠纷 只不过那次,他只是一个从犯,也是为了不让自己的朋友被欺负 只不过那次,父亲陈强还没把他捞出派出所,就在审讯室里暴揍了他,那些响亮的耳光好像还在耳边回荡 “两回了吧?怎么着,待在这人比待在家里舒服是吧?” “没有”陈文弱弱的回应着: “混账,你知道我有多忙吗?你知道我有多重要的事情因为你耽误了吗?” “我也没让你来啊。”陈文微弱的争辩着说: “畜生!我是你爹,你以为我没事儿干大半夜的想来公安局吗?倒是你怎么老想着往这儿跑?说吧,这次怎么回事儿?” 陈强仔细的听完儿子一五一十的给他交代事情的原委。他一直保持着沉默,脚边落了一地的烟灰。 陈强问:“幼稚吗?” “幼稚。”陈文弱弱的笑了一下,脸颊的伤让他的表情不能收放自如。 “难忘吗?” “难忘。” “当时害不害怕?” “不害怕” “疼不?” “疼!” “那你后悔吗?” “爸,我不后悔。” “混蛋玩意儿,你个小兔崽子,还挺有脾气!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被打瞎了眼睛怎么办?你有没有想过因为这事儿被学校开除了怎么办?” 陈文低头看着自己的耐克鞋,发着呆,他无法反驳父亲的思想教育。心里依然拧着一股劲儿,这股劲儿在于他依然坚持认为自己的举动可能违背法律和校规,但不违背自己的价值观。 “和你一起的那个孩子叫什么名字?” “你说刘俊?” “恩,家是哪里的?” “县北的,河畔镇的” “河畔镇?他爹总不是刘全吧?” “好像是,爸,你咋谁都认识啊?” 老陈刚往嘴边又塞了一支烟,身旁一直站着的协警快速递上手里的打火机,老陈手也没抬,头部微微侧过去,点着烟后,用余怒未消的眼神瞥了一眼。 “你听着,爸这次保你和你同学一起出去,家里就那些家底你可以败,下次你打架再进来我也可以保你,但如果哪天你真的弄出人命,或者把自己的命搭进去了,爸有再多的钱也保不了你了。法律是公平的,到时候就算爸想拿自己的命来换你的平安,也没有机会。听清楚了?你给老子记住喽。” “恩记住了。” 陈强站起身,对身边的民警说: “让我儿子签个字,然后我先带回家去,明早他还得回学校上课呢,剩下的事我明早再来和郭所长处理。” 陈强回过身来,打量了一眼自己的儿子,言语里不再凶气逼人,反倒有些柔情。风起云淡的说: “走,跟爸回家” 陈文一愣,有些没反应过来 刚听完老陈的最后一句话后就把头抬了起来,眼睛注视着老陈,白炽灯从他爸身后的上方打着光,有些刺眼,他需要用些力气去调整瞳孔的大小才能看的清老陈的脸。他一只手扶在椅背上,那把椅子和老陈办公室里的椅子比起来舒适的差的太多,老陈依然西装革履,皮靴依然反光,依然有重重的黑眼袋,平日里在生意场上太多的强颜欢笑让老陈脸上的五线谱越来越密集,越来越深。 陈文一时莫名的哽咽,莫名的语塞,有些不出话来,下意识重重的点了几下头,眼泪打在自己的耐克鞋上。 上大学以后,陈文和文小果他们聊起这件事,陈文说,他和老陈的父子关系很有意思,他不怕挨揍,犯了什么错老陈怎么揍他都无所谓,有时候揍得越狠,他事后反倒心里轻松,觉得不亏欠什么。 可最怕的就是老陈来软的。 陈文和刘俊从派出所平安的出来以后,刘俊却再没回能到学校。 刘俊的座位空了一周,班里匆匆忙忙的同学依旧匆匆忙忙,天真无邪的同学依旧天真无邪,真正关心这件事的,也就陈文他们几个。 他们第一次体会到,原来大家一起等待一个人是这种感觉。 “你们说刘俊什么时候回来?”姚小妖课间又把脑袋转过来,看了看发着呆的陈文后把目光落在文小果身上。 “不知道啊,应该,快了吧,不知道这小子什么情况,咋连个信儿都没有。” 文小果盯着睿文空空的座位,叹了口气,低头摆弄着一个空烟盒。 “是不是学校找麻烦啊?”姚小妖问。 “不应该啊,陈文他爸不都搞定了吗?”睿文隔着一米的距离回应着。 周末的下午,文小果在寝室里又见到了刘俊的父亲,他是来打包带走刘俊在宿舍留下的床铺和生活用品。 文小果好几次想阻拦刘俊父亲的举动,可又有些力不从心的无奈。 “叔叔,刘俊不回学校了吗?” 刘俊的父亲转头,文小果看到了一张憨厚的脸,一个客气的微笑,一声叹气,和一个迟钝的点头。 “叔叔,那刘俊现在哪儿呢?” 刘俊的父亲的脸上挂着有些僵硬的笑,冲他摇了摇头,回过身继续收拾床铺。刘俊床头放着一个迈克尔杰克逊的瓷制人偶,这估计是刘俊全宿舍最喜欢的一件东西了,刘俊的父亲刚把它装进箱子的时候,文小果伸手又拿了出来。 “叔叔,能把刘俊的这个东西留给我吗?” 迟疑了片刻,刘俊的父亲并没有明白文小果的心思,迟疑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拍了拍文小果的胳膊。 那天的晚自习,刘俊的课桌干净的彻底。 那晚二中的男厕二楼孤寂的彻底。 那晚的513寝室安静的彻底。(记住本站网址,om,方便下次,或且百度输入“ ”,就能进入本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三夜 哪个身影没有了 睿文说,以前每次回家,山脚下的村口,都有个身影在等我,他身后时常挂满晚霞,那个身影提醒着我:家在这,快过来。 睿文还说,以前每次离家,山脚下的村口,总会有个身影在送我,他手中时常沾满晨光,那个身影告诉我:放心去,别回头。 后来,那个身影,没有了。 当他脑海里的时光飞速倒转,反复滚动回放着二十多年来和爸爸一起的生活画面 幼儿园时接他放学总会把他放在自行车横梁上的人, 每晚睡觉总是习惯用胳膊挽着并担心他半夜掉下床的人, 早晨起床的时候会把他举到半空中问是不是他的大头儿子的人。 为了不让邻居家的大男孩欺负他而和村里的彪形大汉大打出手的人。 爸爸,就是这样的人。 睿文想起两个月前回家,晚饭过后,电视里的天气预报正响着渔舟唱晚,妈妈在厨房收拾餐后的碗筷,睿文给靠在沙发上的父亲沏了杯茶。父亲突然说: “儿子,过来,坐到爸这儿来,我有话和你说。” 睿文忽然意识到,自从上了初中以后,他和父亲就没有好好交流过。 “儿子,最近学习怎么样?有没有压力?” “还凑合,有些压力。” “没有谈恋爱吧?” “没有没有,爸,不敢了,真不敢了,等以后工作了再说吧。” “恩,爸就希望你能好好学习,等你考上大学了,可以谈恋爱,爸不反对。” “恩,知道了,爸,再看会儿电视早点休息,你现在得注意健康,养成好的作息,烟就戒了吧,酒也得少喝。你要是自控力不强,回头我给咱们小学的老师和村里街坊四邻的都打招呼,谁要是还拉着你喝酒,我回头挨个找他们算账去。” “你看你这孩子,怎么能有这种想法!我能管好自己,你少在外面得罪人。” 睿文低头不作声,看着爸爸手中的不锈钢茶杯,这个茶杯已经陪伴老爷子很多年了,从小他的记忆中就有这个杯子,内壁上满满的一层茶垢。说不定这个杯子比他的年龄都要大一些,睿文也惊奇这个杯子的结实耐用,这么多年它一直陪着父亲,不管是在爸爸卧室的床头,在家里客厅的茶几,在学校的讲桌,在爸爸的办公桌,也在医院的病床旁边,它一直跟随着自己的主人,坚守着自己的岗位。 “你听到了没有?” 睿文一时走了神,被爸爸的追问拉回了思绪。 “恩好。”睿文心不在焉的回应着。 “儿子,爸的病,爸自个儿心里有数,以后这个家就指望你了,你也算个男子汉,如果爸爸不在家,你一定要照顾好你妈妈。千万不要惹你妈妈生气,甚至要懂得保护她,你已经长大了,爸爸相信你以后会有出息,也会有一个好前途,所以相比来说,爸更放心不下你妈,你姥姥姥爷去世的都早,你一定记住,这个家往后除了你,没有别的男人可以让你妈依靠的了。” “爸,你别瞎说,医生都说了,你的病慢慢疗养过两年就康复了。您老不是一直想去西藏嘛,等我高考结束,咱们就去旅游,去看布达拉宫,去看羊卓雍措,去看大昭寺,我把旅游攻略都制定好了” 睿文内心的坚强已然溃不成军,他试图用尽全力去抑制眼泪别在父亲的面前溢出。 “你先听我把话说完,十九年前,姥爷把妈妈托付给了爸爸,我也一直尽力照顾好她,照顾好这个家,但今天,爸就把你妈妈托付给你,老话说,母以子贵,我刘彬的老婆以后能不能过得好,爸就拜托你了” 睿文抬起头,放下原本遮掩着额头和脸部的手掌,他发现自己的妈妈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地站在厨房门口注视他俩,也许她一直都在仔细的听着他们父子俩的交谈,而睿文妈妈默不作声,滑落到围裙上的眼泪,比睿文滴在茶几上的还要多。 而就在傍晚班主任强哥进走教室告诉睿文,他爸爸又一次旧病复发送往省城住院的消息后,睿文任何东西都没来得及收拾,冲出校门慌慌张张地打上出租车往长途车站跑,当时病情还尚不明确,一路上睿文不停的胡思乱想,夜幕拉下后一个人躲在大巴车最后排座位的窗口,戴着耳机,看着窗外飞驰远逝的是城市和村落的灯火。 睿文感觉自己就像一只找不到家的流浪狗,还丢失了唯一的骨头。睿文把脑袋藏在连衣帽里,不停的流眼泪。 他拿起手机拨通爸爸的电话,打了好几个都是关机。心里反复念叨着: “爸,你倒是快接电话啊” 上学期临近期末考试,父亲第一次入院接受治疗,睿文不知道。到了做手术的时候,睿文也不知道。父亲不让身边的人和睿文说,因为觉得会影响睿文考试的状态。睿文记得后来到医院了还逗父亲说, “别说就这破考试,如果明年六月七号您有个头疼脑热的,高考现场我都能越狱出来陪您老待着。” 可那次不是这样, 那次爸爸还没出院的时候,睿文电话打过去,他还躺在病床上, “老爸,忙什么呢?”睿文说: “哦,没忙什么,在家和你王叔,你李叔他们斗地主呢”爸爸说: “哎呦,这么悠闲啊,谁输谁赢啊?”睿文说: “当然是我赢了,你爸打牌的智商你小子还不知道啊,等会儿等会儿,我儿子电话,你先别出牌,这牌我要,我有炸儿子你什么时候回来啊”老爸说: “哦哦,我们放假了,早上考完最后一门试”我说: “嗯嗯那你回来再说吧,路上注意安全,我们继续玩儿了,先挂了”爸爸说: 挂了电话,眼泪开始沦陷,此刻睿文就站在校门口的公用电话亭里,手里紧紧捏着准备回家的书包。在给爸爸打电话的前一分钟,刚和妈妈在电话里了解到父亲的情况。 睿文问父亲的现在的状况怎么样,妈妈说: “手术很顺利,你爸这两天恢复的不错,这会儿我就在病房门口,屋里你爸一个人待着呢,他说等你回来告诉你这次生病的事,你快回来吧,你爸今天总在念叨你” 那一次的情况比睿文预想的还稍微好一些。 那一次睿文赶到医院的时候父亲的病情已经稳定,剩下的就是需要长时间的保守疗养。因为是肺部疾病,烟酒不能再碰。听从医生的建议,睿文把他所有的烟全部没收起来,过了一段时间老爷子的健康状况稍有好转,但同时也烟瘾频发。睿文预感到最近状态很好的父亲可能会有什么小动作,睿文时刻警惕着,直到有一次给父亲洗完衣服回到病房的时候人却不知道跑哪儿去了,而当睿文在住院部大楼的后面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在偷偷地吞云吐雾,满足着他的烟瘾,看到被睿文发现了,也来不及销毁罪证,只好把烟捏在手里。 尴尬了几秒钟,睿文不知道哪来的胆子竟然敢像学校班主任训斥自己一样一副居高临下的样子,一肚子火气的对着爸爸嚷嚷到: “老爸,干嘛呢这是!不要命了是吧?自个儿身板怎么样不知道啊?还是觉得待在医院里比家还舒坦想赖着多住俩月?烟是国家的,命是自己的!你怎么进来的不知道啊?医生怎么叮嘱的您老以为逗你玩儿呢?咋一点儿也不听话呢!” 但刚说完这些睿文就意识到自己的失礼,如果不是有理,估计老爷子早把这么作死的他一巴掌抽到眼前山花烂漫,星光四射。可父亲一脸害羞的带着认错的眼神对睿文说: “今天就抽这一根,好吧?” 睿文瞬间对父亲的举动无奈的笑了?,突然发现,慢慢的,他变成了孩子,而自己变成了大人。有时候真的不知道能用什么方式来让父亲知道睿文对他的爱和敬意,年轻时,我们总是把所有的激情都给了路人,反倒给最亲的人扔下太多的冷漠,也不是不没有爱,也不是不想说,只是所谓的面子,所谓的倔强,让自己和爸妈之间有了莫名其妙的隔阂。 可世事无常,前一次不经意的一眼,真的就是最后一面。(记住本站网址,om,方便下次,或且百度输入“ ”,就能进入本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四夜 能不能别掉队? 生命里所有的遇见,都是最好的安排。不辜负自己,不辜负那些不可倒流的时光。 文小果最近喜欢上听了英文演讲,尤其是爱看奥巴马的演讲视频。他在网上找到了中英文版本的演讲文稿后把它打印出来。晚读的时候校园里的其他同学大多都是李阳的疯狂英语,五年高考三年模拟,或者是英语课本,只有文小果这个奇葩天天抱着几份美国总统的演讲稿,不仅神采飞扬的模拟奥巴马的发音,还极为有代入感的yy着此刻自己就是那个站在美利坚合众国权力最顶端的人。有时候还觉得不过瘾,他就趁着休息的时间跑到网吧去一遍遍看中英字幕的视频。 每个人的青春时代是都需要些心灵鸡汤或者给自己找一个灵魂导师来激励自己的,也许那些鸡汤可能有点毒,也许那些理想完美到更像一场白日梦。但不重要,只要有就行,尤其身处在高考前的阴霾里。 那天中午在网吧收到刘俊的qq消息时,文小果惊喜到飞起! 刘俊刚走的那段时间,大家都以为,这个人从此就这样消失在他们的生命里,明明曾经一起上课熟睡,打球逃课,背书考试,蹲坑泡妞的人,明明曾经一起并肩奋战,梦想着肩并肩共同穿越撒哈拉的人, 突然不知所踪, 突然埋没在未知的沙丘中。 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他们好像集体失恋了一样,心理总觉得空落落地,再灿烂的阳光打在身上也是灰暗的。 “果果,在不?” 刘俊的qq头像忽闪忽闪的跳动着。 “我靠!!!我靠我靠我靠” 文小果飞快的敲击着键盘,同时内心咒骂着自己的打字速度实在太慢,可是越着急,越容易敲错字。 “嘿嘿,别这么激动嘛。” “姓刘的,你他妈死哪儿去了?” “你猜?嘿嘿” “少废话,快给老子交代!你不声不响的失联了,我们还都在等你回来呢!” “果果,对不起,我不能陪兄弟们一起高考了,你们好好努力吧,别让我失望哈,嘿嘿。” “混蛋!你到底在哪儿?快说!” “果果,你啥时候学会说脏话了呢,认识你这么久还从来见过你骂人啊。咋的,不会真生气了吧?” “你,他,妈,的,在哪儿?” “呃,二哥别生气嘛,我在新疆。” 新疆,文小果脑海里第一反应是近两年紧张的治安。虽然他还来不及区分南疆和北疆的差别。 “你怎么跑那么远?你去新疆干嘛?为什么不回学校?” “唉,不想读了呗,我学习成绩一直不好,估计考也考不上。” “少给老子扯淡了,老四,你给我说实话,你为啥不回学校了?听陈文说他爸把你俩的事儿都协调处理好了吗?怎么回事啊?” “先告诉你个事儿,原来陈文爸和我爸也是高中同学,哈哈哈。” “然后呢?先说你的事,哪儿那么多废话!急死老子啊” “陈文爸挺牛的,把我和陈文在警察局和学校两头的事儿都摆平了,只不过学校要找家长谈话,还要记大过处分。” “然后呢?和你退学有什么关系?” “果果你是不是傻,陈文他爸那样有头有脸的人都用不着去学校跑一趟,有事儿一般饭局上就解决了。那天我爸带着我去学校接受处分,最后负责处理这事儿的是教导主任,咱们年级那个教导主任啥风格你也知道,教学水平一般般,还牛哄哄的不行。不管他怎么批评我,讽刺我,责骂我都行,可这二货连带着把我爸爸也卷进去了。操蛋不?” “就咱们年级那个主任?确实不咋地,没想到这么没品啊,怎么把叔叔也卷进来了呢?” “应该是看着我爸老实巴交的,还是个哑巴呗,指责我也就算了,我爸站在他旁边背弓哈腰的,那二货靠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刚开始说我什么顽劣不堪,败坏校风也就算了,后来说着说着还来劲了,指着我爸的鼻子说什么养不教父之过,有其父必有其子,说什么缺少家教,孩子是什么样家长就是什么样之类的” “fcuk!这么说就太过分了吧,然后呢?” “然后果果,我当时真的忍不了,抄起教导主任桌子上的茶杯就把水泼在他脸上” “啊!刘俊,你他妈疯了吧!” “然后我说怎么批评我都可以,你凭什么这么指责我爸,打架的人是我,又不是我爸,这破学校我不上了,然后拉着我爸就往外走!” “老四 说真的 我知道你这么做不对,但是 我还真有点佩服你!” “果果,我觉得虽然我家境不好,但家教好,我爸很疼我,但从小做错事也会责罚,那天是我有些冲动,但我不后悔。果果你体会不了的,当时我看着我爸被别人训的跟个孙子似的,我心疼我爸,真的心疼。比我被别人拿刀砍了都难受。” “你啊,这次你真把叔叔气坏了。” “当时我拉着我爸往外走,结果我爸急了,抽了我一耳光,我就跑了,出来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好像我爸还再卑躬屈膝的替我赔礼道歉。唉,我爸生了我这么个儿子,这辈子也是倒血霉了。” “兄弟,别这么说,你爸知道你这么护着他,也能理解你的冲动。” “那你怎么又跑到新疆去了呢?” “那天回家后,我爸狠狠地揍了我一顿,我妈一边骂我,一边哭。我就是不想再回二中上学了,后来我爸拿笔在纸上写了两个字,转学。” “实在不行转学也行啊。你去新疆搞个屁啊?” “转什么学啊,到哪儿不都一样,就我这样的学生,就算把清华的教授请来上课,我估计也考不上个本科,那晚上我想了一夜,只想离家越远越好,所以天亮从家里偷偷拿了两千多块钱,留了一封信,就坐长途大巴到省城火车站买了一张新疆的车票。” “那你现在在新疆干什么呢?有没有朋友或者亲戚在那边?” “我现在再网吧当网管呢,其他的活儿,咱也不会干啊。再说哪儿有什么亲戚,果果,我刘某人心里的朋友,也你们几个了。” “老四,算二哥求你了,回来吧,回来继续上学,咱们兄弟一起考大学,谁也别掉队。行不行?” “果果,我已经回不去了,也不想回去。说真的,唯一舍不得就是兄弟几个,你们好好努力吧,等考上大学你们摆庆功宴的时候,我一定回来看你们。” “放屁!你给老子滚回来,不然我文小果没你这个兄弟。” 刘俊的头像停止了闪动,过了半晌,文小果收到新的消息。 “哥?” “恩?” “二哥” “在呢,咋了?” “没事儿,就是突然想叫你一下,嘿嘿。” “有病你在新疆哪儿啊?听说那边特别乱?你可别把小命丢在那边?” “我就在新疆乌鲁木齐的火车站,马路上一天二十四小时荷枪实弹的武警来回巡逻,你要对祖国维护和平稳定的实力有信心嘛。不和你说了,你该回学校了吧,中午学校也就一个半小时的自由时间,我现在当网管天天泡在网吧里,你们想我了随时可以qq联系我哦。” “好吧,你一定照顾好自己,注意安全。” “恩恩,放心吧,对了,千万别告诉我家里人我在新疆消息。答应我,好不好?” “好吧” 而刘俊没想到的是,半个月后,五一长假的第二天下午,他正在上着早班,有个人一进网吧就冲着他喊: “总算把你个通缉犯给找着了!” 刘俊抬头一看,瞬间一脸懵逼,脑袋晕乎乎的,是陈文。 “我靠!老大?不是吧?你怎么在这儿?” “你他妈有本事就跑远点儿,最好跑到国外,哪个国家都行,只要别让老子找到你!” 陈文满脸的疲惫,头发肆意凌乱的峭立在脑袋顶上。 “大哥,这是什么情况啊?你咋来了?” “收拾东西,跟我回去,兄弟们都在等你。”陈文气冲冲的说: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刘俊一脸惊恐的看着陈文,他始终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事情是真的,他始终不敢相信眼前这个人是原本应该远在千里之外的老大! 刘俊从每一根儿头发到每一个毛孔,挺拔的挺拔,张大的张大。 “果果告诉我的,他说你在乌鲁木齐火车站的一个网吧当网管,具体其他的信息就不知道了,原本想着火车站也没多少家网吧,那就一家一家的找呗,麻蛋,老子从兰州一上火车就后悔了,万一你小子突然换地方了,我他妈上哪儿找你去?” “你一个人来的?果果呢?” “我操,我这个当老大一个人还请不回去你是咋的?你他妈知道从兰州到乌鲁木齐的火车票有多贵吗?为了省钱老子买的硬座!还是个绿皮车,窗户都能打开的那种,这都五一了,新疆咋还这么冷,火车一过青海差点没把老子给冻死!自从上次打完架,我们家老陈管的特别严,零花钱砍的一分不剩,这次来乌鲁木齐找你的车费,还是文小果,姚小妖他们几个从牙缝里抠出来生活费凑的,你说,你对得起我们吗?” 刘俊激动地跳出吧台,一把将陈文抱在怀里,一边颤抖,一边掉眼泪。 “行了行了,你个大老爷们哭个屁,网吧这么多人看着呢,你不怕丢人,那给老子留点儿面子行不行?你痛快点,就问你一句话,回不回?” “回,哥,我现在就收拾东西和你回去。” “等会儿,我千里奔袭一路北上杀过来,三十多个小时,下了火车就像个流浪汉一样挨个网吧的搜捕你,我说你能不能先让老子吃个饱饭?” 刘俊放开陈文,用袖子抹了抹脸上的鼻涕,刚擦过的脸颊,一个笑脸又接连挤出了不少眼睛里的水分,兴奋地从吧台的抽屉里匆忙抓了一把钞票,拉着陈文就往外走。 “走走,哥,我请你吃新疆的大盘鸡,嘿嘿,吃完了咱就去买车票回家。” “你个兔崽子,这还差不多,不枉费我偷偷从家里跑出来,带着兄弟们的生活费新疆一日游!如果没找到,或者没把你带回去,我哪儿有脸回去见他们几个?” 其实那次的五一行动是之前就计划好了的。 选一个代表去新疆把刘俊押解回来是文小果的主意,而陈文胆子大,也比其他人多见过些世面,是比较合适的人选,几个孩子凑了些盘缠,陈文带着众筹的银子和使命趁着假期一开始就悄然出发了。 临走前文小果反复叮嘱陈文两句话: 一是路上千万注意安全。 二是士兵突击里的那句台词:不抛弃,不放弃。 两个人刚迈出网吧的时候陈文忽然想起一件事,脸上的表情严肃的有点渗人,低声对刘俊说: “告诉你个事儿,睿文爸爸走了,你个长舌妇回去以后聊天说话注意这点儿。” “走了走了呗,你这话说的好像跟不回来了似的?” 刘俊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个憨货是不是傻?癌症啊,人不在了。” “啥?我的妈” 刘俊眼睛里的瞳孔无限扩张,他瞬间感到头皮阵阵地发麻(记住本站网址,om,方便下次,或且百度输入“ ”,就能进入本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五夜 意外中的意外 上帝问一个年轻人:你的理想在哪儿? 年轻人回答说:不知道,也许在南方,也许在北方。 上帝问:你的爱情在哪儿? 年轻人回答说:不知道,也许在东边,也许在西边。 上帝问:你此刻在哪儿? 年轻人回答:不知道,也许在清晨,也许在黄昏。 上帝又问:那你的家在哪儿也不知道? 年轻人答:知道,家在身后,在梦里,在电话的另一头,在他眺望我的地方。 刘俊犯的错误性质实在过于严重,他已经没有机会再回到二中继续上学了,好在家里人动用各路人脉关系四处打点协商,让他有机会转到三中就读。 然而刘俊本人虽然拉回来了,可这次迈出校门,心却已经拉不回校园。家里人的再三劝说也转变不了他冥顽不化的想法。 好在,还有陈文他们这几个除了家人之外,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人。 趁着周末放学的时间,陈文和文小果跑到三中去探视他,碰巧刘俊的父亲刚好也在寝室。对刘俊来说,那个下午,是他高中生涯最重要的转变。 “听说你怂货又闹情绪了?”陈文刚进门就冲着刘俊飞扬跋扈的嚷嚷着,可说话的调门儿实在有些高,看到刘俊的父亲也在场的时候,觉得有些尴尬。可陈文不知道的是,他俩的冒然到访,或者说陈文的叫嚣,打破了屋子里原本保持许久的沉默和敌对。 “咋了?又不想念书了?”文小果问: “恩,不想读了。”刘俊坐在父亲对面的床铺上,一脸颓废的模样。 “老四,你狗粮吃多了吧?干嘛不读书了?以后想去建筑工地抱砖头啊?”陈文劝阻着。 他俩围着刘俊口吐白沫的劝说了半天,刘俊一直沉默着,他虽然在仔细听着文小果和陈文的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但内心丝毫没有触动,固执的坚守着自己的想法,并且一直保持沉默,不反驳,不答话。 “三中也挺好的啊,离二中也不远啊,周末咱兄弟们还能见着面,一起打个球。”文小果说完,转头看了看刘俊的父亲。 显然家庭能做的工作都已经做了,他爸已经无能为力,一脸的无奈和失望,摇了摇头,然后手指了指刘俊,给文小果一个求助的眼神。 文小果看着刘俊的父亲,忽然想起了自己的家庭,回过头注视着刘俊没精打采的样子,脸色沉下来的同时,脑子里快速捕捉着各种说服的言辞。 “我千里迢迢新疆白跑了?兄弟们伙食费里抠出来的车票钱白花了?”陈文质问着说: 刘俊没有说话,头也没抬的想着自己的心事。 “老四,我问你,读,还是不读?”文小果说完,坐在了刘俊的身边: 等了半天,刘俊依然保持沉默。 “刘俊,我再问你一遍,读?还是不读?”文小果情绪有些激烈,语气也变得有些严肃。 所有人都在等待他的答复,刘俊还是一语不发。 咣! 刘俊眼前好像闪过一道眩晕的光亮,文小果突然朝着刘俊的脸上重重的一拳,把刘俊从床上打的翻身倒地,他没反应过来,一脸惊吓的看着文小果,而文小果的手也在隐隐作痛。 刘俊愣了,这是他第一次当着父亲的面被同学打。 陈文愣了,这是他第一次见平时文文弱弱的文小果发火。 刘俊的父亲也愣了,这是他第一次当面看着自己儿子被外人打。 对文小果来说,这也是他生平第一次动手打人。 整个房间出奇的安静,门外楼道的吵闹和窗外校园的喧嚣都声声入耳,清晰可辨。 刘俊愣了半天,默默地站起来,重新坐在了床上。 文小果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七块钱的红塔山烟盒,却从里面抽出了几根16块一盒的兰州递给刘俊他爸,对那个时候的烟民来说,黑兰州,可是上等货。 文小果给刘俊的父亲点着一根,转身去给陈文递烟,可陈文还在刚刚发生的一幕里楞着神,惊吓的没有丝毫拿烟的欲望。 文小果接着递给刘俊一根烟,帮他点着后,自己也抽了起来。他俩好像完全当做刘俊的父亲不存在一样。 刘俊嘴里的烟抽到一半,烟灰和眼泪一起掉在了地上。 “老四,你要怪就怪,要恨就恨,我无所谓,但希望你听老二一句,别和兄弟们掉队,好好念书,好好考大学。” “老二,我不怪你,也不恨你”刘俊开口说: “然后呢?上不上学?”文小果追问道: 刘俊的神色表情有些动摇,但还是犹犹豫豫地不做答复。 这时候,刘俊的父亲掏出手机,在屏幕上划拉了半天后,把手机递到刘俊眼前。 刘俊看完后忽然把头转向窗外,不停地掉眼泪,他想强忍着不出声响,尽力克制但还是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身子也跟着抽搐。然后回过头对父亲说: “我念,爸,我好好念书” 文小果好奇刘俊到底看到了什么,凑过身仔细去注视刘俊父亲手中的屏幕,他看到短信编辑栏里显示着两行字: “好好念书,爸给你跪下都行” 文小果看完后呆住了,内心的震撼好像被雷击中了一样,一种麻麻的感觉从后背涌到脑后的发梢。他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位父亲,文小果被某种精神力量所感召。 那天傍晚安抚好刘俊以后,在回学校的路上,陈文还不停地追问文小果。 “老二,你他妈疯了?怎么能当着他爸的面动手打他啊?你就不怕刘俊和你翻脸,以后记恨你了连兄弟都没得做?” “老四要狠就狠呗,只能说明他没出息,等哪天他真想明白了,就不会恨我。” “可你下手有点重啊,你肯定把他打疼了。” “废话,我手现在还疼呢,你觉得呢?我也没办法,该收拾的时候就得用狠办法。” “你就不怕他和你打起来?” “打就打呗,老大,我当时只是觉得,刘俊他爸真挺不容易的。” “对了,你快告诉我,刘俊爸爸给他看了啥啊?” “我不知道。你去问刘俊啊。” “你不是看了吗?怎么不知道?” “没看清不过,我只是觉得,做父亲的人,真不容易。” 2010年2月20日,农历正月初七,挂在墙上的老黄历写着:宜,祭祀、祈福;忌,出行、嫁娶。 日色将近黄昏,肃冷的北风吹过山间田地的枯草,吹过庭院瓦沿下的积雪。屋内的火炉上已经被烧开的水壶里发出嗡嗡的声响,炉灰里埋着已经被烘烤的快七成熟的土豆,严严实实的灰土从来包裹不住土豆散出的焦香。下午最后的几米阳光从向南的窗户打进来,表面上看,这一切悠闲而又美好。 文小果正在家里抱着一本左耳,躺在床上沉浸在故事里,这本书是放寒假前,陈文塞给他的,陈文一直都在给文小果推荐这本书,说文笔有多伤感疼痛,情节有多辗转曲折。文小果一直都不想看,因为觉得陈文说的有些夸大,他如此力捧这本书的唯一原因只有一个,就是小潘曾经给他说了一句:这本书,不错。 阿落整个假期都跟在文小果的屁股后面,除了睡觉和上厕所。文小果从不觉得的烦。就像现在,老赵和妻子正在客厅里看电视,阿落赖在他的房间里写着作业,时不时和文小果聊几句。而整个假期在家文小果都在尽量避免和老赵共处一室,所谓的看书,所谓的学习,所谓的休息,所谓的早睡,都是回避的借口而已。不过还好有个阿落作为小跟班,也让他回避了不少在这个家庭里的孤单。 “小果,你的电话!”隔壁屋传过来老赵爱人的召唤。 文小果赶忙翻身下床,在接过话筒的前一秒,他心里还在好奇的嘀咕着: “会是谁给我打电话呢?知道我家电话的人也就他在学校里的几个室友啊。找我拜年?这都正月初七了啊,年都过完了呀?” “喂?谁啊?” “果果,是我。” “刘俊,哈哈哈,咋了,你小子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 “果果,我出车祸了。” “大哥,你别逗我!没出正月都是年,玩笑可不是这么开的!” “没和你开玩笑,我说真的。” “我擦,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刚才,我刚从车祸现场被拉回就近的医院。” “怎么样,你没事儿吧?” “我没事儿,我当时坐在后排左边,靠司机的位置。不过,司机当场就死了,救护车到现场的时候,医生检查了一下,就直接盖上白布了。” “刘俊,你真没事儿?医院给你检查过了没?” “我真没事儿,好好的。果果”刘俊说着有些哽咽。 “恩恩,在呢,你说。” “果果,我爸也在车上” “咋了?你爸也在车上?你爸没事儿吧?” 文小果预感不好,瞬间紧张了起来。 “我爸还好,肋骨断了五根儿,不过没有生命危险。” “那还好,只要没生命没危险就还好,骨头咱们慢慢养。” “果果,果果” 刘俊从哽咽转为泣不成声的哭嚎,不过文小果也听得出刘俊此刻对这种哭嚎的竭力克制。 “老四,你咋了?哭个屁啊!你现在在哪儿呢?” “我在医院大门口的,公用电话亭呢,果果,果果” “你说啊,到底咋了?有啥事儿你和我说啊,我,还有陈文,睿文,小妖,我们都会一起帮你啊。” “果果,我爸,我刚听见我爸,喊我名字了” “啥?” “果果果果,我听见我爸喊我名字了,我听见我爸说话了” 电话的那一头,刘俊克制不住公众场合里应该控制的情绪,放出声哭喊了起来。 “真的?什么情况啊?哪这不是挺开心的事嘛,你哭啥啊。叔叔怎么喊你名字的?” 刘俊一直哭了好久,电话里持续不断地,是不停的哽咽,不停的语塞,后来文小果总算听明白。 正月初七,刘俊和父亲去走亲戚,回来的路上搭了个私家车,司机喝了点酒,结果路上撞了。司机当场死亡,车的前半部的整个引擎都撞没了,方向盘都飞到了公路边的沟渠里,刘俊的父亲坐在前排副驾驶的位置,好在车旋转的过程中被甩出了车外,肋骨断了几根,但没生命危险。 在眼看着汽车要撞上的前一刻,他惶恐中下意识的最先喊出了儿子的名字。 在絮絮叨叨了二十多分钟后,文小果总算抚平了刘俊翻涌着的情绪,过程虽然很吓人,好在结果的不幸程度仍在可承受的范围,末了挂断电话前的最后一句话,是文小果在话筒里骂道: “靠,不幸的万幸,你他妈吓死我了!”(记住本站网址,om,方便下次,或且百度输入“ ”,就能进入本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六夜 告别我们最好的光阴 铃响了, 考完了, 下课了, 下节也没课了, 以后也没课了, 高中就这样, 彻底告别了 每年的六月七号,国家开科取士。 每年的高考前夕,会宁县城必然会经历一场雨水的冲刷。 每年的高考季,都能让整座小城的大街小巷变得拥挤和喧嚣。 每年的这个时候,所有坚守在考点门外的家长们都要比考场里的人更加的焦虑和紧张。 2011年6月8日的晚上,文小果他们都聚在校园的假山下,假山旁是一座巨大的白玉石雕像,主体由几本厚重的书和一座帆船组成,寓意学海无涯苦做舟。雕像的基座上刻着二中的校训:朝乾夕惕,口诵心惟。 此时他们每个人的校服上也都写满了那些跌跌撞撞、踉踉跄跄地走过各自青春里的名字。而这每一个名字,都在他们有限的生命里,镌刻成了这段和青春有关,和时光有染的回忆中永恒的故事。 “今晚我们要待到几点?”姚小妖说: “能待到几点就待到几点呗,反正现在又没人管了?”陈文说 “以前总是怕被老师监察,现在突然没人管我们了,好像又有些不适应了。”刘俊有些无奈和沮丧地说: “来,兄弟们,塔山不倒,兄弟不散!”陈文说完,拿出一盒红塔山,除了姚小妖,每人都递了一根,文小果也点了一根。 “这是我们高中在一起的最后一个晚上了。我不想回去睡,你们也别睡了。”刘俊说: “咱们在这个地方熬了一千多个日夜,三点一线,披星戴月的,但好像从来没有一次认认真真地感受过校园里的日出。要不今晚我们就守到天亮,看一回二中的日出吧?”文小果说: “这个盼头不错,反正老子不想回去睡觉。”刘俊说: 姚小妖问大家:“你们这个暑假都打算干吗啊?” “打工呗,还能干吗?”刘俊说: “你去哪儿打工啊?”睿文说: “还没想好去哪儿,反正是去建筑工地。”刘俊说: “我去宁夏,我们家有亲戚在宁夏开饭馆,我有可能投奔那边。”睿文说: “我也和你们去打工。”陈文说: “俺滴个娘,你也打工?别逗了陈少爷!你把你爸哪些收藏的好酒随便拿两瓶出来,再去你家小区门口的烟酒专卖店给卖喽,都够你泡一暑假的网吧和台球厅了!”刘俊说: “你知道个屁啊,我想自己挣点儿钱,然后在小潘上大学前送给她一部手机。”陈文严肃的说: “大哥,我也想做你的女人,你还要吗?”刘俊一本正经地说完,所有人都笑的人仰马翻。 “刘俊,睿文,你们什么时候去打工啊,我和你们一起去!我们一起去宁夏吧?”文小果说: “真的?”睿文说: “那咱们约好了?什么时候出发啊?”刘俊说: “我想回家待个一两天就走。”文小果说: “我擦,果哥,你得是有多爱钱?这么着急?咱们好不容易考完,怎么着也得回家在床上好好睡个懒觉,纵横几个昼夜啊?”刘俊说: “哎呀,既然决定了,我们就早点儿动身呗,睡什么懒觉啊,你没听过生前何必久睡,死后自会长眠这句话啊?睿文你呢?”文小果说完,给睿文一个挑事儿的眼神。 “只要不是明天就走,我都行,看你。”睿文说: “漂亮!”文小果说着冲睿文打了一个响指, “你们都去打工了,我暑假打算去我西安,我姑姑一直说考完让我去西安玩儿。”姚小妖说: “你姑姑?就是你,你,那个,姑姑?”文小果迟疑的问, 姚小妖明白文小果的意思,直爽的回答说: “恩,就是我妈。” “陈文,咱们几个就你有手机,拿出来放首歌啊。”睿文提议道: “哎呦不错呦,稍等哈,我挑一首。”陈文拿出诺基亚翻动了几下屏幕,响起朴树的歌: 那片笑声让我想起 我的那些花儿 在我生命每一个角落 静静为我开着 我曾以为 我会永远 守在她身旁 今天我们 已经离去 在人海茫茫 她们都老了吧 她们在哪里呀 我们就这样 各自奔天涯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啦啦啦想她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她还在开吗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啦啦啦去呀 有些故事 还没讲完 那就算了吧 那些心情 在岁月中 已经难辨真假 如今这里 荒草丛生 没有了鲜花 好在曾经 拥有你们的春秋和冬夏 她们都老了吧 她们在哪里呀 我们就这样 各自奔天涯 2011年夏夜的风吹过二中校园的槐柳木棉,吹过他们几个人的发梢,吹过他们的指尖,吹过他们年少时的青春。 姚小妖拉紧了衣服胸口的拉链,不知不觉中,陈文他们手中的烟灰一起掉落在地。 文小果在家短暂的修养了两天,在这几天里他都想找一个合适的机会和老赵沟通自己去宁夏的事。晚饭后,阿落和妈妈在厨房收拾碗筷,老赵在隔壁屋看着天气预报,文小果觉得这个场景下沟通起来方便一些,于是主动找老赵摊牌。 “有个事儿想和你说。”文小果说话时候目光并没有看着老赵。 “什么事儿?”老赵看了一眼文小果,说完继续看着他的电视。 “我想暑假出去打工。” “为啥?在家好好休息,无聊了帮你阿姨干点农活吧。” 老赵放下手中的电视遥控器,转过身来对着文小果坐着。 “我和同学已经约好了。” “别去了,家里现在还不缺你挣钱。”老赵劝阻着。 “你就让我去吧。今年的暑假这么长。我不想在家待着。” “好,你要是实在想锻炼,过些天我给你找找我的战友和朋友,把你安排到他们那里,我也放心一些。” “不用了,我要去宁夏,和同学一起。” “小果,你实话说,是不是还在恨叔叔?” “跟这事儿没关系,我就是想去试试,如果离开这个家,我自己能不能在这个世界上生存下去!” 察觉到文小果语气的认真和态度的坚定,老赵动摇了自己的态度。 “那你在家好好休息半个月,想去就去吧。” “我想明天就出发,去县城和同学汇合。” “啥!明天就走?”老赵有些情急。他注视着文小果的脸,还是那样的表情,就像个陌生人,就像个局外人一样,脸上平静的有些麻木。 老赵注视了半天后,回过头继续看着电视,但注意力全然不在电视节目里,老赵把身子往椅子的靠背挪了挪,点着一根兰州烟,两人便不再说话。 文小果猜测,老赵这是默许了。 夜半时分,文小果还没睡,他已经收拾好自己的背包,他的包里面装的东西很简单,除了几件换洗的衣物,还有一本书,路遥的平凡的世界全集,这是他高中时代最喜欢看的一本书,有一天在校门口的书摊上买的盗版,因为正版的图书太贵买不起,书里面一直都夹着那张他和父亲的旧照片。 文小果打开窗户,坐在床边仔细环顾着房间里的每个角落,窗口吹进夏夜的凉风,也吹进了乡村远处夜莺的歌声和稀稀落落蟋蟀的虫鸣。他明天就要走的事情没有告诉老赵的爱人和阿落,因为在他自己的内心里并不否认这次外出是包含着逃避这个家庭的元素。 为什么想去宁夏呢?文小果自己也不知道,潜意识只想着早点儿离开这里,离这个家越远越好,他从来没出过远门,但觉得宁夏至少已经逃离了甘肃省。他一直都想去外面看看,因为他知道,如果不走出去,他会误以为,当下的眼里已经装满的就是全部的世界。 临走的前夜,文小果不打算睡觉了,他想用一夜未眠的目光来好好的和这个家庭做一个悄无声息的告别。 “小果,睡了吗?”轻轻地敲门,带着老赵的声音。 文小果打开门,老赵便走了进来,原本想再试图劝阻一下文小果的他,当看到已经收拾齐备的包裹,和整洁的床铺时,心里便彻底打消了这个念头。 老赵在床边矗立了几分钟,他原本想好的一堆说辞都没有用了,那自己进来的意义还有什么呢?老赵思索了片刻,便从衣服兜里掏出一部旧手机递给文小果,是老赵以前用过的摩托罗拉v3。 “这个你拿着,明天到镇子上再办一张电话卡,出门在外,有事儿就给家里打电话,没事儿也记得偶尔给家里打个电话。”老赵说: 文小果迟疑了一下,还是接过了手机。 老赵仔细打量着文小果,其实他心底一直都疼爱这个男孩子,虽然两个人之间有隔阂。老赵站在床边,目光四处巡视着,脑海里不停地在思索。突然又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情。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皱皱巴巴的黑色钱包,数了数,从里面拿出八百块钱递给文小果。 文小果看着老赵手里的钞票迟迟不接。 “钱你拿着,明天早上我送你到汽车站。”老赵说: 文小果犹豫了半天,伸手从老赵那里抽了两张出来,说: “两百就够了,等我挣到钱,回来就还你。” 老赵笑了笑,他觉得文小果此刻的倔强在以后一定会蜕变成男人应该有的骨气,这一点,和文小果的父亲很像。 “本来,我不想让你这么早就踏入社会的,但后来仔细回想,你叔叔我16岁就出门,虚报了年龄参军入伍。你现在都18岁了,也应该能出去闯一闯了,好了,早点睡吧,明天我们一起出门。” 第二天黎明,天空虽然已经发亮,但太阳还没有从东边的山头爬上来。阿落还在梦里睡熟着,老赵从屋里一出来就看见文小果站在院子里花园那面低矮的围墙上。虽然是深夏,但黄土高原清晨的气温还是有些凉。 文小果眺望着远处接连天际的山峦,一片片绿油油的玉米地,后院果林的电杆上打闹的麻雀,和时不时从头顶追逐飞舞而过的野燕,他要牢牢地记住家乡的夏。他又回想着家乡冬日的那些景色,大雪过后的银状素裹,天地之间的苍茫和雪白,冰雪未曾消融的时候,唯一能区别天地分界的只有昏黄的夕阳,家家户户傍晚烟囱里的袅袅炊烟,更加增添了几分孤城一片万仞山的辽阔和寂静,他也要牢牢地记住故乡的冬。 文小果深吸了一口气,伸了伸腰,空气如此清新,这个时候他很希望自己的身体能完全地糅合消融在乡村这一方天地中去,即便昨晚一夜未睡,依然神清气爽。(记住本站网址,om,方便下次,或且百度输入“ ”,就能进入本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七夜 一场短暂的流浪 人生总是不停地相聚,然后不停的散场,一场接着一场,谁也阻挡不了。 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明天。 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明天。 文小果、刘俊、睿文三个人在县城汇合后一起坐长途大巴来到省城的火车站。 在此之前除了刘俊去过新疆,剩下的两个都从未出过远门,就连火车站,也是第一次见。三个尚且稚嫩的孩子,也就勉强算半个小伙子吧,大包小包的堆在脚边,淹没在熙熙攘攘地客流中。 他们每个人身上都没带多少盘缠,去宁夏的硬座票价是78块钱,文小果站在车站大厅里那面巨大的电子屏幕下,心里暗自庆幸,还好是去邻省,不然再远一点的话,他出门时从老赵那儿拿的两百块钱,连张车票都不够买的。 刘俊去售票处排队购票,文小果负责看着几个人的行李,没一会儿跑去找厕所的睿文又回来了。 “你咋这么快?找到厕所了吗你?”文小果惊讶的问: “找到了,但没进去。”睿文回答: “咋没进去呢?是男的不让你进?还是女的不让你进?”文小果取闹着睿文: “什么啊,我雄性特征难道就这么不明显吗?人家是收费的!”睿文说: “上个厕所还要交钱?”文小果很诧异,他也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 “你以为是你们村儿啊,一片片广袤的田野里任由你白花花的屁股肆意纵横?我刚要进去来着,门口一大妈等着收钱,一次五毛!我犹豫了半天,觉得我一泡尿最多也就值两毛钱,所以就憋着回来了。”睿文说: 文小果上下打量着睿文,难以想象眼前的这个人还是不是以前他认识的那个放纵不羁的孩子,睿文好像变了很多,也成熟了很多?文小果突然笑着说: “睿文,麻蛋,你变了” 睿文一时没明白文小果的话,以为是讽刺,其实是文小果隐晦的赞扬。 “哎呀,没事,一会儿上车了再撒尿,我还能再憋会儿,我看电视里演的火车上的厕所随便用,不花钱的。” 火车开通的那一刻,文小果站在车厢过道的窗口旁,他看着窗外,心里默默地说:再见了,我的家乡。 三个孩子毕竟是第一次出远门,有伤感,有期待,也有种来源于自由的兴奋感。人生中总会不经意间就遇到一些特别美好,特别有意义,对未来的生活特别有帮助的东西,这个东西也许是一本书、也许是一句话、也许是一首歌,也许是一部电影,也许是某个人。 和他们同坐一桌的有一个二十岁出头的福建姑娘,瘦弱的身材,灰色的半袖,淡蓝色的牛仔裤。稍有些暗黑的肤色,带着一副没边框的眼镜,她扎着马尾,笑起来的时候露出两颗洁白的门牙。这个质朴又有些活泼的姑娘主动在路途中和他们聊起天来。 “你们是学生吧?”姑娘说: “恩,高三,刚参加完高考。”刘俊说: “你呢?”文小果问道: “我北师大的,大二了。”姑娘笑着回答。 “北师大?”刘俊看着姑娘的眼睛,好奇的又问了一遍。 “恩恩,北京师范大学。”姑娘回应道。 “您哪儿人啊?”文小果说: “福州的,听过吗?在福建。”姑娘说: “哦哦,我叫文小果,这是我同学刘俊、这是睿文。”文小果简单的介绍了他们。 “蔡虹。”姑娘笑着点了一下头。 “你们这是去旅游?”蔡虹说: “去宁夏,是假期去打工的。你呢?”刘俊说: “回北京,去了青海的藏区。”蔡虹说: “是去玩儿吗?”文小果问: “是去调研,嗯算是玩儿吧。”蔡虹说: 她可能知道‘调研’这个专业的词对于几个山区的高中毕业生来说,理解起来可能有些难。 “上大学这两年,我每年都会去藏区。这次是学校老师组织的项目,我们一起去的,返回的时候我在藏区多待了几天。”蔡虹解释说: “学姐,给我们说说大学生活是什么样子的啊?”刘俊问: “对啊,我上初中的时候老师说初中生活很艰苦,等考上高中就不艰苦了。可等上了高中,老师又说,初中老师说高中生活不苦那是骗你们的,但我现在告诉你们。大学生活真的很美好,所以你们一定的努力考大学。你给我们讲讲呗?”文小果说: “哈哈哈,这个话题范围有些大了,不同的人对大学生活有不同的看法和规划。我只能说说我对大学生活的设定,不一定是对的,但是是我内心真实的,而且正在当下践行的。”蔡虹还没说完,被刘俊打断了。 “好啊,在不过能不能等一下,这么严肃,这么重要的话题开始前,我能不能先去抽根烟做做心里准备。嘿嘿嘿” “睿文,咱们一起去。学姐,不介意我们一会儿回来满身烟味吧?”文小果说完,拍了一下睿文的肩膀,他发现睿文上车后情绪不太对,一直不怎么说话,时不时的拿出手机在敲打着。 “没事,你们去吧,我不讨厌烟味,虽然我不抽烟,但很喜欢烟的味道。”蔡虹笑着说: “是吗?我还是第一次听有女生说喜欢烟味的。”文小果说。 蔡虹一路的分享,对这三个孩子而言,仿佛新世界的大门在朝他们一点点打开,虽然仅仅只是从门缝里透出的几缕明亮又温暖的光,但也足以激起文小果他们对大学生活的无限畅想。 文小果感觉很有收获,太多以前从来没有听过的故事和文化都让他颇感新奇。蔡虹给他们讲述了大学里的各种社团、旅行的意义,张悬的喜欢和南国的孩子,获得奥斯卡的教父电影,和一个叫人人网的实名社交网站。 蔡虹说:“大学里有的人生活重复单调,有的人经历丰富多彩。但我觉得,大学只有四年,这四年应该是人生中最美好的一段路。有的人大学泡了四年图书馆,有的人谈了四年恋爱,有的人四年做了各种兼职,有的人玩儿了四年社团,不过我不太喜欢那种大学四年全部打了游戏的生活。其实时间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你过了一秒,他也过了一秒,虽然时间的长度我们无法左右,但宽度却可以由我们抉择。我建议你们上了大学,最好不要把全部的时间和精力都只放在一件事情上,大学和高中不一样,学习固然重要,但还有很多其他的事情,你也一定要去尝试,去接触。总之呢,就是一定要让每一天,每个学期,每一年都过的不太一样。睡想睡的懒觉,看想看的书,去想去的地方,参加喜欢的社团,谈最喜欢的恋爱,做喜欢的兼职,该哭就哭,该醉就醉,人生别留遗憾。 其实很多时候,你会觉得,有些烦恼或者痛苦,不是因为你做错了什么事,而是因为你后悔没做那些事。” 文小果认真的思索和理解着蔡虹说的这些话,同时他心里也有些莫名的惭愧,自己和眼前这个姑娘年龄相差无几,但懂得的道理却远远比他多得多,他第一次感知到原来人和人在思想和格局上能有这么大的差别,自己以前只想着为了衣食而活,原来精神层面的温饱问题也很重要。 火车一路向北,驶入了黑夜,在即将进入宁夏平原的时候窗外下起了雨,喧嚣的车厢也渐渐安静了下来。 和文小阳一样毫无睡意的还有睿文,他正靠在车厢过道里看着窗外发呆的时候文小果走了过来。 “来一根?”文小果掏出一支红塔山递给睿文。 “不了,你抽吧”睿文拒绝道: “想什么呢?” “没想什么,睡不着,看看风景呗。” “大半夜的,黑乎乎的一片,有啥好看的。” “这不偶尔经过城镇嘛,能看到些灯火。” “你有心事,我看的出来,我们是兄弟,有事儿别憋着。” “我知道,不过真没有。” 文小果笑了笑,说:“想家了?” “哈哈,恩,有点儿。” “和你分享个秘密吧,刘俊他们都不知道。” “什么秘密?” “12年的汶川地震你记得吧?” “当然,那么大事儿!咋的?千万别告诉我当时你去四川救过灾?” “哈哈,那会儿我们才初三好吧。国家又不招募童子军。” “那什么事儿?” “我没去救灾,但我爸去了,而且,再也没回来。” 文小果说着,点起烟,深深地吸了一口。 “啥!真的假的?”睿文眼珠仿佛要夺眶而出,惊讶的叫出了声。文小果的这句话,让他的后背瞬间感到一股凉意,头皮也有些发麻,感觉头发全都在脑袋顶站了起来。 “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啊!这是怎么回事?” “我姑姑说,是为了保护战友,结果他成了烈士。” “我我的哥” “讽刺的是,我爸保护下来的那个战友,后来成了是我现在的养父。” “果果,真的没想到,你哎呦。”睿文叹了口气,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自己的兄弟。 睿文接着问: “那,你和你养父关系怎么样?他对你好吗?” “对我挺好的,但是关系不算太好,我以前很恨他,没有他,我爸也许就不会出事儿,现在虽然没那么恨了,但是,每次看到他的时候,我总是会想起这件事,这个心结,我想,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消亡。”文小果说: “那你妈妈呢?” “我出生的时候难产,也许我妈见过我,但我刚生下来的时候肯定还不会睁眼,所以,也算我没见过吧。有时候我觉得我听衰的,生命里连自己的爸妈都留不住。” “果果,别这么说,人各有命,和你没关系。”睿文安慰道: 文小果看着睿文笑了笑,狠狠的吸了一口烟,这些年,他从来没有给任何人像此刻一样坦露过自己的心事。说出来了,虽然有些疼,但心里也多少有些松快。 “果果,我佩服你,自己扛着这么多心事,让大家从来都没看出来。”睿文说: 文小果笑着拍了拍睿文的肩膀,然后用右手的胳膊把睿文揽入怀里,微微低下头, 说:“有啥好佩服的,很多事,很多磨难,在它还没到来前,你总以为自己抗不过去,承受不住。可当它真的发生在你身上的时候,你只能严防死守,拼命抵抗。你还能有别的选择或办法吗?没有!好在扛着扛着,就习惯了,就会觉得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也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苦。你说呢?” 也许文小果的话并没有减轻睿文对父亲,对家的思念。但至少这件事,这些话给了睿文的内心颇多的力量,和对生活的勇气。 “你为什么选择把这些事讲给我听?”睿文有些不解。 “因为我们是兄弟,因为我能理解你同样失去父亲的心情,因为我想让你或多或少的感受到,你并不孤单,还有我,还有刘俊,还有咱们这几个兄弟。”文小果说完,掐灭了烟头,注视着睿文,顿了顿,张开双臂,两个孩子紧紧地抱了一下。 就让他们兄弟继续在彼此的世界里飞扬跋扈下去,打闹也好,谩骂也好,醒也好,醉也好,哭也好,笑也好,谁也不会说走就走,说散就散 火车停靠在银川站时是凌晨五点钟,天还没亮,在站台上就能听见淅淅沥沥的雨声打击在站台穹顶的遮阳板上,文小果他们在下车前和蔡虹匆匆告别,文小果鼓起勇气要到了姑娘的qq号,他还希望有机会能再联系,不想就这么遗失自己的精神导师。 后来在北京两人机缘巧合再次见面的时候,是两年后了。 “现在怎么办?”刘俊问道: “这点儿太早了,也没公交车。只能等天亮公交线路开通再说了。”睿文说: “我们要不打个出租车吧?”刘俊说: “大哥,你疯了?”文小果说: “你知道从车站到北城新区要多远吗?你以为在咱们县城呢?打个车从最南边跑到最北面也就四块钱!忘了历史老师那会儿和咱们开玩笑的说,‘在咱们这个小县城,你在南关十字放个屁,都能吹起北关十字的尘土!’”睿文咒骂着: 雨下的越来越大,一点儿停的迹象都没有。三个孩子在候车大厅里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三连的座位,最后在靠角落的位置选了一个座,他们把行李都堆在一起,地上散落着也不知道哪个旅客留下的几份报纸,文小果把报纸平分三分铺在大理石的地面上,刘俊躺在文小果的大腿上,没一会儿他们都睡着了,期间刘俊醒了几次,地上太冷了,实在睡不踏实。 “醒醒,都醒醒。”睿文说着,推了推另外两人。 “什么情况?”刘俊闭着眼睛,昏昏沉沉地问: “九点多了,我看这雨估计下到晚上都不一定会停。我们还是早点动身吧。”睿文说: “怎么走?”文小果问道: “找到公交站就好办了,地址我知道,到了再给我家亲戚打电话。”睿文说着,就拎起了自己的包裹。 几经曲折他们总算找到了睿文家亲戚开的一家饭馆,他们在火车上的时候就用有限的社会经验分析过下一步的计划,干什么工作不重要,只要能管吃住!先站住脚,有个容身之所就行。 睿文找到了老板,这个中年男子是他的远亲堂哥,族谱排行老四,睿文就叫他四哥,但是年龄的差距和地域的距离,让这对兄弟俩的关系并不是太亲密,睿文也只是小时候和这个四哥见过几次。 毕竟还是亲戚,四哥还是表现的很热情,让后厨的师父炒几个菜,先请睿文和他的同学在店里吃顿饱饭。 饭桌上四哥看着三个狼吞虎咽的吃样,猜测一路上应该饿坏了。他拿出两瓶啤酒,和几个孩子攀谈了起来。 “好好吃,你们谁要喝点儿酒不?”四哥说: “不用了,我们都不会喝酒,谢谢大哥。”文小果和刘俊客气地推辞了。 “你们都考得咋样,上大学有希望没?”四哥问: “还不知道,得等半个多月才能查成绩。”睿文说: “好好读书才是正道,不然就和我一样,只能开个饭馆混日子,这辈子也就这点儿本事了。你要上了大学,咱叔在九泉下也能笑出声来。”四哥和睿文开了个玩笑,喝了一大口啤酒,继续说: “你没来之前,咱婶电话里给我大概说了一下情况,你们接下来什么打算?” “想在你这儿找个活儿干,只要能管吃管住,干啥都行,我们也不怕累活,不拍苦活,工钱你来定,多少都行。”睿文说完,文小果和刘俊也放下筷子,三个人停下吃饭的节奏,认真的注视着四哥的表情,等待着他的回复,这一刻,他们的表情都显得有些紧张。 四哥看了一圈三个孩子的表情,连喝了几口酒,沉默了一会儿,说: “你们先吃饭,吃饱了再说。” 一夜的行程和迎接他们的大雨,把三个孩子蹂躏地饥寒交迫,片刻地歇脚和一顿免费的午餐给他们的精神带来了充足的安抚。 “四哥,我们啥时候能开始干活啊?”睿文问道: 四哥把瓶中剩余的酒一饮而尽后,打了个嗝,注视着眼前的三个人,用手上下的摸着后脑勾的短发,对睿文说: “兄弟,婶儿给我打电话的时候只说你要来这边打工,我寻思着,那好办啊,我就这么个店,哪怕你一个月啥活儿不干,也不差你一张吃饭的嘴。可我这店说小也不小,说大不大,你这另外两个同学,四哥实在是容不下啊。” 文小果他们听明白了四哥话里的意思,睿文可以留下来,但文小果和刘俊不行。原本都暖热乎的心窝瞬间被冷水浇的冰凉。睿文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况,最开始文小果他们是听了他的话跟着一起来到宁夏的,可他也知道自己的四哥的情分也只能到这儿了,收容他就不错了,毕竟人家也是开店做生意不是搞慈善的,再提什么要求,就不合适了。 “现在怎么办?”刘俊低声嘀咕着,偷偷地给了文小果一个眼神。 虽然刘俊的声音已经压得很低,但还是被睿文听到了。 睿文把头转向他俩,微微轻语道: “别着急,我想想、” 失落的愁云在头顶漂浮了几分钟,文小果抬起头对着睿文和四哥说: “睿文,你就留在四哥这儿,我和刘俊再去找别的活儿!” “那怎么行?我三个是一起来的!”睿文站了起来嚷嚷着: “没事儿,咱们三个安顿好一个是一个!”文小果说完,起身看了一眼刘俊,两人很默契地收拾起包裹准备出门。 睿文脸瞬间红了起来,紧张又尴尬的站在原地,转过头看着四哥的眼睛,他的眼神里写满了哀求。但是四哥摆了摆手,做无奈状,避开睿文的目光看向别的地方。 转眼刘俊和文小果他们已经走出了饭馆的门,睿文突然也拿起自己的背包跑了出去。 “你去哪儿?你回来!”四哥在身后喊着,他还没反应过来。 “四哥再见”睿文没回头,临出门的最后一步做了道别。 文小果俩人听见身后的声音回过头,看见睿文手里拎着包赶了过来。 “你俩等等我!”睿文说: “你怎么出来了?”刘俊问: “我跟你们一块儿走,再找别的工作。咱哥仨不能散开。”睿文说: “那么靠谱的活儿你都不干了?”文小果取笑道: “哼,我怕你俩离开我混不下去,饿死在银川街头咋整!”睿文一脸傲娇的说: 文小果和刘俊笑着各自朝着睿文的胸口锤了一拳,虽然理性的讲睿文的决定并不明智,但是他们的心里却有种成就和幸福的感觉。 “现在呢?我们去哪儿?”刘俊问: “走着看呗,这会儿雨又不大,沿途如果有什么店挂着招聘的牌子咱们就进去打听一下。”睿文说: “如果有招聘的但和你哥哪儿一样,只留一两个人怎么办?”刘俊说: “继续找呗,总有个地方能容得下咱哥仨!”睿文坚定的说: 游荡在银川市区正源北街上,银川的雨温柔地戏谑着三个人,虽然飘着雨,但道路两边各色各样的雨伞依然显得拥挤,车来车往溅起的水花,催促着城市里的人加快生活的步伐。而这点雨对于从小在山野田地里摸爬长大的农村孩子来说,阻挡不了什么。 天色越来越暗,小雨时落时停,在踏上银川这座城市的第一个下午,他们在漫无目的中不知不觉走过一条又一条街道,惶恐不安地陌拜了一处又一处有可能被留下来的地方。找工作的计划进行的并不顺利,倒不是因为城市里的服务行业不缺人,最主要的问题在于他们都未满十八周岁,没有哪个餐馆愿意聘用童工。 “兄弟们,我实在是走不动了,这都饭点了,咱们要不先找个地方用个膳?顺便稍微休息一下,这破雨天,搞得这么大的城市没有一个干爽的地方可以暂时存放我的屁股!”刘俊抱怨着说: “我也有些饿了,前面好像有个拉面馆,我们去哪儿吧,吃个牛肉面再说。”文小果说着给两个人指了指前面的街角。 “好好好,就拉面!就拉面!”刘俊嚷嚷着,马上来了精神。 解决了温饱问题后,他们思索着今晚的住处。住宾馆太贵了,他们找了几家旅馆,最便宜的一晚上也要一百块钱,更主要的是,他们实在是走不动了。刚好经过一家网吧的时候,睿文提议,今晚就在网吧将就一夜,包夜的话人均也就十几块钱,等休息好了,明天再继续找工作。 “咦?我钱包呢?”刘俊自言自语着,在地下网吧的吧台荒乱的翻找着自己的背包和身上的所有口袋,额头着急的渗出细密的汗珠。 “不会吧,大哥!你可别告诉我你的钱包丢了?”睿文咬着牙根儿斥责着刘俊。 “别着急,慢慢找,想想你最后一次拿钱包是在哪儿?”文小果说: “最后一次,好像是今早,在车站,的时候。后来再也没用钱包啊,中午那顿饭没花钱,晚上那顿是睿文付的饭钱。”刘俊一边说,一边摸索着背包。 “没有啊,书包都快被老子翻烂了!”刘俊嘟囔着。 “不会是我们睡着的时候,被偷了吧?”睿文猜疑着。 “我全部的家底儿都在里面呢,出门就带了五百多块钱,还有我的身份证啊!我靠!要是真被偷了,我非得把那人老家里此起彼伏的祖坟给骂平喽!”刘俊说: “要不沿路返回找找?”睿文说: “算了,肯定没有了,没钱的钱包还容易找回来,有钱的钱包可不好找了。今晚先开两台电脑吧,熬过今晚,明天想办法。”文小果安慰大家说: 不仅初出茅庐,而且出师不利,刘俊的身份证最后还是不知道被动的漂泊去了哪里。不过还好,他很快在游戏中忘却了这个烦恼,即便他在网吧玩的计算机是用文小果的身份证登记的,哪有怎样?反正身边还有两个人陪着呢,不担心,不担心。 在银川街头流放的第四天,三个人还是没有找到适合他们的活儿。 问题是,他们的身上的盘缠已经花完了。笼罩他们的乌云里不只是无业,还有饥饿。 三个人,两个钱包,把各自身上的口袋们翻来翻去的抄了几遍,把最后的五毛钱集中在了睿文手里。 “兄弟们,我饿啊”刘俊哀叫的像个宫廷怨妇,缓慢的挪动着步伐,跟在另外两个人的后面。 “喊个屁啊,就你饿?再过三个小时,咱仨整整两天没吃没喝了。”睿文说: “别念叨了,越念叨越饿。”文小果走在前面,步履艰难,他停下来,像个猫头鹰似的把脑袋往后一摆,为了保存体力,他没有让身子转过来。 “走不动了,走不动了,我们休息一会儿,休息一会儿”睿文还没说完,屁股拽着上半身已经摔在了地上。 “不行了不行了,我也不行了,我要打坐,要挺尸”刘俊一直在坚持,他不想拖队伍的后腿,可当有人提议休息的时候,他毫不犹豫的会选择紧跟他人的步伐。 “睿文,昨晚多亏了你借我那件长袖,不然,就算我豁出小命也不够喂银川的蚊子。”文小果说: “是,你是没事儿了。可我半夜被蚊子咬醒一看,我的两条胳膊已经胖到连我都认不出来了,全是包啊大哥,你说这一个两个的还好挠,满胳膊都痒痒,你说挠哪儿是好?我昨晚恨不得自己跳到湖里去睡!”睿文调侃着昨晚他们的露宿街头,可心里想起昨晚的蚊子,心里依旧有些惶恐和后怕。 “都一样,昨晚半夜我被蚊子咬醒来,路灯的光还足够的亮,看到你光一只耳朵上就趴着三个蚊子,然后假象了一下自己,我都要吓尿了。”刘俊无力的吐槽者。 前两天积攒在马路上的雨水早都蒸发的不残留一丝痕迹。这座城市也很快恢复了雨前的酷暑和燥热。正午时分的光,透过纷乱晃动的银杏树叶,细细碎碎的打在他们的脸上。身后是郁郁葱葱的城市绿化带,滴管的蓬头一圈一圈地转动着,浇灌着各自势力范围内的草坪。穷尽目光的远处,城市西面的天际下,是若隐若现的贺兰山脉。(记住本站网址,om,方便下次,或且百度输入“ ”,就能进入本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八夜 成长的感觉真好 “麻蛋,你们谁还有水?渴死我了。”文小果眯着眼,有气无力的咽着唾沫,嘟囔着说。在睿文瘫下来后,文小果也往回走了几步,和他的兄弟们堆积在了一起。 “别想了,你没看见昨天下午我把最后一瓶农夫山泉的瓶盖子都快舔破了嘛。”刘俊无奈的回应着。 “上哪儿去找点儿水啊?”文小果问道: “有啊,随便找个公园,湖里面水多的是。”睿文一脸坏笑的说 “真没想到,出门在外,连杯水都喝不上,唉,好想念家啊,想念我爸飘着茶香的杯子,这会儿要是能来罐儿雪碧就太爽了,真的是透心凉,心飞扬啊。实在不行,有口水井也行啊!”刘俊四肢无力的瘫在路边,眼睛半开半闭的捕捉着头顶树叶间隙里落下的光。 “你想家了?”文小果看着刘俊,言语里有关心,也有些落寞。 “没有,这不刚出来没几天嘛,还没挣到钱呢,不能灰溜溜的回去。”刘俊安慰着文小果,也安慰着自己。 刘俊的埋怨好像提醒了睿文什么,他突然伸手摸了一下刘俊的脑袋,紧接着又转身拍了拍了文小果的肩膀。 脸上露着一种诡异又兴奋地笑容。 “干嘛,你让老子歇会儿再走!”刘俊抱怨着,把头转向一边去,同时彻底闭上了他刚半开的眼。 “咋了?”文小果看着睿文诡异的表情,没明白他的意图。 “水啊,自来水啊!”睿文笑的愈发古怪,满脸得意,嘴角最大限度的往脸颊两边翘过去,恨不得露出所有的后槽牙。 “哪儿呢?哪儿有水?”刘俊激动的转过身把脑袋凑过来,两只胳膊支撑着上半身,可腰部以下的部分还平躺在马路上,半匍匐着的样子。 文小果顺着睿文的目光落脚点看过去,他明白了睿文所说的水源了。 “不会吧?这也可以?” “应该是自来水,看着挺干净的。”睿文说话的时候,眼神一动不动的注视着那个地方。 “哪儿呢?哪儿呢?”刘俊还没反应过来。 睿文用手指了指,笑着对刘俊说: “你先上?” “我靠,逗呢!能喝吗?我不去!”刘俊瞬间失落的下来,转过身去,回复他原来的姿势。 “这会儿是饭点儿,路上人不是很多,想要喝我们就得抓紧时间。”睿文的眼神继续盯着他的水源。 “问题是,这他妈能喝吗?”文小果惊奇的叫了起来。其实不只是刘俊,大家都很难接受。 “干不干?”睿文把目光移到文小果的脸上,翘起来的除了嘴角,还有眉毛。 “要不?咱们再想想别的法子?万一这水不干净咋整?”文小果唯唯诺诺的说。 “你是怕水不干净?还是怕大马路上丢面子?”睿文笑着追问道: “虽然在这个地方碰不到熟人但是,这大白天的这大马路的,你说是吧?” 文小果解释着。 “快点儿决定,干不干?在墨迹一会儿,万一人家不喷了,想喝都没机会了。”睿文刚说完,有人突然翻起身来,从背包里急忙掏出一个牙刷杯,一步跨过护栏,踩踏着草坪上刚被浇淋的水珠朝着滴管的蓬头冲了过去。 刘俊的动作太快,文小果和睿文一时都没反应过来。 生活经常在你就要绝望的时刻,给你一些小惊喜,暗示着你,别放弃啊,继续坚持啊,接下来的境遇马上就好转了。 最终在银川新区的一处建筑工地找到落脚点,而在前一天的早上,他们终于吃了顿早饭。低头走路还是有好处的,比如刘俊,在拖着步子,耷拉着脑袋的时候,捡到了一张绿油油的两毛钱,那个时候,这种两毛钱的纸钞市面上已经不多见了。再加上他们身上最后的五毛钱,三个人朝着一个路口的早餐摊兴冲冲地跑过去。 “哇,这馒头咋这么大?”文小果诧异的说: “老板,来个馒头!”刘俊叫嚣着: “好嘞,来,八毛。”老板说: “啊?八,八毛呢?”刘俊表情有些僵硬,没人敢伸手去接那个馒头。 三个人围着蒸笼踌躇了半天,在走投无路的最后关头,睿文把脸面装在最靠近屁股的那个裤兜里,和老板讲述着他们三个学生的落魄遭遇。 老板停下手里的活儿,边听睿文的讲述,边看着他们三个蓬头垢面的样子。最后笑了笑,说道: “七毛就七毛吧,么事。” 显然,对于三个饥肠辘辘的汉子来说,平分一个多大的馒头都不管用,虽然吃下去以后肚子没有什么感觉,但心里多少有些安慰。 在建筑工地的第一天,好不容易撑到晚饭时间,三个孩子的吃相和饭量,也着实让后厨大妈受到了惊吓。 这处建筑工地正在盖一处商场,地基已经打好,盖到了七层,他们三个所在的工程小队负责每层楼通水管道的安装。 晚上二十多个来自五湖四海的大汉们住在一个彩钢房里,宁夏的夏天就两个特点:温度高,蚊子多。在这堆人里,刘俊他们三个瘦小的身板和周围的环境有些格格不入。好在大家看他们年小,上工和休息的时候,也都有照顾。不过,这处工地比较偏僻和荒凉,一堆粗狂豪放的男人们挤在一起,晚上的话题自然多和两性有关,于是工地里唯一一处小商店里那位售货员大姐,便成了话题中最倒霉的人。其他的成年雄性们也经常拿这个话题逗逗他们三个童男子。 三个孩子都睡在上铺,挤在一起,晚上的时候彩钢房里酣睡声此起彼伏,在工地生活的第一个晚上对他们来说都是难眠的,文小果爬起来,低声说:“兄弟们,我们总算安顿下来了。都给家里人发个短息说一声,报个平安。” “就说我们在酒店上班,吃的好,住的好。报喜不报忧嘛。”刘俊提议完,不同的手机,发送给不同的号码,但内容却大致相同。 刘俊编辑短信的时候,看到一条他还没顾上查阅的信息: “儿子,爸知道外面打工辛苦,扛不住就回来,爸现在还养的起你,没钱回家了没关系,爸今儿刚给你的卡里打了五百块钱,你想回来就回来,没啥好丢人的。” 刘俊不知道怎么回复这个消息,写好又删,删了又写,最后索性就把脑袋捂在被窝里,一夜无话,一夜无梦。 农活儿虽然劳苦,但是和建筑工地比起来,未成年的他们还是有些吃不消。 夏天的阳光总是在工人最忙碌的时候变得格外毒辣,汗水顺着稚嫩的脸颊落在脚手架上,落在尚未凝固的混凝土上,紧接着冒完一丝蒸汽,便不见了踪影。在学校里不管多么不拘一格的个性,在安全帽的遮掩下都消磨的丝毫不见痕迹。平日里洗的发白的牛仔裤也沾满了水泥和灰尘,如今把裤子脱下来也足以自己站立起来。 没过几天,他们的身上开始一层层的掉皮,胳膊被晒出棕黑色的分界线,正午最热的时候,也是影子最重的时候。好在干两天活,就可以找包工头预支一两百块钱的工资,对他们来说,最舒服的时刻,是中午躲在堆满装修物的毛坯房里,三个人轮流喝上一瓶冰镇的汉斯小木屋。尽管身边贯穿吹过的是炎热的风,但也躲避得了阳光的直射。这个夏天里,记忆最深刻的,还有他们最常听的几首歌,许巍的蓝莲花,汪峰的怒放的生命。 每天都是惶恐,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熬出头。 银川正是多雨的时节,下大雨的时候便会停工。有时候,阴雨连着两三天,工地上的人都会躲在彩钢房里休息。 那天刘俊不知道什么时候摸索到离工地最近的一处破旧网吧,时常和他一起消失的还有文小果的身份证。而睿文时常抱着他的手机躺在床上,偶尔给妈妈打个电话,或者发着未知的短信。 文小果摸出他的平凡的世界,已经看了很多遍了,书的封皮什么时候磨掉了都不知道,书的最中间,夹着那张老照片。 睿文突然接完一个电话,翻起身匆忙的穿上鞋,拍了拍文小果说: “走,刘俊刚电话里说,开始填报志愿了!让咱俩去网吧找他汇合” 文小果一听,飞快的穿好衣服,两个人冒着银川的雨,踩着工地泥泞的路,朝着刘俊所在的网吧,一路奔跑,沿途溅起希望和未来的水花。 赶到网吧的时候,刘俊已经填报好了志愿,坐在电脑前和陈文视频聊天。刘俊打量着浑身湿漉漉的两个人说: “你们总算来了,我们都已经把志愿报好了,陈文志愿填的江西理工,我填的湖北理工。你俩什么打算?” “姚小妖呢?”睿文问: “好像是河南科技。你俩快去吧台开电脑!”刘俊说: 在第一次要给自己的人生做出某种选择的时候,都会紧张,都会荒乱,都会无知,在这个时刻,谁也无法预知未来的路,视力再好的人,也是个瞎子。 睿文似乎早有计划,志愿清一色填的都是省内的高校。刘俊还取笑他没理想,干嘛不去外地看看,如果不走出去,怎么会知道甘肃以外的中国是什么样子。 “我说兄弟,这么大的中国除了咱大甘肃你真就没有一个向往的地方吗?”文小果有些诧异地问: “有啊,西藏,一直想去,可是离家太远了。”睿文回答说: “哎呦?文艺小青年啊?你想藏区去朝圣,然后顺便洗洗灵魂的污垢啊?” 睿文笑了笑,并没有反驳或辩解什么。 而文小果一心只想离家越远越好,原本想着去海南,哪个地方是他对天涯海角这个成语最远的认知了。可后来糊里糊涂的又报了天津的高校。 江西,天津,湖北,兰州,河南。 谁也不会一直陪伴着你,但能在最美好的年纪纠缠打闹在一起,片刻也是一生的欢愉。 在工地的第32天,他们准备结束打工的生涯,因为大学的录取通知书陆陆续续地寄到了学校。临走的前一天,三个孩子请包工头在饭馆里吃了一顿饭,感谢他在困难时的收留和工地期间的照顾。 晚上回来打包各自的行李,工友们都主动开始和他们攀谈起来,言语中有羡慕,有道别,有祝福。 睿文看着这些短暂相处的战友们,想着以后很难再遇见了,他们三个因为考上大学所以未来的路总比其他的工友们明亮的多。可再一想这些人都三四十岁的年龄了,如今是这样的日子,可再过些年总有老到干不动苦力活儿的时候,那让他们的命运又该是什么样子。 “睿文,我手机好像欠费了。把你手机借我发个短信,我给家里人说一声我们快要回去了。” 文小果的话打断了他的思索。 “哦哦,在床上呢,你上去自己拿吧。”睿文回应道: 文小果听到后,踩着脚架跳上床,爬到睿文的床铺上,从枕头下摸出手机来,他想发短信给老赵,让他在回家的那天到车站接一下自己。当他打开手机准备编辑的时候,看到一条尚未发送的短信,好像还没有编辑完,好奇心驱使他浏览了发送给这个号码上,所有的短信: 6月9日,13点25分 爸爸,今天妈妈送了我一部手机,说是作为我的毕业礼。高考结束了,感觉考得还行,昨晚我和同学在校园里待了一晚上,大家都舍不得毕业。早上回来的时候妈妈还没睡,原来昨晚她一直在等我回家。 爸,我想你。 6月15日,0点12分 爸爸,我明天就要去外地打工了,我觉得自己已经长大了,晚上和妈妈聊了很久。我叮嘱她不要太想我,我会经常给家里打电话的。妈妈好像到现在还没睡着,刚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我看到妈妈在擦眼泪。 爸,我想你。 6月17日,3点09分 爸爸,火车已经进入宁夏地界了,这边在下雨。窗户外闪过一座座村落和一座座城市的灯火。明明今天才刚出门,可我想家了,我也想妈妈。刚和果果聊天才知道,原来他的父亲是烈士,在他初三那年就牺牲了,可我们一直都不知道。但他很坚强,我也会和他一样坚强,我们会是一辈子的好朋友。 爸,我想你。 6月28日,14点18分 爸爸,高考成绩出来了,我考了512分,超过本科线20多分。我想报考兰州的大学,这样的话就会离家很近,离妈妈很近了。在建筑工地打工的生活很艰苦,现在我很庆幸自己能考上大学,回想以前不好好学习的后果真的有些后怕。 爸,我想你。 7月25日,9点26分 爸爸,刚刚学校老师打电话告诉我,我的大学录取通知书已经到了。我真的考上大学了,爸爸,你收到了吗?我考上大学了,这一定是你最希望收到的消息吧。 爸爸,我想你。 最后一条还没编辑完的短信是: 爸,我终于要回家了,我想你,想妈妈 这些短信,全都发送成功,只不过,没有一条回复。 最痛苦的也许不是怀念失去的人,而是已经深刻的知晓这份失去,却还在固执的坚持,坚持活在自己假想的世界里。 文小果看完这些短信沉默了好久,他快速的给老赵发送完短信后,把睿文原来没发完的短信又重新编辑好,他想想还是觉得不让睿文知道别人发现了他的这个秘密比较好,可又觉得自己有些搞笑,自己都用他的手机发短信了,睿文怎么可能没有察觉呢? 青春里所谓的友谊,最重要的一部分,就是见证朋友悄然的成长吧。 云卷云舒,风跟在云的后面,追赶着太阳。 坐在院落里,听得见五米外的昆虫扇动着翅膀。 听得见五百米外的玉米叶沙沙作响。 听得见五里外的布谷鸟在悠然鸣叫。 黄昏时分,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文小果刚从长途车站走出来的时候,远远就看见了停在马路对面老赵破那辆旧的米黄色吉普车,他径直走了过去,老赵没有注意到他,手里拿着一个小本子在仔细的核对着,上面罗列的购物清单是他和爱人昨晚商讨了很久的结果,有各种各样的蔬菜,鸡鸭鱼,还有一些水果和饮料,好像为过年准备着各色年货一样,老赵把所有买到的货物全部堆积在车的后排座椅上,反倒把汽车后备箱给空了出来,老赵觉得这样装载会显得车内空间足够饱满。这些东西,也都是为文小果准备的。 文小果这次回来在家待不了半个月很快就要去外地上大学了,临走前,夫妻俩要在家里摆上一桌丰盛的小宴席,一来是为了给已经在外打工两个多月文小果接风洗尘。二来,也是给文小果即将开始的大学生涯送行。 文小果看得出来老赵已经在路边等了很久,因为在老赵的脚下他看到了很多已经踩灭的烟头。 文小果在他的身后一直站着,没有说话,没有打招呼。他看到老赵很认真的样子,不知道能不能被打扰。最主要的是,他不知道该怎么称呼眼前的这个养父,他心里反复犹豫着,好像忘记了自己有嘴巴,好像忘记了自己具备人类语言的能力。 老赵无意间用余光扫到身后站着一个人,警惕的转过身,定睛一看原来是文小果。他发现文小果消瘦了好多,头发也有些长,额头的刘海都快盖住了眼睛,手里拎着一个边脚都快磨破的黑色大包,和一个纸袋。 两个人相视沉默了几秒钟,可能都在等着对方先出声,但这几秒钟对于他们两个人来说都是漫长而又焦灼的。 “走吧,上车。” 老赵先打破了略显尴尬地沉默,接过文小果手里的东西和后背的书包。 汽车驶出熙熙攘攘地乡镇街道,穿过祖历河上苍老的桥,迎着夕阳,一路向西边的大山驶去,就像在追赶着即将被远处的山脉吞噬的太阳。这是文小果最喜欢看的景色,他给自己起的网名和笔名都一样,叫夏晨日暮。因为他对夏天的黄昏总有种说不出的情节,这一幕在几年前深深的烙印在自己的记忆里,也因为,他经常在这个环境中想起自己的父亲。 吉普车在山区蜿蜒地穿行,太阳在这个山头被遮挡,不一会儿又在下一个山脚的弯道处显露出来。半个小时的爬坡路段结束后,车开到了原野上,视野也变得开阔了很多,马路两边漫山遍野都是杏树林,枝繁叶茂的杏树绿绿葱葱,几年前国家实行退耕还林政策,把农民的耕地修整成了果林。 夕阳又出现在远处山脉的尽头,在即将落下的最后挣扎着给这片土地留下最后的光。夕阳啊夕阳,你就像一位年迈的父亲,用最后的姿态和余光,指引并提醒着在外流浪的人,回家吧 文小果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侧着脸望向车窗外一片片杏树林和一座座小村庄,他很享受窗外的世界被加速从视野里浮闪而过。和徒步相比,平时需要花一个小时才能看完的人间剧幕,在这时可能只要花几分钟就能浏览完。就好像生活可以被点快进一样,在四维空间里,生命有了更多的纵深。 “今天怎么没拉乘客?”文小果在开口之前,他心里已经反反复复地组织着语言,一路上两个人的沉默有点压抑。 “哦,来的时候拉人了,这不回去的时候后面都堆满了东西嘛,坐不下了。再说你阿姨和阿落还在家等我们回去吃饭呢,今儿得早点儿赶回去。” “怎么买这么多东西?后备箱里也都装满了?” 老赵把头朝着身边的文小果微微转了一下,迟疑了几秒,顿了顿说: “恩满了” 说完就从口袋里抽出根烟,把车往路边靠了靠,等车速稍微慢了一些,就点起烟来。 “你抽的什么烟?”文小果问: “黑兰州。” “你一天大概抽几根?” “没多少,两包吧。”老赵说: “两包还叫没多少?” 文小果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批评,他本想劝老赵平日里少抽点烟,但是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说出口,但他希望老赵能从他的语气中听得出他对老赵的关心。 “没事儿,你阿姨在家老唠叨我戒烟戒烟,天天在我耳边吵吵着说如果我把烟戒了一年能省不少钱,昨天还说这事儿呢,我实在烦了,回了她一句:那你让我这辈子把饭也戒了,岂不更省钱?” 老赵的话把他俩都逗笑了,文小果还从来没有发现,老赵有这么幽默的一面。 “阿落假期都干嘛呢?” 文小果第一次有了和老赵主动聊几句的欲望。 “这孩子,中考完疯了一个暑假,难得没有假期作业,有时候帮你阿姨在地里干点儿农活儿,要么就看电视,说了也不听。现在越来越不听话了,有时候还会和父母顶顶嘴,闹闹小脾气啥的。”老赵说: “阿落本来还是个孩子嘛,反正学习成绩也好,性格活泼点儿不碍事。对了,她怎么也想考到二中去?” “这个我也不清楚,我和你阿姨不挑,上一中还是上二中都一样,反正都是重点高中,能考上就行。倒是听她和你阿姨说,因为你是二中了,所以她也想去二中吧。这丫头大了,不像以前,有啥事都和家里人说,不过她倒是向来都很听你的话,你说啥,就是啥。回家这几天你给好好教育教育,我担心她上了高中以后,离家远了,爸妈管不到了,开始放飞自我,不好好学习。” “不会,阿落胆儿小,也是个乖娃娃。” “这丫头,从昨晚就非要闹着今天和我一起来车站接你,本来我同意了来着,可结果今儿早上出发的时候乘客太多了,车里实在坐不下。我走的时候把这丫头片子还给气哭了。” 文小果笑出声来,他每次想到这个妹妹心里都觉得暖暖地。 他仔细回想了一会儿,好像这三年来,今天是第一次和老赵说这么多的话,也许是因为快要走了吧,他刚上高中的时候想好了,以后一定要考个外地的大学,离家越远越好,这样寒暑假可以找个兼职打工,过年都不用再回来。 当吉普车刚从家对面的山顶上出现的时候,阿落就激动的在家门口跳了起来,还对着院子里大声喊着: “妈,小阳哥回来了,到对面山顶了,我看见爸爸的车了。” 阿落整个下午都在家门口徘徊,时不时地就跑出来眺望对面的山坡。虽然那座山头离家很远,但是一骑绝尘,在汽车行驶过后,山区土路上掀起的巨大尘土让人一眼就能察觉得到,就像海面上的冲浪者一样,踏板之下是掀起的雪白浪花。 这一天的晚饭,就是这个家庭专门为文小果准备的庆功宴,老赵也少有的亲自下厨,文小果有些意外和阿落嘀咕着: “原来你爸还会做饭呢?” “对啊,只不过不常做嘛,而且我爸手艺还挺好的,妈妈说是他以前在部队学的手艺呢。” “部队?学做饭?不会是炊事班吧?” “这你问他呗,我也不清楚了,好像刚去部队的时候还喂过猪。” “喂猪?呃好吧。” 云卷云舒,风跟在云的后面,追赶着太阳。 树下的荫凉自西向东慢慢拉长,爬过东边的围墙,厨房顶的炊烟还没彻底散去,这个农家庭院里就摆好了一桌丰盛的饭菜,香味乘风飘过后院,虎子嗷嗷的叫了几声,虎子是老赵家里养的一只白色中华田园犬。 坐在院落里,听得见五米外的昆虫扇动着翅膀。 听得见五百米外的,玉米叶沙沙作响。 听得见五里外的布谷鸟在悠然鸣叫。 老赵的爱人频繁地给文小果夹菜,阿落不停地问关于他在宁夏的打工经历。而老赵一没怎么说话,注视着他们三个人热火朝天的交谈,嘴角翘起地看着文小果。菜过五味,老赵打开一瓶啤酒,到了两杯后,给文小果也递了一杯。 “爸,我也想喝。”阿落弱弱的提议道: “女娃娃不能喝酒,你多吃点肉,看你瘦的像根儿挂面似的。” 老赵果断的回绝了女儿的请求,把杯子举到半空,注视着文小果有些惊奇的表情,十余秒的停顿,让文小果有些不知所措。 “来,小果,今天和赵叔碰一杯吧。” 老赵的脸上透漏出几分郑重,同时还有几分喜悦。 文小果心里荒乱地嘀咕着: “喝酒?我都能和大人喝酒了?眼前这个大人还是自己的父辈?” 老赵看出了文小果的惊奇和顾虑,解释说: “今天是家里给你准备的庆功宴,咱们农村不比城里,别人家的孩子考上大学都是在酒店饭馆大摆筵席,招待宾客,咱家不搞那些排场,我和你阿姨专门给你好好做一桌,给你打工回来接风洗尘,也给你接下来的大学阶段庆祝一下,和叔叔碰了这杯酒,你就长大了。来吧” 在这个家庭生活的几年里,第一次因为老赵的话让自己触动,心里滑过暖流,自己好像不那么怨恨老赵了。 这原本是自己一直渴望要逃离的地方,可能逃离的一天真的到来的时候,又突然有些留恋。 文小果惊慌失措的举起杯子,重重地点了一下头,看着老赵一饮而尽后,自己也清空了酒杯。 人生中总会有那么一天,那么一个瞬间,也许是一句话,或者是一个小小的举动,它标志着父亲对儿子成长的认可。(记住本站网址,om,方便下次,或且百度输入“ ”,就能进入本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九夜 猝不及防的坍塌 我们每个人都是依靠内心的诸多愿景而活着,不同的愿景都是对生命意义的不同诠释和注解。人生在世,总有一些东西比命重要,凡是拿自己性命去维护的,必然是你的世界里最珍贵的部分。 文小果在家的最后几天过的十分轻松和愉悦,他不敢相信,自己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好像已经慢慢地融入了这个家庭。 他没事儿的时候喜欢爬到村子旁边的山梁上去,这里视野极为开阔,目光所及的远处,是山脉在天边画出的一条蜿蜒又绵长的波浪线。他喜欢在这个地方感受清晨凉爽的风,喜欢看天色昏暗时的霞光渐逝,喜欢盯着对面山头下的那村子发呆,那里原本是他的家,不过,已经很久没有人烟了。 这天的一大早老赵两口子去瓜地里看藤蔓的虫病,阿落还在家里赖床,文小果就跑到山梁上去转悠一圈,半晌过后,当他返回家的时候还没走到院子门口,老远就听见阿落的叫喊声,他扔下手里的外套,急忙跑进院子里,耳朵里迅速辨别出嚎叫声的方位后,朝着厨房冲进去。文小果看到妹妹被一个已经光着上半身的男人摁在床上,阿落拼命挣扎着,却遭受到这个男人粗暴地一记耳光,她的上半身衣服已经被撕开,身子最里面的吊带和黑色背心被扯下来,凌乱地缠在腰上。这个男人刚想要俯下身去试图霸占女孩儿的体香,文小果的眼睛瞪得奇大,眼珠就像快到蹦出来似的,爆吼一声: “混蛋,放开我妹妹!” 同时发疯了一般扑上去,一只手牢牢地攥着施暴者的头发,另一只胳膊紧紧地抱住那人的脖子往地上拖拽,文小果怒目狰狞,眼睛都快要爆出血来,嘴里不停地咒骂着: “狗日的、敢欺负我妹妹,我弄死你!” 两个人在地上扭打起来,饭桌上的碗筷全被摔碎在地上,可文小果却在力量上远远不敌那个汉子,两人抱在地上翻滚几圈后文小果便被压在那个男人的身下,那男的挣脱出一只手来,对着文小果的脑袋一拳拳的击打着,文小果死死地拽住男子的头发,一下下头部遭到的打击让他身体意识越来越模糊,同时嘴里隐隐约约觉得一股咸咸的味道,他依然冲着男子激动地叫骂着: “狗日的、弄死你、你敢碰我妹妹,我要弄死你” 文小果渐渐没了知觉,他昏了过去,他半晕半醒间好像看到一个男人站在自己的旁边看着他,他怎么也看不清这个男人的脸,好像他父亲,又像老赵,感觉又好像自己,他在奇怪怎么自己能看见自己呢,当缓缓地把头转过来,门外的光变得那么明亮又刺眼,他又听见妹妹的叫喊和哭泣,使劲地了半天,微微地抬起头,虽然只有一只眼睛能勉强看到一些视线,但他还是辨别出刚才和自己扭打在一起的男人又朝着炕上挪动过去,阿落紧紧地抱着自己的两个膝盖,头发乱着一团,脸上挂满泪水,靠在炕角落的墙上剧烈的颤抖着,原本钉在墙面上的围布和挂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都被撕扯下来堆积在炕上,看到那男子又朝着自己靠了过来,拼命地叫喊,拼命地往身后的墙上靠。男子一把抓住她的脚腕,将她的身体从墙角拖拽到炕沿外面来开始撕扯她的裤子,慌乱中阿落奋力地用脚蹬着男子,做着垂死挣扎,无意间一脚踹到那男子裆部,男子短暂的哀叫一声后,却变得更加暴虐,又是一记重耳光打得阿落眼前劈出一道刺眼的光,就算她紧闭了双眼依然让她感到眼睛和脸部火辣的灼热。就在她心里已经绝望,想要放弃抵抗的时候,她听见文小果一声沉闷又愤怒的低吼,紧接着那男子突然停了下来 当阿落再次瑟瑟发抖的睁开眼睛,看见文小果身体僵硬的依靠着灶台,眼睛瞪地像熟透了的冬枣一样,又大,又红。 “哥哥”阿落边哭边喊,一个还未满十六岁的孩子,哪能经受得住这样的折磨和惊吓。 文小果愣了半天,他感到全身麻木,四肢僵硬,想动却动不了。听到妹妹带着哭腔对她的召唤,他才反应过来,惶恐的跳到炕上,随手抓起一件床单裹在妹妹的身上。 阿落的妈妈和邻居四婶最先赶到现场,冲进厨房的一刹那,看到眼前的场景,大叫了一声:“我的妈呀”便晕倒在了同样惊恐的四婶怀里。 “孩子,别慌,我这就去喊你爸去” 四婶小心翼翼地把阿落妈妈放倒在厨房的地上,看了一眼蜷缩在炕角里的兄妹后,像一只受到惊吓的水牛一样,飞奔出了院子,朝着山脚下的阿落家的田地里跑去,一路不停地喊着: “快来人啊,阿落家里出大事了快来人啊坏啦,坏啦” 这一声声叫喊,拉起了山脚下的回音,像火车的鸣笛,像拉响的防空警报、像夏夜暴雨前的一声声惊雷,将这座小山村原本宁静的天空撕裂开来 当老赵慌慌张张地冲进家里的时候,院子里和自家厨房的门口已经围满了村里人,大家七嘴八舌的议论着: “二河这小子这回可把麻烦闹大了” “这憨货咋还能干出这混事哩” “平日里游手好闲不务正业也就算了,这没畜生事儿咋能干呢?” “唉,不知道人还有气儿没” “阿落这女娃可怜了,这才刚到上高中的年纪” “已经打电话报警了,就是不知道镇派出所和医院的人啥时候才能来” 大家看到老赵回来以后迅速让出一条道,纷纷闭口不言。 一步跨进厨房的门,老赵看到爱人晕倒在地上,两个孩子抱成一团躲在炕角,一个衣衫不整的男子跪在地上,上半身趴在炕沿上,老赵进一步往屋里走,视线绕过男子肩膀遮挡的位置,竟然是邻村那个叫二河的无赖,老赵看见一把明晃晃的改锥扎在男子右侧的脖子上,血,好多好多血,老赵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的血,大半个炕的床褥被蔓延的血迹浸泡成褚红色,还有好多来不及被床罩吸收的血沿着炕沿流了下来,就像冬天窗户上凝结的水蒸气一条条的挂落下来,在地上汇集成一滩。 “小阳,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别怕,告诉叔叔” 这时老赵也跳到床上,女儿阿落马上扑进父亲的怀里泣不成声。 “他,他想欺负,他想欺负,阿落,我我拦不住,我被打晕后,他又,又想上炕,我没办法,就拿起窗台上的改锥,扎过去了,叔叔,我没,没办法他,他要欺负阿落,我,我要保护妹妹我我不,不让他欺负妹妹”文小果紧张的说不出完整的话。 “没事了,别怕,爸爸在这儿呢”老赵一边听文小果叙述,一边抚摸着女儿的头发。 老赵抬起头注视着文小果,他的脑海里飞速运转着该怎么处理和面对接下来的事情。 老村长从院子里赶了进来,一进屋就被眼前的场景镇住了,自己活了半百,当了二十多年的村长,也从来没经历过这样恐怖又丑恶的事情,他刚想去仔细看看地上的男子还有没有生命迹象的时候,老赵突然制止了他的进一步举动。 “大伯,你先别动!让我来看,您先守在门口,别让村里人进来!” 村子一时不明白老赵的意图,但一想,这种事,自己还是别沾惹的太多比较好,便退回到门口。 老赵慢慢的靠近那男子,将手轻轻地按在男子的肩膀上一推,那人身体便向后晕倒了过去,后脑勺重重的摔在地上,这一幕将门口的村长和炕上的孩子着实吓得不轻,阿落被吓的哇一下哭了出来,一头扎进身边文小果的怀里。 老赵继续凑上前,摸了摸男子的脖颈,有把手按在男子的胸口感知了半天,他越来越紧张,感觉自己的头发都已经竖了起来。他继续俯下身,趴在男子的胸口侧耳听了半天。过渡的惊吓让老赵的眼睛里的瞳孔放大到极限,他转头看着炕上的孩子们,看着瑟瑟发抖的文小果紧紧地抱着哭泣不止的女儿,没有人知道老赵此时此刻脑海里的挣扎和心里的焦灼。 老赵回过头看着老村长,和拥挤在门口的乡亲,他故作镇定地说; “人没事,小阳只是给打晕了,还有心跳,还有气儿呢。叫救护车了没?” “叫了,已经十来分钟了,乡里的卫生院应该快到了。”也不知道是门口哪个村里人回应到: 庆幸的也是,,镇派出所的民警终于来了现场。 不幸的也是,镇派出所的民警终于来了现场。 当院子外面响起警笛的时候,老赵不想就这么轻易放过这个人渣,他突然意识到警察一介入,他可能就没有机会再宣泄内心的怒火和仇恨,自己克制许久的情绪变得更加激动和惶恐了。 他一把拔出扎在那男子脖颈上的改锥,然后疯狂的对着伤口捅了回去,又对着心脏的位置一连扎了好几下,一边扎一边唾骂: “杂种,竟然敢欺负我女儿” “你个王八蛋” “老子不活剐了你” 站在门口的老村长被老赵的这一行为吓傻了,根本不敢上前阻拦,只能站在旁边一边跺脚,一边不停地用语言劝阻: “风雷啊,你这是干啥!快停下,你停下啊” 老赵此时的手里沾满了又流出来的血,衣服上也染了血渍。而他的这一行为,直到警察冲进厨房后见状把他摁倒在地上才终止。 老赵被拷上手铐带出院子的时候,村里人都围了上来,老赵看着乡亲疑惑又畏惧的目光,大声的说: “这杂碎想欺负我闺女,我弄死他都不多,捅几改锥还不够我解气哩!” 一起被派出所带走的除了老赵一家人,还有老村长,邻居四婶,其他村里的人围观的太多,警车载不下,就留了两个民警封锁了现场,并在老赵家的院子里当场做起了勘查和笔录,同时也等待着下一批派出所的警力支援和医院正在赶来的救护车。 一个星期后法医的尸检报告上写着,被害人因受刀金属利器刺穿心脏和脖颈的动脉失血过多死亡。 如果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这一年的夏天,那最贴切地似乎只有猝不及防了。都是在这种猝不及防的节奏里,夏天过去了,暑假结束了,有人住进了你的心房,有人告别了你的生活。 老赵和文小果作为犯罪嫌疑人需要继续接受警方的调查,而阿落和妈妈再次回到村子的时候,她的妈妈刚刚走到院子门口,看着大门紧闭,贴着封条,便忍不住大声地痛哭起来,是啊,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原本平静祥和的家庭,就这样被打散,就这样支离破碎,就这样被生活的晦暗夹杂着绝望淹没。 接下来的几天,她们母女临时住在了邻居四婶的家里,每天都有好多村里人来陪妈妈聊天说话,拉家常,这件事给她们母女两人留下的心里阴影实在不轻,虽然是自己家的房子,可到了下午天稍暗一些的时候,阿落路过自己家的大门,身体总会不禁发抖,整夜整夜地睡不着,仿佛一闭眼那天的情景就浮现在眼前,历历在目,十分清晰。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觉得夜晚是煎熬地、漫长地东西。每天晚上都在被窝里紧紧拽着妈妈的手,努力地睁着自己的眼睛,艰难地熬过瑟瑟颤抖的夜,直到天边开始微微发白,直到窗户上打进黎明的曙光,也许是身体真的坚持不住,也许是白天的到来帮她驱逐了一丝内心的恐惧,阿落才能勉强入睡。 2011年9月18日 市中级人民法院宣判,老赵因正当防卫明显超过必要限度造成重大损害致人死亡,属于故意伤害罪,应负刑事责任,一审判处有期徒刑12年。 文小果未满十八周岁,防卫后被害人尚有生命体征,属正当防卫,不负刑事责任。 坍塌,这个家庭彻底地坍塌了。(记住本站网址,om,方便下次,或且百度输入“ ”,就能进入本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夜 得走了 不管生活再艰难,也只能这样,一半是回忆,一般是继续。 不思量,自难忘。 文小果已经晚了大学报到的日期,但他在走之前还有几件事要做。 他要和妹妹一起去探望狱中服刑的老赵。监狱只允许每周一才能探视,他得抓紧机会。 原本给老赵带了很多东西,可是在探视前全部都扣了下来。 “烟也不可以带进去吗?”文小果和狱警询问,语气里带着浓浓的乞求。 “不可以。”狱警果断的答道。 除了计划给老赵带的东西,连他和阿落两个人身上的手机,手表等金属物品都被扣下来存放在临时的储物柜里。 登记完身份证和其他信息后,两个人坐在大厅里经历了漫长的等待,才见到老赵。 “您还好吧,我要去上大学了,临走前和阿落来看你。”文小果说: “哦哦,那你早点走,别耽误了上学的事情。我还好,和我住一个房子里的人都知道我为啥进来的,没人敢欺负我。这两天都混熟了。嘿嘿” 老赵的安慰,刻意表现出一种骄傲和轻松。 “闺女啊,别哭了,你看看你这个娃,从进来到现在眼泪就没停,有啥好哭的么,爸爸这不好好的?”老赵在宽慰着自己的女儿: “小果,上大学钱我都准备好了,在你阿姨那儿,你去了外地离家远,把自己照顾好。”老赵说: “不用了,我申请了国家助学贷款,够学费了,生活费的话,我假期打工挣了点,上大学后找勤工俭学的机会。我还有国家发的抚恤金,再打打别的工,自己能行。”文小果说: “嘿嘿,好娃娃,哦,还有,回去和你阿姨说,家里的红色柜子里有一个存折,里面还剩一些部队给我的安置费,还有这几年我跑客运攒下来的一些,节省一点,也勉强够你们几年的生活。”老赵继续说: “恩,家里哪个红色柜子?”文小果问道: “在客房的衣柜里,是你阿姨当年的嫁妆,你一说她就知道。箱子的钥匙她有,密码是阿落的生日。” “好的,记住了。” “小阳,你现在真长大了,叔叔很感谢你那天救了阿落。我知道这两年,你对我一直心里有很多隔阂。你可以不用再关心我,也不用来看我,但叔叔希望你能多照顾着家里,多照顾着妹妹和你阿姨。” “我知道,你放心,我打算先把阿落送到学校安顿好,找找我的高中同学有没有在二中复读的,拜托他们帮忙照看阿落,然后我再去学校报到,反正已经迟了,迟一天和迟三天没区别。” 老赵脸上的表情更加的放松了一些,但转睛一看脸上洪水泛滥的女儿,又显得焦灼和惶恐了起来。 “闺女,别哭了,爸爸好好表现,争取早点回家。”老赵说: “爸”阿落的胸口好像被灌了铅,呼吸极为困难,不仅气血上涌,还堵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除了不停地哭,止不住地流泪,没有别的途径可以释放出来。 “别哭了,上了高中要好好学习,和同学在一起聊天的时候就不要告诉她们爸爸的事,毕竟不光彩,别让其他同学笑话你。”老赵也隐忍着眼角的泪,他最担心的就是自己还不到十六岁的女儿。 “爸”阿落难过又着急,一直语塞。 “闺女啊,以后除了假期就别来看我了,不要耽误学习。高中的时候别处对象,要听爸爸的话,等考上了大学再说,到那会儿如果有合适的,自己真的喜欢的男娃,爸不反对。哦对,你一定得记住爸的话,如果有一天那个男娃娃不喜欢你了,让他一定不要骗你,让他来直接跟我说,没关系,我接我闺女回家,你就说是你爸说的,记得转告他” 老赵虽然是笑着说,但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眼泪掉下来打在手铐上。 “好了,你们回去吧,这里家人探视好像也限时,都走吧” 老赵没有再做任何的拉扯,坚决地起身往身后的铁门里走去,留下哀嚎地女儿和沉默地文小果。文小果心里有 一种难以言明的感觉,到底是他和妹妹安慰了身陷牢狱的老赵,还是狱中的老赵安慰了监狱外面自由之身的他们? 老赵往外走的时候,身旁经过门口守卫的狱警。狱警看到一个大男人满脸湿漉漉地,也有些感慨。 “早知道今天伤心成这样,当初干嘛还惹事?”狱警说: 老赵抬头看了一眼狱警,脸上突然露出一种释怀的微笑,坚定地回了三个字: “不后悔” 文小阳从看守所里出来后,觉得阳光那么刺眼,老赵面对生活的顽强给他上了很深的一课。人啊,只要活着,开心也好,坎坷也好,悲观也好,倔强也好,苦难也好,没有什么是跨不过去的。 安顿好家里的事以后,在临走前文小果去看望了自己的姑姑,用暑假打工挣的钱买了些水果和茶叶。这些天发生的事在整个乡镇里都炸了锅,一时成为家家茶余饭后,走街串巷的热点话题,文小果的姑姑也着实被惊吓的不轻。 看到自己的侄子出现在家门口的时候,老人匆忙扔下手中的簸箕,趔趔趄趄地走过去,文小果习惯地弯下腰,让姑姑摸着自己的脑袋。 “我的娃,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姑,我没事,明天就要去上大学了,走之前来看您。” “恩好,让姑再瞅你一眼,我的娃命苦,老天爷心坏啊,连个完整的家都不肯给你” 第二天,文小果终于踏上了去天津的火车,他的行李不多,一个书包,一个行李箱,他出门总是不喜欢带太多东西,他潜意识里总认为,不管去哪里,行囊越轻越好,因为每到一个新的地方,不知道还有多少人情世故在等着他打包。 文小果从包里拿水的时候,他顺便确认了一下自己从家里带出来的东西,一个是刘俊的mj人偶,那本平凡的世界,和书里夹着的老照片。(记住本站网址,om,方便下次,或且百度输入“ ”,就能进入本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一夜 塔山不倒,兄弟不散 月是故乡明,带着一抹云。 云开雾散是远方。 大学里新的生活,让他们的生命在各自的城市里随着时光继续汹涌地奔流着。 大学里新的生活,也让他们在qq群里炫耀着自己学校的特色。 陈文吹嘘着说:“我给你们讲,当初你们就该和我报同一所学校,我们学校超级大!巨大!妈蛋的,比咱们县城还得大哥三四倍呢,你们几个能想象的来不?” 睿文说:“大有个屁用,我们学校就是风水好,居然在一个半山腰上,而左边儿山头上是一所监狱,右边儿的山头上是一大片公墓。” 刘俊说:“老大,别吹了,你们应该报我们学校,湖北这边环境特别好,景色宜人,而且小吃多,玩儿的地方也多。我一天到晚穿个大裤衩子在篮球场上跑一天。” 姚小妖说:“洛阳玩儿的地方也特别多,有牡丹花节,龙门石窟和白马寺,我还没去过,你们国庆节要不一起来洛阳啊,咱们一起去转转。” 刘俊说:“老二,你咋不说话,你们学校咋样啊?” 文小果说:“哦,我们学校可小了,感觉比咱们高中校园大不了多少,不过离海边比较近,我还没出去逛呢。” 陈文说:“哈哈哈,你们学校也太小了吧,不会真和二中一样大吧?那有啥劲?” 文小果:“嗯呐,是不大啊,不过非要说特色的话倒是有一个,我们是文科为主的院校,就是女生多,听说男女比例大概是1:23。具体真的假的我也不清楚,不过女生宿舍楼有15栋,而男生宿舍楼只有3栋。” 刘俊激动地说:“啥?老二你说啥?男女比例1:23?我勒个擦!你小子掉到花田里了啊?” 文小果说:“还好吧,就是一到中午下课,满校园都是披肩发和大白腿,我连眼镜都不想戴,眼不见心不烦,心静自然凉嘛。” 刘俊接着说:“凉个屁啊!你给我等着,我十一去天津找你玩儿,就住在你们寝室,老子要和你挤一张床!” “哈哈哈,好,你来啊,老二等着。” 文小果忍不住在课上笑出了声来,接着在群里说: “老大,这才开学几周啊,你粮草都断了几回了?” 刘俊说:“不会吧陈文,你个富二代还能没钱花呢?” 陈文说:“你们不知道,老陈管的特别严,每个月就给我1200块钱的工资,那哪儿能够我花啊。” 文小果说:“老大,这我得批评你了,你说你除了借钱以外连个消息也不发给我,上次你主动打电话过来连一句客套话都没有,张口就借钱。说自己快要饿死了,哈哈哈。” 陈文说:“滚蛋,谁他妈给你有客套话,老子挨饿了你能不管吗?” 文小果说:“哈哈哈,当然管,当然管。可没过一个礼拜你又给我打电话,不过那次还客气,问了一句我最近过得咋样,然后就说你在宿舍养了一条狗,我刚说了个挺好的,你就说狗都快饿死了?” 姚小妖问到:“老大,你还缺钱不?我这儿有。” 陈文说:“不用不用,哪能花你的钱,你照顾好自己就行。” 2011年12月31日,晚上十点多,文小果走进学校对面的网吧,他从来不打任何游戏,上大学半年了,还是第一次进网吧。因为他和自己的兄弟们早早地约好了,今晚他们要一起视频跨年。他上线的时候有些晚,陈文已经骂骂咧咧的再等他: “果果,麻蛋你怎么才来?我和小妖都聊半天了?” “你吵吵个屁啊,这不来了嘛,再说了离新年还有一个小时呢。”文小果笑着回骂过去。” “hello,baby!”刘俊的对话窗口刚一弹开,就传出他妖娆的声音。 “刘俊,你怎么肥了?脸咋变这么大?”文小果说: “刘俊,你给老子坐起来!别瘫在椅子上,现在胖的咋连个脖子都没了?”陈文隔着麦克风大声的嚷嚷着: “刘俊,你想我不?”姚小妖笑着说: “没办法,学校伙食好,我除了上课就剩睡觉了,好像是有点儿发福。”刘俊笑着说完,摸了摸自己的脸和肚子。 “现在咱们几个就差睿文了。我给打个电话催一下。”姚小妖说: “陈文,给我们看看你养的狗呗,是不是你和狗又一起快要饿死了?哈哈哈”文小果说: “养不起了,送给我班的女生了,他姥姥的,送出去了也好,在女生宿舍整天好吃好喝的,比跟着我强多了,连个馒头都吃不饱。”陈文骂骂咧咧的说着,但言语里明显牵强着一丝心酸。 “哎呀,睿文上线了。”姚小妖突然说: “兄弟们,我来了!哎,陈文,我前两天刚看了你人人上发的东西,你丫儿的想姑娘想疯了吧?都招募女友了?”睿文的脸笑眯眯的,出现在每个人的电脑屏幕上。 “哎呦,什么情况?我去看看。”文小果说: “咱们都去看看,这小子背着小潘,又怀哪门子春呢。哈哈,”刘俊嚷嚷着说: 没有没有,怀什么春啊,写着玩儿的,都别当真啊。就图个乐!”陈文紧忙解释着。 文小果好奇的打开了陈文人人网的主页,看到一个标题是我不是巴黎欧莱雅,但总会值得某个人拥有的文章就点击进去看: 本人,性别男,性格,屌丝。身高一米七六,体重60kg。三围不详。爱好:音乐,,香烟,篮球,雪碧,书画。甘肃西北汉子。理工学院菜鸟一只。传说中的野草射手男。 生平只有三样不会:一不会戒烟。二不会钢琴。三不会学习,其它各行各业略有摄入,当过建筑工人,流浪乞丐,ktv保安,酒店切菜员,小规模的黑社会成员。年幼时虽颇有顽劣,打架上网,抽烟逃课,但本质纯朴,当过三好学生,由于在高考时,数学和英语考场两次重度熟睡耽误考试,两门以五十分的平均成绩很荣幸的来到理工学院。 步入大学数月,三观尽毁,因受各种狗血打击已导致24k钶金狗眼重度失明。蹉跎中练就一身生存技能,加入大学社团组织五六个,纯属娱乐。行事孤僻,有多重的人格分裂。因深爱高中某女神而执迷不悟,虽屡败屡战,但屡战屡败如今屌丝逆袭无望,决定脱离苦海,渴望爱情能脱贫致富。 发表征婚启示,人人女友一名。主观要求如下:性别女,身体健康,外表时尚,内心保守,具体标准为,本屌丝拉的出去带的回来。身高一米六以上,体重一百斤以下。不求国色天香,但求不吓退百万雄狮。不求家境富庶,但求上得厅堂,下得厨房。会洗衣做饭,上孝敬父母,下相夫教子。女生若研究生学历或以上者免谈!女权主义者免谈!欲求高富帅者免谈!要求烛光晚宴、香槟豪车者免谈!希望本人戒烟者免谈!免谈!! 月生活费一千五左右的女生优先(属于同一阶级)!有过两次恋爱经历者优先!会抽烟但无烟瘾的女生优先(知己啊!天下烟民是一家)!性格温柔善良者优先(确保以后只吵架不打架)!“你若不离不弃,我必生死相依”有此爱情观的女生优先!优先!!! 申明:牛逼的人都是相似的,但苦逼的人却各有各的苦逼。。。 这是一个很容易相互吸引却谈不上爱的年代,但好屌丝就是我,我就是好屌丝!我们在爱情的游戏里也许从一张口开始,就已经输得一无所有,体无完肤。因为爱的深沉,所以屡屡退让,把自己逼到呼吸微薄的囧境。因为爱的疯狂,所以为了对方而改变自己,当她(他)离开你时才发现,自己已经不再是原来的自己,面目全非。因为爱的卑微,所以不管对方如何伤害你,自己总能找到谅解的理由,并且一如既往的对她(他)好。因为爱的无奈,当我们知道任何坚决的诺言都无法改变无力回天的决别时,已曲终人散,物是人非。 有意者可通过人人留言,日志回复,或电联等方式。热线电话打架报名中!非诚勿扰!本屌丝虽不是巴黎欧莱雅,但也许值得你拥有哈哈吼吼 文小果认真浏览完后,心里并没有感觉到什么因为搞笑的文风而有可以开心的地方,他想了又想,还是决定在qq上给陈文私发一条消息。 “哥,你和她,散了?” 文小果发完消息,就注视着群聊窗口里陈文的画面,群里很安静,大家都去看陈文的文章了,只剩陈文一个人对着电脑发呆,嘴里吐出的烟雾弥漫了他的脸。 小企鹅突然闪烁了一下,文小果看到陈文的回复 “操蛋,被你看出来了?” “是真的吗?”文小果又回复过去。 过了好一会儿,陈文只回了文小果两个字 “散了” 此时的陈文虽然掩藏着内心的不快,但文小果几句主动的询问,还是让他心里一下子少了好多难言的孤独。他觉得此刻自己就像一个喜剧演员,欣赏他表演的人不过都是观众,能看到他笑容背后隐藏的心酸和泪水的人,才是真的朋友。 其实作为朋友,最好的感觉,不过是有人能懂你的欲言又止 “都他妈看完了没有啊,出来聊天啊!”陈文叫嚣着,打破了群聊里的沉默,也紧紧地关上了他心里的一扇门。 热热闹闹的喧嚣继续开始,有谩骂,有关心,有嘲讽,有思念,总有说不完的话,吐不完的槽,道不尽的牵挂。 “来来来,都听我说!还有是十分钟就12点了,除了小妖,每个人点起一根红塔山,没有的赶快去买,来不及买的,满网吧找,看看谁抽的是红塔山,叫人家一声大哥,借一根回来。我们准备跨年了!”陈文激动的嚷嚷着: 在二零一二年新年的钟声即将响起的那一刻,每个人都已经准备好了。 陈文说:“兄弟们,准备好了吗?三、二、一!来啊!我在江西!” 文小果说:“我在天津!” 刘俊说:“我在湖北!” 睿文说:“我在兰州!” 姚小妖说:“我在洛阳!” 众人异口同声的接道“塔山不倒,兄弟不散!新年快乐!”(记住本站网址,om,方便下次,或且百度输入“ ”,就能进入本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二夜 蔡家老院 就这样静静的陪着你,只希望时间走慢些,慢些长大,慢些老去,让我们坐在一起的时间更长些。 晚饭的时候,阿落跟妈妈聊起了姥爷,妈妈感叹姥爷晚年过的稀里糊涂地,有些事情已经记不清楚了,甚至记忆都开始随意串连,张冠李戴。 “明明是没有发生过的事情,你姥爷一定说是发生过了。还要我给你姥爷找当时留下来的资料,硬说是放在我这里保管了,三天两头的催我找,你说我急不急,都不知道去哪找给你姥爷。有些事已经是十几年前发生的了,你姥爷一定说最近刚发生的,还拼命在家里翻那些照片,说他一定不会记错的。还责怪我才四十岁,怎么记忆比他还差。怎么说都拗不过他,真的不知道该那你姥爷怎么办了。” 最重要的是,那会儿姥爷开始怀旧,已经将家里的所有的相册资料都翻了出来,按照时间的顺序摆列出来,让妈妈时不时的陪着他回忆往事,妈妈有些无奈,但是对于自己老爹的命令还是不敢不从的,只能随叫随到,只是苦了小舅,免费司机做得非常的到位。 阿落握着妈妈的手,安慰着说: “那会儿姥爷应该只是想你了,找些理由让你多回去陪他而已。” 妈妈听了阿落的话,慢慢的点了点头 “我知道的,人老了,是开始寂寞了,我也是四十多岁的人了,也感觉到了,你不在身边,真的很想见见你的,老让你给家里打电话吧,担心影响你学习,也只能忍着。” 妈妈说,有一次,姥爷吵着要去曾经住过的家里看看,说趁着身子骨还不错,一定要多回去看看。妈妈嘴上说着没时间,第二天就跟舅舅准时到姥爷家去接人。 姥爷家祖上是大地主,后来没落了,所以老院子是那种土木建筑的古堡,还保持着古风韵味,像清末那种大院子,有着一口村里最大的水井和前庭后院,巨大的石磨盘,厚重的黄土围墙等都还保存完整。土堡大门前有一棵老杏树,每年盛夏,是全村小孩子们的聚集地。五六十年代的时候这么一个院子里住着整个大家族里好几户人家,大家都相处融洽。 “小时候记忆最深的就是,我穿着黑色小布鞋,到了饭点,寻着饭香,闻着谁家香,就往谁家跑,往那一站,邻居就给你一碗饭,拉着你坐下来一起吃。一晚上能吃上好几顿呢。”妈妈笑着说: “妈,你小时候,一定胖死了。”阿落在旁故意取笑道: “也还好,那个时候也吃不上什么好东西。” “那会儿家里有一口水井,坐在门口,可以看到天上的星星,小时候,我常常坐在哪里发呆看星星。 每次坐在门口,没过一会,你姥爷就过来陪着我坐着,我坐多久,你姥爷就坐多久,我们也不怎么说话。 女孩吧!从小心思就重,我只要不开心,就喜欢坐在门口。后来家里有了你小舅,根本也不管我,当时应该是失落的吧!感觉什么东西被抢走了。但你姥爷也没安慰过我,反正就是陪我坐着。” 妈妈说姥姥从小就疼爱小舅,感觉把所有的爱都给了小舅。女孩原本就更加依赖妈妈些,一下子都被小舅抢走了,心中自然有些埋怨和难受吧!但又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只能一个人默默承受,所以喜欢一个人发呆,常常在门口一坐就是好几个小时,当时脑子里天马行空的想了很多东西,不止一次的想过怎么把小舅变走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的,你姥爷就陪着我坐着,一开始也不怎么讲话,后来就我听着你姥爷说,最记得是有次姥姥姥爷吵架了,对我说过这样一段话:‘我跟你说呀!你别怕,爹妈只是有些意见上的不合,你不用担心。反正爸会一直陪着你的,如果真的要走,爸肯定会带着你走的,你妈妈现在有你弟弟,你弟还小,会用心一些。但我会顾着你的。有事就跟爸说。’当时感觉就找到了依靠感,所以后来有什么事,我真得都喜欢跟你姥爷说。” 妈妈说,她小时候作文总是写不好,尤其在被老师批评几次后,对写作文有了一些恐惧。有次,晚上拿着作文纸坐在了门口望着满天的星星愁眉苦脸,而姥爷很快就坐在她的旁边,她愁苦的将作文纸交给你姥爷,诉说着老师怎么说她写的差。 姥爷却只是摸了摸她的头,把她拉进屋子里,点上一盏煤油灯,让她快点动笔写。她兴趣怏怏的拿着笔,但姥爷却坐在她的身边,吧吧地抽着一锅旱烟,然后目不转睛的注视着她。 妈妈说:“老家土堡的高台上有个小阁楼,很小,可能连五平米都没有,推门一进去就是炕,那会儿我就住在那个小阁楼里,冬天的时候,你姥爷就用背篓揽上一些羊粪和驴粪,然后背到高台上,点着火苗后填进炕洞里,我就这样取暖。” 阿落这才知道,原来那会儿姥爷经常一直陪着妈妈把作文写完,随后在她的作文上用铅笔将一些语句不通的地方作了注解,让她修改。修改过一轮后,姥爷又跟她说起了很多的写作技巧,还教她一些修辞手法之类的,她按照姥爷的意见,一次又一次的进行修改,两人就这样一来一回的,居然越写越兴奋,写到了大半夜被起身的姥姥斥责,两人才作罢,意犹未尽的回房休息。 “从那以后,老爷子经常陪着我写作文,两个人都觉得这个过程很乐趣。我的作文也再也没有给老师批评过,时常都是甲,贴在学校的公布版上作为优秀作文展出,可风光了。现在想来,我所有的功课都是你姥爷陪着我的。再后来文化大革命爆发了,学校关闭了,村里和我年龄一样大的孩子全都投入到农业生产合作中去,每天下地干活挣工分,对了,你小果哥的妈妈和我们就是同一个生产大队的。” “妈妈,你不是还上过高中吗?” 妈妈沉默了一会,说:“恩,十年文革结束后,我以为自己没有机会再上学了,这辈子也就是个小学四年级的文化程度了。咱们这儿一直都重男轻女,教育也是,那会家里劳动力一直就薄弱,姥姥希望让你小舅去上学,然后我留在家里干农活,过几年到了年纪就等着别人上门说媒,然后嫁出去。好在你姥爷态度一直很硬,说只要我还想继续上学,他就供我学费。” “所以,姥爷同时供着你和小舅两个孩子上学?”阿落问妈妈: “恩,那会儿你小舅在村里上小学,而我文革结束后从四年级直接跳到了初中,初中在河畔镇上,离家得有五十公里,而且都是山路,那会儿没有大巴车,我差不多两个月骑着自行车回一次家。那会儿,我是全学校唯一的一个女学生,学校没法为我这么一个人安排女生宿舍,所以我就就借宿在学校老师的家里,和老师的女儿挤在一个屋子。”妈妈说: “全校就你一个女生啊?还离家五十公里!天哪,哪得骑多久啊?”阿落惊呆了。 “还好吧,那会儿年轻,也不觉累,黎明天微微亮就出发,傍晚的时候也就到了。主要是路不平坦,下坡轻松,上坡慢,得推着车子走。”妈妈说: “一路上不害怕吗?”阿落又问: “怕啥,又不是一个人走,很多时候都是乡里的同学约好一起走,要说怕,也有,那会儿这山里也狼特别多,经常跳进村里的羊圈咬死大羊,叼走小羊。 最怕的一次,是我快到家门口的半山腰了,一直灰土色的狼趴在半山的一小块平地上,那回真的吓坏了,我路过的时候离它很近,我都能看见那只狼明晃晃的眼睛。幸好是白天,那只狼看着我从它不远处走过,它一直趴着也没动。” “妈,那会它要是动了,估计今天可就没我了。”阿落说: “有时候我两个月不回家,托人往家捎个信,你姥爷就赶着家里的驴,驮着院子里摘的苹果,和一袋高粱面,或者玉米面。还有你姥姥做好的馍馍,翻山越岭地到学校来看我,给我送些补给。 路太颠簸,驴背上不能驮鸡蛋,你姥爷就把鸡蛋出门前煮熟了,再拿布片或者毛巾啥的包裹起来,装在口袋里,给我送到学校里来。” 厨房锅里熬着的汤再咕噜咕噜作响,妈妈看着窗户外慌了神。 “妈妈,你上学的时候,关于姥爷记忆中最深的一件事是什么?”阿落说: “记忆最深?”妈妈回过头看着阿落,思索了片刻说: “哦,是上学要交学费了,那会儿地里的粮食还没收,家里也没有多余的粮食可以变卖,你姥爷就把原本给自己种的一院子旱烟都卖了。”妈妈说: “都卖了?那姥爷抽啥?”阿落说: “我也不知道,反正没烟叶了,他也抽的少了,烟瘾实在发作厉害的时候就去蹭别人的旱烟,好像还抽过柳树叶子吧。”妈妈说着说着会心一笑。 “柳树叶子也能做烟丝呢?”阿落说: “好像不能吧,反正肯定抽起来没有旱烟叶子顺口吧。后来旱烟也没卖多少钱,学费还是不够,你姥爷没办法,就把自己的烟锅嘴儿也卖了。”妈妈说: 阿落听到这儿乐得不行,笑着说:“烟锅嘴儿也能变卖呢?” “恩,你姥爷的那个烟锅嘴儿我印象特别深,是玛瑙的,能值几个钱,你姥爷用了好多年了。打我记事的时候你姥爷就用的是那个烟锅,老爷子前半生出门,身上最值钱,最能拿出手炫耀一下的,估计也就是那个玛瑙的烟锅嘴儿了。那会儿家里穷,又重男轻女,但你姥爷一直都很支持我上学。” 妈妈深出了一口气,继续说:“在上次还没有搬家之前,姥爷经常会一个人静静的坐在门口,就是我小时候常坐的那个位置 那天回去,我们又在门口坐了一会。对着一个大水缸,那个水缸小时候,你姥爷养满了鱼,我小时候不懂事,经常把那些鱼送给村里来咱家玩的朋友,后来才知道,那些鱼都是你姥爷养大了拿出去卖的,就是拿那些卖鱼的钱给我和你小舅换一些好吃的好玩的。都给我送人了,你姥爷也没怪我,记得敲了我一回头,骂了句‘败家丫头’。” 阿落听到这儿,忍不住大笑了出来,一边笑,一边央求妈妈继续讲那个年代的故事。 最后一次,妈妈和姥爷依旧坐在门前: “爸,这样坐着真好,有你陪着真好。” 许久没有得到姥爷的回应妈妈抬头看向姥爷,原来姥爷开始了闭目养神。 帮姥爷整理了一下衣服,姥爷却睁开了眼,望着自己曾经养鱼的水缸。 “回去给你买鱼缸,你继续养鱼吧!” “不养了,你都大了,鱼养着也没意思了。” 她有些无奈的摇摇头,原本只是想移动一下身子,手臂却被姥爷拉住 “坐会儿吧,陪爹再坐会吧!” 两人就像她小时候一样,静静的坐着. 这个暑假,阿落特意回了趟姥爷家的旧宅子,她在回来那天的日记里写到: 站在苍老的古堡旧寨的大门前,我猜想,三十多年前,姥爷就是在这个高台小屋里的煤油灯下,一口一口的抽着烟锅,陪着他的女儿读书写字。那会儿这个世界上还没有我。 代替妈妈回娘家寻找两代人童年的记忆,那口古井还在,只是井口旁荒草丛生,土堡门前的老杏树枝繁叶茂,旁边的桑葚树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早早地衰亡了。 舅舅老了, 表姐嫁人了, 以前爬在老杏树上睡过午觉的我长大了, 九年前,姥爷也走了 ——小雨绵绵的蔡家院子(记住本站网址,om,方便下次,或且百度输入“ ”,就能进入本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三夜 天的尽头,是家的门口 淌不完的黄河水向东流。 路的尽头,是海的入口。 大学四年散落在全国各地,每次到了暑假大家都忙着在四处打工挣钱,一年到头唯一能聚在一起的机会就是寒假过年的时候,文小果平时在学校忙着四处兼职,暑假的机会自然也不会放过,当家教,发传单,同时干着几份活儿。在学校里他喜欢上同系一个叫付曼迪的女孩儿,可就算喜欢又能怎么样呢?因为贫穷,内心的自卑总是由内而外的限制着他的社交圈,。 周末文小果在滨江道的步行街做完兼职回学校,经过天桥,遇到火烧云,西半部分的天空美轮美奂,好多人拥挤上来举起手机拍照,原本并不宽敞的过道煞是簇拥,其中一个农民工脚边堆积着大大小小的包裹和编织袋,很明显的能看出来,应该初来天津谋求生路的外地人,还没找到落脚的地方。他拿出手机拍着大自然馈赠的美景,然后对着手机发语音: “宝贝女儿,你看爸爸拍的天空好不好看啊?” 那一刻,文小果觉得他身上的灰尘和窘迫在夕阳的映衬下都显得特别感人。 他突然想起父亲,想起老赵。 自己已经一年多没有看望老赵了。暑假忙着兼职挣钱,关于老赵唯一的消息时从妹妹阿落的电话里了解的。开学大四就可以校外实习了,自己的专业课已经上完了,系里允许实习,他想回到甘肃老家,离家近一些,离妹妹近一些,离老赵近一些。 他忽然理解了当初填报高考志愿时睿文的选择。 刘俊在微信里不停地忽悠他,说打算在北京开个美术班,开始北漂,美术班的名字都想好了,叫精灵画社,还费尽口水想要说服他一起创业。 “来呀二哥,我们一起创业做自己的新东方,你就是我的三驾马车之一啊!” “小屁孩儿!创业需要很多钱的!咱们一穷二白的,是草根的草根,哪儿那么多资金啊?” “钱我已经凑够了,你来就行,我当大股东,你就是校长!” 突然电话响起,是睿文打过来的。 “哎呦,你小子可有日子没想起我了啊。”文小果调侃着: 可他听见手机的另一头哭哭啼啼地,顿时神经变得紧张起来。 “咋的了兄弟?” “哥” “咋了?说话!” “没事就想给你打个电话。” “你小子肯定有事,你又不知道我是急性子,想憋死我?” “真没事” “小子,失恋了?不说我可挂了!” “哥昨天下午我去校门口修手机,刚好碰见一个大爷手里拿着一个老人机也在里面,店员跟他不断地解释半天说手机并没有坏” “这有啥好哭的?同情心泛滥了又?然后呢?” “然后我看见老人急了,带着哭腔,说手机肯定坏了,不然他的孩子怎么不给他打电话” 文小果听完耳朵忍不住前后地抖动着。 “睿文,想你爸了?” “恩” 睿文说话,电话里的哭声想泄闸的洪水一样汹涌起来。 “想叔叔了就去看看,你离家也不是很远。” “哥,我这会儿就陪在老爷子身边哥,我想我爸,我偷偷跑回家的,没有和我妈说。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看我” 絮絮叨叨了十分钟,至少有八分钟是一头的沉默,一头的哽咽的状态。 文小果感觉到自己的鼻子酸酸的,他沿着学府路一直走,路过临潮湖,天色昏暗,傍晚的海风吹过来,让他觉得些许冷清。 “别哭了,我一会儿订票,后天就回去。” “哥,我想去西藏,想去看看布达拉宫。” “好,我陪你一起去。” “不是坐飞机或者火车,我想自驾或者骑行去。” “好,没问题,一起去。” “你去过西藏吗?” “没有。” “可是听说进藏的路很难走。” “好像是。” “我们会不会有高原反应?” “我也不知道。” “你说路上会不会遇到很多危险?” “应该会吧。” “你真敢陪我去?” “有什么不敢的?我陪你一块儿去。要么一起活捉藏羚羊,要么一起喂野狼。” “嗯,好。嘿嘿” 文小果总算听到电话那头传过来一点点细碎笑声。 大港的妖风飞扬跋扈起来是不分白天黑夜的,文小果晚上回到学校寝室就开始收拾东西,折腾到半夜十一点半才打好所有的包裹,他坐在寝室隔壁洗衣间的窗台上点着一根红塔山,一包烟买回来放了一个多月还没有抽完,干燥的烟丝变得呛人起来。 翻着手机微信,他看到几分钟前睿文发的朋友圈: 今天去看爸爸,我在他坟前一如既往地跟他开玩笑。 爸,这些钱应该够你花半年的了,在那边想买啥就买啥,不用再担心自个儿的身体了,如果那边有茅台五粮液,中华苏烟啥的,想抽啥抽,想喝啥就喝啥,给自己多买些新衣服,可别舍不得啊,没钱了给儿子托梦,我再给你烧银子过去,给你烧的新汽车和新房子如果不喜欢就跟我说,可以退货的,爸,可以退货的,给我托个梦就行,爸,你咋不给我托梦呢,你都好久没和儿子说话了啊。 配图是一张漫画,一棵大树上建着一个小树屋,书屋门前的枝杈上是一对父子坐在树枝上的背影,儿子靠着父亲身边,两人看着月亮,星空蓝的夜,天上挂着一颗银白色的月亮。 文小果盯着图片发呆了好一会儿,被烟头烫到了手指才回过神来,他在这条朋友圈下评论到: 月朦胧,茫然不知归途。 贪梦好,犹恐相逢梦中。(记住本站网址,om,方便下次,或且百度输入“ ”,就能进入本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四夜 小妖的婚礼 公车,耳机。听着听着,一段路就过去了。 咖啡,,看着看着,一个下午就过去了。 夜街,烟头,念着念着,往后半生就过去。 陈文大学毕业后直接进了他爸的公司上班,每天开着公司的路虎揽胜在兰州的街道上驰骋,可每个月老陈只给他开1800块的工资。 姚小妖考到了编制在新疆做了高中老师,认识了她现在的老公。 睿文在兰州进了茅台集团做销售工作。 刘俊的美术机构在北京开的有声有色,不到半年就贷款买了一辆福特轿车,但是两个月前突然把北京的培训班转让了,把生意搬到了兰州,在老家折腾起一个新机构来。 文小果毕业做起了背包客,此处流浪,不管走到哪里,他都找不到家的归属感,所以赚点钱就辞了工作去旅行,工资花完了再找工作,挣点工资又跑出去旅行,不断坚持的就是他的博客,写了很多仅限自己可见的文章。 有一天文小果突然想把他们几个人从高中到现在的故事一点点写成,应该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2017年元旦,在姚小妖的婚礼上,大伙儿难得聚齐在一起。 婚礼的前一天,刘俊他们都赶到了小妖的家里。 陈文两个礼拜前就和他们说:“咱们可都是小妖的娘家人,到那天得一起送小妖出嫁喽。” 那天晚上小妖的父亲翻箱倒柜地把珍藏多年的普洱茶拿了出来,对屋里的人炫耀着说: “我听说这种茶存放的时间越久越好喝,我这包茶是1996年的时候一个亲戚从云南带过来的,当时我就想这么好的茶,我喝简直是糟践了,寻思着要不留着吧,等闺女出嫁的那天拿出来给亲家人喝,我可是给嘴上了锁啊,一直留到现在,得有二十一年了吧” 刘俊在旁边嚷嚷着说: “叔,您一个人把小妖拉扯大,现在她也成家立业了,您也算功德圆满了!” 小妖的父亲憨笑着,狠狠地吸了几口自己家院子里种的老旱烟,嘴里泄出的几缕浓烟慢悠悠地升向房顶渐渐散开,原本白色的墙体早都变灰变黄,陈年老旧的木质屋梁上落满灰尘,也被每年冬季的煤炉熏得发黑。 姚书侠粗糙地右手反复摸着自己亮晶晶的光头,怯生生地说: “嘿嘿,今儿是个大喜的日子,但我有种感觉,养女儿就跟养花一样,给她阳光养分,养的白白净净,漂漂亮亮地,最后被一个叫女婿的连盆都给端走了。” 在场的人除了小妖,都笑的前仰后合。 小妖笑不出来,她恍惚间有些心酸。 她一直都知道父亲这么多年来一个人养活她,洗衣做饭,种地务农,买了粮食供她上学挺不容易,可到底有多不容易,她直到这一刻才有了真切的感知 姚小妖想起小时候特别害怕父亲喝酒,一喝醉就发酒疯,说话颠三倒四,父亲一喝醉她就不敢进屋睡觉,父亲睡了她才敢进屋。 到了上高中以后,父亲就很少喝醉了。 去年春节,有一天晚上父亲和村里人一起喝酒,很晚才回来,她很担心父亲又喝醉吵闹,还好外边没什么动静。 第二天,奶奶说: “昨晚你爸喝多了,一直跟我说,妈您快睡,妈您小声说话,我闺女害怕” 姚小妖想起小学五年级的时候,父亲带她去省城的医院看完病,在东方红广场上指着橱窗里的大毛绒玩具说: “爸爸,我想要这个。” 父亲摸摸她的头说: “爸没钱,咱不要了好不好?” 她很懂事的点了点头: “嗯,那等爸爸有钱了再买! 父亲弯下身抱起她就走。走了没几步她对父亲说: “爸爸别哭啊,以后有钱了再买好多好多的给我好不好?别哭了,乖。” 还有她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的那天, 父亲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烟盒,脸上带着小孩儿般的窃喜,从烟盒里抽出两张卷在一起的五十块钱,递给她,一脸得意的对她说: “拿去,拿去,到外面的饭馆里和你同学去吃顿好的,咱请客。” 上学那天临走的时候,父亲把她送到了去省城的巴车上,和售票员说帮我照看行李,不要丢了东西,再三唠叨,售票员都不耐烦的说: “都这么大的闺女还不放心啊。” 父亲半开玩笑的说: “她才十八岁,还小着哩。” 当她参加工作后第一次回家,父亲晚上好几次在她的房间里进进出出,当她躺下准备睡觉时,父亲一脸羞涩地笑着说: “挣了工资别乱花,省着点儿,爸可没多少钱给你当嫁妆了,哦对了那个,走的时候能不能给爸留几百块钱打牌,今天庄家收成不太好,最近你奶奶管的有点儿严” 姚小妖脑海里浮现出一幕幕的从前,就像有个巨大无比的放映机,快速的闪烁着屏幕。 “哎呀,叔,今儿这日子喝什么茶啊,我们几个来的时候在镇上都带够了啤酒,今晚啊,我们这些小辈儿好好陪您喝一场。” 陈文的话,把小妖从回忆拉到了现实。 那一晚,陈文的视频聊天一个接一个地提示着。 “爸,你又喝多了吧?” “爸,我在同学家呢,参加同学明天的婚礼。” “爸,咋了?哎呦,王叔好,好久不见了,您还这么年轻啊” “爸,又咋了?哎呀赵叔好,和我爸一起喝酒呢?老陈现在身体不好,您多关照,他少喝点儿啊哈哈哈,好好,谢谢赵叔叔,那你们好好玩儿,我不打扰了。” 刘俊坏笑着说: “老大,记得你高中的时候好像说过,你不是最烦你爸这个毛病吗?” “对啊,你不是最讨厌你爸动不动就拉着你和好多不熟悉的人聊天嘛。” 睿文接过刘俊的话。 “你们懂个屁,又不是让你们和不熟的人聊天,瞎操什么闲心!” 陈文的反击显得情绪有些激动,不过这么多年大家早习惯了他的臭脾气。 文小果把头侧过去,弱弱地对陈文说: “老大,你变了你以前不是一直和叔叔苦大仇深的对付不到一块儿嘛,哈哈。” 陈文说:“不是的,果果,你不知道,前天晚上老陈喝醉了躺在沙发上,我问他,你为啥老拉着我和你的朋友视频闲聊啊,那些人我又不认识,也没啥好说的啊,多尴尬啊!你猜他怎么跟我解释的?” “你爸说啥?”文小果好奇的追问: “老陈醉汹汹地说,你不懂吗?狗日的,因为你是我儿子,你是的骄傲。” 文小果感觉有些凉,胳膊上的毛孔微张。 “哦” 文小果微弱地回应到,盯着桌上的酒杯,眼神有些呆滞。 那一晚,姚小妖的父亲也忍不住喝了很多酒,趁父亲喝醉的时候,姚小妖缠着非要父亲讲很多年轻时候的故事,姚小妖听的入神,父亲讲这些的时候,眼神清澈,明亮。 姚小妖看着父亲,心里暗自感叹时光流转,她恍然意识到,父亲也曾是少年,像她这般年纪。 夜深了,人也醉了,父亲也变得话多了起来,拉着小妖的手,摸着女儿的脸,忍着眼泪和不舍,醉醺醺的说: “闺女啊,嫁人以后一定要尊重你的丈夫,甚至可以崇拜他,但你要记着,如果结婚以后你们之间有什么矛盾,或者什么不高兴的事情,千万别跟爸说,因为你总会原谅他,但是爸爸不会。爸爸做不到的” 那一晚,和横七竖八的酒瓶一起散落一地的。 还有两代人,白驹过隙,兵荒马乱的青春。(记住本站网址,om,方便下次,或且百度输入“ ”,就能进入本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五夜 理想,不一定非在家的远方 所谓的理想, 不一定非在天涯海角, 不一定非在家的远方。 你说呢? 他们就像刚出生的鱼卵一样,短暂的相聚后便散落在人海里。 姚小妖婚礼结束后,文小果去探望了狱中的老赵,很长一段时间,他对老赵的关切全都来自阿落在电话里的汇报,虽然过去的六年里老赵一直积极表现,认真改造,还立过功,获得了两次减刑的机会,但是身体状况却越来越差,前段时间晕倒在食堂,轻微的脑梗,好在抢救的及时,没有危机生命,看看后面有没有可以保外就医的机会。 文小果在监狱登记、等待耗费了将近一个小时,但是他隔着厚重的玻璃在电话里还没和老赵聊够10分钟就结束了,文小果僵硬的寒暄,老赵简单的询问了他和家里的情况后,就坚持让他早点回去。 “回去吧,早点儿回去忙你的,跟家里人说明,我挺好的。你和阿落该忙学习的忙学习,该忙工作的忙工作,不用担心我,也不用经常来这儿。这里面每个月只让花三百块钱,可以买点儿零食,日用品啥的。你阿姨每隔几个月都会给我的账户里打钱,你俩不用管我。走吧走吧,快回去吧,我挂啦” 老赵视线有些模糊,电话挂的也有点慌张。他站起来摆了摆手,再次示意让文小果早点回去,然后三步一回头的向身后的那扇门走去,留下文小果愕然的呆坐在凳子上。 探视规定的时间是半个小时,文小果没有马上走,他想把剩下的二十分钟消耗完才起身离开,如果这也算是一种陪伴的话。 他不时地张望着老赵刚进去的门,环顾四周,巨大的探视区像银行柜台一样被厚重的玻璃墙一分为二,一排长长的坐凳,一排长长的固定电话。 这个时间段是探视的高峰期,几乎没有空着的窗口,外面的女人在流泪,里面的男人也在流泪。一个女人抱起怀里孩子,身体向前倾斜,把小孩儿的手掌铺开后摁在窗口上,隔着玻璃,里面也是一只硕大的,竭力张开的手。 一间屋子里是两个世界,里面的人渴望自由,外面的人渴望团聚。 从监狱出来后文小果站在路边点起一根烟,一阵风卷着砂砾吹进了他的眼睛,他反复揉动着眼皮,试图用眼睛里的水把杂物冲刷出来,虽然有些疼,但他铭明显的感知到,风里带着自由的味道。 下午文小果坐上长途大巴去兰州找刘俊,前几天在小妖家里他和刘俊还没聊够。 他听刘俊说,一年前大学毕业。刘俊找工作碰了好几次壁,后来在湖北还一不小心被朋友拐骗进了传销组织,后来是刘俊的父亲孤身千里奔袭到襄阳,靠着急红的眼眶,和怀里的一把菜刀把他从贼窝里捞了出来。 刘俊说: “那一次我逮住机会,偷了组织成员的手机,悄悄给我爸发了求救信息和大概的被困地址,那天我爸冲进来的时候,拉开外套的拉链,拿出一把菜刀,胸口还挂着一张巨大的牌子,上面用红色的毛笔写着四个大字‘还我儿子!’,以前我一直崇拜古惑仔里陈浩楠有多帅气,在那个瞬间,我突然觉得,狗屁!天底下谁都没有我老爸威武霸气帅!” 文小果七拐八拐的在城关区的一个住宅楼里找到了刘俊开办的培训机构,200平米的复式楼上下两层,休息区摆放着一尊1.2米的断臂维纳斯石膏像,全身雪白婀娜的身姿,可胸部却明显的有些油脂发黑,应该是被人用手抚摸过很多次的形成的包浆。 “二哥,你看我这儿怎么样?嘿嘿走,先进我办公室。我给你拿个水,马上来。”刘俊说: “还不错,就是维纳斯有点儿脏了,抽空给石膏像洗个澡吧。”文小果开着玩笑: “来我这儿吧,咱们兄弟一起做,我这儿执行校长的位置可一直给你留着呢,工资你开,技术入股也没问题。”刘俊说: “哈哈哈,不了不了,我怕才疏学浅,难堪大任,再把你的培训班给搞黄了。”文小果说着看到刘俊递过来的饮料瓶是汉斯小木屋。 “哎呦,好久没见过这玩意儿了,上次喝它应该还是我们高考完在宁夏一起打工的时候。” “嘿嘿,现在胃不太好,已经不能和以前一样放肆的喝酒了,汉斯小木屋挺好的,有熟悉的味道嘛。”刘俊说: “看不出来啊,你还是个挺怀旧的骚年呦。”文小果说: “那不可,现在我不仅怀旧,还是个文艺青年呢。果果,你现在工作怎么样啊?”刘俊说: “一会儿和你聊,先说说你吧,北京待的风生水起的,怎么说回就回来了?”文小果问到: 刘俊伸手给文小果点着一根兰州烟后,把身子瘫在靠背椅上,深出了一口气,说: “从湖北刚回来那会儿,在兰州城闲着没事儿干,一天到晚瞎晃悠,后来就想去北漂和我堂哥合伙开公司。那注册资金从哪来?最起码的本钱还是要有的吧。我打了一圈电话,大家其实都是穷光蛋,能帮上的忙微乎其微。 我妈个性很倔,连我姐姐结婚时,老太太说,你要离婚,绝不要回家来,自己的人生自已负责。我大学快毕业前那会更狠,说我找不到工作?没钱吃饭去路边要饭去,不准回家要钱。 实在是无路可走。踌躇再三就试试给我爸打电话商量这事儿,那阵儿刚从传销窝点里出来,好多亲戚朋友谁还敢轻易借钱给我,我还对着屏幕给我爸说,我可以拿合约底本、项目计划书给他看,真的是创业要用。 ‘我想想办法吧。’ 老爷子就回了我这一句,没再说其他。 原本心想没戏,我爸就是个烧锅炉的,一个月工资不到三千块。” 刘俊抬头,伸手打开了办公桌旁边的酒,我文小果抬了抬手终究没有阻止。 “然后呢?”文小果追问着: “无所谓了,何况本来就没指望能从我爸那里借到钱。结果,也就三四天吧,前一天晚上我爸打来电话约我第二天在镇子上的大巴车站见面。我也是抱着试试的态度去的,打算打个照面就走人。 但是我看见,他穿着早上晨练的运动服,t恤加短裤,黑袜加白鞋,样子丑极了,头上还戴著可笑的鸭舌帽一把汗。 我脑子嗡的一下,张了张嘴还没想好说什么,他就自顾自打开了肚子上别着的小腰包,拿出一张农业银行的存折,还有两万的现钞,零零散散的面额,最大的面值100,最小的面值10块。存折里还夹着一张纸条,用铅笔写着: ‘十六万七千四百五,够不?’ 看着我爸递给我存折后,用手指着纸条示意我仔细看看,我当时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本能地点头,木然的伸出手接着说: ‘够了,够了够了。’ “爸,你抢银行了?那儿来这么多钱啊?” 老头瞪了我一眼,然后他在手机上编辑了一段文字: ‘你别跟你妈说,我是早上骗她出来运动,偷偷带钱,从老家坐公交车上来的。你也知道,要是你妈发现了一定没日子好过,说不定把咱爷俩赶出家门。’ 我愣了一会儿,脑子还没转过弯儿来,一脸懵逼的看着我爸对着我支支吾吾的解释,连带着七晕八绕的手势。 ‘你既然知道我妈不同意干嘛还帮我? 我当时第一反应竟然是转手上交给我妈。’” 刘俊打了一个嗝,坐起来后又瘫到椅背上,忽然笑了一下。 “哈哈哈,叔叔真是个奇男子啊。” 文小果没忍住笑了出来。 “终于缓过来劲的我想着要不要写字据啥的,借钱,得说还钱时间吧?正打算开口,我爸已经拉好了拉链准备转身。 他重新编辑了一条短信给我看,写着: ‘废话不多说,我得赶公交车回去,还得去市场买菜呢。你妈鬼灵鬼精,小心叫她看出门道。’ 然后就转身走了。 头也不没回。” “叔叔还真挺帅啊。那你在北京不是混的挺好嘛,怎么就突然回老家了?”文小果说: 刘俊狠狠地吸了口烟,顿了顿说: “那会儿我一直以为我很牛,能在北京站稳脚跟,不仅养活得了自己还活的挺好。有一段时间经常在我姐面前得瑟,直到中秋节那次,估计我姐看不下去我的膨胀了,才没忍住和我说,其实在我给我爸打完电话的那个晚上,他敲了村子里每一家的门,有几个远处的亲戚,他挑了几个经济状况好点儿的挨个儿发了很多很长的短信来沟通我的事,他本来就说不了话,最重要的是,我爸本来就没什么社交圈子,因为自身原因,自尊心本来就脆弱。果果,长这么大,我从没见过我爸跟谁借钱,每个月的工资卡也是老老实实的交给我妈保管和支配,我也从来没听说过我爸找人借过钱。” 文小果突然觉得刘俊此刻的酒喝得异常清醒。 刘俊又续了一根烟,接着说: “我后来实在想不明白,他那天在车站给我递钱的时候表现的特别冷静和平淡,感觉就像个土豪到银行随手买了点儿理财产品似的。这还没完呢,再后来这次过年回家,我偷偷摸摸地把家里翻了个底儿朝天,在个铁质的旧月饼盒子里找到了一叠欠条,总共加起来金额是十四万。你知道吗,为了帮我,他在上面写的利息是银行贷款利息的四倍。现在我知道了,他偷偷地将我遇到的压力翻倍再后全部扛在了自己身上,并且肯定不打算让我知道这些” 刘俊情绪有些激动,将瓶子里的酒一口气喝完,然后把头转向窗外,两只手上下擦拭着脸,眼泪穿过手掌间的指缝流出来。 “果果,你知道我还找到了什么吗?欠条最下面还压着一张华夏保险的人身意外险保单!法定受益人是我,我爸总共借到了七万四,给了我六万多,他从这笔钱里面拿出了五千多块钱给自己买了张保险,承保时间也刚好都对的上!” 文小果惊奇的说不出话来,傻了半年,重重地说道: “谁也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 刘俊直接撩起了身上穿着的白色纯棉半袖,反复擦着脸上的水渍,一边擦一边说: “但我知道,如果真有意外,肯定是他预谋的那样。我爸真傻,好傻好傻啊” “所以你就决定从北京回老家了?” “恩,是的,我从北京走的时候,把手里所有的北京地铁公交充值发票整理了出来,面值有20元的,50元的,100元的,一共87张,4580块钱,然后整整齐齐的铺在床上拍了张照片发了个朋友圈,我说,不北漂了,小爷要回家,不装这个逼了” 文小果揉了揉眼睛,笑着说:“哈哈,你那条朋友圈我看到了。” 刘俊接着说:“从北京回来的前一晚,我想打个出租车奢侈一下,当时钱包里的现金只有蓝蓝绿绿的几十块钱,出租屋里的行李早都打包好了,屋子里一片空荡荡的凌乱,算了,出去溜溜吧,我数了一下,39块,我跟师傅说,去王府井大街那边,沿着长安街走,照39块开,不能到的话就随便把我扔路边,反正漫无目的,不知道想什么,汽车广播里放着宋冬野的安河桥北。 ‘我知道那些夏天 就像青春一样回不来 代替梦想的也只能是勉为其难 我知道吹过的牛逼 也会随青春一笑了之’ 当时听到这首歌,鼻子一酸,仰了仰头,把好几天没洗的脑袋伸出车窗还和司机有的没的聊两句。 ‘师傅,难怪别人都说民谣是上帝赐给流浪者的慰藉哈。’ ‘啥?你说啥?’ 出租车司机估计有些懵,他都没反应过来。 ‘没啥,您开您的车’ 文小果取笑着说:“老四,你真是越来越矫情了。” 刘俊说:“那次我忽然想明白了,所谓的理想,不一定非在天涯海角,不一定非在家的远方。你说呢?” “恩,你说的没错。”(记住本站网址,om,方便下次,或且百度输入“ ”,就能进入本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六夜 生活,一般回忆,一般继续 年末的时候,文小果去了北京,一直待了快两年的时间,换过几份工作。 刘俊还在微信里问他: “果子,你干嘛跑那么远,离家近点儿不好吗?” “你应该了解我,家对我来说,好像从来都没有清晰的概念。”文小果回答说: 北京的鼓楼那边有个豆腐池胡同,胡同口有一家拉面馆儿,是从青海来北京打拼的一对小两口开的。 文小果每次加班结束的话,都会去点一份儿羊肉面。 凌晨快一点,文小果回家路过胡同口,习惯的走到拉面馆门前摆在马路边的宽凳子,这个凳子是文小果每次来都坐的位置,半夜吃面的人不多,每次来的时候他的这个位置都空着。 文小果找老板要了一碗面,一瓶北冰洋汽水儿,点了根烟坐在凳子上抽了起来,邻桌上坐着一对情侣,那个女孩儿黑黑的长发落在小桌上,双手掩面,亮红色的美甲,手指修长,抽泣的声音引起了文小果的注意。 女孩儿面前摆着一碗拉面,一点热气都没有蔓延,应该是已经在那里放了很久,面都凉了。文小果把凳子挪了挪,换了个角度让他看到临桌男生棱角分明的侧脸,酷酷的发型搭配着明亮的眼神。桌子上放着男生的打火机和一个空烟盒,脚下踩着一对七零八落的烟头。 女孩儿从隐忍的抽泣到最后放生大哭,文小果只听清了一句: “分了吧,我不想再耽误你了,这碗拉面是我口袋里最后的几块钱了,我现在连自己都过不好,不能再祸祸你了。” 男生说完这段,再也没说什么,拿起桌上的烟盒看了一眼,停顿了几秒,然后把手里的烟盒一点点捏碎,很用力的揉成了一个小纸团。 直到最后女孩子起身离开,男生趴在小桌上,把脸埋进胳膊里。 文小果结完账,走过那个男生旁的时候,把自己口袋里的半包烟掏出来放在男生桌上,轻轻地敲了两声桌面就走开了,一句话没说。 打车回到家大概凌晨3点多,付完车费,买了包烟,全身上下就还剩12块钱现金,进小区的时候,碰见一个捡垃圾的老奶奶,拄根拐棍,拿着个灯光特别暗的手电筒,路过身边的时候文小果把身上最后的12块钱递给她,老奶奶刚开始以为是废纸片,拿到手里看半天才发现是钱,没想到老人家反倒不要,小步快走跟在文小果身后喊他: “唉,我不要,小伙子,钱我不能要,我捡些瓶子废纸就行了” 文小果走的快,也没有停,只是回了句: “你拿着吧,我虽然也穷,但是挣钱总比你容易一点。” 文小果进了家门后,鞋也没换直接倒在床上,脸埋在被子里。 25岁,毕业快三年,月薪不到5000块,飘来飘去,没车没房没存款,身边也没有真正的朋友,一个人在陌生的城市。拼加班,挤高峰,最放松的时候便是躺在廉租房的床上听听歌。 文小果掏出手机,从微信里删掉了最近正在和他闹分手的女友。 恋爱虽然不到一年,文小果一直觉得自己把女朋友照顾的很好,对感情的付出也很认真,也幻想着择她而终老。 虽然有时候心里很累,就像是上次女朋友想约他去欢乐谷,婉拒后的文小果摸了摸口袋里的两百多块钱。 虽然有时候觉得很无奈,就像上次他碰巧亲眼目睹女友满脸笑容的坐上网友的宝马车后,他一直装作什么事都不知道。 文小果觉得自己属于理想主义者,尤其是当自己还年轻的时候,一定要维护好自己的理想,可泡在现实中越久,他的理想主义越来越力不从心。 北漂的第一个春节,文小果没有回家过年。 假期前银行卡里加上刚发的工资余额还剩五千多一点,他仔细计算并规划了半夜,付完下个月的房租,给家里转了两千,把支付宝花呗里最后的一点儿余额也都拿出来在网上给阿落和阿姨买了些春节礼物,给自己只留了一千块钱。 毕竟要过年了,文小果就要一个人在北五环边上这个五六平米的出租屋里度过,腊月二十九,在菜市场都要放假前的最后一个下午他也自己置办了些年货。 泡面黄瓜,挂面辣条,面包馒头,雪碧可乐,还有老干妈和几包红塔山。 公司里的一个东北同事养了一只名叫桃子的橘猫,过年不方便带回家,文小果听说后主动请缨,把它接到自己家里喂养一段时间。无聊的时候,文小果经常抱起猫来和它说话聊天。 “桃子,你怎么是个姑娘啊?你要是个男的,我们就可以做兄弟了。” “桃子,你有没有交过男朋友啊?都说十个橘猫九个胖,还有一个压坏炕,你这么胖,可能不会有别的猫看上你。” “桃子,你想不想家?知道你亲爹是谁不?” “桃子,你个兔崽子,别老趴在我键盘上行不行?” “桃子,你拉的屎真特么臭” 除夕的傍晚,北京城郊区已经稀稀落落的响起了烟花爆竹声,文小果给桃子的碗里倒满了猫粮,从锅里捞出煮好的挂面,加了点醋和老干妈。房间的窗户朝西,这个方位永远看不见日出时的朝阳,加上天色也不好,阴沉沉的,平日里常见的晚霞也被雾霾遮掩着,文小果的手机响了起来,是阿落的视频请求。 “哥,你过年怎么不回来啊?” “最近公司忙,放不了几天假,再说我刚升部门主管,过年得留下来加班。” “哥,你网上买的东西都到了,我妈很喜欢你给她挑的棉服,我的雪地靴我也很喜欢,可暖和了。” “喜欢就好,新年的第一刻钟响起的时候,我给你和阿姨发红包。” “小果啊,你给我买的衣服很贵吧?挣钱不容易,你可得省点儿,过两年还得攒钱结婚成家呢。” “知道了阿姨你和阿落,最近去看我赵叔了吗?” “看过了,前天刚去的,都挺好的。你在外面照顾好自己,好好过年啊” “嗯,放心阿姨,我挺好的” “今天是年三十儿,你晚上吃什么啊?” 此刻的文小果突然有些想家,可他以前从来没有家的概念,又哪儿来想家的意识呢?这种感觉,他自己也说不上来,隐约觉得,有阿落和阿姨这么温暖的人在的地方,就是所谓的家吧。 “小果,小果你晚上吃的什么啊?” 文小果想着想着有些慌神,正在犹豫该怎么回答的时候,瞥了一眼桌子前刚捞出来的挂面,随口说了句: “哦哦,晚上和同事一起吃的火锅” 挂了视频后文小果趴在床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他又梦见自己的爸爸, 梦见小时候被爸爸高高的举过头顶, 梦见爸爸回家探亲给自己买了好多罐头、整排的娃哈哈, 梦见爸爸给他的一本漫画父与子,一本好作文三百字。 梦见爸爸回部队走的时候文阳被姑姑抱在怀里,爸爸从车窗里探出半个身子去不停的亲他的脸,爸爸不停擦眼泪。他清晰的听见爸爸对姑姑说: “姐,我把自己最重要的东西丢在了这儿了” 可文小果始终是看不清那张脸。(记住本站网址,om,方便下次,或且百度输入“ ”,就能进入本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七夜 进藏 你一直渴望的远方,走着走着,也就到了。 至于沿途累不累,不取决于身后的行囊和波折的路程,而是取决于你内心到底有多渴望。 简单的说就是,路好不好走,就看你心里怂不怂。 当大家都看到文小果在朋友圈发了一条关于狗的图片时,微信群聊里顿时热闹了起来。 “果子,你那是什么狗啊?中华田园犬?”刘俊: “我靠,什么田园犬!拉布拉多你不认识啊?”文小果: “老二,你的狗叫什么名字啊?”陈文: “给你们介绍一下,我儿子多比,三个月大了。”文小果: “男孩儿女孩儿啊?”睿文: “都说了是我儿子了,你觉得呢?谁家儿子是女孩儿啊?”文小果: “多比?这名儿怪怪的啊,怎么不叫大黄或者旺财啥的?”陈文说: “二货,你有童年嘛你?小时候没看过哈利波特啊?”文小果: “哦哦,是哪个小精灵啊,我说这名儿听着有些混血,哎呦果子,你小时候还看过哈利波特呢?哈哈哈。”陈文调侃着: “哥,给我发一下你现在的住址,我在网上给它买些狗粮和零食。”小妖说: “哎,这就对了嘛!你们看看小妖,这才是一个当长辈该有的样子嘛!”文小果: “哥,咱俩马上要去西藏了,你的狗儿子咋办?”睿文: “带着”文小果思考了片刻说: “啥玩意儿?!”:睿文 “你带着狗去西藏?”刘俊和睿文一样惊愕: “你俩都不一定能到西藏呢,还带着它?”陈文把反对的情绪全部表现了出来。 “你们说狗会不会有高反?”姚小妖: “带着也好,路上实在没吃的了,可以炖一锅。”陈文的话里有些反讽: “哎呦,我可怜的狗侄子啊,享年3个月啊,哈哈哈”刘俊接着陈文的话题打趣到: “真带?”睿文私下单独发消息给文小果: “嗯,真带!” “你俩带着狗打算怎么进藏?”陈文: “打算开车去。”睿文: “你俩哪儿来的车呢?”陈文: “家里有一辆老吉普,打算开那个。”文小果回答道: “jeep?你是说jeep?切诺基还是指南者?别告诉我是jeep牧马人,不可能!你家里还有这么高端的车???”陈文改发语音,他觉得打字无法表现出他复杂到狂野的情绪。 “都不是,那车应该是叫北京吉普212。”文小果说: 睿文紧接着把在网上查到的关于这辆车的图文资料发了出来: 北京吉普212是中国最早生产的乘用车,最纯正的一款orv越野车。bj212诞生于1965年。从新中国第一代领导人毛泽东主席乘敞篷“212”检阅红卫兵至今,土生土长的“212”,30多年畅销不衰,市场保有量达60万辆,累计产量中国第一。 动力上bj-212吉普车搭载了一台排量为2445cc的直列四缸汽油发动机,采用四轮驱动,前后鼓式刹车,与发动机匹配的是一台3速手动变速箱,其最大功率为75马力,最大扭矩为172牛米,车重1395kg,最快时速可达120-130公里/小时,百公里油耗约为14l。 陈文都没有仔细看下面的文字,只是看了一眼那车的照片就忍不住在群里咆哮了起来: “文小果!你他妈是不是中午吃鞭炮炸伤了脑子!这种车早都停产了,现存的也早都超过使用年限强制报废了!你以为去西藏是回你家啊!你以为中国交警是摆设啊!就你这车,还没开上高速呢,在省道上碰见交警你就完蛋了!你他妈是不是瞎啊,这车顶还是帆布的!” “那怎么办?我们只有这个了,再去租别的车太贵了。”睿文: “哼哼,你俩就算腿儿着去,也比开着它安全,这种车现在都算老爷车了,能进中国汽车产业博物馆的那种。”陈文骂骂咧咧地吐槽: 后来在九月的第一个星期日,文小果和睿文总算是如愿以偿的出发了,陈文虽然一开始就不看好他俩这次的出行,但还是提供了最大的支援,一辆二手的别克凯越轿车。 出发的前两天,陈文和文小果约好地点,把车开到两个人面前。 “这车是老陈公司13年买的,跑了8万公里,没有大修过,就是排气管一氧化硫有些超标,跑起来的时候发动机故障灯会亮,但是不存在安全隐患。你俩开走吧”陈文说: “你把车借我们,你爸同意吗?”文小果: “就你俩这二货去自驾西藏他能同意?人家进藏都是越野车队,要么就是丰田霸道,奔驰大g,福特皮卡,最起码也得是个中大型suv啊!这别克车虽然底盘低,通过性没有越野车好,但怎么着也比你家那个帆布老爷车强!祖宗!你们要去的可是青藏高原啊,我这二手别克里好歹还有个空调,不然你俩会冻死在雪山上好吗!”陈文说话的音量比他脑袋顶上最峭立的那根儿头发都高,但是睿文他们听着心里还很暖和。 “老大,那你这不是偷你爸的车吗?”睿文说: “你个兔崽子胡说八道什么啊!没听过一句老话叫,儿子偷爹不算贼吗?老陈公司去年底新买了一辆猎豹黑金刚,这车就一直在车库放着,半年都没人管,你俩只要能顺利把车开回来就行。” 陈文瞪了一眼俩人,眼神回落在别克车上,思考了一会儿,接着说: “如果路上遇到麻烦,这破玩意儿扔了都行,但你俩可得给老子平安的回来!” 文小果看了一眼睿文,两人相识一笑,心里乐开了花,一朵一朵的绽放着。 陈文把车钥匙顺手扔给文小果,转身走到路边准备打出租回公司。往前走了没几步又回过头来冲着他俩嚷嚷着: “油箱我已经加满了,你俩晚上开出去熟悉熟悉车况,妈的,老陈的路虎揽胜我真是没胆子给你俩!” 陈文叫骂完,跺了跺脚,上了出租车。 “果子,回来的时候一定记得把车上的狗屎清理干净” 出租车载着陈文从车窗伸出来的中指扬长而去,把他的叮嘱撒了一地 “哥,我最近每天提醒你的红景天到底吃没吃啊?”睿文对文小果嘟囔道: “哦,还没呢,明天吃吧。”文小果说: “这话我都听你说五回了!明天吃明天吃,后天我们就出发了,还有毛儿用啊”睿文说: “你吃了没?”文小果反问道: “没吃啊”睿文回答的有些理直气壮: “那你会不会高反?”文小果挑起一侧的眉毛,脸上透着诡异的表情。 “我觉得,应该,不会吧”睿文把脸不由的转了过去,他给文小果的回复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文小果把狗装在笼子里,把它安置在后座上,睿文买了一堆水果泡面之类的食品和五包红塔山,五包兰州。后备箱里有一个巨大的行李箱,里面装的是睿文按照旅游攻略预备的毛毯和羽绒服。 黄河翻滚着穿过中山桥,在马路边的宽桌上吃了一碗地道的牛肉面后,迎着九月清晨温和的阳光,两个人开车上了高速,把兰州这座很有性格的城市渐渐丢在了身后,向着青海的方向驶去。 按照睿文的攻略,他们从兰州出发走g6京藏高速,途径青海西宁、都兰县、从格尔木出高速公路再走109国道,爬上昆仑山,翻过唐古拉山口,然后横穿可可西里无人区到沱沱河,最后从那曲入藏,朝圣至布拉达宫脚下,全程两千五百多公里,白天赶路,天黑就找地方休息整顿,补充给养,一路上花费了五天时间。(记住本站网址,om,方便下次,或且百度输入“ ”,就能进入本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