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余潋光》 《余余潋光》正文 第一章 春雷乍响 孑然静夜,春雷乍响。 我被凭空惊醒,头开始隐隐作痛,于是翻身而起想要倒杯水喝,以缓解这炸裂的难受。 我是十分怕黑的,也不知心里的落寞与空寂又是从何而来。 以往翠珠每每将夜都会燃一盏灯留于屋内,许是她粗心今日却未曾掌灯,浓墨沉黑素裹而来,未知的沉闷压抑和恐惧满满侵扰,我颓然摇摇头,拂去心中暗烦,向着屋中圆桌摸索过去。 伴随‘哐当’一声,脚踢中某物我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张牙舞爪间双手扣住了桌沿才稳住身体。 这时,一道闪电霹雳袭来,巨响惊得我心颤,黑暗中一丝暖光靠近,静谧中悄然浮现翠珠的脸,摇曳的暗光打在她脸上,轮廓冷硬分明,她细长杏眼此时散着幽光直直的瞧着我,到叫我再次受到惊吓,差点软倒在地,那这样,日后我的脸面怕是不知该往哪里搁了。 “翠珠,你不声不响,这样凭空出现,吓我一跳。”我嗔怪道。 眼前的人儿掩唇偷笑,一边放下烛台一边倒水,“小姐,你的胆子可真小。” 她见我手扶着额头,眉头紧皱,赶紧将手中的茶水递给我,“小姐头疾是犯了吗?” “嗯,要不是那一声响雷,我尚在梦中浑然不觉,也免这撕裂的痛楚,可你越是想什么,上天就偏不如你意。”我悻悻摇头,“习以为常了。” “得亏昨日还留了汤药,小姐先坐着,奴婢这就去取。” “欸……”刚想制止她,但见她步履极快的出了房门,我便作罢。 翠珠熬的汤药,专治我头疾,可那药味极重,入口苦涩甘恶,实难吞咽,虽如此,药效却是不错。 “听说昨夜晖王又在风华院窦娘子那里留宿了。” “彻夜未归。” “京中人都知道,晖王逛花楼,已然不是什么新鲜事。” “这样的话,岂不是可怜了那位刚入府的王妃?” “呵!有什么可怜的,锦衣玉食常人还求之不得呢。” …… 刚进入平雀街,便听到三两人刮燥,这些人平日里都无所事事只剩聚众闲谈了,京中琐事上到深宫围院,下至鸡飞狗跳,好似都逃不过他们那张嘴。 行径间我拉低帷帽,没入川流人群中,与翠珠快步离去。 过了临涻街与天穆街,再转一个弯便到了玉溪院后门,我手拉铜环轻扣,内里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落在门后,那人将门打开探出头来,但见一前一后立着的两人,不觉欣喜。 “呀,是燕阾姑娘来啦。” “嗯。”我略一点头,从门房让开的道中,向里走去。 一路走过,疾行的步履与愧木地板磨岀轻微的‘咚咚咚’声响,听到声音的侍女与伶官皆矗立廊坊两边恭敬衽礼,欢喜的说了一句‘姑娘来啦。’我轻微点头以示回礼。 “哎哟,燕阾你可算是来了,这院中姑娘们都快急死了。” 来人正是玉溪院的院首文娘,三十来岁,保养极好,风韵不弱。 “还剩多久?” “半个时辰不到,没你来,都还未正式练习过,我还真有些担心……” “足够了。”她话还未说完就被我利落打断,好在她脾气甚好,也从未与我置气过。 “正院聚了很多富贵商贾,江侍郎家的大公子也在,不过好像晖王与江二公子也是要来的。” “听说晖王在风华院,怕是软香在侧一时半会儿也来不了吧。”翠珠语带轻嘲,在我们身后乍起。 “翠珠,你又何时学了这乱嚼舌根的功夫?”我侧过身,蹙眉瞧她。 见我正言吝色,她默认垂下头去,幽幽道,“奴婢说的是实话……” 这丫头跟着我后,胆子越发渐大,刻厉强韧的性子逐日偏升,让我颇有些无奈之感,毕竟她一直侍奉左右,对我来说犹如亲人。 思忖间,有人拉了我的手臂往阁中送去,顺带关上了房门,文娘的声音自外间传来,“快点开始吧,别误了时辰。” “王妃,午膳是在埕瑞殿还是在您的珞暇殿用呢?”晖王府管家卫衡垂首立在殿中,态度谦和恭敬。 早春微风穿堂而过,只撩起纱幔一角便又匆匆退却,内间软塌上的朦胧身影似翻了个身,“毫无食欲,就此免了。” “王妃……您的声音?”里间的语调微软灵动,却夹几丝颤抖,卫衡不免疑惑,抬头瞧了瞧。 “初春微凉,嗓子干涩,不妨事。” “进前侍从呢?竟然不见人影。”卫衡左右环视,殿内尚无半个人影。 “昨日她们照顾了我近一夜,实在困乏,这会儿在侍房歇着呢。”里间的人抬手示意,“卫总管若无他事,退下吧,府中尚且需要你打理。” 既然主子发话,他不敢不从,“是”了一声,身子微倾垂首后退了几步便出了珞暇殿。 “仁礼,文策还没到吗?”众人淡笑间,内敛低沉的声音自玉溪院正院门口传来。 循声望去,来人一袭暗青纯服,金丝螺纹滚边,腰系蟠龙丝涤,裴玉镶嵌,紧裹挺拔身姿,凤眼寒星微射,眉似墨漆飞斜入鬓,薄唇朱色,自有一股显贵凛气四散开来,正是早间被坊中谈论的晖王。 赵煜,字贤亭,当今“赫赫有名”的晖王殿下。此人性薄寡淡,内敛沉寂,让人望而生畏。 赵贤亭抬手制止了众人欲要行礼的动作,望了望在旁的空位后,看向江淳培。 江淳培盈盈一拜,“是,王爷知他从来不喜稠人广众之事,这会没到不足为奇。” “如此他也清净自在,不是吗?” 赵贤亭拂袖落座,三指执绘有青荷红鲤的瓷笠,里面早有侍从倒好的茶水,汤色润泽,因他动作,涟波漪开。 他盯着涤荡的一片碎叶,静谧不语。 “倒也是。”江淳培摇头嗤笑,落坐在赵贤亭的左侧。 “怎么选在此处聚首,不去临涻街的平阳会馆?” “又不是去春满楼那样的娼馆,这是京城有名的伎馆之一,里面的人是卖艺不卖身,而且附庸风雅,琴棋书画不比京中贵胄子女差到哪里。” “你倒是会挑地方。”赵贤亭轻押一口茶水,无吞咽声响,动作凛贵优雅。 江淳培俯身靠近,压低了话语,“况且今日玉溪院头魁燕阾姑娘将会舞一曲自创的‘潋滟舞’,自是想让你们都赏悦一番。” 看着江淳培说到那燕什么姑娘时,表情神怡飞扬,透着一股期待与兴奋劲。 赵贤亭只是闲淡听着,无甚寥寥间,周围的喧杂骤静,一时针落可闻。 玉溪院正院的丹台上,着淡碧薄纱的妙龄女子们自两侧莲步贯入,这时静候门窗处的伶官且将帐帘散下,随着烛火被灭,院里顿时晦暗无比。 不知情况的众人面面相觑,窃窃私语。 与此同时间,丹台云雾缭绕,旋绕的伴舞撤出,最后一盏烛火熄灭,独留那圆形中空屏风,昼光乍现,越过纱幔,好似皎洁盘月垂落仙界。 盘月之后,一个柔软身形自云雾中缓缓苏醒,外界的人不见其颜,只能窥其月中妖娆轮廓,个个屏息赏悦,不敢惊扰破坏这犹如天界的仙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余余潋光》正文 第二章 潋滟舞曲 那里的人身姿妙曼,袅娜舞步张弛渐力,宛若蹁跹蝴蝶,随着契合的丝竹之音,时起时落,缥缈虚华。 众人啧啧称赞。 江淳培一瞬不瞬盯着丹台之上,紧锁盘月之后璇玑的身影。 而赵贤亭则风轻云淡自顾饮茶,幽深寒潭隐于低垂的睫毛下,神色不知。 ‘月光’骤暗,院内顿时不能视物,就在众人疑惑之际,我随着高空投下来的一束亮光旋转出了屏风之外。 隐秘暗处的人早已将屏风移走,台上只余我和缭绕的雾气。 台下传来骚动和微不可闻的抽气声,我知道他们好奇我的面容,但我毫不在意。 面上的锦绣绫纱覆着,丝丝安心入怀,我更加动情的舞动,想让所有的看客都记住这新创的潋滟舞曲。 我后仰之时抬起左脚,丝滑的锦缎因了开叉到大腿的缘故,沉落而下,露出了纤细修长的腿部。 这时台下骚动与抽气渐浓,连兴味不浓的晖王都瞧上了一眼,但他也只是轻抬眼睑不曾深酌。 轻蔑嗤笑自薄唇溢出,微不可闻。 “王爷以为如何?”江淳培偏过身来低声询问,眼睛却未从丹台上剥离。 “妙曼芳华,风姿卓越,舞曲想法更是别出心裁。”赵贤亭抬手理了理袖口褶皱,语气慵懒。 沉浸台上的江淳培没细忖,听到那话以为是无上夸赞,兴奋道:“我就说值得一看,可惜淳舟不来,眼看是要白白错过。” “他要是想看,早就来了。”赵贤亭手覆在瓷笠之上,骨节分明的食指在茶盏边缘轻轻扣动,“说不定正在院中某处等我们呢。” “我想起前几次,确实如此。” “看仁礼兄此番模样,似乎对台上女子很有兴趣?” 问话刚出口便被淹没在众人更迭不散的掌声中,江淳培也同众人一样,起身鼓掌。 他片刻才反应过来,忙问,“王爷刚刚说什么?” “没什么。”赵贤亭站起身来,出了院门,也不管身后的江淳培。 院内帐帘拉起,周围强光惊现刺的人眼睛恍惚,不敢直视。 而我则是在众人欢呼前,结束了旋转的舞步悄然退下丹台,此时的我全身溢满薄汗,脸颊滂沱绯热。 我从不揭开面纱示人,玉溪院众人皆知,所以每每舞毕都带着直到出玉溪院也不会拿下。 文娘欢喜的声音远远传来,“燕阾真乃我玉溪院佳娘子。” 我接过旁人递来的锦帕,擦干脸上汗水,“今日文娘又赚了多少银两?” 她折扇掩唇,眉眼之间藏不住的欢愉,“多是依仗燕阾你啦,不仅盆满钵满,而且最会让你高兴的恐怕是另件事吧?” 我但笑不语。 “潋滟一舞成名,到现在台下的贵人都还在谈论。”她凑近几分,“我想明日整个京都都会传遍。” “怕是风华院那位姑娘位子快要不保了。”旁的姑娘一声调侃,语带得意之色。 拿了文娘付的五十两,没再和她们继续下去,全京都的馆楼最高称谓又如何?我只是做我喜欢的事,而这事又能恰巧养活于我。 “二少爷,这会儿正院声音渐弱,怕是已经结束。” 出声的侍从约莫十二三岁,模样稚嫩秀气,执着油纸伞立于醇雅温和的男子身后。 听到侍从如是说,他才转过身来,男子面容净白如玉,隽美异常,平淡无波的璨眸如砚中泼墨,熠熠生辉,英挺的鼻梁契合着不点自红的菱唇,浑身散出的气息犹如山涧清泉般温润平和,此时他唇角带笑,星眸微眯,左眼之下的泪痣偏移,霎时间流光异彩。 不似女人,却又比女人美上三分。 “那走吧,我们去找大哥和晖王殿下。”出口的声音宛如潺潺泉水,叮汀作响。 “诶。” 元庆将将转身,便被唤住,他望着江淳舟,不解,“怎么了?二少爷。” “从后院走,前院恐怕人多。” “哦,是。” 元庆侍奉在侧,年份颇久,自然知道江淳舟的性子。 他没有多问,只快步跟上,将伞移至二少爷头顶。 自玉溪院出来后,我与翠珠疾行离去,转角处,一树梨花隔断了艳阳,投下斑驳稀疏剪影,此时轻风徐来,卷起片片娟白花瓣,携带着清雅暗香恍如冬日苍雪翻落。 与此怡人美景很不相称的是,一个肤色黝黑形同枯槁的男子,正手执荆条愤恨的抽打地上的一团什物。 那什物低低哀嚎,连绵冗长,有气无力。 看那体型,听那声音,分明还是一只未发育长大的刍狗。 “住手!”两道声音同时响起,一个是我,另一个则并不认识。 我侧头望向来人,那人踏着春风梨花香气而来,一袭纯白锦衣华服,不染尘世之姿,面容净白如玉,隽秀异常,尤其左眼之下的泪痣犹如点睛之笔,恰到好处。 待那人近了,才瞧见他的衣服并非纯白,丝滑锦韵下有竹叶暗纹隐没期间,我暗叹此人堪比神子降落。 我俩的厉声吓得消瘦男子一颤,丢掉荆条匍匐在地,瑟缩的模样也是说不出的可怜。 “你有何事至于将气撒在一只刍狗身上?”我语气凛然,却也有些郁闷。 匍匐的人颤颤巍巍,语有哭腔又夹杂几丝愤恨答到:“小人用身上的一点碎钱买肉,做了肉汤,想凉了些端去给重病的母亲喝,却不想,在我照顾母亲之际,那泼狗竟跳上矮几,连肉带水,一滴不剩!” 他说完抬袖拂面,语气哽咽难以自抑,“我也是气急才将它打个半死……”他语不成调继续道,“家中偏陋,无钱医治,母亲不久……不久将于归去,我想让母亲去前能够吃顿好的……” 唉,世有如此敬孝常伦之人,可算得幸事,虽想怪他,又不知从何怪起。 我正要掏钱,却不想旁边的锦衣男子已先我一步,将纹银揣入犹在哽咽的男子怀中,并将他扶了起来。 那男子眼泪似有决堤,连连拜谢后转身离去。 我不管了,有些担心那只刍狗,一直没了声响。 我与那人错落而过,蹲在刍狗进前,看它还有一丝余气便想也不想抬手置于怀中。 翠珠见那小狗腹部外翻,肚肠将要溢出,吓得捂住嘴巴不肯靠近。 她惊恐叫我,“小姐!救不活了,你这样不是徒增它的痛楚嘛。” “尚有一丝气息,我想试试。”腥腻的朱红已将我的罗裙浸染,连涤荡的帷帽也未能幸免。 也不知为何,我一心想要将它救活,那种执着固执而倔犟,想要以此来填补内心缺失空洞的感觉 “让我来吧。”温润如玉的声音在旁,宛如春风拂面。 说话间他已从我手里接过了气息奄奄的刍狗,“去最近的抚宁堂。” 我默然点点头,跟随他的步伐,我虽不认识他,但他的清润气息让人有种闲静雅致之感,这种人想必世人都无法拒绝去相信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余余潋光》正文 第三章 有狗阿财 四人一惨狗,满身血迹,皆是让堂中的病人和大夫惊讶观望。 “这……” 面前的这位是个鬓发斑白的老者,他捋着胡须,眉头微蹙,很是为难。 “还烦请先生尽力医治,银两定然不少。”江淳舟偏头看向元庆,元庆会意,将一锭银子置入老者手中,足足二两之多。 “不是我不想救,而是老朽行医数十载,未曾给畜牲看过病。”他攥着银子,收也不是,还也不是。 “就当开个先例,治好了于先生而言,利大于弊,不是吗?”时间不能等,眼看小狗气息孱弱,我有些急切。 其实,若是治好了,这位大夫名声更甚之前,来找他诊治的病患会络绎不绝,退一步来说若是治不好,就说那人与畜牲不同,自己又不是兽医,无甚大碍。 许是老者也想到这一点,勉强应承了下来,“如此,老朽尽力而为。” “多谢。”我与那温润似清泉的男子皆是异口同声,不免诧异的看向对方。 也不知过了多久,杯中的茶水添了数遍,眼见得太阳快要西沉之际,那大夫才从里间出来。 他的额间有细汗密布,看得出来十分尽力。 “得亏送来的及时,再晚些时辰也恐怕无力回天。”说话间老者解下了沾染血迹的围裙。 听到这话,我四人皆是松了一口气。 “拿回去将养着,记住,缝合的伤口不能沾水,也不能大动,只能静养……” “是,您说的我都一一记下了。”我裣衽以礼,很是感谢。 我与翠珠是等到城中宵禁后才回去的,不然以我这满身血迹,指不定被人瞧见,会误认我是什么凶手来着。 翠荷正在房中来回踱步,心急如焚,待听到外间房门打开,翠珠唤她的声音传来,她竟一个猛扑挂在我身上。 “小姐,你可算回来了,不然奴婢都不知该如何是好,今日不知怎的,管家都来了好几遍。”翠荷胆子比翠珠小,她是个未通人事的女孩,所以这会身体微抖,语带哭腔,显然吓得不轻。 我摸了摸她的头,安慰道:“难为我们翠荷了。” “翠荷,你真是没用。” “哪有,我装的很好,不然管家早就发现了。”翠荷抬起头,愠怒的瞧着翠珠。 “看你都吓的快哭了,哈哈哈……”翠珠指着翠荷嘲笑到。 “小姐,你看她!” 我知这两丫头是一直拌嘴的欢喜冤家,轻笑道:“好啦……” “咦,一只小狗?”翠荷反应实在是迟钝。 自从有了阿财后,我在这府中仿似多了一份乐趣。 阿财的名字还是翠荷取的,她听坊间说过,这样的名字好养活。 这日,我将小狗托入为它做的小窝时,听到屋外有急促的脚步接近,来人正是管家卫衡。 “见过王妃。”他躬身行礼。 我身体挪了一寸,将身后的小狗挡住,“卫总管匆匆而来,是有什么事吗?” “王爷午时进宫,现在马车已备好。” 我知道,每每他不为朝事进宫,都要带着我,以作鹣鲽情深之姿。 说实话,我很不愿意这样。 府门前,赵贤亭一席蟠龙金丝纹锦绣罗袍,墨发尽数归置于紫金冠中,中间猫眼宝石点缀,他负手而立,说不尽的英挺俊朗,如此男子,世间少有。 但是俊俏的面部没有微笑,多少有些冰冷,暖不了心。 他待我进入马车后,自己才上来,掩上帘子除尽灼热的光线。他盘腿端坐,闭目养神,也不与我说话,气氛有些尴尬。 丁点声音在两个人的空间里变得格外清晰,我也不知如何化解这氛围,索性撩开帘子看窗外。 马车摇曳着让人昏昏欲睡,一个时辰的光景便停在了皇城东门一角,我悠悠转醒揉了揉眼睛,准备下车时,一只宽大的手伸向我面前。 尽管这样的事,已有了数回,但还是让我有些措手不及,想着他刚才还冷若冰霜,现在又装作一副情深模样,我心里突生愠怒。 我不看他,也不伸手,想径直从他身边走过,我为这一时的拒绝心有快意。 他精准的捉住我手,紧拽的力道很大,不容我反抗。 我知道就是反抗也没用,只会徒增自己的痛苦罢了,索性随了他去。 行径中,视线不免落在相携的手上,赵贤亭的手修长莹白,骨节分明,也很有力……想到这里,丝丝伤感攀上心头。 可终究他不喜欢我,而我却…… 一路有宫女太监不断行礼,他也嘴角含笑,点头示意。 皇宫九转迂回,殿宇楼阁,无甚繁复,真真是辉煌气派。 也不知穿过多少黄墙宫围,越过多少曲径幽道才到了这御书房中。 殿中恰巧瑞王赵端也在,知道我们到来却并未回身,只是向皇帝施了一个告退礼,便转身出了殿外。 额,说起来,瑞王这样不待见赵贤亭,是有原因的。 我也只是略知一二,话说先皇在世时,几位皇子去勐山狩猎,赵贤亭许是手臂抽筋,搭好的弓箭原本是要射远处的麋鹿,好巧不巧射中了贤王坐骑赤野,马是当场毙命,人也摔伤。 赵贤亭嘛,不仅被先皇痛批一番,还与瑞王的关系也逐渐疏远。 我知道的这些也是平常翠珠刮燥出来的。 “三弟今日怎么到了我这宫中来?”尤自想着间,醇厚低哑的声音将我的思绪拉回。 正是御案前温润谦和的皇帝陛下,赵贤亭的大哥,赵恒。 “臣弟来是有一事相求。” “我就知道你无事不登三宝殿。”赵恒将奏折覆上,放在了御案前,“说吧。” 赵贤亭双手叠覆,上前了一步,“臣弟想将窦应莲纳入府中。” 我心里咯噔一下,原本的轻微伤感竟因他这句话变成绞痛,我暗自垂首将眼中酸涩掩埋。 “这窦应莲又是何许人也?” “风华院花魁……” “荒唐!”皇帝打断了赵贤亭,语气也颇凌厉,“你一个堂堂王爷,怎能因此而降低身份?” “臣弟不在乎。”赵贤亭顿了一下,看向身旁的我,“况且瑶余也是答应的。” 皇帝的视线落在我身上,我微张了张嘴,想说并不知道此事,但话到嘴边变成了另外一句,“是,我见王爷对窦姑娘很是欢喜,也不好拆散一对壁人。”违心之语,字字伤人,我却尽量表现出深明贤良。 赵贤亭的眸子一直落在我身上,许是有些不可置信。 三人各怀心思,殿中一时静谧,也不知过了多久,皇帝道:“这种事但凭三弟意愿。” “但是……”他话锋一转,“艺馆女子断不能入皇族族谱,其他事宜,三弟可自行操办,另外皇家颜面不可破。” 意思是,不能大张旗鼓,坏了皇家脸面。 自那次后,我便再没见过赵贤亭,想来多半与他心仪之人正耳鬓摩丝,我长出一口气,望向湛蓝的远空。 那里一片广阔,洁白蓬松的云朵漂浮,随意洒脱,实在快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余余潋光》正文 第四章 世事无常 叮铃一声,一个竹编镂空圆鞠滚落我脚旁,阿财正摇着小尾巴瞪着骨碌的眼睛看着我,一脸期待的模样。 它的伤恢复的不错,只是腿脚稍有些不利索,跑起路来,一颠一颠的十分可爱。 我脚边的这个物件是翠荷弄的,别看她胆小,手却挺巧,对我也十分粘腻,像个孩童般。 “小姐,你将那圆鞠扔远些瞧瞧。”翠荷与我隔的有些远,也不进前。 我将圆鞠拾起来,在手中颠了颠,内里的铃铛‘叮铃’作响,在阿财站起来时我便奋力一掷。 阿财的速度真真是极快,圆鞠刚落地,它一口咬住,转身又奔向我来。 “翠珠,你也来玩啊。”翠荷转头唤着立于梨花树荫下的人儿。 “我不太喜欢狗,不想玩。”翠珠眉头微蹙,一脸嫌弃。 “你看,多好玩啊,小姐你说是不是?” “翠荷,你就不要为难翠珠了。” “参见王妃。”我正要抛圆鞠,怎奈身后突然出现的声音,是堪堪斩断我膨胀的兴致。 “什么事?”我转身,再见到婢女手中之物时,轻扬的嘴角骤然僵住。 那托盘里放着的正是喜庆物品,挂红。 这些日子以来,我努力想要忽视,不去想便不会揪心,可现在一切都在井然有序的进行着 “适才,卫总管吩咐奴婢,将这批挂红送到洛暇殿来。” 恐怕是赵贤亭的意思吧,对我与府中那位夫人也真够薄情,我自嘲想着。 翠珠接过那婢女手中的托盘,闷声不响立在一旁,偷眼观瞧着我。 “府中其他地方已然挂了,还烦请翠珠姐姐今晚就挂上,毕竟明日府中将有喜事。” 那婢女说完,躬身一礼便退了下去。 我斜睨着翠珠手中的物件,一言不发。 托盘中的挂红在阳光下,越发的耀眼刺目,回想当初自己进府时的情景,不仅无人迎接,堂堂正王妃还是从偏门而入,委实凄凉。 说实话,我心里还是有些气的。 想着间,翠荷竟将挂红尽数扔在地上,许是见我没太大反应,她胆子渐大,在那扎眼的东西上是踏了又踏。 “这东西实在是膈应!”她也随了我些时日,自然知道我的心思。 “翠荷,平日里也不见你这般凶悍。”翠珠无奈中又夹杂几丝嘲讽,“你敢去王爷那里直接说吗?” “我敢!”她双手叉腰,气愤道:“我一定要把小姐的” “别说了。”我打断她,心中气馁,“翠珠,去玉溪院。” 玉溪院后院,红绿翠粉,植物颇多,而我却偏偏独爱那珠梨树,茂密的碧叶,层层叠叠,莹白花朵镶嵌期间,风略过,飘落的花瓣似雪花漫洒。 我斜靠在廊坊承重的朱红漆柱边上,一手拎着窄口圆身的碧色裂纹酒壶,醉眼朦胧的瞧着片片陨落的梨花。 斑驳树荫掩去大半灼热光线,我的身体便一半在暗一半在阳。 因了燕阾姑娘时常会在这里,所以玉溪院有了不成文的规矩,只要我在这里,便不会有任何人来打扰,我可以除去面纱,自由呼吸,坦然面对这里的一切。 翌日晨间,翠珠匆匆推开洛暇殿殿门,急切的唤醒了我。 “小姐小姐你快醒醒。”她面有愁容,不知为何。 “时辰尚早,再让我多睡会。”我落回软枕,有些贪念,毕竟昨日多喝了些,现在头还有丝丝隐痛。 “翠荷不见了!”她心里焦急,声音颇大。 “许是去了厨房,准备早饭,待会儿就回来了。”我不以为意,将脸埋入软枕。 “若是平时,早就回来了,可这都过了一个半时辰有余,我去过厨房,那里的人说翠荷早就走了,那她又去了哪里?” 听到这里,我惊坐而起,刚想说话,就瞧见一婢女疾步进了殿中,跪倒我面前。 “启禀王妃,清河涧捞出一具女尸。” 女……女尸?!我有种不详的预感,甚至害怕听到接下来的话。 她垂首顿了顿,继续道:“正是王妃贴身婢女,翠荷。” 这个消息犹如晴天霹雳,直击人心,而翠珠早已瘫软在地,我既害怕又想确认,希望这不是真的,希望翠荷端着早饭立在门口。 我顾不得衣着,就这样一路狂奔至清河涧,我拨开围观的家丁婢女陡然瞧见翠荷,她浑身湿透,双目紧闭,模样很是可怜。 我忽略众人的行礼,抓住卫衡的衣领,急迫道:“卫总管为何不请大夫?!” 卫衡不敢看我,只将脸转向一旁,盯着某处,叹了口气,“已经死透了,还请王妃节哀。” “节哀?好端端的一个人,说没就没了,你叫我如何节哀?!”我悲痛万分,泪似决堤。 松开了揪着卫衡衣领的手,身体顿时失去了支力,竟有些沉重和摇摇欲坠。 翠珠进了人群,一把捞起翠荷置于怀中,嚎啕大哭。 那哭声于我耳中朦胧涣散,头开始隐隐作痛,脑中有些模糊的片段闪现,它们混乱复杂,零零碎碎,绞的我头快撕裂般。 依稀中,记得大雨滂沱,滚落的头颅,执手欢笑的背影,浓郁的血水,父亲的微笑…… 这些片段反反复复,一晃而过,看不清也抓不住。 我手扶着额头,想缓解尖锐的刺痛,谁知眼前一黑,竟软倒下去。 醒来时,已然在洛暇殿,卫衡立在外间,翠珠不在,而赵贤亭坐在床前一瞬不瞬瞧着我。 许是他将我送回的这里,大红喜袍上的褶皱还未抚平。 “王爷能将婚事推迟一天么?”我顾不得礼仪,拉着他宽大的袖袍,喉头哽咽异常。 他视线下落,滑在我的动作上,表情冷然的拒人于千里之外,我只能悻悻罢手。 “早已择好的良辰吉日,怎能说改就改?何况宾客已相继入府,若是就此变动,叫我颜面何存?” 他的话语颇有些凉薄,说到底,是不欢喜我,更不会爱屋及乌关心我身边的人和事。 想到此,一阵失落与凄凉蹿遍全身,此刻的头痛也不及心里的苦涩万分。 “翠荷刚没了,我做不到笑脸相迎。”我指的什么,他心里明白。 “那你就好好待在洛暇殿。”他语气不咸不淡,叫我心凉半截。 “真是绝情啊……”我嘀喃一声,轻浅的语气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你说什么?”他没听清,出口问了一句。 我斜靠在床头,头发凌乱的披散着,掩去黯然的神色,我紧咬着下唇不肯再说一句话。 许久不见回答,他掸掸衣袖,竟站了起来,“你休息吧,我让卫衡分派两个侍从到洛暇殿来照顾你。” “赵贤亭!”眼看他要走,我一时心急直呼他名字。 他眉头微蹙,面色十分不悦,“你胆子倒是越发大了!” 我心虚低头,不敢看他,语气一软,“求你。” “本王今日事忙,何况一个小小婢女没了,无甚大碍。” 无甚大碍?说的好生轻巧,简直视人命如草芥! 我胸中怒意翻飞,随手抓了一个物件砸向他,许是他没想到我会有泼妇般的行径,硬生生挨了一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余余潋光》正文 第五章 他路知音 软枕落地,他一个健步跨至床前,单手扼住我脖颈,越收越紧,紧到无法呼吸,而我却置若罔闻,憋红了一张脸倔犟的瞧着他。 雾气攀爬而上,眼中潮水汹涌翻滚滴落,落在他手上。 此刻他幽深眸潭发出迫人寒光,手中力道却轻减了几分,甚至松落。 “你好好养着吧!”他语气生硬的说完这句,转身出了殿外。 说到底他心中,与那位窦娘子成亲才是大事。 我翻身而起,跑到院中寻了一支长篙,越过在院中呆立的翠珠,径直将那昨日挂上的刺红弄掉,甚至撕碎。 府里的鞭炮声响,于我而言,分外刺耳,洛暇殿外的世界热闹非凡,而这里却只有凄凉。 我来了气跑出府外,胡乱停落在城外一片废弃的河头,盯着湖面波光粼粼,一时伤情竟大哭起来。 翠荷之死,赵贤亭成亲,还有脑海中短暂模糊的片段,揉杂在一起让我沉重到无法呼吸。 我用手背抹去脸上潮湿,仰着头尽量让泪水不滑落,可是越想控制就越是控制不住,泪似决堤,喷薄而出。 “诺,这个给你。”凭空而来的声音吓我一跳。 我泪眼婆娑的望着身侧的男子,他将一只芽青梅花刻纹的酒壶递到我跟前,左眼之下的泪痣妖艳异常,正是那日捡到阿财时遇到的男子。 他温润气韵浑然天成,有种清爽安心之感,拥有这种气质的人不像坏人,而我此时又正好想宣泄。 所以……我用衣袖抹去泪痕,闷声接了下来,一口下肚,饴香甘醇溢满唇齿,不浓烈不灼人。 “此地本是在下所寻到的一片净土,还不曾有人闯入过,却不想,你是个例外。”他背光而立,光晕落在身上似度了一层金光,犹如温润神袛。 “我没瞧路,这是个偶然。”我将酒壶送还于他。 他到也爽直,拿了酒壶也不嫌弃我唇碰过,仰头便是一口,动作闲适优雅。 “身外事物多繁杂,犹在其中难自拔,若想抛却一时松,唯有此处落静逢。” 他缓缓将酒壶递与我,唇角微扬,如砚中泼墨的眸中被太阳余光折射的熠熠生辉,我竟一时失神,不为惊人的容颜,却是为掩藏在背后的沉郁忧伤。 “荒山之颠,他路遇知音。”我接下酒壶,也不喝,手指抚过细刻的纹路,梅花虽好,但曲折蜿蜒的枝桠,成就这短暂的美好,多少有些辛酸。 “友人易求,知音难遇,今日得幸,能够遇到姑娘,人生无憾。” “你也不问问我是谁,家从何处,竟这般信我?” “姑娘想说自然会说,在下不会强求。”谦谦君子,宛如玲兰。 我没报家门,反问道:“公子又是为何来了这里?” 听到我的问话,他眸光明显一暗,似有千丝万缕的忧郁流泻而出。 “我本一介游子心,奈何父亲又偏将家族重任压在我肩上,不得不承担。” 他望向远处涤荡的磷光,又仿似什么都没看,“每每心中沉闷苦恼,都会来此静心凝神,疏懒身心。” “这地方很是别致。”我环顾四周,有湖,有木,有山,有雾,地方虽然偏远,但能有一时的清净,不失为一个好选择。 “你也这么觉得?”他偏头看向我,眸中星芒绽放。 “是啊,既无世俗烦恼,又能赏此良景,两全其美。” “最重要的是遇到一个人。” 他幽深的眸光含着一抹莫名情愫,我有些不懂,且不说我们算是见过“两次”,连朋友都称不上,他微恙的眸光如璀璨星辰,会让人无知无觉吸引进去,我偏头就此忽略他的神光。 此时,触目晚霞挂林薮,侵人冷雾弥穹苍。 余辉将大半水天晕染的金光漫烂,姹紫嫣红间流光溢彩,甚是好看。 我想是时候回去了,便向他裣衽以礼,“多谢公子的碧芳酒,他日若是有缘再相见,便请公子把酒言欢。” “好,一言为定。”霞光将他轮廓勾勒,柔和静祥。 我转身离去,刚走得几步,却听到身后传来他的声音,似清泉潺潺,“江淳舟。” 这必定是他的名讳,我未回身,答到,“陆瑶余。” 进入城中时,离宵禁差两个时辰,人流明显稀疏许多。 我徒步于平雀街上,薄散的雾气将光滑平整的青石板浸染,有些湿意。道路两旁的流苏早在初夏满树白花,繁杂茂密,如覆霜盖雪,清丽宜人。 晚风拂过,树影摇曳,沙沙作响,飘零的细碎花瓣落于肩头,我捏在指尖,无甚寥寥间,脑中竟浮现那名拥有泪痣的男子。 江淳舟,人如其名,翩鸿之貌,君子之姿。 看似温醇的微笑背后,却隐藏着常人不解的心性,不喜凡尘名利,偏爱自由。 想着间,顺着街道转了个弯,是平阳街,而街的尽头便是那座深府牢笼。 转角的简陋茶舍,还有三两人正吃茶。 “听说晖王爷偏近酉时才将那窦娘子接入府中,却不知为何?” 那两人谈论的声音不大,传入我耳却很是清晰,许是关于赵贤亭的事,我尤为敏锐。 “皇家之人,想法奇特怪异,谁知道。” “也是,不过御史大夫江淳舟江大人竟也没来。” “呵,有什么奇怪的,人江大人从来不喜稠人广众之事。” “你这么了解?” “那是自然,我六姑家的小弟便是在江大人府中帮工。” “赶明儿也托人将我介绍进去?” “你?还是算了吧,江府择人甚严,以你这懒散性子初试都过不了……我看呐,你还是别凑热闹咯” …… 原来,江淳舟便是京中人人称赞的那位达官,我虽不懂朝中事,却也略知一二。 抬眼间,晖王府遥遥在望,大门楠木金边匾额上的挂红很是刺目,我正想绕到偏门,奈何刚跨出府门的卫衡,瞧见了我。 “王妃。”他疾步奔来,原本愁容满面,再见到我时竟舒展开来,“可算是找到你了。” 我不理他,径直去往偏门,他一路相随,嘴是不停,“这一个下午,王妃不见,王爷甚是焦急,也将接人的事挪至酉时,怎奈众人催促,才将窦夫人接来。” “他不过是好面子,新婚之时,王妃不见,众人皆会流言蜚语。” “这……”披荆露骨的想法让卫衡如梗在喉,很是为难。 “仪式已过了吗?”卫衡没什么错,我又何必将气劈头盖脸向他撒去。 “是,刚过,这不王爷又命奴才来寻王妃您。” “我要回洛暇殿,卫总管可以复命了……”他一路相随,必定是赵贤亭吩咐。 “欸,我这就去。”他躬身一礼,择了岔路离去。 落霞的余光散漫,将殿中浸染的绚丽朦胧,殿外的梨花满园飘香,最是怡人。我跨入殿中,想唤翠珠,毕竟不顾她独自跑出去,心里愧疚万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余余潋光》正文 第六章 初次尝罚 “翠珠……啊!”还来不及看清来人,火红身影一晃,我便被人压制在金柱上。 忽来的撞击,凶猛异常,背部疼痛蔓延,我咬牙怒视头顶上的人,挣扎推搡,他亦不松动分毫。 “赵贤亭,你放手!”肩上的双手力道重的我冷汗直冒。 “堂堂晖王妃,又去了哪里胡混?”他粗重怒气铺面而来,眉间沟壑深凸,眼中寒光迸发。 “我没有胡混!而且我去了哪里,你管不着!你有你的事,我也有我的自由。”我毫不示弱,回视他。 他近身几分,怪异的看着我,这距离呼吸相闻,我不太习惯,只将视线落在别处,“你竟然还喝了酒,有违女子纲常!” 我冷然嗤笑,“我欢喜!你质问于我?又是凭哪般?” 听到这里他怒气更甚,眼眸微眯,“就凭你是我赵贤亭的正妃!” “一个虚名而已,你又何必在意,况且王爷这会不该在吟露殿吗,如此良辰,且莫让佳人苦等才好。”这话在提醒他,亦是在提醒我自己。 “好,很好,伶牙俐齿!”他拂袖转身,声音沉闷森冷,“来人,将王妃贴身婢女带去掌法司领罚,鞭笞五十!。” “王爷,这名义是?”进来的侍从看了我一眼,便垂头细听。 “未能管束好王妃,行为失责,该罚!” “你凭什么随意责罚我的奴婢?!”我朝他低吼。 他抓住了我的弱点,想逼我就范,这行为很是低劣。 他不看我,拂袖转身,想要出门,我却先他一步张开双手拦在门口,抬眉凝视他。 “再加二十鞭!”赵贤亭咬牙低沉出声,音线低沉富有磁性,因离的近,温热呼吸吹拂我面颊。 “你!”我气血上涌,有些眩晕,但我忍着,“好,你要罚是吗?那就罚我吧!” 说完这句,我怒气冲冲到了掌法司,钱嚒嚒很是为难,只看向我身后的赵贤亭,原本阴冷静谧的掌法司,就在此刻竟喧闹起来,家侍婢女密密麻麻已将庭院围了一圈。 有人掩面低声议论,或是端着一副看好戏的模样,我都毫不在意,只知道赵贤亭对我是真真绝情。 “王爷,王妃身子娇贵嬴弱,定然受不了这七十鞭的……”我鲜少与钱嬷嬷来往,她这微弱的求情,让我心里尚温暖了几许。 “谁求情,便同她一起受罚!”赵贤亭站在廊坊高台上,眼眸紧锁过来,我偏头略过,忽视这个自大狂佞的家伙。 “王爷,姐姐是犯了什么大错,竟令您如此生气?”这甜糯软浓的声音,正是跟随赵贤亭年份颇久的夫人,柳素庄。 喜鹊低垂顺眉的跟在她身后,越过家侍让出的道,款款而来。 赵贤亭却是不答,一个凌厉眼神斜睨过去,便让柳素庄止了嘴。 我与柳夫人素无来往,也从未有过节,此刻很费解她为何帮衬着我说话,抬眼看去,她嘴角一抹还未消失完全的得意神色没能逃过我眼。 看来,她也不是什么善茬。 “鞭笞免了,换种刑罚。”赵贤亭的怒气似比方才少了几许,他虽眉头紧促,但说话的语气缓和了一分。 “是。”钱嚒嚒正待寻思。 与其让他们想着厉害法子整治,倒不如自己想办法主动些。 我见旁边一口大缸,缸中清水溢满,我拿了铜盆将水打满高举过头顶,动作间,大半的凉水撒出,自头顶浇灌,饶是夏天,这冰冷的温度也让我忍不住哆嗦起来。 薄纱贴身,浸透的墨发覆在颊边,犹自滴水,就算是再狼狈,我也闭口不肯求饶。 “王爷,求您饶了王妃吧,她身子不好,不能这样受罚,让奴婢受罚,奴婢愿意受罚。”冲进人群的翠珠,跪倒在赵贤亭面前,头磕在地上碰碰作响,她已然哭泣。 “这里轮得到你说话?若再敢求情,让她明日接着来!” 翠珠身体一怔,再不敢出声,只跪在地上掩面抽泣。 我知道,赵贤亭想消磨我的任性,想让我求饶,但我性子倔犟偏不如他意,半字不说,只闷头接受惩罚。 才举一会,手臂开始酸麻胀痛,我低垂眼眸咬牙坚持。 远处廊坊,琉璃灯下,两抹身影隐于海棠枝叶之后,静静观瞧庭院里,立于圆月之下的身影,那抹身影如同寒霜中的腊梅,傲娇峥嵘,清冷雅致。 “姑娘……”樊月望着进前的背影,低低唤了一声后,又将视线落在远处。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你没听见王爷说的吗?若有谁再敢求情,明日还要继续,方才那么多人求了情,却是一个都不管用,此时,我若再开口,那不是直接将那位王妃往火坑里推吗?” 女子的声音如空谷幽兰,传入耳中酥软沁心。 “樊月。”女子偏头望来,昏黄的灯光勾勒出她立挺娇媚的侧颜,清透明亮的琥珀色瞳眸没入浓密卷翘的睫毛下,神色微微。 樊月的视线自远处收了回来,垂首聆听。 “皇家深府围院,最重要的是保全好自己,知道吗?” “知道了。” 幽冷子夜,浓墨沉黑将万物吞噬,唯留高空悬挂的银白钩月,余光洒下,让钝墨尖锐柔和了几许。空气中夏花芬芳弥漫,蛐蛐凄切鸣叫,声音清脆连绵。 庭院中的人早已散去,监视的钱嬷嬷靠在金柱边正打着瞌睡,而翠珠跪在廊坊上,肿得如核桃的双眼却瞧着我。 先前本来有些眩晕,再加上湿透的全身拿夜风一灌,眼中泛黑,腿脚虚浮无力,能撑到现在,我还是有些佩服自己。 手臂高举太久,麻通酸软不已,一时失力,铜盘中仅剩的水也因此尽数倾倒在我身上,随着哐当声响,铜盆落地,我也体力不支软倒在地,昏迷前朦胧中见浅青色身影,一瘸一拐向我奔来…… 高烧与头疾两两缠绕,让我意识模糊不清,浑噩中,仿佛身置一场滂沱大雨中,周围川流而过的人群扭曲不成形,远处混沌不堪,朦胧中,几个黑色物体滚落,有鲜红自高台涌下,我想要走近辨认,怎么都靠不近…… 意识恍惚中不知抓住了什么,像是一颗救命草般被我紧紧攥住,自那边传来的暖意汇入胸口,击散全身的冰冷。 我想睁眼瞧瞧情况,怎奈眼皮沉重,愣是不开,嘴里的疼痛呻吟倒是从未停过…… 景瑜殿是赵贤亭的书房,此时他独自安坐,幽深寒潭隐于睫毛下,殿内正中半人高的画像垂挂,那画上所绘正是他的母妃,先皇良妃,罗伶芸。 只是,伊人早逝,随了先帝驾鹤西游。 赵贤亭的眸子一瞬不瞬瞧着那画,平日里的孤傲冷峻在此刻化为无形,闪烁眸光中多了一丝常人不解的阴郁。 殿中金柱暗处,一抹身影淡现,悄无声息的静立。 来人一身夜行劲装紧裹,身材魁梧挺拔,模样看不清,但露在外面的眼睛,如同鹰鸠般,锐利坚毅,冷然迫人。 他的长刀贴于胸前,双手环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余余潋光》正文 第七章 新妇见礼 他便是赵贤亭的暗卫,灈离,一个本将死于流荒中的饿殍少年,却为赵贤亭所救,给了他食宿,教了他武艺,让他人生有了不一样的境遇,所以他佛前立誓,从此忠贞不二,若违此誓,便五雷轰顶。 “灈离……”那苍凉的声音将回忆拂开,他不应,他也知道他在听,“自那日后,有多久了?” 案前的人只将视线落在台面上的墨砚。 “算上今日,刚好十年。”灈离说话向来简明扼要,从不拖泥带水,这样的性子大概与他常隐于黑暗中和杀人甚多有关。 一声冷笑自赵贤亭薄唇溢出,眸中的寒光似浪潮翻涌,朱木鎏金纹六角的宫灯悬挂,冉冉烛火透过娟纱,让他神色更加晦暗冷硬。 敞开的雕花木窗下,月橘密叶秀丽,花香浓郁,稍有几枝探入室内,也是美矣。 早间凉意未退,天刚泛白,街上人群稀疏,有些店铺甚至还未开门,但见一人步履匆匆,自薄雾间与四人轿辇错身而过,那人一直低着头,看不清模样,可身上的衣物分明是晖王府家奴独有。 待那人远些了,喜鹊才恍然认出,顺嘴嘟囔一句:“自家主子病了不进前顾着,大清早的出来瞎晃荡什么?!” “喜鹊!”窗帘被撩开一角,露出纤细同瓷玉般的手指,内里的声音却是凌厉锐捷。 “奴婢在。”吓的喜鹊是躬身垂首,贴近轿边。 “你在外面嘀咕什么呢?” “不是,奴婢见到洛暇殿那位的贴身侍女,不近前照顾,反而一大清早急冲冲的去往某处,有些好奇。” 喜鹊跟随柳素庄的年份颇久,多少了解主子的性子,虽然主子明面上从未说过讨厌晖王妃的话,但事实却又恰恰相反,知她不喜欢晖王妃,称呼上只能用‘洛暇殿那位’替了‘王妃’,她从来都是谨慎细微,恐惹了主子不高兴,又是一顿责罚,想到此身体竟有些瑟缩。 昨夜,柳府派了人来王府告知,柳家二姥爷病重,望柳素庄去探望探望,毕竟这二姥爷打小最疼的便是她,所以几人是今晨早早儿的赶往錫辄城,临行前,喜鹊偶然听到府里人碎嘴过,说是洛暇殿那位起了高烧,迷糊着呢。 “呵!”一声冷笑自轿内传来,出口的语气略带嘲讽,“一个贱奴而已,管她作甚?!” “夫人说的是。” “对了,那位如何了?” “昨夜起了高烧,一直昏迷着,卫总管分派了侍女过去……” “我问的可不是这个!”柳素庄突然出声,截断喜鹊的禀告。 她的声音隐约带了怒气,吓的喜鹊浑身一抖,明白了主子的心思,立即改口道:“……主子放心,王爷未曾踏入过洛暇殿半步,说来有些奇怪,就连新妃的吟露殿也没进去过……” 柳素庄急迫问道:“那他去了哪儿?” “景瑜阁。” 如此,柳素庄的内心才算是平和些,缓缓端坐收起刚刚因激动而前倾的娇躯,两家不受宠,才有翻身的机会,到那时,看谁敢小瞧于自己,想着间,宽大袖袍中的手不自觉握的越发紧实。 突然,她想到什么,脱口道:“等等!” 疾行的轿辇应声而停,随行的喜鹊有些不明,低声寻问,“怎么了?夫人” 翠珠转入一个巷道,见眼前是她日思夜想的男人,不免急急唤到:“表少爷。“ 男人转过身来,嘴角含笑,“翠珠。“ 待翠珠走近停下,魏璋深情凝望,抬手轻抚翠珠娇羞的脸庞。 两人暗通款曲暧昧异常的动作尽数纳入柳素庄眼中,她唇角轻勾溢出讥笑。 “樊月。“莹白藕臂撩开青萝纱缦,窦应莲着里衣自内间走出。 “侧妃。“樊月急急入内,手扶着窦应莲坐在铜镜前。 “今日还要给正妃问安,帮我洗漱,新妇入门,规矩自然不能坏。“ “侧妃不急,时辰尚早,待您洗漱完毕,用过早膳也是不迟的。“ 窦应莲点点头,忽又想起一事,“对了,一会儿从我嫁妆里挑几件好的,以作问安之礼。“ “是。” 翠珠将最后一道雪酥梨酪落下,我便落了座,“今日早膳时间好像比昨日晚些嘛。” 我夹了块桂花糕吃了一口,浓郁的桂花香气溢满唇齿,令人身心舒悦。 翠珠抱着托盘恭敬的立在旁边,轻笑到,“治小姐头疾的药已经没了,奴婢趁早去了趟陆府拿了些来,府里原来同奴婢关系好的小姐妹非要拉着奴婢说会话,所以回来耽搁了些时辰。” “说起来,我也好些时日没回过陆府了” “小姐是想家了吗?” 我自嘲轻笑,家?一丝温暖都没有的地方,还能称作是家吗? “他们可好?”我这个作女儿的总归是要问问的。 “甚好,大夫人和二夫人前所未有的相约打了叶子牌,昨日二夫人从宁妃那里得了几件珍品,竟也分了半数送与大夫人,真真是少见。” “她本就不喜欢我,如今宁妃宫中圣宠正浓,谁不作点表面功夫沾点圣光。” 翠珠吓的赶紧打断我,“哎哟,小姐,这话可不能乱说,若是让有心人听见,传了出去,那又是您的不是了。” 我摇摇头,将剩下的半块桂花糕塞入口中,刚要说话,就瞧见殿内进来两人,头前一位姿容艳丽精致,气若蓝莲,步伐轻盈优雅,款款大方,想必就是赵贤亭的新妃,窦应莲,他十分喜爱的窦娘子了。 翠珠近前小声提醒了句,“她就是新进的侧妃,窦娘子。” 我看了眼翠珠,也不说话,直直盯着走近的妙人儿,那窦娘子唇角含笑,行了一个大礼,“新妇见过王妃。” 早前我在玉溪院就听过风华院的头魁名声,可从未见过她真人,今日一见果然倾国倾城,难怪将京都大半的男人都迷个半死,连连赵贤亭这样性格寡淡的人也喜欢。 “妹妹不必多礼,快些坐下吧,正好同我一道用膳。” 窦应莲落了座,抬手向身后的婢女示意,那婢女将托盘轻置于圆桌上,“今日匆忙,备了些薄礼送与姐姐,以后妾身在王府多要仰仗姐姐关照。” 说话滴水不落,谦卑姿态下隐含凉薄疏离,我看她是个聪明女子,既不与我为难,也不与我亲近,我只好拿了王妃该有的温和大度待她。 “妹妹不必客气,都是王爷的人,以后我也得多靠妹妹帮衬,才好让晖王府后院温和平谐。” 金碧长廊上,一个身材魁梧英姿飒爽的男人,步履铿锵,目不斜视,不怒自威的气场吓得周围路过的宫女太监纷纷低头行礼,不敢直视。 “晖王殿下。”男人面部肌肉牵动,露出一抹淡笑。 赵贤亭转过身来,瞧着是一年不见的北苍将守戚武海,便说,“戚将军,别来无恙。” 他见戚武海身后一行人,不是明邺国的打扮,倒像是边茂部落装束,不免好奇问,“这是?” 戚武海爽朗一笑,“今年边茂收成好,物资丰裕,提前做好了贡品,早些送来,以表边茂衷心。” 赵贤亭点点头,这时远处传来一个声音,“戚将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余余潋光》正文 第八章 北苍将守 两人侧头偏望时,来人已到跟前。 戚武海见是瑞王便行一礼,赵贤亭面色淡漠如常,也不说话,赵端更是正眼也不瞧上赵贤亭一分。 戚武海知道两人的关系,气氛很是尴尬,只好自个打个圆场,“都这会儿了,估摸着昭阳殿内大臣已到,我们快些去吧。” “戚将军请。”赵端温和说道,自行先一步离去。 戚武海看了赵端背影一眼,又看向赵贤亭,露出尴尬一笑,“晖王请。” 赵贤亭略点头,转了身去,戚武海脸上扯开的肌肉瞬间收合,眸光锐利的看着两人的背影。 昭阳大殿内,赵恒已然端坐于纯金傲龙镶嵌的降香黄檀木椅上。 戚武海大步跨进殿内,跪拜,“老臣戚武海参见陛下。” 赵恒疾步下得坍塌,亲自扶起戚武海,面色喜悦异常,“戚将军,一年不见,朕甚是想念,快,来人,给戚将军赐坐。” 给臣下赐坐必然很得皇上重视,这戚武海军功显赫,镇守明邺边疆北苍,使得周围蠢蠢欲动的小国不敢造次,实属功不可没。 有太监将紫檀木椅,搬到近前,戚武海也不落座,指着身后的边茂使者说道:“陛下,今年边茂丰裕充足,进贡也比往年早,这人人称赞的京畿珞足足多了三百宣。” “哦?”赵恒上前,已有边茂侍从将木箱子打开,引来诸多大臣睥睨观望。 赵恒心喜,连连道了三个好字,他看着边茂使臣,正色说到;“边茂国主衷心,朕已明白,两国交好实为天下黎明百姓安居乐业之福,来人,赏汗血宝马五匹,锦缎百绢,玉如意一对,明邺美人十名。” 边茂使者跪拜,头前使臣答谢,“谢陛下,愿陛下江山乾坤日月明,四海升平。” 使者们退下后,赵恒回了坍塌上,“这京畿珞,纸质薄而不透,色泽绢白纯净,将其置于强光下可窥见银色暗纹繁覆,实乃世间少有臻品,唯边茂有这工艺才能制作出来。” “国富安邦,万国来朝,实乃陛下雄才伟略,英明圣断。”陆相国随即附和。 赵恒听了,身心愉悦,锦袍一挥,道,“太后处百宣,以供抄送佛经,佑明邺太平安康,承乾殿御书内阁五十宣,皇后三十宣,宁妃十宣,晖王与瑞王各二十宣。” 赵贤亭与赵端移向殿中,对着坍塌上的人谢赐,“谢陛下。” “钰”戚武海看着面前仪态雍容华贵的女人,想唤名字似乎觉得不妥,又急忙改了口,“钰阳太后。” 钰阳太后难掩心中欢喜,奈何宫中眼杂,只能端坐,“戚将军快快请起,您是明邺国的重臣,不必多礼。” “太后近来可好?” “甚好,只是陛下政务繁忙,甚少到哀家这地方来,如此少了个能说话的人儿,不免冷清了些,每日里啊,哀家靠着诵经念佛,静心养性,也算过的平淡安静。” “哀家听说戚将军在北苍又立得一件战功,平定了西尤侵犯。” 钰阳太后眸光钦佩,轻波微漾的瞧着面前这位威震四方的大将军,虽然他已经四十多岁,样貌气度仍不减当年。 戚武海晒然一笑,“只要老臣一天镇守北苍,可保陛下江山太平,这是做臣子的本分,那西尤虎将偏生是个不信邪的主,专走偷鸡摸狗的道,搞夜袭,他怎料到我早已在他西尤安插了细作,他的一举一动皆在我的眼中。” 钰阳太后点点头,抚了一下手中琉璃珠串上的流苏,“此番戚将军回来,得多待些时日才是,那北苍荒野之地不比京都,你又劳苦功高,是该享享京都荣华。” “太后所言甚是,不过,西尤之乱尚有余事,还需老臣回去处理”戚武海见钰阳太后眼有失落,即刻话题一转,“不过,会待个十日再走。” 钰阳太后一听,原来没落的面容又精神一震,不过她仍是端坐在软垫上,叫外人瞧不出细微的变化。 “太后,老臣瞧着晖王与瑞王两位殿下,关系似乎比之前还要冷淡许多,他们的误会还未化解?” 太后幽幽一叹,“听说今日,两人同时去了昭阳殿上朝,实属罕见。” “平日里,多半是瑞王无心朝政,闲散逍遥,不愿与晖王相见,倒是与陛下关系不错。” “可让陛下组个局,让他们兄弟和睦和睦,亦可借此机会试探他们两兄弟,是否真的像给外人看到的这样” “你是说” 戚武海也不明说,但笑不语,他从怀中拿出一张信笺,递给了钰阳太后,钰阳太后打开一看,眉头紧蹙,内心有一丝慌乱滑过,她向着殿外大喊,“来人,来人” 待太监进来,她急急开口,“快请皇帝到福安宫来!” “是。” 那太监令了口谕,转身出了殿外,戚武海视线收回看向钰阳太后,而太后整个人手扶着胸口,微微有些颤抖。 约莫半柱香的功夫,赵恒便入了福安宫,“母后敬安。” 钰阳太后奔向赵恒,拉着他宽大的衣袍,将信笺塞入他的手中,“你瞧瞧。” 赵恒原本温和恭顺的面容,因看了信笺上的内容变得深邃沉戾,他将信笺揉碎,狠狠的扔向地面,郁气迅速郁结,滋扰的内心难安,他抬头深深吐出一口气来。 但心中郁结仍然难平,他发了狠将桌上的茶盏扫落,清脆的响声惊的殿内殿外的太监宫女都跪了下去,趴在地上战战兢兢。 “王爷,您回来了。”卫衡迎出大门,替赵贤亭撩开轿帘。 “今日府内可安好?” 卫衡小跑着跟在赵贤亭身后,“安好,侧妃也去给王妃问了安,还在珞暇殿用了午膳才走。” 赵贤亭步伐骤停,卫衡一个急顿,差点撞上他。 他想了想,终是什么都没说,又快步向景瑜阁走去,卫衡只得重新跟上,走了段路他才问,“王妃那边有什么新鲜事发生?” “没有,不过王妃近日不知从哪里得了只小狗,在珞暇殿养着,人比往日开朗了些。”卫衡见王爷不说话,又道,“王爷是不高兴了吗?那您看,奴才这就叫人把那畜生丢出去。” “不用,她高兴便好。” “是,王爷。” 眼见景瑜阁在前,赵贤亭只淡淡吩咐了句,“将午膳送到景瑜阁来。” “是,奴才这就去吩咐。” 赵贤亭推开门又将门关了起来,他在案前落了座,为自己倒了杯清茶吃着,一个黑影闪身而入,稳稳落在他的案前。 “爷。”灈离默然将一封密报呈上。 赵贤亭看了密报,眸中寒光迸发,“果然如本王所料。” 他将看完的密报燃了,又说:“即刻派崔行远前去壁淮镇,务必先他一步找到此人,记住,本王要这人活着到本王面前!” “是。”灈离令了命快速出了景瑜阁。 赵贤亭靠着椅背,修长莹白的手指扶着额头,眼睛却一瞬不瞬的瞧着那张高悬的美人画像,多少年了,自己蛰伏了多少年,只为等这一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余余潋光》正文 第九章 同塌而眠 “娘娘的字真好看。”薇萍正在殿中掌灯,路过陆瑶祯案前,不免偷瞧了一眼。 陆瑶祯头也不抬,手起笔落刚柔并济,十分利落,“圣上才得了这京畿珞就赐与本宫殿中,本宫听说这京畿珞是世间难得的臻品,自然想先试为快。” “圣上对娘娘的宠爱,其他几位妃子望尘莫及,今日听说娘娘得了圣上御赐,便想来观瞧一番,不过都被奴婢打发了去。” 陆瑶祯轻嗤,“哼,她们一个个趋炎附势,安的什么心,本宫岂会不知?你顺手打发了本宫倒是落得个清净。” “诶,你来看。”陆瑶祯落了笔,欣赏着自己的好字,悠然自得。 “奴婢虽不识得几个字,但瞧着娘娘的字行云流水,笔意精妙,实在极佳。” “让朕也瞧瞧。”说话间,赵恒已然进了殿内。 “参见陛下。”赵恒扶起陆瑶祯,陆瑶祯使了薇萍去备茶水,“今日圣上怎么得了空到臣妾的殿中,按例,圣上当是在皇后娘娘寝宫才是。” 赵恒见陆瑶祯娇嗔模样,哈哈大笑起来,“朕到祯儿这里,倒叫祯儿不快了,那好,朕遂了你的愿,去皇后那里。” 见赵恒要走,陆瑶祯急切拉住他的衣袍,“陛下,别,臣妾不是这个意思。” “把字拿来,朕瞧瞧。” 陆瑶祯一听,娇羞的低头,唇角清浅的弧度越渐扩大,她旋即转身去了内间。 晖王府,赵贤亭大步头前走着,去的方向正是新妃的吟露殿,身后掌灯的卫衡提醒道,“王爷,按例,这几日该去珞暇殿了” 赵贤亭步子一停,侧身看了卫衡一眼,卫衡只能小心谨慎的低着头,虽说这是王爷的家事,王爷随心自由想去哪里便去哪里,可自己作为晖王府总管,也承载着晖王府的辉煌荣耀使命,王妃去的早,没人提醒王爷,那卫衡自己便壮了胆作了主张,好让王府延绵子嗣,开枝散叶。 这王妃嫁进来半年光景,整日待在珞暇殿,也不爱到处走动,更是不主动与王爷亲近,肚子也没个反应,卫衡心里也是十分着急,想到此,他愧疚无比,觉得自己对不住早逝的王妃。 “好啊。”赵贤亭爽快答应,让卫衡心下一喜,急急转了个道,头前引路。 我坐在殿前檐下,仰头看着无边星空垂落,感受着夜风轻抚的温柔,顿时烦心消散,万虑尽除。 我想起使唤翠珠去后院给阿财洗澡,她心里十分不愿意,只能憋着的模样,不免觉得好笑。 赵贤亭看着白衣身影,面容清丽淡若,嘴角一抹轻笑仿佛拨开乌云重现的阳光,耀眼夺目,温暖人心。 我眼角余光瞥见侧面来了人,想也不想是赵贤亭,除了他,这么晚了,还有谁会到我这清寂的珞暇殿来呢。 我看了他一眼,也不打招呼,只问,“你到我这里来做什么?” “这是晖王府邸,本王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呵,瞧,赵贤亭人来了,却又总是对我冷言冷语,我倒觉得不如不来的好,省得心里添堵,可他这人又十分固执狂傲,想做的事没人可以拦着。 “懒得理你!” 我不想同他说话,翠荷的事,我心里还堵着呢。 我起身进了殿内,赵贤亭跟了进来,他问,“怎么不见你的婢女近前伺候着?” “我有手有脚,自己来不行啊?!” 我一句话堵的赵贤亭郁闷至极,他又不好发作,看了卫衡两眼,自顾倒了杯茶水喝着,卫衡像是被我的大胆吓着了,战战兢兢垂首立着,不敢吱声。 我站在桌前,看着赵贤亭悠然自得的品着茶水,也不说话,真不知道他要干什么,“我看” “我看你这殿内婢女甚少,明日叫卫衡分派两个伶俐的过来伺候。” “我不需要,有翠珠足够,人多了我反倒觉得不自在。”我悻悻说到。 “行,随你高兴,若是哪天想要了,给卫衡说一声。”赵贤亭说完又轻押了一口冷茶。 我看着他被茶盏遮住的露出的凤眼浓睫,觉得俊美异常,不过思忖着,又觉得赵贤亭今天很是奇怪,他突然转了性,语气也有了在我这里罕见的温柔。 我怔怔的瞧着他,这时翠珠抱着洗好的阿财奔了进来,嘴里唤着小姐,再看到殿内坐着的人时,吓的声音短了半截,弱弱的退了两步,“王爷金安。” 赵贤亭从鼻中轻哼出声,“你不殿前伺候着王妃安寝,却对一只狗照顾的挺好。” 赵贤亭冷厉的语气,吓得翠珠跪了下去,“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赵贤亭!“敢直呼他名讳的,整个晖王府恐怕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人了,我没好气的说到,“是我让翠珠弄阿财的,又不关她的事,你这个人讲不讲理啊。“ 赵贤亭将茶盏搁置在桌上,力道有些大,声音脆响。 “出去!“他怒意翻飞,让我觉得莫名其妙。 卫衡与翠珠退了出去,走时又将殿门关好,偌大的殿内一时静谧,只余我与他两人。 昏黄橘色光线下,他目光如炬,神色幽然,看的我很不自在。 “你今天很奇怪,你干嘛?“被他看的心里发毛,我拢了拢薄纱里衣。 他沉默了会,站了起来,“替我更衣,今晚本王要留在珞暇殿。“ 我无比震惊,又难以置信,这是他与我成婚半年来,第二次留宿。 第一次是成婚当日,他不过依了规矩,不得不来。 “怎么?你好像并不高兴。“赵贤亭挑眉瞧着我。 是的,我很不高兴,但同时,我也有些窃喜,他终于能瞧见我了吗? 我一言不发,默默替他脱下锦缎华服,一层层,繁复错落,得仔细着些。 他抬着双臂,只瞧着我的一举一动,我们靠的很近,撤掉他腰间蟠龙丝滌时,甚至呼吸相闻。 这样亲近的举动,在我和他之间,还是第一次,不免心中微动,面颊滚热。 耳边传来赵贤亭的笑声,我心中窘迫,索性停了动作,大喊道,“你笑什么?有什么好笑?“ 赵贤亭笑了会,敛了声,转身去到床边坐了下来。 我没好气的去了窗边的床榻上,这是平日里读书休憩小坐的地方,不是很大,但能容下一人躺卧。 “过来!“赵贤亭见我躺着一动不动,语气冷沉了几分。 我不怕,依然不想理他,翻了个身面朝着窗户,闭眼假寐,“我睡相很差,不敢惊扰了王爷,你睡你的,我睡我的,互不打扰,如此正好。“ “这天下有夫妻分床睡的道理?“ 偌大殿内,赵贤亭的声音幽然无比还带着点回音,我仍然是不想理他,也就没搭话。 那边没了声响,安静无比,仿似他没有在殿内。 躺了会,困意渐浓,我恍恍惚惚间听到脚步声接近了,可我实在太困了,没了力气计较。 脚步在我背后停下,站了半会,突然我的身体落入一个滚烫的怀抱,突来的腾空,吓的我困意顿散,尖叫连连。 赵贤亭很不耐烦的低吼,“闭嘴!“ 于是,我竟然很听话的闭了嘴,他抱着我一路到了床榻,当他将我放下时,温暖的热源顿时消失,我我竟然有些贪念这个怀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余余潋光》正文 第十章 共进早膳 第10章我看着他,看着他为我耐心盖被子的动作,这让我有种仿佛我们是一对恩爱夫妻的错觉。 待他为我盖好被子时,自己也钻了进来,与我平躺着。 此时,我已然睡不着了,而他似乎也没睡。 两个人平日里交集不多,自然是无话可说,我翻了个身,却不想赵贤亭也翻了个身,手臂竟然搭了过来。 我一个惊吓,坐了起来,“你干嘛?“ 他很是无语,声音低沉的说,“睡觉,你再不躺好,我可保不了要做其他事。“ 我一听,吓的乖乖躺好,甚至离他有些远,被子中空的距离犹如隔了条天河。 他挪了过来,滚烫宽实的胸膛紧紧贴着我的后背,这让我如坐针毡很不舒服,我轻微挣扎想离他远些,他紧紧抱着我,头贴近我后颈,喷洒的气息撩动着发丝,弄的我脖子很痒。 他低沉的声音带着警告和浅淡的揶揄,在我耳边响起,“别乱动,难道你真的想我对你做其他事?“ 我我我没有! 我在心里喊冤,亦不敢再乱动半分,全身僵硬的保持一个动作。 过了很久,耳边传来赵贤亭均匀的呼吸,我才松了一口气,放心睡去。 锦苑阁中,柳素庄斜依着窗栏,眼波迷蒙哀戚的望着东南方向发呆。 打了水进来的喜鹊一瞧,急急放了铜盆,顺手拿了件披风替她披上,“夫人,夜凉风大,您该爱惜自己的身子才是啊。“ 柳素庄从鼻腔中哼出一声自嘲的笑。 喜鹊顺着柳素庄的视线看了一眼,低声道,“夫人,您还是早些歇下吧,王爷今晚怕是不来了“ 柳素庄期盼的眸光瞬间暗淡,面色变得哀怨悲恸起来,她幽幽开口,“我问你,自从我入了王府,王爷来过锦苑阁几次?“ “回夫人,五五次“ “五次?!“柳素庄冷笑,“我入晖王府都快两年了,他来的次数双手都能数的过来,可见我是多么的不受待见“ 柳素庄说到最后声音冷然低骇,喜鹊吓的身体瑟缩,头垂的更低,“夫人别这么说,奴婢深信,王爷终归能瞧见夫人的好,也能感受到夫人的欢喜“ “你撒谎!“ 柳素庄转身给了喜鹊一巴掌,用尽了全力,像是这一巴掌打在那个男人身上般,让她有了片刻的快意。 喜鹊从地上翻身爬起,匍匐在地,嘴里不停的求饶,“夫人息怒,奴婢不该碎嘴只要夫人开心,怎么责罚奴婢都行“ 一阵夜风袭来,柳素庄狰狞的表情柔和了些许,她将散落在身前的长发拢至身后,冷冷问到,“王爷还是宿在景瑜阁?“ “不在景瑜阁,而是去了珞暇殿,奴婢也是听府里的守夜家奴说的,夫人放心,王爷不过是按例做个样子罢了。“ 听到这里,柳素庄的表情彻底平和了些,“吟露殿的那位就不吃醋?“ “吟露殿那位,心也是极大,既不吵闹也不哀怨,甚至今日早早的熄灯入了眠。“ 柳素庄眼眸微眯,她俯睨着地上的人,沉思了一会儿,可她实在想不透。 天色已晚自己也有了困意,索性不再细想,越过匍匐在地的喜鹊,入了阁中内间。 待脚步声渐远,匍匐在地的喜鹊才抬起身来,看向柳素庄的背影。 翌日清晨,我睡意朦胧间翻了个身,感受到身边空荡荡,于是闭着眼睛摸了摸,复又睁开眼睛瞧了瞧,赵贤亭果然走了。 我下了床,揉着眼睛,向殿外唤到,“翠珠,翠珠“ “王妃有什么吩咐吗?“进来的不是翠珠,而是总管卫衡。 我有些惊讶,赵贤亭都走了,他怎么还在这儿? 这时翠珠进来,站在卫衡身后,忙问,“王妃,您是要洗漱了吗?“ “什么时辰了?“ “回王妃,辰时。“ “啊?那你怎么不早点叫我?“我慌忙落坐在梳妆台前,昨夜,玉溪院向空中放了一束烟火,这是我与文娘互通联络的信号,表明她需要我,我得去。 “王爷吩咐过,见王妃睡的沉,不要打扰。“卫衡说完,低头偷笑,而偷笑的不止他一人,就连翠珠也是。 我来回看了两人一眼,知道他们想多了又不好解释,真的是憋屈死人。 我索性闭嘴,为自己梳妆,翠珠接过我手中的梳篦,“王妃,让奴婢来吧。“ 待翠珠替我洗漱梳妆完毕,恰巧一群人鱼贯而入,不稍片刻,桌上便摆满了早膳,我有些疑惑,“卫衡,这么多,我也吃不完啊,撤掉一些,不然浪费“ “谁说给你一个人吃的?“赵贤亭低沉磁性的声音自殿外传来,说话间,人已然到了桌前,“过来坐。“ “没走啊“ 我小声嘀咕了一句,隔的稍远的赵贤亭竟也听见了,他回到,“我不过出去打了会拳,怎么?你好像很不高兴我在这里?“ “没有,我哪敢啊。“我牵动嘴角,假意微笑。 赵贤亭也不看我,自顾执起箸吃了起来,我肚子也饿了,管不了许多礼仪,坐在他旁边也吃了起来。 这顿早膳吃的委实安静,我与他也没什么话,期间只闻箸碟碰撞的清脆响声。 待赵贤亭落了筷,伺候在旁的婢女送了清水和锦帕过来,他十分闲适优雅的清理。 “王爷,戚将军府中差人送了份宴贴,说是戚将军寿宴,将在府中祝寿,已然宴请了朝中重要大臣以及家眷们,传话的人说是就连皇上也会去的。“ “什么时候?“ “明日。“ 我一听,来了精神,赵贤亭一走,也就不用想着法儿的找什么借口去玉溪院。 我正暗自得意,赵贤亭转了脸看向我,我立即敛了嘴角装作一副和顺温实的模样,他看着我思量了一会,却道,“我见你平日不怎么出珞暇殿,一个人闷在殿内无甚烦聊,明日便同我一起去将军府,好见见外面的世界,多和其他贵胄家眷们亲近亲近,总不至于,呆在珞暇殿连个朋友都没有。” “不要。”我开口拒绝,使得赵贤亭面色一沉,我立马解释说到,“王爷有所不知,我不太喜欢热闹,与人结交在我看来费神费脑,倒不如呆在我这一方天地来的逍遥自在。” 我知道他邀请我,只不过想在人前装作一副伉俪情深的模样,可他越是想这样,我却觉得自己越发可悲。 赵贤亭被我当着这么多人拒绝,佛了他的面子,他虽不说话,但他薄唇紧敛,眸光浅淡的样子表明他心里并不高兴。 我知道他在看我,我只能低垂着头以作谦卑恭顺而又决绝的样子。 不知过了多久,我视线中的湖色螺纹锦袍动了起来,伴随着耳边脚步渐远的声音,我知道,他走了。 一个人在世,最重要的是清楚自己是什么人,在什么位置,能做哪些事,得不到的不强求,失了去的不遗憾,有些东西开始的时候犹如烟花般灿烂美好,可那毕竟只是昙花一现。 我喜欢他,可我得不到他,我要的,赵贤亭这样的男人也给不了,索性不如相敬如宾,各自安好。 至少这样,心里的失落和悲伤不会来的很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余余潋光》正文 第十一章 纨绔子弟 这赵贤亭前脚刚走,我便后脚趁偏门门房换班轮值的那会儿功夫,溜了出去。 初夏时节,我踏着满街紫薇轻浅花香,一路到了玉溪院。 刚入了院子,通报的人急忙去了内院,不稍片刻,文娘扭动着丰腴的身子迎了出来,“燕阾,小祖宗诶,你可是算来了,这几日不来,你可知玉溪院的生意都没法儿做了。” “怎么了?”透过涤荡的帷帽薄纱,我见文娘面容愁苦。 她拉着我边有走边说,“自那日你创的潋滟舞成名之后,这每日求见姑娘的人是络绎不绝,可你不在玉溪院,我也没办法,只能谎称你染了风寒,不便见客,有识趣的人不再强求,可就有那么几个官家子弟,专横跋扈,霸道的紧,你不在几日他们便来了几日,吵着嚷着非要见着你本人,跳上那支潋滟舞才肯罢休。” “你收他们的钱了?” “我哪儿敢呐,再说了,你人不在,我不好自己做主。” 文娘做事果然还是有些原则的,她并不会先斩后奏,我心里很是宽慰,“文娘你是知道的,我若不想跳,谁也强求不了。” 文娘苦笑到,“我知道,可好歹你给我个面子,你看我一个人要顾着整个玉溪院,养活这一大堆人,实属不易” 我明白文娘当初开玉溪院的目的,她不光是想赚钱,更多的是收留那些无依无靠,可怜孤独又吃不饱穿不暖的人儿。 这也是我为什么选择来玉溪院,而不是去风华院的原因。 若是舞一曲能将那群官家纨绔打发了,既免去文娘困扰又能赚得银子,双全其美,何乐而不为呢。 玉溪院正院内,个华服男子,霸坐在前排,态度十分恶劣的嚷着,“我们都来了几天了?她一个艺女还装什么清高?说不定早就成了破鞋,自命清高罢了!” 男人一说完,跟着他一道儿的几人哄堂大笑,文娘无奈语气中暗夹着一丝浅淡的愠怒,“房公子,话可不能乱说,燕阾在玉溪院还真就没单独接过客人,清白得很。” “没单独接过客?”房兆玄摇着头,嘴里啧啧道,“那就是接过一群客咯,想不到燕阾姑娘竟有如此癖好,令我等大开眼界。” 哄笑再次响起,文娘面上虽挂着笑,可声音沉了少许,“房公子,您说这话,可是在毁我们燕阾姑娘的清誉” 房兆玄不耐烦的打断,“什么清誉不清誉?来了这种地方,跟卖有几个区别?” 立在房兆玄身后的一个油头粉面男人立即接话,“房公子可是房湛纯房士林家的大公子,能亲自来你们玉溪院见她燕阾,那便是给足了面子,我告诉你,若今日再不出来,我们便要” “便要怎样?” 我从翠叶粉荷的屏风后走了出来,院内顿时鸦雀无声。 我站在屏风后面有一段时间,他们说的话早就被我听见,青天白日凭空污蔑我,实在令人生气。 油头粉面没搭话,房家大公子倒站了起来,“哟,燕阾真来啦,想要见你可真不容易“ 房兆玄说话的同时,闭着眼睛,凑近我用力吸了一口,出口语气十分轻浮,“真香。“ 我浑身不自在,退了半步,与他隔了些距离,这个动作令他面色一变,向我伸出手来,“怎么?我房兆玄也算得上相貌堂堂,一表人才,燕阾似乎不屑与本公子亲近啊?“ 我佛开他的手,发出一声脆响。 房兆玄来回搓着被我挡开的手,低着头闷闷的笑着,那笑声在安静的院内,突兀又森冷。 文娘怕房兆玄发怒,紧赶着上前陪笑劝慰,“房公子心胸宽广,莫要与燕阾计较,她就一倔脾气,不懂得如何宽慰人。“ 房兆玄嘴角声线骤然收敛,目光阴鹫毒辣的紧锁住我。 气氛突生一丝紧张,空气中暗波涌动,房兆玄面色从阴冷转为平和,他幽幽开口,“好啊,要本公子消气也可以,但是燕阾今日必须揭开面纱,陪我们哥儿几个喝一顿酒,这事才算完!“ “对,在场的各位,估计都想一睹燕阾姑娘的芳容吧?“ “这燕阾姑娘从来都是以纱遮面,我猜想,如果不是倾城之貌,那必定就是奇丑无比“ “别卖关子了,有什么不能示人的?“ 房兆玄引开的话题,使得周围看热闹的人也开始跟着起哄,议论声起,众说纷纭。 我刚要开口拒绝,文娘抬手在我手边压了一下,示意我别说话,她稍向侧面移了下将我半个身子挡在了身后。 “各位,燕阾乃清倌,她只负责跳舞,旁的事她也不会,她之所以面纱示人,那也是有自己不得已的苦衷,既然大家到这里只是求快乐的,又何必强求于人呢“ 文娘对着众人说完,又嘴角含笑,看向面色不悦的房兆玄,“房公子,您看这样,我挑几个玉溪院最漂亮的姑娘陪您喝酒,那酒我也给您挑最好的陈酝佳酿,今晚您的费用,我也包了“ 房兆玄用小手指挖了挖耳朵,向着旁边弹了弹。 他一个步伐冲了上来,剥开文娘的身子,伸手向我袭了过来,我反应迅速,一个转身躲开了他的手,向后院跑去。 身后房兆玄带着他的一群人追着,喊声远远传来,“站住!别跑!“ 我慌不择路下台阶时,一个趔趄,人直直的向前倒去,迎面来了个人,风驰电掣间,来人伸手捞住了我张牙舞爪的手臂,顺带着身体转了个方向,人便被来人拦腰搂住。 帷帽薄纱向两边垂落,露出我面容的同时也看清了来人。 “是你!“ 我们惊讶的异口同声。 “快!在这儿呢!“房兆玄的声音近了。 江淳舟将我拉起来,帷幔薄纱迅速覆原,而他也挡在我身前。 房兆玄见到江淳舟,原本嚣张的气焰落了半截,极不情愿的作了揖,“江大人,此女子是在下想要的人。“ “我看这位姑娘并不愿意跟你走,莫不是房兄你光天化日要做强抢民女那等伤风败俗的事来?“ 房兆玄嘴角斜勾,出口的语气满是鄙夷,“江大人真会开玩笑,在这伎院还有民女一说?“ “房兄也是在朝为官之人,说话做事自然要分清楚理明白,伎院不同那妓楼,她们只卖艺不卖身,整个京都城都知道,难道房兄不知?“ 房兆玄被说的面子有些挂不住,仍辩驳到,“纵然是个清倌,那也是出来卖的,比不得良家女子。“ 这房兆玄玉立长身,模样倒也端正,他虽是官家子弟,但豪无高门雅士之做派,反而浑身无一处不散发着街景市民般的痞气,说话也总端着一副人上人的架子 这样的人,委实令人讨厌。 “她是我朋友,房兄给江某一个面子,不再为难于她,倘若房兄执意为难,今日之事传了出去,不仅房家颜面尽扫,被朝中议论,恐怕陛下也会降职怪罪,房兄应该明白,房家在朝中刚立足不久,房士林决不允许出一点妄人非议,令家族蒙羞的事来。“ 房兆玄随着江淳舟说话的同时,面色一点点转冷,甚至变得晦涩无比。 待江淳舟说完,他又立马陪笑到,“江大人说的是,是房某考虑不周,燕阾既是江大人的朋友,我便不为难。“ “多谢房兄。“江淳舟略微点头以示感谢,他向正院走去,我亦跟在他身后。 房兆玄视线紧锁住两人背影,微眯的双眼中寒光翻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余余潋光》正文 第十二章 相遇是缘 跟在他后面的另个人提了句,“房兄,我们走吧,今日就当吃了个憋,自己往肚子里吞,那江家势力如日中天,惹不起“ 他房兆玄向来都是人怕他,他不怕人,何时受过此等憋屈?想到此,房兆玄的面色更加阴沉灰暗,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的骨节泛白。 待我与江淳舟转了个弯,停在一处,“多谢江公子“ 江淳舟难掩欣喜,嘴角含着浅淡的笑,如同那春日暖风,令人心旷神怡,他说,“没想到晖王妃竟是玉溪院的头魁“ 我一心急忘了男女有别的礼制,抬手捂住他嘴,又看了看周围,确定没人,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再将视线挪至江淳舟时,发现他浑身有轻微的僵硬,杏眼眸光轻柔,面色微红,我想起什么,赶紧收回手,“不好意思,一时情急,忘了礼制,还望江大人莫要责怪。“ 江淳舟轻微咳了一下,他道,“算上今日,你我见过三回,我记得你曾说过,有缘再见时,便请我喝碧芳酒,不知还算数否?“ 我轻笑,“算数,今日天青气爽,正适合饮酒,江大人,走“ “我们也算是朋友了,你唤我作江大人未免有些生分,不如唤我淳舟吧。“ “好啊,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平日里你要是闲来无事,便可到玉溪院喝酒观舞,过上逍遥闲散的日子“那日江淳舟说他内心是一个游子的忧郁神情,至今我都记得,“在玉溪院保你佛去尘世烦扰,在这里你可以大口喝酒,大口吃肉,没人在你耳边提醒祖法礼制,相当快活。“ “你来玉溪院多久了?“ “个月,刚来时,按文娘的话说,看我穿着打扮,气质谈吐,不像是那种卖艺为生的人,倒像是养在深闺的大家小姐。“ 我轻笑,江淳舟则一瞬不瞬瞧着我,灼热的光线透过层叠茂密枝叶,花开如云的流苏树落在我们身上,斑驳光离,蜜香四散。 “燕阾“文娘从远处急急走近,拉着我左右观瞧,“没事吧?房公子为难你了吗?“ “没有,文娘,多亏淳江大人出手相助。“ 文娘性急,只担心我的安危旁的人也没注意,经我一说,她急忙敛声正色,失了一礼,“多谢江大人,以后江大人到玉溪院的酒我文娘都包了“ “哇,文娘你对江大人豪气啊“ 文娘一嗤,“也不看文娘我为了谁?“ 我自来了玉溪院,甚得文娘的喜爱与照顾,内心是感激万分,别的没什么可以答谢,唯有自己多为玉溪院赚些银子和名声,才对得起文娘的恩情。 这时,江淳舟的贴身侍从元庆急急奔来,可见找了江淳舟有一会,他气息未匀,说话断断续续,“公子,原来你在这里啊,大公子找你可急呢。“ 刚说到江淳舟大哥,他大哥便也到了,“二弟,我寻你数久,却不想你躲来了这里,府中家丁传话,让你我快些回去。“ “有什么事这么着急?“ “许是戚将军寿宴的事“江淳培说话的同时不小心瞄到了我,他原本内敛沉稳的性子有了一丝松动,“燕燕阾姑娘“ “江大公子。“我裣衽一礼。 “今日本拉着我二弟来观姑娘的潋滟舞,可偏不凑巧家中有事,只能改日再来登门拜访,还望姑娘见谅。“ 我摇摇头,“不妨事,两位公子既不轻贱与燕阾,燕阾心中十分欢喜。“ “你不知我这二弟从来都不到玉溪院,每每邀请,他都拒绝,就连今日,也是我再三恳求他才勉为其难答应下来。“ “可他倒好,刚进得玉溪院,人就不见了踪影,害得我与元庆一通好找“ “大公子,我们还是快些回去吧“元庆稚嫩的声音响起,他提醒犹在畅言的江淳培。 江淳培被提醒的有些不好意思,抬手作了告退礼,“燕阾姑娘,告辞了“ 我点点头,目送他三人离开,那江淳培似有不舍,从流苏树下到拱门的这点距离,竟回头了三次,还差点因此撞到墙上 今日,潋滟舞被安排了三次,我很享受那种在坍塌上释放自我的感觉,因为这个时候我才觉得我只是我,不是陆府不受待见的女儿,也不是晖王府不受宠的可怜王妃。 我踏着日落西沉的霞光回到了晖王府。 在去往珞暇殿的路上,碰到了翠珠,她替我解下帷幔时问到,“小姐,今日赚了多少?“ 我刮了下翠珠的鼻子,嗔怪到,“小钱奴!“ 翠珠咯咯笑着,我趁她高兴将钱袋子扔向她,“喏,数数。“ 她拉开袋口,低头认真的数了起来,“哇,有一百两之多,看来小姐今天的潋滟舞跳了不止一场。“ 我称赞到,“聪明,有三场,可累死我了,不过累我也欢喜,有了银子,我们想吃什么便吃什么,想买什么便买什么,不像王府例银,每一笔开销都要记录在账,着实麻烦。“ “跟着小姐不愁翠珠吃穿,真好“ 我打断犹在欢喜的翠珠,提醒到,“诶,快将银子收好,不要同王府例银放在一块儿。“ “小姐放心,我都收的好好的。“ 海棠花树后,站着两人,早已将对话听了去,喜鹊疑惑问到,“夫人,那位神神秘秘,出去还带了帷幔,回来又赚了这许多银子,这事要是被王爷知道了“ 喜鹊话到一半,尾音故意拖长,柳素庄斜睨了她一眼,露出一抹讳莫如深的笑来。 我同翠珠到了珞暇殿,为两人倒好茶水,我一人吃着,而翠珠顾不得喝水,她从柜子里将银匣子拿了出来,刚打开,从外面进来两人,软糯娇滴滴的声音也跟着响起,“姐姐“ 来的人正是柳素庄和她的婢女,她们进来时,虽同我在说话,可眼睛却落在一旁的翠珠那里。 我起身将翠珠挡住,面上笑意盈盈,“今日不知吹了什么风,将妹妹吹来我这珞暇殿?“ “姐姐莫要责怪,原想着本在一个府中,都是王爷的人,之前是妹妹不对,甚少来看过姐姐,今日趁王爷带了侧妃姐姐去戚将军府的机会,来陪陪姐姐说会儿话,以解清寂之苦。“ 翠珠趁我们说话的时候,将匣子关上,送去了里间。 “如此便要多谢妹妹了“ “姐姐那个是什么好玩意?见妹妹进来还藏着掖着。“柳素庄故作好奇,抬手指了指翠珠的方向。 我面不改色说道,“不过就是些作姑娘时候的小玩意罢了,从小陪着我,又舍不得扔,嫁来王府时也顺道带了过来。“ “可那白花花的不像是小玩意,倒像是银子。“ 我心里咯噔一下,面上仍是一副淡然模样,“妹妹定然是眼花,看错了。“ 我不看她,错开了个话题,“翠珠,快去拿些糕点来,给柳夫人尝尝,妹妹第一次过来,我可不能怠慢了你“ 翠珠行了一礼便退了出去。 “啊“柳素庄的婢女一声惊叫,人提着裙子急急退开。 “你干什么?没点规矩“柳素庄回身看她婢女,却瞧见阿财抬腿在她裙摆处正要尿尿。 我刚要冲过去制止阿财,可不想,柳素庄动作极快的一脚将阿财踢开,许是她真的吓傻了,那一脚还挺重。 阿财在地上翻滚的同时哀叫了几声,它爬起来时缩在殿门口,我看了一眼有些心疼,但对柳素庄也很抱歉,“妹妹,实在对不起,我对它宠惯了才至它这般无礼,要不到内间换下衣服吧,我这里有套新做的襦裙“ 柳素庄的脸色垮了半分,她挤出一丝难看的笑连连拒绝,“不用麻烦,我还是回锦苑阁吧,如此妹妹先行回去了。“ 柳素庄走的很急,出殿门时还差点被门槛给绊倒,翠珠端着糕点进来,看了眼远去的背影,有些吃懵,“怎么走了?不是要陪小姐说会话的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余余潋光》正文 第十三章 无端生寂 柳素庄一踏入锦苑阁,怒气冲冲的将桌子上的茶盏扫落,她尖叫一声,似用了很大力气,呼吸变得粗重,眼眶发红。 喜鹊吓的身子微抖,但仍上前去看柳素庄,这是做婢女的本分,“夫人“ “滚开!“柳素庄推开喜鹊,用力撕扯那一块微黄印渍,她发了狠的,可越是发急越是扯不掉。 柳素庄转身找了把剪刀,对着裙子下摆乱剪, 她心中也是气急,以至于裙尾被剪的参差不齐。 待剪完后她坐了下来,浑身有些脱力,剪刀从手中滑落,喜鹊见状赶忙将剪刀收好。 “如今我竟沦落到被一只狗欺负的地步“柳素庄看向喜鹊,阴狠的眸光中夹杂些一丝哀怨,“我爱的人不爱我,他将我娶进来,既不过问也不恩宠,甚至是冷落于我,可他既然不喜欢我,当初为什么要答应圣上的赐婚?!为什么要将我困于这孤寂的深围之中?“ “你知道吗?我心里对他既恨着又爱着,纵然他对我冷淡如此,可我依然想留在他身边,每天哪怕是远远瞧上一眼,心里必定也十分欢喜“ 柳素庄喃喃自语,面容十分凄苦,说到激动时,泪也跟着滑落,“原本我想着时间一长,他必然能对我有些改变“ 说到这里,柳素庄露出惨淡冷笑,“没想到,他娶了陆瑶余,来了一个还不够,又来一个,他宁肯将温情分与一个艺馆女子,也不垂怜我这个长在高门望族,身家清白的人儿“ 这是喜鹊见柳素庄露出少有的真情和柔弱,她一个婢女的安慰也起不了什么用,可就算是她的主子再不济,她也得陪在她身边。 “夫人,您别这样“ 柳素庄仍在说着,幽深的目光看向空中某处,仿佛是在回忆,“我到现在都还记得第一次见他时的场景,那是在两年前,我从寄养的老家被接回京都,父亲为了让我能融入京都贵胄里,第一次带我去了勐山围猎场,那是皇上组织的一场春日宴,在诸多相貌堂堂出类拔萃的贵公子中,我一眼便相中了他,自那以后,无论是吃饭睡觉,或走过站,满脑子想的都是他“ “我以为我和他没有缘分,可不久,皇上竟然赐婚于我们,我以为我们会相亲相爱,和睦惜爱一辈子,可现在呢?我换来的是什么?是冷清!是寂寞!是卑微!“ 柳素庄诉说到最后成了怒吼,她将所有的压抑释放后,趴在桌子上大哭起来 整个下午,我在珞暇殿无事,便看自己收集的话本奇闻异录,直到用了晚膳,才逛逛王府,出去走走消消食。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时辰了,我只知道,赵贤亭同他的窦侧妃出去了很久。 月上中稍时,我斜坐在一处亭台上,望着粼粼水波中的独月出神,清凉的空气中,静谧无声。 在这样安静的环境里,我竟突生出无边的孤寂来,我不知道这莫名苍凉的感觉从何而来,脑海中甚至回想起一些模糊的记忆片段,我敲了敲脑袋,让自己清醒些。 翠珠见我这样,好奇问到,“小姐,你敲自己脑袋作什么?“ “翠珠,我我最近脑袋里总是浮现奇怪的画面,这些画面很真实,仿佛是我亲身经历过“ 翠珠眸光中有一丝慌乱划过,她迅速转为淡然,敛着笑说,“奴婢猜想,许是你看话本子看的太多,入了戏,做了梦,又将梦里的东西当作是你经历过的事,这是很正常的。“ “真的吗?“我半信半疑,毕竟那些画面很真实,虽然很零碎,很模糊。 “小姐听说过董怀秋吗?“ “知道,参加乡县府试均得第一名,中了秀才,受到京都学政施平润的赞誉‘诸生间文名籍籍’他虽少年得志,可他后来的路并不平顺,数考科举,屡次不中,纵有满腹才华也无处伸展,着实可惜。“ “奴婢还没进入陆府前,也曾听村里的说书先生说过些,说他郁郁不得志,从此嗜酒醉风尘,性格变得孤僻怪异起来,有时候甚至自己独自一人隐入山林好几天,出来时又神采奕奕“ 我看着湖面,淡然说到,“但凡有才之人,无论性格处事确实不同常人,所以他后来所作‘怪闻志录’相当有名。“ 我支起身子,回望翠珠,疑惑问她,“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吗?“ 翠珠笑答,“是没关系,奴婢只是听说董怀秋的‘怪闻志录’,是他将自己的梦境和胡思乱想与现实的融合,才出了这么篇有趣的书来。“ “所以?“ “所以小姐是不是也要写一篇呢?“ 我轻笑,“我哪有董怀秋的才华呢感情你说了这么大一圈竟是揶揄我?“ “奴婢没有。“ “你骗人,你就有。“我假装生气,想逗逗翠珠。 “奴婢真没有,奴婢发誓。“翠珠手举三指,虔诚又认真的模样,着实可爱。 我想了想,应该真是自己入戏太深,分不清现实与梦境,于是深呼吸了一口气,佛走心中烦乱。 “诶,你是没瞧见,咱们王爷对窦侧妃体贴呵护,温情脉脉,叫旁人十分羡慕。“ “我被分派到了后院清理花草,没有跟着去戚将军府,跟我说说什么情况?“ “王爷在戚将军府中,走哪儿都带着侧妃,不论是宴席间,添茶布菜,或是与其他官僚家眷们攀谈,都牵着侧妃的手呢,你不知道,管家女眷们成了亲的或没成亲的都羡慕的紧。“ “侧妃的福气真大,不像珞暇殿的王妃,面上虽是王府主母,除了帮王府过目账册,别的什么一概不问,王爷对王妃也是冷淡极致,你说两夫妻同在一个屋檐下却形同陌路,王妃委实可怜” “王妃与世无争的性子,肯定不得王爷欢喜,你不知道侧妃在外,能言善道,讨了多少官家女眷的欢心,要我说,王妃就应该主动与王爷示好,不要整日待在珞暇殿,你说谁会喜欢一个沉闷寡欢的人呢?” 翠珠听到两个婢女的碎嘴,撸起袖子发了狠的说,“看我不撕烂她们的嘴!” 我拦住翠珠,扯了下嘴角露出一抹无奈的笑,“没什么好说的,她们说的是事实。” “这群丫头竟然敢在背后议论主子,若今天不教训她们,怕她们不知道做婢女的规矩,以后小姐你怎么在王府立足啊?” 我抬头望向天空,将心中所有的无奈和苦闷吞下,呼出一口气来,幽幽说到,“翠珠你知道我是谁吗?” 翠珠被我问的有些莫名其妙,“小姐自然是陆府的二小姐,晖王府的王妃啊。” “不。”我看向她,“我只是燕阾。”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余余潋光》正文 第十四章 与人误会 我说完后,心中竟有阴云剥开重见天日般轻松自在。 “走吧,回珞暇殿,对了晚间可忘了喂阿财?“ “小姐的心真大。“ 翠珠跟在我身后很是不满的咕哝了一句,我轻勾唇角无奈摇摇头。 她不懂。 晖王府种了很多的花,尤其我走的这一路,九里香最多,那茂密的枝叶秀丽浓郁,纯净芽白的小花簇紧拥密,开满一路,实在雅致。 我欣赏着花的同时,转个弯往珞暇殿走去,却不巧,迎面便碰见赵贤亭与他的窦侧妃,两人身后跟着三两个婢女,看样子刚结束了戚将军的寿宴,才回来。 我本不想与两人打招呼,无奈窦应莲看到我了,还行了礼,“妾身见过王妃姐姐。“ 场面总是要做的嘛,我与窦应莲又没什么矛盾,于是我笑意盈盈,故作惊讶的问,“王爷和妹妹回来了啊?我刚刚闲庭漫步赏花来着,没有注意到你们。“ 我视线快速略过赵贤亭,落在了窦应莲的身上,但我能感觉到赵贤亭在一直看着我。 “哦,对了,今日路过临舍街最有名的首饰铺时,我挑了一支簪珠,想送给姐姐,你看看喜不喜欢。“窦应莲向身后的婢女看了下,“樊月。“ 那名唤作樊月的婢女,来到我面前,恭敬的将锦盒打开,我一瞧,内里卧着一支八宝梅花琉璃钗,是紫瑞坊的新出,我之前去玉溪院路过时见过。 这支琉璃钗少说也得二十两,窦应莲竟为了我肯舍得花这么多钱,看来赵贤亭对她确实不错,平日里吃穿用度样样都是最好,赵贤亭对她的喜爱真让我羡慕。 “若是有不满意的,赶明儿退了换另外一支。“ “别。“我要不收下这份礼物,我怕传出去会说我不识大体,没有度量容人,“这个很漂亮,我很喜欢,不要再退了,那得多麻烦。“ 翠珠上前替我收了那支琉璃钗。 “姐姐喜欢就好。“ “这么晚了,你们快回去早些歇下吧,我正好逛的有些乏力,想回去睡了。“ 我说完也不看两人,转身去往珞暇殿,人刚进入珞暇殿,身后一阵冷风袭来,我被人从背后抱住,我以为是偷盗的贼人,惊声高呼,“来人啊,有贼!“ 翠珠也是被突然出现的男人吓傻了,人是瘫软的靠着殿门,还没回过神。 “是我,唔!“我在来人说话前,一脚踩上他脚面,用尽了力气,他疼的松了手,躬着身子隐忍着没再发出一声来。 回过神的翠珠急忙点了灯,我借着昏黄的光线,瞧清了来人,确实是赵贤亭。 “你干嘛?鬼鬼祟祟的,像是做贼。“ 赵贤亭面部轻微扭曲,出口的声音低沉骇人,“你一个女人怎么这么粗鲁?我的脚你也敢踩?“ “你一声不吭的出现,吓死人好吗,我以为你是盗贼,我踩你也是想自救,这不能怪我。“我白了赵贤亭一眼,继续说到,“而且你不是陪着窦侧妃吗,怎么又突然来了我这里?“ 完了,我这话听着怎么酸溜溜的? 赵贤亭面色和缓了些,看我的眼神带着浅淡的笑意,他抬手佛去衣服褶皱,走近我,“我闻着像是谁家的醋坛子翻了,酸味甚浓“ 我被他说的浑身不自在,又不愿承认自己心里的异样。 “我昨天问了你,是你自己不去,可不能怪人。“ “是我说的,我也没怪你,怎么?你特意过来说,是怕我为难你的窦侧妃啊?“ 赵贤亭笑了笑,却不说话,他不离开珞暇殿,反而向里间走去,“睡觉,我困了。“ 我实在不明白赵贤亭,他既然喜欢窦应莲,为何今晚又丢下窦应莲跑来我这里就寝,这不是伤他心爱女人的心吗? 待洗漱完毕,赵贤亭身着里衣端坐在床榻之上,像是在等我。 我没空理他,喂着阿财时与它说话,“饿了吧?快吃,吃的饱饱的好睡觉。“ “翠珠你看,阿财是不是比原来大些了?“ 翠珠立在一旁,垂首答到,“是的,它来了快有两月有余,这段子日子吃的好睡的好,当然长大不少。“ 我悻悻说到,“就是可怜了它的腿,一直瘸着“ “把它送出去!现在什么时辰了?还不睡觉?“赵贤亭从里间出来,皱着眉头看着阿财,面色嫌弃又十分不耐烦。 赵贤亭暴戾的脾性果然一点不变,他只要到我珞暇殿总没有好脸色,好耐心。 “王妃快些就寝吧,这个交给奴婢。“翠珠快步过来,抱着阿财便又退了出去。 我起身,赵贤亭一脸不耐的看向我手,用眼神示意我将手洗了。 我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又看了看他,突生出捉弄的心思,于是我大着胆子的向他伸手,他皱眉退了一步,我也紧跟着上前一步。 他出声警告,“快洗了,不然今晚别想睡觉。“ “不睡觉就不睡觉,反正有人作陪。“我趁他不注意,摸了他脸。 这个动作犹如踩了猫的尾巴,赵贤亭瞬间炸毛,指着我怒气冲冲的说,“我看你是吃了雄心豹子胆!“ 说着他伸手抓我,我一个旋转轻松避开,躲在桌子另一边,对他露出挑衅的笑,“你抓不着,气死你啊“ 我话还没说完,赵贤亭又跑了过来,他的动作极快,我吓得在屋子里团团转,你追我赶的画面,竟让我觉得莫名好笑。 而笑的不止我一人,赵贤亭的笑声也传入了我耳中。 这是我第一次听他笑,无比的轻松自在,除却往日的沉稳内敛,除却身负重担的尖锐凉薄,倒像是一个翩翩少年。 他终是抓住了我,可我脚下一滑,顺带着连赵贤亭也一起倒了下去,他压着我,看着我,好看的双眸中似藏了万千星辰,熠熠生辉。 摇曳的光线在他脸部涤荡,昏黄的色韵勾勒出他眉眼越发深邃俊逸,他的气息似天青气爽般里的清谷幽泉,十分好闻。 他眼中神色幽暗,呼吸也变得粗重起来,他的身体起了变化,我虽没经历过,可我知道那是什么。 他低头来吻我,我一个偏头,他的唇落在了我的脖子上,滚烫灼热带着激流的感觉迅速窜遍我的全身。 轰的一下,我大脑空白,脸颊烫的发慌,身体也如同飘在空中,轻柔软绵。 我无数次的告诫过自己,不要爱上赵贤亭,不要想他,也不要招惹他,可他就这么一个轻微的吻,竟轻易的攻破了我铸就已久的坚硬城墙。 我感觉到衣服的带子松了,回头见他抬手正解我的衣裳,我不知哪来的力气推开赵贤亭,他翻身滚落时后脑勺磕在地上,嘭的一声响,人是疼的晕了眼,直挺挺躺着,手捂着额头,吃痛不已。 “来人啊,快来人!“我手拖着他慌乱的向殿外大喊。 卫衡及几个侍从冲了进来,询问,“王爷怎么了?您没事吧?“ 赵贤亭缓了一阵说,“没事,就是后脑勺撞了下,有些晕,将我扶起来。“ “您这是有多激烈啊?纵然疼王妃,但您也得爱惜着自己的身子不是。“ 我听卫衡的话有些怪异,想是他误会了什么,急忙解释,“卫总管,你想多了,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只是只是“ 解释到后面竟想不出半个理由,索性闭了嘴,身正不怕影子斜,没有的事就是没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余余潋光》正文 第十五章 恶意刁难 我气鼓鼓的抿着唇,看向赵贤亭,而他竟还偷笑? “回本王寝殿。“赵贤亭轻咳了下,这个动作牵动了他痛处,人是呲着牙轻嘶了一声。 “王爷您不在这儿歇着了?“卫衡有些惊讶。 “歇不住,太伤身体,还不如回自己的寝殿,清净。“赵贤亭说这话的时候,斜勾着唇角,一脸春意荡漾的看我。 他说出这么厚颜无耻引人瞎想的话来,他不害臊吗? 进来的侍从及卫衡一脸憋着想笑又不敢笑的模样,实在刺眼。 他们簇拥着赵贤亭出去,翠珠过来疑惑问到,“王爷怎么走了?你们又吵架了?“ “谁知道他,走了好,没人跟我抢被子,一个人睡一张床,多舒服,翠珠打盆水来,我要再洗漱一番。“ “哦。“ 没有赵贤亭来烦我,简直一夜好眠,别提睡的多舒服。 不受宠的王妃殿中自然也不会有太多人关心,我是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 马上月末,晖王府要比往常忙些,洒扫除尘,治下规整,例银开支用度都要一一盘算清楚,记录在册。 所以这几日,我便没办法去玉溪院,纵然文娘再需要我,我也分身乏术,对不起她了。 “王妃,这些都是这一个月的账本,所有晖王府上到主子下到杂役,每个人的吃穿用度都详细的记录在册。“账房管事,是个年纪五十多岁的老头,听她们说他在王府干了快二十年,是个忠心正直的人。 我抬头看了一眼面前的人,他正一面和善的笑着,替我分配着账册。 “这个月好像比上个月多了几本嘛“我没有细数,但过眼一瞧,感觉像是比上个月多了几本,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我的错觉。 研墨的翠珠放下手中墨碇,仔细的数着,她刚数一半,账房贺伯拱手说到,“回王妃,确实多了几本,府中旧人外放,缺少人手,便又招了新人入府,这次特地多招了十人,所以吃穿用度自然要多了些。“ 我了然的点点头,继续核对账目,期间贺伯替我递账本,细说详情,而翠珠则是拿碇研墨,端茶倒水。 过了许久,账本才看了一半,头部一直保持一个动作有些僵硬疼痛,我便起身想到殿外去走走。 “贺伯,辛苦您了,您先下去休息半个时辰再过来。“五十多岁的老人,一直坚持陪着我,我怕他吃不消。 “好,这几日便要受累王妃了。“ “不妨事,贺伯别这样说,我既已入了王府,这是我该做的。“ 贺伯捋了把胡须,面容和善的点点头便出了账房,待贺伯走后,我与翠珠也出了门,在账房离的最近的亭台休息。 这几日对账,加上月初各房例银分配,和府内家丁婢女杂役月钱分发,一笔巨大数目弄的我头痛不已,但累我也得咬牙坚持做完。 翠珠端了盆水进来,见我趴在桌上睡觉,提醒我说,“小姐,你要是想睡觉就到床上去吧,你趴在这里睡,既不舒服又恐招了风寒。“ “我没困,我就是头有点疼“我支起身来,双手扶着太阳穴,精神不振。 翠珠见我这样,也有些心疼,便过来帮我轻揉着。 她的手法力度适中,十分舒服,“奴婢做了碗碧雪芙蓉汤,一会儿奴婢就给你端来,趁热喝了,保你神清气爽,通体轻松。“ 我称赞到,“我最爱的就属你这碗碧雪芙蓉汤入口爽滑,甜而不腻,每次吃完心情都会变得特别好“ 说着说着,不免勾起我在陆府不受待见的回忆,那还是我孩童时分,生母不得宠,郁郁寡欢,去的早。 她本就是府中婢女上位,既不得老爷恩宠又被大夫人二夫人欺凌,待她去了,我便被过继给了不能生育的大夫人,她本就不耻我的出身,自然待我刻薄尖酸。 之后的让我识字习舞,不过就是为了冲面子,在外人面前图个宽和仁善的名声,其实关起门来,她对我非打即骂,严苛极致。 好在我身边的两个丫头待我十分真诚,每每我被数落或者挨打后,翠荷总会第一个宽慰,而翠珠便要偷偷做一碗碧雪芙蓉汤给我,她们两人的关心,让我在那个冰冷的宅院尚且有一丝温暖可依。 现在,翠荷没了,我只剩一个翠珠。 往事如风,历历在目,我永远都无法忘记那些日子,它们如同烧红的烙铁在我心上印上了疼痛的伤疤,那是即便时间流逝也无法消散,只会被掩藏在心底,成为最深的痛。 这样孤寂悲凉的日子从孩童一直到我成年,成年后的事情有点空白,从孩童到现在,中间好像有一段记忆不存在,我想不起来我做过什么,这让我百思不得其解。 翠荷没的那天,我因心痛悲凉晕厥前,脑海中有模糊的片段闪过,那些片段会不会就是我中间凭空消失的那段记忆,可为什么我就是想不起来? 翠珠告诉我说那是梦境,我觉得有点不像,似乎翠珠不愿跟我提这事,我便没再问。 不过她不告诉我,我也要弄清楚。 我在坍塌上旋转结束了最后一个动作,旋即转身退了下去。 今日江淳培与江淳舟作伴而来,文娘替他两安排了头座。 “诶,燕阾姑娘别走啊,不跳舞了陪我说会话总可以吧?“说话的是一位二十多岁的男人,模样算端正,可就是那一双三角眼散着精光。 他说话时不仅傲慢无礼,还抖动着身体,痞气十足。 “哎哟,公子,燕阾姑娘舞了这潋滟舞,也有些乏累,您就让她下去歇会儿吧“文娘唤来了酒使,“快给公子添酒。“ 酒使正要倒酒,那男人将手覆盖在酒杯口,又将酒杯挪了个位置,酒使看了文娘一眼便没再动作。 文娘继续陪笑说,“公子,给文娘个面子,今天这么多人看着呢,要是传了出去,于公子不利啊,要不您看这样,我让玉溪院的萍儿陪您喝酒,您看怎么样?“ 站在二楼楼口的萍儿嘴角轻勾,掩饰不住内心的激动,燕阾没来之前,本就自己最红,每日慕名而来的客人可以排出玉溪院,那时候的自己赚的也比现在多,玉溪院里的其他艺女,哪个不都巴结着自己。 可自从燕阾来了后,往日的殊荣不在,所有的光辉焦点都成了燕阾一人的,实在可气可恨。 “听不懂我祝某的话吗?“男人一拍桌子,怒目圆睁的大吼,“还是嫌我祝某给的银子不够?“ 萍儿和悦的心情又瞬间低落,她面容冷刻,紧闭双唇,眸光深暗的看着正院。 啪的一声,男人扔出钱袋,指着钱袋问文娘,“够不够她燕阾陪老子喝酒?“ 文娘正要说话,江淳舟的声音响起,“祝公子堂堂一介男儿,模样端庄正直,你如同大家一般,到玉溪院只为附庸风雅,饮酒做乐,你如此聚众闹事,实在有失风雅。“ “况且,玉溪院并没有出明文告纸,说燕阾姑娘舞完后还要陪客人饮酒的事,祝公子就不要强人所难了吧。“ 祝公子一听,来了气抬起手来有所动作,我见情势不对,开口说话,“祝公子,不就是想要燕阾陪你喝酒吗,行,我陪你喝,但你别动我朋友。“ 我从酒使手中拿过酒壶,倒了一杯仰头喝下,再将杯口朝下,向他展示一滴不剩。 那祝公子咂了下嘴,捋着自己的下巴,一脸沉厉的看着我,他从钱袋里掏出一两银子,往小方桌上一扔。 他嘴角含着抹得意的笑说,“再来。“ 我动作极快的倒了酒,正要喝时,江淳舟伸手拦住,他说,“我替你喝。“ “我这银子给的可是燕阾姑娘,你若是要喝,就不止这一杯那么简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余余潋光》正文 第十六章 永竹小居 我对江淳舟摇摇头,然后仰头一口干了,那祝公子还不作罢,又扔出一锭银子,挑眉看着我。 他见我不动作,似乎耐心用尽,“怎么?最后一杯燕阾姑娘不给个面子?我刚刚可拿出一锭好大的银子啊。“ 听他说最后一杯,心想着许是喝完就不为难,我平日也是爱喝酒的,三两杯到不至于能醉了我。 我正要端起酒杯,那祝公子竟伸手拦住我,手挨着我的,手指还暗地里在我手背上划弄,他的动作令我恶心至极,我如碰了火星子般的迅速收回手听他说完。 “既然是最后一杯,玩法自然要有些生趣“那祝公子替自己倒了杯,端在手上,“你我喝个交杯酒,我便不再为难你。“ 这交杯酒是男女成亲时的礼仪,被称作合卺之欢,平常日子是不作这种玩笑,那祝公子提出这种无理要求,实在有失风度。 我看着他一脸玩味的笑,有种想将酒泼向他面门的冲动。 我端着酒杯的手向上抬了几分,一旁的江淳培出声制止,“燕阾姑娘,不可“ 我向江淳培看了一眼,也就这瞬间的功夫,手中一空,江淳舟已将我那杯酒泼向了祝公子的脸上。 伴随着周围抽气和惊讶声,祝公子的笑瞬间收敛,他将酒杯扫落,举了小方桌向我们砸来,我被这举动吓懵了,站着一动不动,江淳舟却快速护住我,把我头按在他胸口,随着啪的一声响混合着四起的混乱声,江淳舟微弱的闷哼在我头顶划过。 他的气息不同赵贤亭,是那种碧空长洗般静透清宁。 我抬头看他,见他额头有细汗密出,便知道了这下他很痛,也伤的很重。 我没空管那恶人,只担心江淳舟怎么样,元庆也心痛的快要哭了,过来帮衬着扶着。 “二少爷你怎么样?“ 江淳舟不说话,只轻微的摇摇头告诉元庆自己没事。 我听到旁边有人在打那人,那人挣脱开跑了出去,文娘尖锐着嗓子大喊,“给我抓住他,别让他跑了!“ 那祝公子刚跑出去就被追上的人一脚从背后踢翻,来的人将他锁死,一点不能动弹。 文娘怒意冲冲,叉着腰说,“送官!告他恶意衅事,故意伤人,让他后半辈子也别想出来!“ 文娘说完后,又看向周围一圈围观的人,“今日之事,各位也是瞧见了,如果再到我玉溪院闹事,这人就是下场,“ “平日里见我们笑意盈盈,不愿多理,那是怕伤了和气,给你们面子,大家都是风雅之人,切莫做此等事,既丢了面子也可能有牢狱之灾。“ 周围的看客一个都不敢吱声,文娘话已说完,示意来人将那祝公子押解去了府衙,看客们也随着去府衙看热闹了,玉溪院一时清净无比。 “快,送去扶宁堂“ 江淳舟握住江淳培的手,“大哥,我受伤的事,不要告诉爹娘,我怕他们担心。“ 江淳培急开了花,“哎呀,这个时候还不忘这些,现在快去治你的伤,你放心,我绝不会说半个字。“ “燕阾姑娘,麻烦你陪着我二弟去医馆,我现在就去府衙,作证人,那人既伤了我二弟,我不会让他好过。“ 我见江淳培衣衫不整,发丝松散,干净清爽的面容上有几处青红交加,想来为了替他弟弟出气,打了那祝公子。 “大哥,你要是去了府衙,那父亲不就知道你我来了玉溪院的事?不行,你不要去。“ “我管不了那么多,元庆好生照料着二少爷,他要有个什么闪失,我唯你是问。“ “大哥“ 江淳培不等我们说话便已雷厉风行消失在门口。 “萍儿,文娘不在,你替她照看着玉溪院。“ “好,我见公子腰都快直不起来了,你们快些去吧。“ 我顺着萍儿的话看向江淳舟,确实见他虚脱的完全依附在元庆身上,吓的我赶紧说到,“元庆,快走。“ 元庆将江淳舟托到背上,可他身量小,没那力气,急的他满头是汗,“怎么办“ “我来。“ 江淳舟一听,断然拒绝,我打断他,“我都不在乎你还想那么多干嘛,当务之急,送你去医馆为大。“ 我一把将他拖在我后背,江淳舟有些高,看着清瘦,实际很沉,我咬牙坚持着,一路避开街上来往人群。 元庆在一旁扶着,边提醒前面的人,“借过借过,有伤者。“ 疾行的人与赵贤亭擦肩而过,他觉得人有些熟便回头看去,卫衡提醒了句,“好像是江淳舟,江大人受伤了“ 赵贤亭一听,快步追上了三人,他见蒙着面纱的女人背的很吃力,便说,“他是我朋友,让我来吧。“ 我一看赵贤亭,吓的全身僵硬的站在原地,我怕他认出我来。 “你蒙着面纱,他认不出你。“江淳舟微弱的提醒让我安心入怀,我点点头,任由赵贤亭将人拖过去,我却一直低着头不敢正眼看他。 也就将人从我背上弄往赵贤亭背上的这短短功夫,我感觉到赵贤亭带着审视的目光看我。 咳咳咳江淳舟轻微的咳嗽拉回赵贤亭探究的目光,他拖了人便去了扶宁堂。 我站在内间与外间一帘相隔的地方,十分担忧江淳舟的状况,他一介清子,朝中大臣,竟为了我,活活挨了这一下,要是他以后落下什么病痛,我心里委实难安。 “元庆。“ “晖王爷。“ “文策这是怎么回事?“ “回王爷,少爷去玉溪院喝酒观舞,却不想遇到有人欺负燕阾姑娘,公子气不过,将酒泼向那人,竟不想那人抓狂,提了方桌便砸,少爷怕燕阾姑娘受伤,全力护住,自己一人承受了全部“ “那打人者呢?“ “已被大少爷送往府衙。“ 赵贤亭心中了然,视线落向蒙着面纱的女子,他问,“那女人是?“ 元庆顺着赵贤亭的视线看了一眼,回到,“她便是玉溪院的燕阾姑娘。“ “文策是个清冷雅致之人,从不沾染烟花世俗,几月之前仁礼兄相邀,他也只是在院外等候,却不想怎么就突然转了性去了玉溪院,还喝酒赏舞,实在费解。“ “我也好奇,原是大少爷喜欢燕阾姑娘,前几日,哦,也就戚大将军寿辰那日,非要拉着二少爷陪他一起去,二少爷本是不同意,奈何大少爷再三恳求,便也同意去了,不过去了玉溪院见着燕阾姑娘本人,才知道少爷与燕阾姑娘竟是友人。“ “友人?“赵贤亭再次将目光移向那女子。 内间传来江淳舟的闷哼声,我心里十分焦急,眼睛不经意略过门外两人时,见赵贤亭正看我,我一时心虚背过身去,他的视线于我而言,如同锋芒在背。 这时,大夫撩开帘子出来,接过旁人递来的手帕擦了擦额间的汗,元庆因挂记江淳舟早已冲进了内间。 “少爷,可有好些?“元庆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江淳舟怕元庆见了心疼,在他进来时便将衣物穿戴好了。 江淳舟忍着痛,嘴角勾出一抹浅淡的笑来,“不妨事,大夫为我推揉去淤,上了副膏药,那药有些清凉之感,疼痛也缓解了许多“ 我与赵贤亭卫衡随后进来,见江淳舟竟像没事般端坐在矮塌之上。 “江淳舟“ “文策“ 我与赵贤亭同时开口,不免都看了对方一眼,江淳舟许是知道我的不自然,他看向赵贤亭出声请求,“我这幅模样,只能麻烦王爷将我送去永竹居。“ “不麻烦,早就听说你为自己添置了别院,我当是别人玩笑,今日从你口中所处,那必定是真事,叫我也瞧瞧你的别院是什么模样。“ 江淳舟轻叹,“闲适小居,并非什么大宅院。“ ------题外话------ 更文如蜗牛,请小可爱们谅解,喜欢暖风文文的小可爱们继续关注和支持暖风的余余潋光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余余潋光》正文 第十七章 清风明月 赵贤亭撩开帘子,出来一看,叹到,“果然不是什么大宅子,独一方院落,有篱墙作围,梨树一株,枝繁叶茂,院内绿韵花芬,实在是一处悠闲雅致的好地方。“ 没想到江淳舟同我一般,也爱这清新雅致的梨花,现在是夏日,梨花早已落完,枝头结满了青色的小果儿,别是一番风味。 偶有微风佛过,能听见翠叶相触的沙沙声,实在好听。 元庆将窗户敞开,恰巧能瞧见江淳舟趴在床榻上,两人虽隔的远,但也能说上话。 “王爷要是有空,也可以常来小坐,永竹居地方虽小,却五脏俱全。“ “谁都知道文策你清风明月,悠闲自在,我啊,羡慕的紧。“ “王爷乃圣上的亲弟弟,在朝堂上能谋善断,英明神武,在战场上,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王爷是属于纵观万里河山的人,是天生的朝堂政要,清闲雅士的生活与你不符。“ “话可不能这么说,哪天我若撒手不管,自然也能过得如你一般。“ 谁知江淳舟听了竟轻笑了一声,连连摇头,我很费解他的笑是什么意思,大概因江淳舟与赵贤亭是朋友,多少了解些他,那笑也只有江淳舟自己能懂。 我与赵贤亭对坐于梨树下的矮方桌旁,元庆将洗好的圆笠小盏落了桌,便提了铜壶去打水。 我抬手去取茶盏,却与赵贤亭的手相触,我迅速收回自己的手让他先拿,我见他修长骨节分明的手似乎停了半秒后,才将茶盏拿了过去。 “燕阾姑娘常来永竹居?“许是两个不‘相熟’的人坐在一起,多少有些尴尬,赵贤亭便寻了话题聊着。 “不是,今日要不是江大人受伤,我恐怕也没有机会来这里。“我尽量敛着声音说话,我是怕赵贤亭这样足智深沉的人听出什么来,我也尽量低头不看他,做出一副谦卑之姿。 可这样的表现到了赵贤亭眼里竟成了另一种解读,他说,“燕阾姑娘似乎很怕我?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除却几月前的见那次不算见面的见面,今日倒是第一次正式见面。“ 我抬眼瞧他,显然刚才避他的动作有些明显了,倒显得我真的心虚。 “王爷多虑了,燕阾乃玉溪院清倌,平日里只知练舞编排,从未接触过什么大人物,今日一见王爷,顿觉心潮昂扬,澎湃生辉。“ “哦?“赵贤亭手指敲击着桌面,眸光却紧锁住我,“我倒是没瞧出姑娘有半分澎湃。“ “王爷就不要为难燕阾了,她一个姑娘家,多少有些不好意思。“江淳舟的声音传了过来,替我解了围。 赵贤亭勾唇一笑,魅惑横生,但他的笑不达眼底,有些生疏冷然。 这时,元庆将烧好的水拎了过来,为我两人做茶,我借此盯着元庆的动作,只专心看他,而赵贤亭似乎也觉得无生趣,没再瞧我。 “你二人今日正好尝尝我永竹居的茶如何。“ 元庆做着茶,头也不抬的说了一句,“恕元庆愚钝,品不出永竹居的茶和江府的茶有什么区别“ 我们三人听完,竟都笑了,元庆则一脸茫然的瞧着我们。 赵贤亭三指执起圆笠小盏,低头轻微的吹了下,热气瞬间云烟飞散,他便小啄了口,喝完后还轻轻嗯了一声。 “香如兰桂,味似甘霖,茶汤下腹,通体生轻。“ “元庆跟着少爷学了做茶,可就是不会品茶,我喝着竟是一个味儿,着实品不出王爷说的滋味。“ 我轻笑到,“元庆,你可知这品茶其实和品人生是一个道理,禅茶一味悟天下,独一无二是径山。 “从微不足道的日常琐碎,去感悟人生哲理,契悟大道理,简单来说就是你在喝茶的时候,可以静思远滤,心绪意境不同,这茶的滋味,自然也是不同的。“ “元庆,你还是太年轻,以后啊,你便会知道了。“江淳舟似轻微的动弹了一下,调了个舒服的姿势。 我闻着一股子怪味弥散,心道不妙,声音也尖锐了些,“是不是江淳舟的汤药糊了?“ 元庆拍手,懊恼大呼,“哎呀,为你们做茶,我忘了炉子!“ 他说完,如同小猴儿般窜进了厨房。 恰巧此时,久不见的卫衡进了院落,恭敬的垂着身子,“王爷,府衙已审完此案,那祝某聚众闹事,还打伤朝廷命官,实属大罪,道大人将他打了五十大板,奴才去看了,血肉模糊,气息奄奄,可他即便是这样,竟还狂的很,大骂道大人和江大人,不知悔改,道大人来了气,判了他个七八载,这个人此生是完了。“ 江淳舟忙问,“我大哥呢?“ “府衙的事一完,江大公子便回了江府。“ “完了,,这事肯定也会被父亲知晓“江淳舟喃喃自语,面容十分苦恼。 赵贤亭宽慰他,“文策切莫着急,我相信仁礼兄会处理好,对了,圣上那边我会帮你告假,你只需安心养好身体就行,旁的事也不用管了。“ 江淳舟点了点头,紧绷的神经松懈了些,“如此,便劳烦王爷了。“ “我政务缠身,不便久留,就先回去了,燕阾姑娘是留还是同我一道?“ “一道吧“我看向江淳舟,行了一礼,“你好生将养着,改日我再来看你。“ “好,元庆,送一下王爷和燕阾姑娘。“ 元庆得了令出来相送,出了永竹居走了没多远,他便说,“元庆还挂着二少爷的汤药,就送二位到这里了。“ “元庆,江淳舟他不方便,是渴了饿了或者痛了,你多注意点,有什么异样,千万要找大夫,别让他自己忍着。“ 元庆作了一揖,“元庆在此替二少爷谢燕阾姑娘的关怀。“ 说到底,江淳舟这样,也是因我而起,江淳舟这人,他怕我担心,没有呼痛半句,除了躺着,不能动弹,别的,像个没事人一般。 我见他这样,我心里十分难受。 “燕阾姑娘和文策认识多久了?“赵贤亭的声音拉回了我的思绪。 “也就一两个月。“我与赵贤亭隔的有些远的并排走着,中间偶有几个穿行而过的人。 “但我见你们像是认识了多年的老朋友,关系好到连我这个朋友都有些吃醋。“ 我一声笑,揶揄到,“王爷吃哪门子的醋,你这样说,让我误以为,王爷有断袖之癖。“ ““ “姑娘可别乱说,王爷取向正常,府内已有三房。“随后的卫衡替赵贤亭解释。 赵贤亭轻斥,“多嘴。“ 卫衡禁了声,不敢再说一个字,只老实的跟在我们身后。 我不免好奇我作为旁人,特别想知道赵贤亭的想法。 于是,我问道,“王爷娶了三房,个个肯定都是貌美如花,才华横溢,想必王爷十分宠爱这三位夫人了?“ 赵贤亭反而不说话了,面色比之之前,变得沉厉深邃,他静默不语,我也很难猜想他此时在想什么。 过了许久,他才说,“自然三位都爱,不然,我将她们娶进府里干什么?“ 赵贤亭骗人!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说,可我真的很生气,说着言不由衷的话,语气略微带着嘲讽,“王爷也是个多情的种,能得王爷垂爱,你的三人夫人必定很幸福“ 我见走的方向是晖王府,便与他告辞,“燕阾要回玉溪院了,就此别过。“ 我还不等赵贤亭说话,转身择了条道而去。 “这燕阾姑娘挺高傲的“ 赵贤亭不以为然,“是高傲了些,不过真性情走吧,回王府,把这几日堆积的公文处理了。“ “诶,是,不过又来了一批新的,昨天夜里就送入了景瑜阁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余余潋光》正文 第十八章 心疼王妃 康宁宫内,宁妃陆瑶祯一把将手里的玉碗砸向地面,青瓷脆响,碗碎了一地,内里的粥也撒了一地。 呈食物的宫女是个小丫头,不经事,吓的跪倒在地,身子抖如筛糠。 “娘娘息怒,奴婢领罪。“ “这鱼粥腥味这么大,叫本宫怎么吃?御膳房的厨子也是做了多年的老人了,做鱼粥是一把好手,今日手艺怎么折了岔?!“ “回娘娘,董御厨这几日因身体不适,告了假,这是他徒弟做的。“那宫女小心的答着,生怕再次惹怒了宁妃。 早前没被派入康宁宫时就听说了,这宁妃仗着母家官爵品级甚高,自己又得了圣宠,脾性渐重,人是飞扬跋扈,娇纵高傲,没人敢惹,即便是皇后娘娘也要礼让三分,给宁妃一份薄面。 “宁妃好大的脾气啊“来人跨进康宁宫内,正是当今相国,陆弗邰。 宁妃瞧见是自己的父亲,尖利跋扈收了,换了副娇态模样。 陆弗邰抬手示意殿内的宫女太监们出去,一个个便鱼贯而出,殿内一时空荡静谧。 没了外人,陆瑶祯自然也不用端着架子,“爹爹,您终于舍得来看女儿了。“ 陆弗邰捋了捋胡须,满是宠溺的看着他的女儿,“你如今贵为陛下的嫔妃,爹是朝中大臣,出入后宫,多有不便,爹知道你在宫中锦衣玉食,圣宠眷浓,便也足以。“ 陆瑶祯听到陆弗邰如此说,嘴角噙了抹得意的笑,“女儿在宫中过的很好,陛下对我也甚是宠爱,就连戚将军带回来的‘京畿珞’,陛下也没忘了我。“ “别提那戚武海,我现在听到他名字就来气“本来戚武海与陆弗邰没什么过节,可就是前几日戚武海过寿辰,那姿态语气令陆弗邰心里十分不舒服。 “怎么了?戚将军是守护边疆,数得战功的大功臣,他也深受百姓爱戴,朝中敬仰,皇上倚仗,看父亲样子似乎不喜欢戚将军?“ “正因为如此,他戚武海仗着自己战功显赫,又得皇上太后圣宠,人是居功自傲,飞扬跋扈,就他寿辰那日竟不拿正眼瞧我,陛下也是偏向于他,你爹我好歹也是一国之相,你叫我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爹爹“陆瑶祯宽慰并提醒到,“你与戚将军都是陛下的左膀右臂,为陛下分忧解难,效犬马之劳,纵然你看不惯戚将军的跋扈,受不了陛下的偏心,也切莫妄生党伐之争的念头,像那当年红极一时的秦家“ “闭嘴!“陆弗邰听到秦家两字,表情变得凶狠狰狞,他猛的一拍桌子,叫陆瑶祯一惊。 这时,陆瑶祯才想起来,秦家是禁忌,不能提,可她也是担心自己爹爹,想提醒他,一时嘴快罢了。 过了会,陆弗邰表情和缓了些,陆瑶祯终归是他最疼爱的女儿,知道她关心自己,也不能责怪于她。 “以后不要在爹面前提,更不能在陛下面前提,知道吗?即便你我,也恐有杀生之祸,现在整个京都的消息痕迹都抹的一干二净,没人敢提。“ “可陆瑶余不是知道吗?她留着就是最大的祸患,况且她夫君晖王原来与那家交好,倘若陆瑶余将此事告诉晖王,难保晖王不旧事重提。“ 陆弗邰嗤笑,摆了摆手,“我从边远小国得了一种药,药效十分神奇,人若长久服用,会忘记很多事,她现在“ 低低的哼笑从喉头溢出,陆弗邰浑身畅快般的得意。 唔我脑袋像是被人用丝线勒住,而且越收越紧,我实在受不了了蜷伏在床头唤翠珠。 “翠珠翠珠“我这头疾似乎比以前更重了。 进来一人,将我扶了起来,偎在自己怀中,是天清气爽里的空谷幽泉的气息萦绕着我,令我有些静气凝神。 “赵贤亭,我头好痛,我我是不是要死了?“ “说什么傻话?!“赵贤亭难得对我温柔,我出奇的舍不得他怀抱, “你这是怎么回事?!“他问的同时手轻轻拍着我背部,所有的温柔似从那动作蹿遍我全身,让我忘记了疼痛,让我安心。 可,我似乎沉浸在了自己的痛苦之中,听不见他说了什么。 “其实我死了也好,反正没人关心,也得不到你的爱,我在这座王府里就像是被关在笼子的鸟,既等不到她的爱人,又没有无拘无束的自由“我痛的满嘴胡话,语无伦次,“我特别特别羡慕天上的云,我也特别羡慕你对她的好“ 拍着我背的男人,依然温柔缱绻的重复着手里的动作,原本还出了声,可现在一个字都不说。 他这样默不作声,我觉得他也许对我心里有愧,不知道如何安慰我。 我在两人静谧无声中,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翠珠在听到我唤她时,就赶了过来,但她见王爷在里面,只好候在殿外。 赵贤亭替人盖好被子,散了纱帘,出来时又将门给轻轻带上。 “王妃这是怎么回事?!“低沉的声音带着不怒自威的威严,将翠珠吓的不轻。 “回王爷,王妃得了头疾,是很早的事情了,每每头疾发作,奴婢会替王妃熬上一盅汤药,方能缓解许多。“ “她怎么会得了头疾?你是怎么照顾她的?!“ 翠珠跪了下去,颤颤巍巍的说着,“是奴婢不好,没能照顾好王妃,请王爷责罚。“ “王妃这病在还未入王府时就有了,那时没有现在这么严重“ 赵贤亭从翠珠只言片语中,察觉到一丝不寻常,“那药不能治好?只是缓解,这药是谁给的?“ 他见翠珠垂着头支支吾吾,便厉声说道,“快说!“ “回王爷,是是相国大人相国大人心疼王妃,爱女心切,便寻了此药,让王妃头痛发作时服用,方可静气凝神,扫除痛感。“ 赵贤亭眼眸微眯,紧闭着薄唇,思忖着翠珠的话。 据他所知,陆瑶余在陆府并不受宠,陆弗邰疼爱的也只是他的大女儿,如今贵为赵恒妃子的陆瑶祯。 说他爱女心切并不能让人信服,倘若陆弗邰真的疼爱陆瑶余,应该竭尽全力寻找能治好她头疾的药,而不是只给了这缓解功效的药,况且那药吃了,陆瑶余的头疾之症反而有加重之势 “大少爷,老爷回来了,让你去正厅呢。“江府家丁满是担忧的进了江淳培的房中。 江淳培心里已经猜到是什么事了,“什么事?有这么急吗?“ “哎呀,大少爷,你同二少爷去伎馆的事,现在传开了,老爷就是听了同僚嘴快,便从宫中急急赶回来的“ “父亲面色如何?“ 江淳培面色凝重,心道不妙,他那父亲,脾气火爆,且十分重面子。 “怒不可遏,且一言不发。“ 两人同去正厅时,他思忖了会便说,“快去将我母亲请去正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余余潋光》正文 第十九章 兄弟同伤 江淳培大跨步进入正厅,便见他父亲严面端坐于上座,眼带锐利寒光直瞧着自己。 “父亲。”江淳培不问何事,只作一副谦卑恭敬模样。 “跪下!”江父猛的一拍桌子,厉声呵道。 江家老爷是个不苟言笑一本正经的人,自小对江家两儿子管教颇严,他又是个极度重礼制重面子的人,自然眼里是容不得一粒沙子。 如今自家两儿子逛伎楼的事在朝中传的沸沸扬扬,不仅自己老脸丢尽,就连江家几十年的清誉也被折损,自己老了,现下只能靠两儿子支撑起江家光耀,可没想到,自己寄希望的两个儿子竟做出此等有辱门风之事,怎能不气。 江淳培啪的一声跪了下去,他虽一言不发,可心里觉得自己没有错,仍是不服的表情。 “枉我这么多年辛苦栽培你们,就是为了让你们在朝堂上志得意满,事业卓著,可你们干了什么?竟不要脸的去逛那青楼” “父亲,那不是青楼,是只卖艺不卖身的伎馆,与青楼不同”江淳培辩解道。 “住嘴!还学会和你父亲顶嘴了?那有什么区别!?都是出来卖的,纵使她们模样娇艳,才华精道,她们都是从取悦男人那里挣的银子,你说有什么区别?!”江父气的走了下来,手指着低头的江淳培,“现在好了,满朝文武皆知,你知道多少人觊觎江家的位置,又有多少人想要抓住江家的把柄,随时拉你下马,你以为人前风光,受人敬仰,那都是假象,没听过口腹蜜剑,笑里藏刀?” “这些孩儿明白,可孩儿也每日过的小心谨慎,朝中繁事颇多不得一时空闲,孩儿也想松懈一时半刻” “只要在朝为官,那个不是恪守严规,殚精竭虑,你以为你现在所拥有的一切是白来的吗?” “父亲!孩儿不是马,不是骡子,是人啊,也有累的时候,况且是那人有错在先,也不关孩儿的事!” 江父见江淳培一点反省的心都没有,气的脑袋发晕,呼吸加重,他忍着翻涌而上的眩晕之感,大喊,“来人,把家法呈上来!” 进来的小侍嗫喏的喊了一句,“老爷” “愣着干什么?快去!”小侍一哆嗦,转身出了正厅。 江父继续说道,“你弟弟呢?” “他在别院” “你作为一个大哥,不仅不作一个好榜样,还带他去那种地方,还让他受了伤,你这大哥怎么当的?有你这么当大哥的吗?” “是,全是孩儿一人的错,但求父亲不要责怪弟弟,所有的责罚孩儿一人承担。” “我当然只罚你,这是你的错!若不是你,舟儿一向不染尘俗的性子会去那种地方?我告诉你,他以后若落下个什么病痛来,我唯你是问!” 这就是江淳培的父亲,眼里只看得到自己的弟弟,只因自己作大,便要受了一切惩罚和责骂,自小这样,江淳培心里多少有些失落和凉薄。 小侍双手呈着鞭子步子刚踏入半个门槛,江父便急冲冲夺了过来,狠狠的打在江淳培身上,而江淳培咬紧牙关,默默承受。 “我让你去青楼!让你浪!我今天不打你我都对不起列祖列宗!” 鞭子打在江淳培身上的力道毫不留情,每一次落下都用了十分的力气,以至于江淳培痛的额头细汗密出。 “知道错了吗?啊?!”鞭声噼啪作响,绕是站在一旁的小侍也吓的不轻,更何况直接承受的江淳培。 江淳培仍是不作声,只偶尔受不住了,嘴角吐出几句闷哼。 江父见了更加怒火中烧,气血翻涌,他甩动鞭子落在江淳培的身上,每一鞭都不解气。 这时,江母陈式心痛的大喊着奔了进来扑到江淳培身上,用自己的身子护住,“老爷,别打了,再打下去培儿的命都没了” “母亲”江淳培疼痛难忍,跪的不稳,只能依靠着陈氏。 “妇人之仁!你知道什么?就知道护着。”江父鞭子一扔,抬头深呼吸了一下,看着陈氏,“他如今犯下此等大错,不罚不行,你知道吗?!” 陈氏虽知道了原为,可她终究是心疼自己的儿子,“老爷要罚不是不可以,可以选另外的惩罚,何必动了家法鞭笞培儿呢,再者舟儿已经受伤,我不想再看到培儿被你打个半死,我们就这两个儿子,你真的狠心伤他们?” “老爷,养儿不易,请体谅一下我这个做母亲的心情,他们犯了错,我会质问规劝,可你这样下重手,那每一鞭打在培儿身上,实则打在我身上啊”陈氏声音隐约带了哭腔,江淳培心有不忍,紧紧抱着陈氏的手臂。 “你!你!你!”江父连说了三个你字,他有怒难发,实在气不过,“慈母多败儿,你就护着吧,早晚有你哭的时候!” 说完,江父甩袖离开,留下正厅内相拥而泣的母子两人。 “培儿,你怎么样?是不是很痛?”陈氏怜爱的捧着江淳培的脸,替他擦去额头的汗水。 “母亲,没事,孩儿受得住,父亲并没有使出全力。”说到这里,江淳培眉眼一皱,身子有些只撑不住,将要倒下。 陈氏一瞧急了眼,“说什么傻话,都这样了还叫没事,快,罗生快,扶大少爷回房。” 叫罗生的小侍得了令,背着江淳培便慌忙回他的房间,陈氏在后面小心的扶着,生怕江淳培掉了下来,一路走的时候,陈氏还不忘吩咐侍从去请大夫。 待大夫替江淳培敷了药,包扎好后,起身嘱咐,“只有几处裂了皮,只是面上大片痕迹看着吓人,实则鞭子落下的力道不大,也就没有那么严重,得养上日才行。” “不过,养伤这期间,不能碰水,每日药换三次,加上内服补气的汤药,两厢辅助,便能彻底痊愈。” 陈氏一礼,“多谢大夫,罗生送大夫,顺便领了补气的药材回来。” “是,夫人。”罗生手勤脚快的替大夫拿了药箱,便同大夫一块出了门去。 “都听见了吗?”陈氏在江淳培床边坐了下来,轻轻一问。 “听见什么了?大夫叫我好好养伤啊。”江淳培装作不知道,看向窗外。 陈氏祥装生气,“大夫的意思是你父亲就是装装样子,并没有下狠手,不然以他的力气,你这后背不得皮开肉绽,血肉模糊,即使养上十天半个月下也不来床。” 江淳培闷不做声,他虽在生气,可似乎比之之前淡了许多,但陈氏以为他还是堵了气才不肯说话,于是她宽慰规劝到,“你还有理生气吗?不看看你干的好事,母亲虽心疼你能容忍你,可外面的人不会,他们都等着看你的笑话,在背后戳你脊梁骨呢,你要知道,江家几十年的清誉荣耀都是靠你父亲一点点积累而来,如今你一事就将他多年的辛苦摧毁,你叫他如何在同僚面前抬起头来?” “你要放松可以,但千不该万不该进伎馆呀,你父亲最重礼制重面子,他能受得了你去那种地方,还带了舟儿去” “母亲”江淳培打断陈氏,“孩儿知道,可孩儿去也是十分低调,要不是那人作妖,又有谁知道?” “你!”陈氏一听,也上了火,说到底她儿还是不知道错在哪里,“你还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好,母亲告诉你,你错就错在根本不应该去伎馆,不该去看那个什么燕伶!更不该带你弟弟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余余潋光》正文 第二十章 星下起舞 “儿子去看她怎么了?燕伶姑娘一介清倌,为人雅致大方,论才气不比那些个闺中女子差到那里,儿子十分欣赏她的气韵,更欢喜她这个人!” 陈氏站了起来,瞧着她的儿子质问到,“你什么意思?放着好好的清白官家贵胄女子不要,你要一个伎女?” “母亲,儿子说了,她没有卖身,也是清白的,若要儿子娶妻,儿子只要燕伶!” “住嘴!”陈氏生了大气,“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那狐狸精给你施了什么咒,以至于你如此不顾祖法礼制,违逆父母,别说你父亲不同意,我不同意,那江氏大族,更加不会允许!” “取不娶谁那是我一个人的事,关江氏大族什么事。” 陈氏不听,只说到,“你养伤这几日好好反省吧,下次若再发现你去找那个燕伶,我便亲自惩戒你。” “母亲,母亲”江淳培急了,冲着陈氏背影大喊,可陈氏仍旧不头也不回,铁了心不给一点商量的余地。 刚刚的动作牵动了江淳培的伤处,他痛的闭眼吸气,待缓回神,无力的锤了一下床面,便将头埋在床褥子里。 “管家。”陈氏出了江淳培的屋子,便唤来江府管事,是个花须半白的人。 “夫人有何吩咐?” “派几个伶俐的到大少爷房中伺候着,也看着他的动静,他要是再去玉溪院,你将他捆了带到我面前。” “是。”管事正要走,又被陈氏叫了回来,“怎么了?夫人。” “快备些补气养生的药材,还有二少爷最爱的绿豆糕一并包好,我要去别院看看他。” 陈氏见不到江淳舟,也不知道他的伤势如何,心中自然焦急万分,以至于急昏了头,也不问路在哪里只管前走着。 “夫人,二少爷的别院奴才也不知道在哪儿啊。”管事颇为无奈。 陈氏一听,心中顿悔,觉得自己做母亲实在失职,舟儿一向自持,从不与陈氏谈心,陈氏以为他心中无旁事,淡然的很。 却不想 “房兄。“练习场进来一油头粉面,正是与房兆玄胡吃海喝的朋友之一,周榭。 “哟,周兄今日怎舍得来看我了?“ 房兆玄看了周榭一眼,又瞄回自己身前的‘靶子’,那‘靶子’是房府侍从所扮,头顶着苹果,一字排开,个个面如土灰,战战兢兢。 “昨日派人通传,叫你一道去玉溪院,结果被拒绝,我们几个当然好奇,一向来去自如的你,怎么突然转了性,不游戏花丛了?“ 房兆玄扔出飞刀,快准狠,一刀劈中正中间侍从头顶的苹果,那侍从也吓的瘫软在地。 旁边过来两人将地上的人拖走,身下的水迹随着拖曳被拉长,隐约间有股子骚味弥散。 “没用的东西!“房兆玄怒气上头,向着地上的人又扔出一刀,正中心脏,人是瞬间毙命,连拖曳的两人也吓的不轻,但他们习以为常,闭口做事,才能免去无妄之灾。 “老头子得知我去了玉溪院,发了大火,严令禁止我出去,所以啊,这段时间我还是收敛点为好,你们去了?“ “哪儿啊,最后决定去的风华院,不过现在的风华院不比从前,自头魁窦娘子从良后,无人能撑得起来,生意清冷了许多。“ “晖王心大,肯收下那只破鞋,成为全京都的笑话。“两人嘲讽的大笑,“要我说,还不如找玉溪院的燕阾。“ “我记得房兄说她也是“ “非也,那日也是被气昏了头才说的,实际我阅人无数,看人很准,尤其是女人,更不能逃过我的法眼,燕阾绝对是个清子,还记得永巷的阿柳吗,我要她前我就猜测她没开过苞,果不其然“房兆玄哈哈大笑起来,得意忘形间痞态纵然。 周榭听房兆玄提到阿柳,眉头微皱,似有担忧间杂,“那事,不知房兄处理干净了吗?若被旁人翻出旧账,我怕会给房兄招来祸端。“ “嘁!“房兆玄轻嗤,“一个活口不留,他们要申冤就到阎王殿吧,我房兆玄可不怕,诶,不说旧事,跟我说说最近可有什么新鲜事?“ 周榭来了精神,还卖起了关子,“是有一件,你猜猜看“ ““ “你最讨厌的那位。“ “我讨厌的人多了去了土财主钱正延?“ 周榭摇摇头,还是不说,房兆玄又说出一人来,但见周榭还是摇头,他耐心耗尽,口气十分粗戾,“别给老子卖关子,直说!“ “江淳舟。“ “他?“ “正是,江家两兄弟为了燕阾打了个兹事者,江淳舟还替燕阾挡了一下,去了别院养伤,而江淳培嘛,被他父亲拿鞭子抽了一顿,禁了足,这两兄弟同一天受伤,真有意思“ 房兆玄眼眸微眯,眉毛轻挑,“活该!江家一向自视清高,尤其江淳舟,我最讨厌他一副清风高雅做派,迂闷不堪,最可气的是,偏生他这种还颇受京都女子喜爱,实在不懂,我房兆玄哪点比他差?“ “房兄莫气,你自然是百里挑一,天下独一无二的勇猛男人,江淳舟那阴柔的样子倒像个女人。“ “是像个女人,甚至比女人还美“房兆玄刚沉下去的心又瞬间开明起来,“说不定投错了胎,本来是女人,却多了个把“ 练习场上的两人,笑的无比邪佞张狂。 赵贤亭一进吟露殿,便见窦应莲坐在圆桌旁,手撑着脸颊打盹。 他步履轻缓了些,怕打扰到她。 端着铜盆进来的樊月见到赵贤亭背影,急急施礼,“王爷“ 赵贤亭急忙转身,手指抵在唇边,示意樊月禁声,樊月身子缩了一下,点点头,嘴角敛着笑,识趣的退了出去。 可窦应莲还是被细微的声音惊醒。 “王爷。“窦应莲站了起来,向赵贤亭走来。 “困了?怎么不早些休息?自你来了王府,很少见你如此疲累。“赵贤亭被窦应莲拉向桌边,坐了下来。 她倒了杯茶水递给他,“我离开风华院,很久没跳舞了,今日天气清爽,便来了兴致,跳了三两支。“ “我也很久没看过了“赵贤亭没喝手中的茶,思绪似在回想去风华院的日子。 “我还记得王爷刚来的那日,表情严肃冷然,没人敢靠近,今日正好王爷来,我再跳一支给王爷瞧瞧。“ 窦应莲说完,到了殿外,乘着漫天星辉翩然起舞。 赵贤亭手里仍是端着那杯没喝的茶,站在殿檐下看那白衫长发的女子。 她舞姿曼妙婀娜,广袖偏偏,舞步轻盈如碧波游骨。 可赵贤亭脑中突然浮现出陆瑶余的面容,甚至将她架在窦应莲的身上,仿似此刻舞姿飘逸的人正是陆瑶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余余潋光》正文 第二十一章 明邺福泽 不过这想法只是一刻,赵贤亭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无奈敛神,眸光恢复凉薄。 他觉得有些可笑,明明陆瑶余什么都不会,对自己也是浅淡疏离,自己竟还想象她跳舞的模样。 他低头喝了一口茶水,微凉的感觉顺势而下,透过脾胃传达四肢百骸,让他在这炎炎夏日竟莫名清寂。 我睁开双眼,晨曦间的光线虽柔和但仍是刺目,所以我半眯着眸子,撑起身体向殿内左右看了看。 偌大的殿内,只有我,可可我昨天明明感觉到赵贤亭来过,甚至身上还有未完全消散的清谷幽泉气息。 “小姐醒啦?“翠珠推开殿门进来,她还是喜欢唤我小姐,我不怪她,因为我也不喜欢那个称呼。 我点点头,视线跟随忙碌的翠珠身影,试探着问,“昨夜,我是不是忘了喝药?“ “是啊,小姐昨晚睡的很好,也没传药,奴婢觉得这是王爷的功劳。“ “赵贤亭他真来过?“ “嗯,在殿内呆了好一会儿才离开。“ 我脸颊温度忽然攀升,我怕翠珠看出什么来,我便用手摸摸,借着手上的凉意降低脸上的热度。 “小姐,那药奴婢还是替你煎一副喝吧。“ 我抬头看翠珠,她继续说到,“之前药也没断过,奴婢怕断了这一次,会出什么乱子引的你的头疾更加严重“ 翠珠见我直直的瞧着她,她一顿,忙解释到,“奴婢是怕你受头痛的折磨,奴婢不愿见你这样痛苦“ 我心中一暖,也很高兴,高兴的是偌大的王府,我身边的人还有一个是真心的关心我。 我嘴里微杨,欣然答应。 “这几日多亏戚将军来看哀家,陪哀家走走,不然哀家还不知这御花园的夏季开了什么花。“钰阳太后与戚武海同在御花园散步,身后跟了三四个宫女太监。 戚武海爽朗一笑,“臣回京都的这几日,登门拜访的人是络绎不绝,我戚府的门槛都快被踏破,实在是头疼,所以老臣只能叨扰太后,借太后宝地免去困扰。“ 钰阳太后嗔怪,“原来戚将军是将哀家作了挡箭牌啊。“ 戚武海忙说,“老臣不敢,老臣自然愿意陪太后多说说话。“ 他怕身后的人听了添其他舌根,又说,“先帝早逝,偌大宫中只余太后与陛下,现今,陛下政务繁忙,不能常陪太后可以理解,老臣也是借此能够陪太后走走,是老臣的福分。“ “想想先帝西去到现在,快六年了,你我啊,也都老了“钰阳太后幽幽一叹。 “是臣老了,太后光彩仍不减当年。“ “哀家与守卫北苍的你不能比,那北苍之地,荒僻贫瘠,风沙多发,你与将士们常年驻守,风餐露宿,星辰为被,是明邺福泽。“ 听钰阳太后提到北苍,戚武海幽幽叹息,“明日,老臣便要启程回北苍。“ 钰阳太后随着叹到,“十日没想到这么快“ “是啊,此去不知何年才能回京都但请陛下太后安心,只要有我戚武海在北苍的一天,可保边疆安定一日。“ 戚武海又想到之前的信笺,眼神示意钰阳太后屏退身后的人,那些个宫女太监在宫中做事许久,自然懂得装聋作哑,他们远远的恭候在一处,不敢进前。 待两人走的远些了,戚武海这才说到,“那日给陛下看的内容,还请陛下务必找到此人,除之,永绝后患,陛下的位置方能安稳太平。“ 提到这个,钰阳太后原本平和的面容,担忧骤起,“没想到啊,没想到,除了个秦家,还有人身藏这个秘密,看来他病重时,早就不信任我了,暗地里作了两手准备。“ “我想先帝早就知道了秘密,只是一时没有证据,他蛰伏隐忍,却在暗中派人查探,现在我担心那个人会不会知道此事。“ “先皇病重时,那人在黔周山吊唁亡母,等他赶回来时,知道实情的人都被除尽,哪还有人告诉他,只是那时京都的风声涤荡,百姓疑惑,议论纷纷,他听到点风声也不足为奇,“ “此事着实蹊跷“ 钰阳太后闭口不言,似在回想,过了会她将心中疑惑说出,“会不会是恒儿出生的时候就怀疑了?“ “若在那时,恒儿不可能安然落地,到底是什么时候我们不得而知,但眼下最重要的便是找到带密诏的人,杀了,只有死人才不会泄密!“戚武海双眼迸发出肃杀之气,整个人浑身残戾狠绝。 “夫人,宫中来人传旨,为了给明日启程回北苍的戚将军践行,今夜将在正延宫设宴,朝中大臣及皇亲国戚都要到场,王爷这会儿已经在去的路上了。“喜鹊欣喜的说完。 柳素庄问:“那两位他都没带去?“ “是的,夫人,吟露殿那位是个狐媚子,正练着舞,而珞暇殿的,主仆二人正同那只死狗玩呢。“ 柳素庄大赞,“好啊,天助我也,今晚我就把那个最软弱的除掉,反正王爷也不喜欢,留着她也是碍眼。“ “老臣要走,但留了一样东西给陛下。“ “是什么?“ “不是什么奇珍异宝,只是个小小的香囊“ 这时,一太监疾行而来,由远即近,“太后,戚将军,皇上命人在正延宫设宴,并发了帖子宴请大臣同皇亲国戚,皇上派奴才请太后移驾正延宫。“ 戚武海问到,“皇上现在身在何处?“ “皇上这会在承乾殿御书内阁。“ “好,快带我去。“戚武海又向太后拱手,“太后,容老臣先行一步。“ 戚武海话毕,随着头前带路的太监而行,穿过众多亭台楼阁,蜿蜒廊坊,两人一路不言,直到了承乾殿外,那太监才开口说话。 “戚将军,承乾殿已到,皇上就在里面。“ 戚武海迈步进入,向内走了大约一口茶的功夫,才瞧见明黄色锦袍。 长身玉立的男人正在书架子上翻找着书籍,他感觉到身后来了人,便转身。 “戚将军。“不知为何,赵恒见戚武海的次数不多,但每次见到本人,他会不自觉身心明悦,嘴角上扬,有总难得的亲近之感。 “老臣参见皇上。“ 戚武海要行礼,赵恒早一步将他扶了起来,“这里没有外人,戚将军不必多礼。“ “此番前来,一是为了感谢皇上为老臣设践行宴,二是临走前想送皇上一样小东西。“ “哦?“赵恒讶异。 “在这之前,老臣有一席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戚将军但说无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