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堂春色》 第一章 初识 院中朱槿开得灿烂,灼灼似火,与素净的禅房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白瓷观音像前的香炉里袅袅升起轻烟,空气里弥漫着让人心神安定的香味,扎着马尾的苏璎璎盘腿坐在佛前的蒲团上,手里握着一卷佛经,两眼直直地盯着宝相庄严的观音发呆。 “嘘嘘嘘”声音从身后传来,苏璎璎回头一看,窗外站着一个光头小尼姑。小尼姑见她回头,冲她招手,小声地道:“过来,快过来。” 苏璎璎微皱了一下眉尖,起身走了过去,问道:“有什么事吗?” “今天是斋日,她们全都在妙诵堂里诵经,你不用坐禅了。”小尼姑轻声道。 “我没有坐禅,我在发呆。”苏璎璎如实相告。匪夷所思穿越时空,又因荒涎不经的理由来到这尼庵,她才没心情闭目端坐,凝志静修。 “嘻嘻”小尼姑窃笑几声,摆手道:“别在这发呆了,我带你到后山摘果子吃。” “你怎么不去妙诵堂诵经?”苏璎璎怀疑地问道。自从被慧谨师太用玄之又玄的话哄进这净莲寺,她就对尼姑没什么好印象,这个突然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小尼姑,谁知道打得是什么鬼主意?要防范才行,她可不想被人骗出去恶整。 小尼姑皱了皱眉,“我不用去诵经堂诵经的。” 苏璎璎看了眼小尼姑的光头,没有戒疤,敢情这尼姑也分三六九等的,这小尼姑是九等,没资格,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简儿。”简儿拍拍胸口,“是简单的简,不是捡来的捡。” 刻意的强调,说明了事实,苏璎璎的同情心油然而生,对她少了些许的戒备,笑问道:“你刚才说带我去后山摘果子吃?” 简儿狡黠地眨眨眼睛,道:“早饭不怎么好吃吧?你应该也没吃饱吧。” 苏璎璎点了点头,早上的粥清可见底,没有几粒米,馒头太硬,嚼得她牙痛,就吃了两口,这会子肚子早饿了。 “我要去摘后山摘杏子吃,你去不去?” “去。”肚子空空不想动也是苏璎璎坐着发呆的原因之一,看着一脸憨厚相的简儿,苏璎璎没了警惕性。 “那就快出来吧!我们要快去快回,不能让师太她们发现。”简儿催促道。 没错,要是让慧谨师太知道她离开禅房,又要听佛理禅经了。苏璎璎这几天听烦了,动作迅速出了门。简儿从小在净莲寺长大,熟门熟路,带着苏璎璎七拐八拐的,就从庵堂的后门出去了。庵堂后面的山叫岩桂山,一条山路直通山顶,山上树木葱茏,只是没见着杏树。 “简儿,你慢点,等等我。”苏璎璎跟在简儿后面,提着过长的裙摆,跑得气喘吁吁。 “哎呀,你走快点,再转个弯就到了。”简儿在稍远的地方喊道。 苏璎璎扶着树,大口喘气,小脸苦成了包子,她到是想走快点,可这病弱的身体实在是走不快,想她在现代,穿着十寸高的高跟鞋,还能健步如飞,可到这古代,走几步路就喘得厉害,简直就是半残废。 “咦,人呢?”苏璎璎恍神回来,发现走在前面的简儿不见了,“简儿?简儿你在哪?” 空山无人应,只有鸟鸣声。 “靠!”沿着山路又朝前走了一段,没看到简儿,苏璎璎忍不住暴粗口,还是上当了,狡猾的坏丫头,这庵里的尼姑全不是好人。 杏子没吃到,还累出一身的汗,苏璎璎憋屈的厉害,阴沉着张小脸,原路返回。 “靠!”苏璎璎第二次暴粗口,穿越也就算了,怎么连什么什么*阵也让她碰上,转来转去又回到原地了,这是武侠世界吗?她到底穿越到什么地方来了? 苏璎璎咬牙切齿了一番,找了个干净的地坐下了,她就不信简儿真敢把她丢在这林里不管。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一直隐藏在不远处注视着苏璎璎的简儿郁闷了,事情跟她预计的不同,这位养在深闺里的姑娘被丢在没有人烟的密林里怎么都不哭呢? “喂,醒醒。”又等了会,苏璎璎还是一副稳坐钓鱼台的模样,可简儿熬不住了,走到靠在树上打盹的苏璎璎面前喊醒她。 苏璎璎睁开双眼,抬起小脸看着她,唇边逸出一丝冷笑,“怎么舍得出来了?” “你知道我在?”刚才轻而易举的就把苏璎璎骗了出来,简儿把她当成不谙世事的小白兔。 苏璎璎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道:“你把我骗来,不就是想躲在旁边看我惊慌失措。” “可是你没有惊慌失措。”简儿遗憾地叹了口气,“你一点都不象娇生惯养的大小姐。” “你也不象清心寡欲的小尼姑。”苏璎璎反讽道。 “我不是尼姑。”简儿气闷地嘟起嘴。她是个弃儿,从小在庵里长大,养她的静玄师太出家多年,说是早已忘记闺阁里的前尘往事,再则也图省事,就给她剃了个光头,弄的人人都以为她是小尼姑, “你没头发就是尼姑。”苏璎璎饿得肠子打结,对简儿是满腹怨气。 “那和尚也没头发,他是尼姑吗?” “和尚尼姑是一家,都是秃驴,性别不同而已。”苏璎璎满腹的怨恨,口不择言。 秃驴!简儿惊愕,语噎,半晌,“静尘,你真是大家闺秀?” 这问题不好回答,身体的确是大家闺秀宋箬溪,可灵魂不是。苏璎璎决定无视她的问题,“师太她们诵经应该结束了,我们该回去了。” 简儿抬头看看天,“没这么快,今是斋日,不比平时,还要念半个时辰,我们先去杏林摘杏子吃,一会再回去也来得及。” 苏璎璎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这次是真的,我不会再骗你的。”简儿牵起苏璎璎的手,“我们手牵手一起过去,这样,你总该相信我了吧。” 饿肚子的感觉实在不怎么好,苏璎璎抵不过食物的诱惑,紧牵着简儿的手,防止她故计重施。 “静尘,你今年几岁了?”简儿问道。 苏璎璎抿着嘴不答话。 “静尘,你今年多少岁,你都不知道呀?”简儿用看白痴的眼神看了眼苏璎璎。 “九岁。”苏璎璎黯然垂睑,九岁的身体困住的是二十六岁的灵魂。 “我们一样大,我也九岁。”简儿笑笑,“静尘,你会在这里住多久?” “不知道,也许几年,也许几个月。”苏璎璎不知道慧谨和宋箬溪的父母是如何安排的。 “静尘,你……” 一问一答,拉近了彼此的关系。 说是杏林,实际就十来棵杏树散落在一条清澈的小溪两岸,杏子黄澄澄的挂在枝头,诱人之极。可是杏树这么高,这小身板够不着呀。 看得见吃不着,这是让她画饼充饥吗?苏璎璎用不善的目光盯着简儿,“怎么弄下来?” “别急,看我的。”简儿脱下身上的灰色僧袍,象只猴子似的,飞快地爬上了树。 “你还真不象个小尼姑。”苏璎璎感叹道。 “我都说了,我不是小尼姑!”简儿气呼呼地把刚摘下来的杏子塞进嘴里。 “你别光顾自己吃,丢两个下来给我。”苏璎璎看着杏子直咽口水。 简儿三口两口把杏子吞进肚子里,撅嘴道:“我不是小尼姑。” “行行行,你不是小尼姑。”无关紧要的问题,苏璎璎不坚持。 简儿很容易满足的,听苏璎璎改了口,就丢下几个杏子给她。苏璎璎拿着杏子去小溪边洗,刚一蹲下,就失声喊道:“简儿,简儿,你快点过来!” 苏璎璎惊慌的声音把树上的简儿吓了一跳,赶忙从树上溜了下来,跑过去一看,原本清澈见底的溪水变红了。 “好象是血染红的。”简儿皱眉,谁这么大胆敢跑到庵堂后山来杀生? “血?”苏璎璎斜睨简儿一眼,“你确定?” “我们到上面去看看就知道是不是了。”简儿拖起苏璎璎,拨脚就往上游走。 “哎哎哎,简儿,这不行,万一那些猎杀动物的人还没走,怎么办?”对简儿的冒险行为,苏璎璎非常不赞成,“我们还……是回……庵堂找人来好……些。” “放心,有我在,不会有事的。”简儿无所畏惧,勇往直前。苏璎璎人小力弱,被简儿拖着,没有丝毫反抗的能力。 “哎呀,真是的!”苏璎璎愁眉苦脸。 越走溪水越红,两人从一棵枝条横过小溪的树下钻过,就看到一个人仰倒在水中。 “是个人!”简儿惊叫。 受伤的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他容貌虽然俊秀,可是因为失血过多,苍白的可怕,身上那件秋香色衣服也被利器割得七零八落,血还在从他身上不停地流出来,鲜红的溪水,触目惊心。 “他是不是已经死了?”刚才还胆大包天的简儿缩在苏璎璎身后,颤声问道。 苏璎璎看了看四周,除了鸟鸣声和溪水声,没有其他异响,这少年应该是逃到这里,体力不支才倒下的,拽着简儿,走到受伤少年身边,伸手探了探少年的鼻息,“他还没死,把他抬上岸。” “你抬头,我抬脚。”听到人没死,简儿的胆子又大了起来,指挥苏璎璎。 简儿做惯粗活,把受伤少年抬到岸边干爽的地方,面不改色。可苏璎璎脸色就和受伤少年差不多了,没有一丝血色,坐在地上大喘了两口气,道:“你快回去找人,我在这里看着他。” “哦。”简儿答应着转身撒开腿就往净莲寺跑。 苏璎璎休息了一会,恢复了几分力气,正打算起身查看少年的伤势,忽眼前多了一片紫色和一双绣着祥云的靴子。抬头往上看,是一个穿着紫色锦袍的男人,有着一张足以倾倒众生的俊美脸庞,只是犀利的目光让人心底生寒。 “我是瞎子,什么都没看到!”苏璎璎被吓得又坐回原地,紧紧地闭上双眼,“我真得什么都没看到!” 这丫头的反应挺有趣的,紫衣男子眸底掠过一抹笑意,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没名字,瞎子不需要名字。”苏璎璎用力地闭紧双眼,“我真得什么都没看到,你不用杀我灭口的。” 紫衣男子唇角微扬,道:“告诉我你的名字,我就不杀你。” “真的吗?”苏璎璎不敢相信。 “我言而有信。” 苏璎璎犹豫了一下,睁开眼睛看着他,“我叫苏璎璎。” 黑白分明的墨瞳里有着显而易见的惊恐,紫衣男人眯了眯眼,问道:“是璎珞的璎?” “嗯”苏璎璎怯怯地点点头。 紫衣男子弯腰抱起受伤少年,双足轻轻一点,飞身掠过小溪,站在对岸,回头喊道:“苏璎璎。” “在!”苏璎璎条件反射地应道。 紫衣男子勾起一边嘴角,邪邪地笑道:“你没撒谎,很好。” 苏璎璎缩了缩脖子,只觉得凉飕飕的。 “你救的这个人叫陆綮颜。”紫衣男子向着林中飞掠而去,远远地又抛来一句,“说出去,你会没命。” “我……”没有征兆,灵魂和身体相斥的反应再次袭来,苏璎璎双眼一闭,颓然倒下,人事不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章 师兄 苏璎璎醒过来时,已身处禅房之内。。。这下好了,所有的事都可以借用晕倒这个理由推脱掉,到是省了不少麻烦。简儿则交由抚养她长大的静玄师太看管起来,不许她来再来骚扰苏璎璎。 一开始苏璎璎对简儿来不来,到也没什么感觉,毕竟两人的交情不深,可是过了半个月念经、打坐、喝汤药的日子,她开始想念简儿了。 这天,寺里来了贵客,慧谨亲自出面招待,没有她盯着,苏璎璎不耐烦看这些佛经,顺手搁下,起身打开门走了出去,看着被秋雨打得花残叶落的朱槿,一声叹息,满腹惆怅,昨夜还繁华似锦,今日却已满目萧条。一路悲秋感伤,不知不觉就走到了紫竹台。 净莲寺的主殿供奉的是观音菩萨,紫竹台就是仿制传说中观音清修道场紫竹林而建。苏璎璎不急着回禅房,在这清幽的竹林边坐下歇脚,看着满是浮云的天,神游四海,以前加班加到快累死时,也曾想找个地方躲着清静几日,可现在是物极必反,清静过头,整日看着青灯古佛,听着暮鼓晨钟,过一天就好象过了一年那么久。来这里那是来定魂保命的,根本就是来受折磨的。 “静尘,原来你在这啊!”简儿不知从何处窜了出来。 苏璎璎拍拍胸口,“简儿,你吓我一跳。” “我去禅房找你,你不在。”简儿在苏璎璎身边坐下,“我掐指一算,算到你会躲在这里,就找来了。” 苏璎璎笑笑,问道:“静玄师兄怎么放你出来了?” “师父的侄孙侄孙女进庵来看她,我就趁机溜出来了。”简儿在苏璎璎面前也不藏私,有什么说什么。 “庵里今天来了很多客人。”苏璎璎摸了摸下巴,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净莲寺两位深居简出的师父都有客到访,静玄是侄孙侄孙女,慧谨师父的客人会是谁?要劳烦她亲自接见。 “过几天还会来更多人。”简儿从荷包里抓出一把瓜子仁递给苏璎璎,补充说明,“我没用牙嗑,是用手剥的。” 苏璎璎笑,接了过去,拈了几粒放进嘴里。 “十一月十七是阿弥陀佛圣诞,庵里要举办法会,到时候可就热闹了。”简儿把一把瓜子仁塞进嘴里,嚼得咯吱作响。 看了半个月的佛经也不是没用的,至少苏璎璎知道这阿弥陀佛不单纯是句佛号,他是佛教中在西方极乐世界的教主,与观世音菩萨、大势至菩萨统称为西方三圣。 简儿叽哩呱啦的说着法会的热闹场面,苏璎璎在心中默念,阿弥陀佛,一界一佛,多界多佛!佛家也蛮多名堂的,这一年到头要过多少佛诞,开多少场法会? 苏璎璎闲得无聊,也不嫌弃简儿年纪太小,跟她天马行空的瞎扯,从简儿口里知道了许多慧谨不会说的密闻。聊了一会,走来个小尼姑,双手合十给苏璎璎行礼道:“师叔,师祖请您清妙堂。” 在净莲寺建寺之初,就立下宗派世系传承碑,现在已传了十数代,如今寺中,以“慧”字辈为最高,接下去是“静”字,再下去是“圆”字。进了佛门,没有性别之分,尼姑不称师姐师妹,而叫做师兄师弟。慧谨收苏璎璎做了俗家弟子,排在静字辈最末。 苏璎璎随小尼姑去清妙堂,简儿就回静玄那边。禅房内光线不甚明亮,佛香浮动,除了慧谨,还有一老一少端坐在蒲团上。老的与慧谨齐名的圣僧觉明禅师,少的是的觉明禅师的弟子邺疏华。 “弟子见过师父。”苏璎璎在外人面前,不会象与慧谨单独相处时那样啧有烦言,乖巧地给足师父面子。 慧谨嘴角微扬,道:“静尘,这位是觉明大师,你与大师见礼。” “弟子静尘见过大师。”苏璎璎行罢礼,抬眼看着觉明禅师。老禅师年近百岁,脸上的皱纹有如刀刻,眉须俱白,双眼微垂,手中握着一串金刚菩提子念珠。 “静观红尘,万事随缘;不悲过去,非贪未来;心系当下,由此安详。”觉明禅师睁开双眼,目光柔和,意态安详,将手中的念珠递给苏璎璎,“相由心生,境由心转,心系诸佛,珠可助道。” 苏璎璎已经明白要回现代是不可能了,至少暂时是不可能,她要接受她现在是“宋箬溪”这个事实,接过念珠,戴在手腕上,双手合十,“谢大师指点迷津,我……弟子会努力的随遇而安。” 觉明禅师含笑道:“疏华与你师弟见礼。” 拈花一笑,纯净无染,让苏璎璎浮躁的心境忽然就淡然了,转身,看到的是邺疏华的肚子,惊讶他的身高,向后退开一步,抬起头才看清他的容貌。 大约二十岁的年纪,乌黑的长发用如意纹檀木发钗挽在头顶,五官精致出众,眼睛深邃黑白分明,只是脸色不太好,有些苍白,嘴唇也没什么血色,宽大的僧袍套在他消瘦的身体上,有点弱不胜衣。 邺疏华见面前娇小的女孩,睁着一双灵动清澈的眼睛看着他,墨瞳里有个小小的人影,唇角微扬,露出温和的笑容,双手合十,“师弟有礼。” “师兄有礼。”苏璎璎垂下眼睑,轻声道。 “阿弥陀佛,你们都坐下吧!”慧谨道。 邺疏华在蒲团盘脚而坐,姿势标准。 这位老禅师如此和善,若是做出挑衅的行为,会不会让他破功呢?苏璎璎眸光微转,轻轻挑眉,大大咧咧地坐下,问道:“大师,师父,我这么坐可以吗?” 觉明和慧谨对苏璎璎放肆无状,不以为忤,微笑点头。邺疏华见状,唇边的笑深了几分,对这个初次见面的小师弟有了初步了解。 ------题外话------ 注:为行文方便,下章开始,苏璎璎的名字改用宋箬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章 谬论 “如是我闻。一时。佛住舍卫国祗树给孤独园。尔时。世尊告诸比丘。有恶法,恶恶法。有真实法,真实真实法。谛听。善思。当为汝说。云何为恶法。谓杀生。乃至邪见。是名恶法。云何为恶恶法。谓自杀生。教人令杀。乃至自起邪见。复以邪见教人令行。是名恶恶法。云何为真实法。谓不杀生。乃至正见。是名真实法。云何为真实真实法。谓自不杀生。教人不杀。乃至自行正见。复以正见教人令行。是名真实真实法。佛说此经已。诸比丘闻佛所说。欢喜奉行。”觉明念诵《杂阿含经》的三十七卷。 宋箬溪低头,嫌恶地撇撇嘴,没一点新鲜的,又说经文。 “阿弥陀佛,普劝戒杀,随力放生,加持念佛,增崇福德,随愿往生,永脱轮回,功德无量。”慧谨道。 邺疏华微微颔首,十种不善业中,杀生罪过最大。 宋箬溪轻嗤一声,不以为然。 “静尘,你不赞成?”觉明含笑问道。 宋箬溪看着慧谨,“师父,我可以说吗?” 慧谨看着这个假装乖巧的弟子,笑道:“可以。” 宋箬溪端正坐姿,清清喉咙,道:“佛说修行之人要戒杀,断荤腥,食素,方成正果。可是佛又说六道轮回,作孽之人堕入地狱、饿鬼、畜生之三恶道。既然是作孽的人才会堕入恶道,那么杀生,就可以让这些作孽的人早日脱离苦海,重新轮回,再世为人,这是在做善事。做善事的人应该有福报才对,可是佛却说杀生要下地狱轮回,投身恶道,受折磨。而那些让他们继续在苦海里煎熬,不肯解救他们的人却功德无量,永脱轮回。所以我觉得,佛是在抑善扬恶。” 邺疏华惊愕又有些担忧地看向宋箬溪,这话是对佛祖大不敬,两位师尊怕是要训诫了,可是两位的态度却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慧谨是早知这个弟子会语出惊人,神情未变,淡然浅笑,“阿弥陀佛,佛法博大精深,静心参悟方能知其中道理。” “如此,老衲就盘桓几日。”觉明如慧谨一样,能看出苏璎璎是换了灵魂的人,只是宿命已知,可未来不明,看了看邺疏华,垂下眼皮,是缘是劫,就看他的造化。 初冬时节,入了夜后,山中的天气变冷,寒气弥漫,暮色中的庵堂透着几分幽凉之意。度劫院内一间禅房内,孤灯一盏,檀香袅袅,觉明盘腿坐在蒲团上,闭着眼睛,默念心经。 邺疏华坐在他对面的蒲团上,却无心念经,看着觉明,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觉明口颂佛号,睁开双眼,“你想说什么,就说。” “师父,静尘师弟说的那些话,是断章取义,为何您和师叔都不指出她的错误,引她重归正途?”佛道和魔道只是一念之隔,邺疏华担心宋箬溪会误入歧途,永受轮回之苦。 “‘须菩提,于意云何?可以身相见如来不?’‘不也,世尊,不可以身相得见如来。何以故?如来所说身相,即非身相。’佛告须菩提:‘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觉明没有回答邺疏华的问题,而是念了一段佛谒。 邺疏华沉吟片刻,试探地问道:“师父,您的意思是她说的话并不是她的本意?” “滴水开悟,艳词悟禅,皆是机缘。” 邺疏华眼中一亮,豁然开朗,双手合十,“弟子明白了,谢师父指点迷津。” 觉明拨动手中的念珠,口颂佛号。 夜更深,寒意更浓,禅房内的油灯陆续熄灭,寂静的山麓,寂静的庵堂,比丘尼们都安然入睡。 天未明,庵堂的钟声敲响,惊醒了沉睡的宋箬溪,在床上赖了一会,才半眯着眼爬起来,慢腾腾地穿衣,泄愤似地猛咬杨柳枝,怀念牙刷,怀念牙膏,怀念洗脸奶,怀念现代一切事物。 早课完毕返回禅房的慧谨看着一下又一下晃着脑袋,还没完全清醒过来的宋箬溪,唇边露出慈祥的微笑,走过去,柔声喊道:“静尘,醒醒。” 宋箬溪掩嘴打个呵欠,睁大眼睛看着慧谨,很认真建议道:“师父,这一天到晚,除了念经,又没有别的事,其实不用起这么早的。” “已经很晚了,该去斋堂用饭。”慧谨年事已高,本不用去斋堂,只是为了让宋箬溪与众尼熟悉,才不辞辛劳的带她前去。 宋箬溪撇撇嘴,起跟在慧谨后面往斋堂走去。在斋堂门口遇上了静玄师太和她的侄孙女以及两个侄孙。静玄师太因腿脚不方便,平时是不上斋堂来用饭的,宋箬溪来寺里半个多月了,这是第一次见到她。 静玄师太俗家姓陈,她的这个侄孙女陈宜薇是个绝色美女,年方十四,肌肤细腻白嫩,柳眉青翠,桃眼潋滟,樱唇粉嫩,挽着小巧的乌蛮髻,斜插着蜻蜓垂珠步摇,穿着粉红绣蔷薇花纹的宽袖棉上衣,绣绿萼梅的月白色百褶裙,袅袅婷婷,娇艳妩媚。 走在陈家薇身后的简儿,比她矮一个头,穿着灰色的僧袍,被明艳如花的美人衬得如同一只灰不溜湫的缩头老鼠。 大侄孙陈陌,十九岁,剑眉斜飞,双目有神,鼻梁高挺,银蓝色长衫衬得他俊秀无双,只是眉宇间隐隐透出冷傲之气,显得有些桀骜不驯。 十七岁的二侄孙陈隐容貌相比陈宜薇和陈陌就要逊色的多,平凡的五官,微胖的体形,穿着草绿色绣暗花的长袍,站在气质出众的兄妹身旁,黯淡无光,毫不起眼。 “师叔,静尘师弟。”静玄双手合十行礼。 听到静玄称呼宋箬溪为静尘师弟,陈氏三兄妹脸上惊讶地瞪大了双眼,在净莲寺里,如今只有慧谨的辈分高于静玄,那么这个静尘应该就是慧谨收的徒弟,只是慧谨早在三十多年前就宣布不再收徒,怎么会突然收个这么小的徒弟?三人目光一致地对准宋箬溪,上下打量,这娇娇小小的丫头有什么特别之处? 宋箬溪被迫接受三人的注目礼,不由苦笑,她不是自愿当慧谨的徒弟的,她是被迫的,她一向是低调的人,从今到古都是,谁能了解她的痛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章 慈悲 “阿弥陀佛!”觉明和邺疏华的出现,成功的解救了宋箬溪。 在静玄向觉明行礼,并称呼邺疏华为师弟后,轮到邺疏华接受三人灼热的注目礼。觉明比慧谨更早宣布不收徒,这个病秧秧的男人除了容貌出众点,还有什么特别之处? 邺疏华早已习惯别人这样的目光,神色坦然,唇角微扬,笑得如沐春风。 陈陌习惯性地眯了眯眼,眸底精光一闪而过。 净莲寺主持静,所以她根本不知道净莲寺占地面积有多宽,也不知道从碑林绕回到永康别院要走多久,更没去想简儿的热情下面隐藏着怎样的别有用心。 “要从碑林回永康别院……”陈陌微眯起双眼,精光闪过,勾起一边唇角,笑得意味不明。 声音低沉,几不可闻,除了邺疏华,其他人都没听到。邺疏华侧目看了他一眼,皱了皱眉,从碑林回永康别院有什么问题? 陈隐和陈宜薇在陈陌面前是没有反对的权利的,虽然陈宜薇一点都不想看什么风景,小脸露出愠色,怨愤地瞪了眼罪魁祸首简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章 救美 “简儿,把你的爪子拿开,我不想变独臂神尼。。。”宋箬溪几次想把胳膊拯救出来,可被以为她想临阵逃脱的简儿用蛮力死死地箍紧,无法挣脱,弄得差点脱臼。 “我这是手,不是爪子。”简儿不满地瞪了宋箬溪一眼,松开了手。 “噗哧。” 宋箬溪和简儿回头一看,四个脸上都带着笑意,不知道是谁笑出了声,两人也不追究。 简儿笑眯眯地道:“往这边,很快就到莲花台了。” 莲花台是块巨石,形似盛开的莲花,而净莲寺的庵名正是源自于这块巨石,看着那一片片象花瓣似的石块,宋箬溪由衷地感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石似莲花心向佛,山间明月指间禅。”邺疏华轻声吟道。 在莲花台转了一圈,几人跟着简儿前去碑林,从莲花台去碑林有两条路,简儿带他们走的是净莲池这条路。已是严冬,池上荷叶枯萎,一条用锁链连接而成的木板桥漂浮在水面上,木板宽半米,长一米,共有十八块,板上雕刻着莲花的图案。据说只有心地纯净之人,才能顺利过桥,否之则会落入水中。 “这是净桥,要一步一步的走过去才行,过了净桥就能到碑林。”简儿指着净桥,“你们谁先过?” 陈陌眸底闪过一抹精光,双手合十,恭敬有礼地道:“有请小师父先行带路。” “阿弥陀佛,庵中规矩,施主先请,小尼随后。”简儿还礼道。 宋箬溪和邺疏华虽没剃度,可他们分别是圣僧和神尼的徒弟,算是半个佛门中人,自然陈氏兄妹先过桥。既是规矩,陈陌也不好违例,微眯了眯眼,笑道:“那么在下就先过桥了。” 陈陌走得很谨慎,木板在水面上只是轻轻地晃动,走到对面,没有任何意外发生,微微皱眉,难道是他太过多疑?转身道:“二弟,你先过。” 陈隐听从兄长的吩咐,从桥上走了过去,虽然鞋子浸进了些池水,但还算安全抵达。 陈宜薇蹙眉,小心翼翼地提着裙子,踏上第一块木板,迈步踏上第二块木板,站不太稳,身子晃了晃,轻吸了口气,站上第三块木板,桥晃得厉害,就在她迈步要踏上第四块木板时,简儿突然在后面大声喊道:“小心,水里有条水蛇!” 女孩子多半都怕蛇虫鼠蚁,陈宜薇被吓得失声尖叫,脚底一滑,身子左晃右摇,稳不住了。眼见她就要掉进池里,桥的两端同时掠出一人来。 陈陌离得稍远,救下陈宜薇的是邺疏华,他伸手一揽,将陈宜薇揽入怀中,左脚在木板轻轻一点,旋身带着陈宜薇回到了原地。 靠在邺疏华怀里的陈宜薇,脸色发白,惊恐未定。 宋箬溪惊叹不已,没想到病弱的邺疏华,轻功居然这么好! 陈陌见妹妹没落水,松了口气,稳稳地落在两人面前,侧目怒瞪了简儿一眼后,才冲着邺疏华拱手道:“多谢师父出手相助。” 邺疏华扶陈宜薇站稳,向后退开几步,与她保持合适的距离,双手合十,笑道:“阿弥陀佛,我佛慈悲,施主不必言谢。” 陈宜薇感激地看了看邺疏华,低头道:“大哥,我不想去碑林,我想回居士楼休息。” “好,我们回居士楼。”陈陌扭头看着宋箬溪,眸色微沉,“劳烦静尘师父找人送我们回永康别院。” “好。”宋箬溪答应着,转身刚走几步,就看到两个小尼姑提着桶子,朝这边走过来,“你们俩送几位施主回永康别院。” “是,小师叔。”两个小尼姑放下桶子。 “阿弥陀佛,小僧要等候师父,就不与施主同行了。”邺疏华道。 “师父请自便。”陈陌道。 陈隐已跌跌撞撞地对面跑了过来,衣摆全湿,对着陈宜薇憨憨地笑道:“水蛇没毒,妹子,你不用怕。” 陈宜薇把脸偏开,不愿理她这个反应有点迟钝的二哥,顺带斜了眼傻站在一旁的简儿,坏丫头,敢故意整她! 陈陌带着弟妹跟着两个小尼姑,沿着净莲池畔的小径回永康别院。 宋箬溪、邺疏华和简儿三人原路返回。 “师兄,你的武功好厉害,一下就飞过去了?”以简儿的身份,是不能称呼邺疏华做师兄,只是没人告诉她应该怎么称呼,她就自行随了宋箬溪对邺疏华的称呼。 邺疏华没有纠正简儿的称呼,谦虚地道:“花拳绣脚,不值一提。” “师兄,你那是轻功对不对?叫什么名字?”简儿没打算这么轻易放过邺疏华。 “穿云纵。”邺疏华温和地笑道。 “师兄,是大师教你的吗?”简儿继续追问道。 “不是。” “那教你功夫的师父是谁?” “师傅名讳,不便提及,还请见谅。” “师兄,你是不是去过很多地方?” “小僧这些年都随师父四处云游。” “师兄,你去过哪些地方?”简儿化身为膏药,“说说看嘛!师兄。” “来这里之前,和师父去了一趟太行关……” 简儿缠着邺疏华不停地问问题,邺疏华好脾气地一一作答。宋箬溪沉默地跟在两人身后。走到岔路口,宋箬溪上前挽住简儿的胳膊,抬头笑道:“师兄,你往这边去念禅室,我和简儿就不过去了。” “我……”简儿在庵堂生活了九年,从没离开过,最远也就是去了几趟山下的荷塘村,对外面的世界充满了好奇,邺疏华的回答虽然简单,却也能让她了解外面的精彩,她还想继续问下去。 “闭嘴!”宋箬溪瞪简儿一眼,抬头看着邺疏华时,又是一张如花笑靥,“师兄,请!” “好。”邺疏华含笑颔首,快步从右侧的路离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章 闺律 见邺疏华已走远,宋箬溪拽着简儿往前,走过莲花廊,转过雕佛屏,左右瞅瞅没人,停下脚步,压低声音问道:“简儿,你为什么要故意吓唬陈宜薇,害她落水?” 简儿愣了一下,笑,“你不让我跟师兄走,就是为了问我这个事啊?” “没错,什么理由?”宋箬溪追问道。 “她有头发!” 宋箬溪愕然。 “她穿好看的绸缎衣服!” 宋箬溪蹙眉。 “她长得比你还漂亮!”简儿咬牙切齿地把她最无法忍受的理由吼了出来。 三个无聊的理由一说,宋箬溪脸色阴沉了下来,对简儿的行径,感到非常的气愤,要知道真正的宋箬溪就是因为落水受惊,风寒入侵,最终不治,香消玉殒的,推己及人,自是不愿陈宜薇落到这种地步,不悦地道:“简儿,就算是胡闹也要有个限度,现在是什么天气,池水冰冷刺骨,她要掉进水里,受寒生病,那可是要命的事,你不觉得你这么做太过份了吗?” “她又没掉下去。”简儿撇嘴道。 “要不是师兄出手相救,她就掉下去了。”宋箬溪见简儿没一点做错事的觉悟,又气又恼,“简儿,每个人都会嫉妒,可是不能因为嫉妒,就做出伤害别人的事。更何况陈宜薇是静玄师兄的侄孙女,她来探望师兄,你却害她落水生病,师兄要怎么向她的家人交待?” 简儿眨了眨眼睛,试探地问道:“我是不是又做错事了?” 宋箬溪表情严肃地点点头。 “那怎么办?”简儿哭丧着脸,她不想再被关进佛堂念经了。 “去向师兄承认错误,向陈宜薇道歉。”宋箬溪帮她出主意。 “啊,这事不能瞒着师父吗?” “这事瞒不住,陈家兄妹肯定会告诉师兄的,到时候,你的下场会更惨。你还是先承认错误,争取宽大处理为好!” 简儿踌躇半天,伸手拽着宋箬溪的衣袖,可怜兮兮地道:“静尘你陪我一起去好不好?” “不好。”宋箬溪把衣袖扯出来,“我陪你去,师兄会觉得你不是真心想认错。” “静尘……” “快去,一会师兄就该去居士楼看他们了。”宋箬溪推了推简儿。 简儿咬咬下唇,拨脚往念禅室跑。 宋箬溪目送简儿离去,转身倒吸了口冷气,“陈陌!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来确认你有没有参与害我妹妹落水这件事?”陈陌低头看着宋箬溪,眸色如幽潭,深不可测。 “我没有。”宋箬溪连忙摇头,这男人浑身散发着危险的气息,她不想招惹他。 陈陌勾起一边唇角,“我听到了,这样很好,少了许多麻烦。” “你,你要做什么?”宋箬溪听出他语气里的不善。 陈陌没有回答宋箬溪的问题,转身就要走。 “陈陌。”宋箬溪在他身后喊道。 陈陌停步回头看着她。 “陈陌,简儿是个小孩子,她只是喜欢胡闹,并没有恶意,不是存心想要伤害你妹妹的,她已经知道错了,你可不可以原谅她,不要伤害她?”宋箬溪尝试着帮简儿求情。 “小孩子?”陈陌轻轻挑眉,看着娇小可人的宋箬溪,“你今年几岁?” “九岁。” “她几岁?”陈陌瞥见雕佛屏边那道颀长的人影,眸光微闪。 宋箬溪咬了咬下唇,小声道:“九岁。” 陈陌嗤笑,脚尖在地上一点,平地跃起,落在了旁边的一棵大树上。 “陈陌,懂不懂事与年龄大小无关,有些人八十岁了还不懂事呢!”宋箬溪急声喊道。 “这世上还有八十岁都不懂事的奇人?” “当然有,老小老小,老了可不就跟小孩子一样幼稚不懂事了。” “这说法挺有趣,我会考虑是否从轻发落那个小尼姑的。”话音一落,陈陌飞掠而去,只余树枝微微颤动。 宋箬溪叹气,她已尽力而为,至于后续如何发展,就不是她可以干涉的了。慢悠悠地往禅房走去,没注意到身后有个人一直尾随着她,直到她进了禅房,才转身离去。 宋箬溪在禅房里发了半个时辰的呆,慧谨回来了,忙问道:“师父,简儿怎么样了?” “她随你师兄去永康别院了。”慧谨在宋箬溪对面的蒲团上盘脚坐下,“她不会有事,你不用这么担心。” 宋箬溪拿过佛经,心不在焉地翻看。 看着根本就不愿诵经的弟子,慧谨轻叹了一声,道:“静尘,你想回宋家也不是不可以,只要你熟读《闺律》,并且照《闺律》所写去做,你就可以回去。” 宛如黑暗中突然出现一丝曙光,宋箬溪惊喜地问道:“师父,《闺律》是什么?” 慧谨从衣袖里拿出一本小册子递给她,宋箬溪接过去,翻开泛黄的书页,字体娟秀,上面写着:“闺律第一:立身。凡为女子,先学立身,立身之法,惟务清贞。清则身洁,贞则身荣。行莫回头,语莫掀唇。坐莫动膝,立莫摇裙。喜莫大笑,怒莫高声。内外各处,男女异群。莫窥外壁,莫出外庭。男非眷属,莫与通名。女非善淑,莫与相亲。立身端正,方可为人。第二:学作。凡为女子,须学女工。纫麻缉苎,粗细不同。车机纺织,切勿匆匆。看蚕煮茧,晓夜相从……” 还没看完,宋箬溪就已经放弃,把小册子合上,递给慧谨,“师父,这个我没办法,你还是帮我剃度,我出家算了。” 慧谨口颂佛号,道:“静尘,你尘缘未了,不可剃度。” “既然我尘缘未了,那你把我弄庵堂来做什么?”宋箬溪不解地问道。 “静尘,为师带你来庵堂,一是要让你的身体与魂魄合二为一,再者你出来多年,回去后,性情有所改变也是再所难免,宋家人也就不会起疑。”慧谨说出部分实情,不再用佛理禅宗来说服她留在庵堂。 宋箬溪眸光微沉,借尸还魂,不是每人都能接受的,说不定她会被当成牛鬼蛇神放在火上烧死,神色黯然,低头看着小册子。 “《闺律》是每个闺阁女子要遵守的戒律,你好好记下来,过些时日,为师会找人教你一些事情。” 宋箬溪抬眸看着慧谨,明白寺中是不能庇佑她太久,终是要回宋家去的,深宅内院,又会是怎样的情形?无法意料,轻叹一声,认命地道:“我知道了!我会好好学的。” 慧谨微微颔首。 ------题外话------ 注:《闺律》借用了《女论语》的一些内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章 偷吃 正午时,小尼姑送来午斋,师徒俩用过后,慧谨回隔壁禅房打坐念经,宋箬溪就认真的阅读《闺律》,希望能早日背熟,学会,然后回家当米虫,可是越看越觉得当古代的大家闺秀是件苦差事,要笑不露齿、举止稳重、衣着得体、行不带风,针黹女工诗词鱼。” “好。”明天吃酸菜鱼汤的事就这样定下来了,简儿看洞里的火快灭,洞内壁已烧红,热气腾腾,忙把芋头丢进去,用锄头把洞砸塌,再砸塌的洞上又盖几锨干土地,“再等会,就可以吃了。” 约等了两炷香的时间,简儿扒开土,还没看到芋头,一股香气扑入鼻子,让人不禁垂涎三尺。宋箬溪也拿起小铁铲帮忙,两人合力把土完全扒开,顾不得还烫手,就一人拿来一个,掰开,瓤儿玉白色,咬一口,绵、软、粘、香、糯、甜,真是太好吃了! 吃完芋头,收拾了一番,两人说笑着回了庵堂。 用过午斋后,宋箬溪和简儿就忙开了。 宋箬溪去紫竹林找到合适的做竿的竹子,又翻箱倒柜的找出她来庵堂时穿的素缎百褶裙,做成了一个简陋的渔网。简儿则蹑手蹑脚地潜入厨房,趁人不注意,把锅碗匙筷子酸菜姜等偷了出来藏好,再佯装无事的回禅房。 如今是万事俱备,只等明日网鱼做菜。 庵堂里的生活严谨自律又一成不变,每天都是在同样的时辰做同样事,就算宋箬溪急着想吃鱼,也不得不先去斋堂吃早斋。用完早斋后,宋箬溪和简儿出了斋堂,先去禅房拿了渔网,再去简儿藏东西的地方把那些锅碗和工具带上,依旧从后门出去。 鱼儿悠闲地在溪水里游来游去,根本不知道有两个坏人正在打它们的主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章 开荤 网鱼这事,宋箬溪是头回做,生疏的很,一网再网,把溪水都搅浑了,鱼半条没有捞着,徒劳无功,还累出一身汗来,喘了口气,道:“简儿,这酸菜鱼只怕吃不上了。。。” 简儿已搭好简易的灶,树枝也捡一堆,芋头也挖好,正在挖洞,准备煨芋头,听到宋箬溪说鱼吃不上了,自是不肯就这样白忙一场,道:“你是大家闺秀,做不惯粗活,还是让我来,我一准把鱼给网上来。” 宋箬溪笑笑,把渔网给她,退位让贤。简儿拿着渔网一阵乱捞,水花四溅。 “你这么折腾,鱼都被你吓跑了,哪里还捞的着。”宋箬溪不看好地摇头道。 “哈哈,谁说捞不着,我这不捞到两条了。”简儿笑的得意,水淋淋的渔网里还真有两条小鱼。 宋箬溪轻笑,忙拿锅子来装,看着一掌长两根指宽的鱼,道:“两条可不够吃,你再多捞几条才行。” “好咧!”简儿拿着渔网又是一阵乱捞,不负宋箬溪的所托,陆续又捞上了十几条鱼,“可以煮了吧?” “要把鱼剖了才能煮,有刀吗?”宋箬溪问道。 “有。”简儿从布袋里摸出一把刀,递给她。 “简儿,你上哪弄来这么多东西?”宋箬溪边手法熟练地剖着鱼,边问道。 简儿边往洞里塞杂草树枝,边道:“这些东西是怎么来的,那些东西就是怎么来的。” “原来简儿是个梁上君子。”宋箬溪笑,把鱼处理好,放进锅子,再把配料和水倒进去,搁在灶上煮。约等了小半个时辰,芋头煨好了,酸菜鱼也煮好了,散发出诱人食欲的香味。 两人一人端着一个碗,喝汤吃鱼啃芋头。宋箬溪惬意地微眯着眼,只要放低点要求,这样也算是神仙般的生活!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突兀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把两个做坏事的人吓了一跳,正在吃鱼的宋箬溪更是被吓得让鱼刺给卡住了,“咳咳咳!” “你们怎么会跑到后山来?”简儿吃惊地看着走过来的邺疏华和陈氏三兄妹。 “你们在吃鱼!”陈隐往锅子里一看,比简儿更吃惊地大声喊道。 “师弟,修行之人戒荤腥,开斋破戒,必打入畜道及饿鬼道,受无量苦。”邺疏华双眉紧急,出言劝诫宋箬溪。 宋箬溪好不容易把鱼刺咳出来,抬手拭去被咳出来的眼泪,强辩道:“师兄,《荤腥经》中佛陀曾告诫婆罗们:‘鱼肉不是荤腥,真正的荤腥是指一切恶行,及一切不善法的杂染。’” 这句话的确记载于《荤腥经》中,熟读经文的邺疏华语噎,一时之间找不到佛经来反驳。 素来无肉不欢的陈隐这两天没沾荤腥,对酸菜鱼垂涎三尺,咽着口水对简儿道:“能不能给我一条鱼吃?” “二哥!”陈宜薇羞恼不已,又不是什么好东西,也值得他这般垂涎三尺? 简儿没受过俗家的教育,不懂什么男女大防,听到陈隐要吃鱼,就从锅里盛了条鱼放进碗,连碗带筷子递给陈隐,“静尘煮的这鱼很好吃。” 陈隐愣了一下,才接过碗筷,喝汤吃鱼。 陈宜薇看了看邺疏华,见他双眉紧锁,神色不虞,急道:“大哥,你管管二哥。” 陈陌勾起唇角,问道:“二弟,鱼可好吃?” “好吃,好吃。”陈隐嘴里叼着鱼,含糊不清地答道。其实酸菜鱼的味道很一般,可是饱时肉也嫌,饥时糠也甜。 “既然是美味,我也尝尝。”陈陌双手一探,宋箬溪还没反应过来,手里的碗和筷子就落入他手中。 陈陌夹起碗里剩下的半条鱼就往嘴里放。 “哎,那个我吃过了。”宋箬溪回过神来,忙喊道。 “无妨。”陈陌轻轻挑眉,“我不介意。” 宋箬溪瞪着他,谁问他介意不介意了?再说,他不介意,不表示她不介意! “把碗还给我。”宋箬溪伸手就要去抢碗。 “佛祖慈悲割肉饲虎,小师父舍半条鱼救饥,善哉善哉。”陈陌身形一闪,躲过宋箬溪的手,嘴中的鱼已然下肚,碗一仰汤也喝干。 陈宜薇露诧异的表情,不明白一向冷傲桀骜的大哥为何要逗弄这个小尼姑? 陈陌把空碗递给宋箬溪,唇角扬起一抹浅笑,“我佛慈悲,还请小师父再舍一条鱼给我充饥。” 宋箬溪冷哼一声,拿着碗筷自去小溪边洗干净,他还真当她是有着菩萨心肠的小尼姑了,还想再吃鱼,做他的青天美梦。 陈陌微眯了眯眼,眸底隐有精光闪过。 等宋箬溪洗完碗回来,陈隐已经吃完第二条鱼,简儿在给他盛第三条鱼。陈陌靠在杏树上,仰头看着天,不知道在想什么。陈宜薇含情脉脉地看着邺疏华,一副春心萌动的小女儿姿态,可惜邺疏华没有到注意她,他双目紧盯着煮鱼的锅子,一副苦大仇深的别扭表情。 宋箬溪唇边露出调皮的浅笑,眸光微转,盛了碗汤,走到邺疏华面前,抬头笑问道:“师兄,你要不要尝尝这鱼汤?” “阿弥陀佛,师弟请自用。”邺疏华双手合十,向后退开,如避蛇蝎。 宋箬溪眼中闪过一抹狡黠的精光,饶有其事地叹了口气,道:“师兄,你太没有牺牲精神和慈悲心了。” “师弟,此言何解?”邺疏华不明白他不喝鱼汤,跟牺牲精神和慈悲心有什么关系? 除了陈隐这个吃货,还在埋头啃那少得可怜的鱼肉,另外三人的目光都落在宋箬溪身上,想听听她会说出怎样的解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章 谎言 “我佛慈悲,为解救因业力所为,堕入地狱道,求出无期,受极大苦的众生,甘愿下地狱教化。可是师兄因惧怕下地狱,视本不是荤腥的鱼肉为洪水猛兽,避之不及。”宋箬溪抬头看着宋疏华,表情严肃,“师兄,如果你连地狱都不敢去,还谈什么普渡众生呢?” 邺疏华受觉明所言影响,用佛经禅理来理解宋箬溪所说的话,没有觉察出这番话似是而非,沉吟片刻,脸色微变,难怪师父说他虽有佛缘,却无慧根,连以善恶之心去做善是伪善,没有善恶之心去做善事,才是大善的道理都不懂,枉自念经行善多年,惭愧惭愧,双手合十,口颂佛号,道:“世间万物,自有缘法,守住菩提心,不堕红尘中;是小僧太过拘泥,多谢师弟点化,这碗鱼汤,小僧愿饮。” 邺疏华边说边伸手拿过宋箬溪的碗,一饮而尽。宋箬溪没想到邺疏华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还喝了鱼汤,目瞪口呆,完了,玩笑开大了,她这算不算诱骗佛门弟子?会不会下十八层地狱? “小师父,你是怎么了?表情这么奇怪。”陈陌本还不确定宋箬溪是在胡诌,可看到她的表情,就知道她作茧自缚,故意出言拆穿她,想看她如何应对。 “我表情哪里奇怪了,我只是觉得师兄好厉害,汤这么烫,也能一口气喝完。”不能说实话,宋箬溪只好嘴硬狡辩。骗修行之人喝鱼汤,她要下十八层地狱了。 “汤已经不烫,味道很好,师弟的厨艺不错。”邺疏华温和地笑道。 宋箬溪干笑两声,接过邺疏华递过来的碗,转身回到锅边,陈隐已毫不客气的把剩下的鱼、汤、酸菜全扫进肚子里去了,看到她过来,仰脸露出不好意思的憨笑,“太好吃了,我不知不觉就全吃完了。” “啊,都吃完了?”简儿撅起嘴,“我还没吃够呢。” “你吃那么多已经够了,小心吃成胖子。”宋箬溪看灶中火早已熄灭,用布包着把锅子的两耳端下来,把渔网里的水绞在灶里,免得里面还残留着火星,引起山火,“好了,快收拾,我们该回去了。” 简儿把碗匙筷子放进锅子,往陈隐手中一塞,“去把锅碗洗干净。” “哦!”陈隐性格随和,也没有大家公子的娇纵脾气,乐呵呵地端起锅碗往小溪边走去。 陈宜薇见陈隐乖乖听话,服低做小,不悦地皱眉,陈家的脸都要被他丢光了,刚要出言阻止,却见邺疏华走到宋箬溪身边,问道:“有什么需要小僧帮忙的?” “不用了,不用了。”简儿笑,把锄头铲子放进布袋里,“都已经收拾好了。” 宋箬溪用树枝把地上的鱼刺和芋头皮扫到树下堆着,扫得尘土飞扬。陈宜薇脸上露出一丝鄙夷厌恶地表情,拧着眉心,向后退开几步,用丝帕掩着嘴。 等陈隐洗干净锅碗,一行人就往回走。 “静尘,除了酸菜鱼,你还会做什么菜?”简儿刚吃完这顿,就惦记上明天那餐了。 宋箬溪斜睨简儿,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食材,我就是会做满汉全席也没用。” “满汉全席是怎么做的?”问这句话的是另一个吃货陈隐。 看过张国荣演的那部电影后,宋箬溪特意去百度过有关于满汉全席的资料,到还记得些许,道:“满汉全席一共有一百九十六道各式各样菜肴,要很多厨师一起做才行,我一个人可做不出来。” 陈宜薇不屑地轻嗤一声,小小年纪,满嘴胡言。 陈陌微眯着眼盯着宋箬溪,眸色沉郁。 “一百九十六道菜!”简儿咽口水,“那一定很好吃。” “当然好吃了,有咸有甜,有荤有素,有山珍有海味,足足要吃三天。”宋箬溪看简儿那馋嘴样,有意逗她。 “我要吃!”简儿伸手拽住宋箬溪的衣袖,“静尘,你这么聪明,想个法子做几道菜给我吃,好不好?” “你说的好简单,我又不是神仙,可没办法凭空变出来。”宋箬溪看着撒娇的简儿,“还是就地取材,明天弄点豆腐,我煮豆腐鱼汤给你吃。” “有的吃就行,我不挑嘴。”简儿一副她很好说话的态度。 宋箬溪好笑地摇了摇头。 “我也不挑嘴。”陈隐插嘴道。 陈宜薇厌恶地把头偏开,不想再看陈隐没出息的样,什么好东西没吃过,居然馋上豆腐鱼汤了。 “那你要负责洗锅碗。”简儿趁机抓劳力。 “没问题。”陈隐笑呵呵点头。 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第二天是十一月十五,离佛诞只有两日。这净莲寺虽然是闽国四大护国禅院之一,信徒众多,香火旺盛,可是并不象另外三间寺庙有着数千僧众,算上宋箬溪和简儿也不过才七百六十九人而已。 虔诚的信众陆续从四面八方赶到净莲寺,人多事多,静叶率领众尼迎接她们,安排她们的住所。为免宋箬溪和简儿人来疯,慧谨和静玄约束两人,让她们呆在房里抄写经文,不准出门。两个惹事的被关了起来,另外几个也就听从安排老实地呆在禅房内。 “静尘,你这字可得好好练练才行。”慧谨看着纸上一团又一团的墨渍,皱眉摇头,“应知人如其字,字如其人。人与字,字与人,二而一,一而二,如鱼水相融,见字如见人。” 字如其人的道理,宋箬溪当然懂,把写坏的纸揉成一团,丢在旁边,抬头看着慧谨,笑道:“师父放心,字我会好好练的。” 这天后,宋箬溪每天都要用上一个时辰抄写经文练字。数年后,她的字,虽不能与书法大家媲美,倒也清丽秀润,符合她大家闺秀的身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章 法会 转眼两天过去,佛诞法会如期举行。、、 寅时三刻,天色未明,山风凌厉,慧谨亲自去供奉佛骨舍利的藏经楼,将佛骨舍利请至正殿供奉。静叶则请来鎏金阿弥陀佛小铜像,供奉在雕着莲花纹的铜盆内。 卯时初,慧谨带众尼进殿沐佛,静玄紧随其后,宋箬溪这个俗家弟子,排在静字辈的最后,长发盘起,戴着一顶灰色的尼姑帽,睡眼惺忪。 巳时初,阵阵梵乐响彻云霄,信众在四位圆字辈大弟子的带领下进殿,由静叶师太主持,依次匀水沐佛,瞻仰佛骨舍利。信众有近千人,仪式进行了一个多时辰。 正午时分,信众入斋堂用素斋。 申时初,用过素斋的信众在大殿外的空地上盘脚而坐。陈氏兄妹也在其中,陈宜薇戴着面纱,遮掩起绝色的容貌,穿着海青,坐在众多女信众中间。 当觉明禅师和慧谨师太联袂而至,信众欣喜若狂,纷纷双膝跪下,以头叩地,向两人行顶礼,态度恭敬至诚。 “阿弥陀佛,施主有礼,请坐!”觉明合十还礼,笑得慈眉善目。 邺疏华跟在觉明身后,不僧不俗的打扮,出众的容貌,儒雅的气度,不可避免的引起信众的注意,上千双灼热目光如探照灯似地盯着他,揣测着他的身份。 宋箬溪见状,暗自心惊,赶紧地低眉敛眉装老实,停了停脚步,与慧谨保持些许距离。慧谨与信众见礼后,领着两人到右侧众尼处坐下。 觉明禅师双目低垂,盘脚坐在蒲团上,讲经大会正式开始,“南无本师释迦牟尼佛,南无本师释迦牟尼佛,南无本师释迦牟尼佛,无上甚深微妙法,百千万劫难遭遇,我今见闻得受持,愿解如来真实意。为度化一切众生,请诸位发无上殊胜的菩提心……” 讲经对宋箬溪来说科如同催眠曲,尤其是今天早上五点没到就起床了,困的连眼睛都睁不开,坐在蒲团上头一点一点,象小鸡在啄米。撑了一会,抵不住一波又一波袭来的困意,身子倾斜,向右靠在了邺疏华的身上。 邺疏华正用心听觉明讲经,被她的举动弄得一惊,侧脸看去,小师弟双眼紧阖,已然睡去,轻轻一笑,低声唤道:“师弟,醒醒。师弟,醒醒。” 喊了两声,见宋箬溪没有反应,邺疏华就没再喊,双手放在膝上,一动不动地任她靠着。只是他可以不在意,但一直留意他的陈宜薇,却很在意,妒火中烧,双眉深锁,眸光阴沉,冷冷地盯着宋箬溪,恨不得用眼神化成眼箭,射死宋箬溪。 “一念觉、一念善,天堂现、极乐生;一念迷、一念恶,鬼畜生、地狱中。恚心一起,烈火焚身,地狱现世;幡然醒悟,悔意顿生,清凉盖顶,天堂在前。”觉明讲的无非就是娑婆本苦,世事无常,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只能去西方净土,方能永脱轮回。 宋箬溪被寒风吹得冷醒,迷迷糊糊地听到了这么几句,轻嗤一声,喃喃自语道:“说的这么复杂做什么,其实渴了,水就是天堂;饿了,饭就是天堂;失败了,成功就是天堂;相爱了,有他的地方就是天堂……” 邺疏华眸光流转,若有所思,似有所悟。 申时六刻,讲经大会结束,信众向觉明行礼后,在小尼姑的带领下很有次序地返回居士楼。在圣僧神尼面前,没有人想失礼,陈宜薇也不例外,虽然她很想过去把宋箬溪从邺疏华身边推开,可是众目睽睽之下,受到良好闺阁教育的她什么都不能做,只能幽怨地垂下眼睑,起身随众离去。 静叶起身吩咐圆字辈的尼姑去收拾地上上千的蒲团,她与众静字辈的站在原处。宋箬溪还在睡,邺疏华不敢乱动,坐姿端正,表情坦然。 “静尘,还不醒来!”慧谨屈指在宋箬溪额头上用力一叩。 “哎哟!”宋箬溪吃痛,猛地睁开双眼,只注意到慧谨还没收回去的手,却没注意到她靠在邺疏华肩上,坐直身体,抱怨道:“师父,好痛。” 慧谨见宋箬溪白皙光滑的额头出现了红印,唇角微微上弯,也只有这小丫头才会在圣僧的讲经大会上酣睡如牛。 这时,有个面黄肌瘦的男子突然冲到觉明面前叩头,众人皆愕,忙走过去看发生了什么事。 “……去年小的的长女也夭折了,小的经历了这么多惨事,已知这世间百般苦,早就想皈依我佛,只是赡养父母,照顾妻儿弟妹,终不能如愿。今日听大师讲经,幡然醒悟,愿皈依我佛,普度众生,恳请大师收小的为徒。”那男子道。 觉明口颂佛号,道:“你且起来,听老衲说个故事。” 那男子爬起来,在觉明对面坐下。 “慧谨师弟请坐,你们也都坐下。”觉明道。 众人依言坐下。 “兄弟二人立志远游修行,无奈家中父母年迈,弟妹年幼,还有病妻弱子,故未能成行。某日,一高僧路过,兄弟二人要拜其为师,并将家中难处诉说一遍。高僧双手合十,微闭双目,喃喃自语:‘舍得,舍得,没有舍哪来得?你二人悟性皆不够,十年后贫僧再来。’高僧飘然而去。兄长顿悟,手持经书决绝而去。弟弟望望父母,看看病嫂幼妹,终不能舍弃。十年后,兄长归来,口诵佛经,念念有词。再看弟弟,弯腰弓背,面容苍老。高僧如期而至,问二人收获。兄长曰:‘十年内游遍高山大川,走遍寺庙道观,背诵真经千卷,感悟万万千千。’弟弟曰:‘十年内送走老父老母,病嫂身体康复,弟妹成家立业。但因劳累无暇诵读经书,恐与大师无缘。’”觉明一笑,“施主觉得,高僧会收谁为徒?” “当然是收兄长为徒。”那男子答道。 觉明笑而不语,目光扫过众人。 “高僧收弟弟为徒。”在现代,宋箬溪听过这个故事,印象深刻。 “高僧怎么可能会收弟弟为徒?”那男子不信,忿然问道。 宋箬溪道:“佛在心中,不在名山大川;心中有善,胜读真经千卷;父母尚且不爱,谈何普渡众生?那个哥哥舍本逐末,终至与佛无缘。” 觉明朗声长笑,起身大步离去,宽大的衣袍随风扬起。 邺疏华眸底浮现一丝迷茫之色,听到觉明的笑声才醒觉过来,起身向慧谨等人合十行礼,紧随而去。 那男子脸色更加的难看,双目无神,知道拜师失败,不能出家为僧,爬起来,步伐蹒跚地离开。 ------题外话------ 注:佛教的法会,纤雪暂时无缘参加,查了些资料,可都不齐全,写的这些都是听参加过法会的居士说的。资料太有限,也不知道有没有写错了,若有知道具体仪式的朋友,请告知我,我好修改,谢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一章 离别 “心中有善,才是真修行。心中有佛,便处处是佛。”慧谨目光扫过众位弟子,“你们可知这极乐世界在何处?” “阿弥陀佛,极乐世界在西方。”静玄静叶等人虽觉这问题太过简单,但还是异口同声地答道。 “静尘,你觉得在何处?”慧谨问道。 宋箬溪眨眨眼睛,道:“在西方!” “世间万物皆是化相。”慧谨微微浅笑,目眺远处,阴沉的天空笼罩着寒冷的云雾。 静玄静叶等人低头沉思。 “既然万物都是化相,那西方……啊啾!啊啾!啊啾!”在寒冷的冬季露天下睡觉的后果,立刻体现出来了,宋箬溪一连打了三个喷嚏,揉揉鼻子,好象受凉感冒了。 “佛法博大精深,悟解要看机缘。”慧谨看了眼宋箬溪,转身离去。 “啊啾……”宋箬溪提起僧袍,去追赶慧谨,“师父等等我。” “师弟年幼,性情浮躁,还须多修行。”静玄看着跑远的身影,双眉紧锁,这丫头纵有佛缘,也难成大器。 静叶微微浅笑,道:“师弟聪慧,假以时日,必能修成正果。” 其他静字辈的师兄们也很看好这位小师弟,颔首表示赞同。 听过圣僧的讲经,众人多有感悟,唯宋箬溪是感染风寒,发热、头痛、流涕、咳嗽,难受地躺在床上直哼哼,“师父,我头好痛,有没有一种佛法可以祛病啊?” 慧谨笑笑,把药碗放在床头,伸手扶她起来,“药可祛病。” 宋箬溪看那碗比平时喝粥的碗大了一倍,皱眉道:“师父,这药也太多了吧!” “服药到量,方能袪病。量少,寒气不除,病难以痊愈;量多……” “师父,我病着呢,您老就别急着教育我了。”宋箬溪接过碗,一口气把药灌下去,苦得打了个哆嗦,赶紧躲回被子里。 慧谨帮她把被子掖好,去隔壁的禅房内打坐念经。 佛诞法会已结束,信众陆续离去,陈氏兄妹也去向静玄辞行,“姑祖母,侄孙想明天带弟妹回家。” “你们离家日久,是该回去了。”静玄眼皮低垂,缓缓地拨弄着手中的檀木念珠,满是皱纹的脸上表情淡淡的,看不出情绪。 “姑祖母,侄孙在这打扰多日,想向慧谨师父和静叶师父辞行,表达谢意。”陈陌恭敬地道。 “阿弥陀佛,去向静叶师看不起辞行就可,师叔要照顾生病的静尘师弟,你们就别去打扰了。” 陈陌微眯起双眼,原来那个言行古怪的小丫头生病了,难怪不见她和简儿去后山煮鱼汤。 第二天,陈氏兄妹就离开净莲寺,踏上归程。出了山门,陈隐和陈宜薇兄妹就坐上了前面的马车,陈陌坐上后一辆马车,车轮滚动,向前行驶,车后扬起一层尘土。 马车拐弯时,陈陌撩起窗帘一角,看着被抛在车后的庵堂,幽深的墨瞳带着一丝狠厉的精光,凝视片刻,放下帘子,拿起搁在木桌上的一张纸。 纸中简单简单地写着几句话:“邺疏华,年二十,父:登瀛城城主邺繁,母:昭平县主。三岁病重,路遇圣僧,求取灵丹,药到病除。四年前,留书离家,去向不明。” 陈陌手下用劲,纸化成碎片,邺繁怎么可能会让嫡子去向不明,在邺疏华身边不知道暗藏了多少影卫;冷冷一笑,微眯起双眼,净莲寺他们师徒不会久留,只要耐心等他们离去即可。 宋箬溪在房中困了四日,药喝了十二大碗,苦不堪言,这感冒症状总算减轻,可以出来见人了,就跟着慧谨去送觉明师徒。 “师弟的病可好些了?”邺疏华看着裹得象包子似的宋箬溪,眼中满是笑意。 “好些了,谢谢师兄关心。”宋箬溪微微低下头,小脸染上两团红晕,她从小尼姑口中知道那天的事,面对邺疏华,不免感到有几分害臊。 “打坐念禅,可袪病延年。”觉明笑道。 “大师谆谆教诲,弟子时刻铭记,日后定会专心打坐念禅。”宋箬溪乖巧地答道。 静玄虽然腿脚不便,但也带简儿来送行。 “师兄,师兄!”简儿远远地看到邺疏华,就边喊边扑了过来,一脸眷恋地看着他,“师兄,你什么时候会再来?” 这些天简儿有空就去度劫院缠着邺疏华,要他讲外面云游的事。见简儿扑过来,邺疏华下意识地向旁边避让了一下,却不想又与宋箬溪并肩而立了。 “阿弥陀佛,万事随缘而来,随缘而去,不要苛求,无须挽留,缘来不喜,缘去不悲。”慧谨这番话不止是说给简儿听,也是说给宋箬溪听的。身处佛门,心中不能有世俗间的绮念,要严守清规戒律。 只是话似乎说得太过宛转,两个丫头都没听出来,宋箬溪一副事不关己的平静表情,简儿还眼巴巴瞅着邺疏华,等着他的回答。 静玄看了看简儿,垂下眼睑,轻声念佛。简儿虽然没听明白慧谨的话,可她看得懂静玄的意思,不想一会回禅房被罚跪佛堂,心不甘情不愿地撅了撅嘴,退到静玄身旁。 “有缘既往无缘去,一任清风送白云。”觉明念罢转身大步向山门处走去。 走出山门,觉明转身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慧谨师弟,就此别过,不必再相送。” “阿弥陀佛!”慧谨依言停下了脚步,站在山门的石阶上,目送觉明师徒芒鞋僧衣,飘然离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二章 夜探 第二天是冬至,冬至大过年,但佛门不过世俗的节日,寺中内安静如昔。清晨,北风起,天空阴沉如墨,午后,天色愈发的阴沉,下起细碎的雪粒子,傍晚,鹅毛般的雪,扬扬洒洒地飘落,不多时,地上一片银白。 众尼姑如平日一般念完晚课,顶风冒雪地回禅房休息。三更过后,雪未停,夜更深,寒意备增,从墙外跃进来三道黑影,直奔净莲寺供奉佛骨舍利子的藏经阁。 “轰”一声巨响,地动山摇,把熟睡的宋箬溪从梦中吓醒,翻身坐起,睡眼惺忪地看向门口,表情有几分茫然。 “静尘,有外人进了庵堂,为师去去就来,你不要出去。”慧谨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哦,知道了。”宋箬溪缩回被子里,外面好冷,还是被子里暖和,她才没那么想不通去凑这个危险的热闹。只是心中还是有所牵挂,无法安然入睡,在床上翻来覆去,难道这净莲寺也跟少林寺一样,藏经阁里藏着绝顶的武功秘籍?少林寺武功最高的是扫地僧,净莲寺武功最高该不会是扫地尼吧?明天去藏经阁转转去,说不定能遇上高人,别的武功就不学了,学学轻功,可以逃命足矣。 黑夜里没有钟表,不知时间过了多久,胡思乱想的宋箬溪迷迷糊糊又要睡着了,忽然门外传来慧谨的声音,“静尘。” 听到声音,宋箬溪猛然清醒,边起身穿衣,边问道:“师父,您回来了!是什么人闯进来了?抓到人了吗?” “已无事了,你安心睡吧!”慧谨道。 宋箬溪顾不得穿好衣,趿着鞋就冲到门边,拉开门,一股寒风灌了进来,冷得打了个哆嗦,缩着脖子道:“好冷,师父,快进来。” “你若再受寒生病,为师就往药里多添一味黄莲。”慧谨跟着宋箬溪进了门,掩上门,点亮油灯。 这个威胁对怕喝苦药的宋箬溪很有效,吐了吐舌头,赶紧爬上床,搂着被子,冲着慧谨撒娇,“师父,人家只是着急想知道发生什么事嘛!” 慧谨看了她一眼,在床边坐下,简单地道:“三人夜入藏经阁,不慎触动惊天鼓,被鼓声震晕过去,为师送他们每人一本《摩诃般若波罗蜜多心经》,他们在菩萨面前说会诵经悔过,如是就打开庵门,让他们自行离去了。” “让他们自行离去?”宋箬溪对这样的处理,感到不可思议,“他们夜探藏经阁,根本是居心叵测想偷庵堂里的宝贝,应该关起来审问,怎么能放他们走?” “此处乃是众尼清修之地,并无宝贝,不过是以讹传讹,惹出来的事端。待他们查明寺中并无他们所要的东西,就不会再来打扰。”慧谨微微浅笑,双手合十,口颂佛号,“我佛慈悲,普度众生,愿他们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宋箬溪撇撇嘴,放下屠刀,立地成鬼的可能性比较大,但这话,她不会跟慧谨说,免得又听一堆佛理禅经,打了个呵欠,“师父我困了。” “困了就睡吧。”慧谨慈爱地看着她,了然一笑,起身熄灭油灯,出门回房。 庵堂恢复夜的宁静,而那三个自行离去的黑衣人,施展轻功,在林中快速前行,很快就到达山下的客栈,站在屋顶上,发出一声奇怪的叫声。 客栈内一间客房内回应了一声,三人闪进那间漆黑的房间。 “可找到了?”清冷的男声在黑暗中响起。 “公子,属下还没进藏经阁,就被巨响震晕过去了,根本就没有机会找。”怯怯的声音透着畏惧,任务没开始就失败,他们会受到怎样的重罚? 惊天鼓的声音在夜里传的很远,就算住在山下,距离这么远,也能隐约地听到,黑暗中的男子沉默了片刻,问道:“既然你们被震晕了,那是如何逃回来的?” “属下不是逃回来的,是那个老尼姑放属下出来的,还给属下每人一本佛经,说是要属下诵经悔过。” “放你们回来?”男子轻嗤一声,“只怕你们已经让人跟踪了,还不自知。” “属下确定没有被跟踪,才过来见公子的。”黑衣人急切地解释道。 “嗖”的一声轻响,屋内的油灯被点亮,坐在椅子上的男子不别人,正是早就应该离开此地的陈陌,“把佛经拿来。” 站在屋内的三个黑衣人赶紧将拿出放在怀里的那本小册,双手呈到他面前。陈陌翻开经册,是用楷书抄出来的经文,一笔一划,字体娟秀圆润,经册最后一页不是经文,写一句话:“秋首田中禾颖重,春余阡内菜花馨。” 陈陌微眯起双眼,面沉如水,这个慧谨果然厉害,居然知道是他派的人,那些铩羽而归的人说寺中防范甚严,今日一试,果然不虚,已打草惊蛇,只能等蛇不防备,再出手为好,主意拿定,微微动了动手指,示意黑衣人离开。 黑衣人没想到陈陌如此简单的放过了他们,暗松了口气,躬身退了出去,飞身跃上屋顶,转眼消失在夜幕中。房里的灯熄灭,一切归于平静。 翌日,风雪虽停,寒意不减,宋箬溪不顾天冷路滑,跑去藏经阁找高手。藏经阁共三层,佛骨舍利子供奉在第三层,第一二层放的是各类经书以及历代主持的手札。 打扫藏经阁的不是满脸皱纹的老尼姑,是六个青春年少的小尼姑,见宋箬溪进来,停下手中的活,合十行礼,“师叔。” “你们继续打扫,不用管我,我没事来逛逛。”宋箬溪笑眯眯地道。 六个小尼姑讶然地互相看了看,没敢质疑宋箬溪的说法,继续打扫。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三章 机关 宋箬溪在一旁,左瞧右看,仔细观察了半天,觉得这六人怎么看都不象身怀绝顶武功的隐形高手,眸光微转,问道:“昨天晚上有人闯进来,有没有弄乱这里的经书?” “师叔放心,不会弄乱经书的,藏经阁有菩萨的法力护佑,他们根本连门都进不来,就被惊天鼓震晕过去了。”一个小尼姑轻笑道。 宋箬溪听小尼姑这么说,总算想起昨夜慧谨也是这么说的,这是不是表明净莲寺没有什么武林高手,有的只是精妙的机关?可机关是死的,人是活的,要是有人破了机关,闯进藏经阁怎么办?总不能真得靠泥塑菩萨的所谓法力吧。 “师叔,弟子要去二楼打扫,您要上去吗?”小尼姑走过来,有礼地问道。 “好啊!”宋箬溪笑盈盈地跟着六人上了二楼。 二楼的陈设和一楼一样,高大的檀木书架上摆满经卷经册。宋箬溪在二楼转了一圈,没发现什么特别之处,爬上三楼,一股佛香扑面而来。 三楼的正中摆放着檀木莲花台,台上摆着琉璃七层宝塔,塔中供奉着佛骨舍利,莲花台的四周是十几块一人高的檀木板。房梁上悬挂着数个绣着“卍”字的香包,香味就是从香包散发出来的。 宋箬溪围着莲台转了两圈,没发现什么,就去看那些檀木板,板上雕刻的是梵文,慧谨正在教她梵文,看板子上有认识的字,一时兴起,就一块一块找了起来,找着找着,忽然就全身无力,双腿发软,瘫倒在地,在晕厥过去的那一刹那,脑子冒出“果然有机关”五个大字! 宋箬溪睁开双眼,没有意外,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屋顶,果然已身处禅房内。慧谨背对着她,坐在床头,轻声地念着佛经。香炉内轻烟袅袅,佛香淡淡,阳光从窗子里照射进来,给人一种宁静温暖的感觉。 “师父。”宋箬溪半眯着眼,轻声喊道。 “醒了。”慧谨转身,微微笑,“起来吃药吧!” 宋箬溪乖乖起来,边喝药边偷偷地观察慧谨,把药喝完了,走到她面前,“师父,您不是说藏经阁没宝贝,那为什么还要在藏经阁里设机关呢?” 慧谨抬眼看着她,口颂佛号,正颜道:“我佛大开方便之门,普度众生,皈依之人随时可入。只是从山门进来是正道,翻墙进来是邪路。在寺中设下机关,不是要伤人,而是希望他们能迷途知返,回头是岸。” “师父,您是说除了藏经阁,其他地方也有机关,那这间房里有没有机关呢?”宋箬溪环顾四周,好奇地问道。 “佛法无处不在,此处亦有机关。”慧谨伸手转动窗棂上一朵木雕莲花,在放衣架的墙角出现一个洞,“你以后不要到处乱闯,会误触机关的,天寒地冻的,在地上躺风邪入侵,会生病的。” “知道了。”宋箬溪跑到洞口,探头往里看,下面是一级一级的阶梯,“师父,这地道通向哪里?” “向左通向清音阁,向右通向院后的松林。”慧谨转动机关,地砖遮盖住洞口,恢复原状,不露丝毫痕迹。 清音阁离此大约三百多米,松林近在咫尺,要是被人围在禅房里出不去,从地道逃到这两个地方,一定很快就会被抓住,这条地道根本就是个摆设,一点用处都没有。 宋箬溪嫌弃地撇撇嘴,走回慧谨身边,“师父,除了地道,这房间里还有什么机关?” 慧谨拨弄着手中的念珠,“我佛慈悲,世人无故兴祸端,不必与之起争执,忍让之、避开之,自会风平浪静。” 宋箬溪轻嗤一声,刚要再说点什么,响起了敲门声,接着就听到静叶道:“师父,弟子来了。” “进来。”慧谨道。 静叶推门进来,双手合十向慧谨和宋箬溪行礼,“师父,师弟。” “师兄。”宋箬溪还礼。 “静尘随你师兄去吧。”慧谨道。 “哦。”宋箬溪答应着,跟在静叶身后出了门。 走过廊桥,穿过椿树林,从清音阁右侧走过,穿过珙桐亭,绕到凝思岩后面,沿着墙边向前走,踩得积雪咯叽作响,宋箬溪越走越狐疑,“师兄,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去一个地方。”静叶头也不回地答道。 宋箬溪忍不住翻白眼,这叫什么话,当然是去一个地方,难不成大冷的天,没事在外面转一圈又回禅房,“师兄,是什么地方?” “到了,你就知道了。” 用得着这么神秘吗?宋箬溪呶呶嘴,算了,看样子是问不出来,那就不问了,总不会把她拐去卖掉。 两人一前一后又走了一段路,来到一个扣着大铜锁的大门外。宋箬溪惊恐地瞪大双眼,敢情不是要把她拐去卖掉,而是要把她关起来,冲上前一把抱住静叶的腰,“师兄,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会乱跑了,我会乖乖呆在禅房念经打坐,不要把我关起来。师兄,你帮我向师父求情好不好?师兄,我知道错了啦!师兄,我不要进去。师兄!” 静叶愣了一下,低头看着宋箬溪,胖胖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师弟,师父不是要把你关起来,是要让你去见一个人,让她教你闺阁礼仪。” “真的?”宋箬溪怀疑地皱眉,看着紧闭的木门,这里面会有人住吗? “出家人不打妄语。” “师兄,你要骗我的话,我就一头撞死。”宋箬溪不放心,出言威胁。 静叶敛去笑意,正颜道:“师弟,修行之人万不可自寻短见,那会堕入鬼道,永世不得超生。” 宋箬溪眯起眼,“所以师兄你不要骗我,要不然,就是你害我不得不自杀,堕入鬼道的。” “师弟,出家人不打妄语,师兄是不会骗你的。”静叶从衣袖里拿出铜钥匙。 宋箬溪还不怎么相信静叶的话,紧箍着她的腰不松手。看着象狗皮膏药似的宋箬溪,静叶哭笑不得,只好拖着她去开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四章 学习 推开门,宋箬溪看到一株柏树横卧在院中,枝叶茂盛,在粗大的树干和翠绿的枝叶上落满积雪,透过枝叶,可以看到灰色的房檐。 “师弟,我们往这边走。”静叶向树冠的地方走了几步,从树下的空隙钻了过去。 被柏树隔断的院落狭小,三间房舍,一明两暗,房里有木鱼声传来,在院子的右边是一口井,左边是葡萄架,叶子已凋落,只有褐色的枝条盘在竹子搭成的架子上。 “阿弥陀佛!”静叶口颂佛号。 木鱼声停顿了片刻,门从里面打开,房里走出一个身穿布衣,用荆钗挽着头发的中年妇人,双手合十,“主持,您来了!” 静叶微微颔首,向屋内走去,宋箬溪步步紧随。 素净的禅房,正中的佛龛上摆放着一尊白玉观音像,檀香一缕,袅袅自香炉中冒出,在观音像下面的蒲团上跪着一个身穿黑衣,满头白发的女子。她在诵经,一下一下地敲着木鱼。 经文念完,女子放下手中的木槌,站起来转过身。宋箬溪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眸中露出惊艳的神色,童颜鹤发,让人诧异,由此可以推想到,此女必有一段惊心动魄的往事。 来到这个时空,宋箬溪见到的最美的人是陈宜薇,可这女子比陈宜薇更美。凭心而论,五官相貌,两人不相上下,但加上周身的气度,陈宜薇就弱上三分。 在宋箬溪打量女子的同时,女子也在打量宋箬溪,年岁虽幼,身形娇小,还穿着灰色的宽大僧袍,可容颜秀丽,一双墨瞳更象泉水般的清澈,长大后,定是个绝色的美人儿。 “师弟,这位是安隅居士。” 宋箬溪微微垂下眼睑,“安隅居士你好。” “静尘师父你好。”安隅双手合十还礼。 “贫尼就不在此打扰了。”静叶低头看着宋箬溪,“师弟,申时未,师兄会来接你。” “好。”宋箬溪点点头。 静叶向安隅颔首为礼,转身离去。 “我们到后面去!”安隅转身绕过佛龛,走进内室。 宋箬溪跟了进去,内室很宽阔,高高低低的花梨木架子上摆放着各种乐器书籍茶具棋盘算盘,在靠月洞窗的昼床上摆着小绣架,架上还有绣了一半的绣品。 “金、石、丝、竹、匏、土、革、木,统称八音,这些我都略有涉猎,而我最擅长的是磬、琴和埙。”安隅看着宋箬溪,“你选几样,我教你。” 宋箬溪看着那堆乐器,轻吸了口气,选几样?她能学会一样就不错了。 学什么好呢? 宋箬溪眸光流转,想了想,琴棋书画,琴是四大才能之首,那就学琴好了。 “我学……”宋箬溪瞄到了一枝洁白细腻、莹润无瑕的玉笛,立刻改了主意,“安隅居士,我要学吹笛子。” 安隅微微颔首,走到书架前,从里面抽出一本书,“这是《笛谱》,你拿去看看。” 宋箬溪走过去接书。 安隅眉梢微动,“行走之时,裙摆摇动,不可过大。” 宋箬溪微怔,停步低头看微微晃动的裙摆,这样还叫过大?那要怎么走? 安隅放下书,示范地走了一圈。若是不盯着细看,几乎看不出裙摆在晃动。宋箬溪惊讶地微张着嘴,她是怎么办到的? “你走一圈。”安隅站回原处。 宋箬溪低着头,小心翼翼,一步一步慢慢地向前蹭,力求裙摆晃动的小点。 “这样走可不行。”安隅抿唇浅笑,提高裙子,“你要看清楚,我是怎么走的。” 本来提起裙子,会让人感觉有点狼狈,但是安隅却没有,依旧显得非常的优雅从容。她的步子迈得并不小,走得速度也不慢。走了一圈,安隅停下来,放下裙子,轻轻地抚了抚,柔声问道:“你可看清楚了?” 宋箬溪干笑道:“看清楚了。” “那就走走吧!”安隅含笑道。 宋箬溪听话地在房子里转圈圈,安隅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她学走路。 “这样行了吗?”走了一会,自觉已走得不错的宋箬溪停下来问道。 “不行,继续走,直到我说可以,才能停。”安隅本以为教宋箬溪闺阁礼仪不会太麻烦,只要稍稍指点就行了,重点是教她的才艺,可没想到宋箬溪连走路都成问题。 宋箬溪看了看安隅,打起精神继续走,走了半个时辰,双腿走得发软,“安隅居士,我好累,可不可以歇歇再走?” “蚕娘,搬张竹椅进来。”安隅吩咐道。 那个叫蚕娘的中年妇人很快拿进来一张竹椅。 “你坐着歇歇,一会再走。”安隅想看看宋箬溪的坐姿如何。 宋箬溪长吁口气,往竹椅上一坐,椅子发出叽咔叽咔的声音。她到没觉得没什么不妥,安隅轻轻摇头,“入坐下时要轻要稳,不可发出异响。” 路不会走,椅不会坐,再想起《闺律》那些条条框框,宋箬溪顿时觉得生活无望,一片黑暗,全身无力,进而怀疑,她的前世,有可能前几世都是十恶不赦的大坏蛋,所以这辈子才会落到如斯境地,欲哭无泪地哀号:“我还是剃光头发算了,这个我学不会,我不要学了!我不要学了!好累,累死我了!” 安隅没想到宋箬溪会耍无赖,微愕,哑然失笑,这孩子虽然聪慧,可到底还是年幼,学这些自然会生厌,“那我们就先吃午斋,休息一会再练好了。” “我现在吃龙肉都没味道。”宋箬溪沮丧地撇嘴。 “蚕娘的手艺很好。”安隅没有骗宋箬溪,虽然是简简单单几道素菜,但是味道极好,就象电视剧里演得那样,好吃的让宋箬溪差点连舌头都给吞进去。 厨艺同样是女子必修课之一,在出嫁后的第三天,要依照习俗下厨房做菜。就算富贵人家有下人伺候,偶尔下厨为夫君洗手做羹汤,这也是一种情趣。 总结了一下,宋箬溪发现她要学的东西不少,坐立行走、琴棋书画、烹饪女红、梳妆打扮、鉴赏、品茶…… 林林总总数十样,宋箬溪学得辛苦,想起苦熬数年,才熬到大学毕业参加工作,可没想到又要重新回炉,直叹苍天无眼。不过毕竟不是真正九岁的孩子,也清楚这些不学不行,自怨自艾了几天后,就认真地向安隅学这些技艺。 ------题外话------ 注:明天开始下午两点更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五章 家事 “居士,我有个问题,可不可以问你?”宋箬溪试探地问道。 炉上的水已沸,安隅提壶泡茶,“有什么问题,你就问吧。” “居士,你为什么愿意教我闺阁礼仪?难道你不怕想起以前的事吗?”闺阁礼仪是世俗之事,一个偏安一隅,明显不想过问世事的人,却愿意再次涉及其中,必有原因。宋箬溪心存疑虑多日,今天问了出来。 安隅淡然浅笑,道:“能扰乱心怀的,不是来自外界,是源于内心。只要放开心胸,就能释然,就不会受到各种干扰,也就不会感到烦恼。” 宋箬溪偏头想了想,道:“记忆是痛苦的根源,过去的一切都会随着时光流逝渐渐淡忘。” 安隅笑笑,把茶杯放在宋箬溪面前,道:“这是今年的秋茶,你品品,看味道如何?” 见安隅岔开话题,宋箬溪了然一笑,刚才那番话只怕不是她的真实想法,是静叶,又或者是慧谨劝解她的话,希望她能直面往事,真正放下,可这是剂重药,但愿不会适得其反。 宋箬溪端起茶杯,垂睑细看汤色,浅浅碧绿,映着白瓷,赏心悦目,浅啜一口,嘴中回味,甘美清醇,质纯琼璞,颔首道:“好喝。” “取得梅上雪。”安隅出上联。 宋箬溪略一沉吟,对出下联:“泡出茶中香。” 安隅浅笑,“不错,还算工整。” 这几天,宋箬溪背《声律》背得头都大了,听到安隅的表扬,方松了口气。 宋箬溪忙着学习,简儿也被静玄拘在房里抄写经文,两人没有机会去后山煮东西,小溪里的鱼儿逃过一劫。 冬至过后,接连下了数场大雪,天气愈发的寒冷,滴水成冰。再虔诚的信徒也不会选在这样的天气来庵中礼佛,上山的路不见人迹。 “师父,这药里,您不会真得加了黄莲吧?好苦!”天气太冷,宋箬溪再一次受寒病倒,坐在床上,裹着厚厚的棉被,涕泪横流,喝完药,小脸苦得皱成一团,哑着嗓子问道。 “柴胡桂枝汤里没有黄莲。”慧谨抬眼看了看她,“喝了药,就躺下睡觉,不可再受寒。” 宋箬溪头晕眼眩地钻进被子,抱着暖暖的汤婆子,睡得晕晕沉沉。 “呜呜呜!” “好了,你不要哭了,会吵醒姑娘的。” “姑娘……呜呜呜,姑娘受苦了……” 宋箬溪恍恍忽忽间听得悲戚之声,皱了皱眉头,什么人跑到她床头哭?真讨厌,努力地睁开双眼,看到面前那张似曾相识的脸,一阵迷糊,她怎么又回到穿越之初了? 坐在床头哭泣的妇人见宋箬溪醒来,惊喜地喊道:“姑娘,你醒了!姑娘,你还好吧?姑娘,你瘦了!姑娘……” 这些话听着耳熟,宋箬溪赶紧地坐起来,环顾四周,木床灰帐,松了口气,还在禅房之内,时光没有倒流,可是宋箬溪的乳娘刘四娘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呢?“你怎么来了?” “姑娘,夫人让奴婢来接姑娘回家过年。”站在刘四娘身后的白胖妇人是纪芸的陪房珠圆,她把刘四娘推开,凑到宋箬溪面前,谄媚地笑道。 新年将至,宋箬溪的母亲纪芸,惦记离家数月的宝贝女儿,不顾天寒地冻,路途遥远,打发人过来接她回广陵府过年。 “老爷和夫人的身体可好?”这句话一问出,宋箬溪就愣住了,她跟宋绥和纪芸相处的时间,仅仅几个时辰,要不是莫明其妙地占了他们女儿的身体,他们根本就是陌生人。她怎么会问出这句话来?还问得这么的自然?难道身体也会有记忆? “三爷和夫人的身体都还好,只是姑娘你也晓得,夫人一向是将你放在心尖上的,如今姑娘孤身在外,夫人不免挂念姑娘,不知道姑娘有没有吃饱,有没有穿暖,所以这饮食起居上就有些改变。不过等姑娘回去,夫人看着姑娘就安心了,就什么忧心的事都没了。”珠圆笑笑,“二少爷也是天天想着姑娘,攒了好些好吃的好玩的东西,说是要等姑娘回去了,和姑娘一块吃,一块玩呢。” “我在庵中一切都好,二弟他可好?”宋箬溪的烧是退了,可这头还晕,靠在床头虚弱地笑。在来庵堂的路上,慧谨已经简单地介绍了一下宋家的情况,宋绥今年三十三岁,得妻兄的提携,补了广陵府知府的缺,六月赴任,有一妻三妾,二子四女;十二岁的长子宋濂,七岁的次子宋淮和宋箬溪都是纪芸所生;十一岁的宋箬湖是柳姨娘所生,八岁的宋箬池是邹姨娘所生,六岁的宋箬涓是许姨娘所生。 “三爷给二少爷请了位先生,天天拘着二少爷读书。” “姑娘,你别骗奴婢了,要是一切都好,你怎么会病倒?你孤零零地住在这庵堂里,身边没个人照应,才会病倒的。”刘四娘照顾宋箬溪九年,对她的感情自然不同于其他下人,看着宋箬溪苍白的小脸,站在一旁心疼地直抹着眼泪,“乳娘这就帮你把东西收拾好,明儿就回去。” 在庵堂的日子,其实过得很舒心,但生病是事实,宋箬溪没法辩解,看到刘四娘走过去开箱子,急忙道:“你先别收拾,回去的事要问过我师父才行。” “姑娘,逢年过节,阖家团圆,你当然要回家去。”刘四娘打开箱子,见里面没几件衣服,又是一阵心酸,娇生惯养的姑娘这几月可是吃尽苦头,瞧瞧那小脸都瘦成巴掌大了,夫人要看到,可不得心疼坏了。 “这话说得在理,只是。”珠圆掖好被角,皱皱眉,“姑娘正病着,神尼只怕不会同意姑娘明日回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六章 故人 珠圆这话到是说对了,慧谨不同意宋箬溪随她们去广陵府,且不说宋箬溪还病着,就是宋箬溪没病,才来几个月,性情就起了大变化,到时纪芸起了疑心,那可就前功尽弃了。 “神尼,姑娘从小到大都没离开夫人身旁,这次出来几个月,夫人想得饭也吃不下,睡也睡不着,若是姑娘不能回去过年,夫人会难过的。”珠圆扯着帕子,按了按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 “贫尼已修书一封,你捎带去给夫人,夫人看了信,自会明白。”慧谨从袖中拿出早已写好的信函递给珠圆。 “这样啊……”珠圆看了看病歪歪躺在床上的宋箬溪,姑娘在生病,若是强行上路,万一在路上出了事,她可担不起责任,还是听神尼的,“我家姑娘就请神尼多加照看了!” “奴婢留下来伺候姑娘。”刘四娘不肯离开。 “不用了,我是来庵中修行的,不用人伺候。”宋箬溪断然拒绝。 “姑娘,让奴婢留下来照顾你吧,你病着,没人照顾可不行。”刘四娘说着眼眶又红了。 “有师父和诸位师兄照顾,我的病很快就会好,不用担心。”宋箬溪把垂在额间的头发挽到耳后,“你们回去后,不要跟老爷夫人提我生病的事,免得老爷夫人忧心,知不知道?” “姑娘一片孝心,奴婢自当听从,不会向三爷和夫人提起。”珠圆不是笨蛋,她很清楚,要是向纪芸提起宋箬溪在生病,而她没有留在庵中伺候,那么她一定会被纪芸责骂的,有了宋箬溪这句话,她就可以名正言顺的不提,还不用担心刘四娘会多嘴。 “姑娘……” “好了,姑娘决定的事,那有你多嘴的份。”珠圆打断刘四娘的话,训斥道。 宋箬溪看了珠圆一眼,皱了皱眉,道:“乳娘,我以后会照顾好自己的,不会再生病了,你不要这么担心。” “姑娘,你一定要好好保重!”刘四娘声音哽咽地道。 “我会的,你也要好好保重。”宋箬溪微微笑道。 回广陵府需要六七天的时间,珠圆怕路上再耽搁,就赶不上回家过年,第二天就匆匆告辞离去。 纪芸没得如愿见到女儿,非常失望,看了慧谨的信,长叹一声,没办法,女儿的命要紧。虽然她很想去庵中看望女儿,可是路程遥远,琐事缠身,只能在年后,打发人送了信和一堆东西到庵里给宋箬溪。 过年虽是世俗的节日,与方外之人无关,但初一是斋日,而且信众也会来庵堂上新年的头炷香,并在庵堂用过午斋,才会离开,众尼对此,自不敢懈怠。 大雪初停,阳光透过云层照射下来,映在白茫茫的大地上,反射出银色的光芒。简儿路过雪松林,看到宋箬溪站在林中,惊讶地走过去问道:“静尘,你跑到这里来做什么?才刚出太阳,一点都不暖和,你站在雪地里,不怕受寒再生病啊?” “我穿着厚衣服,不冷!”宋箬溪转身看着她笑,“到是你,这回又找什么理由溜出来闲逛?” “我那有闲逛,师父来了相熟的香客,要我去供经堂拿抄好的经书。”简儿看到宋箬溪脚边放着个竹篮,“你摘这些松果做什么?” “有用。”昨日安隅和宋箬溪饮茶时,提及要用松果烹水,说是用松果烹的水,会有淡淡的松香味,泡出来的茶,味道更清醇。宋箬溪就心动,想尝尝这味道,用过早斋后,就提着竹篮,到供经堂边的雪松林摘松果。 “有什么用?” 宋箬溪明眸流转,轻笑道:“我自有我的用处,你就别多问了。” “不问就不问。”简儿撇撇嘴,涎着脸笑,“静尘,我们明儿去后山煮东西吧!” “你这个馋嘴的丫头,就惦记着吃,这后山就没有下雪,我们坐在溪边煮东西,就不会冷啦?”宋箬溪嗔怪地斜睨她一眼,踮起脚,摘下松果,丢进竹篮里。 简儿不好意思地干笑两声,“静尘,你还要摘多少?我帮你一起摘!” “不用了,你快去拿经书吧,省得回去晚了,静玄师兄又罚你。”宋箬溪道。 “又不是没被罚过。”简儿跑到另一棵树下,仰头寻找松果。 “少罚一次是一次。”宋箬溪走过去道。 “多罚一次也没什么大不了得。”简儿跳起来抓住树枝,“这里有三个,你快摘!” “你哟!”宋箬溪轻笑摇头,伸手去摘下松果。 简儿动作麻利,不一会就摘了小半篮松果。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娇滴滴地声音从身后传来,两人回头一看,是两个与她们年纪相仿的少女,一个披着银红色绣花缎面出风毛斗篷,挽着飞仙髻;站在她身后的蓝衣少女,梳着双丫髻,看两人的妆扮,应该是主仆。 “宋箬溪,你怎么会在这里?”红衣少女尖声问道。 宋箬溪一惊,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认识本尊的人。 红衣少女姓曾,名可儿,是礼部郎中曾渔的独生女。在京中,两家互有来往,彼此认识。曾渔幼年双亲亡故,由姐姐姐夫抚养长大,这次来中兴府给姐姐周夫人祝五十大寿。 曾渔的夫人尹氏嫁给曾渔多年,仅生一女,非常希望能为曾家添个男丁,这次有机会,就来净莲寺上香,希望菩萨保佑,让她能早日诞下麟儿。曾可儿随母同行,上完香,尹氏和陪同她们母女前来的周二少奶奶在房里闲聊,曾可儿坐不住,借尿遁带着丫头溜了出来,在庵中四处闲逛,凑巧遇上宋箬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七章 起因 “你们是什么人?怎么会跑到这里来?这里是不允许香客进来的。。。”简儿向前一步,把宋箬溪拦在身后,厉声问道。 “你……你……”曾可儿看着简儿,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指着她。 “你你你,你什么你?”简儿瞪着曾可儿,“你还快回居士楼去!” “你好……”曾可儿一着急有口吃的毛病。 “简儿,我们出来很久,该回去了。”宋箬溪被简儿拦住了视线,看不到曾可儿的表情,听语气,以为曾可儿要责骂简儿,不想惹麻烦,提起竹篮,拖着简儿赶紧离开是非之地。 “宋箬溪……哎……宋箬溪……”曾可儿越喊宋箬溪拖着简儿走得越快,“你跑什么跑,我又不是老虎,会吃了你!” 蓝衣丫头抿了抿唇,道:“姑娘,已出来许久了,回去吧,一会夫人找不着你,该着急了。” “茴香,你觉不觉得那个小尼姑长得很象繶姐姐?”曾可儿侧身问道。 茴香迟疑片刻,道:“是有点象。” 曾可儿斜她一眼,道:“什么叫有点象,明明长得一模一样,要不是她年纪比繶姐姐小,又没有头发,我还以为就是繶姐姐。” “姑娘说的是,那位小师父长得真象表姑娘。”茴香低头,顺着她的意。 曾可儿满意地晃了晃脑袋,和茴香回去找她母亲。时辰不早,在居士楼休息的各位信众随小尼姑们前往斋堂。刚走到居士楼门口,曾可儿就遇到了她的母亲尹氏和表嫂周二少奶奶。 “你这孩子又到处乱跑,真是讨打。”尹氏板着脸训道。 “娘!”曾可儿娇滴滴地喊了一声。 尹氏轻啐她一口,“就知道撒娇!” 曾可儿调皮地吐吐舌头。 一行人去斋堂用完斋饭,与周家二少爷会合,上了马车,下山回府。 “娘,我遇到宋箬溪了。” “嗯。”尹氏一早上山,有些犯困,斜靠锦垫上,半眯着眼睛,心不在焉地应道。 “娘,她在林子里摘松果,身上穿的是尼姑袍。” “嗯。” “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在这里?”曾可儿眼珠一转,“肯定是她娘不要她了,把她送到庵子里当小尼姑的。” “净胡扯。” 曾可儿嘿嘿干笑两声,道:“娘,我告诉您,和宋箬溪在一起的那个小尼姑长得好象繶姐姐。” 人有相似,物有相同,也只有小丫头才会当回事,尹氏不甚在意地笑笑。 “好奇怪叫喔,她们怎么能长得这么象?”曾可儿抓起茴香剥好放在瓷碟的松子,塞了一把在嘴里,边嚼边念叨,“又不是亲姐妹,怎么会那么象,太象了。” 尹氏心念一动,睁开双眼,问道:“你刚才说谁长得象繶儿?” “庵里面的一个小尼姑。” “长得非常象吗?”尹氏神情透着一丝紧张。 “非常象,简直一模一样。娘,您要不相信,可以问茴香。”曾可儿把茴香拖来作证。 尹氏侧目看向茴香。 “是的,夫人,那位小师父长得跟表姑娘很象。”茴香低头道。 “那位小师父法号是什么?”尹氏问道。 曾可儿想了想,“我听到宋箬溪叫她简儿。” “捡儿?捡来的?不会,应该不会!”尹氏眸光闪烁不定,双眉紧皱,低声自语。过年前有个十三岁长得酷似昌平候爷的小子,到候爷府认亲,引起了轩然大波,害得候爷夫人颜面扫地。昌平候爷与诚晋候爷性情相近,贪恋美色,府中姬妾成群,外面寻花问柳。昌平候爷不干净,难保和他沆瀣一气的诚晋候爷不会在外面惹下这样的风流债。 别人的事,尹氏是不会多管的,但是诚晋候爷夫人是她的堂姐,她这个不得嫡母欢心的庶女,能嫁给曾渔当填房,全靠这位堂姐帮助,知恩图报,不能让堂姐落到昌平候爷夫人一般的下场。 “娘,您说什么?我听不清。” 尹氏盯着曾可儿,沉声道:“这件事,不许再提,知不知道?” “为什么?” “不许提,就是不许提,不要问为什么。”尹氏训斥道。 曾可儿看着突然变了脸的母亲,嘟着嘴向后缩了缩,不敢再问。 “你也不许多嘴。”尹氏瞪了茴香一眼。 “是。”茴香头低得更下。 回到周府,尹氏没有跟曾渔提及这事,而是偷偷安排心腹婆子去打听,“这件事你要尽快办好。” “老奴一定会在夫人回京之前,打听出来的。”婆子自信地答道。正月初三是周夫人五十大寿的正日子,尹氏已定好初六返京。 “你下去吧。”尹氏向后靠在锦垫上,闭上双眼,长叹一声,但愿这件事是她杞人忧天。 简儿被收养的事,众所周知,打听起来一点都不费事。要见她,也不难,只要买通给寺里送菜的婆子,代替她把菜进到香积堂,稍等一会,就能见到来此“闲逛”的简儿。 “夫人,老奴见着那丫头了,她的样子和表姑娘非常相象。她是在十年前,被人放在山门处,把她养大的是静玄师父。” 十年前,诚晋候爷有没有来过中兴府?时间太过久远,尹氏已不能确定,沉吟片刻,问道:“你觉得她会不会是?” “夫人,老奴觉得光凭相貌,做不得准。” 尹氏微微颔首,“她身边有没有玉佩折扇什么的?” “夫人,候爷身边的东西,老奴就是见着了,也不认得。”婆子不敢说,尼姑们居住的禅房她没法进去。 “这倒是。”尹氏双眉紧蹙,抬手按着前额,“要怎么办才好呢?” 婆子眼珠转了转,向前一步,凑近了些道:“夫人,老奴有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尹氏看了她一眼,“说。” “净莲寺是神尼清修的地方,夫人前几日还去虔诚求拜菩萨。”婆子顿了顿,抬眼看了看尹氏,“老奴觉得夫人只要给候爷夫人提个醒就好了,夫人如今最重要的是生个公子。” 尹氏神情微变,若证实这孩子与诚晋候爷没有关系,也就罢了,万一真有关系,有神尼在,处理起来,会很棘手,得罪了菩萨,那就生不出儿子,没有儿子,大姑姐送的人就要进门了,目光闪烁,“你说的对,这件事情,不该由我来烦心。” 婆子松了口气,暗念了句,阿弥陀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八章 确查 尹氏回到庆原时,已是正月十四,过了十五灯节,她便去候爷府拜访,把这事当成有趣的事说给她的堂姐庹尹氏听。。。 庹尹氏是聪明人,一点就透。虽说候府姬妾成群,庶子女也不少,多一个半个庶女,不是什么大事,但是年前那场风波,让她心有余悸。现在事情还没有揭发出来,她还有时间去确认,去妥善处理,掌握先机,才能立于不败之地。确认的事庹尹氏没有亲自出面,深思熟虑后,让长子庹焰走这一趟。 在寺中混日子过的简儿对这些事一无所知,还在想法设法地找借口离开禅房,四处闲逛。 冬去春来,大地气温回暖,枝头上冒出绿芽,处处生机盎然,这样的好天气适合去后山逛逛,顺便煮个鱼汤什么的,简儿趁着静玄闭门打坐,兴冲冲去找宋箬溪。 还没进门就听到悠扬的笛声,简儿知道宋箬溪在房里,欣喜若狂,这两个月,她来十回有八回遇不到人,今天真是走运。 “静尘,你到底要吹到什么时候?”简儿双手支着下巴,一脸郁闷地看着宋箬溪,嘟着嘴第n次问道。 “噗噗”连续两个破音,前那一段优美的乐曲算是白吹了,宋箬溪被吵得无法专心吹笛,放下竹笛,转身看着简儿,“走吧!” 简儿兴奋地跳了起来,“快走快走!” “馋嘴猫。”宋箬溪轻轻捏捏她的脸,“吃这么多也不见你胖。” 简儿吐吐舌头,笑得双眼弯成一条线。两人去藏东西的地方拿了东西,就往后门走去。 “哎,这门怎么锁上了?”简儿看着门上的大铜锁,惊讶地问道。 “没有钥匙,回去吧!”宋箬溪说着转身往回走,那首曲子已经练了二十天,明天就要吹给安隅听,音是准了,可是感觉差点什么,她要回去多练练。 简儿抓住宋箬溪的胳膊,“我们翻墙过去。” “不要,女儿家怎么能随便做出翻墙这种有辱斯文的事来。”宋箬溪的闺阁礼仪没白学,义正词严地道。 简儿愣了一下,噗哧笑出声,“别在我面前装模作样,什么有辱斯文,你是爬不上去。” “墙这么高,我爬不上去,很正常。”被拆穿了,宋箬溪就坦然承认。 “我先爬上去,再拽你上去。” “上去了,要怎么下来?”宋箬溪放下手上的布袋,走到墙边,比划了一下,“这围墙至少有三米高,跳下来,死不了,也会摔断手脚。” 简儿想想也是,气呼呼地挥挥拳头,“要是让我知道是谁把门锁上的,我一定饶不了她。” “行了,别抱怨了,回去吧。”宋箬溪拿起装锅碗的布袋和渔网。 没吃成鱼汤,简儿心有不甘,眼珠转了转,跑到宋箬溪面前,拦住她,笑眯眯地问道:“静尘,你进庵这么久,一直没有下过山,对不对?” 见简儿笑得古怪,宋箬溪蹙眉,“你又想打什么鬼主意?” “不是鬼主意,是好主意。”简儿抬抬眉毛,“我们从山门出去,到山下去玩,怎么样?” “你当守山门的那几个是瞎子啊。”宋箬溪白了她一眼,从她身边走过。 “哎哎哎,静尘,你听我说嘛,这几天山上的香客很多,她们很忙,我们在山门边等着,趁她们不注意,溜出去就行了。”简儿馋虫被勾起来了,打定主意要做“坏事”。 “会被抓住的。”宋箬溪来庵里窝了几个月,去山下玩,当然好,可是有所顾忌。 简儿听宋箬溪的口气,知道她心动了,“我们只要小心点,一定不会被抓住的。静尘,去吧去吧,试试看嘛!静尘。” 宋箬溪犹豫片刻,“好,我们去试试。” 天气暖和,阳光明媚,山上进香的人络绎不绝,几个守山门的尼姑如简儿所言,非常繁忙。两人躲在一丛连翘后面,趁着一群香客进门挡住她们的视线,飞快地拨脚向山门跑去。 简儿动作麻利地跑了出去,宋箬溪紧随其后,却被过高的门槛给绊了一下,姿势不雅地俯身扑向地面,还好她反映快,借势向前跑,想要稳住别摔倒,谁知低着头撞进迎面走过来的人怀中。 “小心。”低沉的男声在头顶响起。 好恶俗的情节! 宋箬溪抿嘴轻笑,用手撑着男人的胸口,借力站好,向后退了一步,抬头看救命恩人,面前的男子气宇轩昂,眉眼间带着傲气,穿着秋香色锦袍,系着白玉腰带,一看就是出身显赫之家。 “你是宋二姑娘?”男子感到面熟,试探地问道。 又是一个认识本尊的人,宋箬溪苦笑,“是。” “你怎么会在这里?”男子微皱眉 “来治病。” “你是谁?”简儿跑了一段路,回头见宋箬溪没跟上,还被人拦住,又跑回来,伸手把宋箬溪拽开,拦在她面前,抬头问道。 看到简儿,男子眼中闪过复杂的神色,这个小尼姑长的酷似繶儿,不,应该说,她长得很象父亲,就连问话时,那挑眉的动作都和父亲如出一辙,要说她不是父亲的女儿,恐怕没人会相信。 “在下有事前来拜访静玄师父,还请二姑娘和这位小师父为在下带路。”庹焰虽然没想到刚到净莲寺就会遇到简儿,不过既然已经看过人了,计划相应做出调整。 好不容易才逃出升天,笨蛋才会回去自投罗网,简儿直接拒绝,“我们没空,你自己进……” “师叔,简儿,你们要去哪里?”香客进了庵,山门处空旷,守山门的尼姑一眼就瞧见杵在门外的三男两女。 “这位公子是来拜访静玄师父的,你们找个人带他进去吧。”宋箬溪转身,微微抬起下巴,摆出师叔的架子,希望那几个不要追问她和简儿要去哪里这个问题。 “不必劳烦几位师父了,就请二姑娘和这位小师父带我进去。”庹焰不等那几位答话,抢先开口,不容人拒绝的语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九章 放手 宋箬溪心往下沉,在她委婉拒绝后,这男人为什么非要坚持让她和简儿带路,难道本尊跟这男人有一段往事?蹙了蹙眉,他来净莲寺,不会是来找她的吧? “走吧,我带你们过去。”简儿耷拉着脑袋,已经被发现,山下是去不成了,把客人带过去,希望师太能看在她“乖”的份上,不要罚她抄写经书。 庹焰向前走了两步,发现宋箬溪站在原处没动,停步侧身,道:“二姑娘,请。” 宋箬溪瘪嘴,她故意站着不动,就是想试探一下,没想到出来的结论很残酷,这男人真是冲她来的,事到临头,逃避没用,只能面对现实,步履沉重。 守山门的尼姑口颂佛号,道:“师叔,静玄师伯不见外客。” 庹焰微微抬起下颌,“在下非外客,乃是静玄师父的故人之后,今日前来,有要事与静玄师父商谈。” 众尼无法辨别话的真假,怕误了事,没再出言阻拦他。 宋箬溪松了口气,只要不是找她的就好。 有宋箬溪和简儿“帮忙”,庹焰不费吹灰之力就见到了静玄。因为两人谈的是要事,宋箬溪和简儿就退了出来。庹焰的两个随从,一左一右,面无表情地站在院门外。 “简儿,我回房了。”宋箬溪怕庹焰谈完要事后,要是再想跟她叙叙旧什么的,那就麻烦了,还是离他远点比较安全。 “嗯,明儿我再去找你。”简儿笑道。 “明天不要来找我,我有事要做。” “你又有事!”小尼姑们要上早晚课,要打扫庵堂,要接待香客,忙碌的很,简儿找不到伴,好不容易来个宋箬溪能陪她去后山,偏偏隔三岔五又找不到人。 宋箬溪轻轻拍拍简儿的脸,“别嘟着嘴,等我有空,我来找你,我们去后山熬鱼汤吃。” “你什么时候有空?”简儿咽口水。 “过几天。”宋箬溪笑盈盈地走了。 禅房内,庹焰已喝完茶水,放下杯子,道:“静玄师父,假冒故人之后,还请谅解。” 静玄口颂佛号,道:“我佛慈悲,愿与众生结缘,何有假冒之说?” “我是诚晋候的长子庹焰,今日前来是有一事要向师父确认。” “施主请讲。” “十年前,静玄师父是不是捡了一个女婴?” “我佛慈悲,庇护众生。”静玄不做正面回答。 “那个女婴是不是就是刚才为我带路的小师父?” 静玄垂着眼睑,神色未变,只是飞快地拨动着手中的念珠。 庹焰看着念珠,勾勾唇角,接着问道:“在她的襁褓里,有些什么东西?” 静玄抿紧了唇角。 “她的相貌酷似我的父亲诚晋候,师父不觉的这件事太巧合了?”庹焰眼底寒光闪过,母亲顾忌不是无的放矢,这个女人果然是故意把孩子放在净莲寺,她肯定是想等孩子长大,再借神尼之力,谋取她不该妄想的东西。 “物有相同,人有相似。”静玄开口道。 “静玄师父,出家人不打妄语。”庹焰向前倾了倾身体,“说谎话,佛祖会怪罪的,多年修行,毁于一旦。” “啪啪啪”静玄手中的念珠突然断裂,黑色的珠子在地上跳动,撒落一地。 庹焰叹了口气道:“骨肉至亲,不知道也就罢了,知道了又岂能让她流落在外?” 静玄缓缓地抬起头,口颂佛号,“简儿在寺中生活了十年,她的事,贫尼要知会主持一声。” “那我就在居士楼等候师父的消息。”庹焰唇边露出阴谋得逞的冷笑,这些远离尘世的尼姑,随便拿话一逼,就什么都认了。 “施主出去,可让圆休带你去居士楼。”静玄垂下眼睑,又恢复了平时的淡漠。 庹焰起身,双手合十向静玄行礼,转身开门离去,在居士楼住下。 静玄坐在禅房内,一动不动。 “种如是因,收如是果,福祸苦乐皆是业报。”慧谨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静玄,你来此有多少年?” 静玄从房内走出来,双手合十向慧谨行礼,口颂佛号,“师叔,弟子在此已有四十五年。” 慧谨伸出右手,紧紧握紧,问道:“贫尼手中握住是什么?” 静玄被问得懵然无对。 “静尘,为师手中握住的是什么?”慧谨转身问随她同来的宋箬溪。 宋箬溪微微蹙眉,想了想,笑道:“师父手中握住的是阳光。” “贫尼握住的是此时的阳光。”慧谨说罢,飘然离去。 “师父,等等我。”宋箬溪跟着一起走了。 静玄看着远去的慧谨师徒,似有所悟。 第二天,又是一个好天气,阳光明媚,轻柔的春风带来清新的草木香气,令人心旷神怡。洗漱更衣,用过早斋,宋箬溪携竹笛前往安隅的小院,从横卧的柏树下钻过去,就看到早课完毕的安隅坐在葡萄架下,在她面前的摆着棋桌,棋盘上已经摆了约有两百来个子,黑子白子各占一半。 “安姨。”宋箬溪步伐轻盈地走到安隅面前,手放在腰间,双膝微屈,行礼的动作标准规范。 安隅问道:“今天你是要白子还是黑子?” “我还是要白子。”知道规则,学会布局,安隅就要宋箬溪从中盘开始下,收官后,赢,则换新局;输,第二天继续,直到她下赢为止。 宋箬溪把手中的竹笛交给蚕娘,轻轻落座,竹椅没有发出一丝异响,拈起一枚白子落下。 “啪”安隅将手中的黑子落在棋盘上。 这盘棋已经下了五天,宋箬溪每天下的错招,安隅都已一一指正,今日她自然不会再重蹈覆辙。下了十几手后,宋箬溪速度渐渐慢了下来,神情专注地看着棋盘,久久无法落子。 安隅并不催促她,接过蚕娘奉上的茶,抿了口茶水,含在嘴中,慢慢品味。 “啪”宋箬溪思索良久,终将子落下。 安隅含笑,微微颔首,黑子再落。 两人又下了一炷香功夫,宋箬溪取得了胜利,轻吁口气,道:“总算赢了!” “喝杯茶,吃些糕点,休息片刻,你该吹笛了。” “安姨,你逼得可真紧。”宋箬溪埋怨道。 安隅明眸流转,嫣然浅笑,“我一放松,你就会偷懒。” “人家就偷懒了一回。”宋箬溪小脸微红,轻声辩解道。 “偷懒要偷得巧才算本事,被我抓住了,就是你的错。”安隅趁机教育宋箬溪。 宋箬溪眸光微闪,笑了。 安隅知她聪明,也不多啰嗦,端起茶杯,“喝茶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章 吹笛 宋箬溪端起茶杯喝茶,吃了两块糕点,接过蚕娘递上来的竹笛,起身吹奏。。。一曲吹罢,放下竹笛,“安姨,这样可以过关吗?” “你学笛时日尚浅,能吹成这样已然不易。”安隅顿了顿,“只是这《竹聆风》是初学之人必吹的曲子。人站在竹林中,轻风拂过,竹叶随风起舞,沙沙作响,就宛若溪水,潺潺流过沟涧,又似湖水,微微荡漾水波。长音颤音叠音循环,婉转动听,沉浸美景,流连忘返,此曲韵味深长,柔美圆润。乐声停,归于宁静。你去紫竹台那里走走,听听那里的风声,有所悟,再来吹这首曲子。” “现在就去吗?” “别怕辛苦,等你回来,安姨让蚕娘给你做好吃的。”安隅柔声哄她。 宋箬溪哑然失笑,“安姨,我不是小孩子,不用这样哄我。” “你怎么不是小孩子?你本来就是小孩子呀。”安隅薄唇微扬,浅笑盈盈,“这两个月到是长高了些,该做新衣了。” 事实真相说出来也没人信,宋箬溪就也不费这唇舌了,拿起竹笛乖乖去了紫竹台。 和煦的阳光从竹叶枝杆中洒落下来,春风徐徐而过,沙沙声起,宋箬溪站在林中,闭上双眼,静心感受。风轻轻地拂在脸颊上,竹香萦绕在鼻尖,令人无比的清爽,仿佛置身云端。 宋箬溪横笛在嘴边,很自然地将这种感觉吹了出来。 “含思宛转,清响透云。这首《竹聆风》吹得还不错。”余音未消,赞叹之声已起。 宋箬溪一惊,睁开双眼看到双手抱臂的庹焰站在不远处,眉尖轻蹙,此地离居士楼颇远,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听到声音就走过来了。”庹焰缓缓向宋箬溪走来,停在离她三步之远的地方,“想不到二姑娘不止擅长弹箜篌,还能把笛吹的这般好听,当真是位了不起的才女。” 宋箬溪眸光微闪,垂首道:“我……贫尼初学吹笛,音准音色皆有不足,公子谬赞,愧不敢当。” “二姑娘,好谦虚。”庹焰勾起唇角,向前走了两步,离宋箬溪仅一步之遥,伸手就可触摸到她。 宋箬溪防备地向后退了几步,道:“贫尼要回房念经了,就不在这里打扰公子曲径探幽。” 话音一落,宋箬溪不等庹焰反应,就急急地转身离去,只是这脚步走得太急,小径又有些凹凸不平,左脚重重地扭了一下,“哎哟!” “怎么了?”庹焰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宋箬溪痛得蹲了下去,“我扭到脚了啦!” “活该,谁让你走路不看路。”庹焰幸灾乐祸。 宋箬溪恼羞成怒,偏头,不悦地斜了他一眼,脚疼的厉害,就坐在地上,脱下鞋袜,白皙的脚上已经红肿。 女子的脚固然不能随便展露人前,君子也当非礼勿视,可是宋箬溪不守闺阁礼教,把脚展露在人前;庹焰也没当君子非礼勿视,他居高临下地盯着宋箬溪小巧白嫩的脚,眸色幽深。稚嫩的丫头长大了,再过两年,京城四美,就要改成京城五美。 宋箬溪用手指点点红肿的地方,痛得直抽气,怎么会伤得这么重?不能坐在这里,要回房用冰敷才行,穿上鞋袜,单脚站起来,左脚试探着轻轻落地,痛得又马上提起脚,看样子,只能跳着回去。 宋箬溪刚跳了两下,庹焰就上前一把将她抱起。 “啊!”宋箬溪惊呼,“你要干什么?放我下来。” “鬼叫什么?本公子好心送你回去,你应该道谢。”庹焰义正词严地道。 “我又没要你送我,我自己可以回去,你放我下来。”宋箬溪不领情地道。 “两条脚都走不好,一条脚跳,会摔死你的。”庹焰狠毒地道。 “你少诅咒我。”宋箬溪咬牙切齿。 “这不是诅咒,这是事实。” 宋箬溪愠怒地瞪着他,半晌问道:“哎,你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吗?” “妇欲渡江,水急浪涌,畏之不前;一僧路过,抱其过江,佛陀赞之。”庹焰挑眉,“二姑娘,有没有听过这则故事?” “听过。”宋箬溪把头扭开。 “本公子帮了你,你跟本公子道谢,这是礼数。” 宋箬溪抿紧双唇,要不是这可恶的男人突然冒出来打扰她,害她不得不逃走,她会扭伤脚吗?她没骂他就不错了,还想让她跟他道谢呢。 “刚才还伶牙俐齿的,这会子怎么不说话了?嘴巴扭伤了?” “你嘴巴才扭伤了!”宋箬溪怒瞪他一眼。 庹焰停步,低头看着怀里的宋箬溪,“双脚要是都扭伤,你就只能爬着回去了。” 紫竹台离住的地方有段距离,一条脚跳回去很辛苦不说,万一再扭伤,那就真的要爬回去了。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头,宋箬溪不情愿地从牙缝里挤出两字,“谢谢。” 逼得宋箬溪乖乖道了谢,庹焰得意地勾起唇角。 庹焰抱着宋箬溪走出紫竹台,面前有三条路,“该往哪边走?” 宋箬溪默默地伸出手来指了指方向。 “哑巴了?” “脚痛,不想说话。”宋箬溪轻声道。 庹焰低头看宋箬溪微蹙着眉尖,表情有些痛苦,没再说什么,朝她指的方向走去。每到岔道,宋箬溪就伸出手来指一下,很顺利的到达目的地。 “哐”庹焰一脚将虚掩的院门踢开,把两个在打扫的小尼姑吓了一跳,回头看到他抱着宋箬溪,急忙放下手中的扫帚,走过来关心地问道:“师叔,您哪里不舒服?” 宋箬溪苦着脸道:“我扭到脚了,辛苦你们去冰窖里帮我拿点冰来。” “你要冰做什么?应该拿药酒来把血揉散。”庹焰嗤笑,“你脚受伤了,连脑子都坏掉了。” “你脑子才坏掉了!”宋箬溪怒瞪他,“冰敷能消肿,伤能好得快些。” “没听说过。” 宋箬溪鄙夷地撇嘴,“连这么浅薄的常识都不知道,还好意思说。” 一直占据上风庹焰被宋箬溪的话给气着了,恼怒地瞪着她。 宋箬溪被他的眼神给吓着了,伸手拽紧他的衣襟,怕他会把她这个伤号丢到地下去。庹焰看到拽着他衣襟的小手,唇边露出得意地笑,知道害怕了。 “我住那间房。”宋箬溪不敢松手,呶呶嘴。 庹焰抬脚要走,看见两小尼姑目瞪口呆地杵在原地没动,沉声喝道:“还不快去拿冰!” 两小尼姑被吼地打了个哆嗦,拨脚就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一章 兄妹 庹焰抱宋箬溪进了房,把她放在床上坐好,站在她面前,抬手摸着下巴,目光探究地看着她,“你……” “我怎么了?”宋箬溪缩缩脖子,胆怯地看着他,他不会想打她一顿吧? 庹焰盯着宋箬溪的脸,半晌道:“你跟她们说的不一样。” “人有很多面,女人很善变,你不知道吗?”宋箬溪非常庆幸庹焰和本尊不熟,可以由得她狡辩。 庹焰的目光向下移,落在宋箬溪胸前,勾起唇角,坏坏地笑。宋箬溪双手抱在胸前,防备地看着他,“你可以出去了。” 庹焰突然向前俯下身子,宋箬溪吓得身子往后倒,双眼圆睁,惊慌地问道:“你你你要干什么?” “放心,本公子对小丫头不感兴趣。”庹焰伸手在宋箬溪头发上取下一片枯黄的竹闲自在。 “静尘!”简儿推开门扑了进来,“静尘,我是来向你辞行的,我要回家了。” “啊?”宋箬溪怀疑听错,“你说什么?你要回家了?” “嗯,我哥哥来接我回家的。”简儿一脸的兴奋,“静尘,我不是弃婴,我有爹娘,还有哥哥姐姐。” “你哥哥?”宋箬溪蹙眉,“他是打哪里冒出来的?” “我哥哥你认识的,就是你在山门外撞着的那个。”简儿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状,当孤儿当了九年,忽知还有亲人,欣喜若狂。 “庹焰是你哥哥?”宋箬溪惊讶地瞪大双眼,这比她穿越时空,还让她感到意外,“真的假的?” “真的真的。”简儿用力点头,“我明天就要跟哥哥回庆原了。” “静玄师兄同意你跟他回庆原?”宋箬溪可以看得出静玄虽然对简儿很严厉,但也依赖她。 “静玄师父同意了,慧谨师父和静叶师父也同意了。”简儿伸手搂住宋箬溪又蹦又跳,“静尘,我好高兴,我可以回家了!我可以回家了!” “简儿,恭喜你,可以回家了。”不管怎么样,找到亲人都是值得开心的事,宋箬溪轻轻回抱简儿,眼眶微红,隐有水光浮动,穿越时空来到这里,永远都不可能回家去见爸爸妈妈了,再也不能当爸爸妈妈面前的小公主,肆意撒娇。 简儿松开手,看到宋箬溪这个样子,误以为宋箬溪舍不得她离开,又重新搂住她,道:“静尘,我也舍不得你,以后我会找机会来看你的,你别难过。” 宋箬溪闭上眼睛,把眼泪强忍了回去,再睁开眼,眸底一片平静,轻轻推开简儿,道:“简儿,你去打开那个箱子,里面有两个绣花荷包,你拿过来。” 简儿依言打开箱子拿出荷包。 “荷包里各有三十两碎银子,你拿着。”简儿的真实身世,宋箬溪不清楚,她只是单纯地担心简儿初进豪门,没有银两打点会吃亏,才会把年后,纪芸派人送来的银子交给简儿,少是少了点,但总比没有强。 “不用了,我爹是诚晋候爷,家里可有钱了。”简儿把荷包又塞回宋箬溪的手里。 “这些银子是让你当私房钱,以备不时之需的。” “我会有什么不时之需?”简儿想法简单,认为只要回到家,就万事大吉。 宋箬溪噎了一下,恼道:“既是不时之需,等到不时之时才知道,现在我哪知道你将来会有什么不时之需,我又不是神仙。” “哦哦哦,我明白了,静尘你别生气。”简儿笑嘻嘻地把荷包收好,“谢谢谢谢!” “我脚扭伤了,不能走动,明天就不去送你了。” “静尘,你以后要多多注意,你来庵里没多久,就病了三回。”简儿忧心地道。 “脚扭伤是意外,不是生病。”宋箬溪气闷地道。 “那你就少出点意外,少生病。” “意外、生病又不是我愿意的。” “所以才让你多多注意啊!” 两人聊了一会,简儿就回去收拾东西,第二天随庹焰回庆原。 简儿的离开,对众尼的生活没有太大的影响,只有静玄在她离开后,突然宣布要闭关修行,请静叶为她另辟一间静室。 静叶微愕,没想到简儿的离开会令静玄受到这么大的打击,双眉紧皱,修行之人怎能如此放不下?正颜道:“师兄……” “静叶师弟,贫尼心意已定,不必多言。”静玄坚决地道。 静叶叹了口气,不好多说,就如她所请,寻了间更为偏僻的禅房给她。静玄孤身进入禅房,将门栓上,盘脚坐在房内的蒲团上闭目打坐。 静叶面带忧色地向慧谨禀报此事,“师父,师兄年事已高,这次闭关修行,恐对她的身体有所损害。” 慧谨垂下眼睑,口颂佛号,“静中得见佛法妙,万缘放下才知道。” 静叶怔了怔,神情悲喜莫辨。 “为师要去看静尘了。”慧谨站起身,径直出门自去。 静叶派人每天送饮食过去给静玄,刚开始静玄还略进饮食,过了二十来天,送去的饭菜就不再动,仅喝一杯水,又过了七天,就连水也不再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二章 被掳 三月十三,闭关多日的静玄从里面走了出来,消瘦的身体更显消瘦,她径直回了先前住的禅房,命弟子去净莲池打来池水供她沐浴。沐浴更衣后,静玄点上佛香,盘脚坐在蒲团上,手执念珠,眼皮微垂,吩咐弟子道:“去请你师叔祖和诸位师叔来,为师有话要说。” 很快慧谨、静叶、静枝,包括宋箬溪在内的静字辈都到了。 静玄双手合十,“师叔,弟子枉费师叔一片苦心,这一世是修不成正果了。如今弟子大限已至,坐化后,就将再入轮回。弟子愚钝,还请师叔指点。” 慧谨口颂佛号,垂睑道:“业力终须报,轮回自分明;身处浮尘世,心似莲花开。” “我佛慈悲,多谢师叔。”静玄目光扫过站立一旁的弟子,见她们面露悲色,微微浅笑,“此乃乐事,无需哀伤。” 言罢,静玄双眼紧闭,无疾而逝。 “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多夜,哆地夜他……”众尼轻声念道。 看着静玄坐化的身体,宋箬溪眸色迷茫,穿越会不会是另一种轮回? “本来现成事,何必细思量。”慧谨起身在宋箬溪的头顶轻轻拂过,“静尘,回房念经了。” 宋箬溪眸中迷茫之色尽散去,释怀浅笑,起身随慧谨回房念经。 静玄圆寂,依照佛门规矩,实行火葬。积薪焚燎,化为灰烬。她的财产,重物归寺中所有,轻物一部分归她的弟子,一部分封存,等待陈家人前来领取。 信已送去渠垣,陈家却没有派人前来。慧谨命静叶将东西锁入了禅房。 晨曦微露,寂静的山麓笼罩在淡淡的雾气之中,贪睡的宋箬溪一反常态,早早起床换了身短小打扮,提着宽口瓷壶,去净莲池采荷叶上的露珠。已是六月,净莲池上,荷叶绿了,粉嫩的花骨朵儿亭亭玉立。 宋箬溪坐进椭圆形的菱桶内,放好瓷壶,拿起木板,慢慢地划到池中,边采露珠,边哼小曲,自得其乐。 “原来你在这里。” 听到声音,宋箬溪抬头看去,数月不见的陈陌站在岸边,穿着白色绣兰花的宽袖长衫,腰间系着蓝色丝绦,头发用白玉兰花簪束着,微风吹过,长长的丝绦和宽大的衣袖随风而扬,阳光柔柔地照射下来,他站在光影里,飘然若仙,不觉看愣了神。 “咚”石子激起一片水花,扑面而来,愣神的宋箬溪惊醒过来,条件反射地向后倒去,菱桶顿时失去平衡,向后倾斜。“扑通”宋箬溪整个人倒进水中,激起更大一片水花,荷叶随着水波荡开,装了半壶露水的瓷壶也跟着掉入池中,池水灌入壶里,小半个时辰的辛劳宣告白费。 庆幸池水不深,庆幸天气已转暖,湿漉漉的宋箬溪从水中爬起来,狠狠地瞪着岸边那个明明唇角上扬,眼中带着可恶笑意,可还偏偏做出一副无辜表情,假装与他无关的陈陌,什么飘然若仙,他根本就是个恶魔。 “小师父你要当出水芙蓉,这身衣服可不太合适。”陈陌一本正经地道。 “不要你管!”宋箬溪怒吼一声,捞出瓷壶,把水倒掉,拖起菱桶,愤然转身向对岸走去,刚爬上岸,眼前就多了一片白色,不用抬头都知道是谁,一时气昏了头,忘记这男人会武功了,害她辛苦的走了趟远路。 宋箬溪不理陈陌,从他身边绕过,可才走了两步,就走不了,手中的瓷壶也落地摔成碎片,这男人是个小人,居然在背后出手点她的穴,“陈陌你这个卑……” 陈陌又在宋箬溪的背上点了两下,连声音也发不出来了。陈陌上前抱起她,“带你去个地方。” 宋箬溪瞪着他,龇牙咧嘴表示反对。可是没用,陈陌根本不理会,抱着她掠过高高的围墙,向山下飞奔而去。 山下的小集镇是因为净莲寺聚集成的,集镇呈十字型,住的大多是寺里的庙民,民风淳朴,道不拾遗。陈陌抱着宋箬溪从镇东进了镇,拐进一条小巷内,走到最里面的一间单独小院。 宋箬溪斜着眼睛看了一下小院与其他院子的距离,愁眉瘪嘴,估计她喊救命,没等到人来,她已身首异处。 陈陌飞身跳过围墙,“碧娘,去准备热水和衣服。” “是,公子。”宋箬溪看到一个五大三粗身穿灰色布衣的中年妇人从角落走出了来,声音低沉沙哑。 陈陌把宋箬溪抱进了房,伸手解开她的穴道。憋了一肚子怒气的宋箬溪这时已冷静下来,退开两步,抬头问道:“陈陌你把我抓来,想干什么?” “不是抓,是请。”陈陌纠正她用词错误。 “好吧。”宋箬溪吸了口气,决定大度地不计较他的诡辩,“那你把我请来,想干什么?” 陈陌挑眉,“自然有我的用意。” “你的用意是什么?”宋箬溪试探地问道。 “我的用意……”陈陌拉了个长音,唇边闪过一抹狡黠的笑意,在宋箬溪期待的目光里,吐出一句,“你不用知道。” 宋箬溪哽了一下,虽然气恼,却并不失望,早就料到陈陌不会坦言相告,撇撇嘴,低头拽了拽皱巴巴的衣角。 “公子,水来了!”碧娘在门外禀报。 “进来。” 碧娘左手提着一大桶热水,右手提着浴盆,手上还挽着个大包裹,毫不费力地走了进来。 “碧娘,伺候她沐浴更衣。”陈陌道。 “不用,我自己会洗。”宋箬溪连忙拒绝。 “好,你自己洗。”这点小事,陈陌不强求。 碧娘把热水倒进浴盆里,提着空桶,随陈陌一起离开,宋箬溪栓上门,打开包裹,里面一套月白色的中衣和粉红色绣玉兰花的交领长衫,白色长裙,还有首饰盒和脂粉盒。这个碧娘长得粗枝大叶,心却蛮细的,东西准备的很齐全。 宋箬溪解开半湿不干的衣服,整个人泡进热水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三章 玉璧 洗完澡一身清爽,宋箬溪穿好衣裙,在首饰盒里挑了根玉簪挽起长发,化妆就不必了,打开门走了出去。外面的阳光正好,明媚得让人睁不开眼。 陈陌已换下了那件被宋箬溪弄湿的白衣裳,穿了件黑底绣串枝花云纹的宽袖长衫,坐在青藤架下的靠背椅上,悠然地摇着折扇,看到她出来,招手道:“过来。” 听到陈陌用叫小狗过去的口气叫她,宋箬溪很想置之不理,可是这里是他的地盘,还是识趣点好,低眉敛目,莲步轻移,乖乖地走了过去。 “坐。” 小木桌旁的三张靠背椅呈品字型摆放,陈陌坐在左侧,宋箬溪择了右边这张坐下,两人中间隔着一张空桌子。面面相对,宋箬溪垂睑看衣服上的花纹,不去看对面的男人。 陈陌微微抬起下颌,用一种居高临下地傲慢眼神注视着面前低垂螓首的少女,白皙的颈部,精致的耳垂,她有着毫不逊色宜薇的美色,还有着宜薇在这个年纪不曾拥有的沉稳,留在佛堂修行,太浪费了。 碧娘送上来了饭菜,有鱼有肉。 “我记得小师父曾说过鱼肉不是荤腥,所以就让碧娘准备了这些。”陈陌微眯着眼道。 时近正午,宋箬溪没用早斋,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就算听出陈陌话里的促狭之意,也懒得理会,端碗拿筷吃饭。 陈陌挑了挑眉,唇边勾起一抹浅笑,也端起碗吃饭。两人沉默地吃完饭,碧娘再次出现,手脚麻利地把桌子收拾好,转身端来茶具,搬来红泥小火炉,往炉子里添了些木炭,把铜壶放在上面。这一次碧娘没有退下去,而是走到陈陌的身后站着。 三人都不说话,院子安静的能听到木炭燃烧的声音。宋箬溪早上起得太早,吃饱饭就有点犯困,眯着眼打起盹来。 陈陌见宋箬溪毫不戒备的模样,微眯起双眼。 “公子。”从墙那边跳进来一个灰衣男人,“神尼来了。” “把门打开。”陈陌合起手中的折扇。 碧娘沉默地走到宋箬溪的身后,右手轻轻地搭在她的肩膀上。碧娘的碰触,让宋箬溪倏地惊醒过来,睁开双眼,看到院子里多了个陌生的男人,眨眨眼睛,他不会是来救美的英雄吧? 灰衣男子打开门,退到陈陌身旁。 宋箬溪轻嗤一声,不是英雄,是魔鬼的爪牙。 壶里的茶水沸腾着,顶得盖子噗噗作响,就在这时,慧谨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师父!”宋箬溪想要站起来,碧娘手下一用劲,半边身子都麻了,那里还动得了。 慧谨看了眼碧娘,眸底似有精光闪过。 “神尼来得正好,水开了,请喝杯香茶。”陈陌客气地道。 慧谨口颂佛号,双手合十,走过去坐下,“贫尼谢领施主好茶。” 陈陌动作娴熟地布具、温壶、投茶、冲泡、温杯、酾茶、奉茶,动作优雅,“神尼请。” 慧谨端杯品茶,“湘波绿,陈年雪。好茶,好水。” “名山名寺共名茶,水碧山青茶更佳。饮了茶,该说正事了。”陈陌把茶杯放下,眯了眯眼睛,眸中精光若隐若现,“我要九龙璧。” 慧谨口颂佛号,“净莲寺中没有九龙璧。” “慧值在寺中的藏经阁内见过九龙璧,神尼就不要再否认了。”陈陌看了眼碧娘。 碧娘会意,手用劲一捏。 “啊!”宋箬溪只觉得肩膀钻心的痛,忍不住喊出声来。 “慧值是本寺弃徒,她所言不足为信。还望施主迷途知返,不要伤害无辜的人。”慧谨苦口婆心地劝道。 慧值是慧谨的师兄,七十多年前犯数戒,被逐出寺,而后她流落到渠垣,结识了陈氏族长,提及这块九龙璧。天下有传言,得九龙璧者,得天下。为了得到这块九龙璧,陈氏族长派人前来打探过几次,都无功而返,四十五年前,想法设法,让静玄进寺为尼,希望能得到九龙璧。现在静玄已坐化,九龙璧却依然没下落,陈家就有些按捺不住,陈陌也不愿再这样空等下去,掳人威逼。 “神尼乃是方外之人,世俗的事不该牵涉其中,还是把九龙璧交出来,不要再让令徒多受折磨。”陈陌冷冷地威胁道。 碧娘听命行事,又重重地捏了宋箬溪一下。 钻心的疼痛再次袭来,宋箬溪这次已有了准备,紧紧咬下唇,强忍着不发出痛苦呻吟,免得影响到慧谨。 只是她痛得脸色惨白如纸,额头布满冷汗,还是让慧谨心中不忍,闭上双眼,缓缓地拨动手中的念珠,“九龙璧的确在寺中出现过,可在晦慈师叔祖引火*后,就不知所踪,施主拿小徒的命来威胁贫尼亦无用。施主,若寺中真有此璧,贫尼自上呈闽国皇帝。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晦慈是西金的德宁公主,西金内乱,她在侍卫的护送下逃到净莲寺附近时已是孤身一人,精疲力竭地倒地路边,被化缘回来的晦仁救回寺中,皈依佛门,剃度为尼。没过多久,不幸走漏了消息,为不连累净莲寺众尼,晦慈逃避山中,引火*,九龙璧就此销声匿迹。此事至今已有一百多年,以慧值的年龄,她是不可能在藏经阁内见过九龙璧,她跟陈家说九龙璧在净莲寺,根本就是为了泄私愤。 陈陌微眯起眼,似乎并不相信慧谨所言。 “陈陌,我师父是什么人,她说不知所踪就是不知所踪。你就算把我杀死了,我师父也拿不出什么九龙璧。我不知道你要九龙璧做什么,可是既然它真的不知所踪了,你造个假的出来冒充。要是有人手中有真的,自然会拿出来拆穿你,到时候你再去把真的抢来不就行了。若是没有人拆穿,你就可以弄假成真。”宋箬溪怕碧娘又捏她,忙道。 陈陌眸底神色变了变,表情变得有些古怪,宋箬溪的说法与他的想法不谋而合。 慧谨口颂佛号,劝道:“闽国国运强盛,君主圣明,施主无故兴兵,令生灵涂炭,不但得不到天下,还会背上千古骂名,贫尼虽身处世外,却不得不以天下苍生为念,请施主放下心中执念,一心向善。” ------题外话------ 请收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四章 天下 陈家为了夺得天下,已经谋划多年,眼线遍布闽国各地,陈陌对局势了若指掌,自然清楚知道慧谨所言非虚,可是这个天下,没人不想要,那怕为了得到这个天下,会付出惨重的代价,也再所不惜。陈陌眸光闪烁,冷冷地道:“朝代的更替从来都是血雨腥风,要成大事,牺牲是再所难免的。” 慧谨口颂佛号,道:“没有任何的火比得上贪欲,没有任何的罪过比得上瞋恚,没有任何的苦痛比得上五蕴,没有任何的喜乐比得上涅槃。人若已经作恶,切忌再犯,不可沉溺其中,不知自拔,恶贯满盈时,必定受苦报。我佛慈悲,望施主怜惜天下苍生,迷途知返,及时放手,不要让黎民百姓再受战火之苦。” “杀戮是罪,我陈陌甘愿承受此罪。”陈陌眼中露出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寒光,“得到了天下,就得到了一切,我认定的事就一定会做到,我决不会放手的!” “成大事是要有所牺牲,但是也要看这个牺牲值不值得,杀敌八千自损一万,这场战争不打也罢。聪明人会用最小的代价谋取最大的利益。”对于一个权欲熏心,想夺天下当皇帝的人,用佛法劝他幡然醒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宋箬溪觉得不能让慧谨再说下去了,她要另辟蹊径,积极自救。 陈陌的目光从慧谨身上转向宋箬溪,“用最小的代价谋取最大的利益,这个要如何做?” 宋箬溪深吸了口气,缓缓吐出,借这点点时间,迅速想词,“闽国国力强盛,君主圣明,万民拥戴,你贸然起兵,不得民心,所到之处,一定会受到顽强的抵抗。更何况以一族对抗一国,根本就是以卵击石,不但无法达成所愿,还让族人做出无谓的牺牲,愚蠢到了极点。” “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陈陌挑眉问道。 “正所谓,东边不亮,西边亮,若是我,我就换个君不贤,臣不良,民心叛离的国家谋大事。当皇帝,在那当不是一样,舍难取易才是明智的作法。” “换个国家?”陈陌微眯了眯双眼,唇角勾起一丝诡谲笑容,“碧娘,放了她。” 碧娘松开手,宋箬溪跳起扑向慧谨。慧谨伸手抱了抱她,牵起她的手,站起身道:“施主性情执着难动,贫尼也不指望可以凭借三言两语化解,只希望施主日后行事,多怀仁慈之心,不要令哀鸿遍野,千里白骨。” “神尼不必多言,神尼是修行之人,有慈悲之心,我只有虎狼之心。”陈陌提壶续了杯温茶,举杯,一饮而尽,“送客!” 慧谨脸上现出一丝沉重,念了声佛号,牵着宋箬溪的手,向门外走去。 “宋箬溪。”就在宋箬溪要迈出门槛,陈陌突然开口唤她俗名。 宋箬溪一惊,往慧谨身旁缩了缩。慧谨低头给了她一个安抚的微笑,轻轻捏了捏她的手。 “宋箬溪,他日我君临天下,你就是我的皇后。”陈陌霸道地宣称。 宋箬溪没有想到她为脱身所说的话,会让陈陌对她另眼相看,冒出了这样的念头,太过惊愕也太过慌乱,对陈陌那施恩般地语气并没有多在意,拉着慧谨落荒而逃。 师徒二人出了镇,沿着山路缓缓而行。走了一段路,见四下无人,宋箬溪愁眉苦脸地道:“师父,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你的话让这件事有了另一个契机,不算说错。”慧谨轻轻浅笑,抬头看着天,“双日争辉,战祸连绵,黎民受苦;一日换位,天下局势已改,风云际会。” 宋箬溪仰首望天,日光耀眼,微眯起双眸,“五国鼎立已过百年,闽国现在排除在外,免除了战乱,可是陈陌要君临天下,就必须在其他四国中择其一兴兵作乱,兴兵必有伤亡,黎民百姓还是要受苦啊。” “君主贤明能使四海升平,百姓安居乐业,君主昏庸则使生灵涂炭,百姓流离失所。”慧谨顿了顿,“盛极而衰,因果循环,从无至有,从有至无,生生不息,周而复转,人生如此,天下亦如此。” “这话是什么意思?”宋箬溪微蹙眉尖。 “陈陌命格奇贵,确有帝王之相,由他取代无道昏君,是天命所归。” 宋箬溪一惊,忙问道:“那我会成为他的皇后吗?” “你已非你,命格改换,为师无法推算。” 无法推算,那就是有这可能,要她当那个狡诈男人的皇后,她一定会短命,宋箬溪小脸垮了下来,“师父,我不要当他的皇后。” “皇后是天下女人梦寐以求的位置,母仪天下,你不喜欢吗?” 宋箬溪正颜道:“师父,皇后看起来是尊贵至极,一人之下万人之,可事实上不过是仰男人的鼻息过日子,还要跟无数的女人明争暗斗,那个尊贵的位置,谁喜欢,谁拿去,我不稀罕!” 慧谨笑,低头看着她,道:“浮云远在天边,此时未雨绸缪未免太早了些。” 宋箬溪一听这话,哑然失笑,夺天下不是一蹴而就的事,起码要耗费十数年,甚至数十年的时间,等陈陌成功登基称帝,她早就人老珠黄,别说陈陌不会记得这多年前的一句戏言,就是记得,百分之一百不会兑现,她根本无须为不可能发生的事麻恼,唇角上扬,“师父,我们快走吧!” 师徒俩回到寺里,已是黄昏,不是慧谨年老走不动,而是宋箬溪走三步歇两歇,拖拖拉拉,一个时辰的路,硬是让她走了两个半时辰。 “从明日起,你卯时初起床。” 宋箬溪没太弄清楚古代的计时方法,赶紧数着手指头换算,五点钟起床?皱眉,“师父,这么早起来做什么?” “随为师去山上走走。” “哦。”禅房到了,宋箬溪随口答应,没去想慧谨话中这走走是什么意思,一个箭步冲进房,往床上一躺,四肢伸直,长舒一口气,走得快累死了,要好好歇歇才行。 慧谨跟着走进去了,看宋箬溪毫无仪态地躺在床上,叹了口气,静尘学了这么久的闺阁礼仪,全然无用,还是这般率性而为。 ------题外话------ 请收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五章 生日 夏季天亮的早,卯时已是阳光明媚,慧谨将睡得香甜的宋箬溪从床上挖起来,带着她从山门出去,拐上左侧的小路,往山上爬。寂静的山林四周无声,曲曲折折的小路蜿蜒回转,野花漫山遍野,晨风弥漫着清新的香味,阳光透过繁茂的树枝洒落一地光斑,慧谨在前面健步如飞,一脸困意的宋箬溪跟在后面步履艰难。 “师父,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宋箬溪气喘吁吁地问道。 慧谨回头道:“不去哪,就爬爬山。” 宋箬溪无比苦闷,这么早起来,还以为有什么重要的事,原来就只是爬爬山,打着呵欠道:“师父,爬山用不着这么早,根据科学研究,傍晚锻炼最有益。” 慧谨口颂佛号,道:“清晨之曙光也。六根虚静者。远离四大曰虚。不外流逸曰静。无复驰逸。亦不缘外尘义也。四浊已超。根尘不黏。故曰。内外湛明。从此内无能入之根。外无所入……” “啊!”宋箬溪听到佛经头就隐隐作痛,“师父,您不要念了,我爬山就是了。” 慧谨轻笑摇头,师徒俩穿过一片松林,来到山崖边,两棵大树的中间有一块平整的巨石,慧谨爬上石头,盘腿而坐。宋箬溪迟疑了片刻,小心翼翼地跟着爬了上去,在慧谨身边坐下,太阳当头照,“师父,我们是来这吸收太阳的精华吗?” “静尘,吹首曲子吧!”慧谨从衣袖里摸出竹笛,递给宋箬溪。 宋箬溪看了一下四周全是松树,问道:“师父,我吹《松涛曲》行不行?” 慧谨微微颔首。 晨风拂过,松枝摇曳,仿佛在随着悠扬的笛声翩翩起舞。一曲吹罢,慧谨从石头下来,“我们回去吧!” 宋箬溪犯迷糊了,爬上来,坐一坐,吹首曲子,又回去,这到底是要做什么呀?“师父,您老有什么用意,还是明说的好,徒弟我很笨,不是太明白您的意思。” “静尘,以后你每天都到这里来坐一坐。” “师父,紫竹台的环境就很好,在那练吹笛就行了。”宋箬溪没干劲天天这么早就往山上爬。 慧谨微微一笑,道:“不是让你来这练吹笛,是让你爬山活动筋骨,让身体强壮些,少生点病,少喝点药。” 宋箬溪想起昨天和今天的事,小脸微红,为没能体会慧谨的一片苦心,感到惭愧,在现代依仗着身体好,懒习惯了,忘记现在这个身体非常的娇弱,在这个医疗条件落后的古代,要是不好好锻炼,得小病都有可能会要了命,“师父,我以后会天天来爬山的。” “你可以带笛子来吹曲子,也可以带书来看,随你自己喜欢。”慧谨道。 “知道了,师父。”宋箬溪挽起慧谨的胳膊,笑盈盈地道。 从这日起,夏季,宋箬溪卯时初上山,春秋两季,辰时初上山,冬季辰时两刻上山,遇下雨下雪天,就在房里做做体操,努力把身体锻炼的强壮些。 六月十九,是观音菩萨的成道日,亦是宋箬溪十岁的生日,寺中香客云集。 慧谨送给她一幅画当生日礼物,画上画着疏梅劲松,清清淡淡,洁净无瑕,不染尘埃,幽谷山崖边疏梅空灵、淡雅、幽清,岩石罅隙上劲松润泽、苍茫、深邃。 “梅凌寒绽放,松四季长青,师父希望你如梅松一般。” “谢谢师父,弟子不会辜负师父对弟子的期望。”宋箬溪正颜道。 静叶等诸位师兄大多送的是各类手抄经书,或者手绣经书,宋箬溪一一道谢,然后将经书搁在箱底。 寺中众尼忙着迎接香客,宋箬溪去小院找安隅。蚕娘给她做的碗五色长寿面,汤色清爽,“谢谢蚕娘,好好吃。” “姑娘喜欢吃就好。”蚕娘木讷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拿着托盘离去。 等宋箬溪吃完面,安隅递给她一个小锦盒,“静尘,看看可喜欢?” 宋箬溪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块仔玉对剖而成的两个葫芦纹白玉佩,玉质温润,雕工精致,一看就是好东西,价格不菲,“安姨,这个很贵吧?” “我问你喜不喜欢,你管它贵不贵做什么。”安隅嗔怪地横了她一眼。 “喜欢。”宋箬溪笑,眸光微转,对安隅的身份愈发的感到好奇。 申时末,宋箬溪拿着锦盒出门,锁上院门,就回家了,没有注意不远处的阴影下有双眼睛一直盯着她,在她离开后,一个穿着蓝衣灰裙,挽着小偏髻的人悄悄地走到门边,透过门缝往里看了看,侧耳听了听里面的动静,又悄悄离去。 时光荏苒,转眼秋去冬来,天气越发的寒冷,凌厉的北风肆意横行,刮得树枝哗哗的响。蚕娘站在廊下,看着阴沉沉地天,道:“姑娘今日怕是不会来了。” “你又做了什么好吃的东西,要给她吃?”安隅带着笑意的声音从房内传来。 “做了莲子桂圆甜汤。” “天寒正好喝点热汤暖身,端碗来给我。” “是,居士。”蚕娘转身去厨房盛汤。 天色愈加的阴沉,寒风渐狂,还夹杂着雨点,在这风中雨里一道身影飞快地在林中掠过,越过净莲寺高高的围墙,站在一个石亭的顶上,辨别了一下方向,足尖一点,飞身掠去。 来人落在了安隅住的小院的葡萄架上,迎风而立,衣袂翻飞,不曾束起的黑发,也随风而扬。如果宋箬溪在这里,她就会认出,来人就是去年她曾在溪边见过的紫衣男子。 蚕娘端着托盘从厨房里走了出来,一眼就看着站在葡萄架上,穿紫衣的男子,目光落在他悬在腰间的那块玲珑剔透的羊脂玉佩上,脸色瞬间惨白,嘴唇颤抖,活象看到鬼怪一般。 紫衣男子居高临下地看着蚕娘,微微勾起唇角,“蚕娘,好久不见!” ------题外话------ 请收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六章 往事 “十五年不见,上官少爷已经长大了,蚕娘眼拙险些认不出来。”蚕娘镇定下来,虽用的是旧时的称呼,可蚕娘清楚的知道他已不是十五年前,那个吵着要她做糕点的九岁幼童,防备地看着面前的男子。 “蚕娘的手艺如十五年前一般好,这碗桂圆莲子甜汤闻其香,已知其味。”紫衣男子从葡萄架上跳下来,轻盈地落在地上,没有发现一丝响声,他径直走到蚕娘面前,伸手端起白釉莲花纹盖碗,把盖子放在托盘上,拿过汤匙,喝起甜汤来。 蚕娘看着他喝汤模样,就如同当年一般,神色恍惚,仿佛回到十五年前。 喝完汤,紫衣男子把碗放回托盘,趁着蚕娘回忆往事,向房间走去,刚迈进去一条腿,又退了回来,道:“大嫂,请出来一见。” “此乃清修之地,贫尼还要诵经,不便待客,施主请回。”安隅语气平静拒绝。 紫衣男子皱了皱眉,虽有些不悦,但没有强行闯进去,沉声道:“嫂嫂,当年绝然离去,这十五年,兄长一直派人在寻找嫂嫂的下落,一年前,得到消息说嫂嫂有可能住在这净莲寺,綮颜瞒着兄长孤身一人千里迢迢前来寻找亲娘,路遇仇家,险些把命断送在这岩桂山上。幸好我来得及时,救了他回去。他一直昏迷不醒,一个月他刚醒,就吵着来寻嫂嫂,兄长好不容易才劝住他,由小弟走这一趟,还请嫂嫂怜他一片思母之心,随小弟去见见他。” 安隅神色微变,绝情地道:“贫尼已皈依我佛,从此与红尘无缘,五蕴皆空,不必相见。” “大嫂到是把事情忘得一干二净,可怜稚子日日夜夜想亲娘,寝难安,食难咽,依我看这佛不修也罢,修得大嫂铁石心肠,还说什么菩萨慈悲。”紫衣男子嘲讽地道: 安隅口颂佛号,道:“我佛慈悲,施主莫出诽谤之言。” “母子亲情乃是天伦,我佛既然慈悲,当不会阻拦母子相见才对。纵然当年兄长做,稚子无辜,大嫂怎能如此狠心?”紫衣男子厉声责问。 安隅抿紧唇角,闭上双眼,掩去眸底那抹痛色。 见安隅不肯出来相见,紫衣男子眸底闪出一抹怒意,抬脚就要进门,打算强行将安隅带走。 蚕娘身影一闪,拦在他面前,“上官少爷请回吧!” “让开。”紫衣男子冷冷地盯着蚕娘。 “恕蚕娘无礼,不能让开。”蚕娘毫无惧色地道。 一个要进,一个不让,两人对打起来。紫衣男子的武功要比蚕娘高,只是他意在带安隅回去见陆綮颜,不好伤了蚕娘,手下留情,只用了七分功力。蚕娘要阻拦他进去,使出全力进攻,一副不要命地打法,两人刚好打成平手。 “安姨,蚕娘,我……”宋箬溪刚从横卧的柏树下钻过来,就看到这一幕,呆住了。 紫衣男子早就听到有人来的声音,一个旋身,就往宋箬溪身边掠去,欲擒住她逼安隅出来。 蚕娘大惊失色,急声喊道:“姑娘快走!” 劲力夹着寒风扑面而来,人已近在咫尺,这时要走来已然不及了,宋箬溪急中生智,就地往下一蹲,借着柏树枝避过紫衣男子的抓来的手。紫衣男子抓了个空,再要抓时,蚕娘已然赶到,两人再次交手,打得难分难舍。 宋箬溪连滚带爬地又从柏树下钻了过去,向前跑了两步,从衣襟处掉出一个素布荷包,想起早上慧谨的叮咛,犹豫片刻,咬牙又钻了过去,见蚕娘死死地缠住紫衣男子,飞快地跑进房里,“安姨,这是师父让我交给你的。” 安隅接过荷包,从里面拿出一张叠成四方的纸,打开看罢,神色微黯,轻叹一声,将纸揉成一团丢进炭炉内,纸化为灰烬,她走到窗边,道:“蚕娘不要打了,退下。” 紫衣男子和蚕娘互对一掌,各自跳开。 “墨询,四年后,綮颜的及冠礼,我会去参加,在这期间,不要再来找我。”安隅隔窗看到上官墨询向房间走来,“墨询,不要逼我,否则你带走的只会是我的尸体。” 上官墨询停下了脚步,问道:“已过了十五年,为何还要再等四年?” 安隅回头看了宋箬溪一眼,道:“我自有我的理由,你不必多问,回去吧!” 上官墨询眸光闪烁不定,看到已经站在门口的蚕娘,皱了皱眉,当年他还小,具体的情况并不清楚,照现在的情形来看,必须要兄长亲自前来才能解决,“好,我这就回去了。” 说罢,上官墨询双足轻轻一点,飞身跃上屋顶,身影很快消失在远方。见他真的走了,蚕娘进房,“居士……” “蚕娘,去把甜汤端来给静尘喝。”安隅打断她的话。 蚕娘张张嘴,欲言又止,转身出门去厨房端汤。 安隅在蒲团上坐下,“静尘,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宋箬溪走过去,在另一个蒲团上坐下,“安姨愿意告诉我吗?” 安隅看着佛龛上香炉里袅袅升起的轻烟,眸底涌起很复杂的神色,缓缓拨弄手中的念珠,久久不语。 宋箬溪安静地陪坐在一旁。 蚕娘端着甜汤进来,看着安隅在发呆,脸上忧色明显,却不敢多问,伺候宋箬溪喝完甜汤,悄声退了出去。 “女儿家的心,清莹纯洁,剔透聪颖,是世间最矜贵的,万不可轻易许人。”安隅幽幽地道。 听这话就知道安隅受的是情伤,这世间上最伤人的是情,最难忘的亦是情,不知道是哪个无情的男人,舍得伤害如此美好的安隅,让她偏安一隅,孤独到老? 这段情伤得安隅很重,就算经过漫长的十五年,念了十多年的经,她还是放不下。宋箬溪沉吟片刻,想起电视剧里的一段话来,稍稍改了些,道:“爱错,总比没爱过好。纵是恨了一辈子,怨了一辈子,可是若没有这个可恨、可怨的人,生命将会是一口枯井,了无生趣。” 安隅诧异,“你小小年纪怎么会有如此感悟?” “额,这不是我的感悟,是我在书上看来的。”宋箬溪想劝安隅,忘记以她的年龄说这些话不太合适,眸光流转,“或者应该这说,万物生息,总是有各自的道理,种下什么样的因,就会得到什么样的果。爱你的人,是你前世结得善缘;负你的人,是你前世结的恶缘;因果轮回,不必太过计较。” 安隅感叹道:“静叶师父说你佛缘深厚,我本不信,今日方知不假。” 这个赞许,宋箬溪受之有愧,小脸微红,“安姨,我进去看书了。” “好。”安隅垂下眼睑,边敲木鱼边轻声念着心经。 ------题外话------ 请收藏!谢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七章 释怀 雨一连下了几日,上山的路泥泞难行,寺中不见香客来进香,愈发显得幽静清冷。。。这日午后,停了半日的雨,又浠浠沥沥地下了起来,不过申时末,天色就已昏暗不明,寒气逼人,雨中夹杂着的雪粒几乎还没落地,就已消融。 宋箬溪窝在安隅的小院里,畏冷不肯回去,撒娇道:“安姨,我今天住在这里好不好?天天顶风冒雨地走来走去,好辛苦。” “好,你今日就住在这里。”安隅怜惜地看着宋箬溪,这孩子虽然聪慧懂事,可到底年幼,天寒地冻,难为她每天来回奔波。 “谢谢安姨。”宋箬溪安心地坐在竹椅上,剥松子吃。 安隅微微一笑,继续念经。 蚕娘坐在一旁绣佛经。 雨雪交加的天气,偏有道身影快似流星从寺外掠入,直奔安隅住的小院,轻盈地落在院中,见房内灯光昏黄,木鱼声声,怆声喊道:“谧儿。” 木鱼声停顿片刻,重又再响起,一下一下,规则又平稳,丝毫不乱。 “吱”的一声,门打开,蚕娘走了出来,转身又将门掩上,一向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上带着怒意,双目圆瞪,厉声喝问道:“陆修齐,你来做什么?你伤得我家姑娘还不够吗?” “谧儿,当时我被人蒙蔽,才会误会你的,如今已查明真相,还你清白。”陆修齐向前踏了一步,数日前,他收到上官墨询的飞鸽传信,确认安隅的确在净莲寺,抛下庄中大事,日夜兼程,马不停蹄地赶来寻她,“谧儿,我是来接你回家的。” “陆修齐,我家姑娘早已与你恩断义绝,你不要在这里惺惺作态。”蚕娘愤怒地指着院门,“滚!” “谧儿,你看。”陆修齐从怀里拿出一个锦盒,从里面取出一根雕工精致的比翼鸟白玉簪,“我已经把玉簪镶好了。” 这根玉簪是当年陆修齐送给安隅的定情之物,近身伺候安隅的蚕娘自然认得,只是当年安隅伤心离开,曾将这玉簪从发髻上取下来狠狠地丢在地上,断成三截,没想到陆修齐会用金子把它再镶起来。 蚕娘迟疑片刻,见屋内并没有声音,道:“我家姑娘不会见你,你走。” “蚕娘,不要逼我动手。”陆修齐急着见安隅,蚕娘的阻拦,令他不悦。 “陆庄主又不是没有动过手,当年就曾经打得我家姑娘吐血,不是挺威风的吗?今天又何必啰嗦?想动手就动手吧。”蚕娘清楚,打,她不是他的对手,只能拿话逼他不能动手。 “蚕娘,当年的事发生的太突然,我一时激怒才会动手打伤谧儿的,如今事情已经真相大白,我已惩处了那些人,你让我见见谧儿,我有话要跟她说。”陆修齐耐着性子解释。当年的事,他固然有做错的地方,不该不信任她,还出手打伤她,可是安隅的气性未免也忒大了些,丢下玉簪,抛下才一岁的儿子,收拾东西,带着两个近身婢女,负气离开,不知所踪。 “不行。”没有安隅的同意,蚕娘宁愿死都不会让陆修齐进门。 两人在门外僵持,屋内,听了这么久,宋箬溪多少猜到发生了些什么,问道:“安姨,你不想出去见见他吗?” 安隅放下手中的木槌,“我为什么要见他?” “安姨,你不见他,是因为心中还有怨恨,不肯原谅他,还是。”宋箬溪的目光落在安隅满头白发上,“不想让他看到你如今的模样?” 本以为那些绝望悲伤,那些耻辱不甘不会淡忘,今日他来,心境平和,才知道那些早已成为过去,安隅抬眸,神色平静,轻轻摇了摇头,道:“我已心似古井,波澜不惊,无怨无恨。这身体也不过是个皮囊,美丑只是化相。” “既然如此,那就面对面把问题解决,逃避不是办法。” 安隅沉默片刻,道:“你所言有理,我是该当面与他把话说明才是。” 屋内两人的对话声音很轻,但以陆修齐内力修为,自然听得清清楚楚,听到安隅愿见他,欣喜万分,对那个劝安隅的人生出几分感激。 门打开,安隅走了出来。 “谧儿,你的头发?”陆修齐看着安隅那一头白发,惊愕万分。 “生老病死,人之常态,陆庄主不必如此惊讶。”安隅语气平静。 “陆庄主?”陆修齐心隐隐抽痛,她叫他陆庄主,不再叫他陆郎,不再叫他齐哥,她对他还是有怨恨的。 “陆庄主,事情过去那么多年,我已经忘了,你也忘了吧。”安隅看着陆修齐,目光里无悲无喜,如同一潭平静的湖水。 这话,陆修齐不信,只当她是心中还有怨,“谧儿,你要怎样才肯原谅我?” “我没有不原谅你。” 陆修齐笑,“谧儿,那你跟我回去,颜儿他很想你。” 安隅轻轻摇头,道:“佛曰,每个人所见所遇到的都早有安排,一切都是缘。缘起缘灭,缘聚缘散,一切都是天意。你我夫妻缘分已尽,不必提起。我与颜儿的母子缘,四年后,我自会去做个了结。” “谧儿,我们的缘分是不会尽的,生生世世都不会尽的。”陆修齐举起玉簪,“你看,我已经把玉簪镶好了。” “陆庄主,缘尽了就缘尽了,永远尽了,不可能再挽回。”这几日安隅想了很多,顿悟了,释怀了,退回房间,毫不犹豫地将门关上,用行动表明,她是不会与他再叙前缘的。 “谧儿!”陆修齐想冲进去,可蚕娘象门神般地挡在门口,一副除非杀了她,否则别想进去的姿态。 “阿弥陀佛!”伴随着一声洪亮的佛号,从墙那边飞进来两个人,一个是寺中戒律堂首座静临,一个是护寺堂首座静文。 宋箬溪隔着窗,看到飞身进来的两位师兄,叹气,这净莲寺果然藏龙卧虎,只是蚕娘说她筋骨纤细娇弱,不合适练武,当女侠的梦就是幻灭。 静文双手合十,道:“陆施主,贫尼的师父要见陆施主,请陆施主随贫尼走一趟。” 陆修齐皱了皱眉,捏紧手中的玉簪,看来要让谧儿跟他回去,这位神尼才是关键,“有劳两位师父带路。” 三人越过围墙,去念禅室见慧谨。 ------题外话------ 请收藏!万分感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八章 缘分 慧谨和陆修齐的谈话持续了半个时辰,没有人知道他们说了什么,从禅房里来的陆修齐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重返安隅住的小院,伫立院中,听房里的木鱼声声,任雪花落满发梢肩头,站了大约一个时辰,在门口放下装着玉簪的锦盒,黯然离去。 “安姨,他放下个盒子,走了。”一直站在窗边看动静的宋箬溪回头道。 安隅放下木槌,微微浅笑,“静尘,很晚了,你该睡觉了。明天,你要开始学习弹箜篌。” “好,我去睡觉。”宋箬溪耸耸肩,戏已落幕,观众是该散场了,“晚安,安姨。” 蚕娘跟着宋箬溪进房铺被子,把汤婆子塞进去,伺候宋箬溪睡觉。 “蚕娘,安姨她本来的名字叫什么?”宋箬溪轻声问道。 “姑娘问这个做什么?”蚕娘问道。 “好奇,想知道。”宋箬溪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 “姑娘想知道,就去问居士。”蚕娘熄了烛火,退出房去。 宋箬溪在黑暗中撇了撇嘴,到也不是太在意。 第二天,待安隅早课完毕,宋箬溪就跟着她学弹箜篌。学了短短半个时辰,宋箬溪就能完整地弹出一首小曲。安隅愈发地认定她聪慧过人,赞不绝口。 宋箬溪却呆住了,难道身体真的有记忆吗?可是若真的有记忆,九岁的姑娘,按说也学了女红,为什么她学绣花时,笨拙的要命,十根手指头就扎了八根?莫非这身体还会选择性记忆? “你这孩子又在发什么呆呢?”安隅轻笑着问道。 宋箬溪回过神来,笑道:“没发呆,是肚子饿了,惦记上蚕娘的好东西。” 安隅想着她如今是长身子的时候,不经饿,便不甚在意地道:“别惦记了,去吃了再来学。” 宋箬溪自去厨房里找蚕娘要吃的,“蚕娘,今天有什么好吃的?” “是雪团糕。”蚕娘打开蒸笼,里面是一个个雪白的糯米糕,“姑娘要几个?” “两个。”宋箬溪倒水洗手。 蚕娘夹了两个出来放在瓷碟里,又倒了杯蜂蜜水,一起放在桌上,“姑娘,请慢用。” 宋箬溪坐在小桌边,惬意地享用美食,“好好吃。蚕娘,你要教我怎么做。” “等天气暖和,就教你。”滴水成冰的日子,蚕娘担心宋箬溪受寒生病。 “谢谢蚕娘。”宋箬溪笑弯了双眸。 蚕娘扯了扯嘴角,把炭炉挪到宋箬溪身旁,还往里面添了几块炭,把火弄的旺旺的,就怕宋箬溪冻着。蚕娘一生未嫁,没有孩子,与宋箬溪相处久了,视她为女儿,放在心坎里疼。 下午,安隅教宋箬溪画画,她提粗毫在纸上随意地画了几笔,又提细毫添了枝叶,画上几株疏竹颇有萧爽之趣,落款处写着“蘇謐”二字。 姓苏! 宋箬溪微一愣,抿唇轻笑,想不到与安隅会有这样奇妙的缘分。 “画竹画风骨,一位贵,二描墨,三承染,四设色,五笼套。五事殚备而后成竹。”安隅偏头看着她,“你画画吧!” “安姨,你真把我当天才呀!”宋箬溪瘪瘪嘴,“我不会画画。” “你会的。”安隅搁笔,轻笑,“照你心中所想画就行了。” 宋箬溪眸底闪过一抹狡黠的精光,提笔,一边念一边在纸上画,“大字不出头,两边挂灯笼,三天不吃饭,饿成……” “你画的这是什么?”安隅蹙眉看着纸上的墨迹问道。 “大头娃娃。”宋箬溪挑眉,调皮地笑,“安姨,这就是我心里所想的,画得好不好?” 安隅哑然失笑,“你哟!看着是个乖的,骨子却是最最淘气的。” “安姨,我们还是先简单的,别那么着急让我画竹子画梅花的。”宋箬溪撒娇道。 “好。”安隅笑,依着她,慢慢地教。 没了闲杂人来打扰,宋箬溪被安隅拘着学东西,偶尔想偷偷懒,又被慧谨抓住抄写经文,这日子愈发过按部就班,平静似流水。 四季轮回交替,又到草长莺飞的三月,一夜春雨,树上嫩枝青翠欲滴,野花漫山遍野,宋箬溪拿着一个蒲团出门去爬山。 “师叔。”守山门的尼姑向她行礼,去开门。 门一打开,两个穿着*的破烂衣裳,双眼紧闭,脸色苍白的女孩倒了进来,一个稍大点,大约十四五岁,另一个小点,十一二岁的模样。 “施主,施主醒醒。” “别叫了,先把她们抬进去再说。”宋箬溪道。 四个尼姑听命行事,把那两个女孩抬进左侧后罩禅房,接着又去请静问来给两人诊脉。 静问帮两人诊了脉,又仔细地看了她们的脸色,微微皱了皱眉,道:“没什么大问题,你们先帮她们换了衣服,再去端碗米粥来喂她们喝。” 宋箬溪留意到静问在看小的那个时,脸色有些变化,跟着静问一起出来,“静问师兄,那个小的有问题对不对?” 静问看了她一眼,果然瞒不过心思细腻的小师弟,微微颔首,道:“那小的被人灌了药。” “灌了什么药?” 静问口颂佛号,道:“毒药。” “她还那么小,什么人这么狠心啊?”宋箬溪气愤地道。 静问轻叹一声,去百草阁开方取药。 灌进去大半碗米粥,那个大的过了一会就醒来了,从她口中知道,她叫柳三丫,十六岁,小的那个是她的妹妹四丫,十二岁,她们是九江县江边村的农家女,江水泛滥成灾,淹了田,家里过不下去,姐妹俩一路逃难逃到这里来的。 九江泛滥的事,来进香的信众提起过,这说法到可信,只是一个逃难的普通农家女,为什么会被人灌毒药?这就值得人深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九章 丫鬟 静问的医术不错,四丫在昏迷几天后,终于醒了过来,可是不幸的是她失语了。四丫为什么会被人灌毒药,两人都不肯说,只是苦苦哀求寺主收留她们姐妹。 “师兄,她们这么可怜,又没地方可去,你就留下她们吧!”宋箬溪看她们可怜,忍不住出口帮她们求情。 “她们有不能对外人言的苦衷,不必多问,既无所归,就让在寺里住下吧!”慧谨走了过来,她说了话,静叶就让柳氏姐妹留在了净莲寺。 柳氏姐妹磕头道谢。 “两位施主请随贫尼来。”静问道。 见是静问带人下去的,宋箬溪虽感到有点奇怪,但也没多想,跟在慧谨和静叶后面进了念禅室。 “师父,弟子不解,您为何要留下她们?”静叶听静问说那四丫中的毒不是寻常的药,就怀疑这两丫头身上背负着什么秘密,虽说净莲寺是佛门,大开方便之门庇佑众生,可毕竟寺中多是手无寸铁的女子,万一引来滔天大祸,寺中数百条性命难保。 慧谨微微一笑,“她们是与静尘有缘的人。” “她们会跟我有什么缘?”宋箬溪愕然,她和柳氏姐妹从未见过,哪来得缘分? 静叶同感不解。 “静尘,她们以后会随你回宋家。” 宋箬溪惊讶万分,“她们为什么要随我回宋家?” “她们是你的奴仆。” 宋箬溪叹气,“师父,没有人愿意放弃自由之身,当奴仆的。” “前世的因,今生的果。她们将会终身伺奉你的。”慧谨笃定地道。 扯上因果轮回,宋箬溪就无话可说了,有时候,她会坏心眼地想,说不定有些问题慧谨也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就把事情推到因果轮回上去,这样别人就不能再追问了。 静问和静午第二天下了一趟山,静问黄昏就回来了,带了个老婆婆上山。老婆婆姓方和柳氏姐妹住寺中西北角的单独小院内,教她们一些大户人家的规矩。 静午则去了半个月才回来,至于她在外办了什么事,宋箬溪不清楚,也没太留意。 老婆婆教了柳氏姐妹半年的规矩,就下山离去,柳氏姐妹就搬到宋箬溪住的小院,近身伺候她。 秋日当空,蓝天飘着几抹浮云,院中朱槿红艳似火,午后,宋箬溪坐在树荫下的椅子上看书,三丫坐在旁边的小杌子上,低头从小篮子里挑选合适的绣线;四丫在剥松子,把剥好的松子仁放在小碟子里。 宋箬溪看完一页书,眼角瞄到三丫手中的绣活,眸光一闪,三丫自称农家女,可是看她这手精致的绣活,不象做惯农活的农家女,到象是做惯绣活的绣娘。至于四丫,别的且不说,光看剥松子的手法,又快又好,松子仁颗颗完整,一个农家女,那来得这个闲功夫折腾,不知道她们的真正身份是什么?为什么愿意当奴仆,留在这里伺候她? “姑娘,怎么了?”三丫见宋箬溪怔怔地发呆,轻声问道。 宋箬溪看着三丫,“三丫,帮我绣着个笛套吧!” “好,那姑娘想在笛套上绣什么花?”三丫眼中一亮,面露喜色,她过来伺候宋箬溪已有七天了,宋箬溪并不怎么吩咐她做事,神情也是淡淡的,今天,宋箬溪突然主动要她帮着绣笛套,她非常开心,这是不是表示姑娘已经愿意接受她们了? “竹子,绣一丛翠竹吧,我喜欢。”宋箬溪扬唇微笑,眸色清亮,既然有穿越时空、借尸还魂,那么因果轮回必然也存在,人与人相见相识都是缘,又何必去追问她们的前尘往事,就这样好好相处下去吧! “奴婢知道了,笛套奴婢会绣上翠竹。”知道宋箬溪的喜好,三丫还把手帕上绣的莲花拆了,绣上两三竿翠竹。 四丫在旁边看着两人的互动,眼中隐隐泛着水光,姑娘肯收留她们,她们终于有安身之处。 在柳氏姐妹的精心照料,宋箬溪的生活愈加过得舒坦安逸,几乎成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米虫。 十一月末,降下了入冬已来的第一场大雪,比往年晚了十几天,雪整整下了一夜,清晨,雪后初晴,银装素裹分外妖娆,闲极无聊的宋箬溪突发奇想,要去踏雪寻梅。三丫劝阻不住,只好帮她穿上厚厚的棉袍,把暖暖的手炉塞进她的怀里,和四丫一起陪她出门。 只是,宋箬溪想要附庸风雅,可这风雅之事却与她无缘,净莲寺方圆五里无有梅树,从守山门的尼姑处得知这个“噩耗”,宋箬溪备受打击,悻悻然边走边叹气。 “姑娘,不如让奴婢陪您去看冰松吧!”三丫出主意道。 “冰松那有梅花好看。”宋箬溪撇撇嘴,“雪中梅,美如画。” “要看梅花还不容易,我带你去就是了。” 低沉略带磁性的声音蓦然响起,把三人吓了一跳,抬头看去,屋顶上站着身穿玄色貂裘的男人,柔柔地阳光照映在他倾倒众生的俊美脸庞上,泛着柔和的莹光,让他看上去温润如玉。 “你怎么又来了?”宋箬溪对有两面之缘的上官墨询实在是惧怕的很。 “我来带你去看梅花。”上官墨询唇边勾起一抹坏笑,从屋顶飞身跳下,直扑向三人。没等她们反应,点穴掳人,一气呵成,瞬间,宋箬溪就已落入他的手中。她怀里的暖炉掉在雪地里,一股轻烟升起。 “姑娘……”三丫惊呼,追着跑了几步,就看到人已经越过了围墙,根本追不上,赶紧转身,往念禅室跑,通知慧谨去救人。四丫反应稍慢了点,三丫跑远了,她才回过神来。 “神尼师……父,不好了……我家……我家姑娘被……人掳走了!”三丫带着哭腔喊道。 慧谨在问清掳走宋箬溪之人相貌和衣着后,镇定自若地道:“不必担心,稍后静尘就会回来。” 神尼既然这样说了,三丫她只好牵着四丫的手,回禅房坐立难安地等宋箬溪回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章 赏梅 上官墨询搂着宋箬溪在林中飞快地惊过,刺骨的寒风刮的脸颊生痛,宋箬溪第二次被人掳走,非常愤怒,狠狠地瞪着上官墨询,会武功了不起啊!就会欺负弱质女流,算什么英雄好汉?可惜被点了穴,质问的话只能烂在肚子里。 上官墨询注意到宋箬溪不善目光,挑眉,这小丫头人长大了,胆子也变大了,要教训她一下才好。恰好到了一处山崖边,唇边勾起邪恶的浅笑,落在了斜长在崖边的纤细小松树边,停在上面。 摇摇欲坠的感觉,吓坏了宋箬溪,她不明白上官墨询为什么要停在这里,双手紧紧地箍着他的腰,怕这个坏蛋会把她扔下去,她还青春年少,可不想就这样死掉! 看着宋箬溪苍白的小脸,上官墨询的心情莫名的变好了。 不知经过多少次的跳跃,上官墨询终于停了下来,斜睨着还紧闭双眼的少女,勾了勾唇角,道:“睁开眼睛瞧瞧。” 宋箬溪早就闻到了梅花淡雅清香,感觉到脚已踩到实地,小心翼翼地松开手,睁开双眼,环顾四周,微蹙双眉,有点失望。梅林到是梅林,可惜不是红梅是腊梅,昨夜的雪下得太大,嫩黄的腊梅被皑皑白雪覆盖着,颜色不鲜明,没有红梅那般耀眼夺目。 上官墨询没注意到宋箬溪的失望,径直向林中走去。 说老实话,宋箬溪不想跟他走的,可是地界不熟悉,四周又无有人烟,怎么回净莲寺更是不知道,天气寒冷,万一冻死在这荒郊野外,那就太可悲了,用力搓了搓被寒风吹的冰冷的脸,高一脚低一脚地跟在他的身后。 一前一后,沉默地向前走着。宋箬溪看着上官墨询的背影,百思不得其解,上次陈陌掳她下山,是为了得到九龙璧,这一次上官墨询掳走她,是为了什么?要挟安隅吗? 上官墨询停下脚步,宋箬溪一直留意着他举动,见他停下来,就跟着停下来,离他五步之远。上官墨洵披在身上的貂裘微微动了动,乐音响起,声音古朴浑厚、幽深苍凉,透着神秘哀婉。 不是笛声,与箫音亦不同,这男人吹的是什么乐器?宋箬溪有几分好奇,踮起脚尖,伸长脖子去看,男人的身体阻拦了视线,看不真切。 一曲吹罢,上官墨询转过身来,宋箬溪这才看清他手中之物,形似鹅卵,锐上平底,身有六孔,原来是埙。埙在八音中独占土音,擅长抒发哀怨之情,制造肃穆、旷古、凄厉的效果。 上官墨询从随身的袋子里,又拿出一个埙,“你吹一首。” 宋箬溪摇摇头。 “你不愿吹?”上官墨询眸中厉芒闪动。 宋箬溪向后退了一步,胆怯地摇摇头。 “说话。”上官墨询沉声道。 宋箬溪撇撇嘴,无声地道:“你点了我的穴。” 经她提醒,上官墨询才想起,上前拂开她的哑穴。 “我不会。”宋箬溪见上官墨询眸色又变,忙补充,“我学的是吹笛。” 上官墨询微微皱眉,退而求其次地道:“那就用笛吹一首。” 宋箬溪摸了一下腰间,苦着小脸道:“我忘记带笛子出来了。” 上官墨询盯着宋箬溪,俊秀的脸上露出不悦的愠色, “我唱首歌代替行吗?”宋箬溪委屈地咬着唇,又不是她要他吹埙的,凭什么强迫她礼尚往来,以笛声相谢? “唱首应景的小曲好了。”上官墨询格外开恩地道。 应景的小曲? 宋箬溪立刻想到了《梅花三弄》,可是悲惨的是,不知道是不是刚才飞来飞去吓丢了魂,现在脑子里一片空白,一句歌词也想不起。 “怎么还不唱?”上官墨询挑眉问道。 “唱,我马上唱,我在酝酿情绪,酝酿情绪。”宋箬溪嘴上扯着谎,脑子快速运转想应景的歌。 上官墨询幽深的眸底闪过一抹笑意,这个有趣的小丫头。 “我唱了!”宋箬溪清了清喉咙,“雪霁天晴朗,腊梅处处香,骑驴灞桥过,铃儿响叮当,响叮当,响叮当,好花采得瓶供养,伴我书声琴韵,共度好时光!” “没驴,没桥,没铃,不应景。”上官墨询极其不满意这首曲子,明明是他带她过来的,居然唱成骑驴过桥,这丫头好大的胆子,“重唱一首。” 宋箬溪语噎,有雪霁天晴朗,有腊梅处处香还不行吗?这男人未免太挑剔了!还要重唱一首,她挖空心思才想出这么一首歌来,要再想另一首,脑细胞不够用,她又不是点放机,想听那首放那首。 “又要酝酿情绪?”上官墨询挑眉,戏谑地问道。 “我只会唱这一首,你说不应景,我也没办法。”宋箬溪想不出歌来,恼羞地瞪着他,“你要处处都应景,你就自己写首出来好了。” “我不擅诗词。”上官墨询说这话时,没有一点不好意思。 “我也不擅唱歌。”宋箬溪的语气如他般坦然,“我会唱一首已经不错了,你连一首诗都写不出来,就不要挑剔我唱的不应景了。” 上官墨询微微扬唇,“梅花已看,我送你回净莲寺。” “你要送我回去?”宋箬溪诧异,他把她掳出来,就只是为了带她来看看梅花?听他吹吹埙? “你不想回去?” “不,我要回去。”宋箬溪看着他,“你来寺中就没有别的事吗?” 上官墨询眸光闪动,犹豫了一下,“大哥受伤了,他想见大嫂。” “安姨拒绝了?” “是。” 宋箬溪咬了咬下唇,试探地问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上官墨询微微挑眉,盯着宋箬溪的目光锐利似箭。 “你不想说,那就算了”宋箬溪被他看得局促不安,“麻烦你送我回去!” “当年我不在庄中,我知道这件事时,已经是半年之后。”上官墨询神色凝重。其实就算当时他在庄中,幼弟也不便插手兄长后宅里的事。 “你就没问过陆修齐?” 上官墨询不悦地训斥道:“不可直呼大哥名讳。” “名字取出来就是让人叫的,不叫他陆修齐,难道叫陆坏蛋?”宋箬溪振振有词地道。 上官墨询微微挑眉,这小丫头上一刻还缩头缩脑的象只胆小的鹌鹑,下一刻又胆大的象吃了熊心豹子胆。 见他挑眉,宋箬溪连忙改口,“不叫他名字就不叫他名字,我叫他陆施主总行了吧!” “你又不是小尼姑,叫什么施主。好了,时辰不早,我送你回去。”上官墨询上前搂住宋箬溪的腰,带着她在山间跳跃起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一章 劝解 回去上官墨询不再故意捉弄,宋箬溪感觉就象在坐凌霄飞车,开心地咯咯直笑。上官墨询唇角轻扬,还真是个小丫头。 在离净莲寺山门不远的地方,上官墨询放下了宋箬溪。 “谢谢你送我回来。”宋箬溪道了谢,向前走了两步,回头,“我会帮你劝劝安姨的。” 上官墨询眸中一亮。 “但是安姨肯不肯听,我就不保证了。”宋箬溪连忙补充道。 “后天午时,我再过来。”上官墨询还有其他事要办。 宋箬溪点头,“那我先进去了。” 看着宋箬溪离开的身影,上官墨询唇角微扬,眼中带着笑意,希望能借此机会,让大哥大嫂和好如初,省得大哥天天折腾兄弟们。 守山门的尼姑见宋箬溪从外面走进来,愣了一下,问道:“师叔,您是什么时候出去的?” “已经腊月了,我出来看看我家送东西的人怎么还没来。”告诉她们,被掳走的事,有点丢面子,宋箬溪有意答非所问。 众尼笑,“师叔这里风大,等人来了,弟子会去给师叔通报的。” “好好好。”宋箬溪笑笑,“那我先回去了。” 宋箬溪没有直接回禅房,而是去念禅室见慧谨,“师父,弟子可以进去吗?” “进来。” 宋箬溪推门进去,热气夹杂着佛香扑面而来,鼻子痒痒地,打了个喷嚏,“哈啾!” “冷着了?”慧谨坐在蒲团上,低眉敛目,缓缓拨动着手中的念珠,听到她打喷嚏,关心地问道。 “没有冷着,被热气熏的。”宋箬溪在另一个蒲团上盘腿坐下。 “去做什么了?”慧谨问道。 “去看梅花了。” “好看吗?” 宋箬溪叹道:“雪太大,把腊梅花都压着了,不好看。” “白雪压枝犹有花,寒风拂过泛清香。” 宋箬溪眸光流转,轻笑道:“嗯,虽没见花,却已闻香,所以不虚此行。” 慧谨含笑颔首,道:“回房去吧,三丫她们很担心你。” 宋箬溪坐着没动,“师父。” 慧谨抬眸看着她,“还有话要跟为师说?” “师父,告诉我安姨她过去的事,好不好?”了解前因后果才能切入重点,才能顺利地劝服安隅,宋箬溪不想无功而返。 “事已成过往,何必再提起?” “不是我要提起,是因为安姨已经放下了,可是陆修齐没有,不真正的了结他们之间的这段恩怨,安姨是不能得成正果的。”宋箬溪肃颜道。 “阿弥陀佛!”慧谨垂睑,“稽首皈依苏悉帝,头面顶礼七俱胝,我今称赞大准提,唯愿慈悲垂加护,南无飒哆喃。三藐三菩陀。俱胝喃。怛侄他。唵。折戾主戾。准提娑婆诃。” 宋箬溪待她念完咒语,凑到面前,撒娇道:“师父,您就告诉我吧,我保证不会乱来。” “行善救人于危难,女色惑心看不穿。以至于高之德行,大之安乐,子孙无穷之福荫,贞良娴慧之眷属,断送俄顷之欢娱也。”慧谨是修行之人,不便细说陆修齐过错,只说起因,反正宋箬溪聪慧,定能解类旁通。 恶俗的英雄救美故事,宋箬溪鄙夷地撇嘴,陆修齐的眼睛是让狗屎给眯住了,身边有了安隅这样的倾国倾城的大美人,还能被庸脂俗粉迷惑,说到底,还不是男人的劣根性,贪新鲜。 坏男人,不值得帮。可是在上官墨询面前说了要劝劝安隅,宋箬溪不想失信于人。可是面对安隅时,她却不知道要怎么开口,心不在焉地弹着箜篌,弹得曲不成曲,调不成调。 “你今天是怎么了?身子不舒服吗?”安隅探了探她的额头,微微蹙眉,“不烫啊!” “我没有不舒服。”宋箬溪咬咬唇,眸光转了转,“安姨,我是有话想跟你说,可是不知道要怎么说。” 安隅笑,在她面前坐下,“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哪里来得这许多的顾忌。” 宋箬溪眸光闪了闪,道:“安姨,我知道陆修齐受伤了,他想见你。” “你怎么会知道这件事的?”安隅讶然。 “是那个叫墨询的人告诉我的。” 安隅神色未变,淡然问道:“然后呢?” “安姨,你不愿意见他,是不是心中还有怨恨?” “这个问题,一年前我就已经回答过了。” “安姨,若真的心中无怨,你为什么不愿见他?” “见与不见,俱不见故;解与不解,俱不解故。无见之见,乃名真见;无解之解,乃名大解。” 宋箬溪拧眉,实在不喜欢听这些带着深意的禅语,可安隅一心向佛,不如顺水推舟,用佛经禅理来说服她,“安姨,我佛慈悲,普度众生。世人迷途,需要修行之人去普度。陆修齐心存愧疚,难以释怀,此乃心魔。你应该让他知道你是真的原谅他了,你不见他,不是怨恨他,而是缘分已尽,让他放下执念,得到心灵的解脱。这是行善积德,可增加福报,于修行有益。” 安隅低头沉吟,良久,抬眸问道:“你说的有理,可是我该怎么做?” 宋箬溪想了想,出主意道:“你抄《楞严经》中的四清净明诲一篇,再写封信佛的信给他,希望他能就此顿悟,忘记世间那些虚无飘渺的恩怨情仇,皈依我佛,早脱生死轮回。” 安隅眸光微转,轻笑,口颂佛号,道:“此言有理,那就抄经写信,希望他放下执念吧!” “那现在就抄写吧!”宋箬溪怕安隅反悔,打铁趁热,殷勤地去书案边铺纸,磨墨。 安隅见状,微微浅笑,走了过去。 “云何摄心,我名为戒?若诸世界,六道众生,其心不淫,则不随其生死相续。汝修三昧,本出尘劳;淫心不除,尘不可出……”等安隅抄完经文,写信时,宋箬溪就避开,去厨房找蚕娘。 等宋箬溪再回到房中,安隅将经文和信都装进了锦盒。第二天用过午斋,宋箬溪就揣着锦盒,到山门外等上官墨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二章 进京 正午时分,上官墨询依约而至,“大嫂可愿意了?” “你把这个给你大哥吧!”宋箬溪把锦盒递给他。 “这是什么?”上官墨询皱眉。 “我不知道,是安姨让我把这东西交给你带回去给你大哥的,她说,你大哥看了,自会明白。”宋箬溪撒了个小谎,可不敢说这信是劝陆修齐出家当和尚。 “多谢。”上官墨询舒眉一笑,有此信函,可解大哥相思之苦和众兄弟之累。 “不用客气。”宋箬溪笑得有几分心虚,“你带我去看梅花,这算是礼尚往来。” “告辞,后会有期!”上官墨询也不啰嗦,拱手道别,赶着回去送信。 宋箬溪目送他远去,转身,吓了一跳,拍拍胸口,嗔怪地道:“师父,您不要无声无息地站在人家后面嘛,人吓人,会吓死人的。” “抱歉,为师下次不会了。”慧谨双手合十道。 宋箬溪笑道:“天阴沉沉,又要下雪了,师父,我们快进去吧!” 师徒回到禅房内,一场大雪飘飘洒洒地落了下来,转眼地上又是一片银白。宋家的人在腊月初九抵达了净莲寺,如前两年一样,没能接走她们家的姑娘,带着慧谨的信返回广陵府。 珠圆走时特意提醒宋箬溪,“姑娘,这三丫四丫的名字,透着乡土气,不象是伺候姑娘的身边人,姑娘还是改改比较好。” 宋箬溪是不在意这些小事的,但是为免将来回宋家,被人说三道四,还是给两人改个名字好了。 “三丫,你想改个什么样的名字?”宋箬溪很民主地询问三丫意见。 三丫笑,“奴婢的名字全凭姑娘作主。” “这是你的名字,要取你喜欢的,你自己作主。” “奴婢的名字,是给姑娘唤的,姑娘喜欢,叫着顺口就好了,奴婢没有意见。” “这话有道理,谁也不会没事自己叫自己的名字玩。”宋箬溪笑,想了想,“你叫香绣吧,香味的香,绣花的绣。” “这名字好听,香绣谢姑娘赐名。” 四丫眼巴巴地看着宋箬溪,一脸的期盼。 “四丫的名字。”宋箬溪眸光流转,“叫香草,香味的香,小草的草,希望你象小草一样有韧劲,野火烧不尽,春风吹有生。” “谢谢姑娘。”香绣帮着香草道谢。 香草屈身行礼,满心欢喜。 腊月世俗众生忙着过年,少有人来寺中进香,众尼落得清闲,每日里早晚课,念经打坐,时间就这么一点点过去了。过除夕,就是丰德九年,正月十五,元宵佳节,李贞嫔在宫内,诞下一子,龙颜大悦,普天同庆。闽帝膝下已有六女,却无一子,对小皇子自然极其重视,小皇子生母贞嫔晋位为贵妃,并下旨,宣四大护国寺院的主持进京,于满月这天,在皇族祠堂为小皇子祈福。 “静尘,你明天随你师兄一起进京,去收拾行李吧。”慧谨道。 “好。”能下山玩,宋箬溪很开心,没多想,就起身往门边走。 “静尘,宋家就在京城,你最好不要与宋家人碰面。”慧谨慢悠悠地补充了一句。 宋箬溪脚下一滞,扭头,苦着小脸问道:“师父,您逗我玩呢?” 慧谨正颜道:“为师是为了你好,才出言提醒你的,怎么是逗你玩呢?” “我还是不去了,谁知能不能避开。万一没避开,惹出事来,师父,您又怪我没听话,然后又要我抄经书,读经文。”宋箬溪嘟着嘴道。 “你去告诉安隅居士一声,听听她的意见。”慧谨垂下眼睑,拨动着手中的念珠。 宋箬溪眼中一亮,“我知道了。” 推开门,宋箬溪又回头,笑眯眯地道:“谢谢师父!” 听到宋箬溪跑远的脚步声,慧谨轻笑摇头,这孩子虽然性格稍显活泼了些,但是个聪慧懂事的孩子,知道要什么,该怎么做,在寺中两年多,安分守己,不到处乱跑。 宋箬溪把事情跟安隅说了,问道:“安姨,有没有法子可以改变容貌?” 安隅笑道:“有。” “是什么法子?”宋箬溪想起电视剧里的情节,两眼放光,“是不是人皮面具?” “就是人皮面具。”安隅从放在角落的箱子里拿出个小黑匣子,打开里面有三张人皮面具,“这是以前墨询的娘送给我的,一共十张,我离开陆家时,用了三张,这七张都没用过,送给你。” “谢谢安姨。”宋箬溪接过匣子细看,分别是三个不同年龄的面具,都做的很精致,三张容貌普通的少女,一张丑陋的妇人、一张满脸皱纹的老婆婆,还有两张是男子的面具,拿起其中一少女面皮,“我就戴这张。” “好。”安隅仔细地教宋箬溪如何戴,如何取,又嘱咐她,“你的肌肤白嫩,这面皮颜色稍深,细心的人,会从脖颈处看出破绽,你用粉再掩饰一下。” “好,我知道了。”这样的话,就算与宋家人打个照面,宋箬溪也不怕被认出来了。 这时候,宋箬溪还没有懂得慧谨如此安排的深意。第二天,静叶启程进京,宋箬溪随行,同去的还有香绣、静临、圆平圆休等八人。十人分坐三辆马车。 临行前,慧谨特意叮咛,“金刚菩提子念珠,不能离身。” “知道,我不想莫名其妙就晕倒。” “不要去见简儿,就算遇上了也要假装不认识。” “知道,我不会去见她的。”且别说简儿那傻丫头性直,不会做戏,那个庹焰,就足以让宋箬溪退避三舍。 “不要去打听她的消息。” 宋箬溪蹙眉,眼含疑惑,“连消息也不能打听吗?我想知道她过得好不好?” “机缘一到,你自会知道,不必劳心去打听,免得横生枝节。” “好的,我知道了。” “上车吧!”慧谨笑道。 “师父再见!”宋箬溪上车离去。 ------题外话------ 请收藏!谢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三章 投栈 初春时节,雨水多,上路的第三天就开始下大雨,因是奉召进京,静叶不敢在路耽搁,怕误了皇令,惹来祸端,连累寺中数百条性命,冒雨前行。 “轰隆”一声巨响,蓝紫色的闪电把漆黑的天地撕开了一道口子,大雨倾盆而下。圆平虽然戴着斗笠,坐在挡板下,可雨太大,全身湿透,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道:“师父,这黄土路全让雨给淋坏了,坑坑洼洼的,着实难行。” 话刚落音,车轮陷进了个泥坑里,见状,另外两辆马车停在前方不远处等待。 圆平挥动鞭子,催马用力向前拉。泥坑太深,四周的泥土又被雨淋软了,马越向前拉,坑就越大,车轮深陷其中,死活都拉不出来。 “圆平,为师下去寻块石头来垫垫。” “师父,外面雨大,您别下来,我去找石头。”圆平说着跳下马车去找石头。 一个响雷劈来,劈在马的左侧不远处,震得地都在抖,马受了惊,发起狂来,一下就将车轮从泥坑拉了出来,没人控马,马狂奔而去。后面一阵惊呼,一道灰影窜了出去。 马拉着车乱跑,坐在车内的三人被颠的东倒西歪,五脏六腑险些移位,就在她们叫苦不迭时,突听到马的嘶鸣声,车在颠簸了几下大的后,缓缓地停了下来。 “呼!”三人同时长舒口气,总算脱难了。 “车中各位可还安好?有没有受伤?”清朗的男声从车外传来。 男子没有拉开车门询问,想来是顾忌着马车颠簸,车内的人此时必然衣冠不整,狼狈不堪,猛地见到外人,会不好意思。这有礼又细心的举动,让静叶非常满意,口颂佛号,道:“多谢施主出手相救,贫尼等人无有大碍,请施主稍待,容贫尼当面言谢。” 车外之男子显然没有想到车内是方外之人,听到声音苍老,忙从车上跳下去,站在车边。 “师弟,你留在车内。”静叶整理好衣容,嘱咐了宋箬溪一句,拉开车门。 宋箬溪从打开的门看到外面的雨已停,也看到了站在车旁黑衣男子,他剑眉入鬓,脸靠近颈脖的地方有道不怎么明显的伤痕。 那男子虽然感觉到车里有视线看过来,依旧谨守礼仪,挺直微微,目不斜视。 静叶缓缓地从车上下来,伸手又将车门拉上,双手合十道:“施主有礼,贫尼乃净莲寺静叶,多谢施主出手相救,请问施主尊姓大名?” “见过静叶师父,师父有礼。”男子双手合十还礼,“贱名不值一提,不知师父的赶车之人现在何处?可需要在下帮着寻回?” 静叶见男子一身黑衣劲装,腰悬佩剑,凤眼生威,猜测他应是那个府的侍卫,他既不愿告知身份,也不强求,道:“贫尼同路之人,应该会沿车辙寻找过来,不必再劳烦施主。施主有事,请自便。” “那在下就先行一步。” “施主慢走!”静叶客气地道。 男子转身走了几步,发出一声清朗的长啸,一匹马从远处跑到他面前,他翻身上马,策马离开。 静叶等他走远,拉着缰绳,调转马头,上车,赶着马,慢慢地沿着车辙往回走,走了大约五百米,就遇上了另外两辆马车,见三人安然无恙,众人松了口气。 马车重新拐回官道,只是这一耽搁,进城已是戌时,天色已然黑透,临街的店铺点亮了灯笼,昏暗的烛光在晚风中明明灭灭。马车缓缓地停在了驿站门外,可是驿站却住不下了。二月初九是太后的五十大寿,住在藩地的王爷王妃举家前往京城为太后贺寿。 这条是进京必经之路,来来往往的人本来就多,再加上这些皇亲国戚们,驿站已人满为患。静叶等人又走了几家客栈,也都是客满,静叶有些发愁,难道要在马车上过夜? “师兄,该找个地方住下才行,这半夜只怕还有雨下。”静临看了眼坐在车里的宋箬溪,见她双眼微垂,有些萎靡不振地靠在香绣怀里,一动不动,担心她惊吓过度,弄出病来,想找个地方,熬定神汤给她喝。 “去前面那家客栈问问吧!”静叶也怕把宋箬溪弄出病来,不等圆平上前去问,她已先走进去。 这间客栈同样已经客满,静叶失望地转身离去。 “静叶师父!” 静叶听到声音,转身一看,楼梯上站着正是下午帮忙制服马的黑衣男子,双手合十,道:“施主有礼。” “静叶师父可是在找投宿的地方?”黑衣男子从楼梯上走了下来,问道。 “是的。” “此时城内只怕已经找不到空余的房间。” 静叶为难地皱眉,这可如何是好? 黑衣男子想了一下,道:“在下可腾出两间房来,师父将就住一宿如何?” “阿弥陀佛,多谢施主,多谢施主。”虽说十人,两间房挤不下,可是总比露宿街头强,静叶这时顾不得客气,双手合十道谢。 “出门在外,多有不便之处,守望相助,理所应当,师父不必言谢。”黑衣男子笑笑,侧身吩咐跟在他身边的灰衣小厮,“德成,让他们腾出两间房来给各位师父。” 德成答应着,上楼去叫人腾房。 静叶让圆平叫众人进来,圆平三人自去客栈后院卸车喂马。见众尼中有两位做俗家打扮的少女,其中一个还病秧秧的,黑衣男子眸底闪过一抹异色。 香绣找老板借厨房一用,熬定神汤给宋箬溪喝。这时德成走了进来,笑呵呵地问道:“小大姐,你这是在煮什么东西?” 香绣认出是刚才帮忙的人,笑道:“在给我家姑娘熬定神汤。” “一路奔波辛苦,要好好保重身体。”德成摸摸锅摸摸灶,装着也要用厨房的样子,“小大姐,你家姑娘为了什么事想不通,要出家当尼姑?” “我家姑娘没有要出家,我家姑娘是佛门的俗家弟子。”香绣笑道。 德成眼珠转了转,继续问道:“俗家弟子呀,那你家姑娘的师父是谁?” “小哥打听这个做什么?”香绣警觉地反问道。 “没做什么,就是闲聊,闲聊。”德成憨笑道。 香绣抿了抿唇,垂下眼睑,拿蒲扇扇火。 ------题外话------ 请收藏!谢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四章 桃园 德成挠了挠后脑勺,看了看香绣,拿来个铁锅子装了些水,放在灶上,塞了几根柴,却并不点火,笑问道:“小大姐,你是哪里人?” “京城人。”香绣神情淡淡。 “这是要回乡?” “嗯。”香绣见汤已熬好,把汤倒进碗里,理也不理德成,端起托盘就出去了。 探头见香绣上了楼,德成也从厨房出来,回房找到黑衣男子,把香绣说的话一字不差地向他禀报,“爷,小的瞧那小大姐不象在说谎。” “让德全盯着她们,若是发现是拐卖人口,马上救人。”黑衣男子眸色阴沉,双手紧紧握拳,当年妹子就是被人拐走,至今都没找到人,不知道流落到何方,也不知道在哪儿受苦?虽然那个静叶看起来不象坏人,但是小心行得万里船,他绝不会让人在他眼皮底下做坏事。 “小的知道。”德成转身出去,找人去盯着静叶等人。 喝了热汤,宋箬溪精神恢复了些,倚在床头,对打坐的静叶,道:“师兄,明天我们不如早些起来赶路,中午也别停车休息,就在车上用点干粮,先赶到下个城镇去,这样就不用担心找不到地方住了。” “就依师弟之言。”今日的狼狈,静叶不想再经历一次,再者,香绣已将刚才厨房发生的事告诉了她,虽然受了黑衣男子的两次帮助,但是防人之心不可无,为免节外生枝,还是远离他们为好。 静临抬眼看了看屋顶,眸底精光闪烁,怎么会被人给盯上了?外面的人会是谁?想干什么? 趴在屋顶上的黑影听完两人的对话,赶紧回报给黑衣男子。黑衣男子知道不是拐卖,就撂开不再多管。 静临防备了一夜,却风平浪静,很是诧异。 第二天,天朦朦亮,圆平就套好马,将车拉到客栈门外等候。静叶找老板结了账,让圆休去隔壁包子铺,买了几十个白面馒头带到路上吃,马车向着城门缓缓驶去。 出了城,静临发现没有人跟踪,放下心来,看来昨夜那人知难而退了,罢罢罢,那她就慈悲心肠,不与计较了,微阖上眼皮,默念心经。 一路上顺风顺路,没再出现意外,二月初六申时正,静叶一行人抵达了闽国京城庆原,但是她们并没有进城,而是绕到了城的西南角,前往离城五里的桃花庵。 桃花庵不是一个正规的寺庙,前身是皇家一处园林,四十年前,端和公主执意要嫁给一个江湖游侠,高宗皇帝和孝肃皇后不愿将爱女下嫁。端和公主就跪在乾清宫外,言明愿放弃公主的身份,做一个布衣百姓,以民女的身份嫁给游侠为妻。 皇帝和皇后不同意她的请求,端和公主就在宫门外跪了三天三夜,皇帝和皇后心疼爱女,只得同意,碍于祖宗家法,只能让她先出家为尼,再还俗嫁人。皇后舍不得爱女去寺庙受苦,就把这桃花园的无忧院改成了桃花庵,让她住进去带发修行。 过了一年,公主还俗嫁人,虽没有公主封号,却依旧享受公主待遇,不过其他随她出家的人没有还俗,留在这桃花庵内修行。端和公主喜欢桃花庵的景色,不肯搬进皇上为她修建的府宅,要住在桃花庵内。那位游侠本就是个放荡不羁,视礼教为无物的人,与公主住在桃花园的东边忘忧院,西边桃花庵就给了那些尼姑居住。 桃花园的风景优美,公主又生性喜欢热闹,隔三岔五就会发贴请京中的贵妇贵女们来园中玩耍,城中诸府的夫人姑娘以接到公主发的桃花柬为荣,虽然公主和游侠在八年前,离京去四处游玩,把整个桃花园全舍给了桃花庵,但是,神宗皇帝的长女盛瑜公主延续了这个风格,会在桃花园内设宴,邀请众位夫人姑娘来游玩。 再者闽国信奉佛教,贵妇贵女们常来桃花庵里进香拜佛,求符求签。而且现任桃花庵的庵主静余是神尼慧谨的徒弟,夫人姑娘们喜欢让她看看面相,说说命格。 静余也时常进宫给嫔妃们讲解佛经,很得皇后的信任。是以桃花园没有因为公主的离开变得萧条,依旧热闹,依旧香火旺盛。 听静叶干巴巴地说完这段往事,宋箬溪没有想到她说这件事的重点是在后半段,笑笑道:“这位端和公主到是个性情中人,为爱不顾一切。” 静叶见她没听懂,直言道:“人前奉承无真情,人后诋毁见本心。” 宋箬溪愣了一下,讶然道:“不是吧,师父让我进京,是让我来听墙角的呀?” 静叶失笑,道:“不是要让你去听墙角,而是让你用另一种身份去接触她们,去了解她们的为人,找到可以结交的人,避免一些不好的事。” 宋箬溪心念一转,大概明白慧谨的意思了,她是“借尸还魂”的人,对先前的事,已然全不知,贸然回京,恐被人看出破绽。再者静叶的话中还表明,这些古代女人的心计可是难测的很,她若是不知深浅,万一误交居心不良的人,有可能被人卖掉还帮着数钱。想她虽没有在宅门后院生活过,可是好歹看了几百本各种宫斗宅斗的网络小说,深知女人同女人之间的斗争,不亚于战场上的厮杀,想通这些事情,正颜道:“师兄,我知道了,我一定会好好观察了解她们的。” 慧谨深谋远虑,自有道理,只是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有事情是无可避免的。当然未来的事,现在没有人知晓,所以静叶等人依照原定计划住进了桃花庵。 马车从桃花园的西侧门直接驶进了桃花庵,静余亲自将众人迎了进来,把静叶静临、宋箬溪和香绣带进她平时打坐念经的地方,其他几由她的大弟子圆满安排。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五章 京城 静余年约五旬,穿着灰色僧袍,头上带着顶颜色一样的尼姑帽,精神极好,满面红光,双手合十,“静叶师兄,静临师弟,静尘师弟,有礼有礼!” “静尘见过师兄,师兄有礼!”宋箬溪随静叶静临向静余还礼。 “师兄,师父她老人家可好?”互相见完礼,静余询问起慧谨的近况。 “师父的身体康健,每天都念经打坐。”静叶笑道。 “师父好是好,就是静尘师弟淘气,常说些歪理,让师父头痛不已。”静临板着脸道。 “静临师兄,我说的不是歪理。”宋箬溪着急地辩解道。 见宋箬溪急了,静余笑道:“静临师弟你别逗小师弟了,仔细小师弟真得恼了不理你。” 静临扯了扯嘴角,一向严肃的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宋箬溪哑然,想不到换个地方,不苟言笑的静临师兄的性子会突起变化,居然逗起她来。 “二月十二的花朝节,盛瑜长公主会在桃花园中摆挑花宴,这是个好时机,不知道师弟打算用什么身份出现?”静余问道。 宋箬溪看着静叶,她才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哪知道用什么身份合适? “师弟一向聪慧,你觉得用什么身份比较合适?”静叶把问题抛回去给宋箬溪。 宋箬溪蹙眉想了想,问道:“我姓苏,进京寻亲,可是亲戚却搬走了,盘缠用尽,身无分文,蒙庵主怜悯,留我在庵中暂住,这个身份行不行?” 静叶双手合十,口颂佛号道:“我佛慈悲,怜苍生苦,不得不用这权宜之计。” 静余和静临双手合十,念起忏悔咒。 宋箬溪挑挑眉,她们是出家人,出家人不打妄语,她不算正式的出家人,打打妄语不要紧,可要配合她,还是要说谎,念忏悔咒,算不算欲盖弥彰? 炉上的水开了,静余边泡茶,边道:“事不临头,也不知道会怎样,到那天,师弟再随机应变吧。” “好。”宋箬溪神色轻松地笑应着,心中却隐隐有些不安。 初春的早晨,带着丝丝的凉意,院中的桃花含苞未放,用过早斋,宋箬溪穿着件半旧的素色布衣,站在廊下,仰面看天,春光明媚,微风轻拂,不会下雨,是个寻亲访友的好天气。 香绣从房里走出来,身上的衣裳打着两个补丁,手中拿着件半旧的披风,搭在宋箬溪肩上道:“姑娘,虽已入春,可是天还冷,会冻出病来的。” “哈啾!”香绣刚说完,宋箬溪就应景地打了个喷嚏。 “您瞧瞧,冷着了吧。”香绣生气地皱眉,“一会奴婢熬药,多放些黄莲。” “柴胡桂枝汤里没有黄莲,你乱放,会毒死你家姑娘的。”宋箬溪虽因身份不好学医,但是也看了医书,知道药方,还跟着慧谨识别草药,见香绣这么说,好笑地看了她一眼,抬手系好披风的带子,“是花粉吹进了鼻子,不是受了凉,你呀,别这么紧张,你家姑娘不是纸糊的,吹吹就坏。走吧,我们该进城‘寻亲’了。” “是,姑娘。”香绣上前搀扶着她。 演戏演全套是为了免除旁人的怀疑,当然宋箬溪也可趁机去城里玩玩。宋箬溪带着香绣从桃花庵的侧门出去,圆平驾着马车已等候多时,见她出来,迎上前,小声道:“师叔。” “圆平,辛苦你跑一趟。”宋箬溪笑道。 “不辛苦,师叔请上车!”圆平笑,放下小木杌,扶她上去, 圆平把宋箬溪和香绣送到城门口,就驾车回桃花庵,约好申时正再来接她们。 宋箬溪和香绣容貌普通,衣着寒酸,引不起路人的注意,不管在哪个时空,从来都是先敬罗衣后敬人。再者,闽国的风气还算开明,这街上有不少大姑娘小媳妇,当然富贵人家的姑娘,会戴帷帽挽面纱的,穷苦人家的就没这么多讲究了。 庆原不愧是闽国的京城,繁华热闹,小贩在街两边卖力地吆喝着生意,有卖包子的,有卖胭脂水粉的,还有卖字画的。不时有人骑马坐车经过,不过速度不算太快,没有出现电视剧里那些纨绔子弟骑马掀翻小贩们的摊子的事情。 宋箬溪走过去看挂在墙上的画,顾客上门,卖画的书生却不知道招揽生意,傻呆呆地坐在桌边。 “书生,这画多少钱一幅?”宋箬溪主动询问。 “姑娘,画五文钱一幅。”书生站起身,躬身行礼,身上的儒衫全是补丁。 “这幅荷鸭图,我买了。”宋箬溪轻笑。 香绣拿出荷包,数了五文钱给那书生,书生将画取下来,卷好递给香绣,感激地道:“多谢姑娘,多谢小大姐。” 买了画,宋箬溪继续沿街闲逛,看到前面有个老婆婆在卖花,走过去,买了一束,花了三文钱。 “香绣,你喜欢什么?我买给你。”宋箬溪笑问道。 “奴婢想买把梳子。” 木梳不贵,才三文钱。 在买木梳的同时,宋箬溪看上了隔壁小摊摆着的两个瓷娃娃,一番讨价还价,用九文钱买下。 一个根雕小鹿,六文钱。 一根雕花荆簪,五文钱。 转了个弯,前面是家卖馄饨的小摊,食物特有的香味,随风飘了过来,勾起了宋箬溪肚子里的馋虫,“香绣,我们去吃碗馄饨再走。” “姑娘饿了,吃碗馄饨是可以的,但是一会不能再买东西了。” “为什么?”宋箬溪挑眉,光逛不买,一点乐趣都没有。 “因为我们没有钱了。” “怎么可……”纪芸每年都送银子来给她,攒着都快有二百两了,这次进京,宋箬溪全带上了,对香绣说没钱的话当然不相信,扭头见香绣指着身上的补丁,回过神来,她现在是穷姑娘,怎么能如此大手大脚?不好意思地笑了,“知道了,我不买就是了。” “姑娘,去吃馄饨吧!”香绣抿嘴笑笑。 新鲜的荠菜馄饨,咬开一口,里面新鲜的荠菜和肉馅,美味好吃,花了八文钱。吃完馄饨,主仆继续满大街闲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六章 哥哥 走过几个巷口,看到前面围着一堆人,有热闹可看,宋箬溪笑盈盈地拉着香绣快走几步,还没挤进去,就听到一个苍老的带着哭腔地声音道:“几位大爷,求求您们,放过老婆子吧,不要踩碎这些鸡子啊!我们一家老少几个,就靠着卖点鸡子买米下锅。” “不识趣的老东西,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了,这地方岂是你能来的地方?还不赶紧滚!”一个男人嚣张地大声骂道。 围观的人虽然不少,但是都惧怕这些地痞流氓,没人敢站出来伸张正义,只听到那老妇人不停地在苦苦哀求。男人却骂骂咧咧不肯罢休,不但要赶老妇人走,还要老妇人把刚才卖鸡子的钱给他。 “这些人太过分了!”宋箬溪越听越生气。 见宋箬溪要挤进去打抱不平,吓得香绣连忙拉住她,急声道:“姑娘,我们帮不上忙,还是快走吧!” 两个手络,真是让我头痛,隔三岔五的出故障。今天说是光缆坏了,一直等到两点多才修好,不好意思,让大家久等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七章 看戏(上) 桃花园分成东南西北四个园子,四园中以东园的景致最美,虽说整个桃花园都归了桃花庵,但东园不是什么人都能进去了,毕竟忘忧院是端和公主的旧居。 东园的布局与南北两园没什么太大的局别,不过亭台楼阁,雕梁画栋,更显得精致富贵些。第二天,天气晴好,太阳暖融融地照射大地,向阳花木早逢春,东园的桃花已然开得灿烂,微风轻柔的似情人的手,带着清香拂上脸颊,令人陶醉。 静余领着慧临、宋箬溪、香绣和圆满在园中边说边行,告诉宋箬溪这条小径可到什么地方,那条路又能通向何处,说说走走,就到了“晚晴院”,大门上悬着一副联子,上联写着:夜月梧桐院。下联是:春风桃李墙。 晚晴院共有三进,房间九十二间,在第二进内设有小戏台,桃花宴也摆在这里。 “这两天,宫里忙着准备太后的寿宴,不会有人过来。师弟,你可多来走走,熟悉一下环境。”静余笑道。 “嗯,好的。”接下来的两天,宋箬溪带着香绣在东园里闲逛。 二月初九,太后寿宴,京中三品以上官员携带家眷出席。人定时分,站在东园的赏景阁上,遥看城中,夜空上,朵朵烟花绚丽绽放,美轮美奂,五彩纷呈,耀眼夺目。 太后的寿宴过后,来京贺寿的各位王爷王妃没有离开,还等着参加二月十五,小皇子的满月宴。因此花朝节的桃花宴要比往年更多人,更热闹,盛瑜长公主特意派人来打招呼。静余早就料到会这样,不慌不忙地带领庵中众尼收拾地方,准备桌子长几。 二月十一,清晨,静叶带着圆平等六名弟子,前往光禄寺,为十五日的祈福大典做准备。静临留在庵中,保护宋箬溪,以防万一。 二月十二,花朝节,又称花神节,桃菜节,在现代,宋箬溪没机会过这样雅致的节日,穿越过来,住在寺里,尼姑又不过这个节,听罢香绣说完闽国有关花朝节的风俗,笑问道:“我是不是也该应景戴朵桃花什么的?” “这桃花自然是要戴的,一会奴婢就去折一枝进来。”香绣笑道。 “不用特意去折了,我们去东园路上再摘就是了。”宋箬溪冲着铜镜里的人裂嘴笑笑,唇红齿白,“走吧,香绣。” 主仆俩起身往东园去,在路上摘了朵半开的桃花斜插在左鬓边,只是戴着面具容貌普通,花儿没有为宋箬溪增彩,反添了三分乡土气息。 时辰尚早,盛瑜长公主虽是宴会的主人,可她身份尊贵,是不会这么早来的,不过其他夫人姑娘们会提前来,在园中游玩。 宋箬溪站在t形路口的桃花屏障后面,大约等了一炷香的时间,就听到娇滴滴的声音由远至近,隔着花枝,看到左边小径上,一个身穿红缎绣五彩蝶春装的少女,在一群身穿各色华丽服饰的姑娘簇拥上,袅袅婷婷地往这边走来。 “姑娘,你看那边。”香绣小声道。 宋箬溪往右边一看,一个身穿红缎绣五彩蝶春装的少女带着两个丫鬟也往这边走来,哎呀,两人撞衫了,这下有戏可看了。 两伙人恰好在桃花屏障的空地前遇上了,左边的红衣少女显然不高兴有人与她穿一样的衣裙,态度傲慢地抢先开口问道:“你是哪家的姑娘?” 右边的红衣少女目光不善地上下打量着对方,柳眉轻挑,“你又是哪家的姑娘?” 左边红衣少女高傲地抬起下颌,“我乃当今贵妃娘娘的胞妹!” “你是贵妃的胞妹?”右边的红衣少女眼中露怀疑的神色,“为什么前儿太后的寿宴上,我没有见过你?” “安宁郡主,你不要被她给哄骗了,她只不过是承恩候府的庶女,与贵妃娘娘不同母的,那有资格出席太后娘娘的寿宴。”一个尖锐的女声暗含讽刺地道。 宋箬溪看到从中间的小径上走来一个身穿蓝衣的少女,在她身后还跟着三位姑娘和四个丫鬟。左边红衣少女脸上闪过一丝恼怒,狠狠地瞪着蓝衣少女。 安宁郡主是齐王的嫡女,性情跋扈,说话做事毫无顾忌,今日见一个小小的庶女敢跟她穿一样的衣服,驳了她的面子,怒火中烧,脸色阴沉,冷哼一声,道:“兰芝,兰萁,替本郡主把她的衣服给脱了!” 兰芝兰萁对视一眼,有些犹豫,虽然这位姑娘是庶女,但毕竟也是承恩府府里的姑娘,与贵妃娘娘不同母,可是同父,若是当众脱下她的衣服,这样的羞辱定会引起承恩候的不满,贵妃娘娘生下小皇子,恩宠如日中天,承恩候要去贵妃娘娘面前告一状,龙颜必然大怒,责怪下来,王爷王妃不会觉得郡主娇纵蛮横不讲理,只会怪她们没有劝住主子,惹出事端来,到时候倒霉的可就是她们。 “滚开,你们敢碰我,小心你们的狗命!”红衣少女色厉内荏地道。她的两个婢女挺身上前拦在她的面前,虽然知道这样没用,可是不护住姑娘,回去定会被魏姨娘责罚的。 簇拥在红衣少女身边的那些姑娘见势不妙,非常有默契地向后退开,与红衣少女撇清关系。看得宋箬溪微微摇头,刚才还呼姐唤妹叫得亲热,这会子就翻脸不认人了。 “安宁,你在这里做什么呢?”正僵持不下,一个声音柔柔地问道。 “缃纹姐姐!”安宁郡主转身一看,嘟起小嘴,“你看,这个狗东西,她居然敢跟我穿一样的衣裙。” 身穿黄衫的缃纹郡主是鲁王之女,齐王妃和鲁王妃是表姐妹,两家来往频繁,关系亲密,听了安宁的话,就摇摇摆摆地走了过来,看着对面的红衣少女,眼底闪过一抹厉芒,“她是谁?” “回郡主的话,她是李国丈的庶女。”兰萁禀报道。 “今日桃花宴来的都是各府的嫡女,真是想不到。”缃纹不屑地撇撇嘴,“安宁,没必要与个小小的庶女计较,那会降低自己的身份。今日是花朝节,我们既来了这桃花庵,去抽根桃花签好了,别为了这种人,破坏了好心情。” “缃纹姐姐说的对,我们去抽签吧。”安宁对旁人的话是爱听不听,对缃纹郡主的话却是言听计从,更坚信缃纹会帮她出气,上前牵起缃纹的手。 缃纹牵了安宁的手,带着人从中间的小径优雅地离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八章 看戏(下) 庶出是红衣少女最不愿被人提起的事,一双怨毒的眼睛狠狠地瞪着往她痛处踩的蓝衣少女,厉声道:“饶明惠……” “我们是身份尊贵的嫡女,不与庶出的一般见识,免得降低自己的身份。。。”饶明惠不等红衣少女把话说出来,高傲地仰了仰头,领着跟她一起来的人沿原路返回。 “这庶出就是庶出,上不了台面。”又有人说出一句讥嘲的话,这再次刺痛红衣少女的神经。 “饶明惠,你等着,我不会让你好过的。”红衣少女气急败坏地跺脚吼道。 “梦蝶妹妹,快别生气了。”一位身穿粉蓝衣裙的少女上前劝道。 “跟她犯不着生气,饶明惠就条疯狗,见谁咬谁。”又一位姑娘上前劝道。 几位姑娘七嘴八舌地劝了一番,李梦蝶收了怒气,道:“一会桃花宴上,我定要让她们面上无光。” “梦蝶姐姐弹的琴很好听,到时候,我们就有幸再睹风采。” “梦蝶妹妹抚的琴曲,是绕梁三日而不绝。” 其他人跟着说起恭维的话,哄得李梦蝶脸色好转,洋洋得意地道:“我们去晚晴院。” 李梦蝶一行人向右边小径离开,其中却有两位姑娘没有跟着走,似有意落到后面,等李梦蝶走远,一个冲着轻啐一口,鄙夷地道:“不过是歌女生出来的卑贱庶女,有什么了不起的,也敢出来卖弄。” 另一个冷哼道:“她得罪了两位郡主,不会有好下场的,我们还是离她远点,在一旁看戏好了。” 两人边说边领着婢女往中间小径离开。 人都走了,四周寂静无声,宋箬溪从屏障后面走了出来,这场戏看得她感触良多,一会的桃花宴只怕也是宴无好宴,会有场大戏上演,眸光流转,“香绣,我们去晚晴院。” 两人没有从晚晴院的正院门进去,拐了个弯,从一进院和二进院的侧门进去,宋箬溪找了个不被人注意的角落站定。盛瑜长公主还没有到,早来的贵妇们都在一进院的正堂内,喝茶聊天。 静余在庵内等候前来进香的盛瑜长公主,还没过来,在院里伺候的人除了桃花庵的十几个尼姑外,还有七宝宫的几十名宫女。 虽然宋箬溪换了身浅绿色的新衣,挽着小巧的双螺髻,戴了根圆珠钗,但是比起那些衣着华丽,满头珠翠的夫人姑娘们来说,这身妆扮以及容貌都太过普通,又站在角落,丝毫引不起旁人的注意。 “说起来绣活来,我到是想起一件事。”一个贵妇扭头对右侧穿藏蓝色衣裙的夫人笑笑,“尹夫人,你家繶儿不是前几日给我家丫头做了个荷包,又精致又好看,我们家老二不知道是繶儿做的,以为是他妹妹做的,差点要抢过去,后来知道是繶儿绣的,到不好意思起来。我家丫头没少在我面前表扬繶儿,如今不用嬷嬷哄,自个就绣手帕呢,说是要回礼,她跟着繶儿,到是学乖了。” 穿藏蓝衣裙的夫人正是简儿的嫡母,诚晋候夫人庹尹氏,她女儿庹繶今年三月就要及笄,正在相看说亲的时候,听到这话,眸光闪了闪,道:“让夫人见笑了,小孩子玩闹做的活计,哪里能得二公子的夸奖,齐家一门三杰,二公子仪表堂堂,将门虎子,夫人真真是养了两个好儿子,着实让我羡慕。” “哎哟哟,都是好孩子,都是好孩子。”齐夫人笑眯了眼,表扬儿子的话,听一车都不觉得厌烦,“我自打见过繶儿后,就把她当女儿看待,恨不得她就是我们家的闺女才好呢。” “能得到夫人的喜欢,是我家丫头的福气,我们这些做娘的,无非就希望孩子能找个好人家,顺顺当当的过好日子。”庹尹氏听明白对方是有意要攀亲了,顺着话道。 “儿女是娘的心头肉,只要他们好,我们就放心了。”知道庹尹氏这是同意了,齐夫人满意地露出会意的笑。 旁边夫人也听出她们话中的意思,都笑了起来,“两好并一好,好上又添好。” 宋箬溪没太听明白,照着话面上的意思,可以理解为两人在客气,互夸对方的子女,略想了想,才明白过来。 “尹夫人是最会教女儿的了,就连那没了生母养在寺中的庶女都养得跟嫡出的女儿一般,琴棋书画,女红针黹,无一不精啊。”一位夫人不无嘲讽地道。 宋箬溪心中一凛,已知道这位尹夫人是何人了,看这位尹夫人眉间嘴角都透着精明,不知道简儿那傻丫头有没有吃亏?碍于师父严令,不好打听,但愿她一切安好。 “当嫡母待庶女好,这是为人宽厚,饶夫人不是也很大度,前儿才帮庶子选了房好媳妇。”与庹尹氏交好的夫人反讽回去。 那饶夫人冷哼一声,扭开脸,与旁边的人说话去了。 花朝节上邀请的都是三品以上官员的夫人和女儿,这些夫人平时宴会常见,说的都是后院之事,家长里短,不涉及朝中政事。她们不比那些姑娘们,都经历世事,手腕高明,纵是私下里有不和的,在面上也不会带出,客气有礼,恭维的话说恰到好处,嘲讽的话也还是隐晦的。 说话间,又进来了两位夫人。有的端起茶杯,垂下眼皮,坐在位置上没动,假装不知道有人进来了,这其中就包括庹尹氏和齐夫人;有的站起来行礼,听她们对她的称呼是:“纪大夫人,纪二夫人。” 宋箬溪猜测这是妯娌两个,却是不知道,这两位是她的舅母。宫女们请两位纪夫人落了座,送上茶水。纪氏妯娌与交好的夫人说话,并不理会庹尹氏等人。 闲聊了一会,就见鲁王妃、齐王妃就带着缃纹和安宁出现,又是一番行礼问候,接着唐王妃和苏王妃联袂而至,昌平候夫人、祥郡王妃、福郡王妃、顺淑公主、荣淑公主等人进来了,那些在园中游玩的姑娘们也来,站到自家母亲身旁去了。 宋箬溪看到庹尹氏身边站着容貌酷似简儿的姑娘,若非年纪上的差别,险些认错。站得脚酸,见那些夫人又说那些场面话,听得厌烦,扯了扯香绣的衣袖,带着她从小门退出,沿着抄手游廊前往二进院。她这边刚一出来,前面静余就陪着盛瑜长公主进来了。 ------题外话------ 请收藏!谢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九章 宴会 盛瑜长公主是神宗皇帝的元后所生,年过五旬,她是神宗皇宗长大成人的九子六女中最年长的一位,鲁王妃等人见她进来,纷纷起身行礼。 “都不必多礼,起来坐下说话!”盛瑜笑着摆摆手,在正首座上坐下,“静余师父请坐。” 静余道了谢,在一旁宾位上坐下。 众人略说了些奉承的话,盛瑜含笑听着,并不接话,眸光一转,道:“这几日本宫忙着俗事,许久不曾听师父说佛理,劳师父今日说一个吧!” 静余口颂佛号道:“昔有一人,闻外国有仙水,饮水得仙,便向外国寻求。中途止宿一处,主人问客:‘君欲何往?’答曰:‘学仙。’主人心怀恶意,便语客曰:‘我有仙树,君能为我一年苦役,便与君仙,何烦远去?’其人言:‘甚善。’即为苦作,恒无愠色。一年既满,其主人本是相欺,既无仙树……” 愚人得仙的故事,笑得是自以为聪明的人;须知举头三尺有神灵,人善人欺天不欺。 故事说完,在座的人想着这故事里的深意,表情各异。盛瑜眸色忽沉,正要说什么。她身边的女官就上前禀报,宴已摆好,请诸位入席。静余向盛瑜行礼,起身离去,世俗的花朝节与方外人无关,众尼也跟着离开,把晚晴院留给这些夫人姑娘。 众位贵妇贵女们进到二进院中,宫女们端来铜盆清水,请她们洗手净面,再按品级请她们一一入座。人太多,席开数十桌,有几桌摆到了角落处,宋箬溪选了个不引人注意的位置坐着,香绣站在她身后。 坐在这桌的姑娘们多是三品官的女儿,平时到还算是大官,可今在众多公主、王妃和郡主面前,她们就成了小官之女了;宋箬溪面生,虽多看了她几眼,但见她容貌平凡,衣着普通,只当是那家的庶女随嫡母而来,鄙夷地撇撇嘴,不屑与她说话。只有坐在宋箬溪左侧的那位姑娘给了她一个友善的笑容。 好在,这些姑娘还有所顾忌,没有说些不悦耳的话来嘲讽她,宋箬溪就权当没看到她们的眼色。 前菜八品已摆上座,五色纷呈,香气袭人,宫女上前奉酒。桃花庵中供着观世音菩萨,为免冲撞了菩萨,桃花宴是纯素斋宴,所用的酒也是桃花庵酿的桃花清泉,酒味不浓,就是量浅的姑娘家,喝一壶也不会醉。 “诸位请!”盛瑜举杯劝饮。 “皇姐请!” “长公主请!” 宋箬溪随众人一起举杯饮酒,淡淡的果香味,入嘴清甜,没有酒味,到象是果汁。一阵轻快的乐声悠然地响起,是坐在屏风后的乐师在伴奏助兴。 饮罢开席酒,宫女们又端来首上的四样大菜,羹一品。宋箬溪有生以来第一次吃这般讲究的宴,见其他人都吃的斯文,不得不注意起仪态来,跟安隅学的那些这时是派上了大用场。 喝了几杯酒,用了些菜,宫女们把碟碗撤去,献上香巾,再上素鸡素鸭素鹅三碗,桃花糯米粥一品,如意饼一品。宫女捧上桃花令,恭请盛瑜行令。花朝节行百花令是习俗,共有一百枝对应百花。 盛瑜笑道:“本宫上年纪了,这桃花令就不行了,给她们小姑娘玩去吧!” 那些王妃和夫人忙恭维地说她不老,说她是正主,若她不行令,小丫头那能行令,大大地逾越之类的话。 盛瑜执意不肯,指着荣淑公主道:“荣淑妹妹,姐妹中,你最小,你来行这令。” “长姐有命,小妹焉敢不从?”荣淑笑,也不推荐,“拿玉筒来,我今日定会掷个好签出来。” 宫女忙将玉筒捧到荣淑面前,荣淑接过玉筒摇了摇,从里面抽出一根竹签来,上面画着一朵杏花,签文写着:占尽春风倚杏花,自饮一杯,下家掷骰。 “春风都让荣淑妹妹给占了,这可是好签!快说词,饮了酒,让下家掷骰去。”盛瑜笑道。 “几枝红雪墙头杏,数点青山屋上屏。一春能得几晴明?二月景,宜醉不宜醒。”荣淑笑着饮罢杯中酒。(注一) 荣淑下家坐着祥郡王妃,她接过宫女的骰盒,摇出一三六点,宫女数着人数,将玉筒送到一位贵妇面前,那妇人抽出一枝荷花签,签文上写着:清静无忧佛前花,佛前不便饮酒,上下两家各饮一杯。 “荷盘敲雨珠千颗,山背披云玉一蓑。半篇诗景费吟哦。芳草坡,松外采茶歌。”(注二) 摇了几回骰子,数到了李梦蝶,她拿过玉筒抽出一枝桃花签,签文写着: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此乃二月正花神,桃仙自饮一杯,席上众人贺饮一杯。 一百枝签里,只有十二枝正花神签,李梦蝶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吟唱道:“一帘红雨桃花谢,十里清阴柳影斜。庵中花酒一时别。春去也,闲煞旧蜂蝶。”(注三) 又摇了几次,数到了宋箬溪。 宋箬溪抽出了梅花签,签文写着:梅香淡淡飘九天,此乃十二月正花神,梅神孤傲,饮随意,词随意,请桃仙梨仙各唱曲一首,以祝酒兴。 梨花签无人抽出,李梦蝶坐着不动,嘴唇抿得紧紧的。 盛瑜唇边一抹嘲讽地笑闪过,不用她出手,老天就帮了大忙,使了个眼色给齐王妃。齐王妃会意,问道:“咦,我记得桃花签有人抽了,怎么没人出来唱曲呢?” 承恩候夫人入宫陪伴女儿去了,没有出席桃花宴,带李梦蝶前来的是承恩候的长儿媳韦氏,盯了李梦蝶一眼,示意她快唱。 李梦蝶眸光闪烁不停,见席上众人都看着她,她虽娇纵,却也知道,在座的人是得罪不起,就把这仇记在了宋箬溪头上,忍着怒火起身唱道:“喜盈盈,进画堂,亲任主考选才郎,欲前又踟蹰,踟蹰复彷徨,大事难托,恐虚妄,兄长他纨绔忒荒唐,纵有双亲在,婚事也须自主张,观诗心窍……” 娇柔柔的声音唱得到是蛮好听的,可词有些不妥,与李家交好的人,面露尴尬,与李家有隙的人,唇边带着嘲讽的笑,韦氏恨恨地瞪了瞪李梦蝶,庶出就是庶出,上不了台面,不明白公爹为何要这般宠爱歌女所出的庶女,非让她出席桃花宴不可?这回丢脸可丢大了。 宋箬溪对歌词到是没有太多的感触,梅神孤傲,连词也可不吟,省了她的事,饮了酒,掷了骰子,这百花令继续。玩了一会百花令,抽出十几根百花签,宫女将碟碗撤去,重新换过,献上月白色的香巾,再上第二道热菜三品,羹一品,饼一品。 ------题外话------ 注一:中吕,阳春曲之春景,元胡祗遹。 注二:中吕,喜春来,元张可久。 注三:中吕,阳春曲之春景,元胡祗遹。 祝大家小年快乐!事事顺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章 表演 (上) 这宴会吃的太久了,宋箬溪怕香绣会饿,把饼偷偷地递给她,扭头看到左边的姑娘也在做同一件事,两人对视一笑。 “皇姐,百花令不好玩,我们换个令吧!”苏王妃笑道。 “好,换个。”盛瑜爽快地答应了,换成了联字令,“桃园驰劲马!” “马融堂上帐。”鲁王妃应声接道。 “帐帘围嘉道。” 一人一句往下接。 “春风莺乱啼。” “啼……”有位夫人接下去,不好意思地笑,“我人这脑子笨,说不出来,我自罚三杯!” 一番热闹过后,换碟碗,献香巾,上第三道菜二品,羹一品,饼一品。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宫女上来再换碟碗,第三次献香巾,上最后一道上饭菜。 整桌吃完,宫女送上银质托盘,盘中盛着牙签、香草、白蔻仁等让众人选用。宫女第四献上香巾,筵席结束,各位贵妇贵女依礼到第三进院子里换衣服。 坐在宋箬溪左边的姑娘笑道:“这位姑娘,我们一起走吧!” “哦,好的。”宋箬溪不好推辞,起身与她并肩而行。 “我姓杨,名婉柔,请问姑娘贵姓芳名?” 宋箬溪眸光闪了闪,道:“我姓苏,名璎璎。” “苏姑娘好,一会苏姑娘会表演什么样才艺?”杨婉柔笑问道。 “我没有打算上场表演。”宋箬溪笑,“杨姑娘你呢?” 杨婉柔轻叹一声,眸光微黯,还没说话,一个婢女匆匆走来,“姑娘,夫人请您快过去。” 杨婉柔微蹙了蹙眉,道:“苏姑娘,一会再见。” 等杨婉柔随那婢女走远,宋箬溪带着香绣从小门出去,重回二进院子,见宫女太监们动作迅速地在收拾残局,把八仙桌搬下去,摆上了长条几,空出中间来给众位贵女表演。 花朝节既让养在深闺里的姑娘们走出家门,尽情游玩,舒展才艺,也能让各府的夫人相看,挑选满意的儿媳人选。等到三月初三的上巳节,东渠流觞,便可让有结亲意愿的男女借着诗词酬唱,互吐情意,结两家之好。 表演分为:乐器、跳舞和书画三项。 借着换衣服的时间,各府的丫鬟都把姑娘一会要参加表演的项目报好了名,很凑巧的是安宁郡主和李梦蝶报的都是乐器,更凑巧的是两人分别于第五位和第六位出场。 宋箬溪听到女官排这名次时,忍不住挑了挑眉,这谁安排的?是唯恐两人的仇结得不够深,有意让她们打擂台? 表演乐器的共有十六人,安宁郡主和李梦蝶隔空对望一眼,火光四溅。 缃纹郡主表演书画,表演书画的人最多,有二十七人。 表演跳舞的有十二人,宋箬溪刚结交的杨婉柔就是表演跳舞的,排在第九个出场。李梦蝶的对头饶明惠则是第六个跳舞的人。 表演书画的姑娘在宫女的引领下,上了二楼,那儿已经备好笔墨纸砚。 “有劳顺淑妹妹,福郡王妃、祥郡王妃和曾夫人到楼上监察。”盛瑜欠身道。 四人笑应着,起身去楼上当监察。 首先上场的是表演弹琵琶的吕惜梨,她很应景的弹了首《花朝颂》。大家闺秀学的这些技艺都是得到专人指点的,弹的音到是挺准的,可惜少了点意境。 盛瑜端起茶杯,浅啜一口,神色淡淡的。 乐器和跳舞是穿插表演的,等第二位姑娘弹完箜篌,一位身穿红舞衣的姑娘旋转着上了场,等她一亮相,宋箬溪就认出,是那个说要远离李梦蝶的姑娘。 “香绣,她叫什么名字?”宋箬溪轻声问道。 “李晓棠。” 也姓李,宋箬溪眸光微转,不知道她和李梦蝶是什么关系? 几个姑娘表演完,就轮到安宁上场,她换了身桃红衣裙,坐在琴案前,玉手轻抚,乐声响起, 《卧看云起》! 宋箬溪讶然,没想到刁蛮的安宁郡主会选如此清幽悠远的曲子,这太不符合她的性格了。果然,乐声透着些许的急躁,少了曲中应有的那份淡然闲静。 齐王妃对女儿的性子是极了解的,微微一笑,并不怎么在意,以齐王府的地位权势,自是一家有女百家求,会这些不过是锦上添花。 安宁抚完琴,就轮到李梦蝶上场。 李梦蝶挑衅地斜睨安宁一眼,在琴案前坐下,试了试音,琴声响声,是一首《临风听蝉鸣》。这同样是一首意境幽静的曲子,前后对比,李梦蝶的的确确是认真练过琴,琴艺比安宁要高出不少,悠扬前奏已过,乐曲渐入佳境。 “铮” 紧绷的琴弦突断开,重重地弹在了李梦蝶的手背上,顿时出现一道血痕。 “啊!”李梦蝶吃痛,发出一声尖叫。 她的婢女赶紧上前,韦氏想到人是她带来的,不敢怠慢,也跟着上前去查看。 盛瑜冷冷地道。“抚琴之人,不爱惜琴,纵有好曲,也枉然。” 来时明明已经检查过琴,没有问题,此时弦断,必是有人动了手脚,李梦蝶怒火攻心,指着安宁,厉声道:“是你,一定是你弄断我的琴弦!” “梦蝶,不许胡言。”韦氏吓了一大跳,赶紧捂住她的嘴,“安宁郡主您请别在意,她脑子犯糊涂了,胡说八道。” “技不如人,还敢诬赖本郡主,可恶!”安宁怒道。 “脑子有问题,就不该带出来丢人现眼。”齐王妃不悦地道。 “妾身这就带她离开,还请诸位贵人看在贵妃娘娘的面子上,见谅见谅!”韦氏不得不拉贵妃娘娘出来做挡箭牌。 盛瑜垂下眼皮喝茶,并不理会。 宋箬溪微蹙眉尖,这件事是两位郡主所为?还是饶明惠?不管是谁动的手脚,李梦蝶这曲不能再继续弹下去了。 荣淑看了盛瑜一眼,笑道:“皇姐,今天是佳节,没得为个糊涂人坏了心情,让她们下去吧!免得在这里碍事。” 盛瑜搁下茶杯,眸光一闪,现在李家圣宠正隆,不好太过得罪,就依了荣淑的求情,点了点头。 ------题外话------ 从明天开始晚上八点更文!谢谢各位的收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一章 表演(下) 韦氏和两个婢女连拖带拽把李梦蝶弄出了东园,找到候爷的马车,把人塞进去,不等李梦蝶开口骂人,柳眉倒竖,抢先道:“小姑奶奶,你要闹也要看场合吧,那些人是你能得罪的吗?你是不是想害得全家跟着你一起倒霉,害得贵妃娘娘颜面扫地才甘心?” 李梦蝶不服,“我什么时候闹了,明明就是那个安宁郡主她弄坏了我的琴,害我……” “闭嘴!这些话,你不用跟我说,你留着去和老爷解释。”韦氏恼怒地打断她的话,把头扭向一边,懒得理这个蠢货。 婢女们胆怯地看着两位主子,缩在角落,不敢出声。 李梦蝶一脸怨恨地绞着手中的手帕,不记得手上的伤,还没有上药。 李梦蝶的离开,对堂上的表演没有太大的影响,乐声悠扬,舞姿曼妙。在场中起舞的是饶明惠,拂尘飘飘,细腰袅袅,顾盼生辉,风姿绰约。 李梦蝶的受伤对乐器表演的姑娘们来说是好事,对宋箬溪同样是件好事,她在府内养伤,没空来寻宋箬溪的晦气。 一曲一舞,轮流上演,精彩纷呈。 终于轮到杨婉柔出场了,她上身穿着粉红上衣,袖长数丈,点缀着鹅黄花朵,腰系水绿长裙,挽着小巧别致的偏云髻,袅袅婷婷如同池上一朵出水芙蓉。 《雀儿戏莲》响起,此曲是笛琴合奏,轻快明亮、优美抒情。云雀在晴朗的天空中自由飞翔,翅膀轻盈地掠起微风;笛声清亮拟雀鸣,琴音悠扬如风声。池塘莲花绽放,荷然响起。 琴师随着笛音的拍子转弦跟上了曲调,雀鸣清亮,风声轻柔笛音琴声配合默契,似乎比刚才还好。其实宋箬溪学吹笛不过短短两年,她并没有学乐器特殊天赋,不过是比别人多了二十多年的阅历,更能体会到曲中的意境罢了,再者安隅很喜欢这首曲子,常与她琴笛合奏,熟能生巧是有道理的。 杨婉柔一个旋转,调整舞步,收定心神,随乐起舞,裙裾似荷叶舒展,长袖如花蕊吐香,粉衣绿裙,千娇百媚,迎风摇曳,暗香浮动。笛音、琴声渐渐低缓,余音袅袅,风已停,雀飞走,寂寞莲花宛立水中。 杨婉柔收起长袖,螓首低垂,收裣行礼,正欲退下。 “且慢。”盛瑜出声道。 杨婉柔心头一紧,双脚发软,险些就要跪下。 盛瑜问道:“刚才吹笛的是谁?” 宋箬溪暗叫不好,此时要躲开已晚,使了个眼色给香绣,让她不要轻举妄动,快步走到堂中,跪下道:“民女见过长公主,给长公主请安。” 见宋箬溪的打扮不象是官宦之女,盛瑜就起了疑心,眸光森冷地盯着她,沉声问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在这里?” “回公主的话,民女进京投亲无果,庵主怜惜,容民女暂住庵中打探亲人消息,民女不愿不劳而获,随众位师父来晚晴院打扫。见诸位姑娘表演才艺,精彩纷呈,一时忘情,伫足停留,不料扰了公主雅兴,还请公主恕罪。”宋箬溪很清楚这些都是特权人士,可轻易要了她的小命,这番说辞是表明她没有叵测的居心,纯粹是欣赏表演而已。 盛瑜还没说话,杨婉柔上前两步,跪在了宋箬溪身边,嗑头道:“长公主,苏姑娘是为了帮小女才会贸然吹笛,错在小女,请长公主责罚!” 宋箬溪愕然,没想到杨婉柔会不怕死,把事情揽上身。 杨夫人脸色虽然极其难看,但脸上带着一丝诡异的笑,坐在座位上,并不出来求情。 “来人,去请静余师父来一趟。”盛瑜显然不相信宋箬溪的说辞,要找静余证实。 “长公主,这位姑娘的确是桃花庵庵主收留的。前几日,老身来庵中进香,亲眼所见。”有位老夫人突然开口道。 宋箬溪对这位仗义出言的人十分感激,从东园去西园请静余,来来回回要一段时间,虽是春天地上不冷,但跪久了膝盖会痛。 “秦老夫人曾经见过她?”盛瑜吊梢眉微微上挑,知道这位秦老夫人信佛,怕她起了怜悯之心,有意帮宋箬溪脱罪。 “长公主明鉴,老身纵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欺骗长公主。”秦老夫人站起微微欠身道。 荣淑眸光一闪,笑道:“皇姐,小妹曾听人说,闻乐声知人心,此女能吹出如此绝妙清幽的笛音,不会是那种狡诈之人。再者秦老夫人在庵中见过她,想来定是如她所言,是借居庵中的贫女。皇姐一向济苦怜贫,看她这般可怜,就轻饶了她吧!” “荣淑妹妹惯做好人啊,有颗菩萨心肠,将来一定能去西方极乐世界享福。”延淑公主唇边勾起嘲讽的冷笑。 “皇姐,此女擅笛,我们不如就罚她独奏一曲,在这佳节里,既雅致又有趣。”荣淑不理会延淑讥讽,继续相劝盛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二章 善心 盛瑜看看荣淑,看看秦老夫人,再看看杨婉柔,眼中划过一抹了然,把手中的茶杯搁下,道:“你抬起头来让本宫瞧瞧。。。” 宋箬溪到底不是原装古人,抬头直视,忘记了垂下眼睑,与盛瑜看过来的目光碰了个正着。 这丫头好大的胆子! 在场众人皆冒出了这个想法,可就是这个大胆直视令盛瑜满意了,唇边微微上勾,“就依荣淑妹妹所言,你吹一首令本宫满意的曲子,本宫就饶了你的无礼之举。” “吹笛需气息贯通,请长公主准许民女站起身来吹奏。”春裳单薄,宋箬溪跪得膝盖痛。 盛瑜抬了抬手,“杨姑娘回你母亲那儿去吧!” “谢谢长公主。”杨婉柔忧心地看向宋箬溪,要吹出令长公主满意的曲子,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宋箬溪自信地扬唇笑笑,要她不用担心。 “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世间万物有因果,善待众生结善果,娑婆苦,乞求大士瓶中露,普渡众生入极乐。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睹人施道,助之欢善,得福甚大……唵嘛呢叭咪吽。麻曷倪牙纳。积都特巴达……”宋箬溪眸底闪过狡黠的笑意,这首《善心向佛》分两段,前面是劝善箴言,后面是《观音灵感真言》,她到要看看皈依佛门的盛瑜敢不敢说不满意? “难为你小小年纪,就能用笛子将《观音灵感真言》吹出来。本宫亦是惜才之人,不愿见如此好的笛音成绝响。这次就罢了,你退下吧!”盛瑜眼中带着一丝赞许,狡猾比愚笨好,这丫头只是没有别的坏心眼,到是可以栽培。 “谢谢长公主宽宏大量,民女告退!”宋箬溪唇角微扬,退到一旁,带着香绣迅速离开了晚晴院。 出了东园,香绣大喘了口气,“姑娘,奴婢差点被吓死了!” “不怕,不怕,没事了,没事了!我们回庵堂,回庵堂去。”宋箬溪拍着胸口,总算逃出生天。全然忘记有句话叫着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若盛瑜长公主要秋后算账,她依旧逃不了的。 静临暗中护送宋箬溪主仆进了房,转身去找静余,让她到晚晴院为宋箬溪善后。 得到静余的再次证实,盛瑜心中疑虑稍减,可还是不放心,“她的笛吹得还不错,就让她到七宝宫来当乐师好了。” 静余口颂佛号,道:“公主爱她之才,特允她入七宝宫伺候,这是她荣幸。只是此女非红尘中人,俗世繁华与她无关。” “远离娑婆,身入净土。”盛瑜眸光闪了闪,抬手扶着髻上的七翅金凤钗,“她到是个有福的人。” “我佛慈悲,普渡众生。”静余微微一笑,这件事算是画上了一个句号。 花朝节的才艺表演持续了一个多时辰才结束,缃纹郡主以一幅落花游鱼图夺得书画魁首;左卫上将军的女儿沈银瓶一首《将军令》,震惊全场;舞蹈则因为杨婉柔出了差错,让李晓棠白捡了个便宜,三人都得到了一柄白玉如意。 诸位夫人目的达到,心中自有了满意地人选,说说笑笑,就散了! 黄昏的时候,静叶派人传信过来,皇上已定下为小皇子祈福七天,这样的话,宋箬溪还得留在庵中装一段时间的贫女。 抄了几天经书,宋箬溪就坐不住了,净莲寺离城远,坐马车去一趟要两个多时辰,到山下的小集镇也得走一个时辰,她懒得动,乖乖窝在寺里当资深宅女,这里离城近,才五里路,她要是不去逛逛,那就是笨蛋,“庵主,小女明天想进城打听亲戚的消息。” “这里没有外人在,师弟不必叫师兄庵主。”静余笑道。 宋箬溪眨眨眼,那就有话直说了,“师兄,我要去城里玩。” “明儿师兄要去秦家,你一起去,那天秦老夫人在长公主面前帮你说话,你该去谢谢她才。” “哦。” “谢礼就拿你抄得那份大悲咒好了。” 经静余提醒,宋箬溪想起来了,“还有那位公主也帮我说话了,我是不是也要送她一份大悲咒?” “那位公主封号荣淑,这京中各家连络有亲,荣淑公主的驸马是秦大夫人的弟弟,秦二夫人是杨姑娘生母的亲姐姐。” 古今都爱用姻亲结盟,一荣皆荣,一损皆损,因而结盟稳固。宋箬溪撇撇嘴角,轻嗤一声,那天全靠杨婉柔讲义气主动揽上身,她们才会帮着说话,要不然,她就算不人头落地,也免不了挨顿板子。 第二天,静余带着宋箬溪和香绣进城,前往谯国公府。马车穿过数条大街,在国公府院门外缓缓停了下。方外之人,无品无级,依礼应走偏门,可静余是桃花庵庵主,沾了首任庵主端和公主的光,与其他寺中的主持就略有些不同,再者她还是慧谨这位高宗皇帝御封神尼的弟子,京中各府都要高看一眼,不把她当成一般的三姑六婆对待。 赶车的那个高大尼姑跳下车,放下脚蹬,静余先下车,香绣下了车,转身来扶宋箬溪。进了门,换上国公府的软轿,到二门外三人下了轿,跟着管事婆子往正房走去。 闽国立朝之初,有四位异姓王,六位世袭罔替的国公,百年过去了,异姓王早已烟消云散,六个国公府的如今也只剩下四个,谯国公原是六公之首,如今虽势不如前,可余威犹存。 “静余师父来了!”廊下伺候的婢女向内通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三章 善缘 静余领着宋箬溪和香绣进了房,秦老夫人信佛,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檀香味,屋内布置清净整洁,摆设上多绘着莲花图案。秦老夫人歪在软榻上,身边坐着个容貌清秀的小丫头在用美人捶给她捶腿。 静余双手合十,口颂佛号,“秦施主有礼。” “小女(奴婢)见过老夫人!”宋箬溪和香绣行的是俗家万福礼。 秦老夫人笑,坐起来,抬抬手道:“不必多礼,坐下说话,上茶。” 静余坐着离秦老夫人稍近的地方,宋箬溪坐在远点的圆凳上,香绣站在她身后。 “老夫人,这位苏施主想必秦施主还记得。”静余开门见山。 “《善心向佛》,余音绕梁!” “苏施主言及那天多得秦施主为她说话,免她受长公主责罚。她是信佛之人,特意抄了份大悲咒,想与秦施主结个善缘,央了贫尼几日,贫尼就带她前来,还望秦施主莫怪贫尼自作主张。”静余笑道。 宋箬溪抿唇忍笑,师兄说是说出家人不打妄语,可这话句句皆是妄语,她何时特意抄了?何时央求了?最不明白的是,结这善缘有什么用?她取下面具就不再是苏姑娘了。 “庵主莫说这些客套话,老身瞧这姑娘是个伶俐的孩子,那日若非她仗义相助,杨丫头就要当众出丑,那乐师小命难保,就是长公主也会颜面无光。”秦老夫人笑呵呵地看着低眉敛目宋箬溪,“认真说起来,长公主还该谢谢这孩子才是。” “小女是个乡下丫头,没见过世面,那天莽撞行事,险些闯出大祸,若非老夫人帮着说话,小女只怕无非全身而退。”宋箬溪从香绣手中接过经书,双手呈上,“这份大悲咒是小女亲手所抄,聊表对老夫人的感谢之意。” 秦老夫人示意婢女接过经书,眼中精光闪过,行礼姿势优雅规范,莲步轻移,裙裾丝毫不乱的女子,若真是个没有见过世面的乡下丫头,岂能这般从容自若,丝毫没有初进豪门的拘束和不安?静余特意把她带来,意欲何为?眯了眯眼,问道:“苏姑娘的笛艺是何人所授?” “回老夫人的话,小女的笛艺是小女的姑母所教。”宋箬溪微欠身答道。 答话能答得如此规矩,可见是受过良好的闺阁教育,秦老夫人看宋箬溪的目光多了几分探究,“苏姑娘是哪里人啊?” “回老夫人的话,小女是平南苏家的人。”宋箬溪借安隅的娘家一用。 平南苏家是有名的世家,可惜当年站错了队,退出了闽国的权力中心,销声匿迹,可毕竟是传承十数代的书香门第,还是有着深厚的底蕴,区区一介诱女,所表现出来的名门风范也似模似样。只是没落了就是没落了,拔了毛的凤凰不如鸡,如今只能借居在庵堂里,抄写经书为生。好好大家闺秀,落到如今这个地步,到也可怜,就帮她一帮,权当为子孙后代积福。 秦老夫人向后靠在软垫上,笑得慈眉善目,眸底那抹探究淡去,问道:“苏姑娘老家还有什么人?” “回老夫人的话,平南老家已没有至亲骨肉。” “可怜见的。”秦老夫人轻叹一声,“苏姑娘今年多大了?” “回老夫人的话,小女今年虚岁十三。” “苏姑娘年纪虽小,笛艺精湛,可见家学渊博,日后可要常来,教教我家那两个不懂事的孙女。”秦老夫人端过茶杯,浅啜一口,“只要她们学乖巧了,老身会多谢你的。” 静余插嘴道:“秦施主,苏施主已打听到亲戚的消息,过几日就要离京,怕是不能常来府上打扰了。” 秦老夫人的笑僵了一下,很快就恢复过来,依旧满脸慈爱的笑容,关心地问道:“苏姑娘的亲戚如今在何处?有几天的路程?身上的盘缠可够了?” “回老夫人的话,她们如今住在广陵府。”宋箬溪“回归”宋家,“盘缠,庵主已经帮小女准备好了,择好吉日就启程。” 秦老夫人眼中露出一丝诧异,不求入府,不要银财,难道真得只是来结个善缘? 不管秦老夫人信不信,喝完那杯茶,静余起身告辞,带着宋箬溪和香绣出门,迎面看到一个十五六岁穿着白底绣蓝色莲纹锦袍的少年,向这边走来。 宋箬溪一眼就认出,他就是那日和宋濂一起打抱不平的青衣少年。 “静余师父有礼!”少年双手合十行礼。 “施主有礼。”静余还礼道。 少年笑笑,看到站在静余身后的宋箬溪,眸光微转,问道:“静余师父,这位可是花朝节那天帮杨姑娘解围的苏姑娘?” 静余口颂佛号,道:“这位就是苏施主。” “当日之事多谢苏姑娘!”少年向宋箬溪鞠了一躬。 宋箬溪没想到他会行礼道谢,没有侧身相让,结结实实地受了他这一礼,忙还礼道:“小事一桩,公子不必言谢。” 那少年还要说什么,那廊下的婢女已瞧见他,扬声道:“三少爷,老夫人请您进去!” “静余师父请慢走,苏姑娘请慢走!”少年客气地说了声,就往正房走去。 静余三人出了国公府,上了马车。 “三少爷是秦二夫人的长子秦绍维,今年十六岁,秦二老爷在山南府任通判,二夫人随行,三少爷留在京中的国子监上学。” 情况和宋家一样,夫妻去任上,留下长子在京中读书。 静余随口赞道:“旁人都说这位三少爷性情随和、豁达大度、重情重义、相貌才学皆不俗。” 宋箬溪嘴角微微抽搐,眼神古怪地看着静余,“师兄,您这是打算给我做媒吗?” 静余一愕,哑然失笑,念了声佛号,就不再提及秦绍维。 ------题外话------ 今天要回婆家过年,接下来的几天都是自动上传。 预祝新年快乐!万事如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四章 相术 结善缘的这番说辞,别说秦老夫人不信,就是宋箬溪也不信,回到庵中,在禅房刚一坐下,就直接问道:“师兄,你带我去谯国公府的究竟要做什么?” 静余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却反问她道:“师弟对秦老夫人的印象如何?” 宋箬溪眸光转动,措词道:“她是个精明世故的老太太,有着富贵人家固有的优越感,但不失善良厚泽,虽然怀疑别人接近她是有所求,可还是愿意给予适当的帮助。” “师弟有双慧眼,看得透切,评价中肯。”静余笑赞道。 “师兄,我不明白,这秦老夫人是什么样的人,与我有什么关系?”宋箬溪微蹙眉尖,宋绥不过五品官职,与一品国公府,打交道的机会微乎其微。 “师弟,师兄最擅长什么?”静余继续反问她。 宋箬溪想了一下,记得静叶说过的话,道:“相面,看命格。” “一命二运三风水,四积阴德五读书,六名七相八敬神,九交贵人十养生,十一择人与择偶,十二趋吉要避凶。天庭欲起司空平,中正广阔印堂清;山根不断处年寿,准头齐圆人中正;口如四字承浆阔,地阁朝归全库应。” 相术的事,宋箬溪没怎么接触,听得一愣一愣的,更糊涂了,眼神迷茫地看着静余,这些与她有什么关系?难不成,眨眨眼睛,试探地问道:“师兄,你不会是想教我相术吧?” “交友要交心,相面知人心。心善面善,心恶面恶。” 宋箬溪瘪嘴,“师兄,我不要学。” “师弟,相术可推测人之吉凶祸福、贵贱夭……” “师兄,佛曰:命由己造,相由心生,世间万物皆是化相,心不动,万物皆不动,心不变,万物皆不变。”找理由推脱学习,宋箬溪脑子转得极快,顺手拈来一段佛经堵静余的嘴。 静余呆怔了一下,面露愧色,起身,双手合十向宋箬溪行礼,口颂佛号,道:“凡所有相,皆是虚妄。多谢师弟指点迷津。” “师兄太客气了,静尘不敢当。”宋箬溪起身还礼,唇角微扬。 宋箬溪成功地打消了静余要教她相术的想法,日子愈发过的无所事事。在净莲寺,清晨要爬山锻炼,上午有时要跟着慧谨读经书,有时要抄写经文,隔两天还要去安隅的小院学习,在这里,每天去园子赏赏花,进城逛逛街,自在清闲的让她简直想长住此地不愿走了。 只是舒服的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二月二十二日,静叶完成七天的祈福仪式,带着六位弟子回到了桃花庵。 “师兄,我们什么时候回净莲寺?”宋箬溪盘算她还能在这里逍遥几天。 “师弟不要心急,等过了上巳节,我们就回去。”静叶误会宋箬溪的意思,以为她急着回去,柔声安抚她,“上巳节东渠流觞,非常热闹,你带香绣去玩玩。” 还有十来天才回去,宋箬溪心中暗喜,嘴上却叹道:“又要去看那些人虚情假意,勾心斗角了。” 静叶口颂佛号,道:“我佛慈悲,世间*炽盛,众生迷惑颠倒,红尘万丈深坑,染于五欲六尘,随业流转。师弟,唯有看尽娑婆事,方能证应菩提。” “多谢师兄指点,静尘明白了。”扯上佛经禅理,宋箬溪就觉得头痛,为免静叶继续念叨,耳根受苦,就算不明白也装着明白了。 静叶等人一直觉得宋箬溪聪慧,没有怀疑她在撒谎,说了几句祈福的事,就去禅堂上晚课了。宋箬溪和香绣回房,洗洗睡下了。 静叶一行人还要留在京城,诸王却收拾好行装,于二月二十五日离开京城,返回封地。不过诸王年满十八岁的儿子和年满十五岁的女儿则留下来,参加上巳节的东渠流觞,为赐婚做准备。 三月初三,上巳节,自古就有水滨洗濯祓除,去宿垢消病灾之俗;后来又增加了临水宴宾、踏青等内容。闽国的上巳节又与别国有所不同,闽国开国皇帝恰好生于三月初三,高祖为体现他勤政爱民,特意在这天出宫,与民同乐。继位的太宗、高宗等皇帝为了体现仁孝,延续这个风俗。现任的皇帝,同样会在这天走出皇宫,到东渠来。 东渠是前朝遗留下来的,长约有十数里,渠分成两段,上段供人游玩,两旁建有观景楼、清酌园、芙蓉园、及第园、新夷园、跃溪桥等;下游两旁是万亩良田,供农夫耕种。 上巳节还是青年男女欢乐会,红男绿女嬉戏游乐,毫无避讳禁忌,执柳捧花,相携而行。路全被这些男男女女给堵住了,马车过不去,宋箬溪和香绣数了车钱,下来步行前往。 刚走两步,宋箬溪就看到从前面一辆马车上走出来一个身穿银白绣兰花长衫,右手执一把玉骨纸扇的男人。扇面上绘着的兰花与他衣服上的兰花很相配,看起来颇有品位!目光往上移,只见此人剑眉斜飞,双目有神,鼻梁高挺,可是怎么看着好面熟? “陈陌!”宋箬溪脱口而出,心中一惊,下意识地扯着香绣就往路边树丛后面躲去 “姑娘,你……” “嘘!”宋箬溪把食指竖在唇上,压低声音,“不要说话,跟我来。” 宋箬溪在树丛边等了一会,直到看不见陈陌的身影,才走出树丛,舒了口气,道:“还好没看见!” “姑娘,你看到谁了?”香绣奇怪地问道。 “没看到谁。”宋箬溪抬手想抹把额头上的冷汗,手碰到面具,才想起来,她这个样子,陈陌根本就认不出来,她没必躲开,“哎呀,怎么把这给忘记了?” “姑娘,你忘记什么了?” “没什么。”宋箬溪不好意思承认她又犯迷糊了,笑笑,“我们快走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五章 游园 绿波荡漾,柳丝青翠,山花烂漫,芳草萋萋,游人如织,当然也少不了借这良好商机贩卖货物的小贩们,挑担拎筐,穿梭于游人之间,兜售鲜花首饰以及各种吃食,人来人往,熙熙攘攘,非常热闹。 普通人家会自带褥席酒菜,祓禊之后,相聚观景楼下,把酒吟诗,自得其乐。大户人家要讲究些,踏青嬉乐后,饮宴回归宅院,在流觞亭内从容坐下,品美酒尝佳肴,调琴弦听管乐。 清酌园、芙蓉园、新夷园、疏影园、及第园、暖香园逢节气会开放,供城中人游玩。六个园子分处在东渠的两岸,以跃溪桥相连接,虽然今日太后、皇上和皇后会在清酌园内举办流觞宴,但守卫并不象宋箬溪想像的那样,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甚至都没看到穿着侍卫服的人。 从新夷园一路逛到芙蓉园的宋箬溪除了感叹人真多,对闽国的治安以及皇帝的亲民也有的新的认识。当然这只是她的认为,事实上是她忽略了一件事,三大巨头要用过午宴才会来,流觞宴是未时正才开始,侍卫只需提前半个时辰清场就可以了。 三月初,芙蓉园内小池中只见荷叶不见花,碧绿的荷叶在池水微微荡漾,亭台楼阁如同前面几个园子一样精致华丽,宋箬溪逛了一圈,审美疲劳,觉得没什么可看的,带着香绣往清酌园去,新夷园种着木兰,疏影园种着梅花,及第园种着杏花,暖香园种着琼花,不知道清酌园种的是什么花?从跃溪桥上过去,迎面就看到陈陌摇着那把兰花扇走了过来。 花香引蜜蜂,男人帅引美女,一堆姑娘把手上的花啊荷包啊手绢塞到陈陌怀里,又笑咯咯着跑开,小脸红粉扑扑,含情脉脉。 宋箬溪鄙夷地撇撇嘴,魔鬼都长着一张迷惑众生的脸,刻意地把目光挪开,假装在欣赏桥外的风景。 陈陌不曾留意到宋箬溪,与她擦肩而过。 “哎哟!”走路不看路,看旁边的结果就是被乱跑的小孩给撞了一下腰,宋箬溪迁怒于人,这谁呀?走路不看路,乱跑乱撞,低头一看,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可怜兮兮地坐在地上,赶紧扯出笑脸,上前扶人,“小弟弟,有没有摔伤啊?” 小男孩不等她的手碰到他,动作迅速地爬起来,一溜烟消失在人群当中。 宋箬溪备受打击,她的样子看起来很吓人吗? “姑娘,你有没有撞伤?”香绣关心地问道。 “没……”宋箬溪脑子里猛地闪过一念头,忙低头查看系在腰间的荷包,果然不见,“香绣,遇到小偷了,把刚买的空荷包给偷走了。” “这可恶的小偷,那荷包花了三文钱!”香绣气愤地道。 “算了算了,人家出一次手也不容易,不就三文钱,就当我们日行一善好了。”宋箬溪大方地道。 香绣啼笑皆非,“那有这么个行善法的。” 宋箬溪口颂佛号,一本正经地道:“修行之人应有慈悲心、宽容心、忏悔心、行善心,多行善事多得善果,行善不要拘泥形式。” “是是是,姑娘说的对。”香绣忍笑,一副受教的态度。 主仆俩边说边继续朝前走,没留意到不远处的陈陌在听她说话的那一刻,就停下了脚步,回头注视着她,眸底神色变化明显,唇边露出玩味的笑。 看着宋箬溪走远,陈陌大步下了桥,向一座观景楼走去。游人在游园,观景楼内没有什么人,他径直上楼,走到三楼的楼口,略停顿了一下,向两人守楼的大汉微微颔首,就走了上去。 空旷的三楼,只有一个身穿玄衣锦袍的男子独立窗前,目光远眺,任春日暖暖的阳光照在他的身上。 “陈某来迟,劳甄爷久候!”陈陌客气地道。 男子缓缓地转过身来,唇角微微上勾,脸颊靠近脖颈处的那道不怎么明显的疤痕跟着动了动,“陈爷不顾辛劳,千里迢迢,日夜兼程地赶过来,看来这东西对陈爷很重要。” “甄爷也是生意人,做生意无利不起早,这笔大买卖,没有人不想做。”陈陌微眯了眯双眼,“甄爷可是想分一杯羹?” 男子微皱了皱眉,“甄某可否问一句,买这个的人要做什么?” 陈陌勾唇一笑,精光从眸底闪过,“谋逆造反。” 男子表情一僵,目光微凛,冷冷地道:“陈爷,这种玩笑可不是随便能开的。” “有金银入账,旁人的事与陈某无关。”陈陌言外之意很明显,要男子不必多管这背后的深意。 男子抿紧双唇,转身继续看着窗外的景色。 “此事不会威胁到闽国的江山,甄爷不必有所负担。”陈陌走过去,与他并肩而立,远处的山,近处的水,美不胜收,可惜不属于他,那么他就去别的地方拥有一处江山,称孤道寡。 男子不语,看着窗外的眸底神色变来变去,沉吟良久,将一直捏在手中的锦盒打开,里面叠放着一张羊皮,那上面绘着图。 陈陌幽深的眸底闪过一抹喜色,东西终于到手了,从怀里拿出一叠金票,递给男子,另一手接过锦盒。 买卖已成,两人没再交谈,陈陌将锦盒放入怀中,拱了拱手,转身离去。那男子在楼上又呆了一炷香的时间,下楼带着他的属下,混入人流之中,消失无踪。没有人知道这观景楼内发生怎样的一笔交易,而这笔交易将会在邻国引发出怎样的大事件。 天,碧蓝如洗,花,鲜艳似火,春日的美景是这般的动人,有些才子已迫不及待地摇头晃脑,吟诗作对;姑娘们在林中来回穿梭,娇声笑语,端是人花两相映,人比花儿娇。 还不知道被陈陌认出来的宋箬溪,无所忧愁地带着香绣晃进清酌园。进门就闻到一股清新的香气,这清酌园内种着上千株鸾枝花,三月初,正是鸾枝花的花期,花枝上缀满紫红的花朵,极为醒目。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六章 偶遇 宋箬溪带着香绣随意地观赏,不知不觉走到一条僻静的小路上了,突然前面传来窃窃私语。、、 “这样真的可以吗?” “你小声点,怕别人不知道是不是?”低声训斥。 宋箬溪和香绣对视一眼,躲到路旁的树后。 “这事要是被发现了,那我们……” “怎么你现在是要反悔了?你要退缩,我们是无所谓,可是你就别想嫁给心仪的人了。” “我……” “你就这么甘心,把机会白白让给那个贱女人?” “我……我不甘心。” “她只不过一个庶出的,凭什么目中无人。” “可她是贵妃娘娘的妹妹。”娇柔地声音透着胆怯。 “什么贵妃娘娘的妹妹,不过是个歌女生出来的下贱胚子,要不是那个候爷夫人天天进宫,韦氏又笨拙不管用,哪里容得她出来放肆?” “你不要这害怕行不行?你就放心好了,事情都安排妥当,保证万无一失。” 三位姑娘从小径那头并肩走了过来,左边那个是花朝节曾见李晓棠,右边那个是花朝节那天与李晓棠走在一起的姑娘,她们俩在劝说走在中间的那位穿鹅黄衣裳的圆脸少女。 “万一事败,那些人会不会把我们供出来?”圆脸少女担心地问道。 “怎么会事败呢?你就别杞人忧天了。”右边的蓝衣少女安抚她道。 “她依仗的是什么?不就是贵妃娘娘,可今天贵妃娘娘不会出席,皇后娘娘她们可是巴不得她出丑的,以后看她还怎么神气活现?”李晓棠清秀的脸微微扭曲,李梦蝶的歌女生母颇有手段,花朝节的事,居然被她给硬生生的辩解开了,反让韦氏遭了顿排头。 “再说,缃纹郡主和安宁郡主她们也在,不会任由她出风头的。” 三位姑娘边说边走,在她们后面,不远不近地跟着三个婢女。待六人离开好远,看不见人影,宋箬溪和香绣从躲藏的地方走出来。 “哎,女人啊,何苦女人!”宋箬溪摇头道。 “姑娘,她们要对付人是不是上次被琴弦割伤手的那位姑娘?” 宋箬溪点头,微蹙眉尖,犹豫地问道:“香绣,你说我们要不要帮那个李姑娘脱困?” “姑娘,这件事我们不能管,上回要不是杨姑娘把事揽过去,姑娘,你可没法轻易脱身。那位李姑娘为人嚣张刻薄,不象杨姑娘那般心底善良,她更不会无缘无故相信一个陌生人的话。姑娘本是一番好意帮她,就怕她不见好意,姑娘是没犯罪反而充了一军。”香绣劝道。 这话有几分道理,不清楚李晓棠究竟要怎么做,贸然去跟李梦蝶说有人要害她,她会信才怪了,可是,宋箬溪皱眉,放任不管好象又说不过去。 “姑娘,我们就当没听到这件事。”香绣不让宋箬溪善心泛滥,半扶半拖起她,“姑娘,我们去那边看看。” 宋箬溪叹了口气,有心无力,算了,就当回聋子吧! 假装聋子的宋箬溪被香绣拖着继续在清酌园闲逛,这次不贪幽取静,往人转了两个弯,看到前面有一个小巧的亭子,亭子里有人。宋箬溪正要绕过亭子,继续朝前走,亭子里的人看到她了,“苏姑娘!” 宋箬溪这才发现亭子里面的人是杨婉柔、秦绍维、宋濂以及另外两男两女,笑笑道:“杨姑娘。” “那天的事,多谢苏姑娘出手相助。若非苏姑娘,小女就要当众出丑了。”杨婉柔走出来,屈膝行礼。 花朝节的事,杨婉柔心存感激,一直想找机会跟宋箬溪当面道谢,只是大家闺秀出来一次本来就不容易,她又没有母亲庇佑,被继母管束的厉害,做起事自然不能随心所欲,没想到今日会此偶遇到宋箬溪,到是了她一桩心事。 “小事一桩,杨姑娘不必客气。”宋箬溪笑道。 “苏姑娘也来踏青游玩的?”杨婉柔笑问道。 “是啊,杨姑娘也是吧!”杨婉柔问了句废话,宋箬溪回了句废话。 “我刚从芙蓉园那边过来,苏姑娘呢?” 宋箬溪笑,“我也刚从芙蓉园那边过来。” “芙蓉园那边的荷花要六月才开。” “是啊,现在只见叶子不见花。” “及第园的杏花还要再等些时候才开。” “是啊,连花苞都没有。” “新夷园的木兰……” “是啊……” 两人站在亭子外面,尽说些无聊的废话。其他人好脾气地没有插嘴,但好象也没听她们对话,都专注地欣赏外面的风景。 “表妹,要是苏姑娘方便的话,不如请苏姑娘进来喝杯茶,坐着说话。”秦绍维实在是听不下去了,笑着开口道。 杨婉柔脸红了,她生母早逝,继母待她就是情面上的事,并不怎么亲热,这些人情世故也不曾用心教导过她。她对宋箬溪满心感激,却又不知道要如何表达,才会一直站在亭子外面跟宋箬溪说话。 宋箬溪走了这么久,有点累了,想歇会,可是对于秦绍维的邀请,还是有所犹豫,这些人对她来说,全是陌生人。虽然当中有一个是这身体的同胞哥哥,可是他们从没相处过,更何况她还戴着面具,他不认识她,她也不“认识”他。 “苏姑娘,这三位是我的同窗好友,这是宋濂、这是纪允祥,他们是表兄弟,这位是王志高,这两个是我的堂妹。”见宋箬溪犹豫,秦绍维笑着为她做介绍,不过姑娘的闺名没有当众说出来。 三男两女都对宋箬溪露出友善的笑容,微微颔首。 “苏姑娘,进去坐坐好不好?”杨婉柔眼巴巴地看着宋箬溪,那楚楚可怜的小模样,让宋箬溪拒绝的话说不出口,乖乖地跟着她进了亭子,一一向众人问好,距离近了,才看出那位王志高并不是上次打抱不平的四人之一。 宋濂有礼地让出了他的座位,摇着扇子站到一旁。 “谢谢!”宋箬溪笑着道了谢,在石凳上坐下,接过婢女奉上的茶,浅啜一口。 跟安隅学闺仪没白学,宋箬溪坐下的姿势,端茶的姿势,品茗的姿势,看得秦家两位姑娘眸光闪烁,国公府请的教养嬷嬷也教过她们的闺仪,只是她们学的不好,做起来有些做作,不象宋箬溪那么优雅自然。只是一个穷人家的姑娘,怎么会有闲钱请教养嬷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七章 朋友 “苏姑娘是哪里人?”穿蓝衣,年纪看着稍大点的秦姑娘问道。 “平南人氏。” “你是平南苏家的人?”王志高插嘴问道,声音略显高亢。 “是。”宋箬溪看了王志高一眼,平南苏家有什么问题吗? 两个养在深闺里的秦姑娘和杨婉柔,对已经销声匿迹百年的平南苏家没什么太多了解,诧异地看着王志高。 “平南苏家,簪缨世家,历经数朝数代,子弟众多,才俊辈出,三百余年冠冕不绝。”王志高把书上的所看到的背诵了出来,两位秦姑娘和杨婉柔看宋箬溪的眼神就有些不同了。 宋箬溪微微垂下眼睑,“苏家的繁华已经成为历史,我如今只是个借居在庵堂的贫女。” “苏姑娘,能固守清贫,不谄容不卑迹亦是一种豁达,我相信苏家会有重整旗鼓、光大门楣的一天。”纪允祥正颜道。 宋箬溪抬眸看了看她这位表哥,唇角微扬,道:“承公子吉言。” “苏姑娘,我们做朋友好不好?”杨婉柔眼巴巴地看着宋箬溪,又是那种楚楚可怜的小狗儿模样。 “好,我们做朋友。”宋箬溪笑,为杨婉柔的友善而感动,愿意与她交朋友,说着把手伸了出去。 杨婉柔看着宋箬溪伸出来的手,愣住了。她这一愣,宋箬溪回过神来了,措词解释道:“女儿家做朋友,又叫手帕交,所以我们要握握手才行。” “哦!”杨婉柔伸手与宋箬溪握在一起,笑得开了颜,清秀的容貌又平添几分艳色,比盛开的鸾枝花还要灿烂夺目,看得秦绍维眼花缭乱,心猿意马。 秦家两位姑娘对视一眼,抿唇矜持地笑,并不参与其中,落魄的凤凰不如鸡,国公府的姑娘可以怜贫济困,但与贫贱之人交朋友,就不必了。杨家自打娶了小户人家的女儿当主母,家教是每况愈下,嫡出的还不如她们两个庶出的知书达理。 两人眼中的轻蔑,宋箬溪没有忽略,不过并不在意,淡淡一笑。 “苏家人精六艺,你最擅长什么?”王志高又崩出一句话来。 杨婉柔抢先道:“苏姑娘吹的笛子悠扬动听,绕梁三日而不绝。” “胡乱吹的,难登大雅之堂。”宋箬溪谦虚地道。 “原来你擅长吹笛,那就吹奏一首来听听。”王志高颐指气使地道。 出来游玩,擅长乐器的人,表演一下,乐己娱人,本来无可厚非,但是宋箬溪与王志高是初次见面,宋箬溪又是位姑娘,他用那种倨傲地口气要她吹笛,不但过于冒昧,而且非常的无礼。 宋箬溪神情未变,低头品茗,就好象根本没有听到王志高说的话一般。宋濂和纪允祥脸色微沉,隐有不悦,只是邀王志高前来的是秦绍维,他们不好说话。 秦绍维皱眉,这个王志高为人不厚道,配堂妹不太合适,回去禀明老太太,结亲一事作罢,今日只当是出来踏青游玩,主意已定,正要开口说话化解这尴尬的场面,就听到有人道:“你们都在这里坐着,害我好找。” 说话间,从亭边的小道上走出一行人来,带头的少年穿着绛红色圆领袍,娃娃脸上满是笑容,不过眼角处有块很明显的淤青。宋箬溪一眼就认出,这娃娃脸就是当日跟宋濂一起打抱不平的人,他脸上的那块淤青八成又是跟人挥拳弄伤的。 跟着娃娃脸后面的几位公子姑娘,宋箬溪不认识,对他们并没有太多留意,唇角轻扬,露出大家闺秀标准笑容,可那笑容刚挂上片刻就僵住了,眸光微凛,怎么会在这里遇到庹焰? 原来这娃娃脸是盛瑜长公主的嫡长孙姜衍,与宋濂等人都在国子监上学,庹焰的大姑姑嫁给了姜驸马的侄儿,他二叔则娶了秦家二房的女儿。因为这牵牵扯扯的姻亲关系,姜衍在路上遇到庹焰后,两伙人就并成一伙人,一起来寻秦绍维他们。 这些公子时常见面,互相客套了几句,就嫌亭子狭小,无处可坐,商量着去宽敞的地方畅谈。宋箬溪不愿与他们同行,轻声道:“杨姑娘,我出来许久,要回庵堂,就不随你们过去了。” “时辰还早,你去坐坐,一会我顺路送你回庵堂好不好?”杨婉柔抓住着宋箬溪的手臂,神色有些不舍,又有些紧张。她不常出门,与这些姑娘不熟,和秦家两位姑娘性情相左,玩不到一块,只觉着宋箬溪亲近友好,又曾帮过她,不愿让宋箬溪离开。 “表妹,苏姑娘她还有事,你让她先回庵堂,过两日你去庵堂进香,再去寻她就是了。”秦绍维帮宋箬溪解围,刚才王志高就已瞧不起她,更何况其他身份更为高贵的人,何苦让她跟着受羞辱? 宋箬溪轻轻拍了拍她的手,笑道:“你有空就来庵堂找我,我们再好好说话。” 杨婉柔缓缓地松了手,“好吧!” 宋箬溪想起了先前的事,忙道:“杨姑娘,借一步说话。” 其他人以为两人要说体己话,都向前走了几步。 “杨姑娘,我在路上听到有人要捉弄李梦蝶,你若遇上她,就提醒她几句吧!”宋箬溪凑到杨婉柔耳边,小声道。 “好的。”杨婉柔觉得这是件小事,满口答应。 宋箬溪也算了件心事,带着香绣离开。 两个无关紧要的人离去,其他人是不会在意的。见惯美人的庹焰也只是觉得这个容貌普通的姑娘,身材还不错,旁的都没注意。 “香绣,这里没什么好玩的,我们回去吧!”宋箬溪双手捧着脸,太阳好大,晒得头晕,这面具罩在脸上,皮肤都要闷坏了,没有一点想要继续游玩下去的兴致。 “好。”香绣同样戴着面具,也是闷得难受,恨不得取下来透透气。 主仆出了清酌园,沿着东渠边的青石路朝前走去。突然前方一阵骚动,身边的人也朝前跑去。 宋箬溪眸中一亮,有热闹可看,拉着香绣就要跟着人流往前去,就听到后面有人喊道:“是雒淇公子,妹妹快些!” “姐姐,雒淇公子来了!” 呼姐唤妹要看什么雒淇公子,呼啦啦全涌了上来,宋箬溪和香绣并没提防后面突然跑来这么一大群人,被她们一挤就分开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八章 破绽 “香绣!”宋箬溪着急地喊道。 香绣在人群里伸长两只手,“姑娘!姑娘!” “香绣!” “姑娘!” 两人都竭尽想要靠近对方,可是又被后面涌来的姑娘们挤的更远。宋箬溪还险些被人挤得摔倒在地,无奈只好向旁边避让,看着那些象洪水一般涌来的姑娘,前赴后继,不屑地撇嘴,一个男人有什么好看?心中不免也有些好奇,不知道雒淇公子是什么人?值得这些女人疯了似地跑上去围观。 手腕一紧,宋箬溪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攥着,向着林中奔跑而去。 事发突然,宋箬溪受惊过度,连呼救都给吓忘了,抬头去看拉走她的人,目露惊恐,“你放开我,你是什么人?你要干什么?香绣,香绣……” “溪儿,别喊了。”陈陌低头温和地笑道。 宋箬溪如被雷劈中,目光呆滞,完了,他认出她来了!可是怎么会被认出来? 喧闹的人群渐渐的被抛到了后面,宋箬溪焦急万分,不能被他带走,急声喊道:“公子,你认错人了!我不是溪儿,我不是溪儿!我姓苏,我姓苏!” 陈陌停了下来,但没有松开手,微眯了眯眼,问道:“你不是溪儿?我认错人了?” 宋箬溪点头如捣蒜,很肯定地道:“公子,你认错人了。” “溪儿,除非我聋了盲了,到是有可能会认错人。”陈陌唇角勾起一道笑弧,“溪儿,想不想知道,我是如何认出你来的?” “公子,你认错人了。”宋箬溪坚持地否认她就宋箬溪,谎言说千遍就成真了。 陈陌好笑地看着她,“溪儿,你真是固执的可爱。” “公子,我家婢女在寻我,请你放我离开,你自可再去寻那个叫溪儿的姑娘。” 陈陌凑近宋箬溪,“溪儿,你的声音在我耳中如同天籁,只要听过一次,终生不会忘记。” 宋箬溪眸中露出懊恼的神色,原来是声音露了破绽。 “不止声音,还有这个。”陈陌看到她眼中的懊恼,笑着举起她的手,“金刚菩提子念珠更让我确定了你就是溪儿。” 宋箬溪用力甩开他的手,抿紧双唇。 陈陌看到遮住宋箬溪绝色容颜的面具,摸着下颌道:“想不到慧谨那老尼姑……” “不许骂我师父!”宋箬溪不悦地打断他的话。 陈陌对她的态度,不以为忤,道:“溪儿,取下面具,让我看看你。” “不行,这面具戴起来很麻烦。”宋箬溪向后退开两步,断然拒绝。 陈陌脸色微沉,眯了眯眼,“今日就算了,我们来日方长。” 宋箬溪撇撇嘴,鬼才会和他来日方长。 “我陪你四处走走,赏花游园好不好?。”陈陌从来都不屑讨好女人,但是宋箬溪是他定下的未来皇后,哄哄也无妨。 “园子我都游过了,我要回去。” 再次被拒绝,陈陌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幽深的眸底泛起怒意。 “天气太热,面具戴脸上好难受,再不取下来透透气,脸上会长红疹子的。”宋箬溪有点可怜兮兮地道。 陈陌接受了这个解释,面色稍缓,道:“以后少戴这东西,我可不想娶个满脸红疹子的丑皇后。” “你不想娶,我还不想嫁呢。”宋箬溪翻个白眼给他。 陈陌微眯起眼,语带威胁地问道:“你说什么?” 宋箬溪斜睨着他,“你内力深厚,我就是说的再小声你也听得到,就不用假装耳聋,要我多说一次了。” 陈陌凝视她片刻,朗笑出声,他逗她,她使小性子,有来有往,也是闺房一乐,“这么久没见,有没有想我?” “我回去了。”宋箬溪不回答他的问题,转身往回走。 “溪儿,你住在何处?”陈陌慢悠悠地跟在她身后问道。 “我明天就回净莲寺了。”宋箬溪头也不回地答道。 陈陌挑眉,“你何时来庆原的?来做什么?” “二月初进京,来庆原玩的。” “溪儿,你觉得这样的说辞,我会相信?”陈陌微眯起眼,语气里有着冰一样的寒意。 “陈陌,你觉得我有必要说谎吗?”宋箬溪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他,反问道。 “既然是来玩的,有必要如此掩人耳目?”陈陌盯着她脸上的面具,冷冷地问道。 “宋家在庆原,要是被她们知道我回来,我就要住在家里,被她们管束,我还怎么出来玩?” “慧谨准你这般胡闹?”陈陌质疑地问道。 “我这不是胡闹,我有正当理由的。” 陈陌轻嗤一声,“你会有什么正当的理由?” “用不同的身份,才能体验不同人生,才能用不同的视角看这个人世间,才能够心无旁骛,专心念佛,早登极乐,修成正果,普渡众生。”宋箬溪顺嘴胡诌。 陈陌皱了皱眉,眸色微变,勾唇浅笑,道:“这是个体察民情的好法子,溪儿真有当贤后的自觉性。” 宋箬溪愕然,对陈陌胡乱攀扯,有些无语,觉得还是不要跟这个野心勃勃、脑子有问题的人说话的比较好。 没走了没多远,宋箬溪就远远地看见一个人,左顾右盼,口里还急切地喊道:“姑娘!姑娘!你在哪儿?” “香绣,我在这里。”宋箬溪提起裙子向香绣跑去。 “姑娘。”香绣闻声飞奔过来,扶着她,上下打量,“姑娘,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你有没有受伤?” “奴婢没有受伤。姑娘,你怎么走到这里来了?” 宋箬溪回头没有看到陈陌,知道他不想让香绣看到他,正好她也不想让香绣胡思乱想,撒谎道:“我看到一只漂亮的花蝴蝶,想捉住它,就追进林子里来了。” 香绣担忧地道:“姑娘,你这样跑进林子里,万一有个什么闪失可怎么办?” “我知道了,下次不会了。”宋箬溪笑,用手扇扇风,“天好热,香绣我们快走吧!” 香绣无奈地笑,姑娘有时就象个孩子,快步跟了上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九章 雒淇 路上人群已经散开,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说话。。。一个姑娘喜滋滋,心花怒放地大声道:“雒淇公子刚才对我笑了!” 另一个姑娘不服气地道:“雒淇公子才不是对你笑,是对我笑。”“七娘,我刚才把花送给雒淇公子了!” “雒淇公子也收了我的荷包!” 走了一路,听了一路这样的对话,宋箬溪被这群花痴女弄得对那位雒淇公子充满了好奇,“香绣,这雒淇公子是什么人?” “奴婢没听说过他。”香绣抿了抿唇,“奴婢去问问那些姑娘,打听打听可好?” “不用去打听。”宋箬溪摇头,她可不想被那些花痴误会她也是雒淇公子的仰慕者。 两人走到官道上,找到送她们来的马车。香绣上前对赶车的妇人道:“大娘,劳你送我们回城。” 那妇人笑,“时辰还早,两位这就回去了?” “天气太热,我家姑娘有些支撑不住。”香绣笑道。 “今日太阳是大了些。”那妇人从车上跳下来,把木脚蹬放好,“姑娘请上车,小妇人送你们回城。” “多谢!”宋箬溪和香绣上了马车。 那妇人一抖缰绳,马拉着车沿着官道缓缓向前。 “香绣,问问她,看她知不知道雒淇公子的事。”宋箬溪小声道。 香绣抿唇一笑,就知道姑娘不打听清楚,不会甘心的,拉开一点车门,道:“大娘,我问你一个事可好?” “小大姐要问什么?”那妇人乐呵呵地道。 “那位雒淇公子是什么人?怎会那么受姑娘们的欢迎?”香绣笑问道。 “雒淇公子啊,他是个有名的大画师,听说城里的大户人家捧着千金向他求画,都求不到。每年三月初三,上巳节公子会来东渠挑选一位姑娘画一幅仕女图,他挑中的姑娘都是当天最美的姑娘。四年前,雒淇公子选中了李家姑娘,给她画了一幅画,李姑娘就被皇上看中了,选进宫里当了娘娘。李家的人都跟着享福了,听说李老爷如今已经是候爷了!”那妇人不无艳羡地道。 宋箬溪眸底划过一抹了然,原来是盼着他妙笔生花,好得到皇上的青睐,进宫去享受那所谓的富贵荣华。 “小妇人还听说,雒淇公子模样长得俊,什么俊……俊美无匹,比天上的神仙还好看,是谪仙下凡,世间逸珠,手里的笔是神笔,画的人都可以变成真的……”市井之言,妇人听得多,说起来滔滔不绝。 宋箬溪轻笑摇头,撩开窗帘看外面的景色,这雒淇公子被这些传言弄的神化了,难怪那姑娘们会趋之若鹜。 “大娘,雒淇公子姓什么啊?是哪里人?今年多大了?”没有女人不爱听八卦,香绣也是女人,向外面又挪了挪,兴致勃勃地问道。 “雒淇公子姓上官,是云中府人氏,今年有二十四五岁了。听说,太后有意把侄女许配给他。” 香绣皱眉,问道:“他都二十四五岁了,还没成亲啊?莫不是有什么不好的传言?” “小大姐说的这是什么话,雒淇公子是什么人?怎么会有不好的传言?这庆原城里哪个适龄女子不眼巴巴,想嫁给雒淇公子?雒淇公子性子好,模样好,没有人配得上他,才拖延至今,没有成亲的。”妇人不满香绣说雒淇公子的坏话,拨高声线,忿忿不平地道。 “大娘不要生气,我这婢女不会说话,那雒淇公子是天下无双的人物,凡桃俗李焉能配得上他,自是要慢慢挑选才对。”宋箬溪出言安抚妇人。 “还是姑娘会说话。”妇人转嗔为笑。 宋箬溪轻笑,“好了,香绣,别打扰大娘赶车了。进来帮我捏捏腿,我走乏了。” “是,姑娘。”香绣拉上车门,坐回宋箬溪身边,伸手要帮她捏腿。 宋箬溪拦着她的手,小声笑道:“借口罢了,我腿不酸!” 香绣抿唇笑了笑,从荷包摸出桃红色的丝线,打络子。 主仆俩人坐着马车回到庆原城,在城里找了个小食摊吃素面,打算填饱肚子在回桃花庵。等面上桌时间里,听到旁边的人在讨论,今天谁会得到雒淇公子的青睐,成为画中人。又能否被皇上看中,从此飞上枝头变凤凰? 听到众人用羡慕又嫉妒的语气诉说着李家的荣耀,宋箬溪直叹气,皇宫从来都不是好地方,纵观中国历史,死在那里面的女人不计其数,什么凤凰,不过是囚禁在笼里的金丝雀,为了得到一个男人的恩宠,争得头破血流,至死方休。那道厚厚的宫墙,把她们与世间的热闹喧嚣割断开来,让她们虽然锦衣玉食,却百无聊赖的活着。这样的日子,有什么值得羡慕嫉妒的? 这些大逆不道的话,宋箬溪是不敢宣之于口的,腹诽了一番。老板把面端了上来,主仆俩安静地吃完面,就晃悠着回了桃花庵。 宋箬溪毫发无伤的回来,就证明她没有惹事上身,静叶也就没多问,让她回房收拾东西,准备明日离京回净莲寺。 回到房中,宋箬溪赶紧将面具取下来,一张白嫩的小脸变成关公模样,对着铜镜里的人影愁眉苦脸,“完了完了,香绣,我毁容了!” “姑娘洗把脸,散去热气,红斑就会消退的。”香绣端着一盆清水走进来到。 洗了脸,热气减退,红斑淡了些,宋箬溪一口气喝完杯里的桃花蜜,拿着半湿的帕子细心地擦拭着面具的灰尘和汗水,明天还要戴,脏兮兮的罩在脸上,那真的会毁容的。 香绣没急着取下面具,她在给宋箬溪准备洗澡水,姑娘爱干净,就算是在寒冷的冬天,也是隔天就要沐浴。 等宋箬溪洗完澡,天色已暗,香绣关门下锁,取下面具,洗了把脸,主仆俩就坐在院子里闲聊。 “姑娘,桃树结桃子了。”香绣指着一颗小小的手指肚大小的桃子道。 “桃花落了,自然就有桃子。开花结果,最自然不过的事情。”宋箬溪微微笑道。 “用桃子酿桃花清酒喝,很甜。”香绣咽口水。 “师兄说了会送几缸给师父喝,师父一个人喝不了那么多,我们可以帮忙。” “姑娘,杏子酿的酒会不会跟桃花清酒一样好喝?” 宋箬溪眨眨眼,“你想用杏子酿酒?” 香绣点头,“姑娘,可以吗?” “可以尝试。” 主仆商量着怎么折腾后山的那些杏树,由杏子酿酒延伸开,拿果肉做杏干、杏脯、杏汁、果酱。杏仁还可做杏仁露、杏仁酪、杏仁酱…… 两人说得口水四溅,恨不得快点回到净莲寺,做出这些美食,一解馋瘾。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章 夜色 似墨染的夜空上,悬着一弯如眉新月,散发着淡淡的光芒,繁星点点洒落在黑幕上,一闪一闪亮晶晶,就象顽皮孩子的眼睛。庵堂寂静无声,众人皆已入眠。二更时分,宋箬溪睡得迷迷糊糊,隐约感到有人掀开帐子,就轻声唤道:“香绣。” 来人轻笑道:“她酣睡如牛,你唤她做什么?” 不是香绣的声音,而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宋箬溪瞬间清醒,连忙坐起身来,抱紧被子,紧张地问道:“谁?” “溪儿,我们白天才见过,这么一会儿就不认得我了?”来人调笑道。 宋箬溪倒吸了口冷气,微蹙柳眉,“陈陌,这么晚了,你来做什么?” 黑暗中宋箬溪看不真切,只是隐约感觉到站在床头的陈陌已坐到床上,忙向里面缩了缩,可地方只有这么大,她又能躲到那里去,陈陌温热的手抚在了她的脸上,浑身一颤。 “我来看你,随便送药膏给你。”陈陌轻柔地抚摸着她的脸,“我可不想娶个满脸长着红疹子的丑皇后。” 宋箬溪把头偏开,眸中满是厌恶的神色,“红斑已经消了,不用擦药。你可以走了。” 陈陌微眯了眯眼,宋箬溪避开他抚摸的手,还催他离开,令他心中不快,脸色阴沉,怒火狂升,伸手抓住宋箬溪的胳膊,用力一拉,就将她拉入了怀中,低头就要吻上她的唇。 宋箬溪被陈陌强行搂进怀中,就知不妙,感觉到他温热的气息已近在咫尺,伸手抵在他的胸前,色厉内荏地道:“陈陌,如果你真有意立我为后,就该以礼相待,不该半夜溜进房里,轻薄我。你今夜做出这样的事,究竟把我当成了什么人?日后,你让我如何母仪天下?” 陈陌停下了动作,在黑暗里注视着她,唇角缓缓地勾起,“溪儿,你是我的皇后,我与你亲热是理所应当的事。” “可现在我还不是你的皇后,要亲热,等我成了你的皇后再说吧。”宋箬溪用力地想要推开陈陌,可是他纹丝不动。 陈陌为成大事,不沉溺女色,在男女之事上非常的克制,没有什么人能轻易的挑动他的*,可是当鼻尖绕萦着清新的香味,按在胸前小手,又一下又一下地摩挲着他的肌肤时,意外地勾起了他体内最深层的欲念,整个人向下压去,将宋箬溪困在了他的胸和床板之间。 “陈陌,你要干什么?你放开我,你放开我!”宋箬溪这下是真的慌乱了,不安地在他身下扭动挣扎。 “不想让我立刻要了你,就不要乱动。”陈陌黑着脸,沉声道。 宋箬溪闻声,不敢再乱动,僵硬着任他搂着,就算隔着厚厚的棉被,她也能感受到他身体的灼热,还有…… 陈陌压在宋箬溪身上,喘着粗气,温热的气息扑打在她的耳边,痒痒的,让她欲哭无泪,这个陈陌一定是个恋童癖,要不然怎会对这样稚嫩的身体产生反应。 陈陌的呼吸渐渐平缓下来,缓缓松开手,站直身体,“溪儿,男人的面具给我一张。” “在寺里,我没带出来。”宋箬溪还没从惊恐中缓过神来,顺嘴答道。 “我会派人到寺里取,你把面具交给他。” “我为什么要把面具给你?”宋箬溪反应过来了,不怕死地逆他之意。 陈陌眸光一转,凑到宋箬溪面前,“不给我面具,那么就亲我一下。” “你派人来取面具好了。”宋箬溪立马改口,面具是身外之物,她破财消灾。 “溪儿,你不需要这识时务。”陈陌颇为遗憾,“既然溪儿这么害羞,还是我亲你好了”。 “我脸上抹了药!”宋箬溪急中生智,撒谎道。 “我不介意。”陈陌勾起唇角,向宋箬溪靠近。 “我介意!”宋箬溪把脸埋进被子里,她要窒息而亡了,这男人到底要怎样才肯走? “啾啾”屋外传来两声奇怪的鸟鸣声。 “溪儿,我走了,你好好睡觉。”陈陌从开启的木窗,飞身而出,转眼就消失在浓浓的夜色中。 宋箬溪抹了把额头上汗,下床把窗关上,躺回床却久久无法入眠,这个坏男人,没事跑来扰人清梦,好讨厌。 翌日清晨,天空落下几点雨滴,微微打湿了路面,马车早已备好,与静余道了别,静叶一行人就上了车,马车缓缓地从西侧门驶出了桃花庵。 翻来覆去,到天明才睡的宋箬溪此时困意浓浓,半眯着眼靠在香绣怀里打盹,她没精力去打听昨天的事,更不会想到,三月十五日这天,好不容易求得杨夫人答应,出来上香的杨婉柔在知道她离开后,哭得有多么的伤心,秦绍维哄得又有多么的头痛,还忍不住在心里把她咒骂了千百遍。 经过数日颠簸,马车从山门直接驶进了寺内,停在念禅室外,宋箬溪远远的就看到慧谨站在门口等候,等静叶下了车,不用香绣来扶她,就从车上跳下来,扑进慧谨怀里,“师父,我回来了,您有没有想我?” “你不在寺中,为师落得耳根清静。”慧谨对这个无赖又爱撒娇的小徒弟素来宠爱,见她平平安安回来,心中喜欢,有意逗她。 “师父,出家人是不可以打妄语的哟。”宋箬溪调皮地眨着眼睛,“我知道,师父您是很想我的。” 慧谨板着脸问道:“这一路上没给你两位师兄惹祸吧?” “师父,我很乖的。”宋箬溪偏头看着静叶和静临,“不信,您问两位师兄。” 静叶口颂佛号道:“师父,师弟她一路上都很乖,没有惹祸。” 慧谨看着宋箬溪仰着脸,一副求表扬的娇憨模样,忍俊不禁,笑出了声。 众人皆面带笑意。 “师父(师祖,师叔祖)!”静临等人上前给慧谨行礼。 众人到念禅室坐下。静叶简单地说说了京中之事,把静余写的信呈上,便散了,回房各自梳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一章 情诗 沐浴完毕,换上干净的僧袍,宋箬溪一身清爽,披着半湿的头发,出来见慧谨,“师父。” 慧谨拿起干爽的长巾,宋箬溪乖巧地依在她身边,让她帮着擦拭头发。宋箬溪半眯着眼,跟慧谨说京中遇到的人,发生的事。 “静尘,见过这些人,经历了这些事,你可有所感悟?”慧谨问道。 “有很多感悟,可是不知道要怎么说。”宋箬溪轻轻打了个呵欠。 慧谨看她懒洋洋的样子,就知道,小徒弟不是不知道怎么说,而是想睡觉,就耍赖皮,找借口推脱,笑了笑,就没有再问,相信以静尘的聪慧,定不虚此行。 第二天一早,宋箬溪就拿着在京里买的礼物去看安隅和蚕娘。安隅和蚕娘昨儿就知道她回来了,见她一早过来,自然欢喜,蚕娘更做了一堆好吃的等着她。 宋箬溪吃完两块燕窝酥,喝完一杯蜜枣茶,跟两人说起京中见闻。听到卖鸡子的老婆婆被人欺负,蚕娘怒道:“这些人欺行霸道太可恶,打得好!” 听到安宁蛮横地要脱掉李梦蝶的衣服,安隅叹道:“骄傲无礼是造作成一切恶业的因。” 听到杨婉柔主动交好一事,安隅正颜道:“一死一生,乃知交情;一贫一富,乃知交态;一贵一贱,交情乃见。静尘,此女可以结交。” 有些事情,宋箬溪有意隐瞒,既没有告诉慧谨和静扬响起。 安隅随着乐声,轻声吟道:“谱一首妙善梵音,抚一曲浮世凡尘,敲一回木鱼吟唱,融一朵净海莲花。轮回因果,菩提禅心,几人能堪透?南无阿弥陀佛!” 宋箬溪淡然浅笑,身体对箜篌的记忆令她且惊且喜,清澈空灵的声音由指间缓缓流出,悦耳动听。 一曲终了,余音袅袅。 安隅满意地颔首,道:“音色极准,意境极美。静尘,下一个你要学什么?” 宋箬溪明眸流转,“我要学磬!” “明天我们再开始学。”安隅笑,“我们来手谈一局如何?” “好。”宋箬溪欣然同意。 蚕娘端上棋桌、棋盘和棋子。 从京城转了一圈,重新回到净莲寺,宋箬溪日子一如既往。 四月的一天,宋箬溪正在房里抄经书练字,小尼姑带进来两位面生的婆子。宋箬溪只当是宋家派人前来,不甚在意,专心地将余下的几个字抄完。 小尼姑把人带了进来,就退出房去。 两个婆子把手上的锦盒放在桌上,下跪磕头道:“奴给姑娘请安,姑娘万福!” “起来吧!”宋箬溪写完字,搁下笔,放下衣袖,微微浅笑,“坐下说话。” 两个婆子站起身,却没有坐,恭敬地道:“姑娘,奴是爷派来取东西的。” 宋箬溪脸色微变,“你们是他的人?” “这封信是爷让奴带来给姑娘的,请姑娘亲启。”一个婆子从怀里取出信,双手呈上。 宋箬溪接过信,拆开一看,上面写着一首词:“花前约,月下盟,相聚片刻骤分离。思卿容,念卿音。一番情,诉与谁?唯有天知与地知。” 宋箬溪又羞又恼,谁跟他花前约,月下盟了?这男人存心要败坏她的闺誉,咬咬牙,将信折好,用力地攥在手心里,“这两盒是什么?” “姑娘,这是爷让奴带来送给姑娘的礼物,希望姑娘喜欢。”两个婆子上前打开锦盒。 锦盒里一盒装着满满一盒的珍珠,颗颗浑圆莹白。另一盒内装着各种玉雕小动物,有兔、有马、有虎、有鹤,可放在手里把玩。 宋箬溪没想到陈陌会派人送来这么重的礼,眸底闪过一抹异色,站起身来,走到内室,从箱子里取出一张男人的面具,又拿出一个空的小匣子,将面具放进去。 “这是他要的东西,拿去吧!”宋箬溪从内室走出来,把匣子放在桌上。 两个婆子把匣子拿过去,“奴不打扰姑娘抄写经书,明日再来向姑娘辞行。” “你们明日不必来辞行,这两盒东西请带回去给你们爷,就说本姑娘不缺这东西。”宋箬溪冷冷地道。 “姑娘,奴若将礼物带回去,爷必要了奴的性命,还请姑娘怜悯,收下这份礼物。”两个婆子跪在地上,磕头不止。 咚咚的声音,搅得宋箬溪心烦,愤怒地皱紧双眉,这个男人太过份了。 “姑娘,看她们这样畏惧,那位爷定是个狠心的人,您就看她们可怜,收下吧!”香绣不忍,上前劝道。 “好了,你们不要再磕了,我收下就是。”宋箬溪无奈,只能收下礼物。 “多谢姑娘慈悲。”两个婆子又磕了个头,才站起来。 “香绣,送她们出去。”宋箬溪说罢,拿着信走回内室,寻出火石,付之一炬。 香草没有去烦问宋箬溪,将两盒东西收进箱子锁好,免得它们留在桌上碍眼。 宋箬溪对陈陌的无礼之举非常的气愤,可是气了几天,发现拿这远在千里之外的人没办法,也只得无奈撂在一旁,不去想,继续过她平静的宅女生活。 春去夏尽秋已逝,又到寒冷冬月时,雪花纷飞,银装素裹,窝在房中看书的宋箬溪忽想起几月前酿的杏子酒,笑问道:“香绣,杏子酒应该酿好了,我们挖出来尝尝,好不好?” 香绣看看外面雪已停,笑道:“好,奴婢去拿锄头。” 这小院如今就主仆三人住着,把门下锁,就不担心被人撞见,香绣从杂房内取来锄头,到墙角埋酒的地方去挖酒坛子,宋箬溪本来要帮忙,被香绣一句,“姑娘,要是想冻病,喝苦药,那就尽管来帮忙好了。” 于是被人嫌弃的宋箬溪只好噘着嘴拢着手,站在那里眼巴巴地等着。香草抿嘴偷笑,去后廊的小偏房内拿坚果和午斋后吃剩的小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二章 饮酒 “小丫头,你们这是在做什么?”突兀的男声从头顶传来。 宋箬溪抬头看去,穿着紫色锦袍的上官墨询,站在满是积雪的屋顶上,手中拿着一枝盛放的腊梅,风扬起他的长发和衣袂,飘然若仙。 “你怎么又来了?”没经大脑,话就脱口而出,话音一落,宋箬溪就看到男人的眉毛皱起了,便知这话说的有点不客气,连忙补救,“我不是说你不能来,我是觉得象你么忙的人,应该没什么空到寺院里来。” 见宋箬溪改口改得这么快,上官墨询眸底闪抹笑意,这小丫头惯会见风使舵,手一扬,那枝腊梅准确无误的抛入宋箬溪怀中,“这花送给你。” 香绣这时已经提着锄头跑到宋箬溪身边,这个去年掳走她家姑娘的坏人,她还认识,不由紧张地盯着他,怕他又做出什么惊人之举。 宋箬溪低头看了看怀里的花,又抬起头看着他,问道:“为什么要送花给我?” “小丫头,应该是你先回答我的问题。”上官墨询目光看向墙角,那是酒坛子? 宋箬溪明眸流转,轻笑道:“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上官墨询显然没有想到宋箬溪会邀请他饮酒,眸底闪过一抹异色,问道:“是什么酒?” “杏子酒,今天第一次开坛,想不想尝尝?”宋箬溪弯起一双美目,想着美酒,不觉咽了咽口水。 香绣虽觉这样的邀请有些不妥,可是万一这个男人再次掳走姑娘,她会更加担心,就没有出言阻止。再者这男人年纪大姑娘甚多,到不必太过紧张。 “酒香留客饮。”上官墨询从屋顶跃下,轻盈地落在院中,“只是一杯太少,多饮几杯可否?” “多饮几杯没事,不过你喝醉了会不会耍酒疯?”宋箬溪正颜问道。 上官墨询挑眉道:“酒量好,酒品更好。” “礼尚往来,你送我梅花,我请你饮酒!请进。”宋箬溪抱着手炉和梅花转身进房,随手将梅枝插进案上的粗土陶瓶内,嫩黄的腊梅和黑色的陶瓶配在一起,颇有点雅俗相映成趣的味道。 香草提着食盒,低头跟在宋箬溪后面。香绣看了上官墨询一眼,提着锄头继续去挖酒坛子。 上官墨询缓缓勾起唇角,迈步走了进去。屋内很暖和,炭炉上放着铜架子,架子上摆着蒜茸木耳、腌茄子干、藕粉糕、芋头团子、红枣莲子羹,旁边的小几上还摆着松子和核桃。 “请坐!”宋箬溪指着对面的椅子道。 上官墨询在她对面坐下,盛了一匙红枣莲子羹,放进口中品尝,味道不错,有蚕娘八分功力,看来是这小丫头的手艺。 “好不好吃?”宋箬溪眼巴巴地瞅着他问道。 上官墨询又尝了一口,道:“莲子不硬不烂,红枣清甜,羹里还有淡淡荷叶香气。” 这个答案,让宋箬溪笑开了花,几乎要把这位曾经惧怕的男人引为食友了。 香绣捧了一坛酒进来,拍开封泥,扑鼻的酒味里带着淡淡的果香。将酒倒进铜壶里,放在炭炉上温热。待酒温热,香草提壶给两人斟酒。 “姑娘,这酒虽淡,怕后劲儿,您慢慢喝,可别醉了。”香绣见宋箬溪端杯一饮而尽,轻声提醒她道。 “这酒好甜,多喝几杯不碍事的。”宋箬溪娇笑,举起杯,“劝酒的话,我不会说,你愿意喝几杯就喝几杯。” “我素好这杯中物,你不必劝,我自饮自酌,自得其乐。”上官墨询也不用香草为他斟酒,伸手将酒壶提了过去。 “随意饮酒才尽兴。”宋箬溪将手中的酒喝了半杯,夹了个芋头团子吃完,“大叔……” “大叔?”上官墨询黑着脸,他有这么老了吗?。 “你叫安姨大嫂,我不叫你大叔,难道叫你小弟?”宋箬溪振振有词。 香绣香草低头偷笑,香绣更是松了口气,姑娘视他为父执辈,那就不用担心了。 上官墨询噎了一下,道:“你可以叫我墨询。” 宋箬溪笑笑,从善如流地改了口,“墨询,你来寺里有什么事?” 上官墨询饮完杯中酒,道:“大哥要为綮颜去提亲,让我来问大嫂的意见。” “那安姨怎么说?”宋箬溪有几分好奇,虽然安隅说是了断红尘俗事,但陆綮颜毕竟是她唯一的儿子,她不可能不关心的。 上官墨询眸光微闪,道:“大嫂说,此事不急,等綮颜及冠后再说。” 宋箬溪又喝完一杯,提壶斟酒。 “姑娘,你慢点喝。”香绣轻声劝道。 “这酒不醉人,多喝点没事。”宋箬溪提壶斟酒,又喝进半杯。 “丫头,你觉得成亲好不好?”上官墨询问道。 “男大当婚,女在当嫁是常理,有什么好与不好的。”宋箬溪随口答道。 上官墨询把玩着手中的酒杯,似闲聊般问道:“你可还记得綮颜?” “记得。”宋箬溪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印象如何?” “他满身鲜血,很吓人。” 上官墨询皱了皱眉,“除此之外,你就没有别的印象?” 宋箬溪半眯着双眸,道:“他长得不象安姨,比较象陆修齐。” “綮颜是男儿,长得象大嫂太女子气,象大哥比较硬朗。” “他样子长得象他爹到没什么,脑子别象他爹一样笨就好。”宋箬溪撇嘴,对陆修齐十分的嫌弃。 上官墨询眸光微转,这丫头什么话都敢说,綮颜是什么话都不说,要是真如大嫂所愿,让綮颜娶她当媳妇,这日子必然会过很有趣,他挺乐意推波助澜,促成此事,唇角上扬,举杯饮酒。 帅哥喝酒的样子就是好看,修长的手指拿着墨色的陶杯,美得都可以入画了。宋箬溪看着面前的美男,笑弯了双眸,“可惜我的画技太滥,要不然,我就为你画幅画像,挂在房里天天看。” 香绣大惊,姑娘喝醉了,说起胡话来了,忙上前抓住她手中的杯子,道:“姑娘,不可以再喝,你已经喝醉了。” “我没醉。”宋箬溪嘟着嘴不认账,醉眼朦胧地看着她,“香绣,你站稳些,别晃来晃去的,晃得我头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三章 忧心 还说没醉,看人都看不清了;上官墨询轻笑出声,摇头道:“丫头,你的酒量可不怎么好。” “谁说的,我酒量很好,我可以喝一瓶啤酒。”甜甜的杏子酒很好下喉,虽度数不高,但饮多了,还是有些醉人,酒意上涌,宋箬溪白玉容貌上透出一丝胭脂红,双眸水莹莹的,波光潋滟,半倚在椅子上,大着舌头说着逞强的话。 “丫头,这是几?”喝醉的人不会承认喝醉,上官墨询笑,伸出两根手指问道。 “二。”宋箬溪眨眨眼睛,坐直身体,伸手去抓他的手指,上官墨询把手收回,她抓了个空,冲着他娇憨地笑,“我没有喝醉,你别想考倒我。” “这酒还有没有?”上官墨询问道。 “还有一坛。”香绣不解地看着他,这次一共酿了四坛,刚才就喝的三坛,三坛约有两坛进了上官墨询的肚子。 “把那坛取来给我。”上官墨询道。 香绣让香草扶着宋箬溪,她去挖出最后一坛酒。 上官墨询单手抱着酒坛子,道:“伺候你家姑娘休息,我走了!” 说罢,他就抱着酒坛出门自去。 醉醺醺的宋箬溪已然倚在椅子上阖眼睡着,不吵不闹,酒品甚好。 酒品好,不表示喝醉酒就不会被责罚。第二天,午后酒醒的宋箬溪听慧谨说了一下午的佛经禅理,听得耳朵几乎长茧,再三保证以后绝不饮酒,慧谨才饶过她。 “香绣,我脑袋好痛,帮我揉揉。”宋箬溪躺在床上,可怜兮兮地按着额头道。 “奴婢不帮姑娘揉。”香绣板着脸,对她的可怜视而不见,一点都不同情,“姑娘,你酒量浅,还贪杯,就该被师父好好教训。” “我不知道那甜甜的酒,后劲儿那么足,才喝多的,以后我不会好酒贪杯,我已经知错了,香绣你别帮着师父再念我了。”宋箬溪哀叹,耳朵好痛。 香草看了眼香绣,笑着上前帮宋箬溪按摩。 香绣上前拉过被子搭在宋箬溪身上,“天气冷,姑娘也不知道保重,就这么歪着,受了寒,到时又要喝苦药了。” 宋箬溪叹气,冲着香草无声地道:“香绣嬷嬷好生啰嗦!” 香草抿着嘴直笑。 香绣正颜道:“姑娘,不是奴婢要啰嗦,如今姑娘一日大过一日,已是十三四岁的人,老爷太太必不会让姑娘久住在这方外之地,想来过年前必会派人接姑娘回家,就算慧谨师父这次还能留下姑娘,可终究不能长久的留着姑娘。修佛之人,慈悲为怀,姑娘纵有散漫无礼的地方,师父们都宽待着。依奴婢看这寺中的清规戒律恐怕比宅门的那些规矩要好守些。” 宋箬溪明白香绣说这番话,全是为了她好,坐起身来道:“香绣,昨日是我太任意妄为,以后我不会再这样了,你放心,日后回到宋家,我会照着《闺律》所写的做,绝不会坏了规矩,更不会让人拿住把柄。” “姑娘真能做到吗?”香绣担心宋箬溪率性而为惯了,回到宋家改不了。 宋箬溪笑,“当然能做到,年初,我们去京城,我在那些人面前不是也没有失礼吗?” 香绣想起年初宋箬溪的表现,笑了,就没再多说什么,见天色已暗,出去关门下锁。 香绣的这番话,也是纪芸正在考虑的事。名义上她有两子四女,可四女中唯宋箬溪是她生的,对三个庶女,她不苛待她们已是身为嫡母的大度。 纪芸所生的三个孩子,远在京城的长子宋濂是男孩子,原本就该独立,再者有娘家兄弟照拂,她不必太过担忧;次子宋淮养在身边,时时照看着。只有宋箬溪,这个掌上明珠,令她牵肠挂肚。女儿常年住在庵堂里,万一弄成个只知经书和佛祖的木头疙瘩,不懂俗事,那日后还有谁会上门提亲?让女儿去寺里修养,她愿意,让女儿出家,她是绝对不同意的。 “京里四弟妹又添了个女儿,今年的年礼上,妾身多添了份礼。”打发走伺候的婢女,纪芸偎在宋绥怀里道。 “夫人辛苦了。”宋绥微眯着眼,手轻轻地抚着她的长发。 “老爷,妾身过几日打算去净莲寺接溪儿回来,要是神尼还留着她,妾身想在那里陪溪儿住几日,你说可好?”纪芸柔声问道。 “好。” “家里的事,妾身都会安排妥当的,不会让老爷劳心。”纪芸又道。 “好。” “寺里的生活清苦,溪儿一住四年,身边也没个贴心的人伺候,肯定吃尽了苦头。”纪芸声音哽咽。 “有神尼庇护,溪儿不会受委屈的。” “老爷!”纪芸对这个回答不满意,轻拧着宋绥腰间的肉,娇嗔地喊道。 “夫人,手下留情!”宋绥笑着求饶道。 “对溪儿,老爷是一点都不挂念。”纪芸松开手,背转身体,冷哼道。 “夫人,你说这话好没良心,为夫若不挂念溪儿,那一箱子东西是怎么来的?”宋绥是庶出,吃够了庶出的苦头,对三个庶女虽然的十分疼爱,在吃穿用度不曾亏欠,但他深知嫡庶之别,对嫡女宋箬溪更看重些,甚至可以称得上溺爱,疼得如同眼珠子一般。当年若不是宋箬溪病重得几乎死去,他绝对不会同意慧谨带走她。 “算你还知道疼女儿。”纪芸由着宋绥把她搂入怀中,“妾身这一来一回,要十几天,老爷可以随心所欲了,想歇那儿就去那儿。” “夫人不在家,老爷也歇这儿,那都不去,为夫人守身如玉。”宋绥知纪芸又吃起干醋来了,调笑道。他身边有四个姨娘,三个是嫡母给的,一个是一年前上司赠送的,他一个月难得去几回她们的房里,远着她们的理由虽各不相同,但纪家是他顾忌的原因之一。 纪芸唇边闪过一抹嘲讽地冷笑,守身如玉,这词亏他说的出口,要是真守身如玉,那三个贱种是怎么出来的?不过这话不能说出口,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胸,娇嗔地道:“老爷少哄人,妾身才不要信你的谎话。” “老爷说话算数,绝不哄夫人。”宋绥笑,翻身将纪芸压在身下,拔步床嘎吱嘎吱的摇晃起来,夫妻俩自有一番恩爱缠绵。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四章 弟弟 纪芸要去净莲寺接宋箬溪回来,家中四位姨娘三位姑娘心思各异。、、宋箬湖幸灾乐祸地道:“池丫头当真是愚不可及,她以为顺着太太,就能取替溪丫头。这下溪丫头要回了,她是白费心机。” “她就跟她生母一样,以为捧着太太,就能万事大吉,可以记在太太名下,她忘记了老爷才是这一家之主。”柳姨娘鄙夷地冷笑,“老爷要是开了口,太太她敢不遵守吗?” “要记在太太名下,也该是我记在太太名下,她算个什么东西。”宋箬湖绞着帕子,咬咬牙,她素认为她比众姐妹强,偏偏是个姨娘生的,矮了那些嫡出的一截。若是记到嫡母名下,虽比不得真正的嫡女,但能表示得到嫡母以及家族的承认和重视,身份要比一般的庶女高了不少,她私心是这般想的,推己及人,认定宋箬池讨好纪芸就是为了这个。 “太太是不会让任何人记在她名下的。”柳姨娘神色一黯,轻叹道。 “姨娘,我明年就及笄了,事情你跟父亲说了吗?”宋箬湖噘着嘴问道。 “姑娘放心,你是家的大姑娘,老爷必会为你大办的。到时候,姨娘帮着你好好瞧瞧,帮姑娘选户好人家,嫁过当正房管家太太。”柳姨娘讨好地笑道。 “这是自然的。”宋箬湖得意地挑挑眉,“宋箬溪佛缘深厚,在寺里住了这么多年,日后是要当尼姑的。” “这家里出了位菩萨也是好事不是。”柳姨娘冷笑道。 府中不光柳姨娘和宋箬湖在说宋箬溪回来的事,另外两对母女也在说这件事。 邹姨娘一脸慈爱地看着长相酷似她的女儿宋箬池,伸手摸着她垂在肩上的小辫,道:“三姑娘,这二姑娘是太太嫡亲的女儿,谁都越不过她去。她一回来,大姑娘这个庶长女,就没什么谱可摆了,姑娘你就不必再受大姑娘的气。” 宋箬池偏着头笑道:“二姐姐虽然被太太娇惯的脾气大些,但是只要顺着她的意,倒比大姐姐好相处的多。” “太太是你的嫡母,她厉害归厉害,但不是个心肠狠毒的人,你对太太恭敬顺从,对二姑娘也要一样,这样太太就不会太为难你,姨娘什么都不盼,也不想争什么,只愿太太帮你找户好人家,让你安安稳稳的出嫁。”邹姨娘轻叹道。 “姨娘,你放心,我是不会跟二姐姐争什么的。”宋箬池握着她的手道。 在隔壁院子里,宋箬涓害怕地问道:“姨娘,二姐姐要回来了,怎么办?” “四姑娘无须害怕,事情已经过去这么多年,当年二姑娘病重没来得及查,如今那些人死的死,卖的卖,她也别想再查。姑娘听姨娘一句,等二姑娘回来后,四姑娘多说些好话哄着她,千万别学大姑娘那个蠢货,要学就学学三姑娘。”许姨娘镇定地道。 “我知道了,我会向三姐姐学的。”宋箬涓的小脸绷地紧紧的。 三对母女都在窃窃私语,住在瑰丽院的玫姨娘进门才一年,没有见过宋箬溪,对这位嫡出的姑娘的事不是很清楚,就向伺候她的婆子打听,“这二姑娘怎会去寺里住着?” “回姨娘的话,二姑娘是有福之人,得了神尼的缘,随神尼去寺里住着,佛法无边,有菩萨的保佑,二姑娘是万事顺意,身体康健。”那婆子是纪芸的人,说的是对外宣称的那套说辞。 宋箬溪得了“失魂症”的事,宋绥和纪芸瞒得死死的,绝对不会让这件事影响到宋箬溪的声誉,误了她的姻缘。 万事都已妥当,只等成行,偏生出发前一天,传来祺郡王太妃薨逝的消息。纪芸这位知府夫人接下来几天都要去郡王府吊唁,脱不开身去净莲寺接宝贝女儿,不免有点埋怨这位太妃死得不是时候。 “娘,我去接姐姐回来。”宋淮主动请缨。 “你去?”纪芸取下头上的金钗玉簪,笑着叹气,“淮儿你别在这里给娘添乱了,快去书房看书去。” “娘,我说的是真的,我快十二岁了,已经长大,可以为娘分忧。”宋淮绷着小脸,严肃又认真,一副不容母亲置疑的表情。 “是是是,娘的小淮儿长大了。”纪芸随口应着,起身往衣架子后面走去,换素服去吊唁。 “娘,哥哥九岁就能帮着娘看账册,我虽不及哥哥能干,可是去寺中接姐姐这等小事,我必能做好。”宋淮扯着纪芸衣袖,不肯松手,“娘,我想姐姐了,我要接她回来。” 纪芸看着已长高不少,褪了青涩,添了沉稳的小儿子笑了,眸光一转,有意考他,“淮儿,你想姐姐,要接她回来,这当然好,可是神尼若留着你姐姐,不让你接,你要怎么办呢?” 宋淮想了想,道:“淮儿会跟神尼说,‘天地之性,人为贵。人之行,莫大于孝。’‘故亲生之膝下,以养父母日严。’姐姐是爹娘的女儿,在外住了这么久,是时候回家在爹娘面前承欢孝敬。” “淮儿这话说得有理。”纪芸欣慰地点头,书没有白读,“好吧,就由你去寺里接你姐姐回来。” 宋淮高兴地蹦了起来,“娘,我这就去收拾东西。” 看着跑出去的小儿子,纪芸轻舒了口气,从小到大,在私下她都教育三个孩子,他们是一母同胞,要相互提携,不可忘记了骨肉之情,如今看来,三个孩子都把这话放在心上了,这样很好。兄弟相互提携,才能让家门昌盛;而女子不同男儿,必须依附于人,在家靠父兄,出嫁后,夫君孩子固然是依靠,但是若没有娘家人的扶持,就会被婆家瞧不起,甚至被婆家人欺凌,就象府里的四太太,真是可怜见哟。 “太太,该换衣服了。”婢女木桃轻声提醒道。 纪芸收敛心神,换好素服,在府门与宋绥会合,前往郡王府吊唁。 第二天前往净莲寺的人里少了宋夫人,多了宋少爷和两个小厮,浩浩荡荡地队伍离开广陵府前往中兴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五章 相见 腊月初十午后,宋淮的马车停在了净莲寺的山门外。珠圆和刘四娘一年来两三回,已经很熟悉,走进去,笑呵呵地对守门的尼姑行礼,道:“四位师父好,我们是宋家的人,来探望我家姑娘的。” 守山门的四位认识她们,还了礼,没多说什么,就将一行人领了进去。到宋箬溪住的小院外,宋淮抢先进门,扬声喊道:“姐姐,姐姐。” 屋内,宋箬溪正在专心绣荷包,被这呼喊声一吓,针就扎在手指上,痛得直抽气,微微皱眉,不悦地道:“香绣,去看看是什么人在大呼小叫。” 香绣答应着向门口走去,刚走到门口,就看到一个身穿宝蓝绣五彩盘枝花纹缎面出风毛圆领袍的少年冲了进来。伸手要去拦住他,就听到后面珠圆喊道:“二少爷,您跑慢点,别摔着了!” 香绣愣了一下,就手就没伸过去,宋淮冲了进来,看见坐在软榻的宋箬溪,眼中一亮,走到她面前,恭敬地行礼,“姐姐。” 宋箬溪茫然了片刻,看着这个容貌与她有七分相似,叫她姐姐的美貌少年,立刻知道他是谁了,嘴唇动了动,挤出两个字来,“弟弟?” “姐姐,淮儿好想你!”宋淮坐在宋箬溪身边,象小时候一样嘟着嘴,大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她,“姐姐,有没有想淮儿?” “有,有想。”宋箬溪不太习惯宋淮靠得这么近,向另一边稍稍挪了挪,表情有点僵硬,“大冷的天,路又这么远,淮儿怎么会来?” “娘让我来接姐姐回家。”宋淮笑道。 “回家?”宋箬溪蹙眉,说实话,在寺里逍遥惯了,她还真不想这么快回去,“师父是不会同意的。” “姐姐你放心,我一定会说服神尼师父的。”宋淮自信满满地道。 “师父很固执,要说服她不容易。”宋箬溪一点都不希望他说服慧谨。 “姐姐,你要对淮儿有信心。”宋淮噘起嘴。 珠圆和刘四娘进门,跪下给宋箬溪行礼,“奴婢给姑娘请安,姑娘万福。” “不必多礼,起来吧!”宋箬溪扯着嘴角,笑了笑,“珠妈妈,奶娘坐下说话。” 珠圆和刘四娘谢过后,坐在小木杌上。香草送上热茶,珠圆看了她一眼,皱了皱眉。 “老爷太太的身体可好?”宋箬溪关心地问道。 “老爷太太的身体很好,太太原本打算亲自来接姑娘回家的,可是不巧,祺郡王太妃突然薨逝,太太要去吊唁,才会让二少爷来接姑娘回家去的。”珠圆笑呵呵地解释道。 “哦。”宋箬溪微微颔首,眉尖轻蹙。 “姐姐,你的身体怎么样?”宋淮看着宋箬溪红润的脸颊,关心地问道。 “我身体还好,今年没有受寒生病,不用吃那些苦药。”宋箬溪笑道。 宋淮笑,“姐姐和淮儿一样都怕喝苦药。” 宋箬溪是独生女,没有与弟弟妹妹相处的经验,揣摸着问道:“淮儿,你在家乖不乖?读书用不用心?” “姐姐,淮儿现在很乖,用心读书求上进。”宋淮拍拍胸口,“姐姐,淮儿会保护你的。” “好。”宋箬溪笑。 “姐姐,大哥前些日子给淮儿送来一只会说话的鹦鹉,它会说话,还会背诗,淮儿本来想带来给姐姐的玩的,可是奶娘说,寺里的师父见了,会让我放生的,所以我就没带来了,等姐姐家去了,再逗它玩。”宋淮笑道。 “好。”宋淮和宋箬溪说起家里和学堂里的趣事,让宋箬溪莞尔浅笑,心生暖意,有亲人的感觉真好。 闲聊了一会,宋箬溪见宋淮面露倦意,道:“淮儿一路辛苦了,等明天再去见师父,今天就先去居士楼休息,我送你过去吧!” “姐姐,外面好冷,你不要出去吹风,我自己过去。”宋淮起身道。 “没事,我穿上斗篷就不冷了。”宋箬溪起身道。 宋淮伸手拦着她,嘟着嘴道:“姐姐,淮儿已经长大了,不再是个小孩子,不用姐姐送。” 宋箬溪愣了愣,轻笑道:“好,淮儿已经长大,不需要姐姐照顾了。” “姐姐,淮儿先过去了。”宋淮规规矩矩地行了道别礼。 “珠妈妈,奶娘,你们跟着二少爷一起过去吧。”宋箬溪道。 “是,姑娘!”珠圆和刘四娘起身行礼,跟着宋淮一起住进了居士楼。 宋箬溪跌坐在榻上,愁眉苦脸,这次纪芸是打定主意要接她回去,怎么办?她还有没足够的心理准备去面对这些陌生的亲人。 “姑娘,您这是怎么了?”香绣送宋淮他们出了门,转身回房,见宋箬溪一脸死灰,关心地问道。 “香绣,我害怕。”宋箬溪瘪着嘴道。 “害怕?”香绣迷惑地看向香草,香草摇头。 “我去找师父。”宋箬溪知道只要慧谨松了口,她就必须回家。宋家她是肯定要回去的,但是能拖一年是一年。 “师父!”宋箬溪跑进慧谨打坐的禅房,可怜兮兮地喊道。 慧谨睁开双眼看着她,问道:“你想回去吗?” “师父,我的《闺律》还没学好。”宋箬溪在慧谨身旁的蒲团上坐下,眼巴巴地瞅着慧谨,言外之意就是不是她想不想回去,而是还不能回去。 “你不认真学,怎么能学好。” “师父,我不是不想学好,是我太笨,学不好。”宋箬溪噘着小嘴找借口,为了不回去,不惜贬低自己。 “静尘,你已满了十二岁,闽国习俗,女子在及笄前后议亲,师父不能留你太久。德丰十一年,你必须的回家,还有一年多的时间,你要好好学,才有足够的自保能力,才能在这世俗中立足。”慧谨语重心长地道。 “我知道了,我会好好学的。”宋箬溪低着头,有点沮丧地答道。 慧谨口颂佛号,道:“佛法无边,菩萨会保佑你的。” “菩萨与其保佑我回到宋家顺顺利利,还不如施展一下无边的佛法,让我重回我原来的时空。”宋箬溪撇嘴道。 老生常谈,慧谨垂下眼皮,不愿接宋箬溪的话。 宋箬溪眸光转了转,问道:“师父,您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为我考虑这么多事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六章 亲情 慧谨双手合十,口颂佛号,道:“你与为师的师徒之缘是前世注定,今生为师助你,待你好,乃是因果轮回,善因结善果,不必细说。” 这个答案,宋箬溪不怎么满意,但是她知道只要慧谨扯上因果轮回,继续追问下去也不会有真正的答案,只得按下不提,说慧谨喜欢的话,“师父,我以后回到宋家,每日会念经诵佛,好好修行的,不会沾染俗世恶念。” “可得为世间事,不可得为世间意。在家修行不比在寺中,你无须每日念经诵佛,只要每月做六斋日便可。以后,要多与人结善缘,切不可造恶业。”慧谨正颜道。 “师父教诲,弟子铭记于心。”宋箬溪双手合十行礼,“弟子不打扰师父念经诵佛,弟子告退。” 等宋箬溪退了出去,慧谨微微垂睑,口颂佛号,几不可闻地喃喃自语道:“我佛慈悲,哀怜众生,佛法无边,度一切苦厄,愿今日之善因,免他日火焚之劫,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第二天,用过早斋后,宋淮自信满满来找慧谨,进门后,恭敬地双手合十向慧谨行礼,“师父有礼。” “小施主有礼,小施主请坐。”慧谨淡然笑道。 宋淮在蒲团上盘腿坐好,客气地道:“家姐这些年蒙师父照拂,身体康健,小子替家父家母多谢师父费心。” “贫尼与静尘有师徒之缘,小施主无须言谢。”慧谨提壶斟茶,“小施主请饮茶。” 宋淮端杯浅啜一口,茶水苦涩,微微皱眉。 “师父,百行孝为先,家姐离家数年,家父家母十分挂念,日思夜想,企盼女儿能承欢膝下,小子今日是来接家姐回家的,还望师父允许。”宋淮直截了当地道。 慧谨缓缓拨弄着手中的念珠,“病弱之躯只会令长辈忧心,请小施主转告令尊令堂,静尘还须留在寺里休养,等到德丰十一年九月再来接她回去。” “师父,家姐的身体虽不能说强壮,但是病弱一词,太言过其实。”宋淮脸色微沉,“小子不明白,师父为何要强留家姐在寺中?” “凡事皆有定数,当留则留,当回则回,不可强求。”慧谨下逐客令,“小施主,请回吧!” “家姐是宋家嫡女,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儿,可以任由神尼摆布,小子请神尼多掂量掂量的好。”宋淮到底年幼,沉不住气,一着急,就抬出宋家来压慧谨。 慧谨不为所动,双眼微阖,似乎已经入定。 “我不管你同不同意,我一定要带我姐姐走。”宋淮怒了,暴起,向门口走去。 “小施主,没有贫尼的允许,静尘是不会跟你走的,她不会令父母担忧,更不会辜负师恩。”慧谨缓缓地道。 “你!”宋淮回头瞪着慧谨,满眼怒火,双手紧紧握拳,“你满口谎言,你根本不是什么神尼,你是个恶毒的巫婆,你居然敢哄骗我姐姐。” 对于宋淮的恶言,慧谨丝毫不在意,念了声佛号,再次道:“小施主,不必多说,请回吧!” “慧谨,你给我听着,要是我姐姐受到任何伤害,我绝不会轻饶你的。”宋淮一张小脸气得通红,怒发冲冠,可是单纯的姐姐,听信了这巫婆的话,带不走,他只能撂下狠话,冲了出去。 “怎么样?”宋箬溪见宋淮出来,迎上去问道。 “姐姐,我们现在就走。”宋淮抓起宋箬溪的手,拖着她往院门走。 “现在就走?师父同意了?”宋箬溪讶然,看着开启木门,师父改主意了? “姐姐,你别管她同不同意,跟我回去就是了。”宋淮就不信,他要带走他的姐姐,这寺里的尼姑胆敢阻拦他。 “不行,师父不同意,我不会跟你走的。”宋箬溪甩开他的手。 “姐姐,你不要太相信她的话,她不是什么好人。”宋淮大怒,那该死的老巫婆,就会欺哄他单纯的姐姐,姐姐对她惟命是从。 “师父是先帝御封的神尼,你不要乱说话。” “姐姐。”宋淮气得跳脚,“你,哎呀!你气死我了!” “不气不气。”宋箬溪笑着安抚他,“告诉姐姐,我师父她到底是怎么说的?” “她说,你还要留在寺里静修到德丰十一年九月才行。”宋淮气呼呼地道。 “现在到德丰十一年九月还不到两年了,很快就过去了,你到时再来接姐姐就好了。”宋箬溪哄他道。 “姐姐,我不想让你留在这里继续受苦。”宋淮心疼地道。 “我没有受苦,我在这里很好。”宋箬溪已适应了寺里清闲的生活,觉得在这里生活一辈子也没什么不好的。 “你在这里怎么会好?都没人伺候你。”宋淮想着家里出出进进有一堆下人伺候的三姐妹,就觉得他家姐姐在这里受尽了折磨。 “我身边有香绣和香草。”宋箬溪轻轻拍了拍他脸,“我自己也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姐姐……” “好了淮儿,别板着脸。”宋箬溪哄他,“来,乖乖笑个给姐姐看。” “姐姐,淮儿已经长大了!”宋淮不满宋箬溪用哄小孩子的口气哄他,嘟着嘴嚷嚷道。 “姐姐知道淮儿长大了,所以淮儿不能耍脾气,快笑个给姐姐看。”宋箬溪继续拿哄他。 宋淮勉强扯了扯嘴角,算是笑了个给她看。 “前几天下了雪,松树上挂着冰花,很漂亮,姐姐带你去看。”宋箬溪柔声道。 “好。”宋淮无可奈何地叹气,这次无功而返,娘一定会很难过。 姐弟俩在寺里闲逛,看泥塑木雕的菩萨、看冰松、看紫竹、看石莲。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七章 牵挂 “淮儿,你想数罗汉,还是想拜菩萨抽签?”宋箬溪问道。 “我要数罗汉。”宋淮看着那一排罗汉,笑笑,“姐姐该怎么数?” “刚才你进门迈的是哪条腿?”宋箬溪问道。 宋淮想了一下,道:“是左腿。” “那我们就从坐鹿罗汉开始数。”宋箬溪很认真地带着宋淮数罗汉,“一、二……” 宋淮今年十一岁,数到第十一尊是沉思罗汉。金塑的罗汉面相丰腴、蚕眉弯曲、秀目圆睁、敦厚凝重的风姿之中带有逸秀潇洒的气韵。 “沉思罗汉喜欢沉思瞑想,他能在沉思中悟通一切趋凡脱俗。在沉思中知人所不知,在行功时能行人所不能行。沉思能使人获取智慧。”宋箬溪照本宣科说了一通。 宋淮拍拍脑袋,“我常常沉思,所以我很有智慧。” “噗哧!”看着他孩子气的举动,宋箬溪忍不住笑出了声。 “姐姐,你笑什么?难道你不这么认为吗?”宋淮嘟嘴问道。 “我笑,是因为我有个有智慧的弟弟。”宋箬溪明眸流转,笑容满面,伸手轻轻捏了捏他胖胖的小脸。 “真的吗?”宋淮质疑地盯着宋箬溪。 “当然。”宋箬溪挑眉道。 宋淮咧开嘴笑,“姐姐,你也数数罗汉,看看是哪一尊!” “我年初就数过了。”宋箬溪笑,“走吧,我带你去别的地方看看。” 午斋,宋淮是在宋箬溪在小院用的。吃完斋饭,香绣送上泡好的山楂茶,退了出去。 宋箬溪端着茶杯,浅啜一口,道:“淮儿,说说家里的事吧!” “家里没什么事。” 宋箬溪撇撇嘴道:“家又多了个姨娘,怎么会没有事呢?” “有娘在,那些姨娘不敢闹出妖蛾子来的。”后宅内的那些腌臜事,不管是自家的,还是别家的,纪芸会择选一些告诉宋淮,免得他不知险恶,被那些女人教唆坏。再者这两年,宋淮大些了,见识过纪芸处置人的法子,便觉得,只要有纪芸在,家里就不会出乱子。 “姐姐妹妹她们还好吗?”宋箬溪从珠圆和刘四娘嘴里多少听过纪芸治家的手段,相信那些姨娘还是比较安分的,就换了个问题。 宋淮把手中的杯子放在桌上,表情严肃地看着宋箬溪,“姐姐,你忘记了娘的教诲了吗?她们只是爹的庶女,不是我们的姐妹。” “我没有忘记娘的教诲,我就是随口问问。毕竟她们也是爹的女儿,面子上的事,总要过得去。”宋箬溪被宋淮表情和语气给吓着了,怯怯地道。 “姐姐,你千万不可以忘记娘的教诲,要不然娘会难过的。”宋淮郑重其事地道。 “我知道,我不会忘记的。”宋箬溪打了个哆嗦,这宋家后宅水很深,晚两年回去比较好。 宋淮端起茶杯,喝了两口,道:“姐姐,这茶酸酸甜甜的很好喝。” “你喜欢喝的话,等回去时,姐姐让香绣包一包给你。” “谢谢姐姐。”宋淮笑弯着双眼道。 “你跟姐姐客气什么。” 宋淮在净莲寺住了三天,确信宋箬溪在寺里过得很舒心,没有受折磨,香绣和香草伺候得很尽心,才放心地启程回广陵府。 宋箬溪把陈陌送给她的那盒小动物玉雕送给了宋淮,早先做的藏青色绣祥云纹的腰带送给了宋绥,送给纪芸的是一个佛字莲花屏风,三个姑娘一人一个香绣做的荷包。 “姐姐,你要好好保重。”宋淮再三叮嘱。 “我会好好保重的。”宋箬溪伸手拉好宋淮的衣襟,“你在路上要当心,早上等气温升高些,才上路,晚上要早点投栈,好好的休息。在外面遇到人,礼让三分,别起争执,知不知道?” “姐姐,我不是小孩子了,这些事我都知道,你不要说了。”宋淮嘟嘟嘴,“姐姐,你比娘还唠叨。” “嗬,小家伙。”宋箬溪瞪他,“敢嫌姐姐唠叨!” 宋淮吐了吐舌头,“姐姐,这里风大,你快回去。” “等你上了车,我在进去。”经过三天相处,宋箬溪挺喜欢这个弟弟的,也有了做姐姐的意识。 宋淮听话地上了车,撩开窗帘,挥手道:“姐姐,你快进去。” “好,我这就进去。”宋箬溪边说边转身往里走。 看着宋箬溪进去了,宋淮吩咐车夫启程。 眼巴巴盼了十来天,却落了个空,纪芸看着那架屏风,红了眼眶,泪珠扑簌簌向下掉。 “夫人。”宋绥叹气,上前搂着她的肩,“好好的,你哭什么,这溪儿又不是不回来了。神尼说了,等德丰十一年九月,就可以接溪儿回来了。到时候,我一定亲自陪夫人去接溪儿。” 纪芸扯着帕子擦了擦泪水,冷哼一声,道:“少哄我了,你公务繁忙,那有空陪我去接溪儿。” “为了我们的心肝宝贝女儿,公务就暂且放在一边好了。”宋绥摆出有女万事足的慈父模样。 “你就嘴上说得好,心里根本就不在乎溪儿。把我家溪儿送到净莲寺里,一住就三四年不着家,她还那么小,身边也没人照顾。”纪芸想女儿想得心疼,胡搅蛮缠起来。 “夫人,冤枉啦。”宋绥发现只要扯上宋箬溪,纪芸就不讲理,“若不是为了溪儿的身体,为夫那舍得把她送走。” “都是那些混账东西不好好照顾溪儿,要不然溪儿那会掉到水里受寒生病。”纪芸气呼呼地绞着手帕子,咬牙切齿,女儿不生病,就不会一去三四年见不着面了。 “那些该死的混账东西都打发走了,夫人就别再为她们生气了。生气伤身,夫人要是病倒了,老爷会心疼的。”宋绥好声好气地哄着她,“等溪儿回来,你多给她挑些老实忠心的。” “这是自然的。”纪芸斜了宋绥一眼,拿起屏风,轻轻抚摸着上面的莲花,“你瞧瞧溪儿多乖巧懂事,她在寺里受苦,还惦记着我们,去年给你做了双鞋,今年又做了根腰带。” “溪儿是我宋某人的女儿,当然乖巧懂事。”宋绥摸着胡子道。 纪芸眸色微沉,唇边闪过一抹嘲讽的冷笑,他宋某人的女儿,可不止一个,家里那三个都“乖巧”的很呢,这话只在心里一过,并不说出口,起身把屏风摆在最显眼的地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八章 合奏 宋箬溪没能接回来,三位姑娘和她们的姨娘又是一番议论。。。 宋箬湖掩嘴笑得畅快,“宋家看来是真得要出位姑子了!”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柳姨娘捧胸大笑。 宋箬池叹道:“二姐姐难道真得要出家为尼了?” “不会,太太一定会接二姑娘回来的。”邹姨娘笃定地道。 宋箬涓松了口气,“她不回来更好!” “这只是暂时,太太是不会让她久居寺中的。”许姨娘眸色沉沉地道。 众人的想法,宋箬溪无从知晓,就算知道也不会在意。她言而有信,在宋淮走后,开始认真学习,在看《女史》、《内训》、《女则》时不再偷懒,但是这些书真得很枯燥乏味,一页书没看完,就打了三四个呵欠,倦意浓浓,昏昏欲睡。 “姑娘,这是酸李,你含一枚,解解困吧!”香绣善解人意地端来一碟去年秋天腌的酸李子。 宋箬溪含了一枚,酸得眯起双眼,打了个哆嗦,困意立消,这下到是有精力继续看书了。只是为了把那本《妇人训解集》看完,她一连含了十来枚酸李来解困,等书看完,酸水上涌,胃灼痛得难受。 “姑娘,你怎么把酸李全吃完了?”提着食盒进来的香绣,看着空空的碟子,吃惊地问道。 宋箬溪痛苦地皱眉,用手抵着胃,“我不知不觉就吃完了。” “姑娘,你学归学,身体也要保重呀。你这样会把身体给弄坏的,奴婢去请师父过来。”香绣把食盒放桌上一放,急急忙忙转身去请慧谨。 慧谨来了,少不了又念几句佛经禅理来摧残宋箬溪的耳朵,最后用一句痛心地问话做结束,“欲速则不达的道理你都不懂了吗?” “懂了!”宋箬溪瘪着嘴,一张脸皱成了包子状,“师父,胃好难受。” 慧谨拿起宋箬溪的手,给她按了按几个穴道,缓解她的痛楚,“为师再开副药给你喝。” 宋箬溪难受得要命,对喝苦药,没有了往日的抗拒,香绣把药端上来,她就毫不迟疑地一口气喝了下去。药缓和了酸水,胃的灼痛感减弱。 慧谨见她如此爽快喝药,不用哄劝,忍俊不禁,抿唇浅笑。 这天后,宋箬溪就不敢随便乱吃东西解困,拿着书在房里边走边看,这下不止眼睛累,连腿也累,但是好歹不犯困了。 可是这些记载着妇女屈辱史的书,看得宋箬溪一肚子憋屈,每天把书砸在地上的次数超过十次。这些是什么鬼话,天尊地卑,乾坤定矣,男为乾,女为坤。夫有再娶之义,妇无再嫁之理。事夫如事天,与孝子事父,忠臣事君同。男女之别,男尊女卑,故以男为贵。生男为弄璋,生女是弄瓦。 安隅轻咳一声,道:“蚕娘,多熬点败火的汤。静尘最近火气比较旺。” “安姨,不是我火气旺,是这书看着太气人。”宋箬溪咬牙切齿地道。 “你能令这些改变吗?”安隅提壶注茶。 宋箬溪想了下,她不具备改变社会风气的能力,丧气地耷拉着脑袋道:“不能。” “那就别气了。”安隅淡然一笑,“来喝杯茶,休息一会再看书。” “哦。”宋箬溪有气无力地答道。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天气渐渐暖和起来,宋箬溪恢复了每日清晨的爬山运动。六月的一天,携玉笛上山,盘腿坐在巨石上,闭着双眼,微微仰面,任清晨暖暖的阳光落满眼角眉梢。 静静地坐了一会,宋箬溪拿出玉笛,附笛唇边。微风自林中深处徐徐拂来,清越的笛声悠扬婉转,如泣如诉,飘上树梢,飞入云端仙境。 就在宋箬溪自娱自乐之时,远处突传来一缕箫声。笛欢乐,箫忧郁,声韵相合,似泉水叮咚,如流水潺潺,宛若鸟嘀婉转,如同仙乐,远离尘嚣,醉了心扉,悠然成意。 一曲笛箫合奏的《静坐山麓》终了,宋箬溪从巨石上跳下来,看到从松林中走来一个身穿秋香色长衫的少年,身形挺直,五官分明,眉宇间带着一丝孤傲的神色。若不是他手中拿着管墨玉箫,宋箬溪真不敢相信,刚才那缕清灵幽深的箫声是他吹奏。 “你就是静尘。”少年停在不远处。他的口气很冷淡,浑身还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冷漠气息,周围的气温都似乎都受到了影响,降低了几度。 宋箬溪打量了一下这个陌生的少年,微微蹙眉,问道:“你是谁?” “陆綮颜。” “你是安姨的儿子。”宋箬溪的声音因吃惊拨高了几度。 “我娘姓苏。” 宋箬溪微抬起下巴,略有点挑衅地道:“她已弃了俗姓,现在姓安,名隅。” 陆綮颜声音没有起伏地道:“带我去见她。” “你要见她,用轻功飞进去就行了,用不着人带。”宋箬溪觉得那高高的围墙,对这些会轻功的人,形同虚设。 “我不是他。”陆綮颜面无表情地道。 宋箬溪眸光转了转,透着几分好奇,不知道陆綮颜话里的这个“他”指得是墨询还是陆修齐。 “是陆修齐。” 宋箬溪惊诧地瞪大双眼,这人会读心术? 陆綮颜神色未变,问道:“可以带路了?” “带路是没问题,不过……”宋箬溪咬着下唇,斜眼看着他。 “不过什么?” “我没办法确认你究竟是不是陆綮颜?因此不能就这样带你去见安姨,你能拿出证明你身份来吗?”距离陆綮颜血淋淋倒在小溪边已快四年,宋箬溪对他的容貌早就记不太清,再者,突然冒出个人来,自称是陆綮颜,要她带路去见安隅,无凭无据的,她怎能轻易相信? “我无须说谎。”陆綮颜看着宋箬溪,语气平稳地道。 宋箬溪目光与陆綮颜的视线相对,看到他眸底透着与年龄不符的沧桑,想起他十多年没见母亲,不由得心中一软,道:“你跟我来吧!” 时辰尚早,此路不是上山必经之路,没有其他行人,只有宋箬溪和陆綮颜,一前一后,以相隔三步的距离,沉默地向山下走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九章 相见 闷头闷脑走了一段路,宋箬溪忍不住问道:“你怎会这么早就上山了?” “上山有事。。。” 宋箬溪眸光微转,接着问道:“你是来接安姨回家的?” 陆綮颜没有回答。 宋箬溪当他默认,继续道:“安姨没有剃度,还不算佛门弟子,但是她一心向佛,你要劝她跟你回家,恐怕要费点口舌。” 陆綮颜保持沉默。 宋箬溪误以为他在难过,忙补充道:“你不要这快就灰心,你可以用母子亲情去打动她。” “我不劝她。” 宋箬溪一怔,问道:“那你来做什么?” 陆綮颜又不回答了。 “你想她吗?”宋箬溪蹙眉问道。 后面没有声音。 宋箬溪停步转身,看着他,劝道:“没有母亲愿意抛下自己的孩子不管的,都是不得已。母苦儿未见,试着去了解,别恨她。” “我不恨她。” 宋箬溪抿抿唇,“你是来看她的?” “算是。” 这是什么回答?宋箬溪撇撇嘴,就点不悦,小小年纪装什么深沉,还出言敷衍她,轻嗤一声,有什么了不起的,不想说,她还不想问了。 陆綮颜还不知道,他已惹恼宋箬溪,跟在她的身后,朝净莲寺走去。 “他是我在路上遇到来进香的香客,我没什么事,我带他进去好了。”宋箬溪不等守山门的尼姑问话,抢先道。 “是,师叔。”四人齐声道。 宋箬溪并没有直接带陆綮颜去安隅住的小院,而是把他带往大殿。 “我不信佛。”陆綮颜站在大殿门外,淡然道。 宋箬溪微微挑了挑眉,转身,双手合十,一本正经地口颂佛号道:“陆施主,俗话说进屋叫人,进庙拜佛。你进了寺,就该遵守寺里的规矩和礼仪。” 陆綮颜站在门外不动。 宋箬溪眸光流转,道:“除非你要学陆修齐用轻功,跳墙而入,那么就不必守这些规矩。” 陆綮颜看了她一眼,抬脚进门。 宋箬溪唇边闪过一抹狡黠又得意地笑,小样,上当了吧!她好心好意跟他说话,他居然敢敷衍她,要知道敷衍她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陆綮颜要付出的代价非常辛苦和烦琐,遇佛要拜,还要给每尊菩萨上香,就连十八罗汉,宋箬溪也让他一一参拜,一一上香,把他弄得就象是世间最虔诚的信徒一般。 只是,宋箬溪到底有几分心虚,道:“拜得佛多,自有佛庇佑。” “无须。”陆綮颜冷冷地道。 宋箬溪皱眉,跟这小子说话太费劲。 陆綮颜不信佛,他长这么大,第一次进寺庙,对寺中的规矩和礼仪不熟悉,宋箬溪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丝毫没有怀疑她在捉弄他,当然为了见母亲也是他忍耐的原因之一。 不过宋箬溪没想到,她这么一弄,让守殿的各位尼姑感到十分的诧异,赶忙去禀报了静叶。宋箬溪领着陆綮颜从次殿走出来,抬头就看到静叶匆匆走来,“师兄,你怎么来了?” 静叶双手合十,口颂佛号,问道:“施主有礼,不知施主来寺中有什么要事?” “师兄,他是安居士的儿子,是来探望安居士的。”安隅以居士身份在寺中长住不是秘密,不过对她的往事,知道的人寥寥无几,所以宋箬溪没有在众尼面前提及陆綮颜的名字。 静叶眸光微闪,口颂佛号,双手合十再次向陆綮颜行礼,“施主有礼。” 陆綮颜双手抱拳,“师父有礼。” “哎,你应该双手合十,说主持有礼才对。”宋箬溪鄙夷地斜了他一眼。 陆綮颜看了看宋箬溪,乖乖地照她说的做,“主持有礼。” 静叶颔首道:“劳烦师弟领施主过去见安居士。” “是,师兄。”有了静叶这句话,宋箬溪就不好再捉弄陆綮颜。 “她住在这里?”看到门上的铜锁,陆綮颜如宋箬溪当初一样,提出质疑。 “你不要光看表面,要知道内有乾坤。”宋箬溪拿出钥匙打开门,“进来吧。” 陆綮颜跟着宋箬溪走了进去,看到横卧的柏树,抿紧嘴角,母亲怎能住在这种地方? 宋箬溪从柏树下钻了过去,陆綮颜愣了愣,也跟着钻了过去。 “安姨,蚕娘,我来了。”宋箬溪扬声道。 “姑娘你今天来得有点晚。”蚕娘听到声音,从小厨房走了出来,看到陆綮颜,呆愣住了。 宋箬溪道:“蚕娘,他是安姨的儿子,他是来看安姨的。” 蚕娘回过神来,扬声喊道:“居士,小少爷来了!” 屋内的木鱼声停了下来,安隅从屋里走了出来,看到陆綮颜,张了张嘴唇,对儿子的到来,十分的意外和惊喜。 陆綮颜看到安隅满头白发,眸色忽沉,一直没有表情的脸上,微微动容,大步走到她面前,唤道:“娘。” 安隅眼眶泛红,失去了平日的淡定从容,神情激动地喊道:“颜儿。” “娘。”陆綮颜声音里透着涩意,这个称呼,在心中盘旋了十几年,今日终于唤出口了。 “颜儿。”安隅眼中泛着泪光,离去时,儿子还在牙牙学语,再见时,儿子已长大成人,她愧为人母,没有亲手抚养他长大。 “娘。” “颜儿。” 宋箬溪嘴角轻轻抽搐,这对母子打算就这么一直喊下去吗? “居士,您和小少爷进去坐着说话,奴婢去准备茶点。”蚕娘插嘴道。 “颜儿,随娘进去坐坐,可好?”安隅问得小心翼翼。 “好。”陆綮颜腿长,一下就迈过了三层阶梯,站在了安隅身边。 母子俩进正房聊天,宋箬溪跟着蚕娘进了厨房。 “蚕娘,当年安姨为什么不把她的儿子一起带走呢?”安隅恨陆修齐,宋箬溪能理解,但是她抛下儿子不管,这就很难理解。 蚕娘并不回答宋箬溪的问题,默默地往铜壶里装满水,放在炉灶上。宋箬溪见她不愿回答,不好追问,打水洗手。净了手,寻了干净的帕子擦干,拿出装糕点的碟子,帮着装糕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章 劝解 就在宋箬溪以为蚕娘不会提及往事时,她却长叹了口气,缓缓道:“居士何尝不想带小少爷走,可是当年居士受了重伤,没有办法从陆老太婆手中抢回小少爷,才留下小少爷在陆家,伤心离去。” “安姨养好了伤,为什么没有去接他呢?”宋箬溪偏头问道。 “神尼用了半年时间,才救醒居士。”蚕娘神色黯然,“居士虽然醒过来了,可是头发全白,内力尽失。以我和茧娘的武功,根本就不可能从高手如云的陆家庄救出小少爷。” “安姨为什么不请我师父帮忙?” “居士有请神尼帮忙,但是不知道神尼和居士说些什么,居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在寺中以居士的身份住下,然后一住就住了这么多年。”炉上的水已沸,蚕娘提起铜壶,往茶壶里注水泡茶。 宋箬溪不屑地撇撇嘴,她猜都猜到慧谨会跟安隅说些什么,无非就是因果轮回那套说辞;叹了口气,师父这么一弄,害人家夫妻、母子分离了这么多年,难道也能算是善业? “劳姑娘端一下糕点。”把茶点准备妥当,蚕娘把放糕点的托盘端起交给宋箬溪,她端起放着茶壶、茶杯的托盘。 两人走出厨房,走到正房边,听到屋内传来安隅柔和地声音,“颜儿,你能谅解娘当年因为不得抛下你,那么也请你谅解当时你父亲是被人蒙蔽,才会犯下大错。” 陆綮颜沉默不语,他的奶娘以及他身边照顾他的两个婢女,都深受过安隅的恩惠,在他懂事后,三人在他面前,把安隅受的冤屈由七分添成十分;把陆修齐的错处过分地夸大,使得陆綮颜从小就认定是陆修齐的昏庸和无情,害他母子分离这么多年的。再者,陆修齐对他十分的严厉,父子相处并不融洽,心中积怨已深,难已化解。 “岁月迅疾,曾有过的那些刻骨往事,在如今看来,也不过是如水面拂过的一阵轻风,仅泛起浅浅的涟漪,复又是天地朗阔的清宁。”安隅心如止水,她只想化解父子俩之间的心结,不愿陆綮颜背负不孝的非议,“颜儿,我对你的父亲已不再有怨恨,请你也放宽心怀,过得自在轻松些,这样娘才能放心,才能真正的了无牵挂,皈依佛门。” 宋箬溪蹙眉,陆綮颜用母子亲情没能打动安隅,若是安隅断了对儿子的牵挂,怕就要剃度出家,当个真正的佛门弟子了。 “颜儿,父子无有隔宿之仇,他已经知道错了,你就原谅他吧!”见陆綮颜还是不接话,安隅又继续劝道。 “我会听娘的话。”陆綮颜为让安隅心安,只得虚应道。 “好孩子。”安隅听得出陆綮颜言不由衷,但只要他肯踏出这一步,父子就有和解的一天。 “居士,小少爷,奴婢送茶点进来了。”蚕娘扬声道。 “进来吧!”安隅应声道。 宋箬溪进门看到安隅和陆綮颜对坐在蒲团上,安隅满脸慈爱地看着陆綮颜;陆綮颜微微低着头,一副乖乖儿子听母训的模样。 蚕娘把糕点和茶水摆在矮几上,端到两人中间,就带着宋箬溪退了出去。 “颜儿吃块糕点吧!”安隅声音轻柔如水。 “好,娘也吃。”陆綮颜似乎不太习惯说这种温情的话,语气有些僵硬。 “好,我们一起吃。”安隅欢喜地道。 母慈子孝,亲情感人。宋箬溪和蚕娘相视一笑,为两人相聚开心。 回到厨房,宋箬溪撒娇道:“蚕娘,我还没吃早斋,肚子好饿。” “姑娘请稍等,奴婢这就给姑娘下素面。”蚕娘忙道。 “谢谢蚕娘。”宋箬溪笑眯眯地在一旁坐下。 蚕娘动作麻利地烧水煮面,很快一碗热腾腾的素面就端到了宋箬溪面前,“姑娘,你慢慢吃,奴婢去后面摘些小菜。” “你去忙你的,不用管我。”宋箬溪端碗吃面。 蚕娘提着竹篮,出门去摘菜。宋箬溪吃完面,正要打水洗碗,陆綮颜站在门边,道:“我娘找你。” “哦。”宋箬溪把碗搁在灶台上。 陆綮颜没有进房,径直走到葡萄架下的木凳上坐着。宋箬溪看了他一眼,走到门口道:“安姨,我要进来喽!” “好。”安隅带笑的声音从里面传来,显然陆綮颜的到来,令她心情愉悦,母子之间血浓于水,漫长的时间阻隔不断这份天然的亲情牵绊。 宋箬溪走了进去,在安隅对面的蒲团上坐下,“安姨,你找我有什么事?” “颜儿会在这里多住几日,我每日要念佛诵经,怕他枯坐无趣,想劳烦你陪他四处走走看看。”安隅客气地笑道。 “安姨,跟我说话不用这般客气,陪他四处走走看看又不是什么麻烦事。”宋箬溪调皮地眨眨眼睛,“我也可以趁机偷几天懒,不用看那些书。” “你哟!”安隅伸出手指轻轻点了点她的额头。 宋箬溪娇笑道:“安姨,午斋我就不在这里用了,免得打扰你们母子聊天。” “不打扰。”安隅笑,“你留下来一起用午斋,下午还要劳你送他去居士楼。” “好的。”宋箬溪满口答应,哪里知道安隅这是有意要她和陆綮颜多相处,好促成一段姻缘。 “那我就将他托付于你了。”安隅一语双关,笑意盈盈。 “我会照顾好他的。”宋箬溪没有觉察到话里的用意,把陆綮颜当成普通客人。 窗边有道身影晃了晃。 蚕娘提着满满一竹篮的菜回来,见陆綮颜背手站在院子里,笑道:“小少爷,外面的太阳晒,您不如到偏房坐会,等居士做完功课,您再进去和居士说话。” 陆綮颜知道蚕娘是安隅的陪嫁丫头,这十几年来自始自终陪在安隅身边,放柔面部表情,“些许太阳,不妨事。” 蚕娘看了看正房,没听有木鱼声,心中有些疑惑,难不成居士撇下小少爷,和姑娘手谈去了?目光微转,问道:“小少爷,您有没有看到刚才领您进来的那位姑娘?” “她在房里与娘说话。”陆綮颜道。 蚕娘知道安隅心思的,抿嘴笑了笑,道:“小少爷不如去您那边的凳子上坐着,借着这茂盛的葡萄枝叶遮拦住了阳光,没有那灼热,可以凉爽些。” “好。”陆綮颜再次走去葡萄架下,坐在木凳上。 蚕娘提着竹篮进了厨房,转身端来一碟松子和一杯茶,放在石几上,笑道:“小少爷请慢用。” “有劳。”陆綮颜微微颔首,眸中有淡淡的笑意,蚕娘的细致体贴,令他满意。 蚕娘笑笑,回到厨房,去准备午斋。 ------题外话------ 注:接到编辑通知,此文明日入v。明天会更新一万,谢谢各位的支持,也请大家继续支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清心咒 《清心咒》是明朝智真法师所传,也是唯一一个除了古佛经以外由后人自创的咒语,功用为清心定神,去烦止恶。 般若波罗密多心经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密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 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  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 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  无无明亦无无明尽 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  无苦集灭道无智亦无得 以无所得故  菩萨萨陲依般若波罗蜜多故  心无挂碍  无挂碍故无有恐怖 远离颠倒梦想  究竟涅盘  三世诸佛依般若波罗蜜多故 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 般若波罗蜜多,是大神咒,是大明咒,是无上咒,是无等等咒 能除一切苦真实不虚 故说般若波罗蜜多咒 即说咒曰 揭谛揭谛波罗揭谛波罗僧揭谛 菩提娑婆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阳光、花朵、净水般的语言 多年以前,曾经在一篇文章里,读到这么一句话:“语言,要像阳光、花朵、净水。”当时深深感到十分受用,于是谨记心田,时刻反省,随着年岁的增长,益发觉得其中意味深长。 俗谓:“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语言是传达感情、沟通交流的工具,但是如果运用不当,虽是出自无心,也会成为伤人的利器。回想我这一生中,不也常被人拒绝,被人挖苦,甚至被人毁谤,被人诬蔑吗?我之所以能安然度过每个惊涛骇浪,首先应该感谢经典文籍里的嘉句和古德先贤的名言,其中史传描述玄奘大师的“言无名利,行绝虚浮”,是我自年少以来日日自我勉励的座右铭,多年来自觉从中获益甚深;地藏菩萨的“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精神,总是在我横逆迭起的时候,掀起我无限的勇气;每当险象环生的时候,想到鉴真大师所说的“为大事也,何惜生命”,强烈的使命感不禁油然而生,增添我心中无限的力量。 此外,我也颇能在心里“自创”如阳光、花朵般的语言,陶醉其中,怡然自得。记得开创佛光山时,学部圆门前面有一块小空地,我常邀师生徒众共同喝茶谈叙,当时心中常对自己说:“真是太好了,居然有这么一块空地,供我们师徒接心。”后来我们开辟了一条菩提路,我心里也十分兴奋:“真是太美了,我们又多了一个跑香散步的地方。”当宝桥完工的时候,快乐的感觉常常涌上心头:“真是太方便了,现在有了这么一条桥越过溪流,再也不用涉水绕路了。”即使买了一本小书放在图书馆,我也是满心欢喜:“大家又多了一份精神食粮了。”由于把许多事都视为“好大”、“好美”,所以,我从不将心思局限于人我比较上,而能从心灵的提升,来扩大自己;从建设的增长,来完成自我,故能知足常乐,积极进取。 经云:“心如工画师,能画诸世间。”我们的心就好像工厂一样,设备良好的工厂制造出良好的产品,人见人爱,设备不好的工厂只会增加环境的污染,自恼恼他。如果我们能正本清源,打从自己的心里制造光明的见解、芬芳的思想、洁净的观念,生产阳光、花朵、净水般的语言,与他人共享,则能拥有一个丰美的人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佛经经典名句 佛曰 一、人之所以痛苦,在于追求错误的东西。 二、与其说是别人让你痛苦,不如说自己的修养不够。 三、如果你不给自己烦恼,别人也永远不可能给你烦恼。因为你自己的内心,你放不下。 四、好好的管教你自己,不要管别人。 五、不宽恕众生,不原谅众生,是苦了你自己。 六、别说别人可怜,自己更可怜,自己修行又如何?自己又懂得人生多少? 七、学佛是对自己的良心交待,不是做给别人看的。 八、福报不够的人,就会常常听到是非;福报够的人,从来就没听到过是非。 九、修行是点滴的工夫。 十、在顺境中修行,永远不能成佛。 十一、你永远要感谢给你逆境的众生。 十二、你随时要认命,因为你是人。 十三、你永远要宽恕众生,不论他有多坏,甚至他伤害过你,你一定要放下,才能得到真正的快乐。 十四、这个世界本来就是痛苦的,没有例外的。 十五、当你快乐时,你要想,这快乐不是永恒的。当你痛苦时你要想这痛苦也不是永恒的。 十六、认识自己,降伏自己,改变自己,才能改变别人。 十七、今日的执著,会造成明日的后悔。 十八、你可以拥有爱,但不要执著,因为分离是必然的。 十九、不要浪费你的生命在你一定会后悔的地方上。 二十、你什么时候放下,什么时候就没有烦恼。 二一、内心没有分别心,就是真正的苦行。 二二、学佛第一个观念,永远不去看众生的过错。你看众生的过错,你永远污染你自己,你根本不可能修行。 二三、你每天见众生的过失和是非,你就要赶快去忏悔,这就是修行二四、业障深重的人,一天到晚都在看别人的过失与缺点,真正修行的人,从不会去看别人的过失与缺点。 二五、每一种创伤,都是一种成熟。 二六、当你知道迷惑时,并不可怜,当你不知道迷惑时,才是最可怜的。 二七、狂妄的人有救,自卑的人没有救。 二八、你不要一直不满人家,你应该一直检讨自己才对。不满人家,是苦了你自己。 二九、一切恶法,本是虚妄的,你不要太自卑你自己。一切善法,也是虚妄的,你也不要太狂妄你自己。 三十、当你烦恼的时候,你就要告诉你自己,这一切都是假的,你烦恼什么? 三一、当你未学佛的时候,你看什么都不顺。当你学佛以后,你要看什么都很顺。 三二、你要包容那些意见跟你不同的人,这样子日子比较好过。你要是一直想改变他,那样子你会很痛苦。要学学怎样忍受他才是。你要学学怎样包容他才是。 三三、承认自己的伟大,就是认同自己的愚疑。 三四、修行就是修正自己错误的观念。 三五、医生难医命终之人,佛陀难渡无缘的众生。 三六、一个人如果不能从内心去原谅别人,那他就永远不会心安理得。 三七、心中装满着自己的看法与想法的人,永远听不见别人的心声。 三八、毁灭人只要一句话,培植一个人却要千句话,请你多口下留情。 三九、当你劝告别人时,若不顾及别人的自尊心,那么再好的言语都没有用的。 四十、不要在你的智慧中夹杂着傲慢。不要使你的谦虚心缺乏智慧。 四一、根本不必回头去看咒骂你的人是谁?如果有一条疯狗咬你一口,难道你也要趴下去反咬他一口吗? 四二、忌妒别人,不会给自己增加任何的好处。忌妒别人,也不可能减少别人的成就。 四三、永远不要浪费你的一分一秒,去想任何你不喜欢的人。 四四、多少人要离开这个世间时,都会说出同一句话,这世界真是无奈与凄凉啊! 四五、恋爱不是慈善事业,不能随便施舍的。感情是没有公式,没有原则,没有道理可循的。可是人们至死都还在执著与追求。 四六、请你用慈悲心和温和的态度,把你的不满与委屈说出来,别人就容易接受。 四七、创造机会的人是勇者。等待机会的人是愚者。 四八、能说不能行,不是真智慧。 四九、多用心去倾听别人怎么说,不要急着表达你自己的看法。 五十、同样的瓶子,你为什么要装毒药呢?同样的心理,你为什么要充满着烦恼呢? 五一、得不到的东西,我们会一直以为他是美好的,那是因为你对他了解太少,没有时间与他相处在一起。当有一天,你深入了解后,你会发现原不是你想像中的那么美好。 五二、这个世间只有圆滑,没有圆满的。 五三、修行要有耐性,要能甘于淡泊,乐于寂寞。 五四、活着一天,就是有福气,就该珍惜。当我哭泣我没有鞋子穿的时候,我发现有人却没有脚。 五五、多一分心力去注意别人,就少一分心力反省自己,你懂吗? 五六、眼睛不要老是睁得那么大,我且问你,百年以后,那一样是你的。 五七、欲知世上刀兵劫,但听屠门夜半声。不要光埋怨自己多病,灾祸横生,多看看横死在你刀下的众生又有多少? 五八、憎恨别人对自己是一种很大的损失。 五九、每一个人都拥有生命,但并非每个人都懂得生命,乃至于珍惜生命。不了解生命的人,生命对他来说,是一种惩罚。 六十、自以为拥有财富的人,其实是被财富所拥有。 六一、情执是苦恼的原因,放下情执,你才能得到自在。 六二、随缘不是得过且过,因循苟且,而是尽人事听天命。 六三、不要太肯定自己的看法,这样子比较少后悔。 六十四、当你对自己诚实的时候,世界上没有人能够欺骗得了你。 六五、用伤害别人的手段来掩饰自己缺点的人,是可耻的。 六六、世间的人要对法律负责任。修行的人要对因果负责任。 六七、在你贫穷的时候,那你就用身体去布施,譬如说扫地、洒水、搬东西等,这也是一种布施。 六八、内心充满忌妒,心中不坦白,言语不正的人,不能算是一位五官端正的人。 六九、默默的关怀与祝福别人,那是一种无形的布施。 七十、多讲点笑话,以幽默的态度处事,这样子日子会好过一点。 七一、与人相处之道,在于无限的容忍。 七二、不要刻意去猜测他人的想法,如果你没有智慧与经验的正确判断,通常都会有错误的。 七三、要了解一个人,只需要看他的出发点与目的地是否相同,就可以知道他是否真心的。 七四、人生的真理,只是藏在平淡无味之中。 七五、不洗澡的人,硬擦香水是不会香的。名声与尊贵,是来自于真才实学的。有德自然香。 七六、与其你去排斥它已成的事实,你不如去接受它,这个叫做认命。 七七、佛菩萨只保佑那些肯帮助自己的人。 七八、逆境是成长必经的过程,能勇于接受逆境的人,生命就会日渐的茁壮。 七九、你要感谢告诉你缺点的人。 八十、能为别人设想的人,永远不寂寞。 八一、如果你能像看别人缺点一样,如此准确般的发现自己的缺点,那么你的生命将会不平凡。 八二、原谅别人,就是给自己心中留下空间,以便回旋。 八三、时间总会过去的,让时间流走你的烦恼吧! 八四、你硬要把单纯的事情看得很严重,那样子你会很痛苦。 八五、永远扭曲别人善意的人,无药可救。 八六、人不是坏的,只是习气罢了,每个人都有习气,只是深浅不同罢了。只要他有向道的心,能原谅的就原谅他,不要把他看做是坏人。 八七、说一句谎话,要编造十句谎话来弥补,何苦呢? 八八、其实爱美的人,只是与自己谈恋爱罢了。 *、世界上没有一个永远不被毁谤的人,也没有一个永远被赞叹的人。当你话多的时候,别人要批评你,当你话少的时候,别人要批评你,当你沈默的时候,别人还是要批评你。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不被批评的。 九十、夸奖我们,赞叹我们的,这都不是名师。会讲我们,指示我们的,这才是善知识,有了他们我们才会进步。 九一、你目前所拥有的都将随着你的死亡而成为他人的,那为何不现在就布施给真正需要的人呢? 九二、为了赞美而去修行,有如被践踏的香花美草。 九三、白白的过一天,无所事事,就像犯了窃盗罪一样。 九四、能够把自己压得低低的,那才是真正的尊贵。 九五、广结众缘,就是不要去伤害任何一个人。 九六、沈默是毁谤最好的答覆。 九七、对人恭敬,就是在庄严你自己。 九八、拥有一颗无私的爱心,便拥有了一切。 九九、仇恨永远不能化解仇恨,只有慈悲才能化解仇恨,这是永恒的至理。 一零零、你认命比抱怨还要好,对于不可改变的事实,你除了认命以外,没有更好的办法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佛说缘分 一、前缘 我在佛前沉睡了千年,直到有一天遇到你,我落下一颗忧郁的泪。 佛说:我因无爱而成佛,你贪恋凡尘如何成佛?我忏悔。佛说:忏悔无用。你有未了的前缘,去吧,去续你的姻缘,我等你回来。为此,我在菩提树下求了五百年。 你说:自你在佛前求与我相遇的那一刻起,我整整失眠了五百年。 我问:冥冥众中,你是否是我为缘而几经轮回的那个人? 你说:是的,五百年前的那一天,你无意中经过了有我的路,我一直等你,来实现这场擦肩而过的缘。 佛说:修百世方可同舟渡,修千世方能共枕眠。前生五百次的凝眸,换今生一次的擦肩。我苦苦哀求佛祖,让我们再结一段尘缘,相恋相伴走过月月年年。 佛说:除非海枯石烂、沧海变桑田。 于是我求佛祖,来世把我变成一只填海的燕,历尽千辛直到把大海填满,换你我的今生缘。 所以佛安排了今生的相见,让我与你尽这一段未了的前缘。缘尽,则曲终人散。所以,如果你遇到我,请一定不要走开,因为我怕来生,再无缘与你想见…… 二、前世 人若能转世,世间若真有轮回,那么,我们的前生曾会是什么? 佛说:万物于镜中空相,终诸相无相。 也许,你的前世是一枝深山里的海棠,在逢秋夜半,被卷入姑苏城外的客船。远风吹灭了沾霜的渔火,却吹不尽弯月沉没的忧伤。也许,我的前世就是忘忧河上撑篙的船夫,孤舟、蓑衣、斗笠,在红尘中摆渡。拾一抹花瓣,从此*谢却,钟声不继…… 也许,你的前世是一缕彤云的影,在昏黄天际,划过苍凉的露的烟痕,魄散时回归佛温柔的水心,倾听来自神明悲悯的声音。也许,我的前世是一滴晶莹的泪,由寒山寺的佛眼,坠落万丈繁华。在漫天飞舞的季节,凝成枯碎花瓣上相思的露,却唤不醒沉睡的精灵,只好在清晨中悄然化去。 你若是山野柔柔的清风,我必是因你而复苏的小草。你若是天上悠游的云朵,我必是云朵里酝酿的雨珠。 你若是田间清澈的溪流,我必是溪流中畅游的鱼儿。极至你是万物的化身,我也依然将你紧紧拥抱,只因有你有我,今生相随! 佛说:前世,你是我亲手种下的一株碗莲,别的莲都开了,只有你,直到枯萎,也没能把你清丽的容颜展现在我眼前。 我说:前生,你在我的眼睛里;今生,你在我的牵挂里;来生,你在我的血肉里。 三、约定 当你我邂逅,碰触了彼此的双眸,我在遥想,你我曾经如何许下前生的约定? 是否也是一个午后,没有雪的冬日,在那绚烂的烟火中,我们为彼此许过愿?是否也有一份这样的温馨和激情,我是否也被你动情的歌声感动?你是否也闪着这样坚定的眼神,坚定得容不下我的软弱?心是否也曾因某次伤心才靠近,靠近了…… 平时一样窗前月,才有梅花便不同。我问佛祖:这究竟是什么意思?佛祖无言,佛祖心如止水。佛祖,你有爱情吗?佛祖笑吟吟地,无比慈祥,那笑容如同容纳百川的海水,深不见底。 可我有,但我从不轻易对谁许下诺言,为这份执著让心在寂寞中隐隐作痛。 长相伴,雅韵悠然。冰弦纤指,心意暗牵。绫香楼,携手双仙。最爱窗外,秋水长天。盼十年渡,百年枕,千年缘。然而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梁祝化蝶早已不知所踪,曾经的共舞化作风中瑟瑟的相拥;那华丽浪漫的爱情之舟也早已沉睡于冰冷的北大西洋底。我羡慕他们,因为生死相守才是人间永远的幸福。俗世中多少有始无终的爱情,让人很久、很久都无法释怀。 今生的一次邂逅,定然孕育前世太多甜蜜或痛苦的回忆。一千一万种思绪,一点一滴都有你。即使此时你对我并无爱意,我又如何能不心存感激?比翼飞燕,并蒂青莲。寄苍生,且乐怡然。应谢月老,红线得牵。促前生情,来生意,此生缘。 四、缘是什么 佛说:万发缘生,皆系缘分!偶然的相遇,蓦然回首,注定了彼此的一生,只为了眼光交会的刹那。  诗写婵娟,词谱秋莲。喜榕树,书香氤然。香梅品尽,两处情牵。谢诗为证,曲为媒,词为缘。隐隐青竹,脉脉红莲。深深院,绮韵盈然。花前携手,秋波相牵。道眼中情,情中语,语中缘。 你说:缘是山中高士晶莹雪,世外仙姝寂寞林。我说:缘是众里寻她千百度,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你说:缘是纵然两情相悦,仍难逃宿命之劫。我说:缘是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晨钟暮鼓,日走云迁。怕依窗、独对钩弦。去也兰舟,远也红楼,怯深寒,罗袖轻裘。花开梦里,月隐山中。华年逝水,萍踪。若流光影,太无定,太匆匆。  驼说:缘是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窗前点滴到天明。缘是无尽的思念。而我,傲立于沙漠中静静的看着它缘起缘灭。 佛说:每个人所见所遇到的都早有安排,一切都是缘。缘起缘灭,缘聚缘散,一切都是天意。 五、今生 我倚着海市蜃楼,吐呐着千年的风。我看见,在心的横切面上,长睡着一朵莲花。佛说:你要静静等待,等待花开的时刻,等待风拂过花萼,以唤醒前世种下的梦。我于是虔诚地祈祷,愿你,能盛开最温柔的饱含沧桑的回眸一笑。我走过小路,路旁的一朵不知名的野花令我不禁驻足凝视,难道是因为前生无意抛下的一粒花籽,才有这今生的道旁相见?但花儿只是静静的绽放,仿佛这就是它生命的全部。我走过大山,那巍峨的山峰令我熟悉莫名,难道这就是我前生的故居,所以才有这今生的魂牵梦萦?但大山依然如千年前般的沉静,仿佛在说世事不外如是,一切皆空,不是风动而是心动! 我走过海洋,汹涌的洋面令我又是兴奋又是亲切,难道这就是我前生荡辑浮舟的家园,所以才有这今生的故园难舍?而海洋却露出了难得的平静的面孔,不起一丝漩旎,如镜面一般,仿佛在说过去了的就让它过去吧,何必总让它留在心上呢? 我终于跋山涉水,从网络里,出现在你的面前,我走近你,你的一言一行、一颦一笑都让我是那样的心动,难道在前生我就已为你心田深陷,不能自抑,所以才有这今生依旧的心情?而你,亦是那样地沉默,我才发现,匆匆挣脱我紧握的手的,哪里有什么回眸,也许是我们的缘分,修的还太浅、太浅!我明白了,或许今生的相遇已是上天的恩赐,或许我们前生的缘分已经注定,今生,我只是你生命中的一个过客!凭一颗晶莹的泪,将流不完的伤悲,流不尽的心碎,在人间化成飞灰,又有谁信手拈来谈笑,又有谁会在我的故事里留下他的眼泪? 佛说:五百年前结缘来,前生注定非今日。我叩首:若非今日是何日? 我决定上山,用整整一天的时间专心致志的想你,然后下山时候全忘记。于是我看释迦牟尼时想你,看十八罗汉时想你,看千手观音时想你,希望找出让你永远爱我的法宝,而不是最终的离开。脑海里你最初的深情反反复复地证明,你曾经给过我这尘世间最温暖的情怀。我叹息。你问我为何总是叹息?哦,别怪我的眷顾,别怪我的形影不离,别怪我用千百次守望,换你一个冷冷的轻瞥。你可否细听到我心的顾虑:今生你我仅有五次相遇,若凑不足五百次回眸,来生,我将如何见你? 佛说:今生种种皆是前生因果。那你我的相遇又是前生怎样的缘分? 六、惜缘 在晨钟暮鼓中初雪飘落,初雪消融,世间万物大约都是这样从无到有,从有到无吧。 我说:我想忘记。佛说:忘记并不等于从未存在,一切自在来源于选择,而不是刻意。不如放手,放下的越多,越觉得拥有的更多。 经云:众生无我,苦乐随缘,宿因所构,缘尽还无,何喜之有?得失随缘。一切悲喜都由心生。当你心中有爱恨,你眼中必定是一个翻腾颠倒的世界,平静过后也并非一无所有,其实何为有,何为无?只不过是看问题的角度不同罢了。道理虽对,却很难做到,再破碎的心,再陈旧的伤口,人却还是坚持不停的缝缝补补,不肯丢弃。 我开始试着将所有的怀疑与怨恨,这一切蒙蔽了美好本质的东西丢弃。这么做很辛苦,无异于放弃整个爱情。渐渐地我发现原来只有将这段感情慢慢放下,慢慢置身事外,我才能从中剥离出回忆中你所有的好,而不是用所有的不好来抹杀曾有的欢乐,就算有千般万般的苦痛,毕竟你曾带给我最美丽的心情。 于是那人间绚烂的光彩重新在我面前大放光华,我终于明白,佛说你爱我,至少曾经爱过。当你心中有爱,那么光彩就是笑容,当你心中有风景,那么光彩就是美丽,随心所至,光彩来源于一切心中美好,或曾经美好的事物,总之让我无法舍弃,所以我心甘情愿地忍受光彩被遮蔽的瞬间黑暗。 佛问:你忘记了吗?我回答说没有,或者说忘了吧,留存美好,忘记悲哀,一切自在来源于选择嘛,你说的。 佛笑得很开心,千百年来佛一直笑得很开心。说人生如梦,是因为人生存在不可知的未来;说梦如人生,是因为有梦才存在生活的*。注定的相识,如春季花开的声音,悦耳的清脆。 注定的离别,像晨曦的露水,平静的美丽。与其说爱是种缘,不如说是留下幸福记忆的巧合。那巧合,使得傍晚的云端,紫霞闪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一章 慈母为儿谋娇妻 安隅把要说的话说完,就让宋箬溪去叫陆綮颜进去,笑笑道:“颜儿,你与静尘对弈一局如何?” “好。”陆綮颜是不会拒绝安隅任何要求的,再者,可由棋艺观人品,一举两得,撩起锦袍在棋盘边坐下,手微微一抬,“请。” “你先请。”宋箬溪惯于执白,便由陆綮颜先取一颗黑子落在棋盘上开局。 陆綮颜心思缜密,落下一子,就已想好后面三子如何下。他的布局严密,滴水不漏。宋箬溪跟着安隅学棋不是照常规来学的,在布局方面稍弱,破局方面反到强些。 一个擅布局,一个长破局,两人下得旗鼓相当。 观棋不语真君子,安隅并不指点宋箬溪,安静地坐在一旁,满脸慈爱地看着他们,唇边带着愉悦的笑容,只觉得眼前这对男女是金童玉女,成亲后定会夫妻和顺,恩爱白头。 一子一子接连落下,随着棋子越落越多,棋盘上已经密密麻麻布满了黑白棋子。宋箬溪蹙眉思考良久,将手中的白子放回装棋子的玉盒内,“我输了。” 陆綮颜将黑子抛进玉盒,端起杯子喝茶。 “以半目告负,可惜了。”安隅淡笑道。 “棋艺不如人,当然会输,没什么可惜的。”宋箬溪是安隅的手下败战,早已对胜负不那么在意,浅笑盈盈,收拾棋盘上的棋子。 陆綮颜看着宋箬溪,眸色微亮,此女输棋不气恼,还愿坦然认输,棋品不错,人品应该也不差。 这时,蚕娘进来禀报道:“居士,午斋已经准备好了,请到偏房用斋。” “静尘不必收拾了,就搁在那儿吧,我们先去用午斋。”安隅起身笑道。 宋箬溪唇角弯起一道促狭地浅笑,安隅素来喜欢整洁,每次下完棋,不管是什么时辰,也一定要把棋盘收拾好才行,今日却一改常态,可见是迫不及待地要与儿子共进午斋,旁的事,就都不在意了。 因在寺中,午斋全是素菜,安隅担心陆綮颜吃不惯,柔声道:“寺里供着菩萨,不能用荤腥,委屈颜儿了。” “不委屈。”陆綮颜用行动说明,他不觉得吃素受了委屈,吃完一碗饭,又让蚕娘去盛了一碗;桌上的六碟菜,每碟菜他都夹了许多吃。 宋箬溪眸光流转,抿唇坏笑,这小子为了哄母亲开心,吃这么多,他也不怕撑着。 “颜儿,多吃点。”安隅见陆綮颜喜欢吃,非常开心,不停地帮他夹菜,“多吃点。” “娘,我吃饱了。”陆綮颜放下碗筷,语气柔和,不再*没有起伏。 “颜儿,你住在寺中,要遵守过午不食的规矩。不多吃点,一会会饿的。”安隅继续帮他夹菜,“再吃点。” “安姨,就算现在吃得再多,一会还是会饿,不如包些糕点让他带过去吃。”其实宋箬溪一直觉得出家人不把糕点算在食物里是在自欺欺人,这糕点难道就不是米和面做的吗? “对对对,可以包些糕点带过去,饿了再吃。”一话提醒沉浸在慈母情怀里的安隅,起身去厨房让蚕娘装糕点去了。 屋内剩下宋箬溪和陆綮颜,一个继续拨拉碗里的饭粒,一个端着杯子面无表情地喝茶。 在宋箬溪数完碗里那几十粒饭后,安隅提着五层大食盒,优雅地进门了。宋箬溪好笑地摇摇头,才一个晚上,陆綮颜就是食量再大,也吃不完五碟糕点,哎哟喂,安姨现在完全是个心里只有儿子的慈母,那还有半点要了断红尘俗事,皈依佛门的样子。 “静尘,劳你送颜儿去居士楼。”安隅见宋箬溪已用完饭,立刻赶人。陆綮颜毕竟是成年男子,不能留在净莲寺太久,要抓紧时间让两人相处才行,虽然这么做与礼不合,可是她如此安排也是希望他们之间互有情意,不是强拉硬拽凑合成一对夫妻。 “安姨,我饭后茶还没喝呢!”宋箬溪奇怪地看着安隅,母子俩见面没多久,她为什么这么心急让陆綮颜去居士楼? “茶都凉了,不要喝了,你们去居士楼,到那边再泡壶热茶来喝。”安隅继续赶人。 宋箬溪伸手打开杯盖,一股热气扑上来,柳眉上挑,促狭地笑道:“安姨,茶还是热的哟!” 陆綮颜看了眼宋箬溪,垂下眼睑,淡定地道:“娘,喝完茶再走。” 见儿子拐着弯帮宋箬溪说话,安隅心中欢喜,知道儿子对宋箬溪的印象不错,笑着改口道:“好,那就等你们喝完茶再一起回居士楼。” 安姨对儿子的话惟命是从,宋箬溪明眸流转,唇边的笑意更浓,端起茶杯,浅啜一口,慢悠悠,毫不心急地慢慢品尝。 安隅见状,脸上露出宠溺的浅笑,这孩子又淘气了。不过这样也好,颜儿性格过于沉稳,静尘活泼可爱,两人能互补,他们在一起一定会幸福的。 一杯茶再怎么喝得慢,还是喝完了,宋箬溪起身道:“陆公子请。” “静尘,你叫他綮颜呀,叫什么陆公子,做甚么要那么的生分?”安隅嗔怪地斜了宋箬溪一眼,笑道。 宋箬溪呶呶嘴,对称呼不纠结,道:“綮颜,我送你回居士楼。” 陆綮颜起身对安隅道:“娘,我先过去了。” “好,你明天再过来,今天要好好休息喔。”安隅柔声道。 陆綮颜点了点头,率先走出门。 “安姨,我走了。”宋箬溪跟着走了出去。 出了小院的门,两人一前一后,保持相隔三步的距离。午后的阳光,明亮刺目,众尼或在禅房内午休,或找了阴凉的地方避暑,寺中静悄悄的没有什么声响。 陆綮颜背着手,看着前面纤细的背影,眸色微沉,母亲希望他能娶她为妻,他没有拒绝。他不是九叔非要娶个情意相投的妻子不可,他不在意娶谁为妻,但是在陆修齐挑选出的姑娘和母亲喜欢的姑娘中,他偏向母亲喜欢的,更何况这位姑娘还曾经救过他。庆幸当日寻来的是比较心慈手软的九叔,要不然这大胆的姑娘可能已经被灭口了,就不会有今日之事。 “静尘。”陆綮颜小声唤道。 “嗯?”宋箬溪回头,目光疑惑,“你叫我?” “静尘是你的法号?”陆綮颜对宋箬溪住到寺中感到奇怪,女子要嫁人持家,读太多经书,会心思淡漠枯寂,母亲是被陆修齐伤透了心,才会避入佛门,她的年纪不大,应该不会受情伤,为何会在寺中长住? “是的。” “因何取此名?” 宋箬溪想了一下,道:“师父给我取法号时说,菩萨端坐莲台之上,静观红尘俗世,怜众生皆苦,愿以无边佛法,度一切苦厄。她希望我也能参禅悟道,得成正果。” “你要普渡众生?”陆綮颜眉梢微动,他虽不在意娶谁为妻,但是娶个不通俗事,只知佛经禅理的女子,宅中之事就无人打理了。 宋箬溪笑着摇头,自嘲道:“我尘缘未了,窥不透这红尘俗世,六根不净,不能出家,更没有能力去普渡众生。” “你会一直留在寺中?” “不会,我明年九月就要回家了。”宋箬溪撇嘴道。 “你不想回去?”陆綮颜听出她语气里的低落。 “有点。”宋箬溪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拧眉,不想多说此事,“我们走吧!太阳好晒。” 陆綮颜背着手跟在她的身后,原来她会在寺中长住,也是逼不得已,想来这其中必有不愿提及的原由,清冷无波地眸底多了一丝怜惜。 从安隅住的小院到居士楼,几乎横穿过了整个净莲寺,就算宋箬溪一直往阴凉的地方走,还是被灼热地太阳晒得直冒汗,不过这也跟僧袍太厚有一定的关系,宋箬溪无数遍地怀念现代那轻薄的布料。 从侧门拐到居士楼,宋箬溪一边用手扇风,一边回头道:“总算到了,你快进去吧!” 陆綮颜看着她被太阳晒得红红的脸,粉嫩粉嫩,就象水晶糕似的诱人,眸中异色一闪而过。 “圆丁师侄,请你给这位施主安排一间禅房。”管居士楼的圆丁已年过四旬,宋箬溪跟她说话非常有礼客气。 “是,师叔。”圆丁恭敬地行礼,并不因为宋箬溪年幼而出言怠慢。 “你不进去喝杯茶?”陆綮颜问道。 “不用了,我好热,出了一身汗。”宋箬溪急着回去沐浴更衣。 “明天见。” 宋箬溪愣了一下,笑,“好,明天见。” 一进小院的门,宋箬溪就大声喊道:“香绣快准备水,我要沐浴,热死了。” “姑娘,你又大呼小叫了。”香绣闻声从房里走出来,皱着眉头道。 宋箬溪吐了下舌头,停下脚步,摆出标准的大家闺秀矜持模样,清了清喉咙道:“香绣去准备水,姑娘我要沐浴。”眨眨眼,调皮地笑着补充一句,“这样总成了吧!” 香绣又好气又好笑,“姑娘,你正经些吧!” 宋箬溪笑,“知道了!知道了!你快去准备水吧。” “好!”香绣没奈何地应着,认命地去准备洗澡水。 宋箬溪笑嘻嘻地进门,香草迎上来,送上一把绣着莲花的团扇,她接过扇子,赞道:“香草好机灵哟!” 香草抿唇笑笑。 “上冲冲下洗洗,左搓搓右揉揉,噜啦啦噜啦啦,我爱洗澡好多泡泡……呸呸呸。”宋箬溪半眯着双眼,泡在温热的浴桶里,长长的秀发用檀木簪高高地盘在头顶,水洗去了汗水和热气,清爽又舒服,胡乱地唱起歌来,刚哼了一句半句,就嫌弃地撇撇嘴,今天犯神经了,怎么会突然唱起这首幼稚到极点的歌来了? 香绣轻轻叩了叩木门,道:“姑娘,你洗好了吗?上次来的那两位妈妈来了,要见你。” “哦,知道了,我马上出来。”六月十九是宋箬溪的生日,每年纪芸都会打发人送礼物,宋箬溪便以为是珠圆和刘四娘。 宋箬溪回到房里,却发现来得并不是宋家的人,而是陈陌派来的人,皱眉不悦地问道:“你们怎么又来了?” 婆子丝毫没有在意宋箬溪的神色,恭敬地下跪磕头行礼,“奴给姑娘请安,姑娘万福。” “不用多礼,起来吧!”宋箬溪还是不习惯这跪拜之礼,就算心中不快,也没故意为难她们,让她们继续跪着。 “谢姑娘。”两个婆子磕了个头,站起身来。 “你们有什么事,坐下说吧。”宋箬溪无比郁闷,不知道要怎样才能摆脱阴魂不散的陈陌。 “再过几天就是六月十九,爷让奴送寿礼来恭贺姑娘芳辰。”婆子捧起放在身旁的红木雕花大锦盒,送到宋箬溪面前,另一个婆子上前打开盒盖,金光灿灿,托盘里是一对五翅镶珍珠红宝石的莲花金凤钗。 婆子将装着金凤钗的托盘拿出,第二层托盘上放着云凤纹金簪,在金丝垒成的如意云纹中一只凤凰翱翔其中。 第三层托盘上放着一对金镶玉簪,玉雕刻成“佛”字与白玉莲花形托座相连。 第四层托盘上放着一对双鸾衔寿果金钗,钗顶是用金丝垒成的花托,花的中间立着一只鸾鸟,鸟衔着寿果,鸟身和翅膀皆是用金丝掐成,站在花蕊中,微微颤动,展翅欲飞,颇为讨喜。 首饰皆是精品,价格不菲,但是,去年宋箬溪生日,陈陌并没有送来寿礼,事出反常,必有因,眸光微闪,端起香草送上来的荷悠传来,融洽得浑然一体,契合得妙到极致。 在远处有一个紫色的身影在默默地注视着他们,待曲终,才缓缓转身离去,颀长的身影消失在绿荫之间。 宋箬溪放下玉笛,淡然道:“那只是安姨的意思,你与她说清楚你的意思,她是不会强迫你的。” 陆綮颜一愣,道:“你误会了。” “嗯?”宋箬溪挑眉,目露疑问。 “曲意非我意。” “那你为什么要选此曲吹奏?”宋箬溪不信。 “试你的笛艺。” 宋箬溪愣了一下,无语地斜睨他。 “静尘,我愿意娶你为妻,你可愿意嫁给我?”陆綮颜问得直接。 宋箬溪愕然,古人不是都很含蓄的吗?他怎么可以问得如此直接?结巴地问道:“你为什么愿意娶我为妻?” “我为什么不愿意?”陆綮颜反问道。 “我们才第二次见面,你根本就不了解我的为人,你不怕我是悍妇妒妇,娶进门后,会弄得家宅不宁吗?”宋箬溪沉声问道。 “你的性格,娘很清楚。”陆綮颜相信安隅的眼光。 宋箬溪嗤笑道:“安姨看到的都是我好的一面,我坏的一面,安姨不知道。” “坏的一面?”陆綮颜眉梢微动,“你说来听听。” “我善妒,娶我的男人,不可以纳妾,终身只有我一人。”别的就不提了,宋箬溪单挑男人最不能接受地说。 “我不是他。”陆綮颜停顿了一下,“我不会被女色所迷,更不会纳妾。” 宋箬溪眸光微转,抿了抿唇,道:“我对你一点都不了解,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 “你想知道什么?” “你脾气好不好?你是什么职业?你的收入是多少?家里有没有住房?”几个问题一问出口,宋箬溪表情古怪,她怎么有种在相亲的感觉? “无官无职,有田有店。”陆綮颜回答得很简洁,只是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没有回答第一个问题。 “你打不打女人?有没有饮酒、赌博之类的不良嗜好?”反正该问的不该问都已经问出口,宋箬溪索性继续问下去。 “我不打女人,也没有那些不良嗜好。” 宋箬溪低头,眸光闪烁不定,沉吟良久,抬头看着他,慎重地道:“陆綮颜,如果你说的是真的,又言而有信地话,我可以考虑嫁给你。” 这个答案,有点出乎陆綮颜意料之外,转念想到宋箬溪能直言说出她善妒,说这些话也就不奇怪了,她不象寻常的闺阁女子那般造作扭捏,这样才好,有什么话直接说出来,省得猜来猜去,清冷的眸中带着淡淡的笑意,“你要好好考虑。” “我会的。”宋箬溪嫣然一笑,抬眸看看天,“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回去的路上,宋箬溪的心情显然比来时要好,脚步轻盈,哼着小曲。陆綮颜照旧背着手悠然自在的跟在她身后,薄唇微微上扬,一向冷漠的脸上面色柔和。 “安姨,蚕娘,我们来了!”进到小院,从柏树下钻过去,宋箬溪扬声喊道。 蚕娘闻声从厨房里走了出来,笑道:“少爷,姑娘。” “蚕娘,今天早斋吃什么?”宋箬溪偏头问道。 “今天的早斋有小米粥、莲藕糕、芋团子和姑娘你喜欢吃的卷子,姑娘带少爷去偏房坐,奴婢这就去把早斋送上来。” “娘不一起用?”陆綮颜听房内的木鱼声没有停下来,问道。 蚕娘笑道:“居士已经用过了。” 宋箬溪带陆綮颜去偏房坐下,等了一会,蚕娘提着食盒进来,把小米粥和糕点端出来摆好,躬身行礼道:“少爷,姑娘,请慢用。” 两人用过早斋,安隅还没念完经。两人毕竟不是太熟,这样面对面地枯坐着,不免感有些尴尬,宋箬溪想了想,找了个话题道:“綮颜,你跟我说说江湖上的事,好不好?” “恩怨即是江湖,有恩怨就有血腥,江湖上的事不适合你听。”陆綮颜淡然道。 “可是我听人说侠义亦是江湖,有侠义就有正道,那些打打杀杀的事,你不愿说出来吓我,你可以选些不血腥的讲给我听。”虽然接触时间不长,但宋箬溪已经发现陆綮颜惜字如金,既然考虑要嫁给他,她可不想嫁个闷葫芦,为免将来只能自言自语,象个疯婆子似的,因此必须要让他多开口说话才行。 “不血腥的事。”陆綮颜凝眸想了想,“这件事大约发生在三年前,临近西疆的五岭府木岢镇一带盗贼猖獗,抢夺来往行人的财物。” “没想到太平盛世,还有盗贼横行,当地的官府难道就不管吗?”宋箬溪愤然问道。 “五岭到处都高山密林,盗贼窜入林中,就踪迹难寻。官府曾派人捉拿,却损兵折将,无功而还。” “后来呢?”宋箬溪追问道。 “朝中有人献策,说可以请善用飞镖的圣僧觉明大师帮忙缉拿。于是皇上就派大臣去甘露寺请圣僧。” “大师愿意下山帮忙吗?事情后来怎么样了?你快说呀!”宋箬溪着急地催促着。 “你莫急,听我慢慢说。”陆綮颜薄唇微微上勾,两人要过一辈,总要有话题聊才行,她既然喜欢听江湖上的事,他说给她听又有何妨?“圣僧年事已高,不便亲自出手,决定派弟子下山为民除害。为选出合适的人选,圣僧就让几名弟子比试射飞镖。靶子是一个稻草人,摆放在一百步远的地方。有个弟子分别击中稻草人的手腕和脚腕,有个分别击中稻草人的胸口和咽喉。大多弟子都以为会是击中胸口和咽喉的那位弟子下山,只有圣僧暮年收的俗家弟子邺疏华说应是击中手腕和脚腕的弟子下山。而圣僧也果真选了击中手腕脚腕的弟子。众弟子不解。圣僧让邺疏华为他们解惑。邺疏华道:‘出家人以慈悲为怀,盗贼也分主犯从犯惯犯新犯,怎能一概而论,赶尽杀绝?如果不分青红皂白都一镖射死,岂不是太残忍了?我佛慈悲,应给他们迷途知返的机会。’圣僧含笑颔首。这件事传扬出去,那些盗贼不等那位师父到达木岢镇,就收拾东西前往寺庙请罪,有的更是放下屠刀,剃度出家。” “这件事不但不血腥,还有佛经禅理在其中,你说得很好,我喜欢听。”宋箬溪笑弯了双眸,孺子可教,不枉她循循善诱。 “颜儿在说什么故事,娘也想听听。”安隅笑着走了进去。 “娘(安姨)。”两人起身道。 “坐下说话。”安隅择了张圆凳坐,笑盈盈地道。 这日,在宋箬溪和安隅的刻意引导下,陆綮颜所说的话要比他平时数月说的话还要多。只是他说的故事皆是别人的,与他本人无关。 ------题外话------ 注:本文架空,此处借用南宋周密的《玉京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二章 亲口许婚托终身 申时末,宋箬溪回到住的院子,进门就看到桌上摆放着昨日让那两个婆子带走了的锦盒,微微蹙眉,问道:“东西怎么会在这里?她们人呢?” “姑娘出门后,她们就来了,非要将锦盒留下。。。奴婢不肯收下锦盒,她们就把锦盒搁在门外,奴婢追到山门想还给她们,可是她们已不见了踪迹,奴婢只好把锦盒又拿进来。”香绣扑通跪了下去。 香草在她身边也跟着跪下,两人都面带忧色,她们担心宋箬溪会生气。 “收下了就收下了,没什么要紧的,起来吧。”人都已经走了,再责怪她们也于事无补,宋箬溪无奈只能收下陈陌的这份厚礼。 “姑娘,奴婢知错了,请姑娘责罚。”香绣磕头道。 香草也跟着磕头求饶。 “起来,这不是你们的错。”宋箬溪上前扶起她们,“算了,这件事不要再别提了。” “姑娘,这盒子要怎么处置?”香绣问道。 “还能怎么处置,收起来吧!”宋箬溪勾唇笑笑,柳眉轻挑,“这些首饰价格不菲。以后要是万一我们穷得没饭吃了,可以拿到当铺去换银子。” “姑娘你又胡说了。”香绣摇头叹气,姑娘有时候就是这般的口无遮拦,劝都劝不住,着实让人头痛。 宋箬溪吐了吐舌头,娇笑一声,挽起衣袖,道:“香草备好笔墨纸砚,我要抄经练字。” 净了手,点上檀香,宋箬溪坐在书案边,接过香草递来沾好墨的笔,回头问站在身后为她扇风的香绣,“香绣,我抄什么好?” “先前奴婢听静平师父说,要抄百份大悲咒供在菩萨前,不如姑娘就抄大悲咒吧!” “抄大悲咒好,静心。”宋箬溪苦涩地笑了笑,这两天,她心烦意燥,是该抄大悲咒,静静心,提笔在纸下写字,“南无、喝啰怛那、哆啰夜耶……” 专心抄写经文练字,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夕阳西下,暮色降临,寺中点起盏盏油灯,慧谨走了进来,问道:“静尘,你可决定好了?” “决定好了。”宋箬溪把寺规双手奉到慧谨面前,虽然仅与陆綮颜相处一日,对他的了解不是很深,但就今天他的表现而言,算是个不错的人选,“弟子还是嫁人吧。” “你有了决定,就照你的决定去做。只是,静尘,‘丈夫生而愿为之有室,女子生而愿为之有家。父母之心,人皆有之。不待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钻穴隙相窥,踰墙相从,则父母国人皆贱之。’这些道理你要谨记在心。”这些世俗的规矩和礼仪,本不该由慧谨这方外之人说出来,只是她不说,寺中其他人就更不合适说了。 “师父说的这些,我都知道,《闺律》上也写着女子不可与外男随意交谈和同行。但是师父,如果没有机会接触他们,我会认命,我会接受父母之命,听从媒妁之言,盲婚哑嫁,逆来顺受。可是现在我有机会去了解陆綮颜的为人,我想知道他是否值得我去嫁,我不想所嫁非人,到时候怨恨一生。”宋箬溪直视慧谨,幽深的眸底带着一丝痛色,要不是莫明其妙穿越到这里来,她怎么落到如斯境地? 慧谨沉吟片刻,道:“为师已了解你的想法,你要怎么做,为师不会阻拦你,但是你要答应为师,绝不做出轻浮、败坏名声之事。” “师父,我答应您,我会谨言慎行,绝不会出败坏名声的事来,让师父生气。”从那些书中,宋箬溪已经了解,这个社会对女子的严苛,浪子回头金不换,女子失足千古恨,若要回头百年长。 “你出去时,记得带上婢女,没有那位守规矩的大家闺秀身边没有婢女跟随伺候的。”虽说有了宋箬溪的保证,慧谨也相信她会言而有信,但还是把事情再做谨慎点好,安隅会恪守礼教,但陆綮颜未必会,万一宋箬溪被他的花言巧语给哄骗了去,且不说宋家那边无法交待,她也不愿暮年收的徒弟落到奔为妾的惨状。 净莲寺曾收留过许多或因一时情迷或被男子所骗,行差踏错,做出令家族蒙羞之事,得不到家族谅解,永不能回头的可怜女子。 “弟子知道了,以后弟子出门,会带香绣同行。” 慧谨微微颔首。 翌日清晨,天气依旧晴好,宋箬溪没有等到陆綮颜前来,眸色微凝,他为什么没有来? 难道是要她去居士楼找他不成?若是在现代,她去找他,到也无妨,可是昨天慧谨已特意告诫过她,她今日若主动去找他,不止是有违师命,还有些不知羞耻。 还是不去的好,她是未出阁的姑娘应该要矜持,昨天就当她不遵礼数,做错了,今日改正,为时不晚。 虽然陆綮颜没有来,宋箬溪还是着带着香绣一起出门,沿着那条山路静静行走,树影婆娑,空气清新,不时还有婉转悦耳的鸟鸣声传来,一切都是那么的宁静幽远。 穿过那片松林,远远地就看到在巨石上有个人负手而立,身形修长挺拔,似临风劲竹,只是那背影看起有点孤单。 宋箬溪轻轻浅笑,他在此处等她,好过直接去院中找她,走过去唤道:“陆綮颜。” 陆綮颜早从脚步声里就已经知道,来了两个人,转过身来,神色淡然,目光落宋箬溪身上,问道:“何处风光最好?” 宋箬溪明眸流转,浅笑道:“无限风光在险峰。” “上去一观?”陆綮颜问道。 “我怕我走到一半就走不动了,到时候拖累你。”宋箬溪出言试探。 “无妨。” 宋箬溪暗叹,跟惜字如金的男子在一起,听不到甜言蜜语,罢罢罢,自行脑补,就当他不怕她拖累好了,笑道:“那就上去看看风景。” 陆綮颜在前领路,宋箬溪主仆跟在后面,保持相隔三步的距离。左边山上多种着松树和杉树,还有一些杂生的灌木,极少人去山顶看什么风景,香客一般都在寺中,或去右边的山上走走。崎岖的小路上杂草足有半人高。 虽然宋箬溪和香绣穿的不是姑娘们常穿得软底绣花鞋,是硬底僧鞋,但是要让两个弱女子爬到山顶,路程太过艰难。 “陆綮颜,我爬不动了。”宋箬溪没力气了,半靠在香绣怀里,大口地喘气。 陆綮颜回头看着她,迟疑片刻,问道:“我们下山?” 宋箬溪累得双腿发软,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道:“你到山顶去看风景,我在这里歇会,等你回来,我们再一起下山。” “好。”陆綮颜施展轻功,快若流星,片刻就没了踪影。 看着远去的人影,香绣微微皱了皱眉,走到宋箬溪身边坐下。宋箬溪靠在香绣的肩上,半眯着眼睛。林中寂静无声,阳光透着枝叶照身下来,光影斑驳。 忽然不远处传来几声异响,把主仆俩吓了一跳,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 “蛇?”宋箬溪害怕那种环形的软体动物,声音发颤。 “不象是有蛇爬过,好象是什么东西在摇动树枝。”香绣细听了一下,分析道。 “我们过去看看。”不是蛇,宋箬溪胆子就大了。 “姑娘,太危险了,你站在这里别动,奴婢去查看。” 宋箬溪那能让她独自涉险,“我们一起过去。” “姑娘,这太危险,让奴婢一人去。” “就是因为太危险,才要两人去呀。” 香绣劝不住她,主仆俩小心翼翼地寻声而去,在灌木丛里找到了一只受伤小松鼠。小东西毛茸茸的,睁着一双小眼睛惊恐地看着这两个突然冒出来的人,小身子缩成一团,吱吱地叫着,大尾巴不停地摇动。 “你别怕,我们不会伤害你的,我们是来帮你的。”宋箬溪柔声安抚小松鼠。 “噗哧”香绣笑出声,“姑娘,松鼠可听不懂你的话。” 宋箬溪轻手轻脚地向松鼠靠近,那只松鼠发出凄厉的叫声,两只前爪冲着宋箬溪就抓了过来,要不是她缩得快,险些就要在她白嫩的小手上留条血痕。 “姑娘,还是奴婢来吧!”香绣抽出塞在衣袖里的手帕,抖开,往松鼠头上抛过去,正好把它罩在了手帕下面,趁着它跟手帕纠缠之际,香绣上前很轻易地就将它抓住。 “小心点,别再弄伤它。”宋箬溪上前帮忙,用手帕绑着它的两只前爪,细细查看,发现这只松鼠的两只后腿不知道被什么割伤,血肉模糊,疼得它全身颤抖,看着可怜。 “怎么会伤得这么重?”香绣皱眉道。 “这山上又没什么凶残的野兽,也没人会来捉它,这伤定是它在树上乱蹦乱跳被树枝刮的。”宋箬溪抽出手帕想撕成两半,给它包扎一下,等回寺里再上药,只是那手帕挺结实,扯半天,也扯不开。 “你们在做什么?”陆綮颜的声音在两人的头顶响起。 宋箬溪抬头道:“这只小松鼠受伤了,我在帮它包扎,你帮我把这块手帕撕开。” 陆綮颜接过手帕,轻轻一扯,分成两半,递回给她。 “谢谢。”宋箬溪接给手帕,给小松鼠的爪子包扎。 小松鼠不知道是被宋箬溪笨手笨腿的弄疼晕过去了,还是感觉到她们的善意,闭着眼睛,窝在香绣的怀里一动不动。 “山顶的风光如何?”总算把松鼠的两个受伤的爪子包扎好,宋箬溪起身问道。 “好。”陆綮颜一字概括。 “怎么个好法?”宋箬溪笑眯眯地又充当引导师。 陆綮颜沉吟片刻,道:“天蓝云淡,风劲气爽;万壑松涛,千峰翠影。” 虽然说得还是过于简单,但好歹比刚才有了进步,至少多了十五个字,慢慢教吧,这事不着急。宋箬溪笑笑道:“看过风景,我们该下山回寺了!” 上山下山,费了不少时辰,已有早到的香客进寺来礼佛上香了。宋箬溪要去找静问给松鼠上药,偏头对陆綮颜道:“綮颜,你从那条小路绕过去,别从寺中穿行,免得遇上那些来进香的香客。” 陆綮颜性格孤僻,素来就不愿见外人,宋箬溪这话深得他意,点点头,就往那条小路走去。 宋箬溪待他走远,带着香绣去寻静问。静问是菩萨心肠,接过小松鼠,细心为它上了药,重新包扎好,道:“师弟,这松鼠伤得重,要养几日才能放生,你是放在师兄这里,还是带回去自己养。” “师兄事忙,还是静尘自己养几日好了。”宋箬溪笑道。 静问笑道:“这是药,师弟明日记得帮它换药。” “谢谢师兄,静尘回去了。”宋箬溪抱着松鼠,带着香绣出了门,走到紫竹林,“香绣,你会编小笼子吗?” “精致的笼子奴婢不会编,编个装它的小笼子,到难不住奴婢。”香绣笑,折了几枝细竹,边走边编,走到院门时,就已经编好了一个简陋的小笼子。 宋箬溪把松鼠放进笼子,提着进了门,坐下树下绣花的香草迎了下去。宋箬溪把笼子递给她,“香草,这几日劳你照顾一下这小东西。” 香草笑着点点头,提着笼子去找松子喂松鼠。 宋箬溪径直往后罩房走去,因为陆綮颜要去山顶看风景,错过了用早斋的时辰,这会子着实饿了。香绣也饿了,一看她这举动,就只她的意思,抿着嘴直笑,脚下也没停,快步跟着过去了。 吃过早斋,时辰已然不早,宋箬溪就没往安隅那边去,进房抄经书练字,用午斋时,去了慧谨房里,陪她一起用斋饭,闲聊了几句。午后小睡半个时辰,起来抚了半个时辰的箜篌,又看了一会子书,绣了块手帕,又拿着松子逗了一会小松鼠。等到太阳西斜,叫香绣准备好洗澡水,沐浴更衣。用过糕点,坐在院子摇着团扇纳凉,一天的时光就这么消磨着过去了。 第二天是六月十九,宋箬溪十三岁的芳辰,亦是观音菩萨成道的日子,天气晴朗,万里无云,寺中有寺中的热闹,不过宋箬溪一向都不喜欢去凑这份热闹,早早前往安隅住的小院。 因为是宋箬溪的生日,三人说了吉话,还送上寿礼,安隅送的是一对通体碧绿的翡翠玉镯,陆綮颜送给她一方莲花形砚台,蚕娘还是煮了一碗长寿素面。在这七十古来稀的年代,长寿或许才是最好的祝福。 “谢谢安姨,谢谢綮颜,谢谢蚕娘。”宋箬溪收裣行礼,一一向三人道谢。 用过早斋,安隅又去敲木鱼念经。宋箬溪与陆綮颜对坐手谈。蚕娘则忙着摘菜洗菜,准备午斋。 “我又输了。”一盘棋,足足下了一个时辰,宋箬溪再次以半目告负,横了对面男子一眼,笨得要死,都不知道让让她,讨她开心。 陆綮颜被她那眼横得莫明其妙,“怎么了?” “没什么。”宋箬溪轻叹,自我开解,这输赢她又不在乎,他要真得刻意输给她,也没什么意思。 “再来一局?” 宋箬溪摇头,“时辰不早,该用午斋了。” 陆綮颜将棋子捡入棋盒中。 “綮颜,你的棋,师从何人?”宋箬溪柔声问道。 “六叔是棋痴。” “你的箫是何人所授?” “九叔精八音。” 六叔,九叔,这家族人太多事情就多,会有扯不清的麻烦。宋箬溪眸光一闪,垂睑道:“陆家人丁好兴旺。” “陆家至今已是五代一脉相传,祖父有三位结义兄弟。”因为是五代一脉相传,陆修齐对陆綮颜期望很高,在教导他时十分严格,从不轻易表扬他,这使得父子之间的隔阂愈深,陆綮颜与那八位义叔关系到是非常融洽。 “你的武功,又是你哪位叔叔教的?”知道只是异姓兄弟,宋箬溪松了口气,笑问道。 “我的武功非叔叔们所教,我在六岁时拜入孤绝老人门下为徒。”经过三日相处,陆綮颜已逐渐放开心胸,愿意说出自己的事情。 拜个师父叫孤绝,这就难怪陆綮颜的性格会这么别扭。宋箬溪撇撇嘴,问道:“你擅长用什么兵器?” “剑。” “寺中不许配戴利刃,要不然,我就能见识一番了。”宋箬溪遗憾地道。 “此剑出鞘,必要染血,你还是不见识的好。”陆綮颜认真地道。 宋箬溪一哽,这个愣头青,让她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教育一事任重道远。 用过午斋,宋箬溪雷打不动的午后小睡。蚕娘在厨房里忙着做糕点,一会好让陆綮颜带到居士楼去吃。安隅与陆綮颜在院中阴凉处坐着,品茗聊天。 “颜儿,净莲寺是清修之地,男子不便在此久留。明日,就回去吧。”安隅缓缓道。 陆綮颜抿紧唇角,母子相聚,才几日,他不舍得这么快就离开,可也知道安隅的顾忌是有道理的。 “颜儿,你无须难过和不舍,我们母子还有相见之日,待明年五月初二,你及冠之日,我必会出席。”安隅温柔地笑道。 “娘,您请多保重。”陆綮颜知她心意已定,无法更改,就不再相劝。 “你也要好好保重身休,不要再与你父亲呕气,俗话说孝顺孝顺,你顺着他便是孝了。”安隅不放心地再次嘱咐道。 “我会听娘的话。”陆綮颜还是这句话。 安隅把身边的小锦盒拿起,递给他,道:“这里面是京中几个田庄的地契和庄中几个管事的卖身契。” “娘,我不要。” 安隅笑,“这些身外之物,娘在寺中用不上,不给你,你要娘给谁?” 母亲只有他一个儿子,对于她的馈赠,陆綮颜难以拒绝,收下了锦盒。 安隅从袖袋里又拿出一个素布荷包,“你拿着块玉佩去京中草言堂找茧娘,告诉她你的身份,她知道该怎么做。” “娘,您这是要做什么?”安隅这番举动,象在是交待后事,惹得陆綮颜心里一阵难过,脸色阴沉,冷声问道。 “傻孩子,你长大,要娶媳妇,成家立业。难不成,你想两手空空去下聘?那可是会被人打了出来的哟。”安隅好笑地道。 陆綮颜眉梢微动,道:“她说要考虑,事情没定下来。” “一会,你就找个机会问问她可考虑好了。依娘看,静尘不会拒绝你的。”安隅笃定宋箬溪会同意。 陆綮颜点了点头,冷俊的脸上有染上淡淡的红晕。 “你回去后,每月或差人送封信来,或差人送点小玩意来给静尘,信上你多写些江湖上的小事,小玩意选那种精致讨喜的。”安隅教儿子如何讨好宋箬溪。 陆綮颜又点了点头。 “你送信、送东西过来时,别直接报静尘的名字,你就说是送给娘,娘会替你转交给她。”寺中众尼谨守寺规,不担心会传出闲话,但是寺中香火旺盛,来往的香客众多,人多口杂,安隅考虑到宋箬溪的闺誉,说出这番话来。 陆綮颜受教地再次点了点头。 安隅在屋外教子,宋箬溪在屋内睡得香甜,一切都显得那么的宁静美好。 等宋箬溪小睡起来,安隅没去急着去念经,笑道:“我们来对对子,我出上联,你们对下联,看谁对得工整。” 宋箬溪和陆綮颜都点了点头。 安隅出上联,“寸土为寺,寺旁言寺,诗曰:明月送僧归古寺。” 陆綮颜想了想,对出下联,“双木为林,林下示禁,禁云:斧斤以时入山林。” 宋箬溪撇嘴,“安姨,你一开始就出这么难的拆字,我不会对。” “又赖皮了。”安隅斜了她一眼,“你细细想想,必对得出来。” 宋箬溪沉吟良久,答道:“日立传音,音下心意,意寓:泉水滴石绕余音。” 安隅明眸流转,又说出上联,“红尘吾看破,破鞋破衣破帽,以破就破,破破破。” “黔首尔当修,修身修性修心,要修早修,修修修。”宋箬溪对道。 “静尘此联对得工整。”安隅赞道。 “娘,另出一联。”陆綮颜不愿对此联,对佛经禅理,更是厌恶到极点。 安隅看了他一眼,也不强迫他,笑道:“路上行人,无雨无风常打伞。” “林中飞鸟,有朝有暮不归巢。”陆綮颜应声对出。 安隅含笑颔首,她出上联,宋箬溪和陆綮颜对出下联,半个下午的时间慢慢的过去了。申时正,安隅要回房去念经,道:“你们且回房休息去吧。” 出了院门,见四下无人,陆綮颜问道:“你可考虑好了?” “还有两年,我就及笄了。你若言而有信,到时候,记得带人来见我父母。”宋箬溪扬唇浅笑,虽然陆綮颜于她或许不是最好的选择,然事实她别无他选。 陆綮颜知她允了亲,眸底闪过一丝喜色,颔首道:“那日我必到。” 私下许亲,于礼不合,但是两人没有互送什么定情信物,不过是口头约定,就算万一被人知晓,两家只要一概否认,旁人到也拿不住什么大的错处。 宋箬溪的生日已过,陆綮颜就没有再继续留在寺中,于第二天清晨离去。碍于世俗之礼,宋箬溪没有去送他,只遣香绣带去一句话,“多多保重,一路顺风。” 陆綮颜一走,宋箬溪又恢复了往日的作息,稍有改变的就是每日爬山,一般都带上香绣或者香草。 那只小松鼠在院中养了几日,伤就好了。这天清晨爬山,宋箬溪提着笼子去放生,“走吧,小家伙,你自由了。” 小松鼠跳到一边,瞪着小眼睛看了看她,几个跳跃,就消失在树林之中。可是等宋箬溪和香草回到小院,却发现这小东西趴在院中的树上,还冲着她吱吱地叫。 “姑娘,这小东西已经回来一刻钟了,看来它是舍不得姑娘。”香绣边拿松子喂它,边笑道。 “师父说过,万物皆有灵性。”宋箬溪笑,“这小家伙听了这么久的梵音,说不定日后会修炼成精,来报答我们呢。” 古人多迷信,香绣和香草深信不疑,十数年后,因某人的姓名与这只松鼠同间,让两人一直觉得是松鼠感受到佛光,得已投入人胎,与姑娘相见。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小松鼠似眷恋着这份温情和善意,每天必来小院转上一转,在树中跳跃来去,吱吱的声音,给肃穆的寺庙,添了几分生趣。 七月二十日,陆綮颜派人送来了一套描彩的仕女娃娃。 “静尘,可喜欢?”安隅笑问道。 宋箬溪眸光流转,薄唇微扬,道:“安姨,这是你教他的吧。” “我教他这么做,也要他肯这般做才行啊。”安隅轻轻挑眉“他送你娃娃,你要送他什么?” “这娃娃又不是他送给我的,是安姨送我的,我要送谢礼也该送给安姨,才不送给他。”宋箬溪狡黠地笑道。 “这话说的极是。”安隅知她不愿落下与陆綮颜私相授受的行迹,让人说闲话,笑应道。 宋箬溪绣了一架莲花小屏风,让安隅转送给陆綮颜。陆綮颜将屏风摆在书案之上,日日相对。 八月二十九日,陆綮颜派人送来一封信,上面写着他参加英雄大会的事。宋箬溪发现陆綮颜说话惜字如金,但这文笔不错,描写起来,绘声绘色,让本就有些武侠情结的宋箬溪热血沸腾,几乎想离寺而去,仗剑行走江湖,“好想去参加英雄大会。” 安隅柳眉紧皱,眼露嫌恶地道:“打打杀杀,没什么好看的。” “仗剑江湖,快意恩仇。”宋箬溪拿着筷子挥动了两下。 “静尘,江湖有数不清的狰狞,充满了血腥和眼泪,血是败者的血,泪是弱者的泪,不是什么值得流连的地方。”安隅是养在深闺里的名门淑女,她的武功是在机缘巧合下学会的,她并不是真正的江湖人,遇到陆修齐后,才与江湖有了联系,可因为有了这个联系,令她饱受惊吓。这也是草莽出身的婆婆喜爱的原因,是以,她并不愿意让陆綮颜娶一个江湖女子,她希望宋箬溪能让陆綮颜远离江湖,但是宋箬溪对江湖的向往,令她大吃一惊,出言告诫。 看到安隅变了脸色,宋箬溪道:“安姨,我知道江湖险恶。我只是说说而已,我又不会武功,行走江湖一定死得很惨。” 安隅口颂佛号,道:“我只希望颜儿能平平安安的过一生,不需要他去当什么英雄。” 宋箬溪听懂了安隅的意思,给陆綮颜的回信上,对江湖事一笔带过,细细问他一些琐事,什么各地的小吃,什么人情风俗之类的。 日出日落,周而复始,立冬过后,天气一日冷过一日,铅云低垂,阴沉沉的,大雪将至。黄昏,豆大的雪粒子密集地打了下来,足足下了一刻钟,大片的雪花飘飘洒洒落了下来,象撕碎的朵朵棉桃,整整下了一夜,到天明,方渐渐小去。 宋箬溪洗漱完毕,裹着厚厚的粗布棉衣,揣着暖暖的手炉,出来看雪,白茫茫一片,屋顶、树梢都铺着厚厚的雪,冷冷的空气里带着淡淡的花香,这大雪天的,哪里来得清幽的花香?诧异地环顾四周,看到在墙角边插着一枝嫩黄色的腊梅花。 宋箬溪走过去,拨出那枝腊梅,放在鼻尖轻轻一嗅,好香,这送花来的人在哪呢?她抬头往屋顶上看去,没有看到上官墨询,嫣然一笑,这人跟小孩似的,玩起躲猫猫来了,扬声道:“墨询,谢谢你的花,改日你有空,我请你喝酒。” 院外,上官墨询听到这句话,想起去年,与宋箬溪对饮一事,眸光微闪,勾唇浅笑,转身飘然离去。 宋箬溪将腊梅拿进屋内,寻了个粗土陶瓶供着。天气寒冷,关门闭窗,屋中又放着炭盆,那花香被暖气熏得幽香四溢。 午后,慧谨突然过来了,看到瓶里的花,眸光闪了闪,问道:“你上哪里得来这枝腊梅花?” “别人送的。” “何人送与你的?” 宋箬溪见慧谨问得着急,心中一紧,片刻迟疑,道:“是墨询送的。” 慧谨眉梢微动,神色未改,淡然道:“你取《妙法莲华经》第三卷来给为师。” “师父,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把腊梅放在院子里的,我没见着他。”宋箬溪不想听经文,苦着小脸解释。 “你取经来就是了,怎么学着这般啰嗦起来?”慧谨在蒲团盘腿坐下。 宋箬溪见状,知道今日这一劫是逃不过了,乖乖去书格上取来经书,在慧谨对面坐下,“师父,经书取来了。” “念。”慧谨垂下眼皮,拨弄着念珠。 宋箬溪嘟了嘟嘴,无奈地翻开经书,念道:“尔时舍利弗踊跃欢喜……” 《妙法莲华经》这第三卷,篇幅长,字数多,念得宋箬溪口干舌燥,好不容易才念完,低着头道:“师父,弟子要是做错什么事了,请您直说,弟子改了就是,您这样拐弯抹角的,弟子太过愚钝,不知道做错了什么。” “为师何曾说你做错什么了?”慧谨问道。 “那您好好的让我念这么一卷长经做什么?”宋箬溪不解抬头看着她。 “你身居佛门当中,不该诵经吗?”慧谨唇边露出一丝狡黠的笑意。 “师父,您闲着无事,要来逗我玩,也别挑下雪天呀,万一在路上滑倒摔伤了,可怎么办?”宋箬溪又好恼又好笑地道。 “为师刚收到静余从京中送来的信,太后日前下旨,命各府选出年满十三岁到十七岁,才貌双全的女子于明年二月送往京城,充盈后宫。” 听此言,宋箬溪倒吸了口冷气,“师父,您不会是想送我去参选吧?” 慧谨摇头,道:“静尘,为师知你的心意,怎么会让你去参选,但是宋家的人却有可能会送你进京。” “师父,我不要去。”宋箬溪急了,她可不愿去那人间地狱。 “你莫心急,为师来告诉你这事,就是让你及早想办法,你只要不随他们回去,就躲过此事。”慧谨安抚她道。 “我那有什么好法子。”宋箬溪愁眉苦脸,瘪着嘴道。 “天寒地冻的,是想不出什么好法子来。”慧谨说反话指点她。 宋箬溪眸中一亮,“师父,您是要我装病?” 慧谨双手合十,口颂佛号,说了两声善哉,起身出门自去。宋箬溪对慧谨这种欲盖弥彰的作法,哭笑不得。过了四五日,瓶中的腊梅渐渐凋谢,墙角又出现了一枝腊梅,却依旧不见上官墨询。 宋箬溪没怎么太过在意,高人做事自有高人的道理,普通人没办法了解,扬声对着空气道了谢。 过了十几天,算着宋家人差不多要来了,宋箬溪就开始装病。腊月十一的午后,珠圆和刘四娘她们几个才抵达净莲寺。两人一进门,就被满屋子的药味熏得打了个响亮的喷嚏,连忙用手帕掩住口鼻,跪下道:“奴婢无礼,请姑娘恕罪。” “都起来吧,这事不怪你们无礼,是这屋子里的药味太呛人。”宋箬溪靠在床头,微眯着眼,声音虚弱。 “姑娘,你怎么会病得这么厉害?”刘四娘心疼地眼眶都红了。 “你们是怎么照顾姑娘的?怎么会让姑娘生病?”珠圆低声训斥香绣和香草。 “珠妈妈,不怪她们,是我淘气,大冷的非要去看冰松雪景,着了凉,才病倒的。这几日喝了师父开的药,病已好多了,再过几日,也就能痊愈。”宋箬溪故意拿起帕子掩着嘴,用力地咳了几声。 “姑娘,喝口水润润。”刘四娘一手端起床边的杯子,一手扶起宋箬溪,喂了她两口茶水。 宋箬溪推开杯子,问道:“珠妈妈,老爷、太太和少爷他们可都安好?”。 珠圆满脸谄笑,道:“回姑娘的话,老爷太太和少爷都好着呢,就是时时挂念姑娘,想着姑娘。太太是天天数着手指头盼着姑娘回去,为了让姑娘回去住得舒服,早把院子翻修一新,收拾好了,只等姑娘回家呢!” 听了这话,宋箬溪知道宋绥和纪芸并没有要把她送去京中参加选秀的意思,松了口气,这时觉得这场病装得没必要,道:“我生病的事,你们回去后不许告诉老爷和太太,就说我一切安好。” 珠圆满口答应,又讨好道:“姑娘,等到明年九月,老爷太太会亲自来寺中接姑娘回家。” 刘四娘虽然不同意把宋箬溪在寺中再次病到的事,瞒着宋绥和纪芸,可是她拗不过宋箬溪的意思,只得答应不提。 第二天,珠圆等人就离开净莲寺,回广陵府,也带回了宋箬溪送给宋绥等人的礼物。她们一走,宋箬溪的病,也就没必要再装下去。 只是这年还没过,京中就传来不幸的消息,皇后娘娘于腊月二十七日在储宁宫薨逝,年仅二十八岁,无子,谥号:孝穆皇后。 皇上下旨,昭告天下,朝廷缀朝三日致哀,停宴止乐半年,民间半年内禁办婚嫁喜事,宫中为即将到来的新年准备的种种庆贺活动,全部取消,就连小皇子周岁宴会,亦取消。 因国母突丧,年前那道选秀的懿旨,就成了空纸一张,同时也打破了许多人的计划和美梦。旁人且不说,身在广陵府的宋箬湖已是伤心欲绝,她原想让柳姨娘劝说宋绥送她入京参选,认定凭着她的容貌,必能飞上枝头变凤凰,一吐被嫡母压抑这么多年的怨气,谁想到人算不如天算,命也?运也? “大姑娘,时逢国丧,不能入宫,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柳姨娘坐在宋箬湖身边,轻轻地抚着她的背,柔声相劝。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宋箬湖双手捏着拳头,往锦被上用力地砸,“错过这次选秀,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参加下一次,我明年就十六岁了。” 闽国的女子及笄前后议亲,十八岁左右就要出嫁,可宋绥忙着公务,宅内之事全由纪芸打理。纪芸为人宽厚,并不苛待庶女,这两年,也帮着相看了好几户人家,可是宋箬湖心气高,百般挑不中。 恰逢京中来道选秀懿旨,宋箬湖就愈发的娇纵起来。纪芸恼了,索性冷上她些日子。先前,宋箬湖和柳姨娘并不在意,谁想到选秀一事出了变故,宋箬湖这才着急,要拖延两年,她就才老姑娘了。 “姑娘莫急,放宽心,你是老爷的长女,老爷必有好的安排,到时候给姑娘找个如意郎君,欢欢喜喜出了阁,当个正房主母,一样威风八面。”柳姨娘扶起宋箬溪,拿着丝帕为她拭去脸上的泪痕,“昨儿,听老爷身边的长贵说,老爷这几日会见城中的几位少年才俊,看这架势,应该就是在为姑娘选婿。” 宋箬湖抽了抽鼻子,“你说的是真的?” “姨娘怎么会骗你呢?”柳姨娘笑,“好姑娘,听姨娘的话,别担心,好好养身,安心等出嫁那天吧!” 宋箬湖转忧为喜,柳姨娘又哄了她几句,吩咐她身边的婢女好生伺候,就摇摇摆摆的出门回房。 走到瑰丽园附近,柳姨娘看到玫姨娘身边的婆子送出个郎中打扮的人,眼珠子转了转,回到院子,就吩咐身边的心腹丫头,“九露,你去打听打听是什么事。” “是。”九露答应,退了出去,自去找相熟的人的打听这事。 大约半个时辰,九露就回来禀报:“玫姨娘这几日吃不下饭,闻着油腥犯呕,就以为怀孕了,禀明太太,请来郎中把脉,谁知道,闹了个大笑话,不过是胃胀气。” 柳姨娘嗤笑,骂道:“不要脸的狐媚子,哄着老爷往她房里去,以为得了意,她也不瞧瞧就她那死样子,能怀上孩子,我呸!” 另一间院子里,许姨娘也再说差不多的话,语气充满了嫉妒和怒气。 原来十一月初,纪芸出门作客,回府下车时,不小心扭伤了脚踝,不能伺候宋绥。宋绥也怕打扰到纪芸养伤,就去玫姨娘那儿歇了一夜,要了两回水,去书房住了两日后,又去玫姨娘房里歇了一夜,又要了两回水。 纪芸是嫡妻,宋绥常宿在她房里,不容柳姨娘和许姨娘置喙,可玫姨娘与她们是一样的身份,凭什么霸占老爷?是以两人在纪芸面前挑拨了数次,谁知纪芸专心养伤,根本就不理会,两人心中不平,遇上玫姨娘就拿话挤兑她。玫姨娘不动声色,假装没听懂,不与她们起冲突,这后宅内,到还算平静。 因为皇后的丧事,过年变得冷冷清清,方外之人不过年,这寺中的情况到是与往年一样,没什么变化。雪一连下了数日,滴水成冰,上山的路上人迹罕至。 “天气寒冷,你别出四处走动,在房把这些佛珠串好,供在菩萨面前,等九月,你回家,把佛珠送给她们,算是你的一片心意。我佛慈悲,普渡众生,会保佑她们的。”慧谨将一盒雕着“卍”字的檀木珠放在宋箬溪面前。 “师父,现在才正月,等七月再串也不晚。”宋箬溪凑到慧谨面前,眯着双眼,“师父,您就这么急着赶我走啊?” 慧谨笑笑,垂睑,口颂佛号,道:“念珠都要你亲手串,不可以假手于人。每串一颗,念声佛号。” “知道了。”宋箬溪无奈,只得窝在房里串念珠。 串了差不多一个月,每串十八粒,串成三十六串,供在菩萨面前。宋箬溪还跪在菩萨面前,敲着木鱼念了十遍《般若波罗蜜多心经》。 ------题外话------ 推荐好友的文指间浮生《贼爱钱》: 文风大气飞扬,故事山高水落,人物形象鲜明。原《简随云》的作者更名后的开笔之作—— 描述了一个世人难看透,恣纵淋漓的女贼!窃钩者诛,窃国者侯,而她窃的,又岂是那么简单的东西? 各位朋友喜欢的话,可以收藏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三章 箬溪离寺去广陵 立春过后,天气转暖,草长莺飞,小松鼠又过来“拜访”邻居,而窝在房内“冬眠”数日的宋箬溪也开始出来活动了,钻过横卧的柏树,扬声喊道:“安姨,蚕娘,我来了!” 蚕娘闻声从正房走出来,双眼红肿,“姑娘,你来了。。。” “蚕娘,出什么事了?你怎么眼睛红红的?你哭了?”宋箬溪上前关心地问道。 蚕娘还没开口说话,安隅在屋内道:“静尘,进来,我有话与你说。” “姑娘进去吧,奴婢去给你准备早斋。”蚕娘抹着眼睛,往厨房走去。 宋箬溪担心地看着她的背影,皱了皱眉,走进正房,见安隅盘腿坐在蒲团上,眼角边带着泪痕,急声问道:“安姨,出什么事了?” 安隅淡淡地笑了笑,道:“静尘,你先坐下,我有事与你说。” 宋箬溪在她对面的蒲团上坐下,“你要与我说什么?” “我托你一件事,希望你能答应我。” 宋箬溪看安隅一脸慎重,抿了抿唇,正颜道:“安姨,你说,只要是我能做到的事,我一定去做。” “请你收留蚕娘,恩养她老去。”安隅将蚕娘托付给宋箬溪。 宋箬溪蹙眉,“安姨,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师父已同意我剃度出家,皈依佛门。颜儿和蚕娘,就都托付给你了。”住在寺中带发修行的居士,身边是可以有下人伺候,一旦出家为尼,凡事就要亲历亲为,安隅也不能再住在这间小院,她要和其他众尼一样住禅房,去遵守寺中那多如牛毛的各种规约。 在安隅劝说陆綮颜放下心结,原谅陆修齐时,宋箬溪就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也很清楚安隅对出家一事的坚持,没有劝说她改变心意,唯有答应她:“安姨,你放心,我不会辜负你所托的。” “静尘,谢谢你。”安隅站起身,双手合十,向宋箬溪行礼。 二月初一,细雨绵绵,空气潮湿阴冷,在大殿之上,菩萨面前,放下一切,了断红尘的安隅剃度出家,归在静叶门下,法号圆隅。从此俗世中再无安隅此人,佛门内添了位比丘尼。 宋箬溪做为静字辈的师叔,坐在一旁,当看着那一缕缕雪白的银发落满一地,看着静叶用香在安隅光秃秃的脑袋上烙下戒疤,看着安隅因疼痛微微扭曲的绝色容颜,微微垂下眼睑,掩去眸中复杂的神色。 蚕娘第二天就收拾包袱,搬进了宋箬溪住的小院。此时后,她终身陪伴在宋箬溪身边,忠心耿耿,伺宋箬溪如伺安隅。 小院里的书籍、乐器以及那些小摆设都暂且搁在房里,圆隅已和慧谨说好,这些东西都赠送给宋箬溪,等她回宋家时,再带走,算是留给她当做念想。 那间小院已没人居住,宋箬溪就不用再过去,也不便去禅房找闭门修行的圆隅,这日子过得愈发的简单,除了清晨出去爬爬山吹吹笛,就整天窝在房里抄经、看书、弹箜篌、敲磬、绣花…… 陆綮颜在二月二十二日,派人送来了信和几本名人字帖,圆隅收到后,让小尼姑将信和字帖送过来给宋箬溪。宋箬溪并不喜欢临摹名人的字帖,她更喜欢自成一体。 这一日,香绣见宋箬溪坐在书案边,抄了半个多时辰的经,还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捧着茶杯,上前道:“姑娘,喝口茶,休息一会吧,你都抄了半个多时辰了。” “还差几个字,抄完就休息。”宋箬溪手没有停下来,直到把那几个字写完,才搁下笔,接过茶杯,喝了几口解渴。 “姑娘这几日你抄这么多经书做什么?”香绣不解地问道。 “师父让我抄经书供在菩萨面前,说是为家人祈福。反正我又没什么事,就多抄点,再说这也没有坏处,我还能练字呢。”宋箬溪觉得抄经书比串念珠好多了。 “姑娘的字最近进步不少,这字看着好舒服。”香绣赞道。 宋箬溪轻笑道:“你这称赞到是别出新意。” “奴婢这不是称赞,奴婢是有什么就说什么,姑娘的字就是写得好看。”香绣笑着去收拾书案,把笔和砚台舀出去洗干净。 三月中旬,春和日丽,生机盎然的万物沐浴在暖融融的阳光下,静问、静临陪同圆隅前往陆家庄,去参加陆綮颜的及冠礼。 宋箬溪不敢想像陆綮颜看到出家人打扮的母亲,会怎么样,虽然在给他的信里,她有暗示过,但不知道他有没有看明白。 /> “事已至此,无法更改,少爷会接受的,等他过了难受的坎,也就没事了。姑娘,不必过于忧心。”蚕娘劝道。 “但愿如此。”陆家庄远隔千里,宋箬溪想管也管不了,只好希望观音菩萨能保佑,陆綮颜不会难过太久。 到了六月下旬,三人安然返回寺中。宋箬溪得知后,立刻带着蚕娘去看圆隅,“安姨……” “师叔,弟子法号圆隅,请师叔称呼弟子师侄,或者圆隅。”圆隅起身行礼,并再次纠正她对自己的称呼。 “安姨,我都说这只是一个称呼,你就不要这么在意。” 圆隅口颂佛号,道:“这不是称呼的问题,而是……” “安姨,你已是出家之人,对事情不要太过于执着哟,这样是不对的。”宋箬溪打断她的话,狡黠地眨眨眼睛。 “这不是执着,这是……” 宋箬溪眸光一转,再次打断她的话,道:“安姨,等我及笄后,我又该怎么称呼你呢?” 圆隅一愕,等宋箬溪及笄,就嫁给颜儿为妻,不管她是不是出家,她永远都是颜儿的生身母亲。虽然她已经出家,不入俗世,但是颜儿来寺中,不能避而不见,这称呼真成问题了。 蚕娘在一旁,低头忍笑,也只有姑娘才能问得居士无话可答。 “罢罢罢,随你怎么叫。”圆隅无奈地道。 宋箬溪冲蚕娘挤了挤眼睛,坏坏的笑,在蒲团上盘腿坐下,关心地问道:“安姨,你这次去陆家庄,没有什么事吧?” “一切安好。”圆隅笑道。 “安姨,你不要学綮颜惜字如金,说详细点,这几个月我都担心坏了。”宋箬溪撒娇道。 “颜儿有写信给你,你自看去,别在这里打扰弟子念经。”圆隅把信舀出来,递给她,下了逐客令。 见圆隅舀起了木槌,敲了一下木鱼,宋箬溪只好噘着嘴,舀着信走人。陆綮颜在信上写着,他对圆隅出家的事早已经有了心里准备,他不反对圆隅出家,一切以圆隅的意愿为重;还让她保重身体,说明年定会去广陵府看她。 看到这封信,宋箬溪悬了几个月的心,放下了。 日出日落,一天天过去,离宋箬溪回家的日子越来越近,香绣和香草已经开始收拾东西。宋箬溪留恋地看着住了五年的房间,百味杂陈。 九月初一,午时刚过,宋家人就抵达了净莲寺,不过宋绥和纪芸因事没能亲自过来,来接宋箬溪的是宋淮,一进山门,丢下那些下人,打飞脚,向小院跑,进门就嚷嚷:“姐姐!姐姐,淮儿来了,淮儿来接你回家!” 在屋里绣花的宋箬溪被这喊声一惊,又让针给扎了手,十指连心,好疼!边吮着手指边起身往门边走,这小子每回来都要害她受伤。 香绣跟在后面直摇头,这也小两年了,二少爷怎么还是这样喳喳呼呼的? 宋淮进门急,差点就撞上宋箬溪,还好收脚及时,“姐姐,你怎么出来了?差点撞着你。” “听到声音,知道你来了,我就出来迎你。”宋箬溪看着面前的少年,略感诧异,才一年多不见,他长高了好多,已是个翩翩少年郎。 “姐姐,淮儿来接你回家。”宋淮兴奋地道。 “好。”宋箬溪脸上的笑,带着一丝苦涩。 “姐姐,让她们快点收拾,我们明天就走。”宋淮心急地道。 宋箬溪叹道:“不用这么心急,且休息几日再走。” “不用休息,还是早走早好,免得那个老尼姑又耍花样。” “淮儿,不许这样说我师父。”宋箬溪板着脸道。 “好好好,不说就不说,姐姐,你别生气。”宋淮忙哄她。 香绣抿嘴笑,上前道:“姑娘,少爷一路辛苦,你快让少爷进来坐着,喝杯茶,歇歇脚吧!” “进来吧,怎么弄得满头都是汗?”宋箬溪把手中的丝帕丢给他,“快擦擦。” 宋淮一边胡乱地擦着汗,一边咧开嘴笑。 “怎么就你一人呢?珠妈妈她们呢?”等了一会,还不见珠圆等人前来,宋箬溪蹙眉问道。 “她们走的慢,我是跑来的,当然快。”宋淮洋洋得意,端起茶杯,大口喝茶。 宋箬溪笑着摇了摇头,对宋淮会来,有点意外,问道:“学堂这个时候怎么会放假?” “先生的母亲病重,他回家伺疾。” “这大热的天,赶路很辛苦吧!”这几天恰逢秋老虎发威,比盛夏还热上三分,人就象被放进烤炉里烤着,宋箬溪躲在阴凉处,还热得够呛,更别提这些顶着烈日赶路的人。 “来接姐姐回家,不辛苦。”宋淮正颜道。 宋箬溪心中一暖,问道:“爹娘身子可好?” “爹娘身体康健。”宋淮眸光闪了闪,走到宋箬溪面前蹲下,仰着脸看着她,“本来爹娘是要和淮儿一起来接姐姐的,谁知前几日表婶和表兄表妹来家中作客,爹娘走不开,才没能来的。姐姐,你别难过,爹娘不是不疼你,是被事给拖着了。” 宋淮急切地安慰,让宋箬溪忍俊不禁,笑出了声,“我没有难过,我知道爹娘疼我。再说,我更喜欢淮儿来接我。” “真的吗?”宋淮双眼锃亮。 宋箬溪用力地点点头。 宋淮咧开嘴笑。 姐弟俩闲聊了一会,气喘吁吁的珠圆和刘四娘赶到了,跟在她们身后,还有两个十三四岁的少女,四人进门往地下一跪,磕头行礼道:“奴婢……给……姑娘……” “别忙着行礼了,起来先喝杯茶喘口气。”宋箬溪体恤地道。 “谢……姑娘。”四人咽了咽口水,努力平缓急喘的气息。 待四人喘够了,珠圆让那两个少女跪在宋箬溪面前,谄笑道:“姑娘,这是太太身边的香纹、香朵,太太让她们来伺候姑娘。” “香纹(香朵)给姑娘请安,姑娘万福。”这两丫鬟本来不叫这名,纪芸知道宋箬溪身边的丫鬟叫香绣香草,就把她们的名给改了,凑了四个香。 “起来吧,你们既是太太身边的人,这规矩肯定是极好的。香绣香草,你们要学着点,进了府,别给我丢脸。”宋箬溪端起姑娘架子说话,别扭到极点,舌头差点拐不过来。 “是,姑娘。”香绣应声,香草点头。 这时,蚕娘端着一碟刚做出来的糕点进来。 珠圆微微皱眉,姑娘身边怎么又多一人?“姑娘,这位是?” “蚕娘是师父为我请来教我厨艺和女红的先生。”宋箬溪担心珠圆看低蚕娘,日后会到府中,在纪芸面前说三道四,就有意把蚕娘身份往高了说,还点明是慧谨请来的,不过,蚕娘本来就教过她厨艺,这话也不算说谎。 珠圆笑,“原来是位女先生啊!” 蚕娘面无表情地道:“姑娘菩萨心肠,抬举奴婢,奴婢感恩,不敢居先生之位。” “蚕娘做的糕点,最合我的口胃,淮儿,你尝尝可喜欢吃?”宋箬溪舀起一块糕点,递给宋淮。 刘四娘在一旁用警惕的目光死死地盯着蚕娘,她是宋箬溪的奶娘,本该是宋箬溪最倚重的人,可是宋箬溪在寺中一住数年,身边多了伺候的两个婢女,到也罢了,却不想今日多了个什么女先生,她岌岌可危的地位就更岌岌可危了,这可怎么办好啊? 她在暗自着急,其他人并没在意,说着闲话。 “好吃,甜而不腻,里面应该掺了莲藕。”宋淮爱吃甜食,一块糕点很快就吃完了。 “淮儿有张小刁嘴。”宋箬溪打趣的道。 宋淮冲她扮了个鬼脸,继续吃糕点。 “珠妈妈,奶娘,香纹,香朵,你们也尝尝吧。”宋箬溪客气地道。 “谢姑娘。”四人欠了欠身,香绣端着碟子到四人面前,让她们各舀了一块。 三人对糕点赞不绝口,只有刘四娘捏着糕点不说话。 宋箬溪住的院子不大,又在收拾东西,一派兵荒马乱的模样,宋箬溪就让珠圆等人依旧去住居士楼。香纹香朵虽也心急,想要得到宋箬溪信任,但也知道这件事急不来,行了礼,就跟着珠圆往门口退。 刘四娘却扭捏着不肯走,欠身道:“姑娘,奴婢要留下来伺候姑娘。” “奶娘,一路辛苦了,回房好生歇会,我这边有香绣和香草伺候就成了。”宋箬溪温和地笑道。 “奴婢知道奴婢笨手笨脚,不讨喜,姑娘如今大了,嫌弃奴婢了,可是姑娘,你总归是奴婢奶大的啊!你怎能就这样不要奴婢了呢?”刘四娘带着哭腔喊道。 宋箬溪嘴角微微抽搐,正要开口说话。珠圆冷哼一声,抢先骂道:“刘四娘,你这老糊涂的混账东西,让你奶姑娘那是太太的恩典,不是让你……” “珠妈妈,刘妈妈是姐姐的奶娘,姐姐尚没说话,何时轮到你在这里大声责骂?还有没有规矩?”宋淮脸一沉,打断她的话,不悦地训斥道。 珠圆和刘四娘俱变了脸色,二少爷的性子随太太,好时就是笑面佛,事事宽待,恶时就怒金刚,容不得一点差错,吓都跪在地上,磕头道:“姑娘,少爷请息罪,奴婢知错。” 宋箬溪头隐隐作痛,抚额轻叹,她可不可以不回去? “姐姐,你怎么了?”宋淮关心地问道。 宋箬溪放下手,挤出一丝浅笑,道:“没事,就是有点犯秋困。” “姐姐进房去歇歇,淮儿先行告退。”宋淮起身行礼道。 “好。”宋箬溪送宋淮出门,转身回来,瘫倒在椅子。 “姑娘,可是害怕了?”蚕娘问道。 宋箬溪看着她,叹道:“害怕也不能逃避,要勇敢面对,我们都要打起精神来。” “姑娘能这么想是对的。”蚕娘道。 “蚕娘,香草口不能言,劳你们多看顾她些,别让人欺负了她。”每次珠圆来,宋箬溪都留意到她看香草的眼神里透着嫌弃,怕珠圆会找香草的麻烦,郑重地托付蚕娘。 蚕娘看着香草,道:“姑娘放心,奴婢不会让人欺负香草的。” 香草眼泪汪汪看着宋箬溪,一脸的感动。 “傻丫头,你哭什么。你是我身边的人,我护着你是理所当然的,快别哭了。”宋箬溪柔声道。 香草擦去眼泪,跪在地上,用力磕了三个头。 “哎哟,好好的,又跪着磕什么头,快起来。”宋箬溪叹道。 接宋箬溪回广陵是早就决定好的事,只需跟静叶知会一声便可。 不过宋箬溪要带回去的东西实在太多,宋淮带来的三辆马车,装不下去,只得让下人去山下又雇了两辆马车和三辆推车。 九月初五,东西才收拾妥当,搬上推车。宋箬溪终于要离开住了五年的净莲寺,回广陵府,从世外之地,重回凡尘俗世。 身穿粉红色丝锦衣裙的宋箬溪,粉嫩的如同一朵娇美的盛放的花,盈盈跪倒在地下,眸光氤氲的看着慧谨,“弟子拜别师父。” 慧谨虽已看透世事,淡定如佛,可是面对即将离去的弟子,眼中隐有泪光,只是心中不舍,嘴上却道:“聚既是散,散既是聚。你起来,速速上车,赶路要紧!” “师父,您要好好保重。” 慧谨微微颔首,转身背对着宋箬溪,闭上双眼,挥挥手,“去吧!去吧!” 宋箬溪含泪转身,香纹香朵不露痕迹地将香绣和香草挤开,扶着她上了马车。宋箬溪撩开车帘,看着山门外,那些熟悉的面孔,泪水滑落,今日一别,不知何年才能相见? 蚕娘跪在地下,冲着圆隅磕了三个头,站起身上了马车。香绣和香草也要跟着上车,珠圆一把抓住两人的的胳膊,眼中的厌恶显而易见,“你们到后面马车去坐。” “啊啊啊。”香草冲她喊了几声。 香绣回头,陪笑问道:“珠妈妈,怎么了?” “一辆车上坐不下这么多人,会挤着姑娘的。”珠圆理由充足。 蚕娘听到声音,探头出来,道:“姑娘用惯她们,没有她们在身边伺候怎么成?” 珠圆讪讪松开手,香绣和香草上了车。 车厢很大,但是坐六个人,就太挤了。香纹香朵不敢跟香绣香草争,只得下车,去坐后面的车。 宋淮带着他的两个小厮坐第二辆马车,珠圆、刘四娘和香纹香朵坐了第三辆马车,第四辆马车装着书,第五辆马车里是乐器,三个推车是些杂物。 马车下了山,没有进小村,从绕着小村的山路拐上了官道,大约又行一个多时辰,宋箬溪掀开帘子往外看了看,路边的树木就有些稀疏,猜测应该快到城镇的外围了。 “咦,怎么不沿着官道继续赶路呢?”宋箬溪见马车往城里驶去,奇怪地问道。 蚕娘看了看外面的天,道:“快正午了,这是要拐进城里吃午斋。” “蚕娘,是用午饭。”香绣笑着纠正她的话。 “对对对,是用午饭。”蚕娘叹气摇头,“这年纪大了,脑子转不过来,老是记不住,改不了口。” 宋箬溪不甚在意地笑道:“改不了就不用改,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左右是同一个意思,大家明白就行了。” “姑娘,不成。这几日珠妈妈把府里的规矩仔仔细细地说给奴婢听了,奴婢要把那不合规矩的地方都改了,不能让她们说姑娘身边的人不懂规矩。”香绣正颜道。 “香绣说得在理。”蚕娘也赞同。 香草猛点头。 见三人如此,宋箬溪到不好再说什么,笑笑,只能随她们的意。 马车拐到城中一间酒家前停了下来,宋淮从车上下来,赶到前面的车前,伸手扶宋箬溪下车,问道:“姐姐,在这家店用午饭可好?” “好。”宋箬溪对此没有意见。 店小二是热情迎客,宋淮要了三张桌子,一张是他和宋箬溪,另外两张是给蚕娘等人。 宋淮点了鱼肉鸡等菜,手一挥道:“你们自去用饭,姐姐和我不用你们伺候。” 宋箬溪数年不曾用荤腥,口味清淡,对那些油重味浓的菜浅尝辄止,那碟青菜到是多吃了几口,只用了半碗饭,就搁下筷子,端茶漱口。 “姐姐,这些菜是不是不合你的口味?我让店家换你喜欢吃的菜。”宋淮道。 宋箬溪摆了摆手,道:“不用换菜,我吃素这么多年,突然吃太多的荤腥,肠胃会不适的,过几日就好了。” 宋淮听这话,一脸心疼,“姐姐,委屈你了。” 宋箬溪轻笑,其实吃素有益健康,可是,算了,还是别解释了,就让这个好弟弟多心疼一下她这个姐姐。 用罢午饭,重新上路。 到黄昏,进城投栈,香纹香朵和刘四娘上前来伺候,香绣和香草处处防备着,就是不让她们插手。 宋箬溪见状,哭笑不得,一时之间也想不出什么好法子来,就暂且由着她们去了,相处久,应该就会和睦了。 休息了一夜,天明再次出发。 前两天,虽说闷在车里无聊,可还算舒服,可第三天,天气比前两天要热,太阳拼命散发着光芒,普照大地,渀佛要把一切都烤焦了才罢休,人坐在车里就象被放在蒸笼里蒸,车外没有一丝风,酷热难耐,一路上行人稀少,车轮辗过干燥的路面,扬起一阵呛人的灰尘,让人看着更加的烦躁, 宋箬溪被热得打不起精神,恹恹地歪在蚕娘怀里,问道:“蚕娘,还有多少天才到啊?” “姑娘,照这个速度,还有四天就到广陵府。”蚕娘摇着扇子,风都是热的。 “还要坐四天的车”宋箬溪愁眉苦脸,“好辛苦啊!” “今天投栈后,姑娘好好泡泡澡,就不累了。”香绣笑着安抚她。 宋箬溪翻白眼,可第二天还是一样的累,讨厌在炎热的天气赶路,讨厌,讨厌死了,怀念现代便捷的交通工具,长叹道:“有没有近路?能不能超近路走啊?” 近路是有的,可以提前一天到广陵府,只是路不太好走,崎岖颠簸,不过在宋箬溪强烈的要求和坚持下,还是超近路走了。 这条路很偏僻,一路地来没看到一个路人,静静的,坐在车中可以听到马蹄声和车轮辗过的声音,拐了个弯,蚕娘皱眉,打开车门,对赶车的车夫道:“前面有事发生,拐到路边去避一避。” 马夫看了她一眼,并不理会她的话。宋箬溪知蚕娘不会无的放矢,道:“听蚕娘的话,把车子拐到路边去。” 姑娘交待下来了,马夫不敢不听,回头大声道:“姑娘吩咐,拐到路边歇歇。” 第二个车夫听到,也向后喊了一声。 宋淮以为宋箬溪被颠得难受,让车夫停下车,跑了过来,关心地问道:“姐姐,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了?” “我没有不舒服,是前面有事,我们到路边避让一下。”宋箬溪道。 宋淮疑惑地问道:“姐姐,你怎么知道前面有事发生?” “这件事稍后再跟你解释,先避到路边去。” 宋淮大声道:“全部到路边去歇歇。” 车夫们听命,赶着马车往路边去,只是这一耽搁,刚到路过,就听到前面一阵嘈杂声由远至近,接着就看到三个凶神恶煞的男子推赶着两个被绑住的人,硬推着往前走。 被绑的两个一男一女,全身上下脏兮兮的,头发凌乱地披散着,看身形,大约是十一二岁左右的孩子。两个孩子在烈日下,艰难前行,后面的三个男人稍他们走得太慢,每走几步,就大声咒骂,或者踢上两脚。 宋箬溪坐在车内,看到这一幕,皱了皱眉,到底要不要管这闲事?犹豫了片刻,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闲事要管,问道:“蚕娘,你有没有把握救人?” “没问题。”其实蚕娘早就看不下去,想出手救人,只是宋箬溪没有吩咐,她不能擅自出张,现在有的宋箬溪这句话,迫不及待地飞身掠出,救人去了。 看到蚕娘与那三个大汉打了起来,宋淮愣了一下,走到宋箬溪坐的车边,站在车窗下,问道:“姐姐,你上哪里找来这么厉害的婆子?” “师父帮我请的,你别婆子婆子的叫,要叫蚕娘。” “两个小杂种,给老子滚回来,滚回来。”那两个被绑着的孩子趁着蚕娘缠着三个大汉,拼命地往前面跑,三个大汉中的一个,追了过去。 两个孩子显然被他们虐待过,体力太差,没跑多远,就被那个大汉拽住了,“叭”的一下,就将两人摔在地上,他还不解气,用力地踢了两人几脚,又抬腿踩在那男孩子的胸口上。 宋箬溪和宋淮看到这一幕,脸色变得难看。宋淮厉声道:“小丙小丁,快去救人。” 跟在宋淮身边的两个小厮,会拳脚功夫,冲上去救人。 这边蚕娘已将另外两个大汉擒住,点了他们的穴,一人踢上一脚,非常准确地将他们踢到了车前,扬声道:“少爷,他们不是好东西,劳你审审他们。” “好的。”宋淮大喜,“我看过爹爹审案,我会审。” 另一边,那两个小厮也将人给抓住,只是那男孩子被那大汉踢了两脚,已经昏过去了,女孩也被摔得倒在地上动荡不得。 宋箬溪对审案不感兴趣,走过去看两个孩子,“蚕娘,香绣把他们抱上车,去前面的镇子找个大夫给他们看伤。” “姑娘,不妥。”打斗时,珠圆缩在车上不敢出来,等到风平浪静,才匆匆上前阻止。 宋箬溪斜眼看着她,“有什么不妥的?难道你要我见死不救吗?” “不是,姑娘,奴婢的意思是,这两个小叫花子怎么能跟姑娘共坐一车,放到奴婢车上,奴婢会好好照顾她们的。”珠圆见宋箬溪动了怒,连忙改了口。 “不用了,菩萨面前,人人平等,没有高低贵贱之分。”这几日相处下来,宋箬溪看透了珠圆的为人,对她攀红踏黑,十分的厌恶。 珠圆被宋箬溪冷冷的目光盯着,不敢再多言,低头退开。 蚕娘抱起了那个男孩,香绣正要去抱女孩,那女孩缓过气来,对着宋箬溪屈膝行礼,“谢谢姑娘救命之恩。” 她的小脸脏污的几乎看不出容貌,但是从她行礼的礀势,不卑不亢的语气里,足以让宋箬溪了解到,这女孩子定是生在富贵官宦之家,受过良好的教育。只是既然是少爷姑娘出门,身边怎么没有带随从?又怎么会弄到这般凄惨的地步?不过这个问题,此时不便问,笑道:“姑娘,不必客气,现在路途荒凉无人,等我们赶到下一个镇子,就寻个大夫给他治伤。” “谢谢姑娘。”女孩再次行礼,“他是我的哥哥,叫小则,我叫小唯。” “小唯姑娘,先上车,有什么话一会再说。”宋箬溪示意香草扶着她。 “谢谢姑娘。”女孩感谢地再次道谢。 要带上两人和那三个坏蛋,马车要重新安排,珠圆刘四娘挪到第一辆马车上来,蚕娘带着小则小唯和香纹香朵坐第三辆马车。那三个坏蛋被绑着丢在宋淮坐的马车里,宋淮要继续审他们。 进了城,找了间客栈住了进去,宋箬溪让香草带小唯去梳洗更衣,又安排人去找出诊的大夫。很快大夫就找来了,他在房里为小则诊脉看伤。 小唯洗去污垢,换上干净的衣裙,出现在宋箬溪。宋箬溪看清她的容貌,就立刻知道她被三个坏蛋绑架的原因了,长得太漂亮。 “姑娘的救命之恩,小唯没齿不忘,请姑娘告诉 尊姓大名,容小唯日后报答。”小唯为了表达对宋箬溪的感激之情,行大礼参拜一个比她大不了几岁的姑娘。 宋箬溪侧身避让,微微欠身,还了半礼,道:“小唯姑娘不必言谢,求人危难,实属应当。” 小唯措词道:“姑娘施恩不望报,可是总该让小唯知道姑娘的姓名,好铭记在心。” 宋箬溪见她被人绑架,受了一番折磨,虽有点惊恐不定,但仍旧能保持条理清晰,言谈得体,可见是个心志坚强之人,便有了结交之意,笑道:“我姓宋。” “宋姑娘。”小唯再次行礼,“若是宋姑娘方便,可否送我们到广陵府?” “真巧,我们就是要去往广陵府去。”宋箬溪笑道。 小唯正要说话,香朵敲门进来,禀报道:“姑娘,那个受伤的人已经醒了。” 小唯面露喜色,急切地道:“姑娘,我想去看看我哥哥。” “一起去吧!”宋箬溪和小唯就去另一个房间看那位名叫小则的少年。 洗去脸上污垢的少年,容貌与小唯有九分相似,漂亮的不象是男孩,看两人年纪相当,应该是一对龙凤双生子。 “你醒了那就好了,放心养伤,已经没事了。”宋箬溪安抚他道。 小则伤势虽重,但万幸肋骨没有断。大夫开了药,说是散了体内的瘀血,伤就会好了。 付了诊金,让下人跟着大夫去舀药 “小唯。”小则声音虚弱的喊道。 “哥哥。”小唯趴在床边,眼泪夺眶而出,她年纪毕竟还小,在外人面前还能佯装坚强,可在亲人面前,柔弱的一面就露了出来。 小则看到小唯梳洗干净,提着的心,放了下来,扯了扯嘴角,再次昏睡过去。 “宋姑娘,我想在这里守着哥哥。”小唯轻咬下唇道。 宋箬溪知她担心哥哥,笑道:“好,一会我让人把饭菜和药送进房来,吃过后,你们就早点歇息。” “多谢宋姑娘。”小唯轻轻道。 “不必客气。”宋箬溪笑了笑,起身回房,“香朵,你去请少爷过来用晚饭。” “是,姑娘。”蚕娘和香草在照顾小则和小唯,香纹香朵和刘四娘就趁势在宋箬溪身边伺候。 香朵刚走到门边,宋淮就一脸兴奋地跑了进来,扬声道:“姐姐,姐姐,案子我审出来了。” “哦,他们招了什么?”宋箬溪问道。 “他们是一伙地痞流氓,在路边看到这两个兄妹长得漂亮,就起了歹意,掳了他们来,准备卖银子。” 宋淮这番话,证实了宋箬溪的猜测,轻叹,天子脚下尚有恶人欺负老妇,更何况这些山野之地,问道:“你既已审清案子,打算怎么处置他们?” “我们要赶路,带着他们不方便,不如把他们送去县衙交给这里的县官来惩处。” 宋箬溪想想也是,点头道:“好,就这么办。” “来人,舀爹爹的名帖将人送到县衙去。”宋淮颇有气势地道。 三个坏蛋被送进了县衙,至于他们得到怎么样的惩罚,因为宋箬溪第二天就离开了,不是太清楚。不过这个县在广陵府管辖之内,知府家的公子送来的人,县令就再大的胆子,也不敢枉法不办,这三人定然会被重罚。 服了药,小则的疼痛稍有减轻,但还不能起身,要平躺着。宋箬溪怕他伤情会因为赶路而加重,索性又花点银子在这城里雇了辆马车,还蚕娘和香草陪着他们兄妹俩。 “劳宋姑娘费心了,多谢。”小则靠在软垫上,轻声道谢。 “不必客气,好好养伤,别让你妹妹担心。”宋箬溪微笑道。 带着伤患,不能走崎岖的近路,又拐回官道,不再颠簸。晌午时分,一行人在路边小店歇脚用午饭,还借了店家的炉灶熬药给小则喝。小则不能下车,小唯顾不得先用午饭,舀了两个包子和稀粥上去给他。 透过车窗,看到小唯在细心照顾哥哥,宋淮羡慕地道:“有个妹妹真好。” 宋箬溪眸光微转,夹了个包子放在他碗里,有意逗他,“姐姐不好吗?” “姐姐好,姐姐比妹妹好。”宋淮讨好的笑,啊呜一口咬在包子上,边嚼边含糊不清的说,“姐姐夹的包子都好吃些。” 宋箬溪轻嗤一声,笑骂道:“滑头小子。” 众人皆笑了起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四章 见亲人喜忧参半 平平安安又赶了两天的路,离广陵府只有半天的路程,若连夜赶路也能到达,只是太过辛苦,宋箬溪不愿一脸疲倦的出现在宋家人面前,决定进小镇投栈好好休息,养足精神,为明天正式见这个时空的家人做准备。 时辰尚早,西斜的阳光映得满天的晚霞红艳似火,微凉的秋风时有时无地吹着,临近黄昏,天气没有正午时分那样炎热,因赶路,没能逛到街的宋箬溪今天逮到机会了,“淮儿,陪姐姐去逛街。” “姐姐,这小镇子就一条街,没什么可逛的,等回来广陵府,淮儿带你去醉仙楼吃醉鸡,去鲜一阁吃鱼羊锅,去天籁居听小曲……”宋淮对广陵府好吃好玩的地方如数家珍。 宋箬溪偏头问道:“为什么非要等回来广陵府才请姐姐呢?现在请姐姐吃点好吃的东西,就不可以吗?” “可以。”宋淮满口答应。 “姑娘,少爷,请等等。”珠圆急声喊道。 “等等做什么?”宋箬溪不悦地皱眉问道。 珠圆陪笑道:“姑娘,大街上人多,不如带上帷帽再出去。” 宋淮接受了这个正确的意见,道:“香绣,去拿帷帽来给姐姐。” 宋箬溪叹气,戴上帷帽,隔着一层纱,还怎么看街景?可是不戴,就不能出门,无奈,两害取一轻,唯有接受。 香草主动留下来陪伴蚕娘,宋箬溪带上另外的三香和刘四娘。宋淮则带上了小丙小丁,一行人出了客栈门。 太平盛世,小镇也是繁华热闹,人来人往的,趁着太阳还没落山,小贩们在卖力地吆喝着,想多做几笔生意。宋箬溪兴趣盎然地一路逛了过去,忽然瞄到路边一个外族妇人摆的摊子,摊上摆着许多杂七杂八的小玩意,她眼中一亮,看上了一样东西,快步走了过去。 “姐姐。”宋淮连忙跟上。 宋箬溪拿起摊上一个呈长方形有许多孔的木质小玩意,问道:“这个卖多少钱?” “姐姐,这是什么?怎么会有这么多孔?”宋淮问道。 “这是口琴。”宋箬溪道。 “口琴?口也能抚琴?”宋淮愣愣地问道。 宋箬溪好笑地横了他一眼,道:“口琴不是用来抚的,是用来吹的,就象吹笛子吹箫一样吹的。” “你认识?你会吹?”摊主惊讶地看着她,操着浓重的异族口音问道。 宋箬溪在现代曾经去少年宫学过几年,仔细看了看手中的口琴,虽然这个口琴显得有些简易,但吹奏的原理应该是一样的,笑道:“大概会一点。” “姑娘可以吹一曲子吗?”摊主走南闯北,去过许多地方,没有人会吹这口琴,不太相信她的话。 宋箬溪用丝帕擦了擦口琴,撩开垂着的面纱,把口琴放在唇,试了试音,找准了调,吹了一首在现代经常吹的《萤火虫》,轻快明朗的旋律,变换的节奏,表现出夜间萤火虫在森林中飞舞的姿态。 好听的曲子,令人愉悦,吸引了来众多围观者,得到了一致的叫好声。那摊主显然没想到她真的会吹,还吹的这般的动听,颇有遇到知音的感觉,爽快地道:“姑娘,这口琴送给你了。” “你做生意养家糊口,我那能白要你的东西。”宋箬溪笑,把玩着手中的口琴,有些爱不释手。 宋淮取下腰间的荷包,从里面倒出一两银子,放在摊子上,“这够不够?” 摊主摇头,坚持道:“姑娘,阿奴是不会收你的银子,阿奴要把这口琴送给你。” 宋箬溪把口琴放回摊子,失望地叹了口气,“这样的话,我只能不要了。” 阿奴着急地搓了搓手,好不容易遇上一个会吹口琴的人,不愿让她空手而归,只好退让一步,道:“姑娘,那你给五文钱吧。” “你出得这价格不对,这口琴做工精良,音色极准,五文钱不够,至少要卖二十文钱才行。”宋箬溪笑,拿起口琴。 香绣数了二十文钱给阿奴,把那一两银子拿来还给宋淮。 “谢谢姑娘,谢谢姑娘。”阿奴高兴不止是因为做了一笔生意,而是因为遇上了宋箬溪这个知音。 一行人离开了那个小摊,宋淮好奇地拿过口琴,问道:“姐姐,你怎么会吹这个口琴?” “师父有请人教过我。”宋箬溪顺口扯谎。 宋箬溪带着宋淮和下人继续逛街,没有注意到刚才的这一幕落入对面茶楼上两人的眼中。 左侧的老者满脸红光,捋着长须,哈哈笑道:“有趣有趣,卖的要送,买的不要;卖的出价低,买的出价反而高。当真是有趣,不知道是谁家的孩子?” 坐在老者对面的中年文士笑道:“那位姑娘,学生不认识,那个小子,学生到是认得。” “他是谁?”老者颇有兴趣地问道。 “广陵府知府宋绥的次子宋淮。”中年文士道。 “老夫瞧他年纪不大,应该没有成亲才对,那姑娘应该是他的姐妹。”老者分析道。 中年文士微微颔首。 “这宋绥在广陵府为官已有五年了。”老者端起杯品了口茶。 中年文士笑道:“他为官清廉,政绩优良。明年离任,百姓定会送他万民伞。” 老者微眯着眼,正要说话,一个神色慌张的男子冲了过来,在他面前一跪,道:“老太爷,老夫人请您赶紧回府。” “易品,家里出了什么事?”老者沉声问道。 易品看了眼中年文士。 老者把杯子放桌上一放,道:“务观不是外人,但说无妨。” “三姑奶奶和三姑爷来了,说则少爷和唯姑娘不见了,三姑奶奶和三姑爷一路寻到了府中,知道则少爷和唯姑娘没有来,三姑奶奶已哭昏过去了,老夫人请老太爷赶紧回去拿主意。”易品道。 老者一拍桌子,抬腿就走,“这有什么拿主意可拿,赶紧出去寻人。这两个混帐东西,儿女丢了才知道心急。” 中年文士连忙跟上,边走边道:“先生莫急,学生与您同去。” 一行人出了茶楼,上了马车,急急忙忙的往广陵府赶去,另一边宋箬溪等人已逛完了这条不算太长的街,见天色不早,转回客栈。 暮色沉沉,华灯初上,宋箬溪和宋淮在房里用完晚饭,宋淮突想起一事来,问道:“姐姐,我们要把那对兄妹带回家吗?” “他们本来就是要去广陵府的,在广陵府应该有亲戚在,我们只要把他们送到亲戚家去就行了。” “姐姐,我们这样做是不是就叫做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 宋箬溪轻笑点头道:“是!” “姐姐,娘还担心你在寺中住的太久,不通俗事。现看起来,姐姐心肠是很慈悲,也喜欢做善事,但是还是很有分寸的。”宋淮小大人似地道。 宋箬溪恍然大悟,“原来你刚才是在考我啊!” 宋淮嘿嘿地直笑。 珠圆香绣几个也跟着笑了起来。 姐弟俩正坐着闲聊,小唯扶着小则走到门口,对站在门外的小丙小丁道:“劳烦两位小哥通报一声,我兄妹求见宋姑娘、宋少爷。” 小丙笑笑,敲了敲虚掩着的门,道:“二姑娘,二少爷,小则公子和小唯姑娘求见。” “小丙,请小则公子和小唯姑娘进来吧!”宋箬溪在屋内应声道。 “两位请进。”小丙推开门,做了个请的手势。 小唯扶着小则走了进来,兄妹俩行礼道:“宋姑娘好,宋少爷好。” “两位好。”宋箬溪和宋淮还了礼。 “两位请坐,香草上茶。”宋箬溪客气地道。 “谢谢宋姑娘。”小唯欠了欠身,小则微微点了点头。 待两人坐下,香草奉上茶,宋箬溪问道:“两位过来有什么事吗?” “这一路上多亏宋姑娘宋少爷的照顾,我兄妹才能顺利的到达广陵府,听闻广陵府知府大人也姓宋,不知道与宋姑娘宋少爷是否是本家?”小则先道谢,再打听两人的身份。 “那是家父。”宋淮并不隐瞒,反正,打听一下,就能打听的到。 “原来是宋知府的公子姑娘,有礼。”小则拱了拱手。 宋淮拱手还礼,问道:“明日就到广陵府了,不知道两位的亲戚住在何处?” “明日把我们送到金宝街街口即可。”有小则在,小唯就不出声答话,乖巧地坐在兄长身边。 宋淮目光微凛,问道:“你们的亲戚住在金宝街?” “正是。”小则坦然与他对视答道。 宋淮与他对视片刻,别开目光,道:“好,明天我们会送两位去金宝街。” “多谢。”小则笑道。 “不必客气。”宋淮淡然道。 小则起身,拱手道:“不打扰两位了。” “慢走。”宋淮起身笑道。 待小则兄妹离开,宋淮眸底精光闪动,道:“姐姐,我们救得这对兄妹不简单。” “看得出来。”宋箬溪用手支着下巴,看着他,“然后呢?你是想要他们报答吗?” “不,施恩不望报,才是君子所为。”宋淮正颜道。 “既不望报,为什么要告诉他们我们的身份?”宋箬溪挑眉问道。 “我们施恩不望报,我们是心安了。可是他们受恩不报,于心难安。我告诉他们我们的身份,报不报恩就是他们的事。”宋淮理由充足。 宋箬溪眸光微转,“这个算你说的有理。” 宋淮嘿嘿直笑。 姐弟俩又说了一会子话,时辰已不早,明天还要赶路,宋箬溪回房休息,一夜无话。 第二天的巳时正,就进了城,宋府在东边的正街,金宝街在南边,距离不算太远,在金宝街街口停下马车,小则和小唯下车向宋箬溪和宋淮再次道谢,“大恩不言谢,点滴在心头,告辞!” “告辞。”宋淮也拱了拱手。 小则和小唯转身,疾步向里面走去。 宋箬溪和宋淮重新上了各自坐的马车,宋箬溪靠在软垫,眸色沉沉,面带忧色,显得有些近乡情怯。 蚕娘轻声劝道:“姑娘不必忧心忡忡的,老爷太太是你的亲身父母,纵是以后,你犯些小错,他们也会护着你,不会太过苛责。” 宋箬溪有苦难言,宋绥纪芸是壳子的亲身父母,不是芯子的亲身父母。 “姑娘,奴婢常听人说,亲不亲,一家人;好不好,骨肉亲。姑娘是太太身上掉下的肉,没有那个做娘的不疼女儿的,姑娘且放宽心,这日子会越过越舒坦的。”香绣帮着劝慰。 宋箬溪眸光一转,芯子换了他们又不知道,视她为亲女,她根本就无须畏惧?再说,畏惧也没用,如今也只能将他乡当故乡,视他们为父母。 说话间,马车缓缓停了下来,宋箬溪微感诧异,这么快就到了? “姑娘,拐两个弯,往那条小巷穿过去就到府里的后门了。”珠圆的声音在窗边响起。 宋箬溪撩开些许车帘,往外看了看,淡笑道:“好。” 若不是要送小则兄妹,马车可从大街直走到宋府,送了他们,再绕回大街就绕得太远了,宋淮怕纪芸在家等得心急,就超近路,从小巷子走。 穿过那条小巷,就看到了宋府的后门,门边有两个门子靠着墙在说话,看到马车经过,认出是自家的马车,忙上前嘻笑地问道:“珠妈妈,你老这是从哪来呢?” “少爷接姑娘回来了,一边去,别拦着路。”珠圆道。 “给姑娘请安,给少爷请安。”两个门子跪下磕头道。 “罢了。”宋淮在第二辆上探出头来道。 门子赶紧退到一边,让马车通过。马车绕着围墙转了小半圈,到了正门,并没有停下来,直接进门,到二门处才停下来。 车还没停稳,宋箬溪就听到一个女声喊道:“溪儿,娘的乖女儿!” 蚕娘拉开车门,宋箬溪就看到车边站着个身穿姜黄绣菊花纹样丝缎褙子,挽着斜斜的倾髻,髻上插着流光溢彩镶着红宝石的金步摇,眼中含泪的圆脸妇人,就知道这是宋箬溪的亲身母亲纪芸,嘴唇嚅了嚅,挤出一个字,“娘!” “我的儿,这一路上可是辛苦了。”纪芸伸出手,要亲自扶宝贝女儿下车。 宋箬溪犹豫片刻,把手放在她的掌心。下了车,宋箬溪发现二门处一堆女人,看她的目光各异,有不屑,有厌恶,有羡慕,有妒忌。 宋淮从第二辆马车上跳下来,装模作样地大叹了口气,道:“娘有了姐姐,就不要淮儿了,淮儿好难过。” “娘当然要娘的乖乖女,谁要你这个顽皮小子。”纪芸白了他一眼,“溪儿,快随娘进去,别理这个臭小子。” “娘和姐姐不想理臭小子,可是臭小子就要缠着娘和姐姐,甩都甩不掉。”宋淮走到纪芸身边,嘻嘻笑道。 “赖皮小子。”纪芸笑骂了他一句,带着儿女从那堆姨娘庶女面前走过,看都没看她们一眼,就好象她们根本就不存在。 宋箬溪还搞不清她们谁是谁,也不知道以前与她们关系如何,当然也就不会去理会她们。 主子们进去,珠圆指挥下人卸车上的东西,“你们赶紧的把姑娘带回来的东西搬进去,小心些,别弄坏了。” 香绣怕这些人不小心磕坏了宋箬溪喜欢的东西,带着香草在一旁守着看着,只有蚕娘以及另外两香和刘四娘跟随着进去了。 宋箬溪乖巧地任纪芸牵着她的手,微微垂睑,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府中的景色,园子种着秋菊,开得茂盛,亭阁错落,画廊曲折,精巧别致。 纪芸直接带宋箬溪去她住的院子,见姨娘和庶女还跟在身后,眼中闪过一丝不悦,微皱了皱眉,道:“你们都回院子歇着去吧!” “是,太太。”几人似乎也不想看她们母慈子孝的场面,齐声应着,转身走人。 打发走了碍眼的人,纪芸带着儿女进房,没在那正房坐,带着去日常起居坐卧的耳房,房里正面摆着围榻,榻中摆着小方几,几上摆着碧玉寿果盆景,两边摆放一对花几,左边花几上是个蓝釉绘白菊花的三足香熏炉,右边美人觚内插着菊花,西边摆放着四张椅上,下面放着脚踏.在椅子两边设了茶几,东边摆着雕着吉庆有余纹的亮格柜, 纪芸搂着宋箬溪在榻上坐下,宋淮在对面坐着,笑道:“娘,我把姐姐安然地接回来了,你要给我奖励。” “不会少了你的。”纪芸横了他一眼,细细打量怀里的宝贝女儿,粉紫色绣折技花卉对襟上衣,穿着杏色云绫裙,乌黑的秀发挽着垂挂髻,髻中戴着雕花金束箍,左右两边各戴一朵是粉紫色绢花,清新别致,脸色红润,眉清目秀,细致粉嫩。由此看来神尼这几年,没有亏待女儿,不枉她每年奉上数千两香油钱。菩萨保佑,她的乖乖女总算又回到她的身边了。 婢女奉上热茶,宋箬溪正要伸手接茶,就见蚕娘给她打眼色,突然想到,她还没给纪芸行礼,站起身来,地上没有软垫,只好道:“溪儿要您行礼。” “我的儿,不用跟娘讲究这些虚礼。”纪芸伸手又把她给拉回来坐着,“这一路辛苦,快坐着喝茶歇歇。” 宋箬溪看到纪芸脸上带着微微的笑,宠溺的望着她,充满了慈爱的眼神,不掺杂一丝杂质,满满都是世间最深厚的母爱,虽然不是她想要占着这具身体的,但现在既然已经占了,那么就代替那个灵魂不知去向的人来孝敬她的母亲吧!靠进纪芸怀里,轻声喊道:“娘!” “哎,哎,我的心肝宝贝。”纪芸搂着她,那架势恨不得把女儿揉进肚子,重新再揣上十个月,“你总算回来了,娘好想你哟!” “娘,你搂得太用劲了,姐姐要喘不过气来了。”宋淮看宋箬溪满脸通红,不停地向他使眼色,忍着笑意,提醒爱女爱得忘乎所以的娘,“你这是打算要谋杀亲女呢?” “呸呸呸,你这个臭小子满嘴胡说八道什么。”纪芸边骂儿子,边松开手看女儿,“溪儿,娘有没有弄疼你?” 宋箬溪笑着摇摇头,从腰间取下荷包,打开道:“娘,女儿亲手串了几串念珠放在菩萨面前供着,师父说戴着可保平安,娘选一串戴吧。” 宋淮伸出手,让纪芸看手上的念珠,“娘,这可是上好的檀木喔。” “市侩的小子就知道这些。”纪芸横了他一眼,“你姐姐的这番心思,可不比这檀木更贵重。” 宋淮点头如捣蒜,“娘说的极是,姐姐的心思,贵值千金。” 纪芸从荷包中拿出一串念珠,见颗颗浑圆,念珠上的如意结打得精巧可好,忙戴在手腕上,摸了摸珠手,伸手又搂过宋箬溪,心疼地道:“我的儿,累着你了。” “娘,女儿不累。”宋箬溪笑,眸光微转,“蚕娘,你来见过我娘吧!” 蚕娘上前,有小丫鬟递上软垫,她跪下磕头,道:“蚕娘见过太太,太太万福。” “她是谁?”纪芸微微蹙眉,珠圆回来没提过女儿身边还有这么一号人啊? “娘,这是师父为我请来教我厨艺和女红的先生。”宋箬溪笑道。 纪芸没想到慧谨会为宋箬溪请教厨艺的女红的先生,愣了一下,笑道:“这到好,不用再请教习嬷嬷了。蚕娘是吧,以后姑娘的女红就劳你多费心。快快请起吧!” “谢太太。”蚕娘起身,退回到宋箬溪身旁来。 “溪儿,不是说你身边还有两个婢女伺候,怎么没见人呢?”纪芸目光扫了一下房里的人,除了蚕娘,全是熟面孔。 “女儿带回了一些小东西,她们怕其他人没得轻重,磕坏了,惹我生气,在门口守着搬东西呢。”宋箬溪解释道 “这两个丫头到还仔细小心,不错。”纪芸赞道。 “娘,你要是再不让人传饭来,你的乖女儿和你的臭儿子就要饿得又细又小了。”宋淮歪在围榻上,没点正形地道。 “你这破孩子越大越没正经。”纪芸笑骂了一句,“溪儿,饿了吧?我们去吃饭。” “好。”宋箬溪扶着纪芸手臂,笑笑,“娘,让蚕娘香纹她们也下去吃饭吧,这一路上她们也挺辛苦的。” “嗯,你们一路也辛苦了,下去让厨房多添两个菜。”纪芸大方地道。 “谢太太,谢姑娘。”蚕娘和香纹刘四娘三人屈膝行礼道谢。 纪芸带着儿女往摆饭的小厅走去,中午宋绥在衙门里不会回来,给女儿的接风宴安排在晚上。把伺候的婢女遣了下去,母子三人坐在桌边用饭,反到自在随意些,没有遵守吃不言的古训,边吃边聊。 “溪儿,这菜不合你口味吗?怎么不吃呢?”纪芸眼里满满的都是慈母的关怀。 宋箬溪还没答话,快嘴的宋淮抢先道:“娘,姐姐吃惯了清淡的,这些油盐太重,姐姐不喜欢吃。” “哎呀,娘真是糊涂。”纪芸懊恼不已,迭声叫人,“快快快,叫厨房赶紧做几道清淡的菜来给姑娘吃。” “娘,不用了,这些菜,我吃的惯。”宋箬溪忙夹了一筷子菜,往嘴里放,这下到是体会到陆綮颜在安隅面前拼命吃素菜的感觉了。 “我的儿,你慢些吃,慢些吃,别噎着。”女儿不在这几年,纪芸是日日牵肠挂肚,今日女儿终于回来了,坐在她面前,这感觉真是太好了,扯着手帕按了按眼角的泪水。 “娘,你怎么了?”宋箬溪问道。 “没事没事,娘这是高兴。”纪芸亲自夹了一筷子菜放在宋箬溪碗里。 “娘,我也要。”宋淮把碗凑到纪芸面前。 纪芸横了他一眼,也给他夹了一筷子菜,“这么大的人了,还掉饭粒。” 宋淮咧开嘴笑了笑,道:“娘,我和姐姐在路上救了一对兄妹,今天早上顺路把他们送去了金宝街。” “金宝街?”纪芸微微蹙眉,“可看到他们进了哪户人家?” “他们一直往里走,总归就是那三家的人。”宋淮不甚在意地道。 “他们可知道你们的身份?”纪芸又问道。 “我们告诉他们广陵府的知府是我们的爹爹。”宋淮笑道。 纪芸摇头叹道:“你这孩子,别人的身份不知道,到把自己的身份告诉别人了。” “娘,我见他们是富人家的孩子,肯定不愿让人知道他们有这番遭遇,指不定会暗中害人,所以才会告诉他们我们的身份,这样或许可以起到阻吓的作用。”宋淮把他的用意说了出来。 纪芸皱眉想了一下,道:“你说的有几分道理。” 宋箬溪却愣住了,她根本就没想到宋淮告诉小则兄妹身份,还有这样一番用意。她的想法太单纯了,根本就没有去考虑救了人,还在防备别人以怨报德,阿弥陀佛,菩萨保佑,以后救人也要三思而行。 “娘,我已经嘱咐我们的人不要说出去,只要那兄妹不恩将仇报,这件事就不会泄露,否则的话,他们会名誉扫地。”宋淮表情严肃地道。 纪芸轻叹道:“相安无事最好。” “姐姐,你别害怕,我这只是最坏的打算,那两兄妹应该不是那种会恩将仇报的人。”宋淮见宋箬溪脸色发白,知道她被吓倒,忙宽慰她。 “溪儿,别怕。”纪芸上前搂着宋箬溪的肩,“有爹娘在,不会有事的。” “姐姐,住在金宝街的人虽都是有钱人,但是民不与官斗,他们不会乱来的。”宋淮轻松地笑道。 “真的吗?”宋箬溪不放心。 “娘难道会骗你吗?”纪芸笑,“放心!” 宋箬溪看着两人的眼神,点了点头,事已经发生,害怕也没用,大不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淹。 吃完午饭,纪芸让宋淮回他自己的院子,她则送宋箬溪去宋箬溪住的院子。 宋箬溪住的院子离纪芸住的院子没多远,出门向右拐,绕过一丛翠竹就到了。这座宅子是官家的,各处的院子皆不是太大,这个院子比纪芸住的略小些,进门对着三间正房,两侧各有厢房一座,从东侧回廊过去,绕到后面是三间后罩房。 院中间摆着三个大水缸,里面种着莲花,不过已是秋天,花败叶残,纪芸就让婢女们把残叶捞走,丢了十几条金鱼在里面,回廊边摆着十几个花盆,盆里种着各色的菊花。 纪芸牵着宋箬溪的手,带她进了正房,“溪儿,你看看布置的可喜欢,要有不满意的,就让人换。” 宋箬溪目光扫过房中的布置,与纪芸那边的布置大同小异,香熏炉是粉底绘雀鸟,花觚换成了春瓶,里面插的不是花,而是三枝碧绿的芭蕉叶,到挺有趣的,微微笑道:“女儿很满意,不用换了。” 正中这间房是客厅,给宋箬溪待客用的,东侧房间用屏风隔成两间,里面摆着架子床、衣橱和梳妆台,外面设着美人榻和供值夜婢女住的昼床,西侧房间里设有书案和书架。东厢房,纪芸预备着给她当库房用,西厢房给伺候她的大丫鬟住;倒座的房里住着婆子和小丫鬟,三间后罩房,一间改成了小厨房,一间是原本就是浴室,还有一间当成杂物房。 “溪儿,可喜欢?”纪芸带着她把各房间都看了一遍,柔声问道。 “喜欢,谢谢娘。” “你跟娘客气什么,只要你喜欢,娘就比什么都开心。”纪芸轻轻拍了拍她的手,笑得合不拢嘴。 宋箬溪指着垂首站在一旁香绣香草道:“娘,她们就是香绣香草。” 香绣和香草上前跪下磕头道:“奴婢给太太请安,太太万福。” “姑娘说你们伺候的很尽心,都起来吧。”虽然珠圆已经告诉纪芸香草是哑巴,但是宋箬溪要留香草在身边,纪芸自然不会为了个小婢女惹女儿不快。 “谢太太。”香绣和香草又磕了个头,站起身,退到一边。 “溪儿,这一路辛苦了,让她们伺候你好好的睡个午觉。娘就先回房了,晚上,娘为你开接风宴。”纪芸笑道。 “好的,娘慢走。”宋箬溪屈膝行了礼道。 送纪芸出了门,宋箬溪却没有睡午觉,先安排香绣她们的住处。西厢房三间,第一间让蚕娘和香草,第二间,让另外三香住,第三间给了刘四娘和另外两个婢女。 其他人都没意见,唯刘四娘不满意,道:“姑娘,你不能这么安排,奴婢可是你的奶娘!” 宋箬溪微微皱了皱眉,耐着性子问道:“那奶娘觉得怎么安排好呢?” “奴婢应该住第一间。”刘四娘盯着蚕娘,大声道。 “姑娘,奴婢可以住第三间。”蚕娘初进宋家,不想与刘四娘起冲突,主动退让。 “好吧。”宋箬溪看着刘四娘额头上的皱纹,暗叹了口气,重新分配,“奶娘香纹香朵住第一间,蚕娘和香草住第二间,香绣薄荷青荷住第三间。” 分配好房子,宋箬溪去把箱子里的书拿出来摆放好,又把圆隅送给她的乐器放在案几上,正忙着呢,就听到屋外传来婢女给宋淮请安的声音,“二少爷好,给二少爷请安。” “姑娘在做什么?”宋淮问道。 “回少爷的话,姑娘在书房里。”那奴婢答道。 宋箬溪放下手中的书,走出书房,就看着宋淮手里提着鸟架子,笑嘻嘻地进门,“姐姐,我带它来看你。小东西,快说,姑娘好。” “美人儿!”鹦鹉怪腔怪调地吐出三个字。 “笨死了,我是让你说姑娘好。” “美人儿。”鹦鹉不听他的。 “不对,重叫。” “美人儿!” “不对不对,不是美人儿。”宋淮急了,这只笨鹦鹉。 “什么叫不对啊,难道你姐姐我不是美人儿吗?”宋箬溪忍着笑,在这个家中,宋箬溪跟宋淮算是最熟悉的,有意逗他玩。 宋淮愣了一下,陪笑道:“我的姐姐当然是美人儿!” “美人儿,美人儿。”鹦鹉欢快地叫着。 “少爷请喝茶。”香朵奉茶上来。 宋淮放下鸟架子,端杯喝茶。 “人说,物似主人形,它叫美人儿叫得这么顺口,莫非。”宋箬溪微眯着眼,语气一转,“淮儿,你是不是调戏过姑娘?” “没有,没有,我是正人君子。”宋淮把茶水咽下去,急忙否认。 “那它怎么会美人儿美人儿的叫,肯定是你教它的。”宋箬溪鄙夷地斜了他一眼,“哼,淮儿是个伪君子。” “不是的不是的,这只鹦鹉也是大哥送来的,这些话都是大哥教的,不管我的事,大哥才是伪君子。”宋淮把脏水往宋濂头上泼,为撇清关系,一点都不讲兄弟之情。 “好哇,淮儿,改天,我见着大哥,我就告诉他,你骂他是伪君子。”宋箬溪窃笑道。 “姐姐,我错了。”宋淮知道上当了,双手扯着耳朵,可怜兮兮地求饶。 宋箬溪把头偏开不理他。 “姐姐,你就疼疼淮儿吧,别告诉大哥,你要告诉大哥,大哥,一定会打得我屁股开花的,我是你最最可爱的弟弟啊!你怎么忍心让我受到伤害呢?”宋淮哭丧着脸道。 宋箬溪被他逗得笑出声,“好了好了,看你可怜,饶了你,我不告诉大哥就是了。” “谢谢姐姐大人不计小人过,饶了我这个可怜虫。”宋淮深鞠一躬,松了口气,姐姐还会逗他玩,就表示刚才的话没有吓坏姐姐。 姐弟俩说说笑笑,时间很快就过去,起身去纪芸的院子。宋绥刚从衙门回来,纪芸一边伺候他换衣,一边道:“淮儿把溪儿接回来了,快正午了进的门。” “溪儿回来了,好好好,我过去瞧瞧她。”宋绥接过常服穿上,边系衣带,边往外走,还没走到门口,就听到婢女给两人请安的声音。 “老爷,你不用过去了,女儿已经来了。”纪芸笑道。 说话间,宋箬溪和宋淮就进了门,一眼就看到穿着绀青长袍,腰系锦带的宋绥站在屋内。 宋淮上前,恭敬地行礼道:“儿子给爹爹请安。” “女儿给爹爹请安。”宋箬溪忙跟着上前行礼,反正娘都叫了,这声爹也不是很难叫出口。 “溪儿长成大姑娘了,爹爹差点认不出来了,还以为是那个天仙到我家里来了。”宋绥对两个儿子寄予厚望,要求严格,对四个女儿则是一味的宠爱,只是那三个是庶女,碍着纪芸,不敢宠得太过份,而宋箬溪是纪芸的嫡女,五年不曾回家,一颗慈父心是柔情似水,严肃的脸上堆满笑容,还打趣起她来。 “爹爹,女儿在净莲寺亲自串了一串念珠给爹爹,念珠已供在菩萨面前祈过福,师父说,戴上可保平安。”宋箬溪把念珠拿出来。 宋绥喜滋滋地接过宋箬溪递来的念珠戴上,“这珠子串得多好看,我家溪儿就聪明能干,心灵手巧,不怕是爹爹的好女儿,乖女儿。” “老爷,那有您这么夸自己女儿的,这要让旁人听见了,可有笑话说了。”纪芸当然愿意宋绥宠着宋箬溪,可嘴上却要说另外一套。 “谁敢笑话我?”宋绥胡子一吹,眼一瞪,“我女儿就是比别人家的女儿好,就比别人家的女儿强,难不成,还不让我夸了?” “让让让,你夸你夸,把你家闺女夸上天去。我不管,行了吧!。”纪芸一副受不了宋绥宠女的模样。 “我自己的宝贝闺女,我乐意夸上天,谁能耐我何?”宋绥何尝不了解纪芸,有意顺着她的意,继续拿女儿说事,讨她欢心。 纪芸撇撇嘴,道:“行,夸吧夸吧,可劲了夸。” 宋淮低着头,想笑不敢笑,强忍着。 “爹爹,娘,溪儿饿了。”宋箬溪还真担心宋绥把她夸上天去,赶紧插嘴把话题岔开。 “中午那菜不合溪儿口味,溪儿没吃饱。”纪芸一听宋箬溪饿了,那还顾得上别的,“老爷,去厅里传饭吧!” “好好好,走,溪儿,我们吃饭去。”宋绥跟宋箬溪说话的口气,还象五年前,象哄小孩子。 纪芸掩嘴一笑,“走吧,淮儿。” 一家四口走进摆饭的花厅时,四个姨娘已到齐,三位庶女却只到了两个,钗环裙袄皆是一样的,就连发髻也挽着同样的双丫髻,唯一的区别,就是一个衣裳上绣着菊花,一个衣裳上绣着木芙蓉。 “贱妾给老爷,太太,二姑娘,三少爷请安。”四个姨娘屈膝行礼。 两个庶女也屈膝行礼道:“给父亲母亲请安,给哥哥姐姐请安。” 听到她们叫哥哥姐姐,宋箬溪便知道来的是宋箬池和宋箬涓,没来的是宋箬湖。 ------题外话------ 注:儿子开学了,要接送,以后更文的时间改在晚上八点,不便之处,请大家谅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五章 宅门斗法智者胜 “湖儿怎么没有来?”宋绥在正位上坐下,待纪芸在他左侧坐好,目光一扫,发现长女没到,皱眉问道。。。 柳姨娘上前欠身道:“回老爷的话,大姑娘知道二姑娘要回来,今天早早的就去二门上候着,等了大半个上午,等到二姑娘回来。非常的欢喜,只是这秋日太毒,大姑娘晒得头有点晕,身子不太舒服,如今在房里歇着呢。” 此话一出,另外三个姨娘眼皮皆跳了一下,蠢女人,当着太太面在老爷跟前上二姑娘的眼药,找死也不挑好日子。 纪芸眸底寒光一闪而过,看来这些天,她是太宽待她们了,让她们不知道天高地厚,蹬鼻子上脸,想翻天了,冷冷地道:“湖儿病了,怎么没人来回我?” “太太在和二姑娘说话,妾身不敢打扰太太和二姑娘的兴致。”柳姨娘欠身答道。 宋箬溪微蹙眉,刚才柳姨娘说那番话,她还没反应过来,但这一句是听明白了,这女人是在说她坏话。 “既然不敢打扰,这会子说出来就不怕打扰到我的兴致了?”纪芸柳眉一挑,杏眼双瞪,“你这是看老爷回来了,想向老爷告状,说我这个嫡母虐待庶女,是不是啊?” 宋箬溪不敢相信的看向纪芸,娘啊,这样话也能说得这么直白吗?她却不知道纪芸因为她回来,心中欢喜,这柳姨娘却不知趣,挑这个时候来找麻烦,还说她回来累得宋箬湖生病,这比说纪芸不好,更让纪芸生气。 三个姨娘轻吸了口冷气,太太动真怒了,柳姨娘这下要倒大霉了。 “贱妾没有这样的想法,老爷问起姑娘为何不来,贱妾只是如实禀报,请老爷明鉴。”柳姨娘跪在地上,趴在地上,摆出怯弱的姿态。 “老爷,今儿索性把话挑明了说,省得有人一天到晚的闹妖蛾子,你且问问她们,我这个做正妻嫡母的是不是虐待了她们?”纪芸厉声道。 “母亲视女儿为己出,不曾虐待过女儿,请父亲明鉴。”两个庶女不等宋绥说话,欠身道。 “太太待贱妾是极好的,从没有克扣贱妾的用度。”另外三个姨娘赶紧地跪在地上,表明态度。 “夫人不要生气,夫人的为人如何,为夫心里清楚。”宋绥柔声安抚纪芸。 纪芸冷哼一声,把头偏开,不理宋绥。 “湖儿既然病了,你就该禀报太太,请大夫看病。”宋绥看柳姨娘的眼神露出一丝嫌恶,他虽然不管内宅的事,但是他并不是对内宅的事一无所知。他知道纪芸从来不克扣妾室和庶女的用度,月钱、四季衣服、首饰从来都是按时发放,点心茶水以及时令水果样样齐备,服侍的人只多不少。 遥想他当年的处境,以及他知道的其他府中的情况,他觉得纪芸做得非常好的。只是这个柳姨娘隔一段时间就在他面前,暗示纪芸苛待她们,前几次,他还半信半疑,可现在,他是完全不信了,放心把内宅交纪芸打理。 “老爷,贱妾说要请大夫,可大姑娘说,二姑娘才回来,就请大夫进府,会冲撞了二姑娘,太过晦气,说是歇歇就会好的。”柳姨娘继续演戏。 “哎哟,从没听说过生了病,不用找大夫,歇歇就能好的。”许姨娘嘲讽地撇嘴道。 玫姨娘掩嘴一笑,道:“这没病,可不就歇歇就能好了。” “病了就该请大夫看病,我这个当嫡母的也不是那么不通情理的人。荣荞,让人去把大夫请进府来,给大姑娘看病。”纪芸冷笑,那个贱丫头喜欢装病。好,她就去请一堆大夫进府,把这风声放出去,到时候,谁会愿意娶一个病秧子进门? “是,太太。”荣荞屈了屈膝,出去让人请大夫进府给大姑娘看病。 宋绥见事情算是处理好了,道:“行了,都坐下吃饭。你们都起来伺候太太用饭。” 纪芸坐在宋绥左手边坐下,宋箬湖没来,宋箬溪被婢女领至宋绥的右边坐下,宋淮依旧坐在纪芸的左边,宋箬涓坐在宋淮的右边,宋箬池坐在宋箬溪的右边,妾室是没有资格一起上桌用饭的。 “夫人,溪儿今天刚回来,这餐是为给她接风,不如喝点酒,助助兴可好?”宋绥见纪芸还板着脸,拿宋箬溪哄她开心。 宋淮使了个眼色给宋箬溪。 宋箬溪会意,道:“娘,喝点酒好不好?” 看着粉嫩嫩的女儿,纪芸的脸板不住了,展颜笑道:“好,依你。” “来人,上酒。”宋绥道。 婢女应声送上酒杯,为六人斟了满酒。 宋绥举杯道:“夫人,为夫敬你一杯。” “老爷,请。”纪芸与他碰了杯,一饮而尽。 夫妻对饮的场景刺痛了柳姨娘,她的眼中满是嫉妒的寒光;邹姨娘站在那里,神情木讷。许姨娘和玫姨娘眸光闪了一下,又恢复了平静。 “溪儿,你刚才说饿了,这会子可要多吃点,不然,一会肚子又会饿了。”宋绥看着宋箬溪,脸上带着笑,夹了一筷子菜在她碗里。 “谢谢爹,溪儿会吃得饱饱的。”宋箬溪回了他一个甜甜的微笑。 “二姐姐,小妹敬你一杯。”宋箬涓举杯道。 “多谢。”宋箬溪笑笑,与她碰了杯。 “溪儿,你别喝太多酒,会醉的。”纪芸担心宋箬溪量浅喝醉,明天酒醒会难受。 “二姐姐,我先干为敬,你随意就好。”宋箬涓忙乖巧地道。 “好。”宋箬溪喝了一口,酒味很淡,象水似的,可又没杏子酒甜,不好喝。 宋淮端杯走到宋箬溪身边,“姐姐,淮儿也敬你一杯。” “好。”宋箬溪来者不拒。 “姐姐,我喝完,你随意。”宋淮笑道。 然后,宋箬池也过来敬酒。 看着姐妹和睦的样子,柳姨娘不屑地歪了歪嘴巴,假模假样;邹姨娘轻舒了口气,二姑娘的性子比以前好多了;许姨娘微微皱眉,这二姑娘变了好多;玫姨娘悄悄地打量着宋箬溪,这位二姑娘看起挺和气的,应该不难相处。 推杯换盏,这个接风家宴吃得其乐融融,吃完饭后,宋绥微醺的随纪芸回了房歇息,三位姑娘也面带桃色,由婢女扶回了房。只有宋淮丝毫没有醉酒态,摇着扇子回房睡觉。 次日,宋箬溪早早就醒了,她记得安隅说过,做子女的要给长辈早请安,晚问候,在寺里不用遵守,在这里要守规矩,打着呵欠,起身披上晨衣,趿着鞋走了出来。 昨天值夜的香绣听到声音,睁开眼看到宋箬溪已经走了现来,忙坐起来道:“姑娘,你起来了!” 宋箬溪打着呵欠,看了看窗外,天朦朦亮,“现在什么时辰了?” 香绣爬起来点亮蜡烛,出去看时间,“姑娘,卯时二刻。” “卯时未要去请安,不能睡懒觉了。”宋箬溪推开窗,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带着淡淡的菊花香。 香绣点亮屋内的灯,穿好衣裳,去叫其他人进来伺候,院子里顿时热闹起来。 “姑娘,今天想挽什么髻?”香朵手巧,善挽发髻。 宋箬溪看着铜镜里的人影,道:“挽个轻巧的发髻,别太重。” “奴婢给你挽个小螺髻吧。”香朵笑道。 “行。”宋箬溪对此没什么太多意见,她只会扎鬏子。 香绣从衣橱里拿出红蓝绿三套衣裙,问道:“姑娘,你今天要穿那一套?” 宋箬溪瞄了一眼,道:“穿浅绿色的那套好了。” 香纹打开首饰盒,请她挑选佩戴的首饰。 宋箬溪选了一根碧玉菊花钗,一根小金凤簪和一对点翠耳环。 “姑娘,这是不是太素净了些?”香纹笑着提醒道。 宋箬溪在盒子又选了一根金镶珠灵芝钗,“就这样吧!” 挽好发髻,插玉钗金簪,宋箬溪端详一下,不错,是个美人儿。 青荷用丝帕托着个金灿灿的金锁,“姑娘,奴婢帮你戴上。” 宋箬溪嫌恶地撇嘴,“我不要戴这东西。” “姑娘,这是太太为你打的长命锁,保佑你长命百岁,福寿安康的。”青荷笑道。 “好吧。”宋箬溪无奈地在胸前挂上那块金锁,不能辜负纪芸的一片爱女之心。 香绣和香草上前伺候她穿上衣服,薄荷端出一盒各色的丝帕,供她挑选。宋箬溪就着衣服的颜色,选了浅绿绣花手帕,已经收拾的妥当,袅袅婷婷向门外走去。 “姑娘,喝碗粳米粥才去。”刘四娘端着碗粥从廊那头走过来。 “我不喝。”宋箬溪不习惯这么早吃东西。 “姑娘,这是奴婢一大早起来熬的,你好歹喝几口,垫垫肚子,可别饿坏了身体。”刘四娘向宋箬溪表现出她的忠心和关怀。 香纹勾起唇角,道:“姑娘去太太那边请安,难道太太还会饿着姑娘不成?” 宋箬溪看了香纹一眼,虽然她不喜刘四娘的争宠,以及排挤蚕娘等行为,但是不管怎么样,刘四娘都是本尊的奶娘,宋箬溪不愿其他人看轻了她,欺负她,端过她手中的碗,喝了两口,笑道:“奶娘,小厨房的事都归蚕娘管,你不用一大早起来熬粥,太辛苦了。以后,你就帮着我管束这些丫头,别让她们坏了规矩。” “哎哎,奶娘知道了,奶娘会帮姑娘管好她们的。”刘四娘心中一暖,鼻子发酸,姑娘还是看重她的。 “香绣,香朵,走吧。”宋箬溪点名,让香绣和香朵跟着。香纹抿紧唇角,狠狠地拿眼横了横刘四娘,都是这老东西害的。 宋府的规矩,妾室卯正至太太处请安,伺候太太梳洗,姑娘们则是卯时未至太太处请安。只是纪芸不想一早就见那些碍眼的人,从来就不让妾室进房伺候梳洗,姨娘们站在门口候着,等她梳洗后,再进去请安。 “夫人这眉描得如何?”宋绥昨夜又留宿纪芸房中,他又饮了点酒,兴奋颇高,搂着纪芸温存缠绵了半夜,直至两人筋疲力尽。今天就起得起些,纪芸服侍宋绥穿好衣服,她才梳洗。 “老爷的手艺的愈发的好了。”纪芸赞道。 “为夫都描十几年了,再描不好,为夫就成那棒捶了。”宋绥笑道。 纪芸噗哧笑出声,道:“老爷就是棒捶,也是最好的棒捶!” “为夫要是棒捶,那夫人是什么?”宋绥凑到她耳边,小声问道,话中意有所指。 纪芸俏脸飞红,娇嗔地横了他一眼,“老爷。” 宋绥朗声大笑。 “老爷的眼光好,来帮妾身挑枝钗可好?” “为夫愿效犬马之劳。” 四个姨娘规规矩矩站在门口,屋内夫妻打情骂俏的声音传入耳中,表情各异。邹姨娘是早熄了争宠之心,平静的已然木讷;另外三位则忿忿不平,容貌她们并不比纪芸差,年纪还比纪芸小,这么多年了,老爷怎么就不移情呢? 纪芸已梳洗打扮好了,荣荞出门叫姨娘们进来,一抬眼,看到门口有一抹浅绿色,定睛一看,是二姑娘,忙回头禀报道:“老爷,太太,二姑娘来请安了。” 屋内纪芸一愣,问道:“什么时辰了?” “回太太,就快卯时末了。”婢女禀报道。 “已经这么晚了。”纪芸接过婢女递来的丝帕,往门外走去。宋绥摇着纸扇跟在后面。 四个姨娘等宋箬溪走近,屈膝行礼道:“贱妾见过二姑娘,二姑娘万福。” “四位姨娘万福。”宋箬溪微点了点头,算是还了礼,这些都是安隅以前教她的,现在都派上用场了。 “奴婢给二姑娘请安,二姑娘请进。”荣荞一边给宋箬溪行礼一边道。 宋箬溪抬腿进房,看到纪芸和宋绥,屈膝行礼,“女儿给爹爹请安,给娘请安,爹爹万福,娘万福。” 纪芸上前扶起她,“我的儿,你这么早过来做什么?” “溪儿是来给爹爹和娘请安。” “我的女儿就是孝顺。”纪芸喜滋滋地道。 “贱妾给老爷请安,给太太请安,老爷万福,太太万福。”四个姨娘走了进来,行礼道。 纪芸搂着宋箬溪在围榻上坐着,宋绥就坐在了她们对面,四个姨娘退至一旁站着。 “爹爹今天不去衙门吗?”宋箬溪问道。 宋绥唇角微微上弯,道:“爹爹今天沐休,不去衙门。” 说话间,宋淮、宋箬池和宋箬涓陆续来请安了,宋箬湖又没出现。纪芸并不在意,道:“传饭吧!” 宋家的早饭是稀粥和包子,包子分肉馅和素馅。宋箬溪习惯性地夹起素馅的包子,纪芸看着一阵心痛,她的宝贝女儿以前从不吃素馅包子,却被逼得吃了这么多年的素,圆润的小脸都瘦成瓜子状了,“溪儿,不要吃素馅包,多吃点肉馅包。” 宋箬溪愣了一下,笑应道:“好。” 看宋箬溪吃了肉包,纪芸又道:“溪儿,吃过早饭后,你就回房睡个回笼觉。” “我不困。” “你早上起这么早,怎么会不困呢?”纪芸不信她的话。 “娘,我今天已经起晚了,我在寺里每天都是卯时起来,出去爬山的。” “爬山?”纪芸皱眉,“你爬山做什么?可摔着碰着了?” 宋箬溪解释道:“娘,爬山可以呼吸新鲜空气,锻炼身体,身体好,人就不容易生病。” 宋绥恍然大悟,“这定是神尼的养生之道。” “没错,神尼已年过八旬了,身体还那么好。”纪芸相信了。 “溪儿,爹爹今天沐休,带你去爬山好不好?”既然爬山可以锻炼身体,宋绥就想趁着今日有空去爬爬,带女儿同去,还可以表现他慈父的一面。 “好!”能出去玩,宋箬溪当然愿意。 “老爷,你可不能这么偏心只带溪儿一个人去,要出去爬山,就把淮儿、池儿和涓儿一起带上吧,这人多也热闹些。”纪芸适时地表现出她身为嫡母对庶女的疼爱,至于大姑娘宋箬湖,一个字都没有提。 “好,一起去。”宋绥今天要当慈父,满口答应。 “谢谢父亲,谢谢母亲。”宋箬池和宋箬涓连忙起身道谢,大姐姐愚蠢的惹怒太太,她们反到沾了光,太太主动让父亲带她们出去。 柳姨娘犹豫了片刻,决定为宋箬湖争取一下,上前道:“老爷,您不带大姑娘一起去吗?” “柳氏,大姑娘在生病,大夫说她要好好在房里歇着。出去晒了太阳,吹了风,万一病情再加重怎么办?”纪芸不等宋绥说话,理由充足地责问道。 柳姨娘张了张嘴,无言已对。 许姨娘和玫姨娘脸上露出幸灾乐祸的笑,蠢女人,被太太抓住把柄了吧!这下大姑娘会在房子里“养”很长时间的病了。 “湖儿有病就在家里好好休息,以后有机会再去。”宋绥喝完粥,放下筷子,接过婢女送上来的漱口水。 见父亲已经吃完早饭,宋箬池和宋箬涓不敢耽搁,赶紧将嘴里的包子咽下去。 宋绥带着三女一子出门,前往去城外的小沂山。父子俩骑马,三个女儿各带一个婢女,六个坐一辆大马车,后面跟着六个下人。他们刚离开没多久,就有客上门了。来得不别人,正是小则的父母。 大红描金的拜帖是用榉木盒装着送进来的,纪芸看完拜帖后,虽然不认识江元礼,可是一边打发人把客人请进厅来奉茶,一边派人去把宋绥追回来。 听到有客来访,宋绥不得不返回见客。 宋箬池和宋箬涓好不容易出门,就算不能去城外爬山,在街上逛逛也好。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宋箬池凑到宋箬溪身边,“二姐姐,你刚回来,不如让妹妹陪你去街上玩玩,顺便买点东西吧!” “好啊。”宋箬溪也想逛街,所以不介意让她们俩拿她当借口。 “父亲,二姐姐想让涓儿陪着去街上的店铺买些东西。”宋箬涓撩开窗帘,柔声道。 “溪儿想买什么东西?爹爹让人帮你买。” 宋箬溪眨着眼睛,“爹爹,溪儿一直呆在寺中,好久都没有上街了。” 宋绥一听这话,心就软了,道:“你去大街上走走,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只是别太晚回家,免得你娘担心。” “知道了,爹爹。”宋箬溪笑弯了双眼,乖巧地应道。 “淮儿,照顾好你姐姐妹妹。”宋绥吩咐宋淮一句,就让车夫调转马头往回走。 “姐姐,你想先去哪个地方?胭脂铺,银楼,还是文房店?”宋淮站在车窗边问道。 “你们想去哪里?”宋箬溪偏头问两个庶妹。 宋箬池的回答是:“我听二姐姐的。” 宋箬涓的回答是:“我要去银楼。” 两人异口同声的说出不同的答案。 “淮儿,去银楼吧。”宋箬溪采纳了宋箬涓的意见。 “去金萃楼。”宋淮翻身上马,伴在马车边前往广陵府最大的银楼。 “二姐姐,在金萃楼的附近有家卖糕点的店铺,布置得十分雅致,可以坐在里面品茗听曲。”宋箬池不动声色地向宋箬溪介绍道。 “去了金萃楼,我们就去那儿坐坐,品茗听曲。”宋箬溪笑,既然如了宋箬涓的意,当然也要满足一下宋箬池的需求,不偏不颇。 宋箬池眼中闪过一抹喜色,二姐姐性子比以前随和多了。 “二姐姐,在金萃楼的对面有家绸缎庄,听说进了许多新的布料,我们买几块布,做新衣服好不好?”宋箬涓凑到宋箬溪面前亲昵地道。 宋箬溪看了她一眼,笑道:“我们本来打算出来爬山的,身上没带太多的银两,下次再去看。” “哦。”宋箬涓有点失望,又缩回原处坐好。 宋箬池唇边闪过一抹讥笑。 金萃楼位于广陵府最热闹的东三街,一路行去,叫卖声不绝于耳,宋箬溪虽然很想撩开窗帘看看街景,可是见宋箬池和宋箬涓端正坐着,目不斜视,就好象根本没听到外面的声音,只好忍耐。 马车走走停停,并没有停在金萃楼正门,而是从侧边的小巷子拐进去,到侧门停了下来。 “姐姐,到了。”宋淮下了马,走到车前。 三个丫鬟拿出帷帽给三位姑娘戴上,依次下了车。金萃楼的侧门有人候着,见有客上门,迎上来行礼,“宋二公子您来了!” “今日本公子的二姐姐要来挑选几件可心的金饰玉器,叫你们掌柜前来伺候。”宋淮的语气略显傲慢。 宋箬溪眸色微转,宋淮给她的感觉一直是爱吵爱闹,爱耍赖皮,咋咋呼呼,没个正经样的小屁孩,但是经过这两天的事,她清楚的知道他有心机,有算计,有着不属于他这个年龄的城府,甚至在宋绥面前,他都戴着面具,毕恭毕敬,半句闲话不说。 “二公子,请和三位姑娘到雅座稍坐片刻,小的这就去通知掌柜前来。”那人让一个侍婢带路,送她们去雅座。 金萃楼的后院十分的宽敞,中间挖着个圆形的池塘,不过池中的荷叶已残,若是夏季前来,必然能观赏到一池盛开的莲花,围着池塘建有十间雅房。 金萃楼的生意很好,路过好几间雅房,都有人在。 “怎么回事?”宋淮不悦地沉声问道。 那侍婢飞快地看了看宋淮,犹豫了一下,咬咬牙,将众人进带进了最里间的一间雅房内。 推开门,宋箬溪一眼就看墙上挂着那幅图,松林巨石,还有坐在巨石上的那道身影,看着怎么那样的眼熟? “姐姐,怎么了?”宋淮见她站在门边不进去,不解地问道。 “啊,没什么。”宋箬溪收回目光,走了进去,里面的摆设十分的简洁,六张椅子,一张圆桌,墙角的小几上摆着香熏炉,炉中燃着月桂香,淡淡的,闻着让心情愉悦,木窗推开半扇,一朵盛开的木芙蓉靠在窗棂上。 四人坐定,那个侍婢就奉上了茶来。 “哎呀,是上好的茗香。”宋箬池闻了一下,欣喜地道。 宋箬涓不屑地挑眉道:“三姐姐,又不是没喝过好茶,需要这么大惊小怪的吗?” 宋箬池脸微红,低头品茶。 金萃楼的掌柜已经赶来,进门给宋淮拱手行礼,“二公子大驾光临,小的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尚掌柜,恕罪的话就别说了,我家二姐姐要挑几件喜欢的金饰玉器,把你店里的好东西拿来,让我姐姐挑挑,别藏着掖着的。”宋淮笑道。 “二公子,小的从来对您是掏心掏肺,那敢藏着掖着。”尚掌柜转身从跟在身后的小二手中接过两个五层提屉,放在桌上,“这里面都新出的金饰和上好的玉器。” “掌柜,这幅画是谁画的?”宋箬溪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回姑娘的话,这幅画是小的东家少爷画的。”尚掌柜笑道。 “你家东家少爷姓什么?”宋箬溪追问道。 宋箬池和宋箬涓同时鄙夷地撇嘴,久居寺中,不懂俗事到也罢了,连礼仪廉耻都不知晓了,居然当众问人家少爷的姓氏。 “姐姐,人家这幅画不卖,你就别打听了。”宋淮忙帮他姐姐遮掩。 宋箬溪这才意识到她问错话了,可现在只能将错就错,“可我喜欢这幅画的意境,我要买。” “姐姐,我们一会去书画行,你挑你喜欢的画,多买几幅,这里是金萃楼,人家卖的是金饰和玉器,不卖画。” “姑娘,敝店名为金萃,只售金饰玉器,墙上画儿只供自赏,概不出售。”尚掌柜额头上渗出一层冷汗,这间雅室专供少爷使用的,那死妮子,怎么把人带到这间房来?带进来也就罢了,为什么偏偏让这幅画入了这姑娘的眼? “那好吧!”宋箬溪撇撇嘴,叹气道。 宋淮笑,道:“尚掌柜,把东西拿出来,让我姐姐选。” 尚掌柜松了口气,抽出第一个抽屉,里面摆着一套金镶碧玺玛瑙花卉头面,碧玺是叶,玛瑙是花,小碎珠是花蕊,非常的别致。 “二姐姐,这套头面好漂亮。”宋箬涓一看就喜欢上了,可她也知道这一套头面要不少银子,她是买不起的,要撮起宋箬溪买,然后再慢慢从宋箬溪手上哄出来。 宋箬溪却没说话,宋淮抬了抬手,示意尚掌柜拿第二套。 前面三个抽屉都是头面,后两个是耳环和手镯,三套头面各有特色,宋箬溪却一套都没选,耳环和手镯只扫了一眼,连手都没去碰。宋箬池和宋箬涓到是挑到了喜欢的,只是宋淮没点头,两人不敢说话。 尚掌柜拿出摆着玉器的提屉,第一层摆着一对玉兰花纹带穿,青白玉,雕琢着玉兰初绽。 第二层摆着一个莲瓣纹碗,洁白细腻,莹润无瑕,敞口弧腹,圆足。 五个玉器皆看完,宋箬溪一样都没挑,眼睛瞄着那幅画。 尚掌柜眼光闪了闪,知府大人的女儿,得罪不起,想了一下,措词道:“姑娘喜欢这幅画,旁得东西都看不上眼,小的知道,只是这幅画,小的作不了主,若是姑娘有耐心,且等月底,小的东家少爷过来查账,小的问过之后,再答复姑娘,可好?” “好,若是他不肯卖,你也得差人来知会我一声。”宋箬溪非要知道画这画的人是谁。 宋淮哭笑不得,他这个姐姐性子还是那么拗。 “小的记下了。”尚掌柜打算拖延点时间,希望宋箬溪会忘记这事。 “既然要你帮我问话,我就光顾一下你的生意,我要那个莲瓣纹的玉碗。”宋箬溪笑道。 “多谢姑娘。”尚掌柜鞠了一躬,这位难缠的姑娘还是赶紧走吧,他不想她生意。 “姐姐,首饰有没有喜欢的?”宋淮问道。 宋箬溪摇头,“娘给我打了好多套,不用再买。” 宋淮斜眼看着宋箬池和宋箬涓,“你们俩喜欢什么?可各挑一件。” “谢谢二哥。”两人齐声道谢。 宋箬池挑了一对金环镶宝石的兔子捣药形耳环,宋箬涓选了一对云雀形金镯。宋淮选了块玉带扣,一起付了银子,离开金萃楼,去不远处的那家糕点铺。 糕点铺的名字叫千层酥,老板非常有生意头脑,不但卖各种糕点,还兼卖茶水,二层的小楼,一楼大厅坐散客,二楼包厢坐贵客,在厅中间摆着小圆台,台上坐着位卖唱的姑娘。 宋箬溪尝了那家糕点后,觉得没有蚕娘做的好吃,吃了一块就不肯再吃,还好这店里的茶还不错,品茗听曲,到也是一乐,靠在栏上往下看。 宋箬池和宋箬涓到是吃了许多,她们急着跟着宋绥出来爬山,早饭根本就没吃饱。 卖唱的姑娘怀抱着琵琶,玉指轻拨慢挑,朱唇轻启,唱道:“百十里街衢整齐,万余家楼阁参差,并无半答儿闲田地。松轩竹径,药圃花蹊,茶园稻陌,花坞梅溪。一陀儿一句题诗,一步儿一扇屏帏。登瀛城便似一带琼瑶,绵山色千叠翡翠……” “啊!”一声尖叫打断了美妙的歌声,厅内一片骚乱。 宋淮走到栏边往下看看,道:“小丙小丁,护着姑娘们下楼。” 骚乱的人群散开了,宋箬溪看清下面的情况,有个男子倒在地上,四肢不停地抽搐,双眼圆睁,口吐白沫,不知道是中了毒,还是发羊癫风。 “姐姐,别看,快回去。”宋淮护着宋箬溪下了楼,送她出门,上了马车,“你们几个护着姑娘赶紧回去,告诉爹爹这糕点铺出事了。小丁你去衙门把肖捕头他们叫来。” “淮儿,你小心些。”宋箬溪撩开窗帘,叮嘱道。 “姐姐,没事的,我知道怎么处理,你不要担心,快回去。”宋淮笑笑道。 马车把宋箬溪三姐妹送到二门外时,宋绥和纪芸正好出来送客。 “爹爹,千层酥里出人命案了。”宋箬溪还没下车,撩开车帘急声道。 宋绥一惊,问道:“你怎会知道的?” “我当时在店里吃糕点喝茶,突然出事了,淮儿就让我们先回来了,他留在那看着呢,请爹爹快过去吧。”宋箬溪从车上下来,急切地道。 “江贤弟,不好意思,愚兄要赶去处理一下案子,失礼了。”宋绥拱手道。 宋箬溪这才注意到,另一驾马车边站着一对夫妻,男的俊,女的美。 “正事要紧,宋兄请。”那位俊男拱手道。 宋绥急急忙忙的骑上马,赶往千层酥去处理案件。 “这个就是姐姐的女儿吧?”那美妇笑问道。 纪芸冲宋箬溪招了招手,“溪儿过来,见过你江家叔叔江家婶婶。” 宋箬溪上前行礼,“溪儿见过江叔叔,江婶婶,江叔叔安好,江婶婶安好。” “姐姐这个女儿真是美人儿一个,难怪我家那个小丫头,在我耳边不停地念叨,说她见着天仙姐姐了,天仙姐姐不但人美,还心善,今日一见果然如此,这模样比天仙还要美上几分呢。”美妇边说边从手腕褪下翡翠玉镯往宋箬溪手腕上推去,“这个算婶婶给你的见面礼。” “她小孩家家的,你给这么贵重的礼,她可受不起,赶紧的收回去。”纪芸上前阻拦道。 “我给她的,又不是给你的。”美妇娇嗔地横了纪芸一眼,“纪姐姐,这大门口的,你就别拉拉扯扯的,让人看了笑话。” 纪芸无奈地松开手,道:“溪儿,你就谢谢你家婶婶吧。” “谢谢婶婶。”宋箬溪听话地学着舌。 “不谢,婶婶一见你就喜欢了,以后到婶婶家去玩。” “好。”宋箬溪状态都没太搞清楚,顺口就应道。 “纪姐姐,打扰多时了,我们改天再聊,先告辞了。”美妇笑道。 “两位慢走。”明明从车上下来三位姑娘,美妇却只与宋箬溪说,只送宋箬溪见面礼,对另外两个连问都没问一句,这样的举动严格说起来有点的失礼,但是,这也是世人轻视庶出的一贯态度。纪芸对美妇的举动非常满意,这才是知道尊卑之分的人。 那俊男微微颔首,扶着妻子上了马车。 目送俊男美妇远去,纪芸牵起宋箬溪的手,边往内宅走去,边关心地问道:“溪儿,可吓着了?” “没吓着。”宋箬溪笑,虽然那美妇稍显热情了点,但还不至于吓着她,“就是这玉镯太大了,不能戴。” “哎哟,娘不是问你这个,娘是问你在千层酥可吓着了。” 宋箬溪摇头道:“没吓着。” 纪芸看她脸色尚好,笑问道:“出去买了些什么东西?” “买了个莲瓣纹的玉碗。” “就只买了一个玉碗?” “没挑到合心意的。” “母亲,姐姐看中一幅画,可那掌柜不肯卖。”宋箬涓插嘴道。 纪芸皱眉,眼中露出一丝恼意,“是什么样的画?为什么那掌柜不肯卖?是哪家店子?” “娘,那掌柜不是不肯卖,而是那幅画是他东家少爷画的,他要先问过东家少爷,才能决定价格。”宋箬溪赶忙解释,她可不愿让纪芸去找金萃楼掌柜的麻烦。 “哦,等决定好价格,你告诉娘,娘帮你出银子。”纪芸大方的道。 “谢谢娘。”宋箬溪笑道。 “池儿涓儿,你们买了些什么?”纪芸总算记得也该问声庶女。 “回母亲的话,女儿买了一对耳环。” “回母亲的话,女儿买了一对金镯。” “你们有没有被吓着?”纪芸语气里带着一丝漫不经心,她们吓没吓倒,她才不关心,不过问一句意思意思罢了。 “回母亲的话,女儿没有被吓着。”两人齐声道。 “那就好,回房歇着去吧。” “女儿告退。”两人膝行礼。 打发走两个庶女,纪芸亲自送宋箬溪回了房,道:“蚕娘,去熬碗定神汤给姑娘喝。” “娘,我没事,不用喝定神汤。” “真的没事?”纪芸不放心,再次确认。 “娘,我真没事。”宋箬溪取下手上美妇送她的玉镯,让香绣收好,“娘,那对夫妻是什么人啊?” “他们就是你和淮儿救的那对兄妹的父母。” 宋箬溪刚才的态度,他们应该不是来恩将仇报的,这下才算真正的松了口气,问道:“他们来做什么?” “道谢,结交,封口。”纪芸三个词概括了。 “那就是说,这件事圆满解决了!” “圆满解决了。”纪芸笑,“你一直在担心对不对?” 宋箬溪点点头。 “傻孩子,有爹娘在,要你瞎什么担心。”纪芸嗔怪地点了点她的额头。 宋箬溪抿唇一笑。 “好了,你歇着吧。中午就在房里用饭,不要跑来跑去的。” “知道了。”宋箬溪站起身来,“溪儿送娘出去。” 纪芸把她按回去,“跟娘不需要讲这些虚礼,好生歇着吧。” “娘,您慢走。”宋箬溪听话的坐着。 “好。”纪芸笑着出门自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六章 厌刁奴纪芸教女 等纪芸出了门,宋箬溪嫌热要脱掉外衣,刘四娘上前劝阻道:“姑娘,这还没到安寝的时间,此时宽了衣,万一有人来,看了不雅。” “有人来时,婢女会通传的,那有人会贸然闯进卧房来的。”宋箬溪觉得刘四娘这话没道理,反驳道。 “薄荷,去把玫瑰露端来给姑娘喝。”刘四娘扭头吩咐了一句,又陪着笑继续劝宋箬溪,“姑娘喝了玫瑰清凉清凉,就不热了。虽天气热,可是毕竟已入了秋,寒气一不小心就染上了,染上寒衣会生病的,姑娘自小身子弱,可不能冷着,要好好养着。” 宋箬溪知道刘四娘是一片好意,但是她热得难受,眸光微转,娇声道:“奶娘,我走累了,想去榻上躺着歇歇,穿着衣服,会不舒服。” “姑娘累了,赶紧宽衣歇歇。”刘四娘伸手要帮宋箬溪脱衣。 宋箬溪退开一步,笑道:“奶娘,让她们来吧。” “刘妈妈,还是让奴婢们来吧,你老忙一上午了,还是歇歇吧,别累着了。”香纹上前将刘四娘挤开,笑呵呵扶着宋箬溪的手臂,“姑娘,左右下午不出门,不如卸了钗环,散了发髻,这样躺着更舒服。” “好。”宋箬溪接受了香纹的意见。 香朵上前帮宋箬溪卸下钗环,散开发髻。香纹帮宋箬溪宽了衣,宋箬溪穿着月白色中衣,懒懒散散地歪在东侧房的美人榻上。 香绣抖开织锦毯子盖在她身上,道:“姑娘,一会就要吃午饭了,你可别睡着了。” “我不睡,我就躺会,你们都下去吧。”宋箬溪靠在锦垫上,挪了挪动身子,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着,半眯着双眼。 青荷点好安宁香插在小香炉内和三香婢女退了出去,可是刘四娘却还杵在房间,板着个脸,不知道是在生宋箬溪的气,还是在生香纹的气。 “刘妈妈,你还不退出来,扰了姑娘休息,你可担待不起。”香纹唇边闪过一抹讥笑,糊涂东西,以为奶了姑娘就了不起,没一点眼力。 刘四娘瞪了香纹一眼,忿忿然退了出去,扭头回了房。香绣拉上门,没关实,虚掩着。 总算清静了,宋箬溪睁开眼,看着小香炉内那炷沁甜香袅袅升起的青烟,微微蹙眉,金萃楼里那幅图会是谁画的? 会不会是陆綮颜画的?他有见过她坐在石头上吹笛子,可是,依他那别扭的性格,肯定不会把这幅画挂在金萃楼内。 这幅画应该不是他画的。 不是陆綮颜画的,会是谁画的呢? 难道是去净莲寺进香的香客画的? 若真是如此,就太奇怪了,画这么一幅画挂在那里是什么意思? 就算他要画一幅意境悠远的画,也没必要如此写实,把她也画上去。这有点涉嫌侵犯她的肖像权,虽然只是个背影,但背影也是她的背影,不经她同意,怎么能擅自画出来? 分析来分析去,宋箬溪也分析不出为什么有人要画这么一幅画挂在金萃楼。 “姑娘,正午时分了,是不是该传饭了?”香绣在门外问道。 “传饭吧。”宋箬溪分析不出,索性也不分析,左右月底能见着人,到时候再说。 婢女们进来伺候她重新穿好外衣,挽上小偏髻,没有插金钗玉簪。 薄荷去大厨房里传来饭菜,三菜一汤,清炖鸡、清蒸鳜鱼、菊花菘菜和菌腐肉汤,菜色都比较清淡。 宋箬溪一个人吃不了太多,每样尝了点,吃了一碗小米饭就饱了,搁下筷子,突然想起安隅曾教过她,把菜赏给身边婢女吃是一种恩宠,虽然她觉得让别人吃自己的口水,算不上什么恩宠,可是入乡随俗,笑道:“香纹香朵,这道清炖鸡,赏给你们了。” 香纹和香朵同时眼中一亮,面露喜色,屈膝行礼道:“谢谢姑娘。” “薄荷,青荷,这道鳜鱼,赏给你们。” “谢谢姑娘。”薄荷和青荷也是喜出望外,她们一直担心二姑娘不喜欢她们,会不要她们,今天姑娘赏鱼给她们吃,就表明姑娘愿意留下她们。 宋箬溪没有把另外两道菜赏给香绣和香草吃,起身道:“你们都下去吃饭吧,我就在院子里走走,不用跟着。” “是,姑娘。”五个婢女齐声应道。 宋箬溪在院子里慢慢的散步,看到蚕娘走了过来,“蚕娘,你吃过午饭了吗?” “奴婢已用过了。” “你在这里住得习不习惯?”宋箬溪关心地问道。 蚕娘笑道:“初来乍到是有些不习惯,慢慢的就习惯了,姑娘不必担心奴婢。” “若是有什么人说什么话,你别闷在心里,要告诉我。” “好。” “蚕娘,陪我走走吧!” “好。” 主仆俩在院子里安静地走了两圈,蚕娘送宋箬溪进房,伺候她上床睡午觉。 午睡起来,宋箬溪又是一番梳洗,打发婢女把准备好的礼物送去给三位庶姐庶妹,喝完蚕娘为她泡好的桂花露,净手焚香,安坐书案前,抄写经书,一笔一画,虔诚又认真,“如是我闻。一时佛在舍卫国祗树给孤独园。与大比丘二千五百人。菩萨摩……南无报恩德菩萨摩诃萨。摩诃般若波罗蜜。” 香绣坐在一旁绣荷包。香纹不甘示弱,坐在她对面,纳鞋底。送礼物回来的香朵和薄荷、青荷坐在廊下,小声地说着话,整个院子都静悄悄的。 抄完一遍《佛说父母恩重难报经》,宋箬溪搁下了笔,“香草,把书案收拾好。”话一说完,发现香草不在房里,蹙眉,“香绣,香草呢?我让她管着这书房,她到好,砚好墨,人就不见了。” “姑娘别生气,奴婢这就去帮你叫她。”香绣笑着放下荷包,出门去找香草。 “姑娘,奴婢来收拾吧。”香纹主动请缨。 “不用了,让香草收拾,我抄的这些经书,都是她收着的,她做惯了。”宋箬溪说起拿起放在搁在笛架上的玉笛。 香纹用力地咬了一下唇角,姑娘恋旧情,跟着姑娘不会有错,她的年龄比姑娘小了两岁,将来肯定是要当陪嫁丫头的,若是被姑爷看中,还能当个姨娘,以后就是半个主子了,就算不被姑爷看中,日后配个管事,当管事嬷嬷也不错,可是,前面有香绣香草拦着,她要怎么做才能得到姑娘的宠信呢? 宋箬溪不知道香纹所想,出了房门,走到树荫下,横笛在唇边,缓缓地吹响玉笛,乐声悠扬响起,《游篱园》的曲调韵味深长,笛音柔美圆润。 吹了三首曲子,宋箬溪也累了,刚要转身回房,就听到门口传来一声怪腔怪调的“美人儿。”回头一看,宋淮提着鸟架子,笑嘻嘻地走进来,“淮儿,你什么时候回来了?千层酥的事怎么样了?” “姐姐,你不害怕吗?”宋淮惊讶地问道。 “这有什么害怕的。”宋箬溪撇嘴道。 “真的不害怕?” “我很怕,怕得快晕倒了,这下满意了?” 宋淮挑眉笑道:“姐姐,容淮儿进去喝杯茶,再慢慢与你道来,可否?” 见宋淮拽文,宋箬溪哑然失笑,道:“不否,进去吧。” 宋淮将鸟架挂在廊下,和宋箬溪进房坐下。 薄荷奉上茶水,退了出去。 宋淮喝了口茶,慢悠悠地道:“千层酥里的那个人死了,忤作查过后,发现他是中毒死的,铺子已经封了,爹爹在查案,我没事做就先回来了。” “死者的身份查出来了吗?” “查出来了,祺郡王世子未来的小舅子,诚晋候的二公子庹炬。” 又是郡王府,又是候爷府,宋箬溪听着就觉得头痛,眨眨眼睛,“这个案子会很麻烦。” 宋淮赞同地点了点头。 “有线索吗?” “有,还很多。” “说来听听。”宋箬溪颇有兴趣地道。 “他在五天前来广陵府的,进城时,跟一个莽汉发生了点冲突。” “多大的冲突,会让人下毒毒死他?”宋箬溪皱眉道。 “四天前的晚上,他又与一个人发生了点冲突。”宋淮隐去了庹炬与人起冲突的地方,那种下贱的地方,不能说出来污秽了姐姐的耳朵。 宋箬溪咋舌,这人真是个惹事精,挑眉问道:“三天前,他不会又与什么人发生了点冲突吧?” “三天前的中午,他与人在酒楼争抢位置,把人家的头打破了。” 宋箬溪双手支着下巴,“接下来的这两天,他又做了什么好事?” “两天前,他在街上打翻了几个小贩的摊子。昨天,他很老实,呆在祺郡王府,没出来,今天去醉仙楼吃了三只醉鸡,然后去千层酥喝茶听曲,然后就突然倒下,然后就死了。” “爹爹会怎么处理这件事?” “让捕头把这几个与他有冲突的人全部抓来问话,再派人往京中给诚晋候府送信。” “在案子了结前,爹爹会很忙,我不能出去爬山了。”宋箬溪噘嘴。 宋淮坏坏地笑道:“姐姐,家里有假山,你爬假山好了。” 宋箬溪瞪他,“我才不要爬什么假山。” “姐姐,你怎么不吹那个口琴?”宋淮岔开话题。 “我吹笛子吹得不好听吗?”宋箬溪斜眼看着他。 “好听,宛如天籁之音。姐姐,过几天,我带你去天籁居,你一定喜欢。” “过几天,是过几天呢?”宋箬溪要把日期给确定下来。 “等六天,我带你去。” “说话要算数。”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宋淮拍着胸口道。 “是真君子才行,就怕是伪君子。”宋箬溪抿着嘴笑。 “姐姐,放心,你的弟弟上个正人君子,一诺千金,答应的事,绝不会忘。”宋淮表情严肃,眼中带着笑意地道。 “好,相信你。”宋箬溪笑。 姐弟俩正说着话,门外听到婢女给宋箬池、宋箬涓请安的声音,“给三姑娘请安,给四姑娘请安,三姑娘万福,四姑娘万福。” “她们怎么会来?”宋淮皱眉问道。 “我送了礼物给她们,她们来道谢的。” 屋外宋箬池问道:“二姐姐可在房里?” 宋淮笑,“我听娘说,姐姐以前不屑做这种面子上的事。” 屋外婢女答道:“二姑娘和二少爷在房里说话。” “以前太小,不懂事,现在懂事。”宋箬溪斜他一眼,“以前淮儿还爱哭鼻子,如今怎么不哭了?” 宋淮笑了起来。 “二姑娘,三姑娘四姑娘来了。”婢女禀报道。 “请三姑娘四姑娘进来。”宋箬溪应道。 宋箬池和宋箬涓走了进来。 “给二姐姐请安,二姐姐万福。”宋箬池先给宋箬溪请了安,再对宋淮点点头,“二弟好。” “给哥哥姐姐请安,哥哥姐姐万福。”宋箬涓行礼道。 “二位妹妹请坐,上茶。”宋箬溪客气地道。 宋箬池和宋箬涓在椅子上坐下,婢女送上茶水。 “二姐姐送给池儿的礼物,池儿很喜欢,谢谢二姐姐,让二姐姐破费了。”宋箬池欠身道。 “涓儿也很喜欢,谢谢二姐姐。”宋箬涓跟着道。 宋箬溪笑道:“许多年不曾见面,我也不知道你们喜欢什么,就随意的挑了些,你们喜欢就好。” 宋箬池和宋箬涓再三跟她道谢,因有宋淮在旁边板着张脸坐着,两人屁股都没坐热,就告辞离去。 “姐姐,你别看她们叫我们哥哥姐姐叫得亲昵,心眼可多着呢,不知道又会打什么坏主意,你可别上当。” 宋箬溪轻嗤一声,问道:“你当你姐姐是三岁的小娃儿,就那么好哄骗吗?” “姐姐,你要是三岁的小娃儿,我还在襁褓里。”宋淮嘻笑道。 “你知道就好。”宋箬溪挑眉道。 这天晚上,宋绥留在衙门查案,没有回来,纪芸带着三女一子用晚饭,四个姨娘规规矩矩站在旁边。 “淮儿啊,你先生已经回来了,明天,你开始去学堂上课,不许顽皮偷懒。” “娘,儿子知道了,儿子一定会认真读书的,将来入仕为官,给娘挣个一品诰命。”宋淮笑道。 “好好好,娘等着。”儿女有出息,纪芸比什么都高兴,看着宋箬溪和宋淮,再想到远在京城的长子,脸上的笑意更浓,她生了三个好儿女,这辈子无憾了。 接下来的两天,宋箬溪的日子过得很平静,也很有规律,清晨早早起床,梳洗后去给纪芸请安,陪她吃过早饭,纪芸处理内务时,她就回院子,看书,写字,摆弄乐器,午饭后,小睡起来散步,闲适惬意,等待黄昏,再去给纪芸请安,用过晚饭之后,陪纪芸聊聊天,回到房沐浴更衣,上床睡觉,一天结束。 这日,宋箬溪给纪芸请过安,看到宋箬池乖巧的坐在纪芸面前,二人正说着闲话。四个姨娘象布景板似的杵在旁边,低眉敛目。 看宋箬溪进来,宋箬池起身行礼,“二姐姐,你来了。” “三妹妹比我来得早。”宋箬溪笑道。 “给二姑娘请安,二姑娘万福。”四个姨娘齐声道。 宋箬溪扯扯嘴角,妾室到正妻跟前立规矩的这事,真是太别扭,本就相看生厌,偏要天天在眼前晃着。 “溪儿,到娘身边来。”看到宝贝女儿,纪芸脸上的笑多了几分真心。 “娘,昨天睡得好不好?”这几天宋绥都在忙着查案子,早出门,半夜归,宋箬溪担心纪芸。 “娘睡得好,溪儿睡得好不好?”纪芸捋着宋箬溪垂在耳边的碎发,动作轻柔。 “溪儿睡得很好。”宋箬溪依在纪芸怀里,“娘,中午我不想吃鸡,天天吃鸡,好腻。” “好,不吃鸡,那溪儿想吃什么?”纪芸搂着她的肩,满脸宠溺的笑。 “我想吃荷叶包饭和香酥羊肉。” 纪芸亲昵地捏了捏她的小鼻子,“哎哟哟,真是个馋嘴丫头。” 宋箬池在一旁羡慕又有些嫉妒地看着她们母女的互动,只有二姐姐才能在太太面前如此撒娇,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太太,四姑娘来请安了。”婢女禀报道。 宋淮已请过安上学去了,等宋箬涓一来,纪芸就吩咐传饭,带着三个女儿用早饭。 “二姐姐,吃过早饭,我们一起去锦绣阁吧。”宋箬池轻声道。 “锦绣阁是什么地方?”宋箬溪问道。 “你爹爹为你们姐妹请了个教习先生教你们识文断字,溪儿,你可想和二妹妹一起去上学?”宋绥给三个庶女请了一位教习先生教她们识文断字,这几日宋箬溪回来,纪芸就放了她们几天假,今天是她们重新上学的日子。至于宋箬湖,纪芸早就说了,大姑娘身子弱,养病要紧,旁得事不必理会。这学,自是不用上了。 “娘,我不要去。”宋箬溪没兴趣坐在教室里再上一次学,在现代她上了十几年,已经够了。 “好好好,不想去就不去,认得字就行了,用不着整天的诗词歌赋的。” 宋箬池和宋箬涓眼中闪过一抹疑色,以前二姐姐最喜欢吟诗作对,惜春悲秋,还爱坐在池塘边弹箜篌,可这几日,不见她有这些举动,五年的时间,这性子变了许多。 吃罢早饭,纪芸要处理府里的事,三位姑娘和四个姨娘就告退了。宋箬溪回到房里,坐在案前安静地看书,青荷兴冲冲跑来道:“姑娘,园子里的醉芙蓉开了!” “醉芙蓉?”宋箬溪讶然看着她。 “就是芙蓉三变的那个醉芙蓉。”青荷解释道。 “你说的是清晨开花雪白,正午转成桃红,黄昏又变成深红的三醉芙蓉?”宋箬溪偏头问道。 “姑娘说的没错,就是三醉芙蓉,园子有两株,奴婢听人说,这广陵府家家户户种的都是黄芙蓉和白芙蓉,只有咱们园子里种着这两株醉芙蓉。姑娘要不要过去看看?”青荷笑问道。 “姑娘,还没到正午,应该可以看到白花,一会儿说不定能看到桃红色。”香朵也帮腔道。 “好,那就去看看吧。”宋箬溪搁下书,“想看花的,就都随我来。” 众婢积极响应,都要跟着去。刘四娘上前拦着,不悦地问道:“你们全跟去看花,这院子谁看啊?” “刘妈妈,你不去看花,就留下看院子。”几个小婢女异口同声地道。她们不过*岁的年纪正是爱玩的时候,被刘四娘天天拘在院子,学绣花,学规矩,连逛个园子都找不到机会。今天难得姑娘肯带她们去,没有一个人愿意留下来的。 “你们几个留下,姑娘身边有香绣几个伺候就行了。”刘四娘不让她们去。 “奶娘,你做事稳重,你留下来看院子,我放心些,她们这些人毛毛燥燥的,要是没人管着,我怕她们会淘气打碎了东西。”宋箬溪偏帮几个小婢女。 刘四娘一听这话,高兴了,乖乖留下。 几个小婢女出了门,冲着宋箬溪道:“谢谢姑娘。” 宋箬溪笑了笑。 一行人沿着粉墙边的游廊上走过,忽听一个老妇的求饶声听到有响声,其他人便收了声,相互看了看。因为粉墙挡着,看不到那边发生了什么事。 宋箬溪走到隔窗前,踮起脚往那边看,只见一个老嬷嬷哭着跪在地上,正跟珠圆说话,“珠妈妈,果盘真得不是老奴打碎的,老奴做事一向老实本分,做错了事,绝对不会隐瞒。求珠妈妈查清这件事,不要让账房扣老奴的月钱银子,老奴就靠着这点月钱银子给小孙子买药。求求你了,珠妈妈。求求你了,珠妈妈。” 珠圆一边用圆头银簪剔牙,一边斜着眼睛看着远处,对跪在地上的老嬷嬷的求饶无动于衷。那老嬷嬷不停地向她磕头求饶,额头已经磕出血来了。 “行了行了,你别跟我在这里装可怜,府里的规矩摆在那里,有赏有罚,公平的很,扣你一个月的月钱,已经是宽待你了,你要再啰嗦,就别当差了,滚出府去。”珠圆冷冷地道。 “不要啊,珠妈妈。”那老嬷嬷又再次磕头求饶。 珠圆却再不肯理她,从那老嬷嬷身边走过,不知道是嫌她跪着挡了道,还是余怒未消,一脚踢了过去。那老嬷嬷磕头磕的头晕目眩,被她一踢,倒在地上,动不了了。 宋箬溪再也看不下去了,疾步从前面的月牙门走了过去,厉声道:“珠圆,站住。” “那个不要命的混帐东西,敢直呼妈妈我……二姑娘!”珠圆没听出是宋箬溪的声音,以为是那个婢女,开口就骂,这一转身,发现宋箬溪站在她身后,怒目而视,吓得打了个哆嗦,跪了下去。 “你刚才骂谁呢?”宋箬溪阴沉着一张俏脸,眸底寒光闪动。 “二姑娘,奴婢该死,奴婢不知道是您,奴婢这张嘴就是粪坑,狗屁糟糟的,二姑娘别放在心中,奴婢该死。”珠圆用力往脸上甩了两巴掌。 “你刚才不是挺威风的,这会子求什么饶啊?”宋箬溪冷笑道。 珠圆倒吸了口冷气,二姑娘在寺里呆了五年,一副菩萨心肠,悲天悯人,要帮那个老东西出头了,这可不成,忙道:“姑娘,那个陶妈,她打碎了东西,奴婢才教训她的,非是奴婢耍威风。” “她打碎了什么东西?值多少银子?”宋箬溪不理会珠圆的分辩,沉声问道。 “她打碎了红釉青花果盘,要四两银子。” “她的月钱是多少?” “三百钱。”珠圆低着头,眼珠子转过来转过去。 “果盘要四两银子,她的月钱才三百钱,你要她赔果盘,扣一个月的月钱可扣少了。” 陶妈一听这话,吓傻了,呆坐在地上,完了,一年多的月钱的银子没有了,她和孙儿靠什么活下去? “姑娘说的是,应该扣她一年零两个月的月钱才对。”珠圆唇边闪过一抹得意的笑。 宋箬溪注意到了那抹笑容,微眯了一下眼,问道:“那果盘摆放在哪里?是如何打碎的?” “那果盘摆放在厨房的小库房内,她去拿碗碟时打碎的。”珠圆对答如流。 “可有人亲眼看到是她打碎果盘的?” “当时就她一个人进去,不是她打碎的,还会能是谁打碎的?”珠圆理所当然地道。 “你这是在质问我吗?”宋箬溪冷哼道。 “不是,奴婢不敢。” 宋箬溪咬着牙齿道:“不敢?我看你是敢得很。” “姑娘,你误会奴婢的意思了,奴婢是说,这果盘就是她打碎,不会再有别人。”珠圆一口咬定这事与陶妈有关。 宋箬溪斜了珠圆一眼,道:“地上凉,先扶陶妈起来。” 两个小婢女上前扶起陶妈。 陶妈有些迷糊地看着宋箬溪,二姑娘这是要做什么? “珠妈妈,你既然问了我,这果盘是谁打的。我告诉,这果盘说不定是老鼠爬过去打碎,又说不定……”宋箬溪弯下腰,靠近珠圆,“是有人打碎了果盘,故意栽赃嫁祸。” “姑娘,这话可不能乱说。”珠圆忙道。 “你急什么,我又没说是你。”宋箬溪冷笑,挺直身体,“这小库房是归谁管的?” “是……” “你不用告诉我是谁,这个果盘打碎了,既然找不到是谁打碎的,这果盘就由管库房的人赔,这是惩罚他管理不当。”宋箬溪懒得与珠圆啰嗦,眸光微转,“天气这么热,陶妈的伤口要处理一下,青荷,领她到我住的院子去给她上药。” 陶妈受宠若惊,拒绝道:“老奴不敢劳烦二姑娘,老奴自个儿回去洗一下就好了。” 宋箬溪见陶妈穿着粗布衣服,满是皱纹的脸上全是泪水,鲜血和尘土,可怜巴巴的模样,就有心帮她一帮,口颂佛号,道:“我愿与众生结善缘,何来麻烦一说?” 陶妈这时想到二姑娘刚从寺里回来,是吃斋念佛的人,有颗菩萨心肠,定是真心愿意为她治伤,忙感激地道:“二姑娘慈悲,老奴谢谢二姑娘,佛祖会保佑二姑娘平平安安,顺顺利利的。” 园子里人来人往,这一幕自是落到许多人的眼中,这其中就有在纪芸院子里伺候的二等丫鬟银翘。 宋箬溪也不去看花了,带着陶妈回院子。珠圆看她走远,从地上爬起来,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往厨房去了找管小库房的人商量对策。 守着院子的刘四娘听到声响,抬头一看,见宋箬溪回来了,身后的小婢女还搀扶着个婆子,定睛一看,是厨房里打杂的陶妈,再一看,陶妈脸上有血有泪有泥土,迎上前问道:“姑娘,可是这老东西冲撞了你?” “她没有冲撞我。”宋箬溪径直向房间走去。 刘四娘愣了一下,随手拽着个小婢女问发生什么事。 宋箬溪在围榻坐下,陶妈被扶了进去,却不敢往椅子上坐,畏缩地站在屋内,手足无措。青荷去拿药,香朵奉茶给宋箬溪。 “香绣,拿小杌子给陶妈坐。”宋箬溪知道这些人严守等级尊卑,在主人面前是不敢随便落座的。 香绣就拿了张小杌子给陶妈,笑笑道:“陶妈妈坐下吧。” “谢谢二姑娘。”陶妈不认识香绣,冲她露出一丝掺杂着讨好和感激的笑。 青荷拿着药和纱布进来,有个小婢女也机灵地打来了一盆热水。青荷蹲在陶妈面前,帮她处理伤口,伤口不算深,只是里面有泥土,不清洗干净,一定会感染。 “陶妈,你家有几口人?”宋箬溪问道。 “回姑娘的话,老奴家就老奴和一个小孙子。”陶妈站起来,躬着身子答道。 “你不必拘礼,坐着回话。” “是。”陶妈看出宋箬溪待人宽厚,再次坐下。 “你孙子多大了?” “回姑娘的话,他今年五岁了。” “他叫什么名字?” “回姑娘的话,他叫小瓷。” “陶瓷?”宋箬溪掩嘴一笑,“这名字好听。” “谢姑娘赞许。” “对了,陶妈,这管厨房小库房的人是谁?” “回姑娘的话,管厨房小库房的是罗有贵家的。” “这罗有贵家的与珠圆有什么关系?” 陶妈犹豫不决。 “陶妈,有什么话,你就放心的说,有二姑娘给你做主。”青荷边把药抹在她的额头上,边轻声道。 “回姑娘的话,她是珠妈妈小姑子的大姑姐的男人的二弟的媳妇。” 这关系有点绕,宋箬溪想了一下,才理清,轻笑道:“原来是姻亲联成的关系。” 屋外刘四娘已问清事由,进来劈头问道:“姑娘,你怎么能得罪珠妈妈呢?” 宋箬溪听这话,心中不喜,脸色微沉,恼怒地反问道:“我就得罪她了,怎么样?” “姑娘,珠妈妈是内管家,又是太太身边伺候的人,她在太太面前说两句话,不知道日后会摊上多大的麻烦。”刘四娘急声道。 “麻烦?什么麻烦?”宋箬溪冷笑,别的事且不说,光听刘四娘这话,就可知珠圆平日的所作所为了,她在府中横行惯了,令人人都畏她如虎。 “姑娘,倒也没什么大麻烦,不过是让洗衣房的一件衣服洗三天,弄得奴婢们没有衣服换洗,把过夜的菜重新炒过,再送来上。抓住一点小错,不是赶人出府,就扣月钱银子罢了。”香朵不屑地插嘴道。 “我现在得罪了她,她也能把我赶出府吗?”宋箬溪挑眉问道。 香纹斜了眼刘四娘,抢先道:“她得罪了姑娘,姑娘不赶她出府,已是轻饶了她,她一个下人,有什么资格赶姑娘出府,真是天大的笑话。” “可不是,这笑话,当真太好笑。”蚕娘端着一碟糕点,走了进来,“服侍长辈的人,做为小辈的姑娘少爷,要敬着些,原是没错的。可是毕竟主是主,仆是仆。宋家是名门望族,赫赫扬扬百余年,府中世仆不计其数,有脸面的也不少,难不成还要姑娘少爷处处忍让着她们,由着她们的性子做事不成?” 刘四娘脸色巨变,正要说话辩解,门外传来婢女给纪芸请安的声音,“奴婢给太太请安,太太万福。” 宋箬溪知道刚才的事,肯定有人通报给纪芸了,又或者是珠圆去纪芸面前告了状,起身迎了出去,扬唇笑道:“娘。” “溪儿。”纪芸笑容满面地牵起她的手,母女俩进房在榻上坐下。婢女们奉上茶,退了出去。被纪芸突然而至吓呆的陶妈也被青荷拉了出去,留她们母女在房内说话。 “娘,你来有什么事吗?”宋箬溪主动开问道。 “园子里的事,我听说了。溪儿,你是不是不喜欢珠圆?” 宋箬溪低头不语。 “溪儿你有话不在娘面前说,那你要与何人说去?”纪芸看着她问道。 “她是娘身边的人。”宋箬溪看着纪芸,小声道。 “傻孩子,她是娘身边的人,你是我身上掉下的肉,孰亲孰疏,都分不清了?”纪芸嗔怪横了她一眼,“难不成娘糊涂到会为了个下人为难自己的亲生女儿?这下人本就是伺候主子,为主子分忧解愁的。若是她们让主子不舒坦,不用她们就是,这满府里怕还寻不出一个合心意的婆子来?” “娘,溪儿说错话了。”宋箬溪笑,“我是娘的女儿,她只是个下人,自是我亲她疏。” 纪芸端杯喝了口茶,问道:“溪儿,为什么不喜欢她?” “她欺上瞒下,仗势欺人,任人为亲,随意地惩罚他人,太可恶。”宋箬溪愤然道。 “珠圆在娘身边有十来年了,她是什么样的人,娘很清楚,可是娘为什么要留她在身边,溪儿有没有想过?”纪芸柔声问道。 宋箬溪微微蹙眉,“她有一定的办事能力,也是娘用得着的人,所以娘才会留下她,可是娘,你为什么不找一个秉性好的人放在身边用呢?” 纪芸伸手把宋箬溪垂在额前的碎发抚到耳后,“蚕娘、香绣、香草都是忠诚老实的人,但是她们也有各自的缺点。更何况,这世上并不全都是好人,有奸诈狠毒的人,有卑鄙无耻的人,有胆小怕事的,有居心不良的人,形形色色,你不能强求身边全是好人,你要学会如何用人。好人该怎么用,坏人该怎么用,只要运用得当,她们都是有用的人,这就是御人之术。” “我只用好人,我不用坏人,坏人放在身边,我会睡不安稳的。” 听到宋箬溪略显孩子气的话,纪芸轻摇了下头,问道:“如果你身边有坏人,你要怎么做呢?” “赶走她。” “如果这个人是长辈指给你的,不能赶,你要怎么做呢?” 宋箬溪想了一下,道:“寻她个错处,赶走她。” “那你做的这件事,与珠圆所为,又有何区别呢?” 宋箬溪理直气壮地道:“我赶走的是坏人。” “陶妈对珠圆来说,也是坏人。” 宋箬溪抿紧唇角,所站的立场不同,好坏当然就有所不同,在她眼里陶妈是好人,珠圆是坏人。可在珠圆眼里,只怕她和陶妈才是坏人。 “溪儿,眼里固然容不下一粒沙子,心里却要如大海般,装得下一滩沙子。没有谁的人性是又纯又粹的,没有人是没有缺点的,能识破,是精明,不说破,是厚道,能善用,是智慧。” “可是珠圆在府中横行霸道,弄得怨声载道,难道娘就任由她这么放肆吗?”宋箬溪承认纪芸这番话有道理,可是对珠圆的恶行还是不满。 纪芸想到宋箬溪已经十四岁,明年及笄后,就要议亲,就算再疼她,过几年也要送她出门了,本就要教她管家理事,只是考虑她才刚回来,打算让她多休息几月,过年了再教,不过现在有了这个好机会,不如就拿这事教她管家,笑道:“溪儿,娘就将这件事交给你来处置。” “交给我来处置?”宋箬溪讶然地问道。 “你说珠圆在府中横行霸道,弄得怨声载道,这件事当然不能放任,你是娘的女儿,应当帮娘分忧,娘就把这事全权交给你了。”纪芸捏了捏宋箬溪的小手。 宋箬溪轻轻咬了咬下唇,迟疑地问道:“要是我把事情弄得一团糟,该怎么办?” “娘的溪儿聪明伶俐,娘相信溪儿不会把事情弄得一团糟的。”纪芸笑,到底是个孩子,第一次经历此事,还是害怕的,当年她又何尝不是有些胆怯呢? “娘,溪儿会好好处置这件事的。”宋箬溪接下了这个任务。 纪芸笑着点头,眸光流转,当年母亲暗中相助,让她把事情处理的妥妥当当,如今,她会效仿母亲,让女儿把事情办得漂漂亮亮。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七章 惩恶奴箬溪立威 送纪芸出了门,宋箬溪没有马上去厨房,虽然她不清楚纪芸为何要让她来处置这件事,但是既然要她处置,那么就借着果盘当引子,抽丝剥茧查清珠圆在府中还做了那些事。。。 珠圆有办事能力又怎么样?难道就可以作威作福吗?难道就可以随意欺负别人吗?纪芸有本事有办法,只要能抓住老鼠,管它是猫还是狗,都敢养在身边。可她自认没办法驾驭,也忍受不了,她还是用忠厚老实的人,那怕能力差点都行。 宋箬溪把陶妈叫了进来,沉声道:“陶妈,果盘的事,还没完,太太太要我查清楚这件事,你老实告诉我,果盘是不是你打碎的?” “二姑娘,老奴可以对天发誓,老奴所言句句属实,如有半句谎言,老奴愿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超生。”陶妈跪在地上,不顾额头上的伤,重重地磕了下去,“果盘不是老奴打碎的。” “陶妈,你先起来,我问你话,你不必跪着,只要如实回答我就成了。”古人很在意誓言,听到陶妈发这么毒的誓,宋箬溪相信她不会说谎。 “谢谢二姑娘,老奴一定说实话。”陶妈颤巍巍站起身来,半躬着身子。 “果盘是什么时候打碎的?是何人第一个发现打碎的?又是谁告诉珠圆的?” “回姑娘的话,果盘是今天早上打碎的,是厨房管事罗有贵家的第一个发现的,也是她告诉珠妈妈的。” 所有的事都有这个罗有贵家的在里面,宋箬溪眸光微闪,“你有没有得罪过罗有贵家的?” 陶妈苦笑了一下,道:“姑娘,老奴在她手下做事,那敢得罪她。” “你好好想想,你究竟有没有得罪过她?” 陶妈想了想,道:“回姑娘的话,前几日,老奴气不过,与她吵了一架。” “为了什么事吵架?” “回姑娘的话,她克扣老奴的月钱银子。” “你犯了什么错,她要克扣你的月钱银子?” “回姑娘的话,老奴没有犯罪,而是罗有贵家的仗着在厨房里管事,要厨房里的人月月拿银子孝敬她,平时她扣老奴的月钱,老奴为了不丢了差事,只好忍着,可这一次,她扣了老奴二百文钱,只给了老奴二百文钱,老奴连给孙子买药的钱都不够,更别说这一个月的嚼头,气不过,才去找她理论的。老奴为了让她把钱还给老奴,就说要去太太那里把她借着采购米粮贪没府中银子的事说出来。”陶妈只是老实,人并不蠢,隐约已猜到此事与罗有贵家的有关,索性把事情合盘托出,借二姑娘之力,除掉罗有贵家的。 “你说她贪银子,可有证据?”宋箬溪问道。 “回姑娘的话,老奴没有证据。”陶妈只是一个粗使婆子,在厨房里做得久了,看出点端倪,要拿出实际证据却没有。 宋箬溪凝眸想了想,道:“你先回厨房做事,什么都别说,只要你说的是实话,我会想法子帮你把月钱要回来。” “谢谢二姑娘,老奴晓得,老奴绝不会坏了姑娘的大事。”陶妈浑浊的眼中露出一抹喜色。 “你去吧!”宋箬溪淡淡地笑道。 打发走陶妈,宋箬溪叫婢女们进来,道:“青荷,你去账房把厨房里的账册来拿给我。” “是,姑娘。”青荷屈了屈膝,出了院门,却没有往账房去,而是绕了个圈,去了纪芸的院子。 “太太,青荷来了。”荣荞轻声对靠在软榻上闭目养神的纪芸道。 纪芸睁开双眼,“让她进来。” 青荷进到内室,行礼道:“太太,姑娘招陶妈进去问过话后,让奴婢去账房取厨房里的账册。” 纪芸含笑点了点头,道:“荣荞把账册拿给青荷。” 荣荞从案上的匣子里拿出一本账册,交给青荷。青荷拿着账册出门又绕了个圈,才回宋箬溪住的院子。 纪芸欣慰地道:“谋定而后动,我的溪儿果然没有令我失望。” “二姑娘是太太生的,这聪明能干是随了太太。”荣荞奉承道。 宋箬溪在现代没学过会计,穿越到这里,安隅虽教了她许多事,偏偏这查账的事没教她,好在蚕娘还稍懂点,再者这本账册,纪芸已经很巧妙地做了手脚,每一条都列的清清楚楚,两人很快就发现了其中的问题。 “一只鸡要一两银子,这鸡是吃什么长大的?这么贵。”蚕娘嗤笑道。 “这菘菜也挺贵的,一斤就要二十文钱。”宋箬溪虽没买过菜,但是就看看府中下人的月钱,也能推算出物价,这菜价贵得太离谱了。 厨房素来是就是油水最足的地方,米粮油盐,每日采购的菜肉都有银钱来往,只要报高一点价格,积少成多,一个月下来就是一笔大数目。 厨房每月向账房支取银两负责宋府上上下下的饮食,照这账册来看,府中的惯例,太太的菜例是六菜一汤,三荤三素;姑娘和少爷的菜例是五菜一汤,三荤两素;几位姨娘是四菜一汤,两荤两素;各院的大丫鬟和管事以及管事嬷嬷是三菜一汤,一荤两素;二等丫鬟是两菜一汤,无荤;其余的粗使丫鬟小厮是到饭堂吃饭。老爷去哪房吃饭,多添一荤两素。晚饭阖家在花厅用饭,八菜两汤,四荤四素。 若是按照账上的菜价,这一天就有了十几两银子,宋绥的俸禄是养不起这一大家子,也说明纪芸手上还有别得进项。 这下就不是打碎果盘的这种小事,就成了厨房里管事亏空贪污的大事。两人都很高兴,都没去想为什么如此显而易见的问题,纪芸没有发现? 宋箬溪眸光微转,问道:“蚕娘,这些人都是老油条,万一她们不认账,恐怕要劳累你一番,你能下得了重手吗?” “姑娘放心,奴婢不会让你失望的。”蚕娘清楚这是宋箬溪立威的时候,也是她树立起她是宋箬溪身边得力人的时候。 “那就别耽误时间,我们就去把这事给办了。”宋箬溪带着蚕娘,香纹香朵薄荷青荷以及刘四娘和陶妈前往厨房,有意没带香绣和香草。她们在寺里住久了,心思单纯,怕一时之间接受不了这样腌臜的事。 厨房里已得到了风声,一个小婢女站在门外张望,看到宋箬溪一行人向着这边走来,冲着里面喊道:“二姑娘来了!” 等宋箬溪走进院子时,厨房里十几号人男左女右,规矩规矩地站在院子里,廊下已摆好了柴木靠背椅,椅子旁边放柴木三足圆几。 宋箬溪走过去在椅子上坐下,蚕娘站在靠近椅子边,其他人站在后面。 “给二姑娘请安,二姑娘万福。”十几个人同时请安,声音颇大,把停在树上的鸟都惊飞了。 婢女奉上热茶,宋箬溪接过去并不喝,拿着杯盖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杯里的浮茶,目光在众人身上看过来看过去,并没有急着问话。 众人在她的目光愈发的不安起来,一个果盘,没多大的事,为什么太太会让二姑娘来处置?太太的性子,她们清楚,可二姑娘回府才几天,是什么性子,就没人说的清,这事会怎么处置,那就更不知道。 “谁是这厨房的管事?”宋箬溪终于开口问话。 声音轻柔和缓,让众人绷紧的神经松了下来,二姑娘在寺里住了这么多年,又是个未及笄出阁的姑娘,不会有什么狠毒的手段。 “二姑娘,奴婢是厨房的管事。”站在最前面,颇为富态,穿着大花衣衫的胖妇人欠身道。 “你叫什么名字?”宋箬溪问道。 胖妇人欠身答道:“回姑娘的话,奴婢夫家姓罗,名有贵,她们都叫奴婢罗有贵家的。” 宋箬溪看着她胖得几乎看不见眼睛的大肥脸,想起猪八戒,膘肥体壮,一会不知道能不能点得到穴道?喝了口茶,道:“你且站到一旁去,我有话要她们。” “姑娘,奴婢是厨房的管事,所有的事奴婢都知晓,姑娘想问什么,问奴婢就好,不用问她们。”罗有贵家的没有退下去,反而上前一步道。 宋箬溪笑了起来,慢条斯理地问道:“你这是在教我做事?” “奴婢不敢,奴婢只是怕姑娘会被这些人给蒙骗了,到时候出了差错,太太会责怪奴婢没有提醒姑娘。”罗有贵家的振振有词地道。 宋箬溪手上的杯盖与杯子相碰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冷冷地看着她,“敢情我这个宋家二姑娘还不如你一个管事妈妈精明能干,还不如你一个管事妈妈能分辨是非,还需要要你来指点,你来提醒。你既这般能干,我这就去回明太太,以后宋府就交由你打理,其他人都听你的派遣好不好?” “奴婢不敢,奴婢不是这个意思。”罗有贵家的跪在地上,“请姑娘明鉴,不要受旁人的挑拨,怀疑奴婢的忠心。” 宋箬溪没想到罗有贵家的有张巧嘴,勾了勾唇角,问道:“一直都是你在说话,何人挑拨了?” 罗有贵家的小眼珠转了转,额头渗与了一层冷汗,懊恼不已,太过心急,被二姑娘抓住话柄了,“奴婢……” “我还没问话,你这么紧张做什么?”宋箬溪缓缓靠在椅背上,眸光流转,“难不成,你做了什么不能见光的事,心虚了?怕我问出来。” 罗有贵家的心下咯噔了一下,忙道:“奴婢没有心虚,奴婢对太太忠心耿耿,绝不会做出见不得光的事。” “既是这样,你就站到一边听着,不要再这里说三道四,耽误我问话。”宋箬溪淡淡地道。 罗有贵家的无言以对,只得站到旁边去。 “负责采购的是哪些人?”宋箬溪慢悠悠地问道。 两男两女从队列里站出来,行礼道:“回姑娘的话,是奴婢(小的)。” “你们谁能告诉我,这一两银子一只的鸡是吃什么养大的?”宋箬溪挑眉问道。 四人皆不语,低垂的双眼偷偷地瞄向罗有贵家的。 宋箬溪冷笑,眸光微转,“有句话说的好,叫‘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四人犹豫不决,二姑娘查出了多少事?她们要不要说? “你们好好想想,反正这里离街不远,要找个卖鸡的卖菜的人来问问也不难。”宋箬溪把杯子往圆几上一放,“就是费点事,不过我既然要查,也就不怕费这点事。” “姑娘,一只鸡市面上只卖五十文。”四人中那个稍瘦的女子衡量一下,决定投靠宋箬溪,跪下道。 宋箬溪嘴角轻轻抽搐,这罗有贵家的实在是太贪了,闽国的物价,一两银子可兑换一千文钱,一只鸡,她就足足贪了九百五十文,柴米油盐酱醋茶那就不知道贪了多少银子,难怪她胖成这样。 有人开了头,其他三人也赶紧交了供,菘菜最贵的时候一斤才卖八文钱,可报上去却是二十文一斤,一斤就贪了十二文。罗有贵家的当真是雁过拨毛,就连几文钱一斤的木柴,她都要贪银子。当然四人也把关系撇清,说这价格全是罗有贵家的定的,还说如果她们不照罗有贵家的做,就别想当差。 “想不到,家里养了一只老鼠。”宋箬溪嘲讽地笑,“还养得又大又肥。” “姑娘,她们这是在陷害奴婢,这些价格都是她们报的,奴婢一时不察,上了她们的当,奴婢有错,奴婢以后一定细细盘查。”罗有贵家的辩解道。 那四人竭力否认,把事情全推到罗有贵家的身上,还把她们为了保住差事,送了什么给罗有贵家的都说了出来。 “姑娘明鉴,她们这是在冤枉奴婢。”罗有贵家的磕头道。 宋箬溪是不会就这样轻易饶过她的,最重要的是,还没把珠圆扯进来,道:“陶妈,把你知道的事说出来吧。” 陶妈从队列中走出来,跪在地上,把过年时,罗有贵家的给珠圆送了份厚礼的事,克扣众人月钱的事,任意打骂众人的事全说了出来。 当差的人没几个是笨蛋,见状,知道罗有贵家的犯事了,二姑娘这是要拿人立威,纷纷出言指证罗有贵家的,一时之间民怨沸腾,罗有贵家的罪行是罄竹难书。 更有人举出实例来证明,“二姑娘,上个月,罗有贵家的让奴婢去给珠妈妈送东西,珠妈妈在骂人,地上连粥带碗撂着在那里,奴婢认得那是碗血燕粥,血燕一向是太太吃的,罗有贵家的偷了给太太吃的血燕粥孝敬珠妈妈。” “二姑娘,年初时,京里的亲家老太太送来几枝上好的人参给太太,罗有贵家的藏了两枝,送给了珠妈妈一枝,另一枝拿出去卖价,得了一百两银子。” “奴婢没有,奴婢是冤枉的。”墙倒众人推,又全是事实,罗有贵家的辩解不了,就拼命地喊冤。 “冤枉的?”宋箬溪冷笑,“你是说所有人都冤枉你?这些事你都没做?” “姑娘明鉴,奴婢没做,奴婢真得没做。”罗有贵家的趴在地上,满头大汗,死不承认。 “你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宋箬溪看了眼蚕娘。 蚕娘会意,走过去,看她一身的肥肉,点穴太费劲,而且也吓不住人,三下五除二,卸了罗有贵家的两条胳膊,剧痛得她眼泪瞬间掉了下来,红润的肥脸惨白如纸。 一院子的人都惊呆了,包括宋箬溪,蚕娘这手下得可真重。其他人却由此想到,二姑娘身边有这样心肠狠毒的人,二姑娘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还是老实点好。 “你最好是乖乖把事情说出来,要不然,你这下半辈子就拖着这两胳膊吧。”宋箬溪看罗有贵家的那模样,有一丝不忍,但为了把事情查出来,也只好把这不忍撂在一边,硬着心肠道。 罗有贵家的知道她已经完了,也顾不得再帮珠圆隐瞒,把所有事合盘托出,这其中自然有她的贪欲在里面,可也少不了珠圆在背后帮她撑腰壮胆。珠圆欺上瞒下做出来的那些事,因为罗有贵家的招供,也浮出水面。 “这果盘是谁打碎的?”宋箬溪不忘还陶妈清白。 “是奴婢打碎的,奴婢恨陶妈威胁奴婢,想嫁祸给她,让珠妈妈把她撵出府去。”现在罗有贵家的也没必须再隐瞒。其实当初陶妈说那些话,只是想吓唬吓唬罗有贵家的,好让她把钱交出来。谁知她怀恨在心,就想寻个错处把陶妈赶出去,恰好今天失手把果盘给打碎了,她计上心头,顺势陷害陶妈。 偏偏珠圆没领会她的意思,只扣了陶妈一个月的月钱,没把人给撵出去。更令她没想到,这件事会让宋箬溪给撞上,越闹越大,一发不可收拾,连她贪污公中银子的事也给攀扯了出来。 这时,珠圆闻讯赶来,却已为时晚矣,她的竭力否认,换来宋箬溪冷冷的威胁,“你不愿承认也无妨,我不介意,让你跟她一般下场。” 珠圆一看罗有贵家的胳膊,就什么话都不敢再说,瘫倒在地上,她百思不得其解,她究竟是哪里惹恼了宋箬溪,让宋箬溪要拿她开刀。 事情已经查出来了,可是要怎么处置这些人,宋箬溪就不知道,这事她没经历过,看着地上的两人,抿唇不语。 青荷上前欠身道:“姑娘,奴婢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讲?” “说吧。”宋箬溪看着她。 “珠妈妈是太太身边的人,深得太太的信任,可是她做出了这样的事,辜负了太太对她的信任,实在太可恶。”青荷道。 宋箬溪眸光微转,明白了青荷的意思,“珠圆是太太身边的人,我做小辈的越过太太处置了,有些不妥,青荷,你去请太太过来吧!” “是,姑娘。”青荷屈了屈膝,去请纪芸。 厨房发生的事,早有人回报给了纪芸,她就一直在院子里等着,青荷来请,她就带着她身边另外两个得力的婆子、荣荞、福茶以及几个媳妇子,往厨房去。 看到纪芸铁青着一张脸进来,曾经见识过她雷霆手段的珠圆和罗有贵家的都打了个哆嗦,趴在地上全身颤抖。 “娘。”宋箬溪起身行礼。 “我的儿,可累着了?”纪芸脸色放缓,笑问道。 “溪儿不累。”宋箬溪扶着她的手臂,“娘请坐。” 纪芸轻轻拍拍她的手,在椅子上坐下,自有人搬来另一张椅子给宋箬溪坐,婢女送上两杯热茶。 “奴婢(小的)给太太请安,太太万福。”众人给纪芸行礼道。 “万福?”纪芸冷笑,“我到是想清闲几日,享享福,可就是有人不安分,要给我添堵。” “奴婢错了,求太太饶了奴婢这条狗命,奴婢再也不敢了。”珠圆和罗有贵家的拼命磕头道。 “做事做得好,我自会打赏,你们用这些个手段暗中贪污官中银两,我是绝对不容许的。”纪芸眸底寒光闪动,“周显家的,秦孝家的,你们带人去她们住的地方,把她们贪污的银子搜出来。” “是,太太。”两个婆子领命,带上人去搜东西。 “来人,把这两个东西按着打几十板子。”纪芸冷冷地发落着。 “太太饶命,太太饶命。”珠圆和罗有贵家的撕心裂肺地喊道。 那些媳妇子连长凳都不用拿,直接将两人按在地上,叭叭地就开打。 木板打在肉上的声音,让宋箬溪胆战心惊,小脸发白,放在膝上的手紧紧握拳。纪芸一直留意着她的举动,见状,知道吓着她了,这才开始教她管事,不能太心急,万一把女儿吓出病来,反到坏了事,还是慢慢来为好,手一挥,道:“罢了,把她们关进柴房去。” 媳妇子住了手,只是两人已经被打得半死,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媳妇子将两人拖去柴房关了起来。看着地上两道血迹,宋箬溪闭上了双眼,都这个样子她们还能活得了吗? 处理完珠圆和罗有贵家的,纪芸要处理厨房里的其他人,“你们明知她们贪污受贿,却隐瞒不报,我留你们何用?” “太太开恩,太太饶命。”一行人跪下磕头。 “娘,她们也是畏惧珠圆和罗有贵家的,才隐瞒不报的,错不在她们,您就轻饶了她们吧。”宋箬溪这时到有些后悔不该查办这件事,开口求情。 “既然二姑娘为你们求情,这件事就罢了,日后好好当差,若再出半点差错,我定不轻饶。”纪芸厉声道。 众人磕头谢恩。 纪芸点了人当这厨房的管事,又升周显家的当内管家,至于珠圆那一家和罗有贵家的其他人,如何处置,纪芸怕吓着宋箬溪,就没说出来,笑着对她道:“溪儿,你劳累这大半天了,娘送你回院子休息去吧。” “好。”宋箬溪不想管这事了,纪芸让她离开,正合她的心意。 纪芸送宋箬溪回了房,“溪儿,今天你这事办得好,娘很喜欢。只是心肠太软了些,这管奴才就是要下狠手!不让他们知道厉害是不行的。” “可那到底是人命。”宋箬溪怯怯地道。 纪芸笑了笑,“罢了,你还小,经历的事也少,以后娘再慢慢教你,这事就不要再想了。” “嗯。”宋箬溪乖巧地点头应了。 纪芸叫婢女们进来,吩咐她们好生伺候宋箬溪,又对蚕娘道:“你熬碗汤给姑娘喝。” “是,太太。”蚕娘明白纪芸让她熬的是什么汤。 纪芸自去处理余下的事,在珠圆和罗有贵家的家里搜出了上千两银子、珠宝首饰、绫罗绸缎、燕窝人参,还有地契房契。纪芸下令将两人被卖到了西山苦窑,她们的家人一并贱卖了,曾经横行府中的珠妈妈成为了过眼云烟。 府中其他人各自议论,宋箬涓咋舌道:“真想不到珠圆就这么倒了。” “她活该,不过是个下人,作威作福的把自已成了个人物,得罪了二姑娘,不死才怪。”许姨娘受过珠圆不少气,幸灾乐祸地道。 “二姐姐从寺里回来,反到狠心不少,听说她让身边的那个婆子卸下了罗有贵家的两条胳膊。”宋箬涓疑惑不解地道。 “她毕竟是太太的生的,这骨子里就是狠的,就是念再多的佛经也没用,不会有慈悲心肠的。”许姨娘冷哼道。 另一间院子里,宋箬池感叹道:“二姐姐好厉害,这么快就把珠圆和罗有贵家的贪污一事查清楚了。” 邹姨娘笑,“四姑娘,这不是二姑娘厉害,是太太厉害。” “姨娘这话是什么意思?”宋箬池不解偏着头问道。 “太太这是在教二姑娘当家理事,要不然二姑娘怎么会这么快就能查清罗有贵家的贪污。三姑娘,你要多与二姑娘走近些,学一些太太的手段,日后,你嫁出去,才知道如何管家理事,姨娘帮不了你多少。”邹姨娘语重心长地道。 “明儿,我就去二姐姐那儿坐坐。”宋箬池受教地道。 宋箬湖要“养病”,柳姨娘见不着她,这对母女没法对此事交换意见。玫姨娘却是吓了一跳,她进门这几年,没怎么见识到纪芸的手段,今日算是见识,连带着对宋箬溪也有了新的认识,这位二姑娘不是简单的人物,少惹她为妙。 处理好余下的事,纪芸回到房里已近日暮,宋绥还没从衙门里回来,庹炬被毒死一案还没抓到真正的凶手。 “能让溪儿知晓俗事,也不枉我任她在府里横行这么久,今日她到是派上点用场了。”纪芸拨下发髻上的金步摇,唇边的笑容,十分的冷酷无情。 听到这话,周显家的脸色微微动容,原来太太是故意纵容珠圆的,为得是教二姑娘管家理事。 纪芸冷冷地斜她一眼,道:“她若不贪,何来今日之事?” 周显家的听出纪芸话中的警告之意,清楚的知道若是她敢弄权贪污,珠圆如今的下场,将来就是她的下场,躬身信誓旦旦地道:“奴婢一定老实当差,绝不辜负太太对奴婢的信任。” 纪芸淡淡地笑了笑,笑并不及眼底。 吃晚饭时,宋箬溪没有缺席。纪芸很高兴,这就表明宋箬溪没有被轻易吓病,慢慢教,日后必能成为合格的当家主母。 次日,易家派人下贴请宋家人明日过府做客。宋绥忙着查案,无暇同行,纪芸决定带着宋箬溪三姐妹和宋淮去做客,在“养病”的宋箬湖当然留在家里养病。 柳姨娘气得咬碎银牙,要知道庶女最怕的就是让嫡母给圈在家里,不能出来交际应酬,没有朋友,不为人知,到了适婚的年龄,嫡母随意指个婚事,一副薄薄的妆奁给打发掉。嫡母既不费事还得了好名声,可庶女的苦根本无处去诉。 尤其是宋箬湖已经十六岁,再过两年就十八岁了,难道要圈养在家里成老姑娘?柳姨娘越想越急,却又拿不出好法子来改变现状,就算她想找宋绥出头,可是宋绥不在家,她是妾室,没有正房太太同意,是不能出门去衙门找宋绥,坐在房里长吁短叹,愁眉苦脸。 “姨娘,依奴婢的愚见,你不如向太太低头,这样太太就会把大姑娘放出来了。”九露帮着出主意。 柳姨娘瞪眼道:“你这死妮子,你说什么?让我跟她低头,想都不要想。” “姨娘,现在不是你和太太堵气的时候,大姑娘眼瞅着一日大过一日,再不议亲可就晚了。你是大姑娘的亲娘,你要大姑娘想想啊,等大姑娘出了门,太太就再也不能拿捏着你了。”九露劝道。 柳姨娘脸色变了变,想了又想,“左右我不过是个姨娘,本就被她压着,也没有低不低头这一说。” 九露眼中闪过一抹嘲讽的神色,这会子才想明白,真是愚蠢到家了,跟着这样的主子,没有出头之日。 柳姨娘换了身衣服,往纪芸院子里去,半道上遇着给宋箬池和宋箬涓送衣服的银翘等人,“你们这是做什么去?” 银翘笑笑道:“明儿要出门做客,这是太太给三姑娘四姑娘准备的衣服。” 柳姨娘一听这话,暗恨,面部肌肉就有些扭曲。 九露见状,上前提醒她道:“姨娘,银翘姐姐她们奉了太太的命,送衣服给两位姑娘,可耽误不得。” 柳姨娘吸了口气,“你们去忙吧。” 银翘等人点了点头,继续送衣服。 柳姨娘到纪芸院子时,纪芸正在挑选明日穿的衣服和首饰,听到婢女通传,唇边露出一抹冷冷的笑,“让她进来。” “贱妾给太太请安,太太万福。”柳姨娘屈膝行礼道。 纪芸在围榻上坐下,淡淡地问道:“你这会子上我这来做什么?” “太太,贱妾错了。” “错了?你做错什么了?”纪芸挑眉问道 “贱妾不该叫大姑娘装病哄骗老爷太太。” “柳氏,大姑娘的生病这事,诸位大夫都已确诊,这是事实,怎么会是哄骗呢?”纪芸是不会这样轻易了这对母女。 “太太,大姑娘没病,都是贱妾胡乱出的主意,求太太饶过大姑娘,放大姑娘出来吧,贱妾愿意接受太太的惩罚。”柳姨娘跪下磕头,摆出娇弱的姿态,求纪芸可怜。 “柳氏,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可没有关着大姑娘,大姑娘是在房里静心养病,等大姑娘病养好了,自然就可以出来了。”纪芸嫌恶地把目光移开,装可怜哄得了男人,可哄不了她。 “太太,贱妾知道错了,求求你大发慈悲,饶过大姑娘,放大姑娘出来,让她跟你一起出门做客,太太,大姑娘怎么说也叫你一声母亲,你不能就这么关着她,误了她一生啊。”柳姨娘哀求道。 纪芸冷笑,叫她母亲又怎么样?不是她肚子里出来的,她才不认,“你今日是疯了是不是,尽说些疯话,来人,把柳姨娘送回房去,请大夫来好好瞧瞧。” 婢女齐声着,叫来两个粗使婆子,将柳姨娘架回了她住的院子。柳姨娘放低姿态求了纪芸,却没能让宋箬湖出来,就怪九露出了个馊主意,一巴掌打在她的脸上,骂道:“你这个死妮子,你是不是投靠太太了?才故意出这主意,害我颜面尽失。” “姨娘,奴婢没有。”九露满腹委屈,这事怎么能怪她?刚才又不是她象疯婆子似的一路乱叫乱嚷?惹得府中的人指指点点。 “我知道你攀了高枝,想讨好太太,去她房里伺候是不是?你别想,你不让我好过,我也不让你好过。”柳姨娘扑到她身上,又拧又掐。 “姨娘,奴婢真的没有,奴婢一心为姨娘和大姑娘着想啊。”九露边躲边辩解,主子得势,身边的人才能得势。 柳姨娘那里肯听九露说,把一肚子怨气全发泄在九露身上,直到她累了,才放九露离开。 九露又气又恨地回了房,躺在床上象死人一般,只是那双眼睛里露出的阴冷的目光,让人心寒。 翌日,纪芸带着宋箬溪姐妹和宋淮坐着马车前往易府,姐妹三人穿着同样粉红色对襟宽袖上衣,下系月白色绫裙,上面的花纹略有不同,宋箬溪是金丝绣的牡丹,宋箬池是银丝绣的芍药,宋箬涓是银丝绣的月季。挽着垂挂髻,装点着同款的首饰,胸前都戴着金灿灿的金锁。宋淮则穿着雪青绣五彩团花圆领袍,用同色的发带束着发髻。 三位姑娘的衣服,纪芸早就预备好让三位姑娘作客穿的,她虽不喜欢两位庶女,但面子上的事,从不疏忽。 马车缓缓停下,当日所见的那位美妇江易氏和另一位年过四旬的贵妇亲到二门外迎接。 “纪姐姐,这是我家大嫂。”江易氏为纪芸做介绍。 “易夫人好。”纪芸笑盈盈地颔首道。 “宋夫人好。”易大夫人笑着看向宋箬溪姐妹几个,“这四位想必是宋夫人的姑娘和公子了。” “见过易夫人,见过江夫人,易夫人安好,江夫人安好。”四人行礼道。 “不必多礼,快快请进。”易大夫人笑着做了个请的手势,进了门,让小厮将宋淮领去男人那边,她自领着纪芸母女往内宅走去。 易府是书香门第,清贵之家,庭院深静雅致,沿着抄手游廊往里走。走一段路,进了垂花门就是一间宽敞的穿堂,穿堂中间摆放着一架五扇红木嵌玉屏风,屏首雕着祥云纹,底座雕着花卉,屏面用框架形成多宝格式样,用镶嵌的玉石制成花卉,山石盆景等图案,与平常人家摆放的屏风不一样,宋箬溪不由多看了两眼。 江易氏只顾着跟纪芸说话,不曾留意到。易大夫人却瞧见了,笑问:“宋姑娘觉得这架的屏风如何?” 宋箬溪愣了一下,笑道:“此屏风别出心裁,寓意极好。” “宋姑娘从何处看出这寓意极好?”易大夫人笑盈盈地问道。 众人停下脚步,纪芸微蹙了下眉,目露疑惑,易家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平安花,这是吉祥结,这是万事山,这是玉如意,合在一起就是平安吉祥,万事如意。”宋箬溪指着屏风上的图案道。 “宋姑娘真是聪慧过人,宋夫人有个好女儿。”易大夫人赞道。 “易夫人谬赞,小女愧不敢受。”图案那么明显,只要有眼睛,读过几天书的人,都能看得出来,宋箬溪不好意思接受这个称赞。 “宋姑娘太谦虚了。”易大夫人和江易氏同时道。 纪芸笑了,道:“她小孩子家家的,懂点皮毛就卖弄,两位夫人快别夸她了,省得她不知高低。” “纪姐姐说的这是什么话,我看世侄女她就乖巧懂事,知书达理的,比我家那个丫头乖巧多了。”江易氏笑道。 说话间,众人走过了穿堂,就看到一座精巧的假山,从假山边绕了过去,沿着用鹅卵石铺的路走了约一盏茶的时间,又见一处穿堂,这穿堂,这穿堂上摆放一盆青玉山水纹山子。 宋箬溪不敢多看,怕易大夫人又问她这山子可好?寓意如何?她虽跟着安隅学过鉴赏,可是没必要处处显摆卖弄。 出了穿堂,沿着左手的抄手游廊走,从菱花门走进去,就看到了五间大正房,隐约从房里传来嘻笑声。 ------题外话------ 有个双引号没打,找双引号找了许久,汗一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八章 见外男箬涓心动 “这是家里的几个女孩子在陪着老太太说笑。”易大夫人笑着解释,免得宋家人误会易家没有规矩。 纪芸不甚在意地笑道:“老人家都喜欢儿孙们围绕在膝下说说笑笑的,我家老太太也这样。” 江易氏和易大夫人陪着纪芸往房里走去,宋箬溪姐妹三个就并肩跟在后面,进了门,看到一位身穿着玄底绣团花褙子的老太太歪在一张三面镶玉的围屏榻上,身边的圆墩上坐着四位穿红着绿的姑娘。 “宋姐姐,你来了!”江唯虽和易老太太说话,却一直用眼角瞄着门外,看到宋箬溪进来,起身迎了上来道。 穿红衣的是易家大房的大姑娘易友贞,穿蓝衣的是易家二房的二姑娘易友贤,穿绿衣的是二房的三姑娘易友德,三人在看到易大夫人等人进了门后,纷纷站了起来。 宋箬溪扬唇,对江唯微微浅笑。 纪芸不管小女儿们的事,笑着向易老太太行礼,“老太太安好。” “宋夫人快别多礼。”易老太太不等纪芸把礼行下去,已起身伸手拦下。她虽年长,但无诰命在身。易家先祖在前朝曾官居一品,可闽国立国后,易家再无人出仕,到易大老爷这一辈已有四代。宋绥是五品官阶,纪芸就是五品宜人,比她这个白丁老人的身份要尊贵,纪芸能给她行礼,已经令她十分惊喜,这位宋夫人不以官职为傲,愿尊敬老人家,值得结交。 易家无人在朝中为官,可靠着辛平县那座玉山和数千亩良田的田租及几个城镇里十几个铺子的租金,也能衣食无忧,富贵绵长,可是毕竟从清贵的官宦之家没落成清闲的农耕之家,易大老爷有意让两子入朝为官,重振家势,只是还有着读书人的清高,来往多是些文人墨客,不愿主动结交官吏。这一次因小则小唯的事,与知府攀扯上了关系。在知府后面还有宋纪两家,对日后两子出仕有帮助,最让易家人满意的是这不算主动结交,是为了表达感谢之情。 江唯已携了宋箬溪的手,把她拖到易老太太面前,笑盈盈地道:“外祖母,这就是小唯跟您说起过的宋姐姐,您瞧瞧,她是不是比小唯漂亮多了?” “老太太好,老太太万福。”宋箬溪的手被江唯牵着,不好收裣行礼,只得微微屈了屈膝,表示意思。 易老太太人老眼不花,早就看到随三位夫人进来了三位如花似玉的姑娘,三位姑娘钗环裙袄皆是一样的,就连挽得发髻也相同的,可让她一眼看到的是宋箬溪,不仅仅是因为她的容貌是三姐妹中最出色的,还有她的气质超尘脱俗,纵使她身上穿着代表富贵的牡丹,却依旧淡雅的宛若世外的一枝幽兰。 “宋姑娘的确比你要漂亮的多。”易老太太笑着点头道。 纪芸谦虚地笑道:“老太太抬爱,我家溪儿可不及江姑娘甚多。” 宋箬池和宋箬涓上前来给易老太太行礼请安。易家的三位姑娘给纪芸行礼。易老太太和易大夫人初次与宋氏三姐妹见面,有表礼赠送,用红木镶玉盒子装着,外表一般无异,看不出谁厚谁薄。 纪芸也送给易家姐妹和江唯见面礼,也是用清一色的红木雕花盒子装着。七位姑娘又互相见礼,一番繁琐的客套后,落了座,婢女奉热茶。 宋箬溪轻舒了口气,微微垂睑,端杯喝茶,姿势优雅。宋箬池和宋箬涓的表现也不差,左手端起茶杯,右手轻拈茶盖,尾指微微翘起。 易老太太和易大夫人看在眼中,唇边带着淡淡的笑意,听说宋家二姑娘刚从寺里回来,可看这坐立行走,却不象久居方外的人,另外两个虽是庶出,举止端庄大方,由此可见宋家的闺学果然不凡,姑娘尚且如此,少爷的教养必然更好,易家就该与这样的人家交好。 两家不熟,家常理短不好聊,不过说了几句姑娘们的穿着打扮,教养心得,家中有几个子女,又闲扯了几句广陵府附近的风光如何。几位姑娘安静的坐着,唇边都带着得体的浅笑。 “我们说我们的话,你们几个就别拘在这里了,去园子里转转吧!”易老太太轻笑道。 易友贞答应着,领着其他六人出门往花园去。花园十分精巧别致,小桥流水,亭台楼阁,假山点缀,各色菊花开的正艳,与盛放的黄葵交相辉映。 在假山的有一个小巧的木构四方亭子,亭中已备好热茶点心,易友贞招呼众人坐下喝茶,众人可居高临下的欣赏花园景色。 “大姐姐,有如此美景,何不命人来吹几套曲子?”江唯笑盈盈地道。 “唯妹妹提议甚好,愚姐不曾想到,当真是失礼。”易友贞略带歉意地对着宋箬溪姐妹笑了笑,唤身边伺候的丫鬟去传家里伺候的来这里吹几套曲子。 “记得只要箫琴便好。”江唯是风雅之人,在后面补充道。 “慢着,大姐姐,与其听她们吹,还不如我们自己来。祖父常说,自娱自乐,方是大乐。”易友德扭头看着宋氏三姐妹,“不知道三位宋姑娘擅长什么乐器?” “我家二姐姐弹箜篌,三姐姐弹琵琶。”宋箬涓不等宋箬溪答话,抢先道。 宋箬池微蹙了下眉梢,看了眼宋箬溪,见她没有露出不悦的神色,轻舒了口气。 易友德拍了拍巴掌,欣喜地道:“太好,大姐姐和唯姐姐抚琴,二姐姐弹筝,宋三姑娘弹琵琶,宋二姑娘弹箜篌,我吹洞箫,宋四姑娘,你会什么呀?” “我同三姐姐一样,会弹琵琶。”宋箬涓笑弯了双眼,想起许姨娘的话,要指着太太帮着找到极好的婆家那是不可能,凡事还要多打算才是。今日难得来易家做客,这一路看来,易家的家世极好,若能得了她们的喜欢,她的婚事就有着落了。 “三妹妹,宋姑娘她们是来做客的,不可无礼。”易友贤不赞同看着易友德,装规矩装了这么一会,就原形毕露了,真是急死人了。 “这有什么,我们都差不多大,没必要象那些老古板一样,讲虚礼,玩玩乐乐,随意点不好吗?”易友德娇纵的撇嘴道。 “易三姑娘说的极是,随意点好。”宋箬涓笑道。 “好了,你也别叫我易三姑娘,我明年三月就十一岁,你多少岁了?”易友德牵起她的手,友好地问道。 “我明年二月就十二岁了。” “那我叫你涓儿姐姐,你叫我德儿妹妹吧!” “好,德儿妹妹。” 江唯笑道:“你们都姐姐妹妹叫上了,索性我们就排排年龄,别姑娘姑娘的叫了,显得生分。” 易友贞和宋箬溪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那抹笑意,顺着这几个小的的意思。把年龄一排,易友贞与宋箬溪同年同月,比宋箬溪早了六天出生。易友贤和宋箬池同年,生日相差三个月。江唯和宋箬涓同年,生日相差一个月,易友德年纪最小。 姐姐妹妹叫了一遍后,易友贞让丫鬟取来她们常用的几套乐器,如易友德所言的自娱自乐起来。她们这厢叮叮咚咚的玩得热闹,那厢易家两位少爷及江则陪着宋淮也进了园子。 听到乐声,易家二少爷易孝齐笑道:“这定是妹妹们在园中取乐玩闹。” 四人沿路向前行去,远远的就看到假山亭子内坐着几位姑娘,穿红着绿,隔得远,虽看不清容易,但珠围翠绕,花团锦簇的,令人赏心悦目。 “大哥,我们何不过去瞧瞧她们在做什么?”易孝齐年少贪玩,提议道。 易家大少爷易孝修为人古板谨慎,想到宋淮是外男,不便与妹妹相见,再者,妹妹在亭中,宋家姑娘必定也在,他们对宋家姑娘而言也是外男,贸然前去,有失礼仪,甚为不妥。 “大哥,既结通家之好,便是世兄世妹,那有这么多忌讳。淮弟,表弟,你们说我这话说的可对?”易孝齐对长兄的性情十分了解,脑子一转,就想出了这番说辞,还强行拉宋淮和江则配合他。 宋淮一怔,哑然失笑。 江则左手握拳放在嘴前,轻咳一声,道:“我们并非刻意与她们相见,只是在花园里偶遇上,若不去见礼,反到显得太小家子气,不知变通。” “表弟说的没错,太小家子气,太不知道变通了。”易孝齐重重地点了点头,一本正经地道。 易孝修有几分无奈地看着易孝齐,二弟的性子还要再磨磨才行。 “易大哥,小弟来府中做客,没想到在花园里遇上了贵府的姑娘,应当要上前行礼请安才是。”宋淮担心宋箬溪被人欺负,想去看看姐姐。 一比三,易孝修只能顺大流,去亭子给诸位姑娘见礼。婢女们看到四人走来,向亭子里玩得开心的姑娘们禀报道:“姑娘,大少爷,二少爷和表少爷,还有另外一位公子过来了。” 易友贞和易友贤已经弹奏完毕,现在是宋箬池在弹琵琶,听到禀报,就停了手。 领头的男子穿着宝蓝色暗花锦缎袍子,腰间系着锦带丝绦,容貌俊郎,眉宇带着浓浓的书卷气。 与宋淮并肩而行的少年,肤色稍黑,容貌与易大夫人有几分相似,五官端正,穿着白底绣红团花圆领袍,比宋淮高了一个头,显得比较健壮。 走在最后的是江则,他容貌在四人中最为出众,穿着天蓝撒花圆领袍,腰间悬挂着青玉双鱼佩,宋箬涓看到他眼中亮光闪动,砰然心动,不由暗赞了句,美哉,少年郎。 易家三姐妹也在打量宋淮,见他穿着雪青绣五彩团花圆领袍,相貌堂堂,顾盼生辉,有一股子两位兄长没有的威严气势,果然是官宦之后,与常人不同。 众人又要进行一番行礼问候。易氏三姐妹和江唯皆是规规矩矩的向宋淮收裣行礼,“小女见过宋公子。” 宋淮躬身一一还礼,自称小可,称对方为姑娘。 宋箬溪和宋箬池分别上前给易家兄弟和江则行礼,自称小女,称对方为公子。 “箬涓见过三位公子。”宋箬涓略略抬首,冲着江则抿嘴一笑,眸光流转,带着一丝妩媚的风情。 宋箬溪、宋淮和宋箬池同时皱眉,以闺名自称已然失礼,抬头看江则笑,更显轻浮,只是当着众人面,又在别人家作客,不好出言训斥她,只得假装不在意,把头偏开。 江则神色未变,淡然还了礼,“小可见宋姑娘,宋姑娘有礼。” 亭内太过狭窄,四位公子没有进去,站在亭外。易孝齐看亭中摆着竖箜篌,笑问道:“‘吴丝蜀桐张高秋,空山凝云颓不流。’不知这箜篌何人会弹,能不能弹一曲,让我等感受一下什么叫做‘十二门前融冷光,二十三丝动紫皇。’如何?” “我家二姐姐会弹。”宋箬涓又跳了出来。 宋箬池心底微颤,看向宋淮,果见他眼中闪过一抹怒意,暗暗叫苦,四妹妹今日是怎么了?一而再,再而三的出错。 宋箬溪这次到没往深处想,搬来箜篌本来就是要弹的,不过是多了四位听众罢了,淡然浅笑,在箜篌前坐下,一曲《清音水调》从指尖缓缓流出。 随着乐曲,仿佛看到沙滩上,水鸟晚栖,池塘边,夜色朦胧。刹那间,云层被风儿拨开,月光下,花儿婆娑弄影。层层帘幕遮住了点点灯火,夜已深,风未停,犹自吹拂;清晨起,落英缤纷,满径花香,人在景中行,渐行渐远,乐声转缓,慢慢的消失。 宋箬溪回来数日并没有弹过箜篌,宋箬涓以为她久居寺中,不曾弹过,技艺已然生疏,今日定会丢丑,却不想,她弹得如此悠扬婉转,令人听而忘忧,沉浸其中。 一曲终了,宋箬溪站起来,欠了欠身,谦虚地道:“小女献丑了。” “宋二姑娘太谦虚了,这曲子弹得太好听了!我从来没听过如此优美的乐声。”易孝齐赞不绝口。 江则赞道:“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 宋淮微微扬唇,眸中带着浓浓的笑,对他们的称赞,与有荣焉,他的姐姐自然是世间无双的人,谁都比不上。 易友德扑上来抱着宋箬溪的手臂,撒娇道:“溪儿姐姐,你教我弹箜篌好不好?” 宋箬溪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给吓了一跳,低头看着她红粉扑扑的小脸,甚是可爱,笑应道:“好。” “谢谢溪儿姐姐,溪儿姐姐真好。”易友德嘴巴甜甜地道。 “宋二姑娘,你别看三妹妹现在一副乖巧的模样,其实她的性子最刁钻古怪,你可别被她骗了,到时候她会让你头痛不已。”易孝齐好意提醒宋箬溪。 “二哥,你好讨厌!那有这么说自己妹妹的。”易友德气恼,跺脚不依地嚷道。 易孝齐翻了个白眼给她,“我说的是事实,免得二姑娘上了你的当,脱不了身,叫苦不迭。” “你你……”易友德拿他没办法,扭头跟宋箬溪解释,“溪儿姐姐,你听他胡说八道,我很乖,我一定听你的话。” 宋箬溪轻笑出声,安抚快要炸毛的易友德,“我不会听他的话,我知道,你很乖,你会听我的话。” 易友德满意了,回头冲易孝齐示威地一笑。易孝齐回了她一个鬼脸。易孝修只觉头痛,有客人在,二弟三妹也不知道要收敛,还在胡闹,真是失礼,太失礼了! 宋箬涓有意要引起江则的注意,径直抱起琵琶,叮叮咚咚地弹起《思春》,春来溪水涨,郎摇船门前过,妾提裙下妆台,偷偷来相访,船小空惆怅。何日妾为红菡萏?何时郎为花底浪?相亲相依无隔障。 听宋箬涓弹出此曲,宋淮气得险些吐血,宋家的脸都让她给丢光了。宋箬溪抚额,初次见面,就当众向男人表达爱慕之情,真不知道是该佩服宋箬涓的大胆,还是该鄙夷她没有脑子;宋箬池则用看疯子的目光看着宋箬涓。 易家兄妹五个神色僵硬,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江氏兄妹面面相觑,宋箬溪清雅脱俗,宋淮稳重大方,另一位宋姑娘也还守礼,怎么这位宋姑娘会如此的不庄重? 好在这令人无语尴尬场面,被来请她们回厅吃中饭的婢女给化解了。众人出了亭子,下了假山,男往左,女往右。 宋箬涓犹不知已丢了脸,不停地回头张望。宋箬池气极,用力拽着她的胳膊,压低声音,咬着牙问道:“四妹妹,你这是在做什么呀?” “我做什么,不要你管。”宋箬涓甩开她的手,看着远去的江则,眉尖微蹙,他怎么都不回头看看她呀? 回厅中,多了位身怀六甲的妇人,正是易友贤姐妹的亲娘易二夫人。宋氏姐姐又与她见了,易二夫人也准备了表礼相赠。 众位姑娘都没提及刚才的事,应酬完毕,宋家人坐着马车回家。到了二门外,宋淮翻身下了马,瞪着宋箬涓,对纪芸道:“娘,你赶紧请个教养嬷嬷回来,好好教教爹的好女儿,免得出去丢人现眼。” 说罢宋淮一甩衣袖,去书房写先生布置下来的功课。 纪芸一听这话,知道在易家有事发生,将姐妹三个带回院子,把婢女摒退,盯着宋箬涓,沉声问道:“四丫头,你在易家做了什么?” “母亲,女儿没做什么事。”宋箬涓不认为她做错了。 纪芸冷笑,“三丫头,你说。” 宋箬池低头咬了咬唇,“四妹妹,她……她……” 纪芸一拍桌子,“你吞吞吐吐的做什么?” “娘,还是我来说吧。”宋箬溪叹了口气,把在花园里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纪芸气极反笑,“你从今起禁足,每日抄写《女诫》十篇,没有我的话,不许出门。” “我又没做错事,母亲凭什么要禁我足,罚我抄写《女诫》?”宋箬涓不服,梗着脖子喊道。 “罚你抄写《女诫》就是要你知道,你做错了什么。你再敢顶嘴,就让婆子打你的嘴。”纪芸咬牙切齿地道。 宋箬涓抿紧唇角,虽不敢再说话,但脸上的神色表明她并不甘愿受罚。 “来人,把四姑娘请回院子去,好好的照看起来。”纪芸扬声道。 如此,宋家姑娘又被关起来一位。 宋箬溪倒了杯茶给纪芸,劝道:“娘,消消气。四妹妹,她还小,慢慢教,教得好的。” “烂泥扶不上墙。”纪芸接过宋箬溪递来的茶,看了眼还杵在一旁的宋箬池,“你回房吧!” “女儿告退。”宋箬池行礼,退出房去,走到院子外,才敢抬手抹抹额头上的冷汗,对宋箬涓的事,心有余悸,嫡母带她们出门应酬,明明是桩好事,偏被宋箬涓搅和成了祸事。 屋内,纪芸已经心平气和,搂着宋箬溪问道:“你在园子里见着了易家两位少爷,你觉得他们的性情如何?” “啊?”宋箬溪眨眨眼睛,“娘,你问这个做什么?” “易家有条家规,娘听了很喜欢。”纪芸笑。 “什么家规?”宋箬溪不解,易家的家规与宋家人没有关系,这喜欢从何谈起? 纪芸吊宋箬溪的胃口,端起杯子喝茶。 宋箬溪眸光微转,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纪芸相中了易家,要给她议亲? “溪儿,想不想知道?”纪芸逗女儿。 宋箬溪真想说不想知道,但是,算了,还是顺娘意,无奈地笑着点头道:“想。” “男子四十无子方可纳妾。”纪芸对宋绥纳妾内心是不愿的,只是没办法反抗而已,当从易二夫人口中知道易家这条家规,简直让她欣喜若狂,她不愿她的女儿受她同样的苦。 “这个与我们家有什么关系?”宋箬溪装糊涂,眸光一转,“难道娘打算也立这么一条家规?太好了,未来的大嫂和未来的弟妹一定会很感谢娘的。” “你在瞎扯什么?”纪芸轻轻拍了她一下,“娘这是在为你谋划。” 宋箬溪皱着一张小脸,不幸猜中,这是要为她议亲,怎么办?她又不能告诉纪芸,她已私下把亲许给了陆綮颜,只得道:“娘,我还小,这事不急。” “不小了,明年六月就要及笄啦。”纪芸亲昵地摸着她的脸,“刚生出时的小模样还在娘的眼前,却不想我女儿已经长大了,就要嫁人了。” 宋箬溪苦笑,现代十四岁,她在上初中,在情爱上还是朦朦胧胧的,到古代没有恋爱,直接谈婚论嫁,呜呼,悲哉! “这易家大少爷今年十九岁,二少爷今年十六岁,两个人的年龄与你都相当,听易大夫人的那口气,这大少爷读书要比二少爷好,当然二少爷也不弱,明年春闱兄弟俩都会下场,若是两人通过,就能去京里参加秋闱,要他们再通过,有宋家和纪家在,必能让他们谋得好职位,到时候我的乖女儿就成了官太太。溪儿,你觉得他们兄弟哪个比较好?”纪芸分析两兄弟的情况,觉得前景十分的美好。 宋箬溪见纪芸一副已认定易家的态度,脑子里极速运转,把身子一扭,扑在榻上锦垫,带着哭腔嚷道:“人家在寺住了那么久,才回来几天,娘就急着把人家嫁出去,娘一点都不疼我。” 纪芸愣了一下,连忙解释,“我的儿,娘不是这个意思,娘不是要急着把你嫁出去,娘是觉得易家不错。” “易家再不错,也没有自家好,娘不疼女儿,娘不要女儿。”宋箬溪继续装哭。 “你是娘的心肝宝贝,娘不疼你,还疼谁?我的儿,你快别哭,你把娘的心都哭碎了。我的儿,就是把亲事定下来,娘也要留你到十八岁才能嫁。”纪芸抚着她的背,柔声哄道。 “我不听,我不听,我不要嫁人,我不嫁,我不嫁。”宋箬溪耍赖道。 “好好好,不嫁不嫁,我们不嫁。”纪芸没想到宋箬溪会有如此大的反应,只好先顺着她的意思道。 “娘,就算要议亲,也得先细细打听以后再决定,不能光凭着那条家规,就把女儿嫁过去。万一他们是不纳妾,可却往那不干净的地方去鬼混,照样能把人给活活气死。”宋箬溪知道纪芸不过是那么一说,等她转身离开,说不定纪芸就给易家递话,让易家人请媒婆上门,才又想出另一套说辞来劝服纪芸。 纪芸听这话有道理,笑道:“行了,娘会细细打听后,再决定的。” 宋箬溪稍感放心,“娘,没事,我先回房了。” “去吧。”纪芸笑,让婢女们好生伺候宋箬溪回房去。 另一边,许姨娘知道宋箬涓被禁了足,急急忙忙往她住的院子去,在门口被婆子拦下了,无奈,只得把宋箬涓身边的婢女叫出来打听。 得知在易府发生的事,许姨娘不但不觉得宋箬涓做错了,却怪是纪芸太偏心,要把江家这门好亲事留给宋箬溪。她压根就没想到江则比宋箬溪小三岁,就算纪芸愿意把女儿嫁过去,江家母子也未必愿意娶一房大媳妇。这话没人跟她说,她气呼呼地边走边小声咒骂着纪芸母女。 “以为讨好她,顺着她,就能有好结果,现在怎么样?还不是被禁了足,还有抄写《女诫》。”柳姨娘倚在门口,边嗑瓜子,边嘲讽地笑道。 许姨娘冷笑一声,道:“等老爷回来,我跟老爷一说,四姑娘就会被放出来,还能得到一门好的亲事。到是大姑娘,她八成会在院子养病养到死了。” “啊呸!”柳姨娘朝她吐了口唾沫,“放你娘的狗屁,四姑娘才会被禁足禁到死,永远都别想出来。” “哼,走着瞧吧!”许姨娘扭着腰肢,从柳姨娘面前走过,留给她浓郁的胭脂香味。 “*。”柳姨娘冲着她的背影骂了声,转身回了房。 这天,宋绥回得不算晚,戌时初刻进的门,径直往纪芸住的院子走去,半路上却被许姨娘给拦住了。 许姨娘穿着一袭淡蓝色的轻纱,半遮半掩的,隐隐约约透着美好的纤细的身躯,素腰一束,不盈一握,双峰高耸,颤颤巍巍,双目含情,媚意脉脉,朱唇微启,欲语还休,虽已过三旬,朦胧月光下,看着却象二八年华,还带着少妇的韵味,见宋绥走近,娇滴滴唤道:“老爷!” 宋绥停下脚步,微眯着双眼,问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妾身在这里等老爷呀!”许姨娘不停地抛着媚眼,“老爷,您辛苦了,妾身熬了人参汤给老爷喝,老爷随妾身去妾身的院子吧,让妾身伺候老爷安寝。” 且不说在这里人来人往,离纪芸的院子又近,就庹炬的案子,已够让宋绥心烦,祺郡王府在不停地施压,诚晋候府的人眼看就要到了,可是案子还是悬而未决,这两府要是奏上一本,他这五年辛辛苦苦累积来的政绩,只怕是丁点都没有了,没心情与许姨娘过多地纠缠,不耐烦地道:“有事说事。” 许姨娘被宋绥厉声吓了一跳,往后缩了缩身子,柔弱无措的模样,颇惹人怜惜,只是此刻的宋绥没有怜香惜玉的心思,懒得再理会她,抬腿就要走。 “老爷,四姑娘被太太禁足了!”许姨娘一把抱住宋绥的手臂,急声道。 宋绥皱眉,看着她,问道:“涓儿因何故被太太禁足?” “今日太太带三位姑娘和二少爷去易府作客,四姑娘深得那府中有几位夫人的喜欢,四姑娘随易府的姑娘去花园游玩,偶遇了易府的几位……” “老爷,您回来了。”纪芸的声音远远的传来,打断了许姨娘的话。 宋绥甩开许姨娘的双手,向前走了两步,见纪芸穿着月白色宽袖长袍,头发随意的挽了个倾髻,斜斜地插着根白玉簪子,鬓角处垂下的几缕发丝,晚风轻拂,扬起她的衣袂,柔和的月光照映在她身上,仿佛为她披上一丝轻纱,恰似嫦娥仙子谪落凡间,眼中浮现一片柔情。 纪芸笑盈盈走到安绥面前,屈膝行礼,“妾身见过老爷,老爷辛苦了。” “夫人不必多礼。”宋绥伸手扶起纪芸,一直板着的脸露出温和的笑容。 纪芸扫了许姨娘一眼,抬头看着宋绥,道:“许姨娘在此处拦着老爷,必是为了四姑娘被禁足一事。老爷,这里人多嘴杂,有事些不方便说,不如回房,慢慢听,如何?” “听夫人的。”宋绥和纪芸并肩而行。 许姨娘哀怨的跟在后面。 回到房中,纪芸亲手奉茶给宋绥,“老爷,先喝杯茶,听妾身慢慢跟你说。” 纪芸说起易府的事,没添油加醋,可还听得宋绥怒容满面,但这事,他却不能说纪芸没管教好。他是庶出,养在嫡母身边,吃尽了苦头,到柳姨娘生下宋箬湖,他那时与纪芸成亲不过两年多,怕纪芸会克扣庶女,就不想让庶女养在她身边。 纪芸十分聪明,看出宋绥的意,她也不想把庶女养在身边,不是她肚子里出来的,养不熟,索性就顺了他的意,说是让人家母女骨肉分离,太过无情,还是让姨娘养着,多放点伺候的人也是一样的。宋绥见她如此知情识趣,待她就亲近了几分,有了宋箬湖的先例,别外两个庶女都养在各自生母身边,就连教养嬷嬷、教习先生也是宋绥亲自挑选。纪芸是半点手都没插,这绝对不能怪嫡母把庶女往歪了养。 宋绥越想越觉当日之事做错了,嫡妻教养比妾室的教养那要强得多,他怎么会让姨娘养姑娘?可这错他不能承认,狠狠地飞起一脚,踹在许姨娘身上,骂道:“好好的姑娘被你教养成这样,你还有脸杵在这里,滚回院子去,禁足,每日抄《女诫》五十遍,没有我的话,不许出来。” 得,又关进去一个。 纪芸唇边闪过一抹冷笑,上前劝道:“老爷莫气,四姑娘还小,慢慢教,会教好的。” “就怕她已经让人教坏了。”宋绥恨声道。 纪芸眸光转了转,在他身边坐下,道:“老爷,我让我大哥大嫂从宫里请来了位嬷嬷,打算教溪儿的,要不,让她顺带着也教教四姑娘?” “宫里的嬷嬷?”宋绥眼中一亮,“已请到了?” “请到了,过几日就要进府了。” “这事你怎么没告诉我?” “老爷公务繁忙,这些后宅小事,妾身怎么会拿来烦你?”纪芸娇声道。 “还是夫人知道心疼为夫。”宋绥搂着她的削肩道。 纪芸横了他一眼,道:“你是我的夫君,生同床,死同穴的人,我不心疼你,我心疼谁去。” 宋绥舒心地笑了,妻者,齐也,与共祭祀,只有原配嫡妻才有资格和他站在一起,也只有原配嫡妻才是一心向着他的。是夜,夫妻虽没有缠绵,躺在床回忆两人这么多年的点点滴滴,到也满腹的柔情蜜意。 次日清晨,三个姨娘来给纪芸请安,知道许姨娘被老爷禁了足,邹姨娘还是那副木头脸,柳姨娘回到房里,笑得差点背过气去。玫姨娘暗自心惊,愈加的谨慎起来。 半夜下了场秋雨,天气骤然转凉,院子里落满枯黄的叶子,宋箬溪早早的去给纪芸请安,“娘,晚上有没有被雨声给吵着?” “没有吵着,你有没有被吵着呀?”纪芸笑,轻轻握着她的手,脸色一沉,“变天了,也不知道给姑娘多添件衣服,要你们何用?” 香朵和青荷吓得,跪了下去。 “娘,这与她们不想干,我有添衣服。可是我穿再多衣服,手也是这样冰冰凉凉的。”宋箬溪忙解释道。 纪芸一听这话,自责不已,道:“溪儿,这都怪娘,在怀你时不该贪凉,吃冰镇的西瓜。去寺休养了这么多年,这毛病还没好。” “娘,这与你怀我时,吃没吃西瓜没关系啦!”宋箬溪好笑地道。 “怎么没关系?我就怀你时吃过冰镇西瓜,你兄妹三个,就你的手就冰凉,你大哥和淮儿他们的手可暖和了。都怪娘不好,都怪娘不好。” “娘,我就是手凉点,这也没什么,揣个暖手炉就是了。”宋箬溪见她非要这么认为,也不与她争辩,眸光一转,“娘,淮儿呢?” “他今日约了同窗去书店,早早就出门了。”纪芸笑道。 宋箬溪郁闷地撇嘴,这小子忘记了当日说的话。 过了一会,宋箬池进来请安,两人陪纪芸用过早饭,纪芸留下了宋箬溪,让荣荞把个小巧的青花暖手炉烧得暖暖的,塞到她手里,才打发她回院子。 午后,宋箬溪用过午饭后,院子里的落叶已经扫干净,地上残留着雨水,便沿着走廊散步,刚走了圈,就听到门口传来鹦鹉怪腔怪调地声音,“美人儿,美人儿。” “宋淮,你这个伪君子,说话不算数。”宋箬溪冲着门口生气地道。 “姐姐,淮儿没有说话不算数,淮儿就是来接你去天籁居的。”宋淮提着鸟架子走了进来,笑嘻嘻地道。 “哼,骗人。”宋箬溪撇嘴道。 “淮儿不骗姐姐。”宋淮把鸟架子挂在廊下,“姐姐,你进去换身衣服,把头发梳一下,我们这走。” “不用跟娘说一声吗?”宋箬溪问道。 “我已经跟娘说过了,娘答应了。”宋淮从怀里捣出两张银票,“这是娘给我的,让我带你去买点喜欢的东西。” 宋箬溪转恼为喜,道:“香绣快点帮我找衣服,香朵快忙我梳头发。” “来了来了。”把几个婢女赶紧上前来伺候。 “香朵,梳最简单的发髻。”宋箬溪着急出去玩。 香朵笑道:“姑娘,那就往这边拧一下,改成玲珑髻,好不好?” “好好好,你动作麻利点。” “姑娘,穿这套行不行?”香绣拿着粉紫色镶淡紫边绣着折枝梅花纹花薄缎窄袖圆领袍和米黄色绫裙问道。 “行行行。” “姑娘,戴珍珠簪和小金凤好不好?”香纹挑选合适的首饰。 “好好,快点吧!” 一连忙乱后,宋箬溪打扮好了,揣着香草硬塞来的暖手炉,走了出来,“好了,淮儿,我们走吧!” ------题外话------ 泪奔,系统崩溃,装了半天才装好,连五笔都没装,就先上来更文了。晚了一小时,请大家原谅,不好意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九章 听戏文深有感触 天籁居是一座戏楼,每月会上演一部新戏,宋淮订了二楼正对戏台的三个包厢中的一个,请宋箬溪来看戏。姐弟在包厢内坐下,戏楼的茶水博土送上了香茗一壶,点心数碟。 一场开戏锣鼓声响过,正戏上演。这出戏名叫《百年长恨》,演得是一位官宦家的姑娘与个书生私定终身,至珠胎暗结,后被始乱终弃的故事。 戏共分七场,第一场花园会,第二场楼台别,第三场洞房变,第四场相思泪,第五场湖畔难,第六场厅堂血,第七临终恨。 一场一场唱下去,唱得观众情绪激动,听得宋箬溪眼泪汪汪。 “姐姐,你再哭眼睛就要肿起来了。”宋淮劝道。 宋箬溪听而未闻,眼睛盯着戏台,手里捏着丝帕,看到那丫鬟为了姑娘去找书生,让人断了舌头,眼泪滴滴往下落。香绣和香朵也是眼睛红红,泪水往下淌。 宋淮头痛地叹气,“姐姐,这只是在唱戏,你就不要哭了。” “你不带我去听欢喜的戏,带我来听这惨兮兮的戏,我又不是铁石心肠,她这么惨,我怎么会不哭?”宋箬溪拿着帕子边抹着眼泪,边哭道。 宋淮挠了挠头,“淮儿错了,姐姐,下次定带你听笑嘻嘻的戏。” “嗯。”宋箬溪瞄了他一眼,目光回到戏台,继续看戏,继续哭。 宋淮无奈摇头,也只得随她去。 唱到第七场,姑娘临终产子,与书生的妻子在客栈相遇,姑娘一字一血地唱道:“姑娘呀,姑娘既知事明亮,我也不必说细详。不怨他来抛弃我,只怨自己少主张。” 宋箬溪颔首,若是这姑娘洁身自好,也不会有沦落至此。 “我也是个官家女,自幼读过书几章。理当做个贞节女,不应该私下订鸳鸯。” 这四句唱得宋箬溪心猛地一紧,小脸微红,她就私下订鸳鸯了,心虚地端起茶杯喝茶。 “因此被人看不起,将我当作路柳样。正是一失足成千古恨,若要回头得百年长……” 宋箬溪轻叹,人先自重,才能得到别人的尊重,师父当日的告诫真是太及时了。 宋淮勾起唇角,问道:“姐姐,过几日,请这戏班子回家唱出堂会如何?” 宋箬溪眸光微转,“你是要让她们把这出戏唱给涓儿听?” “不能让她连累到姐姐的名声受损。”宋淮声音阴沉地道。 宋箬溪明了宋淮意思,毕竟她和宋箬涓同为宋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就请她们到家里来唱堂会吧。” “我为他,茶不思来饭不想,我为他,一夜想到大天亮。我为他神思恍惚懒梳妆,我为他,身担不孝瞒亲娘。我为他,被父推入湖中央,我为他,连累小菱遭祸殃。我为他,当饰卖衣作路费,我为他,抛头露面走羊肠。我为他,途中受尽风雨苦,我为他,举目无亲落他乡。我为他,客店当作安身处,我为他,黄花闺女把孩子养。我为他,眼泪哭出无其数,我为他,口吃黄连无处讲。” 这一气唱出来的十八个“我为他”,听得宋箬溪无限惆怅,痴情女子负心汉,但愿陆綮颜不要辜负她的托付。 这出戏演完,已是申时正,宋箬溪戴上帷帽和宋淮走出包厢,不想与坐在另一个包厢看戏的祺郡王世子遇上了。 “宋淮见过世子,见过李夫人。”宋淮行礼,双眉紧皱了一下,怎么会遇上这个色鬼? “小女见过世子,见过李夫人。”宋箬溪向后退了半步,屈了屈膝,抬眸见陪在祺郡王世子身边的少妇十分的眼熟,仔细一看,正是那年在花朝节曾见过的李晓棠。 李晓棠穿着桃红撒花窄袖直筒袄,下面是桃红绣雀鸟纹的绫裙,挽着惊鹄髻,左侧戴着三翅金凤钗,两翅稍短,中间的那根翅横贯整个发髻,凤嘴衔三串流苏,垂落在额前,随着她的走动,微微晃动,显得十分的华丽富贵。 只是李晓棠眉宇间透着一股麻雀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倨傲,生生减了几分姿色。 “宋淮啊,你这是陪谁来看戏?”长长的面纱遮拦住了宋箬溪的模样,隐隐绰绰看不真切,祺郡王世子看了眼,就挪开了目光,笑问道。 “这是家姐。”宋淮笑笑道。 “哦,原来是宋姑娘。”祺郡王世子笑,“常听人说宋大人膝下有四位姑娘,养在深闺人未识,不知这位是排行第几?” 宋淮低垂的眼中闪过一抹恼色,答道:“这是宋淮的二姐姐。” “本世子还有事,你姐弟自去吧!”祺郡王世子挥手道。 “宋淮告辞。”宋淮拱拱手,从他身边走过。 宋箬溪微低头跟在宋淮后面,却不想祺郡王世子突然伸手来撩她的面纱。宋箬溪虽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但反应极快,向后退了一步,低头,用丝帕遮住了脸。 祺郡王世子看宋箬溪的打扮十分的清雅,身形袅娜,便对她隐藏在面纱下的容貌感到好奇,他素来就不是什么循规蹈矩的人,又好色成性,仗着郡王府的权势,还没娶正妻,就已纳了好几房妾室,还有了二房夫人,欺宋绥不过是五品官,就不顾礼仪去撩宋箬溪的面纱。 宋箬溪避让的快,祺郡王世子没看清,大失所望。宋淮万没想到祺郡王世子会做出这样的举动,大惊失色,立刻上前将宋箬溪拉到身后护着,厉声道:“世子请自重。” “本世子是看面纱沾了点东西,想帮拿走,却不想误撩开宋姑娘的面纱,不好意思,莫怪莫怪。”祺郡王世子强言狡辩。 “世子爷,你吓着人家姑娘了。”李晓棠娇笑道。 宋淮怒火中烧,却知官大一级压死人,有气不能发作,只得咬了咬牙,扶着宋箬溪,“姐姐,我们走。” “宋淮,令姐的容貌普通,戴不戴帷帽也无妨。”祺郡王世子没看清宋箬溪的容貌,又见她避让得那么快,就自以为是的认定她容貌不好,在后面哂笑地道。 “世子爷,这丑人从来都多作怪。”李晓棠尖着嗓子道。 姐弟俩没有搭话,匆匆往店门走去,宋淮双唇紧抿,眸底闪过一丝厉色,今日之事,他不会就这么算了,他会想法子为姐姐讨公道的。 走到马车边,宋箬溪忽然来了句,“淮儿,哭肿了眼睛也不是没好处的。” 宋淮一愣,笑了。 这次后,宋箬溪就再也没有去天籁居听过戏。 “姐姐,你哭得眼睛都肿了,今天不要去街上买东西,回家好不好?”宋淮问道。 “去趟金萃楼。” “姐姐要买首饰和玉器?” “不是,已经过了好几天了,我要去问问那掌柜的,他家的东家少爷来了没。免得他以为我不记得这件事,就不来告诉我。” “姐姐,你就那么喜欢那幅画?”宋淮觉得那幅画画得是不错,可也不值得宋箬溪如此念念于心。 “对,我很喜欢那幅画,我一定要买到它。”宋箬溪眯了下眼,她一定要见到画画的人。 宋淮拗不过她,让马车转去金萃楼。 “那位李夫人是祺郡王世子的妾室?”宋箬溪问道。 “姐姐问这个做什么?”宋淮看着她。 “我是觉得有些奇怪,这个祺郡王世子怎么会未娶妻,先纳妾?”宋箬溪皱眉道。 宋淮皱了皱眉,道:“姐姐,这事不好入女儿家的耳,你就别问了。” 宋箬溪撇撇嘴,眸光微转,问道:“祺郡王世子未过门的妻子是诚晋候府的排行第几的姑娘,这可总能告诉我吧?” “嫡出的大姑娘。” “诚晋候府有几个嫡出的姑娘?” “有两个,大姑娘和五姑娘。” 宋箬溪微微蹙眉,大姑娘才还没出嫁,这就表明五姑娘的年纪更小,花朝节在诚晋候夫人的身边见到的就应该是大姑娘,当时那夫人不是跟另一个夫人说好要结亲,怎么会变了? “姐姐,你在想什么?” “没想什么。”宋箬溪见宋淮露出不信的表情,笑了知,“我在寺里曾见过一位诚晋候府的姑娘,想知道是不是她嫁给那个什么臭世子。” 宋淮想起刚才的事,关心地问道:“姐姐,刚才可吓倒了?” “姐姐没这么胆小。”宋箬溪盯着他,“这件事你不许告诉娘,免得娘以后不放心再让我出来。” “姐姐,以后你出来,带上蚕娘,或者我跟大哥说一声,帮你找两个会武功的婢女来。” “不用了,我回去跟蚕娘说说,看她能不能教教香绣她们。”宋箬溪不想这么麻烦。 “姑娘,若蚕娘愿意教,奴婢愿意学,奴婢不怕吃苦。”香绣为刚才没能护住宋箬溪,耿耿于怀。 “奴婢也不怕吃苦。”香朵忙道。 “等我跟蚕娘说了,看她的意见吧。”宋箬溪笑。 宋淮也满意地点了点头,姐姐身边的人必须要忠心护主,这两个丫头不错。 马车在金萃楼侧门停下,尚掌柜见宋氏姐弟再度光临,笑着迎上来,这礼还没行,就听到宋箬溪劈头问道:“掌柜的,你家的少爷什么时候来?” “姑娘,现在还没到月底。”尚掌柜脸上的笑透着一丝苦涩,这位姑娘的记心咋怎么好? “我知道,我是来提醒你的,你家的少爷来了,要马上来通知我。” “小的知道,小的一定通知姑娘。” “若是让我知道你家少爷来了,你没有通知我,我就……”宋箬溪眸光转了转,“掌柜的,你知道我爹爹是谁吧?” “小的知道,小的知道。”尚掌柜额头冒汗,半躬着身子。 “如果你敢不通知我的话,我就叫我爹爹封了你的铺子。”宋箬溪威胁道。 宋淮抿紧唇角,眼中带着笑意,姐姐装狠都装不象。 “是是是,小的一定通知姑娘。”尚掌柜躬着身子道。 “你要记住?” “小的记住了,小的不敢忘记。” 宋箬溪满意地点了点头,“淮儿,我们回去吧。” 送走宋氏姐弟,尚掌柜长舒了口气。 身边小二担忧地问道:“掌柜的,这宋姑娘要是让知府大人封铺子,可怎么办?” “她不会那么做的。”一个清朗的声音从两人背后传来。 尚掌柜和小二转身,面前站着个穿紫衣的男子,赫然就是上官墨询,两人行礼道:“少爷,您来了!” “尚叔,随我来。”上官墨询转身往最里面的雅间走去。 尚掌柜跟了上去。 上官墨询在椅子上坐下,尚掌柜垂手候立一旁。 “发生了什么事?”上官墨询淡然问道。 尚掌柜把事情原由说了一遍。 上官墨询看着墙上的画,眸色微沉,没想到她会来这间雅间,罢了,终究留不住,起身亲自将画取了下来,卷好递给尚掌柜,“下次她再来,把画给她,若她问我是谁,就说芸芸众生,不必多问,好画送给惜画人。” “小的知道了。”尚掌柜接过画,犹豫了一下,“少爷,您是不是认识那位宋姑娘?” “不认识。”上官墨询断然否认,“尚叔,你去忙你的。” 尚掌柜应声退了出去,将门关上。 姐弟俩回到家中,去给纪芸请安。纪芸心细,看到宋箬溪眼睛有些红肿,急切地问道:“溪儿,在外面谁欺负你了?你怎么哭了?” “没有人欺负我,是看戏看哭了。”宋箬溪羞涩地笑道。 宋淮笑道:“娘,你不知道,姐姐就象个小孩子,哭得稀里哗啦的。” “你这孩子,不带你姐姐去看高兴的戏,把你姐姐弄哭了,还取笑姐姐,讨打的相。”纪芸在宋淮的肩上轻轻捶了一下,笑骂道。 “啊!”宋淮倒在榻上,“我被打晕过了!我晕了!晕了!” “晕了还会说话啊?”宋箬溪撇嘴道。 宋淮抬起头,嘻笑道:“我装晕。” “这皮小子。”纪芸笑着摇摇头,拉起宋箬溪的手,“是什么戏?让我家的闺女哭得眼睛都肿起来了?” “娘,淮儿说,过几天请那戏班子来家里唱堂会。” 宋淮坐起身来,唇角勾起嘲讽的冷笑,道:“让爹爹的那三个好女儿好好听听这出戏。” 听这话,纪芸了然一笑,道:“等过几日,你爹爹把案子查出来,就请人回来热闹热闹。” “案子还没查出来吗?”宋箬溪端起茶杯喝了口茶,问道。 “听你爹爹说,那几个与他冲突的人,都有人证明,他们当时不在千层酥,那间铺子里也没有搜出毒药来。”纪芸皱眉,为这个案子感到担忧。 “象他那种爱惹事生非的人,只怕到处都有仇人,不能局限在这几个人身上,说不定,是京里跟他有仇的人,尾随而至,然后趁机下毒。毒药都被他吃进肚子里了,在铺子里面当然就搜不到毒药了。”宋箬溪拿起碟子里的苹果,顺嘴闲扯道。 宋淮眼中一亮,“娘,姐姐这话说的有理,我这就去告诉爹爹去。” 他一阵风似的走了,留下纪芸母女面面相觑。 半晌,宋箬溪眨眨眼睛,问道:“娘,我刚说什么了?” 纪芸笑着摸了摸她的脸,“我家女儿说了有用的话,会解了你爹爹的燃眉之急哟。” 宋箬溪笑笑,啃了口苹果。 母女又说了一会子闲话,宋箬溪就起身回院子,在院门遇到宋箬池。 “妹妹见过二姐姐。”宋箬池屈膝行礼道。 宋箬溪看她手上拿着个小包裹,笑问道:“三妹妹手里拿着什么?” “池儿给母亲做了一双鞋。”宋箬池打开包裹,里面放着双绣着福寿纹的绣花鞋,做工细致,针线细密。 “三妹妹这双鞋做得真好。”宋箬溪真心称赞,她绣活虽做的不错,可鞋底始终纳不好,这鞋子从来就没完整的做出来一双过。 “二姐姐若是喜欢妹妹的手艺,妹妹愿意替二姐姐做双鞋。”宋箬池怯怯地看着宋箬溪,脸上带着一丝讨好的神色。 “好,那就有劳三妹妹了。”宋箬溪有些同情宋箬池,这么小的年纪,只因为是庶出,就要低人一等,处处讨好嫡母,看嫡母的面色生活,嫡母也不容易,待非己出的,要象亲生,那是不可能,说来说去,都是男人造的孽。 “那一会,妹妹过去拿二姐姐的尺寸。”宋箬池欣喜地道。 “好。”宋箬溪笑着点点头。 “二姐姐请慢走。”宋箬池笑道。 宋箬溪带着香绣和香朵回了院子,趁着宋箬池还没来,去找蚕娘,把在天籁居发生的事说了一遍,“蚕娘,你愿意教香绣她们武功吗?” “她们学些拳脚功夫才能更好的保护姑娘,不过奴婢看那香纹不象安分的人,就别让她学了。”蚕娘道。 “学功夫很辛苦,不是所有人都愿吃这个苦的,你看着挑几个人学好了。” “奴婢会仔细挑的。” 婢女们学武功的事就定了下来,蚕娘选了七个人出来,香绣、香朵、薄荷和青荷,还有三个小丫鬟,分别叫:小红、四丫和桃儿。蚕娘嫌三人的名字不好听,要宋箬溪给换个名字。 宋箬溪觉得好笑,难道蚕娘这个名字就很好听吗?这话自是不好说出口的,拗不过蚕娘的意思,给三人改名,小红改叫巧红,四丫改名叫巧丫,桃儿改名叫巧儿。 这是后话,顺带提一句,宋箬溪与蚕娘又说了会子话,听到门外说宋箬池来了,出来见她,闲话几句,就让香绣把鞋子的尺寸告诉了她,还让香草装了些蚕娘做的糕点送给她吃。 “谢谢二姐姐的糕点,妹妹先回去了,过几天就给姐姐送鞋子来。”宋箬池屈膝行礼道。 “白天做鞋子,晚上别做,免得熬坏了眼睛。”宋箬溪温和地笑道。 这关心的话,让宋箬池心中一暖,点点头,道:“妹妹知道,谢谢二姐姐,妹妹先回去了。” 宋箬池一出门,刘四娘就道:“姑娘,你怎么让她帮你做鞋子?” “让她帮我做双鞋,有什么问题吗?”宋箬溪不解地问道。 “姑娘,你怎么能穿她做的鞋?”刘四娘急道。 “我为什么不能穿她做的鞋?我娘也穿她做的鞋。” “太太才不会穿她做的鞋。”刘四娘鄙夷地撇嘴道。 宋箬溪眸中闪过一丝不悦,道:“行了,不过是一点小事,那有这么多闲话说。” “姑娘,奴婢……” “好了,我累了,奶娘,你出去吧!”宋箬溪靠在美人榻上,背转身子,不理她。 刘四娘看她这样,委屈地瘪了瘪嘴退出房去。 这人不老,咋这么糊涂?香绣轻轻摇了摇头,取来薄缎毯子搭在宋箬溪身上,“姑娘,一会就要去花厅用晚饭了,你别睡着了。” “我不饿,我不去吃饭了。”宋箬溪在纪芸房里啃了个大苹果,刚又吃了好几块糕点,那里还吃的饭下。 “奴婢把饭传回院子,放在小厨房里热着,姑娘什么时候饿了什么时候再吃,好不好?”青荷出主意道。 “好吧。”宋箬溪同意了。 青荷出门去传饭,顺便让小丫鬟去告诉纪芸院子里告诉纪芸,宋箬溪不去花厅吃饭的事。宋淮去衙门,估计不会回来吃晚饭,纪芸也懒得去花厅和宋箬池用晚饭,就打发人把饭传到院子,又让人告诉宋箬池,叫她也留在房里吃饭。 次日,易家姐妹和江唯不请自到,纪芸听到通传,愣了一下,就让人将四位姑娘领进了宋箬溪住的院子。 “溪儿姐姐,你说过要教我弹箜篌的,你要言而有信哟。”易友德进门就嘟嘴道。 “我言出必行。”宋箬溪笑,将四人让进屋内坐下,“你先喝杯茶,歇歇,一会就教,可好?” “三妹妹,你既要让溪儿姐姐教你弹箜篌,你怎么不行拜师礼呢?”江唯促狭地笑问道。 “谁说我不行拜师礼了?”易友德刚坐下,忙又站起身走到宋箬溪面前,收裣就要向她行大礼。 宋箬溪伸手拦住她,笑道:“唯儿妹妹在说笑呢,你别当真。箜篌我也只懂点皮毛,不过是把先生教我的,依葫芦画瓢再教你罢了。” “溪儿姐姐太谦虚了,弹成那样,还叫只懂点皮毛,那这世上就没人会弹箜篌了。”易友贤掩嘴笑道。 婢女们沏了茶来送上来,易友德一掀盖子,茶香袅袅,惊奇地道:“这是什么茶,竟这样的香?” “这是香桂茶,我闲着无事,在书上看到个制茶的法子,就做了出来,我喝着挺好的,也不知道合不合几位的口味?若是不喜,我叫她们换茗眉来。”宋箬溪笑道。 易友德吹了吹,喝了一口,品了品,道:“好喝,我喜欢喝,溪儿姐姐,你包点给我带家里去喝吧!” “三妹妹。”易友贞、易友贤和江唯同时喊道。对易友德这个自来熟的性子,着实头痛,虽然嘴上喊着姐姐妹妹,但毕竟才第二次见面,说话能不能婉转点?能不能讲点礼节? “我什么时候这么受欢迎,三个姐姐同时喊我。”易友德没心没肺地笑道。 易友贞三人恨不得晕过去算了,带这丫头根本就是带出来给她们丢脸的。 宋箬溪笑,“德儿妹妹的性子直爽,我喜欢,这茶一会包一大包,让你带回去泡着喝。” “谢谢溪儿姐姐。”易友德笑嘻嘻地道。 易友贤横了她一眼,道:“你倒真不客气。” 易友德扮了个鬼脸给她看,拈起一块糕点往嘴里放,“真好吃,比家里的糕点好吃多了,溪儿姐姐……” “三妹妹,你该不会又想让溪儿姐姐给你装一匣子带回去吃吧?”江唯打断她的话。 易友德眼睛锃亮,“唯儿姐姐,你可以当我肚子里的虫了!” 江唯轻啐她一口,对宋箬溪道:“溪儿姐姐,你别理她,她就是个雁过拨毛的家伙,什么都想要。” 易友贤起身对着宋箬溪行礼道:“溪儿姐姐,小妹真是失礼。” “不妨事。”宋箬溪笑,“就是一点茶叶和点心,能得到德儿妹妹喜欢,我好高兴。” “这点心也是溪儿姐姐想出来的不成?”易友德眨着眼睛问道。 宋箬溪抿嘴笑着点点头。 “溪儿姐姐,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易友德欢呼雀跃。 “三妹妹,坐好。”易友贤要被气死了,暗暗咬牙,回家后,定要让娘好好整治这丫头。 “贤儿妹妹,在我这里没关系,你就由着她吧!”宋箬溪笑,易友德这样子才象个十岁的孩子,天真无邪,爱吃爱玩,比思春的宋箬涓要好得多。 易友德调皮地吐了吐舌头,“溪儿姐姐,教我弹箜篌吧!” 宋箬溪让香绣搬出来,教易友德弹箜篌,约教了小半个时辰,就快正午,宋箬溪就请四人去花厅用饭,又让人把宋箬池叫来陪客。纪芸过来打了个照面,说笑了几句就起身走了,并没有与她们一起吃饭,免得她们拘束。 吃完午饭,略坐了坐,宋箬溪内急,告声罪,去了净房。从净房出来,见江唯站在不远处的树下,“唯儿妹妹怎么在这里站着?” “我有话要与姐姐说,特意在这里等姐姐的。”江唯笑道。 宋箬溪携着她的手,带她到廊下栏杆边坐下,“你要与我说什么?” 江唯忽跪了下去,宋箬溪连忙扶起她,“有话你说,不要跪礼,你我平辈结交,这跪下去,我怎么受得起?” “姐姐受得起,当日若非姐姐,唯儿和哥哥就遭了大难。姐姐的救命之恩,唯儿终身不忘。” “救命之恩的话,不要再说了。唯儿妹妹,我不知道你因为什么离开家,我也不问你,我只是想劝你一句,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考虑周全了再做,万不可让自己陷入危险之中。”宋箬溪正颜道。 “姐姐的话,唯儿记下了。”江唯拿丝帕按了按眼角,“明天我就要回怀安了,今日是特意来向姐姐辞行的。姐姐日后你回京,可要来怀安看我。” “怀安离广陵很远吗?” “有十天的路程呢。”江唯眸光微转,“姐姐,肯定不知道怀安离京城有多远。” “我是不知道。”宋箬溪坦然承认,“怀安离京城有多远?” “半天路程。” “回京后,我定去看你。你也要来看我。” “好。”江唯笑靥如花,明眸流转,风情无限。 宋箬溪伸手捏了捏她的脸,打趣道:“唯儿妹妹,你这么笑啊,真是迷死人了,我要是男子,定要娶你为妻。” 江唯没料到一向正经的宋箬溪会跟她开这个玩笑,“溪儿姐姐,你这么快就被三妹妹教坏了!” “这叫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宋箬溪眨了眨眼睛,狡黠地笑道。 “两位姐姐的体己话说完了没有呀?”易友德从走了过来,笑问。 “说完了。”江唯和宋箬溪异口同声的道。 “你们说完了,我就有话说了。”易友德眯着眼睛,做出一副凶样,“刚才我听到有人在说我坏话,是谁说的?” “你听错了。”江唯笑道。 “是吗?”易友德伸手去挠江唯的痒痒,吓得江唯往宋箬溪身后躲。 宋箬溪笑着去拦易友德,三人闹成一团。 “好了好了,唯妹妹,三妹妹快别闹了,时辰不早了,打扰了这么久,我们该告辞回家了。”易友贞笑道。 三人停止打闹,整理了一下衣容。 宋箬溪就送四人到二门外,送给易友德一包茶和一匣子点心。次日,下起了雨,湿寒阴冷,纪芸不让宋箬溪出门,宋箬溪只好让香绣替她去给江唯送行。 接连下了几天秋雨,天气愈加的寒冷,这天下午,宋箬溪窝在纪芸的房里,在纪芸的指导下学着打算盘计账。 “太太,老爷回来了!”婢女扬声禀报道。 纪芸抬头看看了时辰钟,申时初,老爷这么早就回来,难不成出什么事?有几分诧异和担忧地迎了出去,宋箬溪起身跟在后面。 “老爷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纪芸拿着帕子,擦去宋绥肩上的雨水笑问道。 宋箬溪见宋绥面带喜色,笑问道:“爹爹可是有什么喜事?” “有什么喜事,让我们爷这么高兴?也说出来让我娘俩乐上一乐?”纪芸接过婢女送上的茶杯,亲手奉到宋绥面前。 “到也不算什么喜色。”宋绥在椅子上坐下,接过杯子,“就是庹炬的案子已查清,凶手抓着了。” “恭喜老爷。”纪芸松了口气,这案子再拖下去,麻烦可就大了,现在查清,抓着了凶手,当真菩萨保佑。 “爹爹好厉害。”宋箬溪小拍了一下宋绥的马屁。 宋绥喝了口茶,笑道:“这事不是爹爹厉害,是淮儿提醒了我,让我查查与庹炬在来广陵府之前是不是与人结过怨仇,这一查就查出来了。这事,当记淮儿一功。” “原来是这样,那就是不淮儿的功劳,是溪儿的功劳。”纪芸在宋绥对面坐下。 宋绥讶然,“夫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纪芸就将那日宋箬溪顺口说的话说了出来,“老爷,这难道不是溪儿的功劳吗?” “夫人说的极是。”宋绥朗笑,“我家闺女是巾帼不让须眉。” 纪芸撇撇嘴,“老爷就会嘴上夸夸。” “夫人要为夫如何做?请细说分明。”宋绥心情极好,捋着胡子问道。 见状,宋箬溪悄声退了出去,几个婢女也跟着退了出去,留下空间让夫妻俩打情骂俏去。 “女儿回来已经二十多天了,就随我出去做了一回客。我想过两天请个戏班子回来,请关系近的几家夫人姑娘来听听戏,玩闹一天,老爷可同意?”纪芸偏头问道。 “这等小事,夫人自己作主就成,无须问为夫。”宋绥笑道。 纪芸眸光微转,“请戏班子的银子谁出啊?” 宋绥一愣,哈哈笑道:“自是老爷出。” 纪芸起身,笑盈盈给他行礼道:“妾身就谢谢老爷了。” “夫人只嘴上谢谢为夫可不成。”宋绥手一揽,将她搂入怀中,嘴就往她脸上凑,这些日子没心情行这乐事,今日机会难得。 “老爷,这大白天的……”纪芸惊呼一声,话还没说完,人已经被宋绥抱走,往内室走去,红晕布满双颊,也不挣扎,双手紧紧搂着他的脖子,把脸靠在他的脸上。 夫妻俩在床上直闹到月亮升起,才叫丫鬟和婆子进来摆饭,用过晚饭,又上床窝着,翻云覆雨,被浪起伏,折腾到三更半夜才安生。 屋内传来的细细碎碎的呻吟和求饶声,让守夜的荣荞听的面红耳赤,羡慕不已,太太真是有手段,老爷纵有四房妾室,加起来留宿的日子也没太太一人多。 次日清晨,柳姨娘、邹姨娘、玫姨娘在院外侯了许久,被秋风吹得全身冰凉。妾室给正房请安,一日都不许误,这是规矩,就算冻病了,与不能用怨言。 等到日上三竿,正房的才有了动静,丫鬟们忙碌起来。姨娘们知道,太太起来了。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银翘出来请三位姨娘进屋。 宋绥和纪芸一左一右坐在围榻上,宋绥神清气爽,嘴角带笑,纪芸面色红润,神情妩媚。 三个姨娘请安毕,荣荞进来道:“老爷太太,刚已去给二姑娘二少爷三姑娘传过话了,知道免了今日请安,二姑娘还在睡觉,二少爷已经出门往书堂去了,三姑娘在房里绣花。” “溪儿比以前贪睡些了。”宋绥笑道。 纪芸横了他一眼,道“溪儿还小,还在长身体,多睡会儿好。” “夫人说的是。”这点小事,宋绥不与她争执,捋着胡子,女儿已十四了,等嫁了人,天天要立规矩,在家里也没几年了,娇养着吧! 婢女摆上早饭,三个姨娘服侍宋绥和纪芸用罢早饭,漱了口。宋绥要回衙门,纪芸和三个姨娘就上前伺候他穿好官服。 送走宋绥出了门,纪芸坐回原处,淡淡地道:“后日,家里请客,若是大姑娘病好了,就让她出来坐坐吧。” 纪芸主动放宋箬湖出来,令柳姨娘感到十分意外,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呆愣住了。 “怎么?这大姑娘的病还没好吗?”纪芸声音一沉,冷冷地问道。 “不是,大姑娘的病已经好多了。”柳姨娘回过神来,忙道。 纪芸把手中的茶杯往桌上一放,道:“病好了,就要多穿点衣服,不要风吹吹,又病倒了。” “太太放心,贱妾会伺候好大姑娘的,不会让大姑娘再病倒了。”柳姨娘忙道。 “那就好。”纪芸清咳了一声,“去把许姨娘叫来。” 等了一会,被禁足的许姨娘带到了纪芸面前,“贱妾给太太请安,太太万福。” “后天家中请客,你好好伺候着四姑娘,别让她做些不该做的事,说些不该说的话。”比起装病的宋箬湖,纪芸更恨不知羞耻的宋箬涓。 许姨娘和柳姨娘一样,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忙道:“贱妾会时时刻刻跟在四姑娘身边的,不会让四姑娘出任何差错。” “没什么事,你们下去吧!”纪芸嫌恶地皱了皱眉,将四个碍眼的人打发走,叫管事的去请戏班子,派人给各府下帖子。 这天黄昏,守在大门的小厮让二门上的婆子到宋箬溪的院子禀报,说是蚕娘的侄儿遣人送来些东西,要给蚕娘。 侄儿? 蚕娘疑惑地皱眉,她无父母无兄弟姐妹,从哪里冒出来个侄儿? 宋箬溪想了一下,抿嘴浅笑,招手让蚕娘到她身边来,凑到她耳边道:“蚕娘,是陆綮颜。” 蚕娘恍然大悟,笑呵呵地去大门外见“侄儿”派来的人。 大门外放着个大木箱,木箱旁边站着两个彪形大汉,这两人不认识蚕娘,见她出来,先确认身份,“你是蚕姑姑?” 蚕娘从怀里摸出一方小铜印,两人辨认后,单膝下跪,“陆无影,(陆无穷)见过蚕姑姑。” “东西我收下了,你们回去吧!”蚕娘把铜印放回怀里。 “是。”两人齐声应道,起身就走。 蚕娘要宋家将木箱抬进去,两个下人抬不起,四个人才把东西抬起。蚕娘纳闷,少爷给姑娘送得是什么?这么沉,难不成是铜铸铁浇的东西? ------题外话------ 注:此剧借用了越剧《泪洒相思地》的唱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章 嫡妻妾室皆难为 看着四个小厮抬进一个巨大的木箱,宋箬溪直犯嘀咕,这送什么来了?需要用这么大的箱子装吗? 因为是打着蚕娘“侄儿”的名义送来的东西,木箱理应送进蚕娘的房间,可是木箱太大,房间的木门太窄,放不进去。 “姑娘,可否暂时将这木箱搬到正房,等奴婢取出东西来,再做打算?”蚕娘恭敬地道。 “好,搬进去吧。”宋箬溪配合演戏。 木箱搬进正房,蚕娘请宋箬溪进房,把其他人全赶了出去,当时,她利落地卸掉罗有贵家的胳膊,令阖府一干人等胆颤心寒,她说的话甚至比宋箬溪还管用,没人敢反驳,包括刘四娘。 蚕娘把门关上,道:“姑娘,打开来看看吧。” 宋箬溪打开箱盖,里面摆着两个小一点的木箱,嘴角抽了抽,这是在玩套箱游戏? 蚕娘抿着嘴笑,帮忙把其中一个提了出来,“姑娘,这里面应该有东西了。” 宋箬溪打开盖子,里面又是两个小点的箱子,抬头看着蚕娘,怀疑地问道:“蚕娘,这礼物该不会就是箱子吧?” “不可能的。”蚕娘觉得陆綮颜的性格就是再别扭,也不会送箱子来给宋箬溪。 “要是里面还是箱子怎么办?”宋箬溪斜眼看着她。 “不会的,姑娘,你再打开看看。” 宋箬溪打开箱子,箱子里东西用棉布包着,一个个拆开,瓷童子骑牛、娃娃骑鼓、白公鸡、黑釉马、白釉瓷狗、黄釉瓷狗等一堆这个时代小孩子玩的瓷玩具。憨态可掬,蛮可爱的,但不适合她这个年龄玩好不好? 宋箬溪无语了,陆綮颜这是把她当小孩子在哄。 蚕娘忍着笑,用棉布把这些包好,放回箱子,“姑娘,你去开另一个看看。” 宋箬溪打开另一个箱子,里面的东西又是用棉布包着,蹙眉,不会又是娃娃吧?拆开一看,抿唇笑了,总算送了套能用的东西,紫檀木文房用具,笔筒、笔架、花插…… 笔筒上雕着荷亭清暑图,雕刻精美,意境清幽;笔架上雕着荷花纹,其他物件皆雕着荷花图案,设计精巧,是摆在桌案上的佳品。 “这套文房用具,姑娘可还满意?”蚕娘笑问道。 宋箬溪挑挑眉,“还行吧!” “姑娘继续开箱子吧!” 宋箬溪又打开一个,里面还是两个箱子。蚕娘帮着提出来。打开其中一个,宋箬溪又傻眼了,里面装木质的小刀小弓小剑,十八般武器样样齐全,还有匹小木马。 “噗哧”蚕娘忍不住笑出了声。 “蚕娘。”宋箬溪斜眼看着她,噘起了嘴。 蚕娘掩着嘴,道:“姑娘,奴婢觉得这应该是少爷为以后的小少爷和小姑娘准备的。” 宋箬溪张张嘴,好吧,她不得不承认,蚕娘这个说法象是那么一回事,只是这会不会太心急了?亲还没成,就为孩子们准备东西。 “姑娘,来开这箱吧,应该是给你的礼物。”蚕娘把最后一箱从大箱里提出来。 宋箬溪走过去,打开箱子,这箱的确是给她的,十几枝笔,从羊毫到紫毫,从大楷到小楷;两块墨,一块松烟墨,上下饰如意云纹;一块油烟墨,上下饰着只云雀;一叠玉白纸,一方雕着芙蓉花的砚台。 “原来我是个才女呀。”宋箬溪自嘲地喃喃自语。 “姑娘当然是才女。”蚕娘表情认真的看着她,“姑娘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哪样比旁人差了?” 宋箬溪斜她一眼,道:“蚕娘,你赞错人了吧?我不会抚琴。” “姑娘会吹笛,会弹箜篌,会敲磬,这难道不是一样的吗?” 宋箬溪眨眨眼睛,问道:“那你何时见过我与旁人说起过诗词歌赋了?又怎么知我诗词歌赋不比旁人差了?” “昨儿奴婢还听姑娘对着满院的落悠地应道:“醒来了。” “今儿姑娘不去给老爷太太请安吗?” “去。”宋箬溪打个呵欠,古代大家闺秀整天在家,没什么事要做,起这么早做什么?宅在房里,看书,绣花,无聊到极点。 香绣一边挽帐幔,一边回头对门外道:“姑娘起来了。” 香纹等人就带着小婢女进来伺候。 “姑娘,今天奴婢给你梳百合髻,好不好?”香朵握着牛角梳问道。 “今天不出门,挽个简单的偏髻就好了。”宋箬溪不喜欢挽髻,喜欢随意地扎个小鬏,坐卧都方便。 梳妆打扮,换好衣服,宋箬溪揣着暖手炉要出门,香绣拿着一件大红撒花披风披到她肩上,“姑娘,早上起风了,凉,披上这个挡着风。” “香绣,冬天我裹着棉被出去好不好?”宋箬溪戏谑地问道。 “冬天,姑娘可以穿厚实的袄子,出风毛的斗篷和狐裘的大氅出去,不用裹棉被的。”香绣抿嘴笑道。 “嗯,我把它们全穿上,就成球了。”宋箬溪横了她一眼,带着香朵薄荷出了门,往纪芸住的院子走去。 远远地宋箬溪就瞧见丫鬟婆子簇拥着三位姑娘往这边走,宋箬池和宋箬涓,宋箬溪当然认得,另一个穿着紫红绣五彩花的缎面小袄和宝蓝色长裙的姑娘看着面生,但她是谁,不用多想,宋箬溪也知道,是尚未谋面的宋家的大姑娘宋箬湖。 宋箬溪有意放慢了脚步,四人刚好在门口遇上。宋箬池屈了屈膝,浅笑盈盈地喊道:“二姐姐。” 宋箬涓绷着张小脸,眼角眉梢都带着怨气,看得出来,她不是很高兴,但还规规矩矩地向宋箬溪行礼道:“二姐姐。” 宋箬湖和宋箬溪身材相仿,打量了一下她,就把目光往上眺,摆出身为长姐的姿态。 当日宋箬溪回来,宋箬湖就找借口装病,宋箬溪就知道她不好相处,对她此时的态度,并不在意,笑笑道:“大姐姐,三妹妹,四妹妹。” 宋箬湖撇了撇嘴,也不知道是应声了还是没应声,抬腿就往院子里走。宋箬池微蹙了下眉,关这么多天了,大姐姐怎么还是这样?不知道反省,要是惹恼了二姐姐,被太太知晓,又能讨到什么好? 宋箬涓眸底闪过一抹嘲讽,死相样,摆什么臭架子。 宋箬溪神色未变,笑意盈盈地道:“两位妹妹,我们进去吧!” 四个如花似玉的女儿,整整齐齐地站在面前,娇声请安。宋绥自是喜欢,脸上带着笑,道:“你们姐妹一日大过一日,过几年,就要各自离家,到时候就难得一聚,在家中的这些时光要知珍惜,相亲相爱才好。” “爹爹(父亲)教诲,铭记于心,不敢忘却。”四人齐声应道。 宋箬溪没回来时,宋箬湖到还不觉得,今日听到她亲昵地叫爹爹,只觉得异常刺耳,暗恨,就连称呼都有嫡庶之分,是同一父亲所出,这样太不公平了! 宋绥正颜道:“明日家中宴客,你们要好生招待,不许与客人闹脾气。” “老爷这话白吩咐了,她们姐妹这么大的人了,难不成这点道理都不知晓?她们会乖巧听话,好好招待客人,不会给老爷丢脸的。”纪芸盯了宋箬湖一眼,眸光微转,“老爷,衙门还有事等着你去忙,还是摆饭吧!” “摆饭。”宋绥笑道。 荣荞出去叫人把早饭摆上桌,四个姨娘伺候六人用罢早饭。恭送宋绥出了门,纪芸牵起宋箬溪的手,将她带到围榻上坐下,道:“大姑娘,四姑娘,刚才你父亲的话,你们可听清楚了?” “回母亲的话,女儿听清楚了。”宋箬湖在纪芸面前还是挺老实的,和宋箬涓一起低头应道。 “听清楚了,就要照着做,别右耳朵进,左耳朵出,不往心里去,全当耳旁风。”纪芸继续敲打她们,若不是为了女儿的名声,她还真懒得管教她们。 “女儿不敢,女儿一定牢牢记在心中。”两人答道。 “三姑娘,你二姐姐说那日易家姐妹来作客,你招呼的好,明日,你就帮着你二姐姐一起陪客吧!”宋箬池知情识趣,不象宋箬湖和宋箬涓,纪芸有意给她脸面。 “女儿知道了,谢谢母亲,谢谢二姐姐。”宋箬池应道。 邹姨娘一直呆滞的眼中闪过一抹喜色,二姑娘一句话,比旁人说一百句都有用。 宋箬湖不屑地撇撇嘴。 宋箬涓的表情有些羡慕,又有些嫉妒。 “行了,你们都回院子准备去吧,明天不要失礼。”纪芸扫了一眼杵在房里的四个姨娘,“你们也下去歇着吧。” “是,太太。” “是,母亲。” 等四个姨娘和三个庶女退下,纪芸就搂着宋箬溪,跟她说明天请客的事。古代请客比现代讲究,请谁、不请谁都是有规矩的,并不是说与谁关系好,就得请,还得考虑到身份地位,彼此之间的关系,这请客的用意。 “这次请客主要是为了让你认识一些朋友,省得你天天窝在家里闷得慌。祺郡王府家中有事,郡王妃和两个县主不会来。韦同知家没有女儿,就没发帖子请;李同知家有一个女儿,嫡出,叫李卿,已定亲,在家忙着绣嫁妆,不知道她明天会不会来;张府学正家有两个女儿,一嫡一庶,嫡的叫张宛眉,庶的叫张画眉……” 一堆官职一堆人名,听得宋箬溪头隐隐做痛,就象在听慧谨念佛经,苦着小脸问道:“娘,你到底请了多少客啊?” “不多不多,明日来作客的姑娘也就*位。” “啊,这么多啊!”宋箬溪眉头皱得紧紧的,加上她和宋箬湖三个,就有十几个人,能凑好几桌麻将了,她说应酬的话估计都能把舌子说得打结。 “我的儿,你别担心,明天,娘让荣荞陪着你。”纪芸轻笑出声。 “娘让荣荞跟着我,那娘身边就没人使唤了。” “娘身边还有福茶她们。”纪芸抚了抚宋箬溪额上的碎发,“那些表礼,娘都替你准备好了,都用织锦荷包装着,等散了席,你就送给那些姑娘们。” “谢谢娘。”宋箬溪倚在纪芸怀里,心里暖洋洋的。 “以往家中请安,你不在家里,大姑娘是你爹爹的庶长女,就由她出面待客,她是个不懂礼数的东西,摆着知府家大姑娘的架子,狠是得罪好几家的姑娘。”纪芸叹了口气,“我怕你爹爹面子上难看,都给瞒了下来。” “娘,你放心,我不会与客人起冲突的,我会忍让她们的。” “我的乖女儿,明日来的那几位官职都比你爹爹低,你又是嫡出的姑娘,她们巴结你还来不及,不会与你起冲突的。就怕湖丫头和涓丫头,尽说些不着调的话,丢人现眼。” “爹爹和娘都特意嘱咐过了,她们会知道轻重的,再说明天请了戏班子来,让她们坐着看戏就是。等她们看了那出戏,就不会做出丢脸的事。”宋箬溪劝慰道。 纪芸笑了,慈爱的看着宋箬溪,满心欢喜,怎么看都是自己生的女儿是最好的! 母女俩又商量了一下明天宴客的菜式,闲聊了几句,宋箬溪就回了院子。她在房里坐下,宋箬池就过来了,拿着做好的绣花鞋,粉紫的鞋面上用五彩线绣着双飞的蝴蝶,又别致又好看。 “二姐姐,鞋子做是做好了,就是不知道合不合脚?”宋箬池坐在椅子上,手捏着丝帕,略显羞涩地低着头,小声道。 “我试试。”宋箬溪弯腰脱下脚上的鞋,青荷上前伺候她穿上新鞋。 刘四娘在一旁看着直皱眉头,却不敢多话,这几天宋箬溪冷着她,不让她近身,她虽愚笨些,但也看出来了,姑娘性子不象五年前了。 宋箬溪下地走了两步,“很合脚,三妹妹的手真巧。” “二姐姐穿着合鞋就好。”宋箬池高兴地道。 宋箬溪坐在椅子上,抬起脚,左右动了动,笑道:“明天我穿那套粉紫色的衣服,正好配这双鞋。” 宋箬池听她这么说,又惊又喜,要知道她做给纪芸的鞋,纪芸虽然收下,但是一次都没穿过,她有些气馁,可是姨娘要她继续做,她只好继续做,没想,她给宋箬溪做的鞋,宋箬溪不但愿意穿,还愿意在明天请客的时候穿出来待客,感动的泪盈于睫。 “三妹妹,怎么了?”宋箬溪看着她眼角有晶莹的水光,忙问道。 宋箬池含着泪笑道:“二姐姐,谢谢你。” “你给我做鞋,该我谢谢你。”宋箬溪笑,眸光流转,“你既谢谢了我,我不能让你这谢谢白说了。” 宋箬池不解地看着她。 宋箬溪笑道:“香绣,把那套镶红宝的云雀头面拿来给三姑娘。” 香绣应了一声,去东侧房拿出一个锦盒出来,在宋箬池面前打开,金光灿灿,红宝闪烁,云雀展翅欲飞,精致华贵。 “三妹妹,这套头面,送给你。”宋箬溪道。 “二姐姐,这套头面太贵重了,池儿不能要。”宋箬池推辞道。 “拿着,明天你要和我一起陪客,不能失礼。” 宋箬池想了一下,双手接过锦盒,“池儿谢谢二姐姐。” 刘四娘忍不下去了,上前一步道:“二姑娘,这套头面是太太特意给你的,你不能给三……” “太太给了我,就是我的东西,我想给谁,用得着你来多嘴吗?”宋箬溪不等她把话说完,打断她的话,目光冷冷地盯着她。 “二姐姐,这套头面,还是二姐姐留着戴吧。”宋箬池怯怯地看着刘四娘。 “你是我妹妹,我送东西给你,你拿着就是了,听旁人的闲话做什么?”宋箬溪板着脸,不悦地道。 青荷扯了一下刘四娘的衣服,要她不要再乱说话。 刘四娘抿紧唇角,低下了头。 宋箬池咬了咬唇,看看刘四娘,又看看宋箬溪,“谢谢二姐姐,明天,池儿会戴这套头面陪二姐姐一起招呼客人。” “好。”宋箬溪展颜一笑。 “池儿不打扰二姐姐了,池儿先回房了。”宋箬池起身行礼。 “香绣替我送三妹妹出去。”宋箬溪客气地道。 香绣送宋箬池出了门,宋箬池并没回院子,抱着锦盒一路小跑地去了邹姨娘的院子,进门迭声喊道:“姨娘姨娘。” “哎哎。”邹姨娘边应着边从房里出来,手里提着件缝了半只袖子的衣服,“三姑娘,这是怎么了?” “姨娘快进屋,我有东西给你看。”宋箬池喜滋滋地道。 邹姨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见宋箬池开心的样子,应该不是坏事,跟着她进了房,“三姑娘,什么事这么高兴啊?” 宋箬池打开锦盒,“姨娘你看。” 邹姨娘轻吸了口气,“这头面,姑娘哪里来的?” “二姐姐送给我的。” 邹姨娘皱眉,“二姑娘为什么送头面给你?” “我给二姐姐做了双鞋,二姐姐明天要穿着见客。” “也就是说,那双鞋得了二姑娘的喜欢?” “姨娘,二姐姐从寺里回来后,性情随和多了,也不爱计较了。今天早上,大姐姐甩脸子给二姐姐看,我以为二姐姐会生气,谁知道二姐姐根本就没理会。”宋箬池依在邹姨娘身旁,轻声道。 邹姨娘眸光闪了一下,道:“三姑娘,你千万别学大姑娘。哼,三姑娘,你等着看吧,大姑娘会有苦头吃的。” “我知道,我不学她。”宋箬池撇嘴道。 “三姑娘,二姑娘喜欢你的手艺,你就别怕辛苦,再做双鞋给二姑娘。” 宋箬池点点头,道:“我这次做的是粉紫的,下次做湖蓝的,我看二姐姐喜欢穿这两种颜色的衣服。” “好姑娘,真是辛苦你了,都是姨娘没用,让你受委屈了。”邹姨娘想到宋箬池还这么小的年纪,就要奉承嫡母和嫡姐,仰人鼻息,眼眶微红。 “姨娘,我不委屈,母亲和二姐姐都待我极好。”宋箬池扯丝帕给邹姨娘按了按眼角,“你别难过。” 母女静静地依偎在一起,温暖着彼此。 晚上,宋绥从衙门回来,纪芸一边伺候他宽衣,一边道:“老爷,明日妾身请了易家的来,你多留意一下易家那两个兄弟,考考他们的学识。” 宋绥听这话,以为她是为宋箬湖相看人家,微微皱眉,“夫人,这易家虽然在前朝曾出仕为官,但如今已成是普通人家,配湖儿,这门第是不是低了些?” “老爷,妾身不是给湖儿相看,是给溪儿相看。”纪芸把茶奉给他,淡然道。 宋绥脸色微沉,“那就更不成了,溪儿可是我的嫡女。” “老爷,男子不看出身,女子不看嫁妆。若有能力,自可封妻荫子,若无本事,纵是做了官,也会落得个免官削职,祸及妻儿的下场。”纪芸正颜道。 “夫人这话是有道理,但是,在这广陵府,要找个门第相当,人品好,有本事的男子来庇配溪儿,比比皆是,没必要找个白丁。” 纪芸眸光一转,道:“老爷,溪儿去寺中一住四五年,吃了多少苦头,才回来我们身边,没娇养几年就要出嫁。妾身不企望别的,妾身就希望她能过得舒心,妾身不想她嫁去那些高门大户,天天在婆婆面前立规矩,妾身宁愿她低嫁。” 宋绥轻叹道:“夫人,不管低嫁,还是高嫁,都要到婆婆面前立规矩的。” “妾身已打听过了,这易老太太待媳妇如同亲生女,易家家教如此,那易大夫人将来待溪儿也会一样。” 宋绥沉吟片刻,道:“夫人既然主意已定,为夫就依你,只是这事要等明年他过了春闱,才能定。若是他连春闱都通不过,纵是他家再好,他就没有资格娶溪儿。” “这是自然,妾身断不会把女儿嫁给一个白丁。” 宋绥捋着胡子,欲言又止。 “至于湖儿的亲事,这两年,妾身相看了好几家,可是湖儿都不满意。她虽叫妾身一声母亲,可到底不是妾身亲生的,妾身不好强硬的让她答应。毕竟成亲后,日子是她在过,万一两人不合,结成怨偶,她会记恨妾身这个嫡母一辈子的。妾身想,不如等明年春闱过后,榜上招婿,老爷觉得这主意如何?”纪芸察颜观色,知道宋绥要说什么,不等他开口,主动提及。 “夫人这主意甚好。”宋绥面露喜色。 “时辰不早了,老爷,等妾身换件衣服,就去花厅用饭吧。” 宋绥点了点头。 纪芸走进卧房,脸上的笑消失不见,冷着一张俏脸,泄愤般地用力扯着衣襟上的盘扣。宋绥坐在外面,荣荞等人不能出言相劝,只能动作麻利地拿衣服出来伺候她换上。 换好衣服,纪芸站在铜镜前,端详了片刻,长吸了口气,缓缓吐出,努力扯出一丝笑容走了出去,“老爷,走吧!” 花厅内,宋箬湖、宋箬池和宋箬涓坐在椅子上喝茶聊天,四位姨娘候立一旁。 “三姐姐,听说你给二姐姐做了双鞋。”宋箬涓挑眉道。 宋箬池浅笑道:“今天做好,已送给二姐姐了。” 宋箬涓问道:“三姐姐,二姐姐穿那双鞋子可合脚?” “二姐姐穿着很合脚。” 宋箬涓眸光微转,问道:“二姐姐她有没有给什么东西谢谢你?” 宋箬池看了宋箬涓一眼,垂下眼睑,道:“妹妹给姐姐做东西哪能要姐姐送东西答谢。” 宋箬涓怀疑地盯着她,“可是有人说看到你从二姐姐院子里出来时,怀里揣着个锦盒。” “那必是她看错了,那是包鞋子的布。”宋箬池不想引起她的嫉妒,撒谎道。 宋箬涓见问不出什么,撇撇嘴,端起茶杯喝茶。 “自有针线房里的帮她做鞋,你用得着这么上赶着做双鞋送她吗?”宋箬湖鄙夷地斜睨宋箬池一眼,“放着姑娘不做,非要学那些卑贱样,讨好卖乖。” 宋箬池喝了口茶,慢悠悠地道:“父亲的教诲,我不敢忘,做姐妹当相亲相爱,我给二姐姐做鞋,是我做妹妹的一番心意。” 宋箬湖脸色微变,眸底闪过一抹厉芒,问道:“既是这般,三妹妹,我也是你姐姐,怎么不见你做双鞋送给我?难道与姐妹相亲相爱,还分人不成?” “大姐姐若不嫌我做工粗劣,我就做双鞋送给大姐姐。”宋箬池好脾气地道。 宋箬湖冷笑两声,道:“你做的鞋我无福消受,你还是去讨好你的好二姐姐去吧。” 宋箬池微微浅笑,并不接话。 姐妹们不再交谈,花厅内一片寂静,直到宋绥和纪芸来,三人才起身行礼,“女儿见过父亲,见过母亲。” “溪儿和淮儿去哪里了?”等众人行完礼,宋绥落座问道。 “回老爷的话,二少爷有位同窗生日,二少爷去赴宴了。”伺候宋淮的婢女上前行礼道。 “二姑娘来了。”门外传来婢女的通传声,接着披着披风,揣着暖手炉的宋箬溪晃晃悠悠地走了进来。 “溪儿,你很冷吗?”早上宋箬溪进门请安时,已解下披风,放下了暖手炉,宋绥就没看到她这副打扮,这会见她穿得这么厚实,惊讶地问道。 “回爹爹的话,溪儿不觉得冷,可是溪儿的手冰凉,娘就逼着溪儿穿这么多衣服,怕溪儿受寒生病。”宋箬溪苦恼地道。 “你手为什么冰凉?”宋绥关心地问道。 “老爷,这事等回房再告诉你。”纪芸不好意思当着众人面说是她贪吃所至。 宋绥不明白为什么这件事要回房再说,但也没有再追问,道:“溪儿快会下,摆饭了。” 宋箬湖来用餐,坐的位置就有了变化,宋箬溪从右边坐到了纪芸身旁。桌上八菜四汤,四荤四素,正中放着砂锅鸡。宋箬溪喜欢吃鸡翅,香绣动作快,上来就将一个鸡翅夹进了宋箬溪的碗里,接着就去夹第二个,伺候宋箬湖的婢女竹杏的筷子几乎与她的筷子同时夹住鸡翅。 “鸡翅是大姑娘的。”竹杏脱口而出。 香绣一怔,就松开了筷子,竹杏就将鸡翅夹进了宋箬湖的碗里。纪芸皱了一下眉,不动声色地继续吃饭。 宋箬湖唇角勾起,挑衅地看了眼宋箬溪,见她专心地在吃鸡翅,似乎对没抢着另一个鸡翅并不在意,顿时觉得吃在嘴里的鸡翅没有那么美味了。 香绣没夹到鸡翅,就去夹鱼鳔,那也是宋箬溪喜欢吃的。不想,又和竹杏的筷子遇上了。宋箬池和宋箬涓含着饭,眼睛盯着两人的筷子。 “大姑娘爱吃鱼鳔。”竹杏道。 “香绣,我要吃香菇和菘菜。”宋箬溪轻声吩咐道。 香绣再松开筷子,去夹香菇和菘菜给宋箬溪。竹杏将鱼鳔夹进了宋箬湖的碗里。 纪芸神色未变地吃着饭,仿佛根本就没看到一般。 宋绥眉尖微动,看了宋箬湖一眼,眸色沉了沉,身为长姐,却无长姐之雅量,还要妹妹相让,把庶女交给妾室来养,犯了个大错,但愿还来得及改正。又赞许地看了眼宋箬溪,还是夫人教出来的女儿好,知道礼让。 柳姨娘脸上闪过一抹得意的笑,太太有什么了不起的,当着老爷的面,还不是什么话都不敢说。 许姨娘看到了她脸上的笑,鄙夷地撇撇嘴,蠢货。 五人安静的吃罢饭,奴婢们奉消食茶。 “夫人,明日之事,可安排妥当了?”宋绥问道。 “已经安排妥当,明日老爷与男宾们在景雅堂用饭,妾身和女宾在暖香堂。” “如此安排甚好,辛苦夫人了。” “老爷客气,这些都是妾身份内之事。”纪芸笑道。 宋绥沉吟片刻,道:“你们姐妹几个,虽不用做满腹经纶的才女,但也要明理懂事。为父明日托府学正大人替你们寻位好先生。” “女儿会好好跟先生读书的。”四姐妹起身应道。 纪芸知道宋绥是嫌现在这位先生没有教好他的三个庶女,要另寻良师,眸底闪过一抹讥笑,歪脖子树任凭请再好花匠也弄不直。 坐着说了一会子闲话就散了,各自回房休息。 次日,天色依旧阴沉沉的,太阳被厚厚地云层遮拦着,散发着无力的光芒,好在没有刮风下雨,不会妨碍宾客们出行。 看到藕荷色绣紫薇花直筒圆领袍,下着水红长裙,挽着百合髻,戴着镶红宝石云雀花卉头面的宋箬池,宋箬涓难掩嫉妒,问道:“三姐姐何时得了这么一套好头面?” 宋箬池笑笑,避而不答,道:“四妹妹该进去给父亲母亲请安。” 宋箬涓眸光闪了一下,难道是昨天她从宋箬溪院子里出来,怀里揣的就是这套头面?“三姐姐,这套头面是二姐姐送给你的吧?” 宋箬池假装没听到,径直往房内走去。 宋箬涓在后面气得咬了咬牙,冷哼一声,不就是给宋箬溪做了双鞋,她也会。 姐妹俩进了房,宋箬溪正偎在纪芸身边说话,身上穿着崭新的粉紫色绣百花蛱蝶的窄袖对褙子,下系着白底绣红梅长裙,裙下露出一双粉紫色绣蝴蝶的绣花鞋,挽着双平髻,髻上插着镶紫宝石的五菱花,缠丝镶珍珠蝴蝶簪和小凤金钗,耳朵上是朵梅花耳坠,美得让人羡慕。 宋箬涓跟着宋箬池行了礼后,在椅子上坐下,道:“二姐姐这鞋子的蝴蝶就象是活的一般,绣得真好看。” “这鞋子是三妹妹帮我做。”宋箬溪拉了拉裙子,让一双鞋全露出来,“娘,我觉得做鞋好难,亏得三妹妹年纪比我小,还能做出这么一双好鞋。” “啧啧,亏你还有脸说呢。”纪芸嘴上说得嫌恶,眼中却满是慈爱宠溺的笑意。 “娘,寸有所长,尺有所短。溪儿就是做不好鞋,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就你的理由多。”纪芸笑笑,看向宋箬池,“池儿今天这身打扮很漂亮。” “谢谢母亲夸奖。”宋箬池笑道。 这时,宋箬湖进来,大红色绣牡丹团花宽袖对襟褙子,白色百褶裙,挽着近香髻,戴着镶红宝花钿华胜,赤金流苏簪,点翠垂珠蓝玉耳坠。 “你回去换过再来。”纪芸淡淡地道。 “母亲,女儿这身打扮有什么问题吗?”宋箬湖这身打扮本来并无差错,大红色也是主家常穿的颜色,问题是,宋箬溪没有选择穿大红色,她穿得是粉紫。按着闽国的礼仪,宋箬湖要配合她的颜色。 虽然在内讲究长幼,但对外讲究的是嫡庶,以嫡为主,庶为次。宋箬溪穿什么颜色的衣服,早就让人通知三位姐妹。上次宋箬溪姐妹三人去易家作客,穿得是同色衣服,但细节还是有所区别的,这是为了突现出嫡出的尊贵。 “柳氏,你带大姑娘回房,告诉她错在何处。若是不知道改正,就留在房里养病好了。”纪芸把手中的杯子放桌上一放,冷冷地道。 “太太,大红色是主家的颜色。”宋箬湖这身打扮是母女俩商量出来的结果,柳姨娘也不觉得有什么错。 纪芸盯了她一眼,懒得与这对母女废话,直接道:“秦孝家的,大姑娘病还没好,不宜出来吹风,请大姑娘回房养病。柳姨娘也跟进去照顾大姑娘好了。” “是,太太。”秦孝家的带着人将宋箬湖母女架了回去。 宋箬湖出来不到两天就又被关进房里养病,顺带连她的生母也一起被关了起来。 辰时未,第一个客人到了,是张府学正大人和夫人以及他们的嫡女张宛眉。张夫人带了四份礼来,可只见着三位宋姑娘,宋箬池和宋箬涓以前就见,只有宋箬溪面生,她就知道这位就是宋家嫡女,笑道:“这个定是宋夫人的宝贝女儿二姑娘。” “小女见过张夫人。”宋箬溪笑着行礼。 “世侄女不必多礼,薄礼一份,世侄女可不要嫌弃。”张夫人送上见面礼。 客套了一番,请张家母女到房里坐下,奉茶闲聊。 第二个到的是姓赵的通判一家。 宋箬溪又收薄礼一份。 易家是第三个到的,易二夫人怀着身孕没来,易二老爷出门不在家,易大老爷夫妻带着两个儿子一个女儿两个侄女前来,这是一次难得的与官员结交的机会。 “溪儿姐姐,我又来了哟!”易友德就进门,就笑呵呵地道。 见易友德就要扑过去抱宋箬溪,慌得易友贤赶紧抓住她的胳膊,飞快地道:“三妹妹,记住你答应娘的话。” 易友德站住脚,莲步轻移,摆出一副标准大家闺秀的模样出来。惹得宋箬溪掩嘴直笑,“德儿妹妹,你装得真象。” “溪儿姐姐说什么呢,人家本来就是这样的。”易友德装得彻底,说话连牙齿都不露了。 易友贞和易友贤哭笑不得看着她。 “贞儿姐姐,贤儿妹妹,你们别管她了,到房里去与张家姐姐赵家妹妹说说话吧。”宋箬溪一串姐姐妹妹说下来,腻歪得要命,这什么规矩,为什么要姐姐妹妹这么称呼? 宋箬溪和宋箬池陪着两人到西边的暖阁,东边暖阁,夫人们在闲扯。 宋箬涓把易友德拉到一边,问道:“唯儿姐姐怎么没来?” “唯儿姐姐回怀安了,你不知道吗?”易友德偏头问道。 宋箬涓大失所望,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见那个美少年? 客人们就陆续来了,进二门,由小厮和婢女分别领去景雅堂和暖香堂,男宾就由宋绥父子接待,女宾就由纪芸母女招呼,宋箬溪收到十数份薄礼。 宋箬溪不象宋箬湖摆架子,笑意盈盈,和蔼可亲,让那些曾受过宋箬湖气的姑娘们暗暗点头,这庶出的就是比不上嫡出的。 到了正午,众夫人姑娘入席。开宴点戏,纪芸笑道:“这次让天籁居的戏班子她们唱这个月的新戏,希望各位夫人和姑娘们喜欢。” 各位夫人这个道:“早就想去开,一直脱开身,今日可以一饱耳福。” “听说这戏挺好看。” “是呀,说唱词也好听。” 婢女上菜,戏台上开场锣鼓敲响,好戏上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一章 不速之客欺上门 戏子们咿咿呀呀唱着《花园会》,纪芸看了直摇头,道:“这写戏本子的人乱编,哪个官宦家的姑娘身边只带一个婢女的?谁家的后花园会任由外男随便闯入的?那围墙都是没用的吗?想翻就翻的?” 赵通判夫人掩嘴笑道:“夫人,这写戏本子的都是些穷酸书生,写这些是为了混口饭吃,哪里知道官宦人家的规矩。” “咱们就把这戏当个笑话看吧!”张夫人笑道。 “这出戏,我们听听到无妨。”纪芸目光扫过几位姑娘,那意思是这男女私情的戏码,未出阁的姑娘们如何听得?搁下筷子,“来人,把戏停了,叫班主来。” “夫人,我有话要说,若说的不对,您别介意。”一位蓝衣夫人笑道。 纪芸淡然一笑,道:“常夫人有话请讲。” “我是个粗人,说话糙,若是说错了,诸位夫人别怪。”常夫人又向众夫人告了罪。 众夫人皆笑道:“不怪你,请说吧。” “我们也是从姑娘走过来的,少女怀春这事,人人都有过,姑娘们养在深闺,不知世道人心险恶。这些戏虽说有些胡编,但也有一定的道理,依我之见,可以让姑娘们听听,别轻易上了坏人的当。”常夫人颇有见识地道。 纪芸沉吟不语。 张夫人道:“宋夫人,常夫人话糙理不糙,这戏词迟早会传遍大街小巷,唱下去到也无妨。” “诸位夫人意下如何?”纪芸征询各位夫人的意见。 众夫人互相看了看,交换了一下意见,同意戏继续唱下去。 听到那姑娘说出了闺名,众夫人摇头,“太没规矩,怎能在外男面前说出闺名?” 宋箬溪瞄了眼宋箬涓,见她很认真地在看戏,难道对牛弹琴了? 看到那姑娘被书生信誓旦旦地哄得私定终身,还收留书生住下,众夫人齐变了脸色。 “这还了得!” “花言巧语焉能信?” “养这等无贞节之女,还不如掐死!” “没规矩,不知廉耻!” 众位姑娘看着愤怒地母亲们,脑子里那点绮想都消散了。 从楼台别、洞房变唱到了相思泪。众位夫人嗤笑道:“无媒苟合怎会有好结果。” 唱到了湖畔难,姑娘的生父逼姑娘跳湖自尽,众位姑娘紧紧捏着丝帕,小脸都有点发白。 这时,守门的婆子急匆匆来禀报,“夫人,祺郡王世子携李夫人已到了门外。” 纪芸虽感惊愕,但还是停了戏,匆匆赶去迎客。 宋箬溪双眉紧锁,这两人跑来做什么? “听说这位李夫人出自承恩候府,不知与贵妃娘娘是什么关系?”有夫人问道。 “她是贵妃娘娘的族妹,非本家。” “这就难怪了。” “贵妃娘娘没有嫡亲的妹妹,就是一个庶女,叫什么梦蝶。” “我听说啊。”有位夫人似有八卦要讲,看了看姑娘们,用帕子掩住嘴,“没什么。” 说话间,纪芸已陪李晓棠进来了。姑娘们纷纷站起来,与她见礼。李晓棠目光微微上眺,扭着细腰走到主位上坐下了,倨傲地道:“不必多礼了,都起来吧!” 稳稳坐在位置上的诸位夫人脸上神色未变,只是目光带着嘲讽。不过是祺郡王世子的妾,无品无级,摆出世子妃的架子,真是马不知脸长。 李晓棠接过婢女送上热茶,浅啜一口,问道:“宋夫人,把你的女儿叫来让本夫人见见。” “福茶,去请姑娘们过来。”纪芸轻声吩咐道。 “慢着,那些庶出的,本夫人是不见的,就让你们嫡出的姑娘来见本夫人。”李晓棠的话一点不留情面,当众贬低庶出,就算是老于世故的诸位夫人都冷了脸色。 姑娘们坐得不远,李晓棠的话,听听清清楚楚,宋箬溪眸光微沉,宋家与承恩候家有隙吗?还是本尊曾与李晓棠有旧怨? 纪芸眉梢微动,道:“福茶,去请二姑娘过来。” 福茶将宋箬溪请了过来。 宋箬溪走到李晓棠面前,收裣行礼,“小女见过李夫人,夫人万福。” “抬起头来,让本夫人瞧瞧。”李晓棠的口气就象她要瞧的是阿猫阿狗似的。 纪芸绷不住,脸上露出一丝怒意。 宋箬溪站直身体,抬头与李晓棠直视,神色淡然,唇边噙着一抹浅笑。 李晓棠眸光一闪,“哟,好个美人儿,我见犹怜。” “夫人谬赞,小女愧不敢领。” 李晓棠把手中的茶杯放在桌上,“你过来一点,让本夫人仔细看看。” 若是李晓棠是位老夫人,让宋箬溪过去,体现对晚辈的疼爱。但她只比宋箬溪大了两三岁而已,这么做,就令人不快。 宋箬溪犹豫片刻,还是向前走了两步,毕竟李晓棠身后有祺郡王府,毕竟世子尚未娶正妻,就算她癞蛤蟆插鸡毛掸子冒充大尾巴狼,也要暂且忍让。 等宋箬溪走近,李晓棠伸手抓起她的手,“宋二姑娘这手好漂亮,又白又嫩,十指尖尖。咦,二姑娘这戴得是什么呀?” 李晓棠挽起了宋箬溪的衣袖,露出她戴上手腕上的菩提子念珠。 “二姑娘怎么说也是知府家的姑娘,怎么戴这么个玩意?”李晓棠一脸鄙夷的神色,“初次见面,本夫人就把本夫戴得这个玉镯送给你戴,那玩意就别戴了,取下来丢掉吧,免得惹人笑话。” “这念珠是金刚菩提子,乃是觉明大师赠送给小女的,嘱咐小女片刻不离身。”宋箬溪淡然一笑,“夫人的玉镯还是自己戴吧,小女戴小女的念珠就好。” 金刚菩提子已然是名贵之物,又是圣僧觉明大师赠送,别说比普通的玉镯要贵重的多,就算是上等的翡翠玉镯也要稍逊一筹,究竟是谁有眼不识金镶玉?究竟是谁惹人笑话?不言而喻了。 诸位夫人和姑娘们都露出了笑意,做妾室的人就是没见识。 李晓棠脸色微变了一下,露出不信的嘲讽笑容,道:“二姑娘真会说大话,你小小年纪,怎么可能得到觉明大师的青睐?随随便便拿串木头珠子冒充金刚菩提子,二姑娘,你一定是让人给骗了。” “夫人,请慎言,觉明大师乃是先帝御封的圣僧,相信没有人敢拿大师来说谎。”纪芸再也无法忍下去了,敢欺负她的宝贝女儿,就是天皇老子,她不惧,更何况只是个并无多大实权的祺郡王府。 “二姑娘是实诚人,有什么说什么,绝不会象有的人空口说白话。”那个刚才要说八卦的夫人语出嘲讽,意有所指。 李晓棠眸光闪烁,突然抓起桌上的杯子,将茶水泼向宋箬溪。宋箬溪一看李晓棠抓杯子,就提高了警惕,可是还是退慢了一步,茶水全泼到了她的裙子上。 “哎呀,不好意思,我失手了。”李晓棠装模作样地道。 “你不是失手,你是故意的,你故意拿茶水泼溪儿姐姐。”易友德气愤地喊道。 在座的都不是瞎子,对李晓棠这种恼怒成羞的失礼举动,都很生气,纪芸眸底闪过一抹厉芒,可当事人宋箬溪却一点都没生气,唇边噙着浅浅的笑,“夫人失手打翻了茶盏,弄脏了小女的裙子。” 纪芸看到宋箬溪如此委曲求全,既感到欣慰又觉得难过,抿了抿唇,道:“香绣,薄荷陪姑娘回房换件裙子。” “小女失陪一下。”宋箬溪有礼地冲众位夫人和姑娘们微微欠了欠身。 宋箬溪得体大方的表现,让众位夫人不由对宋家的女儿都高看了一眼,宋家的闺律果然严谨,这才是知书达理、有教养的大家闺秀,不是那些只能给人当妾的无知女人可比拟的。 宋箬溪带着香绣和薄荷出了暖香堂,走过一段抄手游廊,穿过垂花门,从花园小径穿过去,走着走着,突听到东西倒地的声音。宋箬溪回头一看,香绣和薄荷晕倒在地上,尖叫声还没出口,就被人一把捂住了嘴。 “溪儿是我。”一道男声在耳边响起。 虽然听出是陈陌的声音,但是宋箬溪眸底的惊恐半点没减少,他怎么会在这里?这后花园谁说男人不能随便闯进来?围墙对他来说,形同虚设。 陈陌松开了手,将她转了过来,笑道:“溪儿,好久不见。” “你怎么会在这里?”宋箬溪蹙眉问道。 “来广陵府有事,顺便来看看你。”陈陌看着面前的美貌少女,幽深的眸底泛着一丝柔情,“溪儿,有没有想我?” “我为什么要想你。”宋箬溪不屑地撇嘴道。 “怎么还在为那事生气?”陈陌唇角勾起好看的笑弧,“她不会影响到你的地位。” 宋箬溪不想与他多说废话,环顾四周,还好没人经过,急切地道:“你快走吧,被人看见不好。” “你放心,府里的人都在看戏听曲,不会有人经过的。”陈陌伸手抬起她的下巴,“溪儿,告诉我,你有没有想我?” 宋箬溪偏开头,向后退开两步,避而不答他的问题,道:“我是回房去换裙子,稍后还要进去,不能再外面耽搁太久。” “你这裙子是怎么回事?”陈陌松开手,微眯起双眼,看向宋箬溪穿着的那白底绣红梅长裙,上面的茶渍非常的明显。 “沾了茶水。” “谁弄的?”陈陌沉声问道。 “祺郡王世子的一个妾。”宋箬溪低头看着茶渍,这么大一块,肯定洗不掉,这条裙子不能穿了。 “你得罪了她?” 宋箬溪摇摇头。 陈陌眸光微转,笑道:“那她就是嫉妒你比她漂亮。” 宋箬溪挑眉,“你又没见过她,你怎么知道我比她漂亮?” “在我心中,你最漂亮,没有人比得上你。” 对陈陌的甜言蜜语,宋箬溪无心去听,道:“你来广陵有事要办,你就快去办事吧,别在这里耽误时间。” 陈陌面露不悦,道:“才见面,你就这么着急催我走。” “陈陌,我未出阁的女子与男子在后花园说话,万一被人看见了,我还要不要名声?”宋箬溪声含怒意地问道。 “不会有人看见的。”陈陌微眯着眼,眸底闪过一抹阴冷的寒光,“万一有多嘴的人看到,杀掉他就是了。” 宋箬溪皱了下眉,低声骂道:“凶残成性。” “你说什么?”陈陌声音透着一丝危险的气息。 宋箬溪抬头看着他,“暴君必亡,仁者无敌,这句话,你有没有听说过?” “夺江山焉能不染血,我非暴君,我乃是开国之君。” “战争可夺得天下,但不能治理国家。施仁政,才能天下太平。” 陈陌幽深得眸底精光闪过,唇边的笑意更浓,“溪儿,你果然是上天赐予我的皇后。” 宋箬溪翻了个白眼给他看。 “唧唧唧”突然传来几声鸟鸣。 “溪儿,说你想我。”陈陌再次勾起宋箬溪的下巴。 “想你。”如果陈陌肯走,宋箬溪不介意撒个小谎。 “真乖。”陈陌笑了,“溪儿,我要走了,有空,我再来看你。” “哎,她们俩怎么弄醒?”宋箬溪见陈陌要走,忙问道。 陈陌从怀里掏出个小瓷瓶,抛给宋箬溪,“给她们闻一下。” 拿小瓷瓶给两人闻闻,两人就会醒,但是要怎么解释她们突然晕倒这件事呢?宋箬溪有些头痛,该死的陈陌,真是会给她找麻烦。想不出说辞,但不能让香绣和薄荷继续躺在地上,没办法只能先将两人弄醒再说。 “姑娘,出什么事了?”两人醒来同时问道。 宋箬溪佯装不知地摇头。 “刚才好象闻到一股淡淡的香气,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香绣皱眉回忆道。 “哎呀,该不会有贼偷偷溜了进来吧!”薄荷一脸惊恐地道。 “哪个贼会蠢得跑到知府府上来偷东西。”宋箬溪否认她的说法,眸光微转,“有可能是昨天夜里我们没睡好,被堂上某人的臭气给熏得受不了,走出来就晕倒了。” 香绣和薄荷笑了起来,“姑娘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就是她满身的臭气把我们熏晕倒的。”宋箬溪非把责任往李晓棠身上推。 这种说法自是不能取信两人,宋箬溪挑眉道:“如果不是她的臭气把我们熏倒的,那你们说我们怎么会突然晕倒的?” 香绣和薄荷回答不出来。 “算了,这是件小事,就当没发生,不要跟旁人提起,免得太太知道会担心。”宋箬溪嘱咐道。 两人虽觉得这件事怪怪的,可是姑娘既然已经这么说了,两人也不好再紧咬着不放,小心地伺候宋箬溪回房换裙子。 宋箬溪中途退席回来换裙子,裙子上又有那么一大块茶渍,势必引来刘四娘和蚕娘的询问,知道堂上发生的事。蚕娘眸色沉了沉,问道:“姑娘,要不要奴婢去教训教训她?” “蚕娘,狗咬我们一口,难道我们就要去咬狗一口吗?”宋箬溪轻笑道。 蚕娘笑道:“姑娘说得有理,不与她一般见识。” “象她那种人,日后会有厉害的人给她大教训,我们没必要理会,省得脏了我们的手。”宋箬溪换了一条水红色绣白菊的裙子,把梅花耳坠换成菊花耳坠,带着香绣薄荷回了暖香堂。 戏台上的戏已近尾声,“……何况他既不认我,我还有何面目活世上。我只能,闭门推出窗前月,吩咐梅花自主张……” 宋箬溪悄声走了进去,到姑娘们那边坐下。姑娘们见她来,都纷纷出言安慰她。 “我没事,让各位姐妹们担心了。”宋箬溪浅笑道。 “溪儿姐姐,我帮你想法子教训她。”易友德凑到她耳边,小声道。 宋箬溪一惊,忙劝道:“德儿妹妹,千万不要乱来,会惹祸上身的。她是个妾,以后我们不会跟她打交道,没必要理会她,就当她是个疯婆子。” “三妹妹,溪儿姐姐说的有理,你要听话。”易友贞附和道。 易友贤瞪着她,沉声道:“三妹妹,你要乱来,我回去告诉娘,禁你足,罚你抄《女诫》一百遍。” “我知道了,不要威胁我好不好?”易友德嘟着小嘴道。 宋箬溪看着坐在主位上,不可一世的李晓棠,微微浅笑,“德儿妹妹,觉明大师曾说过世间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恶我、骗我、如何处治乎?只是忍他、让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待几年你且看他。” 姑娘们想了想,笑赞道:“觉明大师此言甚是有理。” 说话间,戏台上的戏已唱完,姑娘死,书生亡,一场悲剧惨兮兮。纪芸评点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若知礼数,何至于此?” “宋夫人说的有理,人不知礼数,如同禽兽。”张夫人指桑喊槐。 “比禽兽还不如,乌鸦尚知反哺,小羊还知跪乳。”易大夫人也是话中带刺。 李晓棠听出言外之意,冷笑几声,起身道:“后生的胡子比眉毛长,这戏已看完,本夫人要回去了。” 纪芸端着茶杯,坐在椅子上没动,淡淡地道:“夫人慢走,我这里还有客要陪,就不远送了。” 李晓棠盯着纪芸,“宋夫人好无礼,客人要走,连送都没送,何来远送一说?” “不知道夫人有没有听过这么一句话,叫做‘礼尚往来’,我与有礼之人讲礼,与无礼之人,就无须讲礼了。”纪芸毫无畏惧地与她对视,“虽说世子尚未娶世子妃,但祺郡王府还有郡王妃在,改天我到要去拜访拜访郡王妃,把这事说上一说,到要看看是谁无礼。” 李晓棠虽然小人得志张狂了点,但对郡王妃还是有所忌惮和畏惧,脸色微变,拂袖而去。 纪芸起身向各位夫人赔罪,“今日真是失礼,还望各夫人莫在意。” “不速之客上门扰事,不怪夫人。”众夫人都能体谅。 又喝了一杯茶,说了几句闲话,男宾那边散席,众夫人携女告辞离去,荣荞早就将备好的荷包拿来,让宋箬溪一一送给各位姑娘。 送走客人,纪芸就把宋箬溪带回院子,“我的儿,委屈你了。” “娘,我没觉得委屈,我只是有点奇怪。”宋箬溪皱眉,“我是不是以前得罪过她?” “你见都没见过她,怎么会得罪她?”纪芸轻嗤一声,“承恩候以前在工部织染所任大使,不过是个小小的九品官。李家一族,并无人在朝中当高官,与宋家从来就没有来往过。” “这就奇怪了,她谁都不找,直接就找上我,还那么失态地把茶水泼在我身上,好象与我有深仇大恨似的。” 纪芸沉吟片刻,道:“这件事是有些蹊跷,一会我问问你爹爹。” 宋箬溪扭了扭脖子,打了个呵欠,道:“娘,我好累,我要回房睡觉。” 纪芸听她说累了,赶紧让婢女伺候她回房。宋箬溪刚离开没多久,小厮就扶着宋绥回来了,带着些许的醉意。 纪芸让婢女送上醒酒汤,灌了他两碗,帮他脱下外袍,安置在昼床歇着,点了炷安宁香,把婢女遣下去,她坐在一旁翻看账册,九月底,又要安排打点过年的礼物,往京里送的东西也要准备好,趁着没下雪,早早就要送过去,免得路上耽搁,娘家那边晚点到没事,宋家那边是万万晚不得的。 宋绥迷迷糊糊的睡了小半个时辰,睁开眼,看到纪芸在身旁守着他,心中感动,到底是结发夫妻,坐起身来,柔声喊道:“芸儿。” 纪芸微愕,回头一看,笑道:“老爷,你醒来了。” “芸儿,我想听你叫我三郎。”宋绥趿着鞋走了过去,从背手抱住她,在她耳边轻声道。 纪芸嘴角轻抽了一下,这人喝醉酒还没清醒过来吗? “芸儿?”宋绥含住她耳垂,用舌头轻轻地舔着。 纪芸只觉得浑身一阵酥麻,就顺着他的意喊道:“三郎。” 娇滴滴的声音,令宋绥心痒难耐,一把抱起她,往内室走去。纪芸有事要与他说,并不想与他同房,可又架不住他酒后的蛮劲,只得如了他的愿。 荒唐过后,云收雨散,纪芸窝在宋绥怀里,半眯着眼道:“老爷……” “叫为夫三郎。”宋绥一腔柔情蜜意。 纪芸哭笑不得,这人今日是什么了?“三郎,易家兄弟如何?” “学识还算不错,只是大的那个太过死板,小的那个太过活跳,都非良配。”宋绥瞧不上易家两兄弟。 纪芸蹙眉道:“大的是太老实了,小的那个才十六岁,性子再磨上两年也就好了。” “大的那个配湖儿到是合适。” 听这话,纪芸气得俏脸微微扭曲,恨不得一口咬死宋绥算了,她为女儿相中的人家,岂能让给宋箬湖?就算女儿不能嫁给过,她也绝对不便宜宋箬湖,宁愿不结这门亲,忍了半天,才把这口怒气给忍下去,换了个话题道:“老爷,今日在暖香堂祺郡王世子的那个小妾寻溪儿麻烦。” “为什么?溪儿招惹她了?” 纪芸就将暖香堂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问道:“宋家与李家素来无怨无仇的,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写信去京里问问。” “这事一定要问清楚,不能让溪儿白受了这个委屈。” “溪儿能忍下气,不当众与她发生冲突,做得非常好。”宋绥抚着纪芸的背,赞道。 “在自己家里还要被人欺负,只能忍气吞声,我看着好心疼。”纪芸带着哭腔道。 宋绥眼底闪过一丝阴冷的寒光,连祺郡王世子的小妾都敢如此嚣张,不就是欺负他只有五品官职,且等着,将来他遂了凌云志,必会让祺郡王世子知晓他的厉害。 暖香堂发生的事,瞒不住宋淮,知道姐姐受了委屈,提着鸟架子来哄姐姐开心,却不想宋箬溪在睡觉,就去厨房寻蚕娘,直接道:“蚕娘,我要替姐姐出气,你助我一臂之力。” 蚕娘就把宋箬溪的意思告诉了宋淮。 宋淮凝眸想了一下,道:“好,我听从姐姐的意思,不去找那个女人的麻烦。” 经过这天的事,宋箬溪的好名声就传开了,人人都说宋知府的二姑娘,知书达理,有容人之雅量,是名门闺秀的典范。再者,她又有圣僧赠送的佛珠,更让人觉得她是有福气之人,各府的姑娘都愿与她结交。 而纪芸从京中请来的嬷嬷也进府了,嬷嬷姓严,四十有七,清瘦干练,头上的发髻梳得一丝不乱,双目炯炯有神。她向宋绥和纪芸行了礼,就提出要见见四位姑娘,看看她们的坐立行走。 宋箬湖因此又再次被放了出来。 四位姑娘站在了严嬷嬷面前,听从指挥。 “请四位姑娘给老爷太太行礼请安。” “请四位姑娘各走一圈。” “请四位姑娘坐下。” “上茶。” “请四位姑娘各喝一口茶。” 四人一一照做后,严嬷嬷欠身道:“老爷,太太,二姑娘不必学了。” “为什么二姑娘不用学?”纪芸请严嬷嬷主要是为了教宋箬溪,那三个是搭头。 宋绥目带疑惑地看向严嬷嬷。 严嬷嬷唇角微勾,“二姑娘的姿势标准优雅,已无须再学。” “嬷嬷,难道我的姿势就不标准优雅吗?”宋箬湖不服气地问道。 “大姑娘的姿势不标准不优雅。”严嬷嬷直言不讳。 宋箬湖不屑地撇嘴道:“你老眼昏花了吧。” “湖儿,不得无礼。”宋绥训斥道。 严嬷嬷看了宋箬湖一眼,欠身对宋箬溪道:“二姑娘,可否劳烦你再做一遍?” “好。”宋箬溪放下茶杯,站起身,走了一圈,坐下,端起茶杯,喝了口茶,“嬷嬷,这样可以了吗?” “辛苦二姑娘了。”严嬷嬷淡淡一笑,“大姑娘可看出来了?” “我也是这么走的。”宋箬湖梗着脖子道。 “三姑娘可看出来了?”严嬷嬷换个人问。 宋箬池想了一下,道:“二姐姐走路时,裙摆几乎没有晃动。” 严嬷嬷微微点点头,“四姑娘看出什么来了?” “二姐姐是用三指提杯盖的。” “两位姑娘说的都对,三位姑娘的姿势粗看来,没什么大问题,可是细看就不及二姑娘甚多。老奴就指出三姑娘的其中的一处错误,其他慢慢再来改。大姑娘坐下时,向后挪动,十分的不雅。三姑娘走动时,脚步不够轻盈。四姑娘接杯时,险些没有接住,喝茶时发出了声音。”严嬷嬷毫不客气地道。 纪芸脸上露愉悦的笑容,她的女儿果然是最出色的。 宋绥汗颜,看来还是嫡妻教得好,连宫里出来的嬷嬷都挑出不差错来,起身道:“嬷嬷,下官的这三个女儿就有劳嬷嬷好好管教了。” “老奴必不负大人所托。”严嬷嬷欠身道。 对于严嬷嬷只教三个庶女的事,纪芸有点郁闷,早知女儿不用学,她费这么大劲请个嬷嬷来做什么?为他人做嫁衣,尤其是为宋箬湖那个不尊重嫡母的丫头做嫁衣,她说什么也不愿吃这个亏。 不过人已请来了,纪芸不可能就这样把人送走,就遣秦孝家的去跟严嬷嬷传了几句话,“三位姑娘是姨娘生的,嬷嬷别太严厉,免得太太不好做。” 严嬷嬷经历世事,如何不知这话外之意,管教起来,就没有那么严格,大面上不出错就成。反正这银子又不是姨娘给她的,只要太太满意就好。 宋箬湖三人跟着严嬷嬷学礼仪,宋箬溪跟着纪芸学管家理事。转眼到了九月二十九日,宋箬溪还不见金萃楼传话过来,正打算明天去金萃楼一趟,金萃楼派侍婢送画上门。 宋箬溪志在见人,并不是要这幅画,“你们东家少爷现在还在不在金萃楼?” “回姑娘的话,东家少爷昨日就已经离城回京了。”侍婢按照尚掌柜的吩咐答道。 “这画他说卖多少银子?” “东家少爷说,好画送给惜画人,不收姑娘的银子。” 宋箬溪眸光微转,道:“我不能白要别人的东西,这画你带回去,转告你家掌柜的,就说,我要与你们东家少爷亲自谈价钱。五天内,若是他不来见我,我就让我爹爹封了你们的铺子。” 那侍婢只得将画又拿了回去,并把宋箬溪说的话转告给尚掌柜听。尚掌柜拿着画去雅室见上官墨询,“少爷,宋二姑娘不肯收画,她要与你亲自谈价钱。五天内,若是你不见她,她就要让知府大人封了铺子。” 上官墨询似乎没听到尚掌柜的话,依旧看着手中的书。 尚掌柜搓了搓手,道:“少爷,万一惹恼她,她真让知府大人来封铺子,怎么办?” “那就让她封铺子好了。”上官墨询不甚在意地道。 “少爷,这……这怎么成?”尚掌柜急了。 上官墨询抬头看着他,“尚叔,宋知府为官清廉公正,不会随便封店铺的,你无须担心。” “可是,少爷,若是那二姑娘找个借口,哄得宋知府封了铺子怎么办?” “她不会的。”上官墨询向后靠在椅背上,眸色幽深,她会那么说不过是要逼他出来,可是明知她会成为他的侄儿媳妇,他又怎能再见她?他不能让那一点悸动继续扩散,他不见她,就不会被拨动心弦,就会慢慢地忘记,他和她就只叔叔和侄媳妇。 “万一……” “没有万一。”上官墨询打断他的话,“尚叔,这件事你不用担心,去忙你的。” 尚掌柜不明白上官墨询为何不肯见宋箬溪?想问,又不敢问,叹了口气,退了出去。 上官墨询看着桌上的画轴,唇边露出一抹苦笑,这丫头好固执。 就在这天,庹焰住进了城中最大的客栈,这件事,宋箬溪无从知晓。 五天过去了,金萃楼没人来,宋箬溪非常生气,可是她还没办法以势压人让宋绥封铺,跟纪芸说了一声,亲去店铺找麻烦。 尚掌柜一看宋箬溪第三次登门,陪笑道:“姑娘你来了。” “那副画呢?”宋箬溪问道。 “在房里挂着。” “取下来给我。”宋箬溪气呼呼地道。 “姑娘请稍等,小的这就给你取来。”尚掌柜让侍婢招呼宋箬溪坐着饮茶,他急急忙忙往最后一间雅室走去。 进了门,尚掌柜对上官墨询行礼,道:“少爷,宋姑娘来了,她要这幅画。” 上官墨询把手中握着的画递给尚掌柜。 “少爷,老奴问逾越的话,您为什么不肯见她?”尚掌柜还是把这个问题问出了口。 “我不认识她,为什么要见她?”上官墨询睁着眼说瞎话。 这句话任谁都不会相信,可尚掌柜不敢拆穿他,只得拿着画出来见宋箬溪。 “掌柜的,你转告东家少爷,算他狠。”宋箬溪咬着银牙,恨声道。 尚掌柜苦笑,“姑娘慢走。” 宋箬溪带着香朵和青荷出了门,上了马车。 香朵看她一直板着脸,轻声问道:“姑娘,画既然已经买到了,你为什么一定要见那位东家少爷?” 宋箬溪不好说实话,想了一下,道:“你就当你家姑娘吃了鸡蛋,觉得很好吃,想见见下这蛋的母鸡。” 两个婢女忍俊不禁,笑出了声。 宋箬溪看着手中的画,微微垂睑,叹了口气,画画的人,如此回避她,或许有难言之隐,算了,她也没必要为了这么件小事,咄咄逼人,就能作罢。 ------题外话------ 注:推荐淼仔的完结宠文《小小王妃驯王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二章 贪美色居心叵测 马车刚转出巷口,一群在街上玩耍的孩童,吵闹着丢过来两串鞭炮,“噼呖叭啦”,一阵的鞭炮声响起,烟雾弥漫,炸开的纸屑打在马的眼睛上,那马吃痛受惊,撒开四个马蹄拖着马车就向前狂奔。 青石路面,很平整,车内的人到没觉得颠簸,只是觉得速度太快,摇晃的厉害,宋箬溪感到不稳当,喊道:“小橙,大街上不要跑这么快,撞着人就麻烦了。” “姑娘不是小的要跑这么快的,是马发狂了!”小橙边答应着,边拼命拉缰绳,想要控制住马。 宋箬溪欲哭无泪,她咋这么倒霉?这已是第二回遇到马发狂,看来又要被颠得七荤八素,五脏移位,喊道:“小橙,你尽量让马往人少的地方跑,别撞着人。” “小的知道,姑娘你要坐稳了。” “我尽量。”宋箬溪没什么信心,苦着脸道。 香朵和青荷在尽量保持平衡的状态下,用身体护着宋箬溪。 车厢上有宋家的标志,金萃楼的小二认得,吃惊的喊道:“不好了,是宋知府家的马发狂了!” 尚掌柜探头一看,没错,就是刚才宋箬溪来时坐的辆马车,转身就往雅室跑,“少爷,不好了。” “何事如此惊慌?”上官墨询放下手中的书问冲进房来的尚掌柜。 “少爷,宋姑娘坐的马车,马发了狂,拖着车……”话没说完,尚掌柜感觉身边一阵风刮过,面前的人不见了。 “少爷出门往左追。”尚掌柜冲着那道紫色的背影大声喊道。 上官墨询飞檐走壁,一路追赶了过去。 “让开,快让开,别拦着道,马发狂了。”小橙控制不了马,只能大声呼喊,要路人让开。 虽一路上造成了不少惊慌,还好没有撞着人。马车沿着东大街向前跑,街上混乱的场面,并没引起坐在酒楼里倚红抱翠的庹焰和祺郡王世子的注意,直到庹焰无意间往窗外一看,看到对面屋顶上飞掠而过的上官墨询,怀疑地问他身边的侍从,“刚才那个身影是不是雒淇公子?” “是。”那侍从比他的眼力要好的多,肯定地道。 “雒淇公子到广陵来了?在哪里?”祺郡王世子推开怀里的女子,扑到窗口,四处张望,只看到稍远处有道紫色的身影。 “不知道是什么事会让潇洒来去,不为俗事挂心的雒淇公子如此的心急火燎?”庹焰语气带着一丝嘲讽,“你追过去看看。” “是。”那侍从纵身从窗口跳了出去,追赶上官墨询。 祺郡王世子摸着眉毛,“你和雒淇公子熟不熟?” “在京中曾见过几面。”庹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帮我引见一下如何?”祺郡王世子挑挑眉。 庹焰一看他那模样,就知他打着什么主意,眸光微闪,道:“雒淇公子虽然几次拒绝了皇上的赐婚,但是,我没听说过他好男色。” 祺郡王世子嘿嘿一笑,把倚在庹焰里的女子拖开,凑到他耳边,“他不好我的色,我好他的色。那年三月三,我在清酌园见了他一面,至今难忘,对他早有了亲近之意。” 庹焰虽然妻妾成群,贪恋美色,但是并不象祺郡王世子这样男女不忌,什么脏的臭的都往房里拉,听到祺郡王这样的话,心中不悦,皱了皱眉,放在膝上的左手紧紧握拳,妹妹嫁给这样的纨绔公子,这一生算是毁了。 “庹焰,你可不要想打他的主意,他是我的。”祺郡王世子蛮横地道。 “世子放心,我不好此道。”庹焰向后靠在椅子,离祺郡王世子远一点,脸上带着得体的笑,对他的厌恶半点不露。 “其实男人不比女人差,那些小倌也蛮有意思的。雒淇公子容貌比女人还美,滋味一定很好。”祺郡王世子眼冒淫光,唇边带着淫笑。 庹焰笑而不语,只是那笑并不及眼底。 上官墨询并不知道他被一个男人给惦记上了,他已追上了狂奔的马车,飞身跳下,落在马背上,也不知他在何处点了一下,马缓缓地停了下来。 总算停了!小橙紧张地全身无力,连谢谢都来不及说一声,就瘫软地从车上滑了下来,坐在地下大口地喘气。 上官墨询急着知道宋箬溪的情况,一时忘记了礼数,拉开了车门,关心地问道:“丫头,你有没有受伤?” 宋箬溪看着面前的绝色男子,怀疑她被车子颠得眼花,眨眨眼睛,“墨询?” “是我。”上官墨询眸中闪过一抹异色,“你有没有受伤?” “应该没有受伤,就是头有点晕。”宋箬溪连滚带爬地从车子里下来,“谢谢你出手相救。” 上官墨询看她发散钗斜,明明一副狼狈样,却透着慵懒的美态,就象美人春睡起来,心中一惊,忙把目光移开,语气冷淡地道:“举手之劳,你不用客气。” “这些马太容易受惊了,我以后再也不要出门了,就算出门,我也不要坐马车,吓死我了。” 听她还能抱怨,上官墨询知道她并没被吓得太狠,道:“这马没驯好,驯好的马,不会这么容易受惊。” 宋箬溪不想来第三次惊马事件,问道:“这马要怎么驯?” “姑娘,现在可不是问这话的时候啊!”青荷小声提醒她道。 宋箬溪头上的一根圆头金钗掉了下来,这下就算不照镜子她也知道她此刻有多狼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把垂下来的长发胡乱地往头上一挽,问道:“你今天救了我,明天我再来专程谢谢你,你住在哪家客栈?” “你已谢过我,不必再言谢。”上官墨询目光远眺,始终不看近在咫尺的少女,“我今天就会离城去别处。” “那你什么时候再来?”宋箬溪问道。 上官墨询眸色微沉,道:“我会派人送匹驯好的马到府上给你。” “我又没问你要马。”宋箬溪撇撇嘴道。 听她娇嗔的语气,上官墨询微蹙了下眉,吩咐道:“扶你家姑娘上车。” 香朵和青荷一左一右扶着宋箬溪的手臂,道:“姑娘上车,该回府了。” 宋箬溪看四周的路人都在看她们,俏脸微红,赶紧踩着木杌上了车,坐下后,撩开窗帘,“墨询,祝你一路顺风,改天有空,我请,我让我爹爹请你喝酒。” “好。”上官墨询微微颔首。 宋箬溪放下了窗帘,忽又撩开,“谢谢你送我的腊梅花。” 上官墨询淡淡地笑,眸色愈加的幽深难明。目送马车缓缓离去,转身混入人群中,左闪右转,瞬间消失无踪,让尾随他的那个侍从无从再追,只得折回酒楼。 “姑娘?”庹焰摸着下巴,上官墨询见惯美色,能让他如此在意的人,必是人间绝色,“是谁家的姑娘?模样如何?” “属下打听过,马车是知府家,上面坐得应该是宋知府的女儿。只是距离太远,头发被马车颠得凌乱,属下没有看清楚。” 庹焰眸光微闪,“宋绥有四个女儿,不知道是哪一个?” “一定不是老二,上次我在天籁居听戏,遇到过她,样子十分的丑陋。”祺郡王世子嫌恶地道。 庹焰勾唇一笑,端起酒杯喝酒,并不去纠正祺郡王世子这个错误的认识。已过数年,宋二姑娘应该已出落得更加迷人了。 “雒淇公子住在什么地方?”祺郡王世子问道。 “属下没能跟上雒淇公子,不知道他住在什么地方。” “没用的东西。”祺郡王世子大失所望,生气地骂了道。 庹焰眸底闪过一抹怒意,打狗还看主人面,这侍从是他的人,要骂也是他这个当主人的骂,何时轮到外人来管教? 祺郡王世子扭头对他的两个随从道:“多带几个人,给本世子在城里好好找找,务须找到雒淇公子。” 那两个随从苦着脸躬身道:“世子爷,小的没见过雒淇公子。” “他见过,让他带你们去找。要是找不到,小心你们的狗命。”祺郡王问都不问一声庹焰的意思,就恣意地使唤起他的侍从来了。 那侍从并不答话,看着庹焰。 庹焰放下酒杯,道:“你就带他们去找找好了。” 那侍从就带着祺郡王府的人满大街寻找上官墨询,只是并无所获。上官墨询与尚掌柜说了一声,已经离城回京。 庹焰虽让侍从听了祺郡王世子的派遣,可这心憋屈的厉害,他养尊处优,被旁人奉承惯了,在祺郡王世子面前陪了这么久的小心,已是他的极限,不耐烦再应酬,起身道:“世子,我约好要去拜会宋知府,先行一步。” “行了,你去吧!”祺郡王将靠在他身边的女子搂入怀里,把杯里酒灌进那女子的嘴里,“乖乖来喂爷喝酒。” 庹焰鄙夷地轻哼了一声,带着侍从去府衙见宋绥,案子已破,凶手已抓,他该将庶弟的棺材运回京城安葬,为表示感谢,他会找借口去宋府拜会宋夫人和四位宋姑娘,就可以再睹芳容。 在庹焰离开酒楼的同时,宋箬溪也回到了家,怕纪芸会担心,在车上就已重新挽好了头发,整理好的衣着,又嘱咐小橙不要将这件事说出去,才带着香朵和薄荷回后宅见纪芸。 宋箬溪进门看到宋箬涓乖巧的坐在纪芸面前奉承,有些奇怪,她怎么会在这儿? “二姐姐,你回来了!”宋箬涓笑盈盈地站起身来,原来那日她看完《百年长恨》,隐约觉得这是嫡母在敲打她,又羞又恼,在房里砸了套茶具,闷在房里关了几天,猛然间想起以前张家庶女曾经说过话,这庶女不怕嫡母敲打责骂,就怕嫡母不管不问,到时候随便择个阿猫阿狗嫁了,所以这嫡母愿意敲打到还是好事,表明嫡母愿意帮着择户好人家,这才硬生生地忍下了那股怨气,来纪芸面前讨好卖乖。 “溪儿去金萃楼买了什么好东西?”纪芸笑问道。 “没买,我就光看了看。” 纪芸讶然问道:“为什么没买?没有喜欢的?” “娘,逛街不一定要买东西的,逛街也不是为了买东西,是为了享受逛街的过程,那是一种乐趣。”宋箬溪坏坏地笑道。 “歪理一套一套的。”纪芸亲昵地捏了捏她的小鼻子。 “娘,我饿了。我要在你这里吃中饭,什么时候传饭?”宋箬溪亲昵地抱着纪芸的胳膊。纪芸对她无微不至的照顾,已经让她从心里接受了这位母亲,言语行动上就越来越亲近纪芸,自自然就撒起了娇。 “时辰还早了点,再等会,不过也快了,你要是饿了,娘让她们拿些点心给你吃。”纪芸满脸慈爱的笑容,“福茶,去端些点心来给二姑娘吃。” 宋箬涓羡慕又有点哀怨地看着宋箬溪,这种直白的话,也只有宋箬溪敢说,她就没这个好命,谁让一个是太太亲生的,一个是姨娘生的。 小婢女端着一盆温水进来,跪在宋箬候面前,伺候她净了手,问道:“四姑娘要不要洗洗?” “不用了,我不饿。”宋箬涓恼怒地皱着眉,让她用宋箬溪用过脏水洗手,这些狗眼看人低的东西。 话里带着一股子怨气,纪芸听了出来,抬眸看了看她,轻嗤一声,养不熟的白眼狼。 福茶很快端上来两盘精致的小点心,搁在宋箬溪面前的小几上,“二姑娘,点心别吃太多了,今天太太让厨房里做鱼鳔给你吃。” “鱼鳔就一个,我吃再多点心,也不妨碍我吃鱼鳔啊。”宋箬溪笑,伸手捏起一块点心。 “太太让厨房买了五十多条鱼来,让厨娘把鱼鳔全取出来做给姑娘吃。”福茶解释道。 “娘,这要花好多银子的。” “只要我家溪儿喜欢吃,花再多银子也无妨。”上次宋箬溪没能吃着鱼鳔,纪芸看在了眼中,记在了心上,别说是鱼鳔,就是上好的人参燕窝鱼翅,只要宋箬溪喜欢吃,她也有得是银子买,手上各处的庄子,田地、店铺那样不赚钱,靠着宋绥那点俸禄和宋家每户给的那点银子,早就捉襟见肘。 “有娘的孩子是个宝。”宋箬溪笑弯了双眼。 纪芸搂着她笑,“娘的溪儿当然是娘的宝贝!千金不换的宝贝。” 宋箬涓坐在旁边看着,嫉妒得几乎要抓狂,两只手不停地绞着那方丝帕。 快到晌午了,宋箬涓知道纪芸不会留她吃饭,知趣地起身道:“母亲,女儿回房了。” “去吧。”纪芸神情淡淡的。 婢女问过纪芸后,把饭菜摆了上来,鱼鳔是用鱼肉鱼汤一起煮,味道真不错。 “这鱼肉鱼汤不会是倒掉了吧?”小碗里就盛着鱼鳔和一点点鱼汤,不见鱼肉,宋箬溪忙问道。 “府里上下这么多人,鱼肉鱼汤给她们吃。”纪芸夹了一筷子菜放在她碗里,“不许光吃鱼鳔,别得菜也要吃。” “我什么菜都吃,我不挑食。”宋箬溪把纪芸夹给她的菜放进嘴里。 纪芸嗤笑道:“还说不挑食,尽吃些刁钻古怪的东西。” 宋箬溪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夹了一筷子菜放在纪芸的碗里,讨好地笑道:“娘吃菜。” 母女俩亲亲热热吃了饭,宋箬溪陪着闲聊一会,就犯困回房睡觉去了。 下午时,张家派人送来四张贴子,张宛眉请宋箬溪姐妹们过府作客,纪芸就婢女把请帖送去给了四位姑娘。 傍晚,宋绥从衙门回来,不见纪芸在房里,问道:“太太去哪里了?” “回老爷的话,太太在净房。” 宋绥想了一下,知道纪芸的小日子来了,就让婢女伺候他脱下官服,换上家常半旧的宝蓝色圆领袍,“让人去告诉少爷和姑娘们,不必去花厅,大冷的天,把晚饭传到房用。” “是,老爷。”福茶答应着,出门叫小丫鬟去各院子通知。 宋绥坐在房里,边喝茶边等着纪芸。 过了一会,纪芸从外面走了进来,看到宋绥,笑道:“老爷回来了。” “你身子不舒服,快坐下喝杯茶暖暖。”宋绥放下手中的杯子,亲自来扶纪芸。 纪芸斜了他一眼,这人无事献殷勤,非奸既盗,眸光微转,任他扶她在椅子上坐下,接过婢女奉上的红枣茶,小口地抿着,打定主意不开口询问,到要看看这人说什么。 “晚上风大,我已经让她们把晚饭传到房里来用,你就不要出门了。” “谢谢老爷。”纪芸眸光温柔地看着宋绥,对他能照顾她的身体,还是挺感动的,但是这份感动并没有让她放松警惕,优雅地抿着红枣茶。 “夫人,明天诚晋候世子会来家中拜访,为夫会留他府中用饭。” “老爷放心,妾身会打点好的。”虽然纪家和尹家素来不和,但是纪芸绝对不会因此而怠慢庹焰,淡笑道。 “那就辛苦夫人了。”宋绥端起茶杯喝茶。 “老爷说那里话,这本就是妾身分内之事。”纪芸笑应着。 一杯红枣喝完了,纪芸也不见宋绥再说别的话,揣摸着他这是要她主动问,抿了抿唇,他要她问,她就偏不问,看谁熬得过谁。 到了用晚饭的点,荣荞进来问过纪芸的意思,传人进来把饭菜摆好,伺候夫妻俩用饭。 吃完饭,婢女送上养生茶,夫妻对坐房内,纪芸捉摸着宋绥该说事了,谁知宋绥闲谈,不往正事上说。 茶已饮完,宋绥起身道:“天色不早,夫人好生歇着,为夫还有点公务要去书房处理,夫人就不必等为夫了。” 纪芸知道这句话不过是个好听的借口,他是去那几个妾室的房里,不过他既要全这个面子,她就给他这个面子,道:“老爷忙公务也该注意身子,晚上还是早点安寝的好。” “为夫知道,你也早些休息。”宋绥边说边往门外走去。 纪芸送他出了门,看他的背影消失在夜幕中,唇边露出一抹嘲讽的冷笑,转身吩咐婆子关门下锁,上了床,也不去想宋绥会去了哪里,也不去想宋绥献了殷勤,为什么不把事说出来?安安稳稳地睡觉。 次日清晨,邹姨娘、许姨娘和玫姨娘早早的候在了门外,柳姨娘还没来,纪芸就知宋绥昨夜歇在柳姨娘房里,当着其他三个妾室的面,她也没有多问。 卯时末,宋淮和四位姑娘过来请安,知道四人要去张家作客,宋淮笑道:“娘,我要去书香院,正好顺路,我送姐姐过去,下午,我顺道再接姐姐回来。” 宋家在东,张家在西,距离颇远,让宋箬溪过去作客,纪芸是有些不放心,听他这么说,笑道:“在路上好好照顾你姐姐。” “娘,你放心,我会把姐姐全须全影地送去,又全须全影地接回来。” 宋箬溪郁闷地撇嘴,明明她才是姐姐,怎么反到让弟弟来照顾她? 这时,满脸春意的柳姨娘陪着宋绥走了进来。 宋淮敛去了脸上的笑容,眸光也冷了几分,随四位姐妹向宋绥行礼请安。宋箬溪担忧地看向纪芸,见她神色如常,苦笑,若纪芸介意这事,就不会有宋箬湖三个了。 “你们四个这是要去哪里?”宋绥见姐妹四人穿着同色衣裙,钗环发髻皆相同,就知她们要出门,笑问道。 “回父亲的话,女儿们要去张学府正家作客。”宋箬湖笑道。 “你们到了张家要守规矩,不许吃酒、不许胡闹、不许与人斗气,知不知道?”宋绥吩咐道。 “知道。”四人齐声应道。 “湖儿,你是长姐,在外要有长姐的风范,好好照顾三个妹妹。你们同是宋家的女儿,要相互帮衬,不要让旁人说宋家的女儿没教养。”宋绥语重深长地提点四个女儿道。 “湖儿一定会照顾好三个妹妹,不会让她们做错事,惹出笑话来。”宋箬湖摆出长姐的风范道。 “爹爹放心,女儿去张家会守规矩,绝不多说一句话,多走一步路,好好作客,尽兴而归。”宋箬溪郑重地做出保证。 宋箬池措词道:“女儿会听大姐姐和二姐姐的话,在张家多听少说,不惹事生非。” “女儿会听三个姐姐的话,跟在姐姐身旁,不到处乱跑。”宋箬涓也表了态。 对四个女儿的态度,宋绥非常满意,点了点头,道:“吃过饭就去,早去早回。” “是。”四人齐声应道。 吃完早饭,纪芸亲送姐弟五个到院门外,再三叮嘱跟着去的香绣青荷,“你们两个要好好服侍二姑娘,一步不许离了人,不许姑娘到水边去,姑娘使性子要好生劝着,不许惹姑娘生气,不许……” “娘,你干脆拿根绳子把我绑在你身边好了。”宋箬溪不满地纪芸拿她当小孩子,嚷嚷道。 宋淮忍不住笑了,道:“娘,姐姐又不是没有出过门,你不需要这么担心。” “娘多嘱咐了几句,你姐弟就不耐烦,就嫌娘啰嗦了啊?”纪芸佯装生气,板着脸道。 “淮儿可不敢嫌娘啰嗦,是姐姐嫌啰嗦娘。”宋淮撇清关系,把罪名往宋箬溪头上推。 宋箬溪冲宋淮眦了下牙,回头谄笑地道:“娘,你还有什么嘱咐,请尽管说,女儿一点都不嫌娘啰嗦,一定洗耳恭听。” 纪芸轻笑出声,道:“不说了不说了,你们一路小心,早去早回。” 姐弟们齐齐到二门处,姑娘们上了马车,宋淮翻身上了马,在前面领路,前往张家。 车内,宋箬湖笑道:“二妹妹在寺里一住四五年,回来这么久,我们也没机会聊天,今天在路上到是可以好好聊聊。” “大姐姐,要聊什么?”宋箬湖的友好态度,让宋箬溪感到诧异,但对她的善意,宋箬溪不好拒绝,只是她找不出话跟宋箬湖聊,把找话题的工作推给宋箬湖。 宋箬湖眸光一闪,“二妹妹,可知道这张家的姐妹虽然一嫡一庶,可吃穿用度没有差异,风度气质也没有差异,衣着打扮也没有差异,初次见面,若是不说,没有人能分出她们谁是嫡,谁是庶。” “上回张家只来了嫡女。”宋箬溪淡笑,这不就是有了差异。 “那是因为画眉抱恙在身。” 宋箬溪没调查,不知真伪,不发表意见,接过香绣递来的松子仁放在嘴里嚼着。 “宛眉不骄矜,画眉不畏缩,她们在人前都是落落大方,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宋箬湖挑眉问道。 宋箬溪眸光微闪,靠在锦垫上,在没搞清宋箬湖说这番的意图前,她不会随便接话。 宋箬湖显然也不需要宋箬溪回答,正颜道:“那是因为张夫人宽容大度,她把庶女当成亲生女儿一般,悉心培养,用心照顾。” 这话明摆着是说纪芸不宽容大度,不把庶女当亲生女儿一般,悉心培养,用心照顾。宋箬溪焉能容宋箬湖当面诋毁纪芸,冷笑道:“严嬷嬷是太太从宫里特意请来的,在她的教导下,若是大姐姐还不能做到人前落落大方,只能说大姐姐资质太差,难以教化。非是太太没有悉心培养,用心照顾,” “你敢说我资质太差!”宋箬湖性情急躁,一听不如意的话,勃然大怒,挥手就要打人。 青荷眼明手快,抓住了宋箬湖的手腕,手下一用劲,捏得宋箬湖惨叫出声。 “姐姐,怎么了?”宋淮听到声音,回头问道。 “没事,大姐姐嚼松子咬着舌头了。”宋箬溪笑应道。 宋淮信以为真,没再多问,只要宋箬溪没事,其他人与他无关。 “放手放手,你这个死丫头,敢抓我的手,你还有没有规矩?”宋箬湖厉声问道。 青荷板着脸道:“大姑娘讲规矩,奴婢就讲规矩,大姑娘不讲规矩,奴婢也只好不讲规矩。” “你!”宋箬湖瞪着宋箬溪,“你还不叫她放手。” “青荷放了大姑娘。”宋箬溪不想太跟这个才十六岁的姑娘多计较。 青荷松开了手。 宋箬湖的两个婢女忙帮她挽起衣袖,白嫩嫩的手腕处有个很明显的红印。 “宋箬溪,这件事,我会告诉父亲的,到时候,我看你怎么办?”宋箬湖挑衅地看着宋箬溪。 宋箬溪眸光微闪,这个才是她的目的吗? “长幼有序,你纵婢欺负长姐,害长姐受伤,宋箬溪,我到要看看,到时候,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宋箬溪看着宋箬湖,悠然地吃着松子仁。 “父亲一定会禁你足,罚你抄《女诫》的。”宋箬湖吓唬宋箬溪。 宋箬溪不想与宋箬湖起争执,索性闭目养神。 香绣打开侧边的小箱子,拿出小被子来给宋箬溪搭在身上。青荷拿出随身携带的安宁香片,往进暖手炉里。 “你要不想受罚,就乖乖向我认错,我会大人不计小人过,帮你向父亲求情。”宋箬湖自说自话。 “大姑娘,请说话小声点,二姑娘在休息。”香绣道。 “宋箬溪,你就等着受罚好了!我绝对不会帮你向父亲求情的。”宋箬湖气急败坏地道。 姐妹俩一个生气,一个装睡,车内寂静无声,半晌,宋箬溪微微睁开眼,看到宋箬湖板着脸坐在那里,轻叹摇头。 马车从东走到西,走了将近一个时辰,巳时正方停在张府二门处,守在门口的丫鬟婆子将人接了进去。 庹焰也差不多这个时候到了宋府,在厅中落座,宋绥请了府中两位清客当陪客。 庹焰目光扫过厅堂,笑问道:“宋大人,怎么不见贵府的公子?” “小儿送他的姐妹去张府学正家作客,要晚间方回。”宋绥笑道。 庹焰眸光微转,笑,“听闻宋大人棋艺高超,今日有幸,能否与宋大人手谈一局?” 宋绥自然不会推辞,令人搬上棋桌棋盘,“世子请。” 庹焰取黑子开局,宋绥执白子,两位清客坐在一旁观棋。 棋下了半个时辰,还没下完,已近午时,纪芸遣人来禀,宴席已备好,请四人入席。 庹焰存心讨好,言谈间,颇对宋绥的意,宾主俱欢。 宴罢,庹焰笑道:“世叔,我们接着把这盘棋下完。” “贤侄请。”一顿饭吃了下来,两人的称呼都改了。 又下了半个时辰,棋下完了,庹焰以三目获胜,起身道:“世叔,时辰不早,小侄告辞,下次再来与世叔对弈。” 宋绥一向自持棋艺高超,难得棋逢对手,不愿放他离开,道:“贤侄回客栈也无大事,不如留下来用过晚饭再走,我们再下一局。” 庹焰假意犹豫片刻,笑道:“长辈言,小侄焉能不听,小侄就再陪世叔对弈一局。” 一子一子落下,时间一点点过去,申时末,下人来报,少爷姑娘已回府。 ------题外话------ 过几天要出门,没空码字,要留着存稿,所以这几天就更得少点,等回来再恢复万更,请大家谅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三章 动真怒装病惩夫 “让少爷过来拜见诚晋候世子。”宋绥吩咐道。 下人应声而去。 见宋绥只让宋淮过来见客,庹焰这才想到宋绥虽是五品官,可宋家是名门望族,非蓬门荜户,家教森严,女子是不能随便见外男,也就是说他白费心机,在这里浪费了一天。 “啪”庹焰将拈在手中的黑子落下,低垂的眸底精光闪过,无功而返,从来都不是他的作风,抬眸看向坐在对面的宋绥,笑道:“有一年,小侄随姨母去净莲寺进香,还多亏了二姑娘引见,才得已见到神尼尊容,后匆匆离去,尚未向二姑娘道谢,真是失礼。” “这对小女来说,只是举手之劳,不算什么。”宋绥笑呵呵地往棋盘上落下一子。 “这次小侄前来广陵,姨母特意交待要小侄到府上拜访,好谢谢二姑娘。”庹焰紧接着将子落下。 “贤侄不必客气,这只是小事一桩不必言谢。”宋绥心思在棋上,没听出庹焰话外之意。 庹焰摸了摸下巴,道:“当日姨母看二姑娘十分眼熟,却一时想不起是哪家的姑娘,觉得她小小年纪借居寺中,太过凄苦,姨母就起了怜悯之心,险些要向神尼讨要二姑娘,还好曾家表妹认了出来,要不然对二姑娘就太过失礼了。” “吃斋念佛的人,都是慈悲心肠,令姨母又不知实情,才会如此。”宋绥大度地道。 庹焰暗自着急,他现在还没袭爵位,现在提出纳宋箬溪为妾,宋绥必然不答应,若是能见着宋箬溪,哄得她首肯,宋绥就阻拦不了了,只是要怎样才能让她出来相见? 就在庹焰一心二用之际,宋淮已进了门,看有外人在,行礼道:“父亲,儿子回来了。” “淮儿,来见诚晋候世子!” 宋淮行礼道:“小子见过世子,世子安好。” “贤弟不必多礼,你小时候,愚兄还曾见过你。”庹焰双手虚扶,客气地笑道。 “小弟在京中时年纪尚小,已经不记得了。”见庹焰以贤弟相称,宋淮也改了称呼。 “那时愚兄听你朗朗背出《学子训》,就知你日后必成大气,难得来广陵,过府拜访,就想瞧瞧当年的小神童,谁知世叔说,你随姐妹去张家作客,以为会缘悭一面,还好贤弟你回来了,愚兄不虚此行。”庹焰欺宋淮年少,有意讨好他,打算从他这边突破。 “小弟非随姐妹们去张家作客,而是去书香院看书,顺道接送姐妹们。”宋淮笑道。 “听闻广陵府书香院内藏书百万,不知贤弟可寻到了什么好书?” “好书到是找到几本,只是全被二姐姐要了去。” “令姐全要了去,你就不恼?” “不恼,只要姐姐喜欢就好,小弟明日还要陪她再去。” 庹焰眸底幽光一闪,得到这个消息,令他欣喜不已,赞道:“令姐是个爱书之人。世叔,宋家不愧是名门望族,连世妹都学识渊博。” “她们些许认得几个字罢了。”宋绥捋着胡子,开心的笑,“来来来,贤侄,你我先下完这盘棋。” 宋淮站在宋绥身旁看两人下棋。 晚间,庹焰留在宋府用过晚饭,才告辞离去,次日,特意前去书香院等候宋氏姐弟,却不想,两人并没有来。到不是宋箬溪神机妙算知道他要去,刻意避让他,而是宋箬湖在宋绥告了一状,致使她无法前去。 昨日宋绥在家待客,不曾去衙门处理公务,今日一早,由玫姨娘伺候着换上官服,用过早饭,就出门准备去衙门,那知刚踏出院门,宋箬湖就哭哭啼啼地过来,“父亲。” “湖儿,这大清早的,你哭什么?谁欺负你了?”宋绥皱眉问道。 “父亲,二妹妹她纵婢伤行凶。”宋箬湖挽起衣袖,露出手腕上已由红变青的指印,她肌肤白净,那道其实没造成什么伤痛的指印就显得十分的触目惊心。 送宋绥出门的玫姨娘看哭得梨花带雨般的宋箬湖,微微蹙眉。 宋绥盯着那道指印,目含怒意,沉声问道:“你受了伤,怎么不让人请大夫来看?” “女儿不敢,女儿怕惊动了太太,又被关起来。”宋箬湖泪如雨下,悲痛欲绝地看着宋绥,“父亲,女儿的手腕痛了一夜,女儿会不会因此伤残?” “不会的,湖儿莫担心,父亲这就令人请城里最好的大夫,为你治伤。”宋绥一边安慰宋箬湖,一边让人去请大夫。 “二妹妹好狠的心。”宋箬湖低下头抹眼睛,眸底闪过一抹得意的笑,她就不信宋箬溪这次不受罚。 “去,把二姑娘叫来。”宋绥把宋箬湖带进了玫姨娘的房里。竹杏领了宋绥的“鸡毛”,兴冲冲地去提“犯人”宋箬溪。 玫姨娘看宋绥在轻言细语的哄宋箬湖,悄声退出房,打发身边的婢女去请纪芸。 竹杏赶到宋箬溪的院子里,宋箬溪正揣着暖手炉要出门。竹杏下巴微抬,也不给她见礼,道:“二姑娘,老爷让你马上过去。” “去哪里?”宋箬溪问道。 “玫姨娘的院子。”竹杏道。 宋箬溪眸光微转,“蚕娘,你随我去。” “是,姑娘。”蚕娘应声走了出来。 宋箬溪带着蚕娘和青荷出门,跟着竹杏,前去玫姨娘的院子。 “二姑娘来了。”宋箬溪一进院门,婢女就向内通报。 “让她进来。”宋绥声音带着怒气。 宋箬溪走进房,看到宋箬湖眼睛红红地坐在房内,轻嗤一声,走到宋绥行礼道:“女儿给爹爹请安,爹爹万福。” “溪儿,你为何纵婢行凶,弄伤你姐姐?”宋绥冷冷地问道。 “回爹爹的话,溪儿不曾纵婢行凶。”宋箬溪轻声道。 “你姐姐手腕上的伤难道是假的不成?”宋绥胡子一吹,摆出在堂上审案子的威严状,只可惜面前没有惊堂木让他敲。 宋箬溪微蹙眉尖,对宋箬湖拿这种一查就能查清的小事来诬赖人,实在是有点想不通,难道她就不怕事情查清后,被宋绥责罚吗?又或者说她还有什么后招?眸光微闪,道:“大姐姐既然来向爹爹告状,就该把事情从头到尾说清楚,这么掐头去尾的算是怎么回事?” 宋箬湖不答话,扭身向后,大声的哭了起来,摆出一副受尽委屈,却敢怒不敢言的可怜模样。 “啪!”宋绥一拍桌子,怒道:“溪儿,你当着为父的面,就敢如此咄咄逼人质问你姐姐,可见平时,你是如何的肆意欺负姐妹?” 宋箬溪讶然,没想到宋绥会这样定她的罪,眸光微凝,道:“父亲,我回家不过月余,大姐姐在房里养病二十来天,我们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我那有机会肆意欺负她?” “你在家没有机会欺负湖儿,所以你就趁昨日出门纵婢行凶,弄伤你姐姐。”宋绥自认案情已清,痛心地看着宋箬溪,“原本以为你是个知事达理的孩子,却不想如此娇纵蛮横。枉为父平日里怜你疼你夸你赞你,却不想心肠如此狠毒,对亲姐姐也能下此毒手。真不知道你娘是怎么教导你的?今日,若是为父不罚你,旁人会说为父养女不教,从今日起,你禁足一月,每日抄《女诫》十遍,没有我的话,不许出门。” 宋箬溪目瞪口呆,她没想到宋绥会如此扭曲她的话,没想到宋绥会冠她一个娇纵蛮横、心肠狠毒的帽子,更没想到宋绥就这样草率的结了案,并说出了惩罚。 宋箬湖用帕子遮着脸,掩藏着她上扬的唇角。 青荷上前跪下道:“老爷容禀,不是二姑娘纵婢行凶,弄伤大姑娘的,是大姑娘出言诋毁太太,二姑娘见大姑娘不尊嫡母,就说了大姑娘几句,大姑娘不但不听,还恼羞成怒,挥手要打二姑娘。奴婢出手拦住了大姑娘,大姑娘手腕上的指印是奴婢一时失手捏的,这事不是二姑娘纵使的,请老爷明鉴。” 宋箬溪不屑地撇嘴,明鉴个屁,就他那糊涂审案法,广陵府这五年不知道有多少冤假错案,亏得外面的人还赞他为官清正廉明。 “父亲,这婢子是二妹妹的人,她说的话不可信。竹杏可为女儿作证,女儿绝对没有说过诋毁太太的话。”宋箬湖辩解道。 “青荷是我的人,竹杏又何尝不是姐姐的人,青荷说的话不可信,难道她说的话就可信了?”宋箬溪嘲讽地问道。 宋箬湖道:“父亲,竹杏为人老实忠厚,所言必定句句属实,绝不会欺瞒父亲的。” 竹杏跪在地下,道:“老爷,事情不是青荷说的那样,而是二姑娘嫌大姑娘在马车上挤着她,让青荷强行拖开大姑娘,弄伤大姑娘的手腕。” 宋箬溪眸底闪过一抹厉芒,上前道:“父亲,这件事溪儿不想过多的辩解。父亲为官多年,定然知道若要听真言,需要用重刑的道理,那么就请父亲好好审审这两个婢女,看看到底谁在撒谎。” 玫姨娘倒了杯热茶,递到宋绥手上,道:“贱妾逾越说句话,望老爷莫怪。” “你要说什么?”宋绥心烦地皱眉,口气不悦地问道。 玫姨娘看到去找纪芸的小婢女悄声溜进了房,知道纪芸已到,此刻就站在屋外,轻笑道:“贱妾知道老爷急着去衙门处理公务,但是这事牵涉到两位姑娘,老爷还是抽点时间,查清楚的好。老爷常说,查案要细致,不能让好人冤屈,让坏人逍遥。今日为着两位姑娘的名声,老爷还是多问几句吧!” 宋绥看看宋箬湖,又看看宋箬溪,“若是让我查出谁在说谎,必不轻饶。” “父亲,此地没有衙役供父亲差遣,蚕娘,你就助父亲一臂之力吧!”宋箬溪看着竹杏,勾起唇角,“想来竹杏和青荷会象罗有贵家的一样会实话实话的。” “是,姑娘。”蚕娘上前一步。 “父亲,这蚕娘也是二妹妹的人,她一定会帮着二妹妹做手脚的。”宋箬湖着急地喊道。 “父亲,出家人不打妄言,蚕娘受慧谨师太熏陶多年,她办事最为公正,绝不会偏袒任何人。”宋箬溪欠身道。 宋绥对慧谨的名声还是信服的,点点头。 看着蚕娘走近,竹杏脸都吓白了,磕头道:“老爷饶命,是大姑娘要奴婢诬陷二姑娘的,大姑娘要打二姑娘,青荷才会捏伤大姑娘的手腕的。” 宋箬湖一呆,蚕娘什么都没做,竹杏怎么就招供了?难道竹杏让宋箬溪给收买了? 宋箬溪眨眨眼,蚕娘的震慑力也太大了吧! 情况急转直下,宋绥不太能适应,怔怔盯着磕头的竹杏。 “贱妾就说嘛,二姑娘素来慈悲,待人和善,从不与人起争执,怎么可能会做出欺压长姐的举动?这下可还了我们二姑娘的清白了!”这是讨好太太的良机,玫姨娘卖力的演出,“可怜我们二姑娘被人欺负,连早饭都没用,就站在这里听训听了半天,要是让太太知道,可不得心疼坏。” 宋箬溪看着玫姨娘抛过来的眼色,知道是让她做出受了委屈而哭泣的样子来,可惜泪腺着实的不发达,愣是挤不出半滴眼泪,唯有作罢,抿紧双唇,看着宋绥。 “父亲,竹杏她撒谎,她被宋箬溪收卖了。她们合着伙欺负女儿,父亲,你要为女儿作主。”宋箬湖跪在地上,哭喊道。 看着地上哭哭啼啼的长女,和冷静自若的次女,宋绥这次选择相信次女,冷哼一声,恼怒地瞪着宋箬湖,骂道:“你当为父老糊涂了是不是?你身为长姐,不以身做责,不但做出诬陷妹妹的事来,还敢欺骗为父,实在是太可恶了,拿家法来!” “父亲,女儿没有,女儿没有,是她们合伙欺骗父亲,不是女儿,女儿是冤枉的。”宋箬湖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她本以为当时车上只有她们六人,双方都是口所无凭,只要她这边一口咬定是宋箬溪欺负了她,宋箬溪就会百口莫辩,就算宋绥一开始不相信,不惩罚宋箬溪,但是肯定会对宋箬溪有所怀疑,日后她只要再次栽赃嫁祸,就肯定能让宋箬溪倒大霉。谁知道竹杏会这么怕死,还没用刑,就招了供,让她猝不及防。 玫姨娘唇边闪过一抹嘲讽的冷笑,有什么蠢娘就生什么样的蠢种,没脑子就安分守己,别去做害人的事,可是蠢人多作怪,偏偏不消停,非要惹事,这下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吧! “老爷公务繁忙,这后宅的事,还是让妾身来处置吧!”纪芸走了进来,神色肃然。 宋绥看到纪芸,表情有些不自然,起身道:“这事就交给夫人了,本官还有要事要办。” “老爷慢走。”纪芸欠身道。 宋绥疾步离开。 纪芸目光冷冷地扫过宋箬湖,吓得她浑身一颤,停了哭声,瘫倒在地上,动也不敢动。 宋箬湖此刻的可怜样,无法平息纪芸的怒火,给她的惩罚毫不留情,左右手各打五十戒尺,禁足半年,每日抄《女诫》、《女书》、《闺律》各十遍。 这时,柳姨娘闻风赶到,还没来得及为女儿求情,纪芸搞起了株连,柳姨娘左右手各打三十戒尺,禁足三月,每日抄《女诫》、《女书》、《闺律》各十遍。 至于竹杏,打二十板,贬为粗使丫头,去洗衣房洗衣服。 说完三人的惩罚,纪芸牵起宋箬溪的手,脸色稍缓,柔声问道:“溪儿,饿坏了吧?” “早起喝了碗桂圆茶,这会还不怎么饿。”宋箬溪笑道。 “我们回去吃早饭去。”纪芸牵着宋箬溪走了两步,忽然象想起了什么,回头看玫姨娘,“玫姨娘,就劳你盯着婆子们施行家法,若是打得不好,就重头再打。” “能为太太效劳,是贱妾的福份。”玫姨娘是聪明人,立刻领会了纪芸的意思。宋箬湖足足挨了一百多下戒尺,柳姨娘也被打了近百下,一双手肿得老高,还要包着纱布忍痛抄《女诫》、《女书》和《闺律》。 纪芸带宋箬溪回院子吃完了早饭,把她搂入怀里,道:“溪儿,你放心,娘是绝不会让你白白受委屈的,娘一定帮你出这口恶气。” “娘,你还要做什么?”宋箬溪以为惩罚了柳姨娘母女,这事就算完了,可听纪芸这意思,还事没完。 “娘从明天开始就不管这宅子里的事了。”纪芸冷笑,敢让她的女儿不好过,她就让所有人都不好过。别说宋箬溪没有欺负宋箬湖,就是欺负了又怎么样? “啊?”宋箬溪茫然地看着纪芸,这话是什么意思? “溪儿,娘的手段,你可要好好学哟。” “哦。”宋箬溪呆呆的应着,还是猜不透纪芸要做什么。 当天,宋绥回来得比较晚,他似乎不太好意思去见纪芸,径直去了玫姨娘房里歇下,第二天大早就去了衙门,根本不知道纪芸生病的这件事。 宋箬溪听到纪芸生病的消息,微怔,昨天还生龙活虎,一夜之间就病了?这也太不合理了,摆明了是在装病,娘这手段也不怎么样。可是当她进门看纪芸穿着草绿色中衣,头上绑着帕子,躺在床上,脸色蜡黄时,吓了一跳,扑到床边,急道:“娘,你怎么真得病了?” “傻丫头,娘没病。”纪芸看她担忧的样子,心中一暖,还是女儿贴心,“娘是在装病,但是你要来侍疾。” “娘,你到底要做什么呀?”宋箬溪蹙眉问道。 “娘要做什么,你且看着好了。”纪芸冷冷地笑。 纪芸不肯明说,宋箬溪只好强忍疑惑地看着。 这天傍晚,宋绥刚一进门,守门的婆子就告诉他,“老爷,太太病了。” 宋绥听到纪芸病了,就去看她,谁知荣荞把他拦在门外,“老爷,太太说不能过了病气给老爷,请老爷去别处歇着。” “可请大夫来给太太诊过脉了?”宋绥问道。 “回老爷的话,已请大夫给太太诊过脉了,大夫说太太要卧床静养,这病才好得快。” 听荣荞这么说,宋绥只好离开,去花厅用饭,宋箬溪和宋淮都没来,只有宋箬池和宋涓,“二姑娘和二少爷去哪里了?” “回老爷的话,二姑娘说太太病了,她身为女儿要服侍照顾母亲的身子,陪伴母亲,不过来用饭。”香朵欠身答道。 “回老爷的话,二少爷忧心太太的病,在书房里翻看医书,不过来用饭。” 宋绥心往下沉,难道夫人的病很严重?连声问道:“请得是哪个医馆的大夫给太太看病?大夫是怎么说的?太太究竟得了什么病?” 厅内一片寂静,无人回答他的问题。 宋绥急了,饭也顾不得吃,又匆匆赶去纪芸的院子,再次被荣荞拦下,“老爷请别打扰太太养病。” “太太究竟得了什么病?” “回老爷的话,大夫说,太太得了心病,要好好静养才行。” “大夫开的药方在哪里?” 荣荞把早就准备好的药方呈给宋绥。 宋绥借着廊下的光,看了看药方,上面开的全是补药,沉吟片刻,猜到纪芸得了什么心病,冷哼一声,拂袖而去,居然能他耍这一套,她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他到要看看她能装病到几时。 一天,两天,三天,纪芸的“病”没好,花厅里用饭的人只剩下宋绥和宋箬涓父女两人。宋箬池说嫡母生病,她虽不能侍疾在身旁,但为了让嫡母的病快些好,她要闭门吃斋念佛,求菩萨保佑嫡母的病快好。 宋绥咬着牙齿冷笑,好,很好,怒火中烧,决定与纪芸杠上了,看谁拧得过谁。 这个情况持续到第五天的早上,宋绥就冷笑不出来了,府中的大管家来找他,“老爷,账房里支不出银子,厨房里没银子买米买油买盐买菜。老爷,这事该怎么办?” “账房里怎么会支不出银子?”这么多年,宋绥从没为钱财操过心,他也不知道厨房每个月初就把银子支走了,对大管家的话丝毫没有怀疑。 大管家翻账本给他看,指着收入那一栏,“这是老爷的俸禄。” 宋绥看了一眼,数目没错。 “这是本家送来的每月利银。” 宋绥又看了一眼,数目也没错。 “这是每天的支出。”反正每笔账都记得清楚,大管家也不细说,慢慢地翻给他看。 宋绥越看眉毛皱得越紧,这两笔银子在十天内已全部用完了,那就是说,这么多年来一家的每月开销都是纪芸拿银子出来贴补的。 “老爷,明天就要给下人们发月钱了,各院冬季的衣服也该缝制了,往京里送的年礼也要开始准备了。”大管家低垂的眼中闪过一抹嘲讽的寒光,府里能用今天的风光,全靠太太的支撑,老爷还真以为这一大家子是靠他那点俸禄养活的。 宋绥嘴角抽了一下,道:“这是后宅的事,你去问太太。” “老爷,太太已病了数日,二姑娘和二少爷不准任何人去打扰,小的不敢去烦太太。”大管家冷笑,这会子想起太太来了,晚了,太太这口气没消下去之前,谁也别想有好日子过。 宋绥眸光闪动,这下明白纪芸装病是为了什么,她这是想用银子来拿捏他,门都没有,起身去多宝格上的锦盒里拿出两张银票,“让账房去提银子。” 大管家接过银票看了下数目,道:“老爷,这里只够两天的日常开销,府里人的月钱,还……” “延迟发放。”宋绥厉声道。 “是。”大管家躬身行了礼,退出房去,冷笑,延迟发月钱,那就不会有人做事。 过了三天,大管家没来找宋绥,宋绥满府在找大管家,没好不容易才在厨房里找他,“你在这里做什么?” “老爷,老奴在烧火做饭。”大管家可怜兮兮地道。 “灶上的人去哪里了?”宋绥双眉紧锁,他从衙门回来,发现马车不见了,在大门处又没看到守门的门子,这下连厨房都没人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管家叹气,道:“老爷,这没月钱,谁会做事,他们说是要……”想了一下,才想起宋箬溪说的那两字,“他们说是要罢工,老奴阻拦不了,辜负了老爷太太对老奴的信任,请老爷责罚。” 宋绥气得胡子翘了起来,转身就去找纪芸,这个死女人太狠毒了,她这是要害得他颜面扫地。 这一次,荣荞没有拦着宋绥,让他进了房。 屋内呛人的药味,让宋绥连打了三个喷嚏,走进卧房,昏暗的烛光下,纪芸静静地躺在床上,双眼紧闭,脸色蜡黄,气若悬丝。守在床边的宋箬溪满脸憔悴,宽大的衣服穿在身上,弱不胜衣。 宋绥倒吸了口冷气,“夫人,你这是怎么了?” 纪芸不应声。 宋箬溪用力地在大腿上拧了一把,总算逼得泪腺挤出了两滴眼泪,带着哭腔喊道:“爹爹!” “溪儿,你娘这是怎么了?”宋绥声音发颤地问道。 “娘病了。”宋箬溪答了句废话。 “夫人。”宋绥坐在床边,“夫人,你快醒醒。” 纪芸打定主意要装昏睡,那里会这么容易让他叫醒? “爹爹,你好好陪陪娘!溪儿去熬药。”宋箬溪拿丝帕捂着嘴,退到外面去了,她怕她忍不住笑场,破坏了纪芸的计划。 “芸儿,芸儿,你别吓我,你快醒醒,你快醒醒。”宋绥这下真得慌了,他没有死妻另娶的打算。 纪芸暗自冷笑,芸儿,哼哼,这会子叫她娘都没用。她拿银子帮他养妾室、养庶女、撑门面,她养够了,撑够了,她不养了,不撑了。 “来人,去请大夫,快去请大夫给太太看病。”宋绥着急地喊道。 “哎哟,怎么这么吵呀?”纪芸及时醒来了,声音微弱地问道。 “芸儿,你醒了。”宋绥凑到她面前。 “老爷?”纪芸半眯着眼,假装看不清楚。 “是我,芸儿。”宋绥后悔不已,他怎么会认为她在装病呢?结发这么多年,纪芸是什么性子,他最清楚不过了,她怎么可能会装病? “老爷,你怎么进来了?”纪芸柔软无力地推了推宋绥,“快出去,快出去,妾身不能把病气过给你。” 见纪芸病得这么重,还关心他的身体,怕他受到伤害,宋绥感动得一塌糊涂,眼眶泛红,“芸儿,你别担心我,我身体强壮的很,不会那么容易生病的。” “老爷,有些事,妾身一直瞒着你,今天不能再瞒了,妾身不知持家,这家里已无银子可用,妾身无颜见你。” “是为夫没用,为夫让夫人操碎了心。”宋绥一阵懊恼,内院之事,全是纪芸掌管,他从不操心,看了账本,他才知道,这个家全靠纪芸撑着。 “老爷,妾身撑不下去了,妾身希望老爷以后能善待妾身的三个孩子,濂儿已长大,淮儿也懂事,只有溪儿去寺中住五年,未经管教,俗务不知,性子刁钻,妾身已管教不了她了,望老爷多怜惜她,别太苛责她。”纪芸说得声泪俱下。 “芸儿,你不要这么说,溪儿她很好,她乖巧懂事,是我误信了湖儿的话,错怪了溪儿。” 纪芸闭着眼睛,一副力竭的模样。 “芸儿,你别睡,你睁开眼睛跟我说话。” 纪芸缓缓睁开眼睛,“老爷,三郎。” “芸儿,你一定要撑下去,你不能就这样撒手不管。” “老爷,大夫说妾身这病要用补药养着,可现在家里的情况,那里吃得起那些名贵的补药。”纪芸凄苦地惨笑道。 宋绥一听这病有救,道:“这事你别管,为夫来想法子。” “老爷,你能有什么法子?”纪芸不信地摇头。 宋绥沉吟片刻,“家里不需要这么多人伺候,卖一些人出去。” “不行,你是堂堂知府,只有买人进来的道理,断不可卖人出去,那会让人笑话的。”纪芸喘了口气,“再说,那些下人卖出的那几两银子,连根人参须怕都买不起。” 宋绥用力地捋着胡子,苦苦思索能从哪里弄来一笔银子。 纪芸靠在床头,静静地看着,半晌,叹了口气道:“老爷,你就别苦恼了,就让妾身去吧。” “芸儿,你别急,容我再想想,我一定能想出法子来的。”宋绥在屋里走来走去。 纪芸微微勾起唇角,她到希望他能想出好法子来,不用她再拿银子去养那些白眼狼。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四章 为面子节俭渡日 宋绥在房里转了四五个圈,停了下来,道:“芸儿,我写信给父亲,请他寄银子过来。” “老爷,这是不合规矩的,老太太不会同意的。”纪芸垂下眼睑,掩藏起眸底那抹嘲讽的神色,这法子亏他说得出口,找宋家两老要银子,还不如直接拿刀去割他们的肉。 宋绥比纪芸更清楚嫡母的嘴脸,皱紧双眉,继续在房里转圈子。纪芸神色淡然地看着他,就因为他是庶出,碍于他的面子,不想让他难过,这么多年来,大面上她从来就没有苛待那些庶女,只要她们安分守己,她不介意养着她们,日后再赔副妆奁让她们出嫁,却不想纵得宋箬湖自以为是个人物了,吃着她的,用着她的,不但不感恩戴德,还敢算计她的宝贝女儿,还敢说她不宽容大度,好,这次她就让这些人好好领教一下什么叫着苛待,什么叫着小鸡肚肠,什么叫着嫡庶之别。 “芸儿……”宋绥站在纪芸面前,欲言又止。 “老爷想到什么法子了。”纪芸微眯了下眼,千万不要让她猜中,他想到的法子是要她写信去找娘家要钱。 “芸儿你写封信给岳父岳母大人,请岳父岳母大人寄几千两银子来周转一下。”宋绥说得异常艰难,显然他也很清楚找纪芸娘家要钱太丢脸。 纪芸看着他,眸色平静,内心失望无比,缓缓地道:“妾身明天会修书一封给爹娘,让他们寄点银子来。” 宋绥坐在床边,握住纪芸的手,“芸儿,谢……谢谢你。” “老爷,我爹娘寄来的银子,该怎么用?”纪芸刺探他的想法。 “给你买药治病。”宋绥毫不迟疑地答道。 “银子都给我买药治病,那这一大家子的开销要从哪里来?”纪芸故意问道。 宋绥想到账册上那一笔笔开销,双眉紧锁,有俸禄,有本家的利银,日子怎么会过成这个样子? 纪芸一看他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这男人就是这样,把眼前的问题解决,就开始犯疑心了,垂下眼睑,哀声道:“老爷,都是我没用,老爷有俸禄,又有本家的利银,我手里也有陪嫁,却把府中弄成这步田地。我不知持家,连累老爷跟着我受苦,若是我能持家节俭些,依照族中规矩来做事,不去听别人的闲言碎语,处处以名门望族自居,在家锦衣玉食,奴仆成群,出入车轿齐备,前呼后拥。全然忘记了细水长流年年有,大吃大喝不长久这个道理。老爷,是我没用,不知勤俭节约。老爷,我对不住你啊,日后老爷再娶,定要挑个贤惠能持家知道节俭的女子。” 宋绥听了这番话,惭愧不已,握紧纪芸的手,“夫人,你不要说这种话。家中之事都是为夫没有考虑周全,以后我们要节俭过日子。” “芸儿都听三郎的,三郎要怎么做就怎么做。”纪芸做出一副全身心信赖和依靠宋绥的娇弱模样。 “芸儿你安心养病,家里的事都有为夫。”宋绥大抱大揽。 “有劳……”话没说完,纪芸一阵急促的咳嗽声,暗示屋外的宋箬溪该上场了。 竖着耳朵正听动静的宋箬溪站起身来,接过荣荞递来的托盘,扬声道:“爹爹,娘该喝药了。” “快把药端进来。”宋绥急忙道。 宋箬溪推开虚掩的门,走了进去。纪芸咳得大喘了两口气,瞪着宋箬溪,问道:“溪儿,你哪来的银子买药?” “我……”宋箬溪轻咬着唇角,声若蚊蚁,“我……我让蚕娘出去当了些首饰。” “你这孩子,那些首饰是让你出门作客戴的,你当掉了,以后出门戴什么?”纪芸捶着床板道。 “娘病了,溪儿那有心思出门作客,摆在那里还占地方,不如当了换银子给娘买药。”宋箬溪走到床边,把托盘搁在矮几上,喂纪芸喂完药,扯丝帕帮她按了按嘴角。 “溪儿,是娘拖累你了。”纪芸哭喊道。 “只要娘病能好,哪怕要溪儿从今往后穿粗布衣服,戴荆钗木簪,吃粗茶淡饭,溪儿也愿意。” 宋绥这才发现宋箬溪发髻上只插着一根兰花白玉钗,旁得首饰一点都没有,手腕上就戴着一串念珠。 纪芸一把搂过宋箬溪,“溪儿,娘的好女儿,都是娘不好,她们都是娇养在身边,只有你孤苦伶仃在寺里住了五年,回到家里还要受委屈,还要跟着吃苦受累,娘对不起你。” “娘,女儿不怕苦。只要娘你好好的,我们一家人齐齐整整的在一起,女儿就再苦也甘愿。”宋箬溪伸手抱住纪芸,努力用哭腔把这话说出来。 看着哭得稀哩哗啦,伤心欲绝的妻女,宋绥忙着劝慰,已没空去细想,为何短短十来天,家里就穷成这样了。 等纪芸和宋箬溪慢慢平静下来,就轮着早就等候多时的宋淮出场,“娘,淮儿回来了。” 宋绥脸色微沉,这个孽子,母亲病重,他不在床边侍疾,还跑到外面闲逛!这么晚才归家。 宋淮走了进来,看到宋绥,露出惊讶的表情,“爹爹?” “淮儿,庄子可卖出去了?”不等宋淮给宋绥请安,纪芸已迫不及待地问道。 “娘,庄子卖出去,只是卖得太急,只卖了一千八百两银子。”宋淮低头道。 “夫人,淮儿年纪小,你怎么能让他去办这件事?”宋绥皱眉道。 “老爷,我何尝不知道淮儿年纪太小,可是这件事,不能让外人知道。要是让别人知道,知府家穷得要卖庄子,卖店铺,太丢脸了。”纪芸满腹委屈地解释道。 宋绥叹了口气。 “娘,没有里子,要面子有什么用?”宋淮沉声问道。 纪芸虚弱地靠在宋箬溪肩膀上,道:“宋家是名门望族,你爹爹是五品知府,这里子面子都要顾着,不能有失。” “娘,你就是顾忌着这个顾忌着那个,操劳太过,思虑过多,又闷在心里,从不说出来,久而久之,郁结在心,气血不畅,才会病来如山倒。”宋淮心疼地抹着眼泪道。 宋箬溪念了声佛号,道:“娘,佛曰,这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事,不能万事求全。” 纪芸闭上眼睛不说话。 宋淮把银票从怀里拿出来,双手呈到宋绥面前,“大夫说,娘太过劳累,要慢慢调理,在没痊愈前,不可再操劳,要不然旧病没好,又添新创。” 宋箬溪也赶紧把装着碎银子的荷包拿出来,“爹爹,娘病了,不能操持家务,一切都请爹爹作主。” 宋绥接着这一千八百两的银票和那几两碎银子,五味杂陈。 “爹爹,以后我去学堂上学,不用坐马车,我骑马去,也不用带那么多随从,只要小丙小丁既可,这样就可节省一些开销。”宋淮主动提出削减伺候的人。 “爹爹,我胃口小,吃不了多少饭菜,以后每餐一菜一汤就好,五菜一汤太浪费了。”宋箬溪主动降低用菜标准。 “溪儿,淮儿。”宋绥看着面前懂事的儿女,颌下的胡子颤抖的厉害,眼眶泛红。 这出戏,纪芸集导演、编剧、主演于一身,导得好,编得好,演得更好,接下去的事,如她预料般的发展。 宋绥在思考良久,决定先顾面子,再管里子。他考虑到纪芸在病中,又是嫡妻正房,不能削减她房里伺候的人。宋箬溪是嫡女,在寺里又吃了多年的苦,不能让她回家再吃苦,院子里的人,也不能削减。他和宋淮都出门,不能丢脸,人手不能减,算来算去,能减得就是姨娘和庶女们。 被禁足的宋箬湖并不知道家里发生这些变化,当看到婢女送来的例菜,只有两菜一汤,勃然大怒,伸手将饭菜打翻在地,厉声道:“你去把周显家的叫来见我,我倒是要来问问,是不是家里穷得揭不开锅了?连我这个大姑娘吃的例菜都不按数送上来了?” 宋箬湖在宋绥和纪芸面还收敛一点脾气,在院子里,脾气素来暴躁,吓得婢女一溜烟地跑了出去,就把周显家的给叫了来。 “你说说这是怎么回事?”宋箬湖指着地上的饭菜,厉声问道。 周显家的脸带着笑意道:“大姑娘请息怒,听奴婢慢慢解释。大姑娘久未出门,不知道这府上的规矩已改了,从今往后少爷和姑娘们的例菜就是两菜一汤,一荤一素。” “这规矩是谁改的?”宋箬湖冷冷地问道。 “规矩是老爷改的。” “父亲素来不管后宅,他怎么会改规矩。”宋箬湖目光凶狠地瞪着周显家的,“是太太让你克扣我的伙食的对不对?” 周显家的面无表情地道:“太太说,她只是个内宅的无知妇人,不是庙里的观音菩萨,做不到众生平等,待人有亲疏之别,有负老太所托,这家还是交给公正贤明的老爷来管的好,那么定会让人人欢喜,事事满意了。” 宋箬湖目露疑惑,“你是说太太不管家理事了?” “老爷今天沐休在家,现正在内书房里整理账册,大姑娘若是不信这规矩是老爷改的,就去书房问老爷好了。” “好,我这就去问父亲,你要是敢撒谎骗我,我不会让你好过的。”宋箬湖叫婢女们伺候她梳洗换衣。 周显家的使了个眼色给顶了竹杏名额过来伺候宋箬湖的婢女春燕,春燕会意,故意拿出崭新的嫣红绣浅青折枝玉兰的缎面出风毛对襟褙子和水红长裙给宋箬湖换上。 “大姑娘去见老爷,可得打扮好,让老爷看了欢喜,说不定就不用天天拘在房里抄那些东西了。”春燕一边帮宋箬湖挽髻,一边笑道。 宋箬湖笑,只要她哄得父亲高兴,就可以不用禁足了,看着包着布带的双手,冷哼一声。 春燕帮她往髻上戴上金凤步摇、赤金镶珠花簪,缠丝镶珠金簪,点翠镏金耳坠,左手上戴一对活扣的镶珠金手镯,右手戴着一对活扣的赤金手镯。 春燕陪宋箬湖去书房见宋绥,周显家的去了纪芸的房里,“太太,大姑娘去见老爷了。” 纪芸夹了一筷子没什么刺的鱼肉放在宋箬溪,笑道:“做得好,你去告诉大管家,辛苦大家了,下个月我给大家发双份月钱。” “谢谢太太。”周显家的屈膝行礼,退了出去道。 “娘,你打算什么时候病好?”宋箬溪问道。 “等你三舅舅把银子寄来,我就病好了。”纪芸笑道。 宋箬溪愕然,“娘,你真写信去要银子了?” “不是要银子,那银子本来就是每年做生意的一部分利银,溪儿,你猜猜那笔银子有多少?” 宋箬溪以宋绥的俸禄当依据,猜道:“十万两银子?” 纪芸凑到她耳边,轻笑道:“每年五十万两银子,你三舅舅寄十五万两来给我,其余的就存在大祥银号里,等你出嫁时,娘定会为你备下十里红妆。” 宋箬溪瞪大了双眼,“三舅舅做得是什么生意?能赚这么多银子?” “海里有什么?”纪芸问道。 宋箬溪眸中一亮,“盐!” 纪芸失笑,“我的儿,这盐的生意也能随便做的吗?再好好想想。” 宋箬溪脸微红,道:“鱼?” 纪芸摇头,“卖鱼能赚几个钱。” 宋箬溪想了一下,“珍珠?” “你三舅舅的确有养珍珠,但是还有别的,你再想想。”纪芸循循善诱。 “娘,你别要我猜了行不行?你就直接告诉我嘛!”宋箬溪不耐烦了,放着筷子,抱着纪芸的胳膊,摇她。 “哎哟,坏丫头,别摇了,娘要让你摇散架了!”纪芸拿手指点了点她的额头,“我这没耐心的女儿哟!” 宋箬溪笑,松开手,“娘快说。” “你三舅舅养了一种香鱼,把那香鱼养到大约三两重,晒干,磨成粉,做成香料,气味芬芳,经久不散,一两值千金。” “什么样的香鱼?”宋箬溪没听说过有这么奇特的鱼做的香料。 “娘也没见过,听你三舅舅说,这种鱼数量不多,池子里也就两三百条,还极难养大,养到三两重,要*个月。养到半斤才能产小鱼卵。” “要是很好养大的话,数量又多的话,就不值钱了,物以稀为贵。” “是这个理,所以你三舅舅才能赚这么多银子。” 母女在房里说笑闲扯,其乐融融,而另一边宋绥被盛装打扮的宋箬湖气得怒火中烧,在家里,不出门作客,还打扮得如此珠光宝气,不知道节俭,可恶可恼。 宋箬湖并不知宋绥已动怒,请过安后,开口就问道:“父亲,刚才婢女给女儿送来了例菜,只有两菜一汤,数量少了不说,那菜分明是昨天的,那样的剩饭菜,居然拿来给女儿吃,女儿可是堂堂知府家的大姑娘。父亲,她们克扣女儿的伙食,她们都欺负女儿。” 宋绥斜着眼睛看着她,唇边噙着一抹冷笑,“那样的菜饭,你三个妹妹都吃得,你怎么就吃不得?以后,你们的例菜就是两菜一汤,你不愿吃,就饿着。” 宋箬湖呆怔怔地看着他,“父亲!” “把你的首饰留几样喜欢的,其余的全部交出来。”宋绥看到宋箬湖满头的首饰,想到宋箬溪可以把首饰当了换银子,他也可以把四个姨娘和三个庶女的多余的首饰拿去当掉,换来的银子,定能渡过难关,以后只要不太奢华浪费,日子还是能过下去的。 “父亲!”宋箬湖惊愕地瞪大了双眼。 “在家就穿旧衣服,新衣出门在穿。”宋绥正看着各院做衣服的账,就数宋箬湖每月做的衣服多,纪芸一月才做两套,她到好一月做了八套,那不要银子的吗? “父亲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宋箬湖奢华惯了,让她交出首饰不穿新衣,她无法接受。 “这不是你该问的,退下。”宋绥威严地道。 宋箬湖瘪瘪嘴,委委屈屈的回了房。 宋绥这一家之主的命令没有人敢违抗,四个姨娘和三个庶女乖乖地交上了她们首饰,当然这其中有些还是有怨言的,但是只敢私下说,不敢公开讲。 纪芸稳坐在房里,看着事件的发展,心情舒畅,在病了二十天后,她“病愈”了,重新管家,一切都依着宋绥的新订下的规矩办事。 宋箬湖过上了在恶毒嫡母照应下庶女的生活,别说燕窝鱼翅了,每天送来的菜里连一点油腥都看不到,说是说一荤一素,可那荤菜里就一点肉沫,饭也不再是精细的红粳米,而是粗得难以下咽的糙米,喝的茶是茶渣泡的,还好先前的衣裙还能穿,不用穿粗布麻衣。 纪芸手头宽裕,也不是那种心肠狠毒的人,只要不触她的逆鳞,她是不会随便苛待人的,府上除了宋绥的日子稍微艰难点,柳姨娘和宋箬湖的日子比较难过些,其他人姨娘和庶女以及下人们的日子过得还是比较舒坦的。 这些事谁也不会,也不敢告诉宋绥。经此一事,老实本分的邹姨娘更加老实本分了,有点小心思的许姨娘和玫姨娘暂时消停了,宋府呈现一片和乐太平的景象。 时近年末,各府的姑娘们都清闲,下帖来请宋家姐妹过府作客,十次推六次,余下四次宋绥也只让宋箬溪一人前往。三个庶女没新衣穿,没首饰戴,出去丢面子,不准出去,推辞的理由简单,跟严嬷嬷学规矩。 这天清晨,有位中年妇人上门送来一匹马,说是宋家二姑娘向买的。纪芸感到奇怪,问宋箬溪道:“溪儿,你好好的买匹马做什么?” “娘,没有驯养好的马,很容易受惊,上次,我看到有人的马惊了,那马拖着马车一路狂奔,把那人从车上抛了下来,摔断了腿。所以,我就让人买这种驯养好的马,不容易受惊。娘,以后我们出门,就用这匹马,这样就不担心会出事了。”宋箬溪撒谎道。 “我的儿考虑的真周全,这匹马花了多少银子?娘来付。” “娘,这点银子,我还付得出来,不用娘出。”宋箬溪不知道要多少银子,只好继续扯谎。 “我差点忘记了,我家宝贝女儿会当首饰换银子。”纪芸故意逗她。 “娘,我不跟你说了,我要去马棚看马。”宋箬溪乐呵呵地带着香绣薄荷去了马棚。 那是一匹高大的踏雪马,宋箬溪虽不懂马,可是这马一看就是良种,用这么好的马去拉车,会不会太大材小用了? “你好!”宋箬溪站得远远地跟马打招呼。 香绣抿唇忍笑,姑娘还是这般的小孩子性情。 踏雪马仰了仰头。 “你能听懂我说话是不是?”宋箬溪向前走了两步。 马又仰了仰头,发出一声低低的嘶鸣。 “你别生气,我不会伤害你的,我现在是你的主人。”宋箬溪停下脚步,怯怯地道。 马不动,也不叫了。 “你叫什么名字?”宋箬溪问道。 “姑娘,它就算有名字,它也不会回答你呀。”香绣笑道。 宋箬溪眸光微转,“你以前的名字,我不知道,我给你改个名字,好不好?” 马点了点头,似乎同意宋箬溪为改名字。 宋箬溪欣喜地向前又走了两步,“你叫雪蹄好不好?” 马又点了点头。 宋箬溪觉得这马很有灵性,应该不会伤害她,小心翼翼地问道:“雪蹄,我可以靠近你吗?” 马看着她。 宋箬溪试探着又走了两步,马没有发出警告她的嘶鸣声。宋箬溪高兴地走到它的面前,踮起脚摸它的背“雪蹄,你长得好高大。可惜我不会骑马,要不然,我骑在你身上,一定很威风。” 雪蹄低下头蹭了蹭宋箬溪的脸,好象在亲昵地向她撒娇,宋箬溪搂着马头,笑靥如花,十分喜欢这匹温驯的马,陪马玩了一会,吩咐养马的小倌,要他给雪蹄喂最好的马料。 “姑娘放心,小的一定好好照顾雪蹄。”小倌忙应道。 “雪蹄,我明天再来看你。”宋箬溪挥了挥手,带着香绣薄荷回房。 十月二十五日的黄昏,蚕娘的“侄儿”又托人送来的东西。 看着那锦盒内那绘着十二月花卉的十二把折扇,宋箬溪嘴角抽了抽,已经立冬了好不好?天气很凉了好不好?她又不是那些附庸风雅的文士,需要摇着折扇装模作样。 “姑娘,这些扇子可留着明年夏天用。”蚕娘努力帮陆綮颜挽回面子。 宋箬溪看了她一眼,从箱子里翻出个青奴,板着小脸道:“这个送给他,让他留着明年夏天用。” 蚕娘再也忍不住,掩嘴大笑。 宋箬溪郁闷地叹了口气,这个陆綮颜连个礼物都不会送。 立了冬,天气渐渐转寒,隔着厚厚的云层,太阳光没有一丝的暖意。除了柳姨娘和宋箬湖房里,其他各处都烧起了炭炉。宋箬湖几时受过这种苦,冻了两天,就受不了,冲到院门口时,才发现院门从外面锁着,拍门大喊道:“放我出去,我要见父亲。” “大姑娘,你在禁足,没有太太的话,奴婢可不敢放你出去。”两个粗壮婆子从她身后走了出来,面无表情地道。 “天寒地冻,往年都已烧炉子,今天为什么不给我炭烧火取暖?”宋箬湖厉声问道。 “大姑娘,你也会说往年,今昔不同往日啊。”左边婆子冷冷地道。 “大姑娘,原先是太太慈悲,虽是庶出的姑娘,但毕竟也是姑娘,可有人不领情,既然不领情,太太又何必要养条白眼狼。”右边婆子嘲讽地道。 “你们,你们……”宋箬湖气得两眼发黑,瘫倒了下去。 右边婆子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死不了。” 两个婆子架起宋箬湖,把她拖进房里,丢在床上。春燕抱了两床被子给她盖上,笑嘻嘻地和两个婆子一起退了出去,到偏房里烤火取暖,太太可没有苛待她们。 另一间院子里,柳姨娘抱着被子缩在床上瑟瑟发抖,她不明白纪芸为什么突然就苛待起妾室来了?宋绥居然也不管,这府里到底出了什么事?她房里的那些婢女婆子被换去哪里了?她到底还要禁足到何时?这一菜一汤的残茶剩饭般的例菜到底还要吃多久? 没人会回答柳姨娘的这些问题,她只能在寒冷中苦苦思索。 这一日,天降大雨,纪芸遣小婢女来告诉宋箬溪不必过去请安,晨起梳妆洗漱毕,宋箬溪随便用了点粥食,拿本书歪在外间的榻上翻看。 香绣几个就坐在旁边的小杌子上,绣花的绣花,打络子的打络子,纳鞋底的纳鞋底,一室寂静。 “啊!”屋外传来刘四娘的一声尖叫。 宋箬溪微蹙眉,“香绣,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香绣放下手上的鞋底,正要起身出去,刘四娘端着碗就冲了进来,“姑娘,你可要为奶娘作主啊!” “奶娘,出什么事了?”宋箬溪坐直身体,关心地问道。 “姑娘你看这碗里。”刘四娘把手中的碗递到宋箬溪面前。 宋箬溪一看,三个黑色的,象是老鼠粪便的东西,顿时觉得恶心,把头偏开,道:“香朵去把周显家的叫过来。” 周显家的一听宋箬溪叫,打起飞脚就过来了,“不知道二姑娘叫奴婢来有什么事?” 宋箬溪让刘四娘把碗给她看,“周妈妈,这是奶娘刚喝的粥碗,喝完了才发出里面有脏东西。” “请二姑娘放心,奴婢一定把这事查清楚。”周显家的满肚子的火,厨房里的这些人作死,怠慢谁不行,怠慢起二姑娘来了。查,这事一定要查。 周显家的颇有侦探头脑,拿起其中一颗粪便,捏开,里面是干,也就是说,这东西放进去没多久。 “看来是我这院子里有人不安分了。”宋箬溪冷冷地笑。 香绣和香朵把院子里的人全集合起来,蚕娘和刘四娘站在宋箬溪身后。宋箬溪目光从众人身上扫过,“我还是句话,坦白从宽,抗拒从容。这件事,最好是主动认下,要是让我查出来,那么,就不止是被蚕娘把胳膊卸下来,我会让蚕娘把那人的四肢给卸下来。” 屋里的人互相看过看过去,暂时没人出来认罪。 “是香纹丢的。”一个怪腔怪调的声音响起。宋淮怕宋箬溪在家里闷,把鹦鹉送给了宋箬溪,它在架子里叫得欢快。 香纹脸色刷得一下惨白,跪了下去,“姑娘饶命!” 原来,香纹见不但香朵得了宋箬溪信任,就是薄荷青荷也比她在宋箬溪面前吃香,她认为这都是刘四娘害的,越想越气,就顺手把从角落里找出来的四五颗老鼠粪便丢刘四娘的粥碗里了。 香纹丢的时候,看了四周没人,只有一只鹦鹉,以为不会让人发现,却不成想被鹦鹉会叫破。 “我院子里不要这种心肠不好的害人精,周妈妈把她带走,我不想再看到她。”宋箬溪沉声道。 周显家的答应着,让两个粗使婆子把人给拖走了。 “你们都在一个院子做事,谁以后还使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害人,就别怪我不客气。”宋箬溪板着脸道。 众人忙应不敢,退出房去。 转眼到了十一月十七,冬至节。 民间素有冬至大如年的说法,往年,纪芸必会大操大办,今年就不必了,节俭着过个冬至节吧!柳姨娘和宋箬湖没能出席这次的家宴,纪芸是下了狠心要让两人在这府中无声无息了。 桌上鸡鸭鱼是一样没有,摆着青菜山芋栗子做的冬至菜,用面粉和着糖、坚果的冬至团,用猪肘子酱烧的冬至肉,还有一大碗素菜饺子。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宋绥看着桌上的菜,忆往昔,心里颇不是滋味,吃了点冬至肉和几个素菜饺子,就搁了筷子。 纪芸眸光微转,“老爷,我们回房吧!” 宋绥点点头,夫妻俩就回了院子。 “荣荞把锅子端出来。”纪芸伺候宋绥脱下外袍,在桌边坐下,扬声道。 荣荞在外面答应着,端着砂锅进来了,福茶跟在后面,手里的托盘里放着碗匙。 “夫人,这是什么?”宋绥闻到一股浓郁的肉香味,不由咽了咽口水。 纪芸笑笑,打开锅盖,里面是人参砂锅鸡,遣走两个婢女,亲手盛了碗汤,放在宋绥面前,“老爷,这是妾身特意做给你吃的。” “这鸡刚才怎么……” “老爷,就这么一只鸡,那么多人,不够分的。”纪芸催促他,“老爷,你快喝,汤凉了就不好喝了。” 宋绥喝下一碗热汤,只觉得身心俱暖,道:“夫人也吃。” “妾身不吃,全给老爷吃。老爷是我们家里的顶梁柱,只要你好好的,就是让妾身吃萝卜青菜,妾身也觉得是山珍海味。”纪芸煽情地道。 “芸儿,我的好芸儿。”宋绥感动地握紧她的手。 纪芸含情脉脉地看着他,这个寒冷的冬至夜,显得是那么温馨甜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五章 再惹事端终遭厌 大雪纷飞,寒风凛冽,呵出来的气都是白雾袅袅的,宋箬溪揣着暖手炉,窝在引枕里,边吃核桃酥边听纪芸说准备年礼的事,听着听着犯起困来,闭上眼睛打盹。 纪芸看着宋箬溪娇憨的睡态,又好气又好笑,伸手捏着她的小鼻子不放。 在房里伺候的众婢抿嘴忍笑。 宋箬溪鼻子出不了气,憋得难受,睁开眼睛,拂开纪芸的手,嚷道:“娘,你这是要谋杀亲女啊?” “懒丫头,娘在跟你说正经事,你到好,睡起觉来了。”纪芸板着脸道。 “我没睡觉,我是闭着眼睛在听。”宋箬溪打死不承认她刚才睡着了。 纪芸挑眉,“在听啊?那娘说了什么?” “你说了送礼薄厚除了要考虑亲疏远近,还要考虑各家的地位。送得礼品,还不能与去年相似。比如去年送张家一对花瓶,今年就不能再送,可改送屏风。”宋箬溪狡黠地笑,“娘,溪儿有没有说错啊?” “算你过关。”纪芸笑着弯腰把温在暖炉上的羊奶羹端上来,递给宋箬溪。 宋箬溪搁下暖手炉,乖乖地喝羊奶羹。这是前几日,纪芸出门作客,不知道听什么人说喝羊奶羹能治手凉之症。纪芸详细地问了作法,回来就让厨娘把这羊奶羹做了出来。没有膻味,味道还不错,甜甜的,蛮好喝的,宋箬溪权当又添了味美食,每日喝一大碗。 喝完羊奶羹,纪芸扯着丝帕给宋箬溪擦了擦嘴角,继续教女,“可不许再睡了,再睡,娘就打你小屁股。” “知道了,不睡。”宋箬溪把眼睛瞪得大大的,“保证不睡。” 纪芸噗哧一笑,拿起账本,道:“张家是书香门第,送得东西要雅致,卢家是武……” 福茶走了进来,道:“太太,春燕来了。” “让她进来。” 春燕应声进来,屈膝行礼道:“奴婢给太太请安,给二姑娘请安,太太万福,二姑娘万福。” “你来有什么事?”纪芸问道。 “回太太的话,大姑娘发脾气,把被子丢炭炉里烧了个大窟窿。” 纪芸见天气越来越冷,又下起了雪,要是冻出病来,还要花银子请大夫,就命下人送了些炭给柳姨娘和宋箬湖用,只是那炭却不是往年用的上等银丝炭,而是下等粗烟炭,烧起来烟雾腾腾,猛看去,到是象仙境,就是有点呛人。 宋箬湖被呛得眼泪直流,委屈得要命,决定要向宋绥告状,但是门锁着她出不去,坐在房里绞费脑汁地想法子,就想出了这个火烧被子的笨法子,她觉得这个肯定能引来宋绥。 春燕抢夺不及,看着被子被烧掉,怕这位大姑娘发起癫来,烧完被子烧房子,赶紧来向纪芸禀报此事 “她为什么要把被子丢炭炉里烧了?”宋箬溪讶然,宋箬湖该不会被关得太久,关疯了吧?大雪天烧棉被,她晚上盖什么? 纪芸眸色微沉,向后靠在引枕上,道:“行了,你回去吧!” 春燕行礼退了出去。 纪芸端起茶杯,微微垂睑,慢慢地品茗。 宋箬溪眨巴着眼睛,偏着头看着她。 “溪儿,你觉得这件事要如何处理?”纪芸笑问道。 “再送床被子给她?”宋箬溪不确定地答道。 “不许偷懒,好好用脑子想想。” “没偷懒,用脑子想了。她已经被禁足,总不能再禁足,难道又拿戒尺打手掌?” 纪芸轻叹一声。 秦孝家的用火筷拨开炭火,取出里面烧着的板栗,剥好送到桌,笑道,“太太,您别这么心急,姑娘还小,没经历过这事,她怎么会处理呢?您慢慢教姑娘,姑娘聪慧,必是一点就通。” “秦妈妈说的不错,我可聪慧了,娘,你教教我,我定好好学。”宋箬溪涎着脸凑到纪芸面前笑。 “溪儿,娘真希望,你不用学这个。”纪芸神色黯然,眸色沉沉,宅门里的这些腌臜事,能不经历,是一种福气。 宋箬溪知纪芸为着家里这些糟心的事难过,可是事实已经这样,劝无可劝,只得笑道:“娘,女儿多学点东西也没什么坏处。” 纪芸看着面前娇嫩如花的女儿,眸色微凛,她受的苦,绝不让女儿再受,只是易家兄弟能争气,通过春闱,她就促成这桩亲事,把女儿嫁到那种人家,就不会有妾室庶子庶女的烦恼,娘家有兄弟扶持,定能让女儿一生平安如意,当然在此之前,一定要把那该死的宋箬湖嫁出去才行,坐起身来,道:“秦孝家的,你去找两个机灵点的小婢女在老爷回院子的路上等着,该怎么做,你可明白?” “奴婢明白,奴婢这就去办。”秦孝家的欠了欠身,退出房去。 “娘,你是要她们把这事告诉爹爹?”宋箬溪问道。 “大姑娘烧被子是要让你爹爹过去,女儿为了想见父亲,大雪天烧被子,我怎么忍心呢?当然要帮帮她。”纪芸勾起一边唇角,狡诈地笑道。 宋箬溪蹙眉,“娘是要爹爹去处置这事?” “那个是他娇养的女儿,当然由他去处置比较好。”纪芸往后一靠,“荣荞,去多拿几床上好的丝棉被送给大姑娘。” 荣荞答应着,到库房里拿出三床丝棉被,亲自送去给宋箬湖,“奴婢给大姑娘请安,大姑娘万福。” “你来做什么?”宋箬湖瞪着一双被烟火熏得全是眼泪的眼睛看着荣荞。 “奴婢来给大姑娘送棉被的,太太说了,家里别的没有,这样的棉被库房里还有几十床,大姑娘烧完了这三床,遣人去告诉奴婢一声,奴婢再给大姑娘送来。”荣荞笑盈盈地道。 宋箬湖恨恨地道:“你别以为我不敢烧。” “大姑娘,老爷还有一个时辰才回来,大姑娘可别烧得太快了,免得白烧。”荣荞神色未改,笑容满面地屈了屈膝,“奴婢告退。” 傍晚,宋绥从衙门回来,在回院子的路上听到了几句闲话。 “哎哎,你听说了吗?大姑娘在房里烧棉被。” 宋绥微愕,停下了脚步,侧耳细听。 “听说了,大姑娘嫌太太给她的炭太少了,故意烧棉被取暖。” “两车炭还少啊?其他三位姑娘都只有一车炭呢。” “我听那些姐姐们说二姑娘三姑娘四姑娘为了省炭,都是烤小火的,只有大姑娘,炉子里的火烧得可旺了,连墙壁都是滚烫的。” “啧啧啧,好过份。” “太太听说大姑娘烧了棉被,怕大姑娘冷着,就让荣荞姐姐送去了三床棉被,大姑娘又给烧了。” “又烧了?大姑娘可真是,啧啧啧,府里就是有再多银子也不够她烧的。” 宋绥现在一听银子,就肉痛,双眉紧锁。 “都是上好的丝棉被,听说光缎面就要好几两银子。” “这么贵啊?” “一床丝棉被要二十五两银子,大姑娘已经烧了六床了。太太说这些东西败了败,姑娘要娇养着,随她吧,这会子又让人去拿棉被送去给大姑娘了。” “还让大姑娘烧啊?” “这有什么办法,谁让她是大姑娘呢!” “你俩个要死了,主子的事几时轮到你们多嘴多舌?还不扫雪去。”一个尖锐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听闲话的听宋绥脸色发青,拐去了宋箬湖的院子。 “父亲!”宋箬湖看到宋绥,双眼锃亮,这个法子果然管用。 宋绥看到炭炉里烧剩的棉被,双眉紧皱,“湖儿,你为什么要烧棉被?” “父亲,这些炭不好,烧起来全是烟,呛得女儿好难受,女儿没办法才烧棉被的。”宋箬湖哭诉道。 粗烟炭烧过一段时间,把木头疙瘩烧尽了,就不会再冒烟,春燕又趁宋箬湖上净房里,悄悄放了几片茉莉香片在炉里,冲淡了房间里的烟火气。 宋绥看到炉子里的火烧得旺,屋内暖洋洋的,根本不相信宋箬湖所说的话,厉声道:“这炭哪里不好?为父瞧着就很好!你为何要任性胡闹?” “父亲,女儿没有,女儿说的都是实情。”宋箬湖忙道。 宋绥不听她言,扭头骂道:“姑娘使性子,你们这些狗东西也不知道好生劝着,让姑娘在这里败坏东西,要你们何用?” “老爷,奴婢有劝姑娘,奴婢为抢被子,还被姑娘用火筷把手都打伤了。”几个婢女把手伸出去给宋绥看。 “湖儿,你太令为父失望了!”宋绥看到婢女手背上的那一道道烫痕,脸色愈加的阴沉了下去。宋箬湖是宋绥的长女,又和他一样是姨娘生的,男儿可凭能力闯出一片天地,女子却没有这个机会,他怜惜宋箬湖的出身,怕旁人作践她,肆意宠爱,后来虽有了宋箬溪这个嫡女,但他对宋箬湖依旧是不同的,尤其是来到广陵府这五年,脱离的家族的管束,宋箬溪又不在家中,他把宋箬湖当成了嫡女般宠爱,其他两个庶女不及她甚多。 纪芸碍着宋绥的出身,不想为了个庶女弄得夫妻不和,就没多管,想着这个庶女任她再怎么得宠,不过娇养几年,赔上一副妆奁嫁了人就完了,就由着宋绥去宠。 “父亲,不是的……” “你不必再狡辩了,为父知道你的心思,你这么做都是为了跟溪儿争宠。原是为父宠错你了,你身为长姐不知礼让,与妹妹抢东西,为父就当小孩子贪食,而且也是件小事,就不曾说你。你诬陷溪儿纵婢行凶,为父只当太太过于宠爱溪儿,忽略了你,你心中不平,耍点小心计,这也无伤大雅,没重罚你,可现在,你就为了取暖这样的小事,任性胡闹,放火烧棉被。若是还有不如你意的事,你是不是还要放火烧房子?”宋绥厉声道。 “父亲,女儿不是任性胡闹,是太太她禁女儿的足,不让女儿出去,她虐待女儿,炭是差炭,饭菜都是剩下的,女儿被她折磨的实在没办法了,才出此下策的。”宋箬湖解释道。 “你不必多说。”宋绥失望的看着还在诋毁纪芸的宋箬湖,想到那句,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叹了口气,“为父会尽快替你寻户好人家的,送你出嫁。” 宋箬湖年满十六,亲事未成,心急如焚,可这事她一个姑娘家,不好意思说出口,这也是她脾气日渐暴躁的原因之一,宋绥这番话,让她欣喜若狂,一时倒把刚才宋绥责备她的事给忘了个干净,含羞带笑地低下了头。 宋绥一看她这模样,就知道这个女儿不能再留了,阴沉着一脸出了门,吩咐婢女好生伺候,就往纪芸房里去了。 纪芸这边早就把宋箬溪打发走了,在房里严阵以待,见宋绥进来,笑盈盈地迎上去,行礼道:“老爷,你回来了!” 宋绥瞪了她一眼,在榻上坐下。 “老爷这是怎么了?可是衙门有什么烦心的事?”纪芸收起笑容,坐到他身旁,陪着小心问道。 “你让人拿了几床棉被给湖儿烧?” “六床。”纪芸低着头,小声道。 “棉被多少银子一床?”自打日子过舒畅了,宋绥已好多年不曾问过钱财一事,这回被纪芸连消带打,又记挂上了。 “二十五两。”纪芸唇角微微上扬,这会子又知道心疼钱财了? “她这一烧就烧了百多两银子,你就不管管?还纵着她烧,是不是要等她把房子烧了,你才满意?你才高兴?”宋绥吹胡子瞪眼地吼道。 “老爷,妾身想着这湖儿年纪渐大,等明年春闱一放榜,挑好人家,就出嫁了,娇养也娇养不了几日了,就没管束她,万事由着她的性子,这原本也是老爷的意思啊。”纪芸万般委屈地道。 “她任性胡闹,你也由着她?你是怎么当的母亲?好好的一个家让你管得一塌糊涂,娇纵的姑娘家,谁家愿意娶回去?”宋绥用力地一拍茶几,将上面的红釉绘水仙茶盏给震翻在地,地上铺着厚地毯,没摔碎,茶水洒了一地。 “老爷这话说的太伤人了,她虽叫我一声母亲,可毕竟不是我亲生的,我待她重不得轻不得,老爷以为我这个嫡母好做呀,老爷要是嫌弃我管不好,就一张休书把我休回娘家好了!”纪芸怒形于色,抓起另一个茶盏用力砸在门槛上,碎成了两半。 宋绥与纪芸成亲多年,极少见她这般怒发冲冠的,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喊道:“夫……夫人。” “你别叫我,我知道,你如今是嫌弃我了,我还为你费什么劲,操什么心,打点什么年礼啊!”纪芸扭身去暖阁,抱起那叠账本又冲出来,劈头盖脸砸到宋绥怀里,“我怕你在大房二房四房面前失礼,就让三哥寄了几盒子上好的珍珠过来,为省几个工钱,这几天绞尽脑汁拘着溪儿想花样,串珠子当年礼,我劳心费力,你不但不体谅我,还怪我。” 宋绥看着怀里的账本,忙道:“为夫没有怪你,为夫……” “你的宝贝女儿,我先前要管呢,是你不让我管的,怕我苛待了她,委屈了她,现在她娇纵的上了天,你怪我没管好,有你护着,我怎么管?我管得了吗?”纪芸打断他的话,继续咆哮。 宋绥放下账本,上前抱住发狂的纪芸,“夫人息怒,夫人息怒,是为夫说错话。” “你放开我,我不跟你过了,这日子我不过了,我一头碰死,大家清静,你再去聘一个贤惠有德的太太帮你管你的姨娘,你的庶女,我不伺候了。”纪芸挣扎着乱喊乱叫,状若疯癫。 “夫人,夫人,为夫说错了,为夫说错了,夫人大人有大量,原谅为夫这一回。”宋绥竭力安抚纪芸,“芸儿,我的好芸儿,你别生气,以后你想怎么管教女儿,就怎么管教女儿,为夫再不插手。” “此话当真?”纪芸要得就是这句话,不再挣扎,斜着眼睛看着他。 “绝无虚言。” “你不怕我苛待她们?”纪芸挑眉问道。 宋绥这时看清纪芸穿着一身杏黄色绣花旧长袄,刚才宋箬湖穿得却是崭新的紫蓝色绣折枝梅花的出风毛缎面小袄,心中带愧,道:“夫人的为人,为夫信得过。” “你若是再疑我呢?”纪芸逼他道。 “天打雷劈。” 纪芸伸手掩着他的嘴,嗔怪地道:“老爷不要说这样的狠话,妾身信老爷就是。” 宋绥见哄转了纪芸,将她搂在怀里,带到榻上坐下,道:“湖儿过了年就十七了,还是早点寻过人家把亲事定下来,不必等着明年春闱了。为夫原想着给她挑个读书人,如今看来是不成了,你给她找个家底殷实些,品行端正的就行了。” “还是老爷选吧,妾身就不操这份心了,上回妾身看那李家少爷,人人都说不错,可老爷挑得一车的毛病。还有那个毛家三公子,齐家五少爷,老爷都不满意,老爷的眼光高,妾身可选不出老爷满意的女婿。算了,妾身帮着准备嫁妆好了,这人选,还得老爷自己挑,这好与坏,大姑娘都怪不到妾身头上来。省得我劳心费力了,还得不到一个好字。”宋箬湖的亲事,会拖这么久,都是因为宋绥高不成低不就,挑三拣四,纪芸是不会如此轻易就接这件事。 “夫人,为夫都认错了,你怎么还拽着不放?”宋绥搂着她的肩,“女儿们的亲事,为夫都听你的,全由你作主,为夫绝对没有任何意见。” 纪芸斜眼看着他,“女儿们的亲事当真全由妾身作主?” “绝无虚言。” “老爷就不怕妾身给她们挑个歪瓜裂枣?” 宋绥叹道:“我的夫人,你怎么又说这样的话?难道还要为夫再说一回狠话?” “既这么着,妾身就再帮老爷为她们操操这心。”达成目的,纪芸鸣金收兵。 接受了宋绥的鸡毛令,纪芸在准备年礼的百忙之中抽空见了广陵府的两个官媒,要她们帮着知府大人挑选大女婿人选,说了一大堆有得没得,最后落到一点上,这男人家里要有银子。 两个官媒心领神会,去帮忙物色。 十一月二十三日,久未露面的太阳探出云层,向人间散发光热,暖暖的,送去京里的年礼已准备齐全,借着这个好天气启程进京。 宋箬溪看着礼单皱眉,小声问道:“娘,你告诉爹爹家里穷得要节俭过日子,现在准备这么多年礼往京里送,爹爹看了不会怀疑吗?” “我告诉他,这是你三舅舅帮忙准备的,为得是全他的脸面。” “这事隐瞒不了太久的。” “娘没打算隐瞒太久,等两年,我就说你三舅舅的生意越做越大,不忍看我这个姐姐过得清苦,就把店铺的利钱分了一分给我。” “这样可以吗?”宋箬溪讶然。 “当然可以。” 纪芸觉得这事可以,宋箬溪也就没必要多管,转身回到房里,进门一股热气扑上来,皱眉道:“去把那边窗户打开透透气,这屋子闷死了。” “姑娘,你说话又不知忌讳了。”香绣叹道。 “行行行,忌讳一下,香绣嬷嬷,这屋子好闷,劳你去打开窗户透透气吧!”宋箬溪好笑地改了口。 “姑娘,虽说今天出了太阳,可天气还是冷,打开窗户进了风,会冻着你的,万一生病可不得了。”刘四娘不同意。 “这么闷着才了不得呢!”宋箬溪撇嘴,“刚才回在的路上,哪里有风?大不了,只打开半边窗子就是了。香绣好闷,赶紧去开窗户。” 香绣看了眼刘四娘,犹犹豫豫的,到底还是走过去开了半边窗户。 青荷从外面进来,笑道:“今天的日头很好,又没什么风,二少爷叫人把书搬出来晒,书晾满了整个院子。” 宋箬溪眼中一亮,“左右无事,我们也来晒书。” 姑娘一声令下,婢女们立刻行动。 “啪!”香草搬书时,不慎将书架上一个瓷娃娃给碰了下来,摔在地上,成了碎瓷瓦。 刘四娘见状,上前就给了她一巴掌,骂道:“没轻没重的东西,顾前不顾后,你眼睛瞎了,这么大的东西没看着,这也能碰下来?” 宋箬溪脸色微沉,走了过去,见香草脸上掌印清晰,由此可知刘四娘下手之重,蹙眉道:“奶娘,不就是个瓷娃娃,又不是什么珍重东西,碎了就碎。你说她一声,让她以后注意点,为什么要动手打人?” “姑娘,你是不知道,这丫头手脚没得个轻和重,三天两头打碎东西,小厨房里的碗碟不知道被她打碎了多少。”刘四娘趁机告状。 “再贵重的东西也没人贵重。”宋箬溪横了刘四娘一眼,“香绣,带香草回房上药。” 等香绣带香草离开。 宋箬溪在椅子上坐下,劝道:“奶娘,香草口不能言,你能不能宽待她些?不要有事没事总找她麻烦,她又没碍着你的事,你没必要处处针对她。” “姑娘,奴婢没有。” “奶娘,我有眼睛,有耳朵,我看得见,听得见。”宋箬溪看着刘四娘,叹了口气,“奶娘应该还记得,我落水生了场大病,昏迷了许多天,醒来后许多事都糊涂了。在寺里住的这些年,香草在我身边,尽心伺候。” 说罢,宋箬溪起身走了出去。 刘四娘站在屋内良久,脸色一会白一会青,良久,才悄声退了出去,回了房。 过了两天,蚕娘的“侄儿”又送来了礼物。 纪芸就觉得奇怪了,一个下人的侄儿出手怎么会如此阔绰?每月让人送礼物来,事有蹊跷,越想越不放心,让人把宋箬溪叫了来,“溪儿,你跟娘说实话,这蚕娘到底是什么人?” “师父给我请来教女红和厨艺的教习嬷嬷。”宋箬溪还是这番说辞。 “那她的侄儿又是什么人?” 宋箬溪犹豫不决,要不要趁机把陆綮颜招出来呢? “溪儿,你别吓娘,这蚕娘她究竟是什么人?你跟娘说实话,你一个大姑娘家,身边人的要知根知底才行,你可不能轻信他人言,毁了自己。”纪芸见她不言语,就知有内情,着了急。 “娘,你别急,蚕娘不是坏人。”宋箬溪咬了下唇角,“送礼物来的不是蚕娘的侄儿,那份礼物也不是送给蚕娘的,而是托着她的名义,送给我的。” “送礼来的人是谁?他为什么要送礼给你?” “送礼来的人姓陆,名綮颜,父亲是陆家庄的庄主,母亲出自平南苏家。他母亲去净莲寺进香礼佛,我陪伴左右,他母亲很喜欢我,就流露出了结亲的意思。我觉得他还不错,我要他答应我,只要他不纳妾,就让他等我及笄来家中提亲。” 纪芸呆怔了片刻,举起拳头在宋箬溪的肩膀上用力地捶打了两下,痛心地道:“你这个胆大包天的丫头,你怎敢私下许亲?这要是让旁人知晓,你还要不要名节了?” “娘。”宋箬溪抱着纪芸的胳膊,“我不是胆大包天,我是被吓破胆了,我在寺中看到那些被嫡妻害得送到寺里来妾室,被妾室压得避到寺里来的嫡妻,我就害怕,我不会耍那些心计手段,我也不想与人争来抢去,我曾央求师父让我出家,师父不同意。他在寺中数日,我见他人品不错,母亲又是平南苏家的,才会大着胆子私下许亲的。” 听到宋箬溪怕得要出家,纪芸眼眶一下就红了,搂过宋箬溪,“溪儿,娘知道,娘就是怕你吃这苦头,才会想跟易家结亲的。易家家规摆在那里,易家兄弟就不会纳妾,你就可以少受些罪。” “娘,他答应我不纳妾的。”宋箬溪知纪芸是一心为她,易家不是不好,可是她已经先许了陆綮颜,一女不能许两家。 “傻孩子,口头答应不算数。” “他是一诺千金的人。” “男人的誓言从来都是镜中花,水中月,不可信。” “娘,我答应他了,只要他没有先违反诺言,我就嫁给他,我是不会食言的。”宋箬溪倔强地道。 纪芸看着宋箬溪,问道:“若是你嫁给他之后,他背信弃义,纳了妾,你该怎么办?” 宋箬溪眸底神色变了又变,道:“他不会的。” “你怎么知他不会?”纪芸冷笑,“最易变得是人心,天下乌鸦一般黑,世间的男子有几个不喜新厌旧?” 宋箬溪目光微凛,沉声道:“婚后,他若是敢纳妾,我就与他和离。我绝不与别的女人共用一个男人。” 看似娇柔如弱草的女儿,却有着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刚烈性子,这可怎么办才好?纪芸柔肠百结,眼泪夺眶而出,“我的儿,你这是生生要摘了娘的心。” “娘,你先别难过,这只是如果,不一定会这样的。”宋箬溪拿丝帕帮纪芸擦拭眼泪。 “溪儿,娘断不会让你这么轻率的断送了一生,那陆家男儿的秉性,娘会找信任的人去细细打听。若是他有半点不好,娘宁愿死,也不会让你嫁给他。”纪芸决绝地道。 “若他的秉性有问题,别说娘不同意,就是娘同意了,溪儿也绝不会嫁他。”宋箬溪也不想落得和离收场,在婚前多调查一下也没什么不好。 “离你及笄还有半年多,年后,娘就派人去打听。” “好。”宋箬溪靠在纪芸怀,“女儿让娘操心了。” “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纪芸搂着宋箬溪,轻轻摇着她,“崽想娘,扁担长,娘想崽,断肝肠。” “娘,溪儿是女儿,不是儿子。花喜鹊,尾巴长,娶了媳妇就忘了娘。女儿是娘的小棉袄,最贴心,走到哪里都不会忘记娘。”宋箬溪哄纪芸开心。 纪芸笑了,“溪儿就是娘的小棉袄,娘舍不得娘的小棉袄。” “那溪儿别嫁出去了,我们招郎上门好不好?”宋箬溪偏头笑问道。 “羞羞羞,羞羞脸,我家的闺女是个小厚脸皮,说起这样的话来,都不知道害臊。”纪芸伸出手指头刮她的脸颊。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平常的事,有什么值得害臊的,只有那些小家气,爱装模作样的人,心里想着,嘴上却不说,道貌岸然,最是讨厌。”宋箬溪撇嘴道。 “溪儿,有些事心里明白,但嘴里是不能说出来。” “我知道,我就是在娘面前才会这样言谈无忌的,在外人面前,我是很守规矩的。” 母女俩在房里说着话,荣荞站在屋外禀报道:“太太,京里来信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六章 忙中忙箬湖定亲 “把信拿进来。” 荣荞推开虚掩的门,把信送了进来。 纪芸接过一看,信是她的长兄纪蓁写来的,微蹙了下眉尖,拆开信,看罢,皱了皱眉,把信递给宋箬溪,道:“溪儿,我们要回京了!” 宋箬溪拿过信,一目十行地看完。 信上写了两件事,第一件事关系到宋绥前途。 五年前,因广陵府知府丁忧,宋绥在纪蓁兄弟帮助下补了他的缺,那人丁忧前已任职了一年,两年前宋绥才谋了连任,却不想,这次吏部大换血,把那人丁忧前任职的那一年,并入了宋绥任职期内,是以,宋绥今年要回京述职,照信上所写,极有可能升迁,也就是说以后除非宋绥被贬职,否则是不会再回广陵府任职了。 第二件事,解释了李晓棠当日为何要为难宋箬溪。 祸是大房的宋箬滢和隔房的宋玟岚闯下的,两人在一次闺秀聚会上得罪了李晓棠,她在京城不敢拿这两人出气,到广陵府找宋箬溪泄愤。 “还以为要等到明年才回京,想不到这么快。”纪芸的语气里带惆怅。 “娘,你不想回京吗?”宋箬溪蹙眉问道。 纪芸深吸了口气,缓缓吐出,“想回,也不想回。” 宋箬溪目带疑问地看着她。 “你大病一场,把你嫡祖母的恶行恶状都给忘记了。”纪芸浅浅地笑道。 “我觉得这场病生得好,那些让人心情不愉快的事记着做什么。”宋箬溪这话说的心虚。 “到底是神尼有法子,你这性子改了不少,日后回到京里,在那府里就不会吃亏了。” 宋箬溪脸色微微发白,听这话,京里宋家会是个龙潭虎穴,而且纪芸还护不了她,呜呜呜,她会被那些人生吞活剥的,阿弥陀佛,菩萨保佑,让老爹再外放为官吧!千万别留京。 “这性子到是改了些,可这胆子还是针眼大。”纪芸促狭地笑道。 “娘!”宋箬溪嘟嘴。 “你嫡祖母性格跋扈泼辣,我是她庶子的儿媳,她虽不敢太过苛责,不过小小的委屈就难免了。”纪芸秀丽的脸上透着一丝戾气,“溪儿,女人不管嫁到哪儿,不管嫁给谁,娘家都是女人一辈子的靠山,没有娘家在后头撑着,在婆家只能忍气吞声,受了天大的委屈,也没人为你抱不平。因为我的娘家强势,所以纵然我嫁给的是庶子,她也不敢太过苛责我。” “娘,你是嫡出,为什么要嫁给一个庶子?”宋箬溪一直很纳闷,纪家家世好,纪芸又是嫡出,要容貌有容貌,要才能有才能,配什么好人家不行?配给宋绥实在是太委屈了。 “这事啊。”纪芸目光沉了几分,眸底似有唏嘘,良久,幽幽地叹了口声,“不说也罢。” 宋箬溪好奇心没得到满足,却也不好再问,想来这事必牵涉到两家的长辈,纪芸纵有对场婚姻有再多的不满也不能宣之于口,换了个话题,“娘,我们大约什么时候会启程?我是不是该收拾东西了?” “这事你先别露出风声,等朝廷的廷报来了,我们再收拾东西也不迟。” 宋箬溪了然地点了点头,私信往来,不好摆到明面上来,要假装不知此事。 宋绥回京述职一事来得突然,虽然让纪芸有些措手不及,但是她很快调整过来,有条不紊的暗中处理紧要的事,让心腹之人去陆家庄,让宋淮找好打理城中几家店铺的管事,卖掉城中几个收租的院子,卖掉城外的两处偏远的田庄。 时间到底还是短了些,把宋箬湖嫁出去是来不及了,不过议亲还是可以的,趁着廷报还没到,纪芸次日就把两个官媒找来了,“你们可找到合适的人选了?” 两个官媒办事效率不错,短短数日,各找到三个合适的人选。 “有劳两位了。”纪芸拿着那六人的资料,淡淡地笑,“过几日,还要劳烦两位。” “夫人客气,为府上办事,是小妇人的荣幸。”两人欠身道。 荣荞把装着二十两银子的荷包送给两人,两人一掂量,脸上的笑容更浓了,连声道谢,退了出去。 纪芸细看了一下六人的情况,都不错,基本上都很符合宋绥提出来的家底殷实,品行端正这两个要求,只是哟,眸底闪过一抹狡诈的精光,她会说服宋绥,让他把宋箬湖许给这六个人中的一个。 冬季天黑得早,酉时的梆子刚敲过,府内就陆陆续续点上灯火。天寒地冻的,纪芸有事要办,就打发人通知三个姨娘不必过来请安,三位姑娘都在房里用饭。 纪芸坐在屋里等啊等,等得天色黑透,北风呼啸,飘起了零星的雪花,都快给等成望夫石了,戌时初那位大老爷进门了,进门就道:“摆饭!” 时辰不早,先吃饭。 “老爷,妾身让官媒帮着大姑娘选了六户人家,家世人品皆不错,妾身拿不了主意,你看看哪家比较合适?”纪芸把册子递给他。 宋绥看了看那册子,犹豫片刻,端杯喝茶,道:“湖儿的亲事,为夫说过全交给夫人处置,就全交给夫人,夫人觉得谁家好,就挑那家,为夫没有意见。” 做了十几年夫妻,纪芸又怎么会不知道他口似心非,眸光微转,翻开册子,道:“这位方家公子,家世人品都不错,就是年纪稍大了些,今年二十五岁了。” 宋箬湖明年才满十七,两人相差八岁,不妥。宋绥皱了一下眉头,强忍着不出声。 纪芸好笑地看了他一眼,接着道:“我担心他是不是身有暗疾,才会拖到这么晚不成亲的,又或者曾经定过亲,就特意让人去打听了,原来几年前,他的母亲病重,他为照顾母亲,才拖到这么晚的。他是个孝子,重情重意,成亲后,夫妻会能和睦相处,只是当媳妇的总是要伺候婆母,有些劳累。” 宋绥喝了口茶,微微颔首。 “这位蔡公子,相貌堂堂,颇有才学,年龄与大姑娘也相当,今年二十岁,只是他生母已逝,如今是继母当家。若是嫁进去就是长子长媳,就要当家理事,辛苦是辛苦了些,但是钱财方面就可以随意些。” 宋绥放下茶杯,捋着胡子。 “这位伍家三少爷,年十九,家中两兄两姐,是一母同胞,父母健在,兄姐对他也十分的爱护,只是他是幼子,父母难免会娇惯些,因娇惯,这钱财自就会多分点给他,这日子必然好过。” “这位许公子,年十七,与大姑娘同年……” 纪芸优点缺点都说了些,也保留了些没有说,这方母是寡妇带大儿子,性情乖张,方公子这么大了,还在跟母亲同睡,若是宋箬湖嫁过去,日后跟她争男人的不是妾室,而是方母,宋箬湖胜算不大,或许熬到方母死了,她才会有出头之日,但愿那时候方公子不会纳妾。 蔡公子的继母为人刻薄,视财如命,生父被继母哄得团团转,偏宠次子不说,还打死都不肯分家,宋箬湖要想从她手里夺权,比较困难,不被这位继婆婆管束死,就算她运气好。 伍少爷不说兄嫂强悍,光他的个性就够宋箬湖吃一壶,他是个风流种,正妻未娶,妾室通房一堆,而且已经有庶子两个。 六人各有优缺点,宋绥捋着胡子,久久不语,难以做出决定。 “老爷,这毕竟是大姑娘的亲事,该问问她和她生母的意见才是。”纪芸叹了口气,“可是我又怕大姑娘让人撺掇误了姻缘,再耽搁下去,她年岁越大,到时候就只能去当填房了。” 宋绥心念急转,一吹胡子道:“婚姻大事,从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何时轮到她来置疑?为夫看那姓蔡的就不错,夫人辛苦点,把这事尽快办妥。” “就听老爷的,选这位蔡高公子。”纪芸舒心地笑了。 纪芸的动作极快,几天之内搞定了议婚和相亲,在廷报送来的那天上午合帖也完毕了,这亲事已定,只等请期和迎娶。事情办得差不多,也该通知当事,命人把宋箬湖叫了来,向她通报这个难得的好消息。 “这姓蔡的无有功名,只是个乡下的农夫之子,我不嫁。”宋箬湖挑剔地道。 纪芸笑得如沐春风,“这门亲事是你父亲定下的。” “不可能。”宋箬湖脖子一仰,“父亲是一府之长,我是父亲的长女,必然是要高嫁的。父亲说过,定会让我嫁入官宦之家,去当官太太,这姓蔡的是个什么东西,他有什么资格娶我?” 纪芸脸上的笑僵住了,咬牙切齿,这个该死的宋绥,他好大的口气,他以为他当的是几品官,不过是比芝麻大点的五品官,居然敢跟宋箬湖许这样的诺,难怪这丫头自以为是,这两年愈加的嚣张跋扈起来。 “我知道,我不是太太生的,我也没指望太太为我着想,太太也别想拿捏我的亲事,我的亲事自有父亲作主。”宋箬湖袖子一甩,转身就走。 “站住,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你不过是个婢生女,就凭你也想攀高门?”纪芸厉声喝问道。 “父亲是知府,我是知府家的大姑娘,我凭什么不能嫁高门?”宋箬湖傲气地道。 纪芸眸底露出一丝厌倦,皱了皱眉,不想与她过多纠缠,道:“这门亲事是你父亲亲口定下来的,你是愿意也好,不愿意也好,都已板上钉钉,绝无更改。” 宋箬湖脸色一变,死死地瞪着纪芸,“这不是父亲的主意,是你撺掇父亲给我定下这门亲事的,对不对?” “是又如何?”纪芸冷笑,今天就是她跟宋箬湖算总账的时候,一次算清。 “我不嫁,我死都不嫁。”宋箬湖嚷道。 “这可由不得你,你就是死,也是蔡家妇。”纪芸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可千万别在心里诅咒他快点死掉,好重新结亲,我可以告诉你,就算姓蔡的不幸死了,你也别想再找人家,你就安分做个望门寡,老死在府中最偏小的院子里。” “你……”这十几年来,纪芸碍于宋绥,对妾室和庶女都是小惩大戒,令宋箬湖产生了一个错觉,纪芸只是个纸老虎,不会、也不敢使太毒辣的手段,就算上次打她的戒尺,她也没当一回事,只当是惹恼了宋绥,只要哄回宋绥,她就又可以为所欲为。可是现在纪芸浑身散发出来的阴冷戾气,比宋淮在她们面前流露出来的更吓人,一股寒意从心底漫出,双腿发软,瘫坐在地,惊恐万状地看着纪芸,她或许真得做错了,不该与嫡母较劲的。 纪芸走了过去,伸手抬起宋箬湖的下巴,看着她那张与宋绥有七分相似的脸,唇边露残酷的冷笑,“宋箬湖,我可以容忍你不敬我这嫡母,我可以容忍你飞扬跋扈,我可以容忍你娇纵蛮横,我甚至可以容忍你奢华无度,花钱如流水,但是你不该在溪儿回来时,装病落她面子。你不该跟她争抢东西,你更不该在老爷面前诬陷溪儿。我是绝不容许你有凌驾于溪儿之上的想法的,我的溪儿才是这府上最尊贵的姑娘,没有任何人可以越过她去,你连帮她提鞋都没有资格。” “母亲,女儿知道错了,女儿以后一定让着二妹妹,您饶了我吧!我……” “你现在知错已经晚了,已经太晚了。”纪芸松开手,走回榻上坐下,“你若肯乖乖地听话,不吵不闹嫁去蔡家,日后宋家还可以帮你撑腰,否则,你就慢慢熬日子,或许运气好能熬到寿终正寝的那天!” “你休想!”弱求不行,宋箬湖从地上爬起来,继续强硬,“我是不会任你摆布的。” “既然大姑娘不认命,那就闹吧!闹到你父亲再不管你死活,我就简简单单打发你出门,还可以省一份妆奁。”纪芸毫不在意地笑,“姑娘做了媳妇,本就已矮了三寸,要是嫁妆丰厚,还可挺直了腰杆,若不然,就等着仰人鼻息,受人气。” 宋箬湖是娇养出来的姑娘,又是姨娘养大的,除了会撒撒娇,闹闹小脾气,就只知争宠、挑拨和谄媚,那里懂得拿捏人,听了这番话,只觉得前无去路,后无退路,一生的幸福就要被纪芸给毁掉了,父亲见不着,生母被禁足,无人帮无人靠,气得两眼发黑,头发晕,人就直直地倒了下去。 纪芸眸光微闪,道:“来人,扶大姑娘房里歇着去。” 荣荞带着两人进来,把宋箬湖搀扶着回了院子,让春燕等人盯紧些,绝不能让宋箬湖去寻死。 跟宋箬湖说了这么久的话,纪芸只觉得全身乏力,累得慌,靠在引枕上,看着香炉里袅袅升起的轻烟,怔怔地发呆,她不是那种心狠手辣的人,虽是出手做了这件事,心中到底还是有些郁闷,这时屋外忽传来一缕悠扬的笛音。 青山隐隐水迢迢,闲云潭影日幽幽;花自逍遥鸟自鸣,笛韵飘渺自悠然。清幽乐声抚平了纪芸烦闷的心情,脸上阴霾的表情荡然无存,露出欣慰的笑,起身走了出去,就见宋箬溪穿着大红缎面绣花卉出风毛紫羔站在院子,唇边横卧一管白玉笛。站在她身边的香绣手里抱着个花瓶,瓶中插着一枝盛开的茶梅,那景致就宛如一幅画,令人欣心悦目。 一曲吹罢,宋箬溪笑问道:“娘,溪儿吹得可好?” “吹得好,吹得好极了。”纪芸笑赞道。 “大姐姐是不是又惹娘生气了?”宋箬溪先前已进过房,看纪芸在发呆,想到进门时远远看到婆子架着宋箬湖,猜到是宋箬湖又做了什么糟心的事,令纪芸心烦。 “没有。”纪芸牵起她的手,带她进屋,“这大冷的天,你怎么过来了?” “我听婢女说西角那里的茶梅开了,就去摘了两枝供在瓶里,送来给娘赏。” “还是我的宝贝女儿最贴心,连摘枝梅花都想着娘。”纪芸高兴地搂着她,笑得合不拢嘴。 那瓶茶梅被放在最显眼的地方,纪芸越看越喜欢,和宋箬溪一起用过午饭,打发她回去睡午觉,把柳姨娘给叫来了,“大姑娘的亲事定了,许得是蔡家,这门亲事是老爷作的主。” “太太,这蔡家公子的家世如何?人品怎么样?相貌可好?”柳姨娘关心地问道。 纪芸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问这么多做什么?难道老爷的眼光会差吗?难道老爷会害自己娇宠出来的宝贝女儿?” “请太太不要误会贱妾的意思,贱妾是大姑娘的生母,贱妾只是关心大姑娘,不是怀疑老爷的眼光,老爷是大姑娘的父亲,肯定不会害大姑娘的。”柳姨娘辩解道。 “柳姨娘,我问你,大姑娘叫我什么?叫你什么?” 柳姨娘脸上闪过一丝挣扎的表情,道:“大姑娘叫太太母亲,叫贱妾姨娘。” “亏你还知道这事,那就你记着自己的身份,不该你问的,就不要问。”纪芸端起杯子,浅啜一口,“大姑娘在家的日子也不多了,等请了期也就要出嫁了,你抄完每日十遍的《女诫》《女则》,就过去多陪大姑娘说说话吧,以后母女就难得相见了。” “是。”柳姨娘答应着退了出去,到宋箬湖住的院子看望女儿。 宋箬湖一见生母哭得泣不成声,“姨娘,我不嫁,我不嫁,那姓蔡的是个白丁,是个土财主的儿子,我不嫁。” “这怎么可能?”柳姨娘惊愕,“这门亲事是你父亲帮你定的,应是极好的。” “姨娘这事是真的,我不嫁,这门亲事不是父亲帮我定的,是太太撺掇着父亲,哄着父亲,定下来的。”宋箬湖气急败坏地吼道。 “姑娘莫急,这事只要一天没定下来,就还有更改的可能,等老爷从衙门回来了,我请老爷过来见姑娘,姑娘好好向老爷撒撒娇,哄得老爷心软,只要老爷开口,这门亲事就黄了。”柳姨娘安抚她道。 宋箬湖红肿的眼睛亮光一闪,急声道:“姨娘你快去门口等父亲,父亲一回来,你就把他带过来。不能让他去见太太,免得太太哄得父亲答应,我就再也哄不转父亲了。” “姑娘莫急,姨娘这就去。”柳姨娘点头如捣蒜,急急忙忙出了院子,就往二门去,可惜她去晚了一步。 宋绥接到廷报,要他回京述职,愣了半天,喜忧参半。喜得是,他会升官,忧得是,他又要在生父嫡母的眼皮底下过日子。 不管宋绥是喜,还是忧,这京城是一定要回的,他提早出了衙门,回家与纪芸商量事,在柳姨娘进宋箬湖院子时,他进了二门,等柳姨娘安抚好女儿往二门赶时,他已进了纪芸的院子。 “夫人,我们要回京了!” 纪芸佯装惊愕,“为什么要回京?家里出什么大事了?” “夫人莫怕,是为夫要回京述职。” “回京述职?”纪芸失笑,“老爷,你在说什么胡话,你的任期还有一年,回京述什么职,你就别哄着妾身玩闹了。” “不哄你,廷报都到了,你看看。”宋绥笑道。 纪芸看罢,笑盈盈行礼道:“妾身恭喜老爷步步高升。” “只是入京后,我们又要在府中居住,夫人只怕又要受委屈。”宋绥叹道。 “她是长辈,妾身做小辈的就该敬着让着,不觉得受了委屈,老爷不必担心妾身。到是我们回到京城,就要上下打点,给老爷谋个好职才行。” 宋绥愁眉苦脸地道:“如今手头上紧,那有银两上下打点。” 纪芸笑道:“老爷,不必担心,妾身在准备年礼时,就已经跟三弟借一万两银子备着,打算给几位姑娘准备妆奁的,如今自是先紧着老爷用,等老爷的官位升上去,家里就万事不愁。” 宋绥听到银两不愁,刚要露出喜色,纪芸皱眉喊道:“哎呀!” “夫人,怎么了?”宋绥一惊。 “早知道老爷回京述职,妾身就不该听老爷的话,这么快就给大姑娘议亲定亲,回到京中说不定有更好的人选,现如今庚帖都合,想改都改不。”纪芸一脸懊恼地道。 宋绥捋着胡子道:“湖儿的亲事定下来最好,回到京中,省得麻烦。” “万一老太太误会我们不想让她管这事,才在临进京前给大姑娘定亲怎么办?”纪芸听出了宋绥的话中之意,有意挑明。 “湖儿是我的女儿,她的亲事,由我这个父亲作主有什么问题?”宋绥板着脸,若是可以,他还想把其他三女的亲事一并定好,免得嫡母在一旁指手画脚。 “老爷说的是。”纪芸陪笑道。 “你已经告诉湖儿她定亲的事了?” “已经答应她了,她不太满意,说是白丁,农夫的儿子,在妾身这里吵闹一番。”纪芸叹了口气,“妾身已经让柳姨娘去劝她。老爷不必担心,她是个懂事的孩子,会体会到老爷你的苦心的。” 宋绥皱了皱眉,道:“这事已定,不管她怎么吵闹,请好期就将她嫁出去。” “老爷如果留京为官,蔡家人就要去京城迎娶了,这路程可就远了点。” “时间太紧,要不然……”宋绥一摆手,“算了,这事别说了,夫人,你赶紧收拾打点好,叫孩子们也抓紧时间收拾。七天后,我们启程回京,别误了日期。” “妾身知道。” “为夫去书房把书装箱。”宋绥连官服都没换,兴冲冲地出门往书房去,这次至少能升到从四品,比大哥二哥的官职都高。 柳姨娘到二门才知道宋绥已回来了,就急忙往回走,隔得老远就看到了宋绥,喊道:“老爷老爷。” 男人是感观动物,柳姨娘被禁足多日,今天下午纪芸叫得急,她没来得及梳妆打扮。她本就比宋绥大两岁,已年过四旬,脸上少了胭脂香粉的遮掩,眼皮浮肿,皱纹明显。 宋绥看到这样的柳姨娘,眼中闪过一丝嫌恶,“有什么事大呼小叫的?” “老爷,您去见见大姑娘吧,大姑娘有话要跟您说。”柳姨娘喘着气道。 “她要说什么我都知道,不用见了。你去告诉她,这桩亲事,是我亲定,绝无更改,若是她再吵闹,就休怪我请家法教训她。”宋绥疾步离去。 “老爷,老爷,您不能这样呀!老爷……老……”柳姨娘跟在后面追,脚下一滑,叭唧摔倒地上,等她爬起,前面的人早就走得没有踪影,宋绥的书房她是不敢去的,呆站在路上,不知何去何从。 这时一个小婢女提着扫帚走了过来,好奇地问道:“姨娘,你站在这里做什么?” 柳姨娘目光发直,怔怔地看着她。 “姨娘,你还是赶紧回去收拾东西,老爷要回京述职了。”那婆子笑道。 回京!柳姨娘黯淡的眼睛一亮,回京可以请老太太作主,解除这门亲事,老太太是老爷的嫡母,老爷不敢不听老太太的话,欣喜若狂地往宋箬湖的院子跑去,“姑娘,姑娘。” “父亲来了!”宋箬湖以为宋绥来了,面带喜色的迎了出去,却只看到柳姨娘,脸色一沉,“父亲呢?” “姑娘,老爷不肯解除这门亲事。”宋箬湖身子晃了晃,柳姨娘扶住她,“姑娘,老爷要回京述职,我们可以请老太太作主解除这门亲事,再结一门好亲。” “老太太会这么做吗?”宋箬湖离京时已有十一岁,她和宋老太太的关系并不是很亲密。 “老太太一向不喜欢太太,只要你说这门亲事是太太定的,老太太一定会搅黄。”柳姨娘原是宋老太太身边的婢女,在纪芸怀孕时,老太太逼着宋绥的生母黄太姨娘,把她送给宋绥。 “真的吗?”宋箬湖不敢相信。 “姨娘几时骗过你?”柳姨娘阴阴的冷笑,“到时候,老太太一定会给姑娘寻一门好亲事,让姑娘风风光光的出嫁,气死那个女人。” 宋箬湖对生母的话还是信服的,松了口气,道:“姨娘,我们收拾东西回京。” 宋绥要回京述职,他在衙门忙着交接。 纪芸忙着清理人,来广陵带了十八户世仆,以及十六个婢女,其他的下人都是在广陵府买的。五年内,十八户世仆里,已经有七户坏了事,都卖了出去,那十六婢女也只有剩下十个了,大都配了人。 这十一户世仆和十个婢女是要随宋家人回京的,其余的纪芸打算挑些忠厚老实的带回去,剩下送去城外的庄子里。快过年了,她不忍心让这些伺候了她几年的人无着无落。 离任官员把下人卖给人牙子,就一走了之,生死不管,纪芸这样的安排,令那些没能跟着回京的人非常的感激,再加上纪芸还把过年的红包提前发给了他们。传扬开来,人人皆赞宋夫人是活菩萨。 在父母各忙各的事时,宋箬溪也没清闲,抱着暖手炉站在房子里指挥婢女们装箱,“早知道在这里就住两三个月,我就不把东西拿出来了,现在到方便了。” “世间要有早知道就好了!”蚕娘笑,从杂物房把那个巨大的木箱搬了来,“姑娘,这箱子这回派上用场,可装好多东西。” 宋箬溪轻嗤一声,“是啊是啊,他好有先见之明。” 香绣把一些杂物往箱子里装。 宋箬溪叹道:“全是些不怎么值钱的东西,要是装一箱子金子那该有多好啊!” “没想到清雅脱俗的溪儿姐姐原来是个财迷!”易友德的戏谑的声音在屋外响起。 宋箬溪一愣,笑着迎了出去,“德儿妹妹,你怎么来了?” “不止她来了,我们也来了。”张宛眉的身后还跟着好几位姑娘,都是这两三个月与宋箬溪交好的,她们来给宋箬溪送行。 “哎,屋子里乱糟糟的,连请你们坐下奉茶的地方都没有,真是太失礼。”宋箬溪不好意思地道。 “溪儿妹妹,快别讲这客气了,改明儿,我们去京城,你再招呼我们吧!”易友贞笑道。 几个姑娘都知道宋箬溪忙,也不耽误她的时间,站在房里闲聊了几句,就放下东西告辞离去。 另一边,纪芸与易大夫人说好,易家两兄弟进京参加秋试时,可到宋家或者纪家住,两家一定帮着打点。 易大夫人再三言谢,送上了一份厚礼。 腊月初九,大吉,宜出行,宋家人启程回京。 ------题外话------ 注:在公众文里会发一份宋家各人的名字,回到京中小溪就不是二姑娘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七章 回京途中遇故人 马车在宽敞的官道之上走了两日,雨雪忽大忽小的下着,天气愈加寒冷,马车内却是十分的温暖,三张小榻都铺着厚厚的棉褥子,在小榻的中间放着铜制镂空暖炉,丝丝火光透出来,烤得身上暖洋洋的,上面罩张小木桌,桌上刻有凹槽,摆放茶壶、茶杯和两碟点心。 纪芸坐在中间的榻上打盹,福茶拿着美人棰在给她棰腿;宋箬溪看了两天外面单调的景色,不想再看,盘腿坐着,双眼微阖,右手上捏诀,左手握着念珠,默念心经。 荞荣、香绣和薄荷坐在对面,手里都做着绣活。宋箬溪劝过她们,说马车颠簸的厉害,做绣活会弄坏眼睛,这些东西又不急着要,等回京再慢慢做也不迟。 三人笑应着,可就是不改,宋箬溪劝了两三回,见她们不听,也只好作罢,随她们去了。 时近年关,路上有不少来往的客商,还有和宋绥一样回京城述职的官员及其家属随从们,因此宋家这一行近百人的队伍倒也不太惹人注意。 冬季天黑得早,不过申时正,天就渐渐的黑了下来,车队晃晃悠悠地往前面的小镇驶去,进了城门,隐隐约约听到哭泣声,宋箬溪撩开窗帘向外看去,一个老妇人和一个小幼童在路边守着两个竹筐,那小女孩在小声地哭泣,老妇人一脸的无奈,低声哄着她。 看到老妇人满头白发和小女孩冻红的脸颊,还有她们身上满是补丁的衣裳,宋箬溪眸光微闪,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阿弥陀佛,众生皆苦,与她们结个善缘吧!扬声道:“停车。” “溪儿,怎么了?”纪芸睁开眼问道。 “娘,那边有人卖东西,我要买。”宋箬溪敲着车壁,“快停车。” 马车缓缓停了下来,见纪芸坐的马车停了,其他的马车也跟着停了下来。 纪芸笑道:“你们伺候姑娘下车去买东西。” 香绣和薄荷先下车,荣荞帮宋箬溪戴上帷帽,“姑娘慢点。” 宋箬溪径直走了过去,那老妇人买的是臭皮桔,黑黑的,模样不讨喜,难怪卖不出去。 “姑娘,您别看桔子长得难看,可甜了,象蜜一样。”老妇人见有客人前来,连忙推销。 宋箬溪拿起一个桔子,剥开,取了一瓣,掀开此许面纱,将桔子放在嘴中,老妇人没有撒谎,桔子不但甜,而且水分足,很好吃,笑问道:“老人家,您这桔子怎么卖?” “姑娘,桔子三文钱一斤。”老妇人道。 宋箬溪估算了一下筐里桔子重量,大约有二十斤左右,笑道:“我全买了。” 老妇人愣了一下,道:“姑娘,大冷的天,不能吃太多,你买一斤尝尝味就好了。” 在这种情况下,老妇人不是想着把货赶紧卖完回家,而是担心买家吃多了凉东西不好,宋箬溪被她的善良给感动了,道:“老人家,我家里有很多人,不是我一个人吃,你不如连筐子也一起卖给我吧。” 老妇人抬头看了看那一长溜的队伍,知道是遇到贵人了,道:“姑娘,筐子是老妇的儿子自己编的,不要钱,姑娘拿去就是了。” “那就谢谢老人家了。”宋箬溪笑,“香绣拿钱给老人家。” 香绣数了六十文钱给老妇人。 宋箬溪从荷包里掏出几个纪芸给她拿来打赏下人的银豆子,走到那小女孩面前,“小妹妹,这个给你玩。” 小女孩眨眨含着眼泪的大眼睛看着宋箬溪,没有伸手去接。 “姑娘,这是不可以的。”老妇人摆手道。 “老人家,这个小妹妹长得好可爱,我很喜欢她,才送东西给她玩的。”宋箬溪拉起小女孩冰凉的手,把银豆子放在她的掌中,“这个不能吃,拿着玩。” “谢谢姐姐。”小女孩有礼地道。 “不用谢。”宋箬溪摸了摸她的头,转身向马车走去。 薄荷叫小厮们把桔子上车,又挑了十几个拿到马车上给宋箬溪吃。老妇人和小女孩目送车队远去,才往出城回家。回到家中才发现那银豆子一个就有二钱重,老妇人感谢了半天的菩萨,让她们祖孙遇到了好人。 马车停在了小镇上的一家客栈前。大管家和几个管事走在众人之前,早早地包好客房,进了店,所有人都喝上一碗暖暖的姜汤,婢女们忙着打热水给众主子梳洗。 宋箬溪却不忙着回房梳洗,抓着一个大桔子去马棚看雪蹄,“雪蹄,这一路辛苦你了,你看,我拿好吃的东西来慰劳你了。” 颇具灵性的雪蹄把马头伸了过去,在她肩上蹭了蹭,象是在跟她撒娇。香绣和薄荷有些好笑,又有些无奈地看着这一人一马。 “雪蹄,你要小心点,不能咬着我的手。”宋箬溪剥开桔子喂雪蹄吃。 雪蹄张开嘴接过她喂来的桔子。 “姐姐,你在做什么?”宋淮去房间没找到宋箬溪,问了青荷知道她在这里,就寻了过来。 “我在喂雪蹄吃桔子。”宋箬溪回头对他笑道。 “你喂马吃桔子?”宋淮愕然,走了过来,“姐姐,你小心喂得它拉肚子。” “呸呸呸,你这个乌鸦嘴。”宋箬溪横了他一眼,“雪蹄才不会拉肚子,雪蹄是良驹。” “如此良驹,拉车可惜了。”一个突兀的男声响起。 “什么人?出来。”宋淮大惊,站在宋箬溪面前,警惕地环顾四周。香绣和薄荷抓起放在马槽边的马鞭,护在宋箬溪左右两侧。小丙小丁站在两人前面,一副要跟人拼命地架式。 从马棚的里面走出一个高大的壮汉,古铜色的皮肤,浓眉大眼,面色俊朗,穿着黑色的袍子,袍子一边撩高塞在腰间。 “你是什么人?想干什么?”宋淮沉声问道。 壮汉看了眼宋箬溪,脸上系着面纱,看不清容貌,只看到那双黑白分明的墨瞳在昏暗的烛火照映下,眸光流转,风情无限;这富贵人家娇养的姑娘居然不嫌弃马棚的味道,敢亲自来喂马,“小兄弟,别紧张,我没有恶意,我也是住店的客人,来马棚喂马的。” 宋淮听到是客人,脸上的紧张神色稍减,但还是不放心,怕这壮汉冲撞了宋箬溪,“姐姐,别喂了,我们进去。” “已经喂完了。”宋箬溪把最后两瓣桔子塞进雪蹄的嘴里。 “姑娘,你这马可卖?”壮汉问道。 “不卖。”宋箬溪紧紧抱着雪蹄的头,尖叫,“这是我的马。” “姐姐,你放心,马是你的,谁也休想抢走。”宋淮目光凶狠地盯着壮汉。 姐姐护马护得紧,弟弟护姐护得紧,这姐弟俩当真是有趣,那壮汉朗声大笑,转身走了。 “怪人。”薄荷撇嘴道。 “姐姐,没事了,我们进去了,外面好冷。”宋淮皱皱眉,用力跺了跺有点被冻麻的脚,回京述职为什么非要在年底? 宋箬溪抱着马头不松手,“淮儿,万一他趁我们走了,来把马牵走,怎么办?” 宋淮想了一下,“小丙,你在这里守着,等那养马的小倌来了,你跟他说,要他好生看好二姑娘的马,要是二姑娘的马不见了,他就别想要命。” “淮儿,马再好,也比不过人命。”宋箬溪不赞成宋淮的说法。 宋淮叹气,“姐姐!” 宋箬溪松开手,“知道了,我家弟弟就是那么一说,不会真要人家的命的。” “进去了。”宋淮瞪她一眼,往客栈走。 宋箬溪坏坏地笑了笑,跟在他后面。 姐弟上了二楼,去宋绥和纪芸房里,进门发现刚才那位壮汉在跟宋绥和纪芸说话,宋箬湖姐妹仨规规矩矩地站在旁边,对视一眼,这是个什么情况?买马买到房里来了? 纪芸看到两人进来,招手道:“溪儿,淮儿过来。” 姐弟俩听话走了过去,只是那眼睛还死死地盯着那个壮汉。 宋绥没留意到姐弟俩的不对劲,笑呵呵地道:“锦霖,这是溪儿,这是淮儿。溪儿淮儿,这是你们姨父的侄儿,你们见个礼。” 宋箬溪松了口气,是亲戚就不用担心了,他再蛮横也不好意思抢她的马,收裣行礼,“溪儿见过……”愣了一下,姨父的侄儿,她该称呼他为什么? “淮儿见过锦霖哥哥。”宋淮行礼道。 “溪儿见过锦霖哥哥。”宋箬溪随宋淮称呼道。 锦霖是纪芸大姐夫穆学良的侄儿,在虎骁营任正七品致果校尉,这次是休假回怀安家中过年。得知宋家人在此,一打听,知是婶母的妹妹,就过来拜会。 穆锦霖还礼,笑道:“刚才在马棚,不知道是姨父家的弟弟妹妹,失礼了,还望弟弟妹妹莫见怪。” 纪芸听宋箬溪又去了马棚,斜了她一眼,这丫头的性子怎么改得随了大姐? “一点小事,锦霖不必在意,请坐,请坐。”宋绥问都没问是什么事,就打着哈哈乱扯。 “锦霖在马棚看到溪儿妹妹养了匹好马,贸然提出要买,惹得溪儿妹妹不快。”穆锦霖见纪芸斜宋箬溪,以为她责怪宋箬溪不该与人起冲突,笑着出言解释。 “那匹马,也不知道这丫头上哪里买来的,爱若珍宝,见天气寒冷,她怕马冻着,非要给马穿上衣服,劝了半天,她才肯作罢。”纪芸怕穆锦霖一会再提买马的事,惹得宋箬溪闹脾气,赶紧说明,这马就是宋箬溪的命,暗示他不要打马的主意。 穆锦霖笑,“溪儿妹妹既是爱马之人,可知这马最向往的是什么?” 宋箬溪眸光微转,道:“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穆锦霖语噎。 宋淮唇角轻扬。 要去怀安必经过庆原,既然同路,又是亲戚,穆锦霖就与宋家人同行。 天寒地冻的,穆锦霖却不怕冷,没有与宋绥父子同坐马车,而上骑在马上,任北风呼呼刮过。 晌午时找了个背风的地方,停下来歇脚做饭。穆锦霖见宋箬溪拿着干草去喂雪蹄,还嘀嘀咕咕地跟它说话,哑然失笑,走了过去,停在三步远的地方,道:“溪儿妹妹,马可听不懂你的话。” “马是有灵性的动物,它们能听得懂我说的话,我们叫马停,它就会停,我们叫马跑,它就会跑,其实是我们听不懂它们说话。”宋箬溪抬头看着穆锦霖,认真地道。 穆锦霖沉吟片刻,道:“有道理。” 宋箬溪明眸流转,问道:“锦霖哥哥,学骑马难不难?” “你想学骑马?”穆锦霖讶然。 “姑娘,你不可以学骑马,很危险的。奴婢听奴婢哥哥说,有人从马上摔下来,运气好,只是把腿给摔断。运气不好,就连命都没了。”香朵吓唬宋箬溪。 “锦霖哥哥,你有从马上摔下来过吗?”宋箬溪不理香朵。 穆锦霖笑道:“这匹马对妹妹来说,太高大了,若是妹妹想骑马,改天我让人送你一匹温顺的小矮马。” “小矮马骑上去一点都不威风,我要骑雪蹄。”宋箬溪嫌弃地撇嘴,摸着雪蹄的头,“我的雪蹄很温顺,它会保护我,它不会把我摔下马的,你教我学骑马好不好?” 穆锦霖想了一下,道:“如果你能让姨母同意,我就教你骑马。” “太太不会同意的。”青荷泼冷水道。 宋箬溪翻了个白眼给青荷,她当然知道爱女如命的纪芸是不会让她有半点危险的,叹了口气,“我要是男的就好了。” 穆锦霖笑。 香绣走了过来,笑道:“穆少爷,姑娘,该过去用饭了。” 出门在外,没那么多讲究,男女共坐一桌。穆锦霖见宋箬溪吃的是素菜,讶然问道:“溪儿妹妹,你怎么不吃肉?” 宋箬溪双手合十,口颂佛号道:“今天是斋日,我不能沾荤腥。” 穆锦霖没想到宋箬溪小小年纪,会如同那些老妪一般潜心向佛,眸底闪过一抹异色。 用过午饭后,稍作休息,上了马车,继续赶路。 天黑后,车队停在了城内的客栈里,穆锦霖喂了马上楼,准备回房间梳洗,就要进门,就看到站在廊边的宋箬湖,就有礼地问道:“箬湖妹妹怎么站在外面?” “房里有一股霉味,小妹出来透透气。”宋箬湖脸上泛着淡淡的红晕,双目含情地看着穆锦霖。 穆锦霖眉梢微动,道:“出门再外多有不便,箬湖妹妹就委屈几日,等到了京城家里,就好了。” “哎呀,大姑娘,您怎么还站在门外?姨娘已经梳洗好了。你快进来梳洗吧!”春燕打开门,对着穆锦霖行了礼后,边说边把宋箬湖往房里扯。 “锦霖哥哥赶路辛苦了,要注意身体,早些……”宋箬湖关心的话还没说完,春燕已将门给关上了。 穆锦霖听到“啪”的一声,接着里面传来宋箬湖责骂声,“死丫头,我的事要多管。” 穆锦霖轻摇了下头,推门走了进去,没有注意到站在楼梯边,脸色阴沉的宋淮。 宋家诸人用过晚饭,在房里休息。客栈掌柜坐在柜台边翻账本,两个小二在炉火边打盹。突听到有人拍马,掌柜眯了一下眼,“小顺,去看看,是不是又来客了?” 被点名的小二不乐意地嘟长了嘴,觉得掌柜太偏心,每次都叫他,可是拿人工钱,就要看人脸色,再不满也得起身去开门。 打开门一看,果然是有客人来了。一辆马车停在门口,后面还跟着辆拖着棺材的平板车。小顺的嘴扯了扯,回头道:“掌柜,有板官儿。” “让他们走,今日本店让人包了。”平时有人运棺材留宿,掌柜是不会拒绝的,但大过年的,怕宋家人忌讳,只好不做这笔生意。 “店家,行行好,这大冷天,就收留我们一晚吧!”敲门的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抵着木门,哀求道。 小顺看他可怜,就没有强行关门。 掌柜的走了过来,皱了皱眉,道:“这样吧,我去问问客人,他们要是不介意,你们就进来,要是介意,那我也无能为力。” “有劳店家帮我们说几句好话。”那中年男子躬身道。 掌柜就亲自上楼去找宋绥,进门把情况说了。 纪芸轻叹一声,道:“老爷,出门在外,没那么多忌讳,这么冷的天,扶灵出门,本就艰难,若是我们不让她们进来,太没人情。” 宋绥深以为然,道:“夫人说的是,出门在外,与人方便与己方便,掌柜的,你就让他们进来好了。” 掌柜千恩万谢后,下楼去,让那一行人进来。 车夫道了谢,道:“孩子他娘,店家同意我们住店,你请太太姑娘下车。” 车门拉开,从里面出来个四十来岁的妇人,妇人跳下车,放下小杌子,道:“太太,姑娘,可以下车了!” 一个浑身缟素的少妇和一位姑娘从车内下来。 那妇人上前扶着那位少女,对那车夫道:“孩他爹,你抱少爷下车,” 中年男子走了过来,从马车里抱出三四岁大的男孩,还有一个十二三岁的小丫鬟抱着包裹跳了下来。一行人进了店,后面的那两个年轻的车夫在小顺的指引下,把车拉到后面去了,将灵柩抬放在杂房内。 那妇人将少女扶到桌边坐下,道:“店家弄点热汤饭上来。” “好,你们等一下,就来。”掌柜把另一个小二也叫起来,让他去把厨娘叫起来热饭菜。 香绣在厨房里帮香草煮好桂圆汤,正要上楼端给她喝,经过大堂时,一眼就认出那位少女,是那年在京中对宋箬溪十分友好的杨婉柔,见她穿着素衣戴着孝,迟疑了片刻,先把汤送去给香草喝,再去找宋箬溪,“姑娘,奴婢看到杨姑娘了。” 宋箬溪坐在床上,玩九连环,解得正起劲,头也不抬地问道:“哪个杨姑娘?” “就是那个你帮着吹笛,让她跳舞的杨婉柔杨姑娘,你还记得吗?”香绣提醒她道。 宋箬溪想起来了,搁下九连环,“你在哪里看到她?” “在客栈大厅里。”香绣皱皱眉,“她穿着素衣戴着孝,不知道她家里什么人过世了?” “我们下去瞧瞧她。”宋箬溪说着溜下床。 香绣拦住她,“姑娘,她可不认识你。” 宋箬溪一怔,这杨婉柔认识的是苏璎璎,眸光微转,“我就说我是苏姑娘的朋友。” “那要是她问,姑娘是怎么认出她来的,姑娘要怎么回答?”香绣想得比较远。 宋箬溪眨了下眼睛,道:“我就说我在苏姑娘房里看到过她的画像。” “苏姑娘好好的为什么要画杨姑娘的画像?” 宋箬溪想了一下,“为了永久记得这段难能可贵的友情。” 香绣笑了起来,拿起面纱,“姑娘戴上面纱,奴婢陪姑娘下去。” 香朵几人听得迷迷糊糊的,但宋箬溪要出门,她们自是要跟着的。 下了楼,杨家人在吃饭,宋箬溪走过去,问道:“请问你是不是杨姑娘?” 杨婉柔放下筷子,站起来,道:“小女的确姓杨,不知道姑娘是哪位?如何认得小女?” “我是璎璎的朋友,曾听她提起过你。”宋箬溪道。 杨婉柔不确信地问道:“你说的是苏姑娘?” 宋箬溪没想到杨婉柔如此心心念念的惦记着她,反观她,前事几乎都已淡忘,不好意思地笑道:“我说的就是她。” “璎璎她好吗?她现在在什么……” 杨夫人的咳嗽声打断了杨婉柔关心的问话。 “杨姑娘,失礼地问一声,你这是为谁带孝?”宋箬溪问道。 “家父于月前病故,小女扶灵回原籍安葬。”杨婉柔垂睑,黯然神伤。 “你是什么人?问这么多做什么?没看到我们在吃饭吗?还不走开。”杨夫人不悦地厉声道。 宋箬溪看了杨夫人一眼,道:“杨姑娘,节哀顺变,请多多保重。” “多谢姑娘。”杨婉柔欠身,客气地道。 两人才见了三回面,彼此一点都不熟悉,宋箬溪不知道该跟杨婉柔说什么,再加上杨夫人明显不愿两人过多交谈,宋箬溪不好继续留下,转身上楼回房。 “姑娘不必这么烦忧,杨姑娘虽没有父亲,但还有母亲和幼弟,原籍应该也有亲人,日子不至于过不下去。”香绣劝道。 “我烦忧也没用,我也帮不上她的忙。”宋箬溪打个呵欠,“睡吧,明天还要赶路。” 次日,雨雪停,寒风止。宋家人吃过早饭,与店家结了房钱,准备启程。杨家人也出门,准备上路。 宋箬溪远远地向杨婉柔含笑颔首。 杨婉柔朝她微微欠了欠身。 “表妹!”一声凄厉的喊声,让所有的人都停下了动作,朝声音发出来的方向看去。 一匹快马驮着个面容憔悴不堪,身上的脏兮兮地男子跑了过来。 “表……表哥?”杨婉柔惊讶不已,以为眼花。 来人正是杨婉柔的姨表兄秦绍维,他翻身下马,站在杨婉柔面前,关心地问道:“表妹,你可还好?” 杨婉柔嘴唇颤抖的厉害,艰难地挤出三字,“我还好。” “表妹,我……”秦绍维一咬牙,“表妹,你在杨家等我,等你三年孝期一满,我就来迎娶你过门。” “秦少爷,你别蛤蟆说话口气大,仔细闪了舌头,这件事能由你作主吗?”杨夫人在马车上冷冷地道。 “表哥,你不要说傻话,我乃周家弃妇,焉能再入秦家?”两年前杨父将杨婉柔许给周家,谁知月前杨父因故被削职罢官,周家上门退亲,将病得半死的杨父给活活气死。 “表妹这不是你的错。”秦绍维心疼地道。 杨婉柔向后退了一步,表情决绝,“表哥,若非爹爹尚未入为安,若非幼弟年纪尚小,我早就身赴黄泉。” “姑娘,你切不可这样想啊!”陪在杨婉柔身边的是她的奶娘,也是杨家出事后,唯一还留在她身边的一家仆人。 “表……” “柔妹!”又是一声凄厉的喊声传来。 又是一匹快马驮着一个同样憔悴,同样满身泥水的男人跑了过来。 杨婉柔瞪大了双眼,比看到秦绍维出现还要吃惊。 “周定昆,你来做什么?”秦绍维厉声喝问道。 “柔妹,退亲一事,是家父家母私下所为,我并不知晓。”周定昆从马上跳下来,向杨婉柔走去,却被秦绍维给拦住,“柔妹,你我已交换了庚帖,亲事已定,不管家父家母如何,我绝不会背信弃义,等你三年孝期满,我定去杨家迎娶你过门。” 杨婉柔含在眼中的泪刷的一下落了下来,“公子好意,婉柔多谢,庚帖信物皆已退回,成亲一事不必再提。婉柔早在家父灵位前发誓,愿长守墓前,终身不嫁。” “表妹!” “柔妹!” 两个男人同时喊道。 杨婉柔跪了下去,重重地向两人磕了三个头,起身道:“表哥保重,公子保重,今日一别,后会无期。” 说罢,杨婉柔向马车走去。 “表妹,你听我……” “柔妹,你不要……” 秦绍维和周定昆同时伸手要去拦她,杨婉柔的奶娘伤心地道:“两位少爷,你们行行好,不要再逼姑娘了。” 两人神色一黯,颓然放下了手。 杨家人都上了马车,匆匆离去。 “还不扶姑娘们上车,傻站着做什么?”纪芸沉声训斥道。 香绣等人赶紧把四个看呆了的姑娘扶上马车,车轮滚滚向前,客栈门外只余下秦绍维和周定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八章 见二老箬湖告状 马车走出很远,宋箬溪幽幽地感叹道:“想不到杨婉柔看似娇柔,性子却这么决绝。” 纪芸端起茶杯,浅啜一口,问道:“溪儿,若是那杨姑娘答应他们其中一个,你觉得,他们三年后会如约去迎娶她吗?” 宋箬溪微蹙眉,道:“他们也许会遵守承诺去迎娶她,但是他们的家人不会同意。” 纪芸点点头,补充道:“就算他们的家人被迫答应,让他们成了亲,他们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宋箬溪抿了抿唇角,道:“周家的人忒可恶了。” “这世上从来都是锦上添花的多,雪中送炭的少。” “不雪中送炭就算了,他们还落井下石。”宋箬溪愤怒地道。 “就算周家不退亲,杨姑娘嫁进去,对她也未必是件好事。” 宋箬溪泄气地道:“这到也是。” 纪芸放下茶杯,道:“这个杨姑娘很聪明,她用这种方法既保全了颜面,还可令他们永远记住她。” 宋箬溪虽然不是很了解杨婉柔,但是游园时,杨婉柔表现出来的呆样,看着不象是个聪明人,当然,也有可能突逢巨变,她就突然变聪明了。 纪芸见宋箬溪不出声,眸底闪过一抹忧色,道:“常忆昔日盟,忘却眼前人,似多情恰无情,纵是举案齐眉,还叹一声,意难平。” 宋箬溪眨眨眼睛,没错男人就是这德行,得不到的永远都是最好的,把张爱玲那段挺著名地话小声吟了出来,“男子的一生至少有两个女人,娶了红玫瑰,久而久之,红的变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还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沾的一粒饭粒子,红的却是心口上一颗朱砂痣。” “你这丫头在说什么呢?又是血又是痣的。”纪芸没太听清楚。 宋箬溪抬头看着她笑,“没什么,瞎念经呢。” “念经念经,你都吃了两天斋了,今天不许再吃。”纪芸板着脸道。 “好,今天不吃。”宋箬溪顺着她的意道。 “以后一月只许只一次斋。” “好,我以后一月吃一次斋。”宋箬溪明眸流转,“一次斋吃半个月。” “坏丫头!”纪芸屈指用力在宋箬溪额头上一敲。 “哎哟!”宋箬溪倒进纪芸的怀里,闭上眼睛装死。 纪芸低眸看着怀中的宋箬溪,眸光微沉,做娘的操不完心,既要担心女儿被世情的残酷给吓着,又要担心女儿不懂世情,做错事,想了一下,吟道:“花深深,柳阴阴。渡柳穿花觅信音。君心负妾心。怨鸣琴,恨孤衾。钿誓钗盟何处寻?当初谁料今。” 宋箬溪睁开眼睛,“娘,溪儿不会。” 纪芸轻笑,是太她多虑了,她的女儿这般的聪慧,不是宋箬湖那个不知廉耻的东西,怎么可能会害怕?当然更不会做错事。 马车离城没多远,雨雪夹杂,越下越大,纪芸撩开窗帘,道:“锦霖,去你姨父的车上避避风雨。” “姨母,这点雨雪不妨事,我撑得住。”穆锦霖不在意地道。 纪芸嗔怪道:“你这孩子,快听话上车,别让姨母担心。” 宋箬溪凑到窗边,笑盈盈地道:“锦霖哥哥,不听长辈言,令长辈忧心,是大大的不孝哟!” 穆锦霖无奈地笑,只得翻身下马,上了宋绥的车,“姨父,淮儿弟弟。” “锦霖哥哥,请坐。”宋淮扯了扯嘴角,提壶给他倒了杯茶,“刚泡好的热茶,锦霖哥哥请喝一杯。” “多谢。”穆锦霖端杯品茗。 等穆锦霖喝了几口茶,宋绥就迫不及待地道:“锦霖,我们手谈一局如何?” 穆锦霖看了眼宋淮,路程漫长,枯坐无聊,这对父子为何不对弈打发时间?虽心中怀疑,嘴上还是爽快地答应。 宋家与穆家是姻亲,见面的机会不多,穆锦霖自然不知道宋淮生性顽皮,宋绥怕他长成个纨绔公子,对他的要求十分严苛,父子俩时常发生冲突。纪芸不是溺爱的母亲,她常轻言细语的教导宋淮,指出他的缺点,因而,在感情上宋淮更偏向母亲。 再加上,宋绥身边有四房姨娘,虽然他没有宠妾灭妻,可是纪芸毕竟是女人,再大度的女人,也不愿与人分享男人,宋淮看到母亲在人前的强笑、人后的眼泪,越长大就越对宋绥憎恨。是以,宋绥不问话,宋淮就保持沉默。主子不说话,两个伺候的婢女那敢出声,垂首坐在车门边扮木头人,车内寂静的几乎能听到呼吸声。 上路的头两日宋绥还可借着考考宋淮的学问,说两句话,可不能一直考,如是这两日,父子俩就对坐无言。穆锦霖上马车同坐,总算让父子不用大眼瞪小眼了。 晌午时分,车队在路边凉亭停了下来,婆子们先进去打扫了一番,婢女们往石凳上铺上棉垫,请主子们下车进去歇息。 穆锦霖和宋绥的第二盘棋没有分出胜负,就没下车。纪芸带着宋淮和三个庶女在亭中坐着,四个姨娘站立一旁,宋箬溪照旧去喂她的宝马。 “池儿,涓儿。”纪芸喝了口茶,淡淡地喊道。 宋箬涓伸手刚拿起一块点心,听到纪芸叫她,忙放下点心,和宋箬池站起来,道:“母亲。” “坐下说话。”纪芸微微笑道。 “谢谢母亲。”宋箬池和宋箬涓不安地坐下。 宋箬湖不屑地撇撇嘴,把头偏到一边。 “今天早上的事,你们都看见了,有什么想法吗?”纪芸挑眉问道。 邹姨娘和许姨娘同时一怔,太太怎么会突然教导起两位姑娘来了? “回母亲的话,池儿觉得,女子当自尊自爱,严守《闺律》,不应与男子有私情。”秦绍维不顾杨婉柔被退亲,还愿娶进门,可见两人之间定有私情。宋箬池以为纪芸指的是这个,虽私情两字,未出阁之女羞出于口,但她不想惹纪芸不快,忍羞道。 宋箬涓目光转了转,道:“回母亲的话,涓儿觉得,女子被退亲,名节受损,这一辈子就毁了。” 纪芸笑了,很好,这两句话,正是她想要的,道:“你们说的都有理,要切记女儿家的名节最重要,若是钻穴隙相窥,踰墙相从,则父母国人皆贱之。若因名节受损,被退亲,就只有自绝一路。” “母亲教诲,女儿铭记于心。”宋箬池和宋箬涓起身道。 见宋箬湖无所反应,宋淮目光微凝,屈指在石桌轻轻地敲着,这是个祸害,必须尽快解决,免得她累及到姐姐。 纪芸眸色沉了几分,道:“立身端正,方可为人。生面相逢,低头看顾。辱贱门风,连累父母,损破自身,供他笑具。” “《闺律》之条,女儿不敢忘怀,必处处遵守,洁身自好。”宋箬池和宋箬涓恭敬相应。 宋箬湖充耳不闻,目光牢牢地看着马车,好象想看穿车厢,看清里面的人一般。 纪芸大恼,正要再说两句重话刺刺她,见宋箬溪喂完马回来,放柔脸色,道:“打水来给姑娘净手。” 宋箬溪净了手,纪芸就把暖手炉塞进她怀里,板着脸道:“要是冻出病来,娘就让大夫开最苦的药给你喝。” “到时候娘可别心疼哟!”宋箬溪对纪芸的威胁根本不害怕,调皮地笑道。 纪芸横了她一眼,“姜汤怎么还不端上来?” 话音刚落,热气腾腾的姜汤就端上来了。喝完姜汤,宋箬溪看了看马车,“爹爹和锦霖哥哥的棋怎么还没下完?” “去把老爷和穆少爷的饭菜送到车上去,我们也用饭吧。”纪芸知道宋箬溪饿了,笑道。 用过午饭,略歇了一炷香的时间,宋家人上了马车,赶往下一个城镇。晚上在客栈入住安顿好,纪芸找来大管家,让他派了个机灵的人返回广陵府,去暗示蔡家人,要他们年后就上京请期迎娶。又叫秦孝家的找了两个粗壮的婆子寸步不离地盯紧宋箬湖,免得她再做出什么败坏门风的事。 纪芸想着宋家族人往来复杂,宋箬溪又把前事尽数忘记,怕她不小心会上当吃亏,接下来的几天,就把各房的人与事一一告诉她, “溪儿,回到京中,你就不是二姑娘了,是七姑娘。”纪芸目光扫过四位婢女,“你们也要记住。” “奴婢记下了!”四人欠身应道。 宋箬溪侧身,撩开窗帘看着外面的落下的雪花,眸色沉沉,穿越过来后的平静日子只怕就此完结,以后要过硝烟弥漫的生活。 纪芸看着宋箬溪,眼中闪过一抹不舍,若是可以,她真得希望将女儿永远护在羽翼之下,不求大富大贵,只盼女儿过得舒心平顺,无灾无难,可是母鸟再厉害,终究也有顾不到的地方,小鸟必须要学会飞翔,才能经受得起风雨,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宋箬溪的背。 宋箬溪回头,看着纪芸,扬唇一笑,不为别的,就算是为了纪芸,她也会好好应付府中的人,绝不让纪芸为难,也不愿意让纪芸在应付那些人时,还要分心照顾她,那般的劳累。 在离庆原城还有半天路程时,宋箬溪见到了特意出城来迎接父母的长兄宋濂。 “儿子给父亲请安,给娘请安,父亲安好,娘安好。”宋濂跪下给父母磕头。 宋绥捋着胡子,看着长子,虽眼中带喜色,可脸上还是板着的,维持着严父形象,沉声问道:“为父不在家中,你可有闯祸?” “祖父和外祖父管教甚严,濂儿不曾闯祸。” 听到宋濂的回答,宋箬溪险些笑出声,要是祖父和外祖父管教不严,他就要闯祸吗? “老爷,濂儿赶过来接我们,是他一番孝心,你不奖赏就罢了,怎么还罚他跪呢?”纪芸心疼儿子,舍不得让他跪在地上,笑道。 “你起来。”宋绥对宋濂能到此处迎接,还是挺高兴的,这表明儿子心中有他这个老子。 宋箬湖几个上前给宋濂见礼。 “四位妹妹不必多礼,小弟请起。”宋濂温和地笑。 一家人坐下,宋绥考了宋濂几个问题,宋濂对答如流,让宋绥十分的满意,明年春闱,儿子必能脱颖而出,秋试高中也不是不可能。 当夜,宋濂和宋淮同住一屋,兄弟俩说了半宿的话。 次日未时正,车队已顺利抵达了京城。 庆原城里东边是高门大户聚集的区域,到了昌明巷,穆锦霖过来告辞,昨日已说好,他不随宋家人去宋家,要去纪家住一夜,明日再回怀安。 “溪儿,你外祖家就在这里,过几日,安顿好,娘就带你来看你的外祖父外祖母舅舅舅母和表哥。”纪芸撩开窗帘,看着巷子深处,虽然看见纪家的大门,但是知道亲人就在不远处,心中也是欢喜的。 宋箬溪笑着点点头。 宋家一族人分居在昌隆巷和昌盛巷,宋绥的生父宋老太爷是安乐堂这一支的二房,与长房一墙之隔。马车从长房门前走过,门子看到车上的标志,知道是宋家族人,虽不知道是哪一房哪一户,但还是上来行礼请安。 车门拉开,见里面坐着宋绥父子三个,门子再次行礼,“绥三爷一路辛苦,小的给绥三爷请安,给濂三少爷请安,给淮五少爷请安。” 宋绥笑道:“今天时辰已晚,明日我再来拜会大伯。” “小的会禀报大老太爷的。”门子退到一旁,笑应道。 “大冷天,辛苦你了。”宋绥抛给门子一块银子,“拿去买酒喝。” “小的谢谢三爷赏酒。” 车门拉上,马车缓缓驶过。前面的六辆马车从大门东侧门进去,其余的从转到后角门。 马车在二门处停了下来,来迎接他们的是宋老太太身边的婆子沈嬷嬷,等宋绥一家人下了车,她笑呵呵地上前行礼请安,“老奴给三老爷请安,给三太太请安,给三少爷请安,给四姑娘请安,给七姑娘请安,给五少爷请安,给八姑娘请安,给十姑娘请安,三老爷万福,三太太万福,三少爷万福,四姑娘万福,七姑娘万福,五少爷万福,八姑娘万福,十姑娘万福。” “数年不见,沈妈妈的嘴皮子还是这么溜,这样一长串的话说下来,连气都不喘一下。”纪芸笑道。 “三太太夸奖,老奴生受了。”沈嬷嬷笑着扶住纪芸的手臂,“老奴扶三太太进去给老太爷老太太请安。” “有劳沈妈妈了。”纪芸客气地笑,顺手就塞了个荷包在沈嬷嬷的手里。 沈嬷嬷一掂重量,脸上的笑意更浓,态度更殷勤。 跟在后面的宋箬溪已被沈嬷嬷那一长串的请安,绕得头晕,想到等会要向那么多人行礼请安,顿时觉得全身乏力。 宋家二房的这座大宅子共分成七个院落,宋老太爷颇为风雅,以六君子冠名。宋家二老和几位太姨娘住在居中的松鹤院,长房住在兰圃院,二房梅欹院,四房住柏闲院,竹隐院以前就是三房在住,宋绥外放后一直空着,凌波院是客院,靠北边的院落里住着下人,就简单的称之为北院。 宋箬溪跟在后面,跟着绕了好几个圈,从一处垂花门穿过,就到了松鹤院。进了院门,从左边抄手长廊过去,又走过一个垂花边,从穿堂走过,就到了松鹤院的正院。 “老太爷和老太太正念着呢,说该是时候,三爷怎么还没到?这话音刚落,三爷三太太就进门了!”走进正院大门,宋老太太身边另一个婆子鲁九娘就打着哈哈迎了上来。 宋绥扯了扯嘴角,并没接话。 堂内传来女孩儿银铃般的笑声,宋箬溪听不出是谁,宋箬涓离京时年纪尚幼,对家中人的印象模糊;宋箬湖眼中闪过嫉妒的寒光,想不到宋箬洁还是那么得老太太喜欢,同样是庶出,凭什么她就能得到老太太喜欢?宋箬池脸色微微发白,打了个哆嗦。 一行人走了进去,绕过那架六扇绣六君子图的屏风,宋箬溪还没看清堂上坐着什么人,就被珠光宝气晃得眼花,眨了下眼睛,才稍感适应。 在堂上的两张扶手椅上坐着一个深蓝色锦袍,头发全白的老头子和穿着深蓝色褂子浅金褙子黑色长裙,挽着圆髻,戴着浅棕色竹叶镶翡翠抹额和碧玉金簪的老妇人,在下首的几张椅子上坐着三个妇人和几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穿得五颜六色的姑娘,还有一群伺候的婢女。 依规矩,宋绥和纪芸先上前行礼,再是宋濂兄弟,接着是宋箬湖姐妹,最后是四位姨娘,可是轮到宋箬湖姐妹行礼时,宋箬湖跪下磕头不是请安,而是告状,“祖父祖母请为孙女作主!” 满室皆惊! 纪芸是真得没料到宋箬湖会如此大胆,敢在刚进门就发难,脸色阴沉了下去,目光看向柳姨娘,见她脸带得意的笑容,眸色微凛,冷冷地笑,不知死活的东西。 宋老太太微眯着眼,正愁找不到事来落三房面子,三房的人送把柄上门,她当然要好好利用,不等宋老太爷说话,抢先开口道:“这是湖丫头!出什么事了?你好好说,祖父祖母必与你作主。” 宋箬湖心喜,姨娘果然没说错,老太太真得不待见太太,她的亲事,定能解除,磕头道:“祖父祖母,太太嫌孙女年岁渐大还没许亲,妨碍着七妹妹找人家,在回京之前,仓促行事,把孙女的终身随便许配给了一个白丁,农夫之子,孙女虽然姿色平庸,学识浅薄,但是孙女是宋家的女儿,焉能这样随便许人,恳请祖父祖母作主,为孙女解除这门亲事,另许他人。” “老三,这是怎么回事?”宋老太爷虽有点恼宋箬湖搅了他的兴头,但是可以借机敲打一下宋绥,他还是愿意的,免得这小子以为有了纪家可以依靠,就不把他这个老子放在眼里。 “回父亲的话,湖儿的亲事,是儿子亲许,这蔡家乃是广陵府有名的大户,儿子将湖儿许的是他家的嫡长子,此子才学出众,仪表不凡,儿子以为,湖儿与他正是良配,为免明年春闱,他被人榜上招婿,才会趁着儿子回京之前将湖儿亲事定下来。”虽然宋箬湖将责任全推在纪芸身上,半点不曾提到宋绥,她以为这样宋绥就不会生她的气,可是她没有想到,这门亲事,既然宋绥已经首肯,就断无更改之理,就算这门亲事许错了,宋绥也会不认错,也会逼着她出嫁。 “听你这么说,这是一门好亲事。可湖丫头为何不愿?还这般的委屈?”宋老太太问道。 “回母亲的话,湖儿年纪小,不知好歹,被有心人给撺掇了,才会说出这些失礼的话。儿媳惭愧,带湖儿回去后,定会好好管教。”纪芸低头认错道。 宋老太太正要说话,却被坐在左首玫瑰椅上的穿淡青色绣花卉缎面对襟棉袍,脸庞微胖,挽着回心髻,眉宇间与宋老太太有七分相似的中年妇人抢了先,“亲事素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算是不好,也得听从。怎么能说出解除婚约,另许他人的话来。宋家什么时候养出了这等败坏门风的女儿?三弟妹,你该好好管教才是,万一嫁出去,又被送回来,宋家可丢不起这个脸。” 纪芸谦卑地道:“大嫂嫂说的是,我日后必定严加管教,绝对不让湖儿做出败坏门风,丢宋家人脸的事。” 宋老太太狠狠地瞪了小蒋氏一眼,不会说话,就闭嘴,被她这么一接话,就没法借机落三房的面子了,端起茶杯,灌下去半杯,才把气给强压下去。 小蒋氏被姑母兼婆母的宋老太太瞪得有点莫明其妙,她又没说错话,瞪她做什么? “湖丫头,你父母这门亲事定得不错,你就安心在家绣嫁妆,待蔡家人上门迎娶,不许再胡闹。”宋老太爷威严地道。 “老太爷……”柳姨娘欲帮女儿说话,抢身而出,谁知裙摆被许姨娘踩住,面朝下摔倒在地,顿时说不出话来。 宋箬湖此时也顾不上柳姨娘,急声道:“祖父,这门亲事,孙女不愿,孙女绝不嫁给白丁,孙女要嫁就要嫁给……” 宋箬溪将手中的团着的丝帕,用力地塞进了宋箬湖的嘴里,急声道:“四姐姐一路辛苦,在这里说胡话,来人,扶她回房休息。” 香绣和薄荷疾步走了出来,架起宋箬湖就往外走。宋绥非常满意宋箬溪能当即立断,堵上宋箬湖的嘴,杜绝了她继续说丢人的话。 纪芸眸底闪过一抹笑意,她的女儿好样的。 “咳咳……”宋箬湖刚想将塞在嘴里的丝帕扯出来,两只手就被架住动不了,想咳出来,又咳不出来,就这样被强行架出了松鹤院。早有两个婆子将柳姨娘也拖了下去。 “孙女失礼之处,还请祖父祖母见谅。”宋箬溪低头道。 宋老太爷眯着眼,捋着胡子,问道:“你是溪丫头?” “溪丫头给祖父请安,给祖母请安,祖父万福,祖母万福。”宋箬溪跪下磕头道。 宋箬池和宋箬涓也就势下跪请安。 宋老太爷看着三个钗环裙袄一样的孙女似乎很高兴,哈哈笑了两声,“好孩子们,都起来。” 宋老太太皱了一下眉,眯着眼打量宋箬溪,不是说她在寺里住了五年,怎么礼仪方面一点都没错呢? 宋箬溪姐妹答应着,站起身来,退到一旁。 三位姨娘上前来行完礼,退了下去。 宋濂又领着弟妹给大伯母小蒋氏,二伯母欧阳氏,四婶母文氏请安,又见过各位姐姐妹妹。 宋箬溪留意打量了一下她们,欧阳氏穿紫色绣牡丹银缎棉袄,脸尖尖的,眼睛极大,骨碌碌的转动着,透着一股子精明。文氏容貌秀美,穿着淡棕色撒花褙子,青绿马面裙,挽着倾髻,戴着垂珠步摇,那双眼睛淡得看不到一丝神采,给人一种冷漠的感觉。 大姑娘已出嫁,五姑娘在房里养病,在堂上的是二姑娘宋箬洁,三姑娘宋箬滢,六姑娘宋箬滟,九姑娘宋箬涵和十一姑娘宋箬清,几位姑娘各具特色,数宋箬滟最美。 一圈礼行下来,宋箬溪已筋疲力尽,各位姐妹名字是早就知道的,可还没对上号,好不容易把礼行完,想要找张椅子坐着歇歇,却发现,堂上人太多,椅子不够坐,只得瘪了瘪嘴,站到纪芸身旁去。 当着这么多女眷,宋老太爷不便问宋绥述职的事,问了几句路上的情况,笑道:“老三随我去书房坐坐,濂儿你陪你娘你弟弟妹妹去竹隐院,安置好了,一会再过来。” 纪芸几个就答应着,退了出去。 当家主母小蒋氏没有跟着出来,打发身边叫刘争家的出来说话,“三太太,三爷回京述职的事太得太突然,竹隐院没来得及收拾,又逢过年过节,人来人往的,实在是忙不过来,大太太说,三太太将就先住,等过完年再好好收拾。” “收拾的事不敢劳烦大太太,我们三房的人自会收拾妥当。”纪芸冷冷地笑,带着儿女及姨娘们回了竹隐院。 刘争不屑地歪了歪嘴,扭着肥臀进了房向小蒋氏回话。 ------题外话------ 有懂word的朋友吗?谁能告诉我,文档死机,然后发送错误那个要怎么解决,我已经连续五天丢稿子,真是受不了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九章 宋府诸位众生相 竹隐院院中景色十分的应院名,种着数千竿翠竹,宋箬溪对竹院院很陌生,可是看到她住的那间小院,却给她似曾相识的感觉,抚额叹气,这本尊的记忆力时不时冒出来一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七姑娘,你小时候最喜欢院里的鸢尾花。”刘四娘是唯一曾在院子里伺候过本尊的人,热情洋溢地为宋箬溪领路。 进了门,宋箬溪就看到院子里种着几株樱桃、枇杷和鸢尾花,左侧沿着粉墙是一条曲折的精致的游廊,一条石子漫成甬路直通到房舍。 “七姑娘,路上结着冰,走游廊吧。”刘四娘体贴地道。 “好。”宋箬溪接受她的意见,从游廊绕了过去。 三间房舍,一明两暗,中间是待客的小厅,小厅用四屏花梨木浮雕花卉屏风隔开,前面靠屏风处摆着花梨木三屏罗汉床,床中间放着小炕几,厅的中间摆着一张花梨木曲腿圆桌,桌边放着四张圆墩,靠墙的两边摆着花梨木三层架格,婢女们还没来得及摆东西上去,空空的;在屏风后面摆着花梨昼床,床的两边摆着花梨木垂降式的灯台,靠墙并排放着两个花梨木方角柜,在柜子边是一个小门,通向后院。后院种着几棵梨树、芭蕉和黄葵,靠粉墙边建有三间罩房,是给婢女婆子们居住的。 “七姑娘,你最喜欢用几棵梨树结的梨子蒸梨子羹吃了。”刘四娘努力帮宋箬溪回忆往事。 宋箬溪不置一辞,转身又回到房里。 刘四娘脸上满是失望,要怎么样才能姑娘想起小时候的事? 左边稍大点的是卧房,用扇形绘翠竹的大屏风,将屋子分成了外室和内室,内室摆着拨步床、花梨木雕花衣架、花梨木双开门衣橱,在衣橱后摆着供她沐浴用的大木桶,前面摆着梳妆台、软榻和花梨木方角柜;右边摆着书桌、独板围子床罗汉、琴架和数个花梨木书格,什么东西都没摆,空荡荡的。 宋箬溪里里外外看了一遍,在小厅的罗汉床上坐下,如果宋绥不外放为官,如果没有其他的意外,她应该会在这院子里住到出嫁。 “姑娘,水已备好,可以去沐浴了。”香朵过来道。 宋箬溪泡了热水澡,爬上床,倒头就睡。一觉醒来已近酉时,天色已黑透,掀开帐幔,看到屋内角落点着一盏小油灯,掀开被子下了床,刚要叫人,香绣就走了进来。 时辰已不早,宋箬溪换好衣裳,梳好妆,带着香朵青荷出了院子里,抬头就一个婆子打着灯笼,陪着纪芸走了过来,笑着迎上去,“娘。” 借着灯笼微弱的光芒,纪芸看到宋箬溪披着粉红撒花缎面出风毛斗篷,笑着点点头,牵起她的手,两个婆子在前面打灯笼领路,四个婢女跟在后面。 在竹隐院的大院门口遇到了等候多时的宋箬池和宋箬涓,晚上的家宴,姨娘是没有资格出席的。 家宴摆在松鹤院的琨鹤厅,男的在前厅,女眷居后堂,隔着一堵墙,看不见人,能听到声。宋箬溪见着了她大伯宋绎,二伯宋缜和四叔宋纾,以及另外的四位兄弟。宋绎在工部屯田清吏司任郎中,宋缜在礼部的祠祭清吏司任郎,都是五品,至于宋纾,他只是个廪生,考了十几年,始终过不了会试,不能出仕为官。这是宋老太太的隐痛,三个庶子的官做的不算大,只有五品,但怎么也比一个廪生强! 大家族的规矩,媳妇要在婆婆身后布菜,四位太太站着,众姑娘不能坐下,一堆人全站着,这家宴还怎么吃?宋老太太就是再想让纪芸立规矩,也要等过今夜才行,微胖的圆脸笑成了菊花状,“一堆人伺候,哪里还需要你们伺候,都坐下吃饭。” 四位太太道了谢,在宋老太太这桌坐下。依照长幼次序,二姑娘,三姑娘,四姑娘在此陪坐,宋箬湖不能出席,就该由五姑娘顶上,五姑娘生病没来,这就该由六姑娘替补,可是宋老太太最不喜欢的就是宋箬滟,虽然其他几位姑娘宋老太太都不怎么喜欢,但总得有人来坐那个位置,浑浊的眼睛里精光闪了闪,道:“七丫头坐过来,六丫头坐过去。” “母亲,长幼有序,滟儿是姐姐,溪儿不可逾越。”纪芸婉拒道。 “我老婆子想让她们换个位置都不行吗?”宋老太太生气地厉声问道。 “三弟妹,这大喜的日子,你怎么可以为了点小事,就惹母亲不高兴呢?”小蒋氏语带责备地道。 “大嫂嫂,长幼有序是规矩,不可不守。”纪芸淡笑道。 “照你这么说,你就起来给老婆子立规矩布菜好了。”宋老太太冷冷地道。 纪芸毫不在意,脸上带着得体的笑容,起身走到宋老太太右边,拿起筷子,道:“儿媳伺候母亲用饭。” 宋箬溪站了起来,宋箬池和宋箬涓也跟着站了起来。 欧阳氏勾了勾唇角,起身走到宋老太太左边,伸手执壶,笑盈盈地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还是按规矩做事的好,儿媳给母亲斟酒。” 文氏看了看两位嫂子,默默地站起,但是没走到宋老太太身边去。 四位夫人站起了三位,其他几位姑娘就不能坐着不动,跟着站了起来。 宋老太太脸上的肉抖了抖。 “祖母,七妹妹八妹妹十妹妹才回来,又一路舟车劳顿的,您这般疾言厉色的,可把她们给吓坏了。在这大喜的日子,您就别生气了,您一生气呀,大家就都不能安生坐着了,洁儿知道啊,您是最慈祥,最宽宏,最大度的了,您别跟小辈们计较了嘛,让三位婶母和众位妹妹都坐下来用饭吧!祖母,您就快答应吧!”宋箬洁搂着宋老太太的胳膊撒娇道。 虽然宋箬洁是帮着劝解,但这话说得太肉麻,又用得是林志玲那种嗲嗲的声音,宋箬溪承受不了,打了个寒颤,目光往旁瞄了瞄,除了宋箬涓嘴角有点抽抽,其他人是习以为常的表情。原来老太太吃这一套。 “祖母,时辰已经这么晚了,滢儿饿了,好祖母,您就可怜可怜滢儿的小肚子,笑一笑,饮了开席酒,开饭吧!”宋箬滢嘟着小嘴道。 “咳咳咳。”里面的声音传来了外面,宋老太爷不好当着众多小辈的面高声训妻,用力地咳嗽了几声,让老妻收敛点,别老三刚回来就不给他媳妇面子。 两个喜欢的孙女帮着劝,老头子又暗示了,宋老太太虽有不甘,也只能松口,“罢了,就这样坐着,吃饭吧。” 纪芸和欧阳氏对视了一眼,欠身道:“多谢母亲。” 再次入座。 虽然一桌菜美味佳肴,宋箬溪却食之无味,差一点就要被老太太不动声色地陷害了,以后要提高警惕,听她们说话,三思只怕还少了,要五思方成。 前厅的宋老太爷兴致颇高,和儿孙们品着小酒,高谈阔论。后堂的宋老太太心情不怎么好,老三升官,老三媳妇就更水涨船高,她还怎么拿捏三房?饮了开席酒,就不肯再饮,四个媳妇和众位姑娘自然也跟着免了。 女眷们这餐饭在沉默中用完了,宋老太太起身道:“我乏了,要回房歇着了,你们都散了吧!” “是,母亲(祖母)。”众人起身相应,等宋老太太从后堂的侧门出去,四位母亲才各自带各自女儿从侧门出去,回各自的院子。 梅欹院和竹隐院在一个方向,四房的人出了松鹤院,就分成了两下,长房四房一旁,二房三房同行。欧阳氏和纪芸并肩走在最前面,“三弟妹,我很高兴你回来了。这家里可什么都没变哟!” “是啊,在外转了一圈,又回来了!家里还是老样子。”纪芸唇边带着一抹讥笑。 妯娌俩在前面小声说着话,宋箬洁和宋箬溪并肩而行,宋箬池和宋箬涓跟在后面。 宋箬洁轻声道:“几年不见,七妹妹长成大姑娘了。” 宋箬溪笑而不语,从刘四娘那里她已经知道本尊和宋箬洁的关系不好,她还是远着点宋箬洁好。 “听说七妹妹在寺里住了五年,这佛经必比旁人知晓的更多。”宋箬洁笑,“祖母啊是最虔诚向佛的,七妹妹以后可常陪祖母念念经打打坐,必能让祖母心情舒畅。” 宋箬溪微蹙眉,这话听着没有恶意,象是在教她如何讨好宋老太太,可是本尊与宋箬洁的关系不好,她会有这么好心吗?她说这番话真正用意是什么?眸光微转,道:“学佛要看是否有佛缘,妹妹没有慧根,听不懂那些佛经禅理的,去寺中暂住,一是贪那里清静,二来也可以改改性子。” “这寺里还真是个好地方,把七妹妹的性子改了不少,七妹妹得了菩萨的保佑,如此看来,七妹妹还是很有佛缘的,该多去寺里住着,感受佛光。”宋箬洁笑道。 “不瞒姐姐说,妹妹听经文就头痛,到是挺喜欢听佛经上的因果轮回的故事。二姐姐常陪在祖母身边,每日陪祖母吃斋念佛的,对这佛经上的故事,想必知之甚详。日后闲着无事,二姐姐说几个来听听,也让我们姐妹们解解闷。”宋箬溪已确定宋箬洁不怀好意了,说的话当然就不客气起来。 宋箬洁脸一沉,生气地质问道:“难道我是你们姐妹们拿来解闷的人吗?” “姐妹们在一起说话,不就是为了闲聊解闷,难道还有别的用意不成?”宋箬溪挑眉问道。 宋箬洁还要说什么,欧阳氏回头笑问道:“你们姐们俩在聊什么呢?也说来让我们听听。” 没有老太太在,宋箬洁还是有点畏惧嫡母的,抿唇不语。宋箬溪斜了她一眼,笑道:“二伯母,二姐姐在跟我说女工呢!” “二丫头有长进,这女工想来是学得极好的,能教妹妹了。”纪芸笑道。 光线太暗,宋箬溪没看到宋箬洁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她非本尊,刘四娘又没有告诉她,这宋箬洁的女工极差,她的那番话,等于打了宋箬洁一耳光。 “三弟妹,你这一出去,什么都能忘,这老太太的话可是不能忘。这俞家不缺会针线的人,会不会女工有什么要紧的。”欧阳氏口气带着一丝嘲讽,“这谁家的当家主母有功夫去做针线?又不是用不起针线上的人。要真是连针线上的人也用不起的人家,也没资格娶我们宋家的姑娘。” “二嫂嫂教训的是,是弟妹糊涂把这事给忘了。”纪芸受教地道。 “时辰不早了,我也不教训你了,有话我们明儿再慢慢说。”欧阳氏笑道。 “好,明天我在房里备好茶点,恭候你来教训我。”纪芸笑道。 二房的人往左边去,三房的人往右边行。 纪芸牵起宋箬溪的手,轻轻拍了拍,对女儿今天的表现,她非常满意。宋箬溪一脸苦笑,才第一天,已经这样了,以后的日子可难熬了! 这天晚上,宋箬溪回院子就睡下了,明天还要随父母去拜会长房的大老太爷,七房的七老太爷,养足精神好应酬这些人。 劳累一天的纪芸也很想上床躺着,但是下午忙着安置,还没来得及处置柳姨娘和宋箬湖,还不能睡,领着婢女婆子去关她们的小院。 “咚”紧锁的木门被打开,门撞在墙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音,惊醒被绑着手脚,堵着嘴,昏昏欲醒的那对母女。 两个婆子挑着两盏灯笼进了门,柳姨娘看清来的人是纪芸,眼睛里流露惊恐的神色,嘴里发出呜呜声。 纪芸没理会柳姨娘,走到宋箬湖面前,低头看着她,问道:“大姑娘,你可知错?” “呜呜呜。”宋箬湖瞪着眼睛,目光凶狠。 一个婆子取出宋箬湖嘴里的布团。 “我没错,纪氏,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你苛责庶女,你不得……”宋箬湖的嘴又被堵上了。 纪芸扶了扶发髻上的金步摇,“大姑娘是定了亲的人,我要给蔡家脸面,就不责罚你了。” 宋箬湖继续用凶狠地目光瞪着纪芸。 纪芸勾起唇角,冷冷地笑道:“柳姨娘,大姑娘今日之所以会如此无礼,都是因为你生而不教,犯了错就要罚。来人,打。” 两个拿着板子的婆子上前,将柳姨娘按在地上,噼哩叭啦地打了起来。她被堵着嘴,无法发出惨叫声,但宋箬湖借着灯笼的烛光,能看清她因疼痛而扭曲变形的脸,呜呜直叫,拼命摇头。 大约打了十几板,纪芸道:“退下。” 两个婆子住手,退到一旁。 纪芸看着宋箬湖,“大姑娘,你若肯乖乖听话,柳姨娘就免受皮肉之苦,你要是不肯乖乖听话,我就让人一日打她三次。” 宋箬湖流下了眼泪,点了点头。 “很好。”纪芸眯了下眼,“来人,伺候大姑娘回院子歇着去。” 宋箬湖偏头看着柳姨娘。 “你姨娘就先在这里住着,等我看过姑娘的表现再说吧!”纪芸浅笑道。 两个婢女上前扶起宋箬湖,将她架出了小院。纪芸留下一个婆子照看柳姨娘,她自回房休息。 次日寅时末,宋绥出门,去吏部点卯。这是朝中规矩,回京述职的官员,必须要来交廷报,顺便告诉吏部,已进京候着,没误期。这样吏部才好将他们的名字报上去,才能升官的升官,贬职的贬职,外放的外放。 宋箬溪卯时初刻起来,梳洗好,带着香朵青荷去给纪芸请安。三位姨娘和两位庶妹已在门外久候多时。 “太太,七姑娘来请安了。”小婢女向里面通传。 在宋箬溪的带领下,众人进去给纪芸请安,姐妹三个陪着纪芸用过早饭,在卯时末起身去给宋老太太请安。半路遇到了欧阳氏,她身边不见宋箬洁。 宋老太太平时起居不在正院的正房,而在正院的东房。从抄手游廊拐了过去,就听到屋内传来笑声和宋箬洁嗲声嗲气的撒娇声,“祖母,您说这话,孙女不依!” “老太太,二太太、三太太、七姑娘、八姑娘和十姑娘来了。”伴着婢女的通传,屋内的笑声戛然而止。 进了房,一股热气夹杂着檀香扑面而来,宋箬溪淡笑,看来宋老太太还真是理佛。 房间里除了老太太和宋箬洁,还有小蒋氏、宋箬滢和宋箬滟,文氏和四房的两位姑娘还没到。 给老太太请了安,刚坐下,文氏就领着两个女儿进来。因为三房的人要去隔壁,宋老太太没有难为她们,茶都没上,就打发她们出来了。只留着她喜欢的两个孙宋箬洁和宋箬滢,陪她说笑解闷。 大太老爷这房人丁不旺,妻妾加起来有七个之多,却只生了二子一女,唯一的女儿是嫡出,已经出嫁,庶长子宋绘,膝下一子一女,儿子宋桡二十一岁,已娶亲,女儿宋玉君尚少,只四岁;庶次子宋纺,一子两女,宋皙十岁,宋怡君七岁,宋香君三岁。 大老太太在九年已经过世,长房当家的是宋绘的嫡妻孙氏,长房人少是非少,几个隔房妹妹年纪也小,没人说那些言外之意的话,宋箬溪的午饭用得很愉快。 三四五六这四位老太爷住在宋家祖籍宥城,拜见过七老太爷。安乐堂里他们这一支在京中的两房就算拜见过。从宋绥来说,这些是共祖父的,再接下去要拜见的是共曾祖父的。 在现代是独生子的宋箬溪,被复杂的家族关系搞晕了头,叔伯祖父?堂叔祖父母?祖姑?族祖姑? 女眷们见见几房的亲戚就可以了,宋绥还要拜访同僚好友、上司恩师,忙得几乎见不着人。回来五天,宋家这边的亲戚算是见得差不多了,其他的就共高祖父了,隔得太远,等以后再见也不迟,宋绥和纪芸带着她们兄妹五个回纪家见纪芸的父母兄嫂。 ------题外话------ 注:明天纤雪就要回老家去当孝顺儿媳,几天不能码字,存稿不够,只能更这么多了,实在没办法,等我回来再补上吧!请大家谅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章 家人相聚乐融融 纪家虽不是名门世族,但也书香传家,纪芸的曾祖父是个教书先生,桃李天下;祖父为人忠厚老实,可才干有限,只做过七品的小官,纪家今天的风光,是纪芸的父亲纪承宣经过数十年的努力奋斗得来的,他现已贵为中书省右丞相。 纪芸的长兄纪蓁没沾父亲的光,从伍,少年投军,从小兵一直做了的如今都卫指挥司同知;次兄纪蕻,喜文,科甲出身,从知县做到中极殿大学士,虽只是五品官职,但颇得皇上倚重。幼弟纪葳,在纪家老家滨扬从商,富甲一方。 对于纪葳能从商,宋箬溪诧异过,翻史书才知道,闽国开国皇帝高祖是个商人,立国之后,大大的提高了商人的地位,规定除官员本人,不可从商,不可以利用职权谋私,不反对官员的家属从商。当然如果发现官员有从商的蛛丝马迹,查实从重处罚,罪可及三族。 纪家一门三杰,位高权重,但纪家没有因此飞扬跋扈,纪承宣谦卑地婉拒了皇上赐给的官宅,一家依旧住在纪承宣在做刑部郎中时买的那座宅子里。纪家的家规的第一条就是,纵有滔天富贵,也要勤俭持家,奢侈过度,必遭天谴。 “快去告诉老太爷老太太,二姑爷、二姑奶奶带着表少爷,表姑娘来了!”站在门口的门子远远的看到宋家的马车,激动地冲着里面喊道。 等马车停到门口,纪芸还没下车,就听到一个苍老的声音喊道:“芸儿!” 听到母亲的声音,纪芸激动地一下拉开车门,不等婆子来扶,就直接跳了下去,动作迅速麻利,把众人都给吓了一跳,这还是那个优雅端庄的太太吗? “娘,女儿回来了!”纪芸疾步走到纪老夫人面前,屈膝就下跪。 纪老夫人用手一托,将纪芸拉起,搂入怀,手握拳在她背上捶打,“你这个坏丫头,你这个坏丫头。这么多年啊,可把为娘给想苦了!” “小婿拜见岳母大人。”宋绥刚要下跪,已经让跟在纪老夫人后面出来的纪蓁托住。 宋箬溪就看到从里面走出一个中年文士,还有两个满脸喜色的中年妇人,在中年妇人后面跟着一个少妇和三个年轻的男子,宋箬溪认出其中一个是当日在清酌园见过的纪允祥。最后一个走出来的是个身穿青衣直裰棉袍的老者,他正是纪芸的父亲纪承宣。 纪承宣站在门口轻咳了两声,看着数年不见的小女儿,眼中隐有泪光,嘴上却道:“都是做娘的人了,还撒娇哭鼻子,也不怕孩子们看了笑话。” 纪芸抽了抽鼻子,含着泪问道:“爹爹,您一向可好?” “好。”纪承宣表情不太自然。 “小婿拜见岳父大人。”宋绥的跪礼再次让纪蓁拦下。 “我们过去给外祖父行礼。”宋濂小声说了一句,就带头走了过去。 “行了,都进去,别站在这门口杵着。”没等兄妹几个过去行礼,纪承宣说着话,转身往里走,趁人不注意,抬手把眼角的泪水抹了去。 站在门口是不好说话,众人进门在正厅坐下,宋绥带着妻小给二老下跪行大礼。 宋濂领着弟妹给两个舅舅和舅母行礼,给表嫂姜氏以及三位表哥见礼。纪蓁的长子纪允祺在虎骁营,在家的是纪蓁的次子纪允祥,纪蕻的长子纪允祯和次子纪允礼。 行礼完毕,纪老夫人目光落到宋箬溪姐妹三个身上,在看到宋箬池和宋箬涓时,微眯的眼底闪过一抹精光,兄妹五个,就小女儿的日子过得糟心,好在全是庶女,赔上一副妆奁嫁了人就行了,招手笑道:“老太婆的眼神不好,溪儿池儿涓儿过来些,让老太婆细瞧瞧。” 宋箬溪姐妹三走了过去,纪老夫人左手紧紧握住宋箬溪的小手,右手先是拉着宋箬池,眯着眼看着,点头道:“是个干净的孩子。”松开她,又拉着宋箬涓,笑,“是个乖巧的丫头。” 纪芸是有意带宋箬池和宋箬涓过来的,五年前她还能借口庶女年纪小,现在都长大了,宋老太太严于律人,宽于待已,逢年过节纪芸不想与她起争持,再者宋箬池和宋箬涓这些天的表现也不错,就带出来走动走动。 纪老夫人对宋家两个庶女表现她的慈爱,那是面子上的事,毕竟她们也叫纪芸一声母亲,可真正在意的是宋箬溪这个嫡亲的外孙女,从上到下的仔细端详,五年不见,小外孙女的模样出落得更漂亮了,笑叹道:“溪儿长大了不少,这身子骨瞧着比小时候强旺多了。” 纪承宣只有纪老夫人一房妻室,生有三子两女,三个儿子各生了两个男孩,长女纪蔷生了四个男孩,唯有纪芸生了一女,可宋箬溪自小就三天两头生病,可把纪家人给愁坏了,为了这个外孙女,坏了数次家规,精细地养着,哄着,就怕她夭寿。 “那年收到小妹的信,说溪儿差点没了,可把我给吓坏了。”纪二夫人走过去,亲昵地摸着宋箬溪的双丫髻,“多亏了菩萨保佑,我们小溪儿平安无事。” “说起当日的事,我到如今还在后怕,要是溪儿就那么去了,我也就不活了。”纪芸抹泪道。 “我们小溪儿啊,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纪大夫人看着宋箬溪一脸慈爱地笑。 宋箬溪苦笑,本尊不是大难不死,是大难已死。 宋箬涓站在一旁,低着头,眸光闪烁,不停地绞着手上的丝帕。 “溪儿妹妹是有福气的人,过了这一劫,以后必定事事顺遂。”姜氏凑趣道。 另一边,纪承宣问过宋绥任上的事,把长成小大人似的宋淮叫到身边,考他的学识,抽他背了几篇文章,背得不错,微微颔首,道:“淮儿,题目是,‘巧言令色,鲜矣仁。’给你三天时间。” “老头子,就快过年了,那能把孩子拘在家里?”纪老夫人正把宋箬溪搂在怀里,问她喜欢吃什么,突听到纪承宣来这么一句,赶忙帮小外孙解围。 “外婆,淮儿一直盼着能聆听外公的教诲,淮儿不愿出去玩耍,淮儿要留在家里写文章给外公看。”宋淮道。 “得,老太婆没讨到好。”纪老夫人瘪着嘴,装出受到打击的可怜模样。 “淮儿知道外婆心疼淮儿,舍不得淮儿辛苦,但是淮儿已经长大了,淮儿要象哥哥们一样有能力,将来才可以保护娘,保护姐姐。”宋淮表情严肃地道。 纪老夫人眯着眼笑,“我们的小淮儿是长大了,知道上进,不再顽皮捣蛋,外婆很高兴。” 纪大夫人二夫人和姜氏又表扬了一番宋淮。 “溪儿。”纪承宣捋着胡子喊道。 “在!哎哟。”宋箬溪听到叫她,站得太急太猛,没提防头发挂住了纪老夫人衣襟的盘扣上,扯痛了头皮。 “糟老头子,你瞎叫什么?吓着溪儿,我跟你拼命!”纪老夫人不悦瞪了纪承宣一眼,扭头柔声安抚宋箬溪,“我们溪儿不怕,有外婆在,管他是什么右丞相,我们都不怕。” 看纪承宣一脸尴尬,众人掩嘴偷笑。 “外公,您叫溪儿有什么事?”宋箬溪眨着眼睛,怯怯地问道。 “溪儿,女儿家虽不用做满腹经纶的才女,但也要知书达理,识文断字,外公这里有一上联,你来对对如何?”纪承宣放柔声音问道。 “请外公出上联。”宋箬溪被纪老夫人拉着手,走不过去,只得站在纪老夫人身旁。 “鸡罩罩鸡,鸡罩破,罩破鸡飞。” 宋箬溪沉吟片刻,朗声道:“马笼笼马,马笼松,笼松马走。” 纪承宣含笑微微颔首,又出一联,“为名忙,为利忙,忙里偷闲,饮杯茶去!” “劳心苦,劳力若,苦中寻乐,拿壶酒来。” “哎哎,老头子,你说只出一联的,这都出两联了,说话不算数,食言而肥!”纪老夫人摸着宋箬溪的手冰凉的,担心她身体弱,舍不得让她太费神。 “老夫再出一联。”纪承宣看懂了纪老夫人使过来的眼色,知道外孙女的身子怕还是没好全,还虚着,笑了笑,“这一联,溪儿可以对,祯儿你们兄弟姐妹你们也可以对,只谁先对出,就有赏。孙媳也可对。” 众小辈齐声应道。 “笑古笑今,笑东笑西,笑南笑北,笑来笑去,笑自己原来无知无识。” “哈,原来你知道自己无知无识啊!那你还考孩子们做什么呢?”纪老夫人打趣道。 纪承宣挑挑眉,端杯喝茶,大度的不与老妻计较 “观事观物,观天观地,观日观月,观上观下,观他人总是有高有低。”宋濂应声对出。 “好好好,那幅《双鸟戏兔图》赏你了。” “谢谢外公。”宋濂喜形于色。 “不公平,老头子不公平,我家溪儿对出两联,没得到东西。”纪老夫人冲宋箬溪挤挤眼,做出一副说悄悄话的模样,“溪儿别担心,外婆一定帮你把你外公的那些宝贝全弄来给你。” 宋箬溪忍俊不禁,轻笑出声。宋箬池和宋箬涓一脸羡慕,她们要有这么慈祥的祖父祖母该有多好。 “溪儿,可会抚琴?”纪承宣问道。 “溪儿不会抚琴,溪儿会吹笛。”宋箬溪眨眨眼睛,是要送乐器给她吗? “外公送你一管碧玉笛,可好?” “谢谢外公。”宋箬溪笑,她虽有了白玉笛,再多一管笛子也没什么不好。 “好了好了,老头子,你赶紧带着姑爷去书房下棋去吧!”纪老夫人赶人,“你在这里大家都拘得慌。” 纪承宣带着他的姑爷宋绥去书房下棋,纪蓁和纪蕻兄弟随后也被赶了出来,接着就是小一辈的人,让姜氏带去暖阁了,纪大夫人和二夫人也知趣的说要去厨房看看,让纪老夫人和纪芸说休己话。 姜氏送众弟妹进了暖阁,去安排婢女准备茶点。 纪允礼就迫不及待地道:“今天人多,我们来玩打马。” “我不会。”宋箬溪道。 “我也不会。”宋箬池和宋箬涓异口同声。 纪允礼鄙夷地撇嘴,“女娃儿就是笨,连打马都不会。” 宋箬溪非女权人士,对纪允礼的性别歧视,淡然一笑,坐在暖炉边烤火去了。 宋箬溪可以不在意,但宋淮这个护姐成狂的小子十分地在意,“你才笨,女娃会做的事,你也不会做。” “什么事我不会做?你说出一样来,我听听。”纪允礼不服气,武跟大伯学,文跟父亲学,他是文武双全的人物。 “缝衣。” “缝衣是女工,当然是女娃会做,我是男子,不会做有什么稀奇。”纪允礼振振有词。 宋淮翻眼朝天,“大舅舅就会,大舅舅难道是女子?” 这两个表兄弟年纪相当,从九个月就开始互相用小乳牙互咬,会说话就开始斗嘴,五年不见,才一碰面,又杠上了。 可是这宋箬溪不知道,看两人起了争执,就想劝,可见宋濂他们都不管,坐在一旁摆出看热闹的表情,了然一笑,也就跟着看起热闹来。 “我……我明天就去学。”纪允礼梗着脖子道。 “我现在就可以教我姐姐打马,我姐姐聪慧过人,一教就会。你学缝衣,要多久才能学会?”宋淮挑衅地看着纪允礼。 纪允礼看着纪允祯,向兄长求救。 纪允祯皱皱眉,装模作样地想了想,“至少要十天半个月。” “我姐姐一教就会,你至少要学十天半个月,到底谁笨?”宋淮趁胜追击。 “淮儿,不可无礼。”宋濂忍笑劝道。 “我笨。”纪允礼斗嘴输了,到也爽快承认,走到宋箬溪面前,躬身行礼,“溪表姐,我说错话,你别生气。” 宋箬溪起身,笑道:“我没有生气。” “溪表姐,我教你打马。”见宋箬溪不象生气的样子,纪允礼高兴地道。 “我会教我姐姐打马,不用你教。”宋淮也走了过去。 “溪表姐也是我的姐姐。”纪允礼又跟宋淮杠上了。 “好了,你们俩一起教我。”再任两人斗下去,一上午就浪费了,宋箬溪当机立断。 “我们就分成两队来玩,你们一队,二哥,我和濂表弟一队,看那队比较厉害。”纪允祥提议道。 “不公平。”宋箬溪、宋淮和纪允礼异口同声。 “怎么不公平?”纪允祥挑眉,眼中带着笑意,“你们是三个人,我们也是三个人。” “你们是三个大的,我们是三个小的,我还不会,怎么可能打得过你们。摆明以大欺小,以熟欺生。”宋箬溪眯着眼,“祥表哥,你心眼坏坏的。” “哪个心眼坏坏的人,敢欺负我们溪儿妹妹?告诉表嫂,表嫂罚他去吃肉,吃成一个大胖子。”姜氏笑盈盈地带着婢女端着茶点进来了。 “表嫂这个主意好,罚祥表哥吃成大胖子。”宋箬溪笑弯了一双美目。 “大嫂嫂,溪表妹,小生错了,原谅这次,可好?”纪允祥苦着脸,一揖到地,向两人求饶。 姜氏和宋箬溪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道:“不好!” 纪允祥抚额长叹,“痛苦,太痛苦了,我一翩翩少年郎,就要成为肥肿难分的大胖子了!” 姜氏和宋箬溪掩嘴直笑。 纪允祯兄弟几个也是一脸笑意。 坐在一旁的宋箬池和宋箬涓羡慕不已,纪家这才是兄友弟恭,相亲相爱。 正说笑的开心,婢女进来禀报道:“三少爷,濂少爷,姜少爷来……” “允祥,宋濂,我找到绍维了。”话还没说完,姜衍闯了进来。 “在哪里找到的?”纪允祥和宋濂惊喜地问道。 “他在悠然居喝酒,我劝不动他。”姜衍无奈地道。 “大嫂嫂。” “大表嫂。” 纪允祥和宋濂看着姜氏,这里她最长,她不发话,他们不能走,这是纪家的规矩。 “悦姐姐。”姜衍涎着脸笑。姜氏,闺名一个悦字,是姜衍的族姐。 “不许闯祸,早去早回。”姜氏目光从三人脸上扫过,开了金口。 三人出门去找失去青梅竹马小表妹的秦绍维。 “七姐姐,哥哥他们去找的是不是那天在门口见的那位公子?”宋箬涓小声问道。 宋箬溪看了她一眼,“旁人的事,你打听这么多做什么?”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秦绍维逃出家门去追杨婉柔的事,京里各府传得沸沸扬扬,私下也谈论,但是未出阁的姑娘,不好打听这个。 听到宋箬溪训斥宋箬涓,姜氏微微浅笑,眼中有赞许之意,祖母还担心小表妹住在寺中多年,不通俗事,现在看来,祖母太过忧心。 宋箬涓闭上了嘴。 宋箬池轻叹,嫡母已敲打过了,还会犯错。 “又不够人打马了。”纪允礼沮丧地道。 纪允祯笑,“那就玩别的。” “玩什么?”纪允礼和宋淮同问,互瞪。 姜氏不去管三兄弟要做什么,倒了三杯茶,笑道:“三位妹妹请喝茶。” “玩升官图,如何?”纪允祯笑问道。 纪允礼皱眉,“聊胜于无。” “玩升官图好。”宋淮与他作对,“姐姐,过来玩升官图。” “好。”宋箬溪笑应着。 纪允祯去拿升官图,姜氏吩咐婢女摆好桌子,几个围着桌子玩升官图。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一章 彩衣娱亲子孙贤 吃中午时,宋濂和纪允祥没有赶回来。 “秦家少爷找到了,他们赶着去劝解他,孙媳见不是什么大事,就没有禀明祖父,自行作主让他们出门。”姜氏实话禀报。 “朋友合以义,随他们去。”纪承宣不是迂腐的人,不介意小辈们这种小小的失礼。 男人在前厅,女眷去后堂。 宋箬池和宋箬涓看到姜氏不用立规矩,和她们一起坐下用饭,露出诧异的表情。 吃过午饭,女眷们坐着闲聊了几句,纪老夫人就宋箬溪眼睑微微下垂,脸上带着淡淡的倦色,道:“孙媳,带你妹妹去房里歇着去。” “池儿涓儿,你们若是累了,也可去歇着。”纪芸挑眉道, “女儿不累。”宋箬池和宋箬涓知本份,这里可不是她们的外祖家,能过来走动,已是纪芸给她们脸面了,她们要懂礼,这样以后纪芸才会继续带她们出来见客。 等姜氏带宋箬溪离开,纪大夫人笑道:“娘,我们来扯字牌吧!” “是不是过年的银子不够,又想来赢老太婆的银子了?”纪老夫人促狭地笑问道。 “娘,您就疼疼儿媳吧,儿媳眼馋那根钗子很久了,一直都没银子买。”纪大夫人煞有其事地道。 “娘,我也看中一对玉镯。”纪二夫人凑到纪老夫人面前,娇声道。 “芸丫头,你有没有看中什么?”纪老夫人问道。 纪芸眸光流转,轻笑道:“臙粉堂的胭脂,女儿好久没用过了。” “好好好,今天老太婆就让你们均贫富。”纪老夫人哈哈笑道。 “谢谢娘。”三人齐声道。 母女婆媳四人坐在桌边抹牌,三人抓牌,一人数信。宋箬池姐妹俩陪坐一旁,婢女们在两人身边放了张小几,摆着两碟糕点随她们取用,茶水稍凉就会来换。 对纪家如此的优待,宋箬池和宋箬涓心中满是暖意,其实嫡母对她们真得不错。 纪老夫人的贴身婢女丁香坐在纪老夫人身旁,帮着看牌,见纪老夫人下面已经有十二胡,差个小十,就能凑成小二七十,刚好十五胡,能放牌了,递了个暗号给两人。 纪芸手上没有小十,看了看纪二夫人。 纪二夫人看着手上的三个小十,蹙眉看了看桌上的牌,道:“我已跑起了,要对子,这单吊,太难吊,我吃牌,丢这张出去。” 纪老夫人还没瞧见,丁香笑,“老夫人,有了。” “刚好十五胡,翻信。”纪老夫人把牌放了,翻开底牌,是个小七,纪老夫人的牌里没有小八。 “没有信,我白数了。”纪大夫人叹道。 打完四圈,纪老夫人赢的最多,纪大夫人小赢。 “这胭脂没钱买了。”纪芸叹道。 “过年只能戴金镯出去了。” “娘的手气太好,我这一下午都没上场。”纪大夫人搓着手,“手好痒哟。” “三个丫头都是坏丫头,哄我老太婆,你们当我不知道你们放牌给我啊。”纪老夫人瘪着嘴,“我还没老糊涂呢。” 众人皆笑了起来。 这时,姜氏和宋箬溪走进来。 宋箬溪笑问道:“外婆,什么事这么开心?” “溪儿,快来,外婆打牌赢了好多银豆子,外婆让你吃红。”纪老夫人笑着招手道。 “祖母,孙媳也要分红。”姜氏笑着伸手道。 “见者有份,池丫头涓丫头也有。”纪老夫人开心的把赢来银豆子分给了四个小辈。 “谢谢太夫人。”宋箬池和宋箬涓行礼。 “哎哟,这哪里是均娘的贫富,这明明是均的是我们。”纪二夫人叹道。 “二弟妹,你这会子才闹明白,已经晚了。”纪大夫人掩嘴笑道。 说说笑笑时间过得飞快,宋家人在纪府用过晚饭才告辞离去,在家宴上宋箬溪陪着纪老夫人喝了两大碗甜米酒糟,上了马车,酒意上涌,熏得小脸绯红,眯着泛着水光的眼睛,憨憨地笑。 “好酒贪杯的丫头。”纪芸把女儿搂进怀里,轻拧了一下她的脸,笑骂了一句,又吩咐银翘,“把小棉被拿出来给姑娘盖着。” “娘,我喜欢外公家,我不要回宋家,我要住在这里。”宋箬溪伸手搂着纪芸的脖子,撒娇道。 纪芸眼中一亮,怎么把这事给忘了?允祯允祥年纪与宋箬溪相当,二个嫂嫂皆是宽厚之人,与她素来交好,姜氏性情温顺,与宋箬溪相处的甚好,若是宋箬溪嫁过来,上有嫡亲外祖母护着,她还有什么不放心的?若是女儿不喜欢允祯允祥,还有姐姐家的锦霆锦雩,穆家的家风也不错,挑人到不必只局限在易家,一家有女百家求,多相看几家,挑个最好的给女儿,脸上笑意更浓,柔声问道:“我的儿,你以后就住在外公家好不好?” “好。”微醺的宋箬溪不知纪芸心中所想,更不知道她话带双关,笑眯眯应道。 纪芸满意地笑弯了双眸。 回到宋家夜已深,就没去松鹤院打扰宋家二老,直接回了竹隐院,梳洗安睡,一夜无话。 天明时分,大雪纷纷,这不是广陵府,可以免请安,再冷的天,也得去松鹤院。卯时初,值夜的青荷站在床边,道:“姑娘,起床了,该去请安了。” 宋箬溪眼睛都没睁开,抱着棉被翻了个身,背对着青荷。 “姑娘,再不起来可就晚了,老太太会罚你跪佛堂的。”青荷着急地催促,刘四娘已给各位婢女上过课,老太太那是相当的严苛,千万不能让姑娘由着性子做事,到时候触怒老太太,姑娘是要吃苦头的。 宋箬溪扯起被子蒙着头,天寒地冻的,请什么安,她要在暖和的被子里睡觉。 “姑娘,等请了安,再回来睡回笼觉吧。”青荷上前去拉被子。 宋箬溪用力拽着被子,就是不肯起来,赖床到底。 “青荷,姑娘还没醒来吗?”香朵领着小婢女进来了。 “姑娘醒了,可是不肯起。”青荷无可奈何的道。 香朵笑着上前道:“姑娘,今日腊月二十八,要贴春挥,早点去,可以请老太爷写幅好的给姑娘。” “春挥,我会写。”宋箬溪蒙在被子里,含糊不清地道。 “好,等姑娘请安回来,香草就磨好墨了,巧桃也裁好纸了,到时候,姑娘就写几幅好的赏给奴婢吧!”香朵笑盈盈地道。 “奴婢也要,奴婢谢谢姑娘。姑娘,你快起来吧,奴婢还等着你写春挥呢。”青荷和香朵合力拽被子。 “凡为人子之礼,冬温而夏清,昏定而晨省,在丑夷不争。”没办法赖床的宋箬溪只得嘀嘀咕咕地念着,起床梳洗。 冬季天亮的晚,等宋箬溪出门时,外面还是漆黑一片,寒风凛冽,雪花纷飞。到正院时,宋绥和纪芸已起来,宋濂、宋淮、宋箬池和三个姨娘都已到了。 “三老爷,三太太,七姑娘来了。” 宋箬溪进去时,宋淮和宋箬池站了起来。 “溪儿给爹爹请安,给娘请安,爹爹万福,娘万福。” 纪芸笑道:“昨儿喝了酒,今天起不来了吧!” 宋箬溪不好意思说,她赖床不肯起,笑笑,在宋濂身边坐下。 一家人坐着说了许久的话,还是不见宋箬涓前来请安,宋绥和纪芸的脸色就有些不好,许姨娘暗自心惊,却不敢多言,眼睛一直往门口瞄。 “不等了,摆饭。”宋绥沉声道。 婢女们赶紧把饭摆上,辰时正要去给老太爷老太太请安,这会已晚了。 “三老爷,三太太,十姑娘来了。”早饭刚上桌,宋箬涓就来了。 宋箬涓匆匆地走进屋子,脸上带着慌乱的神色,有点气喘,屈膝行礼道:“女儿给父亲请安,给母亲请安,父亲万福,母亲万福。” 纪芸盯了她一眼,问道:“银翘,现在什么时辰了?” “回太太话,已经辰时二刻了。”银翘恭敬答道。 老太太卯时初起身,卯时正用过早饭,进佛堂诵经,辰时正出来,府上人都是辰时正之前去候着,姑娘们要卯时未来给太太请安,用过早饭,随太太们前往,宋箬涓今天晚了三刻钟。 宋箬涓跪下道:“母亲容禀,女儿不是故意越时的,女儿是在路上滑倒,弄脏了衣裙,返回去重新换了衣裙再赶过来的,故而来迟。” “怎么会滑倒的?有没有受伤?”宋绥关心地问道。 “回父亲的话,女儿没事,没有受伤。”宋箬涓道。 “没受伤就好,起来,吃饭。”宋绥笑道。 纪芸看了宋绥一眼,“荣荞去告诉周显家的,让婆子们把路扫干净了。” 荣荞答应着退出房去。 一家人吃完饭,就往松鹤院去,其他三房已经到了。宋老太爷带着另外三个儿子去了书房,宋老太太歪在榻上,宋箬洁和宋箬滢在她身边坐着。小蒋氏等人坐在椅子上。 听到通报,宋老太太冷冷地笑,等三房的人请安完毕,坐起身道:“你升官了,我老太婆受不起你的安,三房以后不用过来了。” “儿子越时,请母亲责罚。”宋绥知道老太太是要借题发挥,什么话都不辩,直接跪下,让她把这口气出了,大家才能安逸。 纪芸带着儿女们也跪了下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二章 妯娌联手气宋母 “祖母,是孙女滑倒弄脏了衣裙,回去换衣服,耽误了时间,与父亲母亲,哥哥姐姐不相干,孙女越时,请祖母责罚孙女。”宋箬涓担心宋绥等人会受罚后,父亲或许不会怎么样,可万一嫡母记恨她,她的日子不会好过,硬着头皮把事说了出来。 “路上的雪都让婆子打扫干净了,穿着小羊皮靴子,一点都不滑。”宋箬滢声音不大不小地道。 “婆子们都尽心当差,路上一点雪都没有,就是不穿小羊皮靴子,也不会滑倒的。”小蒋氏帮腔道。 宋老太太眯了一下眼,道:“老三,你养了个孝顺女儿啊!” “祖母,孙女没有撒谎,孙女真的是滑倒了弄脏衣裙去换,才会耽误时间的。”宋箬涓磕头道。 “祖母,冬天寒冷潮湿,被子里好暖和,别说是那身子弱的,就是我们呀,也会想多睡那会子。”宋箬洁嗲声嗲气地道。 三房谁的身子比较弱? 显而易见。 宋箬溪抿了抿唇,没接话,宋箬洁没指名道姓,全当她在放屁。 “既是这样,洁儿为什么每天早早的来给祖母请安呢?不在被子里多睡会。”宋老太太眯着眼问道。 “晨昏定省是做小辈的孝顺,祖母这么疼洁儿,洁儿就是再想睡,也不会误了给祖母请安的。”宋箬洁偎在宋老太太身边,娇笑道。 “老太太好福气,有个好孝顺好贴心的孙女,儿媳是个没福的人,没生出女儿来,身边就没个孝顺又贴心的女儿每日来晨昏定省。”欧阳氏盯着宋箬洁,冷冷地笑,把话头给接了过去。 宋箬洁仗着老太太的宠爱,从来就没给欧阳氏请过安。 “越时的要罚,不请安的,要怎么处置呢?”文氏声音也是不大不小,刚好让屋内人听见。 “老太太最有主张,我们当儿媳的当然听老太太的,老太太怎么样,儿媳就有样学样。”欧阳氏笑道。 宋老太太气得半死,脸上的肉抖的厉害,三房一回来,二房四房也不服管了。 一个婢女走了进来,行礼,道:“老太太,老太爷让三老爷带着三少爷五少爷去书房。” 宋老太太这口气只能憋着了,“起来去书房,别让你老子久等。” 宋绥担忧地看了眼纪芸,带着两个儿子走了。 纪芸带着三个女儿站了起来,宋箬洁这时看清宋箬溪三姐妹装扮。 宋箬溪红色绣竹悠地来了一句。 “是啊,这大过年的,有好多事要忙!”欧阳氏这话是在嫌老太太没事找事,以为人人都跟她一样,坐吃等死。 宋老太太这时到是想起快过年了,把气强忍下去,狠狠地瞪着面前的三个儿媳,且等过完年再来整治她们,道:“没事,都散了吧!” 就等着她这句话,除了小蒋氏、宋箬洁和宋箬滢三人,其他人都退了出来。 宋箬溪长出了口气,气氛太压抑了,天天来这么一回,迟早变忍者神龟。 欧阳氏戏谑地笑道:“可把我们七丫头给憋坏了,喘这么大口气。” “屋子里一股子臭气,七姐姐不被憋坏才怪。一个贱妾生的贱种,仗着老太太宠她,妄想与世家嫡女相提并论,在老太太面前挑拨离间,想让老太太责罚七……”三房来之前,宋箬涵又被宋箬洁和宋箬滢挤兑了一番,满腹怨气憋到此刻憋不住了。她是嫡子的嫡长女,在这家里,身份本来应该是最尊贵的,可现在,她比不过庶子的嫡女就算了,连庶子的庶女都比不过。 “涵儿,不许胡说,还不闭嘴。”文氏嘴上训斥着女儿,脸上带着歉意和愧疚,就因为她不受婆婆喜爱,两个女儿跟着受了多少委屈,明明是宋家的子的嫡女,却还不如庶子所出的受宠。 宋箬涵委屈地噘起嘴。 “九妹妹,你吃过螃蟹没有?”宋箬溪问道。 宋箬涵不明白地点头,“吃过。” “螃蟹是怎么走的?” “横着走的。” 宋箬溪笑盈盈地看着她。 宋箬涵眼中一亮,道:“但将冷眼观螃蟹,看它横行到几时。” “九妹妹好聪明。”宋箬溪赞道。 文氏淡漠的眼中闪过一抹笑意,摸着肚子,没错,她就冷眼旁观,看那老虔婆最后会落到什么样的下场。 走在最后的宋箬滟眼中闪过一抹异色。 宋箬溪回到房里没多久,婢女就送来以宋老太爷为她写的一幅挥春,上联:八骏日行千里地,下联:七弦时谱万家春。横批:春回大地。 “拿去贴院门上吧。” “姑娘,这幅挥春要你亲自去贴,这是府上的规矩。”刘四娘道。 宋箬溪虽懒懒的不想动,但规矩定出来就是要让人遵守的,“搬椅子,姑娘我亲自贴。” 贴好挥春,宋箬溪回房,暖了暖手,笑问道:“早上谁说要挥春的?” “奴婢要。” “奴婢也要。” “都有,别急,一个一个写。”宋箬溪略想了想,提笔写道:和顺一门有百福,平安二字值千金。横批:恭贺新禧。 前面几幅,字数还有七个,写到后面,宋箬溪偷懒,全写四字联:“梅传喜讯,雪兆丰年。”“梅花笑雪,柳浪推春。”“天门纳福,举步迎春。”横批全是:“福”。 “把这福字倒着贴,寓意好,福到福到,福就到了。”宋箬溪振振有词地为她的偷懒开脱。 婢女们笑赞道:“还是姑娘学识好。” 次日腊月二十九,平安无事,没人找麻烦,瞧起来是和和睦睦。日落日出就到了大年三十,宋箬溪穿越过来已有五年,但今年这个算是她正正经经过的第一个年。过年了,被禁足的宋箬湖被放了出来,春燕和严嬷嬷寸步不离地盯着她。 清晨,沐浴净身,把一年的晦气都洗去,干干净净迎新年,换上崭新的衣袖,跟着宋绥纪芸去祠堂拜影。宋箬溪见到据说在房里养病的宋箬满,可在看气色红润,身体健壮的宋箬满,要宋箬溪相信她在生病,实在是很难。又一个装病的,至于原因,事不关己,己不劳心。 宋家规矩,庶子可以进祠堂,庶女不可以,宋箬洁就再得老太太宠也不能去,和宋箬湖等几个庶女坐在琨鹤厅的后堂等着。 “野鸡的毛再好看,也成不了凤凰。”宋箬滟小声道。 “你说什么?”宋箬洁扭头凶狠地瞪着她。 宋箬滟抬了抬手中的茶杯,道:“妹妹在喝茶,不曾说过话,二姐姐有听到什么吗?” 宋箬洁啐了她一口,道:“敢说不敢认,孬种。” 宋箬滟淡然浅笑,起身走到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祠堂内,大老太爷领着男人,二老太太领着女人,肃穆行礼。然后就散了,各房回各房过年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三章 除夕宴不欢而散 就算阖家团圆的日子,男人女眷还是分开用年夜饭。。。宋箬溪坐在红木雕花如意圆桌边,看到婢女把菜一个一个端上来,不久又撤下去,最后就留了一盘鱼放在桌子上,象征年年有余。 这顿饭吃的时间久不算,吃完了,还没吃饱,宋箬溪郁闷地瞪着那条鱼,过年饿肚子,这叫什么事? 宋老太太笑道:“大过年的,都别这么拘礼了,到西暖阁坐着说笑,乐呵乐呵。” 众女眷移席到琨鹤厅的西暖阁,把两张桌子拼在一起,宋老太太带着宋箬洁和宋箬滢坐上面的暖榻上,小蒋氏是主母,并不落坐;欧阳氏坐了左首第一个位置,身边是宋箬满,纪芸身边带着宋箬溪,文氏身边是宋箬清,宋箬滟、宋箬湖几个陪坐末位。 婢女们摆上吃食,奉上茶水。 小蒋氏活跃气氛,说了个笑话,“有个馆师岁暮买舟回家,舟子问曰:‘相公贵庚?’答曰:‘属狗的,开年已是五十岁了。’舟人曰:‘我也属狗,为何贵贱不等?’又问:‘那一月生的?’答曰:‘正月。’舟子大悟曰:‘是了,是了,怪不得!我十二月生,是个狗尾,所以摇了这一世。相公正月生,是个狗头,所以教了这一世。’” 众人都很给面子的笑了起来。 唯欧阳氏没笑,她属狗,正月生。 宋老太太指着她,笑道:“越发的贫嘴了!连先生也编排起来了!” 小蒋氏掩嘴笑道:“这个笑话我是听洁儿说的,拾人牙慧讨老太太赏呢。” 宋箬洁脸色微变,这个大伯母什么意思?为什么要说出来? “这丫头,定是让先生逼着背书,背烦了,编出故事来骂先生,真是个淘气的坏丫头。”宋老太太搂过宋箬洁,笑道。 宋箬洁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出来。 “我说完了,轮到二弟妹了。”小蒋氏喝了口茶,笑道。 欧阳氏怒在心头,脸上带笑,“老太太,笑话儿媳不会说,儿媳出个谜语,谁猜出来,儿媳给彩头,您看可好?” “好,你把谜面说出来,我们大家来猜猜。”宋老太太兴致勃勃地笑道。 “是鹞不会叫,是鹰没有毛,迎着风儿上,展翅飞得高。”欧阳氏看着宋箬洁,眸光闪动。 “是风筝。”宋箬溪是猜谜高手,谜语一出,她应声说出谜底。 “七丫头厉害,就是风筝,迎着风飞得高,可是线一收,就要落下了,要是那一天线断了,就成了断线的风筝,不知道落到哪里去了。”欧阳氏话中带话,意有所指。 宋箬洁听出她话中之意,低下了头。 “二嫂嫂,我家溪儿猜出来了,你的彩头,可不能藏私,赶紧拿出来。”纪芸笑道。 “三弟妹真是的,我象是那种会藏私的人吗?我为人最坦荡,这枝八宝如意簪就当彩头。”欧阳氏拨下发髻上的金簪递给身边的婢女,“送去七姑娘,免得三太太心急来抢,让人笑话。” “溪儿,快谢谢你二伯母。”纪芸接过金簪,插到宋箬溪的发髻上。 “谢谢二伯母。”宋箬溪听话地向欧阳氏道谢。 “别谢了,三弟妹轮着你了,你是说笑话,还是说谜语?”欧阳氏笑道。 纪芸侧身对宋老太太道:“老太太,儿媳也说个笑话,说得不好,老太太也赏个脸笑笑吧!” “好,你且说来听听。”宋老太太脸上的笑容淡淡的,料定纪芸不会说出什么好话来,可是她又礼节十足的问了,不能拒绝。 “有个老和尚听人说:‘诵经千遍,就能飞身成佛。’他十分相信此说,就也诵起经来,诵至九百九十九遍,开始沐浴,告别亲友,等着成佛,当他虔诚地诵完第一千遍后,合上双眼,等着飞身成佛,哪知到天黑也未能抬起半寸身子。老和尚就指着菩萨的塑像慨叹道:‘谁知你这等老大年纪也会说谎。’”纪芸笑盈盈地道。 “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笑,还诋毁菩萨,会下拨舌地狱的。”宋箬滢声音依旧是不大不小,可以让在座的人听到。 纪芸脸色微变,还没说话,箬溪已经抢先开口,道:“佛曰:瞋恚、嫉妒,造作五逆十恶的人才会下地狱。我娘说笑取悦长辈,乃是尽孝道。至孝之人焉会下地狱?只有那些不尊长辈,随意歪曲别人话意的人,恶语伤人的,造恶业的人才会下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喜庆除夕夜,宋箬溪口无遮拦、毫不忌讳地说出这样一番话,把宋箬滢脸给气白了。宋箬洁知道她今天已把嫡母得罪到底了,唯一可以依靠的只有宋老太太,打起精神,道:“三妹妹,说佛经你可说不过七妹妹,七妹妹在寺中住了五年,什么佛经没看过?什么佛经没读过?七妹妹的腹中有佛经千百卷,随手就能拈来说上一段。七妹妹你就说段佛经故事,让姐妹们听听,感受了一下佛法的博大精深。” “要说佛经故事,谁比的上二姐姐你呀,上回你跟老太太说了一个故事,老太太称赞你,有见解。你是最孝敬老太太的,就说个佛经故事,让老太太听了一乐,我们也跟着老太太沾沾光,听听有见解的佛经故事。”宋箬涵笑道。 宋箬洁冷笑,正要说话,婢女进来禀报,钟楼的子时的钟声就要响,让大家静等。只得咬牙忍了下去,屋内无人说话,等了片刻,隐约听到钟声。 钟声过后,鞭炮声响起。 婢女们送上了饺子,一人一碗,趁热吃完,出去摆天地桌接受神,宋老太爷带领行了仪式,燃烧松柏枝,府中上下人等接神踩岁后,终于可以散了。 回院子的路上,二房三房的女眷们都不说话,宋缜宋绥兄弟却象有聊不完的话。夜已深,回到房里,梳洗了一下,赶紧上床睡下,初一早上还要祭拜祖宗。 祭拜了祖宗,全家互相拜年。宋箬溪收到八个红包,最厚的两个是老太爷和老太太给的。 正月初二,出嫁女儿归宁。 一大早宋绥和纪芸就带着宋濂兄妹三个回纪家拜年。纪大夫人的娘家要走五天的路程,纪二夫人的娘家就更远,来回要一月,只有姜氏回娘家归宁。纪蔷要初六才能回来,胡氏有了身孕,不宜远行,纪葳早就写信回来了。纪承宣和纪老夫人是开通之人,欣然同意,还送去一堆补品,言道:“孝顺不用拘泥形式。” “给爹娘拜年,祝二老寿同山岳永,福共海天长!”宋绥磕头道。 “给爹娘拜年,祝二老福寿安康,万事顺意。”纪芸磕头道。 “孙儿,给外公,外婆拜年,祝二老笑口常开,福寿绵长!”宋濂带着弟妹磕头道。 “一家人,不用这么客气,都起来。”纪承宣掏出五个红包,一人一个。 纪老夫人也给每人塞了一个红包。 宋绥和纪芸又给兄嫂拜年,宋濂带着弟妹给舅舅舅母拜年,纪允祯带着两个弟弟给姑姑姑父拜年。 小辈们各有红包入账。 大人们在房里喝茶闲聊,纪允礼不耐烦坐在家里,就撺掇纪允祯等人,“二哥,三哥,濂表哥,我们去街上玩,今天有花长街有花车游行,我们去看看,顺便再买些花回来,祖母,大伯母,母亲和姑姑她们看了一定欢喜。” 这理由不错,又都是少年性情,爱玩,三位兄长欣然同意。姜氏不在家,没有陪宋箬溪,不带她去,肯定不乐意。五兄弟骑在马上,带着十来个护卫,护坐在马车里的宋箬溪出门。只是带上了宋箬溪,兄弟们到底有所顾忌,不敢在大街上乱逛,直奔南城的花长街。 “前面人群拦路,马和马车都不能通行,恐怕只能下车步行了。”纪允祯皱眉,脸带一丝忧色。 “二哥,我们这么多人,难道还护住溪表姐一人?”纪允礼觉得兄长是在庸人自扰。 “你们别那么担心,香绣和青荷也会拳脚功夫的,她们会保护我的。”宋箬溪戴好了帷帽,拉开了车门,笑道。 十几个护卫围了过来,将五兄弟和宋箬溪主仆三人围在里面,宋箬溪走在中间。宋箬溪直叹气,古代大家闺秀出来逛个街,弄这么大的阵式,吓人又麻烦。 看花车游行的人太多,宋箬溪走了百余步,突然前面涌来一群人,顿时挤成了一团。护卫们忙上前拦截,香绣连忙拉着宋箬溪向后退,又一群人涌了过来,将她们与护卫以及五兄弟隔开了。 “姑娘,姑娘。”青荷急了,在人群里拼命地想挤过来,谁知却被人群挤得动荡不得。 “姐姐,姐姐。”宋淮发现宋箬溪不见了,大惊失色,“大哥,姐姐被挤散了。” “妹妹,妹妹。”宋濂也慌了,第一次带妹妹出来,就把妹妹给弄丢了。 “大少爷,二少爷。”香绣和宋箬溪退到了一个店子的石阶上,香绣把宋箬溪护在身后。 “大哥,淮儿,我们在这里。”宋箬溪踮起脚,挥动丝帕。 有人挤了过来,推了香绣一下,香绣向后一退,撞着了宋箬溪,宋箬溪踮着脚站不稳,身子失去平衡,往旁边倒去,下意识地伸手抓住东西,一把抓住了刚从店子走出的那人的衣服,借力稳住了身子,站好,正准备向道歉兼道谢,就听到一个冷冷的男声道:“放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四章 初春时节又逢君 “对不……”宋箬溪松开手,侧脸看去,“綮颜,你怎么会是你?” 陆綮颜听出是宋箬溪的声音,放柔了脸上冷硬的表情,“静尘,你何时回京的?” “我爹爹年前回京述职,就跟着回来了。。。” “静尘,我有要事在身,改天有空,我再去探你。” “好。”话音刚落,宋箬溪就看到面前的人下了石阶,迅速的消失人群中,不见了踪迹。 香绣微皱了下眉,回头笑道:“姑娘,你放心,陆少爷忙完事,一定会去看你的。” 宋箬溪轻笑道:“我相信他有空会来看我。” “陆少爷有空一定会来看姑娘的。”香绣附和道。 “大哥他们过来了。”宋箬溪挥了挥帕子,“大哥,我们在这里。” “妹妹,你别怕,大哥马上过来。”大冷的天,宋濂满头是汗,不知道是挤出来的,还是被吓出来的。 宋箬溪道:“大哥,我不怕,你别着急。” 等了一会,宋濂等人终于都挤过来了。 “妹妹,你有没有受伤?” “姐姐,你有没有受伤?” 宋濂和宋淮不愧是两兄弟,关心的是同一个问题。 “我没有受伤。”宋箬溪笑,把手上的丝帕递给宋濂,“大哥,你擦擦汗吧!” 宋濂接过丝帕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道:“今年比往年人多。” “好象全庆原的人都赶在今天出门了。”纪允祥喘着气道。 “今年除了花车比往年多,官花坊还会展出三株极品春兰。”纪允礼早已打听清楚,才会撺掇着众人来逛花市的。 “这么多人怎么挤得过去?”纪允祯皱眉道。 “姐姐,春兰没什么好看的,我们回去了。”宋淮担心宋箬溪会再次被挤散,宁愿放弃去凑热闹。 离花长街就一街之隔,宋箬溪不愿就这样回去,道:“我想看极品春兰。” “淮表弟,你要不愿去,可以自行回家,我会带溪表姐去看兰花。”纪允礼走到宋箬溪身旁,挑眉道。 宋淮走到站到宋箬溪另一边,“不需要你带,我会陪我姐姐去看兰花的。” 三个大的没有理会两个小的斗嘴,回头观察街上的情况,看怎么才能挤过去。 “少爷,可以从那家店穿过去,从店的后门出去,走过一条小后巷,就能到花长街了。”一个护卫对附近的环境比较熟悉。 宋濂沉吟片刻,道:“给店家一点银子,跟他们借路。” 那店家收了银子,很爽快地让他们一行借路穿行,尔后觉得这是个生财之道,就让小二去寻那些衣着华丽的有钱人,把这条捷路告诉出他们,让他们拿钱买路,发了笔小财。 一行人走过那条狭小的后巷,就到了花长街,不宽的长街人山人海,十分的热闹。 “这么多人,哪里看得到花车?”纪允祯皱眉道。 宋濂道:“站在街上,肯定看不到花车,上二楼,就可以一览无遗。” “楼上已人满为患,除非预先定了位置,否则上去也看不到。”纪允祥抬头看了看两边的茶楼酒楼,人头攒动。就连街边的大树上,都三三两两的爬着人。 “四弟,你订的位置在什么地方?”是纪允礼提议要来的,纪允祯以为他处处打点妥当,直接问道。 纪允礼尴尬地挠了挠头,“我忘记订位置了。” “黄毛小儿,办事不牢。”宋淮鄙夷地讥笑道。 纪允礼嗤笑道:“小淮儿,你比我小十五天,我要是黄毛小儿,你就更加是黄毛小儿的黄毛小儿。” “有人三岁知天文,有人八旬不识字。”宋淮斜睨着纪允礼,“我带姐姐去看戏,提前三天就订好了位置。” “过年事多,我一时忘记了,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纪允礼嘴硬道。 “一时忘记了?我看……” “淮儿,别和礼表弟斗嘴了。”宋箬溪微蹙眉尖,“这花车明年还可以看,极品春兰却是难得一见,只要能看到极品春兰,就不虚此行。” “溪表姐放心,极品春兰是不会出来游街,只在前街的兰花坊内展出,我已经打点好,必能进去一观。”纪允礼总算挽回一点颜面。 见宋箬溪并不吵着非要看花车,宋濂松了口气,妹妹的性子果然比五年前柔顺多了,笑道:“我们去前……” “允祥,宋濂,允祥,宋濂。”在一片嘈杂声中,宋濂和纪允祥听见有人在呼喊他们的名字,环顾四周,见姜衍站在对面的二楼上,一边挥手一边大喊,在他身边还有两位挽着面纱的姑娘。 “这小子最会附庸风雅,定是早早的订好了极佳的位置,我们要不要上去与他同坐?”纪允祥顾忌到宋箬溪,问宋濂的意思。 “妹妹,你可愿上去坐坐?”宋濂问道。 “可以吗?”宋箬溪反问道。 “姜衍不算是外人,同坐到也无妨。”宋濂笑道。 宋箬溪犹豫一下,见纪允礼眼带企盼地瞅着她,那可怜的小模样,惹人发笑,既然宋濂已说无妨,她也想看看这花车游街到底是怎么回事,笑道:“好,我们去楼上坐坐。” “好好好,可以看花车游街了。”纪允礼喜出望外地道。 护卫们仗着人多力气大,将人群挤开,众人横过大街,上了对面的茶楼。推开门,就听到姜衍笑道:“早知道你们兄弟也来看花车,我就订间大的包厢了。” “是我家小弟临时起意才过来的,看到街上这么多人,我们都已经打算去看过春兰就回家,不想被你看到。”纪允祥笑道。 姜衍哈哈笑道:“你们要是真回去,你们可就错过一场盛事了。” “什么盛事?”宋濂今年秋试要下场,这些日子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纪允祥亦是如此,听姜衍这般说,笑道:“你可别哄人,除了那极品春兰,还会有何盛事?” “进来品茗慢慢说,别堵着门口。”姜衍招呼着把人请了进来,宋府纪府的护卫们就和姜家的护卫守在门外。 八人一进房,包厢就略显得窄了些,但今日茶楼人满为患,要换房间是不可能的,只能将就。 姜衍指着两个姑娘道:“这个是我姨表妹周思仪,这个是仪表妹的表妹俞巧珍。” 京中姓俞的不多,能与姜衍牵扯上关系的只有一家,宋濂便知这位俞巧珍姑娘是与宋箬洁定亲的俞家少爷的妹妹,拱手道:“在下宋濂,这位是我的妹妹箬溪,我的二弟宋淮,周姑娘有礼,俞姑娘有礼。” 纪允祥拱手道:“这是我的二哥允祯,四弟允礼,周姑娘有礼,俞姑娘有礼。” 周思仪常随姜衍出行,与纪家兄弟和宋濂是认识,这番介绍是为了俞巧珍。 宋箬溪姐弟向两位姑娘行了礼。 “巧珍见过三位纪公子,两位宋公子,宋姑娘,诸位有礼。”俞巧珍屈膝还礼。 姜衍让茶博士重新上了一壶新茶,又送上几碟点心,众人才落座。窗边的位置让给了三位姑娘,宋箬溪先接过青荷递来的面纱系好,再取下帷帽,只露出一双灵动的墨瞳。 “衍三哥,是什么盛事?”纪允礼迫不及待地问道。 姜衍笑而不语,端起茶杯喝起茶来,摆明要吊人胃口。纪允礼年纪不大,在家有时任性耍耍小脾气,可在外礼数从来不缺,虽然心急想知道,但也没有出言再催促,只是眼巴巴地看着他。 周思仪明眸流转,笑道:“表哥,人家纪少爷问你话呢,你怎么不回答?” “他问话,我不答,他不心急,表妹你着什么急?”姜衍促狭地笑问道。 宋濂和纪允祥同时瞪了姜衍一眼。 纪允礼白玉般的脸一下红了。 周思仪带着面纱,看不出有没有脸红,只是她一扭头,众人就看到她的耳根都红了,可见是害羞了。 姜衍素来跟调笑惯了,见宋濂和纪允祥瞪他,又见纪允礼脸红,周思仪带羞,也知刚才的话说造次,毕竟这里还有不怎么相熟的宋箬溪、宋淮和周巧珍三人,轻咳一声,岔开话题道:“今日御前四大乐师齐聚,随花车同行,以乐会友,若谁能猜出他们所演奏的乐曲,就可得官花坊赠送的蕙兰两盆。” “这彩头白许了,他们要是演奏新曲,何人能猜到?”纪允祯皱眉道。 “他们是演奏新曲,只是这新曲却是由旧曲组合而成,一曲三句,共十八首,只要写对其中的十首,就能得蕙兰两盆。”姜衍笑,“我们都通晓八音,集众人之长,必能写出十首曲子来。” “表哥,这里几位兄长都与你相熟,你还这般的自吹自擂,真是羞羞脸。”周思仪斜睨姜衍一眼,报了刚才姜衍打趣她之仇。 被表妹这般挤兑,姜衍不以为忤,笑道:“就因为相熟,我自吹自擂也就无妨了,到时候我只管看花车,你们几个听曲子,多抄几份出来,换多点彩头,我也不要多了,只要一盆蕙兰即可。” “还不知道听不听得出来,你到好先惦记上人家的彩头来了。”纪允祥嗤笑道。 姜衍正颜道:“允祥,你不要这样妄自菲薄,我对你们有信心,你们一定能拨得头筹,把官花坊的蕙兰尽数赢去。”姜衍不习惯板着脸装正经,说到后面改了语气,“嘿嘿,我就在一旁帮你们摇旗呐喊,你们可怜可怜我,好歹就分一盆蕙兰给我。” 宋箬溪姐弟和俞巧珍三人一直旁听,没有插嘴,听他这般言语,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周思仪轻啐一口,“公主府上什么好花没有,你巴巴的眼馋起这个来了。” “表妹,你有所不知,官花坊里的兰花皆是上品,可是自打四年前,就让人给垄断了,我是求一盆也难啊!搅得我这五脏六腑都是生痛的,我想兰花都快想出病来了。”姜衍长叹道。 宋箬溪姐弟对京中之事不熟,不知道宫中那位生下皇长子的李贵妃闺名叫梦兰,素来喜欢兰花,皇上就将上品的兰花尽数搬进宫中讨美人欢心。 “你别说的这般可怜,我们帮你就是。”宋濂有些无可奈何地看着好友。 “那我可不可以多要一盆?”姜衍得陇望蜀。 “表哥,你这么太贪心,一盆都不给你,由得你把五脏六腑全搅得生痛。”周思仪挑眉地道。 “行,我就要一盆。”姜衍缩了缩脖子,做出受尽欺压的可怜模样。 “听声音,花车已从前街出发了。”纪允祯随父习武,略有小成,耳力较宋濂等人强些。 众人存心要得蕙兰,不再闲聊,侧目往前街看去,人太多,距离又远,花车看不真切,隐约能听到乐声。花车缓缓驶来,乐声也越来越清楚。那四个乐师坐在马车内,窗帘往上卷着,只是二楼太高,只能看着车厢顶,看不到人。 花车行得缓慢,这曲子从前街一路演奏过来,已经吹完一次,乐师们略停顿片刻,重新吹起。乐声悠扬,每曲衔接处并不生硬,仿佛就是一首曲子。 安隅教宋箬溪学乐器时,让她听过多首曲子,略听了听,就听出是何曲子,起身走到桌边,提笔在纸上写出:《清越调》、《沧澜曲》。 周思仪自持耳力过人,本以为这次听曲,定是她出力最大,却没想到宋箬溪这么快就听出来了,还一写就写了两首曲子来,就生出与宋箬溪一较高低之心,不甘示弱,走过去,也写了两首出来,《晨采清莲》,《江边暮歌》。 宋箬溪赞道:“周姑娘好厉害。” “那是当然。”周思仪转身略带挑衅地看向宋箬溪,可与她清亮带着笑意的眼眸一对上,那股子争强好胜之心减弱了几分,生出惺惺相惜之意,能有一个同会好乐之人当闺中蜜友定是不错的事,眼中就露出了笑意,“宋姑娘也不差。” “哎,你们俩能不能等会再聊天,车队说话间可就过去了,曲子听不真切,还怎么写得出来?”姜衍怕得不到他心心念念的上品蕙兰,着急地催促两人。 “你急什么,都写四首,就差六首,左右一会就全给你写出来,少不了你那盆蕙兰。”周思仪横了他一眼,上前拉着宋箬溪的手,“宋姐姐,我们再去听曲。” “好。”宋箬溪就随她一眼走到窗边,细听曲子。 宋濂、纪允祥和俞巧珍各听出一首,纪允祯和纪允礼兄弟只是比姜衍稍好点,可也是略通,要听出曲名,比较困难。宋淮和姜衍是一路的,只听得出这在吹曲子,至于吹得是什么曲子,那就不清楚了,当然也不关心,他看着扎着各种动物的花车,乐不可支,原来青藤和柳枝还能这般用。 四位乐师毕竟在御前伴驾,技艺高超,先前吹的几首虽偏,可擅乐之人,就算没有吹过,可也看到过乐谱,可后面几首,越发的陌生。 “就差三首了,你们到是听出来没有?”姜衍急得火上房似地催。 “我们听不出,你亲自来听可好?”周思仪恼了,挤兑他。 姜衍双手按在嘴上,可怜兮兮地看着周思仪。 宋箬溪见他这般模样,忍不住轻笑出声。 周思仪眼中一亮,起身去案上写下,《佛笑》。看到这两字,宋箬溪心念微动,想起前一首曲子的旋律似乎在《古佛乐谱》上见,细细回想了一下,确定无疑,提笔写出《普陀梵音》。 还差一首,就大功告成,可这乐师们已吹完最后一首,缓缓向前行去,停顿片刻,从头吹起。姜衍双眉紧锁,难不成功亏一篑?可他又不敢催周思仪和宋箬溪,怕周思仪使小性子,急得直搓手。 宋濂等人对兰花兴趣不大,十首曲子写不写得出来,他们不在意,专心的欣赏花车。 宋箬溪和周思仪同时提笔在纸上写下《江水共潮声》五个字,抬头相视一笑。 “周姑娘与溪表妹平分秋色。”纪允祥赞道。 “别说闲话了,快多抄几份送上去,一会好去领蕙兰。”姜衍边说边拿纸过来抄曲目。 “最多也只能抄两份,多了可不行。”宋濂道。 “为什么?”姜衍不解地问道。 “我们是表兄弟同来看花车游街,必会坐在一起,这曲目定是集众人之力才写出来的,抄多份,会让人误会我们是想骗蕙兰。”宋濂解释道。 “是这个理。”纪允祯点头道。 “表哥,这下你没辙了吧?”周思仪笑道。 “衍三哥,你就只要一盆蕙兰,换再多也与你无关。”纪允礼见姜衍愁眉不展,出言想劝。 宋淮鄙夷地斜了纪允礼一眼,道:“黄毛小儿,不懂事,这兰花放在官花坊里,衍三哥要进去不容易,可若是被表哥或者我家哥哥得去了,他自可随便来去。” “知我者淮儿也!”姜衍大声赞道。 “你才黄毛小儿,三哥和表哥又不会养兰花,给他们那是暴殄天物,兰花给他们,不到几天,兰花就干枯死掉,你让衍三哥来看兰花还是看空盆?”纪允礼嗤笑道。 姜衍抬头看着纪允礼,笑道:“纪四弟,你如此埋汰你的两个哥哥,回去后,怕是要被右丞相罚抄《弟子规》了!” 纪允礼脸色微变,顾不得有外人在,跑到宋箬溪身旁,“溪表姐,救我!” 宋箬溪一愣,“你得罪了两位哥哥,怎么来求我?你该求两位哥哥才是。” “好表姐,你要是帮我说句话,两位哥哥就会饶了我。”纪允礼鬼灵精怪,早看出家人都宠着宋箬溪。 “姐姐,你就帮帮他,别让外公罚他。”宋淮虽喜欢和纪允礼斗嘴,但是兄弟,听着他要被罚,小声帮忙。 宋箬溪眸光微转,笑道:“两位哥哥,小孩子口无遮拦,你们大人大量,就饶了他这一回。” 纪允祥和宋濂对视一眼,笑道:“看到溪表妹的份上,且饶你这一回。” 纪允礼一揖到地,“多谢两位哥哥宽宏大量,多谢溪姐姐替小弟求情,多谢淮表弟出言相帮。” 宋淮别扭地把头偏开,似不愿领他的谢。 周思仪和俞巧珍眼带笑意地看着两人。 姜衍抄完曲目,在纸上写着他的名字,又从荷包里取出私章来,在纸上留下印迹。 纪允祯也抄写完了,在纸上也留下他的私章。让姜纪两府的护卫拿下去交给专门负责收曲目的乐师,等花车游完街,四大乐师看过后,正确写出十首曲子的人才可以去官花坊领蕙兰。 四大乐师吹得曲子不但偏,还有的平常人根本就不会注意的佛家道家的曲子,能写全十首的人,包括姜衍和纪允祯也不过区区五人而已。 四大乐师就将五人名字一报上去,旁的人,皇上不清楚,可姜衍这个表侄的深浅,他太清楚,猜到必有人帮姜衍,过了几日,闲着无事,就把姜衍召进宫去一问,知道原委后。周思仪擅听曲,皇上是早就知道的,听到有人与周思仪难分高低,又是右丞相的外孙女,不免就有几分好奇,想着那天有空再考上她一考。 皇上这一动心思不要紧,可随着年后的一道懿旨,让宋纪两府一阵忙乱。此是后话,暂且不提。 花车已看,众人结了账,离开茶楼,在护卫的簇拥下前前街的兰花坊。这次兰花坊共展出三株春兰,都有极美的名字,一株红唇仙、一株绿瑛,一株翠一品,都是极好的品种。喜爱兰花之人,都想进去一观,可是坊外重兵把守,能进兰花坊赏兰的人寥寥无几。 那些守卫对长公主府的孙少爷是不敢阻拦的,有姜衍在前面带路,一行人长驱直入。兰花坊内并不全部摆着各色的兰花,还有初春时节盛放的其他花卉,以及暖阁里培养出来的各色返季花卉。姹紫嫣红,花香怡人。 姜衍急着去看兰花,可是其他人却要慢慢欣赏,急得他直嚷嚷,“这些都是凡花野草没什么好看的,去看兰花。” 众人不但不听他的,还有意捉弄他,每盆花伫足的时间都很长久,从花的颜色直说到叶的大小,宋濂和纪允祥还把前人写此花的诗词吟出几句品玩,把姜衍急得直跳脚,可他又不肯独自去看兰花,只得一直催,“行了行了,这些花看看就算了,赶紧的去看兰花,那才是国色天香。” 这时,坊门外又走进来一群人,娇声笑语,引起了宋箬溪等人的注意,回头看去,那群人中大多是妙龄姑娘,簇拥着一位身穿紫袍男子向这边走来。 “雒淇公子真可怜,又被这群娘子军给缠上了。”姜衍叹气道。 “表哥这是羡慕呢,还是嫉妒啊?”周思仪挑眉问道。 “表妹,你连我说话的语气都听不出来了?我是这羡慕吗?是嫉妒吗?我这是同情,我非常同情他。”姜衍压低声音,“这些娘子军都是武将之后,性情火爆,为人粗俗,也只有雒淇公子好脾气,才处处容忍她们,若是我,早就让人暴打她们一顿。” 宋淮问道:“这雒淇公子是何人?” “他是上官世家的公子,在皇上百般邀请下,四年前进京。”宋濂笑,“他的画技,举世无双。” “没错,他画了一副美人图,宫中就多了位贵人。”纪允礼认定雒淇公子是奴颜媚骨之人,鄙夷地嘲讽道。 “四弟慎言。”纪允祯轻斥道。 “纪二哥不必这么紧张,这件事京城就连街边的小狗都知道,纪四弟说说没什么关系。”姜衍不甚在意地笑道。 “这些娘子军缠着他,难道是想让他画美人图,好进宫?”宋淮问道。 “她们缠着他,到不全然为了进宫,若是能嫁进上官家也是不错的。”姜衍笑道。 “宋姑娘,你看这花开的好漂亮。”周巧珍心细看宋箬溪一直盯着那雒淇公子,担心她贪婪雒淇公子的美色,犯花痴,做出丢脸的事,却不知宋箬溪是认出众人口中的雒淇公子就是上官墨询,一时之间呆怔住了。 宋箬溪被周巧珍的话唤清醒过来,扭头看花盆里的花,笑道:“这是白牡丹,难为那些花匠养出如此洁白如玉的花来。” 上官墨询的内力深厚,对宋箬溪的声音又是极熟的,心中一动,目光追随而至,见宋箬溪亭亭玉立在白牡丹边,红衣白花相映成画,唇边上扬,笑了起来。 那些娘子军一路纠缠,上官墨询都是神色淡然相对,此时突出露出笑意,绝美的容貌里又添了几分光彩,有的痴迷地看着他,有的却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见那边站着三位姑娘,暗自揣测,他的笑容是因何人而起? “雒淇公子,可是来赏兰花的?”姜衍常进宫,和上官墨询相熟,见他走了过来,笑着打招呼。 “正是。”上官墨询走过去时,目光一直停在宋箬溪身上,可走到离众人三步之遥的地方,停下脚步,将目光移开,落在姜衍身上,“姜公子已看过兰花了?” “还没有,他们非要一路赏过去,真是要把我活活的给给急疯了。”姜衍抱怨道。 “姜公子不必心急,那花没长腿,跑不了。”上官墨询轻笑道。 “就是,也不知道表哥在瞎着什么急。”周思仪不满地冷哼一声道。 姜衍叹气,“表妹,表哥我就说错一句话,你咋还记得?女孩子这么记仇可不好。” “女子心眼小,爱记仇,这是天性,就象男人爱撒谎是一样。”宋箬溪盯了上官墨询一眼,转身就走。 “宋姐姐说得极对。”周思仪笑,跟在宋箬溪后面。周巧珍也跟了上去。 上官墨询眸色沉了沉,抿紧双唇。 那群娘子军认识姜衍、纪家兄弟和宋濂,不认识宋淮,见他模样俊俏,有个胆大的姑娘笑嘻嘻地问道:“姜家哥哥,他是何人家的公子?” “他是宋濂的胞弟,刚从广陵回来,你们可别吓着他。”姜衍半开玩笑的道。 “姜家哥哥说什么话,我们长得很难看吗?很凶神恶煞吗?”几个姑娘不依地嚷道。 纪家兄弟和宋家兄弟以及上官墨询没有商量,但步伐一致地向前走去,把姜衍丢给那群娘子军。好在这群娘子军意在上官墨询,没有让他头痛太久,就饶过了他。让姜衍抹了把冷汗,私下里好好埋怨了一回纪允祥和宋濂,说他们不够兄弟。纪允祥和宋濂笑着赔了几声罪,这事也就完了。 三株极品春兰摆在坊中最里面的位置,放在三个檀木茶几上,宋箬溪对花卉的研究不深,实在看不出这春兰美在何处?略看了几眼就走开,去看别的花卉,她承认她是个俗物,不懂得欣赏高雅的幽兰。 上官墨询看过那三株春兰,拱手道:“在下还有事,先行离去,不打扰各位赏花。” “公子请便。”姜衍等人笑着还礼。 上官墨询一走,那群娘子军也呼啦啦地全走了。 宋箬溪看着远去的人影,自嘲地轻笑了一声,其实与他也没什么仇好记,与他也不过才见了几次面,说起来也不怎么熟,她凭什么要他告诉她他的身份,这么一想,也就释怀了。 赏完了兰花,出来遇到去领蕙兰回来的两个下人,姜衍看到那四盆蕙兰,两只眼睛冒光。 “行了行了,你就别做出那副恶狼样,这四盆花全给你。”纪允祥笑道。 “多谢多谢。”姜衍大喜,一揖到地。 纪允祯见时辰不早,皱眉道:“是时候回府了,家里找不到人会心急的。” 纪宋两家人就与姜衍三人道了别,寻着自家的马车。花车已经游完街,看热闹的人群渐渐散开,这大街小巷内到处都是人,马车行得极其缓慢。 马车行至一段上坡路,看到了对面也行来一辆马车,路被人群给占住,两辆马车不能同时通过,上坡好退,下坡能退,是以,宋箬溪坐的马车缓缓退让路边,让那辆马车先行。 那辆马车的主人到也知礼,打发人先来道谢,再让马车通行。宋箬溪坐在车内正无聊,忽闻到一股诱人的香气,嘴馋起来,微微撩开车帘向外张望,还没看到路边卖什么东西,那辆马车已驶了过来,马车上的帘子上卷,宋箬溪一眼就看到车里坐着位身穿素服,五官精致出众,脸色略显苍白的年青公子,微蹙眉尖,眼露疑惑,“师兄?” ------题外话------ 对不起大家,本以为早上就能回来,就没预先设定更新,谁知被婆婆拉着说话去了,回来又逢上堵车,就耽误到现在才更文,不好意思,请大家原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五章 喜得传人忘俗规 邺疏华坐在马车闭目默念心经,这声细小的师兄,旁人必不会听见,但是他内力深厚,听入耳中,微怔,睁开双眼往车外看去,只是两辆马车已交错驶过,看到的是街边匆匆而行的路人。他对旁事素不挂心,没有想过让人去查探,淡然浅笑,闭目继续默念心经。 不过是路边一瞥,宋箬溪也没太在意,回到纪家,被纪老夫人搂进怀里,细看了一番后,还不放心,板着脸瞪着纪允祯,训道:“祯老二,逢年过节,街上人多,你这个当兄长的,为什么要带着妹妹出去?你们是小子,皮粗肉厚,怎么滚打都行,可你妹妹是娇养的姑娘,要是磕着碰着了,怎么办?” 纪大夫人和纪二夫人也是一脸不悦地盯着几个小子。宋箬溪在广陵府也出过门,纪芸到不太担心,正要帮着儿子和侄儿说两句话,宋箬溪已委屈地瘪着嘴告起状来,“外婆,哥哥弟弟他们和那些护卫团团围着我,我连旁人的衣角都看不到,在外面转了一圈就回来了。” 听到纪允祯等人保护很得力,纪老夫人眼中露出满意的笑容,嘴上却道:“他们都是坏人,让我家溪儿受委屈了,下回外婆带溪儿去街上好好玩乐。” “嗯,外婆最好了!”宋箬溪偎在纪老夫人怀里娇笑盈盈。 纪大夫人横了兄弟们一眼,道:“算你们还知道轻重。” 纪允祯几个低头忍笑。 纪承宣看在眼中,捋着胡子,也不言语,等众人闲聊了几句,突然问道:“花车可好看?” “好看。”纪允礼和宋淮到底年幼,脑子不够使,脱口答道。 三个大的无奈地看着两个小的,这口风未免露得太快,就是想再遮掩些,已然不行,《家规》和《弟子规》必是抄定了,齐刷刷地跪了下去。纪允礼扯了扯宋淮的衣袖,也跪了下去,宋淮到也机灵,会意地跟着跪在地上。 宋箬溪见宋濂朝她使了个眼色,知道事情不妙,赶紧从纪老夫人怀里溜了起来,走到几位兄长旁跪下,低眉敛目装老实。 纪大夫人姑嫂脸色微沉,就连纪蓁兄弟和宋绥也面带怒意。纪老夫人轻咳了一声,提醒纪承宣,罚小子们就行了,可别吓坏外孙女儿。 纪承宣看了眼老妻,道:“纪小四,说说你们今日上街都做了什么?” 纪允礼老老实实招了供。 纪承宣眼中一亮,激动地道:“溪儿,你居然听能出《江水共潮声》!你是如何听出来的?” 宋箬溪眨了眨眼睛,怯怯地答道:“用耳朵听出来的。” 众人愣了一下,低头忍笑。 纪老夫人横了纪承宣一眼,道:“老头子,瞧你问的这是什么话?” 纪承宣也知道问错话了,尴尬地咳了一声,起身道:“溪儿,随外公到书房去。” 宋箬溪站起来跟在纪承宣的身后,往门外走去。跪在地上的几兄弟以为逃过大难,刚要松口气站起来,就听纪承宣道:“每人罚抄一百遍《家规》和《弟子规》,初六,老夫要检查,少一遍,加罚十遍。” 几兄弟面露苦色,完了,这几天除了吃饭睡觉,其他事是别想做了,可是不敢出言反抗,齐声应道:“是。” 等纪承宣带着宋箬溪走远,纪允礼愁眉不展地道:“还以为溪表姐得了爷爷的欢心,就能饶过我们,谁知道爷爷毫不留情,罚这么重。” “十六年前,一位姑娘去看花车游街,被人活活踩死。先帝震怒,下旨停办了三年,为了花农花商的生计,才重新下旨准许花车游街。事情过去这么多年,大家都渐渐淡忘了,可是老头子和我终身都不敢忘记,怕再出现这样的惨事,严禁你们去花长街看花车游街。”纪老夫人眼中含泪道。 纪蓁叹了口气道:“那位不幸的姑娘是你们叔祖父唯一的女儿,听闻她的死讯,你们的叔祖母当天夜里就悬梁自尽,你们叔祖父也一病不起,拖了一个月也撒手而去。” “孙儿知错。”几个兄弟跪了下去,一阵后怕,庆幸宋箬溪被挤散时没出事,要不然不用长辈责罚,他们一辈子都会带愧。 “罢了,大喜的日子,不提那些伤心事。”纪老夫人拭去眼角地泪水,“我知道你们也是疼爱溪儿,见她整日被拘在宅子里,闷得慌,趁着喜庆,带她出去玩玩,这是你们做兄弟对她的手足之情,只是以后带溪儿出要当心,切不可让她出半点差错,知不知道?” “奶奶(外婆),以后我们带妹妹(姐姐)出去时,必会安排妥当,绝不让妹妹(姐姐)出半点差错。”几兄弟磕头道。 “你们都是懂事的孩子,起来吧。”纪老夫人道。 “谢谢奶奶(外婆)。”几兄弟又磕了个头,才站起身来。 纪二夫人见纪老夫人脸上还带着一丝悲伤,眸光微转,笑问道:“娘,我前儿听到一个好好笑的笑话,您想不想听?” “说来听听,要是好笑,有赏。”纪老夫人心知小儿媳要活跃气氛,顺着她的话道。 “话说……” 屋内众人听纪二夫人谈笑话,那边纪承宣带着宋箬溪进了书房,“溪儿,上回你说你喜欢吹笛,你今日吹一首给外公听,可好?” “外公,我没带玉笛出来,要向外公借笛子一用。”宋箬溪笑盈盈地道。 纪承宣从四方柜里拿出一管竹笛递给宋箬溪,宋箬溪横笛在唇边,轻轻吐气,试了试音,音色清亮,是管好笛,一首《鹧鸪飞》悠扬响起,旋律优美细腻,流畅舒展。 起首用四长音以表现鹧鸪飞翔之态。中段运用气息控制,通过力度的强弱对比,栩栩如生地描绘了鹧鸪忽远忽近、忽高忽低,纵情翱翔的姿态。乐曲最后运用越来越轻的虚拟颤音,给人以鹧鸪飞向天边,越飞越远的联想。 悠扬抒情的慢板和流畅活泼的快板,使音乐富有层次和对比打音、颤音、赠音等技巧调饰曲调,就算是纪承宣十四岁时,也未必能吹得如此之好,纪承宣欣喜若狂,他喜音律,膝下儿孙,除了纪允祥和宋濂对音律还有些兴趣外,其他的人都是棒棰,拿着笛子当吹火筒,对儿孙无人能继承他的衣钵,深感遗憾,想不到外孙女儿不止箜篌弹得不错,这笛子吹得更好,还博览各种乐谱,连《江水共潮声》那样的偏曲也能听出来,顿觉老怀安慰,高声赞道:“好,吹得好,不愧是我纪承宣的外孙女!” 见纪承宣欢喜成这样,宋箬溪也很高兴,笑盈盈地道:“溪儿吹得曲子外公喜欢,那外公可不可以看在这首曲子的份上,饶了哥哥弟弟他们这一回?” 纪承宣看着宋箬溪,板着脸,眼中带笑地道:“他们做错事,当罚,溪儿的求情,外公不许。” 宋箬溪眸光微转,“外公当真不许?” “当真不许。” 宋箬溪蹙眉叹气,“以后溪儿只能困在房里当只笨鹧鸪了,再也吹不出这般清灵悦耳的笛音了。” 纪承宣眼中的笑意更浓,这丫头不愧是芸儿的女儿,威胁人也威胁的别出心裁,挑眉问道:“你这是怕他们以后不带你出去玩?” 宋箬溪可怜兮兮地点了点头。 纪承宣朗笑道:“有外公在,他们日后不敢不带你出去玩。” “我才不要他们被外公强压着不情不愿地带我出去。”宋箬溪噘着嘴道。 纪承宣伸手翻开放在书案上的一本书,从里面取出一张泛黄的纸,笑道:“溪儿,你若能将这首曲子吹出来,外公就答应饶了他们,记他们念你的情,心甘情愿带你出去玩。” 宋箬溪接过那张纸一看,愣住了,那上面居然是五线谱,想不到,在她之前还有跟她一样的倒霉蛋。 “溪丫头,可吹得出来?”纪承宣捋着胡子,眼中带着企盼地问道。 宋箬溪抬眸看着他,问道:“外公,您会吹此曲吗?” “外公虽知这是一首曲子,可惜,外公不认识那些奇怪的符号,吹不出来。”纪承宣不怕丢面子,在外孙女面前坦然承认,他不会吹此曲。 宋箬溪微愕,本以为纪承宣会搪塞几句,没想他为人如此坦荡,对这个外公是真心的尊重起来,措词道:“这符号,溪儿曾在净莲寺里的一本《乐谱》里见过,溪儿就凭着自己的理解,把这些符号换成我能看懂的乐谱,吹出请师父听,师父说象那么个意思,要不溪儿揣摸着吹给您听听。” “你吹来听听。”纪承宣眼中的亮光微黯了下去。 宋箬溪细看了一遍乐谱,淡然浅笑,这位前辈没在历史并没有留着厚重的痕迹,留下了这首名叫《低调》的歌,是在告诉后来者要低调做人吗? “低调的我爱什么?混到广大观众里面躲,绝对不受关注快乐么……问你高调可以干什么?就算轰动几秒有用么?若你都未知我唱什么?继续高,请不必理我,你见过我,未见过我,相当依稀,记不清楚,不想嚣张,连成名也太懒惰……” “这曲子平淡无奇,没有一丝意境。”纪承宣大失所望,当日他得到这张乐谱时,以为得到了什么美妙的天乐,却不想企盼多年,却是这样的结果。 “是溪儿没有吹好。”宋箬溪低下了头,现代的通俗歌曲太过直白,没有古乐那种悠扬宛转的韵味,这就是古诗词与打油词的区别,纪承宣又不知歌词,自然觉得这曲子过于平淡无奇。 “不,溪儿,这曲子不是你没吹好。”纪承宣笑,他精于音律,听得出这曲子十分的流畅,不管宋箬溪是真得看懂了这些符号,吹出来的,还是随时编出来吹成的,都表明了一点,他的外孙女于音律方面是极有天份,“溪儿,以后你每月回来小住数日,外公教你八音,可好?” “好,谢谢外公肯百忙之中抽空教溪儿的八音。”宋箬溪抬头看着他,巧笑嫣然,“外公,溪儿可以去告诉哥哥弟弟他们,外公已经轻饶他们的事吗?” “你这古灵精怪的小丫头,外公带你过去,瞅着时辰也该用午饭了。”纪承宣话音刚落,纪老夫人打发来请祖孙去用午饭的人就进了院门。 到正厅,宋箬溪把好消息一说,除了宋淮,众人惊讶无比,包过与纪承宣同床共枕几十年的纪老夫人,能令纪承宣收回惩罚的,近五十年来唯有宋箬溪一人而已。 机灵的纪允礼眼珠子转了转,更是打定主意,日后要好好讨好巴结小表姐,拿宋箬溪当他的护身符。 用过午饭,宋绥和纪芸带着宋濂兄弟俩回去了,宋箬溪则了留下来,一是要陪着余兴未消的纪老爷子聊音律,二是明日她要随纪老夫人和纪大夫人去给顺淑公主祝寿。 纪二夫人和纪芸一样是没有资格出席这样的宴会的,当日纪二夫人能去花朝节,都是托了姜衍的母亲的关系,姜夫与纪二夫人是闺中好友,盛瑜长公主要给姜衍的长兄相看人家,姜夫人在病中不能前往,央求盛瑜长公主发了帖子给纪二夫人,让纪二夫人帮着相看。 此事让盛瑜长公主这个当祖母的,心中十分的不快,本不想答应,可转念想到她若是挑中了人,量纪二夫人也不敢反驳,才顺了姜夫人的意。 宋老太太也会出席这次宴会,纪芸担心这位老太太抽风,要带宋箬溪同去,更怕宋老太太做出点什么不好的事来,让她后悔莫及,若是让纪老夫人带宋箬溪去赴宴,就算宋老太太生气,也不好多说什么,毕竟宋老太太只是嫡祖母,纪老夫人却是亲外祖母。 宋箬溪午睡起来,被纪承宣又带去了书房,陪他说了大半个下午的音律,到晚间,神色恹恹的,把纪老夫人吓得不轻,以为她病了,差点不顾还在过年,就要拿帖子去请太医上门来给她诊脉治病。 宋箬溪忙劝阻道:“外婆,我没病,不用惊动太医,我就是有点累,睡醒了就没事了,我保证明天起来,我又精神奕奕的。” 纪老夫人虽不放心,但见宋箬溪除了面带倦意,其他没有什么不妥,就让婢女们伺候宋箬溪睡下,在床边略坐了会,听到宋箬溪熟睡的呼吸声非常平缓,知道她没生病,只是累着了,吩咐婢女好生伺候,起身去找累着宋箬溪的罪魁祸首。 “糟老头子,你要是把溪儿累出病来,我就一把火烧了你这书房。”纪老夫人一进书房门就厉声吼道。 纪承宣一惊,捏紧了手中的乐谱,急声问道:“溪儿病了?” 纪老夫人倒也不想把老头子给吓坏,道:“溪儿没生病,只是累了,老头子,溪儿是娇养的姑娘,不是你那些粗打的儿孙,你要教她什么,要慢慢来,逼得这么紧,万一把她逼出病来,可怎么办?” “束儿莫恼,今天是为夫发现溪儿在音律方面天份极高,一时开心的忘了形,以后断不会这样。”纪承宣笑道。 “宣郎是要教会溪儿八音吗?”纪老夫人问道。 “不止如此,我还要让溪儿写出象《林中鹤》这般流传千古的名曲。”纪承宣如同一个发现的璞玉般的玉匠,誓要将之块璞玉琢成极品。 纪老夫人愕然,宋箬溪是闺阁女子,她的闺作焉能流传出去?只是见纪承宣这般的欢喜,也不好泼他冷水,两人做了几十年夫妻,纪老夫人知他还没往深处想,且冷上几日,等他慢慢地回过味来了,这事也就了结了,道:“你愿意栽培溪儿是件好事,只是溪儿是女儿家,你教导她时,不许凶她,不许罚他,要是害她生病,或者心情不好,你就休想再教她什么音律。” “这个我知道,我一定会轻声细语的教导溪儿,不会吓着她,你不要这么担心。”纪承宣此时完全沉浸在找到衣钵传人的喜悦当中,对纪老夫人在女儿家三字上落下重音也没听出来。 “时辰不早,老太爷早点安置吧,我先回房了。”纪老夫人留着宋箬溪同住,纪承宣只好睡书房。 次日清晨,宋箬溪就被香绣叫醒了,梳妆打扮好,出来见纪老夫人,行礼道:“溪儿给外婆请安,外婆安好。” 纪老夫人伸手扶住她,嗔怪地道:“你这孩子,跟外婆不用讲这些虚礼。” “外婆,昨儿夜里溪儿有没有吵着您?”宋箬溪顺势扶着纪老夫人的胳膊,笑问道。 “你乖的行,没有吵着外婆,你睡觉比你娘老实多了。”纪老夫人笑道。 宋箬溪好奇地问道:“娘睡觉很爱乱动吗?” “她睡觉没一刻钟是安稳的,在床上到处乱滚,睡下时在这头,早上起来,她滚到另一头去睡去了。”纪老夫人把女儿小时候的丑事说给外孙女听,“有一次,她在昼床上睡觉,从床上滚了下来,把头上磕了……” “老夫人,大夫人、二夫人和大少奶奶过来请安了。”婢女的通报声打断了纪老夫人的话。 等儿媳孙媳请罢安,大家安坐用过早饭,纪老夫人和纪大夫人就带着宋箬溪去顺淑公主府赴宴。 ------题外话------ 注:明天临时出差,只能请大家再等三天,下周一恢复万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五章 赴寿宴遭人觊觎 马车约行驶了半个多时辰,就到了公主府,在府中下人的引领下进了门,停了下来,几个婆子和小丫头认得马车上丞相府的标志,围了上来。 纪大夫人先下车,宋箬溪扶着纪老夫人后下了车,婆子和小丫头只觉得眼前一亮,纪家的这位姑娘长得比天仙还要美上几分! “老奴可把两位纪夫人和纪姑娘等到了,老奴是顺淑公主身边的侍从,夫人叫老奴常嬷嬷就是,老奴奉公主之命在此等候夫人大驾!”常嬷嬷笑呵呵地奉承道。 纪老夫人眯了眯眼,笑道:“常嬷嬷,这个是老身的外孙女,姓宋,乃是户部尚书宋大人的孙女。” 宋老太太刚刚进府,身边就带着三位宋姑娘,老太太既然带了三位孙女前来,多带一位又能如何?这位宋姑娘因何不与祖母同行?却跟随外祖母与舅母前来赴宴? 常嬷嬷历经世事,眼中的异色一闪而过,脸上笑意半分未减,行礼道:“老奴失言了,宋姑娘莫怪。” “小事一桩,嬷嬷不必在意。”宋箬溪微微欠身,浅笑道。 纪老夫人客气地道:“劳烦常嬷嬷为老身带路!” “老夫人客气,请随老奴往这边走。”常嬷嬷在前面引路,很快就到了公主府招待女眷的沁芳厅。宴摆在前厅,打开落地的木窗,就能看到后面的戏台。赴宴的客人先到东房喝茶等候,正午时分寿宴才会开席。 皇族之人与外臣交往十分谨慎,各府来公主府赴宴的大都是女眷,男宾则是尚了公主误了前程的男子,以及驸马府的本家兄弟子侄。 进到东房,纪老夫人和纪大夫人要带宋箬溪给宋老太太行礼,可是当看到了随宋老太太前来的三人,两人的眸底闪过一抹怒意。宋箬洁和宋箬滢都已订亲,依照礼数,出嫁前她们只可到血亲家中赴宴。这顺淑公主与宋家不是血亲,甚至连姻亲都不是,她们为什么要来赴宴? 她们来赴宴,可以当她们年轻不懂事,但是宋老太太年近七旬,难道也不懂事吗?宋箬溪是宋家的姑娘,宋家不知礼数,会让人质疑宋家的家教,还好宋箬溪此次没有随宋老太太同来,大可以告诉外人,宋箬溪是养在外祖家的,如此一来,虽不能将宋箬溪从宋家彻底摘出来,但是多多少少可以让人不把宋箬溪与其实宋家姑娘联系在一起。 两人做了二十多年的婆媳,对视一眼,就已知对方所想,满脸笑容地带着宋箬溪走了过去。 “孙女给祖母请安,祖母安好,小妹给三姐姐四姐姐五姐姐请安,三位姐姐安好。”宋箬溪优雅地向四人行礼问安。 宋老太太看到宋箬溪跟着纪家人来赴宴,怒不可遏,冷哼一声,道:“你有一品夫人的外祖母撑腰,还跟我行什么礼,请什么安,你只管讨好她就成了。” 纪老夫人惊愕不已,她根本就没想到宋老太太年纪越大,越不着调,居然如此的不分场合,不顾脸面,当众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纪大夫人心中暗喜,这下好了,不用找话头,欠身道:“亲家太太请息怒,溪儿是宋家的姑娘,理应在亲家太太膝下承欢,只是我家婆婆最疼爱我家小姑奶奶,小姑奶奶嫁人后,不能常伴慈母身旁,我家婆婆牵肠挂肚,茶饭难宁,小姑奶奶为尽孝道,将女儿送到我家婆婆身边,侍奉我家婆婆。还请亲家太太体谅我家小姑奶奶一片孝心,不要过于责怪溪儿。” “亲家太太,我知道亲家太太疼爱溪儿,舍不得溪儿,日后,我定让她常回宋家探望亲家太太。”纪老夫人从惊愕中缓过神来,面带歉意地道。 听纪大夫人的话,宋箬溪还迷茫着,听纪老夫人的话,豁然开朗,跪下道:“以后孙女每天都回府给嫡祖母晨昏定省,风雨无阻,请嫡祖母息了雷霆之怒,原谅孙女这一回。” 宋箬溪故意称宋老太太为嫡祖母,这是要告诉大家,宋老太太在故意刁难庶子所出的嫡女。听了宋箬溪的话,众人果然露出不满之色,虽然她们这些贵妇对庶子女并不待见,可是在外却要表现身为嫡母的大度。 宋箬洁最善于察言观色,见状,急忙帮着宋老太太辩解,“七妹妹,祖母没有……” “咦,二姐姐?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应该在家里绣嫁……”宋箬溪假装刚看到宋箬洁,她是未出阁的姑娘,说婚嫁一事,不妥,话没说完,就抿紧了唇角。此举既表明她知礼数,又说明这话是她在惊讶之中脱口而出,不会让人觉得两人姐妹不和,她有意为之。 “嫁”字一出口,其他不知道宋箬洁订亲的人也知道了,眼神里多了几分鄙夷和嘲讽,还名门世家咧,怎么能如此不知礼数?定了亲的姑娘还到别人家里来赴宴。 宋箬洁脸刷得就红了,低头不敢再说话。纪老夫人和纪大夫人满意的笑了。 “哟,纪大嫂嫂,这是怎么了?”一个略显沙哑的声音传来,众人看了过去,一个身形消瘦,穿着宝蓝绣五彩蝙蝠长袄的妇人,带着一个身穿豆绿绣花卉缎面出风毛长袄的少女走了过来。 “姜夫人你来了。”纪大夫人欠了欠身,“没什么大事,只因我家溪儿常来陪伴我家婆婆,亲家太太吃起醋来,说我家溪儿眼中只有外祖母,只知道孝敬外祖母,忘记她这个嫡祖母了,我们大家都在这里劝解,谁知越劝亲家太太越生气,定要责罚我家溪儿了。” 来人正是姜衍的母亲姜夫人,她与纪二夫人是好友,对纪家的人一向是爱屋及乌,看到纪老夫人这个一品夫人站着,宋老太太这个二品夫人却坐着,心里已恼了三分,听了这纪大夫人这番话,恼意添足十分,眸色微凛,沉声道:“宋老太太,虽然宋姑娘是您的孙女,您要打要骂,她做小辈的理当领着,但这里是公主府,不是宋家,你这般大大咧咧地当众责罚孙女,眼里还有没有公主?还有没有礼数?” 姜夫人没有疾言厉色,语气也很平和,可是宋老太太却有一种被人训斥的感觉,老脸胀得通红,辩解道:“我没有要责罚她。” “你没有要责罚她,那她跪在这里做什么?”姜夫人惊讶地问道。 “七丫头,你还不起来。”宋老太太怒火中烧,咬牙道。 “溪儿,你嫡祖母不怪罪你了,还快谢谢你嫡祖母。”纪大夫人笑眯眯地道。 “孙女谢谢嫡祖母宽宏大量原谅孙女。”宋箬溪站了起来,低头敛目装乖巧。 宋老太太脸上的肥肉不受控制地抖动。 姜夫人上前扶着纪老太人的手臂,笑道:“纪伯母,我们到那边坐下说话。” “好。”纪老夫人不再理会宋老太太,和姜夫人去另外一边坐下。 婢女们奉上热茶。 姜夫人不是第一次见宋箬溪,当年为了给宋箬溪治病,她还专门把给她治病的大夫推荐给纪家,对宋箬溪有着同病相怜的情意,看着站在纪大夫人身后的宋箬溪,叹道:“几年不见,没良心的溪儿就把姜伯母给忘记了。” 纪大夫人笑,“溪儿,赶紧去找你姜伯母,要不然她也要吃醋了!” 周思仪上前牵起宋箬溪的手,拉她到姜夫人,“姨母,这位宋姐姐就是昨天我跟你说的那位宋姐姐,她听曲比我厉害。” 姜夫人笑眯着双眼,“哎哟,难得你这个从来不服输的人也肯服。” “荣淑公主到!”门外侍婢的一声通传,屋内的闲聊声嘎然而止,姜夫人是盛瑜长公主的儿媳,荣淑公主比她高了一辈,她随众人起身给荣淑公主行礼。 荣淑公主到了后,其他公主也陆续到达,随着侍婢的通传,一身大红宫装打扮的顺淑公主,带着她十二岁的小女儿蒋艳儿走了进来。 夫人们留在东正房,姑娘们就被蒋艳儿领到了东侧房。夫人们和姑娘们聊的话题差不多,京城的趣闻,流行的发饰,衣料和胭脂水粉之类的。 周思仪不理旁人,拉着宋箬溪在一旁说音律的事,宋箬溪昨天才应付完纪老爷子,绞尽脑汁,说了一车的话,今天再应付周大姑娘,十分的轻松,只要把昨天的话再说一遍就行了,不费脑子,就是有点费嗓子。 宋箬洁和宋箬滢都定了亲,还出来赴宴,很多姑娘都不愿理会她们,她们一接话,其他人就把话题岔开,两人到底是姑娘家,脸皮薄,恼羞地坐一旁喝茶。 宋箬满对旁人冷落毫不在意,只是知道吃东西,左手一块栗子糕,右手一块蜜枣糕,不停地往嘴里塞。 “离开席还有大半个时辰,在这坐着没什么意思,不如我带大家到花园里转转?”蒋艳儿放下手中的茶杯,笑着提议道。 “好啊,今天天气好,我们去花园荡秋千架玩去。”有性情活泼的姑娘附和道。 “还可以玩斗草。” 客随主便,众姑娘起身随蒋艳儿前往花园。为了一年四季都有花赏,花园分成数片,种植不同季节盛开的花,中间假山耸立,一条小溪横穿花园,小桥流水,宛若一副美妙的画卷。 在花园的亭内稍坐片刻,蒋艳儿就和几个活泼好动的姑娘去荡秋千,有的找花卉玩斗草,有的三五结伴逛花园。宋箬洁和宋箬滢丢下努力吃糕点的宋箬满,不知道去向。 “哎哟。”周思仪突然腹痛,按着肚子道:“宋姐姐,我去净房一趟。” “好,你快去。”宋箬溪笑道。 公主府的侍婢领着周思仪主仆三人往净房去,宋箬溪见亭中已没什么人,不想干坐在这里吹风,起身出了亭子,带着香绣青荷沿着小路在园子里转了起来。 走到种着桃花的这一片,一阵微风吹过,几片桃花瓣随风飘然落下,宋箬溪伸手去接花瓣,轻笑出声, 忽听到一个轻浮的声音道:“好个美貌的桃花仙子!” 主仆三人大惊失色,蒋艳儿邀姑娘们来园子,居然不派人把守好,让男子随意出入,实在太离谱了。 “我们快走。”宋箬溪转身疾步离去,遇到守礼的男子,搪塞几句客套话,可听这声音就不是个好东西,要是他一味纠缠,坏了名节,麻烦可就大了,她惹不起,躲得起。 “美人儿,别走。” 倒霉,遇到是条色狼! 宋箬溪顾不得仪态,提起裙子,小跑起来。青荷机灵,弯腰从地上拣起一块石头,转身将石头弹向追来的男子的腿上。 “哎哟!”男子痛得蹲了下去,等他再站起来时,宋箬溪三人早就不见了踪影,发狠地道:“妈的,你们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老子随便一打听,就能打听出来,到时候爷先睡了美人儿,再来睡了你这个凶丫鬟。” 男子的“雄心壮志”,宋箬溪无从知晓,她怕男子追上来,慌不择路地向前跑,一个拐弯,就在她要与从对面匆匆走来的人撞上之时,对面的男子身影一边闪去,避开了她。 “姑娘小心!”跟在后面的香绣和青荷惊呼出声。 宋箬溪向前冲出两步,停了下来,转身看清避让她的男子,笑道:“师兄。” 邺疏华微怔,目带疑惑地问道:“你是?” 宋箬溪双手合十,口颂佛号,道:“静尘见过疏华师兄,师兄有礼。” 邺疏华盯着宋箬溪看了片刻,总算把五年前那个穿着灰袍的小姑娘和眼前一身华服的少女重叠了起来,双手合十,面带歉意地道:“师弟有礼,师兄眼拙不曾认出师弟,师弟莫怪。” “不怪不怪。”宋箬溪笑,“师兄你怎么会在这里?” 邺疏华温和地笑道:“顺淑公主大寿,奉母命前来送贺礼。” “可是刚才师兄的模样,不象是来送贺礼的,到是象拿了人家的东西慌忙逃窜。”宋箬溪见邺疏华还象五年前那样透着一股呆气,忍不住逗他。 邺疏华脸上的笑容透着一丝尴尬,“有几位女施主一直纠缠小僧不放,小僧为摆脱她们,才会疾步急走躲让的。” 宋箬溪眸色微凛,先前那个男子,还可以当他偷溜进花园,但邺疏华诚心向佛,不近女色,他会出现在花园,显然是主人的刻意安排,顺淑公主借这寿宴要做什么? “师弟,可是有什么为难之事?”邺疏华观察入微,见宋箬溪眸色有异,关心地问道。 “没有,我只是想到了一些事情而已。” 邺疏华温和地笑道:“师弟若是有事,请告诉师兄,师兄愿尽绵薄之力。” 宋箬溪笑,“好,若是以为我有为难之事,一定找师兄帮忙。” 邺疏华口颂佛号,道:“愿师弟一生平安顺畅,与众生结善缘,不造恶业。” “多谢师兄。”宋箬溪双手合十,笑了笑,“师兄你可别再往那边去了,那里有更多的女施主。” 邺疏华俊脸微红,道:“小僧愿意与女施主说佛经禅理,解众生之惑,只是女施主塞给小僧的荷包和手帕,小僧无法接受。” 宋箬溪轻笑出声,她本就是绝色,这一笑,当真是羞煞百花。邺疏华看了,心猛地一跳,忙垂下眼脸,飞快地拨动着手中的念珠,默念,“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青荷趁着这个空挡,上前道:“姑娘,时辰不早,该回沁芳厅了。” “师兄,我先过去了,改天再见。”宋箬溪笑着转身离去。 看宋箬溪拐了弯,邺疏华也迅速离去,比刚才走的更急,仿佛后面有一堆的红粉骷髅在追赶他。 宋箬溪辨别了一下方向,带香绣青荷沿着小路疾步而行。香绣和青荷神色紧张,担心不知道又从何处冒出什么男人来。走到半道,遇上来寻她的周思仪。 “宋姐姐,你去哪里了?”周思仪上前拉着宋箬溪就走,“我们快回沁芳厅去。”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宋箬溪结结巴巴地问道。 “这公主府太没规矩了,明知我们在园子里,还随意放男子进来。”周思仪压低声音,一脸气愤地道。 宋箬溪轻吸了口气,“你撞见了?” “我听到声音,忙避开了,我怕你误撞见,赶来寻你,你要是被他看见,那就是大麻烦。”周思仪看了看四周,停下脚步,凑到宋箬溪耳边,“顺淑公主的长子蒋寅不是个好东西。” “多谢妹妹。”宋箬溪紧紧捏了捏周思仪的手,“我们快走。” 回到东侧房时,已经有七位姑娘回来了,表情各异,有面带薄怒的,有抿唇浅笑的,有淡然自若的,有眉目含春的。宋箬溪和周思仪没心思去管旁人,找了个位置坐下。等侍婢送上热茶,小口地品着,让急喘的呼吸慢慢平缓下去。 茶喝了几口,宋箬洁三姐妹回来了,蒋艳儿和其他姑娘也陆续回来了。略坐了一会,侍婢来请诸位姑娘入席。 一番歌功颂德后,顺淑公主笑呵呵饮了开席酒。锣鼓一敲,戏台咿咿呀呀的唱了起来。 吃完寿宴,各府的夫人带着姑娘告辞离去。回到家中,摒退婢女,宋箬溪将花园发生的事告诉了纪老夫人。 纪老夫人沉吟片刻,眸底寒光闪动,“好个顺淑公主,居然打这般无耻的主意。” “外婆,溪儿不懂,您细说给溪儿听。”宋箬溪请教道。 “蒋寅色名在外,高门第的没有人愿把女儿嫁给他,低门第的顺淑公主又看不上。”纪老夫人冷哼一声,“也不知道是谁给顺淑公主出了这么个馊主意,居然借着寿宴,算计各府的姑娘,这事必有人会捅上去。有意损人名节者,罪孽深重,顺淑公主这是要自寻死路。” “算计来的姻缘,带着怨恨,姑娘嫁进去,会弄的家宅不宁,说不定喜事变丧事。”宋箬溪道。 纪老夫人看着宋箬溪,眼底闪过一抹忧色,若知顺淑公主有这狠毒的心思,今天不该带她去的。 “外婆,我没有与蒋寅正面遇上,他未必认得出我,您不必这么担心。”宋箬溪轻松地笑道。 纪老夫人想了想,道:“不管他认不认得出你,我们都要谨慎,初九那天,家中设宴请客,我会让你娘带你去桃花庵礼佛。” “好。”宋箬溪知纪老夫人还是不放心,索性让她回避,省得顺淑公主又闹出什么妖娥子。 祖孙俩在房里说话,顺淑公主和蒋寅也在说话。 “娘,我今天要桃林撞上了一个桃花仙子,我答应娶她为妻。” 顺淑公主喜上眉梢,问道:“好好,我的儿,她是哪个府里的姑娘?” “不认识,以前没见过,她穿着一件红衣服。” 顺淑公主脸上的笑苦了一分,今天来作客的姑娘,全穿着各种不同红色的衣服,“除了红衣服,还有什么?” “衣服上绣的是梅花。” 顺淑公主脸上的笑又苦了一分,别说姑娘的衣服上绣着梅花,今天来做客的人十之六七身上的衣服都绣着梅花,“除了梅花,还有什么?” “她身边带着两个婢女。” 顺淑公主脸上的笑再添一分苦涩,“儿啊,每个姑娘身边都带着两个婢女。” “她是个绝色大美女!”蒋寅色归色,色得标准比较高,非美女不要,还立志要寻一个绝色的美人做妻子,容貌平常的姑娘,他根本就看不上眼。 顺淑公主眸光微闪,今天来的姑娘容貌出众的不少,可称的上绝色的只有纪相的外孙女,薄唇上勾,道:“我的儿,你撞到的应该是右丞相的外孙女,为免弄错,初九那天,你随娘去纪府赴宴,到时候,你再确认一下,若是她,娘会进宫请太后娘娘赐婚。” “儿子谢谢娘。”蒋寅大喜,想到日后把美人儿压在身下,那滋味必然是美妙无比的,邪心一动,下面的东西也竖了起来,还好冬天衣服穿得厚给遮掩住了,起身告辞,回房找人去火。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六章 初四一早,纪承宣亲自送宋箬溪回宋家。听到通报,宋老太爷急忙出门相迎,见纪承宣背手站在二门处,揖身行礼道:“下官见过丞相大……” 纪承宣托住宋老太爷的手臂,朗声笑道:“亲家,不在朝堂之上,何需行此大礼,快快请起。” 宋老太爷浑浊的眼底闪过一抹妒忌,挺直身体,笑道:“不知亲家前来,有失远迎,还望亲家恕罪。” “是老夫失礼才对,不曾知会一声,就冒昧登门。” “亲家上门,蓬荜生辉,请进请进。”两个亲家客套着进了门,去花厅饮茶。 宋箬溪带着香绣和青荷回竹隐院,在路上遇到了宋箬洁,屈膝行礼道:“妹妹见过二姐姐,二姐姐万福。” “七妹妹回来了,我还以为七妹妹从此就住在外祖父家不回来呢。”宋箬洁娇滴滴地笑道。 宋箬溪看了宋箬洁一眼,并不答话,径直走了过去。 宋箬洁眸底闪过一抹恼意,道:“七妹妹,我劝你还是先去给老太太赔礼请罪为好。” 宋箬溪停步回头,“我为什么要去给老太太赔礼请罪?” “七妹妹,你这么聪明的人,就别装傻充愣了。” “我既然是聪明人,该怎么做,我心中有数,不劳二姐姐操心。”宋箬溪言罢,扬长而去。 宋箬洁冲着宋箬溪远去的背影,用力地呸了一口,扭身去松鹤院见宋老太太。宋箬溪回到竹隐院,和纪芸还没说上几句话,宋老太太就派人传她过去。 纪芸眼中闪过一抹利厉,道:“溪儿莫怕。” “娘,溪儿不怕。”宋箬溪早就预料到宋老太太会找麻烦,淡然一笑。 纪芸带宋箬溪去见宋老太太,刚一进门,还没行礼请安,宋老太太就厉声道:“七丫头,你给我跪下!” “孙女给祖母请安,祖母安好。”宋箬溪上前行礼,对宋老太太要她下跪的话,置若罔闻。 宋老太太没想到宋箬溪敢不听她的话,气极反笑,咬牙切齿地道:“老三家的,你真是养了个好女儿啊!” “儿媳多谢母亲夸奖。”纪芸笑盈盈地道。 “我没有夸她!”宋老太太怒道。 “原来母亲不是夸溪儿呀,不知道母亲夸得是儿媳的哪个女儿?儿媳这就让她过来,让她亲耳听听母亲对她的夸奖。”纪芸笑问道。 “老三家的,你别给我胡搅蛮缠,你管不好女儿,老婆子替你管。来人,把这个不知礼数,不懂规矩,顶撞长辈,忤逆长辈的七丫头,拉到佛堂跪着,没我的话不许起来。” 两个婆子应声而入。 “祖母,孙女不服。”宋箬溪扬声道。 “你有什么不服的?”宋老太太怒目而视。 “孙女不知道什么时候犯过祖母说的那些错?还请祖母明示。” 宋老太太语塞,“刚才我要你下跪,你没有下跪。” “孙女没犯错,祖母为什么要罚孙女下跪?” 宋老太太一拍桌子,“你这是在质问我吗?” 宋箬溪欠身道:“孙女不敢,孙女只是要求个明白,请祖母拿出孙女犯错的证据来。” 哪有什么证据,宋老太太目光闪了闪,蛮横无理地道:“我说你犯过那些错,你就犯过那些错。” “祖母,这朝中审案也要看确实的证据才能判嫌犯是否犯罪,断没有堂上大人说有罪就有罪的。”宋箬溪道。 “你现在就是在顶撞我!”宋老太太气急败坏地吼道。 “祖母,孙女是在陈述一个人人皆知的道理。” 宋老太太咬牙切齿道:“你跟你娘一样,长了张巧嘴。” “孙女谢祖母夸奖。”宋箬溪唇解微微上勾。 “我不是在夸你。”宋老太太瞪着面前的两人,果然是什么样的娘养什么样的女儿,大的小的都不是好东西,一肚子坏水。 宋箬溪抿唇不语。 纪芸见宋箬溪应对如流,心中安定,眼带笑意的看着女儿。宋老太太拿不出证据来惩罚宋箬溪,气鼓鼓地怒瞪着她。躲在里间的宋箬洁无计可施,着急地绞着手帕。没有宋老太太的话,那两个婆子不敢退出去,呆立在门边。 一时之间,房内没了声响。 “奴婢给老太爷请安,老太爷万福。”屋外传来婢女给宋老太爷请安的声音。 宋老太爷一进门,宋老太太哭天抹泪地喊道:“老爷子,您可来了,您要再不来,我就要被这母女俩给活活的逼死了。我……我不要活啦!这日子……” “闭嘴,大过年的,说什么晦气话。”宋老太爷不悦地打断她的话。 宋老太太被吓得屏声敛息,身子往后缩了缩,不敢再说话。 “老三家的,这是怎么回事?”宋老太爷在椅子上坐下,沉声问道。 “父亲,儿媳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溪儿刚从儿媳的娘家回来,母亲就派人把儿媳和溪儿叫了过来,一进门,母亲就要罚溪儿去跪佛堂。溪儿这孩子认死理,非要问母亲,她犯了什么错才该认罚。”纪芸欠身道。 宋老太爷神色凝重看了宋老太太一眼,道:“老三家的,你带溪儿回房。” “儿媳告退。” “孙女告退。” 纪芸带宋箬溪退了出去。 “老爷子你……” “行了,昨天的事,我都知道了,你不必多说。以后,你少找老三家的和七丫头的麻烦。”宋老太爷知道宋老太太不待见庶子,可是嫡子入仕已然无望,他这房只能靠庶子支撑了。 “老爷子,我是她们的嫡母、嫡祖母,我这是管教她们,怎么变成我在找她们的麻烦了?”宋老太太不服地嚷道。 “老三这次评了卓异,可见上司对他是极满意的,这次他至少升半级。”书房与纪承宣一番谈话后,宋老太爷对宋绥寄予厚望。 宋老太太尖着嗓子道:“那又怎么样,本朝以孝治天下,但凡有一点不孝的名声透出去,他这官就不必做了。” 宋老太爷眼中寒光闪动,冷冷地道:“你要敢毁老三的前程,我就休了你。” 宋老太太不敢相信地盯着他,声音颤抖地问道:“你要休了我?” “你若敢胡行,就休怪我不念夫妻情义。”宋老太爷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宋老太太坐在榻上,目光呆滞。 宋箬洁脸色惨白,今天的事她做错了。 宋老太爷的这番话,让宋老太太嚣张的气焰收敛了不少,待三房的人虽没有好脸色,但也不再肆意找麻烦,就连小蒋氏对纪芸出言不逊,她也会喝止。当然对二房和四房,宋老太太还是不客气的。 小蒋氏不知前因,见宋老太太突然转了性,十分的诧异,问又问不出所以来,只好闷在心里。欧阳氏和文氏揣测,宋绥八成是要升官了,宋老太太不敢招惹三房,每回宋老太太招麻烦,她们就把话题往三房寻,逼得宋老太太息事宁人。 宋老太太不惹事,纪芸母女就更不会挑事,宋家诡异的得到了宁静。 初六,百官恢复上朝,不过宋绥的官职暂时还没有消息。 初七,宋绥和纪芸带着宋濂兄妹回纪家去见纪蔷。纪蔷一家是昨夜申时末进的城,姐妹见面,喜笑颜开,宋濂带弟妹给姨父姨母和表兄表弟见礼。 穆家老大锦霈远在边关,随父母前来的是老二锦霆、老三锦雩和老四锦雱。三兄弟给姨父姨母以表兄表弟表妹见礼。 彼此见过礼后,宋绥和穆良学去了书房,两人都是棋艺高手,多年不见,今日要手谈几局。 纪蔷一把搂过宋箬溪,笑道:“我们的小溪儿越长越象外婆了!” 宋箬溪看向纪老夫人,她是瓜子脸,纪老夫人是圆脸,这怎么象出来的? “哎呀,我说的不是你的外婆,我说的是我的外婆。”纪蔷捧起宋箬溪的脸,“在这眉心点颗朱砂痣,就更象了。去,拿点朱砂来,我帮溪儿点上。” “都要做奶奶的人了,还这般瞎胡闹。”纪老夫人瞪纪蔷一眼,“溪儿快到外婆这里来,别让姨母胡乱揉搓你。” “娘,我是溪儿的亲姨母,爱得爱不过来,哪里舍得胡乱揉搓她,您不用护得这么紧。”纪蔷嗔笑道。 “你跟着姑爷,学着舞刀弄枪,手脚重,我怕你弄伤溪儿。”纪老夫人起来把宋箬溪从纪蔷怀里拖了出来,“孙媳,赶紧带弟弟妹妹他们去暖阁。” 姜氏笑应着,带着众弟妹去了暖阁。 纪允礼如愿以偿的玩了一回打马。酉时,纪承宣父子退朝回来,设家宴,男人们高谈阔论,女眷们说说笑笑,一派喜乐祥和。 初九,纪芸带着宋箬溪前去桃花庵,宋濂兄弟陪同。宋家马车离城不久,纪府迎来了顺淑公主母子三人。 顺淑公主等了许久,都没有看到宋箬溪,忍不住问道:“老夫人,怎么不见您的外孙女儿呢?” “她的嫡祖母把她接回家了。”纪老夫人笑道。 “今天贵府请客,她都不过来帮着招呼客人吗?”顺淑公主蹙眉问道。 “她一个小孩子那会招呼什么客人,就知道淘气。”纪老夫人佯装苦恼地抱怨道。 顺淑公主垂下眼睑,不让旁人看到她眸底一闪而过的寒光,已被败坏了名节的女子,还有什么皮可跳的,纪家是给脸不要脸,非得要她下狠手才知道错,轻咳一声,道:“老夫人,借一步说话。” 纪老夫人想了一下,起身道:“公主请。” 两人避到暖阁,纪老夫人笑问道:“不知道公主要和老身说什么事?” “小儿行事莽撞,本宫寿宴那天,在桃林无意撞倒了令外孙女,两人已有了肌肤……” “事关老身外孙女的闺誉,公主请慎言。”纪老夫人脸色一沉,冷冷地打断她的话。 “本宫说的句句属实,老夫人若不信,可去宋家把宋姑娘接来一问。” “这事不用问,老身也知道,绝无可能。” “老夫人,这是事实,你否认也没用。”顺淑公主气定神闲地看着纪老夫人,“本宫不是那种绝情无义的人,本宫会进宫请太后娘娘下旨赐婚,这样就能全了令外孙女的脸面。” “公主,不瞒你说,我外孙女身边带着的那两个婢女都是会拳脚功夫的,你认为令公子能够靠近我外孙女吗?”纪老夫人沉声问道。 “会拳脚功夫?”顺淑公主轻嗤一声,“老夫人,你就不要说谎了。” “老身没必要说谎。”纪老夫人拿起茶杯,手用力一捏,杯子顿成碎片,眼神凌厉地盯着顺淑公主,“令公子的为人,京城人人皆知,老身就这么一个外孙女,去府上做客岂容有失?公主还是再去问问令公子,别弄错人了。” 顺淑公主脸色微变,“本宫会去问清楚的。” “来人,送公主去厅里坐。”纪老夫人扬声道。 顺淑公主慌忙起身离去。 纪老夫人把手中的碎片丢到桌上,纪蔷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轻轻地拍着巴掌道:“娘,你好厉害,演得就跟真的似的!” 纪老夫人横了她一眼,道:“你还说你手脚不重,连杯子都捏得碎。” “要不是我想出这一招,娘可就吓不走那个不要脸的公主。”纪蔷挑眉道。 纪老夫人皱眉,“溪儿的容貌太过出众,她不会这么轻易放弃。” “娘是担心她去宋家提亲?” 纪老夫人点了点头。 “娘,我挺喜欢溪儿的,要不然把她给锦霆如何?”纪蔷问道。 “你大嫂前两天跟我说要给允祥定溪儿,你二嫂觉得允祯更合适,我正头痛,你就别凑热闹了。” “那让他们三个抓阄好了,谁抓着就是谁媳妇。” “胡说八道。”纪老夫人瞪她。 纪蔷笑,“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 “行了,我们先去陪客,等你爹回来再想法子。”纪老夫人起身向门外走去。 母女俩刚走到厅外,就看到一个神色慌张的婢女跑了过来,“老夫人,顺淑公主府的大公子意图爬墙窥伺内院,从墙上掉了下来,把腿给摔断了。” 纪蔷眼中闪过一抹算计的精光,道:“娘,你进去把这事告诉公主,我先去前面看看。” 纪老夫人点了点头,进了厅,走到顺淑公主面前,道:“公主,借一步说话。” 顺淑公主愣了一下,跟着纪老夫人走了出来。 “公主,令公子翻墙摔伤,前头报了信进来,您快过去看看吧。”纪老夫人小声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七章 算计人反被人算计 顺淑公主一听爱子出事,急急忙忙地往外院赶去,都顾不上还在侧厅坐着的蒋艳儿。。。她忘记了,纪老夫人没有忘,让两个婢女护送蒋艳儿出去。 等蒋艳儿赶到二门时,顺淑公主和蒋寅已上了马车,正要离开。蒋艳儿气得脸色发黑,爬上车,厉声责问道:“娘,你的眼中就只有他,难道我就不是你亲生的?” “艳儿,你哥哥把腿给摔伤了,娘一时着急,才会忘了你还在纪家的,娘不是有意的,你别生气。”顺淑公主愧疚地道。 “他活该!”蒋艳儿痛恨色名在外的蒋寅。 “你胡说什么,他是你大哥。”顺淑公主不悦地训斥道。 蒋艳儿冷哼一声,厌恶地把头偏开,她宁愿没有这个大哥。 蒋寅的左腿被摔断,这时已经痛晕过去。回到公主府,请太医来为他接好骨。 李太医摆弄了几下,蒋寅被痛醒了过来,直叫唤,“娘,好痛,好痛,痛死爷了!” “李太医,你轻点。”顺淑公主含着两泡眼泪,双手把丝帕捏成了霉干菜。 “公主,公子的腿骨断了,如果不接好,日后会一条腿长一条腿短。”李太医的手按在蒋寅的腿下,表情严肃地道。 “寅儿,你忍着点,接好就没事了。”顺淑公主转而劝蒋寅。 李太医低头继续为蒋寅接骨,下手不轻,痛得蒋寅死去活来,尖喊鬼叫,吓得顺淑公主双腿发软,胆裂魂飞。 在酒楼饮酒的驸马蒋少立被找了回来,“这是怎么回事?” “他去右丞相府作客,意图爬墙窥视内院,从墙上掉了下来,把腿给摔断了。”蒋艳儿坐在一旁的椅子,幸灾乐祸地道。 蒋少立脸色阴沉,“你为什么要爬墙窥视内院?” “我……”蒋寅畏惧地低下头。 “没什么事,他就是一时淘气爬墙玩,不小心掉了下来。”顺淑公主使了个眼色,示意蒋少立,有外人在。 蒋少立看着李太医,客气地道:“小儿的腿,还请李太医多费心。” “治病救人乃是医家本份,下官尽力而为。”李太医头也不抬地道。 在蒋寅又惨叫了一炷香时间,腿终于接好绑上夹板,李太医告辞离去。 蒋少立正要开口询问情况,蒋寅大叫:“我要小解。” 蒋少立狠狠地瞪了蒋寅一眼,转身走了出去。顺淑公主带着蒋艳儿退出房,叫婢女进去伺候蒋寅。 “啊!啊!”屋内传来两声惨叫。 顺淑公主惊问道:“怎么了?” “公主,公子他……小解解的全是血。”婢女颤声道。 蒋少立冲了进来,尿壶里血红血红的,“快把李太医叫转回来。” 离开公主府没多远的李太医又被请了回来,他一看尿壶,脸色微变,诊了诊脉,“请公子解开中衣,让下官看看。” 李太医用手拨弄了一下蒋寅的下身。 “哎哟!”蒋寅喊痛。 李太医双眉紧锁,“驸马爷,请借一步说话。” 蒋少立随李太医走到门外,李太医小声道:“公子从高处摔下,摔伤了那处,以后恐难有子嗣。” “怎么会伤的这么重?”顺淑公主脸色苍白,不敢相信,隔断内外院的粉墙不过才六尺高。 “李太医,你要救救小儿,他才十九岁。”蒋少立和顺淑公主只有一儿一女,蒋寅不能生出子嗣,他这一房就断了香火。 “下官医术不精,无法救治公子,驸马爷,另请高明。”李太医一拱手,不等蒋少立说话,疾步离开。 “来人,拿帖子,去请黄院判进府。”蒋少立沉声道。 公主府忙着请太医给蒋寅治病,桃花庵里宋箬溪忙着抄经书,“师兄,我今天要是不来,这《大悲咒》,你要找谁抄?” “阿弥陀佛,你何时来,就何时抄。”静余淡然浅笑,转身飘然出门,吩咐香绣和青荷好好在外守着,她去居士楼与纪芸说话。宋濂和宋淮在桃花园里闲逛,他们不信佛。 宋箬溪盘脚坐在蒲团上,面前放着书卷足的条几,挽上衣袖,持笔,抄写经文。白玉观音像端坐佛龛上,带着微笑,佛光万丈,香炉上青烟袅袅,安定心神。 “南无喝啰怛那、哆啰夜耶。南无啊唎耶,婆卢羯帝、烁钵啰耶。菩提萨埵婆……跋陀耶。娑婆诃。”抄完一遍《大悲咒》,宋箬溪接着抄第二遍,浮躁的心在这一笔一划中渐渐沉稳,仿佛又回到了净莲寺,心境净然。 抄完十遍,宋箬溪搁下笔,跪在白玉观音像前,一手拿木槌,一手持念珠,敲一下木鱼,念一句经。到正午用斋饭的时候,才离开那间禅房,去小斋堂陪纪芸用午斋。 纪芸带着儿女于申时正离开桃花庵,带着静余送的四包桃花茶、三缸桃花酿和一屉桃花糕。送走纪芸等人,静余写了封信和着宋箬溪抄写的经文,遣人送往净莲寺。慧谨认得宋箬溪的字,看字体就知写字人的心境,看到第五张时,眼底那抹忧色淡去,含笑颔首。 回到家中,宋濂和宋淮去了书房,宋箬溪随纪芸到了正院,在暖阁坐下,摒退婢女,“娘,我想以后每九天去庵里抄一天经文。” 纪芸惊愕,“为什么?” “善恶之报,如影随形;俗世浮华,扰乱心神。”宋箬溪看着纪芸,眸色幽深,“初四那天,我动了恶念,想借佛光慈悲,还一片清灵。” 纪芸皱了一下眉,“溪儿,那天的事,你没有做错。” “娘,那天我是见招拆招,是没有做错,我怕的是以后,我会主动去害人。”宋箬溪双眉紧锁,她不想变成鱼眼珠。 “傻孩子,你怎么能这么怀疑自己呢?”纪芸轻叹,眸光纠结,宅门的龌龊事,女儿还没经历,就已担心会手染血腥,这般的心软,可怎么好? “我不是怀疑自己,只是提醒自己,不要有害人之心,以恶制恶,不是好法子。”宋箬溪正颜道。 纪芸看着她,良久,道:“娘可以答应你来庵中抄经文,但是你也要答应娘,绝不能有出家之念。” “娘,你就放心吧,佛门是不会收我这种世俗之人的。”宋箬溪笑道。 “三太太,纪家老夫人打发人过来了。”荣荞在门外禀报。 “让她进来。”纪芸沉声道。 纪家派来的人,请了安,送上两封信。一封是纪老夫人写的,一封是纪蔷写的。纪芸看了纪老夫人的信,眸光阴冷,顺淑公主当真欺人太甚!看了纪蔷的信,唇角上扬,还姐姐厉害,把信递给宋箬溪,“你也看看吧!” 宋箬溪看纪老夫人的信,怒不可遏,这个该死的顺淑公主,这个该死的蒋寅,看到纪蔷的信,啧舌,“姨母出手好狠。” “狠?”纪芸冷笑,目光凌厉狠毒,趁这事敲打女儿,“女子的名节比命还重要,顺淑公主她要得是你的命,毁得是你一生,你姨母不过是要了她儿子的子嗣,又没要他的命,已经手下留情。溪儿,你要记住,对恶人,不能心慈手软,否则吃亏的只能是你自己。” 宋箬溪低头叹气,她刚说以恶制恶不是好法子,姨母就以恶制恶,为她解决了一件麻烦事。 女儿不比儿子,儿子什么重话都能说,女儿身子娇贵,不能把她给吓坏了,纪芸一番疾言厉色后,伸手将女儿搂入怀中,放柔声音道:“溪儿,心善不是不好,可是要看对象,小事可以宽待,涉及到生死,万不能宽待。” “娘,我知道了。”宋箬溪淡淡的笑,刚才她忘记了,在这个社会里,女子的名节是至关重要的,才会觉得她没吃亏,才会觉纪蔷下手太狠。现在看来,她能坚持的,就是不去主动害人。她愿与人结善缘,但她非圣母,做不到以德报怨。 纪芸轻轻拍了拍宋箬溪的背,眸底隐有唏嘘,媳妇是娶进门,好坏,她都能管束,女儿是嫁出去,好坏,她有心要护,也不一定护得全,必须要给女儿挑门好亲事,两个侄儿?两个外甥?易家两小子?挑谁好?皱了皱眉,那几个去查陆家小子情况的人,怎么还不回来?真是耽误事。 宋箬溪不知道纪芸在想什么,静静地偎在她的怀里。 次日清晨,宋绥早早出门,宋濂带着宋淮去了纪家,纪芸带着三个女儿去给宋老太太请安。 很让宋箬溪诧异的是,宋箬洁居然不在宋老太太身边,屋内小蒋氏带着宋箬滢陪宋老太太说笑,宋箬满专心致致地在吃糕点,宋箬滟和文氏低眉敛目坐在椅子上看衣服上的花纹。宋箬涵和宋箬清一个在研究茶几上的瓷瓶,一个在默数插在大春瓶里的桃花花瓣。 纪芸进来时,连宋箬满这个吃货都知礼站了起来,宋箬滢还是如平时一样,坐在位置一动不动。 行礼问安,纪芸母女坐下,婢女奉上热茶。 “老太太,二太太、二姑娘来了。”婢女通报声传进来,宋箬溪讶然,宋箬洁是去给二伯母请安了?还是在路上遇到的? 看着宋箬洁随欧阳氏一起进来,宋老太太的脸色阴沉了几分,盯着宋箬洁,半天不叫两人起身。 宋老太太这整人的招式,欧阳氏经历了无数次,屈膝半蹲纹丝不动。可宋箬洁受不住,身子摇摇欲坠。 “祖母。”在宋箬洁的刻意讨好下,宋箬滢与她的关系不错,扯了扯宋老太太的衣袖。 “起来吧。”宋老太太看似对宋箬洁和宋箬滢一样好,可事实上,她更疼爱宋箬滢,宋箬洁与她可是半点血缘关系都没有。 宋箬洁似乎也点都不在意宋老太太的下马威,笑颜如初走到宋箬滢面前,从衣袖里拿一个小巧的荷包,“三妹妹,你要的荷包,我帮你做好了,刚才在路上遇到母亲,母亲说这个图案很适合三妹妹。” 宋老太太一听这话,脸色稍缓。欧阳氏唇边闪过一抹讥屑的冷笑,这丫头想脚踩两条船,可惜太晚了,她会被那几句好话给哄着吗?这丫头实在是太小瞧她了。 婆媳几个闲扯了一会,宋老太太就说乏了,打发众人离去。出了门,小蒋氏带着宋箬滢去了议事厅,宋箬洁暗恼,却一点法子也没有,五味杂陈。 其他人各自散了,永远走在最后的宋箬滟如幽灵一般地站在宋箬洁身旁,轻声道:“夜里想得千条路,明朝依旧卖豆腐。” 宋箬洁斜眼看着她,“我已定亲,只要出了这门,就不必卖豆腐。而你却连豆腐都没得卖。” 宋箬滟扬唇一笑,没有反讥,转身离去,她的两个婢女连忙跟上。宋箬洁看着宋箬滟远去的身影,眸底一片茫然,晚上她想了很多,祖母和大伯母疼她只在表面,她必须要巴结嫡母,不能带着一副薄薄的妆奁出嫁,那样的话,她会被婆家瞧不起,可是看到祖母变了脸色,她又感到害怕,她不能失去祖母的欢心,她到底要怎么做才对? 欧阳氏和纪芸母女走到岔道时,欧阳氏笑道:“三弟妹,去我那里坐坐吧!” “好。”纪芸笑应着,让婆子婢女伺候宋箬溪姐妹三个回竹隐院。 宋箬溪为了感谢两位庶妹昨天送来的鞋子,主动邀请她去院子里坐着喝杯茶。宋箬池和宋箬涓欣然前往。 姐妹三人在暖阁里坐下,宋箬溪笑着吩咐道:“香朵,把桃花茶泡上送来。” 香朵泡好茶送了上来,还没饮,花香已然飘出。 “好香的茶!”宋箬池轻赞道。 宋箬涓品了一口,“好甜。” “里面放了蜂蜜。”宋箬溪笑,喝了口茶,“花茶养颜,一会回去,你们各带一包回泡着喝。” 两人忙起身道谢。 三人喝着茶,闲话了几句,待香朵准备往宋箬池杯中续第二道茶水时,门外传来婢女给宋濂和宋淮请安的声音。 “姐姐,这两只兔子是我买来送给你玩的。”宋淮把装着两只五彩兔子竹篮放在宋箬溪,讨好地笑道。 宋濂撇开脸,唇角微微上扬。 宋箬溪一看这五彩兔子就知道是染的,不过大哥不拆穿,她当然就更不会拆穿,笑盈盈地道:“谢谢淮儿,姐姐很喜欢哟!” 宋淮见她喜欢,非常高兴,他不会知道三个月后,这两只五彩兔子被香草喂的白胖胖的,成为了盘中之兔。宋箬溪配着桃花酿,小酌几杯,惬意地连连点头,“味道不错,再去买两只回来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八章 两样心思两样人 这天晚上,宋老太爷歇在了宋老太太房里,让宋老太太疑在梦中,她还没断小日子时,宋老太爷就已经不歇在她房里了,这都二十多年了,今夜是怎么了? “过几日,太后就会下懿旨,让京中周边十城送女备选。”宋老太爷半眯着眼,靠在引枕上,唇边带着一抹得意地笑,往宫里送的银子果然没白送,得到了这么好的消息,只要尽力谋划一番,宋家说不定能成为后族外戚。 “可三丫头已经定亲了。”宋老太太首先想到的就是她最宠爱的孙女。 宋老太爷皱了下眉,道:“送七丫头进宫备选。” “送七丫头备选?”宋老太太炸毛了,“为什么要送七丫头?要送也该送五丫头!” “送她进去吃糕点?”宋老太爷讥笑地问道。 宋老太太梗了一下,咬牙道:“那就送六丫头去。” 宋老太爷脸上闪过一抹不耐的神色,长吐了口气,道:“除了七丫头,送旁人去都没用。” “怎么没用?那六丫头的样子不比七丫头差。”宋老太太不肯让三房再得助力。 “别说六丫头样子不及七丫头,她就是比七丫头美上十分都没用,她既不是嫡出,又没有一个当丞相的外祖父。”宋老太爷耐着性子解释给宋老太太听。 宋老太太脸上的肥肉不受控制地抖了抖,恨声道:“若是三丫头没定亲就好了。” 宋老太爷额头上青筋跳了一下,“你别总想着三丫头三丫头的,家里这些孩子都叫你一声祖母,不要厚此薄彼偏袒的太厉害。七丫头有双清净灵动的眼睛,可见是个有良心的,她进了宫,定会照应宋家的,光耀门楣,老四或许能借她之力得个一官半职。” 宋老太太眼中一亮,道:“这样的话,送九丫头去要比送七丫头好。” 宋老太爷翻身下了床,拿起放在衣架上的衣服,他懒得再跟这个蠢婆娘废话。 “老太爷,您这是要上哪里去?”宋老太太问道。 “这件事,不许走露半点风声,你要敢说出去,就拿着休书,滚出宋家。”宋老太爷冷冷地丢下威胁的话,穿好衣服,推开门。 这是宋老太爷为了三房,第二次说要休她了,宋老太太气得脸色发青,眼冒寒光,用力撕扯锦被。 宋老太爷去了马太姨娘处,马太姨娘是宋绥的生母。宋老太爷也有十几年不曾进她的房了,宋老太爷突然过来,把她吓得不轻,穿着中衣就从侧房过来了,冷得全身发抖,上下齿打颤,“贱妾给老太爷请安。” 宋老太爷和颜悦色地扶起她,“娇娘,你给我生了个好儿子。” 马太姨娘谦卑地道:“三爷是老太爷的好儿子。” 宋老太爷携了马太姨娘的手,上床睡觉。他很快睡着了,马太姨娘却辗转反侧,她虽然被宋老太太整治逆来顺受,帮着宋老太太给宋绥塞妾室,给纪芸添堵,但她不是没有心机的人,否则她也不会在府中已有了两个庶子的情况下,还能顺利的产下儿子。 事出反常必有因,马太姨娘睡不着,她在猜宋老太爷那句话背后的含意,三爷回京述职,老太爷没来,现在宋老太爷来绝对不是为了三爷的官职,他为得是什么呢? 入夜的初春,寒意逼人,府中除了宋老太太和马太姨娘,其他都已入睡。宋箬溪在睡梦中,唇角微扬,全然不知危险逼近,宋老太爷要联合宋纪两家之力,将她拱上皇后之位。 次日,宋老太爷在马太姨娘的伺候下,穿戴整齐,愉悦地出门上朝。宋老太爷前脚刚走,宋老太太后脚就派人把马太姨娘叫了过去。 等纪芸带三个女儿过来请安时,就看到马太姨娘头顶茶叶残渣,脸上带着被热水烫出来水泡,狼狈不堪地跪在院中。这是宋老太太整治妾室最常用的招数,她最喜欢将热茶没头没脑地泼过去。 宋老太太对待妾室的手段铁血冷酷,被她折磨得不成人形的妾室没有十个也有八个,被她卖出去的妾室前前后后加起有十几二十个之多。 小蒋氏是宋老太太教出来,青出于蓝胜于蓝,长房那几个妾室看着她比看到考虑还害怕,日子稍微好过点的是生了宋箬滟的邹姨娘和生了宋滔的沈姨娘。 欧阳氏和纪芸在娘家没有经历过妻妾之争,嫁过来后,跟在宋老太太身边耳濡目染,学会了不少整治妾室的手段,只是两人毕竟心底良善,下不了狠手,这也是她们院子里妾室还能蹦达的原因之一。 文氏没有妾室要对付,只有两个不成气候的通房丫头,到不是宋纾不好女色,只因宋家家规嫡子未出生前,不能让庶子先生。长房是小蒋氏一直生不出儿子,没办法才让庶子出生,这情况就跟宋老太太当年一样。在文氏三十岁时,宋老太太本来是要给宋纾抬房良妾的,因宫中之事给耽搁了,拖延至今。 虽然马太姨娘是宋绥的生母,又这么大年纪,还是伺候宋老太爷的老人,宋老太太一点点体面都不给,实在欺人太甚!可是纪芸什么都不能说,嫡妻管教妾室,理所当然,旁人无权插手,更何况父妻管父妾,那有儿媳多嘴的份,侧目看了荣荞一眼,就带着三个女儿神色如常地走了进去。 宋老太太面色铁青的坐在暖榻上,地面上还残留着茶水渍和破碎的瓷碗碎片。 果然又是这一套!老太太的手段几十年如一日。 自打宋家三个庶子长大,宋老太爷为了儿子的脸面,让几个有孩子的太姨娘初一十五才来正院请安,平时不必前来。今天既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太姨娘是不可能贸然前来冲撞老太太。 那么宋老太太整治马太姨娘的原因是什么? 这个问题纪芸不会去问,也不能问,带着三个女儿上前行礼请安。 宋老太太不叫起,端着茶杯,目光阴森地盯着宋箬溪,就象一条野兽盯着猎物,恨不得将猎物咬死的感觉。 文氏看了胆战心惊,老太太不会打算把茶水泼到七丫头脸上去吧? 宋老太太的确很想这么做,可是她不敢,老太爷休妻的威胁还是很有威慑力的,“起来。” 纪芸母女刚坐下,欧阳氏来了,宋老太太很爽快的让她起身了。纪芸心中了然,宋老太太是在针对三房,只是原因是什么不清楚。 宋老太太把手中的杯子往桌子上放,扬声道:“别以为生了儿子就了不起,就以为能爬到我的头上来,不过是个贱婢生的贱种,有什么可以得意放肆的。” 众人站了起来,低眉敛目。 马太姨娘跪在外面,宋老太太口里的贱种显而易见,指的是宋绥,纪芸唇角微微上扬,定是宋绥升了官,才引得老太太发邪火,不过老太太没指名道,纪芸也犯不着挑明,就当她在放屁。 “……狐媚魇道心术不正的东西,长得一副薄命相,就算攀上高枝,有了天大的富贵,只怕有没福气去享。”宋老太太坐在暖榻上骂得口水四溅,越骂越不象话。越骂越让人心中犯嘀咕,马太姨娘的样子长得比较端庄,狐媚这样的词与她联系不上,这老太太到底在骂谁? 任欧阳氏和纪芸再聪明,她们也猜不透宋老太太骂得是宋箬溪。文氏却已经觉察出来,只是不明白老太太为什么要这样诅咒一个孙女? “哎哟,这大过年的,谁惹二嫂嫂不痛快了!”从门外走进一个圆润的中年妇人,正是七老太太。 瞅着七老太太额上的细细的汗珠,纪芸投去感激的视线。七老太太与纪芸交换了一下眼神,微微点了点头。 “弟妹今日怎么舍得过来?”宋老太太语气僵硬地问道。 “在家闲着无事,来寻二嫂嫂打牌。”七老太太笑盈盈地走到左边上首位置上坐下来。 宋老太太在妯娌面前,不好继续骂人,挤出一丝难看的笑容,道:“输了,你可别不认账。” “哎哟哟,二嫂嫂越发的精打细算了,这牌还没打,就先撂话。行行行,只要二嫂嫂手气好,你赢多少,弟妹我就给多少,保证一个子都不赖,成不成呀?”七老太太笑道。 “成。”宋老太太骂了一早上,也没力气再骂,顺水推舟应承了七老太太,“来人,把桌子摆上,我和你们七老太太打打牌乐呵呵。” “二嫂嫂,我们打牌是开开心心的事,没得让那些人败了兴致。”七老太太看了一下门外。 宋老太太盯了纪芸一眼,她心知肚明是谁搬来了七老太太,也知道七房早就跟纪家挂上了钩,七老太爷能在瀚书库修书得力于纪承宣,轻咳一声,“让她回她院子去,二丫头三丫头留下,你们都回房歇着去吧。” 小蒋氏带着宋箬满和二房、三房、四房的人一起退了出去。小蒋氏倨傲地吩咐道:“马氏,你可以走了。” “贱妾叩谢老太太,叩谢大太太。”马太姨娘磕头道。 伺候马太姨娘的婢女上前扶起她,跟着众人出了正院门。纪芸回头道:“太姨娘……” “三太太,天气冷,这里是风口,快带姑娘们回院子去吧,别着凉。”马太姨娘使了个眼色给纪芸。 欧阳氏轻叹一声,扯了扯纪芸的衣袖,“弟妹,我们走吧!” 纪芸不好多说什么,领着三个女儿回了竹隐院,让宋箬池和宋箬涓自行回院子,带着宋箬溪回了正院,“溪儿,今天的事,你怎么看?” “先前听着象是爹爹要升官,老太太不高兴,折磨太姨娘出气,可后面,觉得老太太不是在针对爹爹,那些话也不象是在骂太姨娘,她这个怒火发得让人奇怪。”宋箬溪分析道。 “是挺奇怪的。”纪芸往后靠在引枕上,双眉紧皱,“究竟是什么事呢?” “娘,可以让人去松鹤院偷偷打听打听。”宋箬溪眨眨眼睛道。 纪芸眸光微转,“溪儿,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知道什么了?”宋箬溪茫然地看着纪芸。 纪芸拧了一下她的小鼻子,“小丫头,在娘面前还说谎。” 宋箬溪沉吟片刻,道:“我知道青荷是娘的人。”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如何发现的?”纪芸又借事教女。 “在广陵府时,我发现青荷的举动透着古怪,就让蚕娘盯着她,发现她常偷偷去娘的院子。”宋箬溪低着头道。 “知道后是不是有点生气?” 宋箬溪抿了抿唇,“娘是为了溪儿好。” “溪儿不要生娘的气。”纪芸伸手搂过她,“娘想给溪儿最好的保护,娘舍不得溪儿吃一丁点苦,娘给你的人,你可以放心的用,若是她惹你不高兴,你也可以直接告诉娘,让娘把人弄走,但是溪儿,娘对你的保护是有限的,以后会有很多人往你房里安插人,到时候你就要想法子不动声色地打发人出去,甚至有的人,你连打发都不能打发,只能暗中防备。” “溪儿知道。”宋箬溪知道纪芸不会害她,才会任由青荷留在她身边,可其他人若安插人进来,那多半是居心不良,这后宅内的事,繁琐麻烦,处理起来令人头痛。 纪芸轻轻拍了拍她的背,问道:“有的原本是你的人,可是万一她要是被人收卖了,背叛了你,你要怎么对付她呢?” 宋箬溪眸光微转,“我可以杀一儆百,也可以利用她来对付收卖她的人。” “我儿聪明。”纪芸赞了一句,脸上露揶揄的笑,“只是娘担心你心太软,怕到时候别杀一儆百了,杀一儆十都做不到。” 宋箬溪暗叹,道:“娘,我会努力学的。” “溪儿,在后宅中,一味心善、心软,不止无法自保,还会让身边的人受到伤害。”纪芸语重心长地道。 宋箬溪受教地点了点头。 纪芸正在房里教女,听到门外传来婢女给文氏请安的声音,接着听到婢女禀报道:“三太太,四太太过来了。” “请四太太进来。”纪芸脸上诧异的神色一闪而过,文氏顾忌着宋老太太,不敢与其他三房私下来往的,平时也只是偶尔帮衬几句,今日定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文氏带着婢女进了门,婢女手中提着食盒。文氏笑道:“我家兄弟早上遣人送来了八宝楼的糕点,想着溪儿一定爱吃,就送些过来。” 文氏登门的理由漏洞百出,但是纪芸自是不会拆穿她,笑道:“溪儿,还不谢谢你四婶。” 宋箬溪屈膝行礼,“溪儿谢谢四婶。” 婢女送上热茶和文氏带来的糕点,宋箬溪吃了一块,味道极好,入口即溶,香甜满口。 吃了两块,宋箬溪起身道:“娘,你和四婶说话,溪儿先回去了。” “去吧!”纪芸满意地笑,她的女儿这点眼力还是有的。 等宋箬溪离开,纪芸摒退婢女,笑盈盈地看着文氏。 文氏微微垂睑,道:“我有事要跟三嫂嫂说,若说的不对,请三嫂嫂莫怪。” “四弟妹有什么话直说无妨。”纪芸放下手中的杯子,淡然一笑。 文氏抬眸看着纪芸,“三嫂嫂觉得今天老太太后面骂得那番话是针对谁?” 纪芸眸光微闪,“还请四弟妹指点。” “三嫂嫂带侄女们给老太太行礼请安时,低着头,看不到老太太的眼神,可是弟妹我坐在一旁,看得清清楚楚。”文氏凑近了一些,“她盯着溪儿的眼神就象一条毒蛇,她几次都想将手中的茶水泼出去。” “你真得看清楚了?”纪芸沉声问道。 文氏伸手握住纪芸的手,“三嫂嫂,我是母亲,我也有两个女儿,我绝不会拿孩子的安危说事。我可以确定她要对溪儿不利,三嫂嫂,你要好好应对。” “多谢四弟妹。”纪芸反手握紧文氏的手,“四弟妹也当好好保重身体,别为那些不懂事的人生气,她们不过是在做嫁衣裳罢了。” 文氏重重地点了点头。 “福茶,去告诉七姑娘,让她收拾一下,她外祖母派人来接她过去小住。”纪芸担心她护不住宋箬溪,最安全的方法,就是把宋箬溪送到娘家去,宋老太太手再长,也伸不过去。 “三嫂嫂这只能暂时躲避,不是长久之法。”文氏皱眉道。 “我一个妇道人家,那有什么好法子,等三爷回来,再做打算。”纪芸很感谢文氏能把所觉察的事情告诉她,但不表示她会全然信任文氏,更加不会告诉文氏,若是宋老太太执意要害宋箬溪,她是不会介意让宋绥丁忧。 文氏心中了然,并不在意地笑了笑。 妯娌俩闲扯了几句,文氏就告辞离去。 纪芸打发秦显家的过去跟宋老太太禀报,宋箬溪去纪家小住的事。宋老太太没有表示反对,纪芸越发觉得这事透着蹊跷,难道是文氏无的放矢,宋老太太针对的是另有他人? “娘,外婆为什么突然要接我过去小住?”宋箬溪收拾好行李,过来辞行。 “你姨母说要教你骑马。”纪芸不打算告诉女儿实情。 “娘,你准我学骑马?”宋箬溪惊讶万分。 “学骑马时,注意安全,要听姨母的话,不准乱来。”纪芸把宋箬溪额间的碎发挽去耳后,慈爱的笑道。 “娘放心,溪儿会乖乖听话。”宋箬溪笑应道。 “你带哪几个丫鬟过去?”纪芸问道。 “香绣和青荷。” “把蚕娘和三巧一起带过去。” “娘,家里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宋箬溪警觉地问道。 “没事,娘是怕有人再做出翻墙窥视的事,希望你身边多几个人保护你。”纪芸轻松地笑道。 宋箬溪不怎么相信纪芸的话,可是乖巧地没有追问,向纪芸辞一行,又回了一趟院子,让蚕娘和三巧收拾包袱,带着五人出二门上马车,去了纪家。 就在宋箬溪的马车离开宋家没多久,另一辆马车停在了宋家门外,广陵府蔡家的人求见宋家三太太。 纪芸听到通传,愣了一下,虽说她知道年后蔡家人会来,可这也来得太早了点,她还以为至少要过了元宵节,看来不止她急着把宋箬湖嫁出去,蔡家人也急着娶媳妇,嘲讽地一笑,命人把蔡家的人领了进去。 蔡家人请人择了三个吉日,让宋家人挑选。纪芸客套了几句,就安排他们在客院住,等宋绥晚上回来,把红纸和一叠银票递给他,“蔡家人送三爷选个合适的日子吧,也不知道二姑娘三姑娘亲迎的日子定在什么时候?” “这是我们三房嫁女,碍不到长房和二房。”宋绥抽了两张银票出来,其余又全递还给纪芸,让她保管。 “话是这么说,可毕竟没分家,妹妹在姐姐前面出嫁,大哥,二哥二嫂嫂到是不会有什么话说,就怕老太太和大嫂嫂心里不舒服。”纪芸叹道。 宋绥为官多年,一听就明白纪芸这话中之意,笑道:“那我就去请父亲来选日期好了,她们叫没有话好说了。” “时间尚早,想来老太爷还没睡。”纪芸笑道。 宋绥拿着那红纸出门去找宋老太爷。 现在只要不是嫁宋箬溪,嫁谁,宋老太爷都不会在意,指着第二个日期,“就这个,八月二十七。” 宋绥满意而归。 喜事属于三房,悲事属于二房,次日,一个噩耗传来,和宋箬湖定亲的俞少爷昨夜被人捅死在叮叮楼。叮叮楼是京中有名的小倌楼,好男色的男人流连的地方,捅死他的是祺郡王世子的手下,他已经去衙门自首。 宋箬湖呆了,俞少爷死了,她成望门寡!就算不当寡妇,她日后也只能去当填房继室,她的命怎么这么苦? 欧阳氏大笑三声,连老天都看不顺眼宋箬湖这个不尊嫡母的东西。 这天早朝退朝后,皇上把纪承宣召进了御书房,“纪卿,你看看这个。” 纪承宣接过那张纸,上面写着十首曲目,落款写着盛瑜公主府姜衍,低垂的眸底闪过一抹异色,佯装不知情地问道:“皇上,这是?” “初二那天四大乐师随花车游街,共吹十八首曲子,凡写出十首来的人,可得蕙兰两盆,姜衍为得到花,就请爱卿的外孙女帮忙,写出了这十首曲目。”皇上笑道。 “此事,老臣不曾听外孙女提起过。”纪承宣语气平静地道。 “爱卿的外孙女与爱卿一样,不喜争功,朕问过姜衍,他说爱卿的外孙女喜吹笛,还箜篌弹的也不错。”皇上端起茶盏浅啜一口,“元宵节,宫中设宴,爱卿带她一起进宫来,听听四大乐师所写的新曲,鉴赏鉴赏。” “皇上,这不符合宫中规矩。”皇上是位明君,但皇上同样也是个男人,而且是个喜好女色的男人,宋箬溪的容貌更甚于李梦兰,若让皇上见到箬溪,那么将是一场天大的祸事。纪承宣不是承恩候,他不愿让那个清灵似仙子般的外孙女去世间最肮脏的地方。 “元宵佳节,朕要与民同乐,她怎么说也是爱卿的外孙女,又是宋尚书的孙女,她父亲虽只有五品官,但政绩卓越,她也是个官宦家的千金,不算普通的平民百姓,进宫来赏灯,倒也无妨。”皇上见过周思仪,周思仪对宋箬溪赞不绝口,皇上对宋箬溪多添了一份好奇,执意要见见这个才华过人的姑娘。 “老臣领旨。”皇上把话说到这份上了,纪承宣无奈地同意,有一种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之感。 这件事阻止不了,纪承宣很头痛,同样头痛的,还有宋箬溪,她开开心心的随纪蔷去城外马场骑马,却遇上了蛮不讲理的安宁郡主。 以前在现代宋箬溪去草原玩时,骑马遛过弯,上马学得很快。学会了上马,有些小得意,就想策马奔腾一下。纪蔷说什么也不让,怕她从马上摔下去,让个护卫在马前拉着缰绳,牵着马车,就跟在草原一样,只能遛弯。 “姨母,雪蹄是经过驯化,它不会摔我下来的,您就让我策马跑两圈吧!”宋箬溪遛了几圈,自认骑术可以过关,再次请求道。 “再驯化的马,它还是马,成不了人。等你再遛上十天半个月,才可以慢跑几圈。”纪蔷是小心为上,出门是纪老夫人可是千叮咛万嘱咐,要是宋箬溪出一点事,她就得挨家法,她可不想成为纪家第一个挨家法的出嫁女。 宋箬溪扯了看垂在帷帽上的面纱,叹气,骑在马上又遛了几圈,就看到那边跑来一群人,男男女女。女的,宋箬溪只认识安宁郡主,男的,宋箬溪只认识邺疏华和姜衍。看到邺疏华和这些人混在一起,宋箬溪颇感诧异。 “你下来,这匹马,本宫要了。”安宁郡主拿马鞭指着宋箬溪,态度嚣张蛮横。 “郡主,这匹马是师……她的,你怎么可以强取豪夺?”除了邺疏华这位正人君子出言劝阻,其他男子表情各异地看着宋箬溪。 “这位公子说的好,就算你是王府郡主也得谈理。”纪蔷拍马上前,护在宋箬溪身边,目光冷冷地盯着安宁郡主。高祖担心藩王会夺权,王爷富贵是富贵,可惜都没有实权,闲散得养着。 蚕娘等人也围了过来。 “邺哥哥,我不是要抢她的马,我是喜欢这匹马,我要跟她买。”安宁郡主改了口,还冲邺疏华妩媚地笑了笑。 “我的马不卖。”宋箬溪淡淡地道。 安宁郡主眼中闪过一抹寒光,“我出一百两黄金买你这匹马。” “你出一万两黄金也不卖。”宋箬溪道。 安宁郡主怒了,吼道:“你不要给……”突然想起邺疏华在身边,刚才已经失态,不能再犯错,硬生生把语气转换过来,“你要怎么样才愿把马让出来?” “我是不会把马让出来的。”宋箬溪坚定不移地表明态度。 “郡主,你何不与她比一场,谁赢了,这马归谁。”那堆人里不知道谁出了个主意。 “好,我们来比赛马,谁赢,这马就归谁。”安宁郡主看宋箬溪马前有人拉着缰绳,知道宋箬溪的骑术不如她,挑衅地微抬起下巴。 “郡主,我刚学会上马,你要跟我比赛马,胜之不武。再说了,这马是我的,我为什么要拿来跟你比赛?”宋箬溪好笑地道。 “一个不会骑马的人,骑这么好的马,暴殄天物,好马应给会骑马的人。”不知道是谁插嘴道。 “没有人一生出来就会骑马,都是从不会骑,慢慢练到会骑的。师弟假以日时,必能策马奔腾,英姿飒爽,不输旁人。”邺疏华正颜道。 “多谢师兄贵言。”宋箬溪笑道。 “邺哥哥,你叫她什么?”有位姑娘惊问道。 “师弟,她是我师弟。”邺疏华道。 “她明明是个女的,你怎么叫她师弟?”安宁郡主惊愕地问道。 宋箬溪口颂佛号,道:“一进佛门,没有性别之分,彼此之间称师兄师弟。” “你是个小尼姑,为什么会有头发?”众人齐声问道。 “贫尼与师兄都是俗家弟子,不用剃度。”宋箬溪笑道。 安宁郡主眸光一转,对邺疏华撒娇道:“邺哥哥,你就跟你师弟说说嘛,宁儿很喜欢这匹马,让你师弟割爱让给我!邺哥哥。” 邺疏华一手拉缰绳,一手竖在胸前,“君子不夺人之好,郡主可另寻无主之马,何必一定要小僧师弟这匹马?执着是一种恶念。” 安宁郡主瘪嘴道:“邺哥哥,你是不是喜欢她?” “郡主,在学佛之人的眼中,众生平等,没有贫贱富贵之分,没有亲疏远近之别。”宋箬溪道。 邺疏华含笑颔首。 安宁郡主恼怒地瞪着宋箬溪,当着邺疏华的面,她还是有所收敛,冷哼一声,调转马头,跑开了。 “郡主,你别生气,我帮你寻一匹更好的马。”有人讨好地追赶上去。 “郡主,等等我。” 姜衍冲宋箬溪眨眨眼,无声地道:“厉害!” “师弟,改天有空,还望师弟指教一下佛经禅理。”邺疏华笑得如沐春风。 “七天后,我会去桃花庵礼佛。”宋箬溪笑道。 邺疏华口颂佛号,道:“到时候见。” “师兄慢走。”宋箬溪客气地道。 纪蔷扭头盯着宋箬溪,“他是谁的弟子?你又是谁的弟子?” “他是圣僧觉明大师的弟子,我是神尼慧谨师父的弟子。” “你……你娘打算让你出家?”纪蔷紧张地问道。 “不出家,只是当个俗家弟子而已。”宋箬溪笑,抖了抖缰绳,“走,我们继续遛弯。” 等纪蔷带着宋箬溪回到纪家,纪承宣神色凝重地把纪老夫人、纪蔷、纪蓁夫妇、纪蕻夫妇、纪允祯、纪允祥以及宋箬溪叫到了书房来,沉声道:“皇上要溪儿元宵节进宫,观赏花灯,鉴赏新曲。” 宋箬溪呆怔地看着纪承宣,这消息太刺激,她爹只是五品官,她有资格可以进宫吗? “不行,溪儿不能进宫。”纪老夫人将宋箬溪搂进怀中。 “这是圣意。”纪承宣痛苦地闭上双眼。 “爹,为什么皇上会知道溪儿的?”纪蕻心思缜密地问道。 “那十首曲目惹得祸。”纪承宣无力地睁开双眼,怜惜地看着宋箬溪,“溪儿,外公没有想到你的才华会令你陷入这样的局面。” “外公,事已至此,宫肯定是要进的,到时候就见招拆招吧。”宋箬溪后悔不已,要知有今日之灾,当日,她肯定一首都不写。 “溪儿啊,无招可拆。”纪老夫人叹道。 纪二夫人伸手摸着宋箬溪的脸,含泪道:“溪儿,若是皇上要纳你入后宫,你根本就无法拒绝。” “我宁愿死,也不会进宫当皇上的妃嫔。”宋箬溪恨声道。 “好孩子!”纪承宣赞道。不愧是他的外孙女,不贪恋那些所谓的荣华富贵。 “老头子,你快想法子。”纪老夫人急了,她宝贝外孙女难道就要这样被逼死吗? “就说溪儿跟锦霆定了亲,他总不能君夺民妻吧。”纪蔷献出一计。 “只有四天时间,已经来不及安排。”纪蓁否认了这个办法。 “溪表妹可以装病不去。”纪允祥道。 “你认为皇上会相信有这么巧合的事吗?”纪大夫人苦笑道。 “这不是巧合,这是事实,人吃五谷生百病,溪表妹小时候就爱生病,今天骑了马,吹了风,又生病了。”纪允祥觉得装病是最好的法子。 宋箬溪点头道:“这法子好,我不装病,我真得生病。这样的话,就算皇上不相信,派太医来诊脉也不怕。” “为了让皇上相信,今天半夜就请太医进府看病。”纪允祯帮着完善这个计划。 “好好,我马上去泡在冷水里,半夜肯定会发烧生病。”宋箬溪道。 纪承宣沉吟片刻,“就照你们的意思做。” 纪老夫人心疼地道:“我家溪儿受苦了。” “外婆,用短痛换长痛,很划算。”宋箬溪笑道。 在纪家人绞尽脑汁不让宋箬溪进宫的同时,宋老太爷欣喜若狂地畅想着宋家权倾朝野的那天,他从太监手里买到了皇上要宋箬溪元宵节进宫的消息。 “父亲,您找我们来有什么事?”宋绎领着三个弟弟进门,行礼问道。 “元宵佳节,七丫头要进宫面圣。”宋老太爷捋着胡子,笑得见牙不见眼。 四兄弟面面相觑,这怎么可能? “父亲,儿子只是五品官职,七丫头没有资格进宫。”宋绥小心翼翼地提醒他,别做美梦,虽然天已经黑了。 “七丫头写出十首曲目,令皇上十分的欣赏,特别恩准她进宫观赏花灯,鉴赏新曲。”宋老太爷拍了拍宋绥的肩膀,“老三,你生了个好女儿!” “父亲,七丫头在寺中住了五年,心思单纯,儿子怕她应付不了宫中的事务。”宋绥觉得女儿进宫若是得宠,能混个承恩候当当是不错,可是万一女儿不得宠,在宫中行差踏错,那就满门遭灾。 “心思单纯是个问题,不过不紧,可以多派几个懂的人教她。只要宫中打点好,朝中,有我和纪承宣,七丫头至少能当一宫主位。”宋老太爷不敢夸海口,让宋箬溪一举登上皇后宝座,有所保留地道。 “父亲觉得可行,儿子没有意见,一切听从父亲的意思。”宋绥道。 “你们觉得还需要注意点什么?”宋老太爷问道。 宋绎想了想,问道:“那天是父亲带七丫头进宫,还是纪相爷带七丫头进宫?” “这还用问,当然是老夫带七丫头进宫。”宋老太爷不悦地冷哼道。 “父亲,皇上的口谕是下给纪相爷,还是下给您的?”宋绎又问道。 “下给他的,又怎么样?”宋老太爷吹胡子瞪眼睛,“七丫头姓宋。” 宋绎脖子一缩不说话了。 “父亲,七丫头昨天去纪家了。”宋绥小声道。 宋老太爷脸色一沉,“马上给我接回来,让肖嬷嬷教她宫中礼仪。” “父亲,天色已晚,只能明天再去接了。”宋绥道。 宋老太爷看了看时辰钟,“明天一早就去接,你亲自去接。” “儿子知道。”宋绥应道。 宋老太爷一抬手,四个儿子退了出去。 宋绥兴奋异常地回了竹隐院,把这个消息告诉了纪芸。纪芸脸色微变,瞪大双眼看着他,“你要送溪儿进宫?” “溪儿进宫,我就是承恩候,你就是承恩候夫人。”宋绥得意地笑道。 “我不要做什么承恩候夫人,我只要溪儿平平凡凡的过完一生。”纪芸不屑地道。 “这事由不得你做主,是皇上的口谕,还有父亲的意思。”宋绥斜眼看着她,“只有四天时间,你赶紧给溪儿准备好进宫的衣裙和首饰。” “皇上的口谕?皇上怎么会知道溪儿的?”纪芸不信这话。 “原因,我不清楚,反正,父亲打听到了,皇上令溪儿元宵节进宫观赏花灯,鉴赏新曲,这种荣耀可不是什么人都有的。”宋绥两眼放光,就好象宋箬溪已成了宠妃,而他已成了候爷,穿着紫蟒袍,被群臣围绕恭维。 纪芸紧紧咬着下唇,突然想到昨天宋老太太骂得那些话,攀上高枝,天大的富贵,完了,女儿的一生就这样被毁了,心痛的眼泪涌了出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九章 兵行险着险脱困 “这是喜事,你哭什么?”宋绥皱眉,眼中闪过一抹嫌恶,大过年的,晦气。 纪芸看着结发二十载的夫婿,满心失望,用丝帕拭去眼泪,走到窗边,语气平静地道:“荣荞,让她们打水进来。” “是,太太。”荣荞在外屋应道。 纪芸看也不看宋绥,转身进了卧房,坐在梳妆台上,卸下钗环,解散头髻,看着镜子里的人影,眸底寒光闪过,宋家不仁,她就不义,昨天她还有所犹豫,今天已没有一丝犹豫,为了保全女儿,那怕手染鲜血也无所谓。 荣荞和福茶带着小婢女进来伺候,看着怔怔坐在梳妆台前的太太,荣荞眼眶忍不住红了,轻声道:“太太。” 纪芸从镜子看着荣荞担忧的眼神,淡淡地笑道:“帕子。” 荣荞递上热帕子。 纪芸接过去,洗了脸,净了手,“铺床,睡觉。” 福茶走了出去,问宋绥是否安寝? 宋绥点了下头,婢女们伺候他梳洗。夫妻俩躺在一张床上,同床异梦,一个在想着女儿进宫后如何风光,一个却想着弄死宋家哪一个。 宋家另外三兄弟各自回到院子里,宋绎没去小蒋氏处,去了邹姨娘的院子,洗洗睡了。宋缜歇在欧阳氏的院子,躺在床上对她道:“父亲要把七丫头送进宫去。” 欧阳氏吃惊地坐了起来,“你说什么?” “父亲要把七丫头送进宫去。”宋缜重复了一句。 欧阳氏怔了怔,叹了口气,“溪儿长得那么美,老太爷不算计她才怪。” “这件事,我们插不上手,既帮不上忙,也破坏不了,随父亲怎么折腾。”宋缜皱眉,“到是二丫头该怎么办?” 欧阳氏躺回床上,盖好被子,闭上眼睛睡觉。 “夫人。”宋缜推了推她。 “别问我,问你嫡母去。”欧阳氏翻身背对着他,宋箬洁的事,她才不管呢,有那空闲时间,她宁愿去疼疼七丫头,以三弟妹的性子,定舍不得把七丫头送进宫去吃苦头,帮着想想法子,出出主意,说不定,她还能享享侄女福。 宋缜语噎,叹了口气,二丫头的所作所为,他不是不清楚,她既然不愿亲近夫人,要夫人管她的事,那是难上难,罢罢罢,儿孙自有儿孙福,他管不了那么多,睡觉睡觉。 宋纾回到院子里,也跟文氏说了这件事,“皇上的口谕下给的是纪相爷,可父亲非要他带七丫头进宫,怕是讨不到好。” 文氏的手轻轻地摸着肚子,把话题岔开,“四郎,今天你带回来的小包子,我喜欢吃。” “你喜欢吃,明天我再买给你吃。”宋纾笑,“出了宵,就请大夫来诊诊脉。” “嗯,睡吧!”文氏扯了扯被子,看着宋纾闭上了双眼,唇边闪过一抹讥讽的冷笑,老太爷打的好主意,只可惜,纪相爷未必会同意,看纪府行事,就算她这个内宅妇人都知道,盛极而衰的这个道理,纪相爷比任何人都明白,他又怎么会烈焰烹油,只求一时富贵?这也是为什么老太爷做了十几年,也只是个二品官,而纪相爷能成为皇上的权臣的原因。 夜静更深,万籁俱寂,城中只有两三处还有光亮,大部人都已入睡,打更的人从街上走过,喊了几声:“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子时已过,纪府的正房内却突然点亮了蜡烛,急促的脚步声,惊醒了睡梦中的人,“大老爷,大夫人,姑娘生病了。” “二老爷,二夫人,姑娘生病了。” 听到通传,纪府各房的蜡烛陆续点去,纪承宣披上外袍,从书房匆匆赶到正房,进房见宋箬溪双眼紧闭,脸颊通红地躺在床上,一阵心痛,可怜的孩子,转身出来,站在廊下急声问道:“大夫怎么还没请进府来?” “大夫来了,大夫来了。” 大夫一诊脉,病理清楚,受寒发热。 熬好药,纪老夫人亲自喂宋箬溪喝药。 “噗。”宋箬溪把药吐了出来,压低声音道:“外婆,药不能喝,喝了病就好了。” “不喝药不行,会把身子弄坏的。”纪老夫人着急地道。 “娘,就听溪儿的吧,不能让溪儿再泡一次冷水。”纪二夫人把浸了冰水的帕子放在宋箬溪的额头上。 “君子弃瑕以拔才,壮士断腕以全质。”纪承宣微微颔首,这孩子看似温雅柔顺,却有一颗杀伐决断的心,“好孩子,你若是男儿,必能入阁拜相。” “把药倒掉吧!”纪老夫人把药递给香绣。 “这次药喝了。”纪承宣接过杯,“溪儿一天喝一次药,不让病好的太快,也能让病情加重。” 房没有熏香味,药味愈加显得呛人,纪老夫人年事已高,在女儿和媳妇的苦劝下,去休息。大家一起守在宋箬溪身边太辛苦,商量后,轮班守候 次日天还没亮,赶着上朝的纪承宣交待了纪蔷和纪二夫人几句,就匆匆出门进宫。为了让人相信宋箬溪病了,天亮后,纪老夫人借口她生病了,把李太医请进了府。 “贤侄,我家外孙女,昨天半夜突然发热,到现在还没退下,这药喝了三碗了。老太婆就这么一个外孙女,她要是有什么事,老太婆也不要活了。”纪老夫人心疼宋箬溪,这眼泪是实打实的。昨夜为避嫌疑,纪家没有去请与纪府世代交好的李太医。 “伯母莫急,小侄这就给姑娘诊脉。”李太医诊出来的,跟昨夜那位大夫诊得没有什么两样,风寒入侵,“姑娘幼时虽然体弱,但调养多年,这身子康健许多,吃几付药散散寒气,就会痊愈。” “这几天天气已然转暖,她怎么会感染风寒?”纪老夫人皱眉问道。 “伯母,春暖乍寒,最难将息。”李太医微微笑道。 纪老夫人想了想,道:“平时她都在家里,昨天她随她姨母去城外马场骑马,定是出了汗,凉风一吹,就弄得风寒入侵,生病了。” “伯母说的极是。”李太医赞同点头。 李太医开好药方,出门时遇到了宋绥和纪芸。 “李大哥,我家谁病了?”纪芸问道。 “是令媛。”李太医的父亲和纪承宣是多年好友,对纪家各房了解的比较清楚。 “什么病?”宋绥和纪芸异口同声地问道。 “风寒入侵,喝几付药,休养几天就会好的。”李太医道。 夫妻俩向李太医道了谢,忙往内院走去,宋箬溪生病了,两人都很着急,只是急不同,宋绥急的是,元宵节,宋箬溪生着病,还怎么进宫?纪芸纯粹是心疼女儿,前天还好好的,怎么就生病了? “小妹,我带溪儿去骑马,没照顾好她,让她受寒生病了。”纪蔷主动当“罪魁祸首”,一脸愧疚地道。 “大姐,这不怪你,是溪儿身子弱。”纪芸看着躺在床上的宋箬溪,又是心疼又是心酸。 宋绥在外室听到这番对话,又气又恼,可是又能怎么样?他不能对大姨姐口出不逊之言,只能叹天意弄人,富贵难求。 纪芸要留下来照顾女儿,宋绥只好先回宋家。等宋绥离开,纪老夫人才把真相说出来,纪芸扑进纪老夫人怀里,痛哭失声,一夜的不安,瞬间释放。 “芸儿,怎么了?这是怎么了?”纪老夫人紧张地问道。 纪芸把昨夜宋家人商量的事,说了出来,“娘,他们为了所谓的富贵荣华,要将溪儿推进火坑。” “小妹,宋家人不护着溪儿没关系,还有我们,我们会护着溪儿的。”纪大夫人扶起纪芸,拿丝帕帮她擦去眼泪,“等事情过了,就给允祥和溪儿定亲,免得溪儿被那些贪心不足的东西给惦记上。” “大弟妹,溪儿是我家锦霆的。”纪蔷不依,她跟宋箬溪相处时间不久,但从侄儿锦霖口中知道宋箬溪对马的喜爱,已对她的胃口,打定主意要把外甥女变成二儿媳。 “哎,大姐,大嫂嫂,定亲要有长幼,我家允祯最大,溪儿该给我当媳妇。”纪二夫人出言相争,长子性格沉闷,需要娶个性格活泼的媳妇,要不然两个闷葫芦,相对无言,这日子还怎么过下去?箬溪又是小姑子亲教出来的,必不会差。 “大姐,大嫂嫂,二嫂嫂,小妹谢谢你们对溪儿的疼爱。”纪芸跪在地上,用力磕了个响头。 “小妹。”三人同时伸手扶起她,“一家人,那里值得你行这样的大礼。” “允祯允祥是我的侄儿,锦霆是我的外甥,都是好孩子,把溪儿给那一个,我都愿意。”纪芸抽了抽鼻子,“溪儿是我的女儿,她琴棋书画、女红针黹无一不精,管家理事,有主张,只是,她心太软,没有雷霆手段,我担心她管不好一个家。” “小妹,你太小瞧溪儿了。”纪大夫人笑,她问过姜氏的,知道宋箬溪不是那般的不通俗务,而后有意无意地试探过,发现宋箬溪言之有物,愈加的喜欢,本就当女儿一样宠着,若做了儿媳,就能长长久久在一起。 “今天爹爹说,若溪儿是男子,必能入阁拜相,她怎么可能管不好一个家?”纪蔷笑道。 “芸儿,溪儿只是不愿意做,只要她肯做,她就能狠得下心。”纪老夫人看着床上的宋箬溪,“为了不进宫,她宁愿去死,这份决绝,比得上男儿。” “这丫头就是性子烈。”纪芸叹道。 “行了,小妹,别岔开话题,赶紧挑一个,省得我们三个争。”纪大夫人催促道。 纪芸给宋箬溪换了块帕子,笑道:“这事,小妹做不了主,等溪儿病好了,让她自己挑,她要嫁谁,就嫁谁。” “就这么办。”纪老夫人欣然同意。 其他三人无有异议。 病得迷迷糊糊的宋箬溪,不知道她很快就要面对长辈强行塞来的选择题。 午后,知道宋箬溪病了,宋濂和宋淮没回宋家,一前一后进了纪家门。 纪芸让宋淮去看姐姐,把宋濂叫进了书房,“你祖父要把你妹妹送进宫去。” “娘,你答应了?”宋濂皱眉问道。 “以你妹妹的容貌和才华,必能得到皇上的宠爱,你就是国舅爷了。濂儿,你高兴吗?”昨天知道消息已经太晚,早上当着宋绥的面,纪芸不能问,现在是有意试探宋濂的想法。 “我不要。”宋濂愤怒地瞪着纪芸,“我不要当什么国舅爷,我不会让妹妹进宫的。” “你祖父和你父亲,要借你妹妹光宗耀祖。”纪芸眼中有一丝喜色,还好五年前,执意把儿子放在娘家,由父亲教导,没有学到宋家人那些腌臜想法。 宋濂嗤笑道:“丈夫功勋当自立,无用之辈靠妇人。” “你祖父和你父亲已经决定,阻止不了。”纪芸看着他,“要不是你妹妹病了,过几天就要进宫。” 宋濂眼中的愤怒稍减,看着纪芸,唇角微扬,“那就让妹妹留在外祖父这里多病一段时间。” “一会跟你外祖父聊过后,再回去。”纪芸舒心地笑了,不止娘家人站在她这边,她的儿子也站在她这边,她无所惧,“娘很高兴。” “娘,儿子已经长大,儿子一定会保护好弟弟妹妹。”宋濂自信十足的道。 “娘相信你。”纪芸起身回正房照顾女儿。 宋濂留在书房等纪承宣回来,祖孙俩说了半个时辰的话,宋濂才回宋家。宋淮不肯走,他要留下来陪母亲和姐姐。 进了宋家门,宋濂问了门子,知道宋老太爷和宋绥在书房,径直过去了,撂下一句话:“象以齿焚身,蟀以珠剖体。” 宋老太爷和宋绥面面相觑,仔细想了想,神色变得凝重。李贵妃之父的确因李贵妃封了候,可是没有实权,在宫中得宠的妃嫔,父兄皆不在要职,若七丫头真进了宫,当了宠妃,他们父子恐怕就只能任闲职,想位高权重,只怕是白日做梦。只有男人撑不起一个家族时,才要女人去皇宫那个见不得人的地方,为家人搏杀出前程来,可那前程靠的是皇上的恩宠,一旦失了恩宠,就前程尽毁。 “罢了,进宫之一事不必再提,七丫头生病,是天意还是人为都不重要了。”宋老太爷靠在圈椅上,“但愿皇上也相信七丫头是真得病了,而不是避宠。” 宋老太爷对皇上还是有所了解的,在元宵节的前一天,皇上得知了这个消息,果然起了疑心,派太医院黄院判来给宋箬溪诊脉,看似是一种荣耀,却也是对纪承宣的不信任。 一天只喝一次药,药量不足,宋箬溪病没加重,但也没减轻。院判诊了脉,开了药方,回宫如实禀报,“皇上,宋氏女是风寒入侵,引至的发热。” “她已病几天了,还不见好,纪相就不怕误了她的病情?”皇上将手中的棋子下在棋盘上。 “皇上,这宋氏女从小体弱,每次生病都会缠绵病榻多日。微臣在她幼时曾为她诊治过十数次。”黄院判道。 皇上眸色微沉,抬了抬手,黄院判行礼退了出去。 “雒淇,你觉得这事有没有这么简单?”皇上勾唇问道。 上官墨询看着棋盘上的黑白子,那丫头连夫君纳妾都不同意,又岂会到这后宫?半晌,淡淡地道:“御花园内的花开到最灿烂时,就会慢慢凋零。” “雒淇也认为他是为了避宠?”皇上挑眉道。 “纪相有六个孙子,六个外孙子,只有一个外孙女。”上官墨询把话又给兜了回去。 “物以稀为贵。”皇上笑,“纪相为人慎重稳健,不会拿宝贝外孙女的性命开玩笑。” “听闻纪相珍藏一绢《调琴啜茗图》。”上官墨询知道皇上疑心未消,含蓄地请缨。 “你素来好画,怎么不去看看?”皇上微眯起双眼,他不信黄院判,想让上官墨询走一趟。外男见闺阁女不容易,可他相信以上官墨询的身手必能办成此事 “下午无事,四处转转。”上官墨询顺水推舟。 皇上朗声一笑,正要说话,内侍在外禀报,“夜疏华公子求见。” “宣。”皇上道。 上官墨询站起身来,“雒淇不妨碍皇上理事。” “棋还没下完,不许走。” 上官墨询眸光微闪,坐回原处,端起茶杯,浅啜一口。夜疏华走了进来,双手合十,行礼道:“小僧见过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疏华,你没有出家,不要自称小僧。”皇上头痛地叹气,表弟一心向佛,难怪表姨着急,没办法都求到太后面前来了,这次无论如何,他都要给这位表弟指一门亲事。 “皇上,草民想离京,请皇上恩准。”夜疏华有事求皇上,改了口。 “太后寿诞还没到,你怎么就想着离京了?”表姨是用太后寿诞把人骗进京的,皇上也用这个借口留人。 “皇上,草民必须要离京。”夜疏华是温润君子,又皈依佛门,无法将安宁郡主对他的所为宣之于口,只能避让。 “为什么?是不是有人对你出言不驯了?”皇上脸色微沉,太后仅有一个亲弟一个表妹,这位表妹正是夜疏华的母亲,太后对夜疏华这个表外甥非常看重。 “没有人对草民出言不驯。”夜疏华为难地皱眉。 “称叔为哥,为哪般?”上官墨询帮夜疏华解围,略带调侃地道。 皇上看着上官墨询,“雒淇知道疏华因何要走?” “千桩烦事绕心头,何时能得一日宁?”上官墨询放杯子,淡然浅笑。 皇上看着上官墨询的绝美容貌,恍了一下神,握拳在唇边,轻咳两声,掩饰异样神情,道:“疏华,朕会让惠妃约束她,你就留在京多住些时日,陪陪太后。” “小僧就再留一月,等太后娘娘寿诞后,再离京。”夜疏华无奈地答应。 “疏华可还有其他事?”皇上和蔼地问道。 “小僧没有其他事,小僧告退。”夜疏华双手合十,退了出去。 皇上皱皱眉,问道:“朕记得安宁对你挺有好感的,常跟着你出出进进,怎么又纠缠起疏华来了?” 上官墨询拈子落下,道:“广撒网才能捕到好鱼。” 皇上眸光阴沉,这个安宁,飞扬跋扈也就算了,还朝三暮四,水性杨花,惠妃不知道约束管教,等太后的寿诞过了,就打发她回齐王府,省得带坏几个公主。 上官墨询与皇上下完那局棋,出了宫,去了上官世家在京中开的食为楼。 掌柜的将他迎进三楼雅间。 “陆少爷这几日可曾来过?”上官墨询问道。 掌柜想了一下,道:“陆少爷自六日前出门,就不曾回来过。” “他若回来,告诉他,青小病了。” “小的记住了。” 上官墨询点了几个菜,要了一壶酒,自酌自饮小半个时辰,饮了一杯茶,散了那淡淡的酒意,才离开酒楼前去纪家。 听到皇上身边的红人雒淇公子拜访,纪承宣心中了然,亲迎了出去,可是外男要见养在深闺的姑娘,这不合礼数,他到要看看这个雒淇如何完成皇上交下来的任务? 上官墨询道:“听闻相爷收藏了一绢《调琴啜茗图》,才冒昧登门,还请相爷见谅。” 纪承宣没有拒绝,拿出画给他看。 画设色横卷,左侧一女子坐石上调琴,旁立侍女一人,画中部一女子坐五脚圆凳,左手支凳缘,右手托茶碗,作欲饮之态;另一女子坐椅上,面向外,画右侧一侍女捧茶亭立。 上官墨询赞道:“此画不愧名家之作,动态神情生动自然,画境亦幽静雅逸。” “衣裳戏简,彩色柔丽。”纪承宣的手轻轻拂过画卷。 两人从画的用色闲聊到运笔的转折,说完画,又说音律,纪承宣始终保持警觉,措词谨慎。聊了一个多时辰,上官墨询已饮了四杯茶,话题一转,“不知相爷对行军布阵有何看法?” “老夫对兵法只是略有涉猎。”纪承宣目光微沉,这是要入正题了。 “遇强敌,兵行险着,方能险中取胜。”上官墨询起身,“打扰相爷多时,雒淇告辞。” 纪承宣愣了一下,“公子慢走。” 送走上官墨询,纪承宣回书房,看着《调琴啜茗图》良久,笑了,这位雒淇公子是个聪明人,知道瞒上,送个人情给他。这份人情他领了,从画箱里挑了一幅《兵行图》放在锦盒,悄悄地派心腹之人送到上官墨询的私宅。 上官墨询拿到《兵行图》淡然一笑,束之高阁,他为的不过那一个人而已。 第二天,元宵佳节,上官墨询进宫,交了任务,让皇上消了疑心。皇上国事家事都要管,这件小事抛之脑后,再没提起。 灯节这天城中十分热闹,还在生病的宋箬溪不能出去观灯,只能裹着厚厚的棉袍,披上狐裘,弄成包子状,揣着暖手炉,陪着纪老夫人、纪大夫人她们在院子里看看家里装点的花灯。 宋箬溪不能出去,纪承宣把三个小子全拘在家里,不让出门。 “外公,没关系,让表哥他们出去吧,有外婆和舅母她们陪我就行了。”宋箬溪偎在纪大夫人怀里,笑盈盈地帮他们求情。 “你们三个可想出门去看花灯?”纪承宣用锐利的目光扫过三个小子,问道。 “爷爷,街上人多拥挤,孙儿不想出门。”纪允礼率先表明态度,讨好地笑道。 纪允祯和纪允祥斜了他一眼,“爷爷,孙儿要留在家里陪爷爷奶奶,爹和娘。” “溪儿,他们是自愿留下来的。”纪承宣一本正经地道。 宋箬溪忍着笑,点头。 元宵节,观灯、猜谜是习俗。 纪允礼提议道:“光猜谜,没意思,我们说故事,故事里面带出谜语来,这样既听了故事,又猜了谜,岂不生动有趣些?” “依你所请。”纪承宣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你出的主意,你第一个说。” 纪允礼笑,“爷爷奶奶,大伯伯,大伯母,爹,娘,大嫂嫂,二哥哥,三哥哥,溪表姐,你们且听好了。” “四小子,大伯母可先跟你说好了,你要敢胡乱编派人,小心你的小屁股。”纪大夫人笑着威胁道。 “大伯母请放心,小侄就是再大胆,也不敢编派您。”纪允礼嘻笑道。 “编派谁都不成。”纪二夫人瞪他。 “娘,我还没说,你们一个两个都威胁我。”纪允礼可怜兮兮地跑到纪老夫人面前,“奶奶,大伯母和娘她们欺负我。” “我的乖孙委屈,放心说,有奶奶给你撑腰。”纪老夫人摸摸他的脸,笑道。 纪允礼又凑到宋箬溪面前,“溪表姐,你也要帮我撑腰。” “好。”宋箬溪笑着点头。 纪允礼走到堂中间,清了清喉咙,“话说,有个哥哥到妹妹家作客,妹妹和妹婿见兄长到来,大摆酒宴,盛情款待,把酒言欢。酒至半酣,妹婿出了个谜给兄长猜,‘我有一物生得巧,半边鳞甲半边毛,半边离水难活命,半天入水命难保。’兄长一听,没有直接说出谜底,他随手拿笔,在纸上写了个谜底相同的谜语,‘我有一物分两旁,一旁好吃一旁香,一旁山上去吃草,一旁水中把身藏。’妹婿笑赞,‘妙妙妙,真是妙,’妹妹笑着道:‘我有一物长得奇,半身生双翅,半身长四蹄,长蹄跑不快,长翅飞不起。’你们猜一猜,此物是何物?” “此物不难猜,就是一个‘鲜’字。”姜氏笑道。 “大嫂嫂猜出来了,轮到大嫂嫂说故事。”纪允礼拍着巴掌,笑道。 姜氏想了想,道:“有个巧媳妇……” 纪家人在暖阁说故事猜谜语,宋家人也围坐桌边过元宵节。不过少了宋箬洁多了宋箬湖。 宋箬洁没有嫁给俞少爷,但是定亲后,未婚夫突然横死,这太不吉利,过于晦气,宋老太太不准她出席,免得触霉头。 宋箬湖的迎亲之日已定,这是喜事,在宋老太太的“关心”下,出来过节。 男人在前厅,女眷居后堂。宋老太太饮了开席酒,众女眷随饮一杯,开始用餐。不想宋箬湖也不知道是绣嫁妆绣得乏力,还是心不在焉,手中汤匙,从手中掉了来,把碗中的汤溅出了一些,席上失仪。 宋箬滢冷哼了一声,“四妹妹,怎么可如此冒冒失失的,没得被人说我们宋家的女儿没教养!” “谢三姐姐教导,妹妹会注意的。”宋箬湖被纪芸敲打得已经失去昔日张狂的棱角,垂睑道。 宋箬滢微怔,五年前的四妹妹可不是这么好说话的呀? “三弟妹,四丫头就要出嫁了,这礼仪上可还有些不足,你可要多费心教教才行,别给宋家丢脸啊。”小蒋氏斜了纪芸一眼。 纪芸不搭理小蒋氏,夹了条鱼,去了鱼刺,小口都品尝。 “三弟妹,你这是什么态度?我在跟你说话呢?”小蒋氏怒道。 纪芸放下筷子,用丝帕按按了嘴角,道:“大嫂嫂,四丫头年轻小,她的礼仪略有不足之处,情有可愿,你都四十岁了,古训你都不记得了吗?你的礼仪学到哪里去了?” “食不言寝不语,大吼大叫失礼仪。”欧阳氏在对面补充道。 “四丫头席前失仪,三弟妹身为母亲连句话都没有,我做长嫂一番好意提醒她,她却给我这个长嫂摆脸子,也不知道相府是怎么教出这么个不礼仪的姑娘?”小蒋氏指桑骂槐。 “此是家宴,小小失仪,等退席后,三嫂嫂自会指点四丫头。要知道四丫头已许了人家,还定了迎亲的日子,待嫁女儿尊贵,别说我们这些做伯母婶母的都要给她几分脸面,就连老太太今天还准许四丫头来吃家宴。身为姐姐当着众长辈面,训斥妹妹,好懂礼仪哟。”文氏垂着眼睑,声音不大不小地道。 宋箬滢大声道:“我哪里有错?四妹妹席间失仪,我教训一下能有什么错?长幼有序,嫡庶……” “既知道长幼有序,三丫头,你怎么敢对你四婶母大呼小叫的?”欧阳氏厉声问道。 “行了,大过节的,吵吵闹闹象什么样。”见宋箬滢要吃亏,宋老太太连忙出声制止。 宋老太太发了话,众人都闭上了嘴,小蒋氏母女心有不甘地瞪了瞪坐在对面的欧阳氏和文氏,两人视而不见,姿势优雅地吃菜喝汤。 吃完饭,宋家少爷一个两个的全溜出门去看花灯,三房四房的五个姑娘都随纪芸和文氏就在院子里赏花灯,宋箬滟回了房,宋箬滢吵着要出去,小蒋氏拗不过她,打发几个婢女和婆子陪她和宋箬满出了门。 宋濂和宋淮没有直接去大街,先到纪家去找纪允祯三兄弟,恰好轮到宋箬溪讲故事。 “有两个读书人在一个客栈遇上了,这个问:‘你贵姓?’另一个答:‘左边加一是一千,右边减一是一千,不加不减再计算,其*有人一千。’然后,他又问对方,‘你贵姓?’那人道:‘左看出头,右看不出头,左右一齐看,两个不出头。’旁边一个教书先生猜出了他们的姓氏,两人不觉一惊,问道:‘老先生您贵姓?’教书先生笑道:‘遥望处,牛女正双栖。天上人间相与共,银河杳渺水迷离,新月落西垂。’除了外公不许猜,其他人都可以猜一猜他们三人都姓什么?” “姐姐,为什么不让外公猜?”宋淮问道。 “因为这个故事,是我在外公书房里的书上看到的,外公已知道答案了。”宋箬溪道。 “好,我不猜,你们猜。”纪承宣捋着胡子,笑眯眯地道。 “两个读书人的姓好猜,一个姓任,一个姓林,那教书先生姓什么,挺难猜的。”纪允祯皱眉道。 众人冥思苦想。 宋箬溪的病还没好,精神有些不济,靠在纪老夫人怀里,眯着双眼。 纪承宣哼哼两声,道:“叫你们多看点书,不看,这下你们知道,什么叫书到用时方恨少。” “溪表姐……”纪允礼压低了声音,“奶奶,溪表姐睡着了。” 纪老夫人轻轻拍拍宋箬溪的脸,“溪儿乖,我们回房睡觉去。” 宋箬溪睁开双眸,微微笑道:“好。” 等纪老夫人带宋箬溪回了房,纪承宣开恩道:“不拘着你们这群猴子了,去街上看花灯。” “谢谢爷爷。” “谢谢外公。” 五人欢喜地道了谢,各带两名小厮,出门往大街上去。正月十三灯节就开始布置,到了十五这天最热闹,灯火通明,庆原宛若不夜城,叫卖的小贩吆喝着生意。大户人家还不时的燃放烟花爆竹,加上满街的各色花灯,若宋箬溪上街,必会摇头晃脑的吟上一句,“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平日里没得机会出门的姑娘媳妇,今天不拘束,和男子一般出门赏灯游玩,许多店家心思巧妙的做了许多姑娘们喜欢的花灯和色彩斑斓的珠帘,招揽姑娘媳妇们的生意。 街上人太多,马车和轿子都走不动,所有的人都是随着人流边走边赏玩着。五个人停在一个卖花灯的摊前,正要跟店家买那盏美人灯,一位婆子跌跌撞撞地扑了过,“三少爷,五少爷,五姑娘不见了。” ------题外话------ 注一:象以齿焚身,蟀以珠剖体。大象因为有了珍贵的象牙而遭到了杀身之祸,河蚌因为长有珍珠而被剖开了身体。借财喻权,告诫两人,宋箬溪是宋家的象牙、珍珠,但是宋家并不会因为她,得到所谓富贵荣华,只会引来焚身剖体之祸。 注二:《调琴啜茗图》传唐代周昉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章 困在宅门无处行 宋箬滢姐妹是和宋家兄弟一起出门的,听到宋箬满不见了,宋濂并不是很着急,冷静地问道:“五姑娘什么时候不见的?在哪里不见的?三姑娘现在何处?” “三姑娘就在那边的面馆里。。。”婆子指了个方向,“三姑娘遇到了朱……家的姑娘,就跟她说了几句话,回头,就发现五姑娘不见了。奴婢们和朱家的人都在找五姑娘。” “我们先去面馆。”宋濂盯着婆子,“你带路。” 一行人随婆子去面馆,宋箬滢和一男一女在里面谈笑风生。男的正是和宋箬滢定亲的朱千里,女的是朱千里的妹妹朱倩瑶。宋濂眼底闪过一抹轻蔑,好个懂礼数的三姑娘。 “三哥哥。”看到宋濂走了进来,宋箬滢站了起来,俏脸微红。 “宋三哥。”朱千里年纪比宋濂大,可是他与宋箬滢定亲,就成了宋濂的妹夫。 宋箬滢和朱千里还没有正式成亲,宋濂不好称呼他为妹夫,客气地道:“朱兄。” “纪三哥,你也出来赏花灯啊。”朱倩瑶看到了纪允祥,两眼放光。 纪允祥扯了扯唇角。 “街上人多拥挤,我担心三姑娘心急寻找走失的五姑娘,万一再出什么事,就不好了,冒昧请三姑娘在面店等待,让下人们去寻找。”朱千里为他和宋箬滢坐在面馆闲聊,而没有帮着寻人找出了合理的理由。 “朱兄考虑的十分周全。”宋濂淡淡一笑,“淮儿,你和礼表弟先护送三妹妹回去。我去四处找找,看能不能找到五妹妹。” “好。”宋淮和纪允礼送宋箬滢回家。 朱千里也让朱家的随从送朱倩瑶回家,他和宋濂兄弟几个,在附近寻找走失的宋箬满。找了一圈,没有找到宋箬满,到是遇到了宋家其他几个兄弟,知道宋箬满走失,他们也加入了寻找的队伍。 扩大了寻找的范围,还是没有找到宋箬满,就在众人考虑是不是再多找些人手来寻时,宋家打发人来说五姑娘已经让人给送回去了。于是,宋家兄弟谢过朱千里,谢过纪允祯三兄弟,回了家。 送宋箬满回来的人是邺疏华,他此时正和宋老太爷在小厅内坐着喝茶。 “邺公子既然是我家七丫头的是师兄,以后可要常来往,不要见外。”宋老太爷笑得见牙不见眼,邺疏华是皇上的表弟,还是登瀛城的少城主。登瀛城主是不称王的王,管着的十九个州,独立于五国之外。七丫头不能进宫,能嫁给他,做少城主夫人也不错。 “小僧会常来向师弟研讨佛法的。”邺疏华双手合十道。 两人又客气了一番,邺疏华起身告辞。宋老太爷亲自将他送到了大门处才回转,“来人,去告诉三爷,让他明天把七姑娘接回来。” 第二天,宋绥和纪芸把宋箬溪接了回来,宋老太爷为了体现他对孙女的疼爱,让内管家去大厨房挑了几个手脚干净、善做素菜的媳妇子去竹隐院的小厨房里,专门伺候宋箬溪在病期的饭食。还免去了宋箬溪的晨昏定省,一直到病愈为止。 气得宋老太太砸了一套茶具,马太姨娘又头顶茶叶渣,脸带烫伤的在院子里跪了小半个时辰。 宋箬溪对此感到不解,问纪芸道:“娘,我已经不进宫了,老太爷为什么还要对我这么好?” “昨夜三丫头和五丫头出去观灯,五丫头走散了,被人送了回来,那人姓邺,名疏华,你可认识?”纪芸问道。 “认识,他是觉明大师收的俗家弟子,我叫他师兄。” “这位邺公子不但是皇上的表弟,还是登瀛城的少城主。老太爷见了他,就象猫儿见了鱼,这的心思又活络起来了。”纪芸语气带着一丝嘲讽。 “只怕老太爷又会失望,师兄他一心向佛,没有娶妻的打算。”宋箬溪笑道。 纪芸眸光微闪,问道:“溪儿,你觉得锦霆好,还是允祯好,还是允祥好?” “三个表哥都很好。” “如果只能选一个,溪儿觉得哪个比较好?” 宋箬溪心念一动,听这话的意思,象是要她选老公,表哥表妹结婚,是比较被这个时代人认可的一种结亲方式,低下头拿铜簪子拨了拨手炉里的银丝炭,措词道:“娘,我在净莲寺见过一对双生的姑娘,她们长得一模一样,两眉相距甚远,鼻子塌陷,嘴阔如盆,到了十三岁时,都成大姑娘了,可是她们什么都不懂,只知道咧开嘴笑,把身上弄得脏兮兮的。” 纪芸不解地看着她,道:“两个傻子当然什么都不懂。” 宋箬溪明眸流转,“我就问师父,为什么她们这么傻乎乎的?师父告诉我,因为她们的父亲和她们的母亲是表兄妹。两人的血缘太近,容易生怪胎,也容易生傻子。” 纪芸愣了一下,“这是神尼告诉你的?” “师父还举了好几个例子给我听。说有人还生出四条腿的孩子,还有生出一双手共有二十根手指,可吓人了。”宋箬溪神色凝重地看着纪芸,“娘,出家人是不打妄语的,师父绝不会无中生有。” 纪芸皱紧双眉,京中有人家是亲上加亲,生的孩子的确有些不尽人意之处,这事要去多打听打听才行,若真是因血缘太近,生怪胎,生傻子,这亲就不能结。 宋箬溪看纪芸若有所思的样子,轻舒了口气。 午后,宋箬溪小睡起来,香草走了进来,跪在地上拼命地磕头。宋箬溪一惊,上前扶起她,“香草,怎么了?” “姑娘,五少爷送来的那只鹦鹉,已经许久未进食了。”巧桃跟着进来,鹦鹉和兔子,宋箬溪都交给香草养的,鹦鹉不进食,会饿死,就是香草没有照顾,所以香草才会一进门就磕头请罪。 “什么时候的事?”宋箬溪问道。 “已经有几天了,前几日,它还肯吃点谷子和碎米,可是昨儿开始,就什么都不肯入口了。奴婢请三少爷和五少爷来看过,五少爷说鹦鹉病了,三少爷说鹦鹉在闹脾气,两位少爷也说出是什么原因。”巧桃如实禀报道。 宋箬溪披上狐裘走到外室,鸟笼挂在架子上,鹦鹉闭着眼睛,缩着脖子,奄奄一息地蹲在笼子下面,不象平时站在栖木上,“我离开的时候它还好好的,这几天怎么就成这样了?” 香草又跪了下去,宋箬溪转身又扶她起来,“香草,我没有要怪你的意思,我们来找找原因,把它救活。” “这鸟通灵性,要是饿死,就太可惜了。”香朵轻叹道。 “姑娘,这鸟不是饿死的,是香草昨儿帮它洗澡,鸟儿受寒生病了。”刘四娘走进来,告香草的状。 香草摇手。 “鹦鹉是野生的,身上长着羽毛,淋雨都不会把它淋出病来。”宋箬溪盯了刘四娘一样,“香草拿谷子和水来。” 香草出门拿来了谷子和水。刘四娘沮丧地退到一旁,她又说了姑娘不爱听的话。 宋箬溪手里拿着谷子逗鹦鹉,“乖乖,来吃点。” 鹦鹉缩在原处,动也不动。 “乖乖,不吃会饿死的哟!”宋箬溪打开笼子,把手凑到鹦鹉的嘴边,“吃一点,吃一点好不好?” “姑娘,你小心,它会啄人。”香绣提醒道。 “我宁愿它啄人,也好过它这样一动不动。”宋箬溪用手抬了抬鹦鹉的头,鹦鹉微睁开眼,似乎看了看宋箬溪,又重新闭上,还是那副要死不断气的模样。 “姑娘,都试过了,没有用,这鹦鹉就是不肯吃东西,不如捉它出来,强行把谷子塞进它嘴里。”巧桃提议道。 宋箬溪没理她,对那鹦鹉道:“你是不是不喜欢呆在笼子里?这样好了,如果你乖乖吃了这些谷子,我就放了你。” “姑娘,鹦鹉听不懂你的话。”香朵笑道。 “鹦鹉会学舌,它肯定能听得懂我的话。”宋箬溪把谷子放进食盒里,又倒了点水,“你吃了谷子,我就放你走。” 重复了几遍,宋箬溪见那鹦鹉的翅膀微微动了动,笑了起来,“把笼子挂到廊下去,别关笼门。” “姑娘,不关笼门,它会飞走的。”巧桃急道。 “与其把它关在笼中活活饿死,还不如早早就放了它。”宋箬溪轻叹一声,脸上的表情略显落寞,“海阔任鱼跃,天高任鸟飞。笼子不是它的归宿,让它走吧。” 香绣提着鸟笼出去了,大约过了一刻钟的时间,进来禀报,“姑娘,那只鹦鹉飞走了。” “鸟儿尚能飞出鸟笼,重获新生,我却只能困在宅门里,从这个宅子到另一个宅子,先是我给长辈们晨昏定省,以后是小辈们给我晨昏定省,那儿也去不了。”宋箬溪倒在榻上,无限感慨地道。 “姑娘的病才刚好点,多休息,别整天想着出去玩。”蚕娘端着药进来了。 宋箬溪闻到药味,皱起了鼻子,叹气,这苦是自找,短痛难熬也要熬,要不然就要被永远关在金丝笼里,连街都上不了,这么想想看,她还算比较幸运。 正月十八日,太后的懿旨颁布,京城选送十五名,周边十城各选送五名,年满十三岁至十七岁的姑娘,于二月十七日进宫备选。 宋老太太语带酸味地道:“七丫头虽然错过了元宵节进宫观灯听曲,但如今借着太后娘娘的这首懿旨,就可以名正言顺的进宫,她真好命哟。” “七丫头不进宫。”宋老太爷品着茶,淡淡地道。 “啊?”宋老太太愣了一下,“不进宫了?” “我们这一支的姑娘,都不参加备选。”这是宋老太爷与大老太爷商量后的结果 宋老太爷的态度转变的太突然,宋老太太错愕不已,“为什么?” “这件事,你不用多问。”宋老太爷放下杯子,抬腿走人。 宋老太太冲着他的背影不屑地撇了撇嘴。 宋绥的任职也得到了落实,擢升一级,正四品鸿胪寺卿。宋老太太还没来得及高兴宋箬溪不能进宫得宠,就听到了这个消息,备受打击,肥脸扭曲变形,不是说这个贱种升半级,怎么升了一级?她的儿子连个一官半职也没有,庶出反比嫡出的强,她这口气咽不下去。 舍不得骂儿子,宋老太太把文氏叫过去,厉声道:“跪下。” 文氏乖乖跪了下去。 “身为正妻,不知规劝夫婿读书求上进,反到撺掇着他去外面去养鸟……”宋老太太拍着桌子,她才刚开骂,文氏身子一软,倒了下去,骇得老太太呆愣住了,良久,回过神,“来人,快去请大夫。” 大夫请来,一诊脉,四太太已有了三个月的身孕。嫡子无子,同样令宋老太太忧心不已,虽然不知道文氏这胎是否能生出儿子来,但总有了个希望,高兴地免了文氏的晨昏定省,可是接着再给她添上一堵,把身边的叫穗儿的丫鬟指给了宋纾。 看着躺在床上的文氏脸色发青,纪芸伸手掖了掖被子,凑到她耳边,轻声道:“四弟妹,自己身体要紧,不需要为那些上不了台面的东西生气。” 文氏深吸了口气,语气平静地道:“把菱轩收拾出来。” 穗儿在菱轩住下了,宋纾顾忌着文氏的心情,没有过去,陪在文氏身边,文氏的心里这才稍微舒服一点,对宋老太太的怨恨又添了几分。 次日,宋箬溪要去桃花庵抄写经书,纪芸不同意,“你病刚好,不能出去吹风。” “娘,我坐马车去,又不是骑马去,不会吹风的,你就让我去嘛!”宋箬溪撒娇道。 “溪儿,娘今天有事不能陪你去,你大哥又去了国子监,淮儿也要上学,没人陪你去,还是不要去了,好不好?在家里抄经也是一样的。”宋绥升了官,有些锦上添花的人要过府道贺,纪芸不好出门。 “娘,你答应让我去庵里抄写经书的,你不能说话不算数。”宋箬溪抱着纪芸的手臂,不依地摇她。 “娘是答应了,可是没人陪你去,娘不放心。等下回,娘陪你一起去。” “我带蚕娘同去,蚕娘的武功好,五六个大汉都不是她的对手。” “她有这么厉害吗?”纪芸不相信地问道。 “娘,你还记得江家兄妹的事吧,就是蚕娘抓住那些人的,有她在我身边,保证什么危险都没有。”宋箬溪卖力地说服纪芸。 纪芸看着她,“一定要去?” “娘。”宋箬溪继续摇她。 “好了好了,别摇了,别摇了,再摇,娘就让你摇散架了。”纪芸嗔怪地点了点她的额头,“倔丫头。” 宋箬溪带着蚕娘、香绣和青荷坐着马车前往桃花庵。在静余的禅房内见到邺疏华,宋箬溪有点意外,“师兄,你怎么会在这里?” “上次师弟说会来庵中抄写经书,小僧特意前来在此等候。”邺疏华不觉得这话有什么问题。 蚕娘听了却直皱眉,盯了邺疏华好几眼。虽然这男子以出家人自居,但毕竟只是俗家弟子,六根不净,姑娘又这么美,要是被他用计拐走了,小少爷可怎么办? “要是我没来,你不就白等了。”宋箬溪盘腿在蒲团上坐下。 邺疏华笑道:“师弟是言而有信之人,既然说了要来抄写经书,就一定会来。” “外面天气晴朗,风和日丽,何不到桃花树品茗说禅?”静余笑着提议道。 三人移至院外,盛放的桃树下,石桌上,新茶初沸。静余举杯,吟道:“僧闲枕借云边石,客到茶煎涧底泉。两位师弟请。” 夜疏华浅啜一口,道:“吟诗品茗峰头坐,扫石焚香月下眠。” 宋箬溪沉吟片刻,道:“煮茗闲看云出岫,谈经静待鹤归松。” “四位新学比丘,相偕至精舍旁边禁树下坐禅行道。这时正值满树花放,异常荣茂,不但是颜色鲜艳,并且香郁扑鼻。因此,这四位新学比丘,不耐于坐禅而相互讨论世间万物何者最乐,以满足人之愿望。一人曰:‘仲春之月,风和日暖,木荣花妍,游戏原野,此为人生世间一大乐事。’一人曰:‘宗亲集会,觞酌交错,音乐歌舞,通宵达旦,此为人生世间一大乐事。’一人曰:‘多积财宝,称意欲为,洋房轿车,呼奴唤婢,此为人生世间一大乐事。’一人曰:‘妻妾端正,彩服鲜明,香薰芬馥,恣意纵情,此为人世间一大乐事。’两位师弟觉得四人说的可对?”静余正颜问道。 邺疏华双手合十,口颂佛号道:“四人所言,尽是忧畏危亡之道,非是永安最快乐之法。须知万物春荣,秋冬衰落。宗亲欢娱,终有别离。财宝车马,五家之分。妻妾美色,爱憎之主。这四人所谓人生世间最大乐事,非乐事。舍世出家精进求道,不慕荣华,不贪名利,唯以志趣涅槃,这才是人生真正最大一乐事也。” 宋箬溪摇头,道:“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乐事,在心境。” 静余语噎。 邺疏华若有所思。 宋箬溪明眸流转,唇边带着一抹狡黠的笑,这佛法说东有理,说西亦有理,若以已之矛攻已之盾,是矛好?还是盾好? ------题外话------ 对不起大家,纤雪这次要食言一次了,本来说万更的,可是看看时间已经晚了,所以,只好,发五千,对不起!明天一定万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一章 从来花无百日红 天青皓蓝,微风拂过,片片花瓣从枝头飘下,落在三人的衣襟肩头,留下淡淡的花香。宋箬溪伸手接住几片花瓣,道:“没有花开,何来花落?不知苦焉知乐?” 静余双手合十,口颂佛号,道:“西方净土,极乐世界,花开不败,喜乐常存。” 宋箬溪轻嗤一声,正要说话,隐约听到一个女声在喊,“邺哥哥,你在哪里?你快出来。” 静余微蹙眉尖,桃花庵地位超群,很少有人敢如此无礼地乱闯进来,在庵中大呼小叫的。 “让开,你们给本宫让开。”显然有人在阻拦来者。 “邺哥哥,你在哪里?快出来,安宁来找你了。邺哥哥,邺哥哥。”安宁郡主的声音由远至近。 “郡主礼佛上香请到正殿,此处是禅房静室,请郡主不要在此大声喧哗,打扰了师父清修。” “滚开,你要再敢拦着本宫,就别怪本宫不客气,拿鞭子抽死你。”安宁郡主厉声威胁。 邺疏华眉梢微动,双手合十,口颂佛号,小声道:“一切法得成于忍。” “忍无可忍,就无须再忍。唯当头棒喝,方能唤醒世人。”宋箬溪对安宁郡主的蛮横举动感到嫌恶。 话音刚落,虚掩的院门就被人用力推开,一身火红装扮的安宁郡主手提马鞭冲了进来,看到邺疏华喜形于色,“邺哥哥,我就知道你在这里。” 邺疏华站起身,看了眼安宁郡主,微微垂睑,双手合十,道:“郡主,小僧乃方外之人,不染红尘,不涉俗事,请你不要再来找小僧,速速离去。” 宋箬溪叹气摇头,这么温和的劝解,有用才怪。 “邺哥哥,你赶我走?你居然赶我走!”安宁郡主一副大受打击的伤心模样。 彪悍女摆娇弱姿态,难得一见,宋箬溪支着下巴,兴趣盎然地看戏。 “郡主是世俗中人,进香礼佛请去正殿,此处乃是众位师父清修的禅院,非请勿入,外人不应在此多做逗留,请郡主速速离去。”邺疏华态度依旧温和,语气淡然。 “我是外人,难道她就是内人吗?”安宁郡主用马鞭指着宋箬溪,“为什么她可以进来?跟你坐着喝茶聊天,我为什么就不可以?你是是觉得她长得美,就不要我了?” 宋箬溪愕然,这火怎么烧到她身上来了? “师弟乃是佛门中人,她在此处有何不妥?”邺疏华问道。 “她是佛门中人?”安宁郡主嗤之以鼻,嫉妒地盯着宋箬溪,“就她这副狐媚样,她会潜心向佛?她是在借着机会勾引你,邺哥哥,你不要被她给骗了。” “施主请慎言,一切众生,祸从口出,恶语伤人,有如矛刺心,话到口边留半句,则是积口德也。”静余劝诫道。 “师弟容貌清雅,品行高洁,深受小僧爱敬,郡主休得恶语诋毁师弟,种口业会得恶报的。”邺疏华对宋箬溪十分的推崇。 听到邺疏华称赞宋箬溪容貌,还又爱又敬的,安宁郡主妒火狂升,想也没想,就一抖手上的马鞭,用力地朝着宋箬溪甩了过去。宋箬溪没想到安宁郡主如此狠毒,忙向旁边避让。 宋箬溪避得快,邺疏华和蚕娘的动作也不慢。邺疏华伸手抓住鞭头,蚕娘已一掌劈了过去,安宁郡主惨叫一声,被打倒在地上。 “郡主!”跟着安宁郡主来的人蜂拥而来,“郡主,你有没有事?” 安宁郡主被随从扶了起来。 蚕娘顾忌安宁郡主的身份,怕给宋箬溪惹祸,手下留情,要不然,安宁郡主早就被她打晕过去。 邺疏华将手中的鞭子丢得远远的,面带薄怒,沉声道:“郡主,你太过份了!” “邺哥哥,你一定要帮着她是不是?”安宁郡主恨声问道 “她是小僧的师弟,小僧定要护她周全,绝不容许你伤害她。”邺疏华朗声道。 “狐媚子,你别以为邺哥哥护着你,你就没事,本宫回宫告诉皇叔,定要斩了你满门。”安宁郡主撂下狠话,一阵风似的带着人走了。 静余目光微凛,道:“师弟莫怕,师兄这就进宫一趟,与太后娘娘说明事情原委,不会有事的。” “有劳师兄。”虽然宋箬溪对朝政不了解,但是闽国国泰民安,这皇上应该不是昏庸的君主,他绝不会听安宁一面之辞,就下旨斩了她满门。 邺疏华道:“此事因小僧引起,小僧自当进宫与皇上说明情况,不会让师弟平白受委屈的。” 因为安宁郡主的搅局,品茗说禅草草结束,进了城,宋箬溪自行回宋家,静余和邺疏华去了皇宫。 静余去长乐宫见太后,邺疏华去御书房见皇上。安宁郡主比他们早一刻钟进宫,她到也不笨,知道这事要是告诉皇上,皇上说不定还要训斥她,没有去找皇上,去找疼爱她的惠妃,一进门,就带着哭腔道:“娘娘,邺哥哥为了个狐媚子,欺负我,娘娘要为安宁作主。” “邺哥哥?”惠妃一怔,“哪个邺哥哥?” “就是邺疏华啊。” “哎哟,郡主,你怎么能叫他哥哥,你该叫他表叔。”惠妃掩嘴轻笑道。 “我才不要叫他表叔,我就要叫他哥哥。” 惠妃好笑地看着她,问道:“他是你表叔,你为什么要叫他哥哥?” “我就想要他做我哥哥,做我哥哥嘛。”安宁毕竟是未出阁的姑娘,为人虽然强悍跋扈,可是说到情情爱爱,还是有点害羞的。 惠妃能被皇上封为惠妃,为人还是比较聪慧的,看安宁娇羞模样,目光微转,试探地问道:“郡主喜欢邺公子?” 安宁含羞点了点头。 “郡主不是喜欢雒淇公子,怎么又喜欢上邺公子了?”惠妃讶然问道。 安宁扭捏了一下,道:“雒淇他心情好时,就对我笑,带我去骑马观花看画,可是他心情不好时,就把我丢到屋顶和树上管也不管。邺哥哥就不同了,他对我温柔体贴,说话轻言细语,所以我已经不喜欢雒淇了,我现在喜欢邺哥哥,惠妃娘娘,你帮我跟皇叔说,让皇叔把我指给邺哥哥为妻,好不好?” “不成,邺公子是郡主的表叔,你们差着辈呢。”惠妃摇头道。 安宁撇嘴道:“前朝康平公主就下嫁给了她的表舅舅。” “这……”惠妃没想素来不喜欢读书的安宁会知道康平公主的事。 “娘娘,你就帮帮安宁吧!”安宁眼中闪过一抹狠毒的厉芒,“安宁绝对不会让那个该死的狐媚子得到邺哥哥的,邺哥哥是安宁的。” “郡主说的那个狐媚子是谁啊?”安宁的刁蛮,惠妃是见识过的,对这个敢得罪安宁的人,不但感到好奇,还有些佩服。 “就是那个不肯把马让给我的狐媚子。”安宁恨声道。 “她到是挺不把皇家放在眼里的。”惠妃眸光微寒,“她怎么撺掇着邺公子欺负你的?告诉本宫,本宫替你作主。” 安宁开心地抱着惠妃的胳膊,把在桃花庵的事说了出来。 惠妃脸色微变,把手臂抽了出来,冷淡地道:“本宫乏了,来人,送郡主出去。” 安宁愕然,“娘娘?” “本宫劝郡主一句,此时去求太后娘娘谅解,或许还有点用,晚了,怕是没人能保住郡主。”惠妃言罢,站起身,扶着宫女的手,回后殿休息。 安宁郡主和她的几个侍婢被宫女们请了出去,宫门随即被关上。还没等安宁郡主想明白,太后派人来召她前去,皇上派来的人晚了一步。 桃花庵本就不是普通的尼庵,再者太后是虔诚的佛教信徒,她就是再宠爱安宁,也不会任由安宁去冲撞了她信奉的菩萨,对于安宁敢闯进桃花庵闹事,已然勃然大怒。静余说了恶业恶报之类的话,吓得老太后心惊肉跳,命人立即将安宁押解出京,送回齐王府。 皇上也随即下了一诏书,说齐王教女无方,把他从亲王降为郡王,还罚俸三年。罚得这么重的原因,是因为邺疏华去御书房说这事时,上官墨询恰好也在,他听到安宁想用鞭子抽打宋箬溪,怒火中烧,就浇了点油上去,又引导邺疏华说冲撞菩萨,造恶业,会引来天谴的话。 皇上想太太平平当几十年皇上,可不想招惹来什么天谴,重罚齐王,希望能得到菩萨谅解,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宫中发生的事,宋箬溪无从知晓,也没空去想,只因她刚到家没多久,宋箬滢就带着位姑娘来找她。 “七妹妹,这位是朱倩瑶。”宋箬滢介绍道。 “朱姑娘好,朱姑娘请坐,三姐姐请坐。”宋箬溪客气地招呼两人坐下,“上茶。” 宋箬滢是第一次到宋箬溪这里来,看到炕几上摆着的一架青玉填金花卉纹屏风,眼中一亮,凑到面前细看,屏风分成五扇,每扇均用红木雕番莲纹为边饰,青玉板为扇心,正反两面雕着诗及花卉十种,一花一诗,图案精美,雕琢细腻,比她房里的那三扇玉屏风要贵重的多,“七妹妹这个屏风哪里得来的?” “那是我三舅舅差人送给我的。”宋箬溪淡笑道。 长辈送的东西,不好讨要。宋箬滢咬了咬唇,继续寻找宋箬溪房里,她看得上眼的东西,目光一扫,就看到了多宝格上的人物架编钟,伸手去摆弄那几个小编钟,“这么精致的东西是谁送给七妹妹的?” “这是我从大哥房里强抢来的,他舍不得,直呼心疼。”宋箬溪掩嘴笑道。 “七姑娘说笑了,做哥哥最疼妹妹,见妹妹喜欢,必是赶紧送上,哪里还需要强抢。”朱倩瑶笑盈盈地道。 宋箬滢眼底闪过一抹妒色,她没有嫡亲的哥哥,只有一个远嫁多年,不曾回来的姐姐,伸手拿起多宝格上的犀角水人物诗文杯,“七妹妹,这个杯子好奇特,我好喜欢。” 宋箬溪眸光一闪,假装没有看到宋箬滢那眼中掩饰不住的贪婪神色,笑着走了过去,拿过杯子,放回原处,道:“这杯子是我离开广陵府时,张家姑娘送给我的。” 宋箬滢还是不死心,又去拿那对粉彩花蝶纹直口瓶。 这时,薄荷送上了泡好的茶和糕点。 宋箬溪笑道:“三姐姐,请过去坐下喝杯茶吧。” 朱倩瑶看着杯中舒展似兰花的茶叶,清碧的汤色,闻着馥郁芳香,抿了一口,赞道:“好茶!” “什么好茶,我也来尝尝。”宋箬滢浅啜一口,脸上的妒意显而易见,“想不到妹妹这里连上贡的绿雪都有。” 宋箬溪有一丝诧异,她这里何时有了上贡的绿雪?端杯品了一口,回味爽口,香郁甘甜,“还真是绿雪,香绣,这哪里来的?” “早上老太爷遣人送来的。”香朵答道。 宋箬滢的脸色愈加的难看起来,祖父好偏心! “薄荷,我素不喜喝绿茶,怎么泡绿茶上来?”宋箬溪不悦地问道。 “姑娘您不爱喝绿茶,可是三姑娘爱喝,三姑娘难得来一回,这茶当然要泡三姑娘爱喝的。”薄荷笑道。 “妹妹糊涂了,忘记三姐姐爱喝绿茶,薄荷把茶包来给三姑娘带回去。”宋箬溪笑,绿茶,她不喜欢喝,索性做着顺水人情,免得宋箬滢一直惦记她房里的摆饰。 “七妹妹好大方,上贡的茶都舍得送人。”宋箬滢嘲讽地笑道。 “好茶理当送给会品的人,我不会品,白搁着,好好的茶叶都放陈了。”宋箬溪不想在外人面前与宋箬滢起冲突。 朱倩瑶对宋箬滢那贪婪的样子,打心眼里鄙夷,可是宋箬滢日后是她大嫂,她更要借着来看宋箬滢名义进来宋府,借机与宋箬溪搞好关系,等和宋箬溪混熟,才好央求宋箬溪去帮她在纪允祥面前说话,眸光微转,道:“宋府书香世家,无论男女才学都是诗词满腹,才华横溢的。不知道倩瑶有没有幸拜读一下七姑娘的诗词呢?” 宋箬滢勾起唇角,“七妹妹,把你的诗词拿来,让我们拜读一下吧!” “平时我多是抄写经书,并不做诗词。”宋箬溪坦然道。 “倩瑶你不知道,我七妹妹在寺里住了五年呢,这诗词歌赋,她是不会的,说佛经禅理,必是头头是道。” 朱倩瑶懊恼不已,寻错话题了,佛经,她又不懂,只得低头喝茶。 “朱姑娘可会下棋?”宋箬溪不想让朱倩瑶太过难堪,笑问道。 “会。”朱倩瑶心中一喜,这宋箬溪的性情比宋箬滢好多了。 “可愿与我对弈一局?” “倩瑶愿意奉陪。” 等香绣把棋盘摆好,宋箬溪问道:“朱姑娘请。” 两人对弈,宋箬滢坐一旁观棋,只是她不擅长下棋,看了一会,就觉得没意思,眼睛转了转,起身道:“七妹妹,我去你书房找本书看。” “三姐姐请自便。”宋箬溪使了个眼色给薄荷,刚才宋箬滢的表现,已经让她警觉,她可不想宋箬滢来一回,她这里的东西就少几件。 薄荷会意,道:“三姑娘,奴婢陪你过去。” 宋箬滢进了书房,书架上的书,她没太留意,眼睛盯上了书案上象牙笔架。只是笔架太大,要偷偷摸走,不太可能。在房里左看看右看看,东摸摸西摸摸。 薄荷不错眼地盯着她,目光带着一丝轻蔑,大太太雁过拨毛的性子到是十足的传给三姑娘了。 宋箬滢发现美人榻上有一个象牙镂雕祝寿宝相花套球,走了过去,坐在玉球上,“妹妹这书房布置的好精致。” 薄荷笑而不语。 宋箬滢一边假装看书房的布置,一边把手伸到身下,摸到那个套球,紧紧握住掌中,斜躺了下去,用力地闻了一下,问道:“这房里用的是什么熏香?挺好闻的。” “七姑娘喜欢用梅花,这是梅花香片的香气。”薄荷道。 宋箬滢为把套球藏进衣袖里,躺在美人榻扭过来扭过去。薄荷走到榻边,关心地问道:“三姑娘,您怎么了?可是身上痒?” “我身上不痒。”宋箬滢舒了口气,半眯着眼,“这榻躺着好舒服,七妹妹真会享受。” 薄荷微蹙了蹙眉,有一丝的不耐。 宋箬滢又扭动了几下,总算把套球塞进了衣袖里,爬起来道:“时辰不早,我该回去了。” 薄荷又随她出来。 宋箬溪和朱倩瑶的棋还没下完,可是宋箬滢道:“倩瑶,我家七妹妹刚从外面回来,坐马车一路辛苦了,我们别在这里耽误她休息了,下回你早点过来下棋,今天这棋,就别下了。” 宋箬滢也不同两人同意,伸手就将棋子搅乱了。朱倩瑶眼底闪过一抹恼色,可这里毕竟是宋家,宋箬滢这么说了,也不好违了她的意,只得起身告辞,“改天再来与七姑娘对弈。” “好,三姐姐,朱姑娘请慢走。”送走朱倩瑶和宋箬滢,宋箬溪进书房一查看,“我搁在美人榻上的象牙套球不见了。” 众婢女在房里一番寻找,不见象牙套球踪迹。 “奴婢一直盯着三姑娘,没想到还是让三姑娘摸走了东西,请姑娘责罚。”薄荷跪下道。 “那个象套球是锦霆表哥送给我的,还好没记账。算了,就当破财消灾。”宋箬溪扶薄荷起来,“以后,她要再来,把容易被摸走的东西,全都收起来。” “没见过眼皮这么浅的姑娘。”薄荷恨声道。 “夜猫子进宅就没好事。”香朵骂道。 “刚才三姑娘还摸了棋子,这棋子怕也少了几颗?”刚把棋子收进来的巧桃又把棋子全部倒出来。 “这棋子是玉石做的,极有这可能,快数数。”婢女们围了过去数棋子。 数了一遍,果然白子少了四颗,黑子少了三颗,宋箬滢手不大,居然能一把抓走七颗子。宋箬溪感叹家贼难防之余,也很佩服她的本事。 次日清晨,倒春寒袭来,气温骤降,宋箬溪窝在床上不愿起来,她不用去松鹤院请安,香绣等人就没吵她,随了她继续睡觉,她们各忙各的。 等宋箬溪睡醒起来,已是辰时正,一起来就听到一个震撼的消息,昨儿夜里宋箬洁悬梁自尽了。 “死了?”宋箬溪一惊,颤声问道。 “没有死,被救下了来。”银翘道。 宋箬溪松了口气,问道:“是谁救下来的?” “是二姑娘的姨娘黄氏。” 宋箬溪微愕,“她姨娘跟她住在一起?” “黄姨娘说自从俞家少爷没了,她就担心二姑娘会做傻事,昨夜里她睡得不安宁,不放心二姑娘,总觉得有什么事会发生,就半夜过去看二姑娘,发现二姑娘悬梁自尽,刚好把人给救下来了。”银翘顿了顿,“说起来也是伺候二姑娘的人太不尽心了,要不是黄姨娘突然过去,二姑娘就条命就没了。” 宋箬溪眸光微闪,勾起唇角,淡淡地道:“母女连心也是有的。” 银翘笑了笑,道:“三姑娘、五姑娘和六姑娘已经去二姑娘处探病,太太说让姑娘也过去看看,全了姐妹的情意。” 探病? 宋箬溪明白纪芸的意思了,宋箬洁自尽的事,宋家是打算遮掩过去,毕竟为那样不光彩死去的未婚夫殉节没有什么可夸耀的,淡然浅笑,道:“我知道了,一会就过去。” “姑娘,八姑娘、九姑娘、十姑娘、十一姑娘来了。”门外传来通报声。 宋箬溪一愣,“请几位姑娘进来。” 四位姑娘进来给宋箬溪请安,“给姐姐请安,姐姐万福。” “几位妹妹怎么来了?可有什么事?”宋箬溪起身让座。 宋箬涵问道:“七姐姐有没有听说二姐姐的事?” “刚听说了,正打算去看二姐姐。”宋箬溪笑道。 “我们就是来和姐姐结伴一起去看二姐姐的。”宋箬涵笑道。 宋箬溪眉梢微动,宋箬池和宋箬涓是三房的,随她同行,在情理之中,宋箬涵和宋箬清是四房的,为何要随她一起?以前她是不会多想,可是在纪芸耳提面命下,凡事都要掂量掂量,免得做错。不过,一起去看宋箬洁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才对,欣然同意和她们同行。 到宋箬洁院子的时候,长房的三位姑娘已经离开,看到三房四房的姑娘联袂而至,宋箬洁眸光微闪,起身道:“多谢几位妹妹过来看我。” 她脖子受了伤,声音有些沙哑。 “二姐姐生病了,做妹妹的过来探病是应该的。”宋箬溪看着宋箬洁脖子上痕迹触目惊心,这假戏唱得也有几分真,只是她就不怕黄姨娘没有及时赶到,她会弄假成真,一命呜呼吗? 宋箬池几个聪明的附和,说了几句二姐姐要好好养病,保重身体之类的话。 “我这身子养得好养不好,就是那么一回事了,左右也没有在意我,也没人管我。”宋箬洁眼中带泪,悲惨惨地道。 “生病的人就是爱胡思乱想,二姐姐你是宋家的二姑娘,有祖父祖母和大伯大伯母在,怎么会没有人在意你,没有人管你呢?快别乱想了,好好养好身体。”宋箬溪虚言安慰,她还没想明白,宋箬洁闹自杀是为了什么? “祖母是最疼二姐姐的,这几天因为担心二姐姐的身体,祖母连饭都吃不下呢,清减了不少。”宋箬涵睁着眼睛说瞎话,并不是为了安慰宋箬洁,而是为了嘲讽她。 宋箬洁咬了一下唇角,假装没有听到宋箬涵的话,用企盼地目光看着宋箬溪,“听说昨天七妹妹去桃花庵了,下次妹妹去桃花庵进香礼佛,能带我一起去吗?” “二姐姐要进香礼佛何需七姐姐带,禀明祖母,就可出门自前行前去。”宋箬涵立即反驳宋箬洁,曾经宋箬洁仗着老太太的宠爱,害她吃了太多的亏,此时不打落水狗更待何时? 宋箬溪低头看着怀里的鎏银百花掐丝珐琅暖手炉,回避了宋箬洁的目光。宋箬洁一阵失望,微微垂下眼睑。 六人不说话,屋内一片寂静。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宋箬洁失了宠,婢女怠慢,没有人奉茶给五位姑娘。 宋箬洁房子里没有烧炭火,宋箬溪坐着觉得有些冷,她病才好,可不想又感染风寒,再次病倒了,反正已经看过宋箬洁,也全所谓的姐妹之情,轻轻笑道:“四位妹妹,二姐姐还在病中,我们就不要在这里打扰二姐姐养病了,我们先回去,改天再来看二姐姐吧。” 宋箬池四人既然随宋箬溪前来,自然以她为首,她说走,四人齐齐站起身来告辞:“二姐姐好好养病吧,妹妹就先回去了,改天再来看二姐姐。” “这茶还没上来,五位妹妹怎么就走了?再坐会,喝口茶吧。”宋箬洁起身留客,“七妹妹,再坐会吧!” “二姐姐不必客气了。”宋箬溪率先向门外走去,其他四人的脚步没有停下来。 等到宋箬溪和宋箬池走了出去,宋箬涵突然回头道:“昨天还艳阳高照,今日就寒风肆虐,天气真是变化多端啊!” 宋箬洁脸色微变,“过几天又会艳阳高照的。” “二姐姐还是别盼了,以后都会是阴雨绵绵,永无晴天了。”宋箬涵嘿嘿一笑,走了出去。 宋箬洁倒了榻上,面如死灰。黄姨娘从卧房走了出来,走到宋箬洁身边,道:“姑娘,七姑娘肯来看你,就还有希望。” “姨娘,她明知道我悬梁,却说我在生病,她是不会帮我的。”宋箬洁黯然道。 “七姑娘在寺里住了五年,心肠软,过几日,你就借口谢谢她来探病,去她院子里,好好哀求她,她一定会帮你向老太爷说情。”黄姨娘信心十足的道。 “姨娘,你忘记了,老太太说我晦气,不准我离开院子。”宋箬洁恨声道。 “姑娘,再过五天就是六姑娘十五岁的生日,老太太最不喜欢六姑娘,她一定会让姑娘出来给六姑娘添堵的。”黄姨娘早就算计好一切,才会让宋箬洁假装自杀,引来宋箬溪来探病,让宋箬洁再去言谢,既名正言顺,又让老太太拿不到把柄来发作。 宋箬洁脸色稍微好转,听从了黄姨娘的安排,在院子里静等那天的到来。 五人从宋箬洁的院子出来,就遇上了欧阳氏,收裣行礼道:“侄女见过二伯母,给二伯母请安。” “好孩子们快别多礼。”欧阳氏笑盈盈,双手虚扶,“这大冷的天,难为你们顶着寒风,走这么远的路来看你们的二姐姐,辛苦了。” “姐姐生病,做妹妹的理应来探病。”五人齐声道。 “好好好,都是知礼数懂道理的好孩子,二伯母,送你们一人一个新铸的小狮子狗滚绣球的金馃子。”欧阳氏边说边接过婢女送上来的荷包,一人给了一个。 “谢谢二伯母。”五人行礼道谢。 “不谢不谢,你们好生伺候姑娘们回去吧。”欧阳氏嘱咐了一句,就让五人离开。 五人后来才知道,欧阳氏只给了她们金馃子,宋箬滢三人没有,她这样区别对待又是为了什么呢? 宋箬溪问纪芸,“娘,二姐姐为什么要假装自杀?二伯母为什么只送五个金馃子给我们,不送给三妹妹她们?” “你觉得是这是为什么呢?”纪芸笑眯眯反问道。 “我就是不知道,才问娘的呀。”宋箬溪双手支着下巴,眨着眼睛看着纪芸。 纪芸用小锤子捶开小山核桃,细细拔出果肉塞到她嘴里,道:“核桃补脑,用脑子好好想想。” “要是想不出来怎么办?”宋箬溪嚼着核桃肉,含糊不清的道。 “那就继续吃核桃,努力再想,直到想出来为止。” “算了,这两个问题又不是很重要,我才不要为这样的小事钻牛角钻,浪费脑子呢。”宋箬溪撇撇嘴。 “这核桃果然补脑,刚吃,就会想了。”纪芸正颜道。 宋箬溪微愕,反应过来了,“娘,你又逗我。” “你二伯母与你大伯母素来不何,她借机冷落三丫头她们,这是寻常之事,有什么好奇怪的。至于二丫头为什么要自杀,不用去多想,过不了多久,她自会暴露她的目的。” 宋箬溪点点头,陪纪芸用过午饭就回院子小睡。躺在床上,睡得迷迷糊糊的,忽听的窗子下扑棱棱的响,有个怪腔怪调在喊:“美人儿,美人儿。” 宋箬溪睁开眼,起身,披上衣服,推开窗,就见那只飞走了的鹦鹉又飞回来了,“美人儿,美人儿。” “你怎么又飞回来了?”宋箬溪伸长手臂,那只鹦鹉颇有灵性地轻轻停在她的手臂上。 “美人儿,美人儿。” 宋箬溪失笑,“你就知道美人儿美人儿的叫,就不会说点别的什么话吗?” “来看你,来看你。”鹦鹉道。 宋箬溪惊讶地盯着鹦鹉,“你回来看我?” “不走了,不走了。” 宋箬溪笑,“你不闹脾气了?” 鹦鹉扭头冲着窗外叫了两声,从院子里的树上飞来一只白色的鹦鹉。 “你是公的还是母的?这是你老公,还是你老婆呀?”宋箬溪问道。 这两个问题,显然难住了鹦鹉,“美人儿,美人儿。” “行了,我知道我是美人儿,不用讨好我,我收留你们两口子就是了。”宋箬溪笑,“香草,把鸟笼拿来。” 两只鹦鹉住进了鸟笼,相亲相爱起来。 宋箬溪觉得这两只鹦鹉这么有灵性,就打开门,让它们自有进出。 正月二十二日,在京城住了半个多月的纪蔷要回怀安了。 纪芸带着宋箬溪去送别,宋濂在国子监读书,国子监规矩大,在那里读书的监生必须住在那里,十天才能回家一趟。宋淮读的东林书院也是七天一休,两兄弟如今是难得在家,这次没能来送纪蔷。纪允祥也在国子监读书,纪允礼和宋淮亦是同窗。 近亲结婚会出问题的事情,纪芸已经打听清楚,也转告了给纪蔷等人听。亲上加亲是好事,但是会遗祸子嗣,这亲事还是不结为好。 虽然结不成亲,但是宋箬溪还是外甥女,纪蔷对宋箬溪的态度还是亲亲热热的,跟纪老夫人等人话完别,拉着宋箬溪的手,“溪儿,有空到怀安来玩,姨母带你去骑马。” “溪儿有空一定去怀安看姨母。”宋箬溪其实挺想说她天天都有空,现在就跟着去怀安玩行不行? 纪蔷辞别家人,出了门,上了马车,绝尘而去。 正月二十五日是宋箬滟十五岁的生日,她是长房庶出,不得宋老太太的宠爱,及笄礼办得十分的简单,甚至可以称之为简陋,相比一年前宋箬滢的及笄礼,天差地别。就在她的小院内设了席,没有请外面的客人,只请了七老太太过来当正宾。有司是宋箬池,赞者是宋箬洁。 及笄宴酒微菜薄,七老太太唇边闪过一抹讥诮的冷笑,六丫头的容貌不俗,将来好生教养一番,必能结门好亲事,这样的好事,都不善加利用,她这个二嫂嫂年纪越大越愚蠢。 吃罢酒宴,七老太太告辞离去,宋家人也各自散了。宋箬溪回了院子,正准备上床小睡,婢女通报道:“姑娘,二姑娘来了。” 宋箬溪微蹙了下眉,从卧房又走回小厅,道:“请二姑娘请来。” 宋箬洁进门,走到宋箬溪面前,跪了下来,“七妹妹,救我!” ------题外话------ 我要吐血了,又是word出错重启,今天丢了无数次稿子,折腾到现在,时间太晚了,又要当一回胖子了,呜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二章 宋箬溪被宋箬洁的举动吓了一跳,伸手扶住她,“二姐姐,你先起来。” “七妹妹,求求你救救我!”宋箬洁顺势站了起来。 宋箬溪向后退开两步,眸光微沉,“二姐姐是不是中午酒喝得太多,怎么说起醉话来了?” “七妹妹,我说的不是醉话。七妹妹是个聪明人,我现在的处境,想来七妹妹是明白的,求七妹妹发发慈悲,救救我吧!”宋箬洁哀求道。 “二姐姐,我只是三房的小姑娘,既不是老太太,也不是当家主母,也不是二姐姐的嫡母,二姐姐要改变处境,应该去求她们,而不是来求我。二姐姐莫要进错了庙,拜错了菩萨。”宋箬溪这话说的是实话,她不认为她有什么能力能改变宋箬洁的处境。 “七妹妹,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我也知道我以前仗着老太太的宠爱,做错了很多事,得罪了很多人,可是我没有办法呀。我是庶出的女儿,生父不疼,嫡母不爱,我只能讨好老太太,才能活下去啊!”宋箬洁辩解道。 “六姐姐就没讨好老太太,她也活得好好的。”宋箬溪淡淡地道。 “七妹妹定是没有去过六妹妹住的院子,你去看看,就知道六妹妹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宋箬溪走到暖榻上坐了下来,接过香朵送上来的暖手炉,“我是没有去过六姐姐住的院子,可是我回来这些天,我见过六姐姐穿着打扮,虽然她身上穿的衣料和戴的首饰是比不上三姐姐和五姐姐,但是也不算太差,大伯母并没有苛待她。” “六妹妹虽没有托生在大太太肚子里,可一样称呼她为母亲,既同样是母亲,大太太就该对六妹妹和三妹妹五妹妹一样,吃穿用度就不应该存在差异。”宋箬洁一副为宋箬滟抱不平的愤慨模样。 “人都是自私的,对待自己的子女和对待别人的子女当然是有差异的。”宋箬溪一脸嘲讽地看着宋箬洁,“等二姐姐将来嫁为人妇,有了庶子女,把庶子女视为亲生,和自己的子女一般对待,必定会人人称道。” 听到嫁为人妇四个字,差点跑题的宋箬洁总算记起她来的目的,道:“七妹妹,老太太已弃我如敝屣,她不准我离开小院,说宋家女儿贞烈,要我为未婚夫守望门寡。七妹妹,宋家女儿贞烈也没这么贞烈法,我才十七岁,我还有大把的青春年华,我不愿意就这样老死在院中,七妹妹求求你,救救我。” 宋箬溪微微皱眉,她一直以为宋老太太只是嫌宋箬洁晦气,不准宋箬洁出来,没想到宋老太太如此的绝情,看到宋箬洁那年轻的脸,眸底闪过一丝怜惜,轻叹道:“这件事我帮不上忙,二姐姐去求大伯母和三姐姐帮忙,或许还有点用。” “大太太唯老太太马首是瞻,三妹妹更是象足了大太太,最会见风转舵,落井下石。”宋箬洁太了解这对母女,冷笑,“去求她们没有用。” “我说的话,老太太不会听的。”宋箬溪有自知之明,她可不愿送上门去让老太太羞辱。 “这个家里能压着老太太的是老太爷,只要老太爷说一句话就成了。”宋箬洁满怀希望地看着宋箬溪,姨娘说的没错,七妹妹果然心肠软,这就已经松口了。 “二姐姐去求老太爷即可,来找我做什么?” “我一个庶出的姑娘,老太爷是不会为我出面的。老太爷最疼爱的是七妹妹,在老太爷面前,七妹妹说一句话,比别的人说一百句还管用。” 宋箬溪讶然,她什么时候成了老太爷最疼爱的人了?她怎么不知道?撇嘴道:“二姐姐只怕是弄错人了。” “不会弄错的,老太爷连上贡的绿雪都舍得送来给妹妹,可见老太爷对七妹妹是最看重的。” “我不喝绿茶的。”宋箬溪轻嗤一声,老太爷才不是看重她,是觉得她可以卖个好价钱。 宋箬洁一怔,喃喃道:“上贡的绿雪用来待客是极好的。” 宋箬溪掩嘴打了个呵欠,道:“老太爷那里,我会去说,至于成不成,我就不敢保证了。” 宋箬洁喜形于色,“谢谢七妹妹。” “上次我去探姐姐的病,二伯母送给我一个狮子狗滚绣球的金馃子。我还没回礼呢,香绣,把书房那盏琉璃灯装起,让二姐姐带去给二伯母。”宋箬溪已答应帮宋箬洁,就索性好人做到底,提醒宋箬洁,她是二房的姑娘,这次她要借老太爷压老太太,老太太必然恼她,肯定不会管她的事,她若是要再找人家,就只能依靠欧阳氏。 “谢谢七妹妹,这盏灯,我会带回去给母亲。”宋箬洁再次道谢,接过香绣递来装着琉璃灯的锦盒。 等宋箬洁离开,青荷焦急地问道:“姑娘,你真要帮二姑娘去跟老太爷求情?” “当然是真的。”宋箬溪向卧房走去。 “姑娘,二姑娘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你帮了她,她不会感恩的。” “我不需要她感恩。”宋箬溪眸光微转,“我只是可怜她,不想她被老太太毁掉一生的幸福。” “姑娘帮二姑娘,老太太会找姑娘麻烦的。” “我不帮她,老太太也一样会找我麻烦,我是债多不愁。” 青荷笑了起来,伺候宋箬溪上床睡觉。 酉时一刻,宋老太爷从衙门回来,在书房刚坐下,就听到外面的婢女道:“七姑娘,老太爷的书房是不可以随便进去的。” “我有事要见老太爷,烦请姐姐通传一声。”宋箬溪客气地道。薄荷很机灵地塞给那婢女一个荷包,里面是一个二两的银锞子。 那婢女笑了笑,转身禀报,“老太爷,七姑娘求见。” “让她进来。” 宋箬溪走了进去,给宋老太爷行礼,“孙女给祖父请安,祖父万福。” “你病才好,冒风到这里来做什么?”宋老太爷笑眯眯地问道。 “祖父,孙女是为了二姐姐而来。”宋箬溪开门见山。 “二丫头她怎么了?” “祖母要二姐姐守望门寡,二姐姐不愿,悬梁自尽了一回,被救下了,这次二姐姐侥幸获救,但万一下次……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孙女恳请祖父,给二姐姐另选一户人家。”宋箬溪直来直往,一点都不藏着掖着。 “你和二丫头的关系不怎么好,你怎么会愿帮她这个忙?”宋老太爷对家中的事不说了如指掌,但也知道七七八八。 “孙女和二姐姐都是宋家的女儿,兔死狐悲,物伤其类。”宋箬溪微微笑道。 “仅仅如此而已?”宋老太爷眼底精光一闪。 “昨天马太姨娘又去老太太面前立规矩,太姨娘年纪已大,又是爹爹的生母,我们这些做小辈的看了,有些不忍。”宋箬溪隐晦的暗示,宋绥对嫡母折磨生母感到难过,她做女儿的要为父亲分忧。在律法上,宋老太太才是宋绥的母亲,宋绥是不能替太姨娘撑腰出气的,否则,宋老太太是可以告他一个忤逆不孝的。 “所以,你就想祸水东引,让老太太去找二丫头的麻烦。二丫头是娇养的姑娘,老太太就是要罚她,也会手下留情,不会拿热茶去泼她,对不对?”宋老太爷把宋箬溪的意图说了出来。 “祖父,孙女来找您时,并没有避着人,大大方方的进松鹤院,看到孙女的人,至少有十几二十人,大太太掌管内务,老太太一定会知道是我来向您说这事的,别说祸水东引,只怕到时候连我也会有麻烦。”宋箬溪道。 宋老太爷笑了,道:“七丫头,你很聪明。” “孙女有什么就说什么,并不敢隐瞒祖父。”宋箬溪小小恭维了宋老太爷一下,表明她就再聪明也不敢在他面前耍奸滑。 “那天好好的怎么生病了?”宋老太爷不相信事情会这么巧合,他问这话不是要秋后算账,但是他要知道实情。 “骑马吹了风,寒气入侵。”宋箬溪给的是标准答案。 宋老太爷眯了下眼,“七丫头,你可知道宋家为何会成为传承数十代的名门望族?” 宋箬溪沉吟片刻,道:“兄弟睦,家之肥;子孙贤,族乃大。” “宗族是树,祖宗是根,子孙是枝叶,根深才能叶茂”宋老太爷暗示宋箬溪,她姓宋,不姓纪,日后出嫁了,宋家才是她的依靠。 “祖父教诲,孙女铭记于心。”宋箬溪受教地应道。 宋老太爷端起茶杯喝了口茶,“你与邺公子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五年前在净莲寺,他随觉明大师来寺中参加法会。” “他的为人如何?” “觉明大师的徒弟,为人必定是好的。”宋箬溪眸光一闪,老太爷不会这般不顾脸面,亲自开口跟她说亲事吧? 宋老太爷端着茶杯并不饮,目光如炬地盯着宋箬溪。 宋箬溪神态如常,唇边还带着一丝淡淡的浅笑,任凭宋老太爷用探照灯似的目光紧迫盯人。 良久,宋老太爷满意地放下了茶杯,道:“再过几个月,你就要及笄,等你及笄那天,祖父会送份重礼给你。” “孙女多谢祖父厚爱。”宋箬溪突然想到宋箬滟办了及笄宴,为什么比宋箬滟大了半个月的宋箬满没有办及笄宴? “二丫头的事,你不用再管了,回房歇着去吧!” “孙女告退。”宋箬溪屈了屈膝,退了出去。 宋箬溪回到院中,发现纪芸在房里等她,就知道青荷把她去找老太爷的事告诉了纪芸,一点都没有意外,笑道:“娘,你来了。” “事情可办成了?” “办成了。” “为什么要帮她?” “她并没有做过十恶不赦的事,老太太让她守望门寡,太无情,太残忍。” “你不怕你二伯母生气吗?” “二伯母不会生气的,生气的应该是老太太才对。”宋箬溪眸光微转,“而且娘肯定已去过二伯母那里了。” 纪芸笑了,“青荷进来。” 青荷走了进来,给两人请安。 “跪下。”纪芸道。 青荷跪在地上。 宋箬溪一愣,这是怎么了? “青荷,以后七姑娘就是你的主子,你可听明白了?”纪芸沉声道。 “奴婢听明白了。”青荷磕头道。 宋箬溪看了看纪芸,又看了看青荷,她们明白了,可她没明白,谁能给她解释一下? 纪芸拿起放在身边的小匣子,“薄荷、青荷以及你这院子里的下人的卖身契都在这里,娘交给你了,这院子,你要好好打理。” “娘,我是不是做错事,惹你生气了?”宋箬溪不接匣子,怯怯地问道。 纪芸失笑,道:“傻孩子,你长大,懂事了,娘开心还来不及,我生那门子的气。娘不能一直扶着你走,娘决定让你先管自己的院子,等半年后,再把竹隐院交给你管。” “娘,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娘不要我,不管我了呢。”宋箬溪轻舒了口气,“青荷起来吧。” “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纪芸伸手轻轻捏了捏她的鼻子,“就算将来我不在了,在天上,也会看着你的。” “娘,你一定会长命百岁的。”宋箬溪靠进纪芸怀里,“对了,娘,为什么六姐姐办了及笄宴,五姐姐还没办?” “五丫头比六丫头小半个月。” “啊?”宋箬溪讶然,这排行不照出生先后来排的吗? “大太太不肯让庶出排在嫡出的前面。”纪芸鄙夷地冷笑,“一语成谶,她生下五丫头后,就再也没有生下一男半女。” “一个排行有这么重要吗?”宋箬溪无法理解小蒋氏的作法。 “各人有各人的想法。” “太太,姑娘,饭菜已做好了,是不是送进来?”薄荷在屋外问道。 “送进来吧!”宋绥初任鸿胪寺卿,公事繁忙,已有几天不曾回来吃晚饭了,今天也是如此,纪芸索性就留下来和宋箬溪一起用晚饭。 “娘,我病已经好了,明天就让大厨房的媳妇子回去吧,免得老太太觉得我恃宠生娇又大发雷霆,迁怒于太姨娘。”宋箬溪给纪芸盛了几匙蒸芙蓉蛋羹。 “太姨娘巴不得老太太再多泼几杯热茶在她脸上。” 宋箬溪一怔,难道马太姨娘是被虐狂? “马太姨娘惯会伏低做小,哄得老太太以为她是个软柿子,连带着以为你爹爹也是那种软弱无能之辈。五年前,老太太才会任由你爹爹离京为官的。”在这点上面,纪芸还是比较感谢马太姨娘的。 “可是现在爹爹已暴露了,她没必要再装下去。” “老太爷还在,她还要装下去,装到老太爷死为止,这样等你爹爹分家立府,她才能哄得老太太让她跟着儿子一起离开。” “老太太上过一回当了,还会再上一回当吗?” 纪芸挑眉,夹了一筷子菜放宋箬溪碗里,“那就不是我们可以管的事了。” 宋箬溪想了想也是,就没再说什么,安静地吃饭。 次日,已病愈的宋箬溪随纪芸去松鹤院给宋老太太请安,刚拐过弯,就听到宋老太太高亢尖锐的声音,“二丫头你本事不少,手可通天啊!” “老太太,三太太,七姑娘,八姑娘,十姑娘来了。”婢女看到三房的人,向内通报。 进门一看,宋箬洁跪在地上,宋老太太一脸铁青地坐在榻上,热茶没往宋箬洁脸上泼,全洒在地上。 “七丫头,是不是你去找老太爷的,替这个贱种说话的?”宋老太太看到宋箬溪,不等她请安,厉声问道。 宋箬溪道:“我是去找过祖父替二姐姐说话,至于祖母口中的贱种,我不知道指的是谁?我也没有为贱种说过话。” “你!”宋老太太大喘了口气,“二丫头给了你什么好处?” “我帮二姐姐是因为我们是同一个祖父,我们都是宋家的姑娘,同声连枝,理当相互扶持。” “说的好。”宋老太爷的声音从屋外传来。 宋老太太脸上的肥肉抖了抖。 宋箬溪唇角微微上扬,宋老太爷这时机掌握的真好。 “老太爷,您今天不用上朝吗?”宋老太太问道。 “朝中无事,散得早。”宋老太爷在榻上坐下,“二丫头起来说话,地上凉,别冻坏了。” “谢祖父。”宋箬洁站起来,退到一旁。 宋老太爷看着欧阳氏,道:“老二家的,二丫头的亲事,你要好好操操心,别让人说闲话。” “媳妇一定会替二丫头选一门好亲事的。”欧阳氏听了纪芸的话,心中主意已定,答应的十分的爽快。 宋老太太和小蒋氏同时看了欧阳氏一眼,她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 “没什么事,都回房吧!”宋老太爷有话要跟宋老太太说,打发众人离开。 众人行礼告退。 “你我年纪都这么大了,该多保重身子才是,你天天这样发脾气,闹得家宅不宁,到底是为了什么?”宋老太爷明知故问。 宋老太太抿紧双唇,鼓起腮帮子。 “话,我不多说,还是那句,你要是不想呆在宋家,我就给你一封休书。”宋老太爷撂下狠话,抬腿走人。 宋老太太胸口一阵绞痛,“哎哟”一声,倒在榻上。站在外面婆子婢女们看宋老太爷离开了,进来伺候,见状,大吃一惊,赶紧让人回小蒋氏,请大夫进府。 “老太太肝火旺盛,气急攻心,再加上年事已高。”大夫轻咳一声,“老夫已经开了药,老太太先吃着,好好休养,平心静气,过些日子,就无碍了。” 年纪越大越怕死,宋老太太福还没享过,暂时鸣金收兵,安心养病,宋老太爷的后院得到片刻的安宁。 这天午后,承恩候府派人送来帖子,请府中姑娘们五日后过府赴宴,参加李四姑娘举办的百花会。京中各府皆知道,承恩候府举办的这个百花会是向盛瑜长公主举办的桃花宴挑战。 参加百花会,就会得罪盛瑜长公主,不参加百花会,就会得罪李贵妃。这两年,京中各府为此,叫苦不迭。去年宋家也接到过帖子,宋老太爷考虑再三,找了个借口推辞了。 今年,宋老太爷另有了考量,“盛瑜长公主年事已高,云嫔诞下的是小公主。皇上膝下只有贵妃娘娘所生的大皇子,承恩候是水涨船高,这个百花会必须去。” 在赴宴的前两天,宋箬溪前去桃花庵抄写经书,在城门口遇到了朱家的马车。 “七姑娘,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朱倩瑶佯装巧遇,没有问过宋箬溪是否同意,就自行上了马车。 宋箬溪不好意思赶人,笑了笑,问道:“朱姑娘要去哪里?” “我去桃花庵礼佛进香,七姑娘呢?” “我也去桃花庵。” “好巧。”朱倩瑶一脸惊喜地道。 宋箬溪眸光闪了闪,道:“是啊,好巧。” “听说七姑娘去年冬天才刚回京,庆原的冬天阴冷潮湿,七姑娘可还习惯么?”朱倩瑶关心地问道。 “谢朱姑娘关心,没什么不习惯的。” “听说七姑娘在寺里养了五年的病,我看七姑娘的气色很好,不象是久病之人。” 又是听说,宋箬溪微蹙眉,这个朱倩瑶打听她的事做什么?垂下眼睑,淡淡地应了一声,“嗯。” 朱倩瑶见宋箬溪有些提防她,道:“你的三堂姐是我的大嫂嫂,我们两家是姻亲。我与七姑娘又如此投缘,以后要多聚聚才是。” “好。” “上回下棋下了一半,就被箬滢搅合了,明天我去府上,我们再来对弈一局。” “后天我要去候府赴宴,明日要试穿新衣。”宋箬溪委婉地拒绝。 朱倩瑶眼中闪过一抹失望,不过她并不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人,“那我大后天去拜访七姑娘。” “大后天我要随母亲出门。”宋箬溪再次拒绝。 朱倩瑶露出受伤的表情,低头问道:“七姑娘是不是很讨厌我?” “朱姑娘不要误会,是我这些天很忙,不方便招待朱姑娘,等我有空了,我发帖子请朱姑娘过来玩。”宋箬溪措词道。 朱倩瑶转忧为喜,“真的吗?” “真的。”宋箬溪笑。 一路上,宋箬溪耳根就没清静过了,朱倩瑶不停地说话,由恭维宋箬溪开始,表扬自己结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三章 到了桃花庵,宋箬溪借口上净房,才摆脱狗皮膏药似的朱倩瑶,逃命似的跑进了静余的禅房内。 静余正在诵经,见宋箬溪进来,放下手中的木槌,关心地问道:“师弟何事如此慌张?” “在路上遇到一位姑娘,热情似火,差点把师弟我给烤焦了。”宋箬溪开玩笑地道。 “师弟,在菩萨面前,不可嬉皮笑脸。”静余正颜道。 “弟子失礼,菩萨莫怪。”宋箬溪一本正经,对着白瓷观音像双手合十行礼。 “她既纠缠你前来,必有所求,你若能帮她的,就帮帮她,结个善缘。”静余一片慈悲心肠。 “她所求的,我帮不了。” “她所求什么?” “我大哥。”宋箬溪虽没猜中,亦不远矣。 静余微皱眉,道:“世俗之礼,当尊父母之命,听从媒妁之言,此女不该如此,你不要与她过多攀扯,免生事端,且去南园抄写经文。” “谨尊师兄之意。”宋箬溪被朱倩瑶聒噪怕了,欣然同意。 “圆丁,陪你师叔去南园。”静余道。 这边圆丁陪宋箬溪主仆前往南园,那朱倩瑶在房里久等,不见宋箬溪回来,就出门找寻。她与宋箬溪同来,小尼姑不疑有他,就告诉她,宋箬溪去后禅房见庵主了。朱倩瑶顺着她们的指点,带着婢女往后禅房走去 沿着碎石铺成的小路出了桃花庵,往南园走去,前几日倒春寒,下了两场春雨,打落了许多桃花,这几日,天气转暖,桃花又开得灿烂,一路行去,花香清幽,鸟鸣虫哝。 宋箬溪留恋园中的美景,笑道:“圆丁,我们别进院子了,就去那边的亭子吧。” “弟子谨尊师叔之意。”圆丁双手合十道。 亭内有石桌石凳,薄荷用丝帕掸了掸桌凳上的浮尘,请宋箬溪坐下,香朵打开装着笔墨纸砚的提箱,一一摆好。 圆丁席地而坐,双眼微阖,默念心经。蚕娘在纳鞋底,青荷和香绣在绣丝帕。宋箬溪在石亭内抄写《金刚经》,“如是我闻,一时,佛在舍卫国祗树给孤独园,与大比丘众千二百五十人俱。尔时,世尊食时,著衣持钵,入舍卫大城乞食。于其城中,次第乞已,还至本处。饭食……” 宋箬溪刚抄到第九品一相无相分,蚕娘猛地站了起来,道:“姑娘,有人在林中纵马。” 圆丁睁开眼,看着蚕娘,“施主,这是不可能。” 虽然桃花园已不再是皇家园林,但是规矩并未更改。蚕娘走出石亭,仔细听了听,笃定地道:“姑娘,我不会听错,是有人纵马,而且朝这边来了。” “收拾东西,我们进院躲避。”明知规矩,还敢在林中纵马,定是恣意妄为的人,宋箬溪惧而远之。 香朵和薄荷动作速度地收拾笔墨纸砚,装进红木雕花提盒内。圆丁不相信蚕娘所言,盘腿坐在地上,一动不动。 宋箬溪眸光微转,道:“圆丁,这里风大,我有点冷,我要去院子里抄经文。” 圆丁这才起身,五人走出石亭,林中的纵马的人已隐约可见。圆丁皱了皱眉,念了声佛号,朝纵马之人走了过去。 “圆丁。”宋箬溪伸手要拉住她,却抓了个空。 蚕娘一个飞身,拦住了圆丁,急切地道:“小师父是出家人不惧见外男,可是我家姑娘是俗家弟子,若被他们纠缠住,有损清誉,请小师父为我家姑娘考虑一下。” 圆丁微怔,转身道:“弟子莽撞了,请师叔恕罪。” “我们先进院子再说。”宋箬溪边说边往前走,蚕娘武功再高,也不可能在以一抵数的情况下,还能周全的保护她。 五人疾步向院子走去,走了没多远,就听到后面的马蹄声越来越近,宋箬溪回头张望,“不好,他们追过来了!” “姑娘,他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追我们不放?”薄荷问道。 “定是城里那些纨绔公子。”香朵猜测道。 “世子,是个绝色美人。”那些人看清了宋箬溪的容貌,兴奋地喊道。 “嘿嘿,想不到会在这桃花林内还藏着宝贝。” “我带姑娘先走,你们跑快些。”蚕娘伸手搂住了宋箬溪的腰,双足一点,施展轻功,带着宋箬溪迅速离开。 圆丁虽不象香朵和薄荷练过武功,但她穿着芒鞋,在石头路上跑起来不硌脚,跑起来不比两人慢。 “哎,美人飞走了。”越靠近院子,桃林种的越茂密,马不能全速奔跑,看到前面的人跑进了院子,有人失望的道。 “来人,去打听一下她是谁家的姑娘,本世子要纳她为妾。”如果宋箬溪能停下来细看,她一定会认出这男人就是祺郡王世子。 不是初一十五,来桃花庵进香的人不是很多,年轻的姑娘就只有宋箬溪和朱倩瑶。 “世子,今年来庵里进香的有两位姑娘,一姓朱一姓宋。”随从并没有向寺里的尼姑们打听,而是向车夫们打听,朱家的车夫嘴不牢,给了几两银子,就全说出来了。 “她们都是谁家的?”祺郡王世子坐在刚才宋箬溪抄写经书的石亭内。 “一个是鸿胪寺卿宋绥的女儿,一个是大理寺左寺丞朱康的女儿,小的进去看了一下,那姓朱的姑娘在解签,来园子里的应该是宋姑娘。” 祺郡王世子把嘴里的瓜子壳吐了出来,道:“宋绥这名字听着挺熟悉的。” “他去年在广陵任知府,去年年底回京述职。” 祺郡王世子嘿嘿一笑,“升了官了,也只是个四品小官,明天找个媒人去他家说一声,就说他女儿,本世子看上了,让他把人给本世子送过来。” “世子,这恐怕不行。”随从小心地看了他一眼。“她的祖父是户部尚书,她的外祖父是右丞相。她的两个舅舅,一个都卫指挥司同知;一个是中极殿大学士。” “妈的。”祺郡王世子骂了一句,“到嘴的肥肉吃不上。” “世子,小的有个主意,可以让世子吃上这个肥肉。”坐在世子身边的一个鼠头鼠脑的干瘦文士奸笑道。 “什么主意?说来听听。” 干瘦文士凑到他耳边,如此如此,这般这般了一番。听得祺郡王世子眼冒火光,哈哈大笑,道:“好好好,就这么做。” 其他的随从附和地发出一阵阵奸笑。 这时,宋箬溪主仆已随圆丁从南院的侧门出去,绕了个大圈回了桃花庵,再次象逃命似的走进静余的禅房。 “师弟,朱姑娘现在殿上求签,你不必惊慌。”静余含笑道。 “我不是躲她,是南园里突然闯进来一群纵马的男子,我不得不落荒而逃。”宋箬溪满腹愤懑,如果她是男子,何至于此? “圆丁,让圆弧去看看,是什么人如此大胆?”静余动了怒,沉声道。 圆弧赶去南园时,祺郡王世子一行人已经离开,亭子里一片狼藉。不知道是何人所为,静余只得作罢。 宋箬溪在庵里用过午斋,告辞离去,出门发现朱倩瑶在马车上等着她,她是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庙。 “七姑娘跟这里的庵主很熟吗?”朱倩瑶似乎丝毫没有觉察出宋箬溪在躲避她,热情依旧。 “还行。”宋箬溪淡笑道。 “七姑娘为什么要来庵里抄经书?在家里抄写不是一样吗?”朱倩瑶问道。 “我喜欢这里的桃花。”宋箬溪胡乱扯了个理由,靠在软垫上,“朱姑娘,不好意思,我抄了一个时辰的经书,有点累,想眯会。” “好。”朱倩瑶虽有有些不甘愿,可是她又不能强拉着宋箬溪说话,瘪了瘪嘴。 宋箬溪这一眯就眯到进城,两家不在同一方向,朱倩瑶不得不告辞,下了马车。 “朱姑娘要是喜欢三少爷,叫她母亲来找太太提亲,缠着姑娘算怎么一回事啊?”薄荷好笑摇头道。 蚕娘道:“抬头嫁闺女,低头娶媳妇,结亲要男方主动提出,断没有女方上门提亲的道理。若是本来两家已说好了,可男方迟迟不上门,就是不想结亲的意思了。” 宋箬溪眸光微闪,陆綮颜说来看她,可一个月都过去了,他人没来,连消息也没送进来,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不想结亲了? 宋箬溪唇边露出一抹苦涩的笑,这样也好,结亲的事,如今看来是她想得太过简单,老太爷已经发现她可以卖个好价钱,一定会牢牢掌控着她的婚事,她和陆綮颜的约定,根本做不了准,陆綮颜或许已经明白了此中的道理,才会了无音讯。 蚕娘不知道她的这番话,让宋箬溪想远了。 回到宋家,宋箬溪对纪芸隐瞒了在桃花庵发生的事,连朱倩瑶一路纠缠的事也没说,闲聊了几句,问道:“娘,二伯母会给二姐姐找个什么样的人家?” “好好的,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了?”纪芸放下手中的茶杯,“谁跟你说了什么?” “娘,六月份我就要及笄了。如今老太爷很‘看重’我,他一定会为了宋府利益,把我给卖了。”宋箬溪直言不讳。 “上次老太爷打算把你送进皇宫不成,现在他盯上了邺公子,在邺公子还没定亲之前,他暂时不会考虑别人,我们只要等邺公子的亲事一定,就让我们选好的人上门提亲,那时候,他还没选到合适的人,就打他个措手不及。”纪芸胸有成竹。 “但是他可以不同意的。” “他不同意,就请你外公来让他同意。”纪芸笑,“京中各府与你年纪相当的,娘已经挑了十个出来,让人去打听情况了。” “易家兄弟,娘放弃了?” “没放弃,只是我们不能只有这家选择,万一出点什么小差错的,岂不是没路可走了,要多准备几户人家,挑个最好的。” 宋箬溪眸光闪了闪,问道:“娘,你不是派人去打听陆綮颜的情况,他怎么还没给你回话呢?” 纪芸皱眉,“这事,我也感到很奇怪,都快两个月了,一点音讯都没有。溪儿,该不会根本就没有这个人吧?” “那些送来的礼物可都真实存在的。” 纪芸正颜道:“溪儿,女孩家是不经等的,拖到年纪大了,就只能做填房继室,要是在你及笄前,还没有他的消息的话,你就不许再想着他了,听到没有?” “听到了。”宋箬溪点点头。 听到女儿这么爽快的答应,纪芸松了口气,还好这孩子没有钻牛角尖,要不然,她可就要头痛了。 转眼就到了百花会的正日子,清晨,宋箬溪被香绣叫醒。 “什么时辰?”宋箬溪眼睛都没睁开,抱着被子,往床里头滚,“我再睡会。” “卯时正了。” 香绣伸手扯被子,“姑娘,虽说老太太病了,不用去请安,可是今天要去百花会,你还是起来梳洗吧。” “我又不想去,起来晚了,正好可以找借口不用去了。”宋箬溪打着呵欠,用力拽着被子。 “姑娘,怕是不行哟,一会八姑娘十姑娘就要过来了。” 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婢女给宋箬池和宋箬涓请安的声音。 “七姐姐,可起来了?”宋箬池柔声问道。 “起来了,两位妹妹请稍等片刻。”宋箬溪挣扎着坐起来。 香绣和青荷伺候她梳洗。 姐妹三人去给纪芸请了安,陪着她用过早饭,赶去二门,宋箬满、宋箬滟和宋箬涵已在二门处等候多时。今天宋府的六位姑娘穿的是同一色系的对襟褙子,品红、粉红、银红、嫣红、桃红、石榴红。 小蒋氏、纪芸和文氏没有同行,这正是宋老太爷的狡猾之处。 百花会在李府别院举办,李府别院位于庆原西北角,与东边的桃花园遥遥相对,这擂台打得十分的到位。 乘坐马车到李府别府,候府的婆子婢女们将六人迎了进去,在进花园的地方,有一个精干的中年妇人拿着小册子,上前行礼道:“请问六位姑娘要表演什么才艺?” “我是来玩的,我不表演才艺。”宋箬满道。 “我画画。”宋箬滟很清楚这是她的一个机会,她必须要掌握。 “请问姑娘芳名?” 宋箬滟笑,“箬滟,宋家六姑娘。” “我也是来玩的,不表演才艺。”宋箬溪没兴趣,“六姐姐,你要加油。” 宋箬溪不表演,宋箬池不敢出风头,道:“我跟姐姐们来玩的。” 宋箬涓犹豫了一下,道:“我也是来玩的。” 三房的三位姑娘都不表演,宋箬涵来时,文氏交待,要她跟着宋箬溪学,她笑笑道:“我也来玩的。” 那妇人笑了笑,让婢女带到六人一栋四面全是窗户的三层楼,楼内已经有十来个姑娘,她们站在窗边往外看。 走到窗边,发现外面是一个宽敞的空地,在空地上搭着高台,在高台另一边也有一个三层楼,凝目看去,楼阁里站着的全是男子。当男子在高台上比拼才艺时,女子可在这边观看,当女子在高台上比拼才艺时,男子可在那边观看 六人知道要比拼才艺,但没有想到是这么比,这样安排,太过大胆了! “想不到今年改成这样了。”有个参加了去年百花会的姑娘感叹道。 “这样才好,凭什么总让男子扬名。”有位志气比男儿高的姑娘骄傲地道。 “你们是宋家姑娘吧!”有个身穿紫红衣服的姑娘笑盈盈地走了过来。 “我们是宋家姑娘,你是谁?”宋箬满憨直地问道。 “小妹姓李,名晓芦。” “我们不认识你。” “五姐姐。”宋箬滟扯了宋箬满一下,“李姑娘,不好意思,我家五姐姐是个直性子。” “我就喜欢和直性子的人做朋友。”李晓芦笑道。 这位李晓芦打着交朋友的旗子一直和宋家六位姑娘攀谈,恭维着她们。宋箬溪感觉遇到了第二个朱倩瑶,只是不知道这位姑娘看中的是宋家哪位少爷? “四姑娘到!”楼外传来高亢的通报声,众位姑娘扭头看去,李梦蝶在几位姑娘的簇拥下袅袅婷婷地走了进来。 李梦蝶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道:“要参加才艺表演的姐妹们请随我来。” 百花会的比拼分上午场和下午场,上午是姑娘,下午对面的少年公子。 宋箬滟跟着出去了。 来参加百花会的姑娘一共二十六位,参加表演的有十七位。十七位姑娘们抽了签,随着一声比试开始,第一位姑娘抱着琵琶上台了。 “这没什么好看,二楼有好多风筝,我们还不如去放风筝,等下午再看比拼。”李晓芦提议道。 那些参加表演的姑娘们,主要是表演给那些公子看;来参加百花会的姑娘们是为了看公子的表演,是以众人响应了这个提议,到二楼去拿风筝,去花园里放风筝。 贵族闺阁女子放风筝,基本都是丫鬟婆子们把风筝放到了高处,再把线轴给姑娘们,让她们扯着风筝玩而已。 不知道是风筝不好,还是香绣和青荷不会放,别人的风筝都上天了,她们手上的蝴蝶还是飞不起来。 李晓芦主动地道:“七姑娘,我们一起放。” “多谢李姑娘好意,我看你们放也是一样的”宋箬溪笑道。 “我拉着手有点酸,七姑娘就当帮帮我。”李晓芦把线轴塞进宋箬溪的手中。 宋箬溪无奈,只好放风筝,放了一会,脖子酸,就把线轴递还给李晓芦。李晓芦拿过线轴,突然惊叫道:“哎呀,线断了!” 宋箬溪抬头一看,那个百鸟朝凤的风筝摇摇摆摆往远处飘去。李晓芦拉起宋箬溪的手,“走,我们去把风筝找回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四章 辣手惩处两恶人 宋箬溪没提防李晓芦会突然拖着她走,脚下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其他人都在放风筝,没留意这边的情况。 “香绣!”宋箬溪挣不脱李晓芦的手,回头喊道。 香绣听到声音,丢下线轴,追了过来,却被李晓芦的丫鬟给拦住,“你家姑娘说了,让你们快把风筝放起来,别人的风筝都放起了,就你们还没放起来,太丢脸了。” 香绣拨开那丫鬟的手,向前走了一步,就被那丫鬟一把拽住了裙子,“你家的姑娘叫你放风筝,还不快去放。” 香绣见宋箬溪被李晓芦拖的走远了,急了,抓起那丫鬟的手,用力向外一扭,那丫鬟痛得松开了手。 青荷也走了过来,两人要去寻宋箬溪,又再次被那丫鬟拦住,“我家姑娘难得出来,不耐烦让人跟着去,你们留在这里放风筝。” “我们又不是跟你们家姑娘,我们是要去跟我们家姑娘,让开。”青荷冷冷地道。 “两位姑娘捡了风筝就会回来的。”有人劝道。 这一阻挠,两人已然看不到宋箬溪的身影。另一边,宋箬溪也不好大声呼喊,毕竟李晓芦没有对她做什么不轨的行径,“李姑娘,我不去,请你放手。” “七姑娘,我们自己去捡风筝,比让婢女去捡,有意思的多。”李晓芦笑盈盈地道。 “我不觉得有什么意思,你要捡,自己去捡,我要回去。”宋箬溪心生警觉,不愿与她同行。 “七姑娘,你认不认识诚晋候府的简儿?”李晓芦拽紧宋箬溪的手腕不松手。 “你认识简儿?”宋箬溪怀疑地看着她。 “简儿已改名叫庹缣,我的堂姐是她的二嫂,她曾跟我讲起过你和她在净莲寺的事情。”李晓芦道。 “她过得好不好?”因为纪家和尹家的关系不好,连带着和诚晋候的关系也比较疏远,简儿又是个庶出的女儿,宋箬溪打听不到她的情况。 “她过得不是很好,如果你愿意,我现在可以带你去见她。” “现在?”宋箬溪蹙眉,“她有来吗?” 李晓芦环顾四周,压低声音道:“我偷偷带她来散心。” “她在什么地方?我想见她。”宋箬溪急切地道。 “我带你过去。”李晓芦唇边闪过一抹阴谋得逞的奸笑。 走了一段路后,宋箬溪发现情况不对,开始还能遇上一两个丫鬟婆子,怎么越走越没看到人了?猛地停下了脚步,“你骗我出来,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你很快就……”李晓芦话没说完,人就倒了下去。 宋箬溪呆了一下,紧张地问道:“谁?是谁?出来。” “丫头,是我。”上官墨询从旁边的假山走了出来,身穿一袭紫色绣银色木槿花的宽袖长袍,袖口用银丝滚边,发髻用紫玉簪松松散散地绾着,雍贵中带着几分悠闲自得,唇边噙着淡淡的笑。 “你怎么会在这里?” “一幅美人图,惊动庆原城。” 宋箬溪想起来了,李家有今天富贵,上官墨询功不可没,低头看到昏倒在地上的李晓芦,“你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她是李晓棠的妹妹,祺郡王世子要她把你引出来,然后把你迷昏。”上官墨询右手握拳放在嘴边,轻咳一声,“一些龌龊事,你不必知道太清楚,以后要多留个心眼,别傻傻的让那些心肠歹毒的人给算计了。” “我知道要多留个心眼,可是防不胜防。”宋箬溪平时宅在家里,几乎不出来与人交际,谁想到两次出门赴宴,两次遭人算计。 上官墨询沉吟片刻,道:“明日午后你到食为楼来,我送两个人给你。” 宋箬溪眸光一亮,笑着点头,“明天午后,我去找你。” “炎木把这女人送过去。” 一个黑衣男人从路边的树上跳了下来,手里拿着那个风筝,他把风筝递给上官墨询,挟起李晓芦飞身离去。 宋箬溪眨眨眼睛,好奇地问道:“你要怎么整治她?” “你要替她求情?” 宋箬溪摇头,“我又不是缺心眼,她害我,我还替她求情。”板着脸,做凶狠状,“你要杀她的话,我帮你递刀子。” “不用你递刀子。”上官墨询笑,把风筝递给她,“一会就说和她捡风筝时走散了。” 宋箬溪接过风筝,迟疑片刻,问道:“你知道陆綮颜在做什么吗?” 上官墨询眸色微凝,道:“他离京去办事。” “他什么时候回来?” “事情办好,他就会回来。” 宋箬溪了解的点了点头,“那么我们明天见。” 上官墨询微微颔首。 宋箬溪拿着风筝往回走,上官墨询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护送她,直到她遇到来寻她的香绣和青荷,才飘然飞身离去。 看到宋箬溪安然无恙,香绣和青荷松了口气。 走到放风筝的地方,宋箬溪有意大声地问道:“李姑娘还没回来吗?” “没有看到她。” “她好象没回来。” 姑娘们放风筝放累了,坐在廊下休息,听到她问,就随口答道。 宋箬溪撇撇嘴道:“和她一起去捡风筝,走着走着,就不见她了,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七姐姐,进来坐下来休息,等下就该吃午宴了。”宋箬池笑道。 宋箬溪刚走进去坐下,就听到有人大叫,“不好了,有人掉到水里了。” 掉进水里的人正是和宋箬溪捡风筝走散的李晓芦,救她的人是京中长兴候的庶子孟骏,一个在京城传闻中懦弱无能的瘦弱男子。就在孟骏救李晓芦的同时,在别院厢房内等候的美人上门的祺郡王世子和他的几个随从平空消失。 “想不到李晓芦跟她姐姐一样,都失足落水,被人所救。” “怎么会一样,一个祺郡王世子,一个候爷庶子,地位天差地别。” “她又不是世子妃,不过是个妾。” “当世子的妾室,也比当庶子的正妻强。” 几个姑娘似嘲讽又似羡慕的话飘进了宋箬溪的耳中,宋箬溪眸光微闪,想起几年前的事,了然一笑。 百花会的午宴效仿桃花宴,只是画虎不成反类犬,好在各位姑娘并不在意,吃罢午宴,品茶闲聊了一会,公子们的才艺比拼就开始了。上午宋箬滟的画得到了好评,这天后,京中各府陆续都知道宋家六姑娘不但容貌出众,还擅画。 一楼被李梦蝶和几个李氏一族的姑娘给霸占,宋家的六位姑娘随其他几位姑娘上了二楼。这场才艺比拼到申时正才结束,京中有名的几位才子,象宋濂、姜绍维等人没有来,才艺比拼没有太出彩的地方。 有一位公子的吹的埙声,让人耳目一新,得到了诸位姑娘的一致称赞。只是曾听过上官墨询吹埙的宋箬溪,觉得这位公子吹得太过一般,长音不够饱满圆润,震音不够均匀流畅,眸光流转,看到不远的树上,在茂密的枝闲地坐在椅子上,穿着紫衣锦袍,玉簪挽着长发欲散未散,手中端着黑瓷茶杯,风流不羁的模样。 “上官少爷。”蚕娘惊讶地喊道。 “蚕娘,好久不见,别来无恙?”上官墨询勾唇浅笑。 宋箬溪吩咐道。“蚕娘,你们守在外面,别让人来打扰,我有话要跟他说。” 蚕娘三人退了出去,将门拉上。 “你说的人呢?”宋箬溪在上官墨询对面坐下,直接开口问道。 “出来。”上官墨询道。 “嗖嗖”两声,从开启的木窗跳进来两个穿着灰衣,高矮胖瘦容貌皆一模一样的女子。两人单膝下跪道:“魃(魅)见过公子,见过姑娘。” “你们叫什么名字?”宋箬溪没太听清。 “你若不喜欢她们的名字,可以改。”上官墨询道。 “没有不喜欢。”宋箬溪笑,起身上前扶起她们,“以后就要靠你们保护我了。” “魃(魅)定会竭尽全力,护卫姑娘周全。”两人齐声道。 “她们是隐卫,会暗中保护你,这样就算你身边的婢女被人支开,你也不会出危险。”上官墨询派出女子隐卫中武功最高强的两个来保护宋箬溪。 “墨询,谢谢你。”宋箬溪感激地道谢。 上官墨询眸光微闪,淡然一笑道:“以后她们就是你的人,听从你的吩咐。” 宋箬溪明眸流转,“你们先下去吧。” “是,姑娘。”魃和魅又飞出窗外,消失不见。 “为了表示感谢,今天这餐饭,我请你。”宋箬溪笑弯了双眸,明有香绣她们,暗有魃和魅,她就不怕再被人给算计了。 “食为楼的东西很贵,你带足银子没有?”上官墨询笑问道。 宋箬溪拿出荷包,里面有一张五十两的银票和几两碎银,“这些够吗?” “下次你请。” “好,没问题,我叫掌柜的来上菜。”宋箬溪打开门,“香绣叫掌柜的把食为楼的拿手好菜端上来。” 香绣应声下楼去找掌柜。 吃完午饭,宋箬溪打包走一份煎酿斑鸠带回去。 站在楼上,看着远去的马车,上官墨询幽深的眸底神色难明。 ------题外话------ 这几天很抱歉,纤雪身体不舒服,脑子反应慢,码字速度更是奇慢,堪比蜗牛,好在总算保持日更,爬到床上躺倒装死去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五章 赔了夫人又折兵 回到宋府,宋箬溪先去见纪芸,欧阳氏也在,妯娌俩对坐在暖榻上聊天,上前行礼道:“溪儿给二伯母请安,二伯母万福。” 欧阳氏伸手扶起宋箬溪,顺势将她搂入怀里,笑眯眯地道:“三弟妹,别的我都不羡慕你,我就羡慕你生了个好女儿。” 纪芸嫌弃地撇嘴,“什么好女儿,就一野丫头,你要喜欢,送你了。” “少来,我要把溪儿带走了,你转眼就得哭天抹泪,大叫二嫂嫂是坏人,抢我家宝贝闺女。”欧阳氏打趣地笑道。 宋箬溪笑道:“二伯母,娘,我从外面带了一份煎酿斑鸠回……” “救命啊!三太太救命啊!”一声凄厉的声音传了进来。 纪芸一惊,问道:“谁在叫救命?” “哎,你不能进去。” “三太太,奴婢是六姑娘身边的彩屏,求您快去救救我家姑娘吧!”彩屏被福茶几个给拦在了外面。 “荣荞,让她进来。”纪芸道。 彩屏跑了进来,看到欧阳氏也在,跪在地上,“二太太,三太太,大太太要打死六姑娘,求两位太太快去救救我家姑娘吧!” 纪绎和纪缜纪绥一样是庶出,在老太太手下吃过亏,小蒋氏和欧阳氏纪芸不一样,她与老太太同出一门,纪绎比缜纪绥更防备她,他怕小蒋氏虐待两个庶出的子女,时常询问,暗中补贴,宋箬滟的日子不算太难过。小蒋氏平时最多就是拿邹姨娘出出气,不敢动宋箬滟,今天她这是怎么了? 母亲教训女儿,天经地义。何况还是大房的事,两个妯娌是管不了,不过既然有人来求救,那么就可以去劝解劝解,顺便看看戏,欧阳氏和纪芸交换了一下眼神。 “六丫头好歹也叫我们一声婶母,我们若是不知道也就算了,如今知道了,不去看看,万一她被打出什么好歹来,外人会说我们这些当婶母的心肠狠,连侄女的生死都不管。”欧阳氏起身道。 纪芸抬手扶了扶发髻上的金簪,“二嫂嫂说的极是,已及笄的姑娘,要是被打伤了,可会耽误大事的。” 宋箬溪跟着出去,准备去看发生了什么事。 纪芸回头道:“溪儿,回你院子去。” 宋箬溪瘪了瘪嘴,回到院子叫来巧桃,“巧桃,你去兰圃院打听一下,看发生了什么事。” “奴婢这就去。”巧桃领命而去。 巧桃办事效率极高,在吃晚饭时,宋箬溪知道了兰圃院内发生的事。昨天宋箬滟在百花会上扬了名,今天上午就有两户人家的太太上门来叙话。 到也不是什么太好的人家,一个是翰林院正六品的侍读,一个是光禄寺从六品的寺丞,说的也都是庶子。庶子配庶女,六品对五品,算得上门当户对,可是小蒋氏却恼了,宋箬满还没着落,宋箬滟怎么敢起这个心思?不知廉耻的东西。 先赏了宋箬滟的生母邹姨娘几耳光,狠狠地踹了几脚,再罚她顶着茶叶残渣,脸上带着一串水泡,跪在院子里。 宋箬溪鄙夷地撇撇嘴,蒋家家教源远流长,姑侄俩一样的毒辣手段。 “大太太好狠毒,她要婢女拿戒尺打六姑娘的脸。”巧桃压低声音道。 宋箬溪倒吸了口冷气,用戒尺打脸,小蒋氏分明是要毁宋箬滟的容,“可打着了吗?” “没有,六姑娘不等婢女上前,就从地上爬了起来,在房里一团乱砸乱打,象疯了似的,没人敢靠前。邹姨娘见屋里闹腾起来,怕六姑娘吃亏,就叫彩霞和彩屏大呼小叫的喊救命,跑这边来请二太太三太太过去。” 宋箬溪讶然,原来宋箬滟也能如此的彪悍!“那后来呢?” “二太太,三太太过去后,在两位太太的劝说下,六姑娘才放下手中的瓷瓶,不过大太太房里的摆设差不多都六姑娘砸光了,奴婢听说,至少损失上万两银子呢,够让大太太心疼好一阵子的了。”巧桃幸灾乐祸地道。 宋箬溪咽下嘴里的菜,问道:“大老爷回来后,就没说什么?” “说大太太为妻不贤,为母不慈,还有……”巧桃为难地皱了皱眉,“姑娘,大老爷说的那些话,她们都说不清楚,奴婢也没太听懂,反正到后来,大老爷就去求了老太爷,说让大太太去佛堂为生病的老太太祈福,府里的事交给二太太打理。” “老太爷有没有同意?” “同意了,从明天开始就是二太太当家。” 如是小蒋氏教训妾室和庶女不成,还把当家权给丢了,偷鸡不成蚀把米。病中的宋老太太知晓后,气得吐了血,慌得伺候的人赶紧请大夫。 “急怒攻心,必须静养,要不然……”大夫把不好的话又吞回肚子里,“老太太年事已高,要多保重。” 若是老太太真去了,三个庶子都要辞官丁忧,宋箬滢和宋箬湖的婚事要延后。众人恳请大夫务必治好老太太,好药不要银子的往房里送。 一朝天子一朝臣,这句话同样适用于换当家主母,兰圃院门庭冷落,梅欹院人来人往,不过欧阳氏考虑到宋老太爷年事已高,二房迟早要分出去,她就懒得费心往各处塞人,一心一意地搜刮银子。 当然欧阳氏在捞银子的同时也没忘记照顾曾经被小蒋氏克扣的三房和四房,就在宋箬溪、宋箬涵和宋箬清发现伙食变好的同时,宋箬滢发现伙食变差了。 宋箬滢沐浴出来,看着宵夜已传来,打开来,拿汤匙捞了捞,脸色微沉,怒问道:“这是什么?” “姑娘,这是燕窝羹,姑娘的宵夜。”红苹颤声道。 “燕窝羹?”宋箬滢柳眉倒竖,清汤寡水,那有燕窝的影子! “姑娘,大厨房如今太欺负人,这是人能吃的吗?以前太太待她们不薄,现在太太还没怎么着,老太太还在呢,这些人就落井下石,故意苛待姑娘。”绿柳不顾红苹的眼色,火上浇油。 宋箬滢娇惯长大的,何曾受过这等对待,午饭晚饭的菜肴已令她不满,宵夜变本加厉,怒火腾腾往上冒,冷冷地道:“你带人去好好教训教训那些狗眼看人低的东西。” “是,姑娘。”绿柳拿着鸡毛当令箭,召齐院子里几个小婢女和粗使婆子,拿着扫帚和门栓棍子就往大厨房去。 各房太太姑娘的宵夜都传走了,厨房里的人忙着收拾打扫,准备休息。绿柳带人冲了进来,一言不发,就打砸起来。顿时锅碗瓢盆齐飞,油盐酱醋混成一色。 于是,刚刚歇下的欧阳氏又被厨房的人给请起来了,得知原委,勾唇冷笑道:“我都知道了,今天已晚,你们回去休息,明日,我自会处理。” “三丫头是大哥的女儿,你别苛待她。”宋缜摸着鼻子道。 欧阳氏斜了他一眼,道:“我可没有苛待她,我都是照家里规矩来的。” 次日,宋老太爷沐休在家。 欧阳氏带着账本钥匙和对牌来找他,把东西往桌上一放,跪下磕头道:“父亲,儿媳才能有限,当不好这个家,特来请辞。” 宋老太爷一愣,“老二家的,你先起来,出什么事了?你慢慢说。” “谢父亲。”欧阳氏起身,也不多说,直接把帐本递给宋老太爷看。 宋老太爷翻开账本,细细一看,脸色阴沉,长房的费用是二房四房之和,每月从库房里领的鱼翅、燕窝、人参、当归等要比二房和四房多出数倍。三房回来这两个月的费用与二房四房持平,没有领过鱼翅等物。 “父亲,就是我、三弟妹和四弟妹也没有日日吃燕窝鱼翅,熬炖补药的,儿媳原以为四房都是一样的,却不想。”欧阳氏顿了顿,“昨儿夜里的宵夜都是腐竹甜汤,三姑娘房里的人嫌送去的都是残羹剩菜,到厨房大闹了一场,打破了许多东西,三姑娘是待嫁的姑娘,儿媳要顾她的脸面,不好多说什么,还是请父亲让大嫂嫂出来,重新管家,免得有人说儿媳苛待侄女。” 小蒋氏无限度地娇养三个嫡出的女儿,拿着公中的钱大肆挥霍,贴补娘家,欧阳氏和文氏早有怨言,只是上有老太太压着,才忍气吞声。 欧阳氏管家后,她当然要削减长房的开支,本以为,怎么也得十天半个月,长房才会有反应,谁知才两天,宋箬滢就忍不住炸毛。欧阳氏欣喜若狂,趁势打压长房,这样就算老太太病好,小蒋氏日后从佛堂出来,她也不能再当家理事,这算是她回报给文氏的一份厚礼。 宋老太爷把账本合上,道:“你去找老大家的,就说是我的意思,让她把亏空补上。” “父亲,儿媳是弟妹。”欧阳氏可不愿传出她逼迫长嫂的话来。 宋老太爷看了欧阳氏一眼,几个儿媳之间不合,他是心知肚明,明知欧阳氏以退为进,他也只得假装不知,揉了揉太阳穴,道:“这事我会和老大说,这家你继续管着,一切照规矩来,谁也不敢说你的闲话。” “有父亲这句话,儿媳就放心了。”欧阳氏退了出去,去日常理事的小抱厦处理内务,命人把昨夜打砸的绿柳等人抓了来,各打十板,罚三个月月钱,算是小惩大戒。 打婢伤主,宋箬滢暴跳如雷,就要冲到小抱厦找欧阳氏理论,被她奶娘死死抱住,苦劝道:“姑娘,老太太病着,大太太进了佛堂,没人护着你,你可不能去跟二太太吵闹。一个忤逆长辈之罪压下来,姑娘你什么名声都没了。” “难道我就这样任她欺负吗?”宋箬滢不甘心地嚷道。 “姑娘,忍一忍,等老太太病好了,大太太出了佛堂,重新拿回当家权,到时候再整治她们不迟。” 宋箬滢喘着粗气,良久,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好,我忍。” 这些事,对宋箬溪的生活并无影响,早上去给纪芸请安,用过早饭后,就回房看书、练字、吹笛、弹箜篌,绝对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秀生活。 “巧桃姐姐在不在?”门外传来询问声。 “在。”巧桃答应着走了出去,很快她又回来了,“姑娘,三姑娘和朱姑娘来了。” 一听宋箬滢来了,屋内众人顿时不淡定起来,赶紧收拾东西。 “哎,你们不用收拾,今天她不会敢再摸东西走的。”宋箬溪道。 “姑娘,还是谨慎点好。”香朵走到宋箬溪面前,“姑娘,把玉葫芦给奴婢吧,等三姑娘走了,再拿出来玩。” “不用了,我今天绝对会让她不敢摸东西走。”宋箬溪把玉葫芦握紧。 “到时候被她摸走了,你可别心疼。”香绣道。 “不会啦,我们打赌,她今天一定不敢摸走任何一件东西。”宋箬溪信心十足的道。 众人不和她打赌,忙碌地收拾小东西。 “东西都收拾好了没有?”香绣问道。 “都收拾好了。”众人齐声道。 东西收拾好,人进门了,宋箬溪笑盈盈让了座,婢女送上三杯茶。宋箬滢和朱倩瑶是绿茶,宋箬溪是桂圆茶。 “其实我和七妹妹一样,也喜欢喝桂圆茶。”朱倩瑶拉近关系,改了称呼,还特意表明她与宋箬溪爱好一致。 宋箬溪凝眸浅笑,道:“香朵,给朱姑娘换杯茶。” 香朵重新为朱倩瑶端上桂圆茶。 朱倩瑶喝了两口茶,搁下杯子,拿起放在一旁的绣棚,赞道:“七妹妹手好巧,这只蝴蝶绣得真好,颜色自然,就象活的一般。” “朱姑娘赞错人了,这是香绣绣的,我可没她那么好的手艺,我勉强能绣出来。”宋箬溪笑道。 “那七妹妹也比我强,我绣的蝴蝶,我娘说是两团五彩球。”朱倩瑶自嘲地笑道。 “朱姑娘过谦了。”宋箬溪道。 宋箬滢放下杯子,道:“哎,你们下棋吧,我四处看看。” “下不成,棋子全让那只鹦鹉给叼走了。”宋箬溪看着宋箬滢,意有所指。 宋箬滢脸上的笑一僵,“七妹妹说笑了,鹦鹉的嘴那么小,怎么能叼走棋子。” “它嘴虽小,但本事不小,不但能叼走棋子,还能叼走套球呢。”宋箬溪眸光一转,看着在鸟笼里互相清理羽毛的两只鹦鹉,“我刚还说,要它再敢乱叼东西,我就宰了它熬汤喝。” “只怕鹦鹉听不懂七妹妹的话。”朱倩瑶掩嘴笑道。 “鹦鹉可比人还通灵性些,它们能听得懂。”宋箬溪目光又回到宋箬滢身上,“三姐姐,我说的对吧?” “我没养过鹦鹉,我不知道。”宋箬滢别扭地把头偏开,“七妹妹说是就是。” 宋箬溪笑了笑,低头喝茶。 棋不能下,朱倩瑶就拿挂在墙上的画说事,“七妹妹,不知这幅落花游鱼图是何人谁绘?” “随意涂鸦,让朱姑娘见笑了。”宋箬溪笑道。 “以淡墨渲染群鱼戏水,以淡彩点染水草浮萍,七妹妹这幅画,独具风格,那里是随意涂鸦,明明是画技超群。”朱倩瑶赞道。 “朱姑娘谬赞,愧不敢当。”宋箬溪谦虚地笑道。 “常听擅画的人说,‘心使腕运,刚中带柔,能收能,不会笔使。’”朱倩瑶道。 两人就绘画的技巧做出了深入的探讨,宋箬滢听得百无聊赖,琴棋书画四项之中棋和画恰好是她所厌恶的,可是为了她的另一个目的,强忍无聊坐着听她们说画。 闲聊时间过得很快,已是正午时分,宋箬滢和朱倩瑶都不告辞,宋箬溪只好留朱倩瑶用午饭,宋箬滢叫婢女把她的食盒送过来。 因有客,厨房里添了两个菜,一荤一素,鲜笋炒火腿和盐焗枸杞芽。宋箬滢的例菜:干拌鸭片、蒜泥腰片、红烧猪蹄、红烧豆腐和黑木耳炒鸡蛋,汤是蛋汤。宋箬溪的例菜:香炸桂鱼、豆苗野鸡片、金针肉丝、香椿豆腐和菜心烧鲜蘑,汤是鸡髓羹。 宋箬滢的菜都是寻常的菜,可宋箬溪的菜都是时令菜,宋箬滢脸有点扭曲变形,当着朱倩瑶的面,不便发火,发怒气为食量,筷子只往宋箬溪例菜里夹。 宋箬溪不挑食,什么都吃,就没在意宋箬滢的举动。可朱倩瑶看在眼中,忍不住皱了皱眉,以前还不觉得,现在才发现宋箬滢透着一股小家子气,一样是庶子嫡女,差别怎会如此之大? 吃过饭,宋箬滢的目的达到,起身道:“倩瑶,我七妹妹午后要睡觉的,别打扰她了,我们走吧!” “朱姑娘慢走,三姐姐慢走。”宋箬溪笑盈盈起身送客。 朱倩瑶回家后,在朱太太面前抱怨道:“娘,你都没打听清楚,就给哥哥把亲事给定了,宋箬滢根本就配不上哥哥。” 朱太太只当她和宋箬滢闹了意见,并没在意。 二月初九,太后娘娘寿诞,朝中二品以上官员携眷参加,宋老太太在病中,宋老太爷孤身赴宴。 夜,满城烟火,姹紫嫣红。 二月初十,宋箬满办及笄礼。宋箬溪留在家中,忘记了她曾跟邺疏华说过会去桃花庵的事。邺疏华在庵中等了一天,失望回城。 宋箬满的及笄礼,因为祖母在病中这个理由,没有大操大办,只是请了几户相熟的人家过来吃酒。主宾也是七老太太,有司是宋箬溪,赞者是宋箬涵。 小蒋氏气得想活撕了欧阳氏,等宾客散去,怒气冲冲地要去找欧阳氏算账,却被宋绎拦住了,“我劝你最好安分点,上次母亲已经被你气得吐血,你若是把母亲气出好歹来,我就有足够的理由休妻。” 小蒋氏呆怔原处,面如死灰。 宋绎拂袖而去,脸上带着扬眉吐气的畅快笑容。 二月十一清晨,细雨霏霏,空气清新带着一丝凉意,宋箬溪推开窗,横笛在唇。 一曲吹罢,宋箬溪还欲再吹。 “溪儿。”纪芸在她身后喊道。 宋箬溪转身,笑道:“娘,你什么时候来了?” “来了有一会了。”纪芸犹豫了一下,“那位邺公子来了,他要见你。” 宋箬溪眸光一亮,问道:“他现在在哪里?” “你二伯母让人把他安置在外院的小厅内,你隔着屏风与他见上一面吧。”宋老太爷若是知道邺疏华主动来找宋箬溪,必定是高兴的,可是宋箬溪已十四岁,贸然见外男,有失礼数,但是宋老太爷一心要攀上这个高枝,若是不见,以宋老太爷的为人,定会亲自邀请邺疏华上门,再让宋箬溪出来见客。纪芸思前想后,决定这样安排。 “好。” “你换身衣服,娘陪你前去。” 宋箬溪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衣裙,崭新的樱桃色交领长袄和雪青色撒花百褶裙,笑道:“这样就行了,反正隔着屏风,他也看不到。” “懒丫头。”纪芸点了点她的额头,也随了她的意。 从侧门进到后堂,纪芸让人把屏风搬上去,再带着宋箬溪进小厅。 “师兄有礼。”隔着屏风,宋箬溪笑着跟一脸诧异的邺疏华打招呼。 “师弟有礼。”邺疏华放下手中的茶杯,双手合十对着屏风后面的人行礼。 “师兄请坐。”宋箬溪道。 邺疏华坐回的处,问道:“昨日小僧去桃花庵等候师弟许久,师弟没来,不知师弟是因何失约?” “昨日堂姐及笄,故而失约,还请师兄谅解。”宋箬溪解释道。 邺疏华笑道:“小僧还担心这几日气温变化,师弟身体会有所不适,原是因事失约,小僧就放心了。” “劳师兄挂念。”宋箬溪笑,“师兄今日前来有何事吗?” “小僧在宫中藏经阁内寻到一本经书残卷,上面的字,小僧不识,昨日给静余师兄看过,师兄也不识,已抄录三份,一份送去给小僧师父,一份送去给慧谨师叔。静余师兄言及师弟佛缘深厚,或能识得此经书上的字,因此小僧带了另一份前来,请师弟翻阅。”邺疏华从衣袖里取出一卷经书,递给一旁的婢女。 婢女接过经书,送到屏风后面交给宋箬溪。 宋箬溪翻看了一下,鬼画符似的东西,蹙眉问道:“师兄,你确定这是一本经书?” “书的封面上写着《巴利经藏》。” 宋箬溪沉吟片刻,道:“师兄,这书上的字,一时之间,我也不能肯定我是不是认识,能不能把书留在这里,让我多看几天?” “师弟需要几天时间?” “三天。”宋箬溪笑,“三天后,请师兄再来。” “好,三天后,小僧再来拜访师弟。”邺疏华起身,“小僧告辞。” “师兄慢走。”宋箬溪有礼地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六章 花朝节重逢故友 邺疏华的到访,让纪芸心情复杂,她并不愿意让箬溪与邺疏华关系亲密,登瀛城是豪门中的豪门,仅次于皇宫,以宋绥的官职,女儿过去只能当妾,妻妾之间的地位,天差天别,她锦衣玉食娇养出来的女儿伺候公婆也就罢了,凭什么要服低做小去伺候别的女人?还好这位邺公子潜心向佛,老太爷心思落空,女儿安全了。、、可是他向佛就向佛,为何要拿本经书来让箬溪看?她可不愿女儿整日沉迷于佛经禅理,不问庶务,眸光微转,道:“溪儿,明天是花朝节,娘让你大哥带你去马场骑马。” “谢谢娘。”宋箬溪欢喜地笑道。 母女俩出了小厅,迎面就见欧阳氏身边的婢女六顺走了过来,手里拿着几张请帖。 六顺给两人行礼,道:“三太太,七姑娘,安顺堂长房的四姑娘送了帖子来,邀请七姑娘、八姑娘和十姑娘明天过府品茗赏花。”。 “娘,我要去骑马。”宋箬溪不想和那些姑娘们应酬。 “好。”纪芸也不想宋箬溪与宋玟岚接触太多,那丫头极其阴损,敢做敢说,“明天,你去骑马。今天,你要陪娘打字牌。” 宋箬溪陪纪芸打了大半天的字牌,输了一堆银豆子,不止心痛肉痛还头痛,娘这是怎么了?戌时正才回院子,也没力气看那本经书,洗洗睡了。 次日,宋箬滢、宋箬满、宋箬池、宋箬涓、宋箬涵和宋箬清去了昌盛巷安顺堂的长房,赴四姑娘宋玟岚之邀。宋箬溪和宋淮随宋濂出门,在昌明巷口时,派人去把纪允祥和纪允礼叫了出来,兄弟四个陪着宋箬溪去城外马场骑马。 到了马场,纪允礼和宋淮又为了几句话,杠上了,非要比一场,催马扬鞭,意气风发。 “大哥,我什么时候才能策马奔跑?”宋箬溪羡慕地问道。 “什么时候都不行。”宋濂一句话,断了宋箬溪所有幻想。 宋箬溪怒问道:“为什么?” “妹妹,马奔跑起来,十分的颠簸,你是姑娘,手上没有力气,控制不住马,万一摔下来可不是闹着玩的。你喜欢骑马,以后哥哥常陪你来,等你骑熟练后,可以不让人牵马,慢慢走,但是策马奔跑,绝对不可以。”宋濂不容她置疑地道。 宋箬溪叹气,英姿飒爽注定与她无缘,她就是遛马的命。 “溪表妹别叹气,一会带你去一品鲜吃好吃的。”纪允祥用哄小孩子的口哄宋箬溪。 宋箬溪不乐意了,撇嘴问道:“祥表哥,你是不是觉得我就是一吃货啊?” “当然不是,我家小表妹是清雅之人,怎么会是个吃货?是表哥我嘴馋,借表妹的名义,去大吃一顿。表哥在国子监饿坏了,好不容易才吃顿好的,表妹就当可怜可怜我。”纪允祥装出可怜兮兮的模样。 “大哥,你在国子监没吃饱饭吗?”宋箬溪故意问道。 宋濂轻咳一声,道:“没吃饱。” “那我就可怜可怜你们,带你们去一品鲜吃好吃的。”宋箬溪忍着笑道。 “多谢表妹。”纪允祥使了个眼色给宋濂。 宋濂横了纪允祥一眼,“多谢妹妹。” 宋箬溪轻笑出声,为了不让他们担心,她就老实地遛马好了。 “姐姐,我赢了!”宋淮和纪允礼的赛马已分出胜负,宋淮高兴地挥舞着马鞭,催马朝这边跑了过来。 纪允礼骑着马跟在后面,“有什么可得意的,下次我一定赢你。” 宋淮回头冲他扮了个鬼脸,拉马到宋箬溪面前,问道:“姐姐,我是不是很厉害?” 宋箬溪拿起帕子,给他擦了擦汗,道:“淮儿很厉害,礼表弟也不差,一会去一品鲜多吃点菜,下次再来比。” 纪允礼咧开嘴笑,“我要吃烤花揽桂鱼。” “好,叫两碟给你吃。”宋箬溪笑。 “濂表弟,我们也来比一场如何?”纪允祥挑眉问道。 “谁输了,中午那顿谁出钱。”宋濂毫不畏惧的迎战。 两匹马飞奔而去,尘土飞扬。 宋箬溪在宋淮和纪允礼的陪伴下继续遛马,后面跟着蚕娘、香绣和青荷以及几个护卫。 两人赛了三圈,纪允祥胜了半个马,宋濂惜败。在马场里又转悠了小半个时辰,回城前往一品鲜。 一品鲜是个卖海鲜的特色店,就在护城河畔,门前柳叶青青,人来人往,十分的热闹。五人在店门外翻身下马,小二笑着迎上来,“客倌,里边请。” 护卫们把五人把马系在门外的柳树下。 “几位是想要间安静的,还是可以赏街景的?”小二问道。 “赏街景的。”宋箬溪抢先开口。 小二领众人上楼,进了房,房的正中摆着榆木嵌青花花卉瓷面圆桌,八把榆木玫瑰椅,窗下摆着两把摇椅,一个圆几,几上的花瓶里插足着几枝桃花,墙上挂着一幅春景图。 众人欣赏了一番,坐下,侍者送上茶水热毛巾和菜单。 “我要吃的鲈鱼鲙!”宋箬溪点了生鱼片。 “妹妹,生鱼不能吃,会闹肚子的。”宋濂坚决反对。 宋箬溪瘪了瘪嘴,只好做罢。 点了纪允礼心心念念的烤花揽桂鱼,要了水晶虾仁、五彩墨色丝、莲花鱼卷、清汤鲍鱼、芝麻鱼排,还有宋箬溪喜欢吃的鱼肉熬鱼鳔,再配些别的菜式,就满满一桌菜。 “三哥,要一壶酒好不好?”纪允礼趁兴逾越。 宋淮双眼放光,看着两位兄长,显然对纪允礼的提议十分的心动。 “你表哥请客,你问他。”纪允祥推卸责任。 宋濂看着纪允祥,眼中带笑,把球踢回去,“小弟听从兄长之意。” “还是溪表妹决定。”纪允祥把球抛给宋箬溪。 宋箬溪眸光微转,笑道:“我也听从兄长之意。” 纪允祥叹了口气,“得,这事,我作主,喝酒可以,但不许喝醉,要是惹出事来,爷爷那里,我可兜不住。” 要了一壶梨花白,四兄弟一人倒了一杯,没宋箬溪的份。宋箬溪不干了,“哥哥,我也要喝一杯。” “只准喝一小杯。”连驳宋箬溪两回,宋濂也怕妹妹生气,这次就松了口。 品着小酒,吃着菜,看着热闹的街景,宋箬溪没能策马奔腾的郁闷一扫而空。 突然隔壁喧哗起来,非常的吵闹,纪允礼不悦地皱起眉头,把侍者叫了进来,“叫那边安静些。” 侍者陪笑道:“请爷包涵,隔壁是贵人,请爷多多包涵。” 纪允礼一听这话,来气了,呛声道:“这京城里,贵人多了去,要都这么吵吵闹闹的,还成什么样?凭他是谁,也不能扰了爷的清静。你去叫他们马上给爷闭嘴!” 侍者冷汗直冒,躬身道:“爷大人有大量,这隔壁是诚晋候带着家眷在此,小的实在……实在是不敢去说。” “行了,四弟,随他们去,我们也快走了。”纪家与尹家有积怨,诚晋候名声也不好,纪允祥敬而远之。 只是事情偏偏就不如人意,吃完饭结账出门,遇到上净房回来的庹焰,他一眼就看到被众人护在中间的宋箬溪,只是佳人戴着帷帽,长长的月白色面纱几乎垂到她的手腕处,遮得严严实实,眼中闪过一丝失望,拱手笑道:“纪三公子,宋三公子,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两位。” 迎面遇上了,再不愿搭理诚晋候府的人,纪允祥和宋濂这时也得客气一番,与他寒暄几句。 “门外可是纪三贤侄和宋三贤侄?请进来叙话。”站在门边的下人已经告诉诚晋候是何人了,诚晋候的圣眷早已不如从前,他一直在找机会想跟纪承宣化解纪尹两家的宿怨,好跟纪家攀扯上关系,听到纪允祥和宋濂在外面,开口邀请。 候府流年不利,连出两件大事,偏皇上为了遮掩祺郡王世子的丑闻,令钦天监择了三月十六的吉日,让庹嬑出嫁。诚晋候和夫人不得不遵从皇命。为了让庹嬑能开开心心的出嫁,今日特意带她出来踏青赏景,一家九口来一品鲜吃海鲜。 纪允祥和宋濂不想进去,可是诚晋候年长于他们,又是一品候爷,两个白身,还是老实点,别被他栽赃一个藐视朝廷命官的罪名,刚要叫宋淮护送宋箬溪下去,庹焰道:“缣妹妹,净莲寺的故友在此,你还不出来见见?” “静尘!是静尘!”伴随着喊声,一个壮实的少女从房里冲了出来。 虽然五年不见,简儿的容貌并无多大的改变,宋箬溪上前走了两步,喊道:“简儿。” “静尘,静尘。”已改名叫庹缣的简儿扑了过来,一把将宋箬溪抱住,“我好想你,你有没有想我?” “有。”宋箬溪笑着拍了拍她的背,“我有想你。” “别站在门,进去再说。”庹焰笑道。 纪允祥和宋濂眼中同时闪过一丝无奈,只得进去给诚晋候和夫人见礼请安。 进了房,庹缣就要去取宋箬溪头上的帷帽。纪允礼和宋淮同时伸手拦住,义正辞严地道:“这里有外男,不可取下我姐姐(表姐)的帷帽。” “我好久没看到静尘了,我想看看静尘也不行吗?我也没戴帷帽啊!”庹缣撇嘴道。 “缣丫头,不可无礼。”尹夫人面沉如水,对这个从莫名冒出来的庶女,打心眼里嫌恶。 “简儿,过几天你来我家,我让你细看。”诚晋候府不是什么干净的地方,宋箬溪也就不说什么过府拜访的话,直接邀请庹缣到宋家来。 庹缣斜瞄了瞄诚晋候,见他微微颔首,笑问道:“你什么时候请我过去呢?” “我回去就下帖子给你。”宋箬溪留意到庹缣眼神的变动,眸色微沉。 “好。”庹缣笑,紧紧握着宋箬溪的手,“我可等着你的帖子。” 纪允祥和宋濂与诚晋候父子客套了几句,就找借口告辞离去。诚晋候见庹缣与宋箬溪搭上线了,也不再强留,让庹焰送他们出去。 庹焰看着宋箬溪利落地翻身上了马,扬长而去,眼中神色变了变,宋绥已是四品京官,又有纪家在背后撑腰,纳她为妾,已成奢望。耍手段他也会,只是祺郡王世子的前车之鉴,让他清楚的知道有人在她暗中保护她,是谁,他还没有查出来,如此的神秘难寻,手段又是如此毒辣,不是他可以招惹的,只能先放手。 回到家,宋箬溪就跟纪芸说要请简儿过来玩。纪芸欣然同意,只要女儿不看经书,请谁过来玩都成,母女俩商量了一下,定下二月十六请客。 不能只请庹缣一人,她又是庶出,和嫡出的不是一个圈子,就给朱倩瑶下了帖子,同时请了她的庶妹朱倩玫,又发了几张帖子请了与宋家交好的几位嫡出的庶出的姑娘过来玩。 宋箬溪这是到京中第一次发贴请客,纪芸慎重对待,亲自去跟欧阳氏说。欧阳氏与纪芸交好,又疼爱宋箬溪,手一挥,道:“小事一桩,到那天必然帮溪儿安排妥当。” “谢谢二嫂嫂。”纪芸行礼道。 “你我之间,说这客气话做什么?要不是当年你出手相助,我和源儿就一尸两命了。”欧阳氏感叹地道。 “好好的,又说这个做什么。”纪芸拍了拍欧阳氏的手,“你事多,我也不在这里打扰你,先回了。” 欧阳氏看着纪芸远去的身影,轻叹一声,当年她若不是生小儿子伤了元气,何至于只有两个儿子。 入夜,陪纪芸挑首饰挑到戌时正,才回院子的宋箬溪挑灯翻看经书。香绣等人,隐约觉察到纪芸的意思,可是她们知道宋箬溪一旦要做什么事,相劝是无用的,只得随她去。 宋箬溪看着那鬼画符似的字,双眉紧皱,既然是经书,积善行德的好事,为什么不用大家都认识的文字来写?写成这样是什么意思呢?不想让人认识,又何必要写出来?突然眸中一亮,想起那首用五线谱写的歌,难道这本经书也是某位穿越前辈写的? 如果是穿越过来的人,宋箬溪细细一看,这个字体有点象刻意变异,就象医院里看病的医生,写出来的字,就是鬼画符,除了开方的人,就只有捡药的人认识。 宋箬溪不再走马观花,拿起笔,找了几个看起来还象字的字,在纸上横横竖竖地划。 “……唯就……唯就……唯就……唯就……唯就……” “……妄语……妄语……语真……” “……苦行……三昧……心得三昧……” 划了一个时辰,宋箬溪眼睛都看花了,才认出几个字来,伸了个懒腰,打着呵欠道:“好累,明天再看,先睡觉。” 几个婢女等她这句话,等得好辛苦,赶紧伺候她睡下。 第二天,纪芸打发人去送请帖,把宋箬溪拘在身边,教她礼仪待客之道。 “娘,这些事上回在广陵时,你已经教过一回了,我都记住了,怎么又教?”宋箬溪有些不耐烦地道。 “广陵是广陵,庆原是庆原,不一样的地方,不一样的风俗,不一样的人,待客之道能一样吗?怎么了,你这是嫌娘啰嗦?”纪芸板着脸,佯装生气地问道。 “没有,我才不会嫌娘啰嗦呢,娘说的话,我最爱听。”宋箬溪讨好地倒了杯茶送到纪芸手上,“娘,您说,女儿洗耳恭听。” “你哟!”纪芸在她额头上用力一点,“行了,我也不说了,今天天气好,陪娘出去走走。” 这天,宋箬溪又陪纪芸在竹隐院逛了一上午,午饭在园中亭子里用的,下午纪芸不让她回院子,留她在正院午睡,下午又把欧阳氏请来,三人打了一下午的字牌,这回手气好,赢了不少银豆子。 晚上,宋箬溪继续在灯下译经。 “……至……如来……” “……不知、不见……邪……” “……见之……终已……不能见……” “哎,好多字认不出来了。”宋箬溪沮丧地揉着眼睛,“眼睛好酸。” “姑娘,依奴婢所见,这写经的人,就是在故弄玄虚,把好好的经书,写的乱七八糟,自以为他的知识渊博,高深莫测,其实就是在害人,不想让人看懂。”巧桃撇嘴道。 “巧桃,不可胡说八道。”香绣在佛堂里住了几年,对菩萨、经书那是敬畏的很,低声训斥。 “巧桃说的没错,这人讨厌死了!”宋箬溪把毛笔往笔架上一搁,“累死我了,不译了,等师兄来,我告诉他方法,让他自己去琢磨去。” 香绣等人松了口气,太太可以放心了,她们也可以放心了。 过了一天,邺疏华依约而至,还是在那间小厅,还是用屏风隔着。宋箬溪让香绣把写的经书和纸送了出去,“师兄,我学识有限,只能勉强认出这十几个字,其他的字都不认识,帮不让师兄的忙,实在是抱歉。” “小僧一字不识,师弟能认出十几个字来,假以时日,必能将这本经书译出。”邺疏华欣喜若狂,接过那张纸,“此经书博大精深,师弟若能将书译出,我佛慈悲,功德无量!” “师兄,这些字,师兄细看也能认出,它只是把字体弄的扭曲变形,十分难辨认,不过以师兄对佛经的了解,译起此经书来,必定事半功倍。”宋箬溪不想要这个功德。 邺疏华拿起纸,找到那页经书,细细一辨认,果然如宋箬溪所言,起身双手合十,口颂佛号,道:“谢师弟指点迷津。” “师兄客气。”宋箬溪笑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七章 路坎坷何去何从 “这本经书,还请师弟留下,以师弟的聪慧,定能多辨认些字出来,小僧相信有师弟的帮助,这本经书定能尽快译出。”邺疏华将经书递还给香绣,诚恳地道。 香绣没有接经书,看着屏风后的人影。 宋箬溪沉吟片刻,道:“谨遵师兄之意。” 纪芸皱眉,顾忌着宋箬溪的心情,没有出言阻拦,只是不赞同的看了她一眼。 香绣微微轻叹,双手接过了经书。 邺疏华将那张纸慎重叠好,正要放入怀里,纪芸道:“邺公子,请将小女所写的纸条,交还给婢女。” 邺疏华潜心向佛,见到经书译文,那怕是只字片言,也非常的激动,一时之间就把俗礼给忘记了,经纪芸提醒,才记起闺中女儿的笔迹是不能流落出去的,俊脸微红,起身致歉,“小僧失礼,施主见谅,还请施主借笔墨纸砚一用,容小僧将这几个字抄写一遍。” 纪芸轻轻一笑,道:“来人,拿笔墨纸砚给邺公子。” 婢女送上笔墨纸砚。 邺疏华抄好那十几个字,把那张纸双手奉还给香绣,“多谢施主。” “邺公子不必客气。”纪芸道。 邺疏华看着屏风后隐隐绰绰的人影,温和地笑道:“师弟,小僧先回去了,改天再来拜访。” “师兄慢走。”宋箬溪客气地道。 等邺疏华离开,纪芸措词道:“溪儿啊,佛经读多了心思淡漠枯寂,你是姑娘家,不要过多钻研,有空多绣绣花。” “娘,我答应你的事,没有忘记。”宋箬溪笑,这几天纪芸的行径古怪,她就觉得奇怪,这会总算明了,“何况我早已破了戒,吃了荤腥,没有庵堂会收我这个酒肉尼姑的。” “娘知道溪儿是言而有信的人。多唠叨一句,不许嫌娘烦。” 宋箬溪上前抱着纪芸的手臂,撒娇道:“娘,午饭,我要吃奶香蛋螺肉。” 纪芸撇撇嘴,“啧啧啧,这小嘴越来越刁了。” “我本来就是个好吃的丫头啊!”宋箬溪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不知道象谁,就爱吃些这些刁钻古怪的东西。”纪芸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 母女俩说说笑笑回了竹隐院。 午后,宋箬溪小睡起来,坐在廊下绣手帕,巧桃匆匆走了进来,“姑娘,五少爷他从……” “淮儿怎么了?”宋箬溪问道。 巧桃大喘了口气,“五少爷从马背上滑了下来,身上擦破了。” 宋箬溪大惊失色,丢下手上的绣活,拨腿就往外跑。 “姑娘,姑娘你别急,奴婢听说五少爷没摔着,就是下来时擦破了点皮,已经请大夫看过了,说没伤到筋骨,只是淤青了一块,受了点惊吓,休息几天就好。”巧桃跟在后面急声道。 宋箬溪那里听得进去,急急忙忙地往宋淮住的院子跑去,本来挺凉爽的天气,额头上冒出了细细地汗,走得太急,进门时还险些被门槛给拌倒,庆幸青荷伸手扶住。 “七姑娘来了!”婢女看到宋箬溪匆匆赶来,忙向屋内禀报道。 屋内,纪芸正阴沉着脸在训斥宋淮,“骑马不是闹着玩的,怎么能那么不小心?好好的跟人赛什么马?逞什么能!你以为你是铁打的金刚,摔不伤是不是?” “娘,淮儿怎么样?”宋箬溪边往卧房走去,边问道。 “姐姐,我没事。”宋淮中气十足地答道。 宋箬溪走了进去,见宋淮靠在床上,纪芸坐在床边,顾不得跟纪芸行礼,上前道:“淮儿,让姐姐看看你的伤。” 宋淮伤在腿的内侧和手肘,腿内侧不好给宋箬溪看,就挽起袖子,给她看了看包扎好的手肘,笑道:“姐姐,我没事,就擦破点皮,不重,过两天就好了。” “不重,还需要包扎?”宋箬溪不好糊弄,瞪了他一眼,“娘,大夫怎么说?” “大夫说没什么事,就是上了药,这几天不能沐浴。他身上这几天都会臭臭的,你别来看他,免得熏着。”纪芸板着脸道。 “这下臭淮儿就名符其实了。”宋箬溪听纪芸说的轻松,知道宋淮伤的不是太重,放了心,笑着打趣他。 “姐姐,别人嫌弃我就算了,你不能嫌弃我,我可是你最疼爱的弟弟,你要一日三次来看我才行。”宋淮撒娇道。 “臭哄哄的地方,我才不要咧。”宋箬溪撇撇嘴,“我一日就来看你一次。” “还是姐姐疼我。”宋淮笑。 “你想吃什么?我让蚕娘给你做。”宋箬溪问道。 “我要吃拨丝莲子。”宋淮喜吃甜食,嘴比宋箬溪还刁,大厨房里做的点心不爱吃,常去外面买,或者央求宋箬溪让蚕娘给他开小灶。 “好,回头我让蚕娘做好,给你送来。”宋箬溪笑道。 见姐弟俩感情好,纪芸心中欢喜,嘴上却叹道:“哎哟喂,我养了两个吃货。” “娘!”姐弟不依地喊道。 母子三人正闲聊着,婢女在外禀报道:“太太,亲家老夫人、大夫人和二夫人来了。” 纪老夫人听到宋淮从马上摔下去,差点吓晕过去,顾不得什么礼数不礼数,匆匆忙忙带着两个媳妇就赶了过来。 纪芸和宋箬溪起身迎了出去。 “淮儿怎么样了?”纪老夫人一把拽住纪芸,手不停地颤抖,脸色苍白。 “娘,您别急,淮儿他没事,就碰了点皮,精神好着呢,刚才还在跟他姐姐要吃的。”纪芸笑道。 “外婆,我没事。”宋淮在房内大声地道。 纪老夫人甩开纪芸的手,快步走了进去,再三确定宋淮伤势无大碍,坐在椅子上,道:“乖孙啊,外婆年纪大了,不经吓,以后可不许再惹事。” “淮儿知道了,以后一定乖乖的。”宋淮表情严肃地道。 “他上回和礼儿比了一回马,赢了,就得意忘形,到处找人跟别人比赛马。”纪芸亲手奉了茶给纪老夫人,“今天得到教训了,看他以后还显摆。” 宋箬溪给两位舅母奉了茶,在一旁坐下。 纪老夫人喝了口茶,道:“乖孙啊,要强好胜虽好,可也得量力而行。” “淮儿知道了,以后再不逞强。”宋淮受教地道。 纪老夫人三人略坐了会,欧阳氏就过来了,接着文氏了得到消息带着宋箬涵姐妹也过来探望,关心过后,都出言责怪宋淮太冒失。 在佛堂里的小蒋氏得知后,冷哼一声,道:“怎么就没摔死那小短命鬼?” “太太,菩萨在上面呢。”伺候她的婆子小声提醒道。 小蒋氏抬头看了眼白瓷观音,对鬼神之说,她是相信的,心里还有几分敬畏,低头继续念经。 宋淮受了伤,就去学堂里告了假,在家歇着。 宋箬溪说话算数,每天来看他一回。宋淮恃伤生娇,今天要吃这种,明天要吃那种。宋箬溪笑眯眯全应了,让蚕娘做给他吃,宋箬满和宋箬清两人也跟着受惠。 转眼到了二月十六,宋箬溪早早被香朵给叫醒来了,换上大红洒金绣折枝牡丹花对襟褙子,妃红色长裙,挽着双髻,插着一对玉镶珠蝶恋花金簪、镶芙蓉石的月牙银梳,耳边垂着柳叶长耳坠。 去正院时,宋箬池和宋箬涓已经到了,她们与宋箬溪一样穿着大红的褙子和妃红色的裙子。用过早饭,纪芸让荣荞送三人去待客的绘芳园。走到竹隐院大院门处,宋箬涵和宋箬清姐妹过来了,同样的大红褙子和妃红裙子。 半道上又遇到了长房的三位姑娘,宋箬满和宋箬滟穿着跟宋箬溪等人一样颜色的衣裙,唯宋箬滢穿着大红锦缎绣团花芍药纹宽袖大袄、织金彩绣马面裙,挽着飞仙髻,一支卷须翅三尾点翠衔单滴流苏凤钗,衬得她明艳照人,五分姿色增添到八分。 依礼,这帖子是宋箬溪下的,正主是她,其他人就该配合她穿衣服,这是世家待客的规矩和礼仪,可是宋箬滢标新立异,分明是在落宋箬溪的脸面。 宋箬涵勾起唇角,讥笑,道:“三姐姐今天定是起来急了,连衣裙都穿错了。身边伺候的人也太不尽心了,也不提醒提醒三姐姐。三姐姐应该告诉二伯母一声,挑些会伺候的人给三姐姐用,免得出了差错惹人笑话。” “九妹妹,此时此处姐妹里谁最大?”宋箬滢挑眉问道。 论长幼,此时此处当然是宋箬滢最大,宋箬涵也不能说她的话不对,抿唇不语。 宋箬滢得意地冷哼一声,微抬起下巴,带头往绘芳园走去。 宋箬溪含笑地对着宋箬涵轻轻摇了摇头,一桩小事不必在意。 绘芳园内种榆叶梅,时逢花季,一簇簇开得灿烂。 宋箬滢冷笑道:“二婶母考虑的还真周全,让七妹妹在绘芳园里待客。” “二伯母若是办事不周全,祖父也不会让她来当这个家了。”宋箬涵刺了宋箬滢一句。 宋箬滢横了宋箬涵一眼,往厅内走去。客人还没来,八人先去了东暖阁坐着,婢女送上茶水和点心。 “我是第一次进这绘芳园,可得好好看看。”宋箬滟端着茶杯四处走动,走到宋箬滢身后时,打了个趔趄,向前一扑,手上那杯温热的茶水全倒在了宋箬滢的身上。 “哎哟,三姐姐,对不起,妹妹失手了,三姐姐,你有没有烫到?”宋箬滟惊慌失措地拿着帕子帮宋箬滢擦衣服上的水。 “六姐姐,你怎么这么不小心?”除了在啃糕点的宋箬满,其他六位异口同声的责怪宋箬滟,只是人人眼里都带着一丝笑意。 “你滚开,不要你假好心。”宋箬滢怒容满面地用力推开宋箬滟,力气之大,险些将宋箬滟推倒在地。 宋箬滟脸上一点恼色没有,赔礼道:“三姐姐,是我太不小心,失手打翻了茶盅,弄脏了三姐姐的衣服,姐姐莫恼,小妹在这里给你赔罪。” “三姐姐衣服弄湿了,虽已春暖,但也得注意,还是快回房换身衣服吧!万一着凉生病,可就不好了。”宋箬溪貌似关心地道。 其他几位同声附和,“红苹,绿柳,还不伺候三姑娘回房换衣服。” “你们……你们合着伙欺负我!”宋箬滢气红了双眼,用手帕遮着脸朝外跑去。 “三姐姐她怎么了?谁欺负她了?”宋箬满吃完一块点心,茫然问道。 “五姐姐,你把点心全吃完了,三姐姐没得吃,就生气了。”宋箬涓笑着逗她道。 “三姐姐最小心眼,就爱生气。”宋箬满信以为真,没有多问,抓起一块点心往嘴里塞。 “五姐姐,你吃这么多点心,呆会吃不下饭,少吃几块吧。”宋箬溪劝道。 “我不喜欢吃饭,我就喜欢吃点心。七妹妹,你招呼别人,不用招呼我。”宋箬满憨笑道。 宋箬溪啼笑皆非,这个五姐姐把自个当成客人了。 说话间,各府的姑娘们来了。最先来的是朱倩瑶姐妹,接着是工部员外郎唐大人的庶女唐紫彤。宋箬涵的舅舅礼部主事文少光的嫡女文露和庶女文霞。都察院左都御史魏大人的嫡诱女魏卿予。兵部左侍郎秦大人的庶女秦莲。国子监祭酒方大人的嫡女方欣悦。 宋箬涵一边帮宋箬溪介绍,一边提点她谁是嫡出,谁是庶出。京城闺秀圈等级严格,泾渭分明,庶女很难进入到嫡女的交际圈,嫡女也不屑与庶女交往。宋箬池很自觉的带着宋箬滟和宋箬涓去招呼庶出的几位姑娘,几个嫡出的由宋箬溪三人招呼。 庹缣是最后一个到达的,穿着桃红色绣花纹对襟褙子、月黄色长绫裙,梳着圆髻,戴着一枝点翠云纹玉簪,镶红宝石对钗,优雅得体,明媚俏丽,早已不是当年那个灰头土脸的小尼姑模样。 当着众人面,宋箬溪和庹缣不便聊别后之事,与几位姑娘客套一番,坐下品茶闲聊。聊着聊着,就聊到了前几天的桃花宴。盛瑜长公主气不过承恩候府办百花会,卯足了劲要打赢这场擂台,桃花宴做出了相应的调整。 “这次盛瑜长公主特意请来了雒淇公子和登瀛城少城主。”魏卿予是所有人里面唯一参加桃花宴的人,口气里充满炫耀。 “雒淇公子画了谁?”唐紫彤和秦莲异口同声地问道。 魏卿予眉飞色舞地道:“雒淇公子这次不止做了画,还是双手做画,画了一幅碧桃图。” “那幅画现在何处?”秦莲擅画,追问道。 魏卿予笑容一僵,不怎么甘愿地道:“给了周思仪,她抚琴得了第一。” “改天我去找思仪,问她要画来一观。”秦莲道。 “她小气得要命,把画藏起来,根本舍不得拿出来给人看。”魏卿予已在周思仪面前碰了壁,撇嘴道。 “旁人去了,她不会给,我去,她一定会拿出来的。”秦莲挑眉道。 魏卿予脸色微沉,冷哼一声,把头偏开。 见两人闹意见了,身为主人的宋箬溪忙岔开话,问道:“魏姑娘,那位少城主表演了什么才艺?” 魏卿予到底是大家闺秀,在别人家作客,也不好板着脸,听宋箬溪问话,笑了笑道:“那位少城主没有表演才艺,他念了段经文。还说,什么依佛菩萨威德力、弘*德力,普愿什么来着,我没太听懂,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宋箬溪笑道:“他说的可是依佛菩萨威德力、弘*德力,普愿消除一切罪障,福慧具足,常得安乐,无诸病苦。欲行恶法,皆悉不成。所修善业,皆速成就。关闭一切诸恶趣门,开示人天涅槃正路。家门清吉,身心安康,先亡祖妣,历劫怨亲,俱蒙佛慈,获本妙心。兵戈永息,礼让兴行,人民安乐,天下太平。四恩总报,三有齐资,今生来世脱离一切外道天魔之缠缚,生生世世永离恶道,离一切苦得究竟乐,得遇佛菩萨、正法、清净善知识,临终无一切障碍而往生有缘之佛净土,同证究竟圆满之佛果。” “对对对,他说的就是这个。”魏卿予笑道。 “我听说这位少城主是觉明大师的徒弟。”文露笑道。 庹缣目露询问地看着宋箬溪。 宋箬溪微微颔首。 “他好不好的少城主不当,跑去当和尚。”文露撇嘴道。 魏卿予笑盈盈地道:“他没剃度,不是和尚,只是俗家弟子,他对人很有礼貌,我让他帮我折桃花,他就帮我折了一枝。” “七妹妹,你弟弟他没事吧?怎会如此不小心从马上摔下来?”坐在宋箬满身边的朱倩瑶突然岔开话题。 “只是擦破了点皮,并无大碍。”宋箬溪笑道。 “无事就好。”朱倩瑶笑了笑,“我听箬滢说,花朝节那天七妹妹去马场骑马了。” 宋箬溪眸光流转,笑道:“我随大哥和表哥他们一起去的,我才刚学,只能慢慢遛,他们赛两场马。” “胜负如何?”朱倩瑶眸光一亮,笑问道。 “三表哥胜了,我大哥输了。”宋箬溪拿起一块糕点,“我大哥文不高武不强,还性子刻板古怪,就知道读书,什么都不懂。” “宋三哥才不是只知读书,什么都不懂,宋三哥文韬武略兼备,我爹爹说他今年秋试一定高中解元,明年春闱定能金榜提名。”方欣悦不乐意宋箬溪贬她父亲的得意门生,愤然而起。 宋箬溪讶然,大哥的桃花还真多! “方姑娘,宋三少爷是静……七姑娘的亲哥哥,她不好自夸,谦虚的说了几句,你着什么急啊!”庹缣掩嘴笑道。 方欣悦一怔,见大家都眼带笑意地看着她,顿时羞得满脸通红。 朱倩瑶眸光微闪,问道:“方姑娘,宋三少爷文韬武略兼备,那纪三少爷,你爹爹又是如何说的?” 方欣悦头也不敢抬,声若蚊蚁地道:“纪三哥与宋三哥的才学不相上下。” 朱倩瑶抿着唇笑了,脸上染上两团红晕。 这时,香朵走了进来,问道:“七姑娘,快到午时了,席面都准备得差不多了,是不是请客人们入席?” “各位请入席吧。”宋箬溪笑道。 众位姑娘笑着起身往厅里走去。 宴席上,食不言寝不语,各位姑娘用餐礼仪皆是优雅无比,等用完了饭,众人净手洗面,丫鬟们送上消食茶。 宋箬涵姐妹陪魏卿予、方欣悦和文氏妹姐去园子里赏花,宋箬池三人陪着姜莲几个抹牌,宋箬溪带庹缣回了院子。 “简儿,这些年你过得好不好?”宋箬溪关心地问道。 庹缣眼眶微红,“不好,静尘,我过得一点都不好。我以为找到了父亲,以后就有好日子过了,后来才知道,在寺里过的日子才是好日子。” 宋箬溪怜惜地看着她,轻声道:“简儿……” “静尘,你不用安慰我,现在我已经没事了,我吃过几个大亏后,我学乖了,我懂得耍心计,玩手段,我不是好人。静尘,我已经变坏了,我不是净莲寺的简儿,我是诚晋候府的庹缣。” “简儿,你不是什么庹缣,你是简儿,是那个骗我进后山,带我去烤芋头,和我一起捞鱼、熬鱼汤的简单又快乐的简儿。” “我离开净莲寺时,静玄师父曾说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而人有了这些执念和欲求,才会有了诸般的苦。那时候,我不了解,现在才知道,当真是苦不堪言。”庹缣长叹一声,“静尘,我怀念当初那简单的日子,可是我回不去了,静尘,我回不去了。” 宋箬溪神色黯然,无言相劝。 “静尘,你很聪明,应该知道候爷为什么会让我来,他要我做的那些,我是不会做,我有我自己的打算,静尘,你帮我一个忙。” “你要我帮你做什么?”宋箬溪微蹙眉尖。 “帮我去找静余师父,让她去找太后娘娘,就说这次备选应选宜男之相,好生养的女子进宫,为皇室开枝散叶。” 宋箬溪惊愕地瞪大双眼,“你要进宫?” “我要进宫。”庹缣一脸决绝“只有进宫,我才可以摆脱他们的掌控。” 宋箬溪叹气,“皇宫不是什么好去处,那是比诚晋候府更可怕的地方。” “我知道,我不怕,静尘,你帮我好不好?”庹缣紧紧握住宋箬溪的手,恳求道。 ------题外话------ 找双引号找了半小时,然后又被(幼)女卡住不让发,呜,我写的是清水文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八章 纵然不愿亦成全 “简儿,明天就是十七日,已经来不及了。”宋箬溪找理由打消庹缣的念头。 “明天只是各城的人进京备选,休整后,名单要等到十九日才呈上去,二十日才开始选秀,一切都还来得及。” 宋箬溪眉梢微动,“你怎么会知道这么清楚?” “静尘,我离开净莲寺时,你给银子给我,要我以备不时之需,我还笑你,现在才知道,当时我有多么的幼稚。”庹缣唇边露出嘲讽的冷笑,“银子很好用,就象她们说的,有钱能使鬼推磨。” “你要离开候府,有别的法子,不需要进宫。” “静尘,我必须进宫,我的名字已在名单之上。我请你去找静余师父,是想让太后当靠山,在宫中站住脚,然后步步为营,徐而图之。” 宋箬溪眸色转深,面前这个一脸精明的人,的确不是净莲寺那个简单又冒失的简儿了,轻轻抽出了手,问道:“如果我们没有在一品鲜遇上,你要怎么做?” “有钱能打听到很多事情,就算我被夫人关在内宅,我也知道你每隔几天就会去桃花庵进香礼佛。静尘,你若日后要了断红尘,出家为尼,我不劝你。若是你没有这个心思,就别去的太勤,免得影响你议亲,你要去也别固定时间去,免得被有心人算计。” “多谢你的提醒。”上次遇上朱倩瑶,宋箬溪已注意到这个问题,但依然对庹缣的善意表示感谢。 “静尘,帮我好吗?” 宋箬溪垂下眼睑,回避庹缣灼热的企盼目光。 “静尘,我能在候府活下去,我就能皇宫里活下去,你不要担心。”庹缣自信满满地道。 “候府只是一个小池塘,皇宫却是深不可测的大海。在候府,你能混得风声水起,在皇宫却未必可以。”宋箬溪泼她的冷水。 “我知道,所以才找静余师父帮忙。我很惜命的,我还不想这么快死。”庹缣笑道。 “雨露由来一点恩,争能遍布及千门。三千宫女胭脂面,几个春来无泪痕。简儿,你何必去淌这个浑水?”宋箬溪苦苦相劝。 “我已在浑水中,索性把水搅得更浑,这样我才能活下去。”庹缣再一次恳求,“静尘,帮帮我。” 宋箬溪看着她,眸光沉深,“如果我执意不肯帮你,你要怎么办?” “静尘,我知道,你不忍心推我入火坑,可是,静尘,我已在火坑之中,要就被火烧死,要就浴火重生,只有这两条路可走。”庹缣勾起唇角,“如果你想听到我的死讯,你就不必帮我。” 宋箬溪注视着几上的扇形玉制小屏风,久久不语,眸光纠结,半晌,“我会去桃花庵一趟,不过她会不会帮你,就不是我可以左右的了。” “你肯帮我去说项,成与不成,我都谢谢你。”庹缣眼底愧色一闪而过,她终究还是利用了她唯一的朋友,以死之名,逼她出面帮忙。 “事情成不成,我该如何告诉你?”宋箬溪问道。 “你不必特意来告诉我,二十日进宫选秀,一切自见分明。” “选上了,自是如了你的愿,若是没选上,你要怎么办?” 前半句带着恼意,后半句透着关心,庹缣笑了,道:“静尘,许久不曾听你吹笛,今天吹一首给我听好吗?” 见庹缣回避问题,宋箬溪眸光闪了闪,没再追问,起身去书房拿来玉笛,吹了一曲《消灾吉祥神咒》,“曩谟三满哆。母驮喃。阿钵啰底。贺多舍……” 听到熟悉的梵音,庹缣眼中隐有泪光,喃喃自语道:“依法修饰坛场。至心受持读诵。一切灾难皆悉消灭不能为害” 次日,宋箬溪前往桃花庵找静余,“师兄,如果可以,就帮帮她吧。” 静余双手合十,口颂佛号道:“她既求到你头上来,贫尼就走这一趟。” “师兄,对不起,我让你为难了。”宋箬溪垂下眼睑,睫毛微微颤抖。 “为难的不是贫尼,是你。”静余笑,“你不愿意前来,却又不得不来。” 宋箬溪苦笑,“我明知她利用我,可还是无法狠心拒绝她。” “荣辱纷纷满眼前,不如安分且随缘,身贫少虑为清福,名重山丘长业冤,淡饭尽堪充一饱,锦衣那得几千年,世间最大惟生死,白玉黄金尽任然。”静余双手合十,“若是众生皆能顿悟,何来不入地狱之宏愿?师弟啊,不要因为众生的无知,而痛苦自己。得失荣枯皆有命,穷通寿夭总由天。” 宋箬溪眸色由暗转明,双手合十,道:“多谢师兄指点迷津。” 静余拿起木槌,敲响了木鱼,口中念道:“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色……” “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宋箬溪随静余念起了心经,袅袅青烟中,那张绝美的脸,愈加显得圣洁宁静。 宋箬溪在庵中抄了一百零八遍《消灾吉祥神咒》供在观音前,祈求佛法无边,灾难即除,吉祥随至! 申时正,宋箬溪离开桃花庵回城,走到半道,马车停了下来,蚕娘皱眉,问道:“小木子,这又怎么了?” “姑娘,前面有辆马车挡在路中间,好像坏了。”小木子道。 “能过去吗?”宋箬溪问道。 小木子道:“过到是能过去,只是这段路比较窄,两边都是田,小的怕车轮滑进去,会出危险。为了安全,要委屈姑娘下车走一段路。” “我不想掉到田里去,下车吧!”宋箬溪笑,香绣给她戴上帷帽,主仆四人下了马车,两个护卫翻身下马,牵着马跟在四人后面。 宋箬溪走了没几步,迎面走来一个年轻的男子,揖身行礼道:“姑娘有礼。” “你是何人?为何要拦住我家姑娘去路?”两个护卫一左一右上前护住宋箬溪,沉声问道。 男子道:“在下怀宁县左冬年,护送秀女进京备选,谁想车轮行到此处,突然坏了,两位姑娘身娇体贵,无力长途跋涉,在下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姑娘答应。” 宋箬溪抬眼看去,路边果然站着几个人,“你是想让我载她们一程。” “正是,还请姑娘帮帮忙。”左冬年诚恳地道。 怀宁县选了五位姑娘,乘坐三辆马车进京备选,离京城尚有两里路,有辆马车的轮子坏了,三位姑娘和三位婢女已将那两辆马车挤得满满当当,还有两位姑娘和两个婢女挤不上去,只能滞留在此。两位姑娘是入宫备选的贵女,左冬年不敢懈怠,更不敢让她们随便的上别人的车,好不容易看到宋箬溪这位姑娘,才冒昧上前请求。 宋箬溪犹豫片刻,道:“我可以载她们一程。” “多谢姑娘。”左冬年长揖一躬。 “你就不怕我拐卖了她们吗?”离城还有两里多路,这两位姑娘又是秀女,万一出了什么差错,宋箬溪担待不起,她又不便主动邀请左冬年也上车同行,是以用这句话来提醒左冬年。 左冬年愣了一下,笑道:“还请姑娘准许在下与车夫小哥同坐。” “那就委屈大人了。”宋箬溪笑道。 “姑娘,可以上车了。”小木子已将马车赶了过去,回头喊道。 左冬年忙去安排那两位姑娘和婢女上车,他则和小木子坐在一起,留下两个衙役处理那辆坏掉的马车。 马车因多了四人,显得十分拥挤。那两位姑娘取下了帷帽,眉宇间带着一丝倦意,但无损她们花容玉貌。 香绣正要帮宋箬溪取帽,蚕娘伸手拦住,“不必取了,一会就要下车,取取戴戴,太麻烦,别多费手脚。” 那两位姑娘愣了一下,明眸流转,唇边露出了然的浅笑,这位姑娘容貌必是极差,她家婆子怕她自惭形秽,才不让她取下帷帽。 “多谢姑娘。”两人误认宋箬溪容貌丑陋,又觉得她们日后进宫,飞上枝头变凤凰,与她不会有什么交集,是以并不愿与她过多交谈,矜持地坐着。 宋箬溪对两人的态度不甚在意。 马车进了城,左冬年就看到了调转马车来接他们的人,笑道:“小哥,麻烦停车。” 小木子一拉缰绳,勒停了马。 “王姑娘、刘姑娘,接我们的马车来了,请下车。”左冬年跳下马车,朗声道。 两位姑娘的婢女给两人戴上帷帽,搀扶两人下了马车。左冬年再次向宋箬溪道谢,“今天多亏了姑娘,多谢姑娘。” “大人不必客气。”宋箬溪没有下车,连车帘也没撩,坐在马车里,淡淡地道。 “姑娘请先行。”左冬年比那两位姑娘有眼力,能带着两个婢女一个婆子和两个护卫出门的姑娘,家世必然不凡。 “小木子,走吧!”蚕娘没跟他讲客气,扬声道。 “驾!”小木子抖了抖缰绳,雪蹄拉着马车缓缓向前。 “马车我来赶,你去查查,她是哪个府里的姑娘,日后也好登门道谢。”左冬年上了马车,低声嘱咐那位车夫。 车夫跳下马车,不远不近地跟随。 “姑娘,有人跟着我们。”蚕娘觉察到了。 “让外面的人去管这事。”宋箬溪微眯着眼,靠在软垫上。 蚕娘撩开窗帘,“后面有人跟着。” “小的知道了。”护卫放缓马速,却没能抓住那个机敏的车夫。车夫躲进小巷内,给了几个小钱给三个小乞丐,让他们远远的跟着。 小乞丐看着马车驶进了宋家大门,回来告诉了他。车夫回去告诉了左冬年,得知是名门世家的姑娘,左冬年微微颔首,大家闺秀理当如此。 夜静更深,躺在床上许久的宋箬溪却没有入睡,等听到守夜的薄荷的呼吸声平缓均匀,悄悄起身,走出了房,仰面看着宁静的夜空,轻声问道:“有人在吗?” “魅在。”声音似远似近,隐隐约约。 “我想见墨询,你能帮我找他吗?”宋箬溪问道。 魅没有立刻说话,等了片刻,问道:“姑娘想哪天见公子?” “明天或者后天,由他定。” “请姑娘回房安寝。” “谢谢你。”宋箬溪道了谢,上床睡觉。 清晨起来,宋箬溪看到梳妆台上放着一张花笺,上面写着一句话,“今日天气佳,煮酒待客来。” 宋箬溪又借口要去食为楼吃煎酿斑鸠,要出门。 纪芸拗不过她,只得让她前去。 还是在那间厢房内,宋箬溪见到了一身穿紫衣,腰系玉带,手持象牙折扇的上官墨询。 “你找我有什么事?”上官墨询问道。 “诚晋候府有位姑娘会参加选秀,你能不能帮我留意她一下?”宋箬溪问道。 “为什么?”上官墨询转动着手中的折扇。 “她是我在净莲寺认识的朋友,她叫庹缣。我不需要你帮她的忙,只是想请你把二十日宫选的结果告诉我。” “为什么要我帮你打听这件事?” “除了你,我不知道该请谁去打听这件事。”且不说纪尹两家有积怨,以宋箬溪身份,她不方便向纪承宣等人去打听这件事,上官墨询是她唯一想到的人。 上官墨询眸中闪过一抹幽光,问道:“你要知道宫选结果做什么?” “如果她能进宫,我什么都不需要做,如果她落选。”宋箬溪顿了顿,嗤笑一声,“我什么也做不了,我只是想知道结果。” 上官墨询看了她一眼,道:“二十一日,你再过来。” “墨询,谢谢你。”宋箬溪薄唇微扬,浅笑盈盈,“今天我带够了银子,我请你的客。” “好。” 吃完饭,宋箬溪带着人回家,先去竹隐院正院见纪芸。 “溪儿,你在什么地方认识左太师的六公子?”纪芸劈头问道。 “我不认识什么左太师的六公子。”宋箬溪一脸茫然。 纪芸看宋箬溪的样子不象在撒谎,皱了皱眉“他今天差人送来一份礼物,说是感谢你昨天仗义相助,你昨天做了什么?” “昨天?”宋箬溪恍然大悟,“昨天在路上遇到怀宁县送秀女进京的马车,他们马车的车轮坏了,我就载了那两名秀女一程,那人的确说他姓左,可是我不知道他是什么左太师的六公子。” 纪芸如释重负地笑道:“原来是这么回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九章 红尘之缘难了断 第九十九章 红尘之缘难了断 左冬年送礼的事,宋箬溪没放在心上,和纪芸闲聊了一会,就出门回院子,走了没多远,看到两个梳着双丫髻的小丫鬟手牵手蹦蹦跳跳地往这边来,手中各提着个用柳条编成的小花篮,篮子里装着各色的鲜花,看起十分的别致。舒榒駑襻 两个小丫鬟看到了宋箬溪,停下来向她行礼道:“奴婢给七姑娘请安,七姑娘万福。” “这新鲜花篮是谁编的?”宋箬溪笑问道。 “回七姑娘的话,是奴婢编的。”左边的小丫鬟道。 “花篮很漂亮,能帮我编两个吗?” 小丫鬟面露喜色地道:“请姑娘稍等,奴婢这就去帮姑娘编两个更漂亮的花篮。” “那就辛苦你编两个好看的花篮,送到我院子里来吧。” “能为姑娘做事,奴婢不辛苦。”小丫鬟笑道。 宋箬溪笑了笑,转身离去。 青荷塞了几文钱给两个小丫鬟,“快去吧。” 两个小丫鬟又出了竹隐院,去大花园里的池边摘柳叶,编花篮。编好花篮,又去园子里摘盛开的花。园中红紫色的瑞香开得锦簇,浓芬散溢。瑞香为主花,周围又配上月季花和绣球花,呈现一片盎然美景。 “哎呀,你们这两个小蹄子,小娼妇,作死啊!又摘花又折柳的在这里糟蹋,可是要遭雷打的。”管园子花木的婆子来了,看到两人手上的柳叶和鲜花,心疼的象割了她的肉,狠狠地骂道。 “死老婆子,你嘴巴放干净点,什么小蹄子小娼妇的,我们可是奉了七姑娘的命来编花篮的。”编花篮的丫鬟没空理会那婆子,站在旁边的小丫鬟把话顶了回去。 “少拿七姑娘唬人,你们不是七姑娘身边伺候的,七姑娘会用你们吗?”那婆子质疑两人的说法。 小丫鬟冷笑道:“你要不信,一会我们给七姑娘送花篮去,你跟着,你当面问问七姑娘,看看七姑娘会不会拿板子打了你出去。” 打死那婆子她也不敢去当面去问宋箬溪,骂骂咧咧地走开了。两个小丫鬟编好花篮,高高兴兴的走了,地上丢着一些花儿和柳条。 她们刚走,宋老太太在婆子婢女的簇拥下,拄着拐杖来园子里看她最喜欢的瑞香花。 宋老太太虽然被气得差点死掉,可到底是不想死的,就算此生该享受的都享受到了,闭眼无憾了,但她还想活着继续享受。吃了半个月的补药,静养了这么久,身体恢复了一些,趁着今日天气好,就出来散散步。 “这些花是谁摘的?”宋老太太沉声问道。 沈嬷嬷皱眉,谁这么大的胆子,敢摘老太太喜欢的花?忙道:“快去把管园子的婆子叫来。” 那婆子正在园子里转,很快就被找了来。宋老太太拿起拐杖就劈头打了过去,那婆子知道老太太的脾气,不敢躲,头上被打出了一个大包,跪在地上磕头道:“这花不是老奴摘的,是七姑娘让人摘的,还折了柳条编花篮,老奴劝不住,还被她们骂了,老太太,老奴没用,老奴没用。” 宋老太太气得全身颤抖,“我还没死了!她就敢爬到我头上来了!” “老太太,七姑娘是您的孙女,祖母疼爱孙女,赏孙女几朵花玩,您怎么就扯到别处去了。”沈嬷嬷扶着她的胳膊,轻声劝道。 “去,把那个死丫头给我叫来。”宋老太太不听劝,决定拿宋箬溪来立威,告诉阖府的上下人等,她才是这个家的女主人。 “老太太,您身子才好点,可别为了这点小事生气,就是几朵花,糟蹋了就糟蹋了,明年还会再开。”沈嬷嬷比老太太看得清形式,老太太年事已高,四爷没出息,三房水涨船高,七姑娘又是三太太心尖上的人,能不得罪最好不得罪。 宋老太太目光凶狠地盯着沈嬷嬷,“如今我已经使唤不动你了,好,老婆子还走得动,老婆子亲自去找她。” “老太太,是走累了吧?此处离竹隐院甚远,老奴扶您去柏闲院歇歇,四太太这一次定能生个小孙孙给老太太抱。”沈嬷嬷是伺候宋老太太多年,知道老太太最在意什么,就提醒她要是为这小事生气动怒,万一有什么好歹,可就看不到她的嫡孙。 宋老太太对小蒋氏再好,心中最在意的还是宋纾,宋绎有无嫡子,她无所谓,宋纾必须要有嫡子才行,听到这话,脸色缓和了一些,转念想到,她毕竟是长辈,为了几朵花,去找小辈的麻烦,传出去也不象话,还是等以后再找机会,好好整治那个死丫头,握紧拐杖,冷哼一声,道:“回松鹤院。” 沈嬷嬷松了口气,扶着宋老太太往回去。 宋箬溪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又得罪了一回宋老太太。 二月二十日,庹缣随另外六十四位秀女进宫参选,她面临着被人选的问题。宋箬溪则面临着选种子的问题,本来田庄里种什么东西,不用她这个不通农业的姑娘来操心,可是纪芸为了教她从细小的地方来管家理事,就让四个临近京城的庄头把数十样种子和秧苗送进府里来,让宋箬溪来决定田庄今年该种什么。 宋箬溪看着小筐里的那些种子和秧苗,双眉紧急,面露难色,这些种子和秧苗,她不认识,那些田庄的土质如何,她也不知道,她怎么知道该种什么比较合适?要不循行旧例?瞄了眼和欧阳氏在喝茶闲聊的纪芸,轻叹,要是能循行旧例,就没有今日之事了,还是乖乖听话,当回农妇。 欧阳氏看宋箬溪为难的样子,忍不住道:“三弟妹,七丫头将来不管嫁给谁也不会嫁给农夫,这田里的事,那里需要她来操心,你这教女,教过头了。” “养在深闺里姑娘,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这不是什么好事,我希望她多知道点事。”纪芸叹了口气,“谁知道以后的日子会怎么样,我娘常说做人做事都要未雨绸缪。” “养女儿就有这个坏处,出嫁前是娘的小棉袄,知娘意,贴娘心,比那些臭小子好十倍,可是也要多操心十倍。我就两个臭小子,不用象你这么操心,可也少了教女的乐趣。”欧阳氏笑道。 纪芸微蹙眉尖,问道:“二丫头的人家挑好没有?” “这事不急,左右俞家小子死了才一个多月,不说等上一年半载,总要等七丫头的亲事定再说,不能为了她碍着七丫头。”欧阳氏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她打心眼里不愿管宋箬洁的事,可是不想为这事影响到夫妻感情,也不想留着宋箬洁在面前添堵,才勉为其难地接手。 宋箬洁死了未婚夫,要是太早再次定亲,肯定要引起别人的非议,连累到家中其他姑娘。纪芸见欧阳氏考虑到了宋箬溪,心中欢喜,笑道:“瀚哥儿的亲事,你也该去相看相看了。” “他爹说等他明年过了春闱再谈这事,那时相看的人家会好些。”说起长子,欧阳氏脸上的笑意更浓。 妯娌有一句没一句的闲扯着。 宋箬溪实在认不出那些种子是什么,干脆撂一边,反正她又不需要亲自去栽种,认不认识没关系,叫香朵把那四个庄头的娘子请了进来,问她们,田庄里的土质如何?水源如何?以前种的是什么?收入如何? 四个庄头娘子听到太太让她们进府,又让她们拜见七姑娘,就知道,日后这四个庄子是要给七姑娘当陪嫁的,以后七姑娘就是她们的主子,自然她问什么,她们就说什么。 折腾了半个时辰,宋箬溪心中有了主意,走过来道:“娘,溪儿已经决定好种什么了,东江……” “要种什么,你决定就好,不用告诉娘,娘不管。”纪芸打断她的话。 “万一我决定错了怎么办?”宋箬溪忐忑不安地问道。 “错了就当经验教训,明年你就知道种什么了。”纪芸笑道。 “这样的话会损失很多银子的。”宋箬溪怕田庄被她这胡乱折腾,会欠收。 “亏了就亏了,日后再赚回来就是了。”纪芸一脸轻松地笑道。 既然如此,宋箬溪也就大起胆子,把田庄的事给定了下来。 这天下午,宋箬溪收到了周府送来的请帖,周思仪要在三天后办赏画大会,请她前往。宋箬溪让人回话,三天后必到。 次日,宋箬溪又要出门,这回不敢说去食为楼,吃煎酿斑鸠,说是要去画坊寻一幅好画,带去周府。 纪芸信以为真,没有拦她。 宋箬溪的马车抵达食为楼,刚下车,就被不远处的一对男女吸引了目光,停下了脚步。 “这位施主,请你放手。”邺疏华被一个姑娘拽着衣袖,脱不了身。 “邺公子,您不认识我了吗?在花朝节那天,小女险些被蜜蜂蜇倒,是您不顾安危,挺身相救,您忘记了吗?”那位姑娘提醒邺疏华。 “出家人慈悲为怀,见人危难,理当援手,施主不必言谢。”邺疏华扯了扯衣袖,其实他已经认不出这位姑娘是不是当日所救的那位姑娘了。 “公子救了小女,我们一家都特别感谢您,今日真巧,在街上遇到您,小女子实在是无以为报。”那姑娘脸上红晕,含情脉脉地看着邺疏华。 大庭广众,人来人往,男女纠缠,引人侧目,邺疏华洁身自好,岂能让人误会?何况这位姑娘灼热的目光,让他感到心惊,急声道:“出家人慈悲为怀,见人危难,理当援手,施主不必言谢,请放手,让小僧离去。” “公子,小女的爹娘要当面感谢公子,请公子随小女一起回家。”那姑娘不肯松手,还胆大的邀请邺疏华一起回家。 宋箬溪看到邺疏华满脸窘色,知道他性情温和,不愿疾言厉色训斥,可是这位姑娘脸皮厚如城墙,他这样的态度,要想脱身,很难,就有心助他一臂之力,扬声道:“师兄,你不守清规,与人在这大街上拉拉扯扯,我要告诉师父,重重地罚你。” 邺疏华愣了一下,看到香绣,认出是宋箬溪,对那姑娘道:“施主,小僧的师弟要去向家师告状,小僧就要受罚,还请施主放过小僧。” “邺公子救了我,我在对他表达感谢之情,你别误会,别向你师父告状。”那姑娘不知真伪,不忍邺疏华因她受罚,连忙解释道。 “表达感谢之情,需要拽着他的衣袖吗?”宋箬溪冷冷地诘问道。 “我……”那姑娘张了张嘴,不甘愿地松开了手。 “师兄你还杵在那里做什么,还不进去,难道要师父等你不成?”宋箬溪厉声问道。 邺疏华疾步走进了食为楼。 宋箬溪看也不看那位姑娘,走了店内,掌柜的见她来,迎了上来,笑道:“请姑娘先去厢房稍等片刻。” 听这话,宋箬溪知道上官墨询还没来,回头见那位姑娘还站在门口没有离去,笑着对邺疏华道:“师兄,请随我来。” 邺疏华就跟着宋箬溪上了三楼,进到房里,双手合十行礼道:“多谢师弟出手相助。” 宋箬溪取下帷帽,笑道:“师兄,今日若是我不帮你,你要怎么脱身?” “小僧会与她说道理。”邺疏华道。 “她要是不听,你怎么办?”宋箬溪继续问道。 邺疏华笑,“小僧就念佛经,感化她。” 宋箬溪抚额轻叹,道:“师兄,刚才那位姑娘,你救了她,让她对你有仰慕之情,要以身相许,是不会那么容易被感化的,她只会不停地纠缠你。” “师弟,小僧一心向佛,不敢旁骛,红尘之情,与小僧无缘。”邺疏华正颜道。 宋箬溪笑着摇头,道:“师兄,你不是真正的出家人,你没剃度,你还在红尘中,这些事是无法了断的。” 邺疏华微微蹙眉,抿唇不语,眸底涌起很复杂的神色,宋箬溪的话触动了他的心弦,觉明大师不肯帮他剃度的原因,就是说他尚有俗缘未了,无法得成正果。 “师兄,你的随从呢?” “小僧不喜他们跟随。” “若是有他们跟着你,那位姑娘就没有机会纠缠你了。” 邺疏华一怔,笑道:“师弟所言有理,以后,小僧会带随从同行。” “师兄,就算带了随从,你也要学会变通,遇到什么样的人就要采取什么样的态度,一味的温和应对,只会令自己陷入困境。刚才你无法口出厉言,就断袖离去。以行动令她死心,不再纠缠不休。”宋箬溪好意指教邺疏华,要知以他的容貌以及家世,还有他这个温和的性格,今天的事,以后一定会经常发生。 邺疏华点头道:“小僧知道了,多谢师弟。” 掌柜的将热茶和点心送到了门口,香绣端了进去。宋箬溪提壶给邺疏华倒了杯茶,道:“师兄喝杯茶,一会,我让掌柜的引你从后门出去。” “多谢师弟。”邺疏华笑着道谢,端起茶杯,优雅的喝茶。 “那本经书,师弟译出多少字了?”邺疏华问道。 宋箬溪这些天,那本经书翻都没翻,可是不好意思实话实说,只能撒谎,“我只译出来几个字,师兄译出多少字了?” “小僧也只译出两句话,‘如是我闻,一时世尊与五百大比僧伽,由王舍城往那烂陀村,同行于大道。一游行者须卑亦与其弟子梵施童子,由王舍城往那烂陀村,同行于大道。’也不知是否正确,请师弟雅正。”邺疏华从衣袖拿出一张纸来,双手递给宋箬溪。 宋箬溪欲拒难拒,只得接过那张纸,垂眸看了一遍,道:“我译出来的那几个字,与师兄的一样,师兄译的必是正确无误。” 听到宋箬溪的肯定,邺疏华喜上眉梢,经书译出有望,功德无量。 喝完杯中的茶,宋箬溪让香绣领邺疏华出去找掌柜的,让他从后面离开,担心那位姑娘不死心,带着一家人在前门等候。 邺疏华离开没多久,上官墨询就来了,看到桌上摆放两个杯子,杯上已经没有茶水,杯沿处没有女子饮茶后会留下的痕迹,眸色忽沉,一撩锦袍在椅子上坐下,看着对面的宋箬溪,问道:“你来多久了?” “有一盏茶的时间了。”宋箬溪没有注意到上官墨询眸色变化,另取一个茶杯,提壶为他斟了杯茶。 上官墨询端起茶杯,浅啜一口。 “蚕娘,去门口守着。”宋箬溪道。 蚕娘和青荷退到门外。 “怎么样?”宋箬溪迫不及待地问道。 上官墨询垂下眼睛注视着手里的茶。 “她没有被选上?”宋箬溪怯怯地问道。 “綮颜就快回京了。”上官墨询答非所问。 宋箬溪愣了一下,“哦。” 上官墨询抬眸看着宋箬溪,“你父母是否知道綮颜的存在?” “我娘知道。” 上官墨询莫名地感到气闷,将杯中茶一饮而尽,目光看着窗外。 宋箬溪茫然不解,也把目光投向窗外,天空湛蓝,无限深邃,只有几片羽毛似的去翳一动不动地点缀在那里,远处有鸟儿飞过,眨眨眼睛,问道:“墨询,你在看什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章 上官墨询淡然一笑,道:“看天。舒榒駑襻” 宋箬溪瞪着上官墨询,她急着知道情况,这男人却左右而言他,看天,天有什么好看的?恼怒地问道:“昨日选秀到底是什么情况?” 上官墨询的目光回到宋箬溪的脸上,见她面带薄怒,眸底幽光一闪而过,道:“六十五名秀女,留下了二十六名,她在其中。” 宋箬溪轻舒了口气的同时,对好色的皇上十分的鄙夷,一下选二十六年轻貌美的姑娘入宫,他就不怕肾亏? “她能否进宫,还要看三月初三上巳节。”上官墨询说话大喘气。 “啊?还要再选一次?” “是。” 宋箬溪蹙眉,“她有胜算吗?” “上位者的心思,无法揣测。”上官墨询没有告诉宋箬溪,庹缣的胜算很大,她的装扮,得到了太后一句心思到巧!她的容貌,令以色伺人的贵妃放心。孝顺的皇上,纵是对庹缣无意,为了太后,为了嫔妃安定,也不会介意后宫多一个人。象这种心思缜密又狡诈的女子,何须旁人为她操心? “那辛苦你继续帮我打听吧。” “请我吃饭。”上官墨询放下手中几乎要被他捏碎的茶杯。 宋箬溪轻笑出声,突然觉得上官墨询有些孩子气,点头道:“好,你想吃什么随你点。” 上官墨询点了六道菜,一壶酒,自饮自酌,菜一口没吃,却连灌三杯酒。 “上官少爷,您别光喝酒,您吃点菜。”蚕娘夹了些菜放在上官墨询的碗里。 上官墨询一拨垂在肩上的长发,斜靠在椅子上,提起酒壶,对着壶嘴,直接喝了起来。 宋箬溪皱眉,走过去将酒壶抢了下来,关心地问道:“墨询,发生了什么事?” “没事。”上官墨询神色平静,“我只是想喝酒而已。” “你不是在借酒浇愁吧?”宋箬溪看着他,试探地问道。 上官墨询朗声一笑,“丫头,我有何愁可浇?” 宋箬溪认真地盯着他看着,幽深的双眸流转着笑意,蕴含着几分风流,没看出什么不妥的地方,把酒壶放回桌上,“没愁可浇最好,酒饮急了,易伤身。你吃点菜垫垫再喝,这酒又没人跟你抢,你急什么急。” “丫头,你未老先衰,好生啰嗦。”上官墨询嗤笑道。 “好心当成驴肝肺!”宋箬溪撇撇嘴,“不管你,喝死拉倒。” 上官墨询不想被宋箬溪看出端倪来,帮她盛了碗蛋羹,递了过去,“这蛋羹换了做法,你尝尝味,可喜欢?” 宋箬溪接过碗,盛了一匙放进嘴里,嫩滑的蛋羹迅速流过咽喉,落入胃中,口中留有鲜甜的味道,笑眯着双眸,“奶香十足,嫩滑爽口,好吃。” 上官墨询的目光又转向窗外,不敢看近在咫尺的如花笑靥,怕被蚕娘察觉到他对宋箬溪异样的情愫。 一壶酒喝完,上官墨询起身道:“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宋箬溪嘴里的菜还没咽下去,上官墨询就已出门,下了楼,往后门走去,迅速的离开,仿佛有人在后面追赶。 等宋箬溪结账离开时,上官墨询站在屏风后面,眼神紧紧地追随着她的身影,脸沉如水,眸底神色纠结,有懊恼,有悔恨,不该在寺中停留时,去看她与婢女嬉笑玩闹;不该去听她吹笛、弹箜篌,不该带她去看腊梅,不该送花给她,不该与她饮酒,更不该在知道她与綮颜有了约定后,还如此的放任,以至于泥足深陷,无法自拔。 宋箬溪不知上官墨询复杂的心思,她离开食为楼后,就去画坊买画,圆她在纪芸面前撒的谎。集宝斋离食为楼没有多远,宋箬溪就没有上车,带着蚕娘三人边走边看,顺便买些小玩意,还进布庄买了匹布。 集宝斋不止卖字画,还卖玩器古董和玉器,因还在饭点,店内的客人不多,仅一个男子在看多架子上的古董,小二满脸谄笑地陪在身边。 宋箬溪扫了他一眼,就没有过多关注,自去打量墙上挂着的字画,掌柜正要过来招呼生意,不妨又进来几个人。那掌柜脸色微变,却又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前,陪笑道:“李少爷,您来了!” 宋箬溪侧目看了一眼,是个二十来岁的锦衣男子,穿着大红绣团花锦袍,手摇一把折扇,模样还不错,只是脸上带着酒色过度的晦暗,两只眼睛贼溜溜地转来转去,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不用管爷。”那李少爷说着就直奔宋箬溪而去。 “你要干什么?”青荷拦在宋箬溪前面。 那李少爷嘿嘿笑了两声,啪收了折扇,伸过去挑青荷的下巴,嘴上不干不净地道:“小模样长得不错,爷要讨你回去暖床。” 青荷伸手抓住折扇,用力一推,将那李少爷推的向后退了三步,厉声道:“滚!” “吖呵,小妞还是扎手货,爷喜欢。”那李少爷色胆包大。 青荷沉声道:“你要再敢出言无状,就休怪我出手伤人。” “李五少,光天化日之下无视法纪,调戏女子,该当何罪?”站在一旁看古董的男子突然出声道。 宋箬溪回头一看,那男子瞧有些面熟,只是想不起在何处见过。 “左冬年,你他妈的,爷的闲事你也敢管,你不要命了?”李五少厉声道。 “李五少,当今圣上贤明,就算你妹妹是当今宠妃,你贵为皇亲,但你目无法纪,当街调戏民女,罪加一等,若是惊动了官府,你定也讨不到好去,我劝你还是速速离开为妙。”左冬年冷笑道。 “爷不是调戏民女,爷看中了这个丫头,要买下来。”李五少歪着脑袋,一脸无赖样。 宋箬溪小声道:“蚕娘,你吓吓他。”。 “这位爷好眼光,只是我家这位丫头千金不卖,你若要买她,除非。”蚕娘边说边从荷包里拿出一锭银子,用力一捏,那银子变了形,把银子丢到李五少面前,“除非把这锭银子恢复原状。” 李五少虽仗着李梦兰成了贵妃,在京城横行霸道,不可一世,但是他并不是那种愚笨之人,看到那锭变了形的银子,知道遇到高手,晦暗的脸色有些发白,嘴硬道:“爷还有事,爷不跟你们一般见识。” 说着领着两个小厮灰溜溜的走了。 “多谢左大人出言解围。”宋箬溪欠身道。 “宋姑娘客气,在下惭愧,并没帮上忙。”左冬年见宋箬溪没带护卫,怕她吃亏,却不想她身边一个普通的婆子也是高手,他出言显得有些多此一举。 “左大人不畏强权,仗义执言,令无耻之徒胆寒,否则,我等女流之辈,焉能吓得走他?”宋箬溪客气地道。 左冬年笑,问道:“宋姑娘可是来此买画的?” “这几幅画都不错,我不知道选哪幅好?大人可有什么好意见?”宋箬溪知他不愿占这份功劳,就顺着他的意思,换了话题。 左冬年细细看了看,道:“依在下愚见,这幅《湖天春色图》,构图新奇,笔墨运用灵活,意境深邃,实乃佳作也。” “店家,这幅《湖天春色图》,我要了。”宋箬溪扬声道。 见宋箬溪当真采纳了他的意见,左冬年脸上的笑意更深,这位宋姑娘没有那些名门闺秀高高在上的倨傲之气,不但扭捏,落落大方,还十分的善解人意,难怪姜衍会说她是妙人一个。 买好画,宋箬溪谢过左冬年,带着蚕娘三人出店门,上了马车,绝尘而去。 在二门处,宋箬溪遇到了刚回来的宋箬滢,“三姐姐。” 宋箬滢见香绣和青荷手上都拿着的东西,道:“七妹妹手上的闲钱可真多,又买了这么多东西回来。” 宋箬溪心情不错,懒得与她计较,笑道:“三姐姐,妹妹逛街辛苦了,想回院子休息,失陪了。” 说罢,也不等宋箬滢反应,就疾步离开。 宋箬滢气得咬牙,狠狠地跺了跺脚,同样是庶子嫡女,凭什么她手上就那么宽余?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宋箬溪高高兴兴地带着一堆小玩意进了竹隐院的正院,一件一件摆给纪芸看,“娘,这布送给娘,给娘添件新衣裳。” “还是女儿知道疼娘。”纪芸搂过她,笑得合不拢嘴,“比那两个整天不着家的臭小子好多了。”。 “七姑娘孝顺,走到哪都惦记着太太您。”荣荞把茶水放到宋箬溪手边,笑着奉承道。 “银翘手巧,把这布拿去给她,让她给我做件衣裳,过几日出门赴宴穿。”纪芸伸手把宋箬溪垂在额间的碎发抚到耳后,“出去了一天,可玩得高兴?” “高兴。”宋箬溪笑,“香绣,把我今天买的画展开给娘看看。” 纪芸做女儿时,琴棋书画也是学过的,看过画后,含笑颔首道:“虽非名家之作,但画技不俗,假以时日,此人必会扬名天下。” “我是娘的女儿,眼光当然好了。”宋箬溪拍纪芸马屁。 纪芸笑出了声,轻轻捏了捏她的脸,“自吹自擂,脸皮好厚哟!” “人家说的是事实,我眼光就是好嘛。”宋箬溪撒娇道。 纪芸笑问道:“你中午在外面吃了什么啊?” 宋箬溪一一数给纪芸听。 两天很快过去,宋箬溪带着这幅《湖天春色图》去周府赴宴。除了宋箬溪,周思仪还请了三位姑娘,其中一位就是魏卿予。另外两位分别是荣淑公主的长女任晚秋,一位是中书省左丞相的孙女叶东媛。 宋箬溪去晚了,她到时,其他三位姑娘都已在暖阁坐着品茶,周思仪亲迎了出来,携着她的手进来,“宋姐姐,这位是嘉柔县主。” 任晚秋封号嘉柔,她是荣淑公主唯一的女儿。 “小女见过县主,给县主请安,县主万福。”宋箬溪行了个标准的大礼。 “宋姑娘,不必多礼,请起。”任晚秋双手虚扶。 宋箬溪抬眸看去,任晚秋的容貌清秀,只是嘴唇微微发紫,那是有心脏病的一种症状,微蹙了下眉尖。 “这位是叶东媛,她父亲是都转运盐使司同知。” “叶姑娘好。”宋箬溪行礼道。 叶左相与纪右相政见不合,宋箬溪已忘记“前尘往事”,但叶东媛却知道的清清楚楚,厌屋及乌,神色淡淡,冷傲地微点点头,并不与宋箬溪见礼。 周思仪眼中闪过一抹不悦,继续帮宋箬溪介绍,“这位……” “思仪,你不用介绍了,箬溪我认识。”魏卿予笑道。 周思仪笑着请宋箬溪坐下,吩咐婢女上了热茶。 “行了行了,闲话少说,先看画吧!”魏卿予着急地道。 “要看,也应该先看你们带来的画啊。”周思仪笑道。 其他三们姑娘也带了画来,魏卿予是一幅《荷鸭图》,任晚秋是一幅《芦雁图》,叶东媛则是一幅《青山红树》。 “先看我的。”魏卿予主动道。 婢女们收开画案,把《荷鸭图》铺上,五人围在画案边欣赏。 “造型夸张,表情奇特。”任晚秋不怎么喜欢,淡淡地道。 “画风含蓄蕴蕴,意境荒凉凄寂,到也独树一帜。”叶东媛的意见比较中肯。 周思仪和宋箬溪没有发表意见,不过表情看起来,都不怎么太喜欢这个凄凉的画,虽然这是幅好画。 收起《荷鸭图》,铺开《青山红树》。 “浑厚华滋,遒劲有力。”任晚秋的点评十分简洁。 “泼墨、积墨、宿墨、破墨互用,山川层层深厚,大气磅礴。”宋箬溪赞道。 “树淡而简拙,与山川相辅相成。”周思仪笑道。 收起《青山红树》,铺上宋箬溪带来的《湖天春色图》。三人的评价,就如左冬年所言。 任晚秋带来的《芦雁图》是一幅上品佳作。 “泼墨芦雁,沧浑生动,朴苦奇逸。”叶东媛道。 宋箬溪补充道:“泼墨中微带淡赭,深厚中饶有风骨。” 四人所带画作皆已看过,轮到周思仪展开上官墨询双笔所画的《碧桃图》。 画卷缓缓打开,落笔精工,造型精致,色彩鲜丽,生气奕奕。任晚秋、叶东媛和魏卿予看得双眼锃亮,周思仪唇边带着得意的笑容。 宋箬溪却越看眸中疑惑越深,这画风好象在哪里见过? ------题外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一章 劝兄莫娶高门女 任晚秋三人将那幅画夸的天花乱坠,构图、笔法皆独步天下,大有前先古人,后无来者之势,唯宋箬溪一言不发,盯着画,努力想在哪里曾经见过? “宋姐姐,怎么了?这画画得不好吗?”周思仪扯了扯她的衣袖,不解地问道。 “不是,是这画技我好象在什么地方见过?”宋箬溪皱眉道。 扬的乐声,闻着微风带来阵阵花香,心醉怡然,忽一声尖锐的哨声,搅乱了这美好的意境,周思仪恼怒地爬起来,冲到栏杆边,扒开轻纱,冲着外面吼道:“表哥,你好讨厌。” “表妹别生气,你看我带谁来了。”姜衍爽朗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周思仪看清来人,俏脸微红,含羞带笑地低下了头,泼妇瞬间变淑女。宋箬溪讶然,姜衍带了谁来?有这大的影响力。 三位姑娘从摇椅上站起来,整了整衣襟,走了过去,见池上行来一艘小船,船上站着三个人,姜衍、秦绍维和宋濂。 “哥哥,你怎么来了?”宋箬溪问道。 “娘让我来接你回家。”明日沐休,宋濂交了功课,提前回家,知道宋箬溪来周府,不放心妹妹,就巴巴过来接她,可是又不好意思说出来,借口是纪芸让他来的。 小船靠了岸,三人走进水榭。 “嘉柔姑姑有礼,叶姑娘有礼,溪儿妹妹有礼。”姜衍长揖一躬。 秦绍维和宋濂向任晚秋行礼,“见过嘉柔县主。” “秦公子不必多礼,宋三哥免礼。”任晚秋对两人的称呼亲疏立分。姜衍冲宋濂挤了挤眼睛,宋濂假装没看到。 宋箬溪见任晚秋脸染红晕,微微垂睑,想看又不好意思看,颇有见情郎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之态,轻叹,哥哥人长的帅,家世不错,又有才学,四处招惹桃花。 彼此见了礼,落了座,婢女撤下残茶,重上新茶。 “表妹,把那幅《碧桃图》也拿来让我们看看。”姜衍也是为画而来。 不见周思仪答话,宋箬溪抬眸看去,见周思仪含情脉脉地看着秦绍维,脸上的柔情蜜意,化都化不开。形容憔悴的秦绍维却一副无所觉察的呆滞表情,他似乎还沉浸在往事之中。 宋箬溪眸光微凝,周思仪是妾有情,秦绍维却是郎无意,姜衍又不是不知道秦绍维与杨婉柔的往事,还把两人拉扯到一起,他就不怕酿成另一场悲剧? 叶东媛见另外三人都不出声,只好掩嘴笑道:“魏姑娘在暖阁里临摹,姜公子要看,只能移步去暖阁。” “听闻你们也带了画来,谁的拨得头筹?”姜衍笑问道。 “嘉柔县主的《芦雁图》最好。”叶东媛笑道。 姜衍目光一转,看着任晚秋,问道:“嘉柔姑姑,那幅《芦雁图》给我看看可好?” 任晚秋也不出声,宋箬溪扭头一看,任晚秋虽是低头坐着,但偶尔抬头偷看宋濂,目光迷离,如痴如醉。宋濂神态如常,唇边噙着一抹得体的浅笑,只是那耳根红得可疑。 宋箬溪皱了皱眉,道:“哥哥,时间不早,我们回去吧!” 宋濂站起身,拱手道:“我们兄妹先行一步。” 姜衍不算正经主人,不好替周思仪留客,闲扯了两句,任两人离去。出了门,宋濂看着婢女扶宋箬溪上了马车,才翻身上马,领着妹妹回家。 兄妹俩去竹隐院正院给纪芸请安,纪芸去了梅欹院,不在房内,兄妹俩就坐在暖阁里等她。 “哥哥,你比较喜欢谁?”宋箬溪支着下巴,问道。 宋濂一愣,笑道:“淮儿淘气,妹妹乖巧,我比较喜欢妹妹。” “哎呀,我说不是这个,我是说朱姑娘、方姑娘还有嘉柔县主,你比较喜欢谁?” “朱姑娘?哪个朱姑娘?”宋濂微皱眉。 “朱倩瑶。” “朱千里的妹妹?” 宋箬溪点头。 宋濂笑,“她看上的不是我,是祥表哥。” “啊?”宋箬溪眨眨眼睛,不会吧?她搞错对象,会错意了? “小丫头,你一天到晚都在想什么?”宋濂伸手在宋箬溪的脑门上轻轻敲了一下。 宋箬溪揉了揉脑门,执着地继续追问道:“朱姑娘算我弄错了,那方姑娘和嘉柔县主,你比较喜欢哪一个?” 宋濂不接话,随手拿起一本搁在小几上的书,翻看起来。 宋箬溪看宋濂的耳根又红了,了然一笑,他是知道这两位姑娘对他心思的,明眸流转,轻咳一声道:“哥哥,方姑娘挺维护你的,不准任何人说你不好,性格直爽。那个嘉柔县主的门第地位比较高,模样人品都不错,可是她有心疾,为了我侄儿侄女着想,你还是不要选她为好。” 宋濂佯装认真看书,不搭理她。 “哥哥,我说的是真的,有心疾的女子不宜生孩子,如果强行要生,有可能会生出同样有心疾的孩子,会遗祸子孙的。这是我师父说的,你别不信。”宋箬溪着急了,把慧谨搬出来说服宋濂。 “妹妹,亲事自有爹娘操心。”宋濂正颜道。 “那要是爹娘同意了,哥哥是不是就愿意了?”宋箬溪问道。 宋濂沉吟片刻,道:“这是自然。” 宋箬溪蛮横地道:“不行,哥哥,你不可以娶她进门。” “妹妹,你这是打算当坏小姑?”宋濂忍笑逗她。 “没错,你要敢娶她进门,我就天天在娘面前说她的坏话,撺掇着娘让她立规矩,哼哼哼,婆婆教训媳妇名正言顺,天经地义的,到时候你要敢为了她顶撞娘,就告你忤逆。”宋箬溪不但蛮横到底,还语出威胁。 宋濂见妹妹闹小孩子脾气,哑然失笑,道:“傻妹妹,娘通情达理,才不会偏听偏信折磨儿媳。” “哥哥,你真得喜欢嘉柔县主?非她不娶?”这一试探,就把宋濂的心思给试探出来,宋箬溪变成苦瓜脸。 “我什么时候说喜欢她,非她不娶了?”宋濂哭笑不得。 “你刚才说的话不就是这个意思。”宋箬溪嘟起嘴。 宋濂皱了下眉,道:“妹妹,你是姑娘家,不要说这些混话,被人听见了不好。” “我这是不混话,我是很认真的在跟你说。”宋箬溪板着脸,“哥哥,你不要把话题岔开。” 宋谦知道宋箬溪的脾气,拗起来比谁都拗,非缠着把事说清楚才会罢休,脸上闪过一抹苦涩的笑容,道:“嘉柔县主是荣淑公主的掌上明珠,我一介白丁,配不上她,你不要胡思乱想。” “公主说起来尊贵,有没什么实权,更何况她还只是个县主,哥哥明年春闱一定高中,入仕为官,前途无量,配她足足有余。” “你不是不愿意让我娶她,这会子怎么又说这样话?”宋濂好笑地问道。 宋箬溪微抬起下巴,道:“娶不娶是一回事,配不配的上是另一回事。宁欺白头翁,莫欺少年穷,她凭什么瞧不起我哥哥?” 听到妹妹的维护之言,宋濂心中一暖,更不愿再继续纠结在这个问题上,坦率地道:“她没有瞧不起我,是我不愿娶她。” “哥哥,你要记住你今天的话,一定不可娶她。”宋箬溪坚持不让宋濂娶任晚秋,是害怕宋濂会象娶了瑞安郡主的唐明一样,瑞安郡主病故,皇族迁怒于人,害得唐明前程尽毁。 “好,我记住了。” “撒谎是小狗。”宋箬溪盯着他。 “撒谎是小狗。”宋濂郑重地重复了一句,唇角上微扬,他是长兄,他要承担起他的责任,不会为了儿女情长,让妹妹为他担心,妹妹该在他的庇护之下,无忧无虑的生活才对。 等纪芸回来,兄妹陪她用过晚饭,就各自回了院子。 “香草,巧桃,把我收藏的画卷全搬出来。”宋箬溪进门道。 宋箬溪收藏的画不是太多,只有十几幅,很快就找到了那幅在金萃楼强要来的画。 细细辨认,画起笔法运用与那幅《碧桃图》如出一辙,宋箬溪眸光闪烁,这画是上官墨询画的,她可以确定,可是他为什么要画这么一幅画呢?在她看到这幅画后,一再逼他现身,他为什么不现身一见把事情说明?在京中相遇,他为什么要隐瞒这件事?他在回避什么? “姑娘,热水已经准备好了。”香朵走进来禀报道。 “香草把这幅画收好,过几天我要用。”宋箬溪放下画,与其在这里猜,不如等三月初四拿画直接去问他,来得清楚。 次日,宋箬溪兄妹四人在陪宋绥和纪芸吃早饭时,宋老太太派人传话,让各房的人去松鹤院。 纪芸微忖,昨天沈嬷嬷说老太太身体渐好,难道一夜之间就有了反复? “衙门还有事,我就不过去了。”宋绥眼中的嫌恶毫不遮掩。 “老爷去忙老爷的,我带孩子们过去。”纪芸淡然一笑,没有拆穿宋绥今天沐休,不用去衙门。 在宋老太太养病期间,除了小辈们、关在佛堂念经的小蒋氏以及有孕在身的文氏不常过去,宋绎、宋缜、宋绥和宋纾四兄弟每三天去一趟,欧阳氏和纪芸两妯娌都是隔天问候,表面功夫,人人都会做。 三房的人赶到松鹤院正院的东侧房时,长房的小蒋氏、宋箬滢姐妹三人在,宋绎没来。二房只有欧阳氏和被老太太嫌弃有晦气的宋箬洁在。不过宋箬洁没有象昔日一样坐在老太太身边,而是坐在右边的椅子上。 宋老太太表情严肃地端坐在榻上,身上穿着玄色底子半圆绣金吉祥纹样镶边茶色团花缎面对襟褙子,花白的头发挽着圆髻,左右插着三对祥云镶珠金簪,正中卷须凤首步摇,耳边坠着金丝小圈红玛瑙耳环。 宋箬溪眉梢微动,老太太盛装打扮,为得是哪般? 等文氏带着宋箬涵姐妹过来请了安,坐下,宋老太太把目的说出来了,“这些日子我病了,辛苦大家了,如今我好了,老大家的不用再去佛堂祈福,这管家一事,还是交还给老大家的。” “是,母亲。”小蒋氏喜上眉梢。 “母亲,当家一事是父亲开口让儿媳接下的。”欧阳氏不肯这么轻易把管家的事交出去的,推宋老太爷出来挡驾。 宋老太太浑浊的眼底闪过一抹恼色,道:“先前我病了,让老太爷操劳外面的事,还要管这宅子里的事,如今我病好了,当为老太爷分忧,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母亲的决定,儿媳自当遵守。”欧阳氏笑,语锋一转,“只是当日,儿媳是从父亲手中接过对牌、钥匙和账本,是以这对牌钥匙和账本儿媳会送去给父亲。” 言外之意就是让小蒋氏去找宋老太爷,小蒋氏有这胆子吗? “宅门的事,不用劳烦老太爷,把东西都送到我这来。”宋老太太是有备而战。 “当日儿媳接管内务时,父亲说,做事要有始有终,儿媳时刻不敢忘。”欧阳氏就是不松口,笃定宋老太太不敢强抢。 被连驳三回,宋老太太大怒,这当了几天家就不知天高地厚,气得脸上肥肉又抖了起来。 沈嬷嬷见状,生怕老太太气得厥过去,赶紧端了杯茶送到她面前,陪笑道:“老太太说了这么久的话,定是口干了,喝口茶润润喉。” 宋老太太接过茶杯,喝了口茶,道:“这事,我会跟老太爷说的,你把东西交上来。” 欧阳氏还没说话,门外传来婢女给宋老太爷请安的声音。屋内众人都站了起来,宋老太爷满脸笑容的走了进来。 “老太爷,你不是跟人约好去游湖,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宋老太太知道宋老太爷不待见小蒋氏,才有意趁老太爷出门,讨要管家权,谁知道老太爷没去,脸上的笑容有些勉强。 “他家有事,改天再去。”宋老太爷在榻上坐下。 “父亲,儿媳能力有限,这家没管好,儿媳辜负了父亲对儿媳的信任,还请父亲责罚。”欧阳氏跪下道。 “这好好的,怎么说起这话来了?”宋老太爷皱眉道。 “父亲,母亲说以后这家还是由大嫂嫂来管。”文氏插嘴道。 按说,这家是要嫡子媳来当,可文氏有孕在身,不便操劳,小蒋氏是长子媳,她管家是名正言顺。可小蒋氏亏空公中银子,宋老太爷事后虽逼着宋绎拿私房钱补上,但要他把这家再交给小蒋氏管,那是万万不可的,道:“妯娌之间,应该互相关照。不能事事都让老大家的承担。传我的话,从明天起,老二家的、老三家的、老四家都去议事厅,由老大家的主理,其他人分理。” 老太爷的话一出口,那就是卯是卯,丁是丁,不能反驳,只能听从。宋老太太没能帮小蒋氏把管家权全部抓回来,嘴角扯了扯,突然看到了宋箬溪,目光一闪,道:“人老了没事可做,每天一睁开眼,就觉得日子太长,都不知道该怎么熬。” 宋老太爷愣了一下,眼中露出一抹恼色,她这嫌他没来陪她,她老得都不能伺候他了,还吃这种干醋做什么?还当着满屋子小辈说这话,还要不要脸面? 小蒋氏、欧阳氏、纪芸和文氏跪了下去,“儿媳不孝。” “这不是你们的错,如今你们都是儿女绕膝的人,有家事要料理、外事要打点,还要帮着儿女操心亲事,那能让陪着整天我这老婆子,耽误正事的道理。”宋老太太喝了口茶,“老太爷,我想挑两个孩子来陪着我说话,您看可好?” 宋老太爷一听这话,眼中那抹恼意才散去,笑道:“好。” 欧阳氏、纪芸和文氏的心往下沉,老太太要使坏了。小蒋氏微愕,三丫头不是常来陪老太太,她还要挑两孩子做什么? 宋老太太的目光从几位女孩身上扫过,“就挑七丫头和……九丫头吧!” 宋老太爷看了宋老太太一眼,捋了捋胡子,老妻要做什么他很清楚,不过他不打算阻止,七丫头和九丫头都是嫡出,将来要嫁出去做当家主母的,要是连这点刁难都解决不了,日后难堪大用。 祖母要孙女在膝下承欢,做儿媳若不应,就是大不孝!宋老太太这主意打得好,可是纪芸舍不得女儿受苦,不孝就不孝,忤逆就忤逆,刚要起身说话,宋箬溪已先开口道:“只要祖母不嫌孙女吵闹,孙女愿意来陪祖母。” “孙女也愿意来陪祖母。”宋箬涵从小就和宋老太太不亲近,是不愿意过来的,可是她信任宋箬溪,也知道如果母亲反对,老太太有可能会闹腾,就有样学样。 纪芸和文氏双眉紧皱,看着宝贝女儿,忧心忡忡,却没办法出言反对。 “祖母,您不喜欢滢儿了吗?”宋箬滢不依地在宋老太太面前起撒娇来。 “傻丫头,祖母怎么会不喜欢你呢?可是你长大了,已定了亲,要绣嫁妆,忙里偷闲过来陪陪我就成了,我再留着你,朱家的人就要着急啰。”宋老太太搂着宋箬滢笑着打趣她。 宋箬滢脸一红,把头埋在宋老太太怀里,不好意思说话了。 “你们今天就去收拾收拾,明天搬过来吧!”宋老太太看着宋箬溪,眼中寒光一闪而过,小蹄子落进她的手里,她非好好整治不可。 “是。”宋箬溪和宋箬涵齐声应道。 宋老太太满意地笑了,“老太爷,还有事吗?没事就让她们去忙吧!” “没事了,忙你们的去吧!”宋老太爷挥手道。 众小辈行礼退出。 “溪儿。” “涵儿。” 一出门,纪芸和文氏就同时喊道。 “娘,你别不舍得,松鹤院离竹隐院又不远,祖母进佛堂念经时,我就过去看你。”宋箬溪使了个眼色给纪芸,笑道。 宋箬涵笑道:“娘,七姐姐说的没错,两个院子离得不远,我有空就回去看你。” “三弟妹,四弟妹,你们陪七丫头九丫头回去收拾东西,我和大嫂嫂先去小抱厦,你们忙完了再过来。”欧阳氏有意把小蒋氏支开。 “好。”纪芸冲欧阳氏笑了笑,一行人出了松鹤院,分道扬镳。 “溪儿,你为什么要答应来陪她?”等宋箬滢姐妹往另一边走远,文氏迫不及待地问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二章 偷鸡不成蚀把米 第一百零二章 偷鸡不成蚀把米 “四婶母,百行孝为先,孙女在祖母承欢膝下,理所应当,做小辈的怎么能拒绝呢?”宋箬溪眸光流转,唇边带着狡黠的浅笑,老太太要她去陪,无非是想折腾她,只是,若她真过来,还指不定谁折腾谁呢? 纪芸笑道:“四弟妹,家里安静怎么久,热闹一下也无妨。舒榒駑襻” 文氏会意,眸光微转,道:“涵儿,要听你七姐姐的话。” “我知道。”宋箬涵笑得双眼弯成了月牙状。 “七妹妹,你太冒失了,这事你不该答应的。”宋濂担忧地皱着眉,他知道宋老太太此举居心不良,刚才母亲险些要为了妹妹与老太太起冲突,妹妹为免母亲背上不孝的罪名,宁愿受委屈,可是万一妹妹着了老太太的道,受到了伤害,那还不如让母亲与老太太起冲突。 “哥,我心里有数,我不会有事的,你不要这担心。”宋箬溪笑道 “你不是跟同窗约好去书坊买书,还不快去,在这里磨蹭什么。”纪芸赶宋濂走,不愿让他多管内宅的事。 宋濂不放心,道:“娘,妹……” “行了,娘自有分寸,你把书读好就成了。”纪芸笑道。 宋濂无奈,只好给纪芸和文氏行了礼,出门自去。 得知宋箬溪要搬到松鹤院去陪老太太,刘四娘惊叫,“姑娘,这怎么可以?老太太心肠狠毒……” “闭嘴!”宋箬溪知道刘四娘是在担心她,是一番好意,只是这话可不可以不要说的这么直白,虽然这院子被蚕娘敲打的如同铁桶,但是世间没有不透风的墙,万一被老太太知晓,说她这个孙女纵容奶娘说祖母坏话,这是大大的不敬,眸光微凛,“奶娘,你不用跟着过去。” “姑娘,老奴……” “你和香朵、巧儿留下来,看着院子。”宋箬溪打断她的话,“香朵,巧儿,奶娘年纪大了,你们多操点心,别累着奶娘。” “是,姑娘。”香朵和巧儿齐声应道。 刘四娘有气无力地道:“是,姑娘。” 晚上,宋绥回来,得知宋老太太要宋箬溪搬过去陪她,怒忧参半,“夫人你怎么不劝阻?溪儿搬过去,会吃苦的。” “老爷,妾身是溪儿的亲娘,哪里舍得让溪儿过去吃苦,可是老太太是婆婆,又当着老太爷的面,妾身那敢逆长辈之意。”纪芸叹了口气,拿起丝帕按了按眼角,“只好委屈溪儿了,谁让她是小辈。” 宋绥沉吟片刻,道:“让溪儿称病,把这事往后拖拖。” “老爷,老太太的脾气,您又不是不知道,要是让溪儿称病,她指不定又要闹出风波来。到时候且别提其他,只要老太太说一句老爷溺爱女儿,不让女儿伺奉嫡母,这不孝之名要是传扬出去,御史往上参一本,会连累到老爷名声和官位。”纪芸一心为宋绥打算的姿态,其实是想试探他敢不敢为女儿去找宋老太爷说话。 宋绥脸色沉了几分,一拳砸在桌子上,震得茶水溅了出来,恨声道:“可恶!” “老爷不要动怒,妾身想过了,溪儿再过几个月就及笄了,到时候,妾身就可以把溪儿接回来,再苦再难也就三四个月的时间,让溪儿咬咬牙,硬撑过去吧!”纪芸继续试探。 “明天让溪儿过去,叫她听话,别惹老太太生气。”在名声官位和女儿受委屈之中,宋绥选择的是前者。 “妾身会告诉溪儿听话的。”纪芸唇边闪过一抹鄙夷的冷笑,这个自私自利的男人。 次日,宋箬溪和宋箬涵收拾好东西,带着婢女过来了。进门就看到宋老太太斜躺在软榻上闭目养神,小丫鬟斜坐在小木杌上用美人棰给她捶腿。 纪芸和文氏领着姑娘们给宋老太太行礼请安,宋老太太眼睛都没睁开,淡淡地道:“免礼,坐吧!” 约坐了一会,欧阳氏带着宋箬洁也来了,宋老太太保持姿势没动,突然问了句,“三丫头怎么还没过来?” 话音一落,就见宋箬滢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后面跟着满脸笑容的小蒋氏、啃着糕点的宋箬满和面无表情的宋箬滟。 宋箬滢走到榻边,拿过小丫鬟手上的美人捶,帮宋老太太捶腿,或许是觉得力道变了,宋老太太睁开了眼睛,看到是宋箬滢,笑道:“你这淘气的丫头来了也不说一声。” “祖母,孙女捶得好不好?”宋箬滢笑问道。 “这些事让丫头们做,你费什么劲,快起来,仔细累着。”宋老太太一脸慈爱地道。 宋箬滢将美人捶递还给小丫鬟,起身行礼请安,笑嘻嘻地道:“孙女伺候祖母,是天经地义的,怎么会累呢?” 宋老太太拉了宋箬滢在身旁坐下,摸着她的头,道:“好孩子,祖母知道你孝顺。” 宋箬滢依偎在她的怀里,娇声道:“祖母对孙女好,孙女当然要孝顺祖母啦!。” 宋老太太笑成了一朵菊花,闲聊了一会,道:“老三家的,老四家的,七丫头和九丫头是我的孙女,我会象疼三丫头一样疼她们的,你们就放心吧!” 宋箬溪轻嗤一声,上演祖慈孙孝的戏码,原是为了说这番话,只是这话说出来,谁会相信呢? 纪芸和文氏欠身道:“她们能得到母亲的教养,是她们的福气。” 宋老太太笑,“你们去忙你们的吧!” 四个媳妇带着其他几位姑娘退了出去。 宋老太太吩咐沈嬷嬷道:“你带七丫头和九丫头去安置。” 宋箬溪和宋箬涵就随沈嬷嬷出了门。一转两转,就转到了宋老太太平时念经的佛堂。 沈嬷嬷停下脚步,道:“两位姑娘就请住在这里吧。” “沈嬷嬷,我和九妹妹何德何能,敢入住佛堂?”宋箬溪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去庵堂进香礼佛住禅房,那是理所应当的,可在家中,她和宋箬涵是未出阁的闺中女儿,老太太让她们住进佛堂,这是打算让她们带发修行?这件事要是让外人知道,她和宋箬涵还要不要议亲了?老太太心肠太狠毒!她倒也罢了,与老太太是名义上的祖孙,宋箬涵可是老太太的嫡子的嫡长女,血脉相承。 宋箬涵年纪不小,知道这利害关系,阴沉着一张小脸,对宋老太太的怨恨又添了几分。 “七姑娘误会了,菩萨是供在房中,但这不是佛堂。”沈嬷嬷笑道。 宋箬溪眸光一闪,道:“我昨儿还用了荤腥,不能冲撞了菩萨,巧桃你们几个进去把菩萨请出来,送去给老太太,别耽误老太太明日念经。” “是,姑娘。”巧桃答应着带着另外两巧就往里面走去。 “七姑娘,菩萨供在佛龛上,是不可随意挪动的。”沈嬷嬷伸手拦住三人。 “巧桃听到了吗?”宋箬溪挑眉,“照沈嬷嬷的意思,把佛龛一起搬出来,小心点,别磕着碰着。” “是,姑娘。”巧桃推开沈嬷嬷的手。 “七姑娘,菩萨佛法无边,供在房里,会保佑你的,还是不要搬出来为好。”沈嬷嬷再次阻拦。 宋箬溪笑问道:“沈嬷嬷,这里是什么地方?” 沈嬷嬷愣了一下,道:“这是松鹤院。” “这松鹤院可是尼庵寺庙?老太爷可是和尚?老太太可是尼姑?” 沈嬷嬷嘴角抽了抽,“不是。” “既然不是,我为什么要在房里供着菩萨?菩萨自当是另僻静室安置才对,菩萨佛法无边,就算距离远点,也是照应得到的。”宋箬溪脸色一沉,冷冷地道。 沈嬷嬷语噎。 宋箬涵抿嘴笑,七姐姐好厉害。 “老太太让我和九妹妹在此住下,这里就是我们的房间,当然要按我们的心意来布置,老太太是最慈爱不过的人了,肯定希望我姐妹住得舒服,住得舒心,定不会让我姐妹受半点委屈的。”宋箬溪眸光微转,笑意盈盈,“沈嬷嬷,你说是吗?” “是。”沈嬷嬷无奈的低下头,她总不能说老太太不慈爱,不想两位姑娘住得舒服,住得舒心。跟着她们一起来的小丫鬟见状,立刻溜去向宋老太太禀报。 “你们把东西清出来后,就去跟大太太要些摆设,姑娘房里,可不能太过素净。”蚕娘扬声道。 “是。”婢女们齐声应道。 香绣和薄荷搬来两张椅子,放在树下,请宋箬溪和宋箬涵坐下。 沈嬷嬷看到巧桃和巧红两人抬起了四个小厮才抬得动佛龛,差点把眼珠子给瞪出来,再看到蚕娘,一人就将大案桌提了出来,接着巧丫一只手拿着一个大灯台,顿时倒吸了口冷气,七姑娘身边都是些什么人啊?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宋老太太拄着拐杖急匆匆赶了来。 “老太太,七姑娘要把菩萨请出来,正在搬东西。”沈嬷嬷被蚕娘等人吓着了,不敢添油加醋。 “七丫头,你好大的胆子!谁让你随意乱动屋内的东西的?”宋老太太以为宋箬溪会大吵大闹,却没想到宋箬溪没吵没闹,不声不响的把东西给搬了出来。她以为宋箬溪在庵堂中住了五年,又常去桃花庵进香礼佛,对菩萨是有敬畏的,不敢动佛堂里的东西,没想到宋箬溪胆子如此之大,不但动了,还动得这么彻底,连佛龛都搬了出来。 “祖母,沈嬷嬷说这里是给孙女和九妹妹住的,原来不是啊,孙女不知情,擅自动了屋内的东西,还请祖母原谅。”宋箬溪一脸歉意地道。 “这里是给你们住的。”宋老太太看着乱糟糟的院子,胸口堵得慌,板着脸道。 “那我们收拾自己住的房子,有什么错。”宋箬涵十分上道的,嘀咕的声音不大不小。 “九妹妹,怎么说话的?”宋箬溪斜了宋箬涵一眼。 “这房子又没人住过,不收拾怎么住啊?”宋箬涵不服气地撇嘴道。 宋箬溪沉声道:“九妹妹,祖母说不能收拾,我们就不可以收拾。就算是脏得象狗窝,我们做小辈的也不可不听长辈的话,任性妄为,何况里面又不脏。” “七姐姐说的是,妹妹知错,一切都听祖母的。”宋箬涵道。 “屋子不用收拾了,你们快出来。”宋箬溪扬声道。 青荷捏着抹布,从房里走出来道:“姑娘,房里没床,不收拾,两位姑娘今晚睡哪?” 宋箬溪不悦地瞪了她一眼,道:“多嘴,退一边去,听从老太太安排。” “是,姑娘。”青荷把屋内的人都叫了出来。 宋箬溪抿唇不语,低垂的眸中带着淡淡的笑意。宋箬涵站在她身边,唇角微微上扬。 宋老太太看着面前两个装乖巧的丫头,她就生气,可是她还没糊涂到强行逼着两人住进没有床的佛堂,想了想道:“你们今晚就住在东角房。” “孙女听从祖母安排,请祖母让人带孙女过去安置。”宋箬溪屈膝道。 “老奴带两位姑娘过去。”沈嬷嬷主动请缨,她不想留在这里承受宋老太太的怒火,还是等老太太气消点,她再来哄劝为好。 “有劳沈嬷嬷。”宋箬溪笑,牵起宋箬涵的手,带着婢女,随沈嬷嬷往东角房去。 “你们把东西搬回去。”宋老太太这话说的轻巧,下面的粗使婆子和婢女们却搬不动,那些东西都比较笨重。 “啪”一个不小心,宋老太太供奉了十几年的观音菩萨摔成了碎片。 宋老太太怒上添怒,拿起拐杖用力打了过去,谁想那个闯祸的小丫鬟害怕地跪了下去,这拐杖挥过去,打空了。宋老太太用力过猛,其他人又没提防,她整个人向前扑倒。 虽然有小丫鬟在下面垫着,可是老太太嘴巴重重地磕在地上了,本来就有些摇摇欲坠的两颗门牙,立刻脱离牙床,老太太满嘴是血。鲁九娘吓得脸色苍白,边扶起宋老太太,边喊道:“快去请大夫,快去请大太太。” 听到传话的人说老太太吐了血,要请大夫。纪芸和文氏脸色微变,两个孩子把事闹大了! “七姑娘和九姑娘有没有受伤?”欧阳氏冷静地问道。 “七姑娘和九姑娘不在场,随沈嬷嬷去东角房了,是小绢打碎了老太太供奉的观音菩萨,气得老太太摔倒在地。”来传话的人掐头去尾地禀报道。 听到与宋箬溪姐妹无关,纪芸和文氏松了口,妯娌四个赶紧去松鹤院看望受伤的宋老太太。 “还好母亲的伤不重,要不然儿媳就要愧疚一辈子了。说起来都是七丫头不懂事,搬动了佛堂里的东西,惹来菩萨生气,害得母亲受伤,请母亲好好养伤,这不懂事的丫头,儿媳带回去一定好好教训。”纪芸借口老太太要养伤,把宋箬溪给带了回去。 文氏依葫芦画瓢带走了宋箬涵。 纪芸那句惹菩萨生气,让心中有鬼的宋老太太犯怵,没敢多说什么,就让她们退下了。宋老太太这一番折腾,宋箬溪啥事没有,她反倒损失两颗门牙。 “我还以为至少要住一晚了,想不到,午饭还没吃,我就回来了。”宋箬溪颇为遗憾地道。 “你在那里呆一天,娘就要担心一天,这样好,这样最好了。”纪芸笑容满面地道。 “娘,一会你打发人告诉哥哥一声,免得他忧心。”宋箬溪想起早上宋濂临出门,还特意的嘱咐她,宁愿得个嚣张跋扈之名,也别受委屈,弄坏身体。 纪芸打发人去国子监告诉宋濂家中的事。宋濂知道妹妹已回了竹隐院,悬着的心才放下。 黄昏时,宋绎兄弟四人回府,过来问候宋老太太。 这天晚上,宋老太太从恶梦中惊醒,发凄厉的尖叫声,划破了夜的宁静。守夜的婢女听到声音,披上衣服,点起蜡烛,走过来,发现宋老太太两眼发直地呆坐在床上,问道:“老太太,您怎么了?” 宋老太太一言不发,咚的一声,又倒下了,把婢女吓得够呛,颤抖着伸手去摸老太太的鼻子,突然被宋老太太一把抓手腕,吓得失声尖叫,“啊!” “下去。”宋老太太阴森森地吐出两字。 “哦。”婢女打着哆嗦退开了,缩在被子里一夜没敢合眼。 次日清晨,宋老太太宣布她要沐浴焚香,七天后去桃花庵请一尊观音菩萨回来供奉。 宋老太太要真肯潜心向佛,这家里到安生了。就连她嫡亲的侄女小蒋氏都知道她信佛,是在装模作样,不过这话,谁也不会说出口。 小蒋氏此时也顾不上宋老太太,三个妯娌联手,她处处受掣肘,不得不集中精力对付欧阳氏、纪芸和文氏。家里的男人对后宅的事,佯装不知,各自忙着衙门的事。 日出日落,转眼几天就过去了,到了三月初二,明天就是三月初三上巳节,国子监和学堂放假一天,宋濂和宋淮都回来了。 “明天是上巳节,我一家人去东渠游玩,好好乐乐。”宋绥笑道。 纪芸把茶送到宋绥的手上,笑道:“老爷,妾身如今领着管家的差事,一摊子事,怕是去不成,湖儿要绣嫁妆也是不能去的,还是你领着她们兄弟姐妹几个去吧。” “行,我带着他们去。”宋绥心情好,欣然同意。 翌日,宋绥带着二儿三女,会同宋纾父女三人,分坐三辆马车,前往东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三章 上巳节春光明媚 第一百零三章 上巳节春光明媚 天气甚好,晴空万里无云,空气格外清新,阳光暖暖地照在身上,踏青的人三五成群,满面愉悦的笑容。舒榒駑襻贵族与平民是不同的,上次,宋箬溪坐的马车,远远的就停下了,要走了很长一段路,这次,停在新夷园附近,下了马车,走数十步,就能进园子。 宋绥兄弟俩在前面走,宋濂等七人跟在后面,亦步亦趋。走过垂花门,满眼繁花似锦,木兰花的花期也在三四月间,这几天天气暖和,花期提前了,花团锦簇,沿路闲逛过去,身上衣袂染上淡淡花香。 宋纾与宋绥边走边聊,回头却见几个小的表情落寞,笑了起来,道:“三哥,我们别拘着他们,让他们自己玩去,等午时初,去前面的渠香楼吃午饭。” 宋绥想了一下,道:“濂儿,你是个稳重的,几个妹妹就交给你了。” “是。”宋濂应道。 “涵儿清儿,要听你们三哥哥的话,不要到处乱跑。”宋纾板着脸告诫两个女儿。 “爹爹放心,女儿一定听三哥哥的话,三哥哥说往东,我绝不往西,三哥哥说摘花,我绝不采草。”宋箬清调皮地笑道。 “淘气的丫头。”宋纾笑骂道。 “四叔请放心,我会照顾好几位妹妹的。”宋濂正颜道。 宋绥向前走了两步,又想起一事来,回头嘱咐道:“溪儿,帷帽不戴尚可,面纱不许再取下来。” “哦。”宋箬溪突然觉得长得太出众也是一种负担。 等宋绥兄弟走远了些,宋濂道:“我们去暖香园。” 宋箬溪笑问道:“哥哥可是跟祯表哥他们约好在暖香园碰头?” “姐姐,小礼子得了个新鲜玩意,说是要送给姐姐。”宋淮笑道。 宋濂板着脸,训斥道:“淮儿,不可无礼,要叫礼表哥。” 宋淮假装没听到,扯了扯宋箬溪的衣袖,“姐姐,我们快走,仔细他们等急了。” 一行人就出了新夷园,往暖香园走去。进了暖香园,往左走了一段路,就看到八角亭内坐着的纪允祥、纪允礼、姜衍、周思仪、任晚秋和秦绍维六人,亭外不远处,站着他们的随从和婢女。 “宋姐姐,快过来。”周思仪招手喊道。 “见过嘉柔县主。”走进八角亭,宋濂带头给任晚秋行礼。 “宋三哥不必多礼,各位免礼。”任晚秋双手虚扶。她每年都随父母进宫赴宴,可今年,她为了与宋濂相见,百般推脱,荣淑公主已隐约知她心思,想这宋家是名门望族,宋濂又颇有才学,等明年春闱高中,前途无量,结这门亲,到也不错,就准她随姜衍前来。 “宋姐姐,今天是上巳节,可以随意些,你还戴着这碍事的玩意做什么?”周思仪说着,就要伸手去取宋箬溪脸上的面纱。 宋箬溪向后退开一步,笑道:“我也不想戴,可是花粉会让我脸上起红疹子。” 周思仪信以为真,就不强取她的面纱。 “溪表姐,这个给你玩。”纪允礼从衣袖里拿出一盒子。 宋箬溪接过来一看,是个八音盒,扭动里面的发条,叮叮咚咚的声音响起。 “这什么东西?还会出声,真好玩。”周思仪惊喜地道。 “礼表弟,这八音盒你从哪里得来的?”宋箬溪把八音盒放在石桌,笑问道。 “溪表姐,你怎么知道这叫八音盒?”纪允礼惊讶地问道。 宋箬溪一怔,措词道:“我听别人说起过,却没见过实物,今日长了一回见识,原来这八音盒是这个样子的。” “这个是前几日我上街玩,在一个小摊上看到的,那胡商说叫八音盒,我知道表姐素喜欢音律,就买了下来送给表姐玩。”纪允礼讨好地笑道。 “礼表弟送我这么好的东西,我该寻个什么做回礼呢?”宋箬溪笑问道。 “我想要祖父那个白釉黑花卧虎镇纸,表姐帮我讨了来可好?”纪允礼毫不客气地开了口,双眼企盼地看着宋箬溪。 纪允祥笑道:“好你滑头小子,我说今日游园,你为什么非揣上这东西,原来打得是这个主意。” 除了心无旁骛,沉浸在往事中的秦绍维,其他人都笑了起来。 “礼表弟,那是外祖父的心爱之物,君子不夺人所好,我送你一个镶宝石鎏金铜瑞兽镇纸代替,可好?”宋箬溪笑问道。 “好,多谢溪表姐。”那镶宝石鎏金铜瑞兽镇纸比白釉黑花卧虎镇纸更好些,纪允礼自然更加满意。 “四弟这抛砖引玉抛得太好了,溪表妹,改明儿,我也送点砖头给你,你也抛块玉来给我可好?”纪允祥笑着打趣道。 宋箬溪双眸弯弯,笑盈盈地道:“那要看祥表哥抛来的砖头是不是我喜欢的,若是不喜欢,我就砸回去。” 周思仪咯咯笑道:“砸得纪三哥满头是包。” “若是溪儿妹妹力气不够,我愿效犬马之劳。”姜衍趁机打击报复。 “我也愿意帮忙。”纪允礼和宋淮异口同声,然后互瞪一眼,不见面就惦记,见面就要抬杠。 宋濂轻咳一声,这在外面,不是在家中,暗示几人要收敛些。 “哥哥最无趣,古板的要命,小老头儿。”宋箬溪有意抱怨,只是她的话,丝毫都没影响到含情脉脉看着宋濂的任晚秋。 “久坐无趣,我们是先游园,还是先去芙蓉院流觞?”姜衍问道。 “游园!”几个小的齐声道。 “那就先游园。”姜衍起身,率先走出八角亭。 绍维却没有随众人起身,呆坐在亭 。 周思仪回头喊道:“秦哥哥。” 秦绍维没有反应。 宋箬溪为周思仪难过,爱上心有所属的男人,注定会受伤。 宋濂和纪允祥面露忧色,事情已过了几个月,劝也劝过,骂也骂过,可秦绍维还是放不下,依旧是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今年秋试,怕是要错过了。 姜衍走进去,用力地在秦绍维肩上拍了一巴掌,“你发什么呆?走了!” 秦绍维猛然惊醒,看着面前的好友,扯了扯嘴角,那抹笑却比哭还难看。 天气晴好,游园的人多,一路行去,遇到了不少熟人,转到及第园时,遇到了方欣悦兄妹几个。彼此见礼,男的说着客套话。 宋箬溪留意看了看方欣悦,见她和任晚秋一样,视线只停留在宋濂身上,而宋濂却没有看也,只与方欣悦的兄长说话,微微蹙眉。上次与宋濂谈话,就知道宋濂对任晚秋有意,日后宋濂娶不了任晚秋,会不会成全方欣悦的一片痴情,娶了她呢? 客套完毕,两伙人就擦身而过。方欣悦有心随宋濂同行,可是有任晚秋和姜衍这两个皇亲国戚在,她那清高的兄长是绝不会答应的,哀怨的垂下眼睑,游玩之兴少了七八分。 从暖香园转了出来,在疏影园没游玩多久,身体病弱的任晚秋就有些吃不消,心跳得厉害,娇喘吁吁,脸色苍白,只是她不愿扫了宋濂等人的兴致,连瞪身边婢女数眼,不准她们出声。 姜衍走在最前面,没曾留意到。 宋濂看在眼中,心中怜惜,眸光微转,低头问宋箬清,“十一妹妹可还走得动?要不要歇歇?” “我走得动,不用歇。”宋箬清不知道宋濂的心思,没顺他之意。 宋箬溪眸光微沉,两情相悦是好事,或许她不该棒打鸳鸯,轻叹一声,道:“哥哥,我走累了,歇会吧!” 宋濂有些诧异地看 宋箬溪,谁知宋箬溪没有理他,低着头那边水榭走去,知道她虽看穿他问话之意,却还愿意配合他,他的妹妹终究是心软的人。 任晚秋眼中满是喜色,从宋濂身边走过,小声道:“多谢。” 纪允祥拍了拍宋濂的肩膀,“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宋濂眸底神色变了变。 水榭内已有不少人在歇脚,姜衍的几个随从一进去,那些人几乎是立刻起身离开,脸上还带有惊恐的表情。宋箬溪讶然,敢情姜衍还是个横行霸道之人。 任晚秋是有封号的县主,就算她今天出行减了排场,还带了八个婢女和四个护卫。那八个婢女动作迅速的打扫了一翻,放好坐垫,摆好茶点和香熏炉,恭请她坐下。 其他人也找了地方坐下。 “宋姐姐,你要更衣吗?”周思仪凑到宋箬溪耳边,小声问道。 “我……”宋箬溪不想解手,但转念一想可以趁机会劝周思仪,就改了口,“一起去。” 园中的净房建得比较偏僻,从水榭过去,绕得比较远,两人全当是在游园。净房由两个婆子守着,进门要数钱,这有点象现代的公共厕所。 三间厢房一字排开,进去后,用四方橱隔成里外两间,宽敞干净,外间摆着两个小木墩子,角落摆着装满水的木桶,桶上边挂着木勺。里间没有一丝异味,白瓷香熏炉内点着木樨。 方便完毕,六人往回走。 “周妹妹,我们到那边坐一下吧。”宋箬溪指着树下的石桌石凳道。 周思仪微怔,点头道:“好。” “周妹妹,我有几句话要说,若说的不对,你别见怪。”宋箬溪道。 周思仪笑道:“宋姐姐,你我一见如故,有什么话,你直说无妨。” “秦公子和杨婉柔的事,你知道吗?”宋箬溪直接问道。 “这件事,京中各府皆知。” “你既然知道此事,为何还要对他另眼相看?”爱和喜欢,不能直白的说出来,宋箬溪委婉问道 周思仪唇角微扬,道:“我太祖母曾经说过一句话,‘我喜欢他,与他无关。’” 宋箬溪瞠目结舌,这是个穿越人士齐集的时空,个个低调的只露冰山一角,让后来人知道她们的存在,却又不妨碍她们的生活,她要向她们学习。 “宋姐姐,你的好意我知道,谢谢你。”周思仪握着宋箬溪的手,“表哥也曾劝过我,我告诉他,只要我努力,我就会走进秦哥哥的心里,我不求取代杨姐姐,但我会成为留在他身边的人。” 宋箬溪算是知道姜衍为何帮忙拉拢两人了,“这样,你会很辛苦。” “我不怕辛苦,为爱辛苦是值得的。” “咔嚓”一声异响,从头顶传来。 宋箬溪和周思仪大吃一惊,抬头看去,树杈上坐着个人。 “师兄?”宋箬溪讶然,眨了眨眼睛,怀疑看错了。 邺疏华从树上跳了下来,面带歉意地道:“师弟,小僧不是故意偷听你与这位施主说话的,是一只小鸟从鸟巢中掉了下来,小僧送它回去。” 宋箬溪看到树杈上的确有个鸟巢,笑道:“周妹妹,这位是我师兄邺疏华。” “邺公子有礼。”周思仪欠身道。 “施主有礼。”邺疏华双手合十。 施主? 周思仪听清了,疑惑地看着邺疏华浓密的头发,假的? “我师兄是俗家弟子,不过他习惯自称小僧,称旁人为施主。”宋箬溪笑着解释道。 “哦。”周思仪掩嘴直笑。 宋箬溪问道:“师兄,你怎么又一个人,你的随从呢?” “小僧与他们走散了。”宫中设的是家宴,邺疏华不是皇族人,没资格,他也不愿意参加,皇上就让他先行到东渠来,谁知一进园子,就被几个姑娘给纠缠住了,他不愿恶言相向,粗暴对待,只能施展轻功躲避,那些随从武功不及他,追赶不上,他才又落了单。 “要不要帮忙找他们?” “不用,他们会来寻小僧的。” “那好,你继续游园,我们先走了。” “师弟,可否让小僧随行?”邺疏华想起上次宋箬溪帮他解围,觉得有宋箬溪在,那些姑娘定不敢上前纠缠。 “周妹妹,可以吗?”宋箬溪询问周思仪的意见。 “他是你的师兄,不是外人,当然可以。”周思仪欣然同意。 “多谢施主,多谢师弟。”邺疏华如释重负。 “师兄是想拿我们做挡箭牌吧?”宋箬溪眸光一转,笑问道。 邺疏华脸微红,道:“师弟请恕罪!” “要是我不恕罪,你是不是就不跟来了?”宋箬溪又捉弄他。 “小僧不会令师弟为难。”邺疏华正颜道。 “好了,不逗你的,跟我们走吧!”宋箬溪笑,和周思仪带邺疏华沿原路返回水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四章 师兄英勇护佳人 第一百零四章 师兄英勇护佳人 姜衍见两人回来,笑着打趣道:“哎哟,去了这么久,我还以为你们迷路了,正要打发人去找……”话没说完就看到走在后面的邺疏华,除非皇上召见,否则他不会进宫,是以并不认识邺疏华,“他是谁?” “表舅舅!”任晚秋常进宫陪伴太后,曾在长乐宫遇到见过邺疏华几次。舒榒駑襻 一声表舅舅,众人皆惊,不过也因此知道了他的身份。 太后的外甥,登瀛城少城主邺疏华,京城另一位让贵女们趋之若鹜的男人。 邺疏华温和浅笑,双手合十,道:“小僧见过县主,县主有礼。” “表舅舅怎么会随七妹妹一起过来?”宋箬溪比任晚秋大十个月,可是任晚秋一心要嫁给宋濂为妻,刚才宋箬溪明明不累,却配合宋濂让她进水榭来休息,她认定是宋濂授意的,休息的时候,思绪越飘越远,已视宋箬溪为小姑,以嫂嫂自居。这话一脱口,她已觉察到不妥,苍白的脸颊染上两团红晕,好在其他人没注意她称呼不对。 宋箬溪笑道:“他是我师兄。” “师兄?”任晚秋讶然,“七妹妹也是觉明大师的徒弟吗?” “我妹妹不是觉明大师的徒弟,那只是一个称呼。”宋濂抢先出声。 任晚秋知道说错话了,懊恼不已,神色微变,轻轻咬着下唇,眼眶微红。 姜衍一看情况不妙,打圆场,“时间不早,闲话不说了,我们去芙蓉园,表……”姜衍的辈分太小,看着邺疏华,尴尬地笑了笑,“一起去。” 邺疏华看着宋箬溪。 宋箬溪笑道:“师兄一起去喝茶吃点东西吧!” “好。”邺疏华笑。 宋濂向水榭外走去,任晚秋在后面怯怯地喊道:“宋三哥。” 宋濂没有停下来,径直走出了水榭。 任晚秋含在眼中的泪水落了下来。 宋箬溪回头看了眼任晚秋,轻轻摇了摇头,身体病弱就算了,性格还这么脆弱,娘肯定不愿意让她当长儿媳的。 宋纪两家人都走了出去,姜衍看看落泪的任晚秋,再看看发呆的秦绍维,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情情爱爱什么的,太麻烦了。 “县主,宋公子要是生您的气,就不会抢先开口了,他这是在为您遮掩呢。”任晚秋的贴身婢女小声劝慰道。 任晚秋眸中一亮,“真的吗?” “真的。”婢女肯定地道。 任晚秋转忧为喜,笑了。 姜衍拍了拍秦绍维的肩膀,把他再次从呆滞状态唤醒。一行人出了疏影园,前往芙蓉园的池上院。虽说每个园子里都有三个院落共游人举动流觞宴,但京中达官贵人众多,若非姜衍借着两位公主的名义,也订不到这间院子。 在池上院的人工湖畔建有流觞亭,亭内设有外录联句的桌子,桌着站着个识字的婢女,亭子的旁边摆着四张长条案几,上面放着茶水、果盘和各种点心,可让婢女们随时取用送去给各位主子享用。 依着流觞的规矩,在曲折的在水道两旁分设小几和圆墩。等众人在水道边坐下,姜衍让婢女送上韵牌匣子,“我做东道,我来抽韵。” 周思仪看着坐在对面的秦绍维,笑盈盈地道:“好了,别啰嗦,快抽吧!” 姜衍随手一抽,抽出“道”字,“限韵十一真,联三句,放桃花盏。” 上游的婢女放出的桃花盏,沿着水道飘流而下,停在了宋箬溪的面前。 “恭喜溪儿妹妹拨得头筹!”姜衍笑道。 宋箬溪挑眉问道:“你有没有搞鬼?” “天地良心,绝对没有。” 宋箬溪眸光一转,朗声道:“读书探圣道,嗜酒露天真。” 坐在宋箬溪对面的是宋箬池,道:“窗目笼纱纸,炉头倒葛巾。” “蝉鸣哀暮夏,莺啭怨残春。” “柳塘生细浪,花精起香尘。” 宋箬溪沉吟片刻,道:“草迎金埒马,花醉玉楼人。” 宋箬池不擅诗词,能说出两句已是极限,笑道:“我说不出来了,我认罚,弹一首琵琶曲。” 婢女送上琵琶,宋箬池抱在怀中,试了试音,弹了一曲《醉归曲》。 宋箬溪从韵牌匣子取“寺”字,“限韵九青,联三句。” 婢女放出桃花盏。 桃花盏在水中浮浮沉沉,停在了邺疏华面前,“曳杖寻僧来古寺,提壶饯客到长亭。” 坐在邺疏华对面的是纪允祥,“八月好修攀桂斧,三春须系护花铃。” 邺疏华句中不离寺僧经,联句难不住纪允祥,两人一人一句,三句片刻联成,笑着举杯饮了茶。 邺疏华从匣子里取出了“湖”字,“七虞韵,连三句。” 桃花盏顺水直下,停在了纪允礼面前。 纪允礼挑挑眉,“淮小子,我可不会手下留情。” 宋淮冷笑一声,“你放马过来,谁怕谁。” “关外戎臣,两鬓经霜羁远塞。” “江中渔父,一蓑烟雨钓平湖。” “竹户半开,对牖不知人在否?” “柴门深闭,停车还有客来无。” “琴调轻弹,杨柳月中潜去听。” “酒旗斜挂,杏花村里共来沽。” “祖饯三杯……” “够三句了,不许再说了,你俩是打算把七虞的韵全说完是不是?”姜衍打断两个尖锋相对的小子。 “不尽兴。”纪允礼和宋淮同时撇嘴道,互瞪,冷哼,扭头。 动作一致,众人皆笑。 纪允礼取到“瑕”,“六麻韵,连三句。” 桃花盏停在了宋箬清面前,坐在她对面的是宋箬涵。 宋箬清想了许久,才想出一句,“秋凉梧堕叶。” “春暖杏开花。”宋箬涵应声答道。 “我不知道了,我认罚。”宋箬清羞愧地小脸通红,“我抚琴。” 各种乐器都备齐,宋箬清起身去琴案边坐下,抚了一首《满芳园》。技艺稍显青涩,还弹错了两个音,不过众人都没有介意。 宋箬清从韵牌匣子里取出个“琴”字,“十二侵的韵,连三句。” 这次,桃花盏停在秦绍维面前。 姜衍拿起一块糕点,投掷在他怀里。 秦绍维茫然地看着他,“做什么?” “轮到你联句了。”姜衍有掐死他的冲动。 “哦,是什么韵?”秦绍维问道。 姜衍翻了个白眼,气得不想理他。 周思仪好脾气地笑道:“秦哥哥,是十二侵。” “寂寂秋朝,庭叶因霜摧嫩色。”秦绍维不愧才子之名,张嘴就来。 周思仪想了想,道:“沉沉春夜,砌花随月转清阴。” 秦绍维神色黯然,“何以解千愁?” 周思仪皱了皱眉,道:“村酿拚一醉。” “酒使人醉心难醉。”秦绍维说的是心声。 “秦哥哥,你用错韵了。”周思仪提醒他道。 秦绍维突然问道:“皈依佛门,是否就能放下一切烦恼?” “秦哥哥,不可以!”周思仪惊呼,“你万不能生出这样的念头。” 邺疏华口颂佛号,道:“一切烦恼皆是如来种,烦恼即菩提,生死即涅槃。皈依佛门,施主能逃避一时,却不能消除施主内心的烦恼。” “那我该怎么办?”秦绍维满脸痛苦地问道。 宋箬溪眸光微转,道:“我有法子,让你忘记烦恼。” “是什么法子?”秦绍维和周思仪异口同声。 宋箬溪缓缓道:“忘却旧时意,珍惜眼前人。” 秦绍维看着周思仪,目光闪烁,垂下眼睑,避开周思仪满是绵绵爱意的眼神。 “珍惜眼前人。”任晚秋轻声吟道。明眸流转,柔情似水,注视着对面的宋濂,他和她不就是彼此的眼前人,唇边噙起甜甜的浅笑。 宋濂不愿被这样灼热的目光注视着,起身道:“时间不早了,我们先告辞了。” “这么早就走?我还没联句。”姜衍急道。 “你整天都闲着无事,有的是时间把所有的韵说尽说完。”纪允祥笑道。 “联句是为了逗乐子,我又没疯,把所有韵说尽说完,那还不把我给累死。”姜衍抬头看天,“还没到午时,再玩会。” “我们走过去就到午时了。”宋濂看着纪允祥,“祥表哥,要不要一起走?” “姑父来了,我若不去见礼,不是找挨骂。”纪允祥掸了掸衣袍上的糕点残渣,笑道。 “师兄,走吧!”宋箬溪没有忘记把邺疏华带走。 邺疏华是随宋箬溪来,随她离开,旁人不觉有异,可宋濂不喜欢宋箬溪与邺疏华走的太近,怕她移了性情,生出不好的念头来,“妹妹,你怎么可以决定别人的去留?” 宋箬溪受教地点了点头,问道:“师兄,你是要留在这里,还是随我一起走?” “小僧随师弟一起走。”邺疏华笑道。 一问一答间,似乎透着丝丝情意,宋濂顿时愁绪满怀,难道妹妹喜欢这个假和尚?这可不行,登瀛城太远,万一妹妹受了委屈,他鞭长莫及,妹妹不能远嫁。 宋箬溪不知道宋濂想远了,系好面纱,往外走,率先向外走去。 纪允祥与宋濂自幼一起长大,彼此十分了解,一看就知道他在想什么,笑了笑,拍着他的肩,轻声道:“濂表弟,你这是不是庸人自扰?” 宋濂皱眉道:“你没有妹妹,你不懂。” 纪允祥斜睨着他,“溪表妹也叫我一声表哥,难不成,你觉得她被人欺负了,我这个当哥哥的,会袖手旁观?” “我说错话了,你别计较。”宋濂冲着与宋箬溪并肩而行走在最前面的邺疏华呶呶嘴,“你说这个怎么解决?” “父母命,媒妁言,这句话都不记得了?”纪允祥挑眉问道。 “这样的话妹妹会难过的。”宋濂黯然。 “长痛不如短痛。” 宋濂点点头。 说话间,一行人已走出了芙蓉园,邺疏华敏锐的感觉到到了什么,身体本能反应比思维快,迅速转身,将宋箬溪严严实实地护在怀中,一个从天而降的男人重重地砸在了他的背上。好在邺疏华在觉察到有危险时,就已运功,他没有被砸伤,那人反被他用内力震开。 后面跟着的人看到这一幕,大惊失色。 “姑娘!” “姐姐!” “七姐姐!” “溪表姐!” “妹妹!” “溪表妹!” 呼喊声乱七八糟地响起,众人蜂拥而上。 “发生什么事了?”宋箬溪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被他护在怀中,淡淡地带着檀香味的气息扑面而来,一时愣住,被众人的呼喊声唤醒,才惊觉有事发生。 “师弟,有个人砸了过来,已经没事了。”邺疏华扶着宋箬溪,等她站稳,松开手。 众人七嘴八舌地问同一个问题,“有没有受伤?” “我没受伤。”宋箬溪道。 见她毫发无伤,众人松了口气。 “多谢邺少城主。”邺疏华能奋不顾身保护宋箬溪,宋濂对他的印象好了几分。 “施主不必言谢,保护师弟,小僧义不容辞。”邺疏华温和地笑道。 “多谢师兄。”宋箬溪看了眼地上的男人,要是被砸中,她不死,也要去半条命,只是这么怎么会从天中而来? 邺疏华笑道:“师弟不必与小僧客气。” “姑娘,公子,你们没事吧?”一个美貌的少妇跑过来急切地问道。在少妇的身后跟着走来一个高大的黑衣男子和两个婢女。 “我们没事,你是谁?”宋箬溪问道。 那妇人笑道:“妾身夫家姓甄,刚才这人无礼冒犯,我家夫婿随手将他丢开,没想到险些砸到两位,让两位受惊了,实在是抱歉,还请两位恕罪。” “你家夫婿要教训人,打他一顿,踹他几脚都可以,这么随手乱丢,要是砸伤人,说一万句抱歉也没用。”宋淮怒道。 宋濂冷哼一声,“今日来游园的姑娘众多,你们将一个男子这样丢出去,砸伤人事小,毁了别人的名节,你们要怎么办?” “盛怒之下,失了考虑,好在这位姑娘无事,只是受了点惊吓,在下愿以千金赔罪。”黑衣男子上前道。 “有钱了不起啊!”宋箬涵不悦地道。 “怎么刚拿人砸人,现在是要拿金子砸人?”纪允礼气愤地道。 那少妇扯了黑衣男子一下,陪笑道:“诸位请息怒,我家夫婿不是这个意思,这件事是我们做错了,赔金子不是要砸人,是给这位姑娘和这位公子压惊用的,希望几位大人大量,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黑衣男子皱了皱眉,把头扭到一边。 宋箬溪看到那黑衣男子脸颊靠近脖颈处有道不太明显的疤迹,想了一下,就想起几年前,曾受这此人的恩惠,道:“哥哥,我没事,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别再追究。” 邺疏华双手合十,口颂佛号道:“各位施主,得饶人处且饶人。” “这件事,就算了。”两个当事人都不计较了,宋濂也只好不追究。 “哪人是谁啊?在东渠也敢乱来。”宋箬涓好奇地问道。 纪允礼道:“我去看看是什么人。” “五爷,五爷。”几个小厮呼天抢地地跑了过来。 那个闯祸的男人,正是宋箬溪在集宝斋遇到的李贵妃娘娘的胞兄李五少。他被黑衣男子一抛,已吓得半死,再被邺疏华一震,重伤倒地,半死不活。 “你们好大胆子,敢打伤国舅爷,你们等着,候爷一定会奏请皇上砍了你们的脑袋。”有个小厮色厉内荏地吼道。 “李五少在东渠胡作非为,御史有事做了。”纪允祥笑道。 “御史会怎么上奏?”宋濂挑眉道。 纪允祥道:“他们会在奏折上写承恩候教子无方,纵子行凶,民怨沸腾,罪大恶极。” 宋濂点点头,道:“皇上圣明,必定会还民一个公道。” 那小厮脸色变来变去,他还有几分见识,看宋濂几人的衣着不凡,气宇轩昂,知道不是官宦之后,就是名门子弟,不敢再说狂言,抬起李五少,灰溜溜地走了。 “妹妹,你走中间。”宋濂怕再发生意外。 宋箬溪乖乖的退后几步,笑道:“哥哥请。” 一行人刚走了几步,就听到那妇人喊道:“哎,请稍等。” 宋濂皱眉,“还有什么事?” 那妇人又追了过来,手中拿着两张银票,“这个是给两位赔罪压惊的。” “我们不缺这点银子。”宋淮不屑地撇撇嘴。 宋箬溪想了一下,道:“夫人,银子我们是不会收,你若有心,就把这银子捐给城里的慈良斋。” 邺疏华眸中露出赞许的笑意,双手合十,口颂佛号,道:“师弟慈悲,功德无量。” “师父教我要行善积德,我不会忘记的。”宋箬溪笑道。 那妇人目送众人远去,赞道:“是一位心底善良的好姑娘。” 走了一段路,遇到了邺疏华的随从。 “多亏师弟相护。”邺疏华真诚道谢,这一路遇到许多姑娘,都没人敢上前纠缠,他把功劳归于宋箬溪。 宋箬溪明眸流转,笑道:“师兄这话说反了吧?刚才明明是师兄保护了我。”。 邺疏华笑,“小僧先行一步,改日再会。” “师兄慢走。” “少城主请。”宋濂客气地道。 邺疏华和随从折回清酌园,宋濂等人前往渠香楼,宋绥兄弟已在房间里喝了半盏茶。时近正午,宋绥吩咐店家上菜,用过午饭,一家人坐着马车回城。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五章 一番追问无结果 “雒淇公子来了!” “姐姐,快点,公子来了!” 宋箬溪在马车上迷迷糊糊的就要睡着,忽听外面传来呼喊声,仔细一听,原来是上官墨询到东渠来了,引得姑娘们奔走呼号,欢呼雀跃。舒榒駑襻 宋箬涓对这位名震京都的奇男子向往已久,瞄了眼闭目养神的宋箬溪,伸手挑起窗帘一角,往外看去。 宋箬池抓住她的手,摇了摇头。 宋箬涓失望地噘起了嘴。 “车内沉闷,把帘子卷上去,透透气。”宋箬溪突然出声道。 宋箬池微愕,以七姐姐的姿色,也会为男色所迷吗? 宋箬涓笑了起来,那么出色的男子,就算清淡如水的七姐姐也会在意,不等婢女动手,她就快速将帘子卷了上去。 车外的姑娘小媳妇们向着一个方向跑去,人太多,马车的速度慢如蜗牛。宋箬溪睁开双眼,目光平静地注视着窗外。马车缓缓地向前移动,终于,看到了他,隔着层层人群,那如同鹤立鸡群的男子穿着浅紫色绣祥云纹锦缎宽袍,腰间没有束带,风扬起衣袂,飘飘若仙,乌黑的长发用紫玉簪松散的挽着,慵懒中透着雍贵。 这般风流俊雅的姿态,想不引人注目都难。宋箬溪闭上了双眼,明天她要问他为何画那幅画,不知道他会给出什么样的答案? 马车驶远,已看不到被众女包围的男子,宋箬池和宋箬涓才恋恋不舍的收回目光,回头见宋箬溪闭着双眼,似乎已经睡着,两人摸着发烫的脸颊,还是七姐姐从容淡定。 申时未,马车停在了宋府的二门外。宋老太爷还没回来,宋老太太守斋,闭门不见,两房人就没去松鹤院请安,在岔道上分手,各回各院。 兄妹五人随宋绥去竹隐院正院,在院门口遇到了宋箬湖,宋箬湖消瘦的如同一竿细竹,那身翠绿衣裙的衬得脸色蜡黄。 宋绥关心地问道:“湖儿,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可是生病了?病了让你母亲请大夫瞧瞧,不要拖着,万一弄出大病来就不好了。” “谢父亲关心,女儿没有生病,不需要请大夫。”宋箬湖欠身道。 宋绥想了一下,道:“明年蔡高春闱若是高中,为父会替他谋划,让他留在京中为官,你放宽心,不要过于忧虑,忧能伤身。” 宋箬湖昏暗的眼中亮光一闪,“女儿谢谢父亲。” 这声谢,比刚才那谢,要真诚的多。 宋濂眸色沉了几分。 宋淮的双手握紧了拳头。 宋绥带着儿女们进房,看到纪芸迎了出来,脸色阴沉,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纪芸愣了一下,看到跟在后面的宋箬湖一副病歪歪的模样,心中了然,神色未变,笑盈盈地道:“都回来了,正好,钰楼送来了十套头面,湖儿去选三套,溪儿、池儿和涓儿一人选一套。” 宋绥听这话,脸色稍缓,往卧房走去。纪芸跟了进去,伺候他宽衣。宋濂兄弟在厅中坐着,宋箬湖姐妹去内室选头面。 宋箬湖看到长条几上摆放的精致的头面,眼中露出贪婪的神色,快步走了过去,伸手就要选,突然想到了什么,收回了手,扭身笑道:“七妹妹,你先选。” 福茶勾了下唇角,严嬷嬷教得不错,四姑娘识相多了。 宋箬溪笑,“不管是从大到小选,还是从小到大选,也轮不到我第一个选,十妹妹,还是你先选。” “这里我最小,那有做妹妹的越过姐姐们先选的道理,还是四姐姐先选吧。”宋箬涓乖巧地礼让。 “我是姐姐,理当让着妹妹,七妹妹不选,十妹妹就先选吧。”宋箬湖要当个爱护妹妹的好姐姐。 “我是妹妹,应该尊敬姐姐,四姐姐先选。”宋箬涓坚持当好妹妹。 宋箬湖不肯先选,宋箬涓不愿先选。谦让来,礼让去,呈现僵持状态。宋箬溪怕再这么弄下去,到明天都选不好,笑道:“这样吧,四姐姐,你先选一套,我们各选一套后,你再选另外的两套,这样可好?” 宋箬湖想了一下,道:“就依七妹妹的主意吧!” 十套头面里,最精致的是那套牡丹花镶红宝石的赤金头面。宋箬湖没敢选,挑了一套海棠花镶蓝宝石的。 宋箬溪选了那套蝴蝶纹烧蓝式样的。 宋箬池选了套赤金镶珠式样的。 宋箬涓拿那套牡丹花镶红宝石的,宋箬湖生怕她挑了去,假装好意地道:“十妹妹,你年纪小,戴这套不太适合。” “可是我喜欢这套,我就选这套了。”宋箬涓抱紧装头面的匣子。 宋箬湖暗恨,却也无法,只好另挑了两套。 福茶抿嘴偷笑。 宋绥已换了套浅灰色绣竹叶的常服坐在厅中饮茶,见四人出来,笑问道:“怎么在里面选了这么久?可是挑花眼了?” “老爷,几位姑娘谦让,不肯第一个选,还是七姑娘出了好主意,这会子还没选好呢。”福茶笑道。 “很好很好,有进益了,姐妹互敬,这样才象有教养的名门世家的姑娘,做大的知道疼小的,做小的就会恭敬大的。”宋绥笑着颔首,目光柔和,“你们都选了什么样的?让为父看看。” 姐妹们就将匣子打开,放在桌上给他看。 宋绥看过后,满脸笑容,夫人为人正直,待庶女不错的,他刚才不该疑心她虐待湖儿,笑赞道:“夫人的眼光好,这几套头面都十分的精致,让夫人费心了。” 纪芸笑道:“老爷说那里话,这些本来就是妾身分内的事,再说女儿们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妾身这当母亲的也光彩。” 闲话几句,宋绥笑道:“今天你们辛苦了,就留在房里用晚饭,不用过来了。” 兄妹六人起身行礼,离开正院,各自回房。 翌日,天朦朦亮,宋箬溪从床上翻身爬起,跑进蚕娘住的房间,“蚕娘,蚕娘,我要吃福寿全。” 正在叠被子的,蚕娘微愕地问道:“姑娘大清早的怎么想起吃这个来了?” “我也不知道,反正就是突然很想吃,蚕娘,你就做给我吃吧,好不好?”宋箬溪撒娇,“我好想好想吃。” “做这个要花很长的时间,中午来不及,晚上才有得吃。”蚕娘道。 “谢谢蚕娘。”宋箬溪灵动的双眸闪过一抹狡黠的笑,这样就可以名正言顺把蚕娘留在家里。 宋箬溪不想让蚕娘知道这幅画与上官墨询有关系,用一道食材众多,要煮上六七个小时的菜,将蚕娘困在了家中。 到食为楼时,上官墨询还不来,宋箬溪要了一壶茶两碟点心,端着茶杯,在包厢内静静地等待,沙漏一点一点的往下落,杯中的茶水渐渐冷去。 门被推开,上官墨询走了进来,含笑问道:“丫头,等多久了?” “这茶水从热到冷,等得不算太久。”宋箬溪道。 “有点小事耽搁了,让你久等,见谅。”上官墨询在她对面坐下,“蚕娘,今日没随你来?” “我留她在家里做福寿全。” “你这个贪吃的丫头。”上官墨询努力用长辈的口气与宋箬溪说话。 “昨天的情况如何?她选进去了吗?” “她是以正五品才人的身份进宫的。” 宋箬溪喝了口微凉的茶,诚晋候是一品候,皇上给庹缣一个五品,不算高。庹缣如愿以偿的进了宫,以后会怎样就看她的造化了。 “茶已凉,不要再饮,重新叫他们上壶热茶。”上官墨询起身,开门吩咐香绣去叫掌柜的送热茶进来。 等上官墨询坐回原处,宋箬溪放下茶杯,抬眸看着他,“我还有件事想问你,希望你能据实回答我?” 上官墨询见宋箬溪表情严肃,眸中异色一闪,“你要问我什么?” 宋箬溪拿起搁在椅子边的画,放在桌上。 上官墨询的手紧紧一握,画是他亲手装裱,一眼就能认得来,她把这幅画带来做什么?难道她已经知道这画是他所画? “你为什么要画这幅画?”宋箬溪目光灼灼盯着对面的男人,不是询问这画是不是他画的,而直接就问他为什么画这幅画,不给他否认的机会。 “随意涂鸦,不值一提。”上官墨询笑得云淡风清,眸中神色带着一丝紧张。 “既是涂鸦之作,为什么要装裱好,挂在雅室之中?”宋箬溪追问道。 “那是掌柜所为,非我之意。”上官墨询推卸责任。 宋箬溪勾起唇角,哂笑道:“这个掌柜的胆子不小,敢随意乱动少东家的画作。” “他是我的父执辈,我待他自是与旁人不同。” 宋箬溪知道世家伺候过长辈的积年老奴,做小辈的是要给几分薄面的,那掌柜的又是个可用之人,勉强相信上官墨询所言,“那天我去店里要画,你在明明在店里,为什么不出来见我?” “谁告诉你,我在店里?”上官墨询矢口否认。 “我跟那掌柜说了,我要见你,他没有告诉你吗?” 上官墨询轻笑摇头,“丫头,若是每个来店里的客人,我都要见,我会忙不过来的。” “可是我又不是那些陌生的客人,我认识你,你为什么不见我?” 上官墨询靠在椅背上,笑着扬扬眉,眸色清亮,“我知道你是净莲寺的静尘,可不知道你是宋家的姑娘。” “咚咚”传来了叩门声,掌柜在外面道:“公子,小的送茶进来了。” “进来。”上官墨询扬声道。 掌柜的把热茶送进来,又退了出去。 上官墨询提壶为宋箬溪和他各斟了杯茶。 “就算一开始,你不知道我是宋家的姑娘,可是后来,在京中遇上,你知道我是谁了,你为什么不说?”宋箬溪质问道。 上官墨询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浅啜一口,道:“些许小事,你没有提起,我也不记得了。” “我又不知道画是你画的,我怎么提?”宋箬溪怨怼地看着他,“若不是前些天我在周家看到你画的《碧桃图》,我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 “丫头,世人都知我的画价值千金,你得了我的画,是否该把酬劳奉上?”上官墨询试图把宋箬溪的注意力给引开。 “你没经我同意就画我背影,该是你付银子给我才对。”宋箬溪挑眉道。 “那我该付多少银子给你比较合适?”上官墨询笑,顺着她的意思把话题往偏了带。 “画值千金,背影在画中,理应值千金。” 上官墨询摸出一块玉佩,抛给她,“凭此玉佩,你可去全国各大钱庄取银子。” 宋箬溪把玉佩放在桌上,道:“我是开玩笑的。” “你不要银子,那我请你吃饭,今天的菜随你点。”上官墨询笑道。 “我还有个问题要问。”宋箬溪看着他,“净莲寺风景优美,可入画的地方多不胜数,你为什么要画松林和我?” 上官墨询眸光一闪,低头喝了口茶,缓缓地咽下,道:“净莲寺的美景,令人留连往返,我一时兴致所至,随手画了十数幅,不止画了你,我还画了神尼、大嫂、蚕娘和你两个婢女。” “那些画,你什么时候给我看看?”宋箬溪半信半疑。 “画都在广陵府。”上官墨询继续撒谎。 “你舍得不把画带在身边?” “我常居的地方有三处,庆原、广陵府和云中府,我在何处作画,画就放在何处,带着到处跑,不但不方便,还容易遗失。” 上官墨询给的理由,还算是比较合理,宋箬溪相信了他的话,把画收了起来,扬唇笑道:“我要吃煎酿斑鸠。” “好。”上官墨询如释重负。 在食为楼吃完午饭,宋箬溪没在外逗留,直接回家了。马车在二门处停了下来,守门的婆子上前道:“七姑娘,您可算回来了。” 宋箬溪踩着小杌子下了车,道:“我出去是经过我娘同意的。” “二姑太太回来了,各位姑娘都去松鹤院了,您也快去吧!”婆子道。 宋箬溪没回竹隐院,直接去松鹤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六章 佛经禅理解君惑 “老太太,七姑娘来了。”婢女向内通传。 宋箬溪走了进去,发现除了宋箬洁和宋箬湖,家中女眷皆在座,陪在宋老太太身边说笑的是一个长相酷似宋老太爷的中年妇人,和一个穿着桃红色锦缎衣裙的清秀少女。 椅子上坐着两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和一位身穿玫红衣裙的少妇,因是至亲,男女之防就没那么严,无须隔屏相见。 “七丫头,你一个姑娘家家的,整天往外跑,象什么话,还有没有点规矩?”宋老太太敛去脸上的笑容,冷冷地质问道。 “母亲,是周姑娘约七丫头去画坊看画,她才不得不出门应酬的。”纪芸怕宋箬溪说错话,让宋老太太抓住把柄,抢先道。 “哪个周家?”宋老太太问道。 “周太保的孙女。”纪芸欠身道。 皇上并没立太子,太子太保只是个虚职,可是周大人毕竟是正一品官。 宋老太太脸上的肥肉抖了一下。 “三弟妹,七丫头是你的亲生闺女,你娇养着是应该的,可是疼爱归疼爱,别太娇惯了,俗话说,惯子如杀子。不懂规矩,以后会有苦头吃的。”二姑太太看似一片好心地劝告。 “二姐姐放心,弟妹我是绝不会娇惯七丫头的,不是人人都象二姑太太有这么好福气的。”纪芸明赞暗贬。 二姑太太做姑娘时,被宋老太太娇纵得肆无忌惮,飞扬跋扈,为了点小事,用皮鞭抽打三位庶弟,宋绎兄弟三人的身上现在还有伤痕。这件事不知道怎么传扬了出去,她及笄时,无人上门议亲,最终远嫁他乡。 “三弟妹不愧是言官家的姑娘,伶牙俐齿。”远离娘家,做了多年媳妇,被婆婆磨去了蛮横的棱角,二姑太太的坏脾气收敛不少。 “谢二姐姐夸奖。”纪芸眸光微转,“溪儿还不给你二姑母见礼。” “溪儿见过二姑母,二姑母万福。”宋箬溪行礼道。 二姑太太眯了下眼,笑道:“七丫头不必多礼,多年不见,长成大姑娘了。” 下个月二十七日是宋老太爷六十九岁大寿,按着过九不十的规矩,这次宋府是要大肆操办,二姑太太就借着这个由头回娘家。不过现在才三月初四,离二十七日还有四十多天,她回来得太早了些,让人不得不怀疑她回娘家有其他目的 二姑太太今年四十六岁,夫君姓潘,名清书,二十一岁时中了举人,每三年一次的京城贡院春闱已进了七次,次次名落孙山,蹉跎了二十几年,如今已近五旬,自知无望,把希望寄托在长子身上。 二姑太太生有二子一女,长子潘世玮,今年二十五岁,他要参加秋试,没有提前来,和二姑太太同来的那位少妇是他的嫡妻巫氏。 次子潘世璜,嫡出,今年十八岁。自从宋箬溪进门,就两眼色迷迷地盯着她,他本以为六表妹是绝色,想不到七表妹是绝色中的绝色,若能娶她为妻,夫复何求? 嫡女潘妙龄是二姑太太在三十三岁才生出来的宝贝女儿,眼含嫉妒地盯着宋箬溪发髻上那翡翠雕花镂金流苏簪。 长女潘妙语是庶出,今年二十五岁,已经出嫁,没有同来。 三子潘世顼,庶出,今年十六岁。 宋箬溪和四人互相见了礼,在旁边坐下,听宋老太太、二姑太太和小蒋氏闲扯。欧阳氏、纪芸和文氏含笑端着茶杯,并不出声,当个聆听者。 东扯扯西扯扯,宋箬溪听得无聊,她午后有小睡的习惯,就有些犯困,扯着丝帕掩嘴打了个呵欠。 “七表姐你出去玩什么了?玩得这么辛苦,在长辈面前露出倦意,太失礼了。”潘妙龄用教训地口气道。 宋箬溪还没说话,潘世玮怜惜地道:“就是我们这些男子出去一趟,也觉辛苦,更何况七表妹这娇花般的姑娘,在座的都是至亲,对七表妹只有怜爱,岂会怪罪?” 潘妙龄见潘世玮胳膊往外拐,气得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宋箬溪不喜潘世玮看她的的目光,对他出言相帮并不感激,厌恶地把头偏开。 二姑太太素知次子的秉性,她虽然不喜欢宋绥和纪芸,但是宋绥今时不同往日,已是四品官,要是儿子能娶到他的嫡女,宋绥就不得不提携儿子了,这样可省不少事,笑道:“娘,我们说这些闲话,孩子们听着无聊,不如让他们去园子里玩。” 宋老太太自是不会与女儿作对,欣然同意。 纪芸眸色冷了几分,起身道:“母亲,儿媳要去厨房看看给二姐姐的接风宴准备好了没有。” “娘,现在是三弟妹在管家吗?”二姑太太佯装惊讶地问道。 “你父亲让老大家的主理,老二家、老三家和老四家的分理,这个月轮着老三家的负责厨房。”宋老太太看了眼小蒋氏,这个没用的东西,没一点手段,任由权利一点点被蚕食。 “三弟妹去忙吧!”二姑太太看着纪芸,笑了起来,还有的是时间,不急在今天一时。 出了门,纪芸道:“三丫头五丫头你们陪表哥表妹去园子里玩吧,七丫头你们几个小的不要跟过去添乱,回房换衣服,一会的接风宴,不要失礼了。” 宋箬溪姐妹五个齐声答应,回房换衣。纪芸等她们走远,才转身去了厨房。 酉时,宋老太爷和宋家四兄弟都回来了,彼此又是一番见礼。宋家十位姑娘尽数到齐,六位少爷或在国子监或在学堂,都不在家中。 闲话几句,婢女就过来说宴席已摆好,请主子们入座。宋箬溪没能吃上蚕娘为她准备的福寿全,便宜了院子里那些婢女。 接风宴过后,潘世璜和潘世顼住进外院的客房内,老太太留下潘妙龄同住,二太太和巫氏住在松鹤院的东角房。次日,二姑太太母女陪宋老太太去桃花庵请回了一尊观音。 三月六日是族中闺学开学的日子,定了亲的姑娘要绣嫁妆,及笄的姑娘要议亲,都不必去。虽然宋箬溪还差几个月才及笄,但是也可以不去。 接下来的几天,宋箬溪除了去宋老太太请安时,没办法避开潘世玮,其他时间都躲在院子里不出门,不管巫氏和潘妙龄如何前来相邀,都坚决不肯同行,推说要绣花练字。巫氏和潘妙龄每次把话题扯到潘世玮身上,她就装聋作哑。 不仅宋箬溪防着潘世玮,纪芸也防着他,特意派出了四个粗使婆子把守在竹隐院院门处,连院子都不让他进,不给他任何可乘之机。 天天看着美人,却无法亲近美人,潘世玮心急火燎。这天,他又在竹隐院外探头探脑,企盼着巫氏和潘妙龄能把宋箬溪哄骗出来。 “玮表哥,你在这里做什么?”娇滴滴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潘世玮回头一看,眼中放光,“六表妹,好巧。” “我是来摘花插瓶的,玮表哥在这里做什么?”宋箬滟笑盈盈地问道。 “我……我在这里散步。” “那我不打扰表哥了。”宋箬滟从潘世玮面前袅袅婷婷地走了过去。 一股幽香飘过,潘世玮深吸了口气,神魂颠倒,“六表妹,我陪你一起去摘花,好不好?” “好哇!”宋箬滟回眸一笑百媚生,勾人魂魄。 潘世玮忘记了宋箬溪,屁颠屁颠的跟着宋箬滟去摘花。 两人相谈甚欢。 另一边,巫氏和潘妙龄再次铩羽而归。 宋箬溪瘫倒在榻上,抓狂地嚷道:“啊!不行了,我受不了啦,我明天去桃花庵躲一天清静。” 香绣轻笑出声,道:“奴婢以为姑娘最多能忍受三天,想不到姑娘足足忍了七天。” “我在培养我的忍耐力。”宋箬溪恨声道。 事事不可尽如人意,但有忍耐是有限度的,宋箬溪禀明纪芸,第二天前往桃花庵躲清静。 在城门口遇上了邺疏华的马车,官道上,两辆马车并驾齐驱,卷上窗帘,邺疏华隔窗问道:“师弟可是前往桃花庵?” “师兄也是吗?”宋箬溪笑问道。 “事烦,难以静心念经,去庵中求取清静。”邺疏华双手合十,眉宇间隐有焦虑。 宋箬溪眸光流转,笑问道:“师兄又被谁纠缠了?” 邺疏华叹了口气,“到庵中,小僧再同师弟细说。” “好,师兄请先行。”出了城门,两车并行,会影响对面驶来的马车,宋箬溪客气地道。 “马蹄会扬灰,师弟先行。”邺疏华是君子。 “恭敬不如从命。”宋箬溪笑命婢女放下了窗帘,马车先行一步,邺疏华的马车紧随其后。 桃花已凋落,结出小果子,宋箬溪咽着口水道:“师兄,桃子熟了,要送几筐给我。” 静余正颜道:“师弟,不要贪口腹之欲,免受其累。” “师兄,桃子是素的,非荤腥。”宋箬溪道。 “口腹之欲与素荤无关。”静余道。 “师兄所言有理。”宋箬溪懒得与她辩。 新茶初沸,静余提壶泡好茶,“两位师弟请饮茶。” “多谢师兄。”宋箬溪和邺疏华双手合十道谢。 “邺师兄,你的烦心琐事可以细说了吗?”宋箬溪端着茶盅。 “家母请太后娘娘为小僧择一妻房,小僧推脱数次无果,太后娘娘昨日已挑选出十位女施主,命小僧从中挑选一人为妻,小僧皈依佛门,不愿沉陷俗世情爱之中,可父母之愿,太后之命,令小僧烦忧不已。”邺疏华愁眉不展。 静余口颂佛号,问道:“烦从哪里来?苦从哪里来?” “情情爱爱就是烦,恩恩怨怨就是苦。”邺疏华答道。 “情而不知礼,爱而不知羞;情之深、爱之深,怨也深,业障也深。汝负我命,我还汝债,以是因缘,经百千劫,常在生死。汝爱我心,我怜汝色,以是因缘,经百千劫,常在缠缚。”静余道。 “父母于子,有大增益,乳哺长养,随时将育,四大得成。小僧未曾酬报父母生养之恩,要小僧娶妻,乃父母之愿,违父母之愿,不孝也。” “舍俗出家,是舍‘小孝’而行‘大孝’。”静余道。 宋箬溪轻嗤一声,道:“世间有四种恩,甚为难报。一母二父三如来四法师,供养此四种人,得无量福。供养父母尚在供养如来之前,究竟哪个是小孝,哪个是大孝?” 静余语噎,这的确是经书所记载的。 邺疏华若有所思。 “《善生经》上也写道:‘夫为人子,当以五事敬顺父母。供奉能使无乏;凡有所为,先白父母;父母所为,恭顺不逆;父母正令,不敢违背;不断父母所为正业。小孝尚不能尽,何谈大孝?”宋箬溪眸底笑意一闪而过,狡辩谁能辩得过她? 邺疏华微微颔首,道:“师弟聪慧,请帮小僧想个两全之法?” 宋箬溪哂笑道:“世间难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邺疏华沉默不语。 静余微微垂睑,拨动手中的念珠,嘴里小声地念着经文。 宋箬溪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道:“师兄,成亲是不会妨碍你修行的,《须摩提女经》曾记载,佛弟子王舍城美女须摩提,遇信奉外道的满财长者子求婚,往问佛陀,佛谓须摩提女若嫁与满财家,当‘大度人民不可称计’。须摩提女依佛教敕出嫁,后来果然感化大家及满财城多人皈信三宝,受佛称赞。” 静余皱紧双眉,眼中露出一丝迷茫。 邺疏华沉吟片刻,道:“《华严经》卷七五上妙德女因挚爱修菩萨行者威德主太子,求为其妻,而生大功德,虽以爱染心,供养彼佛子,二百五十劫,不堕三恶道。” “《惟日杂难经》也说了,‘有妇不得道’,还说菩萨娶妇有四因缘:一者‘宿命同福’,谓前世已结就夫妇之缘;二者‘毕罪’,谓以结婚形式偿还宿债;三者‘应当共生男女’,谓有共同生儿育女的业缘;四者‘黠人娶妇疾得道’,意谓有智者结婚,反而能成助道之缘,如释尊之娶妇,及符合修秘密双运道因缘的婚配,就有助于道。”宋箬溪不太喜欢听人念经,但是无聊时喜欢看佛经里的故事。 邺疏华眸色清亮,展眉一笑,口颂佛号道:“谢师弟指点迷津,小僧知道该怎么做了。” “能解师兄疑惑,是我的荣幸。”宋箬溪笑道。 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七章 欺人太甚惹怒火 邺疏华的惑是解了,静余却陷入深思中,急需静坐参悟,双手合十道:“园中清静,两位师弟可去园中走走,贫尼就不多陪了。。。” 宋箬溪和邺疏华只能客随主便,起身离去。漫步林中,阳光透过碧绿的树叶,在素色的锦衣上落下点点光影;微风温和地拂过脸颊,带着淡淡草木的清香;四周鸟鸣,悦耳动听,怡然惬意。 蚕娘看着前面并肩而行的两人,眼中焦虑显而易见,少爷到底在忙什么?为什么还不找机会来见见姑娘?再这么下去,姑娘就要被拐走了。 “一张机,采桑陌上试春衣。风晴日暖慵无力,桃花枝上,啼莺言语,不肯放人归。”宋箬溪吟了一首词,走到树下,席地而坐,背倚着树干,四肢舒展,意态慵懒随意。 “是啼莺言语,不肯放人归,还是有人不想归?”邺疏华温和浅笑,撩起衣摆在邻近的树边坐了下来,身体后仰放松地靠在树干上,关心地看着她,“师弟有什么烦心事?” “我在家里耳根不得清静,还被一个猥琐的男人觊觎。”宋箬溪一想到潘世玮的眼神,就觉得恶心。 邺疏华皱眉,“是什么人?” “我父亲姐姐的儿子。”宋箬溪忍着没出手教训潘世玮,不为别的,就是不想掀起轩然大波,让二姑太太找借口闹事。 邺疏华想了一下,“你的表哥。” 宋箬溪斜睨着他,“你能不能不说这个词?” 邺疏华双手合十,口颂佛号道:“恶念生恶业,要止恶业不作,先令恶念不起。” “我佛慈悲,舍身成仁,普渡众生。”宋箬溪双手合十,一本正经地道。 蚕娘厉声道:“和尚,你要学佛陀普渡迷途的众生,自去普渡,我家姑娘是女子,闺誉名节不容有失。” “蚕娘,师兄不是要我去普渡他,是打算自己去普渡他,让他消恶念,循规蹈矩。”宋箬溪笑道。 “知小僧者,师弟也。”邺疏华温和地笑道。 蚕娘看看宋箬溪,又看看邺疏华,神色微黯,少爷再不出现,事情可就糟了。不行,她必须要想法子通知少爷,找个机会去见见上官少爷,让他去找少爷,把姑娘抢回来才行。 “象他那种人,跟他说佛经禅理是白费唇舌。师兄的好意,静尘心领了。”宋箬溪担心邺疏华的到访,会令宋老太爷更加狂热的痴心妄想。 “不试试看,又怎知不行?” “师兄,佛渡有缘人,他与佛无缘。” 邺疏华想了一下,问道:“那师弟打算怎么做?” “忍他、避他、不理他,我就当是在修行。” 邺疏华口颂佛号道:“师弟佛根深厚,小僧不及甚多。” 宋箬溪在桃花庵用过午斋,小睡半个时辰,抄经书,还跟邺疏华对弈一局,磨蹭到申时未,才和邺疏华一起告辞离去。 回到家中,宋箬溪知道任晚秋遣人送来贴子,邀她后天过府赏花,蹙眉问道:“娘,可以推掉吗?” 纪芸抬眸看着她,问道:“你跟她相处得不好吗?” 宋箬溪摇摇头。 纪芸走到她身边,问道:“那为什么不想去呢?” 宋箬溪迟疑片刻,道:“她请我是另有目的。” “哦,是什么?” “她喜欢哥哥,后天国子监放假,要是哥哥知道我出门作客,肯定不放心,一定会送我过去,她就可以找个理由留下哥哥,然后就眉目传情。”任晚秋守礼,不会随便出门见外男,借由宴请宋箬溪,就可名正言顺见宋濂。 纪芸眸光一闪,道:“嘉柔县主是荣淑公主的女儿。” “娘,你不会是愿意她做你的儿媳吧?”宋箬溪紧张地问道。 纪芸挑挑眉,“她家世好、容貌好、性格好,是个好姑娘。” “她是家世好,容貌好,性格好,是个好姑娘,可是她身体不好,万一。”宋箬溪顿了顿,表情严肃地盯着纪芸,“娘,你要考虑清楚,可不能让哥哥步唐明的后尘。” 纪芸笑了起来,“你能想到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娘很高兴,只是你忘记了一点,抬头嫁女,低头娶媳,我不让人上门提亲,她就成不了我的儿媳。荣淑公主要脸面,是不可能由女方来提亲的。” 宋箬溪眨眨眼睛,“要是荣淑公主找皇上或者太后赐婚呢?” 纪芸一怔,听大嫂说过,这荣淑公主十分巴结太后,若是她去求太后赐婚,太后说不定会给她这个面子,懿旨一下,就算宋家人不想娶,也得娶。 “要是父亲知道这件事,他一定会积极促成的。”宋箬溪又补了一句。 纪芸眸光微凛,脸色阴沉了下去。 宋箬溪看着她,道:“娘,我觉得只有哥哥定亲,才安全。” “你顾忌的有道理,是娘太大意了。后天等你哥哥回来,我跟他说说,把亲事定下来,断了那些人念想,免得被人算计。” “那这个赏花宴,我是不是就不用去了?” “去,你要不去的话,她来家里找你怎么办?” 宋箬溪想想,无奈地道:“好吧,我就再去应酬她一回,等哥哥定了亲,我就解脱了。” “对了,这几天巫氏和妙龄都跟你说了什么?”纪芸喝了口茶,笑问道。 “说潘世玮的好话,说他聪明能干,说他才高八斗,说他温柔体贴,说他这也好,那也好,是世间难得的好男人。”宋箬溪嘲讽地笑道。 “溪儿,她们说的话,你一句都不要相信。”纪芸正颜道。 “娘,你女儿不是笨蛋,我才不会相信她们所说的。”宋箬溪鄙夷地撇嘴,“光看他色迷迷的样子,就知道他不是好东西,我嫁不出去,留在家里当老姑娘,我也不会嫁给他。” 纪芸笑,“你外婆说想你了,等你后天赴了那个赏花宴,就去那边小住几日,陪陪你外婆,顺便散散心。” “还是娘疼我。”宋箬溪抱着纪芸的手臂,娇笑道。 闲聊了几句,纪芸要去松鹤院伺候宋老太太用晚饭,打发宋箬溪回院子去。 “姑娘,今天你出门,表少奶奶和表姑娘来找你了几次。”香朵禀报道。 宋箬溪皱了皱眉,在梳妆台前坐下,“她们说什么了?” “就是问姑娘去哪里了?什么时候回来?”香朵帮宋箬溪取下发髻上的首饰。 “你怎么回答她们的?” “奴婢说姑娘去哪里,用不着告诉奴婢,想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香朵拿起梳子给宋箬溪梳头发。 宋箬溪笑,“回答得好。” “奴婢觉得表少奶奶不情愿来,她是被表姑娘硬扯着来的。”香朵帮宋箬溪把头发梳顺,挽了个盘福龙髻,方便她一会睡觉。 “表少奶奶自然是不愿意的,姑娘各方面都要比表少奶奶强,她找个处处高她一等的妯娌,她不是给自己添堵吗?”蚕娘走了进道。 宋箬溪眸光微凛,“任她们巧舌如簧,我自岿然不动。” 宋箬溪是要岿然不动,可二姑太太她们却不这么想。 “都七八天了,怎么这事一点都没有进展呢?”二姑太太沉声问道。 “娘,这事可不怪我和嫂嫂。”潘妙龄摆弄宋老太太送给那几个玉雕娃娃,“也不知道七表姐是怎么回事,天天闷在房子里,我和嫂嫂嘴巴都说干了,她都不肯出来。” 巫氏唇角闪过一抹嘲讽的冷笑,那个七表妹聪慧过人,早就看穿了,她会出来才怪。 “娘,我不管,你快点想法子,我一定要娶七表妹为妻。”潘世玮急躁地道。 二姑太太想了想,道:“有一个法子可行。” “什么法子?”潘世玮兄妹齐声问道。 “七丫头在佛堂里住了五年,清心寡欲,象个木头似的,你们才拉她不出来,找几本才子佳人的话本子给她看,让她知道什么是情情爱爱,玮儿再哄哄她,不怕她不动心。”二姑太太也是从少女走过来的,她也曾看过几本那样的话本子,也曾为那里面的故事动过心,也曾幻想过花前月下,与郎君情意绵绵。 巫氏脸色微变,居然用这么恶毒的招数去算计一个涉世不深的姑娘。 “这个主意好!”潘世玮大喜。 “龄儿,你可不许看。”二姑太太怕潘妙龄看书移了性情。 潘妙龄笑道:“娘,我就是看也不打紧,我又不象七表姐那种单纯无知,好哄骗。” “老大家的,明天,我会让人买几本回来,你送过去给七丫头。”二姑太太不让潘妙龄去送,怕影响到她的闺誉。 “是,婆婆。”巫氏垂头道。 “你别给我阳奉阴违,要是让我知道你敢私下搞手脚,我就让璜儿休了你。”二姑太太恶狠狠地威胁道。 “儿媳不敢。”巫氏紧紧捏着手中的帕子,她嫁进潘家五年,无所出,最担心的就是被休弃。 “行了,时辰不早了,玮儿,你去外院吧。妙龄,你去陪你外婆。”事情商量好,二姑太太打发儿女们离开。 巫氏小心地看了她一眼,起身去叫婢女进来伺候。 第二天,二姑太太就打发心腹去街上买了几本话本子回来,午后,巫氏用布包这几本书去找宋箬溪。 宋箬溪正在抄写经文,见巫氏一人前来,连婢女都没带,笑笑道:“请表嫂稍等片刻,等我抄好这篇经文再和表嫂说话。” 巫氏眸中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随香朵到厅内坐下。 宋箬溪抄好经文,净了手,走了出来,“表嫂。” “七……七表妹。”巫氏站了起来,不自然地笑。 “表嫂请坐。”宋箬溪在巫氏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巫氏坐了下去,端起茶杯。 宋箬溪发现她手颤抖的厉害,关心地问道:“表嫂,你身体是不是不舒服?我让人去请大夫给你看看吧!” “没有,我没有不舒服,不用请大夫,谢谢表妹关心。”巫氏把茶杯放下,目光扫过站在屋内的香朵香绣,“表妹,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有什么话表嫂请说。”宋箬溪无视巫氏要她摒退婢女的暗示。 巫氏见宋箬溪没有摒退婢女,以为她没看明白暗示,无奈只好直言:“我想单独跟表妹说。” 宋箬溪垂睑看着杯中的茶水,慢慢地喝了一口,道:“你们去门外候着。” 香朵和香绣退到门外,就站在廊下,并没走远。 巫氏拿过布包,道:“七表妹,小叔让我送有点东西给你。” 宋箬溪脸色微沉,冷冷地道:“表嫂,表哥虽然是至亲,但他终究是男子,私相授受,与礼不合,请表嫂拿着东西马上离开。” “表妹误会了,不是别的东西,是小叔说表妹整天闷在房里会无聊,送几本话本子给表妹解闷。”巫氏忙道。 “我又不是出门作客,在自己家里怎么会觉得无聊?我每天都有很多事要做,没空看什么话本子,表嫂的好意,我可不敢接受,请回吧。”宋箬溪把茶杯重重地放在桌上,电视剧里往书里夹情书是近代那些文艺青年常做的事,想不到潘世玮也会玩这一套。 “表妹……” “送客!”宋箬溪厉声道。 香朵等人走了进来,“表少奶奶请。” 巫氏抱起布包,起身低着头往门外走去,走到门口,回头道:“表妹,我不想来,是我婆婆逼我来的。” 宋箬溪阴沉着脸,看着她不说话。 巫氏垂下眼睑,“你要小心。” “我会的。”宋箬溪脸色稍缓,总算还有一个良心未泯的人。 巫氏离开竹隐院后,没敢回松鹤院见二姑太太,找了个偏僻的地方坐着发呆。 宋箬溪等巫氏走远,咬牙低吼:“这母子俩欺人太甚!” “姑娘,出什么事情了?”香朵皱眉问道。 “姑娘,她们做了什么坏事?”香绣担忧地问道。 宋箬溪往后靠在椅子上,勾唇冷笑,道:“我一再忍让,她们得寸进尺,看来不给她们一点教训,她们是不会善罢甘休。” 香朵和香绣对视一眼,问道:“姑娘打算怎么做?” 宋箬溪看着屋顶,笑而不语。 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八章 举头三尺有神明 翌日,宋箬溪随纪芸去松鹤院给宋老太太请安,进门就见路边那些媳妇子和婢女们在窃窃私语,唇角微微上扬。。。 在房里没有看到二姑太太、巫氏和潘世玮,潘妙龄和宋箬滢一左一右伴宋老太太身旁。宋箬池、宋箬涓、宋箬涵和宋箬清要出门上学,要下午放学了才来请安。 “七丫头,你今天又要出门?”宋老太太看着身穿桃红绣蛱蝶穿花宽袖对襟褙子,紫色长裙,挽着龙蕊髻,髻上戴着精致的花钿和珠饰,明艳照人的宋箬溪,脸色阴沉,双眉紧皱,不高兴地问道。 “祖母,嘉柔县主下贴子请孙女过府赏花。”宋箬溪道。 潘妙龄来了这么久,没出过门,一听这话,急切地道:“七表姐,我也喜欢赏花,我和你一起去。” 宋箬溪还没说话,一个婢女匆匆走进来,跪下道:“老太太,姑太太病了,不能来给老太太请安。” “昨儿还好好的,怎么就病了呢?”宋老太太着急地问道。 宋箬溪抿唇窃笑,没有头发看她还有什么脸面出来见人。 潘妙龄扶着宋老太太的胳膊,“外婆,别问了,快过去看看吧!” 宋老太太拄着拐杖,走到门口,回头道:“七丫头,你姑母生病了,你还好意思出门去赏花。” 宋箬溪撇撇嘴,她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可是嘴上却只能道:“孙女会留在家中。” 宋老太太哼了一声,疾步往东角房走去。其他人也只得跟去对生病中的二姑太太表示一下关怀。 欧阳氏轻嗤,小声道:“当真是好笑,她有女有媳,生病了,难道还要侄女侍疾不成?” “二伯母,我不去赏花没关系的。”宋箬溪面露忧色,“不知道二姑母生了什么病?要不要紧?” “昨天还生龙活虎,今天就病病歪歪,说出去谁信啊。”欧阳氏不屑地挑眉道。 “春天湿气重,稍不注意,就会生病。”纪芸笑道。 “这年纪大了,就更要注意保重身体。”文氏摸着肚子道。 “千里迢迢劳累奔波,不好好静养,怎么可能不生病呢?”小蒋氏对二姑太太也是一肚子的怨气,应付三个妯娌已经够让她头痛了,二姑太太还不消停,挑三拣四,老太太娇宠女儿,天天磨她,几天功夫,她又瘦了一圈。 宋老太太和潘妙龄走得快,已进了房,其他人则被潘家的婢女给拦了下来,“太太说万一过了病气给太太姑娘们就不好,太太姑娘们不用进去了。” 有了这句话,众人就算觉得二姑太太这病病得突然,也不能强行闯进去,一探究竟,说了几句场面话,就离开松鹤院。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半个时辰后,各院上下人等都知道二姑太太生病的真相。 鬼剃头,半边脑袋上没有一根头发,戴假髻都不管用。 欧阳氏笑得幸灾乐祸,“难怪她不敢出来见人了。” 出事的不止二姑太太,还有潘世玮,他的头发没少,就是脸上冒出许多红疹子,颗颗有黄豆大,惨不忍睹。二姑太太装病躲在房里,巫氏和潘妙龄要侍疾,没空出来窜门。大夫说潘世玮脸上的红疹子不宜见风,需静养,他也只能呆在房里。 耳根暂时得到清静,但宋箬溪没打算就这么放过这对让她恶心的母子,坐着院中的树下,喝着玫瑰香露,悠闲地跟刘四娘闲聊,“奶娘,这鬼真得会剃头吗?” “当然能,举头三尺有神明。”刘四娘笃定地道。 “神明管得事还真多,连剃头的事也管。”宋箬溪装天真。 刘四娘笑道:“神明神通广大,人做了好事,坏事,都知道,做了好事就有好报,做了坏事就有恶报。” 宋箬溪眨眨眼睛,压低声音问道:“奶娘,象二姑母这样,是不是得了恶报?” “俗话说不做亏心事,何来鬼剃头?”刘四娘小声道。 宋箬溪眸光一转,道:“奶娘,这些闲话我们在院子里说说就罢了,到外面可不能跟旁人说,其他人要是说呢,你听着就是,不要惹出事端来。” “姑娘放心,奶娘省得。”刘四娘笑道。 宋箬溪知道刘四娘秉性,越不让她传闲话,她就越会去说。午后,刘四娘就趁着她午后小憩的时候,去寻相熟的几个婆子闲扯,到下午时,府里就有了个传言,二姑太太和潘世玮做了亏心事,惹怒了神明。 传言传得沸沸扬扬,到第二天晌午就传到二姑太太和宋老太太的耳朵里。二姑太太气得就砸了套茶具,“娘,这家里是越来越没规矩了!象这样诽谤主子的奴才该活活的打死。” 宋老太太让人把四个儿媳叫了过去,厉声问道:“这个家你们是怎么管的?什么乱七八糟的话都传出来了?” 小蒋氏见三个妯娌都不出声,只得硬着头皮上前撒谎道:“母亲,儿媳已经在查传言的事了,只要查明,儿媳一定严惩不贷。” 宋老太太盯着小蒋氏,沉声道:“传言这事,你们今天就要办好,我不想明天还听到府里再传什么鬼剃头的事。” “是。”四人应道。 出了门,小蒋氏着急地问道:“这件事三个弟妹觉得该怎么办好?” 欧阳氏淡淡地道:“大嫂嫂当家作主多年,我们一切听从大嫂嫂的。” 小蒋氏冷笑一声,道:“二弟妹,咱们现在坐一条船上,你就别推卸责任了,早点把事情了结,我们都轻快些。” “家里上上下下数百口人,怎么查?”文氏怀着孩子,孕吐的厉害,刚想休息,就被宋老太太给叫来了,一肚子怨气。 “照四弟妹的意思,这事就不查了?”小蒋氏冷冷地斜了文氏一眼,“那你明天去跟母亲这么回话,我可是不敢的。” “查,是没时间查了,我看,抓几个传得凶的人,敲打敲打,杀一儆百吧。”昨天纪芸和宋濂已商量好了,打算这两天去纪家跟母亲和两个嫂嫂讨论一下,挑个合适的人家,把亲事定下来,对宋家这一摊子烂事,没空多理会。 “杀一儆百是个法子,大嫂嫂,你觉得这样行不行?”欧阳氏问道。 小蒋氏看着三个妯娌,道:“就这样吧!” 四人去平时议事的小抱厦,把家中的管事召集起来,盘问了一番,从中找出几个多嘴的婆子,打了十几板,扣了三个月的月钱,把传言一事弹压了下去,应付过了老太太。 次日,纪芸就带着宋箬溪回纪家,说是纪老夫人想外孙女了,要接外孙女去小住几日。 宋老太太酸水直冒,“七丫头倒是跟外婆亲些,三天两头的往那边跑。” “祖孙隔辈亲,就象表姑娘这般招人疼、招人爱的外孙女儿,做外婆的当然愿意亲近。”纪芸笑道。 宋箬滢瞪了潘妙龄一眼,自打潘妙龄来了,她就往后靠了。 宋老太太看到潘妙龄在座,有些话就不好再说出口,脸上的肥肉抖了抖,道:“七丫头去住三四天就回来。” “溪儿知道了,此去住三四天就回来,不会一住就住三四十天,赖着不走的。”宋箬溪道。 欧阳氏和文氏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掩去唇边那抹笑意。 宋老太太狠狠地瞪了宋箬溪一眼,该死的臭丫头牙尖嘴利。 宋箬溪只当没看见,随纪芸退了出去。 回到纪家,纪老夫人看到宋箬溪,脸上都笑成了一朵花,拉到身边细看,心疼地道:“可怜见的,我的乖孙孙,比上回见时瘦了好多。” “外甥女瘦是瘦了点,瞧着气色还好,想来是她为了漂亮,故意不肯吃东西,饿瘦的。”纪二夫人笑道。 “二舅母,您不要拆穿人家嘛,让外婆多心疼一下,哄出外婆的拿银子出来买补品,我们好分着吃啊!”宋箬溪笑道。 “你这丫头怎么不早说呢?这下,你外婆知道实情了,银子哄不出来了,怎么好呢?”纪二夫人佯装懊恼地道。 纪大夫人叹道:“我还想分杯羹呢,这下分不成了。” “二婶母,您也太耿直了。”姜氏也假意埋怨道。 “好哇,敢情全是坏丫头,都在算计老太婆的钱袋子,我可得赶紧把钱袋子藏好,省得被你们惦记了去。”纪老夫人把荷包往怀里藏。 众人笑了起来。 说了几句闲话,纪老夫人就让姜氏带宋箬溪出去安置,宋濂亲事,不好当着她的面谈论。 晌午,纪芸吃过午饭,就回要宋家。 宋箬溪地送她出门,“娘,你选中哪家的姑娘?” “挑选了一下,有七家比较合适。”纪芸小声道。 “是哪七家?”宋箬溪追问道。 “等过几天,你外婆会请她们过府来玩,你到时候帮娘好好参谋参谋,挑两三个比较好的,再让你哥哥选。”纪芸笑道。 “好。”宋箬溪笑着点头,“我一定仔细观察。” 纪芸笑了笑,出门自去, 宋箬溪就留在纪家小住,住在纪家比在宋家舒服的多。早上去给纪老夫人请安,吃了早饭,跟着纪大夫人学管家,下午或陪着纪老夫人和纪二夫人去花园子里逛逛,赏赏花,吹两首曲子给她们听。或者就房里看书、画画,又或者去找姜氏一起做做针线活,累了就和丫鬟们在院子里踢毽子玩。 ------题外话------ 这一个月任务比较重,天天出门,再跑几天,我任务就能达标了,我就可以专心码字了。 要看书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九章 出门为兄选嫡妻 蒙蒙细雨,飘飘洒洒,窗外的景色笼罩在薄薄的水雾中,白墙、绿柳、红花构成了一幅美丽的水墨丹青画。 这样的美景应当留在纸上,宋箬溪兴致勃勃地踩着木屐,打着油纸伞,带着香绣和青荷去了纪承宣的书房。 书房内,玉华香清雅悠远,宋箬溪表情认真地站在案前,提笔作画。廊下,香绣青荷和打扫书房的点染边绣花边小声地闲聊。 雨越下越大,风带来了丝丝凉意,点染打了个寒颤,“变天了,好冷。” “青荷,你在这里守着,我去房里拿件披风给姑娘。”香绣道。 “还是我去吧。”青荷咬断绣线,扬扬手上的帕子,“我已经绣好了。” 香绣看了眼她手中的帕子下方那几片竹扬动听。 “我又要献丑一回。”孟氏笑,拿出随身携带的箫吹了一首不知名的曲子,不出彩却也没丢丑。 吴氏擅长琵琶,弹了首《夕阳箫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一十章 转瞬间错失良机 音律好与不好,跟居家过日子没关系,不过是借此展开话题,谈谈琴棋书画,了解一下几位姑娘的学识。。。才学出众的宋濂,不能找个文墨不通的妻子,风花雪月虽无大用,但成亲后,不能总说柴米油盐这些俗事,闲暇之余说说诗词歌赋,谈谈明月繁星亦能增进夫妻感情。 宋箬溪含笑端着茶杯,小口的品茗,在一旁观察五人。 颜氏年纪小,性情温顺,刚说了几句,就被林氏挤兑的说不出话来,怯怯地缩在一边,再没开口。 闵氏对他人的不同意见,一笑置之,虽不出言反驳,但也不认同,颇有点话不投机半句多的意思。 吴氏为人圆滑,不愿与人起争执,别人不赞同她的意思,她笑笑道:“姐姐言之有理。” 林氏和孟氏一个自恃才高,一个性情倔拗,两人舌剑唇枪,大有不辩个输赢,誓不罢休之势。 宋箬溪见两人先争箫笛长短,再琴筝优劣,争得面红脖子粗,知道不能再放任下去,笑道:“两位妹妹所言皆在理,不过我觉得琴声含蓄深沉,古朴典雅,如孤崖上的傲梅,空谷中的幽兰,听之忘我,清静无心。筝声淳厚优美,悠扬悦耳,似晴日下的杜鹃,朝露中的石榴,听之漂浮,荡漾醉心。傲梅幽兰虽美,但杜鹃石榴亦不逊色也。” 这话传到厅中,林夫人和孟夫人都满意地笑了起来。 姜氏走进来,禀报道:“祖母,宴席已备好!” 纪老夫人笑道:“去请姑娘出来入席。” 厅中,夫人们一桌,姑娘们一桌。 纪老夫人举杯,笑道:“我这外孙女儿随她父亲在任上数年,去年岁末才回来,与各家的姑娘都不相熟,借今日这个机会,彼此认识,以后多多来往。” 今天宴请,打着给宋箬溪交友的旗号,但五位夫人都是经历世事之人,岂不知这背后之意?再次称赞了宋箬溪的容貌才情品性,客气地道能与她结交是小女的荣幸之类的话。 宴席上,五位姑娘用餐的礼仪丝毫不错,宾主尽欢,用完了饭,净手洗脸,婢女送上消食茶,闲聊了一会,姑娘们起身去换上紧身束脚的衣服,绑好发髻,前往马场骑马。 颜氏不会骑马,在婢女的帮助下才上了马,双手牢牢地抓住缰绳,小脸绷得紧紧的。 林氏是武将之后,挑了一匹毛色光亮,比其他马高大的马,翻身坐了上去,动作利落。 孟氏是文臣之女,但生性好动,常随兄长骑马出游,她也挑了一匹高大的马,英姿飒爽。 闵氏和吴氏虽没要婢女帮助上了马,但动作生疏,显然骑术不佳,和宋箬溪一样是遛马的命。 “你们谁愿与我赛一场?”林氏问得是大家,眼睛却盯着孟氏。 “我和你赛。”孟氏用马鞭指着远处的一个小山坡,“看谁先跑到那里” “两位妹妹,要赛马,就在这马场里赛吧,别跑远了。”地形不熟,宋箬溪怕她们出事,劝道。 林氏和孟氏根本不听她的话,挥鞭催马,跑得飞快。 “你们快追过去。”宋箬溪对孟氏的喜欢度降低了些,头隐隐作痛。 两个马夫翻身上马,追赶了过去。 “我自己拉缰绳。”闵氏侧身对宋箬溪笑,“宋姐姐,我们慢慢骑过去吧。” “好。”宋箬溪抖了下缰绳,马缓缓向前。 没走多远,落下最后的颜氏就被颠痛了,皱眉道:“我要下马,我不骑了。” 宋箬溪回头笑道:“颜妹妹在这里等会,等追回林妹妹和孟妹妹,我们去摘花斗草玩。” “我在这里等几位姐姐。”颜氏如释重负地笑了。 骑了一段路,突听到前面传来呼喊声:“救命啊!救命啊!” 原来连日大雨,山坡上的泥土松散,林孟两人跑过去了,引起了震动,泥土倾泄而下,顿时将两个马夫连人带马给掩埋住了。孟氏听到声响,回头一看,发现出事,大声呼救。 “不好,出事了!快过去。”宋箬溪是主人,要是林孟两人出了什么事,就麻烦了,猛抽了一下马屁股。 快过去不是说给闵氏等人听的,而是要不知隐身在何处的魃和魅去救人。 “宋姐姐,小心啊!”闵氏急声喊道。 “姑娘,不要去!”香绣和青荷大惊失色,拍马追了上去。 “怎么办?怎么办?”吴氏慌张地问道。 闵氏咬咬牙,道:“吴妹妹,你快回去叫人,我追过去看看。” “姑娘,不行,太危险。”闵氏的两个婢女拦住她。 吴氏已经调转马头,带着两个婢女回去找人。 “我们一起出来,必要一起回去,宋姐姐已赶过去了,我若不去帮忙,别人会怎么看我?快让开,别耽误事。”闵氏厉声道。 两个婢女知她的脾气,只好随她前行。 只是闵氏的骑术太差,跑着跑着摇摇欲坠,吓得两个婢女魂飞魄散,不顾一切地飞身扑了过去,主仆三人从马上摔了下来,在地上滚成一团。 知道宋箬溪主仆的骑术不好,马夫给三人选的都是温顺的马,跑了一段路,马就停了下,不肯发全力,宋箬溪就抽一鞭子,它又继续跑,然后又停下。 马跑跑停停,把宋箬溪急得半死,拿马鞭狠狠地抽了几下,马吃痛,狂奔起来。跑快了,颠簸的厉害,宋箬溪就有些驾驭不住,只得压低身体,紧紧地扯着缰绳,双脚夹紧马腹,不让马把她甩下去,至于马跑向何方,她无力去理会。 “姑娘,姑娘。”香绣和青荷在后面大声呼喊。只是她们骑的是两匹老马,任她们怎么抽打,也跑不快,眼睁睁看着宋箬溪骑着马消失在远处。 马跑了一段路,力竭,速度虽然减慢了些,但是宋箬溪不敢冒险从马上跳下来,瞄到不远处的有人影晃动,大声呼喊:“救命啊!救命啊!” 那一行人正是出宫微服私访的皇上以及邺疏华和上官墨询等人,邺疏华慈悲为怀,听到有人呼救,手一按马背,象箭一般,飞身而出。 “骑着矮脚马,还喊救命,有意思,走,过去瞧瞧是什么人?”皇上笑道。 上官墨询神色淡漠,勾了勾唇角,拉马随行。 邺疏华离得近了,发现马上坐着的是宋箬溪,忙喊道:“师弟莫怕,小僧来救你。” 这声师弟,让上官墨询愕然一惊,马上的人难道是宋箬溪? “师兄,救我!”宋箬溪为保护手,戴了棉质的护手套,可是拉了这么久,勒得生疼,听到邺疏华温和的声音,绷紧的神经一下松懈,声音里就带上了哭腔。 “脱蹬、松手!”邺疏华跟着马跑,长臂一伸,搂住了宋箬溪的腰。 宋箬溪听话地照做,邺疏华用力一带,看似轻松地将她从马上抱了下来,马继续朝前跑去。 宋箬溪双脚落地,身子往下滑。邺疏华没敢松手,扶着她,“师弟别怕,已经没事了。” 宋箬溪大喘了两口气,看到那行人骑着马往这边来了,她只认识上官墨询,“师兄,那些人是与你一起的吗?” “我陪皇上出宫微服私访。”邺疏华信任宋箬溪,没有隐瞒,实言相告。 宋箬溪被皇上两字给吓着,要是让这个色鬼皇上看到她,会惹大麻烦的,一个转身,扑进了邺疏华怀里,双手紧紧地拽着他的衣襟,“师兄,我双腿发软,走不动,你送我回家。” 邺疏华见宋箬溪站稳,刚要松开手,不提防她又扑进了怀中,下意识地伸手搂住了她。 上官墨询将这一幕看在眼中,眸色微沉。 “疏华,人可救下来了?”皇上明明看到邺疏华将人救了下来,还将人搂在怀中,便明知故问。 “人救下来了,是小僧的师弟。”邺疏华笑,“师弟受惊过度,小僧要亲自护送她回去。” 皇上不疑有他,看到的又是宋箬溪的背影,就没怎么太在意,大方地道:“你送她回去,朕在此处等你。” 护卫将邺疏华的马牵了过来。 “师弟,小僧扶你上马。”邺疏华低下头,柔声道。 宋箬溪不敢抬头,低到不能再低,几乎想把脸埋进衣服里。上官墨询眸光一闪,抖抖缰绳,让马向前走了两步,拦住了皇上看过去的视线。 邺疏华扶宋箬溪上了马,他没有与她共骑,而是在前面牵着马。佛门虽不分男女,但他和宋箬溪毕竟是俗家弟子,清规戒律要守,俗礼也要守。 看着两人一马渐去渐远,皇上眼底闪过一抹算计的精光。 上官墨询眸中百绪呈现,但也只是瞬间,又恢复平时的幽深平静。 走了一段路,宋箬溪心神稍定,笑问道:“师兄,你的事解决了吗?” “还没有。”邺疏华微微皱眉,“那些施主说的话,小僧不喜。” “师兄是跟她们谈论佛经吧!”宋箬溪了然地道。 “为报父母之恩,小僧重入红尘,然菩萨娶妇有四因缘,小僧也当寻适合四因缘之人。”邺疏华振振有词。 宋箬溪轻叹,道:“师兄,你既然要娶妻了,就不要自称小僧了,也别称呼别人为施主,不伦不类,别扭的很。” 邺疏华脸微红,“一时之间,小,我知道了,会慢慢改过来的。” “你可别光说不做。”宋箬溪道。 “言而有信,师弟若不信,请师弟监督小,监督我。”邺疏华回头笑道。 “说错了要罚哟。” “师弟要怎么罚我?”邺疏华问道。 “罚你……”宋箬溪眸光流转,“说错一次,罚一两银子,可好?” “好。”邺疏华欣然同意。 邺疏华没送宋箬溪太远,就遇到了来寻她的人,领头的是年近七旬的纪老夫人,后面跟着面如死灰的香绣和青荷。 宋箬溪远远地看到了,扬声喊道:“外婆” 纪老夫人看到宋箬溪还能骑在马上,悬着的心落下一半,催马上前道:“溪儿,有没有受伤?外婆被你给吓坏了。” “外婆,我没有受伤,是我师兄救了我。”宋箬溪翻身下了马,顺便把邺疏华的身份说明。 邺疏华双手合十,道:“小僧……” 宋箬溪轻咳一声。 “小生见过老夫人,老夫人有礼。”邺疏华唇角微扬,小僧小生,听起来差不多。 宋箬溪讶然,呆瓜也会耍奸猾? 上巳节的事,纪允祥已经告诉过纪老夫人,听到宋箬溪称呼邺疏华为师兄,就知道这位就是太后的表外甥,登瀛城少城主,下了马,与他见礼,“老妇人见过少城主,少城主有礼,多谢少城主救下我家溪儿,大恩不言谢。” “老夫人不必客气,师弟有难,小生自当出手相救。”邺疏华笑道。 “师兄,你快回去吧,别让那些人等急了。”宋箬溪想到等候在旁的非一般人,不能给邺疏华惹麻烦,催他离开。 “师弟就交给老夫人照顾了,小生先告辞了。”邺疏华本要双手合十,临时改成了拱手,那动作透着几分滑稽。 宋箬溪忍俊不禁,轻笑出声。 等邺疏华骑马离去,宋箬溪就和纪老夫人共骑。 “少城主的同行人可是当今圣上?”纪老夫人小声问道。 宋箬溪讶然,没想到纪老夫人这么厉害,点点头。 纪老夫人脸色微变,紧张地问道:“他可看到你的容貌?” “我听到师兄说他在,就马上把头低下来了。”宋箬溪顿了顿,“雒淇公子还帮忙拦住了他的视线。” 纪老夫人念了声佛。 回到姜家别院,得知那两个马夫虽已挖了出来,但已断了气息。回天乏术,闵氏扭伤了脚,其他人都安然无恙。 纪老夫人已知道原因,对林氏和孟氏厌恶到极点,安慰了闵氏几句,就没再多说什么,打发几家人离开,命婢女收拾了一番,就带着儿媳孙媳外孙女坐车回城。 “阿弥陀佛,菩萨保佑,今天这事太惊险了,还好我的乖孙没事。”一上马车,纪老夫人就把宋箬溪紧紧地搂在怀中,今天的事,把纪老夫人吓得三魂不见了七魄,要是宋箬溪有个好歹,那就生生要了她这条老命。 “外婆,我是吉人自有天相,没那么容易出事的。”宋箬溪笑盈盈地道。 “以后,不许再骑马了。”纪老夫人道。 宋箬溪掩嘴打了个呵欠。 “乖乖,困了就睡,别撑着。”纪老夫人轻轻拍了拍她的肩。 “外婆,我不困,我和您说话。”宋箬溪娇憨地笑道。 纪老夫人笑道:“回到家,我们再慢慢说。” 宋箬溪是真累了,就听话地闭上眼睛睡觉。 进了城,纪大夫人、纪二夫人和姜氏没有回家,直接去找姜夫人,那两个马夫事必须要与姜夫人说明,处理妥当才行。 马车还没停稳,纪老夫人就扬声道:“赶紧的去熬碗定神汤来给姑娘喝。” 皇上微服私访出宫去了,纪蕻无事提前回家,在二门外迎接母亲,听到这话,大吃一惊,急声问道:“母亲,出什么事了?” “老二回来了。”香绣拉开了车门,纪老夫人看着站在车边的纪蕻笑了笑,“溪儿骑的马惊了,险些把她从马上摔下来。” “二舅舅,我没事,不用喝定神汤的。”宋箬溪笑,“外婆和舅母被我吓得不轻,该熬碗给外婆和舅母喝。” “熬上一大锅,每人喝一碗。”纪蕻边伸手扶祖孙俩下来,边笑道。 熬汤要时间,宋箬溪先回房沐浴更衣,纪蕻陪纪老夫人去正房,母子俩刚坐下,才说了几句话,纪承宣和纪蓁就回来了。 “选了哪家?”纪承宣一进门,就迫不及待地问道。 纪老夫人道:“今天出大事了。” “出什么事了?”纪承宣一看儿媳孙媳外孙女都不在房里,目光微凛,沉声问道。 纪老夫人把今天所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出来。 纪承宣捋着胡子,笑道:“这少城主是有心人,雒淇亦是有心人。” “他们有心有什么用,一个门第太高,一个年纪相差太远。”纪老夫人叹道。 “这五个姑娘,你挑中了谁?”纪承宣问道。 纪老夫人笑道:“林家和孟家的那两个,不是省心的主,爱惹事非,要娶进门来,濂儿有得烦。颜家的女红虽好,可学识稍逊,也太于娇气,长子长媳要主持中馈,她吃不了这个苦。吴家的圆滑有余,定力不足,遇事易慌张。闵家的女红学识都不错,有胆有量,遇事先人后己,有担当。” “闵家的秉性要往细的多打听,若当真是个好的,就告诉芸儿,先把这事商定下来,等明年春闱,让濂儿大登科后小登科。”纪承宣对外孙信心十足。 “明天我就让老二家的找人打听。”纪老夫人轻叹一声,“五家就挑出一个好的来,祯儿和祥儿落了空。” “母亲,离明年春闱还有一年的时间,您慢慢给他们挑,不着急。”纪蓁笑道。 纪蕻笑,“祯儿和祥儿是男儿,晚点没什么关系。” “给两小子挑媳妇,有我和大儿媳二儿媳,不劳你们操心,你们赶紧帮着找合适溪儿的人家,你们就这么一个外甥女,上点心。”纪老夫人板着脸道。 纪蓁拿出一张纸来,“父亲母亲,儿子挑到两个,您看看。” 纪蕻也拿出一张纸来,笑呵呵地道:“父亲母亲,儿子这里也有两个。” 纪承宣和纪老夫人一人接过一张,眯着眼细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一十一章 初相见皆大欢喜 第一百一十一章 初相见皆大欢喜 “外公,外婆,大舅舅,二舅舅。舒榒駑襻”宋箬溪沐浴更衣,一身清爽地带着端着定神汤的香绣走了进来。 虽然从老妻口中知道外孙女没事,但纪承宣还是关心地问道:“溪儿今天有没有被吓着?” “外公放心,溪儿胆子大,没有被吓着,外婆和舅母给吓坏了。”宋箬溪亲手将定神汤送到纪老夫人,“外婆请喝汤。” 纪老夫人笑眯了眼,接过碗,喝完汤,把碗递给婢女,笑问道:“溪儿,你知道你外公给你哥哥定了谁吗?” 宋箬溪明眸流转,笑意盈盈地道:“闵氏。” “我们溪儿好聪明!”纪蓁赞道。 “大舅舅,您这句夸奖,溪儿可不要。” 纪蓁诧异地问道:“为什么?” “这么显而易见的事,谁都知道了。大舅舅不是诚心夸溪儿,是在敷衍溪儿。”宋箬溪撇撇嘴,抱着纪老夫人的手臂,“外婆,大舅舅好坏,还把溪儿当成不懂事的小孩子。” “要是大舅舅把小刀送给溪儿?大舅舅是不是就变好人了?”纪蓁促狭地问道: 宋箬溪眨眨眼睛,淘气地笑道:“做好人还是做坏人,大舅舅自己决定。” “溪儿这话说的有理。”纪蕻唯恐天下不乱地笑道。 纪蓁笑从身上摸出一把带鞘的小刀,“小刀可以送你,但是要注意安全,不能弄伤自己。” “谢谢大舅舅。”宋箬溪接过小刀,“大舅舅最好了!” “外婆就不好吗?”纪老夫人佯装吃醋。 “外婆最最好了,谁都比不上。”宋箬溪偎在纪老夫人身旁,讨好地笑道。 纪老夫人看着故意板着脸的纪承宣,不依不饶地问道:“那你外公呢?” “外公和外婆一样好!” “我们溪儿有张巧嘴哟!”纪老夫人宠溺地点了点她的鼻尖。 说了一会闲话,纪大夫人三人就回来了,事情已经处理妥当,赔了一百两银子和一副棺材给两个马夫家里。 “两条人命啊,就赔再多银子给他们家里,也不能减少失去亲人的痛苦。”纪老夫人年纪大了,受不住这种生离死别,眼眶微红,伤感地道。 “这是天灾,谁也不想的。”纪大夫人轻叹一声,若非林孟两位姑娘不听劝,那有这桩惨事?平白的让好事上添了点晦气,只是这话不好再说,只能归咎于天灾。 “祖母,要不要请师父给他们做场法事超度?”姜氏问道。 纪老夫人点点头,双手合十,念了声佛号,道:“菩萨保佑,愿他们早登极乐。” 纪大夫人三人来回奔波,劳累了一天,吃过晚饭,就各自回房休息。 这天注定宋箬溪要铭记于心,半夜腹痛醒来,觉得亵裤那处湿凉,撩高一点被子,有血腥味,心知初潮突至,忙喊道:“香绣!香绣。” 守夜的香绣听到呼喊,醒了,翻身爬起,问道:“姑娘,是不是喝水?” “不是,我……”一股血骤然涌出来,宋箬溪倒抽了口冷气,该死的痛经从现代跟随到了古代。 香绣点亮了蜡烛,走到床边,挽上帐幔,“姑娘,可是哪里不舒服?” “我那个来了。”宋箬溪皱眉道。 “恭喜姑娘。”香绣面露喜色。 “我弄脏被褥了。”宋箬溪苦着脸道。 “弄脏了没关系,姑娘,你先躺着别动,奴婢叫她们准备好热水。”香绣说着出门把青荷、巧儿和蚕娘都叫醒。 得知宋箬溪小日子来了,她们非常高兴,这表示姑娘长大了。忙碌近一个时辰,床上铺好了干净的褥子,清洗好,换上干净亵衣的宋箬溪揣着暖炉钻进锦被里,“蚕娘巧儿青荷,你们辛苦了,都下去休息吧!” 青荷三人答应着,退出了房。 宋箬溪好奇地问道:“香绣,你什么时候把东西准备好的?” “姑娘就要及笄了,来小日子是早晚的事,奴婢怕姑娘来得突然,会措手不及,去年就已准备好了。”香绣笑,掖了掖被子,“时辰不早了,姑娘快睡吧!” “香绣,谢谢你!” “姑娘说哪里话,这都是奴婢应该做的。”香绣放下帐幔,熄了蜡烛,摸到罗汉床上躺下。 清晨,纪大夫人、纪二夫人和姜氏都过来给纪老夫人请安了,宋箬溪迟迟未到。 “溪儿平时都来得早,今天这么晚了,怎么还没来?”纪老夫人奇怪的问道。 “该不会昨天受了惊吓,生病了吧?”纪二夫人揣测道。 “母亲,我过去看看。”纪大夫人起身道。 “一起去。”纪老夫人也不放心。 还没等她们出门,青荷就来了,跪下道:“奴婢见过老夫人,大夫人,二夫人,大少奶奶,我家姑娘身子有点不舒服,不能来给老夫人请安。” “溪儿怎么了?哪时舒服?为什么不早来回报?”纪老夫人关心则乱,没注意到青荷脸上的喜色,着急地问道。 “老夫人,姑娘是小日子来了。”青荷笑道。 纪老夫人笑了,“溪儿是大姑娘了!” 知道宋箬溪没有生病,但纪老夫人几个还是过去。 “溪儿啊,有了小日子就是大人了,这可是喜事,小姑娘初来小日子都会痛,过上一年半载就好了。”纪老夫人握着宋箬溪的手,慈爱地笑道。 “也不是很痛,能忍着。”宋箬溪小脸略显苍白,靠在美人榻上,腹部搭着块羊毛毯子。 “想吃什么告诉大舅母,我让厨娘给你做。”纪大夫人笑道。 “谢谢大舅母。”宋箬溪笑。 “这几天,不能喝凉的,衣服多穿着,不能受寒,知不知道?”纪二夫人嘱咐道。 “知道。”宋箬溪乖巧地应道。 “妹妹要是觉得闷,我去寻几本书来给你看,可好?”姜氏体贴地问道。 宋箬溪觉得她是小日子有不是得病,无须卧床休息,可是架不住纪老夫人她们人多势众,只得乖乖躺在榻上,“谢谢表嫂。” 没说上几句话,心急知道儿媳人选的纪芸就上门了。 听完昨天的事,纪芸一阵后怕,仔细看过女儿安然无恙,才放心。她对闵家十分满意,闵家不是名门世家,闵大人也只是个从五品官,可娶的是媳妇,不是娶门第,只要姑娘好就行,当然这事在没办妥前要瞒着宋老太爷和宋绥。 母女姑嫂商量好,就派人去暗中继续打听闵氏的底细,明面上,用闵氏拐脚受伤当借口,由纪家送了份礼过去,可特意说明是宋三太太的意思。这是怕闵夫人会错意,毕竟纪家也有两个适龄的小子,万一误会,弄得兄弟争妻,那就成天大的笑话了。 闵夫人精明世故,略想了想,就想明白这其中的缘故,纪相曾是两任春闱主考官,闵大人是纪相门生,纪相是要借着联亲提携闵家了,这是好事,笑着将礼物收下,又回了份厚礼过去,带了话过去,说立夏送新茶到府上,拜会师母。 闵夫人私下跟闵氏透露了宋家的意思,宋濂在城中颇有才学,就算闵氏养在深闺也有耳闻,又与宋箬溪接触过了,妹妹不俗,哥哥想必也不差,对这桩亲事有了几分憧憬。 又过了三日,到了三月二十六日,立夏。樱桃红了,竹笋鲜了,荔枝熟了,布谷声声,蝉儿争鸣,蚯蚓穿地,江河鱼跃,一片生机勃勃。 立夏是大日子,皇帝带着满朝文武百官穿着朱红的华服,去离城三十里的景山迎夏,举行迎夏大典。 民间在这有天尝三鲜、吃立夏蛋和七家粥的习俗,各家各户还会互送立夏茶。闵夫人就用送立夏茶当由头,带着闵氏去纪家。 这天早上吃过早饭,纪芸就说要和宋濂兄弟去纪家送立夏茶。宋老太太又犯酸,“他们姓宋,不姓纪,宋家姑娘常住外祖家不象话,出阁的女子要知道守礼,别动不动就回娘家。” 纪芸只当没听见,欠身道:“若母亲没有别的吩咐,儿媳就先过去了。” 宋老太太冷哼了一声,没搭理她。 纪芸带着两个儿子去出门,坐上马车往纪家去。无巧不成书,两家的马车一前一后停在了纪家二门外。因进了二门,闵氏下车时就没有戴帷帽,站在车边等候闵夫人下车,抬眸看到骑在马上的俊雅男子,俏脸微红,含羞垂下了眼睑。 宋濂早已看到站在车边的少女,十三四岁的模样,穿着鹅黄色交领长衫,外罩藕荷色绣杏花的对襟半袖,柳绿色绣花绫裙,挽着倾髻,斜插垂银流苏的雕花银梳,戴着镶珍珠蝴蝶花钿,脸精致白净,眉弯似新月,唇角樱红,宛如娇嫩的杏花,明艳中透着清雅。只是家中有宋箬溪那样的绝色,闵氏就是再美,也只能称之为清秀。 纪芸和闵夫人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笑意,这真是天定的缘分,不用再费心安排了。两人说了几句客套话,笑盈盈携手进门。 “闵姑娘请。”宋濂做了个请的手势,客气地道。 “宋公子先请。”闵氏脸上红晕未褪,但她不是那种扭扭捏捏的人,有礼地道。 宋濂看了她一眼,唇角微扬,先走了进去。 闵氏抿嘴浅笑,扶着婢女的手,跟着走了进去。 宋濂的亲事因着任晚秋的原故,小辈里除了姜氏、宋濂和宋箬溪知道,其他人都瞒着,怕走漏风声,爱女如命的荣淑公主会上门逼婚。 宋淮虽觉得两人都透着一丝古怪,但他毕竟年幼,就没多想,跟在两人往正房去。 在门口遇上的,就没讲究不宜与外男相见的礼数,闵氏行了礼后,就被纪老夫人拉到身旁坐下。 宋濂兄弟俩拜见了外婆和两位舅母,又给闵夫人正式的行礼请安。闵夫人看到风度翩翩一表人才,行礼问安进退有度的宋濂,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目光里多了几分热切。 宋濂陪着说了几句话,就和宋淮退了出来,去看卧床休息的宋箬溪。却不想,宋箬溪不在房里。 “明知道姑娘病了,你们就该好好劝着,不让姑娘出门,你们就这样放任姑娘出门吹风,要你们何用?”宋家男儿在十六七岁,长辈就会给安排通房,让他们通晓人事,可是宋濂在纪家的时间比在宋家多,又专心读书,再者纪芸一是不愿儿子早早的有通房,弄坏身体,二是她远在广陵,就没人帮他安排这些,他压根就想不到宋箬溪是来小日子了,以为她那日受了惊吓才生的病。宋箬溪当日是为了给他相看姑娘才出的门,差点出事,他深觉得愧对妹妹,才会这样气急败坏。 青荷和蚕娘不好直言宋箬溪不是生病,道:“姑娘身子已利索些了,随四少爷到后园子里去摘樱桃去了。” “只是好利索些了,那就是还没全好,若是姑娘受寒再生病,我就告诉娘把你们全发卖了出去。”宋淮狠声道。 宋濂转身就往后园子跑,宋淮跟在后面。 后园子里种着十几株樱桃树,树上结满了又红又大的樱桃,看着就诱人食欲。宋箬溪手里提着个漂亮小巧的小竹篮,站在梯子上摘樱桃,看到宋濂和宋淮,挥手喊道:“哥哥,淮儿。” “妹妹,你爬哪么高做什么?万一摔下来可不是闹着玩的。”宋濂跑了过去,扶着梯子,“赶紧下来。” 宋箬溪已经摘了大半篮了,就听话地下了梯子。 纪允礼也从另一个梯子下来,手里也提大半篮樱桃,笑道:“早知道你们要来,就等你们一起摘了,溪表姐说,自己摘的樱桃比别人摘的樱桃甜。” “那有此等说法。”宋濂笑道。 宋淮伸手抓了一个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道:“好甜。” “洗了再吃!”宋濂瞪他道。 宋箬溪让婢女去把樱桃洗干净,装在碟子里,亲自端进正房,“外婆,闵夫人、大舅母,二舅母,娘,大表嫂,闵妹妹,请吃樱桃。” “七姑娘真是又乖巧又可爱又懂事!”闵夫人赞道 “她淘气着呢,还是闵姑娘温柔大方体贴听话。”纪芸称赞回去。 两人不要本钱地互相夸对方的女儿。 宋箬溪和闵氏抿着嘴直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一十二章 天降祸事妻变妾 中午有立夏宴,闵夫人是主持中馈的主母,在纪家逗留了大半个时辰,就带着女儿告辞离去,见着了纪芸和宋濂,已不虚此行。 午饭后,纪芸带着宋濂和宋淮回宋家,宋箬溪继续留在纪家过悠闲自在的日子。 下午申时正,纪承宣父子回来了,脸色都不太好。 “出什么事了?”纪老夫人关心地问道。 “没什么事。”纪承宣明显的不愿多谈。 纪老夫人没有再追问,端起桌上的碟子,笑道:“尝尝你外孙女儿亲手摘的樱桃吧!” “我们溪儿去后园摘樱桃了,好不好玩?”纪承宣脸上带出了一丝笑容。 “好玩。”宋箬溪点点头。 “那过几日,外公带你去庄子里摘李子钓鱼玩。” “谢谢外公。”宋箬溪抓起几个樱桃,“外公吃樱桃吃樱桃,好甜好甜。” “好好好,外公尝尝。”纪承宣笑,吃了好几个,脸色好些了。 后来宋箬溪和姜氏闲聊,才知道,礼部的一个郎中御前失仪,惹得皇上雷霆大怒,不但罢了此人的官,还发下口谕,永不录用。这位郎中恰好也是纪承宣主持春闱时,高中入仕为官的。门生出丑,恩师脸上无光。 “他还真是不走运。”宋箬溪感叹,当官难,混到五品官更容易,就这样没了,可怜啊! 姜氏挑眉,“他算走运的了,十几年前,有个人御前失仪,被砍了脑袋。” 宋箬溪惊愕,“御前失仪的罪名这么大?” “御前失仪是大罪,尤其是在祭祀上御前失仪,更是重罪,轻则罢官,重则满门抄斩。”姜氏正颜道。 宋箬溪倒吸了口冷气,这皇权至上的年代,人命太不值钱了,果然远离皇宫是明智之举。这事与宋箬溪没什么关系,只是令她对皇宫又添了几分畏惧。 过了三天,宋箬溪身上好利索了,禀明纪老夫人,要去桃花庵一趟,还没动身,荣荞就过来,还带来了五张请帖,分别是魏卿予、朱倩瑶、方欣悦、孟氏和林氏送来的。 本来五家请客,她到日子去赴宴就行了,可是这五家居然选在四月初二同一天请客,她就一个人,掰不成五份,只能去一家,蹙眉问道:“太太要让我去哪家?” “太太说,让姑娘自己舀主意。”荣荞笑道。 宋箬溪听明白了纪芸的意思,笑了笑,舀着帖子又看了一遍,可这主意要怎么舀?按官职大小,应该去魏家,可是去魏家说不定会遇上任晚秋,她实在不想对着那位娇滴滴的县主;按姻亲远近,应该去朱家,可朱倩瑶又对纪允祥有另样心思,听她那些直白带着自夸的话,听得实在有些受不了;按师生之缘,应该去方家,但方欣悦和宋濂已不可能了,又何必走得这么亲近?孟家和林家两位姑娘都不是省事的人,万一又闹出什么惊险的事,师兄可不会那么巧,刚好又经过出手相救。 宋箬溪嫌恶地撇撇嘴,这五家她都不想去,把请帖往桌上一放,道:“你回去告诉太太,我身子不舒服,五家都推了。” “果然让太太给说中了,姑娘是一家都不想去。”荣荞笑道。 宋箬溪不好意思起来,嘟着嘴道:“荣荞姐姐也学坏了。” “太太知道姑娘不耐烦与这些人应酬,可在京里住着,抬头不见低头见,与各府的人情往来是必须的,只能委屈姑娘选上一家去赴宴。”荣荞走到桌边,舀起五张贴子,“奴婢常听人说,什么官大一级压死人的话。” 提点的如此清楚,宋箬溪要还不懂,就是蠢子了,无奈地伸手抽出魏家的帖子,道:“我去魏家赴宴。” “姑娘的意思,奴婢回去会禀报太太知晓的。”荣荞笑道。 “有劳荣荞姐姐走这一趟了,青荷蘀我送荣荞姐姐出去。”宋箬溪客气地道。 青荷送荣荞出了院门,塞了个荷包给她。 荣荞来,只耽误了一点时间,并不影响出行,宋箬溪依旧前往桃花庵。不过没见着静余,她一早就进宫见太后去了。宋箬溪没怎么在意,念完经,没往静余的院子去,就在禅室内抄写经文。 《严华经》刚抄了一小半,宋箬溪就听到外面有吵闹声,皱眉,佛门清静地也不得清静,再细听一下,“施主,你不能进去,这里是庵堂,请你马上离开!” 宋箬溪皱得更紧了,桃花庵什么?? 焙虺刹耸谐x耍?? “让开,我要进去找人,我知道她在这里,你们让开。” 男人的声音? 桃花庵不象别的庵堂那样禁止男子进庵拜佛,但是也仅限于前殿、居士楼和桃园,后禅院除了象邺疏华这种特殊身份的人,其他男人是不准进入的,谁怎么大胆敢闯进来闹事? 宋箬溪扬声道:“去瞧瞧是怎么回事?” “奴婢这就去。”青荷在外面应了一声。 外面还在继续吵闹,那男子要去找人,师父们不让,僵持着。 过了一会,青荷跑回来了,“姑娘,姑娘,你快出来,是大少爷在与庵中的师父们吵闹。” 宋箬溪愕然,大少爷?宋瀚?她见这个堂哥的次数,一双手就数得过来,对他没多少印象,但是看面相憨厚老实的,怎么会干出和安宁郡主一样的事情来了?宋家可不是王爷府,没爵位可降,赶紧起身出去。 转过弯,宋箬溪看到一脸暴躁的宋瀚被十几个手舀扫帚的灰衣尼姑给拦住了,喊声道:“大哥哥!” 宋瀚瞪大了双眼,吃惊地问道:“七妹妹,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话明明该她问他好不好?宋箬溪看着他,问道:“大哥哥,这里是佛门清净地,你闯进来要做什么?” “我是来寻人的,她要出家,我不能让她出家。” “谁要出家?” 宋瀚抿紧双唇。 宋箬溪放下挽高的衣袖,道:“桃花庵很大,你这么乱闯不但找不到人,还会惹出大祸来。” 宋瀚看了眼那些舀扫帚的尼姑,“我是来找苗可儿的,她要在桃花庵落发出家。” “圆丁,可有此事?”宋箬溪问道。 圆丁双手合十,口颂佛号道:“回师叔的话,确有此事。” “可儿在什么地方?我要见她。”宋瀚着急地问道。 圆丁低头不语。 “大哥哥要见她做什么?”宋箬溪不知道苗可儿是什么人,更不知道她和宋瀚是什么关系,故有此一问。 “我不让她出家。” “她出家与你有什么关系,为什么不让?” “我,她……”宋瀚为难地皱了皱眉,“我会说服我娘,去她家提亲。” 宋箬溪眨眨眼,原来是二伯母狠心棒打鸳鸯,弄得一个要出家,一个闯佛门,她要不要违逆二伯母之意,帮帮这对苦命鸳鸯呢?还没等她决定好,就看到欧阳氏出现在游廊的那一头,脸色还不怎么好,缩了缩脖子道:“大哥哥,二伯母来了。” 宋瀚转身一看,面如死灰。 “溪儿,你怎么在这里?”欧阳氏没理宋瀚,第一句话问的是宋箬溪。 “我来庵中抄写经书,没想到会遇到大哥哥。”宋箬溪不是怕被误会,只是没必要撒谎。 “溪儿,这里没什么事了,你继续去抄写经书吧。”这毕竟是二房的事,而且宋箬溪又是没及笄的姑娘,私下苟合之事,不好,不能也不愿让她知道,欧阳氏有意支开她。 宋箬溪明白欧阳氏的意思,乖乖地回了禅房,但是静不下心来抄写经书,索性打开门问坐在门口的三人,“你们说,二伯母会怎么做?” “姑娘不该打听这件事。”蚕娘板着脸道。 宋箬溪双手合十,口颂佛号,道:“见人有难,不施以援手,是在造恶业。” “姑娘的理由到是找得正当。”蚕娘横了她一眼。 “这不是理由,这是慈悲心肠。”宋箬溪继续瞎掰。 “快正午了,奴婢去舀斋饭。”蚕娘说着起身走了。 宋箬溪贼兮兮地笑了,她知道蚕娘绝对不是去舀什么斋饭,而是帮她打听事情的后续发展,有时候蚕娘也挺别扭的。 小半个时辰后,蚕娘提着斋饭回来了,同时也带回了欧阳氏和宋瀚已经离开桃花庵的消息。 “那个苗可儿呢?”宋箬溪饿了,边吃边问。 “她还在庵中,二太太说,会通知苗家人来接她回去的。” 宋箬溪咬着片黄瓜,“她和大哥哥的事怎么样了?” /> “二太太答应让她进门当二房。” 宋箬溪微皱了下眉,问道:“那个苗可儿是什么人?” “听说她的父亲曾经是礼部郎中,前几天犯了事,被罢官免职了。二太太先前的确有意和苗家结亲,可现在已然作罢,但是大少爷却对苗姑娘上了心,不离不弃的非要娶苗姑娘过门。二太太不愿,大少爷以死相求,二太太才答应让她做二房,但要等大少爷娶妻半年后,才准进门。”巧桃的打听本领都是蚕娘教的,她一出马,全打听出来了。 “苗可儿有没有答应了?” 蚕娘嘲讽地勾起唇角,“姑娘以为她闹着出家是为了什么?” “为了进门?”宋箬溪不敢确信地道。 “她若真得要了断红尘,剃度出家,会让人去通知大少爷吗?”蚕娘言辞间透着不屑。苗可儿的父亲被罢官,永不录用,她的身份一落千丈,她没办法再挑到高门第的人了,嫁给门第低的人,又不甘心,宋瀚就成了她唯一可以抓住的人。 宋箬溪叹了口气道:“她也蛮可怜的,好好的官家小姐,突然遭逢家变,才不得不出此下策为自己打算。” “姑娘别光同情别人,想想这件事情深一层的意思。”蚕娘诱导她。 宋箬溪眨眨眼睛,“这事还有深一层的意思?” 蚕娘恨铁不成钢地瞪着宋箬溪,“姑娘,若是苗家不出事,这苗可儿需要如此委屈的当妾吗?” “当然不用。”宋箬溪眸中一亮,“我知道了,你是想说娘家是女子一辈子的依靠。哎,这个我早就知道了,你不用舀这事来再来教育我了。” 蚕娘轻叹一声,“若是苏家没有没落,居士就不会与小少爷母子分离这么多年,最后心灰意冷,出家为尼。” “蚕娘,你能联系上綮颜吗?”提到安隅,宋箬溪想起了陆綮颜,离她及笄的日子越来越近,陆綮颜再不出现,她就没办法再守住那个承诺了。 蚕娘摇了摇头,眸光一闪,“姑娘不如请上官少爷帮忙找小少爷。” 宋箬溪想了一下,道:“过几天去找他帮忙。” 蚕娘笑了起来,只要姑娘还牵挂小少爷,就还有希望。 申时正,宋箬溪离开桃花庵时,静余还没回来,在庵门见到了苗可儿。她身量娇小,纤腰盈盈一握,穿着一袭淡蓝色衣裙,披散着头发,给人一种楚楚可怜的感觉,这样的女子是男子最愿意呵护的了,难怪宋瀚放不下。 苗可儿也看到了宋箬溪,她不认识宋箬溪,但她认识马车上的标志,纪家没有姑娘,那么这位应该是宋家的七姑娘,纪相的外孙女儿,巴结她一下,日后肯定有用,走了过来,问道:“请问是宋七姑娘吗?” “这姑娘你认错人了。”蚕娘抢先道。 既然蚕娘已经这么说了,宋箬溪不好拆她台,再者也不清楚这位苗可儿走过来搭话的目的,还是避开为好,扶着青荷的手上了马车。 苗可儿神色微黯,抿紧双唇。 “姑娘请上马车,老爷和太太在等你回去。”苗家的下人催促道。 苗可儿的马车跟在宋箬溪的马车后面,一前一后进了城。宋箬溪回到家里,跟纪老夫人说了这事,感叹道:“怜卿薄命甘为妾。” “溪儿,这不是她薄命,这是她自甘堕落。”纪老夫人冷笑,“她父亲是罢了官,可是皇上又没抄她的家,她大可以嫁中等人家为妻,但她恋着高门,宁愿为妾,此女子行为可耻,不值得同情。” 宋箬溪想想也是,“外婆说的对,溪儿明白了。” “要真明白才好。”纪老夫人轻叹道。 “有外婆教导,就是棒棰也能明白。”宋箬溪小拍一下纪老夫人的马屁。 纪老夫人哑然失笑,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你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一十三章 进庄钓鱼争胜负 用过晚饭后,纪老夫人给宋箬溪两本册子,一本名为是《闺秘》,一本名为《妇诫》,“溪儿,回房好好看看。” 两本册子里记的内容与市面上流传的《女则》、《女诫》所记载的内容不同,不是教人守规矩的。 《闺秘》记载的是女子各种不幸的遭遇,有不顾门第之别,一味贪恋富贵荣华,入高门为妾,不得善终的。有听信了甜言蜜语,与人私奔,被人轻贱的。有不甘于清贫,抛夫弃子,被人拐卖的。册子的最后写着,女子当自尊自重,结亲宜门当户对。 《妇诫》记载的是妻妾争宠、嫡庶争斗等富贵人家内宅的阴私之事。在册子的最后写着,男子能不纳妾,夫妻能恩爱一辈子,那是上天的眷顾,是幸运。若男子执意纳妾,无须难过,收回对他的心思,教育好孩子,管理好家务,提防小妾。 宋箬溪看完合在册子,轻叹摇头,上面所记载的事归结起来就一句话,男人之言不可信。其实不管是在现代还是在古代,最可靠的人始终是自己,不是别人,把希望寄托在男人身上,最终只会得到失望。 “姑娘,夜已深,该梳洗睡觉了!”香绣进来催促道。 宋箬溪揉了揉眼睛,“什么时辰了?” “已经亥时正了。”青荷端着瓷盆走了进来,“姑娘还不睡,明天眼睛又要眍起了。” “不知不觉就看到这么晚了。”宋箬溪掩嘴打了个呵欠。 次日,宋箬溪将两本册子送回给纪老夫人。 纪老夫人接下册子,随手搁在一边,没有问宋箬溪看后有什么感悟,“后天溪儿就要去魏府赴宴了,衣服和首饰可准备好了?” “大表嫂帮我准备好了,嫣红绣浅青折枝玉兰的圆领袍和水红绫裙。”宋箬溪眨眨眼,“头面还没有,外婆是不是有什么好东西要给我?” “小机灵。”纪老夫人笑,“去把匣子拿出来。” 匣子装着一套赤金玉兰镶珠头面,别的且不说,光那个步摇就值不少银子,簪头是一朵玉兰花,花瓣是用赤金打成薄片做成,花蕊中中是一颗拇指大小的珍珠,周围是略小一点珍珠,珍珠不管大小,都圆润明净,散发着淡淡莹光。 “谢谢外婆。”宋箬溪笑道。 两天时间很快过去,四月初二,宋箬溪穿戴整齐,带着香绣青荷坐着马车往魏家去,果不其然在魏家见到了穿着粉绿绣银叶衣裙,娇嫩似弱柳般的任晚秋。 “小女见过县主,县主万福。”宋箬溪见过魏卿予后,再来给任晚秋行礼。 任晚秋伸手扶宋箬溪起来,“上次我七请妹妹过府一聚,不想妹妹临时爽约,今日我定要好好的罚你。” “爽约是小女不对,恳请县主大人大量。”宋箬溪说着就跪了下去,“饶过小女。” 任晚秋身体弱,力气小,又不曾提防宋箬溪会下跪,没能扶住她。宋箬溪这一跪,厅内的说话声全都消失,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两人身上,有的人露出了同情的眼神。 魏卿予也呆怔住了。 “我……我只是说笑,我不是真得要罚你。”任晚秋眼眶瞬间就红了,慌忙地解释道。 “原来县主是在跟小女说笑啊!”宋箬溪低垂的眸中闪过一抹愧疚,“是小女误会了,请县主莫怪小女,小女素来胆子最小。” “我不怪你,你快起来吧!”任晚秋着急地道。 “小女谢县主宽宏大量。”有了这个小插曲,宋箬溪就有理由回避任晚秋,不用被她缠着说宋濂的点点滴滴,也不用害怕不小心说漏了嘴。 吃过午饭,宋箬溪立刻告辞,魏卿予只当她心有芥蒂,没有多挽留,笑着送她出去。 任晚秋眼泛泪光,她得罪他的妹妹了,怎么办?她是无心的,她只是在说笑,好拉近彼此的关系,却不想弄巧成拙,闷闷不乐地坐了一会,也告辞回了公主府。 当天夜里任晚秋心疾就犯了,急得荣淑公主连夜把太医院的院判给请进府看病。 “县主,思虑过重,郁结于心。”院判诊了脉给出了这样的答案,开了药方,告辞离去。 荣淑公主就这么一个女儿,爱若珍宝,逼问了任晚秋身边的婢女,得知了这件事,哭笑不得,等任晚秋服了药,缓解了疼痛,才柔声道:“秋儿,你开口就要罚人家,可不是吓坏人家了?” “我是在跟她说笑。”任晚秋嘟着嘴道。 “你是县主,身份尊贵,她只是一个四品官的女儿。”荣淑公主伸手将她额上的碎发挽到耳后,“你难道忘记两年前蒋艳儿曾经做过的事了吗?你一说罚她,她就给吓傻了,又怎知你是在说笑呢?” 任晚秋懊恼不已,“我把这件事给忘记了,娘,现在怎么办?万一他知道,他会误会我,他就会厌恶我的。” “他要是因为这个就误会你,厌恶你,这样的男子要他何用?” 任晚秋抓住荣淑公主的衣袖,“娘,除了他,我谁都不嫁。” “真不知道他给你吃了什么迷药,为了他,这样不知羞的话也能说出口。” 任晚秋苍白的脸上染上两朵红晕。 荣淑公主无奈地叹了口气,道:“这个月二十七日是他祖父的寿辰,我们过府去吃寿酒,到时候,娘就说见见他妹妹,在人前给她脸面,这样他就会释怀了。” 任晚秋转忧为喜,“谢谢娘!” “女生外向!”荣淑公主横了她一眼。 公主府的事,宋箬溪无从知晓,她正在为明天可以跟纪承宣去城外庄子钓鱼而兴奋。 说是庄子,其实就是两个三进的院子外加四个鱼塘,四个塘里养着各种的鱼,纪承宣是无鱼不欢,每餐必要吃鱼,纪老夫人曾笑言他是猫儿投胎的。 一起来庄子的,除了宋箬溪,还有纪老夫人、纪允礼和宋淮。 “小的给老太爷请安,给老夫人请安,给四少爷请安,给濂少爷请安,给表姑娘请安。”庄头老余头领着十几个庄户们跪在地磕头行礼。 “老余头,快起来,好久不见,年前听说你家二小子说摔伤了腿,现在可好些了?”纪承宣笑着问道。 “好了,好了,小的的腿已经好了,老夫人派来的大夫医术高明,养了两个月就好了,谢谢老夫人恩典,小的本打算端阳节往府里送鱼,再去磕谢老夫人的大恩。”老余头笑道。 “老余头,你何时变成泥鳅了?也学着这样的滑溜溜。”纪老夫人笑道。 “余爷爷,我们是来钓鱼的,劳烦你让他们帮着准备一下。”纪允礼在外面极懂礼数。 “四少爷,您这么叫小的,小的可不敢当,叫余管事就成。”老余头诚惶诚恐地推辞。 “他们是小辈,叫你一声爷爷,当得起。”纪老夫人笑道。 “余爷爷。”宋箬溪和宋淮乖巧地喊道。 老余头憨厚地笑了笑,“表少爷和表姑娘多年不见,都长这么高了。这要是在外面,小的还不敢认。” 闲聊了几句,庄里的人在塘边撑起大大的绢布伞,安放好了竹椅,拿了钓鱼杆、鱼食,椅子边设上案几,摆放着水果和茶点。 纪老夫人不喜欢钓鱼,坐在树下的躺椅里,含笑看着四人钓鱼。 “淮表弟,这次就我们来比一比看谁钓的鱼多。”纪允礼挑衅地抬起下巴。 宋淮勾唇一笑,“我们以一个时辰为限。” “计时开始。”纪允礼把鱼杆抛进塘里。 “溪儿,我们也要比比。”纪承宣也来了兴致,老生聊发少年狂。 宋箬溪笑,“好。” “输了可不许哭鼻子。”纪承宣促狭地笑道。 “外公不要小瞧我。”宋箬溪哼一声道。 老余头早两天已经知道纪承宣要过来钓鱼了,今天一早,就往这个塘里倒了一百多斤鱼,纪允礼和宋淮没两下就各钓上来两条半斤左右的鱼,放在旁边的大鱼缸里养着。 纪承宣是钓鱼高手,转眼中就钓上五条鱼,唯有宋箬溪盯鱼漂,盯得眼睛都酸了,也不见它动一下,恨恨地磨牙,在净莲寺,她捞鱼捞不着,在这里钓鱼也钓不到。 “溪儿,你输定了。”纪承宣得意地笑了。 纪老夫人好笑地摇摇头,小声嘀咕道:“越老越象小孩子,跟外孙女儿争强好胜起来了。” 宋箬溪看到三人又钓上一条鱼,急了,提起鱼钩子来看,才发现鱼饵不知道何时已让鱼儿吃了个精光,怒道:“这鱼欺负人!不但不上钩,还偷吃我的鱼饵!” “鱼儿要是会欺负人,就成精了,是小溪儿太笨,不会钓。”纪承宣嘿嘿笑。 纪老夫人扬声道:“糟老头子,不许欺负我家溪儿。” 宋箬溪瘪着嘴,“外婆,鱼儿不上钩,怎么办?” “别怕,外婆来教你,保准赢了糟老头子。”纪老夫人走过来指点宋箬溪,“溪儿,鱼饵不要放太大,不然鱼儿吃光了,你也觉察不到,鱼线要甩得远些,这样才能钓到大鱼。” 宋箬溪依照纪老夫人的指点,果然钓上了一条大草鱼,乐得呵呵直笑,“外公,看见没有这条鱼这么重,可以抵你三条鱼。” “丫头,我们比得是数量,不是比重量。”纪承宣捋着胡子笑,“就算比重量,我也赢了。” “时间还早得很,我一定会赢你的。”宋箬溪不服输的道。 ------题外话------ 感冒了,鼻涕眼泪齐飞,明天继续打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一十四章 故事选妻太儿戏 钓了快一个时辰,纪承宣鱼缸里的鱼都快装满了,纪允礼和宋淮也各钓了十几二十条,唯宋箬溪的鱼缸里的鱼屈指可数,气呼呼地道:“这鱼是势利眼!还重男轻女!” 众人都笑了起来。 纪老夫人再次从躺椅上起来,指挥仆妇将纪承宣鱼缸里的鱼全捞进宋箬溪鱼缸里去,拍手道:“好了好了,我们溪儿赢啰,糟老头子输啦!” “外公输了,姐姐赢了!姐姐快向外公要彩头。” “爷爷输了,表姐赢了!表姐快向爷爷要彩头。” 纪允礼和宋淮齐声附和,除了称呼不一样,全都一样。 纪承宣捋着胡子,问道:“溪儿,你是赢还是输?” “我技不如人,愿赌服输。”宋箬溪朗声道。 “好孩子!”纪承宣赞道。 纪老夫人眼中带笑,嘴上却道:“老太婆眼神不好,这一巴掌愣是拍到马蹄子上去了。” 宋箬溪上前抱住纪老夫人的胳膊,讨好地笑道:“外婆,中午我们吃烤鱼,溪儿亲自烤给您吃。” “好好好,外婆喜欢吃溪儿烤的鱼。”纪老夫人欢喜地笑道。 另一边,仆妇们在数鱼,纪允礼钓了二十七条,宋淮钓了二十五条,以两条之差败北。 “哈哈哈,小淮儿,这回我赢了!”纪允礼洋洋得意地道。 宋淮不屑地挑眉道:“常输将军,小胜一局,就狂妄自大。” 纪允礼和宋淮每回比拼,输多赢少,但每回他都不服气,总要寻着由头比来比去。被宋淮这般挤兑,也不恼,道:“小淮儿,你读书不用心,我这叫着屡败屡战,艰韧不拔,不取得胜利决不罢休!” 宋淮冷哼一声,道:“强词夺理,你最在行。” 纪承宣三人正含笑看着两人斗嘴,守庄门的庄户匆匆走来,在老余头耳边说了几句话,老余头上前道:“老太爷,叶相爷带着人已到了庄门外。” “他来这里要做什么?”纪承宣与叶左相政见不和,两人在朝中势成水火,虽说两家的田庄离得近,可是互不来往,对叶左相大人突然登门造访,感到奇怪。 “老太爷,来者是客,你带着两个小子去迎迎吧,太阳晒,我和溪儿去屋里坐着喝茶。”纪老夫人柔声道。 宋箬溪随纪老夫人进了那间略宽敞些的院子,东次间早就收拾好,只是府里人不常来住,虽通了气,熏了香,但还是能闻到空气里残留的淡淡的腐味。 祖孙俩在房里坐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仆妇领着叶老夫人和叶东媛过来了。 “叶老夫人,好些日子不见你了!”两位老夫人在各府的宴会上时常见面,也会闲聊几句,年前,叶老夫人感染风寒,休养了几个月,许久没出来应酬了,此时见面,纪老夫人客气招呼道。 “纪老夫人,有礼了,老身不请自来,打扰了!”叶老夫人面露笑意地看着宋箬溪,“哟,这是谁家的漂亮姑娘啊?” 宋箬溪行了个标准的福礼,“箬溪给叶老夫人请安,老夫人万福。” “这是老身的外孙女儿,去年才从广陵府回来。”纪老夫人笑道。 叶东媛上前给纪老夫人行礼,“东媛见过纪老夫人,老夫人万福。” 落了座,上了茶,两位老夫人表扬了一番对方的外孙女和孙女。叶老夫人夸赞宋箬溪容貌好,聪明又可爱。 纪老夫人谦虚几句,道:“这孩子淘气的紧,还是府上的姑娘出落的好,乖巧懂事。”等等之类的话。 叶老夫人是第一次见宋箬溪,就将手腕上的镶珠金镯给宋箬溪戴上了,笑笑道:“没想到会遇上,没有准备,简薄了些,可别见怪。” 纪老夫人今日出门,穿戴的十分的简单随意,圆髻上就插了一对碧玉如意钗,不能拨钗当礼,只能把手上戴了十几年的翡翠镯子给了叶东媛。 两位老夫人聊着京中陈年往事,宋箬溪和叶东媛坐在靠窗的椅子上。听了一会,叶东媛侧身,小声道:“宋姑娘,我内急,可否带我去更衣?” “叶姑娘请随我来。”宋箬溪恰好也要小解,就陪她一起出来,让仆妇带路去了净房。 “听闻七姑娘是神尼的关门弟子,常去桃花庵内抄写佛经,我有一事不解,还请宋姑娘指教。”叶东媛道。 宋箬溪眸光微闪,淡然笑道:“指教二字不敢当,叶姑娘有话请说。” “有位禅师外出弘法,路遇一对夫妇吵架。妻子:‘你算什么丈夫,一点都不像男人!’丈夫:‘你骂,你如再骂,我就打你!’妻子:‘我就骂你,你不像男人!’两人争吵的十分厉害,禅师听后就对过路行人大声叫道:‘你们来看啊,看斗牛,要买门票;看斗蟋蟀、斗鸡都要买门票;现在斗人,不要门票,你们来看啊!’路过的人围了过来,可夫妻仍然继续吵架。丈夫:‘你再说一句我不像男人,我就杀了你!’妻子:‘你杀!你杀!我就说你不像男人!’禅师拍着巴掌道:‘精彩极了,现在要杀人了,快来看啊!’有路人不解,问道:‘和尚!你乱嚷嚷什么?人家夫妻吵架,关你何事?’禅师笑:‘怎不关我事?你没听到他们要杀人吗?杀死人就要请和尚念经,做了法事,我不就有银子拿了吗?’听他这么说,那对夫妻和路人都很生气,‘真岂有此理,为了银子就希望杀人!你这和尚没有一点慈悲之心。’禅师道:‘希望不死也可以,那我就要说法了。’那对夫妻在听过禅师的话后,就没再争吵。宋姑娘可知,这位禅师说了什么?”叶东媛边走边道。 宋箬溪笑,“叶姑娘想知道这位禅师说了什么,该去问讲故事的人。” 叶东媛目光冷冽地盯着宋箬溪,“你要与我相争?” “叶姑娘何出此言?”宋箬溪讶然问道。 “这个故事是何人所说,别人不知道,宋姑娘肯定知道。” 宋箬溪蹙了蹙眉,邺疏华难道是要用这个故事来选出成亲的人选吗?这未免太儿戏了,“叶姑娘,我不会与你相争,但我不会帮你弄虚作假的。” 叶东媛嗤笑道:“你这种人最讨厌,摆出一副超然物外的姿态,其实还不是跟世俗女子一般,想争那位置。” “世上懂佛法的,不止我一人,叶姑娘去找别人,一定能问到满意的答案。”宋箬溪不想与叶东媛争辩,从她身边走过,进了净房。 叶东媛恨恨地咬着唇角,眸底寒光闪烁不定,若非太后娘娘传下口谕,在四月初六进宫之前,不准听过故事的六位姑娘接触佛门中人,她万般无奈,才不得不央求祖父祖母走这一趟。若是六位姑娘都没说出答案,就失去了这个大好的机会,太后娘娘肯定会另挑六位再进宫,宋箬溪这次没有去,不代表下次太后娘娘不会选上她,所以,宋箬溪是肯定不会说出答案的,这一趟,她白来了,没必要再留在此处。 等宋箬溪从净房里出来,叶东媛已然离开,走到东次房的门口,遇到纪老夫人送叶老夫人祖孙出来,退到一旁,低眉敛目,假装没有看到叶东媛刺过来的眼刀。 纪老夫人把叶老夫人祖孙送到院门口,就让婢女领她们去鱼塘找叶左相,转身回了东次房。 宋箬溪把叶东媛来此的目的告诉了她。 纪老夫人沉吟片刻,眸色微凛,“溪儿,你该告诉她的答案的。” “为什么?”宋箬溪不解。 “邺少城主是太后娘娘的表外甥,他已二十四岁,尚未娶妻,太后娘娘甚为心急,前后已经召见了十八位姑娘进宫,为他选妻,前十二位已经落选,昨天又召了六位进宫殿。如果这六人还答不出来,太后娘娘就会继续再召姑娘进宫,说不定,下一次就轮到你了。”纪老夫人皱眉,“赶紧把答案说出来,让人追去告诉她还来得及。” “外婆,叶姑娘不懂佛法禅理,就算她能回答出这个问题,师兄再多问她几个问题,她就答不出来了。万一她一着急,说这事是我告诉她的,师兄性格温和慈善,他是不会生气,可是太后娘娘就……”宋箬溪露出害怕的表情,上次那个御前失仪的事,吓着她了,凡牵涉到皇宫,她都敬而远之。 “溪儿说的有理。”纪承宣走进来,满脸不屑,“叶老头送孙女进宫不成,就把主意打到登瀛城去了,当真是愚蠢之极,老夫羞与此人同朝为官。” “万一太后娘娘召见溪儿怎么办?”纪老夫人忧心地问道。 “外婆,我可以去找师兄,劝他不要用这种方法选人,太后娘娘就不会召我进宫了。”宋箬溪早就想好对策。 “你能劝得了他吗?”纪老夫人问道。 “能,我最擅长说服人了。”宋箬溪狡诈地笑,“外公,您知道他住在什么地方吗?我明天去找他。” 纪承宣捋着胡子,道:“你上门去找他太露痕迹,明天我会想法转告他,就说你后天会去桃花庵,有事找他商谈。” 宋箬溪点点头,“好的。” 外面的炭火已烧好,鱼也剖好腌好,宋箬溪出去和纪允礼宋淮一起围着炭炉烤鱼。虽然鱼被她烤乌黑,但是味道不错。 ------题外话------ 感冒症状加重,头痛欲裂,想什么都想不起来,明天师兄会出来,如果明天感冒症状减轻点,那么字数就会多,墨询也能出来,可是现在我没办法保证,我讨厌这个鬼天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一十五章 妒火生口出恶言 四月初五一早,宋箬溪出门前往桃花庵,昨夜纪承宣告诉她,已委婉地通知了邺疏华。。。不过为了宋箬溪的名声,只说有人约他在桃花庵一见,并没说是何人,至于他会不会去,就不得而知,但这一趟,宋箬溪必须得去。 到达桃花庵,宋箬溪径直去见静余,在禅房内不见邺疏华,正要开口相问,静余淡淡地道:“邺施主已来多时,现在园中等你。” 邺疏华已入凡尘,沾染了情缘,他非宋箬溪,静余待他就有了区别,连称呼也改换了。 “那师弟先过去了,午斋后再来抄写经文。”宋箬溪双手合十行礼退出房去。 小尼姑领着宋箬溪往园子去,拐过弯就看到邺疏华站在亭内,身着淡青色长衫,负手而立,微风吹过,衣摆随风摇曳,白玉簪子衬得发漆黑如墨,初夏的阳光斜斜打在他发间肩头,像是镀了一层金纱。 听到脚步声,邺疏华转过身来,唇角扬起温和的浅笑,“师弟,你来了!” “劳师兄久候。”宋箬溪笑着走进凉亭。 “师弟请喝茶。”邺疏华等宋箬溪坐下,就在她对落了座,提壶为她倒了杯茶。 宋箬溪端茶浅啜,笑问道:“师兄,怎么知是我约你前来?” “旁人约小生,必是城中茶楼酒肆,只有师弟才会约小生来庵中。”邺疏华了然一笑,“不知道师弟有何事找小生?” “我听人说,你用故事选成亲的人,可是真的?”宋箬溪问道。 “这法子可是有什么不妥之处?”邺疏华听到宋箬溪为这事找他,立刻想到问题所在。 “这法子大大的不妥,男人和女人不一样,成亲那对你来说,只是完成了你父母之愿,可对女人来说,那事关她后半辈子的幸福。世上的女子,所求的不过是与她结发牵手的有情人,从此布衣蔬食,朝来暮去,白首不离。师兄,辜负女子的真情,罪不可恕。我劝你成亲,是为了满足你父母之愿,但不是要你去结一份孽缘,从此沉沦在轮回之中,无法脱身。”宋箬溪目光远眺,眸底隐有唏嘘,“不是每个女人都有胆量闻君有两意,故而来决绝的,不是每个女人都有颗经得千锤百炼坚强的心,不是每个女人都能做到看得透,想得开,拿得起,放得下。师兄,你若无心待她好,还是不要成亲的好。” “只要找到与我有四因缘的人,我会待她好。”邺疏华诚恳地道。 “你给她的好,未必是她所要的好。”宋箬溪看着邺疏华,“师兄,与你有四因缘的人必须是你所爱之人。” “我就是在寻找我所爱的人。” “爱不用刻意寻找,爱是一种缘份,不是用几个故事,几句禅言就能认定的,你该用心去感受,才能找到那个与你心有灵犀的人。” “我要如何去感受?”从小就潜心向佛,在情爱上如同白纸一般的邺疏华十分的茫然,虚心请教。 宋箬溪低头想了想,想起在现代曾听过的一首歌,只是年代久远,已记不全,只能将记住的缓缓地吟了出来,“那一夜,我听了一宿梵唱,不为参悟,只为寻你的一丝气息。那一月,我摇动所有的经筒,不为超度,只为触摸你的指尖。那一年,我磕长头匍匐在山路,不为觐见,只为贴着你的温暖。那一世,我转山转水转佛塔,不为修来生,只为途中与你相见。那一瞬,我飞升成仙,不为长生,只为佑你平安喜乐。师兄,只有找到这个你甘愿为她做一切的人,在这尘世中,你才能真正的了若成佛。” 这些话透着禅意,如暮鼓晨钟,一点一点敲进邺疏华心坎中,轻声问道:“师弟与我同为修行人,你在红尘中,可找到了这样的人?” “有缘人可遇不可求。”宋箬溪微微垂下眼睑,掩藏起眸底那抹淡淡的忧伤,她不是男子,她的亲事,她无法作主,选择陆綮颜,不为别的,只为那句他不会纳妾的承诺,可是几个月过去了,他音讯全无,离她及笄之日越来越近,若是他失约,她也只能听从父母之命,另嫁他人。 邺疏华闻言心动,佛经云,缘是可遇不可求,若非宿世福德因缘,难得遇到,遇到是宿世的因缘,他以故事去寻人,是刻意强求,成了缘木求鱼,师弟相劝,令他猛然警醒,一个想法跳进脑海,论佛缘深厚,那些女子谁比得上师弟?清亮的眸色由浅转深,低低地喊了声,“师弟。” 宋箬溪没听到他这声含在咽喉处的呼喊,默默地看着杯中红浓明亮的茶水和几片茶叶,人生如茶,茶如人生,人生百态,片片茶叶,浮沉之间,人事变迁,茶过了,人生也过了,一花一木一世界,一茶一盅一人生,还有两个月时间,她的等待,能否等到她想要的结局? 邺疏华看着近在咫尺的人,眸光迷离,佛缘渡心,缘自前尘,情定今生,执手来世,他请师弟同修可否?熟读的佛经在脑子里一一闪过。 两人各自沉思,没有注意到在稍远的一棵树上站着个人,茂盛的树叶掩藏住了那一袭华丽的紫衣。 邺疏华突想到了几句佛谒:一切恩爱会,无常难得久。生世多畏惧,命危于晨露。因爱故生忧,因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额头顿时渗出一层冷汗,收敛心神,沉声念道:“阿弥陀佛!” 这声佛号唤回了宋箬溪飘远的思绪,抬眸见邺疏华拨弄着念珠,嘴是默念有词,误认为她说的话,令他不安,忙劝解道:“师兄,不必自责,如今改过,还来得及。佛曰:万发缘生,皆系缘分!渡有缘人,善缘恶缘皆可渡,但是那些与佛无缘的人,不知佛法精妙,不领会禅意,入了旁道。随缘不攀缘,方能心安理得,不背因果。” 邺疏华惭愧不已,师弟心地光明,志行高洁,前来劝善,他怎能动了此歪念?寻四因缘之人,当用心去感受,不该如此轻易认定,更不能为贪方便将主意打在师弟身上去,双手合十道:“多谢师弟慧言,免师兄入歧途之险。回城后,小生去与太后说明。” 宋箬溪扬唇笑道:“师兄既已明了,不枉师弟我一番相劝。” 邺疏华见她笑靥如花,浮虚的心又荡起了几分,忙别开眼眸,念了一段心经,心神虽定,却不敢再看她,“师弟也别光劝小生,你也该寻个四因缘人,同修佛法,不入轮回,不堕恶道。” “寻得到四因缘的人是我的福气,若是寻不到,就我去佛前求佛替我寻一门好亲事。”宋箬溪不在意来世的轮回,也不怕来世堕入恶道,她只要找到那个待她以诚,朝夕相对的人,安稳的度过此生。 邺疏华捕捉到宋箬溪眸底那一闪而过的忧伤,想到他娶妻尚且如此麻烦,她一个深闺女子,哪有机会去找寻四因缘的人?她能遇到的有缘人,屈指可数,眸光微转,道:“若是小生是……” “此处肺果甚好。”上官墨询昨天无意间得知有人约邺疏华来桃花庵商谈,他就猜测会不会是宋箬溪,今日尾随而至,果然让他看到邺疏华和宋箬溪私会。邺疏华和宋箬溪说话的声音不大,又有一段距离,他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可是见两人的神态亲昵,心中无名的怒火腾腾的烧起,越烧越旺,再也忍耐不住,施展轻功向亭边掠去。 邺疏华听到声响,话到嘴边,咽了回去,看清了来人,温和浅笑道:“雒淇公子好兴致!” 上官墨询轻盈地落在了亭外,唇边噙着抹冷笑,“原来是邺公子。” “你怎么会来这里?”宋箬溪诧异地问道。 “莫非我不能来此?”上官墨询挑眉,眼睛盯着邺疏华,目光如炬。 邺疏华被他的目光看得满脸通红,只当被人洞察到心事,慌忙起身道:“师弟,小生今日颂佛次数尚缺,要先行离去了。” “师兄请。”宋箬溪不疑有他,笑道。 看着邺疏华匆匆离去的背影,宋箬溪为成功说服他而笑逐颜开。这抹笑容落在上官墨询的眼中,令他胸闷至极,愤怒不已,冷哼一声,嘲讽地道:“天底下妇人,皆是水性杨花。” 宋箬溪愕然,转眸看着他,柳眉微蹙,不悦地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做的出,难道还怕人说?”上官墨询轻蔑地道。 “我……”宋箬溪知他误会她和邺疏华了,耐下性子跟他解释,“我只是来劝师兄,并不涉男女之意。” “上官公子,我家姑娘跟邺公子说的是佛法,没有说别的。”香绣曾见上官墨询掳走宋箬溪,对他存着五分畏惧,急忙出声帮宋箬溪解释。 上官墨询不信两人所言,“他是登瀛城少城主,身份非一般人可比,你要往高处走,这是人之常情,但是你别忘了你答应綮颜的事,人无言不立。” “我没有忘记。” “既是这样,你就不要去勾引邺疏华。” 上官墨询一再出口伤人,惹恼了宋箬溪,恨恨地瞪着面前的男子,“他未婚,我未嫁,我勾引他又怎样?与你什么相干?” 说罢,宋箬溪转身从另一边出了凉亭,站在亭外的香绣和青荷忙提裙追了过去,“姑娘等等奴婢。” 蚕娘还没来得及说话,事情就变成这样了,忙道:“上官少爷,邺公子要用佛理故事挑选成亲的人,太后娘娘已经挑了十八人进宫,姑娘怕下一次会轮到她,才特意过来劝邺公子不要再用这个法子,邺公子被姑娘说服,已经答应不用这个法子了,姑娘不用进宫了。” 知道误会了宋箬溪,上官墨询双眉紧皱,抿唇不语。 “姑娘前几天还说,请你帮着找小少爷呢。上官少爷,小少爷到底去哪里了?什么时候才回京?”蚕娘着急地道。 “我已经派人去找綮颜。” “姑娘六月就要及笄,老夫人和太太已经在帮她相看人家了。这事要快,否则就来不及了。” 上官墨询眸光微亮,又黯淡了下去,道:“綮颜会在她及笄之前回京。” “老奴会把这事告诉姑娘,也好让姑娘放心。”蚕娘屈膝行了礼,去追赶宋箬溪。 上官墨询转身飞掠离去,只余亭中一壶温茶两个空杯。 蚕娘追上宋箬溪,把上官墨询说的话告诉了她。 “綮颜去了什么地方?他有没有告诉你?”宋箬溪问道。 蚕娘摇摇头。 宋箬溪就没再说话,眸光沉沉注视着佛龛上的白瓷观音。 蚕娘担忧地看着宋箬溪,小少爷或许不是姑娘的良配,居士有可能误了姑娘的终身! 申时正,宋箬溪离天桃花庵回城,一进纪家门,就被告知,明天她要回宋家了,本来就不太好的心情就变更差了。 看宋箬溪绷着张小脸,纪老夫人心疼了,伸手把她搂入怀中,“等二十七日一过,外婆亲自去接你过来。” “外婆一定要去接我哟,可别不记得了。”宋箬溪在纪家日子过得舒心,一点都不想回去。 “溪儿放心,就算老夫人不记得了,还有大舅母呢,大舅母记忆力最好,一定会提醒老夫人的。”纪大夫人笑道。 “二舅母也会帮着提醒的。” “大表嫂也会帮着提醒的。” 宋箬溪笑了起来,又说了几句闲话,吃过晚饭,就回院子,让香绣青荷收拾东西。 次日,纪芸过来接女儿,吃过午饭,才回宋家。回到宋家,纪芸带宋箬溪给宋老太太请安。 宋老太太半眯着眼,看也不看宋箬溪,冷淡地道:“总算还知道回来。” 宋箬溪假装着没听见,“孙女不打扰祖母休息,先行告退。” 宋老太太冷哼一声,“行了,你回房歇着去吧!” 纪芸母女就退出去,回了竹隐院。 宋箬溪刚走进她住的院子,就听到廊下鹦鹉尖着嗓子叫唤:“美人儿回来了,美人儿回来了!” 香朵等人听到就迎了出来,给宋箬溪行礼,“奴婢给姑娘请安,姑娘万福。” 宋箬溪笑道:“别多礼了,十几天没见,你们可好?” “奴婢们都好,就是表姑娘和三姑娘时不时的过来,房子里不敢摆东西。”香朵直言道。 宋箬溪笑了起来。 “只怕等会,她们就要来了。”薄荷笑道。 宋箬溪皱眉,道:“备水,我要沐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一十六章 狠毒母子穷算计 宋箬溪刚进浴桶,宋箬滢和潘妙龄就进了院门,径直就往房里走去,香朵笑着拦下她们,“三姑娘,表姑娘,我家姑娘在沐浴。。。” “七妹妹真讲究,一回来就要沐浴更衣,等一会都不行啦!”宋箬滢撇嘴道。 “姑娘只要出了门,回来就要沐浴更衣的。”香朵话中之意,表明宋箬溪不是为了躲她们才故意去沐浴,这是她平常的习惯。 “干干净净的,清爽些。”潘妙龄笑,“三姐姐,我们是在院子里坐着等七姐姐,还是进房等七姐姐?” “外面太阳这么晒,自然在屋里等。”宋箬滢边摇着手上的绘着游鱼的团扇,边往屋里走,进门就发现屋内的摆设多了几件,目光扫过来扫过去,看看那件适合顺手摸走的。 婢女们虽然不耐烦招呼她们,但两人毕竟是主子,也不敢过于怠慢,规规矩矩上了茶水和糕点。 宋箬滢和潘妙龄慢悠悠地在厅里喝茶,打定主意要等到宋箬溪。宋箬溪在纪家过得舒心,不想一回来就跟人耍心眼,说虚伪的话,泡在浴桶里磨蹭时间。 香绣怕她冷着,不时往桶里渗热水。 在热水里泡了半个时辰,皮肤都泡得快要起皱,那知两人还没走,宋箬溪无奈地叹一声,技不如人,只得穿好衣服出来见人,“让三姐姐和龄妹妹久等了,不好意思。” “七妹妹洗的时间可真够长的。”宋箬滢语带怨气,一是怪宋箬溪洗的太久,让她喝了一肚子水;二是怪这些婢女盯得太紧,害她没办法摸走摆在玉雕水仙的盆里那十几颗的卵石大小的籽玉。 天蓝绣绿萼梅半袖对襟褙子,淡蓝立领中衣,白色长裙,用白玉兰花簪挽着半湿的云髻,白嫩的肌肤透着淡淡的粉红,明眸流转间,华丽无限,潘妙龄看着浴后出来的宋箬溪傻了眼,这样的美人,难怪二哥会念念不忘,若不是脸上的红疹子迟迟不消,二哥只怕早就到纪家去寻人了。 宋箬溪笑道:“马车颠簸的厉害,就想多泡泡去去乏,让三姐姐久候,是小妹的错,在这里给三姐姐赔罪。” “才几步脚的功夫,七妹妹就被颠簸的全身疼了,当真是身娇肉贵啊!”宋箬滢阴阳怪气地道。 “七姐姐这件半袖的花纹绣得甚是好看。”潘妙龄把话岔开,伸手拈起宋箬溪的袖子细瞧,“料子摸着也是又轻又软的,不知道是在什么地方卖的,我让娘也帮我买一匹回来做衣裳。” “京中锦阁和品绣楼的布料最好,只是平常人买不起。”宋箬滢鄙夷地斜了潘妙龄一眼,自从潘妙龄来了,宋老太太面前最受宠爱的人就换了,惹得宋箬滢十分的不满,借机嘲讽潘家的没落。 潘妙龄眼中闪过一抹怒意,没有反讽回去,“七姐姐,我来京里这么久了,还没出上街玩呢,明天我让我娘带我们去街上玩,好不好?” 宋箬溪端起茶杯,浅啜一口,道:“我今天才从外婆家回来,明天又出门,祖母会生气的。” “我去跟外婆说,外婆一准同意。”潘妙龄笑道。 “七妹妹放心,有龄妹妹去帮你说项,什么事都能成。”宋箬滢定了亲后,被拘在房里绣嫁妆,已许久没有出门,想到明天可以去玩,暂且忍下对潘妙龄的嫉妒和恨意,“明天我们去街上好好看看,买些小玩意,中午去食为楼吃饭,我听说那里的煎酿斑鸠独绝一味。” “我娘不会同意的。”老太太不管用,宋箬溪推纪芸出来挡驾。 “七姐姐是不是不愿和我们出去啊?”潘妙龄眼中泪水闪闪,大有宋箬溪敢说不愿,就哭给她看。 “龄妹妹说的这是什么话,我怎么会不愿跟姐妹们出去玩呢,只是我昨儿去桃花庵进香礼佛,在菩萨面前许了宏愿,要抄一百篇经书供在菩萨面前,替祖父祈福。”潘家人打的什么主意,宋箬溪心知肚明,岂会上当受骗? “才出去一天,不会耽误你抄写经文的。”宋箬滢皱眉道。 宋箬溪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我今天已经耽误一天了,明天又出去玩,万一菩萨会觉得我不够诚心诚意怎么办?我在菩萨面前许了愿,必须要在祖父寿辰之前亲手抄好经文的,虽然我很想出去玩,可是为祖父祈福是大事,还是等我抄好经书,再跟姐姐妹妹出门玩吧。” 话说到这个份上,潘妙龄要还敢继续劝她出门,就是大大的不敬不孝。白费了这许多功夫,还没办成事,潘妙龄憋着一肚子闷气告辞离去。 宋箬滢摇摇摆摆的从那盆玉雕水仙旁走过,略停了一下脚步,借着团扇的遮拦,手快速地往盆里一抓,抓了三个籽玉在手中,唇角上扬,不虚此行。 出了门,宋箬滢问潘妙龄,“明天还出不出门?” 潘妙龄斜了她一眼,“三姐姐在京里长大的,那街上是常来常往的,怎么比我还积极些?” “小门小户才会在街上常来常往,想来龄妹妹以前在家中必是如此,所以出不出门也就不在意了,我谨守闺律,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能出门上一次街自然欢喜雀跃。”宋箬滢娇纵惯了,说话向来直接,又憋着一股子气,说话自然就不客气。 潘妙龄被宋箬滢的话气得脸色铁青,咬牙道:“我是小门小户的丫头,高攀不起你这位大家闺秀,就不必同行了。” 宋箬滢冷哼一声,抬高下巴,快走了几步,将潘妙龄主仆抛在身后,出了竹隐院,没往松鹤院去,回了兰圃院。 潘妙龄越想越气,宋家这些表姐一个个的眼高于顶,潘家虽不如宋家富贵,也不是小门小户,她们凭什么瞧不起人,以她的容貌家世定能许一门好亲事,到时候,谁高谁低还说不定呢? 一边想着,一边进了松鹤院的大门,心中有气,潘妙龄就没往宋老太太的房里去,到东角房找二姑太太去了。 “她可答应去了?”二姑太太挥手将婢女们赶出房去,忙问道。 潘妙龄气呼呼地把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恼怒地道:“娘,这事用得着这么费劲吗?你直接跟外公外婆说,把她许配给二哥哥,不就成了。再这样下去,我还有什么脸面?” “要这么容易可就好啰。”二姑太太已不象二十几年前那般的蛮横无知了,知道宋箬溪的身份不同,纪家那边暂且不论,就宋绥的官职,潘家就已攀不上了,不走这歪门邪道,如何能顺利结亲? “亲上加亲,外公外婆自然是愿意的。”潘妙龄想法简单。 二姑太太看了潘妙龄一眼,觉得女儿已经长大,还这般的懵懂无知,是该教导一下,免得日后嫁出去吃亏,“龄儿,你外婆,我能劝她同意,可是你外公是肯定不会答应的。七丫头是嫡出,又有个官居一品的外祖父,当二品官的大舅舅,当大学士二舅舅,富甲一方的三舅舅,这样的门第家世摆在京中也数一数二,要攀什么高门攀不上,凭什么要配给你二哥哥这个白丁?” “二哥哥是白丁,可是外祖父二品官,大舅舅二舅舅五品官,三舅舅四品官啊!” “你哥哥的外祖父舅舅们是七丫头的什么人呢?”二姑太太挑眉,好笑地问道。 潘妙龄这才想到那是宋箬溪的祖父伯父和父亲,舅甥是至亲,但亲不过父女,“她就跟块顽石似的,怎么说都说不动她。” 二姑太太眯了眯眼,道:“这丫头跟她娘一样,鬼精鬼精,滑不溜手。” “那怎么办?”潘妙龄噘嘴问道。 二姑太太冷冷地一笑,正要说话,就听到潘世玮在门外道:“娘,我要进来了。” “进来吧!”二姑太太笑应道。 潘世玮进门就兴冲冲地问道:“娘,七妹妹是不是回来了?” 二姑太太目光一闪,“是回来了,你妹妹刚过去坐了会,邀请她明天到街上走走。” “我也去。”潘世玮急切地道。 “玮儿,我听说你前几天跟着六丫头在园子里赏花,可有这事吗?”二姑太太没说宋箬溪没答应,问了别的事。 “是有此事。”潘世玮满不在意地答道。 “龄儿,陪你外婆说话去。”有些话不好当着未出阁的女儿说,二姑太太将潘妙龄支开。 潘妙龄撇了撇嘴,起身离去。 “玮儿,这六丫头和七丫头,你到底喜欢哪一个?”二姑太太问道。 “两个都喜欢。”潘世玮脸皮厚如城墙,狮子大张口,“娘,我要娶七妹妹当妻子,六妹妹当二房。” 二姑太太没想到潘世玮的志向如此的远大,呆怔住了,半晌才道:“这事你别想了,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不可能?”潘世玮贪色的嘴脸又露了出来,“两个妹妹都长得如花似玉的,那个我都舍不得,两个我都要。” 二姑太太不得不又把那套门当户对的说了一遍,“六丫头是庶出,你大舅舅是五品官,对你的前程帮助不大,七丫头是嫡出,你三舅舅眼瞅着步步高升,有他提携,你有了出息,要纳多少美人不成。” 潘世玮低头想了又想,舍不得这个又舍不得那个,最终美色更胜几分的宋箬溪雀屏中选,摆出壮士断腕的表情道:“只能辜负六妹妹了。” “明天是来不及了,后天我会请你外婆和家里人去戏园子看戏去。让你妹妹拉七丫头去戏子的后院的亭子里说话,你就过去与她攀谈再拉扯一番,我算准时间带你外婆和纪氏过去,到时候,这事就成了。”二姑太太狡诈地笑道。 潘世玮点头如捣蒜。 母子俩自认这番商谈无人知晓,却没提防屋顶有耳,听两人说完话,紫色的身影就飞掠而去,快若流星。 到晚间,宋绥忙公务,没有回家。只是这鸿胪寺掌朝会、宾客、吉凶等礼仪之事。现如今,既没有典礼、祭祀、宴飨、经筵、册封、进历、进春、传制、奏捷等事,又无外吏朝觐,诸蕃入贡,使臣复命、谢思,也非正旦、上元、重午等重大节气,真不知道他那来得这么多公务要忙。 这话宋箬溪在纪芸面前提都不敢提,怕惹她伤心难过,搂着她的胳膊,笑盈盈道:“娘,我那天跟外公去田庄钓鱼了,还烤了鱼吃,我烤的鱼全黑了,不过味道不错。娘,改天有空,我们再去,好不好?” 纪芸笑着捏了捏她的脸颊,“哎哟哟,我养了个野丫头,整天就想着往外跑。” “那有当娘的这么挤兑自己女儿的。”宋箬溪有意逗纪芸开心,坐直身体,翘起兰花指,摆出一副端庄大方的仪态,朱唇微启,“我才不是野丫头,我是名门淑女。” 纪芸见她这般的装模作样,忍俊不禁,笑出了声,指着她道:“哎哟哟,你呀,被你外婆宠得没边了,这般的自夸,没脸没臊的,都不知道害羞。” “在娘面前,我用不着害羞。”宋箬溪扑进纪芸的怀里,“有什么话就说什么话。” 纪芸笑,就搂着她慢慢地摇啊摇。 宋绥不回来,纪芸就打发人去告诉两个庶女和三个姨娘,不用过来了,晚饭母女俩一起用。 用过晚饭,宋箬溪陪纪芸说笑到戌时时正,还不见宋绥回来,衙门里的公务真得有这么繁忙吗?一个四品官难道还忙得过一品官和二品官吗? “福茶,去把前几日,老爷拿回来的琉璃灯拿来。”纪芸笑道。 福茶应声去偏房拿来一盏通透精致的琉璃灯。 “天已黑,这灯你拿在手上照亮。”纪芸把灯放进宋箬溪的手里,“时辰不早了,快回房歇着去。” “娘,你也早点上床歇着,别熬坏了身子。”宋箬溪道。 “娘知道。”纪芸送她出门,吩咐婢女婆子好生伺候,看着女儿纤细的身影渐渐地消失在夜幕中,才转身回房。 宋绥赶才宵禁前回到了家,纪芸还没睡,闻着他身上浓浓的酒味中夹杂的胭脂香粉味,唇角勾起了一抹冷冷的笑,这人升了官,被人奉承的忘了形,是时候敲打敲打了,不能让他的荒唐行为坏了孩子们的名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一十七章 意以不变应万变 次日,用过早饭,四房人前往松鹤院,恰巧在院门口遇上,彼此行礼问了安,就由小蒋氏领头,宋箬清殿后,整整齐齐的去给宋老太太请安。 进了门,就看到二姑太太带着女儿媳妇在陪宋老太太说笑。潘妙龄穿着崭新的衣裙,头上挽着流苏髻,髻上插的那枝一支玳瑁镶红宝石步摇簪正是宋箬滢眼馋了许久,向宋老太太讨要没讨到的,眸底的妒色和脸上的恨意显而易见。 宋箬溪看了看二姑太太头上的假髻,做的十分的精致,不细看,看不出来。 给宋老太太请了安,宋箬滢也不象平日坐到宋老太太的身边去讨好卖乖,而是坐到了右边第一张椅子上,嘟着小嘴生气。 宋老太太心情愉悦,并没有留意宋箬滢的别扭,笑道:“穗穗说明天请大伙儿去戏园子看新戏,乐呵乐呵一天。” “请戏班子回来唱戏,就是不如在戏园子里看戏那么的精彩,还是二姐姐贴心。”离二十七日越来越近,来祝寿的客人过几日陆续就要来了,各种事务要忙,可是欧阳氏三人这时却为了各自的原因突然撂了挑子,要真撂挑子也行,偏偏有事没事三人又要问,意见又多,把小蒋氏累得心力交瘁,这奉承话说得自然就偷工减料。 “母亲,儿媳这几日头痛的厉害,就不陪母亲去看戏了。”欧阳氏为宋瀚的事心烦意燥,不想出门,更不想看什么新戏,懒得虚言相应,直截了当地道。 纪芸自打知道二姑太太让巫氏送话本子给宋箬溪,就已经怀疑二姑太太在打宋箬溪的主意,再加上这些天,二姑太太还不时的跟她说什么表兄表妹结亲的事,还说小蒋氏是有宋老太太这个姑母护着,才能以庶子媳的身份做主母,就更加确信二姑太太是打宋箬溪的主意,她装聋作哑不接话,本以为二姑太太会放弃,谁知道昨儿宋箬溪回来了,二姑太太今天就出招了,而且很明显的是,见明的不行,打算要使暗手段了。 宋箬溪不同于宋濂和宋淮,姑娘的名节重若生命,要是一不小心让人算计了去,嫁给潘世玮这种纨绔子弟,她会悔恨终身的,对二姑太太的提议,纪芸立刻警觉起来,眸光一闪,笑道:“天气这般好,出门看戏是趣事。只是我家这个七丫头被我给宠坏了,离了我的眼皮底下,就知道玩闹,我让她给老太爷准备的百寿屏风还没绣好,这几日我得好好盯着她把屏风给绣出来,不能陪母亲去看戏了,还请母亲原谅儿媳。” 文氏怀着身孕,天气又渐热,不愿也不方便出门,摸着微微隆起的肚子道:“我这样子也不好出门,有劳二姐姐和大嫂嫂伺候母亲吧。” 二姑太太对欧阳氏和文氏去不去不在意,但是纪芸母女不去,就不成事,笑道:“三弟妹,就出去一天,不耽误七丫头做绣活。” 二姑太太的话,让纪芸更加确定明天看戏的事不简单,这女人是打定主意要算计她的女儿,宋绥的事暂且放下,要好好谋划一下,给这对母子一个教训,别以为她好欺负,叹气道:“二姐姐,这已经耽误十几二十天了,再耽误下去,到日子只怕都绣不出来,没有寿礼,老太爷到是不会怪罪孙女,可我这当娘的,还有什么脸面。二姐姐,我膝下可有四个女儿,湖儿要出门,溪儿为长,下面两个小的要是有样学样,那我可就要叫苦不迭了。” 宋箬溪低垂的眼眸闪过一抹笑意,没想到纪芸会和她用同一个法子拒绝人,老太爷是个不错的挡箭牌。 “七姐姐在菩萨面前许下抄写一百份佛经,用那个当寿礼不就可以了,还用得着绣什么屏风。”潘妙龄插嘴道。 “抄写佛经是祈福,不能拿来当寿礼的。”纪芸眼中闪过一抹嘲讽,宋老太太宠得都是些不知道规矩的东西,大人说话,小孩子胡乱插嘴。佛经的事,宋箬溪没说,纪芸不知情,但是不妨碍她配合宋箬溪的说辞。 二姑太太还欲再说什么,宋老太太已敛去笑容,一脸阴沉地抢先开口道:“我老太婆遭人厌,没人愿意陪,罢了,穗穗,就你和老大家的带着上龄儿、滢儿陪娘去看戏,离了她们,我眼不见心不烦。” 本来宋老太太这带着怒火的赌气的话说出口,三个儿媳都该起身向她陪罪,说几句讨好的话,然后顺她的意陪着去出门看戏,可是三个儿媳各有打算,不愿接这个话头,木着一张脸,给她来个充耳不闻。 宋老太太见三人如此对待,气得脸地上的肥肉抖动,胸口也起伏不定,小蒋氏这两个多月被三个妯娌挤兑的也知道高低了,更知道宋老太爷不怎么待见她,怕把宋老太太气出好歹来,她失去这个靠山,在这家里的日子就难过了,忙笑着打圆场道:“这些日子也闷的很了.家里唱戏,我又不得舒舒服服的看,明天就让我沾沾二姐姐的光,陪母亲出门舒舒服服的看一整出大戏。” “三弟妹,身为子媳的顺从婆母的意思才是孝顺,你这样推三阻四算怎么回事?”二姑太太不肯轻易放弃,非要拐纪芸入局。 “二姐姐,弟妹留在家里不为另的,是为了给为老太爷准备寿礼,等事情忙完了,弟妹定包下戏园子,陪母亲去看一天的戏。”纪芸勾唇一笑,陪婆婆是孝顺,难道给公公准备寿礼就不是孝顺了? “好了,不要再说了,你们都给我出去。”宋老太太不想看到这些碍眼的人,厉声道。 二姑太太一看这样,知道有些话该跟宋老太太挑明,这样才能让老母亲配合她,等纪芸等人退了出去,使了个眼色,让潘妙龄和巫氏也退了出去,又摒退婢女们,道:“娘,女儿想让玮儿娶七丫头为妻。” “你说什么?”宋老太太声音拨高了八度。 “娘,您先别生气,您听我说。”二姑太太帮着宋老太太顺了顺气,“娘,您也知道女儿这些年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四个弟弟,只有四弟才与我是同母的,可四弟现在这个样子,哎,潘家已经败落了,夫君他又一事无成,还好璜儿成才,可是璜儿要是高中入仕,只靠父亲一人提携,到底单薄了些,玮儿太小,心性稍浮躁了些,七丫头聪慧,让他跟七丫头成了亲,也能管束他一二,再者就跟纪家联上了姻,三弟也不敢不管他的女婿,女儿以后的日子才能好过些啊。所以我才这样的谋划,想跟三弟妹拉好关系,谁知三弟妹避我如避蛇蝎。” 女儿远嫁,过得不是太如意,一直是宋老太太心中的隐痛,听二姑太太这话说的有理,觉得是该让潘世玮娶宋箬溪,忘记了宋老太爷先前要把宋箬溪配给邺疏华的事了,道:“你用不着去讨好纪氏,有爹和娘在这里,还轮不到她作主,这事我跟你爹说一声,等七丫头及笄,就把亲事给定下来。” 二姑太太发现宋老太太越活越回去了,一点算计都没有,按住心中的急躁,耐着性子道:“娘,这等小事先不要跟爹说,爹公务繁忙,等事情定下来,再跟爹说也是一样的。” “老三家的仗着娘家的势,如今不怎么听娘的话,只有你爹还能压着她些。”宋老太太还有点自知之明。 二姑太太凑到宋老太太耳边,把昨天那番打算说了出来,“娘,您明天一定要让三弟妹带着七丫头陪您一起去看戏。” “这事你不早点说,现在她都拒绝了,还能怎么办?”宋老太太气恼地瞪了她一眼。 “娘,明天您可以假借爹的名义让她们去,说爹心疼孙女,不准三弟妹拘着她,要三弟妹带七丫头出门轻松一天,这样她们就不得不出门了。”二姑太太诡计多端,转眼间又想出一计来。 宋老太太笑,“这个主意好。” 母女俩商量好了后,二姑太太叫人把潘妙龄找了来,母女俩陪着宋老太太玩牌。 另一边,竹隐院内的纪芸和宋箬溪的谈话才刚开始。 “娘啊,你好好的又给我揽件事来做,就二十天了,你让我绣一幅百寿屏风出来,会要了我的小命的。”宋箬溪愁眉苦脸地抱怨道。 纪芸伸手在她额头上轻拍了一下,问道:“溪儿,你知道二姑太太为什么舍得花银子包下戏园子请家里的人去看戏吗?” “知道,她想算计我。”宋箬溪挑眉,唇边露出一抹讥讽的冷笑,“昨天她让潘妙龄哄我上街,被我拒绝了,一计不成,又施一计。” 纪芸满意地笑了,“本来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好在潘家人过了二十七日就会离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想闹腾,可是现在看起来,不给她们母子一点教训是不成了。” 宋箬溪看着纪芸,犹豫了一下,道:“娘,其实我给过他们一点教训了,但是他们还是没收敛。” “你给他们什么教训?” “二姑太太的头发和潘世玮脸上的红疹子,都是我让人弄出来的。” 纪芸怔了一下,好奇的问道:“你怎么做到的?” “蚕娘的功夫很好,我让她夜晚摸进二姑太太住的房里,用剃刀剃了她一半头发,又去药铺里买了能让人身上冒红疹子的药,摸在潘世玮脸上。”这套说辞,宋箬溪早就想好了。 “你这孩子,连教训人都不会。”纪芸横了她一眼,“你以为这样就是给了他们教训啦?二姑太太还以为是鬼剃头,潘世玮也以为是吃错了东西引发的,根本就没想过有人在教训他们,他们又怎么可能会有所收敛呢?” 宋箬溪先前的得意顿时化为了沮丧,耷拉着脑袋不说话了。本来是想严厉点教女儿,可看到她可怜的小模样,纪芸又心疼了,伸手将她搂入怀里,“我的儿,别难过,娘在你这么大的时候,还想不出这样的好法子,可见我家溪儿比娘聪明多了。” 宋箬溪哭笑不得,又感动不已,“娘,我不是小孩子,我知道教训人的法子欠妥,你不用安慰我,我以后会多动脑筋,给人教训时,务必让他们刻骨铭心不敢再犯。” 纪芸笑,问道:“这一次,你打算给他们什么教训呢?” “离老太爷的寿诞越来越近,在这个时候给他们大的教训是不行的,小的教训又不能让他们收敛。”宋箬溪为难地皱了皱眉,“娘,你有什么好法子?” “从明天开始你就呆在房里,不要去松鹤院了,我会派人拦着潘妙龄,不让她来吵你。二姑太太就是有再多的诡计,进不了竹隐院,见不着你人,二十七日一到,她就要滚回去了。”纪芸眼中掠过一丝狠戾,她的女儿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可以觊觎的,她会好好谋划一番,定要让二姑太太母子受到最严厉的教训。 宋箬溪叹气道:“现在我就是不想呆在房里也不行啊,我要抄写一百篇经文,还要在二十天内绣出一幅百寿屏风来,我就一双手怎么做得过来吗?” “笨丫头。”纪芸又伸手在她额头上拍了一下,“百寿屏风,娘早就帮你准备好了,不用你绣一针一线,不过拿它当个借口罢了,这都听不出来。” “我就知道娘最疼我,不会让我这么劳累的。”宋箬溪讨好地笑。 纪芸佯装嫌恶地撇嘴,“行了,行了,别说好听的话,去把账算算。” 宋箬溪乖乖地去算账去了。 晌午,宋箬溪陪纪芸用过午饭就回房歇午觉去了,小睡起来,就窝在房里抄写经书,没去抄长篇的经书,挑了最短的《般若波罗蜜多心经》来抄,半个时辰就抄了十份。 ------题外话------ 预计错误,墨询要下章才能出来,对不起墨询的各位亲妈干娘,纤雪错了,顶锅盖逃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一十八章 谁演的戏更精彩 当宋老太太假借宋老太爷之名,非要让纪芸带着宋箬溪出去看戏,气得纪芸差一点忍不会脾气,硬杠上去了,还好欧阳氏发现事情不对,抢先开口道:“隔辈亲,亲在心,老太爷老太太疼孙女,舍不得拘着孙女,去向族学里请一天假,让家里的姑娘们都跟着出去玩乐一天,既可全了老太爷老太太的意,又可全了二姐姐的意,又能让姑娘们开心,是件大好事。双喜,去叫二姑娘换身新衣服过来。” 纪芸松开了攥紧的拳头,道:“福茶,请七姑娘换好衣服过来。” 宋老太太脸上的笑带着一丝恼怒,把老太爷搬出来,一个两个的就顺从听话了,全不把她放在眼中。 二姑太太看了眼欧阳氏,不管她出于什么目的,反正能把七丫头拐去,事情就成功一半。 福茶来请,宋箬溪知道二姑太太是非要把这事做成了不可,趁着换衣服的时间,对蚕娘道:“蚕娘,你想办法找到潘世玮,不要让他出现在戏园子。” “姑娘放心,老奴知道该怎么做。”蚕娘从首饰盒里挑了一枝镶珠金簪给宋箬溪插在发髻上,“姑娘,香朵和青荷的武功最好,你带她们俩去。” “好。”宋箬溪换好轻便的衣服,还把小刀揣进怀里,明处有香朵和青荷,暗处有魃和魅,她就不信她能着了别人的道,带上小刀,是有备无患。 走到竹隐院,小丫鬟又来禀报,让宋箬溪直接去二门。宋家的主子多,可多是不太出门的女眷,宋老太爷父子四人一人坐了一辆马车出门,留在家里的还有四辆马车,二姑太太来时带了一辆,共五辆马车。 原本欧阳氏母女、文氏母女、宋箬滟和宋箬池宋箬涓都不去,可现在除了文氏,全都去,姑娘身边除了宋箬溪和潘妙龄没带奶娘,另外六位姑娘还各自带着一个奶娘,再加上各自的两个婢女,五十多个人,五辆车坐不下。 二姑太太皱了皱眉道:“戏园子有人伺候,用不着带着么多人去,奶娘留下,一人带一个婢女就成了。” 纪芸眸光微闪,其实她很想以坐不下去的理由让宋箬溪回去,不过欧阳氏显然另有打算,她也很想知道欧阳氏要怎么做,反正她无论如何都不会让女儿离开眼皮底下,二姑太太再怎么不要脸,也不可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做出失礼的事。 宋老太太带着二姑太太母女俩上了第一辆马车,小蒋氏、宋箬滢和宋箬满上了第二辆,欧阳氏让宋箬洁和巫氏宋箬滟坐了第三辆马车,她上了纪芸和宋箬溪坐的第四辆马车。 宋箬池姐妹和宋箬涵姐妹带着各自的婢女,八个人挤在一辆马车上,只能笔直的坐着,好在能出门看新戏,就忍下这点不适。 “二嫂嫂,你有什么打算?”纪芸不是心急的人,可是事关宋箬溪,难免失了平时的镇定,马车刚一动,就问了出来。 “三弟妹,老太太和二姑太太是不是在打七丫头的主意?”欧阳氏明知故问。 “是。”这么明显的事,纪芸用不着否认。 “我们帮她们换个人如何?”欧阳氏厌恶宋箬洁,可又要为她的亲事操心,若是能趁机把她塞给潘世玮,不但能解决她的亲事,还能给宋老太太和二姑太太添堵。 宋箬溪微皱了下眉,宋箬洁品性是不太好,可是她也没做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把她嫁给潘世玮那个色鬼,她这一辈子就毁了,有些于心不忍。可是宋箬溪也无法指责欧阳氏不对,若宋箬洁以前多讨好奉承一下欧阳氏,欧阳氏也许还会怜惜几分她,但是宋箬洁的所作所为,截然相反,要欧阳氏打心眼里去疼爱丈夫跟别的女人生出来的女儿,那是她就不是凡人,是圣母。 纪芸对宋箬洁没什么感情,还隔着房,欧阳氏要怎么做,她不说乐见其成,也不会多管,笑了笑,“二嫂嫂打算怎么换?” “双喜,看戏的时候,不管表姑娘找什么理由叫七姑娘同行,你就叫二姑娘一起去,若是表姑娘支开二姑娘,你不要跟着走,留在七姑娘身边,知道了吗?”在戏园子看戏,有没有婢女贴身伺候都无妨,欧阳氏就有意多卖点人情给纪芸, 双喜欠身道:“奴婢知道。” “荣荞,你可听清楚了?”纪芸问道。 “奴婢会寸步不离七姑娘的。”荣荞道。 “二伯母,娘,用不着这么做,我已经让人去阻止潘世玮了,他不会出现在戏园子里。”宋箬溪插嘴道。 纪芸一愣,问道:“你什么时候安排人的?” “福茶去找我时,我就顺便安排了。” “三弟妹,七丫头长大了!”欧阳氏笑赞道。 让潘世玮毁掉宋箬溪的名节是最直接、最有效的法子,可是宋箬溪这么一弄,二姑太太的盘算付之东流,比任何小心的防备更好。 “虽然如此,你也不能大意,万一你派出的人没有截住他,可就麻烦大了。”纪芸谨慎地道。 “娘放心,我不会大意的。” “三弟妹,七丫头是个稳重的,做事也有条理,你用不着这么担心。”欧阳氏虽有些遗憾,这次或许不能成事,但是没关系,还有的是机会,她既然起了这个意,就一定要做成这件事。 “包戏园子的银子可不是笔小数目。”纪芸冷笑道 畅园分成大小两个戏园,有两套班子在唱戏,大戏园买门票就能进,小戏园是供城中达官贵人使用。小戏园的戏子戏唱得出彩,可是不出堂会,这就使的城中各府喜欢看戏的太太姑娘们不得不包雅间听戏。包场的也有,但不多,二姑太太为了算计宋箬溪,也算是下了本钱。 “活该她偷鸡不成蚀把米。”欧阳氏嘲讽地勾起唇角。 纪芸挑挑眉。 欧阳氏亦挑挑眉。 两人就笑了起来。 宋箬溪搞不清两人在打什么暗语,没问,也没去猜想,撩开帘子看车外。纪芸和欧阳氏没再说二姑太太,聊起了以前看的戏,说话间,就到了畅园。 马车从畅园大门驶过,拐进巷子,从侧边的大门进去,停在小戏园的门外,小蒋氏下了马车就赶上前去伺候宋老太太,欧阳氏和纪芸也快走了几步上前伺候。 宋老太太没理会欧阳氏和纪芸,左手伸给了二姑太太,右手伸给了小蒋氏。欧阳氏和纪芸对宋老太太的态度一点都不在意,只觉得好笑。 小戏园里伺候的都是容貌普通的媳妇子,在一个三十五六岁的名叫善顺的中年妇人带领下向宋家人行礼,请众人进雅间落座,上茶上点心上水果,动作利落,服务周到。 善顺拿来戏单,人手一份,有两出新戏,一出《一缕麻》,一出《牡丹劫》,一悲一喜。 “唱《牡丹劫》。”宋老太太略看了一下,就决定了。 锣鼓一响,戏开场,首先上场的是个丫鬟,上来几句念白:“姑娘出阁日,阖府昼夜忙……” 戏子把大户人家姑娘娇生惯养,百般挑剔演得活灵活现。大约唱了半个多时辰,潘妙龄侧身小声道:“七姐姐,我胸口有些发闷,你陪我出去走走吧!” 宋箬溪假装看戏看入迷了,没理她。 潘妙龄拉了拉宋箬溪衣袖,“七姐姐,我胸口有些发闷,你陪我出去走走吧!” 宋箬溪不乐意地撇撇嘴,“我正看戏呢,你找别人陪你。” 潘妙龄在宋箬溪面前已多次碰壁,并不气馁,继续摇她的衣袖,“七姐姐,你一向疼好,今天为了出戏就不疼我了,七姐姐你就再疼我一回吧,陪我出去走走,一会我们就回来。” 宋箬溪对潘妙龄睁眼说瞎话的本事,感到佩服,但不为所动。 “七姐姐,我听娘说,这园子里种着五色花,可好看了。” “五色花?有五个颜色的花?”宋箬溪装出有兴趣的样子。 “娘说在一枝花上开五种不同颜色的五朵花,好奇特的。”潘妙龄见宋箬溪有松动,继续撒谎。 “可是……”宋箬溪留恋不舍地看着戏台。 “七姐姐,你要爱看这戏,一会我跟外婆说,等外公寿诞时,请回家去再唱全本给你看好了。”潘妙龄站了起来,“走吧,七姐姐。” “好。”宋箬溪笑,眸光一转,看到双喜在宋箬洁耳边说话,笑意更浓。 果然,宋箬溪和潘妙龄还没走出几步,宋箬洁就追了过来,“两位妹妹等等我。” “你来做什么?”潘妙龄脸色一沉,冷声问道。 “龄妹妹,去看花,人多热闹些!”宋箬溪看着潘妙龄笑得灿烂无比,这样忽喜忽恼的,不知道她的神经受不受得了? 潘妙龄一时之间找不到好的借口不让宋箬洁去,气恼地瞪了宋箬洁两眼。 宋箬洁打小在宋老太太面前,这样的眼神看的多,毫不在意,脸上笑意不减,刚才双喜让她跟过来,没说什么事,只说是嫡母的意思,她不知道嫡母要做什么,但是宋老太太已经不是她的靠山,她不敢,也不能违抗嫡母的意思。 潘妙龄虽然是第一次来,但是二姑太太早就让人把小戏园的地形图让人画出来,她也指点了潘妙龄,让潘妙龄把人往西边的偏僻的小亭子带,离亭子不远的地方有条后门,潘世玮就从那里进来。 宋箬洁越走越犯疑,看了眼宋箬溪,见她神情平静,唇边还噙着抹浅笑,也就跟着镇定下来。 戏园子被包场,园中没有闲杂人,六人一路行去,没有遇到一个人,更加不会注意到在屋顶一直有个目光在追随着她们,确切来说,盯着宋箬溪。 “龄妹妹,五色花到底在什么地方?走了这么远,怎么还没到?我不去了,我要回去看戏。”宋箬溪说着转身要往回走。 潘妙龄一把拉住宋箬溪,“七姐姐,没多远了,再拐一个弯就到。” “真的吗?”宋箬溪怀疑地看着她。 “真的真的。”潘妙龄急切地点点头。 宋箬溪犹豫片刻,道:“那我们过去吧!” 潘妙龄怕宋箬溪一会又闹脾气,紧紧地箍着她的手臂,几乎是一拉带拽的拖着她往前走。 好在这是戏园子,占地面积不是很大,拐了一个弯,走了一段路,总算看到那个亭子了,潘妙龄不知道潘世玮来没来,但是要把人先留在这里,“七姐姐,我们在这里坐着歇会。” 宋箬溪还没答应就已经被潘妙龄拽进亭子了,宋箬洁也跟着走了进去,三位姑娘坐着,三个婢女低眉敛目的站在各自姑娘的身后。没人说话,很安静,隐隐约约能听到前面的戏楼里的声音。 “七姐姐,煎酿斑鸠在哪里买的?”潘妙龄问道。 “食为楼。” “七姐姐,我想吃,你让青荷带桂枝去买几只回来,我们中午吃,好不好。”潘妙龄首先支走青荷。 “好。”宋箬溪笑得意味深长,眸光流转,“青荷你带桂枝去食为楼买煎酿斑鸠,多买几只回来,我喜欢吃。” 青荷看了眼双喜,欠身道:“是,姑娘。” 看着青荷和桂枝走了,潘妙龄眼珠子转了转,道:“双喜,我有点口渴,你去倒杯茶来。” “双喜,我也渴了。”宋箬溪侧身使了个眼色给双喜。 “奴婢这就去倒茶,请姑娘稍等。”双喜看着走了开,可并没走远,只是,她刚在花丛边蹲下,就晕了过去,人事不知。 三个婢女全被支走了,潘妙龄却想不出什么法子支走宋箬洁,眸光闪烁不定。 宋箬溪不动声色地看着她。 宋箬洁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抿着唇,保持沉默。 “咚咚”两声,宋箬溪看到潘妙龄和宋箬洁突然倒了下去,吓得尖叫,跳了起来,拨腿就往外跑,这时已经忘记暗中还有魃魅了,没跑几步,被人一把攥住了手臂。 “丫头,是我。” 听到熟悉的声音,宋箬溪松了口气,回头狠狠瞪着上官墨询,“你要吓死我啊?” “你敢跟算计你的人到这么偏僻的地方来,还帮着她把身边的婢女全支走,才这么点小动静,吓不死你。”上官墨询松开手,冷冷地嘲讽。 “明面上的人是支走了,可还有暗中保护我的人在。”宋箬溪觉得她的布置没什么问题。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上官墨询恨声道。 “我又不是君子。”宋箬溪翻个白眼道。 上官墨询没想到宋箬溪这时候跟他抠字眼,盯着她,眸色幽深如潭,看不出喜怒。 宋箬溪缩了缩脖子,嘟着嘴解释道:“我让蚕娘去截住潘世玮了,他不会出现,我瞧着没什么危险,跟着过来是故意逗着潘妙龄玩。” “蚕娘没有截潘世玮。” 宋箬溪一愕,“那他现在什么地方?” “在我手上。”上官墨询的人抢在蚕娘前面抓走了潘世玮。 “你可别把他弄伤了。”宋箬溪怕宋老太爷追查起来会连累到上官墨询。 “我还没把他怎么样,你这就这舍不得他了?”上官墨询以为宋箬溪在意潘世玮,无名火起。 宋箬溪微怔,冷笑道:“是啊,我是舍不得他,我水性杨花,我喜欢勾引男人,怎么样?” 上官墨询性情高傲,就算前几天的事,他知道错了,但是要他认错道歉,他做不到,这几天偷偷潜到宋家看宋箬溪,是怕她气愤难平,弄坏身体,观察了下,发现宋箬溪就是当天生了一阵子闷气,过后就笑逐颜开,稍觉放心,谁想到宋箬溪根本就没忘记,在这里等着他,皱了皱眉,道:“不要胡说八道,被人听了去,你的闺誉名节还要不要了?” “不要了,怎么样?”宋箬溪愤怒地瞪着上官墨询。 “丫头,不要跟我这样说话!” “雒淇公子,你还是离我远些的好,不要让我这样的坏女人带坏了你的名声。” 上官墨询眸光微凛,“你要再敢多说一句这样的话,我就把你丢到屋顶上去。” 宋箬溪记起上官墨询第一次带她看腊梅时,把她吓得半死的事,知道这男人恶劣起来,她应付不了,生气归生气,可不敢再跟他杠了,只能噘着嘴。 “姓潘的是哪一个?”上官墨询问道。 “穿红衣绣牡丹的那个。” “魃抱她到左边茅房去。”上官墨询道。 “嗖”的一声,不知道隐身在何处的魃出现了,抱走了潘妙龄。 “你要怎么对付她?”宋箬溪问道。 “别问那么多,一会这个醒了,你可知道该怎么说?”上官墨询问道。 “不知道。” “不知道就好好想想,别露出破绽。”上官墨询飞身上了树,茂密的树叶遮拦住了他的身体。 “你这样很不负责好不好?那有人做事只做一半的。”宋箬溪不满地道。 上官墨询不应声。 宋箬溪嘟喃了抱怨了两句,想了想,用力掐了手臂几把,逼出几滴眼泪来,哭喊着拍打宋箬洁的脸,“二姐姐,你快醒醒,你快醒醒,二姐姐你别吓我。来人啦!快去来人啊!我二姐姐突然晕倒了!” 上官墨询唇角微扬,幽深的眸底满是笑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一十九章 月夜听魃一席话 远远的就听到宋箬溪的喊声,宋老太太和二姑太太以为事成,喜形于色。纪芸身子晃了一下,拨脚就跑,脸上带着决绝的愤怒,她们以为这样就能逼得宋箬溪下嫁吗?她们休想。不管发生了什么事,她的女儿都不会嫁给潘世玮,因为死人是没办法娶妻的。 荣荞紧随其后,刚才她被二姑太太的婢女桃枝缠住没能跟在宋箬溪身边。 欧阳氏也跟着跑了起来,以她对纪芸的了解,宋箬溪出了事,潘家会有灭顶之灾。 “娘,我们走快些。”二姑太太扶着宋老太太加快了步伐。 宋老太太浑浊的眼中闪着兴奋的光芒,甩开二姑太太的手,走得比她还快。 “有没有人啊?我二姐姐晕倒了!快来人啊!” 纪芸听清了宋箬溪喊的话,跑得更快了,绕过那个花丛,看清了亭子里的情况,宋箬洁倒在地上,宋箬溪蹲在她身边,愣了一下,“溪儿。” “娘,二姐姐晕倒了!”宋箬溪的声音带着一丝兴奋,总算来了。 “溪……儿……出……”纪芸是深闺里的妇人,平时养尊处优,跑得喘不过气来。 “娘,我没事,是二姐姐突然晕了过去。”宋箬溪站起来扶住纪芸,“娘,你先坐下休息。” “七……姑……”荣荞也跑得快断气了,后面跟着同样气喘吁吁的欧阳氏。 宋箬溪上前扶着欧阳氏,道:“二伯母,我没事,二姐姐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晕倒了?” “你……没……”欧阳氏大喘了口气,“你没事就好,刚才可把二伯母给吓坏了。” 等宋箬溪把欧阳氏扶进亭里坐下,宋老太太等人也到了,二姑太太发现宋箬溪好生生地站在亭子里,宋箬洁倒在地上,不见潘世玮,脱口问道:“玮儿呢?” “二姐姐你糊涂了,世玮没随我们来看戏,他留在家里呢,你要找世玮该回家去找。”纪芸心神已定,挑眉道。 “二姐姐,你醒啦!”宋箬溪一直留意宋箬洁的动静,见她眼皮一动,忙喊道。 宋箬洁睁开双眸,看到面前一堆人,目光有几分茫然,眨了眨眼睛,问道:“出什么事了?” 宋箬溪伸手扶起宋箬洁,“二姐姐,我们在说话,你就突然晕倒了,龄妹妹和我都被你吓了一大跳。” 宋箬洁疑惑地皱眉,她突然晕倒了? “龄儿在哪里?”二姑太太总算想起女儿来了。 “二姐姐晕倒后,怕出意外,就由我在这里守着,龄妹妹到前面去找你们。”宋箬溪眸光一转,“难道不是龄妹妹请你们过来的吗?” “我们没见着龄儿。”二姑太太脸上露出一丝慌张。 “快来人啦,有人掉进茅坑里了!”有人大声地喊道。 宋箬溪愕然,上官墨询让魃把潘妙龄丢粪坑里了?瞄了瞄亭边的树,不会做得这么绝吧? “掉进茅坑的该不会是妙龄吧?”小蒋氏道。 “你不要胡扯。”宋老太太厉声道。 “过去看看吧,万一龄妹妹走错了路,不小心掉……”宋箬溪掩住嘴。 虽然宋老太太和二姑太太不相信潘妙龄会掉进茅坑,但还是走了过去。 戏园的人已经把在茅坑泡的臭气熏天的人给捞了上来,虽然她全身脏兮兮的,脸上沾着黄的黑的可疑之物,但还是能一眼就认出,她就是潘妙龄。 “哇”所有人,包括二姑太太在内,全都被恶心地狂吐。 戏园的人拿来几桶干净的水,没头没脑地泼过去。冷水一激,潘妙龄醒了过来,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又是一桶水泼了过去,她猛地坐起来,瞪着泼水的人,张牙舞爪地吼道:“啊啊啊啊!” “龄儿,别发火!”二姑太太向前走了两步,被臭气熏得直反胃,用手帕掩住嘴鼻,又退了原处,“龄儿,你别动,让她们再给你冲冲水。” “啊!”潘妙龄要叫娘,可是喊出来的却是啊,只是大家都没注意到。 戏园的人继续往潘妙龄身上泼水,只是脏东西是冲掉了,可那股子臭味依旧存在。潘妙龄出了事,下午的戏是肯定不看了,午饭众人也没胃口吃,警告了戏园子的人一番,就打道回府。 “穗穗,你带着龄儿坐第二辆车。”虽然宋老太太脸上没有露出嫌恶的表情,但她的言行已表明态度。 二姑太太脸色沉了沉,但没说什么,潘妙龄若不是她的女儿,她也不愿和一个全身*,散发臭味的人坐一辆车。 巫氏缩在后面不上前,等二姑太太带着潘妙龄上了车,她飞快地爬上了第三辆马车。 这时,欧阳氏发现双喜不见了,“双喜去哪了?” “龄妹妹让双喜去倒茶。”宋箬溪也很奇怪,双喜去哪里了? 话音刚落,双喜从戏园子跑了出来,“二太太。” “你跑去哪里了?”欧阳氏皱眉问道。 “奴……婢……”双喜醒了过来,发现三位姑娘不在亭子里了,大惊失色,从花丛里跑出来,遇到戏园子的人,得知宋家人要回去了,赶紧跑了过来。 “算了算了,上车吧!”欧阳氏懒得多问。 上了马车,纪芸着急地问道:“溪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潘妙龄让青荷带桂枝去买煎酿斑鸠,接着她又说口渴,支开双喜,然后二姐姐就晕倒了。”宋箬溪。 “妙龄好好的怎么会掉进茅房里去了?”欧阳氏想不通。 “她内急,慌慌张张的,一不小心就失足掉了下去。”宋箬溪道。 欧阳氏和纪芸觉得这个说法有理,点点头。 马车刚在宋家二门处停稳,桃枝就慌慌张张地从马车上跳下来,“老太太,我家姑娘说不出话,我家太太请您过去看看。” “去请大夫来给表姑娘诊脉。”宋老太太没有去看潘妙龄,那股恶心的感觉挥之不去,急着回房吃清心丸。 潘妙龄没病,大夫也诊不出什么来。万般无奈,二姑太太只得说出了之前所发生的事。大夫听完后,表情古怪,给出两个可能性,一是受惊过度失声,一是被脏东西呛伤了咽喉失声。 “能治好吗?”二姑太太着急地问道。 “在下医术不精,贵府另请高明。”大夫抱歉地拱拱手,收了一笔掩口费,离开了宋家,上了马车,捧腹大笑。 潘妙龄抓着二姑太太的衣服,啊啊直叫。 “龄儿你别哭,娘一定会找人治好你的。”二姑太太抱着已沐浴更衣,不再浑身臭味的潘妙龄,此时她的心思全在潘妙龄身上,忘记了本该按约定在戏园出现的潘世玮没有出现。 至于潘妙龄失声的真正原因,宋箬溪是从魃那里知道的,只是有些不解,“为什么要给她吃哑药?” “公子说她太聒噪。”魃平淡地道。 宋箬溪呆了一下,小心地问道:“他没有说我聒噪吧?” “姑娘是不同的。” 宋箬溪微怔,不同?她有什么不同?看着站在墙角阴影处的魃,“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魃沉默了片刻,缓缓地道:“惹公子动怒的人,只有一个下场,就是死。姑娘是唯一一个惹怒了公子,还能全身而退的人。” “我有惹怒过他吗?”宋箬溪不觉得她有惹怒过上官墨询,那只是言语冲突,不能算惹怒。 “有。”魃肯定地回答。 宋箬溪蹙眉,“什么时候?” “上次在桃园。” “上次明明是他莫明其妙的出口伤人,我那有惹怒他。”宋箬溪气道。 “是姑娘惹怒了公子,公子才出口伤人的。” “魃,你这是在颠倒是非黑白,是他出口伤人惹怒我好不好?怎么变成我惹怒他了?” “是姑娘惹怒了公子,公子才出口伤人的。姑娘好好想想事情的起因,再想想公子为什么会说那些话。”上官墨询看宋箬溪的异样眼神,让机敏的魃觉察到,上官墨询并不象口中所言是为了陆綮颜才对宋箬溪关怀备至的,她有意让宋箬溪知晓实情。 宋箬溪轻嗤一声,道:“他看到我和师兄在亭里说话,误会我们有私情,怕我违背承诺,嫁给了别人,他不好向陆綮颜交待。” “姑娘与陆公子的承诺是你和他之间的事,就算是姑娘违背承诺,与公子有什么关系?公子有什么需要向陆公子交待的?” 宋箬溪想了想,道:“我要是违背承诺,陆綮颜要找人交待,该来找我,与上官墨询没关系。” “就算公子担心姑娘违背承诺,让陆公子伤心难过,他只要提醒姑娘一句即可,没必要怒形于色,口出恶言。”魃唇角轻扬,“姑娘,公子动怒与陆公子无关。” “哪与谁有关?”宋箬溪的声音透着一丝紧张。 “姑娘认为与谁有关?”魃反问道。 “与……”宋箬溪眸光闪烁,答案到了嘴边,生生改了口,“我不知道。” “夜深已起风,添了凉意,姑娘不如回房慢慢想答案吧!”魃了然一笑,飞身上了屋顶,隐藏起来。 宋箬溪呆坐了一会,起身回房,躺在床上久久无法入睡,翻来覆去地想魃所说的话,上官墨询看到她和邺疏华在一起,才动的怒。他为什么动怒?他喜欢上她,他在吃醋!她可以这样理解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二十章 一字惩处猥琐男 昨夜,宋箬溪辗转反侧半宵才睡,次日天朦朦亮,香绣就来叫她起床。 “什么时辰?”宋箬溪闭着眼睛抱着被子往床里头一滚,哈欠连天,“让我再睡会。” “姑娘,就快卯时初了。”香绣伸手去拽被子,“今天老太爷和几位老爷沐休在家,要聚在一起吃早饭,不能缺席。” 宋箬溪哀叹了一声,挣扎着起床洗漱,坐在镜台前梳妆时,瞧见眼睛边一圈淡淡的青色,她的皮肤极其白嫩,看起来十分的明显。 “姑娘昨夜里没睡好吗?”薄荷一边拿脂粉帮她遮掩,一边问道。 “今天不出门,梳个简单的发髻。”宋箬溪伸手挑了枝镶暗红玛瑙的乌银簪递给梳头的香朵。 “奴婢给姑娘梳个单螺髻可好?”香朵笑问道。 “好。”宋箬溪拿起那个白玉双股扭绳镯子戴在右手手腕上。 穿着一袭浅绿绣莲纹衣袖的宋箬溪简约清雅的如同初夏含苞欲放的新荷,带着香绣和青荷,袅袅婷婷地出了门,到正院时,宋箬池、宋箬涓和三个姨娘都已经到了。 宋箬溪差不多有一个月没见着宋绥了,今天一见,发现他脸色发青,眼底浑浊,很明显的酒色过度,担忧地看了看纪芸,却见她神色如常,黯然垂下眼睑,只有不在意才能做到熟视无睹。 三房在家的人都到齐了,宋绥带着一众女眷出了院门,前往松鹤院给宋老太爷和宋老太太请安。 宋箬溪在房里没有看到二姑太太和潘妙龄,坐在宋老太太身边的是满脸笑容的宋箬滢,潘妙龄出了事,最高兴的就是她。 宋老太爷人老眼不花,见宋绥神色萎靡,知道他升官后有些得意忘形,全然忘记在权贵满城的庆原城内,四品官不算什么,万一被御史抓住把柄,参上一本,那可就有大麻烦了,正要出言说教,门外传来了呼喊声,“老太爷,老太太,不好了,玮少爷出事了。” 宋箬溪轻吸了口气,昨夜被魃的一番话弄的不记得问潘世玮的情况了,潘妙龄已经成了哑巴,潘世玮要是再出事,二姑太太肯定会崩溃,不过他们都是活该,谁让她们坏心眼算计人,不值得同情。 “进来说话。”宋老太爷沉声道。 守二门的婆子惊恐万状走了进来,跪在地上道:“今天早上,守大门的门子打开门就看到玮少爷倒在大门外,头发被人剃光了,脸上还有个用墨水写的字。” 宋箬溪对潘世玮脸上的字比较好奇,只是,她不能跟着宋老太爷他们到外院去一看究竟,随纪芸回了竹隐院。慢慢悠悠地吃着早饭,磨蹭了许久,总算等回了宋绥。 “爹爹,潘世玮的脸上写了个什么字?”宋箬溪迫不及待地问道。 宋绥表情有些不自然,轻咳一声道:“是个耻字。” “哪个耻字?”纪芸也有几分好奇。 “无耻的耻。”宋绥皱了皱眉,“字不知道用什么墨写的,用水洗不掉。” 宋箬溪抿唇笑了起来,上官墨询这个促狭的家伙,居然这么整治潘世玮,在他脸上写个耻字,一个用水洗不掉的耻子,那个无耻之徒这下总该知羞耻了吧! 纪芸脸上也露出一丝笑意,“他是不是在外面得罪了什么人?才被人如此捉弄。” 宋绥和二姑太太没什么手足之情,对潘世玮更是冷淡到极点,不屑地道:“他自己也说不清,只说昨天他出门去看戏,在巷子里遇到一个女子,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色字头上一把刀。”纪芸一语双关。 宋绥知道他最近在女色上太过放纵,可是他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京中官员夜宿花街、养粉头的多了去,他好歹每晚还回来了,也没养粉头,对纪芸这个嫡妻也算是在意和尊重了,就算在岳父和舅兄面前,他也有话可辩的,因而,对纪芸的话听而不闻,扬声道:“来人,摆饭。” 宋箬溪眼中闪过一抹鄙夷的神色,起身道:“父亲,娘,女儿先回房了。” “今天你起得早了些,回房再睡会。”就算宋箬溪用脂粉遮掩了黑眼圈,但细心的纪芸还是看出她的倦意。 宋箬溪点点头,出门自去。 回到院中,宋箬溪没有上床睡觉,而是进书房,翻出上官墨询画的那幅松林背影图,盯着案上平铺的画,眸光微凝,上官墨询的性情如何,她不能说十分了解,可是就单凭着这幅图,她也能肯定他不是那种惹怒他就要人命的人。 宋箬溪确定魃在撒谎,昨夜光顾想上官墨询是不是喜欢她,是不是吃醋,现在细想想,才发出魃的话中之意让人捉摸不透,她是上官墨询的人,上官墨询是什么样的人,她难道不清楚?就算她不清楚,以她的身份,她也不该说出那番话来,是什么原因让她说了这番话呢?她又为什么要说谎?为什么要把上官墨询说得那么的凶残成性?她的话里有几分真有几分假? 宋箬溪正想凝眸问题,出去玩了几天的两只鹦鹉从开启的木窗飞了进来,站在笔架上。小乖低头脑袋看案上的画,怪腔怪调地道:“美人儿!” “你还真是只有灵性鸟儿,居然能认得出来这是我。”宋箬溪笑着伸手摸了摸它们的脑袋,“这几天,你们去哪里玩了?今天怎么舍得回来看我了?” 鹦鹉再有灵性也是禽兽,不会回答宋箬溪的问题。 宋箬溪怕两只鸟弄脏画,起身收画。 小白从笔架上跳了下来,站在那叠经文上,偏着头道:“哆侄他。唵。阿那隶。毗舍提。鞞啰跋阇啰陀唎。槃陀槃陀你。跋阇啰&8226;谤尼泮。虎信&8226;都嚧瓮泮。莎婆诃。” 宋箬溪讶然,这是《楞严咒》,诚心念此咒,会有佛、菩萨、护法神前来保佑,持诵此咒,火不能烧,水不能淹,所有恶鬼、邪魔及其一切毒虫、毒物,皆不能侵害,还能消除淫欲心及诸多业障,可获得出世功德。只是她素喜念心经,从来没有念过此咒,小白怎么会念?虽然它念的怪腔怪调,但一字未错,显然不是有人教过它,就是它听过多次,把画放进檀木长盒里,开玩笑道:“佛经云,佛祖莲花座前有一盏五彩琉璃灯盏,灯盏里的灯芯,因为天长日久接受佛祖的洗礼和聆听教化,幻化成人,难道你们跑到寺里去听和尚念经去了,也想修炼成人吗?” 小白低头啄了啄羽毛,道:“若人慈愍妻子者,必有增益,则无捐耗。” 宋箬溪这时看到小白站在她抄写的心经上,那还管它念什么,挥手把它赶走,拿起来看了看,还好没被它的爪子弄破,要不然,她又要多抄几份了,“香草巧儿进来把这两小东西弄出去,我要抄写经书。” 巧儿应声和香草走进来捉走了两只鹦鹉,将它们放进廊下的鸟笼。 被两只鹦鹉一打岔,宋箬溪就没有再去想先前的问题,与其劳神费力去想,还不如晚上直接问她,今夜定然不会再被她的话弄的心神恍惚,紧张兮兮,不辨虚实了。 抄了十几份经书,吹了几首曲子,就到了晌午,为了晚上有精力盘问魃,宋箬溪吃过饭,就上床睡觉,还恶狠狠威胁道:“谁都不许打扰我睡觉,打扰我睡觉者,罚月钱一个月,打板子十下,听到没有?” “奴婢听到了!”众婢齐声应道。 香朵和薄荷在廊下守着,其他人就散开了。 只是宋箬溪才睡了一个时辰,薄荷就进来了,站在床边喊道:“姑娘醒醒,姑娘醒醒!” 床上的人儿没有反应。 “姑娘醒醒,姑娘快醒醒,大姑老爷大姑太太来了,老太爷让姑娘过去见礼。”薄荷提高音量道。 床上的人翻了个身,用背对着她。 “姑娘,等晚上再睡吧!”薄荷用力地拽被子,姑娘贪睡,叫她起床,只能使用暴力了。 宋箬溪被吵醒了,愤怒地翻身坐起,“薄荷,你给我一个合理的理由!” “大姑老爷大姑太太来了,老太爷让姑娘过去见礼。” 宋箬溪抚额,她怎么把这事给忘记了?觉睡不成了,起床前往松鹤院。大姑太太没有生养,三个庶子四个庶女一个没带,就她两口子前来给宋老太爷祝寿。 在东侧房内,宋箬溪只见到了大姑老爷,没有见着大姑太太。大姑太太听闻昨日和今晨的事,前去探望安慰正以泪洗面的二姑太太。晚上为大姑老爷和大姑太太举行的接风宴,二姑太太、潘世玮和潘妙龄也没有出现,只有巫氏出席当代表。 夜静更深,宋箬溪确定薄荷已睡沉,悄声摸出了房,对着空无人一人院落道:“出来。” “魅见过姑娘。”墙角阴影处多了半蹲着的人影。 宋箬溪蹙眉,“魃呢?” “今天轮到魅值夜,不知姑娘有什么要办事?魅一样可以效劳。” “我有几句话想问她。” “明天魃值夜。” “你和魃跟着上官墨询多少年了?”宋箬溪决定先向魅打探一下也可。 “魅到公子身边已有四年。”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公子是好人。” “他哪里好?”宋箬溪挑眉问道。 “公子处处都好。” 宋箬溪翻了个白眼,道:“说具体点。” 魅沉默良久,道:“魅不善言辞。” 言下之意,就是要宋箬溪去问魃,宋箬溪只得回房睡觉,等明夜再找魃。 ------题外话------ 单手码字太艰难了,痛苦万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二十一章 阖府恭贺七十寿 次日黄昏,宋家迎来了第一波客人,宥城的嫡长支安瑞堂的老族长一家六口、三老太爷一家五口、四老太爷一家五口,五老太爷一家五口,六老太爷一家五口,还有安瑞堂另外三房,安平堂留在老家的四房人,安品堂留在老家的四房人,加上他们各自带的仆众们,加起超过百人。 四位老姑太太、三姑太太和大姑奶奶已经在路上,不日将来京城,宋老太太和小蒋氏的娘家人以及欧阳氏的娘家人过几日也会到,保守估计还有近百人要住进来。 就算宋家够宽敞、房屋够多,要把这么多人安置下来,也是一件令人头疼的事。男人们一律安排住在外面客院,女眷则分散住到各院,分到竹隐院的是五老太太和她的两个儿媳一个庶女。 潘世玮在午后已被挪进了松鹤院的一处小偏院内,他脸上的耻字洗不掉,只能躲在房里,这脸丢到外祖家就算了,在宋家族人面前总得遮掩一点。 人太多,宋箬溪一圈礼见下来,搞不清谁是谁,也没力气跟她们说客套话,端着一杯茶,坐到角落边的绣墩上,旁听旁观。 等宋老太爷从衙门回来,数年不曾见面的几位老兄弟一番唏嘘感概,接风晚宴上一杯接一杯的喝酒,酩酊大醉方散。宋绎兄弟陪着堂兄弟们也是喝得兴致高涨,谈笑风生,闹到半夜才歇。女眷们那边,宋老太太怜惜几位妯娌长途跋涉甚是辛苦,早早的就散了。 宋箬溪躺在床上假寐,熬到半夜,听到外面已无声响,起身走了出去,站在院中,道:“出来吧。” “魃见过姑娘。”魃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墙角阴影处。 “你为什么要说谎?”宋箬溪问得直接。 “魃不曾说谎。” “他被你说的凶残成性,可魅却说他处处都好,还是那种用言语都无法说明白的好。截然相反的两种说辞,你们总有一个在说谎,我该相信谁?” “姑娘愿意相信那一种?”魃问道。 “两个我都不信,他既非你说的那般凶残成性,也不象魅说的那样处处都好。”宋箬溪中肯地道。 魃无声的笑了笑,这两天姑娘果然如她所愿,去想公子的为人了,“公子待人在细微处,点滴在心头,姑娘聪慧,眼光独到,看得真真真切切的,是魃和魅太过多嘴了。” 这话听着别具深意,宋箬溪眸光微凛,“你既然已经多嘴,再多说些也无妨,我不喜欢揣摸推测,事情还是摊开来说的好!” “忘却旧时意,珍惜眼前人。”魃用宋箬溪劝秦绍维的话来表明深意。 宋箬溪闻弦歌已知雅意,嘴上却道:“你这话,我听不懂,什么旧时意?谁又是眼前人?” “姑娘若是不懂,魃就更不懂了。”魃并不拆穿她,“夜已深,姑娘早些歇息吧!” 宋箬溪怔怔地看着魃飞身上了树,然后消失不见,缓缓转身回房,躺在床上,再次辗转反侧。宋箬溪虽不是虚荣的人,但也不得不承认,被上官墨询这种万人迷喜欢,她既受宠若惊,又有点不敢相信。 忘却旧时意? 她及笄过后,若是陆綮颜不出现,那个约定就成了前尘往事,说不定第二天就会有人上门提亲,她就算想抗争,只怕也抗争不过,不想忘却,也得忘却。 珍惜眼前人? 宋箬溪回想上官墨询为她所做的事,若无一丝情意,他岂能为她做这么多事?送花送马送暗卫,只是他若真对她有情,为什么不向她明确表明心迹?要让魃和魅用如此迂回的方式让她知晓呢?是他在试探她的心意?还是魃和魅擅自作主?他不肯明确表明心迹,是担心她不接受?还是另有他因?他是何时喜欢上她的?为什么会喜欢她? 左思右想,答案似飘在天边,又似浮在眼前,宋箬溪苦笑,女人心海底针,男人心又何尝不是海底针?待老太爷寿诞过后,她要去见他一见,心中主意已定,抵不过阵阵困意袭来,闭上双眼沉沉睡去。 家里客人太多,不管他们是否知礼,纪芸都不想出任何意外,借口宋箬溪要绣百寿屏风,把她拘在房里,不许踏出院门半步,也不让她过去正院请安,就连去松鹤院晨昏定省也擅自作主给免了。 这是极不合规矩的事,好在宋老太太此时没空多管,她忙着应酬几个妯娌,忙着安慰整天哭泣的二姑太。京中的大夫给潘妙龄找了十几位,已确定她再无说话的可能。众人同情之余,感叹此女日后难寻良配,可怜!可叹! 潘世玮脸上的耻字也依旧鲜明清晰,找寻各种方法清洗,最终发现用酒可以让墨色变淡,假以时日,必然能洗掉。 过了几天,客人陆续来了,宋家人满为患,热闹的如同菜市场,还好纪家人文家人都在京中,要不然,宋箬溪都得跟人同住一院。 宋濂和宋淮狡猾到极点,就算国子监和学堂放假,两人也躲在纪家不肯回来。宋濂的理由是他专心读书,专心备考,力求高中。宋淮的理由简单的可恶,他要与纪允礼一较高低,请了外祖父当评委。 对于兄弟俩这种置身事外的恶劣行径,宋箬溪很生气,“太过份了,他们也不回来看看我。娘啊,为什么要把我这么早接回来?等二十六日暖寿再接我回来不行吗?” 纪芸挑眉道:“若行的话,你现在就不用坐在这里叫苦不迭了。” 宋箬溪满脸哀怨地倒在榻上,“我发霉,我要长蘑菇了!” “来,让娘看看哪里发霉?哪里长蘑菇了?”纪芸笑道。 “娘!”宋箬溪噘嘴,“人家快闷死了。” “呸呸呸,童言无忌。” “娘,佛经云……”宋箬溪忽然想起心经已经抄写完毕,“娘,我的一百份心经抄完了,你让我送去桃花庵吧!” “老太爷说了,姑娘这几日不许出门,连八丫头她们都不让去族学了,你还想去桃花庵呢,想都别想,心经,娘找人帮你送过去。” 宋箬溪再次失望地倒回榻上。 “乖乖,再忍耐几天,就到二十七日了。”纪芸摸着她的脸笑道。 宋箬溪除了继续足不出户,用刺绣和练字来打发时间,别无他法。好不容易熬到了二十六日,晚上摆小寿宴暖寿。 就算是暖寿的小寿宴也有二百多人,席开数十桌,礼节排场隆重盛大。 到了次日,宋老太爷和宋老太太端坐正堂上,家中儿孙们向宋老太爷拜寿。宋箬溪看到潘世玮,脸上的耻字不太看得清了,可依旧色迷迷,依旧猥琐。 宋濂看到潘世玮看宋箬溪的眼神不对,侧了侧身子,拦住了他的视线。 “儿子(儿媳)恭祝父亲,松苍柏翠,人寿年丰。” “女儿(小婿)恭祝父亲(岳父),福禄双全,寿延千秋。” “孙儿(孙女)恭祝祖父,寿同山岳永,福共海天长。” “外孙(外孙女)恭祝外祖父,人增高寿,天转阳和。” 宋老太爷看着这满堂孝子贤孙,笑得合不拢口,道:“起来,都起来,吃寿桃添寿。” 沈嬷嬷招呼了一声,八个丫头各托着摆着寿桃型的小馒头的盘子进来了。小馒头不大,一口一个,小辈们各自取了一个寿桃,男子用袖子,女子用帕子,遮住嘴吃了。 “我吃到如意!” “金珠,是金珠。” “红宝石。” 为讨吉祥,在寿桃里面都放了如意、金珠、宝石、玉珠等小物件,宋箬溪咬到的是玉珠。 “七妹妹,你吃到什么了?”潘世玮涎着脸走过来问道。 宋箬溪向后退了两步,笑道:“玉珠。” “我也吃到玉珠,好巧。”潘世玮笑道。 “丫头们都回屋去,今儿起得早,后面还有得忙,一天儿不见得闲,趁着这会儿还有些工夫,赶紧回去再眯会儿,等回头忙起来了,指不定要使唤你们帮忙招待女眷。”纪芸找理由支走宋箬溪。 宋箬溪转身就走,潘世玮伸手要抓住她,被宋濂一把挽住了手臂,“玮表哥,我们去前面招呼客人去。” “我不去,你放开我,我还有话要跟七妹妹说。”潘世玮道。 “玮表哥,今天忙,没空闲聊。”宋濂眸底的怒意一闪而过,强行将潘世玮拖了出去。 宋氏一族传承百余年,共分六堂,各堂在宥城老家各留有四五房人,其余各房分散在闽国各地。其他堂的都是出了五服的,坐的外面的流水席,席开三百桌。那种官职高的、家富贵的,就请进摆寿宴的延喜楼和延庆楼就坐,粗粗算来也有十几二十人。 安乐堂与宋老太爷在五服之内的族人大约在六十余户,有的年迈不宜来的,有的疾病不能来的,有的妒富愧贫不愿来的,约有三十来户,剩下的三十多户,一家来四五个人,有一百多人。 再加上宋老太爷的这些儿子儿媳、女儿女婿、孙子孙女、外孙外孙女,又有几十人。还有几家姻亲,又是几十人,延喜楼内足足容纳了近三百人。 这三百人又分男宾女眷,因男女之防,男在前面的延喜楼,女在后面的延庆楼。既然是寿宴,少不了敬酒这一环,宋老太爷是老寿星,年龄和辈份在他之上有七位,都坐在三楼,宋老太爷亲自敬酒。与他平辈,年龄少于他的,由嫡子宋纾敬酒。二楼由宋绎三个庶出的兄弟敬酒,一楼则由宋瀚兄弟六人敬酒。 女眷那边,因文氏怀有身孕,就由小蒋氏代替。二楼是欧阳氏和纪芸,一楼由大姑奶奶宋箬潇领头,宋家小一辈的兄弟没有娶妻,就由六位嫡出的姑娘代替。 宋家六位姑娘到三楼上敬了宋老太太和诸位长辈的酒就到一楼来了,还没说话,就听到有人大声道:“敬酒的人来了,各位准备好,我们一杯,她们要饮三杯,不能多,不能少,少了要罚六杯。” 宋箬溪看了看说话的胖妇人,不认识。 宋箬潇笑道:“力嫂嫂放心,做妹妹的,绝不会坏规矩的。” 客一杯,主三杯,是规矩,是礼仪,亦是对客人的尊重,只是很考主人的酒量。 饮的酒虽是女子惯饮的甜酒,可饮多了依旧醉人,在楼上宋箬溪已经喝了几十杯,喝得小脸酡红,又饮了十几杯,酒意上涌,熏得墨瞳水蒙蒙的,眼神迷离。 香绣悄悄上前,帮她换了个酒杯。 “大表嫂,溪儿敬你酒。”敬到姜氏了面前,宋箬溪一沾唇,发现杯里装的不是酒,是茶水,心中暗喜,若无其事地喝了下去,赞许地看了香绣一眼。 接下去宋箬溪喝的都是茶水,其他人是不是也偷梁换柱了,她没功夫管,好不容易把所有人的酒敬完了,装了一肚子酒和茶水,脑袋昏沉沉,肚子胀鼓鼓。 “上寿面。”不吃寿面不能退席,宋箬潇见妹妹们都有些撑不住,忙扬声道。 不一会,奴婢们就送上寿面来,一人面前摆了一碗。宋箬溪象征性地吃了两口,香绣和青荷就扶着她出门,让婆子抬着软椅,送她回竹隐院。 跟在宋箬溪后面出来的是宋箬滢,只是她并没有回兰圃院去,而是支开两个婢女,去前面的延喜院了。朱千里今天也来祝寿,她按捺不住相思意,想见未婚夫。 初夏的暖风吹得人醉,何况是已有七分醉意的宋箬滢,走了一段路后,酒意上涌,双腿发软,看到了前面花丛的巨石,就走过去想坐会在走。谁知一坐,睡意浓浓,斜躺了下去,闭上双眼睡着了。 “好一幅醉卧图。”宋箬滟带着两个婢女,走了过来,看到睡在石头上的宋箬滢,笑得古怪,伸手摸着宋箬滢的脸颊,“你想见情郎,我就帮你找个情郎来与你相会。” “姑娘,别说这么多了,万一有人过来就办不成事了。”脸上带着一道吓人疤痕的灰衣婢女背起宋箬滢。 宋箬滟微眯了眯眼,道:“螺儿,你想法子把玮表少爷叫出,带到那间小屋去。” “奴婢知道。”螺儿答应着就往延喜楼去了。 宋箬滟和背着宋箬滢的灰衣婢女匆匆离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二十二章 表哥表妹一家亲 从来都男子要进内院难,女子要去外院容易,螺儿又是家生子,守门的四个婆子与她家沾亲带故,说笑了几句,就任她出门,去延喜楼找她哥哥。 螺儿的哥哥是个机灵的,很顺利地就把喝得醉醺醺的潘世玮给哄骗了出来。 潘世玮如今就住在松鹤院,他喝醉了回房歇歇理所当然,婆子们正要找人送他进去,螺儿走过来笑道:“她们正喝着酒,妈妈别唤人了,我正要回去,顺道送表少爷过去,到还方便些。” 婆子们也乐得少件事,就让螺儿扶着潘世玮进去了。 潘世玮饮了酒,愈加的荒唐,见螺儿模样还算清秀,就一只手搂着她的腰,一只手按在了她的胸前,又是揉又是捏。 螺儿是未经人事的姑娘,又羞又恼,满脸通红,对潘世玮的为人鄙夷到了极点,可是为了成事,她咬牙死忍着,一路连拽带哄地把他带去了那间小屋。 那间小屋原是宋家一个老花匠住的,几年前他逝世了,新请的花匠年纪轻,没让住在内院,房子就空置了下来。灰衣婢女帮着螺儿把潘世玮弄进了房,扶他在宋箬滢身边睡下,端过放在床边的碗,给两人一人灌了几口,拿着碗和螺儿退了出来,门虚掩着。 约等了半炷香的时间,屋内就有了异样的声响。疼痛让宋箬滢有了片刻的清醒,睁开迷蒙的双眼,还没来得及看清,就随他一起沉沦。灰衣婢女和螺儿知道大事已成,迅速离开。灰衣婢女回了兰圃院,螺儿去了延庆楼。 宋箬滟虽然在跟人说话,但眼睛一直瞄着门外,见螺儿进来,才放心,脸上的笑意更浓,畅快,太畅快了,这么多年的气今日一扫而空。 女眷不如男宾闹腾,主家敬了酒,吃了寿面,就散了席。有的吃过午宴后,就告辞离去,有的则去楼后的小客房内歇着,下午还要听戏,晚上还有晚宴。 等把客人安顿好,宋家众女眷都回院子歇息,喝醒酒汤。 戏台就搭在延庆楼的左侧,未时正,大戏开场。宋家众女眷都过来陪客,唯独不见宋箬滢。 小蒋氏和宋箬潇以为她饮酒过度,要在房里多歇会,都没太在意,直到宋箬滢的两个婢女匆匆过来,“大太太,大姑奶奶,三姑娘不见了。” “什么叫着不见了?”宋箬潇没听懂。 “三姑娘让奴婢回院子拿东西,奴婢拿了东西回来,三姑娘就不见,四处都找过了,没找到三姑娘,奴婢不知道三姑娘去哪里了?”两个婢女找了将近一个时辰,没找着人,这才着急地来禀报。 “三姐姐定是去前面看朱家姐夫去了。”宋箬满愣头愣脑地道。 宋箬潇瞪了她一眼,低声训斥道:“不许胡说。” 宋箬满嘟嘟嘴,抓起两块糕点,缩着脖子走开了。 “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小蒋氏比宋箬潇更了解宋箬滢,知道女儿八成是过去人看未婚夫了。 “娘。”宋箬潇对母亲如此宠溺宋箬滢早已经习以为常,但还是忍不皱了皱眉,“三姑娘必是躲着某处逗你们玩,你们到外面再去仔细找找。” “三姑娘没去那边。”两个婢女已经去延喜楼那边找过了。 “这丫头该不会喝醉了,胡乱倒在什么地方睡着了吧?”小蒋氏猜测道。 “哎,去找找吧。”宋箬潇叹气,要宋箬滢真喝醉,胡乱倒在什么地方睡着了,这让旁人看到,什么脸都丢光了。 宋箬滟远远的注视着这边的动静,见小蒋氏和宋箬潇离,道:“这戏听着实在是没什么意思,我们不如到花园里走走消消食。” 坐在宋箬滟身边的几位深已为然。 “大表嫂,一起去吧。”宋箬滟上前挽起巫氏的手臂,这件事必须要有潘家的人在场才行,而巫氏是最好的人选。 巫氏性格随和,就起身同行。 在宋箬滟的刻意引领下,这些人慢慢地走近了小屋。 “咦,那里怎么有块帕子?”宋箬滟装模作样地快走几步,捡起早先丢在路边的一方丝帕,仔细看了看,“这帕子是我家三姐姐的,三姐姐也真是的,逛园子逛得连帕子丢了都不知道。” “啊!”凄厉的惨叫声传来,吓了众人一跳。 “这什么声音?”宋箬滟佯装惊慌地问道。 “声音好象是从那边的小屋传来的。”螺儿配合道。 “那小屋是空的,声音怎么可能会从那里传来?”宋箬滟道。 “会不会是里面有什么脏东西?”有人胆怯地问道。 “青天白日的,会有什么脏东西,我们这么多人,怕什么,过去看看。”胆大的人率先向小屋走去。 “大表嫂,我有点怕。”宋箬滟装胆怯,退到后面来。 “六表妹,别怕,没事的。”巫氏嘴上安抚着宋箬滟,身子却在发抖。 宋箬滟时机掌握的极好的,宋箬滢先醒过来,发现跟潘世玮袒胸露腹的躺在床上,失声尖叫,引起了众人的注意,但没惊醒发泄了两次,疲惫不堪的潘世玮。 螺儿抢先把虚掩的门推开,领头的人走了进去,一眼就看清了床上的情况,脸色大变,“快出去。” 可惜,丑事注定要暴露人前,巫氏呆了,这下可怎么办? 事情按着宋箬滟预想的发展,闲杂人等退散,小蒋氏和二姑太太被请了过来。 “滢儿,这么会这样?”看到宋箬滢抱被子哭声无比凄惨,裸露在外的肩头全是紫红色的痕迹,颈部还有咬痕,只要有眼睛的人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小蒋氏如被雷劈,说句诛心的话,家里这些姑娘,潘世玮玷辱谁都可以,唯独宋箬滢不行,她定了亲,就要出嫁,现在怎么办?怎么向朱家交待? “作孽啊!”潘妙龄已令二姑太太心力交瘁,伤心不已,潘世玮又做出这种事来,她有快掉进地狱的绝望。 潘世玮被吵醒了,看到哭得如丧考妣的宋箬滢和小蒋氏,又见他母亲面如死灰,低头看了半裸的身体,回想了一下刚才那个*的过程,总算知道出了什么事。 “娘,怎么办?”宋箬滢哭倒在小蒋氏的怀里,她心里很清楚,她已*给潘世玮,不可能再嫁给朱千里了,那是她盼了数年的婚事,眼看喜事就要临门,天降横祸,所有的希望都付之东流。 “我的儿,我苦命的儿。”小蒋氏不知道要如何安慰宋箬滢,发生了这样的事,再动听的话也安慰不了她受伤的身心。 事情已经发生,对外要遮掩,对内要彻查。晚宴过后,宋老太爷、宋绎和二姑太太问潘世玮,宋老太太和小蒋氏在另一间房问宋箬滢。 潘世玮饮了酒,迷迷糊糊的记不清扶他的丫鬟是谁。 宋箬滢只记得她走到巨石边坐下,后面的事也不清楚了。 宋老太爷又把守门的四个婆子找了来,一盘问,她们就供出是螺儿,又派人把螺儿找了来。 “螺儿,你为何去延喜楼?”宋绎冷冷地问道。 螺儿急中生智,道:“奴婢的母亲前几日病了,奴婢没空回去探望母亲,十分的挂心,今天哥哥进府伺候,奴婢过去问情况。” “你为何扶表少爷到小屋去休息?”宋绎问道。 “不是奴婢扶表少爷去小屋的,奴婢是扶表少爷进来后,表少爷就不让奴婢扶,把奴婢打发走了。”螺儿道。 潘世玮记不得是不是他打发走螺儿的,也记不得他是如何走进小屋的。 两人是如何到小屋的,两人都说不清。 宋老太爷只好换个追查方向,把宋箬滟和巫氏找了来,“滟儿,你为何会去小屋?” 宋箬滟毕竟只有十五岁,办事经验不老道,也太过心急。扶走潘世玮的是她的贴身婢女,带人去小屋的又是她,难免引起宋老太爷的猜度。 “祖父,孙女陪客人在园中散步消食,听到惨叫声,才走过去的,这事大表嫂尽知。”宋箬滟也清楚她太急于求成,有可能引起了宋老太爷的怀疑,还好她拖了巫氏同行。 巫氏帮宋箬滟作证,还说她当时有些害怕,不敢前去。 又追查不下去了,宋老太爷只得作罢,让她们退了出去,一个是孙女,一个是外孙,做出了这等糊涂事,也只能糊里糊涂遮掩过去,“事已至此,就让世玮娶箬滢为妻,亲上加亲。” “我不娶她,我要娶……”潘世玮不知道被人做了手脚,以为是酒醉心迷,虽然刚才在床上的感觉十分尽兴和欢愉,但是要他娶了宋箬滢那是不愿意的,他想娶的是宋箬溪,不止是宋箬溪容貌美,还有他一直近不了她的身,不能一亲芳泽,高挂在树上的苹果,比握在手上的苹果更吸引人。脸上被人写了耻字,潘世玮不是没有怀疑有人恶整他,他发了几句狠话,让人去调查。只是他的人在京里人生地不熟,查不出什么来。宋老太爷让宋绎三兄弟去查,三兄弟与二姑太太关系淡漠,空口许诺,一事不做,宋纾又是个无用之人,这件事就不了了之。他忘性比记性好,随着字迹渐渐淡化,他就没在再追查下去,继续过他浑浑噩噩的日子,偶尔想一想看不到,更吃不到的宋箬溪。 “啪啪!”宋绎暴怒,不等潘世玮把话说完,上前就给了他两个耳光,这个狗东西毁了宋箬滢的清白,让宋朱两家的亲事作废,他还有胆子敢说不娶!欺人太甚! 宋绎出手极重,打得潘世玮嘴里满是血腥,耳朵轰鸣作响。 二姑太太尖叫着扑过去抱住潘世玮,“玮儿,玮儿,你怎么样?疼不疼啊?” 潘世玮被打懵了,听不到二姑太太的喊声。 “你凭什么打他?”二姑太太眼露凶光地瞪着宋绎,“你教出那等爬上男人床,不知羞耻的女儿,你有什么资格打我的玮儿。” 这句话是火上浇油,气得宋绎举起拳头就要打二姑太太。吓得 姑太太闭上眼睛,放声尖叫。 “够了!够了!你们还嫌不够乱是不是?”宋老太爷拍得桌子啪啪作响,气得吹胡子瞪眼。 宋绎的拳头没有砸下去,收了回去垂在身边,手背上因用力过度,青筋空起。 二姑太太也停下了叫声,紧紧地抱着潘世玮。 “你们姐弟俩好好商量一下,尽快亲事给办了。”宋老太爷按了按太阳穴,没一个省心的,还要他这个七十岁的老人家操心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知道了,父亲。”姐弟俩心不甘地应道。 “父亲,朱家哪边怎么办?”宋绎等二姑太太扶着潘世玮离开后,低声问道。 宋老太爷皱紧双眉,朱老爷是工部郎中,虽是正五品的官职,但是个肥缺,既攀上了这门亲事,就不能这样轻易的解除,“明天,我和你去朱家一趟,把箬滢换成箬满与他家结亲。” “这能成吗?”宋绎怀疑地问道。 “成也得成,不成也得成。”宋老太爷脸色阴沉地道。 小蒋氏虽然竭力想要堵住知情人的口,但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尤其是知道这件事的人太多,欧阳氏等人在第二天都知道了。 这些事,宋箬溪听过后虽有几分疑惑,但也知道不能多问,只盼着家中客人赶紧离开,好出门去找上官墨询。 黄昏时,宋老太爷和宋绎从朱家回来,脸色异常的难看。 “老太爷,朱家答应了吗?”宋老太太急切地问道。 小蒋氏也眼巴巴地看着宋老太爷,反正宋箬滢和宋箬满都是她的女儿,谁嫁给朱千里她都愿意。 宋绎看看嫡母,又看看小蒋氏,道:“朱家同意换人。” 宋老太太喜出望外,双手合十,“阿弥陀佛,菩萨保佑。” “箬满还有两年才满十八岁,又要让朱公子多等两年了,真是对不住他啊。”小蒋氏叹道。 宋老太爷嗤笑道:“朱家不要箬满,要箬溪。” “啊?”宋老太太和小蒋氏愕然。 “这是大房的事,关三房什么事,他要娶就得娶大房的姑娘,老太爷,您可不能答应朱家啊?他要不肯娶箬满,大不了……”就算朱千里不娶宋箬满,小蒋氏也不想宋箬溪得了这个便宜,“大不了,退亲。” 宋老太爷盯了小蒋氏一眼,道:“朱家不愿退亲,要宋家送位嫡女进门,否则就要告老大养女不教,以失贞之女,骗取婚约。” “那把箬溪嫁过去好了。”闽国律法对官员骗婚,轻责贬职,重者罢官,吓得小蒋氏立刻改了口。 宋老太爷鄙夷地冷笑道:“老大媳妇,你刚才可说了,这是大房的事,与三房没关系。” 小蒋氏语噎。 “老太爷,都是一家人,何分什么大房三房的,朱家小子是个好的,这七丫头年纪也不小了,就把她嫁过去吧。”宋老太太一副施恩的口气道。 “七丫头的亲事,我自有主张,你们休想打她的主意。”莫说这事宋绥和纪芸不答应,就是他们答应了,宋老太爷还不愿意,宋箬溪的容貌,足以攀上高门,结门贵亲。朱大人再是占据肥缺,他终究只是个五品官。 “老太爷,您不能不管大爷啊!”小蒋氏急了,宋绎是她的依靠,他倒霉,她也没好日子过。 这正是宋老太爷头痛的地方,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这件事要如何做到两全其美? “父亲,我有个主意。”在外面听了许久的二姑太太走了进来,“跟朱家说,箬满嫁过去当正妻,再把箬滟送过去当二房,以二换一,朱家占了便宜。” 宋绎一听这话,气得七窍生烟,冷笑道:“为一门亲事,赔进我两个女儿,二姐姐真是出的好主意!” “六丫头是庶出,能嫁给什么好人家,让她去当妾,主母是她嫡亲的姐姐,难道还能委屈了她不成?”二姑太太振振有词。 宋绎的四个女儿中,他最疼爱的是长女宋箬潇,最怜惜的是和他一样是庶出的宋箬滟,目光冷冷地看着二姑太太,道:“宋家无有做妾之女,你要自甘堕落,就把你的女儿送去给人做妾,别打我家箬滟的主意。” “老爷,这法子……”小蒋氏心动不已,宋箬滟不是她生的,把这丫头送去当妾,不但可以省去一份妆奁,还能解决眼前的难题。 “闭嘴!”宋绎瞪了她一眼,“这件事我会处理好的,不用你多管。” 宋老太爷目光闪烁不定,捋着胡子道:“行了,这事,我自有主张,你们都回房,不要在这里里吵闹不休。” 二姑太太三人行礼退了出去。 “老太爷,穗穗的这法子,可以试试,说不定朱家人愿意。”宋老太太也觉得女儿的法子不错,想劝宋老太爷答应。 宋老太爷往后靠在引枕上,闭上眼睛,道:“叫他们摆饭。” 宋老太太不满地横了他一眼,扬声道:“摆饭。” ------题外话------ 说是涉h了,纤雪不知道要怎么改,只好把那一百多个字全删了,请各位自行想像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二十三章 为家门各自盘算 第二天,四月二十九,宜嫁娶、开光、祭祀、求嗣、出行,是个好日子。用过早饭后,老家的各房、几位老姑太太、小蒋氏的娘家人和欧阳氏的娘家人,收拾好行李,告辞离去。 看着那一长溜的马车陆续离开,宋家人齐齐的松了口气,客走主安乐,只有三位姑太太和大姑奶奶几家人了,清静不少。 “娘,明天可以让我上街了吧?”宋箬溪期盼地看着纪芸。 纪芸斜她一眼,笑骂道:“野丫头,天天就想着上街玩。” “娘!”宋箬溪抱着纪芸的手臂,又用撒娇摇摇功。 “出府记得要小心,不许去那些人杂的地方,要早些回来。” “知道!”宋箬溪笑弯了双眸。 时近正午,纪芸留宋箬溪陪她一起用午饭,母女俩倚在榻上,正说着话,文氏打发人来问纪芸要一个花样子,纪芸到暖阁里帮她找。 宋箬溪出门透气,看到两个小丫鬟捧着几个石榴从那头走了过来,扬声问道:“石榴哪里来的?” “回姑娘的话,后院里的石榴树结了果,奴婢就摘了几个。”两个小丫鬟忙把石榴捧到宋箬溪面前。 “我不要你们的,我自己去摘。”宋箬溪说着就往后院去。 福茶打发银翘和两个小丫鬟去厨房拿食盒,她和香绣、青荷跟着宋箬溪去了后院。 几个小丫鬟躲在旁边吃石榴,院子里没人管了。 纪芸找到了花样子,把发走文氏派来的婢女,发现宋箬溪不在房里,笑叹道:“这丫头又不知道跑去哪里了?” “奴婢去找姑娘回来。”荣荞笑着出门去找宋箬溪。 纪芸半倚在榻上看杂记,感觉到有人进来了,抬眸看到是宋绥,讶然,今天太阳是从西边出来的吗?“老爷,今天怎么这早就回来了?” “我有件事要跟你商量。”宋绥走过去坐下道。 纪芸坐直身体,看着他,“什么事?” “箬滢是定了亲的人,可现在这个情况,她已不能嫁进朱家了。昨天父亲和大哥去了一趟朱家商量,朱家不愿退婚。大哥今天找了我,希望让箬溪嫁过去。” “你说什么?”纪芸没想到宋绥跟她说的是这么一件匪夷所思的事,不敢相信地提高音量问道。 “大哥希望箬溪嫁到朱家去。”宋绥重复了一句。 纪芸冷笑道:“大哥要和朱家联姻,这是他家的事,宋箬滢不能嫁,还有宋箬满和宋箬滟,他的女儿随他意,他想嫁谁就嫁谁,我家的箬溪还轮不到他来作主。” “朱家指名要箬溪,说若是不让箬溪嫁过去,就要告宋家拿失贞女骗婚。”宋绥一开始也是不愿意的,他和宋老太爷一样心思,只是宋绎曾救过他,再者,朱家上告,御史再参一本,宋家名声要是败坏了,对他也是一种损害。 “朱家要告,告的也是大哥,与我们有什么关系,大房做了丑事,要三房来承担后果,天下那有这样的道理?”朱家趁火打劫谋取利益,宋绎为求自保牺牲侄女,令纪芸怒不可遏,她的宝贝女儿凭什么要受这样的委屈? “太太,虽然这是箬滢定下亲事,现在箬溪代嫁,是有些不光彩,但朱千里的人品家世年龄与箬溪也相当,也算是门好亲事。”宋绥拿宋绎劝他的话劝纪芸。 “老爷不必再说了,这件事,我不会同意的。”纪芸对宋绥失望至极,懒得再跟他啰嗦。 “我才是这一家之主,这件事,我同意了。”宋绥对纪家还存着一些顾忌,才没有一口答应宋绎,说要跟纪芸商量,纪芸摆出没商量的态度,他也来了脾气,不管不顾。 “一家之主?”纪芸斜睨着他,“老太爷可还在。” “老太爷也是这个意思。”宋绥被宋绎误导了,以为宋老太爷也赞成这么做的,却不知宋老太爷已去朱家,打算说服朱家娶宋箬满为妻,纳宋箬池为妾,这样朱家也算跟三房联上了姻。 纪芸眸光微凛,抿紧双唇,她原本就没指望宋太爷,她要阻止这件事,能依靠的是她的父兄,这次她就来个彻底了断,省得宋家人自以为是,得意忘形。 宋绥见纪芸不再出声,以为她服了软,脸上露出一丝得色,端起茶杯喝茶,以前忌惮着纪家,处处让着她,纵得她忘了形,现如今他也是四品京官,皇上面前的红人了,拿出气势来,给她点厉害,这不就乖乖听话了。 宋箬溪站在门外听完了两人的对话,一言不发,转身疾步向院外走去。 “姑娘,等等奴婢。”香绣和青荷连忙跟了上去。 纪芸听到声音,走了出来,没看到宋箬溪,问道:“姑娘呢?” “姑娘出去了。”荣荞道。 “姑娘可是听到了什么?”纪芸问道。 荣荞低头道:“老爷和太太说的话,姑娘全部都听到了。” 纪芸急了,向院门跑去,跑得太急,在门口和提食盒回来的银翘撞上了,虽然荣荞扶住了她,没有摔倒,但食盒撞翻了,汤洒了出来,弄湿了她裙子和鞋。 “太太,姑娘定是回院子了,您别急,换了裙子和鞋再去看姑娘。”荣荞劝道。 纪芸看了看沾着几片玫瑰花瓣儿、滴着汤水,已邋遢的不成样子的裙子,皱了皱眉,只得先回房换身干净的。 宋箬溪出了正院,并没有回房,径直向着大院门走去。 香绣见情况不对,伸手拉住她,“姑娘,你这是要去哪里?” “你以为我要去哪?”宋箬溪冷笑,她是不会去找宋老太爷和宋绎的,那两人和宋绥一样,都是渣到不能再渣的男人,想到的都是自身利益、家族荣誉,才不会管她的死活。 “姑娘,你别担心,这事成不了,太太不会答应,那边的老太爷老太太舅老爷也不会答应。”青荷道。 宋箬溪没有因这话感到轻松,按照闽国的礼法,她的亲事,能作主的是宋家这边的人,纪家只是她外祖父家,能参与意见,但没有决定权,除非宋家人死光了,那么才能由纪家的人来管,这件事不是这么容易解决的。 “姑娘,天阴沉沉的,就快要下雨了,回房吧!”香绣劝道。 青荷也劝道:“姑娘,已经正午了,先回去吃饭吧!” “我要出去走走。”宋箬溪心里憋着一股气,那里吃得下饭,径直出了竹隐院的大门,往松鹤院方向走去,那边有条捷径,就能到马棚。 香绣和青荷知道宋箬溪的脾气,对视了一眼,青荷转身往回跑,去找纪芸,香绣紧紧地跟在她的身后。 主仆两人从松鹤院左侧的绕了过去,就快到走到侧门时,看到潘世玮趴在墙头上,宋箬溪嫌恶地把目光扭开, “七妹妹!”潘世玮也看到了宋箬溪,攀着围墙边的树,溜了下来,跑到宋箬溪面前,“七妹妹,我总算见着你了,你知道不知道,我有多想你?七妹妹你放心,我的心中只有你,我是不会娶三表妹为妻的,我要……” “啪”潘世玮昨夜被宋绎扇了两耳光,脸上还有点红肿,本就猥琐的容貌更加的面目可憎,他无耻的话让一肚子闷气的宋箬溪火冒三丈,要不是这个混蛋,她何至要为朱家逼婚的事烦恼,挥手就给了他一巴掌,“滚开!” “七妹妹,你发火的样子也好美!”潘世玮色迷心窍,不觉得痛,还一脸陶醉。 “香绣,卸了他的下巴,打晕他。”宋箬溪冷冷地道。 香绣依言行事,“咔嚓”两声,卸下了潘世玮的下巴,不等他叫唤,一掌劈在他脑后,将他打晕过去。 宋箬溪还不解恨,上前狠踹了他几脚,那几脚还全招呼在他两腿之间的某处。 “姑娘!”香绣被宋箬溪的凶狠行径给吓住了,结结巴巴地喊道。 宋箬溪长吐一口气,整了整衣襟,出门往马棚走去,至于潘世玮会不会受伤?以后能不能人道,她才不管。 到了马棚,吩咐马倌把马鞍安好,宋箬溪翻身上了马。正午时分,后巷没什么行人,出了门,催马慢跑。 “姑娘,你等等奴婢。”香绣慢了一步,等她骑马出门,看到宋箬溪已走了老远。 阴沉地天空落起了小雨,大街上的人纷纷到路旁避雨。本来怕踩伤路人,宋箬溪已放慢了速度,这下用不着了,雨滴打在脸上,凉凉的,只觉得心情畅快无比,“雪蹄,跑快些!” 雪蹄是良驹,普通马追不上它,香绣只能眼看着宋箬溪骑着马越跑越远,心急如焚。 暗处,魃施展轻功一路追赶。 宋箬溪骑着马,从食为楼前飞奔而过。 上官墨询这时正好就在食为楼,端着茶杯,站在窗边,静静地看着外面的雨,突然见对面屋顶上有道身影飞掠而过,凝眸细看,是魃!骇然一惊,只有丫头出在事,才能让魃顾不得隐藏身影,这样追赶。 上官墨询没再多想,将手中的杯子一抛,从窗口飞身掠去,他的轻功比魃好,很快追上了她,“魃,出什么事了?” “公子,姑娘在前面。”魃轻功再好,也要换气,起起落落间,拉开了与宋箬溪之间的距离。 上官墨询往前一看,宋箬溪骑着马迎着风雨向前跑,眉尖微蹙,提了口真气,追了过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二十四章 谎言伤了谁的心 宋箬溪不知道上官墨询追了上来,一马一人跑出了城门,沿着官通一路向前,来到这个时空六年,她遵守佛门清规戒律,遵守俗世妇戒闺律,都几乎忘记她的灵魂是属于另一种时空,曾经活得那样的恣意飞扬,活力无限,在那里可以自由的呼吸,男女平等,婚姻自由,最重要的是女人可以独身一人享受生活,不需要依附男人。 压抑得太久,今天终于歇斯底里般的任性放纵,什么名节,什么闺誉,通通抛罢脑后,不惧风雨,只想逃走,逃得远远的,远离这个不属于她的时空。 “溪儿!”上官墨询追上了宋箬溪,情急之下,亲昵地喊出了溪儿这两个字,而不是那带着些许长辈意味称呼的丫头。 宋箬溪听到声音,回头看到全身湿透的上官墨询,愣了一下,勒停了马,问道:“你怎么来了?” 上官墨询伸手抓住了缰绳,双眸深邃地看着马上浑身雨水的少女,关心地问道:“出什么事了?” 雪蹄颇具灵性,还认识一别数月的旧主,马蹄高高扬起,嘶鸣声似乎充满了欢悦,马头还亲昵地蹭了蹭上官墨询的肩膀。 “没出什么事,我就是想骑马玩。”宋箬溪没有家丑不可外扬的想法,只是不知道要从何说起,翻身下马,鼻子发痒,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你要骑马玩,什么时候不行,非要下雨天骑?”上官墨询环顾四周,看到不远处,有间避雨亭,“去那边避避雨。” 上官墨询的衣服也湿了,没办法脱下来给宋箬溪披着御寒,只好把亭内的几根半湿的枯木堆在一起,勉强烧起了个烟雾袅袅的小火堆,聊胜于无。 宋箬溪也没多讲究,在火堆边席地而坐,取下发髻上的金钗玉簪,解开因淋湿,变得沉重的发髻,五指成梳,随意地抓拢了几下。 上官墨询在她身边坐下,再次询问道:“出什么事了?” “哈啾哈啾。”宋箬溪刚要说话,连打两个喷嚏,亭子就在路边,不方便脱了衣服烘烤,穿着湿衣服烤火,湿气往内透,这下好了,经历了风雨没见着彩虹,见着感冒了。 上官墨询犹豫片刻,向她身边挪过去了一些,把手放在了她的背上,用内力帮她驱寒。 宋箬溪感受到他手掌传递过来的暖意,心神渐定,愤懑渐散,在他面前,不用措词了,直接道:“宋箬滢是我的三堂姐,她本来和朱家大少爷订了亲,可是前几天,她的清白让人毁了,不能履行婚约。昨天家里的人去朱家商谈这件事,朱家不愿退亲,指名要我代嫁,若是我不嫁过去,朱家就要告宋家以失贞女骗取婚约。” “她与你不是一房人,朱家要告也只能告她父亲的那一房,这事与你无关,为何要你代嫁?”上官墨询皱眉问道。 “我娘也是这么说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其他人不是这么想,非要把我嫁过去,还说这是一门好亲事。”宋箬溪嫌恶宋绥,不愿再称呼他为父亲,用其他人来代替,语气里满是冷冷的嘲讽。 “这件事,我会替你解决,不要一再作践自己的身体。”上官墨询出身世家,立刻明白朱家另有打算,而宋家人要维护家族的声誉,不愿让人知道宋家有婚前失贞的姑娘,姐妹易嫁是遮掩丑事的最好方法。 听到上官墨询又将事情揽了过去,宋箬溪心中一暖,眸光流转,择日不如撞日,今日就把话挑明,问道:“你为什么要帮我?” “你不要我帮?”上官墨询讶然问道。 “我是问你为什么要帮我,不是不要你帮我。”宋箬溪侧脸看着他,毫不遮掩眼中的探究的神色。 两人相距不过咫尺,宋箬溪一侧脸,上官墨询能清楚的看到她眼中的人影,也看清了她眼中的探究,莫名的一阵心慌,收回了手,站起身来,道:“日后,你与綮颜成亲,要叫我一声九叔。” 话一出口,上官墨询的心慌瞬间成心痛,眸色幽深,黯然神伤。 “你是为了陆綮颜才帮我的?”宋箬溪蹙眉,仰面看着他。 “綮颜是我侄儿,我答应他要好好保护你。”上官墨询任心痛漫延,唯有痛到绝望才能麻木。 宋箬溪眸光微转,起身走到他面前,“墨询,你看着我说话。” “雨停了,我送你回去。”上官墨询不敢看她,抬脚向亭外走去。 “你喜欢我。”上官墨询的异样,让宋箬溪肯定了魃的说法。 上官墨询脚下一滞,没有想到宋箬溪会说的这么直接,更没想到宋箬溪会洞悉他费尽心思隐藏起来的情意,他不能承认这份情意,只能扭曲她话中之意,“你这么可爱的小丫头,谁会不喜欢?” “我说的不是这种喜欢。”宋箬溪再次走到他面前,仰面看着他,表情认真严肃,“我说的是男女之间的喜欢。” “我待你和綮颜一样,如同子侄。”上官墨询强迫自己与宋箬溪对视,撒了个弥天大谎。 宋箬溪盯着上官墨询,见他的双眸平静无波,淡漠的没有丝毫情绪,看她仿佛就象在看陌生人一般,微微垂下眼睑,轻声道:“原来是我误会了。” “你已出来许久,该回去了。”上官墨询走到雪蹄前,牵起缰绳。 宋箬溪走过去,翻身上马,道:“我可以自己回去。” 上官墨询没有说话,默默地牵着马向前走。 宋箬溪看着他的背影,眸光幽深。 在他们的身后,避雨亭内,火已熄灭,木已成灰,只余一缕轻烟。 在城门口,两人遇到了急匆匆赶来的纪芸等人。 “溪儿!溪儿!”纪芸从马上飞快地跳了下来,哭喊着跑了过来。 “娘!”宋箬溪翻身下马,扑进她的怀里,“娘,对不起,溪儿让你担心了。” 纪芸紧紧地搂着她,象搂着失而复得的珍宝。 上官墨询见宋家人已到,悄声离去。等宋箬溪回过神,再寻他时,早已不见了他的身影。 纪芸到还记得刚才有人给女儿牵马,“溪儿,刚才给你牵马的是谁?” “雒淇公子。”宋箬溪和纪芸挤在一抬临时从街边雇的轿子里。 “就是那个以画技名满天下的雒淇公子?” 宋箬溪点点头。 纪芸知道纪承宣与雒淇公子已结成忘年交,以为宋箬溪是在纪家认识他的,就没有多问,扬声道:“去昌明巷纪府。” 宋箬溪偎在纪芸怀里没出声,她正好不想回宋家。 纪老夫人看到女儿和外孙女全身湿漉漉,狼狈不堪的走了进来,大吃一惊,“芸儿,溪儿,出什么事了?” “娘,溪儿淋了雨,让人熬点姜汤给她袪寒。”一路上,宋箬溪连打了好几个喷嚏,纪芸怕女儿生病。 纪老夫人吩咐下人去熬姜汤,又道:“有热水,你们赶紧洗个澡,换身干爽的衣服。” “娘,你派人把爹爹和两个哥哥请回来,我有事要说。”纪芸道。 纪老夫人知道出了大事,赶紧打发人去衙门找纪承宣父子。等纪芸母女沐浴更衣,喝了姜汤,用过午饭,纪承宣父子就进了门。 “溪儿,跟你舅母和表嫂出去吧。”纪芸直接赶人。 “娘,这件事与我有关,我要旁听。”宋箬溪不肯走。 “溪儿听话,快出去。”纪芸表情严肃,不容置疑地道。 宋箬溪无奈地噘着嘴和纪大夫人三人一起离开。 纪芸将事情说了出来,问道:“爹爹,要怎么办?” 纪承宣眸光微凛,问道:“老大,老二,你们觉得这事该如何处置为好?” “朱家以为这样就能拿捏住宋家,任他为所欲为,他真是太瞧不起人了。宋家是软骨头,纪家人可不是。”纪蓁冷笑,“这事他不告,就让别人去告,把这事给捅破了,看他还敢再做逼迫之事。” “宋绎的官也做到头了,让他回家吃他自己的去。”纪蕻对宋绎的自私自利拿宋箬溪代替他女儿履行婚约一事,十分恼火。 “宋老头已有七十岁了,该让他乞骸骨还乡了,免得他老眼昏花耽误国事。”纪承宣想起了一些旧事,声如寒冰地道。 “爹爹,宋绥已不宜再做官了,就让他不良于行,回家养病吧。”纪芸冷冷地道。 听此言,众人一愣,宋绥并没有不良于行,纪芸的这意思是…… “小妹,你要做什么?”纪蓁皱眉问道。 纪芸眸中寒光闪动,“大哥,找些人,暗中把他的腿骨打碎。” 纪老夫人脸色巨变,“芸儿你……别这么冲动啊!” “娘,若不是怕耽误濂儿的前程和溪儿的婚事,我宁愿世上没有这个人。”为女弱,为母则强,宋绥一再触犯纪芸的逆鳞,令她对他下了狠心,再无半点夫妻情意。 “芸儿,他再可恶,也是濂儿他们的父亲,万一让孩子们知道是你暗中对付他,孩子们会怎么想?他们会怪你的。”纪老夫人劝道。 “濂儿和淮儿要是知道他要把溪儿送去代嫁,只会恨他,以他为耻。”纪芸了解两个儿子的性情,根本不担心两个儿子会与她站在对立面。 “你怎么办呢?”纪老夫人心疼地问道。 “娘觉得他还能给我依靠吗?”纪芸挑眉反问道。 纪老夫人目光微黯,长叹一声,无话可劝。 ------题外话------ 这个书群的群号是81632625,欢迎大家进群聊天!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二十五章 妇人决绝胜男儿 “芸儿,你考虑清楚了?”纪承宣沉声问道。 纪芸与纪承宣对视,目光里有着决绝的狠厉,“爹爹,我已经考虑的很清楚了。” “父病子侍疾,还是明年春闱过后再说。”纪承宣怕纪芸一时激愤而做错决定,将事情往后拖延。 纪芸想想也对,就没有坚持,点了点头,带着宋箬溪回宋家。 母女俩刚下马车,守门的婆子就上前道:“三太太,七姑娘,老太太让两位回来后马上过去。” 纪芸眸色微沉,道:“溪儿,你回竹隐院。” “娘,我出门前遇着潘世玮了,让香绣卸了他的下巴,打晕了他,我还踹了他几脚,老太太八成是要找我算账,我和你一起过去,省得来回跑。”宋箬溪笑道。 纪芸呆了一下,乖女儿何时变得如此彪悍? “娘,兔子急了还咬人呢。”宋箬溪眸底寒光一闪,要是宋老太太敢教训她,她今天就要当个刁蛮跋扈的恶女,什么狗屁名门淑女,她是坚决不做了,当个坏女人,就没有这么多人来算计她了。 “一会,老太太说什么你听着就是了,别理她。”纪芸道。 “娘,一会你别管,看我行事。”宋箬溪决定大闹一场。 “溪儿,你别乱来。”纪芸紧张地道。 宋箬溪抿唇不语,她今天就是要乱来,痛痛快快的乱来,谁敢给她找不自在,她就让谁不自在。 纪芸想了一下,道:“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万事有娘给你担着。” “娘,你这么说,我可就什么都不敢做了。”宋箬溪笑道。 “别怕,你要做什么,说给娘听,娘帮着你一起做。”纪芸大有女儿杀人放火,她就帮着递刀子倒火油。 “还没想好,到时候见机行事。”宋箬溪笑道。 纪芸笑道:“好,我们就见机行事。” “老太太,三太太,七姑娘来了。”婢女向内通报。 屋内宋老太太和二姑太太说话,潘世玮半靠在榻上。看到宋箬溪进来,宋老太太没有辜负她的期盼,厉声喝道:“七丫头跪下,向你二姑母和玮表哥请罪。” “请罪?请什么罪?”宋箬溪问道。 “你为什么要让人打晕你表哥?”宋老太太问道。 宋箬溪看着潘世玮,道:“我为什么让人打晕他,你该问他,不该来问我。” “七丫头,你是怎么跟长辈说话呢?”二姑太太板着脸道。 “我就这么说话的,你听不惯,把耳朵堵上。”宋箬溪呛声道。 “纪氏,看看你教的好女儿,居然敢言语顶撞,当真是目无尊长。”二姑太太扭头寻上了纪芸。 纪芸勾唇一笑,道:“目无尊长总比目无茅房好,能言语顶撞总比口不能言好。” 二姑太太做姑娘时蛮横惯了,嫁人后才收敛些,被纪芸这句刺心的话一下就撩出了真火,抓起手边的茶杯,就朝纪芸砸了过去。 纪芸轻轻松松地往旁边闪开,杯子砸在地上,碎成三片。宋箬溪毫不示弱,拧起几上的瓷瓶,哐当一声砸在二姑太太面前。 二姑太太没提防宋箬溪在这边发难,吓得跳了起来。宋老太太也是一惊,愣愣地看着宋箬溪,这丫头魔怔了? “你敢砸我?”二姑太太怒了,那套茶具惨遭毒手。 宋箬溪就近取物,多宝格上的摆设小巧又顺手。 姑侄俩人房里对砸,看着那一地的碎片,缓过神来的宋老太太心疼的五官扭曲变形,“别砸了,都别砸了,住手,住手。” 潘世玮某处疼得厉害,想动也动不了,还好两人砸归砸没往他面前砸,就躺在那里没动。 纪芸怕宋箬溪吃亏,让香绣和青荷进来,她和荣荞守在门口,不放那些婆子婢女进来。院子里的丫鬟婆子们面面相觑,心惊肉跳,可是三太太守在门口,谁都不敢硬闯进去。 伴着宋老太太别砸的喊声,屋里大部分东西都让两人砸光了,满地狼籍,最后一个美人耸肩瓶在二姑太太手中。 二姑太太高高举起瓷瓶,洋洋得意地挑眉,怎么样?姜还是老的辣。 宋箬溪眸光一转,掏出随身携带的刀子,架在潘世玮的脖子上,也挑挑眉,如何?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七妹妹……饶……娘……救……”潘世玮嘴角不受控制的抽搐,不知道是该喊七妹妹饶命好,还是喊娘救命好。 “你要做什么?”二姑太太惊恐万状,有哪家的大家闺秀会随身携带利器? “你好大胆子,还快放了你表哥!”宋老太太训斥道。 “我的胆子一向不小,杀人放火的事都敢做,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杀给你看。”宋箬溪冷笑,刀子轻轻一拉,利刃割破潘世玮的皮肤,立时见血。 “啊,好痛。”潘世玮尖叫。 “不要。”二姑太太吓得魂飞魄散。 宋老太太脸上肥肉不停地抖,内宅妇人再狠毒,也是来阴的,打人板子也是交由奴仆,谁会象宋箬溪这样亲自动手。 “还要不要我请罪了?”宋箬溪问道。 “你想怎么样?”儿子被制,二姑太太服软了。 宋箬溪看到宋老太太和二姑太太又惊又怕的眼神,鄙夷地冷笑,欺善怕恶,一字一顿地道:“不想死,以后别再来惹我娘和我。” 纪芸笑了起来,道:“好了,溪儿,你的话说的这么清楚,只要是人都能听懂。” 眼睁睁看着纪芸和宋箬溪大摇大摆地扬长而去,宋老太太和二姑太太母子都瘫软了下去,半晌说不出话来,这母女俩疯了。 这件事,宋老太太本来是要向宋老太爷告状的,谁知,宋老太爷从朱家败兴而回,回来的太晚,没来进正院,径直去睡姨娘了。 宋绥又被人约出去喝花酒,喝到快宵禁了才回,也没去正院找纪芸,去了玫姨娘房里,他根本就不知道家里就快有大事发生了。因为纪芸和宋濂兄妹,他暂时无忧,但是宋老太爷、宋绎和朱大人就没这么走运了。 次日,宋老太爷上朝时,轿杠突然断了,把他摔得鼻青脸肿。 “亲家老爷,有没有摔伤?”纪蓁就在附近,上前关心地问道。 宋老太爷尴尬地笑道:“无妨无妨。” “亲家老爷,您这样上朝会令圣上担忧的,还是回去歇几日为好。”纪蓁好心地劝道。 “只能如此了。” “亲家老爷,您这轿杠断了,坐我的轿子回去。” “多谢。”宋老太爷拱了拱手,上了轿折回。 纪蓁目光宋老太爷远去,笑得意味深长。 早朝时,三位御史联名上奏,弹劾朱大人收受贿赂,结党营私。御史把证据详详细细的一并呈上,自认是明君圣主的皇上震怒,结党营私是重罪,无论在那个皇朝那个帝君都对此深恶痛绝,动辄就以极刑处理。 得知朱家出事,宋老太爷立即落井下石,让宋绎去朱家讨回了宋箬滢的庚贴,朱家这时不敢与宋家作对,说了几句酸话,就将庚贴交还,朱宋两家亲事就此作罢。 宋绥特意回去告诉了纪芸,“朱家获罪,箬溪不用代嫁,这下你不用再跟我置气了。” “老爷是这一家之主,妾身不敢和老爷置气。”纪芸语气平静地道。 宋绥看了她一眼,问道:“昨天溪儿去哪里了?” “去桃花庵了。”纪芸随口扯了个谎,反正宋绥也不会跑到桃花庵证实。 宋绥皱眉,“箬溪就要及笄议亲,以后别再让她出门了。” 纪芸不想跟他说宋箬溪的事,拿过一份礼单,有意岔开话题,“老爷看看,这是妾身给准备湖儿的嫁妆。” 宋绥接来仔细了看看,依照宋家嫁庶女的规矩准备的妆奁,因广陵府离京城太远,那些笨重的东西全折换成了银子,满意地点点头道:“太太费心了。” 纪芸勾了勾唇角。 第二天,宋老太爷的脸还没消肿,只能再次称病不上朝。早朝时,又有御史呈上奏本,弹劾宋绎罔顾律法,放纵家奴横行乡里,强买良田,对佃农动用私刑致残等等,林林总总,列下十数条罪状。 纪承宣考虑到宋绎若是死了,宋濂兄妹要带孝,思虑再三,给他寻了个比较轻的罪行,又言明是家奴行凶,只是罢官免职,退还良田,赔银子就能了结。 “父亲。”宋绎失魂落魄地跪在宋老太爷面前。 宋老太爷看着宋绎一脸失望,没用的东西,连家奴都管不好,“你去好好查清楚这件事,该赔偿的赔偿,该退还的退不,宋家的名声不能有污。” “儿子知道。”宋绎起身退了出去。 朱大人出事,宋绎罢官,宋老太爷细想后,觉得事有蹊跷,两人都只是五品官,御史们怎么会盯上他们?他们两人一前一后被弹劾,若说没关联,他这么多年的官就白做了。 还没等宋老太爷想明白两者之间的关系,皇上下旨,让他退隐田园,含饴弄孙,并赏赐良田三千亩,黄金五百两给他养老,当真是皇恩浩荡。 宋老太爷呆若木鸡,他就两天没上朝,皇上怎么就让他告老还乡了?这两天发生了什么事?他不知道宋绎说服了宋绥让宋箬溪代嫁,自然就不会想到宋绥因这事激怒了纪芸,逼得纪芸痛下杀手,引出这一连串的事来。 宋绎也是一脸呆滞,被罢官后,他还心存侥幸,打算过几年,靠着宋老太爷再次起复,可现在,一切都完了。 宋缜和宋绥各自沉吟,各自盘算。 宋纾不在家中,不知道又上哪里斗蝈蝈去了。 ------题外话------ 放了三天假,带了三天儿子,还要陪他去钢琴,累趴下了! 祝大家五一节快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二十六章 夜静更深问心语 二十年前,纪承宣被算计,万般无奈把女儿嫁入宋家,二十年后,他又岂会再重蹈覆辙,令外孙女儿落入女儿那般境地,这次出手快、狠、准,令宋老太爷措手不及,还以为是政敌所为,万没想到会是姻亲。。。 男子在外面的地位直接影响到后院女子的地位,宋老太爷是告老还乡,皇上赏赐了养老田和养老金,也算风光无限,宋老太太心里面还能够接受的,但宋绎是罢官,小蒋氏又没有亲生儿子,唯一的庶子才十一岁,就算他将来有出息,能入仕为官,那至少也要等十年,现在她还怎么出门交际应酬?有谁会理会一个丈夫没官职的女人?看着脸色苍白如纸的宋箬滢,看着懵懂只知吃糕点的宋箬满,绝望的嚎啕大哭。 欧阳氏淡然处之,只要宋缜没事,二房就没事,她现在最关心的是怎么给长子找个媳妇,其他的事,一概不管。 文氏有点幸灾乐祸,能给她依靠的是宋纾,还有她肚子里这个她盼望许久的嫡子,宋老太爷告老还乡,宋绎罢官,对四房来说不算好事,但也不是坏事,至少小蒋氏再也没有资格对她冷嘲热讽了。 事情总算顺利办妥,纪芸悬着的心落了地,向后靠在引枕,闭上双眼,长舒了口气。 宋箬溪在一旁记账,抬眸看着她,犹豫片刻,轻声道:“娘,这些事是外公和舅舅做的吧!” 纪芸睁开眼睛看着她,“你为什么会这么认为呢?” “因为娘疼我,舍不得我受一点委屈。”宋箬溪不知道纪芸背着她和纪承宣他们说了什么,但是这两天那些算计她的人,全部都得到了惩罚。上官墨询在朝中并无实权,这事只有纪承宣父子才能办到。 纪芸笑了,招手道:“溪儿到娘身边来。” 宋箬溪搁下笔,走到纪芸身边坐下。 纪芸伸手搂着她,正要说话,就听门外婢女给宋绥行礼请安的声音,眸底闪过一抹嫌恶。 宋箬溪微微蹙眉,宋绥很荣幸,已经上了她最讨厌之人名单的榜首,只是碍于世俗规矩,她不得不和纪芸一起站起身来,迎上前去给他请安行礼。 宋绥脸色不太好,看到宋箬溪在,扯了扯嘴角,露出他自认为和蔼可亲的笑容,“溪儿也在,爹爹是不是打扰你和你娘说体己话了?” 只是宋绥想演父慈女孝的戏码,纪芸却不打算配合,道:“溪儿回房去吧!” “是,娘。”宋箬溪行礼退了出去。 宋绥以为纪芸有话要跟他说,对她支走女儿没在意,他从衙门回来就直接去见宋老太爷了,身上还穿着官服,就进卧房换衣服。纪芸犹豫片刻,才跟了进去,但没有亲手伺候他换衣,坐榻上看着。 “你没有话要问我?”宋绥边换衣服边问道。 “三房靠的是老爷。”纪芸淡淡地道。 宋绥一听这话,心里舒坦,脸上露出意得志满地笑容。 纪芸看了看他,拿起搁在美人榻上的团扇,边摇边转身出去了,唇角勾起一抹轻蔑的冷笑。 因为家中有事,宋绥就没有出门去跟人喝花酒,到晚间,夫妻俩对坐吃饭,三个姨娘规规矩矩的在旁边伺候。吃罢晚饭,纪芸就借口身体不舒服没办法服侍他,把他打发去了玫姨娘房里。虽然宋绥还没死,但在纪芸心目中他已死,有了夫死从子之念,不愿再与他同床共枕。 这天夜里,宋箬溪又把魃叫了出来,前天和昨天都太辛苦,一上床就睡得人事不知,今天养足了精神,该和魃谈谈上官墨询了,“魃,墨询他否认了。” “公子否认了什么?”魃那天没跟上,不知道两人的谈话。 “他否认喜欢我,他说对我的照顾和关怀全是因为陆綮颜。” 魃呆了一下,“姑娘是直接问公子喜不喜欢姑娘吗?” 宋箬溪点点头,“我说他喜欢我,是男女之间的喜欢,他说他把我当成子侄一样的喜欢。” 魃目光微闪,问道:“姑娘相信公子的话吗?” 宋箬溪挑眉问道:“你觉得我该相信,还是不该相信?” “姑娘是愿意相信,还是不愿意相信?”魃反问道。 “魃,我叫你出来,是让你回答问题,不是让你问问题。” 魃无声地笑了,道:“在姑娘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又何必还要问属下呢?” 宋箬溪看着她,微蹙眉尖,道:“我觉得他是喜欢我的,可是他否认了。” “姑娘有没有想过公子为什么要否认呢?” 宋箬溪想了想,道:“因为陆綮颜。” “姑娘喜欢陆公子吗?” 宋箬溪诚实地摇了摇头,她和陆綮颜仅仅相处几天,彼此并不了解,她之所以会答应嫁给他,是因为他承诺不纳妾,与喜欢没有关系。 “姑娘喜欢公子吗?”魃问道。 宋箬溪抬头看着夜空中满天的繁星,沉吟良久,缓缓地道:“初次见他时,我以为他会杀我灭口,吓得半死。第二次见他时,他和蚕娘在交手,我又被他吓得半死,第三次见他时,他突然掳走我,还是被他吓得半死。他带我去看腊梅花,逼我唱歌给他听,那时,我觉得他是个怪人,做事出人意表。我没想过他会喜欢我,我也没想过要去喜欢他。我以为他只是……” 只是普通朋友,可事实上,对他的感觉早就不同,否则不会在知道他对她隐瞒了他是雒淇公子这件事时会生气,不会在看到那幅画时,认为他躲避不见而生气。 她会这样,是因为喜欢他吗? 魃见宋箬溪陷入沉思,没有出言打扰她,悄悄地隐藏起身影,暗中注视她,大约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宋箬溪才起身回房。 次日清晨,宋家鸡飞狗跳,二姑太太和小蒋氏打了起来,打架的原因是,二姑太太反悔了,说宋绎是待罪之身,潘家世代清白,不肯让潘世玮娶宋箬滢为妻,只愿纳她为妾。 小蒋氏不肯,于是两个加起来八十多岁的老女人当着众多奴仆,不顾形象地撒泼打架。两人打得过于凶悍,没人敢上前扯架,只得请出宋老太爷。 宋老太爷吹胡子瞪眼地吼了两人一通,然后道:“去找两个媒人来,把亲事定下,择吉日,立刻成婚。” 欧阳氏赶紧让人去把媒人找来了,一切礼仪从简,宋老太爷还挑了个最近的吉日,五月十一日给两人成亲。 “五月十一日成亲?”宋箬溪讶然,“今天已经五月初一了。” “十天后,三姑娘就成三姑奶奶了。”巧桃笑眯眯地道。 香朵皱眉道:“三姑老爷不是把腿摔断了,连老太爷的寿诞都没赶过来,只有十天时间,他怎么都赶不过来了,这亲事要怎么办?” 巧桃道:“老太爷让人去南荣巷租了一间三进了院子,让二姑太太表少奶奶表少爷和表姑娘搬过去,先在这边迎新娘拜堂,回潘家再摆喜宴。” “这样也可以吗?”宋箬溪瞠目问道。 “老太爷说可以,就可以。”巧桃理所当然地道。 宋老太爷决定的事,没人能更改,就算是彪悍的二姑太太只有乖乖听话的份,宋箬溪对宋箬滢的遭遇深表同情。 这时,银翘过来了,手里拿着个红木雕花锦盒,行礼道:“七姑娘,三姑娘要出嫁了,依旧规矩,家里的各位姑娘要去添妆。” 宋箬溪接过锦盒,打开一看,是一套珍珠头面,颗颗珠子都有拇指大小,价值不菲,略一沉吟就明白了纪芸的意思。 宋绎被罢官,宋老太爷告老还乡,使得宋箬滢的婚事仓促行事,虽然纪芸恨宋绎算计宋箬溪,但罪不及妻女,这份厚礼,就当是给宋箬滢的一点补偿。 宋箬溪换了身衣服,就去兰圃院送礼。 自从宋箬滢被潘世玮玷辱后,宋箬溪还是第一次看到她,整个人消瘦的厉害,斜靠在美人榻上,目光呆滞,不过在看到珍珠头面时,她两眼放光,伸手一把抢了过去,“七妹妹,这是你给我的添妆?” “是啊。”看到宋箬滢眼中那贪婪的亮光,宋箬溪刚冒出来的那点怜悯顿时烟消云散。 “还是七妹妹对我最好了,你瞧瞧她们这些人送来的是什么,全是些破烂货。”宋箬滢嫌恶地指了指丢在一旁的几个锦盒,拿着珍珠头面,坐到了梳妆台前,喜滋滋地佩戴起来。 宋箬溪哑然无语,看来只要有值钱的东西送给宋箬滢,被人玷辱、被逼改嫁,仓促成亲都是小事。 “七姑娘,您请坐。”婢女比宋箬滢有礼貌的多,还知道请宋箬溪坐下。 “不用了,你们伺候三姑娘吧,我还有事,我先走了。”宋箬溪接下去也不知道该跟宋箬滢说什么,添妆已送到,她可以功成身退。 五月初三,南荣巷的那间院子打扫干净,二姑太太带着巫氏和潘世玮兄妹搬了过去,张灯结彩准备办喜事。 因宋绎刚刚被罢官,宋家没有大肆披红挂绿,只在兰圃院粘贴了几个喜字,显得十分的冷清,与几日前为老太爷办大寿时的喜庆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五月初四,宋箬滢的四十八抬嫁妆送去了南荣巷,小蒋氏为她准备的花梨木家具因路程太遥远,运送过去不方便,只能留在库房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二十八章 邺疏华很幸运,蚕娘昨天吃多了粽子,肠胃不太舒服没同行。。。而香绣和青荷是未涉情爱的姑娘,被他的话给惊呆住了,没有人出言阻止他的一再求婚。 宋箬溪不久前才知道上官墨询喜欢她,现在邺疏华又当面说喜欢她,有一种天上掉馅饼被砸晕的感觉,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邺疏华期盼地看着宋箬溪,等待她的回答。 庵中有人来做法事,静净的梵音袅袅的随风传来,让宋箬溪从晕眩中清醒过来,“师兄,我是俗世中人,我并不信佛,我也没有想过去什么极乐世界,我不会跟你同修的,你不要因为我可以和你谈论佛法,你就认为我是你的四因缘人,你就误会你喜欢我,想要娶我。” 邺疏华笑,“我随师父在四处游历,遇到过许多懂佛法的姑娘。我没有认为你是我的四因缘人,我喜欢你不是误会,我娶你是诚心诚意的。” “要是以后我不准你看佛经,不准你修行,不准你在斋日守斋,你还会喜欢我吗?” “你不会这么做的。” “这一个月我没来桃花庵,在家里也忘记了在斋日守斋,你要跟我在一起,我会缠着你,让你没办法去修炼成佛,只能跟我在这个尘世中轮回。” “师父说我红尘凡缘未了,我始终不明白,我自幼诚心向佛,不敢旁骛,怎么可能凡缘未了?现在我知道了,我听梵唱,不为参悟,我摇经筒,不为超度,我磕长头,不为觐见,我转山转水转佛塔,不是为修炼成佛,我为了在途中与你相见,与你相守。” 宋箬溪没想到她吟的那段话,会让邺疏华铭记于心,他在此时说出来,字字敲入心坎,柔肠百转千回,呆怔片刻,问道:“你甘愿为了我,不修炼成佛,放弃你多年来的信仰?” “佛引导众生向善,我只要守菩提心,就没有放弃多年的信仰。”邺疏华正颜道。 “可是师兄,成亲不仅仅是一句话,举行一个仪式就行了,还有后续的事情,你明白吗?”宋箬溪含蓄地问道。 “佛祖的本意不是要断绝男女之事,而是禁止那些不合乎纲常伦理的欢爱。*非淫邪,非亵渎,情是情,欲是欲,夫妻共度一生是情,夫妻闺房之乐是欲。情不蔽心,欲不泯性。”邺疏华温和地笑,“师弟,你不要忘了,密宗还有欢喜佛。” 自和邺疏华相识以来,总是宋箬溪说得邺疏华陷入深思,今天是第一次被他说得语噎,想来这一个月,他是翻遍了经书,经过了沉思熟虑,愣了半晌才道:“师兄,我已经有了喜欢的人。” 邺疏华讶然,问道:“你已经有了喜欢的人?” “对,我有了喜欢的人。”宋箬溪没有想过邺疏华会喜欢她,也没有想过要去喜欢他,而上官墨询,她已经想过了,她知道对他有感觉的,那么自然不能再接受邺疏华的情意,“对不起,师兄,我不能嫁给你。” “师弟,你不用说对不起。”邺疏华花了一个月的时间,用心感受了他喜欢上了宋箬溪,那么宋箬溪在一个月时间里找到喜欢的人,也不是没有可能,眸色微黯,“是我明白的太晚了。” “师兄,你会找到那个与红尘做伴的人。”宋箬溪真诚地道。 “谁如此有幸能得到师弟的垂青?”邺疏华虽是朗月清风般的人,可终究不是木雕泥塑的菩萨,也想知道是谁令他错失佳偶。 宋箬溪眸光微闪,“上官墨询。” 邺疏华想起一个月上官墨询突然在此出现,恍然大悟,浅笑道:“原来就是他。” “那本经书,师兄译出多少了?”宋箬溪岔开话题问道。 邺疏华轻叹道:“那经书的字愈发的难以分辨,我只译出了十之六七。” “师兄不必心急,译经书乃是大功德,自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邺疏华含笑颔首道:“师弟所言有理。” “师兄,不好意思,家中还有事,我要先回去了。”宋箬溪起身道。 邺疏华站起来,双手合十道:“师弟请便。” 宋箬溪双手合十还了礼,带着香绣和青荷去了静余的禅房,“师兄。” 静余睁开双眼看着她,正颜道:“俗世迷途,慧眼蒙尘,师弟抄写一百零八遍《护身咒》再回去吧!” “静尘谨遵师兄之意。”宋箬溪在案几边盘腿坐下,提笔抄写《护身咒》,“唵,日啰,阿尼钵啰尼,邑哆耶,莎诃。” 《护身咒》只有十四个字,一百零八遍很快就抄写完了。宋箬溪略用点素斋,就告辞回城。 马车摇摇晃晃沿着官道向前行驶,宋箬溪斜靠在锦垫上闭目养神。香绣和青荷心不在焉地绣着花,一不小心就扎了手,痛得直抽气。 “行了,你们俩有什么话就说吧,再这么扎下去,那手指头就要成马蜂窝了。”宋箬溪轻轻摇头团扇道。 香绣和青荷对视一眼,放下手中的绣棚,道:“姑娘,刚才在园子里,你有些话不该说的,万一要是传扬了出去,会有损姑娘的清誉。” 宋箬溪睁开双眼看着她们,笑问道:“你们会说出去吗?” “奴婢当然不会说出去。”两人齐声道。 “你们不会说,我不会说,师兄就更不会说了,这事又怎么会传扬出去呢?又怎么会有损我的清誉呢?”宋箬溪笑问道。 青荷面带忧色道:“万一邺公子……” “没有万一,师兄是诚信君子,我的拒绝不会令他怀恨在心的,你们放心,他是不会做伤害我的事。”宋箬溪打断青荷的话,对于邺疏华的人品,她是绝对信任的。 香绣和青荷想到邺疏华是觉明大师的徒弟,应该不会做出小人行径,笑道:“是奴婢在自寻烦恼。” “此事回去后,在任何人面前都不许提及,包括太太。”宋箬溪嘱咐道。 “奴婢晓得。” 回到宋家已到了申时正,自从那次与二姑太太一顿乱砸后,宋箬溪就再也不去给宋老太太晨昏定省,她不想听宋老太太的酸话,不想影响心情,打定主意当坏姑娘了,径直回了竹隐院,去正院见纪芸,还没进门,就扬声道:“娘,我回来了!” “哎哟,我的宝贝女儿回来了!”纪芸搁下手上的礼单,笑盈盈迎了出来。 “娘,外面的太阳好大,我被晒出了一身汗,打伞都没用。”宋箬溪搂着纪芸的手臂,抱怨道。 纪芸拿帕子擦了擦她额头上的汗,笑道:“银翘,快去端碗冰镇的绿豆汤来给姑娘喝。” 宋箬溪喝完一碗,还不过瘾,“银翘,我还要一碗。” “你小日子就是这几天,冰凉的东西不能多吃,会影响身子的。”纪芸用力地扇了几下扇子,“福茶,把冰盆挪过来点。” 宋箬溪算了一下,每月一次的亲戚是快来了,就没吵着要多喝一碗,坐在冰盆边陪纪芸闲聊。 申时未,宋箬池和宋箬涓放学回来,过来给纪芸请安,也是满头大汗。 “银翘,把冰镇的绿豆汤端两碗来。”只要庶女们守规矩,纪芸在吃穿从来就没有苛待她们。 “谢谢母亲。”宋箬池和宋箬涓行礼道谢。 喝完绿豆汤,宋箬涓笑道:“母亲,后天学堂要举办绣品大赛,那边房里的大太太说明天会发帖子请母亲过去参加评选。” 纪芸不屑地轻嗤一声,道:“家里事多,我没这么多闲功夫,明天你告诉她,不用下帖子来请了。” “是,母亲。”宋箬涓欠身应道。 宋箬池和宋箬涓又坐了片刻,就告退回房去了。 “娘,你为什么不过去呢?”宋箬溪问道。 “后天娘要带你去闵家吃酒,那有闲功夫去应酬那些无聊的人。”纪芸笑道。 “哦,明白了!明白了!”宋箬溪坏笑着点头。 纪芸捏了捏她的小鼻子,“小丫头,你明白什么呀?就明白了明白了。” “我什么都明白。”宋箬溪挑眉,“你是要去看未来儿媳。” “闵氏秉性人品都已经打听好了,人已经相看过了,现在就等着你哥哥高中定亲了,有什么好再相看的。”纪芸横了她一眼,“是你二伯母托我帮瀚哥儿相看。” 宋箬溪蹙眉,“娘,大哥哥跟那个苗可儿的事,你又不是不知道,何苦领这个差事。” “这件事,娘心里有数,你呀,别多管。” “娘,大哥哥心有所属,那姑娘嫁进来,只会误了她一辈子,到时候她娘家人会埋怨你的,你还是推掉吧!”宋箬溪劝道。 “男人都喜新厌旧,等不了几个月,瀚哥儿就会把那苗氏忘得一干二净。”纪芸讥笑道。 “万一大哥哥对苗可儿念念不忘怎么办?” “没有这个可能,尤其是宋家的男人。” 宋箬溪没话好说了,宋家连最没出息的宋纾都有两个姨娘三个通房丫头,好色是男人的天性。 纪芸紧紧握住宋箬溪的手,沉声道:“溪儿,男人的话就是镜中花,水中月,千万不要相信。女子在世上过的不易,痴情错付,只会让自己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溪儿知道。”宋箬溪用力地点了点头。 母女俩又闲聊了一会,用过晚饭后,宋箬溪就带着香绣和青荷回了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二十九章 一弯新月从蝉翼般透明的云里钻出来,散发着银色的清辉,宋箬溪沐浴更衣后,坐在院子里摇椅上纳凉,隐隐约约有琴声随着晚风传了过来。。。 宋箬溪聆听一会,只觉得曲调深沉压抑,透着一种浓浓的哀伤,乐为心声,是谁在抚悲音?扰乱她的心情,轻蹙眉尖,问道:“巧桃,家中谁擅长抚琴?” 巧桃笑道:“大少爷擅长抚琴。” 宋箬溪微微勾起了唇角,想不到宋瀚对苗可儿还有几分真心实意,他该不会是宋家难得一见的情圣吧? 在这朦胧缠绵的月色下,除了宋瀚,还有另一人捧着埙,吹着悲凉的曲子。 一曲吹罢,上官墨询握紧手中的埙,目光如炬看着院中的黑衣人,沉声问道:“綮颜为何没有随你一起回来?” “陆公子说大事将成,不能半途而废。” “他说什么时候回来?”上官墨询皱眉问道。 “陆公子说他尽量在六月十九日之前赶回来。” 上官墨询脸色微沉,“尽量?” “陆公子说,如果他赶不回来,就请九爷代他去宋家提亲。” “咔嚓”上官墨询手中的埙被他捏成碎片。 “九爷!” “下去。”上官墨询冷喝一声。 “是。”黑衣人行了礼,飞身离去。 上官墨询握着那个破碎的埙站在窗边,就那么一动不动的站到了天亮。 五月初七是宋箬清十一岁的生日,孙辈过生日是要给长辈们磕头的。早上去给松鹤院请安时,宋箬清就跪下给宋老太爷和宋老太太磕了三个响头,“孙女给祖父祖母请安。” 自打宋老太爷告老还乡,就不爱说话了,脸色黑得就跟锅底似的,今天也一样,看着面前跪着给他请安的孙女,没一点喜色。 宋老太太笑了笑,道:“行了,清丫头,起来吧。” 婢女扶宋箬清起来,接过宋老太太递来的红包。 蒲团铺到了小蒋氏面前,宋绎天天喝得醉醺醺,宿醉未醒,没能前来。宋箬清只给小蒋氏磕了三个头,小蒋氏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送了块双鱼玉佩。 宋箬清给宋缜和欧阳氏磕头请安,得了一个红包和一枝赤金镶红宝石牡丹花钗。接下去给宋绥和纪芸请安,宋绥给了个红包,纪芸送了镶绿色碧玺石璎珞圈。 “女儿给父亲母亲请安。”宋箬清跪在宋纾和文氏面前,磕了三个响头。 宋纾送给女儿一套玩偶娃娃,文氏送给她一个红色琥珀坠子。 姐妹们送的是绣品帕子、鞋袜,兄弟们除了宋瀚在家,其他都不在家,人虽没到礼还是送了,一诗、一画、一扇而已。 宋老太太道:“清丫头,今天是你生日,可是你大伯母要忙着送你三姐姐出嫁,你二伯母三伯母琐事缠身,你母亲又有了身子,不宜操劳,所以今年不能给你张罗生日了,全家聚在一起简简单单吃碗长寿面,晚上加几个菜,等明年,家里再给你大办一场,今年就委屈你了。” “孙女不觉得委屈,十一岁是小生日,原就该简单的过。”宋箬清低垂的眼中闪过一抹恨色,这相似的话老太太去年就说过,今年又是说,年年说明年给她大办,年年都没办,总拿这些假话来搪塞她。 “就知道你是个懂事的。”宋老太太点点头,扭头看着宋老太爷,笑笑,“老太爷,时辰不早,不如摆饭吧!” “嗯。”宋老太爷哼了一声。 早饭摆在厅内,一家人安静的吃完长寿面,婢女送来热茶,宋老太爷端起来,掀了杯盖,抿了一口,就突然将茶盏砸在地上,怒斥道:“这茶都是凉的,今天谁管茶水的?” 这几天大家都习惯了宋老太爷为一点小事就暴跳如雷的发邪火了,知道又有人要倒霉,可谁也不敢出声相劝,怕引火烧身。 宋箬清年纪小,今天又是她的生日,不免觉得有些委屈,抿紧双唇,眼眶微红。宋箬涵看到妹妹这样,忙伸手握住她的手,轻轻地捏了捏,借以给她些安慰。 沈嬷嬷战战兢兢上前说了个丫鬟的名字。 “拖出去打十板子,革了差事,撵出去。”宋老太爷厉声道。 “是。”沈嬷嬷吓得双腿发抖,转身出去叫人把那倒霉的丫鬟拖出来打了十板,撵了出去。 宋老太爷咆哮一阵后,阴沉着张老脸,甩手走了。 “你们都回房歇着去吧!”宋老太太打发众人离开。 出了松鹤院,各人就散开,宋缜和宋绥去衙门,宋纾扶着文氏回柏闲院,小蒋氏、纪芸和欧阳氏去小抱厦处理家中内务,宋箬满和宋箬滟回兰圃院,宋箬溪回竹隐院,宋箬池四人去了学堂。 午后,纪家送来一个喜讯,上个月二十日,纪葳又添了个儿子,写信回来让纪承宣给取名字。 纪芸笑着对宋箬溪,道:“你外婆盼着添个孙女呢,这下又失望了。” “三舅母还年轻,还可以再生,一定可以帮外婆添个孙女的。”宋箬溪轻笑道。 “有人盼生子,有人盼生女,人呀,都想儿女双全,我是有福气的人,生了二子一女。”纪芸自夸道。 “等哥哥娶了嫂嫂,再给娘添几个小孙孙小孙女,到时候娘就可以含饴弄孙,福上添福。”宋箬溪看得出纪芸对宋绥淡了心,这几日,据她观察,宋绥也没有留宿正院,都住在玫姨娘房里,既然宋绥越来越渣,她也没必须劝纪芸与他和好,只是这样一来,纪芸四十岁不到就过老年生活。 “你哥哥,娘是不担心了,娘现在担心的是你。”纪芸神色凝重地看着宋箬溪,女儿下个月就要及笄,可人家还没相看好,虽然宋老太爷如今已经不足为患,但是还有宋绥那个混账在,只有把亲事定下来,她才能真正的放心,“溪儿,娘四月初已打发第二批人去查这个陆家,可是他们又如泥牛入海,一去不返,这陆家只怕是个龙潭虎穴,不是你能应付得过来的,娘是断然不会让你嫁过去受苦的,你早早的断了那个念想,娘给你另外挑个好人家。” “我听娘的,娘不让我嫁,我就不嫁。”宋箬溪搂着纪芸的手臂,笑盈盈地道。 纪芸见宋箬溪没有再坚持要嫁给陆綮颜,开心的笑了起来,道:“这才是娘的乖女儿。” 宋箬溪问道:“娘,你帮我挑了哪户好人家?” “京中的男子都要纳妾,不纳妾的两个是你表哥,娘已经想到个好法子把你的婚事往后拖,拖到明年三月春闱后,再给你定亲。”纪芸不想让宋箬溪吃她一样的苦,挑选了几个月后,又回到了最初的打算,把宋箬溪嫁给易家兄弟中的一个。 宋箬溪笑道:“娘,其实有没有功名,不重要,只要他人好,对我一心一意,不纳妾就可以了。” “易家家规在那里摆着,四十岁无子方可纳妾,他们有功名就当是锦上添花。” 宋箬溪眸光微转,“娘,你不要局限于易家兄弟,说不定还有别的更好的人选呢。” “还有更好的人选?”纪芸微微挑眉,笑眯眯的看着她,“溪儿说的是谁呀?” 宋箬溪有些迟疑,上官墨询还没承认喜欢她,她也没有告诉他,她对他有好感,还有不准纳妾这些事情也没跟上官墨询说,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愿意为她这朵小花,放弃那一大片花园,现在跟纪芸提他还为时过早,笑笑道:“我就那么一说,没有具体的指那一个。” “真的?”纪芸不好糊弄,觉得宋箬溪话中有话。 宋箬溪撇嘴道:“娘,我现在天天呆家里,又没出去过,我上哪知道有什么不纳妾的少年公子。” 纪芸想想也对,笑道:“是娘误会我家溪儿了。” “我不跟娘说了,我回房去给小表弟挑礼物去。”宋箬溪起身道。 “太阳晒,你挑好了东西,让丫头送过来,你不要再过了。” “知道了。”宋箬溪笑着出了门。泛着白光的太阳炙烤着大地,小丫鬟紧跟其后举着油纸伞遮阳,可就是这样,也阻止不了热浪滚滚,她大汗淋漓。 回到院子里,宋箬溪开始倒腾东西,翻出了陆綮颜送给她的那些木质的小刀小弓小剑和那匹小木马,看着这一堆东西,想起刚才纪芸说的话,眼神复杂,呆怔良久,道:“巧儿,去叫蚕娘进来。” 不一会,蚕娘就来了,看到那堆东西,笑了起来,问道:“姑娘,找蚕娘有什么事?” “你们先下去。”宋箬溪握着把小木剑,站起身来道。 香朵等人答应着退了出去。 “蚕娘,我娘先后派出了两批人去陆家打探,可都有去无回,我有理由相信,陆家不是普通的江湖人家。”宋箬溪目光如炬地盯着蚕娘,“你跟我说实话吧。” “姑娘,蚕娘说的都是实话,陆修齐是江湖第一大庄的庄主,小少爷是他的嫡长子。” “既是这样,为什么我娘派出去的人,有去无回?” “自从居士那年闯出庄来后,陆家庄就是进庄容易出庄难,那些人肯定都困在庄中出不来。” “那有什么办法让他们出来?” 蚕娘想了一下,道:“这件事可以请上官少爷帮忙。” 宋箬溪笑了,道:“我知道了,你去忙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三十章 蚕娘让宋箬溪去找上官墨询帮忙,让宋箬溪有了个光明正大的借口见上官墨询,以私情去找他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毕竟是姑娘家,总归还是要有点矜持的,磨蹭到夜静更深,万籁俱寂,宋箬溪悄悄摸出房,“出来吧。。。” 魃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阴影处,“姑娘。” “我要见墨询。”话一出口,宋箬溪觉得太直接,魃可是知情人,忙欲盖弥彰地补充了一句,“我找他,是要让他帮我找人。” 魃的目光下意识的往左侧看了眼,“姑娘要公子去哪里找人?” 宋箬溪没留意到到魃的目光,道:“去陆家庄找人。” 魃眸光黯了一下,可是上官墨询在此,她不敢多说什么,做为暗卫,她是不能随随便便现身的,更不能多嘴多舌,虽然她说的那些话是在帮公子,可是公子并不喜欢人做逾越之事,要是让公子知晓,公子是不会要她的小命,但惩处难免,她还是老实点好,低头问道:“姑娘想哪天见公子?” “明天我要去闵家,后天吧,我会去食为楼等他。”宋箬溪笑道。 “属下知道了,属下会转告公子的。”魃又看了眼上官墨询,只是他整个人都隐藏在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表情。 “好了,你去休息吧,我也回房睡觉了。”宋箬溪说罢,就进房睡觉去了,丝毫没有注意到有个人一直注视着她。 魃得了宋箬溪的话,飞快的隐藏身形,当她规矩规矩的暗卫。 上官墨询听到屋内呼吸渐渐均匀平缓,知道宋箬溪已睡着了,才掠身离去,消失在夜幕中。 次日,天气晴好,纪芸带着宋箬溪前往闵家作客,到了闵府,刚一下车,就看到闵夫人带着闵氏迎了过来,“宋夫人。” 纪芸笑道:“哟,你怎么亲自出来了?我可不敢当。” “宋夫人说的是那里话,你不敢当,谁敢当呀?”闵夫人满脸笑盈地道。 闵氏上前一步,笑盈盈地行礼道:“给宋伯母请安。” “好孩子不必多礼。”纪芸笑道。 宋箬溪也上前给闵夫人行礼,“给闵伯母请安。” “好孩子快快请起。”闵夫人双手虚扶了一下,笑着看着纪芸,“我们进去再说。” 到了客厅,婢女奉上茶水,闵夫人和纪芸客套了几句,笑道:“已来了不少人,和我妹子在小花园,我让佳儿陪你们过去,我一会再来和你说话。” “你去你忙吧,我们两个之间用不着这么客套。”纪芸嗔道。 闵夫人告了声罪,道:“佳儿,陪你宋伯母和宋姐姐过去。” 闵府不大,花园离客厅不远,转了一个弯就到了,八角亭子里已坐着三个贵妇,纪芸只认识闵夫人的妹妹翰林院董侍讲的夫人李氏。李氏负责做介绍,一位的丈夫是户部主事,一位是詹事府左中丞,都是六品官职,对纪芸这位四品官太太十分的客气和奉承。 像闵府这样邀请夫人、姑娘们来参加的所谓的品茗赏花会,真正的目的是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彼此行礼客套了一番,就坐下品茗闲聊。 高嫁女,低娶媳,这是俗规,对宋箬溪这位四品官家的姑娘,三位夫人无心去攀折,称赞了几句,并没有过多的关注,拐弯抹角地在纪芸面前表扬自家的女儿。 三位姑娘由闵氏的妹妹闵偌陪着在园中赏花扑蝶,这次不同于上次给宋濂选人,宋箬溪是兴趣缺缺,提不起劲,没跟她们一起扑蝶玩闹,说了几句客套话,就在树荫下坐着。陆续来了两位姑娘,最后到的那个居然是方欣悦。 方欣悦看到宋箬溪眼中一亮,走了过去,“宋姑娘,你怎么不去和大家一起玩呢?” “我怕晒。”宋箬溪笑道。 “这段时间,宋姑娘在忙什么,好长时间不见你出来?”方欣悦在她身边坐下,笑盈盈地问道。 “祖父寿诞,家里来了许多客人,不方便外出。”宋箬溪轻轻摇着手中的团扇,宋老太爷寿诞,方家只送了礼,没有来人。 两人在树荫下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 “前几天,我看到一出戏,有个女子的丈夫上京赴考三年,全无音讯,公婆又因连年荒旱,受饥身丧,那女子领着一对儿女上京寻夫。谁知在京城里,她听闻丈夫高中状元,已经另娶娇妻,且喜且惊,想尽办法见着了丈夫。可是那个男子利禄薰心,却将她母子赶逐。你说这个人怎么可以这样呢?”方欣悦愤愤不平地道。 宋箬溪听这戏码觉得耳熟,只是不知道方欣悦突然提这戏做什么,淡然一笑,道:“戏里的故事当不了真,方姑娘不要太过气恼。” “我明白戏里面唱的都不一定是真的,可觉得总有些道理。”方欣悦看着宋箬溪,“不知道什么样的人才值得托付一生?” 宋箬溪恍然大悟,原来说戏是为了引出这句话,只是这话说的有些离经叛道,眸光微闪,问道:“方姑娘觉得什么样的人才值得托付一生呢?” “重情重意,有才华,有担当,有见识的男子值得托付一生。”方欣悦脸颊微红,意有所指。 宋箬溪微微蹙眉,知道方欣悦误会了,以为是给宋濂相看,才会对她表露心迹,希望能得到她的认同,勇气可嘉,可惜搞错了,摇了摇扇子,笑道:“方姑娘,佛法云,万事……” “你们俩躲在这里,说什么悄悄话呢?”闵氏走了过来,笑问道。 “没说什么,闲聊呢。”宋箬溪不好再说什么,看着面前的两位姑娘,只觉得头隐隐作痛,这是一出什么样的狗血剧啊?为什么闵家会请方欣悦过来? 在闵家吃过午饭,又听了一折戏,纪芸带着宋箬溪回家了,回到家中,笑问道:“溪儿觉得哪位姑娘比较好?” 宋箬溪靠在引枕上掩嘴打了个呵欠,懒洋洋地道:“都不错。” “你这丫头的脾气象足了你姨母,只要是不情愿做的事,就这么的敷衍。”纪芸恨铁不成钢地在宋箬溪额头上用力一敲。 “哎哟,娘,你这是要谋杀亲女啊?”宋箬溪揉着额头,噘嘴道。 纪芸冷哼一声,道:“以后你当家理事,那能件件都是你情愿做的事。” 宋箬溪笑道:“娇养的女儿,受苦的媳妇,我现在还在当闺女,是无价宝,且多享受几日,将来等我出嫁当家理事的时候,我再去受那委屈,当根草吧!” “你应该从你姨母肚子里出来才对,脾气象她就算了,连话也说的一样,这些话是不是你姨母教你的?”纪芸又好气又好笑地道。 “姨母没这么教我,这是我自己的想法。”宋箬溪笑道。 “你姨父是次子,上有长嫂当家理事,你姨母是万事不管,现在看来,也得给你找个次子。”纪芸叹道。 “我都听娘的。”宋箬溪搂着纪芸的手臂,嬉皮笑脸地道。 纪芸瞪了她一眼,道:“方姑娘来过我们家作客,性格瞧着还不错,刚才你也跟她聊了许久,可是挑中她了?” “娘,我不过是跟她见过几面,与其他几位姑娘比较起来熟悉一些罢了,才多聊几句的。”宋箬溪不满地撇嘴,“再说了,那有隔房的妹妹帮着挑人的道理。” “你这丫头,你二伯母白疼你了。你二伯母已经挑中了方姑娘,你二伯母没有亲生的女儿,才央求我,带着你多试探试探方姑娘,你到是说说看,这方姑娘私下的为人如何?” 姑娘们在夫人面前的表现都掺了点水分,与姑娘在一起,才会露出些真性情,欧阳氏没亲生女儿,只好借宋箬溪一用。 宋箬溪哑然,二伯母这眼光…… 方欣悦心有所属,宋瀚也心有所属,这两人要成了亲,不知道是会相安无事,还是会鸡飞狗跳? “娘在问你话呢,发什么呆?”纪芸轻轻拍了拍宋箬溪的脸颊道。 宋箬溪迟疑一下,坐起身来,凑到纪芸耳边,小声道:“娘,方姑娘喜欢哥哥。” “什么?”纪芸惊愕不已。 宋箬溪缩了缩脖子,怯怯地道:“不过哥哥不喜欢她” “这……”纪芸抚额长叹,刚在酒宴上,她还表扬了一番方欣悦,“这都是些什么事啊?” “你跟二伯母说方姑娘一般般,随二伯母自己拿主意好了。”方欣悦对宋濂有私情的事,不能直接告诉欧阳氏说,宋箬溪也只能这么建议了。 纪芸横了她一眼,“你这丫头,这么大的事都不告诉我一声。” “我怎么知道二伯母的眼光就那么准,一挑就挑中了她。”宋箬溪委屈地道。 事已至此,纪芸也只得听从宋箬溪的建议,换了衣服,去见欧阳氏,“方姑娘相貌还不错,就是书香门第的姑娘心气高了些,还有些不通庶务。” “这件事有劳三弟妹,多谢多谢。”欧阳氏昨晚被宋瀚的琴声闹得头痛,精力不济,没听出纪芸的话外之意,只觉得心气高,不通庶务,都是小问题,女儿都是娇养的,只不是棒棰,等当了媳妇费点力气教教就成了,打算等宋箬滢出嫁后,找人去方家提亲。 纪芸知道欧阳氏一向精明,认为她肯定听懂了,也就没有多说什么,谁知,欧阳氏让人去方家提亲时,方欣悦被她外祖母接去玩了,方夫人隐约知道女儿是喜欢宋家公子,可是她没搞清是那位,也没问女儿意见,就和方大人商量。方大人也没问清,只当此宋就是彼宋,一口应允下来。 等方欣悦在外祖母家玩了二十多天后回来,事成定局,她再不愿意也得出嫁。宋老太爷寿命长,宋家迟迟没有分家,方欣悦和闵氏同住一宅,抬头不见低头见,尴尬有,难堪有,不甘有,总之是五味杂陈。 这些都是后话,纪芸此时自然不知晓,以为事情已办妥,回了竹隐院。到申时未,宋箬池和宋箬涓放学回来,向禀报了绣品比赛的事,宋箬池得了个第二。 绣活出众比才学出众更拿得出手去,纪芸对宋箬池这个一直比较省心的庶女,还有几分喜欢,笑道:“福茶去把匣子里金嵌珠对镯拿来给八姑娘。” “谢谢母亲。”宋箬池行礼道谢。 宋箬涓眼中闪过一抹妒色,双手用力地绞着丝帕。 纪芸看见了,全当没看见,又表扬了宋箬池几句,就打发两人走了,“十丫头是个心思大的,荣荞,你去告诉周显家的,让她派人好好盯着,别惹出事端来。” “奴婢知道。”荣荞答应着,出门去找周显家的。 第二天,宋箬溪找了个借口把蚕娘留在家里,等到纪芸从小抱厦理事回来,扶她坐下,道:“娘,我要去食为楼吃煎酿斑鸠。” “你初六才出去,昨儿又出去,今天再出去,你都快成满山跑的野猴子了,不许出去。”纪芸板着脸道。 “初六是师兄找我有事,佛事大过天,我只得过去。昨儿是为了大哥哥的事出去的,我累了一场,都没玩好。娘,我在家里都呆一个月了,好久没吃煎酿斑鸠,你就疼疼女儿吧!”宋箬溪抱着纪芸的胳膊,摇她,“让女儿出去解解馋吧!娘,我要出去,我要出去。” “我生什么不好,偏生了个小磨人精出来天天磨我。”纪芸笑骂道。 宋箬溪知道纪芸同意了,吧唧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娘,我给你带好吃的回来。” “好好好,娘等着你带好吃的回来。”纪芸摸着脸颊笑得合不拢嘴。 宋箬溪领着香绣和青荷去了二门,恰巧遇上潘家来送催嫁发髻、大红盖头和子孙饼,避让到一旁。 “哐当”抬东西的小厮不小心撞到了门,把催嫁发髻给撞了下去,宋箬溪看那发髻十分的眼熟。 “笨手笨腿的东西。”喜婆子一边骂一边上前把发髻和大红盖头捡起来。 等那些人进去,青荷扶着宋箬溪上了马车,“姑娘,那发髻好象是二姑太太先前戴的那个。” “你也看出来了。”宋箬溪笑。 “二姑太太也真是的,省钱也不是这么省的。”香绣摇头道。 “她才不是为了省钱,她是故意要气大太太。”宋箬溪叹气,这那里是结亲,分明是结仇,宋箬滢以后的日子可想而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三十一章 自断情意伤肝肠 宋箬溪坐在包厢喝茶,目光一直留在虚掩的木门上,茶水渐凉,又换了一壶上来,可想见人却依旧没出现,难不成他不来了?昨夜忘记跟魃确认他来不来了,看来今日是白跑一趟。。。 “姑娘,已正午了,是不是叫掌柜的先上菜?”香绣问道。 “再等等吧。”宋箬溪蹙了蹙眉,看向窗外,瓦蓝的天空没有一丝云彩,火热的阳光炙烤着大地,用力地摇了摇手中的团扇,这样的天气,的确不适宜出门。 等到壶中茶水再次冷却,门被推开了,上官墨询走了进来,一袭紫色宽袖锦袍,用紫玉簪绾着欲散未散的发髻,还是那副雍贵中透着慵懒的风流公子模样。 “你总算来了,等你好久了,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宋箬溪的抱怨带着娇嗔的味道。 上官墨询眸底幽光闪过,在宋箬溪对面坐下,问道:“你找我何事?” 宋箬溪等香绣和青荷退出房后,道:“我娘先后派了两批人去陆家庄,过去几个月了,一个人都没回来,你能帮我把他们找回来吗?” “为什么要派人去陆家庄?” “我娘不放心我嫁给陆綮颜,派人去打听他的底细。” “綮颜是我看着长大的,你要知道他是什么样人,可以问我,没有必要舍近求远。” “他是什么样人,我已经不想知道了。我想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宋箬溪目光灼灼地看着他,唇角轻扬。 上官墨询心头一颤,听懂了她弦外之意,但是他不能懂,靠在椅子上,勾唇一笑,道:“丫头,我是什么样的人,与你无关。” “有关。”宋箬溪笑得狡黠,“有很大的关系。” “我还有事,先走了。”上官墨询已经猜到宋箬溪要说什么了,他不能让她说出口,他必须尽快离开。 “正午时分,有事也是吃饭的事。看我等你这么久的份上,你请我吃饭吧!”宋箬溪娇笑道。 “等綮颜回京,我会请你们吃饭的。”上官墨询起身向门口走去。 “墨询,我是要你请我吃饭,不是要你请我和陆綮颜吃饭。”宋箬溪敛去脸上的笑容,站起身来,看着那个要逃走的男人,“其实陆綮颜会跟我达成约定,是为了让安姨放心,他对我并不在意。” “綮颜他在外面办事,很快就会回来,到时候他会上你家去提亲,娶你过门的。”上官墨询是男人,虽然觉得陆綮颜忙得音讯全无是有些不对,但是男子当以大事为重。 “你当真要我嫁给他?”宋箬溪蹙眉问道。 “这是你与他之间的约定,你应当信守承诺。”上官墨询背对着她,眸色黯淡。 “我已经说了那个约定……”宋箬溪懊恼不已,有作茧自缚之感,“那只是口头约定,做不得数。” “君子一诺千金,綮颜定会娶你为妻。” 宋箬溪咬了下唇,“要是我不肯嫁他,你要怎么办?” 上官墨询转身看着她,沉声道:“我就绑你上花轿。” “上官墨询!”宋箬溪气急,将手上的团扇用力地朝他丢了过去,“你明明喜欢我,为什么还要我嫁给陆綮颜?” 宋箬溪不会武功,团扇又非重物,就算她用尽全身力气丢过去,团扇还没到上官墨询面前,就轻飘飘地往下落,掉在了地上。 “我何时说过喜欢你?”上官墨询勾唇冷笑,“若非为了大嫂和綮颜,你这小丫头的死活与我有何相干?” 宋箬溪凝视着他,睫毛如蝶翼般颤抖不停,唇边露出一抹苦涩的笑,“你说的没错,我这样的小丫头,你如何看得上眼,是我自作多情。” 上官墨询见宋箬溪伤心,心痛如绞,张了张嘴,几乎想要告诉她,她不是自作多情,他看上了她,早就看上了她,可是不能,只要他把话说出口,就是叔夺侄媳,乱了纲常,他可以不在意名声,但舍不得她被人非议,唯有硬着心肠道:“人我会帮你找回来。你及笄后,綮颜若是赶不回来,我会代他上门提亲,定会让你风风光光嫁进陆家,你不必担心。” “人不用你帮我找,我及笄后,也用不着你来上门提亲,陆綮颜既无心娶我,我也无意嫁她,你转告他,那个约定就此作罢!男婚女嫁各不相干。”宋箬溪边说边朝上官墨询走了过来,走到他面前,停下脚步,看着他,眸底隐有泪光,“我父母自会择良人让我出嫁!不劳你来操心。” 说罢,宋箬溪从他身边走,打开走了出去。 上官墨询突觉视线模糊,痛苦地闭上了双眼,良久,睁开眼睛,幽深的眸底一片平静,缓缓地走过去,捡起那把象牙柄月白色蝉翼绡做的花鸟团扇,紧紧地握着,上面似乎还残留着宋箬溪的体温。这一次,他伤她伤够深,以后她是不会再出来见他了,这样也好,这样最好。 宋箬溪伤心难过的冲了出来,不记得带帷帽,下到二楼,在楼梯口,遇到了庹焰。 “七姑娘,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庹焰惊喜万分,话脱口而出,根本就没想到他一个外男跟一位姑娘攀谈,是多么的冒昧和无礼。尤其这话里还带着那么一点私情的感觉,就好象两人常见面似的。 宋箬溪对庹焰他这人视而不见,对他的话听而不闻,继续往楼下走。庹焰的随从伸手拦住她,倨傲地道:“世子爷在跟你说话,你耳朵聋了没听到吗?” “滚开!”宋箬溪玉面含霜,冷冷地盯着那个随从,厉声喝道。 “世子爷,来得都是客,这位姑娘想来是有急事,应无冒犯世子这意,世子爷大人大量,高抬贵手放这位姑娘过去吧!”掌柜的认识宋箬溪,怕庹焰为难她,求情道。 “少立,不得无礼,让宋姑娘下去。”庹焰从惊喜中回过神来,见随从拦住了宋箬溪,这有调戏民女之嫌,忙道。 那随从侧开让路,青荷上前两步,拦在他的身前,防止他突然使坏。 宋箬溪下了楼,扬长而去。 庹焰看了看她的背影,又看了看楼上,眼中精光一闪,压低声音道:“少立,你上去看看。” “世子爷,不好意思,上面只招待女眷。”掌柜的知道上官墨询还在上面,自然不敢让人上去,陪笑道。 庹焰盯着掌柜的,眼神阴戾。 掌柜的满脸谄笑,一揖到底,“世子爷,还请您见谅。” 庹焰虽然不知道食为楼是上官世家的产业,但是来这里用餐有不少达官贵人,万一上面是某府的贵妇贵女,冲撞了不好,他毕竟还只是个世子,就没有咬着不放,跟着掌柜的进了包厢。 掌柜的把人安排妥当了,上了三楼,“公子,刚才姑娘下楼时,被诚晋候世子的人给拦了一下。庹世子还想让随从上来,被小的给拦下了。” 上官墨询看到摆到一旁的帷帽,皱了皱眉,“她有没有被吓着?” “姑娘没有被吓着,还厉声叫那人滚开。” 上官墨询垂睑不语。 掌柜的等了一下,见他没有话要说,道:“公子若没吩咐,小的就先去忙了。” 上官墨询微微颔首,目光又回到桌上的团扇上。 掌柜的退了出去,想了想,又叫了个护院在楼梯口把守,阻止旁人上去。 上官墨询在食为楼上睹物思人,宋箬溪出了食为楼,也不上马车,疾步向前走,香绣和青荷隐约听到里面的对话,知道姑娘被气着了,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香绣上前提醒她道:“姑娘,你说带着什么好吃的回去给太太呢?” 宋箬溪想起出门时的话,“找个地方吃午饭,再买些东西就回去吧!” “姑娘,太阳晒,还是坐车吧!”青荷上着扶着她。 宋箬溪帷帽忘记带了,扇子也丢了,已经被晒得头晕,这生气归生气,但也没有必要冒着烈日找罪受,任青荷扶她上了马车。 马车拐到另一条街,停在另一家酒楼外,宋箬溪没有帷帽,只好挽上面纱,跟店家要了间包厢,点了几个菜,主仆三个吃完了饭,去隔壁的糕点店买几样点心,就回家了。 宋箬溪进了二门,径直就去竹隐院正院。 “姑娘回来了!”福茶带着两个小丫鬟坐在廊下绣花,见她进来,起身相迎。 “福茶,太太去哪里了?”宋箬溪进房不见纪芸,奇怪的问道。 福茶把冰镇西瓜汁送到宋箬溪手上,方笑道:“太太和二太太去南荣巷了。” 宋箬溪蹙眉问道:“大太太可是为了发髻的事过去吵闹?” “姑娘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我出门时,遇上送发髻过来的人,那发髻我看着眼熟。”宋箬溪抿了口西瓜汁道。 “大太太发现发髻不是全新的,而是二姑太太先前用过的,上面还有头油的味道,子孙饼也不是双喜堂的,就带着人找二姑太太理论。管事的怕闹出大事来,就请二太太和太太过去劝解。” “娘一时半会回不来,我就不在这里等,我先回院子歇着去了。”宋箬溪脸色一直都不太好,也没什么心情,有点庆幸没遇上纪芸,要不然定会被看出来。 福茶殷勤的送宋箬溪出门。 ------题外话------ 注:文里的几月几日都指的是农历,请不要再问我为什么五月初天气就这么热,请各位亲用农历换算一下公历就明白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三十二章 君心似海深难测 宋箬溪回来院子里,就觉得下腹胀痛,知道小日子到了,去净房折腾了一番,出来后,脸色更差了几分。 蚕娘端来了碗红糖姜汤伺候她喝下,“姑娘躺榻上歇会吧!” 宋箬溪点点头,卸了钗环,散了发髻,歪在软榻上,人懒懒的,打不起精神,脑子里还在转着那几个问题,口头约定又不是正式结亲,上官墨询为什么会这么的在意?为什么抓着不放?为什么就不肯承认喜欢她?为什么要说那样的话气她?也许他说的是真的,他对她的庇护,源于安隅和陆綮颜,他不喜欢她,是她自作多情,喃喃低语,“君若无心……”轻叹一声,“君真得无心吗?” 坐在旁边绣花的香朵听到宋箬溪叹气,以为她身子不舒服,上前轻声问道:“姑娘,是不是有点痛?要不要放个汤婆子暖暖?” “我没事,你不用管我,出去吧!”宋箬溪闭上双眼,掩藏起眸底那抹酸涩,“我要睡会。” 香朵不敢吵她,给她腹部搭上一块薄毯,点了枝安宁神,和薄荷悄声退了出去。 宋箬溪睡得迷迷糊糊的,忽然感觉得有一只手在脸上轻轻抚摸着,皱了皱眉,醒了过来,睁开眼睛一看,是纪芸坐在她身旁,脸上带着慈爱的笑容,拢了拢头发,坐了起来,“娘,你怎么过来了?” “你小日子来了,娘过来看看你。”纪芸拉着她的手,“肚子痛不痛?” “有一点点。”宋箬溪这次没有上次痛得太厉害,只是隐隐的痛。 纪芸端过茶几上的白釉红花碗,“来,把药喝了。” 宋箬溪看着碗里黑黑的药水,苦着脸道:“娘,我肚子不痛,不用喝药。” “娘的乖乖宝,别怕苦,喝了药药,吃颗蜜枣就不苦了。”纪芸柔声哄她。 宋箬溪见纪芸又把她当小孩子哄,啼笑皆非,不好意思继续耍赖,接过碗,小抿了一口,试了试温度,一仰头爽快的把药喝了,脸皱成包子状。 纪芸忙把蜜枣塞进她嘴里,伸手把她搂入怀里,“这几天你好好在房里歇着,不许到处乱跑。” 宋箬溪含着蜜枣,乖乖点头,别说身体不容许她跑,就是容许,她也没心情跑,在纪芸怀里蹭了蹭,等嘴里的苦味散了,吐出枣核,问道:“娘,大伯母去南荣巷没惹出什么事来吧?” “就争吵了几句,没闹出什么事来。”纪芸不喜欢小蒋氏,更不喜欢二姑太太,对她们的事不愿多说,再者,她们吵闹的那些脏话也不适合在宋箬溪面前说。 宋箬溪也只是随口一问,并不太关心,纪芸不说,她也就没有再追问,抬头看了看时辰钟,道:“娘,你在这里吃了饭再回去吧!” 纪芸也看了眼时辰钟,笑道:“这么晚了,吃了饭再过去。” “摆饭吧!”宋箬溪扬声道。 母女对坐吃完饭,闲聊了一会,纪芸嘱咐婢女们好生伺候,就带着荣荞和银翘走了。 夜静更深,魃在屋顶上等了半宿也没等到宋箬溪出来,可是她明明听到姑娘在床上辗转反侧的声音,可见姑娘无法入睡,但姑娘不出来,是在气头上?还是相信了公子的话,冷了心?长叹一声,老夫人这杯孙媳妇茶估计还有得等。 次日,宋箬溪懒散地歪在廊下的摇椅上,百无聊赖地翻看一本杂记,小乖从树上飞下来,停在摇椅上,拍着翅膀,怪腔怪调地道:“有客到,有客到!” 薄荷啐了它一口,“胡嚷嚷什么呀,这大热的天,哪里来的客人?” “有客到,有客到。”小乖很坚持地叫道。 小白尖着嘴叫:“主雅客来勤,香茗奉贵宾,请坐,请坐。” 引逗的院子里的人都是一阵笑,宋箬溪也忍俊不禁笑出了声。 香绣和青荷轻吁了口气,只要姑娘还会笑,就不会郁结于心。 “宋姐姐,我来找你玩了。”周思仪清脆的声音传了过来。 宋箬溪一愣,抬眸看去,纪芸陪着周思仪走了过来,还真是有客到。 “怎么了?见到我这么惊讶?”周思仪笑盈盈地看着她。 “你怎么忽然过来了。”宋箬溪站起身来。 “我来找你玩”周思仪笑着看向纪芸,“多亏了宋伯母不怪我不请自来。” “怎么会见怪呢?”纪芸笑,“小姐妹们要常来常往才好,我巴不得你多来几次。” “那以后我可就常来了,宋伯母到时候别嫌我烦哟!”周思仪娇笑道。 纪芸笑道:“不嫌烦,欢喜还来不及呢。” “娘,我来招呼周妹妹,您去忙吧~!”宋箬溪把周思仪迎进房里去。 “思仪啊,就当这是自己家,别拘束。”纪芸客气了一句就走了。后天是宋箬滢的好日子,因是仓促成亲,就算一切从简,还是有许多事要忙。 “这大热的天,怎么想起来看我了?”宋箬溪笑问道。 周思仪抿了一口玫瑰露,道:“我得了一首新曲子,找你一起合奏。” “是什么曲子?”宋箬溪眸底闪过一抹异色,不会又是某位穿越前辈的杰作吧?这时空快被穿成筛子了。 “这首琴笛合奏曲是前朝宫廷第一乐师写的,没有曲谱,多年不曾有人弹奏过了,这一次表哥好不容易从他的后人手中,花重金购得,你擅长吹笛,我喜抚琴,正好我们可以合奏一曲。”周思仪取下携带的荷包,从里面拿出一张纸来,递给宋箬溪。 宋箬溪接过来曲子,细看了,她熟悉的大多是流行音乐,这首曲子很复杂,不知道是不是音乐系毕业的某穿越前辈的杰作,“这个音太高了,我有可能吹不上去。” “我们试试吧,就算一时吹不上去也没关系,慢慢练,总能吹出来的。”上次听乐写曲名,两人旗鼓相当,在周思仪的心中,除了宋箬溪,没有人有资格与她合奏,若是宋箬溪不行,其他人就更不行了,“我连琴都带来了,你可不许推三阻四的。” “我尽力而为。”盛情难却,宋箬溪只好答应。 婢女把琴摆好,点上甜香,宋箬溪和周思仪在书房内,一坐一站,相视一笑。周思仪玉指纤纤,按动琴弦,轻拢慢捻,琴声响起,宋箬溪横笛在唇,一缕清灵的笛声紧紧相随。 高音时,宋箬溪气息不稳,勉强吹出,终有瑕疵。揉音时,周思仪亦出了差错,毕竟年幼功力不足。 整首曲子分三段,前段明快动听,中段悲凉幽咽,后段幽怨哀伤。 曲尚未弹完,周思仪已是泪流满面。宋箬溪亦吹不下去,眸底隐有泪光,闭上双眼,转了转,将眼泪逼回,强笑问道:“周妹妹,可是出什么事了?” “宋姐姐,我喜欢他,可是他不喜欢我,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他喜欢我?”周思仪哀伤地问道。 宋箬溪眸光微黯,轻叹,道:“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再怎么争取也是枉然,忘了他吧!” “忘了他?要怎么才能忘了他?”周思仪泪眼朦胧地看着宋箬溪。 “不去想他,不去看他,假装从来没有认识他,慢慢的,你就会忘记他了。”宋箬溪目光看向窗外,稍远处隐约可见一抹紫色,凝眸细看,却只有绿叶繁枝。 “要多久才能忘记他?我怕我还没忘记他,就已心碎。我不顾女儿家的矜持,去找他,安慰他,陪伴他,可是他……”周思仪黯然神色,双手紧紧地拽着衣襟,仿佛不能呼吸,“他说他感谢我对他的付出,却不能喜欢我,更不能娶我,他不想伤害我,可是他明明已经伤害我了。” “不是他伤害你,是你自己在伤你自己,你要是不喜欢他,他又怎么可能伤害得了你?既然他对你无意,你又何必苦苦纠缠他,失去了自尊,换来的却是满心的伤害,这又何必呢?”宋箬溪在劝解周思仪,亦在劝解她自己,突然想起曾在一本小说上看到的一段话,“你以为不可失去的人,原来并非不可失去,你流干了眼泪,自有另一个人逗你欢笑,你伤心欲绝,然后发现不爱你的人,根本不值得你为之伤心,今天回首,何尝不是一个喜剧?情尽时,自有另一番新境界,所有的悲哀也不过是历史。” 周思仪怔了怔,“宋姐姐,你是不是喜欢上了谁?” “没有,我没有喜欢上谁。”宋箬溪断然否认,眸光却有一丝慌乱,“周妹妹,我是在劝你,你别扯到我身上来。你是个好姑娘,他不珍惜你,是他的损失,自有别的人珍惜你,别为了他,看低了自己。” 周思仪低头沉吟片刻,抬眸看着宋箬溪,“宋姐姐,你的话很有道理,只是情系于他,我不能就这样忘记他,就算为了他低入尘埃,我也心甘情愿。” “你……”宋箬溪怅然,爱情是盲目的,她无力相劝,“但愿你能守得云开。” “我一定会的。”周思仪擦去眼泪,“宋姐姐,你也不要轻易放弃。” 不要轻易放弃? 宋箬溪的目光再次看向窗外,满眼绿叶繁枝,寻不到那抹紫色,眸光闪烁不定,周思仪为爱义无反顾,她十分佩服,她是不是也该学周思仪那样勇往直前,再次争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三十三章 出嫁前唱哭嫁歌 “这首曲子让人闻之落泪,痛彻心肺,难怪前朝仅仅弹奏三次后,就成绝响,无人敢合奏。”周思仪语带唏嘘。 宋箬溪默然无语,不是不敢,而是不能,奏此曲之人,若无情伤,奏出来,虚有其表,只会惹人笑话。有情伤者,谁愿合奏此曲,在人前落泪感伤呢? “宋姐姐,劳你让婢女送水进来,让我洗去这满脸泪痕。”周思仪双手托着腮,脸上泪痕清晰,粉褪妆残,这个样子肯定要重新梳洗。 “你哭成这样,她们定以为我欺负你了。”宋箬溪道。 “我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心心念念的惦记着一个外男,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旁人笑话,父母的相劝,我只当没听见,还是不顾脸面的去找他,可是这心里终是难过的。在母亲和姨母面前我不敢哭,今天不怕丢脸的在姐姐面前哭了一场,是因为我知道姐姐是懂我的,不会为了这事笑话我。”周思仪拉着宋箬溪的手,诚恳地道。 宋箬溪眸色沉沉,微微颔首,拍了拍她的手,出门叫婢女送来水进来,周思仪的婢女进来伺候她梳洗。 “宋姐姐,打扰了,我先回去了。”周思仪笑道。 “就快正午,没有这个时候走的道理,吃过饭再回去。”宋箬溪留客。 周思仪迟疑了一下,道:“那我不客气了。” 用过午饭,宋箬溪先陪周思仪去正院向纪芸辞行,再送她出二门,看她上了马车,才转身往回走,刚走了几步就看到容颜憔悴、头发凌乱的宋瀚站在不远处,犹豫片刻,走过去行礼道:“大哥哥。” “上午可是七妹妹在吹笛抚琴?”宋瀚问道。 宋箬溪眸光微闪,“是。” 宋瀚眼中一亮,问道:“那首曲子能否给我看看?” “曲子是周姑娘的,她已经带回去了。” “你没有抄下一份来?” 宋箬溪垂睑道:“我不喜欢那么悲伤的曲子,人要学着自己开解,总沉浸在哀伤怨恨中,只会落得心碎而亡。” 宋瀚盯了她一眼,冷哼道:“七妹妹不曾经历过,到是说得轻巧。” 宋箬溪愣了愣,知道宋瀚误会她说那话是在劝解他,其实她还真没有要劝解他的意思,不过是有感而发,只是这误会不好分辩,淡然一笑,道:“大哥哥若无事,妹妹要先走一步。” 宋瀚不置一辞,转身就走。 宋箬溪看着他的背影,摇了摇头,回院子睡午觉。 到晚间,太阳落了山,宋箬溪就和宋箬湖宋箬池宋箬涓去兰圃院,依习俗,今夜开始要连哭两天嫁。男人出征,虽为愁事,但要笑;女人出嫁,虽为喜事,但要哭。家除了宋箬洁是望门寡,要避讳,其他女眷全部到齐。 小蒋氏捏着帕子哭道:“养女养到一十八,养得娇来如朵花,可惜是帮人白养,长大以后给别家。” 宋箬滢努力回忆了一下,刚才婆子教她的那几句,带着哭腔唱道:“喊声爹来叫声娘,女儿心里好彷徨,你们相中这女婿,不知是否白眼狼?” 宋箬溪叹了口气,潘世玮是不是白眼狼,她不知道,但肯定是色狼,宋箬滢以后要跟小妾斗智斗勇,不彷徨都不行。 “父母之命媒妁言,女大当嫁很正常。掌上明珠犹不舍,哪家养女过百年?”宋绎今天没有喝酒,清醒的唱完这句,就出去找兄弟们喝酒去了。 喜婆子唱道:“父母养娇囡呀,顶在头上怕掉。衔在嘴里怕烂,抱在手里怕冷。眠在外面怕鬼掐煞,眠在里床怕壁坍煞……” 小蒋氏接着唱:“鸟儿长大要飞的,鱼儿长大要游的,马儿长大要跑的,女儿长大要嫁的,我的女儿我的心,你到婆家要小心,婆家人可大声讲,你的话却要轻……亲生爹娘不要紧,公婆面前要奉敬。” 宋箬潇代宋箬滢唱道:“婆家门槛三尺三,进门容易出门难,公婆不开恩啊,有脚不能伸,公婆不开口啊,有脚不能走……” 出嫁对一个少女来说,意味着离开生她养她的家,离开疼她爱她的父母,告别无忧无虑的少女时代,从此就要当媳妇立规矩,再也不能在父母面前撒娇,不再是掌中宝,成了路边草,差距太大,值得大哭一场。 已嫁人的,没嫁人的都哭了起来,满屋子的呜咽声,宋箬溪鼻子犯酸,也笑不出来了。哭嫁哭到亥时才散,唱的固然唱得声音沙哑,听得也哭得两眼通红,个个疲惫不堪。 次日,宋箬溪又依习俗和家中姐妹们去宋箬滢房里,叙姐妹之情。其实没什么可叙的,干坐着吃点心喝茶。宋箬满有点心吃,很喜欢,坐着没挪窝,其他人坐一会,就出去转一下,然后又进去干坐着。 下午时,与宋箬滢交好的闺中好友过来说话添妆,有宋箬潇等人陪着,宋箬溪偷溜回房睡觉,到晚上继续过来听哭嫁。 今天晚上主唱的是喜婆子,“女儿成人要出嫁,娘来嘱咐几句话:一要孝公婆;二要敬丈夫;三要妯娌多和睦;四要心细贤,茶饭要均匀,火烛要小心;五要起得早,堂前把地扫,贵客来到家,殷勤来递茶;六要学裁剪,免得求人不方便,切莫贪玩多,日后穷了靠哪个。” 喜婆子唱一句,宋箬滢就应一句,“知道了。” 唱罢父母的养育恩,喜婆子又唱姐妹情,“姐姐妹妹要分开,我们今天分开了,不知何时得相见,儿时我们多愉快,长大我们要分开,弟兄如同金银贵,我们命贱如浮萍,哥弟好比千斤重,我们如草一样轻,越想让我泪更流,越想让我越伤心。” 姑娘在家再养的娇贵,嫁到别人家,婆婆好,丈夫好,日子到好过些,要不然就是一生错,唱得满屋子的人再次落泪,宋箬溪抹着眼泪发狠心,这哭嫁再也不想听了,太难过,太压抑。 五月十二日,大吉,诸事宜。 天没亮,上头婆子就过来给宋箬滢开脸上头,开完脸,天就亮了,涂好胭脂花粉,弄成猴屁股一般,再给她上头,用两盘叠成双层的红纱带,从她的前额箍到脑后,紧紧地箍盘十二道,表示一年十二个月月月太平。 坐在屋外的宋箬溪不知道宋箬滢以后会不会月月太平,只知道她的叫声,太凄惨,闻者心惊,要不是知道里面在上头,她还以为是在杀人,想着以后她成亲,也要来这么十二道,头皮发麻。 “九姐姐,我害怕。”宋箬清缩在宋箬涵身边,脸色惨白,“三姐姐会不会有事?” “别怕,三姐姐没事的。”宋箬涵颤声安慰妹妹。 “十一妹妹,这是每个女子出嫁前必须经历的过程,只有这样,到婆家,有了不顺心的事,才能耐着性子不发脾气。”宋箬潇笑着把宋箬清抱入怀中安抚。 十二道箍完,惨叫声停止,上头婆子出来,请各位姑娘进房看新娘,说吉利话。宋箬溪看着宋箬滢脸上厚厚的白粉,嘴角轻轻抽搐,这是上妆还是抹墙啊? 配合两人的生辰八字,吉时选在酉时初刻,放过鞭炮,把娶亲的来客迎进门。有阴沉一张老脸,没有半点喜色,脸上表情不象在嫁孙女,活象在帮人出殡的宋老太爷压阵,有心要说闲话的人也不敢多嘴了。 女儿出门在即,宋绎和小蒋氏就对潘世玮再不满意,也只能接受,依照习俗训了几句,宋瀚等人也没为难他,只要他背几首催妆诗。十一岁的宋滔背不起姐姐,是宋瀚背宋箬滢出门的。 “哥哥,跟你打个商量。”宋淮扯了扯宋濂的衣袖,小声道。 “什么事?”宋濂问道。 “姐姐出门时,由我背,好不好?”宋淮道。 宋濂斜睨着他,冷哼一声。 宋淮明白宋濂的意思,那就想都别想,无比哀怨看着他许久。哥哥这里说不通,他抽了个空去找纪芸,“娘,姐姐出门,我来背。” 纪芸被小儿子这天外飞来的一句话弄的愣了愣,笑道:“你姐姐出门,有你哥,不用你辛苦。” “娘,我不怕辛苦,就由我背姐姐,就这么说定了。”宋淮说罢就去找哥哥们喝酒去了。 纪芸也没太在意,去找欧阳氏和文氏说话去了。 夜里,终于没什么事要忙了,宋箬溪出来找魃。 “姑娘,可是要见公子?”魃等了三晚,等得心急,失去了往日的稳重。 “我为什么要见他?他有什么好见的?”宋箬溪嘴硬地道。 魃抿唇不语,眼中带着一丝笑意,姑娘原谅公子,事情有了转机。她的想法简单,公子喜欢姑娘,姑娘也不讨厌公子,他们应该在一起,全然没去想,宋箬溪和陆綮颜的约定对上官墨询意味着什么,也没去想就这个约定让上官墨询无法表明心迹,只能止步不前。更不知道她好心办了坏事,让上官墨询的痛苦加倍。 宋箬溪拨拉着手指算了下日子,道:“十七那天我要去马场骑马。” “属下会告诉公子的。” “我去骑马,谁让你告诉他了?这事与他有什么相干?”宋箬溪依旧嘴硬。 “属下说错了,属下谁都不告诉。” “你爱告诉不告诉,我……我回房睡觉了。”宋箬溪逃跑似的回了房。 “噗哧”魃笑出了声,嘴巴几乎要裂到后脑勺去了。 为了十六那天能出门,宋箬溪撒谎骗纪芸,“娘,我跟周姑娘约好去马场的,不能失约。” 纪芸听她与人约好了,也不好拦她,只是嘱咐道:“去骑马要小心,不要惹事。” “娘放心,我不会惹事的。”宋箬溪没想这么轻易就过了关,喜形于色。 这天用过早饭后,大姑太太和三姑太太就告辞离去,她们本来过了端午节就可以回家,为这事又耽搁五六天,三姑太太还好点,大姑太太可管着一大家子,撂了这么久,家里不知乱成啥样了。 女子出嫁,三朝回门。小蒋氏一早就在门口翘首等着,看到宋箬滢一把搂过去,抱头痛哭,不知道的还以为母女俩有多年没见了。 “他对你好不好?你婆婆有没有为难你?”小蒋氏收了泪,问道。 宋箬滢还没回答,宋老太太不乐意了,沉着脸道:“她婆婆是她嫡亲的姑母,世玮是她表哥,能对她不好吗?能为难她吗?你问得这叫什么话?” 小蒋氏没理会宋老太太,不错眼的看着宋箬滢,后天二姑太太一家子人就要离京了,隔得太远,这一别,母女不知何时才能见面。 “还行,没什么不好的。”宋箬滢不屑地撇撇嘴,哭也哭过了,闹也闹过了,寻死她又不敢寻,已经嫁过去了,再来说二姑太太不好,潘世玮不好也是枉然。 欧阳氏、纪芸和文氏三个婶母说了几句不着疼痒的话,小蒋氏和宋箬潇就带着宋箬滢回房细问去了。照回门的规矩,两人要在娘家住一晚,不过不能同住一房。 这门亲事是在那种情况下结成的,没了外人在场,也就没必要装开心装高兴,晚上的回门宴,酒没饮几杯,客套话都没说几句,就散了。 五月十六日,在京里快三个月的二姑太太带着儿子儿媳女儿浩浩荡荡的离京了,宋箬潇也在同一天启程,这下真是客走主安了。 这天下午,邺疏华不请自来。 萎靡不振,心灰意冷的宋老太爷欣喜若狂,亲自将人迎进外院书房,分主宾坐下,待婢女上了热茶,笑问道:“不知少城主今日登门,所为何事?” “经书已译出,想请师弟校正。”邺疏华温和地笑道。 “来人,去请七姑娘过来见客。”宋老太爷一心一意想让宋箬溪攀上邺疏华,连规矩体统都不顾,直接让宋箬溪过来见客,连一句推辞的话都没说。 婢女把话传了进去,宋箬溪听到邺疏华到访,愣了一下,他来做什么?不管邺疏华来做什么,宋老太爷发了话,宋箬溪换了身见客的衣服,带着香绣和青荷往外院书房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三十四章 步步紧逼问真心 “老太爷,七姑娘来了!”婢女向内禀报道。。。 “让七姑娘进来。”宋老太爷的声音有些急切。 看到走进来的宋箬溪,邺疏华的眸中一亮,忽又一暗。 宋箬溪见邺疏华脸色还不错,只是眉宇间隐有倦意,眸光微闪,垂下眼睑,上前行礼道:“孙女见过祖父。” “溪儿去给少城主见礼,少城主今天是特意来找你的。”宋老太爷在特意两字上下重音,意思显而易见。 邺疏华不等宋箬溪过来见礼,已经站起身,双手合十,口颂佛号道:“师弟有礼。” 宋箬溪见他行得是佛礼,便双手合十,口颂佛号道:“师兄有礼。” “少城主请稍坐,老夫让人去准备些糕点送上来。”宋老太爷起身离开,留下宋箬溪与邺疏华在房间里面面相对。 宋箬溪鄙夷地撇撇嘴,这借口烂到极点,准备糕点,需要他这位老太爷亲自去吩咐吗?宋家的下人何时变得如此不懂规矩了? “你们两个去准备一些糕点送上来。”宋老太爷支走了香绣和青荷,他也没有再进来。 宋箬溪嘲讽地勾起了唇角,宋老太爷让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是打算等会过来捉奸,然后好趁机把她塞给邺疏华吗?他当邺疏华是什么?不懂礼数的急色鬼吗? “师弟。”邺疏华轻声唤道 宋箬溪回过神,问道:“师兄今日前来有什么事吗?” “今日前来一是送经书,二是向师弟辞行。”邺疏华从衣袖里拿出一卷书双手递给宋箬溪。 宋箬溪接过书,看着他,眸底隐有忧色,“为什么突然要离京?” “经书已译出,我要将经书送去给师父。”邺疏华凝视着她,看似平静的眼底,隐有一丝迷离之色。这几日他废寝忘食,专心致志的译写经文,是为了让动了的心重归平静,可只经书译好,心却是没有感觉到平静,心浮气躁的,才决定离开庆原,去找觉明,也许聆听师父教诲,会让他得到真正的平静,只是父母之愿,就不知道要如何满足了? 宋箬溪垂下眼睑,轻声问道:“你还会回来吗?” “会,快则半年,慢则一年,我会再回庆原。”邺疏华温和一笑,眸色清亮如溪水,“到时候,会再来拜访师弟。” 宋箬溪长长的睫毛微微颤了颤,抬眸看着他脸上的笑容和他的双眸,有些烦乱的心平静了下来,轻轻浅笑,端起茶杯,道:“静尘以茶代酒,祝师兄一路顺风。” “多谢师弟。”邺疏华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师弟,请多保重。” 宋箬溪抿了口茶,“请师兄代我向师伯问好。” “师弟的问候,我会转告师父。”邺疏华将茶饮尽,放下茶杯,“我要回去收拾行装,不久留了,告辞。” “我送师兄出去。”宋箬溪送邺疏华出了门,院中果然没有人,看来失去官职对宋老太爷打击太大,他是一点脸面都不顾了。 到垂花门前,邺疏华停下脚步,道:“师弟,不必再相送了。” “师兄慢走。”宋箬溪看着邺疏华出了门,绕过花丛,消失在视线的尽头,转身往回走,进院门就看到宋老太爷站在廊下,“祖父。” “邺少城主走了?”宋老太爷明知故问。 “是的。” “他和你说了什么?”宋老太爷浑浊的眼睛里精光闪动。 “他是来辞行的。”宋箬溪淡淡地道。 宋老太爷喜形于色,“他要去哪里?” 看到宋老太爷脸上的喜色,宋箬溪垂下眼睑,道:“他要回去跟着神僧继续参悟佛法,精进修行。” 宋箬溪的话令宋老太爷的喜色消失不见,脸阴沉了下去,转身进了书房。宋箬溪自然不会跟着进去自讨没趣,可香绣和青荷不知道被宋老太爷弄到哪里去端糕点去了,只得找到在书房打扫的小丫鬟,“看到香绣和青荷,就告诉她们,我已经回院子。” “奴婢会转告香绣姐姐和青荷姐姐的。”小丫鬟乖巧地屈膝应道。 宋箬溪径直回了竹隐院,过了一会,香绣和青荷就回来了,手里还拿着她遗忘在外院书房的那本经书。 宋箬溪拿过经书,随意地翻看了一下,就放进了檀木锦盒内,她不是邺疏华,没有那么虔诚。 翌日一早,宋箬溪梳洗完毕,换上方便骑马的衣裙,到竹隐院正院给纪芸请了安,用过早饭后,就带着香绣青荷坐着马车前往马场。 下了马车,宋箬溪就看到身穿紫色劲装的上官墨询站在一棵树下,在他身边是一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 小木子把马鞍放在雪蹄背上。 宋箬溪牵着马走了过去,离上官墨询三步远的地方停下了脚步,取下覆在脸上的面纱,问道:“墨询,我们来比赛一场如何?” 上官墨询看着一身火红衣裙的宋箬溪,蹙了蹙眉,这样浓烈艳丽装扮与她平常清雅出尘打扮大相径庭,给人一种要燃烧一切,要摧毁一切的感觉,心中隐约感到不安,眸色沉了几分,问道:“你要我过来,是要跟我比赛?” “等比赛完了,我再跟你说事。”宋箬溪翻身上马,左手抓着缰绳,右手持马鞭,用马鞭指着远处的石亭,“谁先跑到那里,就算谁赢。” 上官墨询眸光闪烁,眼神复杂,但什么都没有说,翻身上了马。 “开始吧!”宋箬溪的马象箭一样飞驰出去。 上官墨询紧跟了上去,可没有超越她,始终与她保持在两个马身的距离。 风在耳边呼啸而过,周围的景物在飞驰,宋箬溪跑得畅快,胸中的郁闷之气一扫而过。 上官墨询看着前面骑在马上,宛如天边的流云的少女,满腹狐疑,他以为她不会再见他,可是她不但见他,还似乎把那天的事全忘了,这短短数日,又发生了什么事? “丫头,你要做什么?”跑了一段路后,突然上官墨询看宋箬溪踢掉了脚蹬,惊恐地问道。 宋箬溪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更没有勒停马,反而挥鞭催马快跑,还将两条腿挪到一侧,松开了缰绳,侧坐在马背上,似乎想要从马上跳下来。 “丫头,你不要乱来,跳下去会摔死你的。”上官墨询被宋箬溪的危险动作吓得魂飞天外,甩开脚蹬,手一按马鞍,飞身掠起,直扑向宋箬溪。 上官墨询长臂一伸,将宋箬溪抱入怀中,一个转身,从半空,徐徐落下,稳稳地站在平地上。 “你疯了!你不要命了!”上官墨询脸色发青,心跳加速,冲着宋箬溪气急败坏吼道。 “如果我摔死了,你会不会难过?”被他搂在怀里的少女面无惧色,笑意盈盈,眼眸亮如星辰地看着他。 上官墨询微怔,松开双手,想要退开,却发现,宋箬溪双手紧紧地拽着他的衣襟,皱了皱眉,“放手。”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上官墨询冷声道:“不会难过,你要自寻短见,死了活该。” “既然我死了活该,那刚才你还救我做什么?”宋箬溪没有被他的话给气到,笑着挑眉问道。 上官墨询将宋箬溪的双手用力地拉开,向后退了两步,回避了她的问题。 “你根本就舍不得我死。”宋箬溪看着近在咫尺的男子,明眸流转,“我可以确定你是喜欢我的。” “你就是为了这个,不惜拿自己的命来冒险?”上官墨询眸含怒意,盯着宋箬溪,脸色更显阴沉。 “我这不叫冒险,我这叫试探。”宋箬溪为确定了上官墨询的真心,洋洋得意地笑了。 上官墨询向后又退开一步,勾唇冷笑,“宋箬溪,我已经说得很清楚,我是看在大嫂和綮颜的面子上,才会出手保护你的,你不要自以为是,尽做这些无聊的蠢事,给我惹麻烦。” “上官墨询,你发个毒誓,我就相信你不喜欢我,一切都是我自作多情,以后我再不纠缠你。”宋箬溪敛去脸上的笑容,面色冷肃,盯着上官墨询。她知道古人重誓言,拿这个来逼上官墨询,肯定能让他说实话。 “平白无故的,我为何要发这等没来由的誓?”上官墨询嗤笑道。 “你不发,就表示你喜欢我。”宋箬溪向上官墨询面前走了两步,“你既然喜欢我,为什么要说谎?” “我不喜欢你”上官墨询艰难地把话从嘴里挤了出来,“我讨厌你。” “你这么说,我不信,你发誓,发毒誓。”宋箬溪今天不会轻易被上官墨询给气走了。 上官墨询看着面前步步紧逼,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少女,一咬牙,道:“好,我发毒誓,如果我喜欢你,我就……” “慢着。”宋箬溪打断他的话,“你拿我起誓,如果你喜欢我,我就五雷轰顶,死无葬身之地。” 上官墨询可以拿自己发毒誓,可是不敢拿宋箬溪冒险,他是喜欢她的,万一宋箬溪应了誓,怎么办?冷哼一声道:“我没空在这里与你胡搅蛮缠。” “你不说清楚,不准走。”宋箬溪跑过去拦住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三十五章 上官墨询看着面前步步紧逼,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少女,一咬牙,道:“好,我发毒誓,如果我喜欢你,我就……” “慢着。”宋箬溪打断他的话,“你拿我起誓,如果你喜欢我,我就五雷轰顶,死无葬身之地。” 上官墨询可以拿自己发毒誓,却是不敢拿宋箬溪冒险,他是喜欢她的,万一宋箬溪应了誓,怎么办?冷哼一声道:“我没空在这里与你胡搅蛮缠。” “你不说清楚,不准走。”宋箬溪跑过去拦住他,在这个时空找到喜欢自己,自己又有好感的人不容易,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就不能半途而废,必须有个答案。 上官墨询凝视着她,眸底有着千种情绪,万般思量,最终却只说了一句话,“我无话可说。” 宋箬溪看着他,眉尖微蹙,“说句实话,就这么让你为难吗?” “你是綮颜未过门的妻子,我是綮颜的九叔,记住彼此的身份,对你对我都好。”上官墨询目光远眺,眸色深深,再无情绪,声音缓慢低沉。 宋箬溪急声道:“我都说了那个约定……” “话既然说出了口,就收不回去,更不能当没有说。”上官墨询打断她的话,“这是最后一次,以后我不会再见你。” “只要我和陆綮颜解除约定,不就可以了吗?” 上官墨询眸底闪过一抹痛色,别过脸道:“就算你解除了约定,也不能改变你曾经是綮颜未过门妻子的这个事实。” 宋箬溪呆愣住了,这下是真的明白了他意思,她的想法太简单了,她以为他喜欢她,她也喜欢他,他们就能在一起,会两情相悦,她就不用为了那个约定,与陆綮颜无爱过一生,可是她万万没有想到,这约定会让他们只能彼此错过。就算她违背约定不嫁给陆綮颜,上官墨询也不能娶她。只要上官墨询娶了她,世人就会以为是他这个叔叔逼迫侄儿退婚,再强娶侄媳。就算她可以不在意名声,但上官墨询能不在意吗? 沉默了一段时间,上官墨询道:“綮颜他会对你好的。” “我不会嫁给陆綮颜。”宋箬溪摇摇头,若没动心,若不知情,她也许有可能为了那个约定就这么嫁给陆綮颜,迷迷糊糊地过一辈子算了,可是已动了心,已知了情,要她再那样生活下去,她做不到,眼中里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悲伤,“看到他,会让我想起你。” 上官墨询看着她,眸色变了又变。 一阵马蹄声由远至近,两人抬眸看去,是雪蹄和枣红马自行跑了回来。 “该回去了。”上官墨询道。 宋箬溪默默地点点头,要说的话都已说了,她也清楚了她和上官墨询之间永无可能,不回去,还能做什么? 两人翻身上了马,一前一后,缓缓而行,阳光将二人的影子拖拉在地上,长长地缠绕交叠。 看到了宋家的下人,上官墨询勒停了马,道:“保重。” 宋箬溪回头看着他,眼眸沉沉,“保重。” 上官墨询调转马头,向另一侧离开,宋箬溪与他背道而驰,渐行渐远。 香绣、青荷和小木子坐在树荫下,见宋箬溪独自一人回来,起身迎上前去。“姑娘。” “把东西收拾好,我们回去了。”宋箬溪翻身下了马。 见宋箬溪脸上没有一丝喜色,香绣和青荷没敢多问,赶紧收拾东西。小木子解下马鞍,套马车。一阵忙碌后,主仆四人坐着马车回城了。 上了马车,宋箬溪就闭目养神,无视香绣和青荷探究的目光。 等宋箬溪回到住处时,已是未时初刻,早过了午饭时间。香绣和青荷坐着闲聊时还吃了一些点心,可宋箬溪是一点东西都没吃,进门就道:“我饿了,叫蚕娘煮碗面。” 约等了一刻钟,香菇鸡丝面就端了上来,吃完面,宋箬溪净手焚香,坐在书案前默写经文,在心烦意乱的时候默写熟记于心的大悲咒,会平复心境,“南无、喝啰怛那、哆啰夜耶.南无、阿唎耶,婆卢羯帝、烁钵啰耶.菩提萨埵婆耶……” “香绣,姑娘是不是跟周姑娘吵架了?”蚕娘把香绣扯到一边,小声问道。 “没有啊。”香绣不敢告诉蚕娘,宋箬溪约得根本就不是周思仪。 “那姑娘怎么会一脸不高兴?”蚕娘皱眉道。 “姑娘没有不高兴,骑马骑累。”香绣撒谎道。 “累了不休息,还抄经书。”蚕娘斜睨着香绣,当她是傻子呢? “姑娘答应了人家,急着要。”香绣继续撒谎。 屋内,宋箬溪默完了一遍,心神皆定,搁下笔,道:“蚕娘,进来。” 蚕娘顾不得再盘问香绣,走了进去,笑道:“姑娘。” “蚕娘,除了上官墨询,还有谁能带话给陆綮颜?”宋箬溪问道。 “姑娘要带什么话给小少爷?”蚕娘笑问道。 “我要和他解除约定,从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宋箬溪实言相告。 蚕娘惊愕,着急地问道:“姑娘出什么事了?为什么突然要和小少爷解除约定?” “没出什么事,我只是不想以后象安姨那样。”宋箬溪神色如常地道。 “小少爷不是陆修齐,他不会对不起姑娘的。” “安姨会武功,尚且不能与陆修齐共同进退,我不会武功,就更难以接受江湖上的刀光剑影和血雨腥风,我只想过平静的日子,不想每天提心吊胆。” “江湖的确凶险。”蚕娘跟着安隅嫁到陆家三年,经历过一些事。 “陆修齐至少还在意安姨,可是陆綮颜一去数月无消息,他根本就不在意我,试问这样的人,我怎么能嫁给他?” 这几个月,陆綮颜的所作所为,让蚕娘已经有了他非宋箬溪良配的感觉,现在宋箬溪这么说,她也不想多劝,叹道:“是小少爷对不起姑娘。” “话不能这说,他会和我有那个约定是为了安姨,不是他自愿的,现在解除约定,对他对我都好。”宋箬溪对这个约定懊恼不已,早知纪芸是如此开通的母亲,她何止于会私下定情?现是悔之晚矣。 蚕娘不解地问道:“姑娘为什么不让官少爷给小少爷带话?” 宋箬溪眸光微闪,道:“他不肯。” “上官少爷很疼小少爷的。”蚕娘自行解释。 宋箬溪苦笑了一下,道:“为免误事,还是另找别人带话。” 蚕娘想了想,道:“可以找茧娘带话。” “茧娘是谁?” “她和我一样是居士身边的人,从陆家庄出来后,我跟着居士进净莲寺,她留在外面经商,供养居士。” 宋箬溪这下明白安隅为什么在寺中还能过那么富足的生活,“她现在在什么地方?” “她就在京城,明天我去找她,让她带话给小少爷。”蚕娘在说找茧娘带话时,已经在宋箬溪和陆綮颜之间做出了选择,从今往后她的主子就只有一个了。 “还是不要带话了,我写张纸条,你让她送去给他。”宋箬溪拿过一张空白的纸,提笔写下,“齐大非偶,前约作罢!” 等墨干了,蚕娘郑重地将纸条折起放好。 这天的黄昏,赫国的使节团进城了。在第一驾华丽的马车里坐着一个身穿蓝色绣银雀锦袍,剑眉斜飞,俊秀无双的男子,他正是赫国使节团正使赫国东璧候。 如果宋箬溪能看到他,一定能认出这位东璧候就是数月未见的陈陌。 第二天,蚕娘就出门去找茧娘,午后,回来禀报道:“姑娘,纸条茧娘已派人送去给小少爷了。” “辛苦了。”宋箬溪笑了笑。 酉时初刻,宋箬溪去正院给纪芸请安,发现忙于公务,早出晚归的宋绥提前回来,房里还站着个十五六岁的绝色美人,眸底闪过一抹异色,上前给宋绥和纪芸行礼,“女儿给父亲请安,给娘请安。” “太阳还没落山,你怎么就过来了?”纪芸心疼地埋怨道。 宋箬溪走到纪芸身边坐下,小声问道:“娘,她是谁啊?” 纪芸看了眼宋绥,笑道:“昨天赫国使节团进京,带来了十六位美人,皇恩浩荡,赏了一个给你父亲。” 宋箬溪看着那美人,又看看面带得色的宋绥,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宋绥又多了一位皇上赏赐的贵妾,她对纪芸的位置是没有影响,但是许姨娘和玫姨娘不淡定了,当着宋绥的面,客气地道:“这位妹妹好漂亮,瞧瞧这手十指尖尖如玉笋。” “妹妹的皮肤好滑,就象剥了壳的鸡蛋。” “妹妹嘴唇小小的,就象樱桃。” “头发乌黑柔顺,好美啊。” 两人赞不绝口,宋绥听得心花怒放,有美相伴,其乐无穷。 背着宋绥,两位姨娘拿狠毒的眼刀不停地凌迟她。纪芸视若不见,她不屑争风吃醋。 皇上赏赐美人,这是对臣子的一种恩宠,宋老太爷放肆地表扬宋绥一番,寄于厚望地拍着他的肩膀道:“老三,宋家以后就靠你光宗耀祖了!” 宋老太太气得又砸碎了一套茶具,庶子越有出息,就衬得嫡子越无用。 当天夜里,宋绥歇在了这位赫国美人房里,要了三次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三十六章 另辟蹊径晋高位 午后,火球似的太阳高悬空中,炙烤着大地,热浪腾腾灼面而来,这样炎热的天气适合躲在家中纳凉,可宋箬溪不得不应约出行,就算在马车上放了冰盆,依旧热得浑身是汗。 城中有四大景楼,东太平,西大治,南魁星,北文昌,景楼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上去,而平常人也不会约在这里见面。 太平楼的门口站着四个带刀护卫,看到宋箬溪主仆走了过来,手握刀把上,一脸警惕地问道:“来者何人?” “我受邀而来,还请官爷通报一声。”看到这大阵式,宋箬溪愈加的疑惑,究竟是什么人约她? 青荷把帖子双手呈上。 那个护卫伸手接过帖子,也不看,转身进了楼,略等了半炷香的时间,他出来了,态度恭敬地道:“宋姑娘请上二楼。” 宋箬溪走了进去,一楼也站着几个护卫,还有两个面白无须的男子,眸光微闪,拾阶而上。 二楼站着六个身穿宫装的少女,隔着层层纱帘,隐约可见里面坐着一位宫装丽人。两个宫女一左一右挽起纱帘,笑道:“姑娘请进,我家娘娘已等姑娘许久了。” 宋箬溪看清里面坐着的人,愣了一下,她怎么都没想到约她的人会是已进了九重宫阙的庹缣。 “你们都到楼下去等着。”庹缣直接赶人。 宫女们行礼和香绣青荷一起下了楼。 “静尘,来啊!坐啊!”庹缣笑盈盈地招手道。 宋箬溪取下帷帽,走了过去,在庹缣对面坐,淡淡地笑道:“我没想到会是你。” “今天是候爷夫人生日,当今圣上仁孝治天下,我这个当女儿的,自当回来尽尽孝道。”庹缣提壶给宋箬溪倒了杯茶,“我就借这个机会出来见见你。” “你在宫中还好吗?”宋箬溪关心地问道。 “还算不错,现在已是充媛,封号丹。” 庹缣进宫时只是从四品美人,短短二个月时间不到,就连升三级,位居正三品,可见她在宫中混得相当不错。 宋箬溪端起茶杯,浅啜一口,问道:“你要见我,是有什么事吗?” 庹缣拿起放在身旁的红漆镶玉锦盒,笑盈盈递了过去,“下个月你及笄,我肯定不能出席,这份礼物送给你,聊表心意。” 宋箬溪接过锦盒,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枝内造的点翠祥云镶金串珠凤尾簪,“这太贵重了。” “我的品级太低,只能送你这个。”庹缣按住宋箬溪的手,“要是我是正一品,我就能送你凤首簪。” 宋箬溪笑,“我会在及笄礼上用这枝金簪。” 庹缣笑,凑近了些,压低声音道:“如果一切顺利,等你出嫁时,我应该就能当上贤妃,到时候,我要送你十万两的添妆。” 宋箬溪眸光微闪,没敢去探究她话中的深意,故作轻松地开玩笑道:“那我可就发大财了。” “这世上什么都不可靠,就是银子最可靠。”庹缣感叹道。 宋箬溪笑了笑,垂睑喝茶。 “静尘,你是我见过最美的女子,就算是艳冠六宫的贵妃也没有你美。”庹缣笑道。 “红颜白骨皆是虚妄,青青翠竹尽是法身,郁郁黄花无非般若。”宋箬溪放下茶杯,轻轻浅笑,“生生世世,每一次轮回都要换一具皮囊,美与丑都只是化相而已。” 庹缣向后靠在锦垫上,问道:“静尘,你是不是见过皇上?” “没有。”宋箬溪急忙否认。 “皇上前些日子在我面前提起过你。” 宋箬溪顿生寒意,大热的天,打了个哆嗦,紧张地问道:“他说我什么?” “他说想不到圣僧收了个俗家弟子,神尼也收了个俗家弟子,当真是一桩巧事。”庹缣端起茶杯小口地抿着。 宋箬溪等了许久,也不见庹缣再说话,眨眨眼睛,“就说了这些?” 庹缣点点头。 宋箬溪拍了拍胸口,“你吓死我了。” 庹缣放下茶杯,拿着团扇掩住嘴,咯咯地笑出了声,清脆地宛若银铃,“静尘,你的胆子越来越小了,你别怕,我知道你不想进宫,我已经很巧妙地在皇上面前诋毁你了,我说你自从拜了神尼为师,就一心向佛,清心寡欲,和师兄一样是个虔诚的信徒,不是俗世红尘中的人。太后娘娘信佛,喜欢听佛经禅理,皇上却十分的厌烦,你虽没剃度,在皇上眼中也是半个尼姑,他是不会觊觎你的。” “简儿,谢谢你。”宋箬溪感激涕零。 “你不用谢我,我这么做也是有私心的,我怕你这个绝色美人进宫跟我争宠。”庹缣挑眉笑道。 宋箬溪看了她一眼,问道:“你出来见我不怕皇上起疑心吗?” “不怕,我禀明了太后,来找你这位神尼的关门弟子说佛经的。”庹缣笑,“你说个佛经故事,我回去把这个谎给圆了。” “突然让我讲个佛经故事,我可讲不出来,你自己想法子编一个。” “编故事我可不会编,还是你编一个。”庹缣拽着宋箬溪的衣袖,嘟着嘴,“好静尘,你就编一个吧!” 看庹缣赖皮模样,宋箬溪哑然失笑,只是她不是邺疏华,记不得那么多佛经故事,想了许久,才想出一个,“有一位年轻姑娘,她的容貌端庄,身材窈窕,有一头浓黑秀美的秀发……‘如今听闻佛法,知道布施之功德,见佛欢喜,福佑无量。她命终当生忉利天上,受天人果报。’众人发愿修学佛法、累积福德。” 庹缣双手合十,口颂佛号道:“这个故事好,我回去说给太后娘娘听,必能讨得她的欢喜,我也可以少抄点经书了。” 宋箬溪听这话,隐约的猜到庹缣能晋升的这么快,并不是得宠于皇上,而得宠于太后。 听完故事,时辰已经不早,庹缣摆驾回宫。宋箬溪回到家中,去正院见纪芸,把事情告诉了她。 纪芸看着锦盒里的金簪,双眉紧锁,眸色闪烁,沉吟良久,道:“溪儿,这枝金簪,你及笄礼时,不能用,把它锁在箱子里。” “为什么?”宋箬溪不解。 “前朝和后宫从来都不是独立存在的,相互之间牵牵绊绊,有一丝风吹草动,就能让有心人引起轩然大波。”纪芸盖上锦盒,直视着宋箬溪,“娘,不想你牵涉其中。” 宋箬溪没有信心帮庹缣辩解,庹缣在宫中的品级已足以说明她的心机和手段。 送金簪真得只是为了那份情意吗? 真得不涉及权力之争吗? 宋箬溪答不出来,回到房里,将金簪束之高阁,神色恹恹的歪在榻上,怔怔地发呆。 “姑娘,你快来看,香草新做了一个好漂亮的甜点。”香绣有意逗宋箬溪开心,故意夸张在喊道。 宋箬溪坐起身来,回头一看,香草端着一个雕成牡丹花形状的西瓜,笑盈盈地走了进来。 西瓜边上堆着雪白的冰沫,红白相间,看着就香甜凉爽,宋箬溪笑道:“这牡丹花雕得真漂亮,我看着都不忍心吃。” “姑娘舍不得吃西瓜牡丹,那就尝尝巧儿做的拨丝西瓜吧!”巧儿端着个粉彩瓷盘走了进来。 宋箬溪提筷夹起一个,拔起了长长的糖丝,放在嘴里轻轻一咬,先热再冷,冰火两重天的感觉好极了,就象电视剧里演得那样,有仙女在四周飘来飘去,“这拔丝西瓜比平时做的要好吃些。” “姑娘觉得这个西瓜球与平时的有什么不同吗?”巧儿笑问道。 宋箬溪又夹了个吃,细细回味,笑问道:“西瓜是不是先在冰窖里镇过?然后又在西瓜球里加了冰沙。” “姑娘的嘴好厉害。”巧儿笑着点头赞道。 “你们也尝尝。”宋箬溪连吃了三个,“巧儿,你再做一盘,送去给太太,让太太也尝尝。” 巧儿应声出去,到小厨房做了一盘,送去给纪芸。 “七姑娘孝顺,有好东西吃,不忘给太太送一份过来。”福茶在一旁恭维道。 纪芸笑个不停,重重地打赏了巧儿一把银豆子。 巧儿揣着银豆子,乐不可支地回去了,打定主意以后要多做些好东西给姑娘和太太吃。 这天晚上,谯国公府秦老夫人病逝。谯国公府和宋家来往不多,但纪二夫人与秦老夫人同族,再者宋濂和秦绍维又有同窗之谊,宋箬溪兄妹三人随宋绥和纪芸前去吊丧。 下了马车,宋箬溪兄妹三人规规矩矩的跟在父母身边,在公府接待仆人的带领下,来到了灵堂。前面领路的仆人先和门口报唱的司仪交代了宋绥的身份。 等里面祭奠的人出来后,司仪高声唱和起来,“鸿胪寺卿宋大人携妻儿前来祭奠!” 一家五口目不斜视的进了灵堂,在香案前的司仪的指示下,有条不紊对着棺材前,放着太夫人牌位的香案叩拜起来。 礼毕,宋绥妻儿走到站在香案旁的孝子贤孙那儿,沉声道:“请节哀!” 宋箬溪看了眼秦绍维,目光呆滞,憔悴的不成人形,今天秋试,他是肯定不能参加了。 先问候完男亲属之后,纪芸就带着宋箬溪去问候跪在另一边的女眷,刚问候完,就听到外面的司仪高声喊道:“太子太保周大人携孙女前来祭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三十七章 旧事重演前事现 宋箬溪侧头朝门口望去,一身素服,面带哀伤的周思仪跟在周太保身边走了进来。 行礼叩拜后,周思仪站到了秦绍维面前,看着面前形销骨立的秦绍维,心疼不已,可在众目睽睽之下,祖父又在身边盯着,她不能多说什么,柔声劝道:“秦哥哥,虽然太夫人已经离去,但是做为长辈,她肯定希望你以后好好的,请节哀,请多保重。” 秦绍维听到周思仪关怀的话,抬眸看见她眼中浓烈的担忧,轻轻地点了点头。 宋箬溪轻叹了一声,虽然秦绍维只要守一年的孝,可是谯国公和秦二爷要守孝三年,这期间是不好议亲的,周思仪年底就要及笄,闽国习俗,及笄前后定亲,再晚也只能晚上半年左右。男人能等,女人却耽误不得,三年太长,周家是不会让她等那么久。周思仪的痴情注定付之东流,两人今生只怕是无缘结为夫妻。 “溪儿,走了。”纪芸轻声道。 宋箬溪收回目光,跟纪芸往门外走,与宋绥父子三人会合。来国公府吊丧的人络绎不绝,走出灵堂门口后,就见到不少人穿着素服三三两两的被仆人领进来。 到了谯国公府门口,一家五口,上车的上车,上马的上马。宋濂和宋淮没有随父母回宋家,平时国子监和学堂放假,两人也只是回去看看纪芸和宋箬溪,打个转,吃餐饭,就回纪家。 宋绥看着两个儿子远去的背影,目光复杂。 马车在宋家二门处停了下来,走进大门,就看到一个头插大红花,两腮的胭脂擦得红红的,腰上戴双喜冰人牌,走路时候一扭一扭的官媒。家中有好几位姑娘都到了议亲的年龄,宋绥就没有太在意,拐去外院书房见宋老太爷。 那媒婆上前给纪芸和宋箬溪行礼,“小妇人给太太请安,给姑娘请安。” “妈妈这是来给谁说亲呢?”纪芸笑问道。 “小妇人是来给二太太送方家的回庚的。” “哪个方家?”京城姓方的不多,但纪芸还是赶着问了一句。 “国子监方大人家,方姑娘今年九月及笄,和大少爷恰好一对。”媒婆笑得眼睛眯成了条缝。 纪芸和宋箬溪呆怔住了,宋瀚和方欣悦定亲了!怎么会这样? 换了帖子,双方婚事已定,不能随意更改。纪芸和宋箬溪什么也不能说,什么也不能做,只希望老天爷保佑,以后两房能够相安无事。 五月二十二日是文氏三十二岁的生日,她在孕期,又不是整寿,再者家中二老尚在,没有小辈过寿之理,仅仅摆上两桌酒,请家里的妯娌侄女和娘家的嫂嫂及侄女来坐坐。 四个妯娌和文夫人五人坐一桌,宋家七位姑娘加上文家两位姑娘,热热闹闹的坐了另一桌。没请小戏班来唱戏,请了两个说书的女先生说新书。 吃吃喝喝,说说笑笑,时间就过去了,到午后,文氏肚子已经很大,不能久坐,告了声罪,就回房午睡。小蒋氏三人陪着文夫人在小花厅内打牌取乐,姑娘们就去园子的柳荫阁玩,那里靠着水边,比别的地方凉快些。 “七妹妹,我们来对弈一局如何?”宋箬滟端着棋盘走了过来。 宋箬溪愣了一下,笑道:“好啊!” 宋箬涵招呼着文家的两个姐妹和宋箬满,四人打马吊,宋箬池宋箬涓和宋箬清三人玩骰子跳花图。 九位姑娘,各得其乐。 宋箬滟下棋极快,似乎不用思考一般。 宋箬溪先有些漫不经心,落了十几个子后,见宋箬滟棋艺不凡,打起精神与她对弈,笑问道:“六姐姐棋艺高超,不知师从何人?” “是父亲教我下棋的。”宋绎和宋绥都是棋艺高手,小蒋氏不喜欢宋箬滟,宋绎却很偏爱这个庶女,亲自教她棋艺。 下了一会,棋盘上已布满黑白子,宋箬溪把手里的棋子放回棋盒中,抬头看着宋箬滟,“我输了。” 宋箬滟指着一处,道:“七妹妹若将子下在此处,尚有一搏。” 宋箬溪看了看,摇头笑道:“下在那些也赢不了,徒劳挣扎,不必了。” “再下一局?”宋箬滟挑眉笑问道。 “好。”宋箬溪欣然同意。 等宋箬滟和宋箬溪又下完一盘合局,打牌的分也出了胜负。宋箬满从头输到尾,连续放炮,还全放的大炮,筹码输精光了,一推牌,“不打了。” 那边跳花图,宋箬池最先到达。 “坐了这大半天了,头昏脑胀的,我们去喂锦鲤玩吧!”宋箬清提议道。 柏闲院的花园正中有一汪碧水,宋纾给取了个名字叫闲池,池中建着一个八角亭,亭名就叫闲亭,有悬在水上的走廊通往亭中,亭的四周植了许多莲花,恰逢花期,莲花盛放,碧叶托着粉花,煞是好看,池中还养着数十条锦鲤。 姑娘们也想走动走动,纷纷起身往外走。 宋箬溪懒懒地倚在美人靠上,“我犯困,在这里眯会,就不去了。” 香绣和青荷相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忧色,这几天姑娘表面上看起来没什么,但是独处时,常常发呆,懒洋洋的打不起精神,逗她说笑也配合,可是笑容淡淡的,没有真正开怀过。 “姑娘,独坐在这里有什么意思,还是出去走动走动消消食,一会晚饭也能多吃几口。”香绣柔声劝道。 宋箬溪还没拒绝,宋箬满转身道:“你们去玩,我在这里陪七妹妹好了。”说着,她就拿起一碟糕点坐到了宋箬溪身边。 宋箬溪轻笑道:“有五姐姐陪我了,你们要出去走走,就出去走走吧。” 香绣和青荷有些埋怨地看了看宋箬满,她这横插一杠子,就更别想劝姑娘去走动散心了,只得搬来小杌子坐在宋箬溪身旁给她打扇子。 柳荫阁就在闲池边上,闲亭里的说笑声隐隐约约传来,不吵不闹,幽静里添了几分生趣。宋箬溪眯着眯着就要睡着,朦朦胧胧的,突然有女子慌乱的声音传来,“啊!救命!” 宋箬溪猛然惊醒,“外面出什么事了?” 香绣还没出去问,声音又传了进来,“快来人啦,八姑娘掉进水里了!” “救命啊!八妹妹掉水里去了!” 原来宋箬清撒了一把鱼食下去,池中各色的锦鲤争先恐后游过来争食,几位姑娘看着有趣,都抢着要喂,宋箬池一向礼让,没跟姐妹们争,站在旁边看,却不知道是她脚滑,还是看得太入迷,卟嗵一下掉进水里去了。 天气太热,姑娘们没有使唤,婆子媳妇们都躲阴凉处去纳凉偷懒,池边姑娘里最大宋箬滟的也就十五岁,见宋箬池落了水,慌张地喊了起来。婢女们手上也没救人的东西,只能眼睁睁看着宋箬池在水里浮浮沉沉,谁也没有注意到宋箬涓眸底一闪而过的阴戾。 等宋箬溪急急忙忙跑到闲池边时,宋箬池刚被仆妇们打捞了上来,她不会游泳,在水里挣扎时,喝了不少水。看着躺在地上全身是水,面色苍白的宋箬池,眼前突然一花,地上躺着的不是宋箬池,而是她,准确来说是一个小了几岁的她,就是她刚穿越过来时的那副模样,穿着粉红绣湖蓝玉兰折枝薄缎圆领袍和白色长裙,浑身水漉漉的,脸惨白如纸,气若悬丝,一阵晕眩,两眼发黑,颓然向后倒去。 小蒋氏等人闻讯赶了过来,掉进水里的宋箬池没什么事,宋箬溪却被吓晕了过去,让人有些不知该说什么好。 纪芸一边让人抬来软兜,把宋箬溪送回竹隐院,一边让人去请大夫。 “太太,从脉象来看,令嫒没有生病。”大夫诊了脉,摇头道。 “没生病怎么会突然昏倒?”纪芸质问道。 大夫再次诊脉后,道:“太太,令嫒应该是睡着了,等一会就会醒过来。” 纪芸不信这种说法,又去请了另一位大夫进来。 大夫诊脉后,一样的说辞。 虽然纪芸还是不相信,可是也无法可想,只能守在宋箬溪的身边。 小蒋氏、欧阳氏和文氏都打发人来问了,知道宋箬溪还没醒,又送来一些补品。 天色渐渐暗了下去,香朵薄荷悄悄进来,点亮了蜡烛。纪芸不肯离开一步,目不转睛地看着床上的女儿,忧心忡忡。宋箬溪躺在床上,似乎被梦魇住了,满头大汗,柳眉紧锁。 “溪儿,溪儿醒醒,快醒醒。”纪芸着急地喊道。 “不要!”宋箬溪坐了起来,瞳孔睁大,直直地望着前方,惊恐万状。 “溪儿,别怕,别怕,只是做了个梦,别怕。”纪芸伸手抱住宋箬溪,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宋箬溪在纪芸怀里浑身颤抖,她知道那不是梦,那些都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本尊不是失足落水,是被许姨娘母女害死的。那天宋箬涓约本尊去假山上看风景,然后许姨娘突然从背后出现,把她从假山推了下去,她掉在池水里,冰冷的池水涌入口鼻里,让她无法呼吸,几乎窒息。虽然被人救了上来,可还是受寒生了重病,最后一命呜呼。 “娘,八妹妹怎么样?”宋箬溪情绪缓和了下来, “八丫头呛了几口水,大夫诊脉,说没什么大碍,休养几日就好。”纪芸担忧地看着宋箬溪,“溪儿,你怎么会被吓晕过去呢?” “娘,八妹妹好好的怎么会掉到水里去?”宋箬溪怀疑宋箬池落水也另有内情。 “荣荞去问过了,说是脚滑,失足掉了下去。”纪芸肯定更在意亲生女儿,守在宋箬溪身边理所当然,打发得力的婢女过去管宋箬池,已经尽到了嫡母的本份。 宋箬溪眸光微闪,宋箬池是真得脚滑,还是隐瞒真相,一时也说准,要等查过才知道,可是本尊确实是被许姨娘母女给推下水的,纪芸不是狠毒的人,没有苛待过姨娘和庶女,许姨娘到底出于什么原因,要对一个九岁的小女孩下此毒手?本尊的记忆突然冒了出来,种种往事一幕幕在脑海里浮现,这意味着什么?是宋箬池落水激发了残留的记忆?还是灵魂回归?又或者是灵魂复苏? 纪芸见宋箬溪呆呆地,伸手摸着她的脸,“溪儿,你怎么了?你别吓娘。” “娘,我没事。”宋箬溪看到纪芸一脸的担忧,忍不住心酸,她根本不知道她的女儿早在五年前就生死不明了。 纪芸想起宋箬溪是因为落水才会犯上失魂症的,“溪儿,以后不许到水边去了,知不知道?” 宋箬溪听话地点点头。 “净莲寺离得太远了,明天娘带你去桃花庵,请静余师父看看。”纪芸还是不放心,怕宋箬溪再犯一次失魂症,决定去寻求菩萨庇佑。 宋箬溪眼中一亮,慧谨能看出灵魂转换,这件事问慧谨,一定能得到答案。 香绣走了进来,笑道:“太太,时辰不早了,姑娘也睡醒了,是不是摆饭?” “娘,我饿了,我们吃饭吧!”宋箬溪道。 香绣不进来提,只顾着关心女儿的纪芸险些忘了这事,也没觉着饿,这一提醒,顿时感到饥肠辘辘,笑道:“摆饭吧!” 母女俩对坐吃完饭,纪芸看着宋箬溪喝了定神汤,脸色恢复了红润,才放心的回正院,知道宋绥还没回来,神色未变,淡淡地吩咐道:“落锁。” 宋绥临近宵禁,才带着一股酒味回来,去正院发现落了锁,就转到美人院里去了,家里的事无心过问,不知道嫡女昏倒,不知道庶女落水,只知道搂着美人被浪翻滚。 翌日清晨,纪芸带着宋箬溪前往桃花庵。 纪芸跪在菩萨面前,诚心叩拜,道:“信女纪氏,愿意吃长斋,用千两香油来供奉菩萨,只求菩萨保佑信女的女儿宋箬溪无病无灾到百年。” 宋箬溪鼻子一酸,眸底隐有泪光,不管在哪个时空,母爱都是这样的深厚,为了子女不惜付出任何代价。 收下纪芸一千两银票,圆丁带纪芸和宋箬溪去见静余。听完昨天发生的事,静余道:“纪施主无须担心,贫尼会在菩萨面前为师弟念平安咒,菩萨会保佑师弟的。” “多谢师父。”纪芸双手合十道谢。 静余还了礼,说了一段佛经禅理。 等纪芸去净房时,宋箬溪把昨夜写的信拿了出来,“师兄,请你帮我把这封信送去给师父。” 静余收下信,“信明日就遣人送去给师父。” “多谢师兄。” ------题外话------ 注:做人一定要懂得拒绝,纤雪不懂得拒绝,在忙得要半死的情况下,还答应帮人讲营销课。自作孽,不可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三十八章 桃花庵前生事端 吃过午斋,在居士楼休息半个时辰,纪芸和宋箬溪出庵回家。不是初一,不是十五,桃花庵略显清静,只有宋家的马车停在庵门外。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宋箬溪抬眼望去,烈日下,三个黑衣男子骑着马风驰电掣般朝这边跑了过来,马蹄扬起滚滚尘土。 敢在桃花庵前跑马,这些人好大的胆子! 纪芸皱了下眉,道:“溪儿,上车。” “哦。”宋箬溪跟在纪芸身后向马车走去。 “嗖”一条银链缠住了宋箬溪的纤腰,为首的男子用力一扯,她就像风筝一样,凌空飞起,浅紫纱裙划出一道好看的弧度,她正要惊叫,人已跌入了一个坚实的怀抱。 见宋箬溪被人掳走,魃和魅顾不得隐藏身形,从树上掠出。另外两个黑衣大汉飞身而起,迎上前去,与她们厮打了起来。 变故来得太突然,纪芸等人都被吓呆愣住了,等她们反应过来,掳走宋箬溪的男子已骑着马,沿着官道矫健如飞的跑远了,扬起的尘土模糊了众人的视线。 马跑的极快,路边的景物飞一般的向后倒退,从惊吓中缓过神来的宋箬溪想要从马上跳下,可是身后的男人紧紧地抱着她,她根本无法动弹,“坏蛋,放开……” “溪儿,好久不见,有没有想我?” 这个声音? “陈陌?”宋箬溪努力向后看去,想看清是不是那个不按牌理出牌的男人。 “我的声音,溪儿记得这么清楚,看来这些日子定是对我念念不忘。”声音里透着得意和喜悦。 宋箬溪身子转不过去,看不到后面的人,仰面也只能看到他的下巴,不过这句话已表明身后的男子就是陈陌,这个男人又用这种突兀的方式出现在她的面前,令她无比恼火,咬牙问道:“陈陌,你掳走我,想要干什么?” “你父亲的官升得太慢了。” “啊?”宋箬溪没听懂他的话,他掳走她,与宋绥官职有什么关系? “京中贵女成群,闽帝再怎么挑,也挑不到你。” “他挑不到我才好,我又不想进宫。” “不是挑你进宫,是挑你嫁给我。”陈陌此次前来闽国,明面上是友好出使来联姻,实际上是为了迎娶他认定的皇后宋箬溪。 “马不知脸长。”宋箬溪鄙夷的讥笑道。 “如果我还是以前的我,自然不行,可现在我已是赫国的东璧候。” 被陈陌搂在身前,宋箬溪感到非常的别扭,一直在动来动去,想挣脱他的束缚,可在听到这句话时,停了下来,不敢相信地拨高音量问道:“你是赫国的东璧候?” “先委屈你当一段时间的候爷夫人,很快你就会是赫国的皇后,与孤共享如画江山。”陈陌信心百倍,豪气万丈,仿佛赫国的皇位已是他的囊中之物。 宋箬溪知道陈陌是有野心的人,但是没想到他手段如此厉害,短短几年间,就能在赫国弄出这么大的局面,当上了超品候爷,还出使闽国,对于这种心机能力都超强的人,她无福消受,还是敬而远之的好,假笑道:“候爷身份尊贵,当娶豪门贵女为妻,我父亲只是小小的四品官,门不当户不对。” “就是知道你身份不够,才特意弄这出英雄救美。”陈陌一直在找机会,今天早上守在宋家门外的人发现宋箬溪出门,他就立刻行动了。 宋箬溪先是愣了一下,转念就明白他话中之意,他掳走她,然后再送她回家,对外就可以宣称,他路见不平,从歹人手中救下她,他心生怜爱,愿娶所救美人为妻,成就一段佳话。 陈陌代表赫国前来,又是一位候爷。闽帝愿意与赫国交好,但舍不得用公主和亲,只能从宗室和门第高的人家里挑选,可是谁家愿意让女儿远嫁他国?闽帝只怕到现在还在为人选头痛,陈陌愿意娶她为妻,他必乐见其成。 宋箬溪更清楚的知道陈陌既然已经出了手,绝对要达到目的,说服他的可能性几乎等于零,可是他愿意娶,她不愿意嫁,必须要想法子脱身,可是要怎么做呢?偏偏今天来庵中进香,不能携带利器,她把小刀放家里了,连威逼他都找不到合用的东西。 “你要带我去哪里?”宋箬溪发现马拐进了路边的树林,着急地问道。 “去那边坐会喝杯茶,我换身衣服就送你回去。”陈陌笑道。 在树林里又跑了一段路,宋箬溪看到一间小木屋。木屋前围着竹子编成的篱笆,篱笆上爬着青藤,藤上开着小小的黄花,在屋内空地的大树下摆着一张小木桌,两把小靠背椅,好个幽静的住处。 在木屋前,陈陌勒停了马,翻身下来。 “我不用你扶。”宋箬溪甩开陈陌的手,扶着马鞍跳了下来,却不小心踩着地上的小石子,脚扭了一下,“哎哟!” 陈陌伸手扶住她,道:“你在我面前逞什么强?” 宋箬溪再次甩开他的手,这时才看清楚他现在的样子,平凡的相貌,丢在人群,绝对引不起任何人的注意。 “吱”木屋的门打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五大三粗身穿灰色布衣的中年妇人。 宋箬溪脸色又差了几分,一个陈陌,她已经搞不定,还多个碧娘,她完蛋了,上次是师父来救她,这次谁会来救她?师父虽然号称神尼,可毕竟还是凡人,没有这么大的神通,能千里迢迢赶过来救她。 陈陌向前走了两步,发现宋箬溪没跟上,回头道:“溪儿。” 宋箬溪翻了个白眼,绷着脸走了进去。 “看着她。”陈陌吩咐了碧娘一句,走进了小木屋。 宋箬溪看了看在外面吃草的马,又看了看碧娘,眸光微闪,谄媚地笑问道:“碧娘,你还记不记得我了?” 碧娘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你不记得我了?”宋箬溪眨眨眼睛,“我们六年前曾见过一面。” 碧娘沉默以对,两只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宋箬溪朝外面挪了半步,碧娘也随之挪了半步。宋箬溪再走一步,碧娘跟着走了一步。 宋箬溪无奈地撇了撇嘴,走到小靠背椅上坐下,碧娘走到她身后,象根木头似地杵在那里。有这么个人盯着,宋箬溪休想溜走,沮丧地趴在桌子上。 “吱”的一声,木门又打开了,穿着银蓝色锦袍的陈陌走了出来,他取下了yi容面具,露出了他俊秀无双的真容。 “碧娘,去把茶具端出来。”陈陌优雅地在宋箬溪对面坐下。 碧娘走进小木屋,很快端来了茶具,拿来了红泥小火炉和铜壶,往炉里添了些木炭,把铜壶放在上面烧。 “溪儿,会不会泡茶?”陈陌问道。 “不会。”宋箬溪抬头看着大树,不想理会他。 “真不会?”陈陌挑眉问道。 宋箬溪轻蔑地斜了他一眼,继续抬头看着大树,树叶很大片,把阳光全遮住了,坐在树荫下很凉爽,很舒服,如果身边坐着的不是这个坏男,会更惬意,更舒服。 “我教你。”陈陌微眯了眯双眼。 宋箬溪冷冷地道:“没兴趣。” 陈陌屈指在桌上轻轻地叩着,“溪儿对什么有兴趣?” “什么都没兴趣。” 陈陌俯身过去,用手捏住宋箬溪的下巴,强迫她与他对视,“溪儿,不要试图激怒我。” 宋箬溪看着陈陌瞳孔里的人影,勾起唇角,笑得格外妖娆,“我不是试图激怒你,我就是要激怒你,我以气死你为己任。” 陈陌不怒反笑,“不愧是我选中的皇后,有胆量,有气势。” 宋箬溪向后一靠,把下巴从他手中解救出来,冷笑道:“陈陌,你不要太自以为是了,我是不会嫁给你的。” “你不嫁给我,你要嫁给谁?”陈陌脸色微沉,眸含怒意地质问道。 “找个我喜欢的人嫁。”宋箬溪挑眉道。 “你喜欢谁,我就杀谁。”陈陌凶残地道。 “天下这么多人,你杀得光吗?”宋箬溪想不出法子,可又不甘心这么被陈陌算计,放手一搏,到要看看这人究竟能容忍她到什么地步。 “杀尽天下人又有何不可?我手上早已沾满血腥。”陈陌走到宋箬溪面前,一把将她拉起,搂进怀里,“宋箬溪,你给我听好了,这个世上除了我,没有人可以娶你,包括闽帝。” 宋箬溪微微仰起脸,问道:“我何德何能,令东璧候对我这样的一往情深?宁愿杀尽天下人,也要娶我过门。” “你的美貌,已足已让世人趋之若鹜。”陈陌盯着宋箬溪微启的樱唇,微眯起了双眼。 “真没想到东璧候是如此肤浅的一个人。”宋箬溪嘲讽地冷笑,“会被美色所迷。” “你迷住我的可不止是美貌。”陈陌说着,低头往宋箬溪的唇吻了下去。 宋箬溪骇然一惊,把头偏开,陈陌的嘴落在了她的脸颊上。 陈陌没有进一步行动,抬起头,眯着眼,道:“有人来了。” 碧娘飞身上了树,极目远眺,查看情况。 宋箬溪心中一喜,企盼来者是友非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三十九章 一道身影由远至近,碧娘并没有迎上前去阻拦,她从树下跳了下来,双手抱着肩,站在陈陌的后面。、、 看到从天而降的邺疏华,宋箬溪差点喜极而泣,“师兄。” 邺疏华看到被陈陌搂在怀中的少女是宋箬溪,眸光微凛,“陈陌,你要除掉的人是我,与我师弟无关,放开我师弟。” 陈陌微眯着眼,勾唇一笑,道:“除掉你和掳走她是两回事,邺少城主不要混为一谈。” “我师兄哪里得罪你了,你要除掉他?”宋箬溪不相信陈陌神通广大到知道邺疏华曾向她表白过。 “他没得罪我,是有人花重金请我除掉他。”陈陌看着邺疏华,眼中寒光闪动,“邺少城主想不想知道是谁要除掉你?” “我不想知道幕后之人是谁。”登瀛城城主之位是立嫡不立庶,无嫡方立长,长无能可立贤。邺疏华虽然远离俗世,诚心向佛,但他不是笨蛋,父亲只有他一个嫡子,只要除掉他,城主之位就是他庶长兄的,不过也不能就这样断定动手的人是他庶长兄,也有可能是其他庶兄弟栽赃嫁祸,他三哥的生母卞夫人就是赫国人。他若是亡故,庶长兄又了出事,城主之位就会落到别的兄弟身上。 宋箬溪挣扎着想要离开陈陌的怀抱,却被他搂得更紧。 陈陌低头给了宋箬溪警告的眼神,要她安分,抬眸看着邺疏华,“邺少城主的本事不少,居然能破阵而出。” “九阳连虽然精妙复杂,但是你布阵时太过匆忙,只要多花一点时间就能破解。”邺疏华淡然一笑,语气里没有丝毫骄傲,只有简单的陈述事实。 “看来是我低估了少城主的本事。”陈陌眸色阴沉,本来以为杀不死他,用阵困死他,却没想到仅过了一天,他就从阵里出来,还寻到这里来了,“邺少城主破了阵,不速速离开,反而还找上门来,就不怕我再出手对付你?” 邺疏华双手合十,口颂佛号道:“念佛之人何惧生死!” “邺少城主不愧是圣僧高徒,连生死都能看破。”陈陌略带嘲讽地道。 “师弟,你是不是受伤了?”邺疏华见宋箬溪眼神有些涣散,担心地问道。 “我没有受伤。”宋箬溪只是被太阳晒得头晕。 陈陌低头看着貌似老实偎在他怀里的宋箬溪,邪邪地笑道:“溪儿,你已掐了这么久,手有没有掐酸?要不要休息一会再掐?” 宋箬溪瞪着他,松开掐着他腰间那块肉的手,“你要是想让我死,就痛快点,一刀杀了我,别想活活的热死我。” 陈陌见宋箬溪的脸被热气熏得绯红,鬓角处还有汗珠,松开了手,笑道:“去那边乖乖坐着。” 宋箬溪没有听话的去树下乖乖坐着,而是选了个离碧娘稍近,离陈陌较远,离邺疏华不远不近的地方站着。被陈陌搂在怀里,邺疏华救走她的机会渺茫,现在机率增加了一些,虽然不多,但总好过没有,希望大慈大悲,法力无边的观世音菩萨保佑,邺疏华能顺利救走她。 陈陌看了她一眼,目光重新回到邺疏华身上,问道:“邺少城主不想知道幕后之人是谁,那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我随从对你的手下下了毒,我是来送解药的。”邺疏华道。 陈陌哂笑几声,道:“邺少城主不愧是圣僧的高徒,菩萨心肠,对敌人也这么仁慈。” 邺疏华双手合十,口颂佛号道:“众生至爱者生命,诸佛至爱众生,能救众生身命,则能成就诸佛……” “邺少城主是慈悲佛陀,喜欢说这些佛经禅经,我是冷面修罗,只知道血腥和杀戮,这经文不必念给我听。”陈陌冷冷地打断他的话。 邺疏华皱了皱眉,从怀里取出一个青花小瓷瓶,“这是解药,连服三日,便可解毒。” 话音一落,邺疏华就将瓷瓶抛给陈陌,左手握着的珠串射向碧娘,与此同时,他施展轻功飞向宋箬溪,右臂一伸,将她抱入怀中,就地转身,左手弹射出三个佛珠,两个射向陈陌,一个射向碧娘。夹带着劲力射出的佛珠,不为伤敌,只为扰敌。 陈陌虽然没想到邺疏华会不顾一切的出手救人,但是很快就反应过来,立刻出手阻拦。他和碧娘都是高手,佛珠只能让他们稍稍停顿。不过邺疏华也没打算阻拦他们太久,他知道凭他一己之力带不走宋箬溪,使个巧力将宋箬溪抛了出去,“骑马走!” 宋箬溪掉在了离马不远的地方,地上野草比较厚,她在地上打了个滚,没有迟疑,爬起翻身上马,回头看了眼以一敌二的邺疏华,咬牙催马离开,她不会武功,留在这里只会碍手碍脚,她要去找人来救邺疏华。 陈陌一边和邺疏华交手,一边抿唇发出啸声。马不受宋箬溪的控制,又调头跑了回来。宋箬溪脸色发白,这下完了,她和邺疏华都要死在这里了。 “嗖嗖嗖嗖”突然有四个人从她身边飞掠过,是友?是敌? 看到那四人跟陈陌和碧娘交上了手,宋箬溪松了口气,这下是以五敌二,她的小命保住了,也不用被逼出嫁了,翻身下了马,在篱笆边上蹲了下来,看现场版的武打片。 陈陌虽然从赫国带了近百名好手来,可是还有别的隐秘之事要做,再者今天他没有预料到邺疏华会突然冒出,没有带太多人随行,此处只有他和碧娘。 邺疏华心存善意,出手不重,可他的四个随从却出手狠毒,招招夺命。 “撤!”双拳难敌四手,交手过百招后,陈陌知道今天要无功而返,识时务地带着碧娘飞身离去。 “不要追了。”邺疏华阻止随从继续追杀。 四人无奈地停了下来,眼睁睁地看着陈陌和碧娘迅速消失在远方。 邺疏华走到宋箬溪面前,弯腰,温和地笑道:“师弟,没事了。” 宋箬溪扶着扎篱笆的竹条站了起来,“师兄,谢谢你救了我。” “师弟,你怎么会被陈陌掳来?” “我父亲的官职太低,皇上挑选的和亲人选中不会有我,他为了顺理成章,不引人注目,就先扮坏人掳我出来,然后再扮好人送我回去,演一出英雄救美,这样他就可跟皇上说他看上我了,愿意娶我为妻。”宋箬溪简单地解释道。 邺疏华皱眉,“雒淇公子知不知道这件事情?” “这是我的事情,与他没关系,不需要他知道。”宋箬溪冷淡地道。 “陈陌是以赫国东璧候的身份来闽国联姻,若他真向皇上说要娶你为妻,皇上是不会驳他之意,事关重大,你应该尽快告诉雒淇公子,让他去你家提亲,只要定下名分,陈陌就不能再逼你嫁他为妻。” “他是不会去我家提亲的。”宋箬溪黯然道。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你……”邺疏华想了一下,“你们吵架了?” “师兄,你不要再问了。”宋箬溪不想多说,看了看四周,“回桃花庵该往哪边走?” “往那边走。”邺疏华指了个方向。 宋箬溪抬腿就走,邺疏华带着四个随从跟在后面。 “师弟,陈陌他不是一个会轻易放弃的人,这一次他没有达成目的,肯定还会出手,万一……你就别跟雒淇公子堵气了。”邺疏华试图劝解宋箬溪。 宋箬溪抿唇不语。 “师弟,你不要为了一时之气,误了终身,还是去找雒淇公子把话说开了为好。” 宋箬溪保持沉默。 “师弟,要是你实在不愿意去,我愿意代你去找雒淇公子。” 宋箬溪停下脚步,转身看着邺疏华,“师兄,你先前的表白是在骗我吧?” 邺疏华愣了一下,俊脸微红,道:“出家人……我虽没有出家,但我不打妄语,我先前说喜欢你,诚心诚意娶你为妻,没有骗你。” 四个随从惊喜交集,公子愿娶妻了! 宋箬溪挑眉道:“那你还真得很伟大,不趁虚而入,还撮合我和他。” 邺疏华双手合十,口颂佛号道:“唯愿师弟一生喜乐。” 宋箬溪眸底闪过一抹感动,道:“师兄,我不是在堵气,我也没有跟他吵架,我和他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他未娶,你未嫁,为什么不能在一起?” “因为……”话到嘴边,宋箬溪又吞了回去,看了看那四个望天看地,假装没听到没看到的随从,眸光闪了闪,这件事事关纲理伦常,不能说出来,还是换了个说辞,“他不喜欢我。” “师弟这么好,他为什么不喜欢?” 宋箬溪讶然,微微垂睑道:“人与人之间是讲究缘份的,我与他无缘,不必再提起了。” “万事随缘,不必执定,方为安乐法也。”邺疏华道。 “境来不拒,境去不留,一切随缘,能得自在,放下即得解脱。”宋箬溪轻叹道。 “那师弟打算如何化解此事?”邺疏华关心地问道。 “怎么化解?”宋箬溪勾唇苦笑,“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见招拆招。” “万一皇上下了旨,那就无将可挡,无土可掩,无招可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四十章 顾虑重重难嫁娶 邺疏华目光微微一闪,他有个法子,可是那法子不能说,说出来就是趁人之危,师弟无意于他,他伤心难过,但不强求,更不会卑劣的在此时借机娶她过门。虽然一时之间,他想不出别的好法子,但也不愿看着宋箬溪纠结为难,柔声劝道:“师弟别急,总会有法子的。” 宋箬溪眸底一片灰暗,有法子?有什么法子?这个时空皇权至上,闽帝要是下旨让她和亲,那就什么法子都没有,她就是连寻死都不行,她死了是可以一了百了,但纪芸、宋濂和宋淮就会受她连累,有灭顶之灾,道:“其实这也没什么,他要娶,我就嫁给他好了,当候爷夫人也不错。女人总归是要嫁人的,嫁给谁不是嫁,没必要这么执着,执着就是业障。” 听到宋箬溪说这样自暴自弃的话,邺疏华心中一悸,差点脱口说出既然嫁给谁不是嫁,那就嫁给他的话来,只是话到嘴边,他又强忍了下来,“师弟,这事定有解决之法,你切不……” “姑娘只要嫁给少城主,这个难题就能迎刃而解。”邺疏华顾虑重重,隔靴搔痒的劝解,让旁观的四个随从着急上火,错失这位宋姑娘,谁知道少城主还愿不愿意成亲?少城主已二十三四岁了,再不娶妻生子,城主和夫人会急得从城楼上跳下去,既然少城主先前已向宋姑娘表明,也有了要娶她之意,他们加把劲,帮少城主把少夫人拐进门再说,顾不得规矩,插嘴道。 “不许胡说。”邺疏华没想到随从把他心里话给说了出来,大窘,连耳根都红了,看宋箬溪的眼神里有几分期盼。 宋箬溪看了眼说话的随从,没有说话,转身,朝前走去,她知道嫁给邺疏华是最直接有效的方法,而且只要她同意,邺疏华肯定不会拒绝,可是她不能这么做,她不能利用他对她的情意去脱身,更不能让他在凶险中再添上一份凶险。 邺疏华眸色微黯,默默地跟在她后面。 四个随从挤眉弄眼了一会,齐声道:“走了个假英雄,来了位真英雄,这个英雄救美才是名符其实。” 说罢四人就施展轻功,飞身上了树,做出远离此处的假象。 四人的话,让宋箬溪如醍醐灌顶,闽帝下旨让她去和亲的前提是,陈陌英雄救美送她回家,可现在送她回去是邺疏华,陈陌的千般算计已经落空,她还在这里苦恼什么?果然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轻轻拍了拍额头,自嘲地笑道:“庸人自扰。” 邺疏华也想到了一件事,陈陌不顾宋箬溪的名声掳她走,再假模假样的送她回来,既可搏得英雄之名,也让她非他不嫁。至于宋箬溪的名声,只要陈陌不介意,好与坏无关紧要,可是现在送宋箬溪回去不是陈陌而是他,为了宋箬溪的名声,他理应上门提亲,虽然这么做还是有点趁人之危,但是为了宋箬溪不遭人非议,他愿意当一回小人,那怕师弟会在心里憎恨他也没关系,正颜道:“师弟,我会上门提亲,求娶你为妻。” 宋箬溪愣了一下,感动地笑道:“师兄你不必这么做,我只要在家不出门,陈陌就算计不了我,他就是再大胆妄为也不敢闯到家中来掳人。他是赫国的东璧候,不会留在庆原太久,也就一两个月的事,只要撑到他离开,我就安全了。” “不是怕他再次算计你,而是……”邺疏华看着宋箬溪,目光坚定,“我喜欢你,我诚心诚意求娶你为妻。” “这么做会让你陷入更大的危险。”宋箬溪摇摇头,“我不能拖累你。” 邺疏华脸色微变,他忽略掉了一件最重要的事,陈陌处心积虑地要除掉他,他若去提亲,师弟就是他未过门的妻子,万一他不幸死在陈陌手中,师弟就成了望门寡,寡妇再嫁,寻不到好人家,那何尝不是另一个悲剧?想到这里,黯然道:“是我考虑不全,险误师弟终身。” 宋箬溪又愣了一下,她不太明白邺疏华说这话的意思,正要询问,树上飘来一句,“少城主,有人骑马往这边来了。” “去看看是什么人。”邺疏华道。 四个随从中有一个前去察看,另外三个从树上跳了下来,护在邺疏华和宋箬溪身边。 “师弟莫怕,陈陌没这么快去而复返。”邺疏华见宋箬溪脸色发白,轻声安抚。 宋箬溪想想也是,镇定下来,道:“这里离官道不远了,应该是过路的人。” 那随从去得快,回得也快,“少城主,为首一人穿着僧袍,应是桃花庵的人。” “师弟,我送你过去。”邺疏华松了口气,来得是桃花庵的人,表明师弟被掳走的事,没有惊动别的人,佛门弟子不言是非,这件事不会传扬出去,师弟的名声没有受损,以后师弟只要在家里不出门,他在外牵制陈陌,陈陌为了全力除掉他,就无暇再算计师弟。 宋箬溪在邺疏华和四个随从的陪伴下,从树林里走了出来,刚好遇上纪芸和静余等人骑马经过,扬声喊道:“娘,师兄!” 纪芸听到声音,勒停马,回头看到宋箬溪俏生生站在路边,从马上跳了下来,跑过去,紧紧地将她抱入怀中。 “娘,我没事,我一点事都没有。”宋箬溪被纪芸搂得差点喘不过气,轻轻地拍着她的背。 纪芸松开双手,仔仔细细地上下打量着宋箬溪,虽然裙子上沾了点灰尘,但是衣襟处没有被拉扯的痕迹,看样子,女儿应该没有吃亏,稍觉放心,伸手扶了扶她发髻上歪斜的莲花头金钗,“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静余已走到邺疏华面前,双手合十,“多谢邺施主出手相救。” “静余师兄不必言谢,佛门弟子慈悲为怀,救人危难,更何况静尘是我师弟,她有难,我出手相救,责无旁贷。”邺疏华温和笑道。 静余目光扫过邺疏华的四个随从,“那个歹人现在何处?” “没有擒拿住那个歹人。”邺疏华道。 “他的相貌,邺施主应该看清楚了,那就画张图给贫尼。”宋箬溪在桃花庵外被人掳走,惹得静余动了真怒,“贫尼到要看看是什么人,敢如此大胆?” “静余师父,此事不宜再提。”纪芸找到了宋箬溪,就冷静下来,她是世俗中的人,知道女子的名声有多重要,掳走宋箬溪的坏人是要找,但是不能让静余闹得人尽皆知的找,要安排心腹之人秘密的去找,找到了就地处死,找不到也只能吃哑巴亏。 “为何?”静余还在气头上,没往那方面想。 纪芸道:“静余师父,我与小女前来庵中进香,用过午斋后,在庵中念经打坐,然后就回家了。” 静余在京中各府进出,这世俗之事也是知晓的,听这话就明白过来了,宋箬溪是女儿家,被一个陌生男子掳走了这么长时间,不管有没有出事,传扬出去,都对她的清誉有影响,这件事只能当没有发生,用假话遮掩过去。 纪芸走到邺疏华面前,行个大礼道:“多谢少城主出手相救,大恩不言谢,还有一事恳求少城主。” “夫人放心,这件事,我不会说出去。”邺疏华看了一眼四位随从,“他们也一样。” “多谢少城主。”纪芸再行一礼。 一行人回了桃花庵,香绣等人看到宋箬溪安然无恙回来,欣喜若狂,“姑娘!” “你们听着,姑娘一直都在庵中抄写经文,那里都没有去。”纪芸面色冷肃地道。 香绣等人都听懂了,点了点头。 时辰已经不早,没有多说什么,纪芸和宋箬溪带着香绣等人上了马车,急急忙忙的往城里去。邺疏华和四个随从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以防万一。 看着马车进了宋家大门,邺疏华才转身离开。下了马车,纪芸送宋箬溪回房,摒退婢女,“解开衣裳,让娘看看。” “娘,那人抓住我没多久,就遇上师兄了,然后师兄就救了我,那人根本就来不及对我做什么。” “娘要亲眼看过,才放心。”纪芸横了宋箬溪一眼,伸手去脱她的衣服,“我是你娘,你光屁股的样子,我都看过了,在娘面前有什么可害羞的。” “娘,那是小时候,我现在长大了。”宋箬溪抓着衣襟,她洗澡是不让婢女伺候的。 纪芸挑眉道:“你长大了就不是我女儿了?” 宋箬溪反驳不了,只得乖乖解开衣裙,穿着淡蓝色绣花小肚兜和白色小亵裤站在纪芸面前,任她细看。 从脖颈一直看到脚踝,白嫩细滑的肌肤上没有一点异样的痕迹,纪芸终于放心了,帮她穿上衣裙,道:“京中的治安越来越差了,光天化日之下都有人掳人,你以后不许出门了。” “我不出门,我天天在家陪着娘。”宋箬溪抱着纪芸的胳膊笑嘻嘻地道。 “你被人掳走时,从树上跳下来的那两个姑娘是什么人?” 宋箬溪迟疑片刻,撒谎道:“她们是师父给我的暗卫。” “暗卫?”纪芸讶然,“神尼为什么要给你安排两个暗卫?” ------题外话------ 注:这一章删删改改无数次,总是感觉不对,写得我筋疲力尽,写到凌晨一点多才总算定稿,我实在是没精力再推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四十一章 不打不骂惩许氏 “师父说我好端端的从假山掉到池塘里,差点被淹死,事有蹊跷,怀疑有人要害我,为了以防万一,我回来时,师父就安排她们在暗中保护我。。。”宋箬溪顺势将往事引出,她本来打算借着宋箬池的事私下调查一番,就算宋箬池落水真是意外,她也要弄成人为的,名正言顺的惩处许姨娘母女,可是魃和魅的意外现身,她只好用这件事来转移纪芸的视线。 纪芸也曾怀疑有人要害宋箬溪,只是当时宋箬溪病得奄奄一息,她日夜守着女儿,又要牵挂幼子,心力交瘁顾不上,任凭宋绥去处置,等她有空问起此事时,宋绥只说是下人没伺候好。这话她是不信的,可是在宋箬溪身边伺候的人除了刘四娘,其他人都已被他远远的卖掉了,她无人可问,这件事只能不了了之,现在听到宋箬溪这么说,就象抓住了实证一般,恨恨地咬牙道:“我就知道是那些烂肚子黑心肠的狗东西,在暗中下的毒手,这么大的事,本应该仔细盘查,他到好,草草了事,轻易放过了那些狗东西,要是被我查到是谁所为,我绝不会饶过她的。” “娘,我已经想起了以前的事。”事隔多年,人面全非,查是不可能查出来的,害人者不会说出真相,只有宋箬溪这个受害者,恢复记忆,把事情说出来。 “真的吗?”纪芸喜形于色,宋箬溪的失魂症一直令她担忧,现在女儿能想起以前的事,就表明病情好转,“你想起了什么?” “我记得那天是十姑娘约我去假山的。”记忆恢复让宋箬溪搞不清本尊是生是死,不过就算本尊没有死,许姨娘母女也是杀人未遂,要不是这两人谋害本尊,她也许就不会穿越,所以不管是为了本尊,还是为了自身,她都不愿放过这对恶毒的母女,也不愿意再称呼宋箬涓为十妹妹。 “十丫头?”纪芸眯了眯眼,六年前,五岁的宋箬涓就知道害人了,她还真是小瞧了这个丫头,“除了这个你还记起了些什么?” 宋箬溪微蹙着眉尖,似乎在回想,“我记得突然起了风,山药回房去帮我拿披风,十姑娘的帕子被风吹走了,娇杏就扶着她下假山去捡帕子,我在假山上等她回来,她在下面叫我,我就侧身去答话,有人在后面推了我一下,我就掉了下去的。我没有看到是谁推我的,但是我闻到一股芙蓉香。” 纪芸眸光微凛,脸色阴沉了下去,许姨娘那个时候最喜欢用芙蓉香味的胭脂和头油,宋箬溪出事后,她就再也没用过,很明显是做贼心虚,“这两个心肠歹毒的狗东西,我饶不了她们。” “没有别的证据,单凭我的一面之词,就定她们的罪,她们会不服的。” “我要整治她们母女,不需要证据。”纪芸对宋箬溪所言,没有一丝的怀疑。 “娘,没有证据就整治她们,老太太和三老爷不会答应的。” 纪芸看着她,问道:“溪儿,这件事,你原本是打算自己处理的,对不对?” 宋箬溪点点头,“娘每天都很忙,我已经长大了,能处理事情了,可以替娘分忧。” 纪芸笑,“娘知道溪儿长大了,可以处理事情,但是这件事,不该你来处理。” “为什么?” “许姨娘是你的父妾,十丫头是你庶妹,你要整治她们,是需要证据,不能没有来由的整治她们。” “昨天八妹妹落水不是意外,是人为,我可以拿这个当证据。” 纪芸摇摇头,“八丫头和十丫头都是庶出,她们的争斗,只是姐妹不和,你父亲知道,最多训斥十丫头一顿。你是嫡出,十丫头敢谋害你,就是以卑犯尊,这是嫡庶之争,可以重重惩处她。” 宋箬溪怔了怔,嫡庶有别,她知道,可没想会是天壤之别,同样是落水,她落水,那就是大事,宋箬池落水,就是小事。 “我要整治她们,不需要任何理由,嫡妻教训小妾,母亲教训女儿,天经地义。”纪芸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溪儿,处理事情要知道变通,不要舍易取难。” 宋箬溪受教地点点头。 纪芸看了下时辰钟,“不早了,让她们摆饭,吃了饭,你早点休息。” 宋箬溪起身叫婢女们摆饭。 吃完饭,纪芸就回了正院,“荣荞,打发人叫许姨娘过来伺候。” 真正厉害的主母伸伸手指就能灭掉一片妾室姨娘,纪家没有妾室,纪老太太怕纪芸嫁到宋家来吃亏,花重金请了两个从王府出来,经历过无数过妻妾战役的嬷嬷,在婚前给纪芸进行了密集培训。 宋老太太只会表面耍狠,说到手段,她远不及接受过培训,还会举一反三的纪芸。只是纪芸在没有触犯到她底线时,是不屑去折腾妾室的。 妾室伺候主母是规矩,不管早起晚睡,还是一日三餐,每个姨娘都必须得过来侍候。就是睡下之后,要是主母心情郁结睡不着,不陪老爷睡觉的姨娘也要过来伺候。以前这规矩,纪芸没有严格执行,现在当然要执行了,不打不骂,只要妾室端茶递水,铺床叠被,更衣梳头,就能活活累死她。 许姨娘已经沐浴更衣了,正舒舒服服歪在美人榻上,两个小婢女在给她扇风,听到纪芸这个时候要她过去伺候,愣了愣,换上衣服,挽好发髻,去正院伺候。 “贱妾给太太请安,太太万福。”许姨娘行礼道。 穿着一袭淡蓝色中衣的纪芸靠在软榻上,看着许姨娘这个表面温顺,内心凶残的毒妇,眼中寒光一闪,指着桌上的经书道:“这本《金刚经》,是我今天向桃花庵求来的,你抄一百份,明天一早送去庵中去。” “抄一百份?”许姨娘怀疑听错了,《金刚经》的字数不少,她就是一夜不睡觉也抄不完一百份。 “福茶带许姨娘去西梢间。”纪芸根本就不跟许姨娘多说什么,抄也得抄,不抄也得抄。 正室占着礼法,想怎么折腾妾事都成,没有打骂,只是让她抄写经书,要是这样都能累死了,也只能说命短福薄,一口棺材抬出去就成了。 许姨娘不知道纪芸发了那门子的邪火,拉着福茶的袖子,顺势塞了个荷包给她,悄悄问道:“好姑娘,您告诉我,是不是十姑娘惹了什么事?” 福茶笑着把荷包推了回去,道:“姨娘别多想,太太让姨娘抄写经文是积功德。” 许姨娘问不出来,只得忍着不安,去在西梢间去抄写经文。西梢间放杂物的地方,里面没有床没有榻,摆着桌椅和几个立柜。许姨娘抄经书抄到半夜,支持不住,趴在桌子睡着了。 天刚亮,银翘走了进来,推了推许姨娘,“姨娘醒醒,快醒醒,别睡了。” 许姨娘睁开惺忪睡眼,看着银翘,有点不知身在何处的茫然。 “姨娘赶紧回去梳洗吧,一会太太还找你有事。”银翘甩下一句话就走开了。 许姨娘呆坐了一会,脑子才清醒点,回房梳洗,换了身衣服又往正院来,在院门口遇到了宋箬涓。 宋箬涓见许姨娘两眼无神,关心地问道:“姨娘,你昨儿夜里没睡好吗?” “昨儿夜里太太让我抄经书,没怎么睡,等午后补一觉就好,姑娘不必担心。”许姨娘笑道。 “好好的太太要你夜里抄什么经书?”宋箬涓皱眉问道。 就在正院门口,许姨娘也不好多说,“抄几份《金刚经》,好了,姑娘快进去吧。” 宋箬涓没再追问,走进院子,邹姨娘和玫姨娘已经到了。 福茶看到许姨娘来了,道:“许姨娘,太太让你进去伺候。” 许姨娘跟着福茶进了房。 “许氏,去把被子叠好。” “许氏,把漱口水端来。” “许氏……” 纪芸把许姨娘指挥的团团转,差点没把她给转晕过去。 等纪芸梳洗好,在厅前坐下,宋箬溪也来了。宋箬池呛了水,纪芸让她这几日休息,免了她请安。 “老爷来了。” 宋绥带着赫国美人梁氏走了进来。 见宋绥又歇在梁氏处,邹姨娘是不在意的,许姨娘是没有精力在意,只有玫姨娘酸了吧唧的,目光象飞刀似地一刀一刀射向梁氏。 “池儿怎么还没来请安?”宋绥总算注意到宋箬池不在场,皱眉问道。 纪芸唇边闪过一抹嘲讽,道:“前天四弟妹过生日,池儿去水边玩,不小心掉下去了,呛了几口水,大夫诊了脉,说没什么大碍。我让她在房里静养,这几天免了她请安,连学堂都请了假。” “怎么会如此不小心?”宋绥脸色微沉,“溪儿上回落水,生了一场大病,这回池儿也掉下去了,以后你们姐妹不许到水边去,免得出事。” 宋箬溪和宋箬涓欠身应道:“是。” 一家人吃过早饭,宋绥去衙门,纪芸没急着去松鹤院给宋老太太请安,她留下了许姨娘。 “经文,你抄了多少份了?”纪芸问道。 “回太太的话,贱妾抄了八份,不,抄了九份。”许姨娘抄迷糊了,没有数。 “太太,许姨娘抄了八份。”银翘道。 “我让你抄一百份,你就抄了八份,你是不是不把我的话当成耳旁风了?”纪芸脸色微沉,质问道。 许姨娘跪了下去,“太太,贱妾抄经书时不小心睡着了,误了太太的事,贱妾知道错了,求太太再给贱妾一次机会。” 纪芸端起茶杯,浅啜一口,道:“我就再给你一次机会,在申时之前抄完一百份。” “贱妾知道,贱妾一定把经书抄完。”许姨娘连早饭都没吃,就又开始在西梢房内抄写经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四十二章 纪芸要亲自整治许姨娘母女,让宋箬溪原本的计划落了空,她要对付许姨娘母女,一是恨两人过于狠毒,二是想用这事分散精力,不去想上官墨询,不去想陈陌,不去想邺疏华,什么都不去想,可是现在自然只能另找事做。 在书房内坐下,宋箬溪也不要香绣等人进来伺候,点上一盘檀香,自行磨墨抄写《静心咒》,“南无、喝罗怛、哆罗夜耶。南无、陈唎耶。婆卢羯帝、烁钵罗耶。菩提萨埵婆耶,摩……” 众生皆烦恼,烦恼皆苦。静,以不动制万动。 《静心咒》是抄完了,可是宋箬溪的心静不下来,抬眸看向窗外,蓝天白云,阳光灼热,稍远处的树上似乎有一抹紫色,凝神细看,却只见绿意盎然,黯然垂睑,执着近于迷惑。提笔继续抄写,只是端庄匀称,工整精细的小楷却成狂草。 宋箬溪还没找到事情来分散精力,可有事找上门来让她分散精力,当天下午,一张请柬送到宋家。 六月初二,贵妃娘娘寿诞,贵妃娘娘邀请各府夫人和姑娘们前往东渠芙蓉园为她祝寿,收到请柬姑娘,都要绣上一幅凤凰图做寿礼,进献给贵妃娘娘。 “送凤凰图当寿礼?”宋箬溪讶然,凤凰历来是皇后的标志,贵妃居然让各府姑娘绣凤凰进献于她,这意图,昭然若揭。 纪芸端杯抿了口茶,道:“母凭子贵,她要当皇后也不是不可能的。” 宋箬溪对李贵妃的野心并不在意,她在意的是,宋绥是四品官,照道理,她没有资格收到这张请柬才对,这张请柬极有可能是陈陌在搞鬼,“娘,我可不可以不去?” “这请柬是由宫中发出来的,各府的夫人和姑娘都必须去,否则就有藐视皇家之嫌。”纪芸笑了笑,“宫中如今是花团锦簇,贵妃娘娘是不会帮着锦上添花的,皇上那天不会去。” 宋箬溪担心的不是皇上,而是陈陌,不过皇上都不去,陈陌这个外国人应该也不会出席,又庸人自扰一回,撒娇道:“娘,凤凰好难绣。” “懒丫头。”纪芸白了她一眼,“你要不想亲自绣,选个花样子,让婢女绣,等到快完工的时候,你再绣上两针就是了。” 宋箬溪就选了一块粉紫锦缎,挑了个比较简单的凤舞蝶飞图,“香绣,这几天辛苦你把这个凤凰图绣出来。” 日出日落,转眼就到了五月三十。清晨,宋箬溪如常去给纪芸请安。 “奴婢给老爷太太请安,姨娘病了,不能前来给老爷太太请安。”许姨娘身边的婢女进来磕头道。 许姨娘这些天,天不亮就要起身去侍候纪芸起床、梳头、吃饭,其他的妾室请个安应个景就可以回房,唯独她必须在旁伺候。晚饭后,纪芸留着她抄写经书,一抄就是大半夜,到天亮时还要按点起来伺候。今天早上她一睁眼,就觉得头晕目眩,实在起不了身,只得打发婢女前来。 纪芸看了一眼宋绥,见他没有要说话的意思,道:“周显家的,去请个大夫进府来给许姨娘看病。” 周显家的应声而去,婢女们进来摆饭。 吃完早饭,宋绥出门去衙门。 “母亲,姨娘病了,女儿想过去看看。”宋箬涓欠身道。 “她是你的生母,你是该过去看看。只是这会子过去,万一撞上大夫,就不好了,还是等大夫诊了脉再去。”纪芸淡淡地道。 宋箬涓不敢不听纪芸的话,只得重新坐下。 “溪儿,那幅凤凰图你绣好了吗?可别误事。”纪芸问道。 宋箬溪笑道:“娘放心,我不会误事的,凤凰图今天就可以绣好。” “那就好。” “七姑娘象太太您,稳重可靠,事事都办能妥妥当当的。”玫姨娘奉承道。 “闺女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女儿都象娘。”纪芸看着宋箬涓,一语双关。 纪芸没有让三个姨娘离开,三人也不敢走,陪在一旁说笑。闲话了一会,周显家的进来了,行礼禀报道:“太太,大夫已经给许姨娘诊过脉了。” “大夫怎么说?”纪芸问道。 周显家的撇撇嘴道:“太太,大夫说许姨娘没病,身体健康的很。可是许姨娘非说她病了,要大夫给她开药方,躺在床上不肯下床。” 三个姨娘目光一闪,许姨娘好大的胆子,居然敢装病不来伺候。 “看来她不是身子有病,是脑子有病,病糊涂。”纪芸边说边起身往外走,“十姑娘,你不是要探病,走吧,我们一起去瞧瞧。” “母亲,姨娘她……”宋箬涓又急又气,她知道许姨娘这几天在纪芸面前伺候,以为许姨娘是累坏了,故意装病,可是太太不是好糊弄的,姨娘这么做真是太糊涂,现在被拆穿了,偷鸡不成蚀把米。 纪芸根本不理会宋箬涓,领着一行人往许姨娘的小院子去,进门直奔东厢房。 许姨娘躺在床上,昏昏沉沉在睡觉。大夫来诊脉时,她根本就没醒,非说病了,要大夫开药方的话,不肯下床,那全是周显家的编出来的。 “姨娘快醒醒,太太来了。”婢女着急地喊道。 许姨娘这几天被折腾的厉害,又困又累,睡得象头死猪,婢女根本喊不醒她。 纪芸冷哼一声,“周显家的,去把她弄醒。” 周显家的上前就给了许姨娘两个耳光,把人给打醒了。 许姨娘睁开眼,看到面沉如水的纪芸,道:“太太,贱妾不是不去伺候太太,贱妾是真得病了。” “母亲身边有这么多人伺候,何必天天折腾姨娘?”宋箬涓看到许姨娘脸色蜡黄,双目凹陷,知道她是真得病了,母女情深,话脱口而出。 “姑娘这是在指责我吗?”纪芸冷冷地盯着宋箬涓,心中却是暗喜,这个蠢丫头送把柄上门了。 许姨娘被宋箬涓的话吓了一跳,不顾头晕目眩从床上滚了下来,跪在地上磕头道:“太太,十姑娘没有这个意思,她小孩子不会说话……” “行了,她是什么意思,我清楚的很。”纪芸打断许姨娘的话,“她虽叫我一声母亲,可毕竟不是我生的,隔层肚皮隔层山,她当然偏帮生母。” “太太,十姑娘一向敬重您,请太太原谅她的无心之语。”许姨娘知道庶女不敬嫡母是大不孝,大过错,要是纪芸追究,她和宋箬涓都要被罚,用力地磕了两个头。 “只怕不是无心之语是肺腑之言。”纪芸冷笑道。 “母亲,因为姨娘生病,女儿担心姨娘身体,一时着急,说了胡话,以后再也不敢了,还请母亲原谅女儿这一次。”宋箬涓跪了下去。 “十姑娘,大夫给姨娘诊过脉了,姨娘没病。”周显家的插嘴道。 “许姨娘恃宠生娇,不守规矩,将她关到柴房去,十二个时辰之内不许给水和食物,让她好好反省反省。十姑娘不敬嫡母,在房里禁足,每天抄写《女诫》一百遍,没有我的话,不许出门。”纪芸要整治许姨娘母女是不需要理由,但罚她们还是寻个罪名比较好,现在有了这么好的罪名,就懒得再和她们啰嗦了。 纪芸干净利落的处理了许姨娘母女,也让进门没多久的梁氏暗自警觉,看来太太并不是软绵性子,对纪芸多了几分敬畏。 处理好这些事,时辰不早,已是巳时初了,纪芸带着宋箬溪和宋箬池去松鹤院给宋老太太请安。自那天宋箬溪在房里闹了一回后,她就只在宋箬池不上学的日子,才跟着一起去松鹤院给宋老太太请安。 鲁九娘从屋内走出来,看见纪芸一行人,上前行礼道:“老奴给三太太,七姑娘,八姑娘请安,老太太刚还在念叨今日太太和姑娘怎么还没来请安,正命老奴去看看呢。” 纪芸眸光一闪,宋老太太这么着急地念叨她,八成没什么好事。 进到屋内,小蒋氏、欧阳氏、宋箬满、宋箬滟、宋箬涵和宋箬清都已经到了,见她们进来,四位姑娘站了起来。 “媳妇给母亲请安。” “孙女给祖母请安。” 纪芸、宋箬溪和宋箬池齐齐朝宋老太太一拜。 “今儿怎么来的这么晚?”宋老太太问道。 “十丫头有些不舒服,请大夫给她看病,耽搁了一点时间。”纪芸笑道。 “坐吧!”宋老太太没有再追究。 纪芸走到左首第三张椅子上坐下。宋箬溪姐妹在右首第三和第四张椅子上坐下。 “老三家的,六月初二,贵妃娘娘的寿宴,你带五丫头一起去。”宋老太太十分的直接。 纪芸慢条斯理地道:“母亲,这是贵妃娘娘的寿宴,不是说带就能带的。” 宋老太太脸色微沉,“多带一个去,也不碍事,五丫头这么大了,也不要你操多少心。” “媳妇已经回过话了,只是带七丫头一人去。”纪芸的言外之意很清楚,宋箬池和宋箬涓好歹在礼法上还是她的女儿,她连宋箬池和宋箬涓都不带,又怎么可能带侄女去? “那七丫头就别去了,你带五丫头去。” 纪芸简直想写个服字给宋老太太,这样的话亏她说得出口,“母亲,没有不带自己的女儿去,反而带侄女去的道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四十三章 宋老太太听到纪芸一再推脱,怒瞪着她,“你别给我东扯西拉的,我就问你一句话,你带还是不带?” 要不是怕宋老太太太过得意,以为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再者也不能拆纪芸的台,宋箬溪还挺想说她不去,让给宋箬满去好了。 欧阳氏使了个眼色给纪芸,笑道:“母亲,您喝杯茶,消消气。这事,您不能怪三弟妹,不是三弟妹不肯带五丫头去,是不能带啊。” “为什么不能带?我家满儿哪点见不得人?”小蒋氏恼怒地问道。 宋箬满已及笄,可是一直没找到好的人家,现在宋绎又成白身,小蒋氏不能去官宦人家走动,把宋箬满嫁到平常人家,她又不愿意,觉得这是一次难得的好机会,才撺掇着宋老太太闹上这么一出。 “这么多位姑娘去参加宴会,要让夫人们特别留意,总该有所表现。”欧阳氏瞟了宋箬满一眼,撇撇嘴,意思很明确,难道要让宋箬满去表现吃糕点吗?这表现的确很特别,只是哪家的夫人品味会如此另类,选个吃货回家当媳妇? 除了专心致志吃糕点的宋箬满,屋内的人都听出了欧阳氏的意思,纪芸和几位姑娘面露笑意。 宋老太太看着宋箬满胡吃海吃的傻模样,皱了皱眉,就她这副德行带出去也是丢人现眼。 小蒋氏看到宋箬满肥嘟嘟的双下巴和胖乎乎的手指,怒火直冲头顶,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一个箭步窜到宋箬满面前,伸手夺过她抱在怀里的点心匣子,丢在地上,劈头盖脸给了她一巴掌,骂道:“你这个蠢猪,吃吃吃,就知道吃。没用的东西,生下来,我就该活活掐死你,也省得现在来气死我。” 宋箬满咬着半块糕点,呆愣愣地看着小蒋氏因生气而扭曲变形的脸。 “大嫂嫂,能吃是福,善吃是智。五丫头长象大嫂嫂,是个有福气的人。”纪芸拐着弯骂小蒋氏无智。 欧阳氏眼带笑意地看着纪芸,骂得好!小蒋氏到这个时候了还想攀高门,以宋箬满的条件,找个门当户对的就不错。 “我有些乏了,你们都忙去吧!”宋老太太不喜欢宋箬满,这次帮她争取机会是看在小蒋氏面子上,可宋箬满是烂泥扶不上墙,宋老太太就不想管了,她现在只盼着文氏能生出嫡孙来。 一行人从房里退了出来。 小蒋氏对着纪芸横眉怒目,“三弟妹,三十年河东,四十年河西,别光顾眼前得意,将来还不知道怎么样。” 纪芸轻轻摇了摇扇子,“等到河西了,大嫂嫂在来说这话吧!” “永远都不会到河西的。”欧阳氏斜了小蒋氏一眼,蠢人说蠢话,别说纪芸有儿有女,就算没有,还有宋家的这些侄儿,就算这些侄儿全都靠不住,她外家兄弟三个,侄儿成群,再怎么样,也不会沦落到要靠宋箬满这个侄女。 小蒋氏正要说话,却见文氏的婢女石榴冲进来喊道:“大太太,二太太,三太太,我家太太要生了。” 文氏肚子里的孩子才七个月,谁也没想到她在这个时候早产,接生婆、产房什么的都没准备好,一阵手忙脚乱。生孩子,未出嫁的姑娘们不便过去,宋箬涵和宋箬清就是再担心母亲也只能回院子等着。 这是文氏的第四胎,生的倒也顺溜,进产房不到两个时辰就生下一个四斤三两的小子。因是早产,个头不大看着也有些弱,不过哭声到还洪亮。 宋老太太盼了十来年,总算盼来了嫡子嫡孙,双手合十,对着天空拜神佛。 嫡子添了嫡子,总算让宋老太爷阴沉的老脸露出一丝笑容,大笔一挥,给宋家七少爷取名宋泷。 泷,湍急的流水。 宋老太爷取这名还有字面的寓意,水中之龙,希望嫡孙能成龙,不要象宋纾一样一事无成。写完宋泷两字,他轻叹一声,如今他已年逾古稀,看不到嫡孙光宗耀祖的那一天了。 二房三房四房都有了嫡子,唯长房仅有一个庶子,小蒋氏突觉心灰意冷,第二天称病卧床不起。 宋老太太有了嫡孙,笑得合不拢嘴,早把这个侄女兼庶长媳抛到脑后,连问都没问一句。 欧阳氏和纪芸打发人去问候了几句,又送去了一些补品,不和归不和,表面情意还是要维持的。 申时正,宋濂从国子监回来,先去见过纪芸后,再去看宋箬溪。 “姑娘,三少爷来了。”香朵坐在廊下绣花,看到了宋濂,一边通报一边上前给他请安,“奴婢给三少爷请安。” 宋箬溪听到声音迎了出来,“哥哥。” “妹妹,在家里做什么?”宋濂笑问道。 “哥哥快进屋,外面太阳晒。”宋箬溪不敢告诉宋濂她在抄经书,知道他不喜欢,回避他的问题,招呼他进屋坐下,“香朵去端杯西瓜汁来。” 宋濂喝完西瓜汁,从宽大的衣袖里拿出长形的锦盒,“妹妹,看看喜不喜欢?” 宋箬溪打开锦盒,里面装着一枝金镶红玛瑙流苏簪,拿在手中晃了晃,笑赞道:“好漂亮。” “当然漂亮了,你哥哥这个月的月银刚够买这一枝簪。” “这么贵?”宋箬溪抬眸看着他,微微蹙眉,“哥哥,你以后别给我买东西了。” 宋濂笑容微敛,“怎么了?你不喜欢?” “不是,我很喜欢。”宋箬溪笑,“我是怕哥哥把月钱用光了,没银子用,须知一文钱难倒英雄汉。” “你喜欢就好,哥哥不缺银子。”宋濂财大气粗地道。 宋箬溪眨眨眼睛,好奇地问道:“哥哥在外面还有别的收入?” “小姑娘家家的,不要问这个。”宋濂拍了拍她的头,“等你出嫁,哥哥送一大笔嫁妆给你的,十里红妆,让全城的姑娘都羡慕你。” 宋箬溪眸底微黯,道:“哥哥,我不嫁。” 宋濂以为她害羞,笑呵呵地道:“好好好,不嫁不嫁,哥哥养你一辈子。” 宋箬溪突然想起一件事,“哥哥,大哥哥和方姑娘定亲了,你知不知道?” “知道,前两天,先生提起了这件事。”宋濂表情有一点古怪,方大人当时以为是他与方欣悦定亲。 “方姑娘喜欢你,你是知道的,现在她嫁给大哥哥,以后……那个……就……”宋箬溪不知道要怎么说。 宋濂正颜道:“她嫁给大哥,就是我的大嫂,再无其他。” “哥哥,闽氏会是个贤惠的妻子,她会事事以你为先,会孝顺公婆,生儿育女,还会跟你一样疼我和淮儿的。”宋箬溪表情认真地道。 “我知道。”宋濂笑,视线看向窗外,发现廊下只有一个空鸟架,“那两只鹦哥去哪了?” “它们飞出去玩了,过几天它们又会飞回来。” 宋濂回眸看着她,笑问道:“你就不怕它们飞出去不飞回来?” “不回来就不回来,对鸟儿来说能在天空自由的飞翔,就算风吹雨大,也比关在鸟笼强百倍。”宋箬溪轻叹一声,“做鹦鹉比做人好,能自由的飞来飞去,我却只能困在家里,看着这四面墙。” “明天就可以去东渠玩了,别这么不开心了。来,笑一笑,我妹妹笑起来最漂亮。”宋濂哄她道。 宋箬溪假笑了一下。 宋濂说了些他们学里头无关紧要的趣事,逗得宋箬溪开怀的笑了,才起身离开了,明天他要送纪芸和宋箬溪去东渠,就没回纪家,非常难得在宋家住了一宿。 翌日,天气晴好,宋箬溪换上粉红色绣莲纹窄袖对襟褙子,下系米黄色纱裙,腰间配着双蝶白玉佩,压着裙角,显得清雅别致,乌黑的秀发挽着小倾髻,插着昨天宋濂送她的金镶红玛瑙流苏簪。 等纪芸和宋箬溪打扮好,带着荣荞香绣等人赶到二门,宋濂早已等候多时,扶母亲和妹妹上了马车,他也翻身上马,护送两人前往东渠。 一路上遇到不少前往东渠赴宴的夫人和姑娘,贵妃娘娘这次是大宴宾客。马车离芙蓉园还有一段路,马车停了下来,宋濂道:“娘,妹妹,路上有点拥挤,要等会才能过去。” “嗯,知道了,你在外面注意点,别磕着碰着。”纪芸应道。 马车缓慢地向前,停在了芙蓉园门外,宋濂翻身下马,扶纪芸和宋箬溪下来,“娘,妹妹,下午我再过来接你们。” “好,你回城小心点。”纪芸嘱咐了儿子一句,和宋箬溪往园中走去。 园门口站着八个带刀护卫和两个面白无须的男子,见她们过来,身穿太监服的胖内侍态度倨傲地问道:“你们是哪个府的?” 纪芸把请柬递上,请柬下方附带着两张五十两的银票,笑道:“妾身乃是鸿胪寺卿宋绥的嫡妻纪氏。” “原来是右相大人的女儿和外孙女儿,请恕小的眼拙,没认出来,宋夫人宋姑娘请进,纪大夫人和二夫人都已经到了。”胖内侍前倨后恭。 纪芸笑道:“多谢大人告知。” 后面又有人过来了,纪芸和宋箬溪赶紧进了园子,身穿宫装的宫妇上前引领。 ------题外话------ 注:我码字码糊涂了,作者名,我填宋箬溪,连填两次,一直进不来,我还以为书院抽风,原来是我抽风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四十四章 寿宴日齐聚一堂 沿着碎石小径一路前行,芙蓉池畔绿柳成荫,池中碧绿圆润的荷叶,娇艳欲滴的荷花挺出水面,随着清风轻轻起舞,在水榭边停着数条画舫。 纪芸微微蹙眉,轻声道:“坐画舫坐中间,不要去采摘荷花。” “娘,我会小心的,不会那么不懂事。”宋箬溪小声道。 纪芸笑了笑。 到了藕香厅外,有宫女收走了宋箬溪绣的凤凰图,并问明她的身份。母女俩也要分开,一进正厅,一去后堂。 后堂内已有了十数名妙龄少女,或坐或站,三三两两含笑轻语,胭脂香伴着花香,腻腻的熏得人醉。 宋箬溪目光一扫,叶东媛和魏卿予已到,在她们身边也围着几位姑娘在说笑,周思仪还没来,正犹豫着是不是该走过去与她们打招呼,魏卿予已经看到她了,招手道:“宋姑娘过来坐啊!” 宋箬溪笑盈盈走了过去,“魏姑娘好,叶姑娘好。” 叶东媛的目光落在宋箬溪的玛瑙流苏簪上,“宋姑娘这枝簪是在哪里买来的?” “这簪是我哥哥送给我的。”宋箬溪抚了抚耳边的流苏,轻笑道。 叶东媛勾唇笑了一下,意味不明。 魏卿予看了眼叶东媛,又看了看玛瑙流苏簪,“宋姑娘这簪子很漂亮啊,有什么问题?” “我又说有问题吗?”叶东媛斜了她一眼。 宋箬溪心中存疑,脸上半点没露,簪子的问题,等回去问宋濂就好。 其他几位姑娘有不认识宋箬溪的,笑着自我介绍了一下,宋箬溪也向她们告知身份,彼此见了礼,说说笑笑打发时间。 喝完一盏茶后,宋箬溪就看到周思仪飘了进来,数日不见,她消瘦的厉害,就象纸糊的一样,似乎风吹吹就能倒,脸上就算抹了腮红也遮掩不住她容颜憔悴。 “周妹妹。”宋箬溪招手道。 周思仪走了过来,扯了扯嘴角,向各位姑娘颔首,在宋箬溪身边坐下。 叶东媛眸光一转,轻笑道:“前儿,我看着一首新词,写得真好。” “是什么词?”有姑娘很知趣地接话问道。 叶东媛看着周思仪,樱唇轻启,缓缓吟道:“眉共春山争秀,可怜长皱。莫将清泪滴花枝,恐花也、如人瘦。清润玉箫闲久,知音稀有。欲知日日倚栏愁,但问取、亭前柳。” 词一吟出,冷了场。 宋箬溪与叶东媛见面的次数不多,没有深交,不清楚她的为人,其他知道她为人的姑娘,笑容僵在脸上了,叶东媛吟这词不是劝解周思仪而是嘲讽她,嘲讽周思仪不守闺律,为男人相思成灾,弄得人比黄花瘦。虽然她们也背后嘲笑过周思仪,也听从长辈的话疏远了她,可是从没有当面出口伤人,这既是为了顾着彼此的颜面,也是事不关己,没必须太过得罪周家,叶东媛此举不但刻薄而且愚蠢。 周思仪已心如死灰,对什么都提不起精神来,若非周夫人以死相逼,她今天根本就不会出席,别说叶东媛以词暗暗的嘲讽,就是再直白点,她也不在意。 叶东媛见周思仪没反应,有些讪讪然,摇了摇团扇,把头偏到另一边寻人说话。 前厅传来,“荣淑公主到”的呼喊声。 后堂也传来“嘉柔县主到!”通传声。 李贵妃母凭子贵,除了盛瑜长公主府和还在守孝的谯国公府,其他几位公主、国公夫人以及候府都带着女儿同行。 看到任晚秋往这边走来,宋箬溪只觉得头皮发麻,却也只能跟着众人向她行礼。 任晚秋还了众人半礼,落了座,说了几句客套话,笑着看向宋箬溪,“这月十九日,听闻是宋姑娘及笄之礼,我自荐做赞者。” 四月二十六日晚上,任晚秋又犯心疾,荣淑公主守了她一夜,第二天没能去宋家赴宴。再过十几日,就是宋箬溪的及笄礼,任晚秋为了示好,主动说要出席她的及笄礼, “县主能来参加小女的及笄礼,是小女的荣幸,只是赞者,我已请了周姑娘担任,不敢劳烦县主。”宋箬溪不能拒绝任晚秋前来,但是委婉地拒绝她担任赞者一职,已表明了态度,她们不是朋友。 任晚秋眼眶又红了,看着宋箬溪的目光里透着一丝哀伤。 宋箬溪只能狠心无视,别说任晚秋有心疾,就算没有心疾,她这副一点芝麻大的事,就受不住的脆弱模样,实在非良妻之选。 “我来时看到池上备好了画舫,用过午宴,肯定要游船赏荷。”魏卿予岔开话题道。 其他几位姑娘也立刻附和说池中荷花如何如何的美,姑娘们谈谈词诗歌赋,说说首饰衣服就把时间混过去了,快到正午时,喜乐响起,听到外面传来“贵妃娘娘驾到”的呼喊声。承恩候夫人带着李梦蝶随行。 没有传召,姑娘们还不能出去,依旧坐在后堂。贵妃娘娘在黄花梨嵌檀木宝座下坐下,几位公主和众夫人向她行礼。 “免礼,赐坐。” 待公主和众夫人坐下,李贵妃笑道:“听闻各府姑娘为贺本宫寿诞,绣凤凰图敬献,呈上来吧,让本宫与各位公主和诸位夫人一起鉴赏。” 宫女们捧来了姑娘们所绣的凤凰图,一一展开,由贵妃先看,再传至给几位公主和各位夫人。 从构图到针法,仔细地评点了一番,李贵妃选中一幅红缎绣展翅翱翔金凤的绣品,“这是哪家姑娘所绣?” “回娘娘,这是中书省参议陆大人之女陆苓儿所绣。” 李贵妃抚摸着绣品,凤凰展翅,美梦成真,眼眸亮如星辰,道:“这图甚得本宫心意,请陆姑娘过来,让本宫见见。” 有宫女到后堂请陆苓儿去前面给李贵妃见礼。 李贵妃很大方地赏了陆苓儿一枝白银卷须红宝石簪,又表扬了陆夫人教女有方。 接着宫女们来请任晚秋、蒋艳儿几位县主出去。等她们给李贵妃见了礼,各位姑娘们按父亲的品级两两并肩排好队,由宫女领着,鱼贯而入。宋绥只有四品官,宋箬溪站在倒数第二排。 “小女给贵妃娘娘请安,贵妃娘娘万福金安。”高品级的外命妇见宫妃不必行跪拜礼,姑娘们却不管父辈官职如何,皆无有品级,全部要行跪礼,一时步摇叮当,环佩叮咚。 李贵妃美目扫过众女,“免礼,平身。” “谢娘娘。”姑娘们齐声道。 “思仪,你怎么跪到哪后面去?快到本宫身边来。”李贵妃要拉拢周太师,对周思仪有意示好。 周思仪走上前去,在离李贵妃五步远的地方站住了脚,福身行礼道:“小女见过贵妃娘娘。” “本宫听闻思仪擅长音律,年初桃花宴上一曲《秋水》荣冠天下,不知可否当众奏一曲,以助雅兴?”李贵妃笑问道。 “小女为事所困,无心抚琴,还请娘娘恕罪。”周思仪直接拒绝。 李贵妃优雅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她自认为她开口,无人敢拒,却不想周思仪这么不给面子,直接拒绝。 周夫人大惊失色,忙走了出来跪下道:“贵妃娘娘,小女年幼无知,口无遮拦,还请娘娘恕罪。” 李贵妃眸光一转,笑道:“周夫人请起,小事一桩不必放在心上,女儿家的心思细腻,等思仪心情好了,本宫再请她入宫来为本宫抚琴好了。” “谢谢娘娘宽宏。”周夫人起身把周思仪带了下去。 “娘娘,到了入宴时间了。”女官上前禀报道。 “入席吧。”李贵妃率先起身,众人随行。 寿宴上,谁也不会出言不逊招惹李贵妃不快,推杯换盏,欢声笑语。小戏台上也唱着喜庆的戏曲,咿咿吖吖的非常热闹。 宴罢,李贵妃笑盈盈地道:“老是听戏也没意思,今天天气好,我们坐船游玩一番。” 画舫早就备好,众人随李贵妃登船,只是邀请的人太多,画舫却准备的不够多,有*位姑娘没能上船,这其中就有故意落后一步的宋箬溪和心不在焉的周思仪。 “周妹妹,我们别坐船游玩了,去九曲长廊转转吧!”宋箬溪扯了扯周思仪的衣袖道。 周思仪看着她,轻轻点了点头。 两人领着各自的婢女,离开了芙蓉池,前去九曲长廊。九曲长廊沿着园墙而建,延绵数里,廊上雕着精致的花纹,宋箬溪和周思仪并肩缓步而行,四个婢女不远不近地跟着。 走了很长一段路,也不见宋箬溪说话,周思仪忍不住问道:“姐姐,你不劝我吗?” 宋箬溪挑眉问道:“我劝你,你会听吗?” “我……”周思仪幽幽一叹,侧身看向廊外,“只愿此生有幸,非是空欢一宿,风雨断肠夜,犹记深闺梦,繁花开,醉一场,问君,君不回!奈何,奈何,此情只是烟花碎!” 宋箬溪站在她身旁,伸手摘下摆在廊边的一朵花,道:“妹妹既然知道此情无望,又何必还要如此折磨自己?” 周思仪苦笑,问道:“姐姐若是我,会怎么做呢?” “君若有情我相守,君若无心我便休。”宋箬溪的话落地有声,有着女子该有的骄傲和决绝。 ------题外话------ 抱歉,大火烧到八点半,才被消防扑灭,可电一直没到,到十一点二十了,总算来了,我迷迷糊糊的爬起来更文,有错字什么的,等我明天再改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四十五章 桃花劫亦桃花怨 伴随着深情款款的话语,出现在宋箬溪面前的是她躲避数日的陈陌。 护卫清了场之后,都退到园外把守,芙蓉园中除了宫女就是太监,这时,突然冒出个男人,周思仪大吃一声,厉声问道:“你是……” 话没问完,周思仪就被陈陌点中了穴道,颓然倒下。 一个身穿护卫服的男子抱起了她,飞身离去。 “你要把她们带去哪里?你不要伤害她们。”宋箬溪向后退了两步,手中的花掉落在地上,眼角余光瞄到四个婢女已经被四个身穿护卫服的男子点晕在地,也被带着了,暗处的魃和魅没有出现,看情况也被控制住了,这个男人失败了一次,这次是做足了万全准备,务求万无一失,她还逃得掉吗?还会有人来救她吗? “她们先回藕香厅的后堂了。” “你想怎么样?”宋箬溪问了句废话,可是此时,除了这句废话,她还真不知道要说什么,上午的平安度过,让她放低了警惕,觉得陈陌再有能耐,也没有通天本事,应不会出现在芙蓉园,她就想关心关心周思仪,当回知心大姐姐,劝小妹妹别为情所困,才提议来转九曲长廊,这下转出大麻烦来了,早知这样,她该去坐船赏花的,人多的地方总是安全些,只是现在悔之晚矣。 “我要做什么,溪儿应该很清楚才是。”陈陌大步向前,一脚踩碎了掉在地上的花,站在了宋箬溪面前,脸上露得意的笑容,“只要是我认准的,不管是人,还是物,我都会不择手段的得到,从不会让他旁落。溪儿,你是我的,任何人都休想从我身边带走你。” 那抹笑容瞬间凝固,胸前有利刃相抵的冰凉,陈陌低头一看,是一把锋利的闪着寒光的小刀,眯了眯眼,惊讶地问道:“宋箬溪,你拿刀对着我?” “你要再敢上前,我不确定我会不会因为心慌意乱,手下失了分寸,伤了你这位赫国来的东璧候。”宋箬溪无比庆幸,今日大胆的带上了小刀。 “别闹了,把刀放下!仔细伤着自己。”陈陌怒瞪她一会,笑了起来,显然不相信她有胆子动手。 宋箬溪冷冷地看着他,手下用劲,刀锋划破了他银蓝色的锦袍,抵在他肌肤上,微微抬起下巴,“陈陌,你最好不要质疑我说的话。” 陈陌眸光一闪,皱了皱眉,“你来参加李贵妃的寿宴,居然敢随身携带着利器,好大的胆子。” “再大胆也没有你大胆,敢闯进芙蓉园里来,你就不怕闽帝砍了你的脑袋。” “溪儿放心,我的脑袋没人敢砍。”陈陌傲然道。 “不要把话说得太满,这里闽国,不是赫国,能任你为所欲为。”宋箬溪冷笑道。 “我能到这里来,就已经说明,我可以为所欲为。”陈陌笑得嚣张。 宋箬溪眸色微沉,“果然是你安排的。” “你猜到是我安排的,就带利器来防备我,对不对?” “对。”宋箬溪坦然承认。 “为什么?” 宋箬溪轻嗤一声,“算无遗策的东璧候,还需要我来解惑吗?” 陈陌微眯着眼,“你不想嫁给我?” “没错。” 陈陌盯着宋箬溪,目光如炬,再次问道:“你从没有考虑过,嫁我为妻?” “是的。” 陈陌眸底变了又变,仰头大笑两声,沉声道:“溪儿,你不想嫁我,我还偏就要娶你。” 宋箬溪冷笑,“那你就试试看。” 陈陌低头看着那把不过几寸长的小刀,不由有点好笑地问道:“你打算用这把小刀来阻止我?” “我知道这把小刀是阻止不了你,我只是要用它来告诉你,你要是强逼我,会付出血的代价。”宋箬溪双手紧紧握着小刀,不让它有一丝的抖动。 “血的代价?”陈陌勾起唇角,笑得无比邪恶,“溪儿放心,我会温柔体贴的。” 宋箬溪愣了一下,才明白他话中之意,又羞又恼,“我杀了你!” 陈陌站着没动,目带笑意地看着她,那表情,似乎象是在纵容她闹小脾气。 宋箬溪卯住了劲刺了出去,可是刀就象刺在钢板上,刺不进去。 “溪儿的心好狠,刺杀亲夫都用这么大的力。孤的皇后果然不是平常女子,够毒。”陈陌满意地笑道。 宋箬溪向后退了一步,双眉紧锁,她太小瞧这男人了,这下要怎么办?伤不了他,难道要自伤?怕只怕在他面前,她连自伤也办不到。 “把刀收起来,她们就要过来了,这样的打情骂俏,她们可不会懂。” “你非要让我身败名裂吗?”宋箬溪恨声问道。 “赫国东璧候在九曲长廊邂逅迷路的美人,一见倾心,愿娶她为妻。”陈陌摸着下巴,“这个理由非常合理。” 宋箬溪向后退了两步,靠在园墙上,眸光闪烁不定,这一次她要怎么才能脱身? “溪儿,今天不会有人来打扰我们。”陈陌伸手握住了宋箬溪的手腕。 宋箬溪神色一凛,抬眸看着他,“你把我师兄怎么样了?” 陈陌笑容微敛,眼底寒光闪动,“他被我困在了烈焰七煞阵中已经三天,必死无疑。” 烈焰七煞阵! 三天! 必死无疑! 字字如箭,根根射透心肺。 宋箬溪脸色苍白,身子晃了晃,眼前一片朦胧,那个有着温和笑容,说要娶她的男子死了? “你在为他伤心?”陈陌脸色阴沉,手下力道加重。 宋箬溪疼得皱起了双眉,手中的小刀握不住,掉了下去,发出了清脆的声音,她却咬牙不肯呼痛,用力挣扎了几下,摆脱不了他的禁锢,“松手!松手!” 陈陌看着她痛苦的表情,有一丝快意,他没有松手,而是用力一拉,将她拖入怀中,手臂象铁箍般搂住了她的纤腰,让她靠在他的怀中,“溪儿,我才是你的男人,你只能在意我。” “我死都不会嫁给你。”宋箬溪的语气决绝冰冷,带着恨意。 陈陌勾起唇角,冷冷地道:“溪儿不要用你的命来威胁我,你若死了,我会让人给你陪葬的。以你的聪明,你应该知道我指的是那些人。” 宋箬溪抿紧双唇,眸底一片死灰,这是不是师父说的桃花劫?这个劫化解了,她是不是就可以出家了? 陈陌低下了头,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耳旁,如宣誓一般道:“宋箬溪,你听清楚了,你这辈子,乃至下辈子,下下辈子,你都是我的女人。佛曰:三生有幸,我和你注定纠缠……” “候爷,邺疏华没有死,他朝这边来了。”惊愕的声音打断了陈陌的话。 师兄没有死! 宋箬溪欣喜若狂,扬声就喊,“师兄……” 陈陌伸手点了她的昏睡穴,抱起她,跳出了长廊,跃上廊顶,施展轻功飞掠而去。 邺疏华远远的看到了陈陌的背影,没敢停顿,紧追不舍。 两人的轻功在伯仲之间,陈陌抱着宋箬溪,速度稍慢,邺疏华全力以赴,离他越来越近。两人的随从已经交上了手,打得难分难解。 迎面一道紫色的身影飞掠而来,拦住了陈陌,“放开她。” 陈陌停下了脚步,微眯起双眼看着来人,“雒淇公子也要插上一手?” “放开她。”上官墨询面带寒霜,眸光阴冷地盯着陈陌。 “这滩浑水,雒淇公子还是不要趟的好。”陈陌对付邺疏华已经够吃力了,不想再多个强敌。 “你不必多说,这滩浑水,本公子趟定了。”上官墨询看着陈陌怀中的昏睡的宋箬溪,眼神复杂。 陈陌眼中划过一丝狠戾,突然将宋箬溪抛了出去。 上官墨询下意识地飞身去救人。 陈陌双足一点,趁机双掌劈向上官墨询。 上官墨询接住了宋箬溪,但是陈陌的双掌也近在咫尺之间,他要是转身就会将宋箬溪送于陈陌的掌下,他知道宋箬溪和陈陌的纠葛,只是陈陌心狠手辣,万一他不收手,宋箬溪就会受伤,这个险不能冒,向旁边闪开已来不及,只能硬接了他这两掌,咽喉处涌上来一股血腥味,抿紧双唇,强行压制了下去。 陈陌再次出招,连劈数掌,上官墨询怀中抱着宋箬溪,无法应敌,只能凭借绝妙身法一一闪过,略显狼狈。 “嗖嗖”两颗佛珠带着劲力破空而至,还有一段距离的邺疏华出手为上官墨询解围。 陈陌屈指一弹,将两颗佛珠弹开。 上官墨询借着这空隙,从屋顶跳了下去,解开了宋箬溪的穴道。 宋箬溪睁开双眸,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绝美的脸,愣了愣,“墨询?” 上官墨询眸光微闪,松开了手,退开了一步。 宋箬溪没有站稳,险些摔倒,踉跄退了两步才站稳,幽怨地瞪了上官墨询一眼。 上官墨询把头偏开,佯装未见。 陈陌也从屋顶跳了下来,盯着上官墨询,“雒淇公子,你最好不要打我女人的主意!” 宋箬溪看着上官墨询,眸中百绪呈现,但也只是一瞬间,只余淡淡的哀伤,惨然苦笑,“他不会打我主意的,我就是送上门,他都不会要我。” 上官墨询脸上闪过一抹痛色。 陈陌微眯起双眼,精光闪动,“溪儿,过来。” ------题外话------ 大火烧毁了线路,昨天临时搭的线,今天电业局的过来,九点到,十点才动手,十点半就说要去吃中午饭,一吃就吃到二点才来接线,磨磨蹭蹭终于接好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四十六章 宋箬溪犹豫了一下,缓缓地向前走了一步,又走了一步,站到上官墨询的身旁,稍做停顿。 上官墨询微微蹙眉,她要做什么? 宋箬溪再向前走出一步,接着走出了第四步,只是迈出的步子一步比一步小。 上官墨询伸出了手,背对着他的宋箬溪没有看到,面对着他的陈陌看在了眼中,不动声色。 宋箬溪的睫毛微微颤动,最后一步,如果他不阻拦,她就只能尴尬地停留在这里,无所归依。 就在她要迈出第五步时,邺疏华赶到了。 上官墨询手指已经碰触到她的衣袖,此时却只能颓然放下,垂在衣袖里,紧紧握拳。 “师弟。”邺疏华从屋顶跳了下来,落在了宋箬溪身旁,太过关注宋箬溪的安危,没有注意到三人站立的位置有一些奇怪。 陈陌目光从三人身上扫过,停留在宋箬溪的脸上,勾了勾唇角,倾国倾城,迷惑众生,只有这样的女子才配做他的皇后。 宋箬溪看到邺疏华月白色锦袍上满是泥土,垂在肩上的头发有炙烧过的痕迹,脸色苍白,眼睛黑了一圈,可见他在那个烈焰七煞阵中吃尽了苦头,微微蹙眉,“师兄,你为什么还没有离开?” 邺疏华看了眼陈陌,温和浅笑,“师弟,我送你回去,可好?” 宋箬溪还没应声,陈陌已动了起来,平空掠起,双手弯曲,使出擒拿手去抓她。 上官墨询和邺疏华也随之而动,一个飞身迎上陈陌,一个抱住了宋箬溪,向后退开。 “嘭”两人对了一掌,各自分开。 陈陌脸色微变,手放在身后,握了握拳。 “噗!”上官墨询有伤在身,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雒淇公子,你怎么样?”邺疏华关心地问道。 宋箬溪看到了地上殷红的鲜血,心头一颤,抬眸看着上官墨询,眼中的忧色明显,“你要不要紧?” “我没事。”上官墨询道。 宋箬溪眸光一转,看向陈陌,“陈陌,我要的,你给不了我,不要再苦苦纠缠,行不行?” 陈陌笑的意气风发,“你要什么?我倾尽天下之力,也为你找到。” “我要的是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娶我为妻,便不可以纳妾,终身只有我一人。” “正室之位,还不够,你还要独宠?”陈陌眉睫间隐有怒意,她明知他会登基为帝,后宫之中怎么可能独她一人? 宋箬溪轻轻摇头,“我不是要独宠,我是要一个真心爱我的男人,一生一世,相濡以沫,白头到老,我绝不与人共侍一夫。” “为妻者当宽宏大度,七出里就有一个妒的罪名,女人犯了妒字,乃天理不容。更何况,你是妻,她们是妾,永远都越不过你去。” 宋箬溪皱了一下眉,“我和你不是妻妾的问题,不是妒不妒的问题,而是我无心于你,你也已经知道我没有想过要给嫁你,所以,请你不要再纠缠了,以你的条件,想找什么样的绝色美人都能找到,我拜托你,就到此为止吧。” 陈陌勾起唇角,“你是我认定的女人,我虚正室之位多年等你,你休想逃走。” “我宋箬溪在此发誓,你若敢强娶我过门,我一定会让你后悔莫及。”宋箬溪目光凌厉地盯着陈陌,他的霸道,令她无比恼火。再者有上官墨询和邺疏华在此,她撂下狠话,希望能让他妥协退让,远离她。 “陈陌,你要是执意逼迫丫头,就是与上官世家为敌,就是与上官世家名下六百一十九家店铺和三千六百一十九名护家隐卫为敌!与四庄九寨为敌。”上官墨询冷冷地笑,眼中的杀意毫不掩饰,“江湖人依照江湖规矩,至死方休,相信你今后的日子不会好过。” “登瀛城少城主邺疏华愿倾全城之力护卫师弟一生平安喜乐,所造杀孽,皆由我一力承担,那怕堕落阿鼻地狱也在所不惜。”邺疏华第一次口出威胁之言,温和的眉目被戾气充溢,透着一股凌厉之势,压的人喘息不得。 两人的维护之言,令宋箬溪和陈陌双双动容。 陈陌飞身上了屋顶,施展轻功迅速离去,同时招惹上官世家和登瀛城,他的宏图大业就会半途而毁,他爱美人,但更爱江山,等大局一定,他会来夺回他的皇后。 宋箬溪轻舒了口气,这事总算了结了。 上官墨询看了她一眼,双足轻点,飞身上了屋顶,衣袂翩翩飞掠而去。 宋箬溪眸色微黯,垂下眼睑。 “师弟,雒淇……” “师兄劳烦你用轻功,送我回芙蓉园的藕香厅。”宋箬溪打断邺疏华的话,神色平静地道。 邺疏华轻轻搂住了宋箬溪的腰,带着她向芙蓉园掠去。 宋箬溪以为她回到藕香厅,这件事就当没有发生,却忘记了那把遗落在九曲长廊上的小刀。 被陈陌安排来围观东璧候邂逅美人的李贵妃,领着众人从九曲长廊的另一头走了过来,边走边欣赏廊上精美的雕花,远远的,就有宫女看到了遗落在廊上的小刀,散发着寒光的小刀旁边还有一朵被踩碎的花。 刀被内侍捡起,呈到李贵妃面前。 “什么人敢带利器进园?”李贵妃看着小刀,面色不悦地问道。 这个问题,纪大夫人可以回答,可是她不能回答,眼闪过一丝焦灼,她一眼就认出刀是纪蓁送给宋箬溪的那一把,只是宋箬溪为什么会带刀进园?刀在此处,人又去了哪里?难道皇上来了?难道皇上轻薄溪儿,溪儿不肯就范,拨刀相向?难道…… 大热的天,纪大夫人打了个寒战,不敢往下想,虽然面色不改,但是握着扇柄的右手因用力过度,青筋突起。 “娘娘,这刀柄上刻有字。”内侍道。 “是什么字?”李贵妃眯着眼,问道。 内侍辨认了一下,道:“回娘娘,是个‘蘇’字。” “苏?”李贵妃蹙眉,“今日赴宴的有姓苏的官员吗?” 内侍想了想,道:“回娘娘,今日来赴宴的无有姓苏的。” “把刀交给侍卫长,让他们去查。查不到,本宫定要问他一个失职之罪。”李贵妃面沉如水,美目寒光闪动,她在芙蓉园内办寿宴,有人胆敢带利器前来,其心可诛! 内侍应声而去。 李贵妃身娇肉贵,害怕九曲长廊暗藏危险,万一跳出几个刺客,会要了她的小命,匆匆下了长廊,抄近路返回藕香厅,公主们也是经历过宫闱争斗的,对长廊里突然出现利器,心生寒意,疾步跟随。 走了一段路后,到了岔路口,纪大夫人使了个眼色给纪二夫人和纪芸,借口上净房,往另一条路走去。让婢女守在净房门口,三人进了净房。 纪大夫人面露急色,压低声音道:“糟了,这下糟了。” 纪二夫人和纪芸面面相觑,小声问道:“大嫂嫂,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那把小刀是你大哥送给溪儿的。”纪大夫人道。 “大嫂嫂,你确定那把刀是大哥送给溪儿的那把?你会不会看错了?”纪芸心存侥幸地问道。 纪大夫人神色凝重,道:“我不会看错,那苏字,还是溪儿央求我帮着刻上去的。” “怎么会?”纪芸表情慌乱,“溪儿不会这么不知轻重的,她不可能携带利器前来的。” “利器,只要我们不承认,就能够遮掩过去,我现在担心的是溪儿去哪里了?” 纪二夫人脸色微变,“溪儿出事了!” 纪芸身子晃了晃,面如死灰,“我不该让溪儿来参加这次寿宴的,溪儿本来不想来的,我说守卫森严,不会出事。是我,是我害了溪儿。” “是我们太大意了,李贵妃是宠妃,皇上肯定会过来。”纪大夫人黯然道。 “大嫂嫂的意思是皇上在长廊上遇到了溪儿,见色……”纪二夫人掩住了唇。 皇上在女色方面,本来就不检点,溪儿的姿色出众,比那李贵妃还要美,若不是宋绥外放多年,刚回京,溪儿又不喜欢出风头,这艳名早就传扬了出去,今天却一招不慎,让他看到了溪儿,他肯定会将溪纳入后宫。 “皇上应该是微服私访,溪儿没有认出他来,以溪儿的性子,肯定拿刀反抗。”纪芸分析道。 “皇上习武,动手打掉了溪儿手中的刀,将她带走。”纪二夫人补充道。 两人的猜测不中,亦不远矣,只是把人搞错了。 雷霆雨露皆是皇恩。 三人沉默不语,五味杂陈。 良久,纪大夫人叹了口气道:“我们先回藕香厅,看情况,再做打算。” 三人带着婢女匆匆忙忙赶回藕香厅,李贵妃怕死,不敢在园中再多做停留,立刻摆驾回宫,公主、夫人和姑娘们送她出厅。 三人低眉敛目,避让一边,。 “那边有人飞过来了。”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 众人看到了两个人象鸟儿一样飞了过来,越来越近,已经可以分辨出来得是一男一女。 纪大夫人是习武之人,眼力比众稍强,看到被男子搂在怀里的人正是宋箬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四十七章 宛转无奈成情意(小修)) “来人,有刺客!”宫女和内侍一阵慌乱,大声呼喊。 “不是刺客,是邺少城主。”在场认识邺疏华的人不在少数,旁人也许有坏心,但圣僧的高徒是绝不会出手伤人的,立刻出声阻止了她们的呼喊。 纪芸也看清楚邺疏华抱着的是宋箬溪,心似刀割般的疼痛,带走宋箬溪的虽然不是皇上,是邺疏华,可是他的身份地位也不低,同样不是宋箬溪的良配,可现在两人以这种方式出现,溪儿不嫁他,还能嫁谁?她日防夜防,终究没能防住,她捧在掌心的女儿,就这样被人给算计了去。 宋箬溪听到声音,也看到了那一堆人,知道想要无声无息,佯装没事的去后堂,已经没有可能了,看了眼气定神闲的邺疏华,道:“师兄,你的名声要被我败坏了。” 邺疏华笑,足尖轻点,一纵一落,踩在了实地上,等宋箬溪站稳,松开了手,道:“学佛之人,名声越大,攀缘越多,就不能清净修行了。” 宋箬溪听懂了他的劝解之意,莫名来到这个时空,她认命的顺应着这个时代的法则,不敢逾越,还没有一个古人豁达,自嘲笑道:“我对名声起了执念。” “不怕念起,只怕觉迟。”邺疏华轻声道。 “多谢师兄指点迷津。”宋箬溪笑道。 说话间,两人已走到众人面前。 看到并肩而行的两人,众人表情各异,有鄙夷,有轻蔑,有羡慕,有嫉恨,有担忧。 “见过贵妃娘娘,见过诸位公主,娘娘安好,公主安好。”邺疏华贵为少城主,无须向李贵妃和公主行跪拜之礼,行揖礼即可。 纪芸走了出来,和宋箬溪一起跪在碎石上,行礼道:“妾身(小女)见过贵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宋箬溪走过来时,李贵妃已经看清了她的容貌,心中一惊,目光微凛,若此女进宫,必是强敌,转念想到,她独自与邺疏华幽会,又被邺疏华这么搂过抱过了,肯定是要嫁进邺家了,皇上就再好色,也不会强抢表弟的妻子,和颜悦色地免了母女俩的礼,笑问道:“你是哪家的姑娘?” “回娘娘,小女的父亲是鸿胪寺卿宋绥。”宋箬溪垂头道。 “宋姑娘怎么会认识少城主的?”李贵妃是女人,是个关在深宫里的女人,突然掉下这么个八卦来,有谈资可解闷,就把利器的事丢在一边了,不顾烈日当空,兴致勃勃地询问起来。 “回娘娘,少城主是小女的师兄。”宋箬溪道。 “哦,原来如此,难怪了。”李贵妃恍然大悟,看着面前的两个人,笑得暧昧,“少城主进园是特意来见宋姑娘来的吗?” 就算邺疏华和宋箬溪搂搂抱抱的过来了,可是看来归看到,唾弃归唾弃,当面问这话,就大为不妥,几位公主和夫人们脸上闪过一抹鄙夷,小门小户出来的姑娘,就是上不了台面。 邺疏华不能说实话,说假话他又不肯,抿唇不语,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宋箬溪身为女儿家,要顾着脸面,不好回答这个问题的,反正李贵妃问的是邺疏华,她不回答也不要紧。 李贵妃还没意识到她问错话了,掩嘴笑道:“哟,两个还害……” 突然人群后面一阵骚动,众人回头一看,是周思仪带着四个婢女慌慌张张地跑了出来。五人的穴道自解,发现她们身处藕香厅后堂,却不见宋箬溪,大惊失色,就冲了出来。 宋箬溪被人给拦住了,周思仪没看到她,跑到纪大夫人面前,急声道:“纪伯母,宋姐姐在九曲长廊被人给掳走了,快找人去救……” “溪儿已经回来了。”纪大夫人脸色阴沉,眼带怒意,要不是李贵妃等人在,她就早冲出去教训邺疏华了,这个混账东西,居然敢闯到园子里来掳人,又这么大大咧咧把人给送回来,全然不顾溪儿的名声,可恨可恶。 虽然纪大夫人打断了周思仪的话,但是九曲长廊这四字已经出了口,让一直记恨纪宋两家的顺淑公主动了心思,要知道蒋寅的腿是好了,可是已经不可能有子嗣了,顺淑公主不怪儿子不守规矩,反而恨上了宋纪两家,只是纪家父子三人,深得圣意,她一个没实权的公主,动不了他们,宋绥的官职不算高,纪芸平常交往的人家与她交往的人家不同,她也没机会找纪芸的麻烦,今天抓住了这个机会,岂能放过?“九曲长廊,曲径通幽,让人流连忘返,宋姑娘你赏景时,有没有不小心掉什么东西啊?” “公主这话是什么意思?”纪大夫人目光微冷,“这是想要胡乱攀扯,把罪名往我外甥女头上扣吗?” 宋箬溪经顺淑公主提醒,想起那把小刀,立刻明白顺淑公主的意图,眸光微转,故意看了看身上的饰物,笑道:“多谢公主提醒,小女已经检查过了,没有丢失玉佩荷包什么的。” “宋家里真是好家风,教出个伤风败俗、不知廉耻的贱货!勾引男人,不守闺律与男人在园中私会。”蒋艳儿怒骂道。 宋箬溪被骂得愣住了,不明白蒋艳儿为什么发这么大火?她回来没多久,不知道前年蒋艳儿出门不慎掉了个荷包,那荷包被人捡了去,弄出了一些流言蜚语,虽然她年纪尚小,还不到许亲的年纪,过了几年事就淡,不会影响她找人家,只是这毕竟不是好事,旁人都不敢在她面前多嘴。宋箬溪不知道还有这事,说者无心,蒋艳儿心中有事,听者有意。 “这位姑娘请你不要口出恶言,我师弟没有勾引我,是我倾慕我师弟。”邺疏华出言维护,坦然自若。 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何况这个情郎家世好,容貌好,众姑娘那里还记得鄙视宋箬溪不守闺律,与男人私会,目光落在她身上,嫉妒有之,艳羡有之。 顺淑公主和蒋艳儿一样,也以为宋箬溪是有意嘲讽蒋艳儿,怒不可遏,冷笑道:“宋姑娘长了一张迷倒众生的脸,就连圣僧的……” “这大热的天,晒得人头晕,诸位,本宫要先行一步回去歇息。”荣淑公主为了任晚秋能嫁入宋家,有意帮忙,打断了顺淑公主的话。 站在炎炎烈日下闲聊,那是脑子有病,说是非可以去阴凉处,坐下来,喝着茶,吃着糕点,慢慢聊。 至于利器,宋箬溪已明确否认,与她无关,邺疏华是圣僧的高徒,肯定不会携带利器,反正已交给侍卫长去查,总会有个结果。 一行人走出了芙蓉园,看着李贵妃上了銮轿走了,公主、县主、各府夫人和姑娘们也陆续上马车。 “宋姐姐。”周思仪扯了扯宋箬溪的衣袖,看了眼邺疏华,“你没事吧?” “我没事,你先回去吧,改天有空再跟你细说。”宋箬溪笑道。 周思仪又看了邺疏华一眼,知道此时不便多说,往自家马车走去。 纪大夫人、纪二夫人和纪芸说了几句话后,就上了纪家的马车,纪芸走了过来,冷冷地看着邺疏华,沉声道:“邺少城主,我不管你家世有多好,地位有多高,我家溪儿绝不做妾。” “娘,有什么话回去再说。”宋箬溪略带歉意看了邺疏华一眼。 邺疏华毫不在意的温和地笑了笑。 只是这抹笑落在怒火中烧的纪芸眼中,那是火上浇油,让她怒上添怒,“你跟着一起来。” “是。”邺疏华好脾气地应道。 宋箬溪等纪芸上了马车,小声道:“师兄对不起,连累你了。” “师弟不要说这种话,我没有觉得被连累,能……”邺疏华看着她,明净的双眼满是浓浓的情意,毫不掩饰,“我甘之如饴。” 宋箬溪眸光微闪,垂下眼睑,扶着香绣的手,上了马车。纪芸伸手要接她,刚握住她的手腕,宋箬溪皱起眉尖,疼的“嘶”了一声,倒吸了个冷气。 “怎么了?”纪芸紧张地问道。 宋箬溪也不知道怎么了,拉高了衣袖,手腕有一圈很明显的指印,她的手腕纤细,肌肤白嫩如玉,那圈瘀痕就更显得触目惊心。 纪芸眼眶一下就红了,捧着女儿的手,骂道:“这个该死邺疏华,怎么敢下这么狠的手?” 宋箬溪看着也吓了一跳,暗骂陈陌一句混蛋,小声道:“娘,这不是师兄弄的。” 纪芸惊讶地问道:“不是他,哪里谁?” “娘,回去再说。”宋箬溪皱了皱眉,这事说来话长了,再者马车上也不是说事的地方。 纪芸就没再追问,把宋箬溪搂入怀中,轻轻抚了抚那伤处。 来赴宴时,各府是陆陆续续来的,道路还算畅通,现在回去,李贵妃的仪仗又大,延绵数里,马车行进的十分的缓慢。不过因为散早了一个多时辰,在城门口遇到了准备前往东渠接她们的宋濂和纪允祯。 纪芸撩起竹质窗帘,“濂儿,去昌明巷。” 宋濂对纪芸不回宋家,先回娘家,没太在意,不过看到邺疏华骑着马跟在后面,就有些奇怪,“少城主,你怎么在这里?” 邺疏华道:“有点事。” “有什么事?”宋濂皱眉问道。 “等一会你就会知道。”在大街上,邺疏华不好多说。 宋濂听到这话,觉得有大事发生,问候了纪大夫人和纪二夫人后,就跟在邺疏华身边,一路上,眼神不善地盯着他。 邺疏华神色如常,不闪不躲,任他盯着。 到了纪家,下车的下车,下马的下马,一行人进厅坐下,纪承宣也从书房过来了,见媳妇和女儿都神色凝重,摒退下人,让人守在门口,关好门,皱眉问道:“出什么事了?” 纪芸道:“溪儿,你来说。” “这件事要从我在净莲寺说起……当时我为了脱身,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让他觉得我是他的同类,就说要娶我为妻。我本以为他只是说说而已,不想几年后,他以赫国东璧候的身份出现,又找上了我。上次在桃花庵就是他掳走我的,今天掳我走的人也是他,师兄救了我,又护送我回来,却不想让大家误会了。”宋箬溪把前因后果大概的说清楚了,为免节外生枝,没有提及上官墨询。 纪芸又气又急,恨声道:“你这孩子,这么大的事,你居然敢瞒下来不说,要是今天……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娘,现在已经没事了,以后他也不会再来纠缠我了。”这些事宋箬溪先前没说,一是说暗卫的事把话题岔开了,再就是忌惮陈陌手段毒辣,怕家里人为了她,不顾一切,惹出大麻烦来,宁愿吃小亏忍让,现在事情已经解决,说出来也无妨了,当然最重要的是她不想让邺疏华背这个黑锅。 “多谢少城主出手相助,少城主的大恩大德,没齿难忘,今后若有用得着的地方,请尽管言语一声,老夫以及老夫的子孙后辈定全力回报。”纪承宣相信圣僧的为人,对邺疏华高看一眼,就没打官腔说虚言,这谢道的诚恳至极。 “今日多亏少城主仗义相救,我家溪儿才能脱险而归。”纪老夫人道。 纪芸也道:“刚才误会少城主,还请少城主大人大量,不要见怪。” 纪蓁兄弟,纪家妯娌,宋濂和纪允祯也一一表达了对邺疏华的感谢之情。 “诸位请不必如此客气,静尘是我师弟,保护她,是我应做之事。”邺疏华温和地笑道。 “老太婆,溪儿手上带着伤,你带她去上点药,万一要是留下痕迹就不好了。”纪承宣拿话支开宋箬溪。 纪老夫人和他做了近五十年夫妻,自然清楚他接下来要说什么,起身道:“溪儿,外婆带你进去上药。” 宋箬溪也知道纪承宣支开她,要说什么,起身道:“外公,舅舅,娘,师兄救我是好意,我不会为了名声嫁给他的。” “溪儿,少城主是位至诚君子,他一定不会委屈你的。”纪老夫人误以为宋箬溪是担心身份不够,进门要做妾,没想到宋箬溪正是因为邺疏华待她至诚,才不想以维护名声为由,嫁给他。 “少城主,你刚才当众说倾慕溪儿,是真话,还是假话?”纪芸则误认为宋箬溪是少女情怀,担心嫁给一个不爱她的男人,下半辈子只有名声,没有情意,忙问道。 ------题外话------ 谢谢各位朋友送的钻石、花和月票! 谢谢木炭友情帮取章节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四十八章 还没修改,暂发 “诸位请不必如此客气,静尘是我师弟,保护她,是我应做之事。”邺疏华温和地笑道。 “老太婆,溪儿手上带着伤,你带她去上点药,万一要是留下痕迹就不好了。”纪承宣拿话支开宋箬溪。 纪老夫人和他做了近五十年夫妻,自然清楚他接下来要说什么,起身道:“溪儿,外婆带你进去上药。” 宋箬溪也知道纪承宣支开她,要说什么,起身道:“外公,舅舅,娘,师兄救我是好意,我不会为了名声嫁给他的。” “溪儿,少城主是位至诚君子,他一定不会委屈你的。”纪老夫人误以为宋箬溪是担心身份不够,进门要做妾,没想到宋箬溪正是因为邺疏华待她至诚,才不想以维护名声为由,嫁给他。 “少城主,你刚才当众说倾慕溪儿,是真话,还是假话?”纪芸则误认为宋箬溪是少女情怀,担心嫁给一个不爱她的男人,下半辈子只有名声,没有情意,忙问道。 邺疏华没有回答纪芸的问题,看着宋箬溪,眸光清亮,“师弟待我之意,我心中了然,不会起疑生误。” 宋箬溪心头一颤,与他对视片刻,微微垂睑,“师兄情深,我无以为报。” “你若觉今生亏欠了我,来世你再还我。”邺疏华一句话许了今生,约定了来世。 宋箬溪讶然,抬眸看着他,“一生牵绊不够,你还许来世?” “前世有因,今生必有果;今生的果,必是来世的因。”邺疏华凝视着她,目光仿佛想透着眼眸,钻入她的心中去,“也许是前世我负了你,今生换我来还你。” 前世? 今生? 宋箬溪神色恍惚,她穿越过来,改变了宿命,为的就是结这段姻缘吗? “师弟可是担心浮生若梦,人心易变?”邺疏华柔声问道。 宋箬溪轻轻摇头,“我相信师兄会贞廉自守,一妻一妇,慈心不怒。” 邺疏华的目光灿然如星,唇边带着清浅的笑意,起身问道:“师弟可愿与我共筑净土,安然相惜,情深相守?” “我愿意!”宋箬溪注视着他,扬唇一笑,红尘有他为伴,是她之幸!纵然此时相许无关情爱,但她相信相守后,会相爱的。 他求取,她应允,结下了这段尘世姻缘。 屋内众人看着他们,表情略显古怪,这两人太旁若无人了!不过算了,只要溪儿高兴就好,反正在座的都是家里人,失礼也无妨。 “离宫禁尚有一个时辰,为免横生枝节,少城主请尽快进宫,向皇上或太后娘娘求取赐婚诏书,把这亲事给定下来。”纪承宣担心陈陌不死心,还是把事情办得牢靠点好。 于是邺疏华赶去皇宫,宋箬溪随纪芸和宋濂回了宋家。因为一会还要接旨,宋箬溪就没回房换衣服,在竹隐院正院里等着。 等了一炷香时间,二门外的婢女匆匆来禀报:“七姑娘,老太爷让你快些出去谢恩,太后娘娘赏了东西下来给你。” 宋箬溪下意识地看向时辰钟,纪家离皇宫有一段距离,邺疏华应该还没有请到旨啊,为什么太后娘娘会赏东西下来?难道陈陌抢先了一步?难道他不惧上官世家,不惧登瀛城,拼得鱼死网破也要把她娶到手吗? 纪芸牵起了她的手,紧紧一握,“溪儿,是赏东西,不是赐婚诏书。” 一句话,点醒了宋箬溪,脸上恢复了血色,笑道:“娘,我先过去了!” 到外院书房,宋老太爷和那位内侍对坐饮茶。 内侍看到宋箬溪,目光一闪,好个绝色大美人,这要是进宫,贵妃娘娘都要退避三舍了,笑问道:“这位就是宋七姑娘?” “小女见过大人。”宋箬溪行礼道。 内侍双手虚扶,客气地笑道:“宋姑娘不必多礼,太后娘娘听丹昭仪说过几日就是姑娘贵降的好日子,特意赏下凤首钗给你挽髻用。” 丹昭仪? 宋箬溪愣了一下,简儿又晋升了吗?“大人,小女逾越,多嘴问一句,这位丹昭仪可是诚晋候府的姑娘?” “正是。”内侍笑道。 宋箬溪惊讶不已,这才十几天的时间,简儿就由正三品,晋升到正二品,这速度是不是太快点? 内侍从小太监手里接过放着凤首钗的托盘,“姑娘下跪谢恩吧!” 宋箬溪冲着皇宫的方向下跪,磕了三个头,双手接过内侍递交过来的托盘,托盘上摆放着一枝凤首钗,钗用金片和金丝制成凤首和凤翅,翅上镶嵌红宝石、水晶和绿松石等,精美异常。 宋老太爷又和那内侍寒暄几句,打赏他五十两白银,亲自送他出大门,转身回来,满脸喜色,笑得见眼不见腮,乐颠颠地道:“皇恩浩荡,皇恩浩荡,凤首钗,凤首钗,哈哈哈,城中各府能得到太后娘娘赏赐的凤首钗的人屈指可数,皇恩浩荡啊皇恩浩荡,哈哈哈。七丫头,你是个大福气的人,以后宋家要靠你来提携了!哈哈哈!” 宋箬溪嘴角微微抽搐,不想在这里听他颠三倒四的说疯话,淡然道:“祖父是若无事,孙女要先送金钗回房了。” 宋老太爷道:“这枝凤首钗你要好好保管,不可损坏遗失,等你及笄那天再用。” 宋箬溪欠了欠身,转身就走。 盯着托盘里的凤首钗,纪芸皱起了眉,“这个丹昭仪送了枝凤尾钗还不够,还要说服太后娘娘赏枝凤首钗,她到底想要做什么?” “诚晋候府已势微,祺郡王府又是闲散郡王,她要坐上那个位置,光有诚晋候和祺郡王的支持是不够的,说动太后娘娘赏凤首钗给妹妹,是想借此拉拢外公和大舅舅。”宋濂分析道。 宋箬溪双手支在桌子上,托着下巴。 “她能晋升的这么快,可见她是有手段,有城府之人,断然不会这么明目张胆的拉拢。”纪芸不赞同地道。 宋濂眸色微凛,“娘的意思是她是想让妹妹进宫?” 纪芸看着宋箬溪,“溪儿进宫,对她并无好处。” 宋濂皱了皱眉,“妹妹,你怎么不说话?” “管她打什么主意,反正等师兄要来了赐婚诏书,她所有的谋划都会落空。”宋箬溪轻松地笑道。 纪芸也笑了,“这到是。” 宋濂闷声道:“登瀛城离京太远了。” 纪芸脸上的笑容一下消失不见了,从庆原去登瀛城要走两个多月,翻山越岭,舟车劳动,女儿嫁过去,要见上一面都难。 宋箬溪也笑不出来了。 酉时未,日西斜,宋绥还没回来,纪芸带着宋濂兄妹心神不定的吃了几口晚饭,继续在房里等待。 戌时初刻,二门外的婢女跑了进来:“三太太,宫里下圣旨,让七姑娘出去接旨!” 圣旨终于来了! 纪芸和宋濂陪宋箬溪出去接旨。 外院已摆好了香案,宋老太爷领着宋老太太、宋绎、小蒋氏、纪芸、宋濂和宋箬溪跪下。 宋箬溪跪在最后面,双手撑地。 内侍阴柔的声音响起:“鸿胪寺卿宋绥之女宋氏箬溪,毓生名阀,娴雅大方,温惠宅心,端良著德。兹仰承太后慈谕,故封尔为毓娴郡主,位同亲王女,如朕之姊妹。赐良田千顷,黄金五百两。昭告天下,钦此。” 话音一落,院子里鸦雀消声。 郡主? 毓娴郡主? 宋箬溪迷惘不解,为什么封她为郡主?为什么不是赐婚圣旨?位同亲王女,如朕之姊妹,这是什么意思?难道皇上是要让她和亲?随便找个人封为公主郡主,打包送去和亲,这样的事,在历史上经常发生。 “毓娴郡主上前接旨谢恩!”内侍以为她太过欢喜的呆住,笑眯眯提醒她道。 宋箬溪面色苍白如纸,闭上了眼睛,人治社会,当权者一言九鼎,人命如蝼蚁,无法抗争,不能反驳,只能逆来顺受,缓缓睁开双眼,眸底一片平静,站起身,绕过宋老太爷,上前垂首接旨,举过头顶,恭声谢主圣恩。 送走内侍,宋老太爷欣喜若狂,发出一连串的大笑声,皇恩浩荡,宋家出了位郡主,可喜可贺,要大摆宴席,宴请城中各府! 宋老太太和小蒋氏一脸嫉恨,这七丫头何德何能,被封为郡主? 纪芸和宋濂面面相觑,封郡主是什么意思? “圣旨到!”紧接着第二道圣旨又进门了。 宋箬溪唇角勾起一抹凄惨的冷笑,该来的总是要来的,逃不过,就不逃,她会想法设法,拼尽全力的去应验她所发的誓,一定要让陈陌后悔今日所为。 宋箬溪已是郡主,这一次,由她领头接旨。 内侍阴柔的声音再次响起:“鸿胪寺卿宋绥之女宋氏箬溪,御封毓嫡郡主,静容婉柔,娴雅大方,知书达理。今有登瀛城少城主邺疏华……” 听到了邺疏华名字,宋箬溪心跳骤急,喜出望外,不是让她去和亲,圣旨是师兄求来的。 “郡主待字闺中,与邺疏华乃天造地设一对,为成人之美,兹仰承太后慈谕,特将汝婚配邺疏华,待汝及笄后,择选吉日完婚。钦此。” 宋箬溪垂首接旨,举过头顶,恭声谢主圣恩,诚心诚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四十九章 及笄礼取字璎璎 宋箬溪先被封郡主,再赐婚给邺疏华,消息一经传出,就象是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千层浪,一时间城内各府都议论纷纷,这样的好事怎么就落到了一个四品官的女儿身上了呢?这也是登瀛城有史以来第三次迎娶闽国女子为正妻。 陆续有与宋家交好的前来道喜,听到那些恭维讨好的话,宋老太爷和宋绥得意洋洋,仿佛连骨头都轻了几斤,走起路来飘飘然。 宋老太太和小蒋氏满腹嫉恨,称病不出,文氏还在月子里,只有欧阳氏陪着纪芸在厅中与各府夫人应酬。 宋箬溪没有出来见客,在房里绣嫁妆,照那个旨意,她及笄后就要择吉日成亲,只怕不会等她满十八岁才让她出嫁。 虽然宋箬溪有心找邺疏华商量一下,可是议了亲后,两人不能见面,唯有作罢,等嫁过去再商量应该也不晚。 周思仪再次不请自来,真诚地祝福道:“恭喜姐姐有情人终成眷属。” “谢谢妹妹。”宋箬溪轻轻浅笑。 周思仪握着她的手,感叹道:“只是这登瀛城离庆原好远,以后想要再见你,就是不那么方便了。” “那趁我还没远嫁时,你就多来看我几回,把我深深的印在你的脑海里。”事已至此,宋箬溪不愿沉浸在伤感中,半开玩笑地道。 周思仪眸中一亮,“姐姐,你会画画的对吧?” 宋箬溪轻轻挑眉,“你不会是要我画幅自画像给你吧?” “我们互相画,我画你,你画我,如何?”周思仪笑道。 “好。”宋箬溪欣然同意,让婢女把东西备好,两人坐在案着,提笔作画。 画完,两人交换。 宋箬溪画周思仪抚琴,琴案上摆放着一盆兰花,花开得极致。 周思仪画宋箬溪站在红梅树下吹笛,一枝寒梅傲霜绽放。 抬眸,相视一笑,意在画中。 六月初五,大吉,宜问名、纳吉。 礼部依照俗规,送来了邺疏华的年庚。红色纸张上印着莲花纹,在纸张的右边贴着写有他的姓名、生辰、籍贯和他祖父、他父亲的名号身份的纸条。 除了这写,还写着一幅上联:“身入菩提海。” 宋家的接过庚贴,将纸条移向左边,表示尊重男方。将宋箬溪的姓名生辰姓名、生辰、籍贯和他祖父、他父亲的名号身份的纸条贴在右边。 宋箬溪回了下联:“心似莲花开。” 这天下午,纪二夫人特意过来告诉纪芸,盛瑜长公主愿意做宋箬溪及笄礼的正宾。 六月初六,太后娘娘送来了两个教养嬷嬷和八个宫女。 登瀛城的地位特殊,城主可视为没有称帝的皇帝,邺疏华是没有太子之名的少城主,宋箬溪嫁过去等同于太子妃,虽然两地风俗不同,但规矩大同小异,为免宋箬溪嫁过去,应酬不够得体,失了闽国国体,派人来加强训练。 那八个宫女将来是要随宋箬溪一起去登瀛城的,是来伺候的她还是监视的她,有待查证。 宋箬溪的礼仪是跟安隅学的,从宫里出来的严嬷嬷都挑不出问题来,本以为不会有大问题,谁知这两位嬷嬷几乎是把她当成刚学规矩的小姑娘,从最基本的起、立、坐、站、走等姿势开始教。起的时候什么样的动作优雅、大方、端庄;坐的时候什么姿态端庄、妩媚、大气;立的时候下巴要怎么抬、眼睛要怎么看;拿帕子怎么走,拿东西怎么走…… “郡主嫁到登瀛城,代表着朝廷的脸面,不容有失,学规矩的时间从辰时正到申时正,正午时分,用过午膳后,郡主可以休息半个时辰。”姓邱的嬷嬷绷着脸道。 “嬷嬷,我会按您说的去做的,以后还要麻烦您多多指导。”宋箬溪动作标准的对邱嬷嬷做了一个万福礼。 邱嬷嬷见她乖巧,满意地扯了扯嘴角,第二天继续卯住了劲教她规矩。 虽然宋箬溪觉得她有点鸡蛋里挑骨头,但还是咬咬牙忍了下来,权当温故而知新。每天训练课程结束,宋箬溪累得半死,连饭都不想吃,泡了澡,倒在床上睡得昏天黑地。 六月十五日,陆修齐进京。他是来替陆綮颜向宋箬溪提亲的,他还不知道宋箬溪已跟陆綮颜解除了约定,也不知道宋箬溪已被赐婚。 “大哥,皇上已经封宋姑娘为毓娴郡主,还为她和登瀛城少城主邺疏华赐了婚。”上官墨询斜靠在榻上,右手执壶,左手举杯, 陆修齐脸色阴沉,“她跟綮颜有约在先,怎么能背信弃义,另嫁他人?” “在皇上赐婚之前,她就已经让人去跟綮颜解除约定了。那时候,她还不知道皇上会给她赐婚。”上官墨询面无表情地告知陆修齐。 陆修齐冷哼一声,“只怕他们早已经暗通曲款了,才会跟綮颜解除约定的。” “是綮颜无心于她。”上官墨询闭上眼睛,将酒壶对在嘴边,饮酒饮得太急,被呛着了,忍不住一阵咳嗽。 “九弟,你怎么咳得这么厉害?”陆修齐关心地问道。 上官墨询止住了咳嗽,扯着衣袖去擦拭嘴边的血。 陆修齐鼻子很灵,闻到了血腥味,定神一看,昏黄的烛光照映着上官墨询的身上,他紫色的锦袍满是绉折,长发凌乱地披散在肩头,脸上有病态的苍白,皱紧双眉,伸手扣住了上官墨询的手腕,目光微凛,“是谁打伤你的?” “无人打伤我,是我练功不慎,自伤的。”上官墨询勾了勾唇角,“既然大哥来了,就劳烦大哥为我疗伤。” 陆修齐虽然不相信上官墨询说的话,但知道只要他打定主意不说,追问也没用,决定找其他人问。 到了六月十九日,宋箬溪及笄这天,宾客盈门,比宋老太爷生日还热闹。及笄礼不是一般的宴客,这是姑娘家的成人礼,请的大多都是未出阁的姑娘,要么就是至亲长辈,可是宋箬溪封了郡主,又请了盛瑜长公主当正宾,府中除了在守孝的谯国公府,其他各府的夫人和姑娘都观礼。 宋家大手笔的搭起了长棚遮阳,还在棚内摆放了十几个冰盆来降暑,宋老太爷打定主意要让今日来的客人,乘兴而来满意而归。 盛瑜长公主为正宾,有司是宋箬涵,赞者是周思仪。等宾客们都坐下,宋绥走到中间的位置,拱手道:“今日小女及笄,多谢诸位前来观礼了。” 众人回礼,道:“无需多礼。” 行礼开始,宋箬溪穿童子服,梳着双鬟髻。 三次加笄三次换服饰,代表的喻意各不相同,纯丽采衣代表着女童的天真烂漫;素雅襦裙代表着豆蔻少女的纯真;端庄深衣代表着花季少女的明丽;隆重的大袖礼衣,代表着成人后应该雍容大气。一个女子的成长,在衣着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三加完毕,撤去面前的陈设,摆好了醴酒席,盛瑜长公主接过醴酒,走到宋箬溪面前,念祝辞:“甘醴惟厚,嘉荐令芳。拜受祭之,以定尔祥。承天之休,寿考不忘。” 宋箬溪等她念完,接过醴酒行了拜礼。 盛瑜长公主回拜。 宋箬溪入席,跪着把酒撒些在地上作祭酒,持杯在嘴边,酒沾沾嘴唇,将酒置于几上,宋箬涵奉上饭,她象征性地吃一点。拜盛瑜长公主, 长公主答拜。 宋箬溪起身离席,站到西阶东面,面朝南。 盛瑜长公主是正宾,亦是在场身份最高的人,由她为宋箬溪取字,“礼仪既备,令月吉日,昭告尔字。爰字璎璎,髦士攸宜。宜之于假,永受保之,曰箬溪甫。” 宋箬溪愣住了,璎璎?王字旁加个婴儿的婴吗?她的字是璎璎,世事实在是太奇妙了! 见她半天不应声,周思仪和宋箬涵着急的在后面扯了扯她的衣袖。 宋箬溪回过神来,答道:“箬溪虽不敏,敢不夙夜祗来。” 这步做完了,宋箬溪走到宋绥和纪芸面前前跪下,垂着头听从教诲。 宋绥表情严肃地道:“你已经长大,凡事要三思而后行,切不可做出有损家门清誉的事。” 纪芸看了他一眼,“我儿是大姑娘了,以后什么事情都要多想想,自己做决定了。” “儿虽不敏,敢不祗承!”宋箬溪说出千百年不变的回答。 礼毕,入席,戏台早已搭好,席开三十桌,吃饭看戏,坐到半下午,客人们就开始陆陆续续的告辞离去。 六月二十日,皇上又下发了两道圣旨,一道封周太师孙女周思仪为婉容郡主,另一道是和亲圣旨,等周思仪及笄后,她就要嫁去赫国,做东璧候陈信的正妻。 听到这个消息时,宋箬溪正在绣花,一针扎在了手上,血涌了出来,印在了白色的布上,“真的吗?” “奴婢听老爷身边的康平说的,是老爷陪那个宫里的人去周家下的旨。”巧桃道。 宋箬溪双眉紧锁,心中隐隐有些不安,起身往门外走去,被宫女给拦下了,“郡主,要去哪里?” “我要去见我娘。”宋箬溪脸色微沉,自从这八个宫女来后,她走一步,都要问,把她当囚犯对待。 “今天上午宋夫人已经来见过郡主了。” 宋箬溪目光不善地盯着那个宫女,那宫女没敢与她对视,低着头,可就是不让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五十章 “让开!”宋箬溪的声音低沉冷锐。。。 “请郡主在房里稍候,婢子让人去传召宋夫人过来见郡主。”那宫女坚持不让宋箬溪出门。 宋箬溪这些天学规矩累得半死,没力气去多想,这宫女的表现,让她觉察到事情有些不太对,眸光微转,沉声问道:“让你们软禁我是太后娘娘的旨意吗?” “郡主请慎言。” “既然太后没有这个旨意,我出门,你为什么要拦着?” “外面天气炎热,婢子这么做是为郡主身体着想。” 宋箬溪轻轻挑眉,“在你眼中,我的身体虚弱的连一点太阳也晒不得了吗?” “郡主,阳光毒辣会令人的肌肤变黑,还会长出小斑点来。” “打伞过去就行了。” “郡主,伞虽然可遮挡阳光,但是遮不住热浪,暑气也伤人。” 宋箬溪眸底隐有一丝烦躁,但顾及着她是太后派来的人,还是耐着性子道:“当今圣上至孝,一日三次前往长乐宫给太后娘娘请安问好,为天下臣民的表率,我亦应如此,做女儿的,那能因为怕热,就让母亲过来的道理。” “郡主身份尊贵,应当传召宋夫人过来拜见郡主才是。” “你一而再,再而三的阻拦我,到底想做什么?”宋箬溪听出话中有贬低纪芸之意,忍不下去了,怒问道。 “婢子一心为郡主着想,不愿看到郡主做出有*份的事。”这些天,宋箬溪一直表现的非常温顺听话,再加上庹缣的误导,让这个宫女以为她是个不懂庶务,只知经文,性格软弱的人,就想要操控她。 “你一心为我着想?”宋箬溪冷笑,“我看你是想要把我这个皇上御封的郡主,玩于股掌之上吧!” “婢子不敢。” 宋箬溪伸手抬起那宫女的下巴,与她对视,“你给我听清楚了,你是太后娘娘派来伺候我的,不是来管束我的,我要做什么,无须经过你的同意。你要再敢阻拦我,别怪我出手无情。” 那宫女看清了宋箬溪眸底的那抹阴戾的寒光,身子缩了一下,她或许弄错了一些事,垂下眼睑,道:“婢子陪郡主过去。” “用不着你陪。”宋箬溪松开了手,目光扫过另外三个宫女,“你们要是安分守己,我就留下你们,要不然,我就奏请太后娘娘另选几个人来当差。” “婢子会好好当差,伺候好郡主。”宫女们行礼道。 “香绣,青荷,我们走。”宋箬溪出门往竹隐院正院去见纪芸。 午后的阳光炙烤着大地,没有一丝风,蝉鸣都变得有气无力,香绣举着油纸伞遮阳,但走了一会,主仆三人就大汗淋漓。 青荷用力地扇着团扇,抱怨道:“这鬼天气,太热了!” “这些天,她们有没有欺负你们?”宋箬溪突然问道。 香绣笑道:“姑娘放心,她们欺负不了我们的,强龙压不过地头蛇。” 青荷也笑道:“她们只有八个人,我们人多势众。” 听她们这么说,宋箬溪放心不少,这些天,她太忽略她们了。 到正院,宋箬溪不让婢女们通报,悄悄的走了进去。纪芸这些天忙着应酬,忙着给宋箬溪准备及笄礼和嫁妆,熬心费力,刚见完城中金楼银庄绸缎铺的几位掌柜,此刻精疲力竭的靠在凉榻上小睡。 荣荞正要叫醒纪芸,被宋箬溪给阻止了,抬了抬手,无声地道:“你们都出去吧。” 宋箬溪站在榻边,凝视着疲乏而眠的纪芸,一阵心疼,这时发现纪芸没有盖东西,天气虽然炎热,可房里搁着冰盆,木架摇扇又扇着风,不搭点东西,万一受了凉,弄得腹泻可就不好了。 宋箬溪到床上拿了床薄毯盖在纪芸身上,拿起榻边的一本游记,坐在圆墩上,翻看起来。为了不吵醒纪芸,翻书的时候极其小心,屋内安静的能听到纪芸平缓均匀的呼吸声。 纪芸睡了大约半个多时辰,醒转过来,看到宋箬溪坐在榻边看书,猛地坐了起来,“溪儿,你什么时候过来的?怎么不叫我起来?” 宋箬溪把书丢到一边,坐了过去,抱着她的手臂,嗔怪地道:“娘累了也不知道早些上床休息,就这么着在榻上躺着,要是着了凉怎么办?” 纪芸看着身上薄毯,笑问道:“这是你帮娘盖上的?” 宋箬溪点点头。 纪芸欢喜的合不拢嘴,摸了摸她的头,“过来找娘有什么事?” “我听巧桃说,皇上下旨封周妹妹当郡主,还让她去和亲,我想过府去看看她。”宋箬溪觉得周思仪被皇上选去和亲,八成是被她连累的。 纪芸想了一下,道:“明天娘陪你去周府一趟。” “谢谢娘。”宋箬溪笑道。 “溪儿,不管这件事是因为什么原因而造成的,但现在已经成了定局,无法更改,而有些事不知道要比知道好。” 宋箬溪听懂了纪芸的意思,点了点头。 第二天,宋箬溪要去周家并不容易,因为昨天去宫里回话的两个嬷嬷回来了,拦着不让她去。 这个情况,宋箬溪早就预料到了,冷笑,老虎不发威,真当她是病猫,挑眉道:“蚕娘,动手!” 蚕娘身影一闪,往两人嘴里各塞了一个黑色的丸子。 “你给我吃什么了?”邱嬷嬷一向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满是惊恐。 宋箬溪轻启樱唇,轻轻巧巧吐出两个字,“毒药。” 两个嬷嬷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做势要把口中的药吐出来,但已经咽下去,哪里还能吐的出来? 八个宫女毛骨悚然,昨天她们虽然有点害怕,但还心存侥幸,以为是姑娘家闹脾气,可现在被真得吓着了,哪个年轻姑娘能下这么狠的毒手? “本来我想好好跟你们相处的,可是你们得寸进尺,所以不要怪我。”宋箬溪明眸流转,笑意盈盈,“这是慢性毒药,一时半会,你们还死不了,只要你们乖乖的,不来找我的麻烦,我会给解药给你们的。但是如果你们不知趣,那就等着肠穿肚烂,七窍流血好了。” 两个嬷嬷和八个宫女不敢相信地看着宋箬溪,这样的狠话,她说的怎么如此轻松?怎么还能笑得出来?当真是蛇蝎美人,前几天她温婉柔顺全是假象,这才是她的真面目。 “我去周家,两位嬷嬷还有什么意见吗?”宋箬溪促狭地问道。 两人赶紧摇头,虽然她们年纪不轻了,可也没打算这快死,还想多活几年呢。 “蚕娘,家里就交给你了。”宋箬溪说着带着香绣和青荷出了门。 “姑娘不如给那八个也喂点药,让她们心生畏惧,不敢起坏心眼。”青荷小声道。 宋箬溪笑了笑,没有说话。 到正院,纪芸已经准备妥当,见宋箬溪进来,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她一番,穿着粉红色绣莲纹宫装,挽着低髻,斜插了两把玉雕梳篦,金镶红宝石卧凤步椅,耳朵上戴着用莲花做坠子的细长耳环,笑着点点头,母女俩出门前往周府。 周夫人亲迎出来,面容憔悴,虽然上了妆,但还是可以看出她双眼有些肿,是痛哭过的模样。 宋箬溪眸色微黯。 纪芸没有虚言说恭喜,而是握着周夫人的手道:“你可要好好保重身子。” 周夫人眼睛红了,看了看宋箬溪,想到她也要远嫁登瀛城,“你也要想开些。” 虽然两人的情况不一样,但结果是一样的,都要远嫁,纪芸也难过起来,眼中泛起了泪光。 到正厅,分主宾坐下,周夫人打发人去周思仪院子里通报,过了一会,婢女带着个面无表情的宫女回来,禀报道:“宫里的嬷嬷说,请毓娴郡主进去见婉容郡主。” 周夫人苦笑了一下,“宋夫人陪我坐坐吧!” “溪儿,你去见周……婉容郡主吧!”纪芸道。 那个宫女道:“毓娴郡主,跟婢子走吧。” 香绣和青荷跟在宋箬溪的后面,那个宫女伸手拦住,毫不客气地道:“毓娴郡主要是有需要,会有人伺候的,二位就在这等着吧,免得扰了婉容郡主的清静。” 宋箬溪皱了皱眉,周思仪这边的宫女,比她那里的宫女还要嚣张,周思仪的日子肯定比她还不好过,有心替周思仪出气,冷哼一声,问道:“你是什么人?” “婢子是在婉容郡主身边伺候的咏芳。” “原来只是个小小的婢子,谁给你的胆子,拦本郡主的人?”宋箬溪微抬起下巴,摆出倨傲的姿态出来。 这两天,咏芳拦下了不少人,谁都不敢反抗,她没想到宋箬溪会反抗,愣了一下,道:“毓娴郡主,婉容郡主要学规矩,这么多人过去会打扰到婉容郡主的。” “你的意思是说本郡主的人不懂规矩,随本郡主过去会打扰到婉容郡主?”宋箬溪拨下咏芳头上的金簪,抵在她的颈部,“想清楚了再说话,知道吗?” 咏芳打了个冷颤,道:“婢子不敢,婢子为郡主和两位姐姐领路。” 周思仪的院子,宋箬溪是去过的。咏芳将她主仆领到门口,对门口一位年纪稍长的宫女道:“姑姑,这位就是毓娴郡主。” 那位宫女行礼道:“婢子见过毓娴郡主,婉容郡主在里面等郡主,请随婢子进去。” 宋箬溪见她客气,淡淡的笑道:“有劳姑姑。” ------题外话------ 注:看到那两个一点热度,我心情不太好,十分的纠结,对着电脑大半天,码不出字来,我很抱歉,我会尽快调整好心情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五十一章 嫁娶前媵妾之忧 进到房里,宋箬溪就看到周思仪端坐在正位上,身穿玫红色宫装,头上戴着凤冠,表情端庄肃穆。身边除了站着两个一胖一瘦的嬷嬷,还有一个穿女官服二十七八岁的女子,那女子脸上带着笑,只是眼中却没有一丝波动,可见是个厉害的人物。 周思仪起身行礼,“婉容见过毓娴姐姐。” 宋箬溪优雅地还礼,“婉容妹妹有礼。” “毓娴姐姐请坐。”周思仪很客气地道。 宋箬溪在绣墩上坐下,等婢女奉上茶水,浅啜一口,笑问道:“妹妹这几日过的好吗?” “让姐姐挂心了,妹妹能吃能睡,过的很好。”周思仪笑道。 被人盯着,宋箬溪有话不好说,扯了几句天气热,为何还不下雨的闲话,就直接道:“本郡主要单独跟婉容郡主说话,你们都退下。” 估计没有料到宋箬溪毫不客气的提出这个要求,两个嬷嬷惊讶地看了她一眼,转念想到,她能从邱嬷嬷的监控下出来,必有过人之处,还是不答话的好,省得把几十年的老脸丢光。 那女官眼中那抹审视的精光一闪而过,淡淡地道:“两位郡主请便。” 等人全部退下,周思仪轻吁一口气,好奇地问道:“姐姐,你身边的那两个嬷嬷怎么肯让你出来?” 宋箬溪笑了笑,小声的把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她。 周思仪拿着团扇,掩嘴一笑,道:“姐姐,你好厉害!自从圣旨一下,皇上派了人过来,我就被她们管着束手束脚,哪里都去不了。” 宋箬溪见周思仪心情不错,语气也很轻松,没有因为赐婚而要死要活的,感到有几分诧异,来时,想的都是如何劝慰她的话,这下情况不同,到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垂下眼盯着手中的茶杯想词。 “姐姐,谢谢你来看我。”周思仪道。 宋箬溪抬眸看着她,笑道:“你我之间,无须言谢。” “姐姐不必担心我,我不会做傻事的。”周思仪幽幽轻叹,“我既然享受着家族带来的荣耀,到了该付出该献身的时候就该付出该献身,不能抱怨,更何况这几个月来,我的所作所为,已令家族蒙羞,身为周家的女子,我不能,也不会再任性下去了。” 宋箬溪看着她,犹豫片刻,还是问了出来,“你能放下他吗?” 周思仪眼中露出复杂的神色,闭上双眼,良久,再次睁开,平静地道:“君若有情我相守,君若无心我便休。姐姐,你这话说的对,以后我会好好的过我自己的日子,他于我只是年少时的一时意乱情迷。” 宋箬溪眸底的那抹担忧丝毫未减,她也希望周思仪能好好的过日子,可陈陌那个人的心思,猜不透,不知道他会怎么对待周思仪,“赫国是异国他乡,那个东璧候……” “姐姐,女子总是要嫁人的,我在京中早已没了名声,远嫁于我是件好事。”周思仪打断宋箬溪的话,表情淡然,“而且这对我家也有力,两全其美的事,何乐而不为呢?” 宋箬溪怔了怔,到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这时,那个女官走了进来,福了福身,道:“两位郡主已说了这许久的话,该歇息一会了。” 宋箬溪进屋就已经发现周思仪这里的情况和她的不同,自然不会让周思仪难做,起身道:“婉容妹妹,改天我再来看你。” “毓娴姐姐慢走。”周思仪起身相送。 宋箬溪主仆从周思仪院子里出来,依旧由刚才领路的宫女送她们回厅里。纪芸见她回来,就跟周夫人告辞。 周夫人精神不济,虚留了一下,就送她们出门。 在马车,纪芸问起周思仪的情况。 宋箬溪就把周思仪的话说了。 纪芸沉默片刻,道:“她能想明白这些,以后的日子就不会太难过。” 宋箬溪偎在纪芸怀里,轻轻叹了口气。 纪芸拍拍她的后背,“凡事都要往开了想,日子才能过下去。” 纪芸这边才说凡事要往开了想,那边立刻就有人找了点事来让她想不开。 酉时三刻,宋绥进了正院,在房里坐下,喝了几口茶,道:“刚才父亲找我过去,要给溪儿挑两个媵妾,一起嫁过去。” 媵嫁是古老的婚姻制度,只有公主、郡主出嫁才有资格媵嫁。没有封号的女子,陪嫁过去的只能称之为通房。媵嫁在本朝不怎么实行了,仅有三例,两位公主和一位郡主。 宋箬溪是御赐的毓娴郡主,她是可以挑选媵嫁之人,但是纪芸从来就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她也不打算帮宋箬溪挑什么媵妾。纪芸虽然没有阻止宋绥纳妾,但是她也从没主动帮宋绥纳过妾,她身边伺候她的人,她都是放出去当正室娘子的,那样的贤良大度,她做不到,她也不要她女儿去做。 听到宋家父子在打这个主意,纪芸气得双手发抖,忍了又忍,才勉强把火压下去,咬着牙齿问道:“老太爷选了哪两个去给郡主当媵嫁呢?” 宋绥没听出纪芸语气的异样,也没留意到纪芸称呼宋箬溪时故意用了郡主,道:“我们这边六丫头和八丫头,安瑞堂那边的五丫头,九丫头,安平堂的三丫头四丫头,安品堂的二丫头三丫头,年龄身份都合适。” 媵嫁之人,一般挑得都是出阁女子的亲戚,身份要比其他妾室尊贵,仅次于主母之下,在众妾之上。宋绥报的这八个是各房庶女,年龄与宋箬溪相差不大,大的大不了几个月,小的也小不了几年。 纪芸冷笑道:“年龄身份是挺合适的,可是既然挑去做媵妾,那就得选品貌端正,性子柔和,还得乖巧听话的才行。这八个,没有一个行的。” 宋绥看了纪芸一眼,道:“这是给溪儿挑选媵妾,你该去问问她的意思。” “我是她娘,我说不行,就不行。”纪芸才不愿意拿这事去给宋箬溪添堵。 “我知道你心疼溪儿,可是你不要意气用事,登瀛城的地位超然,少城主娶妻,各国都会送媵妾过去的,少则一人,多则数个,你要溪儿一个人怎么应付?我们这边送两个知根知底的媵妾过去,可以帮着溪儿管束其他媵妾。”宋绥一副为宋箬溪考虑的口吻。 纪芸不得不承认宋绥这话是有几分道理的。 “你明天跟溪儿说说,把人选早些定下来。”宋绥道。 纪芸低头不语,眼底一片黯然,有着深深的无力感,邺疏华的地位和身份太高,她护不住女儿了。 第二天,纪芸纠结了许久,还是去见宋箬溪了,有了昨天的事,宫女没敢拦她。不过纪芸心中有事,没有觉察到。 把屋里的人摒退,纪芸拉着宋箬溪的手,问道:“溪儿,你知道媵嫁吗?” 宋箬溪点头,“知道。” “这媵妾虽然是贵妾,但是一辈子受制于主母,附属于主母,主母要打她,撵她,都随主母的意,她的地位比其他妾室的地位要高些,可在主母面前,她还不如妾室。男人能护妾室,却不能去护媵妾。媵妾可以管制其他妾室,替主母做恶人,主母落得贤惠的名声,不至于被人传扬为悍妇妒妇。”纪芸拐弯抹角,把媵妾的危险性降低,用处拉高,安慰宋箬溪同时,也安慰她自己。 宋箬溪眸光闪了闪,看着纪芸,问道:“娘,您要帮我准备媵妾?” “登瀛城的地位超然,少城主娶妻,各国都会送媵妾过去的,老太爷和你父亲怕你一人应付不了,想让你挑两个人做媵妾,陪你一起嫁到登瀛城去,给你当助力。” “各国都会送媵妾给他?”宋箬溪惊讶地问道。 纪芸点点头。 宋箬溪这才发现问题很严重,这些媵妾都代表着各国的势力,就算邺疏华不要,他父亲也不会同意,肯定会逼着他把人都收进房,心闷闷的疼,或许在这个年代,她根本就不应该奢望男人身边没有妾室。 “溪儿,有些事避免不了,那就只能去面对。”纪芸心疼的摸了摸她的脸,“世上没有女子愿意夫君三妻四妾,可是这事女子说了不算。不妒是妇德之一啊!身为女子,不甘心也要甘心;不认命,也只得认命!” 宋箬溪眸色沉沉,“他们选中了哪两个?” “选了八个出来让你挑,家里的六丫头和八丫头,安瑞堂的五丫头九丫头,安平堂的二丫头五丫头,安品堂的三丫头四丫头。” “她们愿意去当媵妾吗?”宋箬溪问道。 “这事轮不到她们愿意不愿意。” 宋箬溪苦笑,她真是问了个蠢问题,这个时代的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没有丝毫的自主权,家族的决定就是她们的决定。 “六丫头和八丫头,性格脾气,你都知道,其他几个,你接触的不多,要不要娘把她们召进府来,给你看看?”纪芸问道。 宋箬溪摇摇头,如果邺疏华纳妾不能避免,她只能接受,但是这个妾要由她亲手挑选、亲自带着进府,她做不到,“娘,这事你作主好了,我不想管。” ------题外话------ 注:感谢各位朋友对纤雪的支持! 看到那样的评价,感觉是自己爱如珍宝的孩子,被人批评的一无是处,非常难过,也非常沮丧。谢谢大家对我的安慰和支持,我会努力写下去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五十二章 诚信君子拒媵妾 “溪儿,娘知道你心里不舒服,可是这件事娘不能帮你作主,要你自己去挑两个看着顺眼的带走!”纪芸狠下心来让宋箬溪面对这一切,以后的生活是她在过,护得了她一时,护不了她一辈子。 宋箬溪撇嘴,跟她抢男人的女人,她能看得顺眼吗?语带讥诮地道:“她们虽然是我的媵妾,伺候的又不是我,我看着顺眼又什么用,要他看着顺眼……” 话没说完,宋箬溪猛然想到,邺疏华应该早就知道各国会送媵妾给他,他既然敢许下贞廉自守,一妻一妇,慈心不怒的承诺,肯定已经有了对策,她为什么还要在这里为难纠结?轻轻挑眉,定是这些天太辛苦,脑子运转太慢,笑道:“娘,这件事,我要和师兄商量再做决定。” “你要跟他商量?”纪芸讶然道。 “给他挑人,当然要问问他的意思啊!选个他厌恶的人,带过去,那不是助力,那是拖累。”宋箬溪道。 纪芸皱了皱眉,“你们定了亲,不适合见面。” “娘,与我一生幸福相比,其他都是小事。”宋箬溪表情严肃地道。 纪芸舍不得女儿受委屈,迟疑片刻,道:“我去请你外公把他约到家里来,你过去见他,把这事跟他说清楚。” 定亲的男女婚前见面,有违风俗,纪芸不愿别人知晓,亲自回了一趟娘家。纪承宣还有衙门没回来,纪芸把事情给纪老夫人说了。 纪老夫人听完后,双目圆瞪,拍着桌子骂道:“你这个糊涂东西!你这个猪脑袋,你居然听信宋家人的鬼话,劝溪儿挑选媵妾,你是不是想把溪儿给害死啊?” 纪芸被骂得愣住了,茫然不解地看着纪老夫人。 纪老夫人大喘了几口粗气,“你出嫁之前,两个嬷嬷是怎么教导你的?男人不纳妾是你的福气,若是他坚持纳妾,那就要记住,绝对不能让身边的丫鬟们起了想做姨娘的心思,丫鬟们要是成了敌人,比外面的通房妾室的危害更大。妻妾是对立的,在后院争男人的宠爱,争管家权,争孩子们的利益,永远都不可能友好相处。这些你都不记的了吗?溪儿带过去的媵妾一开始或许会对她忠心,可是等她们有了孩子,她们就会去争就会去抢,她们是溪儿身边的人,她们了解溪儿的弱点,她们要是起了歪念,对溪儿就是个大祸害。你不要忘了,媵妾不同于贱妾,她们在正室亡故后,是可以递升为继室的。” 纪老夫人这番话说的既快又清楚,听得纪芸脸色都变了,她关心则乱,被宋绥的话弄得慌了神,光想着选两人帮着宋箬溪对付其他媵妾,却没想过,这两人也会有私心的,醒悟过来,羞愧不已地道:“娘,我错了。” “还好溪儿没有听你的话,要不然,她就被你这个蠢娘给害死了。”纪老夫人犹不解气地骂道。 “娘,家里这边到是好办,可是各国送来的媵妾要怎么办?”纪芸愁眉不展,她昨夜没睡好,脑子里乱得很,什么都想不出来,向纪老夫人讨主意。 “怎么办?”纪老夫人怒火狂升,伸手用力给了纪芸一个爆栗,“我看你是越活越回去了。” 纪芸好多年没被这么教训,揉着脑门,喊了声,“娘。” “溪儿比你聪明,知道在这件事上女人再厉害,没有男人的帮衬,那就是蚍蜉撼树,只要邺疏华愿意站在她这边,那些媵妾自然就好打发。”纪老夫人横了她一眼,“溪儿说要问他意思,肯定是已经有了法子。行了,我会让老头子约他来家里的,约好后,再派人去通知你,你带溪儿过来。” 纪芸被纪老夫人骂醒了,回宋家的路上,越想越懊恼,她怎么会上这种当?回到家中,直接去找宋箬溪,将女儿搂在怀里,悔恨地道:“我的儿,娘差点就害死你了!” 宋箬溪吓了一跳,忙问道:“娘,出什么事了?” 纪芸把纪老夫人所言告诉了她。 宋箬溪感慨万千,就是在一夫一妻受法律保护的时代,养二奶找小三的男人比比皆是,穿越到这个时空,她艰难地坚持着这个脆弱的底线,也知道要实现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所以才会跟陆綮颜有那个约定,让丈夫没有纳妾的念头才是根本的解决之道,可是一步步走到今天这个局面,就算邺疏华无有纳妾之念,但是他的身份地位会逼着他纳妾,她万般无奈。就在她想要妥协想要放弃时,老夫人却告诉她,这个坚持不仅仅牵涉着感情,还有生命,那么只要有一丝希望,她都必须做出百分之一百的努力,不能够退缩。 母女俩都已明白媵妾存在的危险性,不打算挑什么媵妾陪嫁,可是宋绥不知道,黄昏时回到家,就急轰轰的追问纪芸,“溪儿决定挑哪两个?” “郡主还在考虑。”纪芸怕宋绥坏事,不愿跟他说实话。 宋绥皱了皱眉,脸色有些不悦,“这事是要考虑,但不能拖太久,等礼部和钦天监把好日子选出来,陪嫁的媵妾也是要上报的,可不能耽误了正事。” 纪芸目光微闪,“郡主年纪小,没有主张,老爷比较倾向于哪两个,跟我说说,我去告诉郡主,让她参详参详。” 宋绥脸色转缓,露出了一丝笑意,道:“大哥成了白丁,大嫂嫂的为人,你也是知道的,六丫头在京中挑不到好人家,大哥的意思是让六丫头跟着溪儿,姐妹俩互相有个帮衬。再就是安瑞堂的九丫头,她年纪比溪儿小,这一年内不能圆房,等溪儿怀了身孕,她刚好就能派上用场。” “老爷考虑的很周全。”纪芸勾了勾唇角,“我会转告给郡主听的。” “溪儿是我的嫡女,我肯定要为她打算的。”宋绥没听出纪芸话中的讥诮,笑道。 纪芸没接话,垂睑喝了口绿豆汤。 这天晚上,宋绥想要留宿,纪芸以身体不适,婉拒。 纪芸已经三十七八岁了,再保养的好,容貌身形怎么也不及十七八岁的时候了,宋绥已有了梁氏这个新鲜货,早对纪芸心生厌倦,说留宿是给她这个正室的面子,既然她不能伺候,这就不是他的问题,起身道:“你身子不舒服,就请大夫好好瞧瞧,别小病拖成大病。溪儿出门在即,你要病倒了,这事就没人能操持了。” “我知道,明天就请大夫进府来诊脉。”纪芸淡淡地道。 宋绥出门去了梁氏的院子,一夜要了两趟水。 过了两日,纪家派了人来,纪芸知道已约好邺疏华,第二天就带着宋箬溪过去了。 两人虽然定了亲,但还没有成亲,孤男寡女还是得避免共处一室,说话的地方被安排在花园中的凉亭,婢女们离得不算太远,能看到亭内的情况,但是听不到两人的交谈声。 “你娶妻后,各国是不是会送媵妾来给你?”宋箬溪开门见山地问道。 “规矩上是这样。” 宋箬溪脸色阴沉,“你早就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 “师弟不知道这件事?”邺疏华诧异地问道。 “不知道,我前几天才知道,现在要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邺疏华不解地问道。 “那些媵妾要怎么办?”宋箬溪恨得磨牙,这男人在这个时候居然敢跟她装糊涂! “不会有媵妾的,我已经写信回去给父亲,让他跟各国皇帝说明,不要送媵妾过来。” 邺疏华能主动写信去推掉媵妾,宋箬溪很满意,可是这事不是他能够决定的,微微蹙眉问道:“这事你父亲会同意吗?” “他会同意的。”邺疏华肯定的回答。 “万一他不同意呢?”宋箬溪逼问一句。 邺疏华温和笑道:“我告诉父亲,我答应你不会纳妾,你才肯嫁给我,如果你不做我的妻子,我就终身不娶。” 宋箬溪讶然,“你威胁你父亲!” “不是威胁,是事实。”邺疏华跟宋箬溪辞别的时候就已经有此打算,若非陈陌追杀,他已离开庆原,说不定早让觉明大师答应他剃度出家。 知道邺疏华的想法,宋箬溪满心欢喜,嘴上却道:“我不让你纳妾,你父母会说我不贤良淑德,是个妒妇的。” 邺疏华注视着宋箬溪,正颜道:“我随师父走过许多地方,见过许多人,不管什么样女子,都不愿意与人共享丈夫,那些所谓的贤良淑德都是骗人的。师弟所求,亦是我所求。贞廉自守,一妻一妇,慈心不怒。我不会以任何理由去纳妾的,我不会让你伤心难过的。” 邺疏华把话说的如此直白透彻,宋箬溪感动的笑容从眸底溢到脸上,他已将心交托,她怎能辜负?牵起他的手,“君愿不离不弃,我愿相依相伴!” 邺疏华愣了一下,笑了,用力回握她的手,十指交错,目光凝视。 知道邺疏华早已写信回登瀛城,要各国不必送媵妾,不管这事成不成,但至少表明他对宋箬溪的维护,纪家人在欣喜之余,也对宋箬溪这场婚姻有了几分信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五十三章 谋划一场终成空 纪芸母女俩在纪家用过午饭,高高兴兴的回了宋家,当天宋绥回来很晚,纪芸没有机会与他说话。。。第二天早上,宋绥带着梁氏到正院来,纪芸把三个姨娘和宋箬池打发到房外去,直接地告诉他,“郡主不会挑选媵妾陪嫁。” “这怎么成?我已经答应大哥让六丫头陪嫁了。”宋绥脸色有些不好看。 纪芸虽料到宋绥肯定就做好了决定,但听到他亲口承认,还是有些生气,冷冷地质问道:“这事郡主还没答应,老爷怎么就能先答应呢?” 宋绥被质问,也很生气,“在家从父,她是我女儿,这事原本就不需要问她的意思。你也是妇人之见,由得她任性,这事我决定了,就让六丫头和安瑞堂九丫头当陪嫁媵妾。” “老爷不要忘了,郡主是你的女儿没错,可她也是御封的郡主,位同亲王女,亲王是超品,郡主就是一品。郡主顾念你是她的父亲,不会把你怎么样,可是太后娘娘派来的人全在郡主身边呢。这事,你不遵从郡主的意愿,擅自做了决定,到时候定你一个藐视皇家的罪名。别说官职了,只怕老爷该去大狱走一趟了。”纪芸恨宋绥在这事上算计了她,说话半点客气,语带嘲讽。 宋绥的脸色白了黑,黑了白,一拍桌子,厉声道:“你这个可恶的女人,定是你撺掇溪儿,让她不知所谓,任意妄为。” “老爷,郡主的小名还是不叫的好,免得被人听了去,以为宋家是没有规矩的人家。”纪芸不气不恼地笑道。 宋绥喘着粗气瞪着她。 纪芸面无惧色的与他对视。 眼神交战片刻,宋绥落败,纪芸膝下有儿有女,而且儿女明显偏向她,娘家父兄又位高权重,闹腾起来,他讨不到好处,起身拂袖离去,数日不曾进正院。 宋绥最在意的就是官职,侄女和陪房侄女能去当媵妾可以帮衬女儿,帮衬兄长,这是好事,不能去,对他也没有多大的损失,气了几天就撂开了,只是他忘记把情况反馈给宋老太爷。 宋老太爷等了几日,不见宋绥来答复,他又找不到早出晚归的宋绥,这天清早,纪芸去松鹤院请安,直接就问了,“老三家的,老三跟你说的事,你与溪儿谈妥了没有?” “老太爷,郡主说了,她一人远嫁他乡就够了,没得让其他姐妹也陪着骨肉分离的道理。”纪芸是儿媳妇,在宋老太爷面前自然不能象在宋绥地样说,换了另一套说辞。 宋老太爷脸上露欣慰的表情,捋着胡子道:“溪儿是个心善又重情重意的孩子,有这样的想法,是她对姐妹们的爱护,只是正因为她要远嫁,家里才让姐妹们陪着她一起,嫁到那边也有人说说话,可以缓解缓解思乡之情。” 纪芸欠了欠身,道:“老太爷说的极是,只是郡主说,女儿家的心思细腻,远离故土,难免会郁郁寡欢,情绪低落,到时候对坐泪流,添了伤感,又何必呢?再者,娘家离得远,帮衬不到,打算多挑几房忠心老实的下人带过去,在外面有得力的人打点,后宅的日子才好过。” “女儿家的也不是个个心思细腻,挑性格爽朗的陪着去就可以了。” “少城主自幼熟读佛经,是喜静之人,听郡主说,少城主不喜欢太闹腾的人。” 宋老太爷盯着纪芸的目光有几分锐利,“老三家的,溪儿是你亲生的,她自小身子就弱,你疼爱她是当然的,可是疼爱女儿也该有个度,要知道惯子如杀子。妒犯了七出之条,身为妻子的当贤良大度,你身为母亲应该好好教导她这个道理才是。” “老太爷,各国送来的媵妾,必是精挑细选,有过人之处的,郡主是正妻,又是封号,少城主也不是宠妾灭妻的人,那些媵妾再怎样都越不过她去。可是家里陪送去的媵妾,与她们的地位是一样,身份还要差些,要是争吵起来,郡主是偏帮好呢?还是不偏帮好呢?”纪家人料到宋老太爷难缠,早就商量好了,纪芸此时自然应对如流。 “我就是因为怕这些媵妾争宠,才要让溪儿带姐妹过去的,溪儿身子弱,万一子嗣上艰难,她姐妹生出来的孩子总比那些人生出来的孩子要亲近此。”宋老太爷一副为孙女打算的慈爱模样。 纪芸听这话怒火狂升,哪有祖父说这等晦气话的?强忍着怒火,起身道:“老太爷,儿媳有话就直说了,无礼之处还请老太爷恕罪。” “有什么话,你直说无妨。” “老太爷选的这八人,别的且不说,就容貌而言,已不及郡主,娶妻娶贤,纳妾纳美,她们容貌尚不如嫡妻美貌,少城主如何看得上?看不上她们,要她们有何用?”纪芸这话说的直白,还有些无礼,暗指邺疏华贪婪美色,但纳妾肯定要往漂亮的挑。 宋老太爷如果非要让宋箬溪带媵妾去,那么这两个媵妾容貌就比较要超过宋箬溪,只是宋箬溪的容貌是一等一的,要想再从宋族里找两个,别说超过她,就是和她一样美的姑娘也非易事。 沉默片刻,宋老太爷眯着眼,道:“老三家的言辞犀利,有乃父之风,不错,很不错。” 纪芸知道这不是表扬,这是嘲讽,低头不接话。 宋老太爷看着纪芸,眼神复杂,他没看错,纪氏是个有能力的人,只可惜跟宋家不是一条心,既然她母女俩执意不肯,他若强逼着,定会生出怨恨来,罢了,这陪嫁媵妾一事只能不提。 虽然事情不成,宋老太爷也放下了,可是被儿媳这样的驳了面子,心里不太舒坦,出言敲打纪芸,“你做宋家妇已经二十载,有儿有女,百年后葬的也是宋家的坟头,要知道掂量轻重。” “老太爷教诲,儿媳谨记。”纪芸恭顺地应道。 “家中庶务,你不必管了,专心为郡主的婚事做准备。”宋老太爷对纪芸不顺从,做出了惩罚。 “儿媳听从老太爷的吩咐,一会就将账本送去给二嫂,老太爷若无事,儿媳妇先告退。”纪芸对管不管家根本就不在乎,出门回了竹隐院,把账本整理好,让荣荞送去给欧阳氏。 欧阳氏收到账本,被吓了一跳,换了衣服就过来问情况。 纪芸也不瞒她,把事情说了。 欧阳氏听了直冷笑,“老太爷打得好主意。” “溪儿身子早就调养好了,每月的小日子也是准的,子嗣方面根本就不用担心。”纪芸听不得人说宋箬溪的坏话,尤其这种话于女人来说是大忌讳,对宋老太爷无法原谅。 “溪儿是有福的人,嫁过去必能三年抱两。”欧阳氏笑道。 纪芸笑了,道:“承你吉言。” “你到好,把这些麻烦事全丢给我,自己享清福。”欧阳氏叹道。 “二嫂嫂,你我交好,我就要劝你一句,四弟妹已生出嫡子,这家里迟早都是四房的,这管家的事,你还是早点脱身的好。” “我早就不想管家了,等四弟妹出了月子,我就把事给交了,省得天天被老太太找去问话。” 妯娌俩又闲聊了一会,欧阳氏就回去了。 日出日落,几天过去,到了七月初六,礼部和钦天监挑选出五个宜嫁娶的吉日。闽国的姑娘一般都是选在女子年满十八岁成亲,及笄后就成亲也有,宋箬溪和周思仪是情况特殊,她们的夫婿非闽国人士,皇上决定让她们及笄后就成亲。 宋箬溪已及笄,吉日就选在了今年的十月二十八日。周思仪要十一月初四才及笄,吉日就定在明年的三月十六日。 当日期送到宋家时,纪芸急了,本以为吉日最早也要选明年的某一天,谁知居然定在今年。庆原离登瀛城又远,宋箬溪八月底就要启程前往登瀛城,留在家里只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她舍不得,她不放心,握着宋箬溪的手,道:“溪儿啊,登瀛城的情况,你我皆不知,就算你再小心,再规行矩步,有些人有些事是避免不了的,你凡事要小心。娘隔得远,护不住你,以后就要靠你自个儿去摸索。” 宋箬溪哭笑不得,这已经是她这几天来第十七次听到相似的话了,对纪芸的担忧,她感动,也十分理解,嘴里说着第十七次同样的安慰的话,“娘,你别这么担心,我会好好的过日子的。” “娘好担心,你小小的年纪,怎么能应付得了?”纪芸抚摸着宋箬溪的发髻,眼中是一片茫然,她对女儿将会遇见的事儿全然无底。 “娘,你教了我这么多事,又找了几房忠心老实的下人跟着我过去,不管是什么事,我能应付得了的,你就放心吧!”宋箬溪继续安抚道。 就在纪芸为宋箬溪婚后生活担忧的时候,眼前又有一件事发生。 邺疏华选在七月十五日启程回登瀛城。 陈陌来庆原也几个月了,他不会在这里等到明年带着周思仪一起回赫国,选在七月十二日回国。等明年开春,闽帝会派人护送周思仪前去赫国与他成亲。 闽帝在七月十日为即将离开庆原的邺疏华和陈陌举行送别晚宴,并特别恩准宋箬溪和周思仪参加,让这两对要离别的未婚夫妻见上一面。 ------题外话------ 明天,好色的皇上就要看到美若天仙的小溪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五十四章 暂发,未修改 “娘好担心,你小小的年纪,怎么能应付得了?”纪芸抚摸着宋箬溪的发髻,眼中是一片茫然,她对女儿将会遇见的事儿全然无底。。。 “娘,你教了我这么多事,又找了几房忠心老实的下人跟着我过去,不管是什么事,我能应付得了的,你就放心吧!”宋箬溪继续安抚道。 就在纪芸为宋箬溪婚后生活担忧的时候,眼前又有一件事发生。 日子已定,邺疏华决定在七月十五日启程回登瀛城。 陈陌来庆原也几个月了,他不会在这里等到明年带着周思仪一起回赫国,选在七月十二日回国。等明年开春,闽帝会派人护送周思仪前去赫国与他成亲。 闽帝在七月十日为即将离开庆原的邺疏华和陈陌举行送别晚宴,并特别恩准宋箬溪和周思仪参加,让这两对要离别的未婚夫妻见上一面。 七月十日申时左右,三品以上的大臣带着亲眷入宫,宋箬溪跟着纪承宣和纪老夫人一起进宫,同行还有纪蓁和纪大夫人。 宋箬溪第一次进皇宫,有几分新奇,在宫门处下车换轿,坐在轿子里,透过竹帘往外看,闽国的皇宫与现代看过的故宫很相似,都是砖木结构,朱墙碧瓦,青白石底座饰,还有金碧辉煌的彩绘。 晚宴设宫后苑的璃藻堂内,时间尚早,驸马、大臣以及诸府公子们在宫后苑的延晖阁暂坐,公主、命妇及诸位姑娘在宫后苑的澄瑞阁暂坐。 轿子在琼苑西门外停了下来,进了门,纪承宣和纪蓁在宫人的引领下从左侧前往延晖阁,纪老夫人、纪大夫人带着宋箬溪随宫人从右侧前往澄瑞阁。 “溪儿要是想四处看看,可以请宫人领路。”纪老夫人留意到宋箬溪在不动声色的环顾四周,轻声道。 “我要陪着外婆。”宋箬溪拒绝了,在这事故频发的皇宫,还是小心谨慎点好,对于宫中的景观,走马观花即可,细看就不必了。 澄瑞阁里已经来了不少人,在互相攀谈,宋箬溪给几位与纪家交好的夫人见了礼,就去姑娘们聚集的偏厅。 周思仪已经到了,只是她似乎在和蒋艳儿争执什么,场面很是剑拔弩张,没有注意到宋箬溪进来。 “周妹妹。”宋箬溪走了过去。 周思仪看到宋箬溪,稍稍收敛了一下脸上的怒色,道:“宋姐姐你来了。” “两个不要脸的贱女人,就知道勾引男人。”蒋艳儿骂道。 宋箬溪和周思仪两人名声都不太好,一个在芙蓉园内与男人私会,一个公开表示倾慕男人。相比较起来,宋箬溪的名声要稍好点,她嫁的是与她私会的邺疏华,周思仪却另嫁了他人。有些心思黑暗的人在想赫国的这位东璧候难道偏爱绿色? 蒋艳儿知道宋箬溪和周思仪交好,因宋箬溪迁怒周思仪,出言嘲讽。周思仪没有理会她,谁知她越说越过份,气不过,才与她吵闹起来。 宋箬溪不知道事情的起原,但听蒋艳儿骂的话,马上明白过来,反应极快地问道:“贱女人在骂谁呢?” “贱女人骂你,怎么样?”蒋艳儿没反应过来,接口道。 “噗”有人忍不住笑出了声。 “周妹妹,夏虫不可以语冰,庸人闲话,何必在意?”宋箬溪嘲讽地笑了,与这种笨蛋斗嘴,一点乐趣都没有。 “姐姐所言甚是,妹妹受教了。”周思仪轻笑道。 “你们好大的狗胆,敢说我是庸人,我要告诉皇舅舅,让皇舅舅处罚你们!”蒋艳儿气得面红耳赤,厉声道。 宋箬溪露出被冤枉的表情,委屈地问道:“婉容郡主,我有说过谁是庸人吗?” “毓娴郡主没有说谁是庸人。”周思仪一本正经地答道。 宋箬溪装模作样的拍拍胸口,“好怕怕哟,本郡主还以为说错话,无意中得罪人了呢!” “姐姐你是御封的郡主,很快就要做登瀛城少城主夫人,你说的话又怎么会有错呢?”周思仪斜了蒋艳儿一眼,挽起宋箬溪的手臂,“是那些不懂事的人,说错话,吓着姐姐了,妹妹陪姐姐过去喝杯茶定定惊。” 这话明确向蒋艳儿表明,她们也是有封号的,不是普通妇人,可以任由蒋艳儿欺凌,若要到御前去告状,还指不定谁告谁。 蒋艳儿盯着一唱一喝的两个人,脸色铁青,表情有些狰狞,正要开口说点什么,被与她交好的两位姑娘给拉住。 一个道:“县主,尊贵的金枝玉扬动听的乐曲。 为了避嫌,除了皇上和他的妃嫔们坐在一起,其他人男女分坐,男在左,女在右,宋箬溪和周思仪的身份地位相当,被宫娥安排坐在了一起,这样正合两人心意。 “赫国东璧候到!”伴随着内侍阴柔的通传声,身穿宝蓝色绣祥云纹的锦袍的陈陌走了进来。 在座的姑娘有许多不曾见过他,顿时引起了一阵骚动。 周思仪看清了他的容貌后,瞪大了双眼,“姐姐,他……” “妹妹,他就是赫国东璧候。”宋箬溪打断周思仪的话,握住她的手。 周思仪扭头看着宋箬溪,张了张嘴,没有把疑问问出口。 陈陌做为今天晚宴的主宾之一,被宫娥引到左首第一张桌子边。他动作优雅的撩起锦袍坐下,唇边带着一抹浅笑,目光扫过对面的众女眷,很快就看到了宋箬溪和周思仪,习惯性的眯了眯眼睛。 宋箬溪没看陈陌,但感觉到他看过来的目光,有如芒在背之感,犹豫片刻,抬眸迎了上去。 “他在看我!他在看我!”旁边有花痴女激动地喊道。 “你少胡扯了,他明明看的是我。” “你们别自作多情了,东璧候看的是婉容郡主。”有人打击她们。 宋箬溪轻轻摇头,红粉骷髅最可怕.换了男人也一样,陈陌这种黑心的男人,顶着这张俊脸,不知让多少女子心碎神伤。 “登瀛城少城主到!”随着内侍的通传声,另一个令人注目的人物出现了。 宫娥把邺疏华引到陈陌身边坐下,宋箬溪顿时紧张起了,这安排太乱来了!恨不得起身把邺疏华从陈陌身边带走。 邺疏华镇定自若的向陈陌微微颔首,坐了下去,目光看向对面,看到了宋箬溪,温和的笑了笑。 “溪儿很担心我会伤害你。”陈陌勾唇笑道。 “阁下这些天按兵不动,是否打算放弃了?”邺疏华问道。 陈陌凑近了一点,道:“此去登瀛城,路途遥远,舟车劳顿,比较容易得手。” “我随时恭候阁下派来的人。”邺疏华毫不在意地笑,仿佛陈陌派来的不是杀手,而是来送里的朋友。 两人交谈的声音很小,脸上都带着笑,在外人看来,他们相谈甚欢,没人想到他们谈的是刺杀一事。 “雒淇公子到!” 上官墨询一进门,女眷们响起了轻呼声,有些定力不足的姑娘口水流出来了。三个各具特色的男子,两个已经名草有主,唯有他是单身,姑娘们的目光更多的落在他的身上。 宋箬溪看着上官墨询被宫女引领着在她对面的坐下了,眸光微闪,低下了头。上官墨询落了座,才发现宋箬溪坐在对面,眼里浮出微妙的波澜。 “溪儿喜欢的是他,你难道就不介意?”陈陌挑眉问道。 “师弟与他的缘分已尽。”邺疏华道。 ------题外话------ 发生了一点事,弄得我时间不够改好后面的,先发上来,一会再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五十五章 欣赏了一会歌舞,皇上举杯,笑容可掬的道:“东璧候、邺少城主,二位不日将要离开庆原,朕祝二位一路顺风。” “多谢皇上,皇上请!”陈陌和邺疏华举杯一饮而尽。 皇上开了头,除了上官墨询依旧旁若无人的斜靠在案边自饮自酌,其他诸臣纷纷起身向两人敬酒。 这时,惠妃突然笑道:“皇上,这个送别宴是皇上为东璧候和邺少城主举办的,还特别恩准两位郡主一同出席,皇上这番好意,他们一定能体会到,妾身就大胆为两位郡主向皇上再讨要一个恩典。” 皇上笑问道:“爱妃要为她们讨个什么恩典?” “请皇上准许她们给东璧候和邺疏华敬杯临别酒!”惠妃笑道。 “皇上,这不合规矩。”李贵妃一向跟惠妃不合,只要惠妃的提议,她一律反对。 “皇上,妾身记得自古就有妻送夫远行敬献临别酒的习俗,不知道妾身有没有记错?”惠妃根本不理会李贵妃。 “爱妃没有记错。”皇上知道李贵妃和惠妃在后宫一直在明争暗斗,只当她们又为了这点小事起争执,没太在意,也没有想到惠妃居心叵测,“朕准爱妃所请!” “谢皇上。”惠妃笑着欠了欠身,不去看李贵妃变得阴沉的脸色,侧眼看着身边宫女,“去请两位郡主过来吧!” 那宫女走到宋箬溪和周思仪的席边,把这个口谕传达给两人,“两位郡主,请随婢子过去吧!” 皇上的话是金口玉言,宋箬溪就是再不愿意过去,也得过去。坐在对面的上官墨询看似沉迷在美酒当中,实则一直留意着她的动静,见一个宫女走了过去说了几句话,她就和周思仪起身往前面去了,眸色忽沉,右手提酒壶,左手执杯,起身走了过去。 “雒淇公子,我很喜欢你画的那幅……”一位姑娘拦住了他的路。 上官墨询连眼角余光都没给她,就径直从她身边走过。 “雒淇公子,我有话要跟你说。”那位姑娘一时情急伸手抓住了他的锦袍。 “放手。”上官墨询冷冷地道。 那姑娘抬眸对上了他带着寒意的双眼,吓得呆怔住了。 上官墨询把左手的酒杯交到右手,用力将锦袍从她手里扯了出来。只是这一耽搁,宋箬溪和周思仪已经快走到了皇上面前。 惠妃看了眼向皇上撒娇的李贵妃,唇边闪过一抹阴谋得逞的笑容,道:“皇上,两位郡主过来谢恩了!” 皇上的目光从李贵妃身上移开,看向走过来的两人,眼中一亮,身子略微向前倾,目不转睛的盯着缓缓走过来的宋箬溪,云鬓微倾,眉如新月,肌肤欺霜赛雪,好个宛若仙子的佳人。 虽然宋箬溪不能直视圣颜,可是皇上的目光实在太露骨,没办法无视,顿时头皮发麻,今天进宫,她必须要按品大妆,穿宫装,戴九翟冠,就算想打扮的灰头土脸都不可能。 坐在左侧的太后和庹缣也注意到这边的情况,停止了交谈。太后看皇上色迷迷的样子,皱起了双眉,周思仪,她认识,另一个不认识的应该就是赐婚给邺疏华的宋箬溪,好个绝色美人,知子莫若母,皇上怕是见色起意了,只是这念头动不得,会出大乱子的。 庹缣唇边闪过一抹得意的笑,果然不出所料皇上被迷住了,只可惜,如今宋箬溪与邺疏华名分已定,还是他亲自降旨赐的婚,想反悔都不行。 纪承宣等人也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无法可施,只能暗自着急。 “毓娴(婉容)见过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宋箬溪和周思仪盈盈下拜,磕头道。 毓娴? 皇上清醒过来了,她就是赐婚给邺疏华的宋箬溪!眼中浮现怒意,宋家好大的胆子,年初选秀,居然敢不把此女送来参选! “两位郡主,皇上特别恩准,让你们来给东璧候和少城主敬献临别酒的,还不快谢恩。”李贵妃想明白了惠妃的意图,轻蔑地斜了她一眼,讥讽她白费心机。宋箬溪没定亲前,皇上会贪婪美色,想方设法把人纳进后宫,可是现在宋箬溪已被赐婚,皇上就再好色,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更不会在得罪登瀛城的情况下,强纳宋箬溪入后宫的。 “谢皇上!”宋箬溪和周思仪齐声道。 惠妃笑道:“好个标致的美人啊,看来这‘京中第一美人’的称号要易主了,贵妃妹妹,你说呢?” “娘娘谬赞,毓娴蒲柳之姿,德薄才浅,难登大雅之堂,娘娘抬爱,毓娴惶恐万分。”宋箬溪又跪了下去。 李贵妃冷哼一声,正要说话。 上官墨询站在了宋箬溪面前,拦住了皇上看向她的目光,“皇上,雒淇找你喝酒来了。” “雒淇,你已喝不少酒,喝醉了,容易伤身。”皇上看到同样绝色的上官墨询,分了神,敛去怒意,笑容满面地道。 宋箬溪轻舒了口气,抬眸,感激地看了眼上官墨询,看到李贵妃使来的眼色,赶紧向后退了两步,转身去找邺疏华,遵从圣意去给他敬酒,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看宋箬溪退开,纪承宣等人松了口气,皇上并非昏愦之辈,家国天下何者为重,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他应该不会做出有害江山社稷的事出来。 周思仪迟疑了一下,也去找陈陌敬酒。 惠妃目的达到,没有阻止宋箬溪离开,斜了一眼李贵妃,笑盈盈地举杯饮酒,庆祝成功打击到对手。 “这酒,雒淇喝几缸都不会醉。”上官墨询往杯中倒满酒,一饮而尽,勾唇一笑,“皇上当真不和雒淇喝一杯?” 皇上被他的笑弄的心旌摇荡,“雒淇之邀,朕岂能相拒?雒淇到朕身边来坐,与朕畅饮这美酒。” 上官墨询站着没动,抬起酒壶,用内力将酒倒进皇上放在案上酒杯里,“雒淇还要去敬东璧候和少城主的酒,只能与皇上饮一杯。” “一杯太少,三杯。”皇上对上官墨询主动来与他饮酒,异常欢喜,得寸进尺。 “雒淇遵从圣意,就与皇上饮三杯,先饮为敬。”上官墨询连饮三杯,提着壶,转身就去找陈陌和邺疏华。 宋箬溪已敬了邺疏华的酒,两人正在小声地交谈。 “你少喝点酒,会喝醉的。”宋箬溪闻到邺疏华身上一股酒味,蹙眉道。 “我服过解酒丸,不会喝醉的。” 宋箬溪讶然,“你耍巧!” “我饮酒必醉,师父特别请师叔帮我制了解酒丸。”邺疏华笑道。 宋箬溪掩嘴一笑,道:“我回座了。” “我送你过去。”邺疏华道。 “嗯。”宋箬溪点点头。 两人刚走了几步,一个宫女过来道:“郡主,丹昭仪娘娘请您过去。” 宋箬溪皱了一下眉,她才脱身,庹缣又把她叫去,想要做什么? “我陪你一起过去。”邺疏华笑道。 两人跟着那位宫女走到了太后和庹缣面前,看到邺疏华陪着同来,太后脸色稍缓。 宋箬溪下拜行礼道:“毓娴见过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毓娴见过昭仪娘娘,娘娘金安万福” 邺疏华不必向庹缣,依旧登瀛城的礼仪,单膝下跪,“疏华见过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免礼平身!”太后的声音略显沙哑。 “谢太后。”两人站起身来。 太后身边的女官,打了个手势,厅中的舞姬退了出去,乐声也停了下来,厅中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了过来。 “听缣儿说,你是净莲寺神尼慧谨的关门弟子,桃花庵静余师父的小师弟,此是可是真的?”太后问道。 “回太后的话,此事是真的,师父为弟子取法号为静尘。”宋箬溪双手合十道。 “你这小小的女孩子,有何德何能,让神尼收为关门弟子?”太后问道。 “回太后的话,师父曾说,‘众生会与佛相遇,一定有其因缘。’师父会收静尘为徒,是因为静尘六年前犯了失魂症,入寺求医,师父菩萨心肠,不但为静尘治病,还收静尘为徒。”宋箬溪感觉到右侧有一道灼热的目光盯着她,不用看,就知道是皇上,有意将身染“重病”的事说出来。 皇上抢先问道:“你的病可曾治愈?” “回皇上的话,静尘的病是无法治愈的,只有常伴有佛缘的人身边,才会得到缓解,才会与常人无异。”宋箬溪这谎话说的象真的似的。 皇上眸光一闪,再次抢先问道:“你怎么知道谁有佛缘?” 宋箬溪抬眸看了眼站在身边的邺疏华,笑道:“回皇上的话,师兄是圣僧的徒弟,他就是有佛缘之人。静尘与师兄的婚事,还是皇上降旨赐婚,静尘谢皇上玉成。” 邺疏华也紧随其后,道:“疏华谢皇上玉成。” 皇上差点被宋箬溪的话给气吐血来,要是早知道她是美人,他才不会降旨赐婚,他才不要玉成他们俩,道:“修佛之人,要六根,绝情爱,你俩人怎么可以成亲?” “回皇上的话,菩萨娶妇有四因缘:一者‘宿命同福’,谓前世已结就夫妇之缘;二者‘毕罪’,谓以结婚形式偿还宿债;三者‘应当共生男女’,谓有共同生儿育女的业缘;四者‘黠人娶妇疾得道’,意谓有智者结婚,反而能成助道之缘,如释尊之娶妇,及符合修秘密双运道因缘的婚配,就有助于道。我与师兄是有四因缘,理当结为夫妻,以便双修。”宋箬溪应对如流。 陈陌微眯起双眸,这个巧言善辩的女人,看了看倒在案边往嘴里灌酒的上官墨询,勾起了唇角,笑得意味不明。 邺疏华双手合十,口颂佛号道:“佛祖的本意不是要断绝男女之事,而是禁止那些不合乎纲常伦理的欢爱。情不蔽心,欲不泯性。” 说佛经,皇上又怎么可能说得过邺疏华和宋箬溪,哑然无语,眸光闪烁不定。 太后松了口气,看着这个宋箬溪是个知理的人,不用担心她借美色攀高枝,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静尘,你的法号因何而来?” “回太后娘娘的话,师父为弟子取法号时说,菩萨端坐莲台之上,静观红尘俗世,怜众生皆苦,愿以无边佛法,度一切苦厄。师父希望我如菩萨一般,参禅悟道,得成正果。只是弟子愚钝,不能参悟佛法精妙,师父命弟子归家,在家中修行,并告诫我,要在尘世中守住菩提心,才能不堕三恶道。”宋箬溪朗声答道。 “神尼既然肯收你为徒,可见是你与佛有缘,是有慧根之人,哀家有个问题要问你,你可会回答?”太后问道。 “请太后娘娘提问,静尘尽力作答。”宋箬溪恭敬地道。 “有人见蛇食蛙,即杀蛇而救之,他救蛙是否有功?杀蛇是否无罪?”太后问道。 宋箬溪想了一下,措词道:“太后娘娘,天生万物以养人,万物既用之于养人,则人亦当以养万物,虎狼之食人畜,人之食牛羊,彼此互养,天意如斯,何故以救蛙为功,杀蛇称过?是以凡损他利己者,虽救生未必有功,若利他而损己者,纵杀生亦当无过。” 太后脸上的笑意更深,问道:“诸位师父常说,佛度有缘人。那无缘的众生谁来度?” 邺疏华双手合十,口颂佛号道:“应可度者,若天上人间,皆悉已度;其未度者,皆亦已作得度因缘。” 宋箬溪笑道:“太后娘娘,诸佛是大慈大悲的,众生固然无量无边,但佛之悲愿亦无穷无尽,不论众生与佛的缘份深浅如何,认识不认识、眷属非眷属、朋友非朋友,乃至怨憎仇敌,佛陀皆会一一净化,以大慈悲心平等对待。有缘者而度之,无缘者等因缘成熟之际,佛陀亦然悲心而度之,只是时机迟早罢了。” “母后,缣儿说的对吧,静尘对佛经的了解不逊于少城主的,他们一个是圣僧的高徒,一个是神尼的弟子,就象那戏文里唱的,恰是那天造地设的一对。”庹缣笑道。 太后笑着点了点头,道:“哀家放心了,总算负表姐所托。” “谢太后娘娘成全。”宋箬溪和邺疏华齐声道。 “好了,哀家不拘着你们,去喝酒看跳舞去吧!”太后挥手道。 宋箬溪和邺疏华行礼离去,回原位坐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五十六章 乐声悠扬响起,舞姬们翩翩起舞,仿佛刚才发生的事已经揭过去了,可宋箬溪却知事情只怕还没有了结,且不说现在皇上的目光不时看过来,就凭刚才他不顾身份,脱口说出“修佛之人,要六根净,绝情爱,你俩人怎么可以成亲?”的话,就可以确定,他后悔赐婚。 帝王不比常人,他要是后悔,有的是法子改弦易辙,宋箬溪的目光穿过舞姬看向正和太后说笑的庹缣,眸色微凝,她能在后宫晋升这么快,可见她心机手段都十分高明,她借太后之口问出那些话,要用圣僧、神尼、登瀛城、失魂症以及太后的态度来阻止皇上,这是个不错的法子,希望能够奏效。 “溪儿。”纪大夫人过来了。 宋箬溪收回看向庹缣的目光,站起来,“舅母。” 周思仪知趣的起身,去寻相熟的姑娘说话。 纪大夫人握住了宋箬溪的手,拉她一起坐下,轻声道:“溪儿,别怕,不会有事的。” “舅母,溪儿不怕的。”宋箬溪浅浅的笑,若皇上不顾一切,执意要纳她入宫,她要么顺从,要么反抗,仅有这两条路可走。她绝对不会顺从,只有反抗,反抗的结果也只有两个,一是死,一是顺利出嫁,她有信心,她一定可以顺利出嫁的。 纪大夫人看着她脸上的笑,眼中的忧色稍减,敌军虽动,但未至,若此时就自乱阵脚,必败无疑,还有得是时间去周旋,“嗬,疏华出手挺快的。” 宋箬溪目光一转,看到邺疏华与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在说话,“舅母,那老者是什么人?” “他是皇上的授业恩师冯老太师。”纪大夫人笑道。 宋箬溪笑了起来,有这么多重量级的人物反对,皇上还敢强纳她入宫,只怕江山都坐不稳。就算他想当昏君,她还不想当红颜祸水。 宴会在一派看似祥和的气氛中结束了,从宫里出来,已是亥时正,宫门外停了一堆的马车,各府按品级大小先后上车。陈陌和邺疏华的身份特殊,最先上马车。两人上马车时的动作出奇的一致,都是一只脚踩在木杌上,回头看了看,再上马车。 其他人都以为陈陌看的是周思仪,邺疏华看的是宋箬溪,只有纪家人知道两人看的都是宋箬溪。纪蓁目光微凛,这个东璧候还没有死心,离他回赫国还有两日,还要继续严密防备,邺疏华回去的路,只怕也不会太平,必须动用纪葳的人了。 等公主、国公府、候爷府等上了马车,轮到纪家了,纪承宣和纪老夫人一辆马车,宋箬溪和纪大夫人一辆马车。一行人回了纪家。纪蕻和纪二夫人没有歇息,在等他们回来。 进到屋内,纪蕻问道:“爹,娘,兄长,宴会可还顺利?” “溪儿,随你外婆回房歇息去。”纪承宣不想宋箬溪过于忧愁,出言支开她。 宋箬溪乖巧地行礼道:“外公,大舅舅大舅母,二舅舅二舅母,溪儿回房了。” 纪老夫人带着宋箬溪走了。 纪承宣带着两个儿子去了书房,一夜灯火,到天明方灭,匆匆用过早饭,父子三人换好官服,上朝去了。 宋箬溪没有急着回宋家,陪着纪老夫人吃早饭,守二门的婆子进来禀报道:“老夫人,邺少城主来了。” “请少城主去老太爷书房坐会。”纪老夫人体谅邺疏华忧心一夜,有意让他和宋箬溪独处,“快喝完这碗粥,赶紧过去,别让他久等。” “这粥好烫,我要慢慢喝。” 纪老夫人也不拆穿她,笑道:“既然他一夜都等过来了,再等多一会也没什么关系。” “这么不守规矩,一大早就来打扰我吃早饭,就该让他多等等。”宋箬溪嘴上这么说,但手下却没慢,几匙就将碗里的粥喝完了。 “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你出去走动走动吧!”纪老夫人忍笑道。 “外婆慢些吃,溪儿散了步就回来。”宋箬溪福了福,出门往书房。 邺疏华正坐在书房喝茶,听到轻盈的脚步声由远至近,知道宋箬溪来了,起身迎到门外,看着走过来的人儿,“师弟。” “师兄。”宋箬溪笑盈盈地喊道。 进到房里,婢女送上茶点,退了出去,还顺手将门给掩上了。 “师弟,昨夜睡得可好?” “师兄,昨夜睡得可好?” 两人异口同声地问道。 “我睡得很好。”宋箬溪笑道。 “我睡得也很好。”邺疏华结结巴巴地道。 “师兄撒谎,你眼睛里有血丝,定是一夜未眠。” 邺疏华面红耳赤,“我……我……” “师兄说谎是不想我担心,佛祖了然,不会怪罪,你且安心。”宋箬溪知邺疏华身处佛道甚久,为了这句谎言只怕要愧疚许久,有意拆穿再开解他。 邺疏华脸上的愧色稍减,双手合十道:“多谢师弟指点。” 宋箬溪眸光一转,道:“师兄昨日与冯老太师相谈甚欢啊!” “师弟看到了。”邺疏华脸又红了,他心思纯净,来京中这么久,并没与京中各府权贵有过多的交往,在看出皇上动了不该有的念头后,他就顾不得这些了,现在才七月初,离宋箬溪启程去登瀛城还有足足一个月,这期间要起了变故,他会悔恨终身,不愿等事后再兴兵灾,那么就只有找多些在皇上面前能说得上话的人去劝诫皇上,阻止皇上。 “师兄还记得太后娘娘昨夜问‘有人见蛇食蛙,即杀蛇而救之,他救蛙是否有功?杀蛇是否无罪?’问题时,我是怎么回答的吗?”宋箬溪柔声问道。 邺疏华回想了一下,眸底那一抹阴霾散去,清亮如水,道:“多谢师弟开解。” “师兄,在俗世修行不比在佛门,只要守住菩提心,其他都可以变通行事,佛有慧眼,能看通行事人的本心。”宋箬溪正颜道。 “师弟说的对,是我拘泥。”邺疏华诚恳地道。 “师兄以后行事,不要老用佛门弟子的身份去想,你该用你是我夫君的身份去想,懂吗?” 夫君! 这个称呼,让冷静的邺疏华也不冷静起来,激动地伸手握住宋箬溪的手,道:“师弟,师弟……” “成亲后,这称呼也要改了。”宋箬溪看着他激动的俊脸,打断他的话,含笑道。 邺疏华点头如捣蒜,“我知道,我应该叫你夫人。” 宋箬溪眸光流转,道:“我更喜欢你叫我的字。” 邺疏华从善如流地喊道:“璎璎!” “哎!”宋箬溪笑得明媚,宛若鲜花盛放。 邺疏华被她的笑晃花了眼,看着她的樱唇,鬼使神差地凑了上去吻在了她的唇上。宋箬溪没想到一向守礼的他会有这样的举动,一下愣住了。 邺疏华对接吻没有经验,停在她的唇上就没动了。 宋箬溪缓过神来,对他的纯洁,感到欢喜,微启双唇,伸出舌尖,轻轻地舔了舔他的嘴唇,然后她后悔了。邺疏华绝对是个好学生,她就这么启发了一下,他居然就能举一反三,立即连啃带舔起来,弄得她差点喘不过气来。 宋箬溪感觉到嘴越来越痛,还有血腥味,这个呆子是打算把她吃掉吗?哭笑不得,她这算是自作孽不可活吧!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把邺疏华推开,轻呼道:“师兄!” 邺疏华被唤回了理智,看到宋箬溪唇上的鲜血,“师弟,我伤着你了!” 宋箬溪忙用手掩住嘴。 邺疏华以为她生气了,低头自责地道:“师弟,我不是有意冒犯你,我……” “师兄,我喜欢你喜欢我,只是下次你亲我时,轻点,不要用这么大的力气,你把我的嘴唇都要咬破了。”宋箬溪羞赧地道。 邺疏华抬起头,看着他,紧张地问道:“师弟,你不生我的气?” “你喜欢我,我高兴,为什么要生气?”宋箬溪笑问道。 邺疏华目光狂热地看着她,半晌道:“师弟,我会待你好的。” “呆子!”宋箬溪笑骂了一句。 “咕咕”邺疏华的肚子传出饥饿的响声。 “你没吃早饭就过来了?”宋箬溪问道。 “我挂念你。”昨天的晚宴,邺疏华喝酒多过吃菜,又念经念了一夜,天亮就想过来看宋箬溪,又担心她还没起来,忧心忡忡的,随从请他用早饭,他没有食欲,就没吃,这会子自然饿了。 “你太不爱惜身体了,我去叫人给你准备早饭。”宋箬溪起身出门。 只是她光顾着关心邺疏华的身体,忘记掩嘴,被香绣看到了,“姑娘,你的嘴怎么又红又肿,还流血了?” 宋箬溪的脸一下红了,忙掩住嘴,道:“刚才喝茶,不小心咬着嘴巴了,没事,你去找人给师兄准备一份早饭,他饿了。” 香绣年纪虽比宋箬溪大,但不通晓人事,不疑有他,去找人给邺疏华准备早饭,顺便又去纪老夫人那里拿药。 纪老夫人听到香绣说宋箬溪嘴上有伤,想了一下,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轻笑摇头,两人到底年轻,情浓之时,就失了分寸,起身道:“早饭我也吃完了,该去看看外孙女婿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五十七章 错过花开无花摘 邺疏华内力深厚,听到纪老夫人的脚步声,带着宋箬溪出门相迎,纪老夫人没有看到两人一个优雅喝粥,一个含笑注视的温馨场面。、、 “外婆,您怎么过来了?”宋箬溪用团扇掩着嘴,欲盖弥彰。 “老夫人,您来了。”邺疏华脸带羞色,低头不敢看人。 “我听香绣说疏华还没吃早饭就过来了,肯定饿坏了,送糕点来给他充饥!”纪老夫人目光从宋箬溪脸上扫过,促狭地笑道。 宋箬溪斜了眼跟在纪老夫人身后的香绣,这么大的证据明晃晃的摆在她嘴唇上,要掩饰也掩饰不了,索性大大方方地放下团扇。 邺疏华连耳根子都红了,行礼道:“多谢老夫人。” “虽然立秋了,这太阳还是火辣辣的,进去说话,也凉爽些。”纪老夫人笑道。 三人进到书房内,纪老夫人一眼就看到凉榻的小几上摆着吃食,一块淡蓝色绣花丝帕丢在榻上,就知道刚才两人面对面坐着,笑了笑,招呼道:“疏华,你先吃东西,别饿着了。” “是,老夫人。”邺疏华走过去坐下。 纪老夫人在圈椅上坐下,当着她的面,宋箬溪不好意思坐在邺疏华的对面,在纪老夫人身旁的那张圈椅上坐下,轻轻地摇着手里的团扇。 邺疏华不敢让纪老夫人久等,用餐的速度优雅迅速,一碗双米粥五个银丝卷几下就吃完了,起身一揖到底,“老夫人,今天我贸然登门,有违礼数和规矩,还请老夫人恕罪。” “一家人不要说这样的客套话,你今日能过来,我很高兴。”纪老夫人乐见邺疏华紧张宋箬溪,把她放在心上,“昨夜的事,你不必过于担忧,溪儿已经和你定了亲,就算皇上要反悔,太后和群臣都不会答应。更何况当今皇上不是昏庸之君,他不会置江山社稷于不顾的。” “老夫人说的是。”邺疏华深已为然,闽帝在女色方面,甚至在男色方面都很贪欲,但在军国大事上并不昏庸,闽国在他的手上日益强大。 “你放心的回登瀛城,老太爷和我都不会让溪儿出意外的。”纪老夫人自信地道。 “老夫人,我打算留四个护城铁卫来保护师弟,请老夫人应允。”邺疏华道。 纪老夫人眼中精光闪动,笑道:“你可以把留下四个护城铁卫保护溪儿的事透露给皇上知道。” 邺疏华眸色一亮,道:“我这就进宫一趟。” “溪儿啊,送送疏华吧。”纪老夫人笑道。 “师兄,我送你出去。”宋箬溪没有扭扭捏捏的,起身道。 送到二门外,十八名铁卫守着马车,邺疏华道:“子时,子曰,子文,子武,你四人留下保护师弟。” 四个身形健硕,一看就是高手的黑衣护卫应声出列,向邺疏华行礼道:“属下遵命。” “师弟,我走了。” “师兄保重,一路顺风。”邺疏华离京那天,宋箬溪是不可能出城相送的,这一别,他们就要等到十月底才能再见面。 邺疏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师弟,我在登瀛城等你。” 宋箬溪点点头,看着他疾步离去,向左一拐,消失在她视线尽头。 这天午后,宋箬溪回了宋家。如今宋家当家理事的是欧阳氏,宋箬溪特意去了一趟梅欹院。欧阳氏一向疼爱她,又知道四人是邺疏华留下来的人,打趣了她两句,就亲自去安排,住处和伺候的人都十分的妥当。 晚宴上发生的事,宋箬溪没有隐瞒,一五一十的告诉了纪芸。 纪芸听后,并不怎么担忧。 次日,在庆原逗留数月的赫国东璧候陈信离开了,闽帝会表示两国友好关系,命百官相送到城外。 看着远去的马车,纪蓁稍稍松了口气,总算把瘟神送走了。 下午,周思仪的请柬就送到宋家,邀请她明日过府品茗赏花。 宋箬溪拿着带着兰花香的请柬,微微蹙眉,品茗赏花是借口,她是要问陈陌的事,要怎么回答呢?实言相告?还是虚言相应? 邀约推不掉,宋箬溪依约而行。 在宫女的带领下,宋箬溪主仆绕过抄手游廊,穿过菊香扑鼻的花园,停留在一间阁楼外。楼里有悠扬的琴声传出,似一股清泉直奔谷底,淹没在深潭中,腾起的烟雾,袅袅虚燃,月光下,寒潭月隐…… “郡主,毓娴郡主到了!” 琴声停止,余音袅袅,周思仪清脆的声音从楼内传来,“请毓娴姐姐进来。” “如此妙曲,妹妹为何不弹完了?”宋箬溪边走进去边问道。 “姐姐想听,一会我再弹与你听便是。”周思仪笑道。 房里的两个嬷嬷和那位女官,这次不等宋箬溪赶人,她们就知趣的退了出去。 “姐姐,你的嘴巴怎么受伤了?”周思仪眼神犀利地盯着宋箬溪的樱唇。 “吃东西时,不小心咬破的。”宋箬溪心虚地撒谎。 “姐姐,吃什么好东西,这么心急?”周思仪顺口问道。 宋箬溪尴尬地笑,岔开话题,“你请我过来品茗,这茶在哪里呢?还不端过来让我尝尝。” 周思仪笑了笑,领她到二楼,打发走那个在泡茶的婢女,两人对坐,提壶斟茶,把茶杯放在她面前,笑道:“姐姐,这是今年的雨前茶,你尝尝味道,可喜欢?” 宋箬溪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清冽香味徜徉唇齿间,“好茶,味甘醇甜爽。” “这花又如何呢?”周思仪指着放在花几上的一盆盛开的兰花,问道。 宋箬溪看了看,笑道:“好花!” 周思仪眸光闪了闪,道:“这是他托表哥送来的。” “然后呢?”宋箬溪冷笑,秦绍维这是要周思仪睹花思人吗?在他身边时不珍惜,等到失去了,才来追悔,有用吗? 周思仪端杯的手微微在颤抖,“没有然后,赐婚圣旨已下,我和他,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宋箬溪看了她一眼,放下茶杯,起身,走到花旁,伸手掐住花茎。 “姐姐,你要做什么?”周思仪紧张地问道。 “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宋箬溪将那朵极品兰花折断,从开启的木窗丢了出去。 周思仪看着窗外,眸色深深,似有氤氲,片刻,唇边扬起一抹浅笑,道:“姐姐过来喝茶吧!” 宋箬溪回原位盘腿坐下,两人默默地喝完那杯茶。 周思仪问道:“妹妹无礼冒昧的问一句,姐姐以前是否认识东璧候?” 宋箬溪垂睑看着空茶杯,道:“东璧候是我静玄师兄的侄孙,我们在净莲寺就认识,他也认识师兄。” “哦,我明白了!”周思仪恍然大悟。 “你明白什么了?”宋箬溪抬眸看着周思仪,她什么还没说呢!怎么就明白了?聪明也不能聪明成这样吧! “邺少城主读佛经读的不通男女之情,你为此很痛苦,所以那段时间才会为情所困,东璧候知道你们之间是互有情意,就做了牵丝人,虽然这手段是有点惊世骇俗,但贵在有效!你们如今有情人终成眷属,他到是个性情中人。”周思仪自以为是地道。 宋箬溪眸色忽黯,垂下眼睑,细长的手指轻轻的拭擦着杯沿,那段时间她的确是为情所困,只是为的那个人不是邺疏华,而是上官墨询。 “姐姐不必忧心忡忡,姐姐一定可以顺利出嫁的。”周思仪安慰她道。 宋箬溪抬眸看着周思仪,既然她误会了,就换了说辞,“妹妹,对女子来说,自然是希望能够找到一个两情相悦,情深爱笃,珍她重她,一生一世一双人,不离不弃,相伴到白头的夫君。可是东璧候虽然是性情中人,可他位高权重,身边已经有了不少的红粉知己。” “姐姐,所谓的两情相悦,情深爱笃,所谓的一生一世一双人,那都是深闺中无知的少女所编制出来的梦境,我的祖父,我的父亲身边都有无数的女人,再看看这世上有几个男子只愿一夫一妻到老的,男人只要不宠妾灭妻,给予正妻尊重,就已经足够了。我对秦绍维是曾有过这样的妄念,但对东璧候,我不会,我和他是和亲成就的夫妻,我不会奢求其他,只要相敬如宾就好了。” “妹妹想得这么明白,是我多虑了。” “姐姐和说我这样,也是关心我。”周思仪又给宋箬溪斟了一杯茶,举杯,“姐姐喝茶。” 七月十五日,邺疏华启程回登瀛城。离开庆原三日后的黄昏,在一片树林边,遭遇了第一次劫杀。 “保护少城主!”铁卫拨出护剑。 一根根铁箭划破长空,带着寒光和勾魂般的啸声射向马车,虽有铁卫拼命挥剑,但铁箭一波又一波地射过来,带着登瀛城标志的马车被射成了马蜂窝,坐在里面的人,绝无生还的可能。 从树林里跃出一群黑衣人,刀光剑影过后,铁卫们被打乱了阵脚,落荒而逃,宛若丧家之犬。 黑衣人拉开车门,却发现倒在车内的是个穿着邺疏华衣服的木头人,“上当了,邺疏华不在车内!” 收到这个回报的陈陌,并不死心,又往去登瀛城去的方向追查了半月,没有寻找到邺疏华的行踪,知道已经错失了在路上劫杀他的可能,向留在闽国的人下达了另一个命令,保护毓娴郡主,并在她出发之日,掳走她。 ------题外话------ 注:这几天填报表,满脑子的数字,转不过来,但是我会补上我欠更的。谢谢各位朋友的支持,谢谢各位朋友送的月票、钻石和鲜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五十八章 添妆添出事端来 宋箬溪待嫁的生活平静安祥,至少表面上看起来如此,朝堂和后宫的事,没有人会告诉她。、、服用了“毒药”的两位嬷嬷已经不敢再折腾她学规矩,八个宫女也被蚕娘好好调教了一番,愈加的乖顺听话。 嫁妆在有条不紊的快速准备着,宋箬溪在需要的时候去配合,其他的时间,在院子是看书、抄经文、绣花、摆弄乐器、逗鹦鹉。 七月底,钦天监派人送来了宋箬溪启程去登瀛城的吉日,八月十七日。皇上指定了送她去登瀛城的人是雒淇公子上官墨询、诚晋候世子庹焰、礼部谢侍郎和光禄寺张少卿,还有一百二十名随从。 宋箬溪听到上官墨询会送亲,呼吸有一瞬间的停顿,定了定神,问道:“邱嬷嬷,雒淇公子只是个画师,皇上怎么会派他送亲?” “郡主,雒淇公子现在在朝中虽然还只是个画师,但他是上官世家的少主,迟早有一天会入朝为官。皇上这一次让他去送亲,大概是为他日后进入朝堂做准备。”虽然后宫不许干政,但邱嬷嬷在宫里数十年对前朝的事,多多少少还是了解的。 “姑娘,这就是上官世家有别于其他世家的地方,他们既可以立足于朝堂之上,又可仗剑于江湖之中。”蚕娘走了进来,手里的黑漆菊花式托盘里放着白瓷盅和碗匙。 宋箬溪放下手中正在绣的荷包,问道:“今天是什么?” “蜜汁龟苓膏。”蚕娘把托盘放在宋箬溪面前,打开盖子,一股淡淡的药味散发出来,盛了一碗出来递给她。 宋箬溪吃完龟苓膏,正要打发她们出去,想独处一会,银翘过来了,“七姑娘,三舅老爷来了,太太请你过去。” 纪葳收到家里去的信,知道外甥女儿要出嫁,带着东西赶来给她添妆。 宋箬溪进门就看到纪芸和一个三十来岁,容貌与纪芸有七成相似的男子在说话,上前行礼道:“溪儿见过三舅舅,给三舅舅请安。” “二姐姐,我就说了小溪儿忘记谁,都不会忘记她三舅舅的,瞧瞧一进门就认出我来了。”纪葳洋洋得意地笑道。 纪芸好笑地横了他一眼,任他去乱得意,指着摆放在方桌上的一个五层紫檀提梁方盒道:“溪儿,去打开看看,都是你三舅舅三舅母送给你的添妆。” 宋箬溪打开盖子,一层一层的往下看,第一层摆放的是一对赤金镶红宝石蝴蝶双喜如意簪,一对赤金镶碧玺龙凤双寿如意簪,银鎏金镶珊瑚石榴式对钗,银鎏金点翠蝶恋花对钗。第二层摆放的是各种玉料雕成的梅花、玉兰等花卉素簪,第三层是形状各异的耳环。第四层是金镯和玉镯,第五层放着一套珍珠头面,珍珠颗颗浑圆,散发着莹润的光芒。 “小溪儿,喜欢不喜欢?”纪葳问道。 “喜欢,谢谢三舅舅,谢谢三舅母。”宋箬溪跟着纪芸学管家,钱财方面还是有数的,粗略算算,这些加起近两万两银子,她的这位三舅舅给她的添妆,出手好阔绰。 “二姐姐,我就说了家里数我最了解小溪儿,瞧瞧我准备的东西,小溪儿说喜欢。”纪葳晃了晃脑袋,更加的洋洋得意。 宋箬溪掩嘴笑了起来,坐在旁边听他们姐弟俩聊天。黄昏时,宋绥回来,陪纪葳吃过晚饭,送他出门。 七月三十日,方欣悦及笄。 欧阳氏做为正宾出席。 纪芸带着宋箬池,文氏带着宋箬清姐妹前去观礼。 八月初二,蔡家的人抵达京城,租用了魏家迎娶宋箬滢租过的那间三进的院子,准备在二十七日这天迎娶宋箬湖。 宋箬溪十七日就要离京,没办法参加她的婚事了,提前去给她添妆。宋箬湖看到她进来,坐在软榻上,没有起身相迎,斜着嘴角道:“七妹妹,七姑娘,毓娴郡主,你今儿怎么舍得到我这小院来啊?” 宋箬溪微皱了下眉,接过青荷递来的方盒,放在长几上,“我来给四姐姐添妆的。” “嗬,是什么好东西啊?”宋箬湖挑眉问道。 宋箬溪打开盒子,里面放着一对赤金镶珍珠如意双喜钗。 宋箬湖看那珍珠都有拇指大小,脸上露出一丝喜色,道:“春燕,把东西收好。” 宋箬溪来给宋箬湖添妆,既不请她坐下,也不奉茶,甚至连声谢也不道,反正礼数已到,就不想多呆,淡淡地道:“四姐姐事多,我就不打扰四姐姐了。” “不打扰,你来的正好,我也有话要跟你说。”宋箬湖阴阳怪气地道。 宋箬溪讶然,问道:“四姐姐要跟我说什么?” “太太处心积虑的把我远嫁,以为这是能拿捏得住我,可是老天是有眼的,让你嫁得更远,今生今世,你都不可能再回来庆原城了,太太再也不能帮你撑腰了,宋箬溪你是不会有好下场的。”宋箬湖恶毒地冷笑道。 青荷厉声道:“闭嘴,我家姑娘好……” “青荷,四姑娘这话说的对,我嫁的远,是没办法靠娘家了。可是四姑娘嫁的近,前几天我还听父亲说要把蔡公子留在京中,到时候四姑娘要依仗娘家的地方可多了。”宋箬溪哂笑两声,逼近一步,“宋箬湖,我要是把刚才你说的话告诉娘,你猜娘还会不会管你呢?” 宋箬湖脸色微变。 “知道害怕,就别说那些无聊的话,听着让人讨厌。”宋箬溪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宋箬湖说的话,宋箬溪没有告诉纪芸,但是春燕一字不差的告诉了纪芸。本就伤心女儿远嫁的纪芸,减了宋箬湖一半的陪嫁。 八月十二日,依照闽国礼义,宋箬溪这位郡主要进宫,让宫中各位妃嫔给她添妆,但太后怕节外生枝,令内侍将各宫嫔妃给的添妆送到宋家来,她不必进宫。 宋箬溪轻舒了口气,能不进宫是太好了。庹缣如她所言,送了十万两银票过来,一个小小的嫔妃,如此大手笔,闽国的富庶可见一斑。 陆续有和宋家纪家交好的姑娘上门来添妆,周思仪不能出来,派人送来一根赤金镶翠项链,一对玉绞丝镯。闵氏送来了一对赤金累丝镯子和一枝蝶恋花衔珠步摇。 不过宋箬溪没想到叶东媛会来添妆,恰巧那天她来那天,宋箬溪头上戴着的是上次宋濂送她的金镶红玛瑙流苏簪。 叶东媛盯着那枝流苏簪,眼神闪烁不定。 六月初二那天,发生太多事,宋箬溪把簪子的事给忘记了,看到叶东媛这样,又想了起来,抬手扶了扶簪子,道:“叶姑娘对我这枝簪子挺留意的,有什么话,直说无妨。” “这枝簪子,原来是我看中的,我没带银子出来,等我回去拿了银子来,你哥哥就把它买走了。”叶东媛看着她,“你可以把簪子转送给我吗?” 宋箬溪表情一僵,道:“叶姑娘,不好意思,这簪子是哥哥送给我的,我不会转送的。” “不必不好意思,我就问问。”叶东媛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似笑非笑地斜眼看着宋箬溪,“这么一个好哥哥,的确应该挑个好嫂子。” 宋箬溪蹙了蹙眉尖,道:“哥哥的亲事由父母作主,我做妹妹可管不着。” “闵家的门第是低了点,可是闵氏身体好,是比有心疾的嘉柔县主更讨人喜欢。” “闵氏是什么身份,凭什么与嘉柔县主相提并论,还有没有尊卑之分了?这话叶姑娘在本郡主面前说说就算了,别到外面乱嚼舌头,免得祸从口出。”宋箬溪不知道叶东媛怎么会知道闵氏会跟宋濂定亲的事,但是先警告了再说。 “我不会在外面乱嚼舌头的,我只要去嘉柔县主面前说说就行了。”叶东媛挑眉道。 “嘉柔县主有心疾,你去她面前胡说八道,她受了刺激,犯起病来。荣淑公主一定会很感谢叶姑娘的多嘴多舌的,说不定还会送叶姑娘一枝金镶红玛瑙流苏簪。”宋箬溪拨下流苏簪,簪子的另一头十分的锋利,把她手上的丝帕戳出一个洞,“只是不知道那枝簪子会插在叶姑娘的发髻上,还是会插在叶姑娘的咽喉处?” 叶东媛眼中闪过一抹惊恐,“你……” “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宋箬溪把流苏簪插回发髻上,“叶姑娘,看在你我相识一场的份上,本郡主好心的提醒你一声,我家除了大堂哥定了亲,其他的哥哥都还没定亲,你别胡乱攀扯,惹出事来,你倒霉就算了,别连累家里人。叶左相年近七旬,若是去大牢转上一圈,不知道还有没有……” “你不要再说了!”叶东媛把茶杯往桌上用力一放,怒目瞪着宋箬溪,“你这个恶女,你抢了我喜欢的流苏簪就算了,还抢我的亲事。” 宋箬溪愣了一下,道:“师兄从来就没有说过要娶你,我与他的这门亲事是他亲自进宫皇上求取的。” “如果你肯告诉我那个故事里的禅意,他早就娶我了。”叶东媛恨声道。 “师兄熟读经书,就算你知道那个故事的禅意又怎么样?他只要再多问你几句,你就会露馅,到时候,太后发现你弄虚作假,你以为太后会放过你吗?我不告诉你,是救了你,你不但不感激我,还来责怪我,真是好人难做。” 叶东媛气的咬牙,“好一张利嘴!” “叶姑娘多想想,别损人不利己。”宋箬溪端起茶杯,摆出送客的姿态。 叶东媛瞪了瞪她,起身拂袖而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五十九章 接口谕入宫赏花 连悠地喝了口茶,问道:“谁家的姑娘?” “尚宝司少卿闵大人的嫡次女。” 宋绥皱眉道:“从五品官,又是嫡次女,门第低了点,这门亲事不妥。” “老爷,俗话说娶媳娶低,嫁女嫁高。溪儿嫁的门第已够高了,若再结门贵亲,就太引人注目。再者闵大人的政绩好,升官指日可待。这亲事又有姜夫人保媒,我认为这是一门好亲事,于老爷,于宋家,于濂儿都有益处。”纪芸有意把宋绥放在宋家之前,她太了解他,知道他最自私。 宋绥狐疑地看着她,问道:“你不是打算等濂儿高中再定亲,现在怎么突然就要给他定亲?” 纪芸挥了一下手,等荣荞等人退出去后,压低声音道:“老爷,永和大公主今年年底就及笄了,听二哥的说,皇上有意从明年春闱高中的人中间挑选驸马。爹说了濂儿高中的机会很大,这万一被皇上挑中,尚了公主,身份是尊贵了,可是驸马不可参政,濂儿的前途……”轻叹一声,“若濂儿是幼子,他尚公主,我没意见,可濂儿是我们的长子,他日后要撑起门楣的,怎么能让他尚公主呢?” 宋绥眼色沉了沉,问道:“岳父和大舅兄也赞成这门亲事?” “儿女的亲事,自古以来都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老爷拿主意就可以了。爹爹一向很信任老爷,老爷如今晋升为四品官,在接待赫国使团时,还得到了皇上的赏赐,只要老爷同意了,爹是不会反对的。”纪芸没打算去咨询宋老太爷那只老狐狸的意见,着力的拍宋绥的马屁。 宋绥面带得意,只是没马上决定,一口一口喝着杯中的茶,直到茶水饮尽,道:“你明天就去给姜夫人回话,把这门亲事定下了,等春闱后再过大礼。” “好。”纪芸见宋绥同意了这门亲事,轻舒了口气。 第二天,纪芸先去纪家,再去姜家。 下午,姜夫人带着官媒去了闵家,行纳采和问名之礼。 闵氏的庚帖早就准备好,闵夫人拿出来,六礼之中的前两礼在一天之内就迅速的完成了。事情办妥,姜夫人亲自来宋家回话,宋闵两家的亲事算是定了下来。 纳妥和问名的动静闹得不是很大,各府并没收到消息,依旧风平浪静,宋箬溪稍松了口气,但愿一切顺利。 八月十五日,月夕节,免早朝,诸臣在家中过节。 清晨,宫门开启,几个内侍和一辆华丽的马车从宫中驶出,前往宋家。 “太后娘娘口谕,传召毓娴郡主进宫,参加赏花午宴。”内侍笑眯眯地道。 听到这个口谕,宋箬溪简直想骂人,这个太后做事颠三倒四的,十二日还知道下旨不让她进宫,才过了三天,就宣召让她进宫参加什么赏花午宴,到底想要做什么?眸光忽沉,难道太后拗不过皇上,顺了他的意,帮着他一起谋算她?这个鸿门宴,她可不可以不参加? 太后既然下了这个口谕,就不容许宋箬溪找任何借口不参加,更何况接她的马车就停在二门处。 纪芸紧紧地搂着宋箬溪,面如死灰,内心冰冷而绝望,完了完了,真得是在劫难逃吗?她的女儿逃不过进宫的命运吗?“我苦命的孩子,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这么残忍?” 宋箬溪闭上了眼睛,睫毛象蝶翼般不停颤栗,心中难掩悲凉,她不想进宫,不想成为那高墙之内被禁锢的灵魂,不想去那血肉模糊的战场厮杀,更不愿为了所谓的圣宠,违心做出妩媚妖娆之姿,在帝王面前承欢,还有两天,她就可以启程离开这里,难道就这样功亏一篑?不,她宁死不从,缓缓地睁开双眼,眸光灿灿如星,异常坚定地道:“娘,我会回来的。” 纪芸眼中的泪落了下来,人是会回来,可就怕马车载回来的不是本人,偷梁换柱的把戏,前朝就有君主玩过;更怕进宫时是活人,回来却成了尸体,“溪儿,如果……不要……活着……活着就好。” 纪芸哭得泣不成声,话说的断断续续,可宋箬溪听懂了她的意思,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母亲只希望女儿能活着,那怕以别的身份,只要活着,眸光微黯,拿丝帕拭去她脸上的泪水,“娘,别哭了,我会回来的。” “溪儿!”纪芸哀痛阖眼,她的女儿明明已有良配,可以幸福的过一生,帝王无道!此时母女一别,也许就是咫尺天涯。 宋箬溪轻轻地推了推纪芸,道:“娘,内侍就外面,别让他们久等,叫香朵她们进来帮我梳头换衣吧!” 纪芸知道无法阻止宋箬溪进宫,道:“你们进来伺候姑娘梳妆。” “香朵,给我梳圆髻。”宋箬溪坐在梳妆台前,面色沉静,伸手在首饰盒里挑选了一枝犀角梅花簪,簪约长二十厘米,簪首雕着盛放的梅花,簪尾锋利无比,可做凶器。 “溪儿,不要!”纪芸握住她的手。 “娘,有时候要摆出姿态来,才有可能全身而退。”宋箬溪淡然笑道。 纪芸怔了怔,黯然松开了手。 香朵手脚麻利地帮宋箬溪挽好的圆髻,帮她把首饰戴好,左侧是莲花头白玉簪,右边是犀角梅花簪,正中是赤金点翠垂珠五翅凤钗,髻后压着金蝴蝶,耳边垂着用白玉莲花为坠的耳环。 宋箬溪看着镜中薄饰脂粉,淡扫蛾眉的人,有时候绝美的容貌,不是老天的厚爱,是惩罚,是磨难,“薄荷,拿那件四排扣的白色中衣来给我换。” 宋箬溪穿上中衣,换上粉紫色莲纹滚银边缎面对襟褙子,深蓝色绣白鸢尾宫裙,扶着香绣的手,袅袅婷婷的走了出去。 太后如此大张旗鼓的派马车接宋箬溪进宫,除了宋老太太和小蒋氏以为是恩宠,满脸嫉妒,宋老太爷等人是暗自心惊,这搞不好就是灭顶之灾。 宋老太爷看着宋箬溪,目光闪烁,早知有今日之祸,当初就该送她进宫才对,如今悔之晚矣。 “妹妹(姐姐)。”宋濂和宋淮兄弟担忧的看着宋箬溪。 “哥哥,淮儿,我要吃食为楼的酒酿斑鸠、奶香蛋羹,德居楼的清蒸茶鲫鱼、荷香鱼卷,四香阁的白云猪手、三丝蛇羹,你去买,等会我回来,就要吃。”宋箬溪神色如常地向宋濂撒娇。 宋濂唇角微扬,道:“哥哥这就去帮你买,等你回来吃。” “谢谢哥哥。”宋箬溪笑着上了马车,绝尘而去。 马车直抵皇宫,在宫门处,下车换轿。宋箬溪抬手扶了扶发髻上的犀角梅花簪,希望不要派上用场。轿子停在了长乐宫外,两个宫娥走上前,一个掀起轿帘,一个伸手,恭敬有礼地道:“郡主请下轿。” 宋箬溪伸出手,搭在那个宫娥的手臂上,优雅地下了轿。宫娥将她引进了偏殿,太后端坐在紫檀嵌珐琅宝座上,身旁站着两个身着宫装的嬷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六十章 用心机意在美人 “静尘给太后娘娘见礼。”宋箬溪没有下跪行大礼,口颂佛号,双手合十,行的是佛家礼,自称也用的是法号,向太后表明,如果她不能以毓娴郡主的身份嫁到登瀛城,她愿意用静尘的身份出家,反正就是不进宫。 太后目光微闪,道:“毓娴不必多礼,到哀家身边来坐。” 宋箬溪听到太后用封号称呼她,心念急转,这意味着什么呢?召她进宫参加赏花午宴只是她神经过敏,并无他意吗?不动声色地道:“静尘谢太后娘娘赐坐。” 谢了恩,宋箬溪走到太后身边的紫檀福寿椅上坐下,低眉敛目,唇边噙着一抹淡淡的浅笑,双手合十,象及了坐莲台的观音菩萨。 太后看着低眉敛目的宋箬溪,眼神复杂,若是长得狐媚,打扮的妖娆,行为不端,勾三搭四,还可以找借口发怒生气,可看她这副飘逸脱俗,清雅出尘的模样,还真气不起来,轻叹一声,道:“毓娴,念一遍心经给哀家听吧。” 宋箬溪顺从地念起经来,“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揭谛揭谛波罗揭谛波罗僧揭谛菩提萨婆诃。” “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度一切苦厄。”太后双手合十,也念了声佛号,“世人人皆知,观世音菩萨有求必应,信徒在菩萨面前诚心祈求,菩萨会答应吗?” 宋箬溪长长的睫毛微微一颤,道:“太后娘娘,菩萨慈悲心,慧眼观红尘,信徒向她所求,当应则应,不当应则不应。” “什么是当应?什么是不当应?” “信徒所求的事利国利民利社稷,菩萨当应。”宋箬溪只说当应,不说不当应,让太后自个想去。 太后抿唇不语,脸色有几分阴沉。 宋箬溪表情平静安详,如同在佛堂里坐禅,心中却在冷笑,坏人姻缘的事怎么着也跟利国利民利社稷挂不上,她去向菩萨祈求,她以为菩萨跟她一样糊涂吗?这位老太后念经念傻了,脑筋有问题。 两人都不说话,偏殿内寂静无声。 这时,一个女官走进来,行礼道:“太后娘娘,宫中各位娘娘和受到太后邀请的姑娘们已经到了芙蓉亭。” 太后脸上露出一丝笑意,道:“毓娴,随哀家一起去赏花吧。” “是,太后。”宋箬溪起身,扶着太后伸出来的手。 芙蓉亭建在池边,沿池种着木芙蓉,正是花期,灼灼灿烂,蔚若锦绣,繁华灿烂。在数米长的亭内坐着一堆穿红着绿的莺莺燕燕,最引人注目的身穿海棠红宫装,戴着龙凤珠翠冠的李贵妃。 “太后娘娘驾到!”伴随着内侍阴柔的声音,亭中众人纷纷起身行礼,玉佩叮当,金钗摇晃。 “不必多礼,都起来吧!”太后慈爱地笑,抬了抬右手。 宋箬溪留意到太后在看到李贵妃时,眼中闪过一抹阴冷的寒光。宫中虽然没有皇后,李贵妃是品位最高的妃子,可是她毕竟只是个妃子,不能着正红,这海棠红虽不是正红,颜色却相差无几,头上的龙凤珠翠冠更是只有皇后才能佩戴,这位贵妃娘娘太过张扬了。 “母后。”庹缣从人群里走了出来,宽松的衣裙微微隆起,昭显着她身怀六甲的事实。她走到太后右侧,伸手扶住太后,对在左侧扶着太后的宋箬溪含笑颔首。 太后任她扶着,边走边道:“你的心意哀家收下了,哀家知道你是个孝顺的孩子。只是现在你怀着身孕,不要这样的操劳,好好的为皇上诞下龙儿,哀家就比什么都高兴。” “太后喜欢,妾身就高兴了,并不操劳,太医也说,让妾身多走动走动呢。”庹缣笑得双眼弯成月牙状。 太后领着两人,从众人中间穿过,走到亭中的榻上坐下,“你们俩就陪着哀家坐吧!” 宋箬溪和庹缣欠身道:“谢太后(母后)。” 落了座,宋箬溪接收到两道带着怨恨的目光,一个属于李贵妃,一个属于叶东媛,对此毫不在意,眸光流转,看到坐在惠妃旁边的周思仪目带忧色地看着她,淡然浅笑。 太后邀请众人前来是参加赏花午宴,除了宋箬溪没有赏花,其他各位姑娘已赏过一回,自然就要应制做些诗词歌颂一下这盛放的木芙蓉。 一个两个的都才高八斗似的,案上的那叠印着木芙蓉的花笺,写满了字。庹缣笑道:“母后,您是知道妾身不擅诗词的,妾身就别做了好不好?” 太后摇头,“贵妃,惠妃她们都写了,你要不写,那就显得哀家不公平了,不行。” 庹缣转了转眼睛,道:“那妾身就硬着头皮,胡乱诌一首,要是错了韵,您别笑话妾身。” 太后斜她一眼,道:“你要错了韵,不止哀家会笑话你,就是大伙都会笑话你,你仔细想想再写。” 庹缣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好,妾身好好想。”看了看宋箬溪,“静尘,你也快想想吧!别一会写不出来,又为难。” “太后娘娘,若要毓娴默写经文,毓娴必不会推辞,只是这诗词,毓娴实在无能为力,还请太后娘娘恩准,让毓娴默写心经代替可好?”宋箬溪面带愧色,诚恳无比地问道。 庹缣叹道:“静尘,你要不是有这一头青丝,就跟神尼和静余师父一样了,心中只有佛祖和经书,俗事不挂心。” 太后看了看庹缣,又看了看宋箬溪,笑骂道:“两个坏丫头别找借口了,你们俩不会写就不写,看看她们写的吧!” “谢太后(母后)。”两人对视了一眼。 “毓娴啊,你不该叫哀家太后的,该叫哀家姨母才对。”太后拍了拍她的手,“快叫哀家一声姨母。” “姨母。”宋箬溪听话地叫了,只是心中十分诧异,难道真的是她神经过敏?太后没有那个意思? “以后要跟疏华相亲相爱哟。”太后笑道。 “是。”宋箬溪低着头,装害羞。 “母后,我们可还等着您评定诗词呢!”惠妃笑道。 评定过后,叶东媛拨得头筹。 “满池红影蘸秋光,始觉芙容植在旁。赖有佳人频醉赏,和将红粉更施妆。”太后拿着花笺,吟了出来,并赏赐了她一枝赤金嵌蓝宝石的喜雀登枝金簪。 这么一折腾,就到了正午时分,没有换地方,就在这长亭内,看着木芙蓉,闻着花香,享用美味佳肴。 “还有两天毓娴就要启程去登瀛城了,哀家在这里祝你一路顺风。”太后举杯道。 “谢太后娘娘。”宋箬溪举杯饮酒,入口却发现不是酒,而是水,眸光微转,诧异地看了眼帮她倒酒的宫女。 绿衣宫女面带浅笑的为她又倒了一杯。 太后开了头,其他人都纷纷上前敬酒。轮到叶东媛来敬酒,说完客套话,她并没退开,压低声音道:“听说宋闵已交换了庚帖,手脚可真快。” “佳偶宜求,良缘莫误。岁月不容蹉跎,听闻叶家也在为叶姑娘找人家,出嫁有期,恭喜叶姑娘。”宋箬溪笑意不减,语气柔和地道。 叶东媛冷哼道:“你别太得意。” “你别太嚣张。”宋箬溪回了她一句。 叶东媛瞪了她一眼,拿着空杯退了下去。 水不醉人,可喝多了,会内急。 宋箬溪起身离席,那位绿衣宫女引路带她去净房。 离亭子有一段距离,宋箬溪问道:“是谁让你帮我把酒换成水的?” “郡主,酒醉心迷眼亦花。”绿衣宫女答非所问。 “不管是谁让你这么做的,替我谢谢她。”宋箬溪没再追问。 绿衣宫女笑了笑,沉默地在前面领路,转了三个弯,将宋箬溪领进了一个小门,左拐看到三间房舍,从房舍边绕,走了约了三十来步,就看到几丛竹子,向右拐,再向左拐,穿过月牙门,停在了两间厢房前,“郡主,这就是净房。” “劳你在这里等候片刻。”宋箬溪憋了这许久,有些憋不住了,撂下句客气话,疾步进房。 等宋箬溪一身轻松的从净房里出来,绿衣宫女站在原处,轻舒了口气,她还真怕从净房里出来看不到这个宫女,如今宫女没离开,看来今天是她太多疑,如释重负的笑了。 绿衣宫女在前面领路,走到房舍前,停下了脚步,紧闭的房门打开,一个身穿内侍服的男子走了出来,道:“宋姑娘请进。” 宋姑娘! 不是毓娴郡主,而是宋姑娘! 宋箬溪的心沉入谷底,垂在衣袖里的手抖了一下,果然还是在算计她,亏她还以为是她疑心生暗鬼,看了眼绿衣宫女,铺垫这么多,就是为了把她拐到这里来,她是不是该说太后和皇上太煞费苦心呢? “宋姑娘,别让主子久等。”那内侍低声催促道。 宋箬溪知道她无路可退,只能凛然向前。一进门,那内侍就在后面把门拉上,屋内龙涎香四溢,身穿明黄服饰的男子端坐在宝座上,阳光从开启的木窗照射进来,打在他的身上,容貌看不真切,可是他的眼神令她胆战心惊。 ------题外话------ 本以为能写到让墨询出来,那知道一个电话,我就得出门,拿人工资,就得做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六十一章 与君王言辞交锋 “毓娴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宋箬溪先发制人,跪下磕头,自称封号,意在提醒皇上,她是他御赐的毓娴郡主,位同亲王女,相当于是他的姐妹,希望他能悬崖勒马,放过她。 虽然宋箬溪知道这根本就是她的奢望,他将她引到这里来,怎么会如此轻易放过她?在进宫的路上,她想过很过方法,但是事到临头,她才知道她无计可施,他不是陈陌,他是这个天下的主人,掌握着生杀大权,那枝犀角梅花簪威胁不了他,不管伤他,还是自伤,都会触怒天颜,帝王一怒,血流成河,她死不要紧,但是她不能连累她的亲人。 宋箬溪的头抵在地上,无比的绝望,难道除了顺从,她就真得没有别的法子吗? “起来,过来说话。”声音温柔,没有君临天下的威严。 “皇上,毓娴乃待嫁之女,不敢孤身觐见。”宋箬溪没有起身,也不敢起身,撑在地上的手微微颤抖,似支撑不起她的身体。 “过来溪儿,朕恕你无罪,到朕身边来坐。”皇上轻笑道。 一声“溪儿”令宋箬溪宛如掉进了冰窟,从头凉到脚,他是决计不会放过她了!她的命运,就要这样注定了吗?她不愿意,头用力地磕在冰冷的金砖上,哀求道:“皇上,这与礼不合,会让世人垢病的,请皇上让毓娴离开。” “你不愿起来,难道是要朕亲自去扶你?”皇上的语气有着一丝跃跃欲试。 宋箬溪吓了一跳,让他扶?她可不想与他有任何一点接触,飞快地站了起来,但是没有走过去,反而向后退了两步,低着头,目光下垂,盯着衣襟上的莲花。 “抬起头来。” “皇上,历朝历代,天子均以礼法制约天下臣民。圣颜不能直视,毓娴不敢违。”宋箬溪明知礼数劝阻不了皇上,可此时,也只能一用再用,做着无力又无效的反抗。 皇上大度地笑道:“朕准你直视,朕恕你无罪。” “皇上乃万尊之躯,毓娴若冒犯龙颜,万死难抵罪责。”宋箬溪再次跪了下去,“求皇上饶命!” 皇上沉默片刻,遽然站了起来。 宋箬溪身子颤抖的更加厉害,听到了脚步,不敢抬头,她想逃,逃的远远的,可是她知道她逃不出去,只能眼睁睁看到那双明黄色绣着云龙纹的靴子停在她面前。 皇上弯腰,一只手抓住了宋箬溪的胳膊,“你年初假借生病逃避进宫,就已经冒犯龙颜。” “皇上明鉴,毓娴自幼病弱,六年前犯失魂症一事,世人皆知。礼法言明,身有恶疾者不能入宫,非是毓娴有意冒犯龙颜。”宋箬溪一边随着他的拉扯站了起来,一边说着辩解的话。 皇上用另一只手抬起了宋箬溪的下巴,让她绝美的容貌展露无遗,眼中带着*的贪婪之色毫不掩饰,“朕后宫近三千,却遍寻不见一个倾城倾国之色,朕若能此佳人,便许她三千宠爱于一身。” “身子不过是一副臭皮囊,轮回一次换一次,红颜尽是枯骨,我佛慈悲,有朝一日,我修成正果,必然是要脱了这臭皮囊而去的,从此再无轮回之苦。”宋箬溪急中生智,记起庹缣曾说过皇上是厌恶佛经的,改换策略,垂下眼睑,神态安详的自顾自念起了《大悲咒》,“南无喝啰怛那、哆啰夜耶.南无阿唎耶,婆卢羯帝、烁钵啰耶。菩提萨埵婆耶。摩诃萨埵婆耶.摩诃、迦卢尼迦耶。唵,萨皤啰罚曳。数怛那怛写。南无悉吉栗埵、伊蒙阿唎耶。婆卢吉帝……” 皇上显然没有料到宋箬溪会如此应对,愣了一下。这时,门外突然有人问道:“皇上可在里面?” 听到这个声音,宋箬溪又喜又怕,喜的是上官墨询的到来,或许能让她脱困,怕的是他会因此触怒皇上而遭罪。 “雒淇公子,皇上有事,不让人……啊!” 内侍的话没说完,就听到惨叫声,然后是重物落地的声音,显然上官墨询在用武力解决问题。 宋箬溪心头一颤,完了! 皇上在这时松开了手,眯着眼盯着关闭的木门。 “咔嚓”一声,木门被震开了,宋箬溪扭头看去,一袭紫衣的上官墨询站在门外,面沉如水,眸中的精光微凛。 “雒淇,你不是有事要办,怎么在这个时候进宫?”皇上的声音没有宋箬溪想像中的怒气。 宋箬溪回头看向皇上,微蹙眉尖,皇上看上官墨询的眼神,不象君王看臣子的眼神,目光里有着*和贪婪,就象刚才皇上看她一样,难道……轻吸了口冷气,这个皇上居然男女不忌! 上官墨询已看清宋箬溪安然无恙,敛去眸中的精光,做出惯常的慵懒姿态,斜靠在门边,道:“太后举办赏花会,芙蓉亭内美人云集,雒淇进宫来看看,是否有美景可入画?” 皇上笑,“可有能入你眼的美景?” “美景没看到,只看到一个不知礼的女子顶撞了身怀有孕的丹昭仪,气得昭仪娘娘动了胎气,太后震怒,已召太医前往储秀宫为丹昭仪诊脉。”上官墨询轻轻挑了挑眉,“雒淇主动向太后请缨来告知皇上此事。” 皇上脸色阴沉,目光微寒,他膝下已有七个女儿,却只有李贵妃所生的大皇子这一个儿子,子嗣太过单薄,这是皇族的大忌。庹缣肚子里的胎儿已被太医院妇科高手陈太医诊出,是个儿子,他对庹缣的肚子十分在意和期盼,听到庹缣出事,向门边走去,就快走到门口时,回头看着宋箬溪,眸底幽光闪动,此生已错过一亲芳泽的机会。 “雒淇可为皇上代劳,送郡主出宫。”上官墨询走进房里,把路让开。 皇上的目光在两人身上一扫,点了点头,出门自去。 宋箬溪见皇上就这样放过她了,欣喜如狂,忙不迭向外窜逃。 上官墨询跟了出去,走了一段路,就看到前面的人停下了脚步,转身问他,“该往哪边走才能出宫?” “皇上被丹昭仪牵绊住了,不会来追赶你,你别怕,我送你出宫。”上官墨询看到她脸上还有着惊恐未定的神色,眼底闪过一抹心疼,差一点她就要被皇上残害,还好,他来得及时。 “谢谢你。”宋箬溪轻舒了口气。 上官墨询勾了勾唇角。 “丹昭仪她有没有事?”宋箬溪见四下无人,小声问道。 上官墨询眸光微闪,问道:“叶东媛是不是言语冲撞了你?” “你怎么知道?”话一问出口,宋箬溪就立刻明白过来,“是她顶撞了丹昭仪?” “没错。” “简儿这么做太冒险了。”宋箬溪很感激庹缣能为她出气,可是庹缣身怀有孕,这么做太不明智,万一出现意外,得不偿失。 “她腹中的胎儿是她的依靠,她是不会让自己处于危险当中的,你不必为她担心。”上官墨询眸底寒光闪过,语气里有一丝讥诮。 “太后和皇上会如何处置叶东媛?”宋箬溪问道。 “不知道。” “会处死她吗?”宋箬溪有几分担忧,危害龙裔,罪很重,虽然叶东媛是与她不和,可是那只是小事,罪不至死。 “她不会死,不过叶相就该告老还乡了。” 宋箬溪微愕,“这件事会连累到叶左相?” “纪相与叶相不和,人尽皆知,丹昭仪今日一举数得,你可明白?”还在宫中,上官墨询有些话,不好说的太直接。 宋箬溪想了想,后宫中的人,没一个简单的,苦笑道:“明白了。” 两人没有再交谈,一前一后,相差两步的距离向宫门处走去。 到了宫门处,各府的送姑娘们送宫的马车都停在宫墙的那边,只有接宋箬溪进宫的那辆马车停在宫内。 宋箬溪上了马车,撩开窗帘,轻声喊道“雒淇公子。” 上官墨询犹豫片刻,走到车边,客气又疏远地问道:“郡主还有什么吩咐?” “他对你存心不良,你远着他一些,别让他伤害到你。”宋箬溪隐晦地道。 上官墨询眸光微闪,“没人能伤害得了我,你……放心。” 宋箬溪看了他一眼,垂睑,放下了帘子,道:“走吧!” 内宫门开启,马车驶进长长的通道。车内,宋箬溪轻舒了口气,她终于逃了出来,感谢上苍的眷顾,没有让她身陷泥坑。 上官墨询目送马车离去,直到看不见,才缓缓出宫,回去收拾行装,后天他也要启程去登瀛城。 马车抵达宋家二门处,尚没停稳,就听到纪芸一声悲喊,“溪儿!” 宋箬溪被拉开车门,探出头去,看到的是纪芸担忧的脸,“娘,我回来了!” “溪儿!”纪芸甩开荣荞扶着她的手,扑了过来,是她的女儿,是她活生生的女儿,喜极而泣,她的女儿回来了!回来了! 宋箬溪从马车上下来,搂着纪芸,柔声道:“娘,没事,什么事都没有。” “快去告诉老太爷和三老爷,七姑娘回来了。”荣荞含着眼泪,扭头道。 见宋箬溪毫发无伤的回来,宋老太爷松了口气,感谢祖宗庇佑。 申时未,各位姑娘陆续出宫回家,叶东媛也被内侍送回叶家。 次日,叶左相让人呈上辞官奏折,他则称病不朝。 皇上驳回,传口谕,叶左相安心养病,朝中社稷还要仰望左相扶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六十二章 启程远赴登瀛城 八月十七日,秋高气爽,晴空万里无云,宋箬溪拜别亲人,泪眼婆娑的启程离京。送亲的队伍声势浩大,除了上官墨询等官方代表以及他们各自的私人随从和宋家的陪嫁人员,还携带着一十六车金银饰物、八车绫罗绸缎、六车书册等嫁妆。 宋箬溪所坐的马车在队伍的中间,最前面是十六名带刀护卫,邺疏华留下来的四个铁卫骑着马护在车旁,有序地往前行进,尘土飞扬。 马厢长而宽敞,用红色珠帘将车厢分为内外两间,外间靠车壁摆着柜子和半圆桌,在里间铺着舒适的织锦软垫,正中是一张固定的小方桌,桌上摆着一套红釉茶具和食盒,在车厢四角各固定着一盏铜质油灯。 宋箬溪斜靠坐大红织绵的引枕上,略有些红肿的双眼透过窗帘看着外面隐隐绰绰的人影,耳边听着马蹄嗒嗒声和车轮滚动的吱轧轧声,神情恍惚。 “姑娘,你在想什么?”香绣见她已经发呆了许久,忍不住轻声问道。 宋箬溪摇摇头,道:“去登瀛城要走两个多月,路程好遥远。” “左右也就两个来月罢了,姑娘要是觉得坐车乏闷,奴婢陪你打牌可好?”青荷笑道。 “没带字牌出来,怎么打?”宋箬溪颇感遗憾地问道。 香绣从暗阁里拿出一副崭新的字牌来,笑道:“五少爷和礼少爷怕姑娘在路上闷,不但准备好了字牌,还有双陆、棋子、骰图、挑花绳。” “他们到是准备的齐全。”宋箬溪含泪笑道。 “姑娘此去,虽然千里迢迢,离乡别井,但是只要各自安好,要相见也不是难事,不过是来回奔波,舟车劳顿罢了。”蚕娘劝解道。 “来回要四个多月呢。”宋箬溪轻叹,深刻怀念现代快捷的交通工具,现在离城不远,官道还算平整,没有明显的颠簸感,等翻山越岭,只怕全身骨头都会被颠散架。 “姑娘,我们来玩牌吧!”青荷和香绣已将桌上的东西收拾好,空出了桌子。 三人摸牌,一人数信,玩玩乐乐,说说笑笑,一腔离愁哀思就冲淡些许。 “郡主,为免错过进城投栈,正午就不停车休息了,不便之处,还请郡主见谅。”庹焰的声音从车外传来。 宋箬溪把手中的牌丢在桌子上,道:“世子考虑周全,一切听从世子的安排。” 庹焰笑了笑,召来身边小厮,传令继续前行。 蚕娘早料到这个情况,备好肉脯和干粮,翻出小铜炉,烧上炭火,搁上铜锅,倒半锅子水,再把肉脯和干粮丢进去熬煮,很快一股食物的香味就飘散开。 虽已过中秋,但天气依旧炎热,车厢里烧着火,更是热上添热,宋箬溪既怕冷又怕热,用手扇了扇风,蹙眉道:“香绣,把窗帘卷上去,透点风进来,好热。” 香绣和青荷一人卷起一边的窗帘,宋箬溪这才发现上官墨询和庹焰都没有坐马车,一个骑马走在左边,一个骑马走在右边。宋箬溪的目光转了转,还是选择看着左边的上官墨询。 庹焰闻了闻,笑问道:“这煮的是什么东西?闻着好香,郡主可否分我一碗?” “好。”宋箬溪大方地应允。 上官墨询抖了抖缰绳,让马向前踏出了三步,离开宋箬溪的视线范围。宋箬溪垂了一下眼睑,没有移开,继续盯着外面,湛蓝的晴空仿佛被清水冲洗过,没有一丝云影深邃而透明,有一群大雁排成人字形飞过。 “雁遂夕阳投塞北。”庹焰说了句上联,没有征询上官墨询的意思,就略带挑衅地道:“雒淇公子,请对下联。” “鸿拖秋色下江南。”宋箬溪记得上官墨询说过他不擅诗词,主动为他解围。 庹焰笑,“郡主,我再出一联,月落洲留沙上雁。” 上官墨询应声对道:“云飞水宿浪中鸥。” 庹焰看了眼宋箬溪,道:“荒芦栖南雁。” “疏柳噪秋蝉。”上官墨询在嗓字上落下重音,对了联还不够,还暗中骂人。 宋箬溪明眸流转,低下头,抿唇浅笑。 庹焰眼中闪过一抹嫉恨,沉吟片刻,道:“一行朔雁,避风雨而南来。” 上官墨询勾起唇角,朗声道:“万古阳乌,破烟云而东出。” “姑娘,可以吃了。”蚕娘把肉脯饭放到宋箬溪面前。 “盛一碗给雒淇公子和庹世子。”宋箬溪早上哭得唏哩哗啦的,没吃多少东西,坐了大半天的车,饥肠辘辘,拿起银匙吃了起来。 香绣和青荷一人递了一碗出去给上官墨询和庹焰,还递了四碗给子时他们。 上官墨询接过碗,以脚控马,一手端碗,一手执匙,用餐的姿势优雅,就好象坐在餐桌边。 子时四人也能用脚控马,虽然姿势没上官墨询那么赏心悦目,但是能坐在马上吃东西,已经不错了。 “多谢郡主。”庹焰的骑术显然没有上官墨询他们好,没办法在马上用餐,只能下马,回马车上去吃,道谢的表情有几分狼狈。 等庹焰走远,上官墨询吃完那碗饭,借着递碗进去的机会,靠近车厢,飞快地道:“暗中有人尾随,是敌非友。” “蚕娘不会离开姑娘半步,会保护好姑娘的。”蚕娘正颜道。 子时四人更是打起十二分精神,目光锐利地环顾四周,防止突发事件。 宋箬溪皱了下眉,才动身就有人尾随,这一路上看来是不得消停了。 “把帘子放下来。”上官墨询拉起缰绳,催马向前走了几步。 宋箬溪吃了午饭,和蚕娘三人闲聊了几句,又停车下去方便了一下。蚕娘如临大敌,把香朵和薄荷从后面的马车中调了过来,又让八个宫女守在外面。 这么大的阵式,弄的宋箬溪差点尿不出来,别别扭扭的小解完,回到车上,“水,水果统统不吃。”看了眼食盒,“糕点也不吃,免得口干要喝水。” 蚕娘几个知道她是怕麻烦,不想下车小解,也不劝她,反正她饿自然会吃。 宋箬溪打了个呵欠,躺在软垫上闭目养神,摇晃的马车把她摇进了睡梦中。一觉睡到申时正,坐起来,动了动身子,觉得颈酸痛,双眉微蹙,伸手去捏脖子。 香绣放下手中的络子,坐过去为她轻按后颈。 因队伍中有女眷,行进的速度过于缓慢,时近黄昏,夕阳渐渐西沉,还没抵达下一个城镇,为了避免夜宿野地,庹焰下令全速前进。宋箬溪在颠簸的马车上,再次深刻怀念现代的交通工具。 “郡主,天色已晚,庹世子派人传话,说今日就在此歇息,明日再行。请郡主下马车。”子时在车外禀报道。 宋箬溪进到驿站客房时,那八个宫女早已手脚麻利地将屋内枕头被褥全部重新换过,还点上了她喜欢的荷花香。下午睡太久,宋箬溪不觉得困,又没怎么动,肚子也不饿,吃了小半碗红粳米饭,斜在椅子上翻看传记。 青荷唤唤了门外守卫的士兵提来热水,宋箬溪打发她们出去,沐浴更衣,一身清爽的上床睡觉。睡到半夜,迷迷糊糊中,宋箬溪听到有沙沙的声响,想起白天上官墨询说的话,翻身坐起,拿出放在枕头下面的小刀,严阵以待。 守夜的青荷听到动静,道:“姑娘不用起身,外头下雨了,奴婢怕姑娘着凉,起身关窗子,没想到会吵醒了姑娘。” “吵醒我不事。”宋箬溪轻舒了口气,“只要不是贼人闯进来就好。” 蚕娘道:“姑娘莫怕,上官少爷安排了人在外面守着,那些人不敢闯进来的。” 宋箬溪把小刀塞回枕头下面,“听这声响,雨下的不小。” 青荷过来帮她掖好被子,“下了秋雨,明天就没那么热了。” 睡了不多时,天明,香朵和薄荷来伺候宋箬溪梳洗。等香草端来早饭,用过后,就启程赶路。 连续五天,太平无事,暗中尾随的人没有动手,但是上官墨询等人并没放松警惕性。 这天黄昏再次进城入住驿站,热水备好,宋箬溪打发香朵她们出去,解开外衣,正要解中衣,一阵头晕目眩,忙伸手扶住桌角,摇了摇头,想清醒点,情况不对!张嘴想喊人,可是已然喊不出声来,也瞧不清周遭的一切,在意识陷入昏迷之前,看到对面的墙挪开了,两个身影闪了出来。 香绣等人在外面等了许久,已过了宋箬溪平时沐浴所用的时间,还不见她出来,蚕娘骇然一惊,“不好,姑娘出事了!” 蚕娘领头冲进房内,里面空无一人,木桶里的水已微凉,架子上挂着宋箬溪的外衣。 上官墨询的脸色异常的难看,眸光冷若如霜,但是他没有象其他人那样四处胡乱寻找,而是站在屋里细细查看一番,双掌一推,将墙打出个大洞,走过去,再次细查看后,搬动木床上的机关。 “咔叽咔叽”地声音响过,床上露出一条暗道。 上官墨询毫不犹豫地一撩锦袍,钻进了暗道。 蚕娘紧随其后,走了十几步,皱眉道:“上官少爷,这暗道是新挖出来的。” 上官墨询抿唇不语,疾步朝前走,很快就走到了暗道尽头,侧耳聆听了一下外面的声音,闪身而出,发现站在一间院子里,院子的地而上有两道很明显的车轮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六十三章 在被劫走的路上 从院子出来,是一条偏僻的巷子,暮色苍茫,四下无人,静悄悄的。。。 “上官少爷,现在怎么办?”蚕娘心急如焚。 “她沐浴时,你们为何不在里面伺候?”上官墨询双眉紧锁,低头辨别车轮印。 “姑娘沐浴时,从来就不许人在里面伺候。”蚕娘也知道那是护卫漏洞,可是姑娘习惯如此,她劝过,可说服不了,也只能作罢。 上官墨询施展轻功,沿着那车轮印追赶,天色渐暗,弯月如钩,散发着清冷的光芒,景物已是一片朦胧。出了城,追了一段路后,到了一个岔路口,路面的车轮印多了起来,无法分辨出那是掳走宋箬溪的那辆马车辗出来的。 “分头追,你往右,我往左。”话音未落,上官墨询的人已在数尺远的地方。 蚕娘也不多说,往右边飞掠而去。 很快子时四人也追赶了上来,追到岔路口,同样一分为二。 宋箬溪昏昏沉沉的被人掳了出来,药效过后,人就清醒了过来,睁开双眼,黑漆漆的看不清,但根据这摇晃的频率来看,她应该是置身于一辆她不知驶向何方的马车中。眼睛适应了黑暗,目光环顾,车里就她一人,并未遭到捆绑,稍轻了口气,但没敢坐起来,微微抬起上半身,透过糊着白纸的车门,可以看到两个人影。 “老五,去看看,她醒了没有?”一个粗声响起。 宋箬溪立刻闭上眼睛,假装昏迷,尽量保持呼吸平缓。 “哗啦”车门被推开,夜风灌了进来,那个叫老五的把身子探进来,看了看,“没醒。” “哗啦”车门又被拉上了。 “怎么还没醒?”那个粗喉咙的男人有些奇怪地问道。 “不醒更好,她要醒了,我们几个大老粗,伺候不了。”于老五道。 “这到是。”粗喉咙的男子嘎嘎的笑了两声,忽又想到了一事,“老大,她总会醒来的,杀人,我们在行,伺候人,兄弟们可不会。” “等进了城,买两个丫头。”另一个声音插了进来。 宋箬溪听着奇怪,绑她的究竟是什么人?居然还要买丫头来伺候她,这肉票的待遇是不是太好了点?不过,这也说明至少现在她没有生命危险,只要活着就有逃走的机会。 宋箬溪又躺了一会,慢慢地掀开身上的锦被,缓缓坐了起来,撩开左侧的窗帘,向外看,没看着人。慢慢挪到右边,撩开右侧的窗帘,还是没看到人,犹豫了一下,拉开了车门。 听到动静,赶车的两个人同时回头,同时开口,说的话却不一样。 粗喉咙的男人问的是,“你怎么醒了?” 老五则是,“你醒了。” “你们是谁?”宋箬溪借机看清了外面的情况,在马车的前方有四个骑马的男子,后面不知道还有没有人跟着,但眼前已有六人,她要逃走的难度很大。 “我们是……”粗喉咙的男子显然性格也粗,张口就要说。 “姑娘放心,我们没有恶意。”老五及时打断了他的话。 “那你们绑我做什么?”若不是有身为肉票的自觉性,宋箬溪几乎忍不住要笑了,这样还叫没恶意?那哪样才叫有恶意? “姑娘莫多问,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前方有个人回头道。 宋箬溪看了他一眼,猜测他必是这些人的头,她本来也没打算问出什么来,只是想看清有多少人,好谋划如何逃走,伸手将车门拉上。 外面的人松了口气的同时也有几分诧异,毕竟这位姑娘才及笄,被一群陌生人掳走,不吵不闹,还能如此镇定自若,但转念一想,她是主子看中的人,有过人之处也是应该的。 马车继续颠簸前行,宋箬溪盘腿坐着黑暗的车内,不知道是什么时辰了,可天已黑透,蚕娘她们应该已经发现她不见了,他们至少有六个人,她要自行逃走的可能性不大,只能等蚕娘她们来救她,但是他们掳走她,肯定有了万全的计划,还做了伪装,必须要让蚕娘她们知道她身在何处,这样她们才能救得了她。 要怎么做呢? 宋箬溪摸了摸身上,还好只脱了外衣,身上带的东西没有解下来,这些绑匪也没搜身,抽出小刀,掀开软垫,小刀锋利,很容易就挖出了个小洞,解下装银豆子的荷包,丢了一个下去,数到两百,又丢一个下去。 有马蹄声和车轮声做掩护,跟在车后的四个人并没有听到银豆子落地的细微声响。宋箬溪丢完了那一小包银豆子,又抽出刀子将大红色的荷包割成碎片,一片一片地往洞外丢,但愿这些能将救她的人引来。 上官墨询一路追赶过来,又是一个岔路,时辰已经不早,沿路没有赶路的行人和马车,他连找不到人打听都找不到,站岔路口,仔细辨认了一下,朝左侧的小路追去。 小路没什么人走,午后又下了一场雨,半湿的泥地上车轮和马蹄印十分的清晰,上官墨询看到路面上有散发着微弱光芒的东西,捡起来一看,是颗银豆子,又往前追了一段路,又发出一颗,眸光一亮,这会不会是溪儿丢下来的? 不管是不是,上官墨询径直追了下去,他的轻功本来就很好,又心急救回宋箬溪,此时更是快若流星。 “老大,好象有人追上来了。”那些掳走宋箬溪的人武功也不弱,上官墨询还离得甚远,他们就已觉察到。 “这不可能。”粗喉咙的男人直接地否认。 “老大,不管是不是,还是小心点为好。” 宋箬溪在车内听见,来的是来救她的人吗? “老五,去把姑娘点了。”老大沉声命令道。 “救命啊!救命啊!救命……”宋箬溪不等于头进来,扯着嗓子大喊,仅喊了两声,第三声还喊完,于头已经拉开车门,运指如飞的封了她的穴道。 “姑娘得罪了。”老五伸手扶住她,让她躺回软垫,扯起锦被给她盖好。 宋箬溪狠狠地瞪他,她可以肯定,这些人在她脸上也弄手脚,只要她不发出声音,他们就可以瞒天过海带走她。 上官墨询的内力深厚,寂静的夜晚声音也传的远些,宋箬溪这两嗓子,他听见了,发出一声长啸,告诉宋箬溪,他来了,他来救她了,让她不要害怕。 “这是上官世家的清啸,我们快走。”铁老大挥动马鞭,催马快跑。 上官世家的清啸! 宋箬溪知道追来的是上官墨询,心神皆定,她就知道他会来救她的。 马车加快了速度,颠簸的厉害,宋箬溪在车里滚过来滚过去,撞得全身都痛,要不是被封了穴道,她肯定要骂人了。 上官墨询的啸声,传的更远,还有那急促的马蹄声,引起了一个夜宿郊外之人的注意,扑灭火堆,也发出一声长啸。 上官墨询微怔,再次发出啸声。 夜宿之人从树林里飞身掠出,一连劈倒了路边的几棵大树,飞身掠到树上。 跑到最前面的一个人虽然看到路被树拦住了,想要勒停马,但是惯性让他连人带马,冲了过去,被大树绊倒,摔了过去。 老五和那粗喉咙拼尽全力,将马拉得差点直立了起来,才把马给拉住,马车骤停,车内的宋箬溪被用力地甩了一下,头重重地撞在车厢上,顿时眼冒金星,几乎要昏厥过去。 “老六,你怎么样?”老大急切地问道。 老六没应声,显然被摔晕了过去,其他人赶紧下马去查看。 虽然月光不明亮,但还是可以看清老六一脸的血。 “老六,你怎么样?快醒醒。”有人着急地喊道。 “把老六抬到车上来,快把树挪开,赶路要紧。”老大翻身下马。 “这树太他妈的不是东西,下了那么一场小雨,就倒了这么多棵,要老子当苦力搬它。”粗喉咙的男子骂骂咧咧地道。 老大瞄了眼路边的树,目光一闪,道:“老四,老五,你们带老夫人先去找神医,别耽误看病。” 宋箬溪一听这话,想吐血,她云英未嫁,就这么快升级当老夫人了,还是病入膏肓的老夫人,太晦气了。 树上的人看到两人从车子里扶出一人来,凝目细看,是个病病歪歪的妇人,他们是不是九叔要找的人?确定不了,这些人都是高手,贸然出手不妥,犹豫了一下,没有现身阻拦,看着两人背着那位妇人走了。云遮住了弯月,又有树叶的遮拦,他没有注意到那位妇人穿着石榴红的裙子,裙子下面是一双大红的绣花鞋,这些明显不符合老大对妇人的称呼。 等他们把树挪开,要离开时,上官墨询已经追了上来。 “九叔。”陆綮颜看清了来人,飞身从树上跳了下来,“出什么事了?” 上官墨询没空跟他解释出了什么事,拨出缠在腰间的软剑,运功一抖,遥指着老大他们,“把郡主交出来。” 郡主? 陆綮颜愣了一下,刚才那个老妇人是郡主?也就是九叔要找的人?他没阻止,让贼人把人带走,这下麻烦大了。 “我们是正正经经的商人,出门做生意,你们是什么人?想要做什么?”老大狡猾地倒打一耙。 “谎就不必撒了,刀剑上过真招。”上官墨询知道他们是不会这么轻易把人交出来的,没有多说废话,挥剑相向。 陆綮颜来不及说郡主已被先带走,上官墨询就跟对方打起来了,秉着上官墨询的敌人就是他的敌人的原则,他拨出背在身后的长剑,揉身而上。 刀剑相交的声音响起,上官墨询和陆綮颜不是邺疏华,没有慈悲之心,下手极狠,招招夺命。只是二人跟六人对打,要取胜也并非易事。好在子文没过多久,就也赶到了。 以一抵二,不怎么吃力,但是那老大担心还有人来,到时候人没掳走,他们就要被擒,还是先逃走,再谋划好了,大声喊道:“避风头!” 这是江湖上的切口,上官墨询和陆綮颜都听的懂,自然不会轻易让他们逃走,使出小擒拿手,合力擒住了一个,其他人做鸟兽散。 上官墨询没管被擒拿的人,箭步上前,拉开车门,喊道:“郡主。” 车上是有一个人,可是是男人,不是宋箬溪。 “九叔,我看他们从车上扶下一个老妇人去找神医看病去了。”陆綮颜硬着头皮道。 上官墨询眼神不善地盯着陆綮颜,“那不是老妇人,那是毓娴郡主,也就是你认识的静尘。” 陆綮颜这下无比的懊恼,将功赎罪地道:“九叔,我会救出郡主的。” 上官墨询没理他,看着子文,道:“你带这两人回去,好好盘问,我会沿路留下暗记,若问出什么,就赶快来报。” “有劳公子了。”子文点了两人的穴道,调转马头,往回走。 上官墨询辨别了一下方向,飞身而去,陆綮颜连忙跟随。 被老四老五以老夫人的身份带着的宋箬溪,实在是无福消受人肉飞机,昏了过去,再醒来时,天已亮,她又身处一辆马车上,身旁还有两个十三四岁的丫头。 “夫人,您醒了。”两个丫头有礼的喊道。 宋箬溪想坐起来,发现全身痛得厉害,昨夜被颠得太厉害,叹了口,道:“你们扶我起来。” 两个丫头伸手扶她起来。 宋箬溪把垂在额前的头发抚到脑后,问道:“我饿了,有没有吃的?” 两个丫头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两个食盒,一个装着桂花糕,一个千层酥,还帮她倒了杯热茶。 宋箬溪吃了几块桂花糕,喝完那杯茶,敲了敲车门,“停车。” “夫人有什么事?”老五问道。 “内急。”宋箬溪淡定地接受了夫人的称呼。 马车停了下来。 两个丫头扶宋箬溪下了马车。 “伺候好夫人。”老大沉声道。 宋箬溪看了他一眼,默默地被两丫头扶进了路边的树林,后面还跟着两个面无表情的男人,不知道他们是老几和老几。找个了地方方便,解腰带时,发现小刀不见了,没感到意外。 小解完毕,宋箬溪在丫头的搀扶下,又回到了车上,继续前行。 ------题外话------ 注:出门办事,被大雨困在河东,好不容易等雨停了,就快到家了,桥洞积水一米多,过不去,只能绕了大半个城市,历时两个小时,总算到家了!阿弥陀佛! 错别字没力气改,发现的亲,提醒我一声,谢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六十四章 火烧马车逃生去 宋箬溪没有老实的呆在马车里装夫人,隔一段时间,就用内急当借口要他们停车。。。 “夫人,如果您想夜宿野地的话,您可以一刻钟就叫老五停车一次。”在停第七次之后,老大回头道。 “你要是嫌我耽误时间,就弄个马桶放到车上好了。”宋箬溪无赖地道。 两个丫头的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 “如夫人所愿。”老大勾了勾唇角,“老七,去前面的村子买个马桶放车上。” 一个瘦子大声应道:“是,老大。” 宋箬溪眸光微闪,将车门拉上。 两个丫头对视一眼,穿蓝布衣的丫头怯怯地道:“夫人,放马桶在车上,气味可不好闻。” 宋箬溪看了看两人面带菜色的小脸,向后靠在软垫上,叹了口气,道:“说说而已。” 不能用内急拖延时间,沿路留下痕迹,宋箬溪就改用别的法子。 “停车,快停车,夫人要吐了!”丫头拉开车门,急声喊声道。 下了马车,宋箬溪蹲在路边,干呕了许久,才把刚吃下去的千层酥给吐出来,晃晃悠悠扶着丫头的手站起来,看着赶走的老四和老五,问道:“你们赶的是什么车?颠得我全身骨头都要散架了。” “为了尽快赶到下一个城镇,走的是小路,地面不平整,还请夫人再忍耐几日。”老大道。 “忍耐几日?”宋箬溪轻嗤一声,“你认为我经得起这样的折腾吗?” “依夫人之意,是要走官道。”老大的语气透着几分讥诮,显然已看透宋箬溪的意思。官道人来人往,再小心也会露出痕迹。 “走小路也行,别跑这么快。”宋箬溪一脚踩在小木杌上,侧目看着他,勾唇冷笑,“我相信你也不想带一具尸体回去。” 马车的速度减慢些许,只是依然颠簸,小路崎岖难行,没有其他的行人和马车,两侧静寂的林中会偶尔传来几声鸟鸣。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宋箬溪再次以晕车为名,喊停了马车,在路边呕吐的狼狈不堪。 老大脸上略显不耐,抓缰绳的手因用力青筋突起。 “老大,这么耽搁下去,肯定会误事,不如点了她的穴道。”老五压低声音道。 老大想了一下,点了点头。 宋箬溪一副有气无力的模样,被两个丫头搀扶上了车,老五伸手封住了她的穴道。两个丫头惊恐万状地盯着他,就算她们再年幼无知,此时也知道这一行人有古怪。 “照顾好夫人。”老五拉上了车门。 黄昏时,老五解开了宋箬溪的穴道,吩咐那两个丫头,“伺候夫人吃晚饭。” “别叫本宫夫人,本宫还没有出嫁,叫本宫郡主。”宋箬溪冷冷地道。 两个丫头脸上的惊恐之色更甚,天刚亮,这些人从牙婆手里买下她们,她们还以为进了好人家,谁知掉进了狼窝。 “夫人还是合作些比较好。”老五劝道。 “要本宫合作可以,不许再点本宫的穴道,否则,本宫宁愿死也不会任由你们摆布的。”宋箬溪考虑到已经过去了一天,上官墨询还没能追上来,估计是失去了方向,没人来救她,她要自救就不能再被点住穴道陷入昏睡中。 “只要夫人肯合作,我们是不会为难夫人的。”老大在车外沉声道。 “晚上还要赶路吗?”宋箬溪见马车停在路边,四周很安静,推测并没有进城。 “白天耽搁太多时间,只能连夜赶路。”老大道。 宋箬溪眸光微转,没再说什么,拿起碗筷吃饭,逃跑是需要体力的,吃饱了再说。 吃完晚饭,一行人继续赶路。 夜深更静,无月无星,漆黑一团。车内的三个人都睡不着,两个丫头挤在一起,双手互握,似乎在给彼此安慰。宋箬溪靠在软垫上,盯着烛光发呆,逃脱方案想出一个否认一个,愁绪涌上心头,难道只能坐以待毙? 这时,马车突然停了下来,宋箬溪立刻闭上双眼装睡。两个丫头愣了一下,也闭上了双眼。 车门被拉开,老五探身进来,看了看三人,又拉上车门,“老大,她们都睡着了。” “我守着,你们歇会,等天亮了再走。”老大道。 宋箬溪眸中一亮,机会来了!扯了扯两个丫头的衣服,见两人睁开眼睛,无声地道:“别睡。” 两个丫头点点头。 “一会见机行事。”宋箬溪无声地道。 两个丫头又点点头。 三人安静地在车上等坐了一会,等到其他人都睡着了,车外只有老大一人,宋箬溪扯过锦被,放在蜡烛边上,拉开了车门,一把闪着寒光的长剑横在她面前,“夫人想去哪里?” 宋箬溪毫无惧色地用手推开长剑,跳下马车,“坐一天的车,全身酸痛,走动走动松松筋骨。你放心,我不会逃走的,再说,我也逃不走,你会武功,我可不会。” 老大目光闪了闪,把剑收回剑鞘,抱着肩,冷冷地看着她带着两个丫头在马车周围转圈圈。 宋箬溪一边转,一边往树林里看。 蜡烛终于点燃了锦被,车内冒出了浓烟,只是黑暗中,老大没有看到,但是闻到了气味,环顾四周,却没有发现有异样的地方。 车内锦被烧了起来,火势渐大。 “起火了,快救火!”宋箬溪喊道。 其他人被惊醒过来,围到马车边去救火。 宋箬溪知道机会来了,使了个眼色给两个丫头,提起裙子,就冲进了黑漆漆的树林。两个丫头也跟着跑了起来。 “不好,夫人逃走了。”老七边喊边飞身追了过去,追得太急,没注意,一头撞在了树枝上,从半空中掉了下来。 其他人也顾不得扶他,纷纷飞身去追赶三人。马车的火没人救,越烧越大,马受了惊,拖着着火的车厢狂奔。 宋箬溪早就想好了对策,没有跑直线,在树中间绕来绕去。老大他们虽然会轻功,可是被树枝阻拦,速度并不快。 “啊!”宋箬溪发出一声惨叫。 “在那边。”老四很兴奋地喊道。 几个跑了过去,发现那里是个陡坡,宋箬溪应该是失足滚下去了。 “老大,这下怎么办?”老四挠头问道。 “下去找。”老大恨得牙痒痒的,这个小丫头太能折腾,这一天下来就没有消停过。 几人往陡坡下去找人,等他们走远,一个纤细的身影悄悄的往回走。在林中绕了许久,总算跑回了原处,宋箬溪把拴在树上的马全解开,留下一匹,放走其他七匹,翻身上马,拍了拍马屁,逃之夭夭。 不知道跑了多久,东方天际渐渐发亮,四周的景物开始变得清晰可见,宋箬溪环顾四周,无有人烟,抖了抖缰绳,继续催马前行。 走了没多久,是个岔路口,宋箬溪呆怔了片刻,选择了左边的路,一路走去,没有遇到人,继续往前走,又是岔路,继续选择左边的路,跑了许久,路边出现了一座小小的茶寮,里面坐着四五个客人,有男有女。 宋箬溪翻身下马,站在旁边看了一会,见店家是两口子,男的三十岁出头,女的二十七八岁,相貌普通,笑起来和蔼可亲,不象是开黑店的,壮着胆子走了过去,“请问店家往山陵要怎么走?” 老板娘打量了她一下,问道:“大嫂去山陵是要走小路还是走官道?” “官道怎么走?小路怎么走?”宋箬溪问道。 “走官道,就往这边走,骑马的话,走上三天就到了。往小路,就往那边走,走到岔路口,往右边转,走一天半到两天。”老板娘指了指这边,又指了指那边,“大嫂,虽然现在是路上太平,可是您单身一人,还是走官道好。” 宋箬溪想哭了,她跑了这大半夜,没跑对方向,离山陵越来越远,此时再原路返回,只怕会遇到老大,那就是送羊入虎口,白费了这么大的心机和力气。往官道走,要三天,她现在身无分文,走不了多远。 “大嫂,你可是遇到什么难事了?”老板娘是个热心肠,见她发愣,关心地问道。 “我,我跟家人走散了,身无分文。”宋箬溪发髻上的拨下莲花簪,“老板娘,这玉簪还值几两银子,您能换给我一些铜钱和馒头吗?” 老板娘看着老板。 老板犹豫了一下,道:“出门在外,谁能不遇到点难事,孩子他娘,能帮就帮。” “谢谢老板,谢谢老板娘。”宋箬溪感激地道谢。 老板娘走到里面,拿起一块干净的布和三十文钱走了出来,用布包了六个馒头,把馒头和三十文钱递给宋箬溪,“大嫂,我这里也是小本生意,只有这些了,您别介意。” 宋箬溪接过六个馒头和三十文钱,道:“老板娘,还想打扰一下,借点水洗洗脸,梳梳头。” “大嫂风尘仆仆,是该洗洗。”老板娘把她领到里面,倒了水给她,又找了根木头簪子给她挽头发。 宋箬溪没找到铜镜,只能胡乱的把头发挽在头顶,想了想,又把外衣脱下来,“老板娘,我用这件衣服跟你换身衣服吧。” 老板娘迟疑片刻,拿出一件七成新的粗布对襟褙子。 “老板娘,有没有斗笠?”宋箬溪问道。 老板娘又给她找了个半旧的斗笠。 宋箬溪头戴斗笠,身穿布衣,怀揣着六个馒头和三十文钱,翻身上了马,照着老板娘的指示拐上官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六十五章 路途中有惊无险 官道上人来人往的,宋箬溪心神稍定,碍于骑术不精,又怕误伤行人,奔跑的速度并不快。一个妇人骑马前行是非常少见的,引起了不少人的侧目,好在都急着赶路,奇怪过后,也没有人会去多管闲事。 白天,宋箬溪埋头赶路,没空胡思乱想,可随着夜幕降临,官道上行人渐渐稀少,勒马停步,茫然四顾,没有月光,黑不见边,大地一片静谧,偶尔几声鸟鸣,在黑暗中荒凉中回响。昨夜只顾着逃命,没有想那么多,现在,看着这寂静、空旷的道路,还有透着诡异的林子,恐惧油然而生。 “不怕不怕,现在是太平盛事,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宋箬溪喃喃自语了一番,心神稍定。正犹豫是在路边歇歇,还是继续朝前行时,突然从林中传来几声怪叫,似狼吼,吓得打了个寒颤,一拍马屁,朝着黑暗的前方冲去。 不知道跑了多久,马不肯跑了,低头去啃路边的草。宋箬溪无奈,只得翻身下马,牵着它,慢慢地朝前走,入夜后,气温下降,虽不至于冻人,但这种天气,在野外熬一夜,不死也得脱半层皮,更不用说,在荒郊野外就算遇不到贼人,遇到狼什么的,也很凄惨,还是辛苦点,继续赶路吧! 漆黑的夜晚,孤独前行,走到双腿麻木,转了个弯,总算看到前方有亮光了,宋箬溪朝着亮光走了过去,那是一间路边客栈,迟疑片刻,暗自祈祷,这家不是黑店,摸了摸怀里的三十文钱,壮着胆子敲开了店门。 “客官可是要住店?”开门的小二笑问道。 宋箬溪点了点,牵着马,走了进去,“请问店家住一晚多少钱?” 那小二打量了她一下,道:“住通铺,六文钱,给马喂草料,就不收你钱了。” “谢谢店家。”宋箬溪摸出六文钱递给他。 那小二收了铜钱,指了指马棚,“你把马栓在那里,跟我进来。” 宋箬溪把马栓好,抓了几把草料放在马糟里,跟着小二走进店里。小二提着灯,把她领进供女眷居住的通铺,通铺里已有了五个人。宋箬溪找了个空铺躺了下去,褥子和被子都一股子怪味,熏得人直犯呕,只是此时,也不能挑剔了,有个安身之处,已是老天保佑,闭着眼睛,努力睡觉。 “哎哎,妹子,起来了,天亮了,赶路了。” 宋箬溪睡得迷迷糊糊的,被人叫醒,睁开双眼,瞄着小窗,天色蒙蒙亮了,是该起来赶路了。 “妹子,你这是要去哪里?”一个在梳头发的妇人问道。 “去山陵。”宋箬溪整了整衣襟,拿过斗笠戴好。 “我也去山陵,我们同路。”梳头的妇人笑道。 另一个妇人道:“我刚从山陵来,听说城里出事了,不让人进去。” “出什么事了?”宋箬溪和那梳头的妇人同时问道。 “听说知府大人丢了什么东西,派出一堆人在找,那些官兵凶神恶煞的,可吓人了。你们去山陵,多留点心吧!” 宋箬溪心中了然,不是知府大人丢了东西,而是丢了她这个毓娴郡主,只是丢了郡主事关重大,传扬出去,有损郡主名节,才会找这么个借口。 “丢什么东西?”梳头的妇人好奇地问道。 “谁知道,听说是御赐的宝贝。”那妇人提起包袱,“不说了,我先走了。” 宋箬溪看着梳头的妇人,“大姐,你还去山陵吗?” “去,我家侄儿娶媳妇,能不去吗?”那妇人已梳好头,手脚麻利的收拾东西。 “我可以和你一起走吗?”宋箬溪害怕下一个黑夜,又要独自在荒野行走,那种无助、慌乱和恐惧,她不想再承受一次,宁愿冒险跟陌生人同路。 “行啊。”那妇人爽快地答应了。 “多谢大姐。”宋箬溪感激地道。 “看妹子的年龄不少了,可这声音听着好年轻,就象十五六岁的姑娘家。”那妇人不经意地笑道。 宋箬溪没注意到声音的破绽,听她这么一说,心念急转,叹道:“光声音年轻有什么用,这年纪摆在这脸上呢。” 那妇人笑了笑,收拾好了东西,道:“妹子,走吧。” 宋箬溪经她提醒,不敢再轻易开口说话,点了点头,拿着斗笠跟着她走了出去。 那妇人的男人住在另一边的通铺,夫妻赶着一辆单轮驴车。宋箬溪骑着马,三人形成了一个很奇特的组合。 “妹子,你不错,还会骑马。”那妇人笑道。 “早年跟着姨母学过,我性子急,不耐烦坐车。”宋箬溪装出彪悍的模样。 赶了大半个上午的路,正午时分,三人在路旁歇脚,那妇人掏出一块饼递宋箬溪,“妹子,给你吃。” “不用了,大姐,我有馒头。”宋箬溪拿出昨天剩下的馒头啃了起来。 那妇人和那男人交换了一下眼神,又拿过装水的葫芦,“妹子,喝点水,别噎着了。” 宋箬溪对他们一直保持警惕,眼角余光瞄到他们在交换眼神,心中暗暗叫苦,她瞎了眼,找到两坏人当同路人,必须摆脱他们才行,怕引起他们的怀疑,没敢再拒绝,伸手接她手中的葫芦,侧身往嘴上放了放,装出喝水的样子,把葫芦递还给妇人,“谢谢大姐。” 吃完馒头,宋箬溪抢先一步翻身上了马,用力一拍马屁股,飞奔而去。 “妹子,妹子,等等我们。”那妇人扬声喊道。 宋箬溪哪里敢停,恨不得腋下生双翼,远远的逃离这两人,她还是独自上路吧!反而安全些。 “别叫了,怕是我们露了痕,惊动了她。”那男人扶那妇人上了驴车,“到是个机灵的。” “听那声音,绝对是个亮果,我摸过她的手,嫩嫩滑滑的,她的脸上八成是戴了什么东西,擒住了,肯定能卖好价钱,就让她这么跑了,太可惜了。”妇人那张看似和善的脸带着几分狰狞之色。 “急什么,她跑不了。”男人脸上露出一抹狠色,挥了挥鞭子。 宋箬溪如同惊弓之鸟,骑着马一路狂奔,也顾不得会不会误伤行人了。偏偏屋漏还遭连夜雨,天上乌云密布,太阳隐藏了起来,一个响雷打来,雨倾盆而下。 行人纷纷去路边的树下躲雨,宋箬溪害怕那两人会追上来,不敢停,冒雨前行。雨越下越大,看不清前方的路,马突然一个踉跄,险些把宋箬溪摔了出去。 宋箬溪翻身下马,仔细一看,马前足的掌子掉落了,马不能再跑了。呆怔怔的看着马,悲从心起,站在雨中嚎啕大哭,她到底做错了什么?读书时,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参加工作后,也是兢兢业业,努力上进,为什么要让她穿越时空到这里来受这种折磨? 哭泣与事无补,哭了一阵子,宋箬溪也就不哭了,抹了一把夹杂着眼泪的雨水,牵着马,捡起那个马掌子,往前走,要是让她知道是谁派人来掳她出来,害她受这种苦,她一定会加倍回报给他。 不知道过了多久,雨渐渐小了,渐渐地停了,秋风带着寒意,一阵阵地吹过,吹在身上,冷得宋箬溪不停地颤抖。忽闻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宋箬溪一惊,抬眸看去,前方隐隐绰绰有人来了,忙把马往路边林中牵去,蹲下身子。 马蹄声渐近,宋箬溪小心翼翼地看着越来越清晰的人影,两人两骑,跑在前面的人,黑马紫衣,头发凌乱,满脸憔悴,眸色阴沉。 那不是…… “墨询!”宋箬溪心中大喜,想要站起来,只是蹲了这许久,身子又冷得发抖,向前跑了两步,就跌了一跤。 马发出嘶叫声,急奔的速度被突然勒住,扬起头,前足高高扬起。 “溪儿!”上官墨询听到了那声微弱的喊声,见她跌倒,心中一疼,翻身下马,跑了过去,扶起她,看到了张满是麻子的脸,愣了一下,伸手揭开她脸上的面具,露出她绝美的容颜。 “墨询!”宋箬溪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是你吗?” “是我,溪儿,你怎么了?是不是受伤了?伤在哪里?”上官墨询一颗心全在宋箬溪安危上,他从没见过她如此狼狈的,头发湿湿的披在身上,脸颊通红,嘴唇却白得吓人,浑身软绵绵的,心中绞痛,首先想到就是她是否受伤了。 上官墨询一时情急,顾不得掩藏。陆綮颜就跟在他后面,见他如此真情流露,眸光微转,若有所思。 “我没有受伤,我……”宋箬溪靠在他的胸前,娇弱的就象要被风雨折断的花。 “没事了!你别说话,我这就带你回去。”上官墨询抱起了她,快步向黑马走去,眸底是满满的担忧和心疼。 宋箬溪紧紧地抓着他的衣襟,感受到他的温度,放下心中大石,这才放任地失去了清醒的意识。 “九叔,静尘她要不要紧?”陆綮颜问道。 “她不会有事,我不会让她有事的!”上官墨询调转马头,双脚一夹马肚,飞快地向前跑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六十六章 天色渐暗,上官墨询紧紧抱着宋箬溪,一路狂奔,陆綮颜紧随其后。 “好热,好热。”宋箬溪突然喃喃自语,人却没醒过来。 上官墨询低头一看,宋箬溪脸上泛着异样的潮红,嘴唇微微发干,眉尖微皱,勒停马,用手探探她的额头,滚烫,受寒发热了。 “冷,好冷。”宋箬溪往他怀里钻,汲取他身上那股温暖。 此地离山陵至少还有一天的路程,怀里的人儿已在发冷发热,不去看大夫,怕是要烧坏脑子。上官墨询在意的是宋箬溪身体,至于会不会误事,丝毫没放在心上,带着她就往临近的小镇跑去。 骑马大约跑了一个多时辰,到了小镇,此时,小镇上家家户户已是大门紧闭了,只有几户人家的窗户里还隐隐透着亮光,不时有人家传来孩童的啼哭声和说话声。 上官墨询抱着宋箬溪,骑着马沿着街道寻找,总算找到了一家医馆,却已关了门。陆綮颜抢先一步下马,走到门口,举手用力敲门,屋内却似乎没有什么动静。 “让开。”上官墨询心急如焚,顾不得那么多,抬脚将门一下就给踹开了。 屋内有亮光移动,一个老妇人的声音传来,“来了来了,别急别急。” 老妇人抬眼一看,门已被踹开了,再一看,门口站着两个男人,一着紫衣,一穿玄袍,都沾染了尘土,换了别人肯定一副狼狈样,可这两人,依旧给人儒雅得体之感,尤其是穿紫衣的男子,虽然憔悴了些,头发凌乱敢些,可是模样长得比姑娘还俊。 “大夫在哪里?快叫他出来看病。”上官墨询抱着宋箬溪往里走。 老妇人这才看到上官墨询怀里还抱着个人,老脸微红,这么大的年纪还会为男色所迷,道:“你把病人放到里面的床上,我去叫老头子过来。”停了一下,指着陆綮颜,“你去把门弄好。” 上官墨询把宋箬溪放在里面的小床上,给她盖上小床上的被子。陆綮颜听从老妇人的指示,去把木门弄好,勉强关上。 老妇人把一个长相和蔼的老者领了进来,手里还拿着干净的衣服。老者坐在床边的凳子上,伸出三根手指搭在宋箬溪手腕处,诊了一会脉,又看了看宋箬溪的脸色,皱眉道:“你这个公子,是怎么照顾人的?这姑娘从小就体弱多病,养了这么多年才好些,你怎可任她沐雨受寒?还好送的早,要是再晚点送来,就要留下病根了。” “老大夫,她现在怎么样了?”上官墨询一脸焦急地问道。 “我去开药方,熬好,先给她服一剂,你守着她,把湿巾搭在她额头上,等湿巾热了,就给她换,明早再让她喝一剂,烧退了,她就会醒过来。”老者站起身来,往书案走去,“这么水灵的姑娘,你要好好的疼爱珍惜,切记不能再让她受风寒了。” “老头子,你到外面去开药方,开好了,我去熬药。”老妇人挥手赶人,“你们俩也出去,去进去打桶冷水来。” 老者领着上官墨询和陆綮颜到外间去,老妇人帮宋箬溪换了身干净的衣服。 老者写好了药方,吹了吹,见老妇人出来,指着一味药,道:“这味药后放。” 陆綮颜提着桶冷水进来,老妇人把干净的巾子塞给上官墨询,“把巾子浸湿了搭在小姑娘的额头上,别让她烧坏脑子。” 上官墨询依言行事。 老妇人照着药方去百子柜里取了十几味药,称了份量,拿着柜上的烧得黑黑的砂锅,把称好的药材倒了进去,捧着砂锅到后院生火熬药。 “等喝了药,她就会退了烧,你不必这么忧心。”老者见上官墨询满脸忧色,就安慰了他一句,才走开。 陆綮颜站在一旁看着上官墨询坐在床头,不时帮宋箬溪换着搭在她额头上的湿巾,那专注细心的模样,前所未见,愈加肯定了先前那个猜测,九叔喜欢上了宋箬溪。只是宋箬溪与登瀛城少城主已有了婚约,九叔这样沉陷进去,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过了半个时辰左右,老妇人熬好了药,端了一碗进来,递给上官墨询,“你喂她喝吧。” 上官墨询接过碗,盛了一勺吹得温热,往宋箬溪嘴里喂,可是宋箬溪双唇紧闭,喂不进去,柔声喊道:“溪儿,你醒醒,喝药了。” 陆綮颜皱了皱眉,道:“九叔,她昏迷了,只能灌。” 上官墨询抬眸看了他一眼,把碗放在一旁,将宋箬溪的头垫高,一手捏住她的下巴,一手又盛了一勺药,吹了吹,慢慢地喂进她嘴里,舍不得用灌的。 喂宋箬溪喝完那碗药,上官墨询把垫在宋箬溪脑袋下东西拿开,帮她掖好被子,又拿起湿巾,搭在她的额头上,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陆綮颜见他温柔体贴的样子,皱紧了双眉。 “退了烧,就不用给她搭湿巾了。等两个时辰,我会再送药进来的。”老妇人拿着碗出门自去。 “九叔。”陆綮颜走到上官墨询面前,“九叔,她就快要是别人的妻子了。” 上官墨询的手停在宋箬溪的额头上,声音沉闷地道:“我知道。” “九叔,你曾说过要找一个情投意合的女子为妻,她不是,她喜欢的是登瀛城少城主,你这样做只会伤害到自己。”解除约定和赐婚离得太近,陆綮颜以为宋箬溪是为了邺疏华才会解除与他的约定。 上官墨询沉默不语,他忍着蚀骨的疼痛,亲送所爱的女人出嫁,为得就是能让她平安抵达登瀛城,看她穿着大红嫁衣的那一瞬。碍着纲常伦理,他不能娶她,那么就让她嫁给另一个爱她的男人,也好过嫁给无意于她的男人,伤心一世。 陆綮颜对他的执迷不悟,有些心急,声音不由扬高了几分,“九叔,你爱她至深,伤的更深,这世上还有许多女子,你……” “我知道我在做什么,不需要你来教我。”上官墨询冷冷地打断陆綮颜的话,眸色幽深如潭,心中悲伤无法诉之于口,他只要与所爱的女子携手一生,可是遇到了,却要放手。 “你若知道,你就不会这样了。”陆綮颜逼近一步,“九叔,我不想看到你象我娘那样自苦一生。” “她不是你爹。”上官墨询淡淡地道。大哥为享齐人之福,负心于前,令大嫂伤心欲绝,循入空门,而宋箬溪于他,不是她负他,是他拒绝了她,伤了她的心。她没有象大嫂一样,自绝生路,多亏有邺疏华令她解下心结,他才能少一些负疚。 陆綮颜一怔,这话是什么意思? 上官墨询给宋箬溪换了块湿巾,感觉到桶里的水已没有刚才那么冷了,“我的事,你不用多管,去换桶水进来。” 陆綮颜看他这样,知道劝无可劝,抿紧双唇,阴沉着一张脸,提起桶子,转身出门。 上官墨询看着他的背影,如果她和陆綮颜不曾有那个约定,如果他能在她和陆綮颜有约之前,早一点知道他已对她动心,那么一切都会不一样。可惜世上没有如果,他和她之间隔着那条鸿沟,迈不过去,只能错过,而今,他只要她安好,就已足愿。 两人都没注意到床上宋箬溪的睫毛在微微颤抖。 陆綮颜换了桶水回来。 又换了两回湿巾,上官墨询发现宋箬溪的烧已退了下去,就没再给她搭湿巾。 两人安静地守着宋箬溪,没有再交谈。 天明时分,老者过来了,诊了脉,“烧是退了,但病还没全好,要多休养几日才行。” 老妇人送来了第二碗药,上官墨询正要抱起宋箬溪,躺在床上的人缓缓地睁开了双眼。上官墨询忙收回了手,向后退开一步。 “哟,小姑娘,你醒了。”老妇人笑,“你病得昏昏沉沉的,可把这位公子吓得不清,守了你一夜没阖眼,你瞧瞧,熬得眼睛都红了。” 宋箬溪看了上官墨询一眼,满脸憔悴,下巴连胡子都冒了出来,身上衣服皱巴巴,那还有半点平时慵懒风流模样,垂眸道:“谢谢。” “这是我的职责所在,你不必言谢。”上官墨询把头偏开,淡淡地道。 老妇人看看两人,笑了笑,道:“小姑娘,该喝药了。” 宋箬溪接过碗,“咕噜噜”一口气灌了下去。 “小姑娘喝药爽快,病好得快。”老妇人扶她躺下,帮她盖上被子。 “大夫,她可不可以上路?”上官墨询问道。 老者是医者父母心,一听这话,大怒,吹胡子瞪眼,“你若是想让她在路上发烧病死,你就强行带她上路好了。” 老妇人扯了他一下,笑道:“公子,小姑娘身子弱,经不起奔波,休息一日吧,明天再上路。” “九叔,我去通知他们。”陆綮颜起身道。 “你留下。”上官墨询没有看躺在床上的宋箬溪,转身就往门外走。 宋箬溪眸光闪了闪,闭上了双眼,掩藏起眸底那抹复杂的情绪。 陆綮颜看了她一眼,追了出去,“九叔,让我去。” “少啰嗦。”上官墨询已上了马,一拍马,扬长而去。 陆綮颜见此,也只得回房看着还在养病的宋箬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二十七章情之一字为何物 五月初五,端午节,在节令中是仅次于春节的第二大节日,宋老太爷和宋绎都没有心情过节,但是宋老太爷告老还乡得了皇上赏赐的养老田和养老金,这是一件大喜事。虽然宋老太爷内心不是这么认为的,但表面上要装出对皇上感激涕零欢喜的模样,是以,今年的端午节如往年一样,赏了下人过节银子。 清晨,宋家人依习俗去城外的上山采药。在现代,过端午节,宋箬溪只记得吃要粽子,要看龙舟比赛,旁的习俗是一点都不知道,听到要上山采药,讶然问道:“你们认识草药?” “奴婢旁的草药不认识,只认识艾草、车前子和菖蒲这三种。”香朵笑道。 “其他的不认识也没关系,随便采,端午节前都是草,到了端午便成药。”纪芸伸手扶了扶宋箬溪发髻上的石榴花,笑盈盈地道。 宋箬溪知道纪芸以为她得了失魂病后,不认识这三种草药,帮她打圆场,笑道:“艾草可内服外用,车前子治难产有特效,菖蒲可以延年益笀,娘,我们多采些回去吧!” 欧阳氏笑赞道:“哟嗬,我们家七丫头是个才女,连医书也看。” “我在寺里没事做,就看看医书打发时间。”宋箬溪笑道。 说说笑笑,就出了城,到了京城北郊一带,这里的景致虽比不上东渠和南湖,但矮山绵延成片,草木茂盛,在山与山之间的平缓之处,鸀草成茵,暖风带着泥土和草木地松香,轻轻拂过,到也令人心旷神怡。 宋家人出来的已经够早了,但是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下了马车,宋箬溪环顾四周,满山遍野的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成了采药高手,瞧那干劲,是恨不得将山上每根草都拨拉走。 “就在这附近采药,别走远了。”宋老太爷和宋绎都没出来,宋缜成了领头人,扬声道。 小辈们答应着,四散开去。宋缜兄弟三个也应景的去采药,欧阳氏和纪芸懒得动,坐在树下的小杌子上摇着团扇闲聊。 在北郊逗留了大半个时辰,宋家人就准备回去了,这时候,欧阳氏发现宋瀚不见了。下人们光顾着几位姑娘,谁也没留意大少爷是何时不见的。 欧阳氏把宋瀚关在家里一个多月了,又答应让他纳苗可儿为妾,还以为他会安生点,好好读书准备九月的秋试,谁知道,一错眼,这人就跑了,恨得咬牙骂道:“这个该死的孽障。” “瀚儿采药走远了些,你们先回去,我去把他找回来。”宋缜对宋瀚寄予厚望,心存侥幸。 宋家女眷们在宋淮和宋滔的护送下先行回家,其他人在附近山头找宋瀚。 午后,宋箬溪小睡起来,用泡过艾叶和菖蒲的水沐浴,穿着淡蓝色的中衣,披散着头发坐在榻上翻看一本杂记,眼睛盯着书,可半天都没翻一页,思绪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姑娘,粽子煮好了,可以吃粽子了。”巧儿和香草端着两盘热气腾腾的粽子进来了。粽子包得十分的小巧可爱,也就两指大小,这样一个人就能多吃几种馅,不至于吃撑。 宋箬溪回过神来,放下书,接过香朵递来的帕子擦了擦手,从盘子里挑了个绑着红绳的粽子,笑问道:“你们包了几种馅?” “豆沙、莲容、咸蛋黄、香桃……”巧儿数了数手指头,“姑娘,一共有九种馅。” 宋箬溪咬了两口就咬着馅了,笑道:“我吃到是猪肉馅。” 吃完了这个粽子,宋箬溪道:“粽子很好吃,送几个过去给太太。” “太太那里已经送了十几个过去,三少爷五少爷那里也送去了,姑娘,您就安心吃吧。”巧儿笑道。 “姑娘。”巧桃跑了进来,大喘了口气,“大少爷找到了,和大少爷一起回来还有位姑娘。” 宋瀚的计划不周全,又带着个娇娇弱弱的苗可儿,还没走多远,被找到了,一起被带回了宋家。 “爹娘,可儿已经是我的人了,她肚子里已经有了我的孩儿,求爹娘成全我们。”宋瀚拉着苗可儿跪在宋缜和欧阳氏面前,磕头道。 欧阳氏的目光落在了苗可儿的肚子上,眼神寒利如霜刃。 苗可儿下意识地用手护住肚子,向宋瀚身边靠了靠。 “你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来?”宋缜也曾年少风流过,对儿子被女色所迷,并不见怪,只是觉得他行事不够妥当。 “爹,我与可儿两情相悦,愿厮守终身,求爹娘成全。”宋瀚恳切地看着宋缜。 宋缜皱眉,男子纳妾理所当然,但婚前纳妾却是大忌,想了想,道:“她既然有了你的骨肉,就先把她养在外面,等你娶了妻,再接进来,给她个名分好了。” “爹,我要娶可儿为妻。”宋瀚见过宋老太太折腾妾室时的毒辣,也见过欧阳氏让妾室立规矩时的严苛,自然不愿让心爱的女子居他人之下,以后受折磨。 宋缜脸色微沉,目光不善地盯着苗可儿,“纳她为妾可以,娶她为妻不行。” 宋瀚深情地看着苗可儿,“爹,可儿是书香门第的好姑娘,我不能委屈她做妾的,我要娶她为妻。” “混帐东西!”宋缜大怒,“她是那门子的好姑娘,不过是下贱东西破烂货……” “老爷,有话慢慢说,别气坏身子。”欧阳氏打断了宋缜粗野的脏话,把茶杯递到他手边,转身看着宋瀚和苗可儿,“瀚儿,你的圣贤书白读了吗?” 宋瀚抬头看着欧阳氏,“娘,圣贤书教君子之道,我答应娶可儿为妻,自当一诺千金。” “成亲当遵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私下之言,焉能为诺?”欧阳氏冷笑道。 宋瀚无言以对。 欧阳氏目光一转,看着苗可儿,“苗氏,我说过,等瀚儿娶妻后,抬你进来当二房,我说话算数,你要愿意,就听从安排,你是要不愿意,我也就没法子了,只能请你回苗家去吧,想必苗家会愿意养一个未婚先孕的姑娘。” 欧阳氏舀话逼苗可儿,苗可儿并不接说话,只是看着宋瀚默默地流泪,那楚楚可怜的样子,让宋瀚心疼不已,一把抱住她,冲着欧阳氏大声喊道:“娘,你不让我娶可儿为妻,我就和可儿一起去死。” “啪”宋缜生气地将茶杯用力地砸在地上,指着宋瀚骂道:“混账东西,为了个贱女人你来威胁你老子和娘,你去死,你去死,老子权当没有生你这个小畜生。” 欧阳氏不满的横了宋缜一眼,骂儿子是小畜生,那他和她又是什么?“瀚儿,聘为妻,奔为妾,这世上从来没有怀着身孕进门的嫡妻。” “娘,可儿怀孕才一个多月,只要选近些的吉日,让我们成亲,到时候就说孩子是早产的,便能遮掩过去。”宋瀚早就和苗可儿商量好的办法。 欧阳氏看着哭成泪人般的苗可儿,一阵厌恶,“瀚儿,纸是包不住火的。你要娶她为妻,绝无可能。” “娘,您一定要逼死您的儿子和您的孙子吗?”宋瀚悲恸地喊道。 “宋郎,你别为了我再忤逆你的母亲了,你让我去死吧!”苗可儿哭倒在宋瀚怀里,用眼角余光注意着欧阳氏的反应。 “娘,您让可儿进门吧,可儿她一定会好好孝顺您的。”宋瀚哀求道。 “瀚儿,娘怀胎十月生下你,你要去死,娘也活不了。”欧阳氏舀起搁在案上的剪刀,对着腹部,冷冷地看着苗可儿,舀死相逼谁不会,“瀚儿,你是知道娘的脾气的,娘说得出做得到。” 宋瀚看看欧阳氏,又看看苗可儿,左右为难。 欧阳氏看宋瀚犹豫不决的样子,狠心地咬咬牙,剪刀又往腹部捅进去两分,把裙子刺出一个洞。夏日衣裙单薄,剪刀尖碰触到了肌肤。 “孽子,你是不是要为了这个女人逼死你的亲生母亲才肯罢休?”宋缜怒不可遏,一脚踹了过去。 “娘,我听你的。”宋瀚屈服了,满怀歉意地看着怀里的苗可儿。 苗可儿没想到欧阳氏会这么狠,闭上了双眼,遮掩起眸底的不甘和怨恨,白忙一场,她还是只能当妾。 宋瀚和一个姑娘同时被带会来,瞒不住人,就算欧阳氏找来大管家和几个管事敲打了一顿,要他们拘束下人,不许外传,但还没到酉时,巧桃就打听出来了,匆匆来报,“姑娘,奴婢打听到了,那个姑娘怀了大少爷的孩子……” “呸呸呸,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不许在姑娘面前说。”蚕娘打断她的话道。 宋箬溪笑道:“蚕娘,生孩子是人伦之首吧,不算乱七八糟的事,你别吓唬巧桃,让她说,我想知道事情是怎么了结的。” 巧桃绘声绘色地说一番,“二太太好狠,舀着剪刀往肚子上捅,现在那位姑娘已经被二太太身边的赖婆子从后门送出去,去哪里就没人知道了。” 宋箬溪听完,轻舒了口气,庆幸宋濂对任晚秋的感情没有深到这一步,要不然,闹腾起来,以任晚秋的身份,妥协的只能是纪芸,婆媳不合,吃苦的只会是宋濂。 主仆们正闲聊着,二门的婆子送进来一封信,是静余让人送来的,请她明日去桃花庵一趟。 宋箬溪已有一个月没有去桃花庵,在家里也因为种种原因没能在斋日吃素,收到这封信,就有点心虚,第二天一大早,禀明纪芸,坐着马车前往桃花庵。 “师兄有礼,这一月,静尘家中琐事缠事,许久不曾前来进香礼佛,罪过罪过。” 静余面带微笑,双手合十,口颂佛号道:“善事父母既是事佛陀,善哉善哉!” 宋箬溪笑,在静余对面蒲团上盘脚坐下,“不知道师兄找静尘何事?” “非贫尼约师弟前来,约师弟的人在园中已等候多时。” 宋箬溪有几分诧异,但没有多问,起身前往桃园。拐过弯就看到一个身穿月白色广袖长袖的男子坐在亭内,他一只手支着头倚在石桌上,宽大的衣袖垂落,遮住了他的面容。 听到脚步声,男子扭头看了过来,唇边扬起温和的笑,“师弟,你来了。” 宋箬溪走了进去,微微蹙眉,“师兄,你是不是生病了?怎么瘦了这么多?” “我没有生病,我在想一个问题,想了许久,我终于想明白了。” “想什么重大的问题想得你这么废寝忘食?”宋箬溪半开玩笑地问道。 “师弟,你……我……”话到嘴边,邺疏华结巴了。 宋箬溪轻笑出声,“师兄,你别急,你慢慢说。” 邺疏华苍白的脸颊上有异样的红晕,双手合十,垂睑念了一段经文,抬眸看着宋箬溪,唇角微扬,温和浅笑道:“师弟,我……” 宋箬溪把头向前倾,可是还是听不清,蹙眉道:“师兄,你说话大声点,我听不清。” 邺疏华紧张地咽了一下口水,喉节上下动了动,又舔了舔唇,“师弟,我……” 又没声音了,宋箬溪差点从石凳上摔下去,哭笑不得地道:“师兄,什么话让你这样难以启齿?” “师弟,我……” “师兄你要再不说,我可就走了。”宋箬溪佯装生气地道。 “师弟,我喜欢你,我诚心诚意,期盼娶你为妻,请师弟应允。”邺疏华鼓足了勇气,把心里的话说出了口。 宋箬溪呆了一下,结结巴巴地问道:“师兄,我没听错吧?你刚才说你要娶我为妻?” “师弟没有听错,我诚心诚意,期盼娶你为妻。”邺疏华肯定地道。 “为什么?” “我喜欢你,我用了一个月的时间想通了这个问题,我之所以选不上别人,是因为,我喜欢你。” “你确定你喜欢我?”宋箬溪皱眉,她还没弄清她是不是喜欢上官墨询,这个潜心向佛多年的呆子怎么可能转变得这么快,一下子就确定喜欢上她了? “我确定我喜欢你。”邺疏华用手按着胸口,表情严肃认真,“我用心去感受了,这一个月来,我很用心的去感受,我知道我喜欢你,我甘愿为你做一切,师弟,我诚心诚意,期盼娶你为妻,请师弟应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六十七章 无意间阻挠情缘 上官墨询走后没多久,医馆内就来了几个病人,老者在看病,一个十二三岁的小伙计在捡药,老妇人在后院的廊下帮着病人熬药。 宋箬溪喝了半碗清粥,有了几分精神,就没再睡觉,半靠在床上坐着。陆綮颜坐在靠窗的木椅上,瞅着窗外的景色,面无表情,不知道在想什么。 “陆公子。”宋箬溪打破了沉默,几种称呼在舌尖上打了个转,选了个最客气也最疏远的唤出口。 陆綮颜回眸看着她,“渴了?” 宋箬溪轻轻摇了摇头,道:“陆公子,没有与你商量,我就单方面提出解除约定,我很抱歉”。 “你不必觉得抱歉,是我失约在先。”陆綮颜对宋箬溪没有太深厚的情意,只是遵从母亲之意,才决定娶她为妻,她提出解除约定,他能接受,也并不在意,他对成亲也没啥特别的感觉,不过是找个女人,生儿育女,过一辈子罢了,像上官墨询那样,非得个娶情投意合的倒是显得有些另类,再者大丈夫何患无妻? 宋箬溪昨夜听到他和上官墨询的对话,知道他并未把她放在心上,送的那几次礼,应该也是听从安隅的吩咐,后来事忙,也就忘了,无意才会无怨,无情才会无恨,解除约定,或许对他也是一种解脱,只是这件事到底是由她先提出来的,当面表达了一下歉意也是应该的,其他的话到也不必多说。 两人并不熟悉,生活差距也大,以前是有意找话聊,现在,解除了约定,彼此之间还有那么一点尴尬,没那心情找话题闲聊,陆綮颜目光转向窗外,宋箬溪低头看着洗得发白的蓝色被面,屋内再次陷入沉默中。 老妇人走了进来,手里端着药,“公子能否帮老婆子一个忙?” “请讲。”陆綮颜有礼地起身道。 “要煮午饭了,柴不够用,公子去把后院的那堆柴劈了吧。”老妇人笑眯眯地道。 陆綮颜的表情有瞬间的呆滞,僵硬地应了一声,“好。” “有劳公子了。”老妇人客气地道。 “应该的。”陆綮颜提着他的长剑,去后院劈柴。 老妇人把药端到宋箬溪面前,“小姑娘喝药了。” 宋箬溪接过碗,一口喝完,苦得直皱眉,把空碗递回去,“谢谢。” “小姑娘,这两个公子,你喜欢哪一个?”女人都喜欢八卦,也喜欢做媒,老妇人也不例外,坐在床边,兴致勃勃地问道。 宋箬溪眸色微沉,轻轻摇了摇头。 “啊,你一个都不喜欢?”老妇人愕然,“我看那个穿紫衣的公子,对你挺好的,昨天夜里还守了你一夜,这样体贴细心的好男儿,你可千万别错过。” “我已定了亲。”宋箬溪淡淡地道。 老妇人脱口而出,“所以你们才冒雨私奔?” 宋箬溪哭笑不得,“老婆婆,您见过三个人一起私奔的吗?” “哎呀!”老妇人轻轻打了打嘴,陪笑道:“老婆子说错话了,小姑娘莫见怪。” 宋箬溪摇摇头,“他是送我出嫁的人。” “哦,他是你的兄长啊!” 兄长? 宋箬溪眸光一闪,垂睑不语。 “你病还没好,快躺下歇歇。”老妇人见她不说话,以为她精力不济,扶她躺下,给她盖上被子。 宋箬溪等老妇人离开,看着原木房梁,怔怔发呆,昨夜上官墨询和陆綮颜的对话,在脑中又过了一遍,不用去细想,她也知道上官墨询是喜欢她的,可是……眸色一黯,叹了口气,一切都已成定局,她即将成为邺家妇,不该再纠结以往的事情,那对邺疏华不公平。 午后,宋箬溪喝了粥,小睡了半个时辰,不愿继续躺在床上,去后院廊下坐着,看老妇人择选药材。 陆綮颜抱着剑,站在不远处,目光深沉地看着宋箬溪。几缕阳光斜斜地映在她身上和脸上,淡淡金光一染,她白皙的脸上就象一方暖玉,透着温润细腻的光华,仅用一枝木簪挽着的秀发,有些松散的披落下来,她微微低头,露出一截雪玉般的颈脖。就算穿着粗布麻衣,也遮掩不了她通身的气派,单就容貌而论,她与九叔堪称绝配,不知那登瀛城少城主又是何等的模样? “老婆婆,这是不是甘草?”宋箬溪伸手拿起放在簸箕里的药材问道。 老妇人抬头一看,“是甘草,小姑娘还识药,不错不错。” “久病成医。”宋箬溪笑,拿着那根甘草放在嘴里嚼,在病中,嘴里清淡无味,嚼着有淡淡的甜味。 “是药三分毒,你别乱吃。”陆綮颜皱眉道。 “公子莫担心,这甘草能安魂定魄,补五劳七伤,虚损、惊悸、烦闷、健忘。通九窍,利百脉,益精养气,壮筋骨,解冷热。小姑娘嚼嚼有好处。”老妇人笑道。 陆綮颜抿唇不语。 宋箬溪嚼完一根,又拿一根嚼。 老妇人拿起另一种药材,问道:“小姑娘,这是什么?” 宋箬溪仔细辨认了一下,笑道:“益母草。” 老妇人点了点头,一边择选草药,一边考宋箬溪。 宋箬溪跟着慧谨学过,十之八九都能说出来。 “看公子抱着剑,应该是学武之人,来,帮老婆子一个忙,把这药材放到屋顶上晒着去,省得老婆子还要费事搬梯子。”老妇人指使陆綮颜做事。 陆綮颜上午已劈过柴,再次出手帮忙,表情淡定,把剑往身后一背,飞起落下,动作迅速,摆在院中的药材全上了屋顶。 “年轻人手脚就是麻利。”老妇人赞叹道。 宋箬溪明眸流转,掩唇浅笑。 此处离山陵甚远,上官墨询快马加鞭也到了次日申时正,才带着蚕娘、香绣和青荷赶到医馆来 “姑娘,你受苦了!”香绣含泪道。 “我没事,让你们担心了。”宋箬溪看到眼前熟悉的面孔,有宛若隔世之感。 为免老者和老妇人知道宋箬溪的身份后,传出有损宋箬溪名节的流言,重金酬谢后,就迅速离去。在镇外十里处,与送亲的队伍会合,再次进镇,留宿客栈。 天明时分,送亲队伍启程,陆綮颜来向上官墨询辞行,“九叔一向洒脱,有些话,侄儿不明言,想来九叔也是明白的,望九叔多多保重。” 上官墨询眸底幽光一闪,道:“綮颜,若是无心,就不要扰乱一池春水。” 陆綮颜不解,“九叔,此话何意?” “日后,你会懂的。”上官墨询淡然道。 陆綮颜见他不肯明说,也没有追问,策马离去。 至此后,每日不停地赶路,黄昏入驿馆休息。落了几场秋雨,天气愈加的寒冷,好在路途顺利,掳走宋箬溪的人没有再次出现。虽是如此,宋箬溪却再没有单独一个人,就连沐浴,蚕娘等人也要伺候在旁,让她颇感不便,却也只安慰,就当是在公共浴室洗澡。而上官墨询似有意在回避她,两人几乎没见过面。 这一日,黄昏时遇到了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等雨势稍减,天色已黑尽,来不及进城,只得在荒郊野地里升起了篝火,就地歇息。不是行军,并没携带帐蓬等物,众随从只得天当被地当床。 用过晚饭后,坐了一天马车的宋箬溪下来透气。 “姑娘,别走远了。”蚕娘提醒她道。 “蚕娘你不要草木皆兵,这里很安全。”宋箬溪叹道。 “有一回惊吓就够了。”蚕娘不想再出任何意外。 宋箬溪无奈地笑了笑,在附近散了一会子步,找了个地方坐下,抬头看天,夜空没有明月,也没有繁星,无边无际的乌黑,仿佛含着无限的愁思,觉得无聊,环顾四周,这才发现,她所坐的位置,恰好对着上官墨询所坐马车的窗户。 窗帘卷上去了,马车里点着油灯,宋箬溪可以清清楚楚的看到上官墨询。他在看书,看得全神贯注,用白玉簪挽着的发髻,欲散未散,烛光映在他的身上,眉睫间隐隐有一丝倦意,他专心致志,全然不知她正偷窥他,迟疑片刻,起身要走过去。 “郡主。”冷不防身后传来喊声。 宋箬溪回首看去,是庹焰,眉尖微动,欠身道:“世子。” “郡主能平安回来,雒淇公子居功不少,郡主可想好如何报答他没有?”庹焰勾唇笑道。 宋箬溪眸光一闪,微微抬起下巴,道:“护送本宫平安抵达登瀛城,是你和他的职责所在。他救回本宫,是将功赎罪。” “郡主可知是谁派人来掳走郡主的?” “世子是让本宫亲自去追查贼人吗?那皇上派世子来是做什么的?若世子这般无用,本宫可派人送书函给本宫的外祖父,请他老人家奏明皇上,让世子折返回京,免得有损闽国国威。”宋箬溪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庹焰看着她的背影,眸色阴冷。 “噗”一声轻响。 庹焰双腿一麻,跪了下去。 “我不介意送一具尸体回诚晋候府。” 听到声音,庹焰抬头看去,上官墨询站在不远处,眼神像箭一般冷锐犀利,透着森冷的杀气。 “你敢。”庹焰色厉内荏。 “没什么我不敢的。”上官墨询转身离开。 庹焰跪在地上,动也没法动,直到他的小厮来扶他起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六十八章 船行河中琐事多 十月初二,送亲的队伍抵达了大渡河畔的金川,明日将在此处上船,航行七天六夜,于曲沃上岸,穿过紫金山,就到了登瀛城所辖的沥州,过汶州,常州,就到登瀛城。 在金川留宿一夜,此日清晨,一行人到码头上船,上官墨询、庹焰和宋箬溪坐在第一艘船,谢侍郎和张少卿带着宋箬溪乘坐的马车以及她的嫁妆上了第二艘船。 两艘船都是五层大船,顶层的大小厅室都是给饮酒作乐赏景用的。上官墨询和庹焰住在第二层,第三层的前舱是个极宽敞的前厅,绕过那架雕花屏风,里面是内室,内室里摆着一张罗汉床,一张圆桌和四张玫瑰椅,穿过内室是细长的通道,在通道两旁各有五间房,左侧第二间房,就是宋箬溪住的。护卫们分住在第二和三层的后舱,船工船娘们住在第四层,最底层土石压仓。 谢侍郎和张少卿住第二艘船的第二层,第三层把舱房的隔板折下来了些,放宋箬溪乘坐的那马车以及行李和嫁妆,船工船娘们住在第四层,最底层土石压仓。 房间布置精美舒适,用珠帘隔出了里外两间,外间摆着小巧的梳妆台、小方桌、两张圆墩和软榻,里间摆着床和方橱柜。 两艘船缓缓离开了岸边,因船体过大,即便是顺风顺水,速度也不快,远没有轻舟已过万重山的境界。宋箬溪坐在前厅内隔着纱帘,看外面的风景,不愿扰民,就没有派人清理河道,河面上的渔船商船来来往往,十分热闹繁忙。 午后,刮起了大风,河面上因风起浪,一波波地打过来,摇的船晃不停,宋箬溪双脚发飘,站立不稳,头晕目眩,躺在床上,闭上眼睛,还是难受的厉害,胸口闷闷的,脸色苍白。 蚕娘心急,去找上官墨询,“上官少爷,姑娘晕船晕得厉害,可有什么止晕的药?” “你帮她按鸠尾穴,能止晕。”上官墨询微皱眉,眸底忧色一闪而过,“若是不行,再喝药。” 蚕娘依言行事。 一试之后,宋箬溪觉得尚可,没那么晕了,众人这才放心。 申时又下了场大雨,到黄昏才停,船停在了铜川的码头上,风平浪静,宋箬溪精神好转,走出船舱,站在甲板上观赏四周的景色。夕阳余晖印在河面上,形成一丝闪烁的金斑。 有几个渔民坐着小渔船,在用鸬鹚在抓鱼,鸬鹚一个猛子扎进水里,再钻出水面时,嘴巴里就叼着小鱼。码头的另一边有船工在搬运货物下船,嘴里呼喊的号子起起落落,干劲十足,宋箬溪听得有趣,朝那边走近了些。 “姑娘,小心,别跌下去。”青荷拉住她的衣袖,面红耳赤地道。 宋箬溪笑问道:“你脸怎么了?象红布似的。”再看香绣也是如此。 “没事,没事。”青荷低着头,连耳根都红了。 “姑娘还是进去吧!”香绣羞涩地道。 宋箬溪眸光一转,看到了那些赤膊上阵的船工,知道她们是不好意思,笑道:“好,我们进去。” 转身,宋箬溪就看到上面有紫色的身影一闪而过,脸上的笑微敛,眸色黯淡。 夜间的晚风带着水气,十分的寒冷,蚕娘怕宋箬溪受寒,把手炉翻出来,给她揣着。 “蚕娘,这也太夸张了吧!”宋箬溪不肯要。 “姑娘的小日子就快到了,注意点好。”蚕娘坚持己见。 宋箬溪难违她的好意,只得在十月初就揣上了手炉。 次日清晨,船再次航行,上官墨询和宋箬溪隔着一层船板,近在咫尺,却似远隔天涯。 船在河中又行了一日,到黄昏时,到了平川,靠岸落下风帆和锚。用过晚饭后,宋箬溪沐浴更衣,披散着头发靠在榻上,手执一本杂记,随意地翻看着,突听到船外有人弹琴吟唱,“浮生若梦多遗憾,独醉独饮少圆满。俗规道道似藩篱,禁锢红尘几许痴?曲终人散空愁暮,繁华落尽缈轻烟。情一殇,梦一场,皆是镜花水月,终虚枉!” 听到俗规道道似藩篱,禁锢红尘几许痴?宋箬溪心中一悸,放下书,侧耳聆听,待曲终,道:“香绣去问问是谁在唱曲。” “可是吵着姑娘看书了?”香绣问道。 “没有,是她唱的很好听,想请她过来唱给我听。”宋箬溪浅笑道。 “好,奴婢这就去。”香绣放下手中的绣棚,走了出去。 过了一会,香绣回来了,禀报道:“姑娘,是旁边小船上一个歌女在唱曲,雒淇公子说,姑娘要听什么曲,只管传话过去让她唱,不能让她上船。” 宋箬溪知道上官墨询是为了她的安全,想了一下,道:“让她唱她拿手的曲子好了。” 香绣出去告诉上官墨询。 上官墨询就命那歌女吟唱起来。 “奴本是明珠擎掌,怎生的流落平康?对人前乔做作娇模样,背地里泪千行。三春南国怜飘荡,一事东风没主张,添悲怆。那里有珍珠十斛,来赎云娘。” 歌女声音轻柔,咬字清晰,歌词幽怨缠绵,婉转凄切,怆然涕下,如泣如诉,一声声倾诉着做为歌女的苦难和哀怨,渴盼着能有人帮她赎身脱离苦海。只是,她在此时唱此曲,会让人有种刻意而为的感觉。 连宋箬溪都有这种感觉,上官墨询和庹焰就更不会中计了,赏了那歌女十几两银子,打发她离开。黑暗中,没有人注意到那歌女低垂的眼中闪过的不甘。 一夜好眠,清晨船离岸。 又行了两日,因顺风顺水,船提前了一个时辰停在顺川的码头。天色尚早,巧桃就撺掇着宋箬溪下船走走,宋箬溪坐了这几天的船,也想走动走动,舒展一下筋骨,笑道:“蚕娘,你去问问雒淇公子,可准我下船。” 蚕娘应声而去。 上官墨询随蚕娘下来了,“你想去上岸?” “我就在附近走走,可以吗?”宋箬溪看着他,眼中有一丝企盼。 上官墨询与她对视片刻,不忍拒绝,道:“我陪你下去。” 宋箬溪轻轻一笑,等青荷拿来帷帽,带子时四人和蚕娘香绣巧桃巧儿,跟着上官墨询下了船。 不打算进城,就没有雇轿子和马车,一行人沿着河道缓缓而行,河岸边的渔船上升起了袅袅炊烟。 有几个书生在欣赏河边景色,有个书生摇头晃脑地吟道:“渔家渡口起炊烟,晚霞低映系钓船。” 只吟出两句就卡住了。 宋箬溪轻笑摇头,腹中无才,偏还要装模做样。 “垂白衰翁在道边,一曲清江淡霭中。”上官墨询好兴致地帮他把诗补全。 宋箬溪斜了他一眼,道:“你不是说你不擅长诗词吗?” “顺口胡诌的,都不合韵。”上官墨询道。 “既然知道,你就不乱接,藏拙懂不懂?”宋箬溪道。 上官墨询笑了笑。 子时笑道:“合韵不合韵,咱不懂,听公子这两句接得蛮顺的,倒也挺好的。” 宋箬溪正要说话,巧儿兴奋地道:“姑娘你看,那儿有人在捏面人。” 宋箬溪顺着她的指引看去,有个须发皆白的老人在捏面人,摊子旁围着一堆小孩子,看巧儿满脸渴望的小模样,道:“让你香绣姐给你几文钱,去买一个来玩吧!” “谢谢姑娘。”巧儿笑道。 香绣从荷包里掏出几文钱给巧儿,“快去快回。” 不一会,巧儿就举着个面人回来了,“姑娘,你看。” 宋箬溪笑,“捏了个小巧儿啊,挺象的。” “姑娘也去捏一个吧。”蚕娘以为她喜欢,提议道。 “不必了。”宋箬溪没这个兴趣。 一行人在渡口转了一圈回来,发现一群人围在一起,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怎么办?好像都没气了,恐怕是救不活了。” “这个样子,肯定救不活了。” “脸都泡肿了,只有大罗神仙才能起死回生。” “费了这半天的劲,捞上个死人。晦气。” “人都死了,不如扔回河里去,到也省事。” “你真是黑心肠,这样的话也说的出口,既然捞上来了,就找个地方把她埋了,也算功德一件。” “说得好听,埋人要银子,你出啊?” 说到银子,众人相互推诿,他们大多是渔民和船工,挣的血汗钱,拿银子出来安葬一个陌生人,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是不是可以让我看看,说不一定这人还有救。”宋箬溪扬声道。 围观的人回过头,见她衣着华丽,身边又带着丫鬟和护卫,让开了一条道。宋箬溪这才看清楚地上躺着个浑身湿透,面部青紫,昏迷不醒的女子。 宋箬溪走过去,伸手放在溺水女子的鼻子前,似乎还有微弱的鼻息,又按了按她的脉搏,时断时续,面露喜色道:“她没死,她还活着。” “瞧瞧,人还没死,你还说把人扔河里去,差点害死人。”有人小声嘀咕道。 “她现在是半死不活,一会就死翘翘了。”那人不服气地道。 “蚕娘,你用手挤她腹部,将水挤出。”宋箬溪道。 蚕娘按住那女子的腹部,却不得法。 “让我来。”宋箬溪扯开她,把手按在女子腹部,徐徐挤压,一松一放。 那女子口里吐出不少水来,只是宋箬溪累的够呛,那女子的肚子还是鼓鼓胀胀的,眸光一转,“子文,子武,你们俩把她倒提起来。” “把她倒提起来?”两人微怔,有这种救人之法吗? “救人如救火,你们动作快点。”宋箬溪催促道。 “姑娘,你真能救活她吗?”有人质疑地问道。 上官墨询目光冷冷地看了过去,吓得那人往人群里缩。 “死马当成活马医。”宋箬溪也没多大把握,她又不是学医的,不过是在电视上看过几回这些溺水急救的方法,还是第一次使用。 子文子武一人提起那女子的一条腿,将她倒提起来。那女子嘴和鼻子里流出不少水来,肚子慢慢地平了下来。 见那女子已经吐不出水来了,宋箬溪一摆手,道:“行了,行了,把她放下来吧。” 子文子武一点都不怜香惜玉,直接就将那女子扔回了地上。 “哎。”那女子呻吟了一声。 “活了活了。”围观的兴奋地喊道。 那女子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看着眼前的众人,声音微弱地道:“我死了吗?” “你还没死,是我们把你打捞上岸,然后这位姑娘救了你。”有人道。 那女子左右看了看,着急地问道:“我夫君在哪里?” “我们就救了你一个上来,没看到你夫君。” “夫君,夫君。”那女子哭了起来,挣扎着往河边爬去。 众人都露出同情之色,小两口阴阳相隔了。 “该上船了。”上官墨询伸手拦住想跟过去的宋箬溪。 宋箬溪看看船上已点了灯,就听话的回船上去了,没有注意到人群中有一道目光注视着她。 天色渐渐暗去,围观的人都散开了,河边只有那女子还在哭泣。刚死里脱生,她没有勇气再投水自尽。哭得撕心裂肺,也哭不回已离世的人,那女子抹去眼泪,晃晃悠悠地起身往宋箬溪坐的船走来。 那女子跪在船边,磕头道:“恳请船家大嫂,帮小妇人通传一声,小妇人想当面叩谢恩人的救命之恩。” 船娘看那女子娇弱苍白的模样,十分的不忍,犹豫了一下,道:“你在这里等着。” 等了一会,宋箬溪带着蚕娘和香朵薄荷出来了,“你有什么事吗?” “小妇人谢谢姑娘的救命之恩。”那女子磕了三个头。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算不了什么,你不必如此,还是快回家去,免得家人担心。”宋箬溪道。 “小妇人家不在此处,在曲沃。此番随夫君前往平川朋友家作客,不想昨日夫君落水,下落不明,小妇人孤身一人,实在是难以返乡,恳请姑娘捎带小妇人一程,姑娘的大恩大德,小妇人没齿难忘。”那女子磕头道。 宋箬溪看着她,迟疑片刻,道:“蚕娘,你去问问雒……” “不可以。”上官墨询的声音从上面传来。 宋箬溪抬头看看他,“我们也要去曲沃,捎带她是顺路,不可以吗?” “不可以。”上官墨询语气坚决不容置疑。 宋箬溪面带歉意地道:“去曲沃的船家应该不止我这一家,我送些银两给你,你另找别家捎带你过去吧。” “小妇人不要姑娘的银两,小妇人只想早日回到曲沃,救姑娘可怜,捎带小妇人一程吧。”那女子哀声道。 “你进去,这事,我来处理。”上官墨询怕宋箬溪心软,让人上船。 宋箬溪抿了抿唇,转身回舱房。 “姑娘,姑娘。”那女子着急喊道。 上官墨询接过随从递来的一包银子,抛到那女子身旁,“这里有五十两银子,足够你雇船回曲沃。” 那女子看了上官墨询一眼,拿起银子,站起来,转身离开,苍白的脸上满是恼怒和不甘。 次日,船离开良川,继续前行,正午时分,宋箬溪坐在厅中吃午饭,突听到外面船娘喊道:“不好,前面那条船触礁了,怕是要沉了。” 宋箬溪搁下碗筷,走了出去,果然看到前方不远处一艘三层船已经开始倾斜,很快就会沉下去,道:“赶紧救人。” 趁着那艘船还没彻底沉下去,船工们将甲板上的人都救了过来,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一共三十七人。其中有一位衣着华丽,容貌秀美的姑娘,身边带着四个护卫、两个丫鬟和一个婆子。 询问的事,上官墨询不会让宋箬溪插手,宋箬溪很乖的回厅里继续吃她的午饭。上官墨询问了几句后,就把三十七人暂时安置在第四层,和船工们住在一起。 “不行,我家姑娘怎么能和他们住在一起。”那婆子嫌恶地道。 “若是不愿,你们主仆可以下船。”上官墨询冷冷地道。 “下船?”那婆子一愣,在河中央,让她们下船,这话是什么意思? “让这么娇滴滴的姑娘,去跟臭哄哄的船工住一层,是不太合适,反正这一层还有空的舱房,让她住一间也无妨。”庹焰站在上面那一层上,笑道。 “来人,把她们丢下船去。”上官墨询绝情地道。 那四个护卫中的一个,生气地道:“可恶,你太过份了!” “诸明,不可无礼。”那姑娘镇定自若,“劫难余生,承蒙这位公子搭救,能有一地容身,已是望外之喜,岂可提出过份的要求。” 那婆子皱眉,“姑娘……” “不必多说,我们下去吧。”那姑娘向上官墨询欠了欠身,领头往楼梯走去。 从良川到曲沃中途没有城镇,船只能野外停靠,没办法让三十七个换船。 上官墨询不放心,叫人盯着他们,又嘱咐子时等人,“保护好郡主。” “公子放心,我们会寸步不离地守在郡主身边。”子时沉声道。 宋箬溪看着上官墨询眼帘下放的青色,轻叹一声道:“你不要这么紧张,不会有事发生的。” “姑娘,上次抓到那两人服毒自尽了,没有查到是谁要掳走你,小心些总是好的。”蚕娘道。 “好,小心些,我会留在房里,不出去。”宋箬溪道。 上官墨询伸手沾水在桌上写了两个字,“换房。” 宋箬溪将水渍抹去,“知道了。” 当天夜里,宋箬溪从左侧的第二间房换到了右侧第四间房,蚕娘假装她住进了第二间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六十九章 夜色苍茫,上弦月被云遮掩住,漆黑一团,景物难以分辨,只有悬挂在船檐上的灯笼散发着淡淡的光芒。 上官墨询坐在前厅,静静地守候着。 宋箬溪躺在床上,久久无法入睡,这一路上,上官墨询草木皆兵,弄得她也神经紧张,束手束脚,凡是他不同意的事,她都不敢做,这千年防贼防得着实辛苦。 东方天际泛起了鱼肚白,太阳从地平线是升起,一夜已经过去,平安无事。 是他们太过多疑,还是贼人知难而退? 不得而知。 只是看着上官墨询眉宇间的疲惫,宋箬溪心中酸楚,垂睑道:“你去内室睡一觉,我就在厅内,哪里都不会去。” 上官墨询犹豫片刻,没有坚持到上层舱房内去休息,绕过屏风,睡在了内室的罗汉床上。 宋箬溪净手焚香,在厅内抄写经文,一步都没有离开。 那三十七人老实的呆在第四层,没有丝毫的异动。 船继续在河上平稳地行进,依照行程,明天申时未就能抵达曲沃,敌人若要在船上动手,今夜是他们最后的机会。 上官墨询再次要求宋箬溪晚上换房。 宋箬溪无有异议,乖乖听从。 午后,云朵堆积在天空中,阳光时隐时现,酝酿着一场大雨。 蚕娘做了碗寿面,放在上官墨询的面前,笑道:“上官少爷,祝你年年有今日。” 上官墨询淡淡地道:“多谢,有心了。” 宋箬溪这才知道今天是上官墨询的二十八岁的生日,目光微转,起身回了房。 上官墨询看着她的背影,眸色忽沉,那碗寿面吃在嘴,寡淡无味。 一个时辰后,宋箬溪从房间里出来,手里拿着个紫色的荷包,“小小礼物不成敬意,祝你生日快乐。” “谢谢。”上官墨询展眉一笑,接过荷包紧紧地捏在手心,荷包里面有一颗念珠,那是宋箬溪从觉明大师送她那串念珠中取下来的。觉明大师是圣僧,世人深信他法力无边,宋箬溪希望他赠送的念珠能保佑上官墨询平安康健。 “该说谢谢的人是我。”宋箬溪垂下眼睑,轻声道。 上官墨询正要说话,厅外有人道:“公子,那位习姑娘病了,她的女仆在下面吵闹不休。” 宋箬溪见上官墨询皱眉,抢先道:“去告诉庹世子,让他处理此事。” 上官墨询看了她一眼。 “让他做点事,省得他一天到晚阴阳怪气。”宋箬溪笑道。 “你不怕他让那姑娘住到这一层来?” “我不会同意的。”宋箬溪笑道。 上官墨询不幸言中,庹焰果然要让那位习姑娘搬上来。 “她要过了病气给本郡主,让本郡主生了病,你担待的起吗?”宋箬溪沉声问道。 庹焰脸黑了,他担待不起。 宋箬溪勾唇冷笑,道:“来人,用小船把她们主仆送上岸去,让她们赶紧找大夫看病。” 这话一传下去,那位习姑娘的病就变成晕船了。 果然有猫腻。 “上官少爷,要不要先下手为强,把她们给宰了?”蚕娘目露凶光,冷冷地问道。 “你觉得怎么做好?”上官墨询问宋箬溪的意见。 宋箬溪叹了口气,道:“人命关天,万一杀错人了……” “为免误杀,还是等她们动手时再杀她们为好。”上官墨询也不想草菅人命,重新布置了一番,黄昏时,命船家将船停靠在悬崖边,这样的话,就算那些人有办法将宋箬溪从船上带走,也上不了岸。 用过晚饭后,宋箬溪在左侧第二间房内沐浴更衣,等到戌时,灭了灯火,再悄声进入左侧第三间房,香朵和薄荷守在她身边,子时四守在门口,蚕娘带着香绣和青荷留在左侧第二间房,上官墨询带着两个随从坐在内室,严阵以待,静候贼人。 已过了子时,除了船头悬挂的灯,舱房内都无亮光,船上人似乎都已入睡,可就在这时,下起了雨,雨点敲打在船上,越来越急,越来越响,这时若有夜行人走动,不但无法听到来人的脚步声,甚至连衣袂带风的声都听不到,偷雨不偷雪,雨夜正是夜行人出没的好时机。 上官墨询握紧了手中的软剑,闭上了双眼,静心听着外面的雨声。 “叮当”示警用的铃铛声,从舱房中传来。 甲板上也传来兵刃交接的声音! “你们去外面。”话音未落,上官墨询已冲向了通道。 子时四人已与从后舱房大洞中窜出来的人交上了手。舱房内无有声响,显然那些人并不知道宋箬溪身处那间房内。 通道狭窄,光线昏暗,一堆人扭打在一起,施展不开,上官墨询提着软剑,站在一旁观战,并没有加入打斗。 那两个随从迅速来到船头的甲板上,风雨中,留在甲板上的人在与八个黑衣人对打,在他们旁边,一小队巡逻护卫倒在血泊里,已无有声息。 兵刃的撞击声,将其他侍卫也惊动了,纷纷涌上甲板。黑衣人见事情已败露,抽身想逃,却被护卫们封住退路,就连跳水也不行。 上官墨询所带的人和子时四人一样,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不需要上官墨询出手,那些黑衣人和舱房内的人就全军覆没,甲板上有雨水的冲洗,鲜血流向了大渡河,船舱里弥漫着重重的血腥味。 “郡主,你可安好?”上官墨询站在通道中,沉声问道。 “我没事。”宋箬溪在房内应道。 清点了一下人数,发现共有十九人,这里面并不包括那位习姑娘主仆八人,不知道她们是真的只是普通路人,还是有意留着后手。 天明后,宋箬溪从房间里出来,舱房隔板已补好,通道里也没有了血腥味,尸体也拖走了,若不是木门上还残留着刀痕,昨夜那场厮杀就象没有发生过一样。 “雒淇公子盼了这么久,总算把贼人给盼来了。”庹焰语带嘲讽地道。 上官墨询靠在栏杆边,手里端着个白釉红莲茶杯,看着河岸上的景色,优雅地品茗,听而不闻。 庹焰走到他面前,脸色阴沉地问道:“其余的人,你打算放任不管,就这么让他们留在船上?” 上官墨询运手如飞,封住了他的哑穴,边转身离去,边道:“你很吵。” 庹焰怒目而视,却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船在申时末停靠在了曲沃的码头上,曲沃县的县令亲到码头迎接,热情洋溢地给诸人行礼请安。 宋箬溪的马车还没从船上拖下来,只能先乘坐县令的马车进城。上官墨询等人则和县令一起骑马。 那位习姑娘带着她的人雇了一顶小轿,扬长而去,没有与宋箬溪等人打照面,也没言谢。 宋箬溪有些庆幸没有听蚕娘的话,先下手为强,要不然误杀八条人命,罪孽深重。 县令大摆筵席款待众人,盛情难却下,上官墨询等人喝了不少酒,一脸醉意地被人搀扶到房间里休息。 黑漆漆的夜里,曲沃城内安静的没有一丝声音。宋箬溪早已上床睡觉,就在这深更半夜的时分,门口传来轻微的声响。守夜的蚕娘睁开了双眼,伸手握住放在床头的柳叶刀,掀开被子,一个箭步窜到门口。 门栓被来人用刀拨开,“吱”的一声,门被推一开。蚕娘的刀瞬间刺了过去,与来人的刀相交,发现清脆的响声。 香朵和薄荷也被惊醒过来,双双拿起柳叶刀,扑了过去,与来人厮杀,只有床上的人一动没动。这时,屋顶的瓦被人掀开,一个纤细的人影从上面滑落下来,直扑向床边,撩开帐幔,掀开被子,却发现被子下面是用另一床被子摆出来的人形,宋箬溪根本就不在床上。 来人知道中计,想顺着绳子再爬上去,却发现有人从那洞跳了下来,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个被县令劝着喝了许多酒,已经醉得不省人事的上官墨询。 睡在隔壁房间的子时四人也拿着兵器冲了出来,与黑衣人交上了手。 上官墨询想生擒,没有拨出腰间的软剑,拳来掌去几个来回,使出擒拿手抓住了来人,怕她咬毒自尽,立刻封住了她的穴道。 屋外的打斗也结束了,死五人,生擒一人,逃走两人。点亮屋内的蜡烛,扯下两人的面纱。上官墨询抓住的那个女人,正是那位歌女,另一个却是从沉船中救下来的那位老者。 蚕娘打开衣橱门,把宋箬溪从里面扶了出来,“姑娘,有没有被吓倒?” 宋箬溪摇了摇头,把此处交给上官墨询,主仆四人去了另一间房歇息。 子时捏开那歌女的嘴巴,把她含在口里的毒囊拿出来。上官墨询点昏了那老者,盘问那个歌女,“你的主子是谁?” 那歌女把脸撇开,嘴巴抿得紧紧的。 “子时,把她的指甲给拨了。”上官墨询冷冷地道。 子时依言行事,抓起她的手,将她左手小拇指的指甲血淋淋的拨了下来,痛得她一声惨叫,全身颤抖。 “你的主子是谁?”上官墨询重复问题。 那歌女瞪着他,道:“你给我一个痛快,杀了我。” “继续。”上官墨询淡淡地道。 歌女右手小拇指的指甲不见了。 “你的主子是谁?” 那歌女痛得缩成一团,脸色苍白如纸,“是赫国东璧候陈信。” ------题外话------ 眼镜坏了,八百度的近视,没了眼镜,啥都看不清,上街去配眼镜,折腾了一上午,用了几百块,暴利啊暴利!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七十章 约来生忘记彼此 从老者口中问出了同样的答案,宋箬溪知晓后,只觉得头痛无比,这个天杀的陈疯子到底要怎样? 陈陌不在场,没办法用言语来回来这个问题,他用行动来表示他要纠缠到底,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清晨,送亲的队伍浩浩荡荡地出了城,离城十里上了紫金山,上山没多久就下起了雨,下了近半个时辰,雨势稍减,上官墨询听到前方隐隐有马蹄声传来,“嗖”地一声从马车中飞了出去,凝眸远眺。 似乎只是眨眼功夫,马蹄声就已逼近,近三十个身着劲装的男人拦住了去路,为首之人是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壮汉,他废话一句没有,直接挥刀道:“抢人!” 上官墨询抽出腰间软剑,揉身而上,与那壮汉打得难分难解,兵刃相接,迸出的火光四溅。 激烈的打斗声,金属碰撞声,刀刃没入肉体的呻吟声,让这条依山势而建,下面是陡峭悬崖的狭长山路顿时成了血腥的杀戮战场。子时等人并没有出手,站在马车边,保护宋箬溪。 庹焰、谢侍郎和张少卿缩在马车上,面带惧色,瑟瑟发抖,这一趟送亲太凶险,下次再也不来了。 有三个持着剑飞跃而来,几落几跃,径直冲上马车,子时等人迎了上去。马车边一个骑马的护卫正欲退避让开,却没来得及,来人一掌劈向马头,宋箬溪被马甩了下来,落到地上滚了几滚,从悬崖边掉了下去 “姑娘!” “郡主!” 原来上官墨询为了宋箬溪的安全,没让她坐在马车上,而是让她戴着面具,穿着男装,扮成护卫骑着马跟马车边,本以为万无一失,谁知道反而让她先遭了难。 听到众人的呼喊,上官墨询回眸一看,只见那灰色的衣角迅速消失在悬崖处,手中软剑刷刷几下,逼得壮汉退开两步,他一个旋身,飞掠到宋箬溪落崖的地方,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公子。” “上官少爷!” “少主!” 众人再次惊呼,可是敌人近在眉睫,他们自顾不暇。 宋箬溪下坠的速度快得惊人,上官墨询就算紧随她跳了下去,都会相差一段距离,更何况,他还晚了一些,眼看着宋箬溪朝着未知地方坠落下去,险些魂飞天外,为了在落地之前抓住她,使出千斤坠的功夫,加速了下坠,总算后发而先至,长臂一伸,搂住了她的腰,软剑一抖,缠住了长在山壁隙缝中的树。 只是那长在山壁缝隙里的树木并不能承受住两人的重量,再加上剑刃锋利,那根树枝就算不断裂,也会被剑刃割断,上官墨询一咬牙,将软剑收回,缠在腰间,再次下坠一段距离,徒手抓住山壁上一块突起的石头。 宋箬溪脸色苍白,那种腾空下坠的感觉,让人恐惧,心脏几乎承受不住那失重的感觉,当上官墨询搂住她时,她凭着本能紧紧地抱着他不放,等她缓过神来,就看到上官墨询一只手抱着她,一只手抓着石头。 “你有没有受伤?”上官墨询气息不稳地问道。 宋箬溪只是在地上滚了几滚,就是受伤也只是皮肉伤,不想让他担心,忙道:“我没有受伤。” 山壁上本就长着青苔,刚刚才下了雨,异常的湿滑,上官墨询的轻功是不错,只是抱着个人,又悬在半空中,无处可以借力上去,等他的力气耗尽,抓不住那块石头,两人势必会再次下坠。 悬崖下方是什么,宋箬溪不知道,电视里那些情节终归只是情节,他们掉下去死的几率比活的要高,她没有武功,帮不忙,还拖累了他,一个人死,总比两个人死好,她想让上官墨询松手,可是她知道他不会这么做,轻叹一声,什么都不说。 上官墨询低头看着怀里的人,深邃的眼眸中一片柔情,她身上淡淡如兰的体香,钻入他的心底,忽然有一种松开手,就这么坠下悬崖,生死在一起的念头。 可是她愿不愿意和他死在一起? “溪儿,我们一起掉下去好不好?”上官墨询的声音很小,几不可闻,带着一丝企盼。 宋箬溪心头微颤,抬眸看着他,她的眼望入他的墨瞳里,那里有个小小的人影,目光交缠,他眼中的情思似海,悲叹道:“你愿意和我一起去死,为什么要拒绝和我在一起?” 上官墨询的双眸盈满了哀伤,还有痛到极致的绝望,“俗规道道似藩篱……我若……会惹人非议……我不能拖累你。” 宋箬溪早已猜到实情,只是当听上官墨询亲口说出,依旧感到难过,正要说话,头顶处传来了蚕娘等人的呼喊声。 “姑娘!” “上官少爷!” “郡主!” “公子!” 悬在山壁处的两人目光相对,没有应声。 呼喊声没有停止,喊得声嘶力竭。 身处世俗之中,他们不能不管不顾。 “应声吧,别让她们担心。”宋箬溪黯然道。 上官墨询提气应道:“我们没事,丢根绳子下来,拉我们上去。” 一根长长的麻绳从上面抛了下来,落在宋箬溪的面前,她伸手拽住,上官墨询松开抓着石头的手,抓住绳子。 “墨询,若有来生,希望彼此,不要记得。”宋箬溪仰着头,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眼中依稀浮起泪光。不记得,才会有新一轮的相见,才会心无挂碍的相爱,忘记也许是送给彼此最美好的祝愿。今生,他们只能彼此错过,不是他的错,是她的错,错不该轻易与人约定终身,而那个人还偏偏与他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上官墨询凝视着她,良久,眸光闪烁不定,由浅转深,又从深变浅,薄唇扬起一抹浅笑,低头在她额间落下轻吻,“来生你要等我,不可以再与别人有约定。” 宋箬溪含着泪,用力地点了点头。有缘无份或许是托辞,可在无奈的情况也只能这般慰藉,放下了就不落泪,转身了就莫回首。 两人再无交谈,在上面的人帮助下,攀爬了上去,上面一片惨状,到处是断肢残腿,山路上血迹斑斑,清点了人数,一共损失了二十四人,对方死一十九人,马也死了两匹。就连香绣、巧桃和子武也受了伤,好在伤势不是太重。 宋箬溪想到陈陌为了她,害这么多无辜的人丧命,既愤怒又后悔,她不过说了那么几句话,居然会让陈陌产生如此强烈的执念,纠缠至今,若早知今日之事,那时她定一言不发,绝不结这段孽缘。 从紫金山上下来,已近戌时,天已黑尽,在山下的小村落借宿,宋箬溪沐浴更衣,用清水漱口,将白玉观音请出来,燃香下跪,双手合十,嘴里喃喃念道:“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多夜。哆地夜他。阿弥利都婆毗。阿弥利哆。悉耽婆毗。阿弥唎哆。毗迦兰帝。阿弥唎哆。毗迦兰多。伽弥腻。伽伽那。枳多迦利。娑婆诃。” 念了二十一遍,才停下来,为那些逝去之人念,也为在生的人念,愿佛光普照,逝者去往极乐世界,不怨不怼,轮回转世;生者事事顺利,吉祥如意,幸福平安。 天明时分,送亲队伍离开这个小村落,车轮滚滚辗过泥泞的道路,驶向沥州。离开此处,就意味着远离闽国的疆土,宋箬溪撩开车帘回首看去,高高的紫金山阻隔了她远眺的视线,离开快两个月了,不知道家人是否安好?秋闱已过,不知道哥哥是否已经通过? 进了沥州城,子时拿出邺疏华交给他的令牌,调用了飞鹰营的士兵来护送宋箬溪前往登瀛城。飞鹰营的士兵身穿清一色的黑色劲装,织锦腰带上绣着飞鹰,腰上悬挂着佩剑,银色头盔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显得威武不凡。 看着这群训练有素的精锐士兵,宋箬溪知道为什么登瀛城能独立于五国之外,享有特殊的地位了。 从沥州到常州要两日,从常州到登瀛城要三日,一路上平安无事。邺繁为了表示对闽国毓娴郡主的欢迎和看重,特命左右护城首领率登瀛城的官员到城外十里处迎接。 宋箬溪没有下马车,上官墨询也避而不见,由庹焰、谢侍郎和张少卿去应酬。 登瀛城城池占地面积巨大,共有三道城墙,外城城墙高三丈九,宽二丈二,城墙修着数十个望楼和角楼,因来往商家众多,共有六个城门,东西城墙各增开一门,城内瓦房鳞次栉比,店铺纵横,摊贩沿街,叫卖声此起彼伏。 内城城墙高三丈二,宽一丈八,官员和富商住在内城。再往里去,才是真正的登瀛城,城墙高三丈六,宽二丈,分为东南西北中五苑,中苑是邺繁和他的诸位夫人居住,东苑是少城主的住所,南苑本是其他嫡子的住所,只是邺繁仅邺疏华这一个嫡子,南苑暂无人居住,北苑是各个庶子居住,西苑是年满十岁,尚未出阁的姑娘们居住。 宋箬溪放下手中记载着登瀛城资料的小册子,撩开些许帘子,看着车外繁华的景色,眸光微转,她的余生就将在此渡过了。 ------题外话------ 注:下一章开始,就是小溪在登瀛城的生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七十章 约来生忘记彼此 从老者口中问出了同样的答案,宋箬溪知晓后,只觉得头痛无比,这个天杀的陈疯子到底要怎样? 陈陌不在场,没办法用言语来回来这个问题,他用行动来表示他要纠缠到底,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清晨,送亲的队伍浩浩荡荡地出了城,离城十里上了紫金山,上山没多久就下起了雨,下了近半个时辰,雨势稍减,上官墨询听到前方隐隐有马蹄声传来,“嗖”地一声从马车中飞了出去,凝眸远眺。 似乎只是眨眼功夫,马蹄声就已逼近,近三十个身着劲装的男人拦住了去路,为首之人是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壮汉,他废话一句没有,直接挥刀道:“抢人!” 上官墨询抽出腰间软剑,揉身而上,与那壮汉打得难分难解,兵刃相接,迸出的火光四溅。 激烈的打斗声,金属碰撞声,刀刃没入肉体的呻吟声,让这条依山势而建,下面是陡峭悬崖的狭长山路顿时成了血腥的杀戮战场。子时等人并没有出手,站在马车边,保护宋箬溪。 庹焰、谢侍郎和张少卿缩在马车上,面带惧色,瑟瑟发抖,这一趟送亲太凶险,下次再也不来了。 有三个持着剑飞跃而来,几落几跃,径直冲上马车,子时等人迎了上去。马车边一个骑马的护卫正欲退避让开,却没来得及,来人一掌劈向马头,宋箬溪被马甩了下来,落到地上滚了几滚,从悬崖边掉了下去 “姑娘!” “郡主!” 原来上官墨询为了宋箬溪的安全,没让她坐在马车上,而是让她戴着面具,穿着男装,扮成护卫骑着马跟马车边,本以为万无一失,谁知道反而让她先遭了难。 听到众人的呼喊,上官墨询回眸一看,只见那灰色的衣角迅速消失在悬崖处,手中软剑刷刷几下,逼得壮汉退开两步,他一个旋身,飞掠到宋箬溪落崖的地方,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公子。” “上官少爷!” “少主!” 众人再次惊呼,可是敌人近在眉睫,他们自顾不暇。 宋箬溪下坠的速度快得惊人,上官墨询就算紧随她跳了下去,都会相差一段距离,更何况,他还晚了一些,眼看着宋箬溪朝着未知地方坠落下去,险些魂飞天外,为了在落地之前抓住她,使出千斤坠的功夫,加速了下坠,总算后发而先至,长臂一伸,搂住了她的腰,软剑一抖,缠住了长在山壁隙缝中的树。 只是那长在山壁缝隙里的树木并不能承受住两人的重量,再加上剑刃锋利,那根树枝就算不断裂,也会被剑刃割断,上官墨询一咬牙,将软剑收回,缠在腰间,再次下坠一段距离,徒手抓住山壁上一块突起的石头。 宋箬溪脸色苍白,那种腾空下坠的感觉,让人恐惧,心脏几乎承受不住那失重的感觉,当上官墨询搂住她时,她凭着本能紧紧地抱着他不放,等她缓过神来,就看到上官墨询一只手抱着她,一只手抓着石头。 “你有没有受伤?”上官墨询气息不稳地问道。 宋箬溪只是在地上滚了几滚,就是受伤也只是皮肉伤,不想让他担心,忙道:“我没有受伤。” 山壁上本就长着青苔,刚刚才下了雨,异常的湿滑,上官墨询的轻功是不错,只是抱着个人,又悬在半空中,无处可以借力上去,等他的力气耗尽,抓不住那块石头,两人势必会再次下坠。 悬崖下方是什么,宋箬溪不知道,电视里那些情节终归只是情节,他们掉下去死的几率比活的要高,她没有武功,帮不忙,还拖累了他,一个人死,总比两个人死好,她想让上官墨询松手,可是她知道他不会这么做,轻叹一声,什么都不说。 上官墨询低头看着怀里的人,深邃的眼眸中一片柔情,她身上淡淡如兰的体香,钻入他的心底,忽然有一种松开手,就这么坠下悬崖,生死在一起的念头。 可是她愿不愿意和他死在一起? “溪儿,我们一起掉下去好不好?”上官墨询的声音很小,几不可闻,带着一丝企盼。 宋箬溪心头微颤,抬眸看着他,她的眼望入他的墨瞳里,那里有个小小的人影,目光交缠,他眼中的情思似海,悲叹道:“你愿意和我一起去死,为什么要拒绝和我在一起?” 上官墨询的双眸盈满了哀伤,还有痛到极致的绝望,“俗规道道似藩篱……我若……会惹人非议……我不能拖累你。” 宋箬溪早已猜到实情,只是当听上官墨询亲口说出,依旧感到难过,正要说话,头顶处传来了蚕娘等人的呼喊声。 “姑娘!” “上官少爷!” “郡主!” “公子!” 悬在山壁处的两人目光相对,没有应声。 呼喊声没有停止,喊得声嘶力竭。 身处世俗之中,他们不能不管不顾。 “应声吧,别让她们担心。”宋箬溪黯然道。 上官墨询提气应道:“我们没事,丢根绳子下来,拉我们上去。” 一根长长的麻绳从上面抛了下来,落在宋箬溪的面前,她伸手拽住,上官墨询松开抓着石头的手,抓住绳子。 “墨询,若有来生,希望彼此,不要记得。”宋箬溪仰着头,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眼中依稀浮起泪光。不记得,才会有新一轮的相见,才会心无挂碍的相爱,忘记也许是送给彼此最美好的祝愿。今生,他们只能彼此错过,不是他的错,是她的错,错不该轻易与人约定终身,而那个人还偏偏与他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上官墨询凝视着她,良久,眸光闪烁不定,由浅转深,又从深变浅,薄唇扬起一抹浅笑,低头在她额间落下轻吻,“来生你要等我,不可以再与别人有约定。” 宋箬溪含着泪,用力地点了点头。有缘无份或许是托辞,可在无奈的情况也只能这般慰藉,放下了就不落泪,转身了就莫回首。 两人再无交谈,在上面的人帮助下,攀爬了上去,上面一片惨状,到处是断肢残腿,山路上血迹斑斑,清点了人数,一共损失了二十四人,对方死一十九人,马也死了两匹。就连香绣、巧桃和子武也受了伤,好在伤势不是太重。 宋箬溪想到陈陌为了她,害这么多无辜的人丧命,既愤怒又后悔,她不过说了那么几句话,居然会让陈陌产生如此强烈的执念,纠缠至今,若早知今日之事,那时她定一言不发,绝不结这段孽缘。 从紫金山上下来,已近戌时,天已黑尽,在山下的小村落借宿,宋箬溪沐浴更衣,用清水漱口,将白玉观音请出来,燃香下跪,双手合十,嘴里喃喃念道:“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多夜。哆地夜他。阿弥利都婆毗。阿弥利哆。悉耽婆毗。阿弥唎哆。毗迦兰帝。阿弥唎哆。毗迦兰多。伽弥腻。伽伽那。枳多迦利。娑婆诃。” 念了二十一遍,才停下来,为那些逝去之人念,也为在生的人念,愿佛光普照,逝者去往极乐世界,不怨不怼,轮回转世;生者事事顺利,吉祥如意,幸福平安。 天明时分,送亲队伍离开这个小村落,车轮滚滚辗过泥泞的道路,驶向沥州。离开此处,就意味着远离闽国的疆土,宋箬溪撩开车帘回首看去,高高的紫金山阻隔了她远眺的视线,离开快两个月了,不知道家人是否安好?秋闱已过,不知道哥哥是否已经通过? 进了沥州城,子时拿出邺疏华交给他的令牌,调用了飞鹰营的士兵来护送宋箬溪前往登瀛城。飞鹰营的士兵身穿清一色的黑色劲装,织锦腰带上绣着飞鹰,腰上悬挂着佩剑,银色头盔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显得威武不凡。 看着这群训练有素的精锐士兵,宋箬溪知道为什么登瀛城能独立于五国之外,享有特殊的地位了。 从沥州到常州要两日,从常州到登瀛城要三日,一路上平安无事。邺繁为了表示对闽国毓娴郡主的欢迎和看重,特命左右护城首领率登瀛城的官员到城外十里处迎接。 宋箬溪没有下马车,上官墨询也避而不见,由庹焰、谢侍郎和张少卿去应酬。 登瀛城城池占地面积巨大,共有三道城墙,外城城墙高三丈九,宽二丈二,城墙修着数十个望楼和角楼,因来往商家众多,共有六个城门,东西城墙各增开一门,城内瓦房鳞次栉比,店铺纵横,摊贩沿街,叫卖声此起彼伏。 内城城墙高三丈二,宽一丈八,官员和富商住在内城。再往里去,才是真正的登瀛城,城墙高三丈六,宽二丈,分为东南西北中五苑,中苑是邺繁和他的诸位夫人居住,东苑是少城主的住所,南苑本是其他嫡子的住所,只是邺繁仅邺疏华这一个嫡子,南苑暂无人居住,北苑是各个庶子居住,西苑是年满十岁,尚未出阁的姑娘们居住。 宋箬溪放下手中记载着登瀛城资料的小册子,撩开些许帘子,看着车外繁华的景色,眸光微转,她的余生就将在此渡过了。 ------题外话------ 注:下一章开始,就是小溪在登瀛城的生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七十一章 箬溪初入登瀛城 马车缓缓驶进了凤仪院的大门,停在了雕着凤穿牡丹的仪门外,八位宫女从后面的马车下来,穿着统一的粉红宫装,站在了华丽的马车前,恭声道:“郡主请下车。。。” 依照习俗,在成亲前,邺疏华是不能与宋箬溪见面,代表邺家在凤仪院处迎接宋箬溪的是邺疏华的庶长兄邺孝安、他的嫡妻魏氏,还有邺疏华的奶娘欧阳氏以及凤仪院的总管柳氏。 宋箬溪从车上下来,粉红花卉纹样缎面对襟立领出风毛褂子和石榴红百褶裙,乌黑的秀发挽着流云髻,髻上缀满了细小的珠玑花钿,在夕阳的照映下闪闪发光,发髻上斜插着三枝镶珠圆簪,额前是用羊脂玉雕成的莲花玉额饰。脸上略施胭粉,柳眉轻画,樱唇浅描,绝美无双的容光里更添了几分艳色,媚而不俗,雅而不冷。 “奴婢甘菊见过郡主,郡主一路辛苦了!”欧阳氏不止是邺疏华的奶娘,还是昭平县主的心腹,她看到宋箬溪,轻舒了口气,不管小主人是不是迷恋美色而娶妻,只要小主子愿意娶,两人能生儿育女那就成了,恭敬的给这位未来的主子夫人屈膝行礼。 “奴婢柳叶见过郡主,郡主万福。”柳氏行礼。 “欧阳妈妈不必多礼,柳总管不必多礼,两位请起。”子时已将欧阳氏和柳氏的身份提前告诉宋箬溪。 “郡主,这位是大公子,这位是魏夫人。”欧阳氏主动为宋箬溪做介绍。 “大公子有礼,魏夫人有礼。”宋箬溪福身道。 “郡主安好!”看着美如天仙的宋箬溪,邺孝安眼中满是惊艳,喉节不由自主地上下蠕动,邺疏华那病鬼的眼光不错,挑了这么个绝色佳人。 “郡主有礼,郡主这一路上车马劳顿了,夙缘阁已收拾好,郡主请随妾身进歇息片刻,一会再来用晚饭吧!”魏氏话里说的客气,眼中却流露出不屑,男人总归是男人,说什么清心寡欲,还是不贪婪美色,唇边闪过一抹轻蔑的冷笑,这个闽国女子仗着有几分颜色入了那病鬼的眼,只是以色侍人,焉能久矣? “有劳魏夫人了。”宋箬溪留意到了两人的表情和神色,唇角微抿,邺孝安的相貌与邺疏华没有一丝相像之处,皮肤稍黑,眉毛浓密,细长眼睛微向上挑,鼻高唇厚。 魏氏闺名灵娟,姿色中等偏上,挽着百合翻云髻,左右各插着一对赤金镶珠金簪,髻中是赤金镶红宝石凤首钗,耳边坠着翡翠耳铛,穿着一袭紫红色绣富贵牡丹对襟出风毛薄缎褙子,却不见雍容华贵,只觉老气横秋。 “郡主别这么客气,过几日,咱们就是妯娌了,有的是时间好好相处!”魏灵娟轻笑,话中有话。 宋箬溪笑得苦涩,这话说的很正确,做姐妹只有在闺中那十几年,好不好也只有短短十几年,嫁人后就天南海北,难得一见;做妯娌,同处一个宅门中,从此抬头不见低头见,要打一辈子交道,是一辈子的陪伴,这一位看似和蔼可亲,可是照资料看,她和邺孝安一样,面似忠良,实际狡诈,不知道另外几个妯娌又是怎样的人物? 宋箬溪在欧阳氏的搀扶下,跟着魏灵娟走了进去,雕梁画栋,亭台水榭,树木花丛错落其间,转角处,走廊上都透着风雅贵气。宋箬溪住进了凤仪院内的夙缘阁。邺孝安则送上官墨询等人去隔壁的迎宾馆,两处仅隔着一条宽一丈五的内巷。 魏灵娟没有逗留太久,喝了半盏茶,说了几句客套话,就离开了。欧阳氏则陪在宋箬溪身边,安排打点。 当天晚上,邺繁在中苑的四宜仙馆设宴款待上官墨询等人,做为准新娘的宋箬溪是不能出席的。 天色渐渐昏暗,下人在廊榭处挂上灯笼,大红的灯笼在晚风中轻轻的摇晃。婢女们送上了五菜一汤供宋箬溪享用。清蒸鲈鱼、浇汁牛肉串、香酥鹌鹑、梅花豆腐、菊花白菜和鱼肉熬制的鱼鳔汤。八个宫女中负责试菜的两人走了出来,拿着银针试过菜,又每样菜尝了一口。 在路上,一直是蚕娘和香草负责煮吃食,她们没有必要这么做。现在到了别人的地盘,凡事都应小心谨慎。宋箬溪要出了事,伺候她的人,全部都得陪葬。 宋箬溪看了看欧阳氏和柳氏,见两人神色如常,唇边闪过一丝无奈的笑,高处不胜寒,她连吃点东西都要提防。 “小主子说这些都是郡主喜欢吃的,郡主请多用些。”等宫女试好菜,欧阳氏用乌木包银的筷子夹了一块香酥鹌鹑,放在宋箬溪面前的银碗里。 宋箬溪笑了笑,姿势优雅的用餐。 欧阳氏脸上的笑意又深了几分,小主子在夫人面前的话,到不全是虚言,这位毓娴郡主的的确确是名门世家的姑娘,闽国太后没有随便找个姑娘应付夫人。 宋箬溪在欧阳氏的伺候下用完了晚饭,“嬷嬷辛苦了。” “能伺候郡主是奴婢的福分。”欧阳氏谦卑地道。 “蚕娘陪两位嬷嬷下去用饭吧。”宋箬溪轻笑道。 “是。”蚕娘欠身应道。 “奴婢一会再来伺候郡主。”欧阳氏、柳氏和蚕娘等人退了出去,用过晚饭的香朵和薄荷进来伺候。 欧阳氏用过晚饭后,得知宋箬溪已沐浴更衣,上床睡下了,就没进来伺候,回了中苑,昭平县主还等着她回话。 “郡主的年纪虽然小了点,但是容貌是一等一的好,性格也和顺,礼仪上没有一丝差错。”欧阳氏对宋箬溪印象极好。 昭平县主先是一喜,后又一忧,叹气道:“她才十五岁,年纪太小了,身子骨还没长开,至少两三年内不能添丁。华儿又是个倔强的,别说媵妾,就连个通房都不肯要,那些人又在一旁虎视眈眈,老大已有三子,老二有两子一女,老三老四各有一子一女,华儿的子嗣是大问题啊!” “小主子娶了妻,添丁是早晚的事,夫人不必心急,郡主定会给您生几个大胖孙子的。”欧阳氏看了看她,垂下眼睛,“奴婢逾越,多嘴说一句,这庶出的再多,也抵不过嫡出的一个,小主子不让庶子出生,就省了日后那些麻烦事。” 昭平县主想起这么多年的明争暗斗,眼中闪过一抹恨意,没有妾室就没有庶子,没有庶子就没有麻烦事,她也就不会过得这么苦,活得这么累,轻叹一声道:“前面的宴会差不多要散了,你回东苑吧,华儿肯定有话要问你。” “奴婢告退。”欧阳氏屈膝行了礼,退后三步,转身离去。 欧阳氏回到东苑没多久,邺疏华就回来了,“奶娘,师弟,溪儿,璎璎,郡主她可好?” 一口气连换了四个称呼,这才用对了称呼,欧阳氏忍不住笑出了声,道:“小主子放心,郡主她一切安好。” 邺疏华等着欧阳氏细说,那知道她就一句话打发了他,愣了愣,问道:“郡主可有什么话让你带给我?” “郡主没有让奴婢带话。” 邺疏华满脸的失望。 “小主子,再等十几天就成亲了,郡主有什么话,当面跟你说不是更好吗?”欧阳氏道。 邺疏华俊脸微红,看着时辰钟,“已经十七日了,还有十一天。” 欧阳氏看了眼时辰钟,已过了子时,笑道:“时辰不早,小主子该歇息了。” 夜已深,登瀛城内万籁俱寂。 天色将明,下起了雨,雨打在院中的芭蕉叶上,啪啪作响,宋箬溪被吵醒,撩开帐幔,下床趿鞋走到窗边,推开木窗,一股寒风夹杂着雨水扑面而来,伸手到窗外去接雨。 守夜的蚕娘听声响,起来见她迎风而立,走了过去,将窗子关上,嗔怪地道:“姑娘,风雨寒冷,你别淘气,仔细冻着!” “天空不作美,我原想着今天去街上走走呢。”宋箬溪撇嘴道。 蚕娘横了她一眼,道:“姑娘你是待嫁新娘,这些天足不出户,哪儿都别想去。” 宋箬溪抿了抿唇,这登瀛城和闽国的皇宫并无两样,她终究是困在高墙之内,寸步难行了。 用过早饭后,上官墨询四人过来探望宋箬溪。 上官墨询问候了一句,端着茶杯,优哉游哉的品茗。 庹焰宿醉未醉,半眯着眼,昏昏沉沉地瘫坐在椅子上。 谢侍郎见两人都不说话,只得起身道:“礼仪方面的,下官会跟这边的礼仪官好好商讨,郡主请放心。” “有谢大人把关,本宫没什么不放心的。”宋箬溪坐在屏风的后面,看着模糊的人影,淡淡地道。 厅内无人说话,鸦雀无声。 冷场许久,张少卿陪笑道:“下官不打扰郡主休息了。” “慢走。”宋箬溪也不留客。 四人起身离去。 又过了两日,凤仪院来了一位客人。 听到通传,宋箬溪迎了出来,“三舅舅,你来了。” 进到房里,纪葳指着跟他同来的两个妇人道:“这个是绿袖,这是红绡。” “奴婢给姑娘请安,姑娘万福。”两人跪下磕头道。 “起来吧。”宋箬溪抬了抬手,蚕娘和香绣她们都没成亲,她需要两个成亲的妇人。 “你们先退下。”纪葳打发两人走,从怀里拿出几张地契、房契还有下人的卖身契,“一共买了三个店铺,四个庄子,湛州买了个山头,福州买了一千亩良田,管事的,我都给你安排好了,等年底,让他们过来拜见你。” “让三舅舅费心了。”宋箬溪接过那一叠纸张。 “小溪儿跟三舅舅不要这么客气。”纪葳笑,“昨夜,我已见过外甥女婿了,我会留下来观礼。” 舅甥俩说了一会子话,纪葳就告辞离去。 ------题外话------ 推荐我家亲爱的李筝正在强推的新坑《高门弃女之步步生莲》,一对一宠文,女主有点驯兽“异能”。纤雪自己也在追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七十一章 箬溪初入登瀛城 马车缓缓驶进了凤仪院的大门,停在了雕着凤穿牡丹的仪门外,八位宫女从后面的马车下来,穿着统一的粉红宫装,站在了华丽的马车前,恭声道:“郡主请下车。。。” 依照习俗,在成亲前,邺疏华是不能与宋箬溪见面,代表邺家在凤仪院处迎接宋箬溪的是邺疏华的庶长兄邺孝安、他的嫡妻魏氏,还有邺疏华的奶娘欧阳氏以及凤仪院的总管柳氏。 宋箬溪从车上下来,粉红花卉纹样缎面对襟立领出风毛褂子和石榴红百褶裙,乌黑的秀发挽着流云髻,髻上缀满了细小的珠玑花钿,在夕阳的照映下闪闪发光,发髻上斜插着三枝镶珠圆簪,额前是用羊脂玉雕成的莲花玉额饰。脸上略施胭粉,柳眉轻画,樱唇浅描,绝美无双的容光里更添了几分艳色,媚而不俗,雅而不冷。 “奴婢甘菊见过郡主,郡主一路辛苦了!”欧阳氏不止是邺疏华的奶娘,还是昭平县主的心腹,她看到宋箬溪,轻舒了口气,不管小主人是不是迷恋美色而娶妻,只要小主子愿意娶,两人能生儿育女那就成了,恭敬的给这位未来的主子夫人屈膝行礼。 “奴婢柳叶见过郡主,郡主万福。”柳氏行礼。 “欧阳妈妈不必多礼,柳总管不必多礼,两位请起。”子时已将欧阳氏和柳氏的身份提前告诉宋箬溪。 “郡主,这位是大公子,这位是魏夫人。”欧阳氏主动为宋箬溪做介绍。 “大公子有礼,魏夫人有礼。”宋箬溪福身道。 “郡主安好!”看着美如天仙的宋箬溪,邺孝安眼中满是惊艳,喉节不由自主地上下蠕动,邺疏华那病鬼的眼光不错,挑了这么个绝色佳人。 “郡主有礼,郡主这一路上车马劳顿了,夙缘阁已收拾好,郡主请随妾身进歇息片刻,一会再来用晚饭吧!”魏氏话里说的客气,眼中却流露出不屑,男人总归是男人,说什么清心寡欲,还是不贪婪美色,唇边闪过一抹轻蔑的冷笑,这个闽国女子仗着有几分颜色入了那病鬼的眼,只是以色侍人,焉能久矣? “有劳魏夫人了。”宋箬溪留意到了两人的表情和神色,唇角微抿,邺孝安的相貌与邺疏华没有一丝相像之处,皮肤稍黑,眉毛浓密,细长眼睛微向上挑,鼻高唇厚。 魏氏闺名灵娟,姿色中等偏上,挽着百合翻云髻,左右各插着一对赤金镶珠金簪,髻中是赤金镶红宝石凤首钗,耳边坠着翡翠耳铛,穿着一袭紫红色绣富贵牡丹对襟出风毛薄缎褙子,却不见雍容华贵,只觉老气横秋。 “郡主别这么客气,过几日,咱们就是妯娌了,有的是时间好好相处!”魏灵娟轻笑,话中有话。 宋箬溪笑得苦涩,这话说的很正确,做姐妹只有在闺中那十几年,好不好也只有短短十几年,嫁人后就天南海北,难得一见;做妯娌,同处一个宅门中,从此抬头不见低头见,要打一辈子交道,是一辈子的陪伴,这一位看似和蔼可亲,可是照资料看,她和邺孝安一样,面似忠良,实际狡诈,不知道另外几个妯娌又是怎样的人物? 宋箬溪在欧阳氏的搀扶下,跟着魏灵娟走了进去,雕梁画栋,亭台水榭,树木花丛错落其间,转角处,走廊上都透着风雅贵气。宋箬溪住进了凤仪院内的夙缘阁。邺孝安则送上官墨询等人去隔壁的迎宾馆,两处仅隔着一条宽一丈五的内巷。 魏灵娟没有逗留太久,喝了半盏茶,说了几句客套话,就离开了。欧阳氏则陪在宋箬溪身边,安排打点。 当天晚上,邺繁在中苑的四宜仙馆设宴款待上官墨询等人,做为准新娘的宋箬溪是不能出席的。 天色渐渐昏暗,下人在廊榭处挂上灯笼,大红的灯笼在晚风中轻轻的摇晃。婢女们送上了五菜一汤供宋箬溪享用。清蒸鲈鱼、浇汁牛肉串、香酥鹌鹑、梅花豆腐、菊花白菜和鱼肉熬制的鱼鳔汤。八个宫女中负责试菜的两人走了出来,拿着银针试过菜,又每样菜尝了一口。 在路上,一直是蚕娘和香草负责煮吃食,她们没有必要这么做。现在到了别人的地盘,凡事都应小心谨慎。宋箬溪要出了事,伺候她的人,全部都得陪葬。 宋箬溪看了看欧阳氏和柳氏,见两人神色如常,唇边闪过一丝无奈的笑,高处不胜寒,她连吃点东西都要提防。 “小主子说这些都是郡主喜欢吃的,郡主请多用些。”等宫女试好菜,欧阳氏用乌木包银的筷子夹了一块香酥鹌鹑,放在宋箬溪面前的银碗里。 宋箬溪笑了笑,姿势优雅的用餐。 欧阳氏脸上的笑意又深了几分,小主子在夫人面前的话,到不全是虚言,这位毓娴郡主的的确确是名门世家的姑娘,闽国太后没有随便找个姑娘应付夫人。 宋箬溪在欧阳氏的伺候下用完了晚饭,“嬷嬷辛苦了。” “能伺候郡主是奴婢的福分。”欧阳氏谦卑地道。 “蚕娘陪两位嬷嬷下去用饭吧。”宋箬溪轻笑道。 “是。”蚕娘欠身应道。 “奴婢一会再来伺候郡主。”欧阳氏、柳氏和蚕娘等人退了出去,用过晚饭的香朵和薄荷进来伺候。 欧阳氏用过晚饭后,得知宋箬溪已沐浴更衣,上床睡下了,就没进来伺候,回了中苑,昭平县主还等着她回话。 “郡主的年纪虽然小了点,但是容貌是一等一的好,性格也和顺,礼仪上没有一丝差错。”欧阳氏对宋箬溪印象极好。 昭平县主先是一喜,后又一忧,叹气道:“她才十五岁,年纪太小了,身子骨还没长开,至少两三年内不能添丁。华儿又是个倔强的,别说媵妾,就连个通房都不肯要,那些人又在一旁虎视眈眈,老大已有三子,老二有两子一女,老三老四各有一子一女,华儿的子嗣是大问题啊!” “小主子娶了妻,添丁是早晚的事,夫人不必心急,郡主定会给您生几个大胖孙子的。”欧阳氏看了看她,垂下眼睛,“奴婢逾越,多嘴说一句,这庶出的再多,也抵不过嫡出的一个,小主子不让庶子出生,就省了日后那些麻烦事。” 昭平县主想起这么多年的明争暗斗,眼中闪过一抹恨意,没有妾室就没有庶子,没有庶子就没有麻烦事,她也就不会过得这么苦,活得这么累,轻叹一声道:“前面的宴会差不多要散了,你回东苑吧,华儿肯定有话要问你。” “奴婢告退。”欧阳氏屈膝行了礼,退后三步,转身离去。 欧阳氏回到东苑没多久,邺疏华就回来了,“奶娘,师弟,溪儿,璎璎,郡主她可好?” 一口气连换了四个称呼,这才用对了称呼,欧阳氏忍不住笑出了声,道:“小主子放心,郡主她一切安好。” 邺疏华等着欧阳氏细说,那知道她就一句话打发了他,愣了愣,问道:“郡主可有什么话让你带给我?” “郡主没有让奴婢带话。” 邺疏华满脸的失望。 “小主子,再等十几天就成亲了,郡主有什么话,当面跟你说不是更好吗?”欧阳氏道。 邺疏华俊脸微红,看着时辰钟,“已经十七日了,还有十一天。” 欧阳氏看了眼时辰钟,已过了子时,笑道:“时辰不早,小主子该歇息了。” 夜已深,登瀛城内万籁俱寂。 天色将明,下起了雨,雨打在院中的芭蕉叶上,啪啪作响,宋箬溪被吵醒,撩开帐幔,下床趿鞋走到窗边,推开木窗,一股寒风夹杂着雨水扑面而来,伸手到窗外去接雨。 守夜的蚕娘听声响,起来见她迎风而立,走了过去,将窗子关上,嗔怪地道:“姑娘,风雨寒冷,你别淘气,仔细冻着!” “天空不作美,我原想着今天去街上走走呢。”宋箬溪撇嘴道。 蚕娘横了她一眼,道:“姑娘你是待嫁新娘,这些天足不出户,哪儿都别想去。” 宋箬溪抿了抿唇,这登瀛城和闽国的皇宫并无两样,她终究是困在高墙之内,寸步难行了。 用过早饭后,上官墨询四人过来探望宋箬溪。 上官墨询问候了一句,端着茶杯,优哉游哉的品茗。 庹焰宿醉未醉,半眯着眼,昏昏沉沉地瘫坐在椅子上。 谢侍郎见两人都不说话,只得起身道:“礼仪方面的,下官会跟这边的礼仪官好好商讨,郡主请放心。” “有谢大人把关,本宫没什么不放心的。”宋箬溪坐在屏风的后面,看着模糊的人影,淡淡地道。 厅内无人说话,鸦雀无声。 冷场许久,张少卿陪笑道:“下官不打扰郡主休息了。” “慢走。”宋箬溪也不留客。 四人起身离去。 又过了两日,凤仪院来了一位客人。 听到通传,宋箬溪迎了出来,“三舅舅,你来了。” 进到房里,纪葳指着跟他同来的两个妇人道:“这个是绿袖,这是红绡。” “奴婢给姑娘请安,姑娘万福。”两人跪下磕头道。 “起来吧。”宋箬溪抬了抬手,蚕娘和香绣她们都没成亲,她需要两个成亲的妇人。 “你们先退下。”纪葳打发两人走,从怀里拿出几张地契、房契还有下人的卖身契,“一共买了三个店铺,四个庄子,湛州买了个山头,福州买了一千亩良田,管事的,我都给你安排好了,等年底,让他们过来拜见你。” “让三舅舅费心了。”宋箬溪接过那一叠纸张。 “小溪儿跟三舅舅不要这么客气。”纪葳笑,“昨夜,我已见过外甥女婿了,我会留下来观礼。” 舅甥俩说了一会子话,纪葳就告辞离去。 ------题外话------ 推荐我家亲爱的李筝正在强推的新坑《高门弃女之步步生莲》,一对一宠文,女主有点驯兽“异能”。纤雪自己也在追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七十二章 大喜日狰狞初现 邺疏华从子时口中得知这一路上的事,挂心不已,碍于规矩不能过来见她,就天天打发欧阳氏前来陪伴。、、 宋箬溪一向随遇而安,不让出凤仪院,就不出去,在夙缘阁内看书、抄写经文、绣花、吹笛、弹箜篌,听欧阳氏说邺疏华小时候的趣事和登瀛城的一些礼仪规矩,过着跟宋家大宅内一样的悠闲生活,有时恍惚间会觉得她就算嫁人了,过得也许还会是这样的日子。 成亲的事交由谢侍郎和张少卿以及登瀛城的两位礼仪官打理,上官墨询和庹焰都无所事事,一个在城里城外四处游玩,挑美景入画;一个于烟花柳巷醉生梦死,挑美女入怀。 转眼就到十月二十八日,恰逢小雪节气,天很应景的飘起了雪花,纷纷扬扬,寒冷的天气阻拦不了城民们的热情,各处都披红挂彩,少城主成亲是传承,是登瀛城的希望,十九州齐欢庆。 迎娶的吉时定在酉时初刻,可一大早宋箬溪就被蚕娘给唤醒了,用了早饭,泡在洒满花瓣的木桶里,袅袅升起的热气,沐浴完毕,换上崭新的大红色绣着并蒂莲的肚兜和红色中衣。 柳氏领着位白发苍苍的老妇人走了进来,“郡主,这位是蕙夫人。” 宋箬溪不知道这位蕙夫人是谁,但知道她这个时候进来,是来充当全福夫人为她挽发和净面的,轻笑道:“有劳蕙夫人了。” “郡主不必客气。”蕙夫人笑道。 蕙夫人人老手却巧,为宋箬溪挽了个复杂的龙凤同心髻,“恩爱夫妻,结发同心。” 挽好发,蕙夫人为她净面,拿脂粉给她画上盛妆。妆成后宋箬溪穿上正红绣金凤的吉服,戴上金光灿灿的百凤朝阳冠,端坐在床上,全身僵硬,成亲是需要体力和耐力的!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雪已停。 “姑娘,鞭炮声响了,姑爷来了。”红绡笑盈盈地道。 宋箬溪听见了鞭炮声中隐隐传来的喜乐,扯了扯嘴角,却不敢大笑,怕脸上的脂粉落下来。 蕙夫人为宋箬溪盖上了龙凤呈祥的大红盖头,遮住了她视线,也阻拦了外人窥视她真容的视线。 “新郎官亲迎来了!”外面的喜娘扬声喊道。 宋箬溪莫名的心头一紧,手握了下拳。 很快邺疏华就进来了,穿着大红喜袍,头戴紫缨帽,站在了宋箬溪面前。 “新郎官给新娘子行大礼,恩恩爱爱,喜庆吉祥!”喜娘道。 宋箬溪百感交集,在这个时空里,女子这一生,仅能受男人这一次大礼。 邺疏华恭恭敬敬行了大礼,问出数百年来的迎娶之言,“吾抬花轿来相迎,问卿可愿随吾行?” 宋箬溪深吸了口气,把手递给了他,道:“君有诚意来亲迎,愿入君门随君行。” 邺疏华握紧她的手,心瞬间落到了实处,眉开眼笑道:“夫人请!” “郎君请!”宋箬溪轻声道。 两人携手出门,邺疏华小心翼翼地扶宋箬溪上了花轿。 “新人起轿!”伴随着清亮的嗓音,大红花轿徐徐抬起。 到了凤仪院外,邺疏华翻身上了马。 上官墨询等送亲的人,在此时充当娘家人,扶轿送到前面的路口。看着远去的人群,上官墨询唇边露出一抹淡淡的浅笑,她出嫁了,他也该离开了,从此山长水阔,各自安好。 长街上灯火通明,宛若白昼,红红艳艳,热热闹闹,轿子从登瀛城的武神门抬了进,抬到了东苑的正门外。 喜娘在外面高声道:“新人起!” 花轿往前倾斜,轿门被打开,一只手伸了过来,宋箬溪伸手搭上去,双手紧握,宋箬溪被他带出了轿子,外面围观的人群出言恭贺,鼓乐之声大奏。 “新人迈火盆。”喜娘道。 宋箬溪迈过摆在门口的火盆,和邺疏华携手走过了长长的一段路,才到达东苑的苑合厅。 “新人拜堂,一拜天地!”邺疏华领着宋箬溪转身跪在大红锦垫上,冲着门外清冷的黑夜,磕头参拜。 “嘶。”宋箬溪轻呼一声,有尖锐的东西刺透了裙子,刺到了她的左腿。 邺疏华听到了她的轻呼,关心地问道:“怎么了?” “没事。”在喜堂上,当着众多宾客,宋箬溪不好多说。 “二拜高堂!”宋箬溪跟着邺疏华转身,脚下还是那个软垫,厅内灯光虽明亮,可还是看不清上面是不是有东西,右腿跪了下去,左腿没敢跪实,只是裙子一动,又有刺痛感传来。便确认东西不在软垫上,而是附在裙子上,起身时,顺势拉了一下裙摆。 “夫妻对拜!”喜婆扶着宋箬溪侧过身子,朝对面的人,欠了欠身。 “礼成,送入洞房!” 拜完堂入洞房,邺疏华再次牵起宋箬溪的手。沿着挂满红灯笼的长廊,走进了东苑的漱玉院,进了房,喜娘扶着宋箬溪在床上坐下来,屋内的人不少,不过相比外面的热闹,已清静许多。 “请新郎揭盖头,从此称心如意!”喜娘把喜秤交到邺疏华的手中。 邺疏华用喜秤挑开了盖头,光线刺眼,宋箬溪微眯了一下,再睁开,看清了面前的男人,一身华贵吉服,也无损他清逸风姿。 喜婆上前替宋箬溪摘掉百凤朝阳冠,抽取她发髻上的一缕头发。红袖递给喜婆一把缠着红绳的剪刀,喜娘剪下了一缕,又剪下邺疏华的一缕头发,用红丝线绑在一起,笑道:“结发夫妻,白头到老。” 蚕娘就将头发收进描金雕花的红木匣子里。 结过发,饮了合卺酒,喜娘等人从邺疏华那里领了红包,欢欢喜喜地领着房内的人全部退了出去。登瀛城没有闹洞房的习俗,新郎新娘可以安生过一个美好的洞房花烛房,到五日后的认亲宴上,新郎才会被家中亲友灌得酩酊大醉。 宋箬溪的左腿已有些麻木,门一关,立刻解开衣襟,去松裙子。 “师弟。”邺疏华被宋箬溪的豪放行径给惊住了,面红耳赤,结结巴巴地喊道。 宋箬溪没理他,脱下了裙子,拉高裤腿,低头一看,左腿膝盖处有一个针眼,针眼不大,只是针眼周围一片青紫,这象是中了毒。 邺疏华想起在厅里,她的轻呼声,忙蹲下去细看,脸色微变,一把抱起,把她放回床上,“师弟,你忍忍,我要为你放血,把毒挤出来。” 宋箬溪抿紧唇角,会是什么人在她成亲的大喜的日子暗害她? 邺疏华手忙脚乱地从抽屉翻出小刀、瓷瓶、瓷盒,从白瓷瓶里倒出一颗药丸,“这是师父配的解毒丸。” 宋箬溪张开嘴,把药丸含入嘴中。 邺疏华蹲在她面前,把她的腿抬起来,用小刀在针眼处划了个十字,血流了出来,是乌黑的,挤了一会,血才变成鲜红色,他拧开瓷盒,用手指挖出一些药膏来抹在伤口处。 宋箬溪感觉到伤口清凉的,腿也有了痛的感觉,知道毒应该已解,斜靠在床头,轻舒了口气,道:“你去看看裙子里有什么,小心别被扎到。” 邺疏华在灯下细细的翻看那条千褶裙,千褶裙裙幅多裙褶密,一点点翻看,终于在褶皱里找到一枚用丝线巧妙固定住的长针,针的长度恰好可以刺过不算太厚的薄棉衬裙。 看到那枚长针,邺疏华的手握紧又松开,松开又握紧,反复了几次,起身道:“师弟,我让奶娘她们进来伺候你梳洗,我去去就来。” “能查到最好,查不到,就算了。”大喜之日,人多事杂,宋箬溪没什么信心查出幕后之人,只是不查,心有不甘。 “你等我回来。”邺疏华拿起裙子,走到外室,打开门,“来人。” “小主子。”在偏房等候的欧阳氏、蚕娘等人应声而出。 “奶娘,蚕娘你们照顾好少夫人,不许外人进来打扰,我去见父亲,一会就回来。”邺疏华拿着千褶裙走出了漱玉院。 欧阳氏和蚕娘面面相觑,出什么事了?急忙进房伺候。 邺疏华走到设宴的藻园门外,听到里面的欢声笑语,皱了皱眉,没有直接进去找邺繁,而是小厮把东苑的总管德彰找来了,“你进去告诉城主,就说我有事找他,请他来含经堂来。” 说罢,邺疏华转身就走。 德彰呆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这个时候少城主不是应该跟少夫人亲亲热热吗?到藻园来找城主做什么?还有少城主手里拿是好象是千褶裙,今天能穿千褶裙的只有少夫人,难道出什么事了?一想到出事,打了个激灵,赶紧进园找邺繁,凑到他耳边嘀咕了几句。 邺繁并不急着起身过去,跟旁边的人说笑了几句,这才起身出了藻园门,慢悠悠地往含经堂去,不管他儿子在房里等得有多么着急。 含经堂是邺疏华念经打坐的地方,邺繁非常厌恶,只是邺疏华皈依佛门,若不让他设静室禅房,就要去城外潭柘寺,万般无奈只好随他去,可一进院门,闻到那股香火味,他还是忍不住浓眉紧锁,刻意地放重脚步。 “父亲。”邺疏华听到声音,从屋内走了出来。 “有什么天大的事,非要在今日来找父亲,就不能等明日再说?”邺繁问道。 邺疏华把他迎了进去,指着摊开桌上的千褶裙,“父亲,这是师弟今天穿的千褶裙,里面藏着根带毒的长针。” 邺繁看了眼长针,在椅子上坐下,“你找我来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件事?” “父亲,有人心肠歹毒,要害死孩儿的妻子。”邺疏华只要想到宋箬溪有可能会被人害死,心就象被虫子在啃噬。 邺繁冷哼一声,道:“你既然把弱点摆在了明处,你就不能怪别人出手对付她。” “父亲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他们害人,还有理了?”邺疏华气愤地扬声问道。 “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这一次,只是毒针,让她受了一点小伤,可是下一回,她会不会还有这么好的运气就不知道了,说不定就血溅当场,你要是不想失去她,就该去做些有用的事,而不是找父亲告状,你的女人,你自己的保护。”邺繁冷酷又无情地道。 “她若惨遭不幸,我不会独活。”邺疏华决绝地道。 邺繁对邺疏华用情之情,感到震惊,愣了片刻,眸底精光一闪,道:“你陪她死容易,可是她愿不愿意在妙龄之时就这样被人害死呢?” 邺疏华眉宇间浮起一丝戾气,“我不会让她死的,我的女人,我会好好保护,要让我查出来是谁做的,我绝不轻饶。” “你去查,查出来是何人所为,要杀要剐要放,都随你。”邺繁说罢,起身离去。 邺疏华盯着千褶裙上的长针,面色郁郁,此事他要从哪里开始查? “仲庭,我是不是太过绝情,把他逼得太紧了?”邺繁抬头看着漆黑的夜空,沉声问道。 “城主这么做都是为了少城主好。” “登瀛城不需要心慈手软的城主,他是我唯一的嫡子,登瀛城是他的责任,既然那个毓娴郡主是他的软肋,就让他为这个软肋成为一代枭雄。”邺繁眼眸中精光闪动,他清楚的知道养出来的是狗,杀出来的是狼,可他只有这么一个嫡子,若是出事,登瀛城的嫡脉就断了,百年后,他将无颜去见邺家的列祖列宗,“你明日去把飞燕营的人调一队来保护好少夫人,不可让她出任何意外。” “属下领命。”仲庭郑重地应道。 邺繁没有心情再回藻园,出了东苑,坐着车撵回了中苑的澹宁居。 邺疏华在含经堂坐了一会,想到这几日是他新婚,要陪在宋箬溪身旁,命暗卫将飞猎营的头领秦鸣找了来,把事情跟他说一遍,沉声道:“给你半个月的时间,把这事给查清楚。” “是。”秦鸣道。 邺疏华把千褶裙锁进了柜子里,回了漱玉院,宋箬溪已经睡着了,素净的脸上带着疲惫,没有去吵醒她,进浴池沐浴了一番,悄声躺在她的身旁,闻着她身上的淡淡幽香,心猿意马,身上热得发烫,伸手过去,将她抱入怀中,紧紧地搂着,舍不得惊扰她的好眠,不敢有别的举动。 宋箬溪体寒,到冬天,手脚冰冷,感觉到了邺疏华的体温,在他怀里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睡。 只有她这无意的举动,让邺疏华有苦难言,无奈只好默念心经,消除心中欲念,这才慢慢入睡。 ------题外话------ 抱歉抱歉,新婚之夜,没有肉肉。我对不起师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七十三章 红粉暗随流水去 “嗯……拿来……”宋箬溪不知做了个什么梦,眉尖微蹙,想要翻身,可是动不了,睁开双眼,睡意朦胧的看着近在咫尺的俊颜,有那么一瞬间的迷茫,她床上怎么会有个男人?不过搁在她胸前的大手,那灼热的温度提醒她,昨夜是她的新婚之夜,只是她等人等得睡着了,没有做最重要的事。。。元帕没有落红,别人不会想到两人没圆房,只会置疑她的清白,她是不是应该把他弄醒,把事情给做了? 就在她犹豫之时,一向浅眠的邺疏华已经醒了,睁开双眼,唇角扬起温和的微笑,“师弟,你醒了!” 这本来是一句很正常的话,可是宋箬溪却听出了别样的味道,羞涩之下,做了一件蠢事,闭上眼睛道:“我没醒。” 邺疏华哑然失笑,关心地问道:“师弟,你的腿还疼不疼?” “不疼了。”宋箬溪闷声应道。 “师弟,你我既然已经醒了,我们来做点正经事。”邺疏华回到登瀛城后,为了成亲做准备,接受了婚前教育,此时学以致用,低头覆上她柔软的唇,充满柔情的亲吻她。 宋箬溪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既结了夫妻,当然要行这夫妻之事,樱唇微启。 再清逸的男子,一旦沾染了情爱,也是疯狂的,邺疏华呼吸越来越粗重,嘴上的触感,点燃他体内熊熊的火焰,无师自通地伸出舌头撬开了她的牙关,探了进去。 “师兄。”宋箬溪被这个深吻弄的喘不过气来,声音支离破碎,体内有虚飘感,仿佛置身于云端。 这种软绵似呻(和谐)吟的呼喊,是一种强烈的诱惑,对未经人事的邺疏华更是致命挑逗,令他想渴求更多,嘴再次落下,唇齿交缠,脸红心跳,红帐内的气氛迅速升温,手沿着她的脖颈处滑落下去……(省略n个字)。他是习武之人,怕弄伤宋箬溪,不敢太用力。 那轻柔的抚摸,象羽毛一样搅得宋箬溪失去了神智,酥酥麻麻的,说不出来的滋味,嘴里喃喃地如同自语地道:“好热,难受!” 听到宋箬溪说难受,邺疏华一惊,从迷情中清醒过来,“师弟,你哪里难受?是不是我用力过度,弄伤你了?” “我……”宋箬溪微睁开双眼,看着面前忧色忡忡、不知所措的男人,心中一暖,微微抬高头,在他唇上亲了一下,“呆子!” 那如蜻蜓点水般的亲吻,让邺疏华瞬间燃烧起来,“师弟,我要你。” “你轻点,我还小。”宋箬溪羞怯的提醒他,这身子才只有十五岁,太稚嫩了。 “我看过书,会有一点疼,你别害怕,我会小心,不会让你受伤的。”邺疏华额头上全是汗珠,紧张急切又有着一丝忧虑。 “我不怕。”宋箬溪没实际操作过,可是这点常识还是知道的,也早已做好心理准备,慷慨就义,“你来吧!” 对于宋箬溪的邀请,邺疏华当然不会拒绝,只是箭已上弦,整装待发时,宋箬溪忽然想到了一件事,“等等,元帕。” “在哪里?”邺疏华咬着牙齿,下腹那处,似乎要爆炸了,他就快要忍不住。 “在暗屉里。”宋箬溪上床睡觉时,见邺疏华没回来,嫌碍事,就随手把元帕丢进了床头的暗屉里。 邺疏华身长手长,用不着起来,伸手就打开了暗屉,从里面拿出那方雪白的元帕,“是不是这个?” “垫在下面。”宋箬溪被他压得气息不畅,手按在他的肩上,“你好重。” 邺疏华忙用胳膊把身子撑起来,低头看着她,紧张地问道:“我是不是压痛你了?” “没有。”宋箬溪大喘了口气,“我们继续。” 邺疏华得令行事,芙蓉帐暖,春宵始度,美人如兰,君子如狼,这正是花(和谐)径不曾缘客扫,蓬门今始为君开!恰是那平明闾巷扫花开,薄暮渔樵乘水入。花(和谐)径里、一番风雨,一番狼藉,红粉暗随流水去。 良久,暴风骤雨停歇,喘息声渐渐平缓,邺疏华从迷乱中清醒过来,想到方才宋箬溪不适,柔声问道:“你有没有好点?是不是还很疼?” 面对如此私密的问题,宋箬溪就内心再强大,也羞红了脸,想要回避这个尴尬的问题,可是看邺疏华担忧的模样,只得忍着娇羞,小声道:“也不是很疼,我想去洗洗。” “我抱你去。”邺疏华体贴地道。 宋箬溪新承恩泽,自是娇无力,没有拒绝他的好意,任他用锦被包裹起她,带去后面的浴池,只是,在浴池里,某人又携琴剑返江湖,邀游神仙洞府中。 宋箬溪无力地攀附在邺疏华身上,仿佛在无边的海面上起伏翻滚,在这个时刻突然想起曾书上看到的一句话,男人在情欲上从来都是狼,不是羊,温和儒雅的男人是披着羊皮的狼,而压抑过久的纯男比纯狼更狠。今夜,她深刻领悟到了。 欢娱嫌夜短,不知不觉就金鸡三唱,东方渐白。宋箬溪迷迷糊糊间,感觉到有什么在她脸上描画,睁开眼就看到邺疏华半俯着身体盯着她,修长的手指在她脸上轻轻地抚摸着。 邺疏华醒来时,侧身看到睡的香甜的宋箬溪,心念一动,就想要偷个香,谁知,她突然睁开了眼睛,吓得赶紧收回了手指,一副做错事,被人当场逮住的窘样。 宋箬溪见状,莞尔一笑,问道:“什么时辰了?” “还早得很,你再睡会儿。”邺疏华昨夜热血沸腾,连要宋箬溪两回,此时见她眼下泛着淡淡的青色,知道心疼了,“昨儿我累着你了。” 宋箬溪俏脸微红,身体的酸痛和下身的不适,提醒她昨晚的疯狂,娇嗔地横了他一眼,道:“今天要敬茶,不能误了时辰,快起来。” 话音刚落,就传来了敲门声,欧阳氏在外面道:“少城主,少夫人。” 邺疏华撩起帐幔,下床,伸手拉过搭在衣架上的长衫,走过去找开了门。 欧阳氏、蚕娘、绿袖和红绡带着两香两荷以及四个端着洗漱用具的丫头,后面还跟着个身穿玄色绣五蝠缎面对襟褙子的老妇人和两个小丫头。 “少夫人,这是夫人身边的周嬷嬷。”欧阳氏见宋箬溪看着那老妇人,忙道。 周嬷嬷上前行礼道:“奴婢甘蓝见过少城主,见过少夫人,少城主金安,少夫人万福。” “周妈妈不必多礼,请起。”邺疏华笑道。 周嬷嬷看到有落红的元帕,笑的见眉不见眼,从小丫头手里把雕金红木匣子拿过,郑重其事的把它放进,再次给邺疏华和宋箬溪行礼道:“恭喜少城主,恭喜少夫人,祝少城主少夫人早生贵子。” 宋箬溪红着脸道:“蚕娘,赏。” 蚕娘将一个沉甸甸的荷包送到周嬷嬷的手上。 “奴婢谢少夫人赏。”周嬷嬷行了礼,双手接过荷包,带着两个小丫头和装着元帕的匣子退了出去,去中苑澹宁居向昭平县主报喜。 等两人洗漱完毕,换上大红吉服,吃过早饭,已是卯时末辰时初,出了东苑大门,上肩撵,往中苑去。 肩撵一直抬到了中苑的奉先堂,在奉先堂内供奉着邺家列祖列宗的牌位,依昭登瀛城的规矩,做为宗妇的宋箬溪在敬过茶后,要叩拜历代祖宗,告诉他们邺家嫡系有开枝散叶的人了。 朱红色的高大建筑屹立在五十九层台阶之上,昨日的冬雪未融,黑色的琉璃瓦上一片莹白,在每一层台阶左右各站着一名持长抢的侍卫,面色冷肃,气势十足。 邺疏华先下了肩撵,转身来扶宋箬溪,见她神色有些紧张,温和地笑道:“莫怕,父亲母亲不会为难你的。” “我没怕。”宋箬溪撇撇嘴,“我只是紧张。” “不用紧张,我会陪着你的。”邺疏华继续安抚她。 宋箬溪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两人并肩,一步一步登上台阶,站在了奉先堂外。 “少城主携新人到!”高亢的声音向内通传。 “让他们进来。”邺繁洪亮的声音从里面传。 迈过那道高高的门槛,宋箬溪走进了奉先堂,听到几声抽气声,不知道是哪些人发出来的,微微抬眸看到一个身穿玄色绣团福纹锦袍的威严男子端坐在宝座之上,在他身边是个身穿银红色绣喜字纹大袄,面容温婉的中年妇人。 侧室是不能进奉先堂的,就算邺繁再宠爱那个丽夫人,今日坐在他身边的只能是他的嫡妻,邺疏华的生母昭平县主。他的那些庶子、庶女、女婿、儿媳、孙子、孙女们分立两侧。邺家枝繁叶茂,嫡系旁支众多,只是今日是敬茶,非认亲,在奉先堂内的只有邺繁这一家,其他亲戚要到第五天认亲宴上,才会出现。 “城主,请喝儿媳妇茶。”周嬷嬷站在一侧指引邺疏华和宋箬溪行礼。 等邺疏华敬了茶,宋箬溪接过婢女送上来的茶杯,恭恭敬敬地双手奉上,道:“儿媳请父亲用茶。” 邺繁端起茶杯,轻轻啜了一口,放在旁边的茶几上,亲手取过准备的描金雕花红漆锦盒,递给她,“华儿性子乖张,若有不周全处,你只管来我这边告状,我定重重罚他。” 宋箬溪没想到邺繁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不知他是何意,眸光微转,恭敬地道:“若是以后有拿不准的事,儿媳必然会先和父亲母亲商量。” “好好好。”邺繁见邺疏华肯娶妻,已经喜出望外,对宋箬溪就没有那么多苛求,现见宋箬溪容貌不俗,礼仪不差,就更添了几分满意。 红绡和香绣上前扶起宋箬溪。 “夫人请喝儿媳妇茶。”周嬷嬷引宋箬溪到昭平县主面前。 “儿媳请母亲用茶。”宋箬溪跪下道。 昭平县主接过两人的茶杯,各喝了一口,也递了个锦盒给宋箬溪,还弯腰亲手扶她起来,亲昵地道:“我的儿快起来。” 接下去就是平辈,宋箬溪无须下跪了,给兄嫂和两个庶姐和姐夫奉了茶,就轮弟妹和侄儿侄女们给她见礼。 “孝恭(弟媳)见过大嫂嫂,大嫂嫂有礼。”邺家不但男女分开排,嫡庶也是分开排的,邺疏华是嫡系的独苗,邺孝恭和嫡妻陈氏才会称呼宋箬溪为大嫂嫂。 “四弟有礼,弟妹有礼。”宋箬溪接过红绡递来的礼物,送给他们。 “孝良见过大嫂嫂,大嫂嫂有礼。”邺孝良行礼道。 “五弟有礼。”宋箬溪把礼物递给他。 “淑婷见过大嫂嫂,大嫂嫂有礼。”邺繁有三个庶出的女儿,邺淑婷是唯一还没有出嫁的,今年十三岁。 接下来就是侄子和侄女,邺孝安的三个儿子,九岁的邺承昆、七岁的邺承昌、三岁的邺承晓。邺孝顺的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九岁的邺恩辐,六岁的邺恩轼、四岁的邺知环。邺孝敬的一儿一女,六岁的邺荣杰、两岁的邺知瑶。邺孝恭的龙凤双胞抬,刚一岁的邺远程和邺知琳。 宋箬溪记名字就记晕了头,给了一堆红包出去。 “华叔父,婶娘长得好漂亮,恩轼长大好也要娶这么漂亮的媳妇。”邺恩轼语出惊人地道。 邺繁朗声笑道:“等你长大了,你就去挑个最漂亮媳妇。” 昭平县主眼中闪过一丝不悦,开口道:“华儿带你媳妇去给列祖列宗行礼。” 邺疏华带着宋箬溪给那一堆牌位上香磕头行礼,这一折腾,就到了正午,其他人都散了,他们陪同邺繁和昭平县主用午饭。 宋箬溪本以为要伺候公婆用餐,谁知道昭平县主道:“一家人,不用守那些什么规矩的,你坐下吃饭。” 宋箬溪看着邺疏华,等他示意。 “听娘的话,坐下来一起吃饭。”邺疏华笑道。 一家四口坐在桌边安静的吃完午饭,喝了一杯茶,邺繁要处理公务,离开了,邺疏华和宋箬溪陪着昭平县主闲聊了几句,就回漱玉院去歇午觉。 ------题外话------ 注:纤雪文笔有限,请大家随意发挥想象力吧!上传修改n次了,删了许多,描写就更支离破碎了,在这和谐地社会,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我佩服那些能通过的作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七十四章 婚后生活二三事 新婚期间,没人敢拿事来烦两人,小夫妻相拥睡了大半个下午,才起床。晚上不用过去请安,宋箬溪就没穿吉服,换了身粉紫色绣绿萼梅的缎面小袄,让香朵帮她挽了个方便晚上睡觉的盘福龙髻,斜插着一柄镶红宝石的银质小梳,既淡雅又轻便。 梳妆好,宋箬溪起身回头一看,见邺疏华倒拿着一本书在看,明眸流转,笑着打趣道:“师兄好本事,书倒着也能看。” 邺疏华多年来潜心向佛,心如止水,可如今动了情愫,又初尝云雨之事,反到比平常人还要热烈几分,睡醒后就目不转睛地盯着宋箬溪,她的一举一动,都令他心猿意马,痴迷不已,可是见她梳妆好要起来,却不好意思让她知道他在看她,随手拿起搁在案头上的书来做掩饰,不想匆忙间把书给拿倒了,被宋箬溪给当面拆穿,顿时面红耳赤,说不出话来。 宋箬溪走了过去,从他手中把书抽了走,笑问道:“陪我去院子里走走,好不好?” 爱妻相邀,邺疏华岂有拒绝之理?满脸笑容的随她出房门,带着她在院中闲逛。 时辰说早不早,说晚不晚,要把整个东苑十二院四厅八阁二园全逛完,肯定是不可能的,光这个漱玉院占地面积就已够大,正房五间,左右耳房各一间,东西厢房各四间,暖阁偏房各一间,后厢房三间,小库房,小厨房、水房,后院还有池塘、假山、水榭和凉亭。 转了一圈,天色渐暗,两人回房吃晚饭。蚕娘趁着宋箬溪净手时,小声道:“送了鸡蓉鸽蛋、盐水菊花鸭胗,银芽鱿鱼丝,芝麻千张丝过去给城主和夫人。” “这是欧阳嬷嬷的意思?”宋箬溪接过香朵递来的干净帕子擦了擦手。 “欧阳嬷嬷说今天那边没有准备这些菜,算是少夫人的孝敬。”蚕娘笑道。 宋箬溪眸光微转,道:“她既好心提点,别亏待她,重重打赏。” “少夫人放心,已送了一套鎏金镶珠头面给她。”蚕娘道。 欧阳氏的提点是很有效的,这四道菜送到邺繁和昭平县主面前,两人都很高兴。邺繁捋着胡子,点头道:“这孩子有心了,知道我们的口味,今天还正想吃这个,她就差人送来给我们,是个难得的孝顺孩子。” “儿子千辛万苦求娶回来的,自然有过人之处。”昭平县主笑得合不拢嘴,指着桌上的两个菜,“把这两个菜带送过去给少夫人吃。” “夫人,你好偏心,好菜只给儿媳吃,不给儿子吃。”邺繁笑着打趣道。 “常言道:儿子孝顺不是真孝顺,媳妇孝顺才是真孝顺。我偏疼儿媳才是正确的作法。”昭平县主笑道。 昭平县主打发人送菜给宋箬溪吃,让邺疏华心花怒放,夹了一筷菜放在她的碗里,“师弟,你尝尝这味道,酸酸甜甜,很好吃。” 宋箬溪吃完了,也夹了一筷子给他,“是很好吃,你也吃。” 当天晚上,自然又是缠缠绵绵,没有虚度良宵。 成亲后的第三天新人要回门,宋家远在庆原,宋箬溪不可能千里迢迢返回去庆原,本以为这回门一事就此作罢,不想,邺繁从邺疏华那里知晓,宋箬溪的三舅舅纪葳就在登瀛城,道:“娘亲舅大,外甥女去拜见一下舅舅,当做回门也是可以的。” 有了邺繁这句话,邺疏华遣人去告诉了纪葳,要回门的事。纪葳大喜,他在登瀛城原本就有生意,为了做事方便,在内城买了一处三进的院子,知道宋箬溪要回门,命下人准备好的东西,又让店铺掌柜家的过来伺候。 早上,宋箬溪和邺疏华先去澹宁居给昭平县主请安,回门事大,晚了也不好。说了两句话,昭平县主就打发两人出门。 一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地开了过去,纪葳亲到大门口迎接,进了院子,掌柜家的就把宋箬溪迎进内院,纪葳就和邺疏华在厅里说话,“小溪儿的父母都不在身边,我这个舅父就多嘴嘱咐你几句,家里对你也没什么要求,只要你和小溪儿过得好,平平安安的就行。小溪儿年纪小,没经历过大事,以后有什么不周全的地方,要靠你多提点,大事也要靠你去决断担当。” “舅父放心,我一定不会亏待师弟的,以后不管什么事,我都会替她先考虑的。” “这两日,小溪儿的表现如何,你家人可还满意?”纪葳关心地问道。 “师弟行事大方周全,举止有度,父亲母亲都很喜欢她。”邺疏华笑道。 纪葳皱了下眉,问道:“你俩已成亲了,这称呼是不是也该改改了?” 邺疏华脸微红,“是要改,只是一时之间还不习惯。” “多叫几次就习惯了。”纪葳哈哈笑道。 舅甥又聊了一会闲话,用过午饭,宋箬溪和邺疏华告辞离去,纪葳又说了一些和睦相处,孝顺长辈的话。 回了城,两人先去澹宁居给昭平县主磕头请安。 “这两天,你们不用过来请安,好好休息,等认了亲,儿媳妇就要把东苑的事给管起来了。”昭平县主正颜道。 “儿媳一定好好管理东苑的内务。”宋箬溪欠身道。 “要是有不懂的,你来问我。”婆婆是没有耐心象教女儿一样教媳妇的,只是昭平县主就邺疏华这么一个亲生儿子,对宋箬溪这个儿媳的态度就有所不同,愿意把她带在身边教她。 宋箬溪对她的好意,欣然接受,“儿媳有不懂的地方,请母亲多教导,到时候还请母亲不要嫌儿媳笨拙才好。” “要是我嫌你笨,大声骂你,你会不会哭鼻子?”昭平县主问道。 “不会,儿媳还要谢谢娘呢。” 昭平县主目光一闪,问道:“我骂你,你还谢谢我?” “儿媳知道,母亲只有把儿媳当自己的孩子,看到儿媳那里做错了,才会骂儿媳的。”宋箬溪坐到昭平县主的身边,搂住她的胳膊,笑道。 “你不怕我乱骂?”昭平县主眉梢微动,试探地问道。 “象母亲这样的人,才不会无理取闹,乱骂媳妇。” 昭平县主满意地笑了,抓着她的手,轻轻地拍了拍。 又闲聊了几句,昭平县主笑道:“你们在外来回奔波了一天,回房歇着去吧!” 宋箬溪和邺疏华行礼退了出去,在澹宁居的垂花门前遇到一个身穿杏黄缎面牡丹折枝刺绣对襟长袄和桃红绣牡丹百褶裙,披着大红色绣牡丹团花斗篷,挽着流苏髻,簪着镶蓝宝石金步摇,面似皓月,眉若远山的姑娘。 “华表哥!”嗓音柔糯,一声轻唤,听得人心里发痒。 宋箬溪似笑非笑地斜眼看着邺疏华,这古代就流行表哥表妹一家亲,虽然知道邺疏华对这位表妹是无意的,但是这位表妹显然对已娶妻的表哥还不死心,那眼神里的爱慕,只要不是瞎子,都看得出来。 “瓶儿表妹。”邺疏华温和地笑道。 “华表哥你的脸色不太好,可是晚上没睡好?”瓶儿表妹关心地问道。 宋箬溪嘴角微微抽搐,就凭着这一句问话,就已可以知晓这位表妹是脑残级别的人物。 邺疏华脸红了,道:“这里风大,瓶儿表妹快进去吧,我和你表嫂要回房了。” 说罢,牵起宋箬溪的手,落荒而逃,没空留意瓶儿表妹那幽怨如诗的表情。到了澹宁居的院门处,宋箬溪用力地甩开了他的手,板着脸上了肩撵。 “师弟!”邺疏华喊了一声,见宋箬溪不应,赶紧上了肩撵,一路的忐忑不安。 肩撵一直抬到漱玉院门外,宋箬溪下了肩撵,径直走了进去。邺疏华紧跟在后面,一进房间,就着急地问道:“师弟,师弟你是不是生气了?” “生气?生什么气?我有生气吗?”宋箬溪挑眉问道。 邺疏华点头,“你刚才不理我,我喊你,你也不应声。” “我为什么要理你?你有瓶儿表妹理你就好了。”宋箬溪在软榻上坐下,把脸撇到一边。 邺疏华想了想,在她身边坐下,试探地问道:“师弟,你是不是在吃醋?” 宋箬溪没想到呆子居然不呆了,斜他一眼,问道:“这个醋,我该不该吃呢?” “瓶儿表妹是堂姑母的女儿,姑父姑母病逝后,母亲就把她接进城里来,拿她当女儿,我当她是亲妹妹,她当我是亲哥哥,你不用吃她的醋。” 宋箬溪听他这么说,知道这呆子不清楚表妹对他的情意,眸光微转,那么她也就没必要挑明,让他心中存事,道:“我才没有这么小心眼,乱吃飞醋,我逗你玩呢。” “师弟,我定会好好待你的。”邺疏华痴痴望着她,柔情无限地道。 宋箬溪轻轻一笑,伸手握住他的手,“我也会好好待你的。” 次日,两人在漱玉院闭门不出,关在房中说话,亲亲小嘴,摸摸小手,培养感情。 到了成亲的第五天,宋箬溪盛装打扮,在邺疏华的陪同下,前往中苑的秋爽厅参加认亲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七十五章 认亲宴人马纷纷 厅内站着的人还有可能是侍从和侍女,坐着就肯定是亲戚,宋箬溪目光扫过,略微估算了一下,至少有八九十个,这人也太多了点吧!看来计划生育还是有必要的。。。 可是这些还只是五服之内的,偏厅花厅侧厅还坐着一堆出了五服的堂亲和表亲,零零总总加起来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足可以让宋箬溪认亲认到头晕目花,而别人对她的称呼也令她应接不暇,辈分更是如同坐火箭般直线上升。 “曾叔祖母好。” 宋箬溪没搞清是哪一房年满两岁,乳名唤作妞妞的小曾孙女,小姑娘被奶娘抱到她面前,在奶娘的教导下,奶声奶气向她问好。 “好,妞妞好。”宋箬溪把准备好的红包放进了小女孩的怀里,家族人丁兴旺,算上十九爷和蕙夫人这对夫妻,邺家已是六代同堂,这辈分都要排到天边去了! “回头等毓娴弟妹生了孩子,虽然还只是一个奶娃娃,可妞妞见着,也得唤一声叔爷爷呢。”魏灵娟轻笑道。 宋箬溪笑得十分的尴尬,她儿子一生出来就是爷爷辈。 众人皆笑道:“可不是嘛。” “毓娴弟妹你可得抓紧了,不然妞妞等一天天长大,到时候都能抱着叔爷爷玩了。”一位年过四旬的中年妇人笑道。 宋箬溪也不知道这妇人是哪一房的嫂子,只是她才成亲五天,就让她抓紧生孩子,是不是太心急了点?若只是话赶话到没什么,可是妇人眼中那一闪而过的精光,表明这话中有话,另有所图,不过她不打算顺她们的意去接话,让她们继续攀扯,眸光一闪,侧脸对欧阳氏,道:“时辰差不早了,欧阳嬷嬷你去问问母亲是不是该开席了?” “奴婢这就去问夫人。”欧阳氏欠了欠身,唇边露出一丝浅笑,少夫人年纪虽少,到也机灵,知道这话不能接话,一接话,就让人抓住了把柄,只能岔话,这些人就起不了妖蛾子。 只是这些人存心要让宋箬溪难堪,宋箬溪吃了三道菜,就被欧阳氏领着来上席敬酒,邺繁一个隔了房的嫡出的堂弟邺茂的妻子陈氏趁机笑道:“昭平嫂子,华儿媳妇这模样可真是俊俏,尤其眼睛生得极好,波光潋滟的,只是这身体怎么看来有些单薄,这可得好好补补。” 昭平县主咽下嘴里的菜,用帕子轻轻地按了按嘴角,擦拭并不存在的油渍,慢条斯理地道:“他婶子有心了,我看理儿和琪儿媳妇身体也是不怎么好,不如你就一块给她们也补补,免得你的媳妇们说你偏心隔房的侄儿媳妇。” “今天这道酸辣鸡片,肉质鲜嫩,酸辣可口。”陈氏的两个媳妇嫁进来数年,都没生养,昭平县主话中又暗指她手伸得长,管到隔房的侄儿房里去了,只得勉强一笑,转了话题,不敢再用宋箬溪身体单薄不好生养当借口,挑起事端来。 “这菜既合了婶子的口味,那婶子就多吃点。”宋箬溪提起玉箸给她夹了一筷子菜,堵住她那张嘴。 昭平县主唇角微扬,端起酒杯抿了一口。 宋箬溪敬了这一桌,又跟着欧阳氏到下桌去敬。一桌一桌进下去,敬到那位瓶儿表妹坐的那一桌。 这一桌的全是未出阁的姑娘,年纪比宋箬溪小,与邺疏华血缘也隔了几层,对这位未来的登瀛城第一夫人,不敢摆什么小姑架子,见她过来敬酒,纷纷站了起来,客气地道:“表嫂(堂嫂)。” 十人有九个站了起来,坐着的就显得突兀,宋箬溪看了眼坐在位置上的瓶儿表妹,神色未变,笑道:“各位妹妹不必客气,请坐下,容我一个一个敬酒。” 九位姑娘礼貌地欠了欠身,坐回原位,等她敬酒到面前,再站起来。 宋箬溪按着欧阳氏的指点,从年纪大的开始敬酒,敬到瓶儿时。瓶儿站起身来,举起酒杯,“小女不敢受郡主敬酒,还是小女敬郡主一杯。” 瓶儿嘴上说着敬酒,可手上的动作却是另一回事,她将那杯酒往宋箬溪身上泼。陪在宋箬溪身边的除了欧阳氏还有蚕娘,蚕娘一看她手上的动作,就看穿了她的意图,用手中的帕子往那里一兜,将那杯酒全兜住了,宋箬溪身上一滴未沾。 欧阳氏眼中闪过一丝寒光,道:“表姑娘既然喝醉了,就回房歇着去吧!” “郡主实在不好意思,刚才小女手滑了,你大人大量,应该不会怪小女才是。”瓶儿没理会欧阳氏,目带挑衅地看着宋箬溪。 宋箬溪明眸流转,笑盈盈地道:“这只是小事一桩,本宫当然不会责怪表姑娘失礼了。既然表姑娘已无法端杯,本宫素来大人大量,理当体谅表姑娘的难处,这杯酒就免了吧!” 说罢就没再理她,跟另一位姑娘对饮一杯。这点小事,没有引起上席几桌的注意,但临近几桌的人看到了,她们对宋箬溪不了解,但是从来就没有一个新人在面对刁难时,敢免了认亲酒的,而她居然敢,可见脾气不是太好。只是她们都忘记了一般刁难新人的都是长辈,从来就没有年纪小于新人的平辈敢这么做的。 瓶儿恨宋箬溪抢走了邺疏华,不顾礼仪的做出了泼酒一事,非常愚蠢,其他姑娘看在眼中,记在心里,从这以后渐渐的开始疏远她。 虽然宋箬溪喝的是甜的象蜜水似媚儿酿,又吃了解酒丸,可是几十桌敬下来,也有近千杯,酒意上涌,白皙的脸上染上两团好看的红晕,眼眸醺得水汪汪的。 那娇慵的媚态,就是女人看了也神魂颠倒,更别说好色的男人了,魏灵娟等人愈发的认定邺疏华只是表面上清逸高洁,实则是个贪婪美色的伪君子。虽然要找个比宋箬溪更美的女人不是易事,但是女人的风情千百种,男人又是喜新厌旧的,过段时日,她再美若天仙,也拦不住男人纳妾。 申时初,女眷这边就散了席,宋箬溪没等邺疏华,先坐着肩撵回了漱玉院,倒在床上就睡着了。一觉睡醒,已是酉时初刻,邺疏华还没回来。 “少城主还在秋爽厅喝酒吗?”宋箬溪蹙眉问道。 欧阳氏笑道:“少城主已经回来了,见少夫人在睡觉,怕吵醒少夫人,就去含经堂了。” 宋箬溪眸光转了转,没说话,接过蚕娘递来的羊奶羹,小口的抿着。 欧阳氏退出房去,到院门叫那梳着总角的小子去含经堂请邺疏华。邺疏华听到宋箬溪已经醒来,把桌上的东西收了收,揣在怀里就回了漱玉院。 “少城主回来了!” 宋箬溪听到外面的通传声,迟疑片刻,才起身相迎。看到门口的身影,邺疏华快走了几步,道:“外面起风了,快进去,别冻着。” 听到他关心的话语,宋箬溪扬唇一笑,边跟着他往房里走,边道:“我穿着厚棉衣,不会冻着的。” “登瀛城附近海边,比庆原要冷些,要多注意保暖。”进了房,在软榻上坐下,邺疏华伸手握宋箬溪的手,“你的手冰冷,还说没冻着。” “我的手一到冬天就是冰冷,是老毛病了。”宋箬溪笑道。 邺疏华接过香绣递来的暖手炉,塞到宋箬溪的怀里,“请大夫看过没有,大夫怎么说?” “大夫没法子,娘寻了个偏方,让我喝羊奶羹。”宋箬溪笑道 “城里的鱼跃鸟飞院里有养羊,你要吃什么,要用什么,只管吩咐下去就行了,别委屈了自己。”邺疏华道。 “我不会委屈我自己的,你放心!” 时辰已不早,传来了晚饭。 吃完饭,巧儿和巧桃沏茶进来,欧阳氏和蚕娘就带着屋内的人退了出去,邺疏华从怀里掏出一叠东西来递给宋箬溪,“你看看。” 宋箬溪翻看了一下,“这是什么?” “送给祖父祖母、外祖父外祖母、岳父岳母、伯父伯母,叔父婶母、舅父舅母,姐妹兄弟的礼单。”邺疏华喝了口茶,笑道。 宋箬溪一挑眉,“你准备的?” “我不知道他们喜欢什么,也不知道这么准备的合不合他们的心意,就拟了几份出来,你帮我拿拿主意,明天让他们把东西准备好。” 宋箬溪仔细地看了一遍,抽出其中的几张,一一指明送给谁,眸光微转,笑道:“让你准备了这么多份礼物,破费了。” “师弟这话说的不对,我送礼给长辈和各位亲友,是你我的一片心意,怎么能说破费了?”邺疏华正颜道。 宋箬溪有几分无奈地横了面前的呆子一眼,道:“我是在跟你说客气话,你一点幽默感都没有。” “幽默感是什么?”邺疏华听不懂这外来词,虚心请教。 宋箬溪想了想,胡诌道:“幽默感就是听话的能力。” 邺疏华还是似懂非懂,不过宋箬溪给了解释,他就没有再追问,跟着觉明大师学习佛经,以参悟为主,这问题慢慢去参悟,继续送礼的话题,“这些礼物我会让雒淇公子他们带回庆原,后天他们就要离开,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送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七十六章 婚后娇妻忙教夫 宋箬溪心中一惊,抬眸看着他,见他脸上依旧是温和从容的浅笑,不象是在出言试探她,轻轻笑道:“母亲让我管理东苑的内务,明天我要见见苑中管事和仆从,刚接手这几天有许多事情要处理,我就不去了。。。” “内务的事,你慢慢处理,别累着。”邺疏华问这话是遵从礼数,并没有其他的意思,也没想到宋箬溪会起疑心,听到宋箬溪说要管内务,他信以为真,没有认为这是她的推脱之词。 “有欧阳嬷嬷帮衬着,不会累着我的。”宋箬溪笑道。 邺疏华笑道:“有些事,若是奶娘不知道,你就去问母亲,母亲她一定会教你的。” “我知道,你放心,我会好好打理内务的。” “内务交给你,我自是放心的。”邺疏华对宋箬溪全然的信任。 闲聊了一会,时辰不早,两人分别沐浴更衣,上床睡觉,劳累了一天,没有行那颠鸾倒凤之事,相拥而眠。 第二天辰时初刻,用过早饭后,邺疏华陪宋箬溪去给昭平县主请安。 “……夫人您待人太宽厚了,纵得有的人不知道天……” “夫人,少城主和少夫人来了。”通传声打断了里面某位夫人抱怨的话。 “让他们进来。”昭平县主的声音透着一丝喜悦。 宋箬溪进门就看到厅里多了七位打扮的花团锦簇,妖娆动人的妇人,年纪最小的那个面带忿色。她们是邺繁的七位侧夫人,没来的是丽夫人,昨夜邺繁在她房中留宿,她就借机不来向昭平县主请安。 丽夫人这几年恃宠生娇,常做些逾越的事,只是昭平县主年岁渐长,对争宠一事早就淡了,一心一意等着抱孙子,就由着她去,可是岳夫人比丽夫人年纪少,又自认容貌不逊于她,对丽夫人时常霸着邺繁,心生不满,总在昭平县主面前抱怨。 “儿子(儿媳)给母亲请安。”邺疏华和宋箬溪跪下磕头道。 “起来,坐下说话。”看到爱子娇媳,昭平县主脸上的笑容就多了几分真意,那双带着冷漠神色的眼睛添了一抹柔和。 “谢母亲。”两人起身在位置上坐下。 “妾身见过少城主,见少夫人。”在陈夫人的带领下,几位侧夫人起身向两人行礼。她们虽然算是邺疏华的庶母,但邺疏华是下一任的城主,身份贵重。 “免礼。”邺疏华抬了抬手道。 宋箬溪起身还了半礼。 “昨儿我见你饮了不少酒,还以为你今日爬起不来了呢,想不到这么早就过来给我请安,真是个孝顺的好孩子。”昭平县主说这话时,目光扫过陈夫人等人。 “儿媳孝顺母亲是应该的。”宋箬溪没听出昭平县主话外之意,顺嘴答道。 那几位侧夫人却听懂了,已经这个时辰,新婚的小两口都到了,其他的庶子庶媳庶女却没来,实在是太不孝了!有心帮着辩解几句,可是事情摆在面前,怕多说多错,只得保持沉默。 小宾夫人笑道:“少夫人年纪虽然小,规矩却很好,不愧是世家教出来的姑娘,礼仪上没有一点差错。” “规矩定下来就是要守了,不守规矩的人就该被责罚。”岳夫人对丽夫人的积怨太深,时时刻刻找机会对付她。 嫡母要教训庶子女比这些生母更加的理所当然,更加的名正言顺,有子女侧夫人们拿眼刀割了岳夫人一眼,警告她不要火上浇油。 “岳妹妹说的有理,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这规矩是该立起来了,省得有人自以为是。”昭平县主把手上的茶杯往茶几上一放,肃颜道。 岳夫人面露喜色,以为昭平县主要拿丽夫人开刀了。 陈夫人正要说话,门外传来通报声,邺孝安等人来请安了。十几个主子加上侍女,厅里人满为患。 齐齐的行了礼,落了座,婢女们沏茶送上来。 昭平县主看着邺孝安以及他三个就快长大成人的儿子,心中暗恨,藏在衣袖里的手紧紧地握拳,道:“俗话说人大分家,树大分枝,依照祖宗定下来的规矩,成亲的公子们要出城建府另居,公府早已建好。前几日,你们父亲已跟我说了,要你们收拾收拾,在年前搬出城去,住到公府去。” 五个庶子,只有邺孝良尚未娶妻,邺孝安等人对搬出城去虽已有了心理准备,但是没想到昭平县主会如此的迫不及待,在邺疏华成亲后的第六天就赶人。不过由此可见,昭平县主对他们十分忌惮,怕他们留在城里对邺疏华不利。 “夫人,这真是城主之意吗?”邵夫人舍不得儿子和孙子,开口质疑地问道。 “邵妹妹若是不信,可去忠勇堂问城主,城主会告诉你,这是不是他的意思。”昭平县主唇边带着一抹嘲讽的冷笑。 邵夫人的表情有瞬间的扭曲,她刚进门时,邺繁十分的宠爱她,她见昭平县主去忠勇堂找邺繁,以为她也能进去,却被邺繁重重地责罚,还禁足一年。丽夫人现在几乎是独宠,可邺繁也没有允许她去忠勇堂,这么多年来,由始至终,能进忠勇堂的女人就只有昭平县主。早在五年前,邺繁就已不进她的房,可是每个月,除初一十五这两天,邺繁还会有三四天歇在昭平县主房里,难道仅仅是妻妾之别吗? 邺孝安等人虽然各自为政,但是利益共存,他们又结成一体,飞快的交换了眼神,由邺孝安做代表起身道:“儿子会遵从父母之意,尽快收拾好,搬到公府居住。” 昭平县主勾了勾唇角,道:“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回去你们就开始收拾,收拾十天半个月应该就能收拾好了,免得到了年关事情多,弄得手忙脚乱。” “母亲说的是,儿子这就回去收拾。”邺孝安恭顺有礼地答道。 “时辰不早了,我就不留着你们了,去忙你们的事吧!”昭平县主要说的话已说完,就不想再看到这些妾室和庶子们。 由陈夫人领头,一行人行礼退了出去。 昭平县主笑道:“华儿,你父亲在忠勇堂等你,你快过去吧!” 邺疏华看了看宋箬溪,起身道:“儿子告退。” 等邺疏华离开,昭平县主摒退侍女,正颜道:“毓娴,你刚进门,年纪又小,本不该让你为这些事烦心的,只是,你将来是这登瀛城的城主夫人,这些事情是没办法回避的。” “母亲,儿媳虽没经过大事,但也不怕事。”成亲之日,宋箬溪被针扎伤,至今还没查到幕后之人,就已知道登瀛城的水深不可测,一不小心就会被淹死。 “有些事怕也没用,只有面对才能解决,逃避只会让人陷入险境,生不如死。我在生华儿之前,曾怀过一个孩子,八个月时,胎死腹中。我当时……”就算事情已过去了三十年,昭平县主一说起来,还是满脸戾气和恨意。 宋箬溪端起茶杯递到她面前,“母亲,都已经过去了。” 昭平县主接过茶杯,喝了几口,勉强忍下心中的怨恨,道:“现在你那里没有媵妾,少了许多的麻烦事,可是孝安他们几个居心险恶,不会这么甘愿搬出城去的,他们的媳妇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若是她们送东西给你,吃的,不可入口。香料,不能熏用。还有那些奇花异草,也不要摆放在房里。” “多谢母亲提醒,儿媳一定会小心防备,不会让她们有机可趁的。”宋箬溪庆幸早有准备,吃食有蚕娘把关,香料有红绡,她应该不会着了这些人的道。 “你身边的人,要是有不稳妥的,就早早的打发走,别等她们做出有危害你的事情出来,才来后悔,才来补救,那时候可就晚了。”昭平县主吃过身边侍女的亏,这是经验之谈。 “儿媳身边的人都是经过精挑细选的,她们对儿媳忠心耿耿。”宋箬溪自信地道。 昭平县主对她的自信不太相信,看了她一眼,道:“甘菊为人谨慎,你可以多听听她的意见。” “小事儿媳会向奶娘多请教,大事还请母亲多提点儿媳。” 昭平县主又叮嘱了一些话,才打发她回东苑。 宋箬溪回到漱玉院没多久,欧阳氏就进来问道:“少夫人,奴婢已经照您的吩咐将苑召集到荣庆厅,少夫人是不是现在就过去?” “现在过去吧。”宋箬溪扶了扶发髻上的步摇,起身道。 “奴婢给少夫人请安,少夫人万福。”荣庆厅内站了满满一厅的人,等宋箬溪在上首处坐下,齐刷刷下跪磕头。 “免礼!” 邺疏华没娶妻,又常年累月的不在城里,东苑处于无主子的状态,昭平县主就将苑中的事交给欧阳氏管理。邺疏华皈依佛门,不近女色,在苑中使唤的人是六个十一二岁梳着总角的小子。在东苑打扫屋子、浆洗衣物的也都是小丫头和媳妇子。 出门随行的侍卫,是不允许随便进苑的。侍卫们算另一个体系里的人,与苑中伺候的人是没有关联的,自有侍卫长管理。 欧阳氏一一点名,让各处管事上前自报家门,苑中一共十二名管事,每个人回事都简单扼要,清楚明白,令宋箬溪对欧阳氏刮目相看,这要是搁在现代,绝对的高素质管理人才。 “这苑中共有三百余人,每天来向我回事的是你们这十二位管事,你们都是在苑中伺候多年的老人,能当上管事,肯定是有一定能力的,苑中规矩都懂,我也不多说什么,望你们以后继续尽心尽责当差,少城主和我都不会亏待大家。”宋箬溪顿了顿,目光锐利地扫过众人,“要是不守规矩,犯了错,我不管你们有没有脸面,一概按律处置,你们可听懂了?” “听懂了,奴婢定用心当差。”众奴仆齐声应道。 “今日就到这里,明日巳时正,各位管事来此回事。”人见了,话也训了,宋箬溪起身回了漱玉院。 正午时分,邺疏华没有回来,宋箬溪独自用过午饭,小睡起来,他还没回来,就坐在暖阁里翻看账本。东苑的账一笔笔记得非常清楚,一目了然,让宋箬溪对管理好东苑有了极大的信心。 “少夫人,外面下了好大的雪了。”青荷端着羊奶羹走了进来。 宋箬溪抬眸看着窗外,雪下得很大,地面上已一片雪白,想起邺疏华早上出门时没有穿斗篷,“薄荷,去把少城主的斗篷取来,让小子送过去给少城主。” 薄荷答应着,去卧房拿出一件玄色狐裘斗篷,用一块布包好,到院门口召来小子,让他送去给邺疏华。欧阳氏站在廊下,抿着嘴直笑,少夫人如此在意小主子,她可以放心了。 邺疏华回来的时候,已是酉时正,宋箬溪正准备传饭,他冒着雪进了门。 “你回来了!”宋箬溪笑着迎了上去,见他神色有些凝重,“出什么事了?” “没出事。”邺疏华不愿说。 宋箬溪眸光一闪,道:“出家人不打妄语。” “父亲让我处理城中的事,我没处理好。”邺疏华老实交待。 “是什么事,你说给我听听。”宋箬溪拉他在软榻上坐下。 “城中有两位贵族争田,一姓陆一姓贾,审理官接受姓贾之人的贿赂,就判他胜诉,姓陆之人不服,持刀杀死了审理官和姓贾的人,审理官的家人和姓贾的家人上告,父亲问我如何处置。” “你是怎么处置的?” “我认为,要姓贾之人不贿赂,审理官就能按律处置,姓陆就不会杀人,姓贾之人造成恶因,才有了被杀的恶果,姓陆之人虽犯了杀戮的恶孽,但是情有可愿,只要他改过自新即可。” “田地是死物,姓陆之人对判决不服,可以上告重新审判,他私自杀人就是犯了大罪,杀人要偿命,按律应从重处置,不可以用佛法来解决这件事。” “我佛慈悲,不该以恶惩恶。” “惩恶人是在行善,俗世与佛门不同,在俗世按律行事,方是修行,不是慈悲为怀才是修行。” 邺疏华抿唇不语。 宋箬溪眸光微转,问道:“父亲是怎么处置的?” 邺疏华黯然道:“我父亲说三人都犯了大罪,按律,活着的要处死,死了的要戮尸。” “若无律法约束,恶者就可以任意为恶,伤害他人。律法其实是在保护善者。你也曾说过,菩萨低眉是普渡,金刚怒目亦是普渡。” 邺疏华想了想,释怀淡笑道:“师弟所言有理,我懂了。” 宋箬溪笑,问道:“你有没有吃晚饭?” “还没有。” “那我们传饭吧,我饿了。” 邺疏华扬声道:“传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七十七章 等宋箬溪和邺疏华用完晚饭,欧阳氏走进来给两人行礼,道:“少城主,小顺子来传话,说秦侍卫长在苑外求见。” 邺疏华起身道:“师……璎璎,我出去一下,你不要先睡,等我回来。” “嗯。”宋箬溪不知道又有什么事发生,既然他要她等着,她就乖乖坐在暖阁里看书,等他回来。 约等了半个时辰,邺疏华回来,已缓和的脸色又阴沉了几分。宋箬溪眉尖微蹙,上前问道:“出什么事了?” 邺疏华挥了下手,等香朵等人退出暖阁,道:“在你裙里缝针的有可能是凤仪院的小满。” “有可能?”宋箬溪轻轻挑眉。 “找到她时,人已经死了。线索中断,没办法再追查下去。”邺疏华眼中带着恨意,既为那条生命感到可惜,更为查不到幕后之人,留着隐患而担忧。 宋箬溪本来对查清此事就不抱希望,这个情况也早在她意料之中,没有多少失望,神色淡然地道:“这事用不着追查,想想也知道做这事的人会是那些人。” 邺疏华眸底闪过一抹痛色,“他们要对付的人是我,是我连累了你。” “我们是夫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不要说什么你连累了我。”宋箬溪牵起他的手,“我们应共同进退,抵御任何危机。” “师父曾说,所有的磨难都是一种入世的修行。只要有足够的修行,任他们尔虞我诈,也能处变不惊,轻松化解,我们一定能安然渡过所有危机,抵达胜利的彼岸。”邺疏华到底不是泥塑的菩萨,还是有脾气的,庶兄庶弟一再出招对付他,他抱着修行的心里,不与他们计较,可是他们不该把主意在宋箬溪身上,令他不愿再容忍下去。 “他们就要搬去公府居住,以后进城一次不容易,我只要管好东苑,就不会有太大的危险,到是你,以后出门办事,要多加小心才是。” “我会武功,身边还有一群侍卫,他们想要我的命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小心些总是好的,我可不想当寡妇。” “我会小心的。”邺疏华握紧她的手,深情凝视着她,“我会和你白头到老。” 宋箬溪扬唇笑道:“我们一定会白头到老的。” 美人笑靥如花,灯下观美人,美人艳色倍增,让食髓知味的邺疏华砰然心动,长臂一伸,将她打横抱起,向卧室走去。宋箬溪白皙的脸上浮现好看的红晕,美眸柔情似水,伸手搂住他的脖颈。 窗外雪花纷飞,寒风凛冽,屋内烛光摇曳,缠绵缱绻。 次日,辰时初刻,小两口去给昭平县主请安,那些庶兄庶弟已经到了,邺淑婷受寒生病了,让侍女过来禀报告罪,昭平县主已让良医过去给她诊脉。 厅内的场景跟昨天相似,唯一的区别就是多了三个人,一个是瓶儿表妹,她坐在昭平县主的身边,另外是两个十五六岁的姑娘,分别坐在陈夫人和小李夫人身边。 宋箬溪在认亲宴上见的人太多,不记得有没有见过这两位姑娘,对她们的身份也全无印象,不过她们和瓶儿表妹一样,目光都落在邺疏华身上,很明确的告诉宋箬溪,她们都是邺疏华的爱慕者。 因闽国的人要辞行回国,邺疏华兄弟要去送行,给昭平县主请过安,兄弟六个退了出去。 宋箬溪刚一落座,小李夫人就迫不及待地笑道:“少夫人,这个是妾身的娘家侄女,小名叫鸾儿。” 李鸾儿起身行礼道:“鸾儿见过姐姐,姐姐有礼。” 姐姐? 宋箬溪眸光微凛,这个称呼在古代还有别的含意,李鸾儿既然是小李夫人的娘家侄女,称呼理应是从邺疏华那边论,叫她一声表嫂才对,小李夫人却让李鸾儿叫她姐姐,意图不言而喻,勾唇冷笑道:“李姑娘是不是弄错了?本宫姓宋,什么时候冒出个姓李的妹妹来了?” 这话一点情面也不讲,李鸾儿羞红了脸,眼含委屈地看着小李夫人。陈夫人眼珠子转了转,使了个眼色给她身边的姑娘。 “少夫人,一个称呼罢了,不必这么较真儿。说不定,稍后就你们就真的成了姐妹。”小李夫人笑得意味深长。 昭平县主看了宋箬溪一眼,端起茶杯,垂睑抿了口茶。 “她是什么东西,也配与本宫姐妹相称?”宋箬溪抬起下巴,神态倨傲地道。 “夫人,你看看少夫人说的这是什么话?把妾身的侄女说成东西,这也太过份,太不知礼数了!”小李夫人怒道。 宋箬溪并不打算跟小李夫人纠缠不休,起身道:“母亲,东苑还有些事,儿媳要回去处理一下,明天再来给母亲请安,陪母亲说话。” “你初接东苑的内务,忙归忙,也要注意身子,别为那些阿猫阿狗生气,犯不着。”昭平县主笑道。 “母亲说的极是,儿媳一定不会跟阿猫阿狗去计较的,免得失了身份。”宋箬溪欠身道。 “我乏了,你们都退下吧!”昭平县主往后靠在锦垫上,半眯着眼。 一行人退了出去,到澹宁居门外,宋箬溪率先上了肩撵,出了东苑,就听到后面有人喊道:“少夫人,请等等。” “停下。”宋箬溪回头一看,追上来的是邺孝顺的嫡妻明氏。 “弟妹。”明氏笑得双眼弯成了月牙状,“我和弟妹都是闽国人,想不到在闽国不曾相识,却在这千里之外的登瀛城里做了妯娌,这是不是佛门中所说的缘份?” 宋箬溪笑而不语。 两个肩撵并排缓缓而行,明氏笑道:“前几日,我娘家兄弟过来看我,带着一些闽国的特产来,弟妹去挑几件合心意的,一解乡愁吧!” “二嫂嫂的好意,毓娴心领了。昨儿,母亲让各位兄嫂收拾东西,好在年前搬到公府去居住,现在二嫂嫂的院子应该是兵荒马乱的,我就不去给二嫂嫂添乱了。”宋箬溪从来就没打算过深入虎穴。 明氏没想到宋箬溪拒绝得如此干脆,笑容僵在了脸上,看着她扬长而去,眼中闪过一抹阴冷的寒光。 “二嫂嫂,这是不是就叫做热脸贴个冷屁股啊?”邺孝敬的嫡妻岳氏从后面跟了上来,嘲讽地问道。 明氏冷哼道:“大冷的天,怎么还有乌鸦叫?” “狐狸想装人,只可惜尾巴太大。”岳氏斜睨着她,“藏不住。” 两人互瞪一眼,把头偏开,可是两人同住南苑,要一路同行,不时的言语冲突,抬撵的仆妇和她们的侍女早已经习以为常,也不劝,任她们狗咬狗一嘴毛。 宋箬溪回了漱玉院,香朵送上了羊奶羹,热腾腾的羊奶羹下肚,只觉得四肢百骸里流窜着暖意,长长舒了口气,看了眼时辰钟,眸光微转,起身去书房,横笛在唇边,吹起《平安调》,遥祝上官墨询一路顺风。 吹了一遍,又吹第二遍,第三遍,第四遍,第五遍…… “少夫人,就要到巳时正,您该去荣庆厅了,管事们等着回事。”香绣硬着头皮走了进来,乐曲是很悠扬动听,但是连续听十六遍,那就成了一种折磨。 宋箬溪慢慢地把玉笛擦拭干净,放入锦盒内,收拾好心情,走了出去。东苑的主子就两个,没多少事要回,宋箬溪约坐了两刻钟,处理了两件小事,就返回了漱玉院。 午后,天空放晴,巧儿几个不怕冷,在院子堆雪人玩。欧阳氏从外面进来,见宋箬溪披着狐裘斗篷站在廊下晒太阳,慌得上前拽住她,“少夫人,这雪后的太阳可毒,会把脸晒伤的,赶紧进去。” “奶娘,我抹了梅花霜,不会晒伤的。”宋箬溪笑道。 欧阳氏盯着她的脸,仔细瞧了瞧,如白玉般的脸上没晒出半点红点,放下心来,又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笑问道:“少夫人的梅花霜是自己做的?” “绿袖帮我做的。”宋箬溪道。 欧阳氏就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绿袖,又看了看红绡和蚕娘,少夫人身边都是独挡一面的能人。 “少夫人,我们都堆好了雪人,您来评评,谁堆的最好?”巧儿欢快喊道。 宋箬溪穿上木屐,扶着香绣的手,走了过去,高矮胖瘦四个雪人堆在地上,看了看,指着胖乎乎的身子,圆圆的脑袋的雪人道:“这个最讨喜。” 巧桃兴奋地跳了起来,“我赢了!我……” 乐极生悲,脚下一滑,人倒在了雪人上,把雪人给压垮了。 巧儿几个就耍赖,不肯认账,几个人在院子打打闹闹,欢声笑语传出了院外。 邺疏华回来的时候,已经近酉时末,宋箬溪没等他,先用过了晚饭,散了发髻,穿着银蓝色缎面小袄,靠在软榻上看书。婢女们见邺疏华进门,上前打帘子,香朵上前接过玄狐鹤麾,抖了抖上面的雪花。 宋箬溪抬眸见他头上沾有雪花,放下手中的书,走了过去,用帕子给他擦拭掉,嗔怪地问道:“下这么大的雪,你去哪里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早就回在了,临时有事,去忙了。”邺疏华握着她的手,歉意地笑笑,把手中的卷轴递给她。 “这是什么?”宋箬溪问道。 “雒淇公子送给你的画。”邺疏华笑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七十八章 良医有意延病痛 宋箬溪把画卷展开,一池湖水映着未填色的素莲,勾花点蕊,随意自然,凝视画面,久久不语。。。画中有意,意在画中,莲花花死根不死,轮回来世,期待重逢。 “雒淇公子这幅九九消寒莲花图,画得栩栩如生,添上颜色,必是一幅绝佳的好画。”邺疏华赞道。 宋箬溪被他清朗的声音唤回现实,忙收敛心神,故作淡然地道:“这九九消寒图是个麻烦事,每天都要取下来染一次颜色,还要分阴晴雨雪的,我可没这份耐心,你来填画吧!” “璎璎。”邺疏华握住她卷画的手,“你不去送他,是不是怕我介意?” 宋箬溪娇躯一震,抬眸看着他,她在他面前承认过喜欢上官墨询,他能洞悉她的想法,她并不吃惊,只是没想到他会问得这样的直接,神情不免有些慌乱。 “是不是因为怕我介意,才不去送他?”邺疏华追问道。 宋箬溪把头偏开,眸色微沉,“是。” 邺疏华笑了,手用力地扯,将她拖入怀中,紧紧地搂着,用下巴抵住她的头顶,闻着她秀发上散出来的淡淡的清香,柔声道:“璎璎你说我是呆子,却原来你是个傻子。我了解你的为人,爱上你,求娶你为妻,自是信你如信佛。” 宋箬溪心中一颤,将脸埋入他的怀中,他爱得这样的无私和深沉,包容一切,她怎能不感动?用力地回抱他。 那一池素荷,宋箬溪没有填色,而是另外临摹了一幅,挂在暖阁内,原画收进锦盒,放在檀木方柜,小心珍藏。从这年开始,每年冬至之前,都有人从远方送来一池素莲。 次日,邺疏华和宋箬溪去给昭平县主请安,却不想昭平县主吃过早饭后,胃疼了起来,卧床不起。 病中的昭平县主不耐烦见那些侧夫人和庶子庶媳,只让邺疏华和宋箬溪进了卧房。 “良医怎么还没来?”邺疏华见昭平县主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心急地问道。 “昨夜里十九爷昏迷不醒,良医都过去会诊,刚打发人去宣了,这会子应该在来的路上。”周嬷嬷道。 “华儿,母亲这是老毛病,不碍事的,你不要担心。”昭平县主有气无力地道。 正说着,侍女送上来热腾腾的牛奶羹,“夫人,牛奶羹好了。” 周嬷嬷扶昭平县主坐起,“夫人,药一会就好,先喝牛奶羹。” “胃疼的时候不能喝牛奶羹。”牛奶的确养胃,可在胃疼时,却不宜饮用,宋箬溪在现代是亚健康状态,经常胃疼,这是经验之谈。 “这是赵良医吩咐的,牛奶羹养胃。”周嬷嬷解释道。 昭平县主也用质疑的目光看着宋箬溪。 “璎璎,胃疼不能喝牛奶羹是不是师叔告诉你的?”邺疏华以为宋箬溪跟慧谨学过医术。 宋箬溪没有回答邺疏华的问题,而是问昭平县主,“母亲,您以前胃疼时,喝牛奶羹下肚,疼痛会缓解吗?” 昭平县主想了想,“没有缓解,还是很疼,要喝了药,过一个多时辰方好些。” “母亲,您躺下来,让儿媳来伺候你。”宋箬溪伸手扶昭平县主躺下,扭头吩咐那个侍女,“你去倒杯热水来,把汤婆子烧热拿来。” “少夫人,屋内有地龙,不用汤婆子。”周嬷嬷道。 “我要汤婆子是用来给母亲暖胃的。”宋箬溪解释道。 周嬷嬷看了昭平县主一眼,见她轻轻点了点头,道:“菖蒲照少夫人吩咐去做。” 菖蒲和另一个侍女很快就倒来了热水,拿来了汤婆子。宋箬溪伺候昭平县主把那杯水喝了下去,昭平县主没有觉得胃舒服多少,还是疼,只是没有方才那么厉害。 宋箬溪把汤婆子放在昭平县主的怀里,“母亲,您躺下睡会吧!” 昭平县主并不相信宋箬溪能让她的胃不再疼痛,但是对儿媳的殷勤照顾,非常满意,而邺疏华的紧张也令她愉悦,就听从了宋箬溪的安排,闭上眼睛。 留宿岳夫人房里的邺繁听到昭平县主胃疼的老毛病发作,立刻赶了过来。见他进来,邺疏华等人起身给他行礼请安。 “免礼。”邺繁抬了抬手,在床边坐下,关“胃疼得可厉害?” 昭平县主睁开眼,虚弱地笑了笑,“还好。” “这个赵树智治了这么多年,还是不见起色,该死的庸医,早该换个良医给你瞧病的。”邺繁脸带怒意地道。 “赵良医的药方很好,我吃着也管用,这毛病原本就不能断根,你别迁怒他。”昭平县主顿了顿,“城主,您去忙吧,这里有孩子们陪着我呢。” “我不忙。”邺繁不肯走。 昭平县主没力气跟他拗,闭上眼睛继续休憩,屋内众人静静地守着她。 “咦,好像缓些了。”昭平县主忽然睁开双眼,惊讶地道。 众人面露喜色。 “还没吃药,就缓些了,这病再治治,就能断根了。”邺繁高兴地道。 昭平县主笑赞道:“多亏了溪儿,我今日少受了些罪。” 邺繁听这话,探究地看着宋箬溪。 “良医开的药才能治本,我这法子只能缓解疼痛。母亲,您再躺会,药就快熬好了。”宋箬溪笑道。 “城主,您带华儿去忙吧,这里有溪儿。”昭平县主素来贤惠,就算在病中也不会拖累邺繁忙正事。 “母亲,儿子稍后再来看您。”邺疏华看了看宋箬溪,随邺繁离去。 宋箬溪就守着昭平县主,等药送来了,服侍她喝了药,又服侍她漱口,躺下。 “少夫人,牛乳真的不能吃吗?”周嬷嬷见宋箬溪不让昭平县主喝牛奶羹,疼痛反而比平常好的快,有些疑惑了。 “平时吃无妨,发病时不能吃。”宋箬溪笑,“我这也是听我师父,就是神尼说的,学医之人应该都知晓的,赵良医难道没有这样嘱咐过吗?” 周嬷嬷摇了摇头。 宋箬溪皱了下眉,登瀛城的良医,相当于闽国太医院的太医,医术应该不错,这样的常识都不知道,实在有些说不过去。这赵良医只怕是明知此事,而不告知,居心何为? 昭平县主显然也起了疑心,轻哼了一声。 又过了一会,良医赵树智总算从十九爷的公府赶进城来,给昭平县主诊脉。 “赵良医,牛奶羹胃疼的时候,可以喝吗?”周嬷嬷质疑问道。 赵树智目光闪了闪,道:“可以喝,牛奶羹养胃。” “据我所知,平日吃些牛奶羹是好的,但发病的时候不能吃,牛奶羔那会加重胃的负担,让疼痛加剧。”宋箬溪在屏风后面插嘴道。 “你是何人?不懂医术,不要胡乱诊治,损伤了夫人的身体,你担待不起。”赵树智呛声道。 “放肆!少夫人也是尔等可以质问的吗?”昭平县主厉声喝道。 赵树智没想到说话的是少夫人,连跪了下去,磕头道:“小的不知道是少夫人,才会出言不驯,请夫人恕罪,请少夫人恕罪。” “恕罪?恕什么罪?”昭平县主坐了起来,菖蒲往她身后放了个锦垫,让她靠着。 昭平县主目光阴冷地盯着赵树智,“本夫人这胃疼的毛病被你治了这么多年,没有被治死,是老天保佑。” “夫人,小的一直尽心……” “本夫人没精力审问你,来人,把他带去交给审理官,好好问问他,为什么要谋害本夫人。”昭平县主根本不给他辩解的机会,胃疼折磨了她这么多年,令她痛苦不堪,她把所有的过错全算在赵树智头上了。 “夫人饶命,夫人饶命,夫……”赵树智被周嬷嬷点住了穴道,挣扎着被架了出去。 宋箬溪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 昭平县主目光柔和看着她,伸手要拉她的手。宋箬溪把手递给她,昭平县主握住,道:“我的儿,这次多亏了你,要不然母亲就要被这些庸医给诊治死了。” “母亲吉人天相,会长命百岁的。”宋箬溪笑道。 “我有你这么个好儿媳,是上苍的恩赐。”昭平县主拍了拍她的手,感慨地道。 “母亲,这只是小事,您身体好,是儿子媳的福气。您这样赞叹儿媳,儿媳脸都红了。”宋箬溪不好意思地道。 昭平县主愈发觉得这个儿媳娶对了,问道:“什么时辰了?” “午时初刻了。”周嬷嬷笑道。 “你还没吃饭吧?”昭平县主问道。 “我一会去吃,母亲是不是饿了?” “陪母亲一起吃。” “好。” 周嬷嬷让侍女去传了午饭来,婆媳俩对坐用过午饭,昭平县主不肯再喝赵树智开的药,又另宣了位许良医来开药方,另取药来熬煮。 申时正,邺繁父子忙完正事看昭平县主。 “母亲,可好些了?”邺疏华关心地问道。 “好多了,今天我少了大半天的罪,全是溪儿的功劳。”昭平县主慈爱地笑道。 邺繁又看了宋箬溪一眼,捋着胡子笑了。 略坐了一会,邺疏华带着宋箬溪告退离去。出了院门,上了肩撵,宋箬溪觉得腹部有下坠感,小日子如期而至,邺疏华晚上的福利就没有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七十九章 送梅品茗意何为 早上起来,宋箬溪脖子动一下就疼,歪着头喊道:“香绣,快来给我揉揉,好疼。。。” “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正在系衣带的邺疏华连忙走过来,急声问道。 “好象落枕了。”宋箬溪横了他一眼,“都怪你睡相不好,弄得我扭到脖子了。” “是我错了,我帮你揉揉,算是赔罪,你别生气。”邺疏华笑,伸手在她脖子上摸来摸去,不停地询问,“是不是这里疼?还是这里疼?” 恰好按到了疼的地方,宋箬溪忙道:“这里,就是这里。” 邺疏华用力按了下去,痛得宋箬溪尖叫一声,“你要谋杀我啊?” “我就是谋杀自己,也舍不得谋杀你!”邺疏华说的是老实话。 宋箬溪抿嘴笑了。 “你忍着点,我帮你按按,一会就不疼了。” “你可别哄我,要是把我按得更难受,我咬你。”宋箬溪威胁道。 邺疏华正颜道:“出家人不打妄语。” “且信你一回,动手吧。” 邺疏华的手从她脖颈处一直按到肩背,用暗劲帮她把扭伤的筋络疏通,反复三遍,又轻轻捏了捏,柔声问道:“有没有舒服些?” 宋箬溪动了动脖子,不疼了,轻笑道:“手艺还不错嘛。” “随师父云游时,见有人落枕,师父就是这么做的,我跟着学了点,还好管用,要不然,今天你就得歪着脖子走路了。”邺疏华笑道。 “是哟,多亏了你妙手回春。”宋箬溪回首抛了个媚眼给他,“想要本夫人给你什么奖赏?说吧!” 邺疏华开了荤腥不久,正是热情如火的时候,偏生昨夜看得着,吃不了,被饿了一回,宋箬溪还在这个时候火上浇油,风情万种地撩拨他,锦袍下顿时蠢蠢欲动,伸手抱住了她,在她耳边道:“璎璎,你亲亲我,当奖赏好不好?。” 宋箬溪见他这么大的人,用这可怜兮兮的语气说话,忍不住笑出了声,转过身子去,仰面看着他。邺疏华的唇软软地覆上她的,婉转轻吻。那吻越来越深入,吻得宋箬溪几乎要喘不过气来,用力推开他,道:“吃了饭,该去请安了。” 邺疏华看着宋箬溪红润的樱唇,痴痴地道:“你比饭好吃。” 宋箬溪白皙的脸上染上两团红晕,啐了他一口,轻声骂道:“呆子。” 把刚退出去的人重新叫进来伺候他们梳洗更衣,这么一折腾,等两人用过早饭,去澹宁居请安时就晚了一刻钟。 昭平县主的胃已经不疼了,穿着象牙色镶玄边银丝勾绣花卉纹缎面对襟出风毛长袄,挽了个低髻,别了点翠花钿,围着海獭毛的卧兔儿,手里捧着个掐丝银质暖手炉,笑容淡淡地斜靠坐锦垫上和邺繁说话。 宋箬溪总算见到了那位闻名已久的丽夫人,容貌自是不负这个丽字,二十四五岁的年纪,穿着绛紫色银红滚边的对襟出风毛褙子,杏红色织金流云百褶裙,挽着繁复的高椎髻,戴白狐裘镶红钻暖帽,髻上插着缠丝垂珠镶珠金簪,玉兰点翠步摇、赤金珠簪,耳朵上坠着赤金镶红宝石耳环,手腕上翡翠玉镯和赤金嵌银手镯,手指上一枚硕大的红宝石镶金戒指,胸前佩戴着赤金盘螭璎珞圈。 一个妾室在正室面前打扮的这样的富贵华丽,太过逾越了,由此可见,邺繁对她的纵容。 宋箬溪看着丽夫人的时候,丽夫人也在看她,美人对美人总是特别关注。见宋箬溪穿件朱红色绣折枝梅对襟出风毛窄袖长袄,头上戴着雪貂毛的卧兔儿,斜着一枝凤尾钗,耳边坠着流苏耳环,脸庞娇小,白里透红,年纪小,娇嫩得能掐出水来。 两人的视线对上,丽夫人勾起唇角,笑得无比妖娆。宋箬溪弯了一下唇,把目光移开,她无意与邺繁的宠妾有过多的来往。 闲聊了几句,邺繁道:“孝安,等会你带着弟弟们出城去看看你十九叔祖父,代为父问候一下。” “是,父亲。”邺孝安兄弟几个起身应道。 “我去忙了,你好好歇息。”邺繁起身道。 一屋的人跟着站了起来。 邺繁向门口走了几步,停下来,回头看着跟在后面的昭平县主,道:“天寒地冻,你出去受了风,一会又不舒服,不要送了。” 昭平县主笑了笑,就停了下来。 陈夫人等人眼中不约而同的闪过一抹妒色。 其他人送邺繁到门外,邺孝安兄弟也随即离开,出城去看有可能熬不了几天的十九爷。 昭平县主没有发话让女眷们离去,一行人正要转身往回走,菖蒲走了出来,行礼道:“少夫人,夫人请您进去,其他夫人请回。” 丽夫人轻嗤一声,甩着帕子,扭着纤腰,率先离去。 宋箬溪看她的走姿不庄重,微皱了下眉,转身回花厅。 昭平县主见她进来,笑着招手道:“毓娴到母亲身边来坐。” “我听疏华说,你三舅舅过两日要滨扬,我准备了些东西,你带去给三舅舅,算是我的一点心意吧。”昭平县主把一份礼单递给她。 宋箬溪正要想跟昭平县主说明天出城的事,想不到昭平县主抢行一步跟她说这事,不但让她去,还特意准备了礼物,前几天闽国送亲团回去时,她可没有准备礼物让人捎带去给纪芸她们,今天一反常态,看来是昨天的事,赚来的好处,双手接过礼单,欠身道:“让母亲费心了,毓娴代三舅舅谢谢母亲。” “亲戚之间,人情往来,这都是应该的。”昭平县主笑,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对了,你三舅舅有几个孩子啊?” “三舅舅有三个儿子。” 昭平县主眼中一亮,道:“三个儿子啊,哎哟,当真是好福气,你外祖母生了几个?” “外祖母生了三子二女。” “你舅舅和你姨母有几个孩子啊?”昭平县主眼巴巴地盯着宋箬溪。 “我姨母有三个儿子,大舅舅和二舅舅各有两个儿子。” 昭平县主喜形于色,“全都生的是男孩子,你母亲也生了两个儿子,好好好,太好了。” 宋箬溪这下明白昭平县主问话的意思了,可是这不代表她就能一举得男啊!再说了,这生男生女的责任在邺疏华,又不在她,不过这种打击人的话,她是不会说的,任由昭平县主在那里自顾自的开心。 陪着昭平县主又聊了一会闲话,宋箬溪带着昭平县主给纪葳的礼物回了东苑,依旧去荣庆厅见管事,处理内务。 午后,宋箬溪用过午饭后,散了发髻,怀里揣着汤婆子靠在榻上看书,香绣几个坐在一旁绣花、打络子,两个不速之客打破了室内的宁静。 魏灵娟带着前天坐在陈夫人身边的那位姑娘,陈夫人的外甥女儿苏念锦前来拜访。跟在她们身后的侍女抱着青花缠枝莲纹瓶,瓶里插着一枝盛放的茶梅。 “大嫂嫂请位,苏姑娘请坐。”宋箬溪不好把人赶出去,只好起身相迎,客气地请她们坐下。 “我院子里几株茶梅开了花,就摘了几枝下来玩,想着几位弟妹的院子都没有这茶梅,我就折了几枝,一一送过来,还请弟妹莫嫌弃我这初次登门,带的礼薄。”魏灵娟笑盈盈地道。 “大嫂嫂客气,难为大嫂嫂惦记着我,送来这么好看的茶梅。”宋箬溪笑,眸光流转,“绿袖把花拿到厅里摆着,这房子里的暖气一熏,香味太浓,失了梅香的清雅。” “弟妹果然是爱花惜花人。”魏灵娟赞道。 “不过听人说的多了,附庸风雅罢了,哪里称得上爱花惜花人。”宋箬溪笑道。 “弟妹太谦虚了。” 香朵等人送上茶点,退到一旁站着。 宋箬溪端起茶杯,道:“大嫂嫂,苏姑娘请喝茶。” 苏念锦抿了一下,清茶入口,余香绵延,娇声问道:“少夫人,这是极品柳眉雪对吗?” 宋箬溪笑着点点头。 “我这杯是岩茶,甘馨可口,回味无穷。”魏灵娟喝了两口,“弟妹这里有这么多好茶,以后定来常叨唠你,你可别吝啬哟。” 宋箬溪抿唇一笑,并不接话。 “我曾听人说这茶野者上,园者次;阳崖阴林紫者上,绿者次;笋者上,牙者次;叶卷上,叶舒次,这柳眉雪是野地阴林处采摘,茶中极品。”苏念锦道。 三人由茶展开话题,各地的好茶,如何泡茶更加入味,什么茶用什么茶具,什么样的水沏茶最好,气氛渐渐轻松。 外面的天色越来越沉,雪花又飘了起来。 苏念锦面带愁容的叹道:“今年的雪下得可真大,一场接一场。” “瑞雪兆丰年,明年定是风调雨顺。”魏灵娟道。 “话是这么说,可雪下得太大,厚厚的积雪会压垮简陋的茅屋,那些贫困的农家,就会受冻挨饿了。”苏念锦一副悲天悯人姿态。 宋箬溪赞道:“苏姑娘的心地真好。” “少夫人谬赞了,念锦曾听少城主弘扬过佛法,做人多行善积德,方能去往那极乐世界,不受轮回之苦。”苏念锦笑地道。 宋箬溪眸光一闪,笑道:“心存善念,众生皆可成佛。” 围绕着佛法又说了小半个时辰,两人见宋箬溪面露倦色,起身告辞。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八十章 疏华离城去赈灾 “魏夫人好客气,送少夫人一枝这样的茶梅,不但亲自送来,还带苏姑娘一起,坐了这半天。”绿袖检查了茶梅和瓶子,确定无有害的东西,连瓶带花又捧进暖阁,“少夫人,这是不是就叫着礼薄人凑数啊?” “礼薄人凑数不要紧,就怕打了什么不该打的主意。”蚕娘阴沉着脸,往香熏炉内放了五片香片,因为安隅的事,她对那些上赶着要做妾的女子厌恶到极点,“一股子的狐骚味,把屋子都弄臭了。” “看她们那样子,就知道她们打什么主意,那位苏姑娘三句话不离少城主,八成是想当侧少夫人。”红绡鄙夷地冷笑道。 宋箬溪笑,抱着引枕,往美人榻上一靠,道:“她不过是随大嫂嫂来坐了坐,说了一会子话,你们就浮想联翩,胡乱猜测人,这样可要不得。” “少夫人,她们说的话有几分道理,魏夫人她……她是不会无缘无故带苏姑娘来送什么茶梅的。”欧阳氏送魏夫人和苏念锦出门,转回来,听到她们主仆的对话,走进来道。 宋箬溪见屋内众人都面带忧色,轻笑道:“前有瓶儿表妹,再有李鸾儿姑娘,师兄这块美味可口的大肥肉,人人都想着吃,你们放心,我一定会看好他的,绝不会让那些狐狸精给叼了去。” 众人听到她把邺疏华形容成大肥肉,想起邺疏华精瘦的模样,都笑了起来。 香朵道:“奴婢觉得少城主象肉骨头,惹得她们都争着来啃。” 宋箬溪连连点头,“香朵这比喻更形象。” 主仆们说笑了一回,天色渐暗,大雪停了半盏茶的功夫,又下得更大,凛冽的北风吹得雪花漫天飞舞,越下越多,越积越厚。 邺疏华带着一身寒气进门,屋内暖和如春,被热气一冲,连打了两个喷嚏。宋箬溪赶紧把手中的暖手炉往他怀里一塞,扬声道:“去端碗姜汤来给少城主袪袪寒气。” 香绣在外应了一声,等了片刻,端来了姜汤。 邺疏华趁热喝了一碗,全身暖和过来,道:“这几天雪就没停过,一日比一日下得大。” “俗语说小雪连大雪,来岁必丰年。”宋箬溪笑道。 “这话说得有理。”邺疏华笑,“晚饭好了没?我可有些饿了。” 婢女们把饭菜送上来,宋箬溪边拨拉饭,边问道:“你今天去看十九叔父,他怎么样了?” “良医说,十九叔祖父年事已高,有些事该准备了。众生皆苦,生苦死苦,轮回苦,十九叔祖父没有皈依佛门,就快要再入六道轮回了。”邺疏华的语气里有一丝惆怅,但没有悲伤。 宋箬溪知他信佛,死亡在他看来,不过是换个皮囊而已,她用不着费唇舌劝他节哀顺便,夹了一筷子菜给他,把话题扯开,“母亲准备了一份礼物,让我带去给三舅舅。” “正好我们明天可以顺道带给三舅舅。” 次日,邺疏华陪宋箬溪出城去见纪葳。 看到满满三车礼物,纪葳啧舌道:“小溪儿,你这是在搬家呢?” “这些礼物又不是给三舅舅的,是我送给三舅母和三个表弟的。”宋箬溪笑道。 “哟哟,小溪儿,我可是无利不起早的商人,礼物没我的份,那我可不帮你捎带。”纪葳佯装生气地逗宋箬溪玩。 “三舅舅不帮我带,那我只好辛苦点,亲自把这些礼物送去给三舅母和三个表弟。到时候再搜刮一堆好东西回来,让那个无利不起早的商人心疼。” “你要跟我去滨扬,你舅母和三个小子一定高兴,只是少城主就该着急了。”纪葳挤眼弄眼地道。 “我可以陪璎璎一起去。”邺疏华老实人说老实话。 纪葳听到这话,知道邺疏华待宋箬溪十分的上心,满意的笑了,闲聊了几句,等邺疏华去净房时,摒退屋内伺候的人,从怀里摸出个荷包递给宋箬溪,“小溪儿,三舅舅就要回滨扬了,你一个人留在这登瀛城,要处处小心谨慎。这里面是一枚双鱼玉佩,你拿着可在纪家商号调用银两和人手,你要是给庆原写信,不愿走邮驿,也可让他们帮你传信过去。” “三舅舅,您待溪儿太好了。”宋箬溪握着荷包,感动地鼻子发酸。 纪葳轻叹道:“傻丫头,纪宋两家总共就你这么一个女娃儿,偏生又嫁得这么远,想护都护不到,家里什么都不盼,只愿你这一生平安康健。” 用过午饭,邺疏华和宋箬溪告辞回城。就在这天晚上,十九爷公府内传来了丧板声,十九爷没能缓过去,以七十一岁高龄病逝。 十九爷是邺疏华的叔祖父,尚未出五服,宋箬溪依礼换了孝服,随邺疏华去公府吊唁。 过了两天,纪葳收拾好行装,离开登瀛城,回了滨扬。 十九爷的头七还没过,就传来郴州暴雪成灾,压垮房屋的消息,邺疏华是登瀛城的继任者,邺繁有意要他承担起他的责任,让他有所历练,派他前往郴州赈灾。 宋箬溪为他收拾好行装,领着婢女在房里翻箱倒柜,成亲一月不到,邺疏华就要出公差,有些紧张,也拿不定主意,抬头问欧阳氏,“奶娘,中衣要带多少套?” “虽然天气寒冷,但是少城主素喜净,少夫人,带三到五套,总该够换洗了吧?”欧阳氏这话用询问的语气说出来,既给了意见,又有尊重了主子的意思在里面。 “带五套吧!”宋箬溪把衣裳一件件叠好放进箱子里,再问过欧阳氏的意见后,挑了一件玄色的狐裘斗篷,一件宝蓝色全羽缎鹤麾,三件夹棉圆领锦袍,六双棉袜,还有一些防寒药,足足装了两大箱子。 晚上宋箬溪是一个人用的饭,邺繁有事嘱咐邺疏华,留他到亥时初刻,四处都落了锁,才放他回东苑。 宋箬溪一直没睡,等着他回来。 “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休息?”邺疏华人还没进门,声音就传了进来。 宋箬溪放下手中的书,起身迎到门口,娇嗔地问道:“我等你回来,不好吗?” 邺疏华笑了笑,牵起她的手,“回到房里,有你等我,当然好。” “我把行装都拾掇好了。”宋箬溪指了指搁在房里的箱子,又拿起搁在几上的两个荷包,“虽然随从身上会带着银子,可是你身边备用一些散碎的银子,方便你取用。” 邺疏华伸手抱住她,“你在家好好的等我回来,要好好保重身体。” “我在家里,一大堆人伺候着,好着呢,你就放心吧。倒是你出去赈灾,衣食住行只怕有不周全的地方,可怎么好?”宋箬溪担忧地蹙眉道。 “我一个大男人,哪有那么娇贵?”邺疏华笑,“我跟师父云游四方时,一袭僧袍一双芒鞋踏过山山水水。” 宋箬溪这下放心了,笑道:“我到把这事给忘了。” 次日,一早宋箬溪就醒来了,蹑手蹑脚的要起来,被邺疏华伸手搂住,“还早,再睡会儿。” 宋箬溪也不挣扎,笑着窝进他的怀里,问道:“十二月初是不是就能回来了?” “大约要十二月中旬才行,我把事情一办妥,就赶回来陪你过年。”邺疏华揉了揉她的头发,笑道。 “你说话要算数。” “君子一诺千金。” 又躺了一会,两人起来,梳洗更衣,吃过早饭,去澹宁居给父母请安。昭平县主眼中带着血丝,显然昨夜没有睡好,儿子好不容易常住在家中几个月,又要分离,做为母亲当然舍不得,交待了几句,又问了宋箬溪的行李收拾的怎么样。 邺疏华道:“儿子在外一定好好保重身体,母亲不必过于牵挂。” 宋箬溪把收拾的东西数了一遍给昭平县主听。 “你准备的很齐全,很好。”昭平县主满意地赞了一句。 “时辰不早,疏华你该启程了。”邺繁表情严肃地催促道。 宋箬溪送邺疏华出去,走到澹宁居门,邺疏华就不让她送了,“我走了。” 宋箬溪伸手弄了弄他斗篷上的带子,道:“早去早回,一路小心。” “放心。”邺疏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 宋箬溪看着他迈着稳健的步伐渐渐远去。 次日,雪停了,寒意未减,雪水还没滴落下来,就被冻成了冰柱子,挂在房檐上,长长短短,粗粗细细。巧桃几个小的淘气,拿着竹竿去敲冰柱子。 “松了松了,就快敲下来了!注意接好。” “掉下来掉下来,快接住。” “哎呀,没接着。” “你真是笨死了。” 宋箬溪在屋内抄写《金刚经》,听到院子里叽叽喳喳的吵得热闹,就搁笔走了出去,见状,怕她们被冰柱子弄伤,笑道:“你们几个不许胡闹了,去把那树枝上,竹叶上干净的雪收进瓮里,埋在那杏花树下,等明年挖出来烹茶喝。” 巧桃几个答应着,放下竹竿,去收集干净的雪,院子里恢复了宁静。宋箬溪转回房去抄写《金刚经》,邺疏华出门在外,她隐隐感到有些不安,抄写经文,平复情绪。 十一月十九日,宜安葬,接下去的十天,没有适合安葬的日子,登瀛城的规矩,腊月不出殡,邺家族人在这天送十九爷上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八十一章 回城途中遇刺杀 大雪铺天盖地的往下落,到处白茫茫一片,在凄婉的哀乐声中,送葬队伍缓缓而行。。。 礼数上为了体现失去亲人的悲痛,车上不能摆放铜炉,在这寒冷的冬月,宋箬溪抱着个手炉取暖,在密封度并不算太好的马车里,冷得直发抖。 青荷给宋箬溪换了个手炉,看了眼欧阳氏,道:“还好只要送到城外三十里。” 亲疏有别,侄子侄孙们只需要送到三十里就可回城,十九爷的儿孙们送他去安葬的坟地,在坟地结茅屋,守七日,再入土为安。 到三十里外,停车祭拜后,队伍一分为二,前行的继续前行,回城的调转马头。车轮辗过满是积雪的泥泞道路,走了近十里路,到了一处两山相夹处,突然车外传来侍卫的喊叫声,“保护城主!” 蚕娘脸色巨变,惊呼道:“少夫人,小心!” 宋箬溪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嗖嗖密集的声音,几支利箭射透了车板,射了进来,钉在了车板上,箭羽尤自颤抖,可见力道之强。欧阳氏和青荷惊叫一声,香绣和蚕娘同时扑过去,将宋箬溪紧紧地护在身下。 车外厮杀声不断,利箭破空声不绝。马发出悲呜,车夫又怒又惊地喊道:“不好,马中箭……啊!” 车夫话没说完,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被箭射落马车。马受了伤,又失去人的控制,向前狂奔而去。宋箬溪的头重重撞在车壁上,顿时眼冒金星,看不清面前的事物。 一车的人如同坐在风雨中航行的船上,颠簸起伏。马拖着车厢乱跑,撞飞了不少厮杀的侍卫和刺客。 蚕娘武功再好,在颠簸的马车上也没办法稳住身形。不停地晃动,撞击,宋箬溪只觉得浑身上下骨头都要被散架了,起初还能发出尖叫声,到后来,就只有闷哼声了。 车子颠簸地愈发严重,两旁的树枝划过车厢发出奇怪的异响。马跑动的太厉害,伤口上的血流动过快,力竭倒下,可是马车并没有因为它的倒下而停住,巨大的惯力,让蚕娘没能拉住宋箬溪,眼睁睁看到她从散裂的车壁摔了出,重重地撞在前面的大树上。 虽然穿着厚实的棉袍,可是抵挡不了猛烈撞击带来的疼痛,宋箬溪只觉肋骨都要被撞断了,喉咙一甜,一口鲜血喷了出来,痛得眼前一黑,从树上反弹掉在地上,耳边听到蚕娘等人的凄厉的喊着,“少夫人!”人瞬间昏死了过去,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中。 宋箬溪感觉到她似乎身处在一个漆黑的空间,没有光亮,这是什么地方?人去哪里了?张开嘴,想要呼喊,可是胸口却象要被撕裂般的疼痛。 疼痛令宋箬溪记起了发生的事,还会疼,就表明她还没死,求生的欲望,令她不愿困在这黑暗中,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睁开了双眼,映入眼帘的是蚕娘和香绣两张憔悴的脸,还有带着布满血丝的双眼。 “少夫人,您总算醒过来了!”香绣喜极而泣。 宋箬溪扯了扯嘴角,想要坐起来,胸口的刺痛令她轻呼出声,“哎哟!” “少夫人,您不要乱动,您的伤还没有好,需要好好休息!”蚕娘按住她的肩膀。 欧阳氏扬声道:“快去告诉夫人,少夫人已经醒了。” 宋箬溪目光微转,熟悉的大红色绣石榴花的帐幔,这是漱玉院的卧房,微微蹙眉问道:“我昏迷了多久?” “两天两夜。”蚕娘擦去眼角边的泪水。 “良医怎么说?”宋箬溪问道。 “良医说还好少夫人穿得衣服厚实,没有伤及五脏六腑,稍作休养,就能恢复如初。”欧阳氏一脸的庆幸,要是少夫人伤了元气,就养育不了健康的子嗣。 宋箬溪轻舒了口气,她可不想后半辈子泡在药罐里,“查到那天是什么人动手了吗?” “听说是一些拿人钱财的杀手。”蚕娘道。 杀手? 宋箬溪眸光微凛,“死伤有多少人?” “死伤具体有多少人,奴婢不太清楚,只知道四公子的手臂上中了一箭,敬三夫人从车上摔下来,把腿摔断了,婷姑娘额头上撞在车辕上,受了点轻伤,廊上霖三爷被砍了两刀。”欧阳氏掖了掖被角,“少夫人才刚醒过来,好好歇息,莫为这些事劳心费神,有城主和夫人在呢。” 宋箬溪听她这么说,就没再追问,只是瞟了蚕娘一眼。 昭平县主得知宋箬溪醒了,立刻赶过来看她,嘱咐她好生休养,又叮嘱欧阳氏等人仔细照看,坐了两刻钟看她喝了药,才离开。 陈夫人等侧夫人都也都知道了消息,打发侍女来问候。魏灵娟、明氏、陈氏和苏念锦亲自过来探望,敬三夫人明氏和邺淑婷有伤在身,没有前来,让侍女带着补药过来。李鸾儿是第二天过来探望的,瓶儿本人没来,也没打发侍女过来,似乎不屑与宋箬溪往来。 问候的话大同小异,宋箬溪也没有精力应酬,她们略坐了坐就走了。欧阳氏以宋箬溪的名义,去看望邺孝恭、明氏和邺淑婷,送去上好的官燕和人参,还一一到各院道谢。 宋箬溪窝在房里养伤,那里都不能去,内务也交由欧阳氏暂管,这一天,欧阳氏去了荣庆厅,蚕娘见屋内只有红绡、香绣和青荷,坐在床边压低声音道:“那天那些人主要攻击的是城主的马车,城主身边的铁卫死伤过半,城主也中了毒镖,昏迷了足有一个时辰。城中长老怀疑有人刺杀城主,意在谋夺城主之位。” “就算他们刺死了城主,还有少城主在,也轮不……”红绡脸色微变,目露惊恐,说不下去了。 宋箬溪也想到一个可能,急声道:“蚕娘,你去找人打听一下师兄的安危。” “奴婢这就去。”蚕娘领命而去。 “少夫人,要不要奴婢出城去让掌柜的问问郴州那边商号的人,打听一下少城主赈灾的情况?”红绡担心这件事会被有心人隐瞒,蚕娘打听不出来,提议道。 宋箬溪沉吟片刻,道:“让商号的人去打听一下也好。” 次日,红绡拿着出城令牌出城去了纪家商号。 这天午后,苏念锦又来探望宋箬溪,身后的侍女还捧着个小巧精致的匣子,“少夫人这里想来什么都不缺,不过这东西是海外来的,送给少夫人,图个新鲜。” 说着苏念锦将小匣子放在炕几上,打开来,里面放七个玻璃瓶,瓶子里装着各种颜色的液体,她取出一个,打开瓶塞,一股香味飘了出来。 宋箬溪来古代没见过,在现代见得多了,笑问道:“这些可是香水?” 苏念锦略显吃惊地看着宋箬溪,“少夫人不愧是名门世家的姑娘,这东西城里能认出来的人没有几个,少夫人一眼就认出来了,这个正是伊兰国来的香水。” “我三舅舅是做香料生意的,他曾跟我提起过,我才认得。”宋箬溪笑道。 “这些算是念锦送少夫人的一点小小礼物,请少夫人千万不要嫌简薄。”苏念锦手中的瓶子放回匣子里,盖上,推到宋箬溪面前。 “我身上有伤,一股子药味,合着这香水,就成怪味了,还是别浪费这珍贵的海外之物,苏姑娘留着自己用吧。”宋箬溪靠在锦垫上,没去碰那个匣子,神色淡然,婉言谢绝。 “这些香水存放的时间比那些香膏久,等少夫人伤好,就可以用了。”苏念锦笑盈盈地道。 宋箬溪眸光微转,道:“苏姑娘说的有理,那我就收下苏姑娘这份厚礼。” 绿袖上前把匣子拿了出去,香料里最容易掺杂一些有害的东西。 苏念锦又陪着宋箬溪闲聊了一会,起身告辞。 宋箬溪笑道:“香朵去把那两包柳眉雪拿来给苏姑娘,算是我的回礼。” “谢谢少夫人送念锦这样的好茶。”苏念锦欠身道。 “苏姑娘客气,我这是礼尚往来。” 苏念锦让侍女接过茶叶,出门自去。 绿袖过了许久才拿着一瓶香水进门,“少夫人,这一瓶,奴婢闻不出是什么香味。” 宋箬溪接过瓶子,打开闻了闻,道:“这是薰衣草,在怀孕初期不能用。” “果然不出所料,她送香水是想要暗害少夫人。”绿袖恨声道。 香朵跺脚道:“那两包柳眉雪,丢给狗啃,也比给她强。” “你先别乱埋怨人的,这事说不一定的,连绿袖都不知道这是什么香水,她又怎么会知道这香水怀孕初期不能用,再说我现在又没怀孕。”宋箬溪把瓶子递给她,“其他是什么香水?有没有问题?” 绿袖看了香朵她们一眼,凑到宋箬溪耳边,压低声音道:“有一瓶燕喜香,是助兴用的,可令男子持久不射。” 宋箬溪皱了皱眉,苏念锦一个姑娘家,或许不知道,但是陈夫人和魏灵娟难道也不知道吗?这香水,八成是她们借苏念锦的手送来给她的,眸色微凛,道:“把东西毁了。” 绿袖匣子里的香水尽数毁掉。 黄昏时,红绡回来,捎带回来一匣子各式各样的金银锞子,“少夫人,掌柜的请少夫人挑些喜欢的样式,等过年时,少夫人好拿出来打赏人。” 宋箬溪在匣子里挑选出十个式样新奇的金银锞子,又单独把一只憨态可掬的玉兔捣药的金锞子放在一边,“奶娘,支金银各一百两,明天让红绡带着巧儿出去换些金银锞子,一半换成我挑出来的这十个样式,另一半全都换成玉兔捣药,明年是兔年,这玉兔捣药到是应景。” 欧阳氏笑应着。 第二天是十一月二十六日,宜入宅,二公子邺孝顺率先搬离南苑,搬去城东的顺公府。 申时正,红绡和巧儿带着匣子的金银锞子进了城,半道上遇到了邺承昌,“你们是谁?我怎么不认识你们?你们手上拿的是什么?” 宋箬溪认亲的时候,红绡和巧儿没有跟着过去,她们不认识邺承昌,但是看他的年纪,身边带着侍女和小厮,也能猜到他的身边。 红绡行礼道:“奴婢见过小公子,奴婢红绡在漱玉院当差。” 巧儿跟着行礼道:“奴婢见过小公子,奴婢巧儿也在漱玉院当差。” “哦,你伺候那个短命鬼的……”邺承昌的嘴巴被侍女给掩住了。 小孩子会说这话,肯定是大人教的,红绡和巧儿低垂的眼中闪过一抹怒意。红绡怕巧儿冲动出言顶撞,忙道:“小公子若是无事,奴婢要先回漱玉院了。” 那侍女陪笑道:“嫂子你忙……啊!” 邺承昌咬了那侍女一口,侍女叫了一声,松开了手。 “你手里是什么东西?是不是好吃的?小爷饿了,拿来给小爷吃。”邺承昌跋扈地道。 “小公子,这里面是少夫人命奴婢换的金银锞子,不是吃的。”红绡态度恭敬地道。 “昌少爷,厨房里已把点心送去您房里了,奴婢送您回房去吃吧!”那侍女道。 “把匣子打开,小爷要看看是不是装着金银锞子,你要是敢骗小爷,小爷就用鞭子抽死你。”邺承昌不肯就这样放红绡走。 红绡把手中的三个匣子放了两个在巧儿手上,打开手中的匣子,里面摆着几十个银锞子,“奴婢不敢欺骗小公子。” 邺承昌伸手抓了几个银锞子,“走了,回去吃点心。” 那侍女回头冲两人抱歉地笑了笑。 红绡和巧儿对视一眼,冲着邺承昌离开的方向,用力地啐了口,疾步回了漱玉院。两人没有把邺承昌说邺疏华是短命鬼的话告诉宋箬溪,悄悄告诉了欧阳氏和蚕娘。 欧阳氏恨得咬牙切齿,骂道“砍脑壳,挨千刀。” 蚕娘握了握拳,没说什么。 十一月二十八日,雪后初晴,邺孝安一家搬进了安公府。苏念锦进城是为了陪伴陈夫人,没有随表兄表嫂搬走,不知道陈夫人怎么说动了昭平县主,让她和李鸾儿一起搬进了西苑,跟邺淑婷和瓶儿做了邻居。 卞夫人以岳氏受伤,无有主母管理内务为由,拖延了邺孝敬离城的时间。 邵夫人有样学样,用这个借口让邺孝恭一家也留在了北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八十二章 做贼心虚送上门 邺孝敬和邺孝恭搬不搬走,对于窝在房里养伤的宋箬溪暂时没有影响,唯一让宋箬溪困扰是不时来访的苏念锦。 宋箬溪闲得无聊,苏念锦能来陪她下棋聊天,就算是旁敲侧击的打听邺疏华的喜好,但也能消磨时间;只是苏念锦另有所图,让她不能放轻松的真心结交,说话要措词,虚言应酬也是件辛苦的事。 “哎!”宋箬溪捡一枚棋子,叹一口气。 “少夫人要不想见苏姑娘,闭门谢客就是了,她断然不敢闯进来的。”红绡笑道。 “我到不是不想见她,只是……”宋箬溪双眉微蹙,“要她没有别的心思,不帮着陈夫人和大房做那些事,还可以结交一下。” “少夫人若是想找人下棋,可以召婷姑娘前来,婷姑娘的棋艺,是少城主教的。”欧阳氏跟随昭平县主远嫁到登瀛城,陪着她度过很长一段没有朋友的苦闷日子,对宋箬溪此时的心态非常了解,“婷姑娘的生母是侍婢,生下婷姑娘没多久,就过世了,夫人看她可怜,就把她抱到身边来养。” “这些日子,婷姑娘好象没有来过东苑。”宋箬溪只是在给昭平县主请安时,见过邺淑婷几次,圆圆的脸上总是带着笑容,看起来是个性格温和的姑娘。 “少城主和少夫人才成亲,婷姑娘不好打扰,如今她额头上的伤还没好,良医不让她出门。”欧阳氏笑着解释道。 “绿袖,去拿一瓶玉肌膏。”宋箬溪纵观城中诸人,邺淑婷是比较适合结交的,就顺着欧阳氏的话,先向她示好。 绿袖去卧房取来了玉肌膏。 宋箬溪让欧阳氏找人送去给邺淑婷。 邺淑婷收到玉肌膏,让侍女送来一个银质九连环做回礼。 腊月初二是丽夫人的生日,虽然还在十九爷的孝期,可是邺繁特许她在她的花延院设家宴。 宋箬溪有伤在身,没有去赴宴,打发人送了一对白玉雕花插屏给她当寿礼。 午宴后,潘灵娟带着邺承昌过来赔礼道歉,“昌儿淘气,口无遮掩,胡说八道,冲撞了弟妹身边的侍婢,我一直要带他来向弟妹道歉,只是这几日忙着整理公府,没有进城。今日进了城,就带他过来了,弟妹大人大量,还请原谅昌儿这一回。”说着,又一拍邺承昌的肩膀,“还去给你华婶母磕头认错。” “大嫂嫂说的什么呢,我没听不懂。”宋箬溪坐在榻上,身上盖着红绫锦被,没有下去扶邺承昌,“地上凉,香朵快扶昌少爷起来。” 潘灵娟见宋箬溪的神情不象知道前因,目光微闪,不免有些后悔来这一趟,可是话已说出口,没办法再收回,打着哈哈道:“那天昌儿看到匣子里的银锞子做精致,就抓了几个去玩。” “那银锞子本来打算过年时送给昌儿他们玩的,他提前抓了几个去,也没什么,只是小事一桩,大嫂嫂还正经八百的来道歉,难不成大嫂嫂认为弟妹是那种小肚鸡肠,跟小孩子计较的人吗?”宋箬溪听得出潘灵娟没说实话,并没有去拆穿她。 “弟妹心胸开阔,是大嫂嫂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潘灵娟笑,“弟妹的伤势可好些了?” “劳大嫂嫂惦记,我的伤势已好多了,再过几日就能下床走动。”宋箬溪笑道。 “想起那天的事都后怕,刀光剑影,利箭乱飞,血流成河,好凶险,让人胆战心惊。”潘灵娟一脸惊恐万状的道。 宋箬溪看着她,道:“光天化日之下那些人胆敢行凶杀人,太可恨,等抓到指使他们的人,一定严惩不贷。” “这些穷凶极恶的贼人,抓到了要千刀万剐。”潘灵娟咬牙道。 宋箬溪眸光微转,端起茶杯,“大嫂嫂请喝茶。” 闲聊了几句,潘灵娟带着邺承昌告辞离去。 “红绡,那天发什么了什么事?”宋箬溪问道。 红绡见瞒不过,把事情说了出来。听到邺承昌骂邺疏华是短命鬼,宋箬溪用力地一拍桌子,骂道:“他才是短命鬼,他爹他娘全是短命……哎哟!” 宋箬溪的伤还没有痊愈,动怒骂人,胸口起伏过大,顿时疼得说不出话来,脸色发白。 “青荷,快让蚕娘把药端进来。”香绣扶宋箬溪躺下。 “少夫人别生气,少城主有菩萨保佑,一定会长命百岁的。”红绡安抚她道。 宋箬溪抿唇不语,诅咒的话,对邺疏华不会造成实际的影响,就怕邺孝安已经付之行动,不知道邺疏华是否能应付? 蚕娘很快把药端了进来,宋箬溪喝了药,疼痛慢慢缓解,坐起身来问道:“蚕娘,郴州的情况还没有传来吗?” “请少夫人再给我几天时间,我已经搭好线了,很快就有消息传来。”蚕娘利用欧阳氏的关系,再加上银子、美食和佛法,已成功的融入到登瀛城的侍女中间去了。 宋箬溪咬了咬牙,“蚕娘,红绡,我要给邺孝安一点教训,不能再让他嚣张下去,以为没有人可以治他。” 红绡和蚕娘对视一眼,问道:“少夫人想怎么做?” 宋箬溪招了招手,让她们附耳过来,叽叽咕咕的说出了计划,挑眉道:“正好这几天天气回温,不用担心蝙蝠会被冻僵。” “少夫人这一招,定会吓得他夜不能寝。”蚕娘道。 宋箬溪冷笑道:“平生不做亏心事,夜半敲门心不惊。” “安公府人手不够,买了一些人进去使唤,奴婢明天去买通几个人把事给办了。”红绡道。 “银子不够,让香朵拿给你,你不要亲自出面,拐个弯找面生的人去办。”宋箬溪往后靠在锦垫上,眸光寒如冰霜。 “少夫人放心,奴婢会小心行事,不露出痕迹的。”红绡自信满满的道。 午后,邺淑婷初次登门,带来了一个类似华容道的棋盘游戏,“淑婷给嫂嫂请安,嫂嫂万福。” “婷妹妹不必多礼,快请起。”宋箬溪双手虚扶道。 “谢谢嫂嫂送我的玉肌膏,我额头上的伤疤已经看不见了。”邺淑婷撩开额上的刘海,把光滑的额头露出来给宋箬溪看。 “有用就好,妹妹请坐下说话。”宋箬溪笑道。 邺淑婷脱了鞋,盘脚坐在宋箬溪的对面,“嫂嫂的伤可好些了?还疼吗?” “好多了,已经没有那么疼了。”宋箬溪笑道。 邺淑婷接过侍女手中的棋盘,“嫂嫂,我们来比试下,看谁能用最少的步子解开,好不好?” “好,妹妹先请。”宋箬溪含笑看着邺淑婷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摆弄那十个方块。 侍女在默数步子。 邺淑婷解开了,抬头问道:“晴儿,我走了多少步?” “姑娘一共走了一百一十九步。”晴儿道。 邺淑婷把棋盘的方块复了位,递给宋箬溪,“嫂嫂,轮到你了。” 宋箬溪在现代虽然玩过华容道,可是年代久远,记不太清,拿着方块移来移去,走了许多重复无用的步子。 “嫂嫂,不对,你这么走是不出来的。”邺淑婷忍不住出言指导,手伸过去,就要把棋盘拿过来,帮她走了。 “姑娘,您在和少夫人比拼,您不能打扰少夫人。”晴儿扯住她的衣袖。 邺淑婷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嫂嫂,您继续。” 宋箬溪笑了笑,正要说话,巧桃传话进来,“少夫人,苏姑娘来了。” “请苏姑娘进来吧!”宋箬溪道。 苏念锦走了进来,看到邺淑婷,笑道:“婷妹妹也在啊!” “我来找嫂嫂玩。”邺淑婷笑道。 “少夫人,在玩什么呢?”苏念锦走到宋箬溪身旁,看了一会,“少夫人是第一次玩吧,走了好多废步。” “婷妹妹走了一百一十九步,我估计我走二百多步也不一定走得出来。”宋箬溪埋头苦干。 “婷妹妹好厉害,我走这个,要走一百四十多步。”苏念锦在椅子上坐下,笑道。 “父亲走一百步就能走出来。”邺淑婷骄傲地道。 苏念锦眸光微闪,“少城主要走多少步?” 邺淑婷看了眼宋箬溪,笑道:“华哥哥不爱玩这个。” 苏念锦笑了笑,接过香朵奉上的热茶,浅啜一口。 宋箬溪努力了许久,总算走了出来,共用了二百零七步,“我输了,婷妹妹想要什么彩头呢?” “嫂嫂是第一次玩,我胜之不武,这个留在这里给嫂嫂玩,我明天再来跟嫂嫂比试。”邺淑婷穿上鞋,站起身来。 “我送妹妹。”宋箬溪掀开绫被,要下榻。 “淑婷以后会常来打扰嫂嫂的,嫂嫂就不要跟淑婷客气了。”邺淑婷伸手拦住她。 “说什么打扰,我还要多谢婷妹妹能常来陪我呢。”宋箬溪看了苏念锦一眼,笑道。 “苏姑娘,我们一起走吧,也好有个伴。”邺淑婷笑盈盈地道。 “少夫人,念锦改天再来看您。”苏念锦有些无奈,却也只能随邺淑婷一起离开。 次日下午,苏念锦先到,问候了宋箬溪两句,就奔了主题,“少城主去郴州多日,有没有写信回来报平安啊?” 宋箬溪眸光一闪,道:“他出去是赈灾,又不是出去打战,不用写信回来报平安。” “出门在外,不比在家中,少夫人一定很担心吧。”苏念锦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八十三章 姑嫂联手劝念锦(小修) “夫君在外,担心是难免,只是再担心也比不过母亲。。。”宋箬溪无意就邺疏华在外的情况与苏念锦做深入研讨,把话题带开。 “是啊,养儿一百岁常忧九十九。”苏念锦感叹道。 宋箬溪喝了口红枣桂圆茶,道:“苏姑娘离家多日,想来父母一定很挂念。” 苏念锦神色一黯,垂睑道:“我的生母已经过世了。” 宋箬溪一怔,忙道:“对不起。” “少夫人不知此事,无须向念锦道歉。母亲去世后,父亲另娶,就把我送去了外祖父家,等外祖父故去,我又只好跟着舅父外放为官,如今又被姨母接到登瀛城来暂住。”苏念锦拿着丝帕按了按眼角,“我就是云边孤雁,水上浮萍,无依无靠任飘零。” 宋箬溪听了苏念锦这番自揭身世的话,不是不同情,只是她在此时说出来,目的令人深思,她扮可怜,搏同情,找错对象了,就是再同情心泛滥的人,也不会愿意把夫君让出来帮助别人的,眸光流转,正准备讲几句无关痛痒的宽慰话,巧桃在外面道:“少夫人,婷姑娘来了。” 邺淑婷带着一脸甜甜的笑,走了进来,看到苏念锦已然在座,皱了下眉,道:“要知道嫂嫂不歇午觉,我就早过来陪嫂嫂说话了。” 宋箬溪虽然知道邺淑婷在暗指苏念锦不知趣,打扰到她休息,可是想到苏念锦毕竟身不由己,不愿让她太过难堪,笑道:“日短夜长,不歇午觉也没太大的关系。我正等着你来,要跟你比试呢。” 邺淑婷笑,“嫂嫂这么胸有成竹,看来今天输得人会是我哟。” “不一定的,我不太记得清步子。”宋箬溪谦虚地道。 邺淑婷端起茶杯,吹了吹浮茶,抿了一口,道:“今天让嫂嫂先来。” “好。”宋箬溪今天比昨天熟练多了,省掉了许多不必要的步子,走了一百一十六步。 “嫂嫂好厉害!”邺淑婷赞了一句,笑了笑,话锋一转,“不过我是不会轻易认输的。” 宋箬溪笑盈盈地把棋盘递给她,“那我拭目以待,看妹妹会怎么走了。” 苏念锦坐在一旁看着两人互动,眸色黯然无神,她不蠢,她看得出宋箬溪对她的敷衍和防备,可是姨母的话,她不敢不听,只能厚颜无耻来惹人嫌,惹人烦。 “姑娘走了一百二十一步,姑娘输了。”晴儿如实报数。 邺淑婷微愕,“不会吧,比昨天还多走了两步?” “在走第六十三步时,婷姑娘移错了一个位置,才会多走出两步。”苏念锦冷眼旁观,看得明白,记得清楚。 “是吗?”邺淑婷不太相信地斜了她一眼。 苏念锦上前拿过棋盘,把方块复了位,一步一步走,走到第六十三步时,停下来道:“接下来本来应该这样走,可是婷姑娘移错了一步,又回一步,就多走出两步来。” 邺淑婷抿唇不语。 宋箬溪没注意邺淑婷的走法,就算注意了,她记不清楚,但是看着象是那么一回事,笑赞道:“苏姑娘的记忆力真好,连步子都能一一记住。” 苏念锦轻笑道:“以前随舅父外放为官时,路途遥远,在船上无事,就和表姐表妹记着这个玩。少夫人和婷姑娘都聪慧过人,多玩几次就能记住了。” “谁会无聊去记这个。”邺淑婷撇撇嘴,“做人应该记住该记住的,不要去惦记不该惦记的。” 宋箬溪见苏念锦脸上的笑容僵一下,知道这话刺痛了她,端起杯子假装饮茶,有意不说话,看她如何应对。 苏念锦放下棋盘,走回原处坐下,淡淡地道:“婷姑娘年纪小,不曾经历过,要知道这世上的事,不是想记住就记住,想忘记就想忘记。” “听这话,苏姑娘好像经历过很多事一样。”邺淑婷勾唇冷笑,“我记得苏姑娘就比我大一岁,说这样的话不觉得很好笑吗?就算要装,也等苏姑娘三四十岁的时候再来装,再来说教。” 苏念锦再世故,也只是个十四岁的小姑娘,脸上露出几分恼意,胸口也起伏不定,在努力克制和强忍。 宋箬溪眸光微转,道:“婷妹妹,苏姑娘不是在装,这人年少时候,都是这样,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等识尽愁滋味,却只能叹一声天凉好个秋。” “嫂嫂这话说的极对,暮秋时,我看着满园的花都凋谢了,伤心落泪,母亲就笑话我,说我年少不懂事,为落花愁得掉眼泪,等真知道愁时,我哭都没眼泪。”邺淑婷叹道。 “妹妹这是在自寻忧愁,明年花会再开,不需要为了已经落入尘土中的花而执着。”宋箬溪话中有话,希望能点醒苏念锦,她还有父亲在,没必须这么依附陈夫人。陈夫人再厉害,也只是邺繁的一个妾室,困在城中,只要有心阻拦,她根本就没有办法左右苏念锦未来。 “嫂嫂和哥哥果然是一对,连话说的都这么相似,我听哥哥说执着就是业障。”邺淑婷笑道。 宋箬溪笑,“我和他看得是同样的经书,当然说一样的话。执着近于迷惑,对事情看不真切。” “嫂嫂,这是不是就人们常说的情投意合啊?”邺淑婷斜了苏念锦一眼,故意在情投意合上落重音。 “念锦打扰少夫人许久,先告辞了,改天再来看少夫人。”苏念锦坐不住了,起身道。 “苏姑娘慢走。”宋箬溪自然不会留她,“香朵送客。” 等香朵送苏念锦离开,邺淑婷做出一副害怕的模样,怯怯地道:“嫂嫂,我把你的客人赶走了,你不会生我的气吧?” “你每天来陪我,我就不生气。”宋箬溪笑道。 “嫂嫂不嫌我烦,我天天来陪嫂嫂。”邺淑婷笑得双眼弯成了月牙状。 “妹妹能来陪我,我只有开心,怎么会嫌烦呢。”宋箬溪笑,“我听奶娘说,你的棋艺是你哥哥教的,我们来对弈一局吧。” 邺淑婷促狭地挤了挤眼睛,“嫂嫂是不是想哥哥了?” 宋箬溪笑而不语。 邺淑婷上前握住她的手,“嫂嫂放心,哥哥把事情办妥,就会平安归来的。” “我也相信他一定会平家归来的。” “嫂嫂,我们来下棋吧!” 姑嫂一局棋下到黄昏,邺淑婷以五子告负。 宋箬溪留邺淑婷吃过晚饭,才让人护送她回西苑。 第二天是腊月初五,登瀛城的习俗在这天吃五豆饭,宋箬溪一早就被满院子的香气弄醒,“在煮什么?好香。” “欧阳嬷嬷让蚕娘煮了一大锅子的五豆饭,这会子正打发人给各房送去,少夫人可是饿了?”香绣笑着走进来,身后跟着拿着洗漱用具的小婢女。 “是有点饿了。”宋箬溪笑,从床上下来。 送五豆饭,越早越好,赶个喜庆。澹宁居的五豆饭,是蚕娘带着巧桃去送的,她想顺便再打探一下郴州的消息。 宋箬溪吃过五豆饭,穿着半旧的银红小袄,坐在暖阁里抄写药师佛的十二大愿,正抄到,“第六大愿,我愿来世得菩提时,若诸有情,其身下劣,诸根不具,丑陋顽愚,盲聋……”蚕娘走了进来。 宋箬溪抬头看了她一眼,低头继续抄写。 蚕娘走到她身边,压低声音道:“少夫人,刚刚郴州的州府派人送进来一份公函,城主看过后,非常生气,在文澜阁里,痛骂了许久,隐约传出来一句是无孝无悌。” “无孝无悌?确定没有听错吗?”宋箬溪脸色微变,善事父母者曰孝,善事兄长曰悌。邺繁有六个儿子,无孝可以指的是五个庶子,邺疏华只有两个庶弟,无悌指的是谁?邺孝恭?还是邺孝良?邺孝恭借伤势不离城,是不是苦肉计?邺繁怀疑的人是谁? “城主连说了三遍,应该不会有错。”蚕娘沉声道。 连说了三遍,表明邺繁十分震怒,也表明事情很严重,邺疏华会不会已经…… 宋箬溪心一阵慌乱,手中的毛笔抖了一下,一滴墨水滴落在纸,把纸给弄脏了,“少城主的情况怎么样?” “没有打听出来,不过少城主应该无恙,因为城主并没有派人前往郴州。”蚕娘分析道。 “我要知道确实的消息。”宋箬溪放下手中的毛笔,“你去叫红绡进来。” 蚕娘出门把红绡找了来。 红绡进来问道:“少夫人找奴婢什么事?” “红绡,你马上出城一趟,看派去郴州的人回来没有,情况究竟如何?”宋箬溪道。 “少城主一定吉人天相,少夫人不必太过忧心。”红绡安慰她道。 “你快去快回。”安慰的话,无法让宋箬溪安心,除非邺疏华现在能安然无恙的出现在她面前。 红绡也知道安抚没多大的用处,赶紧回房换了身衣服,拿着令牌匆匆出城办事。 宋箬溪呆怔怔的坐了一会,心乱得很,不知道要做什么好,想了想,把那弄脏的纸揉成一团,丢在一边,另换了一张纸默写《大悲咒》。 “南无、喝啰怛那、哆啰夜耶.南无、阿唎耶,婆卢羯帝、烁钵啰耶.菩提萨埵婆耶……婆嚧吉帝.烁皤啰夜.娑婆诃。唵,悉殿都.漫多啰.跋陀耶,娑婆诃。”宋箬溪默写着早就熟记于心的《大悲咒》。 诵持《大悲咒》,能消诸难,遇火不焚,遇水不溺。宋箬溪不能亲往郴州,只能用这个方法遥寄心愿,抄了三遍,亲自拿到佛堂供在佛面前,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又念了三遍,双眼轻阖,道:“我佛慈悲,请保佑师兄早日平安归来。” ------题外话------ 用第十二大愿不太合适,考虑了一下,改成《大悲咒》。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八十四章 腊月事多人心浮 申时末,从中苑那边传来一个血腥的消息,邺繁不知何故令人杖毙一个小侍从,还让邺孝安兄弟五人在一旁观刑。。。 邺繁身边的侍从总管李济才在五人离开时,高声斥责道:“你们这些没眼色的家伙,还不把这狗东西的尸体拖下去,平白污了几位公子的眼。” 宋箬溪双眉紧锁,那个被打死的小侍从很明显是五兄弟之一安插在邺繁身边的眼线,邺繁铁血残酷的杀一儆百,儆的不仅仅是那五人,还包括她,她也派蚕娘去收买了他身边的人,打探消息,这绝对是他不允许的,思前想后,召来蚕娘,“以后还是另想法子去打探消息,别再从城主身边的人下手,万一不慎露出马脚,后果不堪设想。” “少夫人放心,我会谨慎行事的,不会让城主发现的。”蚕娘正颜道。 “蚕娘,我不想看到你出事。”宋箬溪握住蚕娘的手,紧紧地,那感觉好象一松手,蚕娘就会发生不幸。 “少夫人,陆修齐的三弟就是个贩卖消息的人,有一次为打探消息,他让我扮着厨娘进到那府中,为了让我能顺利打听到消息,他教过我一些注意事项。我会好好保护自己的,不会让自己出事,更不连累到那些提供消息的人,请少夫人放心。”蚕娘自信满满地道。 宋箬溪没想到蚕娘还受过这方面的培训,稍觉放心,道:“多注意一点,千万不要出事。” 蚕娘再三保证,会在保护自身的情况下打听消息,宋箬溪这才放手,让她去厨房忙晚饭。 黄昏时,红绡回来,但是没能带回郴州的消息。宋箬溪大失所望,神色恹恹地靠在锦垫上,古代的通讯太不方便了,要是现代,打个电话就成了,就算看不人,好歹能听到声音。 “少夫人,那件事今夜就要成了。”红绡拿别的事分散她的注意力。 “什么事成了?”宋箬溪茫然看着她。 “就是少夫人说要教训大公子的事啊。”红绡提醒她道。 “哦,辛苦了。”宋箬溪挂念着邺疏华的安危,对这件事连问详情的兴趣都没有了。 红绡看宋箬溪这样,知道说什么都白费,索性啥都不说了,转身出了门,去找绿袖,让她配定神香,免得宋箬溪因思绪过重,弄坏身体。 或许有了绿袖特别制作的定神香,沐浴后,宋箬溪没有东想西想,很快就睡着了。当然不是每个人都能安然入睡的,这天晚上,安公府就非常的热闹,各种异响吵得邺孝安差点在宠妾身上丢脸。 晚上有异响已让邺孝安夜难寝,火冒三丈,谁知道清晨天刚亮,总管就衣冠不整的急忙来禀报:“大公子,府里养的家禽一夜之间全部死了,夫人院中的三株石榴树也枯萎了。” 邺孝安脸色一沉,眼中寒光闪过,冷哼道:“敢玩花样玩到爷的府上来,这些狗东西是不想要命了,查,给爷彻底的查。” 总管带人彻查了一天,没有任何收获,晚上,各处异响继续,刚买回来的家禽又全部死光,没有伤痕,府中又有三棵石榴树毫无征兆的枯死。 死家禽,邺孝安还可以不在意,但是石榴有宜子之说,石榴树枯死,意味着什么?如果死一棵两棵,或者十棵八棵也能理解,可为什么只枯死三棵,而他膝下刚好有三个嫡子,越想越惊心,越想越害怕,拿帖子去把崇真宫的张天师请了来。 邺孝安和潘灵娟约束府中的人,不准将这些事传扬出去,只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尤其是邺孝安还有几个等着落井下石的好弟弟,在他们的推波助澜下,城中很快就有了安大公子行事有亏,惹得神灵动怒,府中出现种种怪异现象的传言。 宋箬溪对教训邺孝安的事没有再过问,红绡也就没有多嘴告诉她。她没想到办事的人的一个小小改动,会让事情发展出乎意料,最终导致邺孝安再不敢觊觎城主之位。 次日,宋箬溪的小日子没有如期而至,想来是因伤延后,让良医来诊了脉,换了药方,让她继续喝药,好生保养。 下午的时候,宋箬溪收到了庆原来的两封信,一封是是纪芸写的,一个是周思仪写的。纪芸在信中告诉她两个喜讯,一封是宋濂和纪允祥顺利的通过了秋闱;再就是宋箬满和宋箬滟定亲了。纪芸在信上报喜不报忧,没有说柳姨娘疯了,许姨娘死了,宋箬涓的脚跛了,只说家里一切都好,要她不要挂念,好好过日子。 周思仪写的信内容比较多,叶东媛得罪庹缣的事,叶丞相在三上奏折后,皇上同意他告老还乡的事,任晚秋在她离京第三天,突然心疾发作,差点掉死,神尼救活了她。 宋箬溪盯着神尼两个字,皱眉,师父为什么会进京?是去看她吗?可惜她来登瀛城了,与师父缘悭一面。不知道师父会不会来登瀛城看她?路途遥远,师父年事已高,不适合长途跋涉,她与师父是再无相见之日,叹了口气,接着往下看。 左太师的六子左冬年的嫡妻难产过世了,城中许多人在走门路想把家中女儿嫁给他当继室,这其中就有宋箬溪的大伯宋绎,他想把宋箬洁嫁过去。 男的是鳏夫,女的是望门寡,挺相配的,只是宋绎已无官职,白丁一个想要攀上太师府,是不是有些痴心妄想? 姜衍定亲了。 蒋艳儿跟人私奔了,下落不明。 最后,周思仪再三叮嘱,要她以后一定要写信去赫国,不准断了联系。 宋箬溪是愿意和周思仪多联系的,可是一想到陈陌,就觉得头痛,长吁短叹了一会,坐在书案边写回信。给纪芸的信,自是报喜不报忧,处处都好,公公好,婆婆好,夫君好,兄嫂好,弟弟妹妹皆好。给周思仪的信,就写了一下这一路上的风土人情。 收到信,让宋箬溪的心情舒畅了许多。 初七的早上,昭平县主特意过来探望宋箬溪,“明天是腊月初八,要举行大祭,本来你身子没有养好,不该让你这么辛苦的,可是,这是疏华和你成亲后的第一次大祭,疏华在外面,赶不回来是没办法的事,你是嫡子媳,明天的大祭,就要辛苦你了。” “母亲请放心,毓娴身体已无大碍。”宋箬溪已从欧阳氏口中知道大祭的事,既然已是邺家妇,她没打算推卸这个责任,昭平县主能过来这一趟,是一种关心,也是一种态度。 午后,宋箬溪闲着无事,就帮着剥栗子,只是蚕娘等人一不注意,她就把剥好的生栗子往嘴巴里塞,就和小孩子一般,弄得欧阳氏又是好笑又是好恼,道:“少夫人和少城主一样,都这般的嘴馋淘气。” 宋箬溪把栗子嚼碎,吞咽下去,道:“栗子能养胃健脾,补肾强筋,活血止血,多吃有好处。” “少夫人少吃点生栗子,要不然等会就吃不下桂花栗子羹了。”蚕娘道。 宋箬溪把手中的生栗子放进碗里,拍拍手,“留着肚子吃桂花栗子羹。” 用过晚饭后,蚕娘、香草和巧儿就在院子的小厨房里,洗米洗豆子。香朵领着巧桃和两个小侍女把去红枣的核去掉,把莲子的芯摘了,还把坏的、样子不好看的挑出来。欧阳氏在苑中大厨房和小厨房来回跑,小厨房是给苑中人吃的,大厨房里的腊八粥明早送去城外寺院供奉。 香绣和青荷留在房里伺候宋箬溪歇下,也去小厨房帮忙,等把煮粥的用料置备好,就升火熬粥,先大火煮沸,再小火熬炖,在五更前要把粥给熬好。 天没亮,宋箬溪就被香绣给唤醒了,吃过腊八粥,换上代表她身份的正红色金线滚边绣百福宽袖大袄,挽着高髻,两边各插三枝七宝如意簪,髻正中是点翠凤凰展翅金步摇,三串流苏垂下,水滴状的红宝石落在眉间,髻后是赤金镶红宝石蝴蝶压发,耳边是金丝垂珠耳坠。 宋箬溪这身打扮富贵庄重,非常适合大祭这种场合,可惜不太适合她的年龄,显得老了几岁。 蜡祭除了祭祀祖宗,还要祭庄稼神、田神、窝棚神、井神、禽兽神等,宋箬溪有欧阳氏和周嬷嬷的帮衬,并没有太辛苦,到了祭祀的时间,邺繁和昭平县主站在案台前,邺疏华不在家,跟在邺繁后面的是邺孝安,宋箬溪跟在昭平县主身后,在她身后是潘灵娟。 邺繁是不称帝的君主,祭祀时献上了整只的牛、羊、猪。以宋箬溪的力气,根本不可能一人端起摆着牛的祭案,就象是乳牛,那也有几十斤重。抬祭案的是四个大力气的小子,只是象征性的用手托着祭案。 祭案从潘灵娟的手中移到宋箬溪的手上时,四个小子好象有些力尽,祭案往前倾,撞在了宋箬溪手腕上的金镯,发出了一声闷响。宋箬溪的目光飞过地扫过四人,眼神阴冷,这些人敢在祭祀上搞鬼,就别怪她心狠,她要学邺繁杀鸡给猴看。 祭案从宋箬溪手中顺利的移交到昭平县主手上,昭平县主听到那声闷响,怒火中烧,冷冷地看了四人一眼。 ------题外话------ 注:没想到,七月的第一天就得了一张月票!我激动的老泪纵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八十五章 家宴上夫人有喜 献上牛羊猪后,献酒、献蔬菜果品、献玉、献帛。把丰厚的祭品,邺繁领着一屋人下跪,颂扬神灵的威风、业绩、功德,极尽谄媚、阿谀之能事,听得宋箬溪牙都酸了。 颂扬了一番后,邺繁向神灵提要求,什么免除灾祸、什么风调雨顺之类的。要求提出来后,怕神灵不答应,邺繁还要说咒语,“土反其宅!水归其壑!昆虫勿作!草木归其泽!” 蜡祭时,既要以感恩的心情向各种神灵献媚,祈求神灵保佑百姓,降欢乐吉祥于人间,避灾害祸殃于众生。还通过咒语式的祭语向神灵发现警告,这就是所谓的恩威并用。 祭祀完,就是家宴,宋箬溪没有马上过去,等邺繁和昭平县主先行离去,指着那四个抬祭案的小子,道:“来人,把他们拖出去,杖二十板。” “少夫人,饶命!” “小的是无心的,冤枉!” 四人跪下高声呼喊。 “饶命?冤枉?”宋箬溪冷笑,“二十板还要不了你们的命,冤不冤枉,你们心里有数,我心里有数,指使你们的人心里更有数,你们听从他的话来对付我,也该掂量一下我的身份,是不是你们可以得罪的?他又有没有能力保住你们?” 四人脸色顿变,突然明白少夫人不同于其他夫人,她是下一任城主夫人,得罪她,不但没有出头之日,还是死路一条,他们知道错了! 侍卫们一拥而上将四人往外拖。 “等一等。”有人出声阻止。 宋箬溪眸光一转,看到明氏走了过来,脸色微沉。 “弟妹,大过年的,见了血,会冲撞了神灵。”明氏道。 “血会冲撞了神灵?”宋箬溪不屑地斜睨她一眼,“那血祭又是从何而来的?” 明氏语噎。 宋箬溪冷哼一声,道:“要是二十大板,你们都撑不下去,丢了性命,那就当人祭,神灵得到如此丰厚的祭品,明年一定会更加保佑登瀛城的百姓们的。” 那四人的脸色更白了几分,本以为那点小事,不会有大问题,谁知道少夫人会小题大做,小错大惩!他们的命保不住了!四人不约而同地喊道:“陈夫人救命,我们是照你的意思去做的。” 陈夫人有两位,不过此时在奉先堂内的只有邺孝恭的嫡妻陈氏。陈夫人见还没动刑,这四人就把她供出来了,眼中闪过一抹紧张,嘴上却厉声斥责道:“你们不要胡乱攀扯,我什么时候让你们做什么了?你们还不快把这四个污蔑主子的混账东西拖出去。” 侍卫们没动,等着宋箬溪的指示。 宋箬溪看着陈氏,冷笑道:“你们四个太可恶了,不能轻饶,拖出去打三十板。” 侍卫们将四人拖了出去。 宋箬溪知道就算证实了这件事是陈氏指使唤,也伤不到陈氏的根本,她有意不追查,是要告诉那些人,只要得罪她,她就会重罚,至于指使之人,她不会查,也不去管,她让那些人好好考虑,要不要拿性命去帮人做事。 陈氏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 明氏和岳氏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诧异和惊恐,宋箬溪真得是神尼的徒弟吗?她怎么会如此冷血残酷? 魏灵娟看着扬长而去的宋箬溪,眸中精光闪动,若有所思。 因为十九爷的孝期尚还有数日才结束,这腊八节的家宴十分的简单,只是坐在一起喝喝酒,听歌舞司献一两支曲子便是了,邺繁特别恩准在登瀛城做客的两位姑娘苏念锦和李鸾儿出席。 宋箬溪一进门,热浪扑面而来,带着浓郁的香气,十分的温暖,侍女将她引到她的位置上坐下,抬眸看到旁边位置上坐着丽夫人,正要礼貌地笑,见她脸色发白,问道:“丽夫人可是哪里不舒服?” 丽夫人微蹙眉尖,道:“这屋里的炭火旺,熏得我胸闷头晕。” 宋箬溪环顾四周,吩咐侍女道:“去把窗子打开一条缝,透透气。” 侍女把窗子开了个小缝,晚风透了进来,丽夫人精神恢复了些许,笑道:“多谢少夫人。” “丽夫人不必客气。”宋箬溪浅笑道。 在奉先堂发生的事,已有人禀报了邺繁。 邺繁看宋箬溪的眼神里多了几分赞许,儿子娶的这个儿媳,不是软肋,而是强大助力。 魏灵娟等人也进来了,在位置上坐下。 邺繁宣布家宴开始。 第五道菜是莲花鸭签,用鸭肉和鱼茸制成,猪肉油作皮,包裹成筒,先蒸后炸,熟了后切块,拼摆成莲花状入盘,不但美观悦目,吃进嘴里,外脆里嫩,香鲜回味。 宋箬溪一连吃了三块,她要去夹第五块时,欧阳氏在后面扯了扯她的衣袖,小声哄劝道:“少夫人喜欢吃,明儿回苑再做给您吃。” 宋箬溪只好收回筷子,身处高位,连吃东西都不能随心所欲。 第六道菜是锅烧鲤鱼。 李鸾儿惊奇地问道:“怎么这个冰天雪地的时节,还有鱼可以呈上?” 瓶儿不屑在斜了她一眼,道:“少见多怪,从南边把鱼运过来不就成了。” 李鸾儿冷哼一声,没有理她,举筷夹鱼吃。 丽夫人刚吃了一口鱼,还没吞下去,头往旁边一扭,“哇”的一声,把先前吃的东西全吐了出来。 宋箬溪见状,叫侍女过来收拾。 邺繁注意到这边的动静,沉声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当众出丑,丽夫人有些羞愧,漱了口,正要上前请罪,可是胃一阵翻腾,又忍不住干呕起来。 昭平县主等人都是有生育经验的人,都看得出她这个样子是在害喜,眼神有些复杂。 邺繁目光一闪,道:“来人,召良医来为丽夫人诊脉。” 一屋的人心情各异地坐等良医前来证实。 良医来了,诊了一会便向邺繁告喜,“恭喜城主,丽夫人已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 “恭喜城主。”昭平县主率先起身道喜。 陈夫人等侧夫人紧随其后,这其中有几分真心,就只有她们自己知道。那些没有名号的侍妾们也跟着上前来道喜。 邺孝安等兄弟对父亲的老当益壮十分佩服,纷纷表达对这位幼弟的期待。 宋箬溪也就随众妯娌问候了丽夫人几句。 丽夫人欣喜若狂,笑得合不拢嘴,女人有了子嗣才有了依靠。 家宴因丽夫人有孕变得热闹,昭平县主似乎很高兴,笑道:“来人,将丽夫人的席子抬上来,让城主与丽夫人好好说话。那些腥膻的菜也不要上,上些爽口的给丽夫人。” 邺繁看了看她,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算是默认了她的安排。丽夫人的座席抬在邺繁的另一边,坐在下面的陈夫人等人表情各异,最明显露嫉妒之色的是岳夫人。 陈氏笑盈盈地道:“华嫂嫂,你可要抓紧了。” “桌上这么多好菜,还堵不上弟妹的嘴吗?”宋箬溪冷冷地道。 陈氏嘴角抽了抽,不敢再多嘴。 家宴散了席,时辰已经不早,宋箬溪坐着肩撵回了漱玉院,一夜无话。 第二天,宋箬溪去给昭平县主请安,邺繁在座,却不见丽夫人。邺繁略坐了坐,就带着还留在城里的两个儿子离开去处理城中事务去了。 岳夫人酸酸地道:“怀个身孕就敢不来给夫人请安,她那肚子好金贵哟。” 昭平县主笑道:“丽夫人初孕,来来回回也辛苦,我就免了她早起请安。” “夫人对她实在是太宽宏了,就怕有的人不知道感恩,愈加的娇横上了天。”小李夫人也气不平地道。 昭平县主端杯喝茶,并不接话。 宋箬溪不想坐在这里听她们说这些争风吃醋的话,起身行礼道:“母亲,苑中还有些事要处理,儿媳先行告退了。” “你去忙你的吧。”昭平县主抬了抬手,“你们也都散了吧!” 众人出了澹宁居,邺淑婷上前挽着宋箬溪的手臂,道:“嫂嫂,今天中午是不是有莲花鸭签吃?” “是啊。”宋箬溪忍着笑,有意逗她,“不过我没打算请你一起吃。” 邺淑婷摇着她的手臂,道:“嫂嫂,好嫂嫂,最好最好的嫂嫂,你看我这么可爱的份上,就分几个给我吃吧!” “噗哧”宋箬溪笑出声,伸手捏了捏她的脸,“妹妹可不可爱,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妹妹的脸皮好厚,自己夸自己。” 邺淑婷佯装要哭的样子,“难道嫂嫂觉得我不可爱吗?” “可爱,可爱,我们婷妹妹最可爱了。”宋箬溪哄她道。 “婷妹妹的鼻子好长,知道那儿香就往那儿钻。”瓶儿讥嘲了一句。 “鼻子不闻香,难道去闻臭不成?”李鸾儿总算找到机会为昨夜的事报一语之仇。 “你说谁臭呢?”瓶儿厉声问道。 “谁应声就说谁。”李鸾儿面无惧色地微抬起下巴,挑衅地看着她。 瓶儿大怒,挥手就要打她。 宋箬溪一把抓住她的手,沉声地道:“这里是澹居宁,不容你们如此放肆。” “放手,我要做什么,不要你管。”瓶儿嚣张地道。 “我没空管你。”宋箬溪把她的手甩开,冷冷地笑,“来人,去把训教司的嬷嬷给我找来,让她们好好教教瓶姑娘的规矩。” 瓶儿不服,挥手又要打宋箬溪。 香绣抓住了她的手,向后一扭,痛得她放声尖叫。 “吵死了。”宋箬溪皱眉道。 青荷上前,咔咔两下,卸了瓶儿的下巴。 在旁边看戏的人顿时惊恐地瞪大了双眼,好狠辣的手段!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八十六章 欢喜平安君归来 昨夜奉先堂的事,在有人刻意而为下,已经传扬开,令宋箬溪的威信大增,训教司的人一听是她传召,飞快赶了过来,恭敬地行礼道:“奴婢给少夫人请安,少夫人金安万福。” “免礼。”宋箬溪抬抬手,“我有一件事要请四位帮忙。” “少夫人此话,奴婢不敢当,少夫人有事请尽管吩咐奴婢。”训教司的正司崔杏道。 “瓶姑娘在澹宁居门外大吵大闹,还意图伤人,辛苦几位教教她规矩,免得日后惹人笑话。”宋箬溪挥了挥手,香绣和青荷放开了已满脸泪水的瓶儿。 瓶儿的两个婢女迟疑了一下,才上前扶住她。 “教人规矩是奴婢份内之事,奴婢一定会好好教瓶姑娘规矩。”崔杏看着瓶儿,目光阴狠,风水轮流转,死丫头总算落到她手上了,这回还有少夫人的吩咐,她若是不趁机让这嚣张的丫头脱层皮,她就不姓崔。 “有劳了。”宋箬溪笑。 “少夫人,这瓶姑娘的下巴……”崔杏会武功,要给瓶儿复位,很简单,但是少夫人如果要让瓶儿一直这样,她不介意,更不会去多事,不过问一声还是有必要的。 “青荷,帮瓶姑娘把下巴按回去。”宋箬溪没打算把瓶儿弄死弄残,瓶儿出头鸟,是个枪靶子,是她用来震慑其他人的。 “你这个心狠手辣的坏女人,我一定要告诉华哥哥,拆穿你的假面目,让华哥哥休了你。”瓶儿的下巴一被按回,就暴跳如雷的吼道。 “那我可就多谢瓶姑娘了,以后我就用不着再表演什么温柔善良、贤良淑德的戏码了。”宋箬溪目光扫过那些看戏看得不愿走,表情还有几分不自然的侧夫人,唇边勾起一抹冷笑,“谁要敢让我不痛快,我就让谁更不痛快。” “嫂嫂放心,这世上还是懂规矩的人多,不懂规矩的人少。”邺淑婷话中有话,意有所指。 “你……我……唔……”瓶儿还要再撂狠话,崔杏已经手脚麻利地用帕子堵上了她的嘴。 崔杏身后的两个粗壮妇人用力地拖开瓶儿的两个婢女,一左一右夹着瓶儿。 “少夫人,奴婢就先行告退了。”崔杏欠身道。 “你去忙吧,忙完了到东苑来见我。”宋箬溪笑道。 “奴婢会随时向少夫人禀报教瓶姑娘规矩的进展的。”崔杏明白宋箬溪这是暗示她,只要她把事情办好,会打赏她的,面无表情的脸上的多了一丝笑。 等崔杏等着带走了瓶儿,邺淑婷笑道:“嫂嫂,莲花鸭签冷了不好吃,我们快回去吧!” “小馋猫。”宋箬溪笑骂了一句,起身和她出了院门,上了肩撵回东苑。 戏散场,陈夫人等人也各自离去,暗自心惊,暗自盘算。这件事就在澹居宁门口发生,从开始到结束,有半个时辰之久,守门的侍女还殷勤地为宋箬溪和邺淑婷搬来椅子端来了热茶,可是昭平县主却丝毫没有被惊动的模样,这说明什么? 昭平县主在有意纵容宋箬溪惩处瓶儿,既可以让宋箬溪立威,又可以借此事,警告另一个不守规矩的人。 诸位侧夫人的想法,不在宋箬溪考虑范围内。 回到漱玉院,邺淑婷道:“我一直担心嫂嫂会被她们欺负,现在可算放心了。” “如果这样能让他们老实点,别有事没事的私下搞些小动作,我不介意当个坏人,好好的震慑他们。”宋箬溪不是一个甘愿委曲求全的人,她会隐忍,只是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事,可是当发现省事会让事情变得更多,她就不会再忍下去,就会出手反击,还要一击即中。 “如果嫂嫂立志要当坏人,那就还要再接再厉。”邺淑婷笑道。 “我会努力的。”宋箬溪一本正经地道。 邺淑婷敛去笑容,“我会拭目以待的。” 两人目光一对,笑了起来。 邺淑婷留下来吃午饭,那道分量十足的莲花鸭签,让姑嫂俩吃得心满意足。 邺淑婷歪在椅子上,打着饱嗝道:“好撑!” 宋箬溪倒在软榻上,抿着嘴不说话。 “东西太好吃,蚕娘的手艺真好,我以后一定要常来蹭吃的。”邺淑婷这餐还没消化,就想着以后。 宋箬溪半眯着眼,躺在榻上,一动不动。 “嫂嫂,你睡着了?”邺淑婷问道。 “没有。”宋箬溪闷声道。 “那你怎么不说话?” “我怕我一说话,吃进肚子里的食物就喷出来了。” “嫂嫂,我现在不能笑,你别逗我。”邺淑婷捧着肚子,苦着脸道。 蚕娘怕两人撑坏了,赶紧又熬消食汤来给两人喝,一人灌了一碗。姑嫂两人喝了汤,轻松点了,就去院子里散步,说说笑笑一下午就过去了,邺淑婷又留下来吃了晚饭,才回西苑。 是夜,被迫学了规矩的瓶儿,在向昭平县主告状时,被拒之门外,感怀身世,自觉受尽委屈,受尽欺压的她在房里叮叮咚咚弹了大半夜的琴,琴声哀怨缠绵,如诉如泣,扰得三位邻居难以入睡。 第二天,宋箬溪给昭平县主去请安时,发现邺淑婷眼下有阴影,掩嘴笑问道:“你不会吃得太饱,晚上撑得睡不着觉吧?” “不是啊,是有人规矩没学好,半夜弹琴扰人清梦,你看苏姑娘和李姑娘的精神也不怎么好。”邺淑婷打着呵欠道。 宋箬溪勾唇冷笑,道:“看来学习力度不够,还得加强。香绣青荷,你们去一趟训教司。” 香绣和青荷领命行事,还顺便送了几个装着不同面额银票的荷包给崔杏以及训教司的人。 当天夜上,西苑静悄悄的,苑中上下人等能安然入睡了。 接下来日子,宋箬溪过得按部就班,每天早上去给昭平县主请安,公式化的聊会天,然后回东苑处理内务,下午,有时候邺淑婷会过来,姑嫂俩或对弈,或品茗,悠闲时光悄然过去。 苏念锦自宋箬溪让瓶儿学规矩后,就没有再过来做客,据说是受寒生病,在房里休养。 宋箬溪打发人送了点东西过去,表示对她的关怀。 李鸾儿也老实了许多,有时候遇到宋箬溪,看她的眼神里都透着一丝畏惧。 宋箬溪对这个效果非常满意,当坏人果然比较爽。 红绡也从城外带来了好消息,那天邺疏华的确遇了险,不过邺疏华没有大碍,如常的带令郴州的官员们赈灾,安抚灾民。 宋箬溪悬着的心这才落在实处,轻舒了口气,在佛前上了三炷香。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就到了腊月十五,午后,宋箬溪小睡起来,屋里的炭火烧得太旺,热得睡出了一声汗,沾在身上不舒服,“香朵,叫她们准备热水,我要沐浴。” 宋箬溪和邺疏华都是喜欢干净的人,大冬天也是隔天沐浴,热水是常备,灌入小浴池就行。香绣很快就进来禀报道:“少夫人,热水已备好。” 宋箬溪去浴池里洗澡,才洗了一会,就听到外面道:“少城主,您回来了!” 邺疏华回来! 宋箬溪欣喜的从浴池里爬出来,胡乱的擦干身体,套上睡袍,就去开门。 邺疏华正举手要敲门,却不想妻子已拉开了门,与宋箬溪面对面,见她身穿淡蓝色,露出大截雪白的颈脖,乌发半湿着,松散的用一枝碧玉莲花长簪挽在脑后,玲珑的曲线在衣袍下若隐若现,散发着浴后的清香,不由得身上发热,“璎璎!” “你回来了!”宋箬溪仰首看着邺疏华,站得太近,有点费力。 邺疏华伸手抱住了近在咫尺的妻子,“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你都不知道写信回来报平安。”宋箬溪抱怨道。 “对不起,我忘记了。” “你有没有受伤?”宋箬溪关心地问道。 “我没有受伤,你的伤可好了?” “我的伤已经好了。” “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你,让你受伤了,对不起。”邺疏华愧疚地道歉。 “呆子,这不关你的事,你不用说抱歉。” 邺疏华低头看着她,“璎璎,让我看看你的伤。” 宋箬溪脸红了,她的伤在胸口上,“已经好了,不用看了。” “给我看看。”邺疏华拥着她向卧房走去,香绣等人知趣的退出房。 宋箬溪刚上身的睡袍被解开了,已经过去一个月,白皙的肌肤擦了上好的药,那片青紫早已经消失不见,依旧是白嫩如玉。 邺疏华看的醉了,心旌摇动,无法再多思多想,轻吻落在她的额间,鼻尖、脸颊、嘴角…… “璎璎,我的璎璎!”邺疏华喃喃地低嘴,吮住了她的樱唇,辗转投入所有的热情,火花四溢,燃烧着彼此。 宋箬溪伸出手臂挽了他的颈脖,闭上双眼,轻轻回吻, 夕阳斜斜地映在窗棂,照进房间,微尘在阳光中跳跃,邺疏华的吻一路蜿蜒,他带着薄茧的手轻轻抚摸着她光滑如丝缎的肌肤,引起她一阵阵战栗。 宋箬溪发出一声轻吟。 邺疏华迅速地脱掉了衣袍,覆上她,纠结缠绕的躯体,在红帐内起起伏伏。 ------题外话------ 我晕啊!这字吞得也太厉害了吧,我发上去是3098,显示出来只有3015! 感谢各位亲送的票票。 羞愧的捂脸,我要努力码字了,要不然对不起大家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八十七章 小别定然胜新婚 畅快淋漓的云雨过后,邺疏华靠在垫高的软枕,微眯着眼,俊脸上满是温柔和甜蜜,长长的双臂紧紧搂着伏在他胸口的妻子,“我觉得我是这天底下最幸运的男人!” 宋箬溪微怔,莞尔一笑,道:“俗话说,傻人有傻福。。。” “我不是呆子吗?怎么又变成傻人了?”邺疏华讶然,何时他又改昵称了? “傻呆傻呆,呆既是傻,傻既是呆。你呀,就是个傻呆瓜!”宋箬溪伸出手指在他赤裸的胸口戳了戳,触感挺好,改戳为摸。 “璎璎,别……”邺疏华呼吸加重了几分,一把捉住她调皮的手,“除非你还想……” “想什么?”宋箬溪眨眨眼,摆出一副不谙世事的无辜又天真的模样。 邺疏华一个翻身,把她压住下面,惩罚似地轻啃她的耳垂,“璎璎,要不是一会要去澹宁居吃饭,我一定会……” “你一定会怎样?”宋箬溪双手抵着他的胸前,有恃无恐地挑挑眉,“化身为狼吃了我吗?” “对,为夫就是要吃了你。”邺疏华装出恶狼样,在她的脖颈处重重地吮了一口,“你等着,晚上定要好好教训你不可。” 宋箬溪面对他的威胁,用实际行动表明她毫不害怕,小手向下滑到他的腰间,用力一拧。 邺疏华痛得抽了口气,道:“璎璎,你下手好狠!” “女人不狠,男人就会变坏。” “我不会的。” 宋箬溪撇嘴,道:“嘴上说的是虚言,我不信,我要看你的实际表现。” 邺疏华俊脸微红,小声问道:“刚才我的表现不好吗?” 宋箬溪没想到他会说出这么句话来,男人要变坏果然是朝夕之间,正要说他点什么,却感觉到他某处有抬头的迹象,调教还是稍后再说,先把人弄下去,免得再弄出事来,小腿踢了踢,“你还快起来,再磨蹭下去,可就晚了。” 邺疏华知道时辰不早,要是这么温存下去,就要躺到明天早上去了,定了定神,翻身坐起,扯过中衣,胡乱的穿上。 怕在沐浴里擦枪走火,两人老实的分开沐浴,宋箬溪在浴池,邺疏华在浴桶,中间隔着一架屏风。 沐浴后,宋箬溪换上干净的衣裳,重新梳妆,随邺疏华去澹宁居陪邺繁和昭平县主吃晚饭。 邺孝敬一家四口、邺孝恭一家四口、邺孝良和邺淑婷已经在偏厅等候多时,见两人并肩走了进来,陈氏笑道:“看华哥哥和毓娴嫂嫂如此恩爱的样子,就知道小别定是胜新婚哟。” 明氏轻咳一声,道:“四弟妹,在场还有几位未出阁的姑娘家,你说这样的话,不好入姑娘们的耳吧?” 陈氏看了看抱在奶娘怀里的邺知瑶和邺知琳,撇撇嘴道:“两个小丫头听不懂这些。” “就怕四弟妹现在说顺了嘴,以后管不住,到时候误了琳儿也就罢了,可别连累我家的知瑶。”明氏阴沉着脸道。 两人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都忽略掉了邺淑婷。邺孝敬兄弟俩满脸笑容的与邺疏华说客套话,似乎没有听到她们的对话。 宋箬溪不打算加入她们的阵营,没有去坐两人中间那个位置,而是走到邺淑婷身边坐下。 “你少装……”陈氏的话没说完,看到菖蒲走了进来,把话吞了回去,狠狠地瞪了明氏一眼。 “筵席已备好,请少城主、少夫人、二公子,明二夫人、四公子、陈四夫人、五公子、婷姑娘入席。” 众人起身随菖蒲去澹宁居的正厅,席开两桌,男女分别入座。去郴州赈灾是邺疏华以少城主的身份第一次当公差,办得妥妥当当,邺繁觉得老怀欣慰,后继有人,“济才,去把我那壶清洛酒拿来,我要与疏华对饮。” “是,城主!”李济才笑呵呵,应声去取酒。 邺孝敬兄弟俩对邺繁的区别对待早已经习惯,嫡就是嫡,庶就是庶,他们再百般讨好,再表现突出,也代替不了邺疏华在邺繁心中的地位,这怪不得别人,只怪他们不会投胎。 “夫人,大过年的,你们也饮点酒,助助兴。”邺繁扬声道。 昭平县主笑,“遵从城主之意,来人,上酒。” 推杯换盏,欢声笑语,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妯娌和蔼,相处融洽。 宴散,已近亥时,宋箬溪喝了十几杯酒,被风一吹,酒意上涌,头晕晕沉沉的,坐在肩撵上摇摇晃晃,让陪同一旁的香绣青荷看得胆战心惊,道:“你们抬稳点,别把少夫人给摔下来了。” 坐在前面肩撵上的邺疏华听见了,回头一看,忙停了下来,折回来,将人抱下肩撵,道:“我先带少夫人回去。” 说罢,邺疏华施展轻功,抱着宋箬溪飞身离去,如同黑夜里流星,瞬间就消失在黑暗中。跟在后面的邺孝恭微眯了起双眼,想不到他的武功这么强,难怪能一再躲过刺杀。 邺疏华抱着宋箬溪回到漱玉院,吩咐香朵等人送上醒酒汤和热水,亲手喂宋箬溪喝了汤,又帮她洗脸,散发髻,脱外衣,小心翼翼象捧着珍宝似的送上床,盖好被子,才去洗漱。 等邺疏华再回到卧室时,却发现回来的路上,趴在他怀里睡得人事不知的妻子坐在床边,睁着一双水朦朦的眼睛看着他,“可是要起夜?” “嗯。”宋箬溪穿上鞋。 邺疏华拿锦袍披在她的身上,“我陪你去。” “不用了。”宋箬溪摇头。 “那我叫人进来。” “不用了。”宋箬溪抽开床边的小抽屉,拿出一样东西,快速的奔向净房。 邺疏华不放心,跟在后面,等了一会,宋箬溪才从净房出来,担心地问道:“可是吃坏肚子了?” “不是,是小日子来了。” “你上个月的小日子是初六,这个月怎么推迟这么多?”邺疏华细心地记下了她的日子,“明天让良医来诊脉。” “初六时没来,就请良医来诊过脉了,良医说没事,推迟是正常的。”宋箬溪打了个呵欠,“时辰不早,回房睡觉。” 宋箬溪来了月信,邺疏华想梅开二度,想要把她吃下去的愿望,暂时不能实现,相拥而眠,一夜无话。 邺疏华一早醒来,看到妻子乖乖地躺在他的怀中,唇角扬起一抹温柔的笑容,痴痴地看着那张安静而绝美的脸。 “傻呆瓜!”宋箬溪睁开双眼,入目就是夫君痴笑的傻模样。 这声娇嗔,惊醒了痴痴发呆的邺疏华,看到那双带笑的眼眸,才发现,她醒了,在她额头上印下一个轻吻,“早,璎璎。” “早,疏华!”宋箬溪慵懒的赖在他的怀里,舒服的连手指头都不想动,扬唇一笑,宛若春花盛放。 “你身子不舒服,多睡会,我先起来。”邺疏华体贴地道。 “嗯!”宋箬溪窝在暖暖的锦被里闭目养神,身子很疲倦,再眯会好了,不过不能太久,一会还要去请安。 等邺疏华洗漱好,穿戴整齐,盘脚吐纳了一番,回到卧房,却发现宋箬溪已经起来,坐在梳妆台前梳妆,“怎么起来了?不多睡会。” “一会要去给父亲和母亲请安,不能迟到,要不然又要被人明赞暗讽了。”宋箬溪撇嘴道。 邺疏华皱了皱眉,道:“你不用在意她们的话,过了年,我会禀明父亲,让他们搬出去的。” 宋箬溪抬眸,从银镜里看着他,“刺杀你的人,有没有抓到?” 邺疏华摇头道:“他们一击不中,就迅速逃走,没有抓到人。” “没有留下一点线索吗?”宋箬溪蹙眉,这些居心叵测的人必须揪出来,她不想整天象睡在炸药包上一般,总担心被人算计,连门都不敢出,只能呆在漱玉院中。 邺疏华犹豫了片刻,道:“稍后,我再跟你细说。” “好。”宋箬溪有了他这句话,就不急在这一时把事情搞清楚,挑好了首饰,穿戴整齐,用过早饭,随邺疏华去澹宁居。 很难得,宋箬溪在澹宁居见到了来请安的丽夫人,一个多月的肚子还没有显怀,可是她却穿着一袭宽松到不象话的紫红色绣富贵牡丹的衣裙。 邺疏华和宋箬溪请安,落座。 丽夫人一手撑着腰,一手扶着侍女的手,一副娇弱不胜风的模样,缓缓地站起来道:“城主,妾身有一事要求少城主,还请城主应允。” 邺繁微眯了眯眼,“你有何事要求疏华?” “少城主乃是圣僧的高徒,得菩萨庇护,福泽绵长,妾身想请少城主为妾身肚子里的小公子在佛前念一千零八遍各种吉祥咒,为小公子祈福,希望小公子也能象少城主一样,英伟不凡,气宇轩昂。”丽夫人笑盈盈地道。 昭平县主一听这话,怒不可遏,眼中利芒闪过,不等邺繁说话,冷笑道:“丽氏你好大的胆子,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胆敢让少城主为你腹中的胎儿祈福,看来是我太宽宏和善了,让你不知道天高地厚,胆敢说出此等逾越之言。来人,把丽氏送回她的院子去,禁足一年。” 丽夫人并不惊慌,娇滴滴地道:“城主,妾身并无他意,妾身……” 周嬷嬷带人上前将丽夫人往外拖走。 “等等。”邺繁突然喊道。 丽夫人面露喜色。 昭平县主脸色微沉。 其他各人神色各异。 正妻宠妾交锋,谁会获胜? ------题外话------ 最近天气太热,每天都感觉脑子里供血不足,头晕目眩的。 大家多休息,注意防暑降温!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八十八章 可怜人有可恨处 邺繁站起身来,龙行虎步地走到丽夫人面前,伸手抬起她的小巧的下巴,凌厉的目光里有着一丝厌倦和鄙夷,又是一个不知进退的东西。 丽夫人唇角上扬,笑盈盈地与他对视,可是在他眼中没有看到意料之中的宠溺,凌厉的目光令她胆寒,不由自主的娇躯微微颤抖,结结巴巴地喊道:“城主!” “丽氏得了疯病,胡言乱语,冲撞了少城主,从今日起贬为下等侍妾,去离巷好好养病。”邺繁松开她的下巴,“病养不好,就别出来。” 离巷! 养病! 丽夫人这下总算反应过来,她可以恃宠生娇,不守规矩,不把昭平县主放在眼里,欺负其他侧夫人、侍妾以及庶出的公子和夫人,但是她不能触碰那个常年不在家的少城主,哭喊道:“不,城主!您不能这么对妾身,妾身怀着您的骨肉。” “父亲,这只是小事一桩,不……”邺疏华心生不忍,他云游四方时,还曾为死囚念过咒语,为丽夫人腹中胎儿念一千零八遍各种吉祥咒,在他看来,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并没有觉得丽夫人所为有何不妥。若不是昭平县主动怒,他都应允了她的要求。 “邺华,不要多言。”昭平县主打断他求情的话。 “少城主,妾身初怀有孕,一心想着孩子能平安诞生,沾上您的佛光,能福泽绵长,不是有意要冒犯您,求求您看在妾身……”丽夫人是个聪明人,在知道错了后,马上改变策略,此时此刻,只有最有慈悲之心的邺疏华才能救她,哀泣地喊道。 周嬷嬷接受到昭平县主使过来的眼色,赶紧用帕子塞住了丽夫人的嘴,免得邺疏华被她求得更加心软,坏了事。 邺繁转身道:“毓娴。” “啊?”宋箬溪不明白邺繁为什么这个时候点她的名?愣了一下,站起身来,“父亲,儿媳在。” “这事就由你来处置。”邺繁道。 “啊?”宋箬溪又愣了一下,这管她什么事?为什么要拖她下水?瞬间就明白了邺繁的意思,刚才他怒火烧晕了头,严惩丽夫人,可是转念又顾念起她腹中的胎儿来,再加上邺疏华又有求情的意思,他就想要轻饶丽夫人,可是他虽然不是君王,却是一城之主,要言出必行,不好把说出口的惩罚再收回去,就趁机把这件事交到她手上,她和邺疏华一样是佛门俗家弟子,他觉得她会心慈手软饶过丽夫人。这样他既保全了颜面,又保住了爱妾,主意打得好极的。 宋箬溪想明白了邺繁的意思,目光扫过众人,看到昭平县主神色有些恼怒,显然也猜到了邺繁的意图;邺疏华含笑颔首,一脸信任,邺淑婷则是担忧,其他人都是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如果她轻饶丽夫人,得罪的就是早就想整治丽夫人的昭平县主,她是该装糊涂,继续严惩丽夫人?还是聪明的顺从邺繁的意思,轻饶了丽夫人? “父亲,儿媳如何处置丽夫人,父亲都无异议吗?”宋箬溪问道。 邺繁目光一闪,道:“你的处置意见,任何人都不得有异议,包括我。” “谢父亲。”有这句话就成了,宋箬溪轻轻一笑,走到丽夫人面前站定,看着她满是泪水的脸颊,柳眉轻蹙,好个娇弱可怜的美人儿,着实让人不忍心,可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眸光微凛,“城外弥陀寺的德愚大师名声虽不及觉明大师,但也是有名的得道高僧,丽夫人若真是为腹中胎儿着想,可请德愚大师入宫念经,为胎儿祈福。可丽夫人却舍大师不用,反而无视城规,向少城主提出如此不恰当的要求,以庶犯嫡,以卑犯尊,其心可诛。” 除了邺疏华,其他人对宋箬溪的话并不感到惊讶,奉先堂的事,以及她处置瓶儿时的狠辣,都已表明她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丽夫人杏眼露出惊恐,拼命摇头,泪如雨下,她愿意去离巷养病,她不要死! “念其身怀有孕,离巷又太过荒凉,暂且禁足于花延院内,待诞下孩子后,再移居离巷养病。”宋箬溪没怎么犹豫就决定站在昭平县主这边,宁愿得罪不常见面的公公,也不能得罪婆婆这个顶头上司。 禁足在花延院,比关在离巷好,丽夫人惨白的脸上恢复一丝血色,泪水也流得没有刚才那么多了。 昭平县主没打算要丽夫人的命,对这个结果很满意,脸上的恼怒一扫而空,看邺繁的眼神里带着一丝嘲讽,这次他算错了。 邺疏华微皱着眉,沉吟不语。 邺淑婷轻轻拍了拍胸口。 其他人都看着邺繁。 邺繁看也没看丽夫人一眼,挥手道:“把丽氏拖出去。” 全身酥软的丽夫人被两个侍女给架了出去,关进了花延院。周嬷嬷跟了过去,把花延院的人清理了一番,安排了另一批人守着丽夫人,并交待她们要好好“伺候”丽氏。 处理完丽夫人的事,邺繁没有在澹宁居逗留太久,带着三个儿子去了忠勇堂。出门时,邺疏华回头看了看被昭平县主留下来的宋箬溪,其他人行礼退了出去。 “孩子,谢谢你!”昭平县主握着宋箬溪的手。 宋箬溪笑了笑,道:“母亲,我是您的儿媳妇。” 昭平县主明白了宋箬溪话中之意,拍了拍她的手,开心的笑了,笑得眼角的细细的皱纹都显现了出来,她是越来越喜欢这个儿媳妇了。 婆媳又闲聊了一会,宋箬溪就回了东苑。中午,邺疏华没有回来,黄昏时,小顺子来通知,说城主留少城主议事,不回来吃晚饭。 宋箬溪用过晚饭,就靠在软榻上有一下没一下地翻书看,想等着邺疏华回来,把话给说开了,省得那呆子为了丽夫人的事转不过弯来。 “啪”宋箬溪迷迷糊糊就睡着了,手上的书掉地上了,发出了一声轻响。靠在暖炉边打盹的香朵和薄荷被声音惊醒,香朵抬头看了眼时辰钟,见亥时正了,道:“少夫人,很晚了,您先上床睡吧,别等少城主了。” “我不困,你们先去睡吧。”宋箬溪掩嘴打了个呵欠,捡起掉地上的书,翻开起来。 香朵和薄荷知道她的脾气,没怎么劝,一个起身去剪烛花,一个去小厨房,去端宵夜。宋箬溪有时候睡得早,就不吃宵夜,不过蚕娘和香草总备着,登瀛城家大业大,这点还是浪费得起的。 一会,薄荷着端着碗果仁莲籽胭脂米粥进了暖阁,“少夫人,喝口粥吧!” “我还真有点饿了。”宋箬溪笑,接过碗,喝了两口,“这是香草的手艺,这丫头还没睡啊!” “哎,又输了。”薄荷叹道。 “怎么了?你这又和谁赌上了?输了什么?”宋箬溪挑眉问道。 “奴婢说,少夫人一尝味就知道是谁煮的,她说少夫人肯定尝不出来,我们俩打赌,她输给奴婢五个荷包。”香朵伸出五个手指,笑得十分的得意。 “五个!薄荷你真是……”宋箬溪摇摇头,“薄荷你给我做两个荷包,下回你跟香朵打赌,我就帮你出千,让你赢。” 薄荷眼中一亮,兴奋地道:“少夫人,我们可说定了,下回您要帮奴婢赢她一回。” “少夫人,您不能这样偏帮她!”香朵跺脚,不依地道。 宋箬溪忍着笑道:“那你做三个荷包给我,我就帮你。谁出的价高,我就帮谁。” “少夫人,奴婢做四个荷包给您。” “奴婢做五个。” “六个。” “七个。” “八个。” …… 宋箬溪笑眯眯地边喝粥,边看着两人一个一个的往上加码。 “你们这么喊下去,估计少夫人可以去城里开个专门卖荷包的店子了。”红绡边笑边走了进来。 “红绡,你别说拆穿我的意图呀,等我卖了荷包,请你吃红就是了。”宋箬溪笑道。 “哎呀,奴婢嘴太快了,看着一笔银子就这样飞了。”红绡轻轻打了一下嘴,笑,“少夫人,时辰不早,您身子不舒坦,还是早些歇着吧!” “刚吃了东西,消消食再睡。”宋箬溪放下空碗,拿起书来看,看着看着,手上的书再次落地。 “少夫人,床已铺好,睡吧!”香朵把书捡起放在一边。 宋箬溪睡眼惺忪地看了看时辰钟,已是子时,邺疏华还没回来,不会哪里有又什么事要他去处理吧?邺繁这培训接班人,是不是太心急点,这是打算一夜就把人给培养出来?打了个呵欠,宽衣上床睡觉,这么晚了,他就是回来了,她也没精力跟他说什么。 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宋箬溪感觉到一双微凉的手在她后背游走,猛然惊醒。帐幔放了下来,光线不明,看不太真切,但能感受到他温热的气息在耳边萦绕,噘嘴道:“你的手好凉。” 邺疏华忙把手缩了回去,在床边又磨蹭了一会,似乎是把手弄暖和,这才掀开被子,钻进来,伸手把她搂入怀中。 宋箬溪懒懒的不想说话,在他怀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闭上眼睛睡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八十九章 自以为是做蠢事 宋箬溪一夜好眠,清晨醒来,见邺疏华还没睡醒,唇角微扬,一缕发丝,轻轻地拨弄他的鼻翼。 “啊啾!”邺疏华的鼻发痒,打了个喷嚏从梦中惊醒,看见怀中妻子一脸调皮的笑,在她额头上落下轻吻,道:“早,璎璎。” 宋箬溪问道:“你夜里几时回来的?” “子时正回来的。” “父亲跟你说什么了,说了那么久?” “二十二日就要封印过年,父亲要在我这几天内把城务处理好,我有些手忙脚乱,为了不耽误事,才会弄到那么晚的。”邺疏华已决定入世,不再象以前那样抗拒,愿意接手城务。 “初接手是这样的,以后等你熟悉了,就会处理的得心应手。”宋箬溪笑道。 “我会努力做好的。”邺疏华笑道。 宋箬溪眸光一转,问道:“昨天我那么处置丽夫人,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有。” “说来听听。”宋箬溪神色有几分凝重,眼中有着一抹失望,手从他的胸前移开,他果然是觉得她太过歹毒,连怀有身孕的妇人都不肯轻饶。 “我果然是个呆子。” 宋箬溪微愕,这答案不是她意料之中的,“怎么呢?” “丽夫人让我念经不是因为我是师父的弟子,而是因为我是登瀛城的少城主,她是想用这个法子来借机羞辱母亲,我没有看清她的意图,险些上当。” “你能想到,还不算太呆。”宋箬溪轻轻地笑了。 “是你的话提醒了我。”邺疏华握住宋箬溪的手,“还记得你曾说过以后行事,要我不要老用佛门弟子的身份去想,要用你夫君的身份去想。昨天的事,我不该以佛门弟子的身份去想,而应该以少城主的身份去想。” 宋箬溪听这话,心没缘由的紧了下,有种怪异的感觉挥之不去,没有急着说话,闭上眼睛,细细地回想了一下他的话,睁开眼睛问道:“你有没有想过丽夫人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邺疏华皱了下眉,道:“她恃宠生娇,不安于现状。” “这不能怪她,人都是有野心,当有机会能再进一步时,就会想方设法的去达成目的。象丽夫人这样的身份和地位的人,在做了侍妾后,就想当侧夫人,当了侧夫人就想得到宠爱就想生儿子,当一切都满足后,她就想要得到夫人的名声和权利。可是妻子又岂能把位置拱手让人?所以这后宅最常上演的戏码就是妻妾相争,争得头破血流,不得安宁,而纳妾就是争斗的根源所在。”宋箬溪担心邺疏华用少城主身份考虑问题后,会为了一些原因违背承诺去纳妾。 邺疏华眸色忽沉,道:“昨天我回来后,奶娘告诉了我一些以前的事情,母亲在怀我之前,曾经怀过一个孩子,八个月时胎死腹中,原因是服食了不应该服食的东西,追查后,得是父亲的一个姓宾的媵妾所为,父亲震怒之下将那个媵妾活活的打死了,母亲的身体受了影响,过了好几年后,才再次有孕,她小心谨慎地呵护着腹中胎儿,可是在七个月时,她滑倒了,痛了两天一夜,早产生下我。我三岁那年的夏天,突然得了很重的病,良医说是邪寒入侵,吃了很多的药,都治不好,奄奄一息时是师父的灵药救了我一命。母亲请求师父收我为徒,让我跟随师父在城外学习佛法。在我十一岁那年,婷妹妹出生,她的生母在生她时,被人下了附子,大出血而死。我十五岁那年,有人施巫蛊,在一个木偶身上写着我的生辰八字,并扎满了银针,被父亲发现后,杖毙了一百零十七人,并在城中大肆清理了一批五国的人。” “我父亲也有妾,我娘在怀我时,也曾被人害,所以我虽是足月出生,可是身体很差,是靠各种珍贵的药材给养出来的。”宋箬溪很感谢欧阳氏在昨夜告诉邺疏华这些陈年往事,也说出一件往事来,不过这事半真半假,害纪芸的人不是小妾,而是宋老太太。宋老太太害纪芸的原因,不为别的,是怕她再生出儿子来,两子傍身,地位稳固,她不好拿捏。 “纳妾只会闹的家不是家,夫妻不是夫妻。”邺疏华恨声道。 “还不止,女人之间的争斗一定都不比战场上差,还会伤人命,结下恶业。”宋箬溪把纳妾的危害再上一个等级,邺疏华皈依佛门二十年,对恶业恶报的观念,深信不已,让他多顾忌的东西,就降低一点纳妾的可能性。 “璎璎,今生有你,足以,我绝不会纳妾,不会让你伤心难过,让你遭受到和母亲一样的惨事。”邺疏华郑重其事地道。 宋箬溪仰面看着他,“我相信你一定会做到的。” 邺疏华看着她清亮的眼睛,笑了起来。 这时门外传来香朵的声音,“少城主,少夫人,已经卯正了。” “已经这么晚了,我们快起来吧!”宋箬溪道。 邺疏华小心的掀开被子,正要起身,宋箬溪扑过去拖住他,面红耳赤地道:“师兄,你的衣服脏了。” 邺疏华低头一看,月白色的中衣上有一块很明显的血渍,“我用睡袍遮住就是了,你快躺好,别冻着。” “以后我来小日子,你去书房睡。”宋箬溪别扭地道。 “璎璎,我不忌讳这个。”邺疏华笑,伸手帮她盖上被子,“外面冷,等她们放好热水,你再起来。” 宋箬溪笑了笑,道:“你也洗洗。” 邺疏华披上睡袍,打开门,道:“去准备热水,少夫人要沐浴。” 香朵一听这话,就知道宋箬溪把被褥弄脏了,忙去准备热水。薄荷去衣橱里拿干净的中衣给宋箬溪替换。 两人沐浴更衣,干干净净的过吃早饭,坐着肩撵去澹宁居给昭平县主请安。 如常的问候,闲聊后,就各自散了。宋箬溪回东苑,邺疏华去忠勇堂,城务还有十几件没处理好,想想就头痛,皱着眉,疾步而行。 “少城主。”一个圆脸的侍女拦住了他的去路。 邺疏华看着侍女有点眼熟,但是想不起她的名字,温和地笑问道:“你是哪个院里的侍女?有什么事?” “奴婢是瓶姑娘身边的豆蔻,求求少城主救救我家姑娘。”豆蔻跪下用力地磕了三个头。 “瓶妹妹生病了,你赶紧去召良医给她看病。”邺疏华道。 “训教司的崔嬷嬷奉少夫人之命教姑娘的规矩,把姑娘折磨的很惨,就快要没命了,可是少夫人不准良医去给姑娘诊脉,少城主,求求您,去救救我家姑娘吧!”豆蔻哀求道。 邺疏华双眉紧锁,沉声问道:“你说少夫人不准良医给瓶妹妹诊脉看病?” “少夫人说姑娘是在装病,不肯让良医来给姑娘诊脉,可是姑娘不是装病,姑娘是真得受不了病倒了,崔嬷嬷不管不顾,逼着姑娘学规矩。少城主,您大慈大悲,发发善心,去求求我家姑娘吧!您若不救我家姑娘,我家姑娘就只有死路一条了!”豆蔻扯着邺疏华的锦袍,仰着面,哭喊道。 “小顺子你陪她一起去良医所,召良医到西苑给瓶姑娘治病,就说是我的意思。”邺疏华道。 “是,少城主。”小顺子躬身应道。 “少城主,就算良医现在治好了姑娘的病,可是崔嬷嬷还是会再把姑娘折腾生病的,请您去趟西苑,让崔嬷嬷不要再教姑娘学规矩了。姑娘的规矩一向是最好的啊!根本就用不着学规矩,少夫人是有意要折磨姑娘,求求少城主发发慈悲,救救我家姑娘。”豆蔻拽着邺疏华的袍角不松手。 邺疏华想了想,道:“你起来,我随你去西苑。” “谢谢少城主,谢谢少城主。”豆蔻大喜,磕了三个头,爬起来跟着邺疏华回西苑。 瓶儿住在西苑的兰蕙院,院子里种着各种各样的兰花,登瀛城有一个大的暖房,寒冬季节,廊下也摆放着各色盛放的兰花,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邺疏华进门时,崔杏正在拿着戒尺打瓶儿的手掌,瓶儿含着眼泪,一副受尽折磨,委屈到极点的可怜模样,一个箭步冲上前,伸手夺过戒尺。 崔杏没提防有人进来,更没想到会有人敢抢她的戒尺,脸色一沉,正要出言训斥,发现来人是邺疏华,忙敛去怒容,屈膝行礼道:“奴婢给少城主请安。” “华哥哥!”瓶儿的眼泪掉了下来,往邺疏华怀里一扑。 邺疏华看她哭得那么伤心,不好把她推开,只得扶着她的肩膀,盯着崔杏,沉声问道:“崔嬷嬷,瓶儿她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用戒尺打她?” “少城主,奴婢教瓶姑娘规矩,可是瓶姑娘不肯好好学,奴婢实在没有办法,只能动用戒尺,小惩大戒,希望瓶姑娘学好规矩。”崔杏恭敬地答道。 “瓶儿有什么地方没有做好,要重新学习规矩?”邺疏华问道。 崔杏看了眼瓶儿,道:“”瓶姑娘在澹宁居外大吵大闹,还意图伤人。“ ”华哥哥,我没有,是宋箬溪她……“ ”瓶姑娘你怎么可以直呼少夫人的名讳?“崔杏打断瓶儿的话,厉声质问道。 瓶儿哭得噎了一下,”华哥哥,宋箬溪她……“ ”瓶姑娘你不可以直呼少夫人的名讳!“崔杏再次打断瓶儿的话。 邺疏华道:”崔嬷嬷,你让她把话说完。“ 瓶儿泪眼中闪过一抹喜色,道:”华哥哥,你被骗了,宋箬溪她是个恶毒的坏女人,她在奉先堂打死了四个捧祭案的人,说这是人祭。她还让她身边的侍女扭我的手臂,卸我的下巴,还让这个贱妇折腾我,把我的手打肿,让我没办法抚琴。华哥哥,你快休了她。“ ”你说的都是真的?“邺疏华问道 ”华哥哥,瓶儿不会骗你的。“瓶儿仰起头,泪眼汪汪地看着他,”华哥哥,这件事城里许多人都知道,这个贱妇也知道。“ ”崔嬷嬷,瓶儿所言是否属实?“邺疏华问道。 崔杏抿了抿嘴,道:”那四人在祭祀时犯了错……“ ”没有,那四人根本就没有犯错,你收了宋箬溪的好处,就帮着她撒谎骗人。“瓶儿喊道。 ”少城主,前几日少夫人送了十几个荷包给崔嬷嬷,里面装得全是大面额的银票。“豆蔻帮瓶儿作证,证明崔杏是收了宋箬溪的好处。 ”少城主,奴婢在训教司已有二十一年,一向守规矩,绝对不会胡言乱语诬陷人。“崔杏道。 ”崔嬷嬷,请继续说。“邺疏华拉开了一点距离,不过他的锦袍已被瓶儿的眼泪打湿了。 崔杏道:”那四人在祭祀时犯了错,少夫人惩罚他们,少夫人没有下令打死那四个人,只是各打了他们三十板。瓶姑娘要动手打少夫人,少夫人身边的侍女护主,才会扭住瓶姑娘的手臂,瓶姑娘受制于人,不但不知道错,还骂出了一些不堪入耳的话……“ ”你胡说,我没有打她,我要打得是李鸾儿。“瓶儿道。 邺疏华松开了手,向后退了一步,就算打得不是宋箬溪,打得是李鸾儿,做得也不对。 崔杏没理她,继续道:”当时各位侧夫人以及婷姑娘、苏姑娘和李姑娘都在,少夫人怕瓶姑娘口不择言,会有损名节,才不得不让侍女卸下瓶姑娘的下巴,而后传奴婢过去,让奴婢教瓶姑娘的规矩,少夫人一片好意,却被瓶姑娘扭曲成恶意,这其中的是否曲直,不必奴婢多言,想来少城主已能定夺。“ ”瓶妹妹,你好好跟崔嬷嬷学规矩,不要再胡闹,你已经长大,不是小孩子了。璎璎是我的妻子,你应该称呼她为表嫂,以后不要再直呼她的名讳。“邺疏华在崔杏和瓶儿之间选择相信崔杏。 ”华哥哥,你不能听信她一面之词,她是宋箬溪的人,她帮着宋箬溪说话,你看看我的手。“瓶儿向前走了一步,伸出红肿的双手,”她想要把我的手打坏,让我抚不了琴,华哥哥,你曾说过我抚的琴悠扬动听,你忍心让她把我的手打坏吗?“ ------题外话------ 来电时,已经一点半了,我爬起来更了,可是审编已经下班了,明天早上才能传上去了,抱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九十章 娇妻出招苦难言 邺疏华见瓶儿的掌心是有些红肿,但是不至于严重到抚不了琴,接合先前豆蔻请他来时说的话,以及瓶儿对宋箬溪态度,让他怀疑瓶儿象丽夫人一样,利用他的心善,想要逃避学规矩,还有意诋毁宋箬溪的清誉,眸底闪过一抹恼意,握了握拳,语气冷淡地道:“崔嬷嬷,瓶姑娘年纪还小,你慢慢教她规矩,能不用戒尺还是别动用为好。。。” “奴婢知道了,奴婢不会再用戒尺打瓶姑娘的手。”崔杏低垂的眼中闪过一抹寒光,不打手,那就用藤条抽小腿好了,虽然不太顺手,但是也不麻烦。 “崔嬷嬷请继续。”邺疏华转身往外走。 瓶儿见他要走,有点傻眼,忙喊道:“华哥哥。” 崔杏一边使眼色给两个协助她教规矩的人,一边伸手拦住瓶儿,扬声道:“瓶姑娘,不要再无理取闹,耽误少城主办正事。” 邺疏华想起那一堆城务,步伐迈得更快了。 “华哥哥!”瓶儿推开崔杏的手,向门口跑去,“华哥哥,不要……” 崔杏冷笑,疾步上前,一只手抓住瓶儿的右臂,向后一扭,一只手捂住她的嘴,不让她乱喊乱叫。 豆蔻见状,喊道:“少……” 少字刚一出门,她就被崔杏的手下一掌给劈昏过去,瓶儿是主子,她们顾忌一二,对豆蔻,那就无须客气。 邺疏华头也不回去,出了院门,扬长而去。 看邺疏华已经走远,崔杏松开了手,在瓶儿的胳膊上狠狠地掐了一把,骂道:“不要脸的东西,你以为把少城主哄骗过来,就可以颠倒是非黑白,为所欲为了吗?你傻,少城主可不傻,他早就看透你的把戏,不过是给你留几分颜面,不拆穿你罢了。我劝你不要再自以为是,蹬鼻子上脸了,老老实实学规矩吧!” “你这个老贱人,放开我,我要去找华哥哥。”瓶儿拼命向门口挣扎,“华哥哥被那个狐狸精给蒙骗了。” 崔杏又掐了瓶儿一把,道:“你好大的胆子,还敢辱骂少夫人。” 一掌劈晕豆蔻的瘦高个婆子,踢了踢倒在地上的豆蔻,道:“杏姐,象这种不知悔改的人,若不严加管教,别人只当我们训教司拿了银子不办事。” “关门落锁,拿藤条。”崔杏拿豆蔻当教材,好好的教导瓶儿的规矩。 豆蔻在中苑拦住邺疏华,并把他领去西苑的事,没有刻意避人,很快就传到各人的耳中。 邺繁笑,捋着胡子道:“这小子娶了妻后,到是开窍了。” 昭平县主冷哼道:“瓶儿这丫头越来越不懂事了。” 侧夫人们则幸灾乐祸,“东苑要热闹起来了!” 宋箬溪赏了来报信的人,不动声色的继续看书。 中午,邺疏华没有回来,邺淑婷过来了,没有空手,带着一大盘子鹿肉,笑盈盈地道:“给嫂嫂添个菜,我就权当不是来白吃的。” 宋箬溪笑“香朵把鹿肉拿厨房去,让蚕娘一半做五彩鹿肉丝,一半做烤鹿肉,做好就赶紧送上来,我这口水都快要流出来了。” “嫂嫂要是喜欢吃鹿肉,就让膳食司的人每天送进来。”邺淑婷笑道。 “要是膳食司把鹿肉送了进来,你拿什么来当添菜呢?没有添菜,你就是白吃。”宋箬溪道。 邺淑婷把手上的暖炉往桌上一放,接过香绣送上的茶,抿了一口,笑道:“白吃就白吃,我来白吃又不是一回两回,这脸皮早就厚如城墙了。” 宋箬溪挑挑眉,“既是这样,今天为什么要找这么个借口过来呢?” 邺淑婷看了看她,咬了一下唇,道:“早上瓶儿让她的贴身侍女在路上堵哥哥,哥哥听了一些闲话,就去了一趟兰蕙院。” “这事我已经知道了。”宋箬溪眸光一转,“妹妹是怕我生气,特意过来劝解我的吗?” “是。”邺淑婷狡黠地笑,“也不是。” “愿闻其详。” “我知道嫂嫂不会为了这件事生气,但是我希望嫂嫂为了这件事生气,借机把瓶儿、李鸾儿和苏念锦一起弄走,让她们再也没办法打哥哥的主意。” “婷妹妹的意思我懂了,谢谢你,婷妹妹。”宋箬溪真诚地向邺淑婷道谢,有个这样为她考虑的小姑子,是她的幸运。 “我只知提议,具体要如何做,我就不知道了,没有办法帮嫂嫂出主意。”邺淑婷面带愧色地道。 宋箬溪促狭地笑道:“等妹妹成亲后,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嫂嫂。”邺淑婷脸红了。 “还有两年妹妹就要及笄,到时候,母亲一定会为妹妹挑一个才貌双全的如意郎君。”宋箬溪继续逗她。 邺淑婷不好意思起来,双手捂着脸,边往外面走,边道:“坏嫂嫂,我不跟你说了,我走了。” 宋箬溪拽住她的裙子,笑道:“鹿肉就快好了,你要这么走了,可就吃不着啰。” “我才不走,不能白便宜了你。”邺淑婷放下手,皱着鼻子道。 蚕娘的手艺好,五彩鹿肉丝一上桌,那卖相就已让人垂涎三尺。两人对坐吃得欢,鹿肉入得嘴里,极为美味。 等两人吃过饭,香草又把烤鹿肉串送了上来。宋箬溪一口气吃了三串,撑得打饱嗝。邺淑婷吃了四串,也吃撑了,看着盘里还有二十来串,道:“我们吃不下了,你们拿去分了吧!” “谢婷姑娘赏。”香朵行了礼,把盘子端了出去,众人分食。 邺淑婷歇了一会,道:“嫂嫂,歇午觉吧,我先回去了。” 宋箬溪送她出了院子,转身对香绣道:“你去良药局领半斤黄莲回来。” “领半斤黄莲?”香绣皱眉,“少夫人您要做什么?” “不要多问,快去领。”宋箬溪打发走香绣,在院子里散了几圈步,回房小睡了半个时辰。 “少夫人,黄莲,奴婢领回来了。”香绣把黄莲放在宋箬溪面前。 宋箬溪起身把茶壶里的半壶温热的茶水倒掉,把那半斤黄莲倒了一半进壶里,泡上热水。 “少夫人,您这是要泡黄莲茶喝吗?放这么多,会很苦的。”香绣问道。 “我不喝,给邺疏华喝。”宋箬溪勾唇坏坏的笑。 “少城主不喜欢喝苦茶。”香绣道。 “喝苦茶好,可清心明目,泻火解毒。”宋箬溪坚持原则。 香绣还要再说什么,知道宋箬溪要整治邺疏华的绿袖扯了扯她的衣袖,道:“香绣,巧桃那个绣品要收针,她收得不好,你快去看看吧!” “绿袖姐……” “你快去教巧桃收针吧,少夫人这里有我伺候。”绿袖把香绣推出了门,“少夫人,味太浓了,只怕少城主不会上当。” “我没打算骗他,我就是明明白白要他吃苦头。”宋箬溪道。 “少城主是该吃吃苦头,受点教训。”绿袖赞成宋箬溪的作法,“不过,喝一杯就好,喝多了伤身。” “放心吧,我有分寸。”宋箬溪笑,“把这些黄莲拿去给蚕娘,今天晚上少城主喜欢吃菜全部用黄莲来配。” “是。”绿袖拿着半包黄莲去小厨房,让蚕娘做黄莲菜。 邺疏华掌灯时分才回来,宋箬溪没起身迎他,装模作样的拿起绣棚子,假装在绣花。 邺疏华进门看到,抢过她手中的绣棚子,道:“看都看不清了,不要绣了,会伤眼的。” 宋箬溪的眼尖,一下就看到邺疏华银灰色衣服上有一处指甲片大的红色,皱眉,问道:“你不是在文澜阁处理城务,去哪里沾染上了胭脂红?” 邺疏华低头一看,“这是瓶儿的。” “瓶儿去文澜阁了?”宋箬溪明知故问。 “我早上去了一趟兰蕙院,她哭着扑了过来,不小心沾上的。”邺疏华实话实说,没有要隐瞒宋箬溪的意思。 宋箬溪眸光一闪,起身给他倒了一杯黄莲茶,“算准时间给你泡的,这会子刚好可以喝了。” 邺疏华不疑有他,接过茶杯,喝了一口,差点就要吐出来,看到宋箬溪眯着眼,强行咽了下去,苦得直皱眉,“这是什么茶?好苦。” “这是好茶,怎么不好喝吗?”宋箬溪蹙眉问道。 “不是不好喝,是太苦了。”邺疏华把杯子放下,想找点甜东西,把嘴里的苦味压下去,却发现平时摆放点心和果脯的小几上空无一物。 宋箬溪端起茶杯,坐进他的怀里,把杯子放在他的嘴边,道:“这壶茶可是我亲手泡的,你就算喝不了一壶,这一杯要喝完,你要是不喝,我可就要生气了。” 邺疏华为难地皱了皱眉,一咬牙,道:“你别生气,我喝就是了。” 宋箬溪看他一副英勇就义的模样,笑得狡黠,一边把黄莲茶往他嘴里灌,一边道:“夫君啊,生苦死苦轮回苦,修行也苦,吃了这苦茶,对你的修行有益,我用心良苦,你可不能吐出来,辜负我一番苦心哟。” 邺疏华一口一口往肚子里咽,苦得说不出话来,脸皱成一团。 宋箬溪忍着笑,从荷包摸出一个杏肉干塞进他嘴里,“先苦后甜,才知甜味可贵。” 邺疏华含着了一会,才缓过劲来,可是等吃晚饭时,他发现苦头来了,吃什么菜都是苦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九十一章 黄莲虽苦意味长 “璎璎,这菜……”邺疏华皱着眉,这几道菜苦得实在是难以下咽。。。 宋箬溪头也不抬地道:“食不言寝不语。” 邺疏华抿了抿唇,手中的筷子在几碟菜上游离不定,咬牙夹了块酱烧鸭肉,放进嘴里,还是苦,见宋箬溪吃鸡肉吃的正欢,就把筷子伸了过去,还没夹着,就被宋箬溪的筷子打开了。 “你那不是有菜,做什么要抢我的菜吃。”宋箬溪咽下口里的饭,挑眉道。 “这些菜都好苦。”邺疏华眼巴巴看着那碟色味香俱全的栗子鸡。 在一旁伺候的香朵和薄荷抿着嘴偷笑,全都用黄莲水煮出来的菜,能不苦吗? “吃苦就是修行,刚才的苦茶你不是也喝了下去吗?”宋箬溪无视他渴求的眼神。 “璎璎。”邺疏华装可怜。 “快吃。”宋箬溪把头偏开,态度坚决。 邺疏华看宋箬溪的态度,知道不吃不行,只得夹了块鸭肉放进嘴里,嚼也不嚼,就硬吞了下去,只是鸭肉稍大块了点,他差点噎着。 宋箬溪盛了碗汤递给他,体贴地道:“快喝口汤,咽下去,别噎着了。” 邺疏华接过碗,喝了一大口,“哇”的一声,吐了出来,脸皱成一团,“这……这是什么汤?” “这是道新菜,黄莲鸽子汤,好喝吗?”宋箬溪一本正经地问道。 “黄莲鸽子汤?”邺疏华回过神来了,“这些菜里该不全放了黄莲?” “嗯哼。”宋箬溪一副答对了,加十分的表情。 邺疏华茫然不解地问道:“为什么要往菜里放黄莲?” “黄莲好,黄莲可以清心明目,泻火解毒,还益修行。” “你怎么不吃?”邺疏华不上当。 “我不用,我心清目明,无火无毒,修行好。” 邺疏华用质疑的目光看着她,“不对,定是有事。你说实话,为什么要给我吃苦菜?” “为什么?”宋箬溪眯了眯眼,“你呀,边吃苦菜边慢慢想原因。” “璎璎,我做错了什么,你告诉我,我改。”邺疏华放下筷子,嘴巴里苦苦的,一点胃口都没有了。 宋箬溪板着脸道:“我让你想想你错在哪里,你都不肯,你还会改吗?” 邺疏华想了想,试探地问道:“我把这些苦菜吃了,你是不是就不生气了?” “你是在跟我讨价还价吗?”宋箬溪眼神不善地盯着他。 邺疏华忙摇了摇头,不敢再多言,老实的埋头吃苦菜想问题。在宋箬溪的注视下,酱烧鸭肉吃了半碟,糟烩菇腐吃了三分之一,酿白菜卷吃了两个,鸽子汤喝了一碗,饭吃了三碗。 吃过饭以后,香朵和薄荷送上热茶,退了出去。邺疏华有点怕怕地掀开杯盖,闻了闻味,不是先前喝的苦茶,喝了两口大的,把嘴苦味压下去。 “想出来了没有?”宋箬溪问道。 “你是不是气我去见了瓶妹妹?”邺疏华想他这一天,除了早上去西苑见过瓶儿外,就一直在文澜阁处理城务,有可能让宋箬溪生气的,只有这件事。 虽然呆子不算太呆,知道问题出在那里,可是宋箬溪反而更生气了,伸手拧住他腰间的肉,道:“我不是气你去见她,而是气你相信那种漏洞百出的话去见她。” “璎璎,我不是相信豆蔻的话,才去见瓶妹妹的。我是不相信她的话,才去见瓶妹妹的。”邺疏华的语速瞬间提高了不少。 “不相信你还去见她,是不是这么久没看到她,想她了?豆蔻来拦你,正好给了你名正言顺的机会!”宋箬溪手下用劲,大有把那块肉扭下来的势头。 邺疏华痛得直抽气,按住宋箬溪的手,“不是的,我过去是想知道瓶妹妹为什么要诋毁你的清誉。” “你过去发现她诋毁我的清誉,为什么没有责罚她?”宋箬溪没再用劲扭,但也没松手。 “瓶妹妹年纪小,说话口无遮掩,没有分寸,我已经让崔嬷嬷教她规矩。”邺疏华正义凛然地道。 宋箬溪大为不满,质问道:“我之前就一直让崔嬷嬷在教她规矩,你这算哪门子的责罚?” 邺疏华语噎。 宋箬溪冷哼一声,松开手,问道:“你知道她为什么要用诋毁我清誉的方式把你骗去吗?” “她不愿学规矩,想利用我逃过崔嬷嬷的教导。”邺疏华很恼火被利用。 “就这么简单?” 邺疏华惊讶地问道:“还有其他原因?” 宋箬溪沉吟片刻,觉得瓶儿爱慕他的事还是不挑明为好,眸光微转,道:“原因,你不必知道了。你记住以后只要是姑娘家,不管她们用什么理由,你都不许单独去见她们。” “我没有单独去见瓶妹妹,我带着小顺子、小安子、子文和子武。”邺疏华申辩道。 “就算带着他们,也不能去见她们,她们有什么事,你让她们来找我,女人跟女人更好说话,你一个男人懂什么,别瞎掺合,知不知道?”宋箬溪给他定下行动准则,把源头掐死,那些女人再闹腾,也掀不起浪来。 “知道了。”邺疏华凑到她面前,满脸讨好的笑,“那你现在是不是不生气了?” 宋箬溪头一仰,转身就走。 邺疏华伸手拉住她,“璎璎,你刚才给了那么多苦给我吃,现在没事了,你总该给点甜头让我尝尝。” 宋箬溪侧身,抛个媚眼给他,娇滴滴地道:“夫君,妾身今日不舒服,不能伺候,你呀,就忍着吧!” 邺疏华被她的媚眼一勾,心动不已,一把抱住她,低头吻上她的唇,亲昵的摩擦,族转,吸吮的缓慢而绵长。只是宋箬溪身上不方便,邺疏华自行烧起火,也只能再自行去灭火,在浴池里泡了小半个时辰,把皮都快泡皱了,才爬出来。 宋箬溪靠在床头,坏笑道:“你看来是需要泻火,不如明日继续吃黄莲做的菜吧?” “苦尽甜来,我已不惧。”邺疏华把睡袍丢在衣架上,吹灭烛火,掀被上床,将宋箬溪搂进怀中,盖好被子,警告她,“乖乖睡觉,不许再撩拨我。” 宋箬溪轻啐他一口,“谁撩拨你了?是你定力不足,强吻我,还倒打一耙。” 邺疏华俊脸微红,言语上,他可说不过她,还是老老实实闭上眼睛睡觉。 次日清晨,夫妻俩依旧去澹宁居给昭平县主请安。公式化的问候聊天后,邺繁带走了邺疏华,父子俩并肩而行。 “昨儿听说毓娴让侍女去良医局领了半斤黄莲,她要黄莲有什么用?”邺繁很好奇地问道。 邺疏华一脸苦色地道:“黄莲泡茶,黄莲煮鸭子,黄莲烩菇腐,黄莲酿白菜,黄莲排骨,黄莲鸽子汤。” 邺繁听着就觉得嘴巴里泛苦,“这都是给你吃的?” 邺疏华点头。 “为什么?”邺繁忍笑问道。 “黄莲可清心明目,泻火解毒,益修行。”邺疏华不敢说宋箬溪有意整治,怕邺繁会怪罪她,又补充了一句,“我喜欢吃黄莲,吃下去,也不怎么苦。” “噗,咳咳。”邺繁笑出了声,忙又掩饰地咳了两声,严肃地道:“这女子太妒,非好事。” “璎璎做事都是有道理的,有用意的。”邺疏华不觉得宋箬溪让他吃苦有什么不对。 邺繁看了邺疏华一眼,得,他这儿子已被拿捏住了,又是新婚,先随他们去,以后再说。 另一边,昭平县主也在为这半斤黄莲问宋箬溪,得知做了一顿黄莲菜给邺疏华吃,昭平县主忍不住大笑出声,指着宋箬溪道:“你这促狭的丫头,太会捉弄人了!” “我以后不会了。”宋箬溪暗叹,没有一点隐私,芝麻大的事情都会传扬开。 昭平县主笑着摆手,道:“疏华这孩子就该吃点苦,免得被人哄骗了去。” 宋箬溪讶然“母亲不心疼儿子吗?” “母亲可没老糊涂,连你们的闺房之乐也要去管。再说了,你又是个有分寸的人,我才不心疼那臭小子呢。”昭平县主笑道。 宋箬溪轻舒了口气,搂着昭平县主的胳膊,撒娇道:“母亲最好了!” 昭平县主对宋箬溪亲昵举动,十分受用,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脸颊。 过了三天,就是腊月二十,邺繁封了印,除非突起战火,又或者有大灾情,否则到正月初五,这印都不会开启,城务全部暂停处置。 邺疏华虽得了空,但也没能和宋箬溪天天腻歪在一起。宋箬溪做为新上任的少夫人,要跟在昭平县主身边学习如何准备过小年的年宴和过大年的年宴,没空理会他。他只好去含经堂静心抄写经文,抄好后,让人送去城外的弥陀寺。 到了腊月二十四,过小年,四苑皆张灯结彩,搬到公府居住的邺孝安邺孝顺两家人一早就进了城。 过小年要祭灶君,遵行男不拜月女不祭灶的俗规,女眷们不用去祭祀,在秋爽厅的偏厅内喝茶聊天打牌。 被禁足的丽夫人没有出席,学了小半个月规矩的瓶儿则老实地坐在一旁,陪在她身边的是豆紫和豌豆,她的心腹侍女豆蔻已经被贬到浣衣司去洗衣服去了。这个处罚,崔杏分别请示了昭平县主和宋箬溪。昭平县主决定,宋箬溪无有异议。 ------题外话------ 注:在清朝雍正年间,过小年才改在了腊月二十三。本文架空,在我的家乡,是在腊月二十四过小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九十二章 除夕夜借戏暗嘲 过小年不用守岁,吃过晚饭,略坐了坐,奉承了几句,就各自散了。。。第二天是腊月二十五,登瀛城的习俗,这天要做豆腐,炸豆腐。 豆子在头天晚上开始泡,天还没亮,欧阳氏就领着院子里的人在小厨房的石磨上磨豆子,做豆腐,“小孩小孩你别馋,过了腊八就是年。腊八粥,喝几天。哩哩啦啦二十三,二十三,糖瓜粘;二十四,扫房日;二十五,炸豆腐;二十六炖白肉;二十七,宰公鸡;二十八,把面发;二十九,蒸馒头;三十晚上熬一宿;大年初一扭一扭。” 欧阳氏唱一句,巧儿几个跟着唱一句,小厨房里叽叽喳喳,十分的热闹。 宋箬溪闻着香味醒来了,睁开眼看到邺疏华的脸贴着她的脸,手搭在她腰上,扬唇一笑,用手腹在他眉眼间轻轻比划着。划了一下,邺疏华没动静,再来一下,还是没反应。手指从双眉中间顺着高挺的鼻梁划下来,画到嘴唇边时。仍然闭着眼睛的邺疏华却突然张开嘴,一下咬住了宋箬溪的手指,把她吓了一跳,轻呼出声,“啊!” 邺疏华却还装出一副熟睡未醒的模样。 “你这坏蛋,居然装睡了,吓我一跳。”宋箬溪娇嗔地笑骂着,把手指从虎口里抽出来,在他脸上用地戳了一下。 邺疏华笑着睁开眼,握住她的手,问道:“今天不用去给母亲请安,你怎么也不多睡会?” “我饿了,闻着香味就醒来了。”宋箬溪笑道。 话音刚落,邺疏华肚子发出咕叽的声音,笑道:“我也饿了。” 两个饥肠辘辘的人,赶紧下床穿衣,唤人进来伺候梳洗。 早饭是两碗香嫩可口的豆腐花,一笼芝麻银丝卷、一笼猪肉香菇包和一碟芋头饼。 吃过早饭,两人无所事事地坐在暖阁里,四目相对,宋箬溪想起了一件被她撂到脑后许久的事,“刺杀的事,你到底打算什么时候跟我细说啊?” “父亲查过,那批人是从卫国潜进来的杀手,邵夫人、小宾夫人和岳夫人都是卫国人,父亲一开始是觉得有人故意这样安排,毕竟孝恭和孝良的排行靠后,就算我死了,还有大哥二哥三哥,承昆也有九岁了,这城主之位轮不到他们。父亲让人追查,发现孝恭的随伴林善曾与卫国的人有过接触。只是,林家的院子在当天晚上,突发大火,等火灭后,从里面找到七具烧焦的尸体,怀疑是林善和他的父母,兄弟、妻儿,父亲把这事压了下来,让人在暗中调查。” “调查的结果呢?” “还没有结果。” “这件事不会就这样不了了之吧?” “一个有野心的人,是不会轻易放弃,他还会有所行动,我已接手暗猎司,布置好人马,监视他,只要他敢出手,就有了确凿的证据,我就可以惩处他。” 宋箬溪挑眉,“你会怎么惩处他?” “璎璎,你放心,我不会多伤人命,我会把他一家人全部送去崎岛。” 宋箬溪对邺疏华这种留有后患的作法,并不满意,其实她想说,她并不介意多伤人命,但是事情还没发生,此时费唇舌说服他改变主意,纯粹是在浪费时间,等到那天再说也不迟,换了个问题,“是谁请陈陌追杀你,可查到了?” 邺疏华摇了摇头,“没有人与赫国的人接触,卞夫人和三哥一向都很安分。” 宋箬溪眸光一闪,道:“陈陌不是真正的赫国人,他是闽国人,你应该查与闽国人接触的人。” “三嫂是闽国人。”邺疏华经她提醒,想起岳氏是闽国人。 “安排人去查查吧。”宋箬溪也不想草木皆兵,但是小心驶得万年船,她不想有一天突然就刀刃架在脖子上。 邺疏华起身道:“我去去就回。” 宋箬溪送邺疏华出门,转身回来。 “少夫人,该画消寒图了。”香朵笑道。 宋箬溪点了点头。 香朵取下素莲图,铺在案上。 宋箬溪在白瓷小碟里晕开颜料描莲花瓣,一池素莲共有八十一个花瓣,每天往一个花瓣里填色,等八十一个都填完,就出了九,就该春暖花开。 “少夫人,挥春送来!”薄荷在门外禀报道。 宋箬溪出门接过送来的挥春,指挥香朵和薄荷贴好,香绣等人在剪窗花,把个院子布置的红红火火,一派新年气氛。 莲花花瓣又描画五片,就到了腊月三十,清早先沐浴更衣,洗去旧年的晦气,干干净净迎接新年。过年,人人都是上下一新,穿金挂银,喜气洋洋。 入夜后,邺繁带着一家人到奉先堂祭祀邺家先祖,祭祀完了,就去秋爽厅吃年夜饭。男人女眷是分开坐的,等邺繁宣布开席,提着食盒的侍女们鱼贯而入。 吃完年夜,女眷们带着邺承昆等几个小的去畅音阁听戏取乐,邺繁和六个儿子则按规矩园子里摘松柏枝,一会接神要用。 昭平县主照例点了两折惯常的喜庆热闹戏,就让众人都点一折戏。在座的人每人点了一出。那几个小的,不懂戏,就直接略过。 戏台上咿咿呀呀的唱了起来,唱了几折后,戏台上唱起了《玉蜻蜓》中的《前游庵》。 扮小生的男子唱道:“你来看一池鲤鱼活生生。我道你茹斋吃素到终生,却原来一朝还俗要开荤。” 昭平县主眉头皱了一下,目光扫过众人,却无法肯定是何人所点,侧身小声吩咐周嬷嬷:“你去问问这出戏是谁点的?” 周嬷嬷退开去问话,台上的扮着尼姑的旦角唱道:“十方檀越有善行,放生积德是修心。读书人放生跳龙门,轻溥人胡言亵渎要落火坑!” 小生又唱道:“登石阶,进宝殿,迎面挂着一盏灯。三太呀昭昭红日当空悬,忘了吹灯你太粗心。” 尼姑唱道:“这是琉璃灯,就是长明灯,普照人间添光明。劝施主供一盏香油添一盏灯,明明双目清清心!” 小生接着唱道:“三太你日添香油夜点灯,想必是目最清来心最明。心清不该做尼姑,明目错投庵堂门。似这等多才多艺的女婵娟,竟落得木鱼声中葬青春!” “奶娘,这在唱什么?”邺知环年幼,听不懂,又好学,扯了扯奶娘的衣袖,问道。 邺承昌恰好知道这出戏的内容,就想向堂妹显摆,忙把嘴里的果脯咽下去,抢先大声道:“我知道,我知道,这戏名叫《玉蜻蜓》,这个小尼姑和这个男人睡在一起,还生了个儿子,那儿子长大后来认亲娘。等我长大了,我也去找个美貌的小尼姑,让她给我生儿子……” 邺承昌的奶娘没提防他会说出如此惊人的言辞来,嘴角抽搐,一时之间觉得所有人都看着她,登觉无地自容,脸面全丢光了。 潘灵娟气得脑子一片空白,忘记了昭平县主在座,火冒三丈的厉声质问道:“这是哪个点的戏?当着这么多孩子,点这么一出有违良俗的戏,昌儿好好的,都被拐带坏了。” 小宾夫人轻咳两声,道:“这折戏是我随意点的,没太看清楚,既是如此,就让他们别演了。” 潘灵娟是庶子媳,依规矩见父妾要行半礼,这出戏既然是小宾夫人点的,她就是再生气,也不好追究。 周嬷嬷还没回来,但点戏的人已经知晓,昭平县主冷笑道:“戏单上的戏不下百出,你这随意一点,就能点到这一出,还真是会点,既然这么会点,明儿就去钟楼点卯。” “夫人,妾身一时不察,点错了戏,还请夫人看在五公子的份上,宽待妾身这一回,妾身下次绝不会如此莽撞做错事了。”小宾夫人本以为今天是大年夜,她又有子傍身,就算昭平县主听出她借戏嘲讽邺疏华,也会有所顾忌,不会重罚她,最多说她两句,却没想到昭平县主直接把她撵去钟楼,吓了一跳,赶紧出来跪下道。 贬去离巷还是邺繁的妾室,有机会还有可能出来,撵去钟楼点卯,那就成了弃妇,永无翻身之日。对昭平县主如此重罚小宾夫人,宋箬溪有些不解,但是不解归不解,她是不会贸然出头求情的。 潘灵娟勾了勾唇角,嫡母还真是厉害,只要一有机会就出手整治这些妾室。其他三位庶子媳是同样的想法,她们也是妻,对这些妾室也是厌烦的很,也是想尽法子折腾她们的。 诸位侧夫人神色无改的端坐在位置上。 苏念锦和李鸾儿是客人,也不会多事去求情。 小一辈的那几个,还不知道求情。 “来人,把宾氏拖去钟楼。”昭平县主既不听小宾夫人的辩解之词,也不会顾忌邺孝良,她就邺疏华这一个儿子,小时候,邺疏华的身体差,没办法才让他跟着觉明大师,身体养好了,可是人却清心寡欲,拖到二十四五岁,邺繁和她费尽心思才劝得他入俗世娶妻,她不管小宾夫人是真的点错戏,还是假的点错戏,都要重罚,以儆效尤。 “妾身点错戏,在夫人看来或许是该受罚,但是夫人如此重罚妾身,妾身不服,妾身要面见城主,请城主来评评理。”小宾夫人不愿坐以待毙,站起来,转身疾步往门外走去。 昭平县主眼中寒光一闪,正要出言让人阻拦,门外传来通报声,“城主到,少城主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九十三章 自取其咎入离巷 小宾夫人算准了时间的,才会那么大胆敢反抗昭平县主,听到通报,唇边闪过一抹阴谋得逞的微笑,停下了脚步,屋内的人全都站了起来迎接邺繁。 邺繁领着六个儿子走了进来,见戏台上并没唱戏,有些奇怪,笑问道:“夫人,时间还早,这么戏就不唱了?” “这台上的戏那有台下的人唱的好,两台戏,来不及看,只能先停台上戏,看台下的戏。”昭平县主语带嘲讽,脸色阴沉,怨恨地看着邺繁,要不是这男人左纳一个妾,右纳一个妾,宠得她们不知道天高地厚,她一个快要做祖母的人,用得着为这些事烦心吗? “又出什么事了?”邺繁看小宾夫人不在位置上,就知道是她惹了事,皱了下眉,大过年的,这个女人做了什么没脑子的事? “安哥媳妇,你把事情的经过说说吧。”昭平县主不想让邺繁觉得是她神经过敏,有意整治小宾夫人,就推邺承昌出来说事。 潘灵娟被嫡母点了名,没法推辞,把事情说了出来,顺带把昭平县主对小宾夫人的处罚也说了出来。 邺繁不明白小宾夫人到底是为什么要去犯昭平县主这种忌讳,说句晦气的话,就算邺疏华不幸无子死去,这城主之位也轮不到邺孝良来做,邺孝良这辈子就只能做个闲散公爷。 “父亲,儿子以为这戏文里的东西,不能如此深追究的,听着也就为了一乐罢了。昌儿年纪小,不懂事,这些混账事,定是身边的人教的。儿子觉得以后让人好好教教昌儿,让他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才是正理。”邺孝良怕邺繁会同意昭平县主的作法,把小宾夫人人撵去钟楼,他虽不明白昭平且主为什么会为了一出戏,重罚小宾夫人,但是小宾夫人是他的生母,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被撵,急不可待地为她开脱。 宋箬溪皱了皱眉,邺孝良为生母开脱是没错,但是这话却说的不好,既指责了嫡母,又指责了长嫂,只怕事情会变得更糟。 昭平县主冷笑一声,并不说话,只是看着邺繁,当然其他人也都看着他。 邺繁目光扫过众人,停在了宋箬溪身上。 宋箬溪顿时头皮发麻,不会又要她来处置小宾夫人吧? “毓娴。”邺繁喊出了宋箬溪的封号。 “儿媳在。”宋箬溪要抓狂了,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这件事,你怎么看?” 屋内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到了宋箬溪身上,经历过丽夫人的事,众人都知道邺繁十分看重这个嫡子媳,她的话决定小宾夫人是吉是凶。 宋箬溪听到不是要她处置小宾夫人,轻舒了口气,同时也明了邺繁的顾虑,小宾夫人与丽夫人是不同,丽夫人腹中且不说是男是女,能不能顺利生产还是未知数,小宾夫人却有个已成年的儿子,就算邺繁不在乎一个妾室,但对儿子总有几分情意,只是他问她的看法,是什么意思?要她帮着小宾夫人开脱吗? 上次处置丽夫人,她应该已经很明确表明态度,她是宁得罪他,也不会得罪昭平县主的,一个念头猛然冒了出来,难道邺繁要的就是她站在昭平县主那边?他到底在打什么主意?上位者的心思一时之间,她揣摸不透,暂时撂在一边,欠身道:“父亲,童言无忌。” 童言无忌,那大人呢? 大人所言,当是有意而为。 邺繁眼中闪过一抹赞许,他这个儿媳很会说话,勾了勾唇角,道:“宾氏言行不端,从即日起贬入离巷思过,不得随意出入,无有我和夫人的旨意,任何人不得前往探望。” 小宾夫人不敢相信地呆怔住了,怎么会这样? 邺孝良跪在地上,“父亲,宾庶母……” “你要再多言,就随你生母一起去离巷呆着。”邺繁冷冷地打断邺孝良的话。 邺孝良一震,低下头不敢再为生母求情。 小宾夫人面如死灰的被侍女拖了下去,她怎么也想不通,在这个喜庆的日子,邺繁和昭平县主怎么能不顾忌一下?难道就不怕处罚她会触了霉头吗? 这一场至少在宋箬溪看来,有点莫明其妙的闹剧就此揭过,邺繁在昭平县主身边坐下,笑道:“都坐下看戏。” 众人落了座,戏台重新开唱,戏子们的唱念做打,精妙绝伦。除了邺孝良的脸色不好,其他人都是一副笑脸。 邺疏华坐在宋箬溪身边剥瓜子,剥出来的瓜子仁放在小碟里,不一会就剥出小半碟来,剥的极好,颗颗无缺损,轻轻推了推宋箬溪的胳膊,示意她可以品尝了。 宋箬溪笑,伸手抓起五六颗,塞进嘴里。 “华弟对弟妹可真是体贴入微啊。”明氏笑道。 “哎哟,二弟妹还用得着羡慕毓娴弟妹吗?二弟不是给二弟妹你剥过葡萄。”潘灵娟笑道。 “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大嫂嫂还拿来说。”明氏幽怨的瞅了眼假装看戏看得入迷的邺孝顺,伸手一拍他的手臂,“在换戏场,都没唱,你在看什么呢?” 被拆穿的邺孝顺把目光从戏台上收回,侧着头,压低声音道:“别闹,十五带你去街上赏花灯。” 明氏撇撇嘴,小声道:“你可别哄我。” “哄你是个王八蛋。”邺孝顺赌咒道。 明氏噗哧笑出了声。 “二哥和二嫂嫂在说什么笑话?说出来也让我们乐乐啊。”陈氏笑道。 明氏正要说话,那边,邺繁突然大声喝彩,“好!” 原来戏台上,身穿五彩戏服的戏子在一连串的筋头后,来了个漂亮的亮相,接着又是一串空心筋头,八个装着劲装男子刀对刀,枪对枪的来了一段精彩的打戏。 “好,打得好,赏!”邺繁最喜欢看武戏。 赏字一出口,李济才立刻带着侍从把几大把铜钱撒向戏台。 “谢城主赏。”戏子们在舞台磕头道。 接下来几出都是武戏,闹腾的厉害,女眷们都不怎么喜欢看,但是却要装出入迷的样子,专心致志的看,一时之间,没人闲聊。 戏演完一折又一折,听的宋箬溪都犯困了,靠在圈椅上,掩嘴打了个呵欠。 “璎璎,我们出去走走。”邺疏华牵起宋箬溪的手,守夜要守过子时,吃过饺子,上城楼,观看烟火,与民同乐。寅时初,才能回去稍作歇息,换吉服,到奉先堂,进行初一的祭祀,然后,等着着城中的亲友以及官员进来拜年。现在才刚过亥时,漫漫长夜,还要守很长的时间。 宋箬溪站起身来,才发现小辈里就邺承昆还在坚持陪着长辈看戏,其他几个都随奶娘去同乐院睡觉了。 邺繁是不会苛求小孩子跟着熬夜守岁的,只是邺承昆身为孙子辈中的老大,想在祖父面前有所表现,要知道,等邺疏华的嫡子出生了,他再表现也没有用了,此时就算已是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还在努力死撑。 这件事邺疏华和宋箬溪没有多想,两人手牵手从侧门走了出去,除夕的夜晚,没有月亮只有满天的繁星,璀璨夺目,近得仿佛一伸手就能触摸,照映在院中的楼阁和树木上,象是披上了一层薄纱,美轮美奂的如同仙境。 两人都不想破坏这静谧的美景,没有交谈,沿着长廊缓步而行,香绣等人在后面不远不近地跟着。廊边种着梅花,在晚风中频送幽香,耳边隐隐约约能听到畅音阁传出来的丝竹声,更添了几分幽雅意境。 一阵风吹过,带来了些许寒意,邺疏华伸手将宋箬溪搂入怀中,低头轻问道:“璎璎,冷不冷?” 宋箬溪含笑摇摇头,微微侧转头看着他,眸光流转,“我们到屋顶看星星好不好?” 邺疏华对宋箬溪的话从来都是言听计从,抱着她飞身上了屋顶,小心翼翼地把她放下,扶她坐稳,才在她身边坐下,牵起她的手。只见远处的星星与城中的灯火接连成了一片,宛若天上银河倾泻于人间。 宋箬溪脱口而出,“疑是银河落九天。” 邺疏华见妻子来了诗兴,只当她要做首绝妙好诗出来,谁知她说了这一句,半晌没有下一句,笑道:“怎不把这诗做完了?” 宋箬溪不好意思说这句还是盗用人家李白的,诡辩道:“妙句偶得,我就这一句,再来就没了,你若有能耐,到把这诗给补全了。” 邺疏华笑道:“你这妙句,不但应景,还有意境,你要我补全,那我得好好想想,万不能做那狗尾续貂的蠢人。” 宋箬溪听他这么说,笑了起来,道:“那你可得好好想,要不然,你又多了一个昵称了。” “傻人有傻福,蠢人娶巧妻。”邺疏华一点都不在意,又多个蠢人的昵称。 “你呀,越来越……哦。”宋箬溪打了个嗝。 邺疏华凑到她面前,笑问道:“越来越怎样?” 宋箬溪伸出手指在他脸上一戳,过了个嗝,笑骂道:“越来越脸皮厚了。” 邺疏华抓住她的手,冰冷的,担心地道:“这屋顶风大,你身子弱,可受不住,我们下去了可好?” 宋箬溪又打了个嗝,也觉得身上有些凉意,就点了点头,让他抱她下去。 ------题外话------ 一道紫影闪过,消失不见,地上留下一张纸条,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一句话:诸位若想见我,就请用票贿赂纤雪!知名不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九十四章 冬去春来又一年 两人牵着手往回走,只是宋箬溪一直打嗝,邺疏华听得着急,道:“来人,去召良医来给少夫……” “你也不瞧瞧今天是什么日子,这个时候上哪里召良医?再说,我就打几个嗝,又不是什么大事,那里用得着去麻烦良医。”宋箬溪打着嗝把话断断续续地说出来,“我摒住呼吸三十秒就能止住,。” 宋箬溪摒住呼吸三十秒,打嗝果然止住了。邺疏华笑道:“我到忘记了,璎婴是懂医术的。” 宋箬溪笑,“行了,我们进去吧!” 畅音阁内,台上生旦净未丑唱得红火热闹,台下的人看得昏昏欲睡,邺承昆已经支撑不住,被抱去了同乐院。邺淑婷和李鸾儿也困得靠在圈椅上打起盹来。 又唱了几折戏,一个侍从走到李济才身边耳语了几句。李济才点点头,走到邺繁身旁,“城主,就快交子时了。” “停了。”邺繁扬声道。 戏台唱了一半的戏嘎然而止。 邺淑婷和李鸾儿的侍女分别唤醒了她们。 “当”城中四大钟楼在子时正同时敲响,声传百里。 “燃炮!”邺繁一声令下,鞭炮声响了起来。 放过鞭炮,侍女们送上饺子,一人一碗。吃完饺子,摆上天地桌接神,邺繁带领着举行仪式,燃烧松柏枝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接了神,邺繁领着一家人出了阁,上了车辇,前往武神门,观烟火,与民同乐。邺孝安等庶子庶媳们是没有资格上城楼的,去年是邺繁、昭平县主和邺疏华三人,今年多了宋箬溪。 当四人出现在高高的城楼上时,城下城民的呼喊声如海啸般席卷而来,“城主万福,夫人万福,少城主万福,少夫人万福。” 宋箬溪从来没有被数万人如些顶礼膜拜过,感觉很微妙,看了眼身边的邺疏华,伸手握住他的手。 邺疏华以为她紧张,安抚的给了她一个温和的微笑。 宋箬溪回了他一个甜甜的浅笑。 “天佑登瀛,城民万福,风调雨顺,五谷丰登。”邺繁声如洪钟,远远传了出去。 “城主万福,夫人万福,少城主万福,少夫人万福。”城下的城民不住的呼喊着。 “嘭”五颜六色的烟花腾空而起,在夜幕中画出道道银弧后炸开,一束束耀眼的花火,旋转、放大、变形,火树银花朵朵绽放,灿烂美丽,天空明亮的如同昼夜。 看完烟花,已是寅时初,邺孝安等人去了同福院和同喜院,稍作梳洗,就要去奉先堂。 宋箬溪一上车辇,就靠进邺疏华怀里,闭上眼睛睡觉,能睡一个时辰是一个时辰,她快累死了。等车辇抵达东苑时,她早已熟睡,邺疏华没有吵醒她,把她抱进了漱玉院。 除夕夜讲究的是守岁到天明,一夜不眠,宋箬溪睡了不到一个时辰,就被叫了起来。昏昏沉沉,半眯着眼,还没彻底清醒的她坐在梳妆台前,一下又一下的晃着脑袋,随时准备重新进入梦乡。 “少夫人,您这样动来动去,奴婢挽不好发髻。”香朵刚要挽上去,宋箬溪一动,头发又散开了。 “我来吧。”绿袖笑着拿过梳子,帮宋箬溪挽了个飞仙髻。 香朵见绿袖很快就挽好的发髻,笑道:“嫂子还是技高一超。” “熟能生巧,以后,你没事,多在她们头上试试手。”绿袖见宋箬溪还是迷迷瞪瞪的样子,也就没问她,帮她挑选好合适的首饰,一一插在发髻上。 蚕娘和香草领着人送进来了早饭。 宋箬溪眼睑低垂,似醒非醒的模样,伸手接过碗,盛了一匙粥就往嘴里送。 “少夫人小心烫。” “哇,好烫!”蚕娘喊晚了,宋箬溪的被烫着了,当然人也彻底清醒。好在粥熬好盛在碗里,从小厨房送过来,要一段时间,没有刚出锅时那么烫。 “有没有烫伤?”邺疏华人瞬间就到了宋箬溪面前,紧张地盯着她的嘴唇,问道。 宋箬溪摸着嘴唇,“有点痛。” “快拿药来。”邺疏华喊道。 “少城主,烫伤药是外用的,不能往嘴上抹。”绿袖道。 “哪怎么办?”邺疏华着急地问道。 宋箬溪放下手,道:“没事,已经不太痛了。拿杯凉水来给我。” 邺疏华看宋箬溪的嘴唇只是有点红,没有被烫出水泡,知道不是太严重,道:“等吃过午宴,下午就没什么事了,你就回来补觉。” 宋箬溪点头,她实在没精力应酬了。 吃完早饭,苑中的人来给拜年,说了一串的吉祥话,邺疏华和宋箬溪分别赏了红包,出了门,坐上车辇前往奉先堂。祭祀后,给邺繁和昭平县主拜年,得了两个红包。兄弟妯娌间互相拜了年,两人又给侄儿侄女们红包,两人还没孩子,红包只见出不见进。 出了奉先堂男人和女眷就分开了,邺繁带着儿孙去了忠勇堂,昭平县主带着女眷们回了澹宁居,侧夫人和侍妾们要来给昭平县主请安拜年。 巳时初,城外邺族的人陆续进了城,男人去忠勇堂,女子去澹宁居。互相拜了年,宋箬溪又扮演了一回散财童子。 客气的话说了一会,等人差不多都到齐了,在昭平县主的带领下,前去秋爽厅吃午宴。宴会散了席,宋箬溪回了漱玉院,卸了钗环,松了发髻,上床睡觉。 邺疏华回来时,已是申时正,宋箬溪睡得正香,看着她纯净的睡颜,俯下身,在她额上轻轻一吻,又坐在床边痴痴的看了许久,才脱了锦袍,上床把她搂进怀里,轻轻地啃了啃她的耳垂。 “嗯。”睡梦中的宋箬溪动了动。 邺疏华怕吵醒她,不敢再乱动,拥着她沉沉睡去。这一觉睡到了掌灯时分,睡来发现出城回家过年的欧阳氏已经回来。 “奴婢给少城主拜年,给少夫人拜年,少城主少夫人吉祥如意。” “奶娘快起来。”宋箬溪上前亲手扶她起来,笑,“奶娘,我不是准了你三天假,让你初三才回来的,你怎么今天就回来了?” “奴婢在家里闲着没事,就提早回来了。”其实欧阳氏是得知小宾夫人的事,才提前回来的。 吃过晚饭,欧阳氏等邺疏华去沐浴,忙问宋箬溪,“少夫人,奴婢听说,大年夜,小宾夫人点了一出戏,惹恼了夫人,被贬去了离巷是吗?” 宋箬溪点点头,“奶娘提起这事,我到是想向奶娘请教一下。” “少夫人这话说,奴婢不敢当,少夫人有什么要问奴婢的,请问。”欧阳氏笑道。 宋箬溪对昨夜的事一直迷惑不解,昭平县主很明显不是因为邺承昌的教育问题出面,理由是,在处理掉小宾夫人后,她提都没提邺承昌;由此得出的结论是,她处理小宾夫人肯定另有别的原因,只是这个原因是什么? “少夫人,小宾夫人点的那出戏,讲的是什么内容?”欧阳氏问道。 “讲的是一个书生与一个小尼姑在庵中无媒结成夫妻,两人好象生了个儿子,后来那个儿子还来庵中认亲娘的故事。”这戏没有唱全本,唱得那一些,宋箬溪也听得心不在焉,只能告诉欧阳氏从邺承昌那听来故事,至于是不是,她也不清楚。 欧阳氏低头想了想,道:“小宾夫人这是有嘲讽少城主和少夫人的意思在里面。” “啊?”宋箬溪茫然不解,这戏怎么就能扯上她和邺疏华了?他不是书生,她也非小尼姑,两人更不是无媒苟合。 “少城主曾说过要出家的话,少夫人想必她曾说过吧?” 宋箬溪恍然大悟,“可是我们都没出家,还结成了夫妻,小宾夫人借戏一是嘲讽我们言而无信,二是嘲讽我们忘记了佛门清规戒律。” “所以夫人才会发作她。” 宋箬溪这个疑惑已经解开,但又有了另一个不解,“小宾夫人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个奴婢就不知道。”欧阳氏不屑地撇了撇嘴,补充了一句,“不过小宾夫人的脑子一直都有问题,常做些不着调的事。” 宋箬溪明白了,小宾夫人是位脑残人士,既是如此,那就不用想她的用意了,因为正常人想破头也想不出脑残人士的逻辑在哪里,与其花那个时间和心思,还不如去做点正经事,比如陪夫君滚床单。 这个问题宋箬溪可以不去想,但邺孝良却不能不想,他也觉得昭平县主不是在帮邺承昌出头,他认定是戏的问题,这戏他看过全本,急召来了他的伴读和随从,几个人凑在一起,分析了半天,得出了小宾夫人要嘲讽邺疏华这个结论。 邺孝良差点被这个结论给气得吐血,以他的排行,登上城主之位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而且他也没有想过去谋取那个位置,他打算成了亲,就搬去公府,等父亲百年后,再把生母接出来奉养,可是现在,一切都被生母给搅乱了。 邺孝良想不明白,小宾夫人为什么要这么做?得罪昭平县主,得罪邺疏华,对他半点好处也没有,他想问清楚,问明白。黄昏时,趁着守卫交换班时的疏忽,邺孝良带着两个心腹小厮偷偷溜进了中苑,藏身在一处偏僻小院中。 ------题外话------ 注:纤雪明天要出差学习,下周一才能回来。 年会的票票是免费的,大家要是有票票就请投点给纤雪,别让纤雪太丢脸就成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九十五章 宾夫人痴人说梦 半夜,三道黑影偷偷的避开几个看守的婆子,溜进了离巷,摸黑找到了小宾夫人住的房间。 邺孝良敲了敲门,喊道:“娘,开门,是我。” 小宾夫人养尊处优这么多年,吃不惯离巷的粗茶淡饭,一天没吃东西,正半死不活地躺在床上,听到了儿子的声音,翻身爬了起来,快步走到门边,打开了门,看着披着黑色斗篷的儿子站在面前,满脸欣喜地道:“五公子,你来了!” “娘,你小声些。”邺孝良闪身进房,“你们俩在外守着。” “是,五公子。”两个小厮沉声应道。 邺孝良将门关上,急声问道:“娘,你为什么要点那出戏?” 小宾夫人晃了晃脑袋,道:“我点错了。” “娘,我是你的亲儿子,你在我面前就不要再说谎了。”邺孝良一看小宾夫人的动作就知道她没说实话。 小宾夫人瘪瘪嘴,道:“我就是不想看那女人高兴得意。” 邺孝良听到这理由,差点一口气接不上来,撅过去,“娘,你……你这么做简直就是在自掘坟墓。” “啊呸。”小宾夫人啐了他一口,双手合十,对着虚空行礼,“小孩子口无遮掩,诸位神佛有怪莫怪。” 邺孝良长了口叹气,往在椅子上一坐,用力地揉着额头。 小宾夫人咬着牙,眼中满是恨意地道:“五公子,要不是那个女人以死相逼,邺疏华早就出家了,他一出家,那女人就没了儿子,这城里就没了少城主,媗姑太太就会去说服城主,把你过到那个女人名下,你就是嫡子,你就能继承城主之位。” 邺孝良还是第一次知道小宾夫人这样打算,愣了愣,冷哼一声,道:“娘,媗姑太太一向和卞夫人关系亲密,她怎么会帮我,她要帮也会帮三哥。你别听信她的谎言,帮着她做事了,好处没得到,还连累到我。” 邺媗是邺繁的亲姐姐,和邺繁姐弟情深,却与昭平县主性格不和,也不喜欢病病歪歪的邺疏华,反而跟卞夫人互有来往,次子还娶了卞夫人的娘家侄女为妻。去年邺疏华成亲,她借口路途遥远,身体不适没有前来,只让长子长子媳过来观礼。 “老三。”小宾夫人不屑的轻嗤,“他是烂泥扶不上墙,媗姑太太早就放弃他了。再说了,那个小卞氏,成亲四年,蛋都没下一个。媗姑奶奶早就想把她休了。” “就算媗姑太太是想扶助我,可是现在华哥没有出家,还娶了妻子,这件事已经行不通了,你根本就没有必要闹这一场。”邺孝良恨声道。 “只要把那个女人给气死,那个病鬼肯定受不了打击,就会一命归西,到时候,儿子,你就会是登瀛城的少城主。”小宾夫人想得很美好。 邺孝良没被这树上的苹果诱惑住,比她冷静的多,鄙夷地冷笑道:“要是嫡母那么容易被气死,她早死了八百年,骨头都化成灰了。” “一次气不死她,就多气她几次,她肯定会被气死,她身体一直都不太好。”小宾夫人不觉得她的计划有什么问题。 “多气她几次?”邺孝良气极反笑,“丽氏得宠后,这么多年来,气过她多少回,有没有气死她?” 小宾夫人语噎。 邺孝良看着小宾夫人保养极好的脸,摇了下头,除了有几分姿色,一无是处,还好他象父亲,不象她一样没脑子,“是谁给你出的主意?” 小宾夫人胆怯的缩了缩身体。 “是谁?”邺孝良不耐烦地低吼。 小宾夫人哆嗦了一下,道:“是邱氏。” 邺孝良皱眉,对这人没有印象,“邱氏在哪里当差?” “她是媗姑太太两年前送给城主的那个侍妾,小名叫莺儿的。” 邺孝良眸底寒光一闪而过,果然是媗姑太太在搞鬼,闭上双眼,把堵上来的那口气强忍下去,站起身来,道:“等过几天,母亲气消了,我会去替你求情,或许能放你出来。” 小宾夫人在离巷内度日如年,仅呆了一天,就几乎令她崩溃,听到还要再呆几天,急了,扑上去双手紧紧抓邺孝良的胳膊,“五公子,这里不是人呆的地方,我不想再呆在这里,你要救我出去啊。那女人是不会放我的,你去求城主,城主一向最宠爱你,你去求他,他一定会答应你放我出来的。” “最宠爱我?”邺孝良嗤笑,如果时常赏些稀有的东西给他就叫做宠爱,那么他的确是兄弟中“最受宠爱”的那个,“嫡庶之别,父亲最宠爱的是邺疏华,我不过是他闲暇时拿来逗乐的,只有摆正位置才能长久生存。娘,你清醒点,别在做梦了。” 说罢,邺孝良甩开小宾夫人的双手,打开门走了出去。 “五公子。”小宾夫人追到门口,“能不能让人送点吃的进来?我好饿。” 邺孝良回头看了眼摆在桌上的冷饭冷菜,“我会安排的。” 小宾夫人看到三人的身影隐入夜色中,才将门关上,爬上床,继续躺着,屋内的铜盆里的炭火渐渐熄灭,只有一盏油灯散发着昏黄的光亮。 就在邺孝良三人离开没多久,屋顶上有一道黑影飞掠而去。 正月初二,依照登瀛城的习俗,是接出嫁女回门的日子,只是邺家上一辈五位姑娘和这一辈的两位姑娘都嫁的比较远,邺淑婷还待字闺中,接姑奶奶的事,就可以省了。 邺家的几位媳妇,只有明氏的父母已移居到登瀛城,其他几位的娘家都远在千里之外,路途遥远,没办法回门。 早上,宋箬溪随邺疏华来给邺繁和昭平县主请安,昭平县主怕她想家,“今天没什么事,你和婷儿就留下来陪我摸几盘牌,我们娘几个乐呵乐呵。” “好。”宋箬溪和邺淑婷相视一笑。 邺繁笑道:“你们摸牌玩,我们骑马去,疏华,走。” “是,父亲。”邺疏华跟着邺繁去了住于南苑东南角的马场。 马场里养着数十匹良驹,换好戎装的邺繁手提一根马鞭,指着马棚里的马,道:“疏华,父亲今天让你先挑。” 邺疏华笑,“是。” 父子俩挑选好马匹,上好马鞍,翻身上马,策马扬鞭,两匹马如箭般冲了出去,马蹄踏得尘土飞扬。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邺疏华以一个马身的优势赢得了父子这场竞赛。邺繁输了,却很高兴,挥手道:“端上来。” 两个侍卫应声端上两碗冒着热气的东西。 “疏华,来,喝一碗。”邺繁接过侍卫双手奉上来的大碗,递给邺疏华。 邺疏华接过碗,里面装着血红色的液体,还有一股血腥味,“父亲这是什么?” “这可是好东西,趁热喝下去。”邺繁不肯直言。 邺疏华犹豫片刻,听话的一饮而尽。 邺繁也把另一碗喝了下去,捋着胡子,朗声笑道:“疏华,这是鹿血,你多喝有意。” “鹿、鹿血!这、这是鹿血?”邺疏华被吓得结巴了,他虽开了荤腥,但是吃的都是熟的,喝生血还是头一回,只觉得胃一阵翻腾,张开嘴,“哇。” “不许吐。”邺繁威严地下令。 邺疏华咬紧牙关,俊脸胀得通红。 “好了,回去了。”邺繁转身,唇角上扬的弧度前所未有。 邺疏华一路犯着恶心的跟着邺繁回了澹宁居,接上宋箬溪,回了漱玉院。 “你怎么了?”宋箬溪见邺疏华这一路上都是想吐又不吐出来的样子。 邺疏华摇摇头。 “不舒服?”宋箬溪抬手抚上他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不烫啊?” 邺疏华抓住她的手,“璎璎,我……父亲让我喝了一碗生的鹿血。” “鹿血?生的?”宋箬溪不敢相信再次确定。 邺疏华一脸悲痛地点点头,“璎璎,我好难受。” “来人,去召良……” “不用。”邺疏华打断宋箬溪的话,“璎璎,是……是那里难受。” “哪里难受?”宋箬溪一时没想到。 邺疏华脸红的低头,往下看。 宋箬溪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脸红了,突然想起在现代曾看过的一部电视剧,那里面有说饮鹿血,会壮阳,有那样的冲动,没想到所以然是真的,“你骑了马,跑了一身臭汗,去沐浴。” “璎璎,太难受,沐浴不行。”邺疏华浑身发热,要不是他自持能力够强,早就将宋箬溪扑倒,直接解决问题。 宋箬溪咬了一下唇,踮起脚尖,在他耳边,声若蚊蚁地道:“我帮你洗。” 邺疏华听到这句,那里还忍得住,拉着她的手就往浴池去。两人都是爱干净的人,热水是天天备着的,两人说要沐浴,池里就注满了热水。 这一次邺疏华折腾的厉害又持久,宋箬溪只觉得腰酸的就快要断掉了,无力地靠在他的怀里,头搁在他的肩上,半眯着眼,道:“坏蛋,下次不许再喝鹿血。” “不喝,再也不喝。”邺疏华心疼地把软成一滩春水的宋箬溪抱进了卧房,放在床上,“你饿不饿?” “饿。”宋箬溪噘嘴,“可是我没力气起来。” “我把午饭端进来,喂你好不好?” “好。”宋箬溪笑。 邺疏华把午饭端进来,亲亲热热喂宋箬溪吃饭。 ------题外话------ 坐车途中赶稿,眼花手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九十六章 自荐枕席遭拒绝 正月初三初四在民间是走家串户拜年的日子,初三的早上,给昭平县主请过安后,邺孝敬和邺孝恭把邺疏华拖走了,岳氏和陈氏“挟持”了宋箬溪,说是万花园内,开了好些时令鲜花,可以去好好赏赏。 大过年的,宋箬溪不好拒人于千里之外,只得随两人去中苑的万花园。 园中的冬末初春的花儿开的甚好,在万花园的正中是万花湖,湖里面养着各色锦鲤,在湖的左侧是一座姿态奇特的假山,假山上有瀑布细细的流淌;湖的右侧是一条精致的长廊。 一条迂回曲折的小径从园中穿过,小径用雨花石砌成,穿着薄底的绣花鞋踩在上面,有些硌脚。 岳氏在前,宋箬溪居中,陈氏随后,后面跟着三人的侍女,一行人在园中慢慢穿行,讨论花草,说说笑笑,气氛到也融洽。 走久了,岳氏脚乏,笑道:“两位弟妹,我们去长廊歇歇脚吧。” 宋箬溪和陈氏就随她走进长廊,三位主子一坐下,各自的侍女陆续端上来各色吃食和茶水。 “毓娴弟妹,一定想家了吧?我刚嫁进来时,也想家想的厉害,第一次没跟父母在一起过年,挺不习惯的,尤其象我们嫁得又远,想回去一趟都不容易。”岳氏轻叹道。 “三嫂嫂说的极是,我当初也是挺想我娘的,可一想到娘出门前叮嘱我要好好过日子,不要挂念,只要我好,她就放心。三年过去,我慢慢习惯了。”陈氏感慨万端地道。 宋箬溪低头看着杯中舒展的茶扬动听的曲子便好。”魏灵娟吩咐完,回首看着几位妯娌,笑了笑,“我们好好说说话。” 六个兄弟,六个母亲,要同心同德,简直天方夜谭,肺腑之言是半句没有,满嘴里说的都是些应酬的话。 第二天,邺孝顺在顺公府设宴,兄弟妯娌又一次齐聚一堂。 吃完午饭,明氏笑道:“听戏怪闷的,我看不如这样,我让船娘把船撑过来,我们坐船游湖岂不是有趣些?” “大冬天的,湖上光秃秃的,啥都没有,游什么?看什么?”岳氏习惯性拆明氏的台。 “刚才喝多了点,这脑子晕乎乎的,坐在船散散酒气也好。”魏灵娟笑道。 虽然私下,妯娌们谁都不服谁,但魏灵娟到底是长嫂,她说的这话,五位弟妹和邺淑婷当然听从。在湖边,遇到也来游湖的六兄弟。 船还没撑过来,却不知何处传来乐声。 “君若天上云,侬似云中鸟,相随相依,映日御风;君若湖中水,侬似水心花,相亲相恋,与月弄影;人间缘何聚散?人间何有悲欢?但愿与君长相守,莫作那昙花一现。” 伴随着悠扬的乐曲和清宛的歌声,一叶扁舟飘然而来,船头站着一道纤细的身影。她穿着单薄的春裳,挽着一条宽大的水蓝色缎子,风扬起长缎,轻薄的缎子在她身后飞舞,衬得她宛若仙子下凡一般。 宋箬溪笑了起来,游湖是假,送美人是真,眸光一转,不知道这位美人,邺孝顺是打算送给谁的? 小舟渐渐地靠近,岸边的人看清了船上人的模样。 宋箬溪看着穿得如此清凉的李鸾儿,扯了扯身上狐裘披肩,勾唇冷笑,到要看看这女人如何把这戏给演下去? 船靠了岸,李鸾儿扶着船娘的手下了船,在众人注视下,走到邺疏华面前,盈盈行礼道:“鸾儿给少城主请安,少城主万福。” 宋箬溪看着向后连退三步的邺疏华,抿唇忍笑。 李鸾儿抬起头,含情脉脉看着邺疏华,“少城主,鸾儿真心爱慕您,请少城主给鸾儿一个机会,让鸾儿能陪伴左右,鸾儿希望能与君长相守。” “李姑娘,你……”邺疏华脸色微沉,“你太不知羞耻了,你怎么可以公然对一个男子说这种话?” 李鸾儿脸色微变,“少城主,鸾儿……” “二哥,二嫂,饭我已经吃过,多谢,游湖就不必了。”邺疏华大步走到宋箬溪,牵起她的手。 “少城主,您为什么不肯要鸾儿?鸾儿哪点比这个闽国女人差?”李鸾儿是孤注一掷,不成功就成仁。 邺疏华对李鸾儿的问话充耳不闻,拉着宋箬溪继续朝前走。 “少夫人好手段,能将少城主绑的牢牢的。只是少夫人不要高兴的太早,你现在到是年轻貌美,少城主对你还有几分迷恋。可是岁月无情,等到那时,少夫人还能拒绝少城主纳妾吗?”李鸾儿全身颤抖,不知道气极,还是太冷的缘故。 宋箬溪怒火中烧,这女人,太不要脸了!回头道:“我将来失宠与否,不需要李姑娘来操心。就算日后我人老珠黄,邺疏华要纳妾……” “我不会纳妾的,今生今世都不会,绝无二妇。”邺疏华打断宋箬溪的话,看都不曾看李鸾儿一眼,低头看着宋箬溪,眼里是浓浓的爱意,“在我心里,除了毓娴,其他女人在我面前就是红粉骷髅。不管毓娴变成了什么样,我对她的心意永不会变。黄泉碧落,我只随她同行。” 世上没有一个女人不希望得到如此深情的相待,在场各位女子都露出既羡慕又嫉妒的神色。 宋箬溪笑了起来,她的姿色绝美,这一笑若春花灿烂,霁月初开,美不可挡,倾国倾城,她鬓边的流苏轻轻摇曳,衬得她肤光胜雪,这样的容貌当真是世上无双。 没有男人好色,一时之间都看呆了,而有人还动了不该动的心思。 “夫君,我们回去吧。”宋箬溪娇笑道。 看着两人带着侍女扬长而去,李鸾儿眼前一黑,徒然倒下,人昏死了过去。 明氏眼中闪过一抹厌恶,挥手道:“还不快把她扶走。” “鱼眼焉能与珍珠争辉?”邺淑婷嗤笑一声,欠了欠身,“二哥二嫂,婷儿先回去了。” 邺淑婷率先离去,邺孝良也跟着告辞,最后走的是邺孝安,拍了拍邺孝顺的肩膀,“二弟,大哥劝你想一句,想办法讨好毓娴弟妹,否则,你会很麻烦。” “多谢大哥的忠告。”邺孝顺点点头道。 李鸾儿在顺公府自荐枕席,被邺疏华当众拒绝,颜面尽失,第二天,小李夫人就安排人手把她送回了闽国。 邺孝敬和邺孝恭虽然还住在北苑,没有搬进公府,但还分别在初九和初十请兄弟们过来喝酒看戏。 初十这天,宋箬溪喝了几杯后劲十足的酒,就有犯困,向陈氏告辞,先行返回了东苑。 “少夫人,您是身上哪里不舒服?”蚕娘见宋箬溪脸色惨白,上前扶住她,关心地问道。 “没事,多喝了几杯酒,酒上头,我歇会就好。”宋箬溪眼睛都有些睁不开。 香绣和青葆忙铺床。香朵和薄荷帮宋箬溪卸下钗环,帮她洗了洗脸,扶她躺下。 谁知道,宋箬溪这一觉,睡了两个多时辰,酉时初刻,邺疏华回来了,她还没醒。 ------题外话------ 明天一整天都要学习,不知道有没有时间码,如果断更,请大家原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九十七章 “已经这个时辰,怎么还没起来?”知道宋箬溪还在睡觉,邺疏华微微皱眉,看了看时辰钟。 香绣也看了眼时辰钟,道:“少夫人回来时,说多喝了几杯酒,酒上头,有些晕,要多歇会。” “多歇会也不能歇到这个时辰,晚上可还怎么睡得着。”邺疏华解开外袍,递给香绣,走进卧室,坐在床边,轻轻推了宋箬溪几下,“璎璎,该起来了。” 床上的人没了动静,邺疏华觉得奇怪,宋箬溪素来睡得惊醒,一唤就醒,忙低头细看,见她脸颊泛着异样的红润,双眼紧阖,伸手往她的鼻子底下一探,呼吸似有若无,大吃一惊,喊道:“快,快去召良医进来。” 香绣和青荷在外面等着进去传唤,听到这话,吓了一跳。香绣也顾不得礼数了,跑了进去。青荷转身出去叫人召良医。 蚕娘和欧阳氏在小厨房里,听到喊声,也急急忙忙进了房,见宋箬溪成这样,吓得不行,蚕娘上前掐她的人中。人中掐了许久,也不见宋箬溪醒来。香绣倒来热水,往她嘴里灌,水灌不进。 蚕娘等人急出了眼泪,嘴里不停地念叨,“这可怎么好?这可怎么好?” 邺疏华脸色发白,伸手将宋箬溪抱放怀中,“不许哭,璎璎不会有事的,快去召良医来。” 欧阳氏隔了一层,比众人要冷静些,沉声问道:“少夫人在酒席上吃了些什么?” 香绣、青荷和绿袖跟着出门伺候的,忙把宋箬溪在酒席吃的东西说了出来。 鸡鸭鱼肉、鸽子鹌鹑、蛇肉鹿肉都是常吃,也没有特别的煮法,又有绿袖在,屋内也不可能有奇怪的香料,怎么会一睡不醒呢? 良医召进了漱玉院,诊完脉,良医久久说不出话来,满腹疑惑,昨天,他来给宋箬溪请过平安脉,脉动有力,身体康健,可今天的脉搏却时断时续,犹如垂死之人,仅隔了一天,怎么会相差如此之远? “少夫人怎么样了?”邺疏华心急地问道。 “少城主,少夫人病情严重复杂,需要会诊。”良医不敢说少夫人没救了,可以准备后事。 “来人,去把良医全部召来。”邺疏华扬声道。 时辰已经不早,良医局的有几位良医已经出城,这一闹腾,动静可就大了,很快昭平县主,以及各位侧夫人、北苑的岳氏和陈氏、西苑的邺淑婷和苏念锦都知道了。 昭平县主、岳氏、陈氏和邺淑婷就都过来了,一问情况,知道宋箬溪从午后吃过酒席回来歇下就没醒来过,陈氏慌了神,急忙出言辩解,“母亲,华哥哥,这事与四公子和我无关,我们没有要害毓娴嫂嫂,我们……” “闭嘴。”昭平县主冷喝一声。 陈氏打了个哆嗦,向后一缩,躲到岳氏身后。 “两位夫人,时辰不早了,请两位先回去吧,两位对少夫人的关心,奴婢会转告少夫人的。”欧阳氏欠身道。 岳氏和陈氏不敢多言,对昭平县主行礼退了出去。 邺淑婷道:“母亲,哥哥,嫂嫂一定会吉人天相,平安无事的。” “婷儿,这里乱成一团,你也先回去吧。”昭平县主道。 邺淑婷离开没多久,良医局的良医们全部到齐,会诊许久,也没诊断出病症来。可宋箬溪的情况却愈加不好起来,脸色已由红转白,嘴唇泛紫。 昭平县主看着在一旁窃窃私语的良医,皱了皱眉,问道:“少夫人到底得的是什么病?” 良医们齐刷刷地跪在地上,“夫人,我等医术不精,诊断少夫人得了什么病。” “什么?诊断不出来?”昭平县主目光一转,盯着众人中须发皆白的老者,“卢医长,你也诊断不出来吗?” 被点了名的卢医长只得硬着头皮禀报道:“夫人,老朽听周良医说,昨日给少夫人诊平安脉时,少夫人的脉象并无不妥之处,少夫人之所以会昏迷不醒,应是身有暗疾,突发……” “你胡说,我家姑娘身体康健,不会有什么暗疾的。”香绣一时情急,用了昔日的称呼。 宋箬溪从闽国带来的都不是从小伺候她的人,她是否有暗疾,香绣等人并不知情,这样的维护是基于护主心切。不过暗疾这种说法提醒了蚕娘,想起离开净莲寺时,慧谨曾跟她说过宋箬溪得过失魂症,若是有人用巫蛊之术,就能令宋箬溪陷入昏迷,忙道:“少夫人不是生病,是有人用巫蛊之术诅咒少夫人,致使少夫人神魂不附。” “巫蛊之术?”邺疏华皱眉,“你怎么会这样认为?” “这是神尼说的。”蚕娘上前挽起宋箬溪的衣袖,露出她手腕上戴着的金刚菩提子念珠,“少城主,这串念珠是圣僧送给少夫人的,神尼曾说,只要找到那个下术之物,再把念珠供在佛前念消灾吉祥咒一百零八遍,灾难即除,吉祥随至,少夫人就能化险为夷。” 那念珠是觉明当着邺疏华的面前给宋箬溪的,邺疏华对蚕娘的话,深信不疑,回想起成亲之日,那枚毒针,又想到十九爷出殡那日的险象,怒不可遏,恨声道:“母亲,这件事我要彻查,我要瞧瞧,究竟是谁存了这样歹毒的心思,一而再,再而三的来暗害璎璎。” 昭平县主见邺疏华动了真怒,不忧反喜,群狼环伺,仁慈只会丧命,不狠不毒不行,平静地问道:“你是只查东苑,还是四苑皆查?” “四苑皆查。”邺疏华看着奄奄一息的宋箬溪,心疼象是被无数根针在扎,他不能再见招拆招,他要把暗中那些人全部找出来,一次全部解决掉,绝不让他们再有机会伤害他最在意的人,“我马上调铁血营的人把守苑门,不让任何人出入,苑中还请母亲帮忙。” “甘蓝传我令下去,命飞羽卫立即入苑彻查,以正城规。”昭平县主肃颜道。 飞羽卫是登瀛城城主夫人的亲兵,共有三百一十六人,是从紫燕营、彩蝶营中挑选出来的精英,只听命城主夫人。昭平县主平时不太出门,动用亲兵的地方不多,这次为配合邺疏华彻查四苑,不惜动用亲兵,可见她对此事也十分的震怒。 众良医跪在地上一动不敢动,却齐松了口气,少夫人中的是巫蛊之术,非他们之过。 已近子时,四苑中只有漱玉院还灯火通明,其他三苑内一片寂静。月蒙星隐,万物似陷入无边的黑暗中。 “飞羽卫奉夫人令,彻查四苑,各院肃整以待!”一声厉喝,划破了黑夜的宁静。 夜宿岳夫人处的邺繁也被惊醒,睁开双眼,唇角扬起满意的笑,身为登瀛城少城主就该有这样的雷霆手段。 “城主,飞羽卫在外面,要进院搜查,请城主示下。”李济才在门外禀报道。 岳夫人往邺繁怀里靠了知,噘了蹶小嘴,不满地道:“城主,夫人这是要做什么呀?大晚上的派人来搜查,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邺繁推开她,掀被坐了起来,扯过衣架上的锦袍披上,道:“李济才,让飞羽卫进来搜查。” “是,城主。” 岳夫人咬着下唇,目光幽怨地看着邺繁。 三队飞羽卫在中苑彻查没多久,就在陈夫人的院子里找到一个桐木人偶,那人偶雕刻的模样神似宋箬溪,正面贴着写有她生辰八字的红纸,在人偶的双手掌心各扎了一针,头顶上扎了一针。 陈夫人看到人偶目瞪口呆,这个东西怎么会出现在她的院子里? 邺疏华很快就过来,看到扎着针的人偶,心疼得厉害,上次是毒针,这次是巫针,下次又会是怎样狠毒的手段?目光阴冷地盯着陈夫人,“毓娴没有得罪过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害她?” “不,我没有做过,这是有人在栽赃嫁祸,我没有做过。”陈夫人竭力否认。 邺疏华面带杀气地道:“你不用再狡辩了,你敢歹毒的暗害毓娴,我不会放……” “城主到!”通传声打断了邺疏华的话。 邺繁大步走了进来,陈夫人冲了过去,扑到他的面前,抱住他的腿,哭喊道:“城主,城主,妾身冤枉,这是有人要害妾身,有人害妾身啊,您可不要听信她们的话,她们都是夫人的人,说不定,说不定,是她们拿出这样的东西来陷害妾身的,城主您要给妾身做主啊!” 邺繁看了眼邺疏华手中的人偶,又低头看了眼陈夫人,道:“松手,疏华你随我进屋。” “父亲,这件事已经很明了。”邺疏华不肯放过陈夫人, “随我进来。”邺繁抬腿就往正房走,“你们守着门,不许人靠近。” 邺疏华脸上有一丝怨恨,盯了陈夫人一眼,跟着邺繁走了进去。 陈夫人脸色一松,擦了把脸上泪水,低声道:“你们还不过扶本夫人起来。” 侍女们上前扶陈夫人起来,众人站在院中,静等邺繁和邺疏华商量的结果。 “你觉得这事是陈氏所为?”邺繁问道。 “所获利益者,便是所为人。这句话是父亲教给我的。”邺疏华沉声道。 “毓娴出事,对陈氏并无益处。” “夫妻同命,她若身死,我不独活。” “你要是出事,能得到利益的是孝安,陈氏有可能做这件事。只是这事要是她所为,在飞羽卫搜查到这里之前,她有的是时间毁掉证据,不会让你搜查到。” “人有侥幸之心,认为可以瞒天过海。”邺疏华嘲讽的冷笑,“巫蛊之术五针已经扎入三针,想来她也更不愿意半途而废。” 邺繁皱了皱眉,“疏华你被恨意蒙蔽了双眼,你已经无法分析问题,你这样是不行的,你要冷静。” “父亲让我冷静,那父亲的冷静又在何处?”邺疏华针锋相对。 邺繁一怔,“你觉得我不冷静?” “陈氏为父亲生了庶长子庶长女,她是父亲心爱之人,父亲要维护她,理所当然。”邺疏跪在地下,低下头,“父亲,同样的,我不能让我的妻频遭毒手!天理轮回,恶者当有恶报。” “你打算如何做?” 邺疏华沉默了片刻,看着手中扎着针的人偶,道:“先祖曾在城规上定下,蛊人者处以斩刑。” 邺繁慢慢转过身子,烛光的角度让他的身影巨大而带吞噬,把邺疏华跪地身影没入进去,“你要如何,全凭你的意思!” 邺疏华没想到邺繁这么容易就同意了,抬头看着他,再次确认“我要杀的是父亲心爱的人,父亲真得全凭我的意思去做?” “我言出必行,不会更改。只是陈氏是孝安和惠婷的生母,你斩杀陈氏,他们不会善罢甘休,你想想要如何应对。”邺繁边说边向门口走去,打开了门。 “城主。”陈夫人面带喜色的迎上前去。 邺繁看了不看她一眼,从她身边走过。 “城主。”陈夫人转喜为忧,急追两步,紧紧抓住邺繁的衣袖,“城主,事情怎么样了?” “少城主会处置好这件事的。”邺繁把衣袖扯了出来,往院门走去。 陈夫人吓得方寸大乱,尖叫道:“不,城主,您不能把妾身交给少城主,他不会放过……” 邺繁的身影已经隐入黑暗中,看不见了。邺疏华缓缓从屋内走了出来,看着陈夫人,道:“来人,把陈氏以及一干人等关进厢房和罩房看管好,待此事查明再来处置。飞羽卫继续彻查。” 陈夫人以及她院中伺候的人全部被关了起来,邺疏华拿着人偶回了漱玉院。 ------题外话------ 坐了九小时的车回来了,感谢这几天给我投票的各位亲们! 文还没修改,时间来不及了,先更上来,一会就改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九十八章 邺疏华缓缓从屋内走了出来,看着陈夫人,道:“来人,把陈氏以及一干人等关进厢房和罩房看管好,待此事查明再来处置。飞羽卫继续彻查其他院落 陈夫人以及她院中伺候的人全部被关了起来,邺疏华拿着人偶回了漱玉院,救醒宋箬溪最重要,其他的事都可以放在后面。 扎着针的人偶拿回漱玉院,众人都气的不行,昭平县主恨声问道:”是谁?是谁这么狠毒?“ 邺疏华道:”人偶是在陈侧夫人院中搜出来的。“ ”果然是她。“昭平县冷笑,施巫蛊之术,需要知道被施者的生辰八字。宋箬溪的生辰八字就写在庚帖上,在登瀛城看过庚帖的只有几人,而邺孝安是其中之一。 ”我已经把她关起来了,等璎璎醒了,再去处置她。“邺疏华把人偶递给蚕娘,”下术之物已拿来,要怎么毁掉?“ 蚕娘接过人偶,按照慧谨所教的,拿到僻成小佛堂的厢房,把它放在观音像前,上了三炷香,取下那张红纸,拨掉那三根针。 当香燃尽,宋箬溪的情况有所好转,脸色不再苍白,嘴唇恢复了血色,气息也强了些,只是人还没醒来。 ”少城主,还要请得道高僧为少夫人念消灾吉祥咒一百零八遍才行。“蚕娘道。 ”我去弥陀寺请德愚大师。“邺疏华虽是圣僧的高徒,但不是得道高僧,只能出城去弥陀寺请德愚大师来念经。 昭平县主皱眉,问道:”你要出城去请德愚大师?“ ”派别人去请,万一德愚大师拒绝,来来回回会耽误时间,我亲自去请更好。“邺疏华道。 昭平县主想了一下,道:”你带多些人去,我担心这是连环计。“ ”什么计都好,我不会让自己有事的。“邺疏华见昭平县主一脸倦意,眼睛里也有了血丝,不忍母亲继续熬夜,”母亲,璎璎已无大碍,就让奶娘和蚕娘照顾璎璎,我送您回房歇息。“ 昭平县主揉了揉额头,道:”毓娴这样,我也不放心回去,我去暖阁休息,你赶紧出城去请大师,早去早回。“ ”好。“邺疏华到苑门时,身穿戎装的十八名铁卫早已等候多时,翻身上马,风驰电掣的朝着城门跑去。 离卯时初还有一刻钟,城门尚未开启,邺疏华从怀里掏出令牌一晃。守卫扬声道:”开启城门。“ 城门刚刚开启容一马通过的宽度,邺疏华就策马扬鞭冲了出去,十八名铁卫紧随其后。 在城外等候的人见城门提前开启,又有急促的马蹄声传来,都十分的诧异,在看邺疏华领着十八名铁卫骑马跑出来,连忙单膝下跪行礼道:”属下给少……“ 话还没说完,快马早已带着人跑得不见了踪迹。众人暗自心惊,城里出了什么大事? 此时四苑彻查已经结束,没有再发现其他什么不符合城规的事。是真得没有,还是在搜查之前被毁尸灭迹,就不得而知了。 邺疏华带着铁卫穿过内城门,穿过外城门,向着弥陀寺一路狂奔。黎明前的黑暗,天地间没有一丝光亮,突然邺疏华勒住马,神情变得严肃,感觉到了一股扑面而来的杀气。 ”嗖“一支雕翎箭从路边的树林里射在马前的地上,箭羽有力地颤动,马受惊,提起了前蹄,发出一声嘶鸣。 子时大叫一声,”不好,有埋伏!“ 伴随着他的叫声,又是数十支雕翎箭从树林里射出来,铁卫们的反应非常迅速,拨出武器,挥剑将箭一一打落。第三波密麻的箭雨接踵而至,邺疏华拨出了从来没有用过的护身软剑,长剑一挽,将利箭截往,然后狠狠掷回去,立时,林中传来阵阵惨叫声。 ”嗖嗖嗖“三枝箭破空而至,邺疏华挥剑扫开了其中的两枝,余下的那枝,从他的脸颊擦过,留下了一道血迹。 第四波箭雨过后,铁卫中有三人中箭受伤,见箭并不能将邺疏华射死,一群黑衣人从藏身的地方扑了出来。他们的目标明确,就是为了杀掉邺疏华,被铁卫砍死了几个,他们没有丝毫退缩,如同蝗虫一样扑上来,不死不休。 清脆的金属撞击声,迸发出耀眼的火花,在这清冷的早晨,寂静的道路上变成杀戮的战场,刀光剑影过后,一切归于平静,地上倒着的十数具尸体,空气中也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 邺疏华看着软剑上猩红的液体顺着剑锋滑下,一滴一滴地滴落尘埃,眼中闪过一抹痛色。 子时在查看了一下,道:”这些人都是死士,不知道是谁这么大的手笔?“ ”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人该死了。“子武满脸戾气地道, 子文瞪了两人一眼,示意他们要慎言,毕竟邺疏华是第一次杀人,还杀了这么多人,这对一个从小以慈悲为怀的人来说,是一个很大的冲击。 子时看到了邺疏华脸上的伤痕,道:”少城主,您受伤了。“ 邺疏华收拾好心神,把软剑缠回腰间,道:”我没事,我们走。“ 两时辰后,邺疏华赶到了弥陀寺,顺利的见到德愚大师,将来意说明。德愚大师慈悲心肠,求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立刻起身随邺疏华进城为宋箬溪颂经。 梵音袅袅,唤醒沉睡的宋箬溪,缓缓睁开双眼,看到胡子邋遢的邺疏华,微蹙眉尖,”你怎么不刮胡子?“ ”一会我就去刮胡子。“邺疏华顾不得房里还有一堆人,伸手将她抱入怀中。 ”你怎么了?“宋箬溪迷茫地问道。 ”少夫人,有人用巫蛊之术害您,您已昏迷差不多两天一夜了,是少城主请来德愚大师为您念了一百零八遍消灾吉祥咒,您才醒过来的。“香绣抹着眼泪道。 宋箬溪愕然,连巫蛊之术都弄出来了,她是多招人恨啊? 屋外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阿弥陀佛,少夫人已醒,老衲功成身退。“ ”阿弥陀佛,多谢大师,出手相助。“邺疏华小心翼翼将宋箬溪放回床上,给她盖上被子,”我送大师出城,马上回来陪你。“ ”好。“宋箬溪笑道。 邺疏华送德愚大师出了城,折转回来时遇到了邺孝安。 ”华弟。“ 邺疏华看着他,没有说话。 ”我听说弟妹已经醒了。“ 邺疏华保持沉默。 ”华弟,你的脸受伤了,快去找良医上点药。“邺孝安扮演起关心弟弟的好哥哥。 ”让人伏击,没有死,只受这么点伤,已是万幸。“ 邺孝安皱了下眉,道:”华弟,这件事我希望你能好好调查,不要冤枉好人,让真正的坏人逍遥法外。“ ”我做事,不需要你来教。“邺疏华冷冷地道。 邺孝安不敢相信地看着邺疏华,他从来没有想到有一天邺疏华会用这样口气跟他说话,这还是那个温和敦厚,儒雅有礼的圣僧高徒吗?”华弟,不管你相不相信,我从来就没有觊觎过城主之位。“ ”举头三尺有神灵,说谎是会下阿鼻地狱的。“邺疏华故意吓唬他。 邺孝安表情有瞬间僵硬。 邺疏华没有再理会他,径直从他身边走过。 ”华弟,可不可以让我见见陈庶母?“邺孝安试探地问道。 邺疏华头也不回地道:”不可以。“ 这个答案在邺孝安意料之中,看着邺疏华的背影,眯起双眼,精光闪过,绵羊要变成恶狼了! 邺疏华回到漱玉院时,宋箬溪刚吃完饭。 ”璎璎,对不起,又让你陷入危险当中。“ ”呆子,怎么又说这话?“宋箬溪笑骂了一声,抬眸看他,见他脸一道血痕,”你受伤了!“ ”只是一点小伤。“邺疏华把头偏开。 ”怎么会受伤的?“宋箬溪起身,拉他坐下,凑到他面前细看,”是谁伤了你?“ ”没事,一点小伤,连药都不用上,过几天就好了。“邺疏华不愿她担心。 ”胡扯,伤在脸上是面子问题,我可不想要个破了相的夫君。“宋箬溪去抽屉里拿药。 ”璎璎,这只是个皮囊,美与丑都不必太在意。“邺疏华道。 ”漂亮皮囊比丑陋的皮囊好,我是个肤浅的人,我就喜欢漂亮的。“宋箬溪把药膏拿了过来。 邺疏华笑。 宋箬溪边给他上了药,边道:”快说实话,是谁伤了你?“ ”我去请弥陀寺请德愚大师时,在路上遇到伏击。“邺疏华敛去脸上的笑容,”我杀了人,杀了很多人。“ 宋箬溪眸光一闪,道:”惩恶既是扬善,你送他们去轮回,是让他们重新做人,做个好人。“ 邺疏华伸手把宋箬溪抱入怀里。 宋箬溪依在他怀中,静静的听着他沉稳的心跳。 宋箬溪清醒了,邺疏华冷静下来,等她睡下,拿着人偶去了书房,秦鸣早已等候多时。 ”假设此事不是陈侧夫人所为,那么就是有人不但想暗害少夫人,还要陷害陈侧夫人,进而破坏少城主和大公子的兄弟之情。“秦鸣道。 兄弟之情? 邺疏华唇边闪过一抹嘲讽的冷笑,道:”这人偶身上的布料或许可以查到点什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九十九章 一计一计又一计 邺疏华看着桌上的人偶,目光深沉,夹缬紫蝉纱将矛头指向丽夫人,让事情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给人偶做衣服,随便拿块边角布料即可,陈夫人没有必要特意去找她没有的夹缬紫蝉纱来做衣服。就算她要用这种方法来陷害丽夫人,也没必要把人偶放在自己的院子里,先自伤再伤人,世上哪有这么愚蠢的陷害之法? 若人偶不是陈夫人做的,会是谁做的? 能够顺手拿到夹缬紫蝉纱的是丽夫人,可是就算她不经意间用错布料,她在禁足,不能随意出入,花延院离浣绿院甚远,要在搜查之前,把人偶转移到陈夫人院子里,陷害陈夫人,需要人帮忙,看守她的是母亲的人,把守院门的是铁血卫,搜查的是飞羽卫,她要把人偶转移出来,根本不能,除非帮她忙的人是母亲,可是母亲绝不会害他和宋箬溪的。 丽夫人用人偶害死宋箬溪,害死他,对她没有任何好处,没有好处,又要冒极大风险的事,没有人会去做。再者丽夫人与陈夫人素无冲突,她又有什么必要去陷害陈夫人? 暂不管人偶是谁做的,假设宋箬溪因诅咒而死,他必不独活,他若亡故,父亲定会搜查,在陈夫人处查人偶,盛怒之下,必会要了陈夫人的命,邺孝安也失去父亲的信任,除掉嫡子和庶长子,其他几位庶兄庶弟也就有问鼎城主之位的机会,这也就是说,有儿子的几位侧夫人都有可疑,会是谁,心思如此缜密设下这一箭数雕之计? 小宾夫人的淑嘉院和小李夫人的绮湘院离浣绿院最近,可小宾夫人如今被关在离巷,小李夫人无子。 不分析不知道,一分析太复杂,邺疏华苦笑,这样的勾心斗角,让他厌倦,城主之位,众人趋之若鹜,他却并不想要,若是可以,他愿带着璎璎离开这里,去云游四方,落得逍遥自在,可是父母不愿登瀛城的嫡脉失传,继承城主之位是他的责任,他逃避不了,陷入泥潭是命是劫,如今双手已染上鲜血,添了无数的业障,罪孽深重,该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轮回。 “少城主,城主下赐夹缬紫蝉纱给丽氏,到丽氏被禁足,有七天,有足够的时间让人将夹缬紫蝉纱从院中偷盗出来。”秦鸣仔细翻看了一下账本记录。 邺疏华抬眸看着他,“你的意思是,这人偶是陈侧夫人做的。” “至少表面证据显示陈侧夫人的嫌疑最大。” 邺疏华屈指敲了敲桌面,道:“你去审问陈侧夫人身边的人,看能不能问出点什么来,我去见见城主。” 秦鸣拱手道:“是。” 两人出了书房,一个去文澜阁一个去浣绿院。 “城主,少城主求见。”侍从禀报道。 “让他进来。” 侍从将门推,邺疏华大步走了进去。 邺繁盘腿坐在罗汉榻上,手上拿着本书,面前摆着棋盘,见他进来,把书搁在一旁,笑道:“疏华,过来陪父亲对弈一局。” 邺疏华眸光闪了一下,走了过去,在对面坐下。 “疏华是要白子还是要黑子?”邺繁问道。 “父亲是要白子还是要黑子?”邺疏华反问道。 “疏华的谦让如同从前。”邺繁笑,把装黑子的玉盒拿来放在面前,取一颗放在棋盘上。 邺疏华取白子落下,“些许小事让让无妨,大事寸步不让。” 一子一子,随着棋子越落越多,棋盘上密密麻麻。邺疏华右手挟着一枚白子,迟迟没能落下,下到此时,败象已初现,要想扭转乾坤,就要步步谨慎,一子错,就无法挽回,邺疏华虽无争胜之心,却也知邺繁有意以棋相试,就有些犹豫不决。 “棋子由手落下,由心而发,很容易看出一个人的心性与志向,甚至能看出下棋之人在想什么。疏华,你……” “城主,丽侍妾不慎摔倒,良医说动了胎气!夫人已经赶过去了,特叫奴婢过来请城主一同过去瞧瞧。”门外一个侍从道。 邺繁皱眉问道:“怎么好好的会摔倒了?现如今是怎么情形?可有见红?” “请城主恕罪,具体情形奴婢不知,夫人只是叫奴婢来请城主过去看看。”侍从道。 邺繁下榻穿鞋,道:“这盘棋,我们稍后再下。” “是,父亲。”邺疏华起身道。 邺繁匆匆离开。 邺疏华留在房中看着棋局,继续思考。 约过了小半个时辰,小顺子跑了进来道:“少城主,不好了,出大事了。” “出什么事了?”邺疏华一惊。 “丽侍妾误食附子,中毒身亡,城主说夫人监管后苑不力,罚俸半年,禁足三月,苑中事暂交由李侧夫人、卞侧夫人和邵侧夫人三人打理。” “怎么会这样?”邺疏华猛地起身,衣袖不慎将满盘棋子拂乱一角,“不是说她摔倒,怎么会误食附子?” “奴婢听说丽侍妾在摔倒之前吃了一碗素面,良医发现面汤中掺有附子粉,她吃完面,就在廊下散步,头晕摔倒,告诉侍女说她舌头发麻,呕吐了几次,就昏迷不醒,然后就大出血,良医无法止住,一尸两命。在花延院伺候的人是夫人安排的,城主审问后,就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母亲可回了澹宁居?”邺疏华沉声问道。 “城主亲自押送夫人回去的。” 邺疏华担心母亲,出了文澜阁,就施展轻功,象箭一般的朝着澹宁居飞掠而去。 “城主,夫人,少城主来了。”守在门外的菖蒲向内通传。 “让他进来。”邺繁平静的声音从内传出来。 邺疏华冲了进去,见邺繁坐在厅中饮茶,不见昭平县主,心中一沉,跪在地上道:“父亲,母亲是什么样的人,父亲应该很清楚,丽侍妾的死,与母亲无关的。” “疏华,人偶一事,你可有头绪?”邺繁问道。 邺疏华一怔,道:“最大的嫌疑是陈侧夫人。” 邺繁眼中闪过一抹笑意,问道:“丽氏出事,谁的嫌疑最大?” 邺疏华抿唇不语。 “最大的嫌疑是你母亲。” “母亲不会这么做。” 邺繁把手中的杯子放在茶几上,问道:“你可知道丽氏为何会在这个关键时候突然死去?” 邺疏华想了想,道:“他们是要借此分散我的注意力。” 邺繁正颜道:“你既明白,还不去查人偶一事,在这里耽搁做什么?” “可是母亲……” “我的女人用不着你来操心。”邺繁霸气地道。 邺疏华还要说什么,邺繁已不耐烦地挥手道:“行了,别跟小老头似那么啰嗦,出去。” 邺疏华无奈,只得离开。 他一走,邺繁就起身去卧房,将屋内伺候的周嬷嬷等人摒退,走到床边坐下,柔声问道:“夫人,喝了药,头还晕不晕?” 昭平县主睁开眼睛看了看他,并不答话,冷哼一声,侧转身子,用背对着他。邺繁勾唇一笑,脱下外袍,随手一丢,松开领口,掀被躺在她的身边,伸手就把她搂入怀中。 昭平县主挣扎了几下,挣脱不了,只得面带怒色让他抱着。 “夫人。”邺繁咬着她的耳垂,轻声唤道。 “妾身身体不适,不能伺候城主,请城主出去,妾身累了,要休息。”昭平县主语气冷淡地道。 “夫人身体不适,为夫怎能就这样出去,当然要留在这里好好伺候夫人。”邺繁调笑道。 昭平县主猛然转过身,啐了他一口,含泪道:“你不用再花言巧语哄骗我,我已不是当年的穆茜罗,不会再上你的当。” “茜罗……” “你走,你既然不相信我,我也不想再看到你。”昭平县主用力把他推开。 邺繁叹气,道:“儿子都想明白了,你怎么到想不明白了?” “我想不明白,我也不想想明白,我只后悔当年我瞎了眼,嫁给你这个负……唔……” 邺繁低头用唇重重堵住她的话,辗转吸吮她口中的芬芳。 一个深吻结束,昭平县主哭了出来,边用手捶他的胸,边骂道:“混蛋,你这个混蛋,邺繁你是大混蛋。” “好好好,我混蛋,我是大混蛋,你别哭了,等一下又头晕。”邺繁随手扯过搁在枕头边的丝帕,帮她拭泪,“年纪越大,越象个小孩子了。” 昭平县主不说话,只是看着面前的男人,幽幽地叹了口气,若十四岁那年没有遇到出来历练的他,她或许已嫁给了那年的状元郎,一切都会不一样,可是就算他伤她伤的这样的深,她居然不愿意没有遇到他。 “昨夜你没睡好,今天就早些睡。”邺繁轻轻地拍着她的背,“要不要我唱曲子哄你睡?” “听你唱曲子,我就不用睡了。”昭平县主嫌弃地撇了撇嘴,闭上了眼睛。 邺繁知道已经把人给哄转过来,愉悦地扬唇笑了。 等昭平县主睡沉,邺繁才从床上起来,交待周嬷嬷等人好好伺候,回了文澜阁,召来城中护铁卫的统领,命他们带人去追查邺疏华去弥陀寺途中被伏击的事。 父子俩忙着追查,婆媳俩忙着休养。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正月十五,不但是上元佳节还是立春的头日子。人不知春草知春,在这春寒料峭的时候,屋角边、石缝旁,青草冒出了绿绿的嫩芽。 清晨,邺繁带着儿孙以及城中百官前往东郊迎春,祭祀句芒神,女眷们在家中挂春幡、吃春饼和春卷。 午后,邺疏华迎春回来,见院子的各处都贴“迎春”、“宜春”和“福”等字,树上廊下也挂满了各式各样的灯笼,一片红彤彤的景色,显得春意浓浓。进到房里,见宋箬溪正伏案写灯谜,走过去,念道:“七人行车菩萨前。” 宋箬溪斜眼看着他,笑问道:“能猜出来是什么吗?” 邺疏华笑,“是莲花。” 宋箬溪拿来另一张纸,“这个呢?” “群山远影接边城。”邺疏华沉吟片刻,“垒。” 宋箬溪笑,把笔塞给他,“你写一个,让我猜,不许写太难的。” 邺疏华哑然失笑,在纸上写道:“群山环抱仙山隐。” 宋箬溪想了想,“‘佃’字?” 邺疏华点头。 “少城主,少夫人,劳你们写些简单的吧,这又是群山又是仙山还边城的,奴婢听都没听过,哪里猜得出来。”在案边磨墨的巧桃噘嘴道。 宋箬溪笑,“好,那就写个简单的。” 邺疏华见她在纸上写了一个“羽”字,笑道:“一字猜一字,可就更难猜了。” 香绣进来送上茶水,和巧桃一起退了出去。 “猜不出来可就要认罚哟。”宋箬溪表情严肃地道。 “还请璎璎手下留情。”邺疏华做出害怕的模样。 “放心放心,我一定会手下留情的。”宋箬溪坏笑,用手指沾了点墨,往他脸上抹去。 邺疏华不躲不避,脸上被画出一道墨迹,“璎璎猜不出来,我也要画璎璎。” “你想得美,我才不让你画呢。”宋箬溪跑开几步。 “你休想逃走。”邺疏华笑着追了过去。 两人嬉闹了一会,弄得脸上手上,连衣服上都沾上了点点墨汁,这才叫侍女打水进来清洗,洗了许久,才把脸上和手上的墨水洗去。 “还好洗干净了,要不然就手黑脸黑。”邺疏华笑道。 “手黑脸黑总比心黑好。”宋箬溪把擦手的巾子递还给香绣,“我今天早上去给母亲请安,那些侍从不让我进去。也不知道母亲现在怎么样了?” “母亲不会有事的。”邺疏华已经猜到邺繁把昭平县主禁足,是要引蛇出洞,“等事情查清楚,父亲就会解除母亲的禁足令。” “你已查了三四天了,事情查得怎么样了?”宋箬溪蹙眉问道。 “已有些头绪,很快就会查清楚的。”邺疏华不愿她忧心,没有细说。 “那就好。”宋箬溪见他不愿多说,知道事情很棘手,知趣的没有追问。 酉时初,宋箬溪随邺疏华去中苑赴宴,因昭平县主在禁足,没有出席。人偶一事还没查清,陈夫人嫌疑还没有消除,也没有出席晚宴,坐在邺繁身边的本该是排在第三位的李夫人,可是邺繁却让一个叫罗虹的侍妾坐在他身边。 那罗虹在邺繁身旁撒娇扮痴,满脸上的得意和炫耀。宋箬溪冷眼旁观,只觉好笑。丽夫人那么好的例子在前面,这些人还看不透。 热热闹闹地用过晚宴,儿子儿媳孙子们就告辞离开,邺繁领着众妾去万花园观花灯。 ------题外话------ 注:七百多份资料,纤雪弄错了三十多份,被经理说得无地自容,颜面尽失。从昨天到今天,才弄好十九份,还有十六份没弄好,今天又要熬夜,纤雪好可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章 阴毒小人暗作祟 东苑的赏灯会很热闹,众人也玩得很开心,可宋箬溪却有些意兴阑珊。。。回到房里,邺疏华伸手将她搂入怀中,“璎璎,过两年,我陪你回庆原看岳父岳母,好不好?” 宋箬溪微微仰头看着他的下巴,唇角轻扬,“好。” 邺疏华低头,轻轻吻了她的面颊,将她打横抱起,向卧室走去,“璎璎,你该多吃点饭,你象羽毛一样轻,这腰身都快没了。” 宋箬溪伸手搂着他的脖子,噘嘴道:“人家这是纤纤细腰,盈盈一握。” 邺疏华笑,轻轻地把她放在柔软的被衾上,压了下去。 红帐内,起起伏伏,一夜缠绵。 因昭平县主被禁了足,宋箬溪早上不用去澹宁居请安,少了这趟来回,时间就更加宽余了,处理完简单的内务,整日就无所事事,偶尔邺淑婷会过来陪她下棋和闲聊。 邺疏华接掌城务,非常忙碌,每日早早就出门去忠勇堂议事,晚上回来的都比较晚。这天,邺疏华还是跟往常一样,二更以后才回,宋箬溪已沐浴更衣上床歇息,不同的是,她有事要跟他说,没有睡着,在等他,听到他回来的声响,闭上眼睛装睡。 香绣等人伺候邺疏华换了衣裳,洗漱后就悄声退了出去。 邺疏华掀开帐幔,见宋箬溪闭着眼睛,以为她睡着了,怕吵醒她,轻手轻脚的上了床,伸出手臂,将她慢慢地移进怀中,伸手握住她侧放在身旁的小手,闭上眼睛。屋里光线昏暗,他没有注意到身边的人儿眼皮在动。 宋箬溪等了许久,也不见他有所行动,却听身边的人呼吸渐渐平稳,睡着了,睁开眼睛,轻叹一声,这个呆子,把手从他的掌心轻轻地抽了出来,又从他怀抱里挣脱出来,慢慢的向上,坐了起来,靠在床头,看着熟睡的邺疏华,眸光流转,伸手捏住他的鼻子。 邺疏华在宋箬溪抽手的那一刻就醒了,一直不动是想知道在这三更半夜的,她不睡觉爬起来要做什么,却没想到她是捉弄他,好笑地睁开眼睛,闷声闷气地喊道:“璎璎。” 宋箬溪达到了把他弄醒的目的,松开手,道:“我明天,要出去走走。” “出去?你要去哪里?”邺疏华拉起锦被把她包裹起来,伸手将她揽进怀里,有些紧张地问道。 “娘让三舅舅在城里给我买了几间铺子还有田地和庄子当嫁妆,和掌柜庄头约好,让他们年后来见我的,他们进城不太方便,所以明天我出城去见他们。” “我陪你一起去。” “不用了,你忙你的,明天我多带些人去,不会有事的。”宋箬溪知道他担心她的安全。 “见了他们就马上回来。” “知道。” 第二天,宋箬溪起得比较早,邺疏华还没出门,见她端坐在梳妆台前让香朵梳理头发。暖暖的晨光从雕花窗棂里照射进来,映在她浅紫色衣裳上,不由心念一动,走到身后,从香朵手里要过象牙梳。 “你要做什么?是要帮我梳头发吗?”宋箬溪从菱花镜里看着他的举止,笑问道。 香朵等人知趣的退了出去。 “宝髻松松挽就,铅华淡淡妆成。”邺疏华抓起一缕青丝,缠绕在指间。 宋箬溪轻笑出声,道:“行了啦,快梳头发吧。” “不用梳,就这么放着,就很美。”邺疏华的眼中满了温柔。 “别闹了,我可不象个疯婆子似的,披头散发的出门。”宋箬溪转身抢过象牙梳,“快叫香朵进来帮我梳头。” 邺疏华把香朵等人唤进来,帮她梳妆。 吃过早饭,两人一起出了苑门,邺疏华去忠勇堂,宋箬溪带着蚕娘、香绣、青荷、绿袖、四名宫女和十几名护卫,上了马车,浩浩荡荡地出了城。 内城的街上行人众多,男男女女结伴而行,行进的速度的甚慢。宋箬溪坐在车中,掀了一角窗帘往外看,街道两旁人群拥挤,商铺林立,在店铺外还有卖各种吃食的的小摊,还有货郎挑着姑娘们喜欢的手帕、丝线、绢花和镀银的小首饰,沿途叫卖。 知味楼共三层,位于城中繁华地段,菜肴可口,生意极好,第一层供给普罗大众用餐,第二层招待的是城中富贵人家,第三层,非显贵恕不招待。马车没有在知味楼门口停下来,直接从后门进到院子里,在院子里下车,从侧门进去,直接上到顶楼。 三楼没有客人,只有纪家商号的掌柜以及九个身穿灰衣的男子。等宋箬溪落了座,九个灰衣男子恭敬地跪在地上,磕头道:“小的给姑娘请安,姑娘万福。” “大家不必多礼,都起来,坐下说话。”宋箬溪双手虚扶。 “谢姑娘恩典。”九人磕了头,才站起来。 简单的客套寒暄之后,九人分别报出姓名,表了一番忠心。宋箬溪笑道:“我相信诸位对我都是忠心耿耿,这店铺、田地和庄子以后就辛苦诸位打理。” “这是小的份内之事,小的不会辜负姑娘所托。” “田地和庄子的账是一年一查,店铺的账一月查一次太繁琐也太过麻烦,就一季查账一次,你们将账册送至商号内,我会派人来取。” 四个店铺的掌柜起身齐应道:“是。” 宋箬溪与九人见了面,要说的话也说,就起身离去。 这时,一个身穿玄色锦袍的男子领上两个青衣大汉刚好走到二楼和三楼的楼梯口,正要往厢房去,听到细碎的脚步声,停步抬头看去,从楼上走来一位身穿银红色对襟长袄的绝色少妇,微眯了眯眼,幽光一闪,走到摆放着水仙花盆的高几旁。 宋箬溪拾级而下,身边的护卫阻拦了她的视线,她没有注意到高几旁站着的男子。 玄衣男子目送宋箬溪离去,勾起唇角,无声道:“溪儿,好久不见。” “主子,二公子已经等候多时。”青衣人小声提醒道。 玄衣男子把目光收回,往厢房走去,推开门,房内坐着一个身穿赭色锦袍的男子,手里端着茶杯。他不是别人,正是邺繁的庶次子邺孝顺,见玄衣男子进来,拱手道:“陌公子。” “二公子。”玄衣男子对着邺孝顺微微颔首,态度不但不谄媚讨好,还带着几分倨傲。 “陌公子请坐。”邺孝顺提壶为他斟了杯茶。 玄衣男子在他对面坐下,端茶杯,浅啜一口,“二公子这么急着要见我,有什么事?” 邺孝顺低下头,不敢与玄衣男子对视,“计划失败,还损失了四十一名死士。” “二公子主意大,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把我说过的话当耳旁风,我也没必要再帮二公子夺这城主之位。”玄衣男子冷笑道。 邺孝顺皱眉,沉声道:“陌公子这话是什么意思?” 玄衣男子把茶杯往桌上用力一放,冷冷地道:“我说过,你怎么对付邺疏华都可以,但是不许伤害到宋氏,要把她毫发无伤的给我弄出来,可是你却用巫蛊之术对付她,差点害她丧命。” “邺疏华非常在意宋氏,只要宋氏一死,他必然……” “谁都可以死,唯独她不可以死。你要除掉邺疏华,用什么法子都可以,就是不准把主意打在她身上。”玄衣男子打断他的话道, “陌公子若是想要女人,我公府里……” “我只要她。”玄衣男子再次打断他的话。 邺孝顺为难地皱了皱眉,道:“宋氏为人非常谨慎,几乎都不外出,在苑外有铁血卫把守,她身边还有紫燕营的人,要想把她从东苑掳出来,偷运出城,几乎没有可能。” 玄衣公子冷笑,问道:“二公子,你非嫡非长非宠,要想得到这个城主之位,绝非易事。你为何不知难而退,就此罢手?” 邺孝顺语噎。 “若是二公子觉得为难,你我的合作就到此为止,二公子另找别人相助。”玄衣男子道。 邺孝顺端起茶杯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道:“我会想法子把她掳出来送给陌公子的。” 玄衣男子微眯起双眼,精光闪过,“邺城主和邺疏华已有所觉察,你要是不抓紧,就会前功尽弃。” “陌公子可否借几个女死士给我?” “要来做什么?” 邺孝顺压低声音道:“夫人被禁足,我生母在暂管中苑,可把人安排进东苑,然后神不知鬼不觉的把宋氏给偷运出来。” “很好。”玄衣男子勾唇一笑,“过两天,我会安排几个人过来。” “多谢。” “不必言谢,各取所需。”玄衣男子说罢,起身离去。 玄衣男子走后没多久,邺孝顺也离开了知味楼。 宋箬溪不知道危险已经逼近,让护卫在路边买了几样小吃和几件小玩意,高高兴兴地回去了。回到漱玉院,打发人把小玩意送到北苑给邺淑婷。 午后,邺淑婷专程过来道谢,“谢谢嫂嫂,那些东西,我都好喜欢。” “不过是些不值钱的小玩意,你喜欢就好。”宋箬溪笑道。 “嫂嫂下次出门,可不可以带上淑婷?”邺淑婷凑到宋箬溪面前,讨好地笑道。 “父亲同意我就带上你。” “为什么要父亲同意?哥哥同意可不可以?” “父亲才是你的监护人。” “监护人是什么?” 宋箬溪眸光一转,笑问道:“在家从什么?” 邺淑婷瘪嘴道:“在家从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零一章 借春寒潜入东苑 东苑的女主子只有宋箬溪一个,没有那些烦心的人和事,日子过得风平浪静。。。中苑却恰恰相反,三位侧夫人各自为政,争权夺利,其他侍妾不甘沉寂,齐齐上场,热闹的很,不是这个说缺了胭脂香粉,就是那个说少了首饰俸银,好在她们再怎样闹腾,也不敢去澹宁居打扰昭平县主,更不敢克扣昭平县主的用度。 人偶的事,在追查了数日有了结果,做人偶的是陈夫人身边的一个侍女,这个侍女的表妹是在丽夫人院子里做针线活的,拿了几块布料给她,这其中就有夹缬紫蝉纱。 丽夫人出事后,她院子里的人被昭平县主清理一空,这位表妹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出了花延院没几天就死在了辛者司,侍女把仇算在了宋箬溪的头上。至于宋箬溪的生辰八字,那是她在和邺孝安苟合时,他告诉她的,只因她的生日恰好与宋箬溪是同月同日。 虽然事情与陈夫人无关,但邺繁仍旧以她治下不严为由,责令她闭门反省。 邺孝安在苑中与母婢苟合,令邺繁震怒,不但收回了他掌管的豹子营,庭杖军棍三十下,还让免除他入城议事之权。 这天清晨,乌云密布,阴沉沉的,眼看大雨将至,可是等到黄昏,酝酿了一天的雨伴随着一声春雷,噼里啪啦地落下来,铺天盖地,水幕连成一片。 宋箬溪推开窗子,看着雨水沿着屋檐落下,地上的水越来越多,汇成了一条条小溪,低洼处积满了水。雨势太大,邺疏华虽打了伞,穿着蓑衣和木屐,可身上的衣服还是被打湿了。 “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宋箬溪关上窗,起身相迎。 “今天没什么事,我就回来了。”邺疏华一脸愧疚的看着她,眼中满是歉意,“我已经有好多天都没有陪你吃饭了。” 宋箬溪笑,上前解开他的腰带,道:“你是在忙正事,又不是去陪别的女人吃饭,我能体谅的,不会生气。” 等邺疏华换上干净的新常服,就把饭传了进来。 吃完饭,外面的雨还没停,听到雨打芭蕉叶哗哗作响,宋箬溪蹙眉道:“这雨要下到什么时候才停?” “春得一犁雨,秋收万担粮。”邺疏华笑道。 宋箬溪撇嘴,“春雨贵似油,多了使人愁。” 邺疏华凑到她耳边,轻声道:“一会你就听不到雨声了。” “少哄人了,你就是再有本事,也不能呼风唤雨。” 邺疏华笑而不语。 等到睡觉到时候,宋箬溪知道他的法子是什么了。他修长的手在她身上不停的游走,触摸着她身上最敏感的地方,从前胸到腰肢,从大腿到玉足。他的吻缠绵热情,少了往日的三分温柔,多了三分霸道,弄得她气息不稳,白嫩的肌肤在他的抚摸下变成了粉红色,身心皆随他沉溺在这美妙的律动里,那些嘈杂的雨声摒除在外,声声不曾入耳。 宋箬溪一语成谶,这春雨淅淅沥沥地下了七八天,气温忽高忽低,乍暖还寒时,最难将息,四苑之中有不少人感染了风寒,东苑中三个浣妇和两个粗使婢女病倒,为免过了病气给其他人,欧阳氏禀明宋箬溪,让她们回家养病,从牙人馆另挑了五个人进苑来暂用。 生病的人中还身处离巷的小宾夫人,没有邺繁和昭平县主的旨意,良医不敢擅自去离巷为她诊脉开方。邺孝良无法坐视不管,可是若为了这点“小事”去找邺繁,定会被训斥,昭平县主已禁足暂不管事,那三个侧夫人,他不屑去找,能找的人也就只有邺疏华了。 “大哥,宾庶母感染风寒病倒了,孝良恳请华哥同意,让良医进离巷给她看病。”邺孝良没有说讨好恭维的话,直接提出请求。 “小顺子你陪五公子去良医局。”邺疏华没有丝毫迟疑,爽快地答应他的请求。 邺孝良满脸感激地拱手道:“多谢大哥。” 邺疏华笑笑,继续朝前走。 “大哥。”邺孝良走了几步,忽又喊道。 邺疏华停步回头,“还有事?” “宾庶母的身体不好,屹岛靠近南边,气候比较温暖,我成亲后,想带宾庶母去屹岛建公府长住,到时候还请大哥帮我在父亲面前说几句好话。”邺孝良诚恳地道。 邺疏华看着邺孝良,眸中闪过一抹异色。 邺孝良没有回避邺疏华探究的目光,抬起头坦然与他对视。 片刻,邺疏华扬唇一笑,道:“五弟不必如此。” “孝良宁为宇宙闲吟客,怕作乾坤窃禄人,恳请大哥成全。”邺孝良单膝下跪,双手扶膝,头抵在手背,以一种臣服的姿态再次向邺疏华表明态度。 邺疏华注视他良久,伸手扶起他,道:“因尔所请,如尔所愿。” “谢大哥成全。”邺孝良再次道谢。 兄弟分道扬镳,走了一段路后,子文道:“少城主,属下觉得五公子的话不足为信。” 经历这么多事,不用子文提醒,邺疏华也不会轻易相信邺孝良,淡然一笑,道:“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 邺疏华去文澜阁陪邺繁用过午饭,与他对弈一局,才回漱玉院。进屋没看到宋箬溪,在房间里寻了一圈,没找着人,问道:“青荷,少夫人去哪里了?” 青荷笑道:“少夫人带婷姑娘去红雨院看桃花去了。” 邺疏华不好过去打扰她们姑嫂雅兴,就拿了本书坐在椅子上翻看,才看了几页,就听到屋外传来宋箬溪和邺淑婷说话的声音,把书放在一旁,笑着迎了出去。 “你回来了。”宋箬溪笑道。 “婷儿给大哥请安,大哥万福。”邺淑婷屈膝行礼道。 邺疏华双手虚扶,笑道:“婷妹妹不必多礼,请起。” 晚饭是一桌用桃花当配料的菜肴,色香味俱全,用的正是宋箬溪和邺淑婷从红雨院采摘来的新鲜桃花。 邺淑婷用过晚饭,陪着兄嫂闲聊了一会,才告辞离去,入了夜,风吹在身上,带着几分凉意,不由加快了步伐,冷不防前面的拐角处冲出一个人来,把她吓了一跳,急忙停下脚步。 打灯笼的侍女抬了抬灯笼,“是谁这么冒失,乱跑乱闯的,没长眼睛啊?” 那人并不言语,转身拨腿就跑。 邺淑婷见状,厉声喝道:“站住!你给我站住!” 那人听到喊声,不但没有站住,反而跑得更快。 “快,去把她给我拦下来。” 邺淑婷一声令下,她身后两个会武功的侍女就追赶了过去。 东苑的暗卫听到声音也赶了过来,和侍女一起将那人给擒拿住。 “你是什么人?这么晚了,要做什么去了?我叫你站住,为何还要跑!”邺淑婷走急了,有些气喘,连声问道。 “奴婢是打扫上的人,奴婢的娘亲病了,白天向欧阳嬷嬷告假回去探视,这会子回来晚了,怕被管事的责骂,才会匆忙赶路,听到姑娘问,一时心里慌张,才跑的。”那妇人被侍女按在地上。 “你分明是在胡说。来人,把她押到漱玉院去,交给少夫人处置。”邺淑婷不相信她的说辞。 “姑娘,奴婢没有胡说。”那妇人挣扎了几下,没有挣脱开,被侍女扭送去了漱玉院。 邺淑婷去而复返,邺疏华和宋箬溪就知道有事发生,赶紧穿上外衣,走了出来,院子被几盏大灯笼照的宛如白昼,廊下跪着一个穿粗布衣服的妇人。 “婷妹妹,出什么事了?”宋箬溪问道。 邺淑婷把刚才的事说了一遍。 那妇人跪在地上,还是先前的那番说辞。 “你说你白天向欧阳嬷嬷告假回家探视你生病的娘?”宋箬溪沉声问道。 “是的,少夫人。” 宋箬溪冷笑,拆穿她的谎话,“奶娘的儿媳胎动,奶娘出城回家了,你是怎么向她告假?” “奴婢是昨天向嬷嬷告的假。”那妇人改口道。 “你好大的胆子,还在这里说谎。”宋箬溪见她还不肯说实话,冷哼一声,“来人,卸了她的胳膊。” 邺淑婷一怔,忙道:“嫂嫂,可以用藤条抽她。” 宋箬溪看到一旁有两个粗壮的婆子手里拿着藤条,道:“抽她十藤条,让她想清楚再来回话。” 两边执刑的婆子应声上来,拉着那妇人到门外,狠狠地抽了十藤条,抽得她皮开肉绽,血肉模糊,又重新把她拖回来。 宋箬溪看了眼邺疏华,见他目光看向夜空,知道他心有不忍,回眸对那妇人道:“你说了实话,就可以少受点皮肉之苦。” “奴婢说……实话,奴婢没有向欧阳嬷嬷告……假,就偷跑回家,怕被撵出去,奴婢……知道错了,才说谎的,求少夫人饶了……奴婢这条……狗命。”那妇人头抵在地上,眼中满是懊恼,不该如此心急的。 宋箬溪见妇人受过刑后,还如此坚持,道:“去把打扫的管事传来。” 很快管事就过来了,给三人请了安,低眉敛目站在一旁。 “这个妇人你可认识?”宋箬溪问道。 侍从抓住那妇人的头发,向后一扯,露出她的脸来,让管事辨认。 管事走过去,仔细看了看,道:“回少城主的话,她是任二家的翠花。今天这一天奴婢都没瞧见她,也不知道她躲到哪里偷懒去了。” “奴婢没有偷懒,奴婢是打扫完院子,才走的。”那妇人辩解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零二章 争权夺利风云起 管事的话证实妇人的确是打扫上的人,邺淑婷就有些不好意思,面色微赫地道:“是我小题大作,害得哥哥嫂嫂跟着虚惊一场。” “婷妹妹不必觉得抱歉,若不是婷妹妹警觉,我们还不知道没有令牌也能偷溜出去城,这城中的守卫可见得是太过松散。”一直没出声的邺疏华脸色阴沉,冷冷地道。 守卫不严,什么人都能进进出出,苑中诸人的安危无法得到保证。这让邺疏华心神难安,连夜把守苑门、守城门的护卫严厉的训斥了一番,苑中四位护卫长,八名护卫长、守城门的六位护卫长及十二位副护卫长被罚俸三个月,庭杖军棍十下。 邺疏华此举,让众人更加意识到少城主不再是那个心慈手软的圣僧高徒了,触怒他是不明智的,畏惧之感油然而生,当差时不敢再有懈怠。 凌晨时分,欧阳氏的媳妇生了个大胖小子,宋箬溪得到喜讯,打发人送了长命如意锁、银手镯和银脚镯过去。 过了两天到了闰正月十五,二十四节气中的惊蛰。清晨,响雷一个接一个。因民间有惊蛰打响雷,夏日毒虫多的传言。邺繁命人在奉先堂前摆上了香案和供品,焚香烧纸,祭祀雷公,乞求雷公,既要下足够的雨,又不要生出很多毒虫,保佑人畜平安。 祭祀完毕,邺繁又带着众人去了城祭田,“惊蛰节到闻雷声,震醒蛰伏越冬虫。承昌,把铜锣敲起来。” “是,祖父。”邺承昌大声的应着,提着铜锣,领着几个弟弟,在田间边走边敲,嘴里还念咒雀词。 宋箬溪看着有趣,小声问邺疏华,“这是在做什么?” “这样做,等到庄稼成熟后,鸟雀就不会来啄食新谷。” 等邺承昌几兄弟沿着田间走了一圈,走到一处空地,邺繁道:“就在这里歇歇,你们放纸鸢玩。” 众人就把准备好的纸鸢拿了出来,宋箬溪放的是一个喜鹊报春样式的纸鸢。邺疏华兄弟和魏灵娟等人的纸鸢都往了上去。玩了半个时辰,收了纸鸢返回城中,邺疏华有城务要处理,去了忠勇堂。 宋箬溪回到漱玉院,已是申时末,有些犯春困,就卸了钗环,斜在软榻闭目养神,迷迷糊糊睡着了,可睡得并不安稳,恍惚中总觉得有人进进出出,想开口叫她们不要进来吵她,可胸口象被什么压着,喘不过气来,张不开嘴,喊不出声,全身似乎也无法动弹。 宋箬溪心里明白这是被梦魇住了,努力的想要清醒地过来,可是就是醒不过来,正在着急,忽听到耳边有人轻喊道:“璎璎。” 这一声轻呼,让宋箬溪从梦魇中挣脱出来,睁开眼见是邺疏华,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回来已有两刻钟了。”邺疏华见她额头有汗,拿过丝帕帮她拭去。 宋箬溪蹙眉道:“我刚才梦魇住了,要不是你叫我,我怕还解脱不了。” “怎么会被梦魇了?”邺疏华关心地问道。 宋箬溪只觉得困倦一点未减,反到还添了几分,这一觉还不如不睡好,叹气道:“我要是知道原因就不会被梦魇住了。” 邺疏华伸手把她额间的碎发挽到耳后,“你定是思虑过重,才会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乱讲,太阳还没落山呢。再说,我每天都无所事事,那有思虑过重,应该是今天放纸鸢放累了。”宋箬溪披衣下了床,“出了一身的汗,我先去沐浴,一会再吃晚饭。” 宋箬溪自去浴池洗澡,浸泡在暖暖的热水中,不适感渐渐消失,沐浴完毕,换上干净的中衣,一身清爽,整个人都舒服了不少,迈着轻快的步子回了房,邺疏华正靠着在灯下看书。 两人用了晚饭,说了一会儿闲话,听到外面风声呼呼作响,宋箬溪起身推开半扇窗子,风带着湿意扑而而来,“又要下雨了。” “关上窗子,小心着凉。”邺疏华走了过来,伸手把窗子重新关好。 “我又不是纸糊的,吹这点风就会着凉。”宋箬溪撇嘴,嫌他太过紧张。 邺疏华拥她入怀,下巴放在她的发髻上,闻着她发间淡淡的桃花香,轻笑道:“总之多注意点好,万一病倒了,又要喝苦药,到时你又该抱怨。” “可是药真的很苦嘛。”宋箬溪娇声道。 “良药苦口利于病。”邺疏华笑道。 宋箬溪正要说话,香绣在外面道:“少城主,小顺子在外求见。” “璎璎,我出去一下,你若困了就先睡,不用等我回来。”邺疏华拿起锦袍穿上,往门外走去。 宋箬溪眸光一闪,抿了抿唇,送他出门,转回来,把一本话本看完了,邺疏华还没回来,就没再等,先上了床,不知道是不是外的风声和雨声太吵,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邺疏华回来时,已过了子时,洗漱完毕,轻手轻脚地走进卧房。 “你回来了!”宋箬溪撩开帐幔道。 邺疏华把披在肩上的外袍丢到一旁,“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 “你不回来,我那里睡得着。”宋箬溪坐起来,挽了挽头发,“小顺子找你什么事?” “一点小事,已经处理妥当。” “说实话。”宋箬溪瞪他一眼。 “说的是实话。”邺疏华爬上床,伸手将她抱进怀里。 宋箬溪冷哼一声,道:“若是一点小事,你会处理到这个时辰才回来吗?” 邺疏华见瞒不过,就说了实话,“下午飞猎营的人在城外抓住了几个伪装成行商的彝国人,他们与大哥有过接触。” “他们有没有招供?” “嘴很严,撬不开。” “他们做这种掉脑袋的事,嘴不严不行,反正招供是死,不招供也是死。” 邺疏华淡然道:“他们无须招供,我也知道,他们是因何来来。” “父亲是不是知道他的野心,才会收回他的豹子营?”宋箬溪问道。 “大哥有这个野心,我并不怪他。我从小病弱,后来又随师父入了佛门,给了他希望。谁知道现在我不但活得好好的,没有出家为僧,还娶了妻,让他的希望落空了。” 宋箬溪听得出邺疏华语气里的伤感,眸光微转,道:“城主之位从来都是传嫡不传庶,他原本就不该有这个野心。” 邺疏华掖了掖锦被,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好说的,道:“夜已深,我们睡吧!” 宋箬溪双手环上他的腰,邺疏华搂着她的肩,两人相拥而眠,一夜无话。 次日,天空放晴,又是一片春意盎然,空气里弥漫着草木的清香。一连晴了两日,这天晚上,子时刚过,突然响起了走水的梆子声,邺疏华从梦中惊醒过来,他把手臂从宋箬溪的脖颈下抽出来,宋箬溪就跟着醒了过来,问道:“怎么了?” “好象是苑中什么地方走水了。”邺疏华扯过衣服,披在身上。 两人走出房去,院中的人都已起来。 东苑总管走进来行礼道:“少城主,少夫人,沁芳阁和雅静斋突发大火,水队的人已赶去救火,惊扰到少城主和少夫人休息,奴婢罪该万死。” 邺疏华眸色忽沉,沁芳阁和雅静斋一在苑南一在苑北,相距甚远,怎会同时起火?若说是巧合,也未免太巧合了。 “这火烧得好奇怪。”宋箬溪看着被火映得通红的夜空,微微蹙眉,虽说连晴了两天,可是这又不是夏季天干物燥,湿润的春季,怎么可能起这么大的火? “是有些奇怪,我去看看。”邺疏华目光扫过蚕娘等人,“关紧院门,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是,少城主。”蚕娘等人齐声应道。 邺疏华去火灾现场,宋箬溪没办法安心睡觉,在灯下看书等他回来。 “咚咚咚”院门被人响得震天响。 守门的侍女隔着门问道:“什么事?” “少城主受伤了,快开门。”外面的着急地喊道。 听到邺疏华受伤,那侍女忙将门栓搬开,院门还没完全打开,一道寒光闪过,她被门外的人一刀劈在面门,颓然倒下,气绝身亡。 两个身穿仆妇装束的人从门外窜了进来,手里提着闪着寒光的短刀。 暗卫一时大意,让人闯了进来,变故已生,连忙现身迎战。 宋箬溪在屋内听到声响,并没有惊慌失措,镇定自若地继续看书。 蚕娘守在门口,香绣等人围在宋箬溪身旁。 那两个仆妇武功高强,与四个暗卫打得难解难分,旗鼓相当。交手数十招后,两人却突然抽身掠上围墙,向外逃窜,四个暗卫追赶了过去。就在他们的身影远去,从门外又窜进来两个身穿侍女服的女子,很明显刚才两仆妇实施的是调虎离山之计。 两个女子提着刀就冲着房里来了,蚕娘拨出柳闲地在东苑里看书临字,描画吹笛。 用了早饭,处理完内务,宋箬溪坐在房里,执着一本棋谱左右手对弈。 “嫂嫂,嫂嫂,夷州送来了数十匹好马,我们去马场骑马玩吧。”邺淑婷穿着束手束腿的劲装跑了进来,小脸上满是喜色,欢欣雀跃地道。 宋箬溪正无聊,听到她的提议,自是欢喜,放下手中的棋谱,起身道:“走吧!” “嫂嫂,你要穿着这一身去骑马吗?可不太方便哟!”邺淑婷笑道。 “你等我一下,我去换身衣服。”宋箬溪去卧室换了一身淡紫色绣白桃花的劲装。 两人就领着人浩浩荡荡出了东苑往马场,先去马厩挑马,没想在那里遇到了也来骑马的岳氏和陈氏,互相客套礼让了一番,由宋箬溪先选马,她挑选一匹枣红色的马。 岳氏三人也各自挑好了马,四人去马场骑马,马场占地面积极宽,在左侧还有一片柳树林,一条宽敞的大道隐在林中,纵马奔驰,能穿林打叶,消除在空地跑马的单调和乏味。 因有岳氏和陈氏在,宋箬溪并没有策马奔跑,而是让巧桃牵着马慢慢的蹓跶。 在林中大道走了一段路,陈氏笑着提议道:“我们不如学学爷们,拿点彩头出来,比试一场吧!” “我初学骑马,技艺不精,怕摔下马,可不敢和你们比试,我就在一旁观战吧。”宋箬溪断然拒绝。 岳氏目光微闪,笑道:“毓娴弟妹胆子太小了,这些马都是驯养的,不会把你摔下来的。” 宋箬溪笑着摇头,不为所动。 ------题外话------ 昨天,坐着坐着,就靠在摇摇椅上睡着了,一睡就睡过头了,醒来已是凌晨四点,然后脖子落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零三章 抓兔引来马蜂蛰 见宋箬溪态度坚定,岳氏和陈氏倒也不敢强迫她比试,于是四人骑着能日行千里的马,在林中缓慢行进,嘴里说着今天天气很好,阳光明媚,春意盎然,春风拂风,柳叶青青,花香淡淡等闲话,伴着林中的鸟鸣,颇有点在郊外野游的味道。 行至林中,前头一团白影闪过。 宋箬溪下意识地拉住缰绳,定神看去,一只小白兔站在草丛边,瞪着双红红的眼睛看着她们。 “咦,怎么会有只小兔子?”邺淑婷诧异地道。 “这兔子挺肥的,肉嫩嫩的,炒着吃,一定很好吃。”陈氏咽着口水道。 岳氏斜了陈氏一眼,笑骂道:“你这个馋嘴猫。” “快去捉住它。”陈氏回头吩咐侍女。 侍女们听命行事,去抓兔子,兔子被她们吓得窜进了林子里,侍女们就追了进去。宋箬溪等人原地等着,陈氏和邺淑婷就商量着一会抓住兔子怎么煮,是红烧?还是清炖? 只是,她们没有等到侍女们抓回兔子,等回了一群野蜂。 “啊,蜜蜂!”陈氏尖叫。 “不是蜜蜂,是马蜂。”岳氏喊道。 不管是蜜蜂也好,还是马蜂也好,它们都蛰人,一行人调转马头,落荒而逃。可是,四条腿的到底比不过有翅膀的,纷纷中招,惨叫声此起彼落。 马场有马蜂袭人,袭击的还是少夫人,马场的侍从不敢隐瞒,赶紧回禀城主和少城主。邺疏华一听这话,什么事都顾不上了,飞奔回漱玉院。 邺繁叹道:“这小子就是儿女情长。” 邺疏华进屋看到宋箬溪靠坐在榻上,额头肿起一个大包,心疼地道:“璎璎,很痛是不是?” 宋箬溪泪眼盈睫地点点头。 “怎么会捅到马蜂窝?”邺疏华在榻边坐下,蹙眉问道。 “谁没事会去捅马蜂窝。”宋箬溪把事情始末告知于他。 邺疏华哑然失笑,“你要吃兔子肉,让人送进来好了,用不着去抓野兔子来吃。” 宋箬溪委屈地瘪着嘴,“我又不想吃兔子肉,是陈氏要吃,我是被她连累的。要不是她的马拦在我前面,害我的马跑不快,我连这一下都不会被蛰到。” “璎璎不想吃兔肉,那想吃什么肉?” “我要吃马蜂肉。”宋箬溪捏着小拳头,一副要找马蜂拼命报仇的样子。 邺疏华朗笑出声,手握着她的小拳头,道:“马蜂可没肉,你只能喝它酿出来的蜂蜜。” “没肉吃,喝蜂蜜也成。”宋箬溪记恨马蜂,跟它杠上了。 “来人,端碗蜂蜜来给少夫人喝。”邺疏华有意分散她的注意力,不让她老惦记头上的包。 “不用端,我不喝。”宋箬溪抬腿,轻轻踢了他一下,“我又没说现在喝。” “那璎璎打算什么时候喝?”邺疏华笑问道。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宋箬溪表情严肃,眼含笑意地道。 “要不要我帮你一起报仇?” “要,以后我们每天早上喝一碗。” “好,这样既可养胃,又可以报仇。” 夫妻俩一本正经地商量着如何向马蜂报仇。 昭平县主知道了此事,打发周嬷嬷过来探望。 邺疏华和宋箬溪问了昭平县主的情况,知道她一切安好,也就放了心。 到晚间,宋箬溪额头上的包消了些肿,也没先前那么疼痛了,邺疏华这才放心。次日,命马场的侍从把马场周围林子里的马蜂窝全给摘除,运出城去。 过了一日,材料准备齐全,工匠们进苑修葺沁芳阁和雅静斋。邺疏华怕有坏人混进来,又调了一队人马进苑保护宋箬溪。 外面忙忙碌碌并不影响宋箬溪的生活,漱玉院一如既往的宁静。宋箬溪小睡起来,让香朵搬了把摇椅放在廊下。香绣泡来了茶,端来了点心,放在摇椅旁边的小圆桌上,宋箬溪半躺在椅子上看书。香朵等人或坐在小木杌上,或坐在栏杆上,做针线打发时间。 “少夫人,您这样看书会伤眼睛的。”绿袖走了过来。 宋箬溪放下书,揉了揉眼睛,笑道:“是有些累。” “就是怕少夫只顾看书,不顾眼睛,才专门给夫人泡的是菊花茶。”香绣笑着起身让座。 “这胭脂香粉,奴婢做好了,少夫人闻闻味,看可喜欢?”绿袖把手中五个精巧细致的胭脂玉盒奉到宋箬溪面前, 宋箬溪嫌外面的脂粉用的是铅粉,知道绿袖会做胭脂香粉,就让她用米粉和珍珠粉做几盒,省得以后铅中毒,打一个盒子,见里面的胭脂色泽细润,还未放到鼻尖,就闻到异香,比外面买的要好得多,用小指甲从盒里轻挑了一点,抹在手背上,冰冰凉凉,非常舒服,笑道:“绿袖的手艺可真好。” “少夫人喜欢就好。”绿袖笑道。 “送去给婷妹妹用。”宋箬溪挑了两盒出来。 “少夫人,让奴婢去送好不好?”巧桃喜欢到处跑,可是被香绣压着做女红,苦闷的要命,有机会能出去,不等宋箬溪指派,主动请缨。 宋箬溪见巧桃用渴求的眼神看着她,抿嘴一笑,道:“好。” “谢谢少夫人。”巧桃拿着两盒胭脂飞奔而去,那模样象是后面有什么东西在追赶她。 “这丫头定是属跳蚤的,没一刻安静的时候,让她绣花,打络子,就跟要她命似的。”香绣叹道。 众人笑了起来。 一个时辰后,巧桃回来了,面有异色地进房给宋箬溪行礼,“婷姑娘说胭脂颜色好看,气味清香,用着舒服,多谢少夫人。” “好,辛苦你了。”宋箬溪笑了笑。 巧桃迟疑了一下,道:“少夫人,奴婢有一事,不知当说不当说。” 宋箬溪抬眸看着她,笑道:“不当说就别说了,要说就赶紧说,你卖什么关子啊。” 巧桃笑,道:“奴婢看到五公子的奶娘进了苏姑娘的院子,觉得有些奇怪。” “你确定是五公子的奶娘?没有看错?”宋箬溪挑眉。 “奴婢怕看错,特意躲角落,等到她出来再确认了一回,的的确确是五公子的奶娘齐嬷嬷。” “五公子的奶娘怎么会去苏姑娘的院子里。”众人都觉得有些奇怪。 “苏姑娘院中应该有她相熟的人,她过去走动走动,也很正常,用不着觉得奇怪。”宋箬溪不甚在意,只要不是邺疏华的人去找苏念锦就行。 过了两日,邺繁突然在晨会上命人择吉日,让邺孝敬和邺孝恭搬去公府。恰巧前一天晚上,李夫人为讨好邺繁,亲自送了道焖乳鸽给他,还伺候他用了晚饭。于是邵夫人就怀疑是她在撺掇。 虽然知道迟早有这么一天,可是邵夫人这心里总不是滋味,不敢去找邺繁,只能拿李夫人出气,“还真没看来李姐姐的嘴这么巧,只是,她都已经禁足了,你用得着这讨好卖乖吗?让四公子搬出去,对你有什么好处。” “哎,我说什么了我,我可什么都没说。”李夫人满脸委屈,“你别乱冤枉人好不好?” “你没说,城主怎么会好好的想起了这事?”邵夫人断然不信。 “昨天见过城主的可不止我一个。”李夫人道。 “见过城主的还有虹儿,她可是你院子里出去的。”邵夫人认定是李夫人多事。 李夫人沉了脸色,道:“信不信由你,反正我没说。” 邵夫人斜眼看着,不住的冷笑。 “成亲后的庶子移居城外公府,这是祖宗定下来的规矩,这与李姐姐有什么关系。邵妹妹,你喝杯茶,消消气。再说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四公子的公府还在这登瀛城内,你要见他也容易,没必要生气。”卞夫人劝道。 “你少在这里装好人了,难道你就不怪她多事?你可别忘了,你儿子也是要搬出去的。”邵夫人恨声道。 “我没忘,所以要回去帮着收拾收拾了。”卞夫人不想跟邵夫人多说废话,起身先行离去。 李夫人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呸”邵夫人冲着她的背影,吐了口唾沫。 两位侧夫人端着架子,讲究仪态和礼仪,只是斗斗嘴,可她们身边的人为了给主子出气,由口水架发展成全武行。 爱四处乱跑的巧桃及时向宋箬溪禀报她打听到的消息,“据说,有的人把门牙都打掉两颗。” “据说,有人的头发被扯掉了几缕。” “据说,有人衣服扯破,露出了胸口。” “据说,……” 这些事,能传到东苑,自然也瞒不过邺繁。 邺繁下令罢免李邵两人管理苑中的权利,罚俸半年。苑中的事,交由卞夫人、小李夫人和岳夫人三人打理。这对小李夫人和岳夫人来说是喜从天降的大好事,笑得合不拢嘴。 在李夫人和邵夫人受到惩罚的同一天,邺孝敬和邺孝恭搬家的日子也选定了,一个是二月初五,一个是二月初九。 邺繁处理完邺孝敬和邺孝恭的事,关怀的目光落在幼子邺孝良的身上。五月初十日是邺孝良二十岁的生日,及冠娶妻是登瀛城的风俗。邺繁依归规矩,分别写了信函给五国的皇帝,告诉他们邺家有公子要娶妻,贵国有适龄女子,可送到登瀛城来参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零四章 为施恩意外失子 因闰了个月,到二月初其实可以算是三月,气温升高,树叶的嫩芽,长成婆娑碧绿的叶子,园中的花儿也竞相开放,姹紫嫣红。 百花盟培育出一株同时开出红白二花的茶花,红似烈焰,白如皓雪。邺繁让侍女把花送去给昭平县主,昭平县主欣赏了半个时辰,就让侍女送去东苑,转赠给宋箬溪。 奇花难得,魏灵娟等人都委婉地表达了想要赏花的意思。宋箬溪考虑到没有和她们正面起过冲突,不好拒人千里之外,决定二月初七在东苑的酴醿园设赏花宴款待众人。 赏花当然不能只赏这一株茶花,百花盟又送来近百盆盛开的鲜花,有月季、有海棠、有春兰,青翠的叶衬托着花儿,赏心悦目。 到了初七这天,众人齐聚东苑,欢声笑语,游园赏花,看着到也其乐融融,一路行至酴醿园。园中的水榭里已摆设整齐,没有用圆桌和长案,一人一张圆椅,椅前摆着两张漆木雕花小几,几上摆着炉瓶、攒盒、银质掐花自斟壶和十锦珐琅杯。 大家坐定,宋箬溪笑道:“把茶花抬出来。” 侍女们小心翼翼地把茶花抬出来,放在榭中,众人赞叹不已,有人羡慕,有人嫉妒。 “常说赏花做诗,雅趣也,我们既然已经赏了花,何不把事情给做全了?方不负之兴。”明氏笑盈盈地提议。 岳氏轻嗤一声,道:“再狡猾的狐狸,也洗不掉一身臊。” 明氏是商人之后,在几个妯娌中门第最低,如何听不出岳氏这话是在骂她身上有铜臭味,怒形于色,正要骂回去,魏灵娟抢先道:“二弟妹的提议好是好,只是我们不擅诗词,胡乱做诗,错了韵,到成了件笑话,不如行酒令,雅俗共赏,到也有趣。” “行酒令好,说不出来的,就罚酒三杯,不能饮酒的,说个笑话也是一乐。”陈氏笑着附和。 邺淑婷、苏念锦和瓶儿三人都同意行酒令,宋箬溪主随客便。 明氏拿眼刀割了岳氏一眼,敛去脸上怒意,问道:“哪行什么酒令好?” “再过几日就是花朝节,今日又是赏花宴,我们就来占花名吧。”魏灵娟拿主意。 “占花名要人多才好玩,我们才八九个不如玩一色令,到还热闹些。”邺淑婷道。 魏灵娟笑道:“行什么令,我都无所谓,就怕毓娴弟妹会嫌吵。” “酒宴上要的就是热闹,就玩一色令吧。”宋箬溪笑道。 众人无有异议,宋箬溪打发香朵去拿骰子,笑道:“上菜吧!” 侍女们提着食盒,鱼贯而入,里面装的都是各人喜欢吃的几道菜。 骰子拿了来,宋箬溪是东道,掷出个两点来,陈氏坐在她下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道了声谢,挽起袖子,和她猜拳。 “四季财啊!” “五魁首啊!” “六六顺啊!” “满福寿啊!” 宋箬溪不太会猜拳,仅两个来回,就输了,罚酒三杯,陈氏掷骰。 玩了几圈下来,宋箬溪输多赢少,已喝了近百杯酒,这桃花春酿虽度数低,如甜水一般,但饮多了还是醉人,面如红霞,眼泛秋水,娇溺不胜,只得借内急,离席避酒。 “弟妹等等我。”一直注意着宋箬溪的明氏跟着离席。 两人去净房小解出来,明氏抚额道:“我这头有些晕,劳弟妹借个地方让我歇歇。” 宋箬溪见她眼神迷离,醉得厉害,笑道:“请二嫂嫂随我去暖香坞坐坐,喝杯解酒茶再回席吧。” “多谢弟妹。”明氏扶着侍女的手,随宋箬溪去了园中的暖香坞。 侍女们送上温水让两人漱了口,又泡来两盏酽茶。妯娌俩对坐喝茶解酒,突听门外传来青荷的轻喝声,“你是谁?在这儿做什么?” “这是怎么了?弟妹,出去看看吧。”明氏说着先站了起来。 宋箬溪懒懒的并不想动,可明氏起来了,也只得随她一起走出房。走到门口,见廊下站着一个穿青布衣裙的侍女,低着头,看不清模样。 青荷站在她身边,一脸警惕地盯着她。 “青荷,怎么了?”宋箬溪问道。 青荷指着那个侍女,道:“少夫人,这个人在门口鬼鬼祟祟的,不知道想要做什么。” 宋箬溪见那个侍女身子不停地在颤抖,知道她是害怕,放柔声音道:“你叫什么名字,在何处当差?” “奴婢叫燕子,是园中负责打扫的侍女。” 宋箬溪眸光一闪,问道:“你来这里有什么事?” “奴婢的帕子丢了,在四处寻找。” “那你找到了吗?” “奴婢没有找到。” “你打扫的是园子,又不在这里打扫的,怎么会把帕子丢在这里?”宋箬溪脸色一沉,目光冷冷地盯着燕子,“去把园中管事叫来,把她带下去,好好问问,看她还有多少谎话要编。” “少夫人,奴婢的确是来找帕子的,奴婢没有撒谎,少夫人要这样冤枉奴婢,奴婢也没什么话好说,奴婢把这条命给少夫人好了。”说着,燕子突然撒起泼来,疯似的朝着宋箬溪撞了过来。 “弟妹小心。”明氏站在宋箬溪身旁,伸出手臂把宋箬溪揽入怀中。 宋箬溪见燕子冲了过来,正要向左侧躲开,被明氏这么一搅和,脚下不稳,被她拉扯,倒了下去,重重地压倒在她的身上。只是燕子扑过来时,青荷和香绣已经出手阻拦,她连宋箬溪的衣角都没碰到。 “少夫人,您没事吧?您觉得哪里不舒服?”巧桃上前扶宋箬溪,着急地问道。 “嘶。”宋箬溪轻抽了口气,脚踝好象扭到了。 “哎哟。”被侍女扶起来的明氏用手按住了腹部,有强烈的下坠和绞痛感。 “二嫂嫂,你怎么了?”宋箬溪关心地问道。 “没,没什么。”明氏强撑着摇了摇头,“弟妹,你有没有受伤?” 宋箬溪微微提起左脚,道:“我的脚扭了一下。” “你赶紧坐……”明氏腹痛加重,下体处有东西涌了出来,“啊!” 宋箬溪见明氏的脸色由红变白,“二嫂嫂,你哪里受伤了?” “我,我肚子,好痛。”明氏痛得声音发颤。 “快召良医进来。”宋箬溪扬声喊道。 侍女们扶明氏进了房。 宋箬溪看着被按在地上的燕子,道:“把她交欧阳嬷嬷处置。” 青荷带着人押着燕子走了。 宋箬溪慢慢挪进房去,明氏脸色苍白地躺在榻上,淡蓝色的裙子上有一大团血。 良医很快就进来了。 宋箬溪的脚是小事,揉揉药酒就行。明氏却是大事,她已怀孕一个月。良医帮她把血止住了,可是胎没能保住。 黄昏,明氏被抬回了顺公府。邺孝顺摒退下人,坐在床边,小声责备道:“你怎么回事?怀孕了都不知道。” “夫君莫急,这样更好,我要只是受点小伤,她未必会出城来看我,我现在失去一个孩子,宋氏肯定内疚,她就非出城来探望我不可了。”明氏脸色苍白地靠在锦垫上。 邺孝顺听她说得也有道理,道:“兰兰,为夫没用,让你受苦了。” “夫君别说这样的话,你我夫妻一体,荣辱相共,为了你,我什么苦都愿意吃。”明氏含情脉脉地注视着邺孝顺。 “我们夫妻同心,一定能成就大事。”邺孝顺伸手抱住她。 明氏靠在他的怀里,唇角微扬,笑得甜蜜,用一个孩子换登瀛城城主夫人的位置,值得。 邺孝顺和明氏夫妻的密谋,无人知晓。 欧阳氏审问燕子后,没能问出什么有用的东西。 燕子一口咬定她的帕子丢了,找帕子找到暖香坞,被宋箬溪冤枉,一时气愤,才以死证明清白。 这个说辞,欧阳氏不信,宋箬溪不信,邺疏华也不信,可是受了重刑的燕子不改口,也只能作罢。 燕子是东苑的侍女,她的举动害得明氏流了产,做为她主子的邺疏华和宋箬溪肯定要有所表示,将她杖毙,又送了一堆补品到顺公府安抚明氏。 宋箬溪坐在灯下,双手托腮,叹道:“我请二嫂嫂赴宴赏花,却没想到会弄成这样?害她失去了一个孩子。” “这样的无妄之灾,谁也不想的。只能说那孩子与二公子和明二夫人无缘吧,他们还年轻,还会有孩子,少夫人不必太难过。”蚕娘劝道。 “不管怎么样,她都是为了护我才让孩子流掉。等我脚好了,再去看看她。”宋箬溪内疚地道。 欧阳氏目光微闪,道:“少夫人,奴婢觉得这事,有些蹊跷。” 宋箬溪看着她,不解地问道:“哪里蹊跷?” “奴婢听青荷说,那贱婢站在阶梯下,离少夫人有一定的距离,她冲撞过来时,少夫人是可以避开的,而且还有香绣她们在,可以出手拦住她,根本用不着明二夫人出手保护少夫人。奴婢怀疑明二夫人明知道少夫人没危险,还故意出手保护少夫人,是为了施恩给少夫人,用一个孩子换取少夫人的信任。”欧阳氏分析道。 “这……这不可能吧。”宋箬溪不愿相信,“虎毒尚且不食子。” 欧阳氏悲痛地道:“当年罪妇宾氏曾用过类似的一招,换取夫人的信任,害得夫人失去了第一个孩子。少夫人,您可千万不要上当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零五章 “奴婢听青荷说,那贱婢站在阶梯下,离少夫人有一定的距离,她冲撞过来时,少夫人是可以避开的,而且还有香绣她们在,可以出手拦住她,根本用不着明二夫人出手保护少夫人。。。奴婢怀疑明二夫人明知道少夫人没危险,还故意出手保护少夫人,是为了施恩给少夫人,用一个孩子换取少夫人的信任。”欧阳氏分析道。 “这……这不可能吧。”宋箬溪对这几个妯娌是有所防备,不太信任她们,可是这件事,她实在不愿意把明氏想得太过阴狠恶毒,“虎毒尚且不食子。” 欧阳氏悲痛地道:“当年罪妇宾氏曾用过类似的一招,换取夫人的信任,害得夫人失去了第一个孩子。少夫人,您可千万不要上当啊!” 宅门内的争斗,宋箬溪在宋家见识过,也曾听纪老夫人、纪芸她们说过别家的事,虽然不见刀光剑影,却能在不动声色之间,将对手消灭于无形,胜就一世富贵荣华,败就只能饮恨吞声。来登瀛城数月,她也经历了一些事,对这些妯娌才会小心防备,不与她们来往,欧阳氏的话,让她的警惕性再次提高,沉声道:“妯娌之间,因为利益纠结,本就是面子上的事,我和明氏的关系也不亲密,在燕子冲撞过来时,一般人都会避开,她却没有避开,还出手来扶我,我不是没有怀疑她的用心。只是她伸手扶我,失去了孩子,这个代价太大,我才会觉得她或许是下意识出的手,现在听奶娘你这么说,她应该是有意而为。她这心肠太狠毒了,居然不惜牺牲掉亲生骨肉来算计我。” “这些人为达到目的,是不择手段的。莫说是腹中还没生出来的孩子,就是生了出来,为了诬陷别人,也能活生生地掐死。”欧阳氏忆起往事,语带嘘唏。 蚕娘感慨道:“这宅门里,不怕明处枪和棍,就怕阴阳两面刀。” 香绣眼底闪过一抹阴霾,双手紧紧地捏着帕子,用力过度,指节泛白。 宋箬溪三人在说话,没有留意到她的异样。 “对这样的人,宁可千日备,不可一日松。”欧阳氏道。 “是啊,夜夜防贼不受害,天天防虫不受灾。”蚕娘附和道。 “那个燕子应该也是她一早就安排好的,为得就是演这出戏,让我承她这个恩情。”宋箬溪冷笑道。 “可恨的那个燕子不知道有什么把柄被她掌握,不肯说实话。要不然,就可以拆穿她这个把戏。”欧阳氏气愤地道。 宋箬溪淡淡地道:“她既然挑了她来做这件事,自然有把握,她不会供出她来。” “已经知道明氏不怀好意,少夫人还要出城去看她吗?”香绣问道。 “去,不去的话,可就枉费了她这一番心思。”宋箬溪勾起唇角,笑得嘲讽,“我真得很想知道她施这么大的‘恩’给我,目的何在?所求何事?” “可是少夫人,您出城去顺公府,太危险了。”香绣不赞同。 “香绣说的没错,这顺公府,少夫人去不得。”蚕娘也不愿宋箬溪去冒险。 “明氏心怀叵测,少夫人还是不要以身犯险为好。”欧阳氏劝道。 宋箬溪笑道:“你们用不着这么担心,明氏是不敢明目张胆的在顺公府动手。” “少夫人,明氏虽然不敢在府内动手,但是您去公府的途中,或者返回时,他们要是派人来劫杀,那可太危险了。”欧阳氏吓唬宋箬溪。 “奶娘,不管她是假意还是真情,在外人眼里,她是为了保护我,才小产的,我若是不去看她,就会落个忘‘恩’负义的恶名。若她施恩是为了引我出去,好劫杀我,那我就如她所愿。”宋箬溪看着跳跃的烛光,眸色微寒,“先前是不知道谁在出招,只能小心防备,见招拆招,现在邺孝顺和明氏已经冒了出来,若还是只防守不还击,就太憋屈了。这是一个好机会,可以将计就计除掉他们。” “少夫人,您这么做太冒险了,万一……不行的,少夫人,您……”欧阳氏急得语无论次,她是怕宋箬溪一时心软,受了蒙骗,才用说出以前事告诫,却不想宋箬溪会生出除掉邺孝顺和明氏的念头。 宋箬溪往后靠在锦垫上,绝美的脸上带着坚毅的神色,“只要好好布置,就不会有危险的。” 欧阳氏还要再劝,蚕娘扯了下她的衣角,摇摇头。欧阳氏虽把话吞了回去,却打定主意等明日找时间要再好好劝宋箬溪,让她打消这个念头,这么娇娇柔柔的美人儿,不适合做这打打杀杀的事。 “香草今天给少夫人准备的宵夜是果仁莲籽胭脂米粥,少夫人现在可想吃?”蚕娘把话题岔开。 宋箬溪看了眼时辰钟,“还早,再等等吧,我还不饿。” 欧阳氏和蚕娘相视一笑,知道她想等邺疏华回来一起吃。 这时,香朵等人洗了澡进来伺候,换欧阳氏三人去洗澡,先前的话就没再提起,宋箬溪歪在软榻上想事。 约等了一刻钟,邺疏华就回来了,见宋箬溪还没睡,歪在榻上看书,道:“你身上有伤,该早点上床歇着,不用等我。” “这点小伤不碍事,擦了药酒,已经不痛了。”宋箬溪把书丢到一旁,坐直身子,笑道。 邺疏华解下外袍,递给香朵,走到她身边坐下,握住她的手,心疼地道:“上次是被马蜂蛰,这次是扭着脚,每次遇上她们都没好事,以后你离她们远些。” 宋箬溪眸底闪过一抹异色,燕子虽没招供,可邺疏华还是觉得明氏有可疑,把她受伤的事算在了明氏头上,这男人狠起心来,是比女人要狠的多,她都有点心软要相信明氏,他却没有上当,见香朵等人知趣地退了出去,轻叹道:“我也想离她们远些,可是她们百折不挠,想尽法子要攀扯上我,甚至不惜残害亲生骨肉来施恩于我。” 邺疏华疑惑,“这话是什么意思?” 宋箬溪把欧阳氏所言告诉了邺疏华,“奶娘担心我会上当,才会重提旧事的,我醍醐灌顶,清醒了不少。害人之心不可人,防人之心不可无。我以后凡事都要多琢磨才行了,省得被人害了,还以为她是好人。” “二嫂嫂是商户出身,为人有些世故,但二哥一直以来都表现的很循规蹈矩,从北苑搬走时,他也没有拖延时间,私下里与官员们也没有过多的接触。”邺疏华对邺孝顺的印象不错。 “你不相信奶娘的推测?”宋箬溪讶然问道。 “奶娘跟着母亲经历过这些事,当发生类似的事,她就会有这样的联想,我不能说她的话没有道理,只是事关重大,不能凭着这一件没有实证,仅有奶娘的一点推测的事,就定他们的罪。”邺疏华沉稳地道。 “那过两日,我去顺公府看看二嫂嫂。她要真是象奶娘所言,居心不良有意施恩,我前去看她,她一定会借机提出来要求,这样就有实证了。”宋箬溪道。 “你脚没好,哪里都不许去。” “我脚没事了。”宋箬溪把白嫩嫩的脚丫子从锦被里伸出来,晃了晃,“要不是还有点药酒味,根本就看不出来受了伤。” 邺疏华盯着她的脚踝,眸底幽光一闪,道:“明明这里还有些红。” “这一点点,明天就消了。”宋箬溪看着那淡淡的红,撇嘴道。 “脚没事,也不许去。” “为什么?”宋箬溪瞪他,这男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霸道了? “她要真象奶娘所言,另有所图,你去顺公府就会有危险。” “她不会笨到在顺公府对付我的。” “那也不行。”邺疏华伸手一把抱起她,“夜深了,我们睡觉。” “我还不困,我不睡觉。”宋箬溪不肯就范,举起小粉拳捶他,“你放我下来,我话还没说完呢。” “过几日,我会去见二哥,向他表示谢意,若是他有所求,跟我提更直接。” “他的要求,是能直接跟你提,就不会绕这么大个弯了。” 邺疏华低头看着她,目光温柔似水,“那我就更不能让你去面对。” 宋箬溪心中一暖,这男人在竭尽所能的为她遮住狂风暴雨,伸手搂住他的脖子,“让我去吧,我会处理好这件事的。” “不行。”邺疏华态度坚决。 “师兄!”宋箬溪娇声喊道。 “不行。”邺疏华不为所动,把人轻轻地放在床上。 宋箬溪明眸流转,嗲声嗲气地喊道:“夫君。” 邺疏华上了床,在她额间落下一吻,“这件事,我会处理好的,你不要管了,安心养伤。” “这点小伤不碍事,我整天困在院子里好无聊,你就让我做点事吧。”宋箬溪改变策略,一脸郁闷地道。 “璎璎,帮我做件衣服好不好?” 宋箬溪撇嘴,“你知道我针线不行,做些小件还行,衣服太大,我做不来,你这存心要让我丢丑。” 邺疏华搂住她,手不安分地游走在她的后背上,在她耳边轻声道:“那不做衣服,做根腰带。” “我给你做根腰带,你让我去顺公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零六章 这个呆子就是不打算让她去,宋箬溪生气有之,感动有之,伸手用力挠了他一下。 邺疏华闷笑,“璎璎成小猫了!” “你才小猫。” “我们都是小猫。” 两人滚到了一起,屋外来送宵夜的蚕娘含笑转身离开。 邺疏华态度异常的坚决,不管宋箬溪撒娇还是撒泼,扮可怜还是扮凶悍,他就是不同意她去顺公府。欧阳氏及蚕娘等人也纷纷劝阻,如此宋箬溪只能妥协了。其实她觉得东苑并不安全,可惜邺疏华却认定东苑比城外安全,非把她困在房里,让侍卫围得严严实实,把她当成易碎品在保护。 “少夫人,您噘着嘴在房里生了一上午的闷气,还没气够吗?”香绣抱着一青一蓝两匹布走了进来,笑着问道。 “我哪有生闷气了,我在看书。”宋箬溪扬了扬手上的书,她没那么大的气性,何况邺疏华是一番好意,他要当英雄,她就做个被英雄保护的娇弱美人好了,虽然有点憋屈,可是有男人保护的女人才是幸福的女人。 香绣抿着嘴笑,把两匹布料搁在桌上。 “是做腰带,不是做衣服,你拿整匹布料来做什么?”宋箬溪把书丢在一旁。 香绣笑道:“难得少夫人肯动针线,索性就帮少城主做身衣服吧!等少城主生辰时送给少城主,少城主一定会开心的合不拢嘴。” “送衣服给他当礼物是不错,不过离他生辰还有好几月,用不着这么着急准备。”宋箬溪接受了香绣的建议。 “少夫人在那之前能做出来就不错了。”香绣鄙夷地撇嘴,她和宋箬溪两个人在一起时,说话就会放肆些。 “香绣你这句大实话可伤了你家少夫人的面子了。”宋箬溪佯装生气地板起了脸,“你家少夫人很不高兴哟。” “奴婢知错,请少夫人恕罪。”香绣忍笑欠身道。 “哼,虽然你已知错,但是本夫人一向赏罚分明,你犯了错就要罚,就罚你……”宋箬溪流转的明眸里满是笑意,“就罚你裁衣服好了。” “奴婢认罚。”香绣笑,出门把香朵她们叫进来,帮着一起裁衣服。 宋箬溪乖乖留在院中为邺疏华缝制衣服和腰带,明氏在顺公府等她等得望眼欲穿。 一天没来,明氏能理解,脚扭伤,不方便出来。 两天没来,明氏也能理解,伤势或许还没好。 三天没来,明氏就有些着急。 等到四天的黄昏,还不见宋箬溪前来探望,明氏气极败坏,她失去了个孩子,这么大的恩情,居然都换不来宋箬溪的信任,这个女人…… 这时,邺孝顺一身酒气的进了门。 明氏拢了拢头发,坐起身来,笑问道:“夫君这是和谁喝酒去了?” “你们都下去。”邺孝顺口气不太好。 等侍女们退出房去,明氏小声问道:“夫君,出什么事了?” “宋氏不会来了。” “夫君莫急,她扭伤了脚,总要多休养两天才会过来。”明氏虽然已经等了四天,可还是不愿就此放弃,心存侥幸。 “今天邺疏华来找我喝酒,交谈时多有试探。”邺孝顺眼眸阴沉,“他已对我起疑心了,以他对宋氏的重视,他是不会轻易让宋氏过来的。” “怎么会?我们的计划天衣无缝,他怎么会起疑心的?” “天衣无缝?”邺孝顺冷嗤一声,“定是你露出了破绽而不自知,让宋氏看出来了。” “我……”明氏欲辩解,可是宋箬溪没来是事实,她要是多嘴辩解,定会火上加油,让他怒上添怒,话到嘴边咽了回去,改了口,“夫君,那这现在该怎么办?离陌公子给的最后期限就只有十天了。” “这个还用你说,我难道还不知道。”邺孝顺烦躁地吼道。 明氏看着他难看的脸色,低下头,不敢再出声。 夫妻俩沉默地坐在房里许久,直到屋外传来几声怪鸟叫,邺孝顺才起身离开,去了书房,里面有三个人在等他。 四个人在书房商量了一会,邺孝顺阴沉的脸色有所好转,“这一次必须成功。” 身穿蓝色的中年男子道:“二公子请放心,卑职一定会说服城主让邺疏华和宋氏代替他和夫人去弥陀寺参加法会的。法会人多,我们的人混进去,他们不会发现,到时候肯定能将宋氏顺利掳走。” 邺孝顺扯了扯嘴角,露出一点笑意,道:“这事就有劳文叔了。” “二公子客气,这是卑职份内的事。”中年男子笑得一脸奸诈。 三人没有在顺公府多逗留,商量好事情就迅速离开。 邺孝顺没有回正房找明氏,去了小妾房中,两人把木床摇得吱吱作响,足足闹了半宵才消停。 清晨的阳光干净而温暖,透过雕花的窗棂照射进来,斑驳地打在地面上,宋箬溪醒来,见邺疏华平静侧躺在她身边,还没睡醒,就捏起一缕发丝,轻轻地拨弄他的鼻翼, “啊……切!”邺疏华鼻子奇痒,打了个喷嚏从梦中惊醒,睁开眼看到宋箬溪淘气的笑,伸手搂住她,“璎璎,早。” “不早了,太阳都要晒在屁股上了。”宋箬溪靠在他的怀里,“你今天不去忠勇堂议事吗?睡到现在还不起来。” “今天是花朝节,沐休一日。”邺疏华笑道。 “你天天都有沐浴,用不着为了沐浴再特意放假了。”宋箬溪笑道。 “不是每个人都习惯天天沐浴的。” “七天才沐休一次,非要等沐休才肯沐浴,那到夏天,身上的味一定能让人退避三舍。”宋箬溪皱着鼻子,嫌恶地道。 邺疏华笑出了声,抬手轻轻捏了捏她的鼻子,道:“夏天天气热,他们就会天天沐浴的。” 两人躺在床上,闲聊了一会,起来梳洗更衣。 用过早饭,邺疏华问道:“璎璎,今天想做什么?” 宋箬溪眨眨眼睛,道:“今天是花朝节,我想去郊外踏青赏花。” “苑中的花比郊外的花好看。” 宋箬溪撇嘴,就知道会是这样。 两人从院中侧门出去,沿着小径去了碧悠湖,半月形的碧悠湖种着莲花,湖里养着锦鲤,在湖边一座筑湖阁,阁分为上下两层,在上面倚着栏杆往下看去,阳光下的碧悠湖,闪着一泓粼粼金光,岸畔的柳树斜斜垂下,随着清风左右飘摇,美景如画。 看了湖,邺疏华又带她去爬假山,把苑中的景色看了十之六七,宋箬溪累了,两人才转回漱玉院。 午后,小睡起来,闲着无事,邺疏华就拉着宋箬溪陪他下棋,他执黑子,宋箬溪执白子。 下了约半个时辰,棋盘上已布满了黑白子,宋箬溪手捏着一子,久久未落,算了算,发现输得很惨,手一抬,白子划了个漂亮的弧线落入玉盒中,娇嗔道:“不玩了,你都不让让我。” 邺疏华笑,伸手把棋子互换,道:“璎璎下黑子,我下白子,这样如何?” 宋箬溪眸光一转,轻轻挑眉道:“这盘棋,你若还能扭转乾坤,我就给你写个服字。” “我尽力而为。”邺疏华笑,拈子落在棋盘上。 宋箬溪看他落的地方,轻吸了口气,“置之死地而后生。” “璎璎聪慧,一眼就看出来了。”邺疏华赞道。 “是你下了,我才看出来的。” 两人一子一子落在棋盘上,邺疏华不计小处得失,在他的布局下,那一线生机渐渐扩大,又下了半个时辰,胜负已分。 邺疏华仅输给宋箬溪三子,笑道:“力不能及,只能下到如此。” “能下到如此,已出乎我意料之外了。我去写个服字给你,以后下棋,你要让我三子才行。”宋箬溪棋艺虽逊,棋品甚好。 两人携手去了偏房,宋箬溪写了个大大的服字给他。 过了两日,邺繁跟邺疏华说法会的事,“二月十九日,是释迦牟尼佛的涅槃日,弥陀寺要举办法会。上次毓娴出事,多亏德愚大师来为她颂经,你就带毓娴去参加法会,算是还他这个人情。” “父亲,您说错了,二月十五是释迦牟尼佛涅槃日,二月十九日是观世音菩萨的圣诞。因弥陀寺供奉的是观世音菩萨,所以才会在观世音菩萨圣诞这天举行法会。”邺疏华笑纠正他的错误。 “佛门就是事多,菩萨也多,不是涅槃就是圣诞。”邺繁信道不信佛。 邺疏华笑了笑,转身出了门,神色有些凝重。他并不愿意在这个时候带宋箬溪出远门,担心路上会有伏击,可是父亲发了话,又不能不去,要好好布置一番才行。 到了二月十九日,天还没亮,香朵等人就起来收拾东西。 宋箬溪也早早的醒来了,见侍女们个个满脸喜色,笑道:“怎么了,出去玩就这么高兴啊?” 巧桃咯咯笑,声如黄莺,道:“奴婢高兴了,依奴婢看,少夫人也十分想去。” 宋箬溪嫣然一笑,宛若春花,一双眼睛熠亮如星。 邺疏华看得一呆,好多天都没见她笑得如此愉悦和明媚,她是喜欢出门,可是他却将她困在这院中,虽然是为了她的安危,可是还是禁锢住她,让她不快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零七章 螳捕蝉黄雀在后 宋箬溪愣了一下,侧脸看着他,问道:“好好的你又道什么歉?” “璎璎,我……” 侍女们早已知趣地退出房去。 宋箬溪眸光闪了闪,问道:“是不是不能去弥陀寺参加法会了?没关系,不去就不去,反正我也不喜欢听讲经。” “不是,不是不能去参加法会,而是。”邺疏华把她的身子转了过来,看着她眼睛,“璎璎,我娶你,愿是想让你过轻松快乐的日子,希望你幸福,却不想适得其反,害得你远离故土,远离亲人,陷在这危机四伏的登瀛城内,束缚了你,让你无法过你想要的……” 宋箬溪伸手掩住他的嘴,“我想要的就是和真心相守的人过平静安宁的生活,虽然现在脚下满是荆棘,但是只要未来的路,我们一起携手同行,就算困在这危城之中,我也没有什么可畏惧的。这一生有你相依相伴,我就会感到幸福。我不是那种养在深闺,不懂事的娇弱姑娘,你不用担心我,你要去做什么就去做,我绝不会拖你的后腿的。” “我不是担心你会拖我后腿,我是担心你有一天会厌倦了这样的生活,离开我。”邺疏华握住她的手,声音低沉,透着一丝不安。登瀛城是他的责任,他要承担,不能逃避,可是宋箬溪是受他的拖累。 “你是我的夫君,要共渡一生的人,我是不会离开你的。能让我离开的你的,就只有一件事,那就是你身边有了别的女人。”宋箬溪看着他,表情严肃,眸色幽深,“如果有一天,你有了别的女人,就算我被困在万丈高墙之内,身边有再多的人守着我,我也会想尽一切办法离开你,那怕为之付出生命的代价,我也在所不惜。” “不许说这么决绝的话。”邺疏华搂紧她,“那样的事,永远都不会发生,你是知道的,除了你,我谁都不会要。” 宋箬溪扬唇浅笑,轻轻推了推他,道:“所以,你就不要胡思乱想了,赶紧让侍女们进来伺候我梳妆吧。要不然可就晚了,误了法会,父亲会责罚,菩萨也会怪罪的。” 邺疏华的手臂又紧了一下,才松开,去叫侍女们进来为她梳妆。 昨日已经禀明邺繁,两人用过早饭,就直接出城前往弥陀寺。 铁衣营在前面开路,二百名铁血营在左右护卫,这一路自是风平浪静。 到了弥陀寺,发现还是迟了点,诵经、上供以及僧侣们浴佛都已经结束,轮到信徒们浴佛,殿前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知客僧将邺疏华和宋箬溪迎进禅房,等两个换上黑色的海青,带他们先到了大殿,他们是佛门的俗家弟子,礼仪上与信徒有所不同。 殿中,檀香袅袅,梵音清悠,莲座上的观世音菩萨拈花微笑,宝相庄严,似乎在聆听着人世间一切的悲欢离合。 邺疏华和宋箬溪恭恭敬敬地跪在蒲团上,上香,置酒,磕头。 静默片刻,两人缓缓起身,随知客僧走了出去,他们的身份虽然尊贵,但还是尊重佛门中的众生平等的规矩,自觉地排在了队伍的末尾。 半眯着眼,盘脚坐在法台上的德愚大师看见,含笑颔首,不愧是圣僧神尼的弟子,就算身在红尘中,却并没有沾染上俗世的恶习,轻念了声佛号,道:“我佛慈悲,善哉善哉。” 等邺疏华和宋箬溪浴完佛,已近午时,佛门讲究过午不食,信徒们席地而坐,小沙弥们送上斋菜斋饭给他们享用。弥陀寺的面积没有净莲寺大,斋堂容纳不了这么多的信徒。邺疏华和宋箬溪做为佛门俗家弟子,待遇要好些,不用在露天用斋饭,去斋堂与众僧一起用饭。 “两位施主请坐。”弥陀寺的主持客气地道。 邺疏华和宋箬溪合十还了礼,在木桌前坐下,面前摆放着三碗一碟,筷子一双,汤匙一把。斋菜三样,豆腐、萝卜和茄子,卖相一般,味道鲜美。 僧人们开始念经,邺疏华和宋箬溪也跟着念,念完经,僧值们开始分配饭食。吃过午斋,讲经大会正式开始。 宋箬溪如同从前,一听讲经,就昏昏欲睡,把德愚大师的讲经声当成催眠曲,头一歪,靠在香绣的肩上,梦游太虚去了。 邺疏华在对面看到,莞尔一笑,眸中满是宠溺。 宋箬溪没睡多久就醒了,不是别人叫醒她的,而是被尿给憋醒的,午斋那碗汤,太好喝了,她喝了两碗,若不是食量有限,她还打算再喝一碗,睁开眼,环顾四周,似乎除了她,所有人都在认直听讲经,不好意思地缩了缩脖子,带着香绣等人悄声离席,找了个小沙弥,让他带路去净房。 邺疏华在专心致志地在听讲经,没有留意到对面的情况。负责保护的暗卫们丝毫没有放松,立即隐藏身形,一路跟随了过去。 小沙弥领着她们一行人,拐了两个弯,前面出现三间木房,躬身道:“施主,到了。” “多谢小师父。”宋箬溪双手合十还礼。 寺中净房的结构和平民百姓家的一样,比较简陋,地上挖个大坑,坑里是个大的粗瓷陶罐,罐上放着两块长木板。 宋箬溪小心翼翼地踩上木板,低头解腰带,可是她穿着腰宽袖阔的海青,有些碍手碍脚,好不容易才弄妥,刚蹲下,就听外面,子文大声喝道:“站住。” “我内急,要小解,这里不是茅房吗?我刚才问过那位小师父,他说这是茅房的,我不是要乱闯。”一个女声怯怯地道。 子文上下打量了一下那妇人,见她穿着海青,身形瘦小,不象习武之人,敛去脸上的警惕之色,道:“这里是茅房,你在这里等着,等我家少夫人出来,你再进去。” 宋箬溪小解完,起身整理衣裙,突然听到外面绿袖喊道:“快摒住……” 话没喊完,就没了声响。 宋箬溪一惊,外面出事了,果然,刀剑相交声随即传来,她拉开门,香绣等人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几个身穿海青的男子在跟暗卫们打斗,忙从袖袋里拿出个竹筒,冲着天空,“嘭”的一声,信烟在半空中炸开。 在听讲经的邺疏华看到信烟,双手在地上一撑,身影就象箭一样射了出去。混在信徒里的十几名杀手见状,立即出手阻拦。 邺疏华担心宋箬溪的安危,拨出软剑,干脆利落,没有一丝停顿和犹豫,刺向了敌人的咽喉,向右一带,鲜血喷溅而出,惨叫声过后,一个男子倒在了地上,另一个男子冲了上来。 “啊!杀人了!” 来参加法会的人失声尖叫,场面顿时变得混乱起来,祥和的讲经大会,被冷冽的杀气笼罩。 弥陀寺的护寺僧拨棍相助,无论如何,他们也不能让登瀛城的少城主在弥陀寺出事,如果他死在这里,弥陀寺就会有毁寺之灾,寺中数百名僧侣将性命不保。 德愚大师看着眼前的血腥的杀戮,脸上露出悲天悯人的神色,双手合十,口颂佛号道:“我佛慈悲,请宽恕他们的罪孽。南无、喝啰怛那、哆啰夜耶。南无、阿唎耶,婆卢羯帝、烁钵啰耶。菩提萨埵婆耶……” 殿前,三方人马打得难分难解,信徒们四处逃窜。 净房外,放迷药的妇人没提防宋箬溪会放了信烟,等信烟在空中炸开,她才反应过来,掠身过来抓宋箬溪。 宋箬溪见妇人扑了过来,并没有慌乱地到处逃窜,也没有放声尖叫,而是把手中的竹筒朝她砸了过去。 小小的竹筒在妇人眼中,不带有任何威胁性,她伸手一挥,将竹筒打开,身形丝毫没有减缓,又是一物迎面而来,带着浓浓的香气。 迷药! 这是妇人所能想到的,摒住呼吸,向后速退。 宋箬溪手上并无迷药,虽然她曾经想过让绿袖帮她配制一些防身,无奈绿袖不是江湖中人,不会,再者也没有迷药的配方,唯有作罢,她丢出去的只是她随身携带的一盒桃花粉,用来补妆的。 宋箬溪转身就跑,不是迷药不能迷倒妇人,但是能逼得她向后退,那就有了一线生机,能让她逃远点,就算要死,晚死总比早死好,那怕前后只差几分钟。说不定恰恰就是几分钟之差,事情就有了转机,邺疏华就赶过来救她,她就不用死。 那妇人发现不是迷药,又追了过来,就在她离宋箬溪还有两步之远,一道黑影从天而降,在她眼前把宋箬溪给掳走,动作之快,快到让她来不及出手阻拦。 被黑衣人掳走的宋箬溪松了口气,侧目一看,那张平凡的脸似曾相识,她以为是打过照面的侍卫,笑道:“谢谢你,救了我。” “小溪不必对我言谢。” 这个声音,还有这个称呼,令宋箬溪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不敢相信地盯着那张脸,三月份,他就要成亲,他不是应该在赫国都城吗?怎么会在这里出现?她是不是听错了?“陈陌?” “没错,是我。”陈陌笑声里透着几分得意,“小溪对我的声音一直是这样的敏感。” 确定之后,宋箬溪的心沉入谷底,她宁愿死掉,也不想落在这个男人的手中。 几纵几跃,两人已出了弥陀寺。 ------题外话------ 注:带儿子去参加钢琴考级了,本以为象前几年一样,考完就能走,不需要多少时间,谁知道,规则改了,花了我一天的时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零八章 僧劝君莫违天命 “陈陌,我已经嫁人。”宋箬溪挣脱不开陈陌搂在她腰间的手臂,也拨不出随身携带的护身匕首,眼见离弥陀寺越来越远,心越来越慌,不甘心就这么被让他掳走,虽然明知无法说服这个处心积虑要掳走她的男人放了她,可现在也只能勉力一试。 “我不介意你非完璧之身。”陈陌勾唇笑道。 宋箬溪恨得牙痒痒的,没好气地道:“我没有再嫁之意。” “我陈陌看上的,不管是人,是物,还是权力和地位,从来就没有得不到的。”陈陌微眯着眼,精光闪过,“你也不例外。” 宋箬溪早知陈陌狂傲霸道,可还是被他的话弄得怒及反笑,道:“日后,你登基为帝,强夺人妻将成为污点,会令你一世英名尽丧,你都不在意吗?” “英名也好,骂名也罢,我的千秋功过,任后人凭说。” 当一个人连名声都不要时,宋箬溪想不出还有什么法子,能令他罢手,“我宁愿死都不会嫁给你。” “你要敢死,我就灭掉纪宋两族给你陪葬。”陈陌凶残地威胁道。 “你……”宋箬溪愤怒地瞪着他,目光锐利如箭,可毕竟是如箭,不是真箭,射不死他。 “我言出必行。” 宋箬溪气得半死,却无计可施。 “全是些没用的废物。”陈陌突然骂了一句。他过于自负,认定不会有人这么快脱身,追赶过来,放心大胆地边跟宋箬溪说话,边向山下飞掠,以至于气息不稳,速度稍慢。 宋箬溪心念一动,回头张望,她不会武功,觉察不到距离稍远的动静,凝眸细看,总算看到小路上有人影晃动,是谁? 追上来的是邺疏华,两人轻功在伯仲之间,邺疏华心悬爱妻安危,不顾一切地提气追赶。陈陌抱着个人,增加了负重,距离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宋箬溪看清了来人,欣喜若狂,邺疏华手上的软剑,在阳光的照射下,闪发着冷冽的寒光,身上的海青已被利器割破,露出淡蓝色素缎锦袍,袍上好象沾有血渍,他受伤了!着急又担心地看着他,想问问他伤得重不重,可又不敢问,怕他岔了气息,眸光一转,道:“陈陌,你带着我,走不动的,只要你放了我,他就不会再追你,这件事,就当没有发生。” 陈陌眸光阴冷,侧目看去,邺疏华就快追上来,一个转身,射出数枚梅花针。针上闪着诡异的蓝光,宋箬溪急声喊道:“小心,针上有毒。” 邺疏华身形微顿,长剑挽出剑花,将梅花针一一打落。没有受伤,只是陈陌这一阻挠,彼此之间又拉开了一段距离。 向前又跑了一段路,陈陌又猛地转身,朝邺疏华射出数枚梅花针。 邺疏华的身形,再次受阻停了下来。 彼此之间的距离又远了一些。 宋箬溪急中生智,一口咬在陈陌脖颈处,这样应该能让他的速度变慢吧? “松口。”陈陌痛得皱了下眉。 “你放了我。”宋箬溪口齿不清地道。 “你不想要牙齿,就咬着不放好了。”陈陌强撑,不肯轻易罢手,发出一声长啸,告诉山下接应的人,过来接应他。 宋箬溪见邺疏华就快追上来了,知道咬陈陌脖颈,降低他速度是可行的,死命地咬着那块肉就是不松口,就算嘴巴里一股血腥,也不肯松开。 “你这个毒妇。”陈陌低声骂道。 宋箬溪从鼻子里哼哼出声道:“是你要招惹我这个毒妇的。” 陈陌又身出几枚梅花针,“你越毒,我越喜欢。” “那我就咬死你。” 陈陌是血肉之躯,不是钢铁战士,又不能真的运气将宋箬溪的牙齿震松,只能举掌拍了下去,将她给打晕,解除了被咬的痛苦,脖颈处留下一个清晰带血的咬痕。再晚一步,那块肉只怕就要被宋箬溪给血淋淋的咬下来了。 “不要。”紧紧追赶上来的邺疏华误以为陈陌打死了宋箬溪,撕心裂肺喊道。 跳过两道半人高的土堆,陈陌看到了停在路边接应的马车,只是守在马车边上的不是他的随从,而是一个身穿灰衣僧袍,面上皱纹如刀刻,眉须皆白,手握菩提子念珠的老和尚。 “觉明。”陈陌停下了脚步,警惕地盯着觉明大师,这老和尚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师父!”邺疏华远远地看到,惊喜万分。 觉明大师双手合十,口颂佛号道:“陈施主有礼。” 被觉明大师一语道破身份,陈陌并不在意,只是觉明大师在这里出现,他们师徒联手,他已经不可能带走宋箬溪,功亏一篑,眼中添了几分阴霾 邺疏华见宋箬溪胸脯还有起伏,知道她没有死,从伤心绝望的谷底爬了出来,急切地想将人抢回来,向前冲出一步。 陈陌的手放在了宋箬溪头顶,那一掌打下去,宋箬溪绝无生的可能。 邺疏华投鼠忌器,不敢上前,停下了脚步,愤怒地瞪着他。 “疏华,为师有话要与陈施主说,你稍等片刻。”觉明大师道。 “你是陈陌?”邺疏华打量着陈陌,这张脸不是以前见过的那张。 “没错。”陈陌坦然承认,唇角勾起一抹邪笑。 邺疏华捏紧手中的长剑,对这个阴魂不散的家伙,厌恶到了极点,恨不能将长剑刺进他的胸膛。 觉明大师看着邺疏华满脸的戾气,手上的利剑,海青上的鲜血,脸上闪过一抹痛惜,劫数难逃,他已为她堕落成魔,口颂佛号道:“老衲观赫国之国运,帝星黯淡,即将殒落,群星凌乱,大变将至。陈施主图谋大业,应速速赶回,切莫因小失大,错过良机,抱憾终身。” 别人说的话,陈陌不会相信,但是觉明大师的身份,以及他名望,令陈陌对他所言确信无疑,幽深的眸底精光闪过,道:“大师为何要将此事告诉我,让我能及时赶回去改天换地?” 觉明大师口颂佛号道:“以施主的秉性,你若迟归,为夺帝位,必会掀起血腥杀戮。老衲虽然身处世外,但乃以天下苍生福祗为念,不愿生灵涂炭,白骨成堆,血流成何。望陈施主得偿所愿后,不要再牵连无辜之人。” 陈陌看了眼怀中昏迷的宋箬溪,不愿就这样放手,“我曾说过,我为帝,她为后。” “陈施主,你与静尘无缘,强行逆天改命在,会让局势大变,令你所求渐行渐远。”觉明大师沉声道。 陈陌沉默片刻,问道:“他年我登基称帝,圣僧可愿为我登坛讲经,祈求上天保佑我国运昌盛?” 觉明大师微微一笑,那笑容宛若佛陀端坐莲台,拈花浅笑般,玄机万重,意会不言传。 陈陌挑眉,明白觉明大师笑容背后的含意,群星凌乱,势必还有争斗,何况他父亲尚在,他要登基称帝,至少还要几年,觉明大师年事已高,今日又泄露天机,只怕就快要圆寂,问道:“我的人在何处?” 觉明大师拉开车门,四个男子盘腿坐在里面。 陈陌将宋箬溪抛给邺疏华,双足一点,飞掠上了马车,一抖缰绳,马拉着车向前跑去。 邺疏华丢了手中的长剑,将人抱了个满怀,着急地喊道:“璎璎,璎璎。” 觉明大师上前为宋箬溪诊了脉,没有内伤,也无穴道被制住的滞感,道:“疏华,你别急,她只是被敲晕了过去,很快就会醒来。” 知道宋箬溪无事,邺疏华这才有空问道:“师父,您怎么会来登瀛城?” 觉明大师口颂佛号道:“为师是来与你道别的。” 邺疏华立刻明白此道别非彼道别,觉明大师大限将至,悲哀地喊道:“师父。” “此乃乐事,不必悲伤。日月如流,人生若梦,无常大限,转眼当前。”觉明大师修行日久,于生死看得很淡。 “师父此去,必是极乐世界。”邺疏华道。 “疏华,感情一事,无非迷惑、业障、欲念和果报。静尘是你的因,是你的果,引出世间种种纠缠业债。可是你须知,一切法相,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皆是虚妄。世间种种,不过梦幻泡影。佛言:‘人系于妻子舍宅,甚于牢狱。牢狱有散释之期。妻子无远离之念。情爱于色。岂惮驱驰?虽有虎口之患,心存甘伏,投泥自溺。故曰凡夫:透得此门,出尘罗汉。’”觉明大师规劝道。 邺疏华皱皱眉,低头见宋箬溪睁开了双眼,喜道:“璎璎,你醒了。” 宋箬溪脸色不太好,推开邺疏华的手,站在地上,冷笑着问道:“大师的意思是我误了他修行,让他沉溺于情爱之中,不可自拔是吗?” 邺疏华见宋箬溪动怒,忙道:“师父当日说弟子凡缘未了,情缘未断,不能剃度出家。弟子深以为然,入世娶妻,若说因果,是弟子私心,引出世间种种纠缠业债。若有恶报,也是弟子造得恶业,与璎璎无关。” 听到邺疏华维护之言,宋箬溪脸色转缓,道:“纵观佛法,虽力说性爱为欲界生死之根,但也并非一概教人不婚不嫁。在红尘苦海中,守住本心,就是修行。情爱于人,有助于道。” ------题外话------ 注:写禅理,就要翻阅佛经,看了半宵,看得眼睛都冒绿光了。 感谢投月票、评价票和年会票的朋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零九章 天堂地狱亦相随 觉明大师双手合十,口颂佛号道:“静尘莫恼,疏华莫急,老衲并责备之意,你二人互为因果,完了因果,终悟菩提。只是红尘修行,不比在佛门,事多人多,易起恶念行恶事。毁了修行不自知,坠入恶道悔已晚。” 邺疏华想起这几个月的所作所为,面露愧色,道:“师父教诲,弟子铭记,日后行事必以慈悲为念。” 宋箬溪轻嗤一声,道:“佛曰:世间因缘,天地万物,缘是往来牵引,乱中有序,生死有定数。那么我们所作所为就是命数使然,惩恶就是扬善,又怎会毁了修行,坠入恶道?” 觉明大师注视着宋箬溪,眼中充满了慈悲之色,“善是善,恶是恶,因是因,果是果。静观红尘,万事随缘;不悲过去,非贪未来。善恶之报,如影随形,三世因果,循环不失。惩恶切勿坠恶道,扬善须当处善中。在家修行,行事切不可心生妄念,记住得饶人处且饶人。” “弟子谢师父指点迷津。”邺疏华诚恳地道。 宋箬溪知道觉明大师这话是说给她听的,她和邺疏华互为因果,没有她,邺疏华不会成亲,没邺疏华,她不会来登瀛城。她和邺疏华不成亲,这个几个月就不会发生这么多事。觉明洞悉一切,知道邺疏华对她的影响要少于她对邺疏华的影响,两人成魔成佛,在她一念之间,眸光微闪,双手合十,口颂佛号道:“静尘会尽力而为。” “一心念佛,万缘俱舍,就是布施;一心念佛,不作恶业,就是持戒;一心念佛,心自柔和,不嗔不暴,就是忍辱;一心念佛,净念相继,永不退堕,就是精进;一心念佛,妄念不起,就是禅定;一心念佛,正念分明,就是般若。我佛慈悲,度一切苦厄。珍重珍重,老衲去也!”言罢,觉明大师转身就走。 邺疏华抢前一步,道:“师父,既来了登瀛城,就请多盘桓几日。” “你我师徒今生缘份已尽,不必再做强留。别时当别,聚时再聚。业报永相随,轮回自分明。”觉明大师的声音犹在耳边,身影却已在数尺之外。 “师父。”邺疏华跪在地上,眼眶微红。 宋箬溪默默地站在他身后,看着觉明大师远去的背影,眸色沉沉。 “少城主,少夫人。”呼喊声从后方传了过来。 宋箬溪回首一看,是蚕娘和他们的护卫们。 见两人安然无恙,众人松了口气。 一场好好的法会,被刺杀搅和,还弄出了人命,令佛门清静地沾染了鲜血,成为血腥杀戮战场。邺疏华诚恳地向弥陀寺的主持表达了歉意。 主持双手合十,口颂佛号,道:“敝寺原该有此一劫,两位施主无须道歉,这皆是命数使然。观世音菩萨大慈大悲,胸怀浩瀚,不会将这事挂在心上,会宽恕世人的。” “弟子谢主持大师宽宏大度,弟子还有一事恳请大师应允。”邺疏华道。 “施主若是要老衲为他们念经超度,老衲愿效绵力。”主持含笑道。 邺疏华再次道谢,放下六张千两银票,一给寺中添香油,一为亡魂办法事。 离寺回城,上了马车,邺疏华看着一直沉默不语的宋箬溪,关心地问道:“璎璎,可是哪里不舒服?” 宋箬溪摇摇头,眸色清冷地注视着他,“你后悔吗?” 邺疏华不解,“后悔什么?” “后悔娶我为妻?” 邺疏华见她眉眼间都是冷意,给人一种疏离难以接近之感,心中慌乱,长臂一伸,将她揽入怀中,紧紧地抱住,急切地问道:“璎璎,你还记不记得那年师父在净莲寺讲经时,你说过的话?” 宋箬溪表情茫然,“我说过什么?” “你说,渴了,水就是天堂;饿了,饭就是天堂;失败了,成功就是天堂;相爱了,有她的地方就是天堂。”邺疏华低头与她对视,眸中一片深情,“能娶你为妻,是我几世修来的善缘,我永不后悔。” “善缘?”宋箬溪嗤笑,面带嘲讽,“你没听大师所言吗?这是恶缘,我连累你在这婆娑世界永受轮回之苦,无法成佛。” “有你的地方,就是极乐世界。”邺疏华在她额间印下一轻吻,“成不成佛,又有什么要紧的。” 宋箬溪唇角微扬,清冷无波的双眸中有了一丝暖意,问道:“大师说在红尘修行,不比在佛门,事多人多,易起恶念行恶事。为免毁了修行不自知,坠入恶道悔已晚。以后行事,当慈悲为念,不能多伤人命,可是城中虎狼成群,你该怎么办呢?” 邺疏华沉吟片刻,道:“师父说得饶人处且饶人,能饶的人,我就饶,不能饶的人,就不饶。” 宋箬溪伸手摸着他的脸,扬唇轻笑,他能为她变通到这一步,已然不易,就这样一起沉沦,在这俗世做对俗世夫妻。 邺疏华见她笑了,眉眼中也没有那抹冷意,心神皆定,释然浅笑。 回到漱玉院,已是黄昏,两人吃过晚饭,宋箬溪累了,在房里休息,邺疏华去文澜阁见邺繁,虽然那些杀手没有留丝毫痕迹,但是有事还是要做的。再者赫国国运起了变化,登瀛城也要拿出对策来。 与此同时邺孝顺也知道弥陀寺再次失手,也知道还有另一批人伺机而动,他想找陈陌商量对策,却发现陈陌已不辞而别,顿时就有不好的预感。 仅过了两天,他的预感就成真。 城中信议官在清晨的议事会上,呈上一叠状纸,都是状告明矾,明矾放高利于民间,三分利,利滚利,各城有许多穷苦百姓被明家逼得卖儿卖女,家破人亡。明矾还私自操纵各州粮价,囤积奇货,牟取暴利。明矾还…… 信议官言辞凿凿,一一历数明矾的罪状,还隐约指出明矾花巨资收买各州的官员,铺平商贸之路。登瀛城的各城不是盐碱之地就是铁矿、银矿等矿地,粮食亩产量不高,多用盐和兵器与五国交换粮食,城中的粮商富可敌国。 邺疏华目光一扫,见堂上有数位官员表情紧张,便知这几个人肯定是收受了明家的贿赂,眸色寒了几分,须知登瀛城给各位官员的俸禄是五国之冠,有正俸、禄粟、职钱、公用钱、职田、茶汤钱、给卷、厨料、薪炭等,都是现银支付,这些人居然还不知足,胆敢接受贿赂,依城律,当重罚。 邺繁对那些收受贿赂的官员并不在意,他看着邺孝顺,眼含凌厉精光,明家收买官员,仅是为了铺平商贸之路?还是另有所图?这些庶子一个两个的都不安分,向后靠在宝座上,道:“将明矾羁押在城中大牢,由叶审理、张信议和少城主共同会审,一经查实,严惩不贷。” 三人上前领命。 又议了几件事情后,堂会就散了。 从忠勇堂出来,邺孝顺脸色苍白,额上冷汗淋漓,双腿发软。这个明矾不是别人,正是明氏的父亲,他的岳父大人。 “二哥。”邺孝敬从后面追了上来。 邺孝顺勉强笑问道:“三弟,有什么事?” 邺孝敬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道:“明家的事,二哥可要及早做打算。” “三弟这话是什么意思?明家虽是我的岳家,但此事与我没有半点关系。”邺孝顺死鸭子嘴硬,装出恼怒地样子瞪着邺孝敬。 “二哥是身正不怕影子歪,可是二嫂她……”邺孝敬面露忧色,“我知道二哥不管庶务,事事都交由二嫂去打理。去年父亲寿诞,二哥可还记得二嫂送的那份礼物,那座羊脂白玉山子,价值千金。当日,我曾问过二哥,二哥没在意,今天明家放高利一事大白天下,还请二哥多多深思。” 邺孝顺眼底闪过一抹异色,道:“多谢三弟提醒,这件事,我会回去问清楚的。” “做兄弟有今生没来世,我跟二哥说这些,是担心二哥被人连累。”邺孝敬拍了拍邺孝顺的肩,先行离去。 邺孝顺回了顺公府,没有找明氏,把几个心腹叫进了书房,关紧房门,在里面商量对策。 酉时初,邺疏华从城外回来,脸色不太好。 宋箬溪放下手中的腰带,上前帮他宽衣,又亲手奉了茶给他,落了坐,柔声问道:“出什么事了?” “二嫂的父亲,在民间放高利,倒买粮食,收买官员。”邺疏华双眉紧锁,“他供认说这是他个人所为,与二哥无关,可是暗猎营的人却查到那些被他收买的官员,与二哥有过秘密接触。还有就是在明家没有找到巨额的钱。” “难道他把钱全拿去收买官员了?”宋箬溪推测道。 “据张信议所查,明家近几年所赚的钱,足有数十万两黄金。收买官员不需要这么多钱,而且把所有的钱拿去贿赂官员,是一笔亏本的买卖,明矾没有必要这么做。” “那你觉得这笔钱,他们拿去做什么了?” “还在追查。”邺疏华眸底闪过一抹痛色,但愿他们的猜测是错的。 “真相只有一个,你也别急,总会查清楚的。”宋箬溪拿过一根腰带,“你看看这个花纹,可喜欢?” 邺疏华笑,接过腰带细看,顺着她的意思换了话题。 ------题外话------ 注:亲们的鼓励,让我信心大增。人活一世,心怀善念,问心无愧就好。谢谢大家的支持,我会努力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一十章 审问明矾,追查钱的去向,是城中大事,做为少夫人的宋箬溪插不上手,可是有人却不这么认为。明氏在明矾收监的第三天,不顾还在月子里,哭天抹泪地进了城,不去中苑,直奔东苑。 在东苑门口,明氏被守卫拦了下来,双目圆瞪,厉声道:“让开,我命令你们让开。” “请明二夫人恕罪,卑职不能遵命。”守卫紧握长枪,面无表情地道。 “你们这狗眼看人低的混蛋,让开让开。”明氏嘴上骂骂咧咧,不顾一切地往里闯。 “明二夫人请回,不为难卑职。”四个守卫堵在门口,不为所动。 明氏心头火起,“啪啪”甩了其中一个守卫两耳光,“滚开!” 守卫们不敢硬拦,只得叫侍女上前拉住她。明氏带来的侍女都是她的心腹,不但不拉她,还帮着她往苑里闯。 明氏头一低,从守卫中间的空隙跑进了苑中,提起裙子,向着漱玉院跑去。路上遇到了几个侍女,追在后面的守卫忙喊道:“快快拦下明二夫人,别让她闯进去吓着少夫人。” 那几个侍女一听这话,赶紧张开双臂,上前阻拦明氏。 明氏见众人将她团团围住,又急又气,眼睛都红了,猛地拔下头上的金簪,抵在脖子处,用力过大,尖锐的簪尾刺破白嫩的肌肤,血流了出来,“让开,你们给我让开,要敢再阻拦,我就死在你们面前。” 看着状若疯癫的明氏,众人都傻眼了,这女人发起疯来果然拦不住。 宋箬溪正在院子里帮着绿袖翻晒花瓣,突然听见外面吵嚷声一片,还间夹杂着侍女的惊叫声,疑惑地皱了皱眉,“去看看怎么回事?是谁在外面闹事?” 香朵答应着,快步走了出去,转身又回来了,“少夫人,是明二夫人,她发疯了,用金簪抵着脖子,硬闯进来,没人敢拦她。” 话音刚落,明氏已经一脸狰狞地冲了进来,脖子上的血滴落在衣襟上,斑斑点点,令人惊心。 蚕娘等人立即拦在宋箬溪面前,欧阳氏怒斥道:“明二夫人,东苑不是你可以放肆的地方……” “弟妹,看在上次我为了保护你,失去孩子的份上,你帮帮我,救救我父亲吧!我父亲是被人栽赃冤枉的。”明氏哭喊道。 宋箬溪见她挟恩索报,只觉好笑,放下手中的玉碾,起身道:“二嫂嫂,下令羁押令尊的是城主,至于令尊是不是被人栽赃冤枉的,等审问过后便知。城主一向贤明公正,若是令尊没有做过,城主必会还他清白。现如今案件还在调查中,是非曲直尚没定论,二嫂嫂就这般吵吵嚷嚷,要死要活的,是要做什么呢?” 明氏愣住了,她本以为宋箬溪会顾念恩情,答应她在邺疏华面前说话,以邺疏华对宋箬溪的重视,邺疏华肯定会手下留请,谁知宋箬溪态度与她预想的不一样。 趁明氏愣神,宋箬溪使了个眼色给蚕娘。蚕娘会意,疾步上前,将明氏的手一扭。明氏吃痛,手中的金簪落到了地上。 “你们是怎么伺候的?”欧阳氏冷冷地看着明氏的那些侍女,“二夫人还在月子里,就这么跑出来吹风,要是有什么事,你们担待的起吗?还不赶紧伺候二夫人回府修养。” 那些侍女踌躇不前。 宋箬溪勾唇冷笑,道:“来人,送二夫人出去。” 香绣和青荷上前,架起明氏就往外走。 “我不走,我不走。”明氏双脚乱蹬,不停地挣扎。 “你是不是疯了?不在家里休养,跑到这里来闹什么闹?”一声厉喝传来。 宋箬溪抬眸一看,是邺孝顺闻讯赶了过来。 “夫君。”明氏含在眼中的泪水夺眶而出。 邺孝顺没有理会她,对宋箬溪拱了拱手,满怀歉意地道:“弟妹不好意思,打扰了,还请弟妹谅解,不要在意她的无礼举动。” “二嫂嫂也是一片赤诚孝心,为狱中的父亲担心,才会这样的,我了解。”宋箬溪轻轻一笑,只是了解,并不说谅解。 邺孝顺目光闪了一下,没有再多说,带着明氏离开,在门口遇上了施展轻功飞奔而至的邺疏华,“华弟……” 邺疏华充耳不闻,旋风似的从他们身边掠过,冲进院子,见宋箬溪站在廊下,神色如常,松了口气,“璎璎。” “咦,你怎么回来了?”宋箬溪讶然问道。 “我担心二嫂嫂冲撞到你。”邺疏华走过去,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有没有被吓着?” “你以为我胆子就丁点那么大,这就能吓着我?”宋箬溪娇嗔地横了他一眼,“再说了,有这么多人在院子里,还能任她为所欲为吗?” 邺疏华脸微红,道:“没事就好,那我先回忠勇堂议事去了。” “嗯。”宋箬溪笑着点点头。 邺疏华转身出了门,担心明氏会再来发疯,严令守卫看守好苑门,又召出暗中的紫燕营的人,“不管是谁,敢擅闯东苑者,一律劈晕,丢出去,不要让人惊扰到少夫人。” “是,少城主。” 明氏闯进东苑,闹了这么一场,于事无补,还让邺繁把李夫人训斥了一场。气得本就忧心明矾出事会扯出萝卜带出泥的李夫人更加心慌意乱,在房里咬牙切齿地低声骂道:“这个蠢妇,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就在这天晚上,有数十名黑衣人夜探城中大牢,意图劫狱,只是没有成功,被暗猎营的人击退。 次日,邺繁在收到有人劫狱的消息的同时,也收到密告,在城外九十里一处有个隐秘的宅子,有人在里面豢养的杀手。原本有三千人,现在大约还有五百人左右,他们个个武功高强,心狠手辣,皆是死士,身边还带有致命毒药,失手被擒,就会自尽,不留下任何痕迹。 那个宅子的主人姓尤,明矾的嫡妻就姓尤。明矾一个商人,花巨资豢养杀手,其心可诛! “除掉他们,一个也不许留。”邺繁冷冷地下令。 夜色深沉,无星无月,城内城外,万籁俱寂。 一道黑影停在了文澜阁外,“城主,卑职回来复命。” “事情办得怎么样?”邺繁问道。 “五百一十名死士,全部中毒身亡。他们与当日伏击少城主,以及在弥陀寺刺杀少城主的那两伙人所用的兵器是一样的,也与昨夜进大牢劫狱的那伙人所用的兵器是一样的。” “啪。”邺繁手中的茶杯被捏成了碎片,“这件事暂时不要告诉少城主,派人盯紧邺孝顺。” “是,城主。”那黑衣人一闪,消失不见。 文澜阁的烛光亮到天明。 明矾案的进展,邺疏华没有刻意隐瞒宋箬溪,过了几日,明矾的心腹管事熬不住重刑,供出了几个收受贿赂的官员。 令人震惊的是,邺繁甚为倚重的文菹也在其中。 紧接着,一封密信送到了邺疏华的手中,上面罗列出文菹在何时何地收受了多少贿赂,以及他与明矾勾引所做的事,还有一些私下的言谈,他说别的到也罢了,偏偏他说邺疏华是短命鬼,会夭寿等诛心的话。 事情不往深入想,就表面证供看,文菹只是收受贿赂,以权谋私,言行不当。可是往深处一想,尤其是邺繁记起,说服他让邺疏华和宋箬溪去弥陀寺参加法会的正是文菹。 弥陀寺的刺杀,与文菹有没有关系?他仅是与明矾勾结,官商相护,操纵各地的粮价,从中牟取暴利,还是参与邺孝顺的图谋,在害死邺疏华后,再拥护邺孝顺上位? 邺繁震怒非常,立刻下令将文菹关进大牢。除了文菹,其他受过贿赂的官员也被关进了大牢,他们的住处被查封,家眷囚禁在院中,一律不准外出。 在劫狱失败后,邺孝顺就已惶惶不可终日,等文菹被供出来后,他知大势已去,只是他怎么也想不通,事情为什么会败露这么快? 审问文菹花了许多时间,邺疏华回到漱玉院,已是半夜,轻手轻脚地上了床,看着拥被睡得香甜的宋箬溪,眼底那抹烦躁消失不见,唇边扬起一抹温柔的笑,在她白净的脸颊上印下一吻,抱她软软的温暖的身体,放松了心神,闭上眼睛,安然入睡。 天色微亮,宋箬溪醒了,习惯性地去摸旁边,摸到了软绵绵的被子,没摸到人,支起身子,撩开帐幔,见邺疏华穿着中衣,站在窗边,不知道在想什么,悄声下了床,走到他身边。 邺疏华听见动静,侧目,歉意的笑笑,“吵醒你了?” 宋箬溪笑着摇摇头,轻声问道:“可是在为案子心烦?” “不是,我是在想汛期的事。”邺疏华伸手将她搂了过来,“春夏相交之际,泺汶两州的河水就会泛滥,淹没两岸的田地,让百姓受灾。” “可以筑河堤阻拦泛滥的河水。”宋箬溪不懂治理河水,只是在电视上看到,每次发洪水,都要筑堤,就顺口一说。 邺疏华叹口气,道:“这些年父亲派出了几批官员去治水筑河堤,可他们借着治水工程没少捞钱,那些河堤挡不住洪水的冲击,年年泛滥成灾,年年治水,劳民伤财却没有什么效果。” 宋箬溪眸光一转,“所以这一次,你要亲自过去?” “五弟主动请缨。” “父亲没有同意?” “父亲问我的意见。” 宋箬溪轻轻挑眉,“你不同意?” “五弟和我说,他要是办好这件差事,他就能请父亲放宾侧夫人从离巷出来。” “宾侧夫人进离巷已有几个月,期间病了两回,他想让她出来,这是个好法子。” “法子听起来是不错。”邺疏华神色复杂,“不过五弟不去治水,在他及冠议亲时,父亲也会放宾侧夫人出来的。” 宋箬溪抬眸看着他,“你怀疑他另有所图?” “我不想怀疑他,可是二哥……”邺疏华没有把话说完。 宋箬溪知道邺孝顺的事暴露出来,令邺疏华对他这些庶兄庶弟更加失去信任,伸手抚着他紧锁的双眉,道:“人都有野心,这城主之位,就象一块肥肉。二哥没有控制住他欲念,想争上一争,但这不表明五弟就控制不住。与其疑心生暗鬼,不如让他暴露人前。你找个信任的人陪着他去,一但发现他不轨行径,再动手除掉他也不晚。如果他真象他所言的,只是想让生母出来,当个孝子,那么你就多了个可以倚重的兄弟了,何乐而不为呢?” 邺疏华沉吟片刻,释怀一笑,道:“我知道怎么做了。” 吃过早饭后,邺疏华就去了忠勇堂,奏请邺繁,让邺孝良去治水。 邺孝良欣喜万分,单膝下跪向邺繁表了决心。 邺繁看着跪在堂上的幼子,眼神复杂,道:“你有决心是很好,但是空口许诺,为父不信,你这两日拿治水方案来。若是不行,就换人。” 邺孝良从怀里掏出一本折子,双手呈上,道:“治水方案,儿子已经拭好,请父亲过目。” 李济才下去将折子拿上来,呈给邺繁。 邺繁翻看了一下,“疏华,你看看,这法子是否可行?” 邺疏华上前三步,接折子,一目十行地看完,笑道:“儿子觉得五弟这法子可行。” “你们也看看。”邺繁阴沉了数日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邺疏华一人,太过单薄,五个庶子,总算有一个可为他用。 折子传了下去,官员们也觉得法子可行。 邺繁道:“你的治水方案为父准了,你办好这件事,就是大功一件。你收拾收拾,三天后启程。” “是,父亲。”邺孝良应道。 邺孝良得了这个差事,并没有洋洋得意,不可一世,下午,主动找邺疏华,“华哥,我第一次出门办事,怕出差错,请哥哥帮帮忙,给几个有用的人给弟弟。” 邺疏华本就打算派人给他,他主动提起,就没有推辞,指派了几个人。邺孝良不但照单全收,还一再表示谢意。 晚上,经过邺繁同意,邺孝良去离巷见小宾夫人,“娘,我要去泺州治水,这两月不会来看你,你要好好保重身体。” “治水?”死气沉沉躺在床上的小宾夫人猛地坐了起来,瞪大双眼看着邺孝良,“你父亲让你当差了?” “是的。”邺孝良心情舒畅,眉飞色舞。 “太好了,这真是太好了。”小宾夫人欣喜若狂,眼中闪着疯狂的光芒,“良儿,这是个好机会,你立下大功,城主之位就是你的了。” “娘,你在胡说什么。”邺孝良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见,对小宾夫人的痴心妄想头痛不已,“城主之位是华哥的,不是我的。” “那个病鬼很快就要死……” “闭嘴。”邺孝良厉喝,额头青筋突起,他快要被这个愚蠢的生母给活活气死。 小宾夫人吓了一跳,拍着脸道:“良儿,你别这么凶,你吓着娘了。” 邺孝良咬了咬牙,将那口怒气忍了下去,走到她面前,道:“娘,你清醒一点,别再做梦了。大哥,二哥都想要那个位置,私下做了许多事,现在一个被禁足在公府内不能外出,另一个被岳父牵连,只怕要被流放到嶕岛上去了。” “你说的这是真的吗?”小宾夫人质疑地问道。 “娘,我没必要骗你。所以你好好的保重身体,等我治水回来,我会请父亲让你从离巷出来。”邺孝良道。 “我会保重身体的,你别老惦记我,你出门在外面,要好好保重,身边要多带些可靠的人……办完公事,就早些回来,别在路上耽搁。”小宾夫人蠢是蠢,但对儿子的疼爱和世间其他母亲一样,叮嘱一堆话。 探望完生母,邺孝良回了北苑,看着床上摆放着一件崭新青色绣银竹叶的锦袍,“奶娘,你又给我做新的衣服了。” “这锦袍不是我做的。”齐嬷嬷笑着朝西边努努嘴,拿起锦袍抖开,“是她亲手做的公子的,公子试试看可合身?” 邺孝良试穿新衣,十分的合身,抚着衣襟,笑得甜蜜。 “这手艺可真好,等公子回来要好好谢人家才行。”齐嬷嬷笑见牙不见眼。 邺孝良把锦袍脱下来,“奶娘,把衣服包好,放在箱子里。” 齐嬷嬷接过锦袍,笑道:“公子放心吧,奶娘会帮你把行李收拾好的,保证一件东西都不会拉下的。” 治水的人定了下来,解决了一件大事,审问文菹的事,还是没有进展,邺疏华索性不审他,回漱玉院陪宋箬溪吃晚饭。 吃罢晚饭,沐浴歇息,到了床上,邺疏华搂过宋箬溪,闻着她身上的淡淡幽香,心头火热,翻身将她压在下面,手臂支撑起身体,双眸深情地注视她,“璎璎,我好想你。” “天天见着面的,有什么好想。”宋箬溪佯装不知他话中之意。 “璎璎,我要你。”邺疏华换个说法。 宋箬溪双手环着他的脖子,“那就要吧!” 邺疏华得令行事,拉开她腰间的系带,看着白嫩的肌肤,贴了上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一十一章 次日清晨,邺疏华照常去忠勇堂议事。 宋箬溪在荣庆堂处理完苑中庶务,回到漱玉院时,邺淑婷已经过来了,还带来了针线篓子,篓子里有一件未完成的绣品。 “婷妹妹这是要跟我比针线活不成?”宋箬溪笑问道。 “这桌屏我绣来送给大哥当寿礼的,怕大哥不喜欢,想让大嫂帮着看看。”邺淑婷面带羞赧地道。 侍女们把绣品铺开,上面描着五童子娃娃爬在弥勒佛身上嬉戏。宋箬溪笑道:“五子闹弥勒,你哥肯定会喜欢。绣得这么好,我看着也喜欢,你什么时候给我绣一个?” “只要大嫂不嫌弃,等这个做完,我就给大嫂绣一个。”邺淑婷满心欢喜地道。 “怎么会嫌弃,我求之不得呢!”宋箬溪笑,“你可不要食言。” 邺淑婷拿出篓子里的金丝绣线,笑问道:“大嫂喜欢哪种图样呢?” “都行,你绣的我都喜欢。”宋箬溪不挑剔。 邺淑婷眸光转了转,狡黠地笑道:“那我就绣个麒麟送子给大嫂。” “绣麒麟送子不如绣连生贵子。”宋箬溪挑挑眉,没一点害羞的意思。 邺淑婷从善如流,点头道:“那就听大嫂的,绣连生贵子。” “少夫人是有福气的人,一定会连生贵子,一生生五个,五子登科。”欧阳氏在一旁凑趣道。 香绣笑道:“婷姑娘,绣五子登科最好!” 其他人也连声附和。 宋箬溪知道古人讲究多子多福,可是连生五子,这要求是不是太高了点?压力山大,抚额喊道:“诸位,我不是母猪啊!” 众人呆怔了一下,掩嘴笑了起来。 五子登科又叫金玉满堂,绣的就是一只大猪带领着一群猪仔欢快地戏耍,寓意五子登科,六畜兴旺。 漱玉院内气氛轻松,忠勇堂却截然相反。 昨日入夜后,邺孝顺惊闻数日前,五百余名杀手在一夜之间中毒身亡,这样狠辣的事,绝非邺疏华所为,是父亲!父亲已经知道他私下所为,这么多天没发作,应该是没有确切的证据指证他。可是文菹已经被抓,熬不了多久他就会招供,到那时…… 邺孝顺想起族中诏狱的酷刑,打了寒颤,坐在书房一夜未眠,煎熬到天明,提笔写下“罪己表”,在早晨的议事会上当堂呈上,磕头道:“父亲,儿子罪该万死。” 邺繁看着那份“罪己表”眼神复杂,虽然这城主之位是传嫡不传庶,他重视嫡子,爱护嫡子,但是不表示,他就想让庶子去死,做为父亲来说,手心手背皆是肉,沉默良久,道:“疏华,这件事交由你来处置。” “是,父亲。”邺疏华上前,双手接过那份“罪己表”。 罪己表上,邺孝顺老老实实地把这些年的他的所作所为写明,只是,他并不知道与他合作的陌公子就是赫国的东璧候陈信,也没提到在庆原三番四次劫杀邺疏华的事。 “这个陌公子你是怎么认识的?”邺疏华问道。 “陌公子是赫国的粮商和盐商,和我岳父做了几笔生意,渐渐熟识起来,他想垄断赫国整个的盐运,做独门生意。” “现在他在何处,你可知道?”邺疏华明知故问。 “弥陀寺的事败后,他就不辞而别,不知去向。” “要怎么才能联系上他?” “用飞鸽传递消息。” 邺疏华又问了一些细节,把邺孝顺暂时关押在城中密牢内。 邺孝顺出事,发疯的人成了李夫人,象明氏一样,以死相逼,闯进了文澜阁,“城主,顺儿不会这么做的,一定是有人陷害他。肯定是少城主,用了重刑,顺儿屈打成招,被少城主冤枉了,城主……” “闭嘴!”邺繁怒喝,“是他自呈‘罪己表’招认的,没有人用重刑,逼迫他和陷害他。” 李夫人是扑到邺繁面前,想要抱着他的腿,邺繁向后退了一步,她扑了个空,趴在地上,哀嚎,“城主,妾身就这么一个儿子,您可怜可怜妾身,饶了他吧!” 邺繁冷笑,用脚尖勾起李夫人的下巴,“你是知道他的所作所做的,对不对?” 李夫人婆娑泪眼中闪过一抹惊慌,摇头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要是知道,我一定会阻止他的。” “你知不知道,你一撒谎,就会自称我,而不是妾身。”邺繁冷冷地看着她,“你失德无行,养子不教,让他做出残害手足一事,从即日起贬为奴妾,入离巷,永不许出。” “不!”李夫人惨叫,只觉得再也无一丝希望,眼前一黑,昏死了过去。 李夫人被人拖进了离巷。 小宾夫人见识李夫人的下场,这才彻底歇了让儿子争位之心。 处理完邺孝顺的案子,邺疏华回来的时候又是深夜,看到西侧房的灯还亮着,微蹙了下眉,“少夫人怎么这么晚还不睡?你们就不知道劝劝她?” “奴婢怎么没劝?那也要少夫人肯听奴婢的才行啊。”香绣无奈的笑。 “不用通报。”邺疏华阻止了要通报的青荷,径直推门走了进去,见宋箬溪坐在案前,低着头,专心致志地在勾画着什么,“这么晚了,你不睡觉,在这里画什么?” 宋箬溪被他的声音吓了一跳,抬眸,嗔怪瞪他一眼,道:“进来也不让人通报一声,你吓着我了啦。” “你太用心了,通报声也会吓着你。”邺疏华笑着走了过去。 宋箬溪见他过来,迅速把案上的纸收了起来。 邺疏华讶然,问道:“你画了什么?不能给我看?” “不能。”宋箬溪摇摇头。 邺疏华不以为忤,含笑看着她,“这么神秘?” “嗯哼。”宋箬溪挑眉,把纸放进抽屉里,“我们回房吃夜宵去,我饿了,你饿不饿?” “饿,我晚饭都没怎么吃。”邺疏华忙着审问,随便吃了几口。 “做事虽然要紧,但饭也要吃,以后可不许这样,会熬坏身子的。”宋箬溪摸了摸他的脸,“我可不想要只瘦猴子当夫君。” “不会瘦成猴子样的。”邺疏华失笑,牵起她的手,回了正房。 香草把夜宵端了来上,是绿粳小米粥和几个容易消化的小菜。 宋箬溪亲手将粥端到他面前,道:“时间不早了,吃点容易克化的,积了食,对身体也不好。” 吃过夜宵,洗漱过后,两人靠在床头说话。 邺疏华把宋箬溪抱在怀中,“所有的事都是二哥做的,现在他已做法,不会再有人来对付我们了,以后就安全了,你想到城外去,随时都可以出去。” “我真的可以去城外吗?”宋箬溪惊喜地问道。 “不能一个人去,要带着侍女和护卫。” “知道,你就放心吧,我又不是不知道轻重的人。” 邺疏华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 宋箬溪在他肩膀上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闭上眼睛,“夜深,我们睡觉。” 邺疏华知道昨夜累着她了,笑了笑也慢慢闭上眼睛。 夜凉如水,天上繁星点点,在城中一处大宅院内,孤灯一盏,光线昏暗,灯下坐着三个人。 “陌公子这一招,果然高明,让邺孝顺承担了所有的责任,邺疏华一定以为安全了,放松戒备,我们就可以伺机而动,一举要了他的小命。”一个略有些苍老的声音冷冷地道。 “邺孝顺那个笨蛋,他还以为陌公子在帮他。”尖锐的声音充满了幸灾乐祸。 “刺杀邺疏华一定要找好良机才行,必须一击即中,不成功,就会引起他的怀疑,事情就不好办了。”苍老的声音道。 “那些豢养的杀手死士全都没用,这一次,我们花重金请江湖杀手榜上排名前五位的来刺杀他,他一定逃不了。”声音带着一丝沙哑。 “九月初一,邺疏华过生日,那是一个好机会。”尖锐地声音道。 “就让他再多活几个月,就让他的生辰成为他的死期。”苍老的声音狠狠地道。 事情商量完,灭了烛火,一切陷入黑暗中,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 邺孝顺的罪行已大白于天下,明矾和文菹也没什么好隐瞒了,一一招供。邺疏华将他们的供词呈到邺繁面前,由邺繁判决。 明矾和文菹,属首犯,斩立决,当即就被拖到菜市口砍了脑袋。 明氏闻讯,昏厥了过去。 其他从犯,依城律处罚,成年的男子或入盐井服苦役,或去兵器窑服苦役。未成年的男子入文坊为奴。 各家的女眷们或入教坊为伎,或入辛者司为婢。 至于邺孝顺,邺繁念着父子之情,没有痛下杀手,如邺孝良所预料,把他一家五口流放去了嶕岛,无丧不归。 邺孝顺还没被押解去嶕岛,邺孝良就要启程了。 这天,早上起来,宋箬溪闻到一股子怪味,皱着鼻子问道:“从哪里传来这么难闻的味道?” “今年谷雨在月初,奶娘领着人在房子里洒醋和药粉。”邺疏华道。 “为什么要洒醋和药粉?”宋箬溪不懂这个习俗。 “民间传言,谷雨若在月初,就会有病虫灾害,洒醋和药粉就能预防灾害的发生。”邺疏华解释道。 宋箬溪恍然大悟,到也没多说什么,只是这味熏得她难受,吃过早饭,就随邺疏华一起出门,去给邺孝良送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一十二章节 借宴会解禁足令 在送行的人群里,宋箬溪看到了久未露面的苏念锦,她穿着一袭水红色春装,面色艳若桃李,眉眼间温婉可人,娇嫩的宛若春日里盛开的鲜花。。。 宋箬溪眸底闪过一抹异色,她的姨母和表兄都被禁足,失去了靠山,应该会担忧,会苦闷才对,怎么会是一副容光焕发的模样?难道另寻到了靠山?会是谁呢?顺着她波光潋滟的目光看了过去,邺繁一脸严肃在听邺孝良说话。 不会吧! 姨甥共侍一夫? 宋箬溪被这个邪恶的想法给吓着了,虽然没人知晓,但还是心虚地把目光移开。 道别的话说完,邺孝良带着随从,上了马车,扬长而去。 “毓娴。”邺繁突然点名。 宋箬溪上前一步,欠身道:“儿媳在。” “后天就是三月初三上巳节,往年的绮春园的流觞宴都是由你母亲打理,今年就交由你来负责。”邺繁轻描淡写的把事情指派给了宋箬溪。 “父亲,儿媳是第一次办这样的宴会,没有经验,怕出了差错,惹人笑话,还请父亲准许,让儿媳去澹宁居向母亲请教。”宋箬溪知道邺疏华嘴上不说,可心里还是挺挂念被禁足的母亲,趁机提条件去看昭平县主。 “准了。” “谢父亲。”宋箬溪眸光微转,得寸进尺的试探邺繁,“父亲,明天的流觞宴,儿媳可以邀请母亲来参加吗?” 邺繁朗笑道:“后天流觞宴你是主人家,你要邀请谁,由你自己做主。” “谢父亲。”宋箬溪这声道谢比刚才要真诚的多。 邺繁这样的态度,其实是间接同意解决昭平县主的禁足令。 邺疏华扬唇笑了起来,看着宋箬溪眼神里柔情似水。 “城主舅舅,瓶儿也想去看看舅母,请舅舅准许。”瓶儿突然出声道。 邺繁看着瓶儿,笑道:“难为你想着你舅母,就随你表嫂一同过去。” “谢舅舅。”瓶儿欠身行了礼。 邺繁笑呵呵地领着邺疏华、邺孝敬和邺孝恭和侍从们先行一步。 瓶儿走到宋箬溪身边,伸手挽住她的胳膊,笑盈盈地道:“表嫂我们走吧。” 宋箬溪愣了一下,虽然不习惯与她如此的亲密,可是也不好生硬地将手臂抽出来,表情略显僵硬的和她一起往澹宁居去。自昭平县主禁足后,宋箬溪就没跟瓶儿见过面,一个月前,卞夫人在经过她同意后,把训教司的人撤走了。 学过规矩后的瓶儿,没有再嚣张的打骂侍女,闭门不出在房里抄写佛书,绣花抚琴,比以前安分守己的多,就象换了个人似的。宋箬溪起先还不太相信,今日一见,变化是挺大的。 还没进澹宁居的门,宋箬溪就闻到了那股怪味,皱起了鼻子。 “表嫂闻不惯这味道吧。”瓶儿撇撇嘴,“我也闻不惯,说什么谷雨时节在初一都不是好年景,其实都是一些附会穿凿之言。” 宋箬溪笑笑,没有接话,她还是不习惯瓶儿的友好态度,觉别扭。 周嬷嬷见两人手挽手的进来,也愣了一下,迎上前去,笑着行礼道:“奴婢给少夫人请安,给瓶姑娘请安。” “周嬷嬷不必多礼,我和表嫂是来看舅母的。”瓶儿抢先开口。 “夫人不在房里,在后院的园子里赏花,少夫人请随奴婢来。”周嬷嬷见瓶儿不懂规矩,抢在宋箬溪的前面说话,心中不喜,就有意不提她,暗示她搞清楚,这里谁有发言权。 “周嬷嬷请。”宋箬溪趁机把手臂抽了出来,做了个请的手势。 瓶儿眼中闪过一抹恼意。 从抄手游廊绕到后院的小花园内,沿着小径向前,穿过一片小竹林,就看到昭平县主靠坐在园中的八角亭的软榻上,一个小侍女拿着美人棰在给她捶腿。 “夫人,少夫人来给您请安了。”周嬷嬷禀报道。 昭平县主睁开眼,笑道:“毓娴,你来了。” “儿媳给母亲请安,母亲万福。”宋箬溪行礼道。 “瓶儿给舅母请安,舅母万福。”瓶儿欠身道。 “不必多礼,快进来坐下说话。”昭平县主坐直身体,笑着招手道。 宋箬溪和瓶儿走进亭内,在石墩上坐下。 问候了几句,宋箬溪说明来意,“母亲,后天是上巳节,父亲让儿媳准备流觞宴,儿媳怕做得不周全,想向母亲讨要周嬷嬷过去帮帮忙。” “好,没问题。”昭平县主满口答应。 “谢谢母亲。” “舅母,瓶儿也愿意帮表嫂的忙。”瓶儿主动请缨。 昭平县主笑骂道:“你这个调皮蛋呀,就别去给你表嫂添乱了。” “舅母,瓶儿去年帮舅母的忙,舅母还表扬了瓶儿,说瓶儿做的好。今年瓶儿已有了去年的经验,一定做的更好,绝不会给表嫂添乱的。”瓶儿噘着嘴道。 昭平县主去年的确表扬过瓶儿,不好自打嘴巴,只得道:“毓娴,就让瓶儿跟着你一起去绮春园玩玩吧。” “好的,母亲。”宋箬溪眸光微闪,这就是瓶儿跟过来的目的吧! “舅母,舅舅答应让您明天参加流觞宴。”瓶儿的话里透露着昭平县主能去参加流觞宴,是她向邺繁求的情的意思。 昭平县主脸上的笑容一敛,淡淡地道:“毓娴,你去告诉城主,我身体不适,明天的流觞宴就不参加了。” 宋箬溪看了眼瓶儿,起身坐到昭平县主身边,抱着她的手臂,娇声道:“母亲,人家第一次主持这样的宴会,心里害怕得很,就辛苦母亲您去给儿媳压压阵吧,有您在,儿媳胆气也足些。母亲,您就去参加吧。” 昭平县主看着她,笑而不语。 “母亲,您就答应儿媳吧!儿媳没有您,真得不行啊!母亲,母亲。”宋箬溪用力地摇她。 “夫人,看少夫人说的这么可怜,您就答应少夫人吧!”周嬷嬷笑着帮腔。 “表嫂这么大的人了,还向舅母撒娇。”瓶儿掩嘴笑,眼中闪过一丝鄙夷。 宋箬溪斜她一眼,挑眉道:“我再大也是母亲的儿媳,儿媳向母亲撒娇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好了好了,母亲答应你就是了。”昭平县主拍了拍宋箬溪的脸,轻笑出声,“哎哟哟,不要再摇了,再摇下去,母亲这身老骨头要被你给摇散架啰。” “母亲一点都不老,走出去,人家还以为母亲是我姐姐呢。”宋箬溪笑道。 “少夫人说的对,夫人看起来就象二十出头。”周嬷嬷凑趣道。 昭平县主笑得见眼不见牙,指着周嬷嬷,骂道:“毓娴混说就算了,你这老东西也跟着混说。” 说笑了一会,宋箬溪约好周嬷嬷未时初,在东苑门口等,就起身要走。 瓶儿坐着没动,娇气道:“舅母,瓶儿好久没在您这里蹭饭了。” “今天的菜是牛乳蒸仔羊,没见天日的东西,你小孩子家吃不得。”昭平县主婉然拒绝。 瓶儿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只得起身离开。 宋箬溪抿紧双唇,把笑意忍了下去。 出了澹宁居,瓶儿笑道:“表嫂,我们一会见。” “一会见。”宋箬溪扯了扯嘴角。 宋箬溪回到东苑,处理好庶务,回房刚要躺下歇息,香绣把拿着腰带过来了,“少夫人,这朵花绣错针了。” 宋箬溪瞄了一眼,不在意地道:“就错了一针,看不出来,不用拆了。” “少夫人,不是错了一针,是错了三针。” 宋箬溪瘪起嘴,“香绣,你要求不要那么严格好不好?” “不好。”香绣把腰带塞进她的手里,“奴婢帮您穿线。” “很麻烦,要拆很多。”宋箬溪可怜兮兮地看着香绣,“你帮我弄好不好?” “不好。”香绣把剪刀递给她。 宋箬溪没办法,只好拆了绣错了的地方,重新开始绣。正绣着,邺疏华回来了,看她手上的腰带,笑问道:“璎璎,这腰带还要过几日才绣好?” “再等上三五七天,估计就绣好了。”宋箬溪头也不抬地道。 “好,我等着。”邺疏华在一旁坐下,接过香朵奉上的热茶,抿了一口。 “我去看过母亲了,母亲的精神和身体都不错,你放心。”宋箬溪道。 “璎璎,谢谢你。”邺疏华感激地道谢。 “用不着你谢,那也是我的母亲,我去……哎哟。”宋箬溪一心两用的结果,就是针刺进了指头,刺出了血,十指连心,痛得厉害。 邺疏华一个跨步走到她面前,抓起她的手指,含入嘴里,含了一会,取出来,看看血止住了,一脸担忧地问道:“很疼是不是?” “一点点。”宋箬溪笑道。 “别绣了。”邺疏华把腰带丢在一边,“以后都别绣了。” 宋箬溪见他心疼成这样,笑了起来,“我刚才是说话没注意,注意点就不会扎到手指头了。” “是我说话引你分心,害你受伤了。” “做女红,那有不被针扎的。”宋箬溪笑,看了看时辰钟,“不早了,叫她们传饭吧,吃完饭,我还要去绮春园。” 传了饭进来,两人对坐用过午饭,小睡半个时辰,邺疏华陪着宋箬溪出来。 周嬷嬷已经到了,瓶儿却还没到,又等了一刻钟,瓶儿才过来,看到邺疏华,眼中一亮,嗲声嗲气地问道:“华哥哥也要一起去吗?” “不,我下午还有事。”邺疏华笑道。 “你去忙你的。”宋箬溪淡淡地道。 邺疏华听话的先走了。 宋箬溪上了第一辆马车,周嬷嬷、欧阳氏、蚕娘、香绣和青荷跟了上去。 瓶儿翻了个白眼,带着她的两个侍女上了第二辆马车。其他的侍女上了第三辆马车和第四辆马车,侍卫们翻身上马,护送宋箬溪去绮春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一十三章 谢夫君情深意重 绮春园位于在登瀛城外的西北角,离城大约五里路,由一湖两山三园组成,一湖是清漪湖,两山是万寿山和千福山,三园是畅悠园、闲雅园和听雨园。园中景色怡人,六七八月份,邺繁会携带昭平县主以及几个爱妾来此小住。 邺繁不是享受型的城主,他来绮春园举办宴会的次数不多,除了上巳节在此举办流觞宴,就是中秋节会来此举办赏月宴,硕大的绮春园大多数时间是闲置的。 流觞宴要在水边举行,往年都是在山高水长,今年宋箬溪想另选一个地方,这样就可以避免跟昭平县主举办的流觞宴做对比。 “表嫂,舅舅很重视流觞宴的。虽然今年没有招考官员,但是左右首领,族中长老们会来参加宴会的。你擅自换了地方,万一要是把宴会搞砸了,可怎么好?”瓶儿忧心忡忡地道。 登瀛城没有三年一次的秋闱和春闱,选拔官员有点类似于现代的公务员考试,宋箬溪曾怀疑登瀛城的首任城主是穿越前辈。 “多谢瓶姑娘提醒,我会好好准备的,一定不会让宴会出任何问题。”宋箬溪看着她,淡然笑道。 瓶儿对上宋箬溪含有深意的眼神,心头一颤,垂下眼睑,回避了她的目光。 “少夫人,轺车已备好。”周嬷嬷走过来,欠身道。 三园中临近水边的除了山高水长,还有映水荷香,水木明溪、坐石临流、钓鱼湾和苏溪亭。五处景点相隔甚远,半个下午要步行看完这五处,显然做不到,唯有用轺车代步。 周嬷嬷陪着宋箬溪上了第一辆车,欧阳氏动作迅速地拉着蚕娘登上了第二辆轺车,把瓶儿气得又翻了个白眼,恨恨地爬上第三辆轺车。 一行人走马观花,从映水荷香一路看到了钓鱼湾。 钓鱼湾周围种着上千株的杏树,三月初,正是杏花的花期,枝头上红葩烂漫,满树芳菲。湾中湖水清澈见底,小鱼在嫩绿色的娃娃莲中游来游去。在湾边立着一块石碑,碑上刻着一首诗:“垂钓绿湾春,春深杏花乱。潭清疑水浅,荷动知鱼散。日暮待情人,维舟绿杨岸。”(注) 宋箬溪对这里的环境非常满意,问道:“奶娘,周嬷嬷,你们觉得这里如何?” “表嫂,你不觉得这里的水道太长,水流太缓吗?”瓶儿嫌弃撇嘴道。 “水道长,大家就不用挤在一堆,可以分散开来坐。水流缓,只要在上方阻拦,再放开,水流就不缓了。在水道边有杏树遮荫,不用担心晒太阳。那边的长亭十分的宽敞,摆放些吃食,取用也方便。”宋箬溪决定照搬上次在闽国参加流觞宴时的布置。 “少夫人说得极是,此处甚好。”周嬷嬷坚定地站在宋箬溪这边。 欧阳氏等人没有异议。 瓶儿捏紧手中的丝帕,眼中有一丝不甘,嘴上却改了口,道:“听表嫂这么说,瓶儿也觉得这里不错。风一吹,这花瓣纷纷落下,人在画中,好美哟。” 宋箬溪笑了笑,吩咐绮春园的几位管事,要她们按她的要求布置。瓶儿不时的唱反调,等宋箬溪耐着性子解释为什么要这么布置,她又会赞成,前后态度转换自如,让众人叹为观止。 “宴会的菜单,晚上我会拭好,明早让人送过来。明天下午,我会再过来看布置的情况。这里就辛苦几位了。”宋箬溪笑道。 “少夫人客气,这是奴婢分内之事。”几个管事欠身道。 从绮春园回到登瀛城,已是酉时三刻,暮色苍茫,华灯初上,邺疏华在苑门口已等候多时,马车在苑门口刚停稳,他就迎了上来,伸手拉开了车门,“璎璎。” 宋箬溪笑,把手递给他,由他扶着下了马车,边走边问道:“你等了多久了?” “等了有小半个时辰。”邺疏华老实地道。 “你在房里等着就好了,做什么跑到苑门口来等?”宋箬溪嗔怪地问道。 “这样就可以早一点看到你。”邺疏华俊脸微红,他已经习惯回房就看到宋箬溪,她不在房里,他就心神不宁,坐卧难安。 宋箬溪对他的痴缠,十分受用,心里就像是灌满了蜜水,甜甜的,抬眸看着他,笑得妩媚动人。 欧阳氏等人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看两人手牵手恩爱模样,满脸笑容。 回到院中,吃罢晚饭,打发侍女去吃晚饭,两个人甜甜蜜蜜地去院子里散步。走了一段路,宋箬溪不肯走了,眼珠子一转,笑容灿若春花,扯着邺疏华的衣袖,娇声道:“我好累!我走不动了!师兄,不如你背我回去,好不好?” 邺疏华愣了一下,笑了起来,转过身去,背对着她,半蹲下,“上来。” 宋箬溪轻盈地跳上他的背,双手抱紧他的脖子,整个人趴在他的背,“师兄,你一直背着我好不好?” “好。”邺疏华顿了顿,补充一句,“背一生也愿意。” 宋箬溪笑,探头到前面,在他右边脸颊上印下一吻。 “这边还要一下。”邺疏华偏头道。 宋箬溪如他所愿,在他左边脸颊也印下一吻。 邺疏华开心背着她跑了起来,宋箬溪在他背上咯咯轻笑。 两人嬉闹了一会,回到房中,宋箬溪坐在案边拭写流觞宴的菜单。邺疏华端着杯茶,坐在榻上,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柔和的烛光映在她的脸上,散发出淡淡的光晕,美的宛如黑夜里的精灵。 “少城主,热水已备好。”香朵走进来,小声禀报道。 邺疏华点点头,起身去浴池沐浴。 宋箬溪拭好菜单,回头不见邺疏华,问道:“少城主去哪里了?” “少城主去浴池沐浴了。”香绣道。 宋箬溪把菜单放回桌上,抬眸看看时辰钟,“已经这么晚了。” “少夫人可是饿了?要不要把夜宵传来?”香绣问道。 “今天的夜宵是什么?”宋箬溪问道。 “是三脆羹和荔枝甘露饼。”香绣道。 “等少城主回来,一起用。” 话音刚落,邺疏华就进来了,笑道:“去把夜宵传进来。” 宋箬溪见他穿浅紫色素缎长袍,衣带松松地系在腰间,露出胸前的大片肌肤,还滴着水的头发用一根圆头白玉长簪绾着,似散非散,几缕长发凌乱又随意地披散在肩头,不象平时那般优雅脱俗,添了几分风流写意,就好象记忆深处的某个人,一时之间恍了神。 “璎璎,怎么了?”邺疏华见她眼神迷离,忙问道。 “没,没什么。”宋箬溪回过神来,起身迎上前去,伸手给他系好衣带,又接过香绣递来的干净毛巾,踮起脚尖拨掉他挽发的玉簪,帮他擦拭头发,“你好歹擦干了头发再出来,夜风凉,仔细头疼。” “没起风。”邺疏华弯下腰,方便她的行动,闻着她身上淡淡的幽香,心旌摇荡,双手搂着她的纤腰。 宋箬溪把已经擦湿的毛巾丢到一边,牵起他的手,道:“过来,帮我看看这份菜单。” 邺疏华随她走到桌边,拿起菜单细看,笑着点头道:“璎璎考虑的很周全,这份菜单没有问题。” “明天给母亲过了目,就送去绮春园,让她们准备。”宋箬溪把菜单压在镇石下,“你吃夜宵吧,我去沐浴。” “你不和我一起吃?” “我不饿。”宋箬溪有几分心虚,虽说只是一时的恍神,可还是有些不好意思面对他,匆匆去了浴池。 邺疏华没有留意到妻子的异样,喝了一碗三脆羹,吃了两块荔枝甘露饼,坐在灯下边看书边等她回来。大约看了十页书,宋箬溪沐浴回来。 “璎璎!”邺疏华把书丢在一边,跨步上前,拦腰抱起她,等太久了,他有迫不及待。 宋箬溪眸光一闪,伸手搂着他的脖子,把头埋在他的肩上。 他将她放在床上,轻轻地压在她身上,低头吻上她的樱唇。 宋箬溪热烈的回应着他的吻,柔情若蜜。 长夜漫漫,足够夫妻俩慢慢缠绵。 清晨,院外细碎的声响惊醒了交颈而眠的鸳鸯。 “璎璎,早。”邺疏华温柔地问候。 “早。”宋箬溪半眯着眼,似醒非醒的慵懒模样。 “昨夜累着你了,你再睡会。”邺疏华在她额上轻啄一下。 “好……”宋箬溪突然想到了什么,睁开双眼,“不行,一会要去给母亲请安。” 邺疏华也想起来昭平县主的禁足令解除了,依照规矩是要去请安的,笑道:“等请安回来,你再睡一会。” 宋箬溪打了个呵欠,伸手在他腰间轻拧了一下,道:“昨夜你少折腾我一回,我就够睡了,那里用得着白天补觉。” “我是欲罢不能。”邺疏华声若蚊蚁地辩解。 “你说什么?”宋箬溪没听清。 邺疏华笑着摇头。 宋箬溪横了他一眼,掀被起床。 两人洗漱更衣,用过早饭,就往澹宁居去。 庶子们全都搬出去了,陈夫人和邵夫人在禁足,李夫人和小宾夫人被囚禁在离巷,丽夫人已死,来请安的人,加起来不足十人,比起以前要冷清不少。 请安过后,宋箬溪拿出菜单让昭平县主过目,“请母亲帮儿媳把把关。” ------题外话------ 注:借用唐五代储光羲的《钓鱼湾》。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一十四章 君为爱妻簪荠花 昭平县主接过菜单,看了一会,指着菜单道:“午宴的这道海参烩猪筋改成鲫鱼舌烩熊掌,这道淡菜虾子汤改成野鸡片香菇汤。流觞宴的这道酒蒸鹌鹑改成清炖乳鸽,中午已饮过酒,再饮,要是醉倒,可就没法联句了。” “母亲说的极是,谢母亲提点,儿媳这就改过来。”宋箬溪恭顺地应道。 昭平县主笑,对她受教的态度的十分的满意,命人备好笔墨纸砚,让她重新写菜单。 宋箬溪写了两份菜单,一份让人送到绮春园的膳食司,让她们准备好食材;一份送去礼仪司,让他们留存备档。 下午,宋箬溪带着周嬷嬷她们又去了一趟绮春园,钓鱼湾的水道已经安她的要求布置好,矮几矮榻也从库房里搬出来,三艘钓鱼船也划进了湾,一切准备就绪,就等明日开宴。 次日清晨,吃过早饭,邺繁带领妻儿老小坐着马车,浩浩荡荡地前往绮春园。园门外,左右首领、族中长老以及未出五服的各房人马,早已经等候多时。 在邺繁的带领下,一行先去万寿山踏青。 万寿山高约六十米,上山的路不陡,都是缓坡,一行人说说笑笑往上爬,到也不觉得辛苦。山顶建有稻草亭、叠翠亭和万寿堂,稻草亭木石结构,顶部用盖着稻草,亭内没有油饰,也没有繁杂的壁画,透着古拙质朴之美。叠翠亭则是最佳观景点,站在亭内俯望园中,美不胜收。 男子们都习武,爬上来神清气爽,在叠翠亭内观景;女眷们多数养尊处优,略显疲惫,坐在稻草亭内歇息。 “你们兄弟们别都杵在这里,去那边采些青来。”邺繁笑道。 众男儿听从他的吩咐去林中采青,邺疏华和邺孝恭兄弟俩不知道从哪里摘来盛开的荠花。邺孝恭高高兴兴把花捧到陈氏面前,要帮她把花簪在鬓角边。 陈氏嫌恶地推开他的手,“我戴了金荠花。” 民间有上巳节戴荠花的习俗,只是富贵人家嫌荠花低贱,不肯别鲜花,用金银铸成金荠花插在头上,既讨了吉利又不失身份。 邺孝恭见她不肯戴,笑了笑,把花放在一旁,没有勉强她,却不想,另一边,邺疏华把花送到宋箬溪面前,宋箬溪笑盈盈地侧过身去,让他把那一簇荠花插在发髻,插好后,她还抬手摸着花,“多谢夫君为我摘来这么漂亮的花。” 邺孝恭脸色微沉,不满地盯了陈氏一眼,样子没人家好看就算了,连知情识趣也比不上人家,他好倒霉,娶了个蠢婆娘。 昭平县主斜了邺繁一眼,脸上闪过一抹落寞。 陈氏只是不知情识趣,瓶儿就是有意的要讨人嫌,不顾邺疏华正含情脉脉地看着宋箬溪,硬挤到两人中间,娇声道:“华哥哥,这荠花是在哪里摘的?我也想去摘几朵来戴。” “我摘了许多,你不用去摘了,把这些拿去和婷儿她们一起分着戴。”邺疏华把手中的花塞给瓶儿。 “谢谢华哥哥,华哥哥你真好。”瓶儿笑得满面春风,抱着花走了两步,又停步回头,“谢谢表嫂。” 宋箬溪微愕,眸光流转,扬唇浅笑。 瓶儿把花分给了邺淑婷以及其他几位姑娘。邺淑婷和那几位姑娘也没嫌弃,把花别在鬓角边。 邺孝恭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越发觉得陈氏没有一点情趣。 休息够了,邺繁又领着人下山,去清漪湖祓禊、修禊。 男子们脱了鞋袜,把裤子挽起,在湖水里泡脚。 女子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露出双足,就在湖边转悠。转了一会,就看到一个身穿着大红花衣裳,头戴大红花,胳膊上挎着个篮子的老妇人走了过来。 “毓娴,来,选个赤子儿。”昭平县主招手叫宋箬溪过去。 相传,高辛氏之出,玄鸟遗卵,娀简吞之而生契。后王以为媒官嘉祥而立其祠焉。变媒言禖,神之也,掌管婚姻生育,由这个传说衍生出送泥娃娃和吃五彩蛋的习俗。 送泥子必须是子女双全的妇人,穿着大红花衣裳,在上巳节给虔心求子的女人送来“福音”。绮春园的管事每年都会应景地安排一位老妇人,今年也不例外。 “少夫人吉祥。”那老妇人行了礼,笑呵呵地掀开红布,篮子里装着数十个用红线缠绕的泥娃娃,娃娃穿着红肚兜,怀里抱着莲藕和桂花,寓意连生贵子,腰间拴着根红线,红线的另一头缠着个煮熟的五彩鸡蛋。求子者选一组赤子儿,吃了鸡蛋,把娃娃放进荷包里,红线系在手腕上,这样就能早早受孕得子,所求的孩子得禖神庇佑,能健健康康,长命百岁。 宋箬溪不喜欢吃煮鸡蛋,看着那一篮子的五彩蛋发憷,飞快的看了一圈,在老妇人的吉祥话里,挑选了一个看起来比较小的鸡蛋。 绿袖笑道:“少夫人,奴婢帮您把蛋壳剥掉。” “好。”宋箬溪把鸡蛋递给她。 “灵娟,你们也来选个赤子儿吧!”昭平县主招呼另外三个媳妇。 “是,母亲。”魏灵娟、岳氏和陈氏。 这次流觞宴,不止昭平县主解除了禁足令,邺孝安也同样受益。男子风流好色,在邺繁看来并不是大错,若非那侍女用巫蛊之术谋害宋箬溪,邺顺安是不会受任何处罚的。 “少夫人。”绿袖确定鸡蛋没有问题,把剥去壳的鸡蛋,递还给宋箬溪。 宋箬溪在昭平县主殷切的目光注视下,把蛋吃了,把娃娃放进荷包里,让老妇人把红线系在手腕处。 昭平县主依照习俗,给了那老妇人一个红包,笑道:“借你吉言,盼禖神赐福赐子。” 往来昭平县主也说这句话,只是都没有今年这一句真心实意,说完还看了眼宋箬溪的肚子。 宋箬溪注意到她看过来的目光,忙低下头,装羞涩。 等魏灵娟三人选好赤子儿,昭平县主又让其他来参加宴会的夫人们上前选了赤子儿。 完成使命的老妇人,退场离去。 男人们泡完脚,上岸寻了过来。 从清漪湖到钓鱼湾有一段距离,午宴设在钓鱼湾的杏花林内,年长的就以轺车代步,年少的就步行前往。 一路赏景到也有几分乐趣,只是路稍远了些,女眷们走的有些吃力,速度慢了下来。宋箬溪额头上冒出一层薄汗,脸颊泛起桃红色,气喘吁吁的,腿也有些打晃。 邺疏华蹲下身子,“璎璎上来,我背你。” 宋箬溪见众人都看了过来,推了推他,“你快起来,我走的动,不要你背。” “你说话都没力气了,还说走的动。”邺疏华回头看着她,“快点上来。” 宋箬溪横了他一眼,众目睽睽之下,她的脸皮没他的那么厚,从他身边绕了过去。 “璎璎。”邺疏华不解看着那个明显已经走不动,可是硬撑着大步往前走的小女人。 “少城主,这么多人看着,少夫人害羞。”绿袖上前飞快地说了一句,疾步跟了上去。 邺疏华环顾四周,众人的目光都在看着他,并不在意,追上前去,伸手搂住宋箬溪的腰,双足一点,在宋箬溪尖叫声和众人吃惊的目光里,飞掠而去。 “你……”宋箬溪瞪着身边的男人,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这么快,他们看不到。”邺疏华笑容里带着几分得意。 宋箬溪莞尔,人活在世上,为什么要有那么多顾虑?今日出来游玩,率性而为一次也无妨,双手环上他的腰。 邺疏华带着宋箬溪从轺车边掠过,昭平县主只觉得眼前人影一晃,就不见了,眨眨眼,疑惑地问道:“城主,刚才过去的那个人是不是华儿?” “是华儿带着他媳妇。”邺繁皱了下眉,这两人太过胡闹。 昭平县主感叹道:“以前我还担心华儿象块木头似的,不会疼媳妇,现在看来,到是我多虑了。” “华儿是我的儿子,当然知道疼媳妇了。”邺繁把功劳据为己有,冒出来的那一丝恼意消散了。 昭平县主忍着想要啐他的冲动,撇撇嘴,把头扭开,跟这男人没法沟通。 上巳节还有一个古老的习俗,《礼》云:“仲春之月,令会男女,于是时也,奔者不禁,若无故而不用令者,罚之。司男女之无夫家者而会之。”这是公然赞许男女互赠信物私定终身甚至野合,可后来随着朝代的变迁,士大夫们宣扬起贞节风化,就不允许无媒苟合,讲究聘为妻奔为妾。 虽然禁止了会男女这个习俗,但是上巳节这天的宴会,比其他的宴会要求宽松些,男女不用要分桌,隔开一段距离用餐,所有的人都围坐在由数张桌子拼成的长桌边,可以大胆相看,但不能私下结交,互相看中的,就可告知父母,请媒人上门提亲。 邺繁和昭平县主坐上首位置,其他人按照男左女右,以及年龄大小依序入坐。侍女们将邺繁举杯宣布宴会开始,教坊的乐师随即演奏起悠扬的乐曲。 有美酒有佳肴,有清风有花香,有管弦声声,世间雅趣之事皆齐,宋箬溪微眯着眼,惬意地将杯中酒饮尽。 ------题外话------ 注:谢谢诸位的月票和打赏! 免费的年会票就快要截止了,各位有票的话,请投几张给纤雪,别让纤雪太丢脸就成了,谢谢各位! 因行文需要,稍稍改动了上巳节的一些风俗,请考据的朋友见谅! 天气炎热,诸位要注意防暑降温,不要热伤风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一十五章 花痴女毛遂自荐 因为下午还有流觞宴,午宴就没有搞行酒令、投壶等娱乐活动,吃吃菜,喝喝酒,听曲赏花,说说笑笑,到也轻松自在。。。 偏偏有人,稍席上不够热闹,大声道:“表嫂好厉害哟,这头一回办午宴,就办得让人人都满意,瞧瞧这桌上的菜,色香味俱佳,还极合大家的口味,表哥吃得停不了嘴呢。” 宋箬溪听到瓶儿说出这番不伦不类,不该由她说的赞扬话,淡然一笑,道:“若非母亲帮我把关,我也办不了这么好,这些都是母亲的功劳。” 昭平县主笑道:“毓娴不必谦虚,我也不过稍稍提点了一点,也要你受教,肯听从我的意见。” 这话意有所指,瓶儿听懂了,脸上笑容一僵。 宋箬溪也听懂了,抿嘴浅笑,端杯站了起来,道:“母亲,儿媳敬您一杯,谢谢您对儿媳的包容。” “好好好。”昭平县主笑容满面地端起酒杯。 “儿媳先干为敬,母亲请随意。”宋箬溪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昭平县主没有意思意思,也将酒喝干,十分给她儿媳的面子。 这小插曲就此揭过,其他人都是有眼色的人,基本不去搭理瓶儿,没必要去得罪现任城主和下任城主夫人。 用过午宴,刚刚未时初,离流觞宴开席的未时正还有大半个时辰,众人便随意行动,可以在林中漫步赏花,也可以到湾边垂钓。 宋箬溪每次钓鱼,鱼儿都象会认人一样,就是不上她的鱼钩,也就不去空坐添堵,笑道:“师兄我们去林中赏花。” “好。”邺疏华惟命是从。 绿袖等人一直在席上伺候,还没有吃饭,宋箬溪打发她们去吃饭,和邺疏华手牵手沿着碎石铺成的小道,向林中走去。 瓶儿见状,挽起邺淑婷的胳膊,又招呼苏念锦和另外几个姑娘和公子,“我们去林中赏花吧。” 歇了这么久,又吃了饭,大家都有了力气,久坐无趣,也不太喜欢垂钓,就响应她的号召,一起往林中去。 粉红的杏花长满枝头,显得春意盎然,景致无限。宋箬溪和邺疏华从一株株杏树下走过,锦衣迤逦曳地,风起,花瓣纷飞,落在他们的发上肩头,在这如画的风景,他们成了画中最绚丽的一抹色彩。 瓶儿等人,远远的跟在后面,看到这一幕,皆有一种人在画中走的感觉。 苏念锦喃喃自语道:“飘逸脱俗,仙子也,璧人也。” 瓶儿眼中闪过一抹妒色,她承认面前两人的背影是很相衬,象一对神仙眷侣,可是她更相信,她站在邺疏华的身边,画面会比此刻更美,想了一下,扬声吟道:“风吹梅蕊闹,雨红杏花香。” 赏花赏到诗兴大发随口吟诗是常有的事,就算瓶儿突然出声,惊扰了邺疏华和宋箬溪,破坏了那如画的美景,众人却不好出言责备她,就是邺疏华和宋箬溪也不能跟她计较。 宋箬溪看着瓶儿,眸底幽光闪过,牵着邺疏华继续往前走,这两天瓶儿的表现太过奇怪,想看看瓶儿会不会再跟过来。 瓶儿是想跟过去的,只是邺淑婷不让,紧紧挽着她的胳膊,还笑道:“瓶姐姐这一句做的极好,我也有一句,‘晓烟杨柳绿,春雨杏花红。’” “我也偶得一句,‘绿杨莺睍睆,红杏燕呢喃。’” “哎呀,你们这么你一句我一句的,那里象是赏花吟诗的样子,要吟就吟一首,五言也好,七律也行。”有人笑道。 众人边走边吟起诗词来,瓶儿看着邺疏华和宋箬溪的身影消失在那边林间,又气又恼,几次甩开邺淑婷的手,想要跟上去,几次又被邺淑婷挽住手臂,就知道邺淑婷是有意阻止,对邺淑婷生出了几分恨意,眼见两人越走越远,脑袋飞快运转着,计上心头,轻呼一声,道:“婷妹妹,不好意思,我要离开一会。” 邺淑婷见她手按肚子上,知道她是想上净房,只是她真要上净房,还是装假的,就不确定了,眸光一转,道:“我陪你去。” “不用。”瓶儿拒绝的太快,生怕邺淑婷会怀疑,要跟着去,她脱不了身,忙又补救,“你陪苏姑娘她们吧,苏姑娘还是第一次来,万一走丢就麻烦了。” 说罢,瓶儿急匆匆的走了。 邺淑婷见她没有往邺疏华和宋箬溪方向去,觉得是自己太多疑,抿嘴一笑,没有追过去,转身与其他人说起诗词来。 瓶儿离开众人,转身藏进林中,悄悄地绕着圈子朝邺疏华和宋箬溪方向走去,她脚步极轻,慢慢地,慢慢地接近两人。 邺疏华习武,耳力灵敏,听到了她的脚步声,皱了皱眉。 宋箬溪没有听到声音,只是她眼神好,瞄到树边的露出来的一方裙角。 靛蓝色。 宋箬溪眸光流转,瓶儿可不就是穿着这样颜色的裙子,想不到她还是不死心,跟了上来,勾唇无声地冷笑。 邺疏华欲回头去看,宋箬溪赶紧拉住他,她很好奇,瓶儿跟上要做什么,使了给眼色给他,笑道:“师兄,我去那边看看,你在这里等我。” “好,我在这里等你,你别走远了。”邺疏华愿意配合,可又担心宋箬溪走远了,会迷路。 “我不会走远的。”宋箬溪调皮地眨眨眼睛,走远了,她还怎么看戏? 瓶儿躲在树后,绞尽脑汁在想要怎样才能引开宋箬溪,却不想她还没想出法子来,宋箬溪就已经走开了,欣喜若狂,老天爷在给她机会,她一定会好好把握这难得的独处机会,达成她长久已来的愿望。 “华哥哥。”瓶儿从树后走了出来。 宋箬溪微眯起双眸,果真是她。 “瓶妹妹,你不是和婷妹妹她们在一起赏花吟诗,怎么会来这里?”邺疏华对从小失去双亲的瓶儿一向怜惜,见是她,语气放柔和了些。 “华哥哥,我是来找你。”瓶儿一步步向他走了这去,目光痴迷而贪婪,阳光树枝间洒落下来,落在他的身上,为他渡上一层光晕,衬得他如仙人般飘逸出尘,这么俊雅脱俗的男子,只有她才配的上。 邺疏华见她神情有几分古怪,向后退了一步,问道:“你找我有什么事?” “华哥哥,你知不知道,我从很小很小的时候,就喜欢上你了。华哥哥,让我做你的妻子吧!”瓶儿说着往邺疏华身上扑了过去,想要抱住他。 邺疏华被她言行吓了一跳,动作迅速地向后退去,要不是后面有棵杏树拦着,估计他要退到十丈之外,“瓶妹妹,你在胡说什么,你是我的妹妹,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瓶儿激动道:“华哥哥,我不要做你妹妹,我要做你妻子,我要和你厮守一生,我要为你生儿育……华哥哥,你……你下来。” 后面有杏树拦着,邺疏华没法再后退,双足一点,飞掠上了树,“瓶妹妹,你一个未嫁的姑娘家说话要谨慎,不可胡言乱语。我是你的哥哥,我也已经娶妻了。男女有别,不便独处一地,你快快离开这里,别让人误会。” “华哥哥,你先下来再说。”瓶儿没想到邺疏华会飞到树躲避她,让她的计划落了空,跑到树下,抬头看着他,右手悄悄从荷包里摸出一包东西捏在手中。 邺疏华环顾四周,找宋箬溪的行踪,她去哪里了?怎么还没回来? “华哥哥,你先下来,我们好好说话。”瓶儿有些着急,早知道在说话之前就洒药了。 “你走了,我就下来。”邺疏华对那些痴缠他的姑娘,从来都是敬而远之,若不是答应宋箬溪要在此地等她,他早就飞身离去。 瓶儿含着眼泪,伤心欲绝地问道:“华哥哥,你就这么厌恶瓶儿吗?连跟瓶儿说几句话,都不愿意吗?非要站得这么高,离得这么远吗?” 邺疏华看着瓶儿这样,皱紧双眉,面露难色,下去还是不下去? 宋箬溪见瓶儿把邺疏华逼上了树,正抿着唇闷笑,听到这话,怕邺疏华被她挤兑的跳下来,弄出什么事来不好收拾,赶紧走了出去,佯装惊讶地问道:“瓶姑娘,你怎么在这里?” 听到宋箬溪的声音,瓶儿表情一僵,她怎么会这么快就回来? “璎璎,我在这里。”邺疏华急切地喊道。 “咦,你跑到树上做什么?”宋箬溪继续演戏,摸着鬓角的荠花,明眸流转,风情万种的飞了个秋波给树上的男人,“是要摘杏花送给我吗?那就快折一枝下来,时辰不早,流觞宴就要开始了,不要磨蹭了。” 邺疏华听话地折下一枝杏花,飞身下来,停在宋箬溪的面前。 宋箬溪接过花枝,牵起他的手,看也没看瓶儿,转身离去。 瓶儿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气急败坏地用力朝杏树踹了一脚,谁知用力过猛,树没事,气没消,她的脚有事,痛得蹲了下去,喊道:“华哥哥,我把脚扭到了,好痛。” 邺疏华和宋箬溪还没走出多远,听到她的呼喊声,对视一眼,不好不管,转身回来。 “瓶姑娘,你没事吧?我扶你起来吧。”宋箬溪装出关怀的模样,伸手去扶她。 瓶儿扭了一下身体,避开宋箬溪伸过来的手,抬起头看着邺疏华,轻轻咬了咬樱红的嘴唇,摆出楚楚可怜的柔弱姿态,“华哥哥,我把脚给扭伤了,好痛,华哥哥,我不想当跛子。” “骨头没事,只是扭伤,不会变跛子的。”邺疏华安慰她道。 “华哥哥,我的脚好痛,你快抱我去看良医。”瓶儿张开双臂,向邺疏华索抱。 “伤得太重,不能乱动,会伤上添伤的。”宋箬溪拦在邺疏华的前面,目光冷冷地看着瓶儿,想让邺疏华抱她,简直就是白日做梦,“瓶姑娘,你在这里等着,我们马上叫人抬软轿来接你。” 话落,宋箬溪不等瓶儿反应,拉着邺疏华就走。 “华哥哥,我脚好痛。”瓶儿在后面喊道。 邺疏华回头道:“瓶妹妹,你忍忍,我们马上叫人来抬你。” 宋箬溪唇边扬起一抹浅笑,对邺疏华没有“慈悲”的去抱瓶儿,非常满意,道:“师兄,瓶姑娘脚疼得厉害,耽误不得,你抱着我,施展轻功去找人吧。” “好。”邺疏华伸手把宋箬溪抱进怀里,足尖轻点地面,施展轻功飞掠而去。 瓶儿气得坐在地上,手往地面一捶,可没解气,又把手给捶疼,“该死的宋氏!你这个贱人。” 宋箬溪不在场听不到,骂了也白骂。瓶儿气了一会,就想要站起来,脚刚一触地,疼得她再次跌坐回地上,脱下绣花鞋和袜子,倒吸了口冷气,她的脚踝肿起来了,这下,眼泪真的流了出来,赔了夫人又折兵,事情没成功就算了,还弄伤了脚,照这伤势,她要在房休养许多天。 远远的看到了邺淑婷她们,邺疏华正要上前说瓶儿扭伤脚的事。宋箬溪及时阻止了他,“师兄,你别去说,你去说会引起她们的胡乱猜测的。” “什么猜测?”邺疏华不解。 “她们会想是不是你害她扭伤的?你们俩之间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瓶姑娘是不是喜欢你?是不是想要嫁给你为妻?”宋箬溪板着脸道。 “你,你都听到了。”邺疏华神色紧张起来,“璎璎,我没答应她。” “你要答应她,你就惨了。”宋箬溪恶狠狠地瞪他一眼。 邺疏华松了口气,笑道:“那等一会,你去告诉她们,瓶妹妹扭伤脚的事。” “我自有主张,你别管。”宋箬溪等了大约一刻钟的时间,才走过去告诉其他人瓶儿扭伤脚的事,让侍女们去抬软轿去接她。 邺淑婷看了看邺疏华,眼中异色一闪而过,抿着嘴笑了。 过了一会,瓶儿被侍女用软轿扶了过来。 邺淑婷等人上前问候了几句。 瓶儿只说走路不小心,踩到石头上扭伤的,目光扫过站在一旁的邺疏华和宋箬溪,发现他们旁若无人的在窃窃私语,连个眼神都没给她,悲从心起,黯然落泪。 侍女们抬着瓶儿去找良医看脚,宋箬溪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冷冷一笑。 ------题外话------ 推荐我家淼仔首推文——《长生公主》,女强文,公主自选夫。 各位帮帮忙收藏一下,纤雪谢谢大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一十六章 上巳节夜宿园中 邺繁从影卫那里知道瓶儿扭伤脚的真相,眼中闪过一抹阴冷的寒光,名门闺秀当自重自爱,这丫头居然敢做出这种投怀送抱的低贱之事,是不能再留了,得尽快把她嫁出去,省得坏了名声。 瓶儿意外扭伤脚,于众人来说只是小事一桩,问候了几句,让侍从把她送回城去,召良医为她看伤,她的离开丝毫没有影响下午的流觞宴。 到了未时正,众人前往水道边。 在水道宽而长,不象在山高水长那里只能摆小圆墩和一张小几,设有矮榻和矮几,一人一榻两几。几上摆放点心、茶水和时令鲜果。 在长亭里摆着五张方桌,四张桌上摆着菜肴,一张桌子上摆着碗碟和匙子,在亭边的树荫下摆着两个烤肉架,山高水长的地方稍显狭窄,烤肉一般都是先烤好再端拿上来,没有现烤过,那股浓浓的香味,就算腹中并不饥饿,也让人忍不住咽口水。 “城主,不如让大伙先吃烤肉,再来流觞。”昭平县主善解人意地提议道。 邺繁朗声笑道:“好。” 烤肉送上来,大伙吃得满嘴油光,心满意足地端起茶杯品茗。 “请城主为联句择字限韵。”绮春园的总管把韵牌盒子捧到邺繁面前,恭声道。 邺繁捋着胡子,笑道:“毓娴,由你来限韵。” “儿媳遵命。”宋箬溪笑着起身,“今日是三月初三上巳节,三三得九,就以九佳或九青为韵,字数不拘,联上即可。若是有人联不上,或罚酒三杯,或做诗词一首,或弹奏一曲。父亲觉得这样如何?” 这本就是流觞宴常用的规矩,邺繁没有反对,笑着看着昭平县主,道:“就请夫人起个头。” 昭平县主没有推辞,沉吟片刻,笑道:“墙角露出一枝红杏,夹道迎来两树绿槐” “起乐放觞。”邺繁道。 水道上游的侍女听命行事,在杯中斟上酒,用杏花形的酒托放在渠中,水流带着它飘了过来。乐声止,杯子停,取杯饮酒联句。 这个道:“梦里山川书越绝,枕边风月记齐谐。” 那个联,“百年诗礼延余庆,万里风云入壮怀。” 这联句游戏,对男子来说是易事。 放到第六个,杯子停在了宋箬溪面前,取杯饮酒,道:“竹径听风万声籁,花溪观月千影筛。” 放到第九个,杯子停在了魏灵娟面前,取杯饮酒,笑道:“联句我素来都不行,我罚酒三杯。” 罚酒不用小酒盅,用的是三套杯,最小的那个和饭碗一般大小,一个要比一个大,连灌两杯下去,魏灵娟打了个酒嗝,靠在榻上,半眯着眼,道:“我喝醉了,这杯大的我实在是喝不下了。” 坐在魏灵娟下首位置上的岳氏起身走过去,边端起酒杯往她嘴里灌,边笑道:“大嫂嫂素好酒量,千杯不醉,今日才喝这么几杯,就说要喝醉了,可见是在骗人,我们可是不会信的。” 众人皆笑了起来,都说不信,要她把酒喝了,不准耍赖。 “我真的喝醉了,午宴时我就喝了几十大杯,这会子真是喝不下去,好弟妹,你且饶了我这一回吧。”魏灵娟求饶道。 “不成,你联不上句,就要认罚,你再推三阻四,就算违了规,再加罚三大杯。”岳氏不肯放过她。 魏灵娟避开岳氏手上的酒杯,道:“那我会醉得走不动的。” 昭平县主笑道:“喝醉了也无妨,我们就留在园子里歇一宿,刚毓娴不是说了,花溪观月千影筛,今夜虽无月可观,赏星也是一乐啊。” 花溪观月正是绮春园内数十景之一。 “母亲说的极是,我们今天晚上就去花溪赏星。”邺淑婷拍手道。 晚上的活动就这么定了下来,魏灵娟也把那海斗酒碗里的酒喝完了,面泛桃红,双眼迷离,醉意浓浓。 又放了几次后,杯子再次停在了宋箬溪的面前,这九佳九青下的字,本来就不多,众人说了不少,还要接上面那一句,为对她这个半路出家的人来说有些难度,想了想,想不出来,摇头笑道:“我联不出来,我认罚,就用笛子吹一首曲子吧。” 笛声悠悠响起了,一声声似行云,如流水,这一首《流觞曲》十分的应景,其他人也非常的捧场,放肆地称赞,什么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 宋箬溪羞红着脸,谦虚了几句。 这场上巳节流觞宴,玩了足有一个半时辰,众人才尽兴而散。左右首领等人回了城,邺繁一家人留下绮春园内,晚上要去花溪赏星。 邺疏华和宋箬溪住在靠近清漪湖的百结院,青石铺地,白墙碧瓦,院中种着丁香树,枝叶浓郁成荫,连晴数日,气温升高,丁香花的花期提前,在绿叶中紫紫白白的小花吐着诱人的芳香,密密缀满枝顶。 这绮春园内,果然步步皆有景,景色各不同。 院中虽久未有人居住,不过每日都有打扫,非常的干净整洁,走进房间,布置的也十分清雅,一色的花梨木家俱,屋角摆着半人高银鎏金竹节形柄的香熏炉,炉盖似博山,透雕镂孔,正散发着淡淡的梅花香,和窗外传进来阵阵花香,混在一起,成了一种奇异的香味,沁人心脾。 走进内室,宋箬溪一眼就看到铺着丁香色长绒织锦毯的花梨木躺椅,走过去坐下,柔软舒服的感觉让她满意地扬唇一笑。午后没有小睡,这一松快下来,倦意席卷而来,闭上双眸。 邺疏华见她象只慵懒的猫儿似地蜷进躺椅,温和浅笑,挥手让侍女们退出去,亲自抱来了薄毯给她盖在身上,盘脚坐在一边的昼床上,双手叠放在胸前,手心向上,眼睑微垂,神色肃然,如同佛陀坐在莲台之上。 宋箬溪一觉睡醒,已是酉时初刻,这躺椅没有床上舒服,睡了这么一会,就有点腰酸背痛,坐起来,不会扯着那了,轻呼出声,“哎哟。” “怎么了?你哪里不舒服?”邺疏华从入定中惊醒地来。 宋箬溪扭了扭身体,“没事,泡个澡就舒服了。” 邺疏华从床上下来,打开门道:“去准备热水,少夫人要沐浴。” “你一身酒味,也洗洗吧。”宋箬溪见他眼睛冒出了点点火光,知道这男人想歪了,没好气地啐他一口,“各洗各的。” 邺疏华闷笑了两声。 沐浴过后,宋箬溪没急着梳妆,吃过晚饭,才换上粉红色绣银纹百蝶穿花的宽袖对襟上衣和淡蓝色绣白玉兰的长裙,挽着盘龙卧福髻,这样等会回来就不用再重新梳头了,发髻上点缀着几个粉蓝色花钿,簪了枚镶珠蝴蝶钗,轻便素雅。 “我穿这件粉红色的锦袍?”邺疏华指着那件绣着团花的锦袍。 宋箬溪抬眸,从镜子里看着他,“你是不是我的夫君?” “我当然是你夫君。” “那你就穿上吧。”宋箬溪不给理由,直接要求。 邺疏华虽然不明白穿这衣服跟他是不是她夫君之间有什么关系,但还是乖乖听话,把那件粉红锦袍穿上了身。 俊秀的容貌配上粉红色的锦袍,添了几分风流模样,看着有点象电视剧里的纨绔子弟。宋箬溪唇角微微上扬,灵动的双眸流转着笑意。 香绣等人忙低下头,努力把笑意忍下去,只是肩头不停的耸动,表明她们忍得有多么的辛苦。 等两人从院中出来,已是酉时未戌时初,暮色沉沉,园中各处都挂上了灯笼,坐着轺车前去花溪。 宋箬溪轻声道:“这个叫做情侣装。” 邺疏华眼中一亮,笑道:“我们是夫妻,穿情侣装好。”顿了顿,小心翼翼地看着她,“璎璎下一回能不能换一个颜色?” “不要。”宋箬溪撇嘴,把头扭到另一边,“我就喜欢粉红色。” “穿粉红色很好看,我们就穿粉红色。”邺疏华在宋箬溪面前,这样的小事是没有任何原则的,只要她高兴。 宋箬溪回首,噗哧一笑,道:“我逗你呢,下回我们穿宝蓝色。” “璎璎,你真好。”邺疏华伸手过去与她十指相扣,悬挂在轺车柱子上灯笼里的烛光映在他的眼中,闪闪如暗夜星辰,温柔又充满情思,似大海般深沉,仿佛要将人溺毙在他的眸光中。 宋箬溪与他对视片刻,眉眼弯弯,灿然一笑,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 赶到溪边赏月亭,所有的人皆已到齐,他们是来得最晚的。 “百结院离花溪最近,华哥哥和毓娴嫂嫂你们却来得最晚,要不是此处没有备酒,定要罚你们三杯才行。”邺淑婷娇笑道。 邺疏华和宋箬溪忙向邺繁和昭平县主告罪。 邺繁板着脸,冷哼两声,似乎很生气。 昭平县主斜了邺繁一眼,伸手扶宋箬溪起来,笑道:“毓娴这两天来来回回奔波,定是累狠了。没事,别怕,不怪罪你们的,坐下吧。” 邺繁脸色转缓,笑了起来。 两人落座,抬头看天。 浩瀚的夜空上没有那轮明月,满天星光格外灿烂,仿佛伸手就可以触摸的到。溪水中种着菰草、芦苇等水生植物,夜风徐徐吹过,带来草木清香,也带来了丝丝凉意。 ------题外话------ 注:银鎏金香熏炉在考古上定名为未央宫竹节熏炉,乃是西汉中期的东西,高58厘米,底径13。3厘米,据考证为未央宫之器,象这种高柄形熏炉在它之前,从未见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一十六章 好嫂嫂为妹选夫 星光倒映在溪面,微风拂过,水波荡漾,光影潋滟。。。只是美景虽美,可下午流觞联句似乎已经消耗了众人风雅的兴致,赏星的时候没有人说话,都静静地靠坐在栏杆边,抬头看着夜天上的繁星,那模样不象是赏星,到象是在发呆,气氛显得有些沉闷。 “这北斗七星联起来,还真得象是把舀酒的斗勺呢。”邺淑婷指着夜空,新奇地道。 魏灵娟笑道:“我们婷妹妹好厉害,在这满天星辰里找到了北斗七星。” “找到北斗七星有什么难的。”邺淑婷有点小得意地挑挑眉,“我不但找得到北斗七星,我还知道北斗七星是由那七星组成的。” 昭平县主回首看着她,笑问道:“是哪七星?” “是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和摇光。”邺淑婷勾着指头把七星的名称数了出来不算,还继续卖弄,“天枢、天璇、天玑和天权四星组成斗身,名魁,玉衡、开阳和摇光三星组成斗柄,名杓。母亲,我说的可对?” “对,你说的对。”昭平县主笑着点头。 “婷儿你既知道北斗七星,也能在空中找到它,那为父就要考考你,这斗柄指东,指南,指西,指北,分别是什么季节?”邺繁问道。 “啊!”邺淑婷瘪瘪嘴,这个她可不知道,用求救的眼神一一看向众人。 看到宋箬溪时,宋箬溪无能为力地摇了摇头,她连北斗七星由那七星组成的都不知道,更别说斗柄指着什么方位是什么季节了。 见小女儿答不出来,邺繁看着几个儿子,“你们几个谁知道?” “父亲,儿子知道。”邺孝恭抢先开口。 “你说来听听。”邺繁道。 邺孝恭起身道:“斗柄指东,天下皆春;天柄指南,天下皆夏;斗柄指西,天下皆秋,斗柄指北,天下皆冬。” “父亲,四哥哥的回答是不是正确的?”邺淑婷问道。 邺繁点点头,又问道:“七星分别对应哪七个朝中大臣?” 邺孝恭答道:“七星分别对应朝中的御史、大司农、少府……” 听邺孝恭答了出来,邺繁来了兴趣,考起四个儿子天体星相问题。 邺疏华跟觉明大师学过观星术,虽只懂点皮毛,但回答起来也头头是道,什么柳八星曲头垂似柳,近上三星号为酒,享宴大鬴五星守。什么乃季秋月朔,辰弗集于房,瞽奏鼓,啬夫驰,庶人走。 宋箬溪听得云里雾里的,一阵困意袭来,侧身掩嘴打了个呵欠,与其听他们说这些深奥难懂的话,还不如回房睡觉。 “父亲,夜已深,该歇息了。”邺疏华一心二用,边回答问题边留意着妻子的情况,见她打呵欠,立刻结束回答。 邺繁皱了下眉,目光一扫,见女眷们都面露倦意,昭平县主已靠在柱子上,半眯着双眼,似乎就要睡着了,没有责难邺疏华,挥手道:“散了吧!” 众小辈站起身,但没有离开,等邺繁和昭平县主上了轺车,才各自上轺车回住的院子。 “这观星术根本就做不得准。”宋箬溪靠在邺疏华肩膀上,半眯着眼看着天上一闪一闪的星星,她真看不出这些星星跟地上的人有什么联系。 “星辰奥秘乃天地之初奥秘,观星术乃源于伏羲卦,又胜其,观星不止可知预知天气,观,还能避免灾祸,知过去未来。师父夜观天相就知赫国皇帝即将离世,知道陈陌这个暗帝星将转暗为明,成为新的帝星。” 宋箬溪轻嗤一声,问道:“这五国都有御史,大司农,那这七星对应的是哪个国家的呢?” 邺疏华语噎。 “五个国家就有五个皇帝,对应的,天上就有五颗帝星,这帝星都是一样的,那又怎么知道哪颗是哪个帝王,说不定大师看错了,要死的不是赫皇是闽帝。”宋箬溪记恨出嫁被闽帝轻薄一事,诅咒他快死。 “我对观星术只粗略的学了点,这些高深的,要请教师父才行。”邺疏华提到觉明大师,就想起他大限将至,黯然叹了口气,“已经没有机会向师父请教了。” 宋箬溪见状,忙安慰他道:“大师要去西方极乐世界,这是乐事,不要悲伤。” 邺疏华双手合十,口颂佛号道:“师父已功德圆满。” 次日回到登瀛城,邺繁处理完城务,就到澹宁居和昭平县主说瓶儿的事,“我记得瓶丫头九月底就十四岁了,该给她找户人家,备份嫁妆,送她出门了。” “好好的,你怎么突然想起要给瓶丫头找人家了?”昭平县主不解地问道。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邺繁怕她会多想,没有说出实情,拿虚话应付她。 昭平县主皱了下眉,想了想,试探地问道:“她扭伤脚不是意外,是出什么事了对不对?” “你别胡思乱想,没出事。”邺繁低头喝了口茶,“毓娴不过才十五岁,就嫁过来了。瓶丫头就快十四岁了,是时候给她找人家了,要不然人家以为我们做舅父舅母对她不尽心,怠慢了她这个孤女。” 昭平县主眼中的疑色未减,但是没有再追问下去,“城主可有人选?” “没有,你看着挑,尽快把这事给办好。” 昭平县主目光闪了闪,“知道了。” 当天下午,昭平县主就让周嬷嬷去收集城中与瓶儿相当的男子资料。 周嬷嬷办事的效率极高,过了四五日,就呈了一叠调查资料和画像给昭平县主。 昭平县主翻看一下,人数众多,拿不定主意,想找人商量商量,想来想去,宋箬溪是最合适不过的人选,让侍女去漱玉院把她请了过来,“毓娴来,看看这些男子如何?” 宋箬溪惊讶地走了过去,看桌上放着许多男子的画像,一个个容貌端正,蹙眉问道:“母亲,这是要做什么?” “瓶儿年纪不小了,城主的意思是给她选个人家,让她出嫁。” 宋箬溪眸光一闪,这正是在想法子要解除这个隐患,就有人把办法送上门了,这下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把觊觎她男人的狐狸精赶走,十分认真看画像和资料,务求找到一个接手瓶儿的倒霉男人。 适婚男子众多,家世背景也都不错,婆媳俩依照瓶儿的年龄,家世和身份,分析了两三天,从中挑挑捡捡选出五个人来。 “去把瓶姑娘请来。”昭平县主想到嫁人的是毕竟瓶儿,还是要问问她的意见比较好, “母亲,瓶姑娘扭伤了脚,不方便过来,不如让我去问她的意见吧。”宋箬溪主动请缨。 宋箬溪是瓶儿的嫂嫂,她去问,最合适不过了,昭平县主欣然同意。宋箬溪带着侍女,拿着五个人的画像和资料去西苑找瓶儿。 “奴婢给少夫人请安。”院中的侍女向宋箬溪行了礼,转身向内通报,“瓶姑娘,少夫人来看你了。” “啪”屋内传来一声清脆的响声,瓶儿的声音紧接着传了出来,“叫她走,我不要见她。” 侍女们为难地看着宋箬溪,却不敢出言请她离开。 宋箬溪笑了笑,迈步走了进去,进门就看到地上摔碎了一个茶杯,碎片茶水茶叶洒满一地,淡然浅笑,“瓶姑娘的火气好旺啊。” 听到她的声音,瓶儿抬头,瞪着一双怨毒的眼睛看着她,“你来做什么?” 宋箬溪找了张离瓶儿稍远的椅子坐下,指着青荷捧在手上的画像道:“瓶姑娘年纪不小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母亲特意为你择选了五个适合成亲的男子,你且看看,从中挑一个。” 青荷把画像送到瓶儿面前。 瓶儿不敢置信地转眸看着青荷手中的画像,伸手一扫,将画像扫落在地,又重新瞪着宋箬溪,恨声道:“宋氏,你欺人太甚了!你居然耍这种卑劣的手段,你好无耻!” “啪”香绣上前甩了瓶儿一巴掌,训斥道:“你好大胆子,敢对少夫人不敬!” “你,你这个下贱的侍女居然敢出手打我,我不打死你这个贱人,我就不姓李。”瓶儿说着,就象恶狗扑食一般地扑向香绣,想要抓住她。 香绣轻盈地向后一退,瓶儿扑了个空,险些从榻上栽下来,吓得倒抽了口冷气,气得通红的脸一下变白了。 宋箬溪抬起手用帕子掩住嘴,把那抹幸灾乐祸的笑忍了下去,轻咳一声道:“瓶姑娘,男女婚配从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从没有女儿家送上门去强婚配的道理。” 瓶儿眼中神色变了变,“你是故意的?” 宋箬溪没有回答她的问题,道:“你父母双亡,城主和夫人收养了你,本来这亲事城主和夫人作主定下来就行了,可是城主和夫人怕委屈了你,才选了五个人让你亲自挑,你还是赶紧选一个,别耽误了大事。” “我不信,你撒谎,舅舅舅母不会这么对我的,我要去找舅舅,我要去找舅母。”瓶儿从榻上跳下来,鞋子都没穿,提起裙就向门外跑去。 香绣和青荷伸手要阻拦她。 “不要拦着她,让她去。”宋箬溪冷笑,邺繁既然要昭平县主帮她挑选人家,让她出嫁,就表明没有“成全”她的意思,她要去找他们,就让她去自取其辱好了。打击巨大,死心更快。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一十七章 表明心迹愿做妾 瓶儿一路狂奔,引得路上众侍女纷纷侧目,瓶姑娘疯了? 跑到中苑的西侧门,瓶儿扶着门框,喘得就象要断气了。。。 “瓶姑娘,您这是怎么了?”看门的侍女关心地问道。 另一个侍女往她身后看了看,问道:“瓶姑娘,谁在追您?” 瓶儿喘得说不出话,也不愿跟她们多说,提起裙子,继续向苑中跑。她嘴上说要去找邺繁,但心里还是明白的,此时邺繁要就在文澜阁处理城务,要就是去了那个小妾房里,她实在不适宜打扰,也不方便过去找。而昭平县主基本上整天呆在澹宁居,找她容易。 “我……要……见……夫……人。”瓶儿上气不接下气,断断续续地把话说完整了。 “哦,哦。”侍女看瓶儿头发披散,穿着中衣,连鞋也没穿,惊愕地张大嘴看着她。 瓶儿瞪了她一眼,往正房跑去。 “瓶姑娘,出什么事了?”菖蒲正好从房里出来,看到瓶儿,也是一脸惊愕,上前扶住她。 瓶儿喘了口气,问道:“夫人呢?” “夫人在房里。” “扶我……进去。”瓶儿已跑得脱力,走不动了。 菖蒲把她扶了进去。 昭平县主看着跟疯婆子似的瓶儿,愣了愣,问道:“瓶儿,你这是怎么了?” “舅母!”瓶儿叫得凄惨,仿佛受尽委屈,甩开菖蒲的手,冲过去扑进昭平县主怀里。 冲撞的力气太大,险些把昭平县主给扑得向后倒下去,幸好周嬷嬷在旁边扶了一把。 昭平县主稳住身体,长吸了口气,把瓶儿推开了些,“瓶儿啊,你有什么事,坐下来慢慢说,别着急。” 瓶儿在昭平县主身边坐下,大口地喘着气,好不容易才缓过劲来,眼泪汪汪地看着昭平县主,“舅母,您别把瓶儿许配给别人,瓶儿不喜欢他们,瓶儿不要嫁。” “瓶儿不喜欢他们,那就不嫁。”昭平县主伸手帮她把披散在额上的乱发抚到脑后,又用丝帕擦起她眼角的泪水,“瓶儿的心上人是谁?告诉舅母,舅母一定让瓶儿如愿以偿。” “谢谢舅母。”瓶儿欣喜若狂。 “傻孩子。”昭平县主笑,“告诉舅母,你的心上人是谁啊?” “舅母,瓶儿喜欢华哥哥,瓶儿要做华哥哥的妻子。” 昭平县主瞠目结舌,且不说邺疏华常年不在家,他就是在家也是一副要远离红尘,遁入空门的样子,和瓶儿接触的也不多,再加上两人之间相差十来岁,她就没往那方面想过,当然也就没有看出瓶儿有这样心思。 菖蒲等侍女也惊呆了,瓶姑娘好不要脸,这样的话也能说出口。 “你说你喜欢谁?”昭平县主怀疑听错了。 “瓶儿喜欢华哥哥,瓶儿要做华哥哥的妻子。”瓶儿坚定不移地重复道。 “瓶姑娘,少城主已有了少夫人了。少城主和少夫人夫妻恩爱,你这个念想是空想。”周嬷嬷早看出一些蛛丝马迹,只是涉及到瓶儿的闺誉和名节,一直没敢说出口,现在瓶儿已挑明,她才出言告诫。 “不是,华哥哥是喜欢我的,他帮我摘花,带我去放风筝,还陪我去看小兔子,是宋氏那个贱人,她用妖法迷惑……”瓶儿对嫁给邺疏华,霸占了正妻之位的宋箬溪怨恨已久,一时情急,心里的话脱口而出。 “闭嘴!”昭平县主脸色阴沉,“毓娴是登瀛城的少夫人,是你的嫂嫂,岂是你可以随意谩骂的?” 被训斥的瓶儿猛然回过神来,知道失言,眼中闪过一抹慌乱,忙扯着昭平县主的衣袖,“舅母,瓶儿喜欢,不,瓶儿爱慕华哥哥好久好久了,一心盼着嫁给华哥哥为妻。可是,舅母也是女人,应该知道瓶儿内心的痛苦。如今瓶儿别无所求,只求能陪着华哥哥身边,那怕为奴为婢做妾,瓶儿也是心甘情愿的。”说着瓶儿从榻上滑下去,跪在昭平县主面前,手抓着她的裙子,仰面看着她,满脸哀求,“瓶儿求舅母成全。” 昭平县主看着她,眼神复杂,虽然邺疏华身份尊贵,但是瓶儿也算大家闺秀,做不了妻,就该死心,怎么也不应该想着当低贱的妾室?挥了挥手,等周嬷嬷等人退出房去,道:“瓶儿,你来我身边已有十年,这十年来,舅母对你如何?” “舅母待我极好。”瓶儿顿了一下,又补充一句,“就如同亲生女儿一般。” 昭平县主微微颔首,“舅母的确是待你如亲生女儿,你可曾将舅母当成亲生母亲?” 瓶儿回答地飞快,“瓶儿一直视舅母为母亲” “瓶儿,既然你把舅母当母亲,舅母也把你当女儿,舅母就实话告诉你,这事不成,没有那母亲会让女儿去妾的。”昭平县主对瓶儿要比对邺淑婷还要好些,对邺淑婷,多少有一点心结,邺淑婷的生母毕竟是邺繁的小妾,再宽宏大度的嫡母,也没办法视庶子女为亲生子女。瓶儿是外甥女,又父母双亡,对她十分怜爱,甚至还有些纵容。 “舅母疼爱瓶儿的心,瓶儿了解,瓶儿谢谢舅母这般为瓶儿着想,可是,瓶儿却只能辜负舅母的一片慈母之心。瓶儿心里只有华哥哥,瓶儿知道做妾委屈,但是只要能陪在华哥哥身边,别说是让瓶儿做妾,就是让瓶儿做使唤侍女,端茶递水,瓶儿也愿意,只要能时时见着华哥哥,瓶儿如愿足已。”瓶儿伏在昭平县主的膝上,“舅母,您答应瓶儿吧!瓶儿一定会好好伺候华哥哥的。” 昭平县主没想到瓶儿对邺疏华情深到了这种地步,伸手扶她起来,叹了口气,道:“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傻?” 瓶儿听她这语气,似乎有所松动,眼中闪过一抹喜色,带着哭腔道:“舅母若是不答应瓶儿,瓶儿唯有用死来成全瓶儿对华哥哥的这番情意。” 昭平县主又叹了口气,正要说话,猛然间想到邺繁突然让她帮瓶儿挑人家,是不是已经知道瓶儿对邺疏华的心思,才要把瓶儿早早嫁出去,免得横生枝节,道:“你的心思,舅母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瓶儿一愣,就这样让她回去?“舅母?” 昭平县主向后靠在大引枕,扬声道:“来人,送瓶姑娘回房。” 周嬷嬷和菖蒲等人应声走了进来。 “舅母,瓶儿……”瓶儿没得到准信,不甘心。 “瓶姑娘,请回吧,不要打扰到夫人休息。”周嬷嬷板着脸道。 昭平县主闭上眼睛,摆明不愿再和瓶儿说话。 瓶儿看着她,眸底闪过一抹怨恨,咬了咬下唇,转身离开。 “夫人,刚才您和瓶姑娘说话的时候,少夫人来过。”周嬷嬷轻声道。 昭平县主睁开双眼睛,“怎么没有通传?” “少夫人不让,说是不打扰夫人和瓶姑娘谈话,转身就走了。” 昭平县主皱了皱眉,“她是不是有些生气?” 周嬷嬷使了个眼色,菖蒲会意,带着屋内的人等下了下去。周嬷嬷坐在榻边的小杌子上,拿着美人棰边帮昭平县主捶腿,边道:“少夫人表面看起来没什么,不过看情形,瓶姑娘应该是跟少夫人说了要给少城主做妾的想法,少夫人估计不同意,瓶姑娘才会跑过来找夫人的。” 昭平县主幽幽叹了口气,眼中含着一抹悲伤,“没有那个女人愿意让夫君纳妾的。” 周嬷嬷陪在昭平县主身边几十年,知道她的痛苦,也劝了几十年,轻叹一声,垂下头道:“夫人,奴婢有几句话不知当讲不讲。” “你这老货,又拿腔作调,你有什么不当说的,说吧!” “谢夫人,那奴婢就斗胆说几句。少城主的眼里除了少夫人就没有别的女子,也没有要纳妾的意思,若是强行塞个妾给少城主,少城主不乐意,少夫人也生气。再者瓶姑娘这种身份去做妾,轻不得,重不得,少夫人不好拿捏,闹腾起来,容易被人钻了空子。东苑要是有事,那些人可就高兴了。”周嬷嬷心里是偏着宋箬溪的,不光是得了宋箬溪不少好处,主要是宋箬溪从来没有看低过她,对她十分的尊重有礼。不象瓶儿,看人时,下巴上抬,目光斜斜的,一副瞧不起人的样子。 “你说的也是我担心的。”昭平县主叹道。 周嬷嬷正要再多说几句,门外传来给邺繁请安的声音,伸手扶昭平县主起来。 邺繁大步进房来,主仆俩行礼请安。 菖蒲送上热茶,和周嬷嬷一起退了出去,城主这个时候过来肯定是有事要跟夫人谈。 “瓶丫头跑来做什么?”邺繁是闻讯而来。 “我给她挑出五个成亲的人选,让她从中挑一,她不乐意,过来跟我说这事。” 邺繁冷哼一声,道:“这五个不行,就再给她挑五个。” “再挑五十个都没用,她不愿意嫁给那些人,她说她爱慕华儿,要给华儿当妾。” “婚姻大事,岂是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不知廉耻的东西,说出这样的话来,成何体统?”邺繁冷着一张脸,把手伸到昭平县主面前,“拿来。” 昭平县主微愕,“拿什么来?” “你选的是哪五家?拿来我看看。” 昭平县主和邺繁做了几十年夫妻,见他这般,就知道他是打算硬来,直接把人给定下来,逼瓶儿出嫁,皱眉道:“牛不喝水不能强按头,成亲那天,她不肯上花轿,寻死觅活的,到时候要怎么收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一十八章 文澜阁唇枪舌剑 “她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花轿临门,她乖乖听话,最好,要不然就打晕她,塞进花轿,抬过去。”邺繁蛮横地道。 昭平县主嘴角不由自主地抽了抽,道:“这么做的话就不是在结亲,是在结怨。她嫁过去,也不会安心过日子的,会闹得家宅不宁,那又何必呢?” 邺繁皱眉问道:“你的意思是要让她给疏华当妾?”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觉得养了她这多年,也有了几分感情,希望她能有个好的结果。” 邺繁捧着茶杯的手微微顿了顿,看着昭平县主,眼底隐有唏嘘,这个女人生性善良温顺,这么多年来,他虽尽力护着她,可是年轻的时候城务繁忙,也有顾不到的地方,害她吃过几次亏,性子到是改了一些,也会使一些手段,只是做事到底不够干脆,心肠也太软。勾了勾唇角,软就软吧,有他在,她不愿意做的事,他帮她做,等将来他不在了,这庶务也要交给儿媳打理,就不用她操心了,忽脑子里冒出个念头来,眼中闪过一抹算计的精光,道:“瓶丫头要是嫁到别家去,就成了别家的人,打骂由人,她又没有娘家撑腰,我们做舅舅舅母到底隔了一层,不方便出面,让她给疏华做妾,有你护着她,毓娴也会忌惮一二,等她生下一男半女,这后半生也就有了依靠。” 昭平县主讶然,“你不是不愿让华儿纳瓶儿做妾,怎么又改主意了?” “我什么时候说不愿意了?” 昭平县主轻嗤一声,道:“你要是愿意,还让我帮她选什么人家。” “我那时候不知道她想要给疏华做妾,现在知道了,这事就不能再这么办了。”邺繁睁着眼睛说瞎话。 昭平县主见他神情不象是在说笑,脸色微沉,道:“不行,我不同意华儿纳瓶儿为妾。” “夫人,我知道你把瓶儿当女儿一样的疼爱,想给她找户好人家,我们儿子的地位、品性和相貌,都是一等一的,对瓶儿来说是最好不过的良配,这事就这么说定了,让疏华纳瓶儿为妾。” 昭平县主冷哼一声道:“城主您别忘了,华儿成亲之前写回来的信,他连四国送的媵妾都不要,现在又怎么会要瓶儿。” “此一时彼一时,他堂堂登瀛城的少城主,身边怎么能只有一个女人?男人纳妾是天经地义的,这件事,我会好好说服他的。” 昭平县主听他说出这样的言论,心头火起,怒道:“儿子是什么性子你这个做爹的难道还不清楚?他若是有纳妾的心思,我也就不说什么,可是情况明摆着,儿子要是肯纳妾,东苑早就住满了人,岂会拖到二十四五岁了才娶妻?现在他好不容易放下出家为僧的念头,娶妻生子,和和美美,安安稳稳的过日子,你居然想着把瓶儿塞给儿子做妾,你这不是给儿子和媳妇心里添堵吗?这不是要让东苑不得安宁吗?” 被昭平县主数落了一顿,邺繁脸色有些发僵,他没想到昭平县主会如此反感给邺疏华纳妾,当年对他纳妾,她都没有这么强烈反对过,劝解她道:“夫人,疏华是少城主,未来的城主,他得为子嗣着想,身边要多几个女人,才能开枝散叶,这也是他的责任。毓娴身为他的嫡妻,为夫君纳妾,都是她应当做的事,她身为正室就要有身为正室的气度,要贤惠大度,若是无有容人之量,只知拈酸吃醋,你这个做婆婆的就该狠狠地训斥她。” 邺繁的这番话,让昭平县主的心里一阵阵揪得疼,男人三妻四妾是常事,可这天底下,有哪个女人愿意和别人分享丈夫?当年她初嫁过来,看到那些媵妾,也曾哭过吵过,也曾被婆婆叫过狠狠的训斥过,最后不得不“贤惠大度”让邺繁纳妾,现在她成了婆婆,要去训斥她善妒的儿媳吗?逼迫儿媳让儿子纳妾吗?眸色微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垂下眼睑,淡淡地道:“这事,我不管,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累了,我要休息。” 说着,昭平县主就起身往卧室走去。 邺繁看着她的背影,轻轻摇了下头,那个做娘的不往儿子房里塞人,象她这么偏向儿媳的婆婆世间少有,也罢,这件事,让她去处理,她也处理不好,还是他亲自去办,他要看看那丫头会如何应对? 次日,邺繁先安排邺疏华出城办事,再派人把宋箬溪叫去文澜阁。 宋箬溪没有感到意外,瓶儿以死相逼,又说得那样的情深意切,邺繁和昭平县主肯定会被打动,何况在他们的认知中,男人就该妻妾成群,邺疏华这样是不正常的,现在让她过去,应该是要说服她,让瓶儿进门,只是为什么不是昭平县主找她,而是邺繁找她呢? 宋箬溪坐在肩辇上冷冷地笑,不管谁找她,都无所谓,该来的总是要来的,邺疏华是许了她此生无二妇的承诺,她相信他是言出必行的人,也相信这话他是发自内心,没有半点勉强,可是其他人不会答应,他只守着一个女人过一辈子的,这是一场硬战,她必须打,还必须打赢,卧榻之侧绝不容他人鼾睡。 肩辇在文澜阁前停了下来,侍从向内禀报,“城主,少夫人来了。” “让她进来。”邺繁中气十足的声音从屋内传来。 宋箬溪垂在衣袖里的手握了下拳,走了进去,收裣行礼道:“儿媳给父亲请安,父亲金安万福。” “不必多礼。”邺繁指了指下首处的榉木雕花圈椅,“坐下说话。” 宋箬溪走过去坐下,低眉敛眉,一副柔顺乖巧的模样。 侍女送上热茶,退了下去。 邺繁道:“我喜欢的红冠茶,你尝尝味。” 宋箬溪端起茶杯,安静地品茗,等着邺繁继续说话。 看她神色如常,不见一丝慌乱,邺繁眼中闪过一抹赞许,小小年纪,能这般沉稳,已然难得,“这茶味道如何?” “入口时有些许的苦涩,细细品来,却透着一丝甜味。”宋箬溪如实答道。 邺繁笑,把手中的书册放下,问道:“毓娴,你可知我今日叫你来所为何事?” “儿媳不知,请父亲明示。”宋箬溪放下茶杯,站起来欠身道。 “你不必太拘束,坐下说话。” 宋箬溪又坐了回去。 “瓶儿的事,你可有耳闻?”邺繁单刀直入。 “不知道父亲指得是哪件事。”宋箬溪装糊涂。 “瓶儿昨日跟你母亲说,她愿意给疏华做妾。” 宋箬溪抿唇不语。 “此事你可愿意?”按礼法,纳妾是要正妻同意方可,邺繁故有此一问。 宋箬溪抬眸直视着他,“我不愿意。” “替夫纳妾,为夫家添子嗣,这是为妻的职责之一,没想到你嫉妒之心如此重。”邺繁怒容满面,一拍桌子,“妒可是犯了七出之条,难道你想被休回娘家?” “我这不是嫉妒,我这是人之常情。在这世上每一个女人都这样的心思,希望能够找到有一个两情相悦,珍她重她,一生一世一双人,只有彼此,不离不弃,相守到老的夫君。可是这样的愿望,她们不敢说出来,在礼教的压迫下,她们只能强忍痛苦装贤惠,为夫君纳了一个又一个小妾,然后躲在人后以泪洗面,郁郁寡欢。”宋箬溪面无惧色反驳道。 “你说来说去,就是善妒,不肯让疏华纳妾。”邺繁冷哼一声。 “男人和女人都是人,男人要求女人从一而终,男人也应该从一而终。” “男人娶一妻,女人嫁一夫,这就是从一而终。” 宋箬溪嗤笑道:“在礼法上,的确是一夫一妻,可是男人还能纳妾。” “妻妾是不同的,妻者,夫之合也。妾……”邺繁停顿了一下,有些话在儿媳不好说出口,“男人纳妾只是为了开枝散叶,多子多福。” 宋箬溪勾唇嘲讽地冷笑,“父亲说的没错,男子纳妾是为了开枝散叶,多子多福。可是事实上,开枝散叶到是开枝散叶了,但是多子多福却未必。二公子的事犹在眼前,我可不想我的儿子也象我的夫君那样,每天都过着凶险万分,如履薄冰的日子。” 邺繁被这个事实噎得说不出话来,沉默半晌才道:“你到是能言善道。” “谢谢父亲夸奖。”宋箬溪欠身道。 邺繁捋着胡子道:“瓶儿父母双亡,身世堪怜,她对疏华又一片痴情,你若是执意不让她进门,她就会去寻死。人命关天,你再慎重考虑考虑。” “不用考虑,她要寻死,就让她去死。我是个俗人,自私自利,绝不会委屈自己的去成全别人的。” “这是一条人命,你怎么能如此轻率的对待?”邺繁正义凛然地质问道。 “父亲想儿媳如何?”宋箬溪听出味来了,邺繁并不是真得要把瓶儿塞给邺疏华当妾,而是另有目的,懒得跟继续他绕圈子,直接问道。 “妥善处理这件事。”邺繁用这七个字打发了宋箬溪。 ------题外话------ 注:看错时间,上传晚了些,没能通过审核。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一十九章 略施小计送瓶儿 宋箬溪从文澜阁出来,抬头看着明媚的阳光,长长地吐出一口闷气,本以为此事有了反复,要打一场硬战,却不想,是她多虑了,长辈们没有要把人塞进来的意思,还把事情交给她处理。本来就要处理瓶儿,现有了邺繁这句话,处理起来就更名正言顺,不用担心有人会来阻挠。 回到漱玉院,宋箬溪找来欧阳氏,“奶娘,你知不知道瓶姑娘父族那边还有些什么人?” 欧阳氏想了想,道:“据奴婢所知,瓶姑娘还有个叔叔在常州的衙门里当判官。” “她叔叔叫什么名字?为人如何?”宋箬溪问道。 “瓶姑娘的叔叔叫李四泉,为人老实忠厚,前两年,还来城里探望过瓶姑娘。” 宋箬溪眸光一转,问道:“瓶姑娘是他的侄女,他就没有想过把她接回去照顾吗?” “怎么会没想呢?他到是想把瓶姑娘接过去照顾的,可是瓶姑娘说舍不得夫人,执意要留在城里,不肯随他回常州。”欧阳氏语气里透一丝嘲讽。城主家和判官家的待遇是天差地别,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能留在这里享福,谁会愿意回去吃苦? 宋箬溪笑,“人都是有感情的,瓶姑娘在城里住了这么多年是舍不得,只是她如今年纪这么大了,为了她的亲事考虑,就是再舍不得母亲,她也得回李家去待嫁。” “少夫人说的极是,没有那个姑娘从舅舅家出嫁的道理。”欧阳氏眼中一亮,附和道。 宋箬溪笑,“香朵,去把乌总管给我叫来,今天就把这事给办了,别耽误了瓶姑娘的大事。” “少夫人做事就是干脆利落。”欧阳氏笑赞道。 很快乌总管就进来了。 宋箬溪吩咐他安排可靠的人去常州通知李四泉过来接人。 未免瓶儿知道此事后吵闹不休,宋箬溪让欧阳氏找周嬷嬷,请她安排人把瓶儿软禁在院子,断绝瓶儿与外界的联系。 周嬷嬷将此事告诉了昭平县主。 “这李家的姑娘是不该由我们来管的,你就照她的意思去办。”昭平县主想了一下,“请良医去给瓶儿看看吧,她昨儿才跑了那么一点路,就喘成那样,可见身子外面看着还好,里头虚着了,不能让李家的人以为我们亏待了她,让她在房里好好养着,养壮实些吧。” 周嬷嬷抿嘴一笑,道:“奴婢知道了。” 瓶儿就这样毫无察觉中被软禁在院子里,还以为昭平县主这是爱护心疼她,让她喝这么多补品,是为了以后,为邺疏华生儿育女。她做着即将成为邺疏华爱妾的美梦,却忘记了,昭平县主是疼爱她,可是一旦涉及到邺疏华,她就要往后靠。 这天黄昏,邺疏华带回来一封信和一车东西。 信和东西都是纪芸让人从庆原送过来的。 宋箬溪急忙接过信,拆开来看,家中一切安好,还有喜事一件,姜氏已经怀孕,“师兄,我就要做姑母了。” 邺疏华笑笑,接过香朵送上来的热茶,看着宋箬溪开心的模样,眸光转了转,还是等一会再问。 看完信,宋箬溪就去拆礼物。 纪芸明知宋箬溪身为登瀛城少夫人不会缺东西,可当母亲的总是不放心远在千里之外的女儿,怕她委屈,还是送了一堆东西,各色的绫罗绸缎纱六匹,金手镯两对,金脚镯两对,催生石珠两串,金荷莲螃蟹簪一对,金莲花盆景簪一对,摆设用的玉如意两柄,玉瓶两对,还有一匹通体雪白的玉马和一棵包裹的严严实实的珊瑚树枝。 “娘还是嫌我出嫁时,给得陪嫁太少了,上次已送了一堆来,这次又送一大堆来,只怕家底都要被我娘搬空了。”宋箬溪笑叹道。 邺疏华笑道:“岳父岳母这是疼爱你,我们做小辈的,回礼孝顺时可得大方些才行。” “我要是成倍的回礼孝顺我娘,你可别心疼。”宋箬溪娇笑着斜他一眼,只说孝顺纪芸,并不说孝顺宋绥。 “孝顺岳父岳母是应该的,我不会心疼那些身外之物,你尽管拿银子去置办,置办的越多越好。”邺疏华笑道。 宋箬溪笑,让香朵等人把东西登记上册,搬去库房,那匹玉马就摆在多宝格上。 吃过晚饭,夫妻俩手牵手在院中散步消食。 “璎璎,父亲今天叫你去文澜阁,是为了什么事?”邺疏华问道。 宋箬溪斜眼看着他,“这件事,你一回来就想问了吧?” “父亲他有没有为难你?”邺疏华担忧地问道。 “没有,其实是件好事。”宋箬溪眸光流转,唇边闪过一抹狡黠地浅笑,“对你来说是件好事。” 邺疏华听这话觉得怪怪的,皱眉追问道:“什么事?” 宋箬溪甩开他的手,板着脸道:“父亲要赏赐给你一个千娇百媚的小妾,让你左拥右抱,坐享齐人之福。这对你还说,还是件大好事吗?” 邺疏华脸色一沉,“我不需要什么小妾,享什么齐人之福,我去跟父亲说,我是绝不会纳妾的。”转身走了两步,猛地想到了什么,回头看着宋箬溪,“璎璎,你又哄我。” 宋箬溪走上前去,抱着他的胳膊,“我可没有哄你,父亲的确要送个小妾给你,可是我没答应,父亲没办法,只好收回成命了。师兄,娶了我这个妒妇,你就不能左拥右抱,坐享齐人之福,有没有后悔啊?” 邺疏华低头看着依偎在身旁的妻子,温柔地笑道:“我永不会后悔,此生有你一人足矣。” 宋箬溪笑,只有他没这心思,她就无所畏惧,否则,她就是再有手段,也阻拦不了前仆后继想要攀龙附凤的女人。 去常州来回要好几天的时间,宋箬溪把瓶儿的事暂时撂到一边,高高兴兴给家人准备礼物。等把礼物准备,写好回信后,打发人送去驿站,送往庆原,日夜兼程,风尘仆仆的李四泉也抵达了登瀛城。 昭平县主让人去叫瓶儿过来。 瓶儿困在房里这几日患得患失,一时欢喜一时忧愁,度日如年,听到昭平县主叫她过去,以为昭平县主是要成全她的一番痴情,让邺疏华纳她为妾,打扮的花枝招展,怀揣着满心的喜悦前往澹宁居。 “怎么是你?”瓶儿进门发现屋内坐着的人不是昭平县主,而是宋箬溪,脸色一沉,冷冷地问道。 宋箬溪优雅地抿了口茶,道:“瓶姑娘,今天叫你过来,是要告诉你,你的叔叔来了,要接你回常州,你收拾收……” “我不回常州。”瓶儿十分抗拒回常州,听到这两个字,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出言拒绝。 宋箬溪把茶杯放桌上一放,淡笑道:“瓶姑娘,虽然大家都称呼你为瓶姑娘,可是你别忘了你姓什么。” 瓶儿当然没有忘记她姓什么,所以才不愿回常州去,呆怔了片刻,指着宋箬溪,厉声问道:“是你,是你让我叔叔来的,对不对?” 宋箬溪挑挑眉,默认了。 “你好卑鄙!”瓶儿怒火中烧,“宋箬溪,要不是你死皮赖脸的要嫁给华哥哥,华哥哥就会娶我为妻,我现在肯委屈自己做妾,让你为妻,你居然还不肯放过我。你是怕我做了华哥哥的爱妾,会让你失宠,想尽办法让我叔叔来接我回常州,让我离开华哥哥,你以为这样,你就能够一个霸占华哥哥了吗?你休想!我是不会让你得逞的。” 瓶儿的这番话,让屋内众人瞠目结舌,这个人也太没有自知之明了吧! 青荷忍不住开口道:“瓶姑娘说这话,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宋箬溪是又好气又好笑,道:“瓶姑娘,你是不是有妄想症啊?该让良医好好给你看看脑子,就凭你这副德行,还想做你华哥哥的爱妾,让我失宠,真是天大的笑话。你还是看清自己身份,不要去妄想一些得不到的。” 瓶儿脸色变了又变,咬牙道:“宋箬溪,你这个心狠手辣,卑鄙无耻的坏女人,你以为你能一手遮天吗?华哥哥要是知道你的真面目,一定会休了你的。” “我的真面目,他早就知道了,你的真面目,他也知道,他知道你死皮赖脸的要给他做妾,就象吞了苍蝇般的恶心。我一说让你叔叔把你接回常州去,他就立马亲自派人去常州找你叔叔前来的,他现在就在跟你叔叔说话。”宋箬溪对于想抢她男人的女人,没什么客气可讲。 瓶儿嘴唇抖了抖,“我不信,我不信,华哥哥不会这么对我的,你撒谎,你以为这些能话骗得了我吗?华哥哥是什么样的人,我比你清楚。” 说着,瓶儿就往门外跑,可还没跑到门口,就被香绣和青荷给扭回了宋箬溪面前。 “宋箬溪,你要做什么?”瓶儿想起几个月前被扭脱下巴的事,脸上露出一抹惧色。 宋箬溪鄙夷地勾起唇角,道:“我还没怎么你,你就吓成这副熊样了,还想跟我争男人,不自量力。我劝你趁早死了这条心,乖乖的跟你叔叔回常州去,老老实实地找个人嫁了,安安分分地过日子,以后不要再在我面前出现,要不然,我有的是法子折腾死你,你要不要试试?” “你敢威胁我?”瓶儿瞪大双眼。 “我就威胁你了,怎样?”宋箬溪挑眉,拿出携带的匕首,在手中把玩着,“我就是整死你,也没有人会帮你出头的。” 匕首散发出来的冷冽寒光,让瓶儿心头一颤,色厉内荏地道:“你不过是少夫人,上面还有舅舅舅母和华哥哥,他们是不会让你为所欲为的。” “瓶姑娘,这里是什么地方?”宋箬溪笑问道。 瓶儿一怔,总算意识宋箬溪所言非虚,“你……你这个贱女人,你不会有好……” “啪啪。”香绣用力甩了瓶儿两巴掌,打断了她的谩骂,愤慨地骂道:“你这个死皮赖脸,自甘下贱的女人还敢出言不驯,当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瓶姑娘,我言尽于此,你听也好不听也罢,你回常州的事,已是板上订钉,不能更改。香绣青荷,你们陪瓶姑娘去院子里收拾东西,明天送瓶姑娘回家。收拾的仔细,别拉了东西。”宋箬溪懒得再跟瓶儿废话,直接让人押她回去收拾东西。 瓶儿被香绣那两巴掌打得眼花耳呜,等她反应过来时,已经被香绣和青荷架着拖出了澹宁居。 出了澹宁居,没走多远,瓶儿就看到了迎面走来的邺疏华,惊喜万分,有一种天无绝人之路的感觉,哭喊道:“华哥哥!” 邺疏华看到是瓶儿,皱了皱眉,上巳节的事,已经令他对这个表妹敬而远至,只是礼貌上,他不能对她视而不见,停下脚步,淡淡地笑道:“瓶妹妹。” “华哥哥,瓶儿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苍天可怜,让瓶儿在这里遇上你。华哥哥请你跟少夫人说说情,让她别赶瓶儿走!华哥哥,瓶儿的爹娘都已经不在了,离开这里,瓶儿还能去哪里?”瓶儿含着眼泪,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表面哀求,话里却指责宋箬溪在迫害她这无辜的孤女。 瓶儿根本就没有想到,邺疏华会在此时出现,是宋箬溪房间安排的。宋箬溪知道她是不会轻易死心的,为免明天她离开时,起风波,特意吩咐子文把邺疏华找来。 “瓶妹妹,你误会了,你表嫂没有要赶你走,是你的叔叔来,要接你回家去。那是你的亲叔叔,他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邺疏华刚才已见过李四泉。 “不是的,华哥哥,她是嫉妒我,她知道我爱……” 邺疏华不等她把话说出口,伸手点住了她的哑穴,怕她说出不知礼的话,毁了彼此的清誉,正颜道:“瓶姑娘,你出嫁时,我们夫妻会送份厚礼为你添妆。以后,你不要再来登瀛城。” 瓶儿不敢置信的看着他,眼睛瞪圆滚滚的,他说什么?他不准她来登瀛城?他竟然真得要赶她走?说不出话,呜呜地叫着,挣扎着想要扑过去抱住他。 香绣和青荷紧紧地抓住瓶儿,让她动荡不得。 瓶儿用哀求的眼神看着邺疏华,她爱他,她要陪在他的身边,她不要走。 邺疏华视她如蛇蝎,几乎是飞奔离去。 瓶儿扭头看着他的背影,眼泪从眼角滑落下来。 ------题外话------ 注:这两天,纤雪照顾生病发烧的儿子去了,实在没有时间码字,不好意思。欠下的章数,我会努力想法子补齐的。 谢谢大家的支持,让纤雪能通过年会初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二十章 邺疏华急急忙忙地走进了澹宁居,昭平县主和宋箬溪并不在厅里,从侍女口中得知婆媳俩在后院赏花,从穿堂过去,绕过那排蔷薇花丛,就看到昭平县主和宋箬溪对坐在石榴树下的石桌旁。桌上摆着精致的茶具,穿着一袭银红衣的宋箬溪姿势优雅的在泡茶,走上前行礼,道:“儿子见过母亲,给母亲请安。” “你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你媳妇刚把茶泡好,你就过来了,有口福啊。”昭平县主看着爱子,笑得眼角细纹皱起,“这可是昨儿才从南边送来的新茶,名唤翠螺。” 宋箬溪抬眸看着他,扬唇浅笑。 邺疏华笑笑,撩开锦袍,在另一张石凳上坐下。 宋箬溪先给昭平县主奉茶,“母亲请饮茶。”再给邺疏华奉茶,“少城主请饮茶。” 邺疏华接过茶杯,一本正经地道:“多谢少夫人。” 昭平县主愣了愣,轻笑出声道:“瞧瞧这个两人,搞得这般的客气。” “夫人,奴婢瞧少城主和少夫人这个样子,就象那书上说的相敬如宾。”周嬷嬷笑道。 “母亲,这新茶入口满嘴生津,香气清高,味道还不错。”邺疏华脸微红地把话岔开。 “听送茶的人说,这茶头酌香,二酌浓,三酌味不减,四酌味犹存。”宋箬溪附和着把话题扯到茶上来,“母亲,您尝尝看味道可好?” 昭平县主看看这人,又看看那个,唇边的笑意又深了几分,低头看了看杯中的茶水,细细地品了一口,微眯着眼,点头道:“这茶汤色翠绿,滋味浓厚,还有一股淡淡的花香,到比平时常饮的茶要好喝些,不负这翠螺之名。” 三个人品茗说笑,周嬷嬷等人又在旁边凑趣,大半个下午的时间就消磨过去了,到黄昏时,邺繁不请自来。因为只有一家四口,所以也就没有讲究男女分桌而食的规矩,围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 “今天这道香酿桂鱼改做法了,肉馅更加的香嫩爽口,这老徐的手艺又有长进了。”邺繁喜欢吃鱼,每餐无鱼不欢,厨房里的大厨们为得到他的称赞,绞尽脑汁在鱼的做法改进改进再改进。老徐是其中做的最好的,邺繁想当然的以为这鱼是他煮的。 “城主赞错人了,这菜可不是老徐做的,是儿子和儿媳孝敬您的。”昭平县主笑道。 邺繁不是每天来过来吃饭,今天也没有提前说他会过来吃饭,这条鱼很明显是儿子儿媳孝敬昭平县主的,没他什么事,不过他没有拆穿昭平县主这善意的谎言,笑了笑,道:“难为你们想着,这鱼做的不错。” “父亲要是喜欢吃她们的手艺,以后每天晚上都给您和母亲送两道菜过来。”宋箬溪笑道。 昭平县主听到这话,看了宋箬溪一眼,唇边露出淡淡的浅笑,回眸看着邺繁。 邺繁眯了一下眼,笑道:“你们能有这份孝心,为父和你们的母亲深感欣慰,不麻烦的话,就以后每日送两道菜过来,我们也尝尝鲜。” “是,父亲。”宋箬溪笑应道。 昭平县主脸上的笑意深了几分,亲手给宋箬溪夹了一筷子菜。她虽然没了争宠的心思,可邺繁毕竟是她的夫君,做为女人来说,她还是希望他能多过来陪陪她,不用每天孤独的对着一桌子的菜。 宋箬溪明白昭平县主这是在感谢她,礼尚往来也给昭平县主夹了菜,又在桌子下面轻轻踢了踢邺疏华,眨眨眼,示意他帮邺繁夹菜。 邺疏华犹豫一下,听话的夹了些鸡枞给邺繁,“父亲,这鸡枞清香柔嫩,很好吃。” “我尝尝。”邺繁满脸笑容,吃完鸡枞,也夹了点肚片放在邺疏华的碗里。 这餐晚饭一家吃得和乐融融。这天后,宋箬溪每天派人送两道菜到澹宁居,邺繁也言出必行,每天都来陪昭平县主吃晚饭,还经常留宿。这样的举动,引得那年轻的妾室们眼红不已,私底下多了不少抱怨,也多了不少的小动作。此是后话,暂且不提。 次日,哭了半宵,双眼红肿,一脸憔悴的瓶儿前来澹宁居辞行,陪伴她的除了她的两个心腹侍女,还有香绣和青荷。 宋箬溪担心瓶儿会孤注一掷,闹出什么悬梁自尽的恶俗事件来,万一她要是受了伤,明天就走不成了,养伤期间,又不知道会闹出什么妖蛾子出来,防范于未然,就让香绣和青荷轮流守了她一夜。 昭平县主没有见她,到不是不想见,而是昨夜和邺繁夫妻和鸣,欢好了大半夜,早上就起不来,还在睡觉。 周嬷嬷是不会为了这点小事去吵醒她的,出来见瓶儿,手里拿着个红木镶玉雕花匣子,“瓶姑娘今日归家,可喜可贺,这是夫人让奴婢转交给瓶姑娘的,祝瓶姑娘一路顺风。” “舅母呢?我要见舅母。”瓶儿觉得这是她最后的机会,若是能求得昭平县主心软,她就能够留下,或许她还能再谋划一番,说不定能达成心愿。 “来人,送客。”周嬷嬷把匣子递给侍女,面无表情地道。 香绣和青荷上前架住瓶儿的胳膊。 “舅母!舅……唔……”瓶儿的嘴被眼明手快的周嬷嬷用帕子给堵上了。 瓶儿再一次被狼狈地拖出了澹宁居,在门口遇上前来请安的卞夫人和小李夫人。 “唔唔唔”瓶儿眼中一亮,冲着她们呜呜直叫,似乎想向她们求助。 卞夫人看了她一眼,退让一旁,垂下眼睑。 “哎哟,这是谁啊?哎哟哟,原来是我们高傲无比,尊贵无比的瓶姑娘啊!恕妾身眼拙差点没认出来。哎哟,瓶姑娘这是怎么了?哦哟哟,原来是被堵着嘴巴说不出话来了。”小李夫人笑得幸灾乐祸,自问自答。 瓶儿气得胸脯起伏不停,狠狠地瞪着她。 卞夫人似乎不赞同小李夫人落井下石的行为,皱了皱眉道:“李妹妹,该进去给夫人请安了。” “卞姐姐你急什么呀,我们天天都可以给夫人请安,不象有的人。”小李夫人咯咯笑得象只发情的小母鸡,“是再也没有机会,这么多年装模作样!如今送上门都没人要,丢脸哟!” “唔唔唔”瓶儿挣扎着,满脸狰狞,似乎想扑过去咬死小李夫人。 卞夫人一甩手帕,抬脚往院中走去。 “卞姐姐等等我。”小李夫人扭着纤腰跟了上去。 瓶儿被拖到了中苑门外,送她出城的马车早已备好,她的行李也装上了车。 香绣和青荷连拖带拽的把她弄上了马车,取出她口中的帕子。 青荷笑道:“瓶姑娘慢走,不送了。” “你们这些为虎作伥的坏人,你们都不得好死。”瓶儿愤恨地骂道。 香绣和青荷没理会她的谩骂,下了车,对车夫道:“走吧!” 瓶儿撩起窗帘,看着这住了十年的地方,眼泪再次落下,咬牙切齿地道:“宋箬溪你不要太得意,我一定会回来的,华哥哥是我的。” 两个侍女对视一眼,摇头轻叹,神色黯然,对瓶儿认不清事实,还这般的执迷不悟感到可悲,为她们的以后感到担忧。 在瓶儿离开的第三天,邺孝顺一家五口被送往嶕岛。 当天夜里李夫人悬梁自尽,第二天早上被人发现时已然气绝身亡。 李夫人以为这样可令邺孝顺重返登瀛城,邺繁会看在她死了的份上,进而怜惜邺孝顺,不让他去流放。可是她忘了,她虽然是邺孝顺的生母,但是她的死不符合无丧不归那一条,邺孝顺是不能返回来为她披麻戴孝的,她更没有料到,邺繁根本就没有派人去告知邺孝顺这件事,她的算计再次落空。 瓶儿的离去,邺孝顺一家的流放,李夫人的死都如同秋天树上掉下来的一片叶子,落入水中,轻轻的,引起那么一点点的涟漪,转眼又恢复了平静。 三月底,红绡出城一趟,不但拿来了这三个月店铺的红利,还带回来几本市面上流传的话本子。宋箬溪大半下午都在缝衣服,低着头,脖子酸的很,身子也乏,就散头发,靠坐在窗边的美人榻上翻看,本是图乐子打发时间,却不想那故事写得引人入胜,不知不觉就看了进去。 “璎璎,你在看什么?”邺疏华进房坐了好一会了,见宋箬溪都没理他,忍不住开口问道。 宋箬溪听到声音,才发现他回来了,嗔怪地问道:“你进来怎么也不叫我?” “你看得这般入神,我怕打扰到你。”邺疏华笑,伸手拿过她手上的话册,翻到封面,上面写着《镜缘》,“这说的是什么?” “才子佳人因一面镜子结缘的故事。”宋箬溪笑道。 “你喜欢看这个?”邺疏华把书搁在一边,笑问道。 “我闲着无事,看着打发时间的。” 邺疏华脸上露出一抹愧色,“璎璎,明天我沐休,我们到街上玩去。” “好。”宋箬溪喜笑颜开。 邺疏华见状,更添了几分内疚,决定以后要常陪她出去走走。 第二天,天才蒙蒙亮,宋箬溪就醒了,邺疏华却依然沉沉睡着,伸手淘气地捏着他的鼻子,让他没办法呼吸。 邺疏华被憋醒过来,睁开双眼,看着趴在胸前的妻子,笑着问候,“璎璎,早。” “不早了,快起来,你答应带我去街上玩的。”宋箬溪催促道。 邺疏华不敢耽误,赶紧起来,洗漱更衣,用过早饭,先去中苑给昭平县主请安,再出城游玩。 ------题外话------ 真得很抱歉,我儿子还在生病,发烧发到三十九度,带医院打了针,退了烧,回来过不了又烧回去,反反复复的,现在还有三十八度,他睡着了,我才能抽空码字。所以很抱歉,昨天断了更,今天这么晚了,才更这么一点,不好意思,请大家谅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二十一章 街上偶遇两故人 出了城门,马车转到内城繁华的大街上,宋箬溪执意要下车,理由充足,“逛街逛街,当然要用走的,坐在车上看,那不叫逛街,那叫走马观花,一点意思都没有。” 邺疏华是为了让她开心才上街的,自然不会拗她的意,扶她下了马车,陪她顺着熙熙攘攘的人流向前走。街道上店铺林立,商号鳞次枇比,街边的小摊儿上,各色商品琳琅满目,不时传来小贩们的吆喝叫卖声和有讨价还价声。 宋箬溪对路边的小摊买的东西十分的兴趣,什么泥塑的娃娃,草编的蚂蚱,竹制的果篮,木雕的笔筒,各式各样的小玩意和小吃,零零总总挑了一大堆。 只要是宋箬溪看中的东西,邺疏华都二话不说掏钱付账。这一条街才走了一半,不止香绣四人手中提满的东西,就是子文四人也两手不空。 宋箬溪站在一个卖奇石的小摊前,正要伸手去拿那块看起来象肥肉的石头,突然传来一阵呼喊声,“抓住她,抓住她,快抓住前面那个女贼。” 听到呼喊声,众人扭头看了过去,一个脏兮兮的女子从街的那头跑了过来,有两个男人在后面追她。路人听到呼喊,准备帮忙抓人,可是那个女子的动作非常灵活,在人群里钻来钻去,滑不溜手的,路人根本抓不住她。 见那女子迎面跑了过来,邺疏华上前两步,使出一招擒拿手将那女子给逮住。 那女子被抓住了双手,大声尖叫,挣扎了几下,发现挣脱不了,狠狠地回头瞪着邺疏华,惊喜地喊道:“少城主救我,少城主救救我。” 那女子满脸泥垢和油污,头发乱如茅草,邺疏华认不出来,“你是哪位?” 那女子急切地道:“我是艳儿,我是蒋艳儿啊。” 宋箬溪听到这名字,猛然想起周思仪写来的信上说蒋艳儿跟人私奔的事,走过去,上下打量了她一下,“你真是蒋艳儿?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我……”蒋艳儿想到这几个月经历的事,话没出口,悲从心起,泪水瞬间夺眶而出,滑落下的泪水冲出一道一道黑黑白白的痕迹。 邺疏华松开了蒋艳儿,退开两步,站在宋箬溪的身旁。 这时,后面追她的两个男子赶到了,冲着邺疏华拱手道:“多谢公子,帮我们抓住这女贼。” 蒋艳儿躲到邺疏华身旁,缩头缩脑,眼神怯怯的面前的看着两个男子,几个月的磨难,她已识相多了,再没有了昔日的娇纵蛮横。 “两位,这位姑娘是我认识的,不知她拿了你们什么东西?”邺疏华有礼地问道。从姻亲上论,她算是他的外甥女,既然遇上就不能袖手旁观。 那两个男子见邺疏华气宇轩昂,衣着华贵,身边还带着女眷和护卫,不敢托大,拱手道:“这个女子,她偷了我家二公子的钱袋。” 邺疏华低头看着蒋艳儿,“你为什么要行窃?” “我饿了,没有钱买东西吃。”蒋艳儿道。 “钱袋在哪里?还给人家。”邺疏华道。 蒋艳儿把手中紧攥着的钱袋,交了出来。 “两位,看看里面的银子有没有少?” 那两个男子接过钱袋,打开来看了看,银子和银票都在,只是少没少,他们无法确定,道:“公子,这是我家二公子的钱袋,我们不知道有多少银子。” “你家的二公子现在何处?”邺疏华问道。 说话间,一个气喘吁吁的大胖子从围观的人群里挤了进来,手里还抓着个油光锃亮的猪肘子,问道:“钱袋……追追回来没有?” “二公子,钱袋追回来了。”拿钱袋的男子把钱袋递给大胖子,“是这位公子帮忙抓到的。” 大胖子看着邺疏华,笑了起来,把猪肘子往那男子手上一塞,把手上的油也顺便擦在他的衣袖上,两只肥手抱在一起,道:“邺公子,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你是?”邺疏华语气迟疑,显然认不出这个身穿着草绿色锦袍,眼睛鼻子嘴挤在一起的大胖子是谁。 大胖子提醒他道:“我是陈隐,在净莲寺我们有过数面之缘。” 陈隐! 陈陌的弟弟。 邺疏华和宋箬溪都吃了一惊,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他。 围观的路人见他们彼此都认识,这事情好解决,没有热闹可看,都散开了。 陈隐见邺疏华一脸防备盯着他,摸着高高顶起的大肚子,笑道:“邺公子,我大哥的所作所为,我略有耳闻,我知道邺公子怀疑我来登瀛城是别有目的。” 邺疏华眸光微闪,抿嘴不语,默认了他对陈隐的怀疑。 “邺公子,请放心,我不是他,他贪婪权势,我喜好美食,我们虽然是兄弟,可是道不同,不相为谋。他如今在赫国做他的东璧候,高高在上,我游历四方吃我的美食,逍遥自在。这一次我是来登瀛城是为了四月十九的浣花宴,若非出了这件小小的意外之事,我与邺公子也不会偶遇街头。”陈隐撇清和陈陌的关系。 “陈二公子,这位蒋姑娘她遇到了一点意外,不幸流落街头,因腹中饥饿,无奈之下偷你的钱袋,现在钱袋既然已经物归原主,就请你大人大量,不要与她计较了。”宋箬溪不想与陈隐有过多的牵扯,他嘴上说的好,谁知道是不是真的,把蒋艳儿的事说清楚,各走各路。 “此乃小事一桩,我不会计较的。”陈隐呵呵笑道。 “蒋姑娘,快谢谢陈二公子的大度。”宋箬溪道。 蒋艳儿没有听宋箬溪的话,走出来向陈隐道谢,而是向邺疏华身旁靠了靠。她的小动作,让宋箬溪十分不爽,掩藏在面纱下的脸色微沉。 “不用谢,不用谢。”陈隐笑着又拱了拱手,“在下就不打扰贤伉俪的雅兴,后会有期。” 见陈隐领着那两个随从离开,邺疏华使了个眼色给子文。子文和子武会意,把东西交给子时子日,尾随而去。 邺疏华和宋箬溪带着蒋艳儿进了路边的一家卖面食的小店,店家见蒋艳儿状若乞丐,不愿让她进去,青荷塞给店家五两银子,这才得已进店。 蒋艳儿腹中饥饿,顾不得用餐礼仪,面条一端上桌,就抓起筷子吃了起来,吃完一碗,“我还要一碗。” 等蒋艳儿把第二碗面,宋箬溪看了眼邺疏华,见他没有要开口询问的意思,唇角微扬,开口问道:“蒋姑娘,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蒋艳儿低头不语。 宋箬溪想了一下,道:“我们可以派人送你回庆原。” “我不回庆原。”蒋艳儿尖声道。 “你不回庆原,要去哪里?”宋箬溪蹙眉问道。 蒋艳儿抬头看着邺疏华,“少城主,我年幼无知,听信谗言,离家出走,如今流落街头,已无处可去,请你收留我,我愿为奴为婢伺候你,我不求别的,只求一日三餐,温饱度日。” “我们不缺少伺候的人,更何况你以前的身份,只怕也做不惯伺候人的事。”宋箬溪勾唇冷笑道。 “少城主,我真得是无路可走了,你若是不收留我,我就只有死路一条。”蒋艳儿哀怨地道。 “你若执意不愿回庆原,要留在登瀛城,我到是可以帮你落个户籍,让你改名换姓,重新开始,可是你有谋生之法吗?”宋箬溪对蒋艳儿本来就没什么好感,见她落到现在这步田地,不但知道收敛,还敢勾引男人,眸色微沉,语带嘲讽地问道。 “少城主。”蒋艳儿根本不理会宋箬溪,用凄楚的眼神看着邺疏华。只是她脸上全是泥垢和油污,扮不出那楚楚可怜的动人模样,倒像是丑人多作怪。 邺疏华连眼角余光都没有看蒋艳儿,他的眼里就只有坐在他对面的宋箬溪。 宋箬溪轻咳一声,示意他说话。 邺疏华放下手中的茶杯,道:“我夫人所言,就是我的意思。” “你们……”蒋艳儿似受了莫大的委屈,掩脸大哭,“你们好狠的心。” 宋箬溪对蒋艳儿的装腔作势厌恶之极,鄙夷地轻嗤一声,毫不怜惜,冷冷地道:“既然蒋姑娘觉得我们心狠,我们就不多管闲事了,蒋姑娘还是去找那些心善的人帮忙。” 说罢,宋箬溪起身往门口走去,对相助蒋艳儿,她还真没什么兴趣,能这么甩掉蒋艳儿,她定去佛前上三炷清香,感谢菩萨。 邺疏华紧随其后。 “不要,不要丢下我。”蒋艳儿着急地喊道。 “蒋姑娘还有什么事吗?”宋箬溪斜眼看着蒋艳儿。 蒋艳儿低下头,眸光闪了闪,道:“我要留在登瀛城。” 宋箬溪暗叹,果然这狗皮膏药不是这么容易甩脱的,“香绣,去找间客栈,让蒋姑娘先住下。” 蒋艳儿不敢置信地抬头看着宋箬溪,问道:“你让我住客栈?” “不住客栈,你要住哪?”宋箬溪冷笑,能不计前嫌的出手相助,她已经做到仁至义尽,这女人还想得陇望蜀,当她是观世音转世吗?她可没有引狼入室、以身饲虎的爱好。 蒋艳儿语气尖锐地问道:“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吗?” 宋箬溪勾唇嘲讽的冷笑,反问道:“你是客人吗?” 蒋艳儿无言以对,眼底闪过一抹怨色。 宋箬溪一直留意着她,轻易的捕捉到那一闪而过的怒恨之色,更加坚信此女非善类,“既然蒋姑娘不愿意去客栈,香绣拿二十两银子给蒋姑娘,让蒋姑娘自行安排。” 香绣从荷包里拿出二十两银子,递给蒋艳儿。 蒋艳儿没有伸手接银子,到不是她不想要,只是她知道接了这银子,宋箬溪就不会管她,二十两银子,用不了多久,“我愿意去住客栈。” 宋箬溪早料到蒋艳儿会再一次识时务,嗤笑一声,让香绣去找客栈,让青荷去旁边的成衣铺买衣服。 青荷尔蒙给蒋艳儿买了两套内外换洗的衣服,香绣也很快在附近找了间客栈,付了三天的房钱让蒋艳儿住进去,又让店家送热水进去给她沐浴。 安排好蒋艳儿,宋箬溪也没兴趣继续逛下去,留下一个暗卫监视蒋艳儿,坐上马车回家。 马车离开客栈,宋箬溪看着邺疏华,表情严肃地问道:“师兄,你不觉得蒋艳儿的出现很可疑吗?” 邺疏华沉声道:“陈隐身边的随从不是普通人,可是他们居然抓不住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任她跑到我们面前来,这就更加可疑了。” “陈陌扶持二公子没有成功,他不甘心失败,贼心不死的派陈隐来登瀛城搅风搅雨。”宋箬溪眼中闪过一抹狠戾,“师兄,陈隐要是敢动手,我们就让他有来无回,斩断陈陌的这条臂膀。” “子文子武会盯紧陈隐的,只要有风吹草动,就会动手除掉他。”邺疏华皱了皱眉,“蒋艳儿,要怎么处置才好?” “蒋艳儿应该是听从陈隐的指示,有意接近我们,现在我们把她丢在客栈不管,她就失去了利用价值,等事情了结了,再来处置她也不晚。”宋箬溪诡异的笑了笑,蒋艳儿敢帮着陈隐做事,对她就不需要客气,她不想回庆原城,还就把她送回庆原城去。 到晚间,子文回城禀报,这个陈隐如他所言,嗜美食如命,一直在酒楼里大快朵颐。 “继续监视。”邺疏华道。 次日,邺繁接到了从赫国传来的八百里急报。 赫国的皇帝已于十数日前驾崩,登基继位的是他年仅周岁的幼子袁协。 袁协年幼无法主持朝政,他的生母延福宫贵妃陈氏以皇太后的身份临朝称制,陈贵妃的生父槐里公陈怀光和长兄东璧候陈信主持朝政,赫国政权终落入陈氏一族手中。 依照礼数,登瀛城需要派人去参加葬礼。邺繁在询问众人的意见,命邺孝恭率使节团前往赫国。 赫国发生的事,邺疏华没有隐瞒宋箬溪,说完事情,道:“现在他还只能挟幼帝号令天下,等再过几年,时机成熟,他就会逼幼帝禅让皇位给他,袁家王朝要被陈家王朝取而代之。” 宋箬溪听他语气有几分伤感,道:“师父曾说陈陌命格奇贵,有帝王之相,由他取代无道昏君,是天命所归。这世间万物皆是盛极而衰,因果循环,从无至有,从有至无,生生不息,周而复转,人生如此,天下亦如此。” 邺疏华沉吟片刻,道:“天理昭昭,轮回分明。” ------题外话------ 注:赫国贵妃陈氏,就是陈陌的妹妹陈宜薇。 我家宝贝的烧,在服用中药后,总算退了下来,没有再继续反复,谢谢各位朋友的祝愿和谅解。 感谢大家的支持,让我能通过初选。复选票要钱,我不要票,大家不用投,再次感谢大家长久以来对我的支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二十二章 好夫妻相依相伴 赫国的内政和陈隐都轮不到宋箬溪去管,她闲得无聊,执意要管蒋艳儿的事。邺疏华拗不过她,只得答应,让紫燕营的人换下暗猎营的人去监视蒋艳儿,每日晚间再来向她回报情况。 宋箬溪眼巴巴盼着蒋艳儿闹出事来,好处置她,谁知道这蒋艳儿每天除了睡觉吃饭,就是坐在房里发呆,比她还要无所事事一些。 一天如此,两天如此,连续三天都如此,宋箬溪难免有所怀疑,半眯着眼看着面前那个容貌普通,丢入人群就找不到的劲装少女,“是不是少城主让你这么回禀我的?” “属下没有见过少城主。” “当真?”宋箬溪不相信,沉声问道。 “属下不敢说谎言欺瞒少夫人。” “要是让我知道你撒谎骗我的话,我一定会重重的处罚你。”宋箬溪板着脸,吓唬她。 劲装少女单膝下跪,双手叠放在膝上,额头抵在手背,道:“属下所言句句属实,若有半句谎言,任凭少夫人重罚。” 宋箬溪见她这么说,也不好再为难她,道:“行了,你辛苦了,下去休息吧。” “属下告退。”劲装少女起身,行了礼,向后退了三步,转身出门自去。 宋箬溪双手支着下巴,看着桌上的油灯,长吁短叹。 香绣端着个黑漆菊花式托盘碗走了进来,托盘上放着杯木樨清露,看她这样,目光一转,道:“少夫人,上回您让奴婢绣一幅富贵牡丹图,花样子,您什么时候给奴婢啊?您要再不画出来,耽误了您的事,您到时可别怪奴婢手脚慢。” 宋箬溪斜了她一眼,道:“知道了,明天就给你画,说得好象你家少夫人我象是那种蛮不讲理的人似的。” “奴婢的少夫人是天下最讲理的人,奴婢谢谢少夫人。”香绣嬉笑道。 宋箬溪轻啐了她一口,端过杯子,小口喝着温热的木樨清露。 邺疏华又忙城务忙到半夜才回,沐浴更衣,回来房里,宋箬溪已在床上睡着,侍女们都退下去了,只留下墙角莲花式青瓷灯上微弱的烛光。看着帐幔里侧卧的人儿,唇角微微扬起,脱掉外袍,钻进锦被里,搂住那个温热柔软的身体。 宋箬溪闻到熟悉的檀香味,知道邺疏华回来了,转过身子去,依偎进他的怀里,还蹭了蹭,又蹭了蹭,似乎在寻找一个舒服的姿势好睡觉。 “璎璎,你是不是醒了?”邺疏华轻轻地啃着她耳朵,柔声问道。 宋箬溪睡得迷迷瞪瞪的,他温热的气息吹在她的耳朵边,痒痒的,皱眉推了推他,发出一声嘤咛,拒绝他在此时向她求欢。 邺疏华被她蹭的心头火热,已蓄势待发,哪容她拒绝,手指在她圆润的肩膀处细细地摩挲着,低下头,找到她的樱唇,覆了下去,轻吟的呼喊声从唇齿间溢出,“璎璎……璎璎……” 宋箬溪被他吻得喘不过气来,浓浓的睡意也被他的热情驱散,伸出舌头来回应他。不多时,她就觉得身上一凉,两人身上的中衣都被某人熟练的解开了,肌肤熨贴着肌肤,黑发绕着黑发。细细的轻吟声和着粗粗的喘息声,在旖旎的卧室飘荡开来,纠结缠绕的躯体随着声音起起伏伏,一夜恩爱缠绵。 “南无佛驮耶,南无达摩耶,南无僧伽耶,南无本师释迦牟尼佛,南无大悲观世音菩萨,南无普庵祖师菩萨,南无百万火首金刚王菩萨……” 宋箬溪被这念经给吵醒了,恼怒地推开抱着她的邺疏华,翻身坐起,撩开帐幔,探头出去看是谁这么大胆,敢在大清晨念经扰她清梦? “小白,闭嘴,要是吵醒少城主和少夫人,看我拔光了你的毛,把你的舌头割下来,炒了吃。”巧桃在外面低声训斥道。 小白? 宋箬溪掀开被子,下了床,推开窗子一看,两只鹦鹉站在窗外的树枝上在互相用尖嘴理着羽毛,笑道:“小乖,小白。” “美人儿,美人儿。”小乖欢快地扇着翅膀叫着,它还认识几个月不曾见过的女主人。 “小家伙,你这几个月飞去哪里了?我还以为你已经成了别人的盘中餐了呢。”宋箬溪笑着伸长手臂,“快过来。” 小乖飞了过来,轻盈地停在她的手臂,“美人儿,美人儿。” “原来吱吱嘴里的美人儿是璎璎。”邺疏华走到宋箬溪身边,轻笑道。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小白飞到邺疏华的左肩上站着。 “小白原来是你养的鹦鹉啊,难怪它满嘴的佛经。”宋箬溪笑道。 “它天天站在案头听我念经,就学会了。我们成亲后,我怕你会嫌它们吵,就把它们养在城中的珍禽馆,早知道吱吱是你养的鹦鹉,我就把它们带来陪你了。”邺疏华笑道。 小乖小白这几个月都养在城中的珍禽馆内,今天早上,饲养它们的人不小心打开了大笼子,两只鹦鹉就趁机飞了出来。两只鹦鹉早在两个主人成亲之前就在一起了,这也算是一种奇妙的缘份。 宋箬溪笑道:“就把它们养在院子里吧,香草她们会照顾的。” “好。”邺疏华欣然同意。 多了这两只多嘴的鹦鹉,漱玉院里到是热闹了不少。 日子又平静地过了几天,蒋艳儿还是没什么动静,宋箬溪对她失去了兴趣。 这天申时未到,邺疏华就处理完了所有的城务,邺繁去乐坊听新曲,没有找他下棋,他径直回了东苑。进房,见宋箬溪伏案提笔作画,放慢脚步走了过去,从后面轻轻地抱住了她的腰。 宋箬溪没提防他回来,吓得轻吸了口气,手一抖,笔下的牡丹花花瓣画歪,回头一看是邺疏华,“师兄,你学坏了。” 邺疏华笑,从她肩头探过去,“你在画什么?” “我在画富贵牡丹图。”宋箬溪拿起图纸,“你瞧瞧你做的好事,这下要怎么办?我这几天都在画,好不容易才画好,又被你弄坏了,你赔我。” “好,我赔。”邺疏华笑,提笔在图纸,勾画了几笔,那画歪的花瓣就正过来了。 “这不错啊,你还会画什么?”宋箬溪问道。 “我还会画人物,水墨罗汉以及释加弟子诸像我都画过。”邺疏华老实回答道。 “这么厉害?我不信,你画一幅我来看看。”宋箬溪把图纸小心放在一旁,另拿出一张大的白纸铺在案上。 邺疏华想了想,道:“璎璎,我画你好不好?等我们的孩子长大后,给他们看,让他们知道他们的娘有多么的漂亮。” 宋箬溪眸光流转,摸了摸脸,这里不是现代,没有相机能留下影像,画几幅画来自我欣赏挺不错的主意,笑盈盈地道:“你要给我多画几张。” “我帮你画四季图好不好?”邺疏华笑问道。 宋箬溪跑到案前的圈楼上坐下来,“画吧!” 邺疏华看着宋箬溪开心的模样,眼里满是宠溺的笑意,挽起衣袖,提笔沾墨,细细在纸上勾画她的轮廓。 宋箬溪坐了一会,就发现当模特是件很辛苦的事,脖子也僵硬了,腰也酸胀了,哪哪都不舒服,在椅上扭过来扭过去,如坐针毡的样子。 “璎璎,你不用一直坐着不动,累了你起来走走。”邺疏华笑道。 宋箬溪站起来伸伸手,踢踢腿,扭扭腰,等不适感稍减,走到邺疏华身旁,一看案上的白纸,有几分失望,上面还看不出画得是谁,不过想想她画富贵牡丹图也画了好几天,这毛笔作画到底不比素描,“你慢慢画,我出去吃点东西,一会就回来。” “好。”邺疏华笑。 宋箬溪出去吃了几块点心,喝了一杯玫瑰花露,亲手端了碗参汤进来给邺疏华喝。 画到黄昏日落,就见纸上画着一个身穿鹅黄色褙子和月色长裙的少妇,伫立在湖石前,两袖相拢,微微低头凝思下放。少妇身形用细笔勾线,敷色洁雅,线条柔和流畅。在她身后,衬以湖石、芭蕉、斑竹。芭蕉、斑竹淡设色,湖石不加勾勒,以浓淡墨色晕染皴擦,玲珑剔透,映衬少妇的形象,益见清逸秀美。 画中美人与宋箬溪容貌有九分相似,画得细腻生动,连发丝都能数清楚。 “师兄,你好厉害!”宋箬溪感叹道。 邺疏华笑,把笔递给她,“璎璎,你来提字。” “提什么字?”宋箬溪问道。 “你想提什么就提什么。” “我怕我的字会毁了这幅画。”宋箬溪摇摇头,“还是你来提吧。” “你的字不会毁了这幅画,只会为这幅图添彩。”邺疏华坚持要她提字。 宋箬溪与他对视片刻,笑了起来,接过毛笔,沉吟片刻,在画上写道:“萧萧斑竹动春思,脉脉深情谁人知?几度欲眠眠不得,晚凉风里立多时。” “脉脉深情,我已知。”邺疏华凑过去,在她脸上轻啄一口。 “四季图,春景已得,其他三季,你何时有空画啊?”宋箬溪笑问道。 “我会抽空画齐的。” “你真好。”宋箬溪踮起脚亲了亲他的嘴。 邺疏华搂住她的腰,正要加深这个吻,门外传来香绣的声音,“少城主,少夫人,晚饭已准备好,可以端进来了吗?” 宋箬溪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仔细的检查了一下的妆容,答道:“端进来吧!” 香绣领着侍女把饭食端到桌子上,又摆好了碗筷,立在一旁,伺候两人净手用饭。 ------题外话------ 注:借用了胡锡珪的一幅仕女图。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二十三章 烹茶听雨抚琴乐 延绵不绝的雨从天明淅淅沥沥地下着,雨水顺着沟檐落下来,午后,小睡起来,宋箬溪懒得缝衣,躺在美人榻上,背靠着大引枕,手里拿着话本子看得津津有味。 香绣见雨又下了起来,风带着凉意,从卧房里取来一件披风,“外面起风了,少夫人穿上衣服,可别着了凉。” 宋箬溪搁下书,伸手让香绣给她穿好披风,问道:“巧桃的脚有没有事?” “医女来给她看过了,上了药,嘱咐她卧床休息。”香绣笑道。 香朵从门外走了进来,笑道:“这丫头平时就喜欢到处乱跑,这下脚受伤跑不动了。” 宋箬溪笑,“香绣,你去跟她说,伤筋动骨一百天,让她好好在房里歇息,别动了来动去,要是再弄伤,她会成跛子的。我这里也不需要她来伺候。” “是。”香绣笑道。 “谁受伤了?”邺疏华进门就听到伤筋动骨的话,微微皱眉问道。 “是巧桃,她走路不当心,踩着石头把脚给扭伤了。”宋箬溪从榻上站起身,“你的衣服湿了,快换下来,别着凉。” “不用这么麻烦,我去沐浴,把衣服全换了。”邺疏华解开淋湿的外袍,递给青荷。 宋箬溪看了眼时辰钟,问道:“今天的城务处理好了?” “都处理好了。”邺疏华从怀里摸出一个锦盒,“这个给你,没事的时候可以拿出来玩玩。” “是什么东西?”宋箬溪打开锦盒,笑了起来,“原来是蝶翅几。” 蝶翅几是七巧板的前身,又称智慧板,是民间流传的智力玩具,闺中姑娘们常拿来排闷破寂,由十三件不同的三角形案几而组成的,拼在一起是一只蝴蝶展翅的形状,分开后则可拼成出一百多种图形。 “你会不会玩?”邺疏华问道。 “我当然会玩。”宋箬溪取出燕几图,在榻上随手摆出四五个图形,斜眼看着他,“怎么样?我厉害吧?” “厉害。”邺疏华见她玩得开心,眼中笑意加沉,就知道她会喜欢这些小玩意,看了看窗外,“璎璎,时间还早,我们烹上一壶好茶,听雨抚琴好不好?” “我不会抚琴,我只会吹笛子,弹箜篌。”宋箬溪许久不曾玩燕几图,来了兴趣,又摆了几个图形出来。 “我来抚琴,你烹茶。” “好。”宋箬溪抬眸看着他,笑得眉眼弯弯,“你先沐浴换了衣服,我让她们把东西搬进来。” 邺疏华去了浴室。 “香朵,你去那缸年前在梅花上采来的雪水取来。绿袖,你把那桃花茶取来。”宋箬溪吩咐道。 “是。”香朵和绿袖她们下去准备。 宋箬溪趁着邺疏华去沐浴更衣,也换了身衣服,稍打扮了一下。香朵等人把茶桌、茶具、茶点、琴案、古琴都摆好了,又往香熏炉内放了两片梅花味的香片,空气里弥漫起淡淡的香味。 等邺疏华一身清爽的从浴室出来,就看到宋箬溪穿着一袭淡蓝色绣白牡丹的夏衫,跪坐在红泥小火炉边的软垫上,笑着走到琴案盘脚坐下,“璎璎想听哪首曲子?” 宋箬溪眸光流转,笑问道:“抚一首《清风颂》如何?” 邺疏华双手抚在琴弦上,清悦的琴音由他指尖流淌而出,如清风拂过耳畔,刹那间使人置身于白水青山之间,独坐山涧看天上浮云聚散依依。 悠扬的琴声令人胸中尘埃一扫而空,晴光朗照,身神舒爽。余音袅袅间,壶里的茶水已沸腾,顶得盖子扑扑作响。 “平生于物元无取消受山中水一杯。去年采来冬梅雪,泡得今春桃花香,不知此茶能否入得师兄的口?”宋箬溪调皮地笑问道。 “如此好茶,疏华谢领。”邺疏华笑着走到茶桌边坐下。 宋箬溪将滚开的雪水缓缓地倒进白玉梅花纹耳杯,杯中干枯的桃花被泡得舒展开来,双手奉起玉杯,含笑道:“桃花入茶,香气怡人,师兄请。” “多谢。”邺疏华双手接过玉杯,暖暖的茶汤入口,淡淡的香气扑鼻,四肢百窍通泰舒坦,惬意眯着眼,“好香,好甜。” 宋箬溪笑,端起另一杯茶,小口品茗。 两人持杯在手,抬眸看向窗外,大雨已停,碧空如洗,白云掠影,四周静谧安宁。 宋箬溪冒出了几分诗兴,吟道:“小窗闲坐夕阳斜,手捧玉盏桃花……” 这时屋外突传来几声“啾啾啾”,监视蒋艳儿的紫燕营的人出现在廊下。 “出什么事了?”邺疏华问道。 “少城主,少夫人,属下该死,没能看守住蒋艳儿。”劲装少女单膝下跪。 “她是什么时候不见的?”邺疏华脸色微沉,不悦地问道。 “回少城主的话,蒋艳儿是在一个时辰前不见的。” 宋箬溪蹙眉道:“一个时辰前,还在下雨,她应该逃不了多远。” “回少夫人的话,属下在附近搜查了许久,没有发现她的踪迹。”劲装少女实在找不到人了,才回来禀报的。 “璎璎,我去处理这件事。”邺疏华放下玉杯。 宋箬溪也跟着起身来,取来外袍,亲自伺候他穿上。 “我去去就回。”邺疏华道。 “我等你回来吃晚饭。”宋箬溪见邺疏华脸色凝重,揣摸着事情比较严重,就没有闹脾气,要亲自处理。 邺疏华淡淡地笑道:“好。” 宋箬溪送邺疏华出了门,没了品茗的心情,道:“把东西都收了吧。” 香朵等人进来收拾,屋内又恢复了原状。 宋箬溪又歪榻上,眉尖微蹙,这蒋艳儿会去哪里了呢? “般若波罗密多心经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密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乃至无意识界无无明亦无无明尽……”小白怪腔怪调的念起经来。 “去去去,卖弄什么呀,都没念对,‘不垢不净,不增不减’后面是‘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无眼界’。”宋箬溪支起身子来,教小白的念经。 小白偏着小脑袋看着她,豆大的眼珠子转了转,不跟着她念。 小乖飞了进来,冲着她叫道:“美人儿,美人儿。” 宋箬溪啐了它一口,骂道:“就知道美人儿美人儿,别的话都不会说,你这只色鸟。” “噗哧”香绣等人忍俊不禁,笑出了声。 宋箬溪也掩着嘴笑了起来。 邺疏华说是说去一会,可过了大半个时辰也不见他回来,夜幕降临,华灯初上,宋箬溪坐在房里盼君归,越等越饿,“好饿,早知道就不说等他回来吃饭了。” “少夫人,喝碗汤先垫垫吧。”香朵端了碗虾仁鸡皮汤进来。 宋箬溪喝了碗汤,到是没那么饿了,继续等,等着等着就睡着。 “要不要叫醒少夫人?”香朵小声问道。 “别叫,让少城主回来看看少夫人待他的心。”绿袖把香朵拉了出去。 众人掩着嘴,吃吃笑着退了出去,任宋箬溪极其不舒服地趴在桌子上睡觉。 等到戌时正,邺疏华还没有回来,香朵等人这才觉察到事情不对,这时候再唤醒宋箬溪,她今晚肯定睡不着,让蚕娘将宋箬溪小心地抱上了床。 睡到半夜,宋箬溪被饿醒了,一个翻身,发现天天搂着她睡觉的男人不在身边,睁开眼睛,喊了一声,“师兄。” 无人应声。 宋箬溪下了床,屋内点着一盏灯,光线虽然昏暗,但是隐隐绰绰也能看得清房间内没有其他人,趿上鞋,走出卧房,外间有人守夜,邺疏华在家时,宋箬溪实在不愿让人听两人允欢好声,是不留人在房里值夜的,值夜的侍女睡在偏房里的,这会子有人在外间值夜,就表明邺疏华没有回来,走过去叫醒值夜的青荷。 “少夫人,您怎么起来了?”青荷睡眼惺忪地坐起来问道。 “少城主有没有打发人回来说什么?”宋箬溪问道。 “没有。”青荷摇头道。 宋箬溪心沉了沉,这人一去不返,又没信回来,难不成出了什么大事?抬头看了看窗外,深更半夜的,也没法让人去打听,这可怎么办才好? “少夫人,您饿不饿?奴婢去给您晚饭端来可好?”青荷问道。 “我吃不下。”宋箬溪忧心忡忡地道。 “少夫人您就放心吧,少城主没事,说不定等一下就回来了。”青荷边说边点亮屋内的蜡烛。 宋箬溪径直走到窗边,推开窗,坐在窗下的椅子上,眼睛看着院门的方向。 青荷出门,叫醒在偏房值夜的巧儿,两人去小厨房。 宋箬溪没吃晚饭,饭菜一直温在灶上,香草靠坐在灶边守着,厨房门虚掩着,青荷推门发出吱得一声,香草就惊醒过来,看是青荷和巧儿,笑了笑。 “少夫人醒了,要吃饭。”青荷笑道。 三人把菜饭装在食盒提进房间。 因为担心邺疏华的安危,宋箬溪随便吃了点,就不肯再用,继续坐在椅子上等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二十四章 喜见郎君安然归 窗外夜风沁凉,树影婆娑,宋箬溪盘脚坐在椅子上,背靠着引枕,一动不动,静静地看着,等着。 青荷打发香草和巧儿去睡觉,她没去睡觉,坐在一旁守着宋箬溪。 时间一点点流逝,宋箬溪越等越心焦,各种不好的念头冒了出来,突然发现眼前人什么东西晃了晃,窗前似乎出现个人影,吓得往后缩了缩,惊问道:“谁?” “璎璎,是我。” 熟悉的声音,让宋箬心安定了下来,连鞋子都来不及穿,就跑了过去,抢在青荷之前,打开了门,冲着门外的人,着急地问道:“你去哪里了?怎么这个时候才回来?我好担心你。” “璎璎,对不起,事情起了变化,我去了城外一趟,本以为能及时赶回来,没想到会耽误这么久,被关在了城外。”邺疏华伸手搂着她的肩,满怀歉意地道。 “你被关在了城外,那是怎么进来的?”宋箬溪知道登瀛城的外城门入夜后,没有城主令牌和左右首领的符牌,是不能开启的。 邺疏华拥着她往房里走,“我是用轻功飞掠上了城墙。” “你这样太冒险,万一守卫以为是贼人,朝你射箭怎么办?”宋箬溪想想都感到害怕,生气得瞪了他一眼。 “我一上城墙,就拿出玉佩来表明了身份,没有引起骚动。”邺疏华解释道。 青荷悄声退出房,把门掩上。 “这次没事是万幸。”宋箬溪又瞪他一眼,道:“下次可不许再这样,你要出了什么意外,我可怎么办?” “不会有下次。”邺疏华紧紧地握着她的手,“你放心,我不会让自己有事的。” 宋箬溪把他拉到灯边,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见他衣服上虽然有几点泥印,但是没有血迹,知道他没受伤,问道:“你出城是为了什么事?” 邺疏华皱了下眉,犹豫片刻,道:“蒋艳儿死了。” “死了?”宋箬溪惊愕地重复道。 “暗猎营的人发现她被几个人扶持出了城,我想或许跟着她能够追查到幕后之人,不用再这样继续防备下去,就带人追出了城,追到离城三里外的柳叶沟,她就死在那里。”邺疏华没有告诉宋箬溪详细的过程,只是简单的概述,担心厮杀的血腥过程会吓坏她。 “是陈隐的人干的吗?”宋箬溪问道。 “还没有证据证明是他的人干的。” “这些人心狠手辣,就算蒋艳儿没有了利用价值,也没必要杀她啊?”宋箬溪微微蹙眉,“难道蒋艳儿知道他们什么秘密,他们才会杀她灭口?” “咕咕咕”邺疏华按住肚子,不好意思地笑问道:“璎璎,我饿了,有没有东西吃?” “有,我去帮你弄。”宋箬溪起身道。 “叫青荷去。”邺疏华不愿让她辛苦。 “她才躺下睡觉,别吵醒她了。都是现成的饭菜,又不用我做,热热就可以了。”宋箬溪看着他,眸光一转,“要不然你陪我一起去,帮我烧火好不好?” “当然好。”邺疏华乐意陪她做任何事。 两人手牵手去了小厨房,邺疏华跟着觉明大师云游四方,生火的小事,难不住他,用火引子点起火,放进灶膛中,又挑了两根细点的柴,塞进灶膛里,拿起吹火筒鼓着腮帮往灶膛里吹了几口气,噼啪窜起的一团火苗。 “不错不错,挑你来帮着烧火没有挑错人。”宋箬溪赞道。 “我是伙头僧。”邺疏华开玩笑地道。 宋箬溪笑,动作熟练地倒水刷洗锅子。热了三道菜,一个汤。 两人没有回房,就坐在小厨房的小木桌旁吃饭。 “今天的饭煮稀了点,炒着吃不好吃,还是喝粥吧!”宋箬溪盛了两碗莲子红粳粥。 “我喝粥就好。”邺疏华不挑食,拿起了筷子,夹了一点核桃仁煨鸭肉给宋箬溪,“璎璎,你也吃。” “你吃你的,不用管我。”宋箬溪笑道。 邺疏华饿得狠了,宋箬溪刚喝了半碗粥,他碗里的粥就见底了,起身又去盛了一碗。虽然吃得急,但是用餐礼仪上到没有走样。 宋箬溪喝完粥,抬眸看着他眼底那抹疲惫,心疼地道:“事情能交给手下去做的就让手下去做,你别事事都想着要亲历亲为,这样太辛苦了。” 邺疏华咽下嘴里的菜,道:“我会安排好的,以后不会象这样忙碌的。” “嗯,这样才是身居高位人应该做的。”宋箬溪笑夹了些葱香鲫鱼脯放在他碗,“多吃点。” 吃过饭,两人手牵手往回走,转过一个弯,遇上来寻他们的青荷和巧儿。 “少城主,少夫人,您们去哪里了?”青荷看到两人无事,松了口。 “我们饿了,去厨房找吃的。”宋箬溪笑道。 回到房中,青荷和巧儿去打来热水,伺候两人洗漱,等两人睡下,退出房去。 第二天清晨,宋箬溪醒来时,邺疏华已经去了中苑,“香绣,什么时辰了?” “巳时初刻。”香绣把帐幔挽在银勾上。 “啊,这么晚了。”宋箬溪掀开被子,“你怎么都不叫醒我呢?这么晚了,我还怎么好意思过去给母亲请安啊?” “少城主吩咐过了,不准奴婢吵醒少夫人,说少夫人要睡到何时就睡到何时。”香绣笑道。 “胡闹,还不快服侍我穿衣服。”宋箬溪催促道。 “少夫人不用着急,欧阳妈妈已经去跟夫人告假了,少夫人今天不用过去请安。”香朵和薄荷领着小侍女们端着洗漱用具进来了。 不用去澹宁居请安,宋箬溪也就不用着急了,吃过饭,处理完苑中的庶务,一进漱玉院的院门就听到邺淑婷道:“死小白,你死了没?要是死透了,我可就把你送到厨房里拔毛,油炸了吃。” “施主不可杀生。”小白怪腔怪调地道。 宋箬溪莞尔,走了过去,“婷妹妹你来了。” “嫂嫂,你快过来瞧瞧,这只鹦鹉它会装死,装得好象。”邺淑婷兴奋地冲宋箬溪招手道。 宋箬溪走近一看,小白倒在地上,闭着眼,一副死翘翘的样子。 “美人儿,美人儿,救命!”小乖着急救同伴,总算多叫出两个字来了。 “别装死了,跟小乖去玩吧!”宋箬溪提起小白的爪子,往廊外一抛,小白瞬间就展翅飞了起来。两只鹦鹉站在枝头上,互相理了理羽毛,就飞到别处去玩了。 “嫂嫂,欧阳妈妈说你有些不舒服,可召良医来看过了?”邺淑婷关心地问道。 宋箬溪笑了笑,抚额道:“没什么事,就是头有点晕。” “头晕,可得好好休息。”邺淑婷扶着她,“大嫂,我们进去坐着说话。” 姑嫂俩进房坐着品茗闲聊,邺淑婷无意间看到了装蝶翅几的锦盒,“嫂嫂,这是什么?” “蝶翅几。”宋箬溪笑,打开锦盒,“婷妹妹,会不会玩?” “我只能摆出几个图形,嫂嫂能摆出多少图形?”邺淑婷把蝶翅几拿出来,在桌子上摆图形玩。 宋箬溪想了一下,道:“十几个。” “嫂嫂你教我摆。” “好。”宋箬溪端着茶杯,靠坐在椅子上,笑盈盈地看着她,不时出言指点一二。 两人齐心合力,摆出了四五十种图形。 “嫂嫂,我们姑嫂联手天下无敌。”邺淑婷得意地笑道。 “别人能摆出一百多种,我们才摆出这么几十种,离天下无敌还差得远呢。”宋箬溪打击她。 邺淑婷把蝶翅几放回锦盒,道:“我们动动脑,假以时日也能摆出一百多种来。” “好。”宋箬溪轻笑出声,留她吃过午饭,才送她出门。 邺疏华言而有信,把事情安排妥当,每天回来陪宋箬溪用晚饭。 城外的陈隐整天吃吃喝喝,没有任何异样的举动,但是蒋艳儿的死,让邺疏华并不敢掉以轻心,增加了人手监视他。只是临近浣花宴,来城里的人越来越多,增加了监视的难度。 浣花宴说是一场盛宴,还不如说是厨子们之间的厨艺比赛,每三年举办一次,连办三天。不止登瀛城的各州的人会来,就是其他五国也有厨子们前来争夺十大名厨的位置。这场浣花宴对食客们是大好事,对各大酒楼来说也是一件大好事,厨子们的名头会因此变响了,酒楼的名气也会随之大涨,食客们就会云集,酒楼食坊就有大把大把的银子赚。 宋箬溪从昭平县主那里知道这件事,咽了咽口水,道:“母亲,我们能去参加这个浣花宴吗?” “你想去?”昭平县主笑问道。 “想。”宋箬溪点头如捣蒜,用企盼地眼神看着昭平县主。 另一边邺淑婷也同样用企盼的眼神看着昭平县主。 昭平县主看着这对表情一致的姑嫂,哑然失笑,端起茶杯,喝茶,不说同意,也不说不同意。 宋箬溪和邺淑婷交换了一下眼神,娇声喊道:“母亲。” 昭平县主笑,“好,带你们去。” “谢谢母亲。”两人异口同声地道。 得到昭平县主要带宋箬溪和邺淑婷去参加浣花宴,邺繁父子俩都没发表异议,只是召集人马好好布置了一番,以防在宴会上出事。 盼星星盼月亮,总到了四月十九日,浣花宴在城中的东广场举行,来品尝美食的食客们把宽敞的广场挤得水泄不通。 ------题外话------ 注:因儿子生病,请了太久的假,工作上的事堆积如山,快累趴下了。果然是,我要公司的钱,公司要我的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二十五章 浣花宴突发意外 一辆没有什么装饰的普通青顶马车,在十几个身穿布衣的女子护卫下,从登瀛内城驶了出来。。。马车上,坐着昭平县主、宋箬溪和邺淑婷,以及周嬷嬷、蚕娘和邺淑婷的贴身侍女水红。 “嫂嫂,你是从哪里弄来这些人皮面具的?”邺淑婷看着镜子里的陌生容貌,新奇地左看右看。 “是我以前住在净莲寺时,一位居士送给我的。”宋箬溪帮昭平县主戴上人皮面具。 蚕娘的眼色微微沉了沉,想起了在净莲寺的安隅,不知道她可安好? 宋箬溪把镜子递给昭平县主,“母亲,我们这个样子就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了。” 昭平县主看着镜子里脸,笑着点点头。 三个人的容貌皆不俗,同行势必会引起别人的注意,戴着帷帽和面纱来掩遮,在街上到可以,等入了场,吃东西时,总不能继续戴着帷帽和面纱,这也太奇怪了,人皮面具解决了这个大难题。 “嫂嫂,把这一张面具送给我好不好?”邺淑婷娇声问道。 “你要这面具做什么?”昭平县主盯着邺淑婷,“难不成,你是想戴着面具偷溜出去玩?” 邺淑婷的意图,被昭平县主一语道破,低头吐了吐舌头。 宋箬溪抿唇一笑,对着镜子把面具戴好。 三个美人转眼间就变成了容貌普通的人,走到人群里绝对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街上的人太多,马车走走停停,速度慢如蜗牛。 “母亲,这么走法,今天宴会散了席,我们还走不到地方。”宋箬溪撩开车帘看着外面道。 “街上好多人,把路给堵住了。”邺淑婷撩开另一边,往外看。 昭平县主看她们心急的模样,笑道:“没多远了,我们走过去吧。” 水红拉开车门,“停车。” 马夫把马车停稳,放好木杌。 周嬷嬷三人先下马车,再扶昭平县主三人下来。 街道非常热闹,摆满了各种小摊,有卖吃的、卖玩的、卖用的、卖唱的,还有卖艺的,锣鼓喧天,让这热闹的长街增添了几分喧嚣。熙熙攘攘的人们在街上穿行,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人人脸上都带着笑,喜气洋洋,为这三年一度的盛宴感到开心。 不是每个人都能进场去吃厨子们烹饪的美食,必须持有请柬的人方能入内,大多数的食客被拦在了外面。周嬷嬷从怀里拿出三张烫金的请柬递给守卫,一行人畅通无阻了进了场。 在广场的左边摆着八十一个炉灶,右边摆着二十张桌子。正中摆放着由五张长几,几后摆着十把玫瑰靠背椅。今天会淘汰三十名厨子,明天再淘汰二十名,第三天,从中选出十位名厨。 做评定和挑选是十位各国有名的大食客,当看到陈隐也在其中,宋箬溪眸光闪了闪。 主持浣花宴的是饮食商会的会长,说了一番长篇大论后,宣布宴会开始。 第一天的浣花宴用得是普通食材,豆腐、白菜、萝卜这些百姓们常吃的东西。越是普通的食材,才越考厨子的厨艺。 八十一名厨子每人做五道菜,第一道菜是豆腐。 鸡汁豆腐、三鲜豆腐、蒜香麻辣豆腐、虾仁豆腐、四喜蒸豆腐、荠菜豆腐丸子、水晶豆腐、盐水豆腐……各种做法的豆腐摆上了桌。八十一种豆腐,没有一种重复。 宋箬溪第一次知道,豆腐有这么多种做法,和邺淑婷每样都吃好几口。味道都不错,可是不敢多吃,要留着肚子吃后面四道菜。 昭平县主仅仅尝了几种,还都是浅尝即止。 第二道菜是白菜。 银杏煨白菜、虾米炒白菜、醋溜白菜、清蒸白菜、上汤白菜、油浸白菜、四珍白菜……看着桌上琳琅满目的各式白菜,宋箬溪叹为观止,人的智慧是无穷的。 第三道菜是瓜类,丝瓜、黄瓜和冬瓜。 前两道菜美味之至,宋箬溪是万分期待地这第三道菜,可惜这道菜没能上桌。一声巨大的爆炸声响起,重重黑雾随之弥漫开来。 “不好了,失火了!” “快跑啊,失火了!” 不少人尖叫起来,食客们都是享受生活的人,怕死的要命,场面变得有些混乱。宋箬溪一行人没有惊慌失措跟着乱跑,在飞羽营的护卫下,小心地往外走,在身后传来了刀剑相交的声音。 宋箬溪叹气,她果然是宅女的命,在家里啥事没有,一出来就有事发生。 “二公子,快走。” “二公子,小心。” “死胖子,这一次看你往哪里逃?” “你们以为这样就能杀掉我?” “这次我们可是花了大功夫,定不会让你逃走的。” “谁派你们来的?” “等你死了,给你烧纸钱的时候再告诉你。” 伴随着打斗的声音,传来了惨叫声。 突然,宋箬溪发现周围跑动的人,有些人倒了下去,“不好,这黑雾是迷烟。” 虽然此时发现黑雾是迷烟,但是已吸入了不少进去,在昭平县主晕倒在周嬷嬷怀里后,宋箬溪和邺淑婷也相继晕倒。 “这黑雾只对吃了宴会的人有作用。”蚕娘发现她并没有要晕倒的迹象。 有人飞掠过来,飞羽营的人与来人打了起来。 蚕娘有心想抱宋箬溪用轻功离开,可又怕这黑雾中隐藏着别的杀机,只得紧紧地抱着宋箬溪,警惕地注视着四周。 黑雾渐渐散去,有些头晕的周嬷嬷等人都松了口,铁血营的人在与一伙人打斗。 蚕娘看到正在环顾四周的找人的邺疏华,喊道:“少城主,少城主。” 邺疏华听到呼喊声,看了过来,见是蚕娘,飞掠而至,“夫人、少夫人和姑娘在哪里?” “夫人在这里。” “这是少夫人。” “姑娘没事。” 周嬷嬷、蚕娘和水红异口同声地回答道。 邺疏华这才留意到她们怀里的人,愣了愣,试探地问道:“她们戴了人皮面具?” “是的。”周嬷嬷道。 邺疏华伸手抱过宋箬溪,道:“先带她们回去,这里有铁血营。” 刚走没两步,后面就传来陈隐的声音,“少城主。” 邺疏华皱了下眉,回头看着他,“有什么事?” “多谢少城主出手相救。”陈隐拱手道。 “你不必对我言谢,我会出手,是不想我的家人出危险,更何况,我是登瀛城的少城主,我绝不允许有人在城中作奸犯科。”邺疏华沉声道。 陈隐揖礼道:“少城主,在下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少城主慈悲为怀,能答应在下。” 邺疏华眸光微闪,道:“你既知是不情之请,又何必多说。” 陈隐微愕,他没想到邺疏华会拒绝的如此干脆。 邺疏华没等陈隐再说话,抱着宋箬溪迅速离去,急着找良医求人,不知道这黑雾会不会对她身体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 陈隐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摸了摸肉嘟嘟的下巴,细小的眼睛里精光转瞬即逝。 铁血营用了两刻钟的时间,把那些人全部锁拿,不少人见事败当即吞毒自尽,可也有来不及的人就被他们卸了下巴搜出了毒药,押进城中大牢。 这场刺杀是针对陈隐的,他也被请进了城中的审事衙门。 浣花宴在的第一天就发生了意外,让宴会中断,还造成了人员伤亡,惊动了官家。各大酒楼食坊商量后,决定要继续,三年才有这么一次让厨子和酒楼食坊扬名的机会,不能白白的错失。 为此,商会的会长特意写了书面报告请示邺繁。 邺繁看过后,也觉得不能让这场盛宴中断,同意继续举办。 宋箬溪知道浣花宴要继续举办,虽然想吃美食,但对那天的事心有余悸,不敢再冒险出城,这美食好吃是好吃,可性命更要紧。 四月二十一日浣花宴重新开始,陈隐依旧稳坐在评判席上,似乎一点也不受那天刺杀的影响。 三天浣花宴结束,选出了十位名厨。 四月二十五日这天,宋箬溪去给昭平县主请过安,处理完苑中庶务,回到漱玉院,换上家常的淡蓝色褙子,坐在榻上做针线。 香朵、薄荷、香绣和青荷在旁边服侍,绿袖和红绡坐在小木杌上凑趣,说一些闲话,逗宋箬溪开心。 笑话不见得有多好笑,不过宋箬溪喜欢这种温馨热闹的气氛,非常配合,说到好玩的地方就笑个不停。 绿绡和红绡见她喜欢,就说得更加起劲,正说着大雪天抓麻雀的事,门外就传来给邺疏华请安的声音。 宋箬溪诧异地抬眸看了看时辰钟,巳时正,他怎么这时候回来了?起身相迎,还没走到门口,就听到一向稳重的邺疏华急不可待地喊道:“璎璎,你看看谁来了?” “大哥!”宋箬溪看着和邺疏华一起走过宋濂,惊喜地喊道。 “妹妹。”宋濂快走了几步,抢先走到了宋箬溪面前,上下打量了一番,“妹妹,这几个月,你过得好不好?” “好,我过得很好。”宋箬溪眼眶微红,隐有泪光闪动。 宋濂微皱眉,“你瘦了。” “我没有瘦,我是长高了。”宋箬溪笑道。 “璎璎,请大哥进去,坐下来说话。”邺疏华走过来笑道。 三人进房落座,侍女们送上新茶,退了下去。 ------题外话------ 夜,寂静无声。 一道颀长的身影在青石板小径上,缓缓而行,紫色的衣摆拂过径边的野草小花,浸染上黄昏时残留下来的雨水。径边竹林挺立,在晚风中摇曳生姿。走到小径尽头是池塘,池水映着天上的明月,波光潋滟。 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陶埙,轻叹。 空中传来翅膀振动的声音,他警觉地抬头看去,迅速将埙放在唇边,低鸣声响起,余韵幽长。瞬间,一只青灰色的鹰出现在半空中,准确无误的落在他伸出手臂上。 他摸了摸它的脖子,那只鹰低头将一枚蜡丸吐在他的手中。他将蜡丸捏开,里面有一条绢布,上面写着:“万两黄金,杀手入登瀛,刺杀邺疏华。” “陈陌,你还真是贼心不死!”他取出火折将绢布烧毁,灰烬落在池水上,沉了下去,隐匿无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二十六章 见大哥喜形于色 “大哥,你怎么会来登瀛城?”宋箬溪问道。 “我是陪同礼部的员外郎送几位姑娘来参加五公子的及冠之礼的。”宋濂笑了笑,“还有,溪儿,你大哥我现在是曲沃县的县令。” “太好了,那以后我就可以去曲沃看大哥。”宋箬溪高兴地笑了起来,从登瀛城去曲沃只要几天的时间,来往方便。 “只要妹夫同意,大哥就欢迎你来曲沃玩。”宋濂见宋箬溪开心的模样,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几分。 宋箬溪斜眼看着邺疏华,“你会反对吗?” “不会。”邺疏华对着她笑,眼睛里是,打电话找电信,从上午催到现在才来人修,总算能上网了,赶紧的上来更文,让大家久等,不好意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二十七章 卷土重来未可知 “陈侧夫人接苏姑娘来城里,不是怜惜她没有了生母,而是另有所图。。。苏姑娘是个聪明人,发现陈侧夫人为她安排的那条路走不通,为了摆脱继续被陈家操控的命运,她才会另辟蹊径,这么做她虽然会让人诟病,让人瞧不起。可是,她无依无靠,以她的身份和处境,能想到改变命运的方法,也就只有婚姻而已。”苏念锦勾引的人不是邺疏华,宋箬溪对苏念锦的处境才会深表同情, 昭平县主点点头,“你说的没错,既然她存了这个心思,孝良对她也意,那就成全他们吧。” 宋箬溪笑道:“他们必然会感激母亲的成人之美。” 昭平县主往后靠在锦垫上,“谈不上什么成人之美,陈氏打得什么主意,我心里清楚的很。”顿了顿,“毓娴,你知道我为什么没有发落她们吗?” 宋箬溪沉吟片刻,试探地问道:“母亲是想看我会如何处理吗?” “这是其中一个原因,苏念锦和瓶儿的事,你都处理得不错,我也就放心了,不用再担心你以后会处理不好。”昭平县主笑了笑,“另一个原因嘛,就在未有嫡子之前,不能让庶子先出生。” 宋箬溪眸光一闪,微微垂下眼睑,这话的意思是等她生下嫡子,就要让邺疏华纳妾吗?这话不能问,默默地端起杯子抿了口茶,并没有心慌怨恨,只要邺疏华能坚持的住,她何所畏惧? 这时,门外传来侍女给邺繁父子请安的声音,昭平县主和宋箬溪起身相迎。 邺疏华和宋箬溪留在澹宁居陪邺繁和昭平县主用晚饭,席间,气氛融洽。 晚上,昭平县主打发周嬷嬷去见苏念锦。 苏念锦看到周嬷嬷,眸底闪过一抹惊慌,起身道:“周妈妈这么晚了,怎么舍得过来?” “夫人让奴婢过来跟姑娘说几句话。”周嬷嬷笑道。 苏念锦一听这话,就知道邺淑婷定是把在园子里的事告诉了昭平县主,不守闺誉,私下见男子,完了!身子微微颤抖了一下,咬咬牙,强行镇定下来,欠身道:“夫人有什么吩咐,周妈妈有请说。” “夫人说姑娘是彝国人,这两天彝国就要送姑娘来参加五公子的及冠礼,夫人会跟找特使说一声,把姑娘的名字添进去。” 苏念锦不敢相信地抬头看着周嬷嬷,怎么会这样?不是来训斥她,赶她走的,而是让她参加邺孝良的及冠礼! “那天,姑娘可要好好表现,不要辜负了夫人的一番心意。”周嬷嬷笑道。 苏念锦欣喜若狂,她本以为她只能当邺孝良的妾室,现在昭平县主给了她做邺孝良正妻的机会,跪在了周嬷嬷面前。 “哎哟哟,苏姑娘,你这是做什么呀?奴婢可承受不起。”周嬷嬷伸手扶住她。 “请周妈妈代念锦谢谢夫人,夫人对念锦的恩德,念锦没齿难忘。”苏念锦激动的泪水夺眶而出,她终于看到改变命运的曙光。 “这是好事,姑娘别哭,哭肿了眼睛,可就不漂亮了。”周嬷嬷笑,扶她起来坐,用丝帕帮她拭去脸颊上的眼泪,安抚了她几句,回澹宁居覆命。 次日,宋濂离城返回曲沃,他的正职是曲沃县令,不能在登瀛城逗留太久。 邺疏华和宋箬溪送他出城,在城门口遇到了彝国的人。 “下官见过少城主,见过少夫人。”彝国的几位官员上前行礼。 “各位大人不必多礼,请起。”邺疏华双手虚扶,客气地笑道。 既然在城门口上遇到,彝国的六位姑娘就不能大摇大摆地坐在马车上,要下来给两人行礼。 “小女给少城主请安,给少夫人请安,少城主万福,少夫人万福。”姑娘们行礼,声若黄莺。 “不必多礼,诸位请起。”宋箬溪对这事心存疑惑,不过是选一位公子夫人,五国为什么会送这么多位姑娘过来?一共来了二十七位姑娘。 姑娘们都戴着面纱,宋箬溪看不清她们的容貌,不过有位姑娘的身形,给她一种熟悉的感觉,眸光微凝,一时却想来是谁,等回到漱玉院,坐在梳妆台前,卸钗环时,看到了发髻上的玉瓶吊篮金簪,猛然站了起来,“瓶儿……哎哟!” “对不起,少夫人。”香朵没提防她会突然站起来,扯住了她的头发。 “没事。”宋箬溪摸了摸头。 “少夫人,您怎么会突然想起瓶姑娘来了?”香朵问道。 “彝国送来的六位姑娘中,有一个象是瓶儿。” “这怎么可能,瓶姑娘已回常州了。”香朵笑道。 宋箬溪回想了一下,也不是很确定,笑了笑道:“有可能是我眼花看错了。” 这件事,宋箬溪没有放在心上,起身去沐浴更衣,天气越来越热,出去一趟,回来满身都是汗。 邺疏华回来时,已近黄昏,宋箬溪坐在院中阴凉处的摇摇椅上闭目养神,身上放着一本书,书页随风翻来翻去,长长的秀发用一根白玉兰花头簪随意的挽着小螺髻,长长的睫毛在脸上落下阴影。 夕阳下,美人如画! 邺疏华心念一动,放轻脚步走了过去,蹲在椅子边,轻轻拿起她的长发,放在鼻尖轻嗅。 似乎感觉到了身边的动静,宋箬溪睁开双眼,看到邺疏华,莞尔一笑,“你回来了!” “又在看话本子?”邺疏华笑,伸手拿起那本书,翻到封面,“内经素问?璎璎,你哪里不舒服?有没有召良医来诊脉?” “我没有那里不舒服,就是随手拿了一本,看着无趣,才会睡着的。”宋箬溪解释道。 “真的?”邺疏华还是不放心,握住她的手腕。 “昨儿良医才来给我请了平安脉,我健康的很,会长命百岁的。”宋箬溪笑,“饿了没有?我们进去吃饭吧?” 邺疏华扶她起来,两人回房吃完晚饭,在院子里散散步,就上床休息,夫妻恩爱,一夜无话。 第二天,昭平县主让人把她的意思传达给彝国特使。彝国特使考虑再三,同意把苏念锦的名字添上。 周嬷嬷又去了一趟西苑,下午,苏念锦搬进了城中的留湘院。 留湘院是给各国来竞选公子夫人的姑娘们住的, 五国的人都到齐了,院中的管事嬷嬷通知各位姑娘,明天一早,来正堂学规矩。 清晨,苏念锦梳妆好,用过早饭,走出房门,就看到隔壁房里走出来一位红衣少女,笑着要与她打招呼,可是在看清她的容貌后,笑容僵在脸上,瞪大了双眼,“瓶,瓶姑娘!” “你认错人了。”红衣少女冷淡地丢下一句话,扶着侍女的手从她面前走过。 “我认错人了?”苏念锦看着她的背影,疑惑地皱眉,“世上不可能有两个人长得如此相像啊!” “姑娘,不要多想了,该过去了,迟了,会被训斥的。”侍女轻声提醒道。 苏念锦点点头,往正堂去,到正堂时,人差不多都到齐了,很自然地去寻找那位红衣少女,怎么看,都觉得她和瓶儿长得太相像。 红衣少女稳稳地坐在椅子上,目不旁视。 在正堂约等了半炷香的时间,训教司的正司崔杏来了,众位姑娘站了起来排队,红衣少女走到第三排,低着头。 “奴婢姓崔,是训教司的正司,受夫人指派来教过各位姑娘规矩,各位姑娘可以叫奴婢崔正司。” 各位姑娘有礼地欠身道:“见过崔正司。” “各位姑娘不必多礼,你们在家都是尊贵的主子,都有自己的脾气。但是到了登瀛城,就要守城里的规矩,奴婢丑话说在前面,待会谁要不听吩咐,坏了规矩,失去参加宴会的资格,可不要怪奴婢心狠。”崔杏表情严肃,目光扫过众位姑娘,。 各位姑娘认真起来。 崔杏满意的点点头,把二十八位姑娘分成四队,让跟着她来的四位嬷嬷,分别教规矩。 苏念锦和红衣少女分到同一队,由姓孙的嬷嬷教规矩。 孙嬷嬷看到红衣少女,脱口喊道:“瓶姑娘!” “嬷嬷,小女不姓平,小女姓穆,穆如清风的穆,小女是彝国人。”红衣少女淡笑道。 “奴婢失礼了。”孙嬷嬷按下心中疑惑,继续教规矩。 学了一个时辰,放各位姑娘去吃午饭,孙嬷嬷把这事禀告了崔杏。 到下午学规矩时,崔杏盯着这位穆姑娘看了许久。 穆姑娘低头行礼时,崔杏看到在她左耳后有一颗黑痣,崔杏清楚的记得瓶儿在同样的位置上也有一颗,容貌相像,连痣长得位置也一样,这未免太奇怪了。 崔杏想来想去,觉得人不可能相象这样,回到城里去了漱玉院,“少夫人,奴婢觉得那位穆姑娘和瓶姑娘长得太相像,如果真得是两个人,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宋箬溪眸色沉了沉,看来她真得没有眼花,如果那穆姑娘真得是瓶儿,这事情就值得深思了,“谢谢崔正司来告诉我这件事情,请崔正司还要多留意她。” “少夫人放心,奴婢一定会盯紧她的。”崔杏道。 “崔正司,辛苦了。”宋箬溪笑,“香朵,替我送崔正司出去吧!” 香朵送崔杏出去,塞给她一个荷包,里面装着一张银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二十八章 小娇妻佯装生气 屋内,香绣皱眉问道:“少夫人,那个穆姑娘,会是瓶姑娘吗?” “用不着去猜想,只要让人去常州看看瓶儿还在不在李家,就真相大白了。。。”宋箬溪绝美的面容在烛光下,神色难辨,眸色微凛,“去叫乌总管来见我。” 乌总管还没来,邺疏华就回来了。 香绣等人起身给他行礼,宋箬溪歪在美人榻上没动。 “香绣,去传饭,我在外边跑了一天,好饿。”邺疏华走到宋箬溪面前,见她盯着他看,“怎么了?我身上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宋箬溪闻到他身上一股怪味,皱起了鼻子,“你身上怎么这么难闻?你今天去哪里了?臭死了,快去换衣服洗脸。” 邺疏华抬手闻了闻衣袖,也皱起了鼻子,赶紧把外袍脱掉,“今天去大牢提审犯人了。” 香朵端着水进来了,伺候他洗脸。 “你刚才是不是有些不高兴?谁惹你生气了?”邺疏华观察入微,看出宋箬溪表情有些不对,洗了脸,走到她身旁坐下,关心地问道。 宋箬溪看着他俊秀的脸,哼了一声,道:“还有谁会惹我生气?不就是你。” “我?”邺疏华指着鼻子,一脸诧异,“我惹你生气了?” 宋箬溪板着脸,冷哼一声,翻个白眼给他。 邺疏华迷惑不解,早上出门还好好的,他这一天都没回来,做了什么惹她生气了?见宋箬溪面带薄怒,不敢多问,诚恳地道:“璎璎,我不知道我做错什么,让这么你生气。你告诉我,我会改的,你别生气,好不好?” 宋箬溪见邺疏华连错在哪里都不知道,就认错道歉,心中一暖,唇角微扬,忙又压下去,伸出双手捏住他的两边脸颊,“你这个妖孽男人,就会招惹烂桃花。” “妖孽男人?烂桃花?璎璎,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邺疏华口齿不清地道。 宋箬溪正要说话,屋外侍女禀报道:“少夫人,乌总管来了。” “让他进来。”宋箬溪松开手,坐正身体。 邺疏华揉了揉脸颊。 乌总管躬身进来,单膝下跪道:“小的给少城主请安,给少夫人请安。” “乌总管不必多礼,起来说话。”宋箬溪道。 乌总管站起身,低头站在原处。 宋箬溪道:“乌总管,我有一件事要你去办。” “少夫人请吩咐。”乌总管道。 “瓶姑娘回常州有些时日了,不知道她过得好不好?我想打发几个人去常州看看她,你去安排一下,让他们明天就出发吧。”宋箬溪淡笑道。 邺疏华诧异地看了宋箬溪一眼。 “小的这就去安排。”乌总管道。 “嗯,你去忙吧。”宋箬溪道。 乌总管行礼退了出去。 “璎璎,瓶妹妹是不是又惹出什么事来了?”邺疏华问道。 “彝国送来的一位姓穆的姑娘长得和瓶姑娘一模一样,就连耳边的黑痣都长在同一个位置上。”宋箬溪没打算隐瞒他,实话实说。 邺疏华愣了愣,“你怀疑她是瓶妹妹?” “我不认为世上会有两个人会长得如此的相像。”宋箬溪 邺疏华沉声问道:“要是证实她就是瓶姑娘,你要怎么处置她?” “你希望我怎么处置她?”宋箬溪没有留意到邺疏华换了对瓶儿的称呼,脸色微冷,打定主意,要是邺疏华敢帮瓶儿求情,她就真生气给他看。 “留她一条命。”邺疏华的眼望入她的眸中,“为她造杀孽不值得。” 宋箬溪对阴魂不散的瓶儿厌恶到了极点,对她的确动了斩草除根的念头,听到邺疏华这么说,转念一想,也觉得为瓶儿造杀孽,不值得,道:“好吧,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会留她一命。” 邺疏华见她听从了他的意见,就没再多说什么。饭菜送了进来,用过饭,闲坐片刻,两人就手牵手在院子散步消食。 就这个时候,禁足在院中的陈夫人知道了苏念锦住进留湘园,去参选公子夫人的消息,勃然大怒,“这个该死的丫头,居然敢擅做主张,不听从我的安排,好大的狗胆!大公子和魏氏就没有阻止她吗?” “奴婢听说,苏姑娘的事是夫人安排的。” “原来是找到了新靠山。”陈夫人冷哼一声,“她以为这样我就拿她没办法了吗?她作梦!” 侍女抬眼看了看她,又低下头,怕她怒上添怒,没敢出言提醒她,她在禁足,连院子里都出不去,凭什么去阻止苏姑娘? 陈夫人想了想,道:“去传我的话,让魏氏明天进城来见我。” 侍女犹豫片刻,不敢领命,硬着头皮提醒她,“夫人,您在禁足,大公子和魏夫人是不能进院来探望您的。” 陈夫人记起她目前的处境,保养甚好的面容微微扭曲,怒吼道:“凭什么?凭什么解除那个贱人的禁足?不解除我的!我到底要被禁足到什么时候?” 侍女缩着脖子,装聋作哑。 陈夫人气得暴跳如雷,却无法可想。上次的事,令她的心腹损失大半,可用之人不多。 城中各苑一派平静,留湘园大清早就热闹起来,一声尖锐的声音划破宁静,“你给站住!” 在群芳院伺候的侍女听到喊声,停下脚步,转身走回那位姑娘面前,行礼道:“刘姑娘,叫奴婢有何吩咐?” 刘姑娘柳眉一挑,伸手抓住那侍女的手腕,用力一扭。 “啊!”侍女痛得尖叫一声。 住在群芳院的是彝国的姑娘,院中其他几位姑娘都梳妆好,出门要往正厅去规矩,这声尖叫引起了她们的注意。除了苏念锦有昭平县主的特许,带进来两个侍女,其他的姑娘都是由园中的侍女伺候。对刘姑娘找侍女麻烦,脸上都流露出不赞成的神色。 刘姑娘冷冷地盯着侍女,厉声问道:“你这该死贱人,是不是趁着收拾房间时,把我的翡翠玉镯偷走了?你要么赶快把玉镯还我,要么,我就禀报管事嬷嬷,狠狠地教训你!” “姑娘明鉴,奴婢连看都没看到什么翡翠玉镯,更别说拿走了。”那侍女道。 “今天早上,我房里就只有你进去过,不是你拿的还会有谁?”刘姑娘恼怒地质问道。 “奴婢没有,奴婢没有。”侍女急得直摇头,“奴婢真得没有拿姑娘的玉镯。” “你不承认,我就打得你承认。”刘姑娘气极,挥手给了那侍女两巴掌。 “秀依,你还是先查问清楚,别错怪了好人。”与刘姑娘交好的一位蓝衣姑娘劝道。 “这贱人不肯承认,还要怎么查问?那玉镯是我故去的祖母留给我做纪念的。”刘秀依气得跺脚,眼眶微红。 “这么珍贵的玉镯,你就该放好些啊。”蓝衣姑娘蹙眉道。 “姑娘,奴婢冤枉啊,奴婢没有拿姑娘的玉镯!”那侍女委屈地掉下了眼泪。 刘秀依不相信她的话,用力踹了她一脚,“你还快把玉镯交出来!” 苏念锦本不想多管闲事,可是见侍女哭了起来,忆起往事,同情之心顿起,上前道:“刘姑娘,这件事,还是请管事嬷嬷来查吧。” “请嬷嬷就请嬷嬷,让她来断断谁是贼!”刘秀依气呼呼地怒瞪着那侍女,认定是她拿了玉镯。 苏念锦轻轻浅笑,道:“等嬷嬷来了,事情就清楚了。到时还请诸位做个证,我看到刘姑娘昨夜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事,离开了房间。” 刘秀依闻言,一怔,似乎想起了什么,脸色微变。 蓝衣姑娘察颜观色,知道刘秀依八成是冤枉了这个侍女,暗叹了口气,事情都没查清楚,就在这里打骂侍女,问道:“秀依,你想想,是不是把玉镯忘在了什么地方了?” “行了,这事我不追究了,你退下吧!”刘秀依也知她莽撞了,挥手故作大度地道。 “谢谢姑娘!”那侍女行了礼,低头退到一旁。 时辰不早,几位姑娘带着侍女出门去正厅,她们都没留意到在院中扫地的那位老嬷嬷,也根本不知道,她们在院中的所作所为,都有人在盯着。 过了两天,就到了五月初四,蚕娘她们午后就开始包粽子,为明天的端午节做准备。宋箬溪闲着无事,丢下在睡午觉的邺疏华,跑到厨房里凑热闹,只她没手劲,捏不紧粽叶,糯米从上头放进去,从下头又出来了,半天也包不好一个。 “这粽子也太难包了。”宋箬溪手指都泡皱着了,才在绿袖的帮助下,包好一个的粽子,轻吁口气道。 “少夫人,您还是去做百索吧,明天好送给几位小公子小姑娘。”香绣笑着提议道。 “匣子里有上百根,够我送几年了。”宋箬溪拿起粽叶,继续包粽子。 邺疏华一觉睡醒,发现睡在身边的人不见了,忙起身来寻,一路找到了厨房,见宋箬溪手忙脚乱地包粽子,哑然失笑,问道:“璎璎,包了几个粽子?” 宋箬溪听到声音抬头一看,抱怨道:“这粽子好难包,我才包了三个。” 邺疏华走过去,洗了手,拿过一张粽叶,动作娴熟地包好一个粽子。 宋箬溪惊讶地看着他,“你会包粽子?” “在庙里的时候,会包素粽子送给施主。”邺疏华解释道。 欧阳氏一听这话,心疼地道:“少城主,少夫人回房去歇着吧,这些事是奴婢们份内的事,不是您们该做的。香绣,青荷,你们也别做,伺候少城主和少夫人去。” 邺疏华和宋箬溪被欧阳氏给赶出了厨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二十九章 愚蠢人做愚蠢事 天刚破晓,宋箬溪就被满院粽子的香味给唤醒了。 端午节的习俗,各国差不多,都是吃粽子、在门上悬挂艾叶和菖蒲,斗百草,佩戴香囊,也少不了最热闹的龙舟竞渡。 登瀛城的龙舟竞渡在绮春园边的清漪河举办,宋箬溪没有去成,昭平县主的胃又不舒服。邺繁和邺疏华要为龙舟点睛,不能缺席。宋箬溪和邺淑婷主动提出留下来照顾昭平县主,父子俩这才放心出城。 昭平县主胃不舒服的原因是她早上贪吃,蚕娘包的粽子小巧又坚实,吃起来非常可口,咸蛋黄、栗子和鸡肉粽子各吃了一个。糯米虽能温暖脾胃,补益中气,但是粘滞,难于消化,不宜一次性食用太多,尤其昭平县主的胃本来就不好,吃多克化不了。简单点说就是昭平县主吃撑了,胃胀得难受。 宋箬溪接过菖蒲递过来的碗,道:“母亲,起来喝点消食茶,胃会舒服些的。” 邺淑婷扶昭平县主坐起来,把大引枕塞在她身后。 昭平县主微皱着眉,让宋箬溪喂她喝完那碗消食茶,扯着丝帕按了按嘴角,面带歉意地道:“都是我这馋嘴惹得事,害你们没能出城去看龙舟竞渡,要留下来照顾我。” “龙舟竞渡又不是只有今年才有得看,明年再去看也一样的。”宋箬溪笑道。 邺淑婷扶昭平县主躺回床上,笑道:“母亲不去,我们去也没什么意思。” 昭平县主笑了笑,喝了消食茶,休息了一会,胃没有那么难受。 邺淑婷见她脸色好转,就提议打牌玩。 摆开桌子,三人打牌,周嬷嬷帮着数醒。 宋箬溪的手气极差,连续十把都是烂牌,眼睁睁看着的彩头的银豆子,一颗一颗的全跑进了昭平县主和邺淑婷装钱的匣子里。 “嫂嫂,打这么久,你还一盘都没放。”邺淑婷又放了一盘,数了醒,伸手向两人收钱,还出言刺激宋箬溪。 宋箬溪把银豆子数她,顺便瞪她一眼,这丫头那壶不开提那壶。 昭平县主抿嘴笑道:“下盘就轮到毓娴放了。” 宋箬溪摸完牌,就很想把牌丢回桌子上去,这把是什么狗屎牌,不是二小一大,就是三张小,没有大牌,没有胡子,拿什么放,继续输。 打到正午,打了几十盘,宋箬溪一盘都没放,匣子里的银豆子输得就剩一颗独苗了,看着空空的匣子,撇嘴道:“我输光光了啦!” “嫂嫂,别急,下午让你盘本。”邺淑婷抱着匣子,笑得一双杏眼弯成了月芽状。 宋箬溪和邺淑婷陪昭平县主吃过午饭,就在碧纱橱里歇午觉。 小睡起来,三人继续抹牌,宋箬溪的手气如同上午一样的差,连输六盘,这牌打得她差点要憋出内伤来了,道:“香绣,去摘柚子叶泡水来给我洗手。” “嫂嫂,为什么要用柚子叶泡水洗手?”邺淑婷问道。 昭平县主笑,帮邺淑华解惑道:“据说用柚子叶泡的水洗手,会让手气变好。” “香绣快去摘柚子叶,再输下去,我家嫂嫂就要哭了!”邺淑婷笑着打趣道。 宋箬溪问道:“输这么点我就哭了,我是这么小气的人吗?” 邺淑婷笑,“不是不是,我家嫂嫂是最大方的,嫂嫂你多输点给我。” 宋箬溪轻啐她一口,“你想得到美。” “香绣,朱栾院里种有柚子树,我陪你过去摘吧。”菖蒲笑道。 两个侍女带人去摘柚子叶。 只是柚子叶泡水依旧没有洗去宋箬溪的霉手气,输,还是输,直到申时正邺繁父子回来,她还是一盘没放,输得彻彻底底。 众人起身给邺繁行礼。 “在摸牌玩啊,输赢如何?”邺繁笑着让众人起身,问道。 昭平县主笑道:“毓娴一个人在输。” 邺疏华见宋箬溪噘着嘴,笑问道:“输了多少?” “两匣子银豆子。”宋箬溪看着又快要空的匣子,憋屈地道。 “才输两匣子,不多不多,你们继续玩。”邺繁笑,转身去了卧房更衣。 侍女们忙跟着进去服侍。 昭平县主笑道:“离吃饭还有一个时辰,我们继续吧。” 继续的结果就是宋箬溪输得一颗银豆子也不剩,财去人安乐,见时辰不早,辞了邺繁和昭平县主,和邺疏华回了漱玉院。 “都怪你啦!”宋箬溪把输牌的错怪在邺疏华头上。 邺疏华在榻上坐下,长臂一搂,把她抱入怀中,笑道:“你的手气不好,才会输的,等手气好了,再去赢回来就是了。” “我手气不好的原因,还不是你昨夜让我用……帮你。”宋箬溪伸手在他腰间拧了一把,“弄得我手好酸,都抓不到好牌。” “那有这种说法。”邺疏华俊脸微红,凑到她耳边,“璎璎你好坏,故意整我,撩拨我。” “我就那么那么了一下,你就那样了,是你自制力不够。”宋箬溪娇嗔地斜他一眼,推卸责任。 “在你面前,我没有自制力。”邺疏华亲了亲她的脸颊。 宋箬溪抿嘴笑,嬉闹了一会,把晚饭传了进来。 随着夜幕降临,喧嚣的登瀛城渐渐安静下来。 苏念锦坐在烛灯下看书,侍女用剪刀剪去一段灯芯,让光明亮些,道:“姑娘,您歇会吧,都看了快一个时辰了。” “已经看了这么久吗?”苏念锦放下书来,掩嘴打了个呵欠,转身看向窗外,淡淡的月光洒落下来,园中不知疲倦的小虫还在鸣叫,晚是如此的宁静美好,树叶随风摇曳。 突然一把匕首从窗外飞射进来,苏念锦下意识地向旁边避开,失去平衡从椅子摔了下去。匕首将桌上的烛灯射落在地,屋内陷入了黑暗中。 “姑娘!”侍女惊慌地喊道。 苏念锦趴在地上,惊魂未定,想应声,却发不出声音。 “姑娘,您怎么样?您有没有事?您有没有受伤?”侍女借着窗外的月光看见苏念锦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着急地问道。 “我没事,没有受伤。”苏念锦声音发颤,应该是姨母派来的人,她们是不会这么轻易放过她的,慢慢地爬到窗子下面,小心翼翼地往外看,院中月光如水,树影婆娑,没有看到人影,那个射出匕首的杀手是隐藏在暗处等待时机再出手,还是一击不中已经离开了呢? 这时,隐隐有声响传来。 “姑娘,有人来了!”侍女激动地道。 苏念锦坐回地上,双手抱着脸,姨母是在给她的警告,如果她不听话,执意要参选,姨母下次派人就是来取她性命了吧!她瞒着姨母,不顾脸面的五公子示好,机缘巧合下才走到这一步,她绝不会回头,她不能这样坐以待毙。 侍女摸黑从地上捡起蜡烛,点亮,屋内重见光明,上前扶起瘫坐在地上的苏念锦。去拔插在桌面上的匕首,匕首纹丝不动,“姑娘,这怎么办?” 苏念锦看着那把寒光闪闪的匕首,目光一转,道:“别动它。” 侍女听到脚步往这边来了,着急地问道:“一会要怎么解释这件事?” “实话实说。”苏念锦面罩寒霜,她不会让她们再有机会掌控她的,走到门边,打开门,跑了出去,扑进管事嬷嬷的怀里,“嬷嬷,救命!” “苏姑娘,出什么事了?”管事嬷嬷扶住她。 “刚才有人要杀我,幸亏嬷嬷来得及时,否则我就死在他的手中了。”苏念锦哭喊道。 护卫们忙冲进房里,插在桌上的匕首证实了苏念锦的说法。苏念锦现在算是彝国来贵客,她要出了事,彝国会借机生事。 邺繁得知后,加强了留湘园的守卫,想到陈夫人接苏念锦进城的目的,又想起前天魏灵娟曾进城送过粽子,昭平县主让她去探望过陈夫人,立刻派人把邺孝安叫了来,劈头问道:“刺杀苏氏的人是不是你派去的?” 邺孝安单膝下跪,道:“父亲,苏氏说起来也算是儿子的表妹,儿子是不会做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还请父亲明鉴。” “孝安,你应该知道欺瞒我的后果是什么!我再问你一次,刺杀苏氏的人是不是你派出的?”邺繁的声音里带着凛冽的怒意。 邺孝安身子抖了一下,心里的防线被邺繁强大的气势给击垮,“是……儿子派的人,儿子不是想杀她,儿子只是听从庶母的意思警告她一下。” 邺繁眼中闪过一抹恼怒,“孝安,你今年多少岁了?” 邺孝安愣了一下,答道:“儿子今年三十一岁。” “三十而立,你这么大的人,还听从妇人之言,做出如此不智之事,你实在太令为父失望了。”邺繁对这个庶子已经不抱希望了。 “父亲!”邺孝安仰面看着他。 “以后你就安分的呆在安公府,当你的闲散公子。”邺繁再次剥夺邺孝安上堂听政的权利,还把他禁足在公府里,已是彻底放弃他。 “父亲,儿子知道错了,求父亲,再给儿子一次机会。”邺孝安磕头道。 邺繁冷冷地道:“滚出去,我不想再看到你。” 邺孝安知道邺繁言出必行,多求无用,面如死灰地退出文澜阁,失魂落魄沿着青石路往前走。他没有注意到在阁边的竹篱后,有双眼睛一直注视着他。 处理完邺孝安,邺繁让李济才带人押送陈夫人去离巷,这个女人留不得了。 “夫人凭什么把我关进离巷,我要见城主!”陈夫人尖叫道。 “侧夫人,这是城主的意思,刚才城主见过大公子了。”李济才虽然不知道邺繁父子对话的内容,但是邺孝安出来时的脸色,说明了一切。 “大公子他做了什么?”陈夫人和邺孝安一样,并不认为警告苏念锦是什么大事,根本就没想到,她会因为这件事,被送进离巷。 “小的不知道大公子做了什么,只知道,大公子从今以后就只是公子了。”李济才面无表情地道。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陈夫人没听懂,不解地问道。 “小的这话的意思,侧夫人在离巷有的是时间慢慢的想。” 昭平县主得知陈夫人被送进离巷,长吁了口气,往后靠在引枕上,闭上双眼,终于盼到了这一天。 五月初八下午,去常州的人回来了,带回了四月十五晚上,李家突发大火的消息。 据悉,因为天干物燥,大火烧了将近一个时辰,等扑灭后,李家的房子已被烧塌,成为一片废墟,清理完废墟,没有发现一具尸体,李家上下人四十多口人就这样不见踪影,从那天后,就再也没有在城里出现过。 常州的官员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并没有将这件事上禀邺繁。 “不见踪影?”宋箬溪微微蹙眉,凭瓶儿的能力,是不可能做成这件事的,是谁在背后帮她?他们把李四泉一家控制住,让瓶儿改名换姓重返登瀛城,仅仅是让她参选公子夫人吗? “奶娘,我记得侧夫人中有一位是彝国人,是哪一位?”宋箬溪想起瓶儿是跟着彝国人进城的。 欧阳氏道:“是陈侧夫人。” 宋箬溪分析道:“这就是说,极有可能是陈侧夫人和大公子在帮她,可是他们为什么要帮她呢?难道是要用她去拉拢五公子?可是他们要拉拢五公子的话,有得是人选,就是苏念锦也比瓶儿好掌握些,他们没必费这么大的劲把瓶儿弄回来,要是瓶儿长得天香国色,又或者五公子与她有私情,他们这么做还能理解。” 这件事,欧阳氏等人帮不忙,只能听着宋箬溪在那里自问自答。 酉时初刻,邺疏华回来了,得知李四泉一家人全部失踪,神色变得凝重,这件事比他想像的要严重的多。 “师兄,我想过了不管是谁帮她都好,也不管她有什么阴谋诡计,到了后天晚上的晚宴,就会一切真相大白,到时候,我们就将他们一网打尽。”宋箬溪倒了杯茶,递给邺疏华。 邺疏华没有接茶杯,道:“璎璎,这件事我去和父亲商量一下,你不用等我吃饭。” 宋箬溪看着他大步走了出去,眸色微凛,看来这城里要出大事了! ------题外话------ 注:推荐游紫怜的新文《魅王眷宠,刁妃难养》。 两只狐狸,两只狐狸跑的快,一只向上扑呀,一只翻身攻啊,真勤快。 作者不容易,码字太辛苦,请亲们去收藏支持一下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三十章 宋箬溪沐浴出来,进门发现邺疏华已经回来了,坐在烛灯下聚精会神地看一本小册子,正想退出去,邺疏华已抬头喊道:“璎璎。” 宋箬溪笑着走了过去,“事情怎么样了?” “事情都已经安排好了。”邺疏华把小册子放进怀里,“听蚕娘说,你晚饭没吃多少,再陪我吃点。” 宋箬溪见他不愿深谈,还有意把话题岔开的模样,知道他不想让她为这事忧心,也就顺着他的意,没有追问,嗔怪地道:“这么晚了还没吃饭,仔细饿坏身体。” “在父亲那里吃了两块点心垫了垫,不是太饿。”邺疏华笑道。 等饭菜传了进来,宋箬溪慢悠悠的吃了半碗饭,和连吃了两碗饭的邺疏华十分有默契的同时放下碗筷。 “上次给你选的料子做件新披风,过几天就该做好了。我想在披风上绣个字,你说绣什么字好?”宋箬溪笑问道。 “绣你的表字。” “璎字的笔划太多了。”宋箬溪微蹙眉,“好难绣。” “你的名,你的字,你的法号,你随便挑一个绣上去。” “为什么要绣我的名我的字我的法号?这是你的披风,绣你的华字好了。”宋箬溪一时之间忘记了繁体的华字,笔划也不少。 邺疏华笑,“不能绣我的华字,绣宋字好了,笔划最少。” 宋箬溪想了想,道:“那就绣宋字吧。” 闲聊了一会,时间不早,邺疏华去沐浴。等他回来,夫妻携手上床睡觉。 夜已深,在万家灯火相继熄灭,进入梦香时,在城中一处大宅院的厢房内,还有三个人没有休息,对着一盏孤灯在密谈。 “宋氏打发去常州的人已经回来了,瓶儿的身份已经暴露,明天宋氏应该会去留湘园找瓶儿的麻烦,女人的嫉妒心是很可怕的。”沙哑的声音道。 “这本来是一箭双雕之计,可现在邺孝安已自寻死路,被禁足在公府内,翻不了身。留湘园内守卫也有所加强,事情到有些不好办。”尖锐的声音透着一丝忿恚。 “表哥,这事没什么不好办的,只要弄成他不甘愿就此败落,绝地反击不就行了。”沙哑地声音笑道。 “邺疏华十分看重宋氏,除掉宋氏,他定会悲痛欲绝,说不定不用杀手出手,他就一命呜呼了,到时候,我就能上位了。”尖锐的声音兴奋地道。 “你们不要把事情想得过于简单,宋氏身边的侍女都会武功,暗中又有紫燕营的人保护她。这一次,若不是隐公子执意要动手,我是绝对不同意这么做的。”苍老的声音有些不悦地道。 “爹,我们行事很小心,不会引起城主和邺疏华的怀疑的。”沙哑的声音忙道。 “但愿如此。”苍老的声音叹道。 油灯熄灭,一切都笼罩在黑暗之中,远远的有打更的声音传来,“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第二天,五月初九,正是夏至的节气。 夏至在登瀛城是个重要的节日,要祭地祗。 邺繁领着城中官员以及邺孝敬、邺疏华和邺孝良去城外的土祗宫,三牲祭祀,祭祀后再把祭品埋入地下,向土地神祈求丰收。这个祭祀,不是允许女子参加的。 宋箬溪没有如三人所料去留湘园找瓶儿麻烦,她给昭平县主请过安,回漱玉院处理完庶务,就去厨房跟着蚕娘她们做夏至面,蒸新麦馍馍。 正午时,邺疏华回来吃了一大碗夏至面,吃了两个新麦馍馍,又出门去忙了。 宋箬溪小睡起来,在外面转悠了一上午,连午饭都没回来吃的巧桃蹦蹦跳跳地进了门,兴奋地道:“少夫人,奴婢听到一个消息。” “说。”宋箬溪头也不抬地道。 “魏大夫人在闹自杀。” 宋箬溪惊愕地问道:“她为什么要闹自杀?” “听说是大公子的一个小妾不知道怎么惹恼了魏大夫人,被魏大夫人罚跪。谁知道这小妾怀着孩子,跪了半个时辰,就出血了,孩子没保着。”巧桃把听到的事添油加醋的说了一番。 邺孝安虽有了三个嫡子,但是男人纳妾就是为了开枝散叶,多生子嗣,再加上他被禁足,心里一股邪火没必发,就当众打骂了魏灵娟。 魏灵娟失了颜面,解了腰带,闹着要上吊自尽。 邺孝安不但不劝,还道:“你去死,死了到干净了!” “你为了这个贱人,就要我去死,好,邺孝安,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我死给你看。”魏灵娟本是做做样子,想吓唬一下邺孝安,让他服软,谁知邺孝安还叫她去死,这下怒气冲天了。 两人闹得不可开交,看守公府的侍从怕闹出人命,赶紧进城禀报。 “巧桃就爱夸张,说的就跟你亲眼看到似的。”香朵撇嘴道。 “我是没有亲眼看到,但我亲耳听到了,你要不信,你出去打听啊!看是不是象我说的一样。”巧桃不乐意香朵怀疑她消息的准确度。 “我才没那闲功夫呢。”香朵翻白眼道。 “好了,好了,你们俩别斗嘴了。巧桃,现在事情怎么样了?”香绣问道。 “夫人让周妈妈去安公府处理这件事了。”巧桃道。 宋箬溪淡淡地笑了笑,魏灵娟是邺孝安的嫡妻,又有三个儿子,她的地位早已稳如磬石,那个小妾的事,最终只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过是听两句训斥的话而已,伤不了她分毫。 这件事与宋箬溪没有实质的关系,听过也就算了。 那三人安排在留湘园里的人,等了一天也没等到宋箬溪来,只能按兵不动。 到晚间,三人又在那间厢房内碰头了。 “舅舅,您说这宋氏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尖锐的声音问道。 “这个宋氏比我们想像的要狡猾,她肯定是想明天在晚宴上才对付瓶儿。”苍老的声音道。 “这样的话,我们的计划就行不通了。”沙哑地声音道。 “行不通,就不要动手,无论如何,我们都不能引起城主和邺疏华的怀疑。”苍老的声音道。 “可是,爹,隐公子那里,我们就没法交待了。”沙哑的声音道。 “舅舅,我们不能失去赫国的支持。” 沉默片刻,苍老的声音道:“先拖着他,等到九月,杀死邺疏华后再说。到时候,如果宋氏没死,就把她送给陌公子,如果死了,你已经上位,有没有他的支持都无关紧要了。” “爹,那个宋氏长得那么漂亮,不能让她死。等我玩过她后,再送给陌公子。”沙哑的声音道。 “表弟,你想要什么绝色美女都成,这个宋氏,你不能碰。”尖锐的声音道。 “为什么?”沙哑的声音问道。 “陌公子要是知道你染指了宋氏,你认为他会放你?”尖锐的声音道。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沙哑的声音笑道。 “闭嘴!”苍老的声音低喝一声,“把你的色心给我收好了,做正经事要紧。” 油灯熄灭,又是一片漆黑,浓浓的夜色掩藏着他们的阴谋。 五月初十,天气晴朗,数辆装饰精美的马车将留湘园内的姑娘们送去了绮春园的清漪山庄,在正厅约等了一刻钟,就听到侍女道:“夫人到,少夫人到,卞侧夫人到,宾侧夫人到,李侧夫人到,岳侧夫人到,三公子夫人到,四公子夫人到,婷姑娘到!” 随着声音,昭平县主搭着菖蒲的手,姿态优雅地走了进来。 宋箬溪紧随其后,穿着一袭紫红色绣百鸟宽袖短襦上衣,下系白色百褶长裙,裙摆处绣着浅粉的荷花和嫩绿的荷叶,在荷花荷叶上绣着两只蝴蝶,行动间,蝴蝶仿佛在花叶中飞舞。如云的秀发挽成惊鹄髻,金钿花芯上镶着紫色宝石,发髻左右两边各插三支镶红宝的双蝶金簪,与裙上的蝴蝶相呼应。 宋箬溪原本并没打算盛装出席,是欧阳氏的一番自语的话提醒了她,“大公子他们选妻时,五国可没送这么多人来,这次送这么多人过来,没选中的姑娘又不能再送回去,只怕是要留着给公子们当妾了。” 邺孝安禁足,邺孝顺已流放,纳妾的事没他们俩的份。邺孝良再好色,也不会把所有姑娘全收了,最多选了正妻,再挑两小妾,其他那么多位姑娘,估计五国是准备送给邺孝敬、邺孝恭和邺疏华。 宋箬溪由此想到了瓶儿,看来她是想要曲线达成目的,故意打扮的如此美艳,想让姑娘们自惭形秽,知难而退。 等昭平县主在位置上坐好,宋箬溪等人在位置上坐下。 众位姑娘依次给她们行礼,请安,问好。 礼毕,坐在正位上的昭平县主,温和的笑了笑,道:“起来吧!” “谢夫人。”众位姑娘道。 “时间不早了,就开始吧!”昭平县主道。 嬷嬷将姑娘们带到小矮桌边坐好,侍女们把装有针线和布料的托盘放在她们面前。趁着发放物品的时间,昭平县主道:“德容言工是女儿家该学的,现在就是想看看各位姑娘们的女红,在两刻钟的时间里随意发挥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三十一章 惊见故人庶母酸 登瀛城选过公子夫人的考核都是一样的,在留湘园内已经让人留意姑娘们的德容言,今天主要是考核姑娘们的“功”,功指的是治家之道,治家之道包括相夫孝子,伺奉公婆,勤俭节约等生活方面的细节。 五国早已知晓这些,送来的姑娘们的女红都不错。 苏念锦寄人篱下,手上没有多少银两打点,只能做绣活当成礼物送人,女红自然很好。 昭平县主怜惜瓶儿是孤女,对她女红方面没什么要求。所有人当中,以瓶儿的女红最差。 小宾夫人做为邺孝良的生母,对娶儿媳的事是最重视的,在姑娘们做绣品时,就一直在观察,看到苏念锦时,微皱了下眉,看到瓶儿时,瞪大了双眼,脱口喊道:“瓶姑娘!” “侧夫人,您认错人了,瓶姑娘已回常州,那位是彝国来的穆姑娘。”周嬷嬷道。 “她不是……”小宾夫人看到了昭平县主警告的眼神,把到嘴边的话吞了回去,改了口,“隔得太远,我没看清楚,把人给认错了。” 小李夫人斜了眼宋箬溪,笑道:“仔细看看,这位穆姑娘与瓶姑娘到真长得有几分相像。” 邺淑婷不等宋箬溪开口,抢先道:“物有相同,人有相似,李庶母和陈庶母的眉眼间也有几分相似,要不是姓不同,大伙还以为两位是姐妹呢。” 小李夫人脸色一沉,陈夫人已被关进了离巷,邺淑婷偏把她和陈夫人扯在一起,这里面是什么意思,她很明白,冷哼一声,道:“婷姑娘什么时候学得这样会说话了?” “父亲说,女儿家要口齿伶俐才能讨人喜欢,我正照父亲的话在努力。”邺淑婷笑盈盈地道。 邺淑婷搬邺繁出来压人,小李夫人不敢再接话,脸色难看地端起杯子喝茶。 宋箬溪对邺淑婷笑了笑,表达谢意。她是儿媳,与庶母当众斗嘴,是失礼之举,会让人诟病。邺淑婷是女儿,她驳小李夫人的话,是小姑娘家恃宠生娇,无须多计较。 邺淑婷笑着挑挑眉。 昭平县主半眯着眼,对她们的言谈似乎都没听到。 时间过去大半,有近一半的姑娘都做好了绣品,苏念锦也绣下了最后一针,打结,断线,仔细地看了看,交给专门负责收绣品的侍女,由她们呈上去给昭平县主等人查看。 昭平县主没有规定做什么,姑娘们各自发挥,有做荷包的,有做香囊的,有做扇坠的。绣品上的花样也百花齐放,有牡丹、有莲花、有梅花,有杏花,还有石榴花。 计时的侍女摇响了银铃,时间到。 二十八位姑娘中,只有瓶儿和另外一位姑娘没有按时完成绣品。 瓶儿是绣不出来,弄得一团乱。 那位姑娘显然是求好心切,想用绣品力压群芳,夺得头采,可是她忘记了只有两刻钟,这么短的时间不足以让她完成那么繁杂的绣品,捏着绣品,用祈求的眼神看着来收绣品的侍女,希望侍女能通融。 侍女没有理会她的祈求,快速地收走了她手中的半成品,和其他绣品一起呈到昭平县主等人面前。 昭平县主等人用了小半时辰,把所有绣品看了一遍,从中挑选出了五个绣的好的,苏念锦的牡丹绣帕也在其中。 宋箬溪把五人的名字公布出来,笑道:“这是今天所有绣品中最好的五件,希望大家下午和晚上会有更好的表现。” 上午的女红比试就此结束,时近正午,该用午饭了。昭平县主领着众人移步前往山庄的偏厅,为了近距离地观察各位姑娘用餐的礼仪,午宴是合食制。 等昭平县主等人坐下,各位姑娘在侍女的引领下,依次落座。 姑娘们知道用餐也是一项考验,表现的非常斯文和规矩。只是有两位姑娘因为过于紧张,在喝汤时,汤匙没有拿稳,掉了下去和瓷碗碰在一起,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吓得她们打了个哆嗦,担忧地看向坐在正位上的昭平县主。 昭平县主脸上笑意未减,象是没听到那响声。 小宾夫人有些不悦地皱了皱眉,盯了那两位姑娘一眼,在心里已经将她们排除在外。 用过了午饭,昭平县主领着众人去山庄的水榭里纳凉。 周嬷嬷吩咐侍女送上酸梅汤解腻消暑。 酸梅汤在冰水里镇过,清清凉凉,消暑佳品,众人饮得津津有味。 陈氏喝了一口,就没再喝,双眉紧锁。 岳氏见状,低声关心地问道:“你怎么了?” “胸口发闷,有点难受。”陈氏道。 “要不要召良医来看看?”岳氏问道。 陈氏看了眼在和宋箬溪说话的昭平县主,轻轻摇摇头,道:“可能是天气太热,我歇会就没事了。” “你要不舒服就说,别硬撑着,让自己难受。”岳氏道。 陈氏淡淡地笑了笑,见众人都在喝酸梅汤,不好把碗下,又低喝了一口,胃象翻江倒海似的,“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这是怎么?”昭平县主听到动静,看了过来,蹙眉问道。 “母亲,弟妹她胸口发闷,有些不舒服。”岳氏替陈氏解释道。 “既然不舒服,你就该召良医来瞧瞧,讳疾忌医,小病都会拖成大病。”昭平县主道。 陈氏缓过劲来,用丝帕按了按嘴角,道:“母亲,儿媳没有不舒服,是刚才多吃了几口鱼,现在有些反胃恶心。” “恶心?好端端的怎么会恶心?”邵夫人蹙眉问道。 昭平县主眸光一闪,问道:“你这样恶心有几日了?” 陈氏低头想了想,道:“有七八日了。” “哎哟!”小李夫人叫了一声,“五夫人莫不是有喜了吧?” “五夫人,你的小日子多久没来了?”岳夫人高声问道。 陈氏被这私密的问题弄得羞红了脸,声如蚊蚁地道:“已经迟了半个月了。” “这八成是有身孕了。”邵夫人喜形于色,邺孝恭虽有了一子一女,但多子多福,陈氏所生又是嫡子,“除了恶心之外,你可有觉得身子……” 昭平县主轻咳几声,打断了邵夫人的话,示意众人收敛点,这里还有许多未经人事的姑娘,有些话不好在姑娘们面前说的,“扶五夫人去厢房休息,去召良医进来给五夫人瞧瞧。” 陈氏被侍女扶了下去。 话一传出去,良医就赶到了,诊过脉。侍女来回禀,陈氏已有两个月身孕。邺孝恭去了赫国,这个好消息暂时没办法通知他。 “说起来少夫人进门也有六七个月了,怎么还没喜讯传来呢?”小李夫人看着宋箬溪的肚子,笑问道。 宋箬溪对小李夫人一直针对她没有感到奇怪,李鸾儿的事,令小李夫人耿耿于怀,今天找到机会了,再说闽国也送了姑娘来,这些人一直都没有放弃给邺疏华塞女人的念头,淡然一笑,问道:“李庶母今年贵庚啊?” 众人皆愣,不明白她问这话的意思是什么? 宋箬溪并不需要小李夫人的回答,接着道:“李庶母保养的真好,看起一点都不象是年过五旬的人。” “你胡说什么,我今天才三十一岁。”小李夫人怒道。 “李庶母才三十一岁啊!那怎么头上会有白头发了呢?哦!”宋箬溪接长音,做恍然大悟状,“我明白了,是操空心操得太多,所以人就老得快,容颜憔悴,早生白发。” “噗哧”邺淑婷忍俊不禁,笑出了声。 小李夫人又气又怒,正要反讥回去。 昭平县主站起身道:“时间差不多了,回正厅吧!” 小李夫人只得把话吞了回去,气得高耸的胸脯起伏不定。 下午要比试两场,首先比的是字,都说字如其人,能从字里行间瞅出书写人的性格和品行。 “毓娴,你来出题吧。”昭平县主笑道。 “是。”宋箬溪起身应道。 姑娘们的目光都落在宋箬溪身上,昭平县主此举,让众姑娘知道这位少夫人甚得婆婆欢心。 宋箬溪沉吟片刻,笑道:“昨日是夏至,就请诸位姑娘在两炷香的时间里写一首夏至诗吧!” 一般人家对闺阁女子的要求就是针织女红,并不要求姑娘读书识字。这次是来参选公子夫人,不是少城主夫人,五国送来的姑娘们大多是高等官员家的庶女和低等官员家的嫡女,她们粗通文墨,并不擅长诗词歌赋。 宋箬溪让她们写诗,令大多数姑娘面露难色。 “请问少夫人,是要小女自己做一首诗吗?”一位红衣少女壮着胆子问道。 宋箬溪目光扫过众位姑娘,正颜道:“闺阁女子拿吟诗作画当消遣打发时间的,若是连玩都不会玩,那其他的正事又怎么做得成呢?” “嫂嫂,想来这些远到来的姐姐们太过拘束了,不如让婷儿来抛砖引玉一下如何?”邺淑婷笑道。 宋箬溪笑道:“婷妹妹既有好诗,就吟出来让大家听听吧!” 邺淑婷眸光微转,摇头晃脑地吟道:“新水涨荒陂,芸芸稻盈亩。东家及西邻,世世结亲友。夏到熟黄瓜,秋来酿白酒。新妇笑嘻嘻,小儿扶壁走。门口沙溪清,垂垂几株柳,醉卧梦羲皇,凉风入虚牖。” 昭平县主掩嘴一笑,这丫头鬼机灵,这首诗明明是去年邺繁所做,她拿出来显摆。 瓶儿知道实情,可是她没办法拆穿邺淑婷,狠狠地瞪了邺淑婷一眼。 有了邺淑婷这首诗,姑娘们不好再多言,绞尽脑汁想诗。 ------题外话------ 注:邺淑婷所吟的诗借用了明朝樊阜的《田间杂咏》。 请各位亲原谅一下,纤雪实在是没精力自己写诗了,只能借用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三十二章 两炷香的时间很快过去,各位姑娘写的诗呈了上来,字尚能入目,诗就差强人意,用错韵者有之,用字粗俗者有之,不知所云者有之,当然也有四位姑娘做的还不错,苏念锦和瓶儿皆在其中。。。 评点了各位姑娘的字和诗,就开始下一场比试,这场比的是厨艺。 虽然登瀛城没有三日,新妇洗手做羹汤的规矩,但还是要求女子能下厨。当然这场比试不要她们做出一桌菜,只要做一道小点即可。 姑娘们在侍女的引领下,去厢房内换衣服,去厨房内做点心。 趁着这个时间,昭平县主询问了几位侧夫人的意见。 卞夫人笑道:“妾身觉得苏姑娘不错,女红好,字也写的好,还能做诗填……” 小宾夫人冷哼一声,道:“一个孤女有什么好的,卞姐姐要是喜欢,就让三公子纳了她。” “我是觉得她这人还不错,就把她娘家的情况给忘记了,是我考虑的太不周全,宾妹妹莫恼。”卞夫人好脾气地赔礼道。 小李夫人轻嗤一声,道:“有娘家又怎么样?明二夫人可是害人不浅。” “明氏已被城主贬为庶人了,那里还有什么二夫人。”小宾夫人脸色微沉,冷冷地道。 “是呀,是没有二夫人了,所以说,娘家再强又有什么用呢,说倒就倒。”小李夫人道。 “行了,别把话题扯远了。”昭平县主皱了皱眉,“宾氏,你看中哪位姑娘?” “夫人,妾身觉得这卫国来的姜明红不错,人长得珠圆玉润,一副好生养的模样。”小宾夫人笑道。 “这姜姑娘是不错。”昭平县主对邺孝良娶什么样的媳妇并不在意,不过身嫡母,不好缺席,小宾夫人喜欢姜姑娘,她没必要去反对。 邵夫人在想儿子出门,儿媳又怀孕的事,心不在焉,等昭平县主问她意见时,笑道:“各位姑娘都不错,我都不知道选哪个好。” “看这些姑娘个个都貌美如花,妾身有些自惭形秽了。”岳夫人心中不安,她是当年五国送来参选公子夫人的,却不料被邺繁看中,成了城主的侧夫人。 “岳妹妹这话说的,你要是自惭形秽了,那我可怎么办哟?我这皱皮老脸的,可就要羞得无地自容了。”卞夫人摇着团扇笑道。 在座的五位侧夫人,只有卞夫人是唯一仅存做为媵妾送到登瀛城来的,她比昭平县主还大半个多月。 “年轻貌美又怎么样?过几年就老了。”小李夫人说这话时,斜眼看着宋箬溪。 宋箬溪眸光微转,笑问道:“母亲,是不是有句话叫做娶妻娶贤?” “是有这么一句话,妻,妇与夫齐者也。做妻子最要紧的是品德,容貌是其次。”昭平县主笑道。 “多谢母亲指教,儿媳明白了。”宋箬溪笑道。 妻与妾不止地位不同,对她们的要求也不同,妻要贤良淑德,妾只要美貌。妻年纪再大,还是妻,做丈夫的只要不是糊涂到极点,都会给妻子应有的尊重,没有几个会脑残到宠妾灭妻。至于以色侍人的小妾,色衰而爱弛,小李夫人对此深有体会,脸色发青,五味杂陈,手上的扇子扇得呼呼作响。 其他几位侧夫人抿唇不语。 “母亲,姑娘们做点心要时间,不如来摸几盘牌消磨一下时间吧!”岳氏怕再闲聊下去,这些侧夫人会被小李夫人连累得什么脸面都没有,别人她不可以不管,但是卞夫人是邺孝敬的生母,看在丈夫的份,她也必须要顾及。 昭平县主看了岳氏一眼,淡淡地笑道:“就怕毓娴不愿意来,这些天她摸牌输惨了,几匣子银豆子不见了。” “我输怕了,我不玩,你们玩吧。”宋箬溪笑道。 “毓娴弟妹还是一起玩吧,大不了输了算我的。”岳氏大方地道。 “三嫂这么说了,嫂嫂,你就玩吧!”邺淑婷上前挽住宋箬溪的胳膊,“嫂嫂,你要不来,输得人可就是我了。” 宋箬溪轻啐她一口,笑骂道:“坏心眼的丫头。” 摆开几张牌桌子,众人围坐,摸牌消磨时间。 打了两盘,昭平县主内急起身去净房了。 宋箬溪的手气一如既往的差,干脆破罐子破摔,乱吃乱碰,搅得连续四盘都没人放牌,洋洋得意地笑道:“我放不了牌,你们也别想放。” 周嬷嬷边洗牌边笑道:“少夫人的牌不好,这样打,就能立于不败之地了。” 宋箬溪笑,“牌场如战场,摸到什么牌就用什么战术,摸到好牌就放牌,摸到差牌就捣乱。” “少夫人还真是能说会道,打个牌也能说出一番道理来。”小李夫人又出言挑事。 宋箬溪对小李夫人屡战屡败,却还一再挑衅,实在是有些火大,冷冷地道:“懂礼的人,总比不知礼的人好。” 小李夫人没听出宋箬溪话中的是礼非理,正要说话,看到卞夫人使的眼色,抽出手中一张牌,丢了出去,“小五。” 昭平县主小解回来,继续打牌。 打了几盘,侍女进来禀报,姑娘们的点心做好了,就清点一下,收了牌。 二十八道点心端了进来,蜜食果、凤尾酥、银丝酥、八宝油糕、酱核桃、水晶饼、莲花酥…… 形状看起来,还不错,味道知道好不好?侍女们用银针探了探,才请各位夫人品尝。 等候在一旁的姑娘神色紧张地注意着众人,昭平县主吃的是八宝油糕,蹙眉摇头,道:“油味太重。” 宋箬溪拿了块蜜食果,一口咬下去,甜得腻人,“蜜糖放太多了。” 小宾夫人尝了尝酱核桃,微微点头,“这个是谁做的?” “回侧夫人的话,这个是卫国姜明红姑娘做的。”侍女答道。 小宾夫人听到是姜明红做的,满脸笑容。 卞夫人选了块凤尾酥,“这个不错,是谁做的?” “回侧夫人的话,这个是彝国苏念锦姑娘做的。”侍女道。 小宾夫人皱了下眉,拿了一块来咬了一口,丢回碟子里,“难吃死了。” 卞夫人笑了笑,走开了。 小李夫人拿起一块尝了一下,笑道:“挺好吃的,夫人也尝块。” 昭平县主笑,“各人口味不同。” “吾之蜜糖,彼之砒霜。”宋箬溪拿起一块蜜芙蓉,尝了一口,“这是谁做的?” “回少夫人的话,这个是北夷的何媚姑娘做的。” 品尝完二十八道点心,评出五位做的不错的,瓶儿不在五人之中,她做的鸳鸯饼,盐放多了太咸。 “各位姑娘可回房休息,也可去园子里逛逛,晚上再好好表现吧!”昭平县主笑道。 姑娘们做点心忙出一身汗,都回房沐浴更衣,因为晚宴才是重头戏。邺孝良的及冠礼是在城里举办的,晚上,城主、少城主、三公子和五公子以及邺族其他未婚公子都会来参加。,那时候才是决定她们命运的关键时候。 宋箬溪坐着轺车去了百结院,进门就吩咐道:“去准备热水,我要沐浴。” 热水很快就准备好了,宋箬溪还是不习惯让人在浴室里伺候,打发走香绣青荷,褪下衣裳,泡进浮着玫瑰花瓣木桶里,惬意地眯着眼。她习惯午后小睡,在香气和水汽蒸熏的作用下,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邺疏华进门宋箬溪还在浴室里没出来,“少夫人去哪里了?” “少夫人在沐浴。”香绣把一碗绿豆汤递给他,看了眼时辰钟,“少夫人洗了差不多有两刻钟了。” “怎么会洗这么久还不出来?”邺疏华顾不得喝绿豆汤,把碗放桌子上一放,快步走进浴室,就看到宋箬溪靠在木桶边,双眼紧闭,心中一沉,走到木桶边,伸手探她的鼻息,他是关心,没听出她的呼吸声非常平稳,探过有鼻息,才松了口气,“璎璎,醒醒。璎璎,醒醒。” “谁啊?好吵!”宋箬溪不耐烦地睁开双眼,入目是邺疏华的俊脸,笑弯了一双美目,“师兄!” 邺疏华伸手摸了下水,道。“水都凉了,你还泡在里面,会着凉的。” “啊!”宋箬溪这才想起她在沐浴,身上不着寸缕,双手忙抱住胸,“你出去啦!” 邺疏华本来还没有动邪心,被她的举动提醒了,伸手将她从桶里给捞了出来,“璎璎,我想要你!” 宋箬溪昨天小日子才干净,邺疏华已饿了几天,这下子自然要吃得饱饱的。 吃干抹净,两人都辛苦了,相拥而眠。 宋箬溪一觉睡醒,看到昏黄的窗外和陌生的环境,有点不知身在何处之感,眨了眨眼睛,才想起她此时身处绮春园的百结院中,再看到睡在身旁的邺疏华,脸微红,羞恼地推了他,“师兄,快醒醒。” “嗯。”邺疏华闷哼一声,伸手把宋箬溪搂得更紧。 宋箬溪恼羞成怒,伸手在他腰间用力拧了一下,把邺疏华给痛醒了,睁开眼看到她,“璎璎,怎么了?” “还怎么了?我们再不过去,就要迟到了。”宋箬溪掀被坐了起来,也没空管会不会春光外泄,从床上跳了下来,抓起衣服胡乱穿上,“这些丫头也是,都不叫我们。” “你别急,时辰还早。”邺疏华笑道。 “你快穿上衣服。”宋箬溪把衣服丢给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三十二章 一曲淇奥表衷肠 两人重新沐浴换衣,从百结院出来,其实并不算太晚,住在清漪山庄的各位姑娘正坐着轺车前往迎晖院赴宴,两班人马在路上遇到了。。。 各位姑娘为了晚宴打扮花枝招展,浓妆艳抹,个个花容月貌,妩媚动人,宛若园中一朵朵盛开的鲜花,千姿百态。 宋箬溪最留意的是瓶儿,她穿着一袭绯红色绣木芙蓉的交领上衣,长长的秀发挽成双环髻,左右两侧各别着一朵绯红色的芙蓉珠花,髻中是单凤衔珠金步摇,红色水滴状的坠子落在眉间,髻环上绑着两个用丝带编成的蝴蝶,在蝴蝶下方垂着鹅黄色的流苏,整个人显出十分的娇俏可人。 瓶儿也看到了邺疏华和宋箬溪,眼神和脸上的表情变化明显,看宋箬溪目光凌厉;看邺疏华眼神哀伤,见两人穿着同样天蓝色绣祥云纹的衣服,唇角抿得紧紧的,觉得非常的刺眼,恨不得将宋箬溪从轺车拖下取而代之,坐在那个清雅飘逸的男子身边。 如果瓶儿觊觎的人不是邺疏华,宋箬溪或许会为她的痴情感动,可现在只觉得头痛和厌烦,怎么会有这种撞了南墙也不知回头的人呢?斜眼看着邺疏华,“你知道她现在叫什么名字吗?” “知道,叫穆荣。”邺疏华看过各位姑娘的资料。 “穆荣,好一朵木芙蓉。”宋箬溪面色微冷,“你知道她为什么会取这么个名字吗?” 邺疏华老实地摇摇头,道:“不知道。” “李字可拆成木和子,木谓之华,草谓之荣。”宋箬溪轻嗤一声,“以木为姓,以荣为名。你在她心中是高大的树木,而她是依木而生的小草,连改名字都改得意有所指,她还真是煞费苦心啊。” 邺疏华皱眉,道:“万事皆有定数,强求不得,她所执着的不是我,是她的心魔。她终会作茧自缚,苦海沉沦。” “阿弥陀佛,我佛慈悲,师兄怎么忍心见她身处苦海无法自拔呢?应该入苦海去普渡她,必是功德无量。”宋箬溪反话正说。 “佛祖虽然慈悲为怀,法力无边,但是难渡无缘之人。”邺疏华伸手握住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璎璎,我们无须理会那些无聊的人。” 宋箬溪看着他眼中的温柔,扬唇一笑,点了点头。 两人含情脉脉的对注,落在瓶儿的眼中,一腔邪火冒了出来,面容微微扭曲,低声骂道:“不要脸的贱人。” 和瓶儿同坐一车的姑娘,不解地看了看她,问道:“穆姑娘,怎么了?” 瓶儿充耳不闻,一双怨毒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宋箬溪。 姑娘们见邺疏华的容貌俊秀,气质出众,不由在心中揣摸起邺孝良的模样来。天随人愿,她们在迎晖院的院门口遇上了刚从轺车下来的邺孝良。 “华哥哥,毓娴嫂嫂。”邺孝良笑着走了过来。 “五弟。”邺疏华含笑颔首。 这声五弟,告诉了众位姑娘邺孝良的身份。 姑娘们见面前的男子鬓若刀裁,剑眉飞扬,唇红齿白,穿一袭青色绣团花纹的锦袍,手中握着一把纸折扇,晚风拂起他的垂在肩头的鬓发,容貌气质虽不及邺疏华俊雅出众,却自有一番儒雅风姿,给人一种温润似玉的感觉。 姑娘爱俏,见之,芳心大动。 有几个胆大的姑娘忍着羞涩,盈盈屈膝向他行礼,“小女见过五公子,五公子万福。” 邺孝良愣了一下,温和浅笑,长身一揖还礼。 苏念锦眸光微闪,黯然垂下眼睑,长长卷翘的睫毛在脸上投下黛青色的阴影。 斜斜的夕阳晃了宋箬溪的眼睛,微蹙眉尖,把头偏开避开阳光,无意间看到了苏念锦脸上淡淡的忧愁神色,暗暗叹了口气,她无依无靠,终是底气不足,面对这么多竞争对手,难免心慌意乱,怕她会因此失态,摇摇手上的玉柄美人扇,道:“这里好热,还是快进去吧。” 一行人进了门,宴席开始之前,男女暂时要分开。 “香绣、青荷好好伺候少夫人。”邺疏华叮嘱一声,才和邺孝良去了东侧厅。 宋箬溪领着这群姑娘去了西侧厅,岳氏、陈氏和邺淑婷,还有邺族中的几位夫人和姑娘已在厅中就座,见她进来,身份不及她,年纪小于她的,都依礼站了起来。 宋箬溪含笑颔道,去给几位伯母婶子见礼,客套了几句,落座品茗。大约等了一炷香的时间,昭平县主带着几位侧夫人进来了,厅中众人站了起来行礼。 “大家请坐,不必拘束。”昭平县主在正座上坐下,笑道。 众人落座,闲聊了几句,就到了宴会开始的时候,侍女过来请众人入席。 晚宴与午宴不同,双食制。 邺繁居中,昭平县主坐在他左手边,小宾夫人坐在他右手边,这或许是小宾夫人此生唯一一次能坐在这个位置上。左首位置上,坐着闽国特使和卫国特使,右首位置上坐邺疏华和邺孝良。 姑娘们在侍女的引领下,依照年龄的大小在右侧落座。 席间,邺繁满脸笑容应酬着各国来的使臣,谈笑风生,宾主俱欢,酒过三巡,厅中歌舞伎退了下去,到了今天晚宴的重头戏,各国的姑娘们表演才艺。 为了公平,不偏重那个国家,写着姑娘们名字的纸团丢进玉瓶中,由邺孝良来抽,抽到谁,谁就到厅中来表演。 “表演正式开始。”侍从接过邺孝良手中的纸团,“有请卫国姜明红姑娘!” 小宾夫人一听这个名字,满脸笑容,啧舌道:“太巧了,五公子一抽就抽到她,这是上天注定的好姻缘。” 上午的比试邺孝良已知结果,也清楚小宾夫人挑中了姜明红,只是胖乎乎,还有着婴儿肥的姜明红姑娘不是他所喜的类型,微皱了皱眉。 被第一个抽中,姜明红圆圆的脸上露出些许的骄傲,款步来到厅中,或许是激动了,脚步有点凌乱。表演的是琵琶独奏,叮叮咚咚,乐声从指尖流淌。弹到高潮时,不知是她技艺不够,还是太过紧张,弹错了一个音。见弹错了,她没有努力镇定下来,反而更加慌乱,接连出错,越出错她越紧张,弹到曲尾,已是曲不成曲,调不成调。 小宾夫人下意识地去看邺繁的表情,见他神色如常,轻松了口气。 姜明红没表现好,红着眼睛,退回位置上坐下。坐在她身边的姑娘低声安慰了她几句。 邺孝良又抽出三位姑娘表演,两个弹筝,一个跳舞,第五个抽到了瓶儿。 瓶儿擅长抚琴,等侍女将瑶琴在厅中摆好,她翩然入座,纤纤十指轻拨琴弦,朱唇轻启,唱道:“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僩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瞻彼淇奥,绿竹青青。有匪君子,充耳琇莹,会弁如星。瑟兮僩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瞻彼淇奥,绿竹如箦。有匪君子,如金如锡,如圭如璧。宽兮绰兮,猗重较兮,善戏谑兮,不为虐兮!” 一曲《淇奥》唱得情意绵绵,宛转动人。 宋箬溪眸光微冷,君子的确气宇庄重轩昂,体贴温和,只是他已有妻子。 知情人都知道,瓶儿曲中的君子指的是谁。只是谁都没有料到,她接下来的举动。 一曲唱罢,瓶儿站起身来,没有行礼退回原位,而是走厅中跪了下,娇声道:“城主,夫人,小女爱慕少城主,愿侍奉少城主左右,恳请城主,夫人答应小女所请。” 这突发的状态,令厅中的众人都怔愣住了。 片刻,邺繁冷哼一声,将手中的银质酒樽重重地放在桌案,厉声喝问道:“彝国使臣,这是什么意思?” 今日是为邺孝良选妻,可参选的姑娘却当众向他的兄长表达爱慕之意。邺疏华已有嫡妻,她只能以妾的身份侍奉左右。她宁愿为妾,也不当他的妻子,太有损邺孝良的颜面。这件事往小的说,是有意让他和邺疏华兄弟生出间隙,往大的说,彝国是在挑衅登瀛城的威严,要引起纷争。 彝国使臣被这声喝问吓得回过神来,提起袍摆,从位置上跑了出来,跪在厅中,“城主息怒,城主容禀。” “说。”邺繁一双如鹰隼般的眼睛冷冷地盯着他。 “这个……这个……这个女子不是彝国人,她是下官在来的路上遇到的,下官受她花言巧语迷惑,起怜悯之心,见她姿色尚可,就……把她加在名单之上,带到城中参选。下官不知道她会如此不知廉耻,胆敢觊觎少城主,随意攀交,做出这等不自量力之事来。”彝国使臣额头上汗如雨下,后悔不已,这千两黄金果然不是那么好收受的! 邺繁脸上露出凛冽的杀意,“路上遇到的女子,你也敢带到城中来参选,你好大的胆子!来人,将敢藐视登瀛城的彝国一干人等关进大牢。” “城主饶命!”彝国来的人包括苏念锦都离席而起,跑到厅中跪下求饶。 “父亲,儿子认为,彝国是绝对不敢做出此等会引起纠纷的事情来的,定是有人想借此引起父亲对彝国不满,设下这样的毒计。”邺疏华起身道。 “父亲,儿子赞同哥哥所言,这件事应与彝国无关,是有人在暗中捣鬼。”邺孝良跟着起身道。 彝国使臣忙道:“城主,只要严刑拷问这个女子,一定能追查到幕后黑手,还我等的清白。” “父亲,今天是五弟大喜的日子,若是连累到无辜之人就不好了。”邺孝敬劝道。 邺繁已查过瓶儿的事,知道彝国使臣没有撒谎,虽然对瓶儿突然当众闹出这么一场,非常恼火,但是并不想为这事与彝国交恶,再者苏念锦是昭平县主添进彝国人名单中的,要把她一起问了罪,扫了昭平县主的面子,就势改口道:“既然少城主和两位公子都为尔等求情,本城主暂且相信尔等与此事无关。将此女拖下去,关入大牢,稍后,本城主要亲自审问。” 早有两名扮成侍女的紫燕营的人将瓶儿控制住了,邺繁一声令下,她们就动作利落地将人带了下去,瓶儿别说反抗,她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宋箬溪看着被拖下去的瓶儿,知道不管这件事最后的结果如何,她都活不了。 这件事暂时揭过,姑娘们的才艺表演继续。 第六个闽国来的姑娘,或许是受刚才事情的影响,她的表演不太好。 抽到第十二个,抽到了苏念锦。 苏念锦解下身上的圆领锦袍,露出浅绿舞衣,莲步轻移来到厅中,优雅行礼。随着乐声,翩翩起舞。她跳得是一支绿腰舞。南国有佳人,轻盈绿腰舞。华筵九秋暮,飞袂拂云雨。翩如兰苕翠,宛如游龙举。越艳罢前溪,吴姬停白苕。慢态不能穷,繁姿曲向终。低回莲破浪,凌乱雪萦风。坠珥时流盻,修裾欲溯空。唯愁捉不住,飞去逐惊鸿。 舞罢。 “好!”邺孝良按捺不住,高声喝彩。 小宾夫人不悦地瞪了他一眼。 “有请彝国刘秀依姑娘。”侍从展开纸团念道。 刘秀依解下外衣,露出一身火红色戎装,她同样是跳舞。 宋箬溪一眼就认出这位刘秀依就是那位想以绣品取胜,却没能完成绣品的姑娘。 明快的鼓声乐声号角声响起,她跳的是令人热血沸腾的战舞,与苏念锦刚才的绿腰舞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一刚一柔,一健一软。 一曲舞毕,掌声响起,鼓掌的人是邺繁。 昭平县主眸色忽沉,举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坐在后侧的小李夫人把手中的丝帕绞成麻花,当年她就是凭着一支剑舞夺得邺繁青睐。 接下来表演的是北夷来的董佳婉,她用玉箫吹了一首《山中流水》,表现的中规中矩。 姑娘的才艺五花八门,有跳舞,有唱曲,有的弹奏乐器,技艺有高有地,有好有差。才艺表演完毕,轮到邺孝良做决定了。 小宾夫人紧张地看着邺孝良,无声地道:“选姜明红,选姜明红。” “取玉如意来。”邺繁扬声道。 侍从用托盘托着一柄白玉莲鹭纹如意站在了邺孝良面前。 邺孝良拿起玉如意,起身走向各位姑娘,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的身上。 ------题外话------ 停了一个月的水,终于今天上午大家忍不下去,去找有关部门反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三十三章 一时不察遭暗算 苏念锦看着邺孝良拿着玉如意从她面前走过,神色微黯,虽然是意料之中的事,可还是忍不住伤心难过。 邺孝良遵从母意,将玉如意送给了姜明红,“姜姑娘,我愿娶你为妻,结发同枕席。” 小宾夫人笑得心满意足。 一直在为没有表现好而懊恼不已的姜明红喜出望外,伸手接过那柄玉如意,抱在怀里,就象抱着世上最珍贵的宝贝,胖乎乎的脸上染上两团好看红晕,圆圆的眼睛含情脉脉地看着站在面前满脸温和笑容的邺孝良,娇声道:“感君诚挚意,妾愿托终身。” 选好了正妻,邺孝良还可以再挑选两名侧室,一对翡翠镂雕双蝠佩,一块给了苏念锦,一块给了北夷来的董佳婉。 苏念锦手捧玉佩,面色平静,眸色深似寒潭,不见一丝波澜,无悲无喜。 宋箬溪幽幽轻叹一声,君情薄如纸,苏念锦终是逃不过做妾的命!可怜可悲。 依照惯例,邺孝良和姜明红的婚礼将在半个月后举行,苏念锦和董佳婉将在两人成亲的前一天进门,她们三人将暂时住在清猗山庄。 余下来的二十四位姑娘仍旧住在留湘园,由邺繁和昭平县主给她们指婚,有意愿求娶的,也可以主动向邺繁和昭平县主提出来。送她们来的特使将会带着登瀛城送给各国的谢礼离开,谢礼是盐、铁和马匹。 晚宴是圆满结束,但是瓶儿的事,还没有结束,邺繁言出必行,他亲自过去审问。邺疏华没有马上跟着一同前往,而是先送宋箬溪回百结院。 “璎璎,坐了这久,是不是累了?”邺疏华见宋箬溪脸色不太好,柔声问道。 “不累。”宋箬溪把头靠在他的肩上,“我以为五弟会选苏念锦当他的妻子。” “五弟很孝顺,他是不会违背宾庶母的意思的。” 孝顺? 不会违背母命? 宋箬溪唇边勾起一抹嘲讽的冷笑,这种话连小孩子都不会相信,沉默片刻,问道:“假如你是他,你会遵从母亲的意思选姜明红,还遵从自己的心愿选苏念锦?” “我不是五弟。” “我说假如。”宋箬溪气恼,伸出手指戳他,“假如懂不懂?” 邺疏华捉住她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一下,笑道:“我已经选了。” 宋箬溪微怔,转念就明白他的意思,扬唇浅笑。 次日天明,所有人离开绮春园返回登瀛城,邺繁夜审瓶儿的结果,以及瓶儿的生死,宋箬溪没有去打听,邺疏华也没有主动提及,瓶儿的事就如同一阵吹过的微风,转眼就了无痕迹。 彝国使臣及众位随行官员为洗脱罪名,将受贿来的金票上缴给邺繁。看着那一叠厚厚的金票,邺繁神色凝重,已经证实邺孝顺一家坐上了前往嶕岛的船,没有偷偷潜回登瀛城意图不轨,这也就是说,暗中还有另外一批人存在,会是谁? 邺繁把金票递给邺疏华,沉声道:“你就从金票入手去追查,相信能拿出这一大笔巨额金票的人,不会是籍籍无名之辈。” “是。”邺疏华接过金票,退出文澜阁,去安排人手追查。 城务上的事与宋箬溪管不着,邺疏华回到漱玉院也不会跟她提及这些烦心的事,这日子过得平静如常。 这天傍晚,邺疏华处理完一天的城务,回来和宋箬溪一起用晚饭。 下午宋箬溪边看话本子边吃糕点,不知不觉就吃多了,晚饭就吃不下,才吃了半碗饭,就搁了筷子。这样细碎小事,邺疏华却留意到了,蹙眉问道:“今天怎么吃这么少?可是这些菜不合胃口?让蚕娘再做几道合胃口的菜来。” “我不饿。”宋箬溪打了个饱嗝,揉了揉肚子,“下午吃了太多糕点,现在好饱。” “糕点不是正食,不可多吃。”邺疏华扫了眼在房里伺候的香朵等人,“你们也不劝着点,由着少夫人乱来,要是弄坏了身子,可怎么办?” “饭是用米煮成的,糕点是用米做的,两者就是名字不同罢了,其实吃糕点和吃饭是一样的。”宋箬溪狡辩道。 邺疏华笑道:“饭和糕点是不一样,煮饭用的是大米,糕点用的是小麦。” 宋箬溪眸光一转,问道:“五谷指的是什么?” “稻黍稷麦菽。” “稻就是大米,麦就是小麦,它们同属五谷,吃大米和吃小麦都是可以的。” “它们虽同属五谷,但是大米,味甘性平,补中益气,健脾养胃,和五脏、通血脉,聪耳明目、止烦、止渴、止泻,是五谷之首,宜常食用。小麦味甘,但性寒,不宜常食用。” 宋箬溪撇嘴,“你背什么医经啊,大米……” 夫妻俩就大米小麦这个话题进行了深入而持久的研讨,最终邺疏华用深吻结束了这个话题,沐浴上床,扯下帐幔,专心致志地研究人生在世的另一件大事,夫妻间的鱼水之欢。 天明时分,落下了一场大雨,园中盛开紫薇花花瓣落了一地,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香气,风儿一吹,香气顺着开启的木窗飘了进来,沁人心脾。 邺疏华睁开眼,见怀中的宋箬溪睡得沉,轻手轻脚把她放在枕头上,缓缓起身,帮她掖好了被角,披上衣裳,掀开帐幔,正要下床,就听到身后宋箬溪嘤咛一声,含含糊糊地问道:“什么时候了?” “还早,你再多睡会。”邺疏华回头轻笑道。 “不睡了,我今天还有事。”宋箬溪坐了起来,眯着眼打了个呵欠。 邺疏华讶然,“今天你有什么事?” “你忙城务忙糊涂了,昨儿母亲不是说过几天就是蕙夫人的七十二岁的寿辰,虽然那府上还在孝中不摆酒宴,不请客,但是母亲说了,我们做小辈的还是要送份礼物过去。”宋箬溪看邺疏华落在她的胸前,忙扯了扯衣襟,遮掩住外泄的春光,嗔怪地瞪了他一眼,“你说送什么好?” 邺疏华帮她把垂在额间的碎发挽到耳,“你拿主意就好。” 宋箬溪撇撇嘴,道:“我就知道,问你也白问。” 邺疏华笑,下床唤侍女进来伺候。 夫妻两个洗漱用过早饭,去澹宁居给邺繁请安,宋箬溪去从周嬷嬷那里得知邺繁要把刘秀依指了庶弟邺文才做继室的消息。 “刘秀依?”宋箬溪对这位姑娘没什么印象了。 “就是绣品没有绣好,跳战舞得到城主掌声的那位姑娘。”周嬷嬷笑着提醒她道。 “哦,是她呀,样子长得不错。”宋箬溪想起来了,这事听过就算,没往心里去。 请安回到漱玉院,处理完庶务,宋箬溪和欧阳氏商量着给蕙夫人准备寿礼,拭好单子后,让人送去给昭平县主过目,免得婆媳俩送的东西雷同,惹出笑话来。 黄昏,宋箬溪正悠闲地歪在临窗的美人榻上看新出版的话本子,巧桃匆匆跑进来,“少夫人,出……出事了!出大……事了!” “出什么大事?”宋箬溪惊得坐了起来,忙问道。 巧桃喘了口气,道:“那个刘秀依,她……寻死了。” 绿袖啐了她一下,拍拍胸口,道:“她寻死算那门子出大事了,你这夸大其词过份了点,我差点被你吓得魂都飞走了。” 巧桃摆摆手,“不是……的,不是的。” 香绣塞给她一杯水,“你先喝口水,把气喘均了再说话。” 巧桃将茶水喝干,道:“她不愿意嫁给文公爷,跳进留湘园的池塘里寻死,没有死成,被人救了,救她的人是是……是……” “是谁?”众人异口同声地追问道。 “听说是少城主。” 欧阳氏等人都呆愣住了。 宋箬溪神色未变,冷静地问道:“然后呢?” 巧桃看了看宋箬溪的脸色,道:“少城主抱了她,还……还看了她的身子,她不能再嫁给文公爷了,少城主……” “少城主要为她的清白负责。”宋箬溪见巧桃不敢说了,笑着帮她把话补全。 巧桃点点头。 宋箬溪蹙了蹙眉,问道:“现在少城主在哪里?” “奴婢不知道,奴婢听到这个消息就赶紧回来了。” “少夫人,现在该怎么办?”蚕娘想起安隅和陆修齐的事,担心宋箬溪和邺疏华会步他们的后尘,佳偶成怨偶。 宋箬溪淡淡一笑,道:“不怎么办。” “少夫人,您要让少城主纳她进门?”欧阳氏惊问道。 “事情都是巧桃听来的,具体情况是怎么样还不知道,不需要现在就紧张兮兮的想对策,等少城主回来问清楚了再说。”宋箬溪神色镇定,心里在犯嘀咕,邺疏华怎么会去留湘园呢? 众人想想也是,就先去忙别的事。 宋箬溪继续看话本子,没看几页,邺疏华就回来了,身上穿得不是早上出门的那件银蓝色锦袍,换了件靛青色锦袍,看来救人的事是真的,眸光微转,起身问道:“你怎么换了身衣服回来?” “下午有人跳水自尽,我救了她,把衣服给弄湿了,让小顺子在成衣店里给随便买了一套。”邺疏华解开外袍,递给香朵。 宋箬溪双手合十,口颂佛号道:“师兄救人一命,功德无量。” “不是功德,是恶缘。”邺疏华冷笑道。 宋箬溪挑眉问道:“此言何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三十四章 一着废棋露马脚 邺疏华看着她,问道:“璎璎,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 “是,我是已经知道了,是巧桃打听到的。只是我觉得这件事透着古怪,你怎么会去留湘园?这件事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为什么这么快就传到城里来了?”宋箬溪表面上在看话本子,实际脑子一直在想这件事。 邺疏华双眉紧锁,沉声道:“上午我去城里办事,在回来的路上看到陈隐和几个人行迹鬼祟,就带人追了过去,追到了留湘园的附近,听到有人在呼救,我以为他们在行凶,就进去救人。” “你一个人进去救人?”宋箬溪问道。 “是。”邺疏华的轻功比侍卫和暗卫都好,他全力施展出来,城中几乎无人能追上他。 “你这样做太冒险了,万一你遇到的不是一个落水的人,而是刺杀那要怎么办?”宋箬溪想想都有点后怕。 “这件事我知道我过于莽撞,父亲已经训斥过我,我以后会小心行事。”邺疏华面露愧色地道。 宋箬溪拉他在榻上坐下,伸手抚平他的紧皱的双眉,柔声道:“我知道你想快些把这些事情解决掉,只是这件事不是你想快就能快的,我们在明,敌人在暗,我们不知道他们会耍什么样的手段,但是你若是自乱阵脚,那就是给了他们可乘之机。” “我最近确实有些心浮气躁,做事过于急功近利。”邺疏华坦然承认。 “其实该着急的是他们,不是我们,对我们来说最严密的防御就是最好的进攻,只要等他们忍耐不住,他们就自动送上门来,那时候就可以轻轻松松将他们一网打尽。” “你说的没错,该着急的是他们。”邺疏华伸手将她揽了过来,放在膝上,“对不起,璎璎,我让你担心了。” “我知道你不告诉我你在做什么,是不想让我担心,所以我不问你,我希望你回来后能够放轻松,暂时忘记那些烦心的事。” 邺疏华的眼望进她的眸中,清亮的墨瞳里有个小小的他,“有你在,我就能忘记那些烦心事。” 宋箬溪伸手搂住他的脖子,“我会在这里,那儿都不去,等着你回来。” 邺疏华笑,凑上去,在她的唇上轻啄一下。 “那个刘秀依怎么处置?”宋箬溪问道。 “父亲说既然她不想做继室,就让她做妾。” “做妾?”宋箬溪眉尖微蹙,“做谁做妾?” “当然是给文叔做妾。”邺疏华表情露出些许的不自然。 宋箬溪一直盯着邺疏华,他细微的表情变化,她看在了眼中,沉声道:“我要听实话。” 邺疏华迟疑片刻,道:“父亲说,让我纳她为妾,应该只是他们的目的之一,事情不会这么简单,父亲想让我假意纳她进门,好引蛇出洞。我没答应父亲,我知道我纳她入门,或许会更容易把暗中的人引出来,但是我要是听父亲的话纳她入门,就会让你伤心难过,” “解决问题有很多种方法,没必要用这个方法。”宋箬溪表情严肃地看着他,“你若是为了解决问题,纳她进门,我不管是真情还是假意,都不会原谅你。” 邺疏华笑,“我连想都没想,就拒绝了父亲,还说服了父亲。” “怎么说服的?”宋箬溪挑眉问道。 “遇见溺水之人,我肯定会出手相救。这次我被算计,要是纳了刘氏为妾,就是中了他们的计,会有些人以为用这种方法能逼我纳妾,那以后可就有麻烦了。我问父亲,是不是想让我以后经常被人算计?。” 宋箬溪唇边扬起一抹促狭地笑,道:“这话有理,你要是每救一个落水的姑娘就要纳她为妾,肯定会有许多人找机会在你面前跳水自尽的。那样的话,东苑可就人满为患,不够住了。” “再说,父亲已经把她指给文叔做继室,她用这种方法来违抗命令,是大不敬,不能姑息,要杀一儆百,震慑其他人,让她们不敢再动歪脑筋。”邺疏华笑,“父亲就这样被我说服了,让文叔带她回去做妾。” “师兄,你表现的太好了!”宋箬溪高兴地在他脸颊上用力地亲了一下,“师兄,我越来越喜欢你了!” “璎璎,这样不够,我要更多。”邺疏华的唇覆上她的唇,吻越来越深入,辗转吸吮,吻宋箬溪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激吻过后,两人都有些气喘吁吁。 宋箬溪白皙的脸上染上艳丽的红晕,一双墨瞳水汪汪的,盈盈似秋天的湖水,看得邺疏华砰然心动,眼神火热的注视着她,“璎璎……” “我饿了。”宋箬溪用手掩住他的嘴。 邺疏华拿开她的手,笑着凑到她耳边,道:“我也饿了。” 宋箬溪明眸流转,“等到晚上再喂饱你。” 得到了这句话,邺疏华满意得眉飞色舞,叫侍女送晚饭进来。 日落西山,明月东升,暮色渐浓,邺疏华沐浴出来,见宋箬溪穿着一袭浅蓝色的中衣靠在美人榻看书,玉臂如雪,秀发如云,那慵懒迷人的模样,引得他心头火热,走过去,把她手中的书拿掉,道:“璎璎,你该兑现你说过的话了。” 宋箬溪眨眨眼睛,摆出一副无辜的表情,“要兑现什么呀?我可不记得我说过什么了。” “璎璎,言而无信非君子。” “我不是君子,我是女子,所以我可以言而无信。”宋箬溪调皮地笑道。 “女子也要说话算数。”邺疏华长臂一伸,将她打横抱起,向卧室走去。 “哎呀,不得了啦,有人强抢民女。”宋箬溪佯装惊恐的低声喊道。 邺疏华朗笑出声,道:“璎璎,你已成亲,不是民女,是民妇。” “你说错了,登瀛城少城主夫人怎么可能是民妇?”宋箬溪笑道。 “少夫人,夜已深,请随为夫上床安歇。”邺疏华把她放进柔软的被衾上,凝眸看着她,唇边扬起温柔的笑容,修长的身体慢慢地压了上去。 朦胧夜色,一室旖旎。 在这宁静美丽的晚上,城中人大多都已入睡,有三个黑色人影再次出现在城中大宅中那间隐蔽的厢房内。 “我说过不要轻举妄动,不要轻举妄动,做事要小心谨慎,要小心谨慎。你们到好,居然临时起意去做这么一件莫明其妙的事,你们的脑子到底在想什么?”声音苍老的男子暴跳如雷地吼叫道。 屋内另外两个人没敢出言。 “我让你们派人去劫住邺孝顺,你们却拖拖拉拉,他现在已经坐上了去嶕岛的船,我们再也不能拿他来当挡箭牌,你们知不知道?”男子继续吼道。 “爹爹,您小声一点,要是被暗猎营的人听到,可就麻烦了。”声音沙哑的男子怯怯地提醒他道。 “麻烦麻烦,现在麻烦还少吗?城主已经怀疑贿赂彝国使臣是另有他人,让邺疏华安排人手在追查这件事。我在想尽办法去遮掩,可是现在这件事一出,以城主的精明,他一定知道是赫国的人在搞鬼,顺着这条线索追查下去,我们就有可能会暴露,到时候,这么多年的谋划,就毁于一旦了。你们是不是也想去嶕岛?”声音苍老的男子降低了音量,但是怒气未减,火冒三丈的问道。 “爹爹,按原计划城主应该纳刘氏进城,可是没想到城主突然把她指给了邺文才当继室,事情就不好办了,我们……”声音沙哑地男子叹了口气,“城主的心思还真是太难揣摸了。” 声音苍老的男子冷哼一声,道:“城主的心思,从来就没有人能揣摸的到,就算是在他身边伺候他四十几年的李济才也一样。” “舅舅,要是刘氏做了邺文才的继室,就失去原来的用处,我们不能让这么一个好棋子废掉。正好邺疏华出城来办事,我们引他过去,本来以为这样,他会纳她为妾,就能引起宋氏的嫉妒,好借机行事,可是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的。”声音尖锐的男子语气懊恼地解释道。 “你们以为邺疏华是笨蛋?这么漏洞百出的计谋,他会上当才怪了!那个宋氏也是个狡猾如狐的人,就算让刘氏进了门,她一个小妾,能起到什么作用?宋氏随便动动手指就能要了她的命,这根本就是一步废棋,没有一点用处,还惹来一身麻烦。你们脑子到底在想什么?”声音苍老的男子气急败坏地道。 沉默了一会,声音沙哑地男子道:“爹爹,事情已经这样了,您再生气,再骂我们没脑子也与事无补,不如想想该怎么解决问题。” “通知隐公子尽快离开登瀛城,这样就能把邺疏华的注意力分散。让人去诱骗李四泉,让他以为是卫国人抓了他们,再假装守卫松懈,让他逃出来混淆视听。钱庄那边的知情人,一定要控制好,不能让邺疏华的人抓住。其他事我们暂时都不要做,在一旁看邺疏华象只无头苍蝇似的去追查。现在离九月就只有几个月,越到这个时候,我们就越不能心急,要有耐心等待那个时刻的到来。” 两人受教地点点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三十五章 父子洞悉暗中计 过了两天,五月十九日,赫国人率先离去,邺孝敬代替邺繁送他们出城,“隐公子,诸位大人一路顺风。” 陈隐摸着肚子笑呵呵地道:“三公子请回,不必远送了,咱们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邺孝敬又拱了拱手,等陈隐上了马车,启程离去,才登上马车回城。 马车在二十四名带刀侍卫的保护下,在繁华热闹的大街不急不缓地向前行驶,途经一条巷口,突然停了下来。 “你什么人?怎敢如此大胆拦下公子的车架,还不赶快让开!”厉声训斥道。 坐在车内的邺孝敬撩起窗帘,向外看去,“齐侍卫长,出什么事了?” “三公子,有个醉汉突然冲了出来,倒在属下的马前。”齐侍卫长拉马到车边,禀报道。 登瀛城内,能称之为公子的只有现任城主的儿子,摔倒在马前的男子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声喊道:“三公子,卑职不是醉汉,卑职是常州判官李四泉。” “常州判官李四泉?”邺孝敬一下将车门拉开了,从车上跳了下来,一个箭步冲上前扶起他,“李四叔,你怎么会在这里?怎么会弄得这样狼狈?” “三公子……” “李四叔,大街上不是说话的地方,你先上车,我带你回城再慢慢说。”邺孝敬打断他的话,示意侍卫将人扶上车。 邺孝敬环顾四周,唇边勾过一抹浅笑,抬脚上了马车。马车径直驶进了登瀛城,邺孝敬带着浑身脏兮兮,满脸憔悴的李四泉去文澜阁面见邺繁。 “那天,卑职毫无察觉的在熟睡中被人掳走,醒来的时候,发现被关在一间阴暗潮湿的地牢里,没有人来问话,卑职一直被关在里面。送饭菜的是个耳聋的驼背老头,还有两个人守在门口。今晨天明时分,卑职趁他们看守有些松懈,从那间地牢里逃了出来,地牢的出口是一个井口,在一间小院内,卑职听到有人在房间说话,口音是卫国人的口音。”李四泉简单的把这些天他的遭遇说了出来。 “你确定是卫国口音?”邺繁眸色微沉,他有三位侧夫人来自卫国,有两个还生有庶子,在长子和次子相继出事后,他实在不愿看到四子和五子在暗中参与谋划些什么了,尤其是邺孝良在这次治水中的表现非常的好,他希望邺孝良能成为邺疏华的帮手,打虎不离亲兄弟。 假如这件事是卫国所为,他们掳走李四泉一家,用千两黄金将瓶儿送到彝国人手上,在晚宴上闹出那么一场来,目的是什么?让登瀛城与彝国交恶,好报复去年彝国军队突袭卫国边境三城强抢粮草之仇? “卑职确定是卫国口音,卑职的连襟是卫国人,他说话的口音和那些人说话的口音相差无几。”李四泉对自己的的耳力十分的自信。 “口音是可以做假的,再者李大人你逃走的时候,心慌意乱,极有可能会听错。”邺疏华对李四泉的话提出质疑。 邺繁轻轻点了点头。 邺孝敬看了看邺繁,上前道:“李大人,你被那些人关起有一个月了,有些事情你不知道,彝国在几天前,我五弟及冠礼的晚宴上,送来了一个和你侄女瓶儿长得一模一样的姑娘,来参选公子夫人。” 李四泉脸色微变,就算双胞胎也不可能长得一模一样,邺孝敬这话的意思表明彝国送来的姑娘就是瓶儿。彝国和卫国一衣带水,两国的口音原本就有几分相似,匆忙间,他的确有可能会听错了。 “李四泉你可还记得逃出来的路线?”邺繁无意在口音这种无法判定的事上追根究底。 “卑职一路上都留有暗记。”李四泉道。 “孝敬,你带人和李四泉一起去找那间小院。”邺繁下令道。 “是,父亲。”邺孝敬欠身应道。 等邺孝敬和李四泉退出了文澜阁,邺繁问道:“疏华,这件事,你怎么看?” 邺疏华沉吟片刻,道:“李四泉的出现象是有人刻意安排,意在分散我们追查的注意力。” 邺繁眼中露出赞许神色,捋着胡子道:“他们放李四泉的出现,证明我们追查的方向是正确的,彝国也好,卫国也好,都是烟雾,真正暗中搞鬼的是赫国人。登瀛城的盐、骏马、宝石、铁矿令五国垂涎三尺,闽国的国力最为强盛,但是有紫金山这个天然屏障在,他们的军队要大肆进攻,不是件容易的事。彝国灾难不断,去年的旱灾和地震,令数万亩良田颗粒无收,国力日渐衰退,他们只能去抢抢最为积弱的卫国,不敢碰登瀛城。北夷奢靡成风,世族间夸夸其谈,不务正业,朝中官员贪污腐败,已经成百年朽木,气数将尽,若无博陵候,早已被闽国所灭。赫国君主昏庸无道,可是出了陈陌这号人物,即将改朝换代,他需要登瀛城的骏马和铁矿,为他进一步称霸做准备。他扶持孝顺是为了间接控制登瀛城,他失败了,以他的野心,他是不会轻易放弃登瀛城的,他为控制住登瀛城,会另外扶持一个人。” “父亲,三哥他不会参与这件事的。”邺疏华神色有些着急,在邺孝安被禁足,邺孝顺被流放后,他实在不愿意邺孝敬再出事。 “李四泉的事,就让孝敬去查,如果他能这件事办得好,以后,你也能多份助力。”邺繁认定赫国是幕后黑手。邺孝敬的生母是赫国人,与赫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他的嫌疑是最大的。 “父亲,三哥他一定能办好这事的。”邺疏华知道邺繁对邺孝敬起了疑心,今晨让邺孝敬代替他去送陈隐就是一次试探,现在派出邺孝敬去调查李四泉被抓的事是第二次试探。 “你继续追查,行事要谨慎,注意安全。” “是,父亲。” 申时未,邺孝敬进城来面见邺繁,那间小院早已人去楼空,不过在房中一张床下找到了一根衣带。 “父亲,儿子问过了,这一根素绡衣带是卫国特有的一种麻蚕丝织成的,由此可以证明,住在院子里住的就是卫国人。有了这个证据,卫国人就没法狡辩了。”邺孝敬原本尖锐的声音因为激动又拨高了几度,有些刺耳。 “素绡虽是卫国特有的,但是不止我们与五国有通商贸易,五国之间也互有商贸往来,这素绡虽然价格昂贵,但是在登瀛城里就连富贵人家也有一两匹。”邺繁把手中的茶杯放在案几上,“你光凭一根衣带就认定住在院子里的人是卫国人,太过武断。” 邺孝敬羞愧地道:“儿子知错。” “除了这衣带,你还有没有别的发现?”邺繁问道。 邺孝敬缩了缩脖子,道:“没有了。” 邺繁看向邺孝敬的眼神里有一丝失望,“李四泉为什么没随你一起进城?” “儿子见他身心交瘁,面露疲态,安排他暂时住进公府休息,等他养好精神,应该能回想出更多的细节。” 邺繁靠在椅背上,淡淡地道:“今天天色已经不早,你来回奔波也累了,先回府歇着,明早带人再去好好查查,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要放过。” “是,父亲。”邺孝敬行礼退了出去。 邺繁起身,推开木窗,看着邺孝敬远去的背影,微眯着眼。 接下来的几天,邺疏华很忙,邺孝敬很忙,即将做新郎官的邺孝良更忙。在男人忙碌的时候,女人们的日子过得悠哉清闲。 过了小暑,天气渐渐热了起来,白天艳阳高照,炙烤着大城,热腾腾的暑气逼得人大汗淋漓。宋箬溪冬天怕冷,夏天怕热,这几天恨不得抱着冰过日子,每天给昭平县主请安回来就躲在摆着大冰块的西凉阁内纳凉,水果、酸梅汤、绿豆汤也都放在冰里镇着,可就是如此,还是觉得热,“这才刚入夏,就热成这样,等到三伏天,可就被热死了!” “绮春园要比城里凉快,等五弟成了亲,你搬绮春园住几日。”邺疏华处理完城务,正好回来,在门外听到她的抱怨声,笑道。 宋箬溪不停的摇着手中的美人团扇,白嫩嫩的玉臂沁出颗颗汗珠,看了眼外边耀眼的阳光,哀叹一声道:“你瞧瞧都这个时辰了,太阳还这么大,绮春园离城又没多远,它就再凉快也凉快不到哪里去。” 邺疏华解开外袍,走到她身边坐下,笑道:“绮春园有个山洞,不管外面的太阳有多晒,有多热,里面都凉爽宜人。大暑前后,母亲都会去小住几日,你就跟母亲一起过去。” “好。”宋箬溪笑着点头。 邺疏华替她整了整乱了的鬓发,帮她扶正挽发的玉簪,笑道:“听周妈妈说,上午你和婷妹妹把一个园子的凤仙花都给摘光了。” 宋箬溪放下手中的团扇,伸出纤纤玉指放在他面前,笑问道:“用凤仙花染的,好不好看?” 邺疏华见她十指嫩白如玉,指甲上涂了鲜红色的丹蔻,十分的漂亮,点头赞道:“好看。” 夫妻俩说了一会子闲话,传来晚饭用过后,太阳落山,热气稍减,就在廊下散步消食,沐浴更衣,亲亲热热上床睡觉。 ------题外话------ 注:儿子就要报名上学了,可是他的作业还有一大堆没写,纤雪快被这臭小子给气炸了,忙着管教他,没有时间码字,下午带他去报了名,才抽出时间来,不好意思,只更了这么一点点,请大家原谅纤雪。呜,当妈的人不容易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三十六章 夜闻密事暗心惊 五月二十五日,申时初刻,没有仪式,没有鞭炮声,没有喜乐声,苏念锦和董佳婉静悄悄地被两顶粉轿抬进了西苑的牧之院。 昭平县主遣宋箬溪过来为她们安排住处,依照登瀛城的规矩,邺孝良夫妻会在城中住对年,到明年这个进修才搬去良公府居住。给两人住的小院子早就收拾好,就在正院的西北斜角,正房三间两明一暗,东厢房两间,西厢房两间,左右耳房各一间,院后还有小水房,煮吃的到也方便。 她们同时进门,没有前后之分,此时地位是基本相等的。因董佳婉已年满十五岁,苏念锦要七月初三才及笄,宋箬溪就依照她们年龄大小,安排董佳婉暂住东厢房,苏念锦暂住西厢房,至于她们以后的排序,那是姜明红的事,她就不越俎代庖了。 “让少夫人费心了。”苏念锦和董佳婉欠身行礼道。 宋箬溪看着一身水红色喜服的苏念锦,眸光闪了闪,妻着大红,妾穿水红,从此以后,正红就与苏念锦无缘了,“两位辛苦了,今天早些休息吧,明天五夫人就要进门了,到时还要辛苦你们帮衬呢。” “奴婢伺候五夫人是份内之事。”两人齐声道。她们虽然比姜明红先进门一日,却要等姜明红进门认了亲后,她们给姜明红敬了茶,再由姜明红来安排她们侍寝,那时候她们才定下名分。此刻她们还不算正式的妾室,只能自称奴婢。 宋箬溪淡淡地笑了笑,吩咐院中下人好生伺候两位新人,就回中苑去见昭平县主。昭平县主知道人已安顿下来,拍拍她的手,笑道:“大热天的让你来回跑,可累着了。” “给母亲分忧,是儿媳应该做的,不累。”宋箬溪笑道。 婆媳闲聊了几句,宋箬溪就辞了昭平县主回东苑,在东苑门口遇到邺疏华从苑中出来,“你这里要去哪里?” “不去哪里,我是出来接你的。”邺疏华回房不见宋箬溪,坐立难安,索性就出来接她。 宋箬溪听得心中甜蜜,嘴上却道:“接什么接,我又不是不认识路,多事。” 邺疏华对她的口是心非不以为忤,看着她笑,清亮的眸底柔情似水。 宋箬溪从肩辇下来,笑问道:“你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明天是五弟大喜的日子,父亲提前放人,我就跟着偷偷懒,先回来了。”邺疏华笑道。 “哎哟哟,不得了,师兄学坏了。”宋箬溪惊呼道。 邺疏华将折扇收起,放进扇套里,伸手拿过香绣撑着的油纸伞,牵起宋箬溪的手,笑道:“外面热,我们回房说话。” 回到房中,香朵端来两碗冰镇过的酸梅汤,给两人降降暑气。 宋箬溪接过去,一口喝尽,酸甜冰凉直透心底,感觉舒服到了极点,“再来一碗。” 香朵又端来一碗。 宋箬溪又喝完,“还要。” 邺疏华见她一连喝了两碗还要,劝道:“酸梅汤在冰里镇过,太冰凉了,不能喝太多,会伤胃的。” “碗这么小,喝两口就没了,多喝几碗,不碍事的。”宋箬溪把碗放回托盘里,“香朵再去端一碗进来。” 香朵站着不动,看着邺疏华,等他的吩咐。 宋箬溪不满地问道:“香朵,你是谁的丫头啊?” 香朵笑,道:“奴婢是少夫人的丫头,可是少城主这话说的在理,为了少夫人的身子,奴婢当然听少城主的。” 宋箬溪苦着一张小脸,摆出闷闷不乐的样子。 邺疏华见她这样,心中一软,道:“再喝一碗。” 宋箬溪转嗔为喜,笑得眼眉都舒展开来,就象灼目的阳光,明媚动人。 “跟小孩子似的。”邺疏华笑道。 宋箬溪调皮地冲他吐了吐舌头,愈加象个孩子了。 香朵忍着笑退了出去。 第二天,五月二十六日,大吉,宜嫁娶。 天气晴好,西苑内张灯结彩,鞭炮声声震耳,空气里弥漫着浓浓的烟火气。新郎官邺孝良人逢喜事精神爽,大红喜服穿上身上,显得格外的风流潇洒,骑着马前往绮春园迎娶他的新娘。 除了成亲的人不同,成亲的流程基本是一样的,拜堂成亲入洞房。 宋箬溪站在喜堂里观礼,看着顶着红盖头的姜明红,轻叹了口气,才进门,就有两个良妾在后院里等着,以后的日子不知道会什么样。 “可是站辛苦了?让香绣扶你去偏厅坐着歇歇好不好?”邺疏华听到她叹气,关心地问道。 宋箬溪摇摇头,道:“我没事。” 邺疏华见她脸色尚好,也就没有坚持让她去偏厅歇息。 新人拜堂完毕,送进了洞房,观礼的众人去西苑的桢园吃喜宴。 喜宴,没人会挑事惹闲气,推杯换盏,欢声笑语。中途宋箬溪找了个借口离席,实在是被那些有意无意落到她肚子上的视线给打量怕了,不就是成亲八九个月还没怀孕,至于一直盯着她肚子不放吗?她生不生孩子,碍她们什么事啊? 大喜的日子,园中的回廊和亭榭上挂着红红的灯笼,照映着亭台回廊一派深邃幽静,宋箬溪穿着软底的绣花鞋踩在坚硬的青石路上,缓步而行,没有太阳的炙烤,夜晚比白天要凉爽。 忽然前面假山边的花丛里似有人影一晃,宋箬溪吓了一跳。香绣上前两步,拦在了宋箬溪前面,厉声喝问道:“什么人?出来。” 从花丛里转出一个人来,“七姑娘。” 那人站在阴影处,宋箬溪看不清是他的相貌,听他用她未出阁的身份来称呼她,知道他必是闽国人,眸光微转,“大人可是喝醉酒迷路了?” “七姑娘,可还认识在下?”那人向前走了两步,廊下的烛光照在他的脸上。 宋箬溪看清了他的容貌,想了一下,喊出了他的名字,“左冬年!” 左冬年轻笑出声,“在下很荣幸,七姑娘还记得在下。” 宋箬溪警惕地看着他,抿唇不语。 “毓娴郡主,可否借一步说话?”左冬年换了称呼。 宋箬溪淡淡地道:“左大人有什么话就请直说吧。” 左冬年看了看香绣、青荷和红绡,问道:“郡主可知道,皇上为何会封你为郡主,并将你赐婚给邺少城主?” “师兄进宫向皇上请的旨。” “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还有另一个原因,郡主可想知道?” “左大人来此,不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个原因吗?”宋箬溪勾唇冷笑道。 “郡主,可知道五国与登瀛城联姻的目的是什么?”左冬年没有说出另一个原因,而是问了另一个问题。 “大人有话直说,不必拐弯抹角。” “皇上会同意赐婚,多亏了贤妃娘娘向皇上进言,贤妃娘娘说七姑娘在寺中住了五年,熟读佛经,是个超然物外,不通庶务之人。可是这几个月看来,七姑娘的所作所为跟贤妃娘娘所言相差甚远,郡主当真是深藏不露,不止通晓庶务,还聪慧过人,手段高明,居然能令一个要皈依佛门,心慈手软、四大皆空的佛门弟子,成长为一个精明强悍的少城主。” 宋箬溪微微蹙眉,细想他话中之意,脑子里冒出个念头来,她超然物外,不通庶务,邺疏华又是心慈手软,四大皆空,等邺繁百年后,登瀛城交到这样两个人手里,很容易被人操控,闽帝把她赐婚给邺疏华的目的莫非是想兵不血刃夺取登瀛城,将登瀛城纳入闽国的版图? “看郡主神情,应该是已经明白皇上的意思了。”左冬年笑道。 “明白他的意思,但不是照他意思去做。”宋箬溪冷冷地道。 “既是如此,郡主就不应该留着那些别有用心的人,养虎遗患。” 宋箬溪一怔,“你是说那八名宫女?” “在下言尽于此,郡主保重,告辞。”左冬年说罢,转身要走。 “左大人为什么要来告诉我这些?”宋箬溪向前追了一步,沉声问道。 “姑娘善心有善报。”左冬年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 宋箬溪深吸了口气,道:“我们回去吧。” 主仆四人回到喜宴上,宋箬溪神态自若的应酬着众女眷。 女眷这边的宴比男宾那边散得早些,宋箬溪心中存事,没有等邺疏华,先行回到漱玉院,把事情跟蚕娘等人说了,“你们觉得她们八人有什么异常?” 蚕娘等人低头回想。 “哎呀,奴婢想起一件事来,上回,奴婢看到她们养了几只鸽子。”薄荷微皱眉,“少夫人,这算不算异常?” “养鸽子?”宋箬溪眸光一闪,“她们养的是信鸽,用鸽子往外传消息。” “这些该死的东西。”蚕娘骂道。 宋箬溪面色微冷,道:“这事情,先查清楚,如果能抓到证据最好,抓不到,也要把她们弄出去,只是她们毕竟是陪嫁来的,无缘无故的,我要将她们撵出去,会引来不必要的闲话,得要想个什么法子,名正言顺的把她们弄走。” 绿袖压低声音道:“奴婢到有个法子。” “什么法子?” “奴婢知道有一种草药会令人腹泻不止,症状很象肠辟。肠辟是可以传染的,她们同吃同住,一同感染了,为免她们传给别人,要移到城外隔离。”绿袖道。 “你明天就出城去找这种草药,要在这几天内把她们给我弄走。”宋箬溪一想到,身边暗中有人居心险恶的监视她,浑身就不舒服。 “奴婢一定会办好这件事的。”绿袖道。 ------题外话------ 注:肠辟就是痢疾,在古代称肠辟,咱写古文,就用古代的称呼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三十七章 借酒醉一再痴缠 主仆刚把事情说完,门外就传来邺疏华回来的声响,宋箬溪起身迎了出去,就见小顺子和子乔扶着邺疏华进来,离得甚远,那股子酒气就飘了过来。。。 宋箬溪皱着鼻子问道:“少城主喝了多少酒?怎么喝得这么醉醺醺的?” 小顺子呵呵笑道:“少夫人,少城主喝得不算多,大公子和三公子直接喝得溜到桌子下面去了。” 宋箬溪听这话,到不好再说什么,登瀛城就是这习俗,成亲的大喜日子不灌新郎官,灌新郎官的兄弟,上次她和邺疏华成亲,邺家另外五兄弟喝得酩酊大醉,到午后才清醒过来。 小顺子和子乔把人扶进房,放在昼床上躺好,给宋箬溪行了礼,退了出去。 香朵打进半盆冷水来。 宋箬溪坐在床沿上,接过半湿的毛巾给邺疏华洗脸,边洗边念他,“喝这么多酒,明早起来,你有好受的。” 邺疏华洗了脸似乎清醒了点,睁开了被酒气熏得迷离的双眼,目光转了转,看清坐在身边的人是宋箬溪,笑着喊道:“璎璎,璎璎。” 宋箬溪见他这样,没好气地把毛巾啪地一下盖在他脸上,“醒了就起来沐浴更衣去,这一身的酒气熏人。” 邺疏华扯下毛巾,道:“不去。” 宋箬溪讶然,看着和平时不一样的邺疏华,挑眉问道:“为什么不去?” 邺疏华嘿嘿笑了两声,道:“璎璎和我一起去,我就去。” 香朵等人面上一红,忍着笑意退了出去。 宋箬溪啐他一口,起身道:“你想得美。” 邺疏华坐起来,拉着她手不放,“璎璎不陪我,我就不去。” “不去就不去,随你的便。”宋箬溪撇撇嘴,“你就臭烘烘的睡在这里好了,今夜不许上床。” “不去床上,那璎璎陪我在这里睡。”邺疏华用力一拉,就将宋箬溪拉进怀里,紧紧地抱着,低头吻上她的唇。 宋箬溪没提防醉酒后的他会如此狂野,被他强势的热吻,弄得差点窒息,大脑严重缺氧,用尽全身力气推开他,拍着胸口喘着气道:“邺疏华,你要憋死我啊?” 邺疏华凑到她面前,涎笑道:“璎璎,你陪我一起好不好?” “不好。”宋箬溪拒绝的干脆利落。 “璎璎陪我,我要璎璎陪着我。”邺疏华搂着她不放手,象小孩子一般耍起赖来。 宋箬溪瞠目,这酒果然乱性! 跟一个醉酒的人讲道理,无疑是对牛弹琴,最终,宋箬溪拗不过邺疏华,顺了他的意,陪他共浴。邺疏华在浴池中龙精虎猛的表现,令宋箬溪十分怀疑晚上他喝的酒里是不是被下了药。 云雨歇,宋箬溪无力地攀附在他身上,头靠在他肩上,轻轻喘息着问道:“宴上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邺疏华身体一僵,他没想到宋箬溪会如此敏感,笑了笑,道:“没有什么事发生。” “这件事与我有关?”邺疏华瞬间的异样瞒不过窝在他怀里的宋箬溪,稍稍与他拉开一点距离,表情严肃地看着他,“我要知道是什么事?” 邺疏华沉默片刻,道:“是你成亲之前的事,与闽帝有关。” 宋箬溪目光一闪,“这事是谁告诉你的?” “左冬年说闽帝在你出嫁前,曾召你进宫,意图不轨。”邺疏华双臂用力收紧,幽深的眸中闪过一抹痛色,“我现在才知道,我差一点就失去你了。” “闽帝只是不甘心,他是不会将我逼上绝路,因为他还有另一个大的阴谋要实施。”宋箬溪这下明白邺疏华的痴缠是一种后怕的反应。 “什么大阴谋?”邺疏华抱起宋箬溪,从浴池走出来,拿过衣架上的一块干净的长巾,披在宋箬溪身上,再拿另一块裹在身上。 宋箬溪把在园中遇到左冬年和八个宫女的事说了出来,“还好她们都没近身伺候我,所知道的事情有限,危害不算太大。” “原来是她们放的鸽子,这下不用再费心查了。”邺疏华淡笑道。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宋箬溪擦干身上的水渍,边穿上干净的中衣,边问道。 “一个多月前,飞猎营抓住了一只带着密信的鸽子,信是用暗语写的,不知道写的是什么内容。半个月前,又有一只带着密信的鸽子从城里飞出去的,怀疑城里混进了奸细,可是追查了一番,没能找出人来。” 宋箬溪伸手帮他系好衣带,抬眸看着他,问道:“这事是不是我就不能再管了?” “一切有我。”邺疏华笑,牵起她的手,往门外走去。 宋箬溪感受到他手掌的温暖,轻轻一笑,有男人可以依靠的女人是幸福的。 回了房,宋箬溪伺候邺疏华穿好外袍,送他出门,回房睡觉。 邺疏华去了书房,连夜带着人将那八位宫女悄无声息的抓进了城中的牢中审问。那八个宫女一哄一吓,就招了供,如宋箬溪所猜测的那样,野心勃勃的闽帝想要兵不血刃的将登瀛城慢慢蚕食,最终将登瀛城纳入闽国的版图。 八个宫女还没来登瀛城就已经意识到宋箬溪不会被她们所控制,只是她们的家人在闽帝手中,为家人的性命,她们唯有欺上瞒下。 邺疏华忙到丑时正才回漱玉院,没有惊动院中熟睡的人,施展轻功飞过院墙,摸黑要进房,一道寒光劈了过来,向后飞掠数步,道:“蚕娘,是我。” 蚕娘听出了声音,收起柳叶刀,“少城主,您这般偷偷摸摸的做什么?” “我怕敲门声会吵醒璎璎,这个时辰被吵醒了,不容易入睡。”邺疏华解释道。 蚕娘笑了笑,道:“少城主快进去休息吧,一早还要喝弟媳妇茶。” 邺疏华进了房,解下外袍丢到衣架上,轻手轻脚的爬上床,躺在宋箬溪身旁,闻着她身上淡淡的幽香,闭上眼睛,挨着枕头就睡着了。 第二天,新人敬茶。邺疏华和宋箬溪用过早饭就去了澹宁居,庶子娶媳无须专门开奉先堂,等到祭祀时,再让邺孝良和姜明红进去叩拜列祖列宗。 邺疏华和宋箬溪到时,邺孝安一家五口和邺淑婷已到,约坐了一会,邺孝敬和岳氏就带着孩子们进门了,接着陈氏带着双胞胎过来了。 人来齐了,众人在正厅里依次坐下,新人肯定要晚一会。 侍女倒上茶,邺孝良和姜明红就进门了,磕头行礼敬茶。 见过长辈,见平辈。 邺孝安夫妻、邺孝敬夫妻、邺疏华夫妻和他们互相见了礼,邺孝恭还在赫国没有回来,陈氏代替他给了份礼。 邺淑婷年纪最小领着侄儿侄女给哥哥嫂嫂行礼收红包。 邺孝敬的长子邺荣兴行了礼,接过红包,指着姜明红道:“这个婶娘。”转过身,指着宋箬溪,“没有这个婶婶漂亮!” 孩子的这句大实话,让姜明红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宋箬溪也是一脸尴尬,这场不太好圆。 岳氏忙上前捂住邺荣兴的嘴,陪笑道:“五弟妹,小孩子不会说话,你别在意。” “这一点小事,我不会在意的,三嫂嫂也不必在意。”姜明红扯了扯嘴角,继续给几个小的发红包。 岳氏目光闪了闪,拉着邺荣兴走开了。 敬罢茶,一家人坐下闲话聊天一会,到正午时分,用过午饭,邺孝良带姜明红回了西苑。 姜家远在卫国,姜明红无须三朝回门。 这天,闽国人回国,邺疏华送他们到城外五里处,客气地道了句,“诸位大人一路顺风。” 闽国众位官员拱了拱手,上了马车,扬长而去。 又过了两日,认亲宴。 认亲的事忙完,姜明红就正式成为邺家的媳妇,早上来澹宁居给昭平县主请安,在门口遇上小宾夫人。 “宾庶母。”邺孝良颔首为礼,神情淡淡透着一丝疏远。 姜明红欠身道:“宾庶母。” “不必多礼。”小宾夫人满脸笑容地上前拉起姜明红的手,“以后良儿就交给你照顾了。” 姜明红看了邺孝良一眼,甜甜笑道:“妾身会照顾好夫君的。” “好好好。”小宾夫人从怀里拿出一个荷包,塞给姜明红,“这是庶母给你的见面礼,快收好。” “谢谢庶母。”姜明红把荷包顺手递给身边的侍女。 邺孝良微皱了下眉,没有多说什么。 小宾夫人握着姜明红,絮絮叨叨问了问他们相处的好不好,说了几句,要互相迁就容忍的话。 门口婆媳相会的场面落入了周嬷嬷眼中,脸色微敛,转身进了房。 邺孝良眼尖看到她的背影,心中一紧,这里是嫡母的院落子,不该如此大意的,忙道:“好了,我们该进去给母亲请安了。” 说罢,也不等姜明红,就先进了门。 “夫君,等等我。”姜明红甩开小宾夫人的手,追了上去。 小宾夫人看着被甩开的手,呆愣住了。在侍女的提醒下,才回过神来,进门看姜明红凑到昭平县主面前说笑,脸色就有些不好,给昭平县主请了安,坐在一旁生闷气。 邺孝良没看到姜明红甩小宾夫人的手,只当她是在怪他,脸上的笑容有几分苦涩,眉宇间也透着几分无奈,她虽是他的生母,可是礼法上嫡母为重,明面上,为免嫡母心不快,他是不能与生母过于亲近的,这个道理,说这么多回了,她怎么还是不懂?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三十八章 妯娌间微妙关系 请罢安,闲话几句,众人告辞离去,出了院门,邺疏华和邺孝良兄弟去了忠勇堂,小宾夫人看着姜明红,欲言又止,和其他侧夫人一起离开。 肩辇抬了过来,宋箬溪扶着香绣的手要上去,姜明红在后面喊道:“毓娴嫂嫂。” 宋箬溪停下,回头笑道:“五弟妹。” “弟妹有一事不解,为什么不见大嫂嫂三嫂嫂和四嫂嫂来给母亲请安?”姜明红皱着柳眉,圆圆的脸上满是疑惑。 “大嫂嫂三嫂嫂和四弟妹住在城外的公府里,每十天进城一次来给母亲请安。”宋箬溪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啊,那城里就我们妯娌俩为伴啰。”姜明红笑着微微欠欠身,“以后还请嫂嫂多多照应。” 宋箬溪笑,欠身道:“彼此照应才是。” 姜明红目光一闪,道:“日后我闲了,就去找嫂嫂说话,嫂嫂可不要嫌我烦哟。” “弟妹闲了只管到我房里来玩。”宋箬溪笑道。 两人并不同路,客套了几句,各自上了肩辇,带着侍女们走了。 翌日,卫国、彝国和北夷的使团启程回国。 送走三国使团,负责监视和守卫的各营都松了口气,客走主人安。 邺孝敬追查李四泉的事,毫无进展,他没有放弃,还象只没头的苍蝇在城里四处追查。邺繁冷眼旁观,没有阻拦他的所作所为,只是对他的表现愈加的失望。 这天午后,宋箬溪小睡起来,坐在西凉阁里抄写经文,六月十九是她的生日,也是观音菩萨的成道日,抄写《金刚经》去佛前供奉祈福。 “少夫人,姜夫人来了。”香朵走进来禀报道。 宋箬溪一怔,没想到姜明红那句话,不是客套话,昨天才说,今天就过来了。人既来了,不能往外赶,只是她没有打算出门,身上穿着件淡蓝色丝质的睡衣,头发用一根白玉兰花头长簪高高的挽在头顶,这样子不好见客,重新梳妆,换好衣服,才去见姜明红。 “让弟妹久等了。”宋箬溪进门笑道。 姜明红起身笑道:“我瞧着嫂嫂这院子,比我那院子大许多呢,这摆设也比我房里好。” 这话说得直白无礼,让屋内的众人都皱起了眉头,庶子的院子能跟少城主的院子比吗? 宋箬溪的表情僵了一下,有样学样,直接问道:“五弟妹过来有什么事吗?” “我能有什么事儿,就是闲的慌,来找嫂嫂说话来了。”姜明红笑眯眯地道。 宋箬溪不信这话,但也猜不出她来做什么,见香朵送茶进来,笑道:“弟妹请喝茶。” “大热天的,我不喝热茶。”姜明红道。 宋箬溪眸光微闪,“去端碗冰镇的酸梅汤来给五夫人。” 香朵转身出门去端酸梅汤。 姜明红眼睛到处瞄,看到放在榻边上的话本子,笑道:“我还真没到,象嫂嫂这仙子般的人物,也看这些东西啊。” “我是个大俗人,也就只能看看这些打发打发时间,到是弟妹这模样象是从前朝名画里走出来的仕女,每日必是以琴棋书画为乐。”宋箬溪小刺了她一下。画中的仕女都是比较丰腴的,可是百年过去了,现在不再象前朝以胖为美,而是以瘦为美。 “做姑娘时,到有这闲情逸致,现在忙着打理庶务照顾夫君,不象嫂嫂这般有空。” 宋箬溪摇着扇遮掩了一下,躲在扇后不屑地撇撇嘴,这才成亲几天,跑到她面前来说这话,什么意思?眸光一转,道:“我不象弟妹这么能干,事事都打理的妥妥当当,我能有这么多空闲时间休息,多亏了奶娘她们,要不是她们帮衬,我非弄得一团乱,累趴下不可。” “能帮少夫人分忧,是奴婢们的福份。”欧阳氏接过话头道。 宋箬溪赞许的看了欧阳氏一眼。 姜明红正要说什么,恰好香朵端着两碗酸梅汤,宋箬溪道:“弟妹喝碗酸梅汤,解解暑气。顶着这么大的太阳过来,可别热出病来。” “我身体好着呢,这点太阳,我可一点不觉得晒,嫂嫂太娇气了。”姜明红挑眉,“嫂嫂,我这人说话直,你别介意。” 宋箬溪忍住想翻白眼的冲动,皮笑肉不笑地道:“不介意,我就喜欢直爽人。” 喝完酸梅汤,姜明红道:“这酸梅汤的味怪怪的,没我家煮得好喝。” 宋箬溪嘴角抽了抽,怪怪的不好喝,还喝完了。 姜明红东扯西拉,磨蹭了近一个时辰,见天色不早了,才带着侍女离开。 青荷不解地问道:“少夫人,这五夫人她到底来做什么的啊?” 宋箬溪翻个白眼,问道:“青荷,你脑子有问题吗?” 青荷一怔,不好意思地笑道:“奴婢脑子是有点笨。” “笨脑子也比没脑子好,你可别去想那些没脑子人做事的原因,要不然你也会变成没脑人士,尽做些正常人不理解的事。”宋箬溪解开外裳,应酬姜明红,热出一身汗。 众人笑了起来。 笑过后,香绣皱眉道:“这五夫人要是天天来,可怎么好?” “那就逗着她玩,当耍猴戏好了。”宋箬溪解开外裙,往铺着玉石席的榻上一躺,长吁口气,“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就怕少夫人逗得她两回,就嫌烦,不理她了,到时候可是请神容易送神难。”香绣道。 “再烦也就一年,我能忍着。”宋箬溪笑道。 众人想想也是,姜明红再难相处,一年后就搬走,忍忍着过去了。 隔了一日,姜明红又顶着烈日来了,又说了一个时辰的闲话,顺了宋箬溪一包新茶才走。 六月初四,过了大暑的节气,天气越发的热了,天上的红彤彤的太阳就象火球似的烘烤着大地,热浪滚流,连树上知了的叫声都是有气无力的,宋箬溪和邺淑婷热得不行,央求昭平县主带她们去绮春园避暑。 “你们这就回去收拾收拾,明天一早我们就过去。”昭平县主每年都会去,今年是因为邺孝良成亲,才拖到现在没有成行,两人一说,她就答应了。 宋箬溪和邺淑婷眉开眼笑回院子收拾东西去了。 姜明红扭捏着坐在位子上没动,做为儿媳,母亲出门,她要跟着去伺候,可她还是新婚期,正是如胶似漆,夜夜春宵的时候,那里舍得离开邺孝良半步,对这个提议心中十分的不满。这个不满主要是针对宋箬溪,邺淑婷还没成亲,夫妻间的事不清楚,可宋箬溪是经历过的,怎么可以做出这样的事来?害得她进退两难! 昭平县主也是从年轻时候过来的,见她神情知她意,笑道:“你才进门接手院子里的事,正是忙乱的时候,这次就别跟着过去,专心打理院子里的事吧。” 姜明红一听这话,喜形于色,忙起身道:“是,母亲。” 等姜明红告辞离开,周嬷嬷上前道:“夫人就是太心软了,要是奴婢,就偏要为难为难她,那有儿媳不伺候婆婆的道理。” “我有儿媳伺候,不需要她。”昭平县主淡笑道。 “这到是,少夫人才是夫人嫡亲儿媳,她们算什么东西呀。”周嬷嬷笑道。 “这回还是你留在城里管事。” 周嬷嬷端起茶杯双手递给昭平县主,“夫人您放心,奴婢会盯紧的,不会让她们闹出妖蛾子的。” “有你在我自是放心。”昭平县主笑笑,接过茶,抿了一口。 第二天一早,邺疏华护送昭平县主、宋箬溪和邺淑婷去绮春园。 邺疏华还有事要忙,等她们安顿好就回了城。下午岳氏和陈氏就进了园子,说是来伺候母亲的。 昭平县主笑道:“今年不比往年,你们都要打理府中内务,不用来我这里守规矩了,去忙你们的,照顾好我的乖孙乖孙女就是孝敬我了。恭哥媳妇身怀孕,孝恭又出门在外,身边没个人照应,更是要当心,今天你们在这里住一晚,明儿就回去吧!” 岳氏和陈氏假装的说了几句场面话,就顺水推舟地听从她的意思,次日用过早饭就回城了。 那洞里的气温比外面低了足了十度,凉爽宜人,三人的日子过得悠闲自在,乐不思蜀。 初五到十四,九天的时间,邺繁来园子里两回,邺疏华来了有五回。 昭平县主见小两口这般痴缠,既高兴又有几分羡慕。 十五日,周嬷嬷进了园子。 昭平县主见她来了,打发走宋箬溪和邺淑华,沉声问道:“出什么事了?” “没出事。”周嬷嬷笑,“夫人,前些日子您时常念叨的事,这会子到忘了。” 昭平县主一愣,想了想,拍着额头道:“老了老了,这记心全没了。差点忘记了这个月十九日是毓娴十六岁的芳辰了。” 周嬷嬷笑,从怀里摸出菜单来,“夫人看看这菜单可合适?” 昭平县主看了一下,皱眉,“怎么全是素菜?” “夫人,六月十九是观音菩萨的成道日,少城主和少夫人要吃素,奴婢想,少夫人这个寿星吃素,其他人自然也该吃素相陪才是。” 昭平县主笑了,点头道:“你考虑的很周全,就这么办吧。” “是。”周嬷嬷得到了她的准许,回城去准备寿宴的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三十九章 此心安处是吾乡 六月十八日,邺疏华来接昭平县主三人回城。 宋箬溪靠在玉块编成的靠枕上,看着外面的向后移动的景色,轻叹道:“才来没多久,又要回去了,早知道等我过生日才来。” “等明日过了你的生辰,我再送你过来。”邺疏华摇着折扇为她扇风。 “算了吧,搬来搬去,太劳师动众了。” 邺疏华笑,宽慰她道:“二十日立了秋,就没这么热了。” 宋箬溪撇嘴道:“秋老虎热剥皮。” 邺疏华笑问道:“你从哪里听来这说法的?” “听老人家说的” “那你听过立秋下雨,一季凉爽这句话没有?” “听是听过,可是这十来天一滴雨都没下,照这情况看,立秋那天是不会下雨。” “我说立秋那天一定下雨。”邺疏华信心十足地道。 宋箬溪斜眼看着他,“空口说白话,没有一点根据,我才不信你呢。” “要是我说准了,立秋那天下了雨,璎璎要怎么办?”邺疏华笑问道。 宋箬溪眸光一转,笑道:“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可要是立秋那天不下雨,你要怎么办呢?” “如果不下雨,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好,我们说话算话,到时候你可不许耍赖。” 邺疏华笑,“我绝不耍赖。” 一路上闲扯说笑进了城,卞夫人等侧夫人、岳氏、陈氏和姜明红以及周嬷嬷等人在中苑门口已等候多时。马车在苑门口停稳,卞夫人等人就上前给昭平县主行礼请安。 昭平县主下了马车,笑道:“我又不是出远门,用不着这般的兴师动众。” “夫人回来,妾身理应来迎接的。”卞夫人满脸谦卑地笑。 昭平县主目光闪了一下,把手递给了她。 等邺疏华和宋箬溪还有邺淑婷从马车上下来,昭平县主笑着回头道:“天气这么热,你们一路辛苦了,就不必随我进去了,回院子歇着去吧!” “是,母亲。”三人恭敬地行了礼,又重新上了马车。 这天,吃过晚饭,时辰尚早,邺疏华牵起宋箬溪的手,道:“我们出去散散步。” “一会再去,太阳还没落山。”宋箬溪懒懒地坐在椅子上。 “我要带你去一个地方。”邺疏华道。 宋箬溪抬眸看着他,笑问道:“什么地方?” “去了你就知道了。”邺疏华神秘的道。 宋箬溪笑,起身随他出门。 “你们不用跟着。”邺疏华回头道。 宋箬溪笑道:“你不让她们跟着,你服侍我呀?” “对,从现在开始,就由我来服侍你。”邺疏华拉着宋箬溪往院门外走,一直走到苑门口,那里停着一辆马车。 宋箬溪一愕,她以为只是苑中某处,却不想上了马车,一路急奔,出了内城门,朝东边驶去,“你要带我去哪里?” 邺疏华笑而不语。 宋箬溪满腹狐疑,他偏不为她解,马车行了没多远,转了个弯,停在一处庭院门外,下了车,才发现侍卫们是轻装便服打扮,疑惑更深了几分,“你带我来这家做客吗?” 邺疏华摇摇头,院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他松开她的手,笑道:“你进去看看。” 宋箬溪走了进去,入目是几株樱桃、枇杷和鸢尾花,左侧沿着粉墙有一条曲折的精致的游廊,石子漫成甬路直通到房舍。 好熟悉的景色。 宋箬溪愣了一下,从游廊上绕到房舍前,果见三间房舍,一明两暗。推开走进去,是待客的小厅,小厅用四屏花梨木浮雕花卉屏风隔开,前面靠屏风处摆着花梨木三屏罗汉床,床中间放着小炕几,厅的中间摆着一张花梨木曲腿圆桌,桌边放着四张圆墩,靠墙的两边摆着花梨木三层架格。 在屏风后面摆着花梨昼床,床的两边摆着花梨木垂降式的灯台,靠墙并排放着两个花梨木方角柜,在柜子边是一个小门,通向后院。 宋箬溪拉开小门,后院种着几棵梨树、芭蕉和黄葵,靠粉墙边建有三间罩房。从小门退回来,左边是卧房,用扇形绘翠竹的大屏风,将屋子分成了外室和内室,内室摆着拨步床、花梨木雕花衣架、花梨木双开门衣橱,在衣橱后摆着供她沐浴用的大木桶,前面摆着梳妆台、软榻和花梨木方角柜;右边摆着书桌、独板围子床罗汉、琴架和数个花梨木书格, 这里跟她在宋家住的院子一模一样。 “璎璎,喜不喜欢?”邺疏华从后面轻轻地拥住她,柔声问道。 宋箬溪转身,抬头看着他,“谢谢,我很喜欢。” “你远嫁来登瀛城,我没办法让岳父岳母过来陪你,陪你回庆原也不是说成行就能成行的,建这个院子希望能解你思乡之苦。” 思乡之苦! 宋箬溪心中一痛,眼泪落了下来,宋家,她还有机会回去,可是现代的那个家呢?她只怕永远都回不去,她努力的假装忘记,实际那痛深入骨髓,象一针扎在心中,不碰不痛,一碰,痛切心扉。 “璎璎别哭,你相信我,我一定会陪你回去看岳父岳母的。”邺疏华手忙脚乱地替她拭泪。 宋箬溪抓住他的手,含泪笑道:“有你陪着我,就能解我思乡之苦。” “我会永远陪着你的。”邺疏华将她搂紧在怀中。 宋箬溪靠在他怀里,听着他心跳声,心情慢慢平复,此心安处是吾乡,有他为伴,今生无憾。 两人在院中略坐了一会,见天色不早,才离去回城。 回到院中,进门,宋箬溪就看到桌上摆着个雕花镶玉锦盒,“这谁送来的?” “这是夫人打发周妈妈送过来的,是给少夫人明天出席寿宴时戴的头面。”红绡笑道。 宋箬溪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整套赤金镶红宝石的头面,凤首步摇、金钗、簪子、压发、华胜、项圈、手镯、手链、耳环、戒指,件件都是流光溢彩,“好漂亮。” 邺疏华边解外袍,边笑道:“母亲把她的压箱宝贝拿出来,母亲先前说,这个要给她孙女给出嫁时当陪嫁的,如今给了你。” “夫人传给少夫人,少夫人传给姑娘,这叫代代相传。”绿袖笑道。 这金头面引出了代代相传的话头,等沐浴更衣上了床,邺疏华抱着宋箬溪道:“璎璎,给我生个象你一样漂亮的女儿。” “这愿望比较难实现。”宋箬溪打击他。 邺疏华诧异地问道:“怎么会比较难实现?” “你没听人说,女儿象父亲的比较多,生儿子比较象母亲。” 邺疏华有些苦恼地皱了皱眉,“那就生个象你一样的儿子。” “这愿望也很难实现。”宋箬溪继续逗他。 “你刚才说生儿子比较象母亲,怎么又很难实现了?” “外甥多象舅啊,我跟我哥长得可不像。”宋箬溪扬唇笑道。 邺疏华笑,“只要是你我的孩子,长得象谁都行。” “有这觉悟才是对的。”宋箬溪笑出了声。 “我们该努力了!”邺疏华转身将她压在身上,没过多久,从帐中传来令人脸红心跳的喘息声。 清晨起来,香朵和绿袖就帮宋箬溪梳妆打扮,大红撒金花缎面对襟半臂褙子,粉色立领中衣,金色绣牡丹腰带,粉红色绣蝴蝶百褶裙。长发挽着鸾髻,戴着那套华丽耀眼的镶红宝石的金头面,脸上薄施脂粉,不但明艳动人不落俗气,还非常符合她今日做为寿星的身份。 邺疏华则是绛红色刻丝团寿纹的锦袍,白玉扣带,戴着崭新的镶红宝石金束冠。 先是院中的人就来给宋箬溪拜寿,“祝少夫人寿同山岳长,福共海天长。” 宋箬溪哑然失笑,这祝词适合说给年纪大的人听,她才十六岁,道:“都起来吧,这话说得我就象个老太婆似的。” 欧阳氏笑道:“少夫人嫌我们的吉祥话说得不好,你们赶紧再想几句,要不然少夫人可就不打赏了。” “这可怎么办?奴婢就只会这几句。”绿袖为难地道。 “祝美人儿芳辰永驻,祝美人儿芳辰永驻。”小乖拍着翅膀,怪腔怪调地喊道。 “哟,瞧瞧这只巧嘴的鹦鹉,到是比奴婢们会说话。”欧阳氏笑道。 “可不是。” 众人笑了起来,“祝少夫人芳辰永驻,吉祥如意。” “吉祥话,我听着都不错,有赏。”邺疏华笑,从匣子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红包,一一打赏。 院子时的人拜了寿,就轮乌总管领着苑中的人给宋箬溪拜寿,人太多,没有进门,就在院子里磕头,道:“祝少夫人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好好,说得好。”邺疏华笑着,又打赏了一把红包出去。 吃过蚕娘做的寿面,两人就往澹宁居去。 宋箬溪一进澹宁居的正厅,就发现人满为患,好不热闹。小辈们的生日,也就是随意过过,但今年是宋箬溪嫁过来过得第一个生日,邺繁和昭平县主都非常的重视,寿宴摆在中苑的秋爽厅,未出五服的邺家人都收到了请柬。 没人敢驳城主和夫人的面子,收到请柬的,备好礼物都进城来为宋箬溪祝寿。 邺疏华和宋箬溪上前给昭平县主请安。 昭平县主见宋箬溪戴着她送的那套头面,满意的笑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四十章 因何故一再挑衅 “毓娴,坐到宝座上去,让大家给你祝寿。”昭平县主笑道。 众人本该去漱玉院给宋箬溪祝寿,只是宋箬溪要来澹居宁给昭平县主请安,两苑有一段距离,要是让宋箬溪请了安再回去,不止麻烦,而且会让宋箬溪感到劳累,昭平县主心疼儿媳,不愿她顶着大太阳来回奔波。 “母亲,这样子,我会不好意思的。”宋箬溪脸微红,笑道。 “毓娴弟妹,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今天你是寿星婆,你最大。”一个中年妇人笑着把宋箬溪推往宝座,“快上去坐着,我们给你拜寿。” 众人也让她坐下,说拜了寿,好去喝酒听戏。 宋箬溪不好再谦让,告了罪,在宝座上坐下。 一房一房的人上前来说一句吉祥话,送上礼物,退下去。 轮到姜明红,她带着侍女上前行礼道:“弟妹祝毓娴嫂嫂,福寿安康,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谢谢五弟妹。”宋箬溪客气地笑,接过锦盒,转手交给香绣。 拜了寿,理应退下,可姜明红站着没动,直视宋箬溪,“毓娴嫂嫂不打开寿礼看看吗?” 宋箬溪微愕,不当众拆礼物是对送礼之人的尊重,也是为了不让那些家境不好的人因为囊中羞涩而难堪。今天来的客人虽然不存在这样的问题,但是俗例成规。 “寿礼是我准备的,我进门没多久,不知道嫂嫂的喜好,怕准备的不好。嫂嫂看看喜不喜欢,若是不喜欢,我好给嫂嫂换一份礼物。”姜明红笑道。 屋内忽地安静了下来,对姜明红此举,异常诧异,除非脑子有问题,否则没有任何一个收礼物的人会当面告诉送礼人不喜欢礼物,让送礼的人换份礼物的。 昭平县脸色微沉,目光凌厉地盯着姜明红。 “五弟妹准备的礼物定是匠心独具。”宋箬溪伸手拿过锦盒,打开,里面是一尊青白玉雕,一只小鸟立在鸟巢中。 玉雕是一块山形料,玉质软差,还有绺裂,雕工十分的粗糙,象是赶工雕琢而成。 这件礼物别说特别出彩,根本就拿不出手,更没有在人前展露的必要。有人不屑地轻嗤了几声,也有人鄙夷的撇了撇嘴。 “嫂嫂喜欢吗?”姜明红问道。 “喜欢。”宋箬溪笑,“这玉雕质地纯净,玉色温润,雕工细腻,谢谢五弟妹。” “嫂嫂喜欢就好。”姜明红勾起唇角笑了笑,退了下去。 宋箬溪虽然觉得姜明红笑得有几分古怪,但是被邺淑婷等人祝寿的话打断了思绪,说说笑笑间,也就不记得了。 这件事,很快传到了邺孝良耳朵里。 邺孝良只觉喝进嘴里的茶苦得难以下咽,生母已经够令他头痛,好容易才把她的念头打消掉,安份下来,却不想娶回来的妻子,也是没脑子的,平白无故的去惹事生非,触怒嫡母和嫡嫂,对她又有什么好处?悔不该在这事上顺从生母之意,以为娶生母喜欢的媳妇,婆媳之间会和睦,现在看来,这是错误之举。 姜明红不知邺孝良对娶她有了悔意,与坐在她身边的陈氏说话。 陈氏因为刚才的事,觉得她是惹祸头子,跟她走得近没好处,只是现在不好避开,就有一搭没一搭的虚应着她。 等一屋的人都来给寿星祝了寿,时间已经不早,众人移步去秋爽厅。 众人落座,侍女送上茶点。 周嬷嬷接过戏单,转手呈给昭平县主。 昭平县主不接戏单,笑道:“让我们寿星婆点几出好戏来听。” “母亲,我不懂戏,您帮我点好不好?”宋箬溪娇声道。 昭平县主还没说话,姜明红抢先道:“既然嫂嫂不懂戏,不会点戏,就由我来替嫂嫂点几出好戏。” 众人愕然,都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姜明红,这人是不是疯了? 昭平县主原想着今天是宋箬溪的生辰,又有这么多宾客在场,不想为了点小事就生气动怒,可这下还忍不住了,把手中的茶杯往桌上重重地一放,冷冷地道:“还有规矩没有?” “母亲,五弟妹她是在和我开玩笑呢。”宋箬溪忙打圆场。 姜明红猛然回过神,这坐在上面的不是从小娇纵她的母亲,是她的婆婆,起身笑道:“母亲,我是在和嫂嫂开玩笑呢,大喜的日子,乐呵乐呵。” 昭平县主不信这话,但是此时不是训斥姜明红的时候,再者还要顾着宋箬溪的面子,就势下梯,“良哥媳妇,平时开开玩笑也就罢了,今天是什么日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可不能乱开玩笑,好了,还快给你嫂嫂陪个礼。” “母亲,嫂嫂是寿星婆,福大量大,我开个小玩笑,她是不会在意的。”姜明红目光一转,“嫂嫂,我说的对不对啊?” “弟妹说的话没有不对的。”宋箬溪笑了笑,没再理她,把戏单放到昭平县主手上,“母亲,您就帮我点几出戏。” “好,帮你点。”昭平县主没再推辞,点了两出热闹戏,把戏单递给周嬷嬷,让她送去给另外六位与昭平县主平辈的夫人点。 那六位夫人客气的礼让了一下,合着点了两出戏。 周嬷嬷又把戏单拿去给几个与宋箬溪平辈的夫人点戏,有点的,也有推辞的,等她们都点了,姜明红大咧咧地点了三出戏。周嬷嬷脸上闪过一抹不喜,道:“五夫人真不简单,知道这么多出戏,应该是常看戏吧。” “我做姑娘时,是常看戏。”姜明红没听出周嬷嬷话中嘲讽的意思。 周嬷嬷撇撇嘴,去请姑娘们点戏,一圈点下来,一共是十五出折子戏。 昭平县主笑道:“毓娴你来点一出,刚好十六出。” “好。”宋箬溪笑应着,接过戏单,“就点这出《乞巧》吧。” 点完戏,侍女们鱼贯而入送上美酒佳肴。 饮罢开席酒,众人举筷品尝。 “怎么都是素菜?又不是办丧事怎么摆素宴?”姜明红脱口而出。 戏不没开场,她说的声音也不小,跟她隔了两桌,坐在首席上的昭平县主也听到了,气得脸色发青,差一点就要把酒杯砸向她。 “五弟妹,应该没有吃过素斋宴吧?”宋箬溪怒火中烧,神色不改,笑盈盈地走到姜明红的身边,“五弟妹你看看这红梅虾仁,再看看银菜鳝丝,翡翠蟹粉,松仁肉糜,栗子鸡,八宝鸭,这些不是普通的素菜,都是选用的上等的素料做,在色香味型上都能达到以假乱真的地步,还有这素点心,吃起人口津,油而不腻。这些是今年浣花宴上十大名厨中的三位共同烹饪的,五弟妹可要好好尝尝它们的味道,素斋宴和素宴,虽只一字之差,却有着天壤之别。” 说罢,宋箬溪就走开了,她是寿星翁,是主人,要招呼宾客,说笑调节气氛,很忙,没空理会姜明红这个脑子有问题的女人。 这件事,同样很快就让邺孝良知道了。 邺孝良额头上青筋突起,怒气在胸中翻滚,几乎想冲到花厅去,把姜明红拖出去打一顿。 “五弟,妻贤夫祸少,这话是有道理的。”邺孝敬走到他身边说了这么一句,又走开了。 邺孝良咬着牙忍了许久,才把气给忍下去。 姜明红还不知道,她的所作所为,已经让邺孝良恼怒到了极点,还在伺机找宋箬溪麻烦。 宋箬溪巡席敬酒,走到姜明红这一桌时,戏台上正唱着姜明红点的《白兔记》里的一折,旦角唱道:“卑贱鄙陋,不如贵人。妾日已远,彼日已亲,何所告诉,仰呼苍天,悲哉窦生!衣不厌新,人不厌故。悲不可忍,怨不自去。彼独何人,而居是处。” “毓娴嫂嫂,你觉得她唱得可好啊?”姜明红问道。 宋箬溪不知道她又要说出什么惊人的话出来,面色微冷地道:“我不懂戏,不知道她唱得好不好,五弟妹对戏曲有研究,觉得好,那就好吧。” 姜明红勾唇笑道:“这一戏,我最喜欢的就是这一折,这唱词唱好,发人深思。做人应知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宋箬溪见她又露出那古怪的笑,眸光一闪,道:“五弟妹听戏也能听出道理来,真是不简单。” “戏中的道理可多着呢,下那一出戏,也有一段唱词,嫂嫂也要仔细听,也是很有道理。”姜明红依然没有听出宋箬溪话里嘲讽的意思。 “谢谢弟妹提醒,我会仔细听的。”宋箬溪笑了笑,给众人敬了酒,转身去了另一桌,敬完酒回到位置上。 戏台上,《白兔记》已唱完,换了戏码,唱《锁麟囊》中的《春秋亭》一折,旦角身穿嫁衣,站在代表花轿的帘中,唱道:“春秋亭外风雨暴,何处悲声破寂寥?隔帘只见一花轿,想必是新婚度鹊桥,吉日良辰当欢笑,为什么鲛珠化泪抛?……莫不是夫郎丑难皆女貌,莫不是强婚配鸦占鹊巢……” 听到“强婚配鸦占鹊巢”这句,宋箬溪猛然想起姜明红送的寿礼。 鸦占鹊巢! 宋箬溪疑惑了,她这只鸦占了哪只鹊的巢?以邺疏华的性格,要是与女子有了鸳盟,一定会遵守约定,绝对不会抛弃那个女子,娶她为妻的。她可以肯定她没有鸦占鹊巢,姜明红这个误会因何而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四十一章 无知蠢妇被怒训 申时初,宴罢,送众宾客离去,邺孝良没有等姜明红同行,阴沉着一张脸先回了牧之院。 “啪”姜明红刚进门,一个茶杯就砸在她面前,溅起满地的茶水和碎瓷片,吓了她向后退了一步,满脸惊恐地看着坐在椅子上的邺孝良,“夫君,怎么了?” “怎么了?”邺孝良脸色发黑,额头上青筋暴突,双目圆瞪,眼神凌厉带着怒火,“你还有脸来问我怎么了?今天你做了些什么,还要我来提醒你吗?” “我今天没做什么呀。”姜明红一脸茫然地道。 “你要毓娴嫂嫂当众看寿礼,点戏前抢母亲的话,这样还叫什么也没做吗?”邺孝良拍着桌子怒吼。小宾夫人是生母,他还能忍着点公子脾气,姜明红是他妻子,在她面前,他就没必要收敛性子。 侍女在邺孝良砸杯子时,就退了出去。 “哦,夫君说是这事啊。”姜明红笑着晃了晃脑袋,神情略显得意,“我是故意那么做的,我是要给她添堵,让她心里不痛快。做出那样的事来,她休想过这么如意。” 邺孝良知道事情后,只当姜明红做事不经大脑,是个蠢货,听到她这么说,才知道她是有意为之,看她的眼神充满了不可思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夫君,你别看她长得美若天仙的样子,其实她个心肠狠毒的蛇蝎女人,尽做一些让人不齿的龌龊事。”姜明红走到邺孝良对面凳子上坐下,圆圆的脸上满是气愤,“华大哥先前要娶的人不是她,她仗着长得美,勾引华大哥。华大哥色迷心……” “啪”邺孝良怒火攻心,再也听不下去了,一巴掌打断了她的话,“这些鬼话你听谁说的?在娶妻之前,大哥从来就没有跟人议过亲,毓娴嫂嫂是大哥亲自去闽国求娶回来的。何来大哥要娶的人不是毓娴嫂嫂这一说?” 姜明红捂着脸颊,含着眼泪道:“这不可能,你们都被她骗了。” 邺孝良握紧了拳头,咬牙切齿,一字一顿道:“这就是事实。” 姜明红皱了皱眉,似乎还是不太愿意相信邺孝良的话,嘟着嘴道:“可是鸾儿不是这么说的。” “鸾儿?”邺孝良眼睛一眯,“李鸾儿?” 姜明红用力点点头,“鸾儿她没有必要骗我啊。” 邺孝良冷哼一声,道:“李鸾儿是李庶母的侄女,李庶母曾把她接来,想送给大哥当妾,大嫂婉拒,她不死心,大冷的天穿着单薄的衣服坐在船上唱小调,众目睽睽勾引大哥未遂,被送回了李家。” 姜明红不敢相信地睁大了双眼,喃喃自问道:“鸾儿为什么要说谎骗我?” “就算李鸾儿说的是事实,她是你什么人?需要你来为她打抱不平?”邺孝良厉声问道。 姜明红抿紧双唇,低头不语。 邺孝良冷冷地看着她,“且不说毓娴嫂嫂是什么样的人,就算她做了什么,也轮不到你来指责她。你也曾读书识字,应该懂得听话不能听片面之词的道理。你什么都不知道,就糊里糊涂被人利用,做出这种蠢事来,现在你要如何收场?” “我……”姜明红咬了咬唇,可怜兮兮地看着邺孝良,“夫君,我知道错了。” 邺孝良眼神复杂的看着她,半晌道:“你既然知道错了,明天去给母亲和嫂嫂赔礼道歉。” “哦。”姜明红乖顺地应道。 邺孝良看了她一眼,起身往门外走去。 “夫君,你要去哪里?”姜明红问道。 邺孝良没说话,也没有停步,径直走出了房门。 “夫君。”姜明红着急地追了上去。 邺孝良走的极快,姜明红体态丰腴,追不上他,忙叫身边的侍女,“你跟过去看看公子去哪里了?” 侍女小跑地追了上去,一会回来禀报,“公子去书房了。” 姜明红松了口气,只要不是去那两个骚狐狸房里就成。 一直冷眼旁观的齐嬷嬷看她如释重负的模样,皱紧了眉头。 在邺孝良责问姜明红的同时,昭平县主正咬着后槽牙,恨声地对周嬷嬷道:“这就是宾氏选得好媳妇,瞧瞧她今天都干了些什么事,丢人丢脸。” 周嬷嬷哼哼两声,道:“奴婢说句欺上的话,宾侧夫人就是个没脑子的人,她选的人,又能好到那里去。少夫人好好的一个生辰宴,却要受这种无妄之灾。” 昭平县主揉了揉额头,道:“好在,就住一年,要不然烦都要烦死了。” 周嬷嬷端过醒酒汤,笑道:“少夫人是心胸开阔的人,不会把这些闲事放在心上的。” 姜明红的事的确没有让宋箬溪心情郁结,醉醺醺回房卸了钗环,洗了脸就上床睡觉去了,一睡就睡到日暮时分。 宋箬溪醒来,看着身边睡得香甜的邺疏华,轻轻一笑,推了推他,“师兄,醒醒,该起来了。” “还早,璎璎,我们再睡会。”邺疏华将她搂得更紧,手还顺着肩膀往下游走。 宋箬溪拿开他的手,坐起来,伸手撩起幔帐,道:“你醒醒看清楚,太阳就要落山了,不早啦!” 邺疏华睁开眼睛看着她,呆愣片刻,哑然失笑,“我睡迷糊了。” 宋箬溪从邺疏华身上爬了过去,要下床穿鞋,却被他抱住,“璎璎,委屈你了。” “啊?”宋箬溪不解地扭头看着他。 “今天是你的生辰,本该开开心心的,可是五弟妹她做的那些事,让人很是无语,我已经跟五弟说了,让他好好管管教教他媳妇。” “我才不会跟没脑子的人计较,只是我很好奇,她为什么觉得我是从别的女人那里把你抢过来的呢?”宋箬溪明眸流转,“你老实交待,是不是曾与人许下盟约,又始乱终弃了?” “你都说她没脑子了,没脑子的人说的话,你不要听,都是胡说八道的。”邺疏华着急地道。 宋箬溪嗔怪地横了他一眼,“呆子,你紧张什么呀?听不出我在逗你玩吗?你是什么样的人,我还不清楚吗?” 邺疏华笑,在她脸上亲了一下。 入夜后,齐嬷嬷走进了澹宁居。 “夫人,五夫人至今都没有排日子,董氏和苏氏她们还是处子之身,前儿五夫人来了小日子,也没有安排人伺寝,五公子只能独自住在书房里,今天五公子又去了书房。”邺孝良的奶娘齐嬷嬷舍不得小主子受委屈,擅作主张,把这事悄悄告知昭平县主。 妻子没有安排,邺孝良没去睡妾室,这是他对妻子的尊重,可是姜明红在不能服侍的情况下,却不安排人伺寝,这就是她的错。 昭平县主皱了皱眉,她并不想多管庶子房里的事,但是邺孝良和姜明红成亲已经一个多月,姜明红却迟迟不安排苏念锦和董佳婉伺寝,与礼不合。她若是放任不管,就是她这个当嫡母的失职,毕竟管束提点媳妇是她这个做婆婆的责任,再者今天姜明红的所作所为,也要敲打一下才行,垂睑道:“行了,这事我知道了,你回去尽心服侍五公子。” “是,夫人。”齐嬷嬷行礼退了出去。 第二天早起,天气晴朗,万里无云,明晃晃的太阳挂在天空。宋箬溪笑问道:“少城主,今天可就立秋了,你的雨呢?什么时候下啊?” 邺疏华系好腰带,笑道:“少夫人不要心急,等过了子时,才是明天。” 宋箬溪拿起放在梳妆台的玉柄美人扇,轻轻摇了摇,笑道:“好,我不心急,我等着看这雨呀如何从天而降。” “雨可不就是从天而降的。”邺疏华笑,抬手扶了扶她发髻上的楸叶。 用过早饭,两人去中苑。 邺疏华去了忠勇堂,立秋之日,迎秋于西郊。他陪邺繁去西郊祭白帝、蓐收。宋箬溪去澹宁居给昭平县主请安 昭平县主等宋箬溪请了安,招她到身边坐下,拉着她的手,关心地问道:“昨儿你喝那么多酒,头有没有痛啊?” “我有喝了醒酒汤,头没有痛。”宋箬溪笑道。 每天请安说来说去就是几句老话,大约坐了一盏茶的功夫,昭平县主就会打发众人离开,可是今天姜明红到了卯时未,还没有过来请。 昭平县主的脸色就有些不好,冷冷地斜了小宾夫人一眼,道:“散了吧!” 几位侧夫人行礼退了出去。 宋箬溪使了个眼色给邺淑婷,笑道:“母亲,我们来摸牌吧!” “母亲,昨天嫂嫂收了好多寿礼,发财了,我们赢她的银豆子。”邺淑婷挽住昭平县主的手臂道。 “你不怕输了?”昭平县主促狭地问宋箬溪。 “不怕,我这次一定不会输了。”宋箬溪微抬起下巴,信心满满地道。 昭平县主冲邺淑婷挤挤眼睛,道:“我们把她的银豆子全赢过来,让她哭鼻子。” “好。”邺淑婷笑着点头。 侍女在凉阁里摆好牌桌子,伺候三人打牌。 才打了三局,外面的侍女禀报道:“夫人,五夫人过来请安了。” 姜明红请安来迟了,不是有意而为,她出门苑门,从天下掉了团鸟粪,恰巧落在她鼻尖上,她只得回去重新洗脸上妆,来来回回就把时间给耽误了。 “哼,让她回去,我用不着她来请安。”昭平县主冷笑道。 “夫人。”周嬷嬷凑到昭平县主耳边说了一句话。 昭平县主放下手中的牌,笑道:“我们一会再接着摸。”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四十二章 蠢妇人难以教化 昭平县主带着侍女们一走,邺淑婷跑到宋箬溪身边,凑到她耳边道:“嫂嫂,我们去听听母亲是怎么训斥她的。。。” “不行,万一被发现了,她会觉得丢了面子。”宋箬溪小声道。 邺淑婷轻嗤一声,鄙夷地道:“她还有什么面子?昨天她丢脸都丢到族里去了。做出那样的事来,被母亲训斥是她活该。” 宋箬溪听邺淑婷提起昨天的事,想到昭平县主训斥姜明红时,姜明红辩解时,肯定会说出原由来,道:“我们悄悄过去,不让她们发现。” 邺淑婷贼贼的笑笑,点点头。 香绣等人相视一笑,她们也很听昭平县主训斥姜明红,昨天姜明红的所言所行,令她们非常气愤。 姑嫂俩人手牵手,偷偷摸摸的往正厅走去,还没进门,就听到姜明红道:“儿媳出苑门时,从天下掉了团鸟粪,恰巧落在儿媳的鼻尖上。弄脏了妆容,儿媳只好回去重新洗脸上妆再过来给母亲请安,来来回回就把时间给耽误了,请母亲恕罪。” 昭平县主并不相信她的说辞,但也没有拆穿她,淡淡地道:“请安也不是什么大事,早点晚点都无妨,你且起来,我有话要跟你说。” “母亲,昨天的事,儿媳知道错了,儿媳不该听信他人之言,误会毓娴嫂嫂,请母亲原谅儿媳。”姜明红以为昭平县主要训斥她,抢先认错,以求昭平县主能轻饶了她。 “听信他人之言?哪个他人?”昭平县主疑惑地问道。 “李鸾儿。” “她是什么人?跟你说了些什么?”昭平县主对李鸾儿已经没有印象了。 偷听的宋箬溪对李鸾儿记忆犹新,毕竟大冷天穿单薄衣裙在船上唱曲的人,她就见过一回,只是没想到姜明红和李鸾儿会有交集,还引出这么一场莫明其妙的事件来。 姜明红半天没出声,似乎不太好意思说。 “她到底跟你说了些什么?让你做出那样无礼的事出来!”昭平县主可没那么好性子,由得她磨蹭,沉声问道。 “李鸾儿是李庶母的侄女,我来登瀛城之前,她随她舅舅来我家作客,她说华大哥原本是娶她为妻的,毓娴嫂嫂横刀夺爱,勾引了华大哥,取而代之,做了登瀛城的少夫人,害得她颜面尽失,没有人愿意娶她。她的处境会这样的凄惨,都是毓娴嫂嫂害的。我看她楚楚可怜的样子,就信以为真,对她的遭遇十分的同情,才会针对毓娴嫂嫂的。”姜明红后悔莫及。 屋内屋外的人都无语了,见过蠢的,没见过这么蠢的。 李鸾儿没能如愿,她不甘心到处胡说八道,抹黑宋箬溪,她们尚能理解,可是姜明红,她们没法理解,就算她听信李鸾儿的话,认为宋箬溪是坏人,嫁进来之后,好歹也要先证实一下,再来打抱不平,伸张正义吧! “毓娴做过什么事,是什么样的人,暂且不论,她是你的嫂嫂,还轮不到你这个做弟妹的僭越来管她的事。”昭平县主提高声量道。 “母亲,儿媳知道错了。儿媳会去向毓娴嫂嫂赔礼道歉,请求嫂嫂原谅的。”姜明红急切地道。 昭平县主冷哼一声,想到姜明红是庶子媳,若是继续责问下去,只怕她那个猪脑子会觉得当婆婆的在偏袒嫡子媳,有意抓住她的错不放,为难她,道:“你既知道错了,就起来吧。以后做事多用脑子想想,不要再轻易被别人给利用了。” “谢谢母亲原谅儿媳,儿媳谨遵母亲教诲,以后行事,定会三思而后行。”姜明红见这么容易就过关了,唇边闪过一抹浅笑,站起身来。 “良哥儿媳妇,你进门有快一个月了,这房里的事要立个章程出来,要不然就太不成体统了。”昭平县主委婉地提醒她 “院子里的事,儿媳自认打理的还算妥当,母亲这么说,可是有人来向母亲说了什么?”姜明红问道。 昭平县主看着姜明红,皱了皱眉,她到底是真不明白,还是在装糊涂?转念想到她能被李鸾儿哄着做出蠢事来,估计是没听懂,得,跟蠢妇说话,不能委婉,应该直截了当,“董氏和苏氏是五公子亲自挑选出来的良妾,你什么时候安排她们伺寝?” 宋箬溪见换了话题,扯了扯邺淑婷的衣袖,示意她离开,接下来的话不适合未出阁的姑娘听。 邺淑婷会意,跟她离开。 姜明红一听是这事,心中不快,满脸不高兴地嘟起了嘴。 昭平县主见状,知道姜明红不乐意让妾室去服侍邺孝良,可是那两个妾已经进门,再不乐意,也得接受,就象当年她一样,那时,五国送来的可不止两个媵妾,曾经历的伤痛,让她对姜明红生出几分怜悯,放缓声音,道:“你安排日子时,把你自己的小日子先错开。要是跟她们的小日子有冲突了,就让她们委屈些,你是正房夫人,要早诞下孩儿,才是正经事。” 昭平县主这话已经是在维护姜明红的利益,可是姜明红却没能体会到,“母亲,我成亲一个月还不到,就让公子爷去妾室的房里,我不愿意。” 从那没有儿媳敢在婆婆面前如此说话的,昭平县主愣了一下,才厉声道:“姜氏,你是五公子明媒正娶的妻子,在夫君面前,当恭顺体贴,在妾室面前,当宽宏大度,你这个样子,哪有身为正妻的肚量和品德?妒,可是犯了七出之条!” 姜明红低下了头,沉吟片刻,抬眸看着昭平县主,问道:“华大哥和毓娴嫂嫂成亲就快一年了,她凭什么就可以不让华大哥纳妾?母亲为什么不说她犯了七出之条?” 这话再次让昭平县主确定姜明红就是人头猪脑,面色微冷,沉声问道:“你这是在诘问我吗?” “我没有要诘问母亲的意思,我只是认为母亲对待子媳应该一视同仁,不该厚此薄彼。”姜明红振振有词道。 昭平县主看着姜明红,觉得跟这种蠢妇说再多都是白费唇舌,侧身打开榻边四方小柜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本书来,将它用力地砸进姜明红怀里,冷冷地道:“你回去把《女诫》抄写五百遍,在房里禁足七日,好好学学什么是为妇之道。” 姜明红看着《女诫》,才回过神来,她又做错事,说错话了,“母亲,儿……” “甘蓝进来。”昭平县主不听她辩解之言,扬声喊道。 周嬷嬷应声走了进来。 “你去牧之院一趟,告诉齐家的,就说是我说的,今天让董氏服侍五公子,明日让苏氏服侍五公子,把她们的名分定下,问问她们的信期,每月各安排她们四天伺候五公子,以后添了新人再更改。”昭平县主直接插手邺孝良房中之事。 “母亲!”姜明红哀声喊道。 昭平县主厌恶地扫了她一眼,起身,拂袖离去。 姜明红追了一步,就被周嬷嬷拦住了,“五夫人,奴婢送您回院子去。” 姜明红被罚抄禁足的事,午后已传得各苑人尽皆知。 日暮时分,邺孝良回到院中,望眼欲穿的齐嬷嬷赶紧把他请进了厢房,倒了茶给他,把这个安排告诉他,“公子,这是城主夫人亲自安排的。” 邺孝良愕然,这么多年,昭平县主都极少管庶子房里的事,这一次,突然插手,必是事出有因,“出什么事了?” “奴婢向周姐姐打听过,五夫人今天早上请安去迟了,在夫人面前说了些无理的话,冲撞了夫人,夫人罚五夫人抄写《女诫》五百遍,禁足七日。”齐嬷嬷隐瞒了她昨天去澹宁居的事,她虽没有从周嬷嬷那里打听到姜明红说了什么,但猜到必是姜明红不同意让妾室伺寝,还说了些不中听的话,惹怒了昭平县主。 “咔嚓”邺孝良一用劲,手中的杯子被他给捏碎了,眼中闪过一抹阴冷的杀意,这个该死的蠢妇,她会让他所有的努力都付之东流。 “公子,小心伤了手。”齐嬷嬷着急地上前,掰开他的手,把碎瓷片拿开,用帕子擦去他手掌上的茶水和茶叶,仔细看了看,见没有受伤,松了口气,“公子,五夫人年轻还小,不懂事,公子多担待些吧。” 邺孝良冷笑,起身往门外走去。 “公子,您这是要去哪里?”齐嬷嬷问道。 “去澹宁居,向母亲请罪。”邺孝良没有想过争城主之位,他只想安稳地当他的公子爷,不愿意得罪嫡母和嫡兄。 齐嬷嬷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叹了口气。 邺孝良去到澹宁居时,邺繁和昭平县主正在吃晚饭。 听到通传,邺繁冷哼一声,道:“叫那臭小子滚进来。” 昭平县主抬眸看了看邺繁,垂睑,继续吃饭。 邺孝良走进来,直接跪下了,“儿子给父亲请安,给母亲请安。儿子不孝,娶妻不贤,让母亲操心了,儿子罪该万死。” “你这个没用的东西,连个女人都约束不好,让她跑到你母亲面前来大放厥词,诋毁嫡兄嫡嫂。”邺繁骂道。 “儿子治家无能,甘愿受罚。”邺孝良磕头道。 “你去刑堂领十板子。”邺繁道。 邺孝良磕了三个头,起身向后退了三步,转身要离开。 “城主,这事非五公子之过,乃是姜氏的错,妾身已经惩处过姜氏,她应该会悔悟,改正错误,还请城主不要再为此事责罚五公子。”昭平县主帮邺孝良求情,是考虑到,邺孝良被打十板子,养伤期间不能去两个妾室的房里,她只禁了姜明红七天足,等邺孝良养好伤,姜明红已经出来了,以姜明红的妒忌成性的样子,她安排妾室伺寝的话,只怕就要成为一句空话,她绝不允许这样的情况发生。 邺繁看了看昭平县主,见她不象是在说反话,道:“既然你母亲帮你求情,就不打你板子了,你回去好好管束姜氏,若是再有下一次,定严惩不贷。” 邺孝良转身跪下磕头道:“儿子回去后,定会好好管束姜氏,绝不让她再做出此等不当之举。” 这天晚上,邺孝良听从了昭平县主的安排,进了董佳婉的房间。 一番云雨过后,董佳婉由少女变成了少妇。 翌日清晨,宋箬溪把邺疏华拖到窗边,指着干燥的地面,挑眉道:“昨天没有下雨,少城主,现在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邺疏华揖礼道:“小生错了,还请少夫人手下留情!” “要本少夫人手下留情,就要看你的表现如何。”宋箬溪笑道。 邺疏华长臂一伸,将她抱入怀中,低头在她耳边道:“今晚我会再努力点的。” 宋箬溪面上微红,在他胸前轻捶了一下,道:“你再努力点,我就要散架了。” “我给你再揉揉腰。”邺疏华的手在她的腰间揉了起来。 “行了,时间不早,叫她们进来伺候吧。吃过早饭,该去给母亲请安了,我可不想迟到了,惹母亲生气,罚我抄写《女诫》。”宋箬溪笑道。 “母亲不会生你的气。”邺疏华笑,“就算母亲生了你的气,只要你陪她打几圈牌,输几匣子银豆子给母亲,母亲就会再生你的气了。” “还说呢,我昨儿又输惨了,就放了两回,还有一回是岔胡子,加倍的赔银豆子。”宋箬溪嘟着嘴,“你说,为什么我的手气会这么差?” 邺疏华想了想,道:“母亲是长辈,婷妹妹比你小,尊老爱幼,你不输谁输?” “那有这说法,我才不信你呢。”宋箬溪横他一眼,甩开他的手,打开门,叫香朵等人进来伺候梳洗。 在澹宁居,宋箬溪见到了做妇人打扮的董佳婉。 登瀛城的规矩,公子爷的良妾在伺寝后的第二天,要来给嫡母请安,算是在嫡母这里挂上号,以后只有嫡母召见,才能过来。 董佳婉给众人行礼请安。 “以后尽心伺候五公子。”昭平县主赏了她一对白玉镯,就打发她离开。 次日,穿着水红吉服,做妇人打扮的苏念锦前来请安,昭平县主同样赏了她一对白玉镯,对邺孝良的两个妾,她做到了一视同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四十三章 自心福地自心知 七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这七天对于宋箬溪来说,只是去澹宁居请了七次安,陪昭平县主摸了三回牌,输了三匣子银豆子,挑了六匹缎子做衣裙,支了一笔银子让针线房里给苑中的人做秋衣,还处理了两三件苑中的小事,日子过得波澜不惊,平静如水。 可是这七天对于姜明红来说,是她长这么大最难熬的七天。 宋箬溪在澹宁居再次见到她时,差点认不出她来,没有了婴儿肥,下巴溜尖,面容憔悴,双眼红肿如桃,声音嘶哑,就跟换了个人似的,那模样着实让人可怜。 恰好这天是魏灵娟、岳氏和陈氏进城请安的日子,五个妯娌,四个容光焕发,愈加显得姜明红神色黯淡。 昭平县主见她这副模样,心中有几分不忍,可是那个做正妻的不是这样熬过来的,她要是想不通,放不下,哭天抹泪的,还有得是苦头吃,面容一肃,道:“姜氏,这本《女诫》你读过了,抄过了,这七天你应该也反省过了,以后要如何行事,你心中当有数,不要再糊里糊涂的。” “儿媳谨记母亲教诲。”姜明红低眉敛目地道。 “你要真能记住才好。”昭平县主把装着《女诫》的匣子放在一旁,这件事算是到此了结。 惯例是要大家说说闲话,大约一盏茶的时间,昭平县主就打发众人离开。 出了院门,岳氏笑道:“大嫂嫂,三位弟妹,婷妹妹,这苑中的早菊已开,今天的天气也凉爽,我们几个何不过去赏赏花?” 魏灵娟目光一闪,笑道:“我是没什么事,去赏花消磨一下时间也好,就是不知道三位弟妹和婷妹妹有没有空?” “我也无事,一起去赏赏花吧。”宋箬溪是少夫人,在苑中算是主人,岳氏说要赏花,她自是要主随客便,不好说不去。 陈氏笑,“三位嫂嫂都去,怎么能少得了我?我是最爱玩的了,自然也是要去的。” 四人看着姜明红,等她的回答。 姜明红呆呆地站着,心不在焉的,她身边的侍女扯了扯她的衣袖才回过神,茫然地看着面前的四位嫂嫂,“有什么事?” “五弟妹,我们几个去苑中赏花,你去不去?”魏灵娟笑问道。 “赏花啊!”姜明红片刻迟疑,“我去。” 邺淑婷挽着宋箬溪的胳膊,笑嘻嘻地道:“赏花是件风雅之事,我当然是要去的。” 一行人就往苑中花园走去, 虽已入秋,但没有下雨,一路行去,不见秋意,到是一派春意盎然,木槿花、月季花、绣球花、紫荆、银藤,一片一片的,开得灿烂。 “今天天色阴了下来,晚上怕是要落入秋后的第一场雨,到时候这满园的花啊,就是雨打花残叶凋零。”魏灵娟叹道。 “今年花败,明年花会再开。大嫂嫂,你用不着这样的感伤。”陈氏笑道。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岳氏伸手摘下一朵月季花,“去年赏花二嫂嫂还在,今年她远在千里之外。” “好好的,三嫂嫂提她做什么。”陈氏一脸厌恶,用力地甩了甩帕子,象是在驱赶什么脏东西似的。 “四弟妹,毕竟和她做了这么多年的妯娌,她如今已经落到那样的下场,你又何必还记恨她呢?”魏灵娟劝道。 陈氏冷笑道:“人有多大的头,就戴多大的帽子,觊觎不该觊觎之物,落到那样的下场,是他们咎由自取。” “做人应该安守本分,贪得无厌,只会落得连自己的本分都没了。”邺淑婷附和道。 岳氏眼皮一跳,看了看陈氏,看了看邺淑婷,又看了看宋箬溪,见她神情未改,脸上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微微垂睑,看着手中的月季花,轻轻叹了口气。 说话间,一行人绕过了那丛秋葵,看到摆在玉阶上的数十盆盛开的菊花。立秋不过数日,还没到菊花盛开的花期,这是花匠们不知道用什么方法培育,让它们提前绽放。 赏了一会子菊花,一行人去亭子坐下,侍女动作利索地端上来各色吃食小点和新泡的茶。姜明红站起身来,“我来为各位嫂嫂奉茶。” 侍女愣了愣,看着宋箬溪,等她示下。 宋箬溪眸光微转,轻轻颔首。 侍女就将托盘放在石桌上,姜明红先端了杯茶奉给魏灵娟,“大嫂嫂,请饮茶。” “有劳五弟妹。”魏灵娟接过杯子,客气地道。 姜明红又端了杯茶给岳氏,“三嫂嫂,请饮茶。” “有劳五弟妹。”岳氏笑道。 第三杯茶,姜明红要奉给宋箬溪,香绣和青荷同时向前一步,警惕地盯着她。 “毓娴嫂嫂,先前的事,多有得罪,还请毓娴嫂嫂宽宏大量,原谅我。”姜明红捧了杯茶递给宋箬溪。 “那些都是小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我不会放在心上的,弟妹也不用老想着了。”宋箬溪微微一笑,双手稳稳地接过她递来的杯子。 香绣和青荷不露痕迹地向后退了一步。 姜明红又分别给陈氏和邺淑婷奉茶。 邺淑婷起身接过茶杯,笑道:“该是妹妹向嫂嫂奉茶才是。” “婷妹妹请坐。”姜明红笑,端起桌上剩下的那茶杯。 “这银针茶,内质香气清郁,滋味甘甜醇和,叶底黄亮匀齐,茸毛清晰,不愧是卫国送来的上等名茶。”岳氏连喝了数口,品了品味,赞道。 “三嫂嫂要是喜欢,一会带两包回去。”宋箬溪大方地道。 “那就多谢毓娴弟妹了。”岳氏笑着欠了欠身,“弟妹可真是大方,这么好的茶,说送就送。” “就两包茶叶,好茶应送爱茶之人,三嫂嫂不必这么客气。”宋箬溪笑道。 “好茶叶,弟妹舍得送,有些东西,不知道弟妹舍不舍得送?”岳氏笑问道。 宋箬溪眸光微闪,道:“我非佛陀,做不到割肉饲虎,是不会把全部家当全送人的。” “这是自然。”岳氏笑,抿唇吹了吹茶杯里的浮茶,腾起的热气朦胧了她复杂的眼神。 “这点心有一股子荷花香。”陈氏惊奇的道。 “四嫂嫂,这点心是用荷花做的,自然就有了一股荷花香。”邺淑婷笑道。 陈氏又咬了一口,笑道:“这点心真好吃,亏她们怎么想得出来。” “这法子是毓娴嫂嫂和我想出来的。”邺淑婷洋洋得意的道。 “毓娴嫂嫂,这点心,我喜欢吃,你告诉我怎么做,我回府做来吃。”陈氏笑道。 “这点心的做法简单,一会我让婷妹妹写出法子来送去给你。”宋箬溪笑道。 “谢谢毓娴嫂嫂。”陈氏道。 “一点小事,四弟妹不必客气。” 几个说说笑笑,相处的十分融洽。 这时,姜明红突然放下茶杯,起身向宋箬溪行了个大礼,道:“弟妹有一事要向毓娴嫂嫂请教。” 宋箬溪讶然,这伤疤还没好,她又要耍什么妖蛾子?放下茶杯,“不敢担请教二字,五弟妹有什么事,就请直说。” “毓娴嫂嫂嫁进门已有八个多月了,我想知道嫂嫂是用什么法子得到了华大哥的欢心,让他为了你不纳妾室进门?父亲母亲对此也不说话,由你独宠专房?”姜明红目带期盼地看着宋箬溪。 姜明红此言一出,亭内的人都呆了,这话她怎么问得出口?尤其在座的还有未出阁的小姑子。 “五弟妹,你刚刚才禁足出来,那五百遍的《女诫》你是不是白抄了?怎么能问出这样的话来?”魏灵娟责问道。 “我知道为妻不能妒忌,可是几位嫂嫂扪心自问一下,你们真愿意让哥哥们纳妾吗?”姜明红反问道。 魏灵娟眼中闪过一抹痛色,把头偏开,抿唇不语。 岳氏轻叹,神色黯然。 陈氏眼眶微红,低下了头。 “看几位嫂嫂的表情,我就知道你们都不愿意,我母亲不愿意,我两个嫂嫂也不愿意,可是她们都没办法阻止父兄纳妾,只能暗自垂泪。毓娴嫂嫂却能让华大哥不纳妾,肯定有什么法子。毓娴嫂嫂,你就告诉我们吧。”姜明红哀求道。 宋箬溪张了张嘴,正要说话,岳氏抢先道:“五弟妹,不是人人都有毓娴弟妹这样的好福气的,能遇到象华弟这样一心一意的好男人。女人从来就没有法子去阻止男人纳妾,你不要再问了。” “我不信。”姜明红看着宋箬溪,“毓娴嫂嫂,求你告诉我法子。” “三嫂嫂已经回答你了。”宋箬溪眼神怜悯的与她对视,她所求的是一夫一妻,只可惜在邺孝良选定她后,又选了董佳婉和苏念锦,就注定她求不到她所求的。 姜明红呆怔半晌,神色哀恸的往亭外走去,那背影看起来是那么的悲伤。 岳氏又叹了口气。 这场赏花趣事就此结束,魏灵娟三人出城回府。 日暮时分,邺疏华丢下一堆还没处理好的城务,回到漱玉院陪宋箬溪用晚饭。 “今天上午我和大嫂嫂她们去园子里赏花了,赏花的时候,五弟妹问了我一个问题。”宋箬溪拉着邺疏华在榻上坐下。 邺疏华皱了皱眉,“她又问了什么刁钻的问题?” “她问我,是用什么法子得到了你的欢心,让你甘愿守着我一个,不纳妾的。” “你怎么回答的?”邺疏华问道。 “我没有回答,是三嫂嫂帮我回答的。” “三嫂嫂怎么回答的?” 宋箬溪凑到他面前,在他嘴上轻啄了一下,道:“三嫂嫂说,不是人人都有我这样的好福气,能遇到象你这样一心一意的好男人。” 邺疏华笑,长臂一伸,将她搂入怀中,低头吻上了她的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四十四章 有样学样讨君欢 夜半,酝酿了一天的雨,伴随着雷声和闪电,倾盆而下,打在屋外的芭蕉叶,哗哗作响。这场秋雨下到天明才停,院中花残叶败,带着湿气的秋风从木窗吹了进来,透着丝丝凉意。宋箬溪抱着肩,站在窗边,道:“不下秋雨,酷热难耐,秋雨一落,这气温就降了下来。” “天冷要注意加衣防寒。”邺疏华拿着一件披风披在她肩上。 宋箬溪向后靠在他怀里,仰面笑道:“老人常说春捂秋冻,所以不用这么急着加衣,要不然到冬天,可就得裹着棉被出门了。” 邺疏华笑道:“到冬天不用裹棉被,穿狐裘就行。” “天冷了,你可以穿我给你做的那件披风。”宋箬溪去衣橱里拿出那件披风。 邺疏华见披风绣一个“璎”字,笑道:“你不是嫌笔划多,怎么又绣上了?” “说说而已,对于我家夫君的需求,我当然要尽量满足。”宋箬溪调皮地笑道。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邺疏华叹道。 “君能有此觉悟,乃为妻之幸也。”宋箬溪皆叹道。 夫妻说笑了几句,叫侍女进来伺候梳洗,用过早饭,去澹宁居给昭平县主请安,在苑门遇上了邺孝良和姜明红,互相见了礼,邺孝良道:“大哥这件银蓝色的披风,以前没见大哥穿过。” “这是你大嫂帮我新做的,你瞧瞧如何?”邺疏华满脸笑容,用炫耀的口气问道。 邺孝良十分捧场的上前摸了摸,点头赞道:“大嫂的女红真不错。” 宋箬溪看了眼姜明红,尴尬地笑道:“我是第一次做,做得不太好。” 姜明红飞快地看了看邺疏华,又低下了头,神色木讷。 宋箬溪不会知道,姜明红在给昭平县主请过安,回来房里,立刻让侍女找出料子出来,帮邺孝良做披风。 午后,去赫国数月的邺孝恭回来了,不过他不是一个人回来的,身边还带着一对妖娆美丽的姐妹花。 邺族的规矩,父母在,需要禀明父母,得到父母允许以及嫡妻的同意,方能纳妾进门。邺孝恭不曾问过父母和嫡妻的意思,就擅自带人回来。惹怒了邺繁,惹哭了陈氏。 “父亲,儿子虽然收下了她们,带她们回来,但是没有碰她们,她们还是清白之身。”邺孝恭跪下道。 “此话当真?”邺繁不相信三人一路同行,在女色方面比其他儿子更有贪念的四子会忍得住。 “父亲若是不信,可以请母亲身边的嬷嬷帮她们验身,儿子若是有半句谎言,愿受父亲责罚。”邺孝恭道。 “这可是你说的。”邺繁让昭平县主身边的嬷嬷给两人验了身,证实邺孝恭没有说谎。大悦,觉得儿子还有几分定力,没有让他失望,欣然同意,让他纳两女为妾。 邺繁应允了,陈氏就再不情意也得答应,何况她现在身怀有孕,不能伺寝。 两女顺理成章的做了邺孝恭的第十四房和第十五房小妾,她们不算良妾,无须在伺寝后进城给昭平县主请安。 恭公府多了两个美艳小妾,府内又掀起了新一轮的争风吃醋。陈氏习以为常,在房里安心养胎,放任她们在府中闹得乌烟瘴气。 牧之院内,邺孝良的一妻两妾到是相安无事,三人都在为邺孝良缝衣做鞋,忙得不亦乐乎。 宋箬溪没有妾室可以让她烦恼,苑中的事,有欧阳氏和蚕娘帮忙,外面店铺田庄的事有管事和红绡,她在烦恼另一件事,她长胖了。淋浴时,发现腰上多了一圈肉,悲愤莫名,回到房里,挥着拳头冲着邺疏华喊道:“你不准再逼我吃东西了,瞧瞧我胖什么样了?我要减肥!我要减肥!” “璎璎现在这个样子最好。”邺疏华笑,抓住她的拳头,顺手一带,将她拉入怀里,闻着她身上浴后的清新香气,心头火热,咬着她耳垂,“太瘦了,怎么生娃娃?” 宋箬溪的脸红了,娇嗔地横他一眼,道:“你现在说话越来越口无遮拦了。” “要想把我的口遮拦住,就只能这样。”邺疏华吻在她的樱唇上,缠绵辗转,热情似火,修长的手在她身上游走。 烛光摇曳,映出满室旖旎暧昧。 过了几日,荣庆厅前的两株桂花树开花了,香气浓郁,处理完庶务,宋箬溪没急着回去,站在树上看花。 “少夫人,这桂花开得好,不如做些桂花糕尝尝?”薄荷咽着口水道。 “好哇。”宋箬溪高兴道。 摘了两篮桂花,回到漱玉院,蚕娘净手揉面,香草和巧儿在一旁帮忙。一个时辰左右,桂花糕做好了。 宋箬溪尝了尝,甜香可口,“用食盒装些给夫人。”顿了一下,“姜五夫人和婷姑娘送去。” 香朵和薄荷找来三个食盒,欧阳氏帮着分好。 宋箬溪打发人送了过去。 小半个时辰,去中苑的香绣和去北苑的巧桃回来了,去西苑牧之院的青荷还没回来。 “青荷姐姐该不会跑到什么地方去玩了吧?”巧桃咬着桂花糕,口齿不清地道。 香朵啐她一口,伸出手指在她脑门上用力戳了几下,“你以为她是你哟,见缝插针的偷懒,到处乱跑,上回把脚扭伤了,养了那么久,还死不悔改。” 巧桃瘪着嘴,“少夫人,香朵姐姐又骂人家。” 宋箬溪笑道:“香朵,巧桃还小,是喜欢玩的时候,你别拘着她,让她去吧。” 巧桃得意地冲香朵扮了个鬼脸。 香朵瞪了她一眼。 一刻钟后,青荷回来了。 “你被什么绊着,怎么这么晚?”香绣问道。 青荷道:“我被五夫人抓着问话呢。” “她问了什么?你可别乱说。”欧阳氏紧张地道。 “奶娘,我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乱说。”青荷从荷包里摸出一个十两银子,放在茶几上,“少夫人,这是五夫人赏给奴婢的。” “十两银子,她出手好阔绰。”宋箬溪笑,“她问你什么了?” “她问奴婢,少夫人是怎么拉拢和服侍少城主的?” 宋箬溪苦笑,问道:“你怎么回答她的?” 青荷掩嘴笑了笑,道:“奴婢说,少夫人亲自为少城主缝衣做鞋,下厨煮饭做菜,并亲自用托盘将菜饭端到少城主面前,少城主没有回来,少夫人绝不会用饭,宁愿饿着,也要等少城主回来。” 宋箬溪轻叹道:“你这么说,她会被累死的。” “她不让奴婢走,一直问一直问,奴婢没办法,只好胡扯一番应付她。少夫人,您放心吧,她应该不会照着做。”青荷一脸无奈的表情。 “得,这十两银子是你胡扯来的,你自己拿着。”宋箬溪笑道。 “谢谢少夫人。” 接下来的几天,巧桃刻意打听牧之院的消息,得知姜明红果然如青荷所言,对邺孝良毕恭毕敬,以求用温柔体贴让邺孝良多留在她房里。 宋箬溪无语了。 下了第一场秋雨后,第二场紧随而至。 秋雨绵绵一连下了几天,寒意深深,园中叶枯花落,呈现秋季的凋零景象。好在白露这天停了雨,多日不见的太阳透过云层,照射下来,大地气温略有回升。 黄昏时,邺疏华从门外走进来,嘴上念叨着,“白露下了雨,市上没有米。” “你上哪里又听来这么一句话?”宋箬溪迎上前,轻笑道。 “今天田农司的人来禀报今年秋收的情况,前几天一直下雨,正担心地上的庄稼再不收,就要阴霉腐烂在田里了,还好,今天天公作美,天晴了。”邺疏华笑道。登瀛城十六州的良田都不多,对田地里的农作物格外重注。 “因为天公知道民是以食为天的,它不敢不出太阳。”宋箬溪笑道。 “天公若知人间事,应让世上春常在。” “春生夏长秋收冬藏,四季轮回分明,若只有春生没有秋收,那还不饿死去。”宋箬溪有意诡辩道。 邺疏华哑然失笑,道:“璎璎言之有理。” “那当然。”宋箬溪得意地挑挑眉,“我说得都是至理名言。” “找个女史来记下我们少夫人的所言,必能流芳百世。” “讨厌,不许取笑人家。”宋箬溪捏着拳子,朝他胸口轻捶了一下。 “非取笑,说的是实言。”邺疏华一本正经地道。 “不理你。”宋箬溪撇撇嘴,扭身出门吩咐侍女们把饭传来。 吃过晚饭后,两人手牵手在院中散步,巧儿匆匆过来,禀报道:“少城主,小顺子说是秦大人回来了,现在书房等您,请您过去。” 邺疏华面上一喜,“璎璎,我去去就回。” 宋箬溪点点头,目送他离开。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邺疏华就回来了,虽然他表情看起如常,可宋箬溪总觉得他有些抑郁,关心地问道:“师兄,出什么事了?” 邺疏华看着她清亮的双眸,微微一笑,道:“没什么事,就是追查金票来源的线索断了。” “没关系,这一次抓不住他们,我们等下一次。对待隐藏在暗中的敌人,我们要有足够的耐心。这是一场子持久战,只要周旋下去,他们就会暴露,就一定会被我们抓住的。”宋箬溪给他鼓劲。 邺疏华点点头,神情坚毅,“下一次,我肯定能抓住他们。” “我相信你一定能办到。”宋箬溪笑,拿起放在榻边的干净中衣递给他,“热水已备好,你去淋浴吧!好好泡个澡,心情会舒畅些。” “好。”邺疏华拿着中衣去了浴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四十五章 姜氏惊闻妾有喜 七月在一场场秋雨中,悄然过去,八月初二,是邺淑婷十四岁的生日,小辈们的生日随意过。。。禀明昭平县主后,在苑中缀锦馆的珠兰圃中的三间小敞厅内摆上五桌,请家中几位嫂嫂和叔伯家的几位年纪相仿的姐妹来吃酒听曲。 魏灵娟送的是一对绣着仙女散花的双面绣插屏。岳氏送的是大红金线绣长命富贵荷包,里面装着一对衔金蝙蝠。宋箬溪送的是一尊寿星捧桃青白玉山子。姜明红送的是沉香木雕童子问道摆件。 姐妹们送的礼物就随意些,一诗一字一画,或是一扇一帕一袜,聊表心意。 珠兰圃种着大片的珠兰,青翠的枝叶中长着小金珠似的花朵,散发着如兰花般的香味,景色好,可惜地方狭窄了点不好架戏台子,就没有传戏班的人来唱戏,传了两个说书的女先生过来,两人行了礼,就要弹词上寿。 邺淑婷摆手道:“罢了罢了,快别唱这个,我们都不爱听,你们唱几段新编的,词好听的就成。” “婷姑娘说得巧了,这前儿才编了两段新的,待奴婢唱来给各位夫人和姑娘听。”女先生陪笑道。 “新的两出叫什么名?”魏灵娟素喜听弹词,笑问道。 “一出名叫珍珠塔,一出名叫三错缘。”女先生笑道。 魏灵娟扭头问宋箬溪,“毓娴弟妹,你说听那出好?” “我可不懂这个,大嫂嫂拿主意吧。”宋箬溪笑道。 邺淑婷目光从姜明红身上扫过,笑道:“大嫂嫂你问错人了,你要是问毓娴嫂嫂哪种糕点好吃?哪道菜好吃?毓娴嫂嫂定能……” “你这个坏丫头,敢拐着弯骂你家嫂嫂我是吃货,看我拧烂你这张嘴。”宋箬溪笑骂着走过要去掐她的粉脸。 邺淑婷忙躲在岳氏身后,“三嫂嫂,救救我!” “救你?”岳氏勾起一抹凄切的苦笑,“我可救不了你,我还想谁来救救我呢。” 魏灵娟听这话的语气不对,关心地问道:“三弟妹,出什么事了?” 岳氏神色一敛,摇摇手道:“没,没出什么事,我说笑逗婷妹妹玩呢。” 魏灵娟见她不肯说,当着众人面也不好追问,笑笑道:“就唱珍珠塔吧!” 两位女先生行了礼,到一旁的圆墩坐下,边弹琵琶,边唱道:“千年海底聚奇珍,琢就玲珑塔七层。弹词经典魁天下,响档名家数不清……” 众人听着弹词,说说笑笑,气氛轻松。 这时,一个侍女匆匆走了进来,径直走到姜明红面前,行礼道:“五夫人,董庶夫人晕倒了。” 姜明红脸上的笑消失不见,冷冷地道:“她晕倒了,你来告诉我有什么用,我又不是大夫。” 侍女缩了缩脖子,小声道:“请良医要拿夫人的牌子。” “牌子我没带在身边,等我回去再说。”姜明红翻着白眼道。 宋箬溪听到她们的对话,想了想,回头笑道:“五弟妹,我的牌子带在身边,可以借给五弟妹一用。” 姜明红皱了下眉,不情愿撇了撇嘴,语气僵硬地道:“那就多谢毓娴嫂嫂了。” “些许小事,不必言谢。”宋箬溪轻轻浅笑,“青荷,你陪她去一趟吧。” “谢谢少夫人,谢谢五夫人。”那侍女行了礼,随青荷出门去召良医给董佳婉看病。 一出弹词唱完,宴会也接近尾声,青荷回来了。 宋箬溪见姜明红视如无睹,只得开口问道:“良医怎么说?” 青荷看了眼姜明红,道:“良医给董庶夫人诊了脉,说董庶夫人有喜了。” “咚”姜明红手中的酒杯掉在了桌子上,不敢相信地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良医说董庶夫人已经有了一个月的身孕。”青荷道。 众人同情地看着脸色发白的姜明红,庶子要生嫡子之前了。 “不可能,不可能的。”姜明红失魂落魄地站起身来,向外面走。 “还不快去伺候,傻站着做什么?”魏灵娟见姜明红的侍女没跟着去,厉声喝道。 侍女们慌慌张张地跑了出去。 厅中的气氛因这件事,变得有些沉闷。良久,陈氏皱眉道:“这个五弟也太乱来了,怎么能让庶夫人先怀上……” 岳氏轻咳了两声,示意她,这里一堆未出阁的姑娘,说话要注意点。 陈氏会意,住了嘴。 “大嫂嫂,我们要不要跟过去看看?”岳氏怕姜明红在怒火攻心之下,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 魏灵娟犹豫片刻,道:“毓娴弟妹,我们还是跟过去看看,怎么说,这也是件添丁的喜事,我们做嫂嫂的也该过去道声喜才是。” 话说的好听,实际都是担心姜明红会做出什么狠毒的事出来,邺孝良让庶夫人先怀上了孩子,她可以发脾气,可以闹别扭,但是不能伤及人命。要伤了人命,邺孝良肯定不会答应,对于他来说,不管是谁生的,都是他的骨肉。 宋箬溪明白魏灵娟的意思,点她名的意思,她也明白,嫂嫂管小叔子房里的事,不是那么名正义顺,要是邺繁问责,也好共同承担,道:“大嫂嫂说的是,我们是该过去道声喜。” 姑娘们留在珠兰圃,魏灵娟四人带着侍女匆匆往牧之院赶去。已看到牧之院,突然,一声凄厉的尖叫声传来,四人脸色皆是一白,完了,晚了一步。 肩辇在院门停下,魏灵娟三人不等侍女来扶,就下了肩辇向院中疾步走去。陈氏怀着身孕,慢了一步。 绕过影壁,就看到一排侍女站在院中,姜明红冷着一张脸坐在廊下的榉木小灯挂椅上,目光阴冷地盯着跪在地上面若死灰的董佳婉和抱着董佳婉的一脸愤懑的齐嬷嬷,在一边的空地上趴着个绿衣侍女,屁股上已经被打得血迹斑斑。 苏念锦脸色苍白地站在姜明红的椅子后面,手里端着杯热气腾腾的茶。 姜明红抬头看到三人,勾起一边唇角,笑得古怪,摇摇晃晃地站起来道:“嫂嫂们怎么都过来了?可是担心我会要了这贱人的命吗?” “五弟妹,有什么话慢慢说,不要做糊涂事啊!”魏灵娟劝道。 姜明红嘲讽地道:“慢慢说,还有什么可说的,这贱人都怀上了孽种……” “五弟妹,请慎言。”魏灵娟打断她的话,“董庶夫人怀得是五弟的孩子。” “五弟妹,这已入了秋,地上凉,董庶夫人怀着孩子,这万一要受了寒,孩子要是有什么问题,你这个当嫡母不忍心呀,还是赶紧让她起来,回房歇着去吧,这还有八九个月的时间要注意呢。”魏灵娟使了个眼色给姜明红,且不说董佳婉肚子里是男是女还不确定,就算她怀的是男的,怀胎十月,一朝分娩,这中间都有凶险存在,稍有不慎,就有可能一尸两命,若是当真容不下她,有的是法子在暗中弄死她,又何必急在这一时,让人在明面上抓住把柄呢? 姜明红走到魏灵娟,定定地看着她,突然仰面大笑起来,笑声尖利刺耳,那模样状若疯魔。岳氏、宋箬溪和陈氏轻吸了口气,姜明红受不了刺激疯掉了? 魏灵娟蹙眉,这个蠢妇难道没听懂她的意思? 笑声猛地停了下来,姜明红神情一肃,直视着宋箬溪,问道:“毓娴嫂嫂,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宋箬溪看着她,坦言道:“我不知道我会怎么做。” “你不是很厉害的,逼得少城主不纳妾,怎么这事情到不会处理了?”姜明红语带嘲讽的道。 董佳婉怀孕的事,宋箬溪对姜明红是有些同情的,一听这话,同情之心灰飞烟灭,冷笑道:“你也说了,我逼得少城主不纳妾,没有妾,又怎么会有妾怀孕的事要我处理呢?” 魏灵娟三人对姜明红在这时还有心情找宋箬溪的麻烦,很是无语,这个蠢妇蠢得无与伦比,世间少有,难为她们要和此人做妯娌。 “五夫人,有句话,奴婢本不想说,可是现在也不得不说。”齐嬷嬷突然道。 “你有什么话,你说啊!”姜明红猛地回头盯着齐嬷嬷,目光似刀一般。 “五夫人,董庶夫人可是五公子在宴上亲自挑选的良妾,不是那些可以任由你打骂的贱妾,奴婢劝夫人一句,还是快让庶夫人回房歇息,要不然出了什么事,五夫人只怕也难以向五公子交待。”齐嬷嬷看着闭着双眼,似乎已陷入昏迷的董佳婉,着急地道。 话音刚落,邺孝良得知消息就冲了进来,看到院中的情形,脸上闪过一抹恼意,恨不得打姜明红一顿,可是四位嫂嫂在场,只得先笑着给四位行礼,“小弟给四位嫂嫂请安,四位嫂嫂请屋里坐。” “行了,五弟,那些客套话用不着说了,你还是赶紧把这事给处理好,我们就不坐了。”魏灵娟淡淡地道。 “四位嫂嫂请慢走。”邺孝良长鞠一躬道。 魏灵娟四人领着侍女离开牧之院,刚走到苑门口,邺淑婷打发侍女来报,那边宴席已散,不用再过去了。 “既是这样,我们给母亲请了安,就出城吧。”魏灵娟不想在城里多留。 岳氏和陈氏没有异议。 宋箬溪也跟着一起去见了昭平县主。 昭平县主还不知道董佳婉怀孕的事,听她们说后,不置一词。 ------题外话------ 注:纤雪喜欢听越剧,文里大部分的戏,都是借用越剧。这章的借用的是弹词,《珍珠塔》是中国清代弹词,本文架空借用,请朋友们不要较真考据。 从早上一直等到中午,电信的工作人员都没来给我弄网络,只得去网吧传文。让大家久等,不好意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四十六章 贪图小利吃大亏 邺繁对于邺孝良的小妾怀孕的事,不见得有多高兴,庶子的庶子,在家族是没什么地位的,他在意的是宋箬溪怎么还没有怀孕?身为公爹,他不好直接跟宋箬溪说这事,这天晚上,就跟昭平县主念叨起来,“老五才成亲三个月,就有孩子了,疏华他们成亲就快一年了,怎么还没有消息?” “我问过良医,华儿和毓娴的身体调养的都很好,我们就再等等吧,说不定过不了多久就有好消息传来了。”昭平县主盼抱孙子也是盼得望眼欲穿,只是这事急不来,要看天意。 “不等还能怎么样?就算疏华改了那拗脾气,肯纳妾,生出来的也是庶子,只有毓娴生的才是嫡子。”邺繁叹了口气,“我别得都不盼,只希望能在有生之年抱上疏华的儿子。” “呸呸呸,你在胡说什么呀。”昭平县主不满地瞪着他,“不许说这么不吉利的话,明年这个时候,我们一定能抱上孙子。” 邺繁笑,搂着她的肩,“是是是,我说错话了,明年这个时候,我们肯定能抱上孙子。” “要是毓娴生得是孙女,怎么办呢?”昭平县主斜眼看着他,问道。 邺繁迟疑片刻,道:“先开花再结果,也不错。” “口是心非。”昭平县主撇嘴道。 在邺繁和昭平县主在说孙子孙女同时,宋箬溪和邺疏华也在聊生孩子的话题。 “知道董佳婉怀孕后了,母亲的眼睛就不时的瞄着我的肚子。”宋箬溪靠在邺疏华怀里,摸着肚子,“以我现在的年龄,怀孩子是太早了点,可是我要再不怀孩子,母亲心急起来,有可能会逼你纳妾的。” “你别胡思乱想,母亲不会那么做的。”邺疏华安抚她,“就算母亲要让我纳妾,我也不同意。生孩子的事不急,等你再胖五斤,我们就把那个香囊收起来。” “还要再胖五斤?”宋箬溪坐直了身,回头看着他,“你是在说笑对不对?” “不是说话,我认真的。良医说怀孩子很辛苦,身子单薄的妇人,会吃不消。” “我这样子还叫单薄吗?”宋箬溪横了他一眼,“我这样刚刚好,不胖不瘦,身材匀称。再说了胖子怀孕比瘦子怀孕更危险,会有妊娠性高血压和妊娠性糖尿病?” “什么叫做妊娠性高压血和妊娠性糖尿病?”邺疏华不解地问道。 宋箬溪蹙眉,她说的是现代医学名词,古代这两种病叫什么?想了想,道:“高血压就是心悸病,糖尿病就是消渴症。” 邺疏华想了一下,道:“那就再胖两斤好了。” “如果我九月份怀孕的话。”宋箬溪不理他,勾着手指算了算子日子,“大约就是明年六月生,六月天气很热,坐月子不准淋浴,还不能用冰,身上的味道会臭得要命。还是十一月十二月怀孕的好,明年八九月生,天气凉爽,我和孩子都舒服。好,就这么说定了。” “这三个月你应该可以再长胖两斤,到时候,我们就努力生娃娃。”邺疏华的手从她的腰上游走到她的胸前。 宋箬溪抓起他的手甩开,站起身,走开了几步,抬起下巴道:“从现在开始你不许碰我,要养精蓄锐。” 邺疏华呆了一下,愁眉苦脸地道:“璎璎,现在才八月初,离十一月还有三个月,养精蓄锐不需要养这么久。” “需要,非常需要。”宋箬溪神色严肃地看着他,“禁欲禁的越久,生儿子的可能性就越大。” “这是哪个大夫说的?”邺疏华发誓,要让他知道是谁说的,他非狠狠地教训那人一顿不可。 “医书上写的,你可以去翻看。”宋箬溪娇笑道。 邺疏华找不到要教训的人,哀求道:“璎璎,从明天开始养精蓄锐好不好?” 宋箬溪态度坚决,“不好,言出必行,就今天开始。” “这么久,你就不怕把我憋出病来?”邺疏华问道。 宋箬溪看他那可怜兮兮地的模样,忍俊不禁笑道:“我逗你的。” 邺疏华转忧为喜,饿虎扑食般扑向总爱逗他玩的娇妻。 伴随着窗外的秋雨,红帐内,两人起起伏伏,恩爱缠绵。 次日,宋箬溪去给昭平县主请安,没见着姜明红,据过来回话的侍女说,五夫人头痛病犯了。 十五岁的小姑娘,会犯头痛病? 这说辞,没人会相信,但是昭平县主没有拆穿这个谎言,道:“叫她在房里好好养病,不必急着过来请安,她把身体养好,就是对我的孝敬。” 只是昭平县主不去深究,不代表别人不深究,小宾夫人出了澹宁居,就去了牧之院,至于她跟姜明红说了些什么,没人知道。只知道,小宾夫人离开后,姜明红大哭了一场,可是第二天她依旧称病没有来给昭平县主请安。 小宾夫人的脸色就难看起来,当即又去了牧之院找姜明红谈说。还是没人知道她们说了什么,只是这一次,大哭的换成了小宾夫人。 得知生母被妻子气哭,邺孝良忙完正事,就赶过去看望小宾夫人。一进门,侍女还没把茶送上,小宾夫人就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向他哭诉道:“姜氏说我是个小妾,没有资格对她指手画脚。说我没有认清自己的身份,仗着生了五公子,在她面前摆婆婆的架子。说我做妾不守做妾的本份,尊卑不分,未经通传就擅闯进她的房里,见到她这个公子夫人敢不行礼。你听听,她说得这叫什么话!差点气死我了。” 邺孝良耐心地听她说完,神色如常,淡淡地道:“她是您挑中的。” 小宾夫人语噎,哭声顿止,半晌,推卸责任道:“不是我,是你三个舅舅识人不明,他们说姜氏,人好品行好才貌好家世好,谁会知道她是这么个东西,一嫁进来就翻脸不认人。上回她还甩开我的手。” “舅舅他们收了姜家那多好处,自然要帮姜家人说话。”邺孝良冷笑道。 “也不是,姜家是卫国的名门世家,就和闽国的宋家是一样的,家世也不是太差,只是没想到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要是早知道,就挑卫国另一个名门世家的姑娘了。”小宾夫人辩解道。 邺孝良脸上闪过一抹无奈,知道生母无法如愿为他争得少城主之位,才会要他娶一个同样出身名门世家的姑娘为妻,只是世家与世家是不同的,深吸了口气,强忍着性子,道:“母亲既然没有追究,您就别管她,随她去。” “夫人是面慈心狠的人,她表面上不追究,实际都记在心里,等那一天她就会来算总账,她是不会责罚姜氏的,她会把不敬嫡母的罪责会问到你头上来的,窜掇着城主重罚你。”小宾夫人着急地道。 邺孝良勾唇冷笑道:“我就怕母亲不算总账,母亲要是算总账,我正好找借口休掉她。” 小宾夫人眼中一亮,也不哭天抹泪了,道:“这个理由好,她不敬嫡母在先,休了她,姜家人也不敢来找麻烦。” “姜家人是不会找麻烦的,他们要的那批兵器,我已让人送过去了。”邺孝良脸色阴沉,事后,他见过宾家派来的人,知道实情,后悔莫及,可是姜明红已娶进门,他不能枉顾宾家的人不管,只能想尽办法弄到一批兵器,送去卫国。 “兵器?什么兵器?”小宾夫人问道。 “外头的事情我会去做,您就不要管了。我先回去了,您好好休息。”邺孝良起身离去。 从这天开始,小宾夫人就期盼着昭平县主早一天算账,只是昭平县主对姜明红来不来请安,根本就不在意,也没有要算账的意思,忙着和宋箬溪商量八月十五拜月宴的菜单。 “八宝肥鸭,会不会太油腻了?”昭平县主一看到肥字,柳眉微拧。 “让厨子把鸭过过油就行了。”宋箬溪笑道。 昭平县主继续往下看,“镂金龙凤蟹,鸳鸯五珍烩,火把鱼翅。咦,这火把鱼翅是个新鲜菜,怎么做?” “把鸡脯肉切成薄片,把鱼翅和鱼皮丝包在此中,做成火把装,再用蛋清蒸制而成。”宋箬溪特意去问道蚕娘如何做。 “这道菜,一定很好吃。”昭平县主笑,“乳鱼酿江瑶,又是道什么菜?” “就是把新鲜的鱼宰杀,掏去内脏,洗净,往剖开,在鱼肚内填上干贝、鸡茸、火腿等食材,用乳汁蒸熟。这道菜的味道脆嫩、爽滑、鲜美。” “嫂嫂,你说的这么好吃,我口水都流出来了。”邺淑婷笑道。 “我让蚕娘做了一道,一会就送过来,中午的时候就可以吃了。”宋箬溪笑道。 邺淑婷欢呼道:“嫂嫂嫂嫂,你是最好最好的嫂嫂。” “你还好意思说我是吃货,瞧瞧你馋嘴的模样,才是正宗的吃货。等菜送过来,就不给你吃,让你看着眼馋。”宋箬溪撇嘴道。 “好嫂嫂,我错了,我错了,嫂嫂不是吃货,我是吃货,我是吃货。”邺淑婷涎着脸笑道。 众人见状,都笑了起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四十七日 两妯娌唇枪舌剑 过了一日,就到了八月十五,中秋节。、、 清晨,邺疏华和宋箬溪还在用早饭,菖蒲就奉命过来了,进门给两人行礼请安,笑道:“少夫人,兔儿爷已请回来,供在摘月楼前,夫人让少夫人去拜兔儿爷,沾沾喜气。” 因为百姓们认为月中有白兔捣药,所以在八月十五这天,就有拜兔儿爷的风俗,据说每年拜拜兔儿爷,就能无病无灾过一年。 “好,我用过早饭就去。”宋箬溪笑道。 在摘月楼前的空地上摆着个高大的兔儿爷,面孔粉白,头戴金盔,身披甲胄,背上插着令旗,骑在一头老虎身上,左手托臼,右手执杵,做捣药状。 自古就有女不祭灶男不拜月的说法,邺疏华虽陪着宋箬溪一起来了摘月楼,但是没有跟她去拜兔儿爷。宋箬溪走到兔儿爷面前,恭恭敬敬地跪拜、行礼,嘴里小声念叨着。 等宋箬溪拜完,走回到邺疏华身边,邺疏华就问她,“你和兔儿爷说了什么?” “我不告诉你。”宋箬溪笑盈盈地道。 “你不说我也知道。” “知道你还问。”宋箬溪娇嗔地横他一眼。 邺疏华笑,“我们去母亲那吃月团。” 两人刚一转身,就看到姜明红扶着侍女的手朝这边走来。 互相见了礼,姜明红笑道:“毓娴嫂嫂怎么把华大哥也来叫来拜月?女不祭灶,男不拜月的规矩,嫂嫂都不懂吗?” 邺疏华解释道:“我是陪……” “兔儿爷是祛灾除病的神,我叫他过来沾沾喜气,省得遇到瘟神,沾染上晦气。”宋箬溪对于姜明红已失去耐心,先前还可以理解她被人误导,可是现在很明显她是在搞针对,而且针对的原因非常的荒唐可笑。既然忍让不会让她收敛,反而令她得寸进尺,那就没必要再容忍她,反正又不会学那些泼妇,上演全武行,言语交锋,还会怕了她不成? “有佛祖保佑不就够,还需要拜兔儿爷吗?”姜明红似笑非笑地道。 “不多拜几个神,怕抵不住那股晦气,会生病的。”宋箬溪勾起一边唇角,笑得冷冷的,“五弟妹病了这么多天,可要诚心诚意多拜拜,希望兔儿爷能让你的病好起来,年纪轻轻就缠绵病榻,到老了,可就会百病缠身的。” 宋箬溪有意把病字咬得格外的清楚,明指姜明红就是那股晦气。 邺疏华诧异地看了她一眼。 姜明红气得脸色发白,厉声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这是在诅咒我吗?” “五弟妹,我这可是一番好意,兔儿爷是祛灾除病的神,你拜拜兔儿爷,好祛灾除病,身体康健,我这话难道说得不对吗?”宋箬溪轻笑道。 “你……”姜明红不是个有急智的人,被这话一堵,不会应对了。 “五弟妹的身体不好,赶紧拜了兔儿爷就回房歇着去吧,省得病上添病,一病不起。我要去母亲那儿请安,就先走了。”宋箬溪趁她愣神,牵起邺疏华的手,绕过姜明红,扬长而去。 姜明红看着她远去的身影,气得身子发颤。 邺疏华笑道:“我还以为你这次依旧不会与她多计较。” “我是不想跟她多计较,可是有人的给脸不要脸。”宋箬溪冷笑一声,“象她这种脑子有问题的人,我忍让她,只会让她不知天高地厚,还以为我软弱可欺。” “五弟是个懂事的,只可惜……”邺疏华还是不习惯直接批评别人,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对邺孝良娶到这样愚蠢的妻子寄于无限同情。 宋箬溪撇撇嘴,姜明红是邺孝良挑中的,聪明也好,愚蠢也好,都已经娶进门,不要也得要。 两人坐着肩辇去了澹宁居,周嬷嬷正领着侍女往圆桌上摆着月团,一共有八种口味,喻意七星伴月。 两人给邺繁和昭平县主行礼请了安,邺繁带着邺疏华去书房说事。婆媳俩坐在厅里闲聊,还没聊几句,就听到侍女在外通报道:“夫人,姜五夫人来给夫人请安。” 昭平县主神色未改,淡笑道:“让她进来吧!” 姜明红带着两侍女走了进来。 昭平县主见邺孝良没有与她同行,脸上露出诧异的神色,姜明红把小宾夫人气哭得事,她是知道的,也知道邺孝良接连好几天没去姜明红房里,可今天是中秋节,讲究团圆,要双双对对过来请安,邺孝良对姜明红再不满,今天也绝不会让姜明红孤身前来,引起邺繁的不快,笑了笑,看着门口,问道:“孝良怎么还不进来呢?” “儿媳拜了兔儿爷,就急着过来给母亲请安,没有回院子,夫君他没有与儿媳同行,他稍后会过来给母亲请安的。”姜明红没有意识到,她又做错了事。 昭平县主目光一闪,只有这个蠢妇才会做出这种蠢事来,对于庶子媳,她还真没什么耐心去教导和指正,随口问道:“你的身子可好些了?” “谢母亲关心,儿媳在房里静养了这么多天身子已经好多了。”姜明红欠身道: “那就好。”昭平县主笑笑,“坐下来吃月团吧。” 姜明红走在宋箬溪下首的椅子上坐下,瞄了眼她手中碟子上的月团,撇撇嘴。 宋箬溪对姜明红的行径视如无睹,放下碟子,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道:“母亲,这种莲蓉月团的糖和油都放太多了,甜腻腻的,您不要多吃。” 昭平县主笑,“好,我不吃莲蓉的,我要尝尝你说的那个水果馅月团。” “水果馅的月团?”姜明红笑,“我还是头回知道水果也能做月团馅,我也陪着母亲一起尝尝味。” 两个侍女把一块水果馅月团切开,放在碟子里,各送给昭平县主和姜明红一人一半。 姜明红吃完那二分之一块水果馅月团,笑道:“毓娴嫂嫂在吃食这方面还真是挺用心思的,这种水果馅的月团也只有嫂嫂才想得出来,这味道还真是独特。” 宋箬溪听得出她话中的嘲讽之意,淡淡笑道:“五弟妹要是喜欢这味道独特的水果馅月团,就多吃几个,等会人来齐了,济济一堂,说话也是件力气活,可别累病了五弟妹。” “谢谢毓娴嫂嫂的关心,我说说话到不费什么力气,嫂嫂才辛苦,整天忙出忙进的,可要多注意点身体,别累病了。”姜明红笑道。 “我再辛苦也不及五弟妹辛苦,我操心的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不象五弟妹要操心的那可是大事。”宋箬溪笑着回了过去。 姜明红要吃水果馅月团时,昭平县主还没多想,现在听见两人的话,神情一动,对于宋箬溪出言教训姜明红,她是没意见的,可顾忌到邺繁就在书房,怕他突然闯过来,听到妯娌两人斗嘴,会误会宋箬溪这个宗族嫡长媳,没有容人之量,与弟妹计较,眼光微转,道:“菖蒲,把鱼翅馅的月团拿一个给五夫人吃,这么多天没见着,五夫人可瘦了不少。月团不用再给拿给少夫人了,她都有双下巴了,要再吃多点补品,就要成大胖子了。” “夫人不说,奴婢还不觉得,夫人这么一说,仔细瞧瞧少夫人,瓜子脸就要成鹅蛋脸了。”周嬷嬷会意,夸大其词地道。 宋箬溪捧着脸,叹气道:“我每天吃得不多,可还是长胖了。我这个样子,应该不是吃胖的,而是心广体胖。” 昭平县主笑着颔首道:“你这么说也对,心情愉悦,人自然就精神。” “五夫人,请慢用。”菖蒲把一个鱼翅月团送到姜明红面前。 昭平县主明显的在偏帮宋箬溪,令姜明红气愤不平,但是上次抄写五百遍《女诫》让她受到了教训,不敢再当面出言顶撞昭平县主,只能狠狠地咬月团出气。 姜明红手中的月团还没吃完,邺孝良和邺淑婷就来了。兄妹俩在门口遇上,邺淑婷见他没和姜明红同来,还以为姜明红继续称病,没想到姜明红先到一步。 邺孝良进门看到姜明红吃月团吃得那副馋样,气就不打一出来,可不好当着昭平县主和宋箬溪的面发作她,强忍着满腔的怒火,笑容满面地给昭平县主请了安,给宋箬溪见了礼,在姜明红对面的椅子上坐下,笑道:“我告诉明红,母亲这里有各种口味的月团吃,她就急不及待地过来了。” 姜明红看了看邺孝良,把最后一点月团塞进嘴里。 “我早饭没吃,就为了过来吃月团的,菖蒲拿那个水果馅的月团来给我吃,那可是毓娴嫂嫂想出来的新口味,我还没吃过呢,一定很好吃。”邺淑婷笑道。 “婷妹妹说好吃的,那肯定好吃,菖蒲,也给我拿一个。”邺孝良凑趣道。 昭平县主轻叹摇头,“瞧瞧这些孩子,都喜新厌旧。” “母亲,婷儿喜新不厌旧,五仁的、桂花的、莲蓉的、豆沙的,我都爱吃。”邺淑婷笑嘻嘻地道。 “吃这么多,你小心撑坏了。”昭平县主笑道。 邺淑婷笑道:“不怕,吃撑了,我就喝点消食茶。” 晚上才能赏月,等邺繁父子俩回到厅里,闲聊了几句,两对小夫妻和邺淑婷就告辞离开,等黄昏时去摘月楼吃饭喝酒,拜月赏月,邺孝安三家人也会在进城来与家人吃团圆饭。 ------题外话------ 停水三天,停电一天,我就快被自来水厂和电力局给逼疯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四十九章 八月十五中秋节 邺繁父子俩讲完事,回到厅中,闲聊了几句,两对小夫妻和邺淑婷就告辞离开。赏月是晚上的活动,等黄昏时去摘月楼吃饭喝酒,拜月赏月,邺孝安三家人也会在进城来与家人吃团圆饭。 “老五和姜氏是否没有同来?”邺繁问道。 昭平县主还没回答,邺毓又道:“你不必替他们遮掩,老五和婷儿进来时的通传声,我已经听到了。” 昭平县主翻了个白眼,听到了还问,多此一举。 “姜氏这些天是不是都称病没过来请安?” 昭平县主听他又问废话,垂睑,端起茶杯,抿了口茶水,淡淡地反问道:“这些天早上孩子们来请安,你都在场,可曾见到她来过?” 邺繁脸色阴沉,“晨昏定省是定好的规矩,因为不想他们来回奔波辛苦,才宽容的免了下午的请安,早上还敢不过来问候,成何体统?” “她是生病了,才没过来请安的。”昭平县主诧异的抬眸看着邺繁,这么多天了,都不见他过问,今天怎么突然就暴跳如雷挑礼了? 邺繁冷哼一声,道:“她生病了?不用请良医诊脉开药的病,是哪门子的怪病?” 昭平县主眸光微转,“姜氏装病不来请安也是情有可原的,妾室先怀孕,庶子要生在前头,她心中难免不快,她年纪还小,嫁过来也才几个月,家中娇养的姑娘家初做媳妇都不太适应,一时之间想不通也是有的,她不过是装装病闹闹脾气,想让孝良哄哄她罢了。她还是知道轻重的,今天一大早就过来请安了。” “谁家的姑娘不是娇养出来的,她做了媳妇就该有做媳妇的样,当正室的就要有当正室的气度,老大老三老四房里的人可比老五房里的人多,也没见魏氏、岳氏和陈氏,她们三个装病闹脾气。女子当以夫为纲,不妒是妇德之一。替夫纳妾,为夫家添子嗣,是身为正妻应做之事,她怎么敢装病闹脾气?”邺繁怒不可遏,骂完儿媳,又骂儿子,“老五这个没用的东西,连个女人都管不住,什么正事都办不好,尽做些蠢事。” 昭平县主听出这话中似乎有话,试探地问道:“是不是老五做错什么事了?” “没什么事。”邺繁不肯说,城中的事,他一向都不愿让昭平县主多操心。 “既然没什么事,这大过节的,你就别大动肝火了。明儿,我会好好说说姜氏的,让她适可而止,不要再闹腾了。”昭平县主知道他不会说,也就没有追问,邺孝良不是她生的,邺繁打也好,骂也好,她用不着拼命护着,当然表面上还是要维护一下的,做为嫡母,该表现慈爱时也要表现表现,照顾庶子也是嫡母应做之事。 “已经给他娶了妻,这房里的事,还要我们来操心?他要是连房里的事都管不好,城里的事,他还能做得好?”邺繁冷声道。 昭平县主张张嘴,不知道要说什么好,先前她没管,他在这里发脾气,她现在要管,他又不准,让人无所适从,得了,干脆任他发脾气。 邺繁发了一顿子火,就出门自去。 昭平县主也懒得问他去哪里,今天是十五,初一十五留宿正室房里是祖宗定下来的规矩,这么多年他从没有违反过,今天应该也不会,何况今天是中秋节,他肯定不会离城去猎场捕猎发泄的。 另一边,邺疏华陪着宋箬溪回到房里。 “父亲跟你说了什么事?我看父亲和你出来时脸色都不好。”宋箬溪问道。 邺疏华双眉紧锁,神色凝重,“今晨接到密信,在路上截获一批精良武器,据那些人供认,这事是五弟所为。” 宋箬溪倒吸了口冷气,私下与他国交易武器,其罪当诛,蹙眉问道:“父亲会怎么处置五弟?” “事关重大,等那些人押送回来,再次审问后,才会决定如何处置五弟。”邺疏华皱眉,“我想不出,五弟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 宋箬溪不了解邺孝良,不好妄自猜测原因,“也许是别人诬陷他。” “抓住的人当中有一个是五弟的忠卫,忠卫是不会背叛主子的。大哥闲散,二哥流放,如今五弟又……”邺疏华重重地叹了口气,虽不同母,但也是兄弟,他们一个一个出事,他心理不好受。 宋箬溪轻叹一声,上前轻轻搂着邺疏华的腰,仰面看着他,劝道:“他们做错了事,就要承担后果,佛祖不是说过,人不可造恶业,造了恶邺,就会有恶果。他们落到现在这个地步,不是你的问题,你不要想太多。” 邺疏华抱着她,目光望向窗,秋季的天空,澄澈无尘,若的人的心也如天空一般该有多好,收回目光,低头看着宋箬溪,道:“你说的对,起心动念后,善恶果报如影随行,我不能因为他们是我的庶兄弟,就姑息他们。” “你这样子才象登瀛城的少城主。”宋箬溪赞道。 邺疏华讶然,问道:“难道我以前不象登瀛城的少城主?” “不象。”宋箬溪摇头道。 “哪我象什么?”邺疏华问道。 宋箬溪撇撇嘴,“你这是明知故问。” 邺疏华忆起前事,轻笑出声,“在净莲寺见到你时,你才八九岁的样子,小小的个子,睁着一双灵动的眼睛看着我。” “我那时候就觉得你好高,脸色不太好,穿着一身宽大的僧袍,显得有些弱不禁风。” “弱不禁风?”邺疏华皱眉,不满意这个词。 “我说错了,是……”宋箬溪眸光流转,笑意盈盈,“是衣袂轻盈,飘然若仙。” “风尘仆仆的,仙气没有,俗气到有。” 两人闲聊着,有意把话题给扯开了。 午后,吃过饭,小睡起来,宋箬溪笑道:“我们来对弈一局如何?” “要不要我让子?”邺疏华笑问道: 宋箬溪挑眉反问,“你说呢?” “我让你三个子。”邺疏华拿出棋盘和棋盒,摆好,“请少夫人落子。” 宋箬溪在他对面坐下,微抬起下巴,信心百倍地道:“这回,我一定要让你成为我的手下败将。” 大话说出口,宋箬溪落子谨慎,每走一步,都要思考良久。 邺疏华脸上带着宠溺的笑容,不时抬眸深情看着她,为了让她如愿,用了点心思,这盘棋巧妙的输四个子。 “你让我的,我知道。”宋箬溪噘着嘴道。 “我只让你三子,你赢了四子,扣除让的三子,你还赢一子,小胜一局,璎璎的棋艺进步了。”邺疏华否认让棋一说。 “是我进步也好,还是你让我也好,反正我赢了,我就高兴。”宋箬溪笑,抬头看了眼时辰钟,“快酉时,该过去了。红绡、香朵进来帮我梳妆。” 红绡和香朵应声而入。 等宋箬溪重新换好衣服,梳好头发,两人带着侍女去了澹宁居。 邺孝安、邺孝敬和邺孝恭三家人都已经到了,厅里有了小孩子,比平时热闹许多。约等了一会,邺淑婷先至,邺孝良和姜明红前后脚的进了门,看到姜明红她用厚厚的粉都遮掩不住的红肿双眼,魏灵娟等人没有明问,暗自揣测出了什么事。 一家人闲话了几句,待夜幕降临,华灯初上,才出院门,坐着肩辇去摘月楼吃晚饭。 楼中正门敞开着,明晃晃的羊角大灯,照得宛如白昼。家宴也分男女,席开四桌,用一架五扇雕花大屏风隔开,摆放的桌椅形式皆是圆的,取的是团圆之意。 下午,姜明红被邺孝良教训了一回,在席上沉默寡言,问一句答一句。姜明红老老实实不来挑事,宋箬溪自然也不会主动去招惹她,席上呈现一派和乐景象。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月已升上来了,我们去拜月上香吧!”昭平县主说着,起身扶着邺淑婷的肩,领着儿媳、女儿和孙女去楼边左侧的月台上。 案台瓜果皆已准备好,昭平县主净手焚香,拜毕,大家也随即上前拜过。 昭平县主笑道:“赏月在山上最好,只是今年我们没去绮春园过节,就在这摘月楼里赏赏月,应应景吧。” 一行人上了摘月楼的顶楼,邺繁父子爷孙们已在位置上坐好,屋顶是活动的,搬开机关,整个屋顶分成两块,缓缓向两边滑动,成为了露天的楼阁,楼有五层高,天上的月亮仿佛就斜斜的挂在楼边上,近得伸手就能摘下来似的。 侍女们送上赏月宴的瓜果美酒菜肴和月团。 “城主,我们是击鼓传花,还是以月字联句?”昭平县主笑问道。 “月字联句太静,还是击鼓传花热闹。若花到谁手中,饮酒一杯,罚说笑话一个。”邺繁笑道。 昭平县主笑着应,命人折来一枝桂花来,又命人站在廊下击鼓传花。 咚咚的鼓声响起,花在众人手中传来传去,邺孝安使了个眼色给在旁边伺候的侍女。侍女会意,转过身,给击鼓的人打了个手势,鼓声停,花枝落在了邺繁手中。 “好好好,我们要听城主讲笑话。若是说出来不好笑,可就要另外再罚。”昭平县主笑道。 “那我可得好好想想,必让你们笑得合不拢嘴。”邺繁饮罢酒,“话说有个男子想娶妻,要求只是一条:要长得美若天仙。这美人难寻,他久久无法如愿,终于有一天被媒人欺骗,娶妻进门。只是这妻子容貌不仅不美,反而奇丑无比。他的友人前去祝贺新婚,因这友人擅长批命,欲问她的生辰八字,想帮她算算。男子听罢,闭着眼睛,摇晃着脑袋,随口道:‘辛酉戊辰,乙巳癸丑!’” 笑话说完,众人并不觉得好笑,冷场片刻,才笑了起来,十分的给邺繁的面子。鼓声再起,花枝又传了起来,这次花落到昭平县主手中。 昭平县主饮了酒,也说了个不怎么好笑的笑话,大家还是挺捧场,笑声不断。 又行了几回令,孙子辈的人都先行离开,回房睡觉去了。 月至中天,圆圆的象个玉盘,月光皎洁如水,昭平县主看着喜欢,笑道:“如此好月,若有笛箫共鸣,就更添雅趣了。” 宋箬溪笑道:“乐坊的人预备着呢,吩咐她们吹起来就是。” “毓娴考虑得很周全。”邺繁含笑颔首,“就让她们吹一曲《秋湖月夜》来听听。” 宋箬溪就让香绣下楼去,吩咐乐坊的人吹奏起来。 第一段悠缓的箫声,似清波微漾,风轻月明,人坐在船上,湖光粼粼,水天一色,碧波万顷。第二段笛子模仿出远山古刹的夜半钟声,使人感到深秋月夜的静谧。第三段笛箫合奏,秋露满天,玉兔西沉,天空地净,湖水清澈见底,倍添幽境。 众人默默相赏,一曲吹完,称赞不已。 “若是泛舟湖上来听此曲,就更意境了。”邺繁意犹未尽地道。 昭平县主笑问道:“毓娴,听听这话,他是愈发起了兴致,小舟你可让船娘预备了?” “说说罢了,用不着备什么船。这事情若是求全,就没什么可乐了。”邺繁忙道。 “儿媳疏忽了,没有备下船,扰了父亲的雅兴。父亲且等到明天,儿媳让人备好舟,请父亲母亲再来赏十六,也不辜负这月色。”宋箬溪起身笑道。 邺繁被辜负两字触动,仰头将杯中酒饮尽,吟道:“清夜无尘,月色如银。酒斟时、须满十分。浮名浮利,虚苦劳神。叹隙中驹,石中火,梦中身。何时归去?做个泛舟闲人。一张琴,一壶酒,余生足矣。” 昭平县主见他突发悲词,知道他还在为邺孝良的事烦恼,起身上前扶住他,道:“夜已深,露水下来,风添了凉意,不宜久坐。城主,还是散了吧。” “散了,散了!”邺繁已有了几分醉意,冲着众人挥着手,“散了,散了,都散了。” 邺疏华上前帮着扶邺繁下了楼。 宋箬溪眸色沉了沉,已废掉了两个儿子,又要废掉一个,这对一个父亲来说,打击太大。 邺孝安几个看了眼姜明红,。 扶邺繁上了肩辇,昭平县主回头道:“你们也都回房歇着去吧。” 众人应了声,等邺繁和昭平县主的肩辇走远,才上肩辇,各自回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五十章 生妄想自讨没趣 次日一早,昨天收到昭平县主派人送去月团的族中各房的夫人们以及官员们的太太们,依礼进城来请安道谢。秋爽厅的偏厅内珠光宝气,脂味香浓,宋箬溪也劳神不去分辨不清她们谁是谁,脸上保持着优雅得体的微笑,与她们互相见礼问候。 人来得比较多,见了礼,闲话两三句就到正午时分,宴会早就备好,内外有别,男人们在正厅把酒言欢,女眷们就在花厅内宴饮闲聊。 “少夫人有夫人您这么宽厚仁慈的婆母,真是好福气哟。”一位贵妇恭维道。 “是呀,昭平嫂嫂待媳如女,上回还亲自帮着操持华哥儿媳妇的生辰宴会呢。” “昭平弟妹对媳妇好的没话说。” “少夫人知书达理,贤良至孝,这么好的媳妇,夫人怎么会不疼爱呢?”另一位贵妇笑道。 “少夫人的容貌美,性子好……” “不止,华哥儿媳妇琴棋书画样样皆能,女红……” 这个称赞昭平县主,那个表扬宋箬溪,配合的十分的默契,象是商量好的。昭平县主听多了这样的好话,不动声色,耐心地等着她们进入正题。 各房的少夫人们、官员家的少奶奶们对宋箬溪也是各种的恭维。 宋箬溪到底年轻,没有昭平县主沉稳,听得鸡皮疙瘩都出来,借着巡席的机会,赶紧起身离开,还没走到昭平县主坐的首席,就听到有人问道:“少城主与少夫人伉俪情深,身边连个妾室都没有,让人羡慕不已。只是,少城主和少夫人已经成亲多时,还没有喜信传来,夫人您难道就不心急吗?” 宋箬溪一听这话,眸光微转,停下了脚步。前面摆放着插有美人蕉和菊花的梅瓶刚好遮拦住了她纤细的身影,再加上那些妇人身后站着一排伺候的侍女,阻拦了她们的视线,没有人留意到她已经走了过来。 香绣和青荷没有出声,垂手站在她身后。 昭平县主见她们总算进入正题了,放下手中的酒杯,眉尖微蹙地叹道:“怎么会不心急呢?” 那老妇人听她接了话,面上一喜,道:“夫人,少城主可是您亲生的儿子,您这个做母亲的不为他打算,还有谁会为他考虑?少夫人好虽好,可是子嗣更重要。” “夫人,这娶妻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生子,开枝散叶,传宗接代。” “这话说的在理,子嗣是大事,妾生的孩子虽不是少夫人所生,但也是华哥儿的骨肉。” 其他几位连忙帮腔,七嘴八舌表达着同一个意思,宋箬溪迟迟未孕,恐怕是子嗣艰难,为免邺疏华后继无人,昭平县主应该尽快给他纳几房妾,好顺利诞下子嗣。 宋箬溪勾唇,无声地冷笑, “几位对少城主的子嗣是如此的关心,到显得是我这个做母亲的不够重视。”昭平县主对这些人想要插手邺疏华房里的事,非常恼火,且不说宋箬溪嫁进来后的表现,令她非常满意,就算不满意,往邺疏华房里塞人,是她的权利,与她们有什么相干?她们有什么资格来指手画脚的?目光锐利地直视那位老妇人,“我还记得当年卢夫人的女儿出嫁五年无所出,令婿要纳妾,卢夫人带着五个子侄前去说服令婿,终让令婿收回纳妾之意,卢夫人这份爱女之心,世人称道啊。” 这番明赞暗嘲的话说得卢夫人羞愧地低下了头,。 昭平县主眸光一转,看着另一位妇人,面色微冷,“玲儿嫂嫂有时间还是多关心关心玖哥儿媳妇吧,她嫁过来,已经有三年多了,还无所出,玖哥儿虽是庶子,但也是福弟的骨肉。” 福夫人面红耳赤,也把头低了下去。 昭平县主毫不留情地一一指出几位妇人口是心非,神色威严地道:“少城主的事,不是尔等能够过问的,若再有下次,别怪本夫人不留情面。” 在座妇人见她动怒,收起了那份心思,站了起来,欠身道:“是妾身僭越了,还请夫人恕罪。” 她们说话的声音不小,早已经惊动了其他桌的人。见昭平县主如此维护宋箬溪,姜明红暗恨,眼神不善地盯着宋箬溪,她到底使的是什么妖法子,迷住了邺疏华不算,还让婆婆站在她这边? 宋箬溪对昭平县主这样直截了当的驳斥她们的意思,感到非常的意料,满心感动地走了过去,娇声喊道:“母亲。” “你怎么过来了?我不是说了,有菖蒲她们,不用你过来伺候。”昭平县主笑道。 “一会要上金燕盏,您在喝五味子茶,不能吃金燕盏,我怕她们不记得,过来提醒您的。”宋箬溪笑道。 菖蒲哎呀一声,屈膝行礼道:“奴婢多谢少夫人的提醒,奴婢还真把这事给忘了,刚还跟夫人说,就要上金燕盏了,夫人要多吃点呢。” 昭平县主脸色一沉,“指望你呀,还真是指望不上。” “奴婢错了,夫人恕罪。”菖蒲跪下道。 “母亲,一点小事,她既知道错,以后再不犯,您就高抬贵手,饶过她吧。若是下次再狠,再重重地惩罚她。”宋箬溪说这话时,目光扫过那几位站着的妇人。 昭平县主意会,道:“既然少夫人替你求情,这回就饶了。你们也别站着了,都坐下吧!” “奴婢谢少夫人替奴婢求情。”菖蒲扬声道。 那几位也心不甘情不愿的,小声的道:“谢谢少夫人。” 宋箬溪微微浅笑,道:“罢了,好生伺候夫人,以后做事要长点记心。” 菖蒲低垂的眼中闪过一抹笑意,道:“是,少夫人。”。 “母亲,那我回座了。”宋箬溪笑道。 “好。”昭平县主笑着点点头。 宋箬溪转身回到原位上坐下,在座的少奶奶们大多用羡慕的眼神看着她,做儿媳做到她这样,太有本事了。 菜品上齐,吃完后,撤去残席,侍女们送上果品和新沏的茶水,以及牙签、漱口水和香巾等物。 众女眷在劝昭平县主让邺疏华纳妾的事上,铩羽而归,不敢再去摅虎须,把“关注”的目光转向了另外一个人。 这个人就是姜明红,对于这位五夫人,她们可是笑话了许久,身为正室压不住小妾,让小妾先怀了身孕,太无能了。当着姜明红的面,她们又换了副嘴脸,有人关心安慰,有人传授经验。她们全是正室,家里都有勾人的狐狸精,对那些妾室是深恶痛绝,人人都有心酸泪, 宋箬溪在旁边听着好笑,这些人太矛盾了,一边痛恨小妾,欲除之而后快,一边又装贤良主动帮夫君纳妾。 姜明红仿佛找到了知音,与她们相谈甚欢。 听了几折戏,男宾那边散了席,告辞离开,邺孝安三家也出城返回公府。 宋箬溪扶昭平县主上了肩辇,目送她离开,吩咐侍女把东西收拾,正要上肩辇,刚才送客不见踪影的姜明红不知道从哪里晃了出来,阴阳怪气地道:“毓娴嫂嫂真是好本事,哄得住夫君,也能哄得住婆婆,也教我几招啊。” 宋箬溪斜睨她一眼,道:“教你?麻布袋做衣裳。”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自己想,想不通,想不明白,就去豕院转转吧,那里比较适合你。”说罢,宋箬溪就上了肩辇。 姜明红问侍女,“豕院是什么地方?” 侍女往后缩了缩,不敢告诉她。 “快说,到底是什么地方?”姜明红追问道。 侍女低下头道:“豕院是养猪的地方。” 姜明红暴怒,高声骂道:“宋氏,你这个贱人,你才是猪!你是不要脸的猪婆娘!” 宋箬溪还没走远,听到姜明红的骂声,并不在意,轻嗤一声。 只是听这骂声的人,不止宋箬溪,还有前来接人的邺疏华和邺孝良,两人立即变了脸色。 邺孝良连忙向邺疏华道歉,“大哥,小弟非常抱……” “五弟,道歉的话,你不必再说,如果你无法管住她,我会让训孝司的崔正司好好教教她规矩。”邺疏华打断他的话,冷冷地道。 “大哥放心,这是最后一次,以后她绝不会再出言冒犯大嫂。”邺孝良道。 邺疏华不想与他多说,快步向前,接到宋箬溪后,就回了漱玉院,没去管邺孝良是如何教训姜明红的。 回到房里,宋箬溪把宴上发生的事告诉了邺疏华,道:“以后,我要更加的孝顺母亲,对母亲好。” 邺疏华笑,“孝顺母亲的最好方法就是多生几个孙子给她抱。” “多生几个?你想要我生几个?”宋箬溪面带苦色,她不想变成母狗啊! 邺疏华伸出三根手指,“生三个。” “是生三个儿子,还是不管男女只生三个就好?”宋箬溪问道。 “不管男女,生三个就好。”邺疏华笑道。 宋箬溪笑着点头,“好,生三个,二儿一女。” 漱玉院内夫妻说着情话,恩恩爱爱;牧之院内却在上演全武行,邺孝良把侍女赶了出去,关上门,什么话都没说,提起拳头暴打姜明红。 姜明红哭喊道:“夫君,你饶了我吧!夫君,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夫君,我错了……” 打完姜明红,邺孝良走出门,“不许给她召良医。” 说罢,邺孝良出了门,去看董佳婉。 侍女们走进去一看,瘫倒在地上的姜明红已是面目全非,惨不忍睹。 ------题外话------ 祝大家中秋节快乐。 这一章本来应该是昨天发的,纤雪弄错时间,等反应过来,已经没办法通过审核了。 纤雪是糊涂蛋,顶着锅盖爬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五十一章 天涯明月共此时 姜明红被打的事,邺孝良没有瞒人,也不打算瞒人,到黄昏时已传得人尽皆知。、、 因为邺繁的话,昭平县主就更加不想过问邺孝良房里的事,只是听到邺孝良不准给姜明红召良医,心有不忍,可也不好以她的名义召良医过去扫邺孝良的面子,就是打发周嬷嬷送两瓶消肿疗伤的玉肌膏给姜明红。 小宾夫人则是拍手称快,堵在胸口多日的怨气一扫而空,全然忘了姜明红是她选中的儿媳。 其他几位侧夫人,事不关己,己不劳心,当然就算她们想劳心,也没资格,既不是嫡母也不是生母。 宋箬溪虽然觉得邺孝良此举太过暴力,但是对姜明红,还真生不出同情心来,这个女人的脑子有问题,打她一顿,或许能让她变得聪明点,认清身份,收敛起那娇纵的性子,少惹事生非,少说点酸溜溜的话。 “奴婢听说,五公子一点没留手,打得五夫人变成了猪头,脸肿得有这么大。”巧桃夸张地比划着。 “不可能,五公子又不是乡下那些不识子的粗汉子,怎么可能动手打五夫人?最多也就是打了五夫人几巴掌而已,就被你们传得这么离谱。”红绡质疑她的说法。 “一点都不离谱,五公子是狠狠地教训了五夫人一顿,把五夫人打得动不了,还不准召良医给五夫人治伤。你要是不相信,你去牧之院看看,就知道是不是真的了?”巧桃道。 红绡轻嗤一声,道:“我才没那闲功夫去看是不是真的。” 巧桃见众人都是一副不怎么相信的样子,急得小脸通红,道:“少夫人,奴婢没有撒谎,五公子真得打了五夫人。” “知道你没有撒谎,她们是在逗你玩呢。”宋箬溪笑道。 “少夫人最好了,你们都是坏人,就知道欺负我。”巧桃嘟着嘴嚷道。 众人都笑了起来。 门外传来侍女给邺疏华请安的声音,众人忙止住笑声。 邺疏华走了进来,见宋箬溪头发蓬松,问道:“睡到刚刚才起来?” 宋箬溪拢了拢头发,笑道:“起来有一会了。” 众人屈膝给邺疏华行了礼,退了出去。 宋箬溪随手倒了杯茶递给他,问道:“小顺子找你有什么事?怎么去了这么大半天?” “没有什么事。”邺疏华接过茶杯,抿了一口,“这是什么茶?” “这是玫瑰蜜茶,放了玫瑰花、蜂蜜、牛奶和茶悠。” 邺疏华将小舟划到三塔的中间,停了下来,拿出一管玉笛,横在唇边,乐声悠扬响起,是一首《凤皇于飞》。凤皇于飞,翙翙其羽。吾愿携卿手,天地共翱翔,红尘之中,熙熙攘攘,高山与流水,最美一曲凤求凰。 宋箬溪感动的泪眼盈腮,合着曲子轻声吟唱道:“有艳淑女在闺房,室迩人遐毒我肠。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皇兮皇兮从我栖,得托孳尾永为妃。交情通意心和谐,中夜相从知者谁?” 就在夫妻俩泛舟湖上,情意绵绵之时,在城中一处高楼上,有人捧着陶埙对着这轮皎洁的明月幽幽吹奏着一首《秋夜吟》。梵宫,晚钟;落日蝉声送。半规凉月半帘风,骚客情尤重。 何处楼台,曲声悲动?山峰高耸,遮不断相思梦。一缕情丝,几番痴缠,满纸心事谁代传?伊人近可安? 夜已深,月渐西沉,邺疏华与宋箬溪携手而归。 红帐内,一对鸳鸯,满室旖旎。 城外高楼,月影下,孤身难眠。 第二天,秋日艳阳,天蓝如镜,薄薄的云彩浮在空中,姜明红没有去澹宁居给昭平县主请安,众人知道她鼻青脸肿的不好见人,都没在意,却没想到,午后,传来姜明红悬梁自尽的消息。 宋箬溪午睡起来还有点迷糊,听到这劲爆的消息,被彻底吓清醒过来,“死了没有?” “没死,被人救了下来。”巧桃道。 宋箬溪轻舒了口气,姜明红讨厌归讨厌,但是罪不至死。打婢骂妾可视为平常之事,但是姜明红是嫡妻,被邺孝良这样暴打,她自觉颜面尽失,没脸见人,萌生了死意,她这样是既可怜又可悲。 “五夫人的气性也太大了点,乡下人常说,娶到媳妇买来的马,由人骑来由人打。要是被男人打一顿,就寻死觅活的,乡下的农妇都死光了。”红绡啧舌道。 “五夫人又不是乡下的农妇,脸皮子薄。”绿袖把羊奶羹递给宋箬溪,“少夫人,已经不烫,可以喝了。” 宋箬溪接过碗,把羊奶羹喝完,蹙眉问道:“五公子可回院子了?” “五公子已经回院子了,还召了良医过去。”巧桃道。 “夫人有没有过去?” “夫人没有过去,打发周妈妈过去的。”巧桃摇头,“宾侧夫人没有过去,也没有打发人过去。” “少夫人是不是打算过去看五夫人?”蚕娘问道。 “我要是过去看她,她一定会认为我是去看她笑话的。”宋箬溪神色淡然,“还是劳烦奶娘带两枝人参过去看她吧。” 欧阳氏笑道:“能为少夫人跑腿,是奴婢的福气。” 宋箬溪让香绣取钥匙开了库房,挑出两枝人参。 欧阳氏换了身衣服,带着两个小侍女,过去看姜明红,进门就闻到一股药味。 姜明红半躺在床上,脸上蒙着面纱。邺孝良坐在屋内,面色平静,看不出喜怒。欧阳氏给两人行礼请安,表明来意,把装着人参的锦盒呈上。 邺孝良笑着起身道:“大嫂有心了。” 欧阳氏说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就准备离开,一直没出声的姜明红突然开口道:“欧阳妈妈,劳你回去帮我递句话给毓娴嫂嫂,请她明天过来一趟。” 邺孝良回头,目光阴冷地盯着她,沉声问道:“你又要做什么?” “我在房里养伤,不能出门,请嫂嫂过来聊聊天,解解闷,难道不可以吗?” 欧阳氏还没说话,邺孝良笑道:“欧阳妈妈,她病得糊糊里糊涂,在说胡话,妈妈不必在意,请慢走。” 欧阳氏欠了欠身,往门外走去。还没出门就听到邺孝良冷冷地道:“姜氏你以为你是什么人?大言不惭的让登瀛城的少城主夫人过来给你解闷。” 欧阳氏回到漱玉院,把事情原原本本告诉宋箬溪。 宋箬溪无语了,这个姜明红还真是不值得同情,果然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这天晚上,邺疏华回来的很晚,宋箬溪已睡得迷迷糊糊的,感觉到他躺在她的身旁,熟悉的味道萦绕鼻尖,也不睁开眼睛,手脚并用地钻进他怀里,嘟囔问道:“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吵醒你了。”邺疏华轻轻抱住她,歉意地道。 “我本来想等你回来的,等着等着就不知不觉的睡着了。”宋箬溪在他怀里蹭了蹭。 邺疏华亲了亲她的脸,笑道:“没关系,你困了就睡,不用等我。” “小顺子说你出城去了,你去城外做什么?”宋箬溪问道。 邺疏华迟疑片刻,道:“去见了一位远道来的朋友。” 宋箬溪用力地吸了吸鼻子,“你身上有酒味。” “去喝了几杯。”邺疏华拉了拉被子,“很晚了,睡吧!” 宋箬溪打了个呵欠,没再多问。 邺疏华痴痴地看着她纯净的睡颜,久久未眠。 ------题外话------ 注:逢年过节要回老家,来回八个多小时的车程,好辛苦啊!回到家已凌晨时分,洗洗就睡了,吃完午饭,赶紧码字,恳请大家谅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五十二章 蠢妇难忍妒意 宋箬溪一夜好眠,清晨睁开眼睛,就看到邺疏华盯着她,眼神痴迷,就好象看不够似的,微赧,“做什么这样看着我?” 邺疏华笑,低头亲了亲她脸颊,“我家璎璎好看。” 宋箬溪讶然,“大清早的就说甜言蜜语,可是昨天去了不该去的地方喝酒?” “没有,就在酒楼喝的酒。”邺疏华忙道。 宋箬溪眯着眼问道:“你知道哪些是不该去的地方吗?” “知道,烟花之地都是不该去的。”邺疏华笑,又亲了亲她的脸颊。 “要是让我知道,你去了那些不该去的地方喝酒。”宋箬溪冷哼一声,手伸向他腰,拧住一块肉,“我就永远不理你。” 邺疏华抓住她的手,放到唇边,亲了一下,“你放心,我是不会去那些不该去的地方的。” “我不放心,我要随时保持警惕,杜绝一切可以让你变坏的可能。”宋箬溪认真地道。 邺疏华笑,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眸色幽深,“我不会变坏,但是我想使坏。” 宋箬溪娇笑道:“大白天使坏,羞羞羞。” 话音刚落,邺疏华已吻上了她的唇。 两人在床上痴缠好一阵子,虽然没有真枪实弹,却也激荡销魂,宋箬溪满脸春色,艳光四射。只是去澹宁居请安就迟到了,邺繁带着邺孝良已先去了忠勇堂,邺疏华问候了昭平县主几句,没有多做停留,施展轻功赶了过去,还好及时赶到,没有耽误议事。 日子平静过了几天,到了八月二十二日,寒露。登瀛城的规矩,新妇在寒露这天要去田里种小麦,俗话说,寒露种小麦,种一碗,收一斗。 宋箬溪嫁过来还不足一年,也算新妇,这天清晨换上粗布麻衣在邺疏华的陪同下前往城外祭田,走走过场应应景。种小麦是新妇的事,邺孝良没有和姜明红一起过来,当姜明红看到邺疏华下了马车,再扶宋箬溪下来时,眼睛中充满了嫉恨。 田里的庄稼早已经收好入库,管田地的管事嬷嬷上来给三人行了礼,将三人领到两块大小差不多的空地边,地已经翻好,在田头各摆着一筐小麦种,笑道:“左边这块地是少夫人的,右边这块地是姜五夫人的。” “要我一个人种这么大一块地?”姜明红失声尖叫着问道。 管事嬷嬷笑道:“不是种,是撒。” 姜明红表情一僵,抓起小麦种,胡乱地往地上一抛。 “五夫人,不是这撒的。”管事忙道。 “那要怎么撒?”姜明红怒问道。 宋箬溪皱了下眉,拉着邺疏华走开些,远离姜明红这个脑子不正常的女人。 这边田上,夫妻俩边撒种边说笑,享受这难得的田园之乐。 那边田上,姜明红阴沉着那张还带着几点青紫色痕迹的脸,胡乱的撒着种子。管事嬷嬷被她厉声喝骂了两回,不敢再出言,陪笑地站在田头看着她, 在田里忙了约半个时辰,邺疏华和宋箬溪的那一筐种子都撒完了,宋箬溪娇笑着问道:“这个麦什么成熟收割?” “刚撒种,你就想着成熟收割,也太心急了。”邺疏华笑道。 “我是想知道什么时候收割,好过来。” “秋小麦要等明年才能收,收割太辛苦,你不可以过来。” “我又没说我要亲手收割,我是想等到收割时,来看看,这可是我种的小麦。”宋箬溪笑道。 “等到小麦成熟收割入库后,你打算拿你种的小麦来做什么?”邺疏华拿过宋箬溪别在衣襟上的帕子,帮她拭额头上的汗。 宋箬溪想了一下,笑道:“把小麦磨成面粉,然后我亲手做面条给你吃,好不好?” “好。”邺疏华笑着点头。 姜明红看在眼中,心里又妒又恨,低声骂道:“不要脸的贱人。” 邺疏华是习武之人,耳聪目明,听见了,眸中闪过一抹怒意,看到地面上有块小石头,脚挪动了一下,用脚尖轻轻一挑,将它踢向姜明红,小石子准确无误地击中她的脚踝。 “哎哟。”姜明红痛呼出声。 “五夫人,您怎么了?”侍女问道。 “我的脚好痛。”姜明红蹲下去,按着脚踝。 “该不会被什么东西咬着了吧?”管事嬷嬷紧张地道。 姜明红一听这话,吓坏了,一屁股坐在田埂,就去解鞋袜。 邺疏华用得是巧劲,姜明红的脚踝上没有留下痕迹,只是痛得厉害,站不起来,被侍女搀扶着上了马车,留下小半筐的种子没有撒。 宋箬溪犹豫片刻,觉得礼貌上还是问一声比较好,正要走过去,被邺疏华给拦住。 “我们不过去问问情况吗?”宋箬溪问道。 “不用。”邺疏华牵起她的手,把她带上了马车。 回到城里,先去澹宁居,宋箬溪看到姜明红从马车上下来,健步如飞,鄙夷地撇嘴道:“装病偷懒。” 第二天,午后,姜明红过来时,宋箬溪正坐在房里绣花,听到通传,皱了皱眉,道:“请五夫人进来。” 姜明红走了进来,一眼就看到了绣架上绣了一半的鸳鸯戏水,勾唇笑道:“毓娴嫂嫂和华大哥,还真是夫妻情深啊。” 宋箬溪眸光微闪,神情冷淡地问道:“五夫人来我这儿,有什么事吗?” “过门是客,嫂嫂不会吝啬的连杯茶都不给我喝吧。”姜明红笑道。 “五夫人请坐,香朵,上茶。”宋箬溪对姜明红的来意,有些猜不透,两人已经算是撕破脸皮,连面子上的情都不必有了,她突然跑来要做什么? 姜明红在椅子上坐下,双手叠放在身前,低眉敛目,状态优雅。 香朵很快就把茶水和点心端了上来,和蚕娘等人站在一旁伺候,没有退出去。 姜明红抬眸扫了众侍女一眼,端起茶杯,小口地抿着,没有说话,似乎在打腹稿。 宋箬溪也不出声,妯娌俩人就这么沉默地对坐饮茶。 一盏茶眼看见了底,姜明红放下茶杯,问道:“你是怎么做到?” 宋箬溪被问得莫名其妙,放下茶杯,“什么怎么做到的?” “你是怎么做到独占夫君的宠爱的?”姜明红道。 宋箬溪被这句话给逗笑了,挑眉反问道:“我为什么不能独占我夫君的宠爱?” “男人纳妾是天经地义的。”姜明红理直气壮地道, “你既是这么认为的,那就该做个宽宏大度的正室,和董氏苏氏好好相处啊。”宋箬溪嘲讽的冷笑道。 “你进门快一年,还没有身孕,你应该主动为夫君纳妾才对。”姜明红没办法把董佳婉和苏念锦撵走,为了达到心理平衡,必须得让邺疏华也纳妾,到那时,她就不信,宋箬溪还有闲情逸致绣什么鸳鸯戏水。 “我夫君纳不纳妾,与你有什么关系?”宋箬溪觉得姜明红不可理喻,脸色微沉,“这天下可没有弟媳妇插手管大伯子房里事的规矩。” “你这么善妒的女人,既不贤惠淑德,又不宽宏大度,凭什么这么好命?凭什么我们的遭遇这般的天差地别?”姜明红不是个有耐心的人,没说两句话,性子又急躁起来。 宋箬溪皱了下眉,眸中闪过一抹厌烦,冷声问道:“你凭什么跟我比?” 姜明红仰起头,摆出一副高傲的姿态,“我凭什么不能跟你比?我哪点比你差?” 宋箬溪心中不爽,轻蔑地看着她,也懒得措词,直接道:“我是我夫君千里迢迢从闽国求娶来的,而你是千里迢迢送上门来的。” 不说嫡庶之别,不论家世门第,不谈容貌品行,仅一求,一送,一字之差,就已足够说明两人之间的差距。 姜明红脸色变得难看起来,胸口起伏不定,眼眶微红,隐有泪光闪动。 宋箬溪暗叹了口气,耐着性子,出言指导她,“姜明红,我们是妯娌,我不是你的竞争对手,你没有必要一直跟我较劲,跟自己过不去。我的日子,是我过出来的。你的日子,看你怎么过?不要整天怨天尤人,寻死觅活,那对你没好处。” “我用不着你来教我。”姜明红恨声道。 宋箬溪算是长见识了,世上还真有这么不知好歹的人,对她的怜悯之心荡然无存,轻嗤一声,端起茶杯,面色微冷地道:“我没那闲功夫教你,来人,送客。” 听到送客两字,姜明红站了起来,冷冷地道:“宋氏,你不要太得意,等你人老色衰的时候,有你哭得时候。” “那也比刚成亲就哭好。”宋箬溪毫不留情地还击。 “我们走着瞧。”姜明红狠狠地拿眼剜了宋箬溪一下,拂袖而去。 “神经病!”宋箬溪骂了一声,此时她并没有想到,这是她最后一次见到姜明红,第二天,去卫国送兵器的人被押解回来。 邺孝良得知忠卫被抓,没有抵赖,坦然承认是他所为。他本想一力承担下来,可是没想到宾家人的把小宾夫人也供了出来。 邺繁知道小宾夫人参与此事,面沉如水,内宅的事,又需要铁血整顿了,命人去传召小宾夫人过来,沉声问邺孝良道:“宾家与你有什么关系?需要你这般的维护?” 邺孝良一怔,小宾夫人虽是他的生母,但在礼法上,宾家与他是没有关系的,昭平县主的娘家才是他的外祖父家。 邺繁冷冷地道:“由此可见,你从未将你的嫡母视为母。” 邺孝良低下头,他无话可辩。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五十三章 煞费苦心害幼弟 小宾夫人很快就被传召了过来,进门看到邺孝良跪在地上,愣了愣,她那不算聪明的脑子,很快意识到,儿子出事了,扑在地上喊道:“城主,五公子是您的亲生儿子,您不能这么狠心的对他啊!” 邺繁冷笑,把手中的审问记录丢到小宾夫人面前,“你是识字的,看看这上面写的是什么。” 小宾夫人捡起来,飞快看完,面色苍白,浑身发抖,趴在地上磕头道:“城主,妾身不知道他们私下的说要兵器的事,要是知道,妾身是不会收他们的银子的,更不会跟五公子说娶姜氏为妻的。妾身是被他们蒙骗了,妾身愿意把钱还给他们。” 邺孝良看了眼小宾夫人,人常说没有远虑,必有近忧,可是有了远虑,全是近忧,悔不当初,神色微黯,磕头道:“父亲,儿子做错了事,任凭父亲处置,绝无半句怨言。” “不,城主,这一切都是妾身之错,与五公子无关。您要罚就罚妾身,不要罚五公子,五公子事前,并不知情,他都是被妾身连累的。”小宾夫人拼命磕头求饶,泪流满面,不停地哀求。 邺繁厌恶地看着哭得鼻涕眼泪一包糟的小宾夫人,沉声问道:“宾氏,是谁替你和宾家的人来回递话的?” “是尚服司的司宝严柳。”小宾夫人道。 “李济才,带人去将严柳押过来。”邺繁冷冷地道。 李济才领命而去。 邺繁看着跪在面前的母子俩,眼神锐利,冷酷地道:“私运兵器,其罪当诛。” 邺孝良绝望地闭上了眼睛,面如死灰,这个结果,他有预料到,只是心存侥幸,希望事情不会败露。 小宾夫人尖叫着向前跪行了几步,裙摆太大,重心不稳,跌倒在邺繁面前,趴在地上,仰着满是泪水的脸,“城主,不要,这事与五公子无关,是妾身的错的。是妾身的错,妾身愿意代他去死……妾身愿意代五公子去死。城主,求求您饶了五公子!求求您饶了五公子!五公子他什么都不知道,他是听妾身的话才娶姜氏的,都是妾身的错。妾身不该听宾家人的话。不,不是宾家,是姜家,是姜家撺掇的,姜家要害宾家,要害五公子,才会把姜氏这个扫把星送来的,是姜家的人不好,不是五公子,五公子没有错,错的是姜氏,错的是姜家的人……城主……城主……五公子他是您的儿子,求求您饶了他吧!” 邺疏华听到小宾夫人哀求声,心中不忍,起身走到邺孝良身边,单膝下跪道:“父亲,五弟虽然有错,但是事出有因,情有可原。既然兵器已追回,恳请父亲从轻发落。” 邺繁想起姜明红的言行举止,的确不象上几回各国送来的姑娘们那样有素质,结合已知的情况,她应该不是按正常途经入选的,姜家和宾家的交易,卫帝是否知情?姜家要这批兵器意欲何为? 在邺繁思考问题时,小宾夫人还在颠来倒去说着求情的话。 这时,李济才回来了,只是他没能将活的严柳带回来,他赶到时,严柳已悬梁自尽,在她房里抽出一小匣子银票。 邺繁眼中闪过一抹怒意,城规再严厉,也管不住人心中的贪念,好在严柳的生死,对事情并不影响,道:“孝良,你以姜氏‘逆德、口多言、忌妒,’为由,写一封休书给她,明日将她和卫国人一起押解回卫国。这门亲事,我要让卫帝给个交待。至于宾姜两家,与你无关,不许你再过问。” “儿子知道了。”邺孝良知道脱过死罪,脸上恢复了一点血色。 “你听从妇人之言,行事糊涂,重杖五十,罚俸三年,闭门思过一年。你的忠卫近卫未起到劝阻之责,一律重杖三十,罚俸一年,闭门思过半年。”邺繁终还是舍不得要了邺孝良的性命,给出了一个看似不轻,实则不重的处罚。 许多人的确熬不过二十重杖就会一命呜呼,但是行刑的人绝不会那么没眼色,下狠手将邺孝良活活打死。 “儿子领罚。”邺孝良磕头道。 邺繁看着小宾夫人,道:“宾氏关进离巷,永不得出。” “父亲,庶母……” 邺繁冷哼一声,邺孝良低下了头,为生母求情的话说不出口。 小宾夫人全身无力地瘫倒在地。 邺繁对事情已经做出了处理,一切都要照他的意思去办。 邺孝良拿着盖了印鉴的休书丢到姜明红面前,冷淡地道:“你我夫妻缘尽,从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姜明红呆了,这两天她小日子来了,邺孝良没有进她的房,今天一回来,丢份休书给她,这算怎么一回事?“你要休了我?” “是。” “你为什么要休我?”姜明红自认没有犯七出之条。 “回去问你的父母,如果他们不知道原因,就去问姜家的族长。”邺孝良说完就走,还有五十重杖等着他。 “不!”姜明红扑过去抱住他的腰,“一日夫妻百日恩,我们已经做了近百日的夫妻,你怎么能够狠心,说休妻就休妻?” 邺孝良低头看着她,恨声道:“你我之间,无恩只有仇。” 姜明红看到他面露狰狞,打了个哆嗦,却没有松开手,反而更加抱紧他,道:“被休回娘家的女子,生不如死。你若是执意要休我回娘家,我宁愿现在就死在这里。” 邺孝良掰开她的手,用力一甩,将她掀翻在地,“你要死,也等回到卫国姜家你再死。” “夫君!”姜明红哭喊道。 邺孝良头也不回的出了门,对站在门外的崔杏道:“崔嬷嬷,劳你好好看着她,别让她寻死。” 崔杏面无表情地道:“五公子放心,奴婢会看管好姜氏的。” 邺孝良径直出门去领那五十重杖。 行刑的人,虽然手下留情,但是五十杖打完,邺孝良的臀部还是血肉模糊,人也痛得昏死了过去。用春凳被抬回了牧之院的东小院内,姜明红被休,董佳婉怀有身孕,只能交由苏念锦来照顾。 良医诊断后,回禀邺繁,“城主,卑职已经为五公子看过伤情,五公子是皮外伤,未伤筋骨,只需要卧床休养一个月就可以了。” 邺繁什么都没说,只是抬了抬手。 良医行礼退了出去。 邺孝良出事,最高兴的莫过于暗中策划这一切的人,夜幕下,城中那间厢房内,三个黑影守着一盏昏暗不明的油灯,兴奋的低声交谈着。 “舅舅这条妙计,实在是高明。”尖锐的声音赞道。 苍老的声音哼哼道:“我这条计策谈不上高明,是姜家人和宾家人太贪权,才会听从我的意思,送姜氏来参选,是宾氏太贪财,才会收点小利,就把儿子的终身大事给卖了。是邺孝良太愚孝,听从宾氏的话,娶姜氏为妻,才会有今天这个对我们大好局面。” “说起来,那姜氏可真是蠢笨如猪,嫁进来没多久,就闹腾的厉害。听说父亲为此还大动了肝火,骂老五是个没用的东西,连个女人都管不住。”尖锐的声音幸灾乐祸地笑道。 苍老的声音冷笑道:“她要不是蠢笨如猪,当初就不会挑中她了。小门小户,没见识的丫头片子,飞上枝头也变不成凤凰的乌鸦。” “我本来还担心姜氏的事不足以动摇邺孝良在城主心中的地位,还在想要怎么样添把火,没想到邺孝良和他生母一样没脑子,居然真得偷运兵器去卫国,根本用不着我们再出手,他就自己完蛋了。”沙哑的声音得意洋洋地笑道。 尖锐的声音道:“我还以为他会是我强劲的对手,却不想他这么蠢,这下他是彻底失去父亲的欢心,再也不足为惧了。” “行了,邺孝良已经解决掉了,现在要考虑的是九月初一的事。还有几天时间了,你们不要得意忘形,越到这个时候,越要谨慎行事,千万不要疏忽大意,免得功败垂成。”苍老的声音告诫两人。 “爹,您就放心好了,一切都安排妥当了,不会有问题的,保证万无一失。”沙哑的声音信心满满地道。 “大哥已经废掉了,老四好色贪杯,早就不为父亲所喜,只要邺疏华一死,这城主之位,就是我的囊中之物。”压抑不住内心的激动,尖锐的声音拨高了几度,在这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的刺耳。 “你做了这登瀛城的城主,你母亲就能扬眉吐气,不必屈居穆茜罗之下了。”苍老的声音带着一丝惆怅。 三人又在房里逗留了一会,才灭了油灯离去。 夜,寂静无声,月渐西沉,城中忙碌了一天的百姓们早已进入了梦乡,邺疏华处理完城务,回到房里,宋箬溪已经睡着了,悄声上了床,亲了亲她光洁的额头,从背后搂着她,闻着她发间淡淡的幽香,沉沉睡去。 次日清晨用早饭的时候,宋箬溪直接问道:“昨天五弟做错了什么事被打板子?” “就是上回我告诉你的那件事。”邺疏华叹了口气,“五弟是受姜氏所累,才会铸成大错。父亲下令重杖他五十,罚俸三年,闭门思过一年。” 宋箬溪蹙眉,“那姜明红呢?” “五弟已写了休书休掉姜氏,姜氏今天会被遣送回卫国。” 宋箬溪从来没想到姜明红会落到这样一个悲惨的结局,幽幽叹了口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五十四章 左右为难难煞人 姜明红嫁进来没多久,人缘不佳,做事乖张,她被休,在魏灵娟等人看来,是咎由自取,说了几句女人当贤良淑德的闲话,就转了话题。 昭平县主留意到岳氏厚厚的胭脂香粉也遮掩不住她一脸的憔悴,不好视而不见,开口问道:“老三家的,你今天的气色怎么这样差呢?可是身子那里不舒服?召良医来看过没有?” “谢谢母亲的关心,儿媳身子没什么大碍,已召良医来看过了,只是气血有些不足。”岳氏欠身道。 “入了秋,天气寒冷,你们都要注意保养身子。”昭平县主目光一转,看到了陈氏那大的惊人的肚子,“尤其是老四家的,你肚子都这么大了,进城请安的事就免了,等你生下孩子,抱着孩子一起来给我请安。” 陈氏笑道:“多谢母亲体恤,儿媳来给母亲请安,陪母亲说说笑笑,到比困在府中好得多,再者良医也让儿媳多出来走动走动。” “来来回回坐车太颠簸了,就这么定了,等你生了孩子再来给我请安。”昭平县主不容她再多说,直接决定了。 陈氏已有七个月的身孕,坐着马车,进进出出的确非常辛苦,昭平县主能免了她请安,让她满心欢喜,也就不再虚情推辞,笑道:“谢谢母亲。” 魏灵娟笑道:“母亲,儿媳觉得四弟妹这次怀得肯定又是双胞胎,她两次生了四个,有儿又有女,好会偷懒哟。” 陈氏摸着肚子,娇声道:“母亲,您瞧大嫂说的这话,我这那是在偷懒,我可是受大罪了,挺着两个可比挺着一个累多了。” 昭平县主呵呵笑道:“你也别抱怨了,你一次怀两个挺十个月,受一遭罪,她们一次怀一个,要挺二十个月,得受两回罪。” “就是,你这是得了便宜还卖乖。”魏灵娟笑道。 昭平县主的视线飘向宋箬溪的肚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抱到嫡孙?宋箬溪没注意到昭平县主的目光,她正和邺淑婷在咬耳朵。 魏灵娟注意到了,笑道:“毓娴弟妹,你在跟婷妹妹说什么悄悄话呢,要是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你们可别忘记了母亲和我们哟。” 宋箬溪笑,“我们在说园子时花开得好,可以采来做胭脂、香精和花膏。” “哎哟,这可不得了啦,园子里的那些花,又要被你姑嫂俩给败坏完了。”昭平县主笑叹道。 宋箬溪和邺淑婷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上回弟妹送给我的桂花味的香精,清香不油腻,比桂花油好用的多,闻着味是淡淡的,似有若无,却能持久,许多天都能闻得到那股清香味,香味清新又不呛人,我现在都闻不惯桂花油的味了。”魏灵娟笑道。 “大嫂嫂若是喜欢,等做好了别的味道的香精,我再送几瓶给大嫂嫂用。”宋箬溪笑道。 魏灵娟笑得眉眼弯弯,道:“那就太谢谢弟妹了。” “那花膏和香精,我也有份做,娟儿嫂嫂怎么只谢毓娴嫂嫂,不谢谢我呢?”邺淑婷嗔怪撇嘴道。 “是是,还要多谢我们的婷妹妹,婷妹妹辛苦了。”魏灵娟笑道。 “我现在有孕,不能用这些,等我生了,也要向毓娴嫂嫂,还有我们的婷妹妹讨要一些来用。”陈氏也笑着凑趣道。 岳氏一直很沉默,低头坐在位置上,眼神幽深,不知道在想什么。 闲话了一会,众人见时间差不多了,告辞离去。 岳氏磨磨蹭蹭的走在最后,没有跟魏灵娟和陈氏一起离开,看宋箬溪要上肩辇,忙喊道:“毓娴弟妹。” 宋箬溪停了步,回头笑道:“三嫂嫂。” 岳氏走了过来,看着她,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又张了张嘴,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三嫂嫂有什么话但说无妨。”宋箬溪只当她有事相求。 岳氏目光闪烁不定,笑笑,问道:“弟妹的这枝金簪式样好别致,不知道在哪家银楼做的?” 宋箬溪眼中闪过一抹异色,笑道:“这金簪是我生日时,我哥哥让人送来的礼物,我也不知道是在哪家银楼做的。” “哦,这样啊,那就算了。”岳氏垂下眼睑,急急忙忙地走开了。 宋箬溪看着她的背景,眉尖微蹙,很显然岳氏并不是要问什么金簪,可是为什么话到嘴边又改了口,究竟是什么事,让岳氏想说又不想说?实在是想不出岳氏要跟她说什么,也就没有多费心思去想,上了肩辇,回了漱玉院。 午后,宋箬溪吃过午饭,正在廊下逗小白和小乖,邺淑婷带着侍女过来了,“嫂嫂,我来了。” 姑嫂俩领着侍女们去败坏园中的花,把园中开得十分灿烂的金菊,拣好的,全摘了来,留下光秃秃的枝头。将采来的花瓣用玉碾细细研磨,挖出冬天收集的雪水,按照绿袖的的秘方调治花膏和香精,忙忙碌碌的弄得一身都是浓郁的香气。 这天,邺疏华比平时早回来了半个多时辰,进房没看到宋箬溪,“少夫人去哪里了?” 香绣笑道:“少夫人和婷姑娘在后院做花膏和香精。” 邺疏华笑,因为有邺淑婷在,就没去寻宋箬溪,坐在房里看书。 香绣送上茶水点心,悄声退了出去,到后院告诉宋箬溪,邺疏华已经回来了。 邺淑婷起身笑道:“嫂嫂,已经这么晚了,我先回去了。” “你留下来一起吃饭啊。”宋箬溪道。 “不用了,我让厨房里做了莲花鸭签,我回去吃。”邺淑婷笑道。 “又是莲花鸭签,你还真是百吃不厌。” “好吃嘛。”邺淑婷笑笑,带着侍女走了。 宋箬溪洗了手,就回了房,进门见邺疏华在看书,就走过去坐在他身边,“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邺疏华把书扣在案上,抬眸看着她,吸了吸鼻子,笑道:“好香。” “我今天采了好多花,做了好多花膏和香精,还有胭脂。”宋箬溪捏了捏自己的肩膀。 邺疏华起身帮她按摩,从她脖颈处一直按到肩背,反复三遍,“舒服些没有?” “舒服了。”宋箬溪笑道。 “这些事让绿袖她们去做,你不要这么辛苦,会累坏身子的。”邺疏华坐下,伸手把她抱进怀里。 “你别把我想得那么娇弱了,做这么点小事,那里就能累坏身子。”宋箬溪搂着他的脖子,凑过去在他唇上轻啄一口。 这浅尝辄止,那能让邺疏华满足,唇覆在了她的唇上,舌尖灵活地探了进去,从她的口中汲取芬芳。宋箬溪被吻得娇喘吁吁,意乱情迷。邺疏华的手也从衣襟处伸了进去,抚摸着她嫩滑的肌肤,几乎就要擦枪走火,上床缠绵了。 门外传来欧阳氏的声音,“少城主,少夫人,乌总管有事要禀报。” 两人立即分开,各自坐好,一本正经的样子,只是脸上的红晕却没那么快褪散。 宋箬溪轻咳一声,整了整衣服,道:“让乌总管进来。” 乌总管半躬着身子走了进来,给两人行了礼,道:“少夫人,您吩咐做的东西已经做好了。” 宋箬溪看了邺疏华一眼,叹道:“今天太不巧了,东西偏偏在这个时候送过来,这下没有惊喜了。” 乌总管一听这话,知道事情办差了,忙看了眼宋箬溪,见她并没生气,稍松了口气。 “什么惊喜?”邺疏华笑问道。 宋箬溪笑,“我送给你的生日礼物。算了,既然东西已经送来了,就提前送给你,心意到了就好。走吧,我们到外面看看去。” 邺疏华一听是送给他的生日礼物,激动的抬腿就往外走。 “少夫人,东西太大了,摆在院门外。”乌总管道。 宋箬溪愣了愣,东西太大了?邺疏华已经往疾步往院门外走去,顾不得细问,赶紧跟了上去。 院门外的空地上,摆着一个奇形怪状的东西。 “这是什么?”邺疏华看着半天,也没看出面前的庞然大物是什么,虚心向宋箬溪请教。 宋箬溪的嘴角在抽搐,她的画的图或许是太过抽象,太过写意,还有她也忘记标明尺寸了,聪明的工匠们就问也不问她,就自由发挥,做出来这个她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东西了,可是她绝对刹风景的去承认这个事实的,扯谎道:“一个抽象派的摆设,只是尺寸稍微做大了一些,你觉得好不好看?” “好看。”邺疏华昧着良心道。 “那你喜不喜欢?”宋箬溪问得万分心虚。 “喜欢,我非常喜欢。”邺疏华肯定地回答道。这句话是大实话,只要是宋箬溪送的,他都喜欢。 这东西太大,没办法搬进房里去,只能把它安放在离漱玉院不远的地方,很多年以后,邺疏华牵着他孙子的手来看着这尊,他一辈子都不知道为何物的东西,乐呵呵地告诉孙子,这是他的妻子送给他的第一份生日礼物。 看完了礼物,两人回到房里,宋箬溪端来泡好的玫瑰蜜茶,让邺疏华喝了一杯,坐着闲聊了几句,日落西下,华灯初上,宋箬溪吩咐侍女们摆了饭。 吃完饭,两人照例在院子里散步,沐浴更衣,上床睡觉,一夜好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五十五章 风雨即将到来 次日,宋箬溪给昭平县主请了安,出门要回上肩辇加漱玉院,突从旁边冲出一人来,吓了她一跳,侍女们忙拦在她前面,厉声喝道:“大胆奴才,胆敢冲撞少夫人,不要命了!” 那人跪了下去,把顶在头上的帕子扯了下来,“求少夫人开恩,让奴婢见见夫人,奴婢有话要说。” 宋箬溪看着她,微微蹙眉,“你是谁?在哪里当差?见夫人要说什么?” 那妇人磕头道:“奴婢严梅,在尚服司当差,奴婢不知道奴婢姐姐做的事,奴婢求夫人开恩,求少夫人开恩,饶了奴婢,饶了奴婢一家吧!” “你姐姐做了什么?”宋箬溪问道。 “奴婢的姐姐不知道犯了什么大错,已悬梁自尽,奴婢对她做的事,一无所知,昨天,城主下令,将奴婢以及奴婢的家人,全部押送去赭石窑服苦役,奴婢一家人世代在城中为仆为奴,绝无叛逆之心,求夫人开恩,求少夫人,饶了奴婢,饶了奴婢一家吧!” 宋箬溪听到是邺繁下的令,知道这件事只怕她和昭平县主都是不能过问的,“既是城主下的令,你理应去求城主开恩。” “少夫人您发发慈悲,救救奴婢一家吧,奴婢的父亲已经年过六旬,体弱多病,奴婢的孙儿才刚刚两岁!去赭石窑服苦役,九死一生,求少夫人开开恩,救救我们吧!”严梅痛哭道。 宋箬溪脸上露出一丝不忍,可是事情的原委,并不清楚,不能就这样贸贸然出手帮助她,眸光微转,问道:“你既被押送去了赭石窑,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 严梅还没来得及回答,一群女侍从跑了过来,领头的侍从长行礼道:“卑职见过少夫人,此人乃是重犯,在押送出城之际,一时大意,让她借机逃脱。惊扰到了少夫人,还望少夫人恕罪。” 严梅脸色巨变,眼神充满了恐慌,向前跪行两步,“少夫人……” 话没说完,侍从长已伸手将她劈晕,“少夫人,卑职要将她带回去覆命。” “大人请自便。”宋箬溪淡笑道。 侍从长向宋箬溪再行一礼,挥挥手,侍从们就架着严梅离开了。 宋箬溪看着她们远去的身影,眸光微凝,城里发生了什么大事?连六旬的老人和两岁的稚子都要受到牵连,被押送去服苦役呢?这件事为什么欧阳氏和巧桃没有向她回禀呢? “少夫人。”香绣轻唤道。 宋箬溪回过神来,上了肩辇,返回漱玉院,欧阳氏昨日告假出城了,叫来巧桃问话,“尚服司那边出了什么事,你可知道?” “尚服司?”巧桃想了想,摇摇头,“奴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你去打听一下,需要银子打点的,就去找薄荷。”宋箬溪道。 巧桃笑道:“昨儿薄荷姐姐给了银子给奴婢,奴婢这就去打听。” 宋箬溪笑,“去吧。” 巧桃行了礼,转身出了门。 宋箬溪歪靠在榻上,这么大的事,巧桃居然不知道,这件事好奇怪,会是什么事呢?猛然间意识到了什么,这城中的传言其实是受控制的,传来传出的都只是一些琐碎的小事,不会影响大局,真正的大事,是传不出来的,她与昭平县主相处近一年,清楚的知道她的婆婆没有这样强大的掌控力,那么控制传言的人应该是邺繁,她让巧桃去打听,会犯的忌讳,急忙坐起身喊道:“巧桃快回来。” 香朵等人听到,迭声道:“巧桃快回来,少夫人叫你。” 巧桃已跑出了院门,听到喊声,又跑了回来,“少夫人,还有什么吩咐?” “事情不用去查了,就当没有这件事。”宋箬溪沉声道。 巧桃愣了一下,笑道:“奴婢知道了。” 宋箬溪笑了笑,这就是巧桃聪明之处,知道不问为什么,主子怎么说,她就怎么做。严梅的事,宋箬溪忍住好奇,没有去打听,没有过问,有事,不知道要比知道好。 临近九月,接连下了两场秋雨,天气就渐渐的冷了下来,苑中上下人等都换上的夹衣,针线房里也忙着赶制冬衣,香绣拿出一件新做的银蓝色绣兰花的窄袖小袄,笑道:“少夫人试试这件衣裳,看看可合身?” “你做的衣服从来就没有不合身的。”宋箬溪笑,穿上一试,腰身紧了点。 “哎呀,衣服做小了,腰身这里要略微放一放才行,奴婢拿去再改改,少夫人等明儿再穿吧。”香绣笑道。 “不是你做小了,是我长胖了。”宋箬溪掐着腰边的那圈肉,“我要减肥,我要节食,早饭我不吃了。” 邺疏华一听这话,着急地道:“不吃饭可不行,会饿坏身子的。” 宋箬溪瞪他,“都怪你,老让我吃吃吃,把我当猪一样来喂,你瞧瞧我都胖成什么样了?” “我瞧着你是一点都没长胖。”邺疏华睁着眼说瞎话。 “胡扯,我明明长胖了十斤。”宋箬溪脱下那件小袄,另外穿了件紫红色绣如意云纹的交领长袄。 “半个月前才称过,只有九斤多一点,不到十斤。” 宋箬溪撇撇嘴,懒得跟这男人“斤斤计较”,只是不肯吃早饭。 “你要是不吃我也不吃,我陪着你一起饿肚子。”邺疏华态度坚决地道。 两人大眼瞪小眼,瞪了一会,宋箬溪败下阵来,“我吃就是了。” 邺疏华笑,拿起筷子夹了点小菜放她碗里,“你如今这样很好,不用瘦下来。” “食不言,寝不语。”宋箬溪气呼呼地道。 邺疏华受教地点点头,不说话,眼中满是笑意,继续往她碗里夹菜。 宋箬溪把菜又往外夹,“你不要夹这么多菜给我,我吃不了。” “食不言,寝不语。”邺疏华有样学样。 宋箬溪抬眸看着他,忍不住笑了起来,娇嗔地骂道:“讨厌!” 吃过早饭,两人照例去澹宁居给昭平县主请安。前天变天时,邺淑婷没注意,感染风寒,这两天,昭平县主就免了她请安。邺孝良卧床养伤,自然不能过来。 厅里,除邺繁和昭平县主,就只有几个侧夫人,邺疏华和宋箬溪也只有两个,厅里显得空荡荡的。昭平县主到没什么,邺繁长叹了口气,道:“太冷清了。” 昭平县主愣了一下,笑道:“过两天,就热闹。” 邺繁挥了挥手,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昭平县主明白了他的意思,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到了宋箬溪的肚子,笑道:“快了快了,你别急。” 宋箬溪脸微红,低下了头。 邺疏华笑,“父亲,您别急,很快就会热闹的。” 邺繁眼中一亮,呵呵笑了起来。 说了几句话,等邺繁父子离开,昭平县主就问宋箬溪,“再过两天就是华儿的生辰了,宴席的事,你准备的怎么样了?” “菜单已经拟好了,正要拿给母亲看。”宋箬溪接过香绣递来的菜单,起身双手呈给昭平县主。 昭平县主摆手笑道:“他的喜好,你比我清楚,你看着办,我就是问问,我可不管。” “母亲,他的喜好,我哪有母亲知道的清楚。”宋箬溪笑着坐到昭平县主身旁,“母亲,您就疼疼儿媳,帮儿媳拿拿主意吧,您不要帮儿媳拿主意,儿媳心里可没底。要是弄砸了,儿媳的脸面可就丢大了。” 昭平县主听这话,听得舒坦,就算明知道宋箬溪是在哄她开心,她也非常高兴,脸上笑意更浓,道:“好好好,我帮你拿主意。” “谢谢母亲,母亲您最好了。”宋箬溪继续拍马屁。 昭平县主接过菜单,仔细看了一遍,笑道:“这些菜色安排的都好,就照你的意思去做。” “给母亲看过了,我可就放心了。”宋箬溪笑笑,接过菜单,转手交还给香绣。 “你办事一向妥当,我可是放心的很。”昭平县主握着她的手,笑着,轻轻地拍了拍。 婆媳俩又闲聊了几句,宋箬溪告辞回去。 大冷的天,坐在肩辇上,风迎面吹过来,冷得宋箬溪瑟瑟发抖,道:“放下放下,” “少夫人怎么了?”香绣问道。 “好冷,我走着回去。”宋箬溪搓着手道。 “奴婢疏忽了,请少夫人恕罪。”四个抬肩辇的壮妇跪下道。天气冷了,要在肩辇上装拦风的帷帐,可是她们忘记了。 “罢了,以后多注意点。”宋箬溪没有跟她们计较。 “请少夫人在那边廊下稍坐片刻,奴婢去换了肩辇过来接少夫人。”抬左边前方的妇人道。 “不必,来来回回的,耽误时间。”宋箬溪今天有一堆事要忙,下了肩辇,就要走回漱玉院。 “少夫人,还是让她们去换肩辇,地上有雨水,您没有穿木屐。”青荷提醒她道。 宋箬溪低头看脚上穿着薄底绣花鞋,蹙了蹙眉,“好吧,我在那边等你们,你们快去快回。” 四个壮妇抬着肩辇飞奔而去。 宋箬溪就带着香绣和青荷以及那六个女侍从,走到长廊的背风处坐下。 从中苑回东苑需要一点时间,怕宋箬溪坐等无聊,青荷就笑道:“奴婢说个笑话给少夫人听吧。” “好哇。”宋箬溪笑道。 “奴婢要是说的不好,少夫人也要赏脸笑笑哟。”青荷笑道。 “好,快说吧。”宋箬溪笑道。 “有个富家子去考试,先生告诉他父亲,说他一定高中。可是等到出榜,却没有他的名字。他父亲很生气,责骂了先生,又去找县官问情况。县官到也好,就调来卷子看,只见上面一层淡淡的灰雾,根本就没有字。他父亲就很奇怪了,回去问他……哎哟!”从外面一块石头被人丢了进来,砸在了青荷的身上。 “什么人?”侍从飞掠而出。 青荷低头一看,“咦,这是什么呀?” “这上面好象包了一层纸。”香绣道。 “拿过来我看看。”宋箬溪展开纸条一看,上面写着,“九月初一,晚宴上,有人会对少城主不利。” 宋箬溪脸色微变,警惕地环顾四周,将纸揉成一团紧紧地捏在手中。 这时,侍从也抓来了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妇人,那老妇人是负责打扫这一片的粗使婆子,她在这里,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和注意。 “这纸上的字是你写的?”宋箬溪问道。 老妇人跪在地上,摇头。 “这纸条是谁写的?是谁让你把它丢过来的?”宋箬溪问道。 老妇人又摇摇头,张大嘴巴,嘴里没有舌头。 宋箬溪皱了皱眉,“你会写字吗?” 老妇人第三次摇头。 宋箬溪沉吟片刻,“把她带回漱玉院,香绣,你去找小顺子,让他请少城主马上回来一趟,说我有要事找他商谈。” 香绣领命而去,去找小顺子。 宋箬溪也不等肩辇了,带着那老妇人立即返回漱玉院,为避人耳目,解下披风盖在那老妇人的身上。 宋箬溪在房里等了大约两刻钟的时间,邺疏华就赶了回来,进门着急地问道:“璎璎,出什么事了?” “蚕娘你带她们去外面守着。”宋箬溪道。 蚕娘带着香朵等人退了出去,把门掩上。 宋箬溪把手中捏着的纸条递给邺疏华,又指着跪在墙角边的老妇人道:“她是传信的人。” 邺疏华看了纸条,神色微凛,暗中的人按捺不住了,“她说了什么?” “她没有舌头,不会说话,也不会写字,我觉得让她传信的人,就算查不出来,没太大的关系,这人能让她代为传信过来,应该是好意。” 邺疏华点了点头。 “师兄,这件事,我们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要好好防范才行。”宋箬溪看了眼老妇人,沉声道。 邺疏华幽深的眸中闪过一抹寒光,让人把老妇人押下去看管好,安抚宋箬溪,道:“不要担心,宴会上的守卫,我会好好布置安排的,他们是不会得逞的。” “我不担心,我们已经有防范,现在是我们在暗,他们在明了。厨房那边,我会安排人手去盯着,不会让他们有机可趁的。” 邺疏华出门去安排守卫的事,宋箬溪把蚕娘等人叫了进来,好好商量了一番。接下来的两天,表面上看起一切如常,暗中两人分别安排人手,在秋爽厅内外,布置好一张天罗地网等着鱼儿送上门来。 ------题外话------ 接下来,请假三天,码大结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五十六章 一波三折(大结局上) 九月初一,清晨,邺疏华和宋箬溪就起来梳洗更衣。 邺疏华身穿玄色绣祥云纹兖服,腰系青白玉带,玉带上悬挂着代表他身份的白玉龙佩和一把镶着宝石的小金刀,金冠束发,脚穿粉底靴,俊雅中透着贵气。 宋箬溪头戴华贵的九翠四凤冠,穿着大红色滚金边霞帔,一身的珠光宝气,她本是绝色,盛装打扮,明艳不可方物。 两人收拾妥当,天色已大亮,几天不见露面的太阳,透过厚厚的云层,散发出万丈光芒,驱走了连日来的阴霾。 宋箬溪认为这是个好兆头,站在窗边,对着天上的太阳,笑得宛如春天盛放的鲜花,妩媚动人。 邺疏华走了过去,与她并肩而立,笑问道:“在看什么?” 宋箬溪侧身看着他,眉眼带笑地问道:“师兄,等你沐休,带我去山上看日出,好不好?” 邺疏华看了眼天上的太阳,低头看着她清亮的墨瞳,温柔地笑道:“城外的丹霞峰是看日出的好地方,我们头一天出城,在山中的别院住下,第二天就可以上山看日出。” 宋箬溪正要说话,欧阳氏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少城主,少夫人。” “进来吧!”宋箬溪道。 欧阳氏等人都换上了崭新的衣裙,满脸笑容地走进来,齐声道:“奴婢祝少城主福寿安康,吉祥如意。” “说的好,有赏。”宋箬溪眉开眼笑地拿出备好的红包一一打赏。 “谢谢少城主,谢谢少夫人。”众人行礼道谢。 蚕娘做了两碗寿面端了进来,笑道:“少城主,少夫人,吃了长寿面,添福又添寿。” 长寿面一碗就是一根,从头吃到尾,寿长百年。吃完面,两人出门前往中苑的奉先堂。 李济才已领着人在堂前设下案台和香烛,见两人前来,笑着过来请安问好,又道:“小的祝少城主少夫人,花好月圆双飞比翼,天长地久夫妻齐眉。” 两人一愣,这是祝寿词? “李大人说错了,今天是少城主的寿辰,可不是少城主和少夫人成亲。”边上的小子忙提醒他道。 李济才回头瞪他一眼,道:“都是大喜事,说吉祥话就对了。” “吉祥话说的好,有赏。”宋箬溪笑,示意香绣给红包。 李济才等人道了谢。 邺疏华站在案台前,恭敬上香奠酒,祭告天地神明,邺家的嫡子平平安安又长大岁,感谢天地神明的庇佑。 宋箬溪有样学样。 焚纸后,两人进入祠堂,给列祖列宗行礼。 行完礼出来,两人去澹宁居给邺繁和昭平县主磕头请安。 邺疏华的寿宴是晚宴,略坐了一会,邺繁和邺疏华去了忠勇堂,虽然今天是邺疏华的生辰,可不是沐休日,城务还是处理的。 宋箬溪陪着昭平县主闲聊了几句,去秋爽厅转了转,叮嘱了几位管事几句,就返回漱玉院。这身正妆的重量可不轻,得赶紧卸下来,好好歇歇,晚上还有一堆人要应付。 四个壮妇抬着肩辇往东苑去,行至半路,一队巡卫迎面过来,见肩辇,退至旁边礼让。宋箬溪的目光居高临下从他们身上一扫而过,没有发现在那群人中有一个她熟悉的人正默默的注视着她。 回到院中,宋箬溪就要卸去钗环。 香绣上前劝道:“少夫人,大公子他们会进院子来给少城主拜寿的。” “他们要来也是下午才来,现在又不会来,我且轻快一会儿。”宋箬溪坐在梳妆台前,“再说了,晚宴时,我又不穿这一套正妆,何苦穿到黄昏才换,自己找累受。” 众人笑了起来,听从了她的意思。 宋箬溪一身轻松的歪在榻上看话本子,在忠勇堂议政的邺疏华得知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城主,赫国东璧候前来为少城主贺寿,现在人已经到达城门外。”守城门的护卫长拿着国书进来禀报道。 “什么?”邺繁愕然,转而愤怒不已,拍案而起,“可恶,人已经到了城门外,你们才来禀报!倘若他是带兵来攻打,我们岂不是要束手就擒?” 众官员跪了下去,道:“卑职失察。” “父亲,东璧候从赫国过来,路程遥远,他却不曾惊动沿途的官府,可见他是秘密前来,有意为之,此事不能全怪众位大人失察。”邺疏华沉声道。 邺孝敬目光闪烁,神色不动,挪脚碰了碰邺孝恭的脚。 邺孝恭看了他一眼,想起陈陌送的那两位千娇百媚的美人和那一批价值昂贵的古玩,上前一步道:“父亲,这位东璧候是赫帝的亲舅舅,身份尊贵,要是拒之门外,怠慢了他,有可能会引起赫国的不满。” 邺繁眼中寒光一闪,冷笑道:“不速之客也是客,上次既是你去的赫国,这次就由你去接待他。” “是,父亲。”邺孝恭领命而去。 “你们都起来,接着议事。”邺繁脸色阴沉地坐回宝座上,这事暂时揭过。 议事完毕,邺疏华没有回漱玉院,去了南苑的听竹轩。碧绿竹林,凤尾森森,曲径通幽,远远的就看到身穿紫色锦袍,腰系着玉带,黑发用一根白玉兰花簪绾着,松松散散,面上带着浅笑的上官墨询靠坐在廊下的软榻上,左手举着一只酒杯,杯沿贴在唇边,头微微一仰,酒入了喉,提起放在几上的壶,往杯中斟满酒,慵懒随意,悠然自得。 “陈陌来了,他一路隐藏行迹,到了城外才亮明身份。”邺疏华撩起袍摆,坐在栏杆上,“说是来给我祝寿的,晚上的晚宴,他必定会参加。” 上官墨询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勾唇冷笑道:“胜负在此一举,以他的个性,必然会亲临,掌控一切。” “登瀛城不是他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这一次,我要留下他。”邺疏华对阴魂不散的陈陌动了杀机。 上官墨询幽深的眸底闪过一抹异色,连慈悲为怀的人都动了杀意,陈陌当真该死,嘴上却道:“恐怕这一次,你留不下他。他亮明东璧候的身份出席晚宴,为了就是让你没办法对他下毒手。” “他非受邀而来,仓促之间敝城护卫不利,再者刀剑开一面,三哥罪不及妻儿,让她和荣杰知瑶继续留在公府。” 可是,邺繁要网开一面,岳氏却并不愿意,再得知邺孝敬流放后,进城哀求邺繁,让她陪邺孝敬一起流放。 邺繁不允。 岳氏跪在澹宁居外不肯起来。 天下着雨,北风吹过,湿透的衣服无法御寒,岳氏冷得瑟瑟发抖。一个时辰过去了,已跪得双脚发麻,面白如纸。 昭平县主看着着实不忍心,劝邺繁道:“人都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可敬哥儿媳妇,她却愿意随敬哥儿去吃苦,这份情意实在难得,你就成全她吧!” “她要跟着去了,孩子怎么办?难道也跟着一起流放,那我说的话成什么了?”邺繁冷声问道。 昭平县主语噎,见他怒意犹盛,不好再劝。 周嬷嬷进来禀报,“夫人,岳三夫人已经晕过去了。” 昭平县主看了邺繁一眼,轻叹,“把人扶进来,去召良医来给她看看。” 良医给岳氏诊了脉后,给她灌一碗风寒药,等她清醒过来,昭平县主劝了她几句,命人被送回了公府,可是第二天城门一开启,她就领着邺荣杰和邺知瑶进了城,母子三人直挺挺的跪在澹宁居外,任凌厉的寒风吹起她们单薄衣裳。 宋箬溪给昭平县主请安出来,看到这一幕,感叹不已,岳氏对邺孝敬是情深意重,不离不弃,但愿邺孝敬能好好珍惜。 邺繁最终答应让岳氏陪着邺孝敬一起流放,邺荣杰和邺知瑶兄妹没有随父母去嶕岛,留在城里,暂时交由昭平县主抚养。 晚上,邺疏华和宋箬溪在东苑的剪秋厅设宴款待上官墨询,为表心意,两人前去听竹轩接他。 走到竹林附近,就听到林中传来簌簌声响,两人对视一眼,沿曲径疾步前行,没走多远,就看上官墨询手执长剑,在林中腾空凌跃,漫天剑光似点点繁星闪过,炫目缭乱,剑气如虹,所过处,片片竹悠吹起一曲《离别》。 花倚栏干看烂熳开,月曾把酒问团圆夜。月有盈亏花有开谢,想人生最苦离别。花谢了三春近也,月缺了中秋到也,人去了何日来也? 上官墨询走了,可是陈陌是否已经离开?他是不是还隐藏在暗处,伺机而动呢?人和物,他都没得到,费了这么大的功夫布置,他不可能轻易放弃。 邺孝敬把他所知道的合盘托出,只是陈陌既然并非真心与他联手,他所知道的,是陈陌想让他知道的,陈陌不愿让他知道的,他就无法知道。 猎鹰营、猎豹营和猎虎营的人在城里搜查,出城的人,也盘查甚严,不放过任何一点蛛丝马迹,可是陈陌就象平空消失了一般,五天过去了,还是没有他的任何消息,搜查的人都怀疑他或许已经逃出城去了。只是邺疏华不肯放弃,要他们继续搜查盘问,他们不敢违抗少城主之命,可是搜查盘问起来就有些敷衍了事,虚张应付。 九月初七,邺孝敬和岳氏被押送出城,前往嶕岛,去跟他二哥邺孝顺做伴。岳氏的一点善念,让邺荣杰和邺知瑶不必跟着去嶕岛受苦,可是小小年纪,就与父母分别,有生之年,恐怕再难相见,骨肉分离的苦处,也许更甚过于他们跟着去嶕岛的苦处。 宋箬溪记得在一本书看过一句话,遗忘从第七天开始。 七天的时间过去,虽然还不至于把那天晚上的事全部忘记,但是不会再闭上眼睛就想起来那血腥的一幕,宋箬溪又开始过她悠闲自在的日子。 九月初八,霜降是秋天最后一个节气,院中的廊下搬的花,就要换成冬天开的水仙和兰花。下午,花圃的花女们用一辆大木头车运来了数十盆花。 “少夫人在休息,你们动静轻点,声音小点,不要吵醒了少夫人,要是吵着少夫人,我可是不会轻饶了你们的。”欧阳氏板着脸,小声叮嘱道。 领花女们进来的婆子陪笑道:“老姐姐也是太过谨慎了,我们又不是第一次送花进来,你就放心吧,绝不会吵到少夫人的。” “你这些花女,我瞧着怎么有几个很面生呢?”欧阳氏警惕性很高。 “那几个年纪大了,夫人恩典都放出去配人了,这是新招来的几个,第一次来,老姐姐看着当然就面生,老姐姐放心,她们手脚利落,不会误事的。”那婆子笑道。 欧阳氏看了看蚕娘,蚕娘微点点头,示意那几个没有武功,欧阳氏放了心,道:“行了,进来赶紧做事吧。” 花女们搬搬抬抬,忙碌起来。 宋箬溪午后小睡起来,站在窗边见院子里还没收拾好,进进出出一团乱,就没出去,坐在榻上边吃零食,边看话本子。 “嗵嗵嗵”坐在房绣花的香朵、香绣和青荷相继倒了下去。 “香……”宋箬溪一阵头晕目眩,这时她觉察到,屋内的香味不是玫瑰香,可是此时觉察到已然晚矣,两眼一黑,不省人事。 宋箬溪刚一倒下,门帘就被人撩开了,从外面走进来两个人,她们身穿着花女的衣服,动作利落的帮宋箬溪收拾了一下,将她抱出了房,放进了院中那个大木头车最下面,放下一格一格的木架子,再把花盆放上去,把宋箬溪遮了个严严实实。 宋箬溪就这样被人大摇大摆的运出了内城,她是在摇摇晃晃的颠簸中醒过来的,睁开双眼,坐了起来,狭窄的究竟能及摆放的那些用品,让她立刻判断出她身处一个车厢内,身下的摇晃,清楚的告诉她,这是一辆在行驶的马车。她被人从家里掳出来挟持了,挟持她的人会是谁? 不用多想,答案呼之欲出。 陈陌。 除了他,不会有第二个人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车门拉开了,一个穿蓝衣的女子弯腰进来,见她睁着眼睛,微微笑道:“姑娘,你醒了。” 宋箬溪没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但还是一眼就认出这个女子就是那晚坐在陈陌身边的其中一位,眸色微沉,“这是在哪里?” “路上。”蓝衣女子在她对面坐下,笑笑,“在离开登瀛城的路上。” “你的主子,他在哪里?”宋箬溪问道。 “姑娘不要心急,很快,你就能见到我们家公子了。”蓝衣女子笑道。 车厢内一片安静,沉默良久,宋箬溪道:“拿面镜子给我。” 蓝衣少女笑了笑,从暗壁里找出一柄铜镜递给她。 宋箬溪拿着镜子一照,不出所料,果然不是她熟悉的那张脸。陈陌这次准备十分充足,对她是志在必得,放下镜子,“你们潜去文澜阁找的东西,难道比我还重要吗?宁愿放弃它,也要掳走我吗?” “对于公子来说,你们是一样重要的。文澜阁的东西已经没办法得到,那么,就掳走姑娘,也算不虚此行。”蓝衣女子笑,把铜镜放回原处,“姑娘饿不饿?” “有什么吃的?”宋箬溪并不饿,但是她不想面对这个蓝衣女子,她想安静的想想逃走的法子。 “姑娘请稍等。”蓝衣女子有礼地道,拉开车门,又回头补充了一句,“姑娘可千万安分此,要不然,我就只能把姑娘劈昏过去。” 宋箬溪抿唇不语。 蓝衣女子退出了车厢。 宋箬溪不可能因为她的警告,就乖乖坐着什么都不做,伸手去撩窗帘,却发现窗帘被牢牢地钉死在车壁上,两边都是一样,她没办法看到马车走在什么地方,咬了咬牙,躺回软垫上,闭上了眼睛,不能慌,不要急,邺疏华发现她不见了,一定会来找她的。 蓝衣女子没等多久就再次进来,端着个托盘,里面放着饭和两碗菜,“途中不便,只能委屈姑娘一下。” 宋箬溪盯了她一眼,道:“我已经嫁人了,请你称呼我为少夫人。” “等姑娘跟公子成亲,我会改口的。”蓝衣女子在车壁上按了一下,一个小桌子升了起来,她把托盘放在上面,“姑娘请用晚饭吧。” 晚饭? 宋箬溪眸光一闪,照时间来看,她应该还在登瀛城内,心中暗喜,拿起碗筷,慢慢吃了起来,脑子在快速运转,要怎么才能留下记号,让邺疏华能追踪过来? 吃完饭,蓝衣女子把碗筷收拾走了,宋箬溪又静静地躺在软垫上,盯着车顶,继续想法子。 突然传来阵阵急遽的马蹄声,蓝衣女子进来了,不等宋箬溪反应过来,她伸手点住了宋箬溪哑穴,扯来被子给她盖上。 宋箬溪听到外面有人大声道:“我们奉命检查来往车马旅客!马车里是何人?快快下车!” 马车缓缓停了下来。 “你是何人?姓甚名谁?车里还有何人?” “小的潘六子,送我家姑奶奶回娘家探亲,天寒地冻,姑奶奶生了病,下不得车,躺在车上。”车夫扯谎道。 “你去查看查看。” “是!”另一个声音应道。 车门打开了,宋箬溪看到男子探进来看了一下,就退了出去,查得一点都不仔细,甚至都没看她和蓝衣女子一眼。 “大人,车里就两个女人,病病歪歪的。” 宋箬溪要是能出声,肯定要骂他一顿,看都没看,就胡说八道。她没办法出声,只能听到外面的声音消失,马车重新行驶。 蓝衣女子解开了宋箬溪的穴道,“这些人的检查,一天比一天松懈,我们要出城简直是易如反掌。” 宋箬溪看了蓝衣女子一眼,没说话,她觉得这样的检查,还不如不检查,浪费人力。 马车摇摇晃晃地向前行进,不知道过了多久,停了下来,蓝衣少女扶住她的手臂,“姑娘,到了,我们下车吧。” 下了马车,宋箬溪发现天色很暗,隐约可见她们站在一个宅院外,不知道是谁家的宅院,但是她知道她还在登瀛城内。 车夫上前敲了敲紧闭的木门,等了片刻,“吱”的一声,门打开了,蓝衣女子把宋箬溪扯了进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五十七章 人生圆满(大结局下) 在那间亮着灯的房间里看到陈陌,宋箬溪没有一丝意外,只有对他执念成妄感到无力,难怪有人说,善缘难结易断,恶缘易结难断。这段恶缘,纠缠的也够久了,何时才能了结? 陈陌走到了她的面前,用左手的食指和中指抬起她的下巴,唇角勾起邪邪的笑,“小溪,我们又见面了。” 宋箬溪盯着他的眼睛,冷冷地道:“我不想见到你。” “小溪这话说的好无情。”陈陌用手中的湿巾擦了擦宋箬溪的脸,在她把面具取了下来,修长的手指缓缓地划过她的脸庞,穿过她垂在肩上的长发,按住她的后脑勺,俯身凑近她,“我可是天天都想见到你,对你魂牵梦萦,难以忘怀。” 宋箬溪感觉到他喷出来的温热气息,厌恶地蹙眉,想要把头偏开,却被他的手掌牢牢的抓住,动不了,唯有垂下眼睑,不去看他近在咫尺的脸。 陈陌笑,吹了口气在宋箬溪的脸上,道:“小溪,我们一起离开登瀛城,你应该明白我心里一直有你。” 宋箬溪抬眸看着他,哂笑一声道:“我是不会跟你走的,我的心里没有你。” “小溪,这可由不得你,你必须跟我走。”陈陌看着她墨瞳里的人影,眯了眯眼睛,“我会让你心里有我的,而且只有我。” 宋箬溪抿紧双唇,与他在言语上争执没有必要。 “公子,有人来了。”蓝衣女子进来禀报。 “果然不出所料。”陈陌冷笑,“东西可准备好了?” “东西都已准备好。”蓝衣女子道 陈陌抓起宋箬溪的手,带着她往外走。 “放开我,我自己会走。”宋箬溪甩了甩手,可是甩了几下都甩脱不了他的手,还被他捏得生痛,“你放开我,好痛。” “乖乖的别乱动。”陈陌稍微放轻了点力道,低头警告的看了她一眼。 宋箬溪咬了下唇角,这个时候反抗,他肯定会把她打晕过去,那就什么事都做不了,忍耐一时,等救她的人来了再反抗也不迟,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被他拉着走往外走,趁他不注意,拔下了一根金簪,藏在衣袖里。 从游廊绕到后院,借着微弱的月光,宋箬溪看到院中摆满了东西,看着象是她在现代曾经坐过的热气球的简陋版,不太敢相信陈陌能够弄出这种东西来,向他确认,“那是什么?” “升天神器。”陈陌拉着她走了过去,“我们坐上这个,借着这股风,就可以顺利出城。” 宋箬溪向后缩,面露胆怯,“我不要,我怕高。” “别怕,坐这个很安全。” 宋箬溪摇头,继续装害怕,“我不坐这个,我不坐,太危险了,摔下来会摔死的。” “不会摔下来的。”陈陌笑,“我保证不会摔下来。” “你保证?你拿什么保证,我才不信呢,我不要,我不要冒险,我还不想死……啊!你这个混蛋,你放开我!”宋箬溪失声尖叫着,被陈陌给强行抱了上去。 “点火,升空。”陈陌道。 蓝衣女子跳进了藤篮里,从怀里掏出火褶子点燃了浸过火油的木柴,铜盆里的木柴燃起了大火,热气迅速将巨大的皮囊冲得鼓了起来,慢慢的升到了藤篮的上向。蓝衣女子解开系在藤篮边的几个沙袋,藤篮摇摇晃晃地升空了,刚刚升到屋顶,有一大批人冲了进来,为首之人正是邺疏华。 “师兄,我在上面。”宋箬溪趴在藤篮边上,大声呼喊道。 “璎璎。”邺疏华掠身上了屋顶,想要去抓住她的手。 “邺少城主,你太小看我了。”陈陌站在半空,低头俯视站在屋顶上的邺疏华,肆意的狂笑,“就此一别,不用相送!” 热气球又升高了大约十几米的样子,就不再升高了,缓缓在天空中飘浮着,随风而行。陈陌抓住宋箬溪的手臂,道:“小溪,别看了,他利用你来引我出来,这样的男人,不值得你托付终身。” “他不会这么做的,你用不着在这里挑拨离间。”宋箬溪趴在藤篮的边沿,低头看着下面,拼命在屋顶跳跃追过来的邺疏华。 “你就这么相信他?”陈陌面色微冷,不悦地问道。 “我不相信他,难道还相信你?”宋箬溪侧脸,鄙夷地斜了他一眼,“你既然知道这是他们设下的陷阱,为什么还要上当呢?” “为了你,就算明知是陷阱,我也要全力一试。”陈陌看着宋箬溪,眸色幽深,“我不想错失任何一个得到你的机会。” 陈陌说的情深意长,宋箬溪听得恶心不已,捏着藏在衣袖中的金簪,眸光微转,站起身来,问道:“我在你心中真得如此重要吗?” “你是我认定的皇后,是要和我一起共享这锦绣河山的人。我会视你如珠如宝,珍之爱之。”陈陌语气温柔地道。 宋箬溪低头不语,似乎在思考他说的话,片刻,抬眸看着他,道:“你说过的话,日后可不许忘记,你若是骗我的话,我……” “我若有半句骗你,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陈陌用发誓来证明他所言非虚。 宋箬溪睫毛微微一颤,轻轻浅笑,向他身边走近一步,把头靠在他的肩上。 陈陌脸上露出得意的笑,松开了抓住她手臂的手,要去搂她的肩。就在这时,宋箬溪举起手中的金簪,用尽全身的力气朝他刺了过去。 陈陌没提防她会这么做,等金簪刺进了左肩,他才反应过来,下意识地向后退开。 “公子!”蓝衣女子惊呼,丢下手中的东西上前去扶他。 趁这一点空隙,宋箬溪不顾一切地翻身跳了下去。 “不要!”陈陌大惊失色,推开蓝衣女子,扑过去想要抓宋箬溪,可是到底晚了一步,抓了个空,眼睁睁看着她朝着地面急速下坠。 宋箬溪宁愿死也不愿意跟他走,这让陈陌备受打击,看着要被黑暗吞没的女子,神色黯然,他用尽办法想要得到的女人,终究得不到,她留给他的,只有肩上这根带血的金簪。 邺疏华在下面看得真切,吓得差点魂飞魄散,强提一口真气,瞬间加速,朝着落下来的宋箬溪张开双臂,天从人愿,他接住了宋箬溪,可是来不及卸去宋箬溪下坠的冲力,他的一双手臂生生被折断。 宋箬溪有了这个缓冲,没有直接落地,捡回了条命,可是毕竟还是有一定的高度,落到地上时,弹了起来,还是受了伤,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陈陌在半空中看到这一幕,绷紧的肩膀松了下来,默默地拨出那根金簪,紧紧地握在手中。 邺疏华的手断了,没办法抱起宋箬溪,单膝跪在了她的身边,着急问道:“璎璎,璎璎,你怎么样了?” 宋箬溪气血上涌,一时说不出话来,半晌才道:“我没事,你怎么样?” “我也没事。”邺疏华痛得声音在发颤,几乎就要昏厥过去,可是为了不让宋箬溪担心,强撑着装没事。 宋箬溪见他脸色苍白,额头满是冷汗,“你的手是不是断了?” “没有断,只是扭伤了,抬不起来。”邺疏华撒谎道。 宋箬溪想要坐起来看看他的手,却力不从心,刚动了一下,又痛得倒了下去。 邺疏华担心她乱动会受伤,着急地道:“你躺着别动,他们很快就会赶过来。” 约等了近一盏茶的时间,侍卫们急匆匆赶了过来,见两人都有伤在身,不敢随意挪动,敲开路边一户人家的门,向他们借用了两张圈椅和四根长棍,将两人抬回城去。 邺繁一直在文澜阁等待结果,听到禀报,匆匆赶了过来,看着受伤的儿子和儿媳,半晌说不出话来,他瞒着邺疏华,利用宋箬溪,引陈陌出来,本以为此计定能成功,谁知道人是引出来了,可是没有抓住,还让儿子儿媳双双受伤。 “少城主的手怎么样?”邺繁看着脸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的邺疏华,心痛不已,脸上却半点不露,沉声问道。 “回城主的话,少城主的手折断了。”良医检查了一番,禀报道。 邺繁皱眉,问道:“你与他交手了?” “没有。”邺疏华语气冷淡,甚至没有看邺繁一眼。 “没有交手,你怎么会受伤?”邺繁问道。 邺疏华抿唇不语,宋箬溪从藤篮跳下来的那一幕,他不敢回想,差一点点,他就要永无失去他的妻,而造成这一切的人是他的父亲,这让他心中的愤恨无处宣泄。 良医打开药箱,从里面拿出一根软木,用水清冼后,道:“少城主,卑职要替您接骨,会很痛,请您咬着这根软木,忍一忍。” 邺疏华点了下头,张开嘴,咬住那根软木。 良医净了手,帮邺疏华接骨。 邺繁站在一旁,紧张地注视着。 卧室内,良医在医女的协助下为宋箬溪诊断伤情。 宋箬溪的骨头没有断,伤得不算太重。 良医抹着汗走了出来。 邺疏华吐出那根被他咬出深深牙印的软木,问道:“少夫人的伤势怎么样?” “少夫人伤的不是太重,卑职开几剂药,给少夫人服用,少夫人休养些时日就会好。”良医躬身道。 “你快去开药。”邺疏华的脸痛得扭曲变形,口齿不清地催促道。 邺繁皱眉道:“她有医女在照顾,你先顾好你自己。” 邺疏华咬紧双唇,额头上的冷汗象水一样流下来。 良医赶紧把软木拿起来,“少城主,还是咬着软木吧。” 邺疏华张开嘴,再次咬住软木。 良医刚把邺疏华一只手接好,昭平县主就闻讯赶了过来,看到他手上着夹板,心痛地泪如雨下,“我可怜的孩子,你怎么会弄成这样?” 邺疏华嘴里咬着软木,没法说话。 邺繁上前扶住昭平县主,“儿子没事,一点小伤,上了药就好,不用担心。” “他手上着夹板,脸都痛白了,怎么会是一点小伤?”昭平县主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邺疏华出去了一趟,带着伤回来了。 “身上有伤,总是会有点痛的,上了药就好了。”邺繁强行把昭平县主拽到一旁坐下,继续哄骗她,不告诉她实情。 昭平县主看了看屋内的人,没看到宋箬溪,脸色微沉,“毓娴呢?华儿都受伤了,她去哪里了?都不管不问的吗?” 欧阳氏抹着眼泪,道:“夫人,少夫人也受伤了,良医让少夫人卧床休息。” “啊?”昭平县主愕然,“这……这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两个人都受伤了?” 屋内一片沉寂,没有人回答昭平县主的问题。 “城主,出什么事了?”昭平县主点邺繁的名问道。 “没出什么事,你别多问。”邺繁不愿告诉她。 “我儿子和儿媳一起受伤了,我怎么能不过问原因?”昭平县主不依地嚷道。 邺疏华看着邺繁,眼神里透着一丝嘲讽。 “一点小意外,已经没事了。”邺繁不愿说实话,利用儿媳去引敌人的事,到底不光彩。 “是什么意外?”昭平县主追问道。 邺繁皱了皱眉,道:“你就别问这么多了,进去看看毓娴。” 昭平县主不满地横了他一眼,扭身进了卧房,“毓娴啊,你怎么样?伤在什么地方?可痛得厉害?” 宋箬溪睁开眼,看着她,轻轻笑了笑,道:“母亲,我没事。” “好好的你们怎么会受伤的?到底出什么事了?”昭平县主在床边坐下,皱眉问道。 “一点小事情,已经过去了。”宋箬溪全身都痛,不想多说。 昭平县主见她脸色也不太好,就没有再继续追问,嘱咐蚕娘等人好好照顾她,起身走了出去。 良医总算把邺疏华的另一只手也复位接好,包上药,绑上夹板,抹了一把汗,道:“少城主,这些天您不要沾水,不要乱动。” “知道了。”邺疏华吐出几乎要被他咬断的软木,声音虚弱地道。 “华儿啊。”昭平县主看着他两只手都绑夹板,伸出手,不敢碰他,担心弄痛他,“你怎么样了?” “母亲,我没事,您别担心。”邺疏华努力挤出一点笑容来安慰她。 昭平县主心疼地哭道:“你这个样子还叫没事,那什么样子才叫有事?” 邺繁拉住她,道:“时辰不早了,儿子身上有伤,让他早点休息,你就别在这里哭哭啼啼打扰他了,先回去,明天你再过来看他。” “他这个样子,我不放心,我要在这里守着他。”昭平县主不肯走。 “你留在这里,媳妇要怎么办?”邺繁问道。 昭平县主表情一僵,关心则乱,把儿子已成亲的事给忘了,再三嘱咐欧阳氏等人好生照看邺疏华后,才和邺繁一起离开。 邺疏华靠在引枕上缓了一下,感觉手臂上的疼痛稍减,穿鞋要下榻。 欧阳氏不敢扶他,着急在旁边问道:“少城主,您要去哪里?” “我要去看……”邺疏华话没说完,就看到香绣扶着宋箬溪出来了,“璎璎,你怎么出来了?你身上有伤,要卧床休息。” “行了,你别担心我,你坐着吧,别乱动。”宋箬溪慢慢地走到他身边坐下。 “璎璎,对不起。”邺疏华满怀歉意地道。 “这件事又不怪你,不用说对不起。”宋箬溪还不知道这是谁的主意,但是她相信邺疏华不会拿她来冒险。 “他是我的父亲。”邺疏华愧疚地垂下眼睑,不敢去看宋箬溪。 “他是他,你是你。”宋箬溪轻轻地碰了碰他绑着夹板的手,“你的手怎么样?” “良医说没什么大碍,上夹板只是为了好得快些。”邺疏华的手臂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不是粉碎性骨折。 “你的手养好伤后,应该不会影响你抱我吧?”宋箬溪凑到他耳边,小声问道。 邺疏华低落的心情,瞬间好转,笑道:“不会影响。” 宋箬溪笑,“只要你的手没事,其他的事都无关紧要。” “璎璎,谢谢你。”邺疏华感激地道。 “我们是夫妻,说什么谢谢,要说谢谢,我才应该说,要不是你接住我,我就死了。” 邺疏华不解地问道:“你怎么会从上面掉下来?” “我不是掉下来的,我是跳下来的。” “你跳下来的!”邺疏华的声音拨高了几度,“你知不知道那有多危险?” “我现在想想也很后怕,如果还有下一次,我应该不敢再跳了。”宋箬溪回想起下坠时的失重感,打了哆嗦。 “不会有下一次了,不……嘶!”邺疏华想去抱她,碰到了手臂,痛得倒抽了口冷气。 “你坐好,别乱动。”宋箬溪小心翼翼地托着他的手。 过了一会,香草和巧儿把熬好的药端了进来。两人喝了药,梳洗更衣,上床睡觉。 宋箬溪怕碰到邺疏华的手,离得他远远的。 “璎璎,你过来一点。”邺疏华道。 “会碰到你的手。” “你过来一点点不会碰到。” 宋箬溪看了看彼此的距离,挪过去一点点。 “你再过来一点。”邺疏华觉得还是太远。 “再过去就挨着你的手了。” “挨不着,还有这么宽的地方。” 宋箬溪又挪过去一点点,“好了,就这样,不许再说了,睡觉。” 邺疏华笑,乖乖地闭上眼睛。 次日,欧阳氏事隔多年,重操旧业,给双手不便的邺疏华喂饭。邺疏华的脸从吃饭一直红到吃完,宋箬溪见他那窘态,忍笑忍得眼泪都出来了。 邺疏华看她眼泪汪汪,还以为她不舒服,“璎璎,你怎么哭了?是不是后背又痛了?” “没有,不痛。”宋箬溪拿丝帕把眼泪擦去,“被菜给噎着了。” “你慢点吃,别着急。”邺疏华信以为真。 宋箬溪点点头,低下头喝粥。 用过早饭,邺疏华等欧阳氏出去后,道:“香朵,香绣,你们赶紧把东西收拾一下,我们要离开这里。” 宋箬溪讶然,“我们要去哪里?” “我们去庆原,看岳父岳母,然后云游四海。”邺疏华考虑了一晚,决定带着宋箬溪走。 宋箬溪知道邺疏华心中对邺繁有怨恨,她对邺繁所为也无法释怀,邺疏华要带她走,很令她感动,可是,别说他们现在身上有伤,就是没有伤,以他们的身份,根本就不可能离开,他有这份心意,就已足够,轻轻笑道:“要去庆原,要去云游四海,那也要等我们俩把伤养好了才能去,你这个样子,我们怎么能够出门?” 邺疏华低头看着绑着夹板的双臂,苦笑道:“是我太心急,考虑不周,等我们养好伤再走。” “好。”宋箬溪满口答应。 邺繁不顾宋箬溪的安危和名声,用她做饵,不但没能抓住陈陌,还令儿子对他心生怨怼,也有几分悔意,下令封口,不准参与此事的将此事传扬出去,可是邺疏华连续数日不曾来忠勇堂议事,还是引起了各位官员的猜测。 而后又隐约知道那天晚上急召良医为邺疏华治伤,就更加觉得有大事发生。当然他们只是私下猜测发生了什么事,不敢摆在明面上来议论,更不敢让脸色日益阴沉的邺繁知晓他们在猜测这件事。 外面的事,邺疏华和宋箬溪都没去理会,躲在漱玉院里安静地养伤。昭平县主每天过来探望他们,邺繁隔一天过来一趟,邺疏华对他冷冷淡淡,问一句,答一句。宋箬溪则避进卧房,不跟他碰面。 昭平县主觉察到父子俩之间的不对劲,分别问他们发生了什么事,两人都说没事,昭平县主心中不安,尽力在两人之间调和,可惜收效甚微。 这天,邺繁问起邺疏华那天夜里陈陌乘坐的是什么东西。等他和昭平县主走了后,宋箬溪从卧房走出来道:“陈陌坐着升天的那个东西,叫热气球。” “什么是热气球?” 宋箬溪想了想,措词道:“热气球是一种比较简易的飞行工具,由球囊、吊篮和加热装置三部分构成,球囊里的空气经过加热后,密度变小,就会变轻,当有足够的气体,就能带着吊篮飞起来。” “什么是密度?” “密度……”宋箬溪蹙眉,“密度就是物质的一种物理属性。” 邺疏华一脸茫然地看着她。 宋箬溪眸光转了转,笑,“下元节放的天灯,你知道吧?” “知道。” “热气球就是天灯的加强版。” 邺疏华双眉紧皱,天灯最初是军中为了传递讯息之用,陈陌依据天灯的原理做成的热气球,是否也是为了打仗用?眸光沉了几分,道:“要是赫国利用这热气球运送士兵进城来攻打,登瀛城可就危险了。” 宋箬溪笑道:“这个你用不着担心,因为技术问题,他做的那个热气球的承重能力有限,最多装三到四个人。要攻城的话,他就要准备很多个,可是这些东西准备起来并不件容易的事,再者,热气球是不受人为控制的,它是随风飘动的,风势的变化,就能影响它的方向。” 邺疏华听她说的头头是道,有点好奇她是从哪里知道这些知识的,笑问道:“璎璎,你怎么会知道这些的?” 宋箬溪眨眨眼,“我听静玄师兄,也就是陈陌的姑祖母说的。” “你会不会做热气球?” “它的原理我是知道,但是不会做。” 邺疏华犹豫片刻,问道:“璎璎,你可不可把你知道的写出来?” “当然可以。”宋箬溪把她所知道的一点热气球知识全部写了出来。 邺疏华记下了她所写的,口诉给邺繁听。 邺繁听过后,就下令寻找一批会制作天灯的人去琢磨这个热气球。 午后,宋箬溪捧着红绡昨天刚买回来的话本子,眉飞色舞,声情并茂地念给邺疏华听。 “这一段不对,写书这人,定然不会武功,在那种情况下,雷霆一掌是不可能使得出来的。”邺疏华挑错道。 “这是写作手法,写小说,当然要夸张一点才好看,实打实的,有什么意思。”宋箬溪撇嘴道。 邺疏华笑,受教地点点头道:“言之有理。” “我说话的当然有理。”宋箬溪笑着挑挑眉,继续往下念,“小子劈出雷霆一掌,满堂皆惊……” 邺疏华靠在引枕上,含笑看着她。 说说笑笑,大半天时光就这样消磨过去了,到晚上,因为手上绑着夹板,邺疏华接连几天没洗澡,素来爱干净的他终于忍受不了,“去准备热水,我要沐浴。” “沐什么浴,你的手不碰水。”宋箬溪瞪他道。 “我身上好痒,还有股臭味。”邺疏华脸红地道。 宋箬溪凑到他身上闻了闻,道:“哪里臭了?这是药味。” “不是药味,是臭味,好难闻。璎璎,我要沐浴。”邺疏华立场坚定。 “臭男人臭男人,男人不臭,就不是男人了,臭点好。”宋箬溪调皮地笑道。 邺疏华哑然失笑,逗她道:“那我以后就不洗澡了,臭臭的才象个男人。” “你敢!”宋箬溪柳眉一竖,“你要不是洗澡,就别上我的床。” “我洗澡你不准,我不洗澡,你又不让我上床。”邺疏华苦着脸道。 “我说的是以后,不是说现在,现在你不洗澡没关系,我不嫌你臭。”宋箬溪从他背后抱住他,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邺疏华笑,柔声道:“璎璎,我想抱你。” 宋箬溪轻轻一笑,从他手臂钻了过去,双手搂着他的腰,靠在他的怀里。 转眼半个月过去了,良医来给邺疏华拆夹板,摸了摸他的骨头,满意地笑道:“少城主恢复的很好,夹板不用再上了。” 听到这话,一屋的人都松了口气。 夹板是不用再上,药还是继续用,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就是用再好的药,半个月也没办法完全痊愈,邺疏华的双手暂时还不能象以前一样活动自如。 “你再休养两天,就去忠勇堂参加议事。”邺繁不是不心痛儿子,只是少城主连续半个月不在忠勇堂出现,已经令官员们人心浮动。邺疏华受伤的是手,脑子没伤,听事议事不受影响。 邺疏华淡淡地道:“我不会再去忠勇堂议事。” “你说什么?”邺繁脸色一沉。 “我不想做少城主,我要带着我的妻子离开这里。” 这句话没有起伏,轻轻的,可是听在邺繁的耳中却象响雷一般,令他震惊,不敢相信地瞪着邺疏华,厉声道:“你再说一遍!” 邺疏华抬眸与他对视,无惧他眼中的怒意,一字一顿,清清楚楚地重复道:“我、不、想、做、少、城、主,我、要……” “闭嘴!你给我闭嘴!”邺繁暴怒,高高地扬起了手,可是视线对上邺疏华幽深的双眸,停了下来,打不去,恨恨地握紧拳头,放了下去,“你这个逆子,这种不负责任的话,你怎么说得出口?你不想做少城主了?这是你想不做就能不做?你是登瀛城的少城主,将来要担负起一城百姓安危的人,你怎么可以说出这种话来?” “我连自己的妻子都保护不了,又怎么去保护一城百姓?父亲,还是另选贤良,就当没有我这个儿子,就当我在三岁那年已经中毒身亡。” “你,咳咳咳!”邺繁被这话气得差点背过气去,大咳了几声,把气顺了过来,抖着手指着他,“你这是在跟我赌气?” “儿子不敢,儿子只是不愿看到自己的妻子坐在家中,祸从天降,身陷险境。”邺疏华的语气平静,听不出一丝情绪。 邺繁怔怔地看着他,良久,“以后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 邺疏华跪了下去,“父亲,儿子不适合做少城主,儿子厌倦过这种争权夺利的日子,请您让儿子离开。” 邺繁低头看着跪在地上的邺疏华,眼神复杂,他知道邺疏华不适合当城主,这一年多,邺疏华虽然改变了很多,但是这个改变不是为了继承城主之位,而是为了宋箬溪,如果可以,他也不想选邺疏华当继任者,可惜他只有这么一个嫡子,他别无选择,这是他的,也是邺疏华的悲哀,轻叹一声,上前扶起他,语重心长地道:“疏华,父亲已经老了,登瀛城以后就是你的责任,不管你愿不愿意,这都是你的责任,就如当年我从我父亲手里接过城主之位一样,必须背负起这个责任,不要再说你不做少城主,不要再说离开这里的傻话。你是登瀛城的少城主,从你出生起,你就已注定要走这条路,你不能逃避,也逃避不了。” 邺疏华看着邺繁额间的皱纹和鬓角边的白发,离开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好好休息,过两天去忠勇堂参加议事。”邺繁拍了拍他的肩,转身离开。 邺疏华在房间里呆呆坐了一会,出门走进暖阁,见宋箬溪端坐在窗下的案台前抄写经文,默默地走到她身边的椅子上坐下。 宋箬溪听到声响,回眸看了看他,笑道:“你们谈完话了。” 邺疏华低头道:“璎璎,对不起,我不能带你离开这里。” 宋箬溪早就料到不能离开,笑笑道:“不离开就不离开。” 邺疏华一怔,抬头看着她,“你不怪我食言?” 宋箬溪放下毛笔,侧转身子,面对他,表情认真的道:“这里是我们的家,我们当然要留在这里,为什么要离开呢?” 邺疏华展颜一笑,小心的伸出手轻轻地抱着她。 过了两天,邺疏华去忠勇堂议事,一切恢复了正常,官员们停止了猜测。邺繁也将登瀛城宝库的钥匙和机关图交给了邺疏华,这也是陈陌和闽帝等人心心念念想要得到的东西,也是登瀛城立城的根本。 九月二十六是立冬也是昭平县主的生日,立冬有补冬的习俗,要吃饺子和赤豆粥,这天的寿宴上自然少不了这两样应景的食物。 宴席要结束时,陈氏突然阵痛起来,于次日丑时正生下一儿一女。 十月初一,邺繁五十二岁生日。 城主大寿,全城同庆,各大酒楼在街上摆下流水宴,共计九百九十九桌,耗费巨大。 十月二十七日,邺孝恭和陈氏的次子次女满月,府中摆满月酒。邺繁给男孩取名叫远科,女孩叫知琪。 宋箬溪在席上看着两个粉嫩嫩的孩子,母性大发,当天晚上就把避孕用的香囊丢进了箱底,让侍女换了干净的被褥,熏上了暖檀香,洗了香喷喷的澡,躺在床上等邺疏华。 邺疏华吃过晚饭,小顺子过来有事要禀,他说很快就回来,这很快并不快,等得宋箬溪性致都快没了,他才回来。 宋箬溪掀被坐起来,怨气冲天地道:“你还知道回来啊?我还以为你找不到家门了呢!” 邺疏华被她这突如其来的怒火给弄糊涂了,“怎么了?” “怎么了?怎么了?”宋箬溪捏着拳头捶被子,“就是……就是……我不跟你说了,我睡觉了。” 说着,宋箬溪裹紧被子,转身用背朝着他。 邺疏华笑,走过去,拽她的被子,“璎璎,有事你就说,我听着。” “没事了。”宋箬溪闭上眼睛,“我要睡觉。” “你先别睡,我有话要跟你说。”邺疏华脱了鞋,上床推了推她。 “不听,不听。”宋箬溪用力闭着眼睛,“我睡着了,睡着了。” 邺疏华看着耍赖皮的妻子,哑然失笑,俯下身子,压在她身上,咬着她的耳垂,笑道:“璎璎,已经十月份了,我们是不是该生娃娃了?” 宋箬溪的嘴角微微往上翘了翘,睁开眼睛看着他,娇声问道:“你没有发现有什么东西不见了吗?” 邺疏华左右看了看,“没有什么东西不见。” 宋箬溪不满地瞪他一眼,“你认真点看了看。” 邺疏华就听话地认真的看了看,“那个和合二仙的香囊不见了。” 宋箬溪抿着嘴笑,抛给他一个媚眼。 邺疏华这下总算明白他的小娇妻在发什么火了,伸手笑着扯下水红色绣花草的帐幔,吻上了她的唇,碾转厮磨,吸吮啃噬,一室温馨缱绻。 十一月初六,宋箬溪的小日子如期而至。 两人继续努力,腊月二十七日,宋箬溪给昭平县主请安回来,良医再次为她诊了平安脉后,笑道:“少夫人,不会有错,的的确确是喜脉。” 宋箬溪的身体经过蚕娘和绿袖的细心调理,月事很准,根据他们夫妻行房的次数来说,她应该是有了。这个月小日子推迟没来,她心里就有了数,一直不准良医说出去,是为了保险起见。 “恭喜少夫人,贺喜少夫人。”欧阳氏等人笑得合不拢嘴。 宋箬溪打发人去澹宁居向昭平县主报喜。 昭平县主对这个消息期盼已久,得知儿媳终于有了孩子,双手合十,念了声佛,不顾雪天路滑,亲自过来探望宋箬溪,拉着她的手,念念叨叨说了许多注意的事项,又免了她早上过去请安的事,要她在屋里安胎就好了,子嗣事大,尤其这个是嫡子嫡孙,金贵着呢。过年的事,全面接手,不让宋箬溪操一点心。 在忠勇堂议事的邺繁和邺疏华也得知了这个消息,喜形于色。 众官员齐松了口气,少城主有后了,嫡系一脉不会断了,老天保佑 邺疏华没空应付来向他道喜的人,施展轻功飞身离去,进门就激动地喊道:“璎璎!璎璎!你在哪里?” 宋箬溪从卧房走了出来,“我在这里,你回来了!” 邺疏华走到她面前,伸手想抱她,又不敢抱她的样子,似乎宋箬溪不是怀孕了,而是变成了易碎的娃娃,眼睛盯着她的肚子,“璎璎,你怀孕。” 宋箬溪笑,点点头,上前抱住他,“我怀孕,我有娃娃了,你要当父亲,我要当母亲了。” “我好高兴,璎璎,我好高兴,我好高兴。”邺疏华抱住她,低头亲了亲她的头发,“你可有什么想吃的?” “这会没什么想吃的,等有了就告诉你,你去帮我买。” “你想吃什么,就告诉我,我去帮你买。” 宋箬溪把怀孕的事写信告诉了远在庆原的纪芸,纪芸悬了一年的心,落下一半,打点了两车的东西送往登瀛城,又亲自去庆原周围的各大寺庙里添了香油,求菩萨保佑,宋箬溪能一索得男。 夜深深,窗外月光如水,宋箬溪靠坐在引枕上,看着站在窗边吹笛子的邺疏华,眉眼全是笑,有夫有子,她的人生至此圆满! ------题外话------ 当敲下最后一个句号,我长吁了口气,从去年十二月二十八日发文到今天,历时九个月,发文之初遇上书院改版,上架之前没有大封推,首推的收藏数也不理想,当时责编告诉我此文有可能会扑,有一些沮丧和失望,但是我坚持写了下去,终于完成了此文,这一切离不开朋友们的支持,谢谢大家。 在这九个月的时间,因为工作和家中的琐事,以及我身体的原因,我没能坚持日更,对一直支持我的朋友,我感到非常的抱歉! 再次谢谢大家的支持和鼓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五十八章 后记 八月,中秋过后,阳光依旧灼热的炙烤着大地,热浪滚滚,天地间宛如一个大蒸笼,闷得人几乎透不过气来,蚕娘指挥紫燕营的人把树上不知疲倦的知了给捕走,免得吵着嫌烦怕闹的宋箬溪。 挺着八个多月身孕的宋箬溪身穿一件淡蓝色素缎对襟长衫和同色长裙,躺在水榭中的竹榻上,半眯着眼,手上的美人玉柄团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摇着。水榭外的水摇风扇随着水流,缓缓地扇出阵阵轻风,淡淡的珠兰花香随风飘了进来,沁人肺腑。 绿袖和青荷坐在一边做婴儿的鞋帽和衣衫,香绣坐在圆墩上捧着话本子,“五个人上了船,等了一日,船家才招揽了一个收蚕丝的行商,这行商年约二十……” 自从宋箬溪怀了身孕后,邺疏华就不准她看书,看账本,说是看多了会伤眼睛。 宋箬溪在现代没结婚,更别说生孩子了,不知道这话有没有医学根据,只是不愿让邺疏华担心,就依从了他的意思,乖乖的听话本子。 “咹嗯咹。”香绣又有字不认识了,吱吱唔唔的念不下去。 绿袖和青荷抿着嘴直笑。 宋箬溪睁开眼看着香绣,轻叹道:“行了,你别念了,你这么个念法,我听着都没意思。” “对不起啦,少夫人,奴婢太笨了,好多字都不认识。”香绣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话本子还是等少城主回来,让少城主念给少夫人您听吧!” 宋箬溪用扇子掩住嘴,打了个呵欠,支撑着想要坐起来。 “少夫人,您慢点,奴婢来扶您。”香绣放下书,上前扶住她,“少夫人,可是要上净房?” 宋箬溪点点头,肚子越大,上净房的次数越频繁。绿袖和青荷也跟上去伺候。等她从净房出来,邺疏华已经回来,坐在榻上翻看那本话本子,听到脚步声,抬头看到腰身圆润,步态沉重的妻子走了进来,丢下话本子子,走上前来扶住她,笑问道:“你去哪里了?” 宋箬溪横他一眼,道:“我这个样子,还能去哪?去净房了。” 邺疏华笑,扶她坐下,温柔抚摩她高高隆起的小腹,柔声问道:“今天孩子乖不乖?” “不乖,他一直踢我,把我肚子都踢痛了。”宋箬溪娇声抱怨道。 “乖宝宝,不要闹,你要乖乖的,不许太用力,太用力,会踢痛你娘的。你娘肚子痛,爹爹可就心痛了,你喜欢踢腿,等你出来踢爹好不好?”邺疏华凑近点,跟肚子里的孩子商量道。 宋箬溪轻笑出声,娇嗔地道:“净胡扯。” “乖宝宝,我们说好了,可不许再用力踢你娘了。” 宋箬溪推了推他,问道:“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邺疏华坐正身子,握着她的手,笑道:“舅兄打发人送信过来,岳母已经到了曲沃,再等几天就会来登瀛城。” 宋箬溪听到纪芸要来,开心不已,立刻吩咐侍女把离漱玉院最近的延芗院给收拾好,预备纪芸来住,接着就眼巴巴等着。纪芸不辞辛苦,千里迢迢来登瀛城,无非是担心女儿第一次生孩子会害怕。 两天后的一场秋雨,驱散了炎热,带来了清凉,在绵绵细雨中,足足痛了一夜,在凌晨时分,苏念锦为邺孝良生下了庶长子,就在四个多月前,董佳婉生下了邺孝良的庶长女邺知玟。 邺孝良还没有续娶正妻,暂时还居住在牧之院中。孩子的洗三宴也就在北苑的兰香厅举办,邺繁打发李济才过来宣布他给孩子取名为邺初元。 魏灵娟、宋箬溪和陈氏都去添盆,魏灵娟添了一个金项圈,宋箬溪添对拇指大小的小金猪,陈氏添了把小金锁。因为是庶出,三位伯母去的礼都不重。 洗三完毕,宋箬溪客气地邀请魏灵娟和陈氏去漱玉院坐坐,魏灵娟和陈氏自然不会推辞。在漱玉院坐下,侍女送上热茶,陈氏对魏灵娟和宋箬溪道:“庶长女到还无妨,这庶长子生下来,还有谁家的姑娘愿意嫁进来哟。” 魏灵娟抿了口茶,笑道:“不嫁进来就不嫁进来,四弟妹不觉得,这初元的名字,大有含意吗?” 陈氏一愣,目光微转,若有所思。 宋箬溪淡淡浅笑,初,始也。元,始也。苏念锦是媵妾,礼法上是可以扶正的,邺繁给孩子取这个名字,或许是有这个意思。庶子长于嫡子,不合规矩。邺孝安成为庶长子是个意外,昭平县主怀孕八个月时,胎死腹中,才会让庶子生在嫡子之前。 “扶妾为妻,有这可能吗?”陈氏质疑魏灵娟话中之意。 “这有什么不可能的,只需父亲一句话就成。”魏灵娟笑,苏念锦是邺孝安的表妹,她给邺孝良做妾,有损邺孝安的颜面,若是能扶正,到是个皆大欢喜的事。 “这要是事成,可就是迟来的先上岸,董氏要怪肚子不争气了。”陈氏笑道。 “万般皆是命,强求不来的。”魏灵娟深有体会,若非上天示警,让邺孝安放弃争夺城主之位,她有可能也象明氏和岳氏一样流放去嶕岛了。 这个话题到此为止,没有再聊下去,陈氏扭头问宋箬溪,“毓娴嫂嫂,你的肚脐眼可鼓出来了?” 宋箬溪点点头,“鼓出来好多,这有什么问题吗?” “肚脐眼鼓出来是生儿子。”魏灵娟笑道。 “有这说法啊?”宋箬溪讶然笑问道。 “那些接生婆说,肚子松垮垮,就是生女,肚脐眼往外鼓,就是生崽。”陈氏说得头头是道 三人正说着话,邺淑婷过来了,四人凑成一桌牌,抹了几回,到正午,吃过午饭,魏灵娟三人告辞离去。 到晚间,邺疏华回来,宋箬溪就问他,邺繁给孩子取这名是什么意思。 邺疏华证实了邺繁确有让邺孝良把苏念锦扶正的意思,等苏念锦出了月子就办。 五房的事,与宋箬溪没有切身利益关系,不过是知道有这么一件事罢了,她现在最期盼的是纪芸什么时候来? 八月二十九,日暮时分,雨停风凉,纪芸和宋淮在邺疏华的陪同下往漱玉院走来,香朵带着小侍女去折了几枝珠兰花要进门,正好遇上,喜得冲着院子高声喊道:“少夫人,太太和六少爷来了。” 宋箬溪听到喊声,猛地坐了起来,却不想闪着腰了,肚子里的孩子也凑热闹,用力地踢了她一脚,“哎哟。” 香绣刚把手上的小衣服放下,还没来得及上前扶她,听到她呼痛,吓了一跳,着急地问道:“少夫人,您怎么了?” “这小子踹我。”宋箬溪怕香绣埋怨,不敢说起急了,闪着腰,把责任推到肚子里的小家伙身上。反正小家伙还没出来,也不能当面拆穿他娘,这黑锅背定了。 香绣扶着宋箬溪的手臂,道:“小少爷,您要乖点,可别闹哟,您的外祖母和小舅舅了。” 宋箬溪睨她一眼,问道:“为什么是小少爷,就不能是小姑娘?” “少夫人自己刚说,这小子。小子可不就是小少爷,难不成小子还是小姑娘不成?” “我有这么说过吗?”宋箬溪蹙眉问道。 “少夫人刚就是这么说的。”青荷笑,扶着她另一只手,为香绣作证。 说话间,三人已经走到门口,宋箬溪看到纪芸向这边走来,扬声喊道:“娘!” “溪儿。”纪芸也看到了宋箬溪,一年多未见,今日久别重逢,看着女儿,脸上带着笑,眼里分明有点点泪光,忙快走了几步,走到她面前,紧紧握住她的手,上下打量了一番,见她脸色红润,那悬着的心,才落下。 宋箬溪反握住纪芸,又喊了声,“娘,娘。” “哎哎。”纪芸连声应道。 “姐姐,还有我。”宋淮走了过去,笑道。 宋箬溪看着幼弟,笑,“淮儿长高了。” 宋淮笑,“姐姐长胖了!” 宋箬溪轻啐了他一口,“坏淮儿!” “姐姐还是一样的貌美如花,美如天仙。”宋淮立刻改正错误。 “油嘴滑舌。”宋箬溪笑着,横他一眼,“娘,外面热,快进去吧!” 进了房,宋箬溪依在纪芸怀里,娇声道:“娘,我好想你。” 纪芸慈爱地摸着她的脸,“都是要当娘的人了,还这么孩子气?仔细疏华和你弟弟笑话你。” 宋淮把头偏开,“我没看到。” 邺疏华哑然失笑,有样学样,“我也没看到。” “我要跟娘说体己话,师兄,你带淮儿出去。”宋箬溪道。 “溪儿不可如此,贤婿快请坐下。”纪芸拍了拍宋箬溪的手,客气地道。 邺疏华起身笑道:“岳母陪璎璎说说话,我带淮儿去到处走走。” “姐夫,你带我去看看那个三潭印月,姐姐在信上描绘的那么美,我可是想了好久,这次机会,我定要好好看看。”宋淮笑道。 邺疏华带着宋淮,大白天的去看三潭印月。纪芸母女俩就在房里说话,宋箬溪问了家里人的情况,又问在路上的情况。 纪芸把家里人的情况都说了一下,端起茶杯喝了口茶,轻描淡写地道:“你父亲的腿断了,如今辞官在家里闲散着。” 宋箬溪惊讶地看着纪芸,见她脸上并无悲痛的神色,眸光微转,问道:“娘,出了什么事?” “你怀着身孕,这件事本不想告诉你,怕你难过,可是他毕竟是你的父亲,总归要让你知道。”纪芸皱了皱眉,叹了口气,“这件事说出来丢人,你在女婿面前,提都不要提。” “我不告诉他。” “他与人争粉头,让人把双腿的腿筋给挑断了,对外说是骑马摔断腿。”纪芸原本是想弄残宋绥,可还没等她动手,宋绥就已自寻死路,到省了她的事。 宋箬溪冷哼一声,厌恶地撇嘴道:“我才不会为这种人难过。” 纪芸笑笑,从荷包里拿出一块玉坠,“这块玉坠,你师父已开过光,供在佛前一百零八天,这次特意让我带来给你的,说是你生孩子时挂在身上,能定魂保命,大小平安。” 宋箬溪听到定魂保命四字,眼皮一跳,世上常说女人生孩子,阎王面前隔层纱。她又是换了灵魂的人,凶险恐怕是成倍增加,慧谨担心她会魂魄离身,一命归西,才会特意送玉坠过来,接过那块玉坠,将它挂在脖子上。 有亲娘和弟弟陪在身边,宋箬溪的日子过得更加的舒心。 九月初一是邺疏华的生日,去年过得惊心动魄,今年是其乐融融,欢声笑语。 九月二十五日,邺初元满月。依规矩,要将他的名字记在邺孝良的名下。同一天,举办苏念锦的扶正仪式,她将成为邺孝良的嫡妻,因为姜明红的名字没有上家谱,苏念锦不是原配,但在家谱上成了原配。 奉先堂前,苏念锦身穿大红色的正装,头戴金光灿灿的凤冠,和一身吉服的邺孝良并肩踏上了阶梯。 邺淑婷幽幽轻叹,小声道:“想不到五哥的妻子会是她。” 谁都不曾想到苏念锦会有今天,就连她自己也不曾想到,不过一年多的时间,她的身份就发生的翻天覆地的改变,她已是堂堂正正的公子夫人,不再是那个仰人鼻息的小妾,邺家的媳妇大多数都靠不上娘家,她也就不用担心别人会拿她娘家说事了。 苏念锦一索得男,母凭子贵,由媵妾摇身成为正室,让和她一样以媵妾身份进门的董佳婉嫉妒不已,日后处处刁难苏念锦,良公府内,妻妾之争如火如荼。 这天晚上,邺疏华刚溜进房,上床躺下,宋箬溪哎哟了一声,道:“你别睡了,我肚子一阵阵的痛,有好一会了,孩子怕是要生了。” “什什么?你肚肚肚子痛?要要要要生了!”邺疏华也不知是激动还是紧张,说话都不利落。 “是啊,你快去叫稳婆和红绡进来。”宋箬溪蹙眉道。 “哦哦哦,我这就……”邺疏华从床上跌了下去,头磕在了床板上,“哎哟。” “你撞到哪里了?”宋箬溪着急地问道。 “我没没没事,你躺着别别动,我去叫人来。”邺疏华慌慌张张地拉开门,“快来人,少夫人要生了。” 这一声喊起,整个院子顿时都忙了起来,侍女们分着三路,一路去延芗院请纪芸,一路拿着邺疏华的令牌,去澹宁居请昭平县主,一路去召良医和医女前来伺候。 两个稳婆和红绡进房来看宋箬溪的情况,还没破水,离生还有一段时间,把她移进了收拾好的产房内。 纪芸已经睡着了,听到通报,急匆匆进来,见邺疏华白着一张脸杵在房里,左脚穿着鞋,右脚打着赤脚,百忙之中抽空安慰一下女婿,“疏华,你别紧张,溪儿会顺顺利利把孩子生下来的。” 邺疏华充耳不闻,两眼发直地盯着产房的门。 纪芸也没空多管他,进去看女儿。 宋箬溪看到她进来,哭喊道:“娘,我痛,好痛!痛得我想去死。” “娘知道,娘都知道,娘的乖宝,不哭,不哭。”纪芸抱着宋箬溪的肩膀,“娘的乖宝,你要忍着,不要叫,不要哭,要不然一会就没力气生孩子了。” “是啊,少夫人,您哭也会痛,还是留着力气生孩子吧!”稳婆笑道。 宋箬溪抽了抽鼻子,阵痛暂停,轻舒了口气,“娘,这生孩子也太痛了。” 纪芸用丝帕帮她擦去泪水和汗水,笑叹道:“从身上掉块肉下来,那能不痛。” 痛疼又开始了,宋箬溪咬紧牙关,强忍着。 昭平县主和良医医女是前后脚进来的,昭平县主看到邺疏华那模样,心疼地道:“华儿,女人生孩子都是这样子的,没事的,你不用这么紧张,赶紧去把鞋穿上,别受凉生病了。” 邺疏华没听到她在说什么,看到医女进来了,催促道:“快进去瞧瞧少夫人。” 良医把了脉,医女也瞧看了。医女和稳婆交换了意见,出来回话,“夫人,少城主请放心,少夫人的胎位正,胎儿不大,定能顺。只是少夫人是第一胎,这个时候发作,只怕要到明日早上才会分娩。” “为什么要等到明天早上?要痛这么长的时间,少夫人会受不了的,你们快想法子,让孩子快点出来。”邺疏华着急地道。 “催产的药那能乱用,你别在这里碍事了,去隔壁房里歇着吧。”昭平县主皱眉,撵他走。 “我不走,我要在这里守着璎璎。”邺疏华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昭平县主见他犯倔,拿他没法子,让侍女拿来鞋子,让邺疏华穿上,又给他披上披风,这才进卧房看宋箬溪。见纪芸抱着宋箬溪,在跟她说小时候的事,上前问了几句,退出房去,女子生孩子,有亲娘在身边照顾,比什么好。 疼痛持续,越来越痛,宋箬溪忍不住哼哼出声,巨痛让神智变得模糊,感觉灵魂似乎从身体里飘了出来,晃晃悠悠,离开了那间产房,在黑暗中穿行,眼前忽一亮,高楼大厦,车水马龙,霓虹闪烁。 现代? 她穿越回现代了? 忽然的眼前景物又变化了,熟悉的房间里,爸爸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厨房内,妈妈把炒好的菜的放在餐桌上,扬声喊着,“璎璎,出来吃饭了。” “哎,来了!”清脆的声音响起。 宋箬溪回头一看,那张数年不曾见过的熟悉的面孔出现在眼前,愣呆呆的看着那个年轻的女子洗了手,走到餐桌边坐下,笑盈盈地打着招呼,“爸爸吃饭,妈妈吃饭。” 一家三口围坐桌边用餐,那女子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抬头看了过来,两人的视线在虚空中对上。 “璎璎,吃饭啊,发什么呆?”妈妈敲了敲碗,嗔怪地道。 那个苏璎璎冲着她轻轻一笑,低头吃饭。 “溪儿!溪儿!”纪芸的呼喊声,从遥远的地方传了过来。 宋箬溪微微浅笑,身子向后一退,眼前的景物再一次起了变化,她回到了灯火通明的房间里,再次进入身体,从此后,魂定神宁!她就是宋箬溪。 “哇!”婴儿的啼哭声,如晨曦破晓,黑暗过去,光明重现人间,让呆站在门外,面色苍白,魂不附体的邺疏华瞬间复活,扑过去,拍着门高声喊道:“璎璎!璎璎!你怎么样?” “我没事,你别喊了!”宋箬溪的虚弱的声音从屋内传来。 “恭喜亲家太太,恭喜少夫人,喜得千金。”稳婆声音有些飘忽有些不安。 纪芸知道邺家的人都希望宋箬溪生儿子,可是生儿生女的事,不是人为能够决定的,女儿也一样是值得疼爱的宝贝,她的外孙女,不准任何人嫌弃,大声道:“赏,重重有赏!” 宋箬溪眼中闪着泪花,唇边噙着一抹浅笑,为女弱为母则强,她护犊的娘这般的护着她,她也会这般护着她的女儿,谁敢怠慢她的女儿,她就跟谁拼命! 昭平县主听到生了个女孩子,眼中闪过一抹失望。 邺疏华欣喜若狂地喊道:“我有女儿了!我做爹爹了!” 宋箬溪听到他的喊声,心中大慰。 纪芸也笑了起来,等稳婆和红绡替宋箬溪收拾妥当后,亲自抱着外孙女儿出门,见昭平县主神情淡淡的,眸光一闪,上前道:“恭喜亲家夫人,这乖宝可真会挑时候生,不但模样长得象祖母,还和祖母同一天生日,当真是福贵绵长。” 昭平县主这才想起今天是她的生日,这样的巧合,让她添了三分喜欢,再看看襁褓里的孩子,粉红粉红的,小模样到真与她有几分相似,这喜欢又添了三分,伸手抱过孩子,笑道:“这小模样好可爱哟。” 邺疏华没顾得上看女儿,已经进房去看宋箬溪,“璎璎,辛苦你了!” 宋箬溪看着他,“我这么辛苦才生下女儿,你以后要好好待我们母女,不可让人欺负我们。” “谁敢欺负我的女儿,我就跟他拼命。”邺疏华表情严肃地道。 宋箬溪展颜一笑。 消息传到澹宁居,邺繁微微皱了皱眉,但也没多说什么,打发李济才把准备的东西送过去。 虽然是女孩子,但毕竟是少城主的嫡长女,民间常说先开花后结果,城中百姓齐来朝贺。邺繁想了五天,才慎重地为嫡孙女取名邺欣宁。 纪芸听到这个名字,才放心。 两年后,宋箬溪再次十月孕满,诞下一子,取名邺瑞涵。儿女双全,皆大欢喜!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支持! 推荐静海深蓝的最新力作《重生之锦绣婚程》,不一样的重生之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五十八章 后记 八月,中秋过后,阳光依旧灼热的炙烤着大地,热浪滚滚,天地间宛如一个大蒸笼,闷得人几乎透不过气来,蚕娘指挥紫燕营的人把树上不知疲倦的知了给捕走,免得吵着嫌烦怕闹的宋箬溪。。。 挺着八个多月身孕的宋箬溪身穿一件淡蓝色素缎对襟长衫和同色长裙,躺在水榭中的竹榻上,半眯着眼,手上的美人玉柄团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摇着。水榭外的水摇风扇随着水流,缓缓地扇出阵阵轻风,淡淡的珠兰花香随风飘了进来,沁人肺腑。 绿袖和青荷坐在一边做婴儿的鞋帽和衣衫,香绣坐在圆墩上捧着话本子,“五个人上了船,等了一日,船家才招揽了一个收蚕丝的行商,这行商年约二十……” 自从宋箬溪怀了身孕后,邺疏华就不准她看书,看账本,说是看多了会伤眼睛。 宋箬溪在现代没结婚,更别说生孩子了,不知道这话有没有医学根据,只是不愿让邺疏华担心,就依从了他的意思,乖乖的听话本子。 “咹嗯咹。”香绣又有字不认识了,吱吱唔唔的念不下去。 绿袖和青荷抿着嘴直笑。 宋箬溪睁开眼看着香绣,轻叹道:“行了,你别念了,你这么个念法,我听着都没意思。” “对不起啦,少夫人,奴婢太笨了,好多字都不认识。”香绣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话本子还是等少城主回来,让少城主念给少夫人您听吧!” 宋箬溪用扇子掩住嘴,打了个呵欠,支撑着想要坐起来。 “少夫人,您慢点,奴婢来扶您。”香绣放下书,上前扶住她,“少夫人,可是要上净房?” 宋箬溪点点头,肚子越大,上净房的次数越频繁。绿袖和青荷也跟上去伺候。等她从净房出来,邺疏华已经回来,坐在榻上翻看那本话本子,听到脚步声,抬头看到腰身圆润,步态沉重的妻子走了进来,丢下话本子子,走上前来扶住她,笑问道:“你去哪里了?” 宋箬溪横他一眼,道:“我这个样子,还能去哪?去净房了。” 邺疏华笑,扶她坐下,温柔抚摩她高高隆起的小腹,柔声问道:“今天孩子乖不乖?” “不乖,他一直踢我,把我肚子都踢痛了。”宋箬溪娇声抱怨道。 “乖宝宝,不要闹,你要乖乖的,不许太用力,太用力,会踢痛你娘的。你娘肚子痛,爹爹可就心痛了,你喜欢踢腿,等你出来踢爹好不好?”邺疏华凑近点,跟肚子里的孩子商量道。 宋箬溪轻笑出声,娇嗔地道:“净胡扯。” “乖宝宝,我们说好了,可不许再用力踢你娘了。” 宋箬溪推了推他,问道:“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邺疏华坐正身子,握着她的手,笑道:“舅兄打发人送信过来,岳母已经到了曲沃,再等几天就会来登瀛城。” 宋箬溪听到纪芸要来,开心不已,立刻吩咐侍女把离漱玉院最近的延芗院给收拾好,预备纪芸来住,接着就眼巴巴等着。纪芸不辞辛苦,千里迢迢来登瀛城,无非是担心女儿第一次生孩子会害怕。 两天后的一场秋雨,驱散了炎热,带来了清凉,在绵绵细雨中,足足痛了一夜,在凌晨时分,苏念锦为邺孝良生下了庶长子,就在四个多月前,董佳婉生下了邺孝良的庶长女邺知玟。 邺孝良还没有续娶正妻,暂时还居住在牧之院中。孩子的洗三宴也就在北苑的兰香厅举办,邺繁打发李济才过来宣布他给孩子取名为邺初元。 魏灵娟、宋箬溪和陈氏都去添盆,魏灵娟添了一个金项圈,宋箬溪添对拇指大小的小金猪,陈氏添了把小金锁。因为是庶出,三位伯母去的礼都不重。 洗三完毕,宋箬溪客气地邀请魏灵娟和陈氏去漱玉院坐坐,魏灵娟和陈氏自然不会推辞。在漱玉院坐下,侍女送上热茶,陈氏对魏灵娟和宋箬溪道:“庶长女到还无妨,这庶长子生下来,还有谁家的姑娘愿意嫁进来哟。” 魏灵娟抿了口茶,笑道:“不嫁进来就不嫁进来,四弟妹不觉得,这初元的名字,大有含意吗?” 陈氏一愣,目光微转,若有所思。 宋箬溪淡淡浅笑,初,始也。元,始也。苏念锦是媵妾,礼法上是可以扶正的,邺繁给孩子取这个名字,或许是有这个意思。庶子长于嫡子,不合规矩。邺孝安成为庶长子是个意外,昭平县主怀孕八个月时,胎死腹中,才会让庶子生在嫡子之前。 “扶妾为妻,有这可能吗?”陈氏质疑魏灵娟话中之意。 “这有什么不可能的,只需父亲一句话就成。”魏灵娟笑,苏念锦是邺孝安的表妹,她给邺孝良做妾,有损邺孝安的颜面,若是能扶正,到是个皆大欢喜的事。 “这要是事成,可就是迟来的先上岸,董氏要怪肚子不争气了。”陈氏笑道。 “万般皆是命,强求不来的。”魏灵娟深有体会,若非上天示警,让邺孝安放弃争夺城主之位,她有可能也象明氏和岳氏一样流放去嶕岛了。 这个话题到此为止,没有再聊下去,陈氏扭头问宋箬溪,“毓娴嫂嫂,你的肚脐眼可鼓出来了?” 宋箬溪点点头,“鼓出来好多,这有什么问题吗?” “肚脐眼鼓出来是生儿子。”魏灵娟笑道。 “有这说法啊?”宋箬溪讶然笑问道。 “那些接生婆说,肚子松垮垮,就是生女,肚脐眼往外鼓,就是生崽。”陈氏说得头头是道 三人正说着话,邺淑婷过来了,四人凑成一桌牌,抹了几回,到正午,吃过午饭,魏灵娟三人告辞离去。 到晚间,邺疏华回来,宋箬溪就问他,邺繁给孩子取这名是什么意思。 邺疏华证实了邺繁确有让邺孝良把苏念锦扶正的意思,等苏念锦出了月子就办。 五房的事,与宋箬溪没有切身利益关系,不过是知道有这么一件事罢了,她现在最期盼的是纪芸什么时候来? 八月二十九,日暮时分,雨停风凉,纪芸和宋淮在邺疏华的陪同下往漱玉院走来,香朵带着小侍女去折了几枝珠兰花要进门,正好遇上,喜得冲着院子高声喊道:“少夫人,太太和六少爷来了。” 宋箬溪听到喊声,猛地坐了起来,却不想闪着腰了,肚子里的孩子也凑热闹,用力地踢了她一脚,“哎哟。” 香绣刚把手上的小衣服放下,还没来得及上前扶她,听到她呼痛,吓了一跳,着急地问道:“少夫人,您怎么了?” “这小子踹我。”宋箬溪怕香绣埋怨,不敢说起急了,闪着腰,把责任推到肚子里的小家伙身上。反正小家伙还没出来,也不能当面拆穿他娘,这黑锅背定了。 香绣扶着宋箬溪的手臂,道:“小少爷,您要乖点,可别闹哟,您的外祖母和小舅舅了。” 宋箬溪睨她一眼,问道:“为什么是小少爷,就不能是小姑娘?” “少夫人自己刚说,这小子。小子可不就是小少爷,难不成小子还是小姑娘不成?” “我有这么说过吗?”宋箬溪蹙眉问道。 “少夫人刚就是这么说的。”青荷笑,扶着她另一只手,为香绣作证。 说话间,三人已经走到门口,宋箬溪看到纪芸向这边走来,扬声喊道:“娘!” “溪儿。”纪芸也看到了宋箬溪,一年多未见,今日久别重逢,看着女儿,脸上带着笑,眼里分明有点点泪光,忙快走了几步,走到她面前,紧紧握住她的手,上下打量了一番,见她脸色红润,那悬着的心,才落下。 宋箬溪反握住纪芸,又喊了声,“娘,娘。” “哎哎。”纪芸连声应道。 “姐姐,还有我。”宋淮走了过去,笑道。 宋箬溪看着幼弟,笑,“淮儿长高了。” 宋淮笑,“姐姐长胖了!” 宋箬溪轻啐了他一口,“坏淮儿!” “姐姐还是一样的貌美如花,美如天仙。”宋淮立刻改正错误。 “油嘴滑舌。”宋箬溪笑着,横他一眼,“娘,外面热,快进去吧!” 进了房,宋箬溪依在纪芸怀里,娇声道:“娘,我好想你。” 纪芸慈爱地摸着她的脸,“都是要当娘的人了,还这么孩子气?仔细疏华和你弟弟笑话你。” 宋淮把头偏开,“我没看到。” 邺疏华哑然失笑,有样学样,“我也没看到。” “我要跟娘说体己话,师兄,你带淮儿出去。”宋箬溪道。 “溪儿不可如此,贤婿快请坐下。”纪芸拍了拍宋箬溪的手,客气地道。 邺疏华起身笑道:“岳母陪璎璎说说话,我带淮儿去到处走走。” “姐夫,你带我去看看那个三潭印月,姐姐在信上描绘的那么美,我可是想了好久,这次机会,我定要好好看看。”宋淮笑道。 邺疏华带着宋淮,大白天的去看三潭印月。纪芸母女俩就在房里说话,宋箬溪问了家里人的情况,又问在路上的情况。 纪芸把家里人的情况都说了一下,端起茶杯喝了口茶,轻描淡写地道:“你父亲的腿断了,如今辞官在家里闲散着。” 宋箬溪惊讶地看着纪芸,见她脸上并无悲痛的神色,眸光微转,问道:“娘,出了什么事?” “你怀着身孕,这件事本不想告诉你,怕你难过,可是他毕竟是你的父亲,总归要让你知道。”纪芸皱了皱眉,叹了口气,“这件事说出来丢人,你在女婿面前,提都不要提。” “我不告诉他。” “他与人争粉头,让人把双腿的腿筋给挑断了,对外说是骑马摔断腿。”纪芸原本是想弄残宋绥,可还没等她动手,宋绥就已自寻死路,到省了她的事。 宋箬溪冷哼一声,厌恶地撇嘴道:“我才不会为这种人难过。” 纪芸笑笑,从荷包里拿出一块玉坠,“这块玉坠,你师父已开过光,供在佛前一百零八天,这次特意让我带来给你的,说是你生孩子时挂在身上,能定魂保命,大小平安。” 宋箬溪听到定魂保命四字,眼皮一跳,世上常说女人生孩子,阎王面前隔层纱。她又是换了灵魂的人,凶险恐怕是成倍增加,慧谨担心她会魂魄离身,一命归西,才会特意送玉坠过来,接过那块玉坠,将它挂在脖子上。 有亲娘和弟弟陪在身边,宋箬溪的日子过得更加的舒心。 九月初一是邺疏华的生日,去年过得惊心动魄,今年是其乐融融,欢声笑语。 九月二十五日,邺初元满月。依规矩,要将他的名字记在邺孝良的名下。同一天,举办苏念锦的扶正仪式,她将成为邺孝良的嫡妻,因为姜明红的名字没有上家谱,苏念锦不是原配,但在家谱上成了原配。 奉先堂前,苏念锦身穿大红色的正装,头戴金光灿灿的凤冠,和一身吉服的邺孝良并肩踏上了阶梯。 邺淑婷幽幽轻叹,小声道:“想不到五哥的妻子会是她。” 谁都不曾想到苏念锦会有今天,就连她自己也不曾想到,不过一年多的时间,她的身份就发生的翻天覆地的改变,她已是堂堂正正的公子夫人,不再是那个仰人鼻息的小妾,邺家的媳妇大多数都靠不上娘家,她也就不用担心别人会拿她娘家说事了。 苏念锦一索得男,母凭子贵,由媵妾摇身成为正室,让和她一样以媵妾身份进门的董佳婉嫉妒不已,日后处处刁难苏念锦,良公府内,妻妾之争如火如荼。 这天晚上,邺疏华刚溜进房,上床躺下,宋箬溪哎哟了一声,道:“你别睡了,我肚子一阵阵的痛,有好一会了,孩子怕是要生了。” “什什么?你肚肚肚子痛?要要要要生了!”邺疏华也不知是激动还是紧张,说话都不利落。 “是啊,你快去叫稳婆和红绡进来。”宋箬溪蹙眉道。 “哦哦哦,我这就……”邺疏华从床上跌了下去,头磕在了床板上,“哎哟。” “你撞到哪里了?”宋箬溪着急地问道。 “我没没没事,你躺着别别动,我去叫人来。”邺疏华慌慌张张地拉开门,“快来人,少夫人要生了。” 这一声喊起,整个院子顿时都忙了起来,侍女们分着三路,一路去延芗院请纪芸,一路拿着邺疏华的令牌,去澹宁居请昭平县主,一路去召良医和医女前来伺候。 两个稳婆和红绡进房来看宋箬溪的情况,还没破水,离生还有一段时间,把她移进了收拾好的产房内。 纪芸已经睡着了,听到通报,急匆匆进来,见邺疏华白着一张脸杵在房里,左脚穿着鞋,右脚打着赤脚,百忙之中抽空安慰一下女婿,“疏华,你别紧张,溪儿会顺顺利利把孩子生下来的。” 邺疏华充耳不闻,两眼发直地盯着产房的门。 纪芸也没空多管他,进去看女儿。 宋箬溪看到她进来,哭喊道:“娘,我痛,好痛!痛得我想去死。” “娘知道,娘都知道,娘的乖宝,不哭,不哭。”纪芸抱着宋箬溪的肩膀,“娘的乖宝,你要忍着,不要叫,不要哭,要不然一会就没力气生孩子了。” “是啊,少夫人,您哭也会痛,还是留着力气生孩子吧!”稳婆笑道。 宋箬溪抽了抽鼻子,阵痛暂停,轻舒了口气,“娘,这生孩子也太痛了。” 纪芸用丝帕帮她擦去泪水和汗水,笑叹道:“从身上掉块肉下来,那能不痛。” 痛疼又开始了,宋箬溪咬紧牙关,强忍着。 昭平县主和良医医女是前后脚进来的,昭平县主看到邺疏华那模样,心疼地道:“华儿,女人生孩子都是这样子的,没事的,你不用这么紧张,赶紧去把鞋穿上,别受凉生病了。” 邺疏华没听到她在说什么,看到医女进来了,催促道:“快进去瞧瞧少夫人。” 良医把了脉,医女也瞧看了。医女和稳婆交换了意见,出来回话,“夫人,少城主请放心,少夫人的胎位正,胎儿不大,定能顺。只是少夫人是第一胎,这个时候发作,只怕要到明日早上才会分娩。” “为什么要等到明天早上?要痛这么长的时间,少夫人会受不了的,你们快想法子,让孩子快点出来。”邺疏华着急地道。 “催产的药那能乱用,你别在这里碍事了,去隔壁房里歇着吧。”昭平县主皱眉,撵他走。 “我不走,我要在这里守着璎璎。”邺疏华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昭平县主见他犯倔,拿他没法子,让侍女拿来鞋子,让邺疏华穿上,又给他披上披风,这才进卧房看宋箬溪。见纪芸抱着宋箬溪,在跟她说小时候的事,上前问了几句,退出房去,女子生孩子,有亲娘在身边照顾,比什么好。 疼痛持续,越来越痛,宋箬溪忍不住哼哼出声,巨痛让神智变得模糊,感觉灵魂似乎从身体里飘了出来,晃晃悠悠,离开了那间产房,在黑暗中穿行,眼前忽一亮,高楼大厦,车水马龙,霓虹闪烁。 现代? 她穿越回现代了? 忽然的眼前景物又变化了,熟悉的房间里,爸爸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厨房内,妈妈把炒好的菜的放在餐桌上,扬声喊着,“璎璎,出来吃饭了。” “哎,来了!”清脆的声音响起。 宋箬溪回头一看,那张数年不曾见过的熟悉的面孔出现在眼前,愣呆呆的看着那个年轻的女子洗了手,走到餐桌边坐下,笑盈盈地打着招呼,“爸爸吃饭,妈妈吃饭。” 一家三口围坐桌边用餐,那女子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抬头看了过来,两人的视线在虚空中对上。 “璎璎,吃饭啊,发什么呆?”妈妈敲了敲碗,嗔怪地道。 那个苏璎璎冲着她轻轻一笑,低头吃饭。 “溪儿!溪儿!”纪芸的呼喊声,从遥远的地方传了过来。 宋箬溪微微浅笑,身子向后一退,眼前的景物再一次起了变化,她回到了灯火通明的房间里,再次进入身体,从此后,魂定神宁!她就是宋箬溪。 “哇!”婴儿的啼哭声,如晨曦破晓,黑暗过去,光明重现人间,让呆站在门外,面色苍白,魂不附体的邺疏华瞬间复活,扑过去,拍着门高声喊道:“璎璎!璎璎!你怎么样?” “我没事,你别喊了!”宋箬溪的虚弱的声音从屋内传来。 “恭喜亲家太太,恭喜少夫人,喜得千金。”稳婆声音有些飘忽有些不安。 纪芸知道邺家的人都希望宋箬溪生儿子,可是生儿生女的事,不是人为能够决定的,女儿也一样是值得疼爱的宝贝,她的外孙女,不准任何人嫌弃,大声道:“赏,重重有赏!” 宋箬溪眼中闪着泪花,唇边噙着一抹浅笑,为女弱为母则强,她护犊的娘这般的护着她,她也会这般护着她的女儿,谁敢怠慢她的女儿,她就跟谁拼命! 昭平县主听到生了个女孩子,眼中闪过一抹失望。 邺疏华欣喜若狂地喊道:“我有女儿了!我做爹爹了!” 宋箬溪听到他的喊声,心中大慰。 纪芸也笑了起来,等稳婆和红绡替宋箬溪收拾妥当后,亲自抱着外孙女儿出门,见昭平县主神情淡淡的,眸光一闪,上前道:“恭喜亲家夫人,这乖宝可真会挑时候生,不但模样长得象祖母,还和祖母同一天生日,当真是福贵绵长。” 昭平县主这才想起今天是她的生日,这样的巧合,让她添了三分喜欢,再看看襁褓里的孩子,粉红粉红的,小模样到真与她有几分相似,这喜欢又添了三分,伸手抱过孩子,笑道:“这小模样好可爱哟。” 邺疏华没顾得上看女儿,已经进房去看宋箬溪,“璎璎,辛苦你了!” 宋箬溪看着他,“我这么辛苦才生下女儿,你以后要好好待我们母女,不可让人欺负我们。” “谁敢欺负我的女儿,我就跟他拼命。”邺疏华表情严肃地道。 宋箬溪展颜一笑。 消息传到澹宁居,邺繁微微皱了皱眉,但也没多说什么,打发李济才把准备的东西送过去。 虽然是女孩子,但毕竟是少城主的嫡长女,民间常说先开花后结果,城中百姓齐来朝贺。邺繁想了五天,才慎重地为嫡孙女取名邺欣宁。 纪芸听到这个名字,才放心。 两年后,宋箬溪再次十月孕满,诞下一子,取名邺瑞涵。儿女双全,皆大欢喜!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支持! 推荐静海深蓝的最新力作《重生之锦绣婚程》,不一样的重生之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五十八章 后记 八月,中秋过后,阳光依旧灼热的炙烤着大地,热浪滚滚,天地间宛如一个大蒸笼,闷得人几乎透不过气来,蚕娘指挥紫燕营的人把树上不知疲倦的知了给捕走,免得吵着嫌烦怕闹的宋箬溪。、、 挺着八个多月身孕的宋箬溪身穿一件淡蓝色素缎对襟长衫和同色长裙,躺在水榭中的竹榻上,半眯着眼,手上的美人玉柄团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摇着。水榭外的水摇风扇随着水流,缓缓地扇出阵阵轻风,淡淡的珠兰花香随风飘了进来,沁人肺腑。 绿袖和青荷坐在一边做婴儿的鞋帽和衣衫,香绣坐在圆墩上捧着话本子,“五个人上了船,等了一日,船家才招揽了一个收蚕丝的行商,这行商年约二十……” 自从宋箬溪怀了身孕后,邺疏华就不准她看书,看账本,说是看多了会伤眼睛。 宋箬溪在现代没结婚,更别说生孩子了,不知道这话有没有医学根据,只是不愿让邺疏华担心,就依从了他的意思,乖乖的听话本子。 “咹嗯咹。”香绣又有字不认识了,吱吱唔唔的念不下去。 绿袖和青荷抿着嘴直笑。 宋箬溪睁开眼看着香绣,轻叹道:“行了,你别念了,你这么个念法,我听着都没意思。” “对不起啦,少夫人,奴婢太笨了,好多字都不认识。”香绣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话本子还是等少城主回来,让少城主念给少夫人您听吧!” 宋箬溪用扇子掩住嘴,打了个呵欠,支撑着想要坐起来。 “少夫人,您慢点,奴婢来扶您。”香绣放下书,上前扶住她,“少夫人,可是要上净房?” 宋箬溪点点头,肚子越大,上净房的次数越频繁。绿袖和青荷也跟上去伺候。等她从净房出来,邺疏华已经回来,坐在榻上翻看那本话本子,听到脚步声,抬头看到腰身圆润,步态沉重的妻子走了进来,丢下话本子子,走上前来扶住她,笑问道:“你去哪里了?” 宋箬溪横他一眼,道:“我这个样子,还能去哪?去净房了。” 邺疏华笑,扶她坐下,温柔抚摩她高高隆起的小腹,柔声问道:“今天孩子乖不乖?” “不乖,他一直踢我,把我肚子都踢痛了。”宋箬溪娇声抱怨道。 “乖宝宝,不要闹,你要乖乖的,不许太用力,太用力,会踢痛你娘的。你娘肚子痛,爹爹可就心痛了,你喜欢踢腿,等你出来踢爹好不好?”邺疏华凑近点,跟肚子里的孩子商量道。 宋箬溪轻笑出声,娇嗔地道:“净胡扯。” “乖宝宝,我们说好了,可不许再用力踢你娘了。” 宋箬溪推了推他,问道:“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邺疏华坐正身子,握着她的手,笑道:“舅兄打发人送信过来,岳母已经到了曲沃,再等几天就会来登瀛城。” 宋箬溪听到纪芸要来,开心不已,立刻吩咐侍女把离漱玉院最近的延芗院给收拾好,预备纪芸来住,接着就眼巴巴等着。纪芸不辞辛苦,千里迢迢来登瀛城,无非是担心女儿第一次生孩子会害怕。 两天后的一场秋雨,驱散了炎热,带来了清凉,在绵绵细雨中,足足痛了一夜,在凌晨时分,苏念锦为邺孝良生下了庶长子,就在四个多月前,董佳婉生下了邺孝良的庶长女邺知玟。 邺孝良还没有续娶正妻,暂时还居住在牧之院中。孩子的洗三宴也就在北苑的兰香厅举办,邺繁打发李济才过来宣布他给孩子取名为邺初元。 魏灵娟、宋箬溪和陈氏都去添盆,魏灵娟添了一个金项圈,宋箬溪添对拇指大小的小金猪,陈氏添了把小金锁。因为是庶出,三位伯母去的礼都不重。 洗三完毕,宋箬溪客气地邀请魏灵娟和陈氏去漱玉院坐坐,魏灵娟和陈氏自然不会推辞。在漱玉院坐下,侍女送上热茶,陈氏对魏灵娟和宋箬溪道:“庶长女到还无妨,这庶长子生下来,还有谁家的姑娘愿意嫁进来哟。” 魏灵娟抿了口茶,笑道:“不嫁进来就不嫁进来,四弟妹不觉得,这初元的名字,大有含意吗?” 陈氏一愣,目光微转,若有所思。 宋箬溪淡淡浅笑,初,始也。元,始也。苏念锦是媵妾,礼法上是可以扶正的,邺繁给孩子取这个名字,或许是有这个意思。庶子长于嫡子,不合规矩。邺孝安成为庶长子是个意外,昭平县主怀孕八个月时,胎死腹中,才会让庶子生在嫡子之前。 “扶妾为妻,有这可能吗?”陈氏质疑魏灵娟话中之意。 “这有什么不可能的,只需父亲一句话就成。”魏灵娟笑,苏念锦是邺孝安的表妹,她给邺孝良做妾,有损邺孝安的颜面,若是能扶正,到是个皆大欢喜的事。 “这要是事成,可就是迟来的先上岸,董氏要怪肚子不争气了。”陈氏笑道。 “万般皆是命,强求不来的。”魏灵娟深有体会,若非上天示警,让邺孝安放弃争夺城主之位,她有可能也象明氏和岳氏一样流放去嶕岛了。 这个话题到此为止,没有再聊下去,陈氏扭头问宋箬溪,“毓娴嫂嫂,你的肚脐眼可鼓出来了?” 宋箬溪点点头,“鼓出来好多,这有什么问题吗?” “肚脐眼鼓出来是生儿子。”魏灵娟笑道。 “有这说法啊?”宋箬溪讶然笑问道。 “那些接生婆说,肚子松垮垮,就是生女,肚脐眼往外鼓,就是生崽。”陈氏说得头头是道 三人正说着话,邺淑婷过来了,四人凑成一桌牌,抹了几回,到正午,吃过午饭,魏灵娟三人告辞离去。 到晚间,邺疏华回来,宋箬溪就问他,邺繁给孩子取这名是什么意思。 邺疏华证实了邺繁确有让邺孝良把苏念锦扶正的意思,等苏念锦出了月子就办。 五房的事,与宋箬溪没有切身利益关系,不过是知道有这么一件事罢了,她现在最期盼的是纪芸什么时候来? 八月二十九,日暮时分,雨停风凉,纪芸和宋淮在邺疏华的陪同下往漱玉院走来,香朵带着小侍女去折了几枝珠兰花要进门,正好遇上,喜得冲着院子高声喊道:“少夫人,太太和六少爷来了。” 宋箬溪听到喊声,猛地坐了起来,却不想闪着腰了,肚子里的孩子也凑热闹,用力地踢了她一脚,“哎哟。” 香绣刚把手上的小衣服放下,还没来得及上前扶她,听到她呼痛,吓了一跳,着急地问道:“少夫人,您怎么了?” “这小子踹我。”宋箬溪怕香绣埋怨,不敢说起急了,闪着腰,把责任推到肚子里的小家伙身上。反正小家伙还没出来,也不能当面拆穿他娘,这黑锅背定了。 香绣扶着宋箬溪的手臂,道:“小少爷,您要乖点,可别闹哟,您的外祖母和小舅舅了。” 宋箬溪睨她一眼,问道:“为什么是小少爷,就不能是小姑娘?” “少夫人自己刚说,这小子。小子可不就是小少爷,难不成小子还是小姑娘不成?” “我有这么说过吗?”宋箬溪蹙眉问道。 “少夫人刚就是这么说的。”青荷笑,扶着她另一只手,为香绣作证。 说话间,三人已经走到门口,宋箬溪看到纪芸向这边走来,扬声喊道:“娘!” “溪儿。”纪芸也看到了宋箬溪,一年多未见,今日久别重逢,看着女儿,脸上带着笑,眼里分明有点点泪光,忙快走了几步,走到她面前,紧紧握住她的手,上下打量了一番,见她脸色红润,那悬着的心,才落下。 宋箬溪反握住纪芸,又喊了声,“娘,娘。” “哎哎。”纪芸连声应道。 “姐姐,还有我。”宋淮走了过去,笑道。 宋箬溪看着幼弟,笑,“淮儿长高了。” 宋淮笑,“姐姐长胖了!” 宋箬溪轻啐了他一口,“坏淮儿!” “姐姐还是一样的貌美如花,美如天仙。”宋淮立刻改正错误。 “油嘴滑舌。”宋箬溪笑着,横他一眼,“娘,外面热,快进去吧!” 进了房,宋箬溪依在纪芸怀里,娇声道:“娘,我好想你。” 纪芸慈爱地摸着她的脸,“都是要当娘的人了,还这么孩子气?仔细疏华和你弟弟笑话你。” 宋淮把头偏开,“我没看到。” 邺疏华哑然失笑,有样学样,“我也没看到。” “我要跟娘说体己话,师兄,你带淮儿出去。”宋箬溪道。 “溪儿不可如此,贤婿快请坐下。”纪芸拍了拍宋箬溪的手,客气地道。 邺疏华起身笑道:“岳母陪璎璎说说话,我带淮儿去到处走走。” “姐夫,你带我去看看那个三潭印月,姐姐在信上描绘的那么美,我可是想了好久,这次机会,我定要好好看看。”宋淮笑道。 邺疏华带着宋淮,大白天的去看三潭印月。纪芸母女俩就在房里说话,宋箬溪问了家里人的情况,又问在路上的情况。 纪芸把家里人的情况都说了一下,端起茶杯喝了口茶,轻描淡写地道:“你父亲的腿断了,如今辞官在家里闲散着。” 宋箬溪惊讶地看着纪芸,见她脸上并无悲痛的神色,眸光微转,问道:“娘,出了什么事?” “你怀着身孕,这件事本不想告诉你,怕你难过,可是他毕竟是你的父亲,总归要让你知道。”纪芸皱了皱眉,叹了口气,“这件事说出来丢人,你在女婿面前,提都不要提。” “我不告诉他。” “他与人争粉头,让人把双腿的腿筋给挑断了,对外说是骑马摔断腿。”纪芸原本是想弄残宋绥,可还没等她动手,宋绥就已自寻死路,到省了她的事。 宋箬溪冷哼一声,厌恶地撇嘴道:“我才不会为这种人难过。” 纪芸笑笑,从荷包里拿出一块玉坠,“这块玉坠,你师父已开过光,供在佛前一百零八天,这次特意让我带来给你的,说是你生孩子时挂在身上,能定魂保命,大小平安。” 宋箬溪听到定魂保命四字,眼皮一跳,世上常说女人生孩子,阎王面前隔层纱。她又是换了灵魂的人,凶险恐怕是成倍增加,慧谨担心她会魂魄离身,一命归西,才会特意送玉坠过来,接过那块玉坠,将它挂在脖子上。 有亲娘和弟弟陪在身边,宋箬溪的日子过得更加的舒心。 九月初一是邺疏华的生日,去年过得惊心动魄,今年是其乐融融,欢声笑语。 九月二十五日,邺初元满月。依规矩,要将他的名字记在邺孝良的名下。同一天,举办苏念锦的扶正仪式,她将成为邺孝良的嫡妻,因为姜明红的名字没有上家谱,苏念锦不是原配,但在家谱上成了原配。 奉先堂前,苏念锦身穿大红色的正装,头戴金光灿灿的凤冠,和一身吉服的邺孝良并肩踏上了阶梯。 邺淑婷幽幽轻叹,小声道:“想不到五哥的妻子会是她。” 谁都不曾想到苏念锦会有今天,就连她自己也不曾想到,不过一年多的时间,她的身份就发生的翻天覆地的改变,她已是堂堂正正的公子夫人,不再是那个仰人鼻息的小妾,邺家的媳妇大多数都靠不上娘家,她也就不用担心别人会拿她娘家说事了。 苏念锦一索得男,母凭子贵,由媵妾摇身成为正室,让和她一样以媵妾身份进门的董佳婉嫉妒不已,日后处处刁难苏念锦,良公府内,妻妾之争如火如荼。 这天晚上,邺疏华刚溜进房,上床躺下,宋箬溪哎哟了一声,道:“你别睡了,我肚子一阵阵的痛,有好一会了,孩子怕是要生了。” “什什么?你肚肚肚子痛?要要要要生了!”邺疏华也不知是激动还是紧张,说话都不利落。 “是啊,你快去叫稳婆和红绡进来。”宋箬溪蹙眉道。 “哦哦哦,我这就……”邺疏华从床上跌了下去,头磕在了床板上,“哎哟。” “你撞到哪里了?”宋箬溪着急地问道。 “我没没没事,你躺着别别动,我去叫人来。”邺疏华慌慌张张地拉开门,“快来人,少夫人要生了。” 这一声喊起,整个院子顿时都忙了起来,侍女们分着三路,一路去延芗院请纪芸,一路拿着邺疏华的令牌,去澹宁居请昭平县主,一路去召良医和医女前来伺候。 两个稳婆和红绡进房来看宋箬溪的情况,还没破水,离生还有一段时间,把她移进了收拾好的产房内。 纪芸已经睡着了,听到通报,急匆匆进来,见邺疏华白着一张脸杵在房里,左脚穿着鞋,右脚打着赤脚,百忙之中抽空安慰一下女婿,“疏华,你别紧张,溪儿会顺顺利利把孩子生下来的。” 邺疏华充耳不闻,两眼发直地盯着产房的门。 纪芸也没空多管他,进去看女儿。 宋箬溪看到她进来,哭喊道:“娘,我痛,好痛!痛得我想去死。” “娘知道,娘都知道,娘的乖宝,不哭,不哭。”纪芸抱着宋箬溪的肩膀,“娘的乖宝,你要忍着,不要叫,不要哭,要不然一会就没力气生孩子了。” “是啊,少夫人,您哭也会痛,还是留着力气生孩子吧!”稳婆笑道。 宋箬溪抽了抽鼻子,阵痛暂停,轻舒了口气,“娘,这生孩子也太痛了。” 纪芸用丝帕帮她擦去泪水和汗水,笑叹道:“从身上掉块肉下来,那能不痛。” 痛疼又开始了,宋箬溪咬紧牙关,强忍着。 昭平县主和良医医女是前后脚进来的,昭平县主看到邺疏华那模样,心疼地道:“华儿,女人生孩子都是这样子的,没事的,你不用这么紧张,赶紧去把鞋穿上,别受凉生病了。” 邺疏华没听到她在说什么,看到医女进来了,催促道:“快进去瞧瞧少夫人。” 良医把了脉,医女也瞧看了。医女和稳婆交换了意见,出来回话,“夫人,少城主请放心,少夫人的胎位正,胎儿不大,定能顺。只是少夫人是第一胎,这个时候发作,只怕要到明日早上才会分娩。” “为什么要等到明天早上?要痛这么长的时间,少夫人会受不了的,你们快想法子,让孩子快点出来。”邺疏华着急地道。 “催产的药那能乱用,你别在这里碍事了,去隔壁房里歇着吧。”昭平县主皱眉,撵他走。 “我不走,我要在这里守着璎璎。”邺疏华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昭平县主见他犯倔,拿他没法子,让侍女拿来鞋子,让邺疏华穿上,又给他披上披风,这才进卧房看宋箬溪。见纪芸抱着宋箬溪,在跟她说小时候的事,上前问了几句,退出房去,女子生孩子,有亲娘在身边照顾,比什么好。 疼痛持续,越来越痛,宋箬溪忍不住哼哼出声,巨痛让神智变得模糊,感觉灵魂似乎从身体里飘了出来,晃晃悠悠,离开了那间产房,在黑暗中穿行,眼前忽一亮,高楼大厦,车水马龙,霓虹闪烁。 现代? 她穿越回现代了? 忽然的眼前景物又变化了,熟悉的房间里,爸爸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厨房内,妈妈把炒好的菜的放在餐桌上,扬声喊着,“璎璎,出来吃饭了。” “哎,来了!”清脆的声音响起。 宋箬溪回头一看,那张数年不曾见过的熟悉的面孔出现在眼前,愣呆呆的看着那个年轻的女子洗了手,走到餐桌边坐下,笑盈盈地打着招呼,“爸爸吃饭,妈妈吃饭。” 一家三口围坐桌边用餐,那女子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抬头看了过来,两人的视线在虚空中对上。 “璎璎,吃饭啊,发什么呆?”妈妈敲了敲碗,嗔怪地道。 那个苏璎璎冲着她轻轻一笑,低头吃饭。 “溪儿!溪儿!”纪芸的呼喊声,从遥远的地方传了过来。 宋箬溪微微浅笑,身子向后一退,眼前的景物再一次起了变化,她回到了灯火通明的房间里,再次进入身体,从此后,魂定神宁!她就是宋箬溪。 “哇!”婴儿的啼哭声,如晨曦破晓,黑暗过去,光明重现人间,让呆站在门外,面色苍白,魂不附体的邺疏华瞬间复活,扑过去,拍着门高声喊道:“璎璎!璎璎!你怎么样?” “我没事,你别喊了!”宋箬溪的虚弱的声音从屋内传来。 “恭喜亲家太太,恭喜少夫人,喜得千金。”稳婆声音有些飘忽有些不安。 纪芸知道邺家的人都希望宋箬溪生儿子,可是生儿生女的事,不是人为能够决定的,女儿也一样是值得疼爱的宝贝,她的外孙女,不准任何人嫌弃,大声道:“赏,重重有赏!” 宋箬溪眼中闪着泪花,唇边噙着一抹浅笑,为女弱为母则强,她护犊的娘这般的护着她,她也会这般护着她的女儿,谁敢怠慢她的女儿,她就跟谁拼命! 昭平县主听到生了个女孩子,眼中闪过一抹失望。 邺疏华欣喜若狂地喊道:“我有女儿了!我做爹爹了!” 宋箬溪听到他的喊声,心中大慰。 纪芸也笑了起来,等稳婆和红绡替宋箬溪收拾妥当后,亲自抱着外孙女儿出门,见昭平县主神情淡淡的,眸光一闪,上前道:“恭喜亲家夫人,这乖宝可真会挑时候生,不但模样长得象祖母,还和祖母同一天生日,当真是福贵绵长。” 昭平县主这才想起今天是她的生日,这样的巧合,让她添了三分喜欢,再看看襁褓里的孩子,粉红粉红的,小模样到真与她有几分相似,这喜欢又添了三分,伸手抱过孩子,笑道:“这小模样好可爱哟。” 邺疏华没顾得上看女儿,已经进房去看宋箬溪,“璎璎,辛苦你了!” 宋箬溪看着他,“我这么辛苦才生下女儿,你以后要好好待我们母女,不可让人欺负我们。” “谁敢欺负我的女儿,我就跟他拼命。”邺疏华表情严肃地道。 宋箬溪展颜一笑。 消息传到澹宁居,邺繁微微皱了皱眉,但也没多说什么,打发李济才把准备的东西送过去。 虽然是女孩子,但毕竟是少城主的嫡长女,民间常说先开花后结果,城中百姓齐来朝贺。邺繁想了五天,才慎重地为嫡孙女取名邺欣宁。 纪芸听到这个名字,才放心。 两年后,宋箬溪再次十月孕满,诞下一子,取名邺瑞涵。儿女双全,皆大欢喜!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支持! 推荐静海深蓝的最新力作《重生之锦绣婚程》,不一样的重生之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