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一丁》 第227章 ? 撤退与暗杀 乱波头目还在犹豫接下来是继续攻击还是立刻下令撤退,毕竟他们还有另外几个人正躲在官道旁边的树林内看守那名被他们俘虏的女子以及抢来的马匹,万一继续同余一丁几人拼斗下去,自己这边的手下再被眼前的对手出其不意地以那种诡异的气功干掉一两人,在双方人数相当的情况下,除了余一丁,对手中的其他三人似乎也不是等闲之辈,到时候可能就会变成己方能不能安全撤退的问题了。 继续与对方死拼,还是找机会撤退? 这对乱波头目来说是个问题。 而余一丁的迟疑主要还是因为他拿这名乱波头目没有办法,虽然不惧对方的攻击,但是同样地,对方似乎也不惧他的攻击,这就是件麻烦事了,眼看坤阳城近在咫尺,可是好死不死自己几人就会碰上夷人中最为难缠的乱波,而且这群乱波的头目还相当厉害,现在他也不清楚对方是否有大部队就在附近,如果不能迅速解决战斗,万一夷人的大部队赶到,到时候自己这几人可能就是想走也走不成了。 该怎么办呢? 余一丁的脑中也浮现出一个问题…… 两个人相隔丈许左右的距离继续对峙,但是他们的脑海中却同时闪现出想要撤退的念头。 只不过余一丁不知道的是夷人的大部队根本不可能沿着这条官道前进,平洛郡城和洛西镇各有一条官道前往坤阳城,只是这支乱波小队作为斥候和先遣队要在坤阳城附近执行任务,所以他们才会在这里遇见余一丁等人。 这些乱波并没有余一丁想象中的接应部队,这也是乱波头目想要撤退的一个原因。 “立即撤退!” 乱波头目的口中简短地吼出一句夷语,现在双方都没有更多思考的时间,脑中转过几个念头后头目立刻下达了这样的命令。 刚才他利用家传的身法对余一丁近身攻击,本以为凭借自己出神入化的遁形之术,必定可以对余一丁实现一击必杀,可是现实却表明了对方不仅攻击犀利,而且体术也相当了得,头目甚至连击伤余一丁都做不到。 在暗自感叹大陆国家确实卧虎藏龙之后,头目不禁又想到自己的手下并没有他那种遁形之术,余一丁完全可以抽冷子偷袭那些普通的乱波,就像刚才被杀的那人一样,余一丁的出手实在是防不胜防,自己也只有靠与对方缠斗才能令其无暇他顾,但是只要自己继续同这名大陆人继续交手,对方迟早也会意识到这一点,到时候自己的这一小队人可能就要被眼前这人活活玩死。 乱波头目的吼声一出,正在与蔡祖明和二女拼斗的几名乱波毫不迟疑便各自从怀中摸出一物,并且迅速弹身退出战圈。 余一丁却是闻言一愣,他听不懂夷语啊。 本来两人还在虎视眈眈地对峙,余一丁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凝神贯注地准备迎接对手的下一步攻击,谁知对方只是莫名其妙地大吼了一句。 但接下来的一幕却让余一丁大惊失色,就在乱波头目吼出那一句话后立刻闪身后退,同时抬手便对着他射出一个乒乓球大小的灰褐色圆球! 眨眼之间,那人晃动的身形就已离开余一丁四五丈外,而他根本没有看清楚对方是如何移动的。 “小心眼睛!” 余一丁只来得及吼出这句话,那个小球是什么东西他非常清楚,同时也看见其余几名乱波全都各自从手中射出同样的小球,分别射向蔡祖明和二女。 另外三人刚刚才见过余一丁被爆炸小球形成的烟雾笼罩的情形,他们也都清楚这些小球肯定会爆出大团烟雾,但是三人都知道余一丁的强悍,虽然余一丁在烟雾中毫发无伤,并不表示他们也会同样如此。 何况余一丁还喊出了那样一句话,因此蔡祖明和钟离雪下意识地紧闭双眼并抬起衣袖遮挡,柳翠则是立刻躲到车帘后面。 “嘭!嘭!嘭!嘭!” 几声轻微的爆炸声响起,几个小球几乎同时炸开,一下子就将这一片方圆十丈的范围内弄得烟雾弥漫。 刚才余一丁身处烟雾之中时蔡祖明三人还未能感同身受,现在他们却立刻明白余一丁为什么会大吼“小心眼睛”了,一股刺鼻的生石灰味道瞬间便冲进了几人的鼻腔。 柳翠因为是在马车内,所受的影响是三个人中最小的,蔡祖明在遮住双眼的同时已经在往后暴退,小球爆开形成的烟雾并没有完全将他笼罩。 而钟离雪却慢了一步,这还是因为她的实战临危经验不足,加上昨夜才刚刚破身,虽然有余一丁帮助她恢复,但是经过了前一阵拼斗,体力和反应都大为降低,那只飞向她的小球炸开时,一大片烟雾瞬间将她团团包围,官道上立刻又回响起余一丁非常熟悉的尖叫声—— “啊!” 下一刻钟离雪就像是被人一下子掐住了脖子,那声尖叫也戛然而止。 这是因为余一丁在出声示警的同时就飞身扑向钟离雪,小球爆开的同时他已经赶到钟离雪的身边,这个妮子却捂着眼睛什么也没看见。 余一丁立刻将她揽在怀中,然后使劲扭动身体,钟离雪晕晕乎乎地被他带着旋转了大半圈,因为两人旋转身体带动的气流,以及余一丁施放出来包裹二人的护身罡气便将周围的烟雾驱散了不少,因此他们的身上几乎没有沾到石灰粉。 紧接着钟离雪就感觉到自己的腰肢被余一丁紧紧抱住,双脚瞬间离地,不由自主地便和他一起往马车那边退去,并脱离了这团烟雾的笼罩…… 此时马车周围也充斥着大团的烟雾,拉车的马匹受到石灰粉的影响,惊慌地四蹄乱动,口中不安地嘶鸣着,然后它们便拉着马车往前跑去。 余一丁因为要保护钟离雪,没能在第一时间赶到马车边,等到他带着钟离雪脱离了烟雾的范围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马车动了起来,此刻若是想要赶到马车前面控制住马匹已经来不及了。 余一丁不禁心头大骇,因为柳翠还在车厢中! 柳翠在车厢内本来是用布帘遮挡烟雾,压根就没有提防到马匹受惊,等到马车突然动起来时,刚才钟离雪的尖叫声已经弄得她心慌意乱,何况场中的变化发生得太过突然,谁能想到夷人乱波毫无征兆地说退便退,她一时不察,在惯性的作用下直接摔倒在车内,已经失去了控制住马车的最佳时机。 还好蔡祖明的动作够快,而且马车与他是相向而行,所以马车动起来后他直接迎上去飞身跳上车辕,一把扯住缰绳便控制住了两匹骏马! 如果任由马车继续往前跑,正前方的官道上就是与蔡祖明搏杀的那两名乱波射出的小球形成的大片烟雾,现在又是黑夜,这座山坡也比较陡峭,如果马匹再次受到烟雾的影响开始乱跑,一旦脱离了官道,很有可能就会带着马车一起翻到山坡底下,那样的话柳翠可能就会性命不保了。 看见蔡祖明控制住马匹,余一丁这才心有余悸地呼出一大口气,暗道一声好险。 随后连忙带着钟离雪跑过去,胳膊用劲一下子就将她抱起放到车辕处,口中急声道,“雪儿快进马车,小翠你没事?” “我没事。”马车内传来柳翠的声音。 “蔡将军,你带着她们俩先走,尽快赶到坤阳城,我再去看看那些乱波,以防有诈,随后我自会赶来。” “好!”蔡祖明只是稍稍犹豫了一下便立刻点头答道。 余一丁话说得极为简短,主要是在平洛城出发前他还跟蔡祖明打过包票,说是就算四五十人前来自己都有把握将敌人全数击杀,而现在仅仅遇见了不到十人,结果他们几个还被弄得灰头土脸,余一丁觉得实在有够丢人的。 另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使他一定要去查看一下逃走乱波的去向,刚才的拼斗中那些乱波也没有完全处于下风啊,怎么就会突然撤退呢? 事出反常必有妖,余一丁一定要弄清楚敌人的目的,神出鬼没的乱波本就令人防不胜防,万一他们还有留有后手,过一会儿再在途中给几人来个偷袭那才是真的受不了。 因此余一丁决定在这群人没有跑远之前跟上他们,那样的话就算有什么花招自己也可以及时应对。 现在余一丁也没时间去查看自己骑乘的那匹骏马怎样了,不过那畜生此刻还被大网罩着,想跑也跑不了,大不了过一会儿返回时再来解救它。 “余大哥……” 这时候钟离雪怯生生地想要开口,只见她依旧坐在车辕处并没有钻进马车,不过没等她继续说下去,柳翠直接从车厢内探出身子一把将她拉了进去…… “雪儿小翠!你们两个要听蔡将军安排!大哥不会有事的!”余一丁边跑边回头大声说道。 他来不及再说更多的话,那些乱波的动作非常快,就这么一会儿工夫已经消失在官道边的茅草丛中,余一丁只能大致判断他们退却的方向,如果再和钟离雪磨叽的话可能就会完全失去对方的踪迹。 蔡祖明驾着马车已经渐渐远去,现在余一丁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群乱波并未朝着坤阳城的方向撤退,而是往山上逃窜了。 这个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随着马车远去,马蹄声也渐渐消失,四周一下子变得非常安静。 此时余一丁就站在乱波头目最初现身的那几棵大树旁,刚才那名头目撤退时余一丁依稀看见他的残影就是往这个方向逃窜的,但是此处官道边的茅草丛非常茂盛,几乎达到了一人的高度,加上天色黑暗,余一丁根本无法用肉眼找到敌人的踪迹。 现在他还不能自如地使用御气术腾空而起,就像凌云子那样兔起鹘落漂浮在半空中滑翔,如果贸然钻进茅草丛,万一走错了方向,很有可能就再也找不到这群乱波的踪迹了。 下一步该怎么办? 刚冒出这个念头后,紧接着余一丁便有些懊恼地一拍头顶,自从昨夜与钟离雪双修获得技能升级后,他还从未使用过神念离体,而在这群乱波消失踪迹后他便一直纠结于自己的御气术还非常生疏,不能像凌云子那般随意做到腾空而起,那样便可以在半空中侦查这群人在地面的踪迹,却忘记了自己还有神念离体这个强大的感知之术。 余一丁无法不懊恼自责,万一敌人已经跑出了三四十丈的距离,超出了神念感知的范围后,到那时就算他再使出神念离体也是枉然了。 余一丁赶紧收敛心神,瞬间便使自己的神念漂浮在头顶三尺的高度,看来气归丹田之后他使用此术都比以往迅捷了许多。 紧接着余一丁又有了一个新的发现,这一次他的神念感应范围似乎扩大了不少,原先只能感应到三四十丈的范围,可是这一次他的感应范围已经扩大了一倍有余,达到了惊人的百丈左右! 不得不说钟离雪这个妮子与他双修后,余一丁的收获实在是太大了,不仅使无形罡气进化成先天真炁存于丹田之内,而且随即便做到了御气漂浮,同时气指攻击范围再次扩大,护身罡气的防御也大大增强,现在就连神念离体的探查范围居然也扩大了一倍。 可是余一丁实在来不及享受这份意外的惊喜,因为当他察觉到神念探查的范围一下子扩大了许多之后,立刻在右前方大约五六十丈的山坡上发现了一队疾行的身影,人数居然超过了刚才与他们对战的那群乱波的总数,足足有十几人,而且还有马匹跟随! 余一丁心头大惊,猛然间想到这队人很有可能就是那群乱波的接应人手,于是赶紧凝神屏气,仔细感应那支小队的情形。 这群人的装束和刚才那些乱波几乎完全一样,全部都是蒙头遮面,很明显也是一群乱波,余一丁再次吃了一惊,如果这些人不是刚才与他交手的那一批人,那么今夜他们就已经遇见二十多名乱波了,要知道这些人可都算是夷人中的佼佼者,精英中的精英,也是真田慎介手下最重要的一股力量,如果一下子冒出来这么多精英,只能说明真田慎介已经来到了附近,甚至夷人的暴动大军就在附近! 这下余一丁心中更加不淡定了,如果夷人的大部队已经来到此地,而且距离坤阳城如此之近,就算为了防止大晋京都有可能派出的援军,真田慎介也应该在最短的时间内对城池发起攻击,兵贵神速以及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的道理余一丁还是知道一点的。 想到此余一丁连忙再次仔细用神念探查那一队乱波,这一次总算有了新的收获。 因为普通乱波穿的都是深灰色夜行服,而刚才与他拼斗过的乱波头目穿的却是纯黑色的衣服,虽然他们全都蒙头遮面,但是余一丁还是认出领头之人身穿一身纯黑色的衣服,只不过他们所有人全都遮住了脸面,只漏出一双眼睛,余一丁实在不好判断那人是否就是刚才与他拼斗过的那名头目。 事不迟疑,现在只有余一丁一人,没有蔡祖明和二女的拖累,行事起来比较方便,哪怕夷人大军就在不远处,他也自认可以来去自如。 于是下一刻余一丁收回了神念,取出一张御风符,现在必须要赶时间了,说不定最后还要再动用隐身符呢,这已经是余一丁能够想到的最坏的结果了…… 因为使用了御风符,加上余一丁的护身罡气再次升级,这一次他只用了不到十息便听见前方树丛中传来隐隐约约的马蹄声,其中似乎还夹杂着一个女人受伤后微弱的呻吟声,不过听得不太真切,余一丁也不能确定前方是否真有一名受伤的女子。 又过了两息,余一丁已经可以瞧见前方的树林草丛间有两个影影绰绰的人影,那两人在快速的行进过程中还不时地东张西望,像是负责殿后的警戒人员。 余一丁的速度实在太快,就算他在奔跑过程中蹭到树枝草叶发出了响动,但也是转瞬即逝,就算那两名乱波不时地四下张望,也认为这些声音不是风声就是夜间动物引发的动静,根本没有发现他的存在。 双方已经相距不远,突然间两道若隐若现的白气一闪即逝! 反正确定对方就是夷人,余一丁也不想再继续等待机会了。 两道白气准确地命中那两人的后脑,他们连呼救声都不曾发出便扑倒在地,可是尸体倒地时发出的动静可就不像余一丁飞奔时那样了,两个人滚倒在草丛里直接引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 虽然这些声音不大,但是前方却突然传来一阵低语声,不知道对方说的是夷语还是乱波们用于相互之间联络的暗语,反正余一丁是一句也没有听懂,不过他也不需要听懂,下一刻他已经快速靠近那两人的尸身,并且躲藏在一棵大树后面。 不出余一丁所料,片刻间便有三名蒙面人小心翼翼地猫着腰前来查看,当他们看见那两名已经死的不能再死的两名同伴后,全都目瞪口呆,哪里不知道此刻已经有敌人追了上来。 等到三人同时反应过来准备转身逃走时,余一丁再次出手了! 还没等到那三人完全倒地彻底变为尸体时,余一丁正想移动位置,却只觉眼前一花,一名浑身黑衣的蒙面人便出现在他面前…… 第1章 楔子 骑在共享单车上,余一丁满脑子都是三年前自己的影子。 那时的他刚刚毕业,豪情万丈地准备在这座见证了自己四年大学时光的城市好好打拼一番。 如今三年过去了,却是一事无成,工作换了好几拨,依旧租住在城郊的廉租房,存款经常性地保持在四位数的中下水准,女朋友这种饱暖之上的奢侈品就更不敢去指望了。 余一丁感觉自己已经活成了一条狗,还是最卑微懦弱的那种单身狗。面对这座熟悉又陌生的城市,他的思维渐渐发散,只感到一阵恍惚。 余一丁渴望改变。 前些日子还和朋友就“生活是为了更好地工作,还是工作是为了更好地生活”这种充满辩证逻辑关系的问题而探讨苦恼思考。余一丁渴望通过努力工作来获得更好的生活,可现实总是让他、工作、生活三者之间经常性地矛盾对立,不知是不是这三位互相都不满意,使得余一丁的这几年总是处在一种常态化的失落迷茫中…… 共享单车摇晃着前行,留下一条歪歪扭扭的行迹,前方路口的绿灯开始闪烁,隔着绿化带的快车道上一辆经过改装的轿跑从余一丁的后方呼啸而来,看样子是无法在绿灯前冲过这个路口了。余一丁没有注意到轿跑的右转向灯突然变得一闪一闪,也没有听见那台改装车的轰鸣,更没有看见前方的红灯已经亮起,继续着他的思维发散…… 隔日头条新闻【监控实拍】血的教训:非法改装车辆城区内飙车,骑车人不避红灯酿惨祸。交警提醒市民出行遵守交通法规…… 第2章 苏醒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间,也许是几个世纪,仿佛就在梦中,余一丁只觉自己软绵绵地趴在一片黑暗里,正前方极远处模模糊糊恍若有一丝光亮,耳中传来一阵隐约的声音,像是有人在远处大声呼喊抑或是唱歌,等声音传进余一丁耳中时嗡嗡回响,让他感觉像是身处一个通道内,又像是某个空洞的大厅,而这些声音的来向似乎是那光亮处。盯着那处亮光,余一丁手脚并用地开始爬行,又像是在空气中游泳,整个人漂浮在半空,四肢拼命划动,身体一点点靠近那光亮…… 越来越近了,那光亮也变得越来越大,仿若从一个极黑暗的洞内望向洞外的天空,就要爬到洞口时,猛然间,余一丁感觉自己睁开了眼睛。 努力转动了几下眼球,等视线由模糊慢慢转为清晰,余一丁这才看清头顶是点缀了几朵白云的晴朗湛蓝的天空,阳光普照但并不刺眼,像是暮春下午三四点的天气。 余一丁四下张望了一阵,终于看清自己躺在一块巨大的平坦岩石上,岩石的一边嵌入一座山体,其余部分就像一条斜斜地伸出山体刺向天空的巨大舌头,余一丁现在就趴在“舌头”的中间,而且似乎是岩石表面的一个浅坑内。 舌头岩石的后方是一片茂盛的树林,光线幽暗,看不清楚里面的状况,岩石的正前方是悬崖,遥望过去可以看见另一座稍矮的铺满植被的山峰。而身体另一侧不远处有一条溪流冲到悬崖边形成了一道瀑布,水流倾泻而下,从悬崖底部传来阵阵轰鸣,刚才梦中听见的声音应该就是瀑布的水流冲刷所发出。 余一丁手撑岩石,试着站起身,稍微活动了一下身体,感受着各个部分的状况,基本没有大碍。这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的还穿着骑车时的那套休闲服,T恤夹克牛仔裤外加一双运动鞋,这一身行头基本完好无损,但是平时上下班背的单肩包不见了,手机钱包公交卡一类的小物件也不见了。 余一丁很惶恐,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记忆一点点恢复着,怎么自己前一秒还在城市里优哉游哉地骑着自行车,下一秒就身处一个完全陌生的野外环境了。好像之前确实有辆汽车撞了自己,可浑身上下又没有明显的车祸痕迹,难道是自己的记忆出现了偏差,还是自己已经进行了一次传说中的时空穿越…… 正当余一丁还在考虑接下来该怎么办时,岩石后面的树林中传来了一阵沙沙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树林间的灌木丛中快速朝这边移动,紧接着从低矮的草丛中钻出一道身影,冲上岩石裸露在地面的部分,在余一丁身前四五米开外停了下来。 余一丁定睛细看,是一只长着雪白皮毛的四足走兽,身后拖着一条硕大的白色华丽长尾,隐隐地有点点荧光在尾巴的毛色中闪亮,嵌在一张似狐似狼的脸上的那双湛蓝清澈的眼睛紧紧地盯住面前的这个人类,它直接蹲坐于地面,足有余一丁一半身高,两只前爪撑在岩石表面,爪头上隐隐闪现的几根尖利的趾甲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余一丁以他城市群居人类浅薄的野生动物知识,一时难以分辨这个物种,狐?豺?狼?貂?甚至他还想到可能只是一只变种的二哈。 双方就这么互相盯住对方,对峙在沉默中进行,本能的反应让余一丁双拳紧握,摆出了一个业余得不能再业余的拳击防守姿态,渐渐地,余一丁手心开始发湿并且额角都现出微微汗珠,眼神到处乱瞟也找不到合适的武器,这块岩石太干净了。余一丁估计以他目前的跳跃奔跑能力,可能还没等逃离这块岩石的范围就会被这只动物直接按在地上摩擦摩擦。 扑通、扑通、扑通…… 当感觉心脏都快蹦出嗓子眼的时候,余一丁放弃了抵抗,双拳不禁软软垂下,直接表现出一副听天由命的姿态。这时候只见这只动物又起身缓缓向前走了两步,离余一丁只有两三米的距离了,他下意识想往后退,却还没等他有所行动,这只似狼似狐的东西低下了它的头,从嘴里吐出了一样东西落在地上,同时它又抬头看了一眼余一丁,接着用嘴鼻轻轻地把这个物件向着余一丁的方向又拱了拱,然后再次抬头深深地盯了余一丁一眼,没等后者来得及有任何反应,转身一跃就消失在浓密的灌木丛中,紧接着一阵沙沙声由近而远逐渐消失…… 直到四周除了水声风声再无一点声息,余一丁才像耗尽了全身力气一样虚弱地一屁股瘫坐不起。 缓了好一阵子,他才抬眼去看岩石上那动物留下的东西,小心地伸出手把那个东西捡了起来,是一个鹌鹑蛋大小黑不溜秋凉凉滑滑不知是什么材质的物件,余一丁把它拿到眼前好奇地仔细打量,就像是一颗普通的黑色小鹅卵石,捏在手中却没有普通石头的那种重量感,观察了一会儿,迷惑中余一丁也暂时放弃了研究,直接把这颗石子一样的小东西揣进了牛仔裤的口袋,只是他并没有注意到,这颗“石头”被放进裤兜时立刻散发出微弱的点点绿光,随即消失不见…… 抬头望了望日头,大概是下午时分,虽然有阳光使得周围没有什么凉意,但余一丁也不想待在这岩石上过夜,再说了,这里一没吃的,二没能够遮风挡雨的地方,三是那只不知名的动物还隐藏在这座山林之中,着实让余一丁胆战心惊。必须得离开这山林,最好可以找到附近的村镇,长这么大,余一丁根本就没有露宿山林的经历。 身后的树林还是一片的静谧,看起来应该是那种生长得非常高大的杉树林,偶尔有几束阳光透过枝叶间的空隙投射在下方的草丛上,形成一道道漂亮的光斑,在一条条光线中还有一些不知名的细小漂浮物在空中缓缓飘动,使整个树林显得幽静而神秘。 余一丁使劲咽了咽口水,深深地呼出一大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然后小心翼翼但毅然决然地走进了树林,没有其他的路线了,要想下山,他必须穿过这片树林,踩着脚底湿润的土地,草丛掠过牛仔裤腿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经过一个多小时的缓慢艰难地行进,余一丁突然感觉眼前一亮,终于走出了这片林子,前方是一大片背阳的草坡,其间点缀着几簇低矮的灌木,基本没有特别高大的树木遮挡,视线非常好,可以延伸到几公里以外甚至更远。 让余一丁特别失望的是,他的视野中依旧是延绵起伏的大山,看不到一点点人类活动生存的痕迹。难道自己深陷在一座原始森林中了?这个念头一起,让余一丁不禁再次紧张起来。 沙沙,沙沙沙…… 身后的树林中又传来那种熟悉的声音。余一丁才一转头,就看见那只白色的动物再次出现在自己的身后,只不过这一次它冲出树林后,直接跑到余一丁的身旁才停下脚步,歪着头看他,如水的蓝色眸子盯了余一丁一阵,然后越过他的身边,缓缓地向着一个方向走去,这个样子似乎是在给他引路。 “你是让我跟着你走吗?”余一丁迟疑地问道。 那动物停了下来,像个女子似的优雅地转过身,看了他一眼,居然轻轻地点了点头,然后扭头继续向前走去。看着眼前那条来回轻轻摆动着的漂亮大尾巴,余一丁加快了脚步,紧跟着这动物小跑起来。 走过草坡,穿过树丛,越过小溪,钻过山涧,余一丁甚至发现他们俩还经过了开始看见的那条瀑布在山崖底形成的水潭。那动物仿佛对这一带非常熟悉,在没有任何可视道路的山林间快速地穿梭,只有余一丁实在跟不上脚步了才稍作暂停,待他一靠近便又再次前行,余一丁感觉他们行走的路线就像是围着这座山峰转着圈一点点降低高度,慢慢向山下靠近。 渐渐地,山势不再陡峭,余一丁惊奇地看见前方居然出现一条小路,就是不知道这是人为形成的,还是野兽出没的兽道。小路向着山下的方向延伸,在前面一个小山包转了个弯,看不见那边的情形。 这时,那动物停下脚步,再次转头看了余一丁一眼,然后又望了望那条小路,回过身走到余一丁身前,把兽头靠近他的牛仔裤兜,并伸出舌头轻轻地舔了舔那里。余一丁明白,那里是他放奇怪“石头”的地方,现在他也看出来了,这只兽对他只有没来由的善意,于是把那“石头”又掏了出来摊在手中,看见这个东西,那兽的眼神一亮,似乎是恋恋不舍地用舌头轻轻舔舐着,余一丁的手心处也传来阵阵混合了兽舌的温热以及“石头”清凉的麻痒感觉。 突然间,余一丁看见“石头”在兽舌的舔舐下发出了淡淡的绿色光芒,心里一惊,但却强自镇定,伸出的手仍旧一动不动,渐渐地那“石头”表面的绿光越来越盛,使得余一丁的整个手掌和一大部分兽首都淹没在这团光芒中。 兽舌仍旧在舔舐,不过清凉的感觉已经由掌心顺着小臂胳膊慢慢地向身体各处漫延,渐渐地余一丁的整个身体处在一种奇妙的感觉中,似乎他又回到了开始那种梦境,身体变得很轻,轻的几乎要漂浮在半空,又像是意识离开了躯体,眼神望着自己的身体越变越小,而意识越来越远…… 当余一丁再次清醒的时候,发现自己仍然立在刚才的位置,连姿势都没改变,而那动物已经不知所踪,手中空空如也,那块“石头”也消失不见了。余一丁把身上所有的兜翻遍了也找不见那块“石头”,心中暗暗猜测也许是那只兽把“石头”收了回去。无暇多想,天色眼看着就要慢慢暗下去了,余一丁看了看那条小路,迈步向山下走去。 走了大约有一两百米,眼看着就快要接近那个小路转弯处的小山包了。忽然,从小路的来向转出来两个人。 双方都一愣,仓促间余一丁慌忙收住脚步,此时他非常懊恼,因为自己完全没有野外赶路的经验,手上压根没有一件像样的物件,连根木棍也没有。 再看那俩人,一高一矮,一男一女。男子年约三四十,一脸络腮胡,满面风霜,一身土色粗布衣裤,脚踩一双短靴,上身短衣外还有一件兽皮缝制的单袖外衣,一件蓑衣从脖颈处系住披在身后,头发胡乱地在脑后挽了一个髻,斜挎一张弯弓,身背箭袋,原本抗在肩头的一柄双股钢叉被他斜举于身前。而身旁的女子却是年约十六七岁,大眼柳眉,琼鼻樱口,亦是一身精干打扮,头戴一顶毛茸茸的黄白色皮毛小帽,身穿束腰短袄,下身一条粗布长裤,裤脚掖在一双麂皮快靴中,身侧斜绑着一个箭袋,只是手中张弓搭箭,冷森森的箭头直直对准了余一丁的脑袋,开口声音清脆,但却带着丝丝冷意问道: “你是什么人?” 第226章 ? 两难境地 余一丁一击不中,已经被眼前这名乱波的诡异身法惊呆了,他从未想到自己的异能经过数次提升后,竟然还有人可以在这么近的距离上躲过自己这一记致命的攻击! 眼前的这位到底是人是鬼? 两息之后余一丁的心头又多出了另一个疑问。 夜风渐起,那团烟雾也慢慢地随风飘散开来,相隔数尺之远对峙的两个人渐渐地看清了彼此,余一丁的脸上依旧保持着惊骇的神情,而那名乱波头目露在蒙面巾外的双眼却带着一丝不加掩饰的嘲弄。 柳翠虽然惊讶于这名乱波头目居然可以徒手抓住她射出的羽箭,这种震撼比刚才见着余一丁突然被烟雾包围还要强烈,但是同时她也明白了一点,那就是她如果继续使用弓箭射击此人只能是在做无用功。 而且随着烟雾的消散,柳翠也看清了站立其中的余一丁并未受到任何影响,甚至还可以继续使出气指攻击,这个发现让她心头稍安。 消除了对余一丁的顾虑,柳翠便将目光投向战局之内的其他地方。 到目前为止,对方已经现身的共有十人,除了被余一丁干掉的两人以及那名头目以外,另外还有七人。 与蔡祖明对战的那人本来已经快要支撑不住,眼看着就要被他当场斩杀,结果乱波头目赶来后一招便镇住余一丁,不仅使蔡祖明吃了一惊,让那人获得短暂的喘息之机,也让另外两名已经有些迟疑的乱波回过神来,挥舞着手中的武器就想要接应那人。 可惜他们仍然晚了一步,先前因为自己分神错失了良机,蔡祖明岂能一错再错?现在的局势已经非常明朗,敌众我寡之下必须全力以赴,如果不能以雷霆之势解决单个敌人,自己这方处于绝对的人数劣势,必定会陷入苦战,甚至会万劫不复,因此他随后的攻势更加凌厉。 等到另外两人终于想起来准备上前夹击蔡祖明时,那边突然传来一声急促的惨呼。 在二人惊愕的眼神注视下,蔡祖明的短剑以一个非常刁钻的角度刺进了那名乱波的胸口,而那人惨叫过后紧接着仰面倒下,随着带血的短剑从他胸口脱出,一溜血箭随着那人倒下的身体在半空中划出一道令人心悸的弧线。 这下用不着这两人前去围攻蔡祖明了,待到他斩杀此人之后,刚抬起头就瞧见那两人,手中的短剑再次挽出一个闪亮的剑花,甚至有几个血点飞溅到他的脸上,蔡祖明却毫不理会,立刻欺身上前,顷刻间便与二人战在一处…… 另外一边钟离雪已经和另一名蒙面人厮杀在一起,那人虽然蒙头遮面,但是体态动作矮小轻盈,一看便知是名女子。 柳翠望过去时她们二人已经对拆了数招,使用短兵刃的女乱波却并不落下风,只见那女子手握一对七八寸长的匕首,左手的那支刃尖立起,专门使用刺挑削等攻击手法,而右手的匕首却紧贴在小臂处,常常用于格挡防守或者抹揉等暗招。 好在钟离雪用的是骨剑,俗话说“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她的骨剑相比对方手中的匕首长的岂止数寸,因此虽然钟离雪的攻击常常被那名女乱波以身法或者右手的匕首格挡,但对方却也很难对她形成近身攻击,转眼间两人就斗了二三十招,各有进退,算是旗鼓相当。 如果对方没有人数上的优势,凭借蔡祖明和钟离雪的功夫肯定也不会惧怕这些夷人,可是蔡祖明现在已经是以一敌二了,钟离雪虽然可以和一名女乱波杀的难解难分,但是对方还有三人正在朝她围拢过来,如果没有人能够阻挡那三人,钟离雪的处境必定会相当不妙。 弓矢对付不了乱波的头目,难道还对付不了普通的乱波? 柳翠如是想到,随即再次张弓搭箭,她不能射击正在与钟离雪搏斗的女人,那样误伤的几率太大,所以柳翠选择的目标是正在向钟离雪围拢过去的最后三名乱波中的一人。 “嗖!” “唔!……” 不出柳翠的预料,这支冷箭虽然没能直接射杀此人,但是却达到了攻其不备的效果,因为那人是侧身对着马车,黑暗中也没注意到柳翠的动作,那人甚至没有作出任何反应便被羽箭射中肩膀,随后便闷哼一声直接栽倒在地。 同伴受伤倒地,剩余的两人这才像是如梦初醒一般,立刻舍弃了围攻钟离雪转而向马车这边猛冲过来,他们非常清楚,对付弓箭手最有效的方法就是要迅速近身,让对方的弓矢毫无用武之地,何况柳翠已经射中一人,剩余两名乱波可不想再给她继续搭弓上箭的时间。 因为双方距离实在太近,眼看着敌人飞奔而至,一两个呼吸间便冲到马车近前,柳翠只好扔下角弓和箭袋,抽出了自己的那把骨剑,离开车窗缩回到车厢中,只守在车帘后,只等对方冲上前来…… “噗!” 又是一声闷响,已经冲到马车边的一名乱波就像是被人从背后猛推了一把,整个人立刻向前栽倒,前额直接撞在车辕的硬木上,随后便滚倒在地,径直趴伏在车轮边,口中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像是已经昏死了过去。 他的同伴只看见那人背后的衣服上有一个窟窿,转瞬之间那人身下的黄土地就被鲜血洇湿了一大片,很明显,他的身体已经被射穿,身下的血迹是从他胸口处冒出来的…… 三人之中剩下的唯一那名乱波见此情景不禁心头大骇,余一丁、蔡祖明和钟离雪已经被各自的对手缠住,此刻柳翠还在车厢内,他们都没有出手的可能,那么栽倒在马车旁的那人是被谁所杀?难道还有其他的人在暗中帮助余一丁几人? 这时与余一丁对峙的乱波头目却是心头大怒,露出蒙面巾的双眼中已经不再是嘲弄的眼神,取而代之是冒着怒火的眼神。 刚才他看见了什么?! 被他诡异身法镇住的余一丁居然就在他的眼皮底下再次出手,头目手下的三人围攻马车,可是余一丁竟然在明知道自己的厉害的情形下竟敢再次出手偷袭那几人,并且一招便致一人重伤。 头目只觉得自己受到了蔑视,难道眼前这人刚才的反应都是装出来的?否则他怎敢在此时分心射杀围攻马车的乱波?又或者说马车内的人极为重要,所以这名护卫拼死也要出手保护?…… 头目越想越觉得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刚才柳翠射出第一箭时余一丁便立刻返身折回马车,在头目看来这就是想要前去救援,现在眼看着几人围攻马车,他竟然不顾个人安危断然出手,想必如果马车中人有何闪失,这名护卫也不会有好下场。 当余一丁干掉一人,使得柳翠只需面对一名敌人,压力大减后,他这才连忙转过头看着眼前的乱波头目,此人应该算是他来到这个世界所遇的最强敌手了,只不过余一丁早已立下誓言,决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二女,就算再强的敌人站在眼前他也要先解柳翠之危。 头目的眼中又露出了笑意,不过这种笑意落在余一丁眼中却感觉不到丝毫的友善,相反却令他不寒而栗,这是一个人在愤怒到极点后的面部扭曲,虽然看起来像是在笑,可是任谁看见这种眼神都知道此人已经变成了一个随时就有可能爆炸的炸药桶,余一丁也暗自将护身罡气催至极限,准备承受对方的致命一击。 头目行动了! 余一丁与他相隔数尺,这个距离太近,近到两个人只要抬起手臂就能触碰到对方的指尖。 所以余一丁眼见柳翠危急再次出手后就一直全神贯注地盯着头目的眼睛,他不知道对方接下来会发起怎样的进攻,但是柳翠的危急确实余一丁的必救,他的气指虽然伤不到乱波头目,但是肯定可以杀伤普通的乱波,结果也确如余一丁所料,因此现在的余一丁已经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等待这名头目出手。 可是即便如此,下一刻余一丁只觉得眼前一花,眼前那人居然就这样凭空消失得无影无踪! 余一丁心头大惊,但是还没有等到他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突然只觉得自己的背后传来一股巨大的力量,直接将他推了一个踉跄,蹭蹭蹭向前迈出了三步才稳住身形,差一点就跪倒在地。 就在余一丁惊愕地回头查看时,正好对上头目同样惊诧的眼神! 乱波本就擅长潜行隐身,为了执行任务很多时候都需要神鬼不知地接近目标,而这位头目已经将身法练到极致,他也是真田慎介手下最为出色的几名乱波之一。 此人的武艺得自家传,据说他的祖上曾经远渡无边海来到大陆,在楚越之地跟随一位高人修习遁形之术,二十年后学成返回家乡,自此之后便成为真田家族中最为厉害的几位乱波之一,曾经在夷人的部族战争中为真田家族立下赫赫战功,他的成名之战是曾经潜入一名与真田家族敌对的将军家中,当时整个院内有三四十名武士,就连将军的起居室内也有数名武艺高强的侍卫保护,而就在如此严密的守护之下,那名将军居然在大白天于众目睽睽之下被其一举击杀,随后他还全身而退。 可想而知这位乱波头目家传的遁形之术有多强,刚才余一丁在那么近的距离都拿他没有办法,在头目看来眼前之人已经失了锐气,多半也会变成他的刀下无名之鬼,却没想到余一丁竟敢在他面前再次出手,而且还杀了一人,这令头目心中大感愤怒。 可是这位头目的家传武学就是遁形之术,正因为他的家传武学身法了得,很多时候并不需要特别的刺杀手段便能达成目的,所以他的刺杀方法与普通的乱波并无二致,在他使用身法绕到余一丁身后用匕首对准其背心狠狠扎下去的时候才猛然发现,锋利的匕首竟然扎不进余一丁的身体,甚至连他的衣角都不曾碰着,仅仅只将余一丁推着向前踉跄了几步! 头目那里知道余一丁护身罡气的强悍,只认为此人必定是练就了刀枪不入的外家气功,他的祖上从大陆学艺回乡后就曾告诫过自己的后辈,大陆武学博大精深,更不要说还有一类逆天的修行者,以后自己的后人若是去了大陆要特别当心,遁形之术确实是乱波隐秘刺杀的手段,但是很多时候也是他们保命的倚仗,千万不能小瞧了大陆武者,就更别说修行者了。 现在头目的心头立刻就想起了祖训,一时之间他还没有将余一丁归为修行者的行列,仅仅将他看作是大陆上厉害的武者,刚才余一丁的气指攻击他也以为是大陆武者的一种气功,现在匕首刺不进余一丁的身体他本能地便认为此人是一名体术了得的武者,同时也对柳翠和钟离雪有了好奇之心,不知她们俩到底是什么来头,被他看作是车夫的蔡祖明已经是一名武功极高的练家子了,而眼前作为护卫的余一丁又身怀如此恐怖的体术,到底是什么人才有这样的随行护卫陪同? 余一丁被乱波头目的攻击弄得心头大骇,趁着他失神的这个工夫,乱波头目脑中的念头也转了不少,此刻他已经将柳翠和钟离雪看作是大晋某个位高权重之人的亲属,而在平洛郡最为尊贵之人非沈辰基莫属,难道这两名女子便是他的女人? 就在这么短短的一瞬之间,乱波头目已经将二女与沈辰基搭上了关系。 不过这也难怪头目想多,现在夷人暴动的人数远远少于真田家族预期的目标,本来真田慎介还曾想过领兵先攻击平洛郡城,可是潜伏在平洛城中的乱波传回消息,虽然夷人暴动提前了两天,可是没等那些分布在各个矿场中的夷人完全汇聚到洛西镇呢,沈辰基早就溜到坤阳城避难去了,如果真田慎介还要攻打平洛城对于真田家族的战略目标则是毫无意义的事情,于是他只能率领不足六千人的夷人大军按照与自己老爹的约定向坤阳城进军。 乱波头目的小队作为斥候和先遣队提前赶到坤阳城郊,真田慎介的大军紧随其后,此时正在二十里外的山区内行军,最多再有一个时辰便会抵达此地,然后经过简单休整,真田慎介的计划是半夜对坤阳城发起突袭。 这一批乱波就是刺探坤阳城守军的情报,以及对城池周边的防御进行尽可能的破坏,刚才他们埋伏在官道旁,正好有一男一女经过此地,眼见那两人有马,乱波头目便指挥手下袭击了他们,一来可以抢夺马匹,夷人部队基本上都是步兵,如果有马的话就可以起到奇袭的效果,二来头目想要套取一些有用的情报。 结果交上手才发现那两人竟然全都是功夫不错的武者,在付出了两名乱波死亡的代价后才将那名男子杀死,擒获了受伤的女子。 还没等乱波头目来得及审讯那名女子呢,余一丁几人又匆匆赶来,头目见着又有马匹和车驾,那就干脆一起拿下,谁曾想到余一丁几人比那对男女更加难对付,现在他手下的乱波已经被干掉了四人,竟然还没能擒下余一丁几人。 随着余一丁表现出的强悍实力,乱波头目对马车中的柳翠和钟离雪更加感兴趣了,现在他已不再想着对方的马匹车驾,而是二女的真实身份,说不定她们就是沈辰基的亲属呢,只要擒下这几人,也许就会对夷人大军攻击坤阳城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呢。 可是眼前的余一丁却是一个难题,虽然乱波头目能够躲避他的攻击,但是自己的刺杀之术似乎对他无可奈何,现在这个局面对于头目来说就成了一个两难的境地,就这样撤退心有不甘,但是再继续与对方拼斗又不能即刻擒获此人,万一余一丁抽冷子再用那种犀利的攻击杀死自己的几名手下,到时候不要说擒获这几人,可能自己的小队就要交待在此地了。 所以虽然余一丁踉跄几步两人之间拉开了一些距离,但是乱波头目却没有再继续上前发动攻击,他明白自己的刺杀之术对余一丁无用,现在只是琢磨着要不要再与这几人纠缠下去。 余一丁站稳了身形后也只是警惕地盯着乱波头目,同样没有任何动作,对方手中的匕首闪着寒光,可是即便如此锋利的匕首也破不了护身罡气的防御,这让他心中稍定,不过此刻他也和这名头目面临着同样的问题,杀不死对方,但对方似乎也拿自己没有办法。 一时间虎视眈眈的两人都遇到了一个两难的问题,接下来该怎么办? …… 第3章 获救 “你是什么人?”少女冷声问道。 银铃般的声音虽然动听在此时却带着无比的寒意,余一丁震惊中,脑子里完全是一片空白。从这二人的装扮不难看出,他们跟“现代”这个词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联系到一块儿,于是少女只看见一个完全石化的余一丁,瞠目结舌地盯着她傻立于当场,见此情景,少女心下不禁气恼,又后退半步,将弓越发地拉满,用更为严厉的声音再次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啊,啊!别放箭,别放箭!”回过神来的余一丁赶紧收回目光,一边摆手一边忙不迭地说道。“我只是个迷了路的人。” “迷路?”少女警觉地上下打量着余一丁,带了一丝疑惑,转头望向中年男子。 “小翠,放下箭。”男子沉声道,他已经从最初的惊讶中回过神来,忙抬手制止了少女继续持箭对准余一丁。 “爹!”少女微微跺了跺脚,手垂了下来,却仍然警惕地望向余一丁,“不许你乱动!” 余一丁连忙高举双手道,“我保证不乱动。” “那样最好!”少女瘪瘪嘴,身子向侧后方退出一步,让出中年男子,但手中的羽箭仍然是搭在弦上。 “这位小哥,你是从何处而来?为何会出现在此地?”中年男子不紧不慢地发问。 “我是从这座山顶上下来的。”余一丁继续举手投降无奈道,“刚才走到前面才看见这条小路就顺着走了过来,但确实不知道怎么下山。” “胡说,你怎么可能从碧云峰顶下来?”少女再次柳眉倒竖,在中年男子出声前抢先质问,作势又要举起弓箭。“哼!肯定又是那群野蛮人的探子,想要窥觑我们碧云峰……” “小翠!”中年人打断了少女,对着余一丁又说道,“你是说你从山顶下来的?”说着他还抬眼看了看余一丁身后的山顶,眼神中满是疑问。 “是啊。” “你是如何上去的呢?” “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余一丁有点着急,看样子解释不清楚他就没法安全离开这里,毕竟那父女俩都带着武器,如果不能让他们相信自己的话,随时可能把他射在树上。“一开始我昏迷了,等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躺在山崖边的一块大岩石上……” “你是说那块山顶悬崖瀑布边的大岩石?”中年人没等他说完就打断问道。 “对对对,就是那里,我昏迷后再醒来时就在那上面躺着了。”余一丁急忙回答。 父女俩对了一下眼神,中年人沉思了一下,才又问道,“你没在山顶遇见什么?” “我醒了就准备下山,后来碰见了一只长得很奇怪的动物,我不知道它是狼还是狐,就是它引我下山的。” “狼?狐?哈哈哈……”少女像是听见什么很好笑的事情大笑起来,接着不屑道,“连碧云峰的云兽都不知道,居然敢上山,真是找死。” “小翠,休得胡言。”中年人训斥道,他似乎相信了余一丁,他知道如果是西边草原过来的那些野蛮人偷偷上山,下场不是有去无回就是体无完肤,不会像余一丁这样完好无损地下来。 于是他接着问道,“引你下山的那只动物呢?” “看到这条小路的时候我又晕过去了,醒来后不知道它跑去了哪里。”余一丁没把奇怪石头和绿光的事说出来,他怕对方追问自己根本没法解释。 “哦,这样啊。”中年男子没再追问,只是开始自我介绍,“我叫柳四七,这是小女柳翠,我们是山脚下柳河村的猎户。不知小哥姓名,要是不嫌弃的话,可以到我家歇息一晚再赶路。” “谢谢了,我叫余一丁。”余一丁学着古人的样子双手抱拳,心中正琢磨不知道去哪儿呢,这下刚好可以有个落脚的地方。 “那好。”柳四七将钢叉立于身前回了一礼,“小翠,你先带这位余老弟回村,爹爹再去前面看看我们设置的机关陷阱。”边说着还给少女使了一个眼色。 “嗯,这位大哥,你随我下山,不许乱跑。”柳翠心领神会,神情略带戒备地带着余一丁就往山下走,“跟着我,走这边。” 余一丁没有多言,紧跟着少女。 二人一路无话,少女几次拿眼角偷偷瞄向余一丁,几番欲言又止的模样,让余一丁见着心中好笑,想想自己才应该是更疑惑的那一个,一场车祸就把自己送到这样一个不清楚什么年代,也不清楚什么地点的所在,现在还被这猎户父女当贼一样押着下山。他很确定柳四七让女儿先带他回村,然后肯定要去那大岩石一带查看,以确认他是否说谎,或者依此判定他是否是那个名叫柳翠的姑娘口中的“野蛮人探子”。余一丁明白他们父女俩都还未真正相信他所说之言。 余一丁走一路也想清楚了,既来之则安之,现在天色渐渐暗下去了,管他的,先填饱肚子休息好再说,穿越到这里就算要死也不能是饿死的。 走着走着就看见前面有一座小桥跨过一条小河,桥那边依稀散落着八九户人家。这时只听少女说道,“过了柳河就是我们村了,我家就在村头,喏,那两间就是,看见了,我们快些过去。”看见小桥后少女似乎放下心来,边说边指着对岸的两间草房,开始小跑,余一丁紧随着一路小跑过了河。还好这阵子天色将黑,路上没人,俩人迅速钻进了较大的一间草屋。 柳翠进屋后熟练地将身上的弓和箭袋挂在墙上,招呼余一丁在一张小木凳上坐下,自己又弄来一个火盆和一个装满水的三耳铁锅,用房梁垂下的绑着铁钩的绳索挂好烧水,余一丁有趣地看着她进进出出忙碌着,同时打量整个屋子,很简陋,四周都是土墙,还看得见一些草根树枝从墙体中伸出来,屋顶除了梁柱就铺着一些动物皮革和大部分茅草,房间内有一张木床,一张木桌和两只木凳,一个木头台子放着一些衣物,整个房间就只有这些简单的陈设。 “这位……哦,余大哥,我先给你烧点水,一会儿再去弄点吃的,你就在这里歇息一下。”柳翠边说着边从墙边搬来那张小矮桌放在余一丁身边。 “谢谢。”余一丁客气道,“我休息一下就好,等你爹回来再弄吃的。” “也好,你在这里休息,我先去准备一下。”柳翠边说边走出了房间。 余一丁靠在小桌边,手托腮帮,盯着火盆中摇曳的火苗发呆,看这情形自己肯定是穿越到了某个历史时期,以他所见这户人家的文明程度应该还停留在比较古老的年代,自己不懂渔猎,不会种地,该怎样在这里生存下去呢?惶惑、疲惫和饥饿不断侵蚀着余一丁,渐渐地他就伏在小桌上打起了瞌睡…… “嘿,余老弟,醒醒!”柳四七摇着余一丁的肩膀把他弄醒,“吃点东西再休息。” 小桌上已经摆了两盘熟肉和一盘黑黄色馒头状的食物,两个粗竹筒立在桌上,另外还有一个破了口的土碗里盛着不知名的油料,一截草绳浸在油料中,这个简易的油灯点然后烛光摇曳,整个房间显得昏黄灰暗。 柳四七摇醒他后拿了一块“馒头”和一块肉坐在凳子上吃了起来,偶尔拿起一个竹筒喝一口。而柳翠则坐在床边,边吃边盯着余一丁看,见他们父女俩吃的香,余一丁顿时感觉饥肠辘辘,学着他们的模样一手抓着一块往嘴里送,两口之后才尝出味道,挺有盐味,肉质稍微有些腥骚,应该是某种野兽的肉类,不过余一丁饥饿之下感觉还行,于是更加大口地吞咽。 “不着急,当心噎着。”柳四七递过来一个竹筒,余一丁也不客气的接了过来,咕嘟咕嘟两口下肚,辣的他立刻呛德咳嗽了起来,原来是酒,赶紧塞了块肉在嘴里嚼着,暂时压下喉舌间的刺激感,这才放慢了进食速度。 “老弟啊,我看你的穿戴眼生得紧,你这到底是从何而来啊?”柳四七仿佛不经意地再次提起这个问题。 “这个我真说不清楚,还是麻烦柳大叔先给我讲讲本地的事情。”余一丁没有迟疑,张口就把刚才想好的问题提出,他自己的情况眼下也说不清楚,首先必须得搞清楚当下的情况。 “哦?老弟不是我们大梁人?”柳四七诧异,余一丁点点头算作回答,继续沉默着吃喝。 柳四七看他这付作态也没恼,想了想又道,“我们这里是大梁国西部碧云山区中的一个山村,名叫柳河村,我们碰面的那座山叫碧云峰,此山延绵五百余里地,散落着几十个村子,如果要离开此地得先走出大山到达青岩镇,再走上一百多里路才能达到本地的县郡临云。碧云峰往西的平原叫做阿古达木大草原,是游牧民族库赛人的地盘,那是一群野蛮人,为了争夺我们的土地粮食,跟我们大梁打了近十年仗了,现在临云县郡还驻扎了三万边军。” 柳四七顿了顿,看看余一丁脸色,见他满脸思索模样,继续道,“前些日子,一伙库赛人从草原那边偷偷摸摸地过来,试图登上碧云峰,他们大约二三十人,应该是冲着我们碧云峰的云兽而来。” “嗯,我在山上听闻柳翠姑娘说了,似乎救我下山的就是云兽?”余一丁接口道。 “对,那是我们碧云峰的护山神兽,传说见着它的人能得到祥瑞之气的护佑,也是保佑我们碧云峰周边百十里风调雨顺,五谷丰登的的祥兽,岂能让那帮野蛮人加害。今日我父女二人上山其实就是打探情况,防备库赛人再来。” “如果他们前来,足有二三十人,仅凭柳叔父女二人怎能抵挡?”余一丁疑问。 “如有动静,我们只需响箭报信,周边几个村子的猎户乡农都可听见,而且还有乡勇团,随时可以赶去接应。” “哼,库赛人在山里怎敌得过云兽,何况爹爹和我对碧云峰一带极其熟悉,他们的图谋怎能得逞。”柳翠愤愤地说道。 “哦,我确实不是你们大梁人,也从未听说过库赛人,更对云兽无任何企图。”余一丁正色道,“柳叔,我可能失忆了。” “我就说嘛,余大哥记不起事会不会是在碧云峰上撞了脑袋,你不是说自己晕过去两次吗?”柳翠又插口道,“看余大哥的长相大概是从晋国东面无边海另一边的日照国来的,我听游方郎中说过,那边的人穿戴就很奇特,也许余大哥就是从那边来的旅人呢。” “嗯,有这种可能。”柳四七闻言也微微点头,“我看老弟的模样跟西边的库塞人和北边高地的吉鲁人毫无类似,南面的那些国家的夷人肤色黝黑,就更不可能了。这样,余老弟吃完先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明早再说,小翠她妈生她时难产而死,这床就我一个人睡,今晚你就在我床上将就一宿,我去小翠屋里对付一晚。” “那就麻烦柳叔了。”余一丁也没矫情。 “小翠,把爹的那张狼皮拿到你屋里去,给我弄个地铺。” “好的,爹。” …… 第225章 ? 强敌! 从余一丁骑在马上发现那道黑影,紧接着他跳下马背向那棵大树冲过去,又有敌人从他身体两侧发射暗器偷袭,一直到他射出气指还击,以及大树上掉下一张大网将他的马匹完全罩住。 这一连串的变故只发生在瞬息之间,蔡祖明也只是看见余一丁骑着马刚刚转到大岩石背后,他自然而然地驾驶马车跟进,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几乎没有一点预兆,所以蔡祖明反而是先看见大树上突然掉下来一张大网,没等他反应过来马车继续往前,刚刚来到大岩石跟前便才看见前方发生的所有事情。 还好余一丁并没有落入网中,蔡祖明只看见大网罩住了那匹骏马,而余一丁已经冲向前方路边的一棵大树。 到了这会儿蔡祖明岂有不知眼前发生了变故的道理,虽然事发突然,但是蔡祖明紧接着勒马停车、拔出短剑、一按车辕弹身而起,向着余一丁的方向就往前冲去,他的几个动作也是一气呵成。 马车一停车内二女也知发生了事端,钟离雪掀开车帘便看见蔡祖明已经飞身下车,她连忙一挺骨剑就想冲出去,却被柳翠一把拉住,钟离雪惊奇地回头查看,这时柳翠却小声开口道,“姐姐莫急,大哥自有分寸。” 钟离雪当然明白柳翠的言下之意,如果有需要的话余一丁自然会叫她们过去,如果余一丁不叫她们,那么自己两个人最好就不要过去添乱了。 钟离雪明白柳翠说的确实是实情,可是她的心中仍然有些郁闷,不禁气哼哼地小声说道,“小翠妹妹,如果每次都这样,咱们俩不是成了余大哥的累赘了嘛?” 柳翠闻言莞尔一笑道,“姐姐这是说的什么话?如果敌人众多,大哥肯定还是需要咱俩从旁协助啊。” 这一次钟离雪倒没再开口反驳,反正现在她们俩用不着离开马车,而且柳翠已经凑到可以望到山下的那一侧车窗,稍稍掀开布帘四下观望,如果发现了敌人她可以在马车上用角弓射击,钟离雪见状只好像柳翠那样掀开前方的车帘,这样至少可以看清楚余一丁的四周发生了什么。 余一丁向那两棵大树冲了过去,跑过这短短的七八丈距离,余一丁除了射出两道气指之外,脑子里也在飞速地思考着。 那道黑影现在还不好判断是人是兽,但是至少有一点可以明确,那就是这个黑影肯定与发射暗器袭击他的人是一伙的,黑影负责引诱他,埋伏在官道两旁的人则出手袭击,而且这些人肯定参与了刚才发生的打斗。 余一丁首先排除了这些人是山贼或者劫匪,夷人暴动的消息已经传出来几天了,就算坤阳城附近的山区内原本就有匪徒,肯定也不敢与数千之众的夷人硬拼,这个时候他们多半已经逃之夭夭了,哪里还敢明目张胆地到官道上来劫人?除非是像水泊梁山那样的人数众多,又有组织纪律的武装力量才有可能对付得了暴动的夷人,但是据余一丁所知,这个时代里疾风阁算是一个极大的江湖帮派了,但是他们也不过只有上千人手,而且这些人是分散在附近几个国家的分阁或者散阁内,目前大晋的版图内还没有势力那么大的民间武装力量可以对抗数千夷人。 如果不是山贼或者匪徒,那么这些人的身份指向就非常明显了,基本可以确定就是夷人,余一丁根据刚才听见的动静判断参与打斗的大概有七八人,而官道上的血迹表明死伤者约为两三人,也许这几人就是被袭击的对象,当然也有可能是攻击一方的伤亡人员,无论怎样计算,至少表明这些袭击者获得了最后的胜利,而且从他们的人数来看,这是一支夷人斥候小队的可能性非常大。 紧接着余一丁猛然又想到了另外一个可能性,这是一伙夷人的乱波! 一想到这些神出鬼没的异族武者,余一丁的心头便有些隐隐地不安,现在与他随行的还有蔡祖明和二女,自己虽然压根不惧怕乱波,但是其余三人就不好说了,万一对方还有更多的人手在官道两旁埋伏,自己这边稍微松懈一点两个妮子和蔡祖明就很有可能面临险情,甚至会有性命之危。 那道黑影一闪而过之后就消失在两棵大树后面,完全融入了夜色之中,就在余一丁冲上去的短短几秒钟之内,他再也没有发现对方的任何踪迹。 “嗖!” 没等余一丁回过神来,马车那边忽然传来一道羽箭破空之声! 余一丁闻声急忙转头,正看见一支羽箭直直飞向六七丈外的一片茅草丛。 糟糕! 余一丁心头大惊,脑海中立刻浮现出四个字:调虎离山…… 现在余一丁距离马车已有数丈之远,而柳翠射出一箭表示她已经发现了对方其他人员的踪迹,而这也说明对方已经准备开始对马车发动攻击! 他们这支小队伍被外人看见,肯定会认为余一丁是负责保护马车的武士,他除了走在头前引路,还要负责警戒。 贼人则先用黑影吸引余一丁的注意,他必定会前去查看,这样就可以让他与马车之间拉开距离,到这时贼人便有了对马车下手的机会。 羽箭的破空之声令余一丁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回过头才看见蔡祖明已经飞身下车向他这边冲了过来,二人相距不过一两丈,而更远处的马车窗口处露出了柳翠的角弓和她再次搭上的一支羽箭箭头。 “蔡将军,速速返回马车!”余一丁连忙急声道。 现在大网还罩在骏马身上,那匹马儿正胡乱地扭动着身体,想要摆脱大网的束缚,可是无论它怎样挣扎都未能如愿,反而是越挣扎那道网子在它身上缠绕得却更加严实,最后直接令骏马四蹄不稳,紧接着就轰然倒地,而那头牲畜仍倒在地上嘶鸣不止。 蔡祖明也听见了羽箭射出的声响,此刻余一丁的坐骑已经倒地,如果他们不能解决掉眼前不知来头和数量的敌人,肯定无法顺利离开此地。 柳翠射出的羽箭就是一个信号,哪怕蔡祖明不清楚敌人的调虎离山之计,但他至少明白马车已经成为了敌人的目标。 余一丁的安危不需要蔡祖明来照顾,但是他完全可以保护余一丁的两位夫人,何况他距离马车更近,此刻只能由他回援马车。 所以在余一丁大吼一声之后蔡祖明只是稍微愣了一下便转身向马车折返而回,虽然羽箭似乎没有射中敌人,那片草丛中也没有惨叫声传出,但是就在蔡祖明奔向马车的途中,他眼神朝那个方向扫视了一下,突然便看见至少有四五个身影从草丛中显露了出来,那伙人个个弓腰驼背,呈一个扇面朝马车包抄了过来! 余一丁的反应在对方的意料之内,那些人就是将他当作一名护卫看待,那道黑影也是为了吸引他的注意,让他前去查看,以便调虎离山,可是蔡祖明的表现却大大出乎对方的预料,在此之前那些贼人只认为蔡祖明是一名普普通通的马车夫而已,哪曾想到他会有如此迅速的身法,这明显是一名功夫不错的练家子。 柳翠的羽箭没有造成对方的损失,而蔡祖明在发现草丛中的偷袭者后,口中顿时清啸一声,忽地使了一个旱地拔葱,整个人立刻腾空而起,足有丈余高,紧接着便像苍鹰搏兔一般向其中的一个人猛扑了过去! “嗤!嗤!” 这时又有两声轻响,两道若隐若现的白气从余一丁的手中冒出,顷刻之间已经洞穿了另外两名包抄过去的人影头部! 为了保证二女的安全,余一丁丝毫没有手下留情,出手便是杀招,而且是一招毙命! 现在余一丁的气指准确性变得更高,速度也更快,两道白气在夜色中一闪而逝,随后那两人的头顶便激射出一片红白之物,而他们甚至连哼都没有哼出一声便被气指的巨大力量推得整个人向后仰面倒地。 幸好现在的天色几乎已经黑尽,否则旁人看见了这个血腥的场面说不定当场就会呕吐不止,而躺倒在地的两个人影至死都是怒目圆睁,只有每个人的额头多出来一个手指粗细的圆孔,此时从那孔洞中仍在不停地飚射出鲜血和脑浆! 柳翠的羽箭仍然未能建功,或许是在马车厢中发射箭矢不容易掌控准度和力道,另外的一名贼人看清了箭矢的来势,只用手中的短刀轻轻一磕,羽箭便被刀身改变了飞行的方向,那人轻易地就躲开了这次袭击。 那名被蔡祖明攻击的人影却显得措手不及,也许一开始他压根没有把这名“车夫”放在眼中,此刻却在蔡祖明的凌厉攻势下只有苦苦支撑的份,虽然二人暂时未能分出胜负,但是任谁都看得出来那人已经完全被蔡祖明压制住,他的落败只是迟早的事情而已。 瞬息之间余一丁这边就完全掌握了整个战局的主动性,已经现身的五名敌人中,有两人已死,一人被蔡祖明缠住,剩余的两人虽然毫发无伤,但是面对眼下的局面都有些迟疑,他们已不像开始那样快速地冲向马车了。 毕竟余一丁瞬杀两人,他们连他是如何出手的都没看清楚,也不知道余一丁使用的是什么功夫或者何种武器,这种攻击太过令人惊骇,也许只有他们的那位大人才能对付? 虽说余一丁几人需要面对的敌人肯定不止眼前这五人,而且这些人都算是死士,可以做到为达目的奋不顾身,所有人都能够战胜对死亡的恐惧,可是不怕死并不等于就可以随便去送死,而眼下余一丁表现出来的实力在这两人看来完全就是碾压式的,自己这边实在是毫无招架之力,如果两人再像没头苍蝇一般傻乎乎地继续往前冲,那么就跟前去送死没有区别,所以这一刻他们二人会有片刻的迟疑也就非常正常了。 余一丁在出手射杀二人的同时已经拼命在往马车这边狂奔,他必须要赶在对方围攻马车之前守候在二女身边,别看他们眼下似乎占据了主动,可是还有多少敌人埋伏在四周根本说不清楚,余一丁只有回到二女身边心头才会彻底踏实。 正在这时,没等余一丁再次出手射杀那两名已经有些发傻的人影,突然间他的身后和身体两侧又传来几声异响,这明显是暗器的破空之声。 而且在暗器射向余一丁的同时,又有一张大网从官道旁的草丛中腾空而起,径直飞向余一丁的头顶,那张大网的四周似乎拴着几个石块一样的重物,使它能够完全伸展开来,像一个盘子似的在半空中旋转着飞行,对着余一丁的脑袋急速地当头罩下! 这下余一丁已经失去了再对那两人出手的时机,刚才他的护身罡气挡下第一波袭击的暗器,那是在他着急前去查看隐没在大树后面的黑影,自己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仓促之间只能硬抗,现在他已经对敌人的手段有了一定了解,而且除了眼前的五人,场上局势其实仍然是敌暗我明,谁知道有没有更加厉害的高手躲在暗处,刚才余一丁的护身罡气能够挡住暗器的袭击,此刻就能保证他一定能够挡住接下来的这一波袭击吗?何况那张大网已经快速地接近了他的头顶! 于是余一丁必须做出应对,他只能暂时避开敌人的锋芒。 只见余一丁在匆忙之间,身形连续七拐八扭,可是他的目标仍然是马车,虽奋力躲避袭来的暗器和大网,整个人却仍旧朝着马车的方向前进。 因为暗器数量确实不少,而且来自好几个方向,加上对余一丁威胁最大的还是那张大网,他最担心就像是在齐格格峰上捕捉血熊时,阿格兹和他手下的萨满制作的那种坚韧结实的猎网,只要被罩住,就连血熊那样厉害的猛兽都挣脱不了,到那时自己就会处在一个极为被动的位置了。 所以余一丁就算让自己的身体扭动得再妖娆,甚至还用上了一招懒驴打滚,这才堪堪躲开那张大网的笼罩,但却仍有两三枚暗器击中了他的身体,万幸的是这些暗器无一例外全都被护身罡气挡了下来。 只不过还没等余一丁来得及庆幸呢,就在他身体四周忽然爆出两声轻微的响动。 “嘭!嘭!” 然后柳翠和钟离雪就看见余一丁的身影被一大团烟雾完全笼罩了! “呀!” 两个妮子齐声尖叫,惹得蔡祖明顿时一个失神,差一点被那名负隅顽抗的贼人利用这个间隙发起反击,虽然未能得逞,但也算是给了那人一丝喘息之机。 而此时处在烟雾笼罩之中的余一丁心头却异常清明,暗道这伙人果然是夷人的乱波,就连这烟雾弹的手段都与他在坤阳城中见过的那名乱波一模一样。 虽然余一丁已经被烟雾团团包裹,可是那些烟雾中含有的石灰粉却没有一丝一毫可以沾在余一丁的身上,就更谈不上对他造成任何伤害了,想当初李盛将军的亲卫就有两人这样着了道,眼睛被石灰粉灼伤。 现在余一丁需要做的要么是直接冲出这团烟雾,要么是等待那些烟雾自行散去。 余一丁选择了后者,因为他相信这样更加可以麻痹那些乱波,不能总是敌暗我明,那样太被动,现在是他需要引诱那些乱波现身的时候了。 果然,就在余一丁被爆开的烟雾团团包围,两个妮子惊声尖叫,蔡祖明刹那间失神的同时,从第一道一闪而过的黑影消失的那两棵大树旁边以及官道两旁的草丛中突然又冒出五个人影,这些人与前面出现的那五人装扮完全一样,全都是蒙头遮面,一身青灰色夜行衣,正是余一丁在坤阳城见过的那种夷人乱波。 不过其中的一名乱波却是全身黑衣,他是从距离余一丁最远的两棵大树旁闪身而出,此人看起来像是这些乱波的头目,并再次以一种常人肉眼难辨的诡异速度飞身向包裹余一丁的这团烟雾冲了过来。 柳翠和钟离雪都看见了这些夷人,这一次没等柳翠再有任何动作,钟离雪提着骨剑跳下马车直接就冲向距离自己最近的一名乱波,而柳翠却只来得及再次对准那名疑似头目的乱波射出一箭。 那人面巾下露出的双眼似乎没有一丝情绪波动,柳翠的箭矢径直对着他飞去,可是那人却没有任何阻挡和回避的动作,依旧直直冲向烟雾团。 就在他即将冲到那团烟雾跟前的同时,羽箭也已来到他的眼前,那人只是轻描淡写地抬起了一只手,看样子是想要徒手阻拦箭矢。 眼瞧着这一幕的柳翠暗自吃惊,以那人的身法绝对不应该犯这种错误,可是下一刻柳翠就呆住了,因为那人直接将箭矢一把抓在了手中! 与此同时,藏身于烟雾之中的余一丁也出手了。 那头目现在同余一丁仅仅相隔数尺之远,虽然他们双方因为烟雾的原因,对彼此的身影都看得不太清晰,但是他们都很清楚对方存在的位置。 随着一道若隐若现的气指射出,那团烟雾似乎也被这道剧烈的气流搅动的四下翻滚起来。 余一丁心头暗自高兴,如此近的距离,自己完全有把握一举射杀对方的领头之人,那么接下来对付剩余的那些乱波就好办了。 可是余一丁的得意表情才刚刚出现在脸上,下一刻便只剩下瞠目结舌! 那名乱波首领的身体居然再次以一个肉眼难辨的速度左右各闪动了一下,就这样间不容发地躲开了余一丁近在咫尺的气指攻击! 而在烟雾之中的余一丁脑海里只剩下一句话—— 这怎么可能?! …… 第224章 ? 又是敌袭 眼看着太阳就要下山,俗话说望山跑死马,别看在歇脚亭遥望坤阳城似乎近在咫尺,实际上至少还有二三十里路要走。 歇脚亭所在的这道山梁地势并不算低,而且下山的道路蜿蜒曲折,马车也不能放开了跑,如果不抓紧时间可能几个人赶到坤阳城天就完全黑了下来。 万一蔡祖明当真是个乌鸦嘴,此时真田慎介的部队确实埋伏在那片树林之中,等他们赶到坤阳城时正好遇上前去偷袭的夷人,那才真的叫作倒霉呢。 因此余一丁几人再次上路后便不再做任何停顿,只要路上不再发生任何意外,这段路程半个时辰内就应该可以走完,到那时天也就刚刚擦黑,就算夷人想要偷袭也不可能选择在那个时候进行。 也许就是为了留给路上歇息的人们一个看风景的地方,歇脚亭的附近并没有多少树木遮挡视线,但是继续下山的官道两旁依旧是茂盛的树林,有了蔡祖明刚才的分析,余一丁骑着马在头前缓缓而行,他此刻更加小心,生怕有夷人埋伏在四周的树林中,他倒不是怕自己受伤,但是有句老话叫作射人先射马,如果夷人躲在暗处释放冷箭,只对马匹下手,一旦没有了坐骑和马车,哪怕夷人的数量不算很多,但是只要他们继续偷袭,余一丁可能就无法照顾二女的周全。 随着时间的流逝,天色越来越暗,余一丁几人下山的道路又是在背阴处,山脚下还好,透过林间枝叶的缝隙还能看见阳光洒在大地之上,可是还在官道上的几人却觉得四周似乎突然之间就黑了下来,余一丁甚至已经看不太清楚五六丈外的景物了。 又过了大约一顿饭的工夫,此时的官道上只剩下马蹄声和车轮碾过碎石路面的声音,再有就是远处隐隐传来的鸟鸣和狗吠之声…… 走在前面的余一丁突然一拉马缰停了下来,蔡祖明不知发生了何事,赶紧跟着停下马车,但却没有第一时间出声询问,因为他看得见此时的余一丁坐在马背上斜着脑袋,似乎是在仔细倾听什么。 蔡祖明见状赶紧警惕地四下扫视,车内的两个妮子也禁不住掀开车帘探出脑瓜,柳翠甚至连角弓都拿在手中,蔡祖明看见她的身侧已经斜挎着一个箭袋,而钟离雪也将骨剑抽了出来握在手中伸出车厢外,看来这两个妮子在车厢内早就做好准备,以面对随时有可能发生的战斗。 又过了片刻,蔡祖明和二女都没有察觉到四周有任何动静,也没有人来偷袭他们,三个人不禁面面相觑,最后还是蔡祖明转回头,望着仍竖着耳朵像是一直在仔细倾听什么的余一丁开口问道,“余先生,可是发现了什么不对的地方?” 余一丁并未答话,依旧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只是伸出一只手让蔡祖明噤声,又皱眉屏息凝神侧耳倾听,蔡祖明不敢再说话打搅他,却禁不住再次四下看了看,不过他确实没有任何发现,但余一丁的表现却说明了他肯定察觉出了异样,只不过他不说话,蔡祖明只得耐心地等待下去。 又过了片刻,余一丁终于恢复了常态,这才转回头对蔡祖明说道,“蔡将军,我听到前面官道上似乎有打斗之声,人数不算多,大概七八个,你们没有听见吗?” 蔡祖明和二女再次对视一眼,三个人都从彼此的眼神中看见一丝茫然,随后蔡祖明才转过来对着余一丁摇了摇头。 余一丁大感奇怪,按照那些声音的大小判断,那些人距离他们也就只有四五十丈远,这么短的距离,而且现在四周又这么安静,不要说蔡祖明,就是柳翠和钟离雪也应该可以听见那些动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但是三个人的惊愕肯定不是装出来的,余一丁只得又道,“你们居然听不见?难道是我听错了?” 顿了一下没等蔡祖明回到他又像是自言自语道,“现在那些打斗声还在,只不过此刻显得弱了许多,也许那些人就快要打完了,我们继续往前走,你们随时注意四周。” 蔡祖明连忙点头,两个妮子也冲着余一丁点点头便缩进车厢。 余一丁一夹马肚,胯下骏马立刻缓缓前行,只有他还在仔细听着前方的动静,声音就是从那边传过来的,不过越往前走那些打斗声便越来越小,直到最后终于没有了一丝动静,只剩下山风吹过林间时树叶发出的哗哗声…… 余一丁非常奇怪,那些打斗的声音虽然时断时续,但是传进他的耳朵里却异常清晰,两个妮子啥也听不见倒是情有可原,可是蔡祖明居然什么也没听见就说不过去了,余一丁记得这位年轻将领的耳力是非常好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余一丁骑着马边走边想,但却百思不得其解,他甚至怀疑自己刚才是出现了幻听,也许就是听了蔡祖明的分析后自己太过小心紧张的缘故所致…… 余一丁之所以会有这样的想法,主要还是他们往前又走了五六十丈,甚至都快接近百丈之远了,也没有在官道或者两边的树林中发现任何一点打斗过的痕迹,这才让余一丁对自己刚才听见的动静产生了怀疑。 不过怀疑终究是怀疑,没有出现意外对于余一丁他们来说肯定是件好事,何况现在距离山脚越来越近,只要出了山,他们便可以加快速度前进,到那时就算有人想要阻拦他们也会更加困难。 余一丁骑着马越往前走,耳中再也没有听见任何异响,他的心情终于逐渐放松下来。 这一截路两旁没有树木,借着夕阳晚霞的最后一丝余光,余一丁看清楚了前方下山的道路,只要转过不远处的三四个弯后便算是从山区离开了,土黄色的官道弯弯曲曲的延伸出去,下了山便沿着从山涧流出的一条小溪前行,更远一点的地方还有一片树林,树林周围是一些田地,树林间影影卓卓地显露出一些房檐屋角,像是有一座小村庄,只是现在那里没有一点灯火,也看不见有一星半点人影。 对此余一丁到没觉得有什么意外,现在平洛郡夷人暴动的消息肯定已经传遍了周边地区,这座小村庄就在坤阳城附近,岂有不知之理,不要说现在快要天黑,可能白天里都不会再有百姓在此地居住了,大晋与无边海以东诸岛的夷人打交道这么多年,对于夷人的野蛮凶残早已领教,现在这些野蛮人居然在大晋腹地暴动,眼看着官军和乡勇团都龟缩在城池中不敢轻易出来,百姓听到这个消息不躲得远远的避祸才是奇怪的事情了。 四周视野开阔,又是一片安静,自从听见打斗声后余一丁一直紧绷着的神经终于彻底放松,他招呼了蔡祖明一声,便稍微加快了速度,那匹骏马已经开始小跑了起来。 官道在这面山坡要连续转几个回头弯,其形状看起来就像是现代盘山公路那样的S弯,当然作用和现代的公路是一样的,就是要缓慢降低高度,让马车也可以正常通过这种陡峭的山路,否则以这座山体的坡度,车夫要么在下山时无法控制车速,要么就是上山时马匹拉不动车驾。 第一个弯道处有一块巨大的岩石,官道绕着它转了大半个圆圈后再继续往下延伸,那里的官道外侧还有四棵大树,树下是一个小小的,可供五六人歇息的平台,虽然没有歇脚亭,但是如果旅人沿着官道走累了便可以在树荫下休息。 因为此刻天色已经擦黑,距离稍微远一些的话就看不清楚岩石大树一带的情形,只因为四周没有任何动静,所以余一丁直到策马来到树下才猛然间发现不对! 就在官道的转弯处,大岩石背后的黄土路面上有两三处殷红的血迹,而且地面还有物体被拖拽的痕迹,而那些痕迹只到路边的草丛处就消失不见了! 余一丁心头暗道一声不好,赶紧招手让蔡祖明停车,自己立刻翻身下马,全身布满了护身罡气,三步并作两步上前蹲下身仔细查看。 蔡祖明跟在余一丁后面已经看出了异样,余一丁只是伸手却一声不吭地就跳下马背让他吃了一惊,而最重要的是,随着马车逐渐靠近弯道,山风拂面,蔡祖明已经闻到了一股隐隐的血腥味! “吁!” 蔡祖明猛地勒住缰绳,因为余一丁刚刚加快一点行进的速度,那两匹骏马才慢慢跑起来,蔡祖明冷不丁地勒住缰绳,两匹骏马被勒的前蹄扬起,马头歪向一旁,发出一阵“唏律律”的嘶鸣。 这次两个妮子掀开车帘,刚一探出头便看见余一丁已经下马,她们俩二话不说立刻跳下马车跑到他的身后。 不过还没等她们开口,余一丁就已经听见身后的动静,连忙伸手制止,头也不回地说道,“小翠、雪儿,刚才大哥听见的确实是打斗声,看来不是我听错了,而且已经有人受伤或者毙命,你们赶紧回到马车上,注意警戒!” 听了余一丁的话柳翠没有丝毫犹豫提着角弓就往回走,现在的她对余一丁已经是完全地言听计从,只要是余一丁的命令她根本不过脑子地完全执行,而钟离雪却稍稍愣了一下,随后又低声说了一句,“余大哥,你小心一点。” “嗯!” 余一丁简短的回应,看也没看钟离雪一眼,这个妮子皱着眉头咬了咬下唇,心有不甘似的轻轻一跺脚,却也只有转身跟着柳翠往马车走去。 这时蔡祖明也提着剑冲了过来,不用开口询问,他一眼便看见地面的血迹和物体拖拽的痕迹。 余一丁已经查看了路边的草丛,那些痕迹到了路边就几乎消失不见了,看来那几名伤者或者是死者已经被人抬走了,何况现在天色已晚,视线受阻,这下就更加看不到任何踪迹了。 余一丁站起身转头沉声道,“蔡将军,这里刚刚发生过打斗,有人伤亡,也是我听见的动静。” 蔡祖明点点头道,“我知道,可是余先生,刚才本将和两位夫人真的都没有听到任何响声啊。” 就在刚才查看痕迹的这段时间余一丁似乎明白了什么,又思考了一下后才接着道,“其实我也是刚才一下子才反应过来,这也许跟昨夜我的修行又有提升有关系,现在我对周围环境的感知能力已经提升了不少,感知的范围也大大增加了,所以我能听见更远处的轻微响动。” 原先在不使用神念离体的情形下,余一丁和蔡祖明的感知范围差不多,而现在此地距离余一丁察觉到打斗声时的位置已经近百丈远,何况蔡祖明三人连任何动静都没有察觉到,这在以往是不可想象的。 “啊?”蔡祖明吃了一惊,下一刻才回过神来,连忙又道,“哎呀!那真是要恭喜先生了!” “呵呵,现在可不是贺喜之时。”余一丁笑过之后立刻眉头紧皱道,“我们还不知道是什么人在此拼斗,其中是否有夷人也说不一定。” “是啊,依本将看,这种是非之地我们还是赶紧离开为好。” 并非蔡祖明贪生怕死,他说的可是实话,现在是非常时期,他们几人的目标就是尽快赶到坤阳城,而不是在这里化身为捕快勘察现场,并寻找凶杀线索,万一真的有夷人在此并且他们的人数不少的话就麻烦了,谁知道真田慎介的大部队会不会就在附近埋伏着呢。 余一丁非常赞同蔡祖明的说法,如果此刻遇见敌人还真不容易脱身,在山区的道路上夜间骑马行车狂奔那真是嫌自己的命太大了。 “对!蔡将军,你赶紧回到马车上,我们即刻离开此地。” “好。” 蔡祖明迅速返回马车,二女早已听了余一丁的话乖乖呆在车厢内,只是稍稍掀开了一点侧面的窗帘,偷偷地向马车两旁窥探。 余一丁也已翻身上马,他率先顺着官道向山下而去,就在他刚刚转过那块大岩石,又下意识地回头望了一眼那些血迹和痕迹后,抬头之时便察觉到自己眼神的余光中倏地一下闪过一道黑影,惊得他连忙朝官道的前方望去。 就在官道的下一个弯道处,那里只有两棵大树和一些人高的杂草,余一丁瞧见的黑影便是在大树旁一闪而逝。 因为黑影的速度很快,余一丁实在不能确定那个物体到底是人是兽,按理说就算山区有野兽也不敢在官道旁出没,但是如果说那是个人影又快得令人匪夷所思。 余一丁的心头不免警兆大起,既然他都能穿越到这个世界,那么还有什么是不能发生的事情呢? 若是遇见活人现在的余一丁还真不害怕,毕竟现在他也算是修行之人,这一年中也见惯了太多自己以前根本无法解释的人和事,对很多以前十分迷惑的现象也渐渐地习以为常。 但是以他现在的耳目之力居然愣是没有看出刚才那道黑影到底是何物,这就令他不禁有些暗暗吃惊。 就在余一丁心头生出警兆之时,他体内的真气也下意识地包裹全身。 就在这个时候,“咻咻”两道轻微的破空之声就朝余一丁的身体袭来! 这两声来势极快,似乎是余一丁听见破空之声的同时他便感觉到有两个物体击中了自己的护身罡气! 随着使用这项技能的娴熟,余一丁也渐渐对偷袭他的人放松了警惕,至少到目前为止,只有疾风阁少主能够破开他的护身罡气的防御,而且那还是在无形罡气没有升级以前。 而现在这两道暗器一般的物体只是打在余一丁的护身气团表面就被弹开,根本无法再进入分毫。 到了此时余一丁哪还不清楚已经遇见敌人,只是刚才他的所有注意力全部都放在前方的黑影上,那两道偷袭他的暗器却来自身体两侧,余一丁自然没有观察到发射暗器的敌人到底躲藏在何处。 可是一年来的多次战斗经验告诉他自己不能再呆在马背上,毕竟余一丁可以毫不犹豫地用自己的真气保护二女,但他却不可能用气罩将马匹全部罩住保护,如果偷袭他的人手法不行,准度不够,余一丁还真有点担心自己的马匹被射杀。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余一丁已经跃下马背,他只是没有目标地向官道两侧的草丛内射出两道气指,不为射杀敌人,只是让对方有所顾忌。 而就在他跳下马背的同时,官道旁边的一棵大树上突然落下一张大网,兜头便将余一丁的坐骑罩在其内…… 第4章 新生活 躺在不算平整的床上,余一丁手枕着头,望向模糊的屋顶,四周一片黑暗,偶尔可以听见几声不知名的虫鸣。酒足饭饱,又有了遮风挡雨的小屋,倦意一阵阵袭来,但想着这大半天来发生的事情,余一丁却怎么也无法入睡。 自己很确定是穿越了,只不过显得非常狼狈,除了这一身还算完好的现代服装,连个打火机都没带过来。 大梁?历史上有这个国家?它的版图又包括哪一片?处在中国的什么位置?余一丁绞尽脑汁回忆,好像南北朝时有那么个国家,和晋国挨着?晋国又在哪里?头痛中…… 日照国难道是小日本?那无边海可算作东海,可是库赛人又是什么玩意儿?西边不是吐蕃西夏回鹘吗?游牧民族不是在北边吗?那不是匈奴或者蒙古人?那个高地的吉鲁人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余一丁满脑子问号,以前没有好好学习历史真是失误,于是越想越混乱,也没有一点头绪,折腾了好一阵子,渐渐地昏昏睡去…… 半夜,余一丁猛然惊醒,睁开眼就在一片忽闪忽闪的绿光中将屋顶的茅草看了个真切,心头一惊,再起身仔细一瞧,原来绿光来自自身,掀开T恤才发现自己身体表面散发出一层绿色荧光,整个人都像是包裹在这层绿色光芒之中,甚至可以看见表皮下的道道血肉筋络,在这些血肉中肉眼可见一丝丝黑色物质缓缓移动,从浑身每一个毛孔中慢慢渗出,黏黏糊糊的像是油膏,使得全身奇痒难忍,用手一挠就像是抓了一手融化的黑色油泥。 看着自己就像一根黑色的荧光棒,余一丁惊骇万分,此时他又发现不仅是身上,而且脸上也布满了这些粘稠物质。随着粘稠物越来越多,他身上的荧光越来越暗,待他浑身上下抓挠了半天,荧光逐渐减小并消失,余一丁盯着自己黝黑的双手,不禁发出了一声惊恐的惨叫。 “啊!~~~~~” 片刻后,柳四七举着油灯推门而入,柳翠也紧张地紧随其后,在摇曳的烛光映衬下,余一丁那张布满黑白抓痕的花脸显得扭曲而狰狞。 “余老弟,你这是……”柳四七看了看屋内情形,正待询问,忽然住口并抽动了几下鼻子。 “哎呀,余大哥你这里怎么这么臭!”柳翠紧跟着进来,随即捏着鼻子后退一步说道,待看清了余一丁此时的模样也是一脸的震惊。 “我睡到半夜被惊醒,身上就多了这些黑乎乎的东西,又黏又痒,不知道怎么回事。”这时候余一丁也闻到了自己身上的恶臭,郁闷地说道。他倒是隐隐觉得这跟云兽给他那块“石头”有关系,因为云兽舔舐他手中的“石头”时也是发出一团绿光,只是现在那块“石头”都不知道哪里去了,而且当时云兽舔舐时也没有臭味,因此他不能确定这情形必然与“石头”有关。 “余大哥你别说了,我还是带你先到河边洗洗。”柳翠说道。 “是啊,余老弟,一会儿你换上一身我的衣裳,等天亮让小翠帮你把身上的衣物洗了。” 柳翠捏着鼻子带余一丁来到河边,虽然已近初秋,但是山区的后半夜气温还是比较低,只是余一丁管不了那么多了,浑身的恶臭熏得他昏头胀脑,到了河边衣服都没脱直接就跳进了水中,冰凉的河水倒是让他一下清醒了不少,只是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寒冷刺骨,甚至还有些许暖意从体内散发出来,余一丁撸开衣袖借着依稀的月光看见自己手臂上的黑色污渍一点点融于河水,顺着水流飘散出去,显露出来的皮肤泛着淡淡的青黄色,握了握拳头,余一丁感觉浑身上下仿佛有使不完的劲,最后他把T恤和牛仔裤都脱了扔在岸边,身上只留了一条内裤,然后将全身都浸没在水中,只露出脑袋在水面,闭上双眼,享受着清凉河水的惬意。 “余大哥,夜里河水很凉,别冻着。”柳翠站在岸边,看见余一丁一副泡澡享受的模样不禁催促道。“我回去给你烧点水,衣裤我放在岸上了,你快点洗好就回屋里去。”看见余一丁近乎全裸地泡在水里,柳翠不好意思再继续待在这里等他了,没等余一丁回话她就找个理由急急忙忙往家跑去。 见她离开了,余一丁干脆把身上最后一条内裤也脱掉,浑身上下洗了个干净,那些黑色物质已经全部被河水冲走,自己身上也再无半点异味,只是浑身隐隐散发出淡淡的青绿光芒,过了一阵才渐渐消失,同时他发现自己似乎结实了很多,浑身充满了力量,欣喜之余不禁在水中手舞足蹈了几下,感受着身体中那种似乎是生生不息的力量。 玩耍了一阵才上岸换上柳翠摆在岸边的干净衣服,又把自己换下来的脏衣裤在河水中清洗干净,他可不好意思让一个小姑娘帮他洗,这才回到柳四七的小院。 一进屋就见着柳翠又把那盆炭火生着,上面还烧着开水,等余一丁搬了张小凳坐在火盆边烤火时,柳翠把他已经洗干净的衣裤晾在了火边烘烤,又端了一晚热汤递到他嘴边并说道,“快喝碗姜汤,去去寒气。” 余一丁披了一张柳翠给他准备的狼皮,接过热汤吸溜着,其实就算不喝热姜汤他也没感觉到寒冷,反而察觉到一股热流在自己的四肢百骸中穿梭,让他全身暖洋洋的非常舒服,不过人家小姑娘是一番好意,余一丁还是慢慢喝着姜汤。 柳四七坐在小木凳上,借着火光在搓麻绳,搓了一阵后他开口道,“余老弟,既然你现在记不起以前的事,那下一步有何打算?” “柳叔,不瞒你说,我现在什么都想不起来,而且自己不会打猎,也不会种地,现在只是想办法活下去,那样我才有机会回到我的家乡。”这话余一丁说的真假参半,他的记忆完整保留,但不能说,说了估计也没人信,而活下去却是心底里的真实想法,至于家乡,也许脚下的这片土地就是他的家乡呢,只是沧海桑田,可能再也回不去了。 “你说的也是,活下去才有希望。”柳四七叹了口气,神情有些忧郁,“不过现在我们大梁时常和库赛人有摩擦,他们最近几年经常骚扰我们的村镇,劫掠大梁的百姓,这边靠近边界,兵荒马乱的,我和小翠都觉得你可能来自日照国,据我所知,我们大梁甚至周边国家的人都没有你这样的穿戴。但往东去路途遥远,中间还隔了大晋和无边海,一路上少不得千难万险,我看以你的身手想走到日照国难于上青天,而且你也不能确定自己就一定是日照国的人,这倒是个难办的事情。”柳四七一边麻利地将三股细绳在大腿上搓成一股,一边缓缓道来。 柳翠正拿了一张不知名的动物皮毛坐在床边为余一丁赶制一件皮袄,她娘走得早,家中一切女红基本是柳翠一人操持。 “余大哥,无论你是哪里人,可是你说你不懂打猎,也不会农活,贸然离开这里肯定无以为生,这样,如果你愿意留下来帮助我爹爹守护碧云峰,保护云兽,我可以教你打猎农活,你看如何?”柳翠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我看这倒是个办法,你可以学些防身谋生的本事,我们父女俩也算多了一个帮手,等天亮你换上小翠做的衣裳,村里人问起我就说你是我打猎时遇见收留的流民,这年头兵荒马乱流离失所的人很多,大家不会怀疑,也不必担心官府来查,余老弟你意下如何?” 余一丁其实一直在思考下一步,目前自己对眼前的这个世界一无所知,怎样活下去已经成为目前最紧迫需要解决的问题,如果没有这热心的猎户父女两人,余一丁真不知道自己能否在这个世界生存一天。 “好,那就麻烦柳叔和小翠妹子了。”余一丁拱手正色道,“搭救大恩不言谢,不知我能做些什么?” “自从碧云峰发现库赛人的踪迹后,因为对方人数不多,驻扎在青岩镇的官军就没有出动,只让碧云峰附近百十里的各村组织猎户乡勇团防范。柳河村这一带白天都是我和爹爹巡山,安放兽夹布置机关陷阱,要不然余大哥明天你和我去巡山,我还可以顺便教你一些打猎的本事。”柳翠说道。 “这样也好,我就可以在家中赶制一些强弩机关,到时候置于库赛人来犯的必经之地。”柳四七沉吟一下后道,“余老弟你看……” “好,就依柳叔安排。” …… 清晨,余一丁扛着柳四七的那柄双股钢叉,肩上斜挎了一卷绳索,腰间别了水囊干粮和一把短刀,像模像样地跟在柳翠身旁出了院子向山上走去。 只见他内穿一件T恤,外面是柳翠连夜为他缝制的一件兽皮坎肩,用他自己的皮带在腰间系住,T恤经过一夜烘烤已经干透,加上余一丁实在不习惯兽皮直接与皮肤接触,所以上身就成了这种混搭风格。牛仔裤和夹克没那么容易干,于是下身就穿了一条被柳翠改瘦了一些柳四七穿过的粗布裤。脚上当然还是那双深色运动鞋。别说,这么一身打扮还真把余一丁衬托的俊朗潇洒。柳翠依旧穿着昨日的一身,威风凛凛地走在余一丁身前。 山里人没有睡懒觉的习惯,俩人才一出门还没走到河边的小桥,就遇见个扛着锄头下地的农夫,也有身背幼子手端木盆到河边洗衣裳的农妇,还有到处玩耍的垂髫小儿,大人孩子都好奇地打量着余一丁。 “柳家妹子,你身边的俊俏后生是哪家的小哥哟?怎地这样眼生。” “小翠姐姐,这个大哥哥真好看,就是穿的好生奇怪。” “哟,四七兄弟不巡山,改派女婿啦,哈哈哈……” …… 柳翠的小脸羞臊的都快变成一块大红布了,局促地看了余一丁一眼,气恼地对四周的人们吼道,“你们莫要胡说,他是爹爹巡山时捡回来的流民,帮着爹爹做点事。” 余一丁倒是坦然,这两天也算是经历过一次生死,此类小事渐渐看淡,而且这些山民村妇也是善意的玩笑,于是大方地做了一个四方揖,朗声道,“昨日碧云峰上承蒙柳叔搭救,感念其恩,愿为此间乡亲做些许小事,不为图报,但求心安。” 听闻余一丁如此一说,众乡邻窃窃私语,却也不再调笑,大家都知晓柳四七父女为人,遂各自渐渐散去。 柳翠目光闪闪地盯着余一丁,赞叹道,“余大哥你真厉害,几句话就把他们打发了。” 这下余一丁不好意思了,“这是我的真心话。” 柳翠闻言却低头不语,不知在想些什么,余一丁也不再多言,两人就这样默默地顺着昨日的小路直奔碧云峰而去…… 第5章 遇袭初显威 经过昨日相见之地又前行六七十丈,二人来到余一丁与云兽最后分开的地方,往前已经看不出小路的痕迹,算是人迹罕至,余一丁四下巡视,竟记不起昨日云兽带他下山的路线了,可见此处林木之茂盛。他又抬头遥望了一下接近山顶的那块大岩石的位置,距离很远又是清晨,山顶处云雾缭绕,林木葱葱,隐隐约约却看不真切。 柳翠没有他的闲心,小路到此虽已没有了踪迹,但她却毫不迟疑地选定一个方向小心前行,嘴里说道,“余大哥,前面没有明路了,你要紧跟我,后面这段路上爹爹放置了不少机关,千万注意。” “好的,你也小心。”余一丁应道。 踩着齐膝的野草,两人小心翼翼地向前走着。柳翠早已将弓拿在手中,搭箭在弦,箭头斜指地面,一副随时准备射击的架势。余一丁见她这样,也连忙握紧钢叉,紧随其后,还不时左右张望一下,柳翠回头见他这般模样,不禁莞尔一笑,“余大哥,不用这般紧张,此处虽无明路,但我和爹爹已经走过多次,白天不会有猛兽经过,只是需要留意脚下和路上爹爹布下的对付猛兽和库赛人的机关。” “那你怎么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余一丁发问。 “哦,我那是习惯了,在山里不知何时就会面临未知的危险,我得随时保持警惕,你也应该这样。”柳翠一副小大人的样子。 余一丁恍然,他明白这是柳翠在教他行走山林的规矩,这种山地,草木茂盛,如果不熟悉环境又冒然前行,稍不注意脚底就会磕绊,极容易受伤。 “余大哥你看,右前方一丈外那棵大树,它的树根处有爹爹设下的触发硬弩,我们从侧面过去查看一下。”余一丁顺着柳翠的手指望去,一棵枝蔓繁茂的大树立在前方,树干枝头上藤萝缠绕,仔细看去,在树根边的地表植物覆盖下隐隐露出三只钢制箭头,正斜斜对着二人方向,而弓弩箭身丝毫未见,全部隐于枝叶之下,如果不是柳翠提醒,真难以发现那里还有机关。 二人小心地避开箭矢方向从侧面靠近大树,拨开一些草叶,露出下面的一张被几根插在地面的木棍固定的硬弩,柳翠小心地取出放置在弩槽中的箭矢检查,然后取出一根直径一两寸的木棍插在弩槽小孔中向后用力,在余一丁的帮助下一起将绷紧的弩筋松开,单从弩筋的硬度就看得出来这东西的杀伤力很强。接着再去查看机括上绑着的一根看不出材质的长绳,只见这根长绳绕过一根插在弩身后方地面的短粗木棍,在距地面一尺多的高度一直延伸到旁边不远处另一颗大树的树根,柳翠又查验了一下这根绊绳有无破损,全部完好无损后才将一切恢复原样,绊绳也隐在齐膝高的茅草下,完全没有了痕迹,如果有人或者大型野兽经过这两棵树之间触动了绊绳,结局将是不死也会重伤。 “余大哥,这一带光是这种机关爹爹就布置了五六处,另外还有一些兽夹、陷阱和套绳,覆盖了附近大约百丈范围,如果有人上山这里将会是他们的葬身之地,哼!”柳翠恨恨地说道,她不提野兽只说人,看来是对那伙库赛人恨之入骨。 “小翠,那些库赛人就是被你们这样赶跑的?”余一丁问道。 “是啊,直到今天我和爹爹都还没有使用过响箭,不过他们虽然人手不多,却又贼心不死,已经被爹爹的机关弄得死伤了好几个人,但是爹爹说他们剩下的那些人还会回来,不抓到云兽不会罢休的。”说到这里柳翠的神情微微有些失落。 “这些机关可以对付库赛人,难道就不会误伤了云兽?”余一丁不解地问道。 “云兽一般只会在更高的山林间活动,而且它们极有灵性,知道趋吉避凶,常年在碧云峰打猎的猎户都有自己固定的狩猎范围,云兽不会主动跑进我们的活动区域,我们也不会去伤害它。像我爹爹这样的猎户都知道这个流传下来的规矩,大家都是共同遵守,从无逾越。” “哦,原来如此,但是库赛人抓云兽是想要图什么呢,不会仅仅因为它是你们的祥兽就来捕捉?”余一丁还有疑问。 “咯咯咯,余大哥还记着昨日爹爹的说词。”柳翠娇笑着答道,“其实昨日爹爹所言主要是因为初次见你,云兽又是我们碧云峰的灵兽,很多事情不便多说,就怕余大哥是个歹人,听了云兽的秘密而起了加害之意,它是我们碧云峰的祥兽只是一个方面,另一个方面才是云兽会被有心之人惦记的主要原因,一般我们也不会对外人讲的。” “哦,要是这样我就不多问了。”余一丁明白轻重。 “余大哥你现在跟我一起巡山,已经算是碧云峰的半个猎户,不是外人了,小翠自然不会对你有所隐瞒的,余大哥你说呢?”柳翠好看的大眼睛盯着余一丁的双眼说道,似乎想一直看进他的心中。 “我此前对云兽一无所知,况且它还救过我一命,怎会加害。”余一丁回道,而柳翠则是一副“我就知道”的神情。 云兽是碧云峰特有的灵兽,因通体雪白,据传能呼云唤雨而得名,常年栖身于碧云峰顶,且生得牙尖爪利,又天生神力,熊狼虎豹皆非其对手,巢穴更是难觅踪迹,若能捕获并加以驯化,其主有若如虎添翼。 传说在它的巢穴附近生有一种奇树,自会吸收天地灵气,于每年夏秋之季花开五朵共分五色,所以此树名为“五色”,但花期极短,一两日内便花落结果,果实在七日内便会成熟长至鸽卵大小,色泽金黄,一株仅可产果三枚,采摘后十日内食用可强健体魄,延年益寿,但因云兽守候,若有人欲采此果则会被其凶狠攻击,非死即残。欲得此果则必先寻到云兽巢穴,再多人用计合力将其捕获或杀死,才能搜寻附近的五色树,方能采得此果。 此乃碧云峰云兽身上最大的秘密,可惜现在已经被库赛人得知,就是不知这伙人来此是图谋云兽还是异果,或者二者兼有。 余一丁听完柳翠叙述,才知昨日所遇之兽是何等凶狠强悍,不禁又是一阵后怕,但转念一想,此兽不仅对自己全无恶意,而且它给自己的奇怪石头色泽也不似那五色树果,于是便将昨日的际遇原原本本告之柳翠。 “什么!那云兽还给了你黑色的石子,而且还会发出绿光?”柳翠不可思议,“这么说,你昨晚身上那些臭臭的黑色脏东西也与此事有关?” “我觉得应该是。”余一丁无奈道。 “可爹爹从未给我讲过这些啊,而且我们也未曾听闻周边猎户有此传说。”柳翠苦恼,“看来有机会我们得去那处岩石好好查看一下,传说有人也在那里遇见过云兽。” “昨天你送我下山,柳叔没有去那里查看?”余一丁问道。 “不会去的,爹爹只是巡查我们布置的机关暗器,现在主要是……” 柳翠说到一半,突然停下脚步,猛地拧身偏头,一支箭矢擦身而过,钉在身后不远处的一棵树干上,白翎箭尾兀自抖个不停,她立即下蹲,对准前方一片树林某处满弓就是一箭,并马上从身后箭袋中一把抽出三只羽箭,同时小声急促地对余一丁说道,“蹲下往回!” 余一丁反应还算不慢,在柳翠遇袭闪避之时就紧跟着矮身,现在柳翠出声,余一丁立刻猫腰借助茂盛的茅草掩护向布置有机关的区域退却,柳翠一边后退,一边右手紧握三只羽箭,再次搭弓,“嗖嗖嗖”三道破空之声响起,三只羽箭紧紧相随呈品字形急速飞出…… “啊……”一二十丈外的树丛中传出一道惨呼。 “别走直线!”柳翠再次出声,余一丁闻言刚一变向,又一道破空之声飞速掠过他的身侧,一支羽箭深深扎进前方一两丈的泥地中,这让余一丁心头大骇。 “进左侧树林!”柳翠的声音又响起。 余一丁无暇他顾,猛然加速冲向那片树林,紧接着几道箭响同时向他袭来,余一丁心头警兆大起,奋力鱼跃而出,却有一支羽箭直奔他的背心而来…… “余大哥!!”柳翠惨呼一声,回头又是连发三箭,紧接着一个前滚翻冲到余一丁落地处,却见余一丁落地后并未停留,连滚带爬地绕到一棵树后,借助树干遮掩住自己的身体,柳翠虽然焦急地望向他的后背,脚下却丝毫不慢,直接一窜就到了余一丁身侧。 “你没中箭?”当她看清余一丁身后空无一物,不禁秀目圆睁。 “快!他们过来了!我们赶紧退到陷阱处!”余一丁语速很快,他已经可以看见几个身影在茅草丛中快速向这边包围疾行,自己的小心脏一个劲地砰砰直跳。 “正前六丈套绳,冲过去!”柳翠命令,余一丁看见了那棵不自然弯曲的树枝,在树林中七拐八扭地冲了过去,身边的树干不时传来“哚哚哚”的中箭之声。 待他绕过机关,柳翠正射出一箭,又道“右侧前四丈陷阱!”说着将他挤向右方,余一丁跟着她一起转向右侧,俩人几乎并排着向前冲,当看见那片颜色微微异于周围的枯草时,一起奋力跳起越过陷阱,扑向前方的一片草丛…… 此时就听见柳翠“啊……”的一声惨叫,余一丁一眼瞥见一支羽箭狠狠地穿透她的左肩,手中的弓也飞了出去…… 两人落地后不停翻滚向前,前面是一个向下的草坡,余一丁边滚边望着带箭滚动的柳翠,直到滚下坡足有十多丈远,两人一起掉入一个浅坑中。 这时余一丁听见后方传来一阵惊呼,似乎有人被套绳下的兽夹夹住弹向半空,紧接着又有连续两声惨叫传来,余一丁知道那些陷阱中都插满了削尖的木棍,或者那些追兵在绕道包围追击两人时又触发了硬弩。 两人躺在浅坑中,被茂盛的茅草完全遮挡了行迹,后方追兵暂时没有了动静,也许连续几个机关的威力让他们对这片树林充满恐惧。 这时余一丁侧身焦急地扳过柳翠的身子,让她斜倚在自己的臂弯,仔细查看她的伤势,只见她左边衣袖上一大片血迹,刚才翻滚中羽箭已经折断,只剩半截插在她左背肩胛上,而身前肩窝处一只乌黑箭头透体而出,伤口四周不时还有乌血冒出,只见柳翠满脸大汗,双目紧闭,嘴唇也白中透乌,可能箭头有毒。 余一丁焦急万分,他半搂着柳翠,紧盯着那张秀丽却痛苦的脸,内心充满了自责,如果没有自己拖累,以柳翠的经验无伤甩掉追兵肯定可以做到,而自己就只有逃跑,对她没有任何协助,现在柳翠受伤他连怎样处理都不会,只能一会儿看看柳翠,一会儿望望四周,除了紧紧地掐住她的肩膀,只剩下一筹莫展心乱如麻…… 渐渐地,余一丁的身体又散发出微弱绿光,就像刚才那支已经袭到他背后的羽箭在触碰到他身体的一刹那,也是一阵绿光从他的体内一闪而没,那箭矢如同撞在一道无形的墙面上,一下就被弹开。眼下余一丁的身体却是一直在持续发出微弱的绿光,如果他们身旁有人,就可以看见一道若有若无的白色气流从余一丁搂住柳翠的手指尖喷涌而出,一直冲到她中箭的肩胛和肩窝两处,不断围绕箭杆快速旋转,而那箭杆也在微微颤动,慢慢地向着箭尖方向移动,一点点地从柳翠的肩窝处顶出继而掉落在她的身侧。 说来话长,现实却只是短短的三四个呼吸,余一丁还处在一筹莫展的发呆中,断箭掉落的动静让他一下惊觉,傻傻地看了看那截断箭,再望向柳翠的肩窝,余一丁这才发觉自己身体的异样,他只觉全身上下四肢百骸内涌出的一股清流顺着指尖冲出,又往柳翠肩头的两处伤口汇聚,直接冲进血肉,已经发黑的毒血汩汩渗出,伤口处开裂的血肉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愈合,柳翠虽然仍在昏迷中,眉头却渐渐舒展,嘴唇也有了血色。 余一丁已经完全石化,就这么傻傻地看着柳翠的伤口…… 第223章 ? 奔赴坤阳 余一丁骑着马走在前面,他已经一年多没有剪发,头发早已长长的披散在脑后,早上洗漱后柳翠帮他打理了一下,在头顶挽了一个发髻,又用一块青色的头巾包住,再用一根发带系牢,身上穿着那件婉晴给他的件灰白色书生长袍,身后披了一件带风帽的绛青大氅,为了避免引人注目,只是将风帽披在肩头。 余一丁的这一身打扮配上那张满是胡须的黄脸,见着的人只会认为他是某个大户人家的管事,紧跟在余一丁身后的是坐在车辕赶车小厮模样的蔡祖明驾乘的马车,车厢的窗户被布帘遮挡得严严实实,很容易便会使人联想到其内内乘坐的是女眷,八成是出城避难。 夷人暴动的消息早已传遍了全城,这两日常常有城中百姓拖家带口出城避祸,因此平日里热闹的街道上此时却是人烟稀少,就算余一丁他们一路上偶尔看见街边的一些百姓,也是面带愁容,行色匆匆,哪里还会有人注意到他们呢。 何况这样的一骑带着一驾马车在平洛城中奔走属于再平常不过的景象,所以直到他们来到东城门附近时也没有引起周围任何人的注意。 由于早上耽搁了一些时间,余一丁他们赶到城门口时已是辰时将尽,倘若是平日里,城门早就打开,绝对不会有大批进出城的人在此处聚集等候守城军士开城门的现象。 而这两日因为害怕夷人攻城,往日丑时便会开启城门,这几日却是直到辰时,天色已经大亮后才让人进出,此刻那里正聚集了一大批想要出入城门的旅人和百姓,又有军士仔细查验每个人的路条,因此那一带就显得乱哄哄的。 余一丁远远地就已下马,牵着马匹跟在排成一排,准备依次接受官军查验的出城人流后面,因为是双辕马车,蔡祖明并未下车,只是拉紧缰绳,控制住马车的速度紧跟在余一丁的马匹后缓缓前行。 虽说两日前平洛郡城就收到消息,知道夷人将会暴动,但是接下来的两天里城池四周却非常平静,周围的村镇也没有遭受夷人袭击的报告,郡城内无论是留守的官军,还是普通百姓,所有人的心中都在暗自庆幸之余,又有一些忐忑不安,生怕那些夷人是在积蓄力量,说不定哪一天突然就会杀到城下。 昨日蔡祖明已经回到郡城,虽说他不让军士散播这个消息,可是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到了昨天晚上,卫戍营统领已经返回郡城的消息便不胫而走,无论是官军还是城中百姓全都兴奋异常,那名校尉还去将军府找过他,结果当然可想而知,不过接下来城池四门都没有蔡祖明出城的报告,说明他此时仍然呆在城内。 无论蔡祖明此行的目的是什么,至少说明大晋朝廷并未放弃平洛城,否则郡王的女婿如此明目张胆地回来,若是遇上夷人攻城岂不是自投罗网?更有人猜测城外已有官军埋伏,只等夷人攻城时两面夹击,还有传言认为此时郡城内已经有大批晋皇派出增援郡城的精锐悄悄潜入,只等夷人来攻,到时候再给他们出其不意的打击…… 这种谣言时隔一晚便传得满天飞,不排除是守军为了安抚城内民心而为,但确实还是有一定效果,今天早上虽说仍然有众多百姓想要离开郡城,但是至少已经没有了前两日的慌乱,众人都规规矩矩的依次接受官军查验,不再像前两日那般乱乱哄哄。 昨日中午甚至有百姓与官军爆发了一场不大不小的冲突,虽然没有人死亡,但却伤了数名百姓和两名军士,事后查明只是百姓想要尽快出城,而官军查验得实在太过严密细致,双方因此发生了口角,继而升级为冲突,这也说明当时郡城中的百姓有多么想尽快离开平洛赶往他处避祸,以及守城官军草木皆兵的紧张心态。 余一丁他们的马匹车驾在人群中并不显眼,队伍中还有好几架驴车和马车,看起来拖家带口的人比较多,维持秩序的官军也没有特别多看他和蔡祖明一眼,只是持枪大声吆喝着,让众人不要慌张着急,排好队等待查验后便可出城。 余一丁唯一担心的是两个人的化装术被人识破,泄露他们的真实身份,那样的话蔡祖明肯定会返回吕氏祠堂带走沈月婵,到那时也不会再有官军敢再阻拦他,但同时就会造成整个平洛城的慌乱,也许等不到夷人攻城,城中的官军和百姓便会四散逃走。 郡城的安危不在余一丁的考虑范围之内,他只怕蔡祖明带着沈月婵同行,若是遇上暴动的夷人,这一行人实在没有半分逃走的可能性,这才是余一丁最担心发生的情况。 然而他还是太过小瞧蔡祖明的易容术了,他们俩化装使用的那一束长长的毛发本身就是从真人的头上取下来的,而用于黏贴这些头发的胶水,也就是余一丁看见的那个在瓦罐内的未知液体,其实是驴皮加上其它一些药材熬制的特殊胶水,熬制好晾干后就是略微泛黄的膏状物。 使用前先将胶水用温水化开,再用毛笔涂抹于需要的部位,然后将毛发黏贴其上后再覆盖一层胶水,等到胶水即将干透前再涂抹上需要改变肤色的颜料,等到胶水彻底干透后则和真人的皮肤没有区别,特别是那些毛发就真的如同从毛孔中长出来似的,肉眼根本无法分辨,除非使用热毛巾使劲擦脸,或者用热水浸泡一段时间才行,但是守城官军的查验怎么可能使用这些方法,他们面对的是普通百姓,又不是嫌疑人,所以根本不怕被人识破。 随着众人缓缓往前走时,余一丁禁不住回头瞧了瞧端坐在车辕上的蔡祖明,发现他仍然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没有丝毫的慌乱,甚至在余一丁瞧他时还悄悄使了个没问题的眼色,余一丁的心头这才渐渐平静了下来。 “你们是什么人?因何事出城?” 终于轮到他们了,一名五大三粗小头目模样的军士喝问道。 “回军爷话,我们主家是东城吕家,小人是府内管事,只因平洛郡内发生夷人暴乱,小人奉老爷之命护送府中女眷返回乡下老家避祸。” 余一丁按照提前与蔡祖明商量好的说辞对答如流,巧手吕一家人在平洛城时就相当低调,走也走得悄无声息,一般的军士哪会清楚那么大的一座郡城内一名普通商人一家的去留,何况这种说法也是这两日大部分出城百姓的理由。 那名军士抬眼瞧了瞧正哈着腰面带讨好之色的余一丁,又给身边的另外两名军士使了个眼色,那两人会意,连忙走到马车面前,前前后后打量了一下马车,又斜着眼看向蔡祖明。 其中一人问道,“车中是何人?” 蔡祖明则是诚惶诚恐地答道,“回老爷话,车内是我家小姐。” 两名军士不由分说上前便掀开车帘,伸着脑袋就往里望去,只见柳翠和钟离雪本来各自靠着车厢壁而坐,猛然看见车帘被掀开后,她们俩似乎吃了一惊,立刻直起身子,并用怯生生的目光看向车外的军士。 那两人见车内确实只有两名女眷,而且整个马车厢也没有其他地方可以藏人,盯着二女看了两眼,又扫视了一下车厢内部其他地方,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也就放下车帘转回身向小头目报告去了。 现在出城的百姓大都是为了逃避可能发生的郡城之战,就算有夷人的细作前来也更有可能是潜入城内刺探军情,只要出城之人身上揣有路引,这个东西蔡祖明肯定可以弄到,而且余一丁几人又是拖家带口,没有半分细作的模样。 那名小头目仔细看了看余一丁递过去的路引,查验后发现无比正规绝无作假的嫌疑,又收了余一丁偷偷塞给他的好几钱碎银,见着此人如此上道,便眉开眼笑地低声对余一丁说道,“这位管事,快请上马出城。” 紧接着小头目又转身挥挥手对城门处守在路障旁的军士喝道,“开关放行!” 得到长官命令的几名军士连忙上前移开路障,余一丁这才拱手对小头目说道,“多谢军爷!” 那人毫不在意地又对他摆了摆手,余一丁随即翻身上马,双腿一夹马肚,那骏马便“得得得”地一溜小跑出了城门,蔡祖明紧随其后,双手一抖缰绳,口中喊了声“驾”,那马车轮立刻发出“骨碌碌”的响声,在一众军士的注视下穿过城门扬长而去,不一会儿便跑得不见了踪影…… 按照蔡祖明的估计,本来他们几个人起床不算太迟,但是他和余一丁一起化装耗费了一些时间,随后出城时又因为排队查验耽误了一阵,眼看着过不了多久就快到晌午了,如果不加速赶路,可能赶到坤阳城就会是在夜间。 现在暴动的夷人并未攻击平洛城,真田慎介八成是在聚集部队,准备围攻坤阳,如果余一丁几人白天在路途上遭遇夷人大部队都还好办,毕竟白天里视野开阔,提前发现夷人的大批人马比较容易。 而余一丁几人有马匹车驾,夷人拥有骑兵的可能性几乎为零,若是仅凭西洛王府里的那十几二十名有马的武士,余一丁还没有将这点人放在眼里,只要他们敢于追击,余一丁不介意将这些人一一击杀,但是到了夜间就实在难说了,夷人只要控制住一些交通要道,或者是隘口窄路,这里本就是山区,只要打个埋伏就会让他们受不了。 山区道路崎岖难行,这对绝大部分成员都是步兵的夷人来说肯定是一个不利的因素,但也正因为山区的特性,虽然官道还算平整,也能通行双辕马车,可是两旁山高林密,如果夷人派出小股部队埋伏于官道两旁的树林,很容易就可以伏击过路的车马。 只不过余一丁和蔡祖明都认为这种可能性不大,平洛城中的大晋官军已经在两天前就前往坤阳城,现在的平洛城在军事意义上就是一座空城,整个矿区内其余的官军部队几乎都在各自驻守的矿场镇压夷人,在没有聚集成大部队以前,除非带队的校尉疯了,否则小股的官军队伍也不敢单独增援坤阳城。 而夷人暴动后首要攻击的目标只能是坤阳城,真田家族的最终目标是占领偃师,俘获晋皇才能实现他们的战略目的,真田慎介和他的老爹需要在那里会师围攻大晋京都,就算他想要攻击平洛,前提也是因为沈辰基在此,可是现在沈郡王都兔子一样跑到坤阳城去了,夷人拿下平洛这座孤城毫无意义,如果等到大晋反应过来,晋皇派出京畿禁军反扑过来,那么夷人的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全军覆没。 本来参与暴动的夷人数量就已经低于预期,现在真田慎介应该做的是加快行军速度闪击坤阳城,他们可以在行军途中顺便打家劫舍,但是要让他专门派出人手埋伏于平洛与坤阳之间的官道上,而目的又仅仅只为劫掠过往的大晋客商或百姓,这种捡芝麻丢西瓜的事情余一丁和蔡祖明认为真田慎介是做不出来的。 所以看起来余一丁几人前往坤阳的一路上应该不太会有什么麻烦,最大的危险反而是到了坤阳城附近,很有可能会遇见已经抵达坤阳城的夷人大部队,甚至正好碰上他们攻城,到那时余一丁几人想要进城就比较困难了。 现在就是走一步看一步,首要的问题是先要尽快赶到坤阳,然后才能考虑如何入城,所以离开平洛以后,蔡祖明提议加快速度,余一丁没有任何反对,只要马匹受得了,他和蔡祖明肯定都没有问题,二女乘坐马车就更加不会有问题了。 果然不出两人所料,一路都平安无事,几个人马不停蹄地翻山越岭,只是在午后找到一座官道旁的小村落打了个尖,在那里的一家山野小店简单吃过午饭就继续上路。 眼看着酉时将尽,余一丁他们正好来到一座山梁之上。 此地是一处歇脚亭,西边的天空中布满了一大片晚霞,一轮火红的落日就快要挨到最高处的一座山峰,四周不时有归林的倦鸟在林间鸣叫。 此刻四个人都在亭中稍事歇息,余一丁背对着夕阳,手搭凉棚遥望东方,山脚下除了一些低矮的丘陵,还有一大片开阔的平原,此刻那里笼罩着一层缥缈的薄雾,一座巨大的城池就矗立在雾气之间,而那些雾气正是城中以及周围一些村庄里袅袅升起的炊烟。 这座城池正是几人此行的目的地坤阳城。 余一丁仔细观察了好一阵,城池周围显得一片宁静,并没有夷人攻城的迹象。 “蔡将军,看起来我们来得比夷人早啊。”余一丁终于松了一口气。 “不一定,余先生可以看看那边。”余一丁在观察的同时蔡祖明也没有闲着,他是一员武将,观察的角度肯定和余一丁不太一样,余一丁只是看着城池以及就近的村庄,而蔡祖明则是环顾了整个坤阳城的四周的地势,他在判断哪些地方可以让几千人驻扎下来。 余一丁顺着蔡祖明手指的方向望了过去,那里是坤阳城西北面的一处山岗,那一带的山坡上生长着茂盛的林木,一条小溪从林间蜿蜒流出,依着地势一路弯弯曲曲地流向坤阳城的方向,而在那里的山脚下还有大片的树林,一直蔓延到大约距离坤阳城五六里的一座小山丘上。 余一丁看了一会儿没有看出什么名堂,不由地开口问道,“蔡将军,那一带有什么问题?我实在是看不出有什么问题。” 蔡祖明笑着答道,“这不怪先生,那里是从洛西镇前往坤阳城的必经之地,官道已经隐没在树林间,而且此地林木茂盛,又有水源,完全可以让上万人躲藏其间而不被人察觉,我们都知道夷人几乎没有骑兵,对于步兵来说,茂密的丛林就是隐蔽的最好场所,先生乃是修行之人,对于这些兵家之事不太清楚也在情理之中。” 余一丁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蔡祖明继续说道,“如果夷人潜伏在林间,只要提防着坤阳城派出的斥候和普通村民,肯定不易被李盛将军察觉,他们却可以一直潜行到距离坤阳城五里左右的树林边缘,夷人缺乏攻城武器,只能采用偷袭战术,如果等到夜幕降临,在夜色掩护之下,真田慎介只要派出几百名武艺高强的乱波和武士,只需一部分人悄悄攀上城头,杀死哨兵,占领一个登城据点,后续的夷人部队便可趁夜登城,到时候恐怕守军就会凶多吉少。” 余一丁忙道,“那坤阳城岂不是危险至极?” 蔡祖明又笑笑道,“那也不至于,李盛将军不是无能之辈,他岂能不防夷人的偷袭?何况现在也不能确定夷人就一定已经来到坤阳城外,我只是担心在援军没有到来之前,坤阳城有那么大,仅凭城中的三四千人防守起来会非常吃力,毕竟夷人中还有很多乱波和武士啊。” 余一丁有些担心地点点头,蔡祖明说的是大实话,就算他们这一次矿区之行已经极大地破坏了夷人的预谋,但是整个矿区至少还有五六千人可供真田慎介驱使,兵力几乎是守军的一倍,而且其中不乏厉害的乱波和夷人武士,这些人相比于大晋官军战力又强了许多,现在坤阳城仅剩的唯一优势就只有这座城池而已,如果夷人偷袭成功,这个优势也不复存在,到时候坤阳能否守住就是一个大问题了。 没等余一丁再作回答,蔡祖明又道,“余先生,现在想这些没有太大意义,趁着天还没黑,我们还是抓紧时间下山。” “好。” …… 第222章 乔装改扮 看着余一丁真的就要来抱自己,钟离雪越发娇羞,口中连连说着“不要、不要”,整个人裹在被子里,用一只手抓住被子一角捂着胸口,另一只手还在使劲将他推开。 余一丁心头奇怪,望着已经成了自己女人的钟离雪,怎么也没想明白她为何又变成这样,柳翠已经离开了,现在这间屋子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这个妮子没有理由仍然如此腼腆啊。 其实还是余一丁不了解女孩子的心性,昨夜春风一度过后钟离雪已经是极度疲劳,最后直接就赤身而眠,看她疲惫的模样余一丁也不可能立刻就帮她穿上贴身的小衣,虽然地下室有些凉意,但毕竟是夏季,并没有冷到那种程度,于是他便拿了那床薄被给钟离雪盖上,接着就去忙乎他自己修为提升的事情了。 而钟离雪毕竟是郡王的女儿,从小身份也算是极为尊贵,若是真的将柳翠当作婢女倒还无所谓,王府中的婢女伺候她沐浴更衣那是再正常不过,可是现在两人的关系是姐妹,而且钟离雪昨夜才经人事,不要说在余一丁面前,就是让她在柳翠面前光着身子穿衣服也不好意思啊,所以刚才钟离雪同柳翠聊天时也是蜷缩在被子里,俩人还没聊完余一丁就进来了,哪里有时间穿衣服。 另外还有重要的一点就是床单上那些星星点点的鲜红痕迹,让钟离雪明白自己已经从女孩变成了女人,望着站在眼前的这个已经从大哥转变成夫君的男人,她的心中既有无限的欣喜和满足,却仍有一丝隐隐的失落,钟离雪也不明白此刻心中的这种情绪从何而来,只是想用薄被将那些痕迹紧紧遮盖,不愿意让余一丁看见。 余一丁当然没有那么多小女儿的心思,加上柳翠出门前还在一旁撺掇,于是他大大咧咧地来到床边,弯下腰就要去抱钟离雪,在他看来这个妮子已经是自己的老婆了,两人之间的最后一层隔阂在昨夜也被戳破,早已是赤诚相见,哪里还会有羞涩之意,所以压根没想到钟离雪会死活不让他近身。 看着余一丁面露不解之色,钟离雪只得无限娇羞地说道,“余大哥,你先出去,雪儿自己起床,不会耽搁太久,一会儿我就出来。” 余一丁依旧有些莫名其妙地盯着钟离雪看了好一阵,直到这个妮子被他看得再次不好意思起来,又催促了一下,余一丁这才亲昵地拍了拍钟离雪的秀发,又问了一句“雪儿没事?” 在得到钟离雪肯定的答复后才转身离去,到了门口还望了她一眼,钟离雪对他妩媚一笑,余一丁这才眉开眼笑地推门而出,出去后还贴心地帮她关好了房门。 眼看着余一丁的身影消失在门外,钟离雪不禁长长的呼出一口气,这才东瞄西瞅的开始寻找散落在床边的衣物,飞快地穿衣下床…… 等到钟离雪终于将自己收拾好,刚刚推开门就看见余一丁像个卫士似的守候在门边,弄得她不禁又是小脸一红。 此时大厅里并没有旁人,柳翠正在餐厅里吃早饭,婉晴肯定是在一旁伺候着,而蔡祖明则在房间里与沈月婵卿卿我我的道别,两名卫士此刻正在地面准备几个人出行的车驾马匹。 余一丁看着脸上红扑扑含羞带臊的钟离雪,脑海里又浮现出昨夜的情形,忍不住就揽过她的肩头在其额头上深深地一吻,就这一吻再次将这个妮子融化掉,长长的睫毛也垂了下来,遮住了眼睑,情不自禁地便紧紧依偎在余一丁的怀中,享受着这一刻的温存…… 直到柳翠从餐厅出来,在一旁轻轻地咳了一声,余一丁二人才像是触电一般彼此分开。 余一丁的脸皮的确厚实了不少,转头看见柳翠,手臂却仍然搭在钟离雪的肩头,只是脸上带着傻笑对柳翠说道,“呵呵呵,小翠这么快就吃好了?” 钟离雪埋着脑袋,红着脸嗫喏着不知说什么好,时不时拿眼偷偷瞟一下柳翠,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而柳翠却笑嘻嘻地说道,“雪儿姐姐终于下床啦?赶快去吃早饭,婉晴姐姐的手艺真的很好哦。” 钟离雪这才稍稍缓解了一下被柳翠撞见她和余一丁两人亲热的尴尬,连忙抬起头低声答道,“小翠,我,我还没洗漱呢。” 钟离雪在极少数情况下才会表现出这种小女儿姿态,柳翠当然可以理解她此刻的心情,随即莞尔一笑道,“哎呀,我怎么把这个忘记了,雪儿姐姐快跟我来,要让大哥陪着你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弄好呢。” 说着走过来一巴掌拍开余一丁的手,趁着钟离雪仍旧低着头,柳翠又白了余一丁一眼,小声说道,“大哥还舍不得雪儿姐姐啊?赶快让她洗漱好了吃饭,刚才蔡将军就问过我什么时候可以出发,看他的样子还是挺着急的。” 余一丁想起这位忠于职守的年轻将军,不由地在心底里叹了口气。 唉,这样的人做朋友或者同袍都不错,绝不会在关键时刻掉链子,可是做老公就会苦了自己的女人和孩子,因为在这类人的心中,肯定是将国家社稷或者军人职责放在第一位,个人家庭摆在第二位,成大义而舍小情,这在蔡祖明看来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余一丁对他们绝对是无比钦佩,但是他打死也不愿做这样的人,无关道德,只有信仰,自己的小家都没有了,大家对于他来说毫无意义,他不禁想起某个影视作品里的大反派说过的话,我最在乎的人都没有了,这个世界对于我来说就算毁灭一万次都无所谓了…… 就像这一次对付夷人的暴动,如果不是乱波劫持了柳翠和钟离雪,余一丁必定不会理睬大晋和真田部族之间的战争,也就不会有这一趟矿区之行,在他看来,这两个国家之间打死打活与自己有何相干?先不说他有没有能力帮助大晋抵抗夷人,如果两个妮子因为他参与到这场战争中而受到伤害,他对得起柳四七吗?对得起钟离杰父子吗? “我为人人”是一个人对自己的一种道德要求,没有人可以对其他人强加这种要求,所以“人人为我”就只能成为一种奢求,因为后一句话是前一句话的引申和结果,连第一句话都不能强制每个人都做到,那么如何保证实现后一句话的理想呢? 所以余一丁还是相信人只能靠自己,关键时刻不要说有人相帮,只要没有自认为的那种朋友从背后下刀子都已经是万幸的了…… “余先生,为何站在这里发呆?二位夫人是否已经用过早膳?” 余一丁正在这里胡思乱想呢,冷不丁就听见蔡祖明的声音从一旁传了过来,他连忙转头,钟离雪早已被柳翠拉到另一间屋子里洗漱去了,只见蔡祖明从沈月婵的那间屋子里走了出来,正好奇地望着他。 “哦,没事,小翠已经吃过了,雪儿现在正在洗漱,用不了多久我们便可出发。”余一丁有些抱歉地对蔡祖明说道。 “余先生不必着急,我没有催促的意思,反正我那两名护卫还在准备呢。” 蔡祖明边说边走到余一丁身边,接着又像是下意识般低声说道,“现在城内还有二百官军,我只担心随后我们出城时他们会多心,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余一丁大感诧异,愣了片刻才终于反应过来,就在昨日他们进城时那几名守城军士的表现以及当时蔡祖明的言语,都说明现在还在城中的这些官军的心中有多么紧张,毕竟平洛城就在矿区之内,此刻整个城池四周,不说远了,方圆数十里之内的夷人数量绝对在千人以上,万一这些贼人想要攻打平洛城,就以目前城中的守军数量,绝对就是一个城破人亡的结局,那些军士们不紧张害怕才怪了。 而现在城中唯一的一名四品武将还要离开,这要是被守城的军士知道了,那还不人心惶惶? 可能他们几人前脚走,剩下的官军后脚就会做鸟兽散,这样一来平洛城也就变成了一座空城,那样的话蔡祖明怎能放心将沈月婵留在此地? 余一丁只是稍稍一想便明白了其中的关节,也理解蔡祖明为何一下子就变得如此小心翼翼,估计他又是准备和自己商量对策。 果不其然,没等余一丁接话,蔡祖明继续说道,“余先生,我的想法是我们几人化妆出城。” “化妆出城?!”余一丁再次惊诧,在大晋的地面上,一名武将居然还要被逼着乔装改扮离开郡城,知道的人理解蔡祖明是为了稳定军心,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畏战胆怯,只顾自己逃命呢。 “对!目前看来只能如此了,否则留月婵在城中实在太过危险。”蔡祖明斩钉截铁地答道,他的意思也很明确,不这样那就只能带着沈月婵几人一起上路。 “既然如此,将军肯定已有出城良策,我们扮作什么人出城呢?”余一丁思索了一下后才开口问道。 “就以这座宅院主人巧手吕的族人名义出城,此人一家虽然在此地呆了数十年,但是为人十分低调,无论是经商还是修建祠堂都是默默无闻,平洛城又大,城中百姓人口众多,但是知道吕家的人并不多,所以我们打着吕家的名义出城不会引人注目,先生意下如何?”蔡祖明张口就来,看得出这是他经过深思熟虑后想好的办法。 余一丁当然没什么意见,反正他和二女在平洛城肯定是生面孔,就算昨日他与蔡祖明一起返回城中,想必也不会有几个军士看清楚他的真面孔,还不要说当时二女乘坐在马车之内,压根就没露脸,不过正好蔡祖明也提出让她们俩换乘另一驾马车,那些守城军士虽然没见过二女真容,但是马车这东西毕竟属于高价值财产,一般人看上一眼都会将它的样式大小记在心中,昨天下午才进的城,今天一早便出城离开,至少守城门的几名军士很有可能会认出车驾,万一再仔细盘查一番就是件麻烦事。 见余一丁没有异议,蔡祖明高兴道,“既如此,等夫人们用过早膳我们便即刻启程,先生看这样安排可好?” “好,就依将军所言。” “那先生请随我来,既然乔装改扮,我们还是简单化个妆,改变一下容貌。” “好啊。” 余一丁还是比较兴奋,他倒要看看蔡祖明会把他们两人捯饬成什么模样。 跟着蔡祖明来到另外一间屋内,正中摆着一张八仙桌,桌上放着的似乎是笔墨砚台,可惜没有宣纸,在毛笔旁边还有一束长长的毛发和一个铜镜,那毛发看不出是人的还是牲畜的。 桌子旁边还有一个小小的火炉,炉子上放着一只瓦罐,此时瓦罐内像是装有液体,炉膛中火苗并不大,但是瓦罐的罐口处却冒出一缕缕雾气,像是罐内的液体蒸腾出的水汽。 蔡祖明带着余一丁在桌边坐下,这时婉晴也进了房间,手中端了一盆热水,蔡祖明让她给余一丁准备了一张热毛巾,余一丁忙说自己已经洗漱过了,蔡祖明笑着摇头,示意余一丁清洁面部,余一丁这才明白蔡祖明是要给他化妆了。 接过热毛巾后余一丁将脸庞又仔细擦洗干净,心中不免觉得好笑,怎么有种女人化妆前的准备工作呢? 一切收拾妥当,蔡祖明拿起毛笔伸进瓦罐内轻轻搅动了几下,似乎是让狼毫吸饱了瓦罐内的汁水,拿起笔在罐口抹了抹,又用手指摸着狼毫试了试,随后便提笔在余一丁的脸上涂抹起来。 余一丁只觉得一股温热传来,倒没有特别烫的感觉,紧接着蔡祖明拿起那些毛发就往余一丁脸上那些涂过的地方粘去,一边涂一边粘,粘上毛发后还要在根部轻轻涂抹一下,片刻之后,余一丁的两颊腮帮以及下巴和上嘴唇都粘满了毛发。 这时蔡祖明不再往余一丁脸上粘贴毛发了,又开始在他脸上其他部位涂抹起来,包括他的脖子,最后连脖根都涂抹了一遍,紧接着又用毛笔吸饱了那座砚台内的汁水,在余一丁的整个脸上又涂抹了一遍。 到了这时蔡祖明才放下毛笔,拿出一个小剪刀开始修剪粘在余一丁脸上的那些毛发。 不一会儿便修剪完毕,这时余一丁脸上涂抹的液体也基本干透了,蔡祖明这才取过铜镜放在余一丁面前,让他自己看看。 铜镜中的一张陌生的脸孔立刻映入余一丁的眼帘,微微有些发黄的肤色,再配上浓浓的络腮胡,下颌的长须直至领口衣襟,怎么看都是一名三十多岁郁郁不得志的落魄文人形象。 蔡祖明可没理会余一丁的吃惊,就在余一丁左右不住地摆动脑袋照镜子查看自己的新面孔时,他也开始给自己改换了面容。 最后蔡祖明易容成一名黑脸中年汉子,只在上唇留着一缕短须。 两个人互相看着对方的新面孔,禁不住笑出了声。 这时婉晴又取来两套衣服,一套书生的长衫交给余一丁换上,另一套一看就是下人穿的那种粗布短衫则让蔡祖明穿了去。 换过衣服后余一丁俨然成了某个大户人家中的管事,而蔡祖明则是活脱脱的一名小厮。 等他们二人从房间内来到大厅,柳翠和钟离雪已经吃完了早饭在大厅里左顾右盼,她们在这里好一阵了,却没有看见一个人影,也不知道余一丁和蔡祖明去了哪里。 谁想到不仅没见着余一丁,却突然间从另一个房间内钻出来两个陌生人,此时婉晴还在屋里收拾,并没有跟着出来,于是二女一下子便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面带警惕之色望着余一丁二人。 柳翠一把将钟离雪护在身后,她知道这个姐姐昨夜才破身,现在实在不宜与人动手,于是微微朝前迈出一步,沉声道,“请问两位是什么人?” 余一丁二人闻言不禁相视一笑,却没有言语,柳翠见状更加警惕,口中再次急声道,“你们到底是何人!” 她已经反手一把将插在腰间的骨剑抽了出来,横在胸前,钟离雪则被她护在她身后,却不住地伸头打量余一丁二人。 又等了几秒钟,余一丁他们依旧没有说话,只是似笑非笑地望着二女,柳翠已经有些忍不住了,现在不仅余一丁和蔡祖明迟迟不现身,就连婉晴和那两名卫士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就在柳翠对着两人准备挥剑相向时,钟离雪在她身后迟疑地开口道,“余大哥?……” “哈哈哈……” 余一丁和蔡祖明同时爆出一阵大笑,只要开了口柳翠哪会听不出余一丁的声音,终于松了口气,将骨剑收回腰间,赶紧跑过来对着余一丁左瞧右看,疑惑地问道,“大哥,你们这是?……” 余一丁连忙简单将蔡祖明的安排和这样做的理由说了一下,二女恍然,不过接下来都好奇地上前抚摸余一丁的脸颊,那些胡须和发黄的脸色实在太过逼真,否则她们俩岂会一下就被余一丁二人骗了? 末了余一丁赶紧催着二女回屋收拾包裹,早上起来到现在已经耽误了许多时间,蔡祖明嘴上不说并不表示他心头不着急。 片刻之后几个人便来到地面,两名卫士早已准备好车驾马匹,就在祠堂后面的马厩中等候。 蔡祖明也不多言,他扮演的是小厮,柳翠和钟离雪进了马车后,他就坐在车辕边,一扬马鞭,马车便出了宅院侧门,等来到街道上余一丁骑着马走到了头前,马车紧随其后向东城门缓缓而去…… 第6章 柳翠的惊讶 盏茶功夫,柳翠的伤口流出的已经是鲜红的血丝,直到最后的裂口完全愈合,甚至从外表都看不出受伤的痕迹,那些白气已经不再从余一丁手指间冒出,他身上的绿光瞬间就黯淡下去。 柳翠还在昏迷,不过气息平稳,应无大碍,余一丁小心地将她平放于地上,起身侧耳倾听四周动静,身后树林中非常安静,那些追击者似乎已经撤退,刚才隐隐听见的惨叫声也都已消失。 长舒了一口气,片刻前那场生死搏命,以及替柳翠疗伤的体能消耗这时候都转化为阵阵疲惫,余一丁挣扎着起身,发现双腿还在不由自主地颤抖,紧张地四处观望了一阵,这才小心翼翼地从土坑中爬出,先在山坡上捡回自己掉落的钢叉和柳翠的猎弓还有她的小皮帽,没敢爬上山坡查看树林中的机关陷阱,而是回到柳翠身旁,取下她的箭袋和猎弓一起置于身侧,又将小帽重新戴在柳翠的头上并仔细系好,然后右手持钢叉,左臂护着柳翠靠坐在她的身旁休息。 大概一顿饭的功夫,余一丁感觉柳翠的小皮帽在蹭他的胳膊,低头一瞧,柳翠也正抬眼看他,双臂撑着地面努力想要起身,才刚刚抬起一点身子便软倒在余一丁怀中。 “别动,你先歇着。”余一丁柔声说道,“刚才你失血过多,现在不宜活动,先喝点水。” 说着把水囊凑到柳翠嘴边,柳翠顺从地喝了点水,靠在余一丁肩头虚弱地问道,“余大哥,那些人呢?” “他们都跑了,多亏了柳叔的机关陷阱。”余一丁道。 “哦。”柳翠这才放下心来查看自己肩头的伤势,却发现肩窝处并没有外伤,只道是那羽箭没有射穿肩膀形成贯通伤,又说道,“余大哥,我背上的伤势可重?” “已经没有外伤了。”余一丁不想隐瞒,也隐瞒不了,“你现在就是失血过多引起的虚弱疲劳,回去养两天就好了。” “我明明被箭射中,怎会没有外伤?”柳翠诧异。“你别是在安慰我。” “小翠,你的外伤已经被我治好,歇息一下我们就下山。”余一丁实话实说。 柳翠伸出右手摸索左肩后部,确实没有任何外伤,而且她现在只是觉得乏力,并无受伤的疼痛之感,惊异之下没有言语,只在心里回忆受伤时的情形。 半晌,柳翠小声说道,“余大哥,你失忆以前可是个医术精湛的郎中?” “恩?”余一丁诧异,想了想后说道,“不会,我怎么一点不记得自己会医术。” “哦,余大哥,我再休息一下便可行走。”柳翠还有些虚弱,不能正常思维。 “好,那就再歇息一阵。”余一丁也不想进行这个话题,关键是他没法解释。 柳翠安静地靠在他的怀中休息,片刻后,余一丁已经完全消除疲惫,再次低头查看柳翠的状况,山风轻轻吹着,她的小皮帽上的绒毛随风摆动,余一丁看见上面还有一些草屑泥土,不禁伸手拍了拍,柳翠惊醒抬头看他。 “帽子上有些脏,我帮你拍拍。”余一丁看她满眼疑问,说道。 “嗯,我感觉好多了,先扶我起来。”柳翠轻声回道。 余一丁连忙轻手轻脚扶她起身,刚才帮她拍帽子纯属下意识举动,美人在怀,又轻抚其帽,想想确实有些暧昧,也有些轻薄,现在两人都有些尴尬。 柳翠站直了身子,右手按住左肩,小心地把左胳膊往上抬,又前后摆动了一下,看来是真无大碍。余一丁把弓和箭袋递给她,又整理好自己身上的麻绳水囊干粮等一应物件,问道,“我们现在是上去看看还是下山?” 柳翠把箭袋背好,抽出一支羽箭,搭弓试了试,还是拉不了满弓,双臂依旧乏力,于是摇了摇头,收箭回袋,又把弓斜挎于肩,想了想说道,“还是得上去看看才行,余大哥,把短刀给我。” 接过余一丁的短刀,柳翠当先爬出土坑向坡顶走去,才几步就一阵摇晃,险些摔倒,余一丁赶紧扶住她说道,“要不先下山,那伙贼人死伤了好几个,我估计他们暂时不敢上山,而且你现在的状态也不能再冒险了。” 此时柳翠脸色发黄,嘴唇也微微有些泛白,余一丁可以帮助她疗伤,但损失的精血不是一时半会儿可以补足的,看她虚弱,余一丁反身半蹲背对她说道,“我背你下山。” 柳翠愣了愣,她是猎户女子,本没有那么多矫情,虽然性格坚韧,但现在的她可以说是战力全无,再次上山只能成为余一丁的拖累,如遇险情可能两人都会有去无回,所以稍加思索便伏于余一丁背上。 刚才与余一丁肌肤相亲亦是事急不得已为之,有些尴尬一下也就过去了,现在趴在余一丁后背,一股男子气息扑面而来,使她不禁面红耳赤,心如小鹿乱撞,半晌没有言语,只是随着余一丁行走身子上下起伏,她的体重较轻,况且余一丁现在身体结实,充满力量,背着柳翠如若无物般稳稳地向山下走着…… 渐渐地,柳翠的手搂紧了余一丁的脖颈,小帽上的兽毛摩擦着他的侧脸,柳翠的下巴也轻轻搁在余一丁的肩头,这一切让她觉得踏实安全…… 柳翠心中猛然一凛,暗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急忙转念在余一丁耳边说道,“余大哥,云兽送于你的石头哪里去了?” “嗯?”余一丁沉吟,“其实我昨天遇见你们前最后一次昏迷也跟石头有关,那时云兽要舔我手中的石头……” 余一丁删繁就简地把当时的情形又描述了一遍,末了说道,“不会是云兽的舔舐让那石头融化进了我的身体,这才让我具有了某种能力,甚至可以替你疗伤?” “这么说真有可能,所以昨晚你身上那些臭臭的东西很可能是你身体里冒出来的?”柳翠推测,继续道,“那些东西应该是你体内原有的杂质,进入你身体的石头是在帮你……洗经伐髓?!” “也许,刚才就是从我指尖冒出的一股白气助你恢复伤口的。”余一丁继续道,刚才他就有过猜测,这下被柳翠说出也没有太过惊讶。 “啊!这么说余大哥你……”柳翠惊讶,但她不知道该如何表达。 “异能”余一丁轻轻地吐出两个字。 柳翠一下直起脖子,歪头盯着他的侧脸细看,不再言语,余一丁察觉,停下脚步转头问道“小翠你这是怎么了?” 柳翠就像初见他那样,目不转睛地望着余一丁的眼睛,半天才幽幽地说道,“余大哥,你到底是从哪儿来的呢?” “什么?”余一丁被这跳跃的问题弄得一愣,继而转念一想已然明白柳翠意思,云兽一般不与人接近,普通人贸然靠近便会进行攻击,余一丁倒好,不仅不受攻击,还能得到云兽赐予的异能,柳翠岂能不惊,想到此处余一丁不禁哈哈一笑道,“现在我也不知道,失忆了嘛。” “余大哥你放我下来。”柳翠从余一丁背上下来转到他的身前,继续说道,“现在你还能给我看看你的异能吗?就是那股白气。” 余一丁回忆刚才的情形,好像那股气流并不受他的意念控制,只有在危机关头才会自动出现。他自身挡住的那一箭柳翠没有看清,他也没有察觉,只是当时心头莫名不安,所做的就是尽力向前扑出躲避。柳翠中箭时他所能做的只有一筹莫展,疗伤的白气并不是他主动施放出来的…… 思考片刻后他只能无奈地说道,“我无法主动控制那股白气,它给你疗伤时我只能感觉到是从全身上下不由自主地流向我的指尖。” “这样啊。”柳翠有些失望,不过转念一想又说道,“也许是昨日你才得到这种异能,大概需要时日才会慢慢主动掌握。” 余一丁不置可否,他也确实是一头雾水,只不过想到这异能还能疗伤不由得心底泛起一阵小小地兴奋,这样接下来他在这个世界的生存就有了很大的保证,至少不会轻易就挂掉。 念及于此,又望向柳翠略显苍白的小脸,说道,“小翠你失血很多,面色不好,还是我背着你快些下山好好歇息。” “嗯”柳翠低声回应,再次伏在余一丁后背,这回很自然地就将头靠在余一丁脖颈一侧,带着笑意缓缓闭上了眼睛,任由余一丁一路平稳飞快地向山下走去…… 远远望见村口小桥,已有种地的乡邻瞧见柳翠浸满鲜血的衣袖,急忙帮着一起将二人送回家中,柳四七早已已闻讯赶来查看,余一丁示意柳翠并无大碍,让他遣退众人,再将柳翠扶到床上躺下。 待众人离去后柳四七沉声问道,“发生了何事?” 余一丁一边将身上的物件取下,一边说道,“柳叔,那伙贼人又来了,伤了小翠,不过我已替她疗伤,只需休养几日便可。” 柳四七查看了一下柳翠的破损衣服,发现并没有外伤,奇怪道,“小翠并无外伤,身上的血迹是怎么回事?” “爹,我没事,全靠余大哥救了我一命。”柳翠靠在床上,轻声说道,接着就简单地把事发经过叙述了一番。最后又说道,“爹,余大哥有异能一事千万保密。” “我理会得。”柳四七紧皱眉头应道,转头看了余一丁一眼,说道,“余老弟,我们出去说话。” 说着当先出了柳翠的小房间,余一丁跟着,两人来到柳四七的大屋,在小桌边坐定。 柳四七思索片刻才说道,“余老弟,小翠她娘走的早,就我们父女俩相依为命,如果她再有三长两短……” “柳叔,都怪我。”余一丁急忙打断他的话头,“如果我有武艺或者会射箭就好了。” “你这是说哪里话,今天如果不是你,可能小翠已遭不测。”说道此处柳四七一顿,紧接着说道,“小翠的命是你救的,我柳四七就是一个普通猎户,无以为报,这样,从明天起,我教你一些粗浅的拳脚武艺,日后你要踏上回乡之路也算有点防身的手段。” 余一丁闻言大喜,纳头便拜,拱手行礼道,“如果柳叔愿意教我武艺,那真是再好不过,小子我先谢过了!” 柳四七望着行大礼的余一丁,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第7章 再遇云兽 接下来一个多月里,余一丁每日跟随柳四七学习武艺,由于他的身体经过洗经伐髓,已经变得异常强健,而且不知为何对刀枪拳脚的领悟也是大大超出常人,往往是柳四七演示一两回,余一丁就能够迅速掌握要领,并能做到触类旁通,很快就将柳四七所会的几套拳脚功夫以及猎人必备的使弓使叉技能全部掌握,并且学会了制作柳四七能做的全部机关。现在就差不断地实战磨练了,有些能力只能靠实战出经验,这种经验才是最宝贵的,在危急关头往往可以化险为夷。 在余一丁习武的这段时间,也常常跟随柳四七父女一起巡山,当日他们二人遇袭之地也早在第二天就被柳四七带着余一丁探查过,取回了一些遗留在那里的箭矢,又修复更换了几处机关。 那天除了柳翠射杀一人,另外在套绳下的兽夹上还留有血迹,一座陷阱表面的遮挡物已经消失,坑内的尖木棒上布满血痕,两处隐藏的硬弩被触动发射,结合当时余一丁听见的几声惨叫,柳四七估计敌人折损了三到四人。 而且那一日后这一个多月都没有库赛人再上碧云峰,不知是他们元气大伤暂缓行动还是在酝酿新的计划。 柳翠在家休养了三五日后,已经完全康复,活蹦乱跳地陪着余一丁练武,现在这妮子整日里缠着他,不是教他射箭陪他习武就是带他巡山,看来已是芳心暗许。余一丁同样也喜爱这个伶俐可爱的女孩,加上二人也算是生死之交,现在可谓如胶似漆,形影不离。 这一切柳四七都看在眼中,他是过来人,女儿的心思他怎能不明白,只是想到余一丁迟早有一天将会离开柳河村,走出碧云峰,踏上寻找家乡的路,到时候女儿是否已经做好陪他浪迹天涯的准备? “唉,女大不中留啊……”柳四七坐在院子里胡乱想着,手中并不歇息,麻利地制作着猎具。 早上余一丁就带着柳翠上山去了,今天俩人不仅要去查看各处机关,还准备登上碧云峰顶,再去看一下余一丁苏醒后待过的那块大岩石。 柳四七希望他们可以顺利到达,最好还能再一次遇见云兽,期盼着两人可以像余一丁那样再有好运。 此时二人已经巡视完所有布置好的机关陷阱,在一片树林边休息片刻后,准备继续向山顶进发。 “小翠,前面的路我不知道怎么走了,还是你来带路,”余一丁说着,把柳翠让到身前说道,“小心点!” 柳翠小鹿一样轻盈地绕过余一丁的身体。 “如果再遇见危险,余大哥就再救我一次,那样我就欠你两条命,一辈子都与你纠缠不休……”这话柳翠完全是脱口而出,一点没过脑子,话一出口她立刻红了双颊,飞奔着向前冲去,余一丁身怀强悍的治疗能力,她相信他一定会保护好自己,只是这类似表白心迹的话语太过直白,让她不敢直视余一丁。 “说什么傻话。”余一丁愣神,这些时日柳翠的言行他看在眼中,记在心里,哪有不明白的道理,只是自己终究不属于这个世界,不属于碧云峰,前途未卜,他现在根本不敢也没有资格接受这份情意,只得惴惴地跟了上去。 柳翠见他如此,也暗自庆幸,虽然大山里的孩子豪迈奔放,但是起码的矜持还是有的,哪有女孩子像她这样大胆奔放,现在余一丁没有回应,倒是少了一份尴尬。 前方是一道断崖,隔崖相望的对面山壁离此约一两丈,左右望望,不从这道悬崖过去要绕行很远,余一丁纳闷,云兽带他下山时没有遇见过断崖,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柳翠走错了路线? “余大哥,怎么了?”柳翠见余一丁发呆,便问道。 “云兽带我下山时没有走过这条路,我印象中没有碰见过断崖。”余一丁不解。 “这是爹爹找的另一条上山的路。”柳翠指了指不远处悬崖边大树上垂下的一条条粗大藤蔓,“我们用它过去,可以节省不少时间。” 悬崖左侧两三丈外有棵大树,从它的粗大树枝上垂下很多藤蔓,两人走过去,找了一根儿臂般粗细的,足以承受一两个人的重量,余一丁望了望山崖的深度,又试了试藤蔓的韧度,不由分说揽住柳翠的小腰就准备荡过悬崖。 “余大哥莫急,”柳翠忙道,“过了山崖就是云兽地盘,千万小心。” 说着搂住余一丁的脖颈,将自己紧紧贴在他的身侧。 “我们不就是想再见到云兽吗?”说完余一丁往后一退,单手抓紧了藤蔓,腰腿使劲发力,用一道优美的弧线把二人送过了悬崖。 落地后眼前是一片茂盛的灌木丛,二人蹲下身子,隐在一丛灌木后,柳翠低声说道,“余大哥,过了这片草丛将会有很长一段岩石路,非常难走,爹爹也曾在此发现过云兽踪迹。而且这么久没有库赛人的动静,也许他们不会再和我们纠缠,直接摸上山对云兽下手。” 余一丁对云兽不以为然,他的所有力量都是此兽所赐,再遇见也应该不会对他抱有敌意。反而是库赛人值得他加倍小心,不能再让柳翠受伤了。 两人小心地慢慢前行,此时柳翠不再是一副小女儿姿态,又恢复了一个女猎手的机警和干练。 “好大的一片灌木丛。”当他们面对陡峭的岩地,余一丁心中这样评价刚刚经过的大片草丛。 面前岩地坡度极大,很多时候都需要手脚并用才能攀爬,如果从高空看向这里,就像是大山长了一大片癣,其他地方草木森森,这一片却净是裸露于地表的岩石,只是其间偶尔点缀了一些灌木。 柳翠在前带路,很多时候只能迂回向上,不时依靠突出地面的岩石或者植物根须才能继续前行,就这样大概走了三四里,终于越过了这片险地,前方是大片黄绿的草坡,再远处就可以望见余一丁见过的那种高大挺拔像是杉木一样的浓密树林。 柳翠搭手望了望前方,取下斜挎在肩的猎弓,又抽出一支羽箭搭弓在弦,余一丁也已经将身后的钢叉取出握在手中,两人放低身姿,快速朝着草地奔去。 啾~~~啾~啾~ 远处突然传来一长两短的尖锐哨响。 “不好,这是响箭,是谁在放箭?”柳翠诧异道,这不同于他们猎户使用的响箭,声音不算太大,所传距离也不算很远,应该是用于多人分散目标时联络所用。 “应该是那边!”余一丁现在已非吴下阿蒙,那声音响起时就已辩明方向,不由分说朝着响箭方向当先冲去,柳翠也不迟疑,紧紧跟随着一并前冲。 哨响在前方大约两里地,因为发声处已是树林,余一丁快速奔跑中也看不清远处具体状况,于是换作左手持叉,右手从身侧口袋中摸出一枚短匕,这是柳四七专门找外村铁匠为余一丁量身定制,精铁打造,长约五六寸,一共五支,可当匕首,也可作为飞镖,余一丁现在臂力惊人,这东西比弓箭小巧,胜在快速无踪。这时余一丁将它扣在手心,以便随时甩投。柳翠也已全神戒备,紧跟余一丁在树林内快速穿插。 疾行了二三百丈,余一丁身形猛住,倚在一棵大树背后,偷眼向前方望去,只见二十多丈距离外,十来个身着异族服装,头顶盘有小辫的男子正手持各式兵刃呈圆弧状围住一棵大树,再仔细一瞧树下蹲坐一兽,不是云兽又是何物。 那兽正如余一丁当日所见,浑身雪白似云,尾部点点荧光,原本湛蓝的眼眸中此时却散发着凶光,正皱鼻咧嘴,口中犬齿交错,面目狰狞地环顾四周。而那些异族人却是个个眼含贪婪之色,似笑非笑地向树下缓缓逼近。 见此情形,余一丁转头轻声在柳翠耳边说道,“我上树,他们有动作就放箭,引他们过来,你就往回跑,近处的我来解决,你只是以弓箭掩护我,小心自己。” “嗯,你也小心。”柳翠应道。 余一丁攀住树身,蹭蹭几下就爬了上去,将自己隐在茂密的树叶丛中。 柳翠抬头看了看他,上前一步靠住树干,微微探出半个身子,左手立弓,右手满弦,瞄准那群人中一个手持弓箭的家伙,只听得“嗖”的一声,原本被柳翠右手抓住贴在脸侧的白色箭尾如同一道流光极速向前飞去,再看那个库赛人正持弓警戒四处张望,突然而至的羽箭让他避闪不及,正中心口,仰头便倒。 那一干人的注意力此时都在云兽身上,怎知会有如此变故,惊惧之下纷纷行动,有冲向云兽的,也有往后退却躲避箭矢的,一时间乱做一团。只因这伙库塞人想活捉此兽,手中基本没有致命武器,大都是绳索棍棒一类,只有两三人手持钢刀,另有二人持弓警戒。 正在这时,云兽也已暴起发难,凶狠地扑向最近一个手持绳索向它靠近的库塞人,那人只觉眼前白雾一闪,只来得及把手中绳索举起抵挡,云兽的身形就已掠到他的面前,锋利的爪尖闪出瘆人的白光,瞬间就将那根粗大绳索切成两节,兽爪去势不减,狠狠地拍向那人胸口,直接陷进胸腔,云兽这才落地,前爪一抬一甩,那人就如同一个破口袋一样被抛出了七八丈远。 这时柳翠的羽箭又再次射出,瞄准的是那个剩下的弓手,只不过有了同伴的前车之鉴,那人轻易地躲开了攻击,同时也发现了柳翠的藏身之处,朝着这边射出一箭后就直奔过来,边跑边取箭发射,压制柳翠的攻击,另有三人提刀也向柳翠这边合围而来。 剩下的八九人已经被云兽逼的手忙脚乱,虽然有棍棒不时落于兽身,但是云兽仿佛钢筋铁骨,棍棒的击打只能稍微减缓它的攻击速度,却无法对它造成任何伤害,云兽的弱点只在口鼻之间,若此处遭到重击就会丧失战斗力,或者被绳索套住颈部也会受制于人,这伙人使用棍棒绳索攻击,看来早已了解云兽弱点,只是没料到此兽动作凶猛,速度奇快,完全出乎他们的意料,根本无法形成有效打击,转眼间又有两人重伤倒地,哀嚎不止。 柳翠这边因为敌人的弓箭压制,她只能再放出一箭后就开始撤退,后方四人紧随而来,正当弓手冲到余一丁所处树下,再次张弓准备射击时,一道白光自他头顶上方一闪而下,从他的肩膀刺进,又从腹部穿出直接插在泥土里,那人最后只来得及抬头向上看了一眼,随即身子一歪,倒地不起。 余一丁从树上飞身而下,一个前滚翻卸去冲劲,并借力再次腾身而起,扑向离他最近的一个持刀库赛人,刚才翻滚横在身前的钢叉此时被他双手一扫,直直向那人当胸刺去,那人急忙用刀背格挡,打算将钢叉挑开,却未料到余一丁的力量巨大,速度奇快,刀背才与钢叉接触,铛的一声响,仅仅稍微改变了钢叉的方向,没有扎到心口,却直接穿透左边肩窝,那人不禁一声惨叫,右手挥刀向余一丁乱砍,余一丁急忙松开钢叉侧身闪避,同时又从口袋中摸出匕首,向后跃出一步,匕首脱手而出,一道寒光在那人脖颈处一闪而没。 片刻之内,余一丁连杀二人,上前从尸体中拔出钢叉,转身望向合围过来的最后两人,那二人眼见余一丁彪悍了得,又是怒目圆睁面带煞气,所持钢叉尖端犹在滴血,恍如一尊杀神,二人不由地眼神中都透露出怯意,对望一眼,知道今日之事不能善了,钢牙一咬,举刀过顶,嘴中呜呀呀一阵乱喊,同时向余一丁冲来。 不料才冲出一两步,其中一人胸口便多出一支羽箭,原来柳翠见余一丁已经消灭两人,停步回身支援,这时射出一箭正中一人,剩余那人心头大骇,稍一犹豫,余一丁已经举叉冲将过来,抬手就刺,那人的钢刀虽勉强抵住钢叉,却听咔嚓一声,刀身断裂,叉头去势不减,直直冲进那人胸部。 待余一丁将两把匕首捡回,带着柳翠返回到云兽被围处,围攻云兽的八九个人已经成为尸体横七竖八地遍布在四周十丈范围,云兽依旧蹲坐在树下,一身白毛沾染着点点血迹,湛蓝的双目温和地望向两人,不带一丝凶戾之气。 余一丁再次见到此兽,心头倒还平静,柳翠则是眼含激动,身体微微颤抖。 第221章 ? 准备出发 这时蔡祖明正好从沈月婵的房间内走出来,一眼便看见了仍站在那里傻乐的余一丁,有些奇怪地问道,“余先生,发生何事这么高兴?” 余一丁暗道一声好险,得亏柳翠推开了自己,这要被蔡祖明看见两人亲热还真有些尴尬,连忙敷衍道,“没事没事……,哦,对了,沈小姐恢复的还好?” 蔡祖明答道,“幸亏先生出手相助,月婵现在已无大碍,只需再修养些时日便可痊愈。” “那就好,不过今日赶路我的夫人还是乘坐马车,有劳将军让人准备,最好马车上垫的褥子厚实一些。” “这是自然,两位夫人被夷人劫持吃尽苦头,我看她们就乘坐送月婵回来的那架马车好了,其内足够宽敞,又是双辕双马,不会影响我们赶路。” 这下余一丁放心了,他生怕蔡祖明会问出为什么要给马车内垫上厚褥子的事情,听他所言果然是认为二女被劫后直到现在也没有彻底恢复,就想着让她们在路途上更舒适一些,不过这样也好,要是解释起来对于余一丁来说也是件麻烦事。 “不知将军对我们此去坤阳城有何准备?”余一丁又问道。 “我正想跟先生商量此事,这样,我们先吃早饭,边吃边说。”蔡祖明说着还不忘加了一句,“这些日子二位夫人受苦了,一会儿等她们醒后我让婉晴将早餐送到屋内。” 蔡祖明并不知道昨夜柳翠是单独一个人睡的,余一丁也没多说,哼哼哈哈地就敷衍了过去,蔡祖明当然对这些事不感兴趣,一边说着一边就将余一丁引到另一个房间。 这是一间只有桌椅板凳的房间,看样子就是一个小小的餐厅,等余一丁两人坐下,婉晴便将早餐所食的稀饭馒头之物一一端了上来,外加两盘小菜,随后便默默地退了出去,又回到沈月婵所住的那间屋子,代替蔡祖明继续照看她。 “余先生,今日我们前往坤阳城,途中很有可能遭遇夷人,依先生之意,遇此情形我们该如何应对?” 蔡祖明有些担忧地问道,看来他跟余一丁的想法类似,但是这位年轻武将肯定不是担心自己的安危,只是想到余一丁的两位夫人才会有此疑问。 前往坤阳城的一路可不像是在栖凤镇时的情形,那时还有众多官军可以保护二女,余一丁也能放开手脚与夷人拼杀,若是今日途中遇上夷人,万一对方人数众多,他们四人稍有不慎便会深陷重围,到那时不仅柳翠和钟离雪的安全堪忧,就连余一丁和蔡祖明两人能不能全身而退都是一个未知数,因此蔡祖明实在担心会出现这种局面。 余一丁本来是拿了个馒头慢慢啃食,听见蔡祖明这样一说便停了下来,抬头望着他答道,“倘若遇上大批夷人我们只有回避,不可硬拼,若是小股夷人嘛,我有把握将他们全数击杀!” 蔡祖明有些愣神,但见余一丁说得斩钉截铁,他也见识过余一丁的本事,相信余一丁绝不会胡乱说大话,连忙追问道,“那么依先生之见,多少夷人算是‘大批’,多少又算是‘小股’呢?” 余一丁稍稍沉吟后答道,“四五十人之下我有把握将对方全歼。” 这是余一丁经过仔细计算得出的一个数据。 如果对方有四五十人,就算他们将四人包围,以蔡祖明的功夫,抵挡住五六名普通夷人不在话下。远程射击柳翠有弓矢可用,近战她还有一把骨剑,这个妮子现在已经完全恢复,肯定没有大碍。虽说钟离雪昨夜才破身,但是经过余一丁的治疗恢复,使剑应该没有问题,她和柳翠二人依托马车的掩护对付七八人也问题不大。 剩下三十来人余一丁自认只靠自己足以应付,不说他的气指已经升级,可能夷人还没近他的身就会死伤大半,到那时如果这些人还有勇气继续围攻,余一丁不介意顶着防御蛋壳大杀四方,他相信夷人不是木头,眼看着身边的同伴非死即伤而无动于衷,只要干翻他们一二十人,剩下的夷人必定会心惊胆寒,说不定立刻便会作鸟兽散。 现在余一丁唯一担心的就是碰上额田幸人松谷男那样的高级武士,或者是夷人的乱波,想当初松谷男一人就可以同时对付蔡祖明和陈平两人的围攻,双方拼斗多时也不见他落了下风。而那些乱波不仅神出鬼没,又身怀多种攻击手段,弄不好蔡祖明和二女就会遭了他们的道,到那时余一丁对其余三人难免照顾不周,他们中任何一人受到伤害余一丁可能都难以做到及时救援。 于是余一丁紧接着又道,“但是如果遇见了夷人中的乱波或者极为厉害的武士,我们决不能硬拼,到时候则由我来掩护,你带着我的夫人先行撤退。” 蔡祖明本来还在惊讶于余一丁说出的他能对付的敌人数量,现在可不同于在矿区时,身边没有一兵一卒跟随,就他们四个人,其中还有两名女眷,余一丁竟然敢说出面对四五十人没有问题,甚至还有把握将其全歼,这番话已经令蔡祖明目瞪口呆。 可是再听到余一丁说出来如果遇上高级武士或者乱波绝不可硬拼,由他带着两位夫人撤退,余一丁掩护时,蔡祖明又是微微一愣。 “好!就依先生所言。”愣过之后蔡祖明立刻点头答应。 如果到时候连余一丁都抵挡不住对方的攻击,只能说明他们面对的敌人肯定非常厉害,蔡祖明可没有自大到认为自己比余一丁的本事还大,由他带着柳翠和钟离雪先行撤退绝对是明智之举,至少不会给余一丁拖后腿,所以略略思索一下后他立刻答应了余一丁的安排。 “我觉得前去坤阳城这一路我们主要是赶路,万一碰见夷人能避则避,实在躲避不了的话再说与其拼杀的事情,但是就怕我们到了坤阳后夷人已经开始攻城,到那时将军有何打算?” 余一丁又说出了一个他心中担忧的问题,这一趟他之所以带着柳翠和钟离雪陪同蔡祖明前往坤阳城,完全就是在还蔡祖明陪他前往矿区寻找二女的情义,另外也有自己的能力提升的原因,为了报恩而把自己和两个老婆的性命全都搭进去的事情余一丁可做不出来,其实如果不是还蔡祖明的人情,他完全可以直接转向东南前往望桑镇,避开夷人暴乱的战场,也免得两个妮子再遭不测。 但是如果他们赶到坤阳城时正好遇上夷人已经开始攻城,几个人只得另外再寻找机会进城,到那时想要入城就要突破数千夷人的包围圈,不仅难度很大,而且还要面对诸多未知的风险。 这可不是一件容易做到的事情,所以余一丁想先听听蔡祖明的打算。 可是还没等蔡祖明开口回答,婉晴已经从门外快步走了进来,边走边说道,“蔡将军,小姐醒了,她还想下床见你!” 蔡祖明立刻陷入石化之中! 昨日赶到平洛城后,余一丁确实给沈月婵再次进行了治疗,也告诉蔡祖明今天一早沈月婵便可下床,当时蔡祖明只认为余一丁是在安慰他,反正见着沈月婵一切安好他便放心了,只要她伤势稳定,最多在这处密室修养上一段时间自然就会恢复,因此他并没有把余一丁的话太当回事,谁知道现在沈月婵真可以下床了,这怎能不令他震惊,要知道到目前为止,距离沈月婵受伤也才堪堪过去三天! “余先生,这……” 蔡祖明才说道一半,余一丁已经打断了他的言语道,“将军还不快去看看!” 蔡祖明这次才回过神来,也顾不得礼节了,一边对着余一丁拱手行礼一边起身便往门外奔去,余一丁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依旧拿起刚才那半个馒头不紧不慢地吃了起来。 片刻之后蔡祖明风风火火地从门外冲了进来,进屋后便对余一丁单膝跪地行礼,口中还不住地说道,“先生真乃神人也!有何差遣,祖明定当万死不辞!” 余一丁并没有托大,连忙扶着他的胳膊说道,“蔡将军太客气了,有话请坐下再说。” 蔡祖明哪里还有什么多余的话语,他整个人已经高兴得连句整话都说不上来了。 刚才他进屋便看见沈月婵已经坐在床头,正准备穿鞋下床,大惊之下蔡祖明连忙上前查看她的伤势,这不看不要紧,等到沈月婵掀开衣襟解开缠绕在她腰间裹伤的布带,蔡祖明一眼便看见那条原本触目惊心的伤口此时却变成了一道泛着粉红色光泽的嫩肉,甚至连一点点血痂都没有了! 直到沈月婵在一旁催促,蔡祖明才回过神来,又想起昨夜余一丁对他说过的话,终于确信沈月婵的伤能够恢复得如此迅速,绝对是经过余一丁治疗的缘故,暗道余先生这种有大本事的修行者当真了得,于是也顾不得继续照顾沈月婵起身,只让婉晴服侍她下床,自己连忙跑到餐厅拜见余一丁。 看着蔡祖明兴奋的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余一丁只得又道,“蔡将军还记得我昨夜就已说过的话?你还是想想怎么安抚沈姑娘,此刻她的伤势并未彻底痊愈,还得继续在此地养伤,不能跟着我们前往坤阳城啊。” 蔡祖明连忙道,“先生说的是,一会儿等月婵过来我便劝她,还请先生从旁替我说话。” 余一丁连连应道,“好说,好说……” 正在二人说话间就见婉晴搀扶着沈月婵走进了餐厅,刚进屋沈月婵便甩开婉晴的手臂,上前对着余一丁施了盈盈一礼,口中说道,“月婵多谢余先生救命之恩。” 眼见这对小夫妻如此多礼,余一丁实在很不习惯,连忙客气道,“蔡将军助我寻回内子,帮些小忙是分内之事,还请沈姑娘不要多礼。” 沈月婵莞尔一笑,继而巍颤颤地起身,余一丁虽然可以治愈她的伤口,但是流失的精血却不可能替她找回,此时的沈月婵仍旧有些虚弱,蔡祖明见状连忙上前搀扶住她,口中说道,“月婵,虽说你的伤口已经愈合,但仍需一些时日才可彻底恢复,现在整个郡王府都迁至坤阳城,我的卫戍营也在那里,你留在此地安心养伤我也放心,等一会儿我便和余先生赶回坤阳城,待平定夷人之乱后再来接你。” 蔡祖明话音刚落沈月婵立刻说道,“祖明,你的心意月婵都知道,可是父王已经前往坤阳,现在仍不知那边情形,贼人本就势众,万一坤阳城不保,父王有什么三长两短,你让我如何安心待在此地养伤?另外我听婉晴说余先生的两位夫人也要与你们同行,她们这些日子受的苦可不比我少,何况婉晴也有一身功夫,如果你带上我们随行,你的那两名亲卫也不用留下来照顾我们,这样路上人多了也可以互相有个照应,祖明,你说呢?” “这个……”蔡祖明一时没了言语,只得眼巴巴地望着余一丁,看来他早就知道自己这位未婚妻属于伶牙俐齿,他一名武将实在无法在言语上说服沈月婵,所以刚才才会请求余一丁帮他说话。 “沈姑娘,你听我说。”沉默了片刻后余一丁才缓缓开口。 眼前这人毕竟对她有救命之恩,因此沈月婵只是转过头用一双美目望向余一丁,安静地等待他继续说下去。 “其实主要是我不赞同你此时前往坤阳城,原因嘛有以下几点。” 余一丁顿了顿继续道,“其一,平洛郡的夷人劳工参加暴动的不会是他们在大晋的全部人手,至少这一趟蔡将军和我前往矿区就消灭了近千名夷人,这还不包括蔡将军在苍岭镇时就已派出信使向各个矿场示警,我估计最多只会有五六千左右的夷人参与暴动,而坤阳城本就驻守有李盛将军的所部人马三千禁卫军,现在蔡将军的卫戍营和平洛郡城的官军也已赶到坤阳,坤阳守军至少增加到了四千人,加上坤阳城高防坚,发生夷人暴动这等大事,晋皇必定会调兵增援,坤阳城守军固守待援不成问题,所有姑娘完全不必担心沈郡王的安危。” 沈月婵听余一丁这样一说,脸色随即就变得舒缓起来,余一丁见自己所言有效,紧接着又道,“另外,姑娘的伤势才刚刚有所好转,待在此地继续疗伤乃是最为稳妥的办法,虽说我能做到让你的表皮快速愈合,但是内腑之伤却无能为力,这个需要时间恢复,如果此时贸然出行,先不说你的伤势能否承受奔波之苦,会不会有所反复,万一路上遇见围困坤阳城的夷人,他们对付不了坤阳守军,但是对付我们这几个人肯定绰绰有余,到时候我们只有逃命的份,但是依姑娘目前的身体状况,逃命之时必定会成为蔡将军的拖累啊。” 沈月婵已经面露沉思之色,余一丁赶紧趁热打铁,接着又道,“另外,姑娘有所不知的是,我的夫人只是受了被劫之苦,身体却没有受伤,此次前往坤阳城她们也不惧怕路途上的奔波辛苦,哪怕逃命她们俩还是乘坐马车,可是姑娘的身体却连这一点都做不到啊,我可不希望你们夫妻因为我的事而再次受到任何伤害,那样的话我真的就无法偿还这份恩情了,还望沈姑娘体谅,在这里我先谢过姑娘了。” 说着余一丁便对沈月婵抱拳行礼,沈月婵连忙摆手道,“余先生切莫多礼,本是先生救了月婵的性命,怎么反倒还要对我道谢?这可万万使不得。” 这时蔡祖明也赶紧上前扶着自己的未婚妻,只因沈月婵已经在起身回避余一丁的行礼了,可是此刻的她却显得弱不禁风,匆忙起身后整个人都摇晃不止,蔡祖明不禁在心头暗道,看来不让月婵跟着自己前去坤阳是正确的,她此时的状况看起来必须还要在此地继续休养些时日才行…… 这下总算将沈月婵劝了下来,她又和蔡祖明低声耳语了几句,便再次向余一丁道谢,随后便由婉晴搀扶着返回了自己的房间。 随后余一丁二人接着吃完早饭,柳翠和钟离雪却还没有从房间里出来,余一丁也有些奇怪,按理说钟离雪的身体没有那么娇弱啊,于是顾不得其他赶紧回房查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正好早饭后蔡祖明已经吩咐亲卫准备车驾马匹,他也趁着余一丁回房间这段时间再去同沈月婵道个别。 余一丁进屋就看见柳翠坐在床边,钟离雪也已靠坐在床头,两个人正在小声说些什么,余一丁不禁有些无奈地笑道,“你们两个丫头,都醒了怎么还不起床吃早饭?一会儿蔡将军他们就将马车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 柳翠调笑道,“大哥,姐姐她下不了床了,看来只有让大哥抱到马车上去了,而且早饭也必须在马车上吃哦。” 钟离雪娇羞道,“余大哥休要听小翠妹妹胡说,我哪有那么娇气,马上就可以起来了。” 余一丁现在的脸皮已经比原来厚实了不少,见着钟离雪说话间就要起身下床,连忙说道,“确实是大哥考虑不周了,小翠你去让他们准备些早饭,带着你们俩在路上吃。” “好。” 柳翠说着便往门外走,余一丁已经快步来到床边,不由分说就要将钟离雪抱起来。 “不要,余大哥,我还没有洗漱……” 房间里只剩下钟离雪的低呼…… 第8章 异能提升 面对一丈外的云兽,余一丁说道,“当日山顶的救命之恩未尝报答,这里小子有礼了。”说完也不管云兽能否听懂,就抱拳行礼,柳翠也跟着同时抱拳。 云兽点了点头,起身走到二人身边,又从嘴中吐出一颗那种小石头,抬眼望向两人,余一丁伸手将石头捡起,摊在手心对身旁的柳翠说道,“这就是那天云兽给我的石头,你看。” 柳翠只看一眼就惊奇道,“这不就是爹爹说的五色果吗?大小模样都对,怎么会是黑色的,而且也没有你说的绿光?” 余一丁略略思索,对云兽说道,“这种果实名叫五色果,是被你吞下才会变成黑色,它原来应该是金黄色的?”云兽再次微微点头,转身就走,几步后回头看着二人,余一丁急忙对柳翠说道,“我们跟着它。” 二人跟随云兽一路向山顶走去,经过那个瀑布水潭时,云兽还专门把身上的血迹清洗干净,余一丁和柳翠也将钢叉匕首以及收回的羽箭清洗一番,随后两人一兽就一直来到悬崖边的那块大岩石。 再次看到这块岩石,余一丁也略显激动,率先爬了上去,又将柳翠拉上岩石,指着那处浅坑说道,“小翠,我就是在此处苏醒的。” 不待柳翠回应,云兽一跃就到浅坑处,蹲坐下来,闭眼伸颈抬头张嘴,渐渐地,一股白雾从它的嘴中散出,在嘴边形成一片小小的白色旋涡,旋涡正中飘浮着一颗金黄色的五色果实,那果实在雾气中不断旋转翻滚,忽而胀大,忽而缩小,片刻之间就缩胀了几十次,果实的色泽也慢慢地由金黄转变成黑色,最后云兽像是用力一吸,这片白雾连同果实一起被收于嘴中,紧接着它的兽首一低,将口中的黑色果实吐出,再次抬眼望向余一丁。 二人恍若如梦,余一丁傻傻地捡起了黑色果实,眼神带着询问望向云兽,它只是安详地盯着余一丁,见他没有动作,就伸出舌头舔他的手指,于是余一丁摊开手掌,任由云兽舔舐他手心处的五色果。 柳翠站在一旁已经看呆了,眼见随着云兽的舔舐,那果实又渐渐散发出柔和的绿光,将余一丁的手掌和云兽的头部包裹在一团光芒之中,余一丁似乎慢慢进入到一种恍惚的状态,眼眸半闭,似睡似醒,柳翠轻轻牵扯他的衣角也无反应,仿佛老僧入定,又似魂游天外。 直到那团绿芒渐渐消散,云兽停止了舔舐,余一丁手心处再无一物,他才好似梦中惊醒一般猛然睁眼,却是眼神如电,瞳孔内似有点点精光流动,这时余一丁心念一动,抬手一道白气从右手食指激射而出,直直射进十丈外的一棵粗大树干,只留下一个深深的圆孔。 柳翠看的目瞪口呆,愣了半晌才结结巴巴说道,“余大哥,你你你……” “是的,我现在已经可以将这股气流外放用于攻敌了。”余一丁欣喜,转头又对云兽道,“我手中这一颗果实,不知能否给身旁这位女子使用?”说着便取出刚才云兽给他的那颗果实。 云兽望着他轻轻摇头,又来舔他的手指。“还是只能给我用?”余一丁问道,转头对着柳翠无奈苦笑,再次张开手掌,云兽也再次舔了上去…… 这次待余一丁苏醒过来,倒不似刚才那般景象,柳翠紧张地望着他,不知他这回又会生出怎样的变化,余一丁见柳翠看他,只是微微一笑,对着她又伸出一指,指尖一道绿色气流缓缓流出,慢慢伸向柳翠,她只感到一阵暖洋洋的气流从胸口进入,顺着全身经脉游走,只有说不出的舒适惬意,只待片刻,柳翠全身疲劳尽褪,甚至连原有的一些暗伤也悉数恢复,只觉神清气爽。她明白,余一丁已经完全掌握那股治伤的气流,而且那气流颜色由白转绿,看来疗伤效果也已大大增强。 其实在第三颗果实被余一丁完全吸收后,他的心中就已经同云兽建立起一种奇妙的联系,像是心灵感应一般,云兽已告知他这一切的始末缘由。 当日他苏醒时所处浅坑,正是云兽吸收天地灵气炼化五色果的所在,说是异兽修行也不为过,只因修炼时日尚短,未成正果,否则有朝一日,脱去兽身,化形为人也有可能,只是此种异事只有传说,无人得见,云兽也是受自身本能驱使,炼化五色果,吸收吐纳天地之气。 那日云兽正将巢穴附近的那株五色树三颗果实摘取,准备来到此地炼化,正行至岩石边,突见余一丁如鬼魅般现身于浅坑内,着实将云兽好一通惊吓,又见他一身装束完全不似平日里所见猎户山民甚至是周边异族,以它的智商,便以神人相待,一直守候至余一丁苏醒,还以一颗已炼化的五色果相赠。 云兽不会服食此果,只是炼化其中的所谓“灵气”,再混合天地灵气强化自身。普通五色果,人类服食仅仅是强身健体,延年益寿,而经过云兽炼化的五色果,不仅是色泽变化,其功效也大为改变,具体效果余一丁身上也已显现,就不再赘述。 后来余一丁与柳四七父女一同抵御库赛人,保护云兽,它都在暗中观察,更加确信余一丁是神人下凡来保护自己,这才将这次成熟的余下两颗果实全部奉送,而柳翠是它早就知晓的山下猎户,定不会以异宝相赠了。 余一丁了解完全部经过,不禁感慨万千,暗道自己莫名其妙穿越到这不知年代的世界,本是生死未卜,却又有如此奇遇,这样的改变实在是太过逆天,现在的自己已经算是身怀异能的超人般存在,这些全赖云兽所赐,念及于此,余一丁对云兽再次拱手抱拳道,“多谢神兽异宝相赠,余某在此立誓:有我在碧云峰一日,就绝不容有人加害于你。” 云兽望着他再次优雅点头,转身高高跃起冲进树林,眨眼间消失在二人的视野中。 望向云兽消失处,余一丁还在沉思,这次是将图谋云兽的这伙库赛人全部消灭了,接下来该如何实现自己的誓言,难道在碧云峰待上一辈子?他还想着探寻这个世界,可是到时候怎样离开呢…… “唉!”余一丁重重叹息一声。 “余大哥,为何叹息?”柳翠疑惑,“云兽走了,我们是不是也下山?” 柳翠的发问,打断了余一丁的思考,他这才想起身旁还有这个妮子在呢,连忙收回心思,对柳翠说道,“没什么,终于消灭了这伙人,我们下山。”说完当先跳下岩石,柳翠看了看他,想说什么又没开口,也跟着跃下,于是两人顺着余一丁第一次下山的路往回走。 回到柳河村,二人将经过细细讲与柳四七听后,这位中年大汉也不禁感慨良久,心中既有欣慰,也有忧虑,欣慰的是几个月来的心头大患终于消弥,而且柳翠欲见云兽的愿望也得以实现,余一丁又从云兽那里得了了不得的好处。但是想到余一丁可能不久就将离开碧云峰,柳翠是否也将一并离去还不得而知,这一切都让柳四七倍感忧虑。 晚饭时三人围坐于小桌旁,余一丁陪柳四七饮酒,柳翠默默吃饭,一时间三人各怀心事,低头不语。 见气氛有些压抑,余一丁将一路上已经想好的话说了出来,“柳叔,现在那伙库赛人已被消灭,碧云峰一带暂时平静,我也想找个时间离开此地寻找家乡,不知柳叔意下如何。”说完冲着柳四七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继而沉默,等待柳四七说话。 柳四七却是半晌不语,只是紧皱双眉,不时端杯抿上一口,似在思索。 柳翠看了看她爹,又望向余一丁,张了张口却欲言又止,只是面带焦急之色。 “余老弟,找寻家乡是大事,叶落归根,但至少要寻到根在何处,这一点老哥哥我能理解,绝不阻拦。”柳四七又抿了一口酒后缓缓说道,“况且你帮助我们消灭库赛人,保护云兽,也算是碧云峰的恩人,我岂会不知好歹,只是……” 说道此处柳四七话语一顿,满目慈爱地望向柳翠,又道,“我就柳翠这么一个女儿了,余老弟对她可有安排?” 听闻柳四七如此一说,余一丁心头大为感动,他岂能不知,柳四七心头最为放心不下的只是柳翠,女儿的心思他全都知晓,但却没有强求余一丁,只是询问他的安排,想来还是希望余一丁考虑清楚。 此时柳翠却是满面通红,急声道,“爹……” “柳叔。”余一丁摆手制止柳翠,郑重道,“我在山顶已立誓,有我在碧云峰一日就保云兽无事,此事我自会尽力而为。” 想了想又道,“小翠姑娘对我的情意我心中自知,只是我自己都不知道家乡在何处,此去一路漂泊,何止千万里,也不知会耗费多少年月,可能今生都不再有机会返回碧云峰,况且途中千难万险不可预估,倘若有个三长两短,只怕辜负了小翠姑娘的错爱。” 听闻余一丁此言,柳四七沉默,虽说余一丁现在身怀异能,基本可保柳翠平安,而且跟随余一丁女儿也不用在这大山中荒废大好年华。但这一去将是千山万水,归途遥遥无期,可能一辈子这对父女都无法再聚,心中不舍亦是人之常情,因此柳四七只是低头喝酒,默默不语。 柳翠此时却忽然起身,红着脸望着余一丁双眼道,“余大哥,如果我随你寻找家乡,你一定会保护我的平安,对吗?” 说着不待余一丁回答,转头又对柳四七道,“爹爹,女儿不孝,愿意追随余大哥浪迹天涯,今生无悔!此去将无法在身边陪伴爹爹,愿爹爹保重身体,还望爹爹成全!”说完跪拜于柳四七膝前,眼圈已微微泛红。 她本是个洒脱女子,只因母亲早逝,小小年纪便已立事,五六岁时就一边操持家务,一边陪伴父亲狩猎,如今终于遇见自己心仪之人,又是两情相悦,她也明白余一丁所言俱是实情,但如果今天自己再不主动,可能情郎明日就将独自踏上旅程,空留自己抱憾终身。 “小翠……”柳四七手抚柳翠香肩,眼神中满是父爱,但声音已经哽咽。 余一丁呆坐当场,心中阵阵懊恼,回想刚才自己的一番说辞不禁有些汗颜,看似冠冕堂皇,却恰恰没有顾及到柳翠的感受,其实只是自己害怕承担起另外一个人的责任,而这女子正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后最在乎自己的人,一名女子愿意抛弃一切跟随自己,已经说明了在她的心头自己所占的分量,这样看来刚才自己的那一番说辞就显得异常自私可笑。 念及于此,余一丁扑通一声跪在柳翠身旁,抱拳沉声对柳四七说道,“柳叔,我余一丁在此再立一誓,若柳翠愿意追随于我,此生必与她生死相随,不离不弃!如违此誓,天打雷劈!” “好,好!好孩子……”柳四七老泪纵横。 “爹爹!”柳翠伏在地上亦是喜极而泣…… 第220章 ? 技能升级 准确地说,余一丁此刻习得的还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御风之术,因为他只是将身体漂浮在半空中,还没能做到前后左右自由地移动,所以称之为漂浮之术似乎更加准确,不过就算余一丁想要在此地移动也没有空间给他练习啊,这一点只有留到以后的进一步修行时再说了。 现在距离清晨至少还有一两个时辰,本来就没有任何睡意的余一丁因为习得了漂浮之术后而变得更加兴奋,于是在接下来的这段时间内他又继续盘膝打坐,并且尝试着使用更多的丹田之气来实现更长时间的漂浮滞空。 因为是在地下室中,从地面到屋顶总共也就只有丈许高,余一丁实在无法测试自己的漂浮之术到底可以升高到什么程度,所以他目前只是测试了自己能在屋内的半空中能够漂浮多久。 经过数次调息打坐,每次使用不同数量的丹田之气,最后余一丁终于做到在使用了三成的丹田之气后,已经能够在两三息之内便将身体升高到屋顶的高度,并在半空中漂浮一顿饭左右的时间,而他体内剩余的那七成真气还要留作防御和攻击使用。 不过两三息的时间才可以升到丈许高度,而且还是在打坐的前提下,这种结果绝对无法应用到与人拼斗的实战中去,除非作为埋伏偷袭的手段才可以勉强使用。 只是考虑到自己是第一次进行御气术的修行,能够做到这种程度余一丁已经比较满意,剩下的就是提升这项技能的使用熟练度和自身功法深厚程度的问题,这些提升只能通过坚持不懈地修行来获得,不过对此余一丁还是充满了信心。 想当初余一丁凭借云兽的帮助吸收了五色果的灵气,获得了蛋壳防御和气指的异能,这是他在这个世界上一路走来仍旧平安无事的最大倚仗。 虽然现在他体内的无形罡气已经全部转化为先天之炁存储在丹田之内,但他仍旧可以继续使用蛋壳防御和气指攻击,因为转化为先天之炁后无形罡气的性质并未发生变化,就算是五色果内的灵气也是天地灵气的一种嘛,无论余一丁是依靠云兽的帮助将这种灵气化为己用,还是通过血熊之血或者是与钟离雪双修升级,无形罡气依然还是真炁,并没有转化成其他的东西。 当云兽助他炼化五色果后灵气就变成了治疗气流存储在余一丁的印堂之内,随后在血熊之血的作用下进一步升级为无形罡气,并来到檀中穴,今夜又通过与钟离雪的双修获得再次提升,并最终转化为先天之炁存储在丹田之内。 现在这股真炁已经变得更加凝实纯正,其结果就是如果此刻余一丁使出蛋壳防御,那么那层气团就会因此而变得更加坚固,同样的,如果他使出气指攻击也会更加犀利,不论是攻击范围还是攻击力度都会有大幅提升。 当余一丁使出三成丹田之气用作蛋壳防御,他体表的那层气团已经扩展到四寸开外,如果此时余一丁再与疾风阁少主交手,就算他不闪不避,估计那少主使出的暗器也无法再次洞穿他的这一层防御,其强度可想而知。 而他的气指攻击也提升了一个档次,在地下室内余一丁无法实际测试,他不知道的是现在气指攻击的距离已经超出了二十丈的范围,如果不是大梁边军那种使用踏弩的弓手,他的气指射击距离已经与普通弓箭手相差无几,而且攻击力还比弓箭手的箭矢强了数倍不止,这至少表明了一点,在实战中完全可以将余一丁看作是一个超级弓箭手,这在没有火器的时代绝对是一个恐怖的远程打击力量。 经过一个多时辰的反复修习,余一丁最终给自己定下了一个小目标。 那就是还要继续坚持不懈的修行,不断增加体内丹田之气的总量,做到瞬息之间便可腾空而起,御风而行,当然在实战中肯定不能再依靠打坐吐纳,而是像凌云子那样直接一飞冲天,并做到使用三成真炁便可滞空小半个时辰;另外三成真炁用于蛋壳防御,不仅可以保护自己,还要能够做到保护身边的二女;最后那四成真炁则是留作气指攻击时使用。 这个小目标余一丁并不知道自己能够在多长时间内完成,但是这将是他接下来努力修行的方向,现在身边已经有了两个追随自己的女人,他不得不继续努力提升自身的实力,否则保护她们一生平安就成了一句空话。 直到凌晨时分,余一丁终于完成了这一夜的功课,估摸着距离众人起床还有个把时辰的时间,便再次来到床前。 望着钟离雪白里透红的小脸,余一丁心念一动,直接上床在她身侧躺下,歪着头仔细瞧了钟离雪好一阵,直到最后情不自禁地就伸出胳膊搂住了她的脖子,这个妮子居然没有推开他,却像一只小猫般翻了个身一下子就钻进了余一丁的怀中,仿佛是一直在等待着他似的,随后又将脑袋瓜枕在他的肩头,并砸了咂嘴,依旧闭着眼睛美美地沉睡…… 余一丁抱着怀中的钟离雪,不由地心神一荡,暗道真是唐突了佳人,毕竟这个妮子昨夜才刚刚破了身,自己对她不仅没有一点怜爱,竟然独自跑到一旁彻夜练功,就这样将她一个人晾了一晚,真是太不应该了。 心中这样想着,余一丁搂着钟离雪肩膀的手臂便再次稍稍用劲,将她又搂的更紧了一些…… 这一下钟离雪终于被弄醒了,仍在迷糊中的她突然抬头,却不小心顶到了余一丁的侧脸,那双大眼睛只是微微掀开了一丝缝隙,睡眼朦胧地望着眼前的男人,待到看清了是余一丁后,她便露出了一个妩媚的微笑,抬起头在他的脸颊上轻轻吻了一下,口中却咕哝道,“余大哥,雪儿又梦见你了……” 看着还没有从睡梦中完全清醒的钟离雪,余一丁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低下头吻了吻她的嘴唇,钟离雪则是再次闭上眼睛享受着男人的柔情,但紧接着眉头又轻轻皱了皱,似乎身体还有些不舒服。 这些细微的动作并没有逃过余一丁的眼睛,他连忙在钟离雪耳边轻声问道,“雪儿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钟离雪微微点了点头,声若蚊蚋般应道,“嗯,那里……还有些疼。” 就在钟离雪说话间余一丁已经将丹田之气送进了她的体内,片刻后钟离雪的脸上又露出了一副非常舒服的表情,余一丁将这一切看在眼中,心中暗自纳闷,怎么眼前这副景象似乎又回到了先前双修时的状态了呢…… “雪儿,现在感觉好一些了?”余一丁在钟离雪的耳边低声问道。 “嗯,雪儿觉得很好……”钟离雪仿佛仍旧处在半梦半醒之间,只是紧紧地依偎在余一丁的怀中喃喃地答道。 既然钟离雪觉得舒服那就好,也许是初承雨露后这个妮子的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只要再给她继续用先天之炁治疗一阵便好…… 余一丁心头如此思量着,便继续将一些治疗气流送进钟离雪的体内,并引导这些气流汇聚到她的伤口处,任由它们自动地为这个妮子疗伤。 看着怀中已经再次入睡的女子,余一丁的思绪又飘散开来。 等到天亮后他们几人便要和蔡祖明一起出发前往坤阳城了,这是余一丁已经答应下来的事情。 从平洛郡城前往坤阳城,慢的话路上大概需要花费一天的时间,如果要赶时间大半天也就足够了,作为郡王府卫戍营统领,蔡祖明在平洛郡城耽搁一晚上已经算是失职,只不过有沈辰基这位郡王替他罩着,沈月婵又是郡王的女儿,不会有人因为此事找他的麻烦,但是现在已经确认沈月婵一切安好,只需要静养疗伤便可,同时夷人很有可能已经在攻击坤阳城,这个时候蔡祖明想要尽快赶到坤阳城那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虽然蔡祖明知道柳翠和钟离雪都是余一丁的夫人,可是他并不清楚直到昨晚钟离雪才成为新妇,这种事情余一丁也不可能拿到台面上来讲,看来只有让蔡祖明准备好马车,由柳翠在路途上照看一下钟离雪了。 现在还不清楚到了坤阳城又会是怎样一番景象,如果夷人已经在攻城,他们也许都进不了城,当然也有可能他们还在半路上时,就会与那些暴动的夷人遭遇,看来还是要做好万全的准备才行…… 想到此处余一丁又开始细细盘算起手头上的装备。 这一次为了营救二女,隐身符和御风符用去了不少,余一丁手中已经所剩无几,现在抱着钟离雪他也没办法去清点具体的数量,大概隐身符剩余不足十张,御风符倒是多一些,不过也只有不到二十之数。 余一丁又仔细回想了一下震天雷的数量,最多还有五六枚,这玩意儿他自己会做,但是眼下一没原料二没时间,只能凭借手中剩下的这几枚应付突发状况了。 如果面对的是几名夷人,现在的余一丁只用气指便可将他们全都打发了。如果是几十名敌人,只要用上两三枚震天雷杀死一部分人,将他们震慑住,剩下的敌人余一丁自认能够将他们全部解决掉。但是这次暴动的夷人总数毕竟有数千之众,这么多人只靠区区几枚震天雷和气指绝对对付不了,余一丁的脑子并没有短路,他的心里也很清楚,万一与如此多的夷人遭遇,他们需要面对的问题已经不是能不能战胜对方,而是能不能从敌人的围杀中逃得性命了。 柳翠倒是可以使用骨弓和羽箭,不过她那一袋箭矢只有三十支,射完就得跑路,钟离雪现在仍旧使用柳翠分给她的一柄骨剑,这个妮子没有远程攻击的能力,再说只有余一丁和柳翠才有血熊皮内甲,钟离雪也穿不了余一丁身上那一件,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余一丁绝对不会让钟离雪和柳翠与敌人短兵接战。 虽说蔡祖明是一员武将,但是这一次陪余一丁前往矿区本就属于微服私访的性质,战场上他肯定有自己的盔甲行头和长兵器,但是眼下他只是随身带了一把佩剑,而且前几日蔡祖明与几名夷人武者都有交手,余一丁对他的功夫也是心中有数,在余一丁看来他肯定比不上林啸天,就更不属于关羽张飞那种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的猛将了。 余一丁只希望他们这一路不要遇见大批的夷人,而且就算遇见了夷人,如果躲避不了动起手来肯定也是由余一丁来主导攻击,毕竟现在的他已经算是一名真正的修行者,远攻有气指,近战有蛋壳防御,估计都没有几个夷人能够击破他的防御,弄不好余一丁现在真的可以做到手持震天雷跳入敌阵,爆炸之后他的身边全是敌酋尸首,而场中只剩下他傲然站立,仰天长啸。 那才是真正的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啊! 这个场面曾经出现在余一丁的脑中,那是他刚刚从钟离宇手中得到凌云子留给他的布包,看见其中的火石丹配方后,余一丁在激情澎湃之下脑中产生的幻想。 当然如果眼下只有他独自一人前往坤阳城,余一丁根本不会担心自身安全的问题,但是此时他想的却是怎样保证二女和蔡祖明能够安全进入坤阳城,这就是一个容不得有半点闪失的问题了…… 时间就在余一丁的胡思乱想中不知不觉中过去。 直到卧房的木门上传来一阵礼貌的敲门声,才将余一丁从沉思中惊醒,他赶紧小心地从钟离雪的脖颈下抽出胳膊,轻手轻脚地下了床,生怕惊醒了她的美梦。 当余一丁打开房门时,只见柳翠俏生生地立在门口,正用带着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他,还不时伸头望向屋内,直把余一丁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嘘。” 余一丁连忙掩饰,立了一根手指放在嘴边,并俯身在柳翠的耳边小声道,“小翠,你的雪儿姐姐还在睡觉,别吵醒了她,让她再多睡一会儿。” “哼哼!” 柳翠假装生气似的小声冷哼,但是脸上那一抹狡黠的笑容还是出卖了她的小心思,紧接着她便用和余一丁一样小的声音说道,“大哥,你也真是的,本来是让你帮着雪儿姐姐恢复身体的,这下可好,你却将她弄伤了,雪儿姐姐这个样子赶路恐怕不方便,想当初大哥可是背着小翠出山的哦。” 余一丁只好无奈地瘪瘪嘴,眼前的情形仿佛偷吃后被老婆逮了个正着一般,虽说这个时代大户人家里妻妾成群非常普遍,但是余一丁本身不是大户人家的子弟,更不属于这个时代,穿越过来后他仍旧带着前世的记忆,哪怕已经在这个世界里生活了一年多的时间,柳翠又不反对余一丁收了钟离雪,她们两个妮子做好姐妹,但是余一丁实在不习惯当面跟柳翠谈论这种事情。 柳翠似乎看出了余一丁脸上的不自然,连忙转开话题道,“大哥,蔡将军他们都起来了,我去让他们准备马车。” 余一丁暗道柳翠的聪慧体贴,能够推己及人,明白这个时候的钟离雪无论是走路还是骑马都不方便,赶紧点头道,“还是小翠体贴,这样,你先进屋照看一下雪儿,蔡将军那边大哥去同他说,顺便再和他商量一下行程。” 柳翠想了想余一丁说的也有道理,又伸头往门里望了望,余一丁爱昵地摸了摸她的头顶,小声说道,“你这个丫头还看什么呢?雪儿还在睡觉,你去陪她一会儿,大哥找蔡将军商量事还需要一段时间,等我回来后才叫她起床。” “好。” 柳翠应了一声正想侧身进屋,余一丁却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一把将她抱住,又低下头在她的额头上深情一吻,弄得柳翠整张小脸都红了。 “讨厌,大哥也不怕被别人看见。” 柳翠说着便推开余一丁闪身进了屋,只留下余一丁一个人站在门边傻乐…… 第219章 ? 御风而行 在修习御气术之前,余一丁对无形罡气的使用只有气指攻击和蛋壳防御两种,而现在他最想通过御气术获得身法上的提高,如果能够做到这一点,他也不用翻个墙还得笨拙地手脚并用,或者在面对疾风阁少主那样的强敌时,面对敌人射来的暗器连躲避都做不到。 修行者入门之初,是以体会到一丝丹田之气为标准,随之需要继续通过打坐吐纳或者其他一些修行手段,吸收和控制天地之间的灵气为己所用,变成先天真炁存储于丹田之内,再使体内的真气沿任脉或督脉循环往复,直至任督二脉相通,完成真气在体内运转子午小周天,在这个过程中体内的真气总量不断增加,子午经络也不断变粗增强,这个修行的阶段被称之为“练气”,主要是为下一步的修行打下牢固的基础。 当修行者感应到内外机起,大周天动时,也就是指修行者的体内真气已经达到了一定的储存量,并且按升降开合的规律,可以任意游走奇经八脉,十二经脉,做到运转卯酉大周天时,便可以开始进行御气修行。 如果说练气术是修行者通过各种手段吸收天地间的灵气转化为自身的先天真炁,并不断地加以凝实纯化,使之储存于丹田之内,那么御气术就是修行者通过一些方法和技巧,将丹田内储存的先天真炁用于实战,这也解释了为什么柳翠经过洗经伐髓已经成为了一名真正的修行者,但她仍不具备使用真气用于实战的能力,因为她目前仍处在练气的阶段,体内少量的先天真炁也仅仅是起到强身健体的作用罢了。 所以余一丁见识过的修行者,比如凌云子、跛道人、天残道长、清风道人或者王道人等,他们都属于修行至少达到了御气阶段以上的道士,否则只能算是入门弟子一类的修行者,必须老老实实地呆在山上继续修行,根本不具备坐而论道,提剑斩妖的资格,贸然下山行走江湖那就是嫌自己命太长了。 而像阿格兹乌萨苏或者郑培雄石狐依朵之流,甚至是疾风阁少主以及那个老怪物金圣翔这一类的修行者,他们的修行之途本就与那些自诩为正道的修行者不同,并且有各自门派的特殊修行功法,但至少这些修行者肯定具备了使用体内真气用于实战的能力,才能使出那些神鬼莫测的术法。 余一丁却完全不同于以上任何一种修行者,他就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异类,这也是因为他穿越者的身份以及云兽助他炼化的五色果的逆天功效,使他即便从未真正修行过一天,也能使用那股奇异的气流,无论是疗伤还是攻敌。 如果余一丁一直没有机会碰见凌云子,他多半也就带着这一身异能行走于这个世界,而且肯定会在某时某地遇上某位修行的高人,或者栽个跟头自取其辱,或者一不留神就将自己的小命玩完,继而进行有可能的再一次穿越之旅。 好在余一丁遇见了凌云子,老道又为他的异能所折服,顺便起了结交之意,于是又是送符篆,又是给他震天雷,到了最后,除了符篆之术确实难以在短期之内学会以外,凌云子不仅教会了余一丁如何制作震天雷,还将练气术和御气术一起送给了他,实在算是余一丁踏入修行之门的领路人。 如果没有凌云子的指引,余一丁甚至连如何打坐调息吐纳都不会,就更别提如何吸收天地之间的灵气了,他体内所怀的也算是经过云兽处理过后的五色果的灵气,最多经过了血熊之血的强化罢了,与先天真炁性质相似但绝非相同,也就仅此而已,他的那些手段不是也没有被疾风阁少主以及那个老怪物金圣翔看着眼中嘛。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虽说到目前为止余一丁只能初步判断自己能够做到大周天动完全是因为钟离雪至阴之女这个身份的缘故,而恰恰是两个人这次误打误撞的特殊修行使余一丁得到了莫大的好处,但是为何会如此的具体原因他却说不上来,只能留待他日后考证了。 可是余一丁毕竟因此能够修习御气术了,也算是从一名身怀异能的穿越者转变成了这个世界中的一名真正的修行者,这种转变对于余一丁来说绝对是一件天大的幸事。 原来从五色果中获得的异能只能靠血熊之血这样的异物或者某些特殊的奇遇才会再次升级,虽说强悍但终究是一种遗憾,但是现在他却可以凭借自身的努力,只要坚持不懈地修行下去,终有一天会有巨大的收获,当然这是一个遥远的目标,但仅从目前来看,他立刻能得到的好处已经摆在了眼前。 钟离雪仍旧在床上沉睡,到现在余一丁也不知道她能够从这次修行得到什么好处,但是看起来得到一场酣甜的美梦肯定是真的了,就在刚才,这个妮子在不经意的翻身之间,余一丁甚至看见了她的脸上依旧荡漾着些许甜美的微笑,也不知在睡梦中又遇见了什么。 长夜漫漫,余一丁却早已没有睡意。 这场特殊的修行已经令他神清气爽,加上又实现了修为上的突破,余一丁想的是赶紧趁热打铁,就在今夜正好一鼓作气尝试一下,看看能不能习得御气术中那项他早已心生向往的技能——御风而行! 再次盘膝而坐,屏息静心,片刻之后余一丁便进入了物我两忘的入定状态,接着用意念感应丹田之内那个小小的气团,并按照书中给出的口诀,引导着其中的一丝气流沿周身奇经八脉,二十经脉缓缓而行,而当这一丝气流所经全身各处大穴时,余一丁便能感受到内外气动时的璇玑震颤! 余一丁今夜的打坐与在巫神山那座山洞洞口的悬崖平台上打坐完全不同,那时候他也感觉到了几处大穴产生的璇玑,并且一举实现了神念离体,但是那时候是他第一次感应到丹田之气,他体内的那一点点先天之炁完全就是通过打坐吐纳从天地间吸收灵气转化而来,可是现在他丹田内的那个气团却是他体内原有的无形罡气和后来吸收的天地灵气的混合体,而这个混合气团已经全部转化为先天真炁储存在丹田之内。 所以目前余一丁丹田内的先天真炁总量与之前这些时日通过打坐吐纳吸收的天地灵气完全就是天壤之别,而他并不知道的是,如果现在他若是使出神念离体,极有可能做到真正的神念攻击! 可是今夜余一丁并没有其他的念头,他的脑海中一直萦绕着凌云子在瞬息之间便冲上半空,摆脱大地的束缚,乘风而行的潇洒英姿。 这也是余一丁愿意修行的最大动力! 现在仅仅是一丝气流产生的璇玑震颤就已经比以前的感觉强烈了许多,如果将丹田之内的先天真炁全部释放于全身经脉,那又会发生什么情况? 想到此处余一丁的心中不禁有些激动,因为按照书中所述,当周身都能感到那股特殊的璇玑震颤时,也就是修行者的身体此时因为丹田内的先天真炁正在运转全身,并且与周围天地间的灵气互相交融作用产生的大周天动,这不仅是修行者在运功时吸收转化灵气为自身的先天真炁的过程,而且若是修行者加大行功时所用的真气量,加剧震颤的频率幅度,配合不同的功法,就能产生不同的道法效果,这时将是修行者真正将自身的修为转化成各种道术或者法术,可以用在各种场合。 也就是说到了此时,修行者可以将自身的修为完全应用于实战! 这可是修行途中一个质的飞跃! 话虽如此,但余一丁毕竟是第一次如此行功,因此他仍旧比较小心,虽说心中有些激动,但实际上却不敢一次性便将丹田之气全部释放,循序渐进的道理他还是明白的,于是只试着分出了一成的丹田真气依照口诀游走全身经络。 可就是这仅有的一成真气所产生的效果也令人匪夷所思! 当只有一丝真气运转全身时,余一丁明显可以感觉到那股特别的璇玑震颤,这种震颤有别于小周天通时,他在丹田檀中印堂百会等大穴感应到的璇玑,似乎是有一股微弱的气流在周身上下以及体表急速地震颤运动,给余一丁的感觉便是整个人浑身上下三万六千个毛孔中都有气流在不停进出,进而使身体表面处于一种微微地有些酸麻酥痒的状态。 而当余一丁将丹田之内的先天真炁分出十分之一释放至全身后,突然间那种酸麻酥痒的感觉一下子全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整个人浑身上下似乎都被无数道微小的气流洞穿,他的身体就像是一个布满了无数细小洞眼的物体,那些气流不停地在各个洞眼中往复穿行,并在体表形成了一个与无形罡气的蛋壳防御类似的透明气团。 如果有人能够看见这个透明的气团,他肯定认为那是余一丁的身体四周布满了寸许厚的一层雾气而已。 其实不然,这层透明的气团并非静止不动地包裹余一丁的周身,而是以人的肉眼不易察觉的高速在他的体表不停运动,如果余一丁没有得到云兽帮他炼化的五色果的灵气而获得无形罡气,那么此时他周身的这团气流便是道法上所讲的气功,也可看作是修行者自身的一道防御,只不过这层防御比起余一丁的无形罡气形成的蛋壳防御就要弱了许多,除非他已经有了更加高深的修为。 所以此刻的余一丁对这个透明的气团所产生的防御效果没有丝毫的兴趣,他现在要做的是使用这个气团托起他的身躯,让他的肉身能够像凌云子那样摆脱大地的束缚,做到在空中自由地漂浮! 这可能吗? 答案是肯定的,御气术中已经有了这种术法的口诀,况且余一丁早已亲眼所见凌云子做到了这一点。 随着余一丁心头默念口诀,本来包裹着他全身的那个气团只是在身体四周快速流动,此时却突然一起改变了运动的方式和方向,不再围绕身体四周杂乱无章地运动,而是整齐有序地从头顶百会穴冲出,再沿着体表从身体四周快速向下,随后由脚底涌泉穴再次进入体内,并按奇经八脉十二经脉的线路疾速游走全身,并再次冲出百会穴,在余一丁的体内及体表形成了一个完整的纵向循环运转圆圈。 随着气流的运转,本来盘坐于凳子上的余一丁居然整个人都开始轻微地颤动起来,瞬间他的身体就那么巍巍颤颤地离开了凳面! 仍在闭眼打坐的余一丁并不知道自己身体此时的状态,他只觉得默念那道口诀之后,周身的先天真炁刹那间改变了运动的方式,而他自身的感受也就是浑身发颤的程度加剧了而已,却不知道在这片刻之间他的身体已经上升到了接近屋顶的高度。 余一丁依旧保持闭眼盘坐的姿势,而他的身体依旧在继续上升。 “咚!” 随着一声闷响,下一刻余一丁的头顶直接与屋顶的泥土来了一个亲密接触,幸好这里是地下室,这间卧室并没有房梁,那些泥土也还算柔软,否则就不会是闷响而是脆响了。 虽然没有感觉到有多痛,可是余一丁还是被头顶的碰撞惊得一下子睁开了双眼,只是看了一眼,他便是一愣,随后全身就泄了功法,周身气流的流转再次变得杂乱无章起来,而接下来的情形便是余一丁一下子失去了平衡,立刻从半空中掉了下来,重重地摔在身下的凳子上,接着又滚落在地面…… 余一丁哪里想得到自己第一次练习御气术就可以做到凭空漂浮,刚才撞了脑袋以后纯粹就是下意识地吃了一惊,从半空中掉落下来后还坐在地上捂着脑袋揉着屁股愣了好一阵,这才完全清醒过来。 好在余一丁这次练功的动静不算太大,并没有惊动还在床上熟睡的钟离雪,他又不敢跑过去吵醒这个妮子,并告诉她这个好消息,只得瞟了钟离雪两眼,随后自己无声却满面兴奋地在屋内手舞足蹈地转起圈来。 虽说余一丁做到的凭借先天之炁便可在半空中漂浮,完全没有凌云子在庆阳那一夜偷袭库赛人大营时的潇洒飘逸,但是这毕竟是他第一次修习御气术,同时他是没有借助任何外力或者附加功法做到这一点的。 如何理解这句话呢? 比如那一夜凌云子是先使了一个旱地拔葱,随后才在先天之炁的作用下在两三丈左右的半空中朝前滑翔,兔起鹘落之间便前行了十几丈的距离,而今夜余一丁的身体漂浮却并未借助任何其他手段,只是盘腿打坐,依靠自身的先天之炁便托起了身体自行漂浮于半空,这同凌云子使出来的御气术完全就不在一个层面。 此时还不能说余一丁和凌云子之间到底孰强孰弱,虽然看起来目前余一丁做到的漂浮确实比凌云子的那个御风滑行更加有难度,但是却完全没有实战意义,在拼斗之中敌人是不会给你打坐的时间和时机的,何况余一丁目前的这种漂浮使他的身体看起来就像是个不断上升的热气球,其运行的动作缓慢无比,这在眨眼之间生死立判的实战情形下完全就是敌人的一个活靶子嘛。 因此以目前的情形来看,老道的御气术绝对比余一丁高出了许多,但是只要余一丁勤加修习,随着他对先天之炁驾驭程度的不断提升,就如同他第一次使出神念离体时要昏迷好一阵,直到后来神念的离体和收回完全没有任何副作用一样,等他修习御气术到了一定的阶段,想必也能做到闪念之间便可在半空中随风漂浮,甚至可以快若疾风,如果他的修为足够,也许带着两个妮子御风而行也并非是不可能的事情,毕竟今夜的御气漂浮余一丁仅仅只用了一成的真气而已。 余一丁就这么坐在地上傻傻地畅想着美好的将来,自己带着两个妮子左拥右抱,那才是真正的潇洒遨游天地之间,连马匹车驾都可以省了…… 第9章 启程 接下来的十几日,余一丁带着柳翠一直忙碌着。 先是将小院内的两间房屋重新加固,修葺一新,还把原来低矮的篱笆拆了,砍了一些碗口粗细的树木沿院落整整齐齐做成半人多高的围墙,平日里柳四七可以在墙上晾晒兽皮和衣物,围墙形成的小院还可以饲养一些捕捉的活物。 柳翠住的小屋改成了一间仓库,用于放置一些猎具和风干的食物,柳四七依旧住在那间大屋,余一丁还为他用木板做了一个储物架,替代原来的木台,桌凳全部重新打造,大屋内显得焕然一新。 中途余一丁抽空又上了一次碧云峰顶,在那里与云兽有过一番交流,他告诉云兽自己不久将离开此地,而且会去探查一下西边平原库赛人的情况,如果再有居心叵测想要图谋云兽之人他也会尽力一并解决,同时也告诉云兽自己有机会一定再会回来看看它。顺便请求云兽照顾一下柳四七,毕竟年岁大了,现在还是自己的准老丈人,又是一个人,在山里遇到险情如果有云兽帮助,柳四七的安全将有极大的保证,云兽欣然接受。 忙完这些,余一丁就抓紧时间连续几天上山打猎,秋冬季节就要来临,争取临走前给柳四七多储备一些食物,柳翠则趁此机会帮柳四七缝制了好几件打猎用的兽皮衣物,余一丁穿越时的那身衣服她也帮他收拾好,并在余一丁的指导下,柳翠用麂子皮做了三个袋子,可以被皮带穿过固定在腰侧,余一丁只留了三把匕首,可以从袋子里很方便的取用。 余一丁这些日子打猎所得颇丰,碧云峰物产丰富,稍微大型一些的动物像野猪麂子麋鹿等都有不少,野兔山鸡田鼠等小型动物更是不计其数,这几日的狩猎光是野猪就打到三头,全都被柳翠晒干再用柴火熏制成肉干,最后所得大概有上千斤各种肉类,在小仓库里堆成了一座小肉山。 柳四七取出一两百斤分与村里众人,又把剩下的其中大部分都拿给走山货郎换成散碎银两和油盐等生活必需品,坚持只留下少许肉干和生活物资,银两则全部交于他们二人当作盘缠。 临行前一天傍晚,余一丁用异能帮柳四七进行了一次全身梳理,把一些陈年老伤和隐疾全部化解。柳四七终于亲身感受到余一丁身怀异能之强大,如果说之前他还对柳翠跟随余一丁漂泊有些许疑虑,在见识了余一丁的异能后疑虑就大为减少,特别是余一丁随后又展示了他的气流离体攻击,柳四七望着十丈之外的树干上那个深深的圆孔,被震惊的半晌说不出话来。 晚餐时,三人再次围坐于小桌前,酒过三巡,柳翠替二人续杯,柳四七带着淡淡地伤感,似乎已经喝得有了些许醉意,面色微红。 余一丁举杯对柳四七道,“柳叔,能够安排的我和小翠都已安排妥当,明日就将启程动身,小子我再敬您一杯。” “怎么?还管我叫叔?”柳四七嗔怒。 “这不是我和小翠还未成亲嘛……”余一丁小声辩解。 “什么未成亲!我是小翠他爹,我说了算,今晚你们就成亲!”柳四七嚷嚷着,“今晚我睡库房,你和小翠就睡这里!”这些天家中改建,柳翠暂时还睡在用她的小屋改成的库房中。 “爹!你喝多了,净说些胡话。”柳翠满脸通红地啐道,偷眼瞄向余一丁。 “谁说我是说胡话!你们以为我醉了?我现在比谁都清醒,小丁是我柳四七认定的女婿,是老天爷送给我女儿的夫婿,我是绝不会看走眼的。”柳四七絮絮叨叨地说着,似乎是酒话,“小翠,今晚你们就圆房……” 余一丁与柳翠互相对望,面面相觑,都是红着脸,却傻傻地说不出一句话。 这时柳四七突然坐直了身体,两只手一左一右分别抓住二人的一只手叠在一起,对着余一丁语重心长地说道,“小丁啊,今儿个我就把女儿交给你了,这孩子从小没了娘,跟着我吃尽了苦头,你可要好生待她,否则天涯海角,我柳四七绝不饶你!” 余一丁傻在原地,却不知该如何接话,正在发愣时,柳四七又幽幽地说道,“唉,明日一别,不知能否再有相见之日,我看着女儿嫁给你也就心安了……”说着举起桌上酒杯一饮而尽。 余一丁恍然,忙接口道,“爹!您老安心,今日起,柳翠就是我妻,我一定不会让她受半点委屈。” “好!如此便好……”柳四七似乎就在等他这句话,说完摇摇晃晃地起身,仿佛一下苍老了十岁,慢慢向门口踱去,余一丁和柳翠见状正欲起身相扶,柳四七摆手制止,头也不回地直接推门而出,在出门的那一瞬间,余一丁看见他抬手在脸上抹了一把…… 夜已深,余一丁的地铺上,柳翠缩在他的怀中,秀发散乱,面带潮红,手指在他的胸口画着圈圈,低声说道,“余大哥,我们这一走,爹爹他……”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抬头望着余一丁。 “应该没事,你爹的身体肯定没问题,他现在最担心的就是你,如果我能保证你的平安,他就不会有事,而且吃饭前他也见识了我的异能,另外就是离别之苦,这个就只能是他老人家慢慢适应了。”余一丁一只手搂着柳翠,另一只手抚摸着她的秀发。 “余大哥,你会保护好我吗?”柳翠声音小了下去,痴痴地说道。 “放心,傻丫头,你已是我妻了,定会护你一生一世的平安,睡……”余一丁吻了吻她的额头,将她越发地紧搂在怀中。 紧贴着余一丁的肩颈,柳翠沉沉地睡去,绯红的小脸上荡漾着笑意。 …… 第二日,清晨,村口小桥边。 余一丁柳翠二人站在桥边,因为保护云兽,又分给各家不少肉食,众乡邻对余一丁均有好感,此时村中老小都来送别。 柳四七立于当前,挥手对二人道,“时候不早了,去,路上小心。” 二人一起拱手道别。 柳翠说道,“爹爹,各位父老乡亲,我们走了,大家也多多保重。” 余一丁道,“爹,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小翠的,各位乡亲,保重!” 随即转身牵着柳翠小手向前走去,直到走出很远,柳翠依旧恋恋不舍地不时回头,还看得见柳四七依然立在桥头,不住地向这边张望。 翻过一道山脊后,已经彻底看不见柳河村,柳翠才抹了抹眼泪,回过神来说道,“余大哥,我们要往哪里去?” “哈哈,傻丫头,这时才问我去哪里,要是卖了你岂不是太方便。”余一丁见她伤感,打趣道。 “余大哥,不许取笑我。”柳翠轻轻捶着他的胳膊道。 “怎么还叫我大哥,现在我可是你的夫婿哦。”余一丁继续逗她,学着柳四七的口吻。 “哼,我就喜欢叫你大哥,这一辈子都要这么叫。”柳翠撒娇。 “好好好,就依娘子所言。”余一丁假装无奈,虽有离别伤感,但二人新婚燕尔,浓情蜜意自是乐在其中,“我们先去西北边的临云县郡,看看那里情况再做决定。” “嗯,余大哥你说去哪儿就去哪儿,我现在可是你的小娘子哟,全凭大哥做主。”看来情调这东西不用专门学习,柳翠简直就是信手拈来。 几句调笑,倒是冲淡了柳翠心中不少的离别之愁…… 碧云山区方圆五六百里,基本都是山路,一路上山势险峻人迹罕至,由于余一丁的异能,使他的耐力速度都远超常人,柳翠是猎户出身,身体健硕,可昨日才破身,虽然余一丁已用异能帮她恢复,但毕竟是新妇,撒些小娇还是正常,所以很多时候都是余一丁背负她前行,速度自然快上不少。 刚过正午,二人终于离开崇山峻岭,四周已经是一些丘陵一样的低矮小山,余一丁明白这就算是从大山深处出来了,道路开始变得平坦易行,也由山间土路变成了官道,行人车马也渐渐增多。 柳翠早已从余一丁背上下来,两人并肩而行,西面远处可以遥遥望见一大片平坦的草地,只有一些矮丘散乱分布其中,余一丁知道,那片草地往西继续延伸就是库赛人生活的大草原了,柳四七曾经告诉他那里叫做阿古达木草原,意思是广阔无际的肥美草地,余一丁心中不解,有了大片栖身之地,又有成群的牛羊骏马,库赛人本该是衣食无忧的,为什么还要千方百计地侵略大梁呢?不过好像历史上游牧民族对农耕文明一直是充满了暴力和血腥的掠夺,相对于用贸易的手段获取他们需要的粮食茶叶手工制品等等生产生活资源,他们似乎觉得能够用流血的方式获得的东西就不愿意再流汗去争取,所以大梁人流汗耕种,库赛人血腥掠夺…… 余一丁就这么一路走一路想,忽见前面两三里地的山谷中遥遥有一座小镇,他知道那里就是青岩镇了,是进出碧云峰山区的必经之地,过了青岩镇再往北行一百多里就可以到达临云县郡。 “余大哥你看,远处就是青岩镇,爹爹基本上每过两三个月就会带着一些稀罕猎物和山货到这里变卖,顺便换回一些家里用的物件,这里也是我到过的离家最远的地方了。”柳翠指着小镇对余一丁说道。 “好的,我们先去镇上打尖,走了一上午了,好好休息一下。” “嗯,就听大哥的。” 二人随着稀稀落落的人流缓缓向小镇走去,快到小镇门楼时,忽然从镇内冲出十几匹快马,直奔官道而来,路上众人都惊疑地停下脚步,惶恐地看着马队飞驰而来,马上都是身穿盔甲的官军,挥舞着马鞭,看样子是要将进镇之人拦在镇外。 当先一名头戴缨盔身披甲胄样貌英武的大汉喝道,“近日发现有库赛人细作潜入我大梁境内,临云县郡已擒获数人,周边乡镇亦有其同党行迹出没,奉郡王旨令,严查各处边界村镇,往来人等俱应核实身份,如有违抗者,格杀勿论!” 说完,身后十几名军士飞身下马,杀气腾腾地在道路中间森然一字排开,设立关卡,中间仅留一人通过的间隙,对进出青岩镇的各色人等一一盘查,那名头领依旧端坐于马上,神色警惕地监视众人。 一干路人乱哄哄排队接受盘查,轮到余一丁二人时,余一丁拿出村中族长所签路引,递给查验的军士,说道,“我们是柳河村猎户,她是我的妻子。” “你二人因何前来青岩,欲往何处?”军士查验路引问道。 “我是晋国人,这次是带我妻回老家,路过青岩镇。”余一丁应道。这是他们在出发前就商量好的,余一丁冒充晋国人,这样穿过大梁往东走时路上遇到盘查也好有个说辞,村内族长也是照此写的路引。 “哦,过去。”军士见他二人背着简单行囊,身着兽皮衣物,随身只携带猎户常用的防身短刃,路引也无作伪,不疑有他,递还路引挥手放二人过关。 余一丁收好路引正准备和刘翠一起过关时,突然那名头领在马上喝道, “你二人且慢!留步!” 第10章 青岩镇 “你二人且慢!留步!”那名头领喝道。 余一丁抬头疑惑地望向那人,他们又不是细作,没有心虚的理由。但是由于头领的一声断喝,四周军士皆面带不善之色望向二人,隐隐有合围之势。 那名首领没有理会余一丁的目光,翻身下马,对众军士摆摆手,向他们两人走来,径直走到余一丁面前,才抱拳拱手道,“我是临云边军骠骑营参将刘豹,刚才听闻你们夫妻二人是柳河村猎户,可否识得该村猎户柳四七?” “此人正是我爹爹,不知刘将军何出此问?”柳翠疑惑地问道。 “哦?果然如此。”刘豹再次拱手,“有请借步说话。” 说完伸手将二人引至路旁,压低声音说道,“十日前,县郡收到碧云峰乡勇团来报,柳河村猎户柳四七父女二人在碧云峰剿杀进犯该处的库赛人团伙二十余人,还未及查验,此事当真?” “千真万确。”余一丁回道。依照大梁律法,歼灭来犯之敌,若是军队,就报战功,若是百姓,则有赏赐,被官府查证核实后,就会有相应赏赐派发。因余一丁身份不明,当时只上报了柳四七父女二人姓名。 见余一丁回答的干脆,刘豹心知此事必定不假,冒功领赏事后查出可是重罪,于是又道,“二位既然路过青岩,可否到我驻所小坐?” 余一丁略略沉吟,刘豹忙歉声道,“还未请教尊姓大名。” “不敢,在下余一丁。” “原来是余兄,失敬!我驻所就在青岩镇旁,请二位小坐片刻,我有事相商。”刘豹再次拱手,满脸期盼。 柳翠望向余一丁,等着他拿主意,余一丁稍加思索,展眉对刘豹说,“既然刘将军有事相请,在下不敢推脱,麻烦头前引路。” 刘豹闻言大喜,遂令一军士让出马匹,由余一丁带着柳翠共乘,他在前带路,两匹马一前一后朝其驻所行去。 青岩镇不大,原本是个只有四五十户人家小镇,只因此处是进出碧云峰山区的必经之地,平日里还是有行商脚夫在此落脚打尖,旅店,餐馆,商铺等一应俱全,此外还建有一个交易山货的大集市,碧云峰山区的山民大都将自己所获山珍野味在此交易,除了周边的县镇,甚至还有京师长平城等处的山货商来此收购,渐渐地人口也增加到一百多户。 军营驻地在镇外两里处的一座小山旁,刘豹三人到达时,早有守卫营门的军士上前将马匹牵走,刘豹引领二人前去他的营帐。 三人进帐坐定,立刻有卫士端上茶水,刘豹道,“余兄贤伉俪请用茶。” 余一丁端起茶杯浅酌一口,缓缓道,“刘将军有事请讲。” 刘豹见状也不再客套,随即将请回二人的来意道出,原来这些年库赛人不时侵扰边境,最靠近边界的临云县郡如今已经成为一个军事重镇,就在一个月前临云县郡抓获库赛人细作数人,审讯后得知目前有大批细作从边境分散潜入大梁境内,人数大概近百,而库赛人各部落正在草原集结大军,准备趁着秋冬季节再次大举入侵大梁。 临云县郡只驻有边军三万余人,郡主得知审讯结果已派快马奏请京师增兵,而临云县郡辖区内最靠近碧云峰的青岩镇一直是骁骑营参将刘豹领兵三千驻扎。 日前收到碧云峰乡勇团快报,说是碧云峰上有二十几人的库赛人团伙被柳河村猎户剿灭,郡主闻讯立即将此情况转送驻扎在青岩镇的刘豹所部,命他核查真伪。命令到达青岩已有五日,只因前几日他正率部到青岩镇所辖村寨搜寻细作,布置各村乡勇团日夜巡守警戒事宜,今晨才赶回青岩,得讯后立即带人设卡盘查。 “不想正好碰上余兄伉俪,这才请到营帐一叙。”刘豹再次拱手。 余一丁听后沉思片刻,抬头说道,“刘将军,可是怀疑碧云峰上剿杀的二十多人是细作?” “我正有此疑问。”刘豹道,“但请余兄告知这伙人的穿戴以及所使兵器特征。” “他们都是库赛人装束,从外表看像是流寇或土匪,所使兵器五花八门,刀剑弓棒都有。” “嗯,确实可疑。”刘豹闻言思索中,似乎是问余一丁,又似乎自言自语道,“不过既然是细作,不分散开来减小目标,为何聚集成伙?又为何不前往庆阳、青岩、祁水或隆丰等军队驻扎所在刺探,却偏往碧云峰而去?” “这个在下不知,也未曾抓到活口。”余一丁接口道。 “哦,余兄莫怪,我不是盘问你,只是心中疑虑而已。”刘豹忙道,继续低头思索,“临云县郡只擒获数人,而且他们是分散行动,最多不过三五人一伙,为何远离城镇的碧云峰却突然冒出二十多人的团伙呢?难道是因为远离城镇就肆无忌惮?” 余一丁望着刘豹不再言语,只见他又思考了片刻后开口说道,“小弟戍边已有两年,平日里也曾听闻碧云峰轶事,对那里的云兽也略有耳闻,不知余兄可否细说一二?” “那是传说中碧云峰的护山神兽,平日里难觅踪迹,据传见着它的人能得到祥瑞之气的护佑,也是保佑碧云峰周边风调雨顺,五谷丰登的的祥兽,不过在下福缘浅薄,至今还未曾得见。”余一丁隐瞒了云兽的关键信息,只用此地乡民对外传言时的说辞,“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他明白,库塞人会来,大梁人也有可能前来,他可不想因为自己的泄露被有心人听去打云兽的主意。 “哦,这倒是种奇兽。”刘豹闻言频频点头,于是起身略带歉意道,“多谢余兄为我解惑,多有打扰,我这就派人送贤伉俪入镇,请!” 说完,立刻指派军士护送二人进入青岩镇,同时还将朝廷的赏赐一起交给了余一丁,共计纹银十两,余一丁客气一下也就收下了,这些赏赐迟早都会发下来,不过还算不少了,柳四七换了那么多肉干才凑了不到二两散碎银子。 两人刚到青岩街区,余一丁就遣返了军士,他带着柳翠向小镇唯一的客栈走去,到后让掌柜开了一间客房。 进入客房后柳翠疑惑,“余大哥,我们要留宿?” 现在只是刚过晌午,吃过午饭歇息片刻就可出发,虽然临云县郡离此地一百多里,但他们完全可以继续朝前走找其他村镇投宿,没有必要留宿青岩。 “嗯,我们今日就留在此地。”余一丁紧皱双眉道,“那刘豹似乎对我所言并未尽信,而且最后他还提起云兽,让我不得不防。我答应过云兽,如有人加害,自会尽力保护。” “哦,余大哥所言极是,小翠就觉得那个军官说话怪怪的,我们留下静观其变也好。” 二人随即在客栈点了些饭菜,午饭过后柳翠又带余一丁在镇内四下闲逛了一圈,还专门跑去山货大集市逛了好一阵,秋季正是山货交易的旺季,虽然是非常时期,但是集市里面依旧是人头攒动热闹非常,打仗归打仗,山民百姓们还是要继续想法活下去的,余一丁也见识了很多以前只从书本上读到过却没有亲眼见过的山珍野味。 转了一大圈二人返回客栈,余一丁让柳翠先休息,自己坐在桌边沉思。 现在余一丁已经很肯定碧云峰那伙人不是细作,他们很明显是冲着云兽来的,就是不清楚这伙人与细作有无关联,何况那里本就是深山老林,人迹罕至,全无任何军事价值,就算那伙人当中有细作,在那里也刺探不到任何情报,所以刘豹在大致了解情况后就不再往细作这方面想,而是在思考那些库赛人的来意,他听说过云兽,自然会提及这个话题,余一丁就是不清楚他对云兽了解有多深,又或者是在试探自己对云兽的了解程度,因为余一丁现在的身份是一个晋国人,虽说梁晋两国并无交恶,但这个敏感时期出现在这样一个敏感之地,作为一名军事将领,刘豹可能不得不多想,余一丁最担心的也是这个,万一刘豹怀疑他另有目的或身份,可能将会对他们的行程造成麻烦,余一丁可不想才出碧云峰就被人盯上。 这时窗外传来一阵纷乱的马蹄声,不仅打断了余一丁的沉思,柳翠也从床上坐了起来,二人往窗外望去,两丈宽的青石街道上两排马队二十余骑风驰电掣般冲过,俱是全副武装的骑兵,路上行人商贩纷纷躲避,顿时呼喝声,啼哭声,打翻物件声响成一片,一时间整个街道乱做一团。 柳翠已经没了休息的兴致,俩人下楼向掌柜的打听消息,据说是镇边发现可疑人士,怀疑是细作,现在青岩镇已施行军队管理,骁骑营全员配备马匹,来去如风,紧急情况都由他们处理,原先镇上的那帮衙役捕快全靠步行,已沦为协管人员,仅仅维持一下镇上的治安,他们也乐得清闲,客栈底楼兼营饭菜茶水,刚才就是两个衙役在此喝茶透露出的消息。 回到房间,柳翠开口问道,“大哥,我们是否也去查看一番?” “不必,马队太快,在此地若施展异能太过惊世骇俗,我们等待消息即可。”余一丁已经坐下。 大约小半个时辰后,窗外又传来马蹄声,二人望去,只见去时狂奔的马队又顺着街道缓缓回营,看样子没有任何收获。 余一丁回到桌前沉思,现在库赛人的细作把整个临云周边搞得鸡飞狗跳,如果靠近边界的各个乡镇都像青岩镇一样草木皆兵风声鹤唳,那样的话两人继续前去临云县郡恐怕一路上都会有官军盘查,行动非常不方便,自己确实应该想个上佳对策,该怎么办呢? 余一丁就这样坐在桌前发呆,柳翠趴在桌上用手支着下巴看着他,略微带点不安,说道,“大哥,已经是傍晚了,我们是不是弄点吃的?” “哦?小翠你说什么?”余一丁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对柳翠道,“对不起,我思绪有点乱,也许是自己想多了。”说着牵了柳翠的手就要出门。 “大哥,以你现在的本事,在江湖上行走肯定不会有问题的,小翠陪着你一定能回到家乡。”柳翠想用自己的方式安慰他。 “谢谢。”余一丁明白柳翠的宽慰,拍了拍她的手背说道,“放心,吃饭去。” 二人下楼简单用过一些饭菜,吃完天色已经擦黑,青岩镇本身就不大,现在又是非常时期,一到天黑街道两旁的商铺基本上都关门歇业,路上行人也是寥寥无几,显得异常冷清。 二人只好上楼休息,这时候余一丁就特别怀念现代生活,这个钟点像是网,撸串,麻辣烫,迪厅,卡拉OK什么的夜生活实在是丰富,回到古代简直是无趣得很。 二人回到客房,柳翠将朝廷所赐的那个十两银锭放在包裹中仔细藏好,又拿出自己的随身短刃擦拭,这次出门她没带惯用的猎弓,实在是出门背着弓箭太显眼,携带很不方便还容易被人怀疑,惹来不必要的麻烦。余一丁现在有异能在身,只在腰间的皮袋中插了三把匕首,以防不时之需,也被柳翠拿去一并擦拭,这是她每天养成的习惯,一个好猎手一定要爱护好自己的武器。 刚过亥时,天色已完全黑尽,余一丁在窗户边趴了一阵,无聊地望着周围房子里透出的昏暗灯光,远处的碧云山区在夜色中显得一片沉寂,四周静悄悄地,偶尔响起一些不知名的夜虫鸣叫。 柳翠已经做完了手中的活路,边收拾边对余一丁说道,“大哥,早些歇息,明天一早还要赶路呢。” 余一丁无奈地答应着从窗口回头转身,忽然就看见柳翠楞在原地,眼神惊恐地盯着他身后的窗外…… 第1章 楔子 骑在共享单车上,余一丁满脑子都是三年前自己的影子。 那时的他刚刚毕业,豪情万丈地准备在这座见证了自己四年大学时光的城市好好打拼一番。 如今三年过去了,却是一事无成,工作换了好几拨,依旧租住在城郊的廉租房,存款经常性地保持在四位数的中下水准,女朋友这种饱暖之上的奢侈品就更不敢去指望了。 余一丁感觉自己已经活成了一条狗,还是最卑微懦弱的那种单身狗。面对这座熟悉又陌生的城市,他的思维渐渐发散,只感到一阵恍惚。 余一丁渴望改变。 前些日子还和朋友就“生活是为了更好地工作,还是工作是为了更好地生活”这种充满辩证逻辑关系的问题而探讨苦恼思考。余一丁渴望通过努力工作来获得更好的生活,可现实总是让他、工作、生活三者之间经常性地矛盾对立,不知是不是这三位互相都不满意,使得余一丁的这几年总是处在一种常态化的失落迷茫中…… 共享单车摇晃着前行,留下一条歪歪扭扭的行迹,前方路口的绿灯开始闪烁,隔着绿化带的快车道上一辆经过改装的轿跑从余一丁的后方呼啸而来,看样子是无法在绿灯前冲过这个路口了。余一丁没有注意到轿跑的右转向灯突然变得一闪一闪,也没有听见那台改装车的轰鸣,更没有看见前方的红灯已经亮起,继续着他的思维发散…… 隔日头条新闻【监控实拍】血的教训:非法改装车辆城区内飙车,骑车人不避红灯酿惨祸。交警提醒市民出行遵守交通法规…… 第2章 苏醒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间,也许是几个世纪,仿佛就在梦中,余一丁只觉自己软绵绵地趴在一片黑暗里,正前方极远处模模糊糊恍若有一丝光亮,耳中传来一阵隐约的声音,像是有人在远处大声呼喊抑或是唱歌,等声音传进余一丁耳中时嗡嗡回响,让他感觉像是身处一个通道内,又像是某个空洞的大厅,而这些声音的来向似乎是那光亮处。盯着那处亮光,余一丁手脚并用地开始爬行,又像是在空气中游泳,整个人漂浮在半空,四肢拼命划动,身体一点点靠近那光亮…… 越来越近了,那光亮也变得越来越大,仿若从一个极黑暗的洞内望向洞外的天空,就要爬到洞口时,猛然间,余一丁感觉自己睁开了眼睛。 努力转动了几下眼球,等视线由模糊慢慢转为清晰,余一丁这才看清头顶是点缀了几朵白云的晴朗湛蓝的天空,阳光普照但并不刺眼,像是暮春下午三四点的天气。 余一丁四下张望了一阵,终于看清自己躺在一块巨大的平坦岩石上,岩石的一边嵌入一座山体,其余部分就像一条斜斜地伸出山体刺向天空的巨大舌头,余一丁现在就趴在“舌头”的中间,而且似乎是岩石表面的一个浅坑内。 舌头岩石的后方是一片茂盛的树林,光线幽暗,看不清楚里面的状况,岩石的正前方是悬崖,遥望过去可以看见另一座稍矮的铺满植被的山峰。而身体另一侧不远处有一条溪流冲到悬崖边形成了一道瀑布,水流倾泻而下,从悬崖底部传来阵阵轰鸣,刚才梦中听见的声音应该就是瀑布的水流冲刷所发出。 余一丁手撑岩石,试着站起身,稍微活动了一下身体,感受着各个部分的状况,基本没有大碍。这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的还穿着骑车时的那套休闲服,T恤夹克牛仔裤外加一双运动鞋,这一身行头基本完好无损,但是平时上下班背的单肩包不见了,手机钱包公交卡一类的小物件也不见了。 余一丁很惶恐,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记忆一点点恢复着,怎么自己前一秒还在城市里优哉游哉地骑着自行车,下一秒就身处一个完全陌生的野外环境了。好像之前确实有辆汽车撞了自己,可浑身上下又没有明显的车祸痕迹,难道是自己的记忆出现了偏差,还是自己已经进行了一次传说中的时空穿越…… 正当余一丁还在考虑接下来该怎么办时,岩石后面的树林中传来了一阵沙沙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树林间的灌木丛中快速朝这边移动,紧接着从低矮的草丛中钻出一道身影,冲上岩石裸露在地面的部分,在余一丁身前四五米开外停了下来。 余一丁定睛细看,是一只长着雪白皮毛的四足走兽,身后拖着一条硕大的白色华丽长尾,隐隐地有点点荧光在尾巴的毛色中闪亮,嵌在一张似狐似狼的脸上的那双湛蓝清澈的眼睛紧紧地盯住面前的这个人类,它直接蹲坐于地面,足有余一丁一半身高,两只前爪撑在岩石表面,爪头上隐隐闪现的几根尖利的趾甲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余一丁以他城市群居人类浅薄的野生动物知识,一时难以分辨这个物种,狐?豺?狼?貂?甚至他还想到可能只是一只变种的二哈。 双方就这么互相盯住对方,对峙在沉默中进行,本能的反应让余一丁双拳紧握,摆出了一个业余得不能再业余的拳击防守姿态,渐渐地,余一丁手心开始发湿并且额角都现出微微汗珠,眼神到处乱瞟也找不到合适的武器,这块岩石太干净了。余一丁估计以他目前的跳跃奔跑能力,可能还没等逃离这块岩石的范围就会被这只动物直接按在地上摩擦摩擦。 扑通、扑通、扑通…… 当感觉心脏都快蹦出嗓子眼的时候,余一丁放弃了抵抗,双拳不禁软软垂下,直接表现出一副听天由命的姿态。这时候只见这只动物又起身缓缓向前走了两步,离余一丁只有两三米的距离了,他下意识想往后退,却还没等他有所行动,这只似狼似狐的东西低下了它的头,从嘴里吐出了一样东西落在地上,同时它又抬头看了一眼余一丁,接着用嘴鼻轻轻地把这个物件向着余一丁的方向又拱了拱,然后再次抬头深深地盯了余一丁一眼,没等后者来得及有任何反应,转身一跃就消失在浓密的灌木丛中,紧接着一阵沙沙声由近而远逐渐消失…… 直到四周除了水声风声再无一点声息,余一丁才像耗尽了全身力气一样虚弱地一屁股瘫坐不起。 缓了好一阵子,他才抬眼去看岩石上那动物留下的东西,小心地伸出手把那个东西捡了起来,是一个鹌鹑蛋大小黑不溜秋凉凉滑滑不知是什么材质的物件,余一丁把它拿到眼前好奇地仔细打量,就像是一颗普通的黑色小鹅卵石,捏在手中却没有普通石头的那种重量感,观察了一会儿,迷惑中余一丁也暂时放弃了研究,直接把这颗石子一样的小东西揣进了牛仔裤的口袋,只是他并没有注意到,这颗“石头”被放进裤兜时立刻散发出微弱的点点绿光,随即消失不见…… 抬头望了望日头,大概是下午时分,虽然有阳光使得周围没有什么凉意,但余一丁也不想待在这岩石上过夜,再说了,这里一没吃的,二没能够遮风挡雨的地方,三是那只不知名的动物还隐藏在这座山林之中,着实让余一丁胆战心惊。必须得离开这山林,最好可以找到附近的村镇,长这么大,余一丁根本就没有露宿山林的经历。 身后的树林还是一片的静谧,看起来应该是那种生长得非常高大的杉树林,偶尔有几束阳光透过枝叶间的空隙投射在下方的草丛上,形成一道道漂亮的光斑,在一条条光线中还有一些不知名的细小漂浮物在空中缓缓飘动,使整个树林显得幽静而神秘。 余一丁使劲咽了咽口水,深深地呼出一大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然后小心翼翼但毅然决然地走进了树林,没有其他的路线了,要想下山,他必须穿过这片树林,踩着脚底湿润的土地,草丛掠过牛仔裤腿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经过一个多小时的缓慢艰难地行进,余一丁突然感觉眼前一亮,终于走出了这片林子,前方是一大片背阳的草坡,其间点缀着几簇低矮的灌木,基本没有特别高大的树木遮挡,视线非常好,可以延伸到几公里以外甚至更远。 让余一丁特别失望的是,他的视野中依旧是延绵起伏的大山,看不到一点点人类活动生存的痕迹。难道自己深陷在一座原始森林中了?这个念头一起,让余一丁不禁再次紧张起来。 沙沙,沙沙沙…… 身后的树林中又传来那种熟悉的声音。余一丁才一转头,就看见那只白色的动物再次出现在自己的身后,只不过这一次它冲出树林后,直接跑到余一丁的身旁才停下脚步,歪着头看他,如水的蓝色眸子盯了余一丁一阵,然后越过他的身边,缓缓地向着一个方向走去,这个样子似乎是在给他引路。 “你是让我跟着你走吗?”余一丁迟疑地问道。 那动物停了下来,像个女子似的优雅地转过身,看了他一眼,居然轻轻地点了点头,然后扭头继续向前走去。看着眼前那条来回轻轻摆动着的漂亮大尾巴,余一丁加快了脚步,紧跟着这动物小跑起来。 走过草坡,穿过树丛,越过小溪,钻过山涧,余一丁甚至发现他们俩还经过了开始看见的那条瀑布在山崖底形成的水潭。那动物仿佛对这一带非常熟悉,在没有任何可视道路的山林间快速地穿梭,只有余一丁实在跟不上脚步了才稍作暂停,待他一靠近便又再次前行,余一丁感觉他们行走的路线就像是围着这座山峰转着圈一点点降低高度,慢慢向山下靠近。 渐渐地,山势不再陡峭,余一丁惊奇地看见前方居然出现一条小路,就是不知道这是人为形成的,还是野兽出没的兽道。小路向着山下的方向延伸,在前面一个小山包转了个弯,看不见那边的情形。 这时,那动物停下脚步,再次转头看了余一丁一眼,然后又望了望那条小路,回过身走到余一丁身前,把兽头靠近他的牛仔裤兜,并伸出舌头轻轻地舔了舔那里。余一丁明白,那里是他放奇怪“石头”的地方,现在他也看出来了,这只兽对他只有没来由的善意,于是把那“石头”又掏了出来摊在手中,看见这个东西,那兽的眼神一亮,似乎是恋恋不舍地用舌头轻轻舔舐着,余一丁的手心处也传来阵阵混合了兽舌的温热以及“石头”清凉的麻痒感觉。 突然间,余一丁看见“石头”在兽舌的舔舐下发出了淡淡的绿色光芒,心里一惊,但却强自镇定,伸出的手仍旧一动不动,渐渐地那“石头”表面的绿光越来越盛,使得余一丁的整个手掌和一大部分兽首都淹没在这团光芒中。 兽舌仍旧在舔舐,不过清凉的感觉已经由掌心顺着小臂胳膊慢慢地向身体各处漫延,渐渐地余一丁的整个身体处在一种奇妙的感觉中,似乎他又回到了开始那种梦境,身体变得很轻,轻的几乎要漂浮在半空,又像是意识离开了躯体,眼神望着自己的身体越变越小,而意识越来越远…… 当余一丁再次清醒的时候,发现自己仍然立在刚才的位置,连姿势都没改变,而那动物已经不知所踪,手中空空如也,那块“石头”也消失不见了。余一丁把身上所有的兜翻遍了也找不见那块“石头”,心中暗暗猜测也许是那只兽把“石头”收了回去。无暇多想,天色眼看着就要慢慢暗下去了,余一丁看了看那条小路,迈步向山下走去。 走了大约有一两百米,眼看着就快要接近那个小路转弯处的小山包了。忽然,从小路的来向转出来两个人。 双方都一愣,仓促间余一丁慌忙收住脚步,此时他非常懊恼,因为自己完全没有野外赶路的经验,手上压根没有一件像样的物件,连根木棍也没有。 再看那俩人,一高一矮,一男一女。男子年约三四十,一脸络腮胡,满面风霜,一身土色粗布衣裤,脚踩一双短靴,上身短衣外还有一件兽皮缝制的单袖外衣,一件蓑衣从脖颈处系住披在身后,头发胡乱地在脑后挽了一个髻,斜挎一张弯弓,身背箭袋,原本抗在肩头的一柄双股钢叉被他斜举于身前。而身旁的女子却是年约十六七岁,大眼柳眉,琼鼻樱口,亦是一身精干打扮,头戴一顶毛茸茸的黄白色皮毛小帽,身穿束腰短袄,下身一条粗布长裤,裤脚掖在一双麂皮快靴中,身侧斜绑着一个箭袋,只是手中张弓搭箭,冷森森的箭头直直对准了余一丁的脑袋,开口声音清脆,但却带着丝丝冷意问道: “你是什么人?” 第11章 漂亮的刺客 没等余一丁反应过来,就感觉一只手臂环住了自己的脖子,随后脖颈一侧传来尖锐金属的冰凉刺骨感,他慌忙高举双手,不敢乱动。身后那人本是脚尖倒勾在房檐,一直听着客房内的动静,等余一丁回头时突然翻身落在窗台上,一下就用匕首制住了他。 柳翠这时也回过神来,提着自己手中的短刃起身就要往窗边冲,那人勒住余一丁脖子的胳膊又紧了紧,用生硬的汉话对着柳翠低声说道,“你别过来!” 库赛人?!女人?! 余一丁和柳翠两人瞬时呆住。 柳翠看得真切,那名女子全身都是黑色劲装,整个头部也包裹在黑色布料中,只露出两只眼睛警惕地盯着她,手中的匕首却稳稳地抵住余一丁的脖颈。 余一丁却不敢乱动,身后情况一无所知,两眼左右乱瞟,只能是小声却急切地说着,“我不乱动,你别冲动!别冲动!” 那女子推了余一丁一把,他一个踉跄往前一步,女子紧跟着跳下窗台,继续用匕首抵着余一丁缓缓走到桌子旁边,说道,“坐下!” 余一丁不敢不从,连忙坐在小桌旁,止不住颤抖着说道,“姑娘,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柳翠拿着短刃指向女子,狠狠地盯着她,说道,“放开我大哥,否则……” 余一丁急忙道,“小翠,不可胡说。” 边说边使着眼色,柳翠会意,拎着身边的行囊布包对着女子道,“你要什么,我们的钱财都在这里,全都拿去,别伤了我大哥。” “哼!”那女子冷哼一声,“你们,大梁人,该死!” “嗯?!”余一丁纳闷,这是汉语初级水平啊,赶紧补上一句,“姑娘别误会,我是晋国人。” 女子闻言稍稍迟疑,余一丁此时已经渐渐稳住心神,期待的时机终于到来,他猛然向左侧身挣脱女子的掌控,女子左臂想发力,奈何力量对比悬殊,余一丁直接将她的手臂弹开,她的右手刚刚抬起,匕首还未来得及刺下,余一丁的右手一个反手刀迅猛地砍在她左侧锁骨和脖颈交界的位置,女子闷哼一声颓然瘫倒,余一丁再伸手一带一扶,女子顺势坐倒在余一丁刚才坐过的凳子上,软软地趴伏在桌面。 完成这一连串动作后余一丁对着柳翠道,“小翠,找根绳子把她绑了。” 他先将女子缴械,把她手中的匕首抽走,然后才抓住女子两只胳膊扭在身后,柳翠手忙脚乱地找了根长布带,先把女子两只手腕紧紧地捆在一起,又把女子整个上身捆在椅背上。 一切弄好后,余一丁才坐在另一张椅子上,摸着脖子喘口大气说道,“奶奶的,差点要了我的小命。” “大哥,你刚才怎么不使用异能?”柳翠有些气恼,语气带着埋怨,右手却抚摸着余一丁的脖颈仔细查看,刚才女子用匕首顶着余一丁的脖子时把她吓坏了,生怕那女人一匕首刺下去,那样的话她找谁给她赔个夫君去。 “哦,这个我倒忘记了。”余一丁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道,“才得到这种能力不久,用起来还不是很纯熟。” 说着伸手将女子头上包裹的黑布拉开,一头乌黑亮丽的秀发散露了出来,余一丁拨开挡住脸的头发,露出一张带着异域风情的秀美脸庞,看得余一丁不禁两眼发直,就差没有擦一把口水了。 “哼!”柳翠跺脚发出一声冷哼,“漂亮?” 余一丁讪讪地收回目光说道,“这外国娘们,长得挺漂亮,就是下手也忒狠了点。” “余大哥!你说些什么呢。”柳翠抗议。 “小翠,拿些冷水来。”余一丁忙岔开话题,“弄醒她,我得好好审问一下。” 柳翠冷着脸端来一杯凉茶,喝一口含在嘴里“噗”的喷在女子脸上,还差点溅到余一丁身上,余一丁急忙闪身,女子哼了一声渐渐苏醒过来,柳翠放下茶杯转头对余一丁说道,“大哥,问。” 余一丁走到桌子另一边面对女子坐下,女子已经醒来,吃力地抬起头,一眼看到余一丁正拿着她的匕首似笑非笑地盯着她,立刻对他怒目而视,并作势想要起身,柳翠飞快上前按住椅背,女子剧烈挣扎摇晃身体,正要开口,余一丁抢先说道,“如果你不想被官军抓走,你尽管叫好了。” 女子闻言一怔,保持着瞪眼姿势一小会儿,然后颓然地缓缓低下了头。 余一丁看着女子的表现满意地点点头,站起身走到她的身侧,来回踱着步,半天才停下来说道,“我就不明白了,你们库赛人在大草原呆得好好的,干嘛没事总想着祸害别人?” 女子此时已经抬起头,就这么一直望着余一丁,一双美目随着他的走动来回转动,一声不吭。余一丁见状也没恼,问完话又背起手不紧不慢地踱起步,似乎是在思考,现在不仅那女子盯着他,眼中带有疑惑,也有警惕,就连柳翠都跟着一起看他,说道,“大哥,不如我们把她交给刘豹他们得了。” “算了,我不是大梁人,对你们库赛人和大梁之间的战争也没有太多的兴趣。”余一丁摆手制止柳翠,看着女子的眼睛,紧接着话锋一转,说道,“我只想知道,你和前一阵去碧云峰的那伙库塞人有什么瓜葛?” 女子听了他的话,思考片刻,终于缓缓开口,“你们,真的是,晋国人?” “我说就凭你这汉语水平就敢潜入大梁境内?遮脸有啥用,一开口就露馅,被抓住都是活该。”余一丁实在忍不住乐了,接着说道,“我们是不是晋国人不重要,现在到底谁是俘虏?你这还捆着呢,要摆正自己的位置,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听他这么一说,女子直接低头不语,一副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的样子,一时间场面又陷入僵持。 “小姑娘,我看你年纪也不大,有二十吗?”余一丁就像一个诱骗小女孩的坏叔叔,“我们要是把你交给官军,你应该知道后果,嘿嘿,何必呢?” “大梁人,无耻!”女子咬牙切齿,眼中已带着赴死的决然。 “喂,搞错没有,难道是大梁人打到草原去了?”余一丁仰头抚额,“现在明明是你们侵略大梁在先,却反过来说别人无耻,还有比这更无耻的事儿吗?!” 女子又不说话了,似乎回忆起了什么,眼神中带着愤懑之色。 过了一会儿见她依旧一副死撑到底的模样,于是余一丁又说道,“这样,你是不是找错人了?为什么要对付我们?没盘缠钱想抢点路费?” 余一丁信口胡说,他现在需要这个女人开口。 “你们,真是晋国人?”女子再次提问。 “好,你赢了。”余一丁无奈道,“我是晋国人,她是大梁人。” “果然,晋国,要和大梁,结盟。”女子面带惊容,“我们草原人,又要,流浪了。”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余一丁再次抚额仰头,一指柳翠道,“她是我老婆,跟我一起回夫家,就是去晋国,路过青岩镇,在此地暂歇一夜。” “什么?你们,是夫妻?那白天,去军营,与他们的首领,会面?” “这个你都知道?”余一丁惊奇,想了想恍然道,“我明白了,下午被发现的库赛人细作就是你?”结合这个女子所言,她应该是跑到骁骑营刺探情报,却刚好发现刘豹带着他和柳翠回营,误以为他们是来与刘豹合谋什么计划,于是跟踪他们二人,结果被人发现,摆脱了骁骑营追兵后等到晚上才潜入客栈准备下手,看来真的与碧云峰上的那伙库赛人没有关联。 想到这儿余一丁松了口气,缓缓又道,“你这细作当的,真是太不专业了。” 这回女子虽没开口,但是看得出她的抵触情绪减少了很多。 又沉默了一阵后她突然说道,“不对,你骗我,那个首领,给了你钱!” “唉,所以刚才我问你跟碧云峰上的那伙库赛人有什么关系嘛。”余一丁摇头无奈道,随即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简单说了一下,最后道,“就是这样,给我们的钱是朝廷的赏赐。” 女子再次沉默。 余一丁知道她肯定是在为那伙死去的库赛人悲哀,不过这又关余一丁什么事,那伙人不去碧云峰找事,余一丁与他们就根本产生不了任何交集,说到底还是这群人自己找死,反正余一丁心中是没有任何愧疚的。 “你们真是,夫妻?”沉默一阵后女子抬头问道。 “是啊,不是夫妻我们开一间客房一起睡觉,我倒是愿意,你愿意吗?”余一丁没理会柳翠的咳嗽声,只觉得这女子脑子有问题,大白天就敢去军营打探消息,蒙头遮面,汉话不熟,那不是细作是作死。现在又问这种白痴问题,余一丁用一种看待弱智儿童的眼神望着女子。 “那她怎么叫你,大哥?”女子不理会他的眼神依旧一根筋地追问。 “扑哧,”这回连柳翠都忍俊不禁笑出声来,娇声道,“我就是喜欢叫他大哥,叫一辈子大哥。” 这下女子就是傻瓜也明白俩人真是夫妻了,于是不再言语。 余一丁见这女子的作态挠了挠头,思索了一下后眼神示意柳翠给女子松绑,柳翠疑问,余一丁脸上露出一副没有关系的表情,于是柳翠伸手给女子解绑,女子正低头沉默,发觉柳翠动作后惊讶地抬头盯着余一丁。 “给你松绑,别乱动啊。”余一丁边说边抬手,一道白气冲出他的食指打在客房的墙壁上,留下一个手指粗的深洞,女子的表情跟柳翠当时的表情如出一辙,檀口圆张瞠目结舌,柳翠已经把绳子都给她解完了,她还是那样死死地盯着小洞没有动作。 “现在绳子解开了,我们再认识一下。”余一丁说道,“我叫余一丁,她是我妻子柳翠,你叫什么名字?” 女子还沉浸在惊讶中,盯着那个小洞出神,喃喃道,“神功。” “什么?神功?这什么破名字!”下一秒余一丁反应过来,“这不是神功,是异能。我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女子依旧没回过神,下意识地轻声说道,“我叫朵丽娅。” “哦,朵丽娅,很美的名字。”余一丁赞美道,柳翠又咳嗽了一声,余一丁郁闷,怎么刚做媳妇的女人都这么小心眼?!确实是个好名字啊,不过他不能解释,急忙又道,“朵丽娅,你和碧云峰的那伙库赛人可有关系?” “没有,我不认识他们,我们不是,一个部落。”朵丽娅喃喃道。 “那就好。”余一丁把匕首丢在桌子上,说道,“你走。” 这下朵丽娅回过神来了,她不可思议地望着余一丁,又看了看柳翠,问道,“你们,就这么,放我走了?” “怎么,难道我们还得再给你开个欢送会?”余一丁没好气地说道,“难不成你真是没盘缠钱了?!” 柳翠过来在他胳膊上推了一把,轻声道,“大哥,正经点儿。” 转头又对朵丽娅说道,“你真的找错人了,我们就是普通的旅人,现在放你走,去。” 朵丽娅咬着嘴唇看着他们两人,片刻后拾起桌上的匕首和黑布,说道,“我不是细作,只是一个,刺客。”说完转身疾步走到窗边翻窗而出,消失在浓浓的夜色中。 柳翠依偎在余一丁身边,看着还盯着窗外出神的余一丁说道,“大哥,我们……” “刺客?!她告诉我们这个干嘛?”余一丁收回眼神,疑惑地摇了摇头,搂着柳翠的肩膀说道,“算了,我们歇息” …… 第12章 翠山遭遇 一夜无话。 清晨,余一丁猛然惊醒,脑子里还回想着朵丽娅临走前说的那句话,嘴里不由自主地嘀咕着,“怎么会是一个刺客呢?” 柳翠正枕着他的胳膊,睁着忽闪的大眼睛望着他,幽怨地说道,“大哥,你做梦了。” 余一丁看她模样纳闷,“小翠,怎么了?” 柳翠继续幽怨,“大哥,我们和那个女刺客会不会再见呢?” “嗯……”余一丁沉吟,半晌才道,“朵丽娅是个刺客,昨天是因为误会才来找我们,应该没机会再见。不过昨晚终究没问出她到底来干嘛,她是个刺客,本来是要刺杀谁呢,不对,难道是要刺杀刘豹?” 一想到这里,余一丁吃了一惊,刺杀参将,这是要让青岩群龙无首啊,难道说库赛人这么快就准备进攻了? 柳翠显然没有朝这个方面想,她更在意的是朵丽娅有一副漂亮的容貌,甚至余一丁醒来就念叨那个女刺客,只是继续问道,“大哥,你还想见那个女刺客吗?” “不行,走以前我们得见刘豹一面。”这叫答非所问。 说着余一丁已经准备起身,虽说他对刘豹并不感冒,可是骁骑营毕竟守护着碧云峰的门户,间接保卫着碧云峰,余一丁觉得于情于理都应该告诉他一声。 转头时终于看见柳翠面含幽怨地望着他不动,于是在她额头亲了一口道,“小翠,乖别闹,起床有正事。” “哼!” …… 两人终于起床在客栈吃过早餐退了客房,接着赶到骁骑营,营门守卫的军士通报后就引二人来到刘豹大帐,看刘豹的样子是早已起床,依旧是全身盔甲,头戴缨盔,似乎是正忙着处理公务。 刘豹见二人进帐,连忙起身相迎道,“余兄贤伉俪怎么又来我营帐,可是前来辞行?” 余一丁拱手抱拳道,“算是,今日我们就要继续赶路了。” “哦,那小弟祝余兄贤伉俪一路顺风。”刘豹也拱手回礼。 “先别急着赶我们走。”余一丁没有理会刘豹满脸的疑惑,继续说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就要大祸临头了?” “余兄此话怎讲?”刘豹闻言惊奇,他真的是一头雾水。 “昨日你的大营附近可有发现细作?是否抓获?”余一丁反问。 “哦?余兄倒是消息灵通。”刘豹稍稍有些不自然,他不明白余一丁为何会有此问。昨日发现了细作不假,可是二十几个骑兵去抓捕却被人跑了,说出来都丢人。 “你的马队在青岩镇上招摇而过,只要在镇上之人,除非是既聋又瞎,否则岂会不知。”余一丁笑着说道。 “让余兄见笑了。”刘豹讪讪地说道,“昨日确实发现有人在大营附近窥探,只是未能抓获。” “所以我说你就要大祸临头了。”余一丁语气严肃了起来,“你可知昨日探营之人不是细作,而是刺客。” “什么?!”刘豹大吃一惊,“余兄怎知此人是个刺客?” “昨夜那人到过客栈,差点害了我们夫妻二人的性命。”余一丁说道。接着将昨夜的情形给刘豹说了一遍,只是改成了女刺客以为余一丁两人与刘豹有什么密谋,意欲将二人制住讯问,结果发现是个误会,加上二人苦苦相求,便没有加害就离去了。 虽然这段说辞漏洞百出,但是只要余一丁一口咬定就是这么个情况,刘豹也拿他没法,毕竟余一丁大清早还跑来通知他防范对方的刺杀,这是一番好意啊。 “哦,这么说来那个女刺客本来是想加害于我,碰巧看见余兄伉俪与我一起,所以对你二人起了歹意?”刘豹再次拱手谢道,“看来余兄是救了我一命啊,小弟多谢救命之恩。” “不用谢我,”余一丁说道,“救你是因为你率部守卫青岩镇,这里是碧云山区的门户,我老丈人还在柳河村呢,所以……”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一副你懂得表情。 “哦哦,原来如此,小弟明白!”刘豹恍然大悟,忙道,“余兄贤伉俪返回晋国,柳河村这边我自会照应。” “那就有劳刘将军费心,如此这一路我便再无后顾之忧。”余一丁再次郑重一礼,这是真心实意地感谢刘豹,“没有其他事情我们这就准备出发上路,告辞。” “余兄留步。”刘豹拦住二人道,“小弟这就写张路引,如今大战将起,此去临云一路多有盘查,有此路引在身你夫妻二人在路上也少些麻烦。” 余一丁听后心头一喜,暗道刘豹这人倒是上路,这下算是给他解决了一个大麻烦,于是等刘豹把写好并加盖官印的路引递给他时,没怎么客气就收下了。 随后刘豹将二人直接送到大营门口,再次表示谢意后才惜惜道别。离开骁骑营两人没有再回青岩镇,直接上了官道向临云方向而去。 …… 离开青岩镇一路北上,一路行走在碧水河东岸官道,河水在山区蜿蜒穿行,沿河两岸零散分布着一些村落,此去七十多里地就是临云南部门户重镇庆阳镇,余一丁的计划是今夜赶到庆阳镇落店歇息,柳翠为他马首是瞻,因此二人行走速度不算太快,一路走去一路歇,余一丁顺便还可以看看路上的风土人情,增加一下对这个时代的了解。 接近晌午,两人走到一个名叫苦竹村的小村,此地已是青岩辖区与庆阳辖区交界的村庄。苦竹村三面环山一面傍水,环抱周围的小山名为翠山,在苦竹村以西两里地,此山遍种苦竹,彷如竹海,也是苦竹村名的由来。傍依之水就是碧水河,全村只有十几户人家,沿河两岸散居分布,中间是一座吊桥通行,算是个山清水秀的世外桃源。 二人在苦竹村官道边的一间小酒肆内打尖歇脚,从掌柜处打听到此去不远就将进入庆阳界内,而且一直到庆阳镇都是如此道路。 柳翠还是少女心性,听闻翠山与自己同名,加上又是所谓竹海,景色秀美,好奇之下便央求余一丁带她前去一观,余一丁想想也不急在一时,就在午饭后带着柳翠过河上山游览。 沿着一条幽静小路穿梭于竹林之间,满目苍翠挺拔的劲竹,感受着山风起时竹林如泣如诉的呜咽,或是微风拂面时竹林窸窸窣窣的低语,行至山顶,透过波浪翻涌的竹海遥望西边辽阔壮丽的大草原,蓝天白云下的大草原宛如一张浅绿色的绒毯,其中又有一些黄褐色沟壑或者河流将其分割,似乎是绿色绒毯上用画笔勾勒出的线条,偶尔还可以看见一群群牛羊犹如一些色彩斑斓的图案点缀其上,更远的天际依稀可见一些库赛人的毡房帐篷和连绵的山脉。 余一丁感慨,好一副壮美的大好河山图,柳翠也禁不住搂着他的脖子兴奋地又跳又叫。 两人在山顶待了一阵,正准备离开下山时,柳翠眼尖,忽然指着左边山下对余一丁说道,“大哥快看,那里是什么?” 余一丁放眼望去,只见左侧不远处有座小山,一大群黑点正从小山背后转出来,沿着山脚缓缓向前移动,再仔细一瞧,好像是一队人马。 待这些人马从小山后全部显现出来后,余一丁大致估算了一下,估计有一两百人,领头的是几个骑兵簇拥着一名将领模样的人,后面跟的全是步兵。由于距离太远,看不清楚这些人马的穿戴,也就判断不出是大梁还是库赛人的军队。 “大哥,我们怎么办?”柳翠问道。 如果按余一丁的想法,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本来他就对大梁和库赛人之间的战争没有任何兴趣,这种情况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得了。不过他看得清楚,柳翠两眼紧盯那支人马,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于是说道,“我们先看看再说。” “好。”柳翠的声音略带兴奋,“不过这里太远了,不如我们绕到前面去看看清楚?” 余一丁无语,面对几百人的军队,一般人都是唯恐避之不及,而这个妮子不仅不躲还要凑近观察,还真是天生一颗冒险的心。 “你这个丫头,那是军队,你凑近了想干嘛?如果是库赛人就太危险了,不行。”余一丁不同意。 柳翠没有反驳,她也明白余一丁说的是正确的,自己虽然痛恨库赛人,但如果下面的军队真是库赛人,俩人凑上去的话可能就把小命交代在这里了。 余一丁见她没吭声,知道这妮子也懂得轻重,于是继续观察着,从这支军队行军的方向来看,应该是向着庆阳镇而去。 庆阳镇的情况余一丁两人一路走来也已打听清楚,青岩与庆阳两镇之间是平坦的官道连接,这也是边军为何将骁骑营布置于远离临云的青岩镇的原因,骑兵部队机动性强,但对地势要求很高,如果全是山区反而受限,而如今道路畅通,如果庆阳有难,青岩骑兵可在一两个时辰内驰援,而庆阳镇驻守着大梁边军神弩营五千人,由一位名叫李忠的参将统领。 该镇以西三十里就是阿古达木草原,这个方向一望无际,无险可守,仅仅是因为庆阳所处山区边缘,两旁有几座小山包夹,镇区处在中间的山谷平原,唯一的天然屏障就是流经庆阳以西的碧水河,但河水经过庆阳西南的土坝村后就来到开阔的平原地带,河面虽因地势平坦变得较为宽阔,但也不过十多丈宽,而且流速缓慢,很多地方可以徒步涉水而过,算不上天险。因此庆阳镇经过大梁边军几年的经营,已经完全变成了一座军事堡垒,小镇四周箭塔林立,箭塔之间还有通道墙连接,军士不仅可以在箭塔警戒,还可隐藏在通道墙的女墙和箭垛后放箭杀敌,而这些箭塔和通道墙直接将整个小镇包围其中,可谓固若金汤。 余一丁看着这只军队走到翠山脚下,被大片的竹林遮住踪迹,此时不知他们是要继续沿翠山山脚向庆阳而去,还是准备翻过翠山到苦竹村。 余一丁正在犹豫时,柳翠低声在他耳边说道,“大哥,右侧竹林有动静,不知是人是兽。” 这就是一名猎手的敏锐嗅觉,余一丁还什么都感觉不到呢,但他知道柳翠不会乱说,忙道,“向另一侧隐藏。” 两人急急朝一处竹子茂盛之地奔去,虽然单根竹子不足以隐藏行迹,但因竹林都是一丛丛生长,一般都是好些根竹子紧挨在一起形成很大的一簇,二人找了一簇长势茂盛的趴伏其后,又把身体隐藏在竹林根部的灌木丛中,透过枝叶缝隙观察四周情况。 这时就见他们前方二十丈左右竹林中人影闪动,快速朝着二人的方向疾驰,待到这群人奔到距离二人藏身之地十多丈远时,左侧下方的竹林中也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听这动静应该就是刚才那支军队。见状余一丁急忙压住柳翠肩膀,两人更加伏低身子,屏息观察两边情况。 一两百人在竹林中行动的动静确实比较大,另一群人提前发现了这支军队,此时已经悄然隐于竹林之中,没有一点响动。 余一丁转眼望向军队的方向,不一会儿就看见两排身着边军制服的士兵正在往山上攀登,个个都是身着盔甲,手持刀剑盾牌,显得精明强干,那个将领和几个骑兵已经牵着不停打着响鼻的战马走在大队人马一侧。 看见是边军,柳翠大喜,正要开口,余一丁急忙捂住她的嘴,柳翠不解地望着他,余一丁只用另一只手的食指立在嘴前摇头不语。 第3章 获救 “你是什么人?”少女冷声问道。 银铃般的声音虽然动听在此时却带着无比的寒意,余一丁震惊中,脑子里完全是一片空白。从这二人的装扮不难看出,他们跟“现代”这个词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联系到一块儿,于是少女只看见一个完全石化的余一丁,瞠目结舌地盯着她傻立于当场,见此情景,少女心下不禁气恼,又后退半步,将弓越发地拉满,用更为严厉的声音再次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啊,啊!别放箭,别放箭!”回过神来的余一丁赶紧收回目光,一边摆手一边忙不迭地说道。“我只是个迷了路的人。” “迷路?”少女警觉地上下打量着余一丁,带了一丝疑惑,转头望向中年男子。 “小翠,放下箭。”男子沉声道,他已经从最初的惊讶中回过神来,忙抬手制止了少女继续持箭对准余一丁。 “爹!”少女微微跺了跺脚,手垂了下来,却仍然警惕地望向余一丁,“不许你乱动!” 余一丁连忙高举双手道,“我保证不乱动。” “那样最好!”少女瘪瘪嘴,身子向侧后方退出一步,让出中年男子,但手中的羽箭仍然是搭在弦上。 “这位小哥,你是从何处而来?为何会出现在此地?”中年男子不紧不慢地发问。 “我是从这座山顶上下来的。”余一丁继续举手投降无奈道,“刚才走到前面才看见这条小路就顺着走了过来,但确实不知道怎么下山。” “胡说,你怎么可能从碧云峰顶下来?”少女再次柳眉倒竖,在中年男子出声前抢先质问,作势又要举起弓箭。“哼!肯定又是那群野蛮人的探子,想要窥觑我们碧云峰……” “小翠!”中年人打断了少女,对着余一丁又说道,“你是说你从山顶下来的?”说着他还抬眼看了看余一丁身后的山顶,眼神中满是疑问。 “是啊。” “你是如何上去的呢?” “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余一丁有点着急,看样子解释不清楚他就没法安全离开这里,毕竟那父女俩都带着武器,如果不能让他们相信自己的话,随时可能把他射在树上。“一开始我昏迷了,等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躺在山崖边的一块大岩石上……” “你是说那块山顶悬崖瀑布边的大岩石?”中年人没等他说完就打断问道。 “对对对,就是那里,我昏迷后再醒来时就在那上面躺着了。”余一丁急忙回答。 父女俩对了一下眼神,中年人沉思了一下,才又问道,“你没在山顶遇见什么?” “我醒了就准备下山,后来碰见了一只长得很奇怪的动物,我不知道它是狼还是狐,就是它引我下山的。” “狼?狐?哈哈哈……”少女像是听见什么很好笑的事情大笑起来,接着不屑道,“连碧云峰的云兽都不知道,居然敢上山,真是找死。” “小翠,休得胡言。”中年人训斥道,他似乎相信了余一丁,他知道如果是西边草原过来的那些野蛮人偷偷上山,下场不是有去无回就是体无完肤,不会像余一丁这样完好无损地下来。 于是他接着问道,“引你下山的那只动物呢?” “看到这条小路的时候我又晕过去了,醒来后不知道它跑去了哪里。”余一丁没把奇怪石头和绿光的事说出来,他怕对方追问自己根本没法解释。 “哦,这样啊。”中年男子没再追问,只是开始自我介绍,“我叫柳四七,这是小女柳翠,我们是山脚下柳河村的猎户。不知小哥姓名,要是不嫌弃的话,可以到我家歇息一晚再赶路。” “谢谢了,我叫余一丁。”余一丁学着古人的样子双手抱拳,心中正琢磨不知道去哪儿呢,这下刚好可以有个落脚的地方。 “那好。”柳四七将钢叉立于身前回了一礼,“小翠,你先带这位余老弟回村,爹爹再去前面看看我们设置的机关陷阱。”边说着还给少女使了一个眼色。 “嗯,这位大哥,你随我下山,不许乱跑。”柳翠心领神会,神情略带戒备地带着余一丁就往山下走,“跟着我,走这边。” 余一丁没有多言,紧跟着少女。 二人一路无话,少女几次拿眼角偷偷瞄向余一丁,几番欲言又止的模样,让余一丁见着心中好笑,想想自己才应该是更疑惑的那一个,一场车祸就把自己送到这样一个不清楚什么年代,也不清楚什么地点的所在,现在还被这猎户父女当贼一样押着下山。他很确定柳四七让女儿先带他回村,然后肯定要去那大岩石一带查看,以确认他是否说谎,或者依此判定他是否是那个名叫柳翠的姑娘口中的“野蛮人探子”。余一丁明白他们父女俩都还未真正相信他所说之言。 余一丁走一路也想清楚了,既来之则安之,现在天色渐渐暗下去了,管他的,先填饱肚子休息好再说,穿越到这里就算要死也不能是饿死的。 走着走着就看见前面有一座小桥跨过一条小河,桥那边依稀散落着八九户人家。这时只听少女说道,“过了柳河就是我们村了,我家就在村头,喏,那两间就是,看见了,我们快些过去。”看见小桥后少女似乎放下心来,边说边指着对岸的两间草房,开始小跑,余一丁紧随着一路小跑过了河。还好这阵子天色将黑,路上没人,俩人迅速钻进了较大的一间草屋。 柳翠进屋后熟练地将身上的弓和箭袋挂在墙上,招呼余一丁在一张小木凳上坐下,自己又弄来一个火盆和一个装满水的三耳铁锅,用房梁垂下的绑着铁钩的绳索挂好烧水,余一丁有趣地看着她进进出出忙碌着,同时打量整个屋子,很简陋,四周都是土墙,还看得见一些草根树枝从墙体中伸出来,屋顶除了梁柱就铺着一些动物皮革和大部分茅草,房间内有一张木床,一张木桌和两只木凳,一个木头台子放着一些衣物,整个房间就只有这些简单的陈设。 “这位……哦,余大哥,我先给你烧点水,一会儿再去弄点吃的,你就在这里歇息一下。”柳翠边说着边从墙边搬来那张小矮桌放在余一丁身边。 “谢谢。”余一丁客气道,“我休息一下就好,等你爹回来再弄吃的。” “也好,你在这里休息,我先去准备一下。”柳翠边说边走出了房间。 余一丁靠在小桌边,手托腮帮,盯着火盆中摇曳的火苗发呆,看这情形自己肯定是穿越到了某个历史时期,以他所见这户人家的文明程度应该还停留在比较古老的年代,自己不懂渔猎,不会种地,该怎样在这里生存下去呢?惶惑、疲惫和饥饿不断侵蚀着余一丁,渐渐地他就伏在小桌上打起了瞌睡…… “嘿,余老弟,醒醒!”柳四七摇着余一丁的肩膀把他弄醒,“吃点东西再休息。” 小桌上已经摆了两盘熟肉和一盘黑黄色馒头状的食物,两个粗竹筒立在桌上,另外还有一个破了口的土碗里盛着不知名的油料,一截草绳浸在油料中,这个简易的油灯点然后烛光摇曳,整个房间显得昏黄灰暗。 柳四七摇醒他后拿了一块“馒头”和一块肉坐在凳子上吃了起来,偶尔拿起一个竹筒喝一口。而柳翠则坐在床边,边吃边盯着余一丁看,见他们父女俩吃的香,余一丁顿时感觉饥肠辘辘,学着他们的模样一手抓着一块往嘴里送,两口之后才尝出味道,挺有盐味,肉质稍微有些腥骚,应该是某种野兽的肉类,不过余一丁饥饿之下感觉还行,于是更加大口地吞咽。 “不着急,当心噎着。”柳四七递过来一个竹筒,余一丁也不客气的接了过来,咕嘟咕嘟两口下肚,辣的他立刻呛德咳嗽了起来,原来是酒,赶紧塞了块肉在嘴里嚼着,暂时压下喉舌间的刺激感,这才放慢了进食速度。 “老弟啊,我看你的穿戴眼生得紧,你这到底是从何而来啊?”柳四七仿佛不经意地再次提起这个问题。 “这个我真说不清楚,还是麻烦柳大叔先给我讲讲本地的事情。”余一丁没有迟疑,张口就把刚才想好的问题提出,他自己的情况眼下也说不清楚,首先必须得搞清楚当下的情况。 “哦?老弟不是我们大梁人?”柳四七诧异,余一丁点点头算作回答,继续沉默着吃喝。 柳四七看他这付作态也没恼,想了想又道,“我们这里是大梁国西部碧云山区中的一个山村,名叫柳河村,我们碰面的那座山叫碧云峰,此山延绵五百余里地,散落着几十个村子,如果要离开此地得先走出大山到达青岩镇,再走上一百多里路才能达到本地的县郡临云。碧云峰往西的平原叫做阿古达木大草原,是游牧民族库赛人的地盘,那是一群野蛮人,为了争夺我们的土地粮食,跟我们大梁打了近十年仗了,现在临云县郡还驻扎了三万边军。” 柳四七顿了顿,看看余一丁脸色,见他满脸思索模样,继续道,“前些日子,一伙库赛人从草原那边偷偷摸摸地过来,试图登上碧云峰,他们大约二三十人,应该是冲着我们碧云峰的云兽而来。” “嗯,我在山上听闻柳翠姑娘说了,似乎救我下山的就是云兽?”余一丁接口道。 “对,那是我们碧云峰的护山神兽,传说见着它的人能得到祥瑞之气的护佑,也是保佑我们碧云峰周边百十里风调雨顺,五谷丰登的的祥兽,岂能让那帮野蛮人加害。今日我父女二人上山其实就是打探情况,防备库赛人再来。” “如果他们前来,足有二三十人,仅凭柳叔父女二人怎能抵挡?”余一丁疑问。 “如有动静,我们只需响箭报信,周边几个村子的猎户乡农都可听见,而且还有乡勇团,随时可以赶去接应。” “哼,库赛人在山里怎敌得过云兽,何况爹爹和我对碧云峰一带极其熟悉,他们的图谋怎能得逞。”柳翠愤愤地说道。 “哦,我确实不是你们大梁人,也从未听说过库赛人,更对云兽无任何企图。”余一丁正色道,“柳叔,我可能失忆了。” “我就说嘛,余大哥记不起事会不会是在碧云峰上撞了脑袋,你不是说自己晕过去两次吗?”柳翠又插口道,“看余大哥的长相大概是从晋国东面无边海另一边的日照国来的,我听游方郎中说过,那边的人穿戴就很奇特,也许余大哥就是从那边来的旅人呢。” “嗯,有这种可能。”柳四七闻言也微微点头,“我看老弟的模样跟西边的库塞人和北边高地的吉鲁人毫无类似,南面的那些国家的夷人肤色黝黑,就更不可能了。这样,余老弟吃完先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明早再说,小翠她妈生她时难产而死,这床就我一个人睡,今晚你就在我床上将就一宿,我去小翠屋里对付一晚。” “那就麻烦柳叔了。”余一丁也没矫情。 “小翠,把爹的那张狼皮拿到你屋里去,给我弄个地铺。” “好的,爹。” …… 第4章 新生活 躺在不算平整的床上,余一丁手枕着头,望向模糊的屋顶,四周一片黑暗,偶尔可以听见几声不知名的虫鸣。酒足饭饱,又有了遮风挡雨的小屋,倦意一阵阵袭来,但想着这大半天来发生的事情,余一丁却怎么也无法入睡。 自己很确定是穿越了,只不过显得非常狼狈,除了这一身还算完好的现代服装,连个打火机都没带过来。 大梁?历史上有这个国家?它的版图又包括哪一片?处在中国的什么位置?余一丁绞尽脑汁回忆,好像南北朝时有那么个国家,和晋国挨着?晋国又在哪里?头痛中…… 日照国难道是小日本?那无边海可算作东海,可是库赛人又是什么玩意儿?西边不是吐蕃西夏回鹘吗?游牧民族不是在北边吗?那不是匈奴或者蒙古人?那个高地的吉鲁人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余一丁满脑子问号,以前没有好好学习历史真是失误,于是越想越混乱,也没有一点头绪,折腾了好一阵子,渐渐地昏昏睡去…… 半夜,余一丁猛然惊醒,睁开眼就在一片忽闪忽闪的绿光中将屋顶的茅草看了个真切,心头一惊,再起身仔细一瞧,原来绿光来自自身,掀开T恤才发现自己身体表面散发出一层绿色荧光,整个人都像是包裹在这层绿色光芒之中,甚至可以看见表皮下的道道血肉筋络,在这些血肉中肉眼可见一丝丝黑色物质缓缓移动,从浑身每一个毛孔中慢慢渗出,黏黏糊糊的像是油膏,使得全身奇痒难忍,用手一挠就像是抓了一手融化的黑色油泥。 看着自己就像一根黑色的荧光棒,余一丁惊骇万分,此时他又发现不仅是身上,而且脸上也布满了这些粘稠物质。随着粘稠物越来越多,他身上的荧光越来越暗,待他浑身上下抓挠了半天,荧光逐渐减小并消失,余一丁盯着自己黝黑的双手,不禁发出了一声惊恐的惨叫。 “啊!~~~~~” 片刻后,柳四七举着油灯推门而入,柳翠也紧张地紧随其后,在摇曳的烛光映衬下,余一丁那张布满黑白抓痕的花脸显得扭曲而狰狞。 “余老弟,你这是……”柳四七看了看屋内情形,正待询问,忽然住口并抽动了几下鼻子。 “哎呀,余大哥你这里怎么这么臭!”柳翠紧跟着进来,随即捏着鼻子后退一步说道,待看清了余一丁此时的模样也是一脸的震惊。 “我睡到半夜被惊醒,身上就多了这些黑乎乎的东西,又黏又痒,不知道怎么回事。”这时候余一丁也闻到了自己身上的恶臭,郁闷地说道。他倒是隐隐觉得这跟云兽给他那块“石头”有关系,因为云兽舔舐他手中的“石头”时也是发出一团绿光,只是现在那块“石头”都不知道哪里去了,而且当时云兽舔舐时也没有臭味,因此他不能确定这情形必然与“石头”有关。 “余大哥你别说了,我还是带你先到河边洗洗。”柳翠说道。 “是啊,余老弟,一会儿你换上一身我的衣裳,等天亮让小翠帮你把身上的衣物洗了。” 柳翠捏着鼻子带余一丁来到河边,虽然已近初秋,但是山区的后半夜气温还是比较低,只是余一丁管不了那么多了,浑身的恶臭熏得他昏头胀脑,到了河边衣服都没脱直接就跳进了水中,冰凉的河水倒是让他一下清醒了不少,只是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寒冷刺骨,甚至还有些许暖意从体内散发出来,余一丁撸开衣袖借着依稀的月光看见自己手臂上的黑色污渍一点点融于河水,顺着水流飘散出去,显露出来的皮肤泛着淡淡的青黄色,握了握拳头,余一丁感觉浑身上下仿佛有使不完的劲,最后他把T恤和牛仔裤都脱了扔在岸边,身上只留了一条内裤,然后将全身都浸没在水中,只露出脑袋在水面,闭上双眼,享受着清凉河水的惬意。 “余大哥,夜里河水很凉,别冻着。”柳翠站在岸边,看见余一丁一副泡澡享受的模样不禁催促道。“我回去给你烧点水,衣裤我放在岸上了,你快点洗好就回屋里去。”看见余一丁近乎全裸地泡在水里,柳翠不好意思再继续待在这里等他了,没等余一丁回话她就找个理由急急忙忙往家跑去。 见她离开了,余一丁干脆把身上最后一条内裤也脱掉,浑身上下洗了个干净,那些黑色物质已经全部被河水冲走,自己身上也再无半点异味,只是浑身隐隐散发出淡淡的青绿光芒,过了一阵才渐渐消失,同时他发现自己似乎结实了很多,浑身充满了力量,欣喜之余不禁在水中手舞足蹈了几下,感受着身体中那种似乎是生生不息的力量。 玩耍了一阵才上岸换上柳翠摆在岸边的干净衣服,又把自己换下来的脏衣裤在河水中清洗干净,他可不好意思让一个小姑娘帮他洗,这才回到柳四七的小院。 一进屋就见着柳翠又把那盆炭火生着,上面还烧着开水,等余一丁搬了张小凳坐在火盆边烤火时,柳翠把他已经洗干净的衣裤晾在了火边烘烤,又端了一晚热汤递到他嘴边并说道,“快喝碗姜汤,去去寒气。” 余一丁披了一张柳翠给他准备的狼皮,接过热汤吸溜着,其实就算不喝热姜汤他也没感觉到寒冷,反而察觉到一股热流在自己的四肢百骸中穿梭,让他全身暖洋洋的非常舒服,不过人家小姑娘是一番好意,余一丁还是慢慢喝着姜汤。 柳四七坐在小木凳上,借着火光在搓麻绳,搓了一阵后他开口道,“余老弟,既然你现在记不起以前的事,那下一步有何打算?” “柳叔,不瞒你说,我现在什么都想不起来,而且自己不会打猎,也不会种地,现在只是想办法活下去,那样我才有机会回到我的家乡。”这话余一丁说的真假参半,他的记忆完整保留,但不能说,说了估计也没人信,而活下去却是心底里的真实想法,至于家乡,也许脚下的这片土地就是他的家乡呢,只是沧海桑田,可能再也回不去了。 “你说的也是,活下去才有希望。”柳四七叹了口气,神情有些忧郁,“不过现在我们大梁时常和库赛人有摩擦,他们最近几年经常骚扰我们的村镇,劫掠大梁的百姓,这边靠近边界,兵荒马乱的,我和小翠都觉得你可能来自日照国,据我所知,我们大梁甚至周边国家的人都没有你这样的穿戴。但往东去路途遥远,中间还隔了大晋和无边海,一路上少不得千难万险,我看以你的身手想走到日照国难于上青天,而且你也不能确定自己就一定是日照国的人,这倒是个难办的事情。”柳四七一边麻利地将三股细绳在大腿上搓成一股,一边缓缓道来。 柳翠正拿了一张不知名的动物皮毛坐在床边为余一丁赶制一件皮袄,她娘走得早,家中一切女红基本是柳翠一人操持。 “余大哥,无论你是哪里人,可是你说你不懂打猎,也不会农活,贸然离开这里肯定无以为生,这样,如果你愿意留下来帮助我爹爹守护碧云峰,保护云兽,我可以教你打猎农活,你看如何?”柳翠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我看这倒是个办法,你可以学些防身谋生的本事,我们父女俩也算多了一个帮手,等天亮你换上小翠做的衣裳,村里人问起我就说你是我打猎时遇见收留的流民,这年头兵荒马乱流离失所的人很多,大家不会怀疑,也不必担心官府来查,余老弟你意下如何?” 余一丁其实一直在思考下一步,目前自己对眼前的这个世界一无所知,怎样活下去已经成为目前最紧迫需要解决的问题,如果没有这热心的猎户父女两人,余一丁真不知道自己能否在这个世界生存一天。 “好,那就麻烦柳叔和小翠妹子了。”余一丁拱手正色道,“搭救大恩不言谢,不知我能做些什么?” “自从碧云峰发现库赛人的踪迹后,因为对方人数不多,驻扎在青岩镇的官军就没有出动,只让碧云峰附近百十里的各村组织猎户乡勇团防范。柳河村这一带白天都是我和爹爹巡山,安放兽夹布置机关陷阱,要不然余大哥明天你和我去巡山,我还可以顺便教你一些打猎的本事。”柳翠说道。 “这样也好,我就可以在家中赶制一些强弩机关,到时候置于库赛人来犯的必经之地。”柳四七沉吟一下后道,“余老弟你看……” “好,就依柳叔安排。” …… 清晨,余一丁扛着柳四七的那柄双股钢叉,肩上斜挎了一卷绳索,腰间别了水囊干粮和一把短刀,像模像样地跟在柳翠身旁出了院子向山上走去。 只见他内穿一件T恤,外面是柳翠连夜为他缝制的一件兽皮坎肩,用他自己的皮带在腰间系住,T恤经过一夜烘烤已经干透,加上余一丁实在不习惯兽皮直接与皮肤接触,所以上身就成了这种混搭风格。牛仔裤和夹克没那么容易干,于是下身就穿了一条被柳翠改瘦了一些柳四七穿过的粗布裤。脚上当然还是那双深色运动鞋。别说,这么一身打扮还真把余一丁衬托的俊朗潇洒。柳翠依旧穿着昨日的一身,威风凛凛地走在余一丁身前。 山里人没有睡懒觉的习惯,俩人才一出门还没走到河边的小桥,就遇见个扛着锄头下地的农夫,也有身背幼子手端木盆到河边洗衣裳的农妇,还有到处玩耍的垂髫小儿,大人孩子都好奇地打量着余一丁。 “柳家妹子,你身边的俊俏后生是哪家的小哥哟?怎地这样眼生。” “小翠姐姐,这个大哥哥真好看,就是穿的好生奇怪。” “哟,四七兄弟不巡山,改派女婿啦,哈哈哈……” …… 柳翠的小脸羞臊的都快变成一块大红布了,局促地看了余一丁一眼,气恼地对四周的人们吼道,“你们莫要胡说,他是爹爹巡山时捡回来的流民,帮着爹爹做点事。” 余一丁倒是坦然,这两天也算是经历过一次生死,此类小事渐渐看淡,而且这些山民村妇也是善意的玩笑,于是大方地做了一个四方揖,朗声道,“昨日碧云峰上承蒙柳叔搭救,感念其恩,愿为此间乡亲做些许小事,不为图报,但求心安。” 听闻余一丁如此一说,众乡邻窃窃私语,却也不再调笑,大家都知晓柳四七父女为人,遂各自渐渐散去。 柳翠目光闪闪地盯着余一丁,赞叹道,“余大哥你真厉害,几句话就把他们打发了。” 这下余一丁不好意思了,“这是我的真心话。” 柳翠闻言却低头不语,不知在想些什么,余一丁也不再多言,两人就这样默默地顺着昨日的小路直奔碧云峰而去…… 第5章 遇袭初显威 经过昨日相见之地又前行六七十丈,二人来到余一丁与云兽最后分开的地方,往前已经看不出小路的痕迹,算是人迹罕至,余一丁四下巡视,竟记不起昨日云兽带他下山的路线了,可见此处林木之茂盛。他又抬头遥望了一下接近山顶的那块大岩石的位置,距离很远又是清晨,山顶处云雾缭绕,林木葱葱,隐隐约约却看不真切。 柳翠没有他的闲心,小路到此虽已没有了踪迹,但她却毫不迟疑地选定一个方向小心前行,嘴里说道,“余大哥,前面没有明路了,你要紧跟我,后面这段路上爹爹放置了不少机关,千万注意。” “好的,你也小心。”余一丁应道。 踩着齐膝的野草,两人小心翼翼地向前走着。柳翠早已将弓拿在手中,搭箭在弦,箭头斜指地面,一副随时准备射击的架势。余一丁见她这样,也连忙握紧钢叉,紧随其后,还不时左右张望一下,柳翠回头见他这般模样,不禁莞尔一笑,“余大哥,不用这般紧张,此处虽无明路,但我和爹爹已经走过多次,白天不会有猛兽经过,只是需要留意脚下和路上爹爹布下的对付猛兽和库赛人的机关。” “那你怎么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余一丁发问。 “哦,我那是习惯了,在山里不知何时就会面临未知的危险,我得随时保持警惕,你也应该这样。”柳翠一副小大人的样子。 余一丁恍然,他明白这是柳翠在教他行走山林的规矩,这种山地,草木茂盛,如果不熟悉环境又冒然前行,稍不注意脚底就会磕绊,极容易受伤。 “余大哥你看,右前方一丈外那棵大树,它的树根处有爹爹设下的触发硬弩,我们从侧面过去查看一下。”余一丁顺着柳翠的手指望去,一棵枝蔓繁茂的大树立在前方,树干枝头上藤萝缠绕,仔细看去,在树根边的地表植物覆盖下隐隐露出三只钢制箭头,正斜斜对着二人方向,而弓弩箭身丝毫未见,全部隐于枝叶之下,如果不是柳翠提醒,真难以发现那里还有机关。 二人小心地避开箭矢方向从侧面靠近大树,拨开一些草叶,露出下面的一张被几根插在地面的木棍固定的硬弩,柳翠小心地取出放置在弩槽中的箭矢检查,然后取出一根直径一两寸的木棍插在弩槽小孔中向后用力,在余一丁的帮助下一起将绷紧的弩筋松开,单从弩筋的硬度就看得出来这东西的杀伤力很强。接着再去查看机括上绑着的一根看不出材质的长绳,只见这根长绳绕过一根插在弩身后方地面的短粗木棍,在距地面一尺多的高度一直延伸到旁边不远处另一颗大树的树根,柳翠又查验了一下这根绊绳有无破损,全部完好无损后才将一切恢复原样,绊绳也隐在齐膝高的茅草下,完全没有了痕迹,如果有人或者大型野兽经过这两棵树之间触动了绊绳,结局将是不死也会重伤。 “余大哥,这一带光是这种机关爹爹就布置了五六处,另外还有一些兽夹、陷阱和套绳,覆盖了附近大约百丈范围,如果有人上山这里将会是他们的葬身之地,哼!”柳翠恨恨地说道,她不提野兽只说人,看来是对那伙库赛人恨之入骨。 “小翠,那些库赛人就是被你们这样赶跑的?”余一丁问道。 “是啊,直到今天我和爹爹都还没有使用过响箭,不过他们虽然人手不多,却又贼心不死,已经被爹爹的机关弄得死伤了好几个人,但是爹爹说他们剩下的那些人还会回来,不抓到云兽不会罢休的。”说到这里柳翠的神情微微有些失落。 “这些机关可以对付库赛人,难道就不会误伤了云兽?”余一丁不解地问道。 “云兽一般只会在更高的山林间活动,而且它们极有灵性,知道趋吉避凶,常年在碧云峰打猎的猎户都有自己固定的狩猎范围,云兽不会主动跑进我们的活动区域,我们也不会去伤害它。像我爹爹这样的猎户都知道这个流传下来的规矩,大家都是共同遵守,从无逾越。” “哦,原来如此,但是库赛人抓云兽是想要图什么呢,不会仅仅因为它是你们的祥兽就来捕捉?”余一丁还有疑问。 “咯咯咯,余大哥还记着昨日爹爹的说词。”柳翠娇笑着答道,“其实昨日爹爹所言主要是因为初次见你,云兽又是我们碧云峰的灵兽,很多事情不便多说,就怕余大哥是个歹人,听了云兽的秘密而起了加害之意,它是我们碧云峰的祥兽只是一个方面,另一个方面才是云兽会被有心之人惦记的主要原因,一般我们也不会对外人讲的。” “哦,要是这样我就不多问了。”余一丁明白轻重。 “余大哥你现在跟我一起巡山,已经算是碧云峰的半个猎户,不是外人了,小翠自然不会对你有所隐瞒的,余大哥你说呢?”柳翠好看的大眼睛盯着余一丁的双眼说道,似乎想一直看进他的心中。 “我此前对云兽一无所知,况且它还救过我一命,怎会加害。”余一丁回道,而柳翠则是一副“我就知道”的神情。 云兽是碧云峰特有的灵兽,因通体雪白,据传能呼云唤雨而得名,常年栖身于碧云峰顶,且生得牙尖爪利,又天生神力,熊狼虎豹皆非其对手,巢穴更是难觅踪迹,若能捕获并加以驯化,其主有若如虎添翼。 传说在它的巢穴附近生有一种奇树,自会吸收天地灵气,于每年夏秋之季花开五朵共分五色,所以此树名为“五色”,但花期极短,一两日内便花落结果,果实在七日内便会成熟长至鸽卵大小,色泽金黄,一株仅可产果三枚,采摘后十日内食用可强健体魄,延年益寿,但因云兽守候,若有人欲采此果则会被其凶狠攻击,非死即残。欲得此果则必先寻到云兽巢穴,再多人用计合力将其捕获或杀死,才能搜寻附近的五色树,方能采得此果。 此乃碧云峰云兽身上最大的秘密,可惜现在已经被库赛人得知,就是不知这伙人来此是图谋云兽还是异果,或者二者兼有。 余一丁听完柳翠叙述,才知昨日所遇之兽是何等凶狠强悍,不禁又是一阵后怕,但转念一想,此兽不仅对自己全无恶意,而且它给自己的奇怪石头色泽也不似那五色树果,于是便将昨日的际遇原原本本告之柳翠。 “什么!那云兽还给了你黑色的石子,而且还会发出绿光?”柳翠不可思议,“这么说,你昨晚身上那些臭臭的黑色脏东西也与此事有关?” “我觉得应该是。”余一丁无奈道。 “可爹爹从未给我讲过这些啊,而且我们也未曾听闻周边猎户有此传说。”柳翠苦恼,“看来有机会我们得去那处岩石好好查看一下,传说有人也在那里遇见过云兽。” “昨天你送我下山,柳叔没有去那里查看?”余一丁问道。 “不会去的,爹爹只是巡查我们布置的机关暗器,现在主要是……” 柳翠说到一半,突然停下脚步,猛地拧身偏头,一支箭矢擦身而过,钉在身后不远处的一棵树干上,白翎箭尾兀自抖个不停,她立即下蹲,对准前方一片树林某处满弓就是一箭,并马上从身后箭袋中一把抽出三只羽箭,同时小声急促地对余一丁说道,“蹲下往回!” 余一丁反应还算不慢,在柳翠遇袭闪避之时就紧跟着矮身,现在柳翠出声,余一丁立刻猫腰借助茂盛的茅草掩护向布置有机关的区域退却,柳翠一边后退,一边右手紧握三只羽箭,再次搭弓,“嗖嗖嗖”三道破空之声响起,三只羽箭紧紧相随呈品字形急速飞出…… “啊……”一二十丈外的树丛中传出一道惨呼。 “别走直线!”柳翠再次出声,余一丁闻言刚一变向,又一道破空之声飞速掠过他的身侧,一支羽箭深深扎进前方一两丈的泥地中,这让余一丁心头大骇。 “进左侧树林!”柳翠的声音又响起。 余一丁无暇他顾,猛然加速冲向那片树林,紧接着几道箭响同时向他袭来,余一丁心头警兆大起,奋力鱼跃而出,却有一支羽箭直奔他的背心而来…… “余大哥!!”柳翠惨呼一声,回头又是连发三箭,紧接着一个前滚翻冲到余一丁落地处,却见余一丁落地后并未停留,连滚带爬地绕到一棵树后,借助树干遮掩住自己的身体,柳翠虽然焦急地望向他的后背,脚下却丝毫不慢,直接一窜就到了余一丁身侧。 “你没中箭?”当她看清余一丁身后空无一物,不禁秀目圆睁。 “快!他们过来了!我们赶紧退到陷阱处!”余一丁语速很快,他已经可以看见几个身影在茅草丛中快速向这边包围疾行,自己的小心脏一个劲地砰砰直跳。 “正前六丈套绳,冲过去!”柳翠命令,余一丁看见了那棵不自然弯曲的树枝,在树林中七拐八扭地冲了过去,身边的树干不时传来“哚哚哚”的中箭之声。 待他绕过机关,柳翠正射出一箭,又道“右侧前四丈陷阱!”说着将他挤向右方,余一丁跟着她一起转向右侧,俩人几乎并排着向前冲,当看见那片颜色微微异于周围的枯草时,一起奋力跳起越过陷阱,扑向前方的一片草丛…… 此时就听见柳翠“啊……”的一声惨叫,余一丁一眼瞥见一支羽箭狠狠地穿透她的左肩,手中的弓也飞了出去…… 两人落地后不停翻滚向前,前面是一个向下的草坡,余一丁边滚边望着带箭滚动的柳翠,直到滚下坡足有十多丈远,两人一起掉入一个浅坑中。 这时余一丁听见后方传来一阵惊呼,似乎有人被套绳下的兽夹夹住弹向半空,紧接着又有连续两声惨叫传来,余一丁知道那些陷阱中都插满了削尖的木棍,或者那些追兵在绕道包围追击两人时又触发了硬弩。 两人躺在浅坑中,被茂盛的茅草完全遮挡了行迹,后方追兵暂时没有了动静,也许连续几个机关的威力让他们对这片树林充满恐惧。 这时余一丁侧身焦急地扳过柳翠的身子,让她斜倚在自己的臂弯,仔细查看她的伤势,只见她左边衣袖上一大片血迹,刚才翻滚中羽箭已经折断,只剩半截插在她左背肩胛上,而身前肩窝处一只乌黑箭头透体而出,伤口四周不时还有乌血冒出,只见柳翠满脸大汗,双目紧闭,嘴唇也白中透乌,可能箭头有毒。 余一丁焦急万分,他半搂着柳翠,紧盯着那张秀丽却痛苦的脸,内心充满了自责,如果没有自己拖累,以柳翠的经验无伤甩掉追兵肯定可以做到,而自己就只有逃跑,对她没有任何协助,现在柳翠受伤他连怎样处理都不会,只能一会儿看看柳翠,一会儿望望四周,除了紧紧地掐住她的肩膀,只剩下一筹莫展心乱如麻…… 渐渐地,余一丁的身体又散发出微弱绿光,就像刚才那支已经袭到他背后的羽箭在触碰到他身体的一刹那,也是一阵绿光从他的体内一闪而没,那箭矢如同撞在一道无形的墙面上,一下就被弹开。眼下余一丁的身体却是一直在持续发出微弱的绿光,如果他们身旁有人,就可以看见一道若有若无的白色气流从余一丁搂住柳翠的手指尖喷涌而出,一直冲到她中箭的肩胛和肩窝两处,不断围绕箭杆快速旋转,而那箭杆也在微微颤动,慢慢地向着箭尖方向移动,一点点地从柳翠的肩窝处顶出继而掉落在她的身侧。 说来话长,现实却只是短短的三四个呼吸,余一丁还处在一筹莫展的发呆中,断箭掉落的动静让他一下惊觉,傻傻地看了看那截断箭,再望向柳翠的肩窝,余一丁这才发觉自己身体的异样,他只觉全身上下四肢百骸内涌出的一股清流顺着指尖冲出,又往柳翠肩头的两处伤口汇聚,直接冲进血肉,已经发黑的毒血汩汩渗出,伤口处开裂的血肉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愈合,柳翠虽然仍在昏迷中,眉头却渐渐舒展,嘴唇也有了血色。 余一丁已经完全石化,就这么傻傻地看着柳翠的伤口…… 第6章 柳翠的惊讶 盏茶功夫,柳翠的伤口流出的已经是鲜红的血丝,直到最后的裂口完全愈合,甚至从外表都看不出受伤的痕迹,那些白气已经不再从余一丁手指间冒出,他身上的绿光瞬间就黯淡下去。 柳翠还在昏迷,不过气息平稳,应无大碍,余一丁小心地将她平放于地上,起身侧耳倾听四周动静,身后树林中非常安静,那些追击者似乎已经撤退,刚才隐隐听见的惨叫声也都已消失。 长舒了一口气,片刻前那场生死搏命,以及替柳翠疗伤的体能消耗这时候都转化为阵阵疲惫,余一丁挣扎着起身,发现双腿还在不由自主地颤抖,紧张地四处观望了一阵,这才小心翼翼地从土坑中爬出,先在山坡上捡回自己掉落的钢叉和柳翠的猎弓还有她的小皮帽,没敢爬上山坡查看树林中的机关陷阱,而是回到柳翠身旁,取下她的箭袋和猎弓一起置于身侧,又将小帽重新戴在柳翠的头上并仔细系好,然后右手持钢叉,左臂护着柳翠靠坐在她的身旁休息。 大概一顿饭的功夫,余一丁感觉柳翠的小皮帽在蹭他的胳膊,低头一瞧,柳翠也正抬眼看他,双臂撑着地面努力想要起身,才刚刚抬起一点身子便软倒在余一丁怀中。 “别动,你先歇着。”余一丁柔声说道,“刚才你失血过多,现在不宜活动,先喝点水。” 说着把水囊凑到柳翠嘴边,柳翠顺从地喝了点水,靠在余一丁肩头虚弱地问道,“余大哥,那些人呢?” “他们都跑了,多亏了柳叔的机关陷阱。”余一丁道。 “哦。”柳翠这才放下心来查看自己肩头的伤势,却发现肩窝处并没有外伤,只道是那羽箭没有射穿肩膀形成贯通伤,又说道,“余大哥,我背上的伤势可重?” “已经没有外伤了。”余一丁不想隐瞒,也隐瞒不了,“你现在就是失血过多引起的虚弱疲劳,回去养两天就好了。” “我明明被箭射中,怎会没有外伤?”柳翠诧异。“你别是在安慰我。” “小翠,你的外伤已经被我治好,歇息一下我们就下山。”余一丁实话实说。 柳翠伸出右手摸索左肩后部,确实没有任何外伤,而且她现在只是觉得乏力,并无受伤的疼痛之感,惊异之下没有言语,只在心里回忆受伤时的情形。 半晌,柳翠小声说道,“余大哥,你失忆以前可是个医术精湛的郎中?” “恩?”余一丁诧异,想了想后说道,“不会,我怎么一点不记得自己会医术。” “哦,余大哥,我再休息一下便可行走。”柳翠还有些虚弱,不能正常思维。 “好,那就再歇息一阵。”余一丁也不想进行这个话题,关键是他没法解释。 柳翠安静地靠在他的怀中休息,片刻后,余一丁已经完全消除疲惫,再次低头查看柳翠的状况,山风轻轻吹着,她的小皮帽上的绒毛随风摆动,余一丁看见上面还有一些草屑泥土,不禁伸手拍了拍,柳翠惊醒抬头看他。 “帽子上有些脏,我帮你拍拍。”余一丁看她满眼疑问,说道。 “嗯,我感觉好多了,先扶我起来。”柳翠轻声回道。 余一丁连忙轻手轻脚扶她起身,刚才帮她拍帽子纯属下意识举动,美人在怀,又轻抚其帽,想想确实有些暧昧,也有些轻薄,现在两人都有些尴尬。 柳翠站直了身子,右手按住左肩,小心地把左胳膊往上抬,又前后摆动了一下,看来是真无大碍。余一丁把弓和箭袋递给她,又整理好自己身上的麻绳水囊干粮等一应物件,问道,“我们现在是上去看看还是下山?” 柳翠把箭袋背好,抽出一支羽箭,搭弓试了试,还是拉不了满弓,双臂依旧乏力,于是摇了摇头,收箭回袋,又把弓斜挎于肩,想了想说道,“还是得上去看看才行,余大哥,把短刀给我。” 接过余一丁的短刀,柳翠当先爬出土坑向坡顶走去,才几步就一阵摇晃,险些摔倒,余一丁赶紧扶住她说道,“要不先下山,那伙贼人死伤了好几个,我估计他们暂时不敢上山,而且你现在的状态也不能再冒险了。” 此时柳翠脸色发黄,嘴唇也微微有些泛白,余一丁可以帮助她疗伤,但损失的精血不是一时半会儿可以补足的,看她虚弱,余一丁反身半蹲背对她说道,“我背你下山。” 柳翠愣了愣,她是猎户女子,本没有那么多矫情,虽然性格坚韧,但现在的她可以说是战力全无,再次上山只能成为余一丁的拖累,如遇险情可能两人都会有去无回,所以稍加思索便伏于余一丁背上。 刚才与余一丁肌肤相亲亦是事急不得已为之,有些尴尬一下也就过去了,现在趴在余一丁后背,一股男子气息扑面而来,使她不禁面红耳赤,心如小鹿乱撞,半晌没有言语,只是随着余一丁行走身子上下起伏,她的体重较轻,况且余一丁现在身体结实,充满力量,背着柳翠如若无物般稳稳地向山下走着…… 渐渐地,柳翠的手搂紧了余一丁的脖颈,小帽上的兽毛摩擦着他的侧脸,柳翠的下巴也轻轻搁在余一丁的肩头,这一切让她觉得踏实安全…… 柳翠心中猛然一凛,暗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急忙转念在余一丁耳边说道,“余大哥,云兽送于你的石头哪里去了?” “嗯?”余一丁沉吟,“其实我昨天遇见你们前最后一次昏迷也跟石头有关,那时云兽要舔我手中的石头……” 余一丁删繁就简地把当时的情形又描述了一遍,末了说道,“不会是云兽的舔舐让那石头融化进了我的身体,这才让我具有了某种能力,甚至可以替你疗伤?” “这么说真有可能,所以昨晚你身上那些臭臭的东西很可能是你身体里冒出来的?”柳翠推测,继续道,“那些东西应该是你体内原有的杂质,进入你身体的石头是在帮你……洗经伐髓?!” “也许,刚才就是从我指尖冒出的一股白气助你恢复伤口的。”余一丁继续道,刚才他就有过猜测,这下被柳翠说出也没有太过惊讶。 “啊!这么说余大哥你……”柳翠惊讶,但她不知道该如何表达。 “异能”余一丁轻轻地吐出两个字。 柳翠一下直起脖子,歪头盯着他的侧脸细看,不再言语,余一丁察觉,停下脚步转头问道“小翠你这是怎么了?” 柳翠就像初见他那样,目不转睛地望着余一丁的眼睛,半天才幽幽地说道,“余大哥,你到底是从哪儿来的呢?” “什么?”余一丁被这跳跃的问题弄得一愣,继而转念一想已然明白柳翠意思,云兽一般不与人接近,普通人贸然靠近便会进行攻击,余一丁倒好,不仅不受攻击,还能得到云兽赐予的异能,柳翠岂能不惊,想到此处余一丁不禁哈哈一笑道,“现在我也不知道,失忆了嘛。” “余大哥你放我下来。”柳翠从余一丁背上下来转到他的身前,继续说道,“现在你还能给我看看你的异能吗?就是那股白气。” 余一丁回忆刚才的情形,好像那股气流并不受他的意念控制,只有在危机关头才会自动出现。他自身挡住的那一箭柳翠没有看清,他也没有察觉,只是当时心头莫名不安,所做的就是尽力向前扑出躲避。柳翠中箭时他所能做的只有一筹莫展,疗伤的白气并不是他主动施放出来的…… 思考片刻后他只能无奈地说道,“我无法主动控制那股白气,它给你疗伤时我只能感觉到是从全身上下不由自主地流向我的指尖。” “这样啊。”柳翠有些失望,不过转念一想又说道,“也许是昨日你才得到这种异能,大概需要时日才会慢慢主动掌握。” 余一丁不置可否,他也确实是一头雾水,只不过想到这异能还能疗伤不由得心底泛起一阵小小地兴奋,这样接下来他在这个世界的生存就有了很大的保证,至少不会轻易就挂掉。 念及于此,又望向柳翠略显苍白的小脸,说道,“小翠你失血很多,面色不好,还是我背着你快些下山好好歇息。” “嗯”柳翠低声回应,再次伏在余一丁后背,这回很自然地就将头靠在余一丁脖颈一侧,带着笑意缓缓闭上了眼睛,任由余一丁一路平稳飞快地向山下走去…… 远远望见村口小桥,已有种地的乡邻瞧见柳翠浸满鲜血的衣袖,急忙帮着一起将二人送回家中,柳四七早已已闻讯赶来查看,余一丁示意柳翠并无大碍,让他遣退众人,再将柳翠扶到床上躺下。 待众人离去后柳四七沉声问道,“发生了何事?” 余一丁一边将身上的物件取下,一边说道,“柳叔,那伙贼人又来了,伤了小翠,不过我已替她疗伤,只需休养几日便可。” 柳四七查看了一下柳翠的破损衣服,发现并没有外伤,奇怪道,“小翠并无外伤,身上的血迹是怎么回事?” “爹,我没事,全靠余大哥救了我一命。”柳翠靠在床上,轻声说道,接着就简单地把事发经过叙述了一番。最后又说道,“爹,余大哥有异能一事千万保密。” “我理会得。”柳四七紧皱眉头应道,转头看了余一丁一眼,说道,“余老弟,我们出去说话。” 说着当先出了柳翠的小房间,余一丁跟着,两人来到柳四七的大屋,在小桌边坐定。 柳四七思索片刻才说道,“余老弟,小翠她娘走的早,就我们父女俩相依为命,如果她再有三长两短……” “柳叔,都怪我。”余一丁急忙打断他的话头,“如果我有武艺或者会射箭就好了。” “你这是说哪里话,今天如果不是你,可能小翠已遭不测。”说道此处柳四七一顿,紧接着说道,“小翠的命是你救的,我柳四七就是一个普通猎户,无以为报,这样,从明天起,我教你一些粗浅的拳脚武艺,日后你要踏上回乡之路也算有点防身的手段。” 余一丁闻言大喜,纳头便拜,拱手行礼道,“如果柳叔愿意教我武艺,那真是再好不过,小子我先谢过了!” 柳四七望着行大礼的余一丁,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第7章 再遇云兽 接下来一个多月里,余一丁每日跟随柳四七学习武艺,由于他的身体经过洗经伐髓,已经变得异常强健,而且不知为何对刀枪拳脚的领悟也是大大超出常人,往往是柳四七演示一两回,余一丁就能够迅速掌握要领,并能做到触类旁通,很快就将柳四七所会的几套拳脚功夫以及猎人必备的使弓使叉技能全部掌握,并且学会了制作柳四七能做的全部机关。现在就差不断地实战磨练了,有些能力只能靠实战出经验,这种经验才是最宝贵的,在危急关头往往可以化险为夷。 在余一丁习武的这段时间,也常常跟随柳四七父女一起巡山,当日他们二人遇袭之地也早在第二天就被柳四七带着余一丁探查过,取回了一些遗留在那里的箭矢,又修复更换了几处机关。 那天除了柳翠射杀一人,另外在套绳下的兽夹上还留有血迹,一座陷阱表面的遮挡物已经消失,坑内的尖木棒上布满血痕,两处隐藏的硬弩被触动发射,结合当时余一丁听见的几声惨叫,柳四七估计敌人折损了三到四人。 而且那一日后这一个多月都没有库赛人再上碧云峰,不知是他们元气大伤暂缓行动还是在酝酿新的计划。 柳翠在家休养了三五日后,已经完全康复,活蹦乱跳地陪着余一丁练武,现在这妮子整日里缠着他,不是教他射箭陪他习武就是带他巡山,看来已是芳心暗许。余一丁同样也喜爱这个伶俐可爱的女孩,加上二人也算是生死之交,现在可谓如胶似漆,形影不离。 这一切柳四七都看在眼中,他是过来人,女儿的心思他怎能不明白,只是想到余一丁迟早有一天将会离开柳河村,走出碧云峰,踏上寻找家乡的路,到时候女儿是否已经做好陪他浪迹天涯的准备? “唉,女大不中留啊……”柳四七坐在院子里胡乱想着,手中并不歇息,麻利地制作着猎具。 早上余一丁就带着柳翠上山去了,今天俩人不仅要去查看各处机关,还准备登上碧云峰顶,再去看一下余一丁苏醒后待过的那块大岩石。 柳四七希望他们可以顺利到达,最好还能再一次遇见云兽,期盼着两人可以像余一丁那样再有好运。 此时二人已经巡视完所有布置好的机关陷阱,在一片树林边休息片刻后,准备继续向山顶进发。 “小翠,前面的路我不知道怎么走了,还是你来带路,”余一丁说着,把柳翠让到身前说道,“小心点!” 柳翠小鹿一样轻盈地绕过余一丁的身体。 “如果再遇见危险,余大哥就再救我一次,那样我就欠你两条命,一辈子都与你纠缠不休……”这话柳翠完全是脱口而出,一点没过脑子,话一出口她立刻红了双颊,飞奔着向前冲去,余一丁身怀强悍的治疗能力,她相信他一定会保护好自己,只是这类似表白心迹的话语太过直白,让她不敢直视余一丁。 “说什么傻话。”余一丁愣神,这些时日柳翠的言行他看在眼中,记在心里,哪有不明白的道理,只是自己终究不属于这个世界,不属于碧云峰,前途未卜,他现在根本不敢也没有资格接受这份情意,只得惴惴地跟了上去。 柳翠见他如此,也暗自庆幸,虽然大山里的孩子豪迈奔放,但是起码的矜持还是有的,哪有女孩子像她这样大胆奔放,现在余一丁没有回应,倒是少了一份尴尬。 前方是一道断崖,隔崖相望的对面山壁离此约一两丈,左右望望,不从这道悬崖过去要绕行很远,余一丁纳闷,云兽带他下山时没有遇见过断崖,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柳翠走错了路线? “余大哥,怎么了?”柳翠见余一丁发呆,便问道。 “云兽带我下山时没有走过这条路,我印象中没有碰见过断崖。”余一丁不解。 “这是爹爹找的另一条上山的路。”柳翠指了指不远处悬崖边大树上垂下的一条条粗大藤蔓,“我们用它过去,可以节省不少时间。” 悬崖左侧两三丈外有棵大树,从它的粗大树枝上垂下很多藤蔓,两人走过去,找了一根儿臂般粗细的,足以承受一两个人的重量,余一丁望了望山崖的深度,又试了试藤蔓的韧度,不由分说揽住柳翠的小腰就准备荡过悬崖。 “余大哥莫急,”柳翠忙道,“过了山崖就是云兽地盘,千万小心。” 说着搂住余一丁的脖颈,将自己紧紧贴在他的身侧。 “我们不就是想再见到云兽吗?”说完余一丁往后一退,单手抓紧了藤蔓,腰腿使劲发力,用一道优美的弧线把二人送过了悬崖。 落地后眼前是一片茂盛的灌木丛,二人蹲下身子,隐在一丛灌木后,柳翠低声说道,“余大哥,过了这片草丛将会有很长一段岩石路,非常难走,爹爹也曾在此发现过云兽踪迹。而且这么久没有库赛人的动静,也许他们不会再和我们纠缠,直接摸上山对云兽下手。” 余一丁对云兽不以为然,他的所有力量都是此兽所赐,再遇见也应该不会对他抱有敌意。反而是库赛人值得他加倍小心,不能再让柳翠受伤了。 两人小心地慢慢前行,此时柳翠不再是一副小女儿姿态,又恢复了一个女猎手的机警和干练。 “好大的一片灌木丛。”当他们面对陡峭的岩地,余一丁心中这样评价刚刚经过的大片草丛。 面前岩地坡度极大,很多时候都需要手脚并用才能攀爬,如果从高空看向这里,就像是大山长了一大片癣,其他地方草木森森,这一片却净是裸露于地表的岩石,只是其间偶尔点缀了一些灌木。 柳翠在前带路,很多时候只能迂回向上,不时依靠突出地面的岩石或者植物根须才能继续前行,就这样大概走了三四里,终于越过了这片险地,前方是大片黄绿的草坡,再远处就可以望见余一丁见过的那种高大挺拔像是杉木一样的浓密树林。 柳翠搭手望了望前方,取下斜挎在肩的猎弓,又抽出一支羽箭搭弓在弦,余一丁也已经将身后的钢叉取出握在手中,两人放低身姿,快速朝着草地奔去。 啾~~~啾~啾~ 远处突然传来一长两短的尖锐哨响。 “不好,这是响箭,是谁在放箭?”柳翠诧异道,这不同于他们猎户使用的响箭,声音不算太大,所传距离也不算很远,应该是用于多人分散目标时联络所用。 “应该是那边!”余一丁现在已非吴下阿蒙,那声音响起时就已辩明方向,不由分说朝着响箭方向当先冲去,柳翠也不迟疑,紧紧跟随着一并前冲。 哨响在前方大约两里地,因为发声处已是树林,余一丁快速奔跑中也看不清远处具体状况,于是换作左手持叉,右手从身侧口袋中摸出一枚短匕,这是柳四七专门找外村铁匠为余一丁量身定制,精铁打造,长约五六寸,一共五支,可当匕首,也可作为飞镖,余一丁现在臂力惊人,这东西比弓箭小巧,胜在快速无踪。这时余一丁将它扣在手心,以便随时甩投。柳翠也已全神戒备,紧跟余一丁在树林内快速穿插。 疾行了二三百丈,余一丁身形猛住,倚在一棵大树背后,偷眼向前方望去,只见二十多丈距离外,十来个身着异族服装,头顶盘有小辫的男子正手持各式兵刃呈圆弧状围住一棵大树,再仔细一瞧树下蹲坐一兽,不是云兽又是何物。 那兽正如余一丁当日所见,浑身雪白似云,尾部点点荧光,原本湛蓝的眼眸中此时却散发着凶光,正皱鼻咧嘴,口中犬齿交错,面目狰狞地环顾四周。而那些异族人却是个个眼含贪婪之色,似笑非笑地向树下缓缓逼近。 见此情形,余一丁转头轻声在柳翠耳边说道,“我上树,他们有动作就放箭,引他们过来,你就往回跑,近处的我来解决,你只是以弓箭掩护我,小心自己。” “嗯,你也小心。”柳翠应道。 余一丁攀住树身,蹭蹭几下就爬了上去,将自己隐在茂密的树叶丛中。 柳翠抬头看了看他,上前一步靠住树干,微微探出半个身子,左手立弓,右手满弦,瞄准那群人中一个手持弓箭的家伙,只听得“嗖”的一声,原本被柳翠右手抓住贴在脸侧的白色箭尾如同一道流光极速向前飞去,再看那个库赛人正持弓警戒四处张望,突然而至的羽箭让他避闪不及,正中心口,仰头便倒。 那一干人的注意力此时都在云兽身上,怎知会有如此变故,惊惧之下纷纷行动,有冲向云兽的,也有往后退却躲避箭矢的,一时间乱做一团。只因这伙库塞人想活捉此兽,手中基本没有致命武器,大都是绳索棍棒一类,只有两三人手持钢刀,另有二人持弓警戒。 正在这时,云兽也已暴起发难,凶狠地扑向最近一个手持绳索向它靠近的库塞人,那人只觉眼前白雾一闪,只来得及把手中绳索举起抵挡,云兽的身形就已掠到他的面前,锋利的爪尖闪出瘆人的白光,瞬间就将那根粗大绳索切成两节,兽爪去势不减,狠狠地拍向那人胸口,直接陷进胸腔,云兽这才落地,前爪一抬一甩,那人就如同一个破口袋一样被抛出了七八丈远。 这时柳翠的羽箭又再次射出,瞄准的是那个剩下的弓手,只不过有了同伴的前车之鉴,那人轻易地躲开了攻击,同时也发现了柳翠的藏身之处,朝着这边射出一箭后就直奔过来,边跑边取箭发射,压制柳翠的攻击,另有三人提刀也向柳翠这边合围而来。 剩下的八九人已经被云兽逼的手忙脚乱,虽然有棍棒不时落于兽身,但是云兽仿佛钢筋铁骨,棍棒的击打只能稍微减缓它的攻击速度,却无法对它造成任何伤害,云兽的弱点只在口鼻之间,若此处遭到重击就会丧失战斗力,或者被绳索套住颈部也会受制于人,这伙人使用棍棒绳索攻击,看来早已了解云兽弱点,只是没料到此兽动作凶猛,速度奇快,完全出乎他们的意料,根本无法形成有效打击,转眼间又有两人重伤倒地,哀嚎不止。 柳翠这边因为敌人的弓箭压制,她只能再放出一箭后就开始撤退,后方四人紧随而来,正当弓手冲到余一丁所处树下,再次张弓准备射击时,一道白光自他头顶上方一闪而下,从他的肩膀刺进,又从腹部穿出直接插在泥土里,那人最后只来得及抬头向上看了一眼,随即身子一歪,倒地不起。 余一丁从树上飞身而下,一个前滚翻卸去冲劲,并借力再次腾身而起,扑向离他最近的一个持刀库赛人,刚才翻滚横在身前的钢叉此时被他双手一扫,直直向那人当胸刺去,那人急忙用刀背格挡,打算将钢叉挑开,却未料到余一丁的力量巨大,速度奇快,刀背才与钢叉接触,铛的一声响,仅仅稍微改变了钢叉的方向,没有扎到心口,却直接穿透左边肩窝,那人不禁一声惨叫,右手挥刀向余一丁乱砍,余一丁急忙松开钢叉侧身闪避,同时又从口袋中摸出匕首,向后跃出一步,匕首脱手而出,一道寒光在那人脖颈处一闪而没。 片刻之内,余一丁连杀二人,上前从尸体中拔出钢叉,转身望向合围过来的最后两人,那二人眼见余一丁彪悍了得,又是怒目圆睁面带煞气,所持钢叉尖端犹在滴血,恍如一尊杀神,二人不由地眼神中都透露出怯意,对望一眼,知道今日之事不能善了,钢牙一咬,举刀过顶,嘴中呜呀呀一阵乱喊,同时向余一丁冲来。 不料才冲出一两步,其中一人胸口便多出一支羽箭,原来柳翠见余一丁已经消灭两人,停步回身支援,这时射出一箭正中一人,剩余那人心头大骇,稍一犹豫,余一丁已经举叉冲将过来,抬手就刺,那人的钢刀虽勉强抵住钢叉,却听咔嚓一声,刀身断裂,叉头去势不减,直直冲进那人胸部。 待余一丁将两把匕首捡回,带着柳翠返回到云兽被围处,围攻云兽的八九个人已经成为尸体横七竖八地遍布在四周十丈范围,云兽依旧蹲坐在树下,一身白毛沾染着点点血迹,湛蓝的双目温和地望向两人,不带一丝凶戾之气。 余一丁再次见到此兽,心头倒还平静,柳翠则是眼含激动,身体微微颤抖。 第13章 血腥厮杀 两个人默默地看着边军向那群人隐藏的方向前进,柳翠心里奇怪,但她没有机会询问余一丁。 刚才那群人在竹林中飞速穿梭,两人根本来不及数清楚他们的具体人数,只是大致估计有四五十人,这些人数相对于一两百人的边军应该构不成威胁。 随着这大队人马从余一丁两人眼前经过,走在最前面的边军已经进入了那群人隐藏的区域。 忽然就听见前方传来箭矢破空的声音,“嗖嗖嗖”之声不绝于耳,不时有军士中箭倒地,也有不少箭矢直接击中碗口粗的巨竹,发出“哚哚哚”的闷响,弓箭的来势也像是四面八方,感觉就好像在进行一场包围歼灭战。 这支边军也不愧是训练有素的部队,在经过最初的慌乱后立刻三五成群地背靠背以犄角之势互相戒备,此时也是以手顶盾刀剑出鞘,严密注视着四周。 奇怪的是这一阵箭雨之后四周就没了动静,只有地上的七八具尸体和四五个伤兵的哀嚎提醒着大家这里刚刚才发生过一次战斗。 那位将领居然没有受伤,手持长剑警惕地四下张望,他和另外一名中箭的年轻男子被周围五六名军士护在中间,那名男子未穿盔甲,不像将领,此时腹部中箭,正有军士在给他包扎,另外还有几匹战马中箭,不过倒下的只有一匹。 只听那将领呼喝一声“!”,军士们立刻保持着犄角之势向前方和两侧缓缓移动,经过每一丛竹子和灌木时都有钢刀或长枪刺入,就这样一点点扩大着范围,其间也杀死了三四名隐藏在灌木丛中的弓手。 当范围扩大到方圆二十丈左右时,那名将领又是一声呼喝“警戒!”,紧接着四周的军士将盾牌全部放置于地面,以将领几人为中心形成一个圆圈,人人都蹲伏在盾牌之后,同时也有圈内的军士查看救护伤者。 由于战斗的地点在余一丁两人的侧前方,没有人来他们的藏身之地,两人依然安静地趴伏在地面。 片刻之后,只听圈中又一声号令“回缩!”于是盾牌圈开始收缩,多出来的军士则是三人一组向前方弧形散开,每组人间隔不过三两丈,紧随其后的盾牌圈保护着中间的将领和受伤男子以及其他的伤兵一起向前缓缓推进。 正当余一丁以为他们就会以这样的阵型慢慢推进,直到把那群人逼得无法隐藏而现身,继而全部歼灭的时候,箭矢破空之声又响了起来,但绝大部分都是射在盾牌的牛皮蒙面上嘭嘭直响,余一丁判断这阵箭雨应该是如柳翠三箭连发那种速射,听着箭矢乱响,其实射箭的人数并不是很多。 果然,随着这一阵箭雨的到来,边军的阵型停止了移动,不等他们有所反应,二三十个浑身墨绿包头蒙面仿若要跟竹林混为一体的身影紧跟着就从各自隐身的草丛中飞身而起,全部是刀剑在手,搏命一般冲向盾牌阵,遇到边军三人组就刀剑相向,悍不畏死。 这些人的功夫都很好,但不似边军那种军队特有的“厚重猛”风格的劈砍功夫,更像是“巧快灵”一般的练家子,基本都是刺点抹挑等招式,双方搏命却基本不闻兵刃相交之声,但往往三五招就可放倒一人,着实凶悍。 而在这些绿衣人攻击的同时,不时会有几支冷箭射来,准头极佳,给边军的防卫造成很大压力。 一来二去,不到一柱香的时间这群人就杀到盾牌阵前,但是已经折损了数人,余下之人却无一退后,仍旧猛冲战阵,可惜人数相差悬殊,虽然边军伤亡惨重,但在付出死伤四五十人的代价之后,还是将这些人尽数斩杀,由此可见这些人的战力之强。 余一丁在看见那些绿衣人包头蒙面时心里不禁想起昨晚那个女刺客朵丽娅,心中忽然一动,难道这群人也是刺客,是来刺杀这支队伍的将领?但转念一想又不对,开始时明显是人数少的这方先发现边军后才隐藏,并不是打伏击,更像是一场遭遇战。 想到这里,余一丁不禁有些好奇这支边军倒底是什么部队,号令严明又进退有序,而另一方的几十人功夫很好却悍不畏死又是什么来头。 就在他胡思乱想这一阵,战斗再一次结束,边军也大致判明了那群人的残存数量,分出约一半人继续追击,剩下的一半人开始打扫战场,清点双方的死亡人员,分别堆放在一起,也有人在救治己方的伤兵,而那些冲上来的蒙面人无一生还,全部战死,都被摘取了面巾,余一丁看得真切,有男有女,异域的相貌,男的头顶留有小辫,是库赛人无疑。 有边军士兵上前将几十具尸体的耳朵都割了下来,用绳子穿了一大串,应该是准备回去报功领赏。 余一丁看得心惊,终于亲眼目睹了原来在一些历史书籍里看见的情节,古代战争双方大都有把对方战死者的耳朵或首级割下来作为军功领赏依据的传统。不过这群边军还好,没有割取战死同伴的耳朵拿去冒功。随后又挖了几个大坑,将自己的同伴和那些库赛人分别仔细掩埋。 余一丁倒是没有想到他们还会掩埋敌人的尸体,不过稍加思索就明白了,真应了那句话:今日沙场埋亡卒,他日战死有人葬。 战争其实就是对有限资源的争夺,最初都是因为生存的压力,也算是物竞天择的一种表现方式,体现的也是各种人性。后来哪怕是因为某些君主的贪欲,但贪欲也是人性的一种,除非人类灭绝,否则战争将永无休止。作战双方本无仇怨,边军这样做至少体现了对亡者的尊重,对生命的敬畏。 做完这一切,前去的军士们也陆续返回,余一丁不知道他们的战果如何,但相信那些剩余的人不是被杀死就是已经逃逸,应该不能再对这支边军造成威胁了。 剩下的边军将士整理好行装,搀扶着伤兵,牵着战马,又排成两列开始进发,渐渐消失在竹林深处…… 余一丁发了一阵呆,柳翠推了推他才蓦然惊醒,发现四周一片沉寂,依旧是满山的竹林在风中呜咽,不由地感觉到一阵寒意。 两人钻出灌木丛,柳翠边帮他拍打身上的草屑树叶,边说道,“大哥,他们走了,我们怎么办?” 余一丁还在出神,这场战斗人数不多,死伤也只有百人左右,但那些未被泥土洇干的血迹,甚至空气中残留的血腥气息都让他觉得压抑,特别是边军割耳的画面似乎还漂浮在他眼前,使得他一阵阵的反胃。 这就是他将要面对的生活?甚至是这一辈子将要面对的世界? 今天他受到的震撼远远大于在碧云峰上杀了两个库赛人,那时候他心中只有个信念,一定要保护好云兽,为这个信念他可以拼命。而今天他却是以一名旁观者的身份观看着上百人相互厮杀,残肢断臂,血肉横飞,刀光剑影,这些影像无比真实地发生在自己的身边,这可不是玩电脑游戏,那都是一个个鲜活的生命,不到半个时辰,就这样葬身于这片竹林中。 余一丁有些心惊,也有些迷茫,穿越到这个陌生的世界之初他也迷茫害怕过,但是自从云兽给了他异能,特别是通过使用这种能力给柳翠疗伤,又干掉两个库赛人后,他又觉得这个世界不过如此,自己应该可以在这里大展宏图,所以才会豪气大发地想要探索周游这个世界,今天遇见的这场战斗犹如当头一盆冷水,一下让他清醒不少,前路上还会遇见多少血雨腥风艰难险阻不得而知,自己如果稍不留神可能就会万劫不复。 以前他还只是个单身狗,如果遇险也许就是再一次穿越罢了,可现在身边已经有了一个追随自己的女人,他必须保证她的安全,这是一个誓言,更是一种责任。 想到这里,余一丁温柔地望着还在给他整理衣服的柳翠,抚摸着她的秀发,轻轻地将她搂在怀中。 “大哥,怎么了?”柳翠疑惑地抬头看着他,正碰上他爱怜的目光。 “没什么,”余一丁轻声说道,“小翠,有我在,一定护你一生平安。” “嗯……”柳翠依偎在他怀中,慢慢闭上眼睛,享受着这种温情。 …… “哈哈哈。”一阵笑声猛然将两人惊醒,只见三个库赛人装束的壮汉站在他们三四丈远的地方, “想不到我们兄弟三人才摸上这翠山就看见这么一对野鸳鸯,有趣有趣。”发出笑声的那人青面钢须,头戴一顶毡帽。 “巴尔虎大哥,这个小妞皮相不错,一会儿把那个小白脸杀了,我先快活快活。”另一个满脸淫笑的矮个男子双手互搓,上唇的那缕山羊胡被牵动着一抖一抖。 “土默特,正事要紧,这个时候你还想着这种事。”最后那个有着鹰一样眼睛的沉稳男子紧盯着余一丁两人,却是在对自己的同伴说话。 余一丁刚刚沉浸在心事当中,柳翠又在享受这片刻的温存,两人都没有注意到这三人竟然走到离他们这么近的地方了。 听着三人的言语,余一丁全身紧绷着暗自戒备,心中却是奇怪,三人明明都是库赛人,怎么汉话说得如此流利,全不似那个刺客朵丽娅。 此刻柳翠也已离开余一丁的怀抱,抽出短刃戒备地看着三人。 “哟,居然把刀拿出来了,这小妞真够劲,我喜欢。”那个名叫土默特的家伙眼睛放光地叫道。 “别废话,一起上!”巴尔虎说道,“男的干掉,女的留下问话”说完率先抽出身后的弯刀就要飞身上前。 余一丁左手牵着柳翠,免得她冲动,右手蓄势待发,他的想法跟巴尔虎不谋而合,干掉两个留一个问话,他所要留的正是巴尔虎。 就这一瞬,他已决定了三人的生死。 就在三人同时拔刀扑上来的刹那间,余一丁出手了,第一个目标就是土默特,万恶淫为首,何况侮辱的是他的妻,一道快似流星的白芒从余一丁微微抬起的右手食指激射而出,直接在土默特的额头留下一个圆孔,只发出了一声“啊!”的土默特不可置信地睁圆了双眼,仰面而倒。 另外两人身形一滞,同时转头看向土默特,同时瞧见了他额头的圆孔,对望一眼后又同时转身后撤,两人倒是配合的天衣无缝,可惜才跑出两三步,一人背心飙出一道血箭,而巴尔虎的右腿一瘸,双双扑倒在地。 待余一丁他们走到二人面前时,一人已没了气息,巴尔虎趴伏在地面,毡帽已经掉落,头顶的小辫此时耷拉在耳边,扭头惊恐地望着余一丁,颤声说道,“饶,饶……饶命……” 余一丁没有理会他,先是上前查看了一下那个已经断气的家伙,然后才转头看着巴尔虎说道,“我不杀你,但你要老老实实回答我的所有问题。” “好!好!好汉饶命!”巴尔虎忙不迭地应声道。 “你们是从哪里来的?” “我们来自阿古达木草原上的卡亚那部落。” “你们怎么会说汉话?” “我们是距离大梁最近的一个草原部落,以前我们经常跟大梁有交易往来,所以部落的人基本上会说汉话。” “你们这次来大梁做什么?” “我们是追踪临云护卫统领林啸天和他率领的二百临云护卫。” “为什么要追踪他们?” “前日林啸天带人进入阿古达木草原,我们部落的人发现了他们,据说是要接应某个人,我们部落的首领尼斯格巴日就派我们三人追踪探查。” “接应谁?” “这个真不知道,我们的任务就是要探查清楚他到底要接应谁。” “刚才的战斗是你们部落的人干的?” “啊?!什么战斗?!” 余一丁看得出来巴尔虎的惊讶不似伪装,这说明是另一伙库赛人与林啸天的部队遭遇,他沉默了一阵,然后对着巴尔虎挥挥手,说道,“你走,我不杀你。” “多谢好汉不杀之恩,谢谢谢谢!”巴尔虎喜出望外,连地上的帽子也顾不得捡了,说完急忙起身就向来时的方向而去,走了几步又不放心地回头看了看余一丁,见他真没有动手的意思,才一瘸一拐地继续前进。 柳翠直到望不见巴尔虎了,才对余一丁说道,“大哥,你真的放他走?” “是啊,能了解的都知道了,杀他无用,好歹也是一条性命,让他去。”余一丁不愿多造杀孽,但他知道柳翠恨库赛人,所以多解释了一下,柳翠心中自然明白,虽然有些不情愿,但也未多言。 “我们也下山,时候不早了。”余一丁望了望天色又说道。 说完正欲带着柳翠下山继续赶路,忽然远处传来一声惨叫,二人对视一眼,同声道,“是巴尔虎!” …… 第14章 城池小镇 两人飞奔到事发地点,只见巴尔虎委顿于地,斜靠着一棵竹子,胸口处插着一只匕首,双眼圆睁,脸上犹自带着不可思议的惊容。 余一丁伸手探了探他的鼻下,已经没有了气息,两人立刻警觉地四下张望,却没有任何发现,余一丁眼神看向柳翠,柳翠摇了摇头,以她猎手的感知四周并没有危险。 余一丁正在暗自猜疑,柳翠指着巴尔虎胸口的匕首说道,“大哥你看。” “什么?”余一丁看向匕首,没看出来有什么特别之处。 “这匕首很像朵丽娅使用的那一把。”女人心细,柳翠昨晚就注意到朵丽娅那把匕首的手柄很特别,上面有一朵黑色山丹花的印记,眼前的匕首跟那一把除了没有花的印记其他的几乎一模一样。 “难道是朵丽娅杀死了他?”余一丁不可置信,“他们可都是库赛人啊。” 柳翠也不明所以,给了他一个无奈的眼神。 日头渐渐西斜,竹林中的光线变得昏暗起来,余一丁思索片刻却无任何头绪,想了想还是将插在巴尔虎胸口的匕首拔了出来,再用尸体的衣角擦拭干净收捡好,带着柳翠向山下走去。 回到苦竹村他们打过尖的小酒肆,两人随便吃了些东西,已过酉时,天色已经微微发黑,但苦竹村没有客栈,只有赶到三十里外的庆阳镇才能投宿。 两人商量了一下,决定还是趁着天色还未黑尽继续赶路,争取今夜赶到庆阳。 还好苦竹村到庆阳镇一路都是官道,虽是山路,倒也平坦,此时路上已经没有一个行人,四下里也寂静无声,只有官道旁边的碧水河传来阵阵流水声,偶尔有半空中归林的鸟儿发出奇怪的鸣叫,随着夜幕降临,周围黑黝黝的小山从山脚向着山腰弥漫起一股股雾气。 这时月亮也从东边的山顶露了出来,把四下的丛林和碧水河铺上一层银色的月光,混合着漂浮的雾气,使并不很远的山影看起来更加飘忽,周围的一切也显得诡异肃杀。 余一丁调动着身上所有的感官细胞,将身体的警戒状态保持在最高水准,他右手牵着柳翠,不时将体内的绿色气流渡进她的体内,以保持她的体力,左手随时戒备,保证第一时间可以射出攻击气流,柳翠则是手握短刃,眼神不住地四下巡视,她也算是个老猎手了,这种环境并不会对她造成多大的影响。 两人就这样快速地前进,过了半个时辰左右,附近一座山脊的上方微微地映出一片淡淡的橘黄色光晕,余一丁心中暗喜,估计山脊的背后大概就是庆阳镇了,那层光晕应是小镇的灯火散发出来的光亮。 “小翠,快到庆阳了,还好?”余一丁转头看着柳翠。 “我没事,大哥,翻过前面的小山就该差不多了。”柳翠也看见了那层光晕,略带兴奋地说道。 余一丁望见前方路边依稀有座亭子一样的建筑,说道,“前面似乎有座小亭,我们前去歇息一下。” 柳翠这才将目光从山顶收回来,仔细一瞧,前方果然有座建筑立在路边,二人赶过去,真是一座破败的歇脚亭。 他们才进亭子,突然四周草丛中钻出数人,手持武器,为首的大喝一声,“什么人?” 二人大惊,正待凝神戒备,当下仔细一打量那几人,都是边军制服,这才松下一口气,余一丁拱手说道,“我们是赶路的旅人,因路上错过客栈,这才赶往庆阳投宿。” 那几人中的一个点着一根火把,果然是边军,一个头领模样的说道,“你们既是旅人,可有路引?” 余一丁连忙递上路引,那人借着火光仔细查验,待看到落款,马上换作一副笑脸道,“原来是骁骑营刘大人的手下,失敬!”同时向四周挥了挥手,众军士收起了兵器。 “在下王五,任庆阳防御伍长,今夜奉命带着几个兄弟在此警卫。”王五客气道。 “这是青岩到庆阳的官道,为何夜间还有人值守?”余一丁奇怪,据他所知,一般夜间只是紧守各镇,宵禁后严禁出入,不会安排兵士守在官道旁。 “如今库赛人细作猖獗,各条官道都不太平,再则傍晚林大人带人从青岩方向过来,据说有库赛人跟踪,因此我等受命在此监视。”王五客气地解释。 “可是临云护卫统领林啸天林大人?”余一丁追问。 “正是。”王五见状更加客气,遂说道,“需要兄弟派人送二位进镇吗?” “王兄,此去庆阳还有多远?” “不远了,前面转过山头就可看见镇门,也就不到五里路。” “那就不用王兄派人,我夫妻二人自去便可,多谢美意。”余一丁拱手道。 “也好,二位请便。”王五回礼,招呼众军士回草丛隐蔽。 辞别王五,余柳二人不做停留直接赶到庆阳镇前,只见夜色中一座巨大的堡垒立于眼前,虽然已是夜间,四处依旧是灯火通明,却看不出一点小镇的样子,更像是一座防守严密的城池,间隔十几丈距离就立有一座高达五六丈的箭塔,又有三四丈高的通道墙将各个箭塔连接,墙面每隔数丈就插着一个松明火把燃烧,照的四下一片光亮,官道与通道墙交汇处建有一座大门,不过此刻两扇门板却是紧闭。 余一丁和柳翠被这景象着实震撼了一下,愣了一阵才在城下叫门,墙头箭垛后探出一人,喝道,“何人叫门,已是宵禁,明日五更开门!” 余一丁仰头急道,“我有青岩刘将军路引,刚才王伍长已经查验,还望兄弟行个方便。” 那人听闻余一丁这么一说,在城上隐去身影,也不答话,半天没了动静。 余一丁更加着急,他可不想带着柳翠露宿城外,正待再喊,此时城门却打开一条缝隙,有人在缝隙边说道,“路引拿来。” 余一丁忙将路引递过去,那人查看一下后交还给余一丁,又将城门开大一些,说道,“快些进来。” 这时忽然从官道边的草丛树下窜出几人,向城门围拢过来,余一丁和柳翠吓了一跳,却听他们嘴上叫道,“军爷,军爷,让我们也进去。”原来是几个宵禁后才到城门口被挡在城外的路人,看见余一丁二人叫开了城门,立刻从各自歇息的地方聚拢过来。 那名军士不耐烦道,“去去去!这是青岩边军信使,有军机要事进城禀报,你们还是在城外等着明早开门!” 余一丁只是听他说着,也没解释,看着那几人悻悻地回到各自位置,看这样子他们只能在城外对付一夜了。 待进得城来,那人对余一丁说道,“你二人是否需要带路?” “如此最好。”余一丁略一思索,如有军士带领可方便许多,便拱手答道,“多谢!” “那好,李三你带他们二人去营帐。”那人扭头对一名站岗的军士说道。 李三带领二人在箭塔间穿梭,不一会儿就来到镇区边缘,庆阳自南向北有两条街道,分别被称作东街和西街,神弩营驻扎在西街和西面箭塔墙之间,李三带二人进了营区直接到参将李忠的营帐前,通报后让两人进去,他便返回城门值守去了。 余一丁二人进帐才发现除了一个穿戴与刘豹相似的军官以外,帐中还另有一人,正是白天在翠山竹林中见过的那支边军部队的首领,应该是临云护卫统领林啸天,余一丁仔细打量了他一下,此人生的剑眉星目,三十出头,用英俊神武形容也不为过。 两人正在议事,他们见余一丁和柳翠进帐,都抬头望向二人,李忠开口询问道,“你们是刘将军所派之人?青岩镇发生何事?” “我们不是刘将军手下。”余一丁回答,“只是与他有些交情。” “哦?”没等李忠发话,一旁的林啸天问道,“那你们……” 没容林啸天继续往下说,余一丁打断道,“林统领,白天翠山之战我们夫妻二人全都亲眼目睹。” “什么?”林啸天大吃一惊,“你们是……” “我们只是过路旅人,翠山之事也是无意间撞见而已。”余一丁不卑不亢地应道。 “报!”正在这时,一名军士闯入帐中,神色惊慌道,“公子伤重,欲请二位将军面叙。” “怎会如此?!”林啸天和李忠俱是面色突变,李忠急忙道,“军医怎讲?” “蒋大夫也在公子帐中,请将军速速前往。”军士叩首退下。 林李二人正待起身,却瞥见余一丁和柳翠还在帐中,于是李忠说道,“来人!”立刻便有帐外军士应声进帐。 “这位先生,恕李某不便作陪,请随我卫士自便。”说完一伸手,意思是让卫士带二人离去。 余一丁见他们二人即将出帐,悠悠地开口道,“公子之伤或许我有办法。” 林李二人已行至帐口,闻言均是转头望向他,眼神中满是不可思议,半晌林啸天才缓过劲来,试探地问道,“先生所言可当真?” “不知能否带我夫妻二人一起面见公子?”余一丁没有正面回答。 林李二人交换了下眼神,林啸天说道,“若是如此,有劳先生了。” 于是四人随军士一起来到一座军帐,林啸天望向余一丁,又看了看李忠,率先掀帘进帐查看,其余几人随后入内。 进入营帐,余一丁看见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者正端坐于帐中床前,手指搭在床上躺卧的一名昏迷青年的手腕处,眉头紧皱,闭目不语。 林啸天正待开口询问,老者睁眼抬头,眼神制止了众人,起身缓缓向帐外走去,众人紧随其后。 “蒋大夫,公子怎样?”一出帐门,李忠急忙开口询问。 “林统领,情况不妙啊。”老者没有直接回答李忠,面色有些沉重地转头看向林啸天,“傍晚公子刚到时老夫已经给他用过伤药,本来伤情已基本稳定,公子还欲见将军谈事,但刚才却陷入昏迷,很可能库赛人的箭矢喂有毒药,如若不能尽快解毒,公子危矣。” 林李二人闻言大惊,余一丁听后倒是没有多大反应,当初柳翠就是中了毒箭,看来库塞人在箭上喂毒已成习惯,所以当他听了蒋大夫此话只是撇撇嘴,没有说话,却不料老者说完话后又望向余一丁夫妻二人,正看见他在撇嘴,误会了他的意思,于是不悦道,“不知这二位是?” “这是青岩镇刘豹将军的故交……”李忠正为叫不出余一丁的名字而尴尬。 “在下余一丁,这是我妻柳翠。”余一丁接过话头说道。 “哦,余老弟对公子伤势可有良策?”蒋大夫追问。 “正是为此而来。”余一丁毫不示弱。 “哦?”老者望向林李二人,似在询问。 “这位……余兄弟,公子之伤不是儿戏。”林啸天面上也微微不悦。 “可否容我夫妻单独替公子疗伤?”余一丁没有矫情,直接了当地问道,这位公子的伤势不容再拖延。 听完余一丁的话,老者摇头不已,却未再言语,李忠望向林啸天,这位公子的伤情如何处理他可没有发言权,于是四个人八只眼睛一齐看向林啸天,等待他作决定。 林啸天沉吟片刻,迟疑地对余一丁说道,“余兄弟,你有几分把握?” “十分!” 余一丁此言一出,除了柳翠,其余三人均是面色一变,老者闻言更是嗤之以鼻,医者面对疾病,治疗前少有敢言八九分把握治愈者,似这种开口是就满话的不是骗子就是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头小子。林啸天和李忠也是面面相觑,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见状余一丁又说道,“公子所中之毒不易久拖,请将军即刻定夺。” 林啸天看看蒋大夫,又望了望李忠,二人皆是皱眉不语。林啸天犹豫片刻之后像是下定了决心赌一把似的说道,“好!就依余兄弟之意,不过……” “公子之事,请将军勿忧!”余一丁沉声说道,“请安排专人守候在帐外,没有我的吩咐,切勿让人进帐影响治疗。” 说完转身便掀帘进帐,柳翠亦是紧跟而去…… 第8章 异能提升 面对一丈外的云兽,余一丁说道,“当日山顶的救命之恩未尝报答,这里小子有礼了。”说完也不管云兽能否听懂,就抱拳行礼,柳翠也跟着同时抱拳。 云兽点了点头,起身走到二人身边,又从嘴中吐出一颗那种小石头,抬眼望向两人,余一丁伸手将石头捡起,摊在手心对身旁的柳翠说道,“这就是那天云兽给我的石头,你看。” 柳翠只看一眼就惊奇道,“这不就是爹爹说的五色果吗?大小模样都对,怎么会是黑色的,而且也没有你说的绿光?” 余一丁略略思索,对云兽说道,“这种果实名叫五色果,是被你吞下才会变成黑色,它原来应该是金黄色的?”云兽再次微微点头,转身就走,几步后回头看着二人,余一丁急忙对柳翠说道,“我们跟着它。” 二人跟随云兽一路向山顶走去,经过那个瀑布水潭时,云兽还专门把身上的血迹清洗干净,余一丁和柳翠也将钢叉匕首以及收回的羽箭清洗一番,随后两人一兽就一直来到悬崖边的那块大岩石。 再次看到这块岩石,余一丁也略显激动,率先爬了上去,又将柳翠拉上岩石,指着那处浅坑说道,“小翠,我就是在此处苏醒的。” 不待柳翠回应,云兽一跃就到浅坑处,蹲坐下来,闭眼伸颈抬头张嘴,渐渐地,一股白雾从它的嘴中散出,在嘴边形成一片小小的白色旋涡,旋涡正中飘浮着一颗金黄色的五色果实,那果实在雾气中不断旋转翻滚,忽而胀大,忽而缩小,片刻之间就缩胀了几十次,果实的色泽也慢慢地由金黄转变成黑色,最后云兽像是用力一吸,这片白雾连同果实一起被收于嘴中,紧接着它的兽首一低,将口中的黑色果实吐出,再次抬眼望向余一丁。 二人恍若如梦,余一丁傻傻地捡起了黑色果实,眼神带着询问望向云兽,它只是安详地盯着余一丁,见他没有动作,就伸出舌头舔他的手指,于是余一丁摊开手掌,任由云兽舔舐他手心处的五色果。 柳翠站在一旁已经看呆了,眼见随着云兽的舔舐,那果实又渐渐散发出柔和的绿光,将余一丁的手掌和云兽的头部包裹在一团光芒之中,余一丁似乎慢慢进入到一种恍惚的状态,眼眸半闭,似睡似醒,柳翠轻轻牵扯他的衣角也无反应,仿佛老僧入定,又似魂游天外。 直到那团绿芒渐渐消散,云兽停止了舔舐,余一丁手心处再无一物,他才好似梦中惊醒一般猛然睁眼,却是眼神如电,瞳孔内似有点点精光流动,这时余一丁心念一动,抬手一道白气从右手食指激射而出,直直射进十丈外的一棵粗大树干,只留下一个深深的圆孔。 柳翠看的目瞪口呆,愣了半晌才结结巴巴说道,“余大哥,你你你……” “是的,我现在已经可以将这股气流外放用于攻敌了。”余一丁欣喜,转头又对云兽道,“我手中这一颗果实,不知能否给身旁这位女子使用?”说着便取出刚才云兽给他的那颗果实。 云兽望着他轻轻摇头,又来舔他的手指。“还是只能给我用?”余一丁问道,转头对着柳翠无奈苦笑,再次张开手掌,云兽也再次舔了上去…… 这次待余一丁苏醒过来,倒不似刚才那般景象,柳翠紧张地望着他,不知他这回又会生出怎样的变化,余一丁见柳翠看他,只是微微一笑,对着她又伸出一指,指尖一道绿色气流缓缓流出,慢慢伸向柳翠,她只感到一阵暖洋洋的气流从胸口进入,顺着全身经脉游走,只有说不出的舒适惬意,只待片刻,柳翠全身疲劳尽褪,甚至连原有的一些暗伤也悉数恢复,只觉神清气爽。她明白,余一丁已经完全掌握那股治伤的气流,而且那气流颜色由白转绿,看来疗伤效果也已大大增强。 其实在第三颗果实被余一丁完全吸收后,他的心中就已经同云兽建立起一种奇妙的联系,像是心灵感应一般,云兽已告知他这一切的始末缘由。 当日他苏醒时所处浅坑,正是云兽吸收天地灵气炼化五色果的所在,说是异兽修行也不为过,只因修炼时日尚短,未成正果,否则有朝一日,脱去兽身,化形为人也有可能,只是此种异事只有传说,无人得见,云兽也是受自身本能驱使,炼化五色果,吸收吐纳天地之气。 那日云兽正将巢穴附近的那株五色树三颗果实摘取,准备来到此地炼化,正行至岩石边,突见余一丁如鬼魅般现身于浅坑内,着实将云兽好一通惊吓,又见他一身装束完全不似平日里所见猎户山民甚至是周边异族,以它的智商,便以神人相待,一直守候至余一丁苏醒,还以一颗已炼化的五色果相赠。 云兽不会服食此果,只是炼化其中的所谓“灵气”,再混合天地灵气强化自身。普通五色果,人类服食仅仅是强身健体,延年益寿,而经过云兽炼化的五色果,不仅是色泽变化,其功效也大为改变,具体效果余一丁身上也已显现,就不再赘述。 后来余一丁与柳四七父女一同抵御库赛人,保护云兽,它都在暗中观察,更加确信余一丁是神人下凡来保护自己,这才将这次成熟的余下两颗果实全部奉送,而柳翠是它早就知晓的山下猎户,定不会以异宝相赠了。 余一丁了解完全部经过,不禁感慨万千,暗道自己莫名其妙穿越到这不知年代的世界,本是生死未卜,却又有如此奇遇,这样的改变实在是太过逆天,现在的自己已经算是身怀异能的超人般存在,这些全赖云兽所赐,念及于此,余一丁对云兽再次拱手抱拳道,“多谢神兽异宝相赠,余某在此立誓:有我在碧云峰一日,就绝不容有人加害于你。” 云兽望着他再次优雅点头,转身高高跃起冲进树林,眨眼间消失在二人的视野中。 望向云兽消失处,余一丁还在沉思,这次是将图谋云兽的这伙库赛人全部消灭了,接下来该如何实现自己的誓言,难道在碧云峰待上一辈子?他还想着探寻这个世界,可是到时候怎样离开呢…… “唉!”余一丁重重叹息一声。 “余大哥,为何叹息?”柳翠疑惑,“云兽走了,我们是不是也下山?” 柳翠的发问,打断了余一丁的思考,他这才想起身旁还有这个妮子在呢,连忙收回心思,对柳翠说道,“没什么,终于消灭了这伙人,我们下山。”说完当先跳下岩石,柳翠看了看他,想说什么又没开口,也跟着跃下,于是两人顺着余一丁第一次下山的路往回走。 回到柳河村,二人将经过细细讲与柳四七听后,这位中年大汉也不禁感慨良久,心中既有欣慰,也有忧虑,欣慰的是几个月来的心头大患终于消弥,而且柳翠欲见云兽的愿望也得以实现,余一丁又从云兽那里得了了不得的好处。但是想到余一丁可能不久就将离开碧云峰,柳翠是否也将一并离去还不得而知,这一切都让柳四七倍感忧虑。 晚饭时三人围坐于小桌旁,余一丁陪柳四七饮酒,柳翠默默吃饭,一时间三人各怀心事,低头不语。 见气氛有些压抑,余一丁将一路上已经想好的话说了出来,“柳叔,现在那伙库赛人已被消灭,碧云峰一带暂时平静,我也想找个时间离开此地寻找家乡,不知柳叔意下如何。”说完冲着柳四七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继而沉默,等待柳四七说话。 柳四七却是半晌不语,只是紧皱双眉,不时端杯抿上一口,似在思索。 柳翠看了看她爹,又望向余一丁,张了张口却欲言又止,只是面带焦急之色。 “余老弟,找寻家乡是大事,叶落归根,但至少要寻到根在何处,这一点老哥哥我能理解,绝不阻拦。”柳四七又抿了一口酒后缓缓说道,“况且你帮助我们消灭库赛人,保护云兽,也算是碧云峰的恩人,我岂会不知好歹,只是……” 说道此处柳四七话语一顿,满目慈爱地望向柳翠,又道,“我就柳翠这么一个女儿了,余老弟对她可有安排?” 听闻柳四七如此一说,余一丁心头大为感动,他岂能不知,柳四七心头最为放心不下的只是柳翠,女儿的心思他全都知晓,但却没有强求余一丁,只是询问他的安排,想来还是希望余一丁考虑清楚。 此时柳翠却是满面通红,急声道,“爹……” “柳叔。”余一丁摆手制止柳翠,郑重道,“我在山顶已立誓,有我在碧云峰一日就保云兽无事,此事我自会尽力而为。” 想了想又道,“小翠姑娘对我的情意我心中自知,只是我自己都不知道家乡在何处,此去一路漂泊,何止千万里,也不知会耗费多少年月,可能今生都不再有机会返回碧云峰,况且途中千难万险不可预估,倘若有个三长两短,只怕辜负了小翠姑娘的错爱。” 听闻余一丁此言,柳四七沉默,虽说余一丁现在身怀异能,基本可保柳翠平安,而且跟随余一丁女儿也不用在这大山中荒废大好年华。但这一去将是千山万水,归途遥遥无期,可能一辈子这对父女都无法再聚,心中不舍亦是人之常情,因此柳四七只是低头喝酒,默默不语。 柳翠此时却忽然起身,红着脸望着余一丁双眼道,“余大哥,如果我随你寻找家乡,你一定会保护我的平安,对吗?” 说着不待余一丁回答,转头又对柳四七道,“爹爹,女儿不孝,愿意追随余大哥浪迹天涯,今生无悔!此去将无法在身边陪伴爹爹,愿爹爹保重身体,还望爹爹成全!”说完跪拜于柳四七膝前,眼圈已微微泛红。 她本是个洒脱女子,只因母亲早逝,小小年纪便已立事,五六岁时就一边操持家务,一边陪伴父亲狩猎,如今终于遇见自己心仪之人,又是两情相悦,她也明白余一丁所言俱是实情,但如果今天自己再不主动,可能情郎明日就将独自踏上旅程,空留自己抱憾终身。 “小翠……”柳四七手抚柳翠香肩,眼神中满是父爱,但声音已经哽咽。 余一丁呆坐当场,心中阵阵懊恼,回想刚才自己的一番说辞不禁有些汗颜,看似冠冕堂皇,却恰恰没有顾及到柳翠的感受,其实只是自己害怕承担起另外一个人的责任,而这女子正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后最在乎自己的人,一名女子愿意抛弃一切跟随自己,已经说明了在她的心头自己所占的分量,这样看来刚才自己的那一番说辞就显得异常自私可笑。 念及于此,余一丁扑通一声跪在柳翠身旁,抱拳沉声对柳四七说道,“柳叔,我余一丁在此再立一誓,若柳翠愿意追随于我,此生必与她生死相随,不离不弃!如违此誓,天打雷劈!” “好,好!好孩子……”柳四七老泪纵横。 “爹爹!”柳翠伏在地上亦是喜极而泣…… 第9章 启程 接下来的十几日,余一丁带着柳翠一直忙碌着。 先是将小院内的两间房屋重新加固,修葺一新,还把原来低矮的篱笆拆了,砍了一些碗口粗细的树木沿院落整整齐齐做成半人多高的围墙,平日里柳四七可以在墙上晾晒兽皮和衣物,围墙形成的小院还可以饲养一些捕捉的活物。 柳翠住的小屋改成了一间仓库,用于放置一些猎具和风干的食物,柳四七依旧住在那间大屋,余一丁还为他用木板做了一个储物架,替代原来的木台,桌凳全部重新打造,大屋内显得焕然一新。 中途余一丁抽空又上了一次碧云峰顶,在那里与云兽有过一番交流,他告诉云兽自己不久将离开此地,而且会去探查一下西边平原库赛人的情况,如果再有居心叵测想要图谋云兽之人他也会尽力一并解决,同时也告诉云兽自己有机会一定再会回来看看它。顺便请求云兽照顾一下柳四七,毕竟年岁大了,现在还是自己的准老丈人,又是一个人,在山里遇到险情如果有云兽帮助,柳四七的安全将有极大的保证,云兽欣然接受。 忙完这些,余一丁就抓紧时间连续几天上山打猎,秋冬季节就要来临,争取临走前给柳四七多储备一些食物,柳翠则趁此机会帮柳四七缝制了好几件打猎用的兽皮衣物,余一丁穿越时的那身衣服她也帮他收拾好,并在余一丁的指导下,柳翠用麂子皮做了三个袋子,可以被皮带穿过固定在腰侧,余一丁只留了三把匕首,可以从袋子里很方便的取用。 余一丁这些日子打猎所得颇丰,碧云峰物产丰富,稍微大型一些的动物像野猪麂子麋鹿等都有不少,野兔山鸡田鼠等小型动物更是不计其数,这几日的狩猎光是野猪就打到三头,全都被柳翠晒干再用柴火熏制成肉干,最后所得大概有上千斤各种肉类,在小仓库里堆成了一座小肉山。 柳四七取出一两百斤分与村里众人,又把剩下的其中大部分都拿给走山货郎换成散碎银两和油盐等生活必需品,坚持只留下少许肉干和生活物资,银两则全部交于他们二人当作盘缠。 临行前一天傍晚,余一丁用异能帮柳四七进行了一次全身梳理,把一些陈年老伤和隐疾全部化解。柳四七终于亲身感受到余一丁身怀异能之强大,如果说之前他还对柳翠跟随余一丁漂泊有些许疑虑,在见识了余一丁的异能后疑虑就大为减少,特别是余一丁随后又展示了他的气流离体攻击,柳四七望着十丈之外的树干上那个深深的圆孔,被震惊的半晌说不出话来。 晚餐时,三人再次围坐于小桌前,酒过三巡,柳翠替二人续杯,柳四七带着淡淡地伤感,似乎已经喝得有了些许醉意,面色微红。 余一丁举杯对柳四七道,“柳叔,能够安排的我和小翠都已安排妥当,明日就将启程动身,小子我再敬您一杯。” “怎么?还管我叫叔?”柳四七嗔怒。 “这不是我和小翠还未成亲嘛……”余一丁小声辩解。 “什么未成亲!我是小翠他爹,我说了算,今晚你们就成亲!”柳四七嚷嚷着,“今晚我睡库房,你和小翠就睡这里!”这些天家中改建,柳翠暂时还睡在用她的小屋改成的库房中。 “爹!你喝多了,净说些胡话。”柳翠满脸通红地啐道,偷眼瞄向余一丁。 “谁说我是说胡话!你们以为我醉了?我现在比谁都清醒,小丁是我柳四七认定的女婿,是老天爷送给我女儿的夫婿,我是绝不会看走眼的。”柳四七絮絮叨叨地说着,似乎是酒话,“小翠,今晚你们就圆房……” 余一丁与柳翠互相对望,面面相觑,都是红着脸,却傻傻地说不出一句话。 这时柳四七突然坐直了身体,两只手一左一右分别抓住二人的一只手叠在一起,对着余一丁语重心长地说道,“小丁啊,今儿个我就把女儿交给你了,这孩子从小没了娘,跟着我吃尽了苦头,你可要好生待她,否则天涯海角,我柳四七绝不饶你!” 余一丁傻在原地,却不知该如何接话,正在发愣时,柳四七又幽幽地说道,“唉,明日一别,不知能否再有相见之日,我看着女儿嫁给你也就心安了……”说着举起桌上酒杯一饮而尽。 余一丁恍然,忙接口道,“爹!您老安心,今日起,柳翠就是我妻,我一定不会让她受半点委屈。” “好!如此便好……”柳四七似乎就在等他这句话,说完摇摇晃晃地起身,仿佛一下苍老了十岁,慢慢向门口踱去,余一丁和柳翠见状正欲起身相扶,柳四七摆手制止,头也不回地直接推门而出,在出门的那一瞬间,余一丁看见他抬手在脸上抹了一把…… 夜已深,余一丁的地铺上,柳翠缩在他的怀中,秀发散乱,面带潮红,手指在他的胸口画着圈圈,低声说道,“余大哥,我们这一走,爹爹他……”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抬头望着余一丁。 “应该没事,你爹的身体肯定没问题,他现在最担心的就是你,如果我能保证你的平安,他就不会有事,而且吃饭前他也见识了我的异能,另外就是离别之苦,这个就只能是他老人家慢慢适应了。”余一丁一只手搂着柳翠,另一只手抚摸着她的秀发。 “余大哥,你会保护好我吗?”柳翠声音小了下去,痴痴地说道。 “放心,傻丫头,你已是我妻了,定会护你一生一世的平安,睡……”余一丁吻了吻她的额头,将她越发地紧搂在怀中。 紧贴着余一丁的肩颈,柳翠沉沉地睡去,绯红的小脸上荡漾着笑意。 …… 第二日,清晨,村口小桥边。 余一丁柳翠二人站在桥边,因为保护云兽,又分给各家不少肉食,众乡邻对余一丁均有好感,此时村中老小都来送别。 柳四七立于当前,挥手对二人道,“时候不早了,去,路上小心。” 二人一起拱手道别。 柳翠说道,“爹爹,各位父老乡亲,我们走了,大家也多多保重。” 余一丁道,“爹,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小翠的,各位乡亲,保重!” 随即转身牵着柳翠小手向前走去,直到走出很远,柳翠依旧恋恋不舍地不时回头,还看得见柳四七依然立在桥头,不住地向这边张望。 翻过一道山脊后,已经彻底看不见柳河村,柳翠才抹了抹眼泪,回过神来说道,“余大哥,我们要往哪里去?” “哈哈,傻丫头,这时才问我去哪里,要是卖了你岂不是太方便。”余一丁见她伤感,打趣道。 “余大哥,不许取笑我。”柳翠轻轻捶着他的胳膊道。 “怎么还叫我大哥,现在我可是你的夫婿哦。”余一丁继续逗她,学着柳四七的口吻。 “哼,我就喜欢叫你大哥,这一辈子都要这么叫。”柳翠撒娇。 “好好好,就依娘子所言。”余一丁假装无奈,虽有离别伤感,但二人新婚燕尔,浓情蜜意自是乐在其中,“我们先去西北边的临云县郡,看看那里情况再做决定。” “嗯,余大哥你说去哪儿就去哪儿,我现在可是你的小娘子哟,全凭大哥做主。”看来情调这东西不用专门学习,柳翠简直就是信手拈来。 几句调笑,倒是冲淡了柳翠心中不少的离别之愁…… 碧云山区方圆五六百里,基本都是山路,一路上山势险峻人迹罕至,由于余一丁的异能,使他的耐力速度都远超常人,柳翠是猎户出身,身体健硕,可昨日才破身,虽然余一丁已用异能帮她恢复,但毕竟是新妇,撒些小娇还是正常,所以很多时候都是余一丁背负她前行,速度自然快上不少。 刚过正午,二人终于离开崇山峻岭,四周已经是一些丘陵一样的低矮小山,余一丁明白这就算是从大山深处出来了,道路开始变得平坦易行,也由山间土路变成了官道,行人车马也渐渐增多。 柳翠早已从余一丁背上下来,两人并肩而行,西面远处可以遥遥望见一大片平坦的草地,只有一些矮丘散乱分布其中,余一丁知道,那片草地往西继续延伸就是库赛人生活的大草原了,柳四七曾经告诉他那里叫做阿古达木草原,意思是广阔无际的肥美草地,余一丁心中不解,有了大片栖身之地,又有成群的牛羊骏马,库赛人本该是衣食无忧的,为什么还要千方百计地侵略大梁呢?不过好像历史上游牧民族对农耕文明一直是充满了暴力和血腥的掠夺,相对于用贸易的手段获取他们需要的粮食茶叶手工制品等等生产生活资源,他们似乎觉得能够用流血的方式获得的东西就不愿意再流汗去争取,所以大梁人流汗耕种,库赛人血腥掠夺…… 余一丁就这么一路走一路想,忽见前面两三里地的山谷中遥遥有一座小镇,他知道那里就是青岩镇了,是进出碧云峰山区的必经之地,过了青岩镇再往北行一百多里就可以到达临云县郡。 “余大哥你看,远处就是青岩镇,爹爹基本上每过两三个月就会带着一些稀罕猎物和山货到这里变卖,顺便换回一些家里用的物件,这里也是我到过的离家最远的地方了。”柳翠指着小镇对余一丁说道。 “好的,我们先去镇上打尖,走了一上午了,好好休息一下。” “嗯,就听大哥的。” 二人随着稀稀落落的人流缓缓向小镇走去,快到小镇门楼时,忽然从镇内冲出十几匹快马,直奔官道而来,路上众人都惊疑地停下脚步,惶恐地看着马队飞驰而来,马上都是身穿盔甲的官军,挥舞着马鞭,看样子是要将进镇之人拦在镇外。 当先一名头戴缨盔身披甲胄样貌英武的大汉喝道,“近日发现有库赛人细作潜入我大梁境内,临云县郡已擒获数人,周边乡镇亦有其同党行迹出没,奉郡王旨令,严查各处边界村镇,往来人等俱应核实身份,如有违抗者,格杀勿论!” 说完,身后十几名军士飞身下马,杀气腾腾地在道路中间森然一字排开,设立关卡,中间仅留一人通过的间隙,对进出青岩镇的各色人等一一盘查,那名头领依旧端坐于马上,神色警惕地监视众人。 一干路人乱哄哄排队接受盘查,轮到余一丁二人时,余一丁拿出村中族长所签路引,递给查验的军士,说道,“我们是柳河村猎户,她是我的妻子。” “你二人因何前来青岩,欲往何处?”军士查验路引问道。 “我是晋国人,这次是带我妻回老家,路过青岩镇。”余一丁应道。这是他们在出发前就商量好的,余一丁冒充晋国人,这样穿过大梁往东走时路上遇到盘查也好有个说辞,村内族长也是照此写的路引。 “哦,过去。”军士见他二人背着简单行囊,身着兽皮衣物,随身只携带猎户常用的防身短刃,路引也无作伪,不疑有他,递还路引挥手放二人过关。 余一丁收好路引正准备和刘翠一起过关时,突然那名头领在马上喝道, “你二人且慢!留步!” 第15章 宇公子 余一丁进帐后直奔床前查看,那位公子与自己年龄相仿,正是白天在翠山之上所见中箭的年轻男子,只是嘴唇紫乌,面容扭曲发青,气息短促无力,豆大的汗珠密密麻麻地浮现在额头。 余一丁掀开被子,只见他赤着上身,胸腹间裹了几层白布,在右胸靠近腹部处已经有一团洇透的血渍显现在白布上。见状余一丁急忙伸手握住他的一只手腕,将绿色气流输进他的体内,看这公子的情况危机,余一丁必须抓紧时间先稳住伤势。 “小翠,把白布去掉,再准备一些干净的布匹和水盆。”余一丁安排道。 柳翠手脚麻利地用短刃划开裹伤的白布,靠近伤口的地方布料与筋肉已经粘连,在她清理的时候不免牵动伤势,那位公子昏迷中都疼得轻声呻吟,柳翠又唤来卫士取了一盆清水和干净的白布放置一旁,遣走卫士后就立在余一丁身侧查看。 余一丁还在努力将气流输进他的体内,沿着某种脉络游走全身,时常可以感受到遇见阻碍,似乎有东西阻塞脉络,他只得加大气流的输入量,推开那些阻碍物,并推动着这些东西前进,当气流在体内循环一周又从伤口处冲出时,带出的血液都是泛黑的乌血,余一丁这才明白那些阻碍物应该都是毒素。 柳翠见这伤者创口又在流血,正想用拿来的白布擦,余一丁制止了她,并再次输入气流清除剩余的毒素,如此循环往复了两三次,这才稍稍暂停。 逼毒疗伤的过程中余一丁感觉非常疲劳,他记得上次给柳翠疗伤时只是有些脱力,这回的感觉却是头脑发昏,眼睛都有些发花,看来这位公子的伤比柳翠那次严重得多,又或者是耽搁了比较长的时间。 柳翠在一旁紧张注视着余一丁的举动,眼见他的额头冒出一层汗珠,急忙用手中的白布给他擦拭。 余一丁一直紧握那位公子的手腕,不停地输送着绿色气流,一顿饭的功夫,伤口中渗出的血丝已经不再乌黑,那位公子的脸色也变得更加苍白,但是气息却逐渐平稳,口中的呻吟声也越变越小。 余一丁没有像替柳翠疗伤那样让伤口在很短时间内愈合,而是故意在毒血基本放完后仅仅使那些筋肉稍微粘连结痂,就不再对那位公子体内输入绿气,虽然仍旧会让观者惊叹,但总比一顿饭功夫就让这么重的外伤复原如初好得多。 不过柳翠却是看傻了,上次她一直昏迷什么都不知道,这次是亲眼看着余一丁在这么短时间内就将一个中毒垂死的人从死亡边缘拉了回来,当看着那个大窟窿一样的伤口慢慢结痂时,她左手不禁捂着自己的小嘴,右手下意识的去抚摸自己的左肩窝处。 “小翠,你给他清理一下,然后用干净的白布再把伤口裹上,我休息一会儿。”治疗基本完毕,余一丁有些虚弱地说道,才起身就一个踉跄,柳翠才回过神忙扶住他坐在床边的凳子上。 “先别叫那些人进来,再等一会儿。”余一丁又补了一句,就闭上眼睛不再言语。 柳翠明白他的意思,这才一顿饭时间,就将一个伤这么重的人治疗到这种程度,已经太过惊世骇俗,现在能拖一些时间也好,余一丁可不想自己太过于引人注意。 于是柳翠也就慢慢地用白布沾了清水替那位公子擦拭身上的血迹,再用一条新的白布细细地替他把伤口裹好。 做完这一切,她转头看见余一丁正耷拉着脑袋坐在凳子上休息,又走上前去搂着他的头倚靠在自己的怀中,爱怜地抚摸着他的头发。 就这样又过了片刻,余一丁睁开双眼,鼻子在柳翠怀中嗅了嗅,说道,“娘子的体香让我的恢复速度快上不少,比我的异能也相差无多啊。” 柳翠本来搂着余一丁的头在假寐,被他的动作弄醒了。 “油嘴滑舌。”听见余一丁的调笑不禁在他的肩头轻轻捶了一下嗔道,“大哥气色好多了就没个正经。” “哈哈,比上次恢复得快了很多,很不错。”余一丁感受了一下自己的状态后说道,“不说笑了,有个把时辰了?现在我们可以出去,我估计那几位在外面肯定急的团团转呢。” 林啸天三人确实一直守候在营帐外,此时见到二人走出来,一起围了上来,林啸天满眼期待地问道,“余先生,公子的伤势如何?” “幸不辱命。”余一丁淡淡回道,“这位公子已无大碍,林统领只需派人服侍,好好休养调理数日便可下床。” “哦?如此甚好!”林啸天闻言大喜,李忠脸上也满是欣慰之色,只有蒋大夫还面带疑惑,追问道,“余老弟,老夫能否进帐看看公子伤情?” “蒋大夫请自便。”余一丁略显疲态地说道,柳翠还在一旁搀扶。 李忠见此情形立刻唤来卫兵,将余一丁柳翠二人请入另一座营帐休息,夜色已深,有什么事等余一丁歇息好了明早再说也不迟。 …… 这一觉余一丁睡了个饱,等他再醒来已是辰时,柳翠不在身边,他独自穿戴起身,刚一出帐,看见昨夜三人正陪着柳翠往这边来,柳翠一见余一丁,蹦跳着跑过来扑进他的怀中,兴奋道,“大哥,你睡醒了!” “小翠,将军面前不可失礼。”余一丁连忙扶正她的身子,柳翠小脸一红。 “无妨无妨,难得余贤弟小夫妻情深意重,哈哈。”林啸天满面带笑。 这时一旁的蒋大夫拱手道,“余老弟的医术高深莫测,为老夫平生仅见,昨夜多有失礼,惭愧惭愧。” 余一丁也客气地拱手回礼,“老先生谬赞,也是公子福大命大,小子碰巧识得此毒,真是侥幸的很,否则生死还是两说。” 众人明白余一丁这是自谦,也不点破,依旧客气了一番。 余一丁却是六七个时辰水米未进,腹中早已是饥肠辘辘,这时可怜巴巴地说道,“我是真的饿了,有吃的吗?” “哦,倒是我等疏忽了。”李忠歉然道,“我即刻命人将早餐送至先生帐中,请稍后。” 待余一丁吃过早餐,大家一起来到公子帐外,李忠行礼道,“林统领,既然公子性命无忧,末将军务繁忙,暂且告退!”转头又对余一丁拱手道,“余先生,请在我军中歇息,我先失陪了。”说罢转身离去。 “余老弟,老夫也暂且告退,改日再行请教。”蒋大夫是军医,军中药石之事都由他负责,责任重大,也不便作陪,因此做了个揖也离开了。 二人先后离去,只剩林啸天和余一丁夫妻三人,林啸天说道,“请余先生进帐一叙。” 三人进帐,那位公子还在熟睡,旁边有一小婢照看,余一丁见他面色安详,只是因为失血过多显得有些苍白,气息倒是平稳,看情形休养些时日就该完全康复。 三人落座,林啸天将小婢遣出帐外,再次拱手抱拳道,“余先生对公子的救命之恩,林某没齿难忘。” “林统领客气了,举手之劳,切莫再谢。”余一丁客气道,“在下想问问这位公子何许人?” “即是余先生问起,我就实不相瞒了。”林啸天道,“他就是临云县郡郡王之子钟离宇,宇公子。” “哦。”余一丁微微吃惊,他是真没想到这位公子有此等身份,本来想问问事情的来龙去脉,不过牵涉到郡王公子应该事关重大,这下倒是问不出口了,一时沉默无语。 林啸天见他听到宇公子身份后面露惊讶,接着就沉默,显然是不知该说些什么,气氛有点尴尬,于是岔开话题问道,“余先生说你们夫妻二人不是边军,为何会有骁骑营参将刘豹所开路引?” “我们是路过青岩时与刘将军相识……”余一丁将他们与刘豹相识过程简短地一说。 林啸天有些失望道,“原来先生不是我们大梁人,倒是可惜得很啊。” 余一丁治好宇公子,他算是对郡王有个交待,此时又起了爱才之心,本想将他夫妻二人一起带回临云郡王府,推荐给郡王,眼下大战将起,此等身怀异术之人也是郡王府重点招揽的对象,但听说余一丁是晋国人,这次只是带着柳翠回晋国路过此地,看样子不会久留,失望之余也就没再提及引荐之事。 “林兄所言差矣。”这时钟离宇虚弱的声音传来。 三人回头一看,他正吃力地转头看向这边,林啸天急忙上前将他扶住道,“宇公子,你伤在胸腹,勿动!来人!” 小婢一直在帐外听候,马上进来帮忙,林啸天不让钟离宇起身,小婢只是给他脖子后面加垫了一个枕头。 “林兄,我没事,”钟离宇喘息平复了一下,又道,“多亏先生神术,箭伤之事我自己省得,现在内腑之伤已基本痊愈,只是头昏虚弱罢了。”说完又疲惫地闭眼休息。 “哦?”林啸天吃惊,蒋大夫给钟离宇把过脉,他又不是透视眼,只说宇公子脉象平稳,余毒已尽去,外伤也开始结痂,想必内腑之伤也有很大缓解。现在林啸天听钟离宇自己说的伤势恐怕已经好了七八成,未愈之伤主要还是失血过多引起的虚弱,这让他怎能不惊,暗道这才一个晚上,六七个时辰,余一丁的医术难道已是出神入化? 念及于此,林啸天正待开口,却又听见钟离宇说道,“林兄,恐怕我还得再歇息几日才能好转,请你务必留下余先生,等我伤情稳定后再亲自答谢。”这话既像是说给林啸天听的,又像是在请求余一丁。 因此没等林啸天回答,余一丁赶忙道,“宇公子说哪里话,你只管安心养伤,我们夫妻二人还要在庆阳盘桓几日,好好见识一下这座城堡呢。” 钟离宇听他这么一说,心中稍定,眉头一松,安然地睡了过去。 …… 接下来几天余一丁婉拒了林啸天和李忠给他们安排的营帐,他实在不习惯住在军营,于是在庆阳城内租了客栈,这样逛街看景也方便,头两天就把庆阳镇的两条街和四周城墙箭楼转了个遍,只是守卫军士阻拦,二人没有机会登上城墙一观,不过顺便把庆阳的概况也大致了解了一下。 现在的庆阳已经算是个有四座城门的小城池了,南门就是余一丁他们来时的那道门,直达青岩,西门面对碧水河,过了河再往西不到三十里就进入阿古达木草原,东门官道直通临云,两城相距五十多里,北门以外有两镇,靠西将近四十里是祁水镇,驻扎有神枪营五千人,往东北三十多里是隆丰镇,守卫此镇的是神刀营五千人,这几镇兵力是临云边军驻扎在县郡以外的所有人马,此外临云县郡还有本部一万二千人和护卫营五百人,这是边军目前的全部兵力,共计三万余人。 眼看库赛人集结大军准备犯境,庆阳镇也是一片山雨欲来之势,到处都能听到即将打仗的消息。 第三天下午,林啸天陪着钟离宇到客栈寻余一丁二人,结果小夫妻跑到城外转了一圈,城南土龙岗,城北牛背山都已去过了,直到晚饭时间才回来,钟离宇让林啸天在镇上最好的饭馆安排了一桌酒席,以答谢余一丁的救命之恩。 酒过三巡,基本的感谢之话和答谢礼数都已说完做好,钟离宇再次端起茶杯说道,“余先生,那日林统领说你可惜不是大梁人,我倒觉得此言差矣,先生既已娶柳翠姑娘为妻,也算是半个大梁人了,你说是也不是?来,我再以茶代酒敬先生夫妻一杯。”他的伤势还未痊愈,只能是喝茶。 余一丁哈哈一笑,和柳翠一起满饮一杯,放下酒杯后他想了想道,“宇公子,你说的也没错,小翠的家在碧云峰,我的老丈人现在还在家中。” “哦。”钟离宇沉吟,紧接着道,“这些日子库赛人加紧集结,不久则要侵我大梁,不知先生对此有何看法?” 余一丁和柳翠听完此言对视一眼,柳翠低头不语,余一丁思考片刻后说道,“库赛人虽在草原集结,据说也已纠集了十余万人,但草原广阔,部落众多,如果他们还想等兵力再充足些,必然还要耗费不少时日,且攻大梁必先取庆阳,现在庆阳上下一心,城防坚固,兵强马壮,临云边军四大营的将士个个彪悍勇武,而且我听人说边军大将薛长龙将军有万夫莫当之威,虽然边军总数只有三万余人,但郡王已经快马奏请京师增兵,若库赛人继续集结兵力,那么大梁的援军也有充足时间增援。况且攻城之战,十倍可取,现在库赛人区区十数万,数倍于边军,我觉得此战大梁应该不会败,大梁不败则大梁子民必不至于受生灵涂炭之苦。” 余一丁侃侃而谈,钟离宇闻言频频点头,连林啸天也眼露异色,柳翠更是崇拜地望着自己的夫君。 不过等余一丁讲完,钟离宇却道,“话虽如此,可是守卫庆阳的毕竟只有神弩营五千人,整个边军也仅有三万余人,若库赛人十余万骑兵来袭,能最快增援庆阳的只有骁骑营三千人马,就算林统领此次带来的部分护卫营人马不走一起加起来才不到一万人,面对对方十余万人马,一个不善,敌军先于援军到达,对庆阳围而不打,专攻援军,则边军危矣,边军危则庆阳危,若庆阳不保则大梁门户洞开,那时大梁子民岂不生灵涂炭?” 余一丁闻言沉思,林啸天也紧皱双眉,见他们二人如此,钟离宇话锋一转,又说道,“所以现在大梁也需要一些如余先生一般的奇人异士共同御敌,毕竟,先生的岳父还在碧云峰嘛。” 余一丁心头一跳,好家伙,这随手一个坑就准备把自己填在里面啊,估计这才是这顿饭的初衷。 再看柳翠,她也是一脸忧虑地望着自己。 余一丁不禁心里琢磨,该如何是好呢? …… 第16章 战争阴云 好好的一顿答谢宴被余一丁嚼出了鸿门宴的味道,他不禁又想,现在这个时代到底是什么年代?柳四七也没有给他讲得很清楚,又不好贸然去问其他人,看来真得找机会好好了解一下当下的具体年代了,不过汉朝该过了?这帮库赛人难道就是历史上的匈奴人?卫青霍去病跑哪里去了?不过这俩好像就是汉朝的…… 不对不对,余一丁急忙收回心思,那钟离宇应该就是见着自己的异能厉害,以为自己是个不出世的神医,希望用自己的医术为大梁做点事,可以帮助战争中受伤的大梁士兵,怎么也不至于扯到到鸿门宴那边去嘛。 钟离宇见余一丁皱眉转眼,一副深思熟虑犹豫再三的样子,也没开口催促,夹了一口菜缓缓地吃着,末了还呡了一小口茶,然后放下茶杯微微笑望着余一丁。 “大哥……”柳翠嗫嚅着,不知该如何开口,她既想余一丁帮助边军,又担心他会有危险,左右为难。 “宇公子,我想知道你是如何受伤的?”这时余一丁开口问了一个让人意外的问题,虽然这个问题对于他来说是明知故问。 “什么?”钟离宇没想到余一丁这样发问,明显有些愣神,紧接着回答道,“我就是在翠山一战中受的伤。” “哦,那些库赛人拼死也要攻击你们的理由就是因为宇公子身在其中?”余一丁接着问道,他回忆起悍不畏死的那几十个武艺高强的库塞人,现在他有些明白为什么那些人拼死也要冲击边军护卫营了,看来就是冲着钟离宇去的,发生战斗绝对是他们计划好的,只是因为库赛人没想到会在翠山山顶碰上林啸天的部队,所以变成了一场遭遇战。 “是的,前些日子我带了几个贴身侍卫潜入草原侦查库赛人的备战情况,不料事情败露,侍卫们拼死掩护我撤退,等我赶到与林统领约定好的会合地点时,身边只剩两人。”钟离宇平静地回答,就像是在述说与他无干的事情。 “科塔利部落的刺客非常厉害,我还不清楚他们是否知道我的身份,也可能只是将我当成大梁的细作而欲杀之后快,我带去的十名侍卫都是武功绝强之人,结果三日之内居然折损了八人,这些人跟随我的时间最长的已有五年……”说到这里他的声音一顿,似乎此刻心中才有些伤感。 “库赛人的刺客?”余一丁从怀中摸出那把匕首,递给钟离宇,“宇公子看看可曾见过这样的匕首。” 钟离宇将匕首拿在手中一瞧,立刻说道,“见过,我的一名侍卫也是死于这样的匕首,余先生这把是从何而得?” 余一丁将那天的事情经过讲述了一遍,钟离宇仔细听着,最后奇怪道,“这么说那个巴尔虎最后很有可能是被一名库赛人的刺客所杀?” “我也有这样的怀疑,但是没有道理啊,难道还有库赛人帮助宇公子你逃避追杀?”余一丁依然不解。 “不对,我再想想,你说巴尔虎他们三个是卡亚那部落的人,但是并不知道我的身份,部落首领尼斯格巴日派出三人的目的是跟着林兄的部队看看到底是接应谁。这个卡亚那部落是距离大梁最近的一个草原部落,没有战争的时候经常与我们大梁有商贸往来,他们对大梁的态度算是比较友好,尼斯格巴日本人也到过临云,我原来也见过他,此人不希望同大梁发生战争,而更愿意通过通商贸易的方式获得库赛人需要的资源。而科塔利部落是草原的王族部落,掌握着草原七大部落的实际统治权,应该是他们部落的莎林娜女王不希望卡亚那部落与大梁交好,干脆杀死派出的人,然后栽赃是边军所杀,以打消尼斯格巴日的消极避战念头,这样就说得通了。”钟离宇推测道,顺便又将那把匕首交还给余一丁。 “哦,库赛人内部居然如此复杂,宇公子能否给我具体讲讲库塞人的情况?”余一丁收好匕首又问道。 “库赛人占据着整个方圆千里的阿古达木大草原以及部分草原西面的山地,由七个大部落组成,分别是科塔利、索多努、山鹰、哈斯、班赛、土罗尔和卡亚那,很奇怪的是十年前库赛人居然拥立了一位女王,也就是现任科塔利部落的首领莎林娜女王,此女野心极大,她继位后直接断绝与大梁的官方商贸活动,并不时派兵侵扰边界,残害无辜百姓,不久前又要求草原各部落征兵集结,希望使用战争的方式掠夺我们的土地粮食布匹人口等资源,以达到库赛人自给自足的生存需求。” 钟离宇简单却明确地给余一丁讲解了一下目前库赛人的内部情况,接着又说道,“我这次潜入的就是科塔利部落,得知在莎林娜女王的召集下,科塔利、哈斯和班赛三大部落共集结大军八万余人,由她的兄弟伊勒德亲王率领,已经于五天前我离开科塔利部落时向土罗尔和卡亚那部落开拔,到达这两个部落的时间大概就是从今天算起再过十天左右,后续还有四万人是从距大梁更远的索多努和山鹰部落赶来,可能会晚两三天,一旦土罗尔和卡亚那部落不从中作梗,他们两个部落还有三万余人会加入集结部队,那样的话库赛人超过十万人的大军最快再过十天就会对我们大梁发动攻击,其中的七成骑兵部队从卡亚那只需一天的时间即可到达庆阳,所以留给我们的时间可能也就只有这区区十天了。现在京师任命薛长龙将军为大梁守军元帅,临云边军本部已经整装待发,青岩、祁水和隆丰三镇各营随时听候调遣,京师援军十万人也已出发,沿途取粮补给,预计半个月左右可进入临云境内,到达庆阳应该是在二十日前后,我父亲已经派出快马催促援军加快行军速度,大概可以提前一两日抵达庆阳。” 余一丁安静地听完钟离宇的叙述,虽然表面波澜不惊,心底里却已是惊涛骇浪,原来战争离自己已经如此之近,前面自己还说库赛人集结需要时间,实际情况却是现在他们都已经出发了,而且这一点钟离宇再清楚不过,却未明言,看来也是个心机深沉之人。 不过转念又一想,以他现在的能力,保证自己和柳翠的安全应该没有问题,那就趁此机会见识一下以前只能在影视和游戏中才能见着的战争场面。 想到这里,余一丁有了决定,他盯着钟离宇的眼睛说道,“宇公子把战争准备的情况给我讲的这么详细,看来我想离开庆阳都不行啊,何况按照公子的说法,虽然庆阳在京师援军抵达前防御可能会比较艰苦,但边军以逸待劳,据城而守,库赛人想在几日内攻下庆阳也绝无可能……” “哈哈,先生是我的救命恩人,岂敢强留?”钟离宇急忙打断余一丁的话,又道,“只是人若犯我,大梁岂惧一战?把目前的情势全部告诉余先生,也是想让先生安心,如果有先生这样的奇人异士加入,庆阳将更为稳固。” “好!我们夫妻二人就暂且留在庆阳。”钟离宇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余一丁也就顺水推舟立刻应承下来。 钟离宇和林啸天自然是满心欢喜,随后就要给余一丁二人安排住所,不过余一丁的意思还是继续住在客栈,钟离宇想想庆阳就那么大的地方,有事骑马片刻既到,也就没有再坚持。 辞别钟离宇和林啸天,二人回到客栈,柳翠兴奋地搂着余一丁的胳膊道,“大哥,我长这么大都还没见过几万人呢,到时候我们会上城墙与边军并肩作战?” 余一丁无语,他还没见过这么希望去打仗的人,看别人打仗和自己去打仗完全是两回事好不好,于是严肃地对柳翠说道,“小翠,打仗可不比打猎,那可是千军万马,一个不留神小命就可能搭进去了,到时候你必须紧跟着我,一步也不许离开,我可就你一个娘子。” “哦。”柳翠开头还低头作委屈状,听到最后却低头却暗暗发笑,又拿眼角瞟余一丁,小声说道,“那到时候大哥不会一直躲在客栈不出去?” “怎么会!你以为钟离宇会让我那么闲着?再说了,覆巢之下岂有完卵,如果边军都抵挡不住,我躲在客栈有啥用?”余一丁没好气地说道,“你只要记住了,你安全我肯定安全,我一定会保护好你,但你千万别自己主动往危险的地方蹭。” “嗯,这个我知道的。”柳翠开心回答。 余一丁想了想又说道,“钟离宇现在只是知道我的医术厉害,到时候免不了会让我救治一些负伤的重要人物。但是万一他知道我会气流攻击那就不太好了,也许还会让我去干一些极度危险的事,此人心机很深,所以不到万不得已,我不能使用此术,可是你若犯险,我就很有可能不得不使用了,那样可能会给我们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知道啦,都听大哥的。” …… 接下来的几天整个庆阳都在备战中度过,每天都不断有斥候回报,库赛人大军正在步步逼近大梁边境,预计将在第九天达到卡亚那部落。 第二天前方就传回一个不好的消息,土罗尔首领卓力格图和卡亚那首领尼斯格巴日已经分别向莎林娜女王效忠,将各自率领本部人马参与进攻大梁,土罗尔和卡亚那共计三万余骑兵已在卡亚那部落所属草原集结,并由这支部队作为库塞大军前锋,将在八万人大军抵达卡亚那部落的当天对庆阳发起进攻,库塞大军则在卡亚那修整一天后跟进…… 大梁军队的调动也是有条不紊。 第三天临云边军本部及护卫营一万二千余人由边军大将薛长龙亲自率领到达庆阳,分出四千人由本部偏将袁文广率领在城南土龙岗上扎营,其余人马在东门外官道两旁野地扎营,林啸天的护卫营除了一百人留在临云守卫郡王府外,剩余的不到四百人已经全部抵达庆阳,并在镇内寻找空房驻扎,他们也成了庆阳边军主帅的直属亲卫队。 第四天祁水和隆丰两镇边军共一万人分别抵达庆阳北门,并在北门外牛背山上各自扎营。 第六天青岩骁骑营三千人由南门进入庆阳,紧挨神弩营在西南面城墙与庆阳西大街之间空地扎营。 同一天据快马回报,京师援军先头骑兵部队四万人已距临云只有七八日路程,其余六万步兵将于骑兵之后五天内抵达临云,同时县郡境内靠近阿古达木草原的各村镇乡勇团已经日夜戒备,防止库赛人小股部队偷袭。 战争的气息越来越近…… 余一丁倒是清闲,每日待在客栈中闲坐喝茶,看着庆阳镇内居民携家带口,收拾细软暂时从东门而出向大梁内地撤退避难,百姓眼看各处援军不断进驻庆阳,傻子都知道马上就要打仗了,纷纷逃离此地。及至骁骑营进入庆阳时,镇内已是十室九空,平日里人来人往的东西两条大街已经基本看不见百姓身影。 柳翠连续两天缠着余一丁,说是战斗还没有开打,趁着机会要去城头看看,余一丁没法,终于答应她找到李忠副将带着上了城墙箭塔,结果在看到箭塔内固定的军用床弩以及神弩营的军士们配备的神机弩后,见猎心喜的柳翠又熟练地操作了几次神机弩,就向李忠副官要了一副弩箭,对余一丁说是至少可以保证她自己的安全,见状余一丁也就随她去了。 于是接下来每一天她都会拉着余一丁一起到神弩营的靶场练习神机弩的操作射击,她本就是个打猎弓手,几天训练下来已是个二十丈内十中八九的女神箭手了。 庆阳西门外直通阿古达木草原的大路现在已经被边军破坏得坑坑洼洼,而且地面上横七竖八地被开挖出好些一两丈宽半丈深的壕沟,同时路面和道路两旁的野地也摆放了许多拒马和鹿角木,有的上面还插着拒马枪,原来碧水河上有一座木制的小桥,现在也被拆除。 从城墙上放眼望过去,碧水河东岸这一大片平地显得杂乱无章,除了河边长势茂盛的一人多高的芦苇,剩下的一直到城墙都是半人高的野草,其中摆放的拒马枪头和鹿角木冷森森斜刺朝天,如果骑兵贸然冲锋,等待他们的不是陷入壕沟就是被拒马拦阻。 城墙距碧水河也就大约一里的距离,东岸空地全部在床弩的射击范围,而骑兵冲击到第二条壕沟时就已经可以被神机弩攻击,因为军用战弩远距离攻击都是抛射,随着骑兵的冲锋,城墙后面的箭塔甚至地面的弩兵也可以对骑兵群进行扇面抛射打击。 一旦骑兵群冲过了壕沟拒马的拦阻,在城墙三十丈距离左右,弩兵的直射攻击将给他们最后致命的杀伤,这一大片空地会成为草原骑兵的噩梦和坟场。 站在城头,听着李忠副将的介绍,余一丁不难想象几天后的战斗将是怎样的一种惨烈,心中不禁对这场战争有了点惶惑,也有点期待…… 第10章 青岩镇 “你二人且慢!留步!”那名头领喝道。 余一丁抬头疑惑地望向那人,他们又不是细作,没有心虚的理由。但是由于头领的一声断喝,四周军士皆面带不善之色望向二人,隐隐有合围之势。 那名首领没有理会余一丁的目光,翻身下马,对众军士摆摆手,向他们两人走来,径直走到余一丁面前,才抱拳拱手道,“我是临云边军骠骑营参将刘豹,刚才听闻你们夫妻二人是柳河村猎户,可否识得该村猎户柳四七?” “此人正是我爹爹,不知刘将军何出此问?”柳翠疑惑地问道。 “哦?果然如此。”刘豹再次拱手,“有请借步说话。” 说完伸手将二人引至路旁,压低声音说道,“十日前,县郡收到碧云峰乡勇团来报,柳河村猎户柳四七父女二人在碧云峰剿杀进犯该处的库赛人团伙二十余人,还未及查验,此事当真?” “千真万确。”余一丁回道。依照大梁律法,歼灭来犯之敌,若是军队,就报战功,若是百姓,则有赏赐,被官府查证核实后,就会有相应赏赐派发。因余一丁身份不明,当时只上报了柳四七父女二人姓名。 见余一丁回答的干脆,刘豹心知此事必定不假,冒功领赏事后查出可是重罪,于是又道,“二位既然路过青岩,可否到我驻所小坐?” 余一丁略略沉吟,刘豹忙歉声道,“还未请教尊姓大名。” “不敢,在下余一丁。” “原来是余兄,失敬!我驻所就在青岩镇旁,请二位小坐片刻,我有事相商。”刘豹再次拱手,满脸期盼。 柳翠望向余一丁,等着他拿主意,余一丁稍加思索,展眉对刘豹说,“既然刘将军有事相请,在下不敢推脱,麻烦头前引路。” 刘豹闻言大喜,遂令一军士让出马匹,由余一丁带着柳翠共乘,他在前带路,两匹马一前一后朝其驻所行去。 青岩镇不大,原本是个只有四五十户人家小镇,只因此处是进出碧云峰山区的必经之地,平日里还是有行商脚夫在此落脚打尖,旅店,餐馆,商铺等一应俱全,此外还建有一个交易山货的大集市,碧云峰山区的山民大都将自己所获山珍野味在此交易,除了周边的县镇,甚至还有京师长平城等处的山货商来此收购,渐渐地人口也增加到一百多户。 军营驻地在镇外两里处的一座小山旁,刘豹三人到达时,早有守卫营门的军士上前将马匹牵走,刘豹引领二人前去他的营帐。 三人进帐坐定,立刻有卫士端上茶水,刘豹道,“余兄贤伉俪请用茶。” 余一丁端起茶杯浅酌一口,缓缓道,“刘将军有事请讲。” 刘豹见状也不再客套,随即将请回二人的来意道出,原来这些年库赛人不时侵扰边境,最靠近边界的临云县郡如今已经成为一个军事重镇,就在一个月前临云县郡抓获库赛人细作数人,审讯后得知目前有大批细作从边境分散潜入大梁境内,人数大概近百,而库赛人各部落正在草原集结大军,准备趁着秋冬季节再次大举入侵大梁。 临云县郡只驻有边军三万余人,郡主得知审讯结果已派快马奏请京师增兵,而临云县郡辖区内最靠近碧云峰的青岩镇一直是骁骑营参将刘豹领兵三千驻扎。 日前收到碧云峰乡勇团快报,说是碧云峰上有二十几人的库赛人团伙被柳河村猎户剿灭,郡主闻讯立即将此情况转送驻扎在青岩镇的刘豹所部,命他核查真伪。命令到达青岩已有五日,只因前几日他正率部到青岩镇所辖村寨搜寻细作,布置各村乡勇团日夜巡守警戒事宜,今晨才赶回青岩,得讯后立即带人设卡盘查。 “不想正好碰上余兄伉俪,这才请到营帐一叙。”刘豹再次拱手。 余一丁听后沉思片刻,抬头说道,“刘将军,可是怀疑碧云峰上剿杀的二十多人是细作?” “我正有此疑问。”刘豹道,“但请余兄告知这伙人的穿戴以及所使兵器特征。” “他们都是库赛人装束,从外表看像是流寇或土匪,所使兵器五花八门,刀剑弓棒都有。” “嗯,确实可疑。”刘豹闻言思索中,似乎是问余一丁,又似乎自言自语道,“不过既然是细作,不分散开来减小目标,为何聚集成伙?又为何不前往庆阳、青岩、祁水或隆丰等军队驻扎所在刺探,却偏往碧云峰而去?” “这个在下不知,也未曾抓到活口。”余一丁接口道。 “哦,余兄莫怪,我不是盘问你,只是心中疑虑而已。”刘豹忙道,继续低头思索,“临云县郡只擒获数人,而且他们是分散行动,最多不过三五人一伙,为何远离城镇的碧云峰却突然冒出二十多人的团伙呢?难道是因为远离城镇就肆无忌惮?” 余一丁望着刘豹不再言语,只见他又思考了片刻后开口说道,“小弟戍边已有两年,平日里也曾听闻碧云峰轶事,对那里的云兽也略有耳闻,不知余兄可否细说一二?” “那是传说中碧云峰的护山神兽,平日里难觅踪迹,据传见着它的人能得到祥瑞之气的护佑,也是保佑碧云峰周边风调雨顺,五谷丰登的的祥兽,不过在下福缘浅薄,至今还未曾得见。”余一丁隐瞒了云兽的关键信息,只用此地乡民对外传言时的说辞,“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他明白,库塞人会来,大梁人也有可能前来,他可不想因为自己的泄露被有心人听去打云兽的主意。 “哦,这倒是种奇兽。”刘豹闻言频频点头,于是起身略带歉意道,“多谢余兄为我解惑,多有打扰,我这就派人送贤伉俪入镇,请!” 说完,立刻指派军士护送二人进入青岩镇,同时还将朝廷的赏赐一起交给了余一丁,共计纹银十两,余一丁客气一下也就收下了,这些赏赐迟早都会发下来,不过还算不少了,柳四七换了那么多肉干才凑了不到二两散碎银子。 两人刚到青岩街区,余一丁就遣返了军士,他带着柳翠向小镇唯一的客栈走去,到后让掌柜开了一间客房。 进入客房后柳翠疑惑,“余大哥,我们要留宿?” 现在只是刚过晌午,吃过午饭歇息片刻就可出发,虽然临云县郡离此地一百多里,但他们完全可以继续朝前走找其他村镇投宿,没有必要留宿青岩。 “嗯,我们今日就留在此地。”余一丁紧皱双眉道,“那刘豹似乎对我所言并未尽信,而且最后他还提起云兽,让我不得不防。我答应过云兽,如有人加害,自会尽力保护。” “哦,余大哥所言极是,小翠就觉得那个军官说话怪怪的,我们留下静观其变也好。” 二人随即在客栈点了些饭菜,午饭过后柳翠又带余一丁在镇内四下闲逛了一圈,还专门跑去山货大集市逛了好一阵,秋季正是山货交易的旺季,虽然是非常时期,但是集市里面依旧是人头攒动热闹非常,打仗归打仗,山民百姓们还是要继续想法活下去的,余一丁也见识了很多以前只从书本上读到过却没有亲眼见过的山珍野味。 转了一大圈二人返回客栈,余一丁让柳翠先休息,自己坐在桌边沉思。 现在余一丁已经很肯定碧云峰那伙人不是细作,他们很明显是冲着云兽来的,就是不清楚这伙人与细作有无关联,何况那里本就是深山老林,人迹罕至,全无任何军事价值,就算那伙人当中有细作,在那里也刺探不到任何情报,所以刘豹在大致了解情况后就不再往细作这方面想,而是在思考那些库赛人的来意,他听说过云兽,自然会提及这个话题,余一丁就是不清楚他对云兽了解有多深,又或者是在试探自己对云兽的了解程度,因为余一丁现在的身份是一个晋国人,虽说梁晋两国并无交恶,但这个敏感时期出现在这样一个敏感之地,作为一名军事将领,刘豹可能不得不多想,余一丁最担心的也是这个,万一刘豹怀疑他另有目的或身份,可能将会对他们的行程造成麻烦,余一丁可不想才出碧云峰就被人盯上。 这时窗外传来一阵纷乱的马蹄声,不仅打断了余一丁的沉思,柳翠也从床上坐了起来,二人往窗外望去,两丈宽的青石街道上两排马队二十余骑风驰电掣般冲过,俱是全副武装的骑兵,路上行人商贩纷纷躲避,顿时呼喝声,啼哭声,打翻物件声响成一片,一时间整个街道乱做一团。 柳翠已经没了休息的兴致,俩人下楼向掌柜的打听消息,据说是镇边发现可疑人士,怀疑是细作,现在青岩镇已施行军队管理,骁骑营全员配备马匹,来去如风,紧急情况都由他们处理,原先镇上的那帮衙役捕快全靠步行,已沦为协管人员,仅仅维持一下镇上的治安,他们也乐得清闲,客栈底楼兼营饭菜茶水,刚才就是两个衙役在此喝茶透露出的消息。 回到房间,柳翠开口问道,“大哥,我们是否也去查看一番?” “不必,马队太快,在此地若施展异能太过惊世骇俗,我们等待消息即可。”余一丁已经坐下。 大约小半个时辰后,窗外又传来马蹄声,二人望去,只见去时狂奔的马队又顺着街道缓缓回营,看样子没有任何收获。 余一丁回到桌前沉思,现在库赛人的细作把整个临云周边搞得鸡飞狗跳,如果靠近边界的各个乡镇都像青岩镇一样草木皆兵风声鹤唳,那样的话两人继续前去临云县郡恐怕一路上都会有官军盘查,行动非常不方便,自己确实应该想个上佳对策,该怎么办呢? 余一丁就这样坐在桌前发呆,柳翠趴在桌上用手支着下巴看着他,略微带点不安,说道,“大哥,已经是傍晚了,我们是不是弄点吃的?” “哦?小翠你说什么?”余一丁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对柳翠道,“对不起,我思绪有点乱,也许是自己想多了。”说着牵了柳翠的手就要出门。 “大哥,以你现在的本事,在江湖上行走肯定不会有问题的,小翠陪着你一定能回到家乡。”柳翠想用自己的方式安慰他。 “谢谢。”余一丁明白柳翠的宽慰,拍了拍她的手背说道,“放心,吃饭去。” 二人下楼简单用过一些饭菜,吃完天色已经擦黑,青岩镇本身就不大,现在又是非常时期,一到天黑街道两旁的商铺基本上都关门歇业,路上行人也是寥寥无几,显得异常冷清。 二人只好上楼休息,这时候余一丁就特别怀念现代生活,这个钟点像是网,撸串,麻辣烫,迪厅,卡拉OK什么的夜生活实在是丰富,回到古代简直是无趣得很。 二人回到客房,柳翠将朝廷所赐的那个十两银锭放在包裹中仔细藏好,又拿出自己的随身短刃擦拭,这次出门她没带惯用的猎弓,实在是出门背着弓箭太显眼,携带很不方便还容易被人怀疑,惹来不必要的麻烦。余一丁现在有异能在身,只在腰间的皮袋中插了三把匕首,以防不时之需,也被柳翠拿去一并擦拭,这是她每天养成的习惯,一个好猎手一定要爱护好自己的武器。 刚过亥时,天色已完全黑尽,余一丁在窗户边趴了一阵,无聊地望着周围房子里透出的昏暗灯光,远处的碧云山区在夜色中显得一片沉寂,四周静悄悄地,偶尔响起一些不知名的夜虫鸣叫。 柳翠已经做完了手中的活路,边收拾边对余一丁说道,“大哥,早些歇息,明天一早还要赶路呢。” 余一丁无奈地答应着从窗口回头转身,忽然就看见柳翠楞在原地,眼神惊恐地盯着他身后的窗外…… 第11章 漂亮的刺客 没等余一丁反应过来,就感觉一只手臂环住了自己的脖子,随后脖颈一侧传来尖锐金属的冰凉刺骨感,他慌忙高举双手,不敢乱动。身后那人本是脚尖倒勾在房檐,一直听着客房内的动静,等余一丁回头时突然翻身落在窗台上,一下就用匕首制住了他。 柳翠这时也回过神来,提着自己手中的短刃起身就要往窗边冲,那人勒住余一丁脖子的胳膊又紧了紧,用生硬的汉话对着柳翠低声说道,“你别过来!” 库赛人?!女人?! 余一丁和柳翠两人瞬时呆住。 柳翠看得真切,那名女子全身都是黑色劲装,整个头部也包裹在黑色布料中,只露出两只眼睛警惕地盯着她,手中的匕首却稳稳地抵住余一丁的脖颈。 余一丁却不敢乱动,身后情况一无所知,两眼左右乱瞟,只能是小声却急切地说着,“我不乱动,你别冲动!别冲动!” 那女子推了余一丁一把,他一个踉跄往前一步,女子紧跟着跳下窗台,继续用匕首抵着余一丁缓缓走到桌子旁边,说道,“坐下!” 余一丁不敢不从,连忙坐在小桌旁,止不住颤抖着说道,“姑娘,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柳翠拿着短刃指向女子,狠狠地盯着她,说道,“放开我大哥,否则……” 余一丁急忙道,“小翠,不可胡说。” 边说边使着眼色,柳翠会意,拎着身边的行囊布包对着女子道,“你要什么,我们的钱财都在这里,全都拿去,别伤了我大哥。” “哼!”那女子冷哼一声,“你们,大梁人,该死!” “嗯?!”余一丁纳闷,这是汉语初级水平啊,赶紧补上一句,“姑娘别误会,我是晋国人。” 女子闻言稍稍迟疑,余一丁此时已经渐渐稳住心神,期待的时机终于到来,他猛然向左侧身挣脱女子的掌控,女子左臂想发力,奈何力量对比悬殊,余一丁直接将她的手臂弹开,她的右手刚刚抬起,匕首还未来得及刺下,余一丁的右手一个反手刀迅猛地砍在她左侧锁骨和脖颈交界的位置,女子闷哼一声颓然瘫倒,余一丁再伸手一带一扶,女子顺势坐倒在余一丁刚才坐过的凳子上,软软地趴伏在桌面。 完成这一连串动作后余一丁对着柳翠道,“小翠,找根绳子把她绑了。” 他先将女子缴械,把她手中的匕首抽走,然后才抓住女子两只胳膊扭在身后,柳翠手忙脚乱地找了根长布带,先把女子两只手腕紧紧地捆在一起,又把女子整个上身捆在椅背上。 一切弄好后,余一丁才坐在另一张椅子上,摸着脖子喘口大气说道,“奶奶的,差点要了我的小命。” “大哥,你刚才怎么不使用异能?”柳翠有些气恼,语气带着埋怨,右手却抚摸着余一丁的脖颈仔细查看,刚才女子用匕首顶着余一丁的脖子时把她吓坏了,生怕那女人一匕首刺下去,那样的话她找谁给她赔个夫君去。 “哦,这个我倒忘记了。”余一丁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道,“才得到这种能力不久,用起来还不是很纯熟。” 说着伸手将女子头上包裹的黑布拉开,一头乌黑亮丽的秀发散露了出来,余一丁拨开挡住脸的头发,露出一张带着异域风情的秀美脸庞,看得余一丁不禁两眼发直,就差没有擦一把口水了。 “哼!”柳翠跺脚发出一声冷哼,“漂亮?” 余一丁讪讪地收回目光说道,“这外国娘们,长得挺漂亮,就是下手也忒狠了点。” “余大哥!你说些什么呢。”柳翠抗议。 “小翠,拿些冷水来。”余一丁忙岔开话题,“弄醒她,我得好好审问一下。” 柳翠冷着脸端来一杯凉茶,喝一口含在嘴里“噗”的喷在女子脸上,还差点溅到余一丁身上,余一丁急忙闪身,女子哼了一声渐渐苏醒过来,柳翠放下茶杯转头对余一丁说道,“大哥,问。” 余一丁走到桌子另一边面对女子坐下,女子已经醒来,吃力地抬起头,一眼看到余一丁正拿着她的匕首似笑非笑地盯着她,立刻对他怒目而视,并作势想要起身,柳翠飞快上前按住椅背,女子剧烈挣扎摇晃身体,正要开口,余一丁抢先说道,“如果你不想被官军抓走,你尽管叫好了。” 女子闻言一怔,保持着瞪眼姿势一小会儿,然后颓然地缓缓低下了头。 余一丁看着女子的表现满意地点点头,站起身走到她的身侧,来回踱着步,半天才停下来说道,“我就不明白了,你们库赛人在大草原呆得好好的,干嘛没事总想着祸害别人?” 女子此时已经抬起头,就这么一直望着余一丁,一双美目随着他的走动来回转动,一声不吭。余一丁见状也没恼,问完话又背起手不紧不慢地踱起步,似乎是在思考,现在不仅那女子盯着他,眼中带有疑惑,也有警惕,就连柳翠都跟着一起看他,说道,“大哥,不如我们把她交给刘豹他们得了。” “算了,我不是大梁人,对你们库赛人和大梁之间的战争也没有太多的兴趣。”余一丁摆手制止柳翠,看着女子的眼睛,紧接着话锋一转,说道,“我只想知道,你和前一阵去碧云峰的那伙库塞人有什么瓜葛?” 女子听了他的话,思考片刻,终于缓缓开口,“你们,真的是,晋国人?” “我说就凭你这汉语水平就敢潜入大梁境内?遮脸有啥用,一开口就露馅,被抓住都是活该。”余一丁实在忍不住乐了,接着说道,“我们是不是晋国人不重要,现在到底谁是俘虏?你这还捆着呢,要摆正自己的位置,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听他这么一说,女子直接低头不语,一副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的样子,一时间场面又陷入僵持。 “小姑娘,我看你年纪也不大,有二十吗?”余一丁就像一个诱骗小女孩的坏叔叔,“我们要是把你交给官军,你应该知道后果,嘿嘿,何必呢?” “大梁人,无耻!”女子咬牙切齿,眼中已带着赴死的决然。 “喂,搞错没有,难道是大梁人打到草原去了?”余一丁仰头抚额,“现在明明是你们侵略大梁在先,却反过来说别人无耻,还有比这更无耻的事儿吗?!” 女子又不说话了,似乎回忆起了什么,眼神中带着愤懑之色。 过了一会儿见她依旧一副死撑到底的模样,于是余一丁又说道,“这样,你是不是找错人了?为什么要对付我们?没盘缠钱想抢点路费?” 余一丁信口胡说,他现在需要这个女人开口。 “你们,真是晋国人?”女子再次提问。 “好,你赢了。”余一丁无奈道,“我是晋国人,她是大梁人。” “果然,晋国,要和大梁,结盟。”女子面带惊容,“我们草原人,又要,流浪了。”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余一丁再次抚额仰头,一指柳翠道,“她是我老婆,跟我一起回夫家,就是去晋国,路过青岩镇,在此地暂歇一夜。” “什么?你们,是夫妻?那白天,去军营,与他们的首领,会面?” “这个你都知道?”余一丁惊奇,想了想恍然道,“我明白了,下午被发现的库赛人细作就是你?”结合这个女子所言,她应该是跑到骁骑营刺探情报,却刚好发现刘豹带着他和柳翠回营,误以为他们是来与刘豹合谋什么计划,于是跟踪他们二人,结果被人发现,摆脱了骁骑营追兵后等到晚上才潜入客栈准备下手,看来真的与碧云峰上的那伙库赛人没有关联。 想到这儿余一丁松了口气,缓缓又道,“你这细作当的,真是太不专业了。” 这回女子虽没开口,但是看得出她的抵触情绪减少了很多。 又沉默了一阵后她突然说道,“不对,你骗我,那个首领,给了你钱!” “唉,所以刚才我问你跟碧云峰上的那伙库赛人有什么关系嘛。”余一丁摇头无奈道,随即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简单说了一下,最后道,“就是这样,给我们的钱是朝廷的赏赐。” 女子再次沉默。 余一丁知道她肯定是在为那伙死去的库赛人悲哀,不过这又关余一丁什么事,那伙人不去碧云峰找事,余一丁与他们就根本产生不了任何交集,说到底还是这群人自己找死,反正余一丁心中是没有任何愧疚的。 “你们真是,夫妻?”沉默一阵后女子抬头问道。 “是啊,不是夫妻我们开一间客房一起睡觉,我倒是愿意,你愿意吗?”余一丁没理会柳翠的咳嗽声,只觉得这女子脑子有问题,大白天就敢去军营打探消息,蒙头遮面,汉话不熟,那不是细作是作死。现在又问这种白痴问题,余一丁用一种看待弱智儿童的眼神望着女子。 “那她怎么叫你,大哥?”女子不理会他的眼神依旧一根筋地追问。 “扑哧,”这回连柳翠都忍俊不禁笑出声来,娇声道,“我就是喜欢叫他大哥,叫一辈子大哥。” 这下女子就是傻瓜也明白俩人真是夫妻了,于是不再言语。 余一丁见这女子的作态挠了挠头,思索了一下后眼神示意柳翠给女子松绑,柳翠疑问,余一丁脸上露出一副没有关系的表情,于是柳翠伸手给女子解绑,女子正低头沉默,发觉柳翠动作后惊讶地抬头盯着余一丁。 “给你松绑,别乱动啊。”余一丁边说边抬手,一道白气冲出他的食指打在客房的墙壁上,留下一个手指粗的深洞,女子的表情跟柳翠当时的表情如出一辙,檀口圆张瞠目结舌,柳翠已经把绳子都给她解完了,她还是那样死死地盯着小洞没有动作。 “现在绳子解开了,我们再认识一下。”余一丁说道,“我叫余一丁,她是我妻子柳翠,你叫什么名字?” 女子还沉浸在惊讶中,盯着那个小洞出神,喃喃道,“神功。” “什么?神功?这什么破名字!”下一秒余一丁反应过来,“这不是神功,是异能。我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女子依旧没回过神,下意识地轻声说道,“我叫朵丽娅。” “哦,朵丽娅,很美的名字。”余一丁赞美道,柳翠又咳嗽了一声,余一丁郁闷,怎么刚做媳妇的女人都这么小心眼?!确实是个好名字啊,不过他不能解释,急忙又道,“朵丽娅,你和碧云峰的那伙库赛人可有关系?” “没有,我不认识他们,我们不是,一个部落。”朵丽娅喃喃道。 “那就好。”余一丁把匕首丢在桌子上,说道,“你走。” 这下朵丽娅回过神来了,她不可思议地望着余一丁,又看了看柳翠,问道,“你们,就这么,放我走了?” “怎么,难道我们还得再给你开个欢送会?”余一丁没好气地说道,“难不成你真是没盘缠钱了?!” 柳翠过来在他胳膊上推了一把,轻声道,“大哥,正经点儿。” 转头又对朵丽娅说道,“你真的找错人了,我们就是普通的旅人,现在放你走,去。” 朵丽娅咬着嘴唇看着他们两人,片刻后拾起桌上的匕首和黑布,说道,“我不是细作,只是一个,刺客。”说完转身疾步走到窗边翻窗而出,消失在浓浓的夜色中。 柳翠依偎在余一丁身边,看着还盯着窗外出神的余一丁说道,“大哥,我们……” “刺客?!她告诉我们这个干嘛?”余一丁收回眼神,疑惑地摇了摇头,搂着柳翠的肩膀说道,“算了,我们歇息” …… 第12章 翠山遭遇 一夜无话。 清晨,余一丁猛然惊醒,脑子里还回想着朵丽娅临走前说的那句话,嘴里不由自主地嘀咕着,“怎么会是一个刺客呢?” 柳翠正枕着他的胳膊,睁着忽闪的大眼睛望着他,幽怨地说道,“大哥,你做梦了。” 余一丁看她模样纳闷,“小翠,怎么了?” 柳翠继续幽怨,“大哥,我们和那个女刺客会不会再见呢?” “嗯……”余一丁沉吟,半晌才道,“朵丽娅是个刺客,昨天是因为误会才来找我们,应该没机会再见。不过昨晚终究没问出她到底来干嘛,她是个刺客,本来是要刺杀谁呢,不对,难道是要刺杀刘豹?” 一想到这里,余一丁吃了一惊,刺杀参将,这是要让青岩群龙无首啊,难道说库赛人这么快就准备进攻了? 柳翠显然没有朝这个方面想,她更在意的是朵丽娅有一副漂亮的容貌,甚至余一丁醒来就念叨那个女刺客,只是继续问道,“大哥,你还想见那个女刺客吗?” “不行,走以前我们得见刘豹一面。”这叫答非所问。 说着余一丁已经准备起身,虽说他对刘豹并不感冒,可是骁骑营毕竟守护着碧云峰的门户,间接保卫着碧云峰,余一丁觉得于情于理都应该告诉他一声。 转头时终于看见柳翠面含幽怨地望着他不动,于是在她额头亲了一口道,“小翠,乖别闹,起床有正事。” “哼!” …… 两人终于起床在客栈吃过早餐退了客房,接着赶到骁骑营,营门守卫的军士通报后就引二人来到刘豹大帐,看刘豹的样子是早已起床,依旧是全身盔甲,头戴缨盔,似乎是正忙着处理公务。 刘豹见二人进帐,连忙起身相迎道,“余兄贤伉俪怎么又来我营帐,可是前来辞行?” 余一丁拱手抱拳道,“算是,今日我们就要继续赶路了。” “哦,那小弟祝余兄贤伉俪一路顺风。”刘豹也拱手回礼。 “先别急着赶我们走。”余一丁没有理会刘豹满脸的疑惑,继续说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就要大祸临头了?” “余兄此话怎讲?”刘豹闻言惊奇,他真的是一头雾水。 “昨日你的大营附近可有发现细作?是否抓获?”余一丁反问。 “哦?余兄倒是消息灵通。”刘豹稍稍有些不自然,他不明白余一丁为何会有此问。昨日发现了细作不假,可是二十几个骑兵去抓捕却被人跑了,说出来都丢人。 “你的马队在青岩镇上招摇而过,只要在镇上之人,除非是既聋又瞎,否则岂会不知。”余一丁笑着说道。 “让余兄见笑了。”刘豹讪讪地说道,“昨日确实发现有人在大营附近窥探,只是未能抓获。” “所以我说你就要大祸临头了。”余一丁语气严肃了起来,“你可知昨日探营之人不是细作,而是刺客。” “什么?!”刘豹大吃一惊,“余兄怎知此人是个刺客?” “昨夜那人到过客栈,差点害了我们夫妻二人的性命。”余一丁说道。接着将昨夜的情形给刘豹说了一遍,只是改成了女刺客以为余一丁两人与刘豹有什么密谋,意欲将二人制住讯问,结果发现是个误会,加上二人苦苦相求,便没有加害就离去了。 虽然这段说辞漏洞百出,但是只要余一丁一口咬定就是这么个情况,刘豹也拿他没法,毕竟余一丁大清早还跑来通知他防范对方的刺杀,这是一番好意啊。 “哦,这么说来那个女刺客本来是想加害于我,碰巧看见余兄伉俪与我一起,所以对你二人起了歹意?”刘豹再次拱手谢道,“看来余兄是救了我一命啊,小弟多谢救命之恩。” “不用谢我,”余一丁说道,“救你是因为你率部守卫青岩镇,这里是碧云山区的门户,我老丈人还在柳河村呢,所以……”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一副你懂得表情。 “哦哦,原来如此,小弟明白!”刘豹恍然大悟,忙道,“余兄贤伉俪返回晋国,柳河村这边我自会照应。” “那就有劳刘将军费心,如此这一路我便再无后顾之忧。”余一丁再次郑重一礼,这是真心实意地感谢刘豹,“没有其他事情我们这就准备出发上路,告辞。” “余兄留步。”刘豹拦住二人道,“小弟这就写张路引,如今大战将起,此去临云一路多有盘查,有此路引在身你夫妻二人在路上也少些麻烦。” 余一丁听后心头一喜,暗道刘豹这人倒是上路,这下算是给他解决了一个大麻烦,于是等刘豹把写好并加盖官印的路引递给他时,没怎么客气就收下了。 随后刘豹将二人直接送到大营门口,再次表示谢意后才惜惜道别。离开骁骑营两人没有再回青岩镇,直接上了官道向临云方向而去。 …… 离开青岩镇一路北上,一路行走在碧水河东岸官道,河水在山区蜿蜒穿行,沿河两岸零散分布着一些村落,此去七十多里地就是临云南部门户重镇庆阳镇,余一丁的计划是今夜赶到庆阳镇落店歇息,柳翠为他马首是瞻,因此二人行走速度不算太快,一路走去一路歇,余一丁顺便还可以看看路上的风土人情,增加一下对这个时代的了解。 接近晌午,两人走到一个名叫苦竹村的小村,此地已是青岩辖区与庆阳辖区交界的村庄。苦竹村三面环山一面傍水,环抱周围的小山名为翠山,在苦竹村以西两里地,此山遍种苦竹,彷如竹海,也是苦竹村名的由来。傍依之水就是碧水河,全村只有十几户人家,沿河两岸散居分布,中间是一座吊桥通行,算是个山清水秀的世外桃源。 二人在苦竹村官道边的一间小酒肆内打尖歇脚,从掌柜处打听到此去不远就将进入庆阳界内,而且一直到庆阳镇都是如此道路。 柳翠还是少女心性,听闻翠山与自己同名,加上又是所谓竹海,景色秀美,好奇之下便央求余一丁带她前去一观,余一丁想想也不急在一时,就在午饭后带着柳翠过河上山游览。 沿着一条幽静小路穿梭于竹林之间,满目苍翠挺拔的劲竹,感受着山风起时竹林如泣如诉的呜咽,或是微风拂面时竹林窸窸窣窣的低语,行至山顶,透过波浪翻涌的竹海遥望西边辽阔壮丽的大草原,蓝天白云下的大草原宛如一张浅绿色的绒毯,其中又有一些黄褐色沟壑或者河流将其分割,似乎是绿色绒毯上用画笔勾勒出的线条,偶尔还可以看见一群群牛羊犹如一些色彩斑斓的图案点缀其上,更远的天际依稀可见一些库赛人的毡房帐篷和连绵的山脉。 余一丁感慨,好一副壮美的大好河山图,柳翠也禁不住搂着他的脖子兴奋地又跳又叫。 两人在山顶待了一阵,正准备离开下山时,柳翠眼尖,忽然指着左边山下对余一丁说道,“大哥快看,那里是什么?” 余一丁放眼望去,只见左侧不远处有座小山,一大群黑点正从小山背后转出来,沿着山脚缓缓向前移动,再仔细一瞧,好像是一队人马。 待这些人马从小山后全部显现出来后,余一丁大致估算了一下,估计有一两百人,领头的是几个骑兵簇拥着一名将领模样的人,后面跟的全是步兵。由于距离太远,看不清楚这些人马的穿戴,也就判断不出是大梁还是库赛人的军队。 “大哥,我们怎么办?”柳翠问道。 如果按余一丁的想法,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本来他就对大梁和库赛人之间的战争没有任何兴趣,这种情况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得了。不过他看得清楚,柳翠两眼紧盯那支人马,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于是说道,“我们先看看再说。” “好。”柳翠的声音略带兴奋,“不过这里太远了,不如我们绕到前面去看看清楚?” 余一丁无语,面对几百人的军队,一般人都是唯恐避之不及,而这个妮子不仅不躲还要凑近观察,还真是天生一颗冒险的心。 “你这个丫头,那是军队,你凑近了想干嘛?如果是库赛人就太危险了,不行。”余一丁不同意。 柳翠没有反驳,她也明白余一丁说的是正确的,自己虽然痛恨库赛人,但如果下面的军队真是库赛人,俩人凑上去的话可能就把小命交代在这里了。 余一丁见她没吭声,知道这妮子也懂得轻重,于是继续观察着,从这支军队行军的方向来看,应该是向着庆阳镇而去。 庆阳镇的情况余一丁两人一路走来也已打听清楚,青岩与庆阳两镇之间是平坦的官道连接,这也是边军为何将骁骑营布置于远离临云的青岩镇的原因,骑兵部队机动性强,但对地势要求很高,如果全是山区反而受限,而如今道路畅通,如果庆阳有难,青岩骑兵可在一两个时辰内驰援,而庆阳镇驻守着大梁边军神弩营五千人,由一位名叫李忠的参将统领。 该镇以西三十里就是阿古达木草原,这个方向一望无际,无险可守,仅仅是因为庆阳所处山区边缘,两旁有几座小山包夹,镇区处在中间的山谷平原,唯一的天然屏障就是流经庆阳以西的碧水河,但河水经过庆阳西南的土坝村后就来到开阔的平原地带,河面虽因地势平坦变得较为宽阔,但也不过十多丈宽,而且流速缓慢,很多地方可以徒步涉水而过,算不上天险。因此庆阳镇经过大梁边军几年的经营,已经完全变成了一座军事堡垒,小镇四周箭塔林立,箭塔之间还有通道墙连接,军士不仅可以在箭塔警戒,还可隐藏在通道墙的女墙和箭垛后放箭杀敌,而这些箭塔和通道墙直接将整个小镇包围其中,可谓固若金汤。 余一丁看着这只军队走到翠山脚下,被大片的竹林遮住踪迹,此时不知他们是要继续沿翠山山脚向庆阳而去,还是准备翻过翠山到苦竹村。 余一丁正在犹豫时,柳翠低声在他耳边说道,“大哥,右侧竹林有动静,不知是人是兽。” 这就是一名猎手的敏锐嗅觉,余一丁还什么都感觉不到呢,但他知道柳翠不会乱说,忙道,“向另一侧隐藏。” 两人急急朝一处竹子茂盛之地奔去,虽然单根竹子不足以隐藏行迹,但因竹林都是一丛丛生长,一般都是好些根竹子紧挨在一起形成很大的一簇,二人找了一簇长势茂盛的趴伏其后,又把身体隐藏在竹林根部的灌木丛中,透过枝叶缝隙观察四周情况。 这时就见他们前方二十丈左右竹林中人影闪动,快速朝着二人的方向疾驰,待到这群人奔到距离二人藏身之地十多丈远时,左侧下方的竹林中也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听这动静应该就是刚才那支军队。见状余一丁急忙压住柳翠肩膀,两人更加伏低身子,屏息观察两边情况。 一两百人在竹林中行动的动静确实比较大,另一群人提前发现了这支军队,此时已经悄然隐于竹林之中,没有一点响动。 余一丁转眼望向军队的方向,不一会儿就看见两排身着边军制服的士兵正在往山上攀登,个个都是身着盔甲,手持刀剑盾牌,显得精明强干,那个将领和几个骑兵已经牵着不停打着响鼻的战马走在大队人马一侧。 看见是边军,柳翠大喜,正要开口,余一丁急忙捂住她的嘴,柳翠不解地望着他,余一丁只用另一只手的食指立在嘴前摇头不语。 第13章 血腥厮杀 两个人默默地看着边军向那群人隐藏的方向前进,柳翠心里奇怪,但她没有机会询问余一丁。 刚才那群人在竹林中飞速穿梭,两人根本来不及数清楚他们的具体人数,只是大致估计有四五十人,这些人数相对于一两百人的边军应该构不成威胁。 随着这大队人马从余一丁两人眼前经过,走在最前面的边军已经进入了那群人隐藏的区域。 忽然就听见前方传来箭矢破空的声音,“嗖嗖嗖”之声不绝于耳,不时有军士中箭倒地,也有不少箭矢直接击中碗口粗的巨竹,发出“哚哚哚”的闷响,弓箭的来势也像是四面八方,感觉就好像在进行一场包围歼灭战。 这支边军也不愧是训练有素的部队,在经过最初的慌乱后立刻三五成群地背靠背以犄角之势互相戒备,此时也是以手顶盾刀剑出鞘,严密注视着四周。 奇怪的是这一阵箭雨之后四周就没了动静,只有地上的七八具尸体和四五个伤兵的哀嚎提醒着大家这里刚刚才发生过一次战斗。 那位将领居然没有受伤,手持长剑警惕地四下张望,他和另外一名中箭的年轻男子被周围五六名军士护在中间,那名男子未穿盔甲,不像将领,此时腹部中箭,正有军士在给他包扎,另外还有几匹战马中箭,不过倒下的只有一匹。 只听那将领呼喝一声“!”,军士们立刻保持着犄角之势向前方和两侧缓缓移动,经过每一丛竹子和灌木时都有钢刀或长枪刺入,就这样一点点扩大着范围,其间也杀死了三四名隐藏在灌木丛中的弓手。 当范围扩大到方圆二十丈左右时,那名将领又是一声呼喝“警戒!”,紧接着四周的军士将盾牌全部放置于地面,以将领几人为中心形成一个圆圈,人人都蹲伏在盾牌之后,同时也有圈内的军士查看救护伤者。 由于战斗的地点在余一丁两人的侧前方,没有人来他们的藏身之地,两人依然安静地趴伏在地面。 片刻之后,只听圈中又一声号令“回缩!”于是盾牌圈开始收缩,多出来的军士则是三人一组向前方弧形散开,每组人间隔不过三两丈,紧随其后的盾牌圈保护着中间的将领和受伤男子以及其他的伤兵一起向前缓缓推进。 正当余一丁以为他们就会以这样的阵型慢慢推进,直到把那群人逼得无法隐藏而现身,继而全部歼灭的时候,箭矢破空之声又响了起来,但绝大部分都是射在盾牌的牛皮蒙面上嘭嘭直响,余一丁判断这阵箭雨应该是如柳翠三箭连发那种速射,听着箭矢乱响,其实射箭的人数并不是很多。 果然,随着这一阵箭雨的到来,边军的阵型停止了移动,不等他们有所反应,二三十个浑身墨绿包头蒙面仿若要跟竹林混为一体的身影紧跟着就从各自隐身的草丛中飞身而起,全部是刀剑在手,搏命一般冲向盾牌阵,遇到边军三人组就刀剑相向,悍不畏死。 这些人的功夫都很好,但不似边军那种军队特有的“厚重猛”风格的劈砍功夫,更像是“巧快灵”一般的练家子,基本都是刺点抹挑等招式,双方搏命却基本不闻兵刃相交之声,但往往三五招就可放倒一人,着实凶悍。 而在这些绿衣人攻击的同时,不时会有几支冷箭射来,准头极佳,给边军的防卫造成很大压力。 一来二去,不到一柱香的时间这群人就杀到盾牌阵前,但是已经折损了数人,余下之人却无一退后,仍旧猛冲战阵,可惜人数相差悬殊,虽然边军伤亡惨重,但在付出死伤四五十人的代价之后,还是将这些人尽数斩杀,由此可见这些人的战力之强。 余一丁在看见那些绿衣人包头蒙面时心里不禁想起昨晚那个女刺客朵丽娅,心中忽然一动,难道这群人也是刺客,是来刺杀这支队伍的将领?但转念一想又不对,开始时明显是人数少的这方先发现边军后才隐藏,并不是打伏击,更像是一场遭遇战。 想到这里,余一丁不禁有些好奇这支边军倒底是什么部队,号令严明又进退有序,而另一方的几十人功夫很好却悍不畏死又是什么来头。 就在他胡思乱想这一阵,战斗再一次结束,边军也大致判明了那群人的残存数量,分出约一半人继续追击,剩下的一半人开始打扫战场,清点双方的死亡人员,分别堆放在一起,也有人在救治己方的伤兵,而那些冲上来的蒙面人无一生还,全部战死,都被摘取了面巾,余一丁看得真切,有男有女,异域的相貌,男的头顶留有小辫,是库赛人无疑。 有边军士兵上前将几十具尸体的耳朵都割了下来,用绳子穿了一大串,应该是准备回去报功领赏。 余一丁看得心惊,终于亲眼目睹了原来在一些历史书籍里看见的情节,古代战争双方大都有把对方战死者的耳朵或首级割下来作为军功领赏依据的传统。不过这群边军还好,没有割取战死同伴的耳朵拿去冒功。随后又挖了几个大坑,将自己的同伴和那些库赛人分别仔细掩埋。 余一丁倒是没有想到他们还会掩埋敌人的尸体,不过稍加思索就明白了,真应了那句话:今日沙场埋亡卒,他日战死有人葬。 战争其实就是对有限资源的争夺,最初都是因为生存的压力,也算是物竞天择的一种表现方式,体现的也是各种人性。后来哪怕是因为某些君主的贪欲,但贪欲也是人性的一种,除非人类灭绝,否则战争将永无休止。作战双方本无仇怨,边军这样做至少体现了对亡者的尊重,对生命的敬畏。 做完这一切,前去的军士们也陆续返回,余一丁不知道他们的战果如何,但相信那些剩余的人不是被杀死就是已经逃逸,应该不能再对这支边军造成威胁了。 剩下的边军将士整理好行装,搀扶着伤兵,牵着战马,又排成两列开始进发,渐渐消失在竹林深处…… 余一丁发了一阵呆,柳翠推了推他才蓦然惊醒,发现四周一片沉寂,依旧是满山的竹林在风中呜咽,不由地感觉到一阵寒意。 两人钻出灌木丛,柳翠边帮他拍打身上的草屑树叶,边说道,“大哥,他们走了,我们怎么办?” 余一丁还在出神,这场战斗人数不多,死伤也只有百人左右,但那些未被泥土洇干的血迹,甚至空气中残留的血腥气息都让他觉得压抑,特别是边军割耳的画面似乎还漂浮在他眼前,使得他一阵阵的反胃。 这就是他将要面对的生活?甚至是这一辈子将要面对的世界? 今天他受到的震撼远远大于在碧云峰上杀了两个库赛人,那时候他心中只有个信念,一定要保护好云兽,为这个信念他可以拼命。而今天他却是以一名旁观者的身份观看着上百人相互厮杀,残肢断臂,血肉横飞,刀光剑影,这些影像无比真实地发生在自己的身边,这可不是玩电脑游戏,那都是一个个鲜活的生命,不到半个时辰,就这样葬身于这片竹林中。 余一丁有些心惊,也有些迷茫,穿越到这个陌生的世界之初他也迷茫害怕过,但是自从云兽给了他异能,特别是通过使用这种能力给柳翠疗伤,又干掉两个库赛人后,他又觉得这个世界不过如此,自己应该可以在这里大展宏图,所以才会豪气大发地想要探索周游这个世界,今天遇见的这场战斗犹如当头一盆冷水,一下让他清醒不少,前路上还会遇见多少血雨腥风艰难险阻不得而知,自己如果稍不留神可能就会万劫不复。 以前他还只是个单身狗,如果遇险也许就是再一次穿越罢了,可现在身边已经有了一个追随自己的女人,他必须保证她的安全,这是一个誓言,更是一种责任。 想到这里,余一丁温柔地望着还在给他整理衣服的柳翠,抚摸着她的秀发,轻轻地将她搂在怀中。 “大哥,怎么了?”柳翠疑惑地抬头看着他,正碰上他爱怜的目光。 “没什么,”余一丁轻声说道,“小翠,有我在,一定护你一生平安。” “嗯……”柳翠依偎在他怀中,慢慢闭上眼睛,享受着这种温情。 …… “哈哈哈。”一阵笑声猛然将两人惊醒,只见三个库赛人装束的壮汉站在他们三四丈远的地方, “想不到我们兄弟三人才摸上这翠山就看见这么一对野鸳鸯,有趣有趣。”发出笑声的那人青面钢须,头戴一顶毡帽。 “巴尔虎大哥,这个小妞皮相不错,一会儿把那个小白脸杀了,我先快活快活。”另一个满脸淫笑的矮个男子双手互搓,上唇的那缕山羊胡被牵动着一抖一抖。 “土默特,正事要紧,这个时候你还想着这种事。”最后那个有着鹰一样眼睛的沉稳男子紧盯着余一丁两人,却是在对自己的同伴说话。 余一丁刚刚沉浸在心事当中,柳翠又在享受这片刻的温存,两人都没有注意到这三人竟然走到离他们这么近的地方了。 听着三人的言语,余一丁全身紧绷着暗自戒备,心中却是奇怪,三人明明都是库赛人,怎么汉话说得如此流利,全不似那个刺客朵丽娅。 此刻柳翠也已离开余一丁的怀抱,抽出短刃戒备地看着三人。 “哟,居然把刀拿出来了,这小妞真够劲,我喜欢。”那个名叫土默特的家伙眼睛放光地叫道。 “别废话,一起上!”巴尔虎说道,“男的干掉,女的留下问话”说完率先抽出身后的弯刀就要飞身上前。 余一丁左手牵着柳翠,免得她冲动,右手蓄势待发,他的想法跟巴尔虎不谋而合,干掉两个留一个问话,他所要留的正是巴尔虎。 就这一瞬,他已决定了三人的生死。 就在三人同时拔刀扑上来的刹那间,余一丁出手了,第一个目标就是土默特,万恶淫为首,何况侮辱的是他的妻,一道快似流星的白芒从余一丁微微抬起的右手食指激射而出,直接在土默特的额头留下一个圆孔,只发出了一声“啊!”的土默特不可置信地睁圆了双眼,仰面而倒。 另外两人身形一滞,同时转头看向土默特,同时瞧见了他额头的圆孔,对望一眼后又同时转身后撤,两人倒是配合的天衣无缝,可惜才跑出两三步,一人背心飙出一道血箭,而巴尔虎的右腿一瘸,双双扑倒在地。 待余一丁他们走到二人面前时,一人已没了气息,巴尔虎趴伏在地面,毡帽已经掉落,头顶的小辫此时耷拉在耳边,扭头惊恐地望着余一丁,颤声说道,“饶,饶……饶命……” 余一丁没有理会他,先是上前查看了一下那个已经断气的家伙,然后才转头看着巴尔虎说道,“我不杀你,但你要老老实实回答我的所有问题。” “好!好!好汉饶命!”巴尔虎忙不迭地应声道。 “你们是从哪里来的?” “我们来自阿古达木草原上的卡亚那部落。” “你们怎么会说汉话?” “我们是距离大梁最近的一个草原部落,以前我们经常跟大梁有交易往来,所以部落的人基本上会说汉话。” “你们这次来大梁做什么?” “我们是追踪临云护卫统领林啸天和他率领的二百临云护卫。” “为什么要追踪他们?” “前日林啸天带人进入阿古达木草原,我们部落的人发现了他们,据说是要接应某个人,我们部落的首领尼斯格巴日就派我们三人追踪探查。” “接应谁?” “这个真不知道,我们的任务就是要探查清楚他到底要接应谁。” “刚才的战斗是你们部落的人干的?” “啊?!什么战斗?!” 余一丁看得出来巴尔虎的惊讶不似伪装,这说明是另一伙库赛人与林啸天的部队遭遇,他沉默了一阵,然后对着巴尔虎挥挥手,说道,“你走,我不杀你。” “多谢好汉不杀之恩,谢谢谢谢!”巴尔虎喜出望外,连地上的帽子也顾不得捡了,说完急忙起身就向来时的方向而去,走了几步又不放心地回头看了看余一丁,见他真没有动手的意思,才一瘸一拐地继续前进。 柳翠直到望不见巴尔虎了,才对余一丁说道,“大哥,你真的放他走?” “是啊,能了解的都知道了,杀他无用,好歹也是一条性命,让他去。”余一丁不愿多造杀孽,但他知道柳翠恨库赛人,所以多解释了一下,柳翠心中自然明白,虽然有些不情愿,但也未多言。 “我们也下山,时候不早了。”余一丁望了望天色又说道。 说完正欲带着柳翠下山继续赶路,忽然远处传来一声惨叫,二人对视一眼,同声道,“是巴尔虎!” …… 第17章 又见刺客 薛长龙到了庆阳后,李忠的大帐自然升级为中军帐,待边军各营全数到齐,第一次边军将领军事会议就在第七天上午召开,参会人员包括:元帅薛长龙,少主钟离宇,护卫营统领林啸天,神弩营参将李忠,骁骑营参将刘豹,神枪营参将公孙志,神刀营参将宋义,边军本部副将袁文广及另外几位副将,以及列席会议的余一丁夫妻和一位薛长龙从临云带来的中年道士。 军事会议上首先确定了目前边军的战略目标,就是以防御为主,库塞人大军来势汹汹,又擅长野战,所有斥候务必严密监视库赛大军动向,防范敌军的进攻,各营依托庆阳城墙和大营防御工事拒敌,以确保援军到达前庆阳的安全,给后续反攻做好准备。 紧接着是薛长龙点将: 神弩营参将李忠,率部坚守庆阳城墙及箭塔。 骁骑营参将刘豹,率部待命于庆阳城内本部大营。 神枪营参将公孙志,率部隐于城北牛背山脚本部大营。 神刀营参将宋义,率部隐于城北牛背山腰本部大营。 边军本部副将袁文广,率部隐于城南土龙岗本部大营。 城外诸营各自就地修建防御工事,以备敌袭。 边军本部剩余人马和护卫营作为预备部队在城内集结待命,随时听候将令调遣。 一旦敌军准备渡过碧水河,箭楼号兵升起白旗,箭塔内床弩立刻准备攻击,且骁骑营即刻由南门出城至土龙岗列阵,其余各部均各自出营列阵待命。 待敌军渡河登上西岸,箭塔升起绿旗,床弩射击。 待敌进入弩兵攻击范围,箭塔升起红旗,神弩营所有弩兵一齐抛射。 待敌接近城墙,箭塔升起黄旗,城墙之上弩兵转为直射,城下弩兵继续抛射。 根据敌剩余数量与增援态势,箭塔升起蓝旗,骁骑营与神枪营分别从敌骑兵左右两翼以楔形阵冲击,其余两部以雁翅阵随后跟进掩护两营冲锋,不见蓝旗,除神弩营外各营绝不可妄动。 待敌溃退或无援兵继续渡河时,箭塔升起黑旗,神弩营立即停止射击,其余各部继续追击敌溃散士兵,但不可越过碧水河。 以上各部均依照号兵旗语行事,令行禁止,违令者军法从事,诸将应诺领命而去。 刘豹在离开营帐前还对余一丁挤了挤眉眼,余一丁报以点头微笑,从骁骑营昨日抵达庆阳后余一丁还没有见过刘豹,刚才会前余一丁等人进帐,刘豹一见他们夫妻二人也来参会顿时面露异色,看来会后肯定还会找余一丁详谈。 将领们散去,大帐内只剩下薛长龙、钟离宇、林啸天、中年道人和余一丁夫妻几人,薛长龙年约四十,生的眉清目秀,却又是长髯及胸,配上威风凛凛的精钢链子甲,外套一件单臂土色长衫,真是一副儒将样貌,余一丁想到民间传闻他是一员以一敌百的猛将,看这相貌倒是有些名不副实,却又暗自思量传闻的确不可不信,却也不能全信。 余一丁正在胡思乱想之际,薛长龙开口了,“余先生,几日前我军抵达庆阳时宇公子和林统领就已将你夫妻二人之事告知本将,在此我也替钟离郡王感谢余先生对宇公子的救命大恩。看茶!” 说完就有左右侍卫用托盘盛上三杯热茶,薛长龙自取一杯,示意余一丁和柳翠取茶,又道,“本将久经军阵,滴酒不沾,从来都是以茶代酒,望余先生见谅,请!” “薛元帅言重了,小子区区微末岐黄之术,不值一提,其实也是宇公子吉人天相,请!”余一丁说完仰头将茶水一饮而尽,柳翠依样画瓢满饮一杯,薛长龙深深地望了余一丁一眼,微笑着将自己手中的茶水喝下。 “余先生,你夫妻二人的医术之精妙乃是本将平生所仅见,还请勿过谦,我大梁边军有得先生相助实乃幸事,如若战事需要,望先生不吝异术,替我大梁守军救死扶伤,本将在此替将士们感谢先生。”薛长龙放下茶杯,换了一副严肃的口吻,最后还郑重抱拳行礼。 “不敢,好说!”余一丁连忙回礼,正色道,“我夫妻二人既已接受宇公子之邀,必不会藏私,定为将军效犬马之劳。” “如此甚好!哈哈哈哈……”薛长龙本已有些严肃的面庞骤然变得轻松起来,闻言抚髯朗声大笑。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薛长龙就把话题转移到中年道人身上,其实对于今天这种军事会议余一丁本没有多少兴趣,但他现在属于钟离宇招揽的奇士,和那中年道人一样都被特许列席会议,因此就对那道人多了几分关注。 道人自称凌云子,来自大梁东部峡关郡,游历到临云时途遇一伙山贼袭扰百姓,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于是用玄门异术实施惩戒,碰巧遇见郡王钟离杰途径此地,惊为天人,遂受招揽,以助郡王平定边郡。 当他听说余一丁来自晋国时非常高兴,因为峡关郡就是大梁和晋国之间的边界郡,自古便是黄河西岸渡口,而东岸渡口则是晋国的河口郡,以前凌云子经常会渡过黄河到晋国寻经问道,在晋国也有不少的道友。 余一丁则更为兴奋,终于听见一个自己熟悉的地名了,而且还是华夏的母亲河,就是不知道峡关郡是在黄河的哪一段,也不便直接询问,只是胡乱敷衍一下凌云子的询问,说自己是晋国京城偃都人,略懂一些医术,本是带着柳翠回老家,不想被钟离宇招揽,为大梁抵抗侵略略尽心意。心里想着却是等此处战事结束,怎么也要找机会去一次峡关郡,凌云子也与他相约峡关郡于他的居所再会,这是后话,暂且按下不表。 会后,余一丁本想带着柳翠先回客栈,哪想到刚出大帐就见刘豹立在一旁,见他出来刘豹忙出声招呼,“余兄留步,我骁骑营营帐就在近旁,可否小坐一叙?” “哦,原来是刘将军。”余一丁拱手道,“多日不见,刘将军还是风采依旧。” “哪里,哪里,这边请。”刘豹客气地伸手引领余一丁二人向他的大营走去。 原来昨天骁骑营达到庆阳后,刘豹就到大帐报到,被告知今晨将要召开战前准备会,只是在林啸天和李忠说起余一丁情况时,他大致介绍了一下他们夫妻乃是柳河村猎户,因为在碧云峰剿灭了二十多个进犯的库赛人,被他碰上查证真伪就这样认识了,顺便给开了路引,却并未被告知余一丁还身怀高超医术,又被钟离宇招揽之事,因此在会前见着他们夫妻二人居然参加这种级别的军事会议而感到惊异,这才在会议结束后在大帐旁等待二人出来询问。 三人直接来到骁骑营刘豹的营帐,落座后,刘豹说道,“余兄是真人不露相啊,我以为你就是普通猎户,原来还是个医术高明的大夫。”刚才一出大帐,刘豹迫不及待地向李忠询问了情况,才道他救治钟离宇的事情。 “哪里,我也就是碰巧见过宇公子所中之毒,也是公子吉人天相,侥幸的很。”余一丁还是这套说辞。 刘豹知道余一丁客气,呵呵一笑,说道,“蒋大夫是边军医官中医术佼佼者,他对公子所中之毒都束手无策,看来余兄果然不凡。” 余一丁听后不置可否,只是看着刘豹,静待他往下说。 “呵呵,不说这个了。”刘豹打了个哈哈,“余兄在青岩临走前跟小弟说起有刺客欲对我行刺,还救了小弟一命,兄还记得否?” “当然啊,那个女刺客差点要了我的小命呢,怎么会不记得。”余一丁听他提起朵丽娅,不禁又想起那个漂亮却狠辣的异族小妞,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柳翠却是没好气地捶了捶他的胳膊。 刘豹见他如此作态,笑着摇摇头,又说道,“余兄,就在我骁骑营出发前一天的夜里,又有刺客探我大营,被卫士拿下,现已解押至庆阳,余兄可愿随我一起审讯?” “哦,还有这种事?那我倒想看看了。”余一丁很意外,他觉得朵丽娅在见识过他的异术后应该不会再去找刘豹的麻烦,看来应该是其他的刺客。 “好!来人,将刺客带上来!”刘豹吩咐卫士提那刺客过堂。不一会儿,几个卫士押着一个五花大绑的库赛人走进大帐。 “跪下!”卫士喝到,那人倔强地立而不跪,一名卫士在他的腿弯处一踢,那人却只单膝跪地,扭头对着卫士怒目而视,卫士作势要拿马鞭抽打此人,刘豹见状抬手制止,说道,“好了,随他。” 随后转头对着这名库赛人说道,“自从前夜我骁骑营将你擒获,可曾虐待于你?两国交兵,各为其主,你死我活本是正常。但你作为刺客,欲行刺本将,失手被擒你还有何话说?现在将你所知据实招来,也省得受皮肉之苦。” 那人斜睨了刘豹一眼,低头不语,满脸的桀骜不驯。 看他如此,刘豹还想再开口,余一丁却先说话了,“在你之前,已有一名刺客也想行刺刘将军,结果被我夫妻二人擒获后放走。” 余一丁伸手制止了满眼惊讶准备打断他说话的刘豹,继续说道,“我是晋国人,本不欲参与大梁和库赛人之间的战争,只是前有你们的刺客对我夫妻出手,后有我救治身中箭毒的大梁将领,而我现在也受大梁边军统帅之邀,为大梁守军做事,所以现在我已经算是被迫参与了这场战争。” 说到此处他顿了一顿,那刺客眼中闪现了一丝异样。而听了余一丁后面的几句话,刘豹也没急着打断他,只是面露思索之色。 余一丁接着又说道,“我不知道你跟那位名叫朵丽娅的女刺客有何关系,但她已经知道了我的厉害,我可以擒她也可以放她,如果你愿意实话实说,我也可以向刘将军求情,战斗结束后就放了你。”说完余一丁不再看刺客,而是用询问的眼神看着刘豹。 刘豹听见余一丁的话抬头,看见余一丁正望着他,犹豫了一下还没等开口,那刺客却缓缓说道,“原来你就是朵丽娅口中的那位‘神人’,我还以为她是差点被大梁人抓住后害怕了,这才离开青岩返回草原,想不到真的是被你擒住又放回,看来你是真有几分本事的。” 余一丁心道,怎么是个库赛人的汉语水平都比朵丽娅强上许多呢?这人的汉话几乎跟巴尔虎他们三个不相上下,难道是卡亚那部落的人? 正这么想着,那人又道,“不怕实话告诉你们,我是莎林娜女王派出的刺客,我和朵丽娅的任务就是刺杀刘豹,像我们这样的刺客还有很多,大梁各个大营的主将都是我们的目标,看看你们大梁的将官能不能顶得住草原勇士的轮番袭杀。你们记住了,我的名字叫做乌恩其,草原上没有怕死的男儿,我接受这件任务时就做好了回不了草原的准备,你们可以杀我了。” 说完抬头挺胸,再不说一句话,他根本不相信余一丁说的放了他的话。 余一丁看看乌恩其,又看看刘豹,对这个刺客如何处置还是得刘豹做决定,这时刘豹也正看向他,两人相视苦笑,这算什么事?!其实刘豹也没有现在就杀乌恩其的打算,片刻后只好吩咐卫士将他带回关押处严加看管。 刺客在青岩可以找机会袭击刘豹,毕竟青岩只有骠骑营三千人马,下辖那么多的乡村都需要这些人马巡护,青岩大营本身的防卫也不算严密,朵丽娅大白天都可以潜入而不被骑兵捕获。 但是庆阳就不一样了,这里完全就是一个军事堡垒,现在又有三万兵马驻守,各营都是剑拔弩张,枕戈待旦,这种形势下刘豹真想不出刺客怎样找机会行刺,不过他还是差人将这个情报上报给薛长龙,由他来定夺此人生死。 余一丁和柳翠告别刘豹回到客栈后,就把乌恩其的事抛到了脑后,在余一丁的内心深处还是坚持认为,这是大梁和库赛人之间的战争,他不属于其中的任何一方,游牧民族和农耕民族本就在历史上多次发生过战争,只是他现在还不清楚这次到底是历史上的哪一次交锋,反正不是游牧人把农民们彻底打败获得绝对的统治权,就是被农民们驱赶到草原的深处,继续过他们的游牧生活。 只不过因为柳翠是大梁人,柳四七和云兽还在碧云峰待着呢,他希望大梁可以打退库赛人的进攻,让这些游牧人老老实实地待在草原继续过他们游牧的小日子,那样他就可以毫无牵挂地带着柳翠在这个世界到处周游了,不过首先要到峡关郡去看看,穿越前都没去过黄河,没想到穿越后居然还有机会。 想到这里,余一丁转头一瞧,看见柳翠又在摆弄她的神机弩,对着客栈的墙面瞄来瞄去,这让他不禁又好气又好笑,看来这场仗大梁可不能输,要不然这妮子肯定要亲自上阵跟库赛人玩命,那样才是真够自己头疼的了…… 第14章 城池小镇 两人飞奔到事发地点,只见巴尔虎委顿于地,斜靠着一棵竹子,胸口处插着一只匕首,双眼圆睁,脸上犹自带着不可思议的惊容。 余一丁伸手探了探他的鼻下,已经没有了气息,两人立刻警觉地四下张望,却没有任何发现,余一丁眼神看向柳翠,柳翠摇了摇头,以她猎手的感知四周并没有危险。 余一丁正在暗自猜疑,柳翠指着巴尔虎胸口的匕首说道,“大哥你看。” “什么?”余一丁看向匕首,没看出来有什么特别之处。 “这匕首很像朵丽娅使用的那一把。”女人心细,柳翠昨晚就注意到朵丽娅那把匕首的手柄很特别,上面有一朵黑色山丹花的印记,眼前的匕首跟那一把除了没有花的印记其他的几乎一模一样。 “难道是朵丽娅杀死了他?”余一丁不可置信,“他们可都是库赛人啊。” 柳翠也不明所以,给了他一个无奈的眼神。 日头渐渐西斜,竹林中的光线变得昏暗起来,余一丁思索片刻却无任何头绪,想了想还是将插在巴尔虎胸口的匕首拔了出来,再用尸体的衣角擦拭干净收捡好,带着柳翠向山下走去。 回到苦竹村他们打过尖的小酒肆,两人随便吃了些东西,已过酉时,天色已经微微发黑,但苦竹村没有客栈,只有赶到三十里外的庆阳镇才能投宿。 两人商量了一下,决定还是趁着天色还未黑尽继续赶路,争取今夜赶到庆阳。 还好苦竹村到庆阳镇一路都是官道,虽是山路,倒也平坦,此时路上已经没有一个行人,四下里也寂静无声,只有官道旁边的碧水河传来阵阵流水声,偶尔有半空中归林的鸟儿发出奇怪的鸣叫,随着夜幕降临,周围黑黝黝的小山从山脚向着山腰弥漫起一股股雾气。 这时月亮也从东边的山顶露了出来,把四下的丛林和碧水河铺上一层银色的月光,混合着漂浮的雾气,使并不很远的山影看起来更加飘忽,周围的一切也显得诡异肃杀。 余一丁调动着身上所有的感官细胞,将身体的警戒状态保持在最高水准,他右手牵着柳翠,不时将体内的绿色气流渡进她的体内,以保持她的体力,左手随时戒备,保证第一时间可以射出攻击气流,柳翠则是手握短刃,眼神不住地四下巡视,她也算是个老猎手了,这种环境并不会对她造成多大的影响。 两人就这样快速地前进,过了半个时辰左右,附近一座山脊的上方微微地映出一片淡淡的橘黄色光晕,余一丁心中暗喜,估计山脊的背后大概就是庆阳镇了,那层光晕应是小镇的灯火散发出来的光亮。 “小翠,快到庆阳了,还好?”余一丁转头看着柳翠。 “我没事,大哥,翻过前面的小山就该差不多了。”柳翠也看见了那层光晕,略带兴奋地说道。 余一丁望见前方路边依稀有座亭子一样的建筑,说道,“前面似乎有座小亭,我们前去歇息一下。” 柳翠这才将目光从山顶收回来,仔细一瞧,前方果然有座建筑立在路边,二人赶过去,真是一座破败的歇脚亭。 他们才进亭子,突然四周草丛中钻出数人,手持武器,为首的大喝一声,“什么人?” 二人大惊,正待凝神戒备,当下仔细一打量那几人,都是边军制服,这才松下一口气,余一丁拱手说道,“我们是赶路的旅人,因路上错过客栈,这才赶往庆阳投宿。” 那几人中的一个点着一根火把,果然是边军,一个头领模样的说道,“你们既是旅人,可有路引?” 余一丁连忙递上路引,那人借着火光仔细查验,待看到落款,马上换作一副笑脸道,“原来是骁骑营刘大人的手下,失敬!”同时向四周挥了挥手,众军士收起了兵器。 “在下王五,任庆阳防御伍长,今夜奉命带着几个兄弟在此警卫。”王五客气道。 “这是青岩到庆阳的官道,为何夜间还有人值守?”余一丁奇怪,据他所知,一般夜间只是紧守各镇,宵禁后严禁出入,不会安排兵士守在官道旁。 “如今库赛人细作猖獗,各条官道都不太平,再则傍晚林大人带人从青岩方向过来,据说有库赛人跟踪,因此我等受命在此监视。”王五客气地解释。 “可是临云护卫统领林啸天林大人?”余一丁追问。 “正是。”王五见状更加客气,遂说道,“需要兄弟派人送二位进镇吗?” “王兄,此去庆阳还有多远?” “不远了,前面转过山头就可看见镇门,也就不到五里路。” “那就不用王兄派人,我夫妻二人自去便可,多谢美意。”余一丁拱手道。 “也好,二位请便。”王五回礼,招呼众军士回草丛隐蔽。 辞别王五,余柳二人不做停留直接赶到庆阳镇前,只见夜色中一座巨大的堡垒立于眼前,虽然已是夜间,四处依旧是灯火通明,却看不出一点小镇的样子,更像是一座防守严密的城池,间隔十几丈距离就立有一座高达五六丈的箭塔,又有三四丈高的通道墙将各个箭塔连接,墙面每隔数丈就插着一个松明火把燃烧,照的四下一片光亮,官道与通道墙交汇处建有一座大门,不过此刻两扇门板却是紧闭。 余一丁和柳翠被这景象着实震撼了一下,愣了一阵才在城下叫门,墙头箭垛后探出一人,喝道,“何人叫门,已是宵禁,明日五更开门!” 余一丁仰头急道,“我有青岩刘将军路引,刚才王伍长已经查验,还望兄弟行个方便。” 那人听闻余一丁这么一说,在城上隐去身影,也不答话,半天没了动静。 余一丁更加着急,他可不想带着柳翠露宿城外,正待再喊,此时城门却打开一条缝隙,有人在缝隙边说道,“路引拿来。” 余一丁忙将路引递过去,那人查看一下后交还给余一丁,又将城门开大一些,说道,“快些进来。” 这时忽然从官道边的草丛树下窜出几人,向城门围拢过来,余一丁和柳翠吓了一跳,却听他们嘴上叫道,“军爷,军爷,让我们也进去。”原来是几个宵禁后才到城门口被挡在城外的路人,看见余一丁二人叫开了城门,立刻从各自歇息的地方聚拢过来。 那名军士不耐烦道,“去去去!这是青岩边军信使,有军机要事进城禀报,你们还是在城外等着明早开门!” 余一丁只是听他说着,也没解释,看着那几人悻悻地回到各自位置,看这样子他们只能在城外对付一夜了。 待进得城来,那人对余一丁说道,“你二人是否需要带路?” “如此最好。”余一丁略一思索,如有军士带领可方便许多,便拱手答道,“多谢!” “那好,李三你带他们二人去营帐。”那人扭头对一名站岗的军士说道。 李三带领二人在箭塔间穿梭,不一会儿就来到镇区边缘,庆阳自南向北有两条街道,分别被称作东街和西街,神弩营驻扎在西街和西面箭塔墙之间,李三带二人进了营区直接到参将李忠的营帐前,通报后让两人进去,他便返回城门值守去了。 余一丁二人进帐才发现除了一个穿戴与刘豹相似的军官以外,帐中还另有一人,正是白天在翠山竹林中见过的那支边军部队的首领,应该是临云护卫统领林啸天,余一丁仔细打量了他一下,此人生的剑眉星目,三十出头,用英俊神武形容也不为过。 两人正在议事,他们见余一丁和柳翠进帐,都抬头望向二人,李忠开口询问道,“你们是刘将军所派之人?青岩镇发生何事?” “我们不是刘将军手下。”余一丁回答,“只是与他有些交情。” “哦?”没等李忠发话,一旁的林啸天问道,“那你们……” 没容林啸天继续往下说,余一丁打断道,“林统领,白天翠山之战我们夫妻二人全都亲眼目睹。” “什么?”林啸天大吃一惊,“你们是……” “我们只是过路旅人,翠山之事也是无意间撞见而已。”余一丁不卑不亢地应道。 “报!”正在这时,一名军士闯入帐中,神色惊慌道,“公子伤重,欲请二位将军面叙。” “怎会如此?!”林啸天和李忠俱是面色突变,李忠急忙道,“军医怎讲?” “蒋大夫也在公子帐中,请将军速速前往。”军士叩首退下。 林李二人正待起身,却瞥见余一丁和柳翠还在帐中,于是李忠说道,“来人!”立刻便有帐外军士应声进帐。 “这位先生,恕李某不便作陪,请随我卫士自便。”说完一伸手,意思是让卫士带二人离去。 余一丁见他们二人即将出帐,悠悠地开口道,“公子之伤或许我有办法。” 林李二人已行至帐口,闻言均是转头望向他,眼神中满是不可思议,半晌林啸天才缓过劲来,试探地问道,“先生所言可当真?” “不知能否带我夫妻二人一起面见公子?”余一丁没有正面回答。 林李二人交换了下眼神,林啸天说道,“若是如此,有劳先生了。” 于是四人随军士一起来到一座军帐,林啸天望向余一丁,又看了看李忠,率先掀帘进帐查看,其余几人随后入内。 进入营帐,余一丁看见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者正端坐于帐中床前,手指搭在床上躺卧的一名昏迷青年的手腕处,眉头紧皱,闭目不语。 林啸天正待开口询问,老者睁眼抬头,眼神制止了众人,起身缓缓向帐外走去,众人紧随其后。 “蒋大夫,公子怎样?”一出帐门,李忠急忙开口询问。 “林统领,情况不妙啊。”老者没有直接回答李忠,面色有些沉重地转头看向林啸天,“傍晚公子刚到时老夫已经给他用过伤药,本来伤情已基本稳定,公子还欲见将军谈事,但刚才却陷入昏迷,很可能库赛人的箭矢喂有毒药,如若不能尽快解毒,公子危矣。” 林李二人闻言大惊,余一丁听后倒是没有多大反应,当初柳翠就是中了毒箭,看来库塞人在箭上喂毒已成习惯,所以当他听了蒋大夫此话只是撇撇嘴,没有说话,却不料老者说完话后又望向余一丁夫妻二人,正看见他在撇嘴,误会了他的意思,于是不悦道,“不知这二位是?” “这是青岩镇刘豹将军的故交……”李忠正为叫不出余一丁的名字而尴尬。 “在下余一丁,这是我妻柳翠。”余一丁接过话头说道。 “哦,余老弟对公子伤势可有良策?”蒋大夫追问。 “正是为此而来。”余一丁毫不示弱。 “哦?”老者望向林李二人,似在询问。 “这位……余兄弟,公子之伤不是儿戏。”林啸天面上也微微不悦。 “可否容我夫妻单独替公子疗伤?”余一丁没有矫情,直接了当地问道,这位公子的伤势不容再拖延。 听完余一丁的话,老者摇头不已,却未再言语,李忠望向林啸天,这位公子的伤情如何处理他可没有发言权,于是四个人八只眼睛一齐看向林啸天,等待他作决定。 林啸天沉吟片刻,迟疑地对余一丁说道,“余兄弟,你有几分把握?” “十分!” 余一丁此言一出,除了柳翠,其余三人均是面色一变,老者闻言更是嗤之以鼻,医者面对疾病,治疗前少有敢言八九分把握治愈者,似这种开口是就满话的不是骗子就是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头小子。林啸天和李忠也是面面相觑,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见状余一丁又说道,“公子所中之毒不易久拖,请将军即刻定夺。” 林啸天看看蒋大夫,又望了望李忠,二人皆是皱眉不语。林啸天犹豫片刻之后像是下定了决心赌一把似的说道,“好!就依余兄弟之意,不过……” “公子之事,请将军勿忧!”余一丁沉声说道,“请安排专人守候在帐外,没有我的吩咐,切勿让人进帐影响治疗。” 说完转身便掀帘进帐,柳翠亦是紧跟而去…… 第18章 庆阳之战(一) 第二天清晨,余一丁刚刚起床,正和柳翠在客栈中吃着早餐,忽然听见客栈外马蹄声急,眨眼间一名跟余一丁已经很熟识的传令官急匆匆跑进客栈,一眼瞧见了坐在桌边的余一丁二人,过来行礼道,“余先生,元帅有请!” “哦,原来是李兄!知道了,你先回去复命,我们随后就到。”余一丁猜测库塞人的军队就要来了,打发走了传令官,两人几下吃完,随即赶到薛长龙的大帐。 此时帐内已是众将列坐,薛长龙正站在上首的地图前查看,听见余一丁二人进帐动静,转头挥手示意,已有军士抬了木凳让二人在凌云子身旁就坐,薛长龙也不废话,直接站在将军案前说道,“现在人已到齐,本次会议开始。” 接着就将最新的敌我双方态势给大家做了一个简单地介绍,原来库赛人大军昨日傍晚抵达卡亚那部落,尼斯格巴日和卓力格图的骑兵部队三万余人在昨天半夜已经向庆阳进发,估计今天下午就可以到达碧水河,而我方援兵还需至少六天才能到达庆阳。 现在前方斥候传回一个最新的情报,这支库赛人骑兵部队带有抛石机、弩车等攻城武器,如果投入对庆阳的攻城战,将会对大梁边军造成严重地威胁。 余一丁听着薛长龙的讲述,心中暗暗吃惊,在他的记忆中,游牧民族虽然嗜血成性,好勇斗狠,但基本都是步骑混合进行野战,那样骑兵的优势可以获得最大程度地发挥。 他们最缺乏的就是有效地攻城手段,所以面对有着坚固防御的城池基本上是绕道而行,就像是过境蝗虫一般地劫掠乡野,烧杀抢掠之后就扬长而去。 余一丁之所以不担心大梁守军对庆阳的防守,也有很大一部分信心是建立在库赛人就像历史上其他的游牧民族一样不善攻城,可是现在薛长龙通报给大家的敌情居然是对方有抛石机、弩车一类的攻城利器,这让余一丁心中隐隐有些担心起来。 针对新的敌情,薛长龙对各营布防也做了相应的调整,城内的神弩营防御计划不变,神刀营进入城内原骁骑营的大营驻守,庆阳南北的小山上布置的其他两营立刻向东撤离两里后在山腰设防,骁骑营到庆阳东门外的野地扎营并等候命令,预备部队出东门待命,敌军有抛石机,可以远距离投掷火弹,各营务必注意粮草辎重的保护,以防敌军火攻。 众参将副将领命后离开大帐各自回营调动兵马,待众将离去后,林啸天对薛长龙进言道,“元帅,若今日下午库赛人前锋赶到庆阳,必不会在夜间攻城,待他们在碧水河西岸安营扎寨后,由末将率护卫营于今夜偷袭库赛人的投石机和弩车部队,用猛火油烧毁他们的攻城武器,以绝后患。” 听完林啸天言语,薛长龙不置可否,只是捻须沉吟,钟离宇却急忙阻止道,“林统领不可,敌军刚至,情况不明,贸然出击恐怕得不偿失啊。” 而凌云子和余一丁柳翠三人对行伍之事并不在行,都没有插口。 思考片刻后,薛长龙缓缓说道,“林统领对大梁的忠心可嘉,但偷袭之事虽可为,却并非如此行事,依本将看,还应另出奇计,方能事半功倍。” 听闻薛长龙此言,众人皆是一头雾水,此时却见凌云子起身开口道,“贫道游历天下,立誓惩奸除恶,虽有微末之术,愿助将军一臂之力。” 见他出此言,除了余一丁夫妻,钟离宇和林啸天都脸现恍然之色。 薛长龙微微一笑,说道,“有劳仙师,此行人数不宜众多,我欲在护卫营中挑选三五十个武艺高强之人,由林统领带领,协助仙师成事。” 凌云子闻言单手打个稽首,坐下后闭目不语。 林啸天面对薛长龙抱拳道,“末将这就回营挑人,定不负元帅重托。” 薛长龙和钟离宇又对林啸天叮嘱一些其他事项,林啸天领命而去。 余一丁听完薛长龙的安排,暗自思量,片刻后有了主意,起身拱手道,“薛元帅,在下愿与凌道长同往。” 说完这话,不仅薛长龙钟离宇惊讶地看着他,就连凌云子也睁眼诧异地看了余一丁一眼,柳翠也是美目圆睁,一下就拽住余一丁的衣袖,满眼都是疑惑,她知道余一丁对这场战争一直都是明哲保身的态度,却想不通这回为何要主动请缨。 钟离宇率先开口道,“余兄,偷袭不似疗伤,千万不可小视。” 凌云子听完此言也是微微点头,薛长龙虽未言语,但满脸也是不解之色,他到庆阳后跟余一丁接触不多,也就是知道他救治钟离宇一事,是位医术高超的大夫而已。 余一丁想得到大家是这个反应,他拍了拍柳翠拽住他衣袖的手,示意她没事,然后转头环视众人,说道,“我夫妻二人本是猎户,有些功夫在身,况且前去袭营不是与敌正面交锋,我自认可以自保。而且我身怀医术,必要时也可救治伤员。” 余一丁说完就望着薛长龙,可薛长龙却看向钟离宇,余一丁毕竟是钟离宇招揽之人,他又是郡主公子,薛长龙不想越俎代庖来做定夺。 钟离宇一脸不解,他也不明白余一丁为什么要去,想了想道,“余兄……” “宇公子,相信我。”余一丁沉声打断他的话。 钟离宇一愣,随即点头道,“好,就依余兄之意。” 会后余一丁夫妻返回客栈休息,静待消息,柳翠问起缘由,余一丁告诉她此战的关键就是敌军的攻城武器能否被毁,如果偷袭成功,庆阳基本无忧,反之则危。柳翠不清楚,他却是知道的,历史上的游牧民族打攻城战败多胜少的主要原因就是缺乏攻城利器,他们更擅长的是野外作战,可是一旦当他们掌握了这种武器的制造技术,就会像成吉思汗的军队一样可以横扫四方。其来源要么是俘获工匠,要么是偷学技术,卡亚那和土罗尔两个草原部落本就紧邻大梁,获得抛石机的制作技术也是很有可能。 庆阳不守则大梁危,那样柳四七和云兽也会遭池鱼之祸,这是他最不想面对的局面。 中午时分,二人刚用完午饭,柳翠本想拉着余一丁再去靶场射弩,没想到钟离宇和林啸天来访。 双方落座客气了几句,钟离宇道,“余先生坚持要参与夜间的行动令我吃惊,不知先生是否还有其他倚仗?” “宇公子见识过我的医术,我跟去肯定可以减少人员伤亡,这是其一,另外我夫妻二人也有功夫,应该不比护卫营的军士差,这是其二。”余一丁说着看向林啸天,有些歉意地说道,“林统领莫怪。” 林啸天却不以为意,哈哈一笑道,“自从见识了余先生的神奇医术后,我对先生同去可是充满信心的。” “另外还有其三,请宇公子恕我不便直言,只要你明白,我此去定不会有危险就可以了。”余一丁继续说道。 “好!既如此,我就在城内静候二位佳音。”钟离宇盯着看了余一丁片刻,见他信心满满,也就不再多言了,如果余一丁能够建功,对他来说也是一件大好事,毕竟余一丁夫妻是他招揽的。 等钟离宇二人离去后,余一丁就陪着柳翠去靶场练习射弩,这次她没有再用神机弩,而是找护卫营要了一把手弩,神机弩虽然威力强大,但属于踏弩,操作繁琐,重量不轻,携带不便。而手弩相比于神机弩则是轻便了许多,缺点只是射程近威力小而已,不过夜间的行动既是偷营,手弩便已足够应付。 练完射弩后二人登上箭塔遥望西方,等待前方传来的消息,接近傍晚时分,有斥候来报,库赛人骑兵已距庆阳十里,这时薛长龙也带了一众将官登上城墙观望。 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就见远方天际烟尘滚滚,黄色烟尘和绿色草地之间一条黑线缓缓向着庆阳方向推进,随着距离越来越近,那条黑线也变得越来越粗,余一丁极目远眺,渐渐地可以看清楚马背上一队队库赛人骑兵挥舞着弯刀,驾马缓缓前进,大概一顿饭功夫后,这支军队终于抵达碧水河西岸。 站在箭塔上放眼望去,骑兵队列密密麻麻,左右宽度大约有两三里,基本覆盖了庆阳城正面整个战场的宽度,纵向还望不到头,直等到烟尘渐渐散去,才看见骑兵队伍后面隐约竖立着二十多个高度已经超过箭塔的巨大抛石机,弩车却被骑兵群遮挡看不真切。 望着两三万骑兵的森严阵势,余一丁和柳翠都不禁有些骇然,柳翠拉着余一丁的胳膊,有些颤声地说道,“大哥,我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多人马,真的有些吓人呢。” “我也是啊。”余一丁舔了舔嘴唇,他感觉以前肯定被电影电视骗了,那里面描写的千军万马看着比这少多了,估计能有上千人就不错了。 紧接着对岸骑兵纷纷下马,不到小半个时辰,就有无数顶灰白色帐篷在河对岸支了起来,待库塞人骑兵搭好帐篷,一股股炊烟又冉冉升起,隔着碧水河在一里之外的箭塔上余一丁都可以闻见烧烤的肉香。 此时已是残阳如血,隐隐约约间还可以看见有小股的库赛人骑马越过碧水河,在河边的芦苇丛后面向着庆阳城这边探头探脑地张望。 天色渐暗,余一丁二人只能看见河对岸的一簇簇篝火,星星点点地有如满天繁星般遍布整个对岸。 两人下了箭塔来到城墙,正碰上薛长龙率领着众人准备返回大营,于是两人跟上来到大帐,凌云子仍旧是在凳子上闭目打坐,林啸天禀报五十人的小队已经挑选集结完毕,随时听候调遣,薛长龙与凌云子耳语几句后,命令林啸天带队在亥时由南门出城,从土龙岗西坡下一处浅滩渡河,绕至库塞人军队后方抛石机和弩车营地,子时动手,城内但见敌后方火起,神刀营即出西门作冲锋状,众军士一齐呐喊,扰敌判断,以便林啸天的队伍撤离。 薛长龙布置完毕,余一丁夫妻也随众将离开,回到客栈随便吃了些东西,便开始整理行装,两人各自换上一身深色的夜行衣,柳翠将她的短刃别在腰间,三十支手弩箭矢置于箭袋中斜挎在右肩头,箭袋处在身体左侧腋窝下方的腰部,取用非常方便。余一丁还是只带了他的三把匕首,插在腰间皮带穿着的麂皮口袋里。二人收拾妥当后就出客栈直奔大帐而去。 两人来到大帐时,五十名护卫营军士已经在帐前列队,人人腰间挂着一把手弩,林啸天立于队伍之前,这时有旁边军士给两人各递过五支竹筒和一张黑色的蒙头巾,每个竹筒一尺来长,三寸粗细,一头以竹节为底,另一头被布匹塞住,拿在手中略显沉甸,用两根细绳将五支竹筒绑成一串,可以系在腰间,林啸天告诉他们竹筒内装有猛火油,到时就以此物点燃破坏库赛人的攻城武器,余一丁二人点头将竹筒系在腰后,又将蒙头巾收好。 片刻之后,薛长龙和凌云子并排出现在大帐门口,只见凌云子一身黑色道袍,背负一柄长剑,身上斜挎着一个布包。 余一丁还在猜测布包内装有何物时,薛长龙朗声说道,“众位将士!今有库赛人虎狼之师侵我大梁,现在敌寇就在对岸虎视眈眈,我边军将士上为报效朝廷供养之恩,下为妻儿老小免受荼毒,自应以一当十,奋勇杀敌!青山处处埋忠骨,何须马革裹尸还!来人!看酒!” 立刻有一旁军士给出征的每个人一个陶碗,又有军士提着酒罐依次盛满,最后薛长龙也从侍从手中接过一只盛满的酒碗,双手端于胸前,又道,“跟随我的人都知道我滴酒不沾,今日为尔等壮行,我干了这杯酒,待将士们凯旋归来,再与诸君开怀痛饮,来!干!” 说完伸手仰头,饮尽一碗水酒,一抹长髯,将手中陶碗砸于地面,众人纷纷效仿。 “亥时已到,出发!”林啸天砸完手中陶碗后说道,并率先向南门走去,众军士一起列队跟随,余一丁夫妻和凌云子最后看了一眼薛长龙,各自对他拱手行礼,转身跟随众人向城外走去…… 第19章 庆阳之战(二) 出了庆阳南门,所有人都用蒙头巾把头脸包裹了起来,只露出两只眼睛。 今晚确实适合偷袭,月光不明,夜风正急,正应了那句“月黑风高好办事”,众人急速地在树林和乱草丛中行进,只能听见身体与野草枝叶摩擦后发出的“唰唰”声,却又迅速地被晚风的呼啸淹没。 顺着土龙岗的山脚一直往西南方向前进,直到看见一棵孤零零的大树紧临着一块大岩石矗立在眼前时,林啸天停止了移动,对身后的一名军士耳语几句,那人听完后转身朝碧水河而去,不一会儿,那边传来几声夜猫子的叫声,林啸天率先朝那个方向走去,众人紧跟其脚步,约莫半柱香的功夫,大家借着昏暗的夜色看见了面前的碧水河,河水从山区流经此处已经变得比较宽阔,流速降低了很多,也听不见流水声。 那名军士已经挽起了裤管,站在齐膝深的水中,手中举着发给他的五支竹筒,待众人来到河边,他对着林啸天点了点头,慢慢地朝对岸走去。 河面大约十来丈宽,最深处也就过了那人的腰腹,没过多久,对岸又传来几声夜猫子的叫声,林啸天示意众人准备过河,大家已经在那人渡河时纷纷做好了准备,此时就跟着林啸天一起趟过河去。 上了对岸,众人隐在岸边的芦苇丛中,余一丁看见他们的北面一箭之地以外的地方还有零星的篝火,那里应该就是库赛人的营地,此时已是接近子时,除了哨兵以外,大部分库赛人正在休息,准备养足体力应对明天的厮杀。 余一丁他们过河的这个地点相对于对岸其他地方有点凹陷,所以是漆黑一片,四周静悄悄地,林啸天在观察了一阵后带队往西猫着腰悄然潜行,过了岸边的芦苇丛,基本上都是过膝的草地,走了大约一两里远,队伍停止了前进,余一丁夫妻处在队伍最后,他们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何事,只能朝四下观望,借着微弱的天光隐约间能看见好些个巨大的黑影矗立在北面的夜色中。 这时军士间依次口头传递的命令过来了,林啸天让余一丁夫妻到队伍头前找他,凌云子和林啸天一直在一起,正蹲在草地上,见余一丁二人过来,林啸天挥手招呼他们,四个人一起蹲下围拢一圈。 林啸天指了指远处抛石机的巨大身影,压低声对余一丁说道,“余先生,敌军的抛石机营地就在那边一箭之地,弩车营地还看不清楚,现在我们安排一下分工。” “一切依林统领安排。”余一丁应道。 “这次偷袭以凌道长为主,我们以他马首是瞻。”林啸天道。 “事急贫道就不推脱了,接下来我将给各位每人一张御风符,一柱香内能提升脚力八成,便于事后脱身。” 说着凌云子从布包中掏出一叠符纸,先给他们三人每人一张,然后把剩下的交给身后军士,告诉他用法和功效,然后依次传递给每个人。 余一丁拿着符纸大感神奇,这就是传说中的道家玄门异术的一种?就这么一张纸片往腿上一贴就能提高跑动速度?他还以为只有小说中才会有这样的情节呢,不过看林啸天等人都是将符纸郑重收入怀中,想必这东西作不得假,于是也叠好揣在怀里。 分好符纸,凌云子又道,“一会儿由贫道先行,林统领和余小友夫妻随后,靠近抛石机营地后分头行事,也由贫道先行点火,待我这边火起你们三人再动手。” “好,其余军士五人一组跟随我们分散警戒,但见我们四人点火后敌混乱之际再各自行事,每组至少要点着一台抛石机,事成后向渡河点撤离。” 林啸天传下军令,待最后一名军士都收到指令后,对凌云子说道,“凌道长,可以了。” 凌云子点了点头,一个旱地拔葱就飞身而起,只听见衣袂飘飘之声,转眼间兔起鹘落就到了十丈之外。 余一丁见他飞起的高度最少有一两丈,而且滞空时间完全违背了物理常识,惊讶地眼珠都快瞪出眼眶了,这是轻功或是道家玄术还真不好说,不过转念一想,自己穿越过来就获得的异能还不是一样惊世骇俗,看来在这个神奇的世界里奇人异士绝不会少,自己更要小心谨慎。 林啸天在凌云子飞身而起时就跟着向前冲去,不过他就显得正常多了,明显是习武之人的那种迅猛之势,身轻如燕却又劲道十足,丝毫没有拖泥带水,也是飞快地向库赛人的抛石机营地飞纵而去。 就这么一愣神,凌云子和林啸天两人已经在十多丈之外,柳翠疑惑地歪头看着余一丁,她才不管什么军令将令,只是以余一丁马首是瞻,余一丁也来不及解释了,眼见前面二人越来越远,急忙拉起柳翠就追了上去,身后望着余一丁发愣的众军士这才一起冲出。 一箭之地也就百丈左右,按照凌云子的速度就是十来个呼吸的事,脚下的野草也越来越浅,直到最后已经是刚过脚踝,地面也是坑坑洼洼,余一丁估计是库赛人的马匹踩踏所致。 抛石机的巨大身影却越来越清晰,库赛人营地中未熄的篝火也越发地明亮,少数几个围着篝火的库赛人哨兵的脸庞都已经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余一丁看得真切,凌云子在接近敌营的最后一跃又将身形拔高了丈余,整个人在两三丈高的空中居高临下,双臂平伸,犹如一片轻飘飘的羽叶悬浮在半空,背后的长剑好似人为一般自动飞出剑鞘,有如一道寒光射向暗中某处,旋转一圈后又飞向另一处,每到一处旋转一圈就有物体倒地或是穿过血肉之躯时发出的轻微声响,肉眼却是看不真切,就这么射来射去五六次后,再次折回飞到凌云子身旁,围着他的身体不停旋转。 篝火旁边的哨兵似乎有所察觉,有人起身向声响处走去,待他刚走出几步,身形正要隐在火光照亮的范围之外时,凌云子的飞剑再次如一道寒光般射出,在那人的脖子侧面一闪而过,瞬间又飞向篝火堆旁的两人,分别在两人脖颈处掠过,就见三人立刻委顿于地,等余一丁三人过去查看时,那几人早已没了气息,都是脖颈处一刀致命,其他一些暗哨的情形也是如出一撤。 凌云子没有理会余一丁等人,继续向营地深处飘去,他的飞剑要么围着身体旋转,要么快如闪电般射出,每次出击必定带走一条甚至几条性命,看得余一丁不禁感叹这老道的狠辣果决。 随着几人继续深入,凌云子渐渐不能照顾到所有地方,余一丁夫妻和林啸天也分开了一些距离,他也开始使用气流离体攻击悄无声息地杀死了好几个库赛人哨兵,没见他有什么动作,就是手指一抬白气一闪,那些哨兵的额头或脖颈处就留下一个血洞,声音都来不及发出就栽倒在地,柳翠只是跟在一旁警戒,到现在还未放一箭,跟随余一丁的同时警惕地四下张望。 林啸天在距离他们十多丈外的另一侧,已经用手弩干掉了几个哨兵,他不仅盯着凌云子的动静,也会不时瞟眼看余一丁夫妻这边,见他不用手弩也无兵刃,就是手中像有暗器似的对敌抬手施放总是一击毙命,也是心下吃惊,心道此人绝不能仅仅看作一名大夫,确实有杀敌的真本事,不由得又对余一丁高看一眼。 片刻之后,几人已经深入敌营有五六十丈,凌云子终于不再用剑,落回地面后,只见他从怀中掏出几张符纸,手中快速掐了几个指诀打在符纸上,那些符纸立刻冒出蓝莹莹的幽光,凌云子复又深吸一口气,再次腾空而起,在半空中双手将几张符纸四面打出,几道蓝光如幽魂鬼火般各自飘向一台抛石机,在接触机身的一瞬间,符纸蓝光化作一团火球,附着在抛石机的臂杆上熊熊燃烧,彷如魔火,须臾间就能听见噼啪之声,火势立刻跟着猛然大涨。 余一丁和林啸天见凌云子那边火起,立刻将早已准备好的竹筒拿出,将筒口白布用火石点燃,不仅扔向其他的抛石机,还有几个扔在了几顶帐篷边上,当竹筒中的猛火油被引燃后火势呼的一声大涨,借着风势向四处蔓延。 担任警戒跟进的五十名军士早已分散开来,各自按五人一组,两人放火,三人掩护的方式一齐行动,霎时间抛石机大营中就是一片火起。 …… 庆阳城头之上,薛长龙亥时将尽就登上城头,子时已到却迟迟不见火起,本在暗自焦急,忽然看见西面天边火光大盛,片刻之间就映红了半边天际,心下大喜,立即让副将下令,顿时庆阳城这边喊杀声大起。 库赛人的营地已经乱了套,本来身后抛石机营地火起就已经让前方的骑兵营陷入混乱,现在庆阳城这边又是喊杀声起,尼斯格巴日和卓力格图从睡梦中惊醒,急忙让亲卫队通知各个纵队长各自安抚本队的五千人马,集结迎敌。 其实火起时每个千人队的千夫长就已经让手下的百夫长各自收拢部队,一方面靠近抛石机营地的纵队有人帮着救火,另一边靠近碧水河的几个纵队已经集结成阵防备庆阳边军的偷袭。 只怪抛石机营地的大火趁着风势越烧越旺,本来库赛人也有猛火油,准备在明日攻城时浇在包裹了干草皮革等物的巨石上点燃用抛石机抛打庆阳的石木混合城墙,结果这些油料干草等物现在却成了大火的助燃物,使火势越发地凶猛,大有火烧连营之势;加上余一丁他们这一小队人边撤边不停用手弩射杀库赛人,部分马匹受惊到处乱窜,更让一部分库赛人死于马蹄踩踏之下。 四面都是喊杀声,惨叫声也是此起彼伏,让尼斯格巴日和卓力格图不清楚边军偷营的人数到底有多少,而在碧水河边已经列队整齐的两三个纵队的纵队长也传来消息,庆阳城方向只有喊杀声却无人渡河,尼斯格巴日和卓力格图这才心知中计,大悔之下急命除了参与救火的一两个纵队以外,碧水河边再留两个纵队警戒,其余两个纵队立刻向抛石机营地两侧和后方,希望消灭纵火的边军。 余一丁夫妻和众人已经分散,大火刚刚燃起时他还可以看见林啸天用手弩和长剑对付库赛人,后来四下一片混乱,他将分给自己和柳翠的十支竹筒全部用完后,点燃了至少四五台抛石机,却并没有发现弩车的踪迹,只好带着柳翠看准撤退方向一路疾驰。 二人边退边用异能和弩箭杀伤追赶的库赛人骑兵,柳翠腿上贴了御风符,基本保持着和没贴符的余一丁同样的速度,库塞骑兵的箭矢不断从二人身旁掠过,只要有可能射中余一丁时,他全身就会微微发出绿光,就像有一层护盾一样包裹着他,箭矢根本无法穿透,而待敌人追近了距离,余一丁回手就是几指点出,追击骑兵的下场基本都是人仰马翻,吓得其余骑兵立刻放慢了脚步,眼睁睁看着余一丁二人越跑越远,直到消失在夜色中。 二人兜了一个大圈,摆脱了追兵后才向渡河撤退点潜行过来,到了河边的那个凹陷处,只见十几个边军正端着手弩趴在坑边警惕地望向库赛人营地,其中还有几个负了伤,已经被同伴简单包扎了一下,余一丁查看了一下伤兵,有箭伤也有刀伤,于是用手分别按在他们的伤口处渡进一些气流,缓解了一下几人的伤势,然后才向众人询问情况。 原来火起后大家就已分散行动,凌云子和林啸天也不见踪影,这里的十几个人是放完火拼了老命才跑到渡河点,据他们讲撤退途中最少已有二十多人已经丧命,幸亏有御风符,而且这一段距离不是很远,加上一开始追击他们的库塞骑兵并不是很多,那二十多个身受重伤的弟兄拼死掩护这十多人撤退,要不然可能五十人全部都要把命丢在这里。 余一丁听后默然,这就是偷袭的代价,如果以这二十多人的死亡换取库赛人的抛石机尽数被毁,那拯救的也许是成千上万边军士兵的性命。 余一丁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让这些军士带着伤员先行过河,他和柳翠再等等看,可军士都不走,不是不愿而是不敢,首先军令在前,不敢擅自做主渡河;其次如果林啸天阵亡,他们却活着回去,那等待他们的只有连坐,全部都会被处死,所以没人敢走。 听完这些军士的诉说,余一丁也挺无奈,古时候军队的纪律就是如此,何况大梁边军军纪严明,士兵们都不敢违抗。 于是想了想跟他们说留下来肯定是等死,万一库塞骑兵找到这里大家全都回不去了,不如他们先渡河,在对岸等待即可,库塞骑兵肯定不敢半夜过河。 众人想想也是那么回事,人越少目标也越小,况且余一丁的本事大家也有目共睹,由他们夫妻二人在这里接应林啸天和凌云子应该没有问题,看众人思想上有了松动,余一丁又说只要回城他一定会在薛长龙面前力保众人,这是九死一生的敢死队干的活,不说立了大功,至少不应降罪,听闻余一丁如此一说,众人这才安心渡河而去,走之前还把剩余的一些弩箭留给了柳翠。 余一丁想的是自己和柳翠再守候一阵,凌云子和林啸天一个身怀玄术,一个武功高强,他不相信这两人会轻易死在乱军中,只觉得自己有必要再等等。 这时候库赛人营地那边的嘈杂声音渐渐弱了下去,看来库赛人基本上消灭了剩余的军士,又过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再没有一个人来到这里,余一丁感觉不会再有人能够坚持这么久没撤到这里还能存活了,有些复杂地又有些失望地望了望库赛人营地那边已经快要被扑灭的大火,悻悻地带着柳翠向河边走去…… 第20章 庆阳之战(三) 正当两人准备下水的时候,忽然从西面由远及近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余一丁大惊,急忙拉着柳翠伏低身子隐藏在芦苇丛中,紧盯着马蹄声传来的方向,片刻后就见一人纵马疾驰而来,到了凹坑边缘时飞身跳下马背,滚落在凹坑之中,下马前还在马屁股上狠抽了一鞭,那马在无人骑乘后继续沿着碧水河向北狂奔而去,那人在跌入坑中接连几个翻滚卸了力道就趴伏在芦苇丛中一动不动。 几个呼吸后紧随而来的又是一阵杂乱急促的马蹄声,十几个库塞骑兵顺着前面那匹马跑的方向急追而去。 过了一阵待马蹄声渐远后,余一丁才小声开口道,“林统领,我们在这边。” 那人一惊,随后听出是余一丁的声音立刻猫腰过来,不是林啸天又是何人,他一见余一丁夫妻面露惊喜,急问道,“余先生,其余的人呢?” “活着的都已渡河,就等你和凌道长了。”余一丁回道。 “凌道长已经穿过库赛人营地向北而去了,他将从牛背山那边过河,我抢了一匹马绕了个大圈把骑兵吸引过来,以便道长脱身,我们也快些走。” “好!”余一丁就等这话呢,说着就和柳翠一起跟随林啸天趟水渡河。 三人回到碧水河东岸,那十几名军士果然就在离岸边不远的树林中等待,听见响动过来查看,正见着三人过河,林啸天又毫发无损,俱是皆大欢喜。 等大伙返回庆阳,天色已是微亮,刚进营门望见大帐,就见薛长龙和钟离宇正陪着凌云子站在帐前,看见大家回营,薛长龙连忙走过来迎接。 林啸天和众军士受宠若惊,齐齐下跪,薛长龙紧走几步扶起林啸天,对众人说道,“众位将士辛苦了,快快请起,先回营歇息。” 众人应了个喏就返回各自营帐,伤者自有医官处理。 薛长龙又叫住林啸天和余一丁夫妻,说是大帐议事,于是几人一起进到大帐,三人与凌云子寒暄几句,得知他也是才返回庆阳不久,谈及与林啸天分开后经历之事,凌云子自是对林啸天一番感激,后者表示掩护凌云子安全撤退只是分内之事,切勿多谢。 后来几人才从凌云子口中得知,林啸天将敌骑兵引走后,凌云子没有直接向北,而是使用探查术发现了库赛人遮盖隐蔽的弩车,因为时间仓促,只用符火点燃了其中的五六台时就有大批的库赛骑兵蜂拥而至,迫使他只有飞纵回避,在他的探查感知下,库赛人剩余的弩车不下三四十台,如果攻城使用还是会对庆阳守军造成不小的威胁。 不过弩车再厉害,主要也是对付人畜,不能像抛石机一般对庆阳城墙造成毁灭性打击,这次行动基本已将库赛人的抛石机烧毁的一干二净,剩下的三五台已经不能左右战局的发展。 最后薛长龙说道,“如若此战获胜,诸位应记首功,到时本将必将据实奏明朝廷,自会对各位论功行赏。” 几人皆是客气了一番,遂退下歇息。 回到客栈已是清晨,余一丁二人草草吃了些东西,柳翠进屋就瘫在椅子上,这一夜往返几十里路,还要跟库赛人作殊死搏斗,当紧张的神经彻底放松后,她只觉得一阵阵的疲惫向自己袭来,眼皮不由自主地就耷拉下来,余一丁见她如此,急忙握住她的小手用异能帮她恢复了一下,其实他也是觉得浑身疲乏。 柳翠心疼地望着他,说道,“大哥,你也累了一晚上了,休息一下。” “没事,你去床上睡一觉,我在这里坐着打个盹儿就好。”余一丁摸摸她的头道。 “不要,我就要你陪我一起睡。”柳翠撒娇,她看得出余一丁也很疲惫,昨晚他没有使用御风符,就是因为要保护自己,而且余一丁的脸色也有些苍白,这是损耗过度的表现,她希望余一丁可以更好地恢复。 “好。”余一丁没再坚持,这可能是他出娘胎以来最惊心动魄的一夜了,确实需要好好睡一觉来恢复体力。 …… 余一丁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再次醒来是被巨大的嘈杂声惊醒的,那些声音仿佛一把铁锤突然不停地敲击着自己的脑袋,就像是在做噩梦,脑子里一阵嗡嗡直响,同时还能隐约听见门被拍打的声音,余一丁猛地一下睁开眼睛,恍惚中先伸手去摸身边的柳翠,却摸了个空,猛然清醒,只见她已经起身下床朝门边走去,边走边问道,“谁啊?什么事?” “余夫人,库赛人攻城了,元帅请余先生和夫人前去大帐。”听声音是薛长龙的传令官。 “好的,你先回去,我们随后就到。”柳翠打发走了传令官,转头看向床上的余一丁,见他已经坐在床边穿鞋,看他的模样大概恢复的七七八八了。 两人简单地洗漱了一下就赶往大帐,帐内只有薛长龙、钟离宇、凌云子和林啸天四人,其他的参将副将都不在,估计他们已经各自回营准备迎敌。凌云子还是坐在一旁闭目不语,另外三人正在帐内交谈。 余一丁二人进帐,薛长龙抬眼正好看见,忙道,“余先生来了,快请坐。”其余两人也同余一丁夫妻打招呼。 林啸天说道,“余先生,休息的可好?要不要我陪你们登上城墙一观?” 不等钟离宇说话,柳翠喜道,“好啊好啊!”余一丁看她一眼无奈摇头。 钟离宇见状笑道,“余先生勿忧,现在城墙上还很安全。” 薛长龙也说道,“是啊,余先生可能少见两军对垒厮杀,正好可以让林统领带二位见识一下。此时敌军才渡过河准备出击,城墙上观战还算稳妥。” 柳翠闻言跃跃欲试,余一丁见她这样,也就不多说了,对着林啸天拱手道,“那就有劳林统领了,不过我们夫妻二人刚起来还没有吃东西呢。”薛长龙笑着让卫士弄了点吃的给二人。 待余一丁夫妻吃完东西,三人出了大帐往城墙走,路上两旁空地站满了身穿皮甲的一队队弩兵,余一丁就看见城墙后面每座箭塔顶端的两个射击孔中不断有三四尺长一两寸粗细的箭矢射出,一次就是三支并排同出,远距离后会散开形成一个小扇形斜面,间隔两三个呼吸就发射一次,林啸天告诉他这是床弩在击发,每个箭匣装箭十二支,分四组射出,箭塔内还有军士不断添加箭矢,一里之内可贯穿数人,威力巨大。 余一丁听后咋舌,这都快赶上老式机枪了,同时床弩击发时机簧转动的声响震人耳膜,这个就是把他吵醒的噪声,光听这巨大的动静就知道力道十足。 三人上了城墙,挨着几个弩兵躲在女墙后观察,只见碧水河东岸两三里宽的距离密密麻麻地排满了库赛骑兵,最前排一线的骑兵冒着箭矢已经冲过了几排拒马和鹿角木,来到了壕沟一带,后面的骑兵还在前仆后继,碧水河在战场正面这一段河面不算深,最多没人胸口,骑兵纵马过河没有问题,只是降低了速度而已。 不知道库赛人用了什么方法把没有被烧毁的六台抛石机也运过了河,现在那些巨大的木制机械正在被一群操作者完成最后的准备工作,到时就将向城墙抛掷包裹皮革草料后被点燃的巨石。 余一丁又抬头看见与城墙连接的几个箭塔上正飘着几面绿底金字的号旗,上书一个隶书“弩”,却不见弩兵射击,询问林啸天,他答到,“这是床弩射击的号旗,弩兵抛射的号旗是红底白字,写有一个‘射’字。” 库赛骑兵不断冲锋,那些被床弩射杀,被拒马鹿角木绊倒,被拒马枪戳死,陷入壕沟的骑兵不计其数,但却有更多的骑兵越过碧水河蜂拥而至,就在这片宽不过两三里的战场上拼死冲击。 余一丁又看见战场左右两边的山脚斜坡上分别有边军的四支部队安静列阵,他们处于库塞人骑射手的射程之外,暂时没有任何动作,就在等待箭塔的信号或者库赛骑兵的主动冲击。 这时余一丁身后的箭塔上传来三声响箭破空的声音,回头就看见几个箭塔顶上的号旗同时换成了红底白字的“射”字旗,余一丁只见身旁和身后城墙下的弩兵一起将神机弩上弦搭箭,然后斜指朝天,在一些校尉的指挥下,无数弩箭呼呼地成片向空中飞去,弩兵们却不管箭飞向何处,发射后继续踏弩上弦搭箭,然后在指挥口令下向指定的方向继续放箭。 余一丁转头再看那些飞出的箭矢犹如一大片黑色的蝗虫一般在空中划过一个完美的抛物线,接着就如大雨般从库赛骑兵的头顶倾泻而下,仅仅一轮箭雨就让最少几百名骑兵中箭,一时间库赛骑兵群人仰马翻,惨烈空前,随着弩箭不断地落下,库塞骑兵的冲击人数急剧减少,整个正面战场被无数马匹和骑士倒地弄得烟尘弥漫。 再看库赛人那边的抛石机也已开始击发,几个巨大的燃烧火球在空中走了一个平直的抛物线后重重落下,有两个落在了离城墙十丈左右的空地上,但有一个砸在了城墙上,立刻将那里的女墙箭垛砸得石木碎屑乱飞,十几个弩兵也被砸下了城墙不知死活。另外还有两三个火球直接越过城墙砸进城内,两个砸在箭塔上冒出滚滚浓烟,立刻有军士上前救火,另有一个砸进城下弩兵堆里造成不小的伤亡。 这时最前面的库赛骑兵终于冒死冲到了距离城墙三四十丈的地方,骑兵已经将骑射弓从身后抽出,不断地对着城上放箭,余一丁他们的头顶也开始有箭矢飞过。 这时箭塔又是三道响箭破空,余一丁看见箭塔上的号旗又已变换,这次是黄底黑字的“平”字号旗,城墙上的弩兵终于不再抛射,从女墙和箭垛后提弩对着越来越近的骑兵进行直射,城下骑兵也还以颜色,双方开始近距离互射箭矢,一些冲到城下的骑兵收了弓箭,抽出带钩长绳甩向城头,绳头钢钩抓住墙沿骑兵们就立刻飞身跳马攀城,城上的弩兵有砍钩绳的,也有起身向下放箭的,还有举起檑木滚石砸向城下的,不时有攀城的库塞骑兵和被射中的边军弩兵惨叫着跌下城头。 城墙下面的弩兵还在不断抛射,而库赛人的抛石机第二轮轰击再次袭来,经过第一次抛射校正了角度的大火球更加准确地飞向城头,一时间城墙上下烟尘弥漫,城上被火球砸中的地方浓烟滚滚,在骑兵的掩护下库赛人的弩车也陆续越过碧水河,准备露出它狰狞的面目。 及至此时,战斗终于变得激烈起来。 边军弩兵和床弩对敌大范围的远距离杀伤颇有效果,此时战场正面长一两百丈,宽一两里的范围内尸横片野,箭矢旌旗插的到处都是,无人骑乘的战马或立或奔,无论是剩下的骑兵或是弩车行动都很不方便。 当敌弩车过河后,箭塔内也打出了蓝底橘字的“进”字号旗,这时城墙下的弩兵开始列队登城,支援城墙上的弩兵进行直射,余一丁也终于看见李忠站在西城门上方的城墙上指挥作战。 随着城下弩兵不断登城,城墙上的人越来越多,余一丁三人准备离开城墙,柳翠扒着箭垛还想再看看,甚至想操起受伤弩兵遗留的弩箭射击,被余一丁一把拉着胳膊就往城下走,他们离开前最后看见的是战场两边的骁骑营和神枪营已经开始对库赛人过河的骑兵和弩车部队进行冲击,负责掩护的后面两支步兵方阵也跟着一起冲锋。 准备短兵相接,战斗即将进入到白热化阶段。 三人下了城墙往大帐走去,余一丁还有些不解,对林啸天问道,“林统领,我看库赛人骑兵还在渡河,而且弩兵和箭塔也在攻击,怎么就让两侧的骑兵和步兵冲锋呢,不担心误伤吗?” 林啸天一笑,胸有成竹地说道,“余先生对战阵不是很清楚,现在神弩营已经不再抛射,全部改为城墙直射,杀伤距离只有二三十丈,床弩射击也全部收缩,不再覆盖河岸两三里的宽度,只集中在库赛人中间抛石机和弩车营所在的三四十丈范围,两侧冲锋的骁骑营和神枪营不会受到我方箭矢攻击。而且库赛人的弩车已经过河,再不冲击他们就会使用弩车对两边的军阵进行射击了,那样才会造成我军巨大的伤亡。” 余一丁吃了一惊,这需要多么高超的配合才能发挥这种战术的威力,而不会大面积误伤友军,看来边军确实是训练有素,战斗力非常高,两侧冲锋的部队也真是悍不畏死,强悍至极。 林啸天又说道,“余先生再等一会儿,号旗换成‘止’字旗的时候,战斗就差不多了。” 余一丁只听见城外杀声震天,上万人就在那里拼死搏杀,金铁相交的撞击声和军士受伤的惨叫声以及战马嘶鸣声交织在一起,隔着城墙都让余一丁听得头皮阵阵发麻,而他们三个还要避开抛石机火球砸在城内空地引发的大火以及库赛人发射过来的箭矢,不时有军士被砸中或被烧到或被箭矢击中,也是惨嚎声不绝于耳,不过现在一次性抛击过来的火球也只有三四个了,似乎库赛人的抛石机也被床弩击毁了几台。 余一丁三人加快步伐,在赶到中军营门时又听见响箭声响,回头一望,黑底白字的“止”字号旗终于在箭塔顶端飘起。 林啸天见状对余一丁笑道,“余先生,战事已定,我们回帐。” 余一丁闻言心中一喜,带着柳翠就跟随林啸天准备进营,正见着一名传令官从大帐中出来,手执一杆令旗,上马向东门疾驰而去,就在三人快到大帐时,东门那边大批的边军步兵手持长枪向西门而来,而西城门也在这时缓缓打开,一队队军士喊杀着冲了出去,看来是要消灭城下剩余的少数库塞骑兵,长枪兵后还跟着几队刀盾兵一起冲出。 三人进帐,薛长龙见了他们微笑着说道,“余先生请坐,战斗就要结束,再稍等片刻,待几位参将返来就知战果如何。” 几人落座,有军士端上茶水摆在木几前,众人各自喝着茶水耐心等待,过了小半个时辰后,城外的喊杀声渐渐稀少下来,陆续有参将回营报到,最先回来的是刘豹,他的骁骑营在战场上冲杀了两三个来回后全部绕道从北城门撤回城内,其他几营的参将随后陆续带队回营。 最后统计了大致战果,库赛人被消灭近万骑,抛石机全部损毁,弩车营也遭受重创,剩余弩车不足十台。而边军仅损失不到两千人,看来今天这一仗已经把库赛人前锋打痛,在库赛人大军到来前估计是不会有大的进攻了。 第21章 庆阳之战(四) 当晚,碧水河西岸。 库赛人退后十里扎营,此时大帐内坐着尼斯格巴日和卓力格图二人,下首还有五六名纵队长和千夫长,一个个愁眉苦脸,面前的小桌上虽然摆着烤肉和奶酒,可是众人只端着酒碗狂饮,烤肉却是没怎么吃几口。 卓力格图又喝了一大口奶酒后对尼斯格巴日说道,“尼斯格巴日老兄,我就不明白,为什么白日里你不听我劝阻,执意要攻城呢?” 此话一出,几位纵队长也放下酒碗,不约而同地望向尼斯格巴日,他们都有弟兄或下属战死在白天的攻城战中。 “唉!”尼斯格巴日郁闷地切了一小块烤肉放进嘴里猛嚼,一边端起酒碗一饮而尽,随后重重地放下碗抹抹嘴,低沉道,“老弟啊,明日拂晓伊勒德亲王率领的大军就会到达此地,这一仗的情况我自会向亲王如实禀告,任凭发落。” “这……”卓力格图本来有些埋怨的意思,但见尼斯格巴日并不解释,不禁语塞。 “尼斯首领,草原上的男儿不会怕死,但是这样的仗输的太窝囊,我们想不明白。”一名卡亚那部落的纵队长似乎喝的有些多了,起身忿忿不平地嚷道。 “放肆!”卓力格图喝道,“来人!拖下去责打三十马鞭!”两名卫士进帐将那名依旧胡乱言语的纵队长拖了出去,其余众将面面相觑,都沉默不语。 卓力格图发落了那名纵队长后,又对尼斯格巴日说道,“尼斯格巴日老兄,草原上就我们两个部落离大梁最近,以往也是我们主张与大梁和平共处。这次倒好,先是你拉上我一起效忠莎林娜女王,主动当她的先锋,今天又在敌军袭营抛石机大部分被毁的情况下强行攻城,这是拿我们两个部落的弟兄们去送命啊。” 说到后面,卓力格图不禁又有些埋怨的语气了,尼斯格巴日听了他的话后只是一个劲喝酒,半晌才又叹了口气说道,“卓力格图老弟,你以为我真的愿意来打大梁?” “老兄你这是何意?”卓力格图不解。 “我要是不效忠莎林娜那个女魔头,你以为我们两个部落的下场是什么?我的亲卫巴尔虎三人怎么死的知道吗?就是死在科塔利的刺客手中!她那是敲山震虎啊。”尼斯格巴日恨恨地说道,“我要是不臣服不当先锋,你觉得我们两个部落的弟兄们就不会死?别做梦了,到时候可能死的会更多!伊勒德是什么人底下人不清楚你还不清楚?草原之狼的绰号是乱叫的?” “什么?老兄的意思是……”卓力格图闻言大吃一惊,他倒是不知道巴尔虎已死的消息。 “草原上什么时候由女人来当王了?哼!”尼斯格巴日满眼都是怒火,“我只是为死去的近万弟兄悲伤,今天我们两个部落折损近半数人马,明天伊勒德来了我就有借口不出战,到时候让他们几个部落去啃庆阳这块硬骨头,他们没有抛石机弩车这样的重武器,拿什么去攻下庆阳?他们还以为是在草原作战吗?可笑!等大梁援军一到,我看伊勒德除了退兵还能怎样,那样我们剩下这两万人的性命就算是保住了,否则可能全都会葬身于此。” “原来如此,怪不得他们本可以今天就赶到此地,非要磨蹭到明早才到,原来是要我们两个部落先消耗大梁的实力啊,同时又可以借大梁打压我们,这头草原之狼真是好狠毒好算计!”卓力格图恍然大悟道。 “这下你明白了?今天这仗要是不打,明天我们两个部落的人马就要全部成为他们的炮灰!”尼斯格巴日又喝了一口酒,对下面几个纵队长说道,“你们几个听好了,明天大军到来后,你们的手下一定要散布大梁军队的勇猛,做出畏战的样子,到时候就是受些辱骂和委屈也总比丢了性命强。我们不能再死人了,现在剩下的兄弟都是我们两个部落最后的血脉,要是全军覆没我们的部落可能就会在阿古达木草原消失了,想想留在部落中的女人、老人和孩子们。” 众人闻言都是沉默,有人端着酒碗发愣,有人低头沉思,卓力格图的拳头攥着羊皮袄的下襟久久没有松开,却也是一言不发。 …… 傍晚,庆阳城内。 中军大帐,薛长龙和钟离宇正在召开庆功大会,出战各部参将偏将均有参会,凌云子和余一丁夫妻也一起出席,薛长龙简洁地讲话后,接下来的就是庆功宴席,军中禁酒,虽然大部分将领都有饮酒嗜好,平时还好,战时绝不敢贪杯,不过庆功时薛长龙允许大家少量饮酒,以助气氛,边军军纪严明,众人也都习以为常。 目前战事还未结束,仅是初战告捷,简短的庆功大会后众将各自回营,迎接明日可能到来的恶战。 宴席结束后,余一丁夫妻正准备返回客栈,钟离宇略显神秘地叫住了他,余一丁不知何事,跟着钟离宇来到靠近东门的一处军帐,帐门有军士把守,进去才发现里面是个简易的牢房,关着一个带着锁镣的人,正是被骁骑营抓获的刺客乌恩其。 余一丁有些意外,之后立刻想了个明白,应该是刘豹没有擅自处理这个刺客,还是把他交给了钟离宇,打仗的事情由薛长龙全权处理,而收集情报、审讯细作这些事情就是由钟离宇来负责。 余一丁眼神询问钟离宇,钟离宇笑着说道,“余先生在骁骑营也见过此人了,刘将军也将当日之事对我讲了一遍,先生作为一名晋国人,我非常理解您的立场,只是有些事情还不甚明了,希望先生替我解惑。” “哦,宇公子无需客气,请讲。”余一丁答道。 “那位名叫朵丽娅的女刺客被余先生放走后就没再出现,而据眼前这个乌恩其说她已经回到了草原,对此余先生怎么看?”钟离宇问道。 “这个不好说,其实我还怀疑过杀死巴尔虎的就是朵丽娅。”余一丁斟酌着说道。 “哦?余先生的想法跟我不谋而合啊。”钟离宇眼睛一亮。 “不,不太可能。”余一丁打断他,从怀中拿出那把匕首说道,“宇公子还记得这把匕首吗?” “怎么不记得,这就是杀死巴尔虎的匕首,而且我在草原也见过科塔利的刺客使用过类似的匕首杀死我的侍卫。”钟离宇看见匕首后语气变得有些低沉。 “这把匕首应该不是朵丽娅使用的,她刺杀我时使用的匕首刀把上有特殊的花纹。”余一丁记得柳翠跟他讲过朵丽娅的匕首刀把上有黑色山丹花的标记。 “这么说应该是另外的刺客杀死了巴尔虎,每位刺客都有自己擅长的刺杀方式,也有擅用的武器,使用武器如果有自己特别的标识,一般不会使用别人的武器。我本以为那个朵丽娅刺杀余先生失败后又跟踪先生夫妻并在翠山上杀死巴尔虎,嫁祸边军,使尼斯格巴日和卓力格图彻底投靠莎林娜女王,不过现在看来是另有其人了。”钟离宇皱眉说道。 “宇公子是说因为巴尔虎的死卡亚那和土罗尔部落才效忠莎林娜女王?”余一丁倒不知道巴尔虎是这么重要的一个人物,挂得也太快了点。 “只是有可能,也不会仅仅只是这个原因,据我所知巴尔虎只是尼斯格巴日的亲卫而已,肯定还有我们不知道的事情。”钟离宇摇头,继续说道,“先不谈这些了,这个乌恩其和朵丽娅都是刺杀刘将军的刺客,而且这几日还有其他刺客行刺边军将领,幸亏都是有惊无险,被各营杀死的就有五六人,却无一活口,我觉得他们已经不能叫做刺客而是死士了,看来随着大战到来,这些刺客也变得越来越疯狂,可惜敌暗我明,我们苦于无法寻其踪迹只能不断做好防卫,却不知该如何出击。” 余一丁闻言大感惊讶,这帮人都是亡命之徒啊,就算身死也在所不惜,想到这里不禁又想起翠山上的那一小群库赛人,看来乌恩其跟他说的没错,草原上没有怕死的男儿这话还真不是吹牛。 站在余一丁的立场看,这些刺客是值得敬佩的,不过这话他却不能讲,于是想了想才说道,“这倒是个麻烦事,我原以为庆阳防守严密,刺客根本没有机会下手,不想他们却如此亡命。” “是的,我原本让余先生过来时以为能够得到多一些朵丽娅的讯息,而且可以想法找到她,这几天骁骑营也没有再发现有刺客踪迹,现在看来她多半已经回草原了。”钟离宇有些无奈的说道,接着话头一转,“不过昨夜偷营余先生立了大功,林统领和凌道长也对先生赞不绝口,我原来只知道先生的医术高明,却不知先生还身怀异术,真是令人刮目相看,却不知将来先生有何打算?” 余一丁一听这话心头一跳,自己暴露了异能果然会被人盯上,这个钟离宇替他的老爷子招揽人才还真是不余遗力啊,思考了片刻才说道,“宇公子知道我是大晋人,这次也是带着我妻回老家偶遇公子,我的想法是等战事结束后从临云北上取道峡关郡渡黄河回大晋。” 钟离宇闻言脸上的失望之色一闪而过,沉默片刻后淡淡地说道,“余先生之言也是人之常情,不过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希望先生不要拒绝。” 余一丁见他都这么说了,只好拱手道,“有何话宇公子请讲,无需客气。” “现在初战告捷,援军不日即可抵达,库赛人只有区区十余万人马,缺少攻城武器,接下来的攻城之战他们得不了什么便宜,照此发展,我估计战事最多再有十几日便可结束。” 说到这他停下来望着余一丁,片刻后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似的继续道,“不过还另有办法可以提前结束战事,也可少死一些人,那样余先生夫妻二人也可早日回到大晋。” 余一丁心道,这办法肯定好不了,你都已经不情之请了,指不定这小子憋着什么坏水呢,嘴上却说,“哦,还有这样的办法,请公子说来听听。” “余先生乃是异人,现在军中只有凌道长能与先生相提并论,很多事情大梁边军还要多多仰仗先生啊。”钟离宇这一顶高帽扣过来,弄得余一丁客气也不是,不客气也不是,只好望着他一言不发,看他如何说话。 “现在边军拿库赛人的刺客束手无策,也只能是加强戒备,被动等待。既然这样我们为何不能主动出击,也去刺杀他们的将领甚至是主帅呢?”钟离宇似笑非笑地望着余一丁。 这是要招我去当刺客啊,这叫个什么事?余一丁腹诽,他倒是不怕,只是心头不爽,前有袭营,后有刺杀,大梁招揽人才就是拿来这样用的吗?这还真是能力有多大,责任有多重,玩命就有多狠啊。 余一丁不禁望着身边的柳翠苦笑,柳翠自从进了这间屋子就一直没说话,像个乖巧的小媳妇似的呆在余一丁身旁,此时见余一丁望着她,她只是抬头报以甜甜一笑,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弯成两只小月芽,带着无限的爱意和柔情,俏声说道,“大哥说什么就是什么,小翠都听你的。” 余一丁望着这个小女子心头一颤,不禁伸手抚了抚她的秀发,正色对钟离宇说道,“宇公子,尽早结束战争是我们共同的愿望,我也愿为大梁尽些微末之力,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见余一丁应下了此事,钟离宇也是非常高兴,忙说道,“好!余先生有何条件尽可提出,我一定尽力办到。” 余一丁微笑道,“我的条件不难办到,只有一个,我可以去完成宇公子所说的任务,但是我妻要留在庆阳,公子必须保证她的安全。” “大哥……”柳翠急道,余一丁制止了她,摸着她的头顶柔声道,“不是都听大哥的话吗?” 接着再次对钟离宇说道,“宇公子能否保证?” 钟离宇见状也是肃然道,“余先生放心,你此去赴险,可能需要耗费数日时间,在此期间我定会保证尊夫人的安全。” 柳翠却是紧紧抓住余一丁的衣袖轻轻摇晃,抬头望着他,脸上满是焦急无奈之色。余一丁没有看她,对着钟离宇拱手道,“在下这就回去准备,任务详情及何时出发请宇公子派人通知即可,到时候还请公子派人好生照顾我妻,告辞!” “那是当然,余先生慢走,请!”钟离宇伸手示意,余一丁拉着柳翠就离开了牢房。 钟离宇望着二人远去的身影皱眉沉思…… 第22章 庆阳之战(五) 回客栈的一路上柳翠就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似的耷拉着脑袋跟在余一丁身后,不情不愿地被余一丁牵着手往前走,余一丁不时回头看她一眼,柳翠就噘着嘴拿眼睛翻着瞧他,满脸都是委屈。 余一丁是又心疼又好笑,故意板着脸说道,“刚才还说听我的话,怎么一转眼就不听了?你看这嘴都可以当挂衣钩了。” “哼!大哥就知道欺负我!”柳翠耍小性子,想要甩开余一丁的手,不想却被他一把拉得更紧。 “小翠,我这次是去万军丛中取敌将性命,不是闹着玩的,万一你要有什么闪失,我会遗憾一辈子的,而且在庆阳城里只要有钟离宇的保护你是绝对安全的。”余一丁晓之以理耐心解释,然后又抛出诱惑道,“我有异能肯定不会有事,只要这次完成刺杀任务就带你去峡关郡看黄河,好不好?” “哼,大哥不是出门前跟爹爹说好要保护好我吗,怎么才过了这么些时日就忘记了?”柳翠仍旧是噘嘴委屈状,说着眼睛里就有泪花闪动,“我们一起去烧库赛人的大营不是也没事吗?而且你一个人去完成这样危险的任务,就留我自己呆在城里,在庆阳城里就一定安全吗?小翠倒觉得在大哥身边才是最安全的。” 余一丁突然停住脚步,露出一副沉思状,柳翠的眼泪花还在噙在眼中呢,见余一丁突然就停了下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纳闷地抬头望向他,不由自主地吸了吸鼻子,余一丁思索了片刻,笑着摇了摇头,对柳翠说道,“你这个丫头,都是做了媳妇的人了,怎么动不动还要哭鼻子?” “大哥是不是想清楚了?要带我一起去?”柳翠眼中露出希冀。 余一丁呵呵一笑,眼看前面就要到客栈了,客栈门口的灯笼忽明忽暗,余一丁对柳翠说道,“还不把眼泪擦擦,别人看见会笑话的。” 柳翠边擦眼睛边追问道,“大哥真要带小翠一起去?” “我们先回客房再说,晚上的庆功宴吃饱了吗?”余一丁拉着她上楼,岔开话题。 “还好,我现在不饿。”柳翠闷闷地回答,她知道余一丁不正面回答她说明还是不同意她一起去,只是乖巧地没再追问了。 晚上,柳翠像只小猫般蜷在余一丁怀中,黑暗中的大眼睛亮闪闪地望着余一丁的侧脸,余一丁叹了口气,转头看着柳翠的眼睛说道,“小翠,我的异能你是知道的,此去肯定不会有事。而且这次任务不同于偷营,人去的越少才会越安全,也越有可能成功,你在城里呆着才最安全,我才会没有后顾之忧的去完成任务。” 柳翠把脸又向他的脖根处挪了挪,紧贴着他的腮颊,小声说道,“小翠明白道理的,我就是舍不得跟大哥分开。” “嗯,我这次去少则一日,多则两三日就能回来。”余一丁将她搂得更紧,又说道,“钟离宇肯定会好好招待你的,这几天就吃好休息好,等着我回来就是。” “嗯。”柳翠应着,又飞快地在他的脸颊亲了一口,然后钻进他的怀中,美美地闭上了眼睛。 …… 第二天清晨,两人起床后吃过早餐,钟离宇的人还没有来找他们,于是余一丁二人直接来到钟离宇的营帐,正巧看见钟离宇和凌云子、林啸天三人都在帐中,钟离宇瞧见余一丁二人欣喜说道,“正说着要不要派人去请余先生过来呢,快请坐。” 余一丁二人落座后,钟离宇又说道,“昨夜余先生走后,我同薛元帅商议了一下,这次刺杀任务就有劳凌道长和余先生了。” “末将也愿前往!”林啸天急忙接口。 “呵呵,林统领还有其他的任务。”钟离宇看了他一眼说道,“这些天库赛人刺客经常袭扰各营,林统领应该安排护卫营对每一位副将以上将领进行贴身保护,直至大战结束,不得有误。” “这……是!末将领命!”林啸天知道轻重,防守和进攻同样重要,于是不再言语。 钟离宇微微点头,继续说道,“凌道长和余先生的目标是对方纵队长以上级别的将领,如有可能,直接对库赛人的部落首领或者亲王进行刺杀,但两位的安全是第一位的,无论成功与否,我都希望两位可以平安归来……” 正说到此处,忽然城外方向传来一阵号角的低沉长鸣,钟离宇皱了皱眉头,继续说道,“库赛人的大军到了,凌道长,余先生,你们各自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 凌云子对着钟离宇单手打个稽首,又转身对余一丁说道,“余小友,贫道还有一些御风符,你先拿去,另外这几张隐身符,都是些障眼法术,或许可以派上些用场,包内写有使用方法,你一并收下。”说着递给余一丁一个黄色小布包,正反两面印着八卦图,余一丁敬谢收下。 凌云子飘然而去,看来他是准备独行的,余一丁也是如此打算,所以没有说什么,只是在凌云子临走前拱手相送。 待凌云子走后,余一丁对钟离宇道,“宇公子,我已准备妥当,我妻就有劳公子照顾几日。” “余先生请放心,尊夫人我定会派人悉心照顾,还望先生平安归来。”说着钟离宇对身旁的卫士招了招手,立刻有卫士引领一名与柳翠年纪相仿的小婢进帐,低头垂目立在一旁。 钟离宇指着柳翠对她说道,“这两天由你伺候这位小姐,暂且退下。”小婢应声而退。 “余先生可否满意?”钟离宇又对余一丁道。 “宇公子有心了,多谢!”余一丁抱拳行礼就准备出发。 “大哥,小心些……”柳翠望着他,张了张口却没多说什么。 余一丁上前摸了摸她的头顶,低头在她耳边低声说了一句,“等我回来。” 说完转身就向帐外走去。 …… 出了大帐,凌云子已不知去向,余一丁身上只背了一个布包,里面装着偷营时穿的深色夜行衣以及一些干粮和水囊,他想了想,还是朝庆阳南门而去,准备从前晚过河那里到对岸。 由于库赛人已经退后十里扎营,余一丁到了对岸后向北望去已经看不见昨日连营的影子,碧水河西岸的草地上空空荡荡。 他没有直接向西走,望见西南方向有座小山丘,那里没有什么树木,就是一些低矮的灌木和一人多高的野草,余一丁选定好方向,猫着腰躲藏着身形地在成片的野草中穿梭,没用半个时辰到达小山顶部后,找到一块较大的岩石,靠坐在岩石边借着几丛灌木的遮掩隐去身形,从怀中摸出凌云子给他的八卦包,御风符他已知晓使用方法,现在是要弄清楚隐身符怎样使用。 余一丁从包中取出一张写满字的黄表纸,细读一下大致看了个明白,原来这隐身符也是道家玄门异术的一种,全名是“隐身匿息术”,是由道行高深之人借黄纸朱砂用道法之力画符,利用符纸沟通天地,使自身融于万物,达到无影无踪,无声无息的境界。 这张小小的符纸就是此术的载体,它能让道行浅薄甚至没有修行的普通人也能暂时使用此术,使用时间的长短就看画符之人的道行深浅了,凌云子送给余一丁的符纸大概能维持半柱香的时间,一柱香也就是十来分钟,虽然比较短,但聊胜于无,关键时刻也许能有奇效。这东西使用起来也很方便,咬破手指,以自己的鲜血点在符上,将符纸放在怀中,默念几个字的口诀即可。 了解了隐身符的用法用处,余一丁将符收进八卦包,起身向西北面张望,只在天际间隐约看见一些灰色帐篷,似乎与库赛人的军帐类似,但距离还有些遥远。 现在还没到晌午,秋天的阳光并不猛烈,偶尔还有一阵阵的风吹过草原,将一簇簇野草吹得左右摇摆,看着野草的高度和茂密程度,余一丁估计摸到那些类似军帐的地方应该不会有人能发现,于是整了整行装,继续前行。 下了小山,眼前是一个坡度很缓的大草坡,那些帐篷就在草坡的顶部,不过现在已经看不见了,余一丁只能按照在山顶看见帐篷的大致位置摸索过去,他只敢猫着腰,走上一段距离后就像只黄鼠狼似的小心地直起身子四下张望,看准方向后又迅速俯低身体前进,就这样悄悄地向坡顶摸去,大概过了一个多时辰,他终于来到那片草坡的顶部。 拨开野草放眼望去,草坡后面是一个类似盆地的巨大草坑,方圆大概有近十里,中间低平,四周微微隆起一圈矮平的土梁,余一丁待的地方正好在这一圈土梁上,可以将下面的情况看得清清楚楚,而他开始看见的那些灰色帐篷也在土梁之上,只是数量比较少,只有十来顶,应该是库赛人的哨兵营帐。 而眼前四五十丈之外的缓坡下就是一座座灰白色的库赛人军帐,每座帐篷之间隔一两丈,密密麻麻地几乎填满了整个草坑。而且这些帐篷的安置也很有特点,基本上两三百座帐篷形成一个或方或圆的方阵,周围有简易的栅栏围住,那些围栏上拴着一群群战马,边上又停放着一排排装满辎重的大车,光是这些方阵就有十几个,每个方阵之间又留有适合跑马的宽阔通道,这些通道除了可以方便地集结部队向营外出击,又通通指向中间的一座圆顶大帐,余一丁猜测那里应该就是库赛人主帅伊勒德亲王的营帐,看这种布阵方式,大白天就别想进去了,等着晚上再说,这时库赛人营地的炊烟一股股升起,看样子他们准备吃午饭了。 余一丁也简单地吃了些东西,趴在草丛里透过间隙望着库赛人的营地,开始胡思乱想起来,这要是有把狙击枪就好了,那样的话非常方便地就能解决问题,不过自己从没有机会摸枪,怎么用都不知道,玩玩电脑游戏还差不多,算了,还是躺着休息。 余一丁才躺下没多久,一阵低沉的号角声就把他惊起,只见中间圆顶大帐内陆续走出一些人,分别骑上马向各个方阵而去,不一会儿就有四五个方阵内的帐篷中走出一群群的士兵,开始拆各自的帐篷,然后以方阵为单位,向着南北两个方向离去,看来这两批人马是要到别处扎营,余一丁知道库赛人也是像边军那样在进行分兵布阵,行军打仗的事他也不懂,所以没有太过在意。 前一晚偷袭余一丁只在昨天清晨睡了两个时辰,昨晚因为要跟柳翠分开,为安抚她又被这妮子拉住缠绵大半宿,现在到入夜最少还有三个时辰,趁这个机会余一丁可以好好地睡上一觉恢复体力。 傍晚时分,太阳只剩半边挂在西边的土梁上,余一丁醒转过来,反身看着库赛人的营地,那里已经有无数篝火被点燃,整个营地星星点点,煞是好看,烤肉和奶酒的香味也顺着晚风飘进余一丁的鼻腔,他只能郁闷地拿出干肉脯和面馍就着水囊中的清水吞咽。 吃过东西,再等夜色更深一些后,余一丁换上夜行衣,准备开始行动。四下一片漆黑,只有四五十丈外的库赛人营地内的一堆堆篝火映亮着周围一小块范围,余一丁悄然靠近一排栅栏,现在他已经可以听见篝火边围坐的库赛士兵大声地交谈,就是一句也听不懂,只能借着栅栏边拴着的战马遮掩自己的行迹。 白天离开的四五个方阵留下的一个个空地现在没有其他的库赛人扎营,余一丁就借助这些空地的黑暗一点点靠近中间的圆顶大帐,路上也遇见了好几队巡逻的库赛人,余一丁屏息趴在草丛中躲避,虽然战马踏坏了不少草地,但是仍有一些茂盛的野草依旧顽强挺立,它们成了余一丁隐身的最好屏障。 这些库赛人虽然战时为兵,平时也就是牧民,虽然善骑善射勇猛彪悍,但却不似边军那样拿着朝廷的俸禄,是训练有素的职业军人,虽然有巡逻兵,但一些暗哨布置的极不专业,以余一丁超强的目力,基本在敌人发现之前就躲避过去,实在避不过的他只好用指气以雷霆之势杀之。 就这样躲躲藏藏地花费了小半个时辰余一丁终于来到大帐边缘,这里就不像外围营地那样松懈,周围十丈左右距离都是灯火通明,而且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可谓戒备森严。 余一丁趴在暗处的草丛中思量着对策,这里的防卫肯定不是他靠隐匿和暗杀就可以闯进去,该如何是好呢?余一丁想到了凌云子给他的隐身符,可是半柱香的时间够他冲进去杀人后全身而退吗?这座圆顶大帐少说也有五六丈宽,里面的布局余一丁一无所知,就这么贸然冲进去可能就是自投罗网。 正在他焦头烂额无计可施之时,大帐的门帘忽然被掀开,从里面鱼贯而出十几个人,在火光的映照下,余一丁一眼瞧见了其中的一位认识之人,正是刺客朵丽娅。 余一丁心头一惊,急忙缩了缩身体,将自己躲藏得更加隐蔽,盯着这十几人分散开来分别进到大帐周围的一些低矮的小帐篷里,每人进了一顶帐篷。 余一丁看准朵丽娅所进的帐篷,等待了一阵,确定周围没有任何动静后,他才慢慢地摸了过去,这些小帐篷就不像大帐那样防守严密,余一丁很顺利地就摸到帐门口,仔细听了一下里面的响动,没有发现异样,他犹豫了一下,然后深吸了一口气,猛地掀开门帘冲了进去。 朵丽娅正坐在床边,没想到一道黑影猛冲进来,一头撞在她的胸口,一下就把她压在毡布席上,朵丽娅被这突然的袭击弄懵了,睁开眼看着趴在自己身上近在咫尺的余一丁的脸,惊惧地目瞪口呆,连呼救的话也被噎在喉咙中,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第23章 庆阳之战(六) 余一丁也很尴尬,他是错误地判断了帐篷的大小,没想到帐门离床铺有这么近,而且猛冲进来时没注意脚下的草节,结结实实地绊了一跤,直接就把朵丽娅扑倒在毡布席上,而他的右手又好死不死地压在朵丽娅的胸口柔软处,两个人的脑子瞬间都是一片空白,刹那的平静后,余一丁赶紧把右手拿开,眼瞧着朵丽娅回过神就要张嘴,刚刚离开她胸口的右手又捂住了她的嘴巴,余一丁盯着她的眼睛轻轻地摇了摇头,朵丽娅也紧盯着他,随后缓缓点了点头。 余一丁慢慢将手从她的嘴边移开,眼睛依旧狐疑地望着她,看这架势摆明了如果朵丽娅想要呼喊他就会立刻再次捂住她的嘴。 片刻之后,朵丽娅才小声说道,“你还不,离开,我的身体。” 余一丁本来一直戒备地望着她,听她这么一说才发觉两人的姿势确实有些暧昧,他还一直趴在朵丽娅的身上,连忙讪讪地支起身子,还说了一句,“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 朵丽娅见他这样,不禁扑哧一笑,带着说不出的万种异域风情,看得余一丁又呆住了。 朵丽娅见他发愣,便问道,“神人,你和你的,小夫人,没回大晋?” “哦。”余一丁缓过劲来,说道,“谁叫你们库赛人要打仗,我们走不了了。另外,你还是叫我仙人,神人听着别扭。” “先人?”朵丽娅搞不懂,“那不是,已经死去的,长辈?” “我晕,神仙的仙啊。”余一丁抚额。 “哦,是这个仙字。”朵丽娅明白了,“仙人,到我们这里,做什么?” 余一丁不想直说,于是道,“你们打仗,我回不了大晋,我来是想让战争早些结束,我好回家。” “嗯?!”朵丽娅听不明白,满眼问号。 “你不明白就算了,现在我来问问你。”余一丁也不想再解释,继续问道,“你刚才是从伊勒德的大帐出来?” “是的,仙人,要找我们的,亲王?”朵丽娅点头回答并思考,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惊呼道,“难道是……” 余一丁点点头,紧紧盯着她,生怕她再有什么举动,不过朵丽娅没有再出声,只是缓缓低下头,几颗小白牙咬着下嘴唇,似乎在想些什么。 余一丁等了一阵见她不再说话,想了想说道,“朵丽娅,上次见到你我就说过,你们库赛人是天生的牧人,为什么不待在草原呢?” “……”朵丽娅低头沉默。 “你知道我是仙人,想杀伊勒德易如反掌,杀死他,你说库赛人会退兵吗?”余一丁继续说道。 “……”朵丽娅依旧沉默。 “实话告诉你,就算伊勒德不死库赛人也打不过大梁的,你们的抛石机和弩车基本被毁完了,拿什么攻城?就靠这十几万人的血肉之躯?难道你们就不想给库赛人留下点种子吗?”余一丁有些气恼,这个女刺客真是油盐不进啊。 “……”朵丽娅还是不说话,但眼神却有些迷茫。 “你们的刺客不是被俘就是被杀,大梁将领却一个没死,而我今天能摸到这里就可以……”余一丁突然住嘴,因为帐篷外面传来一阵嘈杂的呼喊声。 朵丽娅想起身,余一丁一把按住她的肩膀,朵丽娅没有挣扎,她能称呼余一丁为“神人”,说明内心对余一丁的能力是敬畏的,此时余一丁抓住她,朵丽娅只是安静地皱眉倾听外面的动静,余一丁却听不懂库赛人在喊些什么,只能盯着朵丽娅,希望能从她的脸上看出一些端倪。 听了一阵,朵丽娅的脸上始终没有任何表情,只是缓缓地说道,“你们,还有刺客?” 余一丁想起了凌云子,听着外面的混乱程度,心道八成是那老道得手了,就是不知道被杀的是谁。 朵丽娅已经从余一丁的脸上得到了答案,眼中有一丝悲伤掠过,接着说道,“班塞部落,哈丹巴特尔,和他的一名纵队长,在他们的,大帐,被杀了。” “……”这次换余一丁沉默,他确实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朵丽娅深深地低下头,把脸埋在自己的双手之中,余一丁的手一直按着她的肩膀,此时感觉到她的身躯在微微地颤抖,他的心里也莫名一颤,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样面对这名敌对的女刺客,只能讪讪地松开手,神情有些复杂地看着她。 “那个……朵丽娅,这场战争你们赢不了的,你最好还是……”片刻之后,余一丁轻声说道,说到一半话音戛然而止,借着帐篷内的烛光,余一丁看见朵丽娅抬头雨带梨花般的看着他,眼泪无声地淌过脸颊。 余一丁说不下去了,把视线转移到其他地方,他不想再面对朵丽娅,虽然两人是敌对阵营,但一个柔弱哭泣的漂亮女人总是可以让男人忘记她所处的立场,余一丁没想杀她,在青岩没想,现在也不想,当然,一个男人或者一个又老又丑的女人他还是下得去手的,不过面对朵丽娅,余一丁的选择是逃避。 帐外的嘈杂声渐渐平息,也许库赛人都跑去事发现场了,或者都进到伊勒德的大帐商议对策,四周又变得安静起来。 余一丁准备离开这里,他不想杀朵丽娅,在她身上也得不到什么其他有用的信息,于是他又看了一眼仍在哭泣的朵丽娅,就要转身去掀帐帘,朵丽娅仍旧静静地流着眼泪,眼神中却已没有了悲伤,目光变得死一般平静。 “那个……我得离开了,你最好也离开战场回家去。”余一丁终于还是说完了刚才没说完的话,帐篷里的气氛有些沉重也有些怪异,他实在不习惯。 “回家?”朵丽娅目光失去焦点般望着半空中的某一点,木讷地接口说道。 “对,回家。”余一丁斩钉截铁般再次确认,接着又道,“这场战争今夜可能就结束了。” 说完,不再理会朵丽娅,掀帘而出隐没在一片夜色中…… 是的,他的任务是要结束这场不属于他的战争,带着柳翠远走高飞,实现自己周游这个世界的理想,不想却被一个哭泣的女刺客弄得自己的情绪也有些低落,余一丁离开朵丽娅的帐篷后,狠狠地甩了几下头,努力驱散朵丽娅带给他的负面情绪,将思绪拉回这次的任务,凌云子这个老道还真是老谋深算,先不去动伊勒德,他肯定知道主帅的大帐防卫无比严密,余一丁就是不清楚凌云子用的什么办法解决掉两名库赛人将领,可能现在库赛人的营地里已经是鸡飞狗跳,草木皆兵了。 余一丁隐藏在一堆草丛中,距离朵丽娅的帐篷和伊勒德的大帐都不算太远,他要看看这个女刺客会不会去大帐向他们的亲王报告自己摸进库赛人营地的情报,等了好一阵子,朵丽娅帐篷里的烛光已经熄灭,却迟迟不见她出来,余一丁终于确信自己的那番话还是动摇了朵丽娅的决心,也许明天她就会回家? 会,也许…… 见朵丽娅这里没有什么动静,余一丁安心不少,要不然他还得防备库赛人的,那样的话不仅刺杀计划没法完成,可能连他自己的安全都保证不了。 现在凌云子那边已经把库赛人惊动了,班塞部落的士兵大概已是人心惶惶,余一丁想的是能不能再把新到的另一个哈斯部落的首领也干掉,只剩主帅伊勒德和已经损兵折将的尼斯格巴日和卓力格图,不过他目前遇到的问题是伊勒德的大帐虽然很明显很好找,但是其他首领和纵队长的大帐在哪里呢?而且他也不太想杀尼斯格巴日和卓力格图,这两人已经见识了边军守城的威武,可能已经胆寒了,况且余一丁也不认识他俩啊。 继续待在这里没有意义,余一丁想起白天看见的库赛人营地的布局格式,似乎是按照一名纵队长率领五千名士兵的方式圈地扎营,除去已经向南北两个方向离开主营地的两支人马外,还有大概十几支在这里各自扎营的库赛人纵队,暂且不考虑部落首领,余一丁就把目光放在这些纵队营地内的主帐,这十几个纵队长就是他的首要刺杀目标。 确定了目标,余一丁不再停留,小心翼翼地避开巡逻队和暗哨,开始在整个大营搜寻。 夜已深,篝火边吃肉喝酒的库赛士兵越来越少,大部分人都已回到帐篷里休息,还在营区活动的基本只剩下巡逻队。 余一丁像只猫一般在营地四处游荡,库赛人的宿营方式,一般都是十来个人一顶帐篷,经过这样的士兵帐篷时可以听见里面仍有叽里呱啦的说话声。 而有一些帐篷就稍小,门口还有卫士把守,也显得比较安静,余一丁猜测那里就是纵队长以上将领的住所。 半个时辰内,余一丁就靠摸近使用气流离体攻击的方式,把两个这样的营帐里的人包括守卫的军士一起干掉了,居然还没有惊动其他的库赛人,余一丁干得顺手,就这么一路潜行一路暗杀,又干掉三个帐篷里的人后转回到伊勒德的大帐附近,再次躲在朵丽娅的小帐篷边上,犹豫着是否再进去看看,小帐篷内没有烛光,也许朵丽娅睡了,也有可能她已不在帐内。 正在他还在犹豫的时候,西边一处营地传来一声巨大的爆炸声响,接着就看见一团火光冲天而起,余一丁大吃一惊,从他穿越到这个世界以来,还没有发现有人使用火药的痕迹,大梁边军虽强,但也全部都是冷兵器,也许弩箭箭头可以绑上浸泡了猛火油的棉絮等物制成火箭,但本次战争还没使用过,库赛人的抛石机最多就是在所用巨石的外面包裹干草皮革,浇上猛火油点燃后抛出,火炮火枪炸药包之类的东西他在这里还从未见闻。 不仅余一丁吃惊,库赛人的大营立刻就炸了锅,基本上所有的军士都被这巨大的声响惊动,一个个从帐篷内走出,余一丁急忙缩了缩身体,把自己隐藏的更严实一点,他看见朵丽娅也从那顶小帐篷里钻了出来,满脸都是不可思议的神情,所有人都伸长脖子向发出响声的方向张望,也有一些士兵已经往那边跑去。 伊勒德大帐中也急步走出一名三十岁上下身材消瘦的库赛人,此人披着华丽的兽皮大氅,脖子上还挂着一串精美的骨制项链,库赛人特有的小辫也是整齐地编好垂在脸庞一侧,头上是一顶兽皮毡帽,手提着一把两尺左右的短小弯刀,下身是皮裤皮靴,一身穿戴看起来非常勇武,只是眼神阴鸷地望着远处的火光,余一丁不用猜就知道此人正是伊勒德。 他的身旁还有一位中年人跟随,那人身上是一件长及脚背的带帽黑色长袍,袍子上画有一些白色线条组成的仿若图腾般的图案,另外还在肩头挂有一些各种色彩的布条,一直垂到腰际,左手托了一个直径大约一尺的单面皮鼓,右手拿着一截一两尺长的黑色木棍,帽子上别着几根雕翎,下面的脸上勾勒着暗红色的线条,使整张脸看起来狰狞可怖,正跟在伊勒德身后双目微闭口中念念有词,看样子跟凌云子在边军营中的身份类似,余一丁估计是库赛人这方的异士。 朵丽娅见伊勒德两人从大帐中出来,左右扫视了两眼,然后快步走了过去,先是双手交叉放在胸前低头给伊勒德行了个礼,然后又显得更加尊敬地走到那名异士面前,居然单膝跪地像是叩首一般面对那人,而那人只是用手中的短棍轻轻地在朵丽娅的头顶点了一下,然后就不再看她,转脸对着伊勒德说些什么。 余一丁知道这爆炸肯定是凌云子弄出来的,他大致知晓最早的火药就是古时候所谓的炼丹师搞出来的,火药的基本成分硝石木炭硫磺也是大部分丹药的基础材料,而那些整日开炉炼丹的大师们八成也是求道之人,像凌云子这种玄门异士搞出火药来也不奇怪,而且这种用火药爆炸造成的大范围伤害很可能还会被人看作是异术的一种。 伊勒德仔细倾听那个中年人的说话,朵丽娅立在一旁并不言语,此时余一丁距离他不足十丈远,完全可以使用气流攻击杀死伊勒德,但是他不清楚伊勒德身边那个男人有什么本事,所以没有轻举妄动。 中年人正在说话时,有好几名库赛军士从不同方向跑来上前禀报,余一丁只见朵丽娅面色微变,突然凑到伊勒德身边对他耳语了一阵,伊勒德的脸色不停变换,最后重重地哼了一声,然后对着朵丽娅大声训斥,朵丽娅只是低着头没有说话,伊勒德训斥完毕,又转头对那中年人说了几句话,就见那人的脸上露出一个妖邪的笑容,对着伊勒德点了点头,就离开原地向营地外面而去,所过之处,所有库赛军士都单膝跪地,低头不敢仰视此人,而那人步伐看似缓慢速度却无比快捷,眨眼间就消失在夜色之中。 伊勒德看着那名中年人消失后,又转头对朵丽娅说了句什么,朵丽娅再次双手交叉放在胸前,后退几步后才往自己的小帐篷走去。 在这段时间里,余一丁已经把隐身符和御风符各取了一张出来,咬破自己的食指,在隐身符上一点,又默念了凌云子给他的那句口诀,然后将御风符贴在腿上。 等待中年人离开后,朵丽娅正在往自己的帐篷走,此时伊勒德也准备转身回大帐。 余一丁看准时机突然一指气流攻击向伊勒德背心处射去,只见一道血箭从伊勒德身后飙射而出,他也“啊”的大叫一声向前扑倒,此时朵丽娅刚刚走到她自己的帐篷门口,而大部分库赛军士还半跪于地,众人都来不及反应,余一丁也在出手的同时就极速退后而走。 朵丽娅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懵了,呆立片刻才急忙返身跑到大帐前查看伊勒德的伤情,余一丁却是只顾着逃离此地,在他看来伊勒德背心处被这一指气流在不到十丈的距离射中不死也是重伤,根本没有看见被朵丽娅扶着的伊勒德虽然兽皮大氅已经被血水浸湿,却仍然挣扎着想要起身,朵丽娅搂着他的脖子边叫四周的卫士取伤药,边掀开大氅查看,只见大氅下的皮袄背心处有一个一指粗细的圆洞,正有血水渗出,这时卫士也拿着伤药奔出大帐,众人七手八脚地将伊勒德的大氅脱了下来,他的皮袄也被翻开,朵丽娅一眼就瞧见一件精钢冷锻甲在伊勒德的身上寒光闪闪…… 第24章 庆阳之战(七) 余一丁在库赛人的营地内快速奔跑,他身上有隐身符和御风符加持,虽然整个人不可能完全消失行迹,但却似一道青烟一般从众多库塞士兵眼前一掠而过,等这些士兵反应过来时早已不见踪影。 半柱香的时间,余一丁一口气从大营跑到土梁上,隐身的效果渐渐消失,他的身体从若隐若现的状态下恢复了正常,余一丁停下脚步,转身趴在草丛中向库赛人大营望去,只见东北面一处营地还在燃着大火,依稀可以听见那边传来库赛人的呼喊声,其余的地方只有大帐附近还是灯火通明,却因距离太远看不真切,剩下的营地只剩一些星星点点的篝火,由于不断有士兵跑来跑去使那些篝火忽明忽暗,连帐篷都看不清楚了。 余一丁不知道伊勒德是否已经身死或重伤,也不清楚凌云子搞出这么大动静后会有什么后手,思来想去还是找了一个背风处的草窝子将自己隐藏好,准备待到天明再做打算。 草窝子里余一丁合衣迷迷糊糊地打着瞌睡,脑子里一片混乱,眼前不时浮现出一幅幅画面:那个哭泣的漂亮女刺客,伊勒德身边怪异的中年人,惊人的大爆炸,伊勒德身后喷射出的鲜血…… 等他再次醒转过来,天色已微微发亮,东边的天际已经泛起了些许的鱼肚白,头顶是深蓝色的天幕,几片薄云旁边一轮下弦月挂在东边的天顶,随着天边就要升起的太阳而变得模糊又惨白。 余一丁翻身活动了一下有些麻木的手脚,在草窝子里睡了那么久,没有获得异能以前是不敢想象的,别说这么合衣躺下,就算有个帐篷让他睡地上,估计地底的凉气也会给他弄个感冒或者发烧什么的,而现在那些绿色气流自行在体内进行周天运转,带给他的仅仅是手脚微麻,身体却是暖洋洋的。 爬到土梁顶部拨开草丛向着库赛人营地的方向张望,下面的大盆地中弥漫着一层薄薄的晨雾,那些灰白色的帐篷在雾中半隐半现,偶尔也能听见一些战马嘶鸣的声音,却看不见一个人影,余一丁再往土梁上望去,昨天那些疑是库塞人哨兵住的帐篷依旧扎在百丈之外的土梁顶上,还是看不见一个人,只有一些早起的鸟儿在四周欢快地鸣叫,周围的一切显得神秘而宁静。 返回草窝子里,余一丁把身上沾着露水而有些湿润的夜行衣换了下来,又胡乱吃了些干粮,这时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终于从朝霞中射出云层,余一丁再次爬到土梁顶部,阳光虽然还没有射进整个大盆地中,但是那里的薄雾却已经变得更加稀薄,整个的库赛人营地又开始渐渐显露出来,陆陆续续有库塞士兵从帐篷中钻了出来,不一会儿,一阵低沉的号角声响了起来,库赛人的营地内不时有快马从各个大营奔向中间伊勒德的大帐。 余一丁紧张地望着那些骑在马上的草原骑士,他不知道接下来库赛人吃过早饭后是准备出击还是退兵,可能过不了多久就会有答案。 余一丁就这么趴在那里等待着答案,一刻钟过去了,三刻钟过去了,大半个时辰都快过去了,太阳已经完全升起,大盆地中的薄雾早已散去,可那些进入伊勒德大帐的库赛人却一直没有出来。 余一丁纳闷,那些被号角召集到大帐的明显是各营的将领,无论伊勒德的死活,总该有个决断?这些人进去那么久都不出来是怎么个意思?难道库赛人对下一步是进攻还是撤退到现在都没定下来?要进攻也是趁早,目前库赛人还有十万左右的兵力,大梁边军不到三万,库赛人还是有兵力上的优势,但拖得越久对边军就越有利,毕竟大梁援军一到对于库赛人来说就没得打了,哪怕最后两个较远部落的援军赶到也只能撤兵。 余一丁正百思不得其解,这时忽然又听见土梁上库赛人哨兵吹响了号角,终于有两三人从大帐内出来,骑上马就向土梁顶上的哨兵帐篷而来。 余一丁正在猜测发生了什么事,那几人已经策马冲到土梁之上,而从庆阳方向也有三匹快马上了土梁,来到哨兵帐篷边。 余一丁距那里有百丈左右,只看见是三名身穿边军铠甲的骑兵,却看不清相貌,其中一人肩上插了一杆白色小旗,库赛人哨兵挥手示意,那三人跳下马背,双手高举表示没有武器,任由几名哨兵上前搜身。这时那几名从大帐出来的库赛人也到达了哨兵位置,与那三名边军交谈了几句,然后三人复又上马,跟随那几名库赛人向大帐而去。 这三人明显就是边军的使者,余一丁不知道他们是来下战书还是劝降书,反正左右没有他什么事,继续趴在原地等待就好。 又过了大概一顿饭的功夫,余一丁看见那三名边军使者由几名库赛人陪伴着从大帐出来,几人在帐外又交谈了一阵,那三名边军使者上马就往回走,越过土梁上库赛人的哨兵时并不停留,直接向着庆阳方向绝尘而去。 余一丁不由地有些期待,也有些紧张。 没过多久,大帐内走出一群人,分别上马往不同的大营而去,同时,库赛人的营地响起了几声低沉却悠长的号角声。 又过了一阵,库赛人士兵开始行动起来,他们一群群地钻出帐篷,大部分在列队,也有人开始拆帐篷收拾东西,看这架势就是准备拔营了。接着就是以各个大营为单位,步兵在前骑兵殿后,一队队整齐有序地开始向西缓缓前行。 最后,就连土梁上库赛人的哨兵也开始拆帐篷,待他们的大军都已经向西走出很长一段距离后,又从土梁下方往东的好几个方向冒出二三十匹库赛人的快马斥候,逐渐汇聚到哨兵帐篷处,然后与哨兵汇集成一队向西而去。 看到这里,余一丁不禁转身躺倒在草丛里,惬意地闭上眼睛,任由阳光铺洒在自己身上,脑海里就只有一个念头:库赛人终于走了,这场仗就算是结束了…… 躺了一阵,余一丁坐起身,向土梁两侧望了望,西面那些库赛人斥候和哨兵的身影已经渐渐远去快要消失在视野中,东面的土梁下就是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也看不见一个人影,看来库赛人是真的撤兵了,不过余一丁还是担心现在就往东走会碰见库赛人昨日分兵南北侧翼的两支人马,万一这时候往庆阳走正好撞上这两支部队,连躲都没地方躲,还是再等等,不着急这一时半会儿的。 想到此处,余一丁干脆重新躺下,换了一个舒服一点的姿势,美美地闭目养神,心头的期盼和紧张情绪消失后,就开始想些其他的事情,憧憬着回到庆阳就跟薛长龙和钟离宇辞行,带上柳翠前往峡关郡,一定要去黄河渡口看看,那可是余一丁的一个小目标。 就这么躺了近一个时辰,眼看着就要到正午,阳光也刺得余一丁眼睛都快睁不开了,他一骨碌从草丛里爬起来,正巧望见土梁下远远地有十来匹快马从庆阳方向奔来,急忙缩身蹲在草丛里,看不真切马背上是些什么人,余一丁不敢贸然露头。 一直等到那十几骑跑到土梁下方,余一丁才看清楚骑士们都身穿边军制服,赶忙直起身在土梁上双手挥舞又叫又跳,那些骑兵也看见了他,径直策马向这边奔来,待到再近些时,余一丁已经看见领头的一匹马上坐着的正是林啸天,立刻笑嘻嘻地迎了上去。 双方距离还有三五丈时,林啸天跳下马快步向余一丁走来,到了近前忙道,“余先生可还安好?” 余一丁哈哈一笑,说道,“林统领看我这样可像是有事?” 说着林啸天已到他跟前,上下打量了一下余一丁,见他身无寸伤生龙活虎,欣慰道,“无事便好!余先生,这就请上马回庆阳,我们路上边走边说。” 余一丁接过旁边一名军士牵过来的一匹空马缰绳,翻身上马,林啸天与他马头并行,其余军士也策马缓缓跟在二人身后往庆阳而去。 一路上二人边走边聊,余一丁也知道了这一天里发生的诸多大事。 首先,凌云子在今日凌晨已经返回庆阳,进城时已是发髻散乱,而且长袍破烂浑身是血,十分狼狈。 据他所言,半夜库赛人营地的爆炸正是他所为,他杀了班塞部落的哈丹巴特尔和其手下的一名纵队长之后,一直在库赛人大营内伺机而动,途中看见余一丁灭杀几名库赛人纵队长,又往伊勒德大帐而去,知道余一丁是想刺杀伊勒德,于是他就潜到营地东北部准备再搞出一些动静吸引库赛人注意,以便余一丁下手,哪曾想正准备对一座大营的纵队长帐篷下手时,正巧遇见一名巡夜的库赛人巫师,两人斗法的动静引来不少库赛人军士,凌云子知晓今日不可能全身而退,于是使用秘术一搏,那名库赛人巫师和一些军士被当场炸死,而他也身负重伤,趁爆炸引发大火造成混乱后逃出库赛人营地,此时他已无力再战,只好返回庆阳。 其次,凌云子回到庆阳后将任务过程简单告知薛长龙,表示余一丁已经前往刺杀库赛人主帅伊勒德,因他引发的爆炸很可能会让库赛人营地陷入混乱,余一丁有很大可能刺杀成功,而且敌军现在不仅主帅和部落首领都有伤亡,还有七八名纵队长也已被杀,可谓群龙无首军心涣散,薛长龙闻言做出决断,无论余一丁刺杀伊勒德成功与否,他都将在清晨派出三名使者前往库赛人大营,递交劝降书,如果库赛人就此退兵将是最好结果,如果不接受边军也可以提前做好准备应战,后来的事情余一丁全都看在眼中,使者到来,库赛人退兵。 最后还有一事林啸天说的吞吞吐吐,不肯言明,只说回到庆阳后自有钟离宇亲自告知,余一丁猜测不过是库赛人退兵了,自己马上就会离开边军,钟离宇肯定希望自己能够留下来为边军效力,这种事情由林啸天来说确实不太方便,也显得不够诚意。好在此时庆阳已在眼前,余一丁心中释然,到时候答不答应钟离宇的请求还不是自己说了算,于是跟随众人进城前往边军大营。 早有城上哨兵在看见林啸天余一丁等人渡过碧水河时就已通报薛长龙和钟离宇,因此余一丁等人刚一进城门就看见他们二人立在营门口等候众人,这是很罕见的事情,一般主帅在大帐门口迎接就很不错了,林啸天见状急忙招呼其余军士下马,余一丁也跟着一起,众人在林啸天带领下快步向营门口走去。 来到薛长龙和钟离宇面前,林啸天带头跪地,朗声道,“末将幸不辱命,已将余先生安全寻回。” 其余军士一起拜伏,只有余一丁站在那里满脸笑意地望着二人,他只是奇怪这个时候柳翠跑哪里去了,那个丫头应该比钟离宇二人更为积极地来迎接自己,不过这种事他也不便多问,只是看着二人含笑不语。 薛长龙略微尴尬地笑着伸出双手让众人起身,林啸天见状表情也有些不太自然,这时钟离宇说话了,“林统领与众位军士辛苦了,先下去休息,我和薛元帅有话要跟余先生单独说。” 说完右手一伸,面对余一丁朝大帐方向做了个请的手势,“余先生,请移步大帐说话。”余一丁一头雾水,跟着就往大帐走,钟离宇和薛长龙也紧步跟随。 进了大帐,里面却是空无一人,余一丁在想二人接下来应该要求自己留在边军,于是对二人问道,“薛元帅,宇公子,又有何事相商?我妻怎么未曾前来?” 薛长龙沉吟道,“这个……” 钟离宇拱手接口道,“余先生,实在对不起!我有愧先生重托,尊夫人被人劫走了。” “什么?!”余一丁闻言如遭雷击,不可置信地看着二人,失声道,“什么时候的事情?” 钟离宇面带惭愧地说道,“今日凌晨四更前后。” “何人所为?”余一丁的眼神像是要吃人。 “库赛人的随军萨满阿格兹,也是他们的国师。”钟离宇低沉道,随手从怀中掏出一块绢布递给余一丁。 余一丁急忙接过绢布一看,上面写着几行血色的汉字:尝闻余先生以仙人自居,窃以为远非草原萨满之敌,惟愿与先生一决高下,如今两军对垒,切磋多有不便,特来此请尊夫人草原一行,留书一封,万望先生见字即至,吾将于齐格格峰扫榻相迎,阿格兹留书。 余一丁看完后半晌不语,眉头紧锁,钟离宇见状低声说道,“对不起余先生,尊夫人遭此劫难,在下难辞其咎,你看……” “齐格格峰在草原何处?库赛人国师有什么来头?萨满又是怎样的存在?”余一丁粗暴地打断钟离宇的话,一口气抛出三个问题,弄得钟离宇也是尴尬不已,正想回答时,薛长龙开口了。 “还是本将来回答余先生的问题,齐格格峰在阿古达木草原最西边,库赛人的山鹰部落就在那里繁衍生息,距离庆阳大概千里。萨满是草原上身怀异术的巫师,他们常年都在齐格格峰上修炼,如果行走草原就会帮助各个部落的库赛人占卜驱邪,其中的佼佼者会被科塔利家族收买拉拢成为国师,专门负责保护王族人员,传闻他们都有夺天地造化之法,鬼神不测之术,先生此去定要多加小心才是。” “原来如此,多谢薛元帅解惑。”余一丁拱手答谢。 “唉,这次先生爱妻被劫,边军要负很大责任,没想到在防卫森严的庆阳还能发生这等事故,真是折煞本将了,万望先生莫要怪罪公子。”凌云子和余一丁两人帮了大梁边军天大的忙,结果还出了这般变故,薛长龙也是愧疚万分。 “刚才我心乱如麻,言语间若有得罪还请宇公子、薛元帅见谅。”余一丁岂是不知好歹之人,他知道薛长龙的一番话就是给大家找个台阶下,于是就坡下驴也赔了个不是。 “哪里,余先生言重了,有何差遣尽可提出,本公子定当竭力满足!”钟离宇其实并不恼余一丁态度,事不关己,关己则乱,何况是恩爱夫妻,他可以理解余一丁,也希望能够给予帮助。 “请宇公子给我准备一匹脚力好的骏马,另外再备十日清水口粮,我即刻上路。”说完这些,余一丁的脑海中不禁浮现出在库赛人营地看见的那名站在伊勒德身侧的怪异中年人…… 第25章 草原巫师 “好,我这就派人准备。”钟离宇说道,“不过现在已是正午,余先生可以先用过午饭再出发也不迟。” 余一丁心急如焚,巴不得立刻插翅飞到齐格格峰救出柳翠,哪里还有心思吃饭,他忙道,“不用了,待公子帮我准备好所需事物就走。” 薛长龙也在一旁劝道,“余先生,现在库赛人大军刚走两个多时辰,先生若着急赶路十有八九会遇上他们,最好迟些动身,在夜间与其相遇就容易避过。那萨满的目标是先生,定不会加害先生爱妻,切莫慌了手脚。” 余一丁恍然,对呀!对方目标是自己,劫持柳翠只是怕自己不去,这样看来在见到自己以前柳翠应该是安全的。 想到此处,心下稍定,拱手对二人说道,“倒是我鲁莽了,就依二位的意思。” “余先生乃性情中人,真豪杰也。”薛长龙微微一笑,“来人,备饭。” 钟离宇立刻安排人手准备马匹物资,这时林啸天、刘豹、李忠等几位与余一丁熟识的边军将领也前来大帐,连凌云子都裹伤前来,余一丁见他到来,急忙握了他的手渡了些疗伤气流过去,凌云子立刻眼露惊奇之色,他觉得自己身上的伤势好像立刻恢复了两三成,这才感受到余一丁异术的厉害,暗暗抱定了结交之心。 柳翠之事大家都已知晓,余一丁冒死潜入库赛人大营刺杀,边军却连他的老婆都没有看护好,众人都有些羞惭,也知道余一丁回来得到消息可能就会立刻出发,所以这几人急着赶来送行。 于是这顿饭就成了给余一丁的送行酒,众人心知他这一去可能再见无期,饭桌上就有些依依不舍,刘豹李忠伤感之下多喝了两杯,一直同余一丁称兄道弟,却早早离席。 薛长龙还是只喝茶水,他对余一丁再次表示感谢,这次库赛人来袭轻易就被击退,余一丁功不可没,薛长龙欣赏之余倒希望他们能有重见之日。 钟离宇心中愧疚最深,现在他也无颜再招揽余一丁,只希望这次他们夫妇二人都能平安无事,并告诉余一丁以后若是路过临云县郡可以去郡王府找他。 林啸天与余一丁一起袭营,也算是生死之交,又见识过余一丁的所有异术,心底里是非常佩服,对他的离去也是惋惜不已,席间直言相见恨晚。 凌云子并无多言,只是再次提及峡关郡之约,此间战事已止,不日他就将返回峡关郡,嘱托余一丁日后路过峡关时一定要到他的居所小坐。 这顿送行酒吃了小半个时辰,待几人陪着余一丁从大帐中出来时,正看见准备马匹物资的卫士牵着一匹膘肥体壮的骏马,马鞍后拴着食物袋和水囊,立在帐外等候。 这时凌云子走上前来,面色复杂地从怀中掏出几个半尺来长三指粗细的竹筒递给余一丁,说道,“这是我师门不传之搏命密术,旁边引线点燃后数五个数,五丈之内神鬼不活,以小友异术,辅以此术可作为保命之手段,慎用。” 余一丁想起昨夜的爆炸,郑重收好并拱手道谢。 凌云子退后,余一丁上前接过卫士手中的缰绳,牵马与几人缓缓向庆阳西门走去,钟离宇又将一张地图交给余一丁,那是库赛人聚居地的分布图,余一丁放入怀中收好,待出了西门,他翻身上马,抱拳拱手道,“各位请留步,今日一别,他日有缘再会,告辞!” 众人纷纷挥手道别,只有凌云子加了一句,“小友莫忘所约。” 余一丁再次拱手,随即拨转马头扬鞭催马而走,只留下一溜烟尘。 …… 傍晚时分,余一丁已在草原奔行近百里,此时他正策马立在一座满是岩石的小山顶部,放眼望去,下面是大片的草原,一条玉带似的河流在其间蜿蜒穿行,无数库赛人的帐篷沿着河水搭建,正是撤退途中的库赛人大军。 余一丁下马走到一块大岩石边上,取下马匹驮负的干粮袋水囊,将这畜牲拴在附近的一棵小树边吃草休息,自己也吃了些东西,然后靠着石壁歇息,等待天黑后再找机会越过大军渡河继续向西。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余一丁正眯着眼睛打盹,忽然听见右侧的山坡上传来一阵细微的响动,似乎是什么东西踩着散碎的岩石发出的声响,不禁一骨碌爬了起来,紧贴着石壁慢慢向左侧靠过去,抬眼望见他的马还在旁边的草坡低头吃草,偶尔抬头双耳四下转动,没有特别异常的反应,那就说明右侧发出响动的肯定不会是猛兽,应该是有人过来踩在石头上发出的动静,余一丁立刻掏出一把腰间的匕首扣在手中。 在这茫茫野地,临近日落又悄然接近,是敌非友的可能性非常大,余一丁已暗自盘算,如果对方露面,他手中匕首就会向那人的下三路招呼,只要先废了对方的腿脚,拿住以后再行盘问也不迟。 可是他靠在石壁左等右等,半天却不见动静,仿佛那人又凭空离去似的,四周却是一片安静。 余一丁心下纳闷儿,正准备探身查看,忽然听见大岩石的右侧传来“咚~”的一声鼓响,声音不大却来得突然,震得他一阵气血翻涌。 余一丁暗道不好,猛然听见正在吃草的马匹“唏律律~”发出一阵马嘶,转头看见那畜生正仰头伸脖不停地叫唤,扯得小树都不住摇摆。 他顾不得许多,猛地从大岩石后闪身而出,一眼看见一名装扮与昨日伊勒德身边怪异中年男人相似的家伙正立在岩石一侧,左手持一面尺许大小的皮鼓,右手握了一根短木棍,只是脸上还多了一个相貌怪异的面具。 那人见余一丁从岩石后面现出身形,正准备再次敲击皮鼓,余一丁不由分说挥手就朝对方大腿掷出匕首,那人却在电光火石的瞬间扭身避过,同时手中的皮鼓又是“咚~”的一声闷响,那匹马再次受惊嘶鸣,余一丁更是感觉浑身血液仿佛要沸腾似的难受,于是不等那人再有动作,右手指尖一道白气激射而出,直取那人的胸腹,这一招显然大出那人的意料,费劲力气扭身躲避也因为距离太近而被气流射进右腹,只听“啊”的一声惨叫,那人右手捂住伤口踉跄后退。 余一丁正待欺身上前,忽然从不远处的几块岩石后面同时闪出几条身影,成合围之势冲向余一丁,其中一人快速奔至受伤之人身旁将他扶住,余一丁见几人来势迅猛,自己先机已失,只好将身体倚在岩石旁边,让自己只是两面对敌,眼神警惕地望着对面几人。 从这几人的装扮来看,正是薛长龙口中的草原萨满,应该都是与那个库赛人国师阿格兹是一路人,于是余一丁沉声问道,“几位就是草原上的萨满?你们的国师阿格兹在哪里?速速带我去见他。” “桀桀桀桀……”那群人中扶着受伤之人的那位发出一阵阴笑,尖着嗓子说道,“你就是阿格兹师兄口中的异人?果真敢来赴他的比试邀约,居然在四师弟的两通鼓声中不倒,还伤着他了,算是有些本事。” 余一丁诧异这名萨满的汉话如此流利,估计是经常潜入大梁,也不多想,再次说道,“废话少说,阿格兹不是要与我切磋吗,他人在哪里?” “哼哼,想要见我师兄好办,先过了我这一关再说。” 说着那人将受伤之人交于另一名萨满搀扶,说道,“来,让我乌萨苏领教领教你的本领。” 余一丁不禁皱眉,对方一共五人,已经伤了一位,还剩四人,如果需要将这几人全部揍趴下才可能得到阿格兹的下落,自己还是真要费些手脚的,看来得想办法速战速决。 念及于此,余一丁身上绿光大盛,整个人仿佛被一层绿芒包围,连面目都已隐隐看不真切。乌萨苏虽然带着面具,但面具下的一双眼睛还是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在他看来,刚才余一丁打伤四师弟的那一手应该是传说中的气功,可现在这种情况他只从某些典籍中见过类似描述,余一丁就像一个恶鬼,浑身散发出幽幽鬼气,让他们这些相信万物有灵,整日里占卜驱邪,修炼异术与鬼神打交道的萨满都觉得他仿佛是来自地狱的邪神。 乌萨苏不禁有些慌乱,但四下一望,自己这边还有四人,而且就算余一丁是地狱来的恶鬼,萨满的专长就是驱邪捉鬼,何必惧怕?这样一想他的胆气又是一壮,好歹自己的师兄是国师,自己也是草原上数一数二的萨满,怎能被这邪魔外道唬住,不禁开口道,“哼哼哼,我原以为你修习的是玄门异术,不曾想却是这等邪魔外道。” 不等余一丁再有何言语,只见他右手抬起,两指抵在额头,嘴唇微动,口中念念有词,眨眼之间已将口诀念完,右手两指对着余一丁一指,左手不知何时多了一只单面小鼓,拇指扣住鼓沿,其余四指在鼓上一敲,“咚~”的一声响,这次那匹骏马没有任何异动,而余一丁却感觉自己的脑袋中嗡地一声炸响,像是站立不稳般身体左右摇晃了两下,连那层绿光也黯淡了不少。 那鼓声确实有惊魂摄魄的作用,若是孤魂野鬼或者邪魔秽物听闻鼓声就会浑身颤抖,无力再战。乌萨苏一击得手,不由得信心大增,只见他不再敲响皮鼓,而是左手一翻,将那皮鼓转了一个方向,如同拖着一只大盘子,右手食中二指在皮鼓边缘快速画上一圈,没见他再有何动作,那皮鼓中间凹陷处就开始冒出丝丝灰气,转眼间就升腾在半空中足有磨盘大小,形成一个眉眼口鼻俱在的鬼头,只见那鬼头的嘴巴大张,整个头颅向余一丁急速飞来,两人之间相隔的两三丈距离转瞬即至,而且那鬼头在飞行过程中越变越大,似乎是要将余一丁一口吞下。 余一丁见状不禁骇然,这个乌萨苏使出的法术都是他未曾见闻,可是自己也就那么两种异能,只能是将周身的绿气催到极致,一边后退一边左右两手各射出一道白气,穿过那灰气形成的鬼头直取乌萨苏的面门。 乌萨苏却不躲闪,只是将手中的皮鼓一举,余一丁射出的两道白气就射在皮鼓表面,发出“噌噌”两声,仿如金铁相交,却不知那鼓皮是何材质。 不过那皮鼓虽然挡下了这两道气流,却也在其表面形成两个深深的凹坑,似乎那两道气流的力道再大一点点就会被洞穿。 余一丁惊讶,没想到这皮鼓居然如此结实,而乌萨苏更是惊惧,他的这面皮鼓是其师尊亲传于他,连阿格兹都没有得到,鼓面是用齐格格峰上的雪山熊皮制成,这种熊皮坚韧异常,枪矛箭石皆不能破,甚至连在上面留下些许痕迹都做不到,不想却被余一丁的两道气流差点洞穿,可见这气功是何等强大。 更让乌萨苏惊讶的是余一丁虽然射出两道气流,可他也被那灰色鬼头一口包住,似乎已经将他困在那鬼头内,但却迟迟不能对余一丁造成伤害。那些灰气都是往日乌萨苏驱邪斗法时捕获的各种魂魄厉鬼,被皮鼓束缚作为攻敌之用,往日使用时被鬼头吞下之人只消片刻就会七窍流血而亡,而眼前的余一丁似乎不受任何影响。 余一丁只感觉自己四周突然变成灰蒙蒙一片,好像一下子身处另一个空间,不时有黑影在眼前闪过,耳边也传来阵阵鬼哭神嚎,不过除了这些以外也没有其他的不适,他只得用周身绿气将自己裹了个严实,那些黑影似乎是想冲进他的身体,可碰到余一丁的护身绿气就急剧消散,同时不断有惨厉的鬼哭声传出,护身绿气不破也就伤不到自己,余一丁心下大定,只是双手不停地向着自己判断的对方立身的位置射出白气。 而在乌萨苏几人看来,那鬼头虽然将余一丁包住,却是不断变换着形状,已经看不出是一个头部的模样,而且那些灰气还在不断翻滚稀释,仿佛承受不住余一丁身上散发出的绿气,只见鬼头内余一丁周身的绿光越来越盛,又不断有白气冲出射向众人,几人刚才看见乌萨苏的皮鼓下场,当然得闪身躲避这些白气,一时间双方都是手忙脚乱。 片刻之后,鬼头的灰气彻底消散,余一丁耳边那些神鬼哭叫声戛然而止,紧接着眼前一亮,周遭景色已恢复初时模样。 乌萨苏则是忽然连退数步,手中皮鼓终于像是不堪负重般现出几道裂口,接着“嘭”的一声裂口处的鼓皮断裂翻卷,彻底破损,同时乌萨苏的口中噗地喷出一口鲜血,面具下也看不清他的脸色,整个人也立刻委顿瘫倒在地,周围几人都知道他这是法术反噬,急忙抢上前来将他护住。 余一丁没动,只是冷冷地望着乌萨苏,将包裹全身的绿气收回体内,说道,“这下你可以告诉我阿格兹的下落吗?” 乌萨苏强撑着想要站起来,不想口中又咳出一口鲜血,那鬼头术是他的最强法术,反噬也最为强烈,本想一招制住余一丁,却不曾想落得如此下场,现在想起身站立都非常困难,就更别说继续跟余一丁斗法了。 他只好任由另外两名萨满搀扶,眼中怨毒之色一闪而过,有些虚弱地说道,“你赢了我,自然有资格跟我师兄切磋,咳……咳,你去齐格格峰找他。” “我知道他去齐格格峰,现在应该还在路上,你告诉我他的行走路线,我自会去找他。”余一丁接着说道。 “咳,早上大军撤离时师兄还跟随一起,后来他就先行一步,估计现在已过卡亚那向科塔利而去,然后再前往齐格格峰,咳咳。”乌萨苏没敢隐瞒,将阿格兹的路线和盘托出。 “他所劫持的女人呢?”余一丁追问柳翠下落。 “由一名女武者押送,随师兄一起走了,”乌萨苏不知道柳翠身份,奇怪余一丁问这些干嘛。 “行了,你们走,别再让我碰上,否则绝不留情。”余一丁不是嗜杀之人,而且杀死这几人也可能激怒阿格兹,那样对柳翠也不利,所以打发走这几名萨满他还要继续赶路。 乌萨苏却大感意外,他已暗中做好鱼死网破的准备,本以为余一丁问完话后就要杀人灭口,哪想到他会放过自己几人,狐疑之下几人面面相觑都没有行动,余一丁却不耐烦地冲着他们挥了挥手,径自向自己的马匹走去,根本没有理会众人,几人见他真的走了愣了半晌也就相互搀扶着下山离去。 第26章 狼群 余一丁没再理会那几名萨满,现在已经打探到阿格兹的行踪,他只等天色再黒些就出发,如果那时乌萨苏胆敢再次阻挡他,余一丁将不会再留他性命。 天色已完全黑了下来,余一丁整理好行装,牵着马下了小山,白天他就已经在山上看好路线,现在下山后骑上马往南而走,准备绕过库赛人的营地,只是一直保持距最近的营帐百丈开外,这里距离庆阳百十里路,已经算是草原深处,以往边军就算追击草原骑兵也不会深入到这么远,所以库赛人没有派出外围的巡逻队,只是在营帐附近安排了岗哨,余一丁骑着马在这个距离小跑前进,根本不用担心被人发现行踪。 向南四五里后他的右侧已经看不见再有库赛人的营帐,于是余一丁转向朝西,一会儿功夫就来到先前在小山上看见的河边,远看觉得是条小河,走近了才发现河面还是有二十多丈宽,都超过碧水河的宽度了,流速虽然不算很快,但如果太深就比较麻烦了,余一丁有些发愁,他倒是可以游过去,马怎么办呢?在这茫茫大草原上没有马只靠脚赶路实在太不靠谱。 站在河边,望着北边库赛人营地那些依旧燃着的篝火,余一丁左思右想也没有找到过河的好方法,四周就是大片的草地,连棵树也没有,看来只有再摸到库赛人营地去看看又没有小船之类的渡河工具了。 余一丁在河边寻了一处平坦的地方,把马背上的行囊取下来藏好,又找了一块大一点的鹅卵石将马匹的缰绳压住,做完这一切后,余一丁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装备,沿着河向库赛人的营地摸去。 接近营地时,余一丁发现距离河边最近的营帐都有五六丈远,点燃的篝火也不是很多,都是四五个营帐中间燃着一堆,三两个值夜哨的军士围坐在火堆旁聊天烤火,进入大漠腹地后,库赛人的警惕心放松了下来,巡夜也不像在碧水河边扎营时那样的紧张。 余一丁不是来搞偷袭或者刺杀,他就是看看河边有没有可以渡河的小船或者皮筏,所以就一直沿着河边前进,摸索了大概三五十丈,还真看见前面不远处靠着岸边的水面漂浮着一个像是船一样的东西,因为夜色原因看不真切,只不过就在那里的岸边帐篷旁燃着一堆篝火,两个库赛人军士正坐在那里喝酒聊天。 余一丁将自己隐在夜色中,匍匐着紧贴一座帐篷盯着不远处的两个哨兵,身边帐篷里的库赛人说话都听的清清楚楚,那两人距离他只有六七丈远,每人手中拿着一只前端叉着肉块的木棍在火上烧烤,不时啃上一两口肉,同时又提着酒囊就着肉喝上一口。 余一丁迟迟没有行动,他没有直接动手杀掉这两人,只是考虑能不能在不惊动哨兵的情况下弄走那只小船。 思索片刻他后退了几丈,悄悄地下水,缓缓地向小船摸了过去,只在水面露出半个脑袋,眼睛紧紧盯住那两名哨兵,双手在水下划动,悄无声息地一点点接近那只小船。 快到面前时才借着岸上微弱的火光看出来那东西应该就是一个皮筏子,好些个充满气的皮囊被绑在一起,上面铺着一层木筏,也没有船舷,形成了一座漂浮在水面的平台。 余一丁很轻易地就将自己隐藏在皮筏后面,现在他要做的就是把那条固定皮筏的绳索弄断,将皮筏弄走就可以了。 不远处的那两名哨兵喝了一阵酒,有一人起身向河边走来,余一丁赶紧在皮筏后隐藏好,那人走到河边很响地对着河水撒了一泡尿,余一丁万分庆幸自己是在上游处,右手都抬了起来差点忍不住就要干掉这名哨兵,想了想还是强忍着放下了手,完事后那人摇晃着回到火堆旁跟另一名哨兵说了些什么,另一人也起身,然后两人拿起身旁的长枪一起向营地中央走去。 待两人离开,余一丁赶紧将拴住皮筏的绳索弄断,就这么推着皮筏向马匹待着的地方游去,他要过河的地方是上游,还好水流缓慢,余一丁推着皮筏稍微往河中心靠了靠,慢慢地离开了库赛人的营地。 等他回到渡河的地点,那匹马还在原地,余一丁将行囊重新拴在马背上,然后牵着马小心地上了皮筏,皮筏依旧稳稳地漂浮在水面,载着一人一马缓缓地向对岸飘去,等飘到靠近库赛人营地的水面时,他们已经快要到达对岸了。 过了河,余一丁大致盘算了一下,如果乌萨苏没有撒谎,傍晚时分阿格兹已经到达卡亚那部落,不出意外应该在那里歇息一夜,等天明才会继续赶往科塔利部落,但也有可能他们下午就已经赶到卡亚那,然后不做停留直接前往科塔利,那样的话夜间就不知道会在哪里过夜了。 余一丁参照钟离宇给他的地图,过了这条河流不到二十里就是卡亚那部落的聚居地,他要先赶到卡亚那再做计较,虽然是在夜晚,但二十里地对于赶路的余一丁来说就是一顿饭的功夫。 …… 此时他正在一个斜坡上,坡下就是成片的灰白色毡房,基本上每一座毡房旁边都有牛羊牲畜的圈栏,紧挨着圈栏的就是成垛的草料和木材,不少的毡房内还透出灯火的光亮。 余一丁估计这里就是卡亚那部落的一个牧民聚居点了,看这个规模大概也就几千人的样子,青壮年男子都被尼斯格巴日带领着上了战场,没有战死的都随大军一起行动,现在还在那条不知名的河畔扎营,剩下的这些老弱妇孺留守在这里,但整个部落肯定不止这些人,应该还有其他的聚居点,余一丁这样猜测。 草原上一个部落并不只有一个聚居点,都是根据草场和水源的大小位置而分散在不同的地点,这里估计也就是卡亚那部落的某一个聚居点而已,而且现在已经是秋季,这个冬天留在这里的人们会就地扎营住下来,直到明年开春开始迁徙游牧。 余一丁观察了一阵,正准备下坡去看看,在这里没有大批的军队,他就是个过路的,应该不会遇到什么麻烦,何况如果阿格兹在这里过夜就最好,正好可以见面了,说不定今晚就可以将柳翠救出来。 余一丁这么想着就打马缓缓向坡下走去,没走多远他忽然看见在聚居点外围的几个牲畜圈栏不远处闪动着一些绿色的幽光,余一丁勒马停住了脚步,看见那些绿光还在慢慢向圈栏移动,他猛然反应过来,这些绿光应该是狼的眼睛。 现在已经到了秋季,草原上的食物开始匮乏起来,那些野兔和旱獭之类的草食性动物都已经储备好过冬的粮食深藏在土洞中,以它们为食的野狼们也渐渐地寻觅不到它们的踪迹,而体型大一些的黄羊和马鹿又不是一两条狼就能捕获的,所以在春夏之季都是一两头一起活动的野狼现在也是成群结队地寻找食物,如果遇见游牧人的牛羊群就紧紧跟随,在夜间寻找机会偷袭牲畜。 余一丁望着那十多个散发着瘆人绿色荧光的狼眼没有动作,而这时候那些本来摸向牲畜圈栏的狼群也发现了他,立刻望向余一丁这边并停止了动作,余一丁的坐骑是匹膘肥体壮的战马,此时并不像那种见着狼群就慌了神的普通牲畜,依旧立在草坡上一动不动,警惕地望着坡下的狼群。 狼群似乎觉得这坡上的一人一马比圈栏里的牲畜更好对付,关键是余一丁胯下的战马,足有一丈多长五六尺高,可能野狼们觉得这头牲畜再加一个余一丁能给它们提供足够多的肉食,而且除了这一人一马外在余一丁身边并没有令它们无比讨厌的牧羊犬跟随,看起来应该可以轻易捕获,于是一个个面对着余一丁的方向龇牙咧嘴蠢蠢欲动。 这时候一直蹲坐在狼群最后面,体长足有六七尺,有着一身黄白色皮毛的狼首领站了起来,绿莹莹的眼珠一直盯着余一丁,慢慢地向坡上踱来,直到离他还有五六丈的距离才停下脚步,再次蹲坐在地上,眯起细长的眼睛打量余一丁,而余一丁胯下的骏马则有些不安地打着响鼻,一只前蹄在草地上不停地刨动,余一丁伸出左手在马的脖子上轻轻拍了拍,又捋了捋它的鬃毛,示意它安静下来,自己则是将一只匕首掏出来握在右手,目光警惕地看着眼前的狼首领。 就这一阵功夫,其余的几条狼已经离开了原来的位置,悄悄地向余一丁的两侧包围。余一丁早已将狼群看了个清楚,加上面前的狼首领一共有九条,现在首领的背后只跟了三条体型稍小一些的灰白毛色的野狼,其余的五条分成左三右二向余一丁的两侧包夹而来,此刻的距离都在十丈开外,这下除了余一丁身后的山坡,另外三面都是一双双绿色的眼珠盯着他,看样子只要狼首领一发出信号就要攻击。 一人一马和狼群就这样对峙,时间仿佛已经凝固,余一丁从这些野狼的体型就不难看出它们可能已经饿了很长一段时间,那狼首领还好一些,身材看起来比较强壮,其余的几条狼却已经饿得瘦骨嶙峋,身体两侧的肋骨一条条清晰可见,因为饥饿,每头野狼眼睛里都散发着贪婪且凶狠的目光,这时候的野狼为了活下去会不顾一切地攻击它们看见的所有动物,甚至是人类。 余一丁依旧坐在马上一动不动,现在他的对策就是等狼群行动,狼首领已在他一击必杀的范围之内,可算是他的囊中之物,如果狼群有异动,他首先会解决那头首领,剩下的狼群就好办了,看它们的状态奔跑起来也不会是骏马的对手,只要自己再杀死其中的一两头就会对狼群造成不小的威慑,也许其余的狼群就会一哄而散。 余一丁已做好计较,那狼首领却迟迟不见动静,一直半闭着眼蹲坐于地,也许那些包抄的野狼还没做好准备,也许它也视余一丁为囊中之物,在等他松懈下来时一击得手,三五丈的长度对于狼首领来说也是奋力一跃的距离,它相信干掉马上的余一丁后,剩下那匹马不难捕杀,也许今晚它和它的狼群就可以饱餐一顿,不用再忍饥挨饿。 双方都打着如意算盘,渐渐地,包围余一丁的几头野狼已将他的两侧和后路全部封死,狼首领本来半闭的狼眼忽然睁大,闪烁着幽幽绿光。 余一丁一直紧盯首领,见它突然睁眼,知道接下来狼群可能马上就会发动攻击,于是不作他想,眼疾手快之下抢先发动攻击,只见他右手一扬,一道寒光就向狼首领的头部激射而去,而那头狼也在同时发起进攻,低吼一声,高高跃起,面目狰狞地向余一丁猛扑过来,正要与寒光相遇时狼头一摆,那寒光擦着头狼的侧脸飞向远处,带起一串血珠,头狼口中猛地发出一阵狼嚎,骏马也受惊地一声长嘶,人立而起,两条前蹄照着头狼的面门狠狠踏下。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此时剩余几头野狼才向余一丁冲来,因为骏马人立,余一丁只能夹紧马腹,左手搂住马脖,整个人紧贴在马背上,右手却随时准备施放气流。 头狼被余一丁的匕首所伤,因为它是从低矮处向站在坡上的余一丁扑来,被匕首一带,猛扑之势消去不少,而骏马前蹄抬起的高度已经超过了它的头顶,那狼首领在半空中尽力扭转身体,想要避开,最终还是被一只马蹄踏中左侧肩胛,又是一声惨嚎滚向一旁。 马蹄落地时,从余一丁身后包抄的一头野狼也扑了上来,不过可能因为几天没有吃东西,力气不够用,本来那野狼的目标是余一丁的后背,结果前爪只堪堪可以够着马屁股,而骏马前蹄刚一落地,紧接着一对后蹄又甩了起来,那倒霉的野狼直接与马蹄来了一次亲密接触,然后直直地比来势还要迅猛地倒飞出去,连嚎叫声都没发出,估计是活不成了。 狼首领滚到一旁,骏马又是四蹄落地,余一丁因为马头阻挡视线,看不见首领的身影,只好对左右袭来的两条扑到最近的野狼一边一指,那两条狼头上各射出一道血箭,身形在半空中直直坠落,扑倒在地上没了动静。 剩下几条野狼被这一连串变故弄得呆立原地,虽然面相凶恶,口中低吼,却是狼首低俯,前爪直伸于地,夹尾收臀已经有了后退之势。 这时骏马又是一声长嘶,从正面三头野狼的头顶一跃而过,那三头野狼只是趴伏在地面,没有任何动作。待马跑出几步,余一丁一勒缰绳,拨转马头一眼看见先前滚在一旁的狼首领还趴在地上没有动静,八成是在装死,于是直接对着狼头补上一指气流,那首领在地上抽搐了几下就伸直了腿,剩下的五头野狼见状都是趴在地面浑身发抖。 此时山坡下传来一阵狗叫声,狼嚎声和马的嘶鸣声终于还是惊动了库赛人的牧羊犬,紧接着就有两匹马和几条狗向山坡冲来,那剩下的几头恶狼这才如梦初醒一般,没等余一丁再有动作,爬起来一溜烟向山坡顶上拼命逃遁而去。 余一丁没有追赶,任由那些野狼逃命去了,不消片刻,两匹骏马和几条牧羊犬就跑到余一丁面前,一老一少两名库塞牧民骑在马上,狐疑地看看余一丁,又望了望四下的几头狼尸。 余一丁见状拱手抱拳道,“二位,我是路过此地的旅人,见有恶狼欲袭击牲畜,顺便出手除之。” 那老者已经瞧见狼首领的尸体,闻言欣喜道,“这些恶狼都是勇士所杀?多谢了!” 原来这群草原野狼已经跟随此地牧民多日,骚扰多次均未得手,其头领狡诈多疑,牧民多次围杀均未建功,不想今日却被余一丁除去,老牧民欣喜交加,便邀请余一丁到毡房一叙,余一丁正想了解阿格兹和柳翠下落,客气几句就跟随老者来到坡下的营地。 第27章 女王有请 来到毡房,老者温了一壶奶酒,又让少年从帐外取回一些木材将炉火点旺,三人围坐在炉火边烤火喝奶酒聊天。 闲谈中余一丁了解到,这里是卡亚那部落最大的一个聚居点,像这样的聚居点还有四五个,距离大约在百十里左右,青壮年都随尼斯格巴日攻打大梁去了,现在这里只剩老弱病残留守。 老者名叫莫日根,年轻时也是一名箭法出众的库赛人战士,曾经跟随尼斯格巴日的父亲征战过库塞草原的大小战争十余场,终于为卡亚那部落赢得了这片宝贵的休养生息之地,如今已是风烛残年,他有三个儿子,已经战死了两个,小儿子这次又被部落征召参战,现在还是生死未卜,这些天只有孙子陪伴自己在这里看守着几十头牛羊。 老者的孙子是一个名叫巴特尔的少年,今年只有十四岁,却已经是个经验丰富的小牧民了,父亲和爷爷希望他能够像自己的名字一样成为一名草原的英雄。 莫日根也像大部分卡亚那部落的人一样,对大梁没有那么多仇恨,他们原来经常去庆阳、祁水或隆丰等地与大梁人进行交易,用他们的马匹牛羊以及皮毛乳制品换取粟米茶叶手工制品等生产生活资料,当时大梁边境贸易的发展也是欣欣向荣,直到莎林娜女王的出现,一切又回到了游牧与农耕对立的一面。 当听说余一丁时为了践行与库赛人的国师阿格兹的比试邀约才来草原时,莫日根大惊失色,在他的印象中,萨满国师就是无所不能的存在,库塞人原本就对萨满心怀敬意,再加上许多草原巫师都能通灵驱鬼,辟邪倚福,在莫日根的认知中,面对萨满像余一丁这样的大梁武师是万万抵挡不过的,更不要说是他们的国师了。 余一丁对莫日根的好言相劝表示了感谢,他不能告诉莫日根自己身怀异术,却对这位老者的好意相劝心怀感激,虽然是库赛人,但质朴的莫日根还是让余一丁感慨,任何时候的善良百姓都是最让人亲近的人呢,天灾人祸的年代他们是最受罪的一群人,和平盛世他们也是最后享福的那群人。 莫日根告诉余一丁傍晚时分阿格兹确实带了一名蒙面女随从赶着一架马车来到这里,马车的窗和帘都遮蔽的严严实实,不知其中有什么。 经过短暂地停留,吃了晚饭,又补充了一些给养就向科塔利部落而去了,未曾过夜就着急赶路看样子是有什么急事。 余一丁这下确信乌萨苏没有欺骗自己,看来阿格兹确实是在赶往科塔利的路上,而马车内肯定就是柳翠。 余一丁谢过莫日根,表示自己歇息一下也要上路,莫日根很奇怪他为什么一定要去招惹那名可怕的国师,余一丁只是淡淡地回答自己的亲人在阿格兹手中,不得不去,莫日根恍然,他又想起那架马车,车上之人应该就是余一丁的亲人。 这时巴特尔却主动请缨,说自己可以给余一丁带路,卡亚那部落这个聚居点到科塔利部落的路线他很熟悉,小时候跟着父亲游牧曾数次到过科塔利部落,都是被那里的牧民驱赶而回,库赛草原上每个部落的牧场都是严格控制,科塔利部落占据着草原上最好的几块牧场,其他部落时常有偷牧的现象,这也是部落之间爆发战争的一个主要导火索。 余一丁犹豫,按地图显示,这里到科塔利部落还有五六百里路,到时候巴特尔回来他可保证不了小家伙的安全,不想莫日根却点头表示赞同,他自然是信得过自己的孙子,别看他才十四岁,在部落内也是公认的小勇士,跟他的名字特别般配,况且余一丁还帮助他们打死了那头恶狼,赶跑了骚扰他们多日的狼群,巴特尔也想回报余一丁。 在这爷孙俩的坚持下,虎头虎脑的巴特尔骑了一匹骏马,准备了三五日的清水口粮,背着弓箭,挎着一把弯刀,带了一条牧羊犬就跟着余一丁上路了。 现在还是半夜,余一丁目力远超常人,他驾马飞奔毫无问题,只担心巴特尔跟不上,没想到这个小家伙骑着一匹比余一丁所骑骏马略微逊色的马匹紧紧跟随自己,连那条牧羊犬都是四爪生风,跑得飞快,见状余一丁再无担心,两马一狗在草原上飞驰前进,一直跑了六七十里,遥望前方已是连绵起伏的黝黑山峰才放慢脚步,到了这里就需要巴特尔带路前进了。 两人并驾缓缓前行,巴特尔说道,“余大哥,翻过前面的山峰就是班塞部落的一座草场,春夏季节时常有他们部落的人在此游牧,不知道秋冬季节会不会有人在这里扎营。” 听见“班塞部落”几个字余一丁立刻想起前几天被凌云子杀死的首领哈丹巴特尔,看来这一场战争结束后班塞部落又会动荡不已了。 见余一丁闻言一副沉思的样子,巴特尔又说道,“往年班塞部落与我们卡亚那部落之间也常常因为争夺草场发生战斗,我二伯就是死在一场与他们的战斗中。”说道此处小家伙微微有些黯然。 余一丁刚才还在想班赛部落首领的事,此时又听见巴特尔说到自己二叔的死亡,于是安慰道,“没事了,班塞部落的首领哈丹巴特尔已经死了,也许以后在草场的争夺中他们抢不过你们了。” 话一出口余一丁就有些后悔,他又想到攻打庆阳时卡亚那和土罗尔死了近万人,而其他部落基本是毫发无损地退出了战斗,也不知道巴特尔的父亲是否还活着。 巴特尔听了余一丁的话很惊讶,他对前方战报一无所知,尼斯格巴日的部队也还没有返回部落,所以他小心翼翼地问道,“余大哥是否知道攻打大梁的卡亚那部落情况?” “我不太清楚,打仗时我已经赶往草原,我的亲人被阿格兹掳走了。”余一丁已经后悔,只有欺骗小家伙,心中有些愧疚,只能岔开话题。 “哦。”巴特尔想起余一丁说的与阿格兹的比试邀约,又说道,“余大哥也是有大本事的武师,国师是不会找普通人比试的,也许是怕余大哥不来才会抓走大哥的亲人,肯定不会伤害于她的。”库赛人对他们的国师完全就是敬畏,也不相信国师会干出伤害无辜之人的事,余一丁对此却是不置可否。 两人就这样一路交谈,不知不觉已走近山区,前面隐约有一条牲畜踩踏出来的小道,巴特尔指着小道对余一丁说道,“余大哥,沿着这条小路可以翻过山区,国师他们有马车肯定得绕道走较远的大路,这样我们就可以比他们快一些,但是经过班塞部落的聚居点时我们最好能快速通过,他们对大梁人不太友好。” 余一丁点头称是,一夹马肚,跟着巴特尔沿着羊肠小道就向山中进发。 此时距天明最多也就一两个时辰,山道难行,他们还得加快步伐,争取在天亮前通过班赛部落的聚居点,那样可以省去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草原上的低矮山峰基本都是石头山,草本植物居多,木本植物几乎没有,马匹在行进过程中容易打滑,果不其然,两人用了近一个时辰才走出约莫十余里山路,这才翻过这座山峰,现在黎明即将到来,也是天色最暗的一段时间,此时两人已越过山头还在山腰位置。 巴特尔告诉余一丁山脚下有一个大湖,班塞部落的这个聚居点就是临湖扎营,不过距离他们现在的位置大概还有四五里路,四下又是一片漆黑,余一丁看不到一点灯火,也就不知道有没有库赛人在大湖的附近扎营。 为了保险起见,巴特尔没有像以往跟随父亲那样继续沿着通向湖边的小道前进,而是看准了方向,准备顺着山势从湖的侧面绕过,避开班塞部落的聚居点。 此时地面已没有道路的痕迹,前行全都要靠巴特尔的记忆和对方向的判断,那条花白相间的牧羊犬却像是识得路一般一直跑在队伍的最前面,还不时左闻右嗅,倒显得非常兴奋。 他们就这样一直沿着山腰前行,大概走出了两三里,山头上的天空已经微微发亮,也能看见山脚下的平原被一层雾气笼罩着,巴特尔告诉余一丁那些雾气就是因为大湖的原因才形成,覆盖了大湖及其周边的好几里范围,如果有班塞部落的聚居点也会被这些雾气遮挡,趁着这些雾气没散开他们就可以绕过大湖继续向西。 余一丁闻言心下稍安,他可不想因为班塞部落的人纠缠而耽误了行程,据他判断,阿格兹因为马车的原因速度肯定不会太快,只要自己和巴特尔越过此处,以他胯下骏马的速度在正午之前追上阿格兹是很有可能的。 心下这般想着,余一丁就不禁催马加快了些速度,巴特尔见他这样也没再多说什么,亦是扬鞭打马加快了行进速度。 正在此时,前面跑得正欢的牧羊犬突然收住脚步,对着斜下方狂叫起来。 余一丁二人急忙勒马停下查看,现在他们还未到山脚,斜下方是一片草坡,长满了低矮的梭梭草,坡地上散落着一些岩石,有大有小,有几棵碗口粗的小树分散在四处,放眼望去二三十丈范围内空无一物,再远处就是薄雾挡住了视线,真不知道会有什么东西隐藏在这里。 牧羊犬依旧不停地对着草坡狂叫,余一丁从腰间拔出一把匕首扣在掌心,巴特尔也将背上的弓箭取了下来握在手中,张弓搭箭警惕地望着草坡方向,同时唤住有些狂躁的牧羊犬,让它在情况未明时不要再向前冲。 两人正在惊疑地左顾右盼,余一丁只见一块不太大的岩石边的草地突然隆起,一个人似乎是从地底下钻出来一般猛然立在岩石旁,余一丁稍一愣神,巴特尔就已经急急一箭射出,直奔那人面门。 那人披着一件草绿色的带帽斗篷,上面粘满了伪装用的梭梭草,趴伏在地面不动几乎和周围的草地浑然一体,怪不得二人根本发现不了此人。 巴特尔的箭矢去势极快,而那人的反应也非常迅速,手中一把三尺长刃猛地立在眼前,脑袋向右侧一偏,手腕轻轻一抖,那箭矢就被长刃磕飞。 余一丁这才看清那件外形怪异的兵器,似刀却没那么宽,似剑却不是直的,就像是张飞所用的丈八蛇矛的矛头一样,在那人手中仿佛就是一条三尺铁蛇,微微颤动闪着森森寒光。 那条牧羊犬在巴特尔射出一箭时也已飞身扑向那人,待箭矢被弹开的霎那间那条狗也紧跟着扑了上去,那人待狗飞扑到身前,并没有痛下杀手,只是手腕发力,那蛇形长剑就如真蛇一般扭动着剑身拍打在牧羊犬的身侧,那狗哀嚎一声,滚落在一旁,在地上翻滚两圈后呜咽着奔回主人身边。 那人磕飞箭矢拍开牧羊犬的动作一气呵成,余一丁这时才将手抬起准备射出手中匕首,却早已是慢了一拍,还没等他的手发力,对面那人对着巴特尔低低地说了一句库赛语,巴特尔闻言面色大变,急忙对着余一丁猛挥手,同时跳下马背,就像余一丁见过的朵丽娅对萨满行礼那样,诚惶诚恐地将双手交叉放在胸口,低垂头颅面对那人单膝跪倒在地。 见状余一丁只好收回右手,定定地望着对面那人,这才有时间仔细打量此人,只见他带帽斗篷下是一身藏青色紧身衣裤,脚蹬皮靴,中等身材,面上围了一块黑色面巾,看不清面目,此时正收回手中的怪异兵器缠在腰间,似乎是一把软剑。 看他这身打扮,余一丁不禁腹诽,藏头遮面不是好东西。紧接着却是面色一暗,心头又不住地懊恼,现在的他偷袭别人还行,但是碰上这种突发情况就显出他的反应力有些慢了,连十四岁的巴特尔都比不了,这在以后的对敌打斗中实在是非常危险的事情,但反应力这种东西又不能速成,只能是在实战中不断磨练才能逐渐提高,幸好自己的绿色护身气流关键时刻还能有奇效,算是保命奇技,这反应能力看来只能是慢慢锻炼了。 余一丁边胡思乱想,边跳下马背,那人也与巴特尔用库赛语交谈了几句,随后巴特尔起身站好,态度依旧十分恭敬,微微转头对余一丁小声说道,“余大哥,他是我们女王的亲卫队长。” 余一丁愣住,脑子一时没有转过弯来,这是什么情况?女王亲卫?找自己干嘛? 没等余一丁发话,那人对着余一丁微微颔首一礼,不卑不亢地开口了,却是一口流利的汉话,“余先生,我是莎林娜女王的亲卫巴图,奉女王大人的命令前来迎接先生。” 余一丁纳闷,从巴特尔的反应来看,这人身份应该不假,但他的说辞为什么让自己感觉那么怪异呢?库赛人的女王是个妖怪吗?她怎么会知道自己要来?还专门让人前来迎接?又怎么能够准确地判断出自己会走这么偏僻的路线?另外最重要的是那女王找自己是几个意思? 巴图见余一丁迟迟没有回答,就那么一直站在那里皱眉沉思,于是等了一会儿后继续说道,“余先生,不必多虑,女王对阁下没有恶意,她还另外派人通知国师带着您的夫人前往科塔利部落,也许我们快些还能在半途与国师他们相遇。” “哦,这么说我还非得跟你们走一趟不可了?”这下余一丁心动了,快点找到柳翠在他心中比什么都重要。 “可能这是最好的选择。”巴图依旧不卑不亢地说道。 “好。”余一丁稍微沉吟就点点头,然后转身对巴特尔说道,“谢谢你,巴特尔,天亮以后你就走大路回卡亚那部落。” “好的,余大哥,有巴图大人陪你肯定没有问题,我也必须回去了,女王没有邀请我,我不能跟你们同行。”巴特尔爽快地说道。 见余一丁答应下来,巴图转身做了个手势,草坡上又有三人站了起来,与巴图的装束一模一样,起身后立即向山坡下飞奔而去。 余一丁又吃了一惊,根本没料到坡上还有人,巴图解释道,“坡下不远就是大路,我们的马都在下面,刚才远远就听见你们的响动,我们这才到坡上迎接。” 余一丁有些明白了,原来巴图几人不是特意在这条小路等候,他和巴特尔都快走到大路了,不过隐身趴在草地上算哪门子迎接?想了想也没说什么,直接和巴特尔一起跟随巴图向坡下走去…… 第28章 初见女王 余一丁几人下了山坡,果然看见那三名亲卫牵了四匹骏马正立在一条大路旁。 此时天色已渐渐放亮,巴特尔首先告辞,他又恭敬地对着巴图行了一个礼,随即返身上马,余一丁拉住缰绳叮嘱他路上小心,巴特尔也高兴地对余一丁说道,“放心余大哥,等你返回大梁时一定要去卡亚那部落看看我和爷爷。”余一丁欣然允诺。 送走了巴特尔,余一丁跟随巴图等人上路,一路上通过和巴图交谈,旁敲侧击外加自己推断,终于对这些天发生的事情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 原来余一丁和凌云子袭营的当夜,伊勒德听闻朵丽娅的报告,知晓大梁边军中居然有余一丁这等异人相助,对敌能力似乎还在草原萨满之上,训斥朵丽娅知情缓报后立刻放出鹰报,通知莎林娜女王早做安排。另外又命令阿格兹前去庆阳劫走柳翠,希望将余一丁诱至草原再做打算,伊勒德从朵丽娅口中得知余一丁是大晋人,帮助大梁只是因为其夫人柳翠是大梁人,如果劫走柳翠也许可以挟持余一丁为己用,或者至少不替大梁做事。 而莎林娜女王收到鹰报,猜测余一丁帮助大梁边军必有隐情,而且此类异人不宜用强,立刻指示身边亲卫分批赶来,一批人前去拦截阿格兹,并对柳翠好生款待,顺便将他们接到科塔利部落;另一批人赶去余一丁前往齐格格峰的必经之路,希望能够以礼相待,让余一丁不会因此对库赛人心生不满,而这批人又分成几路,各自守住余一丁可能前往齐格格峰的所有去路,正好巴图带领的三人碰见余一丁和巴特尔,这样才将余一丁请来。 当余一丁得知莎林娜女王对他的态度后长舒了一口气,终于不再担心柳翠安危,只是与巴图四人拼命赶路,希望能早些追上阿格兹等人,也好与柳翠相见。 五人终于在第二天中午,赶了近三百里路,已经进入科塔利部落的地盘时才追上了阿格兹的队伍。 余一丁在一两里外就远远望见几匹快马簇拥着一驾马车快速前进,不禁心下大喜,也顾不得坐骑已显疲态,狠加几鞭抽在马臀,使得那匹马的速度又提高了几分,直接甩下巴图四人就向前冲去。 待到马车近前,余一丁一眼就看见那晚立在伊勒德身边穿戴怪异的中年男子,正独自勒住马缰停在队伍最前面,转头冷眼看着他不言不语,余一丁知道他就是库赛人国师阿格兹,也是劫走柳翠之人,此刻怎会与他搭话,冷哼一声眼光直接转向坐在车辕边的朵丽娅,她的脸上依旧蒙着黑色面巾,只不过现在已经沦落为一名车夫,那双勾人心魄的大眼睛却直直停留在余一丁身上,眼神复杂地望着他,同样是沉默不语,而马车侧后三面分别是几名与巴图他们穿戴类似的莎林娜女王的亲卫骑马相随。 余一丁又把目光转回马车,望着紧闭的车窗微微发呆,他希望柳翠就在车中,又害怕眼前只是一架空车,白白欢喜一场,于是踯躅着停在原地,一时间四周一片安静。 此时只见马车窗帘忽然被人掀开,车内有人气哼哼地说道,“怎么停下来了?是不是你们那个什么女王又派人前来迎接?哼!等我大哥到来……” 话音戛然而止。 窗帘已被掀开一半,柳翠的面庞也显露出大半,她的眼神正好对上余一丁的殷切目光,顿时楞在当下,惊喜、委屈、不安、惶恐等等情绪在眼中一一掠过…… “小翠!”余一丁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同时猛地跳下马背。 “余大哥!”柳翠眉头一皱,小嘴微抿已带着些许哭腔,刹那间从窗口缩回脸庞,紧接着一掀车帘,挤开朵丽娅,飞身跃下马车就向余一丁这边扑来。 余一丁刚一下马才堪堪站稳,柳翠的身子就如一阵风似的扑了过来,余一丁只得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她揽在怀中,柳翠的小脸紧紧贴在他的胸口,仰着头盯住余一丁的眼睛,伸手抚摸着他的脸庞,眼中泛着点点泪光,颤声说道,“大哥你没事?你终于来了,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余一丁明白这两天她是怎样的煎熬,生死未卜却又茫然无助,可能整日里都在担惊受怕,不禁轻轻地拍着她的肩背,另一只手抹去她眼角的泪花,在她耳边像是哄小孩子一般轻声道,“不哭了不哭了,大哥已经后悔死了,以后绝不留下你一个人。”说完瞟了阿格兹一眼,心中的恨意又增加了几分。 柳翠任由余一丁替她抹泪,闻言只是轻轻地点点头,也不说话,就这么痴痴地望着他。 阿格兹见余一丁看他,淡淡地说道,“余先生,我只是想与你切磋技艺,对你的夫人并无加害之意,等见过女王后我们再比试。”这算是一个解释,就因多了莎林娜女王的这道命令,对于他的身份来说已是难得,同时他也想在女王面前打败余一丁,证明萨满的强大,草原人还是崇尚强者的,何况他对余一丁还另有所图。 这时巴图四人才赶到近前,向阿格兹行礼后,对余一丁客气说道,“恭喜余先生夫妻重逢,我们继续上路,你是骑马还是乘车?” 余一丁想了想对巴图说道,“乘车,我这匹马已经有些疲惫了。” 说完就揽着柳翠向马车走去,不再理会众人,马车前被柳翠挤下车站着的朵丽娅还立在那里,余一丁微微一笑对她说道,“你好,朵丽娅,这下是真的要回家了?” 朵丽娅的目光依旧复杂地看着余一丁,犹豫了一下还是对着他微微行了个礼,说道,“谢谢你,余仙人,上车。” “哈哈,谢我做甚?倒是我要谢谢你为我们赶车。”余一丁哈哈一笑,他对这个女人没有什么恶感,也知道朵丽娅为什么谢他,他和凌云子袭营迫使库赛人大军撤退实际上是救了很多库赛人的性命,朵丽娅是因为可以提前回家而谢他。 余一丁先将柳翠扶上马车,然后自己也跳了上去,钻进车厢瞧了瞧,里面还真不错,这是一架单马双辕车,车厢内大概有六七尺长宽,类似于一个正方形,地板上铺有柔软的皮毛,放着两个皮质坐垫和一个小方木几,车厢四周的壁框也被装饰的美轮美奂,看起来非常奢华,柳翠告诉余一丁这是莎林娜女王派人送过来的,阿格兹劫持她后跟随库赛大军一起行动时乘坐的只是一般的马车,这让余一丁不由得对莎林娜女王的目的再次好奇起来。 乘坐马车就是舒适,不仅挡风遮雨还可以放松休息,此刻余一丁就惬意地靠坐在一块皮垫子上,柳翠则静静地依偎在他的怀中,从见到余一丁那一刻的激动到上车后的完全放松,她渐渐有了睡意,随着马车的轻轻摇晃不一会儿就睡着了,还发出轻微的鼾声,看样子这两天她确实没有休息好。 余一丁怜惜地望着她,将她额边的一缕秀发捋到耳后,又给她换了一个舒服一些的姿势,柳翠则是咂咂嘴停止了打鼾,微微转身将他的腰再次紧紧抱住,又在他的臂弯**了拱小脑瓜,让自己的眉眼深深地埋在余一丁的怀中,就这样沉沉地睡去…… 望着沉睡中的柳翠,余一丁陷入沉思,虽说阿格兹给他的留字说明劫持柳翠的原因是为了与他比试,但实际上应该是伊勒德指使他这么做,一方面是为了引开自己削弱大梁边军实力,另一方面也可能想要将自己收为他用,这样也解释了莎林娜女王对自己示好的原因,不过她怎知自己的能力大小?还是说这个女王就如同曹操,广揽天下异才?或者还有其他什么自己不知道的目的…… 想到这里余一丁不由得又想到了云兽,那些在碧云峰上被他干掉的库赛人是什么来头,具体又属于哪个部落现在都一无所知,余一丁想起与朵丽娅第一次见面时她曾说过那些库赛人跟她不是一个部落,而她是莎林娜女王手下的刺客,如果朵丽娅没有撒谎的话,图谋云兽的就不会是科塔利部落,那么又会是剩下的六个部落中的哪一个呢?余一丁决定趁着这次到草原的机会把这个隐患一并解决掉,自己就再无任何后顾之忧。 …… 已经将余一丁请进马车,阿格兹也不再着急赶路,差遣了几名女王亲卫快马赶回科塔利向女王报信,只留下巴图和他手下的另一名亲卫护卫马车,缓缓地向着科塔利部落最大的聚居点进发。 余一丁和柳翠依旧乘坐马车,能坐车享受何必辛苦骑马受罪。 第二天两人早早地在车内用过午饭,又下车活动了一下手脚,顺便欣赏欣赏大草原的风光景色,磨蹭了半天才上车继续前进。 他们两人倒是在车内小憩,完全把阿格兹几人当成奴仆使唤,阿格兹在头前带路,朵丽娅驾着马车缓缓而行,巴图二人骑马护卫左右。 不过这名中年萨满隐藏在衣帽下那张勾勒着红色线条的脸上却看不出任何喜怒哀乐,自从昨日余一丁上了马车后,说走就走,说停就停,完全依照他的意思,似乎是在弥补他劫持柳翠带给余一丁的伤害。 连国师都这样,朵丽娅和巴图以及另一名亲卫就更不会多言多语,他们只是遵照吩咐行事就好。 余一丁是被马车外的嘈杂声响吵醒的,掀开窗帘一瞧,眼前是一个山谷,外面的草地上车水马龙,四周都是库赛人的毡房帐篷,仿佛是到了一个大集市,有赶着装满草料或者木材大车的老者,也有正在帐篷边的牲畜栏里挤奶的妇女,还有骑着小马手持弓箭玩耍的孩童,余一丁甚至看见几个大梁人面孔的铁匠在一个作坊里打铁,叮叮当当好不热闹。 柳翠也醒了过来,慵懒地靠在余一丁的肩头,两人就这样欣赏着车窗外库赛人的生活景致,而那些库赛人在看见阿格兹的时候都不约而同地停下手中的活计恭敬行礼,等他走过去后,人们才好奇地抬眼打量余一丁两人乘坐的马车。 忽然远处传来一阵库赛人特有的低沉的号角声,余一丁不禁朝着声响处望去,一两里地以外是一片缓坡,在坡顶巍然屹立着一座金灿灿的圆形尖顶建筑,足足有三四丈高,十来丈宽,顶部还有星月标志的装饰物,远远看去就如同一座小型城堡。 待到他们这一小队人马爬上缓坡接近那建筑时,余一丁才看清原来是一座巨大的帐篷,不知用了多少皮料才可以撑起这么大的面积,而且表面那层金色似乎都是一片片雕有图案的金箔,不知用了何种方法粘贴固定在帐篷表面,使整个帐篷看起来金碧辉煌,跟这顶帐篷相比,伊勒德的中军大帐明显不值一提。等到了坡顶才看见在这顶大帐篷的两边还有十几顶普通的灰白色小帐篷环布拱卫,使这一大片建筑显得极其壮观。 大帐篷正面是一座丈许高的帘门,此时两边的门帘已经被卷起,露出里面一条华丽的毛毯铺就的通道,门外两队身着皮甲的库赛人士兵各自手持长枪雁翅排开,他们身后两边各有五名正在吹着长长号角的库塞人大汉,那十支号角分别被架在两边的木栏杆上,随着低沉的号角声,绑缚其上的五彩飘带随风飘扬,让人不由得感觉到既壮观又肃穆。 阿格兹已经下马,余一丁和柳翠也从马车中出来,有两旁的侍卫上前将阿格兹的坐骑和马车分别带走,巴图和他的手下也离开大门向侧面的小帐篷走去,只剩阿格兹、余一丁夫妻和朵丽娅四人站在帐前。 阿格兹回头对余一丁说道,“余先生,我先进帐禀告女王,请稍候。” 余一丁心想这个莎林娜女王派头倒是挺大,连个接待的人都不出来,于是摆摆手没有作答,阿格兹也不以为意,径自转身缓步走进大帐。 不一会儿,只见一个娇俏的少女从大帐内走出,身后还跟着两名侍女,只见那少女一头微微卷曲的秀发高高地披在脑后,只在头顶处用头绳扎好,额头上却另外绑着一条二指宽的五彩头绳,脸上蒙了一张淡紫色轻薄面纱,只露出库赛人特有的两条黛眉和深深眼窝里的一双明亮大眼睛,耳朵和脖子上挂着华丽的配饰,身穿一袭淡绿色左衽皮大衣,腰间系了一条深色腰带,腰带上挂着一串玉质的吊饰,另一侧的腰身侧面还多了一片装饰着五彩花纹的布料。 余一丁惊讶,这就是所谓的莎林娜女王?未免也太年轻了一点? 没等他说话,朵丽娅看见少女从大帐走出,立刻从余一丁柳翠身后走到他们身前对着少女低头行礼,嘴上还恭敬地说着些什么。 那少女本来是看着余一丁,朵丽娅走上前来时立刻眉开眼笑地迎上来拉住她的手,欣喜地同朵丽娅交谈,只是她们两人都说的是库塞语,余一丁当然是一个字没听懂的。 两人说了几句,朵丽娅才恍然大悟一般地指着余一丁对少女说了句库塞话,然后又转头对余一丁说道,“余仙人,这是,我们的,阿茹娜公主。” “这是……公主?啊!你好你好。”余一丁一愣,原来不是女王啊,赶紧打着招呼。 “您好,余仙人。”阿茹娜公主微微一笑,汉话比较流利,“您是母亲大人请到的远方尊贵的客人,请随我来。”说完引领着余一丁两人向帐内走去。 走进大帐,余一丁再一次被震撼,这顶大帐内有一个大大的穹顶,那条走道上铺的毛毯足有丈余宽,一直延伸到十多丈外的一排台阶前。 走道两边隔了两三步就站立着一名侍卫,侍卫身后不远的位置每隔一两丈就有一根尺许粗的柱子立着一直伸到帐顶支撑,这些柱子后面的空间在近两丈的位置上铺有一层木板,这些木板一直铺到两侧大帐边沿,形成了通道两边各有一个两层的平台,在二层的平台面对通道一侧还装有围栏,围栏后是一条走廊,两边各有十来个带有门帘的毡房。 余一丁几人一直走到台阶前,三级台阶上面是又是一个大平台,平台两侧立柱边各有一个巨大的圆形青铜鼎,鼎身上阳刻着漂亮的图纹,鼎内袅袅飘出阵阵青烟,带着不知名的香气,每个大鼎边站立着三名萨满守护。 他们的身后各有一条半圆弧状的楼梯通往二层,正中间是一座宽大的铺着洁白皮毛的王座,王座后悬挂着一幅旗帜一样的东西,上面勾勒着奇怪的线条,与阿格兹脸上的线条类似。 在王座上正襟危坐着一名年约三十多岁的美妇,她的身后两侧还各有几名劲装女侍卫,阿格兹则是面带恭敬地站立在她的身侧。 余一丁不禁感慨,好大的排场! 第29章 最强萨满 从余一丁进帐开始,莎林娜女王的目光就始终停留在他身上,随着几人走到台阶前停下,朵丽娅上前向女王恭敬行礼后,未做停留,陪着阿茹娜公主和她的侍女一起踏上台阶,沿着右侧的楼梯直接上到二层进了一间毡房。 余一丁抬头望着莎林娜女王,这个女人没有浑身的珠光宝气,头戴一顶侧面插有两根羽毛的精致毡帽,身穿一袭明显做工精良的库赛人的民族服饰,把她衬托的美丽而威严,那双黑色中带点灰蓝色的眼珠像是镶嵌在凹陷眼眶中的宝石,显得深邃而睿智,正是这样的一双眼睛带着审视的目光一直打量着余一丁。 “欢迎你,尊贵的客人,草原因为你的到来也变得阳光明媚。”莎林娜女王凝视余一丁片刻后目光转换成一个微笑,她的声音有一种母性的磁力,非常悦耳。 余一丁心说这是要搞哪样,怎么说的跟诗似的,真是说的比唱的好听啊,不过还是面带恭谦地回道,“你也好,尊敬的女王大人,不知你如此‘邀请’我们夫妻来草原有何贵干?” “尊敬的仙师,请原谅阿格兹大师用这种方式请你来到草原。”莎林娜女王似乎听出了余一丁口气中的不满,依旧温和地赔礼道。 “没事,看在我夫人毫发未损,女王大人又让人殷勤招待的份上,我就不计较了。”余一丁依旧是一幅大大咧咧的口吻。 “请仙师勿怪,我自幼便对仙师这样的异人十分敬佩,日前我的兄弟伊勒德提及仙师赞不绝口,让我大为惊讶,世间竟有如此神术,因此冒昧将仙师请到草原,还望仙师莫要怪罪。”莎林娜女王娓娓道来,言语中听不出丝毫火气。 余一丁点点头道,“女王大人莫非就是想看看我的本事?看完后有何计较?” 莎林娜女王听他这么一说,再次微微一笑道,“仙师莫急,这几日忙于赶路,旅途劳顿,今日还请先行休息,其他的事情明日再谈,仙师看可行否?” 余一丁心下又嘀咕,你都把我们两口子弄到这里来了,周围全是你的人,我还能立刻跟你翻脸不成?再说了,现在是你坐着我站着,你倒是一副高高在上平易近人的做派,难道还要我求你?算了,为了柳翠的平安暂且忍耐,就看这女王能弄出什么花样来。 心念一定,拱手说道,“也好,恭敬不如从命,多谢女王大人的美意了。” “好,就让内侍安排。”女王话音刚落立刻有一名管事模样的库赛人从侧面走上台来,立在莎林娜女王身边听候指示。 女王先是侧头对阿格兹说了句库塞语,阿格兹闻言恭敬地低头行礼,然后转身走下台阶,淡淡地对余一丁说道,“余先生,等明日我们再行切磋,告辞。” 余一丁斜眼瞧着他,不置可否,阿格兹也没再言语,直接越过二人出了大帐。 这时莎林娜女王也对內侍交代完毕,那人走下台阶,对着余一丁恭敬地朝帐外一伸手,说道,“仙师,这边有请。” 余一丁对着莎林娜女王客气地拱了拱手,拉着柳翠转身跟随內侍而去。 莎林娜女王微笑着看着余一丁二人离去,等他们走出了大帐,她脸上的笑容渐渐散去,眉头紧锁,右手放在王座的扶手上支着下巴,久久没有动作,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内侍将余一丁和柳翠安排在大帐旁边的一座小毡房里,这些毡房内不是居住着女王的近侍就是用来招待客人。毡房整体呈圆形,内径一两丈,里面安置着一张接近半圆形类似于“榻”一样的大床,床上铺着厚软的皮垫,摆放有一个木几,看样子吃饭睡觉全都在这一张床上解决了。 没过多久朵丽娅陪着阿茹娜公主前来,邀请余一丁夫妇参加特意为他们举行的聚会,余一丁这才知道朵丽娅是阿茹娜公主的贴身侍女,与公主一起长大,情同姐妹,也是一名孤儿,父亲死于十余年前库赛人各部落之间的征战,母亲也在部落冲突中被抢走至今下落不明,当时只有五六岁的朵丽娅被女王所救,做了公主的侍女,后来一心想为父母报仇才拜师习武,被女王手下亲卫训练成了一名刺客。 了解到内情的柳翠在聚会开始时就将余一丁抛在一边,与阿茹娜和朵丽娅三人聊得火热。 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这三个女子年纪相仿,十六到十八,聚在一起叽叽喳,朵丽娅十八岁成了大姐头,阿茹娜是小妹妹,一个没爹,一个没娘,剩下一个父母双亡,这下可好,没半个时辰,三个人就成了好姐妹,哭了笑笑了哭,看得余一丁在一旁摇头苦笑不已,柳翠不是痛恨库赛人吗?怎么一转眼就和俩库赛人搞得这样亲密?余一丁对女人这种生物还真是弄不明白。 聚会从下午就开始,将会一直持续到晚上,好些个王公贵族陪着余一丁坐在王帐边的山坡上喝酒吃肉,坡下的平坦草地上正有部落中人表演马术、骑射、摔跤和套马等等库赛人喜爱的娱乐节目,似乎整个聚居点的人们都参与了活动,搞得山谷中热闹非凡。 一直喧嚣到天色发黑,四处又燃起了篝火,特别是余一丁他们眼前十多丈外的缓坡上,点燃了一个最大的篝火堆,许多库赛人不分男女老少都围绕着火堆载歌载舞,尽情狂欢。 这场聚会从下午吃到天黑,余一丁也不知道同那些汉话都说不太利索的库赛人贵族子弟喝了多少奶酒,吃了多少烤肉,最后甚至还喝了一大碗粟米粥,想解酒却没成功,光荣地被灌趴下,由柳翠和一名侍卫搀扶着回到毡房,倒床便睡得不省人事。 库赛人的奶酒味甘度数低,初尝极易入口,但后劲颇大,余一丁的酒量本就不大,加上库赛人贵族子弟热情劝酒,他喝了个昏天黑地,也睡了个昏天黑地,一直从头天夜里的亥时初睡到第二天日上三竿,醒来就找水喝,还好柳翠给他在床头木几上准备了一杯凉茶,余一丁灌了一肚茶水,又发了一阵呆,这才缓过劲来,唯一令他欣慰的是这酒一点也不上头。 等到他洗漱更衣又用过内侍送来的早饭,柳翠才和阿茹娜朵丽娅一起来到毡房,三个姑娘都是笑嘻嘻地盯着他,仿佛看见一个宿醉酒醒的男人松软的样子是一件令她们很开心的事情,弄得余一丁半晌无语。 柳翠最先开口道,“大哥,你感觉好些了吗?” 余一丁望着她点点头,正想说话,却被阿茹娜笑吟吟地抢了话头,“余仙人,我们库赛人只有招待最尊贵的客人时才会这样喝酒,请您别见怪。” 余一丁无奈一笑,他的记忆中很多少数民族都是以把客人灌醉为最高礼遇,这个习俗自古就有,库赛人似乎也不免俗,心下释然,于是客气道,“还好还好,多谢你们把我灌醉,才让我美美地睡了这一大觉。” 阿茹娜听了他的话咯咯笑着回答,“余仙人说话还真是有趣,母亲大人和国师一直在王帐,说是等您睡醒后让内侍请您过去。” 朵丽娅听了她的话,转身对侍立在门口的两名内侍说了几句库塞话,那两人进来恭敬说道,“有请余仙师随我等去王帐。” 余一丁起身牵着柳翠就跟随内侍往大帐而去。 大帐里依旧是余一丁昨日所见模样,莎林娜女王坐在王座上微笑着对站在台阶下的余一丁说道,“余仙师昨夜休息的可好?” “还行,你们库赛人的奶酒真不错。”余一丁此刻基本恢复了正常。 “哈哈。”莎林娜女王笑道,“余仙师是草原最尊贵的客人,我们当然要用最好的奶酒招待你。” “嗯,这酒也喝了,肉也吃了,女王大人能否告知请我来此是何用意?” 莎林娜女王没有说话,转眼扫了阿格兹一眼,正好阿格兹也望向她,女王对着他点了点头,于是阿格兹转头对余一丁说道,“余先生,不知今日能否切磋技艺?” 他是看余一丁才醒酒,不想占他这个便宜,所以在比试之前先行询问,免得最后落下一个“胜之不武”的名头,也怕试不出余一丁的真实实力。 余一丁倒是无所谓,他见识过乌萨苏的本事,同时对自身异能还是充满了信心,当下应声道,“随时奉陪。” 阿格兹眉头微皱,思索片刻后说道,“好,午后未时我会在大帐后的山顶恭候。” 说完他同莎林娜女王简短地用库赛语交流了几句,径直出了大帐。 待阿格兹离开,莎林娜女王微笑着对余一丁说道,“余仙师,现在已近正午,你先去准备下午的比试,等与国师的切磋结束后我再与仙师交流。” 余一丁拱手告辞,现在他已经打定了主意,先应付阿格兹的挑战,再看看莎林娜女王到底对他会有什么目的,现在看来,只要不与对方交恶翻脸,库赛人不至于对他夫妻二人不利,那样到时候他就可以想法带着柳翠离开草原。 …… 未时,山顶。 山谷内的库赛人大都带着敬畏的神情远远望着立在山顶大岩石上的阿格兹,那是一块十多丈见方的巨大岩石,表面平坦光滑,侧面有人工开凿的台阶可以登上。 阿格兹身上依旧穿着那件画满了图腾符号的带帽黑色长袍,双手垂在身侧,手中空无一物,那面小鼓挂在腰后,黑色木棍插在身侧的腰带上,半闭着眼睛,似乎是在冥想,但口中却念念有词。 阿格兹在这里已经站立了一盏茶的时间,这段时间内除了静心调息做好准备以外,他一直在思考,袭营当夜的爆炸他是看见的,那场景给了他深深的震撼,误认为那是余一丁身怀的一种异术,那种强大的毁灭力令他忌惮,也是他强烈建议退兵的理由,就一句话:非人力所为。 另外朵丽娅向伊勒德亲王报告时阿格兹也在一旁,余一丁身怀所谓的“神功”在他看来不过就是一种气功,将体内真气外放用于攻敌,这些玄门道法他曾有耳闻,对于他来说不足为虑,毕竟草原萨满修炼的许多异术相较于气功有过之而无不及。 想到此处,阿格兹认为自己今天只要注意防备余一丁发动那种雷霆手段,至少不会落败。 阿格兹正想着,余一丁和柳翠两人已经来到山顶,一遭被蛇咬,十年怕草绳,余一丁现在再也不会将柳翠一个人留在毡房赴约了,哪怕有阿茹娜和朵丽娅陪着也不行,何况咬他的“蛇”现在就在眼前呢,刚才还在为昨夜的醉酒懊恼不已,万一柳翠因此而出点事他真是追悔莫及了。 余一丁看见阿格兹所站立的大岩石,他嘱咐柳翠就在岩石旁边等他,然后从阶梯登上平台,隔了五六丈距离站定望着阿格兹。 阿格兹满脸暗红色线条下闪动着妖邪的笑容,缓缓说道,“余先生,你来得真是准时。” “哈哈,你不是一直想同我切磋吗,如尔所愿。”余一丁大大咧咧一笑。 “余先生,这里是我们库赛人祭天的地方,也是我们草原萨满的作法之地,今天就让我在此领教领教你的盖世神功。”说着阿格兹掐出一个奇怪的手势,他的右手抬起,拇指扣在中指和无名指的第二个关节,小指食指微曲上扬,左手对着余一丁平伸,嘴里说道,“请!” “请!”余一丁双手抱拳,脚下不丁不八,这是柳四七教给他的拳脚功夫的起手式,同时凝神屏息,心中暗暗戒备。 见余一丁摆出架势,阿格兹却没有动作,只是口中念念有词,同时又发出类似吟唱的语音,声调及其深沉,听不出是些什么词汇,仿佛正唱着一首怪异的歌曲。 片刻间,随着阿格兹的吟唱,原本伸向余一丁的左手收回,从身后的腰带间拔出了那根黑色木棍斜斜地放在胸口,右手依然不动,他的头顶上方似乎有一团灰暗的气流在缓缓旋转,余一丁见状急忙也从麂皮袋中抽出一支匕首扣在手心,暗暗将体内的绿气布满整个身体,使整个人渐渐包裹在绿芒之中。 阿格兹本想等余一丁先出手,但抬眼看见余一丁的变化后大吃一惊,这是他从未得知的情报,心头一凛,以为这便是爆炸术法的起手式,暗道一声不好,只见他头顶的气团越来越明显,旋转速度也越发地加快,已经快要变成黑乎乎的一团时,阿格兹的右手猛然放到腰间,一把将那面小皮鼓抄在手中,鼓面朝着自己,本来放在胸口的左手一弹,“咚”的一声,黑色木棍击打在鼓面,没等余一丁来得及作出反应,那黑色气团随着鼓声就向余一丁急速袭来,五六丈的距离顷刻便至。 余一丁再次感受到同乌萨苏和他那个四师弟斗法时的压迫感迎面扑来,不仅胸口气血翻涌,那团黑气撞上余一丁的护身绿气时还发出一阵强烈地“咻咻咻”的气流摩擦声,使他的护身绿芒立刻暗淡了不少,余一丁心头骇然,暗想阿格兹发出的气团比乌萨苏的鬼头不知要厉害多少倍,不愧为库赛人的国师,草原最强的萨满! 这团黑气不停地围绕着余一丁周身旋转,试图突破他的护身绿芒,余一丁耳边不断传来阵阵鬼哭神嚎,只是他现在疲于防守,只能不断加大体内绿气的输出,用以应付那些黑气,使自身勉强不被侵入,却找不到攻敌良策。 阿格兹见他如此,不禁心中稍安,暗道只要不让余一丁完成爆炸异术的起手式,自己应该会立于不败之地,先前实在是过于谨慎了。 正待阿格兹再欲使出霹雳手段想要进一步教训一下余一丁时,场上局势风云突变,只见余一丁周身绿气大冒,隐隐有雷鸣之声传出,正是那绿色气流与黑色气团激烈碰撞所致,阿格兹不明所以,再次误判余一丁开始的作态都是引诱他大意,而且绿色气团中突然有一道白芒疾冲向他的面门,阿格兹连忙后退闪避,更加远离余一丁,手中皮鼓立在胸前,黑色木棍再次敲击鼓面,同时口中加大了吟唱的速度和音量,竭力控制那团黑气包围余一丁,等待他发出那种毁天灭地的攻击。 其实余一丁只是拼了老命地催动护身气流,希望可以像对付乌萨苏那样消耗那团黑气,同时射出手中匕首,逼退阿格兹以便获得喘息之机,片刻间黑绿气流相互剧烈摩擦不断消耗,余一丁身上的绿芒忽明忽暗,黑气受阿格兹的控制也在减弱,已被绿气驱除不少,渐渐有了消散之势,余一丁终于找到机会可以发动反击。 趁着黑气再次减弱的空当,余一丁看准机会突然高高跃起,从黑气最薄弱处一下挣脱了那团气流的包裹,在半空中浑身闪耀着绿芒,双手不住地挥舞,不断有白色气流从他的指尖激射而出,直直冲向阿格兹,迫使他不住地拧身躲避。 等余一丁落回地面,阿格兹已在他十丈之外,这片刻之间余一丁就射出了十多道白气,阿格兹周身黑袍还算完好,只是多了好些个窟窿,连盖头的帽子也翻开来披在后肩,露出一头的散乱小辫,这还是余一丁的气流攻击没有准头,完全是朝着阿格兹所在的大致方向不停地施放白气而已。 阿格兹的眼中却满是惊惧,他先前以为余一丁将要使用的是爆炸术法,所以退身躲避,却没想到对方仅仅使用气功之术攻击,他已完全误解余一丁,以为此人是在放他一马,没有取他性命,况且此次切磋的目的只是试探余一丁的实力,也不是你死我活的拼斗,因此没等余一丁再有动作,阿格兹嘴上立刻叫道,“余先生手下留情,我服也!” 余一丁闻言立刻收手,但仍是警惕地望着他。 阿格兹此时已是战意全无,嘴中不住说道,“今日终于得见余先生神术,果然厉害,又具慈悲心怀,阿格兹败的心服口服。” 余一丁纳闷,这就算赢了?!怎么觉得自己都快要支撑不住了呢?对面那位国师仅仅是长袍受损,本身没有受一点伤,难道还会更加支撑不住吗?!自己怎么就没看出来呢,难道有诈?不过对方都投降了,还要诈自己干嘛?!难不成还要弄死自己?有这么大仇恨吗? …… 余一丁紧盯着阿格兹,直到两人走下岩石,阿格兹小心翼翼地陪着他和柳翠一起来到王帐时,余一丁都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 第30章 莎林娜的请求 莎林娜女王见着三人也大吃一惊,余一丁和阿格兹的斗法时间极短,特别是阿格兹现在的模样令她惊惧不已,这位国师站在她的身侧用库赛语小声地与她交谈,女王的神色一直不停变换,还不时转眼望向台阶下的余一丁,眼神中的惊讶、疑问、喜悦不断变换,最后变成一个高深莫测的微笑望着余一丁不住地点头。 就在余一丁已经有些受不了这种气氛想要开口的时候,莎林娜女王说话了,“尊敬的仙师,我没想到您可以战胜我们的国师,这真是令人吃惊。” “多谢女王大人的夸奖,不过我在草原已经耽误了数日,若无其他事情我想带夫人离开草原,赶回大晋。”余一丁淡淡地回道。 “哦,传闻仙师非大梁子民,果然如此啊。”莎林娜女王的微笑带着别样的风情,“仙师要走,我自然是不敢强留的,只是希望仙师可以答应我一个小小的请求。” “请女王大人说来听听。”余一丁饶有兴致地望着她,知道接下来才是正事。 莎林娜给他讲了一个故事。 十五年前,草原虽有七大部落,但尚未统一,科塔利作为王族部落是其中最强大的一个,那时莎林娜女王只是科塔利部落首领拉克申的妻子。 实力仅次于科塔利的是索多努、哈斯和班塞三个部落,他们的首领早有取代科塔利成为草原王族的念头,不过单独任何一个部落都不可能撼动科塔利的地位,于是三个部落密谋联合突袭科塔利,拉克申战死,莎林娜带着尚在襁褓中的阿茹娜仓皇躲避追杀,在她的兄弟伊勒德亲王率领的科塔利残部的拼死保护下,母女二人逃到了齐格格峰,遇见了当时还是修炼弟子的萨满大师兄阿格兹。 阿格兹天赋异禀,二十多岁就已继承了他的师父也是草原上一代最强萨满的几乎全部衣钵,他也曾跟随师父到过科塔利部落,见过拉克申夫妇,因此在莎林娜的请求下,阿格兹作为草原王族的守护者出山,帮助莎林娜和伊勒德姐弟重振科塔利部落。 伊勒德是个很有能力城府很深的人,在他的谋划和阿格兹的召唤下,山鹰、土罗尔和卡亚那部落先后与科塔利部落组成联军,经过数年的征战终于统一了草原七个部落,索多努、哈斯和班塞三个部落首领全部被处死,新继任的首领全都是拥戴科塔利王族的人,与山鹰、土罗尔和卡亚那的首领一起推举莎林娜为女王,伊勒德作为亲王在征战中也获得了“草原之狼”的绰号,而阿格兹顺理成章地成为了国师。 这是莎林娜讲的故事,但是实际上的故事还有以下的情节。 莎林娜女王统一草原后一直施行强化扩张政策,这是一名既有野心也有眼光和能力的女人,在她看来,她丈夫的战死以及库赛人内部连年征战的主要原因还是因为草原资源的极度匮乏,从土地、粮食、布匹到铁器、手工业制品以及更为先进的技术等等,这些东西库赛人根本无法自给自足,如果仅凭贸易手段获取时间周期又太长,而且淳朴的草原人在经商的领域怎会是精明的大梁人、大晋人甚至是吉鲁人的对手,有限的资源要养育不断扩大的草原人口,这就是一个非常尖锐的矛盾,而草原人的天性是跨马扬刀,热衷武力,崇尚勇者,所以她在解决这个问题的时候就采用了库赛人最熟悉也最擅长的方式:掠夺。 这些年莎林娜女王连年征战,不仅对外发动战争,对内还要打压。要是扩张胜利还好说,但东征大梁北伐吉鲁人,几次败仗也让各个部落吃尽了苦头,这也引起了一些部落的不满,其中卡亚那和土罗尔因为距离大梁最近,他们是与大梁边贸往来最为紧密的两个草原部落,尼斯格巴日和卓力格图从边贸中获取了不少的好处,也都不愿意与大梁边军发生摩擦,因此他们对莎林娜女王的政策非常不满,私下里互相通气,已经有了脱离女王控制的念头。同时也有其他部落蠢蠢欲动,科塔利部落占据着草原水草最为肥美的牧场,发动战争还要其拉上他部落一起陪葬,他们都不愿意生活在这样一位铁腕女王的统治下,因此现在的草原看似平静,实则是暗流涌动,部落冲突大有再次一触即发的架势。 这次库塞大军远征大梁,总共集结了十几万大军,耗费粮草车马无算,本想打个秋收劫,让库赛人的这个冬天过得舒服一些,也可以缓解一下内部矛盾,结果还未真正开战就仓皇退兵,这场失败肯定会对莎林娜女王的威信造成严重地削弱。 但伊勒德亲王临战重伤,阿格兹见识到爆炸的恐怖威力,大梁边军据城而守骁勇善战,第一天的攻城战大伤士气,攻城武器基本损失殆尽……,这些不利因素接踵而来,最终迫使库塞人放弃了这个秋冬季节进攻大梁的计划。 这一切的不利因素中,不论是真实情况还是误解,好几个都跟眼前的这个毫不起眼的家伙有关联,这让莎林娜女王心中暗自憋着一口恶气,幸亏她还不知道伊勒德就是余一丁所伤,否则断然不会这样礼遇于他。可是刚才余一丁与阿格兹的一番斗法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就结束,而且国师的表现又是败得心悦诚服,不禁让莎林娜又对余一丁忌惮不已。 在余一丁与阿格兹切磋以前,莎林娜女王对留下余一丁非常有信心,在她看来,软的不行就来硬的,至少要保证这个人不会再威胁到库赛人。 可是现在,她只能是面带卑微的笑容请求余一丁留下来,希望可以让他帮助自己完成一件大事。 这种恼怒、忌惮却又有所求的矛盾心态让一向争强好胜杀伐果断的莎林娜女王心中充满了忐忑,她忽然不确定接下来该怎样得到余一丁的帮助了,如果阿格兹不能变得更加强大,伊勒德无法得到救治,面对暗流涌动的七大部落,她的草原王国,她的统治地位,甚至科塔利部落的将来都很有可能万劫不复。 这才是全部的故事。 “余仙师,我请求您可以陪着国师一起去一趟齐格格峰。”这时候莎林娜女王的语气已经是在乞求,而且不知不觉中对余一丁的称谓也变成了敬称。 “哦?难道还要你们的国师与我在齐格格峰上再切磋一番?”余一丁惊讶。 “不,不是的。”莎林娜女王连忙解释,“只是去那里取回一物,如有仙师相助,成功的机会将会大大增加。” “欲取何物?”余一丁追问。 “雪山熊皮!”这次没等莎林娜说话,阿格兹抢先答道,“不过除了先生和我,还有巴图队长和他手下的两名亲卫,以及阿茹娜公主和侍卫朵丽娅,另外在齐格格峰上已经有我的两名师弟等候。” 余一丁闻言不禁踌躇,这么多人前去,只为了一张熊皮,看来这趟行程肯定不会如此简单,稍稍思索又问道,“只是一张熊皮,为何如此兴师动众?” “齐格格峰上的血熊,常年生活在那里的密林深处,雌雄成对出入成双,却又力大无比凶猛异常,普通的猎手极难捕获,虽然我们草原萨满自有一套办法对付,但仍需勇武之人在一旁协助,不过就算如此仍是危险万分。” 说道这里阿格兹顿了一下,面带谦恭地对余一丁继续说道,“刚才我已见识了余先生的神乎其技,如能相助必然马到功成,这一点我十分确信。至于猎杀此熊的缘由我也一并告知先生,用公熊背部的皮制作的萨满皮鼓,不仅坚固异常,而且术法威力会成倍提升……” 阿格兹没有继续说下去,他相信余一丁已经明白他的意思,现在的他绝对已经高看了余一丁,只是见他闻言却没有任何反应,只得又抛出好处道,“如果余先生参与捕猎,事后我们只取公熊皮和熊血,至于其它的部分,血熊浑身都是宝,余先生可以自行挑选取走。” 阿格兹并没有告知余一丁为何还要熊血,他觉得这些话还是莎林娜女王自己跟余一丁说比较好,其实伊勒德重伤一事已经被库塞大军鹰报传回,而熊血是治疗外伤的绝佳药物,女王身边就剩伊勒德一个亲弟弟了,又是她的左膀右臂,必然是不论花多大代价也要救活。 余一丁现在终于明白阿格兹找他切磋就真的只是切磋,目的肯定是为了猎取血熊皮而试探他的实力。就是不知为何阿格兹会认输,他可没有萨满未卜先知的异术,当然不会知道阿格兹误认为他身怀能够发动爆炸的神功,不过现在他身上还有几个凌云子给的小竹筒,那玩意儿却是真的可以爆炸,倒也不算阿格兹误判。 莎林娜女王目光灼灼地望着余一丁,见他一直在皱眉沉思,不禁开口说道,“尊敬的余仙师,我们科塔利需要一位更加强大的国师,而且我兄弟受的伤也需要熊血疗伤,如果您愿意前往齐格格峰,我可以竭力满足您的一个要求。” 余一丁边听边思考,阿格兹能力提升对他有何益处?而伊勒德本就是他所伤,自己反过来又要救他?这是要脑子被门夹过几回才能做出来的事?况且为了得到还不知有何用的血熊之宝就要冒这种险,他本是万分不想去的。 不过莎林娜女王的最后一句话说完时,他的双眼一亮,沉声道,“此话当真?” “只要是不伤害到库赛人和科塔利部落利益的要求,我都会尽力满足您。”莎林娜女王的语气渐渐决然,像是已经下定了决心。 “如何保证呢?”余一丁心想你倒是给了条件,万一取回熊皮熊血后你来个翻脸不认账我咋办,这可是你的地盘你做主,我找谁说理去。 “我们库赛人信奉的是萨满天神,对天神的起誓库赛人绝不会违背,如果余仙师需要的话,我可以对萨满天神起誓。”莎林娜女王心中暗自高兴,余一丁越是谨慎就说明他越有可能动心,自己虽然不知道他会提出怎样的要求,但是为了唯一的弟弟和科塔利的未来,只要在不违背基本的原则前提下,可以答应他的任何条件。 欲所取必先所予,这也是她必须付出的代价。 余一丁还在犹豫…… 阿格兹望着眼前的这个女人,十几年前那个怀抱着一名婴儿披头散发登上齐格格峰的落难女子的形象又浮现在他的脑海。 自己的部落遭此大劫,丈夫战死,唯一的弟弟生死未卜,族人被大肆屠杀……,在那张秀丽凄美的脸上阿格兹却看不见恐惧、哀伤、彷徨等等落难者应有的情绪,有的只是仇恨、坚毅和狠厉。 师父修炼的洞府前,作为一名王族的首领夫人,她一跪就是三天三夜,滴水未沾粒米未进,怀中婴儿只吃她的奶水,直至最后那个婴儿无奶可吸哭到嗓音嘶哑她也全然不顾,为的就是请这位德高望重的老萨满再次出山辅佐科塔利部落的王族,以图东山再起。 在师父答应帮助科塔利部落并派出自己的大弟子陪她下山的前一夜,阿格兹跪在师父面前,师父给他交待出山后的事宜,最后说了这样一段话:阿格兹,草原萨满最为擅长占卜趋吉,为师年事已高,不可能再重新出山帮助此女,但为师已算出此女性格坚毅,有勇有谋,绝非池中之物,你今次出山务必尽力辅佐之,日后必成大业,否则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切记切记…… 阿格兹又望向余一丁,见他依旧是皱眉沉思,迟迟没有回答莎林娜女王。 其实余一丁相信莎林娜女王对神明的虔诚,在他的认知中,古人对这一类承诺还是极为看重,轻易不敢违背,现在的他只不过想的是该如何向女王提出条件,难道让莎林娜女王帮他找出图谋云兽的部落?他又该如何提出这个问题?别是弄巧成拙,最后变成驱虎吞狼引来更大的麻烦,或者换成其他的条件?余一丁是在为难这些。 莎林娜女王见余一丁半晌不语,也不催促,就这样保持微笑望着他,弄得柳翠也不禁轻轻拽了拽余一丁的衣袖,余一丁纳闷地看着她,柳翠努努嘴,余一丁抬眼看见莎琳娜女王的微笑,这才歉然说道,“不好意思,尊敬的女王大人,我可以答应你的请求,但是我的条件还没有想好,要不就等从齐格格峰回来后再说。” “好!” 话音刚落,莎林娜女王脸色忽然变得严肃起来,她把自己的右手放在左胸,头颅微微低垂,缓缓地说道,“我在此向萨满天神起誓,如果余仙师帮助我从齐格格峰猎杀血熊,取回公熊皮和熊血,他可以向我提出一个条件,只要这个条件不会伤害到库赛人和科塔利部落的利益,我将竭尽全力满足他的条件,拉克申.莎林娜谨遵此誓,愿萨满天神护佑库赛人。” 余一丁微微有些惊讶,他都还没有想好条件呢,莎林娜女王说起誓就起誓,似乎是生怕他反悔似的,这也太果敢了一些。 事已至此,余一丁也就不再矫情,直接问道,“何时出发?” 莎林娜女王看了阿格兹一眼,阿格兹说道,“事不迟疑,越快越好,我们前往齐格格峰来回估计十天左右,那时候伊勒德亲王的大军也该回来了。” 余一丁想了想没有其他问题,对着女王和阿格兹拱了拱手,点头应道,“好,我们这就回毡房做好准备出发。” 说着牵了柳翠扭头就往帐外走。 余一丁心想:你一个女人都如此果敢,我一个大老爷们儿怕些啥,怎么也得表现得光棍一些…… 第31章 以德报怨 余一丁夫妻刚走,莎林娜女王就唤来侍卫,让人立即准备马匹干粮水囊帐篷等一应装备,不到半个时辰就将所需物资全部备齐。 接近傍晚,除了阿格兹还在金帐内与莎林娜女王商量些什么,其余所有人都在金帐外的缓坡集结准备出发。 余一丁这才知道阿茹娜公主原来也是一名萨满,而且她现在是阿格兹的弟子,不论是为了历练还是因为伊勒德是她的舅舅,她都已征得母亲和师父的同意,带上自己的侍女朵丽娅一起加入了这支狩猎小队。 柳翠配备了一张库赛人的骑射弓,大小长短都与她原来使用的猎弓类似,不过是牛角材质,重量更轻便于携带,不过威力远小于边军的踏弩,优势是在二三十丈的距离准头极好,常被作为快速移动射击的上佳选择。 巴图队长带领着两名亲卫牵马立在一旁,看见余一丁柳翠过来后打了个招呼就不再言语静静等待出发的命令。 片刻之后,阿格兹在莎林娜女王的陪伴下走出金帐,那十名负责吹号角的库塞壮汉此刻又吹响了低沉的号角长音。 有内侍准备了八碗奶酒,小队八个人每人一碗一饮而尽,随后纷纷上马,另外还有两匹驮运行囊的马匹由两名亲卫各牵一匹一并跟随,缓缓向坡下走去,莎林娜女王自打金帐内出来以后就一言不发,只是默默地看着众人接碗饮酒上马。 下了缓坡来到山谷,众多科塔利部落的库赛人纷纷虔诚行礼,注视着这一小队人马离开山谷,迎着晚秋的夕阳直直冲向草原西面的齐格格峰。 …… 科塔利部落距齐格格峰五六百里,为了抓紧时间,狩猎小队也是马不停蹄日夜兼程,在第三天下午就已遥遥望见天际那一片白雪皑皑的山脉。 阿格兹指着其中最高的一座雪峰对身旁的余一丁说道,“余先生,你看,远处的就是瀚泽拉夫山脉,那座最高峰就是齐格格峰了。” 余一丁搭手看着那座雪峰,他没吃过猪肉还见过猪跑呢,这种望山跑死马的距离他还是知道的,于是笑道,“阿格兹老兄,你别逗我,恐怕离这还有几十百把里路?估计今晚我们是到不了的,要不找个山鹰部落的聚居地过夜?” 这两天因为已经切磋过,余一丁又答应一起狩猎,阿格兹对他的态度大为转变,经常与他攀谈,两人的关系也融洽了许多。而柳翠这个妮子除了吃饭睡觉,基本和阿茹娜朵丽娅混在一起,倒是冷落了余一丁。 阿格兹闻言也是哈哈一笑,答到,“以前我在齐格格峰上修行时,经常可以见到山鹰部落的人,这里距离他们最近的聚居点大概还有三四十里的路程,就按先生所言,今晚我们赶到那里过夜。” 说完一加马鞭就向前冲去,其余众人也是挥鞭赶上。 …… 夜晚,山鹰部落靠近瀚泽拉夫山脉的一个聚居地,狩猎小队的众人在聚居地旁的一块空地搭建营帐,为了便于携带,他们没有使用库赛人军队常用的那种可住十多人的军帐,而是另一种只供两三人睡觉的小帐篷,两三张拼接在一起的牛皮用几根木棍支撑,拆装都非常方便。 四个小帐篷中间的空地上,几人围坐在篝火堆旁,阿格兹告诉余一丁,这里距离他在齐格格峰的修行住所还有五十里,不过接下来的全是山路,明日清晨出发,中午就能到达,出发前阿格兹就给师门发出鹰报,他的两名师弟已经在那里做好了狩猎准备。 众人正在休息吃饭,山鹰部落聚居地的族长差人送来酒食,那人放下奶酒烤肉米汤茶水等食物并未立刻离去,却与阿格兹交谈了好一阵,因为山鹰部落的人基本都不会讲汉话,余一丁听不懂也没在意,只是和巴图等人喝酒吃肉,而柳翠阿茹娜和朵丽娅三人则是聚在一旁窃窃私语。 过了一会儿,那人恭敬地向阿格兹行礼告退,阿格兹转身走到余一丁身边坐下,望着摇曳的火堆,只是端了一杯茶水缓缓喝着,半天不说一句话。 余一丁感觉到阿格兹的异样,转头狐疑地问道,“阿格兹老兄,发生了何事?” 阿格兹却没有回答余一丁的问话,反而向他提了个问题,“余先生,我知道你是大晋人,你的夫人好像是大梁青岩镇的人氏?” 余一丁闻言一愣,说道,“你怎么知道?莫非刚才……” “是的。”阿格兹打断他,继续说道,“山鹰部落的人跟我说,他曾经在碧云峰见过你和你的夫人。” 余一丁闻言大惊失色,半晌无语,心头就只有四个字:怎么可能?! 阿格兹见他这般模样,心中有数,凑到他的耳边用巴图几人听不见的语音说道,“余先生,你是科塔利的贵客,熊皮和熊血还要多多倚仗先生,需要我帮你吗?” 余一丁猛然抬头,不可置信地望着阿格兹的眼睛,篝火的光亮把阿格兹衣帽下脸上的线条映衬的不住晃动,显得异常诡异,不过眼神中却带着一丝笑意,同样是直直地盯住余一丁的眼睛,又缓缓开口道,“现在我们是朋友,我是不会让朋友受到伤害的。” 余一丁听了这话也是一笑,低头看着篝火,他又不笨,立刻明白了阿格兹的意思,山鹰部落肯定就是图谋云兽的库赛人,而且居然有漏网之鱼跑了回来,阿格兹因为有求于他,正好借这个机会还他的人情,甚至是帮莎林娜女王完成誓言。 余一丁的脑子在快速地思索,怎么办?此处就是山鹰部落的聚居地,虽然他们的首领率领大军还未返回,可是营地里绝对还有众多武艺高强的族人守护,若是他独自一人很好脱身,可是柳翠还在身边,万一有个闪失后果不堪设想。而且他到现在也没想好跟莎林娜女王提什么条件,不如就让阿格兹帮他摆平此事,也免得山鹰部落的人总挂记着云兽,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啊。 念及于此,余一丁转头也是压低声音对阿格兹笑着说道,“阿格兹老兄,真有你的,那你准备如何帮我呢?” 阿格兹没有回答,站起来走到阿茹娜公主身边用库赛语同她交谈了几句,又像是对巴图几人下了什么命令,期间余一丁注意到朵丽娅惊奇地看了自己一眼,又小声对柳翠说了些什么。 柳翠听了她的话后走到余一丁身旁说道,“大哥,你和国师有事要离开营地?何时能回来?” 余一丁对她笑笑,安慰道,“一点小事,最多一顿饭功夫。” “哦,那你小心,注意安全。” 柳翠没问是何事,也不叫着同去,余一丁觉得这妮子越来越乖巧了,摸了摸她的头顶,对阿格兹说道,“阿格兹老兄,走,我们快去快回。” 阿格兹看了余一丁一眼道,“好。” 两人离开他们的营地向山鹰部落的聚居地走去,走了数十步,确定柳翠她们看不见自己两人后,余一丁停下来说道,“接下来我们做什么?” 阿格兹问,“余先生杀了他们多少人?” 余一丁答,“前后一共二十多个。” 阿格兹沉吟,“还真是不少。” 余一丁愤愤,“那是他们自找的。” 阿格兹却说,“死的人中有族长的晚辈。” 余一丁无所谓,“那也是自找的,你就说怎么办。” 阿格兹想了想说,“我可以国师的身份压他们,也可以将这次任务透露一些给族长,你在替女王做事,他们不敢乱来,不过等我们回去以后就不好说了。” 余一丁不满,“阿格兹老兄,你这就不够意思了,这哪是帮我啊,等于是给我挖了个大坑嘛。” 阿格兹笑笑,“余先生还没告诉我他们为什么跑到碧云峰去呢,我只能这样帮你啊。” 余一丁警惕,“那人没告诉你?” 阿格兹答道,“没有,他只是说你们夫妻二人在碧云峰杀了他们的人,就是化成灰也认得你们。” 余一丁思考,山鹰部落的人怎么不告诉阿格兹云兽的事?难道是不想让莎林娜女王知晓,独吞云兽?或者是五色果?那果实可以强健体魄也能延年益寿,或许就是那族长或者族人想要,这样也说得通。 另外他还在犹豫是否告诉阿格兹云兽的事,就怕驱虎吞狼,那就真的是得不偿失了。 阿格兹倒不着急,只是面带微笑看着他,似乎看着余一丁脸上不断变换着脸色是件很有趣的事情。 余一丁正转着眼珠思考,不经意看见阿格兹脸上的笑容,心中没来由地就想揍他一顿,忍了忍没好气地说道,“阿格兹老兄,算小弟我求你还不成吗,我怎么知道那帮人为啥跑到碧云峰去,他们要杀我,只好弄死他们了。” 阿格兹笑着点头道,“好,余先生不愿意说就不说,谁让我想要熊皮,我们女王还欠你一个人情呢,一会儿我们去族长的毡房,你只管跟着我就好。” 余一丁问,“到了他们的族长那里我做什么?” 阿格兹答道,“余先生什么都不用做不用说,只等我去与族长交涉。” 余一丁着急,“那不成,至少你要告诉我怎样帮我,我心里也好有个底,别到时候一进毡房你突然来一句‘拿下此人’,我找谁哭去?我可是一句库赛话都听不懂的。” 阿格兹又是笑笑,不以为意道,“余先生莫要说笑,你是我的贵客,我不会害你,他们也不敢乱来,要不然刚才那人不会代表族长先与我沟通,而是直接跟你动手了,由我出面,现在他们不敢把你怎样。” 余一丁急了,“那还不是跟你刚才说的一样,等我们离去后那族长还是要找我麻烦,你就不能帮我一并解决了?” 阿格兹终于忍不住了,他哈哈一笑道,“唉,余先生真是沉得住气啊,那云兽就真的这么神奇?值得你这样保密?” “啊!你都知道了?”余一丁惊讶,反应过来后气恼道,“那还追问我半天。” 阿格兹正色道,“余先生,云兽之事我不是第一次听说,原来也曾有过耳闻,不过并不清楚它的神奇之处,似乎只是碧云峰附近山民供奉的祥兽,却不知山鹰部落这个聚居地的嘎尔迪族长为何费尽心机要去捕捉,你放心,我对它没兴趣,这下可否给我细说细说?” 余一丁犹豫再三,终于说道,“好,云兽很强,强到足以引起有心人的窥觑,它所守护的五色果也是人间至宝……”接着余一丁将云兽和五色果大致给阿格兹介绍了一下,又道,“那云兽于我有救命之恩,见它遇险我不得不救,你说他们是不是自找的?” 阿格兹仔细听完,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那人只跟我说图谋云兽,现在看来最终目的很有可能是五色果。不过请余先生放心,我会帮你解决麻烦,那云兽对于我们萨满来说全无用处,我们的能力大都与巫鼓相关,我又不能用它的皮做鼓面。” 看来阿格兹也明白余一丁心中的那点小算盘,直接表明了态度,余一丁倒是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妥,小心点总是好的,于是道,“那就好,这下你可以说说具体解决麻烦的办法了。” 阿格兹想了想说道,“云兽的事好说,我可以警告他们不要有非分之想,这一点余先生请放心,但是五色果实乃异宝,可以续命,据我所知,这个聚居地的族长嘎尔迪年事已高,他图谋五色果无非是想多活几年,这还真不好办,似乎他还是久病缠身,实在不行的话……” 余一丁听见“久病缠身”几个字眼睛一亮,忙问道,“阿格兹老兄,你说如果我能给这位族长治好病,他们应该就不会再去图谋五色果了?” 阿格兹惊奇地看着余一丁,不可置信地说道,“难道余先生还懂医术?!”也难怪他诧异,余一丁只是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身怀异术已经让阿格兹惊为天人了,这要是还有一身医术,阿格兹还真不敢继续往下想。 余一丁没有回答,只是信心满满地说了句,“走,阿格兹老兄,带我去族长的毡房。” …… 山鹰部落聚居地,嘎尔迪的毡房内。 一位头戴毡帽,裹着厚厚的羊皮袄子,蜷缩在一块大大的皮毛毯子下,显得老态龙钟的库塞人长者正萎顿在床榻上,偶尔咳嗽两声,像一名受了严重风寒的病人一般,床榻边坐着一位中年库赛妇女,正用一条毛巾沾着热水给他擦拭脸颊和眼角。 他的身旁站着几个魁梧的中年库赛人,其中就有给余一丁他们小队送酒食的那人,这些人望着立在门口的阿格兹,神情中满是恭敬,却在看见他身后的余一丁时露出了愤怒的表情。 阿格兹正和他们其中的一位看起来是个主事人模样的中年大汉交谈,余一丁什么也听不懂,无聊地四下打量,不小心看见那几个对他怒目而视的库塞人时又讪讪地收回了打量的目光,老老实实地看着阿格兹的侧影,耐心地等待他们的谈话结束。 阿格兹交谈了一阵,转身对余一丁说道,“余先生,关于云兽的事我已经警告过他们了,现在就看你能不能给族长治好病,怎么样,有把握吗?” 余一丁淡淡地回道,“尽力而为,阿格兹老兄,不过你让这些人先出去,我治病时不希望有旁人在场。”他只疗过伤,没有治过病,也没敢把话说满。 阿格兹皱眉道,“这个恐怕有些麻烦。” 说着他还是对那个主事的库赛人讲了余一丁的意思,那人立刻大声地嚷了起来,情绪激动地说着什么,还向余一丁挥了挥拳头,阿格兹眉头微皱,又用低沉却严厉的口气对着那人说了句话,那人听后楞在当场,用不可置信地眼神看着余一丁,片刻后重重地叹了口气,也没招呼其他人,转身率先出了毡房,其余几人见状也都无奈走了出去,只剩那名正在服侍嘎尔迪的中年妇女。 阿格兹看了余一丁一眼,意思是询问这名妇女是否也要出去,余一丁点点头,于是阿格兹也将那女人叫了出去,此时毡房里就剩他们三人,阿格兹笑道,“余先生,我是否也要出去?” 余一丁说道,“你要出去也可以,我不反对。” 说完也不待阿格兹有什么反应,他走到床榻前坐了下来,伸出右手将嘎尔迪的左手翻过来,用食中二指搭在他的手腕上,就像一名真正的中医似的在号脉。 阿格兹最终没有离开,眼中带着一丝疑惑看着余一丁像模像样地治病,而嘎尔迪此刻也半睁着浑浊的老眼看着眼前的这个年轻人,眼神中没有任何喜怒哀乐。 其实余一丁哪里是在号脉,他只是借助食中二指将自己体内的绿色气流缓缓渡进了嘎尔迪的体内,沿着四肢百脉游走,那股气流终于在游走到嘎尔迪的胸部时遇见了较大的阻隔,似乎有东西在阻挡气流的前进,余一丁心中有数了,他敢肯定病灶就在嘎尔迪的肺部,就是不知道这绿气能否治疗。 余一丁可没学过任何医疗知识,中医就更别说了,他现在就是做个样子,暗中缓慢地逐渐加大绿气的输入量,全部向嘎尔迪肺部的那处阻隔点冲去。 一顿饭的时间过去了,余一丁的额头微微有了一些汗水,阿格兹也是紧张地死死盯着余一丁的脸庞。 突然间嘎尔迪的双眼圆睁,整个人像是被一股外力弹起一般挺直了上身坐了起来,余一丁却还是紧紧捏住他的手腕,眼睛却一直盯住他的胸口,他感受的到自己的绿气马上就要冲破那层屏障了,只见嘎尔迪脸色涨的发红,双眼像是要鼓出眼眶一般,嘴巴大张像是在拼命呼气,喉咙中也发出一阵咕噜噜的怪响。 当阿格兹觉得自己的手心都微微地汗湿的时候,嘎尔迪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随着这一阵咳嗽他的喉咙中发出“哈!”的一声,接着一大团黑绿色的粘稠物体从他的口中激射而出,“啪”的一声打在毡房的墙壁上,留下一团痰迹四溅的痕迹,同时他的嘴角也跟着流出了一些黄绿色的粘液。 阿格兹大惊失色,却发现嘎尔迪的脸色迅速恢复了正常,面色安详,微闭双眼,脸颊处甚至还隐隐透着红光,而此刻余一丁也已收回了自己的右手,从床榻边站了起来。 毡房外的几人听见屋内的响动,禁不住掀帘查看,当看见嘎尔迪坐在床榻上的模样时几人忍不住冲了进来,直奔床榻,余一丁赶紧后退几步,把位置让给了这几人。 嘎尔迪依旧坐在榻上,跟他们说了些什么,那几人听后又是帮他擦嘴角,又是与阿格兹交谈,个个面带惊喜,说话间就连阿格兹也诧异地回头看了余一丁一眼。 那几人随即过来对着余一丁谦恭地拱手行礼,嘴里还用库塞话说着什么,余一丁知道他们这是在感谢自己,只是摆了摆手就不再理会众人。 阿格兹笑着对余一丁说道,“他们感谢你这个神医治好了老族长。” 余一丁有些虚弱地点点头,只对阿格兹说了一句话,“阿格兹老兄,我跟娘子请假出来只有一顿饭的时间。” 第32章 齐格格峰 余一丁没再跟那些嘎尔迪的族人纠缠,语言不通是交流的巨大障碍,这些还是交给阿格兹去处理就好,只是留给他一个明确的条件,山鹰部落的人必须保证不再去祸害碧云峰和云兽。况且余一丁现在感觉非常疲乏,阿格兹也看出来了,因此答应一定将此事办好就由余一丁自便了。 临走前余一丁又看了看嘎尔迪的气色,这老头已经基本恢复正常,正坐在床榻上与阿格兹和那几个族人聊得正欢,看这情形再活个十年八年没有问题。 余一丁还是不太习惯这种场面,看了两眼就独自一人先行返回狩猎小队的营地。 营地内的众人已经回到自己的帐篷内休息,柳翠正待在她和余一丁的小帐篷边上整理行装,看见余一丁一个人回来奇怪地问道,“余大哥,你和阿格兹国师做什么去了?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 余一丁本不想惊动其他人,结果柳翠这出声询问让阿茹娜和巴图两个人都从各自的帐篷里钻了出来,面带疑问地望着他。 余一丁敷衍道,“山鹰部落的族长找国师和我有点事,你们的国师一会儿就会回来。” 后面一句是说给阿茹娜和巴图听的,说完余一丁就钻进了帐篷,他现在只觉得浑身乏力,很想立刻找个枕头躺下。 治病似乎比疗伤更加耗费他体内的绿色气流,也许是因为嘎尔迪的病是陈年老疾,而且已是病入膏肓,余一丁这样做就等于是在替嘎尔迪逆天改命,消耗巨大也是必然。俗话说得好,药医不死病,佛度有缘人,看来这嘎尔迪命不该绝,图谋不到五色果续命,却等来了余一丁为他治病,这似乎又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数。不过五色果乃是世间异宝,否则老天爷为何就如此眷顾于他,偏偏是余一丁从云兽那里获得?余一丁很欣慰,他替嘎尔迪治病续命,嘎尔迪算是劫后余生,应该不会再打云兽和五色果的主意了,这样也算是余一丁兑现了誓言,为保护云兽而出了些气力,何况他的所有异能都拜云兽所赐,这何尝不是一种天道轮回,因果相报呢? 柳翠见余一丁回来后没说两句话就钻进帐篷,急忙几下整理好行装跟了进去,一眼就看见余一丁躺在皮垫子上和衣而卧,脸色却不太正常,忙俯下身跪坐在他的身旁,用手抚着他的额头,问道,“大哥,怎么了?” 余一丁道,“没事,就是帮山鹰部落的族长治病,感觉有些疲惫。” “哦,那个族长肯定病得不轻,大哥的模样比上次替宇公子疗伤还要更显疲劳。”柳翠心疼地抚摸着余一丁的脸庞。 “嗯,我这是替他续命去了。”余一丁答,接着又说道,“小翠,这个族长就是库赛人图谋云兽和五色果的主谋。” “啊?!”柳翠大吃一惊,“那为何大哥还要替他续命?” “呵呵,傻丫头,别那么看着大哥,眼珠都快掉在我脸上了。”余一丁抬手拍拍柳翠的脸颊,打趣道,“他们图谋五色果就是为了治病续命,现在大哥帮他治好病续了命,以后他们就不会再去祸害碧云峰了。” 柳翠闻言略一思索也想了个明白,坐在那愣了一阵,不知想起了什么,缓缓侧身躺在余一丁身旁,枕着他的胳膊,搂着他的脖子定定地望着他的侧脸,过了好一阵才幽幽地说道,“大哥,小翠有些想爹爹了。” “那我们这趟从草原返回时顺便回柳河村看看。”余一丁闭着眼昏昏欲睡。 “好啊好啊。”柳翠兴奋地将小脸挤到余一丁脖颈处。 “嗯,小翠乖,大哥累了……”余一丁的声音已经变成了呢喃,下意识地搂住柳翠的香肩,让她不能乱动。 “嗯……”柳翠紧紧地搂着余一丁的脖子。 …… 第二天清晨,余一丁已经完全恢复,起床后同众人打了个招呼就准备和柳翠一起收拾帐篷行囊。 阿格兹却将他拉到一旁,说道,“余先生,昨晚所托之事已办好。” “好,多谢阿格兹老兄。” 余一丁正说着,就见山鹰部落聚居地那边有一群人正向这边走来,为首的正是族长嘎尔迪,虽然他还需要有人搀扶,而且还拄着一根拐杖,步态缓慢老态龙钟,但是脸上却是充满生机面带微笑。 待行到小队营地,嘎尔迪甩开搀扶他的中年妇女,独自一人上前恭敬地对阿格兹行礼,又用库赛语同他说些什么,他身后的众人也同样行礼,阿格兹表情严肃地说了几句,然后对余一丁说道,“嘎尔迪万分感激余先生的救命之恩,他起誓以后他和他的族人绝不会再去碧云峰。” 余一丁见识过莎林娜的起誓,知道那意味着什么,笑道,“那就好。” 此时嘎尔迪又巍巍颤颤地走到余一丁面前,拱手说道,“神医,感谢您的,大恩,我,嘎尔迪,绝不再让,族人去,碧云峰。” 余一丁乐了,怎么又是一个朵丽娅,不过他没好意思笑出来,至少这老头表达了他所希望的意愿,这足以令他满意,于是余一丁微微点头道,“好的,希望你记住这个承诺,我也祝你长命百岁。” 说完余一丁就转身帮着柳翠一起收拾,他不准备再跟嘎尔迪以及他的族群有什么瓜葛,离开碧云峰后一直萦绕在他心头的那丝顾虑直至今日终于消解,他答应过云兽,要到草原解决窥觑云兽和五色果的库赛人,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今天嘎尔迪的承诺就是一个很好的答案,余一丁不求其他,只要碧云峰安宁,云兽安宁,柳四七安宁就已足够,了无牵挂地周游这个世界,这不正是他所需求的吗。 …… 狩猎小队行进在瀚泽拉夫山脉的一座山脊上,早在一个时辰前他们就已进入山区,随着不断地攀登,四周的空气越发地寒冷,现在已近深秋,有些地方甚至可以看见两三寸厚的积雪,一条依稀可辨的泥泞山路弯弯曲曲地通向眼前更高的齐格格峰,那里却是被一片灰蒙蒙的雾气笼罩着,似乎与天色已混为一体,只是偶尔在雾气漂浮翻滚间露出一星半点覆盖着树木的黑色山体,仰望之下却给人一种高不可攀,海市蜃楼的错觉。 众人早已弃马步行,开始时的山路虽然崎岖,但还算平坦,后来经过一个垭口后就已变得湿滑泥泞,马匹走在上面直打滑,协助小队登山的嘎尔迪的族人只好将马匹全部带回聚居地,等他们下山时再去取回。 众人各自背负行囊,好在小队人人都有功夫在身,就是看起来最弱的阿茹娜也是一名道行不错的萨满,只见她轻巧地行走在队伍中部,和柳翠朵丽娅三人前后相随,丝毫没有疲惫吃力的样子。 余一丁和阿格兹依旧走在队伍最前头,众人又行进了一个多时辰,在经过一段七八里长被阿格兹称作“钻天坡”的陡峭山路后,终于来到一大片开阔地带,就像是靠近山顶的一个平台,方圆大概有五六十丈。 阿格兹的两位师弟从他们这队人爬上这个平台时就已快步迎上来,对着阿格兹恭敬地行礼,又同他用库赛语交谈了半天,最后连阿茹娜也加入了谈话。 余一丁听不懂,于是趁着他们交谈的时候四下打量,放眼望去,平台正对面是一个几十丈高的悬崖,崖顶应该就是齐格格峰的最高处,在那悬崖底部和平台的交界处被人工开凿出五六个洞窟,洞口挂着兽皮做的门帘,有几个洞口的两边立着木棒,顶端绑着兽骨和兽皮做的装饰物,似乎是某种图腾,有的上面还蹲坐着几只山鹰,余一丁估计阿格兹所谓的“鹰报”就是使用这种山鹰。 平台的左右两面都是成片的森林,沿着山势连绵不绝,虽然已是深秋,但那些树木却是红黄绿等颜色交织在一起,在阵阵雾气中显得五彩斑斓,煞是好看,左边靠近树林的空地上建有一座座用石头做墙树木枝叶为顶造型独特的小屋,余一丁稍微数了数,大概有二三十座,似乎是按照某种规律排列,每座石屋边都堆放着成垛的木头,可以看见有些石屋的门前还有萨满或站或坐,像是正在修行。最靠近右边树林的是一座更大一些的石头房子,足足有小石屋的五六倍。 这时候阿格兹几人的交谈也已结束,他对余一丁说道,“我的师弟们已经为捕猎血熊做好了准备,余先生和夫人可以随意挑选左侧那些无人居住的石屋,我去去便来。”说完他跟着师弟们向悬崖下的山洞走去。 阿茹娜带着朵丽娅径直奔向石屋中的某一间,余一丁估计她在这里有自己专用的房间,巴图单独找了一间,另两名亲卫合住一间,柳翠跟着阿茹娜和朵丽娅在她们石屋的旁边选了一间,想来是为了聊天方便。 余一丁陪着柳翠进了石屋,屋内只有非常简单的陈设,一张石床和两个石凳,床上铺着干草树叶,上面有一张兽皮,两人把行囊搁在床头,余一丁还坐在床上试了试软硬舒适程度,感觉很不错,柳翠放下东西就好奇地四下打量,她从没见过石头房子,碧云山区的房子都是黄泥加草木灰混合涂墙,主料是木头,也难怪她好奇了,东摸摸西搞搞,甚至用手指去抠了抠石缝中灰白色的黏土。 没过多久阿格兹来到石屋,请余一丁前去议事,与他一起的只有巴图和阿茹娜两人,余一丁知道这是要安排狩猎计划,嘱咐柳翠安心待在小屋内等他回来,然后四人一同前往最大的那座石屋。 石屋内已有阿格兹的两名师弟等候,众人进屋围坐于一张大石桌前,阿格兹拿出一张地图摊开在桌上,上面绘有山顶,树林,湖泊,山洞等标记,阿格兹指着地图给众人解说,“此处就是我们萨满的修行住所,由此沿悬崖边的一条小道翻过齐格格峰北侧山脊就可到达伊赛湖,此湖西北侧丛林中有一巨大山洞,我的师弟已在此洞内搜寻到一处血熊巢穴,现在齐格格峰即将进入冬季,那两头血熊已进入半蛰伏期,偶尔会离开洞穴,伊赛湖畔的丛林是它们的主要觅食区域,我们就在那里进行围猎。” 说到此处阿格兹停了下来,等待众人查看地图,然后接着说道,“伊勒德亲王的伤情大家都已知晓,大军可能六七日后就将回到女王驻地,我们只能尽力在三日之内猎杀血熊,否则亲王危矣。” 阿茹娜率先说道,“国师大人,全凭您做主,您说我们该怎样行事?” 阿格兹环视众人,答道,“用过午饭后我们就出发,在伊赛湖畔设伏,这几日天气寒冷,白昼之时血熊一般不会出洞觅食,我的两名师弟会将诱饵置于洞口,并一路布置到湖畔伏击点,待到黄昏时但见血熊到来,由我和阿茹娜使用异术攻击,二位师弟从旁协助,余先生请便宜行事,巴图队长带亲卫和朵丽娅余夫人相机接应。” 余一丁听他说罢,只见众人都点头不语,急忙问道,“完了?” “完了。”阿格兹道,接着又解释,“围猎之事多有变数,只能做个大概规划,到时主要还是倚仗诸位的随机应变,需特别小心熊爪攻击,血熊的弱点只有双眼和胸腹一带。” 余一丁正想说些什么,阿格兹却接着道,“好了,各位就请先回去吃饭休息,出发之时我自会通知各位。” 闻言阿茹娜、巴图以及阿格兹的两名师弟先后行礼告退,余一丁却没走,皱着眉直盯着阿格兹看。 阿格兹见状笑道,“怎么,余先生还有何事?” 余一丁总觉得哪里不对,但又说不上来,想了半天没有头绪,正在苦恼时,阿格兹哈哈大笑起来,说道,“余先生是否觉得我的计划太过简单随意?” 余一丁一拍脑袋,“对啊,这也太不把狩猎当回事了?你不是说血熊凶猛无比吗?” 阿格兹笑着答道,“先生有所不知,正因为血熊凶猛无比,我才会做如此安排啊。” 余一丁纳闷中。 阿格兹继续说道,“血熊性情暴烈力大无穷,若是平日里遇见,人兽都要退避三舍,可是现在正值秋冬,此兽极少活动,仅为储备蛰伏所需才于晨昏时刻出洞,而且是公熊捕猎,母熊守护巢穴,这个时节食物匮乏,公熊必然会饥不择食,此乃天赐良机,先有我师弟用诱饵诳之,引其出洞,随后在湖畔设下陷阱,趁其不备,辅之以萨满异术,另有坚韧巨网困之,外加先生神技,猎杀岂不是顺理成章之事?只是需小心提防其困兽犹斗,巴图三人武功高强,嘎尔迪的族人跟我说过尊夫人也是箭术高手,如若此番布置仍不能建功,亲王之命……” 阿格兹没有继续说下去,余一丁明白,如果按照此种方法都不能猎杀血熊,可能再想捕捉就是难上加难的事情了,那样的话在阿格兹看来伊勒德必将性命不保,这才打住话头,不过余一丁的心头仍是惴惴不安,却一时想不到是什么会让他有如此的感觉。 第33章 血熊凶猛(一) 午饭过后,狩猎小队继续上路,不过这次队伍里多了阿格兹的两位师弟,与其他人不同的是,他们俩每人背上背着一个大布包,显得异常沉重,却不知其中装有何物。 风雪已住,四周仍是灰暗的雾气,空气中显得潮湿而阴冷,整支小队安静地走在丛林之间,只能听见积雪被踩在脚下发出的声响。 余一丁出发前已将狩猎计划告诉柳翠,并安排她到时候待在伏击点旁边的树上用弓箭协助捕猎,余一丁给她下了死命令,没有他的招呼,谁让她下树都不许听。 当视线从茂密的丛林间隙中延伸出去,一面如镜似玉般的湖水出现在视野中,这片湖水大约有一两里方圆,四周都是郁郁葱葱的高大林木,等狩猎小队来到湖畔,余一丁发现大部分岸边都是平缓的草坡,零星地覆盖了一层薄薄的积雪,只有西北方向有一大片陡峭的悬崖半隐在雾气中,灰白色的岩石与周围暗绿色的森林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们的小队正是沿着湖畔向那片悬崖前进。 又往前行了大约一里多路,眼前的悬崖越发地清晰,透过稀薄的雾气可以看见在前方悬崖的中间有一道巨大的裂缝,刀劈斧凿一般将一堵墙似的崖面生生开出一条峡谷通道,这条通道大约有近十丈宽,中间及两旁靠近崖壁的地方生长着一些杉木和灌木丛,整个峡谷呈斜面朝上,越往内里地势越是缓缓抬高,光线也越来越暗,二十丈外的情形已经看不真切。 小队到达峡谷近前,此处距岸边还有十几丈,地面是一层柔软的蒿草,四周生长着茂盛的杉木,只在峡谷入口到水边这一片形成一块方圆十几丈的缓坡空地。 阿格兹停下脚步,回头对众人说道,“就在此处设伏,穿过峡谷通道没多远就是血熊巢穴所在的山洞。” 他的两名师弟从肩上取下布包在草地上解开,余一丁这才看见一个布包内装有两堆色泽深沉的网状物,另一个布包内是羊腿,羊排以及一堆肉类,他立刻想起在大石屋内阿格兹跟他说过的“坚韧巨网”,应该就是此物,看起来像是某种动物的筋韧制成。 余一丁看着他们两人手脚麻利地将其中一张大网铺开,四四方方足有一两丈大小,用寸许粗的深褐色绳索编织而成,网眼大约一两尺见方,部分网眼上还拴有两尺长的细索,末端绑着一个带有倒刺的铁钩,整个大网的四个角上分别系着黑色绳索,每根足有近四五丈长。 阿格兹见余一丁看得仔细,就跟他解释道,“余先生,这巨网是用伊赛湖中的虎蛟筋加上齐格格峰上的千年葛藤绞成一股制成,韧性十足,可抵御千斤之力。” 余一丁好奇,“难道就靠这网制住那血熊?” 阿格兹笑道,“那怎么能行,此网的作用只是让血熊的活动受限,最终还是要靠众人合力擒下此兽。” 余一丁恍然,继续看着他们摆弄其中的一张大网,几人在空地边缘的树林间找到两棵相距两丈左右的大杉树,它们的后面不到一丈的位置各有一棵近两丈高的小树,在两棵大杉树之间的地面钉入一根准备好的粗壮树杈,深入地面且足够牢固,使树杈和地面形成一个三角形,然后将大网平铺在两树间,那些铁钩都按进泥土之中,让树杈三角形穿过正中间的网眼,随后将一根生羊腿叉在一根两尺多长的木棒上;一人爬上一棵小树的树顶,将一根绳索牢牢系在树梢,众人一起拉动绳索,使树梢尽量弯曲,在绳索刚好到地面树杈三角形顶点的地方系上一根一尺多长的木棍,这木棍也是提前做好,在靠近一个端头三寸左右的地方划出一圈凹槽,那绳索就嵌入凹槽内绑紧,木棍穿过树杈三角形使系了绳索的那一头卡在顶点处,然后将穿了羊腿的木棒平平地别在树杈三角形的两个边和系绳索的木棍上。最后再用另一根绳索打了一个活扣,将活扣置于羊腿下方,另一头同绑树梢的绳索同一个方向穿过树杈三角形,再绑在木棍的中间位置。 接下来几人又要布置巨网,他们又将另一颗小树的树梢也绑上一根绳索,众人又一起拉动那根绳索,使树梢弯曲,然后将绳索系在临近的这颗大杉树的树干上,然后将巨网四个角的绳索取合适长度一起牢牢绑在小树的树梢。 至此,一个巨网加活扣的陷阱就已布置完成,这时阿格兹的两位师弟拿起肉块前往峡谷通道,准备潜到血熊洞穴外放置诱饵,剩下众人则在空地另一侧的树林边缘布置了一个相同的陷阱。 待众人布置完毕,阿格兹对余一丁说道,“余先生,待我师弟返回后,我、阿茹娜、巴图及两位师弟将会埋伏于下风处的树林中,只待血熊被活扣套住,巴图会见机砍断绑在大杉树上的绳索,当血熊被大网兜住,我们会即刻上前施术,请您到时从旁协助。” 余一丁道,“好,那其他人如何安排?” 阿格兹道,“一会儿尊夫人与朵丽娅他们四人分别在陷阱两边的大杉树上隐藏,等待血熊落入陷阱就用弓箭伺机攻击。” 余一丁疑问,“只有公熊会来,它落入某个陷阱,另一侧树上的几人如何行动?” 阿格兹道,“只要落入陷阱,血熊必不易挣脱,待我们施术之时,另外一侧的人可下树靠近协助攻击。” 余一丁立刻回绝,“不可!万一挣脱巨网,血熊必然暴怒,树下之人定会惊险万分,我绝不允许我妻再赴险境!”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余一丁肯定不容许柳翠再有半点闪失。“一会儿我们夫妻合待一棵大树,无论血熊进入哪个陷阱,我都将下树全力协助老兄,但是我妻只在树上用弓箭协助,绝不轻动。” “……”阿格兹为难,这不在他的计划之内,没想到余一丁这样坚持,看来柳翠就是余一丁的那块逆鳞,阿格兹想到当初劫持柳翠时幸好没有亏待于她,否则不知余一丁将怎样对付自己,说不定那天的比试会直接使出爆炸术法灭了自己,想到此处,阿格兹心惊肉跳之余又有些欣慰,如果余一丁面对血熊能够使出此种异术,基本不愁血熊不死,那样自己的皮鼓,伊勒德亲王的性命都将会有保障。算了,柳翠的身手具体如何阿格兹还从未得见,但余一丁的身手了得他是清楚的,还是按照他的意愿行事就好。 “好,就按余先生所言行事。”最终阿格兹放弃了他原来的计划,安排余一丁柳翠和朵丽娅在一座陷阱旁的杉树上埋伏,而另外两名亲卫守住另一座陷阱。 一切布置妥当,片刻之后阿格兹的师弟返回,他们已经从血熊洞穴到陷阱这一两里路上沿途放置了一些生肉,如果血熊出洞定会被这些血腥肉食吸引而来。 此时天色渐渐变暗,阿格兹带着阿茹娜、巴图和他的师弟也钻进树林隐藏。 万事已备,只待血熊到来。 …… 齐格格峰上的杉树树干生长得笔直,在距地面一两丈的地方形成宝塔状的树冠,横生枝叶浓密,便于隐藏,余一丁和柳翠此刻就骑坐在陷阱上方那棵杉树的一根横向伸出的粗壮树枝上,默默地等待着血熊到来。 一轮惨月斜挂在天空,把伊赛湖也映照的波光粼粼,岸边的丛林在水面月光的反射下被镀上一层银色亮光,丛林中不时传来一些古怪的声响,不过这也让余一丁觉得无趣,因为柳翠曾经告诉过他,如果夜晚的丛林异常的安静,那说明附近肯定有猛兽出现,当下这种情况只能说明一件事,那血熊至少还没有出来觅食,或者没有往伊赛湖这个方向而来。 又等了片刻,正当余一丁靠着树干坐久了渐渐感到有些寒意的时候,突然丛林里响起扑棱扑棱的动静,柳翠本来是斜倚在余一丁的肩头,半闭着眼睛只用耳朵倾听周围的动静,这一下忽地坐直了身体,警觉地四下张望,不过当她发现声响来自伊赛湖畔的树林而不是峡谷通道方向时又不禁矮了矮身子,那声响似乎只是一只被惊动的雪鸡正在逃避不知名的恐惧。 “咕~噜~噜~噜……” 一阵夜鸮的嘶鸣从峡谷通道处传来,紧接着通道内像是有某种巨大的物体在快速地移动,那种庞然大物与地面有节奏地接触所发出的沉重声响被两侧的崖壁不断反弹,混合着草木被剐蹭所发出的响声,从峡谷通道传来一阵轰隆隆的巨响。 所有人都立刻警觉起来,余一丁的身体瞬间紧绷,双眼牢牢地盯着峡谷通道的入口,片刻之后,一团巨大的黑影出现在入口处,因为树枝遮挡和月光朦胧的原因看不真切,隐约间只感觉那黑影在入口处稍作停留,然后缓缓地向着余一丁他们所在的这颗大树走来。 越来越近的黑影逐渐清晰,余一丁只见一头巨大的棕褐色巨兽在距他们的大树三五丈的地方停了下来,然后人立而起,兽身有近一丈的高度,那巨大的块头足有上千斤之重,两只泛着红色幽光的眼睛在暗夜里显得凶狠而恐怖,巨兽的左前爪还抓着一大块羊肉,那颗有着两只半圆形毛茸茸耳朵的巨大兽头不住地左右转动,不时可以看见尖尖的兽吻向上抬起,黑色的鼻翼不断地抽动,似乎是在寻找猎物,或者是在感受四周隐藏的危险。 此兽不是血熊又是何物。 柳翠已经搭箭在弦,摆出一副随时准备开弓射击的架势,余一丁也暗自将一把匕首扣在手心,稍微伏抵了身子,紧张地注视着血熊的动作。 不知血熊是看见了陷阱中的羊腿还是嗅到了空气中散发出的血腥气味,忽然间它丢下了爪中的肉块,俯下身体向着那根羊腿走来,踏上那张大网时因为有泥土中的铁钩固定没有引发任何动静,血熊径直走到羊腿面前,小心地伸出鼻子对着羊腿嗅了嗅,又抬头左右张望了一阵,终于还是忍不住食物的诱惑伸出了前爪,当它的巨爪搭上了羊腿,那种抓住肉食的欣喜感觉立刻让它迫不及待地就将羊腿拖着往嘴中送。 羊腿连着的木棒被抽走,机关立刻被触发,随着“呼”地一声树木反弹的声响,在血熊发愣的刹那间,底下的活扣一下将它的一只后腿套住,随着那绳索的拉紧,活扣也越发紧实地将血熊的后腿套紧,可是树木反弹的力量却并不足以将血熊巨大的身躯吊到空中,只是将它拉了一个跟头,那兽身依旧半躺在地面。 说时迟,那时快,血熊才被活扣套住,还在挣扎,巴图出手了,只见他从藏身的灌木丛中飞身而出,近十丈的距离一两个呼吸间就冲到大杉树旁,腰间的软剑灵蛇一般射向绑在树干上的绳索,又是“呼”地一声,小树反弹,带起巨网的四角就将血熊包在其中。 血熊一惊之下四肢和兽头就在网中胡乱地踢打扭动,这让那些铁钩更加牢固地附着在它浑身厚厚的棕褐色长毛之内,整张大网也严严实实地将血熊包裹在其中,随着血熊的躯体不断扭动翻滚,大网四角的绳索仍旧牢牢绑在树梢,依然紧紧裹住熊身,让它不能自由地活动,而且那活扣依旧捆在它的后腿上,血熊虽然不住地在草地上翻来滚去,甚至不断用嘴撕咬巨网,但一时半会儿也未能咬断,但两个方向的弹力也使血熊没能离开陷阱的范围,急的它不时地发出阵阵咆哮。 这时阿格兹、阿茹娜以及他的两位师弟终于从隐身处冲了过来,另一个陷阱旁的两名亲卫看见阿格兹几人冲过来也正在下树准备过来支援,朵丽娅拿出了一把弩箭上箭后瞄准树下的血熊,柳翠则是望望树下的血熊,又看看余一丁,似乎在等待他出手,可余一丁却仍旧未动,只是紧盯住树下的阿格兹等四名萨满,看他们如何行动,巴图砍断绳索后也不再有其他动作,握着软剑警惕地盯着网中的巨兽。 阿格兹依旧是他的那身装束,左手持鼓,右手拿着黑木棍。阿茹娜却是一身华丽的装饰,只见她身着一袭淡紫色长裙,头上带着一顶插有羽翎的头冠,手中却无任何兵刃或法器,只是手腕和脚踝各戴着一串小铃铛,翩然起舞间随着手臂抖动或小腿摆动就发出一阵悦耳的铃音。 阿格兹的两位师弟一人手持一根神杖,大约三尺长短,杖头镶有一个三寸左右的铜制厉鬼头,另一端是一个尖锐的金属尖头;另一人手拿一把形似朴刀的神刀,近三尺的木制的长柄被兽皮缠绕,其上连接着二尺来长的刀刃,尾端也是金属尖头。此时二人一人持杖,一人持刀,正口中念念有词地立于血熊一两丈外不停施法。 阿格兹偶尔敲击一下皮鼓,阿茹娜紧跟着舞动四肢震响铃铛,他的师弟则配合着摇动神杖神刀,四个人的嘴中发出吟唱般的古老生涩的词汇,余一丁倒没有特殊的感觉,那血熊却是痛苦万分地在网中挣扎,不停地在草地上翻滚扭动,似乎这声响带给它巨大的痛苦。 四人紧张却肃穆地对着血熊施法,这时那两名亲卫也从另一侧冲了过来,站在巴图身旁,各自抽出一把手弩,对着血熊的脑袋,随时准备击发。 血熊在巨网中拼命挣扎扭动,草地上本来有一层薄薄的积雪也被血熊弄得四散纷飞,在它滚动的这一片草地已是泥泞不堪,连它身上的棕褐色长毛也沾满了泥水草屑,忽然间这个庞然大物一下子坐了起来,巨大的熊爪依然奋力地撕扯着巨网,兽头努力地仰望朝天,再一次发出了一阵咆哮。 “放箭!”阿格兹出声的同时,四支弩箭已经分别从四个方向射向血熊的双眼,其中只有一支深深地扎进了血熊的右眼,其他三支箭矢却射在血熊的脸颊掉落了下去。 余一丁也对着血熊的脑袋飞出手心中的匕首,又射出一道白气,同时他立即飞身下树,射眼睛这种精准射击对于他来说还是有些难度,他的匕首和白色气流只是击打在血熊的头顶,全部没有对血熊造成任何伤害,他现在需要下树寻找机会射击血熊的胸腹,那里的目标相对来说大的多,所以他只能下树。 血熊右眼受到重创,它的头部不住地左右摇晃,似乎是想将那箭矢从眼眶中摇落,同时一只巨大的熊爪终于从网眼中伸出,伸向自己的脑袋,一把抓住箭尾就往外扯,瞬间将那支弩箭扯了出来,箭头上还带着一只血淋淋的眼珠,巨大的疼痛迫使血熊再一次仰面朝天发出了一声震天怒吼。 血熊浑厚的叫声连树枝上的一些积雪都纷纷掉落,阿格兹见状赶紧将手中的皮鼓平放,鼓面朝下,口中念念有词,右手食中二指在鼓沿一划,余一丁见识过他的四师弟用过此术,不知阿格兹使出来是否威力更大,只见那面皮鼓内忽地升腾起一股黑雾,犹如一条黑蟒般向那血熊激射而去,阿茹娜也同时加快了舞蹈的幅度和速度,仿佛中邪一般浑身抖动,那铃声也变得激烈起来,黑雾在铃声中变得越发粗大和迅猛,直接就将血熊兜头包住,手持神杖神刀的两名萨满也口中念咒,分别用神器的尖尾对准血熊,各自射出一道灰气将血熊缠绕,协助阿格兹的黑雾共同攻击血熊。 余一丁就这么看着几人施法,却没有任何动作,他也实在想不出自己的异术能有什么办法可以重创血熊,刚才射出的匕首和白气虽然打在血熊的头顶,但却对它丝毫没有影响,那家伙的头颅不知会是怎样的坚固,而要射眼睛在血熊头部乱晃的情形下根本没有准头,也不知是谁的箭矢那么厉害一下就射中那家伙的右眼。 “嗷~” 就在余一丁不知怎样协助而焦头烂额之际,峡谷通道内突然传出一道兽吼。 “不好!”阿格兹大惊失色,“母熊来了,余先生助我,其余人上树!” 阿格兹已经将公熊困住,心中万分不愿就此停止攻击,继续操控黑雾包裹那兽,血熊在黑雾中也是惨嚎连连,却无力竭的迹象,依旧在巨网中疯狂扭动。 余一丁心下苦道,这阿格兹老兄还真看得起自己…… 第34章 血熊凶猛(二) 阿格兹吩咐完,其余几人已经各自找了一棵粗壮的杉树攀爬而上,余一丁硬着头皮站到阿格兹身旁,背对着他紧盯着峡谷通道的出口,那里传来一阵树木枝叶被撞动发出的嘈杂响动。 余一丁已经打定了主意,死道友不死贫道,如果那母熊来势太猛,他可不知道怎样抵挡,气流攻击对公熊无用,对母熊可能也是一样,只能想法将那兽吸引开,自己找机会上树躲避,阿格兹老兄,你就自求多福。 余一丁正在胡思乱想,只听见柳翠在树上叫道,“大哥小心,那头母熊过来了!” 余一丁头都没有抬地喊到,“小翠,好好在树上待着,不准下树!” 他的话音刚落,就见一头棕色血熊从峡谷通道中冲了出来,个头确实比那公熊小了一大圈,但对于余一丁来说还是只能仰视。 棕色血熊离余一丁还有十丈左右距离,余一丁已经将全身布满了绿色的气流,咋看之下就如一盏绿莹莹的灯火一样,那母熊才冲出峡谷,刚才公熊负痛的怒吼将它吸引了过来,一眼就望见浑身冒着绿光的余一丁,在夜色中犹如一盏明灯般指引方向,况且它的伴侣就在余一丁身旁不远处痛苦地翻滚,稍一愣神后就直接恶狠狠地扑了过来,目标正是余一丁。 余一丁大骇,双手连点,一道道白色气流径直冲向血熊,不过打在它的身上只能稍稍延缓其冲击速度,却未能阻止其前冲之势,刹那间就奔至余一丁面前一两丈处。 阿格兹见状大喊,“余先生莫要留手!找机会使用爆炸异术!” 余一丁闻言心头一惊,终于明白开始时自己为什么会有惴惴不安的感觉了,原因就出在这里,阿格兹以为他身怀爆炸异术,原来他是将宝押在余一丁身上,不仅希望余一丁可以助他,而且指望着余一丁关键之时使用此术攻击血熊,以便一招制敌呢。 可现在的问题是余一丁手中确实还有凌云子给他的竹筒,一旦使用后果怎样连余一丁也不太清楚,万一自己扛不住那爆炸威力就交待在这里了。 无暇多顾,再次射出两道白气后,余一丁连滚带爬地躲开猛扑过来狠狠扇出巨爪的血熊,向着另一边的陷阱处奔去,同时柳翠、朵丽娅和另外两名亲卫的箭矢也已射向血熊,意图可以减缓它的攻击速度,不过所有的箭矢都是打在血熊身上就被弹开,母熊那身厚厚的皮毛根本就不理会这些攻击,一击未中,直接转身又朝着余一丁猛扑过去。 余一丁已将脚力用到极致,眨眼间就已飞奔至另一处陷阱,不作停留直接越过陷阱,两三丈后才突然一个折身,朝身旁一处灌木丛钻去,母熊紧随其后,巨大的身躯以不可思议的折转角度横着冲进灌木丛,同时熊爪再次狠狠地拍出,只见余一丁犹如一个断线的风筝般被拍打着飞向另一侧,在半空中滴溜溜地不断翻滚着朝另一处灌木飞去。 柳翠看的真切,情急之下正想冲下大树,却又见余一丁翻滚落地后直钻进那处树丛,紧接着如猿猴一般从那处灌木丛中飞身而出,并顺势借着血熊一拍之力滚到一棵大杉树之下,突然间腾身而起,手脚并用地蹭蹭蹭几下爬上大树,找了一处结实的树杈坐定。 母熊快速追击而至,人立在树下抱着树干不住抓挠,红色的熊眼紧盯着坐在树杈上的余一丁,嘴中还发出愤怒不甘的吼叫,余一丁一手抱着树干,另一只手终于有机会从怀中一把取出三枚凌云子给他的竹筒,稍稍犹豫了一下,想起袭营当晚的爆炸,万一这三枚竹筒一起爆炸自己抵挡不住那就算撂这了,赶紧又收进怀中一枚,接着就狠狠地一抹鼻头,嘿嘿一声冷笑,将火折子打燃凑到剩余两只拧在一起的引信旁边,当那火花开始四下飞溅时直接将竹筒抛下树干,自己急忙将周身绿气催到极致,一时间余一丁恍如一个绿光闪闪的鬼火灯笼一般在杉树上熠熠发光,映照的周围三五丈的范围都是一片鬼气森森。 血熊正在愤怒地抓挠树干,突见上方掉落两个闪着火花的物件,本能地直接用嘴衔住就要拿熊爪抓起查看,才将熊爪按上竹筒,还未等它瞧个清楚,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就在它的嘴爪之间爆发,紧接着一团巨大的火焰升腾而起,整个伊赛湖畔都被这震耳欲聋的声响震得晃了两晃,四周立刻传来各种鸟兽被惊动的声响,噼里啪啦地在四下响个不停。 余一丁只觉一股巨力从杉树下方传来,自己不由自主地就被吹离了树杈,翻滚着被那巨力托升到半空之中,然后那股巨力突然力竭,自己又有如一个铁坨一般急速下坠,直到轰的一声砸落在地面,草屑泥土碎冰渣子四处飞溅,却半天缓不过劲来。 众人俱都傻眼,他们几时见过如此场面,阿格兹和朵丽娅只是远远地瞧见过一次,也没有这么近距离感受过爆炸的威力,而且现在还是两枚竹筒的爆炸,那巨大的爆炸声和四处燃烧的草叶树枝让他们呆若木鸡,就连阿格兹也暂时停止了施法,这次爆炸似乎还更甚于那夜库塞军营的声势,巨网中公熊也被这巨大的动静震得不再乱动,唯一完好的左眼直直地望着十多丈外被炸得血肉模糊的母熊尸体只是发愣,甚至连撕咬巨网的熊嘴都静止大张,只露出几颗粗大的尖利犬牙在夜色中闪着寒光。 巴图率先反应过来,手中软剑再次犹如一条灵蛇一般直刺血熊的另外一只眼珠,趁着血熊还在发呆,巴图的剑尖毫不费劲地直接刺进熊眼,血熊负痛大吼,这才如梦初醒般再次狂暴挣扎,巴图轻巧地闪身躲避,任那畜牲胡乱拍打撕咬,血熊已瞎了双眼,剩下的只是困兽犹斗罢了。 柳翠早已跃下杉树,急急跑向仍旧趴伏于地的余一丁,只见他灰头土脸,浑身焦黑,衣裤均有不同程度的破损,虽然有兽皮衣物遮挡,但那件穿越而来的休闲服和牛仔裤包括运动鞋也是伤痕累累,到处都是窟窿,已破烂得不成样子。柳翠一把扶起余一丁,揽着他的脖子抚摸着他的脸颊焦急地呼唤,“大哥!大哥!醒醒呀!你没事?” 余一丁在他的怀中微微睁眼,声音犹如蚊呐,“怎么样,大哥厉害?” 柳翠已经有了哭腔,急道,“大哥!别吓唬小翠,你还好吗?” 余一丁闭眼微微点头,再不言语,似是昏死过去,柳翠竭力忍住哭声,紧抿着双唇,狠狠地将余一丁揽在怀中,泪珠却似断线的水珠般由脸颊不住滑落。 那边的战斗还在继续,当巴图刺瞎了血熊的另一只眼睛后,杀死它就只是时间问题了,剩下的几人不是继续施法就是用各自的兵刃不住地往血熊的要害部位招呼,不到一盏茶的功夫,那血熊已是出气多进气少,奄奄一息地躺在地面动弹不得。 虽然那巨大的兽身依旧微微在颤动,但众人都知血熊已是濒死之态,阿格兹这才停止了施法,任由其他人继续攻击血熊,自己转身疾步朝余一丁这边走来,正看见柳翠满脸戚然地怀抱着余一丁的脑袋坐在那里不住落泪,心中大吃一惊,他以为余一丁使用爆炸术杀死母熊本是手到擒来的事,虽然刚才的声势确实要比那天夜里军营中来得猛烈,可是怎么也不至于施个法术就把自己交待在这里。 当他快步走到柳翠面前,余一丁刚好幽幽醒转过来,一抬眼就望见阿格兹疑虑的眼神望向自己,余一丁不禁叹了口气道,“阿格兹老兄,这么快就干掉那头公熊了?” 柳翠正兀自伤心,听见余一丁说话赶紧瞧他,欣喜道,“大哥!你没事啦?” 余一丁嘻嘻一笑道,“当然没事,大哥还要带你到处周游呢,哪会轻易就出事。” 阿格兹见状也欣慰道,“萨满真神保佑,今日所幸倚仗先生神术,否则后果难料啊。” 柳翠见阿格兹到来,余一丁此刻也像是没有问题,就不好意思再抱着他,腾出一只手擦脸上的泪水,余一丁也趁机坐起身,帮着柳翠抹眼角,边抹还边说道,“傻丫头,不准哭鼻子,脸蛋哭花就不好看了。” 柳翠轻轻捶了他一下,不由自主地就伏在他的肩头微微啜泣。 阿格兹稍微有些不自在,说道,“要不我再去看看那畜生解决了没有?” 余一丁微微一笑,“呵呵,阿格兹老兄说哪里话,我们一起去看看,你答应我的东西我可是要挑选的哦。” 说完一骨碌就从地上爬了起来,这才感觉到身上的寒意,低头一瞧,立刻叫道,“阿格兹老兄,我的这身衣裳已经烂得不成样子,都快成要饭的了。”说着就将体内的绿气游走全身,立刻驱散了寒意,只是可惜了休闲服牛仔裤和运动鞋,那鞋子都露出了脚指头,现在穿越来的东西就只剩那条皮带还是完好无损,其他的基本都已报销掉了。 阿格兹见余一丁无事,瞧了瞧他那身破衣烂衫,微微一笑没有说话,就等他起身,然后三人一起走到那头公熊旁边,看着那奄奄一息的巨兽,巴图正待上前补上一剑,余一丁眼疾手快,直接一道白气射进血熊胸口心脏位置,立刻结束了它的痛苦。 阿格兹的两名师弟赶紧将两头血熊开膛破肚,将熊皮、熊血、熊掌、熊胆、熊肉、熊油及熊骨分别取出装好,然后收集干柴浇上猛火油把血熊剩余的部分烧化,同时还依照萨满的规矩为这对血熊夫妻做了法事,超度它们的亡灵,因为萨满相信世间万物皆有灵,更何况血熊乃是齐格格峰的神物,萨满只是借用神物在这个世间留下的那副皮囊,它们死后的灵魂还会回到该去的地方继续修行,等待下一世的转世轮回。 四名萨满在做法事的时候,朵丽娅和巴图以及那两名亲卫都是虔诚肃穆地低头祈祷,请求神灵原谅由他们来结束这两头血熊这一世的性命,期望它们的灵魂可以得到安息,并用余一丁听不懂的语言低声吟诵,那吟诵声既像是老僧的低语,又像是梦中的呢喃,伴随着火堆中不住摇曳的火光,带着原始而神秘的气息,在山林湖水间回荡,经久不息。 …… 回到齐格格峰萨满修行住所已是半夜,众人各自回屋歇息,阿格兹带着两名师弟把血熊身上的异宝全部搬到悬崖边门口立有图腾柱的一座洞窟中,他们要在那里连夜处理这些战利品,熊骨去筋肉,可以制成萨满所用的法器,熊油需熬制成熊脂,这也是处理熊皮的重要原料,两张熊皮需要分别采用不同的鞣制硝皮方法进一步加工成熟皮,公熊皮要做萨满皮鼓,母熊皮已经确定要给余一丁和柳翠两人各做一件皮甲,为了达到最佳的使用效果,阿格兹师兄弟三人只能连夜赶制加工。 余一丁被爆炸弄得灰头土脸,浑身上下已是破破烂烂,显得狼狈不堪,柳翠取了一些小石屋边上的木材,在石屋内生了一堆火,余一丁用山泉水洗了一个彻底的冰水浴,虽然有绿气护身,但是毕竟身处高达万仞的齐格格峰顶,洗完后还是冷得他不住颤抖,紧咬着牙关坐在火堆边烤火,最后在柳翠的服侍下吃了点东西,这才上床休息。 第二天清晨二人早早起床,柳翠已经是多年养成的习惯,余一丁心里有事睡的也不踏实,二人随意洗漱吃了点东西就到阿格兹他们赶工的洞窟查看。 走到洞口时正看见阿茹娜和朵丽娅站在那里,余一丁询问之下才知道巴图三人也在洞内帮忙,而且还得知一个库赛人的禁忌,在处理这些东西的时候女人是不能进入的,哪怕阿茹娜是一名萨满,哪怕洞内还供奉着库赛人都信仰的萨满真神。 余一丁独自一人进洞,里面比较宽敞,大约五丈深三丈宽,顶高也有一丈多,全部是人工掏空悬崖岩壁而成,两边石壁上凿出了两排搁置油灯的小石窟,七八盏油灯点亮着将整个石洞映照的纤毫毕现。 石洞右侧有座石灶,上面放着一口大铁锅,灶膛内炉火熊熊,锅内热气腾腾,看样子是一大锅热水,虽然炉火很旺,但是洞内并没有多少烟气,应该是另有排烟通道。左面靠着石壁挖出一个大石坑,里面盛满了一种微微冒着热气的黄褐色液体,其中还浸泡着一张熊皮。中间是一个足有一丈多宽的大石台,阿格兹几人正围着石台在处理另一张熊皮。 见余一丁进来,众人只是点头打了个招呼就继续着手中的活路,余一丁见状也没有打搅他们,又将视线向洞内更深处望去,石洞尽头是一座金灿灿的雕像,高大威猛,面部覆盖着一层狰狞的面具,身上的装饰也同阿格兹的服饰类似,两手各持神杖神刀,应该就是库赛人顶礼膜拜的萨满真神,神像座下供奉着一排祭品,还摆放着几盏烛光摇曳的烛台。 这时阿格兹绕过石台走到余一丁面前说道,“余先生,你需要的皮甲我们尽力赶工大概明晚前就可以做好,只是要用差一些的母熊皮制作了,请见谅。到时候请你与阿茹娜公主先行赶回科塔利,伊勒德亲王大概还有四五日就会回到部落,希望熊血可以及时送到。” 余一丁点点头,他懒得在这些事情上矫情,何况这边事了他也想尽快离开草原返回大梁,答应了柳翠先回柳河村看看柳四七和云兽,然后就可以去峡关郡找凌云子了,不到黄河非好汉,母亲河他是无论如何也要去看看的。 阿格兹见余一丁爽快地答应,接着说道,“余先生,熊血除了救治亲王还有剩余,你可以拿走一瓶,或许对你的修行有所帮助。另外熊骨我也给你留了两根,熊脂是上好的伤药,也请你带走一瓶,熊胆自不必说,我已给你留了一个,你看可满意否?” 余一丁又点头,说道,“好,就依阿格兹老兄的安排。”其实他对血熊之宝没有太多的想法,因为实在是不清楚这些宝贝的功效,反正阿格兹给他就拿着。 阿格兹如释重负般说道,“那就好,就请先生在我们这里再待上一日,皮甲做好就可以出发。” “好!” …… 第35章 再次增强 当晚,余一丁将阿格兹给的熊血、熊骨、熊脂及熊胆一一摆在小石屋的石凳上,皱着眉探究地望着这几样东西。 熊胆好说,余一丁也知道是一种名贵的药材,虽然不是特别清楚它的药效,但俗话说吃啥补啥,这熊胆大概对肝胆一类的脏器有好处,不过他和柳翠都是年轻人,估计也用不上,干脆回柳河村的时候交给他老丈人得了。熊脂据阿格兹说是一种疗伤药,自己现在的异能完全就可以替代这玩意儿,对于他来说也是个鸡肋一般的东西,一并交给柳四七。那两根熊骨一看就是血熊四肢上的骨头,灰白色的骨棒有三尺多长,拿在手中略微显得质轻,就是不知道坚硬程度如何,余一丁纳闷,这东西能拿来做什么用?打造一件兵刃?还是像库塞人那样做成一件法器?问题自己又不会施法,唉,先留着,万一以后可以派上用场呢。 最后余一丁的目光集中到那个装着熊血的瓶子上,那是一个尺许高四五寸粗细的短颈玉瓶,余一丁腹诽,这阿格兹也太小气,那么大的两头血熊,只给自己这么一点点熊血,不过他看见阿格兹交给阿茹娜给伊勒德疗伤的熊血比这瓶子还要小点,而且好像最终得到的熊血也只有四五瓶,可能杀熊时浪费了很多,反正自己发动的爆炸将那母熊炸的血肉横飞,肯定损失了不少熊血,余一丁如是想到,转念又记起阿格兹对他说过这东西对他的修行有好处,不会是可以提升自己的异能?想到这里余一丁终于兴奋起来,可是阿格兹虽然一直都将他当作是有修行的异人术士,问题是自己压根没有正经八百地修行过一天好不好,这东西喝下去会有什么后果真正的难料啊。 余一丁犯难了。 柳翠坐在床边有趣地望着他,见他对着满凳子的宝贝一会儿皱眉思索,一会儿又面带兴奋之色,不禁好笑地问道,“大哥,你这是在干嘛?” 余一丁为难道,“这些都是好东西不假,有些我准备留给咱爹,就是这熊血不知具体功效,我不知该不该喝,正在犹豫。” 柳翠笑道,“阿格兹大师不是说对你有好处吗,大哥何不饮下试试?” 余一丁迟疑道,“就因为他这句话,说是对我的修行有好处,可大哥我从未有过修行,一身本事全拜云兽所赐,这要是喝下去出点啥事咋办?” “大哥你真笨。”柳翠笑骂道,“这血熊浑身是宝,怎会偏偏那熊血有害?何况一般兽血都是补物,以前爹爹打到兽类,那些血都是作为稀罕物送给村中长者服用呢。” “哦。”余一丁点头道,“那我就先喝点试试?” “嗯,喝。”柳翠也点头。 余一丁小心翼翼地拿起那玉瓶,拔下瓶塞,将鼻子慢慢凑了过去闻了闻,一股奇香立刻充斥了他的鼻腔,全无他所想象的腥臭之味,余一丁大感惊奇,猎杀血熊收集熊血的时候没有这香味啊,柳翠也闻到这香味,立刻对他说道,“好香啊,大哥赶紧喝一口试试。” 余一丁不再犹豫,直接将玉瓶送到嘴边就喝了一口,那熊血刚一入口,余一丁立刻感到满口生津,紧接着就有一种说不出的舒服滋味自咽喉一路直下来到胸腹,猛然间余一丁就感觉到他体内本来的那股绿色气流不停地在周身四肢百骸游走,最后统统来到胃部,围绕着那里一直旋转,仿佛是异常地欢喜。 而那些熊血现在都在余一丁的胃中,他有种错觉,由于绿色气流的不断旋转,那些血液似乎在他的胃袋中不停地蒸腾,慢慢由液态变为气态,再变成一个个更为细小的颗粒,从胃壁中一点点渗透出去,再和那些绿色气体不断地混合交融,两股气体就在余一丁的体内渐渐地合而为一,先是变成墨绿色,接着又转为深绿、浅绿,直到最后慢慢变成淡淡的黄色,表面似乎还不时闪烁着一点点金色。 变为黄色后,这些气体不再围绕余一丁的胃部,转而继续周身游走,在他的体内转了三圈之后,全部汇集到印堂一带,缩成了一个龙眼大小的气团蛰伏在他的脑部。 柳翠见他闭着眼半天没有动静,脸上倒是一副舒适无比的表情,也就没有理会,直到余一丁像是惊醒一般猛然睁眼,然后笑嘻嘻地望着她,才问道,“大哥有何感觉?” 余一丁依旧笑而不语,只见他的额头处突然冒出一股黄气,刹那间就将全身包裹,然后余一丁周身泛起了一层淡黄的光晕,余一丁就在那层光晕中微笑望着她,柳翠好奇地用手指点了点那层略带金色的光晕,一圈圈好似水面的波纹般从她的手指处荡漾开来,余一丁周身的光晕也跟着轻轻晃动起来。 还没等柳翠回过神,余一丁又从光晕中伸出右手,心念一动,光晕立刻消失,余一丁一把将她拉到身前揽在怀中,然后那光晕再次出现,突然又胀大了三五倍有余,将二人一起包裹了进去,就像一个大蛋壳一样包裹住二人,柳翠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你使劲击打气团,看看能不能出去。”余一丁在她的耳边说道。 柳翠闻言略略从他怀中挣出,一掌劈向气团,只见那气团只是不住地晃动,却丝毫没有破裂的迹象。 “哈哈哈,从今以后,我终于不用担心你这丫头闯祸了。”余一丁仰天大笑,蓦地收回黄气。 柳翠只是痴痴地望着他,半晌没有言语。 余一丁笑完低头看着柳翠奇怪道,“小翠你怎么了?不替大哥高兴吗?” 柳翠看了看他,又转头指了指凳子上还剩大半瓶熊血的玉瓶,低声说道,“大哥,还有那么多……” 余一丁一愣,瞧着石凳上的玉瓶,一拍额头,对啊,光顾着傻乐去了,还有那么多熊血呢,立刻又抓起玉瓶喝了一口,然后再次闭眼感受刚才的情形…… 又是半盏茶的功夫,余一丁睁开眼睛,不无遗憾地说道,“似乎没有刚才的感觉了,不知是否只能有一次机会,还是我原来的护身绿气太少了,再也无法融合熊血。” 柳翠也略微有些失望,不过余一丁却无所谓道,“这已经很好了,小翠你也喝一口看看。” 说着将玉瓶递给柳翠,她接过玉瓶迟疑了一下还是喝了一小口,然后如同余一丁那样闭上双眼,片刻后就睁眼说道,“我只觉得周身特别舒服,神清气爽的,没有其他特别的感觉。” “哦,看来一般人服用也就是强身健体。”余一丁有些明白了,接着道,“想来这东西确实可以替伊勒德疗伤。” 柳翠却没想那么多,只是替余一丁高兴,妻以夫荣,自己的夫君厉害比什么都强。 …… 隔天中午刚到未时,巴图来到小石屋请余一丁,两人一起走进那座洞窟,余一丁一眼就瞧见一大一小两件棕色皮甲摆在石台上,阿格兹正在石台边拿着一根熊骨用解玉砂打磨,其他几人在水坑中鞣制公熊皮,见余一丁进洞,阿格兹连忙放下熊骨过来指着石台上的皮甲对他说道,“余先生,皮甲已经制好,你请试穿一下。” 余一丁不客气地套上那件大的,还别说,阿格兹他们几人的手艺不错,大小正好,前胸后背的重要躯干部位防护的严严实实,而且熊皮比较柔软,很贴合身体,余一丁伸着胳膊一边左右打量一边不住地点头。 阿格兹也笑着说道,“不错不错,非常合身,以后余先生再使用爆炸异术就不至于伤及自身了。” 余一丁本来挺高兴,听他这么一说,吃瘪地望着一脸捉狭笑容的阿格兹,没好气地说道,“阿格兹老兄,做人要厚道。” “哈哈哈哈,玩笑而已,还请先生莫怪。”阿格兹心情很好,余一丁的皮甲已经做好,他们不久就能出发,伊勒德亲王的伤情想来没有大碍,公熊皮的处理也是有条不紊,过不了多久他就可以制成一件新的皮鼓,到时他的实力绝对会大幅提升,不仅自己的地位会更加稳固,莎林娜女王的统治也会得到加强,都是好消息,由不得他心情不好,顺便也就开起了余一丁的玩笑。 余一丁的心情其实也不差,阿格兹的玩笑话更是提醒了他,现在自己不仅有个更为坚固的蛋壳防御,再加上血熊皮制作的皮甲,爆炸的力量应该可以抵挡下来,如果以后再遇险境,先将柳翠一起包裹住,再用那爆炸竹筒给敌人以致命一击,基本就是置之死地而后生啊。 想到这里余一丁不禁露出了一丝傻傻地微笑,这下阿格兹诧异了,怎么自己一句奚落的玩笑话弄得余先生开始傻笑了呢?这是什么情况?! 余一丁没有理会阿格兹的诧异,收了笑容直接问道,“阿格兹老兄,我们是不是即刻就出发?傍晚就可以赶到嘎尔迪的山鹰部落聚居地。” 阿格兹忙道,“请余先生稍等,我用熊骨给阿茹娜做了一根骨笛法器,再有片刻就可完成。”说着又回到石台边拿起熊骨用金刚石和解玉砂打磨钻孔。 余一丁收拾好柳翠的那件皮甲,好奇地走到阿格兹身边看他制作骨笛。 阿格兹一边钻孔一边对余一丁讲解,“阿茹娜所学都是萨满的音律攻击,这个骨笛结合她的萨满串铃一起使用可以极大地提升她的法术威力,这也要感谢余先生啊。” “哦,这个我还是头一回听说,受教了。”余一丁虚心回答,又问道,“不过阿格兹老兄送我两根熊骨,却不知用途,可否给我讲解一二?” 熊骨都送了,阿格兹也不藏私,慢慢给他道来,“给阿茹娜做骨笛用的是血熊前肢肱骨,送给余先生的是后肢股骨,肱骨细长,骨质匀称,用来做骨笛最为合适,而股骨粗大坚韧,却又份量颇轻,算是一种奇物,我们萨满可以用它来做鼓槌,余先生倒是可以用它打造兵刃,不过切记一点,只能用金刚石来分解此物,然后再用解玉砂打磨成型,至于具体选择何种兵刃样式,还是由先生自己做主。” 余一丁仔细听完恍然大悟,看着石台上的一堆加工材料,想了想后又对阿格兹说道,“阿格兹老兄,现在做兵刃恐怕也没有时间,我看你这里的物件如此齐全,能否送我一些金刚石和解玉砂?” 阿格兹笑答,“好,那么贵重的熊骨我都送于先生了,也就不在乎这点材料了。” 说着取了几颗金刚石装入一个皮袋,又用另一个皮袋装了一袋解玉砂,一并递给余一丁,余一丁赶紧道谢收下。 该办的该问的都已做完,这里也没有余一丁什么事了,他又仔细想了想是否有什么遗漏,片刻后拱手对阿格兹道,“好了,我的问题都已解决,就不在这里打搅老兄干活,先回石屋了,一会儿出发时再差人通知我就好。” “好,余先生慢走。”阿格兹头也没抬,继续仔细地打磨阿茹娜的骨笛。 余一丁回到石屋,先把皮甲拿给柳翠让她试穿,也是非常合身,还把柳翠的身材凸显得婀娜多姿,余一丁严重怀疑阿格兹几人当中的某位以前一定是个手艺不错的裁缝。 现在两人的上身除了柳翠穿了件抹胸以外都是贴身皮甲,外面再套上一件皮袄,余一丁的牛仔裤已经完全不能再穿,跟柳翠一样都是皮裤,柳翠见牛仔裤布料结实,把它裁改成几个口袋,用来装一些随身物件。 不到半个时辰,又是巴图前来相请,余一丁二人来到洞窟前,正看见阿格兹和阿茹娜朵丽娅三人站在那里,阿格兹还在同阿茹娜交谈。 见余一丁二人前来,阿茹娜和阿格兹停止了交谈,上前行礼道,“多谢余仙师相助猎杀血熊,阿茹娜才会有幸得到骨笛,我们现在出发可以吗?” 余一丁哈哈一笑,“好啊,我们就等着下山了。” 阿格兹也在一旁说道,“我已放出鹰报让女王安心,你们尽管出发就好,一路顺风。” 余一丁调笑道,“阿格兹老兄,我们自己说急着走可以,你这么催促是几个意思?” 说完又同阿格兹玩笑几句,带着柳翠同他道别,然后就和阿茹娜朵丽娅一起直奔山脚而去,现在还不到傍晚,又无风雪,几人下山加快点速度能够在晚上赶到嘎尔迪的部落聚居地。 刚过戌时,四人就已来到山鹰部落的聚居地,嘎尔迪当然是一番热情款待,余一丁再次重提了老族长的誓言,在嘎尔迪信誓旦旦的保证后,几人吃完一顿丰盛的草原大餐后就各自歇息,等待明日一早继续赶路。 三日之后快到晌午,余一丁终于望见了他曾经和阿格兹比试过的山顶那块巨大的岩石。 …… 第36章 恩怨两清 再次回到科塔利部落所在的山谷,余一丁怎么也想不到在山坡下迎候他们的除了莎林娜和她身后的两名女侍卫以外,身旁还站了一位带着面具的萨满,余一丁一眼就认出是乌萨苏,此时他正和两名內侍一起陪着莎林娜女王恭恭敬敬地望着缓缓策马前来的余一丁四人。 待余一丁他们行到近前,莎林娜女王已是面带微笑,快步迎上前欣喜地对余一丁说道,“天神护佑,余仙师你们总算平安归来,一路辛苦了!” 见女王亲自下山迎接,虽然明白她主要是挂记熊血和她兄弟的安危,但余一丁还是有些感动,立刻下马回礼道,“女王大人有心了,还好还好。” 其余三人也都纷纷下马,阿茹娜还撒娇似的用库赛语跟女王说了句什么,惹得莎林娜爱怜地斥道,“阿茹娜,仙师大人在此,应该说汉话。” “是,母亲大人。”阿茹娜一副做错事的孩子表情,然后微微转头冲着柳翠眨了眨眼睛,又微不可察地摆摆手,惹得柳翠抿嘴偷笑。 莎林娜没有理会女孩之间的小胡闹,指着身旁的乌萨苏继续对余一丁说道,“余仙师,这位乌萨苏大师与您见过面,今天特意前来迎接您,也是为了当面赔罪。” 余一丁面带玩味地看着乌萨苏,似笑非笑地说道,“你好,乌萨苏大师,我们又见面了。” 乌萨苏的面具特别,令余一丁记忆深刻,要不然也不可能一下就认出,只见他恭敬地对余一丁行了一个礼,说道,“在仙师面前不敢称大师,当日乌萨苏自不量力,对余仙师多有冒犯,还请仙师恕罪。” 余一丁望着这个曾经挑衅过自己的萨满,没有再继续再为难他,问道,“既然你都回来了,那么伊勒德应该也到了?” 乌萨苏闻言依旧恭敬地答道,“回余仙师话,我是提前赶回部落,亲王随大军行动,大概明日可以到达。” “哦。”余一丁沉吟。 这时莎林娜女王接口道,“余仙师,能否请您先随我去大帐,稍候再去歇息?” 余一丁没意见,他倒不觉得累,只是诧异莎林娜对他态度,有些太过谦恭,不过略一思索也就明白,不论是乌萨苏的描述,还是阿格兹的鹰报,肯定都已把他塑造成一个天人形象,加上之前留给莎林娜的印象,所以女王才有现在这种态度,于是应道,“好,就依女王大人的安排。” 众人来到金顶大帐,阿茹娜立刻将那瓶熊血交给莎林娜,这是女王最惦记的东西,她小心地接过玉瓶,仔细地打量了两眼,这才放下玉瓶对余一丁肃然说道,“余仙师,万分感激您的恩情,现在是莎林娜兑现誓言的时候了,请问仙师提出的具体条件是什么?” 余一丁皱眉,从杀死血熊直到莎林娜女王在山坡下迎接他们这段时间自己都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而上山这一路虽然想起了这件事但却没有头绪,云兽隐患之事已经解决,他对库赛人也没有特别的需求,让库赛人永世不得入侵大梁?柳翠当然欢喜,但这显然不现实,基本的历史知识余一丁还是知道的,游牧民族和农耕民族之间延续了千年的战争也不是他一个小小的穿越者提出一个条件获得一个承诺就能解决,如果他提出这种条件,那就真的是很傻很天真,余一丁至少还具备正常的思考能力。 想到这里,余一丁忽然有了主意,他对莎琳娜女王拱手说道,“尊敬的女王大人,我现在还没有想好提出的条件是什么,如果有一天,我有了需要女王你才能实现的愿望,希望能够得到满足,你看这样可以吗?” 莎林娜明显愣了愣,她也没有想到余一丁会是这样一个答复,低头思索了一下才说道,“余仙师,您的条件不能伤害库赛人和科塔利部落的利益,这是最基本的原则。” 余一丁立刻回道,“那是当然。” 莎林娜又考虑片刻,才盯着余一丁的眼睛说道,“好,我答应您,再次感谢您对我和草原的帮助。” 余一丁淡淡地说道,“好说,帮人也是帮己,大家好才是真的好。”他想到了自己的防御蛋壳和身上的血熊之宝,脑袋一抽,不禁冒出了这么一句,莎林娜女王闻言却是一愣,不知该怎样接口。 紧接着余一丁又想到一事,立刻对莎林娜说道,“不知女王大人是否有玉佩之类的首饰,可否送一块给我?” 莎琳娜纳闷,这又是什么意思?不过她还是转头吩咐內侍取了一块精美的玉饰,交给余一丁。 余一丁看着那块雕工精美带有龙凤呈祥图案的玉牌,双手用力一掰,玉牌一分为二,他将带有飞凤的半块递给莎林娜,拿着飞龙的半块说道,“女王大人,也许以后我不能亲自前来草原,若有人拿着我手中这半块飞龙玉饰向你提出条件,请你能够满足。” “好。”莎林娜女王深深地看了余一丁一眼,应承了下来,接着微微一笑,又道,“既然如此,那就请余仙师暂且歇息。” 说完立刻有两名內侍上前引路,将余一丁和柳翠二人带到毡房。 …… 第二天清晨,余一丁被一阵低沉的号角声吵醒,出了毡房一看,天空阴沉,不时有阵阵凛冽的北风吹过,初冬的天气说变就变,看样子过不了多久就会有风雪来临,而柳翠正站在毡房门口不住地向山谷外眺望。 余一丁立在她的身旁也举目远眺,只见山谷之外灰茫茫的天际线上已经显出了大片的人马,余一丁知道这是科塔利部落的大军回来了,随着距离山谷越来越近,余一丁看清了这支军队全部都是骑兵,万马奔腾踩踏着草原发出轰隆隆的声响,他站在山坡上都可以感受到大地发出微微的震动。 余一丁又转头望向金顶大帐,只见莎林娜女王、乌萨苏以及一群亲卫內侍都立在帐前,连阿茹娜和朵丽娅都在人群中不住地向着山谷外张望。 没过多久,十几匹快马冲过聚居地内无数的帐篷毡房,径直来到山坡下,那十几名骑士飞身下马,快速地向山坡上奔来,待行至女王近前,全部单膝跪地向女王叩首,其中一名头领模样的骑士对女王说着些什么,莎林娜同他交谈了几句立刻面露焦急之色,顾不得其他,微微提起裙摆就往山坡下急行,身边的一干人也随着她一起冲下山坡,那些骑士起身紧紧跟随。 余一丁不知发生了何事,拉着柳翠往金帐门口走去,他没有下山的念头,只是想看看这群人下山要做什么,而站在毡房门口却看不真切。 莎林娜女王下到坡底时,骑兵大军已经进入山谷,走在最前面的是由几名骑兵护卫的一架马车,正不疾不徐地穿过山谷中库赛人的帐篷和毡房,就要到达女王面前,莎林娜女王一脸焦急地迎上前去,四周的库赛人都跪伏于地,那几名护卫的骑兵急忙下马,马车也停了下来,骑兵们掀开车尾的挡帘,从车厢内小心地抬出了一个担架,莎林娜冲到担架边俯低身子按住了担架,但并没有停止脚步,只是跟随着抬担架的士兵一起前进,片刻间就上到坡顶来到余一丁二人身旁。 余一丁微微侧身伸着脖子向担架上望去,果然看见袭营当晚他偷袭过的那名三十岁左右的库赛人正紧闭双眼,面色蜡黄嘴唇惨白,一副将死的模样,正是莎林娜女王的兄弟伊勒德亲王,众人没有理会余一丁的举动,直接从二人身边越过,担架被迅速抬进金顶大帐,只有女王、乌萨苏、阿茹娜和几名内侍跟了进去,余下之人都被金帐门口的侍卫拦了下来。 余一丁见朵丽娅都被拦在帐外,忙走上前去攀谈。 “余仙人,你找我,什么事?”朵丽娅的脸上也有些许焦急之色。 “刚才担架上的就是你们的伊勒德亲王?”余一丁问道。 “是的,难道,余仙人,不知道?”朵丽娅面对余一丁时的心情十分矛盾。 当年就是伊勒德亲王亲自将她的杀父仇人斩于马下,将她从部落冲突中解救出来,并做了阿茹娜公主的贴身侍女。而在青岩客栈和库塞人军营,余一丁有两次机会可杀她却都放过了她,虽然她觉得刺杀伊勒德亲王的人十有八九就是余一丁,不过齐格格峰上主要也是靠余一丁只身犯险猎杀血熊取得熊血,甚至他身上具备的种种超能力也让朵丽娅敬畏,就有了现在面对余一丁时的矛盾心态。 余一丁可不清楚朵丽娅内心的纠结,他还在装傻充愣,“我怎么会认识你们的亲王?不过看这样子伤的很严重啊。” “那晚,余仙人,走后,亲王就,受到了,袭击。”朵丽娅小心地说道,紧盯着余一丁的眼睛。 “呵呵,我不是告诉过你那晚不止我一个人偷袭你们的大营吗。”余一丁继续打着哈哈。 “余仙人,你可以,救治嘎尔迪,是否也能,救治亲王?”朵丽娅忽然拉住余一丁的手臂问道,柳翠在一旁直拿眼神刷余一丁。 “不是已经取回了熊血吗?”余一丁微不可查地挣开了朵丽娅的小手。 “亲王的,伤势,耽误,太久,恐怕……”朵丽娅黯然低下头。 “朵丽娅姐姐,你别难过,现在不是正在救治亲王吗,还不知道结果呢,千万别说不吉利的话。”柳翠赶紧上前一步安慰朵丽娅。 朵丽娅把头靠在柳翠的肩上,柳翠也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余一丁眼看二女要开启悲情模式,连忙躲到金顶大帐门口,对着里面探头探脑,侍卫都知道余仙师在女王心目中的地位,只要他不进大帐,也就无人理会他了。 半个时辰后,阿茹娜从金帐内出来,看见柳翠和朵丽娅两人在一起,急忙走过来,三个女人在走到一旁窃窃私语。 过了一阵柳翠回到余一丁身边,小声说道,“大哥,他们那个亲王的伤势非常严重,熊血已经服下,略有效果,但仍不见起色。” “那就只有等待熊血的药效挥发出来。”余一丁淡然道。 “大哥,那亲王是阿茹娜唯一的舅舅,也是朵丽娅的救命恩人,你看是不是……”柳翠没有继续再说,她看见余一丁已经皱眉。 余一丁心里嘀咕,这算怎么回事?自己替嘎尔迪续命累个半死,好不容易才将云兽的事情搞定。难道又要救治伊勒德?可自己本就是帮助大梁刺杀伊勒德,反过来还要帮助库塞人救他?你说库赛人和大梁之间打得你死我活,凭什么折腾自己这个局外人呢?何况自己冒险陪阿格兹去齐格格峰取回熊血,已经算是帮了莎林娜女王的大忙,到现在都不知道该向女王索取何种回报,如果再救治伊勒德,莎林娜又能拿出什么条件报答自己?另外柳翠这妮子怎么也想着帮库赛人了? 余一丁头疼。 柳翠见他半晌没有言语,悄悄扯了扯他的衣角,余一丁抬头,柳翠努嘴,余一丁疑惑地望向阿茹娜和朵丽娅,只见二女满脸凄然,眼中隐隐有泪光闪动。 余一丁叹气。 这时阿茹娜走到他的面前,嗫嚅道,“余仙人,阿茹娜知道您是有大本事的人,山鹰部落的嘎尔迪那么重的病您都能将他治好,也请求您救治我的舅舅,虽然阿茹娜还没想好怎样报答您。” 余一丁苦笑。 这个阿茹娜还真是实诚,她虽然知道余一丁替嘎尔迪治病,但确实不知道背后有关云兽的隐情,而且她也不知该给余一丁什么样的承诺,就这么直接地央求余一丁替她的舅舅疗伤,看来真是病急乱投医了,这时柳翠又在扯余一丁的衣角,余一丁除了苦笑还能做什么。 “这样,我们去看看伊勒德亲王的情况再说,好不好?”余一丁无奈地说道。 “好的!”阿茹娜欣喜地回道,“余仙人请走这边。” 说着她急忙在头前替余一丁引路,几人一起来到大帐内。 伊勒德此时正在左侧二层的一间毡房内,他仍旧躺在担架上,担架被置于一张床榻上,看来为了抓紧时间救治都来不及将他移到床上,余一丁微微皱眉,伊勒德的气色比在帐前余一丁初见时略微好一些,但是依旧没有血色,仍是昏迷不醒,莎林娜女王面带憔悴地坐在床榻一侧,双手紧紧地抓住伊勒德的左手,似乎像是在抓住他的性命一般,而乌萨苏则垂头立在一旁。 余一丁几人进帐的响动惊动了二人,他们一起抬头望向门口,看见余一丁后俱是一愣,不知他来到此处是何用意,一时也没有开口询问。 “女王大人,我就是来看看亲王的伤势如何,有所好转吗?”余一丁只好主动开口道。 没等莎林娜说话,阿茹娜抢先道,“母亲大人,余仙人在山鹰部落医治好了嘎尔迪族长的病,他或许可以替舅舅疗伤。” 莎林娜闻言大惊失色,忙道,“就是那位重病卧床十余年,据说即将不久于人世的嘎尔迪?!” 不由得莎林娜不吃惊,嘎尔迪是现任山鹰部落首领的爷爷辈,如今七十有八,为了给他医病,那首领这些年派人四处寻找仙药替嘎尔迪续命,春天的时候山鹰部落在派人向王族部落进贡时还对她提起过此事,也曾向女王求过药,可惜莎林娜手中也无药可赐,在她看来,嘎尔迪的性命乃是天数,天数至,不可违。 “余仙师……”莎林娜刚刚开口就被余一丁手势阻挡。 “请女王大人带领大家先回避一下,此处只留我们夫妻二人。”余一丁没有解释。 莎林娜愣愣地盯着余一丁好一阵,才从嘴中吐出一个字“好”,说着率先出了毡房,紧接着其余几人都跟着出来。 …… 一个多时辰以后,大帐外早已是风雪交加,午时已过,内侍端来的饭食依旧摆在一旁的小几上,余一丁没有发出指令,没人敢进毡房,莎林娜呆呆地坐在王座上,她拒绝了内侍给她拿来的衣物,亦不进食,内侍无奈只得在四周增加摆放了好几个炭火炉,女王就这么望着眼前红彤彤的炭火出神。 …… 毡房内。 伊勒德已经苏醒,他睁眼就看见余一丁正面带戏谑地望着他。 当晚遇袭时伊勒德在扑倒前尽力转头望了一眼余一丁的方向,正看见余一丁在隐身符的加持下逐渐消失的身影,就是那惊鸿一瞥让他记住了那张脸孔,而眼前这张看起来无比欠揍的脸庞不正是自己记忆中的那张脸吗。 伊勒德没有立刻发作,片刻之后才虚弱地问道,“为什么救我?” 余一丁点点头,竖起右手拇指赞道,“不愧是草原之狼,这么快就想明白了?” “这是我们科塔利的大帐,你被抓住了?”伊勒德眼珠转动四下打量,紧接着又道,“不对,怎么帐内没有其他人?” “说对了,这里就是你们的大帐,你姐姐此刻正在外面等候我的消息。”余一丁不紧不慢地说道,“现在我们来谈谈条件。” “什么条件?”伊勒德疑问。 “现在是我救了你,总得有点好处?”余一丁理所当然。 “咳咳咳……”伊勒德一阵咳嗽,脑子有点乱,“你刺伤了我,然后再救治我,最后以此来跟我谈条件?!” “这有什么,我们立场不同,各为其主嘛。”余一丁循循善诱,“我跟着阿格兹到齐格格峰冒着九死一生的风险替你们猎杀血熊,取来熊皮和熊血,就是帮了你们科塔利的大忙,何况我能救你就能杀你,自己选。” 伊勒德愣了愣才说道,“你想怎样?” 余一丁还真不知道他想要什么,库赛人又没有他垂涎的东西,他所知晓的血熊之宝阿格兹已经给他了,但是救治了伊勒德不要点好处似乎又对不起自己,所以才会顺口说起谈条件要好处,这下还真是让他有些为难。 正在这时,门帘外响起莎林娜女王的声音,“余仙师,请问我兄弟的伤情如何?刚才我听见毡房内似乎有咳嗽的声响。” 柳翠赶紧掀开门帘,说道,“女王大人,快快请进。” 莎林娜望向躺在床上的伊勒德,正好看见伊勒德转头看她,惊喜之下急忙冲进毡房,快步走到床边,伸手就去抚摸伊勒德的脸庞,接着就用库塞话激动地同他交谈起来,莎林娜一边说着,一边还不停地抹泪。 过了一阵,阿茹娜和朵丽娅也听到消息赶来毡房,看见莎林娜正在和伊勒德交谈,满心欢喜地跑上前去,也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趴伏在床前。 余一丁一句都听不懂,也不愿见这种场面,只得拉了柳翠悄然退出毡房,来到一层的王座前,饶有兴致地打量起这座金碧辉煌的大帐,前几次都来去匆忙,没有时间仔细察看,这下细细观之,禁不住啧啧称奇。 没过多久莎林娜三女就从毡房内出来,个个脸上还带着泪痕,女王来到余一丁面前,歉意地说道,“刚才莎林娜情急之下礼数不周,让余仙师见笑了,还望仙师多多体谅。” 余一丁知道她说的是在毡房讲库塞话一事,对余一丁这位贵客来说就是礼数不周,也没太在意,随口说道,“无妨,待风雪消停后,我们夫妻即刻赶路。” 莎林娜立刻说道,“还没感谢余仙师救治伊勒德的恩情,怎能说走便走?” 余一丁闻言知道伊勒德并没有说出伤他之人就是自己,心中稍安,他倒不是害怕,只是觉得说出来会使双方尴尬,而且他现在也无心继续逗留在此,于是便说道,“在下急着赶回大晋,还请女王大人莫怪。” 说着拉了柳翠就往帐外走去,心道,这就算是与库赛人恩怨两清了,不过以后想到了合适的需要女王报答的条件还是少不得要到草原一行的。 莎林娜见他边说边走,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第37章 返回大梁 这场风雪足足下了一天一夜,直到隔日午后才渐渐消停,余一丁也趁此机会好好地休息了一番,将医治伊勒德带来的疲劳一扫而空。 傍晚莎林娜女王大摆筵席款待了余一丁夫妻,这次是真心诚意地感谢余一丁,莎林娜最担心的几件事都已解决,现在阿格兹的能力也得到大幅提升,伊勒德的伤情和王权的稳固都已无忧,她要考虑的就是明年冬春之交怎样度过,往年靠着劫掠大梁占了不少便宜,明年肯定不行了,打不打得过暂且不说,至少会得罪余一丁,这在莎林娜看来很不划算,也许北上打劫吉鲁人会是个不错的主意,虽然吉鲁人远没有大梁富庶。 宴席上余一丁虽然肉吃了不少,奶酒却不敢喝多,有了上一场酒的教训,努力把持住没有喝多,一直保持着清醒,反倒是柳翠和她的两个新姐妹喝高了,下午三女在莎林娜的见证下拜了姐妹,也算是女王拉拢余一丁的一个手段,结果晚餐聚会时三个丫头兴致颇高,奶酒烤肉一顿猛吃猛喝,因为风雪无法燃起篝火,三女就在帐篷内伴着库赛人的琴笛之声又唱又跳,直到酒宴结束,最后柳翠直接被余一丁抗回了毡房。 第二天午饭过后,风雪已住,柳翠早已醒酒,二人整理好行装准备出发,余一丁内里仍旧是阿格兹送的皮甲,外面穿了一件女王给他准备的带风帽的长皮大衣,另外就是皮裤皮靴,柳翠也是一样扮相,只是多了一个精致的小皮帽,乍看之下活脱脱俩库赛人,行囊水袋包括柳翠用余一丁牛仔裤改的几个布包都由马匹驮负。 莎林娜女王带领了一大群人在金顶大帐前送行,临行前专门交给余一丁一件女王的信物,以便他们遇见草原其他部落时可以得到帮助,余一丁感谢后接过,最终没有忍住对莎林娜女王说出了希望库赛人停止对大梁的侵略,就算天真一回,女王也只是给了他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算是回避了这个问题。 余一丁心中没有多少离别的感慨,反而是柳翠同阿茹娜朵丽娅三女站在一旁红了眼圈依依惜别。 离开了科塔利部落,两人一路向东,奔走在银装素裹的茫茫草原,到了夜间就按照地图寻找库赛人各个部落的冬季聚居地留宿,有了莎琳娜女王的信物,他们在路途上遇见任何一个部落都受到了热情的款待,甚至包括对大梁人不太友好的班塞部落。 第三日下午,二人赶到了小巴特尔所在的卡亚那部落聚居地,这个虎头虎脑的少年正和一名中年大汉一起剥羊皮,他的爷爷莫日根却不在身旁,余一丁二人靠近的马蹄声惊动了他们,巴特尔不经意抬头看见是余一丁,惊喜之下急忙上前招呼。 介绍过后余一丁才知道那中年人正是巴特尔的父亲,跟随库赛大军攻打庆阳城时因被编入后续攻城部队,和淄重部队一起都未渡过碧水河,侥幸捡回一条性命,早在数日之前就已返回部落。 傍晚时分莫日根返回部落,巴特尔的父亲听闻余一丁曾帮助巴特尔爷孙杀死头狼驱赶狼群,又是莎林娜女王的贵客,那汉子自然不会怠慢,晚餐是好酒好菜热情招待一番,在莫日根的坚持下,又执意将余一丁二人留宿一晚,直到隔日清晨才让他们离去。 余一丁答应柳翠回柳河村看看,他也正好顺便去看望一下云兽,为了节省时间不准备再绕道庆阳,他想起钟离宇和林啸天曾经从草原返回庆阳由翠山经过,走那条路到翠山直接转道青岩,可以节省不少时间,试着询问了一下巴特尔,正巧莫日根曾带着巴特尔去翠山砍过竹子,巴特尔的父亲反而没去过,于是小巴特尔又成为一名向导,一起跟随余一丁夫妻赶往翠山,三人快马加鞭,只用了半天时间就抵达翠山脚下。 告别了巴特尔,余一丁望着白雪皑皑之下依旧苍翠挺拔的满山竹林,不禁想起了翠山一游,还有那些战死的库塞人刺客和边军士兵,唏嘘感慨一番,方才带着柳翠牵着马匹开始登山。 一个多时辰后,二人再次来到苦竹村官道旁的那家小酒肆,现在天寒地冻,过往路人稀少,店内生意也是萧条,掌柜的初时还被二人装束惊吓了一番,以为又有库塞人前来呢,当看清两人相貌后才知是个误会,弄得余一丁好不尴尬。 随后两人喊了一两个小菜,余一丁跟掌柜的随意攀谈,他只想了解一下这些时日大梁境内的情况,得知库赛人退兵后,边军四大营也陆续返回各自驻守的小镇,骁骑营是五日前从此处路过返回青岩,现在临云一带仍是处于戒备状态,虽然薛长龙已率边军本部返回临云县郡,但据说钟离宇和林啸天以及护卫营仍旧留在庆阳,却不知何故。余一丁又打听了一下青岩一带的情况,掌柜的也没说出什么特别的消息。 看来一切都无意外,余一丁也就没有再与掌柜的多说,待酒菜上齐,二人吃了午饭继续赶路,这次有了坐骑,虽然道路由于雨雪天气仍旧泥泞,依然只用了不到一个时辰就来到青岩,这次余一丁学乖了,离小镇门楼还有一两里时就放慢了速度,不敢再披着风帽,以便别人看清他的模样,柳翠捂嘴偷笑,不过她虽将风帽披在肩后,但还是戴着那顶小皮帽,一身皮衣身身背角弓,显得既可爱又飒爽,二人在镇上那家唯一的客栈办好投宿,这才缓缓策马向骁骑营的驻地走去。 守门军士远远看见两名库赛人装束的骑士策马前来,均是大惊失色,纷纷拿出武器戒备,待到二人即将行至眼前,居然有人认出余一丁,众军士中一位收起武器上前恭敬地拱手说道,“原来是余先生回来了,我这就带您去见刘将军。” 营内早有军士通报刘豹,待余一丁二人下马进了大营还未到刘豹大帐,就见他已经远远地迎了过来,边走口中还欣喜道,“哈哈,果然是余兄伉俪。” 余一丁微微一笑,抱拳拱手道,“刘将军,我们又见面了。” “说哪里话,请到我大帐一叙。”刘豹过来就牵手搂肩,亲热地拉着余一丁就往大帐走,说着还看了柳翠一眼,又道,“我就说吉人自有天相,尊夫人不是安然无恙嘛。” 柳翠冲他笑笑没有说话,跟着两人一起向大帐走去。 在大帐内坐定,军士端上热茶,刘豹率先开口道,“我以为至少还需几个月后才能再见余兄,怎么?从草原回来就不准备去大晋了?” 余一丁笑道,“那倒不是,我妻这是头一次出远门,离家也快一个月了,有些思念老父,趁着还没走远顺便回来看看。” “哦,原来如此。”刘豹恍然,接着又道,“余兄今夜就在青岩留宿吗?” “正是,我们已经在镇上投宿,刘将军切莫费心。”余一丁客气道。 “余兄,这就是你不对了,到了青岩怎么还在客栈留宿,罚你今晚在我大帐饮酒,另外,还是不要再称我为刘将军,岂不见外?”刘豹佯怒。 “哈哈哈,那好,今晚定要和刘兄痛快地再喝上一回,上次在庆阳刘兄可是提前下桌的哦。”余一丁哈哈大笑,“不过我已写好客栈,你忘记了我在庆阳也是住的客栈吗?” “那倒是。”刘豹道,“既然如此,小弟就不勉强了。” 傍晚,刘豹大帐。 “这第一碗酒,我敬余先生。”刘豹端着满满一碗水酒说道,“多亏余先生和凌云子道长,救下边军无数弟兄的性命,来!我先干为敬!” 余一丁微笑着看他一饮而尽,自己也端着酒碗缓缓喝了一口。 “这第二碗酒,给尊夫人压惊。”刘豹又盛满一碗,说道,“尊夫人平安归来,值得庆贺,小弟再干一碗!” 余一丁见他又是一饮而尽,连忙喝完自己碗中的酒,又拦着刘豹盛酒,说道,“刘兄,别光是一碗碗地干啊,我还有话要说呢。” 这次柳翠主动拿起木勺替二人斟酒,余一丁接着说道,“刘兄,我在途中听闻宇公子和林统领都未离开庆阳,这是何故?” 刘豹嘿嘿一笑,说道,“其一,就是在等余兄你从草原归来啊,宇公子心中愧疚,只想等再见余兄伉俪,当面赔罪。这其二嘛,凌云子道长在余兄离开庆阳后第二日就已返回峡关郡,临走前留给宇公子一件东西,说是见到余兄时转交,至于具体是何物小弟也不清楚,只待余兄与公子见面时自会知晓。” “哦,如此便好,我还以为庆阳又有事故发生。”余一丁心中安定,又道,“刘兄可知柳河村现在的情形?” “小弟的骁骑营返回青岩已有五日,青岩所属各乡村均无大事上报,想来应该无事。”刘豹思索一下后又道,“柳河村地处碧云山区中部,平日里少有外人踏足,现在库赛人退却,又至冬季,余兄尽可安心。来,小弟这第三碗酒再敬余兄,这次可是兄弟情分,干!” 这下余一丁心头再无顾虑,举碗同刘豹一碰,俩人一起一干而尽,相视大笑。 回到青岩后,余一丁心头的警惕已完全放下,结果真的就跟刘豹喝了个痛快,推杯换盏不知不觉每人喝了近二十碗酒,刘豹的舌头早就大了,余一丁也感觉到头昏脑胀,眼神渐渐朦胧起来,就在这时,余一丁晕晕忽忽地就感觉到蛰伏于印堂处的那团气流从头部开始,缓缓地在体内自行游走,片刻之后就觉得神清气爽,好似滴酒未沾,只是自己的身体却散发出一股浓重的酒气,头顶居然还有丝丝雾气冒出,柳翠看得大为惊奇,赶紧找毛巾帮他擦拭,还好帐内只有他们三人,无人发现余一丁身上的异样,谁知刘豹又在胡乱叫着上酒,柳翠急忙又叫来帐外卫士,服侍着刘豹躺下,余一丁也借机告辞。 回到客栈,余一丁交给掌柜一小块散碎银两,让他差人烧了一大锅热水,自己擦了个身子,又将皮甲擦洗干净,这才基本除去一身酒味,那气团居然还可以解酒,余一丁以后就不用担心再喝醉,这倒是个意外的收获。 隔日清晨,余一丁被柳翠弄醒起了个早,这个妮子现在的心思全在柳河村上,二人估摸着此时刘豹还在昏睡,也就没去骁骑营辞行,直接退房赶往柳河村。 往碧云山区的官道只有短短几里路,再往前就进入山区小路,余一丁二人也不着急,信马游疆缓缓前行,后来山路越发地崎岖陡峭,便牵马而行,待接近晌午,余一丁已经望见距离柳河村的最后一道山脊。 出了青岩一路上柳翠都是兴奋不已,这段路她随柳四七已走过多次,只是从未像这次一般离家那么长时间,随着距离柳河村越来越近,她的心中亦有几分激动,几分忐忑,甚至几分惶恐。 二人终于来到那道小山脊下,说是山脊其实就是一座不算太高的土梁,面前是个缓坡,一条小道延伸到土梁顶端后消失,柳翠翻身上马,余一丁知道顺着小道越过土梁一直到村口小桥这一两里路都是坡度平缓的土路,于是也跟着上马沿着小道而行。 二人刚刚走到土梁顶端,正好可以望见柳河村,远远地就看见村子的方向冒出一股股黑烟,二人不禁大惊失色,柳翠更是心中一紧猛然加鞭,急急向柳河村冲去。 才奔到桥头,就看见村头柳四七的小院已经变得七零八落,余一丁帮着新建的院墙被推倒了好几根木桩,散乱地歪斜在一旁,两间小屋屋顶的茅草也被烧得直冒青烟,而且村中好些房屋都已成残垣断壁,上面留下刀砍火烧的痕迹,一些木头柴禾上还有未熄的火苗,腾起一股股黑烟,四周一片死寂,没有一点人声,只是偶尔可以听见木材燃烧时发出的“噼啪”声。 柳翠跳下马背,呆呆地望着眼前的景象,下一刻像疯了一般冲向柳四七的小院,余一丁赶紧下马牵着两匹马也跑到小院边上,柳翠将院内房前屋后都查了个遍,未见着柳四七,此时正立在院内发呆,余一丁进了院子走到柳翠身边轻轻搂着她的肩膀。 “余大哥……”柳翠声音已经哽咽,转身伏在余一丁胸前嘤嘤地啜泣起来。 余一丁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得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目光却在四下搜寻,突然他看见村子废墟中似乎有道人影一闪而逝。 “谁!”余一丁大喝一声,推开柳翠就往人影消失处冲去,柳翠一愣之下也反应过来急忙跟了过去。 柳翠的速度比余一丁慢了许多,跑到一座废墟前,正看见余一丁将一名中年汉子逼在墙角,那人穿着土布衣裤,正在余一丁的逼视下不住地瑟瑟发抖。 待柳翠看清那人的面相,急忙叫道,“张五叔?” 此时中年汉子听见柳翠出声,转头看她,亦是面露惊喜,失声说道,“这不是四七兄弟的丫头吗?你没有随着夫婿回大晋?” “张五叔,他就是我夫君。”柳翠指了指余一丁,又急道,“我们村发生了何事?我爹他们呢?” “唉!”张五重重地叹了口气,接着讲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 此人是高岗村的农夫,高岗村是距离柳河村最近的一个山村,在柳河村西北十多里地。以前柳四七带着柳翠打猎时碰见过张五,还曾用猎物跟他交换谷物,一来二去彼此也渐渐熟悉。 前日,张五正在自己的地里查看冬小麦,曾见到田边树林中有一伙人向碧云峰方向而去,人数大约有十五六个,只是他们俱是身背刀剑,像是门派中人,且个个面相凶恶,不似善类,张五便没敢上前询问,因为高岗村未被骚扰,村内族长听闻此事也未向青岩上报。 现在碧云山区的乡勇团因为大梁与库赛人的战争基本都在靠近草原的丘陵地带戒备,还未来得及返回各村,山区中部的村落只剩老弱妇孺,因此直到今日上午,与柳四七交好的张五才冒险前来柳河村查看,进村后发现整个村落已是一片废墟,却空无一人,正在逐个探查各户情形时,余一丁柳翠骑马前来,张五听见动静偷眼瞧见二人是库赛人的装束,恐慌之下想要躲避却被余一丁发现。 听完张五的讲述,柳翠只觉一阵心慌,转头对余一丁说道,“大哥,现在怎么办?爹爹不知会不会与那些强人交过手,也许他……” 说着柳翠的眼泪就下来了,余一丁其实在张五述说时一直在思考,见状急忙对她说道,“小翠别慌,现在乡亲们和那伙强人都不见踪影,情况不明,无法判断。” 说完不待柳翠有所反应,又对张五说道,“张五叔,你先回高岗村小心防备,我们夫妻再去碧云峰探查探查。” “好,你们也小心点。”张五点头道,“那我先回村了。” 待张五走后,余一丁接着对柳翠说道,“小翠,你还记得云兽对我的承诺吗?它会保护好咱爹的。” 柳翠傻傻地点头,带雨梨花般盯着余一丁,似乎想从他的脸上得到更确定的答案,余一丁帮她擦了擦眼泪,又道,“傻丫头,也许咱爹和乡亲们都躲起来了。” 柳翠皱着眉发傻,余一丁拉着她边走边说,“现在我们赶紧上碧云峰查看。” 出了院门,余一丁将两匹马的缰绳直接拴在栅栏上,虽然他对柳翠一再安慰,但是心中却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那伙强人到碧云峰是否就是为了云兽而来?是否已经得手?为什么要将柳河村焚毁?柳四七和那些村民哪里去了?想到此处,余一丁心头不免暗暗担心起来…… 第38章 噩耗 安置好马匹,柳翠从马鞍后取下箭袋绑在身侧,提着角弓跟随余一丁就往山顶而去。 二人心急火燎地赶到原来柳四七布置的机关陷阱一带,入眼已是一片狼藉,几乎所有的暗弩、陷阱和绳套都已被触发,地面上还留有大片新鲜的打斗痕迹,杂乱的枯草丛、散乱的积雪以及一些树木枝干上都留有不少血迹,而且越往前走,打斗的痕迹和血迹也越来越多,四周的景象越发地触目惊心。 柳翠的心渐渐下沉,握着角弓的手微微颤抖,余一丁赶紧拉住她,边往前走边说道,“小翠,我们要快些赶去山顶的大岩石,也许咱爹和云兽正在那里。” 可是当二人一路飞奔到那块大岩石旁,却不见任何人兽的踪影。 余一丁有些傻眼,但脑子却在飞速地思考,这伙强人不像山鹰部落的那伙库赛人,他们敢于从高岗村方向进入柳河村继而登上碧云峰,根本就没有刻意掩饰自己的行迹,至少说明这伙人不会是异族人,甚至很有可能就是大梁人。而那些打斗痕迹十有八九是那伙强人被柳四七引到机关陷阱所致,甚至柳四七也参与了打斗,但是柳四七和乡亲们去了哪里?云兽为什么也不见踪影?难道是那伙强人已经将其捕获?又因为柳四七的缘故报复焚毁柳河村?甚至已经屠村?可是遇害者的尸体在何处?…… 思索半天,余一丁有许多疑问,却没有任何头绪,只得悻悻地带着柳翠往山下走,路过那个瀑布下面的水潭边时,柳翠由于刚才哭过,又爬了阵山,现在脸上很不舒服,于是就到水潭边洗脸。 余一丁仍在一旁沉思,忽然柳翠惊叫一声,“大哥,快看!” 余一丁急忙转头,柳翠指着水中让他看,只见潭水中正漂浮着一丝丝血迹,那些血丝正从瀑布方向流过来,二人顺着血迹抬头望去,只见不远处水边一块大岩石的后面赫然露出一只人脚,余一丁心中一惊,柳翠已经用一只拳头顶住自己的嘴巴,双眼圆睁,因为那人脚上的鞋正是碧云峰山区的猎户常穿的那种兽皮短靴。 余一丁赶紧几步跨到岩石旁边,伸头查看后面的情形,只见一名中年汉子趴在岩石后面,背心处插着一把短刀,身下是一大滩血迹,已经快要干涸,只有一部分渗流到潭水中,一丝丝地飘向下游。 柳翠紧跟着赶了过来,余一丁正绕过岩石走到那人身边,蹲下来将他翻过身子,待见到那人的面目时,柳翠惊讶地叫道,“何叔?!” 余一丁也识得此人,是柳河村一名老实巴交的农夫,却不知为何会死在这里。 正在余一丁查看尸身时,柳翠又在一旁叫道,“大哥,这边还有血迹。”说着她就顺着岩石旁地面的血迹一路向前搜寻,余一丁连忙跟上,十步以外是大片的丛林,地面长满了茂盛的灌木,两人顺着血迹小心地拨开草丛,一点点深入丛林,又往前走了十多丈,来到一片草木稀疏的空地,而就在前方三五丈外,只见一人躺倒在一棵树下,身旁倒着一柄钢叉,正是柳四七。 柳翠也瞧见了她爹,稍一愣神后立刻跌跌撞撞地奔了过去,一下跪倒在柳四七的面前,伸手就去搂他的脖子,余一丁上前查看,柳四七的胸腹间有伤口,衣服上都是暗红的血迹,应该已经死去多时,早已没有了呼吸。 “爹……”柳翠发出撕心裂肺的一声惨呼,紧紧将柳四七搂在怀中。 余一丁半跪在一旁,也不知该说些什么话安慰柳翠,只得任她宣泄情绪,过了好一阵才说道,“小翠,爹爹已经走了,还是先入土为安的好。” 柳翠抱着柳四七的头,低声啜泣着,一语不发,余一丁见她这样,又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柳翠转头无神地看着他,余一丁只得再次轻声说道,“小翠,我们先将爹爹入土,其他的事情随后再说……” 柳翠依旧没有说话,任由余一丁将她的手臂从柳四七的脖子下抽出,然后看着他将柳四七的遗体平平摆放好,只是默默地靠着树干流泪。 余一丁取下柳翠的短刃,在旁边的地面挖坑,用了大半个时辰终于挖好了两个土坑,他转头见柳翠还是如同当初的姿势靠在树干上,眼睛失神地望着半空,走过去将她轻轻地搂在怀中,在她耳边说道,“小翠,人死不能复生……” “大哥……”柳翠呢喃道,眼泪再一次流了下来。 “大哥会一直在你身边的。”余一丁搂着她,任凭泪水打湿了他的衣襟。 “嗯……”柳翠泪眼朦胧地点点头。 “大哥先去将何叔背过来。”余一丁又说道。 “嗯……”柳翠点头直起了身子。 余一丁走到水潭边,拔出插在何叔背后短刀,这是凶手的武器,也是一个重要线索,余一丁将短刀洗干净收好,这才将何叔背到土坑旁边。 这时柳翠已经再次跪在柳四七的尸身前,轻轻为他擦拭脸庞,又把沾在他头脸身上的草屑树叶取下,整理时柳翠发现她爹的右手紧握,手中似乎有什么物件,忙让余一丁帮忙一起将柳四七的拳头展开,从他的手中掉落一块绣有图案的绸布,余一丁瞟了一眼,来不及细看先收入怀中。 随后余一丁又简单地为何叔整理了一下遗容,将他放入一个土坑,又过来帮着柳翠一起将柳四七抬进另一个土坑,这才开始将土坑周围的泥土填入。 在黄土掩过柳四七的脸庞时,柳翠再次哇的一声痛哭失声,余一丁没有继续,只是先去另一边迅速地将何叔掩埋,这才过来和柳翠一起慢慢掩埋柳四七…… 一捧黄土,两座新坟。 余一丁带着柳翠最后在柳四七和何叔的坟前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这才转身下山。 …… 夜晚,高岗村。 张五家中,余一丁柳翠与张五两口围坐在屋内的地灶前,地灶燃着柴火,房间内暖洋洋的,可是几人都是眉头紧锁,心事重重。 余一丁已经将碧云峰上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张五,惹得这位中年汉子一阵唏嘘。 “张五叔,你能再给我讲讲那些强人的情况吗?”余一丁现在的重点已经放在寻找凶手上。 张五仔细回忆了一下后说道,“我前日看见那些强人中有个头领模样的人,他的右侧脸颊上有条刀疤,年纪约莫三十左右。” 余一丁赶紧问道,“还有其他发现吗?那人使用何种兵器?” “那头领似乎没有兵器,其他人则是手持刀剑,也有几个拿着绳索棍棒。”张五又回忆了一阵才开口,紧接着又道,“不过当时他们在树林中,距离也不近,我不敢上前查看,就没有看的太清楚。” 余一丁沉思,刀疤脸的三十岁男子算是一个明显特征,可是该如何入手查找呢?这伙强人是图谋云兽还是五色果?难道他们也有一个像嘎尔迪那样需要五色果续命的头领?或者他们根本就不清楚五色果的生长成熟期?又或者仅仅是想捕捉云兽作为增加战力的宠物?如果不弄清楚对方的来意,连顺藤摸瓜的藤都没有,下一步该如何寻找凶手确实不太好办。 余一丁头疼,下意识地拿出那把短刀和绸布仔细查看,这把刀的刀身有二尺多长,宽两寸,却只有一两分厚,拿在手中轻巧无比,刀身上泛着黄绿色的幽光,刀刃锋利无比,可谓吹毛断发,护手是一个打造成张嘴蛇头的样式,后面的手柄就是蛇身,长六寸左右,用上好牛皮细细缠绕,最后的蛇尾卷成一个小圈,整把刀的做工就是一个词:精良。 余一丁又摊开绸布仔细查看,那布匹显然不是普通货色,似绢似锦,像是衣襟的残片,上面绣有一些残缺的图案,像是云纹,又像是某种花卉,甚至是某种图腾,因为图案靠近绸布边缘,太过残缺,一时也不好判断。 余一丁端详着那把精美的短刀和那块绸布,脑中在思索究竟是什么样的强人才会有如此精美的武器和穿戴,却又在杀死何叔后不取走武器,难道是当时情况危急到强人连取走刀的时间都没有?那么是谁令他们如此危急?柳四七不太可能,他已被杀死,强人完全可以返回来再取回短刀。难道是云兽?柳四七利用机关陷阱重创强人,然后他们追杀柳四七,一并杀死何叔,这时云兽姗姗来迟,因为未能保护好柳四七,接下来就变成云兽追杀强人,使得他们连取走短刀的时间都没有,这倒是很有可能。 这样看来云兽的处境似乎没有那么糟糕,余一丁不禁为这个推断心中窃喜,但这仅仅是有可能性,而且至今都不知云兽的巢穴在何处,看来还得再上一次碧云峰仔细探查,余一丁已经暗下决定。 柳翠仍是愁眉苦脸,现在不仅是柳四七惨遭毒手,连整个柳河村都遭受灭顶之灾,那是她生活了十七年的家园,突然间就变成一堆废墟,而那些熟悉的乡亲们也不知道现在是死是活,可现在对凶手的来历几乎一无所知,这一切让她陷入了一种深深的茫然之中,就这样直勾勾地盯着地灶里的火苗发愣。 张家大婶见她这副模样忙说道,“柳家妹子,事情已经出了,还是要当心自己的身子,我先去弄些吃的,晚上你们小两口就在我家将就一宿,明日再作打算。” 柳翠这下才回过神赶紧谢道,“多谢张大婶,我同您一起去做。” 她们俩一起到屋外简陋的灶间去弄吃的,余一丁已经在构思下一步的具体计划,张五见他这样也没说话,生怕打乱了他的思绪。 片刻之后,忽然有高岗村的村民前来,说是有柳河村的乡亲已经到了村内祠堂,他知道余一丁夫妻在张五家,急忙过来报信。 余一丁柳翠一听连忙就往祠堂跑,到了高岗村祠堂,正看见二三十个柳河村的村民惊魂未定地挤在祠堂的院子里,高岗村的族长正在与其中的一名老者交谈。 众人一见余一丁二人进了院子都围了过来,那位老者惊讶地对柳翠说道,“小翠啊,你们小两口怎么在这里?” 柳翠扑到老者怀中,带着哭声问道,“柳二爷爷,我爹爹还有何叔都被强人害了性命,呜呜呜……” 那位姓柳的老者正是柳河村族长的胞弟,当初余一丁柳翠的路引就是他亲哥柳大爷给出具的,听闻柳翠所言,大惊失色,何叔的老伴已经晕倒在一旁,众人又是七手八脚地救治一番,半晌后柳二爷爷才黯然地将事情的经过说了出来。 昨日上午,柳河村突然来了一伙强人,个个手持武器凶神恶煞,一到村子不由分说就将全村老幼三十余口全部赶到祠堂内,逼问云兽和村内猎户的下落,柳大爷作为族长就将碧云山区乡民对外的那套说辞告知那伙强人,并说柳四七一早就已上山,确实不在村中,结果强人中的一个刀疤脸头目闻言大怒,直说柳大爷诳他,言明他们能直接找到柳河村来寻云兽下落,就是知晓云兽的隐秘,而且柳河村的猎户应该最清楚云兽下落,于是不由分说就将族长杀死,然后抓出人群中的何叔让他带路上山,如有不从,柳大爷就是下场,何叔没有办法,只得答应给他们引路。 午后,那伙强人吃饱喝足,没有理会其余村民,只逼着何叔一起上山,众人见这伙强人走远,都不敢再于村中久留,于是柳二爷爷带领大家找了一处山坳躲藏,顺便将族长的遗体掩埋,直到今天清晨才派出一人回村查看,只见整个村庄已成一片废墟,强人却不见踪影,那人回去将消息告知大家后,众人又惊又怕,只得再在山坳中藏了小半天,因为匆忙中没有携带足够的干粮衣物,加上大都是老弱妇孺,饥寒交迫之下,捱到下午终于由柳二爷爷拿定主意,率众人先到高岗村躲避。 柳二爷爷说完泣不成声,大伙也跟着掉泪,现在柳河村族长已经被害,柳四七和何叔又惨遭毒手,柳河村也没了家园,这些乡农还不知怎样熬过这个冬天,众人都是一副悲戚模样。 高岗村族长听柳二爷爷讲完立刻吩咐跟着余一丁二人赶来的张五道,“老五,你先去叫村里各家弄些吃食,然后再凑些铺盖棉被,让柳河村的乡亲们在祠堂里安顿下来,把今晚先对付过去。” 库赛人已经退回草原,碧云山区的乡勇团不日便能返回各村,到时大伙可以帮忙重建柳河村,现在只要想办法让这三十余口人度过这几日便可,高岗村族长心中已有计较,明日让周边村有亲戚的柳河村民暂去亲戚家借住,剩余的大概十几口人只有在高岗村的祠堂大院对付些时日了。 第二天上午,余一丁带着柳翠骑马回了一趟柳河村,在废墟中又翻找出一些未被烧毁的衣物粮食等物,甚至在柳四七的小仓库里还剩有一百多斤肉食,都用马匹驮回高岗村,这下柳河村留在高岗村的十几口人接下来几天的生存有了保障,衣物口粮解决了,余一丁也可以安心地寻找凶手,替柳四七和柳河村的乡亲们报仇雪恨。 安置好乡亲们,余一丁带着柳翠再次回到柳河村,将柳四七的大屋房顶简单地修补一番,当晚他们二人就住在这里,等待明日一早再上碧云峰。 余一丁已经将自己的推测告诉了柳翠,也许很快便能寻到云兽,甚至还有可能找到凶手,这让柳翠心中不禁有了一丝期盼。 第39章 巢穴 清晨,余一丁二人早早就已起床,他在昨夜就给柳翠交代清楚今日上山有可能遇见的危险,柳翠也暂时从悲痛中缓过劲来,只盼着手刃仇人,替爹爹和柳河村报仇雪恨。 马匹就留在高岗村,二人用过早饭,直接登山。 昨日余一丁特意准备了香烛纸钱,经过柳四七和何叔的坟茔时,二人又祭拜了一番,这才继续攀登。 等二人来到那块大岩石,守候了小半个时辰,依然不见云兽踪影,柳翠有些焦急,余一丁却一直在左顾右盼,希望可以从最初遇见云兽的来路发现端倪。 又等了片刻,余一丁终于下定决心,带着柳翠踏入岩石后面的茂密丛林,他等不来云兽,只得自己去寻它,至少要找到云兽的巢穴,才能解开诸多疑问。 余一丁穿越过来第一次下山时就走过这片丛林,只不过现在已到了冬季,天上都是灰蒙蒙的一片,树林中就更加的阴暗,五六丈外已是雾气蒙蒙看不真切,两人小心翼翼地行走在林间的灌木丛中,这个季节山林里的鸟兽基本都已绝迹,少有动物白天出来活动,四周都是静悄悄地。 大半个时辰后,两人快要走出这片丛林,此时再也不像第一次那样可以看见远处的层层山峦,雾气遮挡了视线,余一丁想起第一次也是在走出这片丛林时云兽又来给他带路,不过云兽来的具体方向他就再也无法记清。 这时柳翠指着一个方向开口道,“大哥,往那边走就可以到我们来时经过的悬崖,这边过去就可以去瀑布下面的水潭。” “哦。”余一丁已经停下脚步思索,柳翠看出他对前进方向的疑惑,所以开口给他提示,余一丁根据柳翠的指向努力回忆当初的情形,皱着眉头想了一阵,他问道,“小翠,当初你和爹爹打猎时走过的路线在哪里?” 柳翠答道,“碧云峰的猎户都不会跑到这么高的地方打猎,这里已经是云兽的地盘,我们也是为了到峰顶才走过几次,都是走悬崖那边那条路,而且也是为拜见云兽才来的,猎户们不会去刻意寻找云兽的巢穴,这是山里的规矩。” “这样啊,那我们应该往其他的方向走走看了。”余一丁记起柳翠跟他讲过的护山神兽的事,乡民们淳朴,肯定不会违背祖宗流传下来的规矩,现在只有找没走过的路线试试了。 “这边。”柳翠指着一个方向说道,“反正我从没走过这边。” 余一丁想想也没其他法子,左右是在山中探查,也没个具体的目标,只有到处走着瞧。 柳翠指的这边是一片不算太陡峭的坡地,有些稀疏的林木,但主要都是灌木,地面上不时可以看见一些岩石裸露在外,表面都是苔藓,比较湿滑,余一丁在前面小心地移动脚步,两人很多时候都需要手脚并用地前进,余一丁不得不时常停下来牵扶一下柳翠,顺便查看清楚前行的道路,确实比较难走,怪不得柳翠从没有走过。 约莫走了有小半个时辰,抬头仍是看不见日头,余一丁估摸着大概已是晌午,腹中也有些饥饿,便寻了一处较大的岩石停了下来,两人靠在岩石旁,余一丁取出干粮肉脯水囊,与柳翠一起吃午饭。 山里的天气说变就变,正吃着干粮,天空中飘飘洒洒地就开始下起了小雪,这下视线进一步受阻,余一丁帮着柳翠戴上小皮帽,自己也把肩上的风帽翻过来戴上,正在整理身上的装束,余一丁忽然觉得自己眼角的余光中有一道白影飞速地一掠而过,柳翠的身子也突然一震,两人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诧异,两人赶紧将手中的食物胡乱地塞进嘴里,朝着那东西消失的方向追去。 余一丁可以肯定那是一只动物,而且体型绝对比他见过的那只云兽要小上不少,不过一瞥之下也能确定是只灰白色的小动物。柳翠也很纳闷,这么高的地方,会有什么小兽在这天寒地冻的季节出现呢?关键是那东西速度很快,全然不似她认知中碧云峰上那些小兽的速度。 由于下着小雪,四周的景物都变得模糊不清,而那个小兽又是灰白色,就在两人视线的边缘处时隐时现,跟着它走了一段路,两人又进了一片林子,余一丁隐隐有种感觉,那小兽像是有意在给两人引路,似乎是要将他们带去某处。 想到这里,余一丁暗暗提高警惕,又将柳翠挡在自己身后,不紧不慢地跟在那个小兽的后面,直到穿过这片树林,那小东西却忽然没了踪迹,两人眼前却现出一堵峭壁,抬头向上望去只能望见漫天雪花和大片的雾气,峭壁顶部完全被遮掩,余一丁只觉得那个灰白身影似乎在峭壁底部左侧一闪,也没细想就向左转顺着峭壁追了过去。 前行大约二十多丈后,余一丁突然停下脚步侧耳倾听,隐约能够听见附近似乎有水流的声响,他正在奇怪紧挨着这么大一片峭壁哪里来的溪流时,柳翠一指前方一丈外的地面,依稀只见一条细细的溪水在地面的岩石缝隙中流淌,两人摸了过去,这才注意到右侧的峭壁上有一个丈许宽的裂缝,那溪水就是从这个裂缝中流出,余一丁抬头望了望,裂缝一直向上延伸,隐没在一片雪雾之中,他又走到裂缝前往里张望,视线只能看出三五丈的距离,空中也有一些雪花落下,再往里就是一片阴暗,看来这裂缝是道一线天,就是不知通向哪里。 左侧依旧是大片的树林,余一丁在林中寻来几根还算干燥的粗树枝做成简易火把,准备在进入裂缝后光线太暗时使用,这才让柳翠紧跟他踩着小溪上那些散乱的岩石小心翼翼地走进裂缝。 往里走了十多丈后,余一丁发现前面越来越阴暗,道路也越来越窄,目力所及只有一丈多远,裂缝也由刚进入时的丈许宽变成只有五六尺宽的一条通道,随着地面的散碎岩石越来越多,脚下那条本来水就不多的小溪已经完全失去了踪影,两人现在就是走在石头路上,四周显得阴冷潮湿,余一丁只好停下打着火折子点燃了一根火把,这时才发现前面不远处似乎没有路了,火光映照到的地方都是石壁,雪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了,连雾气都一并消散,余一丁举高火把仰望上方,头顶黑乎乎的一片,这才发现二人似乎已经走进了一座洞**部。 这个发现让余一丁心中一惊,难道那小兽就是要把他们引到这洞穴中来吗?或者前方正有什么不知名的危险正在等待着两人?心中这么一想,余一丁赶紧将头上的风帽掀开,这里没有风雪,不戴风帽还可以让身体的五感更加敏锐,然后提起百倍的警觉,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摸出了一把匕首,柳翠也将腰间的短刀抽出,在这么窄的地方实在不适合使用角弓,两人便更加小心地向前走去。 前方似乎到了洞穴的尽头,余一丁放眼看去都是石壁,等二人走到面前才发现那里有个很隐蔽的向右转角,那转角处在一块突出的岩石后面,距离稍远根本不容易看出来,会以为那里只是块岩石,确实像是没有路了,待转过转角没走上十几步又是一个向左的转角,走到这个转角的时候余一丁明显感觉到四周的空气渐渐变热,完全不像是冬季的气温,倒有些春夏之交的感觉,同时通道内又逐渐有淡淡的雾气飘散,不过这里的雾气与洞外的不同,更像是热水的蒸汽。 余一丁大感惊讶,这时从洞**涌出一股气流,将他手中火把的火苗吹得不住摇曳,在火光忽明忽暗间,转角内似乎有一些微弱的亮光透出,随着那股气流的消失,火苗恢复正常,那些亮光也随之消失。 余一丁不由地又将手中的匕首握得更紧,一点点靠近那个转角,先是将手中的火把慢慢伸出去,然后才小心地探出身子向通道的另一边窥视,柳翠刚才也已看见那些亮光,急忙挤到余一丁身后,眼神还不住地四下打量。 余一丁的头已经伸出了转角,他手中的火把只照亮了转角处的一小块地方,但是当他望向通道的另一头时,那里并不是一片黑暗,七八步外就豁然开朗,似乎是个大厅,笼罩在一片微弱的蓝色光芒之中,那些光芒还在不断地闪烁,而在那些蓝光的掩映下,大厅中央似乎有个池子,正冒出丝丝雾气。 看到这幅奇景,余一丁呆立半晌,直到柳翠在后面轻轻地扯动他的皮衣才反应过来,赶紧跨步上前,直接转过转角,径直向前走去,柳翠也紧随其后,这时候火把的亮光基本将蓝光遮盖,通道内的情形也越发的清晰起来。 两人快速走过那七八步长的通道,眼前赫然是一个四五丈大小的洞窟,中间的地面稍稍凹陷,那里有一个三四尺见方的小水坑,正不断地有水流从坑底冒出来,接着越过坑沿,向余一丁他们站立的这个方向流淌,然后消失在地面散碎岩石的缝隙中,而那水面升腾着丝丝热气,刚才在转角处出现的雾气就是这里的热气飘散而形成,在水池上方的洞窟顶面有一块仿佛由无数个小块的蓝色萤石组成的大石,突出整个石壁,像是镶嵌于其中,正闪烁着微弱的蓝光。 余一丁猜测那水坑正是一处泉眼,冒出来的应该是地底的温泉,头顶的蓝色石头他不认识,估计就是某种萤石,这些闪闪发光的石头照亮的范围很小,靠近石壁的地方已是朦胧一片,于是他又往前走了几步,更加靠近那口泉眼,火把的亮光也基本可以覆盖整个洞窟,这才细细打量着洞窟深处的情形。 就在余一丁右前方五六步的洞窟角落,有一块岩石突出石壁,在那里形成一个不大的凹槽,底部的地面上铺着一层厚厚的树枝草叶,正有一个小小的兽头趴伏其上,兽身隐在岩石后面完全看不见,一双漂亮的兽眼带着好奇和探究紧盯着余一丁。 “云兽!”柳翠从余一丁身后探出身子就看见了那个灰白的小脑袋,不禁小声惊呼道。 “嗯,也许就是给我五色果的那只云兽的孩子。”余一丁点点头道。 柳翠欣喜地边往前走,边收回短刀,伸手就想去抱那小云兽,可是她的手才刚刚伸出,那小兽的头立刻抬起,做出一副呲牙咧嘴的样子望着她,柳翠则是傻傻地立在原地不知所措。 余一丁连忙上前拉住她,轻声说道,“小翠别过去,我来试试。” 说着就将火把递给柳翠,慢慢俯低身子,伸着双手,脸上带着友好的表情向那小云兽靠近,这时那小兽的头又转向他,眼中恢复了好奇的神情,歪着脑袋看着不断走近的余一丁。 待他走到小兽面前,完全蹲下身子,正想去抱它时,那小兽抽了抽鼻子,突然飞快地窜进余一丁的怀中,小脑袋不停地在他的衣服上拱来拱去,余一丁虽然不明白这小兽为何跟他这么亲热,但是他想起怀中还有不少肉脯,给它吃的总是没错,于是赶紧取出一些肉脯递到小兽嘴边,那小家伙一见肉脯立刻两眼冒光,张嘴就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柳翠见那小兽吃得香甜,也凑过来蹲在一旁查看,小兽只是瞟了她一眼,又不管不顾地大嚼着肉脯,柳翠看得有趣,不禁伸手摸了摸那小兽的头,见它没有其他反应,便对余一丁说道,“大哥,让我也抱抱。” 余一丁回道,“好。” 作势就要将小兽放到柳翠怀中,谁知那小兽却不愿意,含着肉脯呜呜叫着,两支小爪紧紧抱住余一丁的胳膊,见状余一丁只得无奈道,“看来这小家伙只认我。” 柳翠郁闷地皱了皱鼻子,又伸手在那毛茸茸的兽头上抚摸了一阵,看那小兽吃的欢快,忽然说道,“它不会是饿了两天?可能它的娘亲已经被那些强人抓走了。” 余一丁点头,“我就是有这种怀疑,那些强人如果得手,应该已经离开碧云峰,想要再去寻他们就非常困难了。” “那这只小云兽怎么办?”柳翠越看越觉得这个毛茸茸的灰白小家伙可爱,又道,“大哥,要不我们把它带走?” “小翠,你听说过有人喂养幼年期的云兽吗?”余一丁疑问,“我原来听咱爹说过有人捕捉成年的云兽作为增加战力的宠物,好像没听说可以养活幼年的云兽?” 柳翠低头想了想,确实从未听说过有人喂养云兽,就是捕捉成年云兽也是只有耳闻,从未得见,苦恼一阵后又抬头说道,“那它怎么活下去?现在它没有娘亲的照顾,岂不是会活活饿死?” 余一丁闻言也是眉头紧皱,正在犹豫时就感觉那小兽正在咬自己的胳膊,低头一看,好家伙,五块肉脯这么一会儿工夫就全吃完了,那可是他和柳翠一顿午饭的量呢,小兽正在低头轻轻咬着他的衣袖,可能感觉到余一丁低头,也抬起小脑袋望着他,小鼻头一抽一抽地,那眼神似乎是在讨要食物,余一丁不禁又掏出两块肉脯送到它的嘴边,小兽一口将两块全部叼起,接着就在他的怀中挣扎,余一丁连忙将它放在地上,那小东西叼着两块肉脯回到它的窝中,将它们仔细藏在那个凹槽的最深处,上面又用一些草叶遮掩,然后又趴在原来那些树枝草叶上,将肉脯挡在身后,只从岩石后面露出一个小脑袋,呆呆地望着余一丁他们来时的通道。 余一丁恍然,它这是在储备粮食啊,心念一动,摸了摸小兽的头,对它说道,“你自己在这里很难活下去,愿意跟我们一起走吗?” 柳翠“扑哧”一笑,说道,“大哥,它能听懂你说的吗?” 果然,那小兽只是抬眼看了看他,就又直直地望着通道口,一动也不动。 柳翠明白这小东西是在等它的母亲返来,心中暗暗有些伤感,就对小兽说道,“小家伙,你的娘亲可能回不来了,没有吃的你活不下去的,跟我们走。” 小兽这次头都没抬,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余一丁心中也有些着急,说道,“你不跟我们走吃什么啊?” 这下小兽像是听懂了余一丁的话,又看了他一眼,起身走到洞穴的一个角落,用一只前爪轻轻地在地面刨着,两人一起跟着过去看,只见那里一尺见方的地面都是一层浮土,小兽刨了一寸多深就露出一堆黑色的小石子,余一丁定睛细看,这才发现那里面埋的哪是什么小石子,全都是云兽给他的那种五色果,小兽衔出一枚,在嘴中嚼了几下吞进腹内,然后就是一副特别舒服享受的模样,又衔出一枚放在地面,转身将那些浮土盖了回去,然后用鼻子把那颗五色果推到余一丁面前,便再次回到窝内眯着眼趴伏。 余一丁拾起那颗五色果,心中渐渐有些明白了,成年云兽不会服用五色果,只是炼化其中的灵气,然后将这些炼化过后的黑色果实储存起来作为幼崽的一种食物,五色果本身就有强身健体的功效,幼崽吃了这些果实成年后才会变得那样的刚猛,看来云兽赠与余一丁的三颗五色果就是这只小兽的食物啊,不过这小兽也真有灵性,吃了余一丁的肉脯还知道送给他一颗五色果呢,想到这里,余一丁赶紧将行囊中所有的肉脯全都拿了出来,又用柳翠的短刀在挨着埋有五色果的角落旁边挖了一个坑,然后将那些肉脯全部放了进去,小兽眼睛一亮,走过来看看肉脯,又望望余一丁两人,接着就用前爪把余一丁挖出来的土又填回土坑,仔细将那些肉脯掩埋好,然后再刨出一颗黑色的五色果衔到余一丁身前放下,这才又回到窝内趴伏着一动不动。 余一丁面色复杂地拾起那个果实,见它这样就对柳翠说道,“小翠,就让它留在这里,云兽是碧云峰的神兽,它的娘亲虽然不在了,但它应该永远属于碧云峰,等它长大后会再次成为碧云峰的守护神,一直保护着这片土地的。” “嗯……”柳翠点了点头,依旧有些出神地看着那小兽。 余一丁转头摸着小兽的头对它说道,“小家伙,你就留在碧云峰,等我们给你的肉脯吃完了,如果再想吃肉可以找山下的猎户讨要,我会去给他们打招呼的。” 小兽又抬眼好奇地看了看他,也不知听懂没有。 “我们走。”余一丁叹了口气,拉着柳翠就向通道走去,柳翠恋恋不舍地回头望着那小兽,它依然趴伏在窝内一动不动,只是一直望着两人,直到他们消失在通道内…… 第40章 线索 二人离开云兽的巢穴,虽然没有再作逗留直接下山,但是回到柳河村时已经将近傍晚,一路上柳翠有些心不在焉,余一丁知道她还在想云兽的事情,于是开导道,“小翠别担心,云兽的洞穴那样隐蔽,应该比较安全,而且你看那小家伙有那么多五色果吃,我才吃了三颗就这么厉害,它以后一定比我厉害多了。” 柳翠勉强笑了笑,说道,“大哥净瞎说,哪有人跟云兽比的?再说了,我只是在想那小云兽也没了爹娘,真是可怜,还好它的娘亲留了那么多五色果给它。” 柳翠提到爹娘,余一丁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原来这妮子又想到了柳四七,他的心情也不禁随之黯淡下来,瞬间没有了玩笑的兴致,余一丁又想起本是上山找寻云兽巢穴,现在巢穴找到了,可云兽多半已被贼人掳去,这下云兽这条线索算是断了,想要寻找贼人只有另想办法。 柳翠答了余一丁的话,却见他再无言语,奇怪地问道,“大哥,怎么了?” 余一丁从怀中摸出那把短刀和绸布,缓缓开口道,“现在云兽也不见了,可能留给我们的唯一线索就只剩下这两样东西,看来得找个懂行的人看看,也许会有一些收获。” “嗯,都听大哥的。”柳翠应道。 回到柳河村,二人准备在柳四七的残破小屋内歇息一晚,等明日清晨再去高岗村与乡亲们道别,这就算是在柳河村的最后一夜了。 余一丁在大屋的地灶内燃起一堆篝火,又烧了一罐开水,两人依偎在火堆旁,肉脯全都留给了小云兽,现在只能就着开水吃些干馍。 柳翠靠在余一丁肩上,有一口没一口地咬着馍馍,眼神却直勾勾地盯着火苗发愣,再过些时日乡勇团就会返回,到时候肯定会有人手帮着柳河村重建家园,过不了多久,村子就会恢复往日的安宁,可是柳四七的小院不会再重建,余一丁柳翠不留在这里,这个小院只会任由它荒废,然后随着岁月的侵蚀彻底变成一堆废墟,柳翠这回是真的要跟着余一丁漂泊在外浪迹天涯了,余一丁可以感受到柳翠此刻的心情,但没有说什么,只是轻轻将她搂在怀中。 “大哥,你说我们明日一走还会再回来吗?”柳翠靠在余一丁怀里,仰头看着他的脸问道。 “也许。”余一丁不确定,给了她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感觉不妥马上接着又道,“柳河村毕竟是你的家,爹爹还在碧云峰上,也许以后我们会回到这里养老,到时候我再给你在柳河村重建一个家。” “嗯,小翠只有大哥一个亲人了……”柳翠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余一丁低头看她,柳翠耷拉着脑袋,余一丁正好瞧见一滴眼泪滴在她手中的馍馍上,忙伸手给她擦泪,口中说道,“小翠不哭,我们还要给爹爹报仇,到时候再回来祭拜他老人家。” “嗯……” …… 第二天清晨,二人早早就起身赶往高岗村,柳河村的一众村民还在祠堂内,按照高岗村族长的安排,柳河村在附近乡村有亲戚的村民昨日就已离开,现在祠堂内只剩下十几个人。 余一丁找到柳二爷爷和高岗村的族长,将云兽的事情告诉他们,二人听后嗟叹不已,余一丁又让他们通知碧云峰的猎户,以后如果在山中碰见幼兽,务必给它提供些肉食,二人连忙称是,保护云兽是碧云峰的规矩,也是每位猎户的责任,山区的乡民定会照顾好幼兽。 余一丁点点头,又将短刀和绸布取出,告诉二人这是杀害柳四七和何叔,以及掳走云兽的凶手所留,二人接过仔细查看了一番,却也看不出任何眉目。 余一丁只得说道,“我本以为寻到云兽巢穴就可以找到那伙强人的踪迹,不料云兽也惨遭毒手,现在剩下的只有这两样东西,我们夫妻会继续追踪这条线索。” 柳二爷爷立刻说道,“小丁啊,你们放心去,柳河村重建时我会让人帮着把你老丈人的房子一起重修。” “多谢柳爷爷好意,修房子就不必了,追查凶手是个耗费时日的事,我和小翠可能会很长时间回不了柳河村。”余一丁急忙拱手道。 “那怎么行,那些强人不仅是你们的仇人,也是整个碧云山区的仇人,你和小翠追凶是在帮整个碧云山区的百姓报仇,替你们修房子大家不会啥说的,何况那还是四七兄弟的房子。”柳二爷爷正色道。 “既然如此,那就多谢柳爷爷了。”余一丁再次拱手致谢。 “哈哈哈。”柳二爷爷开怀一笑道,“这就对了嘛,房子修好后给你和小翠留着,啥时候回来打扫一下就可以住。” “好。” 余一丁又同高岗村族长闲话几句,这才和柳翠一起收拾东西,原来随身携带的肉脯全都留给了小云兽,余一丁从乡亲们那里又要来一些,随后将水囊,武器和马匹准备好,又同乡亲们一一道别,两人这才牵着马往青岩而去。 中午二人赶到青岩骁骑营驻地大营,刘豹本来还很纳闷他们才离开青岩两三天就返回,待在家中的时间未免也太短了点,当余一丁将情况跟他讲明,刘豹大吃一惊,他从庆阳返回青岩不到十日,碧云峰就发生这么大的事情,杀害村民,烧毁整村房屋,这是非常严重的事件,他必须将此情况上报临云,掳走云兽对于朝廷来说反而不是什么大事。 接着刘豹又安慰余一丁,骁骑营肯定会派出一队人马帮助柳河村重建家园,而且临云全境现在还未解除军管,青岩还是由骁骑营负责防务治安,必要的话刘豹可以派出骁骑营协助余一丁缉查凶手,余一丁感谢他的好意,不过军队出动只能设卡盘查,不知贼人身份和踪迹也是有劲使不出,此时或许还不如捕快有用,不过青岩只是一个小镇,没有衙门,只有几个捕快,而且余一丁都不认识,看来调查追踪还是得靠自己。 于是他又取出短刀和绸布让刘豹查看,刘豹看后啧啧称奇,说道,“这短刀做工如此精良,一看就不是普通货色,而且此种绸布也是高档服饰的面料,余兄,这些贼人的来头恐怕不小啊。” 余一丁点头道,“刘兄所言与我的猜测相似,以前可曾见过此种样式的刀剑?或者带有此种花纹图案的衣物?” 刘豹又仔细查看了一番,这才道,“余兄,对衣物这类女红小弟确实不太精通,而且这块绸布上的图案纹路太过残缺,实在不好判断,但是这把刀应该不是我们大梁常用的样式,据小弟所知,南边楚越蛮夷之地常有类似的武器,当地武士惯用的刀剑常常打造成龙蛇头部模样的护手,以其牙舌作吞口,当然,也不能排除一些江湖人士或者门派使用此类武器。” 余一丁皱眉,刘豹简单这么一说,范围也着实有些大,不过还算有了点线索,难道自己现在去不成峡关郡,反而要转道南下楚越?想到这里不禁苦笑道,“刘兄,照你这样说来,难不成我们夫妻还得去楚越之地走上一遭不成?问题是我对那里真的是一无所知啊,就这样贸然前往恐怕……” “哈哈,余兄还真是性急。”刘豹笑着打断余一丁,继续道,“就算要前往南面,也应先到临云县郡,从那里往东南才有官道通向楚越之地,宇公子还在庆阳等候余兄,到时可一同前往临云,郡王学识渊博见多识广,余兄何不求教于他?也许在临云就能得到贼人线索,也不用枉自奔波。” 听闻刘豹所言,余一丁深以为然,拱手道,“刘兄所言极是,多谢!我们夫妻午后便可上路。” “好说,若能帮上余兄的忙,小弟求之不得。”刘豹也客气道,“小弟这就命人准备酒食,缉凶事大,也就不再强留余兄了,待用过午饭,再替余兄挑选两匹骏马,我骁骑营别的没有,好马却有许多,到时余兄伉俪即可出发。” “那就有劳刘兄了。”余一丁长长一揖。 余一丁夫妻就在骁骑营与刘豹一起吃过午饭,刘豹又命军士挑选两匹上等好马,陪着余一丁夫妻走了一截官道,又闲话一阵后才依依惜别。 路上柳翠感叹刘豹礼多人不怪,余一丁只是笑而不语,心中却知他这是行伍之人的耿直性格,庆阳之战余一丁和凌云子可以说是挽救了无数边军性命,军中将领但凡认识余一丁的都是钦佩有加,连薛长龙钟离宇之流都对他有结交之心,更别说下面的将校了,强者在任何地方都是受尊崇的。 别过刘豹,二人不再耽搁,一路快马加鞭直奔庆阳。 远远地就见到城墙箭塔,眼前似乎还飘荡着千军万马鏖战疆场的惨烈,耳畔似乎还回响着金戈铁马万箭齐发的呼啸,但余一丁的心情却早已不似当日。 守卫城门的军士远远望见官道上两匹快马直奔而来,其上坐着两名身着库赛人服饰的骑士,众军士还在疑惑猜测,二人转眼便已行至城下,守城军士正待上前开口询问,已有眼尖者认出了余一丁,连忙进城禀报。 余一丁望着这座城池还在感慨之时,钟离宇、林啸天和李忠等人已经快步向城门走来,余一丁柳翠只好下马,想想二十几日前两人城下叫门,差点被守城军士挡在城外,露宿野地,而这次回来,连钟离宇都亲自相迎,这待遇还真是云泥之别,不得不让人感慨万千。 钟离宇远远望见余一丁夫妻二人,更加兴奋地加速向城门走来,快到近前时又加快了几分,直接小跑到余一丁面前,高兴地说道,“哎呀,余先生与尊夫人总算平安归来,幸甚!幸甚!” 余一丁环视几人,微笑着抱拳拱手道,“诸位,又见面了,在下这厢有礼。” 众人俱是笑着回礼,钟离宇紧接着又道,“余先生莫要多礼,这次尊夫人受苦,先生受累皆因我之过而致,岂敢受礼,还是快快请入城一叙。” 说着伸手引路,林啸天李忠也是高兴地拉胳膊扶肩膀,将余一丁夫妻二人迎到神弩营李忠的大帐,马匹自有护卫军士牵走。 大帐内众人落坐,钟离宇问道,“齐格格峰来回近两千里路,余先生和夫人想必是一路劳顿,我已命人准备酒宴,稍后就给先生伉俪接风。只是近日边军已在西门碧水河上搭建浮桥,先生却由南门而来,这是何故?” “哦,我已在几日前就已返回大梁,只是内子思念老父,便取道翠山至青岩,回了趟柳河村。”余一丁解释道。 “原来如此,这个刘豹,也不差人通报一声,害得宇公子白白多担心几日,下次来庆阳定不饶他,非灌醉不可。”李忠佯装生气道。 “哈哈哈哈……” 屋内一片笑声,余一丁也含笑点头,李忠此话既表明他与刘豹的亲密,又婉转地说出了钟离宇对自己的重视,看来这边军还真是上下一心。 这念头在脑中也就是一闪而过,余一丁现在更关心的是凶手,所以没再客套,收了笑容正色道,“宇公子,我这次赶来是有要事请教。” 钟离宇忙道,“余先生有何事请讲,我自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余一丁从怀中掏出短刀和绸布,说道,“前几日又有贼人袭扰碧云峰,捉走了云兽,杀害了我老丈人,又焚毁了柳河村,这是贼人遗留在现场的凶器和衣物碎片。” 众人闻言大吃一惊,钟离宇怒道,“库赛人大军才退去没有几日,居然又有贼人胆敢残害我大梁子民,焚毁村落,这是欺我大梁无人不成?!” 林啸天忙接口道,“公子请息怒,先看看余先生拿来的东西,也许可以寻得一些端倪。” 说着接过余一丁手中的物件递给钟离宇,钟离宇接过仔细端详,半晌后说道,“这短刀样式奇特,在我们大梁比较少见,倒像是南蛮之人常用,你们也看看。”说着将短刀交给林啸天,让他和李忠一起查看,接着又道,“这绸布似乎是衣服前襟的碎片,上面还有残存的徽记,看起来像是某个组织或帮派的标识,只是过于残缺,实在不好判断。” 余一丁听着钟离宇的说话,皱眉思索没有言语,这时只听见林啸天迟疑地说道,“余先生,这把刀我看着比较眼熟,以前我肯定见过此种样式的刀剑,只是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了。”林啸天低头仔细回忆,又道,“这种刀做工奇特,所以当时我看到后大为好奇,对了!几年前我还未追随郡王,那时只是一个普通武师,在京师长平城见过类似的短刀!” 几人一起抬头看他,林啸天接着说道,“那时候朝廷举办比武大会,招揽天下英雄豪杰,全国各地的门派都有派出武师参加,我记得当时有个武师使用的就是这种武器,那人武艺高强,一下子就从诸多武师中脱颖而出,好像最后被某个亲王收为手下,当时他手上就拿着一把类似的短刀,对了,那人外貌也比较好认,一侧脸颊上有一个明显的刀疤。” 余一丁失声说道,“袭扰碧云峰的贼人头领就是一个右侧脸颊有个刀疤的中年男子!” 李忠在一旁急道,“那就对了!林统领可曾记得是哪个亲王?” 林啸天摇摇头说道,“参加比武大会的武师最后将排列名次,然后各自会被朝廷安排去处,出类拔萃的会被大内或亲王挑走,其次的会到军中任职,我就是被安排在临云县郡任护卫营统领,听说那人被某个亲王看中,至于具体情况便不得而知了。” 钟离宇点头说道,“是的,比武大会就是朝廷招揽人才的一种方式,而且所有的亲王都是分封制,他们各自都有亲卫随从组成的护卫队,也会在比武大会上挑选人才,全国有十多个外封亲王,具体是哪位亲王收留此人,我就不太清楚了,也许要等回到临云,问问我的父亲也许知道。” 余一丁闻言心下稍定,现在线索越来越清晰,只要有了具体目标,迟早都可以找到凶手。 这时钟离宇又说道,“既然可以大致确定那贼人是某个亲王的手下,就不担心找不出来,余先生请安心,现在快到酉时,再过一阵酒宴就会备好,你们夫妻二人一路劳顿,先去住所歇息片刻。” 余一丁拱手谢道,“恭敬不如从命,不过我们夫妻还是住客栈,这军营实在是住得不太习惯。” 钟离宇笑道,“那好,就依先生意思,李将军,你安排此事。” 李忠抱拳道,“是,末将这就差人去办。” 第41章 赏赐与报恩 傍晚,钟离宇在大帐内摆了一桌酒宴,为余一丁夫妻接风,林啸天和李忠作陪,本来几人因为余一丁安全返回庆阳兴致颇高,结果一见面就得知这么一个坏消息,酒宴的气氛微微有些压抑,不过在酒过三巡之后,钟离宇虽然还是小口浅酌,林啸天和李忠却已显出军中本色,推杯换盏频频举杯,余一丁也笑吟吟地来者不拒。 席间几人又问起草原之行,余一丁删繁就简地叙说了一番,众人听后皆是唏嘘嗟叹,感慨良久之后林李二将又不住劝酒,余一丁只是一碗碗地陪着他们豪饮,却在暗中将那气团护住肠胃不断解酒,加之帐内四周摆放着几盆取暖火炭,几人又喝的是温酒,到后来余一丁浑身热气腾腾,大汗淋漓,林李二将也是红光满面,钟离宇虽觉奇怪,但也以为是帐内气温较高所致,直到最后两位将军全都喝醉,余一丁仍旧像个没事人一样生龙活虎,令钟离宇不禁大感惊讶。 酒宴还未结束,林啸天和李忠就被卫士搀回各自营帐休息,余一丁却没有告辞的意思,依旧不紧不慢地吃着菜,倒是钟离宇微微有些尴尬,他的本意是让二将陪好余一丁,既可显示军中豪气,如果余一丁不胜酒力今夜就先歇息,明日再谈正事也不算迟。 “真不知先生原来竟是海量,我与林统领数年的交情,深知他的酒量,居然和李将军一起都喝醉。”钟离宇苦笑着说道。 “哈哈,不让他们俩喝好,我怎么跟公子谈话?”余一丁笑笑。 钟离宇闻言一愣,随即明白余一丁的言下之意,面色一整,立刻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递给余一丁,说道,“这是凌道长离开庆阳之前专门嘱托我转交给先生。” 余一丁伸手接过,是一个做工精致的巴掌大黄色绸布包,表面仍然有个太极图案,里面鼓鼓囊囊像是布匹一类的东西,余一丁将布包扎口的细绳解开,里面果然有一团写满了字的绢布,另外还有一个裹在绢布中两寸多长的小竹筒,一头有木塞,还被蜡油密封,不知其中装有何物。 余一丁正待打开绢布细看,钟离宇伸手拦住说道,“先生且慢,凌道长所留书信稍后再看不迟,我还有一事。”说完就起身进到内帐,片刻后只见他双手郑重地端着一个二尺木匣走了出来。 余一丁纳闷,疑惑地问道,“公子手持何物?” 钟离宇呵呵一笑并不说明,将木匣置于桌上,又从怀中掏出一面精美玉牌道,“余先生,这是临云郡王府信牌,持有此物之人在大梁所到之处,有如郡王亲临。” 余一丁大感震惊,钟离宇见他模样似乎是在意料之中,坐下接着说道,“先生于我有救命大恩,此战又立大功,于情于理都可获赠此物,以示临云郡王府的感激之心,望先生务必收下,切莫推辞。” 说着就将玉牌递了过来,余一丁傻傻接住,握在手中只觉温润细腻,通体冰凉,明显不是普通玉石,低头仔细一瞧,正面刻有一圈庆云图案,其内雕有篆体“临云”二字,背面是印章样式的“钟离世家”四个字。 钟离宇接着解释道,“先生行走大梁若遇事端,在各个郡县府衙出示此牌,均可获得帮助,家父虽不是亲王,可‘钟离世家’的招牌在大梁还是好用的,就算先生以后回大晋,或许此牌也有用处。” 在这里钟离宇卖了个关子,没有具体言明,就这样余一丁已经大感惊讶,心中对钟离宇的家世暗暗好奇,只是忍着没有问出,只将那玉牌仔细收在怀中,对钟离宇拱手道,“公子为我一介草民考虑的倒是周全,我夫妻二人返回大晋路途遥远,真不知会遇见多少难事,公子此举便是预先替我解危,多谢美意!” 钟离宇闻言哈哈一笑,他所要做的就是向余一丁报恩,余一丁不是大梁人,招揽此等异人的可能性很小,只能是施以恩惠,意图结个善缘,以备将来不时之需,只要能得到余一丁一声道谢,让他承这个情义就算达到了目的。 紧接着,钟离宇又起身端起桌上的木匣,脸上恢复了郑重的神色道,“余先生,刚才那信牌是我私人所赠,代表我们钟离家族对先生的感激之情,此物则是朝廷的赏赐,请余先生收下。” 余一丁收了玉牌心中欣喜,差点忘了桌上的东西,听钟离宇如此一说,也不由得好奇这木匣中到底是何物,赶紧起身同样郑重地用双手接住,感觉颇有些份量,就将木匣放在桌上,眼神示意钟离宇,钟离宇微微一笑道,“先生何不打开来一观。” 余一丁打开木匣,就连柳翠都好奇地伸着脖子观看,只见其中平躺着一柄短剑,余一丁一把将其取出,将短剑从剑鞘中抽出,寒光闪闪倒是亮眼,再仔细一瞧,剑鞘剑身制作的美轮美奂,却是连刃都未开,只是剑身上还刻有一行小字“忠勇杀敌,以资嘉奖”。 余一丁瘪瘪嘴,这玩意儿就是个摆设嘛,亏得钟离宇还郑重其事地交与他,比那玉牌差远了,再抬头看钟离宇,正见他捉狭的眼神,余一丁没好气地说道,“公子何必忍着,想笑大可畅快笑出来。” “哈哈哈哈……” 钟离宇真的是一阵长笑,连柳翠都在一边捂嘴偷乐,然后才见他喘息着说道,“余先生莫怪,这个赏赐虽无实用,但是可传后人,作为战功的一种世袭身份受人敬重嘛。” 余一丁无语,心道我要这身份有何用?!仔细想想还是算了,好歹是朝廷的赏赐,以后有家了可以摆在堂屋里供着,就当是个装饰品,随即将短剑放回木匣交给柳翠抱着,对钟离宇拱手道,“宇公子,这酒宴吃了,赏赐也收了,我们夫妻二人先回客栈歇息,明日一早出发去临云可否?” “好,缉凶事大,不容耽搁,请余先生今夜好生歇息,明日清晨我差人到客栈请先生。”钟离宇也拱手说道,“来人,送余先生和夫人回客栈。” 门外卫士应声而入,陪同余一丁夫妻返回客栈。 返回客栈后,余一丁打发走军士,立刻取出凌云子给他的布包,先是看那写满小字的绸布,柳翠不识字,只能坐在一旁看他,余一丁也看了她一眼,柳翠古灵精怪地对着他露齿一笑,余一丁不禁心头一荡,急忙低头继续看绸布,心中却寻思着过些时日怎么也要教柳翠识字,要不然两人相处久了不仅尴尬,而且容易产生隔阂。 余一丁仔细将凌云子的留书看完,已将其中内容牢牢记在脑中,然后借着桌上灯台中的烛火把绸布烧掉,柳翠大感惊讶,忙问缘由,余一丁于是又给柳翠解说了一遍,原来凌云子在留书中已经将火药的配方和制作方法写了出来,并让余一丁看过后立即焚毁绸布,以免配方外泄,怪不得凌云子临走前要交给钟离宇,还要嘱托他一定要直接交到余一丁手中。 有了火药配方,余一丁就可以自己制作爆炸竹筒,甚至还可以做出简易的炸药包,他不禁幻想自己手举一个炸药包冲进敌群中,身穿护甲,再将自己的护身气盾开启,爆炸过后,敌酋死绝,就剩自己一个人犹如天神般立在当场,那场面是何等的威武…… “大哥,你在那里傻乐啥呢?”柳翠奇怪余一丁看了凌云子留书的反应。 “哦,没什么。”余一丁这才回过神,忙道,“对了,凌道长还在留书中讲到他给我的竹筒里留有三颗乾坤丹……” 乾坤丹,乃是凌云子自己修行炼丹所得。他是一名散修,没有依附哪个修行门派,十几岁时得到异人赠予的一本玄门异术奇书,开始了自己的修炼生涯,二十多年来,依靠此书以及自己常年寻道交友游历,不断地摸索实践,直到某次外出游历时得到两颗棪木果,将此果混合其它药材终于炼制出此种丹药。 据凌云子的留书中所称,此丹具有强身健体,洗经伐髓的功效,一颗强身健体,两颗延年益寿,服用三颗即可洗经伐髓,凌云子一直认为余一丁身怀的是某种内家气功,如果再服用乾坤丹也许会令他的功力更上一层楼,而且他的气功既可医病又能攻敌,使凌云子萌生了结交之心,这才以火药配方和乾坤丹相赠。 在绸布的下方,凌云子将自己在峡关郡的洞府地址写出,并着重强调日后余一丁若是路过峡关,一定要去他的洞府,他这次回去将会在洞府闭关半年,不再外出,余一丁半年之内都可以在那里找到他。 绸布的最下端还有一小段话,其中提到在凌云子看来,火药配方和丹药一类都是身外之物,而外出游历,访友煮茶论道,交流修炼的心得体会,逐步提升自己的悟道深度才是修行的根本,所以他以火药配方和乾坤丹相赠,并期待余一丁的峡关之行。 看了凌云子的留书,又给柳翠解说完,余一丁陷入沉思,现在火药配方有了,所需的几种原料都可以找到,只是制作方法自己还不是很明白,只能将凌云子留下的制作方法也就是几句口诀强记在心,像留书内提到的“伏”、“煅”、“灸”、“抽”、“飞”等炼丹术语他是一个都不懂,也只有日后去了峡关郡面见凌云子再行讨教了,看来这炸药包大杀器目前只能停留在空想阶段。 至于乾坤丹,余一丁自己肯定是不需要了,他抱着胳膊手托下巴盯着柳翠,直把这丫头看得心头纳闷,不禁疑惑道,“大哥,你一直盯着我做啥?” “小翠,你愿意洗经伐髓像大哥一样厉害吗?”余一丁没回答反问道。 “什么?”柳翠惊奇道,“就像第一次见到大哥那一夜,那么臭?” 余一丁无语,不过想想自己那时候确实跟个臭鼬似的,实在是不好闻,于是说道,“当时是有些臭,不过臭过了以后大哥不是变得很厉害嘛。” 柳翠歪着头皱着眉想了一阵,半天没说话,余一丁又说道,“今天就算了,这洗经伐髓不知道需要多长时间才能完成,而且此处条件简陋,连个洗身子的地方都没有,等有合适的机会大哥再帮你洗经伐髓。” 柳翠听见余一丁说洗身子,又想起那晚余一丁跑到小溪里泡了那么久,立刻羞红了脸,小小啐了一口道,“大哥又没有正经了,不理你,我要准备睡觉了。” 余一丁郁闷,怎么帮她洗经伐髓成了不正经了?再说了,这不是自己的媳妇儿嘛,早就圆房了居然还害羞,看来这古人确实蒙昧,想到这里又记起要教柳翠识字的事,于是又说道,“小翠,你是我的娘子,我给你洗身子有啥怕羞的?再说了,以后我要教你识字。” 柳翠本来还在害羞,最后又听见余一丁说要让她识字,不禁愣了愣,她是猎户女儿,山里的孩子,从小就没有了娘,一直帮着柳四七一起忙前忙后,自然是没上过私塾的,余一丁这么一说,她自是愣神,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余一丁则是下了决定一般又道,“今天就这样,识字之事定是要做的,不过不急在这几日,现在时候也不早了,刚才喝了太多酒,大哥现在是一身酒气,一会儿让店小二弄点热水我擦擦就睡了,小翠你也早点休息。” “嗯,一会儿我来服侍大哥。”柳翠又恢复了小媳妇的角色。 隔日清晨,余一丁二人起床洗漱完毕用过早餐,又在客栈内闲坐了一阵,余一丁都有点等不及想要直接去神弩营大帐了,钟离宇派来的侍卫才姗姗而来,余一丁问明缘由,原来一大早钟离宇和林啸天就在集结部队,这次护卫营将一起返回临云,而且钟离宇又命人准备了一架马车,哪有长途奔波时女眷骑马的,柳翠现在尊为余一丁夫人,照例肯定要乘坐马车。 余一丁暗道钟离宇还真是讲究,不过想想古时也就是这样,除非江湖儿女,妇女确实很少有抛头露面的,于是没有多说什么,二人跟着侍卫来到神弩营,与众人见礼后,在大营校场集结完毕的护卫营就准备开拔。 林啸天已是一身将军铠甲,显得英气逼人,他骑在马上一声呼喝,护卫营的三百余号人马立刻整齐列队,除了留守临云的一百人以外,还有几十人战死在这次库赛人入侵的战争中,永远留在了这片土地。 随着林啸天的号令,头前二十几骑负责开道引路,率先缓缓出发,随后是柳翠乘坐的马车,马车两边各有数名骑士护卫,最后才是剩余的护卫营军士,虽然都是步兵,但个个身着盔甲,手持刀剑盾牌,与余一丁在翠山上所见一样,浩浩荡荡直奔营门而去。 李忠立在众人马前,拱手行礼与几人告别,余一丁、钟离宇和林啸天各自抱拳,然后拨转马头,直追柳翠所乘马车,待追上马车后,队伍已经出了大营,直奔庆阳东门,路上没有什么行人,也许再过数日,待边境彻底安定,庆阳的百姓才会陆续返回小镇。 出了城门,余一丁回望一眼这座城池小镇,他知道,如果再次返回就将是大仇得报之日,他会带着柳翠返回碧云峰告慰柳四七的在天之灵…… 第42章 郡王府 临云县郡距庆阳五十多里,护卫营大部分都是步兵,也不用急行军,虽是官道,但仍属丘陵地区,又值冬季,因此队伍一路上打尖休息,走走停停,用了两个多时辰才赶到临云城。 偌大的一座城池矗立在余一丁眼前,岂是小小的庆阳那样的战斗堡垒可比,只见五六丈高的城墙左右各延伸出去一两里,全部都是由当地特有的暗红色黏土混合黑泥烧制而成的巨大墙砖砌成,间隔二三十丈便有突出墙面的敌台马面,其上还建有箭楼,内部设有床弩。 围着城墙的是一条两丈多宽的护城河,城门处还有一圆弧状的瓮城,其城墙低于主城墙,站在护城河的吊桥之外就可以望见小半个主城楼,所有箭楼和城楼处都插有旌旗,在女墙箭垛后猎猎飘舞,其中最大的一面立在门楼处,上书一个大大的隶书“梁”字。 余一丁随着护卫营走过护城河吊桥,又分别穿过瓮城城门和主城门,这才算进入了临云县郡。 刚进城门的左侧就是一大片空地,林啸天告诉余一丁此处是校军场,护卫营的营帐就在校军场的旁边,走在街道上就可以远远望见护卫营的辕门。 经过校军场时队伍短暂停留了一阵,在林啸天的指挥下,大部分护卫营军士都返回营帐,只有跟随马车的几名骑兵依旧陪同余一丁钟离宇及两名侍卫向郡王府前进。 穿过闹市区,基本上是在整个临云城的中心位置就看到一片高墙围住的建筑群,正是郡王府,到了王府大门前,只见门洞内两扇漆黑的大门,两旁各挂着一只大灯笼,每只上写有“钟离”俩字,正中一面深色牌匾,上书“郡王府”三个鎏金大字。 众人下马,柳翠也从马车中出来,其余军士侍卫俱都告退,只留下两名侍卫陪着钟离宇、林啸天和余一丁夫妻四人径直入府。 早有卫士通报郡王,此时他正端坐于府内会客堂,四人进入堂内,钟离宇率先上前请安,然后立于郡王身侧,钟离杰慈祥却不失威严地看着他,又同他耳语几句,接着林啸天上前单膝跪拜,郡王赐座,林啸天在下首左侧就坐。 轮到余一丁夫妻,他上前低头拱手行礼道,“草民余一丁携内子柳氏拜见郡王。” “余仙师无须多礼,请看座。” 郡王声音平缓低沉,一听便是久居高位之人那种特有的不带喜怒的音调,余一丁落座,立刻有家仆端上茶水,柳翠则傍在他身旁低头侍立。 余一丁小酌一口清茶,这才仔细打量上座的郡王,只见他方脸鹰目,留有短髭,眉宇间不怒自威,只有在与钟离宇低语时才会流露出一丝慈爱的神情,其余大部分时候都是不苟言笑,表情严肃庄重。 父子两个又低声地交谈了几句,钟离杰本来是淡然地听着钟离宇说话,到后来脸色微变,最后似乎是强忍着愤怒,待听完钟离宇整个的叙述后,又恢复了正常,这才歉然地对余一丁说道,“余仙师请见谅,适才犬子已将仙师的情况告知本王,在我临云辖区境内居然发生此等丧尽天良之事,本王定要查个水落石出,给余仙师以及柳河村的百姓一个交待。” 余一丁闻言连忙起身拱手道,“不敢烦劳郡王,只需指点迷津即可。” 钟离杰道,“仙师莫要客气,本王乃一郡之主,此为本王份内之事,烦请仙师将那贼子遗留之物给本王一观。” 钟离宇忙走到余一丁面前,接过他递过来的短刀和绸布,转身交给钟离杰查看,郡王细细查看了一阵,皱眉道,“这短刀本王没有印象,不过这绸布嘛,应该是贡品中蜀锦的一种,只有亲王府内之人才有资格使用,上面的图案虽然残缺,但是看得出是流云纹,这也是亲王品阶专用的庆云图案,只不过本朝亲王太多,不好确定是哪位府上之人。” 这时林啸天起身行礼道,“郡王,弘德十四年比武大会时,属下见过此刀,由于形制特别,属下记得使刀之人最后是被某位亲王选中成为护卫随从,至于具体是哪位亲王,属下当时只是一名武师,无从得知。” 钟离杰沉思片刻,缓缓说道,“弘德十四年?那是五年前了,长平城比武大会……,林统领似乎就是那一年成为我临云边军护卫统领?” “回郡王,正是。”林啸天恭敬答道。 “哦,那就好办了,本王可以暗中差人查看那次比武大会使用此刀之人最终被哪位亲王选中,即可确定贼人下落。”钟离杰似乎是同众人讲,又似乎自言自语,末了又对余一丁说道,“余仙师切莫心急,请先在临云住下,由犬子和林统领作陪,暂且歇息几日,本王这就命人查办此事。” “那就多谢郡王了。”余一丁拱手郑重答谢道。 “哪里,哪里。”钟离杰客气道,“余仙师于犬子有救命大恩,些许小事就不用再言谢了。” 说着端起几上的茶杯喝了一口,立刻有管事之人上前招呼。 钟离杰又道,“立刻为余仙师安排最好的住所,不得怠慢。” “是!” 下人立刻去办理此事,钟离宇和林啸天也一起向郡王道别,陪着余一丁夫妻出了会客堂。 一边走余一丁的心头一边暗自嘀咕,终于见识到了封建社会的森严等级制度,在郡王面前,下属一个个就像孙子一样,甚至连亲儿子都像下属一样,余一丁实在是太不习惯。 出了会客堂,钟离宇引领几人来到王府别院,此处主要是接待王府的食客、异士以及来王府办事的重要官员,像凌云子这样的异人在此地就有一幢专门的独门小院,还有丫鬟伺候,余一丁夫妻至少也是如此的待遇。 几人随管事的来到一座精致的小院前,钟离宇说道,“余先生,您与夫人就暂且在此院安歇,我先去拜见母亲大人,傍晚时再来。” 没等余一丁开口,林啸天紧接着说道,“余先生,我刚回临云,要去薛将军的将府述职,也暂且告退。” 二人齐齐对着余一丁行了一礼,余一丁忙笑着说道,“二位怎么回到临云就开始见外起来?你们先去忙你们的,我这里正好休息一下。” 送走二人,余一丁牵着柳翠进了小院,放眼一望就不禁感叹,这里真是太精致了,院落周围一圈七尺矮墙,进门就是小桥流水,还有一个五六丈方圆的小池塘,池塘边遍种花草树木,岸边还有石桌石椅,左侧墙边建有一个小亭子,过了池塘上的小桥就是一套两进的房子,前面是会客室,卧室在后面,连茅厕浴室都配备齐全,看得余一丁不住感慨,这王府确实是讲究,连给客人准备的客房都这么奢华,他却忘记了钟离杰是让下人准备最好的院子了。 柳翠从进了院门就一直保持着惊讶的神色,她长这么大哪见过如此豪宅,直到二人走到会客室门口,才看见两名丫鬟站在那里掩嘴偷笑。 余一丁咳嗽一声,沉着脸道,“你们就是前来伺候的丫鬟?” 两女立刻收了笑容,低头恭恭敬敬道,“正是,请问老爷有何吩咐?” “嗯。”余一丁继续板着脸,想了想道,“老爷我和夫人车马劳顿,先备些洗澡水,去。” “是。”这次两女不敢怠慢,应了一声后急忙去浴室准备洗浴用具,接着又出了小院取热水。 看那两个小丫头起劲地忙里忙外,余一丁心头暗爽,看你们还敢瞧不起人,哼! 柳翠倒没有余一丁的小心思,不过大冬天洗个热水澡的确让人向往,加上这些日子四处奔波,身上确实不太清爽,她也就欢快地进了浴室查看,当看见一大一小两个木桶摆在浴室中央,而那个大桶的大小明显是双人使用时,不禁又想到昨夜余一丁的话,立刻羞红了脸颊,飞快地逃出了浴室,躲进会客室里不再出来,心头一阵惴惴不安。 余一丁还在纳闷这妮子又在搞什么鬼,跑来跑去干嘛呢?也跟着进了会客室,正看见柳翠红着脸坐在椅子上咬着嘴唇绞着手指,不知发生了何事,于是开口问道,“小翠,有哪里不舒服?” 柳翠下意识摇头,急忙又点点头,余一丁更加摸不着头脑,走过去用手背挨着她的额头,柳翠蜂蛰一般跳开,脸色更加绯红,余一丁一头雾水道,“小翠,这是怎么了?” 柳翠垂下头,声音细若蚊呐,“一会儿我先洗,大哥随后再……” “什么?”余一丁一下没听清,随后反应过来笑道,“哈哈哈,你这个妮子真是……,你是我娘子啊。” “大哥不许笑我。”柳翠继续害羞。 “好好好,你先洗,等你洗完了我再洗。”余一丁没撤了,看来观念的改变确实不是一时半会儿就可以做到的,古时女子就是与丈夫行房也是黑灯瞎火,青楼女子当然除外,赤诚相见那还了得,这些就是礼教,余一丁也无奈,想想替柳翠洗经伐髓的事看样子还得再等等了。 过了好一阵丫鬟准备好了洗澡水,又取来两套干净的衣物放在浴室内的小条案上,一名稍大一些的丫鬟才来到会客室,恭敬地说道,“洗澡水已经备好,请老爷夫人入浴。” 柳翠还没反应过来,余一丁吃了一惊,忙问道,“你是让我同夫人一起入浴?” “是啊。”丫鬟也有些奇怪,忙回答道,“我们按照老爷您的吩咐,准备的是两个人洗浴的水量,难道只有一人入浴?” 余一丁回望柳翠,这妮子依旧在害羞,磨磨蹭蹭地不肯起身,见状丫鬟又道,“莫不是夫人身子不适?需要我们侍浴吗?” 柳翠一听连忙起身,逃也似的冲出了房间,在她看来,与其让丫鬟伺候着帮她洗澡还不如和余一丁一起洗呢,丫鬟纳闷地看着余一丁,余一丁只好摊手耸肩地跟了出去。 到了浴室门口却不见柳翠踪影,余一丁知道她躲在里面,只好先遣开两名丫鬟,进去后“呯”地一声把门一关,只见柳翠背对着他低着头,那声响惊得她身子微微一震,余一丁笑笑,说道,“小翠,再不脱衣服一会儿水就凉了。” 柳翠还在磨蹭,余一丁又道,“你忘了大哥说的还要帮你洗经伐髓了?现在一起洗,以后慢慢就习惯了。” 见她还在犹豫,余一丁一把从背后抱着她,在柳翠的小声惊呼中几下将她身上的衣裤一并脱了个精光,直接抱到大木桶边丢了进去,然后自己也飞快地脱下衣物,跟着进了木桶…… 这些时日以来二人最多也就是在客栈擦擦身子,今天算是洗了个彻底,直到出了浴室,柳翠的小脸依旧是红扑扑的,余一丁还在她的耳边小声说道,“小翠你看,这洗完不是舒服多了嘛,身上多清爽,一个人的话怎么能洗得这么干净?下次替你洗经伐髓时就方便多了。” 看着丫鬟们进进出出正在清理浴室,柳翠没好意思接话,只是偷偷地伸手去掐余一丁的腰间,吓得他忙不迭地逃走,柳翠咯咯笑着追了过去…… 傍晚时分,钟离宇又来到小院,邀请余一丁夫妻赴宴,这次是郡王为答谢余一丁对钟离宇的救命之恩,顺便算是替他接风,薛长龙和林啸天也一并前来。 余一丁再次见到薛长龙,自是一番寒暄,众人落坐,钟离杰简单说了几句感谢的客套话后,酒宴就正式开始,待吃到一半,突然侍卫前来禀报,有紧急事务需要钟离杰处理,于是他对余一丁表示歉意后就离席匆匆而去,其余几人神色自若,似乎对此种现象习以为常,酒宴也继续进行,直到掌灯时分才结束。 薛长龙作为临云军事首脑,能抽空前来赴宴完全是看在余一丁的面子上,他的事情本来就多,因此酒宴一结束就首先告辞。 林啸天随后也匆匆离去,护卫营才回临云,一大堆事务等着他去处理。 宴会厅内只剩钟离宇和余一丁夫妻三人,追查贼人的事情至少还要耽搁几日,所以余一丁也要在临云继续逗留数日,钟离宇约好明日陪伴二人逛临云城,就将余一丁夫妻送回小院,让他们好生歇息一夜。 余一丁也觉得这十多日以来,就是今晚才可以好好睡个囫囵觉了,因此没有外出的打算,准备明日再去欣赏临云作为县郡主城的风土人情。 送走了钟离宇,余一丁又同柳翠闲话了一阵,冬季的夜晚也不可能在池塘边花前月下地卿卿我我,柳翠如同往日一样打理了一下武器装备,又将二人的随身行囊整理好,将近亥时两人就上床歇息。 躺在床上余一丁搂着柳翠,脑海中却在整理着这些日子以来的经历,随着线索逐渐清晰,贼人的行迹很快就会浮出水面,多日以来压抑在心头的悲伤,疑惑,焦虑,担心等情绪也慢慢平复,随之而来的疲乏困倦一齐袭来,弄得余一丁头脑昏沉,柳翠早就躲在他的怀中入睡,还微微发出了鼾声,看来这些日子也是疲乏的狠了,渐渐地余一丁恍恍惚惚中也进入了梦乡…… 第43章 夷人 第二日钟离宇很体贴地没有早早过来打搅他们,两人一直睡到辰时将尽才醒转过来,一名丫鬟伺候着洗漱,另一名丫鬟已经将早餐在会客室摆好,余一丁终于体会了一把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老爷生活。 小院门口已有钟离宇派来的人守候,等二人用过早饭,便恭敬地将他们引到钟离宇的居所。 钟离宇在郡王府内有自己单独的一个宅院,三进三出的样式类似四合院,比起余一丁柳翠居住的小院,钟离宇这里就更加是座豪宅,门房、偏房、主厅、会客厅、卧室和厨卫一应俱全,他手下的下人丫鬟使唤老妈子以及最后剩下的两名贴身侍卫都住在这个院子里。 余一丁二人被那下人带着进了院门兜兜转转了片刻才来到会客厅,钟离宇已在此等候,在他的身旁还有一个绝色美少女俏丽地立在那里,两人本在低声交谈,见他们进来,美少女抬头好奇地打量走进会客厅的余一丁夫妻。 见余一丁二人进了会客厅,钟离宇忙起身迎了上来,微笑着说道,“余先生,昨夜歇息得可好?” “还不错,这些时日以来就是昨晚睡得最踏实了。”余一丁笑着答道。 “那就好,今日就陪着余先生和夫人一起逛一下临云城。”钟离宇道,接着指着站在他身后的美少女说道,“余先生,这是舍妹钟离雪,她听说我今天要陪先生出去逛街,非要一起跟随。来,雪儿,快快拜见余先生。” 余一丁这才仔细打量这位美女,约莫十七八岁,一身劲装,眉宇间英气勃发,活脱脱一个巾帼美女,完全不似余一丁心目中郡王之女大家闺秀的模样。 见余一丁上下打量自己,钟离雪微微皱眉,上前对着余一丁拱手道,“多谢余仙人救治哥哥,小雪感激不尽!” 这打招呼如同男子一般,余一丁愣了一下赶紧回礼客气道,“哪里,你哥哥是吉人自有天相有惊无险,我救治他也是侥幸而已。” 钟离雪闻言暗自瘪瘪嘴,略显不悦地说道,“余仙人真是客气,救人就是救人,何必心口不一,倒是显得虚假。” 钟离宇听她这么一说连忙呵斥道,“雪儿!不得无理,余先生是哥哥的救命恩人。”接着又对余一丁解释道,“舍妹被宠惯了,娇纵失礼,请余先生见谅。” 钟离雪小声哼了一声别过头去,余一丁见她如此作态只得说道,“无妨,无妨。” 钟离雪听他这么说再次重重哼了一声,不再做声。 原来这钟离雪与钟离宇从小一起长大感情甚笃,前一阵前线快马回报说钟离宇身负重伤命悬一线,她还着实担心了好一阵,结果数日前薛长龙率大军返回临云,向郡王告知钟离宇已被一位名叫“余一丁”的仙人所救,现已痊愈,而且言语间对此人甚为钦佩,据说库赛人大军这么快退却也是此人立下大功,钟离雪听闻后大为好奇,一直在想这仙人到底是个什么模样,哪想今日见着余一丁却是如此年轻,样貌也是普通,比原来见过的凌云子那般仙风道骨差了许多,况且凌云子只说自己是修道之人,尚不敢自称仙人,此人何德何能敢称仙人?而且刚才余一丁打量自己的眼神也好生放肆,言语间又显得虚情假意,于是心中更加不喜,大小姐脾气直接就发作了。 钟离宇心头苦笑,他就这一个妹妹,从小就是父母的掌上明珠,王府上下都是宠爱有加,加之这位大小姐喜武恶文,从小跟着哥哥和府内的侍卫一起舞枪弄棒,习得一身的武艺,周围之人平日里都让她三分,渐渐地也变得有些颐指气使,偏偏最见不得虚伪客套之人,余一丁给她的第一观感就不好,再一客套就更加厌恶,直接就不再说话了。 余一丁也是尴尬的立在当场,钟离宇还没来得及继续圆场,这时柳翠上前拉住钟离雪的手说道,“雪儿妹妹,我们初次来到临云,早就听说了这里的繁华,却没有机会游览,还要麻烦妹妹带我们见识一下啊。” 钟离雪这才转回头来看着这个“余夫人”,刚才只顾着跟余一丁置气去了,眼前只见一个年龄跟自己差不多大的漂亮女孩正微笑着望着自己,不由得亲近了几分,连忙呐呐地说道,“这位姐姐,我和哥哥就是来陪你们去看临云城的。” “那我们现在就去,好不好?” “好啊。” 钟离雪说完拉着柳翠就往外走,余一丁和钟离宇面面相觑,这女孩子的友谊来得这样突然着实让二人大开眼界,不禁相视苦笑一下急忙跟随,只见两女边走还边窃窃私语,不时发出一阵阵轻笑。 四人就这样结伴来到街市,柳翠哪里见过如此繁华的城市,一条条街道逛过来,只瞧得她眼花缭乱目不暇接,偏偏刚认的这个便宜妹妹钟离雪又是个豪爽的性子,见柳翠穿戴的朴实,又让钟离宇掏钱买了好些珠花饰品,外加几套女儿家的漂亮衣物,执意要送给姐姐,并不时拿眼角瞟余一丁,一副鄙视的样子,钟离宇自是爽快付钱,余一丁无所谓,反倒是弄得柳翠有些不好意思。 快到中午,钟离宇带着几人寻到一条僻静的小巷,据他所言这里有一家很有特色的小餐馆,准备让几人品尝一下。 到了小店,此时还没有多少客人,店面也不算大,只有五六张桌子,四人寻了一张靠墙角的位置坐了下来,店小二殷勤地过来抹桌净案,又替几人摆上碗筷,钟离宇点了几道菜,小二把毛巾往肩头一搭,吆喝着正准备到后厨帮忙,只见店面门口又走进来三人,赶忙带着特有的职业笑容迎了上去。 余一丁坐在靠墙的位置,正好对着店门,很随意地打量了一下刚进来的客人,立刻就被那三人的奇怪装束吸引,只见他们头上包着藏青色的头巾,上身是大襟右衽短衫,外面罩着一袭长至膝盖形似披风的羊毛披衫,衣物的主体颜色为青黑色,在领口衣襟和袖口有浅色的绣花纹路,脚上踏着皮靴,每人手中提着一把带鞘的短刀,有两人背后还背着竹篓。 这一看就不是汉人打扮,余一丁暗暗猜测这三人应该来自大梁以南地区的少数民族。 钟离宇见余一丁紧盯着小店进门处,也不禁好奇地转头打量,一眼正好瞧见那三名客人正被小二引到另一边的空桌,见那三人的穿戴他也是一愣,这临云城地处大梁西部边境,一般来此的异族人以库赛人、吉鲁人以及其他西域的番人居多,很少见到有其他地区的夷人到这里来。 不过这天南地北到临云城的人多了去了,偶尔有一些装扮奇特的夷人也不足为奇,甚至连黄头发蓝眼睛或者浑身黝黑的夷人他都在临云见过,钟离宇想想也就释然,不好总盯着别人,自然收回目光。 可回头看见余一丁还在有意无意地望着那三人,目光中似乎在思索什么,钟离宇纳闷,不禁低声问道,“余先生,心中可有疑问?” 余一丁本在思索,突然被钟离宇的提问打断了思绪,愣了一下连忙看向他,歉然道,“哦?不好意思,公子有何见教?” 钟离宇微微侧头更加靠近余一丁,说道,“余先生可是觉得那几人有何不妥?” “哦,没有。”余一丁低声解释道,“我是看他们的穿戴似乎是南边的夷人,又想起刘豹将军所言,他曾对我提起那把短刀,似乎就是那边夷人惯用,因此多想了一些。” “原来如此,余先生怀疑凶手是来自大梁以南的地区?或者说那名刀疤男子本身就是一名夷人?”钟离宇也跟着思考。 “不一定,也许是我杯弓蛇影想得太多。”余一丁自嘲地笑笑。 “唉,余先生莫要着急,临云城距长平城也就不到五百里路,今晨我父亲已经派出加急快马前往京城打探,最多三五日就会有消息传回来。”钟离宇安慰道。 钟离雪本来正和柳翠在一旁低声交谈,二女一起逛了一个上午,直到后来说起年龄才知道,原来柳翠比钟离雪还要小五个月,此时两人正为姐妹身份互换而在一旁笑闹,根本没有理会余一丁和钟离宇的谈话。 这时钟离雪突然发现他们二人神神秘秘地交头接耳,好奇之下不禁转头问道,“哥哥,你们在说什么?” 钟离宇忙回道,“没事,你们俩聊你们的。” 钟离雪不以为然地说道,“哼!有什么不好说的,不就是寻查凶手的事嘛,小翠妹妹都已经给我讲了。还有,你们俩做贼似的交谈我也听见了,不就是几个夷人嘛,像那样装扮的夷人我前些日子在临云城就已经见过了。” “哦?雪儿见过这些夷人?”钟离宇惊奇。 “哥哥你真笨!不是这些夷人,是这种装扮的夷人,哥哥还在庆阳没回临云的时候,人家替你担心了好些时日,有一天待在府中烦闷我就瞒着母亲大人偷偷跑出来,在街道上就遇见过这种装扮的夷人。”钟离雪说道,最后还补充了一句,“哥哥你不许告诉母亲大人哈。” 钟离宇没有理会妹妹的最后一句话,他很吃惊这一阵子怎么会有这么多夷人前来临云城,平日里此种情况非常少见,这些人到临云做什么?最终的目的地是哪里?这是一个很奇怪的现象,加上现在又多了追查凶手这件事,何况余一丁说刘豹告诉他刀疤男子可能就是来自南部的夷人,这些线索汇集起来让钟离宇不得不多想,他已经隐隐觉得这里面一定有他还不了解的隐情。 正在这时,余一丁听见那几名夷人中的一位在招呼店小二,小二殷勤地跑过来同那人交谈了几句,最后却显得很不高兴,那名夷人只是在桌上扔下几钱碎银子,叫上其余两名同伴急匆匆起身就往店外走,小二一边收起银两一边还在那里嘀嘀咕咕些什么。 “哥哥,我还有一件事没说呢。”钟离雪没理会这些夷人又说道。 “雪儿还有何事?”钟离宇问。 “哥哥还没有答应我不告诉母亲大人呢。”钟离雪狡黠地笑了笑。 “好,我答应雪儿。”钟离宇无奈,他对这个妹妹真的是既喜爱又头疼。 “嘿嘿,我那天偷偷跑出来散心,在街上走着就看见几个那种装扮的夷人,哥哥也知道这类人平日在临云非常少见,我就好奇地一直跟着他们,直到最后他们从北门出城我就没再跟随了。”钟离雪一口气说完。 “出了北门?”钟离宇喃喃道。 “是啊,那几人出了北门顺着官道就走了,如果不是父亲大人严令不准出城,我肯定要跟出去看个究竟,哼!”钟离雪说到最后似乎还很不满意,又道,“不过后来那些夷人似乎也发觉我在跟着他们。” “哦?他们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吗?”钟离宇问道。 “没有,我是光明正大地跟着他们的,在临云城内夷人不敢乱来。”钟离雪大大咧咧地说道。 余一丁一直听着他们兄妹说话,也没插嘴,这时店小二端着托盘走过来,将一盘盘菜肴摆上他们的桌子,口中说道,“客官,你们的菜都上齐了,请慢用。” “小二,刚才的客人怎么了?”余一丁问道。 “他们说有事要走,点的菜不要了,可是他们所点菜品都已下锅,那几人给了些银两直接就走,真是怪事。”店小二也很奇怪,说完又去忙他的了。 钟离宇看余一丁,余一丁表示只是随便问问,于是众人不再谈论此事,钟离宇招呼着几人一起品尝临云的美味,还别说,此店虽小,饭菜却是可口,几人吃得满心欢喜。 饭后钟离雪提议去临云城北的金凤山,此山中有座古寺,以前她陪母亲去上过香,那里景色宜人,虽说现在已是冬季,前几天还下了大雪,但可以去山中踏雪赏梅,钟离宇也随声附和,余一丁柳翠自是客随主便,于是结账后几人就向金凤山而去。 出了临云城北门没多远,前方一两里外隐约有一座小山,由于金凤山距临云城很近,爬山也不能骑马,几人就干脆步行游玩,二女兴高采烈地走在前面,钟离宇告诉余一丁那里就是金凤山,余一丁点头,并靠近钟离宇低声说道,“公子,有人跟随。” 钟离宇微微点头道,“我已察觉,余先生小心。” “你保护好二女,剩下的我来应付。” “不急,这里是官道,谅他们也不敢放肆,不过未尝不是同路,等到了山中再说。” “好,千万小心。” “哥哥,你们俩干什么呢?走快一点啊。”钟离雪和柳翠往前走着,突然发现钟离宇和余一丁离她们俩已经有四五丈距离,忙停下来催促。 “就来,雪儿你们慢些,小心路滑。”钟离宇答道,天上下着点小雪,他还不忘提醒一句。 “亏哥哥还是习武之人,余先生又是仙人,现在还在官道上,要是上了山怎么办?”看来这大小姐还没放下对余一丁的成见,刚才只听见余一丁最后一句“千万小心”,心想就这样的官道还要怎样小心,终于找到机会揶揄一下,余一丁已经渐渐习惯这位大小姐脾气,并不做声,只是低头跟着钟离宇前行。 “雪儿!……”钟离宇不知该如何斥责妹妹,又不好发作,叫了一声后却没了下文,只得对余一丁说道,“余先生小心。” “就是,余仙人要小心哦。”钟离雪又拿着腔调说道。 “多谢雪儿姑娘提醒,我理会得。”余一丁答道。 “哼!” 钟离雪直到现在也没瞧出余一丁有何等过人的本事,一直找机会呛他,可惜余一丁总是不接招,还让她碰了个软钉子,钟离雪没有办法,只得跺脚拉着柳翠就往前走,柳翠回过头对着余一丁作了个鬼脸,钟离宇也只有抱歉地看着余一丁,余一丁只是笑了笑没再说话,继续跟着往前走。 几人来到金凤山边,官道顺着山脚继续向北延伸,右侧有一条岔路向着东北蜿蜒上山,现在官道上偶尔还能看见行人或者车马经过,上山的小路却看不见任何人影,天寒地冻出来游玩的人几乎没有。 到了岔路口,钟离雪招呼了走在后面的两个男人一声就拉着柳翠走上小路,余一丁和钟离宇急忙加快脚步跟上,跟随他们的人就在后面十几丈外,出城到现在一直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余一丁早就知道是刚才在店中吃饭的那三名夷人,如果按钟离雪所言,前些日子有类似夷人出北门那么跟随他们至此也许是碰巧同路,但如果那三人跟着他们上山就肯定有问题,于是余一丁和钟离宇都开始暗中戒备,紧跟着二女向山上走去。 走了一阵,余一丁假装同钟离宇交谈,似乎是不经意地向后方瞥了一眼,小路上空无一人,余一丁立刻给钟离宇使了一个眼色,钟离宇也转头看看来路,确实一个人影都没有,余一丁不禁皱眉。 “难道真的是自己多心了?” 第44章 生死之间 四人缓缓上山,只用了小半个时辰,就来到半山腰,山间生长着茂密的松柏,虽是寒冬,山中依旧是黄绿色的成片树木,几人就行走在林中的小路上,四周地面已是白茫茫的一片,钟离雪说这里已经离山中古寺不远,而在古寺附近就有一片遍种腊梅之地,在那里就可以欣赏到已经开始开花的腊梅。 走了这么长时间,余一丁和钟离宇都没有再发现身后还有尾随之人,两人的戒备之心随即放下不少,或许那三名夷人就如同前些日子钟离雪在临云城中见到的一样,只是路过临云往北而去,今日只是巧合同路罢了。 几人终于看见前面的山坡上现出了成片的腊梅树,已经有不少的腊梅花在枝头绽放,其间还点缀了一些红梅,整片山坡或黄或红,有些花朵和枝干上还有冰雪覆盖,煞是好看。 两女看见这些鲜艳的花朵,欢喜地就向树丛奔去,余一丁和钟离宇也笑着往前走,突然间柳翠停下了脚步,有些疑惑地左顾右盼,余一丁心头暗道不好,急忙向柳翠靠近,可是钟离雪还笑着向一株花朵较多的腊梅树跑去,已同其他三人拉开了三四丈距离,却浑然不知周围有何异常。 这时钟离宇也感觉到异样,立刻开口叫道,“雪儿,快回来!” 他的话音刚落,已有四五名夷人装束的人影从腊梅树丛外的高大柏树上跃下,距离钟离雪最近的一人离她只有不到两丈的距离,仅需再一次飞跃就可以冲到她的身边,钟离雪虽然有一身的武艺,可是对敌经验实在欠缺,眼前突然多了数人,直惊得她傻立在原地,全然没有其他的动作。 钟离宇用尽全力向前猛冲,可是很明显他不可能在那夷人之前抢到钟离雪面前,余一丁已经来到柳翠身边,抬眼间就已看清钟离雪那边的情形,只好一只手揽住柳翠腰身,同时另一只手一指气流射出,直取距离最近那人的胸腹。 那夷人似乎同钟离宇是一样的心思,两丈的距离一个腾身就掠到钟离雪跟前,一双大手闪电般伸向钟离雪的肩膀,眼看就要将她控制在手中,双手已经堪堪擦到钟离雪的衣角,说时迟那时快,一道白气疾如闪电般射向他的胸口一没而入,只见那人的身子随之一抖,顺着白气的去势就蹭蹭倒退两步,他仿佛不可思议般低头看了看胸口,只见衣襟上有一个指头大的血洞,此时正不断向外溅射出鲜血,随后那人又抬眼看向钟离雪和余一丁,努力地抬起双手,从右手的袖口唰地飞出一道青芒,直直地向钟离雪飞去,左手的袖口也同样有一道青芒射向余一丁,三四丈的距离转瞬即至,余一丁根本来不及反应,可他的额头处突然涌出一团黄光,瞬间将他和怀中的柳翠包裹在内,那青芒射来仅仅是打在那团黄光上泛起阵阵波动,然后掉落在地面。 余一丁这才惊骇地定睛一看,只见一条四五寸长的青色小蛇正在地面不断扭动,似乎想要逃开,他急忙一脚踏上去,直接将那小蛇的头踩个稀烂。那人的最后一眼只看见余一丁和柳翠突然被一个蛋壳状的黄色光团包裹,小蛇激射在光团上就被弹开掉落于地,这才心有不甘地合上双眼,身体一软瘫倒下去。 而钟离雪此时突然发出一声惊叫,右手一下捂住左胳膊,花容失色,直直向后便倒,而另一条小蛇正掉在她身旁的地面,扭动着身体往雪里钻,但是片刻间就没了动静,似乎是被冻住了,这时正好钟离宇飞身赶到,一下就将妹妹接在怀中,然后立刻向余一丁的位置退却,只见怀中的钟离雪已经陷入昏迷,而且口泛白沫,面色几乎瞬间就笼罩上一层黑气,钟离宇不禁心头大骇,暗道这毒性发作得也太快了一些。 这些事情几乎在是电光火石之间发生,钟离宇抱着妹妹退到余一丁和柳翠身边时,笼罩他们俩的光团已经缩回余一丁额头,剩余的四名夷人也呈扇形围了过来。 “余先生……”钟离宇没有继续说下去,他的声音很小但却急切,看得出来他已经非常焦急。 余一丁赶紧握住钟离雪的手腕,渡进一些疗伤气流,现在对面还有强敌环伺,他没有时间进行彻底的治疗,只能是稍稍压下钟离雪脸上的死气,余一丁明显感觉到他的气流进了钟离雪的身体后,一部分迅速护住她的心脉,另一部分则像治疗钟离宇那样在她的全身游走,将一些扩散开来的有毒杂质推向胳膊上的创口,还好钟离雪是刚受伤就受到救治,片刻之间余一丁已经将她的伤势稍微稳住,这才松开手望向那几名逐渐围拢过来的夷人。 “你们是什么人?”余一丁厉声问道。 “什么人?!”其中一名皮肤黝黑身材壮实的夷人吼道,“你敢杀我族人,我就是要你命的人!纳命来!” 那壮汉不由分说抽出钢刀,抬手将刀鞘扔在一旁,然后双手紧握了刀柄就向余一丁冲了过来,余一丁问话时柳翠已离开他的怀抱,见那人冲上来,余一丁急忙将她挡在身后,同时小声喝道,“退后!” 柳翠闻言迅速向后退了几步,钟离宇见状也立刻抱着妹妹和柳翠一起后退,余一丁见他们三人都已退后,不再顾虑,额头处黄光一闪,他的周身微微泛起一层光晕,紧接着不退反进,迎着那人的钢刀就冲了上去。 那壮汉看余一丁赤手空拳就敢冲过来,虽然那光晕让他诧异,但他更相信自己手中那把锋利的钢刀,于是大喝一声,双手高举钢刀过顶,狠狠地以万钧之势向余一丁劈了下来,余一丁脑袋微偏,左胳膊向上一抬,小臂上的光晕又增大几分,几乎放射出两三寸的光芒,在柳翠的惊呼声中迎着劈过来的钢刀就格挡了上去。 没有想象中的利刃砍进肢体的刺耳声响,也没有任何惨叫发出,柳翠回过神才发现那钢刀确实砍在余一丁格挡的胳膊上,只是连那层光晕都没有砍透,刀刃离余一丁的胳膊还有寸许距离,却怎样也无法深入分毫。 那壮汉还在发愣,余一丁与他已是照面,不等他再又反应,右拳直接挥出,拳头上同样包裹着一层两三寸厚的光晕,结结实实地杵在那人的肋部,只一拳就将他击出两三丈外,那人在地面还滑行了一小段距离,腾起一层雪雾,这才瘫倒在地不省人事。 剩余三名夷人眼睁睁看着那人抽刀、冲出、劈砍然后被余一丁格挡最后一拳击飞,惊骇之下还没有来得及转头再看余一丁一眼,就见三道白气“噗噗噗”接连射进那三人的胸腹,等他们转回头在这世上看见的最后一眼是余一丁已经转身向钟离宇奔了过去。 余一丁刚才用雷霆之势杀灭几人,是因为他知道钟离雪的伤势仅仅是暂时压制,那小蛇看似体型不大,毒性却非常强,如果拖延过久后果不堪设想。 他现在对自己的异能使用越来越纯熟,只是准头还差一些,如果刚才他能精准射击对方头部,那人就根本没有机会放出毒蛇反咬一口,当然这些是需要以后加紧练习的东西,眼下他只能快速除掉几人,然后反身奔到钟离宇身边查看钟离雪的伤情。 钟离宇蹲在地上,钟离雪倒在他的怀中,柳翠正焦急地抚摸着钟离雪又开始泛起黑色死气的小脸,余一丁抢到他们身旁,见状赶紧俯身再次握住钟离雪的手腕,但当他接触到钟离雪的皮肤时一惊,居然感觉到了一股寒意,再看钟离雪的嘴唇也开始哆嗦起来。 “余先生,这是怎么回事?”钟离宇慌了神,因为抱着妹妹,他的感受最为明显,钟离雪的身体开始变冷,浑身颤抖,现在那层死气又浮上她的脸庞,嘴唇也渐渐发青。 余一丁紧皱眉头,不停地将治疗气流送进钟离雪的体内,可依然不见好转,这是以前他从没遇见过的情况,所以听见钟离宇的发问,余一丁也只能实话实说,“我不知道,可能得试试丹药了。” 然后他转头看了看那边躺在雪地上的几名夷人,对柳翠吩咐道,“小翠,再去看看那个拿刀砍我的人是否还活着,然后仔细一下他们每个人的身上看看有无解药一类的东西,小心地上的蛇,要快!” 柳翠并不答话,她看出余一丁比较紧张,赶紧起身到那边查看,片刻后返回,急声说道,“大哥,那些夷人都死了,我搜了他们身上只有一些普通的金创药,没有特别的药物。” 余一丁听了柳翠的话,略加思索就对钟离宇说道,“公子,这附近的那座寺庙你可知位置?” “知道知道,我们这就去那里。”钟离宇忙不迭地回答,接着就要起身。 “公子莫慌,令妹由我来抱,你带路!”余一丁说着伸手就去抱钟离雪,这样他可以边走边给钟离雪体内输送气流。 钟离宇也没矫情,当余一丁抱起钟离雪后,他急忙在前引路,柳翠跟在余一丁身边扶着钟离雪的身子,三人快速地奔向寺庙,钟离宇这才发现余一丁抱着一个人的行走速度依然不减,心下稍安,于是在头前加快了步伐,片刻后三人就来到那座古寺。 寺中的住持认得钟离宇兄妹,知道他们是郡王的子女,赶紧找了一间客房安顿,余一丁将钟离雪置于床上,屋内只留柳翠一人,其余僧众都被请出门外,又对钟离宇说道,“公子,救治令妹之事由我夫妻完成,你去让住持派人先拿几盆炭火进屋,然后准备一大锅热水,到时有用。” “余先生可有办法了?”钟离宇记得刚才余一丁还要柳翠对夷人搜身找解药。 “我身上还有一些丹药。”余一丁淡淡地说道。 钟离宇一怔,接着连忙点头照办,转身就出了房间,余一丁关好门窗,又查看了一下钟离雪的情况,只见她现在浑身发抖牙关打颤,脸色越来越灰暗,嘴唇都变成青紫颜色,赶紧又握住钟离雪的手腕不停地输入气流,状况才稍稍好一些,余一丁不由得眉头紧皱。 只片刻间钟离宇就在叫门,柳翠开门看见他和一名和尚一人拎着两个炭火炉,余一丁让他们将火炉摆在床铺四周,然后二人退出房间,柳翠重新将门关好。 余一丁待屋内气温升高,犹豫片刻后对柳翠说道,“小翠,你把雪儿姑娘的外衣脱掉,只留抹胸亵裤。” 柳翠根本不会怀疑余一丁有啥不好的企图,急忙上前将钟离雪的外衣外裤都脱掉,只听见她惊呼一声,余一丁转眼去看,只见钟离雪胳膊的伤口处还嵌着两颗毒牙,应该就是那条小蛇的牙齿,余一丁小心地用布包了毒牙拔出,只见伤口中流出的都是发黑的脓血。 这时余一丁又说道,“小翠,为了救雪儿姑娘,你会失去一次洗经伐髓的机会,不会埋怨大哥?”说着便掏出了凌云子留给他的装着乾坤丹的小竹筒。 柳翠这才知道余一丁所说的丹药就是乾坤丹,微微一怔后说道,“没事的,有大哥在我身边就好,赶快给雪儿姐姐服药。” “好。” 说着余一丁收好毒牙,又将竹筒递给柳翠,让她取出一颗龙眼般大小的药丸放入钟离雪口中,然后又拉着她的双手将钟离雪扶坐起来,余一丁则坐在钟离雪的背后,按照凌云子留给他的炼化乾坤丹的方法,一手抵在钟离雪的颈后,一手则按在她的背心,准备炼化丹药。 柳翠轻轻地扶着钟离雪的肩膀,余一丁让她托着钟离雪的头部,使她的下巴微微上扬,按在她颈后的手掌率先将气流输进钟离雪的体内,冲向那颗已被她含在口中的药丸,渐渐地,那丹药在气流和钟离雪口中津液的作用下缓缓化开,一点点流进她的喉咙,余一丁又用按住钟离雪背心的手掌输进气流,将流入她腹部的药液催化成气态,再引导这些气态的药力慢慢游走全身,不一会儿,钟离雪的全身上下各个毛孔中就渗出一层灰色的东西,在她左侧胳膊的伤口处也继续流出一些乌黑的毒血,余一丁则是满头大汗,连头顶也微微散出一丝热气。 柳翠紧张地望着余一丁,她不知道这疗伤还需要多长时间,看着余一丁的模样柳翠只是暗暗心疼。 大约过了小半个时辰,余一丁才将按在钟离雪颈后的手移开并扶着她的香肩,略有些疲惫地说道,“小翠,现在雪儿姑娘口中的药丸已经全部化开,但是我还需将药力继续引导至她的全身,你休息一下,顺便帮我擦擦脸。” 柳翠依言起身,取来毛巾为余一丁轻轻擦拭脸庞的汗珠,擦完后她没有离开,只是有些担心地看着余一丁,见他又要扶着钟离雪,又要不停地输入气流,双手都不能撒开,浑身已经是大汗淋漓,柳翠只好不停地给他擦汗。 又是大半个时辰过去,钟离雪身上的灰色东西终于不再往外冒,只是她体内的东西不似余一丁洗经伐髓时那般恶臭,而是带着一股淡淡地异味,甚至还有一丝幽香,这让余一丁大感惊奇,暗自猜测不是乾坤丹服用数量太少就是这女子本身就有体香。 洗经伐髓需要三颗乾坤丹全部服用才行,这是凌云子留书上写得清清楚楚的,余一丁自己就是经过洗经伐髓,所以才会浑身恶臭。 可能给钟离雪服用一颗药力不够,余一丁这么想着,不过现在钟离雪的呼吸逐渐平稳,脸上也渐渐有了血色,看来是那乾坤丹起了作用,那剩余的两颗乾坤丹不必再用了,余一丁这才让柳翠扶着钟离雪躺倒,又给她盖了一床被子,自己则收回了双手,起身活动了一下手脚,然后和柳翠一起出门。 钟离宇正在门口来回踱步,见余一丁夫妻出来,忙出声询问,余一丁先是让柳翠端了一盆热水进屋帮钟离雪擦洗身子,顺便嘱托要先将她胳膊上的伤口包扎好,才能擦洗其他部位,然后才转头对钟离宇说道,“公子请放心,令妹性命已无大碍。” 听余一丁这样一说,钟离宇立刻如释负重般瘫坐在门外的凳子上。 第45章 疑云 余一丁也累得够呛,见钟离宇瘫坐一旁,他赶紧让柳翠帮他找了张凳子坐下休息,虽然经过熊血增强的异能使他现在不再像原来那样头昏脑胀,但是这样坚持一个多时辰依然非常疲劳,需要缓一下。 坐下来余一丁就闭着眼睛开始胡思乱想,这次治疗蛇毒让他明白了一点,他的治疗异能并不是万能的,如果今天没有凌云子给的乾坤丹,钟离雪十有八九性命不保,这让他不禁一阵后怕,幸好他的防御蛋壳足够强大,否则那小蛇如果给他来上一口,可能就连他自己也会和钟离雪一起交待在这里,这等于再一次给他提个醒,前路多险峻,行走须当心。 另外从猎杀血熊到今天对付夷人,他虽有强大的气流攻击,但是准头实在不敢恭维,关键时刻掉链子这也是要人命的事情,以后一定要想办法多多练习射击的准确性了。 最后就是柳翠自保的问题,本来那三颗乾坤丹余一丁准备拿来帮柳翠洗经伐髓,那样柳翠的能力可以得到进一步提升,也许关键时刻就能保命,可惜现在为了救钟离雪已经用去了一颗,剩下两颗不足以做到洗经伐髓,只能以后去峡关郡与凌云子会面时想办法再要一颗了。 余一丁坐下后就闭着眼胡乱思考着,钟离宇那边已经缓过劲来,柳翠还在屋里忙碌,她已经进进出出三四次了,热水也换了好几盆。 钟离宇见余一丁一个人坐在那边休息,忙起身将凳子拉到余一丁身边,挨着他坐下,见余一丁闭着眼睛像是在打盹,也没好意思叫醒他。 过了一会儿柳翠总算为钟离雪擦好身子并穿戴整齐,正端着水盆出来,余一丁似乎有所感应一般坐直睁眼,他一睁眼就看见坐在身边的钟离宇,钟离宇有些歉意地对他笑笑,余一丁带着疲惫点点头,起身对柳翠说道,“小翠,都弄好了?” “嗯。”柳翠继续端着盆向外走。 “那好,公子我们进去看看。”余一丁对钟离宇说道,钟离宇在余一丁起身时就站了起来,还不住地向门内张望,听余一丁这么一说赶紧推门进屋,余一丁笑着摇摇头也跟了进去。 床上的钟离雪安静地躺着,似乎还在昏迷之中,不过看她的面色已经恢复了正常,还略微透出红色,呼吸平稳,看起来问题应该不大。钟离宇微微有些紧张地对余一丁说道,“余先生,雪儿怎么还在昏迷?” 余一丁当然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又不是大夫,于是实话道,“公子,令妹体内所中之毒已经尽被祛除,至于现在为何还不清醒,我也不是很清楚,只能再继续等待。” 钟离宇听余一丁这么说忙道,“余先生莫要怪罪,您能为雪儿祛毒保住性命已是天大的恩情,救命之恩不敢言谢,余先生已经先后救我兄妹性命,这份恩义钟离宇记下了。” 余一丁笑着摆摆手,并没有说话,这时柳翠返回,疑惑地对余一丁说道,“大哥,外面有好些官军把守。” 没等余一丁答话,钟离宇接口道,“余夫人勿惊,那是林统领带领的护卫营军士,先前余先生救治舍妹时我已经让住持派人通知郡王府。” 钟离杰接到古寺和尚的报信,急忙派林啸天带了五十名护卫营军士前来,此时林啸天正带人查验那几名夷人的尸首,可能要不了多久就会返回。 果然,不到一盏茶的工夫,林啸天带了两名军士返回客房,看见余一丁后急忙行了一礼,余一丁点头回礼,林啸天这才望了望躺在床上依旧昏迷的钟离雪,问道,“公子,雪小姐怎样了?怎么还是昏迷不醒?” “林兄,余先生已经将小妹身中的蛇毒祛除,只是不知为何仍然不见苏醒。”钟离宇皱眉道,随即像是才反应过来一般又道,“那几名夷人的尸首上可有发现?” 林啸天无奈地摇摇头道,“只能通过衣饰确定他们是南边过来的夷人,但身份目的一概不知,而且我听库赛人入侵时留守在临云的手下军士说,前些日子也有同样装束的夷人从临云经过往北而去,不能确定这几名夷人与先前那些是否为同一伙人,公子特别嘱咐的那两条小蛇也被我收好带了回来,都已经死亡,但不认识是何种毒蛇,只有下山后让医官辨认。” “嗯,雪儿也同我讲过前些日子有夷人路过临云。”钟离宇右手的拇指和中指揉着太阳穴,有些疲惫地说道,“看来得好好查一下这些夷人的来历。” “公子,现在天色已晚,下山很不方便,况且雪小姐虽无性命之忧,但仍旧昏迷,不如今夜先留宿古寺,如果明天一早大小姐仍未苏醒,我再安排车马护送大小姐下山?”林啸天见钟离宇疲惫提议道。 钟离宇沉默片刻后道,“好,夜里你须派人严加警戒。” “是!”林啸天冲着钟离宇和余一丁抱拳,然后就忙他的去了。 “余先生也辛苦了,一会儿吃些东西就休息。”钟离宇又对余一丁说道。 余一丁还没说话,柳翠抢着说道,“今夜我就在这里陪着雪儿姐姐。” 钟离宇看看余一丁,余一丁说道,“这里有小翠看着也好。” 钟离宇歉然道,“那辛苦夫人了,现在我们还是去吃点东西。” 午饭过后到现在已经过去三四个时辰,经过这一系列的事情,当紧张担心疑虑的情绪稍稍缓解后三人都感觉到一阵饥饿,于是出门就在隔壁房间随便吃了些林啸天带来的食物,然后柳翠回屋照看钟离雪,余一丁和钟离宇就待在这间屋子里休息。 二人各怀心事,躺在床上都无睡意。 余一丁在想这些夷人是否和那刀疤脸的男子有关联,除了刀疤脸男子疑是南方的夷人,其他的却怎样也联系不到一块儿,况且那些夷人在山上为何主动攻击他们?而且上来就下杀手?不过他再仔细一想好像对方一开始并没有下杀手,似乎那几名夷人只是想制住他们几人,只是因为自己的气流攻击准度不够,歪打正着一下就射到袭击钟离雪的那人胸口,那人垂死之前困兽犹斗才放出毒蛇咬伤钟离雪的,那么问题又来了,那几人为何想要挟持自己四人?目前看不出任何理由,而且他们也不像是普通的图财害命的匪徒,余一丁头疼中…… 钟离宇还在担心妹妹的安危,虽说余一丁已经将她身中的蛇毒祛除,但是现在仍旧昏迷,也没有一点清醒的迹象,万一一直不能醒转过来自己父母那边如何交待?可恨这些夷人的来历目的目前看来没有一点线索,而且一个活口也没留下来,现场遗留下来的东西不多,也许那两条毒蛇会是追查这些夷人的主要线索,不过也得等明日下山回到临云让医官看过后才有结论,钟离宇郁闷中…… 两人就这样闭目思索了大半个时辰,迷迷糊糊才睡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余一丁忽然听见隔壁柳翠在呼喊,猛地睁眼,这才发现钟离宇已经从床上一跃而起向门口奔去,似乎一直就尖着耳朵没睡实,余一丁赶忙起身跟了过去。 到了隔壁房间,钟离宇已推门进去,余一丁跟到门口正看见柳翠拿着毛巾在给钟离雪擦脸,此时钟离雪正微睁着眼睛,眉头紧皱,嘴里胡乱说着什么,钟离宇立刻上前,握着妹妹的手,又抬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很烫,看样子是有些发烧,钟离宇回头看余一丁,后者也紧跟着走到床前,仔细观察钟离雪的情况。 钟离雪满脸通红,全是汗水,嘴唇干裂,可以看见眼皮下的眼珠快速地转动,余一丁对柳翠说道,“小翠,去取些温水给她喝。” “嗯。”柳翠应声而去。 余一丁等柳翠取回温水给钟离雪喂下,又让她解开钟离雪的衣服,露出胳膊上的伤口,柳翠帮钟离雪擦身子前已经包扎了一下,现在解开那块白布就见伤口周围已经肿了起来,轻轻一按就有一些脓水流出,白布上也沾了不少污渍,这时候钟离雪又开始呻吟起来,余一丁急忙让柳翠再给她喂水。 余一丁以他不多的现代医学知识也知道这是伤口感染发炎,进而引发高烧,心下稍定,看来钟离雪真的是性命无碍,现在只要能消炎退烧就能让她好转过来。 这时林啸天听见动静也赶了过来,余一丁忙让他取来一些伤药,然后又安慰了一下钟离宇,让他安心,这才上前挨着伤口抓住钟离雪的胳膊,慢慢地将气流渡进她的体内,余一丁能够很明显地察觉到气流在钟离雪的体内受到阻碍,有种给嘎尔迪治病时的相似感觉,于是他引导着气流在钟离雪体内慢慢地流动,就像是推动着某些阻碍物前进,最后一点点将那些阻碍物推到伤口附近,片刻后,钟离雪本来已经微微结痂的伤口再次迸裂,同时流出一些红黄相间的脓血,在那些血液中还能看见一些灰黑色的杂质,而钟离雪的脸色再次变得灰白,嘴唇也是干裂的没有血色,不过她的体温正在缓缓降低,从余一丁开始感觉的发烫到现在的温热。 又是小半个时辰,余一丁就这样握着钟离雪的胳膊,直到最后他看见伤口流出来的血液已经是正常的鲜红色,才让柳翠给钟离雪清洗伤口,同时保持着气流的输入,等柳翠将伤口清理干净又敷上林啸天拿来的伤药,再用干净的白布再次细细裹好,余一丁这才松开手,摇晃着坐到屋内的椅子上。 柳翠又给钟离雪喂了一些温水,此时她的脸色不再像先前那般通红,已经变得面色苍白,嘴唇也没有血色,虽然闭着眼,但是眼皮已经不再乱跳,而且呼吸再次渐渐平稳。 钟离宇看看妹妹,又转头望望余一丁,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余一丁抬眼看着他焦急的模样,轻声说道,“令妹这回是真的没事了,就是需要休养几天。” 钟离宇这才吁出一口长气,面色复杂地望着余一丁,却不知该如何开口,再次感谢?似乎有些多余,钟离宇想着还是让他好生休息一下,于是说道,“余夫人,你陪着余先生先去歇息,这里我来照看就好。” 柳翠还有犹疑,余一丁说话了,“小翠,就听公子的,我真得好好休息一下,现在雪儿姑娘已无大碍,公子在这里照顾就行,记着醒了就给她喝温水。”最后他又嘱咐了钟离宇一句。 “好的,先生赶紧去休息。” 柳翠立刻上前搀扶着余一丁到隔壁,在床上躺下来时余一丁不禁浮想联翩,如果自己用这身气流来治病救人,也许还可以在这个世界生存得很好,悬壶济世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嘛。 …… 第二天当余一丁醒转过来时已接近晌午,柳翠不住身边,倒是钟离宇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打盹。 余一丁醒来起身的动静惊动了钟离宇,他急忙道,“余先生休息得可好?” “我没事,昨晚就是疲劳,令妹怎样?”余一丁问道。 “已经清醒了,就是仍有些虚弱,林统领已经派人回郡王府取轿子。”钟离宇回道。 “那就好。” 说着二人一起来到隔壁,只见钟离雪靠坐在床头,柳翠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余一丁二人进屋时两女还在轻声交谈。 看见余一丁进来钟离雪还微微有些不好意思,她一直对余一丁没有好感,不过这次至少是余一丁救了她的命,因此只是盯着余一丁,却是呐呐地没有开口。 余一丁并没有在意钟离雪的态度,很随意地问道,“雪儿姑娘,你现在感觉怎样?” 钟离雪已没有了巾帼风范,低声答道,“还好,就是觉得身子有些发软。” 余一丁笑着说道,“那就是没什么事了,休息几天就可以恢复。” 这时钟离宇插话道,“没事就好,雪儿应该好好感谢余先生。” 钟离雪还在扭捏,余一丁已经说话了,“公子别再客气,一会儿轿子就该到了?” “是啊,轿子到了我们就返回临云,那些夷人的底细一定得查清楚。”钟离宇也急着搞清楚这伙夷人的具体情况,被余一丁成功地转移了话题。 果然,没过多久就有军士将轿子抬到古寺,众人将钟离雪送进轿子,立刻返回临云,郡主和夫人虽然已经知道钟离雪脱险,仍是心急火燎地等在府门口,见着爱女归来,郡主又打发医官上前查看,直到确定钟离雪已无大碍,钟离杰和夫人又将钟离宇训斥几句,顺便对余一丁感激一番,这才由钟离夫人和柳翠陪着钟离雪回到自己的闺房静养。 余一丁和钟离宇、林啸天跟随钟离杰来到会客厅。 落座后钟离杰开口道,“余仙师,昨日犬子让人回城报信,本王已派人调查此事,前一阵是有一伙夷人路过临云往北而去,因其没有闹事,也持有南部县郡所发路引,因此守城军士查验后便放行。” 说完他又转向林啸天道,“至于袭击你们的这几名夷人,林统领上山后可有发现?。” 林啸天拱手道,“回郡王,属下已经查验过那几名夷人尸首,他们身上都无路引,也无可证明身份之物,只能通过衣饰判断是南方的夷人,刚才医官已经查验了属下带回来的两条蛇尸,据他所讲,这种小蛇名叫鹤蛇,但是一般的鹤蛇长度都在三尺左右,少有这种四五寸长的,可能是用秘法培养出来的品种,而且除了一条头部损毁严重致死,另一条没有外伤,但是其口中毒牙已脱落,而且被余先生收回,看来这条蛇的死亡同毒牙脱落有关联,很有可能是夷人专门培育的可作为暗器使用的鹤蛇,这种蛇在南方十万大山中是常见品种,这些夷人应该来自那边,只是不知道具体属于哪个族群。” 钟离杰闻言点头道,“十万大山就在我大梁南部边界以南,那里属于蛮荒之地,有众多的蛮夷小国,紧挨我大梁南部县郡,南部县郡是被分封的邹邦盛亲王的领地,他与内子是远亲,按辈分还要称本王一声‘表姑爷’,何况前一批夷人的路引就是南部县郡所发,本王可以书信一封问明缘由。” 钟离宇道,“父亲,那这几日还是由我陪着余先生夫妻。” 钟离杰沉吟,“嗯,宇儿陪着余仙师,接下来几日最好就待在临云城中,以防万一。” 余一丁拱手问道,“请问郡王,长平城那边可有消息?” 钟离杰微笑道,“余仙师莫急,再有三四日就会有消息传回,这件事已经不仅仅是仙师一个人的事了,本王定会追查到底。” 余一丁也知道这事急不来,随即谢过钟离杰,与钟离宇来到钟离雪的闺房,探视了一下钟离雪,又拉着柳翠回到自己的小院,并让钟离宇取来一些识文断字的基础书籍,剩下这几日就准备教柳翠识字,顺便让林啸天在小院内弄了个射箭的靶子,余一丁自己也要开始练习气流攻击的准度了。 第46章 追凶 接来下几日里余一丁一直没有离开郡王府,不是教柳翠识字就是在小院中练习气流攻击的准确度,钟离宇也在忙自己的事情,没有打扰他们。 反而是钟离雪,从回到王府的第二日可以下床后,就跑到王府别院找柳翠玩耍,她本就习武,而且年轻又加上身体强健,受伤后只是流失了部分精血,现在仅仅服用些少量的培元固本补药,主要还是靠自身的体魄,下地活动筋骨对她身体的恢复也有好处,只要不跑出王府,郡王和夫人就随她去了。 到了小院,钟离雪正见着余一丁在教柳翠识字,便自告奋勇地当起了女先生,余一丁见有这么个便宜老师,当然欢喜,正好自己可以有更多的时间练习气流攻击。 于是小院的客厅内钟离雪教柳翠识字,余一丁就在水池旁对着立在墙边的靶子练习,只是钟离雪虽然在教柳翠,眼神却时不时地偷偷瞄向余一丁。 现在她知道余一丁除了身怀医术懂疗伤治病以外,还有一手神奇的气功,在她看来,余一丁手指发出的那一道道白气就是气剑指一类的功法,而这种功法可不是一般武师可以掌握的,以前她也就见识过凌云子的玄门异术,那老道飘在半空中就可以用意念指挥飞剑杀敌,可是余一丁不仅用此术救了她的命,而且根本不用任何武器,直接攻击数丈外的标靶,虽然准确性还有待提高,靶子背靠的墙面已经被余一丁的射出的气流弄得坑坑洼洼,但是在她的眼中还是现出了震惊和崇拜的神情。 经过这几日上千次的练习,余一丁在五丈之内已经可以做到射击三寸直径的靶心十中七八,而且到后来几乎到了不再瞄准抬手就射的程度。 余一丁很满意自己这几日的苦练成果,而且暗暗定下计划,以后每天都要抽出半个时辰练习,争取在三五丈距离百发百中。而且在钟离雪提起气剑指后,他思考良久终于给自己的这个异能起了个“气指”的名字,以示区别。 柳翠三日内总算是认得了四五十个字,也可以歪歪扭扭地写出自己的名字,在她看来,识字写字比她练习打猎射箭困难多了,不过余一丁和钟离雪都是鼓励表扬她,柳翠心底也是美滋滋的,只要她能够掌握三五百个常用字,余一丁以后给她写东西就不用画图来表示了。 第四日午后,郡王府派出的快马从京师赶了回来,经查证,脸上有刀疤的男子名叫东勒,在五年前的长平城比武大会上获得第二名,是一名来自大梁南部县郡最南端蛮夷之地的曲洛人,他所使用的兵器“蛇口吞剑”也是曲洛人的惯用形制,此人最后被分封在南部县郡的亲王邹邦盛选中,成为郡亲王亲卫队长。 现在钟离杰给南部县郡邹亲王的回信还没收到,而且王府上下对曲洛人都不了解,只是基本确定这个东勒就是杀害柳四七的凶手,目前不知所踪,另外那些途经临云的夷人是否为曲洛人,以及他们此行的任务和目的地也不能确定,而且还要追查他们袭击余一丁四人的原因。 现在一切情况都还是扑朔迷离,必须要等南部县郡的回信才有可能解开谜团,因此余一丁又在小院内苦练了两天气指,柳翠也被钟离雪这个便宜先生多教导了两天,王府终于收到南部县郡邹亲王的回信。 这一日下午,钟离宇突然来到小院,告诉余一丁南部县郡的回信已经到达王府,他父亲钟离杰正在查看信件,让余一丁跟他去面见郡王。 二人来到郡王的会客厅,钟离杰已经阅读完信件,正在皱着眉头思索,见着二人进屋,忙客气地让座。 余一丁抱拳拱手直接道,“郡王,可是事情已有眉目?” 钟离杰沉吟道,“余仙师,我夫人的这位表外甥亲王回信已到,信中称那些夷人的路引确实是南部县郡所发,他的确有一名叫东勒的属下,在弘德十四年长平比武大会时被他选中成为亲卫队长,二十几日前东勒突然告假,说是曲洛人卡桑之子在大梁北部呼图木格郡遇险,他要前去解救,曲洛人在南面蛮夷之地也只是个小族群,人丁不旺,一共只有万余人,但内部非常团结,而“卡桑”即为曲洛人族长,且东勒又是曲洛人中的豪杰,因此邹亲王就准了他的假,至于其他那些夷人均是曲洛人,也是东勒在出发前就告知亲王他的族人随后也要赶去帮忙,希望亲王能够给予方便。” 余一丁听了钟离杰的话后陷入沉思,现在东勒的身份已经被长平城和南部县郡两边互相印证,可以肯定就是他带人去碧云峰劫走云兽杀害柳四七,但是他为何要对邹亲王声称卡桑之子在呼图木格郡遇险?那位曲洛人族长之子是真遇险还是东勒故布疑阵,以便掩饰自己劫持云兽的真实目的?东勒现在人在何处?那些前往呼图木格郡的曲洛人是否也是掩人耳目之举?另外还有一个关键的问题,如果这些曲洛人要去救人,为何还要在临云对余一丁四人发动袭击?…… 余一丁思考着将这几个问题一一说了出来,钟离杰父子俱是眉头紧锁,一时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三人正在焦头烂额之际,有卫士通报薛长龙和林啸天在府门外求见,钟离杰忙请二人进府,待二人来到会客厅,跟余一丁见过礼后,钟离杰询问二人前来何事。 薛长龙道,“禀报郡王,庆阳传回消息,库赛人已全部退回阿古达木草原深处,据前方斥候回报,距大梁最近的库赛人军队已经龟缩在卡亚那部落的聚居点中,离庆阳有近一百五十里路程,且库塞女王莎林娜派出的使者已经抵达庆阳,希望同大梁签订友好协议。” 余一丁心头欣慰,他在离开草原时只是顺便提了一句希望库赛人和大梁可以友好相处,压根也没有指望莎林娜女王会答应,看来这个女王从这一次的侵略中接受了教训,或许她也在寻找比战争更好的方式来改善库赛人的生存环境,当然女王也有可能是在卖余一丁的人情也说不一定,不过看来至少短时间内大梁西面可以保持平静了。 钟离杰闻言也很高兴地说道,“好啊,此事还需薛将军费心。” 薛长龙接口道,“职责所在,不敢懈怠。另外还有一事,据青岩、庆阳、隆丰和祁水四镇回报,日前碧云峰村庄被毁村民被害及云兽被劫持之事,根据目击村民描述,凶手已被画影图形在各镇展开缉拿,也有一些线索,似乎凶徒得手后往北而逃,可惜目前各镇还未有抓获的消息传回。” 余一丁和钟离杰父子闻言对视一眼,心头稍惊。 钟离杰随后说道,“本王才收到南部县郡亲王的信件,信中提到的亲王属下亲卫队长东勒即是劫持云兽杀害余仙师老泰山的凶手,而其极有可能逃向呼图木格郡。” 这时林啸天插口道,“属下正有一事禀报,临云护卫营于午间在临云城区挡获一名夷人,那人随身携带南部县郡所发路引和大量银票,讯问后得知其受曲洛人族长卡桑的指派,前往呼图格木郡解救遇险的卡桑之子。” 钟离杰闻言大喜道,“此人现在何处?” 林啸天回道,“回郡王,正关押在护卫营监牢内。” 钟离杰道,“好,余仙师请随本王前往护卫营。” 在护卫营的监牢审讯室,钟离杰立即提审那名夷人,细细盘问后得知此人正是一名曲洛人,三十一岁,名叫木金,受卡桑指派前往呼图格木郡解救遇险的卡桑之子,他是曲洛人的卡桑十二侍卫之一,相当于族长的亲卫,所带银票也是为营救卡桑之子所用。 众人这才知道曲洛卡桑之子所谓“遇险”是被人挟持,具体是何人所为木金并不知晓,只有东勒才最清楚,他只是奉命带了赎金赶往呼图木格郡。 余一丁没有向木金询问前几日的那几名曲洛人对他们出手的原因,担心打草惊蛇,只是很含蓄地问了一下为何前些日子有好些曲洛人路过临云向北而去,是否也是和木金一样的目的,木金点头称是,而且只有他才是卡桑侍卫,所以银票交由他来携带,其他人都是普通的曲洛武士,他所领受的任务是赶去呼图格木郡与东勒会合将银票交给他用于解救卡桑之子,如果不是林啸天的护卫营将他拦下,他不会在临云逗留而是直接北上赶路。 余一丁思索片刻后对木金说东勒既是南部郡亲王的手下,钟离郡王与邹亲王又沾亲,他正好也有公务要前往呼图木格郡,可以陪木金一起赶往呼图木格并顺便帮忙,木金不知道余一丁身份,见钟离郡王都无异议,于是很爽快地就答应下来,对于他来说现在就是要抓紧时间赶到呼图木格郡解救卡桑之子,既然余一丁是临云官府之人又是一番好意,当然不会拒绝,他可不想被不明不白地关押在临云城而耽误大事。 讯问完毕,林啸天命军士先将木金带回监室好生款待,众人这才仔细商议对策。 余一丁率先说话,“多谢钟离郡王和薛将军对在下之事如此操心,目前看来所有疑团都需要找到东勒才能解开,既如此,我只能跟随木金去一趟呼图木格郡。” 钟离杰沉吟道,“余仙师一定要亲自前往?本王可以安排得力之人前去,也可快马给呼图木格郡王书信一封,请求他协助处理此事。” 余一丁急忙拱手道谢,“多谢郡王费心,在下感激不尽,另外各位也是公务繁忙,此事已经有了眉目,现在就是追查东勒下落,此人既然可以劫走云兽,说明其手段本事都不是常人可比,我自去追查最为稳妥,何况我与木金同行,必可探知其下落。” 余一丁知道众人都是临云的管事之人,平日里已是事务缠身,不能再让他们参与此事,因此急忙将自己的打算说出,果然,他此话一出,钟离杰和薛长龙都是沉思良久没有言语,这二人一文一武掌管一郡的大事小情,能将此事做到如此程度已是天大的用心,临云境内不是没有其他案件,如果都如柳河村这件案子的办理方式,估计临云的官衙内就剩不了什么人了,余一丁岂是不知好歹之人,他心中已暗暗记下了二人恩义。 钟离宇和林啸天虽然口中没有说什么,但余一丁看得出他们是有意一起陪伴他追查此事的,于是不等二人再有言语,立刻对众人再次拱手说道,“在下这就回去准备,也好快些出发,多谢各位!” 说完余一丁就告辞返回王府别院,柳翠还在钟离雪的教导下埋头写字,表情也是痛苦不堪,见着余一丁急匆匆赶回来,柳翠如遇大赦般放下笔问道,“大哥,何事如此匆忙?是不是凶手已有下落?” “小翠,收拾东西,准备前往北面呼图木格郡。”余一丁应声,又对钟离雪说道,“雪儿姑娘,多谢这几日对柳翠的教导,我们已经查到凶手下落,必须马上出发。” 钟离雪惊讶地看着柳翠起身向卧室走去,这时钟离宇和林啸天也跟着赶到小院,钟离雪见到二人进了客厅,忙上前对钟离宇小声说道,“哥哥,余大哥他们准备离开临云前往呼图木格郡缉拿凶徒?” “是的,林兄的护卫营已经挡获一名夷人,余先生将跟随他去寻找凶手下落。”钟离宇简短地跟妹妹说明了一下情况,接着又对余一丁说道,“余先生,此去呼图木格郡还需谨慎,当真不需要林兄的护卫营派人跟随?” 余一丁想了想说道,“公子,多谢你和林统领的好意,但是去的人多了恐怕会惊动东勒,他难免会成为惊弓之鸟而不再现身,岂不是白白耗费人力?” 林啸天接口道,“是啊,所以先前我一直没有表态派人跟随先生,就是担心出现这种情况,反而帮了倒忙。” 余一丁点点头,又道,“你们知道我的本事,肯定不会有事。” 钟离宇思索一下后道,“既然如此,还望余先生路上小心。” “多谢公子和林统领。”余一丁抱拳回礼。 片刻之后,柳翠就已收拾好行装出来,几人一起出了别院,去王府会客厅与钟离杰和薛长龙辞行,随后就准备出发,王府门口已有卫士准备了马匹,钟离宇和林啸天陪着余一丁二人前去护卫营。 来到监室,林啸天告诉木金余一丁和柳翠将一起陪伴他北上呼图木格郡,一会儿就来,木金没说什么,只是曲洛人常年待在十万大山中,基本都不会骑马,木金也不例外,他本来是雇了一架马车乘坐赶路,结果由于护卫营将他挡下收监,那马车也就打道回南部县郡了,要去呼图木格郡只好由护卫营再准备一架马车,余一丁和柳翠本是一人一马,这下只能由柳翠驾车,余一丁骑马跟随了。 钟离宇和林啸天陪着三人一直走到临云城北门外,这才恋恋不舍地同余一丁告别。 虽然已是申时,距离天黑还有近一个时辰的时间,余一丁决定赶在日头落下之前向北进发,可以多走上几十里路,然后随便找个镇子留宿。 临云距呼图木格郡近两百里,这样如果加快速度,三人可在后天午后就能到达,当然还需天公作美,不要遇见冬季的大风雪才好,所以余一丁想抓紧一切时间,木金被这么耽误一下也愿意赶路,希望能够尽快到达呼图木格郡。 三人别了钟离宇和林啸天,才走了两三里路,正顺着金凤山脚下的官道继续往北,远远瞧见前面二十丈的路旁一棵枯树下立着一人一马,余一丁只见那人头戴斗笠,背上戴着披风,面容看不真切,似乎还蒙了面巾。 因为前两天才有曲洛人袭击事件,余一丁不禁心中起疑,让柳翠放慢了车速,又同木金确认临云境内不会再有其他的曲洛人前来接应,这才一夹马肚,加速向那人冲了过去…… 第47章 接头 越靠近那位骑士余一丁就越发地谨慎,心头也更加疑惑,二十多丈的距离片刻间便到,直到那人五丈开外,余一丁勒住马停下,抱拳拱手道,“请问阁下是在等候我等?” 那人只是坐在马上立于路旁,低着头看着眼前的路面,并不答话。 余一丁更加起疑,再次出声询问,他的右手已经随时戒备,只要那人一有异动,就会立刻发动气指进行攻击。 两人又对峙了片刻,余一丁感觉自己绷紧的神经就快要达到极限,这时那人终于缓缓抬起头,斗笠下那张蒙着面巾的脸上只露出双眼和一双黛眉,直直地望向余一丁,他不禁一怔,这眉眼明显是个女人,而且看着还非常眼熟。 迟疑间余一丁缓缓放下右手,又轻轻地一夹马肚,胯下坐骑向着那人踱了过去,而那匹马上的女子也伸手解下包在脸上的面巾,眉眼间带着讪讪的笑容望着余一丁,正是钟离雪。 见余一丁已经靠近却目瞪口呆,钟离雪又俏皮地露齿一笑,将头上的斗笠抹到身后,头顶还包着一张深色的头巾,配着身后的披风,像个武士一样对着他拱手抱拳道,“怎么,余大哥不欢迎我吗?” 余一丁终于缓过劲来,诧异道,“雪儿姑娘,你为何会在此处?你的身体还没有完全康复,怎么偷跑出来了?” 钟离雪无所谓道,“这有什么,那些贼人伤了本姑娘,难道还不允许我找他们算账?” 余一丁微微气恼,语气加重了一些道,“胡闹!金凤山上的贼人不是被我都杀了吗,何况那东勒武艺高强,你又在曲洛人的手中受过伤,万一再有什么闪失,叫我该如何向钟离郡王交待?趁着天还没黑,这里离城也不远,姑娘赶紧回去。” 钟离雪先前听余一丁说要前往呼图木格郡追凶,想到余一丁曾救了自己一命,所怀医术当真是厉害,加上这几日相处又见他的武艺也是如此高强,心底里除了敬佩以外还隐隐生出些许的好感,虽然明知余一丁已有柳翠为妻,但她确实也没有要同柳翠抢男人的念头,只是脑子一热直接回屋换了衣服取了兵器就偷偷跑出了城,走了两三里估摸着哥哥他们不会给余一丁送行到这么远的地方,方才停下脚步待在路旁等候。 待看见余一丁几人过来时心底里又患得患失,刚才的冲动已经渐渐平复,那种朦胧的爱慕和大小姐的矜持以及偷跑出王府的忐忑使得她不知该如何开口,只好不言不语,满以为会给余一丁一个惊喜,哪想到他上来就是一顿训斥,虽然在理,但是这位大小姐面子上却有些挂不住,立刻就红了眼睛。 “哼!他们敢伤我,我就要去找他们算账,你是我什么人?不用你负责!”钟离雪耍起了小性子,又不好意思承认自己的小心思,索性继续用这个不是理由的理由搪塞,说完心虚地直接拨转马头就往北而走。 余一丁无奈地跟了上去,又好言相劝了几句,而且对她着重强调不能在木金面前透露一点点金凤山之事,钟离雪却只是闷头前行,对余一丁不理不睬。 这时柳翠赶着马车也跟了上来,余一丁只好嘱咐她驾车追赶钟离雪,然后拖住她放慢速度,自己返回临云去跟钟离宇打声招呼,要不然王府上下找不见大小姐肯定会翻了天,等将这些事情处理好他自会追赶几人。 最后余一丁又安抚了一下莫名其妙的木金,他实在搞不懂余一丁和这两名女子之间的关系,反正前面这一路柳翠一直叫余一丁大哥来着,不过二人却透着夫妻之间的那种亲昵情分,至于后来的钟离雪和余一丁之间怎么看也像是情人间的小别扭,木金心头纳闷儿但不傻,这种事只好装聋作哑地一声不吭。 看着柳翠驾着马车往北而去,余一丁叹息一声打马返回临云,被钟离雪耽搁了一阵,这下就不知今日能走出多远,又在哪里过夜了。 钟离宇很奇怪余一丁为何去而复返,待余一丁说明了情况,钟离宇不禁苦了脸,自己的妹妹自己了解,那是郡王夫妇的掌上明珠,从小到大都被王府上下娇宠,已经养成了做任何事情都是随着自己的性子,说重一点就是飞扬跋扈,但又不能让护卫营去捉她回来,看来一时半会儿是不会返回临云了。 无奈之下钟离宇只能禀告父亲,钟离杰随即指派了三名武功高强的护卫跟随余一丁,他很清楚自己女儿的秉性,估计是不会回来的,那么这三名护卫可以协助余一丁保护钟离雪的安全,如果女儿连护卫的跟随保护都不同意,则命令护卫们直接将她绑回临云,这也是一名父亲的底线。 然后钟离杰父子很善解人意地安抚了余一丁,却让他不必为难,告诉他只要别让这丫头惹事,尽可按自己的方式行事,看来这对父子都很了解钟离雪的秉性,余一丁心下稍安,否则出点事端还真不好交待。 随后余一丁再次告辞,带着三名护卫急急追赶柳翠几人。 等余一丁追上几人时已近日落,却只是离开临云二十多里,只见柳翠和钟离雪一起坐在马车车辕边,一边缓缓赶着马车一边聊天,钟离雪所骑骏马被栓在车后跟着小跑,余一丁只能笑着摇摇头追了上去。 听见余一丁的马蹄声,钟离雪转头看了他一眼,又望了望他身后的三名护卫,只是哼了一声扭过头不理不睬,柳翠见状笑着问道,“大哥,临云那边已经安排好了?” 余一丁骑着马并行说道,“嗯,钟离郡王同意雪儿姑娘跟我们一起前去呼图木格郡了” 柳翠还没回话,钟离雪直接转过头嚷道,“真的?!那马车后面的三人是怎么回事?”她刚才看见余一丁带着三人过来,那身穿戴一看就是王府护卫,还以为钟离杰派人来要抓她回去,都准备着将这一路想好的对策使出来,哪想到余一丁告诉她可以一起去呼图木格郡。 余一丁故作严肃道,“那是钟离郡王派来保护你的,不过郡王说了,这一路你必须听我的安排,否则那三人会直接绑了你返回临云。” 钟离雪心中暗喜脸上却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道,“让我去就行,小妹全凭大哥做主。” 木金在车内腹诽,怎么又是个叫“大哥”的?柳翠也捂嘴偷笑,余一丁只能无奈,没好气地说道,“那你下车骑马,这马车就一匹马拉着,除了车架还有你们三人,想累死它不成?” 钟离雪没有吱声,不情不愿地瘪着嘴跳下车,跑到马车后解开自己的马,那三名护卫立刻下马向她行礼,钟离雪“嗯”了一声翻身上马,越过马车跑到余一丁身边与他并驾齐驱,余一丁转头对三名护卫示意,他和钟离雪在头前引路,马车居中,护卫跟随其后,一队人顺着官道向呼图木格郡方向奔去。 …… 几人的运气还算不错,一路都没有遇上风雪,队伍畅通无阻地在第三天下午赶到了呼图木格郡。 当余一丁一行人越过一座山区隘口之后,放眼望去就是苍茫一片的戈壁荒漠,官道几乎是笔直地伸向远方,直通天际间的一座巍峨城池,这座城完全就是一个扩大了数倍的庆阳镇,黝黑的城墙足有十丈高,远远地就可以望见门楼箭塔,而城池的四面全是戈壁荒漠,只有东北面隐约还有一道城墙延伸出去消失于视野之外,剩下就是一座孤城耸立在天地之间,像是一位巨人正在守卫着大梁的北面大门,气势上比庆阳壮观多了,但整个城池的规模比起临云城还是小了不少。 胡图木格是个地地道道的边界郡,再往北两里过了胡图拉尔河就是吉鲁人的罗斯大公国,吉鲁人与大梁之间一直是小摩擦不断,本来两国的边界是在余一丁他们越过的最后那座山区隘口一带,弘德六年吉鲁人大举入侵大梁,结果被大梁北军击败溃退百十里,直接退回到胡图拉尔河以北的高地荒漠才稳住阵脚,不仅偷鸡不成,还将本属于自己的呼图木格城拱手相让,战后两国也以胡图拉尔河为界,大梁在此地设立县郡,十多年一直不懈地加固这座原本不算很大的小城,直到如今变成了一座边境上的要塞,城内常驻北军两万人马,以防吉鲁人哪天想不通了又来偷袭入侵。 除了加强防卫,在这里余一丁还惊奇地发现了长城的身影,从胡图木格城往东北方向的山峦之间蜿蜒延伸,大梁人是要以这连绵不绝的城墙抵御异族的攻击,似乎这里就是长城最西的关隘,不过在他的记忆中历史上的长城最西端是嘉峪关,为什么这里叫呼图木格呢?难道最早就是这么叫的,后来才改的名?余一丁百思不得其解。 呼图木格作为一个边境县郡,自从那场决定了其归属的大战后,这十几年一直算是平静,一些边境小冲突改变不了安定的大环境,对于老百姓来说,打仗是迫于无奈,那是君主王公们操心的事,普通人还是希望天下太平,衣食无忧,因此不论这些年边境上怎样摩擦,城内始终少不了来到此地进行边贸的大梁商贾,也有很多吉鲁人和库赛人来这边做生意,另外西边更远处的胡人、番人和一些西北部的少数民族也汇集于此,在城内及周边形成了丝绸茶叶手工制品牲畜甚至珠宝玉器瓷器的诸多交易市场,逐渐将呼图木格形成了一个集军事和商贸为一体的独特城镇。 众人在城内找了一家不算太大的客栈落脚,钟离雪本想直接找到郡王府安排大家的住宿,她有临云郡王府的信物,可以在这里直接寻求本郡郡王的帮助,但是余一丁否定了这个提议,他不准备借助大梁官府的势力,省得让此事过于张扬,以免打草惊蛇,何况要找胡图木格的郡王协助帮忙根本用不着钟离雪出面,余一丁自己就有“钟离世家”的玉牌可用。 木金不知余一丁的心思,但他也不想官府插手此事,何况东勒交待过曲洛人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万一惹恼了绑票的人就会危及卡桑之子的性命,要不是余一丁只有两人帮忙木金是不会同意他们一起来呼图木格郡的,钟离雪和护卫的加入完全就是个意外,就这样木金也表示了不需要更多的人帮忙。 因此虽然原因各不相同,但是余一丁和木金两人的想法却不谋而合。 安顿好众人,余一丁纠结了半天,是他自己单独和木金前往曲洛人约定好的会合地点,还是将柳翠一起带上,他可不想柳翠再次出事。 柳翠倒是劝他放心,此时这里没有战事,胡图木格又不是庆阳,整体防卫和治安状况都比庆阳高出不止一两个档次,在一个偌大的县郡内闹事劫人难度太大,何况钟离雪和三名护卫也在客栈。 余一丁的这队人马来到此地也不算显眼,一些大一点的商队往往就是几十匹马或者骆驼,况且就算城内有曲洛人的眼线,木金一直乘坐马车,连入城被城门守卫查验路引时都是余一丁和护卫来做,木金就没有下车,除非曲洛人的眼线多到每个客栈都安排人手监视。 余一丁也想过这个问题,但是他觉得曲洛人根本没有那个必要,木金本是武艺高强的族长侍卫,很难被人劫持,且只是怀揣银票却并不显眼,他又是带着路引行走大梁境内,并不是一名逃犯,要不然曲洛人的卡桑就不会只派他一人带着银票来了。 另外金凤山上那几名曲洛人无一漏网,全部都被干掉,连木金到现在都不知道余一丁杀了他的族人。 考虑再三,余一丁最终还是决定将柳翠留在客栈,让木金在客房中等他的消息,然后单独到柳翠和钟离雪的房间与二人商量。 “什么?余大哥准备单独和木金去同那个东勒接头?”钟离雪有些诧异。 “是的,去的人多了恐怕东勒不会现身,而且到现在为止我们还不清楚金凤山上曲洛人为何要袭击我们,不得不防。”余一丁说道,“小翠你就和雪儿姑娘待在客栈,顺便学习认字,护卫也留在此地。” 柳翠苦恼地点头答应,钟离雪却是抿嘴沉思,片刻之后她才缓缓说道,“余大哥,那些曲洛人害得小妹差点丢了性命,此仇不报小妹绝不甘心。” “雪儿姑娘,这次是和东勒接头,他们是极为谨慎的,何况你和护卫都是王府之人,在木金看来就是官府的人,曲洛人不愿意大梁官府参与,要不然南部县郡邹亲王就可以直接派出人手办理此事,这些曲洛人也就不必如此小心地行事了。”余一丁耐心地解释,这两天他也大致摸清了钟离雪的性子,你跟她好好讲道理,她也是明白事理的人。 果然,钟离雪虽然还是不太情愿,不过稍稍犹豫了一下就开口道,“那好,既然如此,这次接头小妹就和柳翠妹妹在客栈等候余大哥的消息。” 余一丁欣慰道,“雪儿姑娘不必担心,这次与东勒接上头后,他们还要去解救那个曲洛人族长的孩子,不会一下就能将事情办完,有机会让你解气的。” 钟离雪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心头却感叹,余大哥已经杀了那几名加害自己的曲洛人,小妹我还有何气可解?难道真要去杀掉东勒那些曲洛人?哼,谁知道本小姐为啥鬼使神差地就跟着跑到这里来了…… 余一丁安排好柳翠和钟离雪,就跟着木金,二人直奔接头的地点,一直出了西城门,木金也不见有停下来的意思,余一丁纳闷道,“接头的地点不在城中吗?” 木金笑道,“余老弟有所不知,东勒在给卡桑的书信内告诉了会合地点就在城西五里外的一个番庙内,我们直接出城往西寻找即可。” 余一丁恍然,看来二人还得花费一些时间寻找那座番庙。 第48章 原来如此 现在虽说是午后,可冬季的大漠多风沙,偏偏这时候又吹起了阵阵西北风,卷起漫天的尘土,这阵风沙的来临使得二人不得不将整个头脸都用一大块粗布包裹严实,只露出一双微微眯着的双眼,低着头顺着地面官道上的车辙痕迹前进,本来天气就有些阴沉,这下四周都显得灰暗,似乎夜晚就要来临一般。 二人一路跌跌撞撞地前行,余一丁心头不免担心,现在能见度很低,这样一直走万一错过了番庙岂不是件麻烦事?不过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好随着木金一起继续向前,但是木金看起来似乎并不担心找不到番庙,他基本上没有停下来辨认四周环境。 二人又走了好一阵,终于看见面前的官道旁有一条岔道,官道继续向着西北方向延伸,而那岔道只是便道,从官道的左侧通向前面的一个缓坡,木金毫不犹豫地走上便道,并告诉余一丁东勒的信中提到这条岔路,再有一里多路就能到达番庙,余一丁抬眼看着四周的风沙依旧没有停歇的迹象,他点点头也没有说话,只是示意木金继续前进。 余一丁感觉他们离开官道后一直在缓缓地上坡,看来那座番庙应该是建在山坡上。 随着两人蹒跚着前进,越往山坡上走风沙也逐渐变小,四周的景物终于慢慢地清晰起来,这是一片并不陡峭的山坡,除了一些贴近地面的枯黄蒿草就是满山的石头,有些石头被人为地垒了起来,形成一个两人多高的石台,上面插着木棍,木棍顶端绑着好几根挂满了五颜六色布幡的长绳,绳子的另一端呈放射状伸向四周,然后被各自用大石块固定在地面,就像是一座座拉着彩旗的方台,而且这一片山坡上还有数个这种石块垒起来的方台,每个石台之间有一丈左右的间隙,从间隙中间向更高的山坡上面望去,在更远一些的高地,一座由石头建造的寺庙以及围墙显露出大半个身形。 有两座石台间的间隙比较宽,那里的地面还有道路的痕迹,木金没有理会周围的风景,直接顺着那条道路继续前行,余一丁紧跟着他就来到了那座并不大的寺庙前,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圈石头垒建的一人多高的围墙,在二人站立处留有一个一人多宽的缺口供人进出,也没有门。 风沙渐渐止住,二人取下了围住头部的面巾,随着粗布一起抖落下来的还有许多沙尘,余一丁暗叹这风沙的厉害。 围墙里面就是以石头作墙面和屋顶,以木头作门窗的番庙,高度大约两丈有余,余一丁不禁想起了齐格格峰上萨满修行之地的石头房子,不过两者之间的外形差异还是非常明显,单说番庙屋顶那些挂满彩幡的长绳就是萨满石头房子没有的,而且萨满的石屋是树木枝叶为顶,这番庙完全是以石头做顶,从墙面顶端慢慢倾斜着延伸到屋顶,无论从哪一面看都是一个梯形。 木金没有犹豫,取下遮挡风沙的头布后直接走进围墙内,余一丁跟着他,但是心中总是隐隐地有一些不安,虽然庙门是打开的,可以清晰地望见庙内供奉的神像,但是四周实在是太安静了,连个人影子都看不见。 两人左顾右盼地进了庙门,依旧没有任何动静,余一丁抬眼看着那座镀了金的神像,盘坐于供台之上,大约丈余高,有点怒目金刚的味道,座前的条桌上还点有香烛和一盏长明灯,地面摆着三个蒲团。 余一丁可以确定眼前的塑像不是自己知道的任何佛道神像,而且金刚好像是立在庙门通道的两旁,一般也是四个,取的是站姿或坐姿,没有盘坐的,余一丁并不多的宗教记忆让他无法判断这是座供奉何方神圣的庙宇。 木金还在四下打量,东勒的信中只说在此处会合,再无其他说明,所以他也是一头雾水。 眼前这座番庙也就四五丈的宽度,光是那座神像就有一丈多宽,两旁另摆有一些桌椅板凳和零散的蒲团,两侧的墙面上浮雕着一些图案,像是在讲述一个神话故事,而神像后面应该还有空间,可以从两侧绕过去。 这座番庙明显没有废弃,却空无一人,太过反常,余一丁和木金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疑惑,也都有绕到神像后面的想法,随即轻轻一点头,两人各自从一侧小心翼翼地向后绕去,余一丁已将心头的警觉暗自提到最高。 二人绕到后面,只见一片空地,后墙一丈左右的高度上开着两个二尺见方的窗户,朦胧的光线就由此透射下来,神像离后墙面只有一丈左右的距离,在神像背后座台前立着一个与常人差不多高的奇形怪状的泥塑小鬼,生着四只手臂,各持一件法器,面生三只眼,站在一座二尺高的半圆石台上,正怒目横眉地俯视下方的二人。 小鬼正对的寺庙后墙正中有两扇漆成暗红色的紧闭木门,门上挂着一把铜锁,不知门后通往何处。 整个大殿就这么大点地方,没有半点人影,四周都非常安静,可以从后墙的窗户上听见外面的风声,而北风穿过窗洞时又发出阵阵呼啸,余一丁感觉很不好,这座番庙到处都透着一股诡异。 “木金大哥,这里啥也没有,我们还是出去到大殿后看看。”余一丁不是询问而是提议。 木金没有说话,不过已经开始向庙门退去,眼神依旧到处搜寻,他也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心头不住思索,难道东勒还没到?或者卡桑之子已经出事?这些猜测让这名曲洛汉子暗暗焦急。 余一丁跟着木金,边走边说道,“木金大哥,东勒的信中没有其他的提示了?” 木金皱眉道,“没有了,就是让我带着赎金赶到番庙会合,按理来说他绝对应该比我先到,却不知为何不见踪影,难道路上遇见其他变故?” 最后一句木金是自言自语,他并不知道东勒捕捉云兽之事。 余一丁闻言却是心头一凛,那东勒掳走了云兽,一路带着它赶往呼图木格,难道路上又遇见什么事端?但是他记得东勒是带着十几个人去碧云峰,虽然在云兽的抵抗和柳四七的机关算计下肯定有死伤,但是总不至于只剩他一人?几个人一起运送云兽,东勒又是武艺高强之人,难道途中还会遇险不成? 二人说着话思索着出了大殿,正准备绕到后面去看看,这时忽然从大殿另一侧走出三个人,都是戴着乳白色的番帽,内穿白色的僧袍,外面还套了一件长及脚踝的黄底带白色条纹的长袄,脚上是土黄色的僧鞋。 双方都愣了一下,中间那位像是主事的中年番僧单手立在胸前,缓缓开口问道,“两位施主,前来本寺是为祈愿还是礼佛?” 余一丁二人这才回过神来,木金率先说道,“我们是来寻人,敢问大师,这两日是否有外乡人到得贵寺?” “哦?二位就是那东勒施主的朋友,请随我来。”中年番僧深深地看了木金一眼。 木金的一身穿戴如同临云城内余一丁见过的那些曲洛人一样的装束,这番僧估计也看出来了,于是他微微侧身,左手依旧立在胸前,右手向大殿后侧一摆,又对剩下两名番僧说道,“阿布你在大殿照看,多郎随我一起去后屋。” 说完率先向他刚才来时的方向走去,木金听他说出东勒的名字,立刻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余一丁虽然有些疑惑,但是仍旧一同跟了过去。 名叫阿布的番僧直接进了大殿,多郎则陪在二人侧后。 几人一起往后走,刚过大殿,眼前除了那一圈围墙外,还有门对门的两排低矮石屋,看样子是僧人居住的地方,围墙后面是更高的山坡,只不过在墙根处还有一个人工开凿出来的洞口,只有大半个成人的高度,却有一人多宽,被一扇木门遮挡洞口,看着围墙外山坡的坡度,那山洞应该是向斜下方挖掘,看起来似乎是个地窖。 中年番僧继续向两排石屋中间的空地走去,那里一共有六座石屋,排成两排,一边三座,他直接走到左边最后一间石屋,在门前停了下来,然后对木金说道,“请问施主姓名?” 木金连忙回答,“我叫木金。” 番僧回道,“那就对了,我与东勒施主早就相识,此屋内的东西是东勒施主两日前留在本寺,嘱托我转交给名为木金之人,既是木金施主前来,就请你收下。”说着从怀中拿出一把钥匙递给木金,然后再施一礼就带着多郎往大殿而去。 木金迫不及待地拿着钥匙就准备开门,余一丁心中更加起疑,忙伸手阻止,见那两名番僧还未走远,于是口中小声说道,“木金大哥且慢。” 木金转头疑惑道,“余老弟,这是为何?” 余一丁解释道,“木金大哥,东勒与那番僧早就认识你可知道?” 木金摇头道,“不知道,不过这有何疑问?东勒武艺高强,是我们曲洛人的骄傲,在外面认识一些三教九流的人并不奇怪,何况是他让我们来此会合,岂能有诈?余老弟你想多啦。” 说着木金不等余一丁回话直接就打开门锁,推门而入,余一丁也赶忙跟着伸头向屋内望去。 这是一间一丈多长宽的小屋,里面的陈设非常简单,一床一桌一椅,桌面放着一个信封,另外在墙角摆了一个四五尺见方被黑布蒙着的像是个箱子一样的东西,其他再无一物。 木金径直走到那张桌子前,拿起上面那个未拆封的信封,说道,“余老弟你看,这里没什么机关嘛。” 可余一丁却不言不语,木金奇怪地转头看他,只见他站在门口像是被点住了穴道似的一动不动,眼睛瞟向半空,满都是不可思议的神情,木金赶紧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却只看见屋顶,那里什么也没有,又转回头疑惑地对余一丁说道,“余老弟,你没事?” 随着木金发问余一丁才像是猛然回过神来一般,愣了一下后才说道,“没事没事,木金大哥先看看东勒留下的那封信中说些什么。” 木金又狐疑地看了看余一丁,见他确实再无异样的表情,这才拆开信件仔细研读。 在信中东勒告诉木金,半个多月前他收到卡桑之子阿克洽的求救信,信中提及她在呼图木格郡游玩时被途经该地的噶玛教大上师看中,说她颇有慧根,欲收为座下弟子,曲洛人普遍信教,何况是一个教派的大上师,阿克洽一开始也颇为心动,就跟随大上师回到噶玛教的总坛寺庙萨迦寺,哪知到了萨迦寺后大上师就逼她成为照妃,后又被软禁。 原来大上师所谓的弟子就是照妃,说穿了就是大上师的私人玩物,阿克洽誓死不从,况且她与东勒早就两情相悦,面对大上师的逼迫她以死相拼,大上师见其软硬不吃,只好让她给东勒写信,提出阿克洽不做他的照妃也可以,但有两个条件,一是奉上云兽一只,二是白银千两,如果东勒可以在一个月内将这两样东西送到萨迦寺,大上师可以放还阿克洽回家,否则她就只有留在噶玛教做照妃了。 东勒收到阿克洽的信件就找到了他在亲王卫队的几个死忠手下及一些好友,立刻前往碧云峰捕捉云兽,虽死伤惨重,但是最终还是将云兽擒获并送到了呼图木格的这座番庙,此番庙的主人是他的好友修行萨举教的番僧玛尔巴,在西域一带萨举教与噶玛教之间势同水火,老死不相往来,所以玛尔巴是木金可以信任之人,现在东勒已将云兽关在寺庙后面的地洞内,他带着两日前到达的那些曲洛武士前往噶玛教总坛寺庙萨迦寺探听消息,让木金留在此地等候他的音讯。 木金看完东勒留下的信件,心中稍定,对着余一丁说道,“余老弟不必疑心,这番庙的主人就是刚才那名番僧叫做玛尔巴,是东勒的好友,现在我在此等候东勒的消息即可,多谢余老弟一路相陪,若老弟有公务在身,尽可自便。” 木金看信的工夫余一丁一直在低头思考,其实刚才进屋的时候余一丁的脑海里突然传来云兽的声音,惊得他直接呆立当场,紧接着他就在心神中与云兽感应交流起来,不消片刻,云兽就将它所知的一切都告诉了余一丁。 原来半个月前的一天,云兽正在山中与自己的孩子嬉戏玩耍,忽然间感应到一股危机向自己逼来,它急忙前去查看,当跑到溪水潭边时,正见着柳四七靠在树边,身中数刀浑身是血,已是灯枯油尽,一名脸上有刀疤的男子正挥刀追杀沿着溪水逃跑躲避的何叔,云兽大怒,飞奔上前,那人只来得及将刀刺入何叔后背,云兽就已扑至他的身前,那人连刀都未及拔出,急忙翻滚逃避,同时又从四周窜出数名贼人对云兽前后夹击,云兽错失了杀死那名刀疤男子的最好时机,结果在它扑杀三名围攻之人后,直追剩余的七八名贼人,众人只顾落荒而逃。 柳四七已死,云兽有负余一丁重托,无奈发狠之下只是一路狂追,只为杀死这群贼人替柳四七报仇,在它又杀死四人后,却一个不留神被贼人设置的机关陷阱套住脖颈,不知那绳索是何物所制,云兽百般挣脱不断,又被返回的贼人击中鼻子而昏厥,当它再次清醒时已被五花大绑塞在一个木箱内,嘴上还套了一个笼头系在脑后,更是挣脱不得。 等云兽再见天日就是在这座石屋内,几人将它抬出木箱,云兽看见那刀疤脸男子与一名异族番僧交谈,随后就被人关入一个地洞,这些天除了喂水以外没人给它喂过食物,幸亏它这些年时常修炼,十几日不进食也不至于饿死,只是有些虚弱而已。 刚才云兽隐约间听见余一丁的声音,于是尝试着用心灵感应与他联络,不想正是余一丁,这才有了他像是被点住穴道一般呆立当场的表现。 木金同余一丁说完话,却见他没有任何反应,又像是刚才那般发呆,不禁奇怪地推了推他的胳膊,余一丁这才反应过来,忙道,“木金大哥有何打算?” 木金哑然失笑,复又说道,“余老弟怎么了?我刚才说要在此等候东勒回来,多谢老弟,你要是有公务先去办理,等这事完了老哥再好好谢你!” “哦,小弟的事情不急。”余一丁脑筋飞转,他在想如何解救云兽,其实以他现在的本事,要取木金以及那三名番僧的性命易如反掌,只不过余一丁不想这样做,这四人都与他无冤无仇,而且木金是为完成东勒的请求,救回族长的女儿,也算是尽心尽职之人。那三名番僧只为帮助好友,仅仅是看守云兽又未加害于它,换做余一丁也会帮忙,所以他自认没有杀人的理由,可是这又该怎么办呢? “木金大哥,小弟原来曾听过云兽的传闻,据说是碧云峰山区的祥兽,却从未得见,能否让我也一饱眼福呢?”余一丁有了主意。 第49章 解救云兽 木金闻言不置可否,只是奇怪地看着余一丁,从进了番庙后余一丁就疑神疑鬼,刚才进屋时又如同魂游天外一般,此时却不去办理公务,反而对云兽有了兴趣,不禁再次疑惑道,“余老弟,你真的没什么事?” 余一丁嘻嘻一笑道,“小弟能有什么事,就是刚才见那番僧可疑,他完全可以将东勒的信件转交于你嘛,况且还将此屋紧锁,搞得神神秘秘的,另外这黑布蒙着的箱子是怎么回事?东勒的信中没提到吗?看得小弟有些疑惑。” 余一丁故意转开话题,木金果然被他带开了思路,望着那箱子直皱眉,摇了摇头道,“信中确实没有提到此事。” “那我们打开看看?” “这个……”木金迟疑。 “木金大哥,这屋内其他东西都一目了然,唯独这只箱子还遮遮掩掩,何况那番僧也说屋内之物是东勒所留,万一另有什么线索……”余一丁故意打住不说。 木金其实也很好奇这屋内为何摆放着这么一只箱子,听余一丁这么一说,顺口就道,“好,打开来看看也好。” 说完他就走上前去小心地扯开那块黑布,露出下面一个大木箱,不过这箱子模样奇怪,外观与普通木箱无异,但是盖板和侧面却开了好多小孔,木金不知道是为何用,余一丁却很清楚,这箱子就是用来装运云兽,开孔只是为了给云兽透气,要不然在路上它早就被憋死了。 木金见就是个木箱,余一丁又伸着脖子查看,随口说道,“嗨,我还以为有什么古怪,就是一个破箱子。” 说着就将那箱盖打开,只见箱中除了一副铁链外别无他物,四壁装有铁环,这次连木金都明白了,说道,“看来东勒就是用这个木箱将云兽送到此地。” “哦?”余一丁故作奇怪道,“那怎么不见云兽踪影?” 木金笑道,“云兽性烈,为了捕捉此兽,东勒折损了好些人手,所以把它关在庙后的地洞内,怎么?余老弟还想看吗?” “是啊,但据传闻云兽不是一种祥兽吗?怎么会性烈?木金大哥如此一说小弟倒更有观赏的兴致了。”余一丁一副好奇宝宝的模样。 “哈哈,既然如此,我们去找玛尔巴让他带我们去地洞。”木金说道,“其实我也没见过云兽,还是头一回听说,一起去看看也好。” “玛尔巴?”余一丁疑惑,“就是那番僧的名字?” “是啊,刚才我跟你说过了嘛。”木金无奈,看来刚才余一丁确实是在魂游天外。 余一丁打了个哈哈,将此事敷衍过去,二人随即来到大殿,玛尔巴正带着两名弟子念经礼佛,余一丁看着那面相有些凶恶的雕像怎么都觉得奇怪,就这样的东西也能称之为“佛像”?这番僧信奉的教派实在让他难以理解。 木金上前说明了来意,玛尔巴点点头并没有多问,直接从腰间解下一把钥匙交给木金,并告知他千万小心,锁在地洞中的云兽虽然虚弱,也有铁链笼头加身,但只要有人靠近依旧会表现得凶狠,木金连连称是。 余一丁一直在与云兽心神交流,告知它稍安勿躁,甚至可以表现得更加虚弱一些,以便木金放下戒备,自己会想办法解救它出去。 二人来到后院围墙边的门口,木金小心地打开锁头,这地洞似乎还挺深,稍微往里一些就漆黑一片,木金在洞口的石壁上发现插有一根火把,用火折子点燃后,这才小心翼翼地当先向洞内走去。 进了地洞就是向下的台阶,余一丁数了数,直到他们下到地洞最底下一共有三十六级台阶,中间还缓缓向左侧转弯,当他们下完了台阶开始直行时像是行走在一条廊道中,大概有两三丈的长度,这廊道似乎越走越宽,直到最后眼前豁然开朗,两人好像突然出现在一个大厅的门口。 木金高举着火把,想让火把的光亮照亮整个大厅,忽明忽暗之间余一丁看清此处就像是一个天然洞穴,高约两丈,方圆起码有五六丈,而且在前方的石壁下隐约可以听见水流的声音。 余一丁一眼瞧见洞穴右侧的角落里蜷缩着一团白色的物体,正是被锁链锁住四肢,嘴上套着笼头的云兽,它的脖颈处还绑着一个项圈,用一根黑色的链子与绑住四肢的铁链相连,链子的另一头系在嵌入石壁内的一个铁环中,整个兽身因为捆绑的原因缩成一团,漂亮的白色大尾巴耷拉在身后的地面,只有兽头努力地抬起,那双湛蓝清澈的兽眼温和地盯着余一丁。 见着云兽,两人急忙走到它近前三尺之外,云兽的旁边不远就是发出水流声的地方,那里有一条三四尺宽的地下河流经此处,水边是一个小小的平台,由于被人经常踩踏而变得光滑湿润,看来玛尔巴他们日常用水就是在这里汲取。 木金见云兽只是温和地看着二人,周身被捆绑的严严实实,又显得虚弱不堪,于是小心地走到云兽跟前蹲了下来,仔细打量这传说中的奇兽,看着它因为捆绑沾了不少泥土而不再雪白一片的皮毛,以及耷拉在身后微微有荧光闪动的大尾巴,木金不禁啧啧称奇,正待回头同余一丁说些什么,只听见云兽的喉咙中发出一阵低低的咆哮,惊得他赶紧起身向后退了两步。 这正是余一丁暗中让云兽如此作态,木金后退时他急忙上前两步俯下身伸手从云兽的头顶一直向脊背轻轻地抚摸,随着他的动作云兽喉中的咆哮声渐渐轻微下去,直至没有了动静,只是半闭着眼睛任由余一丁的安抚。 木金不禁奇道,“想不到余老弟还有手段对付云兽?” 余一丁轻轻一笑道,“我小时候家里养过狗,看这云兽就像一条大狗,我就用驯狗的方法来试试,想不到这办法还挺有效。” 说着余一丁突然解开了云兽脑后的活扣,将套住兽嘴的笼头取了下来,没等木金出声阻止,又亲昵地一手抚摸着云兽的头顶,另一只手抚弄它颌下的皮毛,真像是在同一条大狗玩耍,而云兽的大尾巴也不住地轻轻摇晃,似乎是很享受这种服侍。 木金见余一丁取下了笼头,那云兽不仅没有发狂,居然还将自己的头靠在余一丁的怀中,任由他不断地抚摸,大感惊奇之下又再次凑上前来蹲下观察。 而云兽在木金靠近时突然睁开了眼睛,喉咙中再次发出声响,余一丁急忙搂着它的头继续安抚,其实这都是他们俩一起给木金做戏看,至少要让木金相信余一丁可以驯服云兽,这才好进行下一步的行动。 木金见云兽在余一丁怀中变得如此温顺,终于放下心来,也伸手抚摸了一阵云兽的脊背,禁不住赞道,“这东西的皮毛真是好,光滑柔软发亮,而且温润如玉石,偏偏却生得尖牙利齿铜皮铁骨,据东勒信中介绍,为了捕捉它还死伤了不少人。” 余一丁接口道,“唉,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云兽乃是传说中的异兽,传闻得之如同得到异宝一般,如果不是自身的防御和攻击都强大,可能早就被人猎杀绝迹了。” 说到这里他又想到了齐格格峰上的血熊,那也是和云兽一样的异兽,而且浑身都是宝,如果不是极难捕杀,草原上的萨满可能早就人手一个血熊皮鼓了,看来这也是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自然法则罢了。 木金听了余一丁的话连连点头,那噶玛教的大上师索要的赎金除了白银千两以外偏偏是云兽,也说明此兽定有奇异之处,惊奇之下不禁又赞道,“余老弟年纪不大,见识倒是不短啊。” 余一丁谦虚地笑笑,又道,“木金大哥,刚才你提到东勒的信件,还没告诉我他都写了些什么,干嘛要捕捉云兽呢?” 木金这才将信中的内容给余一丁大致说了一下,听完木金的讲述余一丁惊讶道,“原来你们的卡桑之子是个女子啊?而且那大上师居然点名要此兽,肯定对它了解甚多,看来这云兽也是注定要遭此一劫。” 木金叹了口气说道,“唉,东勒是我们曲洛人的第一高手,年纪轻轻就成为南部县郡亲王的卫队长,也是卡桑未来的女婿……” “木金大哥为何叹气?可否给我讲讲东勒其人呢?”余一丁打断了木金的话。 “我就是在为东勒叹气啊,他年少成名,心高气傲,这次心爱之人又遭此磨难,他肯定是心急如焚,捕捉云兽时死伤的都是他的属下和好友,我怀疑这次他又造了不少杀孽,唉,我可不希望我们曲洛人的骄傲落得一个英年早逝的下场啊。” 木金缓缓道来,面色显得沉重,余一丁却听得心头凛然,他不知道木金这话是否意有所指,还是仅仅为东勒的前途叹息,不过一想到柳四七的死以及柳翠的肝肠寸断,余一丁不禁也是悲从中来,渐渐地面色也变得沉重起来。 “余老弟,我是一个练武之人,没有那么多花花肠子,老哥我求你一件事。” 木金看着余一丁的面色变化,再次说出一句让他目瞪口呆的话,“你是临云县郡的人,碧云山区地处临云境内,老弟对我说过云兽是碧云山区的祥兽,你又对此兽如此熟悉,我一开始并不知你随我一同前来的目的,但我现在明白了,也许解救云兽是你的目的,也许东勒在碧云山区造下的杀孽伤害到老弟,但老哥我希望这次你能放东勒一条生路,给他留条命也好,这是老哥的请求。” 木金知道余一丁有临云官府的背景,连郡王的女儿钟离雪都对他言听计从,而且又敢只身陪他前来番庙,肯定是个有大本事的人,木金在权衡利弊后并没有贸然出手,他自忖没有十分的把握拿下余一丁,于是直接开口相求,他真的只是一名没有太多花花肠子的武者。 余一丁震惊中,他没想到木金这么快就能想通其中关节,看来这名曲洛人的族长侍卫可能不仅仅是武艺高强,头脑也并不简单,虽然到目前为止余一丁还没见识过木金出手,但能成为一族之长的贴身十二侍卫之一,已经是万中选一之才,又被派来单独执行此项任务,岂能是一般之人? 木金就这么安静地站在余一丁身旁,只是望着云兽,没有再出声,余一丁左手搂着云兽的脖子,右手下意识地缓缓抚摸着它的头,也是一声不吭。 半晌过后,余一丁仍旧侧对着木金蹲在那里,木金却一直没有动手的意思,余一丁相信了他是真心在请求自己。 “木金大哥,我来此地一是为了解救云兽,二是碧云山区柳河村是内子的家乡,全村被毁……”余一丁说到此处停了下来,没有继续说下去。 木金的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他对东勒还是比较了解的,知道东勒与阿克洽之间的感情有多么深,心高气傲之人必定是以自我为中心的人,为了心爱的女人他绝对干得出屠村这样残暴的事情,这也是余一丁故意只说“全村被毁”而没解释被毁的只是房屋的原因,就是要让木金得出东勒屠村的结论,从而加重东勒的罪孽程度。 余一丁没想过这样就能让木金放弃保护东勒,他甚至可以肯定哪怕东勒做的是屠城,只要是为了救阿克洽,在曲洛人眼中东勒就是一个重情重义的汉子,也是可以让阿克洽托付终生的好男人。 余一丁只希望木金的心里能够产生一点点内疚,以便在以后找东勒报仇时他就会犹豫,这种犹豫也许就不会坏了余一丁的大事。 “木金大哥,你让我放东勒一马,可是柳河村的百姓和云兽难道不是无辜的?东勒可曾放过他们一马?” 余一丁轻声发问,木金的身体明显僵直了一下,余一丁没有理会接着又说道,“木金大哥,我们各自所处的立场不同,我能理解你,也可以帮助你们曲洛人解救卡桑之子,那姑娘也是无辜之人,但是冤有头债有主,等这次的事情完结后,我是一定要找东勒报仇的,不过我会给他一个公平的比斗机会,这是我的底线。” 余一丁说完这些话,木金依旧不言不语。 等待了片刻,余一丁抬头看了他一眼说道,“木金大哥,现在我准备先解救云兽,然后随你去和东勒一起解救阿克洽,在那姑娘被解救出来以前我不会对东勒出手,如果你要阻止我,现在可以动手了。” 说着余一丁就去解捆绑云兽的铁链,他仍然是侧身蹲在地上,丝毫没有防备木金的意思,那些铁链缠绕捆绑着云兽的四肢,被一把精致结实的铜锁锁在一起,余一丁轻描淡写地用手指对准锁头,只见一道白气冲出他的手指,那铜锁“啪”的一声断裂成两半。 随着那铜锁断裂之声木金的心头也是咯噔一下,他知道那锁头的坚硬程度,同时更加庆幸刚才自己没有鲁莽地对余一丁出手了。 没有理会木金的惊讶,余一丁麻利地将云兽的四肢从缠绕的铁链中取出,等云兽站起身依偎在他腿边,这才起身转向木金,直视着他的眼睛,缓缓说道,“多谢木金大哥,我先回城中客栈,云兽我也会一并带走,等东勒回来你们做好解救阿克洽的准备后通知我,到时我自会带上云兽前来助你一臂之力。” 说完余一丁对着木金一拱手,直接转身向洞口走去,直到余一丁走进那条廊道,木金都没有开口,余一丁心中明白他已经被自己说动了。 第50章 救人(一) 余一丁带着云兽出了地洞,走到大殿时看见那名中年番僧仍旧带着他的两名弟子在念经,只在余一丁经过大殿走向围墙缺口时玛尔巴抬眼看了一下,在看见云兽跟在余一丁身边时他的表情微微有些诧异,不过也没有其他的举动,就那么看了一眼后又低头继续念经。 回客栈的路上余一丁已经有了计较,他没有取下云兽脖子上的项圈,就这么用铁链拴着,这一路上特别是进城时,守城军士好奇地询问,他就同别人解释说是一种西域的犬类,众人见云兽被他牵着走,模样可爱又显得温顺,渐渐地就无人再理会,最多只是远远地带着好奇之色观望一下,余一丁带着云兽顺利地返回客栈。 他回来时天已擦黑,柳翠和钟离雪正在客房中焦急等待,只让三名护卫先去吃饭,不想余一丁居然牵着云兽回来,钟离雪没见过云兽,不过她一看柳翠惊喜的模样也知道这是云兽了,两女搂着云兽好一阵亲昵,那兽也知道柳翠是余一丁的娘子,虽然钟离雪眼生,不过看她同余一丁夫妻都这么熟也就任由她抚摸自己了。 余一丁又取了些银两打发掌柜的差人弄了一大盆井水上来让云兽清洗干净,随后三人一兽才一起下楼用晚餐,那三名护卫见着云兽也是啧啧称奇。 等到刚过亥时,窗户外二更梆子响过没多久,众人已经准备休息时木金终于返回客栈,他告诉余一丁自己已经同玛尔巴商量好,待东勒回到番庙就派人通知他,夜间云兽就在余一丁木金的房间内休息。 第二天一日无话,众人只是在客栈中等待消息,反正云兽已经找了回来,余一丁并不着急,而且已将事情经过和来龙去脉同其余几人说了个清楚,柳翠和钟离雪这才知道东勒已有下落,不过都对余一丁参与救人没有异议,相反还非常赞同,这就是女性的同情心,在她俩看来,阿克洽也是无辜之人,如果现在余一丁就找东勒寻仇,阿克洽最终很有可能身陷虎口,这是她们不愿看见的结局。 而且事后再为柳四七和柳河村讨个说法,让东勒死个明白,木金也无话可说,其他的曲洛人也没有理由找余一丁报仇,可以省去诸多麻烦。 现在只等东勒返回番庙,下午木金又出去了一趟,直到晚饭时间才回到客栈。 等到隔日清晨,余一丁才起床没多久,还没来得及吃早饭,番庙中玛尔巴的弟子多郎就急急赶到客栈,告诉众人东勒已在凌晨时分返回,请大家前往番庙。 木金心中焦急,多耽误一些时间阿克洽就多一分危险,他此行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安全地将阿克洽带回族内,族长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可不能有任何闪失。 余一丁理解木金心情,招呼大伙几下用过早饭,然后一起赶往番庙。 到达番庙时已有几名曲洛人装束的汉子守在围墙外,待众人进了庙内又看见五六名同样装束的曲洛人立在大殿四周,木金让余一丁几人暂时在大殿等候,他先去后院面见东勒。 没有多长时间余一丁就见木金玛尔巴陪着一位脸上有刀疤,不到三十岁穿着大梁武师服饰的汉子来到大殿,那人五官俊秀,本来算是相貌堂堂,只是那条从右额斜斜往下掠过右眼一直到右侧鼻翼边的刀痕显得触目惊心,给他平添了几分阴鸷狠辣的气质。 那人的目光从进了大殿就一直停留在牵着云兽的余一丁脸上,目光中看不出任何情绪,就这么一直盯着余一丁,木金在他身边小声用曲洛话说着什么。 余一丁知道此人就是东勒,也不言语,同样用平静的目光回看着他,倒是云兽看着东勒的眼神变得异常凶狠,口中还发出一阵低低的咆哮,余一丁通过心神交流中安抚着它,云兽这才慢慢平静下来。 片刻后东勒径直走到余一丁身旁,依旧紧盯着余一丁的双眼,伸出右手说道,“我就是东勒。” 余一丁没有倨傲,但也没有理会东勒伸出的右手,不卑不亢地说道,“在下余一丁。” “阿克洽是我的女人,护她平安是我的责任。”东勒低沉地说道,有些不自然地收回了伸出的手。 “碧云峰是内子的家乡,战死的猎户是我的老丈人。”余一丁依旧平静地说道,他不说“被杀”而是说“战死”,东勒闻言微微点了点头。 柳翠则是站在一旁紧握双拳,身躯微微颤抖,钟离雪急忙搂着她的肩膀又轻轻地握住她的一只拳头。 “我听木金说你要跟我们一起去救阿克洽?”东勒根本不为所动,看都没有看两女一眼,冷冷地说道。 “是的。”余一丁没在意东勒的态度,从怀中取出那把蛇口吞剑抛给东勒,依旧平静地说道,“在解救出阿克洽之前,我不会对你出手,但事后我们可以公平对决。” 东勒反手接住那短刀,淡淡地吐出几个字,“可以,谢谢。” 接着又对余一丁点了下头,然后转身对木金说了句曲洛话,就径自出了大殿返回后院。 木金走上前来对余一丁说道,“多谢余老弟,麻烦在大殿稍等一下,东勒去后院稍做准备,然后我们就出发。” 他又抬眼看了看柳翠钟离雪和三名护卫,不确定余一丁是否会让这五人同行,所以又多问了一句,“他们也要前去吗?” “要去!”柳翠和钟离雪异口同声道,说完两人情不自禁地对望一眼。 余一丁皱了皱眉头,又像是下了决定一般对木金说道,“我们都一起去。” 木金点点头,不再说话。 钟离雪身后三名护卫中的一位上前一步小声说道,“雪小姐……” “你们不用说了,我是一定要去的。”钟离雪霸气地打断了那人说话。 三名护卫对视苦笑,却也不再出声。 没过多久,东勒返回大殿,玛尔巴带着两名弟子为他送行,只见二人互相拥抱了一下,亲昵的拍了拍对方的肩背,没有一句话,东勒示意木金带领其余的曲洛人出发,然后转身就向庙外走去,看都没看余一丁几人,木金在临走前苦笑着望了余一丁一眼,又对玛尔巴行了一礼,也带着十多名曲洛武士跟着出了庙门。 余一丁看出东勒虽然穿了一件大梁人常穿的那种大褂,不过质地确实是上乘,头上包着曲洛人的头巾,手中提着短刃,余一丁知道他内里绝对是一身劲装,脚踩一双快靴,看样子这次前去如果换不回阿克洽他肯定会跟那个大上师拼命。 没有多想,余一丁直接招呼众人一声,跟着队伍一起出了番庙。 …… 呼图木格郡内大都是萨举教的地盘,只能偶尔看见噶玛教的行僧,这里不会有噶玛教的寺庙,因为西域教派之间的地盘意识非常强烈,如果噶玛教敢在萨举教的地盘内修建寺庙招收门徒,那等同于向萨举教宣战,双方一定会拼个你死我活才算善罢甘休,反之亦然。 噶玛教的地盘还在远离呼图木格城二百里外的西域之地,他们的总坛寺庙萨迦寺就更远一些,距离呼图木格有三百里之遥,早已出了大梁的边界,到了大梁、吉鲁人的罗斯大公国、库赛人以及一众西边小部落国家的中间地带,这一地区大约有方圆几百里,被大梁人称为“西域之地”,也是一个没有王法只尊教义的地带,噶玛教是此地的最大教派,此地的民众大都信奉噶玛教,教内地位最崇高者被称为“大上师”,因此可以算作此地最为尊贵之人,他就是这里的实际统治者。 曲洛人不善骑马,所以东勒让玛尔巴通知木金租了四架马车,不过曲洛武士还是有会赶车之人,昨日下午木金就是去办此事,东勒在南部县郡也待了五年,早已学会骑马,只有木金和那些曲洛武士乘坐马车,余一丁几人则骑马跟随,云兽自不必说,它比马还跑得快些,跟着余一丁就好。 东勒为了救人自然是快马加鞭,除了吃饭睡觉基本上都在赶路,余一丁相当理解他此时的心情,想当初柳翠被阿格兹掳去时余一丁也是一样的。 第三天下午,众人已经可以遥遥望见萨迦寺庙的屋顶,在远处黑色山峰的半山腰处,一大片暗红色的屋顶配上土黄色的墙面,非常醒目。 在距离萨迦寺大约十里左右的平原地带有一座集镇,主要是为方便周边部族交易而自发形成的集市逐渐发展而来,集镇上除了一个大集市外还建有餐馆客栈赌坊妓院等配套设施,也算是一个小小的江湖,不过跟大梁的集镇最大区别就是这里没有官府衙门,反而随处可见穿着暗红色长袍的番僧,有的戴着土黄的皮帽,有的留着一层薄薄的短发,他们都是嘠玛教徒,属于萨迦寺派来维持集镇秩序的管理人员,当然也会从各个商户小贩身上抽取佣金上交大上师。 东勒在此地最大的一家客栈中订了数间客房,队伍就在此暂且歇脚,因为与余一丁之间还有生死大仇,于是就让木金与余一丁沟通,还得再委屈一下云兽,不用捆绑,但是得装在那个大木箱内,只将它项圈上的链子锁在木箱上就好,余一丁没有提出异议,他已经跟云兽说好,只要救出阿克洽,余一丁便会协助云兽逃跑。 东勒又为众人分工,交换人质由他和木金完成,曲洛武士作为随从负责处理意外事件,至于余一丁几人东勒并无安排,就看他们自己的意思,余一丁表示他们也可作为随从跟随曲洛武士一起,只不过他们只负责云兽的安全,东勒当然没有意见,最后他决定晚饭后上山,安排妥当后众人就各自回房歇息。 晚饭过后,木金过来通知余一丁,又将云兽装在大木箱中由马车驮载,一队人缓缓出了集镇,向远处黝黑山峰上的萨迦寺行去。 来到山脚下时天色已擦黑,眼前是一座牌坊,道路两边立着两尊巨石雕刻的石像,每尊足有丈余高,俱是整块岩石刻制,看面容仿若女子,盘腿而坐,头部低垂俯视众人,一副悲天悯人之相,脑后还有代表智慧之光的圆环,又从背后生出许多手臂,手臂外侧还有一圈表示火焰的背雕,火焰和雕像的服饰颜色为红色,其间辅之以黄绿紫蓝等诸多色彩装饰。 牌坊后面就是一道笔直的阶梯一直向上,全部是由丈二的条石堆砌而成,却望不到尽头,估计直通半山腰的萨迦寺,看样子恐怕不下万级台阶。 牌坊旁边有一大片空地,立有拴马的栅栏,众人纷纷下马下车,将马匹车辆在空地拴好停稳。 东勒和木金走在队伍最前,他们身后紧跟着四名曲洛武士,然后又是四名曲洛武士抬着装有云兽的大木箱,再后面是其余武士,余一丁几人掉在队伍最后,跟着大伙一起拾级而上。 走了没多久,天色已完全黑了下来,众人只得打起火把继续攀登。 走了大半个时辰,石阶就这么笔直而上,途中居然没有修建任何一个歇脚亭,余一丁不禁暗暗称奇,这是要让每一位登山之人直接爬到萨迦寺庙门口,考验朝拜者的虔诚之心吗? 还好萨伽寺就在百步之外,庙内的灯火已是清晰可见。 待众人到达庙门,除了手持武器守卫庙门的数名武僧,另有知客僧人立在门口等候,东勒和木金上前说明来意,那番僧让众人先在门口等候,他去通知大上师,说完转身就进了庙门,压根没有让众人进寺的意思。 大约过了一柱香的工夫,那名知客番僧才又返回寺庙大门,交待众人可以进寺,这时守卫大门的武僧才让出一条道路,众人这才进得寺内。 进门就是一个宽阔的大院,四周都是黄墙红顶石头砌成的房屋院墙,正面再上十数级台阶就是一座大殿,也是石头砌成,大殿门梁上还垂下几面三四尺见方的黄色帷幔,将殿内景象遮挡得时隐时现看不真切。 知客僧人只让东勒和木金随他进殿,其余众人只在这宽阔的大院内等候。 等东勒三人走后,余一丁这才有时间好好观察这座寺庙,放眼望去,周围院墙上插着不少火把,殿前的两口大鼎内也燃着火光,将四下照得如同白昼,围墙大约有一丈多高,其上似乎可以走人,而且隐约可以看见那上面人影绰绰,似乎是守卫寺庙的武僧,大殿四周也各有番僧侍立,都是手持武器。 余一丁心头不禁暗想,这是到了寺庙还是军事重地?不过就以这次阿克洽被掳为例,噶玛教在这三不管地带除了传教布道以外,坑蒙拐骗巧取豪夺的勾当肯定是做了不少,结下的仇家也一定少不了,否则好端端一个普渡众生的寺庙用得着防备如此严密吗? 想到此处,余一丁不禁暗自担心起来,这要是东勒他们交出赎金和云兽,顺利地换回阿克洽,自己再去解救云兽定要花费不少手脚,还是不能留下柳翠她们在身边,最好同东勒他们一起下山,免得自己行事时碍手碍脚。 于是更加靠近二女身边,小声将自己的顾虑说了出来,钟离雪听后还有些不忿,没等她说话,柳翠却是暗中拉了她一把,率先点头应承下来。 说话间就见东勒和一名中年番僧并肩从大殿中走了出来,木金和另外两名僧人陪在二人身后。 那人生得高大,年纪在四十左右,方脸大耳,慈眉善目,身上穿的僧袍比普通嘠玛教徒的颜色要深些,脖颈上挂了一串粗大的佛珠,头戴一顶暗红色镶着黄色穗边的番帽,此人正是嘠玛教的大上师。 三人出了大殿站在台阶之上,那番僧双手合十,面带微笑地望着殿下众人,待看见装有云兽的大木箱时眼中精光一闪,转头对身旁的护卫僧人耳语了几句,就见那僧人招呼殿前的四名番僧下了台阶,直接从几名曲洛武士的手中接过抬箱子的木棒,将那只大木箱抬到大上师面前。 其中一名番僧正要去解系住木箱的铁链,东勒抬手制止,对大上师说道,“且慢动手,阿克洽现在何处?请大上师派人带她出来。” “呵呵呵,居士莫要着急,本座已差人去请照妃出来,现正在来的路上,片刻就到。”大上师微笑着说道,眉眼间带着说不出的温和慈祥。 东勒闻言没有说话,木金上前在他耳边轻语几句,东勒皱了皱眉头却不再言语,似乎是在耐心地等阿克洽到来。 余一丁听那大上师如此一说心头却是“咯噔”一跳,大上师口口声声称阿克洽为“照妃”,难道…… 第51章 救人(二) 没过多久,大殿侧面的走廊内缓缓走出几人,为首的是一名长相清丽的女子,身上的穿戴装扮如同山下牌坊边的两座雕像一般模样,除了没有背后的千手和脑后的智慧之光,女子身材极好,前凸后翘,腰肢盈盈一握,又是鹅蛋脸型,黛眉朱唇,鼻梁高挺,眉心处还有一颗不知是天生的还是装饰般贴上去的红痣,更给女子的面庞增加了几分妩媚。 只是那女子满面愁容,似乎刚刚哭过,眉眼脸颊间还留有泪痕,她的身侧两旁各有一名女性番僧,穿着僧衣,没戴番帽,头上只留有短短的一层头发茬,正各自用双手抓住女子手臂,既像是扶着女子又像是挟持着她,她们三人身后另有两名手持武器的番僧跟随。 这五人从走廊出来,刚刚转过大殿一角就停下脚步,远远地看着台阶上的大上师和东勒木金三人。 东勒正努力按捺焦急的心情,听见动静猛然转头,一眼就看见了为首的女子,立刻红了眼眶,身形一动就向那边扑过去,大上师身后的两名番僧急忙挡在东勒身前,惹得东勒怒目而视,大上师嘴上依旧缓缓地说道,“呵呵呵,不是才说了居士切莫心急嘛,照妃人已到此,是不是也让我们见见云兽的真容啊?” 说完不等东勒回答,递给站立在木箱边上的番僧一个眼色,那名番僧立即走到东勒面前索取钥匙,东勒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女子身上,想也没想就从怀中取出一把钥匙抛给那名番僧,那人走到木箱边伸手几下解开系在木箱上的铁链,又用钥匙打开铜锁,一把将箱盖翻开,露出蜷缩在箱内的云兽。 到了此时,大上师再也顾不得保持那副高人做派,猛然向前跨出一步,低头死死地盯着被拴在木箱内的云兽,原本和蔼慈祥的目光瞬间变得满满的都是贪婪之色。 东勒才没心思顾及大上师的神色变化,他给出钥匙后就想越过阻挡他的番僧,可那俩人仍是眼光不善地拦着他,东勒不禁气愤地说道,“大上师,你这是什么意思?!” 大上师这才如同猛然惊醒一般,眼神闪了闪,又缓缓地说道,“扎利、洛巴,你们让他过去。” 那两名阻挡的番僧这才让东勒冲了过去,然后二人又垂手静立在大上师身后。 东勒面前没有了阻挡,一个箭步就冲到阿克洽面前,见他来势凶狠,扶着阿克洽的那两名女番僧不由自主地松开手倒退了两步,东勒没有理会二人,一把抓住阿克洽的双臂,满眼都是怜惜之色,而阿克洽也一直抬头盯着他的双眼,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眼泪一个劲地流了出来。 木金在东勒冲到阿克洽身边时已经跟了过来,他抽出腰间的短刃立在胸前,目光警惕地望着阿克洽身后手持武器的那两名番僧,他的短刃样式与东勒的蛇口吞剑类似,只是长短和外观略有不同。 这边余一丁已经与云兽心神交流了一番,此时木箱内的云兽晃晃悠悠地站立了起来,只是显得虚弱至极,只见它耷拉着脑袋,腿股微微颤抖,目光无神地望着地面,整个一副命不久矣的样子。 而大上师此刻却是神采飞扬地看着眼前的云兽,他才不担心云兽虚弱,越虚弱就越容易用密法让其认主,待其认主成功后大上师有得是办法替它调养恢复。 此时大上师的脸上因兴奋而微微发红扭曲,早已没有了开始的慈善面目,取而代之的是一副狂喜的表情,在他看来,从今天开始,有了此兽相助,什么权力、财富和女人,这些东西对于他来说将是唾手可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大上师突然爆发出一阵长笑。 东勒被他的笑声一惊,猛地转头看着他,就连阿克洽和木金也一起望向大上师。 “大上师,银票和云兽你都已得到,我只想带我的女人走。”东勒回过神来沉声说道,阿克洽听见他的话眼泪再次无声地流了下来。 东勒说完牵着阿克洽就往台阶走,阿克洽踉踉跄跄地被他带着前行,木金则护在两人身后边退边警惕地望着手持武器的番僧,那二人倒没有任何动作,仍是立在原地。 “哈哈哈哈哈……”大上师又爆出一阵大笑,比刚才的笑声还要大声,还要得意,甚至还要……阴毒! 余一丁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他立刻对那三名临云王府的护卫轻声说道,“如有异动,立刻护住雪小姐冲出庙门,如遇阻拦格杀勿论!” 护卫们点头表示明白,已经将刀剑抽了出来,钟离雪还想再说什么,被余一丁一个眼神给瞪了回去,只能是瘪瘪嘴一跺脚没有说话。 这时东勒三人已经越过大上师来到台阶处,开始缓缓地向台阶下走去,而大上师也突然止住了笑声,随即飘过来一句阴恻恻的话语。 “嘿嘿嘿嘿,你是可以带走你的女人,但是你怎么能带走本座的女人呢?嘿嘿嘿嘿……” 东勒闻言霎时如遭雷击,身子猛然一震后止住脚步,不可思议地回过头死死盯着大上师那张带着阴笑的脸孔,片刻之后才嘶哑着嗓子说道,“你刚才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阿克洽也是浑身颤抖,只见她轻轻地松开了东勒的手掌,双腿一软,身子不由自主地缓缓委顿于地,就这么斜斜地倒在台阶上,睁着失神的双眼望向夜空,嘴角带着一丝嘲弄,是啊,自己已经是大上师的女人了,你东勒还有什么资格带我走呢? “你还没听明白吗?那个所谓的‘你的女人’已经是本座的照妃了,你还想带本座的女人走吗?嘿嘿嘿嘿。”带着得意的狞笑,大上师又阴阴地说出了这句话。 沉默…… 一直沉默…… 可怕的沉默…… ………… 木金最先反应过来,他猛地冲到东勒身旁,一手将阿克洽拽了起来,又对东勒吼道,“东勒!先带阿克洽走!” “哈哈哈哈……”大上师又是一阵狂笑,“你们既然来了,就都别走了。” 正在这时,就见已经被木金拉起身的阿克洽猛地抓住木金握刀的右手,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胸口凑了过去,木金本来还在朝呆立于原地的东勒怒吼,感觉右手有异猛然回头正看见自己的刀锋已经没入阿克洽的胸口,立时被惊得目瞪口呆。 东勒此时也回过神,转头正看见这一幕,急忙扶住正在往下倒的阿克洽,将她紧紧搂在怀中,口中不住地喃喃说道,“为什么?为什么?……” 阿克洽的倒下相当于木金锋利的刀锋在她的胸口间完成了一次进出,鲜血瞬间喷涌而出,溅了东勒一脸,可他仍旧搂着阿克洽,抚摸着她的脸庞,仍是不住地呢喃。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阿克洽……”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几乎不可耳闻,但却带着止不住地颤抖和沉重的呼吸声。 “东勒……阿,阿克洽……来生……一定做,做你,的……女人……”阿克洽微笑盯着东勒,最后一次努力地抬起手想触碰他的面颊,眼神中却渐渐失去了光泽。 东勒将自己的面庞埋在阿克洽的脸颊处,嘴里还在念念有词,可是说的什么连木金也听不清楚,阿克洽似乎心满意足地缓缓闭上了眼睛。 再次沉默,时间仿佛凝固…… …… “我要你的命!!!!” 突然一声爆喝,已经完全不似人类的声音,东勒如同一头受伤的野兽般冲向大上师,额头青筋暴起,双目尽赤,蛇口吞剑也被他抽出握在手中,直直地向大上师刺去,同时他的袖口处还有一道绿光一闪急速地飞向大上师。 大上师身后的两名番僧立刻取出武器迎了上去,其中一名不知那绿光为何物,飞身用武器来挡,可惜他手中慢了一步,武器没能挡住绿光,却直接打在他的胸口,只听见那人惨叫一声,脸色瞬间变得死灰一片,整个人同那绿光一起掉落在地,番僧立时倒地不省人事,而那绿光正是一条鹤蛇。 这时四周也有不少拿着武器的番僧朝大殿汇聚过来。 与此同时,余一丁低声喝道,“动手!” 三名护卫中的一人拽了钟离雪的一只胳膊就往庙门口冲去,另外两人很默契的一边一个保护着钟离雪一起向外冲。 余一丁也同时揽住柳翠腰肢,柳翠才刚用双手搂住他的脖子,紧接着一个金黄色的蛋壳状光罩就将两人罩住,他比护卫稍微慢了半步,只为跟在几人身后帮他们挡住后方的突袭。 庙门口守卫的武僧才反应过来聚到门口,双方都举起了武器,但护卫的刀剑还没有同番僧手中的武器相交,只听得“噗噗噗噗噗”几声传来,那几人仰头便倒,每名番僧的额头都多了一个小洞,直到倒下时鲜血才缓缓流出,而钟离雪几人趁机很顺利地冲出了庙门。 余一丁揽着柳翠紧跟着也冲了出来,同时在她耳边说道,“小翠,跟他们下山,在山脚等我。” 说完一收护罩,推了一把柳翠,对几人说道,“你们先下山,我随后就到。” 说完不等他们回答直接转身,又是几指点出,将寺庙围墙上准备放箭的几名番僧射倒,又吼道,“快走!” 几人毫不迟疑飞身就往台阶处飞奔,眼看几人已经跃下十数级台阶,那里不是弓箭的射击死角就是射程之外,余一丁这才返身冲进庙门,正看见院内的曲洛武士已经拔出刀剑冲上台阶,地上已经倒下好几名番僧,无一不是脸色灰暗,正是中了鹤蛇之毒而死。 而越来越多的番僧正从四处围了过来,那大上师正被几名番僧保护着向大殿内退去,云兽也正凶狠地对付那些围拢过来的番僧。 余一丁额头黄光一闪,将护身的气流外放,整个身体如同镀上一层金光的罗汉一般冲上台阶,看见他的人不论是番僧还是曲洛武士,都被惊得身形一滞,随即忙不迭后退,使得余一丁很快就接近了云兽。 在他登上台阶之时,一眼瞧见还躺在台阶上的阿克洽,只见她的面庞安详如美丽的圣女,仿若熟睡过去一般,余一丁不及他想,急忙蹲下伸手握住阿克洽的一只皓腕,一股治疗气流直冲她的体内,可是余一丁已经在阿克洽的身体内感受不到生命的气息,他又不死心地持续输入气流,直到感觉到她胸前的创口都被愈合,片刻之后才悻悻地松手。 一抬眼正看见脖子下带着一根长长铁链的云兽移动走位有些吃力,它正在与试图靠近余一丁的几名番僧殊死搏斗,虽然这些刀剑不容易伤到它,但是那根铁链确实影响了它的移动,余一丁急忙施展气指放倒围在云兽周围的番僧,靠近它后直接从项圈连接处摘下铁链,这下云兽犹如蛟龙出海一般,长啸一声就扑进围过来的番僧人群中大杀四方,顿时四周一片血肉横飞,残肢断臂不绝于眼,哀嚎哭叫不绝于耳。 余一丁放眼瞧去,四下里只有番僧和曲洛武士,那些曲洛武士在云兽的帮助下厮杀得有惊无险,不知他们的袖中还有多少鹤蛇,反正目前的局面看起来几乎是在一边倒地屠杀番僧。 可是东勒和木金却都不见人影,余一丁估计他们是联手追杀大上师去了,这也是余一丁返回萨迦寺的原因,他不求救人,只求必杀此人,大上师不但图谋云兽,而且又犯淫戒,居然还敢堂而皇之地给受害女子起名“照妃”,不知此前残害了多少清白女子,也使得萨迦寺这片佛门清净之地变成一座藏污纳垢的淫窝,加之其坑蒙拐骗强取豪夺,简直是五毒俱全,此等行径已与强盗无异,像这类邪魔异教留之只能祸害世人,余一丁已暗自下定决心今日必除之! 以后无论是谁,只要胆敢图谋云兽,无论天涯海角,他定不放过,必杀之而后快,而且还要留下恶名,让那些有意垂涎云兽之人在出手前好生掂量掂量,性命和云兽,到底哪一个更重要! 这边有云兽相助,曲洛武士基本上是毫无危险,番僧人数虽多,但见到云兽凶悍,大都远远躲在一旁围观,敢于冲上前来死战的倒是少数。 余一丁又与云兽心神交流几句,给它下了“一个不留”的指令后,就冲进大殿寻找东勒和木金。 在山下时余一丁就已远远瞧见萨迦寺的大片房屋,知道这里肯定是一片占地极大的建筑群,果不其然,余一丁犹如一只无头的苍蝇一般在一重重大殿楼阁经塔之间来回乱窜,遇见阻挡的番僧就以雷霆之势灭杀,到后来几乎没有人再敢阻拦他,任由他在这座偌大的寺庙内到处搜寻,可是一顿饭的工夫过去了,余一丁依旧没有找到东勒木金和大上师的踪迹。 当他再一次转回庙门大殿前的空地时,那里的战斗已经基本结束,曲洛武士也战死了好几人,剩下云兽和七八名曲洛武士犹如浴血的战士一般,个个都浑身赤红,头脸之上也不知是自己还是敌人的鲜血,只有眼中还带着凛凛的杀意。 看见余一丁又转了回来,其中一名武士恭敬地说道,“余仙人,东勒大人和木金侍卫还未寻到吗?” 刚才余一丁浑身金光,刀剑不入,出手则敌酋必死的英姿给了他们太多震撼,不自觉地就把他当作了仙人,态度也倍加地恭敬起来。 余一丁沉闷地摇了摇头,又说道,“这里没你们什么事了,赶紧下山去,同我那几名同伴一起看好车马,我再去搜寻一下。” 众人互相望了望后,还是那人恭敬地拱手道,“是。” 待众人全部离开后,余一丁转头看向云兽,那兽就像在碧云峰协助余一丁柳翠杀死来犯的库赛人那样,一身白毛沾染着点点血迹,湛蓝的双目温和地望向余一丁,却不带一丝凶戾之气。 余一丁又同它心神交流了一番,告诉它自己一定要找到那名大上师,除之以绝后患,云兽依旧优雅地点点头,缓缓地走到余一丁身边,任由余一丁抚了抚它的头顶,一人一兽再次冲进大殿,随后对整个萨迦寺进行细细地。 现在整个寺庙内俱是死一般的寂静,那些番僧不是被杀就是已经躲藏了起来,四下里再也看不见一个活人,余一丁心头不禁纳闷,东勒木金和大上师究竟跑到哪里去了呢?就算同归于尽也应该可以发现尸体? 余一丁第二次经过萨迦寺最后面的一排房子,再往后就是岩石山壁无路可去,这排房屋紧挨着山壁修建,看这里的房屋样式应该是寺内番僧的居住之地,一间间像是宿舍的居室足有几十间,而且这样的房屋还有好几排,余一丁大致估算着被消灭的番僧人数,除了为数不多的漏网之鱼,绝大部分应该都已被自己和云兽以及曲洛武士杀死了,现在那部分漏网之鱼就是护着大上师逃走的番僧,可是到了这里依旧不见踪影。 刚才余一丁已经仔细搜寻了每一重大殿楼阁,他也想到了可能有暗门地洞这种可供藏人的地方,可是以云兽的敏锐感知都找不到,现在就剩这最后几排房屋,如果还没有余一丁真不知道再去何处搜寻了。 就在他和云兽在这一排排房屋间寻找时,忽然云兽停下脚步,抬起头四处张望了一下,余一丁跟在云兽身边急忙也停了下来,紧张地看着云兽的一举一动。 云兽似乎在确定什么,片刻后突然向着一个方向冲了过去,余一丁在后面紧紧跟随,他们跑了大约十几丈远,面前不远处就是寺庙的围墙,可是这里没有大门或通道可以到达寺庙之外,只是沿着围墙建有假山花池等装饰建筑,还种了一些树木。 云兽却是毫不迟疑地冲向一座假山,余一丁跟过去一看,在假山后面一扇小门赫然出现在眼前,原来这小门在假山之后的凹陷处,前面又种了几棵大树,白天可能容易发现,夜间稍不注意就发现不了。 那扇小门洞开,内里黑洞洞的一片看不真切,余一丁问云兽可有异常的感知,云兽告诉他这门后就通向寺庙之外,余一丁再不迟疑,直接带头冲了进去…… 第52章 救人(三) 进了门后,余一丁的眼前是一条宽六七尺长一两丈一人多高的通道,走到通道尽头有个窄窄的阶梯,看样子这阶梯应该是登上寺庙围墙所用,阶梯旁边洞开着一道小门,门外是一片密林,一条小道从门口延伸出去,不知通往何处。 没有犹豫,余一丁立刻沿着小道冲了出去。 走了大约几十丈后,一名番僧的尸体倒在小道中间,这下余一丁更加确定,东勒木金肯定是从这个方向追击逃跑的大上师,脚下的速度不禁又加快了几分。 又前行了二三里,一路上余一丁已经发现了数名番僧尸体,终于从前方隐约传来呼喝之声,在绕过一块巨大的岩石后,小道突然向下,只见下方十多丈处是一片平坦的开阔地,靠近山壁的地方还有几间房屋,东勒和木金正被五六名番僧围攻,而大上师就站在不远处的房屋前,身边还有近十名番僧举着火把守护。 云兽比余一丁的动作更加迅猛,长啸一声就跃了出去,直奔战圈。 那大上师本来是带着戏谑的眼神看着已经疲惫不堪的东勒二人,在他看来,杀死二人只是时间问题,不想云兽犹如一道白色的闪电般从山坡上直冲下来,猛地扑向战圈中的一名番僧后背,那人虽然听见云兽的长啸,但他的头才刚刚转过一半就被云兽的利爪刺了个透心凉,待云兽的来势停了下来收住脚步时,那名番僧已经被云兽面孔朝下地踩在地面,利爪还停留在那人的胸腔之内。 见此情形,拼斗的几人急忙闪身,剩余参加拼斗的番僧急急退回到大上师身旁,而东勒二人也趁机退到云兽身边站立,余一丁这时才奔到二人身侧,只见他们像是强弩之末,不住地大口喘息,身上也有多处伤痕。 东勒依旧是双目赤红,虽是喘息不已,但眼神仍是死死盯住大上师。 “余老弟……”木金喘着粗气开口道。 “木金大哥,不要说了,你们先休息,寺庙那边已经全部解决,今日大上师必死!”余一丁打断了木金的话语,眼神直直地望着大上师。 余一丁短短数语,惊得大上师的脸色不住变化,他知道寺庙内还有数百名番僧,虽不是个个习武,但其中也有一百多名武僧,要杀光这些人,就凭余一丁那十几号人根本不太可能,况且这才过去了多久?还不到一个时辰!难道就凭云兽之强?!但是以他对云兽的了解应该没有那么夸张,云兽是可以增加战力,使其主获得数倍于敌的强力支援,但还不至于如此逆天,十几号人加上云兽就可以抵御数百人的攻击,否则早有人去打云兽的主意了,哪还轮得到他去图谋。 念及于此,大上师的眼光闪了闪,阴阴地开口道,“嘿嘿嘿,这位施主好大的口气,恐怕你也是侥幸逃脱至此,今日还不知最后到底是谁生谁死,况且本座也不会留下尔等性命。” 余一丁正想开口,东勒嘶哑的嗓音先传了过来,他用短刀指着大上师说道,“今日你们一个人也别想活着离开,都要为阿克洽殉葬!至于你,我会亲手送你上路!” 在火把摇曳的光亮中,东勒的面容上沾满了血迹,配上那道触目惊心的疤痕更显得狰狞可怖,此刻他已渐渐恢复平静,只是双目泛红,眼中仍带着抹不去的狠厉,但他的喘息声已微不可闻,持刀的右手也变得异常平稳。 接着东勒又转过头对余一丁说道,“谢谢,此间事了我自会给你一个交代。” 看这样子他根本就没把大上师的人放在眼中,余一丁没有任何表示,但心头不由地想到东勒既然可以在大梁的比武大会中排名第二,肯定不会是浪得虚名,也许刚才是被愤怒和仇恨冲昏了头脑,所以才会在和番僧的打斗中伤痕累累,而木金确实是在一旁尽力帮助他,怎奈敌人的数量占优,完全就是采用车轮战法耗费二人体力,虽然已经杀死了数人,但是二人也已经是筋疲力尽,而且看样子他们身上的鹤蛇已经用完,如果今日没有余一丁前来支援,就凭刚才的打法二人恐怕真的是凶多吉少。 大上师的眼珠又转了转,小声对身边的番僧嘱咐道,“注意攻击云兽的口鼻,对付那两人尽量采取游斗。” 众番僧连连点头,东勒已经又挥刀扑了过来,木金也只有咬咬牙跟着冲出,大上师这边一见二人冲过来,急忙又换了四五人迎了上去,须臾间双方再次战在一起。 余一丁没有动作,云兽此时也已将兽爪从死去的番僧后背抽出,蹲坐在余一丁身旁,虎视眈眈地望着游斗中的几人,一人一兽似乎就准备采取观望之势,只是眼睁睁看着场中几人拼死相斗。 忽然间一声惨嚎传出,一名番僧被东勒卖了个破绽,一个旋身横切就被划开胸腹,那人去势不减,但从伤口处喷出的鲜血如同开闸放水一般激射而出,在惯性的作用下又冲出两三步后扑倒在地,抽搐两下才一命呜呼。 大上师眼角一缩,眼中的狠厉一闪而过,向左右使了个眼色,又有两名番僧呐喊着加入战圈,没过多久,只听木金闷哼一声,捂着臂膀翻身退出了战圈,只见他左臂上一条大大的裂口,正有鲜血汩汩流出。 余一丁急忙扶住木金,一股治疗气流从他扶着木金的手中传到木金体内,急速朝伤口处汇聚,木金望向余一丁满眼都是不可思议的神情,片刻间他的手臂就不再流血,余一丁一把松开他,只让木金自己坐在一旁歇息恢复,又仔细观察场中战局。 现在战圈中的局面是东勒以一敌六,虽然他的短刀舞的水泼不进,虎虎生风,但明显地感觉到已经是左支右绌,渐渐地就显露出力不可支的疲态,果真是猛虎难敌群狼,如果就这么战下去,最多再有十招,东勒必定落得一个血溅当场的结局。 余一丁急忙通过心神交流让云兽做好准备,只要找到空当就突袭杀入战圈,他不是不可以直接帮助东勒,但他知道,以东勒的高傲脾性,刚才就隐隐拒绝了自己的帮助,他想要自己手刃仇敌,看来自己只有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才会再出手了。 两三招后,正好一名番僧在游斗过程中走到背对余一丁和云兽的位置,这次云兽不再长啸,沉默间猛然发力,闪电般的一跃而起,一口咬住那名番僧的后颈,只听“咔嚓”一声,那番僧就此身形一顿,待云兽退下时,那人已是歪头委顿倒地,连惨叫声都不曾发出一下。 正在围攻东勒的其余几名番僧心头大骇,其中一名动作稍微慢了半拍,被东勒看准时机一刀刺了过去,短刀刺进那人胸口只剩蛇口刀柄,东勒复又补上一脚,但却来不及将刀抽出,另一名番僧的砍刀就向他的胳膊剁了下来,东勒只好松开握刀之手,扭身翻滚躲避,这才堪堪躲过这一刀,这时那名中刀的番僧才仰面倒下,气绝而亡。 看到此处,余一丁已经明白今晚如果他不出手,东勒和木金根本就没有丝毫的取胜可能,虽然东勒想为阿克洽报仇,但是对方人数太多,就算东勒累死也没有半分希望。 那人一死,场中又只剩四名围攻东勒的番僧,而且个个都在提防云兽的突袭,对东勒的威胁已经不像刚才那般猛烈,东勒找了个机会一把抽出死去番僧身上的短刀,又带着狠厉与四名番僧斗在一处,不消片刻,东勒的短刀又带走了一条人命,现在场中只剩三名番僧,只是大上师没有再让其他番僧加入拼斗。 而木金通过余一丁的治疗,又歇息了一阵,起身挽了个刀花大喝一声就要冲进战圈,余一丁却伸手拦住了他,木金诧异地看着余一丁,不知他是何意。 还没等他张口,余一丁抬起了手,“噗噗噗”三道白气从他的指尖一闪而逝,只见正在围攻东勒的三名番僧就像是被三只箭矢射中一般都是身形一滞,每人不是胸口就是后心都有一个指头大小的洞口,然后全都心有不甘地望向余一丁,下一刻就同时倒地不起,这时鲜血才从洞口中流了出来。 东勒本来还在尽力拼杀,只见围攻的三人突然倒地,只能茫然地举刀环顾四周,余一丁云兽和木金都在原地没动,一时间他还没明白发生了何事,只有木金和大上师那边几人骇然地望着余一丁,仿佛被钉在原地,一个个目瞪口呆。 东勒这才看向余一丁,只见他双手抱在胸前,双目紧盯着大上师,口中冷冷地说道,“我刚才已经说过,你!今日必死!” 大上师的脸色霎时间变得灰暗一片,他不怕东勒和木金,只要是一般武师,就算你功夫再好,能够一个打三个,但是你能一个打五个吗?一个打十个呢? 但是像余一丁这种远离对方身体,仅凭内力射出的气流就取人性命的武功他确实没有见过,也只有在一些典籍中才有描述,而那些描述中无一不是将这一类人归为奇人异事,甚至当作仙人膜拜,不过在这荒蛮之地,就算是大上师这样地位的人见识也是有限得紧,装神弄鬼,欺男霸女,聚敛财富才是他的本行,这要是在临云,就连钟离雪都知道凌云子的玄门异术,想当初她见着余一丁练习气指时就没有太多的惊异,只是觉得他的准头太差而已。 大上师的心头已是越想越怕,刚才瞧见余一丁手握木金胳膊片刻就帮他止血疗伤已经让他的心头隐隐感觉不妙,现在又来了这么一手,心中已是方寸大乱,想着想着突然“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剩下的几名番僧也跟着跪下,只听大上师低着头颤抖着声调说道,“仙人饶命,仙人饶命,我身后的房屋内均是本寺这些年来积累的财富,请仙人随便取用,随便取用,只,只求放过我等性命。” 余一丁不禁闭目长叹,心中暗忖,这就是所谓的人性吗?如大上师这般人渣,死到临头了还以为钱财可以买来一切,他难道以为带给自己灭顶之灾的原因是这些财富?!以为散尽这些财富就可以苟活于世,甚至东山再起?!有一些人,骨子里就已经刻进了“无耻之徒”四个字,你若是心软放他一马,得到的绝不是幡然悔悟,只能是纵虎归山。 以直报怨,除恶务尽! 余一丁再次重重地长叹一声,背过身去,不再言语。 东勒和木金本来见大上师几个人跪在地上求饶,以为余一丁有可能会心软放过他们,正在暗自焦急,却见余一丁沉默片刻后就转身不再理会那几人,知道余一丁根本就没有放过他们的打算,心中大定,就要举刀再次冲过去。 而大上师在求饶之时也在偷眼瞧着余一丁的动静,眼见他转身不语,知道今日之事已经难以过关,不禁眼珠乱转,心道既然你不给我活路,那就拼个鱼死网破! 大上师左右看了看跪在一旁的几名番僧,使了一个眼神,这几位都是他的铁杆心腹,平日里早有默契,根本不用言语,只瞧他眼色就知道大上师已经报了拼命之心,知道今日若不玩命只能是死路一条,于是剩余的七名番僧不等东勒木金冲过来,突然各自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竹筒,拔下塞子置于嘴边,一仰头像是将某物倒进嘴中,然后一口吞下。 东勒木金被他们的举动唬得一愣,举着刀并没有立刻向前冲,只见那几名番僧片刻间双眼就变得血红,身上噼啪乱响,额头脖颈青筋暴露,身体也渐渐变高,每个人起码增高了五六寸,喘着粗气,瞪着血红的双眼俯视着余一丁三人。 余一丁听见响动也急忙转身,正瞧见那几名番僧上身的衣裳已经被撑破,露出里面肌肉虬结的身体,余一丁赶紧爆喝一声,“速退!” 东勒和木金闻言慌忙转身向山坡退去,而余一丁和云兽却双双扑了上去,那几名番僧此刻也举着武器冲了过来。 等东勒二人退到山坡上,才发现余一丁没有跟来,立刻停下脚步转身回望,正看见余一丁浑身闪着金光,迎着那几名番僧就冲了过去,最靠近余一丁的那名番僧已经面带狞笑举起手中砍刀向余一丁头顶劈下,余一丁只来得及将左臂抬起护住头部,右手紧跟着一个直拳就轰向那人的小腹,只因余一丁身高只到那人的肩膀,此时根本无法击打到那人胸口,砍刀劈在余一丁的手臂时他的右拳也打在了那人的小腹上。 令人惊讶的一幕就此展现,那砍刀砍在余一丁的护体金光上就再也无法下降分毫,但那人吃了余一丁一拳后,偌大的身躯以不可思议地角度向后飞出丈许距离,直接躺倒在地昏死过去。 而扑上另一名番僧的云兽却被那人挥刀砍在身侧,呜咽一声就被击飞,滚落在一旁后翻身而起,虽然毫发无伤但已经没有了开始的神勇,只是立在原地望着战圈,却没有再次上前。 其余几名番僧一见这种情形立刻收住了去势,呈圆弧状逼住余一丁,但个个眼中都是惊骇的神色,举着砍刀踟躇着不敢上前。 东勒木金包括大上师的眼珠都快瞪出眼眶,他们何时见过如此神功,大上师最清楚那秘药的威力,能够暂时激发人体潜能,爆发出巨大的战力,但是一炷香后就会药效尽失,整个人变得萎靡不振,而且数年之内都会体虚多病,甚至连寿命也会缩短不少,这也是噶玛教不外传的保命秘籍。 怎知余一丁如同罗汉再世,浑身金光闪闪,刀枪不入,只用一拳就将一名番僧击飞倒地昏迷,其余番僧都已不敢率先冲上前来。 余一丁一击得手,看那几名番僧还在犹疑,复又冲向砍了云兽一刀的那名番僧,那番僧下意识将刀横在身前,余一丁的拳头再一次轰了过来,这次他是高高跃起准备击打那人的胸口,正看见那把砍刀挡在面前,他只是尽力挥动带着微微黄光的拳头自上而下结结实实地砸在砍刀之上,这一次没有将那名番僧击飞,但却猛地将他击倒在地,而那把砍刀被拳头打中的地方已经凹陷下去直接嵌在那人的胸口,只见他“噗”地喷出一大口鲜血,脑袋一歪,没有了气息。 剩余五人这时才反应过来,呼啦一下全都向后退去,面对余一丁,他们已然没有了战意,只剩下一个念头,逃,能逃多远逃多远,身体虚弱算什么?减少寿命又算什么?能不能活过今夜都是个大问题了。 可是他们不会再有活命的机会,余一丁毫不迟疑地使出了气指,五道白气直奔逃跑番僧的后脑,那几人一个个相继扑倒在地,连惨嚎声都没有发出就见了阎王。 大上师此时已是双股打颤浑身乱抖,不由自主地就瘫坐于地,东勒木金也从最初的震惊中回过神来,慢慢地走到余一丁身边,各自带着复杂的眼神望向余一丁,半晌没有开口。 余一丁没有理会东勒二人的目光,只是面带不屑地望着瘫软在地的大上师,淡淡地说道,“事不过三,我最后再说一次,你!必死!” 第53章 撤退 余一丁再次转过身,缓缓向山坡走去,不再看大上师一眼,云兽也起身跟随,他经过东勒身边时,平静地说了一句,“这里交给你了。” 东勒没有说话,只是提着短刀慢慢靠近大上师,木金则站在原地望着他的背影,一言不发。 当余一丁走到山坡前,右脚才刚刚落在上坡的台阶,身后便传来一声杀猪般的嚎叫,然后迅速归于平静,只有掠过林间的晚风发出阵阵呼啸。 余一丁并没有回头,依旧缓缓地向坡上走去,一直到他再次走进萨迦寺,来到庙门口的大殿台阶处才停了下来。 阿克洽依然安静地躺在那里,如同熟睡一般,余一丁望着阿克洽的眼神中满是复杂,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他不敢想象如果躺在那里的是柳翠他会变成何等模样。 片刻之后东勒二人来到余一丁身后,木金停下脚步,而东勒则直接向阿克洽走去,只在经过余一丁身边时轻声说道,“待我葬了阿克洽,自会给先生一个交代。” 说完不等余一丁有任何表示,一步跨到阿克洽身边,将她横身抱起,缓缓向庙门走去,余一丁这才看清他的腰后挂着一个浸着血迹的布包,看那形状大小,其中包裹着的八成是大上师的人头了。 这时木金也从后面走了过来,对余一丁郑重抱拳道,“多谢余老弟相助。” 余一丁淡然一笑道,“木金大哥言重了,为了云兽我也会找大上师报仇的。” 木金没再言语,余一丁话虽如此,但事实上他确实帮了曲洛人的大忙,只可惜结局太过遗憾,木金也明白一句简单的感谢根本不足以报答余一丁的恩情,可现在又能怎样呢?只能叹了口气跟着东勒就向庙门走去。 余一丁看着两人就要走出庙门,他又回头看了一眼大殿,想了想后从围墙上取下一根火把,走到大殿门口,将门梁上垂下的帷幔点燃,当火苗已经开始吞噬木制的门梁时,他又飞快地在寺庙各处放火,待整个萨迦寺都被火焰包裹后,这才转身向寺外奔去。 等余一丁三人快要下到山脚时,柳翠和钟离雪已经立在牌坊边等候,远远地就看见他们,连忙欣喜地迎了过来。 她们前一阵就远远望见寺庙的火光,心知余一丁他们肯定已经消灭了大上师和所有番僧,二女这才跑到牌坊处等待。 余一丁和木金并排而行,他们俩人一直跟在东勒身后,所以柳翠她们走过来迎面遇见的正是抱着阿克洽的东勒,看着东勒怀中宛如熟睡的阿克洽,二女心中不禁冒出一丝伤感,脸上也多了几分悲戚,再没了迎接余一丁的欢欣。 东勒神色木然地经过二女身旁,径直向停放车马的空地走去,双方错身而过,二女忽然发现他后腰上挂着的布包,齐齐发出一声低呼,然后赶紧走向余一丁,跟在他的两旁,却只是默默地陪着他往前走,余一丁只能苦笑着同她俩点点头。 此时那些剩余的曲洛武士也迎了过来,见此情形都没人上前,只是沉默地跟随,等东勒走到一架马车前时,早有武士掀开了车帘,他拒绝了其他人帮忙抬一下阿克洽的请求,小心地将她平放在车厢里,然后取下那团布包,随手扔给一名武士,自己则盘腿坐在阿克洽的身边,握着她的一只手,就那么痴痴地望着阿克洽的脸庞。 现在已是深夜,余一丁跟木金商量了一下,决定迅速赶路,如果集镇上的人们发现萨迦寺燃起的大火,一定会有人前来查看,那里还有众多负责管理的番僧,再加上这一带的民众普遍都信奉嘠玛教,从集镇到萨迦寺只有这条唯一的路线,如果不能在半夜冲过集镇,被人发现想要脱身恐怕就相当麻烦了。 还好这时候已是夜深人静,队伍狂奔到集镇的一路上都没有遇见阻拦之人,经过集镇时,虽然已是隆冬寒夜,人们大都早早地上床歇息,可队伍的马蹄声和车轮声难免会惊醒一些睡梦中人,包括一部分夜不归宿的醉鬼赌鬼嫖客,甚至是集镇上的守夜人,可是不等那些人反应过来起身查看,整个队伍就从集镇上的土路呼啸而过,急速地冲向东面的茫茫大漠戈壁,只留下一溜泛起的烟尘。 出了集镇后就有好几条通往不同方向的道路,余一丁他们沿着东去的大路快马加鞭,争取在天亮之前能够尽可能地远离集镇。 当远处天际微微发亮,眼看着黎明即将到来之时,队伍已经远离萨迦寺六七十里之遥,所有的马匹此时都已口泛白沫,筋疲力竭,如果再不休息就会脱力,余一丁和木金这才决定找个隐蔽一点的地方停下休整,否则天亮后如果有追兵赶来大家肯定是逃不掉的。 钟离雪的三名护卫散开寻找可供队伍藏身之处,其中一人在距大路三四十丈远的地方寻找到一道风化形成的断崖,丈余高的崖底居然还有一洼小小的未结冰的水塘,这个发现让众人欣喜不已,那护卫又骑着马四处转悠了一圈,终于在前方一两里外发现有缓坡可以下到崖底。 当队伍来到水塘边时,天色已经透亮,不过这道小小的断崖完全可以遮掩队伍的踪迹,就算旁边的大路有人经过,如果不是走到断崖边就根本发现不了崖底的车马,还算是比较安全。 比较幸运的是这个水塘里不是盐碱水,众人七手八脚地解开拉车的马匹,又卸下骑乘马匹的口衔鞍蹬,取出马车后面装载的干草黄豆和麦麸,让这些马儿自己在水塘边饮水吃食歇息。 余一丁和木金以及那些曲洛武士在水塘边简单擦洗了一下,他们的身上沾满了血迹,又将带有血迹的外衣换掉清洗,省得天亮后走在路上引人怀疑,然后木金安排了两名武士在断崖顶部警戒,云兽吃了点余一丁带的肉脯也跟着那两人跑了上去,其余人就在断崖下歇息。 除了东勒以外的所有人都多少吃了些干粮,补充一下体力,只有东勒依旧坐在马车中没有动静,木金拿了一些食物过去查看,返回时已是两手空空,但他告诉余一丁只是将那些食物放在了车内,东勒会不会吃就说不一定了。 余一丁只能一声叹息。 这一路上他也想了很多,虽然对东勒杀死柳四七捕捉云兽的行径依旧耿耿于怀,可这一切的根源都是因为噶玛教大上师的贪婪和兽欲,现在大上师已经抵命,他对东勒的仇恨也就没有当初那么强烈,虽然余一丁不能代表柳翠直接原谅东勒,但现在真要让他在比斗中杀死东勒还真有点下不去手。 在这一瞬间余一丁只觉得很茫然,身体深处忽然有了一种强烈的疲惫感。 他不禁转过头看着身旁的柳翠,这妮子正倚靠在他的肩头打盹,刚才木金过来跟余一丁说的话她肯定听见了,不过并没有出声,余一丁知道她没有睡着,但是不知道现在就这个话题能同她说些什么,眼下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 余一丁再次发出一声长叹。 柳翠身旁的钟离雪一直睁眼望向水塘出神,余一丁转头看柳翠时她就已经察觉,也侧过脸来目光灼灼地盯着余一丁,当余一丁叹息着收回思绪,刚一抬眼就发现钟离雪正在看他,只能无奈地冲她笑了笑,不想这妮子却对他妩媚地露齿一笑,然后立刻移开了眼神,再次望向水塘,余一丁只觉心头一荡,下意识地摸了摸脸颊,然后自嘲般摇了摇头就靠着崖壁闭目养神了。 众人歇息了近半个时辰,期间四周都很平静,断崖上的哨兵也没有任何示警,等人和马都恢复了体能,木金又招呼着众人整理装备准备赶路。 这时天色已经大亮,大路上也陆续出现一些车马行人,钟离雪和柳翠带领一名王府护卫在前开道,他们后面的马车上乘坐了两名曲洛武士,接着依次是东勒的马车以及另外两架马车,木金在最后一架马车中,余一丁则带着两名护卫殿后,防备身后有可能跟来的追兵,这里距离呼图木格郡还有二百多里,依旧处在嘠玛教的势力范围,这让他们不得不防。 途中木金又同东勒交流了一下,终于劝说他吃了一些东西,东勒让他一路上不要做任何停留,一直赶回曲洛人居住的十万大山,木金虽然觉得有些不妥,但终究没有多说什么。 队伍又往前走了二三十里,来到了一片人烟稀少的地带,此时已经是午后,木金命令众人停下在路旁打尖休息,找到余一丁告诉他东勒的决定,余一丁听后微微吃惊,这里到十万大山估计马不停蹄的赶路也要十多天,这么长的时间对于阿克洽的尸身保存就是个大问题,虽说现在是寒冬季节,但是搁在马车上十几天肯定也不行。 木金心中就是有这种担忧,他知道东勒就是想多陪陪阿克洽,哪怕多看她两眼也是好的,他能理解东勒的心情。 曲洛人没有土葬的习惯,如果在十万大山中,族人去世一般是寻找一棵粗大的树木,剥开一块人体大小的树皮,然后在树干上掏出坑洞,将死者直立着放进去,四周塞满药物和香料,使死者在其中固定,最后再将剥下的树皮重新覆盖上去,上下用绳索捆牢,过上一段时间后树皮重新长好,这样逝者就会和大树混为一体,在曲洛人看来这棵大树就是逝者在世间继续存在的标志。 大漠戈壁上肯定找不到大树,但是回到大梁境内后,在呼图木格郡到临云郡的路上就会经过山区,肯定可以在其中寻找到适合树葬的大树,最多再耗费两三天,时间上也比较合适,依照木金的意思到那时就可以将阿克洽安葬,然后做好记号,以后不论是想办法移植还是前去凭吊都行。 余一丁对此不置可否,怎样安葬阿克洽怎么说也是曲洛人自己内部的事情,他虽然比较赞同木金的提议,但是这种事情不便置喙,主要还是看东勒的态度。 目前余一丁更关心的是他们这一队人马能否安全抵达呼图木格郡,虽然从半夜走到现在已经离开萨迦寺一百多里地了,如果早晨集镇上的噶玛教徒才发现萨迦寺被毁,然后算上分析判断行凶者的身份以及逃跑线路,再组织人手追击所耗费的时间,到现在才刚刚午后,也许轻装快马的追兵已经尾随在他们身后,现在距呼图木格还有近二百里路程,所以余一丁还是让木金招呼众人尽快出发,能够多走一段路程也更为安全一些。 木金深以为然,于是众人匆匆用过午饭,随即就上路继续向东前进,他们的速度主要还是被马车拖累,曲洛武士不会骑马是个大问题,不过眼下也没有其他办法,只能如此了。 刚过申时,距离傍晚还有一段时间,队伍也才走出三四十里,忽然就听见后面有嘈杂急促的马蹄声传来,余一丁连忙招呼众人停下,转头回望来路,只见三五十丈外正有二三十匹快马急速而来,片刻之后就奔到队伍跟前。 马上骑士是清一色的嘠玛教番僧打扮,个个手持兵器,在四五丈外围着余一丁他们的队伍转圈,每个人口中都在不断叫嚷,俱是一副气愤填膺的表情,只是他们说的是番话,余一丁听不懂。 所有的曲洛武士都已下了马车,抽出短刀围靠在东勒所乘马车的两旁,虎视眈眈地望着围拢过来的番僧,柳翠和钟离雪也已退到余一丁身旁,三名护卫守在钟离雪一侧,云兽则紧挨着余一丁所乘马匹。 木金抢先一步走了出去,望着番僧中一位明显是头领的人冷冷地问道,“请问阁下带人前来是为寻仇吗?” 那人斜了木金一眼,骑着马缓缓向前走了几步,冷哼一声道,“是否寻仇施主心中自知!杀害我教大上师,毁我圣地萨迦寺,不给个说法就想走吗?” 木金正想再说些什么,就听见身后突然传来东勒冰冷但平静的声音,“既然来的是噶玛教余孽,那就留下来为阿克洽陪葬。” 木金和所有的曲洛武士惊诧地齐齐回头,望着从车厢内出来的东勒,余一丁几人闻言也转头看向他。 此刻东勒正站在马车的车辕处,目光平静地环视了一下周围骑马的番僧,最后落在那名头领的脸上,直直地盯着那人的眼睛,缓缓地抬起了握着蛇口吞剑的右手,将刀刃放在唇边,伸出舌头轻轻地舔舐了一下,然后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脸上那条疤痕也跟着扭曲变化。 那名番僧头领听见东勒狂妄的话语,又见他满身满脸都是暗红色的血迹,还敢挑衅般地望着自己,嘴角的肌肉不禁抽搐了两下,正想反唇相讥几句。 忽然间,东勒的膝盖微微一弯,身体毫无征兆地从车辕处一跃而起,离地足有丈余高,离弦之箭般射向番僧头领,手中的蛇口吞剑直取那人面门。 那头领想说的话还在喉间,直刺过来的短刃就已到了面门,急忙抬起手中的砍刀格挡,想要拨开刀尖,哪知东勒突然改刺为削,刀尖略微向下,反手抖动手腕挥刀直取对方脖颈。 那头领反应也不慢,此时再想将砍刀下压挡住刀尖已然来不及,直接仰身后倒,一个侧翻滚下马背,这才堪堪躲过这要命的一招,可是胸口的僧袍已经被刀尖划开了一个大口子。 而东勒在他滚下马背时左手趁势一按马鞍,身体复又弹起,再次越过马背刺向还在地面翻滚躲避的头领,这次那头领再没有了刚才的好运气,虽然尽力将身体左扭右晃,但东勒此时的身形还要快过刚才,在俯冲的同时已经将手中短刃射出,直接打进了那名头领的背心,紧接着东勒才落到地面,顺势踩住那人身体将短刃拔了出来。 这一连动作就在两三个呼吸间完成,片刻之间已斩杀头领! 直到此时周围的番僧才反应过来,嗷嗷乱叫着就要往前冲。 突然间“噗噗噗”三声闷响,最靠近东勒的三名番僧应声落马,周围的叫嚷声瞬间安静,那些番僧惊恐地四下张望,面面相觑,却不知发生了何事。 东勒这才缓缓向后退去,木金和曲洛武士也飞身赶到他的身边护住左右,一点点退回到马车旁边。 只有最靠近余一丁的一名番僧看清了是他出手,怪叫一声举起砍刀就要冲过来,只见余一丁抬手一指,一道白气急速射出,那人举到一半的砍刀应声而断,而那白气去势不减,直接射进那人的额头,当他掉下马背后鲜血才从额头的小洞中流出。 这下周围的番僧如同炸开了锅,纷纷拨转马头向后退去,当又有三人坠下马背后,本来就死了头领的番僧终于一哄而散,片刻之间就逃得无影无踪。 木金和曲洛武士们还在死死地拽住想要再次冲出去的东勒,余一丁看着他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话。 “现在就算再多的人命也换不回阿克洽的命了。” 说完不再看东勒一眼,招呼柳翠一声,缓缓向东而去。 钟离雪吐了吐舌头,急忙带着三名护卫跟了上去。 至此,返回呼图木格郡的路途上再无骚扰,畅通无阻。 第54章 镇魂 第三日正午,众人终于平安回到呼图木格,队伍在官道通向玛尔巴修行的萨举教番庙的岔路口停了下来,木金让众人先在路旁歇息,然后乘坐东勒的马车和他一起去了趟番庙,大半个时辰后才回来,队伍又继续前进。 在进城时出了一点小小的意外,守城军士在检查每一架马车时,发现了被大块番布包裹着的阿克洽尸身,于是拦住车队不让进城,就算木金说明要将阿克洽运回南部县郡安葬,只是途经呼图木格,并拿出了路引也没用,军士坚称呼图木格的规矩是尸首只能出城不能入城,若要经过就得绕城而行。 木金找余一丁商量,余一丁的想法很简单,如今云兽已经找回,进不进城无所谓,他继续跟随队伍就是等待东勒给自己和柳翠一个交代,现在就看东勒的态度了。 而东勒对于是否入城毫不在乎,从杀退嘠玛教追兵以后,他就一直待在马车内陪伴阿克洽,所有事宜都是木金出面办理,余一丁估计照此情形一直到安葬阿克洽他都不会离开马车了。 木金无奈之下只好让车队绕城而行,自己则带着一名曲洛武士进城购买棺椁,阿克洽的尸身仅仅用番布包裹着放在车内也不好,不装在棺椁内在大梁境内行走遇见官府盘查时总是件麻烦事,并同余一丁约定好双方在南门外汇合。 这下队伍不再着急赶路,也不用担心有人追击,余一丁和柳翠钟离雪骑着马缓缓走在最前面。 柳翠像是怀有心事,骑在马上一言不发,余一丁问她只回答说没事,要不就是勉强笑笑,弄得余一丁有些手足无措。 “难道是回到大梁这妮子又想到了爹爹?或者是为如何处置东勒而发愁?”余一丁心头暗自嘀咕,不禁又想起大漠戈壁的水塘边自己思考的问题,确实有些头痛啊。 余一丁正在郁闷中,无意间转头正巧看见钟离雪在另一侧望着他,猛然又想起一件事,忙对她说道,“现在所有的事情都办完了,雪儿姑娘是不是也准备直接返回临云呢?” 跟在后面的三名护卫听见余一丁如此一说不禁暗自点头,心说总算听到你讲这话,我们都等了一路了。 哪想钟离雪却开口说道,“余大哥,你们的事情倒是都办完了,小妹的疑惑还没解开呀。” 余一丁又皱眉,“你的疑惑?你还有什么疑惑?” “金凤山上袭击我们的曲洛人是从哪儿来的?跟东勒他们是一伙的吗?” 钟离雪似笑非笑地望着余一丁,他这才想起还有这么一茬,对啊,先前不问木金和东勒,是担心影响双方合作,那时他们共同的敌人是大上师,现在一切事了,如果再不弄清楚原委终究会落下一个心病。 想到此处,余一丁有了决定,“雪儿姑娘说的没错,我是该找个机会问问木金大哥。” 钟离雪展颜一笑,正待开口又听余一丁继续说道,“不过雪儿姑娘你看我们离开临云也有些时日了,况且曲洛人行进速度太慢,要不然还是让护卫们陪着你先赶回临云,也免得郡王担忧,你看怎样?” 三名护卫在后面听得心花怒放,这位余先生实在是太贴心了。 钟离雪却瘪瘪嘴,哼了一声理都不理余一丁,兀自策马绕到他的前方,招呼了柳翠一声,“小翠妹妹,快走几步,姐姐陪你聊天。” 听见呼喊柳翠仿佛刚刚回过神一般“哦”了一声,接着加快速度与钟离雪的马头并驾齐驱,然后两女再次稍微加快了速度远离余一丁,接着低声交谈起来。 余一丁回头看了看三名护卫,苦笑着跟他们打了个招呼,为首的护卫忙抱拳道,“余先生有心了,不过雪小姐这边……” “没事,回头我再劝劝她。” “那就多谢先生了。” 护卫致谢后就不再言语,毕竟大小姐的脾气他们可能比余一丁更清楚。 从西门到南门顺着城墙的墙根走也就是两里多路,余一丁他们在南门外等了好一阵子才看见那名曲洛武士赶着马车出城。 这回东勒没有拒绝众人的帮忙,木金指挥着两名武士将阿克洽抬进棺椁,东勒站在一旁直直地盯着阿克洽的脸,余一丁发现他比两日前又憔悴了不少,面颊消瘦,腮边颌下冒出一层散乱的胡子茬,眼睛里布满了血丝,脸色也有些发青,整个人显得颓废不堪,当棺椁被放进车内时,他立刻跟着钻进了车厢。 余一丁看得不是滋味,心头暗自叹息了一番。 这时木金走过来同他商量下一步的事宜,木金的意思是继续前进,在沿途寻找小镇打尖留宿就好,余一丁没有意见,木金点头准备回到马车上继续前进,余一丁猛地想起钟离雪的疑惑,立刻跳下马来,追上木金将自己所骑马匹拴在他乘坐的马车后面,又招呼他一起上了马车。 木金奇怪地问道,“余老弟还有何事?” 余一丁笑笑说道,“我有事同你讲,边走边说。” 说着招呼驾车的武士继续前进,木金还在纳闷,余一丁接着说道,“木金大哥,你们刚才还去番庙做什么啊?” 木金心头释然,这才说道,“原来余老弟是问这事,不是要瞒着你,此番前去主要是给阿克洽做法事,玛尔巴是东勒的好友,萨举教有秘术可以超度亡魂,你刚才也看见了,阿克洽的身体上包裹了一层番布,那是玛尔巴作法事所留,其上有他打上的法印,阿克洽之死属于横死,眼下又不会马上入葬,那些法印可以去除业力因果,以保阿克洽的灵魂不坠地狱,免遭炼狱之苦并顺利往生净土。” “哦,原来如此,”余一丁恍然。 “另外,这次为了解救阿克洽,除了我以外,东勒还请求卡桑派出二十名武士分四批前来,不过到达番庙会合的只有十五人,另外五人一直未到,当时情形你也知道,东勒急于救人,等不及那五人前来就已向萨迦寺进发,我们刚才也询问过玛尔巴,他说一直未见五人前来,我估计是在路上遭遇不测,这个只有等回到族内再说了。” 余一丁听木金讲完心里有数了,沉默片刻后才讪讪地对木金说道,“木金大哥,不瞒你说,那五个人已经被我杀了。” 木金闻言则是大吃一惊,忙问缘由,余一丁没有继续隐瞒,况且他想要了解那几人对他们出手的原因就必须跟木金坦白,于是就将那日临云城内和金凤山上发生之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木金,木金听他说完低头思索良久却不言语。 过了好一阵木金才开口问道,“余老弟,其实那五人当中有一名武士绰号‘顺风耳’,是不是你们在饭馆里谈论了些什么让他听见引起怀疑才跟踪你们?” 余一丁仔细回忆当时的情形,那几人点了菜没有等端上桌就走了,而且走得匆忙,这一点他记忆犹新,最后他还向店小二求证来着。好像在那之前他们在谈话中提到了“凶手”、“夷人”的话题,难道这些谈话被那位“顺风耳”武士听到后起了疑心,随后才会在金凤山伏击他们? 余一丁将这些讲给木金听,木金听完一拍大腿道,“这就是了,所有被卡桑派出的武士都知道阿克洽被人挟持,他们就是前来接应东勒营救阿克洽,而你们又刚好在那里谈论有关的事情,难免让他们起疑心,但我估计他们只会找你们问个清楚,余老弟怎么下手那么重把他们全杀了呢?这样我可不好向卡桑交待啊。” 余一丁又苦笑着将金凤山上的事情说了一遍,末了说道,“我哪知道他们的意图,几个人上来二话不说就动手,雪儿姑娘差点被抓,我本想解救却不小心伤了那人要害,最后他放出毒蛇,雪儿中毒后差点丢了性命,谁知道原来是一场误会,唉!” 木金在见识过余一丁的本事后知道他所言不虚,那几人可能就是托大,想先制住余一丁几人再问话不迟,而且那鹤蛇的毒性他最清楚,就这样余一丁都能将钟离雪的性命救回,看来这回东勒为了救阿克洽真的是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难道真的如玛尔巴做法事时所说的,一切皆是因果定数,这就是东勒和阿克洽命中注定渡不过去的劫数吗?现在阿克洽已经走了,东勒又能否渡的过去呢? “唉!”木金也重重地叹了口气,“余老弟,那五人的死我也不想多说了,可是东勒的事……” 余一丁知道他的意思,忙打断他说道,“木金大哥,其实我现在都不知道该怎样面对东勒,可毕竟是他杀了我的老丈人啊,你说我该怎样给我娘子交待?” 木金无语,一时间两人都低头沉默了。 不知过了多久,在赶车的武士提醒下,两人才知道队伍已进入山区,而且前方就有一个村落,于是停车打尖。 见余一丁从马车里出来,柳翠和钟离雪忙上前询问,走到一边余一丁简单地告诉她们那些曲洛人袭击他们的缘由,听完余一丁的话钟离雪闷闷地说道,“原来只是一场误会,居然害得本小姐差点丢了性命,余大哥你说这账该怎么算?” 余一丁无奈地说道,“我杀了他们五个人啊,现在木金大哥还没跟我算这笔账呢,雪儿姑娘居然还要找他们算账?!” 柳翠也对钟离雪劝道,“雪儿姐姐,好歹你也没事不是吗,曲洛人这次也死了那么多人,还是算了。” 钟离雪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其实她哪有真要算账的意思,就是嘴上说说而已,于是说道,“看在小翠妹妹的份上,本姑娘就不跟他们算账了,余大哥,这下总行了?” “不行。”余一丁说道。 “啊?还不行?!”钟离雪惊讶。 “是啊,这下你的疑惑没有了,该回临云了?”余一丁笑道。 “又是这事,余大哥就这么想赶我走吗?”钟离雪气鼓鼓地回道。 “大哥,就让雪儿姐姐陪陪我。”柳翠又开口说道,“要不你让那三名护卫先回去给郡王报个信,反正我们也迟不了几日就可以到临云了。” 余一丁有些迟疑,钟离雪闻言立刻对着不远处的护卫说道,“你们过来,我命令你们先赶回临云给我爹爹报个平安。” “这……”为首的护卫为难地望向余一丁。 “既然雪小姐如此说了,况且现在已到大梁境内,而且有我们陪着雪小姐也不会有事,你们先回临云报个信也好。”柳翠已经开了口,余一丁也就顺了她的意。 此时余一丁说的话比钟离雪管用,为首的护卫听他说完立刻抱拳道,“那就多谢余先生,我们这就赶路,也好早些回到王府报信。” “不用这么着急,吃完了饭休息好再走也不迟。” …… 吃过饭后三名护卫立刻匆匆上路。 队伍并没有动身,因为木金又在劝东勒,此处已经进入山区,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寻一棵大树先安葬阿克洽,然后做好标记,等回到十万大山后禀告卡桑,再多派人手和祭师过来祭奠并将大树移植,要不然阿克洽的尸身肯定坚持不到回家就会腐烂,这样也是对阿克洽的一种亵渎。 东勒只是安静地听着木金的劝说,一直到木金说完都没有表态,就像是木金在述说一件与他无关的事情。 沉默了好一阵,木金正暗自焦急,东勒终于吐出两个字,“好。” 木金这才如释负重,赶紧将这一消息告诉了余一丁,又安排队伍继续前进,等到了有客栈的小镇就留宿,然后派出武士分别寻找合适的大树。 等到武士们终于寻到合适的大树时已是傍晚时分,今夜来不及下葬,众人用过晚饭后就先行休息,其他人都住客房,而东勒执意不下车,他要在马车上再陪阿克洽最后一晚。 第二天刚微微亮,众人就起来准备下葬事宜。 武士们选择的大树就在距离官道不远的一座小山顶,马车只能走到山脚下,四名曲洛武士抬着阿克洽的棺椁上山,棺椁上放了一只木匣,里面装着大上师的人头,东勒则是一直手扶盖板跟随。 山头上一面是缓坡,另一边是道三四丈高的山崖,一棵三人合抱的苍劲大树正孤零零地生长在那里,除此之外四周空旷,只有零星的几棵小树,那大树的树冠足有近两丈宽,就像是立在地面的一把大伞,一些藤蔓从枝头垂下,虽是寒冬依旧有一些树叶没有掉落,在一层白雪的覆盖下顽强地伸出零星的黄绿色。 大树昨日下午就已经被武士们挖出了一个一人大小的葬洞,现在大树的两旁各摆放着一个陶碗,里面盛满了青油,两根粗粗的麻绳盘放于内做成油灯,当阿克洽的棺椁被摆放在大树下的时候,武士们将两根挂着白幡的长竹竿插在棺椁两侧,又将油灯点燃,然后用昨夜赶制的两个大肚白纸灯笼将其罩住,以免油灯被风吹熄,最后在棺椁前又摆放了一个木头台子,盛有大上师人头的木匣被打开放在台子前的地上。 木金告诉余一丁现在要进行下葬前的最后一个仪式:镇魂。 于是他们三人没有靠的太近,只是立在不远处的山崖边观望。 做好了一切准备后,曲洛武士们分列两旁站在棺椁前,木金从怀中拿出一小串铃铛,轻轻一摇,清脆的铃声响起,紧接着他的口中念念有词,是余一丁听不懂的曲洛人语言,像是在吟唱某种悼词。 东勒抽出蛇口吞剑,一点点撬开了棺椁盖板,然后将阿克洽的尸身从棺椁中抱出来轻轻放在木头台子上,接着用刀尖在自己的左手掌心一划,立刻半跪于地将手伸到阿克洽的脸庞上方握紧拳头,鲜血从他的指缝中一点点滴下,落在阿克洽的脸上。 余一丁是第一次见识曲洛人的丧葬习俗,柳翠也紧紧地依偎在他身旁,眉头紧皱,双手紧握着放在胸口,他感觉到柳翠的身体在微微颤抖,便伸手揽住了她的肩膀。 钟离雪却是在木金吟唱了几句后身体明显有个抖动,似乎是不由自主地往前迈出了一小步,余一丁发现异样侧脸看她,只见钟离雪的眼睛里已是闪闪发亮,他知道那是眼泪,却不明白这泪水是为何而来。 木金手中的串铃声时而舒缓,时而急骤,口中的吟唱声也时而低沉,时而高亢,这时两旁的曲洛武士也跟着他一起念起来,初时只觉得嘈杂无章,但随着曲调的变化,后面渐渐地就让人进入了一种似真似幻似梦似醒的状态。 阿克洽的脸上已经沾上了不少东勒的鲜血,接着东勒张开手掌抚摸着阿克洽的脸庞,将滴在上面的鲜血细细地抹匀,甚至连她的脖子上也被均匀地涂抹了一层,此刻东勒的脸色变得越发地灰暗,但眼神中却饱含着无限的柔情。 余一丁正沉浸在曲洛人的吟唱声中,突然听见身边的钟离雪也轻轻地吟唱了起来,曲调几乎和木金他们一样。 人在旅途 远离灯火辉煌 长歌辗转 一曲箫声抑扬 云暗鸦啼客无眠 灯青夜静月寒霜 临风相逐 远方仍是远方 行人无语 残阳装满行囊 云天泪洒南归雁 吾心栖处是故乡 眼中是你 流年黑白了面庞 掌心有我 笔尖裂成了忧伤 野阔天高梦为家 人间落雪似无常 你发誓千年相候 却留他在尘世白头 他说永不相忘 却一饮而尽孟婆汤 忘川河畔三生石 奈何桥旁泪湿裳 谁是谁非谁宿命 缘起缘灭是无常…… 起初钟离雪的声音不大,只有余一丁和柳翠可闻,却是宛转悠扬,带着说不尽的忧伤,犹如杜鹃泣血,如泣如诉,令人不禁黯然销魂。 到后来她的声音越来越高亢,木金和曲洛武士们早已停止了吟唱,全都惊讶地望着她,柳翠倚靠在余一丁的怀中已是泪流满面,连东勒也不可思议地转过头看着钟离雪,等到后来钟离雪的声音又逐渐低沉,像是无意识的呢喃时,他握着蛇口吞剑的右手已是止不住地颤抖。 忘川河畔三生石 奈何桥旁泪湿裳 谁是谁非谁宿命 缘起缘灭是无常…… 最后钟离雪反复呢喃着这几句,慢慢地斜倚在余一丁的胳膊上,声音越来越小,渐渐地不可耳闻,只剩哽咽抽泣。 东勒闭眼仰头似乎已经完全沉浸在钟离雪的吟唱声中…… 突然间他毫无征兆地举起手中的短刀,毅然决然地抹上了自己的脖颈,然后就这么伏在阿克洽的身上,脸贴着她的脸,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第55章 车匪路霸 木金和曲洛武士们大惊失色,在东勒举刀的时候木金就已感觉不对劲,急忙抢身上前,可惜还是晚了一步,等他扑到木台边时东勒手中的短刀已经掉落在地。 余一丁也被东勒的举动惊到,连忙将怀中的柳翠和靠在自己胳膊上的钟离雪挨在一起,两女互相搀扶着委顿于地,柳翠依旧是泪流满面,钟离雪仍然在抽泣,仿佛对眼前发生的变故毫无所知。 余一丁走到木金身边,看着东勒和阿克洽两人紧贴着脸颊,东勒脖颈上的伤口还在不断喷射出鲜血,他双眼紧闭,脸色死灰,可是面容间却带着一丝笑意,那笑意仿佛包含着无尽的满足和欣慰。 木金和武士们都低头看着眼前的景象,一语不发。 余一丁其实早就隐隐感觉到东勒的死意,他不会阻拦,也无法阻拦,可是当东勒真如这般死在他的眼前时,还是被深深地震撼,情之所至,甘之如饴,情之极处,生死相随! 自打穿越以来,余一丁自认已经见过无数生死,生死之间时光的年轮将毫不犹豫地碾过这片土地这个时代,当岁月的流沙在指尖一点点流走,像东勒和阿克洽这样的芸芸众生将会彻底湮没在时间的长河中,根本泛不起一丝浪花,可就是他们这样的小人物,用他们卑微渺小的身躯和行动给“情”之一字不断添加注释,这些注释有如一颗颗小水滴,不断地注入历史的长河,让后人广为传颂。 …… 当木金指挥着武士们行动起来,余一丁才从发呆中惊醒,看着他们将那树洞一点点扩大,以便能够让两人面对面侧放进去。 余一丁又转头看看另一边的柳翠和钟离雪,二人已经起身,脸上犹自带着泪痕,正站在一起红着眼圈望向他,余一丁暗叹一声走过去帮柳翠擦了擦眼角,又对钟离雪说道,“雪儿姑娘,快把眼泪擦擦,你怎么会唱曲洛人镇魂的曲子?” 钟离雪用手背擦着眼泪答道,“我原来陪母亲去金凤山的古寺上香,在后山听见有人吟唱过,后来发现那歌词是一块石碑的碑文,曲调和曲洛人吟唱的一样,只是不知道那些词是不是也和曲洛人唱的是一个意思,刚才听见木金吟唱我就不由自主地跟着唱出来了。” 余一丁恍然,钟离雪毕竟是个十几岁的豆蔻少女,就算再喜武恶文,但正是稍懂人事,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年纪,对这一类哀婉幽怨的词曲最是没有抵抗力,那碑文估计也是某个文人骚客所留,以怀念逝去的伴侣,可能正巧听过曲洛人的镇魂曲,所以就借此曲吟唱诗文。 三人又站在那里好一阵平复了一下心情,直到武士们将树洞扩好。 余一丁来到木金面前,木金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用低沉的声音说道,“余老弟,这下东勒算是给了你一个交代了。” “……”余一丁默然,这话他无法接口。 “唉!冤冤相报何时了啊,这下东勒和阿克洽永远在一起了。”木金叹息着说道,“武士们也弄得差不多了,可以入葬了。” “木金大哥……”木金的话他都没法接,可能木金也没想让他接话,挥了挥手,余一丁再次噎住,只得叹息一声默默退后。 木金让武士们在木台上将两人尸身面对面摆放好,阿克洽的双手揽在东勒的腰部后用细绳将手腕连在一起绑好,她的脸靠在东勒的胸口,东勒则是揽住阿克洽的头,双手手腕也被细绳绑好,又用三道绳索将两人紧紧捆在一起,最后用一大块白布将二人缠绕包裹后直立着放进树洞。 接着武士又把准备好的草药包和香料包细细地塞在二人尸身和树洞之间的空隙处,这些草药和香料有掩盖气味和驱除野兽的功效,以免人们走后野兽破坏二人尸身,有些地方还塞上挖凿树洞掉落的木屑,使二人牢牢地嵌在树洞中,最后将剥下的树皮又覆盖回去,四周缝隙用黏土封上,然后再用三根麻绳在上中下捆上三道,入葬就算完成。 等这一切做完,武士们又把棺椁摆放在木台之上,将挖出来的碎木屑都放进棺椁内,然后盖上盖板,再把盛放大上师人头的木匣置于其上,浇上青油,用烛火点燃。 木金告诉余一丁,他们还会在此处守候七日,保证树下的长明灯不熄,以便二人的魂魄早登极乐,往生净土,开始下一世的轮回。 等待树干的伤痕基本愈合,然后才会解下树干上绑缚的麻绳,将周围一切尽量复原,最后再做下记号,记好方位,等回到族内再由卡桑决定何时移植或前来祭拜。 木金走到余一丁身边略显疲惫地缓缓开口,“余老弟,刚才我说过冤冤相报何时了,这下东勒已经给了你一个交代,而且那五名武士的事我也不准备再告诉卡桑,本就是一个误会引发的意外,也算是他们五人命中注定的劫数。” 余一丁听他如此一说,明白木金是在帮他,如果曲洛卡桑知道是他杀了那五名武士,说不准还要派人寻仇,那将又是个隐患,心中不禁感激,于是拱手说道,“木金大哥乃忠厚之人,兄弟我万分感谢。” 木金也拱手回礼道,“老弟无需客气,我们还要在此处待上七日,或许还会更久,这要看那大树的复原速度,所以在这里就此别过。老哥我多说一句,老弟身怀异术,绝非常人,日后行走江湖,得饶人处且饶人,还望老弟好自为之。” 余一丁郑重道,“多谢木金大哥教诲,小弟告辞了!” 木金长叹一声转身望着还在燃烧的棺椁木匣,对余一丁摆摆手不再言语。 余一丁回到柳翠和钟离雪身侧,将木金的安排告诉他们,随后带着二女返回山脚,不做停留,直接上马奔向临云方向…… 一路上二女都有些沉闷,柳翠虽然大仇得报,可从她的脸上怎么也看不出欣慰之情,此时正骑在马上心不在焉地揽着缰绳缓缓而行,也不知心中在想些什么,钟离雪从下山后就一直没有缓过劲来,三人都已走出十多里外了还是满面凄然,仿佛死的不是东勒二人而是她的情郎一般。 余一丁奇怪道,“小翠,雪儿姑娘,你们这是为何?” 柳翠展颜强笑道,“大哥,我没事,就是心头憋闷,一会儿就好了。” 钟离雪却是没好气的回道,“哼!余大哥真是铁石心肠。” 余一丁纳闷,我怎么就成了铁石心肠了?!东勒和阿克洽的遭遇虽然可怜可悲,难道柳四七和何叔就活该死于非命?云兽又招谁惹谁了?柳河村的乡亲们流离失所又该找谁哭去? 望着在骏马身旁悠闲地碎步小跑着的云兽,看着它身后那条甩来甩去的漂亮大尾巴,余一丁的思绪又渐渐地发散开来。 其实在东勒殉情后他一直在思考这些问题,慢慢地也想通了,世间之事皆有因果,每个人的生活就是在不断地制造因果和偿还因果的过程,如此循环往复,直至生命终结,所以在余一丁看来,他和东勒之间的因果到今天就算彻底了结,无论双方死活已是互不相欠。 其实若不是阿克洽惨死,东勒殉情,余一丁在事后还是会找他公平对决,虽然现在他的内心对东勒已有波动,但是就算为了柳翠他也一定会这样做的,到时候再杀死东勒,报了柳四七的大仇,柳翠和钟离雪还会有这么多伤感吗? 想到此处,余一丁不禁无奈地苦笑摇头,也许这就是女人,虽然他已和柳翠成亲,但是现在的他依旧不懂女人。 感怀了一阵,眼瞧着身旁两位女子的神情间似乎有所好转,又想起刚才的一个念头,说道,“小翠,我记得来时在前面的镇上有马车出售,到时候我们换乘马车。” 柳翠疑惑,忙问道,“大哥,这是为何?” 余一丁见钟离雪也奇怪地望着他,解释道,“刚才一路上我发现很多过往行人对云兽指指点点,想来它这样大摇大摆地走在路上确实太过显眼,而且越往前走越靠近临云,也就越接近碧云山区,也许听说过云兽的人会更多,让它如此抛头露面确实不妥,万一遇见心怀不轨之人就是个麻烦,一会儿我们换乘一架大一些的马车,你们俩和云兽坐车,我当车夫,这样不仅安全少麻烦,路上也会舒服一些。” 二女闻言都没有意见,余一丁说的也是实话,云兽这样的神兽还是少露面的好,况且乘坐马车当然比骑马舒服多了,特别是长途跋涉,钟离雪逗趣地说道,“想不到余大哥不仅怕事,也是怜香惜玉之人嘛。” “你这是夸我呢还是骂我呢?”余一丁吃瘪地说道。 “当然是夸你啦,余大哥你好棒喔,雪儿最喜欢了。”钟离雪掐着嗓子嗲声嗲气地说道,余一丁哪想到她会来这么一出,猛然一个激灵,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就连柳翠都笑出了声,这下三人行路的气氛缓和了不少,总算没有刚才那么沉闷了。 到了前面的一个镇子,余一丁购买了一架大户人家常用的中型马车,适合三四人乘坐,他们骑乘的骏马两匹用来拉车,剩下一匹拴在车后跟着跑,这样三匹马可以轮流歇息,还能够保证车速。 离开小镇继续上路,前面去往临云城的官道基本上都是山路,虽然大梁朝廷为了保证呼图木格城这座边境要塞的安全,方便军队的行动,不仅将山路路面夯实后全部铺上一层碎石,而且比起原来还加宽了不少,但是很多地方依旧险峻崎岖,道路必须依靠蜿蜒曲折来适应高低不断变化的山势,因此行走速度也不会太快。 临近傍晚时分,因为是冬季天色已渐渐发黑,但此处还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路上也见不着任何车马行人,余一丁只得继续赶着马车前行,只盼在天黑之前走出这片山地,能够找到个村镇落脚。 正在余一丁心急火燎地驾着马车闷头赶路时,忽然发现前方十几丈外的路面上似乎横着一条黑粗的东西,他急忙放慢车速,缓缓前行,直走到近处才看出来是一根粗大的断木横倒在地,已将整个路面完全阻挡。 “车匪路霸?”这是余一丁脑子里闪出的唯一念头,没等他再想,道路两侧的大树上呼呼呼跳下五条黑影,皆是包头蒙面手提钢刀棍棒之人,眼神中正带着凶光望向他。 为首的一名大汉恶声恶气地喝道,“此路是我开,此树……” “打住!”余一丁急忙抬手喝道,硬生生将那大汉接下来的话语噎在喉咙中,然后才继续悠悠地说道,“这官道本是朝廷所修,怎么就变成你们开的了?” 那大汉一愣,还没等他开口,旁边一名小弟说道,“大哥,跟这小子废什么话,看他这架马车肯定是有钱人家,让兄弟们直接下家伙不就得了?” 那为首的大汉被余一丁打断了话语,虽然有些气恼,但见余一丁一副淡定的模样,心头不禁有些迟疑,挥手制止了小弟的鲁莽,定了定心神说道,“这位朋友,我等兄弟五人,江湖人称‘回龙五义’,只因这几日手头上有些不方便,还望朋友江湖救急,不过我们只为求财,不害人性命。” 他这么一说倒让余一丁想起来了,来时好像是经过了一个名叫“回龙镇”的山区小镇,看来那镇子离这里也不算远了,今晚就在那里落脚。 因为才刚刚经历了东勒阿克洽的生死,以及临行前木金给他的忠告,余一丁更加不愿多造杀孽,平白与这几人扯上因果,心里就想着掏点银子将这几个蟊贼打发走就行了。 心中有了计较,余一丁便开口道,“这位大哥,我只是个赶路的旅人,身上就只有这些银两,也不是什么大户人家,还望行个方便。” 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布包扔给那名大汉。 大汉伸手接住,打开一看里面只有几块散碎的银两,又抬头望了望余一丁,眼珠骨碌碌一转,他见余一丁口气变软又送上银子,胆气立刻就壮了起来,喝问道,“我说你小子出门怎么就带这么点银子?车内还有什么?” “车内是我的家眷。”余一丁暗自叹息,他身上本就没什么银两,已经全都交了出去,剩下的都在柳翠那里保管,看样子今天这事无法善了了。 果然,那大汉听余一丁这么一说,又喝道,“哼哼!带着家眷乘坐如此车马,居然只拿出这么点银子,你是打发要饭的啊?看来你小子是敬酒不吃想吃罚酒!” 到此之前,柳翠和钟离雪都未曾露面,柳翠听见余一丁掏出银两打发蟊贼,明白他是不想多事,所以一直耐着性子没有出去,可钟离雪本来就已经对余一丁掏钱平事有些不满了,只是柳翠都没发作,她也不好直接发飙,这时又听见那蟊贼口出狂言,一下按捺不住,直接掀开车帘冲了出去喝问道,“大胆的蟊贼!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拦路打劫,还有没有王法了?” 柳翠想拉她却没拉住,结果被钟离雪带着一起从车内钻了出来,二女就这么跳下马车俏生生立在车辕边,余一丁闻言却是直皱眉头。 那大汉话音刚落,就听见有人怒喝,正待发作,定睛一看车内居然走出来一对绝色佳人,只道是余一丁口中的“家眷”,立刻满脸猥琐地笑道,“哈哈!你小子真是艳福不浅,这两位小娘子生得真是标致的紧,看来大爷我今天不仅要劫财,还要劫个色了!兄弟们……” 说话间余一丁已经暗中和云**流了一番,不等那大汉说完,就见云兽突然从车帘后钻了出来,蹲坐在车辕处,长啸一声,兽目带着凶光盯着那几人龇牙咧嘴,口中低低地发出喉音,原本淡蓝色的眸子也开始泛红,眼瞧着就像是要向那几人扑过去。 那名大汉本来已是凶神恶煞地准备招呼同伙动手了,猛然间看见云兽现身,立刻被惊得后退两步,只见他两眼发直双腿发软,似乎就要跪下,甚至连语音都开始颤抖起来,“云、云……云兽?!” 余一丁不禁大感惊奇,这里距碧云山区少说还有一两百里,此处的几个蟊贼居然知道云兽,这说明他以很有可能见过云兽的真容,所以才能一见就喊出云兽的名字。 “你是如何知晓云兽的?”余一丁厉声问道。 …… 第56章 降妖除魔 “你是如何知晓云兽的?”余一丁厉声问道。 蟊贼劫道他可以隐忍,见色起意也可以无视,天下之大,此等宵小多如牛毛除之不绝,若非今日余一丁为了东勒之事正在心情郁结,也会替天行道顺手除之。 但是这蟊贼居然知道云兽,余一丁大为吃惊,碧云山区的山民本就有心遮掩云兽之事,一般人也就大概知道那里有一种叫做“云兽”的奇兽,可呼风唤雨护佑一方水土,被当地百姓供为祥兽,仅此而已。 此处已远离碧云峰一两百里,可是此人见着云兽就心惊胆寒,那神情绝无作伪,明显就是个知晓云兽底细之人,无论此人是从何处得知此等消息,都令余一丁警觉,必须要问个清楚。 “好汉饶命!好汉饶命!……”那大汉听见余一丁喝问,立刻跪伏余地,不住地叩首求饶,其余几人也跟着跪下。 “先别急着求饶,把你知道云兽的事情从实说来,不可隐瞒!”余一丁再次厉声道。 “好汉饶命!小人不敢隐瞒,一定据实相告……”那大汉一边说着,一边又不住地面带畏惧瞟向云兽,哆嗦着将他对云兽所知尽数道来。 此人名叫李二,本是回龙镇上的一名闲汉,自小就好逸恶劳不务正业,还纠集了几名当地的泼皮无赖,像模像样地烧了黄纸斩了鸡头拜了把子,自称“回龙五义”,其实平日里就是做些偷摸抢拿鸡鸣狗盗之事,偶尔还要到官道上干些拦路抢劫的勾当。 十几日前在镇上碰巧遇见一名道士,那道士自称可以捉鬼驱邪,见着李二就说他身上有邪祟附身,如果不加理会可能会有性命之忧,李二就请那道士开坛作法,最后还真的在他家中找到有人加害的证据。 那证据就是他家屋后墙根下埋有一个瓦罐,内里装着一个人偶,其身上有一块红布和纸符包裹的一撮长毛,据那道士讲此毛就是云兽尾部的长毛,已经被人祭炼过,专门用于害人,那人偶则是被害之人,长毛覆盖人偶之上则可加害此人,自瓦罐埋下之日起,受害之人会经常做噩梦,也会有俗称“鬼压身”的现象,就是半夜睡梦之时突然像是有物压在身体之上,此时不能活动亦无法言语,等上数月之后,轻则会神志不清胡言乱语,甚至会精神错乱直接变得疯疯癫癫,重则性命不保。 最后那道士还拿出一副图画给李二观看,告诉他其上画的正是云兽,那幅画作画工精巧,与李二今日所见云兽基本相同,所以他才会一眼认出从余一丁车内钻出来的正是云兽,那道士还说此兽异常凶猛,其身上的毛发如果被有心人用秘法祭炼将是一种非常可怕的杀人于无形的凶器。 余一丁听李二讲完后,转头望着身旁威风凛凛的云兽以及它那条漂亮的大尾巴,沉吟良久,暗道云兽本是碧云山区的神兽,千百年来就在那里繁衍生息,从无害人,就因其生得牙尖爪利铜皮铁骨,而且与其伴生的五色果也是天地间的异宝,因此常常被有心之人窥觑,正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云兽的这些特质使它成为神兽,同时也为其招惹来无谓的灾祸,现在就连它身上的长毛也能被人拿去祭炼用于害人,看来真正是应了福祸相依那句老话。 不过这加害李二的又是何人,此人手中怎会有云兽尾部长毛,那长毛从何而来,而且那道士居然有云兽画像,此人又是何种来历…… 余一丁又想的远了。 “那个……这位好汉,我们可以走了吗?”李二见余一丁听他说完后一直沉默不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得小心翼翼地问道。 “刚才你讲的可是实情?”余一丁再次厉声喝问。 “小人说的句句是实,绝不敢有半点隐瞒。”李二急忙回答。 “那你再将当日之事详细讲来,不得有丝毫遗漏。”余一丁觉得必须要再多了解一些当时的情况,以便自己判断,事关云兽马虎不得。 “是、是。”李二无奈老实回答道,仔细回忆了当日情形,随即便细细道来…… 原来十几日前有一道士路过回龙镇,那道士年过三旬,且生得獐头鼠目,加之其左半边脸上生着大片暗红色斑,面相猥琐可怖,寻常百姓见着唯恐避之不及,其左手持幡右手持一只摇铃不停晃动,走街串巷吆喝着可以捉鬼除妖驱邪镇宅,在镇中转了许久却无人理会,正巧看见李二在街市中闲逛,那道士忽然疾步上前拉着他就说其面带鬼气,定是家中藏有秽物,若是拖的时日久了,轻则百病缠身,重则丢了性命,希望可以帮他前去作法驱邪。 李二虽是泼皮无赖,但对鬼神之说还是深信不疑敬而远之,见那道士说的笃定,将信将疑之下就将他引到自己的住所,心想就且看他如何捉鬼,能捉着最好,自己也算是消灾解难,万一碰上个走江湖坑蒙拐骗之徒到时别怪自己不客气,顺便还可以讹俩钱花花。 待道士来到李二家中,刚进屋看了两眼就说此处鬼气森森,秽物定在其内,命李二准备所需应用,他即刻开坛作法,李二闻言心头不免惊慌,赶紧按照道士所说准备好了香烛黄纸,道士又说事成之后再收取二钱银子的费用即可,李二见他并没有狮子大开口漫天要价,立即答应下来。 于是道士在李二家堂屋摆好香案,点燃香烛,又用随身携带的符笔朱砂在李二买回来的黄纸上画好各种符篆,然后手持一把桃木剑口中念念有词,准备开坛作法,李二则是站在一旁屏息观之,见那道士行事有模有样,原先心中的疑虑消除不少,丝毫不敢打搅。 只见那道士本来口中正在轻声念叨,忽然大喝一声“列!”,随后左手持剑,右手食中二指拈着一张纸符在烛火上点燃,轻轻往半空中一抛,那纸符居然像是没有重量一般悬浮在半空,还在兀自燃烧,道士又同样将另外两张纸符一左一右点燃抛向半空,就见三团符火漂浮在半空中燃烧,李二此时已经看得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紧接着道士从怀中取出一个小葫芦,仰头就将葫芦嘴塞在口中,似乎是将葫芦内的东西含住,随即向桃木剑身上一喷,口中又大喝一声“临!”,桃木剑直指烛火,“嘭”地一声燃起一大团火焰,直吓了李二一大跳。 道士可没工夫管李二,趁那火焰还未消散之时,手持桃木剑就在案台前舞将起来,舞动的同时又迅速从香案上抽出数张符纸,口中喝道“阵!”,右手却不停地唰唰刷刷四下连点,四张符纸分别被指力射向堂屋四角,贴在墙角微微闪光。 这时道士口中又念出几句咒语,剑尖斜指朝天,只见半空中的三团符火呼的一声各自涨大一圈,映照的整个堂屋火光闪闪,道士不慌不忙地从随身行囊中抽出一个黄布口袋摆放于地面,此时桃木剑上的火焰已燃烧殆尽,他持剑虚指袋口,低喝一声“斗!”,那布口袋立刻如同有了生命一般直立而起,就见那袋口左右转动似乎在寻找什么,道士此时已经将剑尖朝上,立于胸前,右手食中二指在剑身上自下而上轻轻一划,口中又开始念念有词,而那口袋也像是找到了目标,腾空而起,袋口朝前,在半空中不停地上下翻飞,似在追逐某物。 片刻之后,布袋似乎套住某物,被扯得左摇右晃,道士在此期间一直紧闭双眼念念有词,此时额头已微微现出汗渍,突然间他猛地睁开双眼,大喝一声“者!”,那布袋口的两根细绳立刻自己收拢将袋口扎紧,布袋随即“嗵”地一声掉落在地面,里面似有活物一般还在不停地翻滚扭动,道士抢上一步将一张符纸贴于袋口,这才起身收剑。 李二此时早已是目瞪口呆,心有余悸地望着躺在地面依旧不断扭动的布袋,小心翼翼地开口询问道,“敢问道长,可是秽物已被捉住?” 道士指着布袋说道,“正是,居士莫慌,此獠已困在袋中。” 李二长舒一口大气,连忙从怀中摸出二钱银子递给道士,此时他再也没有讹钱的念头了,拱手说道,“多谢道长救命之恩。” 那道士边将布袋收于随身携带的包裹内边说道,“居士先莫谢我,你可知自己为何引祸上身?” 李二虽是无赖,可脑子并不笨,要不然也不会成为几个手下的大哥,他一听“引祸上身”四个字立刻明白,连忙问道,“道长的意思是我屋内的秽物是有人加害?” 那道士却是闭目不语,一直在用手指掐算,过了好一阵才对李二说道,“你且带我到屋后一查。” 李二慌忙将道士引到屋后,道士左右查看了一番后,指着茅厕旁边墙根的一处浮土说道,“你将此处挖开来看看。” 李二连忙取来许久未用过的锄头,将那片浮土刨开,刚刚刨到三四寸的深度,就见底下露出一个瓦罐,不禁吃了一惊,急忙扔了锄头用手小心地刨开瓦罐周围的泥土,轻轻地将其从土坑内取出,只见是一个直径五六寸高七八寸的大肚瓦罐,罐口被一块白布蒙住,掂在手中并没有太重的分量。 李二又惊又怕,赶紧将瓦罐放在地面,颤声对道士说道,“道长,这罐内就是那秽物?” 道士却不慌不忙道,“居士莫怕,那秽物已被我收服于降妖袋中,这瓦罐内只是其寄居之所而已。” “啊?那是……”李二还在疑惑。 道士打断他的说话,又道,“居士近日内可曾得罪过什么人吗?” 李二不禁哑然,像他这种无赖,平日里得罪的人多了去了,哪里数得过来?愁眉苦脸地站在那里愣了半天,也不知到底是谁要害他,只得苦着脸说道,“道长,我也不知道是谁要跟我过不去啊,这可如何是好?” 道士闻言只是“嘿嘿”一笑,指着那个瓦罐说道,“那就算了,你先将这个瓦罐打开看看,放心,不会有危险的。” 李二狐疑地看了看道士,犹豫了一下后一咬牙小心地将蒙在罐口的白布揭开,偷眼望向罐内,只见一个泥偶小人平躺其中,胸腹部被一根银针扎着一个红布和纸符包裹的物件,那道士看了一眼后就伸手将那小人和包裹取了出来,对李二说道,“看见了,这个泥偶就是你,这用红布和纸符包裹的东西就是那秽物寄居之所,也是害你之物。” 说着道士将包裹上的纸符取下,又解开红布,李二忙伸头去瞧,只见红色布匹上盘束着一团白色的长毛,还隐隐透着荧光,李二心头惊疑,忙问道,“道长,这是何物?” 那道士眼神不住闪动,像是在思索,片刻后从包裹中取出一卷画轴,李二帮着摊开,只见画幅上是一只似狼似狗的兽类,经道士解释才知道是云兽,以前李二听人说起过云兽,只知道是碧云山区的祥兽,具体模样却是从未得见。 “居士请看,画中云兽尾部的长毛就是你现在看见的瓦罐中的白毛,此兽凶悍无比,可谓铜皮铁骨又兼牙尖爪利,平常人等十来个都拿它不住,用其尾部长毛施法,又压在泥偶胸腹,最近居士可能常做噩梦,而且还有“鬼压身”的现象,等上数月之后,轻则会神志不清胡言乱语,甚至会精神错乱直接变得疯疯癫癫,重则性命不保,看来加害你的人是欲置你于死地啊。”道士缓缓地说道。 李二直听得心惊胆战,他平日里总干些不义之事,定是那坏事做的多了,不经意间得罪了狠人,以至于招来此等祸事,此时他越想越怕,直接“扑通”一声就跪在道士身前,颤声道,“请道长救命啊!” 道士却为难地说道,“居士快快请起,贫道只管捉鬼驱邪,若有人成心害你,便有千百种方法可以利用,岂是我一个小小的道士可以对付?” 李二傻眼了,这道士说得在理,如果有人成心害他,那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的,不过平日里他就和几个泼皮无赖欺压一下镇内百姓,都是些无关人命的小恶,或者偶尔在官道上劫掠财物,但也从未害人性命,怎么就会有人要害他的性命呢?况且还采用的是如此阴毒的手法。 想到此处,李二急忙打躬作揖道,“请道长千万替我想个避祸的法子啊,我这里有十两银钱奉上。” 说着从怀中摸出一个银锭,双手给道士递上,那道士斜眼瞟了瞟银子,不动声色地收在袖内,又缓缓说道,“这避祸嘛,贫道倒是有个法子……” 李二眼睛一亮急问道,“什么法子?” 道士不慌不忙从怀中取出一沓符纸,边递给李二边说道,“这是贫道以自身法力所制的辟邪趋福之符,本是留来自用,看你如此诚心,就送与你,切记,堂屋大门贴一张,卧房床头贴一张,随身佩戴一张,其余的可在以后遇上灾病时化水服之。另外,最好每月到本地道观敬香设拜,多少捐些银钱,三清定可保你邪祟不侵,诸事平安。” 李二千恩万谢收下,道士又将那云兽的尾毛收走,随即飘然而去。 …… “这就是小人遇见那道士的全部经过,绝不敢有半点隐瞒。”李二说到此处,又从脖颈处解下一根红绳,上面拴着一个黄色小布包,递给余一丁后说道,“好汉请看,这就是那道士给我的护身符,我将其中一张装在这个小包内随身携带。” 余一丁接过布包拆开一看,里面果然有一张折叠整齐的纸符,他又从怀中取出一张凌云子送给他的隐身符,与李二的那张纸符两相对比,立刻看出些许不同,不过余一丁对画符一窍不通,只能看出这两张纸符上的图案各不相同,于是对李二说道,“你的这张纸符我留下了,想必你那里还有不少,自己再去弄一张护身符。” “是、是。”李二小鸡啄米般不住点头。 “以后还是少行不义之事,否则这纸符也救不了你,带着你的人,滚!” 李二慌忙谢过,带着其余四人落荒而逃。 “大哥,你怎么放他们走了?”柳翠疑惑,钟离雪也是满眼问号。 见那几人走远,余一丁皱眉道,“本来只是想在回龙镇歇脚一晚,现在看来在这里我们真还要好好探查一番了。” …… 第57章 探查回龙观 这时天色将晚,既然此处已经距离回龙镇不远,余一丁也不着急赶路了,驾车缓缓前行。 果然,大概才走出两三里,马车刚刚拐过一个山脚就望见前面山谷内有零星的灯火闪烁,没走多久余一丁就已看见小镇的牌坊矗立在前方,两盏气死风灯挂在牌坊的飞檐下,远远地就瞧见牌坊上写着“回龙镇”三个大字,看样子官道是穿镇而过。 余一丁在小镇的官道旁寻到一家客栈,三人在吃晚饭时与掌柜的攀谈了一阵,那中年人比较健谈,初见余一丁他们带着云兽还有些好奇,余一丁只得拿出西域犬类的说法敷衍过去,掌柜的见他们从呼图木格城方向而来,恍然大悟之下也就没再多问。 余一丁又委婉地问起李二其人,掌柜的立即吞吞吐吐起来,特别是看见柳翠和钟离雪两名年轻貌美的女子与余一丁同行,凑上前小声告诉他李二乃是回龙镇一霸,特别是他还纠集了另外几个地痞流氓,被镇上居民称作“回龙五害”,一般人见着都绕道而行,又提醒像余一丁这种带着漂亮女眷的外乡人最好别去招惹,余一丁只是感谢掌柜的好意,听见“回龙五害”时不禁笑了笑并没有多说什么,柳翠想起李二在余一丁面前的怂样不住地掩嘴直乐,钟离雪却是在一旁瘪嘴不忿。 后来余一丁又问到那道士,掌柜的立刻来了兴致,那一日道士走街串巷吆喝捉鬼驱邪他是听见的,后来那道士也到过他们店中,只是掌柜的见那人长相猥琐丑陋,心中不喜,没有什么交谈,不过道士吃了碗面也就走了,掌柜的本来没觉得有什么,怪就怪在那道人居然去了李二家中捉鬼,而且还真捉住了一只恶鬼,据说那鬼头上长角,生有三目二口,牙尖齿利,又长着四只手八条腿,与那道人大战三百回合后才被拿下,不过从那天以后李二在镇上倒是收敛了不少。 掌柜的直说得眉飞色舞,就跟说书的似的,余一丁只有苦笑,看来这坊间传闻还真是厉害,就过了这么几天,巴掌大的地方,人传人就能将一件事传的面目全非,这下柳翠和钟离雪听完全都笑得花枝乱颤,形象全无,害得余一丁赶紧几下吃完饭后便带着二女回房歇息。 回到客房后,余一丁对二女说道,“这李二不知道在镇上干了多少缺德事,所以有人害他也就不足为奇了。” 柳翠说道,“就是,我估计那掌柜的也被李二祸害过,所以李二遭殃他才那么高兴,你们看他刚才那高兴劲儿,哈哈哈。” 钟离雪道,“余大哥,有人害李二不奇怪,但是害他之人是从哪里弄来的云兽尾巴上的长毛呢?” 其实这个问题余一丁早就想过了,在路上他就已经一边赶车一边跟云**流过,于是说道,“雪儿姑娘说的没错,这个问题就是我想在回龙镇探查一下的原因,刚才我已经跟云**流过,它告诉我所知道的碧云山区的云兽屈指可数,也许是有其他云兽被人捉住驯服了。” 柳翠接口道,“大哥,如果有人捉了云兽我们要去救它吗?怎么救呢?” 钟离雪笑道,“小翠妹妹,那如果有人看见大哥带了云兽也想搭救怎么办?或者害李二之人只有云兽的尾毛而身边并无云兽跟随呢?” 柳翠哑然,余一丁也猛然醒悟,对啊,自己承蒙这只云兽的搭救之恩,然后机缘巧合之下才将它救回,而且也不会把它一直带在身边,此次回到碧云峰就会送它与自己的孩子相聚,难道别人就不可以也能机缘巧合下得到云兽的尾毛,其实并没有抓住某只云兽呢。 余一丁想了想后又道,“算了,这个只有等探查之后再说了,我倒觉得那道士确实有几分真本事,就是不知道能否得见一面。” 钟离雪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其实我爹爹也招揽了不少异人,凌道长只是其中之一,余大哥千万别小瞧了其他异人哦。” 余一丁正色道,“雪儿姑娘说的对,大哥受教了。” 钟离雪白了他一眼道,“余大哥又贫嘴,不跟你说了,小翠妹妹,我们休息,不理他。” 余一丁忙道,“这样也好,你们正好歇息,我带云兽回房间了。” 说着就带着云兽起身,柳翠也站起来送他到门口道,“大哥,你也好好休息。” 半夜,余一丁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他还在想那云兽尾毛之事,又同趴在床脚的云兽继续交流一阵。 余一丁,“你说碧云山区还有其他云兽,为什么少有人得见?” 云兽,“碧云峰上目前只有我和我的孩子,那公兽被我赶走了,其他的云兽散居在整个碧云山区,那么大的地方肯定不容易见着。” 余一丁,“哦,五色果是只有碧云峰上才有?” 云兽,“是的。” 余一丁,“那其他云兽如何炼成铜皮铁骨呢?难道不是因为五色果吗?” 云兽,“当然不是,我们云兽生来就是这样,五色果只是可以帮助我们修炼,因为数量极其稀少,所以我才赶走公兽自己修炼啊。” 余一丁,“哦,你能跟我心神交流也是因为修炼的缘故?” 云兽,“是的。” 余一丁,“那这镇上如果还有云兽你能否同它像跟我一样感应交流呢?” 云兽,“不能,只是离近一些可以互相感受到彼此的气息。” 余一丁,“你觉得这镇上是否还有其他云兽呢?” 云兽,“不知道,也许有。” 余一丁,“那明日我们在镇上探查时你小心留意一下同类的气息。” 云兽,“好的。” …… 第二天清晨,余一丁并没有退房,他不知道在回龙镇上的探查还需多久,也许需要耗费几天都不一定有结果。 三人吃过早饭,掌柜的见他们要在镇上逗留,再次提醒余一丁留神李二那伙泼皮无赖,然后又告诉他在小镇东南方向两里地的隐龙岗上有座回龙观,三人如果游玩可以去那里看看,据说观内的道士对于祈福解签很是精通,每每都能灵验,余一丁谢过掌柜便带着二女离开了客栈。 回龙镇不大,余一丁三人没用多久就将镇子转了个遍,期间余一丁也没有再看见李二那伙人的影子,应该是被他吓得暂时躲藏了起来,余一丁对他们这些泼皮也没太在意,走在路上一直同云**流,直到他们逛完最后一条小巷,再往前走就已出了小镇另一头,云兽也没能感受到一点点同类的气息,看来这回龙镇上就算有人捕获云兽也不会是藏在镇内。 柳翠和钟离雪百无聊奈地跟着余一丁闲逛,看着余一丁牵着云兽在前头走,就这样一条条小巷的逛过来,惹得镇上的行人不住地好奇打量云兽和他们三人。 钟离雪终于忍不住说道,“余大哥,我们这是逛街还是耍猴啊?你看人们都对我们指指点点的。” 柳翠也疑惑道,“大哥,你说的探查就是这样闲逛?” 镇上人多,余一丁没有解释,而且被人围观的滋味也确实不好受,幸好小镇不大,三人加快步伐走出了镇子,余一丁这才舒了口气说道,“总算出来了,等一下我们去回龙观看看,刚才在镇上只是让云兽感受同类的气息,不过没有收获,看来小镇内是没有云兽的。” 二女恍然,现在三人正在小镇南口,继续往东南方向去就可到达隐龙岗,眼下只能去回龙观一探了,既然那里是座道观,也许会有那道士的消息呢,余一丁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隐龙岗是座不算太高的小山,传说古时曾有一条青龙在此隐匿修炼千年,最终得道成仙升天而去,又过了十年,回龙镇爆发瘟疫,镇上百姓十死六七,青龙听说此事后偷跑下界,用龙涎辅之草药制成药丸,终于解救当地百姓于倒悬,可是因为是擅自下界,青龙返回天界既遭问罪,被罚于天庭镇龙台受天雷噬体之刑五百年。 回龙镇百姓为报青龙救命之恩,又希望替它祈福消灾,就在隐龙岗上传说中的青龙修炼之地修建了回龙观,日夜都有道士在此诵经施法,以告慰青龙的在天之灵。 余一丁三人此时正站在观内的解签台前,台子上放着一只竹筒,里面盛放着百支灵签,台后端坐着一名须发花白的老道,正闭目打坐,在客栈时掌柜的就说过此观解签灵验,柳翠和钟离雪好奇之下就准备来试试,余一丁作为一位穿越人士,本来对所谓的抽签打卦并不感冒,但经不住二女央求,只好陪着一起前来。 二女在一边嘀咕了好一阵,钟离雪跃跃欲试地上前对老道恭敬道,“请问道长,这灵签如何抽法?” 老道从开始到现在一直都没睁眼,直到钟离雪发问才睁开眼睛缓缓说道,“这位女施主,心中想好所求之事便可打签,待签出后由贫道替施主解签,至于费用则由施主随喜功德了。” 老道说完这番话才抬眼微微打量三人,当看到蹲坐于地的云兽时眼神忽地一滞,紧接着目光闪了闪,随即恢复常态,这一切余一丁都看在眼中,只是并未开口,此时钟离雪已经双手合十低头闭目祷告了片刻,然后拿起台子上的签筒开始摇晃打签。 随着“啪嗒”一声响,一根竹签掉落在台面上,钟离雪略微有些紧张地看着老道将那根竹签拾起,只听老道口中念道,“一锥凿地要求泉,努力求之得最难,无意偶然遇知己,相逢携手上青天。嗯,此乃一中签。” 钟离雪的拳头紧紧攥住,小嘴微微抿紧,眼巴巴地瞧着老道,就连余一丁和柳翠也直直望着老道,等待他解签。 老道等了片刻,见钟离雪没有反应,抬眼又缓缓说道,“请问女施主生辰八字,欲求何事?” 余一丁三人听他这么一说才反应过来,还以为老道直接就会解签呢,钟离雪忙报上自己的生辰八字,又轻声对老道说道,“请问道长,若求姻缘是怎样一个说法?” 老道念叨着钟离雪的八字垂目掐指,面露异色,又看了看灵签,想了想后缓缓道,“此签为中签丑宫,锥地求泉之象,凡事先难后易也,女施主的八字本为至阴之属,亦是应了先难后易之卦象,凡事应小心应对,劫难过后便是拨云见日之时。嗯,若问姻缘,贫道送与施主几句忠告,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凡事欲速则不达,随缘便是机缘,言尽于此,不可再多说了,切记切记。” 老道说完再次闭目不语。 钟离雪楞在当下,心头不知在想些什么,同样也是一句话都不说,过了好一会儿才摸出几钱碎银子放在签台上,恭敬地对老道说道,“小女子多谢道长解签。” 柳翠目光复杂地看着钟离雪的背影,女儿家的敏感使她不可能感受不到钟离雪对余一丁的情意,只不过经过这么多天的相处,钟离雪的言行她也看在眼中记在心中,钟离雪也一直把余一丁当作大哥,自己就像个小妹妹似的,从未有越雷池半步的举动,渐渐地柳翠也就放下心来,此时见钟离雪的这支灵签居然解出这样一个答案,又说她要劫难过后才会拨云见日,也不知是好是坏,弄得她又有些茫然起来。 本来钟离雪求完签就该轮到她去了,可是直到钟离雪转回身还看见柳翠站在那里发呆,忙扯了扯她的衣袖说道,“小翠妹妹,该你求签了。” 柳翠这才回过神来说道,“姐姐,还是大哥的事情要紧,我就不求了。” 钟离雪还没明白过来,余一丁已经拱手对老道说道,“敢问道长,可否认得我身旁的是何兽?” 老道本在闭目打坐,听闻余一丁如此一说,眉毛一挑,睁开眼道,“这位居士,可否打上一支灵签,贫道可以帮居士解签,说不得还能解惑。” 余一丁一愣道,“哦?如此说来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说完拿起签筒就摇晃起来,钟离雪不知俩人打着什么机锋,好奇地看着余一丁的动作,柳翠也紧紧盯着余一丁摇动的签筒。 再次“啪嗒”一声,老道拾起台面的竹签,看了一眼后念道,“春来雷震百虫鸣,番身一转离泥中,始知出入还来往,一朝变化便成龙。嗯,此乃上签。” “有何解法?”余一丁忙问道。 老道这次不问余一丁生辰八字,也不问欲求何事,直接闭目掐算,片刻后答道,“此签为上签已宫,雷发百虫之象,凡事遇贵人吉兆也。嗯,贫道也送居士几句,发迹之始,大事欲成,望居士好自为之,谨记谨记。” “哦?多谢道长吉言,但仍未替在下解惑啊。”余一丁说道。 “居士莫急,你有神兽陪伴身侧,又有娇妻美妾相随,这已是发迹之始啊,何愁大事不成?”老道紧盯余一丁缓缓说道,直说得柳翠和钟离雪两人脸红到了耳根,不禁低头暗自唾了一口,心头直骂老道口不择言,还真是个老不羞。 余一丁没工夫理会二人娇羞,耳中只有那句“神兽陪伴身侧”,连忙追问道,“敢问道长,既知神兽,可知回龙镇上李二之事?” 老道微微颔首道,“果然如此,那李二本是镇上泼皮,又有同流合污之徒与其啸聚成伙,欺压百姓,劫掠客商,所行之事可谓人神共愤,实为回龙镇一害。贫道做事向来问心无愧,难道居士是来为那等无赖寻仇不成?” 余一丁笑着拱手道,“既然道长如此一说,可知绝非作恶之人,这到让在下心安,至于事情始末,在下可要洗耳恭听了,还望道长不吝赐教。” 老道听他这么一说,哈哈一笑道,“既如此,贫道对居士坦言相告又何妨……” …… 第58章 天残道人 前文说到李二其人,乃是回龙镇上的泼皮无赖,偏偏又聚集了一伙流氓横行乡里,滋扰百姓,甚至还在官道打劫过往客商,可以说已是回龙镇的一大祸害,只是此人做事还算留有余地,从不做绝,只图钱财,也未曾害过人性命,官府几次缉拿都查无实据,最多就是讹人钱财,顶多再加一条聚众滋事,也就是打了顿板子关两天训诫一下便了事,因此渐渐成为一个县郡懒得管,镇上管不了的老油条。 回龙观自建成之日起就香火旺盛,不仅是回龙镇上的百姓,包括附近十里八乡的善男信女都来此处上香设拜,又因观内老道打签问卦特别灵验,周边的信徒趋之若鹜,渐渐地就使得观内银钱充盈,米粮富足,加之常在饥馑之年使用钱粮接济周边百姓,更加博取了乐善好施的美名,逐渐地成为了这一带有名的道观。 回龙观出了名,也引起了一些不法之徒的窥觑,这其中就有李二那一伙无赖,他们想着自己离回龙观这么近,哪能只便宜了那些流窜作案的恶徒,自己这伙人怎么也要去分一杯羹,因此这两年隔三差五总是跑到道观偷鸡摸狗,到后来甚至发展到明目张胆地勒索财物。 观内主事的道长苦不堪言,到镇上报了几回官,衙门也确实将那李二及同伙捉拿,但最终都不了了之,过些时日又可以看见这伙人在镇上到处闲逛惹事,而且事后还会变本加厉地骚扰道观,弄到最后道长只要见到李二到来,干脆直接准备好钱财消灾免祸,李二倒也识相,道长给多少就拿多少,也不多要,而且每月只去一次,渐渐地就变成像是去道观按时领取饷银一般,气得道长在心中诅咒这厮不下千百遍。 二十几日前,回龙观来了一名游方道士,此人三十出头,生得面相却是不好,不仅獐头鼠目,而且左半边脸上还有一大片暗红色斑,观之可谓猥琐可怖,但与回龙观老道一番谈经论道后彻底改变了老道最初对他的观感,直言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隔日正是李二每月跑来勒索财物的日子,老道愁眉苦脸地用银钱打发走了这伙泼皮无赖,正唉声叹气地返回自己的禅房,路过游方道士的房间时,恰巧被他听见,忙问缘由,老道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对他讲述了一遍,游方道士听完后哈哈大笑,对老道说道,“道兄勿忧,此事包在我身上,最多十日,管叫那李二不敢再来道观撒野。” 老道闻言有这等好事,立刻问道,“道友真有办法教训李二?不知为兄能否帮上些许小忙?” 游方道士道,“这个好办,道兄替我准备一个瓦罐和一个泥偶即可,剩下的事情就交给贫道来办。” 老道大喜,立刻差人置办,待东西准备好后,游方道士只让老道安心在观内等候消息,言罢拿着两样物件就下山去了。 果不其然,在第六天傍晚时分游方道士就赶回道观,老道忙问结果,游方道士言道,“道兄请宽心,大事已成,那李二绝不敢再骚扰道观,而且以后每月还会敬献银钱。” 老道心头不禁暗喜,但仍有疑惑,遂言道,“道友如何教训李二?可否相告?” 游方道士取出一副画卷拿给老道看,说道,“道兄可识得此兽?” 老道仔细看罢后摇头道,“不知。” 游方道士又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碧云峰云兽。” 老道惊讶,“哦?道友居然有幸得到此兽?” 游方道士说道,“道兄说哪里话,我只有此副画像而已。” 说完就将自己对李二所做之事和盘托出,最后又说道,“那所谓的云兽‘尾毛’也是我用以前得来的一撮白狐毛加了些荧粉假冒而已,可笑那李二已被贫道的术法吓住,而且我也确实在他身上做了些手脚,那厮已经六神无主,现在估计已将贫道给他的纸符贴满了房间,最后我还命他每月来回龙观上香设拜,敬献银钱,想必他是不敢不照做的,哈哈哈哈!” 老道听完游方道士的述说后呆若木鸡,愣了半晌才说道,“道友不仅道悟深刻,而且修为亦是高深,行事又不拘泥,想必已窥得大道,日后必得正果,贫道有礼了。” 说着老道就郑重稽首行礼,游方道士忙还了一礼,说道,“道兄言重了,贫道修行,只为尊道贵德,只要心中有正道,就不必拘泥于外物,虽求天人合一,师法自然,但这世间的魑魅魍魉何其多也,惟愿斩妖除魔,涤荡人心,以正道心,足矣。” 老道眼放异彩,颔首道,“道友高论,令贫道茅塞顿开,好一个以证道心,受教了。” 游方道士又道,“道兄谬赞,日后若有机缘再与道兄谈经论道。这次教训了李二,贫道就不能再待在回龙观了,以免那厮碰见,枉自给道兄带来祸患。” 老道惊讶道,“道友这就要走?” 游方道士说道,“是啊,贫道本就是个游方道士,早已习惯了四海为家,请道兄勿念。” 老道闻言复又深深一礼,游方道士也还礼,随即转身离去…… 数日过后,那李二果然带着几个泼皮又来到回龙观,老道明白这都是游方道士的教训起了作用,啥话也没说,冷眼看着这伙人又是敬香又是捐钱,最后还像模像样地给老道赔了个不是,直说以前不懂事冒犯了神灵,是大大的不敬,今后必定每月前来道观上香设拜,敬献银钱,恳请三清保佑他消灾解难,诸事平安,老道见状,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李二几句就让他们下山去了。 讲到此处,老道微微停顿一下,望了望余一丁,见他没有反应,便继续说道,“这就是那游方道士替贫道教训李二的全部经过。先前贫道见居士带着云兽,与那画中一模一样,心中不免惊奇,还望居士莫怪。” 余一丁本在静听老道讲述,心中亦在思索,到此时才回过神,忙道,“无妨,多谢道长替我解惑。只是不知那游方道士来自何处,如何称呼?” 他听老道讲述那游方道士如何惩戒李二,更结合昨日李二所言,确信这道士当真是术法高明,道悟深刻,想必也是一位世外高人,可能修为与凌云子也可相提并论,好奇之下不禁就想知道这位游方道士的来历名讳,若是日后得见也好招呼。 老道微笑道,“既是游方道士,那就是居无定所四海为家的道人,他们这类修道者都是披荆斩棘风餐露宿之人,又遍访天下,处处观道,以求坚固道心而修得正果,贫道也不知他来自何处,只听那位道友自称天残道人,估计是与他脸上的那块疤痕有关。” “哦,原来如此。”余一丁恍然道,“在下见那李二居然识得云兽,原以为他也曾驯养,哪知只是见过天残道人的云兽画像,来此本想结识此等高人,看来还是缘悭分浅,难见一面啊。” 老道呵呵笑道,“相见本是缘分,亦是不可强求,居士何必为此嗟叹?” 余一丁点点头,“道长所言极是,是在下着相了。” 老道依旧微笑着说道,“居士亦非凡人,否则岂能有异兽相伴?呵呵呵……” 说着不待余一丁回答,又看向柳翠道,“这位女施主不抽支签吗?” 余一丁见老道转开话题,知他不想就此事多言。俗话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老道与余一丁就是一面之缘,开始时还以为他是为李二之事前来出头,虽然后面已经说开了,但他并不清楚余一丁的背景,现在又在打听天残道人,不由得老道不多心,这个余一丁也能理解。 不过他既然知道天残道人身边并无云兽,而且此人面丑心善,又狠狠教训了一下李二,算是为回龙镇做了件大好事,既然天残道人现在已不在回龙观,余一丁也就懒得跟老道继续谈这个话题了,于是转身看着柳翠说道,“小翠,你还是抽一支。” 柳翠点点头,嗯了一声就拿起竹筒摇晃起来,片刻之间就掉出一支竹签,老道拾起一看,微微皱眉道,“月照天书静处期,忽遭云雾又昏迷,宽心祈待云霞散,此时更改好施为。嗯?” 柳翠也像钟离雪那样微微有些紧张地望着老道,只听见老道念出签文,下意识就要自报生辰八字,不想老道像是疑惑一般嗯了一声,她心中莫名一颤,就没有出声,安静地望着老道,等待他接下来的话语。 老道果然没有问柳翠的八字,只是缓缓说道,“此签乃下签申宫,敢问女施主是否最近家道忧凶,人口有灾?” 柳翠闻言立刻杏目圆睁,不可思议地望着老道,钟离雪疑惑地盯着她,不知柳翠为何有这种表情,余一丁却是声音低沉地说道,“家中老泰山不久前突遇横祸,为人所害,死于非命。” “哦,难怪如此。”老道说道,“贫道观女施主非厄运之相,怎会抽得此如此下签,果然是家道忧凶,此卦乃云雾遮月之象,虽是下签,但终究为一时之运。正如气血瘀滞则阴邪侵,通则百病尽祛,此为血肉之躯的调理之法,若论气运,切莫执于一时一念,遇阻则变通,静待障离。自古阴阳交替,福祸相依,望女施主好自为之,切记切记。” 老道缓慢地替柳翠解签,只见她双眉紧蹙,似乎是在竭力思索老道的话语,半晌后才恭恭敬敬地对老道说道,“多谢道长教诲,小女子知道该如何做了。” 说完从怀中取出一锭二三两的纹银放于台上,再次对老道恭敬行一礼,长吁了一口气,然后转头对余一丁和钟离雪说道,“大哥,雪儿姐姐,咱们走?” 老道依旧温和地看着她,抚了抚花白的胡须,微微颔首却并不言语。 余一丁眼睛都直了,那可是二三两银子啊,上次在碧云峰杀了那么多嘎尔迪的族人朝廷才奖励了十两银子,这一下子就给了老道三分之一,加上刚才钟离雪给的几块碎银子,这老道挣钱的速度也太快了一点?!余一丁感觉自己的心跳都开始加速了,怪不得李二这泼皮要打回龙观的主意,看来干这行来钱确实比较快啊。 余一丁肉疼地跟老道作别后,急忙逃也似的带着二女离开了回龙观。 一路上柳翠和钟离雪都有些心不在焉,似乎还在回想各自的卦签以及老道解签的言语,后来又稍微远离余一丁,在他身后不远处窃窃私语,也不知在聊些什么。 余一丁倒跟个没事人似的牵着云兽走在前面,最多时不时转头过来催促二女加快一些速度,现在赶回镇上吃了午饭还可以继续赶路,否则这一天又算浪费了。 在余一丁看来,这抽签打卦也就是一种心理暗示,若是迷信之人,抽出来的卦签怎么也能和自己平日里的事物相互对应,或是与自己的期望相吻合,加上算卦之人多少都要懂得“望闻问切”之法,说穿了就是察言观色,揣摩人心的一套方法,回龙观远近闻名,这老道肯定是此中老手,同样一支竹签上的四句诗词,他就能给你解的恰如其分直入人心,所以这俩妮子现在才会变成如此模样。 余一丁暗自叹了口气,人们总想摆脱命运的桎梏,却总是身陷其中不停徘徊,这世上之人,又有几人可以做到我命由我不由天呢?再说了,很多时候又如何做到“由我”呢?君不见多少豪迈的江湖侠士都在哀叹,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一句简单地“身不由己”道尽了多少英雄豪杰的过往心酸,就说那天残道人,如果他不是生得面目丑陋,或者也有万贯家财锦衣玉食,他还会去做一名苦行僧一般的游方道士,追寻所谓的道心吗? …… 一不小心余一丁又开始走神了,不过这种假设的问题他也就是想想而已,过往没有假设,生命无法重来,这种问题只有在无聊之时打发时间而已,没有答案的问题也就只是想想罢了,对于他来说,现在的问题是至少自己已经穿越过来了,还是想法好好活在当下。 于是他自嘲般笑了笑,回过头再看二女,这回没等他再催促,两个妮子不约而同对他做了一个鬼脸,同时嫣然一笑。 柳翠说道,“大哥,听说回龙镇上的麻辣小吃不错,一会儿我想去尝尝。” 钟离雪道,“余大哥,中午小妹请客,刚才小翠妹妹花了三两银子看把你心疼的,哼。” 余一丁彻底凌乱了,这是什么情况?刚才俩人不是还在为卦签的事情忧郁吗,怎么转眼间立刻就回到了食色人间,这转换来得突然,直让余一丁傻傻地看着二女笑嘻嘻地走过他的身旁,直到云兽都在扯他手中的链子时才反应过来,急忙快走几步跟了上去。 去他的卦签, 去他的老道, 肚皮真有些饿了, 今天天气还真的不错哦…… 第59章 山贼出没 下了山后,余一丁跟着两位姑娘来到镇上的一家小吃店,这店名起得有意思,叫做“伤心凉粉”,余一丁心头暗笑,这老板得有多大的委屈才起这名啊。 三人叫了三碗米粉一样的小吃,外加三个面饼,看着碗里泡在黑黑红红的调料中的米粉,面上还铺着一层葱花芝麻辣椒面花椒面,余一丁使劲咽了一口口水,小心地用筷子挑起一块,吸溜着往嘴里送,还别说,入口先是微甜,甜中还带点酸,酸里又有点麻,等一整块米粉入了口后,紧接着就是一阵猛烈的辣味袭来,差点呛了他一口,赶紧喝了点配套的汤水,又咬了一大口面饼,这才让舌头稍微好受了一点。 待舌头上的麻辣味稍微有点消散时,立刻有种让人继续再吃的欲望,于是不停地挑起米粉往嘴里送,直到最后余一丁感觉舌头已经不是自己的了,面饼早已吃完,汤水也都喝干,抬头看看柳翠又看看钟离雪,俩妮子也正红着眼圈看着自己,三人各自一愣,紧接着哈哈大笑,却又忙不迭地拿起衣袖擦眼泪。 到这时余一丁才知道,原来“伤心”的不是老板而是食客啊,不过这味道还真是不错,酸甜麻辣,让人食欲大增,两个姑娘吃饱了,余一丁又要了一碗外加一个面饼,不过这次让掌柜的少放了些辣椒,不知是因为第二碗还是因为少放辣椒的缘故,总觉得没有第一碗那么好吃了,不过总算吃饱了。 最后一算账,总共才十个铜板,钟离雪付完帐后笑嘻嘻地说道,“余大哥,这顿饭可是小妹请客哦,回到临云你也要请我吃一顿。” 余一丁愁眉苦脸地答道,“雪儿姑娘,你可真会请客,居然请大哥吃伤心凉粉,大哥现在真的很伤心啊。” “哼!请你吃饭还伤心啊?”钟离雪故作不满。 “当然伤心了,你看你这个败家妹妹捐出去多少饭钱啊,大哥我本是个穷人,现在不仅伤心,都开始痛心了。”余一丁手捂胸口做心痛状。 “哈哈哈哈……” 俩妮子就这么肆无忌惮地边笑边走,引得周围的行人不住地驻足观望,有的还指指点点,余一丁赶紧牵了云兽掩面而逃,现在可是笑不露齿讲究妇道的年代啊,这也太丢人了…… 回到客栈,余一丁退掉房间,把二女赶进马车内,又将云兽脖子上的锁链解开一并送进车厢,这才驾起车继续朝临云进发。 出了回龙镇,马车依旧行走在山区,道路仍是蜿蜒曲折,行进速度也快不起来,余一丁坐在车辕边漫不经心地揽着缰绳,任由那两匹马儿慢悠悠地向前走着,在路上没有其他行人车马的时候,不时地抬手用气指射击道路两旁的树干石子。 余一丁来到这个世界也有半年左右的时间了,不仅收获了爱情,也得到了不少友情,同时还经历了许多的暴力和血腥,但如果没有云兽给他的气指和治疗防御异能,可能在这个世界里他连一天都活不下去,这也是他的立身保命之本,必须要勤加练习,不敢懈怠。 马车就在山道上颠簸着前进,余一丁也练习了大半个时辰,以后若是有心人经过这段路,发现两旁的树干石头上到处是整齐的小洞时不知会有怎样的惊讶。 除了练习气指以外,余一丁不是看着眼前不停甩来甩去的马尾巴,就是放眼四周,望着依旧是看不到头的层层山峰,前去呼图木格郡的时候他没感觉这里要经过这么大一片山区,或许是当时自己没太注意,余一丁就这么胡乱地想着。 正百无聊奈之际,钟离雪突然掀开车帘,探出头来说道,“余大哥,我和小翠妹妹商量好了,等回到临云我还要跟着你们去碧云峰看看。” 余一丁愣道,“什么?你不回郡王府吗?那你爹和你哥还不把我吃了?” “嘿嘿,不会的,余大哥就说带不带我去?”钟离雪狡黠地笑着说道。 “我带你去没问题啊,反正有小翠陪着你,不过这事我说了可不算数,郡王那边我没法交待。”余一丁真的是无所谓,他也想不出钟离杰会放任自己的千金就这样到处乱跑,那成何体统了。 “余大哥答应了就好。”钟离雪一副奸计得逞的样子,赶紧又加了一句,“可不准反悔哦。” 余一丁心说我有啥可反悔的,关键还不是看你爹的态度,甚至是你娘那一关就过不了,算了,怎么说也是小丫头的事情,自己就卖她个便宜人情。 余一丁正这么想着,忽然脑海里传来云兽的声音,“小心,前方不远处有不少人。” 余一丁闻言赶紧勒了一下缰绳,本来马车速度就很慢了,这一勒几乎已经跟人行走的速度一样,他忙同云兽心神交流,“难道是有埋伏?” “不知道,只能感觉到有前方好些人聚集。” 余一丁闻言更加小心,谨慎地驾着马车缓缓前进,这时柳翠也从车厢探出头问道,“大哥怎么了?为何马车走得如此缓慢?” 余一丁道,“云兽告诉我前方有多人聚集,你和雪儿姑娘也小心戒备。” 说着马车就转过一片茂密的树林,前方道路左侧有条河流,河水发黑而且水流湍急,可以看见官道一直沿着河水消失在远处的一个峡谷口。 那峡谷谷口处的官道已经被人设置了路障,中间只留下一马宽的间隙,而路障后面站了五六名手持钢刀棍棒官差打扮的大汉,靠近道路右侧的树林边拴了好些马匹,还有一名骑着马像是领头人模样的立在路旁。 看这阵仗,似乎是官差在此设卡,余一丁心头稍安,只要不是李二那种劫道的就好,就是不知道发生了何事,是仅仅设卡盘查还是要抓捕要犯。 余一丁驾着马车缓缓靠近路障,此时正有几名过往的路人客商及其车马正在被官差查验,看见余一丁的马车过来,一名官差大喝一声,“停车停车!来者何人?” “吁……”余一丁到了路障近前停下马车,他不怕事,但更不想惹事,这些都是官差,停下接受检查就好,何况他们也没犯事。 “请问何事阻拦官道?”余一丁问道。 “废话少说,可有路引?拿来我看看。”那官差粗声粗气地答道。 “请看。”余一丁掏出路引递了过去。 官差接过瞧了瞧,看见路引上的临云郡王府官印后立刻换了一副嘴脸谄笑道,“原来是临云郡王府的余先生,失敬失敬!” 这路引还是余一丁和木金一起去呼图木格郡出发时开具的,其上写着余一丁的身份是郡王府议事客卿,这是钟离杰为所招揽的异人专门设定的一种称谓,不是朝廷任命,也无任何实际官职,加盖王府官印只能证明此人属于临云郡王府而已,所以那官差只能称呼余一丁为“余先生”。 余一丁再次问道:“请问何事阻拦官道?” 官差这次没有再倨傲,看来此人不是敬畏郡王府的名头就是知晓“议事客卿”的含义,因此态度变得有些恭敬地对余一丁说道,“回禀先生,昨日在两河村有民女被山贼掳去,这已是近日内发生的第三起山贼袭扰百姓之事,我等俱是黑水镇衙役,奉命在此设卡盘查过往可疑人等,严防贼人同党。” 余一丁闻听衙役所言大吃一惊,他来到这个世界已有半年之久,多少也了解一些大梁的情况,虽然近些年大梁跟库赛人和吉鲁人一直都有摩擦,甚至还爆发了小规模的战争,但大梁境内总体还算平静,农商渔牧手工业都比较发达,百姓也安居乐业,被朝野一致称赞为太平盛世,他这还是第一次听说有山贼出没,看来所谓的太平盛世也只是相对与京城县郡而言,在这边远山区还是匪患难平。 余一丁还没开口,就听钟离雪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居然有贼人强抢民女,还有没有王法了?” 衙役顿时傻眼了,余一丁赶紧回头,就见柳翠和钟离雪都已从马车内出来,柳翠还在钟离雪身边直拽她的衣袖,钟离雪却是凤目圆睁柳眉倒竖,不仅想要甩开柳翠的手,还气愤填膺地望着衙役,余一丁不禁讪讪道,“你这是?……” 衙役也小声问道,“余先生,这位是?……” 没等他说完,钟离雪气冲冲地说道,“是什么是?姑奶奶是他的家眷!你们这儿的父母官是干什么吃的?难道昨日才发现山贼?为什么早不派兵剿灭?” 钟离雪一连串问话出口,弄得衙役和余一丁都尴尬不已,这也难怪,钟离雪出身郡王府,钟离杰本就镇守边陲重镇,手握重兵,薛长龙林啸天之流更是王府常客,钟离雪自幼就耳濡目染军人铁血之气,要不然也不会喜武弃文,要是临云境内出现此类状况,不用钟离杰和薛长龙吩咐,手下驻守各镇参将早就派兵剿灭了,边境军民本就为抵抗库赛人的侵扰竭尽全力,山贼盗匪之流简直可算是异族的帮凶,岂能有他们的容身之地?所以没等余一丁答话,钟离雪忍不住就从车内现身呵斥。 黑水镇还是隶属于呼图木格郡,要是在临云郡管辖之下,估计钟离雪回到临云就会将此事告诉父亲,定将此地的县官撤职查办。 余一丁压根儿没注意钟离雪走出马车就说自己是他的家眷一事,听她这么一嚷,情急之下赶忙上前拉着她的手臂轻声说道,“雪儿暂且稍安勿躁,还是听听衙役如何说。” 那衙役连忙应声道,“是是是,这位小姐还请息怒,此处主事的是我们的张捕头。” 说着赶紧让到一旁,那位骑在马上的汉子此时已经下马走了过来,对余一丁抱拳道,“这位先生,我是本镇捕头,有关野熊岭山贼强抢民女一事,知县老爷已经上报郡王,请求出兵剿匪,只是还未传回音讯,我等衙役及乡勇团人单势孤,若遇山贼,自保尚可但剿灭实难,只能先在官道设卡盘查,以防再有流寇入境壮大匪势,还望先生体谅。” 余一丁点点头,问道,“这股山贼盘踞在此多久了?” “其实也就是两个多月的时间。”张捕头回答,紧接着又说道,“但初时只有五六人在野熊岭啸聚山林,镇中衙役前去清剿时山贼就隐蔽躲藏,加之山高林茂,始终未能抓获。但在七日前开始有村落报告民女被抢,三日前我们镇上衙役及乡勇团近四十人上山围攻野熊岭山贼老巢,本以为可以将其一网打尽,哪想到居然冒出来二三十名山贼据险而守,我们在伤了五六人的情况下只得无功而返,而昨日又有两河村的民女被抢,到目前为止共计五名女子遭难,知县老爷闻讯派我等守在官道设卡盘查,以防贼势继续壮大,又派人通报郡王,希望可以派出官军清剿。” 张捕头将事情详细介绍后又说道,“既然先生是临云郡王府客卿,又是路过此地,还请速速通过黑水镇,以免车内女眷遇袭。” 余一丁闻言不置可否,钟离雪却哼了一声没再开口,柳翠对余一丁说道,“大哥,既然张捕头如此说了,我们还是先过关卡再说。” 钟离雪不满地瞟了柳翠一眼,余一丁也有些诧异地看着她,柳翠只是轻轻对余一丁点了点头,余一丁立刻会意,转头对张捕头拱手道,“多谢捕头好意,我等这就上路。” 说着又靠近张捕头,用只能二人听见的声音说道,“舍妹年幼,言语无状,还请捕头包涵。” 张捕头也小声道,“哪里哪里,愿先生一路平安。” 钟离雪却不知他们在说什么,忙道,“你们……” 柳翠在一旁小声道,“雪儿姐姐,就听大哥的。” 接着不由分说就拉着钟离雪往车厢里钻,余一丁见他们都进了车厢,也斜坐在车辕上,等着众衙役搬开路障,再次对张捕头拱手道别,接着扬鞭打马,随即马车一溜烟地越过关卡继续向前行去。 车厢内钟离雪气呼呼地对柳翠说道,“妹妹你怎么让余大哥这样就走了?” 柳翠笑道,“那还要怎样走?难道就在那里跟那些衙役耗着?” 钟离雪诧异,“妹妹的意思是……” 柳翠继续笑道,“姐姐你真是的,遇上这种事大哥会不理会吗?只是停在关卡又有什么用呢?” 钟离雪恍然,“哦,我就说嘛,大哥怎么又变成那个怕事的人了。” 这下柳翠奇怪了,“大哥什么时候怕过事?” 钟离雪不好意思地笑笑道,“还不是最初见到大哥的时候。” 没等柳翠回话,余一丁在车辕处听见二女聊天,插了一句,“你们两个妮子又在说我什么坏话呢?雪儿你也是的,不是大哥说你,遇事不要那么冲动,我又没有你爹爹和哥哥那样的势力,凡事低调些总是没有坏处的。” 钟离雪听见余一丁又叫她“雪儿”,心中不禁一阵甜蜜,这次没有反驳而是微红了脸颊低头不语,柳翠见状只得暗自轻轻叹了口气,也不再说话,皱着眉头却不知在想些什么,一时间车内车外的气氛变得安静下来。 余一丁却是没心没肺,见车内没了动静,只道自己的话语让钟离雪无言可对,猜测二女又在窃窃私语不让他听见,于是继续驾着马车缓缓向黑水镇而去…… 第60章 野熊岭 马车往前走了三四里地,已经深入峡谷之中,两旁的山势依旧险峻,而且此处官道的有些路段居然是栈道,在河边石壁上每隔四五尺就凿洞钉进圆木楔牢,上面铺着六七寸厚的木板,装上护栏,底下还有斜木支撑,宽度堪堪够一架马车通过,如果对向有车马根本无法通行,而那栈道旁边一侧是河水,另一侧是高达十几丈的悬崖峭壁,真可谓是一个地势险要之地。 其实最早的官道是在野熊岭的另一侧,若从临云去呼图木格郡走那条老路至少比这条路要多绕一百余里,因为在二十多年前此地就发现了储量丰富的煤矿和铁矿,因此大梁朝廷在打下呼图木格城后就专门修建了这条新路,不仅方便军马调动,也便于运送此地生产的铠甲兵器,同时也算是给黑水镇的老百姓做了件大好事,这下镇上百姓和山民出山就便捷了许多。 野熊岭就在河对岸连绵不绝的山脉中靠近黑水镇的一座山峰,高达千仞,山势险峻,只因此地曾有过黑熊肆虐而得名,不过现在黑熊早已绝迹,只是这名称却一直流传下来。 马车继续前进,前方河岸边有一块凸起的巨大岩石,官道从其下而过,刚转过去视线便豁然开朗,眼前是一大片河流缓滩,已经可以看见路边零落的房屋和一垄垄菜地,远远地就可以望见官道旁有一座铁索吊桥,两边桥头都是门楼,河对岸更是建有许多的房屋,应该就是黑水镇了。 余一丁赶着马车缓缓抵达吊桥,桥头边的路旁是一排客栈茶楼食肆,再远一些的地方还可以看见一座座的工坊。 稍一打量余一丁就明白了,这座吊桥只能过人和马,车驾是肯定过不去的,如果是过路打尖的旅人只能在桥头的客栈落宿歇息,车马都可以停在客栈的后院。 这里的商铺起名也有意思,全部冠以“桥头”二字,余一丁直接将马车赶到桥头客栈后院,写好房间,眼瞧着已近傍晚,这才带着二女去桥头饭馆吃晚饭,不过云兽却没有下车,它告诉余一丁自己还不饿,晚些时候再直接去客房。 吃过晚饭后三人又过桥去镇上转了转,这黑水镇完全是依据山势走向修建,过桥后只有一条小街,两边不是靠山就是临河修建了两排民居,不过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一个镇子该有的设施这里倒是全都齐备,余一丁倒不仅仅是来看风景,也是趁机侦查地形,夜间他便要去探一探野熊岭。 黑水河的由来就是因为此地产煤和铁,因此附近建有许多煤窑和矿场,长年累月下来竟然将这条河水也染成了黑色。 有了煤和铁,自然而然地在黑水镇附近就建有大量的冶炼加工作坊,这些工坊绝大部分属于官府所有,除了生产基本的生产生活铁具制品以外,主要就是为大梁军队制作铠甲兵器,余一丁刚才在客栈附近看见的许多工坊就是生产这些铁器制品,虽然天色将晚,但远远地还是可以隐约听见工坊内叮叮铛铛的打铁声。 三人在镇上溜达了一圈,回到客栈已是掌灯时分,柳翠和钟离雪进了房间才发现云兽蜷缩在椅子上打盹儿,原来三人去吃饭时余一丁就告诉它所住房间的位置,又将窗户打开一条缝给它留着,云兽趁着后院没什么人的时候自己就钻了进来。 进了房间余一丁就对二女说道,“小翠,雪儿,你们俩先回房间休息,晚上我带着云兽去野熊岭探探虚实。” 柳翠温柔道,“嗯,大哥自己小心。” 钟离雪惊讶道,“为什么不带我们一起?小翠妹妹,你怎么不拦着余大哥?” 余一丁叹口气道,“雪儿姑娘,白天我才告诉你要稍安勿躁嘛,我此去只是探听山贼的虚实,又不是去跟他们打架,人多了反而不方便,你们俩乖乖待在客栈等我的消息,等了解了山贼的具体情况再一网打尽也不迟啊。” 这下钟离雪没有再像以往那样哼一声表示不屑,只是看着柳翠,希望从她的眼睛里瞧出端倪,柳翠对着她笑了笑道,“雪儿姐姐,放心,我们就在这里等大哥的消息。” 余一丁和柳翠相处的时间越久,就越觉得这个妮子乖巧,到现在她已经不再是那个初为人妇的小妮子,颇有些贤内助的味道了。 “你们先好好休息,也许半夜我就会探好消息回来叫上你们一起行动。”余一丁补了一句。 钟离雪这才展眉嗯了一声,拉着柳翠返回她们的房间,等她俩走后,余一丁换上了一套深色的紧身衣物,等待天色再暗一些就出发。 窗外刚刚响过二更的梆子声,现在黑水镇上的居民基本都已关闭了门窗准备上床歇息,余一丁悄悄地翻窗而出,摸黑向吊桥走去,等他刚刚上了桥面,云兽才如同一团迅疾的白影一般跟了过来,过桥后,一人一兽顺着小街小心翼翼地躲避着更夫和镇上偶尔夜行的酒鬼赌徒,直至两条身影消失在小街尽头的一片树林边。 进了林子他俩便不再有顾虑,借着微弱的月光快速地向野熊岭的方向飞奔而去。 下午过了关卡余一丁就一直在思索这帮山贼的事情,初时他们只有数人,也就是骚扰一下乡里村民,可为什么会突然增加到二三十人,难道还有其他地方的绿林好汉跑到这里来落草?黑水镇真的有那么大的油水可捞吗?莫非是想打铁器制造作坊的主意?大梁的衙役和乡勇团战力确实一般,但是如果山贼真敢打镇上制作军器铠甲的工坊的主意,就要面对承受官军清剿的风险,那就不是对付几个衙役或者几十个乡勇团那么简单的事情了,余一丁相信这帮山贼应该没有那么愚蠢或者那么大胆子和官军作对,何况听那位张捕头说山贼就是在近日疯狂地强抢民女,没有听说他们有打工坊的主意,这又是要搞哪般?俗话说万恶淫为首,这是要拉仇恨吗? 余一丁百思不得其解,因此暗下决定,只有先上山打探一下,看看具体情况再做下一步打算。 不知不觉中,连余一丁自己都没有发现,经过了东勒和天残道人的事情以后,他开始渐渐地变得爱管“闲事”了,以前的他肯定不是这样的,总是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秉持小心谨慎的处事原则,尽量不去主动招惹麻烦,这也是他一贯的为人风格,未穿越前就是这样,不过那时他也确实没有实力,权力能力金钱基本是样样都没有,也只能小心地做人做事,根本没有狂傲的资本。 东勒可以为了解救自己心爱的女子大开杀戒,却使柳四七和何叔这样的无辜之人枉自丢了性命;天残道人可以为证道心利用自己的道行惩治恶徒,但却有设局陷害,请君入瓮之嫌,有违天人合一师法自然的修行理念,他们都是有一定实力之人,那么他们俩做的到底是对是错? 为达到善的目的而使用恶的手段到底是对是错?余一丁心中还没有答案,不过他却知道,如果被山贼抢走的是柳翠或者钟离雪,他必定会不惜一切代价报仇雪恨,只要能救回二女,哪怕屠尽所有山贼也在所不惜,可是所有的山贼都有必杀之罪吗,如果不是,那么他如此滥杀是又对是错? 不过这些都是未发生之事,顶多就是思绪发散后的走神罢了…… 于是他不再想这些了,因为余一丁发现自己已经快要到达山顶,现在正处在一片树林之中,借着依稀的星光,四周仍然是模糊一片,根本没有发现任何人迹或者灯火。 余一丁同云**流了一下,云兽也没有感知到周围有人的迹象,或者说至少二三十丈范围内无人。 云兽让余一丁找棵大树爬上去隐身,由它去寻找山贼踪迹,在这个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中它的感知能力比余一丁要强上百倍,余一丁没有矫情,直接就找了一棵粗壮的大树爬上去隐好身形。 云兽犹如散发着点点荧光的一团灰白鬼影几个飞纵就消失在丛林中。 余一丁坐在树杈上无事可做又开始胡思乱想起来,他所处的位置还算是比较高的,放眼望去,这野熊岭的山顶似乎不止这一个小山头,就在附近都可以看见还有好几个凸起的驼峰状山包,就是不知道山贼会藏身在哪个山包里。 余一丁也有些懊恼,下午经过卡口时应该好好向张捕头打听一下山贼老巢的位置,也不至于现在来抓瞎,毕竟张捕头他们前两天才上山围剿过山贼。 可转念一想,那捕头却是八成不会告诉他的,只会让他赶紧通过黑水镇的地面,因为余一丁身边还跟着两名娇滴滴的美人,没看见山贼这些天正在强抢民女嘛,要是发现柳翠和钟离雪这两位美女,那不是勾引山贼继续犯案吗。 想到这里,余一丁不禁又想起那些山贼已经抓走了好几名女子,他有些纳闷儿,就算做压寨夫人也用不了这么多女子,难道那山贼老大本就是个淫贼?…… 正在余一丁胡乱猜测的时候,他的脑海里忽然传来云兽的声音,“找到了,你从树上下来,我马上就回来。” 余一丁急忙下树,他的脚踩刚刚踩着地面,云兽已经到了他的身后,然后简单把侦查到的情况给他介绍了一下。 原来这野熊岭上不止这一座山头,是黑水镇背后这一片山岭的总称,余一丁也只是吃饭时有意无意地向掌柜的打听了一下就摸上山来,大半夜黑灯瞎火的,加上又是第一次来,所以就没有找准地方,幸好有云兽在,虽说山脊一带的这些山头相距不远,否则就是这样一个个找过去也够他走的。 云兽才走到第三个山头时就感知到前方有异,在那里至少有十几人聚集,它又靠近了一些,发现前面有个形状奇特的山头,不仅比周围的山头略高,就像是野熊岭上的主峰一般,而且有两面都是数十丈的悬崖,刀劈斧砍一般,另外两面生长着茂盛的树林,隐约可以看见一条羊肠小道没入那一大片树林,而树林中的情况则看不真切了。 云兽返回后带着余一丁悄悄地摸了过去,只见那条所谓的羊肠小道从那山头的坡底开始几乎全部由石阶构成,而且坡度很大,那片树林也生长在非常徒峭的坡地。 来到坡地的石阶处余一丁并没有贸然向上,而是躲在一棵大树后,由云兽先从树林里摸上去查看,那片陡峭的树林坡地对于人类来说确实难以攀爬,但是对于云兽来说就是小菜一碟。 此时的余一丁对山贼那边的情况一无所知,人数,装备,位置,被抢女子关在何处等等……,这些他都不知道,还是让云兽先去打探一下,也好做到知己知彼。 大概有一顿饭的工夫云兽就飞快地返回到余一丁隐藏的位置,将它的发现简单地告诉余一丁。 山顶有一座小庙,里面的和尚肯定早就被山贼赶走了,那山路阶梯直通小庙大门处的一个小平台,平台上被山贼用石块木头修成防御工事,正有两名手持弓箭的山贼把守,面对山路阶梯二十丈内一目了然,真正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余一丁猜测张捕头他们的攻击也许都没能冲到庙门口,就这地势,他们只是受伤几人未死已经很不容易了。 小庙后面就是悬崖,而且除了悬崖其他的地方也非常陡峭,本来那里也长满了树木,但是现在山贼已将那片林木全都砍掉,既用来做擂木,也使得想从此处登山的人无所遁形,可谓一举两得。 这些当然难不倒云兽,它就是从这里避开庙门口的守卫潜到小庙外七八尺高的围墙边,并感知到庙内共有十七八人,但其中却无一女子,云兽并不知道那些被掳走的女子现在何处,也没有贸然进庙。 余一丁有些为难,如果只让云兽潜入庙内也许能够将那些山贼都解决掉,但是也要冒着被发现的风险,他还不清楚山贼有没有对付云兽的办法,万一云兽有个三长两短,余一丁不敢去想这个结果。 但是就算不让云兽单独上去,他和二女也一起前来三人怎样安全到达小庙就是个大问题,余一丁只有气指和护身的防御蛋壳,自身安全肯定没有问题,可他不会轻功,从那片树林上去肯定做不到,只能从阶梯冲上去,那些山贼的箭矢伤不了他,可是要用檑木石块砸的话他怎么冲上去?另外柳翠和钟离雪的安全又怎样保证? 想到这里余一丁又记起张捕头说的山贼共有二三十人,怎么现在变成十几个了?那些被抓女子又在哪里? 一个个疑问摆在眼前,最关键的就是这群山贼占了一个大大的地利优势,让余一丁难以想出一个万全之策,即能剿灭山贼又能保全自己这边的三人一兽,他可不想为了解救一些素不相识的女子把自己和二女包括云兽都搭进去。 余一丁有些头疼,思考了半天决定还是先下山和二女商量一下再做打算。 第61章 恐怖的山贼 余一丁和云兽回到客栈已经过了三更,黑水镇上早已是漆黑一片,居民们都已进入梦乡,连那些工坊都已全部收工,铁匠们也都歇息了,再没有了那些叮叮铛铛的打铁之声,四周显得一片静谧。 余一丁轻轻敲了敲柳翠二女的房门,立刻就有人来开门,钟离雪把他和云兽让进房间,一脸期盼地望着余一丁的脸,而柳翠正坐在床边微笑着看着他,看样子两人都没有休息。 余一丁反手关上房门,坐到椅子上,又拿起桌上的茶杯茶壶,倒了一杯茶水,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思考着该怎样开口。 “余大哥,都打探清楚了吗?”钟离雪见他一直没说话,忍不住问道。 “没有。” “啊?那你……” “雪儿莫急,等我给你们说说大致情况。” 余一丁将野熊岭上的情况简单地跟二女讲了一下,最后说道,“现在最主要的问题是那小庙易守难攻,受害女子不知踪迹,还有部分山贼不在老巢,最主要的是我还没有想好下一步该怎么办?” 二女陷入了沉思,余一丁也没有再说话,跟着一起思考,一时之间气氛变得有些沉闷。 “大哥,会不会那些女子已被山贼转移走了,并不在小庙内?”柳翠突然说道。 “这个问题我在回来路上已经想过,狡兔三窟,很有可能山贼会有其他藏身之地,那些女子也许就被关在别处,而且现在庙内的山贼也只有十几名,就说明他们可能另有藏身之地,但是如何寻找呢?我看最好的办法还是先剿灭小庙内的山贼,抓住活口讯问后才能得知,所以现在还是要想法将小庙内的山贼一网打尽。”余一丁答道。 “余大哥,与其我们在这里商量,不如连夜上山,根据具体情形再考虑采取的策略,否则到了天亮可能更不容易冲进小庙了。”钟离雪是个急性子,她的想法很简单,就是一心想去救人。 余一丁想想也是,如果半夜都摸不进小庙,到了白天可能就更加困难了,不说别的,如果不见踪迹的那些山贼前去支援,他们就将是腹背受敌,后果不堪设想。 况且那个捕头白天时已经让他们离开黑水镇,虽然没有强制他们离开的理由,而且余一丁本身也不怕他,但是被他发现三人还在此地逗留终究不太好,甚至会招致那捕头的猜忌,余一丁并不想这样。 有了计较后余一丁便道,“你们两个先换衣服,我在隔壁等你们。” 说完他便返回自己的房间,不一会儿二女就换好了夜行衣来到余一丁的房间。 柳翠还是提着她那把牛角骑射弓,斜挎着装有三十支羽箭的箭袋,从小她就跟着柳四七学习使用弓箭,相对于短刃她还是更习惯用弓箭,这把弓还是莎林娜女王送给她的,从前往齐格格峰猎杀血熊后就一直带在身边,今晚正好派上用场。 而钟离雪拿的是一把名为“青竹锋”的三尺翠绿长剑,仅重一斤二两,很适合女性使用,是钟离郡王送给她的十六岁生日礼物,据说是外藩宾客赠送给郡王,剑身青翠细长,锋利无比,可谓是一把宝剑。 在郡王府钟离雪的老师就是那些武艺高强的贴身侍卫,她也从小就跟随侍卫们学习拳脚剑法,有了青竹锋后对剑法更是专门加以练习,据她自己说是功夫很棒的,侍卫们都打不过她,余一丁却是不太相信,暗道那些侍卫们真敢同你打吗?不过他也没又自找没趣地说出来,还有一点钟离雪不像柳翠,缺少实战经验那是肯定的,郡王的千金能有多少以身犯险的机会可想而知,这让余一丁不禁多了几分担心,别到时候这个妮子给自己的行动拖了后腿。 收拾妥当,仍是云兽带路,三人跟着溜出了客栈,片刻间就消失在桥头夜色之中。 半个时辰后,三人来到陡峭的石阶处,此时已到了后半夜,山上的雾气渐渐散发出来,这是个好机会,雾气遮挡视线,现在又是守夜人最为疲乏的时刻,如果可以暗中摸到庙门口解决那两名弓箭守卫将是事半功倍。 考虑再三,余一丁还是安排云兽去解决庙门口的两名弓箭手,趁着雾气凭借云兽的敏捷以及犀利的攻击应该有很大把握拿下那二人,否则连云兽都拿不下弓手那他和二女就更加没有希望成功了。 余一丁则带着二女从石阶攀登而上,在最后二十丈直道处等待,如果云兽得手就通知余一丁,那时他们三人再继续前进。 余一丁一再交待云兽务必保证它自己的安全,其次才是杀敌,就算偷袭失败也要安全返回,他们可以另想对策,他的话刚说完云兽一个纵身就钻进小道旁的树林中隐没了身影,没有发出半点声息,余一丁暗自祈祷它一击得手。 随后三人才开始顺着阶梯攀登,余一丁打头,钟离雪紧随其后,柳翠属于远程射手在最后跟进警戒,就这样缓缓地向庙门靠近。 这条阶梯着实陡峭,钟离雪基本是在余一丁身后亦步亦趋,可是她一抬眼看见的就是余一丁的腰眼,而柳翠在二人身后三丈左右距离跟着,这样就算有情况她也有时间放箭协助,但她想要看见前面两人也得抬头,而且只能看见两人腰部以下的部分,如此便知这段路有多么陡峭了。 没用太多时间三人就已靠近最后那段二十丈的直道,四周依旧是弥漫的雾气,别说二十丈,两三丈以外已经啥也看不真切。 现在余一丁的脑海中依然没有云兽的声音传来,不知前方的情况如何,余一丁只得放慢了脚步,又继续往前走了三五丈,边走边注意云兽的消息。 “门口的守卫已经被我杀死了。” 余一丁的脑海终于响起云兽的声音,他闻讯急忙加快脚步向上攀爬。柳翠钟离雪见他突然加速,都明白是云兽已经得手,急忙跟着他也迅速向庙门靠近。 来到平台后,余一丁看见云兽正蹲坐在地,那两名弓箭手的尸体被它拖到平台的一侧,只看那两人脖子歪斜的怪异程度就知道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想必云兽一击就已将二人颈骨折断,所以他们连惨叫的机会都没有。 四周依然是静悄悄的一片,庙内的山贼根本就没有被惊动,余一丁望了望紧闭的庙门,黑乎乎的门洞在雾气的掩映下若隐若现。 已经到了此处,终于可以好好计划一下怎样消灭里面的山贼,余一丁让云兽再次感知小庙内的情形,片刻后云兽告诉他庙内还有十五人,全部都是山贼,大殿内有三人,两边的厢房内各有六人,再往后就是小庙的后院,有一小片菜地另外还有几个空房间,云兽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余一丁估计是厨房茅厕等,甚至想到还有可能是牢房,然后就是围墙,围墙外面不远处就到了悬崖边,云兽仍然感受不到女子的气息。 余一丁将云兽感知的情况告诉二女,已经到了这里,虽然还是没有发现被抢女子的踪迹,那就先解决庙里的山贼,等抓到活口再问不迟。 他做了简单的安排,柳翠守在庙门口的围墙上,利用庙门的飞檐遮挡隐藏自己的身形,钟离雪负责为柳翠警戒,解决试图靠近她的山贼,余一丁自己和云兽冲进庙内制服山贼,柳翠在墙上用弓箭支援他俩。 “余大哥,我可以进去杀贼,万一有个疏忽不至于坏事,但是保护小翠妹妹若有个疏忽她就危险了,还是让云兽保护她。”钟离雪表示了异议,并说出了自己的理由。 柳翠也看着余一丁轻轻点头。 余一丁猛然一惊,钟离雪说得对啊,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柳翠是远程攻击,角弓加上箭袋的分量本就不轻,上山时她就没有将短刃带在身边,到时候万一有山贼近身就麻烦了,而云兽无论是反应力或者攻击力都比钟离雪强上太多,由它来照看柳翠,自己照看钟离雪才是最为恰当的选择。 余一丁连忙交给云兽新的任务,无论如何都要保证柳翠的安全,云兽知道柳翠在余一丁心目中的分量,自然应承下来,等柳翠攀上围墙躲在飞檐后隐好身形,它就守在庙门边随时警戒。 余一丁这才带着钟离雪靠近庙门,只见其中一扇门虚掩着,余一丁轻轻一推就缓缓打开,他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由于雾气的原因,只能隐约看见七八丈外大殿的轮廓,那里依稀有烛火的光亮透射出来,却瞧不见半个人影,四周都很安静,甚至可以听见厢房内的山贼传出来的呼噜声。 钟离雪早已将青竹锋抽了出来,握在手中斜指地面,侧身紧跟在余一丁身后,不住地左右打量两边四五丈外黑乎乎的厢房,云兽说两边房间各有六人,从呼噜声中可以得知这些山贼都还在睡觉,窗户上也看不见任何一点亮光。 余一丁蹑手蹑脚地朝大殿摸了过去,随着距离的靠近,只见大殿的殿门大大地敞开,殿内的景象也越发地清晰起来,一名男子正斜倚在佛像前的一张太师椅上打盹,其余两人分别睡在太师椅两边三四尺外的地铺上。 那名男子头带纶巾,生得却是面如冠玉,鼻若悬胆,两条剑眉斜飞入鬓,双眼微闭,微薄的嘴唇紧紧抿着,真正是个俊美的年轻后生,身上服饰的衣料一看便知绝非凡品,余一丁暗自咂舌,看这架势要说此人是一名王公子弟都不为过。 而睡在地铺上的两人明显就是那名年轻男子的侍从,二人一样的装束,都是一身劲装,包头蒙面脚蹬快靴,每人腰侧斜斜放着一柄带鞘长剑,就算是睡觉时他们的右手也是握在剑柄上,而长剑摆放的角度位置可以很容易地在二人翻滚起身时被抽出,很明显这两人肯定是训练有素的武士。 余一丁已经走到大殿前的台阶处,望着三四丈外大殿内的三人,他迟疑地停下了脚步,就这三人的装扮怎么也跟山贼搭不上边? 钟离雪本来是万分警觉地侧着身子紧跟余一丁,两眼还不住地左瞧右看,没注意余一丁突然停了下来,她一下就撞在余一丁背上,吃了一惊连忙转头查看,正巧从他的身侧望见大殿内的三人,立刻目瞪口呆地停下脚步。 余一丁还在疑惑,钟离雪却已经从身侧靠在他的肩膀上,凑近他的耳朵轻声说道,“余大哥,他们……” 借着大殿内摇曳的烛火,余一丁一直紧盯着那名华服男子,钟离雪的话音未落,突然间只见那男子的左耳轻微地动了动,右手微不可察地迅疾一摆,一点寒光急速飞向二人。 余一丁暗道一声不好,只来得及侧身抬起手臂一把将钟离雪揽在怀中,额头一团黄光突然涌现,刹那间就将二人包裹在内,与此同时那点寒光已经打在黄光表面,爆发出尖锐的呼啸声,紧接着光团表面犹如水波般荡漾开来,那寒光如同打在水面的石子一般微微变向,但最终仍旧冲破了光团的阻挡,就在毫厘之间与二人擦身而过。 余一丁侧身揽住钟离雪躲避寒光的同时,一指气指也射向那名青年,最终两人都是同时各自扭身躲避对方的攻击,余一丁这边堪堪躲过寒光的攻击,那青年身侧的衣服上却被气指打出两个指头般大小的圆孔。 直到此时,被余一丁搂在怀中的钟离雪才从喉咙中憋出一声惊叫,“呀!……” 地铺上的两名侍卫在呼啸声发出时就已经一骨碌翻身而起,双双抢在青年身体的侧前方,两把长剑已经抽出,斜斜地指着大殿门外,眼神还在不住地四下扫视。 直到钟离雪发出惊叫声两边厢房的人才被惊醒,呼啦啦提着武器从房间内冲了出来,但是却谨慎地远远盯着台阶处的余一丁二人,并没有贸然出击。 余一丁根本没空理会身后的那十二个人,都交给柳翠和云兽处理,他现在已经在惊骇之下出了一身冷汗。 余一丁引以为傲的作为在这个世界立身之本的防御蛋壳居然被破了! 那可是库塞人的箭矢、曲洛人彪悍的武士以及大上师手下那些服了秘药的番僧都攻不破的防御啊! 可能也就只有爆炸才能破防的坚固蛋壳,居然就被一点寒光穿透了?! 虽然最终被他避过,但是那人的攻击明显就是睡梦中被钟离雪的轻声说话惊醒而仓促发出,这要是清醒的时候跟余一丁交手会是什么样的结局? 余一丁只觉背后寒气直冒,他现在已经不确定今晚能否全身而退,只能死死盯着那名青年,丝毫不敢走神,生怕他突然又来那么一下,同时将钟离雪揽得更紧,随时做好准备带着她后退。 钟离雪的小脸煞白,紧紧贴住余一丁的脖颈,刚才二人交手她全程看在眼中,如果不是最后关头余一丁揽住她的腰肢释放光团并尽力扭身躲避,九成九她会被那寒光击中,与死神擦肩而过的感觉令她禁不住浑身颤抖双腿发软,似乎站立都有些困难了,还好余一丁紧紧揽着她,她也用左手紧紧抓住余一丁后腰的衣服,右手的青竹锋仍然斜举,但是却止不住地微微颤抖。 那名青年此时正低头看着自己衣服腰侧处的圆孔,脸上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惊诧,但绝不是余一丁的那种惊骇。 片刻后他才抬头看向余一丁,平静地说道,“你们是什么人?” …… 第62章 疾风阁 余一丁警惕地望着那名青年,不答反问道,“你就是此地的山贼首领?” 那青年像是听见了什么好笑的事情,轻笑了两声后说道,“呵呵,山贼首领?你是黑水镇的衙门请来的人?” 说着他对两名侍卫使了个眼色,侍卫们收了剑退到他的身后,接着那名青年缓缓从大殿中走了出来,余一丁见他跨出殿门后不禁带着钟离雪后退了两步。 这时他身后突然传来“啊!”的一声惨叫,钟离雪闻声回望,而余一丁却不为所动依旧紧盯着殿门口的青年,全身的神经都已绷紧,此人是他自穿越以来最为厉害的敌人,可不敢大意,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 只见一名从厢房中冲出来的山贼正扑倒在地,背上多了一支羽箭。 原来那人见余一丁后退,离他只有不到两丈的距离,又是背对着他,大喜之下便举刀准备上前偷袭,却被躲在墙头的柳翠一箭射翻在地。 众山贼这才惊惧回头,正看见庙门墙头上站立的柳翠,她又抽出一支羽箭搭弓在弦瞄准院内,山贼们正待有所动作,墙头蓦地闪过一团白影,只见云兽飞身一跃而上蹲坐在柳翠身旁,虎视眈眈地望着院内的众人,湛蓝的兽目此刻已变得通红,正龇牙咧嘴,喉咙中发出一阵低沉的咆哮。 如果只有柳翠一人站在墙头山贼们或许还有想法,就算她的射速再快也会被一众山贼冲上去近身抢攻,可当云兽出现在柳翠身边,又是一副恶狠狠的模样时,众人一下就像被定住了身形一般,只是惊恐地望着墙头的一人一兽,却迟迟没有了动作。 “小翠妹妹射死了一名山贼,其他人没有动静。”钟离雪转回头在余一丁耳边轻声说道。 “嗯,知道了。”余一丁已经听见云兽的咆哮,只要剩下那十一个山贼不敢轻举妄动,他身后就不会有太大的危险,现在主要的威胁还是来自于眼前的青年。 深夜的雾气还没有散开,那青年看不清庙门口墙头上的情形,见有山贼中箭倒地,便知余一丁他们不仅只来了两个人,至少还有弓箭手接应保护。 “呵呵呵呵……”青年不怒反笑,接着对余一丁说道,“这位朋友,你们今夜前来兴师动众是为何故?” “哼!明知故问!你们这帮山贼,竟敢强抢民女,天理何在?”钟离雪气愤道。 “哦?这位小娘子生得好生标致,既然知道山贼强抢民女,居然还敢上山,难道不怕我们杀了你的夫君连你也一并捉走吗?呵呵呵呵……”青年的语气带着调笑,又有说不出的轻佻。 “找死!”钟离雪何曾受过如此侮辱,心中气愤立时忘了青年的厉害,提剑就要往前冲。 “雪儿!”余一丁在她耳边轻喝一声,赶紧又在揽住钟离雪的手臂上加了几分力道,她这才猛然醒悟,悻悻地放下手中的青竹锋,乖乖伏在余一丁怀中不再言语。 正在这时,又一支羽箭破空而来,目标正是青年面门,只是那箭矢距离青年还有三四尺远时,他右手的手腕仿佛轻轻一挥,又好像根本没有任何动作,一点寒光直奔箭头,只听见“叮”的一声响,箭头似乎同某种金属急剧碰撞,立刻被磕飞后不知所踪。 原来是柳翠听见青年竟然调笑余一丁和钟离雪二人,还口口声声称余一丁是雪儿姐姐的夫君,心头异常不爽,那青年所站位置又被大殿内烛火映照,柳翠虽然看得不完全真切,但依旧凭借感觉一箭射了过去。 青年举重若轻般磕飞箭矢,但是脸上的笑容已经逐渐消失,皱着眉头对余一丁冷声道,“阁下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要替黑水镇出头,与我疾风阁作对?” “疾风阁?”余一丁下意识地跟着念叨这个陌生的名字,却明显感觉到怀中的钟离雪身躯抖动了一下,连忙低头,刚好看见钟离雪正抬头看他,两人的目光交汇,余一丁是满眼疑惑,钟离雪则是目光惊慌。 “雪儿怎么了?”余一丁还在疑惑。 “余大哥不知道疾风阁?”钟离雪不可思议地问道。 “疾风阁这名字倒是有气势,可我确实是第一次听说啊。”余一丁奇怪道。 “在大梁和大晋交界处有座巫神山,疾风阁就位于此山中,在梁晋两国都很有名,不过却是恶名,余大哥你是大晋人,居然会不知道疾风阁?”钟离雪用极小的声音贴在余一丁耳边说道。 余一丁恍然,不过他来到这个世界时日尚短,确实没有听人说起过这个门派,便思考着如何解释自己不知道疾风阁这件事,这时钟离雪又开口道,“以前爹爹告诫哥哥和我万万不可招惹的江湖门派和家族中就有疾风阁的名头。” “哦,难怪刚才雪儿惊疑,现在好些了吗?”余一丁见她除了刚听见青年说出疾风阁名号时有点颤抖以外,后面渐渐就平静下来,急忙引开话题。 “有大哥在身边,雪儿不怕的。”钟离雪想起了余一丁的防御蛋壳,她似乎忘记了青年的暗器刚才已经穿透了蛋壳的防御,甚至差点就伤到二人,却惊叹于余一丁释放出的炫彩气团以及那哨鸣般尖锐的摩擦声,连余一丁揽住她间不容发地躲那致命一击的迅捷都令她怦然心动。 唉,这就是女人啊,余一丁心中一声叹息,不过手上却并不闲着,在钟离雪回答时他已经从怀中摸出一支爆炸竹筒和火折子,并将火折子交给钟离雪拿着,又在她耳边轻声说道,“我让你点着时就立刻点火” 钟离雪轻轻点了点头,虽然她还没见识过爆炸的威力,但对余一丁说的话肯定是言听计从。 “够了!你们俩当我不存在吗?”青年冷冷的声音传了过来,当他自报家门时还很满意钟离雪的反应,只是奇怪余一丁却表现得无动于衷,本以为他是异国人氏未曾听说过疾风阁也算正常,可刚才钟离雪明明说他是大晋人,因此判定余一丁只是在装腔作势,现在又见二人居然旁若无人般地卿卿我我地小声聊上了,任他再好的修为也不禁恼羞成怒,可是刚才同余一丁交手的一个回合已经发现他绝非等闲之辈,加上墙头还有一个箭法不俗的柳翠,现在又见他摸出个竹筒,却不知是个什么厉害玩意儿,于是忍住没有攻击只是冷声发问。 “你们不是山贼?”余一丁又问道,他还真不是装腔作势,山贼中怎么会有如此厉害的角色,应该就是那个什么疾风阁的人,看来今晚他是招惹上了一个大麻烦,这青年的功夫深不可测,他已做好拼命的准备。 那青年立时被余一丁的反问弄得没了气势,只得沉着脸继续说道,“看来阁下当真是不知晓我疾风阁的威名了。” “那就是说强抢民女一事要记在疾风阁的头上?”余一丁再次发问。 “是又怎样?不是又如何?”青年已经很不耐烦了。 “如果真是疾风阁所为,恐怕在下就要得罪了!”余一丁沉声道,同时暗自戒备。 “哈哈哈!”青年怒极反笑,又向前跨出一步,他身上并没有兵刃,只是负手俯视着台阶下的余一丁二人,接着说道,“本座看你身手不错,才多说了两句,岂知你却如此不知死活,不是小瞧于你,本座杀你,有如屠狗!” 说着就抬起了右手,余一丁急忙凝神戒备,紧盯着青年的右手,同时再次释放出光团将自己和钟离雪罩住,其余的山贼从房间冲出来时余一丁的防御蛋壳已经被破,他们一开始并没有看见气团,现在突然看见余一丁二人被一团金黄色的气团笼罩全都被吓了一跳,齐齐后退了一步,眼神中满是不可思议的神色。 那青年再一次看见笼罩着余一丁二人的气团,眼中也是惊异之色一闪而过,紧接着就被一抹狠厉替代,刚才两人交锋虽然他是仓促出手,但依旧是他抢攻余一丁防守,结果自己的衣服还是被余一丁的暗器洞穿,他并不知道余一丁使用的是气指,只认为和自己一样使的是暗器,这让长久以来心高气傲的他恼火不已,疾风阁本就以暗器见长,居然在暗器比拼中被余一丁伤了衣角,在他看来这就是奇耻大辱,而且话语间余一丁对疾风阁似乎也颇有敌意,青年心中已暗暗打定主意,趁着今夜定要将他除之而后快。 念及于此,那青年就要发动致命一击。 “啾~~~”,忽然小庙后面的半空中传来一声响箭的悠长哨音,青年眉头紧皱,又缓缓放下了抬起的右手,余一丁不为所动,依然万分警觉地望着他,生怕有诈。 这时青年身后的一名侍卫开口道,“少主,大事要紧,此等宵小留他多活几日又何妨?” 余一丁没空与这人做口舌之争,可钟离雪这妮子却又没忍住,正要开口反驳却被余一丁在她的腰眼上重重一按,生生将她的话头噎了回去,只能是没好气地哼了一声。 “此等劲敌,留他不得!”青年思索片刻,像是从齿缝间冒出这么一句。 余一丁听他如此一说,知道今夜之事无法善了,也不想再等对方先出手了,低喝一声,“点火!” 钟离雪还在为刚才那侍卫的话语气恼,余一丁冷不丁这么一喝,她的脑子却没有反应过来,就这么傻傻地发呆,这就看出她的临战经验实在是欠缺的紧。 那青年听见余一丁的低喝,虽然不知道余一丁点火想要干嘛,但是明白绝不会是好事,稍一愣神后紧接着就挥动双手,两点寒星急速飞向余一丁二人面门。 疾风阁的由来就是因为他们的暗器迅疾如风,加上又淬有剧毒,此派历来行事阴毒,对外人稍有不合就暗器伺候,手段毒辣又不留活口,江湖上人往往是闻之色变,这也是钟离杰告诫儿女不要招惹疾风阁的主要原因。 余一丁在说话时就已开始动作,情急之下也顾不得许多,揽住钟离雪腰肢的手臂稍稍用劲,直接将她抱离地面,左腿一个跨步,紧跟着以左脚为支点,两人就这样旋转了半圈,那两点寒光中的一点已经打在气团的表面,剧烈的摩擦声又传了出来,并再次穿透了气团,虽然没能击中两人的面门,但余一丁的左臂却未能幸免,那点寒光直接从他的左臂穿透而过,幸好没有伤到骨头,但他左手中的竹筒却差点因此而掉落在地。 余一丁闷哼一声,身体一个踉跄向前冲去,因为受伤的缘故笼罩二人的气团都黯淡了许多,但他已无暇理会受伤的手臂,只是依靠体内的治疗气流自主地向伤口汇去,现在两人都已是背对青年的方向,余一丁口中再次大喝一声,“点火!” 与此同时,柳翠已经看清余一丁受伤,心中焦急之下又是满弓一箭射向青年,她不求伤敌,只希望能够干扰青年的动作,让余一丁抢出机会点燃竹筒。 钟离雪这次终于回过神来,一把扯开火折子上的竹盖,用力一吹,火折子头上暗红的火星就冒了出来。 余一丁已经在退向庙门,同时也感觉到自己有些头晕,他并不知道暗器有毒,而周围的山贼见此情形也跃跃欲试地想要上前拦截二人,却见云兽咆哮一声跃下墙头就向距离余一丁最近的山贼扑去,那人慌乱之下急忙躲避,哪知云兽的目的不是伤人,见他退开,立刻止住冲击之势跟随在余一丁二人身旁,只为掩护二人奋力撤向庙门。 余一丁只感觉头脑越来越昏胀,已经没有思考的时间了,他只得忍痛将竹筒递到钟离雪手持的火折子边,钟离雪会意地点燃了引线,余一丁也不再等待数够五个数,默念三下后看也不看直接忍痛奋力将竹筒向大殿方向掷出。 众山贼见他丢出一物,在空中不断翻腾又冒着火花,一时间不明就里也只能是纷纷回身躲避,那青年正准备射出暗器将竹筒击飞,不想柳翠的箭矢又射了过来,他只好先将来势更急的箭矢击飞,然后快速移动脚步躲避已经快到面前的竹筒。 余一丁根本来不及回头查看,直接抱着钟离雪用尽全力加速冲向庙门,同时口中大叫一声,“小翠,跳墙!” 就在二人刚刚到达庙门口,余一丁一把便将钟离雪推出了庙门,自己也紧跟着用尽全力向门外扑去,身旁的云兽也一起跃出了庙门。 “轰!”…… 就在余一丁的身体接触地面的一刹那,一声地动山摇的巨响成了他昏迷前的最后记忆,紧接着便失去了知觉。 …… 第63章 逃离黑水镇 等余一丁再次醒转过来,眼前只有一片朦胧,什么都看不清楚,而且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来回晃动,片刻之后,视线终于缓缓聚焦,这才看清头顶上方是马车车厢的顶棚。 他转动头颅,一眼瞧见云兽蹲坐在一旁,其实在余一丁刚醒过来时它就已经有了感应,湛蓝的眸子正温柔地望着自己,余一丁对它微微咧嘴一笑,云兽也轻轻地点了点头。 余一丁又转动眼光,只见钟离雪斜倚在车厢的一角,显然在打盹,随着马车的颠簸不时微微地皱一下眉头,眼角还依稀带着泪痕,似乎是睡着前哭过。 余一丁收回视线,并不打算叫醒她,这妮子大半夜没睡,可能也是出娘胎第一次经历这种惊心动魄的场面,在萨迦寺她有护卫保护,又早早地下了山,根本就没有任何危险可言,可是野熊岭上已经算是经历了生死考验,受点惊吓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就让她好好地睡上一阵子。 正在赶车的不用说肯定是柳翠了,不愧是自己的老婆,余一丁暗自感叹,虽然年纪比钟离雪还小半岁,但无论是成长环境还是这半年来同余一丁一起经历的腥风血雨都不是钟离雪这样的王府大小姐所能相比的,至少现在她没有像钟离雪那样倒头休息,还在赶着马车前行,这只能说明她是想尽快远离黑水镇,也许危机还没有完全解除,因为柳翠自己也是大半夜没睡啊。 想到这里余一丁不淡定了,他赶紧感受一下自己的身体,体内的气息非常平稳,治疗气流并没有在受伤处汇集,左臂的伤口似乎已经愈合,现在剩下的唯一不适就是头脑仍然有些昏昏沉沉,同时身体软绵绵的使不出劲来。 余一丁又同云兽感应交流了一下,终于得知了他昏迷后的大概经过。 爆炸发生后云兽和二女第一时间还是关注余一丁的情况,也没有去顾及疾风阁的人,当时他伏倒在地昏迷不醒,左上臂有一处贯通伤,幸好只是伤及筋肉,但是衣袖上全是黑紫色脓血,待柳翠和钟离雪将他翻过身后才发觉他的整张脸的下半部分笼罩着一层黑紫之色,只有额头处隐隐泛出黄光。 钟离雪已经慌了手脚,只是蹲在余一丁身旁低声抽泣,此时她也想起父亲对她讲过疾风阁的暗器带有剧毒,余一丁现在的情形肯定就是身中剧毒,但是她却无能为力,只能是手足无措地待在一旁哭泣。 柳翠探了探余一丁的鼻息,只觉他的呼吸仍然平稳,心中稍安,她知道余一丁身怀治疗异能的强悍,估计现在他的体内气流正在自行疗伤,她们也帮不上忙,就让钟离雪守着余一丁,自己带着云兽进到庙内查看。 小庙中间的空地上已是一片狼藉,大殿的殿门被炸得稀烂,地面还有一个大坑,山贼的尸首也横七竖八地躺倒在四周,可那位疾风阁的少主和他的两名侍卫却不见踪影,而且被炸死的山贼也只有数人,其他人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既然他们没从庙门撤走,那就表明小庙内或者其他地方还有通道可以逃命,可是没等柳翠带着云兽仔细查找就听见钟离雪在庙门口呼喊。 柳翠急忙返回查看,原来余一丁的面色随着毒血的排出逐渐变得正常,伤口也不再流血,而且钟离雪发现那伤口已经开始结痂,惊奇之下就呼喊柳翠回来。 柳翠曾帮着余一丁一起给钟离雪解毒,她记得钟离雪当时的情形是一直发烧,最后余一丁实在没有办法之下使用了凌云子送给他的一颗乾坤丹才将钟离雪救了回来,再看现在余一丁的情况就比钟离雪中毒时好了许多,柳翠只能判断要么是疾风阁的毒药比鹤蛇的毒性弱,要么就是余一丁身上的异能起了作用,这才让他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情况大为好转,就是不知为何现在仍然昏迷不醒。 余一丁听着云兽的叙说也觉得奇怪,自己的异能升级后具有强大的解毒醒脑功效,为什么身上的毒基本祛除了自己仍旧昏迷不醒,甚至到现在还觉得头昏脑胀脚趴手软,也许这就是疾风阁暗器毒药的霸道之处,余一丁只能这样解释了。 云兽接着又告诉余一丁后来柳翠和钟离雪二女就一起守着仍旧昏迷的他,云兽自己又将小庙内外查看了一遍,最终在后院一间卧房的床下发现了一个仅容一人匍匐前行的地洞,一直通到小庙后面的悬崖边,出口距离崖顶大概一丈多高,而且是此处崖壁略微凹陷,从崖顶根本看不见出口,再往下就是一个个楔在崖壁上一尺多长儿臂粗细的木棍,可以借着这些木棍攀爬至崖底。 后来云兽还发现小庙内有一名山贼没有被炸死,只是被爆炸震得昏死过去,等他清醒柳翠讯问后得知此人确实只是一名山贼,而且小庙内除了疾风阁少主和他的两名侍卫以及庙门守卫的两名弓手以外,剩下的十几人都是山贼,疾风阁的人下山办他们的事去了,那响箭也是疾风阁的人所发射。 这伙山贼原先只有数人,黑水镇上煤窑矿场工坊很多,除了本地人,还有大量的外来谋生人员在此长住,因此山贼们要么打家劫舍,要么拦路抢劫,在这一带也算是活的有滋有味,何况野熊岭山高林密,就算黑水镇想要围剿他们也容易脱身,于是就有附近的零散贼人闻风前来投奔,渐渐地发展成一个有十多人的团伙。 十日前疾风阁少主带了两名侍卫来到野熊岭,山贼老大见他们三人衣着光鲜,像是某个大家子弟带着随从游山玩水,本想带着手下劫上一票,哪知才冲上去交手一个回合老大和一名山贼小弟就被那少主置于死地,吓得其余山贼赶紧跪地求饶,疾风阁少主命山贼带路来到小庙,从那天起就将小庙作为自己的临时居所,每日都有不少疾风阁的人在此进出,剩下的山贼只是负责疾风阁人员的起居饮食等杂活。 山贼们也知道疾风阁的人这些天在山下抢夺民女,那些被抢女子也没有关在庙内,都是另寻别处关押,他们并不清楚疾风阁捕捉这些女子有何用处,也不敢打听,只是偶尔听见疾风阁的人聊天时说到还需要七名女子,前几日已经抓了五名,如果余一丁他们不来可能今夜就将抓够人数。 柳翠听完山贼的供述,又教训了他几句,最后还交给他一个任务,将余一丁背到山下黑水镇的客栈旁,然后就可以放他逃命,山贼闻言大喜,不住地感谢柳翠不杀之恩,很痛快地就背着余一丁下了山,等他们几人来到客栈旁时天色已微微放亮,几人将余一丁抬进马车,那山贼赶紧就离开了。 听完云兽的叙述,余一丁又闭目思考了一阵,脑袋昏昏沉沉的也想不出个所以然,于是就用右胳膊撑着车厢努力直起上身,等他好不容易坐起来后,发现自己虽然仍旧头昏,但是开始的那种虚弱感已经明显降低了不少,他看了看熟睡中的钟离雪,心想这么个王府中的大小姐,这一趟出来吃的苦头可能比她前面十八年加起来都多,还是让她继续睡。 余一丁靠着马车厢壁又缓了一阵,正准备移动到车厢前部去看看柳翠,哪知钟离雪此时就像是做了什么噩梦一般突然叫嚷起来,“余大哥,你不要死!雪儿不许你死!” 余一丁望着依旧闭着眼皱着眉的钟离雪满面错愕,还没等他回过神来,柳翠的声音已经从车帘后面传了进来,“雪儿姐姐又做噩梦了吗?云兽你还是把她弄醒,省得吵醒大哥了。” 看样子钟离雪睡着的这段时间里已经做了好几次噩梦,弄得柳翠都有些不耐烦了,余一丁只好又望向云兽,看它听了柳翠的话语是何反应,哪知云兽也正望向他,与此同时他的脑海中又传来云兽的声音,“还是你自己看着办……” 余一丁不禁苦笑,这叫个什么事?! 这时钟离雪突然睁开了迷蒙的双眼,依稀看见余一丁正靠坐在自己对面,不禁又惊又喜,张开双臂就扑了过来,嘴里还不停地说道,“余大哥你没死?太好了!太好了!……” 说着就一下扑进余一丁的怀中,一只手搂着他的脖子,另一只手抚摸着他的脸颊,仰着脸望着他,努力地把自己的脸靠近他的脖颈,眼泪又止不住地流了下来,一滴滴落在余一丁的脖子上。 余一丁面对此种情形尴尬地不知所措,又不敢伸手去抱钟离雪,只得紧靠着马车厢壁,右手撑在地板上,努力保持住平衡。 这时柳翠的声音又传了进来,“唉,雪儿姐姐真是的,大哥肯定不会死啊,他只是暂时昏迷了而已,云兽,云兽!……” 这下余一丁只得轻声叫了一句,“小翠!” …… “唏律律~~~” 两匹拉车的骏马被缰绳勒得不停长嘶起来,马车骤然间停下,余一丁被巨大的惯性和钟离雪的体重一下子就带着侧身倒向前进的方向,钟离雪也跟着一起扑倒在他的身上,余一丁怕她摔着只好抱着她,然后就听见柳翠惊喜的声音,“大哥,你醒啦!……” 余一丁尴尬地抬头,正瞧见柳翠掀开车帘伸头进来,当她看见余一丁和钟离雪二人的姿势后话音戛然而止,而钟离雪此时也终于清醒过来,讪讪地从余一丁身上坐了起来,低着头一边抹泪一边偷眼望向柳翠。 “小翠,扶我一把,你怎么停车停得这么急?”余一丁赶紧皱眉呲牙地开口,满脸的痛苦神色。 柳翠也反应过来,急忙上前一步扶起余一丁,让他靠在自己的怀里,这才看清余一丁左臂上的伤口处又有鲜血流了出来,应该是刚才停车的时候余一丁摔在地板上使伤口再次迸裂,柳翠心疼地对着余一丁的胳膊不住地轻轻吹气,在余一丁自身治疗气流的作用下那伤口片刻间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结痂。 “还是小翠厉害,吹两下大哥的伤口就不流血了。”余一丁望着柳翠说道。 “贫嘴。”柳翠小小地啐了一口,又赶紧抬头看向钟离雪,“雪儿姐姐,对不起,我不知道真是大哥醒了,还以为你又在做噩梦说梦话了。” 钟离雪却是呐呐地不知说什么好,余一丁刚才已经看见柳翠的眼睛红红的,心疼之下连忙说道,“小翠,你也睡一会儿,大哥再休息一下就没多大问题了,到时候我来赶车。” 听余一丁如此一说,钟离雪急忙开口道,“还是我来,余大哥和小翠妹妹你们都再休息一下。” 说着又望了余一丁一眼,不等二人再开口就挤出车厢,坐在车辕处一抖缰绳,“驾!驾!”呼喝两声,马车又开始移动了起来。 车厢内余一丁仍然半躺在柳翠怀中,二人就这样互相凝视,余一丁看着她眼中布满的血丝,心疼地说道,“小翠,扶大哥坐起来,你躺下好好睡一觉。” 柳翠听话地将余一丁扶起身靠坐在车厢内,余一丁却将双腿伸直,又拍了拍自己的大腿说道,“来,把头枕在这里。” 柳翠依旧乖乖地俯下身躺好,只是没有闭眼,就这么直直地盯着余一丁的眼睛,眼神中满是爱恋和温情,余一丁见她这样只得又道,“小翠乖,赶紧闭上眼睛,你看你都快变成兔子了。” 柳翠微笑着闭上眼,片刻后又听她小声说道,“大哥,从早上到现在我们已经赶了几十里路了,早就进了临云的地界,估计现在离临云城也就是百十里地了,疾风阁的人应该追不上我们了?” 余一丁笑笑,“他们怎么追我们?那个什么少主还不知死活呢,何况我听他们说还有大事要办,估计一时半会儿不会找我们的麻烦,不过跟疾风阁这个梁子算是结下了,总有一天大哥会找他们算账的。” 柳翠依旧闭着眼睛说道,“嗯,以后大哥一定要更加小心才是,小翠身边就大哥一个人了。” 余一丁心头默然,柳翠这话不是第一次说起,但这次最让他警醒,野熊岭上确实是自己托大了,总以为自己的异能经过强化后就已经算是天下无敌,哪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今天疾风阁的少主就给了他当头一棒,就算他有强悍的蛋壳防御,就算他穿着刀枪不入的血熊皮内甲,别人依然可以使他受伤中毒,虽然有治疗气流存在,但是如果没有凌云子的爆炸竹筒,没有柳翠她们的守候,敌人依旧可以在他昏迷时轻取他的性命,而他的下场不是去阎王那里报到就是再次穿越,这也使他猛然醒悟,这个世界远比自己想象的要复杂得多,这半年来他仅仅是窥见了整个世界的冰山一角而已,以后真得万分谨慎才行,如若不然那将是一招不慎满盘皆输。 望着柳翠的脸庞,余一丁又回忆这半年来二人一起同生共死的过往经历,不禁伸出手轻轻地抚摸她的脸颊,柳翠也侧过身,脸蛋亲昵地靠着他的手掌,闭着眼感受着他掌心的温暖,片刻后就发出了轻微的鼾声,她太累了。 余一丁看着熟睡中的柳翠,心头不禁又是一荡,俯下头在她的额头轻轻留下一吻,柳翠虽然闭着眼,但一抹甜蜜的微笑立刻浮现在脸庞上…… 第64章 奇怪二人组 余一丁并没有在车厢内再待多长时间,等柳翠真正熟睡以后,他就借着停车小解的工夫将钟离雪换了进来,从他昏迷到现在也有四五个时辰了,凭借着强悍的治疗气流,终于将体内遗留的毒药药性全部散去,他也不再觉得头昏脑胀,仅仅是因为失血过多而显得有些虚弱罢了。 余一丁赶着马车缓缓前行,这里距离临云城还剩百十里路,而且已经接近山区边缘,四周的山峰已经比黑水镇的野熊岭低了不少,官道虽然还是在峡谷中穿梭,但路面却已平缓了许多,现在已近傍晚,他也不想赶夜路,打算在路上遇见合适的打尖地点就停下来落宿。 钟离雪已经休息够了,在刚离开黑水镇时,守着身边因伤昏迷的余一丁,她的内心全都是担心、自责、后怕等等负面情绪,无助无奈之下只能默默地流泪,哭着哭着就睡了过去,直到余一丁醒转过来时她也差不多睡了有两三个时辰。 后来她被余一丁换回车厢内,只见柳翠睡的香甜,同云兽又无法交流,无聊之下只能枯坐在一旁盯着车顶发呆,从小到大她还从未离开家这么远这么长时间过呢,以前最多就是跟着哥哥到过庆阳,身边还有好些王府的护卫相陪,原以为如此就算是增长了见识经历过磨炼,哪知遇见余一丁后会遇见那么多惊心动魄的事情,甚至是刀光剑影生离死别,很多时候以她过往的生活经历和经验根本就是无所适从无法应对。 她承认在去呼图木格之前是因为心底里对余一丁有那么一点点的喜欢才偷偷跑了出来,想着顺便还可以见识一下更广阔的天地,可随着同余一丁相处时日的增加,不仅没有将这份喜欢压下去,反而对余一丁逐渐地依恋起来,她很感激余一丁一次次救她于危难之间,也很享受余一丁那坚实温暖的怀抱,可是当她望着身边熟睡的柳翠时,这才猛然惊醒,躺在她身边的这个女子才是余一丁的娘子啊,那自己又算什么呢?想到这里,钟离雪的内心仿佛被一只手狠狠地揪紧,满满的都是惶恐和不安…… “雪儿?”余一丁在车帘外叫她。 钟离雪正在胡思乱想,冷不丁听见余一丁喊她,下意识地“啊”了一声。 “你还在休息吗?”余一丁又问道。 “哦,啊?没有没有,余大哥有什么事吗?”钟离雪依旧有些走神,慌乱地答道。 “没什么,我就想问问你对疾风阁了解多少。”余一丁接着道。 自从昨夜在野熊岭上跟疾风阁交手后,余一丁到现在也不清楚那个少主是死是活,经此一战双方算是结下了生死大仇,可是他对疾风阁却是一无所知,况且那少主的暗器如此歹毒霸道,如果不打听清楚,以后行走这个世界连起码的防备都没有,终究是个大大的隐患,所以余一丁才想起来问问钟离雪,至少她老爹给她和钟离宇都打过招呼嘛。 “哦,余大哥是问这事。”到此时钟离雪终于完全回过神来,又看了看身边熟睡的柳翠,担心吵醒她,赶紧挪到车厢外面紧挨着余一丁坐在车辕边,这才继续说道,“因为我爹爹常年驻守大梁边陲重镇,边军内有专门负责情报收集的人员,加上爹爹又热衷于招揽各类奇人异士,在他手中就有一本专门记载大梁及周边各国江湖门派和奇人异士的手册,其中就有疾风阁。” 钟离雪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见余一丁仍在仔细听着,并没有要打断她的意思,于是继续说道,“疾风阁由总阁、分阁和散阁组成,采取分级管理的模式,总阁位于大梁和大晋交界处的巫神山中,其中阁主是疾风阁的最高掌权者,但是至今无人知其真面目,或者说见过其真面目的人都已经死了,对外行事露面的就是我们在野熊岭遇见的那位少主,他直接管理分别位于大梁、大晋以及南面楚越之地和北面罗斯大公国的四大分阁,主事人为阁老,四名阁老全部听命于少主,每个分阁又下辖多个散阁,这也是构成疾风阁最基础的打手组织。” “哇,这样看来疾风阁还真是个组织严密的江湖帮派啊。”余一丁惊诧了,自己是有多么点儿背才招惹上这种庞然大物。 “那是啊,余大哥先别打岔,小妹还没说完呢。” 钟离雪不等余一丁答话接着又说道,“疾风阁最为厉害的就是他们的暗器,被铸成各种形状,什么样式都有,可以说是五花八门,其上还淬有剧毒,传闻如果没有疾风阁独门解药的话见血立毙,不过可能夸大其词了,余大哥现在不是还好好的嘛。” 钟离雪边说边好奇地望着余一丁,又想到他曾替自己解毒,现在就连疾风阁的暗器也奈何不了他,对他的崇拜仰慕不禁又增加了几分。 余一丁却没有说话,他正在思考钟离雪说的疾风阁擅长暗器,如果日后自己稍不注意还真有可能再次着了他们的道,唉,这还真是个麻烦事情。 钟离雪可没法理解他眼下的烦恼,又说道,“疾风阁的少主和阁老都是武功高强之人,余大哥已经见识过,小妹就不再多说,关键是它的散阁中还有几百名擅长使用暗器的阁员,这才是疾风阁最可怕的地方,如果有人招惹了他们,随时都有可能被其组织内的阁员用暗器暗算,可谓防不胜防,因此爹爹才告诫我和哥哥不要主动招惹疾风阁。” 说到此处钟离雪又像突然想到什么似的,笑着对余一丁说道,“余大哥被疾风阁少主所伤,他又没有给你解药,哪怕这次他没有被炸死,也会认为余大哥中毒后不可能活命,可能以后就不会再派人寻找大哥的下落了。” 余一丁听她这么一说也笑道,“雪儿倒是净想好事,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这个少主对我是一定要做到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怎么办?大哥岂不是稍不留神就万劫不复啊?” 钟离雪想想也是这么个道理,于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正想再开口时余一丁却抢先道,“对了,雪儿可知道疾风阁在大梁境内的分阁在何处?” “据说是在峡关郡境内某地,但是具体位置不详,爹爹的手册里也没有记载。其实疾风阁算是一个地下秘密组织,虽然在江湖上名声不好,但是他们基本上不会去招惹各国的官府,各国官府也普遍认为疾风阁就是一个善使暗器的江湖门派,所以几个国家的朝廷对他们也是睁一眼闭一眼,并没有花大力气去剿灭他们,我爹爹也是派人深入打探后才对疾风阁有如此的了解程度。”钟离雪思索了一下答道。 “哦,原来如此。”余一丁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但又一次听到峡关郡,不由地想起了凌云子,看来这趟回去祭拜完柳四七后就必须动身前往峡关郡了,凌云子还在他的洞府等着自己呢,而且关于火药的事情也要当面向他讨教,现在余一丁身上的爆炸竹筒只剩下三个,这是他目前攻敌自保的一个大杀器,在掌握制作方法以前可不能再随便乱用了。另外还要问问凌云子有没有多余的乾坤丹,再有一枚才可以为柳翠洗经伐髓,这也是件重要的事情…… 余一丁的思绪又渐渐地发散开来,期间不时跟钟离雪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直到前面不远处的官道旁出现了一个村落。 已经到了饭点,暮色中小村的四周笼罩着一层薄薄的炊烟,一股混合了柴火味道的饭食香味飘进余一丁鼻腔中,这一天直到现在他还没有进食,被这饭香味一勾,肚皮立刻“咕噜噜”地响了起来,惹得钟离雪在他旁边嘻嘻直笑,余一丁也不禁左顾右盼地寻找附近有没有饭馆客栈。 在村头的一片竹林边余一丁终于看见了饭馆的布幡,停下马车后叫醒了柳翠,这妮子经过这一个多时辰的熟睡后总算精神了不少,云兽却依旧不愿意下车,离临云越近它就越发地不想跟人类碰面,余一丁现在也大致了解云兽的习性,简单跟它交流几句又在马车内留下肉脯后就带着二女先去吃饭。 可惜这个饭馆就如同青岩和庆阳之间苦竹村的小饭馆一样,只有粗茶淡饭,没有供人住宿的客房,余一丁询问掌柜的,被告知如果想要住宿还得再前行七八里,那里是一处关隘,名为飞仙关,是进出山区的咽喉,过了飞仙关就到了临云的丘陵地带,飞仙关旁就是飞仙镇,镇上自然就有客栈。 余一丁谢过掌柜的,又点了几样小菜,三个人就找了个角落里的桌子坐下等着上菜。 才坐下没多久,只见一名黄脸书生和一名提着刀的汉子急匆匆走进小店,刚进店门那汉子就嚷道,“掌柜的,来盘卤肉外加一斤酒,赶紧着!” 掌柜的急忙走过来,陪着笑脸说道,“二位就要这些酒肉吗?” 书生慢条斯理地说道,“再加一菜一汤,你看着上,弄好了再添碗饭,我们要赶路,麻烦掌柜的快点,谢谢!” 掌柜的点头,“好咧。” 不一会儿掌柜的切了盘卤肉外加一壶酒给那桌端了上来,又歉意地对余一丁说道,“这位客官稍等,您的菜已经下锅了。” 余一丁摆摆手表示无妨,他倒不急,反正吃了饭就去飞仙镇落宿,早点晚点无所谓,不过却暗自对这两位客人注意了一下,那汉子明显是个练家子,身材粗壮一身横肉,而书生却是略显娘气,不知道这样两个人怎么会凑到一起,再仔细一瞧,恍然大悟,原来是个母的啊,不过是把脸涂得蜡黄,又将长发盘成一个书生髻,用一根布带束起,最厉害的是居然把女子鬓角的耳发剃了,怪不得余一丁一开始没看出端倪。 余一丁正在这边瞎琢磨,就听见那边汉子粗声粗气地说道,“哎!我说饭菜还没上来,兄弟你先陪哥哥整两盅?” 书生浅笑道,“我不会饮酒,还请哥哥自便。” 汉子又喝了一大口酒摇头晃脑的说道,“哎,男人不饮酒,枉自世上走,你们这些读书人啊,啧啧。” 书生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头,没有接话,不经意扫了一眼余一丁他们这桌,才猛然发现余一丁也在看她,见她瞧过来余一丁急忙转开目光,书生又深深地看了柳翠和钟离雪一眼,这才收回目光。 那汉子也注意到书生在看余一丁他们,抽了个空也转头扫了余一丁三人一眼,目光在二女脸上稍微停留了片刻,这才转回头继续喝酒,还对书生咕哝道,“唉,别人是妻妾相陪,哪像你我兄弟光棍,真不来两口?” 书生依旧没接话,只是面带厌恶地看了汉子一眼,就把目光转向了窗外,似乎是望着暮色出神。 自打看出书生是个女子装扮后余一丁好奇之下就特别留意两人,见他们二人说话的语气不像是熟识之人,更加奇怪这二人组合是如何凑在一起的,况且还要赶夜路,这是为哪般? 没容他细想,掌柜的此时已经端着他们点的饭菜上桌了,余一丁暂时抛开这些无聊的想法,赶紧吃饭,他也确实饿了,闷头风卷残云般吃着饭,顿时就无暇再顾及那奇怪的二人组了。 吃完饭柳翠付了银子,临走时余一丁听见书生对汉子小声说道,“现在怎么都是女人付钱?真是奇了怪了。” 汉子笑道,“我倒想有女人替我付账,可惜是兄弟你付钱,嘿嘿嘿……” 余一丁逃也似的带着二女上了马车赶往飞仙镇,钟离雪上车就是一阵大笑,全无淑女风范,余一丁无奈地表示自己确实已经身无分文,在回龙镇都给了李二那泼皮,还没要回来,逗的二女又是一阵哈哈大笑,柳翠笑着将身上剩余的几两银子拿出来要交给余一丁,还说以后都由他付钱,省得外人小瞧了他。 余一丁忙拒绝,而且是斩钉截铁地不要,还是由女人管家比较好,他觉得自己就不是个能管钱的人,何况那汉子是小瞧他吗?明明就是羡慕嫉妒恨好不好。 三人说笑间就已来到飞仙镇,一个小镇而已,镇上只有一家客栈,最为麻烦的是今夜客人还真不少,只剩下一间房了。 余一丁表示了为难,客栈掌柜的却是对他挤眉弄眼,小声道,“没法子啊,附近几十里就我这一家客栈,况且先生这样年轻,又有娇妻美妾相陪何难之有?” 余一丁继续苦笑,掌柜的又误会了,更加小声道,“小店还有一些珍藏的滋补神药出售……” 余一丁连忙抱头鼠窜,掌柜的说话小声,二女没有上前也没听清他们在说些什么,莫名其妙地看着余一丁,柳翠询问掌柜的才知只有一间房了,略一犹豫就直接付了房钱,要不然只有睡马车上,那样三个人更加休息不好。 进了房间余一丁就开始打地铺,钟离雪自打柳翠付钱后就浑身不自在,长大以后她还从未跟男性同房而眠,这次虽然是和余一丁一起,但三个人一间房总是让她觉得怪怪的,只得红着脸手足无措地看着柳翠帮余一丁一起打地铺。 柳翠毕竟已为人妇,铺好地铺后大方地对钟离雪道,“雪儿姐姐我们睡床,让大哥睡地铺,大哥可不许偷看哦。” 钟离雪红着脸,余一丁撇着嘴说道,“昨夜整晚都没休息好,还是早点睡,我吹了灯你们再上床。” 说完他就将蜡烛吹熄,又飞快地几下脱了外衣钻进地铺,二女这才悉悉索索地宽衣解带上床歇息。 睡了没有多久,余一丁隐约听见门外有人说话,似乎是在争论,他急忙起身,黑暗中只听见柳翠小声说道,“大哥……” “你们俩继续睡,我去看看。”余一丁也小声回答。 他先是跟云兽心神交流了一下,云兽告诉他似乎是掌柜的和客人在说话,于是他拉开门小心地出去,躲在暗处远远看见大门柜台边站着两名客人,正是在小饭馆吃饭时遇见的书生和汉子。 汉子嗓门依旧那么大,嚷道,“掌柜的,这附近哪里还有客栈?” 掌柜的无奈道,“附近几十里都没有了,我这也是客满,客官对不住了。” 书生皱眉取出一小锭银子,就这份量在这里住上半个月都有富裕,递给掌柜的说道,“我们兄弟二人从黑水镇前去峡关郡,要是错过你这客栈,黑灯瞎火的到哪里过夜?还请掌柜的行个方便。” 掌柜的接过银子时眼睛一亮,立刻眉开眼笑地说道,“客官说哪里话,出门在外都不容易,我这还有一间杂货室,待我收拾收拾留给你们权且对付一宿。” 余一丁听见“黑水镇”、“峡关郡”,心头一跳,暗自说道,不会这么巧?…… 第65章 回家 后面的话余一丁也懒得继续听下去,直接回了房间,柳翠起来给他开门,床上的帐子还是放下来的,看样子钟离雪已经睡着了。 柳翠又问起怎么回事,余一丁把听见的跟她说了一遍,又道,“这俩人来自黑水镇,又去往峡关郡,很是可疑。” 柳翠并不知道在马车上余一丁和钟离雪的交谈,奇怪地问道,“黑水镇上那么多工坊矿场,全国各地到那里谋生的人很多呀,大哥怎么就觉得他们可疑呢?” 余一丁连忙将疾风阁的情况跟她简单说了一下,接着道,“我怀疑他们是疾风阁的人,其一,黑水镇到飞仙镇官道有六七十里路,如果走小路也有五六十里,如果他们是从黑水镇出发,又是步行走山路,只能是半夜就已出发,才有可能在傍晚赶到我们吃饭的小村,普通人怎么会半夜出发呢?若是急事完全可以骑马或坐车,这是一个疑点,关键是昨晚我们跟疾风阁少主交手时其余的疾风阁人员正在办一件‘大事’,会是什么大事呢?肯定跟下山抢夺民女有关,而这两人就是在半夜离开黑水镇,又是前往疾风阁大梁分阁所在地峡关郡,你说是不是很可疑?” 柳翠闻言频频点头,余一丁接着又说道,“其二,那书生其实是名女子,不说他们连夜赶路,现在又刻意乔装改扮,那就非常可疑了。” 柳翠惊讶道,“啊?!怪不得从小村到飞仙镇的路上雪儿姐姐还跟我说那书生有一股娘娘腔,我们俩本以为是读书读的迂腐了,原来果真是个女子啊。不过我们都觉得那书生和大汉在一起怪怪的,就是说不上来哪里古怪,反正不像是一路人。” 余一丁点点头道,“这就是他们身上的第三个可疑之处,你也感觉到他们俩人不像一路人了,我怀疑他们是来自疾风阁在大梁的不同散阁,只是一起被指派来协助少主在黑水镇完成所谓的大事,又临时被那少主指派去峡关郡分阁办事,具体办什么事目前还不清楚,而那汉子根本不知道书生的女性身份,从他们的谈话中就可以看出这一点。” 柳翠皱眉思索,片刻后问道,“那大哥决定怎么办?” “今夜就好好歇息,反正他们也要在此过夜,但是到了明天他们如果还是走路,而且是小道的话,我们就无法继续跟随了,不过我已记下了这两人的相貌,如果到了峡关郡时能再碰面就好办了。”余一丁叹息着说道。 “嗯,既然如此,那我先睡觉了,大哥也早点休息。”柳翠听他这么一说就放松下来,打了个哈欠准备上床,她白天的觉还是没有补够。 “好,你先睡。”余一丁低着头应了一声,似乎仍在想些什么。 等柳翠上了床他才重新回到地铺躺下,却仍旧没有睡意,干脆用两只胳膊枕着脖子,翘起二郎腿,望着头顶的房梁发呆,脑海中的思绪又渐渐发散开来。 这个疾风阁的少主是他穿越到这个世界迄今为止遇见的最强劲对手,如果不是他自身带有治疗气流,能够在受伤的第一时间自主解毒排毒,要是像钟离雪被鹤蛇咬伤那样的话,这次基本上就是死翘翘的结果,想到此处他不禁感到一阵后怕。 而昨晚的爆炸十有八九已将那少主惊走,不过从他们到飞仙镇这一路上都没有遇见疾风阁的追兵来看,要么是疾风阁在黑水镇的大事还没办完,要么是那少主对爆炸竹筒仍有忌讳,不敢派人追杀,而余一丁认为前者的可能性更大。 可是现在余一丁能够真正威胁到疾风阁少主的只有爆炸竹筒,但是目前仅剩三枚,他只能作为保命底牌谨慎使用,虽然疾风阁捕捉女子不知是要干什么大事,但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事,可是余一丁目前根本没有能力对付疾风阁这样的庞然大物,打铁还需自身硬,他现在的实力又如何能够挑战疾风阁呢?所以他眼下的当务之急只能是不断提升自己,才能真正做到惩恶扬善,否则贸然前去就是送死,不为别的,就算为了柳翠他也不能这么做。 想到提升实力,余一丁又盘点了一下他身上的东西,现在他的手上还有一颗云兽的孩子送给他的五色果,云兽应该能够帮他炼化,也许可以进一步提升自己的异能,而且剩下的熊血也能在他异能提升后再次服用。 莎林娜女王的玉牌和钟离宇送他的信物都只能算是身外之物,暂时没有大用,血熊骨也得遇见合适的工匠才能打造合适的武器,这种事可遇而不可求,可以不用考虑。 剩下最后一点,等自己带着柳翠送云兽回碧云峰并祭拜过柳四七后就必须前往峡关郡了,凌云子的洞府是一定要去的,他必须完全掌握爆炸竹筒的制作方法,这是日后行走江湖的绝对大杀器,如果还能讨来一颗乾坤丹为柳翠洗经伐髓就更好了。 黑暗中余一丁又和云**流了几句,说起了那颗五色果,他又将自己的担忧告知云兽,就想炼化此果,云兽欣然同意,眼下余一丁也睡不着,干脆就趁着今夜将此果炼化。 小半个时辰过后,余一丁又喝了一口熊血,等他再次睁眼时,只觉得原来印堂中那团龙眼大小的气团已经涨大了一两分,意念一动,浑身上下就像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青光,比原来的那层黄光还要厚重凝实。 余一丁看着自己手臂上透出来的青色光芒,他能感觉道自己体内的治疗气流也有所改变,本来因为受伤中毒的躯体从清醒过来后一直都有些虚弱,在他让那股气流沿着经脉在体内循环一周后,这种虚弱疲惫的感觉随即消失,立刻就变得神清气爽起来,余一丁不禁满意地点点头。 云兽一直在一旁注意余一丁的变化,见他的身体恢复如初,又注意到他的玉瓶中还剩有一些熊血,便告诉他等回到碧云峰后再取两颗五色果替他炼化,将剩下的熊血一并用完,也许他的异能还能提升不少,余一丁想到那些五色果本是小兽的食物,哪里肯再要,连忙推辞,云兽却说这五色果每年都会开花结果一次,他就是再用两颗也无妨,余一丁想想也是这么个道理,便不再矫情,再次感谢云兽的馈赠,那兽却如同一名傲娇的女子一般把头一偏,大尾巴一甩背对着他直接蜷缩在一旁打起盹来,看样子是不准备再理他,余一丁只得摸着鼻子讪笑不已,不过转念一想这只云兽就是只雌兽啊,还真像是人类女子的性情。 第二天天还没亮,余一丁起了个大早,趁着柳翠和钟离雪还没醒就收拾穿戴好出了房间,他不想钟离雪起床时尴尬,只是出门时小声对着柳翠打了声招呼便带上了房门。 来到客栈的大堂,余一丁看见门口的墙边摆放了几张桌椅板凳,昨晚投宿时他没太注意,看来这家客栈也会提供饭食,已经有伙计在忙着起灶做饭了,掌柜的也在柜台后面坐着,看见余一丁出来连忙招呼道,“客官起得真早,昨夜歇息得可好?需要给您备饭吗?” 余一丁客气道,“还不错,房间挺干净,给我们准备三人份的早饭。” 中年掌柜对着余一丁挤眉弄眼又暗伸大拇指,小声说道,“客官年轻力壮又艳福不浅,真是让老朽好生羡慕啊,嘿嘿嘿……” 说完不等余一丁开口又朗声道,“给这位客官准备三人份的早饭。” 余一丁知道后面这句是吼给做饭的伙计听的,不过前面那句只能让他啼笑皆非,暗道怎么这位中年掌柜对此事如此热心,昨晚就说过一次了早上又来,不过再一细想男人嘛,这种事想入非非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了,于是便不再解释,笑了笑便准备出门寻张桌子坐下。 正在此时就见从后院走出来两人,正是女扮男装的书生和那名拿刀的汉子,余一丁知道他们昨夜是在杂物间对付了一宿,立刻又想到如果那中年掌柜知道书生也是女子后不知又会是怎样的一副嘴脸,心头一阵好笑,也没说什么,只是对着两人微笑示意了一下就径自往门口走去。 昨夜余一丁已经想明白了,在自己的实力没有提升到足够的程度以前,他绝对不会再去找疾风阁的麻烦,就算这两人真是疾风阁的人,现在他也不会再理会了。 那两人看见他也是一愣,可能压根儿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余一丁,汉子还没有任何表示,倒是那书生回过神也对余一丁点头微笑,也就仅此而已,打完招呼书生又在掌柜的那里买了些干粮,两人就直接出门向临云城方向而去,不一会儿就消失在晨雾中。 等伙计将早饭端到余一丁的桌子上时,柳翠和钟离雪也已梳洗打扮走了出来,三人几下用完早饭就直接出发,果然一路上都没有再看见那书生二人,看来还真是走的小道。 这下余一丁也不着急了,现在距离临云城只有几十里路,又是平原丘陵地带,他优哉游哉地赶着马车不紧不慢地前进,依照这个速度傍晚前怎么也能赶到临云城。 坐在车辕边的余一丁欣赏着四周的风景,寒冬就快要过去,官道两旁的田野里种的都是大片的油菜,放眼望去,已经有零星的黄色菜花点缀在菜田中,路旁还有很多他叫不出名字的树木上开着或白或红或者是淡紫色的花朵,四下里都是万物复苏的景象,看着这片美景,柳翠和钟离雪两个妮子也禁不住从车厢中伸出小脑袋瓜四处观望,满脸都是兴奋的神色。 而余一丁看到钟离雪欢快的模样时心头不禁在想她会怎样同她父亲说跟着他和柳翠一起去碧云峰的事,反正到现在余一丁也想不出郡王如何能同意女儿还在外面游荡。 …… 马车终于停在了临云城门口,守城的军士并不认识余一丁,在看过他递上的路引后才知道他是郡王府议事客卿,立刻态度恭敬地放他进城,而钟离雪则一直躲在车厢内不露面,余一丁不禁心头奇怪钟离雪这位王府大小姐怎么回到家反而扭捏了起来。 车厢内,此时的钟离雪正皱着眉头靠坐一角,柳翠则坐在她的身旁一言不发,从马车到达临云城门开始,两人就这么坐着一直没说话,各怀心事,车厢内一片沉默,只有马蹄声“嘚嘚嘚”的继续响着,直到车帘外传来余一丁“吁~”的一声。 钟离雪猛然抬头,她很清楚马车停下意味着什么,对着柳翠淡淡一笑,又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似的一骨碌起身,直接掀帘下车。 余一丁已经跳下马车,王府的护卫基本上都认得他,正一个个同他拱手打招呼,此时又见着大小姐从车内出来,众人忙上前恭敬行礼。 正在众人寒暄时,钟离宇已经闻讯快步来到王府大门,一眼看见余一丁,疾步跑下阶梯,兴奋地上前拉住他的手连声说道,“余先生,你们总算平安归来,万幸万幸!” 余一丁被他拉着正不知说什么好呢,钟离宇又对着钟离雪说道,“雪儿,你又任性了,还不快去面见父亲大人。” 钟离雪讪讪地说道,“哦,哥哥教训的是,雪儿这就去。” 说着转头又对余一丁道,“余大哥,你和哥哥先聊着,我去拜见父亲大人。” 说完就径自进了王府,钟离宇望着钟离雪的背影有些纳闷地对余一丁说道,“咦?我这个妹妹今天怎么转性了?以往她总要跟我贫嘴几句的。” 余一丁心说这不是有心事才这样嘛,不过他也不知怎样对钟离宇说起这件事,正好这时柳翠带着云兽也下了马车,钟离宇连忙跟她见过礼,又好奇地打量了一下云兽,这才带着余一丁夫妻一起进了王府。 钟离宇将余一丁夫妻带回他们原来住过的别院,还是原来那两名丫鬟在客厅前迎候,钟离宇让她们准备茶水,这才同余一丁坐下谈起这次呼图木格郡之行。 余一丁简单将大致经过讲述了一遍,钟离宇叹道,“唉,那东勒算是个性情中人,可惜了,不过这也是他命中的定数,最为可恨的还是那大上师,好在他已伏法。那么接下来余先生有何打算呢?” 余一丁道,“我准备带内子回一趟柳河村,一是将云兽送回碧云峰,二是祭拜我的老丈人,然后就要回大晋了。” 钟离宇道,“哦,正该如此,那今晚就在这里歇息可好?晚宴我会叫上林将军一起给先生接风。” 余一丁忙道,“多谢!公子有心了。” 这时府中一名侍卫来到别院拜见余一丁,说是郡王有请余仙师,钟离宇一听也跟着一起前往王府会客厅。 三人跟随侍卫刚进会客厅,就见钟离雪正神情沮丧地站在郡王下首,望见余一丁夫妻和哥哥进来后眼神一亮,期盼地盯着余一丁,柳翠见她如此模样心中了然,应该是郡王不同意钟离雪跟随他们夫妻去碧云峰。 余一丁带着柳翠先上前给郡王请安,双方客气一下后郡王立刻将话题转到钟离雪身上,微笑着对余一丁说道,“请问余仙师,本王听小女所言,她欲与仙师伉俪一同前去碧云峰,不知仙师意下如何?” 余一丁见郡王直截了当问出此话,又见钟离雪是那副表情,思索一下后答道,“回郡王,雪小姐这些时日一直悉心教授草民内子识文断字,二人已是情同姐妹,草民亦心怀感激,前日雪小姐告知内子愿随草民夫妻前去碧云峰游览一番,内子也正有此意,只是不知郡王之意,草民不敢贸然应允,还请郡王做主。” 钟离郡王听余一丁这样一说,微微颔首。刚才见着钟离雪时他便训斥了几句,哪知钟离雪却讪讪地提出了这个要求,他的女儿他清楚,从小被娇宠惯了,但毕竟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家,整天跟着别人夫妻到处乱跑成何体统,于是直接否决,结果这丫头闻言便目中带泪一声不吭,郡王见状也有些于心不忍,立刻派人请余一丁夫妻前来,他想了解一下余一丁对此事如何看待后再做打算。 郡王听完余一丁的解释非常满意,何况从胡图木格返回的护卫已将此行所见余一丁的神勇详细告知与他,郡王闻言对余一丁更加欣赏,确信自己的女儿在他身边应该不会有危险,碧云峰又是在临云境内,干脆就遂了女儿的心愿。 于是郡王缓缓道,“既然余仙师如此说,小女自幼顽劣,就有劳仙师伉俪费心了。” 余一丁哪知郡王如此轻易就同意了此事,忙道,“哪里,郡王言重了。” 钟离雪的事情到此就算告一段落,余一丁又同郡王寒暄几句就先行告退,直接返回别院歇息,郡王事务繁多,晚宴就由钟离宇来安排了。 第66章 无形罡气 晚宴由钟离宇兄妹和林啸天一起在临云一家豪华的酒店内摆了一桌,算是替余一丁夫妻接风。 席间钟离宇又说了自己妹妹几句,林啸天这才知道钟离雪还要跟着余一丁夫妻去碧云峰游览一圈,打趣道,“怎么?雪小姐原来不是已经去过庆阳了吗,难道还要再去青岩看看刘豹不成?” 钟离雪不屑道,“林大哥净会说笑,谁要去看他呀,我这是要陪柳翠妹妹回碧云峰。” “哈哈哈,看来还是余先生面子大。”林啸天继续打趣。 余一丁坐不住了,忙道,“林将军说哪里话,来来来,你我兄弟和宇公子喝酒就好。” “好!还是先生直爽,不过先生海量,还望嘴下留情,哈哈哈……”林啸天依旧是军人习气,一提喝酒立刻眉开眼笑,不过他见识过余一丁的酒量,赶紧甘拜下风。 钟离宇也笑道,“今晚这场酒就是给余先生伉俪和雪儿接风,没有其他事情,林兄莫要担心,喝好为止。另外余先生也别见外了,你和林兄是兄弟,和我就不是兄弟了?来,兄弟我先干为敬!” 上次是他命林啸天和李忠陪好余一丁,最好是灌醉他,结果二人反被余一丁灌醉,这下赶紧解释清楚,别让林啸天有心理负担。 这下可好,现在余一丁同他们二人已经算是很好的朋友了,这场酒又没有那么多尔虞我诈,所以余一丁也没刻意用气团解酒,只是那气团自行护着余一丁的头脑保留最后一丝丝清明,最后三人全都喝得晕晕乎乎,林啸天和钟离宇互相搀扶着走出酒店准备上马车,钟离雪却是帮着柳翠搀扶余一丁,她们俩都很奇怪余一丁怎么会喝醉,只道是疾风阁暗器的毒性还未完全解去,所以都有些担心余一丁的身体。 钟离宇却醉醺醺地在一旁说道,“雪儿,你还是不是我的妹妹,才跟余先生出去几天就不理会哥哥我了?赶紧过来帮忙扶林兄上车。”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钟离雪闻言闹个大红脸,不敢去看柳翠,只是先帮着她把余一丁扶上马车,又赶紧跑过去帮钟离宇将林啸天扶上了护卫营的马车,自己才同钟离宇一起上了另一驾马车,两驾马车这才返回郡王府。 其实余一丁一点事都没有,一回到别院就用气团解了酒,又让丫鬟们准备好洗澡水,拉着柳翠一起洗了个热水澡,算是将这一路的疲劳风尘彻底洗了个干净,这回柳翠再没有那么扭捏,也是食髓知味,享受了余一丁替她放松按摩的同时甚至还服侍着帮他搓背擦身,余一丁心中暗喜,如此看来下次帮她洗经伐髓时就没有那么多麻烦了。 第二天二人刚起床就听见候在门口的丫鬟说钟离雪已经在会客室等着他们了,柳翠急忙跑去同她打招呼,余一丁询问丫鬟后才得知这个妮子刚过辰时就已来到别院,已经在这里待了近小半个时辰,不禁哑然失笑,难道她还担心自己两人会把她丢下就跑了不成?! 来到会客室,余一丁并没有取笑钟离雪,只是很随意地问道,“雪儿起得早啊,昨夜睡得可好?” 哪想钟离雪居然有些扭捏地问道,“我还好啦,余大哥,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小翠妹妹说要看大哥的意思。” 余一丁惊讶道,“吃了早饭后随时都可以啊,莫非雪儿还有其他事情要办?” 钟离雪立刻说道,“没有啊,我只是想早一点出发,也许今晚就可以到碧云峰了。” 余一丁想了一下,临云城到青岩镇就有一百多里地,然后还要走上三五十里山路才到柳河村,三人如果早饭后出发快马加鞭也许可以在天黑前赶到柳河村,可是那样的话云兽就得跟着他们招摇过市,在临云县郡的地面上这样做确实不妥。 于是他便笑着对钟离雪说道,“雪儿不必这样着急,现在已经进入临云境内,云兽就更加不便露面,我们最好是乘坐马车前往青岩,然后在刘豹将军的骁骑营换乘马匹进入碧云山区,我估计今晚赶到青岩镇没有问题,但是想要直接到柳河村还是比较困难。” 钟离雪想想也是这么个道理,便不再言语。 等余一丁夫妻吃过早饭,三人先去王府会客厅同郡王道别,郡王夫人和钟离宇也来送行,夫人将女儿和柳翠叫到一旁千叮万嘱了半天,三人这才出了王府乘坐马车扬长而去。 余一丁也没有再在路上耽搁,傍晚时分终于赶到青岩镇骁骑营的军营,在大帐前见着钟离雪居然从马车中出来时刘豹着实吃了一惊,不过余一丁三言两语将她的来意解释一番后刘豹也就释然了,以前钟离雪曾经被钟离宇带着到过庆阳,郡王女儿偶尔出来游山玩水增长见识也属正常,何况又有余一丁这样的异人跟随,肯定不会有问题。 他倒是不知钟离雪还跟着余一丁去了呼图木格郡,只是询问了一下余一丁追凶的情况,后者又将经过大致讲述了一遍,看着眼前蹲坐的云兽,刘豹大为感慨,不过这位青年将领比林啸天的行伍习气更重,感慨过后立刻让人准备酒宴,直到最后再次将自己喝趴下为止。 酒宴过后云兽同余一丁心神交流了一下,这雌兽也是思子心切,告诉他自己趁着今晚就将赶回碧云峰,并让他回到柳河村后再上山找它,到时候就可以再替他炼化两颗五色果,说完便几个纵身消失在夜色之中。 随后余一丁带着二女在骁骑营将马车换成马匹,住进了刚来时刘豹就差人订好的镇上客栈。 隔日清早三人直接赶往柳河村,没到正午就已经望见柳河村的小桥,而且到了村内还见着好多边军士兵和乡勇团正在柳河村的废墟上重新修建房屋。 现在村里的族长已经是柳二爷爷,看见是余一丁和柳翠回来,欣喜之下告诉他七八日前就来了一队骁骑营的军士,大约有百人左右,还带来大批的建筑材料,对柳二爷爷他们说是青岩骁骑营的军士,奉命前来帮助柳河村重建家园,这些时日军士们就和附近的乡勇团一起在柳河村修建房屋,大概再有三五日就可完工。 余一丁不禁心头嘀咕,这个刘豹,还想着给自己一个惊喜呢,昨晚喝酒时竟然没有告诉自己这件事,还真是个有趣的人。 本来钟离雪对边军的将领们评价就是一群只知道打仗的武夫,没想到刘豹居然还这样体恤民情,不禁喜笑颜开地告诉余一丁回到临云后一定要让父亲大人嘉奖刘豹。 刘豹此时正在大帐内吃午饭,哪想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饭粒喷了一地,摸着鼻子就寻思,这是那个不开眼的家伙在这个时候念叨本将军,害得自己差点呛到…… 柳二爷爷同余一丁又闲聊了几句,并告诉他现在村里大部分人还没有回来,不是住在亲戚家就是暂住高岗村,只等各自的家园重修完成后才会陆续返回,而在得知云兽已经回到碧云峰,并且杀害柳四七和何叔的凶手已经伏法时,柳二爷爷不禁激动的老泪纵横。 待柳二爷爷的情绪稍微平复后,又领着三人来到柳四七的小院,其实刚才余一丁他们过了村口小桥时就已看见一群边军士兵正在那里忙碌,柳二爷爷同为首的边军小队长商量,要求他们先不必管其他的房屋,柳四七的小院务必于今晚前修好,那小队长没说什么,反正这房子要全部修好他们才能回青岩,先修哪间都一样。 余一丁谢过那名小队长和柳二爷爷后就带着二女沿着进山的小道直奔碧云峰而去。 柳翠给钟离雪当起了向导,碧云峰是她生活了十七年的地方,这里的一草一木她都再熟悉不过,一路上就指给钟离雪看,在这里她曾经捕获过野兔野鸡,在那里又曾射杀过麂子野猪,听得钟离雪满眼都是新奇之色。 经过原来柳四七布置机关陷阱的区域时,先前那些打斗的痕迹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现在是春季到来万物复苏的节气,地面上已经鲜有积雪,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片生机盎然的小草,就连四周的树枝上也冒出了嫩绿的新芽。 这片区域本是柳四七父女的专属猎场,其他猎户不会来这里打猎,而每位猎户在各自的狩猎场地也会尽量地不去过度捕猎,以保证各种猎物可以在此繁衍生息,这是千百年来碧云峰流传下来的规矩,这片大山是他们祖祖辈辈的生存之地,每个猎户都会共同保护这片森林,只求他们的子孙后代可以在此生生不息。 可是随着柳四七的逝去以及柳翠的离开,这一处猎场要么被其他猎户占领,要么就会荒废,最终将被大自然改造成一处动物的乐园,直到下一位以此作为狩猎场地的猎户出现。 到了这里离柳四七和何叔的墓地就不远了,柳翠也终于没有了开始的欢快,话语也变得渐渐少了起来,还在来柳河村的路上钟离雪就已经听柳翠说了她爹爹的事,现在她也感觉出柳翠情绪上的变化,于是便默默地陪着柳翠一路向前,余一丁也没怎么说话,三个人就这样沉闷地来到柳四七和何叔的坟前。 余一丁拿出香烛,分别插在两座坟前各自点上,然后就蹲在那里烧纸钱,钟离雪也从余一丁手中取过一沓纸钱蹲在他的身边学着他的样子一次三张的烧着,柳翠则跪在柳四七的坟前,把头深深地埋在地面,久久没有动静…… 烧完纸钱后余一丁挨着柳翠一起跪下,对着柳四七的坟头说道,“爹,杀害您的凶手已经伏法,请您和何叔安息。” 说着在地上郑重地磕了三个响头,这才起身将柳翠扶起来,此时的柳翠已是满脸泪痕,伏在余一丁怀中轻声地哭泣,余一丁只得搂着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钟离雪不忍见着这样的情景,对着两座坟双手合十放在胸前拜了拜,又悄悄地抹了抹眼睛,然后就转过身去,哪知一眼就瞧见一大一小两只云兽立在在他们身后不远处。 其实余一丁已经知道云兽来了,刚才他们就通过心神交流,云兽对余一丁表达了歉意,余一丁却安慰了它一番,柳四七的死并不关它的事,而且它自己也因此而遭受灾祸,要恨就恨那大上师,一切的源头就是此人,所幸他已伏诛。 等柳翠的心情渐渐平复后,余一丁让她和钟离雪带领小兽跟随自己,他已经和云兽商量好,就在自己最初来到这个世界的那块大石头上再炼化两颗五色果。 在那大石头的凹陷处,余一丁正盘腿坐于其中,伸出的右手掌心内放着两颗黑色的五色果,云兽则蹲坐在他的身边伸出舌头轻轻舔舐那两颗黑色果实。 钟离雪本来正和柳翠带着小兽在一旁玩耍,就看见随着云兽的不断舔舐,余一丁渐渐被一团绿色的柔和光芒包裹,只见他眼眸半闭,似睡似醒,犹如老僧入定般一动不动,就这样一直等到他身上的光芒慢慢变淡直至消失,原本在他掌心的两颗五色果都已消失不见,当余一丁睁开眼的刹那间,钟离雪甚至感觉到他的眼眸中似乎有隐隐的绿芒闪过。 在她还在惊异之时,余一丁又从怀中摸出装有熊血的玉瓶,仰头将其中剩余的熊血一饮而尽,紧接着再次闭上眼睛继续打坐,直到过了小半个时辰,余一丁再次睁眼,满脸都是一副舒爽通泰的表情,云兽也在一旁温柔地盯着他。 当余一丁从大石头上飞身跃下来到二女身旁,柳翠禁不住问道,“大哥,是不是你的异能又有提升?” 就连钟离雪也好奇地望着他,余一丁暗中将体内的气流遍布全身,可是从外表再也看不出来了,现在已经没有了原来的那层黄光,等了片刻后钟离雪才说道,“余大哥,你的异能到底又有何变化,快将原来那层蛋壳一样的气团施放出来呀。” 余一丁笑了笑说道,“我已经将气流布满了全身,只是现在从外表已经看不出来了,而且我可以明显地感觉到防御力的大幅度增强,我以前曾听说过一种道家真气,名为‘罡气’,我现在这身防御气团似乎类似于此气,现在又无色无形,就叫它‘无形罡气’,就是不知道现在能不能抵挡的住疾风阁的暗器侵袭。” 其实还是余一丁的见识问题,道家所谓“罡气”就是刚劲之气,即浩然正气,“罡”字拆开即四正,意指子、卯、午、酉四时,在这四个时辰修炼,得天地之正气,据说可诸邪不侵,养生益寿。而余一丁所说的罡气多为武侠小说中所描述,于是随口就将他得到的异能取了这个名字,虽不伦不类,但他的防御气团同罡气的功效也确有类似之处,倒也不算胡诌了。 柳翠疑惑地伸手摸向余一丁的臂膀,在距离他手臂三四寸的地方就能感觉到一层无形的屏障遮挡住了他的手臂,任她如何用力也不能再进入一分,就别说去摸余一丁的胳膊了。 余一丁大为兴奋,一手一个揽住二女的腰肢,然后再次施放出他的防御蛋壳,这次不是从他的额头印堂处冒出黄光,而是从胸口的檀中穴位置冒出一股无色无形的气流,二女只能很直观的感觉到三个人的身体已经被一团大大的气团包围,只是这气团只能摸得着却看不见罢了。 “哈哈,不错不错,不仅防御能力增强许多,范围也扩大不少,居然可以一次将三人罩住,而且以后在使用防御蛋壳时就不会再那么惊世骇俗了。”余一丁收了无形罡气后从二女腰间收回了手臂,不住地点头说道。 钟离雪这才反应过来立刻红了脸跑到一边假装继续逗那小兽玩耍,余一丁刚才只是一时兴奋根本无暇他想,下意识就揽住二女试验他的新技能。 而柳翠则是看了看余一丁,又望了望一旁的钟离雪,微笑不语,其实这几天她一直在想那回龙观老道给她的解签,自己的男人以后只会变得越来越强大,可能还会有更多的女子倾慕,况且这个时代的男人三妻四妾并不为过,但只要他对自己不离不弃,能够始终坚守当初的诺言便好,至于其他的事情只要自己不执于一时一念,无需自寻烦恼,那就“遇阻变通,静待障离”…… 第67章 再次出发 在余一丁的防御异能得以强化后,他又试验了一下气指的威力,现在的射击距离已经延伸到十五丈左右,完全可以看作是无需箭矢的弓弩,而且在十五丈范围内轻易就洞穿了坚硬的鹅卵石,比普通弓弩的力道强上不止数倍,加之又是无形无踪,还可连续发射,可谓令人防不胜防。 柳翠站在一旁欣喜道,“大哥,我觉你这一次异能提升后若再遇上那个疾风阁的少主应该可以立于不败之地。” 钟离雪笑着接口道,“小翠妹妹也太小瞧余大哥现在的异能了,就是这十五丈距离的气指就能让那少主头疼不已,他的暗器根本打不了这么远嘛,再要比试起来,可能连余大哥的衣角都碰不着呢。” 柳翠却说道,“话虽如此,可是如果对方偷袭的话……” 柳翠没有继续说下去,不过这些话犹如兜头一盆冷水,令余一丁正在激动的心情一下清醒过来,是啊,如果疾风阁玩阴的还真不好对付,对方干完那件大事后很有可能会到处搜寻自己,毕竟那一晚双方都动了杀机,以后若是相见必定会拼个你死我活。 如果疾风阁劫持柳翠或者钟离雪以此来要挟自己,就像大上师劫持阿克洽威胁东勒那般自己该怎么办? 想到这里,余一丁不禁又想起了殉情的东勒,就算强如东勒又如何?这个曾经在大梁的比武大会上斩获第二,又是全体曲洛人的骄傲,手下还有那么多曲洛武士供他驱使的豪杰人物,当面对大上师那样的恶僧时,如果没有自己和云兽出手相助,可能那晚他就已经和阿克洽一起死在了萨迦寺,甚至连同木金以及一干曲洛武士都会为他陪葬。 而东勒的目的仅仅是为了守护他的女人,他的爱情。 想到这里余一丁不禁打了一个冷颤,难道自己不也是想要保护好自己的女人,自己的爱情吗?可是现在自己招惹上的却是比噶玛教还要恐怖的疾风阁,万一有任何闪失,到时候他又能指望谁来救自己呢? 疾风阁在黑水镇强抢民女,余一丁虽然不知道他们的真实目的,但其所行之事绝对算得上是天怒人怨,到现在余一丁也没有后悔自己当初本着替天行道的目的夜探野熊岭,虽然和疾风阁少主的交手最终结果是他差一点送掉了小命。 不是该不该出手,而是有没有能力出手。 这世上的人和事走到哪里都是一样,总有不平之事,也有无理之人,如果在你的能力范围之内,倒是可以该出手时就出手,如同自己帮助东勒解决大上师,又如那天残道人教训李二,所谓替天行道,首要的基础是你要具备行道的能力,否则就是自取其辱,甚至枉自断送了性命。 余一丁还在苦苦思考,在穿越到这个世界的最初,他偶然间获得云兽给他的异能,使他有了强于常人的立世之本,他原本是抱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态面对这个陌生的世界,但是随着经历的事情越来越多,他也渐渐地明白了一个道理,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注定就是你的,也别想着到时候一定会有好心人相助,天助自救者,若想守护自己心爱的东西,只能不断地强化自身,到时候就算有人想要窥觑,自己也有能力给对方以迎头痛击。 而现在自己的异能虽说再一次得到了强化,可是在面对疾风阁这样的庞然大物时还是显得非常弱小,这片江湖对于他来说还太过陌生,必须要异常小心地摸索前行,目前的他只能算是勉强有能力自保,但要想守护好柳翠和钟离雪的安全还远远不够,必须要不断地强大自己,否则再次遇上疾风阁少主就很有可能是灭顶之灾。 现在摆在他眼前的提升自己的最明显方法就是去峡关郡面见凌云子,也许那个老道能够给他提供必要的帮助,火药和乾坤丹是他目前最需要的两样东西。 等这里事了之后就即刻上路,余一丁的心中已经暗暗打定了主意。 柳翠和钟离雪见余一丁在听完她俩的话后一直楞在当下,只是见他眉头紧皱陷入沉思,也不知他在想些什么,又不便上前打扰,只得待在一旁逗那小兽玩耍。 云兽在余一丁提升自身异能的同时也蹲坐在大石头上吸纳天地之气,它依旧在遵循着本能继续修炼,也许再过上几十上百年,这只云兽或许还真有可能脱去兽身化为人形也说不一定呢。 余一丁心里的主意已定,又同云兽心神交流了一番,再次嘱托它保护好自己和它的孩子,现在的碧云峰对于余一丁来说除了云兽以外已经是了无牵挂,他这次带着柳翠离开后,真的不知道何时才能返回这里,或许再也没有回来的机会了。 余一丁同它道别后,云兽跳下大石头,缓缓走到他的身旁,将兽头轻轻地倚靠在余一丁的身上,蓝色的眼眸中满满的都是依依不舍的神情,余一丁也蹲下身来,将云兽的脑袋抱在自己的怀中,有些伤感地抚摸着云兽头上洁白的长毛。 正在陪着二女玩耍的小兽见到母亲从大石头上下来,立刻离开她们俩奔到母亲身边亲昵地蹭着云兽的前腿,二女这才看见余一丁和云兽依偎在一起,明白这是他在跟云兽道别,顿时也有了一些离别的感伤。 余一丁就这么静静地与云兽待了一会儿,又挠了挠小兽的头,这才站起身来,转头对二女说道,“天色不早了,我们也下山。” 说着就向云兽挥挥手,缓步向山下行去,二女望着他,一起点了点头,默默地跟了上去。 来到村中,柳四七小院的两间房子已经被重新修建好,军士们正在进行小院最后的收尾工作,将原来被东勒他们推倒并烧毁的围墙重新立起来,这圈低矮的围墙最初还是余一丁带柳翠离开前修建的呢。 已经得知余一丁身份的骁骑营小队长见三人回来,连忙上前恭敬地说道,“余先生,这两间小屋已经重新修好,再过片刻待军士们把围墙弄好就可以住人了。” 余一丁见小队长这么客气,连忙答道,“多谢,让大家费心了。” 小队长忙道,“应该的,应该的,余先生帮助边军击退库赛人,保住众多弟兄性命的事大伙都是晓得的,我们帮着修建两间屋子不算啥事。” 余一丁心中微微得意,不禁呵呵笑了两声,摆摆手表示不以为意,让小队长继续忙他的,便领着二女向村里走去。 钟离雪跟在余一丁身后说道,“看不出余大哥在边军的威望挺高嘛。” 余一丁谦虚道,“哪里的话,都是边军弟兄们抬爱罢了。” 钟离雪撇撇嘴道,“说你胖还就喘上了。” 柳翠在一旁捂嘴偷笑道,“雪儿姐姐,在庆阳保卫战中大哥真的是很厉害哦。” 钟离雪贴着柳翠耳朵小声道,“我知道,我哥哥和林大哥都说过了,连薛将军都称赞过大哥,姐姐就是看不惯他得瑟的样子,哼。” 柳翠再次偷笑,余一丁也没管两个妮子在后面窃窃私语,不一会儿便来到村中柳二爷爷的家,他告诉柳二爷爷明日他就会带着柳翠离开柳河村返回大晋,现在就是来辞行,可能明天他们会走得很早,到时就不再来打搅老人家睡觉了,顺便也感谢柳二爷爷为柳四七的小院操心,相当于在柳河村还给他们留了一套房子,万一以后没地方去了还可以回柳河村养老。 柳二爷爷本想替余一丁他们张罗晚饭,但是因为柳河村的大部分房屋才刚刚重新修建好,村民们虽然有少部分陆续返回家园,但现在本就是青黄不接的节气,原来村中各家储备的粮食大部分被东勒的人烧光了,回来的村民也仅仅是带着自己的口粮,吃的东西并不富裕,幸好刘豹一早就知道这边的情况,重建柳河村的小队来的时候就带了许多食物过来,因此余一丁三人的晚饭最终还是由那个小队长来解决。 晚上柳翠和钟离雪睡那间卧房,余一丁还是睡在作为仓库的房间里,一夜无话,隔日天刚蒙蒙亮时三人就早早地起床,余一丁既然已经做好去往峡关郡面见凌云子的打算,而且碧云峰这边该办的事情已经全部办完,他就不想再继续耽搁,还是趁早出发。 因为出发的早,三人到达青岩的时候也就才刚刚过了辰时,刘豹正在校场操练军士,见着三人吃了一惊,他哪里会想到余一丁他们只在柳河村待了一天就返回青岩,忙问缘由,余一丁故意把他拉到一旁小声告诉他钟离雪不能在碧云峰待太长时间,顺便还要到庆阳去看一看,还说这是郡王的要求,刘豹闻言恍然大悟,连忙表示既然如此,他就不再强留三人了,这就换了马车送三人上路。 离开青岩后,余一丁并没有再去庆阳的打算,他深知如果去了那里今晚肯定是别想离开的,刘豹都这么热情了,李忠就更加不会怠慢,他现在想的就是快一点到达峡关郡,快一点与凌云子碰面,在知晓了疾风阁的恐怖势力,余一丁巴不得长了翅膀立刻飞到峡关,自从他来到这个世界,还从没有如此迫切地想要提升自己的实力,但一想到疾风阁的少主,再想想身后车厢内的两名女子,余一丁这才真正感受了到什么叫“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马车临近庆阳城时余一丁根本就没有想过进城,直接从南门外的岔道拐向东去的官道一路绝尘而去。 余一丁想快些赶到峡关郡只是因为他内心的隐忧,并没有跟二女说明,于是如此着急的赶路就让钟离雪的心中生出了些许郁闷,暗道余大哥这么心急地想送自己回郡王府,就像是要赶紧丢掉一个烫手的山芋一般,现在还是下午,庆阳距离临云不到六十里路,如果按照这样的速度,最迟晚上也能回到临云城了,到时候自己岂不是就得乖乖地待在府中,再也没有理由跟着余大哥了? 钟离雪的这种小心思已经明显地写在了脸上,柳翠哪有看不出来的道理,其实她的心中也有疑问,不知道余一丁为何这样着急赶路,只不过是乖巧地没有出声询问罢了。 钟离雪自己躲在一旁生了半天闷气,又见柳翠靠着车厢打瞌睡休息,一直不好意思打扰她,可是等马车过了庆阳余一丁都没有停留的意思,连午饭都是在一间路边的小店随便解决的以后,她就有些坐不住了,看这样子余一丁是铁了心要在今晚赶回临云啊。 最后她实在忍不住了才赌气似的掀开车帘对余一丁说道,“余大哥,停车!我要休息一下。” 余一丁急忙勒马停车,回头问道,“雪儿怎么了?我们刚才不是才在前面吃过午饭打尖休息过了吗。” 钟离雪没好气地说道,“我要尿尿,不行啊?” 余一丁闻言不禁愕然,盯着钟离雪的脸庞小心地问道,“雪儿,你没事?” 柳翠这时也从车厢内探出头来对余一丁说道,“大哥,没事的,我陪雪儿姐姐去。” 说着就去拉钟离雪的衣袖,陪着她下车往路边的树林里走去。 余一丁坐在车辕处发呆,他能感受得到钟离雪的情绪,可是并不清楚这种情绪的由来,不知道这位大小姐又在耍什么小性子,而他自己心里的担忧却是比较强烈,越发地觉得在同疾风阁少主交手以后,自己身边的两名女子都很不安全,柳翠是自己的老婆,那是必须要带在身边保护好的,这是他的责任也是义务,而对于钟离雪,他内心的想法还是要将她尽快送回郡王府,疾风阁在江湖中就算有再大的势力,面对官府还是不敢乱来的,何况是手握兵权的临云郡王府,若是惹恼了钟离杰,他随时就可以派出兵马灭了疾风阁在大梁的散阁甚至是梁晋交界处巫神山中的总阁,钟离雪待在家里还是比跟着他要安全百倍。 因为有了这种担忧,余一丁的潜意识里就想快马加鞭,恨不得立刻赶到临云,只要送钟离雪回家,她就肯定平安无事,而余一丁自己就可以带着柳翠赶往峡关郡,要知道临云距离峡关还有几百里路程,路上再怎么赶也要花费五六日才能到达,而且余一丁没去过峡关,凌云子只是给了他一个洞府的地址,到了峡关郡还得现找人打听呢。 余一丁正在这边胡思乱想,忽然树林中传来柳翠“啊”的一声惊呼,他不禁心头一紧,连忙跳下马车冲进树林。 七八丈外二女正站在一颗大树旁,手扶着树干伸着脖子向下方观望,余一丁急步上前,只见紧挨着大树是一个五六尺高的土坎,土坎下面有一条小溪,就在小溪旁边的乱石滩上正有一人面朝下趴伏在地。 余一丁连忙开口问道,“小翠,这是怎么回事?” 柳翠答道,“刚才我和雪儿姐姐在那边树林里小解,看见林子边上有条小溪,雪儿姐姐就说过一会儿去溪边洗手,哪知才到这里就看见下面趴着一个死人。” 余一丁点点头,跳下土坎,慢慢地接近那人,他能够看见那人的背上有一个伤口,像是刀剑刺出来的创口,四周的鲜血已经微微凝固但色泽却没有太大变化,看来此人的死亡时间并不久。 余一丁又小心地将他翻过身来,死者是一名壮年男子,整张脸一片青黑,五官扭曲,明显带着中毒身亡的迹象,可是当余一丁仔细看清那人面容时还是禁不住大吃一惊…… 第68章 钟离雪的不舍 这具男尸非常眼熟,余一丁不由地想起了飞仙镇上遇见的那名女扮男装的书生,而地上的男尸正是与她同行的汉子,这令余一丁非常惊讶也有些紧张,他赶紧让二女回到马车旁小心戒备,自己又快速在周围三四十丈的范围内探查了一番,并没有发现其他遗留的痕迹线索。 余一丁皱着眉头返回马车,脑袋里全是问号,书生女子和汉子不是要去往峡关郡吗,他们离开飞仙镇过了临云城应该直接往东而去啊,怎么这汉子会死在临云与庆阳之间的官道边?而且此人死亡时间不久,那名书生女子哪里去了?他们二人真的是疾风阁的人吗?根据那晚的观察,余一丁知道此二人并不熟识,这个汉子死在此处的原因太过蹊跷,任他怎样琢磨也想不通其中的关节。 带着满脑子疑问,余一丁回到马车旁,此时柳翠和钟离雪正站在马车边,见他从树林中返回,柳翠急忙问道,“大哥,是怎么回事?” 余一丁答道,“死的那人是我们见过的,就是在飞仙镇附近的村庄吃饭时碰见的两人中的一人。” 钟离雪吃了一惊,不过那晚在客栈因为疲惫她上床没多久就睡着了,后来发生的事情她并不清楚,书生和汉子投宿时余一丁前去探查,后来又和柳翠交谈分析,甚至怀疑二人是疾风阁的人等等后面发生的事情钟离雪全都不知道,到了此时余一丁才简单地给她讲了一下。 钟离雪奇道,“我就和柳翠妹妹说那个书生有点娘娘腔嘛,原来还真是个女子。” 余一丁心中嘀咕,怎么这妮子如柳翠一般模样,听闻此事后第一反应都是惊奇那书生女儿身的身份,现在是那名汉子就死在他们十丈开外的小溪边,还不清楚怎么回事呢,这才是最该关心的事情? 唉,女人啊,余一丁确实搞不懂。 柳翠又道,“那大哥的意思是?” 余一丁思索片刻后道,“我们还是赶路,毕竟这事我们管不了,等到有人发现此人尸身后自会有庆阳衙门或者李忠手下的人处理。” 钟离雪不高兴了,撇着嘴说道,“余大哥,你就知道赶路,这种人命关天的事情也不关我们的事吗?” 余一丁不禁心说,对于我来说你们两个妮子的人命才是关天的大事,不过他不想给二女增加心理负担,只得找个借口好言劝道,“雪儿听话,我们不是衙役,这种事自有官府做主,何况你忘记回龙观的老道怎么说的了,说你的八字是至阴之属,凡事都要小心,这里眼看就要到临云了,大哥可不希望我们再有什么意外。” 钟离雪依旧不高兴地哼了一声,不过却没再说话,柳翠忙拉着钟离雪的手道,“雪儿姐姐是郡王之女,这种事最后总要由官家来查,如果我们要管就要去报官,那样的话姐姐的身份总是不太方便的。” 柳翠如此一说钟离雪才转嗔为喜,想了想道,“也是哦,要是庆阳衙门知道我的身份,或者李忠将军见着是我肯定会将此事传回王府,爹爹如果知道我出来就遇见这种事以后可能就更不会让我出门了,还是妹妹想得周到。” 余一丁见状赶紧说道,“雪儿能如此想便好,我们上车。” 马车才走后没多远,刚才停车的路旁一颗大树上跳下一人,一身劲装包头蒙面,背着一个小行囊,只露出一双眼睛若有所思地望着马车远去的方向喃喃道,“郡王之女?难道会是巧合吗?” 说完又左右看了看,随即转身钻进了树林中…… 余一丁心不在焉地驾着马车,脑子里依旧在思考那汉子和书生女子,他实在想不明白这两人本来要去峡关郡,为何会转道向庆阳而来,关键是他一直将两人当作疾风阁的人,以为他们是带着某种任务返回疾风阁在峡关郡的分阁甚至是返回巫神山的总阁,如果是这样他们往庆阳而来是要干嘛?疾风阁在黑水镇抢夺民女究竟是为何故? 现在余一丁的手上没有太多的信息,他也无法将已有的信息串联起来,也就无法得知整个事情的前因后果,如果不是已经跟疾风阁结下梁子,他都懒得再去思考这些东西,最后思来想去,无论疾风阁在做什么坏事,当务之急他还是要先送钟离雪回家,然后再带着柳翠赶到峡关郡找凌云子,只能这样走一步看一步了。 快到掌灯时分,余一丁三人终于来到临云城下,守城军士正在换岗,临云城一般是在戌时就要关闭城门,各个城门的值夜军士全部换岗完毕后,城门官就会指挥军士们将主城门关闭,只留下瓮城旁一道小门供人进出,而且这时候无论进出城都要查验路引,直到亥时城门就会完全关闭,不再让人出入。 余一丁他们回来的赶巧,正瞧见白天的守城军士们在城墙下列队,与前来换岗的一队值夜军士交接班,而这时候仍是可以自由进出城门,除非有特殊事件发生,一般情况下军士此时是不会查验进出城的行人,于是余一丁的马车顺利地进到城中。 既然已到临云城,余一丁暂时就不再着急,只是准备找个餐馆吃过晚饭后再将钟离雪送回王府,他和柳翠也会在王府别院歇息一夜,明天一早就可以赶路了。 余一丁只知道临云城内由钟离宇陪着去过的那家碰见曲洛武士的小餐馆,他感觉那里的环境和味道都还不错,也就凭着记忆又找到小巷中的那家餐馆,将马车停在巷口,三人步行到小巷中的小餐馆。 自从回到临云城,柳翠明显地感觉到钟离雪的情绪有些变化,她也看出这位大小姐在极力控制自己,而钟离雪此时的心中一再地告诫自己,余大哥已经有了妻子,而且这次分别后可能也没有机会再见他们夫妻二人了,柳翠的家中已然没有了亲人,这次他们离开临云东去峡关渡过黄河后就会回到大晋,到时候他们夫妻两个再回大梁就不知道是何年何月的事情了。 想到此处,钟离雪的心中只感到一阵失落,她就一直带着这种矛盾的心态进了餐馆,三人找了张桌子坐下来,店里的伙计热情上前招呼,余一丁正准备点菜,钟离雪仍在发呆,余一丁见她魂不守舍的模样就问道,“雪儿,你来点几个爱吃的菜。” 钟离雪像是突然回过神来一般,应道,“啊?哦,还是余大哥点,要不就叫掌柜的给我们烫壶酒好了。” 余一丁惊奇道,“你会喝酒?” 钟离雪道,“明天余大哥和小翠妹妹就要去峡关了,今晚就当小妹给你们饯行,岂能无酒?伙计,就给我们这桌烫壶好酒。” 伙计忙应声道,“好咧!” 柳翠定定地望着钟离雪,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催促着余一丁点菜,然后三人就这么枯坐着等待上菜,钟离雪的目光又是愣愣地盯着桌面,不知在想些什么。 余一丁只觉相当尴尬,忙对钟离雪说道,“雪儿,你还当真要陪大哥饮酒啊?” 钟离雪不满道,“难道不可以吗?小妹不仅要陪余大哥饮酒,还要和小翠妹妹饮酒呢。” 余一丁闻言苦笑点头,柳翠急忙说道,“雪儿姐姐说的是,明天就要分别了,今晚小翠一定要和姐姐喝个尽兴。” 余一丁心说本来眼瞧着雪儿姑娘就已经心情郁闷了,小翠你个死丫头还跟着凑什么热闹,不过这话也只能在心中念叨一下,说不出口的,于是只得讪讪地说道,“好,反正今夜已回到临云,我们就喝他个一醉方休,呵呵呵……” 余一丁的尬笑并没有让二女脸上露出笑容,反而似乎是各怀心事般低下了头。 不一会儿伙计就端上酒菜,钟离雪抢先端起酒壶给余一丁斟满一杯,又替柳翠和自己各自满上一杯,然后端起酒杯说道,“余大哥,小翠妹妹,第一杯酒小妹祝你们夫妻二人明日一路顺风。” 说完仰头就将杯中酒饮下,随即又满上一杯,余一丁和柳翠才刚刚端起酒杯,他还想再说两句呢,看这架势钟离雪根本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没等二人喝完,钟离雪再次端起酒杯说道,“这第二杯酒,我敬小翠妹妹,姐姐以后就不能陪在你身边了,教你的字要时常温习,那些书籍也要抽空翻阅,另外还要照顾好余大哥。” 说着没等柳翠说话又是一饮而尽,紧接着又倒上第三杯,这时候余一丁和柳翠才刚把第一杯酒喝完,钟离雪给自己续满杯后又帮二人倒满,立刻端起酒杯望着余一丁的眼睛说道,“余大哥,这第三杯酒是小妹敬你,愿大哥以后前程似锦,鹏程万里。” 余一丁端着酒杯不知该怎样接话,这妮子就像是在交待后事一般,让他的心中甚是憋屈,而钟离雪只是痴望着他片刻后将杯中酒再次饮尽,放下酒杯时禁不住轻轻地咳嗽了几声,柳翠急忙给钟离雪拍拍背,又不住地往她的碗中夹菜,嘴里说道,“雪儿姐姐,别光是喝酒啊,还是吃些菜。” 余一丁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接口道,“是啊,真看不出来雪儿原来有这么好的酒量,但是也不能光喝酒不吃菜嘛。” 柳翠白了他一眼,小声说道,“大哥……” 余一丁有点莫名其妙地抬头看着柳翠,不知她要说些什么,这时钟离雪却说道,“小翠妹妹,姐姐我没事的,今晚给你和大哥饯行,姐姐要喝个痛快!” 说着没有理会柳翠继续给她布菜,又将酒杯端了起来,对余一丁说道,“余大哥,你们这一走不知何日才能再见,小妹再敬你一杯……” 这话微微有点苦涩,而且已经带着些许鼻音,余一丁心头一颤,有些不自然地端起酒杯说道,“雪儿,那个……等有了合适的机会我和小翠一定会回临云来看你的。” 钟离雪喃喃道,“余大哥可不许耍赖,既然许了诺,小妹可是要等你回来啊。” 余一丁赶紧举杯跟她的酒杯一碰,口中说道,“一定一定。”然后二人再次一饮而尽。 连喝了四杯酒,钟离雪已经稍显醉态,余一丁也急忙把她的酒杯捏在手中,说道,“雪儿,不能这样喝酒的,先吃点东西再喝。” 柳翠也在一旁劝着她吃菜,三人这才一起缓缓地吃了几口菜,接着钟离雪又抬起头用朦胧的双眼晕晕乎乎地在桌面找酒杯,余一丁看出来她已经有了六七分醉意,忙给柳翠使眼色,柳翠会意地搂着钟离雪的肩膀说道,“雪儿姐姐,吃好了要不我们先回王府?” “不要!我还没吃好呢!我要陪大哥好好地再喝几杯,也许以后就没机会了……”说着钟离雪的声音就小了下去,脑袋也耷拉了下来,似乎是睡过去了,余一丁和柳翠苦笑着对望一眼,正想喘口气,哪知钟离雪忽然又很清醒似的直起身子,一把抢过自己的酒杯,异常平稳地拿起酒壶给自己倒满,对余一丁说道,“大哥,你也倒满,小翠妹妹,你也是一样,我们一起再……喝一杯……” 余一丁有些不放心地紧盯着钟离雪,想看看她到底是否清醒,谁知这时她也紧盯着自己,脸上泛起红晕,但眼神却是闪闪发亮,余一丁赶紧给自己和柳翠倒上酒,钟离雪凝视着余一丁的眼睛叹着气说道,“唉,明日你们就走了,雪儿会想大哥的……” 说着将杯中酒一口饮下,紧接着就趴伏在桌面昏睡过去。 余一丁愣愣地看看钟离雪,又看看柳翠,口中讪讪地说道,“这个,这个……” 柳翠却是温柔地说道,“大哥,让雪儿姐姐睡,我们也赶紧吃完了好送姐姐回去。” 余一丁傻傻地应了一声,“哦。” 钟离雪已经醉倒,两人也就不再耽搁胡乱地几下吃完饭,柳翠唤来伙计把账结了,然后对正站在一旁无所适从的余一丁说道,“大哥,愣着干嘛,还不快将雪儿姐姐抱上车去。” 说着她就走在前面引路,余一丁这才反应过来,想想也是,总不能让柳翠来抱,于是赶紧将钟离雪横身抱了起来,才刚刚走出小餐馆,谁知怀中的妮子一下子就用双手搂住他的脖子,又半睁着迷离的双眼仔细看了看余一丁的脸,小声喃喃道,“余大哥,雪儿真的舍不得你走……” 说完就将脸庞埋在余一丁怀中又昏昏睡了过去,小巷路窄,柳翠没有说话也没有回头,就这么走在前面,余一丁也不知道她是否听见了钟离雪最后的这句话。 这些时日以来,余一丁又不是木头,他当然感受的到钟离雪的爱意,可是自己身边已然有了柳翠,虽然他知道现在是古代,有权势或者有财势的男人家中娶个几房太太也是再平常不过的事,不说远的,除了钟离宇和钟离雪的母亲是郡王夫人以外,他们兄妹俩还有两个小妈呢,不都是钟离郡王的老婆嘛。 但是钟离雪毕竟是郡王的女儿,余一丁不相信这种身份的女子会嫁给一个平头百姓,古时候有身份的人家讲究的是门当户对,余一丁能娶到柳翠那还不是因为她是猎户家的子女,本身就是平头百姓也就没那么多讲究。何况现在钟离雪想要嫁给余一丁还只能做二房,大房已经是柳翠了,这在余一丁看来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嘛,所以他一直认为这个妮子对他只是一种对大哥哥般的依恋罢了,谁知临走前钟离雪会在醉酒的状态下说出这些话来,弄得余一丁尴尬不已。 余一丁将钟离雪抱到马车上由柳翠照看着,然后自己才驾着马车向王府而去。 …… 第69章 劫案频发 第二天早上余一丁辞别了钟离郡王父子,为了便于赶路,这次他和柳翠不再乘坐马车,林啸天给他们夫妻二人专门在护卫营挑选了两匹好马,又出具了路引,顺便将郡王赠送的二十两金叶子路费银一起奉上,让余一丁感激不尽。 不过送行的人中并没有钟离雪的身影,余一丁只道她仍旧是宿醉未醒,加之自己又着急赶路,也就没有再等钟离雪前来便与众人匆匆道别。 昨夜回到王府是钟离宇出来迎接,见到妹妹居然喝成如此模样心中甚是奇怪,在他的印象中钟离雪是滴酒不沾的,余一丁简单同他解释了一番后钟离宇恍然大悟,他大概想象得到妹妹应该是对余一丁暗生情愫,毕竟头次回来的时候他就察觉到钟离雪的情绪不太对头,本以为是妹妹担心父亲会不同意她跟着余一丁夫妻一起去碧云峰,现在想想可能是这次去呼图木格郡的途中发生了一些事情让妹妹对余一丁产生了爱恋。 钟离宇想到此处不禁暗自叹息,不仅是因为余一丁已婚,就算他是独自一人可能父亲也不会同意这门亲事,理由还是门当户对,钟离宇很明白这些观念在父亲心目中的分量,不过好在余一丁夫妻立刻就要上路,也许等上一段时间以后自己的妹妹就会慢慢将这份感情放下,钟离宇只能这样希望了。 其实钟离雪早就醒了,但是她不敢去送余一丁,虽然平日里这位大小姐表现出来的都是一副女中豪杰巾帼英雄的气势,可是在情感问题上还真有些扭捏,不如柳翠那样干脆,想当初就在余一丁跟柳四七提出要离开碧云峰返回大晋时,柳翠毅然决然地就向余一丁表明了心迹,并且抱定了要跟随他浪迹天涯的决心。相比之下,钟离雪就多了一份顾虑,一份迟疑,心中有意却仍是犹抱琵琶半遮面,可能是因为余一丁已经娶了柳翠,也可能是因为门不当户不对,或者两者兼而有之,甚至是二女各自的出身,所受的教育等等都是天壤之别,在她看来昨晚借着酒劲已经说出很多过头的话了,现在让她再进一步那是万万做不出来的。 不过随着余一丁的离去,钟离雪躲在闺房里将自己的枕头哭湿了一大片后,只能无可奈何地暗自把这份情感深埋在心底。 …… 话说余一丁夫妻离开了临云城,立刻马不停蹄地赶往峡关郡,要到峡关郡,首先得赶到三百余里外的京师长平城,然后从那里向东北方向再走二百里才是峡关,余一丁估计路上就算没有任何意外的话也大概需要耗费六七日,这么长的时间对于现在的他来说还真是有点度日如年的感觉,恨不得插翅立至。 第三天傍晚,余一丁夫妻已经来到距离长平城三四十里外的一座小镇,如果继续赶路估计到达长平城十有八九已是天黑,余一丁知道在这个时代的城池到了夜间都会关闭城门,唯一不同的就是关闭的时间有早有晚,万一他们赶去了进不了城就麻烦了,现在既然已经到了这座小镇,反正也要停下来吃晚饭,不如就寻个客栈让人和马都好好歇息一晚,明日再进京师也不迟。 柳翠当然是听余一丁的安排,于是二人就在这座名为“烟霞”的小镇上找到一间客栈,写好了房间,又让伙计备好饭食后送到客房,顺便打盆洗脸水上楼,这才带着柳翠进了二楼的客房。 伙计将水送到客房,二人简单清洗了一下一路的风尘,没过多久饭菜又送了进来,他们便用起了晚饭,正吃到一半,忽然听见楼下有人喧哗,片刻后伙计敲门,余一丁急忙开门询问何事,伙计说是镇上衙役查房,让他们准备好路引以便查验。 正在二人说话间,两名穿着捕快官衣的官差就来到门前,其中一人对余一丁喝到,“你就是住这间屋的房客?从何处而来?因何事到烟霞镇?可有路引?” 伙计低眉顺眼地对余一丁说道,“客官,这位是镇上的捕快李头。” 余一丁闻言连忙递上路引又拱手道,“原来是李头,我们夫妻二人从临云而来,准备去往峡关。” 李捕快侧身望了望还在饭桌边的柳翠,又看了看路引,想了想道,“看你们夫妻的穿着像是江湖中人啊,去峡关是为何故?” 余一丁纳闷儿,这捕快怎么这样问话,忙说道,“回李头的话,我们是取道峡关回大晋,都是猎户,这是带着内子返回家乡。” 李捕快恍然,便将路引递还给余一丁,又小声说道,“哦,你们夫妻出门在外还是小心些为好,我看你娘子年轻貌美,最近烟霞镇的地面上又不算太平,你们最好明日就离开此地。” 说着不等余一丁说话就招呼另一名捕快离开客房查验其他房客去了。 等捕快查完房离去后,二人急忙几下吃完晚饭,余一丁就来到楼下大堂询问伙计是怎么回事,伙计愁眉苦脸地说道,“客官有所不知,本来我们烟霞镇算是个民风淳朴风景秀丽的小镇,平日里也有不少外地的游客前来游玩,特别是本镇烟霞湖乃是京师附近的一处美景。” 余一丁不想听他说这些,又不便打断伙计的介绍,只得耐着性子听他继续说下去,伙计继续说道,“谁知六日前就在烟霞湖畔有两名前来游玩的京师女子被人劫走,与她们随行的公子和两名仆役两死一伤,据那名幸存的仆役说当日公子带着两名女眷在烟霞湖泛舟游玩时,有五六名蒙面人袭击了他们,当场杀死了公子和一名仆役,接着又掳走了两名女眷,另一名仆役也受了轻伤,因为装死而侥幸逃过一劫。” 余一丁听到这里心中“咯噔”一下,怎么又是女子被劫,难道疾风阁还在此处劫掠女子不成?六日前不正是自己在野熊岭和疾风阁的少主交手的时间吗?怎么又会在此处出现类似案件?念及于此忙问道,“那后来怎样?” 伙计继续苦着脸说道,“还能怎样?衙门里贴出了告示,悬赏捉拿贼人呗,客官您也看见了,捕快们天天来小店查验住客,本来春暖花开正是京师的人们来烟霞湖游玩的大好时节,往年趁这个时候我们掌柜的都可以大赚一笔,结果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情,害得我们小店的生意都不好了,掌柜的急得直上火,唉。” 末了那伙计还补了一句,“客官我看您的娘子也是年轻标致,要更加注意,最好就按李头说的,明天一早赶紧离开这里。” 余一丁谢过伙计回到客房,柳翠正在整理行囊和铺床,见他回来忙问道,“大哥,这镇上出了什么事?” 余一丁沉吟道,“这里也有女子被劫,可能是疾风阁的人所为。” 柳翠惊讶,想了想道,“这个疾风阁到处劫掠女子干嘛?难道不怕引起官府的注意派兵剿灭了他们?” 余一丁也有些奇怪,按理说江湖帮派是不敢与官府作对的,江湖事江湖了,他们也有自己的行事规矩,一般不去骚扰普通百姓而惊动官府,除了一些号称“江湖人”的蟊贼,净干些鸡鸣狗盗之事,就敢自称江湖人士,所行其实根本与江湖无关,正如李二那样的泼皮无赖。 可是这疾风阁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还是觉得自己势力已经可以抗衡朝廷了,竟敢一而再再而三地骚扰百姓,余一丁着实想不明白。 “不对。”思索片刻后余一丁说道。 “哪里不对?”柳翠急忙问道。 “黑水镇的衙役一直以为野熊岭上的是山贼,他们根本不知道那里的女子被劫是疾风阁所为,只因我们上山才偶然发现了疾风阁才是罪魁祸首,而在此处发生的女子被劫事件本地官府也不知道是疾风阁所为,况且还有一名仆役生还,要知道疾风阁的暗器是见血封喉的,哪有普通人被他们打伤而不死,居然还能诈死逃脱?按照疾风阁的行事风格必然是不留活口的,这一点说不通。”余一丁皱着眉头分析。 柳翠连连点头,接口道,“嗯,大哥说的有理,那我们?” 余一丁看着她笑了笑道,“傻丫头,你又想做什么?现在大哥还没有对付疾风阁的实力,再说了,这劫持案件已经过去了六天,我们能做什么?” 柳翠皱眉想想也是这么个理,还没等她说些什么余一丁又道,“这天色也黑下来了,我去让伙计弄些热水上来,赶了一天路,烫个热水脚好好休息才是正事。” 柳翠点点头,继续去铺床,余一丁下楼让伙计准备热水,两人一起烫脚去疲劳,这连续几天骑马赶路对于余一丁来说还好,他的异能对于这样的疲劳恢复起来不在话下,柳翠就有些受不了了,骑马长途旅行那不是一般的辛苦,特别是像余一丁这样着急赶路的,一天下来胳膊大腿腰腹屁股全都不像自己的了,还好柳翠从小就在山里打猎,身体素质没得说,要是一般人早就趴下了,因此两人烫完脚余一丁又帮着柳翠舒筋活血按摩了好一阵子,期间还用上了异能帮她恢复,揉得这个妮子舒舒服服的竟然就这么趴着睡着了。 看着柳翠睡的香甜,余一丁不忍叫醒她,只得小心地帮她脱了衣服,又盖好被子,自己这才吹了蜡烛脱衣钻进被窝,谁知等他一躺下柳翠一个翻身就钻进他的怀中,搂着他的脖子,小猫儿一般紧贴在他的胸口,居然还砸了咂嘴,余一丁见状只好抱着她睡了。 黑暗中柳翠就像是梦呓般嗫喏道,“大哥,以后我们有了自己的家一定要弄个大浴桶,泡完澡大哥就帮小翠按摩,好喜欢那种感觉,简直太舒服啦……” 余一丁想想自己也就是给她按摩了一阵,这还没洗澡呢,难道这妮子这么快就喜欢上泡澡了?想到此处不由地亲了她的脸颊一口,无奈道,“好好好,都依你,睡。” 柳翠倒是舒服地在余一丁怀中睡着了,可是余一丁仍旧睡不着,黑暗中就这样一直盯着客房的房梁,他又陷入了沉思。 据野熊岭上那名没死的山贼说,那些疾风阁的人曾经讲过还需要七名女子,如果把烟霞镇被劫的两名女子也算在疾风阁的头上就是九名女子,说不准还有其他地方的女子也被劫掠,那么疾风阁需要用这么多女子做什么呢?烟霞镇被劫女子一定是疾风阁所为吗?为什么见血封喉的暗器没把那名仆役一起杀掉?另外死在庆阳附近的大汉是怎么回事?他不是和那书生女子一起去峡关郡吗,为什么会死在庆阳?而那书生女子又去了哪里?…… 这些疑问余一丁一个也回答不了,何况对于现在的他来说不是要去解开这些疑团,而是在野熊岭上已经与那少主结下了死仇,就算没有这些疑问,他也要不断地提升自己的实力,以保证以后遇见那名少主时可以战而胜之并全身而退,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后他还从没有像现在这样迫切地需要提升自己,这也是他急于赶往峡关面见凌云子的原因。 望着怀中熟睡的柳翠,余一丁深深地感觉到自己肩头的重任,作为一名资历尚浅的穿越者,目前在这个世界他还没有那么多家国情怀,能够保护好自己身边的人对于他来说就是最重要的事情了。 想到这里,余一丁不禁再次低下头吻了柳翠微微张开的小嘴一口,这妮子在睡梦中呓语了几句,又把小脑瓜拱进了他的怀中。 …… 翌日清晨,余一丁才睁开眼就看见柳翠支着下巴伏在他的身边痴痴地望着他,余一丁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说道,“小翠你这是干嘛?” 柳翠看着他撒娇般说道,“大哥,今天带小翠去京师好好逛逛嘛,小时候就听人说过京师的繁华,我们今天不赶路了,好吗?” 这就是离开临云时余一丁心中想的“不出意外”的意外之一,你要想一路快马加鞭赶到峡关,一是马匹受不了,二是中间有个长平城,到了一国之都怎么可能让你飞驰而过呢? 余一丁苦笑着说道,“娘子都如此说了,小生岂敢不从?” 柳翠故意板着脸说道,“大哥又欺负小翠没读过书。” 余一丁连忙道,“哪能啊,雪儿不是教了你认字了吗?” 柳翠撅起嘴道,“哼!又是‘雪儿’,大哥叫得可真是亲热。” 余一丁头大,急忙搂着她道,“我错了我错了,还望娘子息怒。” 柳翠躺在他怀中幽幽说道,“大哥,如果雪儿姐姐也愿意……” 余一丁这下可真急了,赶紧打断她的话道,“傻丫头,说什么呢,你才是我的娘子啊。” 说着手臂上又加了把劲,将柳翠紧紧搂在怀中,又吻上了她的嘴唇…… 这种事情光说不练那是假把式,必须身体力行才能表示忠心,结果就是好一阵缠绵,余一丁终于摆平了“危机”,赶紧起床穿衣服,柳翠红着小脸缩在被窝里说道,“大哥,我们还会回碧云峰吗?” 面对这种陷阱式提问余一丁心知肚明,要回碧云峰还不是得先回临云,那就是要见钟离雪嘛,于是边穿衣服边说道,“不知道啊,难道你不想跟大哥去大晋了?” 柳翠狡黠地说道,“不是啊,小翠就是问问。” 余一丁没好气地说道,“那还不快起床,你看这都耽误多久了,还想不想去逛京师啊?” 柳翠听了这话终于起身找衣服…… 二人在客栈吃了早饭就出发,三四十里路,一个多时辰就到,就因为早上耽误了些时间,直到巳时才来到长平城的西门前。 还没等他们进城,就见着一大堆人围在城门旁边,余一丁不知发生了何事,好奇之下立即翻身下马挤进人群中查看,原来城墙边的一个告示栏上贴着悬赏的通告,等余一丁看完后真的是吃了一惊。 那告示上赫然写着近日来京师周边乡镇屡有人口失踪的案件发生,且大都是年轻女子,官府已在各地贴出告示,一是悬赏知情者,二是要百姓各自做好防范。 余一丁心头凛然,这事情看来要闹大啊。 …… 第70章 京师见闻 就因为这倒霉的告示,余一丁立时没有了逛长平城的欲望,可是早晨才答应了柳翠要带她好好看看京师的繁华,于是只得暗自压下心中的郁闷,从人堆中又挤了出来。 柳翠忙问他看见了什么,余一丁简单地说了一下,又略显轻松地说道,“小翠先别管这些,这可是在京师,我们还是得好好逛逛,先去找个好点的客栈住下再说。” 柳翠倒是不怕,她只是担心余一丁心中有顾虑,就试探地说道,“大哥,要不然我们也别在这里耽搁了,还是继续赶路,早一点到了峡关找到凌道长大哥也安心。” 余一丁不干了,连忙说道,“你这个丫头说哪里话,今天就住在城里,难得来一次京师,说什么也得四处转转,再说了,早上你也辛苦,今天就不走了。” 柳翠的小脸“刷”地一下就红了,小声道,“大哥净胡说。” 余一丁嘿嘿一笑,只说了句“跟着大哥”就骑着马当先进了城,柳翠只得一夹马肚缓缓跟了上去。 这长平城不愧为大梁都城,光是城门就有八个,刚才二人进城的城门上刻着“西御门”三个大字,余一丁还以为就是西城门,其实仅仅是西边两座城门的其中之一,虽然城墙门楼没有临云或呼图木格的高大,那只是因为长平城地处大梁腹地,不像边陲城池紧挨边界,时常会有异族前来骚扰,必须有更高大的城墙护卫,但长平整座城池占地方圆十余里,那真不是临云或者呼图木格可以相提并论的。 整个城池的布局也是我国历史上典型的上北下南地正方圆的都城格局,如果站在城楼上向四面望去,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北面一座名为“龙岭”的巍峨山脉,从西北一直向东南逶迤延绵数百里,也算是大梁的龙脉,此所谓“背山”。 其次南城边就是一条大河,名为“沧浪水”,长平城的用水除了井水其余全部取自该河,也是所谓的“面水”,就连护城河都是掘壕引沧浪之水而成,长平城也是典型的背山面水的风水宝地格局,符合古代建都的风水选址要求。 然后就是俗称“内城”的城中之城,它的作用其实就是保卫君主,亦称城以卫君,也就是大梁国君的居住之地,一眼就可以看见的是其内的宫殿庙宇,钟鼓二楼,祭祀高塔,字库塔碑以及警戒塔楼等高大建筑。 再往外一圈才是长平城的外城,内外城之间的城区就是官员以及普通百姓的居住地,这就是人们常说的郭以居民,所以说“城郭”就是由内城和外郭组成,在这一圈外城中汇集了衙门、军营、监牢、民房、食肆、客栈、茶楼、酒馆、戏院、赌坊、娼馆以及菜市等等五花八门的各种建筑场所,而长平城举办比武大会的校场就在军营旁边,占地十几亩,另外还有很多两层的小楼,甚至还有三四层的建筑点缀其间,使得整个城池看起来壮观无比,这也反映出这一时期的大梁整体建筑水平绝对不容小觑,无论是长平城中这些普通民居,还是边陲城池的各种防御设施,无一不显示出大梁工匠的高超建筑水准,而余一丁要带着柳翠逛的主要就是外城这片区域。 二人骑着马在外城中逛了近小半个时辰后才终于看见一座高大气派的两层客栈,门口牌匾上刻着“长平居”三个大字,大门两侧摆着一对麒麟石雕,光是看这客栈的规模就知道档次一定低不了,二人才走到客栈门口,刚停住马就有伙计热情上前招呼,当得知余一丁他们是要住店时便将二人的马匹牵到侧院的马棚中照料,另有专门的伙计引着二人进店办理入住手续,余一丁直叹真不愧是京师,这客栈的服务标准那真是没得说,都快赶上现代的五星级宾馆了,居然连类似代客泊车的门童角色都一应俱全。 客栈大堂有专门的掌柜给余一丁二人介绍房间,长平居客栈的房间分为天字房和地字房,两种客房的装修陈设环境大为不同,天字房都是留给达官显贵商贾名流,其中甲乙丙丁戊号房为达官显贵专用,而己庚辛壬癸号房则是商贾名流才有资格入住,以彰显客人的尊贵,普通百姓只能选择地字房入住,因此仅凭介绍就该知道两种客房的巨大差别了,当然价格也是有巨大差别的,天字房五两银子一间,地字房只需八钱。 余一丁听了掌柜的话语后微微皱眉,不过立刻也就释怀了,不要说这时还是古代,就算在现代,这样的地方这样的事情还少吗?天地本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可惜有了人类这玩意儿,越是豪华高档的地方就越能显示出人性的卑劣,越是上流社会就越下三滥,当普通百姓还在为活着而努力艰辛奔忙之时,特别是古时候这种生产力极为低下的时代,同老百姓谈什么身份地位尊严那就是扯淡,可对于权贵富豪来说反而有了更多无耻邪恶的欲望,比如烽火戏诸侯、酒池肉林甚至铜牛之刑等等,所以才有饱暖思**,饥寒起盗心一说。 扯远了,余一丁连忙摇摇头,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还好离开临云时钟离郡王够意思,专门让林啸天给了他二十两金叶子,现在钱对于他们夫妻来说真不是问题,当听说天字房还有浴桶时柳翠便掏出五两银子想订一间天字房,可那掌柜的没接银子也不说话,直接拿眼斜睨着余一丁,似乎是在说刚才给您介绍的敢情是没听明白啊?!在他看来余一丁夫妻的这身穿戴怎么也跟达官显贵商贾名流搭不上边嘛。 余一丁知道这掌柜的心思,这次他没掏出那张写着“议事客卿”并盖着临云王府的路引,那东西拿出来不一定好使,毕竟议事客卿只是临云郡王府内一个没有任何官职的身份名头,官家也许还要给郡王府几分薄面,要是拿给一般人看可能还要遭人耻笑,于是他直接把钟离宇给他的那块牌子掏出来扔在柜台上。 掌柜的一见余一丁掏出一块玉牌随便那么往柜台上一扔,还没来得及仔细看,不过一眼扫过去瞧见那牌子的样式质地就估计价格肯定不菲,这点眼力作为掌柜的还是有的,可心底里却更加认定余一丁是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土财主或公子哥,兜里有俩糟钱就想在京师的地面上摆谱,于是就随便将那玉牌拿起来查看顺便还想着奚落几句,可是当他看清玉牌上的文字图案时手上不禁一抖,差点就将那牌子掉落在地。 “喂!掌柜的,我看你还是放在柜台上看清楚比较好,这东西贵重得很,若是摔坏了恐怕就你这店都赔不起。”余一丁看着掌柜的模样似笑非笑地揶揄道。 “临云……钟、钟离世家?”掌柜的一眼看见庆云图案围绕的“临云”俩字,急忙翻过来又瞧清楚了“钟离世家”几个字,这才结结巴巴地说道。 “怎么,有何不对吗?”余一丁问道。 “哦,不不不。”掌柜的赶紧否认,这玉牌就是郡王府的信物,要是敢假冒那可是满门抄斩的罪过。再说了,这牌子若是真的那余一丁二人就是他得罪不起的封疆大吏的家人,若是假的那也是敢冒杀头罪过的狠人,他同样不敢得罪。 管他的!掌柜的心中有了计较,反正这牌子看样子是假不了的,而且长平居又不是没有空房,何必得罪这样的厉害角色呢。 余一丁见他神色如此惊慌完全不似作伪,暗道没想到钟离宇果真没有骗他,这块玉牌还真是好使,就一个普通的客栈掌柜都能吓成这般模样。可他哪里知道这长平居可不是什么普通客栈,既然可以开在京师同时又修建的如此豪华,后台老板岂是一般的人物?肯定对全国分封的亲王以及各地郡王都有所了解,更别说是像钟离杰这样的手握实权的封疆大吏了,因此掌柜的看清了玉牌上的文字后就吓得差点拿不稳牌子了。 “这位大,大人,小人眼拙多有冒犯,还请恕罪则个。”掌柜的立刻换了一副面孔点头哈腰诚惶诚恐地说道,紧接着赶忙用双手捧着玉牌交还给余一丁,口中又道,“今日天字号甲房已被其他客人预订,小人这就叫人,哦不,小人亲自带您去天字号乙房,大人这边楼上请。” 说着小心地收下了柳翠递过来的银子,房钱还是要收的,不能因为你是封疆大吏就可以,要是敢吃霸王餐就算是告到皇上面前也是掌柜的有理,这一点他倒是不怕余一丁,所以这明码标价的五两银子是必须收下的。 掌柜的收了钱赶紧引着二人向楼上天字乙号房走去,还真别说,这天字房就是豪华,推门就能看出来是一个大大的套间,里间是卧房,在其侧面还有一个小隔间,里面有浴桶恭桶等设施,外间除了吃饭休息还可用作会客室,房角还立着一个木质托架,上面放着一个香炉,正燃着不知名的香料,使房间内充斥着一股淡淡的幽香,这布局倒是跟临云郡王府中的别院相类似,无论是精致的桌椅条案还是宽大的雕花大床无一不透露出“奢华”二字。 “大人可还满意?”掌柜的这时也恢复了正常,小心地问道。 “嗯。”余一丁左右看看点头道,“不错不错。” “那小人这就告退,大人有何需要尽管吩咐。”掌柜的继续小心说道。 “哦,对了,最近京师有没有什么大事发生?”余一丁猛地想起了城门口的告示,于是就顺嘴问了一句。 “回大人话,长平乃是京畿重地,一般不会有什么大事,只不过……”掌柜的欲言又止,还不时偷眼瞧着余一丁身旁的柳翠。 “只不过什么?”余一丁明知故问。 “回大人,就是最近附近乡镇偶有人口失踪,多为年轻女子,不过也不算太多,好像只有三五名,官府也正在全力缉拿犯事之人。”掌柜的小心翼翼地说道,末了紧接着又道,“不过长平城内肯定是太平的,这一点请大人放心。” “嗯,下去。”余一丁挥了挥手,掌柜的虽然前倨后恭,但余一丁也不想为难他,势利眼是人的通病也是人性,这是改不了的,那就由他去,而且关于女子被劫一事掌柜的说的跟告示中写的差不多,余一丁也就不想再跟他多说了,听了余一丁的话后掌柜的这才如蒙大赦般逃下楼去。 见那掌柜的灰溜溜地离开后,柳翠很没形象的哈哈一笑,立刻欢快地跑进卧房直接扑倒在铺着厚厚丝织物的柔软大床上,靠近床帮的地方还有一块完整的皮毛制品,看样子不是貂皮就是狐皮。 柳翠将小脸在精美的被盖中埋了好一阵,这才抬起头一脸惬意地说道,“大哥,有钱有势真好,这大床太舒服啦。” 余一丁笑道,“那当然好,要不然我们怎么能住这么好的客栈,所以说钱不是万能的,但没钱却是万万不能的,而且钟离宇他们家也确实是厉害,你看把那掌柜的吓得,哈哈!不过小翠你还是快起来,大哥这就带你出去转转,没瞧见都快到晌午了,我们也去好好领略一下京师的繁华,顺便品尝品尝这里的美食。” 听到美食二字柳翠急忙“嗯”了一声后一骨碌就爬了起来。 这里不愧为京师之地,两个人用了两个多时辰的时间在外城到处游览玩耍,快到傍晚的时候居然还没将整个外城逛遍,大概只是逛了其中的大半,可想而知这长平城有多么大的规模了。 不过余一丁已经大致判断出这长平城应该就在现在的四川盆地东北川陕交界一带,具体对应现在的哪座城市就不得而知了,判断的理由就是这里的饮食大都以麻辣为主,与巴蜀饮食类似,而且他们从临云一路行来北面一直都是高大山脉,应该就是现在的秦岭一带。 中午晚上两顿饭二人基本上就是靠沿街的小吃果腹,其中就有自己穿越前就知道的抄手担担面叶儿粑等巴蜀有名的小吃,以及以前没见过的用竹签串起来的裹着各种佐料的油炸豆腐鸡肉脯翅尖郡肝等物,味道那叫一个好吃,最后俩人又买了四个用米粉蒸制而成略带些酸甜味的糕点,等糕点下肚后已经再也吃不下其他东西了。 在临云的时候钟离雪就给柳翠选购了几件衣物饰品,还是钟离宇掏的钱,现在来到京师了,余一丁怎么也要给自己的女人买些漂亮衣裳和首饰,于是在柳翠的强烈反对下余一丁硬拽着她在绸缎庄和首饰店里挑选了两身漂亮服饰和一根精美的发簪,花了三五两银子后余一丁才满意而归,一路上柳翠还不住地埋怨他乱花钱,余一丁只是笑笑并不回嘴,他看得见柳翠说完了又跟在他身后不停摸着别在头顶的发簪低头偷笑的模样,心爱的女子在那一刻的如花笑靥可能是每个男人心中的最大愉悦。 天色将黑时余一丁才拖着疲惫的脚步带着柳翠回到客栈,刚进大门那掌柜的就迎了上来,谦恭地问道,“大人回来啦,可否需要给您备饭?”。 余一丁略显疲惫地对他说道,“饭食就不必准备了,我们夫妻二人已在外面用过晚餐,过一会儿你让人准备些洗澡水。” 掌柜的依旧谦恭道,“是,小的这就让人准备。” 余一丁这才带着柳翠回到房间,没过多久伙计就端着热水上来了,那浴桶依旧是双人大小,四名伙计跑了两三趟才将热水盛满,居然还在水面上撒上了一层干花瓣,然后才恭敬地离开客房顺手掩上房门,看来这五两银子花的确实挺值。 等伙计走后柳翠立刻钻进隔间查看,当看清水面漂浮的花瓣后惊喜不已,没等余一丁说话自己先几下脱了衣服就舒服地泡了进去,看来这妮子现在真的是喜欢上了盆浴,直把站在一旁的余一丁看得摇头微笑不语。 待二人洗浴按摩一整套下来,接着又是一番旖旎缱绻之后才香沉地睡去,这下可要好好歇息了才能保证有足够的体力继续赶路了,只是关于那些被劫女子的事情余一丁已经暂且抛在了脑后…… 第71章 玉屏山 隔日清晨余一丁反而起了个大早,以他现在身上的异能像昨日这点辛劳完全不在话下,此时已经不知比刚刚获得异能时强大了多少倍,只不过为了不让柳翠跟着自己一路上受罪,余一丁并没有叫醒她,小心地起床后就坐在外间桌子旁的椅子上发呆。 昨日早晚折腾得柳翠挺辛苦,加上白天又和余一丁逛了大半个长平城,这些时日骑马赶路也非常疲惫,几个因素加起来就使她起得晚了,一抬眼就看见余一丁正坐在外间的椅子上时柳翠还有些不好意思,所以起床后就不再磨蹭,陪着余一丁几下吃了早饭就往峡关出发,还有两天多的路程呢。 出了长平城后二人就全力赶路,终于在第三天下午赶到了峡关郡。 现在两人正驻马停在一片河岸滩涂之上,因为才到初春,面前是一条水面飘着很多散碎冰块的大河,不远处的岸边正是一处渡口,几条木船的四周还围绕着一大片薄冰,而除了这片并不算很宽阔的滩涂以外,其余肉眼可见的两岸全是陡峭的山峦,其上看不见几棵树,大部分都是光秃秃的黄土,其间点缀着一些草地灰绿。 “大哥,这里就是黄河?”柳翠有些疑惑地问道。 作为一名穿越前从未到过黄河边的南方人,余一丁也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的大河虽然看起来还行,至少从两岸的河堤滩涂看河道还是比较宽阔,但确实跟他心目中波涛汹涌泛着滚滚泥沙的那条磅礴气势的黄河相去甚远。 余一丁刚才出关隘的时候还专门考了柳翠认不认识关口门楼上的那两个大字,现在虽然有些疑惑但很确定眼前的正是黄河。 “那当然是了,刚才大哥不是教了你‘峡’字的嘛,峡关就建在黄河岸边。” “哦,这黄河看起来也就是比碧水河宽了不少,而且还没有碧水河的水清澈。”柳翠有些不以为然地说道。 余一丁好笑,这妮子还真有趣,拿碧水河那样的河流跟黄河比,不过柳翠说的也没错,眼前的黄河确实看起来不怎么样啊,只是余一丁不清楚的是黄河是有结冰期的,而且冬季也正是枯水季节,这才使河道变窄,看起来少了那份壮观。 在他们身后不远处就是一座雄伟的关隘,正好建在两山之间,把后面的峡谷完全遮挡住,两边陡峭的山势随着弯曲的黄河一路延伸,根本看不到尽头,这座关隘正是峡关,而此处黄河西岸渡口正是峡关,东岸则是大晋的河口郡。 余一丁若要从大梁前往大晋这里是最便捷且安全的通道,再往南十多里一直延绵不绝的大片山区就是疾风阁总阁所在的巫神山脉了,如果不怕麻烦也可以走小路穿越巫神山到大晋,但是有两点要留神,一是山中的毒虫猛兽,二是疾风阁,就这两点让普通人基本上打消了翻越巫神山到大晋的念头。 何况现在余一丁对疾风阁的总阁还没有太多的兴趣,在找到凌云子并提升自己能力以前他是不会去招惹疾风阁的。 此时的黄河风景也不算太好,况且现在又是禁渡期,一般要等三月过后开春了黄河完全解冻渡船才敢摆渡,现在河道里那么多冰块根本没有艄公敢去玩命,因此四周也看不见有人来往,在黄河岸边待了一阵,二人就掉头返回峡关县郡。 峡关隘口就在黄河边,余一丁是着急想瞧瞧黄河才带着柳翠赶到这里,所以二人要返回峡关郡城,就得过了峡关隘口再顺着峡谷往回走上几里路才能回到县郡,他还要在城中打听凌云子的洞府位置。 峡关县郡位于峡关隘口向西五里的一座山谷内,四周被群山环抱,地域限制了郡城的发展,哪怕郡城四周并没有坚固高大的城墙,而且一些民居都已经修建到山上,但相比大梁腹地的众多郡城峡关郡还是算一个比较小的县郡。 因为地势原因此地农业并不发达,而梁晋之间商贸往来频繁,此地算是一个交通咽喉,峡关郡内往来人等主要是以商贩及手工业者居多,郡城内也是客栈餐馆遍布,况且梁晋之间算是友好邻邦,因此大梁在峡关郡内仅仅驻扎了五百官军,任务也主要是负责维持当地的治安和守卫隘口。 余一丁随便找了一家客栈,二人刚刚将马匹在客栈门口拴好,店小二就上前搭话,“客官里面请,请问是打尖还是住店?” 余一丁问道,“住店,给我们夫妻开间房。” 小二高声吆喝了一声,“好咧,住宿客官两位,上房一间,三十大钱!” 里面掌柜的一听连忙带笑迎了过来,余一丁将路引和银钱递了过去,又问道,“请问掌柜的,可知此处有一座玉屏山?” 掌柜的边写边说道,“出了郡城向东南六七里就是。” 余一丁好奇地问道,“哦?那就是说玉屏山离巫神山不远了?” “算是,县郡南面大片的山区统称为巫神山区,玉屏山算是巫神山最北边的一座山峰,高达万仞,犹如巫神山北面的一座屏障,加之此山盛产玉石,因此得名玉屏山。”掌柜的倒是实诚,给余一丁详细的解释清楚,接着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提醒道,“不过客官若要前去须小心,山区毒虫猛兽居多,可以在本店斜对面的药铺内买些驱避虫兽的药物随身携带,以备不时之需。” 余一丁闻言拱手谢道,“原来如此,多谢!不知掌柜的可否知道玉屏山中有座凌云洞府?” 掌柜的皱眉想了一阵,又唤来小二询问,思索半天二人都说从未听说过。 余一丁也不奇怪,凌云子本就是一个散修道人,普通人没有听说过他的洞府也是再正常不过,于是心中释然,再次感谢了掌柜的。 掌柜的忙回礼,又将路引递还给余一丁道,“哪里哪里,客官可以到了玉屏山再向附近山民打听,若是真有这么一处洞府,当地山民定然知晓,这边房间已经开好,客官可以前去歇息了。” 余一丁收好路引又摸出一些铜钱递给掌柜的说道,“多谢掌柜的,麻烦再弄些饭菜送到房间来。” 掌柜的眉开眼笑地收下银钱道,“好的好的,客官里面请,饭菜稍候便送过去。” 此时已近傍晚,余一丁和柳翠用过晚饭,又顺便在客栈周围的街市上转了一圈,顺便在对面的药铺内买了些草药就回房休息,只待明日一早即前往玉屏山寻找凌云子的凌云洞府。 一夜无话。 隔日清晨,余一丁退了房,二人启程前往玉屏山,顺着一条小路没过多久就来到一座大山前。 此处的山峰与碧云山区各不相同,碧云山区的山峰是层峦叠嶂山势奇骏,放眼望去一层层的山峰连绵不绝,给人一种一眼望不到头的感觉,而峡关附近的山峰皆是雄伟巍峨,仿佛就是一座直冲云霄的孤立山峰耸立在眼前,二人此刻就策马立在一座高大的山峰之前,山顶云雾缭绕看不清真面目,但从山脚就裸露出一块块巨大的岩石,许多地方寸草不生,只有一些石头的缝隙中偶尔伸出几棵植物,显得顽强而孤傲。 山下可以看见零星分布着一些岩石和草木搭建的棚子,在棚子的四周还有很多灰白的巨大石块,余一丁已经从客栈掌柜的那里得知玉屏山产玉,看来这些石棚就是开采加工玉石的作棚。 余一丁找了一间最近的石棚上前打问,其内有一名老者和一名壮汉正在用弓子解玉,而且余一丁也看见了他们不断地在弓弦处加解玉砂和水,慢慢地将玉石解开。 余一丁客气地拱手问道,“请问老丈,此处是否就是玉屏山?山中可有一座凌云洞府?” 那老者年约六十,佝偻着身体抬头看向余一丁,一眼便知是长年劳力之人,待他停下手中的活计仔细打量了余一丁几眼后才缓缓说道,“唉,又是一位前来拜访仙人的俗人,我劝你还是回去,想见仙人是没那么容易的。” 余一丁惊奇,听这老者的言辞难道凌云子的洞府还会经常被人打扰?于是说道,“老丈,经常会有外人前来寻访凌云洞府?” 老者干脆直起身子,端起一旁的土碗喝了口水,这才又缓缓说道,“也不是经常有人前来,但是玉屏山中住有仙人是我们采玉的山民都知晓的事情,也有福气好的人曾经在山中得见,但是一般人根本找不到洞府入口。” 余一丁心中了然,凌云子已在留给他的绢布中写明了自己洞府就在玉屏山中,只要到了山下询问山民找到一处长有三棵松树的地方,然后按照他给出的方法就可寻到凌云子的洞府。 于是便问道,“老丈,我们夫妻二人确实欲寻仙人,只要您告诉我山中有一处三颗松树的地点便可。” 老者惊奇道,“哦?你居然知道三棵松树,看来确实与仙人有缘哩,那里便是仙人洞府的入口,只是那处已经被仙人设置有厉害的禁制,普通人就算找到三棵松树的位置也只能看见一片茫茫白雾,贸然进入其中也只能迷失方向不得而入啊。” 余一丁拱手笑道,“还望老丈告知三棵松树的位置,小子自有办法寻到仙人洞口,多谢!” 老者见他说的笃定,便叹了口气道,“好,既然如此,告诉你也无妨,至于能否得见仙人,还看你自身的造化了。” 于是老者就将三颗松树的位置详细告诉了余一丁,末了还叮嘱道,“这位小哥,玉屏山中除了产玉还常有毒虫出没,不知你身上可有驱虫的药石?” 余一丁赶紧道谢,“老丈有心了,小子在来之前已在峡关郡城内买了药石,多谢!” 老者点点头,见余一丁夫妻都骑着马,又说道,“这位小哥,山路难行,不宜骑马。” 余一丁想了想,让柳翠下马,自己牵着两匹马拴在石棚边,又取出一些散碎银两递给老者说道,“还请老丈帮我夫妻看护一下马匹,我们可能要在山上耽搁数日,这点银两烦请老丈帮我买些草料喂马,多谢多谢!” 老者急忙摇着头,两手猛摆道,“小哥请收回银钱,你们的马拴在此处即可,若要吃草我引它到那边草地便好,哪里还需给钱啊。” 山民淳朴,余一丁当然看见这石棚周围除了遍布散碎的岩石外还有几片草地,他是担心老者不收钱才说用银钱买草料的,于是不由分说将银两置于老者放土碗的石台上,再次拱了拱手转身便拉着柳翠上山了。 当两人踏上进山的小路时,余一丁就将从峡关药铺中买来的药石粉末洒了一些在二人身上,立时一股异味直冲鼻腔,按照药铺掌柜的说法,只要药石的味道消散的差不多时就要再洒一些在身上,否则就没有了驱除毒虫的功效。 这玉屏山很多地方都是裸露出来的岩石,有数条羊肠小道蜿蜒上山,余一丁已经听那老者说了,这些小道绝大部分都是采玉石的山民走出来的便道,一般只通往采石场,其中只有一两条可以到达三棵松树的位置,二人小心翼翼地沿着其中一条泥石混杂的小道艰难攀爬,听那老者言语,若要走到三棵松树的位置大概要下午去了,路上还要加紧赶路不能耽搁。 行到中午,二人已经来到半山腰,一路安然无恙,看来这药石驱除毒虫的功效还不错,余一丁搭手望了望隐在雾气中的山顶,估算大概再有一个时辰左右就可到达雾气笼罩的地界,就是不知道雾气以上还有多长的距离可以到达三棵松树的位置,据那老者所言,三棵松树的位置已经距山顶不远了。 两人就在一块大岩石旁歇息,余一丁问柳翠是否想要吃些东西,柳翠虽然是在大山中土生土长,但以前身上从未有如此怪异的气味,虽说不至于恶心,但闻着这股味道确实也没有什么食欲。好现在身上的这股味道消散得差不多了,因此余一丁才让柳翠吃点东西补充体力,要不然等一会儿还得洒药粉那就更没有食欲了。 没办法,只有趁着这个时候吃些东西,余一丁拿出肉脯干粮,递给柳翠一些,又取出水囊,两人只有屏息皱眉吃些食物。 正在二人艰难地吞咽食物时,余一丁偶然抬眼猛然发现柳翠身后的大岩石边正有一个拳头大小的三角形黑色物体缓缓地向两人这边靠近,此时距离柳翠坐的地方只有七八尺距离了。 余一丁拿着干粮的手立刻僵在当场,柳翠也看出了他的异样,但没等她出声询问,余一丁眼疾手快一把将柳翠拉了过来,搂在自己怀中,同时无形罡气瞬间布满二人四周,那黑色的三角形物体也在余一丁出手的同时箭一般射向柳翠身后,只见一条五六寸粗细的大蛇大张着嘴猛扑了过来,上颚的两颗长牙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两股毒液正从长牙处喷射而出。 余一丁才将无形罡气遍布二人四周,那毒液已经喷射了过来,就像喷在一层圆弧状的玻璃表面一样,紧跟着那大蛇的长牙也咬在罡气表面,却再也进不去分毫,仿若一条大蛇大张着嘴凝固在空气中,那些毒液还顺着罡气的表面缓缓往下淌着。 柳翠这才来得及转头望向身后,一转眼正看见眼前两尺左右的距离那张恐怖的蛇口,不禁惊呼一声,赶紧又将头埋在余一丁的怀内,同时身体不住地瑟瑟发抖,看来柳翠就算是大山里土生土长,但毕竟是女孩子,怕蛇那也是天性。 余一丁见那大蛇攻不破自己的无形罡气,心中稍定,愣神之后才举起右手对着蛇头就是一阵气指射出,那大蛇就像是被枪弹击中一般不住地向后倒退,直到余一丁的气指发射了五六次,大蛇已经被推出岩石掉落在地了,翻着白白的蛇腹半天都没有了动静,余一丁这才揽着柳翠一直释放着罡气罩小心翼翼地上前查看,余一丁又拔出柳翠身侧的短刃,猛然挥刀将那蛇头斩下,收了气罩拿出药石粉又在两人的身上一通猛洒,这才一屁股瘫坐在地,柳翠也软软地靠坐他的身边。 余一丁缓了一阵,起身上前查看那条大蛇,发现那是一条丈许长五六寸粗细的大蛇,此时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余一丁估摸着这东西是个宝贝,于是将那蛇尸包好收在行囊中。 二人现在已经完全没有了食欲,柳翠的腿股还在微微颤抖,余一丁见她这般模样,只好背上行囊,横抱着这妮子继续前行。 又走出一里多远,柳翠终于缓过劲,这才挣扎着从余一丁身上下来,余一丁背着行囊还要抱着她前行确实十分辛苦,而她却再也顾不得二人身上的那股异味,只是紧紧挽着余一丁的胳膊一起前行。 待二人又走了一个多时辰,眼前十几步外终于现出三棵呈品字形直立的松树,那松树的后面则是一片浓浓的白雾啥也看不真切。 余一丁心头不禁叹道,终于到地方了…… 第72章 九转回阳阵 手撑着一棵松树的树干,余一丁在此处站立了片刻,接着又抬眼看了看四周,虽然二人现在所处的位置已经位于那片接近山顶的云雾笼罩的范围内,但是回望来路依然可以看清十几丈远的距离,再远一些的地方就被缓缓移动的雾气包裹成灰白一片。 可是从三棵松树再继续往前却是一大片异于四周的浓雾,只能依稀看清数尺范围,余一丁知道这是凌云子在此处布下的阵法禁制所致,不禁垂首闭目再次仔细回忆着凌云子留给他的绢书中写下的进入洞府的方法,那绢书上写得清楚,如果不按照一定的方法来走必然会在阵内迷失方向,虽不会受到伤害,但也绝不可能寻到洞府入口,最终只会再次回到三棵松树的位置。 又过了半晌,余一丁终于猛然睁眼望着面前的浓雾,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牵着柳翠的手坚定地走了进去。 他小心翼翼地前行了九步,眼前忽然现出一块半人高的岩石,余一丁像是知道此处定会出现那块岩石似的毫不犹豫地左转又走出五步,迈出第五步后他停了下来,伸出右脚在地面探寻一般的左右轻点,突然感觉到脚下踩到一块扁平的石块,暗道一声“果然如此”后,紧跟着左脚也踏了过去,然后立刻从怀中取出一个辨别方位的磁石罗盘,这是他早在临云就已准备好的,接着判明了东南方向,又继续前行七步,那里果然又有一个树桩…… 柳翠就这样被他牵着一会儿左转一会儿右转,要不然就是利用罗盘定好方位,然后继续朝着某个方向前进,没过多久,在余一丁又一次右转走出几步后二人眼前豁然开朗,他们已经穿出了浓雾的包围,身后仍旧是一大片浓雾,而眼前的景象却如同开始那般一下子就延伸出去十几丈远。 这是一片不算太大的松树林,到处都是薄雾缭绕,四周的风景恍若仙境,而且余一丁望见林中隐约有两三座茅屋时隐时现。 二人又前行了十几步,这下看得更加清楚,几丈之外的空地上建有一个三座茅庐组成的小院,四周是一圈半人多高的篱笆,旁边还有一小块菜地,在院门茅草屋檐下的一块木板上龙飞凤舞地写着“云筑”两个字,而茅庐后面的树丛掩映下依稀可见一面两三丈高的崖壁,余一丁听见从那个方向传来水流落下的嘀嗒声,但却看不真切。 余一丁还在疑惑,怎么到了茅庐前还不见凌云子身影,别是又出外云游去了?于是带着柳翠来到院门前,轻轻推开了篱门。 正在此时从中间的那座茅屋内走出一人,身穿灰袍,头挽发髻,用一根木簪子别住,年约四十左右,左手背在身后,右手抚着颌下长须笑吟吟地望着二人,不是凌云子又是何人。 “哈哈哈……”凌云子朗声笑道,“余小友,许久未见,别来无恙啊?” 余一丁一见凌云子,心中大喜,连忙上前几步,边走边笑道,“哈哈,果然是凌道长,我还以为你不在家呢,你门前的这座阵法还真是厉害,害得我在迷雾中一阵好找。” 凌云子没有答他的话,又转头微笑望着柳翠,这妮子急忙向凌云子施了一礼道,“小女子见过道长。” 凌云子看了看她温和地说道,“庆阳之时让你受苦了,还好余小友亦非凡人,有惊无险耳,来来来,快请屋内坐。” 说着就将二人让进屋内。 这间茅屋内陈设简单,一眼便知主人乃是清修之人,余一丁也不奇怪,柳翠倒是更觉亲切,因为此处非常类似她在碧云峰的家。 二人在一张小桌前落座,凌云子取来两只茶碗,用屋内火炉上煨着的水壶给二人泡了两碗清茶,这才搬了一张木凳坐在桌边。 余一丁此刻有一肚子的问题想要向凌云子询问,可是还没等他开口,凌云子首先道,“小友这次来我居所,可是返回大晋路过此地?” 余一丁答道,“算是,不过我还有诸多疑问要向道长请教。” 凌云子道,“哦?即是如此,小友有何疑问尽管说来听听,贫道若是知晓定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余一丁感激地点点头,稍稍整理了一下思路,这才正色道,“首先,请问道长是否知晓疾风阁?” 凌云子闻言一愣,接着笑道,“呵呵,这疾风阁就在玉屏山以南的巫神山中,贫道岂能不知?小友为何突然有此一问?” 余一丁赶紧将他们在黑水镇的遭遇说了一遍,又把遇见那女扮男装的书生和大汉,以及京师附近女子被劫等等一连串事情详细讲给凌云子听,末了又说道,“我怀疑疾风阁正在谋划一件大事,而且那少主已与我结下生死大仇,如若再次相见必是你死我活,所以我想多了解一些疾风阁的隐秘,也好有个防备。” 听完余一丁的述说,凌云子半天没有说话,只是皱眉思索,余一丁见他如此也不催促,端着茶碗缓缓饮了一口清茶,顿觉满口清香,回味略微苦涩但紧接着就是一股回甜,不觉暗道一声好茶。 凌云子本在思考,见余一丁喝了一口茶后便面露异色,微微一笑道,“此茶是贫道自种,味道可好?” 余一丁心不在焉地答道,“茶水味道确实不错,不过我还是更关心疾风阁的事。” 凌云子意味深长地说道,“小友本非修道之人,贫道观你亦非江湖中人,为何一定要去趟这浑水?” 余一丁听他似乎话中有话,忙问道,“道长何出此言?” 凌云子依旧皱着眉头缓缓说道,“既然小友已与疾风阁结仇,就该多少知晓这个江湖帮派的基本情况和行事风格?” 余一丁点点头答道,“钟离雪已经告诉了我一些关于疾风阁的事情,它的总阁在梁晋交界处的巫神山中,又有四大分阁和多个散阁,帮众有数百人之多,擅长使用暗器,行事阴毒,在江湖上颇有些恶名,与我结仇的少主似乎是疾风阁在外的主事者。” 凌云子惊奇道,“原来小友对疾风阁了解的这么清楚,既然如此,为何还要想着跟他们作对呢?” 余一丁讪讪地说道,“我这不是也没办法嘛,在野熊岭一心只想着从山贼手中救人,哪知会碰上这么一个厉害的帮派,现在已经跟那个少主结下了死仇,万一以后遇上我该如何应对?或者那少主派人寻我的晦气怎么办?” 这下轮到凌云子点头了,接着说道,“小友说的有理,贫道在玉屏山修行已有十数年了,对疾风阁也多少有些了解,正如小友所言,他们在江湖上素有恶名,加之行事乖张,因此贫道对他们向来都是敬而远之,小友所知基本也是贫道所知,不过这强抢民女一事太过蹊跷,这不太像是疾风阁的风格,难道说……” 凌云子猛然住嘴,像是想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一般,皱着眉头一边思索一边摇头,余一丁不敢打搅他思考,只得眼巴巴地坐在一旁紧盯着凌云子,片刻后只见凌云子忽然起身,快步走到自己的床头,从枕边堆着的一大堆书籍中翻找出一本仔细翻阅,然后恍然道,“原来如此。” 余一丁急忙问道,“道长有何发现?” 凌云子将书递给余一丁,只见翻开的那一页上有一幅图,似乎是一座阵法,余一丁还在疑惑时,凌云子解释道,“这幅图画的就是九转回阳阵,你看图中共有二十七个黑点,那是二十七个阵眼,每一个黑点就代表一个女子,这些女子不是普通的女人,她们全部都是至阴之人,也就是阴月阴日阴时出生的女子,将这些至阴女子用作阵眼,然后主阵之人再施以符咒发动阵法,利用这些女子的血肉之躯就可以炼制出九转回阳丹,此丹据说可以生死人肉白骨。” 余一丁大张着嘴巴听着凌云子的解说,他已经完全石化,柳翠则是坐在一旁手掩樱口香肩微颤,他们还是头一次听说这世上居然有如此血腥残忍的阵法。 凌云子紧皱双眉继续说道,“这是几百年前的一个江湖魔头研究出来的阵法,贫道门前设置的阵法算是一种迷阵,不会伤人性命,只是阻挡有意窥探之人,而这九转回阳阵乃是杀生阵,利用那二十七名至阴女子的血肉之躯制成回阳丹,那魔头的目的就是为了救回自己已死的伴侣,据说当时害了不少良家女子的性命,也在江湖中掀起了一片血雨腥风,不过那魔头最终还是被仇家联手除去,现在流传下来的也只有这副阵图而已,发动阵法所需符咒的制作方法早已失传,难不成这疾风阁中还有人知晓?” 余一丁感觉自己似乎已经触摸到疾风阁的最大隐秘,而且看起来他们是在到处搜寻至阴女子,难道是想效法那个魔头吗?不过他总觉得凌云子的话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是自己以前听说过的,但一时又想不起来,直把他急得抓耳挠腮。 这时柳翠轻轻碰了碰余一丁的胳膊,低声说道,“大哥,雪儿姐姐就是至阴女子,你还记得回龙观的老道所说的吗?” 仿佛惊天霹雳一般,余一丁猛然惊醒,对啊!这正是凌云子话中他觉得似曾耳闻过的东西,难道说钟离雪会有危险?不!不太可能,到郡王府掳人?除非疾风阁的少主疯了,跟官府作对?郡王之怒他承受的起吗?何况这些都还是猜测,疾风阁掳掠女子是否用作九转回阳阵的阵眼都还是未知,也许自己真的是多虑了,想到此处余一丁终于心头稍安,忙对柳翠说道,“小翠,你雪儿姐姐确实是至阴之女,况且就算疾风阁真的在搞九转回阳阵,他们敢去招惹郡王府吗?” 柳翠听他这么一说便长吁了口气点头道,“嗯,大哥说的有道理。” 凌云子也接口道,“小友说的确有道理,以上所言也只是贫道的猜测罢了,不过此事亦不可小视,毕竟疾风阁掳掠女子是确有其事,贫道在离开临云郡王府时曾受钟离郡王的嘱托,带回了一只信鸽,若遇急事时可以飞鸽传书,稍候我就将此事告知郡王,就算那疾风阁真的有此企图也好有个防范。” 余一丁夫妻二人同时点头,凌云子这个提议非常好,防患于未然嘛。 接着凌云子又问道,“那疾风阁之事就说到这里,贫道还是希望小友能不招惹他们就不去招惹,免得引祸上身。对了,小友刚才说有诸多疑问,现在可否一一告知?” 余一丁赶紧点点头,他知道这是凌云子为他好,像疾风阁这种江湖帮派也不是他一个人就可以对付的了的,最好的办法还是暂避锋芒明哲保身。 于是他又想了一阵才说道,“敢问道长是否还有乾坤丹?你送我的三颗中的一颗已经被我拿去救治雪儿姑娘了。” 凌云子惊讶道,“哦?钟离雪那个小丫头出了什么大事?居然连小友的医术都治不好,还需要贫道的乾坤丹?” 凌云子可是知道余一丁在庆阳救治钟离宇的事,他对余一丁的医术也是深信不疑,现在疾风阁没有对钟离雪出手,难道是她得了什么重症绝症,严重到余一丁都医治不好,甚至还需要他的乾坤丹? 余一丁赶紧将钟离雪中毒之事简单告诉他,凌云子闻言点头道,“哦,原来是曲洛人和他们的鹤蛇,这个贫道以前倒是有过耳闻,只是从未得见,不过这东勒也算是曲洛人中的有名之士,大梁有数的武师,唉,还是看不开一个情字啊。” “那道长是否还有多余的乾坤丹?”余一丁可不想同凌云子这样的修道高人谈儿女之情,急忙一脸期待地问道。 凌云子转而微笑看着余一丁道,“贫道早就知晓小友非修道之人,应该是自小习得内家气功,这次前来我就察觉到小友的功力又有提升,本以为已经服用了乾坤丹,不想已用一颗救治雪小姐,看来小友的家门师传自有独到之处,不过你又要乾坤丹作何用?” 服用三颗乾坤丹才可洗经伐髓,现在余一丁拿了一颗救治钟离雪,肯定无法做到洗经伐髓,可是凌云子又感觉到余一丁的实力有明显的增强,那就说明他修练的功法肯定有独到之处,所以凌云子称赞余一丁的师传,他可不知道云兽和五色果的逆天之处。 余一丁连忙挤眉弄眼地对凌云子说道,“这不是准备给内子用的嘛,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担心日后内子遇险,如果服用乾坤丹洗经伐髓的话也可自保啊。” 凌云子闻言呵呵一笑道,“若是小友之妻要用嘛,贫道确实还有几颗乾坤丹,也可以再送给小友一颗,不过贫道还是想提醒小友一句,丹药毕竟是身外之物,以小友的师传和资质,还是应该努力修炼自身内功,贫道还希望与小友交流心得呢。” 余一丁欣喜之下连忙应声道,“多谢道长,至于交流嘛……” 他一时没了言语,听闻凌云子如此一说,想必是要同他交流修练心得,可是自己确实没有正经修练过一天,这又如何交流?不过想到此处他的脑中突然灵光一闪,又道,“我在路过回龙镇时听说过一位名叫天残道人的游方道士,此人确有几分真本事,据说道悟深刻,不知道长是否知晓此人?” “天残道人?”凌云子口中念着这个名字,疑惑道,“这名号耳生的紧,贫道从未听说过此人。” 于是余一丁又将天残道人的事迹简单述说了一番,凌云子闻言立刻两眼放光,兴奋地搓着手道,“吾辈修行悟道,确实应尊道贵德,最终修到天人合一,师法自然的境界,但这天残道人悟道却不拘泥,收剑悟道,提剑斩妖,但求涤荡人心,以正道心,果然是个高人,日后若有机缘得见此人,定要与他好好论道一番。” 凌云子说得兴奋,可惜余一丁此刻却根本没有那么多悟道的念头,他现在脑中就剩下最后一件重要的事情,赶紧打断凌云子的自言自语,说道,“最后我还要求教道长一事,你留给我的绢布上虽然详细介绍了火石丹配方及制作方法,但是我却看不太明白啊,还请道长不吝赐教。” 火石丹就是火药,凌云子是这样给火药起得名字,因此他听到余一丁如此一说,哈哈大笑道,“好说好说,不过现在已近正午,小友夫妻也尝尝贫道的粗茶淡饭,我们下午再聊也不迟。” 余一丁连忙拜谢…… 第73章 震天雷 午饭之时,凌云子简单弄了几个小菜,柳翠也在一旁帮忙,余一丁又取出自带的肉脯干粮,凌云子也不矫情,三人就这样随意吃了一顿。 饭后凌云子写好传书,由信鸽传回临云郡王府,随后便带着余一丁夫妻来到小院后面的悬崖处。 自崖顶有几道涓涓细流滴落在三人眼前的一个小水洼中,发出滴滴答答的声响,岩壁自上而下向内倾斜,在那几道水帘后赫然就是一个一人多高的洞口,洞口上方也是龙飞凤舞四个大字:凌云洞府,看笔迹跟小院门口的云筑二字是同一人,应该就是凌云子所书。 水洼中有两三块露出水面的岩石,凌云子领着二人踏着岩石来到洞口,边走边介绍道,“这座洞府是贫道早年偶然间发现,随后做了些扩建,才变成如今这个模样。” 说着率先进入洞口,并用火折子点燃了墙壁上的油灯,待洞内光线逐渐明亮起来,余一丁慢慢适应了洞内的亮度后,才看出这山洞是一个长约三四丈内宽不过丈许的狭长空间,洞口处最窄,只有不到三尺宽,随着三人鱼贯而入,可以看见其中的石床石桌石椅一应俱全,墙面上挖凿的痕迹也历历在目,再往深处就是丹炉和一些药石之物。 这时凌云子又说道,“贫道最初在这座洞府内修行了七年,期间时常有人兽前来搔扰,于是便在松林外设置了那座迷阵,后来贫道又于松林内修建了三座小屋,此后这座洞府就作为贫道炼丹的所在,至今已有十六年了。” 余一丁闻言不住点头,心头暗暗赞许,这凌云子虽说不似天残道人那种风餐露宿的游方道士一般艰辛,但这份修行的执着就令人钦佩,若不是心中有个坚定的修道目标,自身又有莫大的毅力,不要说在这山高人稀之处修行,就是独居十六年都是不可想象的事情。 想到此处,余一丁不禁恭敬地拱手执礼道,“道长真奇人也。” 凌云子呵呵一笑道,“小友说哪里话,以贫道的阅历,似小友这般年纪能有如此功力者乃贫道生平所仅见,切莫再过自谦。” 余一丁只得打了个哈哈,他的异能全拜云兽所赐,哪里费了什么工夫?只是这话他不好意思说出口,只得转开话题说道,“凌道长,你带我们来此不会是就让我们参观洞府的?” 凌云子道,“当然,小友不是对火石丹制作有疑问吗,现在这凌云洞府已经是贫道专门用来制作丹药的场所,一会儿我就亲自演示给小友观看。” 说罢也不等余一丁回答,凌云子径自走到丹炉旁,指着地上的药石说道,“火石丹的几个主要原料为硝石、硫磺和木炭,贫道最初炼制此丹的目的只是用来治疮癣及杀虫,或辟湿气和瘟疫,后来用竹筒储存时发现此丹极易燃烧并会发生剧烈爆炸,因此贫道就在其内加以碎石铁片之类制成攻敌防身的利器,不知送与小友的几个竹筒是否使用过?” 余一丁答道,“幸亏有道长的爆炸竹筒,要不然我们夫妻今日可能已经命丧黄泉了。” 凌云子笑道,“呵呵,看来小友对这个火石丹极为推崇啊,那贫道这就给你演示制丹过程,到时候小友自己也可以寻找原料制作。” 余一丁急忙点头,凌云子也不再说话,开始在丹炉内点燃木炭,然后随手取来一个砂罐,将硝石硫磺木炭各自研成粉末,取硝石和硫磺各二两,木炭一两,砒霜二钱置于砂罐内搅拌均匀,又取来松脂五钱置于其中,然后将砂罐放进地面的一个凹坑内,看那凹坑肯定是依照砂罐的大小挖成的,砂罐放于其内边沿刚好与地面齐平。 这时凌云子边从丹炉内用火钳夹出一小块燃烧的木炭,边说道,“这一步就是‘伏火法’,最初贫道用此法主要是为了去除原料中的猛毒,使药性中和,后来发现经过伏火后的火石丹爆炸威力更甚。” 说着他就将那块炭火扔进砂罐中,只听“嗤嗤”升起,余一丁就见砂罐内腾起一股烟雾,随即便闻到小时候放烟花爆竹时那股特有的硝烟味道,片刻之后,待砂罐内的烟雾逐渐减少到几近于无时,凌云子又迅速地将半斤多研磨成粉的木炭加入其中,并用一只铜勺不断搅拌,直到最后砂罐内不再升起烟雾。 在等待砂罐彻底冷却的这段时间,凌云子又仔细地给余一丁介绍了“煅”、“灸”、“抽”、“飞”等炼丹术语的各自含义。 随后他取出砂罐置于炼丹炉顶,依靠丹炉内的木炭燃烧不断地加热砂罐,同时不停搅拌其内的药石,使其充分受热,期间还添加了蜂蜜、雄黄等物,这个步骤称之为“煅”,经过三炷香的工夫,凌云子将砂罐从丹炉上拿下来,将其中的经过加热后的药石倒在一个铜钵内,又放在一个简易的灶台之上,然后用小块的木炭在其下烘烤,其名为“灸”。 余一丁见凌云子在“煅”和“灸”的过程中一直小心翼翼,急忙开口问道,“道长,是不是这两步非常危险?我看你操作得非常小心。” 凌云子闻言一边熟练地搅拌药石一边笑道,“那是当然,想当初因为火候掌握的不好,贫道在进行煅和灸时不知道发生了多少次火焰燃起烧伤手的情形,现在想想还是心有余悸,所以进行得异常小心,小友以后也要特别当心,一开始时宁可火候不够也不能过了,否则就有苦头吃了。” 余一丁这才仔细观察了一下凌云子持着铜勺的右手,其上果然是伤痕累累触目惊心,可见在制作火药的过程中经受过怎样的伤害和煎熬。 随着凌云子不断地搅拌铜钵内的药石,接着他又说道,“至于‘抽’和‘飞’,刚才贫道已经给你详细讲解了,就是将这些半成品的药石在火焰加热的情形下不断熔化升华的过程,贫道从开始到现在大约加入了一斤左右的原料,经过这几个步骤后,剩下的大概还有半斤左右,而且色泽黑亮,特别易于燃烧,到那时火石丹则大功告成。” 余一丁就见随着凌云子的翻搅,那些药石在铜钵内又不断地升腾着烟雾,但是比开始时的分量确实减少了很多,如此又经过小半个时辰,凌云子终于将铜钵下的木炭撤走,并再次搅拌了一阵钵内的药石,然后对余一丁说道,“成了,再等片刻,待钵内的药石完全冷却后火石丹就炼成了。” 余一丁伸头看着铜钵内那些黑亮的细小颗粒状物体,似乎跟自己小时候认知的烟花爆竹里的火药有很大差别,于是抬头看着凌云子疑惑地问道,“这样就算成了?” 凌云子道,“是啊,火石丹到这一步就算大功告成了,不过要制作那种爆炸竹筒还有几道工序需要完成,小友莫急,贫道既然答应教你制作方法,自然会将余下的步骤倾囊相授,绝不藏私。” 余一丁闻言急忙道,“道长这是说哪里话,我绝没有质疑的意思,只是奇怪就这些黑乎乎的东西放进竹筒内就能产生那么大的威力,实在是令人有些难以置信。” 他可不敢说自己以前就玩过烟花爆竹,那样的话凌云子绝对会把他当作怪物看待了。 凌云子微笑着说道,“呵呵,竹筒内当然不会只有这些火石丹,严格地讲,火石丹只是起到增加威力的作用,真正杀伤敌人的是那些填充在竹筒内的碎石和铁片啊,不过这些贫道接下来都会一一给小友展示的。” 说着凌云子就取来一根六七寸长两三寸粗细一头带节的薄皮竹筒,待铜钵内的火药完全冷却后,凌云子就将其中一部分倒入竹筒内,大概装填了两三寸高度,然后用一根细木棍伸入其中,使劲地将火药捣实,然后取来一些碎石和铁片倒入竹筒,又将剩下的火药填入其中。 接着用一张浸过猛火油晾干后的草纸,包裹着混合均匀的硝石木炭硫磺粉末,捻成绳状后表面又被封了一层石蜡做成引线,再将引线插入竹筒内的火药中并再次将火药捣实,最后再在竹筒口塞入用特殊油料浸泡过的棉布压紧,一个爆炸竹筒就算做好了。 凌云子拿着这个做好的爆炸竹筒对余一丁说道,“小友请看,这下才算是完工了,我们到洞外去试试它的威力。” 余一丁连忙拉着柳翠跟随凌云子来到洞外,三人找了松林旁的一块空地,凌云子看着新做好的这个爆炸竹筒的引线长度,比划着对余一丁说道,“贫道一般是预留这么长一截引线,点燃后数五个数抛出,大概过三四个数就会爆炸,看这次留的引线稍长,可能需要数六七个数再抛出。” 说完就让余一丁点燃引线,然后默念六个数后凌云子将那竹筒奋力抛出大约有十丈左右距离,片刻后那边传来一声巨响,同时还有火光和烟雾腾起,三人过去一看,地面上果然有一个丈许左右的大坑,里面的泥土上还微微冒着硝烟。 余一丁看这个威力就跟凌云子送给他的爆炸竹筒差不多,不禁满意地点了点头,开口问道,“很不错啊,不知道长可否给这个玩意儿起过名字?” 凌云子道,“这个爆炸竹筒不是贫道所创,贫道乃是一散修,没有师门,几年前寻道交友的时候偶然得到一位高人赠与贫道火石丹的丹方,贫道初时也仅仅是将此丹作为治疮癣及杀虫,或辟湿气和瘟疫所用,后来在制作过程中发现了此丹的厉害,又自行摸索了许久才制成这爆炸竹筒,主要用来防身,至今仍未给这个东西起过名字,其实贫道内心一直当那位高人为宗师的,也想等日后有缘再见时让他给起个名。” 余一丁点头道,“哦,原来如此,要不我给这个爆炸竹筒起个名字,道长看如何?” 凌云子笑道,“这个倒无所谓,现在贫道已经将制作方法教于小友了,小友以后也可自行制作,何况贫道本就没有命名,那么小友给自己做的东西起名字有何不可呢?” 余一丁闻言思索片刻后道,“既然道长不以为忤,我就斗胆给这个爆炸竹筒起个‘震天雷’的名字,道长觉得怎样?” “震天雷?”凌云子念叨着不住点头,“嗯,既形象又贴切,不错的名字,那以后就叫这东西震天雷。” 于是接下来两三天余一丁就一直待在凌云洞府内,由凌云子手把手的教授他亲自制作震天雷,当余一丁拿着三支自己制成的震天雷出现在柳翠面前时,付出的代价是烧了四次手,又燎了半边发髻,而且衣衫褴褛蓬头垢面,整个就是一副叫花子形象,惹得柳翠不住地哈哈大笑。 随后余一丁在岩壁下的水洼把自己洗刷干净,柳翠拿了他的衣物缝补,随后凌云子却将余一丁叫到茅屋内品茶论道。 余一丁头大如斗,他对这些东西一无所知,但是在和凌云子的聊天中却了解了不少东西,凌云子告诉他修行也有内外之分,比如火石丹就属外丹的一种,以钟鼎为炉;而修行气功,悟道练气就属内丹,那是以己身为炉。 在凌云子看来,修行的根本还是练气,他见识过余一丁的初级无形罡气和气指攻击,本能地就认为余一丁肯定是修炼过内丹之人,所以才萌生了结交之心,甚至将自己的火石丹炼制方法都无私奉送,只愿与余一丁交流修炼心得。 可余一丁却是哑巴吃黄连,他不敢将自己的异能来源据实相告,又不愿意欺骗对他以诚相待的凌云子,正在无计可施之时,他忽然想到了偷袭库赛人大营时凌云子的表现,急忙问道,“凌道长,其实我还有个疑问,在我们偷袭库赛人大营时,你身轻如燕,居然可以在半空中漂浮,是否就是因为修炼了内丹的缘故?” 凌云子诧异道,“正是,难道小友的师门只修气功,不曾修炼过内丹?” 凌云子在此之前绝不相信余一丁未曾修行过,以他看来,余一丁的师承肯定是个极为厉害的门派,他应该不仅修炼了内丹,而且还是那种极为厉害的练气术,否则怎能直接用真气护身甚至攻敌?可刚才余一丁的问话着实让他惊诧,这种问题完全就是一个修行的门外汉才能提出来的嘛。 凌云子这边还在诧异,余一丁却诚恳地说道,“不瞒道长,我真是一天都没有修行过,仅仅是因为有过一段奇异的经历才有了这一身的本事。” 凌云子目瞪口呆中,半晌才道,“小友此话当真?” 余一丁点点头,凌云子恍然道,“怪不得小友的护体真气和以气攻击如此厉害,却不会飞纵之术,贫道原以为是小友的师承原因,哪想到小友居然另有奇遇。” 凌云子相信余一丁没有必要在这个问题上欺瞒他,况且自己已经拿出了足够的诚意,又没有要求从余一丁那里得到什么,仅仅是希望二人坐而论道,交流一下修行感悟,这也是每个修行者的愿望,在悟道的过程中能够通过相互交流以便参悟甚至突破瓶颈,这对于交流的双方都是有好处的事情。 想到此处,凌云子突然道,“不过小友能有此奇遇,也说明小友是个适合修行之人,不知小友今后有何打算?” 余一丁明白他的意思,这就是说老天爷都给了你别人刻苦修行都不一定能得到的好处,说明自己可能真是一个适合修行的异类,若是朝着这条道路继续前进,说不定日后还真能窥得大道,修得正果呢。 于是便道,“修行?我都不知道该怎样开始呢。至于打算嘛,现在我只是想带着内子先回大晋再做打算。” 凌云子闻言道,“既如此,贫道有一本修行入门的书籍,可以赠与小友。” 凌云子听闻余一丁的奇遇后,不仅没有看低他,反而更加认为他是个万中无一的修行奇才,这就是老天爷的选择,要不然为什么偏偏余一丁能得到这般奇遇呢,这明明就是上天的恩赐好不好。 所以凌云子起身又在他的床头一阵翻找,不一会儿拿过一本书来交给余一丁,说道,“小友不妨试试按照此书修习,若觉得有兴趣日后可以随时来玉屏山。” 余一丁接过后只见封页上写着“练气术”三个正楷字,虽然他暂时没有修行的念头,但也不能拂了凌云子的好意,连忙将书收进怀***手郑重道,“多谢道长赠书。” 凌云子抚须颔首,他相信自己的判断,而且本能的直觉告诉他可能自己也会因这一段善缘而受益匪浅。 …… 第74章 洗经伐髓 二人正在茅屋内交流,忽然窗外有飞鸟扑棱之声,同时还伴有哨音响起,余一丁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凌云子却笑道,“这是那只信鸽回来了,不知会带来郡王府的什么消息。” 说完率先走出茅屋,余一丁赶忙跟着出了屋,钟离雪的安危也是他关心的事情,出了门见柳翠也听见信鸽的响动从另一间屋内出来,夫妻二人对视一眼,都没有说话,却紧盯着凌云子的动作。 凌云子不慌不忙地对着天空举起了一只手臂,那信鸽又在半空中盘旋了半圈后直接落在他的手臂上,凌云子取下信鸽脚上裹着的小纸条后,鸽子便展翅飞到一棵松树上的鸽笼旁。 余一丁紧紧盯着凌云子拿着纸条的手,看他一点点将那张纸条展开,仔细阅读着上面的文字,凌云子迅速看完了字条,抬眼看见余一丁正眼巴巴地望着他,随手便将纸条递给余一丁说道,“小友自己看。” 余一丁接过一看,只见那张小纸条上密密麻麻地写满了蝇头小楷,“多谢凌道长记挂,小女一切安好,近日本郡内已有村镇传出青年女子被劫之事,本王亦在派人查证,至于余仙师亲眼所见疾风阁的人在黑水镇劫掠女子,本王定会多加留意该帮派的动向,烦请道长向余仙师转告本王的谢意,钟离。” 看罢纸条上的文字余一丁终于将心收回到肚子里,他生怕郡王府那边会传来一个不好的消息,正好柳翠在一旁轻声问他,于是将纸条也递给柳翠,让她自己看其中内容,若有不识的字再来问自己,没想到柳翠连看带猜居然将信中内容明白了八九分,这让余一丁不禁又想起与钟离雪相处的那段时光,那个妮子对柳翠还真是悉心教导啊。 唉,也不知以后是否再有与钟离雪重逢的日子了,余一丁心头默默叹道。 凌云子可不知道余一丁内心的感叹,见他已经看完纸条便道,“既然郡王府那边没有事故发生,小友大可安心,不知小友接下来有何打算?” 余一丁歪着头想了一阵后说道,“我觉着还要叨扰道长一两日,准备再做一些震天雷随身携带,日后路上也好有个防备。” 凌云子道,“贫道求之不得,小友何谈叨扰二字。不过贫道觉得小友除了制作震天雷,最好还是可以先粗略翻阅一下那本练气术,若有疑问尽可与贫道交流,不知小友意下如何?” 余一丁客气道,“既然凌道长如此慷慨,那我夫妻二人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修习这种道家典籍,自己参阅和有人指导完全就是天壤之别,余一丁明白凌云子的好意,虽然修行一事他自己并不着急,但是至少可以在这几天内将练气术粗略翻阅一遍,不懂之处凌云子定会给他详尽解说,那么以后自己就可以慢慢修行,这样岂不是事半功倍的好事?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内余一丁就在制作震天雷和参阅练气术中渡过,白日里做震天雷,夜间就悉心参阅练气术,而柳翠则成了一个专职保姆,除了给他们二人做饭以外,还要兼顾缝补余一丁被烧烂的衣裤,现在余一丁的身上除了血熊皮甲完好无损以外,外面的衣服已经被火石丹的焰火烧了好几个窟窿,柳翠打了好几处补丁,乍看之下绝对是一名丐帮几袋长老级别的人物,好在他的治疗气流强悍,身体表面并没有留下任何疤痕。 就这样又过了四天,余一丁已经做好了十支震天雷,并将那本并不算太厚的练气术读完,在凌云子的指导和亲自示范下,他也尝试每日打坐修行,可是几天下来始终未能体会到那股玄而又玄的丹田真气的存在,倒是那团龟缩在胸口檀中穴一带的无形罡气在他修行练气术后能被他更加自如地控制,这气团外放于体表就是无形罡气,游走于体内则是治疗气流,这一点让凌云子大感惊奇,特别是余一丁将无形罡气布满全身后,无论凌云子是用拳脚还是飞剑都不能对余一丁近身,就像是他的身体始终包裹着一层三四寸厚的无形气膜。 这下凌云子也是摸不着头脑,虽然他自己修行的最初也是用了近一个月的时间才感受到丹田内那股极其微弱的气息,但是不要忘记凌云子是个地地道道的散修,他的修行之路完全靠自己慢慢摸索,而余一丁不仅有老天爷给他的奇遇,现在又加上自己的指导,怎么几天过去了还没有能感受到一丝丝真气的踪影,这是凌云子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其实余一丁也是非常纳闷,难道是别人的真气始于丹田而自己的却始于檀中?这个在练气术中没有解释,不过他才修行数日,对修行一事也在懵懂之间,况且这种事情也不是一蹴而就,修行一途原本就是经年累月勤而不辍的过程,如果他如此轻易地就能窥得大道,让凌云子这样花费数年甚至数十年修行的人何去何从? 最后余一丁将他在山中斩获的那条毒蛇还有血熊胆和熊脂一并送给了凌云子,以表达他对凌云子的谢意,这些东西于他无用,但是凌云子不仅悟道,而且还会炼丹,这几样都可以作为炼丹的原料,凌云子也没有跟他客气,直接笑纳了。 在拿出这些物件时余一丁才发现包裹里那两根几乎被他遗忘的血熊骨,于是请教凌云子能够打造何种兵刃,看看他有什么好的建议,凌云子在得知血熊骨的来历后不禁啧啧称奇,这个东西拿在手中分量颇轻,但余一丁提着它轻易就将岩石击碎,而熊骨分毫不损,甚至在其表面都没有留下一丝痕迹,明显就非凡品。 凌云子思考良久也没有想到能将其打造成哪种兵刃合适,况且余一丁的气指就已经非常厉害,再使用兵刃对敌时似乎有些多余,余一丁也觉得颇有道理,不知为何他突然想到了钟离雪使用的青竹锋,这熊骨三尺来长,要是用来打造一把剑也是不错的选择,柳翠所用的短刃就是普通猎户使用的那种,分量本就不轻,若是她提着角弓背着箭袋再带着短刃就显得累赘,而且负重不轻,要不然就用其中一根熊骨给柳翠打造一把短剑得了,估计制成以后比青竹锋还要轻便不少,那样的话就算柳翠使用弓箭时也有近身防卫的武器。 余一丁将自己的打算告诉了凌云子,凌云子也觉得不错,于是两人一起设计了一款类似于青竹锋的短剑,凌云子知道玉屏山下那些玉石工匠,他们有的是手段将这熊骨解开并打造成型,只是金刚石和解玉砂还是要余一丁提供的,然后凌云子就连夜飞纵下山,并以仙人身份命令那些工匠中手艺最好者按照图纸打造,那位工匠见山上仙人居然有求于自己,自然是满心欢喜地答应下来,并承诺最多三五日就可完工。 余一丁趁着凌云子下山办事的空当就着手准备替柳翠洗经伐髓,乾坤丹的具体使用方法和操作步骤他已了然于胸,选择的场所就在凌云子卧房边的一间小茅屋内进行,那间小屋也是二人这些天的临时居所。 此刻余一丁在屋内生了一炉炭火,柳翠已经尽除身上的衣物躺在床榻之上,因为余一丁获得异能以及为钟离雪疗伤时都从体内排出了不少杂质,柳翠除去衣物也便于事后清洗。 做好所有准备后余一丁就将一颗乾坤丹置于柳翠口中使其慢慢溶化,并将手放在她的胸腹之间不断用治疗气流疏导药液,片刻之后柳翠已是浑身冒汗,同时还有一些灰色物质从她全身的各个毛孔中渗出,这时她的口中也发出了一阵轻微的呻吟,并小声对余一丁说道,“大哥,小翠浑身都不舒服,就像是骨头要散架一般。” 余一丁知道乾坤丹的药性,这才是第一颗,一会儿还要让柳翠服下剩余两颗,到时候估计她会更难受,于是急忙说道,“小翠忍住,洗经伐髓本非易事,期间会有诸多痛楚,但是大哥会用治疗气流一直帮你疏导全身经络,以便减轻痛苦。” “嗯。”柳翠低声应道。 事前她已经知晓这洗经伐髓所要经历的疼痛,这世间哪有轻易获得的好处,何况是洗经伐髓这般改变体质的逆天功效,其实像钟离雪那样中毒昏迷可能还要好些,至少不必忍受这种痛苦,不过那时乾坤丹的主要作用是疗伤,如柳翠这般清醒着进行洗经伐髓就必然要经受剧痛的洗礼。 柳翠的两只小拳头已经紧紧攥起,小脸憋的通红,浑身还在不停地冒出那些灰色杂质,余一丁只得不停地将治疗气流缓缓送进柳翠的体内,感受着那些到处乱窜的药力在她全身经络中游走,而体内经络中原有的一些杂质就在这股药力的逼迫下从各个毛孔内渗出。 待药力渐渐消散,柳翠也终于慢慢平静下来,看着她逐渐恢复平静的面色,余一丁咬咬牙又拿起一颗药丸放在她的口中,然后继续着先前的步骤。 当这药丸刚刚在她口中化开,并随着津液一起流进腹中之时,柳翠只觉全身内腑似乎一下子全都错位般的绞痛不已,猛地一下睁开了眼,额头立刻现出一颗颗豆大的汗珠,见她如此模样,余一丁急忙拿出准备好的一块毛巾塞在她的口中,柳翠正想呼痛的声音一下就被堵在喉咙中,只得紧紧咬住毛巾,从喉咙中憋出一阵呜咽。 余一丁微微有些紧张,柳翠的表现太过痛楚,余一丁生怕她抗不过去,同时加紧将治疗气流源源不断地送进她的体内,引导药力游走柳翠的全身内腑,这时她的毛孔中渗出的不再是灰色杂质,而是一丝丝发黑的略微有些腥臭的物质了,这些已经不是她的经络而是腑脏中的杂质也一点点被排出体外。 又是三炷香的工夫过去了,柳翠整个人就像是从水中捞出来一般湿漉漉地,连床榻也被浸湿,到处都是灰黑色的污渍,柳翠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余一丁急忙伸指在她的鼻翼下探了探,只觉她的呼吸已经渐渐平稳,脸上的红潮也在慢慢消散。 至此柳翠终于算是挺过了第二颗丹药,全身经络和腑脏中的杂质已被去除,可以服下最后一颗乾坤丹了,于是余一丁将柳翠扶坐起来,然后盘坐在她的身后,先让她整个人靠在自己怀中歇息,并在她的耳边小声说道,“小翠,大哥准备给你喂下最后一颗丹药,坚持住。” 柳翠无力地点了点头,声若蚊呐般说道,“好的,小翠忍得下来。” 余一丁再次稳了稳心神,拿出最后一颗乾坤丹放在柳翠的唇边,正犹豫着是否将这颗丹药送入她的口中,哪知柳翠见他只把药丸放在自己嘴边却没了动作,干脆直接张口就将那丹药含进嘴中。 余一丁吃了一惊,急忙将柳翠的身子扶正坐好,两只手抵在她的背心处,立刻将治疗气流送进柳翠体内,凌云子已经给他介绍过最后一颗药丸的威力,那是洗经伐髓的最后一步,不仅要忍受住那种万蚁噬骨般的剧痛,而且还不能完全昏迷,除了余一丁能够用气疗缓解她的疼痛以外,柳翠自己还要引导药力行遍全身。 忽然间从柳翠的喉咙里发出一声兽类般的嘶鸣,余一丁发现柳翠全身的皮肤开始变红,仿佛吹弹可破,皮下的筋脉也一点点浮现在皮肤表面,而且有丝丝暗红色的雾气从各处毛孔中蒸腾而出。 余一丁知道这是到了最关键的时刻,他的手掌根本不敢移动分毫,生怕轻轻一动就会蹭破柳翠的皮肤,只得继续加大治疗气流的输入,而柳翠的悲鸣还在继续,本来紧闭的双眼再次怒目圆睁,如果余一丁在她的正面,甚至可以看见她的眼珠表面也布满了一层红雾。 现在柳翠的感受就是像浑身的骨头已经被人寸寸敲断,然后又慢慢接合,体内五脏也像是有千万根钢针在不住地猛刺,从头顶到脚尖的每一处肌肤,每一处经络,每一块血肉都在疼痛,而且那种疼痛因为药力在全身游走又被不断地放大。 柳翠感觉自己就快要死了,她的意识渐渐模糊起来,恍惚中似乎看见自己被柳四七带着在碧云峰的山野间奔跑,紧接着又被余一丁背着在云端行走,四周都是翻滚变幻的五色云彩,还隐约可以听到钟离雪在她的耳边唱着镇魂曲,那声音忽远忽近飘渺不定,眼前渐渐现出一棵大树,那棵大树中埋葬的竟然就是自己…… 柳翠最终还是昏迷了过去,昏迷前最后仿佛听见余一丁在极遥远的地方呼喊自己的名字…… 隔日清晨,等柳翠再次睁开双眼时,屋外的阳光正好透过小窗射进屋内,照在床头,余一丁坐在床边,正握着她的一只手,另一只手抚摸着她的头发,眼含柔情地望着她的脸庞,见她醒来立刻满脸笑意地看着她。 柳翠带着歉意对余一丁说道,“大哥,小翠最后还是昏了过去,这洗经伐髓失败了吗?” 余一丁笑嘻嘻地看着她说道,“傻丫头,有大哥在,你又受了那么多苦,怎么能失败?一会儿赶紧起来,感受一下自己的身体就知道了。” 柳翠惊喜之下连忙就坐起身子,这才发现自己仍旧是一丝不挂,“哎呀”一声后又赶紧缩回被窝,余一丁这才把她的内甲亵裤外衣给她拿来,柳翠红着小脸几下穿好衣物,跳下床后感觉整个人就好像脱胎换骨一般,只觉得神清气爽身轻如燕,而且她似乎感觉到了小腹处隐隐有一股气流在那里缓缓盘旋。 柳翠急忙将自己的发现告诉了余一丁,后者大感惊奇,这就是所谓的丹田之气啊,赶紧将那本练气术拿给柳翠让她日后跟着自己一起修习,看来经过乾坤丹的洗经伐髓后柳翠现在也算是步入修行之门了。 高兴之余余一丁急忙带着柳翠走出小屋,凌云子正在院中吐纳打坐,听见动静后便收了功转过身来瞧着柳翠,一望她的气色便欣慰地对余一丁说道,“恭喜小友,贫道真没想到柳施主真是女中豪杰,这洗经伐髓说来轻巧,可是很多男子都无法忍受,看来小友夫妻都不是一般人啊,呵呵呵。” 柳翠羞涩地低头红了脸,还没等她谦逊几句余一丁便接口道,“还是凌道长的乾坤丹厉害,小翠,还不谢过道长。” 凌云子急忙拦住正要行礼的柳翠道,“无妨,反正山下的工匠做剑还需数日,小友夫妻二人就在贫道这里再待上几日。” 余一丁急忙答谢,又将柳翠丹田气流之事告知凌云子,这老道闻言也是大喜,但不确定是乾坤丹的功效还是柳翠本身的体质所致,不过至少说明这妮子是个适合修行的材料,欣喜之后便吩咐柳翠赶紧依照练气术中所讲开始修习。 第75章 书生女子 在接下来的几日内柳翠就跟着余一丁一起打坐吐纳,直到二人准备下山之日时余一丁还是不得要领,丹田内仍旧没有丝毫动静,惹得他郁闷不已。 而柳翠在这几日内依照练气术的书中所示已经可以将自己丹田内的那股真气运转小周天,即那股真气自督脉上至百会沿任脉下回到丹田,完成子午小周天,按照凌云子所言,若是柳翠勤而不辍加紧修习,假以时日定能练奇经八脉,十二经脉全部通调,并打通任督,运转卯酉大周天,到了那时柳翠就可以修习更为高深的道法了,凌云子在欣慰之余又将一本御气术赠予柳翠,嘱咐她在修习到运转大周天后就可以开始研修此书,日后定有所成,柳翠连忙感激不已地收下书籍。 随后凌云子又劝余一丁莫要灰心,并言他所得异能实乃天赐,这已是羡煞旁人,若是再能轻易练气未免太过逆天,那着实有违天道,或许会招来无妄之灾也未尝可知。 余一丁却是不置可否,凌云子不知道他穿越人士的身份,当然对他的奇遇叹为观止,可是余一丁心中明白,自穿越之始起自己就已经算是经历了一次生死,身体或许已被改造都有可能,那么通常的练气打坐吐纳对自身是否合适亦不可而知,迟迟不能感受到丹田之气也在情理之中,因此他也就是稍稍郁闷一下而已,在没有别的修行手段之前还是只能缓慢图之,这跟是否契合天道甚至招灾惹祸应该关系不大。 而且余一丁也有另外的念头,经过升级后的异能现在可以做到持续一柱香之久,也就是说他将无形罡气布满全身后可以持续防御一柱香左右的时间,但是如果要使用气指攻击的同时开着防御,那样的话时间就会缩短,而且气指使用越多防御时间越短,这也是正常现象,毕竟他的攻防都用的是同一种异能,到时候就必须休息,让身体恢复,否则他就成神了,顶着防御人挡杀人佛挡斩佛,因此余一丁心底里是非常希望练气术能帮他提高异能的持续时间的,所以迟迟感受不到丹田之气还是令他有些小小的郁闷。 清晨时分凌云子已经下山将工匠打造好的熊骨短剑取回,最终成剑为一对,由骨棒一分为二制成,每支剑长二尺四寸,宽不过寸许,未做吞口处理,握柄长四寸,剑身由于是骨棒所制,一面微微拱起,另一面略微凹陷,将两支剑的凹陷面合在一起时就如同一把完整的短剑,剑身严丝合缝浑然一体,根本瞧不出是两支剑,只是每支剑柄各有布带缠绕,又有机括相连,平时双剑合璧,若要使用双剑时按一下机括就可分开,整支单剑除去布带仅重四两,而且不知道工匠用的什么方法从剑尖处向两侧各开出了两道近两尺长的剑刃,余一丁试了试,无论是双剑合璧还是使用单剑时都是吹毛断发锋利无比。 柳翠收下骨剑,拿在手中随意挥舞了几下,感觉相当趁手,而且比她原来使用的短刃轻便了太多,心中大为欣喜,现在就差一个剑鞘了,凌云子想到了余一丁送给他的蛇尸,当即剥下蛇皮给短剑做了一副剑鞘,这下柳翠就可将短剑插在腰间,取用非常便捷。 待一切收拾妥当,柳翠对凌云子恭敬行礼道,“道长造剑之恩小女子感激不尽。” 凌云子客气道,“哪里哪里,造剑乃是山下工匠所为,贫道只不过是跑跑腿罢了,柳施主切莫再言谢字。” 余一丁在一旁拱手道,“我们夫妻二人在道长这里也打扰了多日,现在已近三月,估计峡关渡口不日即将开渡,这就与道长告别。” 凌云子点头道,“若是到了渡口仍未开渡,小友随时可以返回玉屏山,贫道可能还将在云筑待上一个月,然后就会外出寻道访友,不过小友还未告知你在大晋的住所,如果贫道去了大晋也许还会去小友府上拜会。” 这个问题余一丁早就思考过,闻言连忙道,“承蒙道长挂念,只是我们夫妻回了大晋就将东渡无边海前往日照国,也许会有很长一段时间不在大晋,道长在偃都也寻不到我,若是自日照国返回时,定要再来玉屏山拜见道长。” 凌云子恍然道,“哦,原来如此,不过无边海幅员辽阔,海上也是危险重重,小友要多加小心才是。” 余一丁拱手答谢道,“多谢道长提醒,到时我自会小心应付,现在时候也不早了,我们这就上路。” 凌云子又拿出一个玉瓶递给余一丁道,“这是贫道配制的驱虫药膏,你们夫妻二人只需各自涂抹一些在身上就可驱避毒虫,一次可管数个时辰,而且没有异味,你拿去路上用。” 余一丁闻言大喜,上山时在药铺购买的驱虫药粉实在是让他和柳翠吃尽了苦头,这下有了凌云子的药膏真是解决了一个大麻烦,特别是柳翠,闻着那味道连食欲都没有了,二人再次拜谢后就下山而去。 出迷阵比进来时方便了许多,余一丁按照凌云子给的口诀,前后左右地移动数十步后就来到三棵松树跟前,余一丁估算这迷阵大小也就方圆十数丈,却令不知阵法之人进入后就晕头转向,无论怎样走最后都会回到三棵松树面前,不禁再次对凌云子的玄门异术肃然起敬,暗自下定决心定要将那练气术和御气术修成,说不得以后再次回到玉屏山时还要向凌云子再行讨教。 余一丁夫妻二人下了玉屏山来到峡关县郡时已是午后,他们在郡内随便吃了点东西就赶往渡口,虽然黄河河面的冰块比起他们初来时少了许多,但是渡口仍旧在封渡,余一丁向守关军士打听后得知可能在两三日内就将起渡,他也就没想过再回玉屏山打扰凌云子,干脆在县郡内住下,顺便体察一下当地的风土民情也好。 余一丁还是选择了上一次住过的那家客栈,掌柜的一见他们夫妻二人立刻就认了出来,连忙上前招呼道,“客官又回来啦?可是寻到了玉屏山的凌云洞府?” 余一丁递上铜钱客气道,“掌柜的有心了,已经寻到,我们夫妻准备返回大晋了,谁知还要几日渡口才会解封,这不是又来照顾掌柜的生意嘛,” 掌柜的笑道,“呵呵,最多再有三五日就会开渡,正好上回客官住的那间房没人,要不再给您安排在那里?” 余一丁无所谓道,“好啊,就依掌柜的安排。” 说着他又取出一百个大钱,预先付了三日的房钱,然后就由店小二引他们到客房,现在已是下午,柳翠又不想出去逛街,当她经过洗经伐髓可以修行后这几天是一有时间就打坐吐纳,看着这妮子对修行一途这么有兴趣,余一丁更加郁闷,自己怎么就感受不到一丁点丹田之气呢?于是也跟着柳翠一起在客房内打坐吐纳。 二人在客房内静心打坐了近一个时辰,天色也渐渐黑了下来,余一丁这边依旧是没有丝毫进展,睁开眼望见柳翠仍旧是闭目静心修习,也不好打扰她,于是蹑手蹑脚地出了房门,准备点些饭菜。 到了前院,余一丁找了张桌子坐下来,喊来小二点好饭菜,准备等菜上齐了再去叫柳翠,这时店门外有马车到来的声音响起,小二急忙出去招呼,就听见一个女声询问客栈有无客房,小二边帮着赶马车边连声说道有房有房,可那女子并没有让小二单独驾车,而是跟随着小二一起将马车停在了后院。 接着那名女子才走进店中,掌柜的见状连忙上前招呼道,“客官可是住店?几位啊?” 女子道,“正是,就我一位。” 掌柜的接着说道,“好咧,上房三十大钱,客官可要饭菜?” 女子递过银钱路引道,“一菜一汤,你看着上,弄好了给我送到房间来。” 掌柜的忙道,“好的,客官里边请,我们这就去准备。” 余一丁本是背对着店门,他并没有回头去看那住客,但是女子的话语令他总觉得熟悉,而且声音也似乎在哪里听见过,终于忍不住回头打量了一下,只见一位模样标致的劲装女子正准备往客房走,余一丁乍看之下只觉得此女面生,又不好总盯着别人姑娘家看,那样更显得无礼,于是便要转回头去。 正在此时那女子也像是终于注意到余一丁一般斜眼打量了他一眼,两人在这一刻对了一下眼神,余一丁只觉那女子眼中的惊诧之意一闪而过,紧接着女子立刻避开眼光低下头快步往客房走去。 余一丁还在奇怪那女子为何是那样的神情,那分明是一种见过他面的表情,可是他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何时与这样一名女子打过照面,坐在那里回忆了半天,这种似曾相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的滋味让他很是烦闷,心中有如猫抓一般难受。 没过多久店小二将饭菜一一上齐,余一丁暂时抛开心头所想赶紧回到房间叫柳翠出来吃饭,期间余一丁简单跟柳翠说起那名女子,柳翠倒是咯咯地调笑着问他又跑去哪里认识了其他女子,余一丁只是悻悻地并不答话,他确实想不起来在何时何地与这样一名女子有过交集。 两人就这样闷着头吃饭,过了一阵余一丁突然一拍大腿说道,“小翠,我想起来了!” 柳翠正在将一口菜送进嘴中,被余一丁吼得手一抖差点将菜掉在桌子上,没好气地说道,“大哥又在说些什么啊?吓了小翠一跳,你又想起什么来了?” 余一丁压低了声音说道,“那名女子就是我们在飞仙关遇见的书生女子。” 柳翠惊讶,“啊?!她怎么会在这里?” 余一丁白了她一眼道,“这有什么奇怪的,他们那两人不是就要前往峡关吗。” 柳翠疑惑地点点头,不过立刻也跟着余一丁一样伸过头小声说道,“跟她一起的那名大汉不是死在庆阳附近吗?而且她怎么会一身女装的打扮在此处住店呢?” 余一丁小声道,“这个我怎么知道,就是如此才有可疑之处啊,不过这书生女子换作女装恢复本相还挺漂亮嘛。” 柳翠没好气地接口道,“大哥也别胡思乱想了,吃了饭还是赶紧跟小翠回房修习练气术,争取早日感受到丹田之气,这才是要紧事。” 余一丁在她的脑袋瓜上轻轻一敲道,“你这个丫头现在就知道练气术,忘记大哥跟你说的那两人可能是疾风阁的人吗,现在那大汉已死,他们的目的地原本就是峡关,为何到了这里还要住店?不行!我得好好打探一下心中才踏实。” 柳翠这才恍然大悟道,“哦,就是,事关疾风阁,确实马虎不得。” 余一丁道,“这还用说,赶紧吃饭。” 于是两人几下用完饭菜,余一丁让柳翠先回房间,自己慢慢溜达到后院,一眼正瞧见那名女子的马车停在墙边,心中一动,左右瞧了瞧,现在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只有客房内和前院偶尔还有人声,后院里静悄悄的,余一丁小心翼翼地摸到马车旁边,轻轻地将车帘掀开一角,探头探脑地往里窥视,目光所及就是一个普通的马车厢,里面除了坐垫靠枕什么也没有。 余一丁心头奇怪,那书生女子离开黑水镇时是和那名大汉一起步行,刚才进店之时除了背着一个小布包外手中什么也没有,现在大汉已死,为何她又驾着一架空马车来到峡关?况且若是疾风阁的人怎么不去疾风阁在峡关的分阁?反而要在峡关郡内的客栈投宿? 余一丁想不明白其中的关节。 这时他又抬眼望见几间客房内闪烁的烛光,心中仍是犹豫不决要不要再去窥探一下书生女子的房间,不过这要是被人抓住肯定要当作飞贼论处了,余一丁丢不起那人。 就这么犹豫着返回到客房,摸不清楚这女子的情况,余一丁实在是心头难安,进屋后看见柳翠并没有打坐修习,而是在那里摆弄着新得的骨剑,看见余一丁回来急忙问道,“大哥怎么样?探查出什么情况没有?” 余一丁摇头道,“马车里一切正常,现在就是不清楚那书生女子为何赶了一架空马车来峡关,我本想去探查一下她的房间,又担心被人发现当成飞贼了。” 柳翠嘿嘿一笑道,“大哥真笨,咋们手中不是还有几张凌道长的隐身符嘛。” 余一丁闻言犹如醍醐灌顶,怎么把这一茬给忘记了,凌云子的隐身符可以持续大约半炷香的时间,这段时间足够自己探查那名女子的房间了。 说干就干,余一丁赶紧取出一张隐身符,咬破了自己的手指将鲜血涂在符纸上,再把符纸收在怀中,然后默念了几句口诀,柳翠眼瞧着余一丁的身形在眼前慢慢地变淡,到最后几近于无。 由于隐身持续的时间有限,余一丁在符纸起了作用后立刻出门,悄悄地潜行到书生女子房间的窗前,现在还是春寒料峭,夜晚时分的空气仍旧比较寒冷,女子房间的窗户也是关得严严实实,余一丁在窗户边上仔细倾听了一阵,屋内的女子似乎刚刚用完晚餐,正在将碗筷收拾了让小二拿走,不过她应该是将餐具端到门边直接交给小二,并没有留在桌上让小二进屋收拾。 而且听那女子与小二交谈,好像是在询问茅厕,余一丁知道客栈的茅厕是在后院,这间客房的窗户正对后院,他赶紧从另一边绕到女子客房门前,门口已经空无一人,小二肯定是收了餐具到前院后厨去了,那女子应该从另一边去了茅厕,余一丁大喜之下赶紧就想推开房门进去查看,可是令他无比郁闷的是门上居然挂着锁头,这女子出恭也将房门锁好看来是非常警觉。 余一丁不是飞贼也不会开锁,没办法只得从原路返回到窗根底下,正见着那女子从茅厕出来往房间走,在隐身符的作用下女子压根没有看见窗边的余一丁,趁着这个机会他急忙用手指沾了点唾沫将窗纸捅了一个小窟窿,小心地凑近了向房间内张望,摇曳的烛光下余一丁一眼瞧见客房一角的床铺上似乎有个人正蜷缩在那里,只不过那人全身被铺盖遮掩着看不太真切,余一丁正想细看时就听见女子开门锁的声音。 …… 第75章 书生女子 在接下来的几日内柳翠就跟着余一丁一起打坐吐纳,直到二人准备下山之日时余一丁还是不得要领,丹田内仍旧没有丝毫动静,惹得他郁闷不已。 而柳翠在这几日内依照练气术的书中所示已经可以将自己丹田内的那股真气运转小周天,即那股真气自督脉上至百会沿任脉下回到丹田,完成子午小周天,按照凌云子所言,若是柳翠勤而不辍加紧修习,假以时日定能练奇经八脉,十二经脉全部通调,并打通任督,运转卯酉大周天,到了那时柳翠就可以修习更为高深的道法了,凌云子在欣慰之余又将一本御气术赠予柳翠,嘱咐她在修习到运转大周天后就可以开始研修此书,日后定有所成,柳翠连忙感激不已地收下书籍。 随后凌云子又劝余一丁莫要灰心,并言他所得异能实乃天赐,这已是羡煞旁人,若是再能轻易练气未免太过逆天,那着实有违天道,或许会招来无妄之灾也未尝可知。 余一丁却是不置可否,凌云子不知道他穿越人士的身份,当然对他的奇遇叹为观止,可是余一丁心中明白,自穿越之始起自己就已经算是经历了一次生死,身体或许已被改造都有可能,那么通常的练气打坐吐纳对自身是否合适亦不可而知,迟迟不能感受到丹田之气也在情理之中,因此他也就是稍稍郁闷一下而已,在没有别的修行手段之前还是只能缓慢图之,这跟是否契合天道甚至招灾惹祸应该关系不大。 而且余一丁也有另外的念头,经过升级后的异能现在可以做到持续一柱香之久,也就是说他将无形罡气布满全身后可以持续防御一柱香左右的时间,但是如果要使用气指攻击的同时开着防御,那样的话时间就会缩短,而且气指使用越多防御时间越短,这也是正常现象,毕竟他的攻防都用的是同一种异能,到时候就必须休息,让身体恢复,否则他就成神了,顶着防御人挡杀人佛挡斩佛,因此余一丁心底里是非常希望练气术能帮他提高异能的持续时间的,所以迟迟感受不到丹田之气还是令他有些小小的郁闷。 清晨时分凌云子已经下山将工匠打造好的熊骨短剑取回,最终成剑为一对,由骨棒一分为二制成,每支剑长二尺四寸,宽不过寸许,未做吞口处理,握柄长四寸,剑身由于是骨棒所制,一面微微拱起,另一面略微凹陷,将两支剑的凹陷面合在一起时就如同一把完整的短剑,剑身严丝合缝浑然一体,根本瞧不出是两支剑,只是每支剑柄各有布带缠绕,又有机括相连,平时双剑合璧,若要使用双剑时按一下机括就可分开,整支单剑除去布带仅重四两,而且不知道工匠用的什么方法从剑尖处向两侧各开出了两道近两尺长的剑刃,余一丁试了试,无论是双剑合璧还是使用单剑时都是吹毛断发锋利无比。 柳翠收下骨剑,拿在手中随意挥舞了几下,感觉相当趁手,而且比她原来使用的短刃轻便了太多,心中大为欣喜,现在就差一个剑鞘了,凌云子想到了余一丁送给他的蛇尸,当即剥下蛇皮给短剑做了一副剑鞘,这下柳翠就可将短剑插在腰间,取用非常便捷。 待一切收拾妥当,柳翠对凌云子恭敬行礼道,“道长造剑之恩小女子感激不尽。” 凌云子客气道,“哪里哪里,造剑乃是山下工匠所为,贫道只不过是跑跑腿罢了,柳施主切莫再言谢字。” 余一丁在一旁拱手道,“我们夫妻二人在道长这里也打扰了多日,现在已近三月,估计峡关渡口不日即将开渡,这就与道长告别。” 凌云子点头道,“若是到了渡口仍未开渡,小友随时可以返回玉屏山,贫道可能还将在云筑待上一个月,然后就会外出寻道访友,不过小友还未告知你在大晋的住所,如果贫道去了大晋也许还会去小友府上拜会。” 这个问题余一丁早就思考过,闻言连忙道,“承蒙道长挂念,只是我们夫妻回了大晋就将东渡无边海前往日照国,也许会有很长一段时间不在大晋,道长在偃都也寻不到我,若是自日照国返回时,定要再来玉屏山拜见道长。” 凌云子恍然道,“哦,原来如此,不过无边海幅员辽阔,海上也是危险重重,小友要多加小心才是。” 余一丁拱手答谢道,“多谢道长提醒,到时我自会小心应付,现在时候也不早了,我们这就上路。” 凌云子又拿出一个玉瓶递给余一丁道,“这是贫道配制的驱虫药膏,你们夫妻二人只需各自涂抹一些在身上就可驱避毒虫,一次可管数个时辰,而且没有异味,你拿去路上用。” 余一丁闻言大喜,上山时在药铺购买的驱虫药粉实在是让他和柳翠吃尽了苦头,这下有了凌云子的药膏真是解决了一个大麻烦,特别是柳翠,闻着那味道连食欲都没有了,二人再次拜谢后就下山而去。 出迷阵比进来时方便了许多,余一丁按照凌云子给的口诀,前后左右地移动数十步后就来到三棵松树跟前,余一丁估算这迷阵大小也就方圆十数丈,却令不知阵法之人进入后就晕头转向,无论怎样走最后都会回到三棵松树面前,不禁再次对凌云子的玄门异术肃然起敬,暗自下定决心定要将那练气术和御气术修成,说不得以后再次回到玉屏山时还要向凌云子再行讨教。 余一丁夫妻二人下了玉屏山来到峡关县郡时已是午后,他们在郡内随便吃了点东西就赶往渡口,虽然黄河河面的冰块比起他们初来时少了许多,但是渡口仍旧在封渡,余一丁向守关军士打听后得知可能在两三日内就将起渡,他也就没想过再回玉屏山打扰凌云子,干脆在县郡内住下,顺便体察一下当地的风土民情也好。 余一丁还是选择了上一次住过的那家客栈,掌柜的一见他们夫妻二人立刻就认了出来,连忙上前招呼道,“客官又回来啦?可是寻到了玉屏山的凌云洞府?” 余一丁递上铜钱客气道,“掌柜的有心了,已经寻到,我们夫妻准备返回大晋了,谁知还要几日渡口才会解封,这不是又来照顾掌柜的生意嘛,” 掌柜的笑道,“呵呵,最多再有三五日就会开渡,正好上回客官住的那间房没人,要不再给您安排在那里?” 余一丁无所谓道,“好啊,就依掌柜的安排。” 说着他又取出一百个大钱,预先付了三日的房钱,然后就由店小二引他们到客房,现在已是下午,柳翠又不想出去逛街,当她经过洗经伐髓可以修行后这几天是一有时间就打坐吐纳,看着这妮子对修行一途这么有兴趣,余一丁更加郁闷,自己怎么就感受不到一丁点丹田之气呢?于是也跟着柳翠一起在客房内打坐吐纳。 二人在客房内静心打坐了近一个时辰,天色也渐渐黑了下来,余一丁这边依旧是没有丝毫进展,睁开眼望见柳翠仍旧是闭目静心修习,也不好打扰她,于是蹑手蹑脚地出了房门,准备点些饭菜。 到了前院,余一丁找了张桌子坐下来,喊来小二点好饭菜,准备等菜上齐了再去叫柳翠,这时店门外有马车到来的声音响起,小二急忙出去招呼,就听见一个女声询问客栈有无客房,小二边帮着赶马车边连声说道有房有房,可那女子并没有让小二单独驾车,而是跟随着小二一起将马车停在了后院。 接着那名女子才走进店中,掌柜的见状连忙上前招呼道,“客官可是住店?几位啊?” 女子道,“正是,就我一位。” 掌柜的接着说道,“好咧,上房三十大钱,客官可要饭菜?” 女子递过银钱路引道,“一菜一汤,你看着上,弄好了给我送到房间来。” 掌柜的忙道,“好的,客官里边请,我们这就去准备。” 余一丁本是背对着店门,他并没有回头去看那住客,但是女子的话语令他总觉得熟悉,而且声音也似乎在哪里听见过,终于忍不住回头打量了一下,只见一位模样标致的劲装女子正准备往客房走,余一丁乍看之下只觉得此女面生,又不好总盯着别人姑娘家看,那样更显得无礼,于是便要转回头去。 正在此时那女子也像是终于注意到余一丁一般斜眼打量了他一眼,两人在这一刻对了一下眼神,余一丁只觉那女子眼中的惊诧之意一闪而过,紧接着女子立刻避开眼光低下头快步往客房走去。 余一丁还在奇怪那女子为何是那样的神情,那分明是一种见过他面的表情,可是他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何时与这样一名女子打过照面,坐在那里回忆了半天,这种似曾相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的滋味让他很是烦闷,心中有如猫抓一般难受。 没过多久店小二将饭菜一一上齐,余一丁暂时抛开心头所想赶紧回到房间叫柳翠出来吃饭,期间余一丁简单跟柳翠说起那名女子,柳翠倒是咯咯地调笑着问他又跑去哪里认识了其他女子,余一丁只是悻悻地并不答话,他确实想不起来在何时何地与这样一名女子有过交集。 两人就这样闷着头吃饭,过了一阵余一丁突然一拍大腿说道,“小翠,我想起来了!” 柳翠正在将一口菜送进嘴中,被余一丁吼得手一抖差点将菜掉在桌子上,没好气地说道,“大哥又在说些什么啊?吓了小翠一跳,你又想起什么来了?” 余一丁压低了声音说道,“那名女子就是我们在飞仙关遇见的书生女子。” 柳翠惊讶,“啊?!她怎么会在这里?” 余一丁白了她一眼道,“这有什么奇怪的,他们那两人不是就要前往峡关吗。” 柳翠疑惑地点点头,不过立刻也跟着余一丁一样伸过头小声说道,“跟她一起的那名大汉不是死在庆阳附近吗?而且她怎么会一身女装的打扮在此处住店呢?” 余一丁小声道,“这个我怎么知道,就是如此才有可疑之处啊,不过这书生女子换作女装恢复本相还挺漂亮嘛。” 柳翠没好气地接口道,“大哥也别胡思乱想了,吃了饭还是赶紧跟小翠回房修习练气术,争取早日感受到丹田之气,这才是要紧事。” 余一丁在她的脑袋瓜上轻轻一敲道,“你这个丫头现在就知道练气术,忘记大哥跟你说的那两人可能是疾风阁的人吗,现在那大汉已死,他们的目的地原本就是峡关,为何到了这里还要住店?不行!我得好好打探一下心中才踏实。” 柳翠这才恍然大悟道,“哦,就是,事关疾风阁,确实马虎不得。” 余一丁道,“这还用说,赶紧吃饭。” 于是两人几下用完饭菜,余一丁让柳翠先回房间,自己慢慢溜达到后院,一眼正瞧见那名女子的马车停在墙边,心中一动,左右瞧了瞧,现在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只有客房内和前院偶尔还有人声,后院里静悄悄的,余一丁小心翼翼地摸到马车旁边,轻轻地将车帘掀开一角,探头探脑地往里窥视,目光所及就是一个普通的马车厢,里面除了坐垫靠枕什么也没有。 余一丁心头奇怪,那书生女子离开黑水镇时是和那名大汉一起步行,刚才进店之时除了背着一个小布包外手中什么也没有,现在大汉已死,为何她又驾着一架空马车来到峡关?况且若是疾风阁的人怎么不去疾风阁在峡关的分阁?反而要在峡关郡内的客栈投宿? 余一丁想不明白其中的关节。 这时他又抬眼望见几间客房内闪烁的烛光,心中仍是犹豫不决要不要再去窥探一下书生女子的房间,不过这要是被人抓住肯定要当作飞贼论处了,余一丁丢不起那人。 就这么犹豫着返回到客房,摸不清楚这女子的情况,余一丁实在是心头难安,进屋后看见柳翠并没有打坐修习,而是在那里摆弄着新得的骨剑,看见余一丁回来急忙问道,“大哥怎么样?探查出什么情况没有?” 余一丁摇头道,“马车里一切正常,现在就是不清楚那书生女子为何赶了一架空马车来峡关,我本想去探查一下她的房间,又担心被人发现当成飞贼了。” 柳翠嘿嘿一笑道,“大哥真笨,咋们手中不是还有几张凌道长的隐身符嘛。” 余一丁闻言犹如醍醐灌顶,怎么把这一茬给忘记了,凌云子的隐身符可以持续大约半炷香的时间,这段时间足够自己探查那名女子的房间了。 说干就干,余一丁赶紧取出一张隐身符,咬破了自己的手指将鲜血涂在符纸上,再把符纸收在怀中,然后默念了几句口诀,柳翠眼瞧着余一丁的身形在眼前慢慢地变淡,到最后几近于无。 由于隐身持续的时间有限,余一丁在符纸起了作用后立刻出门,悄悄地潜行到书生女子房间的窗前,现在还是春寒料峭,夜晚时分的空气仍旧比较寒冷,女子房间的窗户也是关得严严实实,余一丁在窗户边上仔细倾听了一阵,屋内的女子似乎刚刚用完晚餐,正在将碗筷收拾了让小二拿走,不过她应该是将餐具端到门边直接交给小二,并没有留在桌上让小二进屋收拾。 而且听那女子与小二交谈,好像是在询问茅厕,余一丁知道客栈的茅厕是在后院,这间客房的窗户正对后院,他赶紧从另一边绕到女子客房门前,门口已经空无一人,小二肯定是收了餐具到前院后厨去了,那女子应该从另一边去了茅厕,余一丁大喜之下赶紧就想推开房门进去查看,可是令他无比郁闷的是门上居然挂着锁头,这女子出恭也将房门锁好看来是非常警觉。 余一丁不是飞贼也不会开锁,没办法只得从原路返回到窗根底下,正见着那女子从茅厕出来往房间走,在隐身符的作用下女子压根没有看见窗边的余一丁,趁着这个机会他急忙用手指沾了点唾沫将窗纸捅了一个小窟窿,小心地凑近了向房间内张望,摇曳的烛光下余一丁一眼瞧见客房一角的床铺上似乎有个人正蜷缩在那里,只不过那人全身被铺盖遮掩着看不太真切,余一丁正想细看时就听见女子开门锁的声音。 …… 第76章 跟踪追击 隐身符的时间就快要用完,余一丁发觉自己的身形已经渐渐显现出来,加上女子此时也已进了房间,为了稳妥起见余一丁来不及细看只得赶紧离开窗边回到自己的房间。 一进屋柳翠就忙不迭地追问道,“怎么样?大哥有何发现?” 余一丁将他在窗户那里看见的情形跟柳翠一说,又疑惑道,“女子房间的床上似乎有个人,但是那人蜷缩成一团又用被子遮盖根本分辨不出男女,不过就算是个人又会是什么人呢?又是在何时进屋的呢?” 柳翠听到女子身边居然还有一个人也吃了一惊,想了想才说道,“大哥,那人的身份根本无从猜测,但是他会不会一直都在马车内,然后等我们吃饭时女子才将他带到房间?” 马车就在后院,现在因为黄河封渡来往的旅人客商不算很多,峡关郡城内的客栈生意都不是很好,今晚这家客栈内只有余一丁夫妻、书生女子和另外一名客商模样的中年人,余一丁他们吃晚饭时那客商也在前院用餐,那时后院和客房只有书生女子一人,完全有时间将马车内的人带进客房。 余一丁点了点头,柳翠说的不无道理,不过现在女子已经回到房间,自己若是再去打探弄不好就会暴露,而且看样子女子今晚肯定是住在客栈,那么到了明天有的是机会查探,还是等天亮了看看那女子的动静再做打算。 念及于此余一丁便道,“小翠说的有理,现在那女子也已回到客房中歇息,看样子今晚不会再外出了,有什么事等到了明早再说。” 柳翠点点头,这下才算真正放下心来,又坐在一旁开始修习打坐,余一丁看她模样笑着摇了摇头,看来做任何事情只要自己有兴趣再加上有了一点小成绩后劲头就会特别足,正如现在的柳翠,原来的她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也会踏入修行之路,直到自己忍受那么大的痛苦终于完成了洗经伐髓,忽然间就发现自己也成了一名修行者,而且短短的时间内就可以做到运转小周天,连凌云子都大加赞赏,于是这妮子的修行瘾头就被勾了起来,现在是一门心思地想要修行,这样的话在提高自己实力的同时还能为余一丁分忧解难,对于她来说真可谓是一举两得的事情。 余一丁本想陪着柳翠一起打坐吐纳,可是在一旁静坐了好一阵却总是不能入定,他明白自己这是心中有事杂念太多,又坚持了一阵实在进入不了状态终于放弃,想想还是先把心中所想捋一捋再说。 现在书生女子就在同一家客栈,那么就说明她和那死去的大汉在飞仙关时对那掌柜的所言要到峡关并没有乱说,可是为什么那汉子会死在庆阳附近?这是余一丁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只能说明他们两人本来可以直接经临云东去峡关,路上肯定遇见了让他们不得不前往南面庆阳的事情,同时在路上还出了意外,直接导致了汉子的死亡,这个推测余一丁觉得应该比较合理。 另外余一丁一直觉得这二人是疾风阁的人,但是现在看起来这个判断也不太准确,疾风阁在峡关郡本就有分阁,书生女子要是疾风阁的人为什么到了峡关并不前往分阁却来住客栈?而且跟汉子一起时她还是女扮男装,现在却恢复了女子容貌?况且还有另外一人与她同行却又藏头缩尾,这又是何故? 诸多疑问令余一丁焦头烂额,不禁又想起凌云子告诉他的有关九转回阳阵的信息,要是疾风阁真的在做那掳掠女子只为了救某人性命的伤天害理之事,自己到底是管还是不管?如果要管自己又是否有能力去管? 望着还在一旁打坐吐纳的柳翠,想起她对自己说过的话,余一丁再次陷入了沉思。 直到柳翠已经行功完毕,睁眼就看见余一丁还坐在桌子边手撑着下巴在那里发呆,不禁好笑道,“大哥,还没有想清楚那书生女子的事吗?” 余一丁苦恼道,“唉,小翠你说疾风阁的事我们管还是不管?” 柳翠聪慧,稍稍一想就明白余一丁的言下之意,于是道,“大哥,爹爹走后,小翠就只能与大哥相依为命了,当然不愿意大哥去冒奇险,可是我们都知道疾风阁所行之事肯定是伤天害理,定为天下人所不齿,试想一下,如果那些女子中有雪儿姐姐,大哥是否还会如此犹豫不决呢?” 余一丁想也没想脱口而出,“如果雪儿遇险我肯定要去救啊。” 等他回过神来不禁一愣,正想解释时柳翠却接口说道,“对呀,如果是雪儿姐姐遇险大哥就要去救,小翠也一定会去救的,但是换做其他无关女子我们就不去了吗?” 余一丁语塞,“这……” 柳翠又道,“大哥,其实无论是谁,雪儿姐姐也好其他女子也罢,她们都是无辜之人,凭什么要遭受这种无妄之灾呢?” 余一丁看着柳翠疑惑道,“小翠你什么意思?” 柳翠嫣然一笑道,“大哥怎么啦?小翠的意思是说无论是谁只要让我们遇上了这种事都要去管,只不过疾风阁势力庞大,大哥只需暗中探查就好,实在不行还有大梁官府呀,小翠可舍不得大哥自己就跑去跟疾风阁拼命。” 听了柳翠一席话余一丁不禁感慨,就是因为担心疾风阁势力太大,自己贸然出击万一有个好歹只留下柳翠一人该怎么办,哪想到这妮子心思细腻,不仅能够体会到他的顾虑,甚至还顺便帮他想好了退路,实在不行时求助官府看起来确实也是个不错的选择,想到这里余一丁再无担忧,直接一把就将柳翠拉到自己怀中亲了一口,看着她的双眼说道,“还是小翠明事理,有妻如此,夫复何求啊。” 柳翠缩在余一丁怀中望着他仿若融化般小声道,“大哥……” 接着二人又是卿卿我我好一阵缠绵之后方才歇息。 直到余一丁吹熄了灯火,与柳翠相拥而眠,窗外早已响过二更的梆子声,余一丁揽着已经渐渐熟睡的柳翠却依旧没有睡意。 现在已经拜访过凌云子,余一丁也掌握了震天雷的制作方法,这是他目前震慑疾风阁的最大倚仗,同时无形罡气也比原来的蛋壳防御强大了许多,而且柳翠亦是经过洗经伐髓可以做到真气运转小周天,虽然目前还看不出她在实战中的具体提升效果,但是余一丁自忖他们夫妻此刻若是面对疾风阁还是有一定的把握自保。 既然柳翠支持他继续调查疾风阁劫掠女子一事,接下来就要考虑该怎样着手调查了,目前唯一的线索就在书生女子身上,无论该女子是否为疾风阁的人,他都已经打定主意要紧跟着她,看看这其中到底是怎么回事,就依柳翠所言,到最后自己实在是力有不逮时再求助于官府也不迟。 余一丁正在这里胡乱想着,突然就听见房间外面响起开门的声音,似乎是某一间客房的房门被人轻轻推开,片刻后之就有轻微的脚步声响起,那脚步声一直从客房延伸到后院。 余一丁赶紧将柳翠摇醒,又在她眼前立着一根手指轻轻晃了晃,柳翠会意连忙坐起身小心翼翼地穿着衣裳,余一丁腾身跳下床靠在窗边,借着窗户上的缝隙向后院张望,只见夜色中两个漆黑的身影互相搀扶着缓缓向墙边的马车走去。 见此情形余一丁赶紧也回到床边穿衣服,柳翠此刻已经穿戴完毕,她凑到余一丁耳边小声问道,“怎么回事?” 余一丁边穿衣服边也同样凑到柳翠耳边说道,“书生女子带着那个人上了马车,估计是要离开客栈。” 柳翠又问,“我们怎么办?” 余一丁答,“我们跟着他们,不能骑马,带上凌道长给的隐身符和御风符。” 柳翠点点头不再说话,从包裹内取出两张隐身符交给余一丁一人一张,又各自取了一块黑布将头脸包裹起来,然后二人就在窗前屏息观察那女子动静,书生女子扶着的人影看起来似乎是一名女子,余一丁的心头莫名一颤。 这时书生女子已经将那人扶进马车,又放下车帘将车厢遮掩严实,这才转回身向前院走去,不一会儿就听见她在拍掌柜的房门,然后就听见她与掌柜的交谈起来,余一丁就算竖起了耳朵也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些什么。 又过了一阵余一丁看见一团灯火向后院而来,只见掌柜的举着一个灯笼与那女子并肩而行。 掌柜的声音传了过来,“唉呀,我说这大半夜黑灯瞎火的姑娘一个人外出可真要当心啊。” 书生女子压低的声音,“掌柜的见谅,我有点急事必须要现在去办,麻烦给我留着房,要不了多久我就会回来的。” 掌柜的声音,“好的好的,到时候姑娘叫门就可以。” 说着二人就来到马车旁,掌柜的将灯笼插在院门边墙上的座子里,又去取后院门上的门闩,女子则将拴在马棚里的马匹牵出来套好车。 在这段时间内余一丁和柳翠已经各自取出一张隐身符将身形隐去,随后两人牵着手小心地溜出房门,借着隐身符的加持在女子还没有驾着马车出门时先她一步跑到了院外,就躲在墙根下等待女子的马车出来。 稍候才见女子坐在车辕处赶着马车从院门出来,随后就沿着街道向西缓缓而去,掌柜的则是嘴里咕哝着又将后院门关上。 街道四周的房屋内偶尔还有零星的灯火透出,所以女子也没有让马匹放开奔跑,马车就这么不紧不慢地在街道上向前走着,这样的速度也用不上御风符,余一丁二人待隐身符的效果消失后就借着街边的建筑物和树木遮掩身形,始终在马车后面五六丈远的距离不远不近地跟随。 没过一会儿,马车就来到县郡的边缘,由于峡关郡没有城墙,也就不存在出城的问题,女子驾着马车离开城镇后没有继续沿官道前行,而是拐上了一条往北而去上山的土路。 躲在城边一座民房墙角下的余一丁犯了愁,出了县郡这一带基本没有大树,他们要是再跟得那么近如果马车突然折返连个藏身之地都没有,无奈之下只好等马车稍微走远一些,看样子已经离着他们俩有十多丈距离了才又跟了上去。 现在四下一片漆黑,借着微弱的星光只能模模糊糊地望见前方马车的身影,余一丁现在基本上是靠听觉在继续追踪,因为女子离开县郡后明显加快了车速,所以马蹄声仍旧一直传到二人的耳中,直到此时余一丁知道再不用御风符可能跟不上马车了,于是二人立刻在腿上贴了御风符,一溜烟似的奋力地追赶着马车。 御风符能够持续一柱香左右的时间,现在余一丁心中直打鼓,虽然这样可以勉强跟上马车,可谁知道那女子要驾着马车跑多远,万一距离还远的话他真担心剩下的不到十张纸符够不够用。 最后在翻过两道山梁,余一丁二人又各自用了一张御风符后,前方的马蹄声终于随着一声骏马的嘶鸣消失了,余一丁赶紧拉着柳翠离开土路,钻进一侧的小树林,准备绕行过去查看。 树林中的地面上有许多枯枝败叶,为了尽量不发出响动,二人行走的非常缓慢,而且还要绕着圈潜行过去,就更加耗时费力。 等到他们终于可以从树丛的缝隙间看清楚马车时,才发现在那里除了马车以外还有一座小庙,马车正停在小庙门口。 余一丁立刻止住脚步,把背在自己身后的角弓和箭袋交给柳翠,让她在一棵树后隐好身形,用弓箭替自己警戒,然后才蹑手蹑脚地向马车摸了过去,等走到马车跟前才发现那里早已空无一人,书生女子和另外一人都已不在马车上。 余一丁冲着柳翠那边挥了挥手,柳翠立刻像只灵猫一般奔了过来。 余一丁在柳翠身边附耳说道,“他们肯定进庙了,但是里面的情况我们一无所知,为了以防万一,小翠你守在外面,大哥一个人进去查探就好,注意安全。” 柳翠点点头道,“嗯,大哥小心点。” 余一丁又道,“你还是回到树丛里,在马车边不安全。” 柳翠依旧点头应道,“嗯。” 说完她就提着弓箭再次悄声无息地返回树林,余一丁看了看她的背影立刻转身弓着背向庙门口摸去,他不能再耽搁,刚才绕过来怕惊动书生女子二人花费了不少时间,现在还不知道那两人躲到哪里去了呢。 庙门敞开了半边,余一丁靠在门口墙边向小庙的院内观望了一阵,只见院子里杂草丛生,几棵歪脖槐树散乱地分布其间,原有的小石径上铺满了落叶,庙门的左侧有座厢房,看那破烂程度肯定是早已废弃,另外还能看见的除了围墙就是大殿,那里的门窗也是破烂不堪,加上夜半子时院子里还隐隐有薄雾飘荡在四周,更令这座破败的小庙到处都透露出森森鬼气。 余一丁狠狠地吸了一大口气,又定了定心神,暗中已经将无形罡气布满全身,这才小心翼翼地踏入庙门,顺着右侧的墙根慢慢向大殿方向走去,如果书生女子二人进了小庙,大殿内或者它的后面是唯一可以藏人的地方了。 正在余一丁一点点挪动着靠近大殿时,耳畔突然传来一句冷冽的声音。 “阁下难道真打算赶尽杀绝吗?” …… 第76章 跟踪追击 隐身符的时间就快要用完,余一丁发觉自己的身形已经渐渐显现出来,加上女子此时也已进了房间,为了稳妥起见余一丁来不及细看只得赶紧离开窗边回到自己的房间。 一进屋柳翠就忙不迭地追问道,“怎么样?大哥有何发现?” 余一丁将他在窗户那里看见的情形跟柳翠一说,又疑惑道,“女子房间的床上似乎有个人,但是那人蜷缩成一团又用被子遮盖根本分辨不出男女,不过就算是个人又会是什么人呢?又是在何时进屋的呢?” 柳翠听到女子身边居然还有一个人也吃了一惊,想了想才说道,“大哥,那人的身份根本无从猜测,但是他会不会一直都在马车内,然后等我们吃饭时女子才将他带到房间?” 马车就在后院,现在因为黄河封渡来往的旅人客商不算很多,峡关郡城内的客栈生意都不是很好,今晚这家客栈内只有余一丁夫妻、书生女子和另外一名客商模样的中年人,余一丁他们吃晚饭时那客商也在前院用餐,那时后院和客房只有书生女子一人,完全有时间将马车内的人带进客房。 余一丁点了点头,柳翠说的不无道理,不过现在女子已经回到房间,自己若是再去打探弄不好就会暴露,而且看样子女子今晚肯定是住在客栈,那么到了明天有的是机会查探,还是等天亮了看看那女子的动静再做打算。 念及于此余一丁便道,“小翠说的有理,现在那女子也已回到客房中歇息,看样子今晚不会再外出了,有什么事等到了明早再说。” 柳翠点点头,这下才算真正放下心来,又坐在一旁开始修习打坐,余一丁看她模样笑着摇了摇头,看来做任何事情只要自己有兴趣再加上有了一点小成绩后劲头就会特别足,正如现在的柳翠,原来的她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也会踏入修行之路,直到自己忍受那么大的痛苦终于完成了洗经伐髓,忽然间就发现自己也成了一名修行者,而且短短的时间内就可以做到运转小周天,连凌云子都大加赞赏,于是这妮子的修行瘾头就被勾了起来,现在是一门心思地想要修行,这样的话在提高自己实力的同时还能为余一丁分忧解难,对于她来说真可谓是一举两得的事情。 余一丁本想陪着柳翠一起打坐吐纳,可是在一旁静坐了好一阵却总是不能入定,他明白自己这是心中有事杂念太多,又坚持了一阵实在进入不了状态终于放弃,想想还是先把心中所想捋一捋再说。 现在书生女子就在同一家客栈,那么就说明她和那死去的大汉在飞仙关时对那掌柜的所言要到峡关并没有乱说,可是为什么那汉子会死在庆阳附近?这是余一丁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只能说明他们两人本来可以直接经临云东去峡关,路上肯定遇见了让他们不得不前往南面庆阳的事情,同时在路上还出了意外,直接导致了汉子的死亡,这个推测余一丁觉得应该比较合理。 另外余一丁一直觉得这二人是疾风阁的人,但是现在看起来这个判断也不太准确,疾风阁在峡关郡本就有分阁,书生女子要是疾风阁的人为什么到了峡关并不前往分阁却来住客栈?而且跟汉子一起时她还是女扮男装,现在却恢复了女子容貌?况且还有另外一人与她同行却又藏头缩尾,这又是何故? 诸多疑问令余一丁焦头烂额,不禁又想起凌云子告诉他的有关九转回阳阵的信息,要是疾风阁真的在做那掳掠女子只为了救某人性命的伤天害理之事,自己到底是管还是不管?如果要管自己又是否有能力去管? 望着还在一旁打坐吐纳的柳翠,想起她对自己说过的话,余一丁再次陷入了沉思。 直到柳翠已经行功完毕,睁眼就看见余一丁还坐在桌子边手撑着下巴在那里发呆,不禁好笑道,“大哥,还没有想清楚那书生女子的事吗?” 余一丁苦恼道,“唉,小翠你说疾风阁的事我们管还是不管?” 柳翠聪慧,稍稍一想就明白余一丁的言下之意,于是道,“大哥,爹爹走后,小翠就只能与大哥相依为命了,当然不愿意大哥去冒奇险,可是我们都知道疾风阁所行之事肯定是伤天害理,定为天下人所不齿,试想一下,如果那些女子中有雪儿姐姐,大哥是否还会如此犹豫不决呢?” 余一丁想也没想脱口而出,“如果雪儿遇险我肯定要去救啊。” 等他回过神来不禁一愣,正想解释时柳翠却接口说道,“对呀,如果是雪儿姐姐遇险大哥就要去救,小翠也一定会去救的,但是换做其他无关女子我们就不去了吗?” 余一丁语塞,“这……” 柳翠又道,“大哥,其实无论是谁,雪儿姐姐也好其他女子也罢,她们都是无辜之人,凭什么要遭受这种无妄之灾呢?” 余一丁看着柳翠疑惑道,“小翠你什么意思?” 柳翠嫣然一笑道,“大哥怎么啦?小翠的意思是说无论是谁只要让我们遇上了这种事都要去管,只不过疾风阁势力庞大,大哥只需暗中探查就好,实在不行还有大梁官府呀,小翠可舍不得大哥自己就跑去跟疾风阁拼命。” 听了柳翠一席话余一丁不禁感慨,就是因为担心疾风阁势力太大,自己贸然出击万一有个好歹只留下柳翠一人该怎么办,哪想到这妮子心思细腻,不仅能够体会到他的顾虑,甚至还顺便帮他想好了退路,实在不行时求助官府看起来确实也是个不错的选择,想到这里余一丁再无担忧,直接一把就将柳翠拉到自己怀中亲了一口,看着她的双眼说道,“还是小翠明事理,有妻如此,夫复何求啊。” 柳翠缩在余一丁怀中望着他仿若融化般小声道,“大哥……” 接着二人又是卿卿我我好一阵缠绵之后方才歇息。 直到余一丁吹熄了灯火,与柳翠相拥而眠,窗外早已响过二更的梆子声,余一丁揽着已经渐渐熟睡的柳翠却依旧没有睡意。 现在已经拜访过凌云子,余一丁也掌握了震天雷的制作方法,这是他目前震慑疾风阁的最大倚仗,同时无形罡气也比原来的蛋壳防御强大了许多,而且柳翠亦是经过洗经伐髓可以做到真气运转小周天,虽然目前还看不出她在实战中的具体提升效果,但是余一丁自忖他们夫妻此刻若是面对疾风阁还是有一定的把握自保。 既然柳翠支持他继续调查疾风阁劫掠女子一事,接下来就要考虑该怎样着手调查了,目前唯一的线索就在书生女子身上,无论该女子是否为疾风阁的人,他都已经打定主意要紧跟着她,看看这其中到底是怎么回事,就依柳翠所言,到最后自己实在是力有不逮时再求助于官府也不迟。 余一丁正在这里胡乱想着,突然就听见房间外面响起开门的声音,似乎是某一间客房的房门被人轻轻推开,片刻后之就有轻微的脚步声响起,那脚步声一直从客房延伸到后院。 余一丁赶紧将柳翠摇醒,又在她眼前立着一根手指轻轻晃了晃,柳翠会意连忙坐起身小心翼翼地穿着衣裳,余一丁腾身跳下床靠在窗边,借着窗户上的缝隙向后院张望,只见夜色中两个漆黑的身影互相搀扶着缓缓向墙边的马车走去。 见此情形余一丁赶紧也回到床边穿衣服,柳翠此刻已经穿戴完毕,她凑到余一丁耳边小声问道,“怎么回事?” 余一丁边穿衣服边也同样凑到柳翠耳边说道,“书生女子带着那个人上了马车,估计是要离开客栈。” 柳翠又问,“我们怎么办?” 余一丁答,“我们跟着他们,不能骑马,带上凌道长给的隐身符和御风符。” 柳翠点点头不再说话,从包裹内取出两张隐身符交给余一丁一人一张,又各自取了一块黑布将头脸包裹起来,然后二人就在窗前屏息观察那女子动静,书生女子扶着的人影看起来似乎是一名女子,余一丁的心头莫名一颤。 这时书生女子已经将那人扶进马车,又放下车帘将车厢遮掩严实,这才转回身向前院走去,不一会儿就听见她在拍掌柜的房门,然后就听见她与掌柜的交谈起来,余一丁就算竖起了耳朵也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些什么。 又过了一阵余一丁看见一团灯火向后院而来,只见掌柜的举着一个灯笼与那女子并肩而行。 掌柜的声音传了过来,“唉呀,我说这大半夜黑灯瞎火的姑娘一个人外出可真要当心啊。” 书生女子压低的声音,“掌柜的见谅,我有点急事必须要现在去办,麻烦给我留着房,要不了多久我就会回来的。” 掌柜的声音,“好的好的,到时候姑娘叫门就可以。” 说着二人就来到马车旁,掌柜的将灯笼插在院门边墙上的座子里,又去取后院门上的门闩,女子则将拴在马棚里的马匹牵出来套好车。 在这段时间内余一丁和柳翠已经各自取出一张隐身符将身形隐去,随后两人牵着手小心地溜出房门,借着隐身符的加持在女子还没有驾着马车出门时先她一步跑到了院外,就躲在墙根下等待女子的马车出来。 稍候才见女子坐在车辕处赶着马车从院门出来,随后就沿着街道向西缓缓而去,掌柜的则是嘴里咕哝着又将后院门关上。 街道四周的房屋内偶尔还有零星的灯火透出,所以女子也没有让马匹放开奔跑,马车就这么不紧不慢地在街道上向前走着,这样的速度也用不上御风符,余一丁二人待隐身符的效果消失后就借着街边的建筑物和树木遮掩身形,始终在马车后面五六丈远的距离不远不近地跟随。 没过一会儿,马车就来到县郡的边缘,由于峡关郡没有城墙,也就不存在出城的问题,女子驾着马车离开城镇后没有继续沿官道前行,而是拐上了一条往北而去上山的土路。 躲在城边一座民房墙角下的余一丁犯了愁,出了县郡这一带基本没有大树,他们要是再跟得那么近如果马车突然折返连个藏身之地都没有,无奈之下只好等马车稍微走远一些,看样子已经离着他们俩有十多丈距离了才又跟了上去。 现在四下一片漆黑,借着微弱的星光只能模模糊糊地望见前方马车的身影,余一丁现在基本上是靠听觉在继续追踪,因为女子离开县郡后明显加快了车速,所以马蹄声仍旧一直传到二人的耳中,直到此时余一丁知道再不用御风符可能跟不上马车了,于是二人立刻在腿上贴了御风符,一溜烟似的奋力地追赶着马车。 御风符能够持续一柱香左右的时间,现在余一丁心中直打鼓,虽然这样可以勉强跟上马车,可谁知道那女子要驾着马车跑多远,万一距离还远的话他真担心剩下的不到十张纸符够不够用。 最后在翻过两道山梁,余一丁二人又各自用了一张御风符后,前方的马蹄声终于随着一声骏马的嘶鸣消失了,余一丁赶紧拉着柳翠离开土路,钻进一侧的小树林,准备绕行过去查看。 树林中的地面上有许多枯枝败叶,为了尽量不发出响动,二人行走的非常缓慢,而且还要绕着圈潜行过去,就更加耗时费力。 等到他们终于可以从树丛的缝隙间看清楚马车时,才发现在那里除了马车以外还有一座小庙,马车正停在小庙门口。 余一丁立刻止住脚步,把背在自己身后的角弓和箭袋交给柳翠,让她在一棵树后隐好身形,用弓箭替自己警戒,然后才蹑手蹑脚地向马车摸了过去,等走到马车跟前才发现那里早已空无一人,书生女子和另外一人都已不在马车上。 余一丁冲着柳翠那边挥了挥手,柳翠立刻像只灵猫一般奔了过来。 余一丁在柳翠身边附耳说道,“他们肯定进庙了,但是里面的情况我们一无所知,为了以防万一,小翠你守在外面,大哥一个人进去查探就好,注意安全。” 柳翠点点头道,“嗯,大哥小心点。” 余一丁又道,“你还是回到树丛里,在马车边不安全。” 柳翠依旧点头应道,“嗯。” 说完她就提着弓箭再次悄声无息地返回树林,余一丁看了看她的背影立刻转身弓着背向庙门口摸去,他不能再耽搁,刚才绕过来怕惊动书生女子二人花费了不少时间,现在还不知道那两人躲到哪里去了呢。 庙门敞开了半边,余一丁靠在门口墙边向小庙的院内观望了一阵,只见院子里杂草丛生,几棵歪脖槐树散乱地分布其间,原有的小石径上铺满了落叶,庙门的左侧有座厢房,看那破烂程度肯定是早已废弃,另外还能看见的除了围墙就是大殿,那里的门窗也是破烂不堪,加上夜半子时院子里还隐隐有薄雾飘荡在四周,更令这座破败的小庙到处都透露出森森鬼气。 余一丁狠狠地吸了一大口气,又定了定心神,暗中已经将无形罡气布满全身,这才小心翼翼地踏入庙门,顺着右侧的墙根慢慢向大殿方向走去,如果书生女子二人进了小庙,大殿内或者它的后面是唯一可以藏人的地方了。 正在余一丁一点点挪动着靠近大殿时,耳畔突然传来一句冷冽的声音。 “阁下难道真打算赶尽杀绝吗?” …… 第77章 初现端倪 余一丁猛然吃了一惊,说话之人假若不出言警告而是直接动手的话,如果以疾风阁少主那种级别的暗器威力余一丁还真不知道能否抵挡得下来,仓促间只觉得全身的血液同时涌向头部,小心脏也一个劲的乱跳,不禁“唰唰唰”急退三步,这才稳住身形抬眼朝四周扫去。 四下里看不见一个人影,从声音发出的方位看似乎说话之人躲藏在大殿屋顶,那明显是个女声,而且很像是那名书生女子。 余一丁终于稳住了心神,又左右观望了一下,并没有发现有其他人埋伏,况且这女人只是出声质问,并没有一上来就痛下杀手,看来还有谈的余地,这才开口道,“恕在下愚钝,不知女侠话中深意,何谓赶尽杀绝?” 女子仿若气急般“嘿嘿嘿”冷笑了数声,又道,“真是可笑至极,你二人偷偷摸摸尾随于我到此小庙,难道不是前来赶尽杀绝的吗?” 余一丁大感惊讶,原来书生女子早就发现他和柳翠跟踪了,若是那样的话留下柳翠一个人在小树林岂不是非常危险?这样一想他就没搭理女子问话,直接撤身奔向庙门,也没听见在他转身跑向庙门时女子口中发出了“咦”的一声惊呼。 待他跑到马车旁边望向小树林那边只有漆黑一片,根本看不见柳翠的身影,实在忍不住急忙吼了一声,“小翠!” 柳翠此时仍靠在一棵小树旁警惕地四下张望,她已瞧见余一丁快速地从庙门冲出,正在疑惑间就听见余一丁的喊声,赶紧应道,“大哥,我在这里。” “过来,快!”余一丁的的声音略微有些慌张。 柳翠急忙跑了过来,她不知道庙内发生了何事,也不明白余一丁为何表现的如此惊慌。 待她来到余一丁身边后还是面带疑惑地问道,“大哥,发生了何事?为何如此慌张?” “那女子早就知道我们在跟踪马车,也许她是引诱我们来此地,千万小心。”余一丁沉声说道,同时不住地扫视四周,“你那边没有什么情况?” “没有,也未发现庙外有人埋伏。” 余一丁依旧疑惑,他们俩那样小心地隐藏身形居然还是被女子发现了,看来应该还有其他的疾风阁成员在暗中监视马车动向,以至于两人的行踪完全暴露,一想到此处,余一丁不禁又紧张起来,现在是敌暗我明,稍不留神就会万劫不复。 “大哥,现在怎么办?”柳翠问道。 余一丁的脑子里飞快地转着,怎么办?继续待在庙外肯定不行,难道等着人家暗器招呼吗?一想到暗器,余一丁禁不住打了个寒噤,冷汗差一点就下来了,急忙揽过柳翠,同时用无形罡气将二人包裹,万一刚才有人偷袭她后果不堪设想。 “走,不能待在庙外,紧跟我身后。”余一丁说着便放开柳翠,现在要是一直待在马车旁那肯定是坐以待毙,只能再进庙一搏了,于是二人背靠背小心地移向庙门。 这回才一进庙门,余一丁一眼就看见书生女子靠在大殿门框旁,正在向庙门这边张望,当她看见余一丁去而复返,又是两人一起而且柳翠还手持弓箭,立刻从大殿内一跃而出,手举长剑指着余一丁二人恨声说道,“贼子休要欺人太甚!想再害我妹妹性命,先问问本姑娘的手中长剑答不答应!” 余一丁愣神,怎么听这话风有点不对啊。 可是不容他再细想,那女子说话间已经从台阶上跳下扑了过来,对着余一丁挥剑便刺,这时柳翠也从余一丁身后转过身,眼看那女子的长剑递了过来,下意识就要举弓准备放箭。 情急之下余一丁急忙抬起左手反手一挥,将柳翠再次挡在自己身后,柳翠已经开弓,可惜被余一丁这么一挡,飞出的箭矢立刻失去了准头射向半空,而此时女子的长剑已经刺到余一丁的胸前,他已经没有躲闪的余地,只好又抬起右手格挡剑锋,只见那宝剑被余一丁的右胳膊挡的扬了起来,却一直离他的衣袖还有两三寸的距离,怎样也落不下去,紧接着余一丁的右手顺势沿着剑身向下滑动,当手腕靠近剑身时突然一个翻腕,他的右手直接握在剑身上。 “大哥?!” “啊?!” 柳翠和那女子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柳翠是在疑惑余一丁为何阻拦自己射杀女子,而那女子却是惊讶于余一丁居然敢徒手接剑,而且在余一丁抓住剑身时她还发力欲将长剑抽回,可是用力一拽之下那长剑却在余一丁手中纹丝不动。 “且慢动手!”余一丁沉声喝道。 二女闻言俱是一愣,两人望着他的眼神中满是惊疑和不解,只不过女子是目露惊疑,柳翠则眼含不解。 “你不是疾风阁的人?”余一丁面对女子发问道。 “什么?!你们疾风阁不是要……”女子说到一半话音戛然而止,望着余一丁的目光闪了闪,虽然住了嘴但面上的表情仍旧是半信半疑。 余一丁看清女子的模样心中有数,于是将手中的长剑松开,又挡着柳翠退后半步,他有点明白自己的问题出在哪里了,从他见到书生女子和那大汉的第一眼起,他就判断两人是疾风阁的人,以后所做的所有推断都是建立在这个基础之上,而现在看起来这书生女子应该与疾风阁无关,甚至和疾风阁还有过节,那么他原来的所有推断就要全部被推翻了。 想到此余一丁温和地说道,“看起来姑娘并不是疾风阁的人,那么我们能否坐下来好好聊一聊?” 女子依旧将信将疑地望着余一丁,手中的长剑并没有放下,缓缓地开口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我们之间有什么好聊的?” 余一丁笑了笑,既然对方不是疾风阁的人,那么对于他来说就好办了,于是他又侧了侧头对柳翠说道,“小翠,把弓箭收起来。” 这么一阵柳翠在他身后也听明白了八九分,心头再没了刚才的不解,听见余一丁这么一说便将弓箭收了起来。 余一丁摊开双手说道,“姑娘请放心,我们不仅不是疾风阁的人,而且与它之间还有过节,原来一直误解姑娘的身份,抱歉。” 女子见柳翠收了弓箭,余一丁虽说厉害但是手中也是空无一物,而且他如果要对自己不利根本无需再废话,直接出手攻击就可以了,可是女子似乎仍旧是不太放心般地追问了一句,“那你们为何跟踪我到此地?” 余一丁想了想道,“我们在飞仙关见过姑娘一面,你当时可是乔装改扮与那大汉同行,后来我们偶然间发现那大汉死在庆阳附近,今夜在客栈投宿又碰巧遇见姑娘,况且在你的马车内还藏有一人,既然姑娘身上有诸多疑点,况且先前我还误以为姑娘是疾风阁的人,所以就跟着过来探查一番了,这么说你可相信?” 女子听着余一丁一句句道来,越听心中越发惊疑,直到最后见余一丁一把将脸上的面巾扯下,待仔细看清了他的脸庞后心头一颤,手中的长剑也缓缓地放下,秀眉紧蹙,似乎是在思考余一丁话中的真实性,半晌才开口道,“果然是你们,你们和疾风阁又有何过节?” 余一丁心中憋屈啊,他现在也是满脑子疑问,可是这女子一直在提问,又不好不回答,看样子只有自己先解释清楚才能让女子彻底放下警惕心,只得强压下心中的不爽答道,“前些日子疾风阁在黑水镇掳掠良家女子,我们正好路过该镇知晓了此事,因此在野熊岭上与疾风阁少主大战一场,彼此已经结下死仇。” 女子这才恍然大悟一般说道,“噢,原来那一夜野熊岭上那么大动静就是你们搞出来的?” 余一丁赶紧问道,“难道那夜姑娘也在野熊岭上?可是我们并没有在那小庙周围发现有女子啊。” 女子道,“那夜我确实不在小庙内,只是跟随疾风阁其他人员下山劫掠无辜女子,后来才知道那一夜有人上山偷袭,待在山顶小庙内的人死伤大半,疾风阁少主也受了重伤。” 余一丁惊奇道,“姑娘怎会跟疾风阁的人一起劫掠良家女子?!” 女子苦笑一声道,“公子有所不知,前些时日我妹妹在临云隆丰镇附近被疾风阁掳去,我抓获一名疾风阁散阁成员拷问后得知他们的少主需要抓捕女子,而且那少主正在往西北而行,于是我杀了那人,取了他的腰牌,乔装成一名书生,一直追赶到黑水镇时听闻有山贼在那里劫掠良家女子,断定是疾风阁在搞鬼,另外疾风阁人数众多,彼此之间大多并不认识,基本上是以腰牌相认,于是我就找了个机会加入他们,随后又跟随疾风阁的人一起下山抢人。” 余一丁沉思,“哦,原来如此,那姑娘怎么又跟那大汉一起往峡关去?而且那时也没见你与其他女子同行啊?” 那女子正待回答,忽然大殿内传来一阵隐约的声响,像是有人在呓语,女子闻听后眉头一皱,紧忙转身进了大殿,余一丁二人对视一眼也连忙跟着进了大殿。 大殿内狭小破败,就连坐上供奉的泥像也缺胳膊少腿,余一丁进殿之后就见那女子飞奔到右边的角落,那里的地面铺了一层杂草,一名衣装散乱的女人正躺在草上闭目呻吟,书生女子急忙取了旁边的水袋搂着她的脖子给她喂水。 余一丁夫妻来到两女身后,只见书生女子怀中的女人年约二十,面容枯槁眼窝凹陷,且嘴唇泛白鬓发散乱,整个一副重病未愈的样子。 书生女子没有回头,叹了口气幽幽地说道,“她就是我妹妹阿玉,救她出来时就已变成如此模样,整日里大部分时间都是昏睡,偶尔清醒一阵也是浑浑噩噩,但她身上又没有中毒的迹象,不知疾风阁对她用了什么手段。” 余一丁看着地上躺着的阿玉,又走近一步俯身蹲了下来,伸手搭在她的手腕上,书生女子回头疑惑道,“公子这是何故?” 余一丁还没说话,柳翠开口道,“我大哥算是个郎中。” 书生女子“哦”了一声不再言语,只是紧张地望着余一丁的脸,似乎是想从他的脸上看出些端倪,余一丁却闭目皱眉,可惜自己真不是大夫,他只能凭直观的感受知道这女子的脉象很乱,其他的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稍稍将治疗气流送进女子体内,只觉那气流在女子体内好几个地方都明显受到阻滞,其他的便一无所知了。 片刻后,余一丁将手从女子手腕处抽来,书生女子忙问道,“敢问公子阿玉现在是什么情况?” 余一丁皱着眉头沉吟道,“令妹脉象很乱,体内仿佛是经络受阻,具体原因我也不知,不过姑娘能否将如何寻到妹妹并从疾风阁手中解救她的经过说说看,也许会有一些发现。” 书生女子望了望已经安静下来并再次昏睡过去的阿玉,这才起身说道,“我原以为疾风阁会带着抢来的女子跟随那少主一起行动,谁知他们都是抓到女子就立即将人送到临云境内的散阁关押,正好那李执事也就是那名汉子要去散阁内将那些女子解送到总阁,我就找了个理由与他同行,这才在庆阳附近的散阁内找到阿玉,那些被劫女子同阿玉是一个模样,都是长时间的昏睡,疾风阁的人给她们每人服了一颗药丸后就会短暂清醒并任人摆布,然后会被驱赶到马车内运往总阁,我找了个机会杀掉了李执事这才救出阿玉。” 余一丁疑惑道,“既然姑娘都已救出妹妹,为何还要往这峡关而来,你也知道疾风阁的总阁就在这里,这样岂不是自投罗网?” 书生女子道,“公子有所不知,我们姐妹是大晋人,本想尽快赶回大晋,哪知黄河还在封渡,我们又不敢再去其他地方,只好在峡关城内暂且留宿,我在客栈内见着公子眼熟,一时又想不起来在何处见过,生怕是疾风阁的人,惊疑之下就想先将妹妹转移到这处破庙安置,等过几天黄河开渡就立刻返回大晋。” 余一丁恍然,看了看昏睡中的那名女子,又对书生女子说道,“令妹现在的情形我确实说不清楚,听你所言她被迫服用的药丸应该就是疾风阁的一种秘药,具体是何种药物就不得而知了,我建议你们等到黄河开渡后立即返回大晋找大夫医治。” 刚才见余一丁像模像样地给妹妹把脉,书生女子本以为这位“郎中”会有办法救治一下阿玉,现在听他这样一说,不禁又低下头悲伤起来。 余一丁也很无奈,看那阿玉应该就是中了迷失魂魄一类的药物,他自己曾被疾风阁少主所伤,在祛毒以后整个人也是昏昏沉沉,这还是他身怀异能,要是普通人真不知会落得怎样的下场,看来这疾风阁的毒药还真的是厉害,如果是外伤他还敢于出手救治,但这种迷魂类的伤害确实没有把握,因此就没有大包大揽地要去帮忙治疗。 正在不知如何是好之时,他忽然又想起一事,忙问道,“姑娘可知疾风阁劫掠那么多女子是要干嘛?” 书生女子正在伤神,闻听余一丁发问,愣了愣后才答道,“我只听他们说需要捕捉数十名至阴女子,好像是那少主要用来救人。” 余一丁暗道果然与凌云子所言差不多,难道那少主真的知晓九转回阳阵这种歹毒的阵法?如此看来,江湖上恐怕又要像几百年前那样掀起一片血雨腥风了。 正在这时又听书生女子说道,“我妹妹就是至阴女子,因此才遭此劫难,在飞仙关与公子偶遇时你们三人中的另一位姑娘似乎也是至阴女子,疾风阁有种奇物可以感受到至阴女子的气息,同我一路的李执事手中就有此物,就是他告诉我你们的同伴也是至阴女子,可能他们也会对她不怀好意。” 听闻此言,余一丁本来已被郡王飞鸽传书平复的心情再一次悬了起来…… 第77章 初现端倪 余一丁猛然吃了一惊,说话之人假若不出言警告而是直接动手的话,如果以疾风阁少主那种级别的暗器威力余一丁还真不知道能否抵挡得下来,仓促间只觉得全身的血液同时涌向头部,小心脏也一个劲的乱跳,不禁“唰唰唰”急退三步,这才稳住身形抬眼朝四周扫去。 四下里看不见一个人影,从声音发出的方位看似乎说话之人躲藏在大殿屋顶,那明显是个女声,而且很像是那名书生女子。 余一丁终于稳住了心神,又左右观望了一下,并没有发现有其他人埋伏,况且这女人只是出声质问,并没有一上来就痛下杀手,看来还有谈的余地,这才开口道,“恕在下愚钝,不知女侠话中深意,何谓赶尽杀绝?” 女子仿若气急般“嘿嘿嘿”冷笑了数声,又道,“真是可笑至极,你二人偷偷摸摸尾随于我到此小庙,难道不是前来赶尽杀绝的吗?” 余一丁大感惊讶,原来书生女子早就发现他和柳翠跟踪了,若是那样的话留下柳翠一个人在小树林岂不是非常危险?这样一想他就没搭理女子问话,直接撤身奔向庙门,也没听见在他转身跑向庙门时女子口中发出了“咦”的一声惊呼。 待他跑到马车旁边望向小树林那边只有漆黑一片,根本看不见柳翠的身影,实在忍不住急忙吼了一声,“小翠!” 柳翠此时仍靠在一棵小树旁警惕地四下张望,她已瞧见余一丁快速地从庙门冲出,正在疑惑间就听见余一丁的喊声,赶紧应道,“大哥,我在这里。” “过来,快!”余一丁的的声音略微有些慌张。 柳翠急忙跑了过来,她不知道庙内发生了何事,也不明白余一丁为何表现的如此惊慌。 待她来到余一丁身边后还是面带疑惑地问道,“大哥,发生了何事?为何如此慌张?” “那女子早就知道我们在跟踪马车,也许她是引诱我们来此地,千万小心。”余一丁沉声说道,同时不住地扫视四周,“你那边没有什么情况?” “没有,也未发现庙外有人埋伏。” 余一丁依旧疑惑,他们俩那样小心地隐藏身形居然还是被女子发现了,看来应该还有其他的疾风阁成员在暗中监视马车动向,以至于两人的行踪完全暴露,一想到此处,余一丁不禁又紧张起来,现在是敌暗我明,稍不留神就会万劫不复。 “大哥,现在怎么办?”柳翠问道。 余一丁的脑子里飞快地转着,怎么办?继续待在庙外肯定不行,难道等着人家暗器招呼吗?一想到暗器,余一丁禁不住打了个寒噤,冷汗差一点就下来了,急忙揽过柳翠,同时用无形罡气将二人包裹,万一刚才有人偷袭她后果不堪设想。 “走,不能待在庙外,紧跟我身后。”余一丁说着便放开柳翠,现在要是一直待在马车旁那肯定是坐以待毙,只能再进庙一搏了,于是二人背靠背小心地移向庙门。 这回才一进庙门,余一丁一眼就看见书生女子靠在大殿门框旁,正在向庙门这边张望,当她看见余一丁去而复返,又是两人一起而且柳翠还手持弓箭,立刻从大殿内一跃而出,手举长剑指着余一丁二人恨声说道,“贼子休要欺人太甚!想再害我妹妹性命,先问问本姑娘的手中长剑答不答应!” 余一丁愣神,怎么听这话风有点不对啊。 可是不容他再细想,那女子说话间已经从台阶上跳下扑了过来,对着余一丁挥剑便刺,这时柳翠也从余一丁身后转过身,眼看那女子的长剑递了过来,下意识就要举弓准备放箭。 情急之下余一丁急忙抬起左手反手一挥,将柳翠再次挡在自己身后,柳翠已经开弓,可惜被余一丁这么一挡,飞出的箭矢立刻失去了准头射向半空,而此时女子的长剑已经刺到余一丁的胸前,他已经没有躲闪的余地,只好又抬起右手格挡剑锋,只见那宝剑被余一丁的右胳膊挡的扬了起来,却一直离他的衣袖还有两三寸的距离,怎样也落不下去,紧接着余一丁的右手顺势沿着剑身向下滑动,当手腕靠近剑身时突然一个翻腕,他的右手直接握在剑身上。 “大哥?!” “啊?!” 柳翠和那女子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柳翠是在疑惑余一丁为何阻拦自己射杀女子,而那女子却是惊讶于余一丁居然敢徒手接剑,而且在余一丁抓住剑身时她还发力欲将长剑抽回,可是用力一拽之下那长剑却在余一丁手中纹丝不动。 “且慢动手!”余一丁沉声喝道。 二女闻言俱是一愣,两人望着他的眼神中满是惊疑和不解,只不过女子是目露惊疑,柳翠则眼含不解。 “你不是疾风阁的人?”余一丁面对女子发问道。 “什么?!你们疾风阁不是要……”女子说到一半话音戛然而止,望着余一丁的目光闪了闪,虽然住了嘴但面上的表情仍旧是半信半疑。 余一丁看清女子的模样心中有数,于是将手中的长剑松开,又挡着柳翠退后半步,他有点明白自己的问题出在哪里了,从他见到书生女子和那大汉的第一眼起,他就判断两人是疾风阁的人,以后所做的所有推断都是建立在这个基础之上,而现在看起来这书生女子应该与疾风阁无关,甚至和疾风阁还有过节,那么他原来的所有推断就要全部被推翻了。 想到此余一丁温和地说道,“看起来姑娘并不是疾风阁的人,那么我们能否坐下来好好聊一聊?” 女子依旧将信将疑地望着余一丁,手中的长剑并没有放下,缓缓地开口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我们之间有什么好聊的?” 余一丁笑了笑,既然对方不是疾风阁的人,那么对于他来说就好办了,于是他又侧了侧头对柳翠说道,“小翠,把弓箭收起来。” 这么一阵柳翠在他身后也听明白了八九分,心头再没了刚才的不解,听见余一丁这么一说便将弓箭收了起来。 余一丁摊开双手说道,“姑娘请放心,我们不仅不是疾风阁的人,而且与它之间还有过节,原来一直误解姑娘的身份,抱歉。” 女子见柳翠收了弓箭,余一丁虽说厉害但是手中也是空无一物,而且他如果要对自己不利根本无需再废话,直接出手攻击就可以了,可是女子似乎仍旧是不太放心般地追问了一句,“那你们为何跟踪我到此地?” 余一丁想了想道,“我们在飞仙关见过姑娘一面,你当时可是乔装改扮与那大汉同行,后来我们偶然间发现那大汉死在庆阳附近,今夜在客栈投宿又碰巧遇见姑娘,况且在你的马车内还藏有一人,既然姑娘身上有诸多疑点,况且先前我还误以为姑娘是疾风阁的人,所以就跟着过来探查一番了,这么说你可相信?” 女子听着余一丁一句句道来,越听心中越发惊疑,直到最后见余一丁一把将脸上的面巾扯下,待仔细看清了他的脸庞后心头一颤,手中的长剑也缓缓地放下,秀眉紧蹙,似乎是在思考余一丁话中的真实性,半晌才开口道,“果然是你们,你们和疾风阁又有何过节?” 余一丁心中憋屈啊,他现在也是满脑子疑问,可是这女子一直在提问,又不好不回答,看样子只有自己先解释清楚才能让女子彻底放下警惕心,只得强压下心中的不爽答道,“前些日子疾风阁在黑水镇掳掠良家女子,我们正好路过该镇知晓了此事,因此在野熊岭上与疾风阁少主大战一场,彼此已经结下死仇。” 女子这才恍然大悟一般说道,“噢,原来那一夜野熊岭上那么大动静就是你们搞出来的?” 余一丁赶紧问道,“难道那夜姑娘也在野熊岭上?可是我们并没有在那小庙周围发现有女子啊。” 女子道,“那夜我确实不在小庙内,只是跟随疾风阁其他人员下山劫掠无辜女子,后来才知道那一夜有人上山偷袭,待在山顶小庙内的人死伤大半,疾风阁少主也受了重伤。” 余一丁惊奇道,“姑娘怎会跟疾风阁的人一起劫掠良家女子?!” 女子苦笑一声道,“公子有所不知,前些时日我妹妹在临云隆丰镇附近被疾风阁掳去,我抓获一名疾风阁散阁成员拷问后得知他们的少主需要抓捕女子,而且那少主正在往西北而行,于是我杀了那人,取了他的腰牌,乔装成一名书生,一直追赶到黑水镇时听闻有山贼在那里劫掠良家女子,断定是疾风阁在搞鬼,另外疾风阁人数众多,彼此之间大多并不认识,基本上是以腰牌相认,于是我就找了个机会加入他们,随后又跟随疾风阁的人一起下山抢人。” 余一丁沉思,“哦,原来如此,那姑娘怎么又跟那大汉一起往峡关去?而且那时也没见你与其他女子同行啊?” 那女子正待回答,忽然大殿内传来一阵隐约的声响,像是有人在呓语,女子闻听后眉头一皱,紧忙转身进了大殿,余一丁二人对视一眼也连忙跟着进了大殿。 大殿内狭小破败,就连坐上供奉的泥像也缺胳膊少腿,余一丁进殿之后就见那女子飞奔到右边的角落,那里的地面铺了一层杂草,一名衣装散乱的女人正躺在草上闭目呻吟,书生女子急忙取了旁边的水袋搂着她的脖子给她喂水。 余一丁夫妻来到两女身后,只见书生女子怀中的女人年约二十,面容枯槁眼窝凹陷,且嘴唇泛白鬓发散乱,整个一副重病未愈的样子。 书生女子没有回头,叹了口气幽幽地说道,“她就是我妹妹阿玉,救她出来时就已变成如此模样,整日里大部分时间都是昏睡,偶尔清醒一阵也是浑浑噩噩,但她身上又没有中毒的迹象,不知疾风阁对她用了什么手段。” 余一丁看着地上躺着的阿玉,又走近一步俯身蹲了下来,伸手搭在她的手腕上,书生女子回头疑惑道,“公子这是何故?” 余一丁还没说话,柳翠开口道,“我大哥算是个郎中。” 书生女子“哦”了一声不再言语,只是紧张地望着余一丁的脸,似乎是想从他的脸上看出些端倪,余一丁却闭目皱眉,可惜自己真不是大夫,他只能凭直观的感受知道这女子的脉象很乱,其他的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稍稍将治疗气流送进女子体内,只觉那气流在女子体内好几个地方都明显受到阻滞,其他的便一无所知了。 片刻后,余一丁将手从女子手腕处抽来,书生女子忙问道,“敢问公子阿玉现在是什么情况?” 余一丁皱着眉头沉吟道,“令妹脉象很乱,体内仿佛是经络受阻,具体原因我也不知,不过姑娘能否将如何寻到妹妹并从疾风阁手中解救她的经过说说看,也许会有一些发现。” 书生女子望了望已经安静下来并再次昏睡过去的阿玉,这才起身说道,“我原以为疾风阁会带着抢来的女子跟随那少主一起行动,谁知他们都是抓到女子就立即将人送到临云境内的散阁关押,正好那李执事也就是那名汉子要去散阁内将那些女子解送到总阁,我就找了个理由与他同行,这才在庆阳附近的散阁内找到阿玉,那些被劫女子同阿玉是一个模样,都是长时间的昏睡,疾风阁的人给她们每人服了一颗药丸后就会短暂清醒并任人摆布,然后会被驱赶到马车内运往总阁,我找了个机会杀掉了李执事这才救出阿玉。” 余一丁疑惑道,“既然姑娘都已救出妹妹,为何还要往这峡关而来,你也知道疾风阁的总阁就在这里,这样岂不是自投罗网?” 书生女子道,“公子有所不知,我们姐妹是大晋人,本想尽快赶回大晋,哪知黄河还在封渡,我们又不敢再去其他地方,只好在峡关城内暂且留宿,我在客栈内见着公子眼熟,一时又想不起来在何处见过,生怕是疾风阁的人,惊疑之下就想先将妹妹转移到这处破庙安置,等过几天黄河开渡就立刻返回大晋。” 余一丁恍然,看了看昏睡中的那名女子,又对书生女子说道,“令妹现在的情形我确实说不清楚,听你所言她被迫服用的药丸应该就是疾风阁的一种秘药,具体是何种药物就不得而知了,我建议你们等到黄河开渡后立即返回大晋找大夫医治。” 刚才见余一丁像模像样地给妹妹把脉,书生女子本以为这位“郎中”会有办法救治一下阿玉,现在听他这样一说,不禁又低下头悲伤起来。 余一丁也很无奈,看那阿玉应该就是中了迷失魂魄一类的药物,他自己曾被疾风阁少主所伤,在祛毒以后整个人也是昏昏沉沉,这还是他身怀异能,要是普通人真不知会落得怎样的下场,看来这疾风阁的毒药还真的是厉害,如果是外伤他还敢于出手救治,但这种迷魂类的伤害确实没有把握,因此就没有大包大揽地要去帮忙治疗。 正在不知如何是好之时,他忽然又想起一事,忙问道,“姑娘可知疾风阁劫掠那么多女子是要干嘛?” 书生女子正在伤神,闻听余一丁发问,愣了愣后才答道,“我只听他们说需要捕捉数十名至阴女子,好像是那少主要用来救人。” 余一丁暗道果然与凌云子所言差不多,难道那少主真的知晓九转回阳阵这种歹毒的阵法?如此看来,江湖上恐怕又要像几百年前那样掀起一片血雨腥风了。 正在这时又听书生女子说道,“我妹妹就是至阴女子,因此才遭此劫难,在飞仙关与公子偶遇时你们三人中的另一位姑娘似乎也是至阴女子,疾风阁有种奇物可以感受到至阴女子的气息,同我一路的李执事手中就有此物,就是他告诉我你们的同伴也是至阴女子,可能他们也会对她不怀好意。” 听闻此言,余一丁本来已被郡王飞鸽传书平复的心情再一次悬了起来…… 第78章 顺兴赌坊 看着躺在杂草上的阿玉的惨状,余一丁只觉自己渐渐恍惚,阿玉的面容似乎已经幻化成钟离雪的模样,正满脸憔悴地抬头望着余一丁,幽幽的眼神仿佛是在埋怨他为什么不去救自己…… 直到柳翠在余一丁身旁轻轻地碰了碰他的手臂,余一丁才像是猛然惊醒一般回过神来,下意识摆了摆头挥去眼前的幻象,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心中不禁暗暗埋怨,怎么会这样沉不住气?难道那个古灵精怪却又时时充斥着无聊正义感的小丫头会被疾风阁的人轻易掳去?她可是郡王之女啊,在临云城内身边围绕着那么多高手护卫。再说了,钟离杰给凌云子的飞鸽传书肯定假不了,就算疾风阁对钟离雪不怀好意也应该无从下手或者说不敢下手才对? 自己还是多心了,余一丁如此一想便慢慢平复了情绪,这时柳翠在一旁说道,“大哥,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余一丁略略思索了一下,但并没有直接回答柳翠的问话,而是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先不要着急,然后转过头对书生女子说道,“这位姑娘,既然你接触过疾风阁的人,可知那些被劫女子送到峡关后是直接送往总阁还是……” “不是的,那些女子说是解送总阁,其实到了峡关都会被安置在分阁内,等待总阁那边的通知再一起送过去。”书生女子直接打断了余一丁的问话答道。 “哦,那姑娘是否知道他们在峡关的分阁位于何处?” 书生女子点点头答道,“知道但从未去过,救下阿玉后我们只能一路小心躲藏着来到峡关,对疾风阁的人唯恐避之不及,怎会再冒险再去他们的分阁?不过那分阁就在峡关城北的一座名叫‘顺兴’的赌坊内。” 余一丁听完后对书生女子拱手抱拳道,“多谢姑娘。” 言罢他就准备带着柳翠离开这里,无论如何他还是要去探一探疾风阁峡关分阁的虚实,就算钟离雪未被劫持,能稍稍救助一下其他被劫的无辜女子也是件功德无量的事情。 “公子若是去顺兴赌坊,可以拿上我使用过的这块腰牌,也许会有些用处。”书生女子从怀中摸出一块雕成鱼形的深色木牌递给余一丁。 余一丁接过木牌拿在手中查看,那是被雕成一条摆尾的鲤鱼形状的木牌,比一只手掌略小,在两面的鱼眼处各画了个圈,圈内分别用墨写着“疾”和“散”两个小字,鱼身两面也分别有字,一面是“楚越”,一面是“三等”。 书生女子见余一丁疑惑便解释道,“这个就是被我抓获的那名疾风阁楚越分阁的三等弟子的腰牌,这种疾风阁低级人员的腰牌统一都是木制,而且人数众多,冒充时不易被人察觉,但那李执事的腰牌却是铸铁所制,比弟子牌要大些,又是临云散阁中的执事职位,若是冒充他风险会比较大,万一峡关分阁有识得此人的就会有大麻烦。” 余一丁闻言频频点头,最后再次拱手道,“姑娘最好带着妹妹隐藏好,黄河渡口最多数日内就会解封,到时还是速速返回大晋,我们这就告辞了。” 书生女子急忙抬手阻拦他,“公子先别着急,还有一件事,我解救阿玉时临云散阁已经将那些劫获的女子送往峡关,我带着妹妹一路疾行赶到峡关准备渡黄河回大晋,他们应该会比我慢一些,但估计最迟也就是一两天内就会到达峡关,如果公子冒充查探最好抓紧时间。” 余一丁谢道,“好的,多谢姑娘提醒,告辞了。” 书生女子点点头却不再言语,又低下头查看妹妹的状况,余一丁见她如此便带着柳翠离开了破庙。 二人一路赶回客栈已是三更时分,余一丁不想耽搁准备直接去探查一下顺兴赌坊,虽然已是深夜,但是赌坊这一类场所应该还没有关门,柳翠是个女子,在深夜跑去赌坊太过不合常理,很容易引人怀疑,况且腰牌只有一面,所以余一丁就让柳翠先在客栈歇息,他独自一人前往即可。 顺兴赌坊位于峡关城北的一座矮山旁,再继续往北就是黄河岸边的连绵山区,而赌坊所在的街道算是比较偏僻,不过余一丁和柳翠数日之前去玉屏山找凌云子时路过了这里,只是那时候正是清晨,赌坊也刚刚打烊不久,因此二人就没有太过留意罢了。 此时余一丁正在站在一座三层的木楼前,正中间的两扇大门向里开,门上用两块厚厚的毛毡作为门帘挡在门口,让人看不见门内的情形,“顺兴”二字一边一个分别写在毛毡上,而两边木墙上的窗户位置都被毛毡严严实实地遮蔽,不仅可以保持室内温暖,同时还能有效地隔绝内外的声音,所以余一丁就算是此刻站在楼前,四周仍然是非常安静,如果不是看见门口的屋檐下灯笼边悬挂着一串骰子天九牌样式的招牌,他根本看不出眼前的竟然是一座赌坊。 余一丁走上前去掀开毛毡,入眼是一个七八尺长的门洞,掀开门帘的刹那间就传来一阵嘈杂的嗡嗡人声,还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混合了各种气味的热浪扑面而来,门洞内一边一个靠墙站着两个伙计打扮的小厮正耷拉着脑袋打瞌睡,听见余一丁进来的动静连忙直起身子行礼迎客,其中一个客气地说道,“这位大爷里面请,若要兑换筹码进门转左!” 余一丁点点头没搭理他,稍稍适应了一下屋内的味道,这才继续往门洞里走,刚踏进屋内眼前便豁然开朗,偌大的一个房间足有十丈左右长宽,完全可以算得上是个大厅,屋顶的几根横梁上挂着六七盏燃着牛油蜡烛的灯座,整个大厅内摆放着两排十来张丈许宽的赌桌,每一张桌子前都围满了人,摇骰子以及推骨牌的动静和人们吆五喝六的声音混在一起此起彼伏,大厅四周的墙角还燃着几个炭火盆,使整个大厅在初春的半夜也没有一丁点儿寒意,另外还有一些看场子穿着劲装短衫的打手在四周晃来晃去。 看见余一丁进来,打手们不约而同地向门口望了过来,余一丁也没太在意,定了定神才转头向左侧看去,那里有一个宽大的柜台,两边各站了一名打手,柜台里面坐着一位账房先生模样的人。 余一丁走过去从怀中掏出一个四两的银元宝,对柜台里的那位说道,“劳驾给我换些筹码。” 那账房看见元宝眼睛一亮但也没有多话,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秤约了约元宝,又从柜台内取出两贯铜钱和不到三两的散碎银锞子摆在台面。 其实在兑换散碎银子的过程中赌坊已经进行了抽头,一般市面上一两银子能兑换到的铜钱是二千多一点,大概就是两贯还多出二三十个大钱,但是赌坊就只给兑换两贯,生生扣下了二三十个铜子,同样的,当你要用赢来的铜钱换元宝时就变成二千零五十个铜子兑换一两银子了,反正赌坊是两头都要占的,最主要的原因还是这顺兴赌坊后台足够硬而且没被人抓到过出老千,名声还算不错,否则一般小赌坊是不会在兑换银两时抽头的,那样就不会有太多人来了,他们只会在每一局的赢家手上抽取五分红利。 只不过愿意来赌坊兑换银两的无非有两种人,第一种是豪客,手中不差钱到赌坊来就是图个乐子,将手中的元宝整钱兑换成散碎银子铜钱便于下注,让赌坊吃点抽头无所谓;第二种是赢了很多钱的赌徒,将赢来的铜钱或者散碎银两兑换成整钱,除非他不嫌背着散钱麻烦。 就如余一丁兑换的四两银元宝,其实他已经被赌坊抽走了大约一百个铜子,不过这点钱对他来说无所谓,主要是他的目的本就不是来赌钱的,另外半夜三更他也没地方去兑换银子啊,而且他还不清楚进了赌坊该如何查找线索,那就先扮作一名赌徒看看情况再说,要是一般的赌徒那都是在外面兑换好了银钱才进来赌,对于他们来说几个铜板就是一顿饭钱,凭什么白给赌坊那么多饭钱呢。 峡关郡算是个交通枢纽,往来的客商众多,在此谋生的人也不少,各色人等聚集在此,这个时代又没有那么多娱乐节目,对于男人来说不是赌就是嫖,这也是人的天性,大部分人都有不劳而获天降横财的欲念,也希望身边有娇妻美妾相随,赌博似乎给了人们这样一个希望,所以在峡关县郡中大大小小的赌坊也有不少,各家的生意也算是兴隆,这里又离巫神山区那么近,疾风阁肯定是要分一瓢羹的,加上它本身的势力,这顺兴赌坊就成了峡关城中最大的几家赌坊的其中之一了。 眼见余一丁兑换好了银两,那些打手们也就对他没有了兴趣,又各自把目光转回了赌场中间,余一丁也收好了兑换来的银钱在每一张赌桌间溜达着观望。 他最先看见的四张桌子赌的是番摊,也就是俗称的“猜单双”,庄家的面前有两只大碗,桌面上摆着四十粒豆子,庄家快速地用两只土碗分别扣住一部分豆子,然后将其中一只推向桌子中间,另一只收在自己的身前,这时赌客可以将钱放在自己面前的三个圈中,分别是单双和具体数目,猜具体数目就是“意钱”,这个赔率较大,一般猜单双就是一赔一,而意钱则是一赔十,待赌客下好注,庄家掀开大碗并用一根细长的前端带勾的竹棍四颗一组地数豆子,然后将输家的钱勾到自己面前,再赔给赢家,但是赔付的时候都要抽取五分利,最后还要将自己面前的大碗掀开并把其中的豆子再数一遍,以示没有出千。 另外四张桌子赌的是骰子,玩法比数豆子要丰富一些,有单双也有大小另外还加上猜点数,当然这个点数比番摊的意钱要好猜得多,所以赔率也只有一赔五,庄家取一只海碗中放进两颗骰子,让众人看仔细后再盖上另一只碗,上下摇动几下放好,然后就是赌客下注,最后庄家掀开海碗看结果。 最后四张桌子上则是玩骨牌的,余一丁在穿越前就从影视作品里见过这玩意,好像是叫“牌九”或者“天九牌”,但是始终搞不清楚它的游戏规则,也没有真正玩过,不过赌骨牌的阵势看起来比较大,显得紧张刺激,庄家娴熟地码牌切牌发牌,连带着把桌子也弄得咔嚓作响,而且还要用两只土碗摇骰子,随后每个赌徒根据摇出的骰子点数拿起属于自己的几张骨牌放在眼前小心翼翼地查看点数,最后又将自己的骨牌按规则摆成各种形态样式放在桌面,由庄家一一掀开,口中还要吆喝着输赢吃赔,由于骨牌比起番摊和摇骰子来说技术性强上不少,所以玩这个的赌徒一般下注比较大,往往是开牌后赢钱的赌徒眉开眼笑,输钱的则是垂头丧气,真正是一副世间赌徒百态图。 余一丁在大厅中转了一圈,最后还是选择在一张摇骰子的赌桌前站定,骨牌他不会,而番摊的桌前围观的人不少,每张桌前除了下注的赌客以外还有一些看热闹的在围观,相对来说摇骰子的桌前人要少些,正好有一名赌徒才输完了身家,正眼神发直地看着庄家将自己面前的一堆大钱用竹棍收走,红着眼还在身上乱摸着,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是身无分文,于是垂头丧气但仍旧兀自不甘地离开了赌桌,门口大柜台前除了兑换银钱还可以放高利贷,疾风阁不仅开了顺兴赌坊,顺便还开有“顺兴”字号的钱庄、客栈、酒肆甚至娼馆,赌坊的这个柜台就是钱庄设在此处的高利贷,余一丁看着那输红眼的赌鬼正犹豫着往柜台走去,心中只能一声叹息…… 他以前总是听好赌之人喜欢说的一句话是“小赌怡情,大赌伤身”,那是穿越前他还在现代的时候,国家不允许开设赌场或者没机会触碰地下赌场,只是跟朋友三四逢年过节玩玩小牌或许算得上小赌怡情,可眼下是在古代,面对赌坊只要你一旦上了瘾,特别是像顺兴赌坊这种每次下注最少一百文,一晚上的输赢都能在几两甚至十几两银子的大赌坊,那真的可以让你输到倾家荡产卖老婆卖儿女都在所不惜,赌坊加高利贷等同于吃人不吐骨头那可不是一句玩笑话。 余一丁看着那人离开后半天没有人去坐他的凳子,大概周围的人都觉得这个位置手气不顺,这时庄家已经再次摇动大碗中的骰子,口中还在念叨着“下注啦!下注啦!多买多赢!少买少赢!赶紧下注!买定离手!”,说着嗵地一声将大碗重重地放在赌桌上,紧接着已有赌客纷纷下注。 余一丁见那个位置迟迟没有人去坐,也没有往那里下注,于是取出一百文放在刚才那人座位面前的小字圈中,接着便坐了下去。 等大家都买定离手后庄家掀开了大碗,看了看碗中的骰子吆喝道“双二四点,吃大赔小!押四赔五!”说着就将桌面大字圈中的所有银钱划到自己面前,然后对押小者一一赔付,没有人押四点,余一丁只赢了九十五个大钱,另外五个则被赌坊抽了头。 也不知是什么运气,余一丁自从坐上这个位置后就输少赢多,没一会儿面前就摆满了一小堆银钱,除了有很多大钱外居然还有一两个银锞子,这让周围观赌的人群发出一阵窃窃私语,刚才那位输红了眼的赌徒借了一两银子的高利贷也返回到这一桌围观,虽然他显得很谨慎地一直站在那里观望并没有下注,不过赌场熟客都清楚只要他不离开这里,借来的这些钱迟早都会还给赌坊,他也会因此背上沉重的高利贷直至万劫不复。 余一丁没有理会周围的人,用布包好银钱拎着离开了座位,那位借了高利贷的一直守在他身后,见他离开了立刻一屁股坐了回去,看样子这位今晚是要交待在这里了,余一丁望了他一眼摇了摇头便不再逗留,这种人可怜又可悲,也不值得同情。 当余一丁又在各个桌边转悠的时候,一名看起来就是赌坊伙计的人走到他身边小声说道,“这位大爷,要不要玩点刺激的?” 余一丁明白总算是可以深入打探了,于是赶紧也小声说道,“哦?还有更好玩的?” 那人见状连忙说道,“是啊,玩这些都是小意思,大爷可以随我到二楼玩玩。” 余一丁欣喜道,“那就有劳兄弟带路。” 可那人只是对余一丁比了一个搓手指的动作道,“大爷别急,这个上二楼有个规矩,身上至少得有这个数。” 说着他又将两根食指交叉,余一丁笑了笑,从怀中摸出一片金叶子道,“这个够不够?” 那人眼神一亮,忙伸手引路道,“够了,够了,大爷这边请。” 余一丁跟着他来到大厅的一角,那里有座木梯直通二楼,楼梯口站着两名伙计打扮的小厮正在低声交谈,看见余一丁二人走过来,那两人抬头对领头的微微点头示意,余一丁就这么被那人领着登上了楼梯。 第78章 顺兴赌坊 看着躺在杂草上的阿玉的惨状,余一丁只觉自己渐渐恍惚,阿玉的面容似乎已经幻化成钟离雪的模样,正满脸憔悴地抬头望着余一丁,幽幽的眼神仿佛是在埋怨他为什么不去救自己…… 直到柳翠在余一丁身旁轻轻地碰了碰他的手臂,余一丁才像是猛然惊醒一般回过神来,下意识摆了摆头挥去眼前的幻象,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心中不禁暗暗埋怨,怎么会这样沉不住气?难道那个古灵精怪却又时时充斥着无聊正义感的小丫头会被疾风阁的人轻易掳去?她可是郡王之女啊,在临云城内身边围绕着那么多高手护卫。再说了,钟离杰给凌云子的飞鸽传书肯定假不了,就算疾风阁对钟离雪不怀好意也应该无从下手或者说不敢下手才对? 自己还是多心了,余一丁如此一想便慢慢平复了情绪,这时柳翠在一旁说道,“大哥,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余一丁略略思索了一下,但并没有直接回答柳翠的问话,而是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先不要着急,然后转过头对书生女子说道,“这位姑娘,既然你接触过疾风阁的人,可知那些被劫女子送到峡关后是直接送往总阁还是……” “不是的,那些女子说是解送总阁,其实到了峡关都会被安置在分阁内,等待总阁那边的通知再一起送过去。”书生女子直接打断了余一丁的问话答道。 “哦,那姑娘是否知道他们在峡关的分阁位于何处?” 书生女子点点头答道,“知道但从未去过,救下阿玉后我们只能一路小心躲藏着来到峡关,对疾风阁的人唯恐避之不及,怎会再冒险再去他们的分阁?不过那分阁就在峡关城北的一座名叫‘顺兴’的赌坊内。” 余一丁听完后对书生女子拱手抱拳道,“多谢姑娘。” 言罢他就准备带着柳翠离开这里,无论如何他还是要去探一探疾风阁峡关分阁的虚实,就算钟离雪未被劫持,能稍稍救助一下其他被劫的无辜女子也是件功德无量的事情。 “公子若是去顺兴赌坊,可以拿上我使用过的这块腰牌,也许会有些用处。”书生女子从怀中摸出一块雕成鱼形的深色木牌递给余一丁。 余一丁接过木牌拿在手中查看,那是被雕成一条摆尾的鲤鱼形状的木牌,比一只手掌略小,在两面的鱼眼处各画了个圈,圈内分别用墨写着“疾”和“散”两个小字,鱼身两面也分别有字,一面是“楚越”,一面是“三等”。 书生女子见余一丁疑惑便解释道,“这个就是被我抓获的那名疾风阁楚越分阁的三等弟子的腰牌,这种疾风阁低级人员的腰牌统一都是木制,而且人数众多,冒充时不易被人察觉,但那李执事的腰牌却是铸铁所制,比弟子牌要大些,又是临云散阁中的执事职位,若是冒充他风险会比较大,万一峡关分阁有识得此人的就会有大麻烦。” 余一丁闻言频频点头,最后再次拱手道,“姑娘最好带着妹妹隐藏好,黄河渡口最多数日内就会解封,到时还是速速返回大晋,我们这就告辞了。” 书生女子急忙抬手阻拦他,“公子先别着急,还有一件事,我解救阿玉时临云散阁已经将那些劫获的女子送往峡关,我带着妹妹一路疾行赶到峡关准备渡黄河回大晋,他们应该会比我慢一些,但估计最迟也就是一两天内就会到达峡关,如果公子冒充查探最好抓紧时间。” 余一丁谢道,“好的,多谢姑娘提醒,告辞了。” 书生女子点点头却不再言语,又低下头查看妹妹的状况,余一丁见她如此便带着柳翠离开了破庙。 二人一路赶回客栈已是三更时分,余一丁不想耽搁准备直接去探查一下顺兴赌坊,虽然已是深夜,但是赌坊这一类场所应该还没有关门,柳翠是个女子,在深夜跑去赌坊太过不合常理,很容易引人怀疑,况且腰牌只有一面,所以余一丁就让柳翠先在客栈歇息,他独自一人前往即可。 顺兴赌坊位于峡关城北的一座矮山旁,再继续往北就是黄河岸边的连绵山区,而赌坊所在的街道算是比较偏僻,不过余一丁和柳翠数日之前去玉屏山找凌云子时路过了这里,只是那时候正是清晨,赌坊也刚刚打烊不久,因此二人就没有太过留意罢了。 此时余一丁正在站在一座三层的木楼前,正中间的两扇大门向里开,门上用两块厚厚的毛毡作为门帘挡在门口,让人看不见门内的情形,“顺兴”二字一边一个分别写在毛毡上,而两边木墙上的窗户位置都被毛毡严严实实地遮蔽,不仅可以保持室内温暖,同时还能有效地隔绝内外的声音,所以余一丁就算是此刻站在楼前,四周仍然是非常安静,如果不是看见门口的屋檐下灯笼边悬挂着一串骰子天九牌样式的招牌,他根本看不出眼前的竟然是一座赌坊。 余一丁走上前去掀开毛毡,入眼是一个七八尺长的门洞,掀开门帘的刹那间就传来一阵嘈杂的嗡嗡人声,还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混合了各种气味的热浪扑面而来,门洞内一边一个靠墙站着两个伙计打扮的小厮正耷拉着脑袋打瞌睡,听见余一丁进来的动静连忙直起身子行礼迎客,其中一个客气地说道,“这位大爷里面请,若要兑换筹码进门转左!” 余一丁点点头没搭理他,稍稍适应了一下屋内的味道,这才继续往门洞里走,刚踏进屋内眼前便豁然开朗,偌大的一个房间足有十丈左右长宽,完全可以算得上是个大厅,屋顶的几根横梁上挂着六七盏燃着牛油蜡烛的灯座,整个大厅内摆放着两排十来张丈许宽的赌桌,每一张桌子前都围满了人,摇骰子以及推骨牌的动静和人们吆五喝六的声音混在一起此起彼伏,大厅四周的墙角还燃着几个炭火盆,使整个大厅在初春的半夜也没有一丁点儿寒意,另外还有一些看场子穿着劲装短衫的打手在四周晃来晃去。 看见余一丁进来,打手们不约而同地向门口望了过来,余一丁也没太在意,定了定神才转头向左侧看去,那里有一个宽大的柜台,两边各站了一名打手,柜台里面坐着一位账房先生模样的人。 余一丁走过去从怀中掏出一个四两的银元宝,对柜台里的那位说道,“劳驾给我换些筹码。” 那账房看见元宝眼睛一亮但也没有多话,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秤约了约元宝,又从柜台内取出两贯铜钱和不到三两的散碎银锞子摆在台面。 其实在兑换散碎银子的过程中赌坊已经进行了抽头,一般市面上一两银子能兑换到的铜钱是二千多一点,大概就是两贯还多出二三十个大钱,但是赌坊就只给兑换两贯,生生扣下了二三十个铜子,同样的,当你要用赢来的铜钱换元宝时就变成二千零五十个铜子兑换一两银子了,反正赌坊是两头都要占的,最主要的原因还是这顺兴赌坊后台足够硬而且没被人抓到过出老千,名声还算不错,否则一般小赌坊是不会在兑换银两时抽头的,那样就不会有太多人来了,他们只会在每一局的赢家手上抽取五分红利。 只不过愿意来赌坊兑换银两的无非有两种人,第一种是豪客,手中不差钱到赌坊来就是图个乐子,将手中的元宝整钱兑换成散碎银子铜钱便于下注,让赌坊吃点抽头无所谓;第二种是赢了很多钱的赌徒,将赢来的铜钱或者散碎银两兑换成整钱,除非他不嫌背着散钱麻烦。 就如余一丁兑换的四两银元宝,其实他已经被赌坊抽走了大约一百个铜子,不过这点钱对他来说无所谓,主要是他的目的本就不是来赌钱的,另外半夜三更他也没地方去兑换银子啊,而且他还不清楚进了赌坊该如何查找线索,那就先扮作一名赌徒看看情况再说,要是一般的赌徒那都是在外面兑换好了银钱才进来赌,对于他们来说几个铜板就是一顿饭钱,凭什么白给赌坊那么多饭钱呢。 峡关郡算是个交通枢纽,往来的客商众多,在此谋生的人也不少,各色人等聚集在此,这个时代又没有那么多娱乐节目,对于男人来说不是赌就是嫖,这也是人的天性,大部分人都有不劳而获天降横财的欲念,也希望身边有娇妻美妾相随,赌博似乎给了人们这样一个希望,所以在峡关县郡中大大小小的赌坊也有不少,各家的生意也算是兴隆,这里又离巫神山区那么近,疾风阁肯定是要分一瓢羹的,加上它本身的势力,这顺兴赌坊就成了峡关城中最大的几家赌坊的其中之一了。 眼见余一丁兑换好了银两,那些打手们也就对他没有了兴趣,又各自把目光转回了赌场中间,余一丁也收好了兑换来的银钱在每一张赌桌间溜达着观望。 他最先看见的四张桌子赌的是番摊,也就是俗称的“猜单双”,庄家的面前有两只大碗,桌面上摆着四十粒豆子,庄家快速地用两只土碗分别扣住一部分豆子,然后将其中一只推向桌子中间,另一只收在自己的身前,这时赌客可以将钱放在自己面前的三个圈中,分别是单双和具体数目,猜具体数目就是“意钱”,这个赔率较大,一般猜单双就是一赔一,而意钱则是一赔十,待赌客下好注,庄家掀开大碗并用一根细长的前端带勾的竹棍四颗一组地数豆子,然后将输家的钱勾到自己面前,再赔给赢家,但是赔付的时候都要抽取五分利,最后还要将自己面前的大碗掀开并把其中的豆子再数一遍,以示没有出千。 另外四张桌子赌的是骰子,玩法比数豆子要丰富一些,有单双也有大小另外还加上猜点数,当然这个点数比番摊的意钱要好猜得多,所以赔率也只有一赔五,庄家取一只海碗中放进两颗骰子,让众人看仔细后再盖上另一只碗,上下摇动几下放好,然后就是赌客下注,最后庄家掀开海碗看结果。 最后四张桌子上则是玩骨牌的,余一丁在穿越前就从影视作品里见过这玩意,好像是叫“牌九”或者“天九牌”,但是始终搞不清楚它的游戏规则,也没有真正玩过,不过赌骨牌的阵势看起来比较大,显得紧张刺激,庄家娴熟地码牌切牌发牌,连带着把桌子也弄得咔嚓作响,而且还要用两只土碗摇骰子,随后每个赌徒根据摇出的骰子点数拿起属于自己的几张骨牌放在眼前小心翼翼地查看点数,最后又将自己的骨牌按规则摆成各种形态样式放在桌面,由庄家一一掀开,口中还要吆喝着输赢吃赔,由于骨牌比起番摊和摇骰子来说技术性强上不少,所以玩这个的赌徒一般下注比较大,往往是开牌后赢钱的赌徒眉开眼笑,输钱的则是垂头丧气,真正是一副世间赌徒百态图。 余一丁在大厅中转了一圈,最后还是选择在一张摇骰子的赌桌前站定,骨牌他不会,而番摊的桌前围观的人不少,每张桌前除了下注的赌客以外还有一些看热闹的在围观,相对来说摇骰子的桌前人要少些,正好有一名赌徒才输完了身家,正眼神发直地看着庄家将自己面前的一堆大钱用竹棍收走,红着眼还在身上乱摸着,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是身无分文,于是垂头丧气但仍旧兀自不甘地离开了赌桌,门口大柜台前除了兑换银钱还可以放高利贷,疾风阁不仅开了顺兴赌坊,顺便还开有“顺兴”字号的钱庄、客栈、酒肆甚至娼馆,赌坊的这个柜台就是钱庄设在此处的高利贷,余一丁看着那输红眼的赌鬼正犹豫着往柜台走去,心中只能一声叹息…… 他以前总是听好赌之人喜欢说的一句话是“小赌怡情,大赌伤身”,那是穿越前他还在现代的时候,国家不允许开设赌场或者没机会触碰地下赌场,只是跟朋友三四逢年过节玩玩小牌或许算得上小赌怡情,可眼下是在古代,面对赌坊只要你一旦上了瘾,特别是像顺兴赌坊这种每次下注最少一百文,一晚上的输赢都能在几两甚至十几两银子的大赌坊,那真的可以让你输到倾家荡产卖老婆卖儿女都在所不惜,赌坊加高利贷等同于吃人不吐骨头那可不是一句玩笑话。 余一丁看着那人离开后半天没有人去坐他的凳子,大概周围的人都觉得这个位置手气不顺,这时庄家已经再次摇动大碗中的骰子,口中还在念叨着“下注啦!下注啦!多买多赢!少买少赢!赶紧下注!买定离手!”,说着嗵地一声将大碗重重地放在赌桌上,紧接着已有赌客纷纷下注。 余一丁见那个位置迟迟没有人去坐,也没有往那里下注,于是取出一百文放在刚才那人座位面前的小字圈中,接着便坐了下去。 等大家都买定离手后庄家掀开了大碗,看了看碗中的骰子吆喝道“双二四点,吃大赔小!押四赔五!”说着就将桌面大字圈中的所有银钱划到自己面前,然后对押小者一一赔付,没有人押四点,余一丁只赢了九十五个大钱,另外五个则被赌坊抽了头。 也不知是什么运气,余一丁自从坐上这个位置后就输少赢多,没一会儿面前就摆满了一小堆银钱,除了有很多大钱外居然还有一两个银锞子,这让周围观赌的人群发出一阵窃窃私语,刚才那位输红了眼的赌徒借了一两银子的高利贷也返回到这一桌围观,虽然他显得很谨慎地一直站在那里观望并没有下注,不过赌场熟客都清楚只要他不离开这里,借来的这些钱迟早都会还给赌坊,他也会因此背上沉重的高利贷直至万劫不复。 余一丁没有理会周围的人,用布包好银钱拎着离开了座位,那位借了高利贷的一直守在他身后,见他离开了立刻一屁股坐了回去,看样子这位今晚是要交待在这里了,余一丁望了他一眼摇了摇头便不再逗留,这种人可怜又可悲,也不值得同情。 当余一丁又在各个桌边转悠的时候,一名看起来就是赌坊伙计的人走到他身边小声说道,“这位大爷,要不要玩点刺激的?” 余一丁明白总算是可以深入打探了,于是赶紧也小声说道,“哦?还有更好玩的?” 那人见状连忙说道,“是啊,玩这些都是小意思,大爷可以随我到二楼玩玩。” 余一丁欣喜道,“那就有劳兄弟带路。” 可那人只是对余一丁比了一个搓手指的动作道,“大爷别急,这个上二楼有个规矩,身上至少得有这个数。” 说着他又将两根食指交叉,余一丁笑了笑,从怀中摸出一片金叶子道,“这个够不够?” 那人眼神一亮,忙伸手引路道,“够了,够了,大爷这边请。” 余一丁跟着他来到大厅的一角,那里有座木梯直通二楼,楼梯口站着两名伙计打扮的小厮正在低声交谈,看见余一丁二人走过来,那两人抬头对领头的微微点头示意,余一丁就这么被那人领着登上了楼梯。 第79章 如意夫人 来到二楼后那人推开一扇雕门,余一丁进门入眼仍旧是一个大柜台,不过坐在里面的已经不再是账房先生,而是几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年轻美女,看见两人进来后其中一名美女赶紧站起身走出柜台对着余一丁深深施了一个万福,口中娇声软语道,“这位爷,欢迎光临顺兴赌坊,在二楼由奴家陪伴您消遣。” 说完对带着余一丁上来的汉子使了一个眼色,那人急忙对余一丁说道,“大爷,您请在二楼慢慢享受,小的先告退了。” 余一丁心中纳闷,怎么这疾风阁会将赌坊和妓院开在一处?虽说嫖和赌不分家,这两样对男人来说都是极具杀伤力有如毒品,无非是在无尽的享受中逐渐沉沦迷失,最终身陷其中不可自拔,但它们依旧是各自独立经营,余一丁还没在大梁见到过合在一起开的呢,看来这疾风阁的主事人不仅胆子大,而且经营理念未免也有些太超前了一点。 余一丁正在这里愣神,那美娇娘掩口一笑,轻轻拉了拉余一丁的衣袖,带着扑面的香风,再次娇声说道,“爷,这边请。” 眼前是一条昏暗的走廊,看过去一面是墙,墙面上间隔一段距离就有一个烛台,另一面就是一间间客房般的小门,烛光把整个走廊映衬的昏黄而暧昧,余一丁的小心脏也不住地“扑通扑通”直跳,是跟着美娇娘继续往前走还是立刻下楼?这是个问题,余一丁不想对不起柳翠,可是眼前的情景又让他有些想入非非…… 美娇娘见余一丁仍旧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便靠过来依偎在余一丁身边,伸过粉颈在他的耳畔吐气如兰般娇声道,“爷,既然都上来了,何不进屋消遣一阵?还怕如花吃了您不成嘛?” 余一丁一个哆嗦,眼前立刻闪现出周星驰电影中那名长着络腮胡子抠着鼻孔的“美女”,一口老血差点喷了出来,赶紧闪开半步稳住心神深深呼出一浊气道,“你说你叫如花?!” 美娇娘眨巴着眼睛点了点头,余一丁吸着气牙疼般说道,“好,头前带路。” 如花粲然一笑,便不再言语,扭动着腰肢在前面款款而行,走到第一个门口时转头说道,“这前面三间房分别是番摊骰子和骨牌,后面四间是麻将房,不过那里已经客满了,爷您看?” 余一丁闻言终于长吁一口气,奶奶的,原来不仅这位美娇娘叫如花,而且二楼仍旧是赌坊啊,他还以为改成妓院了呢,慢慢缓过劲来后说道,“哦,既然如此那就都看看。” “是。”如花掩口偷笑,不禁心花怒放,她看出余一丁是个雏儿,这下就有了多挣钱的可能,连忙推开第一间房门,余一丁走进去正看见几个衣着光鲜的富商公子般模样的人坐在一张大桌子旁,这张大桌子比楼下的赌桌起码大上一半,庄家也由伙计小厮换成了一位端庄秀美的女子,坐在桌边的几位赌客每人身边都坐着一位与余一丁身边的如花类似的美女,帮着续茶下注,而那几位爷只是动动嘴皮而已,偶尔也自己下注,有的甚至在身旁女子身上揩点油,不时惹得女子身子乱扭嘻嘻娇笑。 门旁边有张小桌子,桌子上放着好些红红绿绿的竹片,一位年约三十左右的妇人站在一旁,如花小声对余一丁介绍道,“爷,在这里可以将您的银两换成筹码,红码二钱银子一个,绿码一两银子一个,每次最低下注一个红码,赢钱后庄家什一而取。” 余一丁点点头,所谓“什一而取”就是十分利,赢了拿走九成,剩余一成归庄家,这比楼下抽五分利更狠,又见那桌子足够大,而桌边还有好几个空位,不过他到现在也没见着赌坊的管事人,也不想玩番摊,于是就说道,“还是去看看摇骰子。” “好的,爷这边请。” 两人又进了骰子房间,这里还是没几个赌客,最关键的是二楼这些房间内没有一个围观的人,四周相当安静,只能听见骰碗的声响,余一丁从怀中摸出那片金叶子拿给如花,女子喜笑颜开地帮着换了一堆红红绿绿的筹码,用一个小木盒装了抱在怀中,跟随余一丁随便找了一张空椅子坐下,把木盒放在他面前的桌面上,转身又去端茶,最后才搬了一张凳子坐在余一丁身侧。 二楼摇骰子的玩法与一楼略有区别,每次摇三个骰子,如果庄家摇出三个一或者三个六则大小通吃,除非赌客猜中点数则是一陪二十,其余的点数猜中大小一赔二,猜中数目一赔十。 这还真有点领余一丁上楼的那个伙计口中说的刺激,每次最低下注二钱银子,大梁的物价余一丁现在也基本了解,普通的人工一个月也就挣得到二三钱银子,不要说二楼,就是一楼大厅一次一百大钱赌得也不小啊,这顺兴赌坊还真不是一般赌徒来的地方,可是就连大厅内在这么晚的时候依旧是热闹喧嚣,看来不是峡关郡有钱人多就是这里嗜赌成性的人多,反正都不会是什么好事。 不过现在余一丁无暇顾及这些,对面坐着的那位温婉大方的庄家女子已经开始摇骰子了,只见她云鬓高耸,两条微微皱起的细长黛眉下一双秀目略微低垂,略施粉黛的小脸只有两腮泛着些许桃红,挺直的鼻梁下抿着两点嫣红的樱唇,身着淡青色的罗衫,裁剪得有些低的领口露出白色的裹胸,衬托出粉颈直到胸口的一大片雪白,一双纤纤玉手捏着对扣的两只碗底,很优雅地上下摇动了几下,然后将陶碗轻轻放在桌面又向桌子中间稍微推动了一下,这才抬起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依次扫过每一位赌客,右手平摊开在身前缓缓划出一道弧线。 余一丁身旁的如花扭过小脸仰头眼巴巴地望着他,他知道女子是在询问自己是否下注,不过余一丁并没有着急,左右瞧了瞧,只见左边一个满脸淫相大腹便便的中年人搂着身边的美女在她耳旁轻声说了句什么,那美娇娘像只小母鸡一般咯咯直笑,在中年人面前桌上的木盒内取出三块红码放在大字圈中。 而余一丁右边的一位像是某个大家公子般的青年则是一直紧盯着庄家,现在明明还是初春,这人却拿了把折扇缓缓摇着,而且他的身边居然没有负责服侍的美娇娘,青年公子从身前木盒内拈出五块红码,将其中两块放进小字圈,又将剩下的三块红码放进一个画着三个六点的圈中,口中说道,“七姑娘,本公子赌了一夜,你一夜未曾开口,真是金口难开啊。” 庄家女子只是对着那位公子面带歉意地笑了笑却没有说话,这时桌面上除了余一丁还未有动作以外其余的赌客都已下好了注,庄家女子扫视半圈后就将询问般的目光停留在余一丁脸上。 余一丁想了想对身旁的如花小声说道,“四钱买大。”女子闻言连忙从木盒中拿出两个红码放进大字圈内。 庄家见余一丁已经下注,又看了看其他赌客,待众人都没有继续下注的意思后,双手将盖在上面的一只陶碗轻轻掀开。 好几名赌客伸着脖子查看陶碗中的点数,看清数目后几人口中同时发出一阵惊呼,然后又不可置信般同时转头望向还在轻摇折扇摆谱的青年公子。 被青年公子唤作“七姑娘”的庄家女子脸上也微微变色,一只玉手有些颤抖地从陶碗中将三个骰子依次平平取出摆在桌面,赫然正是三个鲜红的六点。 那青年公子似乎对此结果早在意料之中一般,似笑非笑地看着七姑娘一言不发,庄家女子定了定心神后从桌下取出一根细长的带勾银杆,看起来比大厅的那些庄家手中的竹竿长了许多,因为是三个六点,所以庄家大小通吃,除了青年公子独押三个六的三块红码以外,其他的筹码全部被她用银杆划到自己面前,余一丁大致数了数,最多有二三两银子,然后女子又从桌下取了十块绿码和四块红码用银杆拨到青年公子面前。 青年公子只是紧盯着女子的手,对拨到面前的一堆竹片不屑一顾,只用一只手指按在一块绿码上,稍一用力那竹片就向庄家女子滑了过去,青年公子带着笑意说道,“七姑娘真是有一双漂亮的手,借这双手摇出的豹子替本公子赢了钱,这点银子算是赏钱了。” 庄家女子本已用手挡住滑过来的竹片,听闻青年公子如此一说,连忙起身对着众人施了一个万福,接着缓缓开口道,“七七技艺不精,让各位爷见笑了。” 这女子本就长相清丽,这下突然开口声音又宛转悠扬珠圆玉润,众人都好奇地盯着她看,青年公子也想再说些什么,这时房间的门忽然被人推开了,余一丁转头就看见一名浑身透着熟美风韵的妇人走了进来。 她径直走到庄家的座位旁,那七姑娘见了她慌忙起身低头行礼,口中小声说道,“七七见过如意夫人。” “小七,你也辛苦大半夜了,下去休息。”美妇淡淡地说道。 说完也不再搭理七姑娘,转头又对一众赌客说道,“各位大爷,七姑娘有些倦了,就由妾身替她坐庄如何?” 那位似乎一直垂涎七七的青年公子闻言却是微微皱了皱眉头,如意夫人明察秋毫般目光一凛,又转过头软软地说道,“小七,将赏钱一起取走,还不谢过张公子。” 刚才如意夫人吩咐时七七就已经在向门口走去,听见如意夫人的话赶紧回身从桌上拿起那块绿色竹片,又对着青年公子微微万福道,“七七谢过爷的赏赐。” 那名张公子这才转嗔为喜道,“哈哈,七姑娘无需客气,不知在下能否有幸与姑娘品茗畅谈?” 七七没有回答,仍旧低垂着头让鬓发遮住大半个脸庞,眼神却有意无意地瞟向如意夫人那边。 “呵呵,张公子何必性急?今夜小七辛苦了大半夜,要不明日等她歇息好了再陪公子如何?”如意夫人开口道。 张公子闻言大喜,自从见到七七以后他就夜不能寐,魂儿都被勾去了大半,已经在这顺兴赌坊流连了数日,银子也输出去不少,目的只为一亲芳泽,可七姑娘却是少言寡语,对他基本上是不假辞色,哪知今夜这如意夫人居然松了口。 于是张公子兴奋道,“好说好说,七姑娘好好休息,本公子明日再来叨扰。” 说完就起身准备离开,立刻有侍立四周的美娇娘上前帮着他收拾桌上的筹码,张公子歉意地对如意夫人道,“夫人,小可先行告退,明日下午再来拜会七姑娘,” 如意夫人笑了笑示意他请自便后不再言语,麻利地将桌上的骰子放进陶碗扣好就摇动起来,仅仅摇了两三下就将那陶碗置于桌面如七七那样往前推了推。 其余赌客见状纷纷下注,这次余一丁仍旧没有率先动作,等其他人都下完注了,如意夫人也转过头微笑看着他说道,“这位小兄弟面生的紧,是头一次来顺兴?” 余一丁笑笑道,“是啊。” 如意夫人追问,“那这一把?” 余一丁直接在木盒中拿出三块红竹片放在大字圈中道,“就押它。” “好啊,没有再加注的妾身就要开了哟。”如意夫人笑着说完后就将陶碗掀开,娇笑道,“小兄弟运气不错嘛。” 说着将碗内的三颗骰子拿出来摆在桌面,又娴熟地用银杆收走输家的筹码,再给赢家赔付…… 就这样接连赌了好几局,余一丁靠着连猜带蒙居然是赢多输少,也让如花收到了将近一两银子的赏钱,不禁对余一丁的好感度直线上升,终于在某一次下注时小声告诉他如意夫人正是这间赌坊的东家,余一丁闻言心头凛然,疾风阁峡关分阁的阁老居然就是眼前这位女流之辈? 正在余一丁胡思乱想暗自猜测之时,如意夫人又一次摇好了骰子等待众人下注,余一丁因为前面赢了十多两银子,这一局便鬼使神差般让如花将赢来的银子全部押了小字圈,足有十七块绿码外加几块红码,这一举动却让周围几名赌客面色大变。 赢来的钱不当钱,况且在余一丁看来刚才那青年公子一局也赢了十两多银子,怎么大家都这样看他,于是不明就里般对依旧目瞪口呆的如花耳语道,“大家这样看着我是个什么意思?” 没等如花开口回答,如意夫人悠悠地说道,“小兄弟今晚的运气不差,而且胆识过人呀。” 余一丁没反应过来,这跟胆识过人有何关系?虽然十多两银子对于一个大梁的普通家庭已经算是一两年的收入了,但是对于那些商贾显贵来说还不算什么,而且从顺兴赌坊如此兴隆的买卖来看,一次能下注十多两银子的应该大有人在,不说别的,就是今晚在座的这些赌客随便一人都可以轻易拿出二三十两银子下注,怎么这些人就跟看怪物一般看自己呢? 其实余一丁有个误区,以为这二楼就是一个所谓的贵宾区,能到这里来赌的人根本不差钱,无非是为了寻找刺激,但是他忘记了一点:摇骰子基本就是靠运气,像什么仅凭声音就能猜测点数的说法完全是在扯淡,也许庄家有能力在十次里面摇出三四次豹子,但是并不是想摇出来就摇得出来,况且是先摇骰子后下注,闲家还有可能独买豹子,那要是买中庄家就要赔二十倍,这个时代又没有那么多高科技机关控制点数,在摇骰子这一项赌坊的收入主要来自于抽头,也因为摇骰子运气成分太重,所以一般赌客下注也就是几钱银子,最多能有一二两也就够刺激了,像余一丁这种一次下十多两银子的实在是罕见,基本上不是脑袋有问题就是跟赌坊有仇,因此难怪其他赌客看他的眼神不善了。 如意夫人刚才的话语虽然温和,但对余一丁似有所指,她明白疾风阁在江湖上的死仇肯定不少,所以已经暗中戒备,脸上却再次带笑望着余一丁说道,“小兄弟视钱财如粪土,此等胸襟令妾身佩服,不知在何处发财啊?” 余一丁没发现此刻就连如花都悄悄地将自己身下的凳子移出些许距离,只为稍稍远离余一丁一点,但他已经知道是自己这一次的下注行为让如意夫人产生了怀疑,虽然仍是不知何故,但依旧恭敬地答道,“在下从南面楚地来,对这边的规矩不太了解,还望夫人见谅。” 说完摸出那鱼形腰牌拿在手中一晃后便收入怀中,余一丁看的真切,如意夫人在看见腰牌的瞬间眼神一闪但立刻恢复了正常,接着笑吟吟地对他说道,“原来是南边来的兄弟,不知可否与妾身单独对赌?” 其余赌客一听如意夫人如此一说,都以为余一丁定是前来寻仇,这如意夫人看样子是要跟他单独决斗了,所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立刻就有人准备起身开溜。 哪知如意夫人率先起身道,“诸位还请慢慢玩耍,妾身与这位小兄弟另寻雅间。” 余一丁心说正好,于是笑嘻嘻地跟着如意夫人起身就往门外走去。 第79章 如意夫人 来到二楼后那人推开一扇雕门,余一丁进门入眼仍旧是一个大柜台,不过坐在里面的已经不再是账房先生,而是几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年轻美女,看见两人进来后其中一名美女赶紧站起身走出柜台对着余一丁深深施了一个万福,口中娇声软语道,“这位爷,欢迎光临顺兴赌坊,在二楼由奴家陪伴您消遣。” 说完对带着余一丁上来的汉子使了一个眼色,那人急忙对余一丁说道,“大爷,您请在二楼慢慢享受,小的先告退了。” 余一丁心中纳闷,怎么这疾风阁会将赌坊和妓院开在一处?虽说嫖和赌不分家,这两样对男人来说都是极具杀伤力有如毒品,无非是在无尽的享受中逐渐沉沦迷失,最终身陷其中不可自拔,但它们依旧是各自独立经营,余一丁还没在大梁见到过合在一起开的呢,看来这疾风阁的主事人不仅胆子大,而且经营理念未免也有些太超前了一点。 余一丁正在这里愣神,那美娇娘掩口一笑,轻轻拉了拉余一丁的衣袖,带着扑面的香风,再次娇声说道,“爷,这边请。” 眼前是一条昏暗的走廊,看过去一面是墙,墙面上间隔一段距离就有一个烛台,另一面就是一间间客房般的小门,烛光把整个走廊映衬的昏黄而暧昧,余一丁的小心脏也不住地“扑通扑通”直跳,是跟着美娇娘继续往前走还是立刻下楼?这是个问题,余一丁不想对不起柳翠,可是眼前的情景又让他有些想入非非…… 美娇娘见余一丁仍旧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便靠过来依偎在余一丁身边,伸过粉颈在他的耳畔吐气如兰般娇声道,“爷,既然都上来了,何不进屋消遣一阵?还怕如花吃了您不成嘛?” 余一丁一个哆嗦,眼前立刻闪现出周星驰电影中那名长着络腮胡子抠着鼻孔的“美女”,一口老血差点喷了出来,赶紧闪开半步稳住心神深深呼出一浊气道,“你说你叫如花?!” 美娇娘眨巴着眼睛点了点头,余一丁吸着气牙疼般说道,“好,头前带路。” 如花粲然一笑,便不再言语,扭动着腰肢在前面款款而行,走到第一个门口时转头说道,“这前面三间房分别是番摊骰子和骨牌,后面四间是麻将房,不过那里已经客满了,爷您看?” 余一丁闻言终于长吁一口气,奶奶的,原来不仅这位美娇娘叫如花,而且二楼仍旧是赌坊啊,他还以为改成妓院了呢,慢慢缓过劲来后说道,“哦,既然如此那就都看看。” “是。”如花掩口偷笑,不禁心花怒放,她看出余一丁是个雏儿,这下就有了多挣钱的可能,连忙推开第一间房门,余一丁走进去正看见几个衣着光鲜的富商公子般模样的人坐在一张大桌子旁,这张大桌子比楼下的赌桌起码大上一半,庄家也由伙计小厮换成了一位端庄秀美的女子,坐在桌边的几位赌客每人身边都坐着一位与余一丁身边的如花类似的美女,帮着续茶下注,而那几位爷只是动动嘴皮而已,偶尔也自己下注,有的甚至在身旁女子身上揩点油,不时惹得女子身子乱扭嘻嘻娇笑。 门旁边有张小桌子,桌子上放着好些红红绿绿的竹片,一位年约三十左右的妇人站在一旁,如花小声对余一丁介绍道,“爷,在这里可以将您的银两换成筹码,红码二钱银子一个,绿码一两银子一个,每次最低下注一个红码,赢钱后庄家什一而取。” 余一丁点点头,所谓“什一而取”就是十分利,赢了拿走九成,剩余一成归庄家,这比楼下抽五分利更狠,又见那桌子足够大,而桌边还有好几个空位,不过他到现在也没见着赌坊的管事人,也不想玩番摊,于是就说道,“还是去看看摇骰子。” “好的,爷这边请。” 两人又进了骰子房间,这里还是没几个赌客,最关键的是二楼这些房间内没有一个围观的人,四周相当安静,只能听见骰碗的声响,余一丁从怀中摸出那片金叶子拿给如花,女子喜笑颜开地帮着换了一堆红红绿绿的筹码,用一个小木盒装了抱在怀中,跟随余一丁随便找了一张空椅子坐下,把木盒放在他面前的桌面上,转身又去端茶,最后才搬了一张凳子坐在余一丁身侧。 二楼摇骰子的玩法与一楼略有区别,每次摇三个骰子,如果庄家摇出三个一或者三个六则大小通吃,除非赌客猜中点数则是一陪二十,其余的点数猜中大小一赔二,猜中数目一赔十。 这还真有点领余一丁上楼的那个伙计口中说的刺激,每次最低下注二钱银子,大梁的物价余一丁现在也基本了解,普通的人工一个月也就挣得到二三钱银子,不要说二楼,就是一楼大厅一次一百大钱赌得也不小啊,这顺兴赌坊还真不是一般赌徒来的地方,可是就连大厅内在这么晚的时候依旧是热闹喧嚣,看来不是峡关郡有钱人多就是这里嗜赌成性的人多,反正都不会是什么好事。 不过现在余一丁无暇顾及这些,对面坐着的那位温婉大方的庄家女子已经开始摇骰子了,只见她云鬓高耸,两条微微皱起的细长黛眉下一双秀目略微低垂,略施粉黛的小脸只有两腮泛着些许桃红,挺直的鼻梁下抿着两点嫣红的樱唇,身着淡青色的罗衫,裁剪得有些低的领口露出白色的裹胸,衬托出粉颈直到胸口的一大片雪白,一双纤纤玉手捏着对扣的两只碗底,很优雅地上下摇动了几下,然后将陶碗轻轻放在桌面又向桌子中间稍微推动了一下,这才抬起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依次扫过每一位赌客,右手平摊开在身前缓缓划出一道弧线。 余一丁身旁的如花扭过小脸仰头眼巴巴地望着他,他知道女子是在询问自己是否下注,不过余一丁并没有着急,左右瞧了瞧,只见左边一个满脸淫相大腹便便的中年人搂着身边的美女在她耳旁轻声说了句什么,那美娇娘像只小母鸡一般咯咯直笑,在中年人面前桌上的木盒内取出三块红码放在大字圈中。 而余一丁右边的一位像是某个大家公子般的青年则是一直紧盯着庄家,现在明明还是初春,这人却拿了把折扇缓缓摇着,而且他的身边居然没有负责服侍的美娇娘,青年公子从身前木盒内拈出五块红码,将其中两块放进小字圈,又将剩下的三块红码放进一个画着三个六点的圈中,口中说道,“七姑娘,本公子赌了一夜,你一夜未曾开口,真是金口难开啊。” 庄家女子只是对着那位公子面带歉意地笑了笑却没有说话,这时桌面上除了余一丁还未有动作以外其余的赌客都已下好了注,庄家女子扫视半圈后就将询问般的目光停留在余一丁脸上。 余一丁想了想对身旁的如花小声说道,“四钱买大。”女子闻言连忙从木盒中拿出两个红码放进大字圈内。 庄家见余一丁已经下注,又看了看其他赌客,待众人都没有继续下注的意思后,双手将盖在上面的一只陶碗轻轻掀开。 好几名赌客伸着脖子查看陶碗中的点数,看清数目后几人口中同时发出一阵惊呼,然后又不可置信般同时转头望向还在轻摇折扇摆谱的青年公子。 被青年公子唤作“七姑娘”的庄家女子脸上也微微变色,一只玉手有些颤抖地从陶碗中将三个骰子依次平平取出摆在桌面,赫然正是三个鲜红的六点。 那青年公子似乎对此结果早在意料之中一般,似笑非笑地看着七姑娘一言不发,庄家女子定了定心神后从桌下取出一根细长的带勾银杆,看起来比大厅的那些庄家手中的竹竿长了许多,因为是三个六点,所以庄家大小通吃,除了青年公子独押三个六的三块红码以外,其他的筹码全部被她用银杆划到自己面前,余一丁大致数了数,最多有二三两银子,然后女子又从桌下取了十块绿码和四块红码用银杆拨到青年公子面前。 青年公子只是紧盯着女子的手,对拨到面前的一堆竹片不屑一顾,只用一只手指按在一块绿码上,稍一用力那竹片就向庄家女子滑了过去,青年公子带着笑意说道,“七姑娘真是有一双漂亮的手,借这双手摇出的豹子替本公子赢了钱,这点银子算是赏钱了。” 庄家女子本已用手挡住滑过来的竹片,听闻青年公子如此一说,连忙起身对着众人施了一个万福,接着缓缓开口道,“七七技艺不精,让各位爷见笑了。” 这女子本就长相清丽,这下突然开口声音又宛转悠扬珠圆玉润,众人都好奇地盯着她看,青年公子也想再说些什么,这时房间的门忽然被人推开了,余一丁转头就看见一名浑身透着熟美风韵的妇人走了进来。 她径直走到庄家的座位旁,那七姑娘见了她慌忙起身低头行礼,口中小声说道,“七七见过如意夫人。” “小七,你也辛苦大半夜了,下去休息。”美妇淡淡地说道。 说完也不再搭理七姑娘,转头又对一众赌客说道,“各位大爷,七姑娘有些倦了,就由妾身替她坐庄如何?” 那位似乎一直垂涎七七的青年公子闻言却是微微皱了皱眉头,如意夫人明察秋毫般目光一凛,又转过头软软地说道,“小七,将赏钱一起取走,还不谢过张公子。” 刚才如意夫人吩咐时七七就已经在向门口走去,听见如意夫人的话赶紧回身从桌上拿起那块绿色竹片,又对着青年公子微微万福道,“七七谢过爷的赏赐。” 那名张公子这才转嗔为喜道,“哈哈,七姑娘无需客气,不知在下能否有幸与姑娘品茗畅谈?” 七七没有回答,仍旧低垂着头让鬓发遮住大半个脸庞,眼神却有意无意地瞟向如意夫人那边。 “呵呵,张公子何必性急?今夜小七辛苦了大半夜,要不明日等她歇息好了再陪公子如何?”如意夫人开口道。 张公子闻言大喜,自从见到七七以后他就夜不能寐,魂儿都被勾去了大半,已经在这顺兴赌坊流连了数日,银子也输出去不少,目的只为一亲芳泽,可七姑娘却是少言寡语,对他基本上是不假辞色,哪知今夜这如意夫人居然松了口。 于是张公子兴奋道,“好说好说,七姑娘好好休息,本公子明日再来叨扰。” 说完就起身准备离开,立刻有侍立四周的美娇娘上前帮着他收拾桌上的筹码,张公子歉意地对如意夫人道,“夫人,小可先行告退,明日下午再来拜会七姑娘,” 如意夫人笑了笑示意他请自便后不再言语,麻利地将桌上的骰子放进陶碗扣好就摇动起来,仅仅摇了两三下就将那陶碗置于桌面如七七那样往前推了推。 其余赌客见状纷纷下注,这次余一丁仍旧没有率先动作,等其他人都下完注了,如意夫人也转过头微笑看着他说道,“这位小兄弟面生的紧,是头一次来顺兴?” 余一丁笑笑道,“是啊。” 如意夫人追问,“那这一把?” 余一丁直接在木盒中拿出三块红竹片放在大字圈中道,“就押它。” “好啊,没有再加注的妾身就要开了哟。”如意夫人笑着说完后就将陶碗掀开,娇笑道,“小兄弟运气不错嘛。” 说着将碗内的三颗骰子拿出来摆在桌面,又娴熟地用银杆收走输家的筹码,再给赢家赔付…… 就这样接连赌了好几局,余一丁靠着连猜带蒙居然是赢多输少,也让如花收到了将近一两银子的赏钱,不禁对余一丁的好感度直线上升,终于在某一次下注时小声告诉他如意夫人正是这间赌坊的东家,余一丁闻言心头凛然,疾风阁峡关分阁的阁老居然就是眼前这位女流之辈? 正在余一丁胡思乱想暗自猜测之时,如意夫人又一次摇好了骰子等待众人下注,余一丁因为前面赢了十多两银子,这一局便鬼使神差般让如花将赢来的银子全部押了小字圈,足有十七块绿码外加几块红码,这一举动却让周围几名赌客面色大变。 赢来的钱不当钱,况且在余一丁看来刚才那青年公子一局也赢了十两多银子,怎么大家都这样看他,于是不明就里般对依旧目瞪口呆的如花耳语道,“大家这样看着我是个什么意思?” 没等如花开口回答,如意夫人悠悠地说道,“小兄弟今晚的运气不差,而且胆识过人呀。” 余一丁没反应过来,这跟胆识过人有何关系?虽然十多两银子对于一个大梁的普通家庭已经算是一两年的收入了,但是对于那些商贾显贵来说还不算什么,而且从顺兴赌坊如此兴隆的买卖来看,一次能下注十多两银子的应该大有人在,不说别的,就是今晚在座的这些赌客随便一人都可以轻易拿出二三十两银子下注,怎么这些人就跟看怪物一般看自己呢? 其实余一丁有个误区,以为这二楼就是一个所谓的贵宾区,能到这里来赌的人根本不差钱,无非是为了寻找刺激,但是他忘记了一点:摇骰子基本就是靠运气,像什么仅凭声音就能猜测点数的说法完全是在扯淡,也许庄家有能力在十次里面摇出三四次豹子,但是并不是想摇出来就摇得出来,况且是先摇骰子后下注,闲家还有可能独买豹子,那要是买中庄家就要赔二十倍,这个时代又没有那么多高科技机关控制点数,在摇骰子这一项赌坊的收入主要来自于抽头,也因为摇骰子运气成分太重,所以一般赌客下注也就是几钱银子,最多能有一二两也就够刺激了,像余一丁这种一次下十多两银子的实在是罕见,基本上不是脑袋有问题就是跟赌坊有仇,因此难怪其他赌客看他的眼神不善了。 如意夫人刚才的话语虽然温和,但对余一丁似有所指,她明白疾风阁在江湖上的死仇肯定不少,所以已经暗中戒备,脸上却再次带笑望着余一丁说道,“小兄弟视钱财如粪土,此等胸襟令妾身佩服,不知在何处发财啊?” 余一丁没发现此刻就连如花都悄悄地将自己身下的凳子移出些许距离,只为稍稍远离余一丁一点,但他已经知道是自己这一次的下注行为让如意夫人产生了怀疑,虽然仍是不知何故,但依旧恭敬地答道,“在下从南面楚地来,对这边的规矩不太了解,还望夫人见谅。” 说完摸出那鱼形腰牌拿在手中一晃后便收入怀中,余一丁看的真切,如意夫人在看见腰牌的瞬间眼神一闪但立刻恢复了正常,接着笑吟吟地对他说道,“原来是南边来的兄弟,不知可否与妾身单独对赌?” 其余赌客一听如意夫人如此一说,都以为余一丁定是前来寻仇,这如意夫人看样子是要跟他单独决斗了,所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立刻就有人准备起身开溜。 哪知如意夫人率先起身道,“诸位还请慢慢玩耍,妾身与这位小兄弟另寻雅间。” 余一丁心说正好,于是笑嘻嘻地跟着如意夫人起身就往门外走去。 第80章 山雨欲来 二人出了房门,门口有一名丫鬟模样小女子立即迎了上来,如意夫人低声说了一句,“去三楼雅间。” 丫鬟点点头,随即在头前引路,三人一直往走廊尽头走去,路过最后四间房门时余一丁听见里面传来一阵哗哗哗的声响,心中明白那是麻将的声音,听这动静果然是四个房间里都应该坐满了人,看来这种赌博方式还真是深入人心。 到了三楼的楼梯口,依旧有两名汉子守在那里,但已不是一楼到二楼梯口那种伙计打扮的小厮,二人俱是一身劲装,虽然看不出配有武器,但是身体笔挺,双手背在身后,明显就是练家子,也没有任何交谈,有如两尊雕像立在楼梯两旁。 见到如意夫人过来,两人稍稍合拢双腿,微微低头行礼,待三人上了楼梯后才又恢复刚才的姿势。 三楼似乎整个是一个大套间,因为余一丁一眼就看见三楼只有一扇漆黑的木门,没有走廊也看不见有其他房间。 丫鬟先二人一步推门进了房间,如意夫人示意余一丁在门口稍候,片刻后房间里亮起了烛光后她才领着余一丁进去。 这是一间会客室一般的房间,左侧是一个大窗户,右侧有门通往别的房间,如意夫人直接走到靠墙的一张躺椅边坐下,随即半靠在躺椅的靠垫上,也不说话,就这么玩味地盯着余一丁。 余一丁脑海中飞快地思考着对策,他不明白如意夫人为什么用这样的眼神盯着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表现,主要是他不清楚如果是一名来自楚越之地的疾风阁散阁成员在这个时候应该做些啥,因此只能暗暗地将无形罡气布满全身。 这时候那名丫鬟从右侧的门内走了出来,手中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两个茶杯,她先是将其中一杯放在如意夫人身边的一张小几上,然后才把另一杯放在躺椅对面两张座椅中间的茶几上,随后就退出了大门。 如意夫人仍旧用那种眼神盯着余一丁,随手端起小几上的茶杯,轻轻吹了吹,小口吸啜着,渐渐地她的目光变得清冷起来,刚才那个风情万种的美妇已经慢慢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一位目光犀利的女中豪杰。 “呵呵呵呵,有趣,有趣!看来你们这些来自蛮夷之地的家伙还真是不懂规矩啊。”如意夫人终于发话了,余一丁本能地绷紧神经等待她的下一步动作,却见她放下茶杯继续说道,“还不将你的腰牌呈上来?” 余一丁这才反应过来,连忙从怀中掏出腰牌,躬着身子双手递了过去。 如意夫人单手接过腰牌,这种牌子她见过太多了,只需拿在手中瞟上一眼就知道肯定不是假货,看过之后便懒懒地抛还给余一丁,再次瞪着他半晌不开口。 “怎么?见到阁老不懂参拜也就罢了,难道连自己的身份任务也不会介绍吗?哼!真不知道楚越分阁是怎么调教你们这帮家伙的。”验证了余一丁手上腰牌的真实性,如意夫人的疑心去了大半,疾风阁势大,江湖上敢招惹他们的不说没有也绝不会多,因此虽然对余一丁的木讷还有些不满,但见他楞在当地,也只以为是南蛮未开化之地的愚夫缺少教养所致,这才再次开口训斥。 就这一阵余一丁的脑子里已经转了不知多少圈,听闻如意夫人如此问话,虽然还没彻底想好合适的说词,但见她没有翻脸的意思,只得咬咬牙再次恭敬地躬身抱拳道,“属下该死,参见阁老!属下名叫余一丁,乃是楚越分阁下辖的散阁三等弟子,这次是奉少主之命前往庆阳散阁解送所获女子,只因李执事那边临时有事,派我先来通报一声,庆阳散阁关押的女子要推迟两日才能送到。” 如意夫人本来在仔细听余一丁的禀报,当听到他说临云那边劫来的女子要晚两日送来时不禁大怒,恨声道,“哼!这个李守业,竟敢将少主吩咐之事拖延,他是嫌自己的命太长了不成?!” “这个,属下不知。”余一丁依旧谦恭地说道,心中却暗自庆幸,果然这如意夫人与那李执事是认识的,随口就叫出了他的名字,还好自己没有冒充他。 “罢了,这也不关你的事,现在阁内密室还关押着一些女子,等临云散阁那边的女子到了你就跟着一起将她们送到总阁去。” “是,属下领命。” “嗯,你叫余一丁是?呵呵,还真是个有趣的名字,南蛮之地的人都是起这种奇怪的名字吗?”如意夫人转换了话题,她对这种低等弟子没有太大兴趣,只是随口一问。 “回阁老,姓名乃父母所赐,不敢非议,属下家中就我一个男丁,因此取名一丁。”余一丁不卑不亢地回答道。 “哦,倒是本夫人唐突了。”如意夫人听出余一丁的言外之意,姓名乃是上一辈人的美好祝愿和血脉传承,岂容他人亵渎?于是她就略微表示了一下歉意,自觉能给这个无名之辈赔个不是已是天大的恩惠了。 “多谢阁老体谅,若无其他差遣,属下先行告退。”余一丁再次恭敬行礼,看来今夜能打探到的情况有限,既然已经知道那些被劫女子关押在密室,现在这如意夫人也不可能立刻让他接触那些女子,他觉得最好还是先离开后再想办法去打探密室所在。 “你是初次来到峡关?”如意夫人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回阁老,属下不仅是初次来峡关,也是第一次离开楚地。”余一丁只得继续扯谎。 “哦,对这赌坊有兴趣?”如意夫人又问道。 余一丁不知她想要干嘛,只得老实说道,“回阁老,属下确是第一次见着赌坊,楚地那边虽也多有好赌之众,但少有人开办赌坊,特别是像顺兴这样规模的赌坊,主要都是一些私人庄,加之属下半夜到来,不知如何拜见阁老,于是就……” “呵呵呵,你也不必拘束,想必最后那一局你是故意将所赢银两全部押上的?”如意夫人笑着问道。 “正是,属下只是好奇,并不敢中饱私囊。”余一丁答道。 “嗯,不错。”如意夫人点着头上下打量着他,又问道,“你的功夫如何?” “属下位列三等弟子,身上功夫实属一般。”余一丁只得小心翼翼地回答道,他实在弄不清楚这位阁老想要做什么。 “哦,你到了峡关郡寻到住处没有?”如意夫人听他这么一说微微皱眉道。 “回阁老,属下赶到峡关已是深夜,不敢歇脚,直接就往顺兴赌坊来了,还未投宿。” “既然如此,你可以在赌坊后面的弟子居中暂且歇息,小九!”听见如意夫人召唤,门口的丫鬟推门进来低头站在余一丁身旁。 “你将这位余兄弟带到弟子居,给他安排住宿。”如意夫人吩咐道。 “是,夫人”那位名叫小九的丫鬟回了话后又对余一丁说道,“余公子请随我来。” 余一丁对着如意夫人再次抱拳道,“多谢阁老,属下告退。” 如意夫人挥了挥手,丫鬟小九便领着余一丁离开了房间,等他们出了三楼的大门,如意夫人又端起小几上的茶杯缓缓喝了一口,皱着眉头想了想,对着内门喊了一声,“小七!” 话音刚落,七七便从右侧的内门出来,此时她已不再是刚才摇骰子那个娇弱的庄家,也没有穿着那一身暴露的衣服,而是换上了一套深色的收腰短装,一头秀发也被梳理成利落的马尾辫。 “大姐。”七七进了客厅就随便地在如意夫人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刚才我和那个余一丁的谈话想必你也听见了,有什么看法?”如意夫人问道。 “那人说得也符合常理,少主此次去往西域时就要求除了大晋分阁以外的各个分阁派出人手协助,南蛮之地确有派遣弟子过来,只是临云散阁的李执事平日里虽然有点贪杯好色,但做事一向周全,也深得少主信任,这次少主专门派人将他从临云招去,按说解送那些女子这么大的事情他不应该有何纰漏,却不知因何事会拖延两日。”七七分析道。 如意夫人听了她的话后举起右手用拇指和中指按住两边的太阳穴轻轻揉了揉,有些烦闷地说道,“我就是为此事头痛,那个余一丁虽说看起来没有太大疑问,但是他带来的有关李守业的消息太过蹊跷,少主的大事要紧,天明后你多注意点那个三等弟子的动向,这件事上我们必须要小心行事。” “好的,但是张公子那边?……”七七又追问了一句。 “张公子那边你看着办就好,难不成还真想把自己搭进去?小七你要听姐姐一句劝,男人只要好赌好色就没有一个好东西,你还年轻,别最后落得跟姐姐一样的下场。”如意夫人不知想到了什么,恨恨地说道。 “大姐……”七七开口叫了一声就不知该如何说什么了。 “好了,你也赶紧去歇息,白天还要注意那个小子。”如意夫人说道。 “好的,七七先告退了,大姐也早些歇息。”七七说着便起身往内门走,如意夫人似乎是不耐烦一般对她挥了挥手。 …… 余一丁跟着那位名叫小九的丫鬟来到赌坊一楼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他还在纳闷的时候就见小九将一堵墙面推开,原来此处是一个暗门,门外正对着的就是赌坊后面的小巷,对面就是一个大院子,想必就是如意夫人口中的弟子居了,进了院子余一丁才看出这是一座由两层楼环绕组成的“回”字形建筑,中间有一个大大的天井,天井四周摆有一些练功器械和箭靶,看样子这个天井平日里就是疾风阁弟子练武的场所。 小九领着余一丁上到二楼,给他寻了一间空房,点燃烛台后就提着灯笼离开了。 这房间像是个宿舍,里面放着两张床,一桌一椅,再无他物,余一丁随便在一张床上合衣而卧,虽然现在已近黎明,可他却睡意全无。 由于身怀异能余一丁也不觉得有多少疲惫感,又不敢四处走动,万一那如意夫人正派人监视他,这一出去就不好解释了,还是趁着现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捋一捋下一步计划。 刚才如意夫人给他安排住处时余一丁心中就有些懊恼,这下不知道柳翠在客栈里会是怎样担心,不过现在也只能如此了,只有等天亮以后找个机会再到客栈通知柳翠,再说住在这里顺便还能寻找一下关押被劫女子的密室位置,也许就在这院子内也说不一定。 而且他对如意夫人扯谎说的是李执事两天后就会到达,这谎言到时候定然会被戳破,留给他探查那些被劫女子的时间也就只剩下两天,可能还会更短,这都是书生女子所言,临云分阁的人会不会提前赶来也不好说,如果不能尽快找到线索,他就算与疾风阁完全撕破了脸皮,到时候就不是暗中查探的事了,双方定会刀兵相见,而且看如意夫人对这件事的重视程度,以及那少主与余一丁结下的死仇,很有可能就是一个你死我活的惨烈局面。 余一丁自认为自己还没有做好这个准备。 面对一个善于使用暗器和毒药的江湖帮派,又是同行中翘楚般存在的数百人的庞大组织,说余一丁不担心不害怕那是不可能的,只是他担心的并不是自身的安全,个人与组织拼斗时最大的优势就是一个人目标小且灵活,况且余一丁现在算是很有实力,就算疾风阁有数百之众,但是放在这广袤的大地上那也只是一颗颗细小的沙粒,在余一丁的防御和攻击都进一步加强后完全可以躲藏起来将这些沙粒一颗颗慢慢碾碎。 因此他还真不是担心自己的安危,反而是柳翠这个妮子才是余一丁的软肋和七寸,如果柳翠因为他和疾风阁之间的拼斗受到任何一点伤害,哪怕有一点点闪失都是余一丁不能承受之痛。 这才是余一丁最为担心和害怕的事情,他确实也没有做好保证柳翠安全的准备。 所以这两天他还需要想出一个万全之策,余一丁的第一想法就是将她留在自己身边,不过那样行事起来就会缩手缩脚,而且这两天该如何对如意夫人解释柳翠的身份也是个麻烦事。 余一丁再次懊恼,听了那书生女子的话就急匆匆地跑到这顺兴赌坊打探消息确实有些冒失了,可惜现在事已至此,只能再另想办法补救,余一丁暗暗记下了这个教训,再次告诫自己现在已经不再是光棍一条,以后遇事一定要三思而后行。 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先将柳翠安置在一个安全的地方,自己独自一人才好行事,想来想去在峡关郡的熟人只有凌云子,况且这老道还要在玉屏山洞府内待上一个月左右的时间,将柳翠安置在他那里是最为稳妥的选择,不过有了上一次毒蛇的教训,余一丁不可能再让柳翠自己独自上山去找凌云子,可是玉屏山一来一去最少需要大半天时间,他又该如何向如意夫人开口呢? 余一丁有些犯难,思来想去也没有更为稳妥的方法,眼看着天就快要亮了,他依旧没有一丁儿点头绪,最后干脆心下一横,等天亮后立刻赶去客栈,直接将柳翠送上山,回来后再找借口向如意夫人解释,反正到了凌云子的住所后疾风阁应该拿柳翠再无办法,到时候自己也就没有那么多顾虑了,大不了提前跟疾风阁翻脸。 主意已定,余一丁心中就更为难耐,最后还是趁现在天色要亮未亮时直接贴了一张隐身符悄悄地离开了弟子居大院,迅速奔向客栈,回到客栈后才发现柳翠这一夜也是基本没睡,见着余一丁平安返回后那块压在她心头的巨石才算落地,余一丁简单跟她讲了一下情况,最后告诉她这两天必须待在玉屏山凌云子的洞府,柳翠明白余一丁的顾虑,二话不说就跟着他赶往玉屏山。 接近中午时夫妻二人登上玉屏山在云筑找到凌云子,余一丁把情况同老道一讲,凌云子沉思良久,又拿出十几张隐身符和御风符交给余一丁说道,“余小友,这些纸符你拿着防身,贫道听你所言想必疾风阁知晓九转回阳阵基本上是八九不离十了,如果可以阻止这种邪魔歪道的害人之术也算是功德无量,就让柳施主在云筑暂且安顿,过两天贫道自会下山协助小友。” 余一丁听闻凌云子如此一说大为感动,欣喜道,“若是道长愿助我一臂之力此事定能大功告成,我先谢过道长。” 随后他又交待柳翠要勤加修行,争取早日提升实力,柳翠应承后又嘱咐他自己多加小心,这才依依不舍地让余一丁下山,直至申时他才匆匆赶回峡关郡城。 …… 第80章 山雨欲来 二人出了房门,门口有一名丫鬟模样小女子立即迎了上来,如意夫人低声说了一句,“去三楼雅间。” 丫鬟点点头,随即在头前引路,三人一直往走廊尽头走去,路过最后四间房门时余一丁听见里面传来一阵哗哗哗的声响,心中明白那是麻将的声音,听这动静果然是四个房间里都应该坐满了人,看来这种赌博方式还真是深入人心。 到了三楼的楼梯口,依旧有两名汉子守在那里,但已不是一楼到二楼梯口那种伙计打扮的小厮,二人俱是一身劲装,虽然看不出配有武器,但是身体笔挺,双手背在身后,明显就是练家子,也没有任何交谈,有如两尊雕像立在楼梯两旁。 见到如意夫人过来,两人稍稍合拢双腿,微微低头行礼,待三人上了楼梯后才又恢复刚才的姿势。 三楼似乎整个是一个大套间,因为余一丁一眼就看见三楼只有一扇漆黑的木门,没有走廊也看不见有其他房间。 丫鬟先二人一步推门进了房间,如意夫人示意余一丁在门口稍候,片刻后房间里亮起了烛光后她才领着余一丁进去。 这是一间会客室一般的房间,左侧是一个大窗户,右侧有门通往别的房间,如意夫人直接走到靠墙的一张躺椅边坐下,随即半靠在躺椅的靠垫上,也不说话,就这么玩味地盯着余一丁。 余一丁脑海中飞快地思考着对策,他不明白如意夫人为什么用这样的眼神盯着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表现,主要是他不清楚如果是一名来自楚越之地的疾风阁散阁成员在这个时候应该做些啥,因此只能暗暗地将无形罡气布满全身。 这时候那名丫鬟从右侧的门内走了出来,手中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两个茶杯,她先是将其中一杯放在如意夫人身边的一张小几上,然后才把另一杯放在躺椅对面两张座椅中间的茶几上,随后就退出了大门。 如意夫人仍旧用那种眼神盯着余一丁,随手端起小几上的茶杯,轻轻吹了吹,小口吸啜着,渐渐地她的目光变得清冷起来,刚才那个风情万种的美妇已经慢慢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一位目光犀利的女中豪杰。 “呵呵呵呵,有趣,有趣!看来你们这些来自蛮夷之地的家伙还真是不懂规矩啊。”如意夫人终于发话了,余一丁本能地绷紧神经等待她的下一步动作,却见她放下茶杯继续说道,“还不将你的腰牌呈上来?” 余一丁这才反应过来,连忙从怀中掏出腰牌,躬着身子双手递了过去。 如意夫人单手接过腰牌,这种牌子她见过太多了,只需拿在手中瞟上一眼就知道肯定不是假货,看过之后便懒懒地抛还给余一丁,再次瞪着他半晌不开口。 “怎么?见到阁老不懂参拜也就罢了,难道连自己的身份任务也不会介绍吗?哼!真不知道楚越分阁是怎么调教你们这帮家伙的。”验证了余一丁手上腰牌的真实性,如意夫人的疑心去了大半,疾风阁势大,江湖上敢招惹他们的不说没有也绝不会多,因此虽然对余一丁的木讷还有些不满,但见他楞在当地,也只以为是南蛮未开化之地的愚夫缺少教养所致,这才再次开口训斥。 就这一阵余一丁的脑子里已经转了不知多少圈,听闻如意夫人如此问话,虽然还没彻底想好合适的说词,但见她没有翻脸的意思,只得咬咬牙再次恭敬地躬身抱拳道,“属下该死,参见阁老!属下名叫余一丁,乃是楚越分阁下辖的散阁三等弟子,这次是奉少主之命前往庆阳散阁解送所获女子,只因李执事那边临时有事,派我先来通报一声,庆阳散阁关押的女子要推迟两日才能送到。” 如意夫人本来在仔细听余一丁的禀报,当听到他说临云那边劫来的女子要晚两日送来时不禁大怒,恨声道,“哼!这个李守业,竟敢将少主吩咐之事拖延,他是嫌自己的命太长了不成?!” “这个,属下不知。”余一丁依旧谦恭地说道,心中却暗自庆幸,果然这如意夫人与那李执事是认识的,随口就叫出了他的名字,还好自己没有冒充他。 “罢了,这也不关你的事,现在阁内密室还关押着一些女子,等临云散阁那边的女子到了你就跟着一起将她们送到总阁去。” “是,属下领命。” “嗯,你叫余一丁是?呵呵,还真是个有趣的名字,南蛮之地的人都是起这种奇怪的名字吗?”如意夫人转换了话题,她对这种低等弟子没有太大兴趣,只是随口一问。 “回阁老,姓名乃父母所赐,不敢非议,属下家中就我一个男丁,因此取名一丁。”余一丁不卑不亢地回答道。 “哦,倒是本夫人唐突了。”如意夫人听出余一丁的言外之意,姓名乃是上一辈人的美好祝愿和血脉传承,岂容他人亵渎?于是她就略微表示了一下歉意,自觉能给这个无名之辈赔个不是已是天大的恩惠了。 “多谢阁老体谅,若无其他差遣,属下先行告退。”余一丁再次恭敬行礼,看来今夜能打探到的情况有限,既然已经知道那些被劫女子关押在密室,现在这如意夫人也不可能立刻让他接触那些女子,他觉得最好还是先离开后再想办法去打探密室所在。 “你是初次来到峡关?”如意夫人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回阁老,属下不仅是初次来峡关,也是第一次离开楚地。”余一丁只得继续扯谎。 “哦,对这赌坊有兴趣?”如意夫人又问道。 余一丁不知她想要干嘛,只得老实说道,“回阁老,属下确是第一次见着赌坊,楚地那边虽也多有好赌之众,但少有人开办赌坊,特别是像顺兴这样规模的赌坊,主要都是一些私人庄,加之属下半夜到来,不知如何拜见阁老,于是就……” “呵呵呵,你也不必拘束,想必最后那一局你是故意将所赢银两全部押上的?”如意夫人笑着问道。 “正是,属下只是好奇,并不敢中饱私囊。”余一丁答道。 “嗯,不错。”如意夫人点着头上下打量着他,又问道,“你的功夫如何?” “属下位列三等弟子,身上功夫实属一般。”余一丁只得小心翼翼地回答道,他实在弄不清楚这位阁老想要做什么。 “哦,你到了峡关郡寻到住处没有?”如意夫人听他这么一说微微皱眉道。 “回阁老,属下赶到峡关已是深夜,不敢歇脚,直接就往顺兴赌坊来了,还未投宿。” “既然如此,你可以在赌坊后面的弟子居中暂且歇息,小九!”听见如意夫人召唤,门口的丫鬟推门进来低头站在余一丁身旁。 “你将这位余兄弟带到弟子居,给他安排住宿。”如意夫人吩咐道。 “是,夫人”那位名叫小九的丫鬟回了话后又对余一丁说道,“余公子请随我来。” 余一丁对着如意夫人再次抱拳道,“多谢阁老,属下告退。” 如意夫人挥了挥手,丫鬟小九便领着余一丁离开了房间,等他们出了三楼的大门,如意夫人又端起小几上的茶杯缓缓喝了一口,皱着眉头想了想,对着内门喊了一声,“小七!” 话音刚落,七七便从右侧的内门出来,此时她已不再是刚才摇骰子那个娇弱的庄家,也没有穿着那一身暴露的衣服,而是换上了一套深色的收腰短装,一头秀发也被梳理成利落的马尾辫。 “大姐。”七七进了客厅就随便地在如意夫人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刚才我和那个余一丁的谈话想必你也听见了,有什么看法?”如意夫人问道。 “那人说得也符合常理,少主此次去往西域时就要求除了大晋分阁以外的各个分阁派出人手协助,南蛮之地确有派遣弟子过来,只是临云散阁的李执事平日里虽然有点贪杯好色,但做事一向周全,也深得少主信任,这次少主专门派人将他从临云招去,按说解送那些女子这么大的事情他不应该有何纰漏,却不知因何事会拖延两日。”七七分析道。 如意夫人听了她的话后举起右手用拇指和中指按住两边的太阳穴轻轻揉了揉,有些烦闷地说道,“我就是为此事头痛,那个余一丁虽说看起来没有太大疑问,但是他带来的有关李守业的消息太过蹊跷,少主的大事要紧,天明后你多注意点那个三等弟子的动向,这件事上我们必须要小心行事。” “好的,但是张公子那边?……”七七又追问了一句。 “张公子那边你看着办就好,难不成还真想把自己搭进去?小七你要听姐姐一句劝,男人只要好赌好色就没有一个好东西,你还年轻,别最后落得跟姐姐一样的下场。”如意夫人不知想到了什么,恨恨地说道。 “大姐……”七七开口叫了一声就不知该如何说什么了。 “好了,你也赶紧去歇息,白天还要注意那个小子。”如意夫人说道。 “好的,七七先告退了,大姐也早些歇息。”七七说着便起身往内门走,如意夫人似乎是不耐烦一般对她挥了挥手。 …… 余一丁跟着那位名叫小九的丫鬟来到赌坊一楼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他还在纳闷的时候就见小九将一堵墙面推开,原来此处是一个暗门,门外正对着的就是赌坊后面的小巷,对面就是一个大院子,想必就是如意夫人口中的弟子居了,进了院子余一丁才看出这是一座由两层楼环绕组成的“回”字形建筑,中间有一个大大的天井,天井四周摆有一些练功器械和箭靶,看样子这个天井平日里就是疾风阁弟子练武的场所。 小九领着余一丁上到二楼,给他寻了一间空房,点燃烛台后就提着灯笼离开了。 这房间像是个宿舍,里面放着两张床,一桌一椅,再无他物,余一丁随便在一张床上合衣而卧,虽然现在已近黎明,可他却睡意全无。 由于身怀异能余一丁也不觉得有多少疲惫感,又不敢四处走动,万一那如意夫人正派人监视他,这一出去就不好解释了,还是趁着现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捋一捋下一步计划。 刚才如意夫人给他安排住处时余一丁心中就有些懊恼,这下不知道柳翠在客栈里会是怎样担心,不过现在也只能如此了,只有等天亮以后找个机会再到客栈通知柳翠,再说住在这里顺便还能寻找一下关押被劫女子的密室位置,也许就在这院子内也说不一定。 而且他对如意夫人扯谎说的是李执事两天后就会到达,这谎言到时候定然会被戳破,留给他探查那些被劫女子的时间也就只剩下两天,可能还会更短,这都是书生女子所言,临云分阁的人会不会提前赶来也不好说,如果不能尽快找到线索,他就算与疾风阁完全撕破了脸皮,到时候就不是暗中查探的事了,双方定会刀兵相见,而且看如意夫人对这件事的重视程度,以及那少主与余一丁结下的死仇,很有可能就是一个你死我活的惨烈局面。 余一丁自认为自己还没有做好这个准备。 面对一个善于使用暗器和毒药的江湖帮派,又是同行中翘楚般存在的数百人的庞大组织,说余一丁不担心不害怕那是不可能的,只是他担心的并不是自身的安全,个人与组织拼斗时最大的优势就是一个人目标小且灵活,况且余一丁现在算是很有实力,就算疾风阁有数百之众,但是放在这广袤的大地上那也只是一颗颗细小的沙粒,在余一丁的防御和攻击都进一步加强后完全可以躲藏起来将这些沙粒一颗颗慢慢碾碎。 因此他还真不是担心自己的安危,反而是柳翠这个妮子才是余一丁的软肋和七寸,如果柳翠因为他和疾风阁之间的拼斗受到任何一点伤害,哪怕有一点点闪失都是余一丁不能承受之痛。 这才是余一丁最为担心和害怕的事情,他确实也没有做好保证柳翠安全的准备。 所以这两天他还需要想出一个万全之策,余一丁的第一想法就是将她留在自己身边,不过那样行事起来就会缩手缩脚,而且这两天该如何对如意夫人解释柳翠的身份也是个麻烦事。 余一丁再次懊恼,听了那书生女子的话就急匆匆地跑到这顺兴赌坊打探消息确实有些冒失了,可惜现在事已至此,只能再另想办法补救,余一丁暗暗记下了这个教训,再次告诫自己现在已经不再是光棍一条,以后遇事一定要三思而后行。 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先将柳翠安置在一个安全的地方,自己独自一人才好行事,想来想去在峡关郡的熟人只有凌云子,况且这老道还要在玉屏山洞府内待上一个月左右的时间,将柳翠安置在他那里是最为稳妥的选择,不过有了上一次毒蛇的教训,余一丁不可能再让柳翠自己独自上山去找凌云子,可是玉屏山一来一去最少需要大半天时间,他又该如何向如意夫人开口呢? 余一丁有些犯难,思来想去也没有更为稳妥的方法,眼看着天就快要亮了,他依旧没有一丁儿点头绪,最后干脆心下一横,等天亮后立刻赶去客栈,直接将柳翠送上山,回来后再找借口向如意夫人解释,反正到了凌云子的住所后疾风阁应该拿柳翠再无办法,到时候自己也就没有那么多顾虑了,大不了提前跟疾风阁翻脸。 主意已定,余一丁心中就更为难耐,最后还是趁现在天色要亮未亮时直接贴了一张隐身符悄悄地离开了弟子居大院,迅速奔向客栈,回到客栈后才发现柳翠这一夜也是基本没睡,见着余一丁平安返回后那块压在她心头的巨石才算落地,余一丁简单跟她讲了一下情况,最后告诉她这两天必须待在玉屏山凌云子的洞府,柳翠明白余一丁的顾虑,二话不说就跟着他赶往玉屏山。 接近中午时夫妻二人登上玉屏山在云筑找到凌云子,余一丁把情况同老道一讲,凌云子沉思良久,又拿出十几张隐身符和御风符交给余一丁说道,“余小友,这些纸符你拿着防身,贫道听你所言想必疾风阁知晓九转回阳阵基本上是八九不离十了,如果可以阻止这种邪魔歪道的害人之术也算是功德无量,就让柳施主在云筑暂且安顿,过两天贫道自会下山协助小友。” 余一丁听闻凌云子如此一说大为感动,欣喜道,“若是道长愿助我一臂之力此事定能大功告成,我先谢过道长。” 随后他又交待柳翠要勤加修行,争取早日提升实力,柳翠应承后又嘱咐他自己多加小心,这才依依不舍地让余一丁下山,直至申时他才匆匆赶回峡关郡城。 …… 第81章 密室 余一丁从玉屏山返回郡城若是走原路回客栈就要经过顺兴赌坊,可是他现在还连骑带牵着两匹马,所以就绕了一大圈回到客栈,将马匹暂时寄存在那里,毕竟昨夜他到顺兴赌坊时并没有骑马,如果一下弄来两匹马也不好对如意夫人解释。 弄好这一切,余一丁才溜达着慢慢从客栈回到赌坊后面的弟子居。 刚到院门就有守门的将他拦下,喝问道,“你是什么人?竟敢擅闯私人宅院?” 余一丁大感惊奇,疾风阁居然会如此行事,这看门人根本不提疾风阁的字号,看来在明面上他们还真是低调啊,于是掏出腰牌递给那人,那人一看腰牌立刻压低声音说道,“原来是楚越之地过来的兄弟,请进。” 余一丁也没多废话,接过那人递回来的腰牌往怀中一收直接进了院子,院子里正有十来个疾风阁的弟子在练功,有的用双手交替抡石锁,有的坐在凳子上双手或正或反地提着石杠铃来回翻腕,也有的在练习拳脚,就是没看见任何一人操练兵刃,不过余一丁稍加思索也就明白过来了,疾风阁以暗器见长,主要练习的就是腕力和臂力,相对来说刀剑就不是他们需要掌握的主要功夫,应该是这个原因才没有人练习兵刃。 余一丁站在一旁看了一阵,也没有人上前与他打招呼,正当他看得无聊准备返回二楼的住处时,大院门口现出丫鬟小九的身影,她一进大院就望见站在天井边上的余一丁,急忙上前招呼道,“余公子,正好你在这里,如意夫人有请。” 余一丁暗自叹了口气,看来今天是别想休息了,昨晚一个通宵没睡,一大早又带着柳翠赶去凌云子的洞府,来回少说也有三十多里路,虽然有无形罡气护身,身体机能不会有太大损害,可以这疲乏感依旧不会因为异能而完全消失,可是又没有办法,他现在的身份是疾风阁楚越分阁下属的某个散阁的三等虾米弟子,而如意夫人则是阁老,那是仅次于少主的人物,岂敢抗命,只好跟着丫鬟再次来到顺兴赌坊的三楼。 还是那个会客厅,如意夫人依旧慵懒地靠坐在那张躺椅上,手中端着那盏香茶不时抿上一小口,直到看见小九带着余一丁进了房间,如意夫人都没有变换一下姿势。 柳翠已经被安顿好了,余一丁心头再无顾虑,他很清楚眼前这个女人就是目前疾风阁仅次于少主的四大高手之一,别看她表面一副慵懒的贵妇人模样,手上的暗器功夫肯定是相当了得,因此余一丁进屋后就将无形罡气暗自布满全身。 丫鬟小九上前一步道,“夫人,余公子已经带到。” 余一丁赶紧躬身抱拳行礼道,“属下参见阁老!” “小九你先下去。”如意夫人对着丫鬟挥了挥手,看着小九低头退出房间,这才转过头对余一丁说道,“不错嘛,这才不到一天就懂得礼数了?我还以为你们南边过来的需要再学习两天呢。” “阁老谬赞,不知阁老唤属下前来有何吩咐?”余一丁依旧保持着谦恭之态。 “昨晚歇息得可还习惯?”如意夫人似乎拉家常般说道。 “阁老有心,还不错。”余一丁答道。 “中午时我曾让小九去弟子居寻你,结果不见你的踪影。”如意夫人很随意地将茶杯放在小几上,又稍微将身子坐正了一些,目光直视余一丁的双眼问道。 “回阁老话,属下自幼养成了早起的习惯,不到午时就再无睡意,而且属下又是第一次来到黄河边,于是起床后就自作主张去河边转了转,午饭后便匆匆赶回,属下心中清楚,若是两天后李执事他们解送那些女子来到峡关属下可能就再无机会欣赏黄河美景了。”余一丁已经想好了说辞,反正不管如意夫人信不信,他就这样说了,大不了直接翻脸。 “哦,原来如此。”如意夫人点点头,算是认可了余一丁的这个解释,接着又说道,“这样,你也刚来峡关,对这里又不太熟悉,反正临云那边的女子送过来后你要帮着一起送到总阁,从今晚起你就跟着阁内看守那些女子的兄弟们一起值守密室,也好有个事做。” 余一丁稍稍意外,他没想到如意夫人会这样轻易地就将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自己,这对自己来说也是个好机会,不免心中暗喜,于是连忙应声道,“是!属下遵命!” “好了,你先回弟子居,晚饭后自会有人来带你前去密室。”如意夫人满意地点点头,挥挥手让余一丁自行离去。 待余一丁刚刚离去,七七直接从内室中走了出来,对如意夫人说道,“大姐,这小子肯定有问题。” 如意夫人微笑着问道,“何以见得?” “我中午去弟子居询问过守门的弟子,如果这个余一丁确实是午时前离开大院肯定会被守门人看见,但是今天上午守过门的两位弟子都未曾见过他离开,除非是天未亮时就偷偷跑出去的。”七七说道。 “嗯,我知道他有问题,那么就说明他提供的李守业迟来两日的消息也很有问题,八成是临云那边出事了,就是不知道那些抓获的女子是否还在,不过最多一两日就能传来消息,我们现在只能静观其变,所以我命他看守密室,你去交待老六他们几个看紧着点,我看这小子能玩出什么花样,哼哼!”如意夫人冷笑着说道。 “大姐放心,密室那边我会亲自照看。” 如意夫人又低头想了一下后接着说道,“小七,晚上密室那边再加派暗哨,一定要严密注意这个余一丁的动向,既然他敢独自一人前来想必功夫也不会差了,甚至还有可能另有帮手,阁内那些女子不能再有半点差池,如果这小子敢有丝毫异动即刻拿下,实在不行就地格杀,决不能放跑任何一名女子,少主的大事不能耽误。” “是,大姐,七七明白。” …… 直到余一丁回到弟子居二楼的住所,他也没想明白仅仅过了数个时辰如意夫人就会给他安排一个看守密室女子的任务,在这大院中他又没有认识的人,更不会知道中午七七已经过来找过他,现在如意夫人已经对他有了防备。 余一丁躺在床上又思索了一阵,疾风阁峡关分阁里的人唯一可以对他构成威胁的也就只有如意夫人这名阁老,他们的少主都没在余一丁手中捡着便宜,更别说现在余一丁身上的异能已经大幅度提升,无论防御还是攻击都已大大增强,更没理由害怕一个实力本就低于少主的阁老了,至于其他疾风阁的弟子就更不在话下,余一丁这也算是艺高人胆大,现在柳翠也被安顿好,到时候他完全可以放开手脚奋力一搏。 于是余一丁想着现在距离傍晚还有一两个时辰,干脆趁着这段时间好好休息一下,养精蓄锐准备应付晚上的任务。 …… 傍晚时分一名身穿劲装的汉子来到房间叫醒了余一丁,也不多话,带着他就在弟子居底楼的一间食堂一样的大房间吃过晚饭,随后俩人就一前一后出了院门向后面的小山走去。 一路上那汉子不言不语,闷着头在前面带路,余一丁只得安静地跟着他顺着一条小道前行,约莫走了两里多远,眼前的一小片树林边有座农户一般的茅舍小院,四周围着一人多高的篱笆,看不清院内的情形,而且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余一丁也没看见周围还有其他人家,汉子走上前去轻轻叩了叩木门,不一会儿门就“吱呀”一声被人打开。 一个小厮模样的青年看清了汉子面容后说道,“原来是四哥来了,快请进。” 汉子小声说道,“有财,这边都还好?” 名叫有财的小厮将两人让进院门答道,“那些娘儿们好着呢,刚刚六哥才给她们都灌了药,现在一个个正睡的香呢。” 汉子这才指着余一丁对有财说道,“那就好,这位是楚地来的兄弟,今晚他帮着一起守夜,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余一丁急忙答道,“两位大哥,小弟名叫余一丁,初来乍到,还请多多关照。” 汉子嗯了一声说道,“哦,原来是余兄弟,这位是孙有财,是这里的管事。有财,晚上余兄弟就跟着你值夜,我先回去了。” “啊?四哥这就要走?”孙有财问道。 “废话,赌坊那边一大堆事呢,我先走了,晚上警醒着点。”汉子说完就离开了小院。 孙有财急忙点头应承,等汉子走后将院门锁好,这才斜眼打量着余一丁说道,“你叫余一丁是?” 余一丁连忙拱手对孙有财说道,“正是小弟,有劳孙兄照应。” 孙有财道,“嗯,跟我来。” 说完把手一背,也没再理会余一丁,直接大摇大摆地向屋子走去,余一丁赶紧跟上。 这屋子分为里外两间,外间是看守人员居住,余一丁二人进去时正有一名三十岁左右的汉子一只脚踩在长凳上坐在一张桌子边,桌上放着两盏油灯,其中一盏燃着,另外还摆放了几个小坛酒,几个碟子里装着一些下酒小菜,旁边还有一小堆花生,一个墙角燃着一盆炭火,另一边铺了两张地铺。 那汉子见着二人进来,瞟了余一丁一眼说道,“有财,又来新的弟兄了?” 孙有财急忙对余一丁说道,“这是赵六福,你喊他六哥就好。六哥,这是楚地分阁来的余一丁,今晚他跟咱们哥儿俩一起值夜。” “六哥好!”余一丁连忙拱手。 赵六福摆摆手道,“哦,原来是余老弟,随便坐。” 余一丁四下扫了一眼看见墙边还有一张长条凳,连忙搬到桌边还没来得及坐下,就听见孙有财在一旁说道,“余老弟,想不想跟哥哥去瞧瞧美人儿?” 赵六福一边吃喝着一边说道,“我说有财你小子悠着点,这些娘儿们都是有重要用处的,要是出了差错我看你有几个脑袋。” 孙有财无所谓道,“嗨,六哥说哪里话,我这不是让余老弟熟悉一下环境嘛。” 说着拿起桌上没点着的油灯续上火,又领着余一丁往里间走。 刚打开房门,余一丁首先闻到一股怪味,像是某种药材味道,但又混合有一些腥臭味儿,余一丁闻到些许就感觉头脑有些发晕,不过在无形罡气的作用下他立刻恢复了清明,余一丁心中明白,这些味道应该就是刚才孙有财口中所说的六哥给被劫女子们灌下的药味。 待油灯的光亮将整个内间照亮后,余一丁这才看出这是一间比外间大了足有一半的大房间,进门正对着的是一条走道,走道两边各有一排矮炕一样的通铺,炕上铺满了稻草,其上并排躺满了正在昏睡女子,都是头朝走道脚对着墙壁,个个衣衫不整蓬头垢面,余一丁暗自数了数共有十七人,年龄看起来从十几岁到三十岁左右不等,右边的墙上本来有一扇窗户,现在也同顺兴赌坊一样被毡布封得严严实实,整个房间里还微微散发出些许暖意。 正在这时孙有财说话了,他一边举着油灯往里走,一边说道,“来来来,余老弟你看,这些娘儿们就是我们峡关分阁从各地捕获而来的,据说是少主有大用,只是我们这些下面人也不清楚能拿她们来做什么,难道总阁要开娼馆吗?老弟你可知道?” “小弟怎会知道,只是被派到这里说是过两天帮着解送到总阁去。”余一丁道。 “哦,原来如此,不过这都是少主的事情,你我弟兄就不议论了,但是这些娘儿们中有几个长得颇为标致,嘿嘿嘿……” 孙有财淫笑着走到其中一名女子面前,将她额头上散乱的秀发拨开,又擦了擦女子脸上的污渍,抚摸着她的脸蛋说道,“余老弟,你来看这娘儿们还算盘靓条顺?” 这名女子看年纪也就和柳翠钟离雪她们差不多,看她穿的衣衫像是某个大户人家中的小姐,余一丁微微皱眉,突然想到钟离雪就有可能在这些女子当中,胸口立时就有种莫名的痛楚。 只见那孙有财抚摸了一阵女子的脸蛋,又要伸手向她的领口摸去时,余一丁急忙上前说道,“孙兄,你也别一个人乐呵啊,也带小弟看看这些娘儿们的容貌。” “哦?原来余老弟也好这口,嘿嘿嘿,好说好说。”孙有财听他这样一说立刻来了精神,压低了声音又道,“哼,赵六福那老小子就知道喝酒,老子真怀疑他是不是男人,就因为他在,老子只能看和摸,过过眼瘾手瘾罢了。” “呵呵。”余一丁干笑了两声,不自觉的已将右手的拳头攥紧,“这些娘儿们可都是少主要的人,哥哥还敢乱来不成?” 孙有财闻言身子一抖,可能他也想到了少主的厉害,讪讪地说道,“哥哥我也就是说说而已,哪敢真上啊,呵呵呵……” 说着急忙带着余一丁走到最里面,轮流将每一名女子脸上的秀发拨开,有些人脸上实在太脏的他还用袖口帮着擦了擦,一直查看到最后一名女子时余一丁也没有发现其中有钟离雪,不禁暗暗呼了一口气。 孙有财说道,“怎么样?还是哥哥最先给你看的那小娘儿们好看。” 余一丁心不在焉地答道,“是啊,小弟怎么忽然觉得这房间里有些凉意?” 孙有财急忙说道,“对了,现在才刚刚开春,晚上还是比较凉,一会儿余老弟去给两座炕都添点炭,可不能熄了火,这些娘儿们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我兄弟全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余一丁忙道,“好的,小弟这就去。” 说着他就向门外走,孙有财有些着急的小声说道,“嗨,我说兄弟你也太心急了,我们哥儿俩先乐呵乐呵再出去也不迟嘛……” 余一丁没跟他继续废话,直接打开房门来到外间,孙有财也只得跟了出来,余一丁开口问道,“两位大哥,怎样给大炕续炭火啊?小弟在楚地时从没有睡过炕呢。” 赵六福瞟了余一丁一眼,笑着说道,“呵呵,说的也是,有财,你教教他。” 孙有财没好气地说道,“余兄弟跟我来。” 边说就边推门而出,余一丁跟着他来到屋外里间位置的外墙边,看见墙根处均匀排列着三块铁板,每块铁板上还有一个把手,孙有财上前用布包着把手将最近的一块铁板提起来,余一丁才看出铁板是卡在两边的卡槽内可以向上抽出,里面是个两层的炉膛,中间是铁钎组成的格栅,上层架着一些正在燃烧的煤炭,下层是烧过的炭灰,孙有财又提了一筐煤炭过来,拿起火钳刨了一些炭灰出来,又往里面添了好几块新煤炭,然后才对余一丁说道,“看见没有?这里间的炕下每个炉膛间隔半个时辰都要加炭,这边墙面有三个,另一面的墙面也有三个,如果炭灰太多就要先掏出来再加炭,明白了吗?” 余一丁点点头道,“哦,小弟明白了。” “那就好,我先进屋了,你弄好了就回屋。”孙有财说完就往屋内走去,入夜后四周还是有些寒冷。 余一丁看他进了屋,立刻学着刚才孙有财的样子开始给每个炉膛加炭,这边两个炉膛几下就弄完了,他又提着炭筐转到另一面墙边,正准备加炭的时候,耳中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听声音似乎是从小院边上的树林中传出来的…… 第82章 动手 余一丁不禁一颤,立刻又装作若无其事地样子开始加炭,心头却是一阵惊诧,他想不明白树林中的响动是怎么回事,那声音听起来就像是有人或兽小心翼翼地行走时踩在枯枝落叶上发出的动静,虽然极其轻微,但是在安静的夜色中也被余一丁的耳朵捕捉得一清二楚。 这里距离峡关郡城也就一两里路,根本算不上太过偏僻的山区,虽然四周没有人家,难道会有野兽出没?又或者是准备打家劫舍的蟊贼?甚至还有可能是其他的受害女子的亲朋好友发现了这座密室,准备前来营救? 余一丁一边脑中快速地思考,一边略显笨拙地往炉膛内添着煤炭又掏出炭灰,小院的四周都是一人多高的篱笆,虽然篱笆上有许多孔眼,但是周围是一片漆黑,而且余一丁面前的炉膛内还燃着炭火,所以如果篱笆外面有人的话看他非常清楚,而他根本看不清四周的情形。 下午返回弟子居时如意夫人把他叫过去问话,看样子没有对他产生怀疑,况且又安排了这么重要的任务给他,余一丁压根儿不会想到会有疾风阁的好手前来,他哪里知道小院四周本来就有三四个暗哨,现在篱笆外面又多了十来个蒙面黑衣人。 终于将所有的炉膛都添加了煤炭,余一丁浑身裹着无形罡气慢慢往屋内走去,此时他的心中也有了计较,野兽和蟊贼他都不怕,大不了一起拿下,如果是前来营救那些女子的人他就更不担心了,只要不给孙赵二人透露自己已经发现院外有动静,若要动起手来首先保证自己的安全,然后再根据实际情况做出应对,这一点在有准备的情况下余一丁还是自信能够做到的。 回到屋内,余一丁见孙有财并没有进内间去骚扰那些可怜的女子,正和赵六福一起喝酒,心中稍稍安定。 等他关好房门,赵六福开口问道,“都弄好了?” 余一丁哈着腰谦卑地说道,“回六哥话,小弟已经将所有炉膛内都添加了煤炭。” 赵六福点点头又说道,“余老弟是楚地人,会喝烈酒吗?” 余一丁忙道,“会一点,不过酒量一般。” 赵六福闻言笑道,“哈哈,我年轻时去过楚地,那边的酒简直能淡出鸟来,来来来,夜里寒气重,余老弟喝点儿酒暖暖身子,今晚我和有财守上半夜,你要守下半夜,到时候可别冻着。” 余一丁暗自撇撇嘴,这摆明了就是欺负外人嘛,可惜自己现在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于是赶紧陪着笑说道,“多谢六哥体贴。” 说着就坐到桌边,赵六福取了个空碗拿起一坛酒倒了一些在碗内递给余一丁,余一丁连忙端着碗皱着眉头喝了一小口,感觉跟临云那边的酒相比似乎还少了些辛辣,而且味道也有一点点奇怪,不过酒水下肚后他的眉头也舒展了开来,赵六福看他的模样惊奇道,“哦?原来余老弟果然可以喝得烈酒,不像有财这小子,才喝二三两就不行了,来来来,陪哥哥多喝点。” 看起来这赵六福也是个贪杯之人,余一丁连忙端起酒碗跟他碰了碰,又抿了一小口,赶紧放下酒碗抓起桌上的几颗花生剥着吃了,这才开口道,“六哥见谅,小弟酒量真的一般,别喝多了耽误晚上值夜。” 孙有财也在一旁接口道,“就是啊,六哥酒量好,你自己慢慢喝就好了,别把余兄弟灌醉了,这要是半夜出点啥事我们仨一个都跑不了。” 赵六福骂道,“啐!你个龟孙就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别净说晦气话。另外我跟你讲再有三两天这些娘儿们就送走了,你小子也别再总惦记着动她们的身子,到时候真出了事别说六哥没提醒过你。也包括你余老弟,刚才你们俩进屋干了些啥别以为我没听见,等这边的任务完成后到窑子里你们随便快活没人会说半句不是。” 孙有财闻言后呐呐地没有出声,余一丁心中也是一阵嘀咕,看来这赵六福才是密室这边管事的啊,不过这俩人倒是绝配,酒色都占了,还好赵六福不贪色,否则那些可怜的女子真不知道会落得怎样的下场。 因为赵六福的一番话,场面多少有些尴尬,余一丁连忙端起酒碗碰了碰他的碗说道,“六哥别生气啊,小弟初来乍到,孙兄刚才也就是带着小弟查看了一下那些娘儿们,女人嘛,摸一下又不会少一块肉,孙兄肯定是有分寸的,这杯酒小弟干了,就当是刚才的事给六哥赔个不是,都是自家兄弟,还望六哥别动气。” 余一丁仰脖一口将碗中的酒干了,假装被呛得咳嗽了几声,连忙抓了双筷子夹了些卤菜吃着,孙有财也在一旁附和着说了几句,随后余一丁又倒了点酒跟赵六福喝了两口气氛才渐渐缓和下来。 三人吃喝了一阵,余一丁又接连喝了几碗酒,但他没有刻意使用无形罡气解酒,继续假装不胜酒力,赵六福就让他先在地铺上歇息,等到了半夜再叫他换班,余一丁摇晃着躺倒在地铺上,随便扯了一张毛毡布往身上一盖脸冲着墙角就睡下了,不一会儿就响起了轻微的鼾声。 孙赵二人见余一丁已经睡了过去,就不再理会他,孙有财继续吃了些酒菜也靠在桌边歇息,而赵六福则是继续自斟自饮,大约过了有小半个时辰,赵六福也吃饱喝好了,站起身看了眼睡得像头死猪似的余一丁,又捅了捅坐在一旁打盹的孙有财说道,“喂,有财!别睡了,我出去解个手,你也起来顺便加点炭火。” 孙有财抬起头迷糊着应声,口中说着也要去撒泡尿,然后就起身跟着赵六福一起出了门,两人出了门刚走几步就小声嘀咕起来,而且孙有财脸上也没有了醉态。 赵六福问道,“怎么样,有什么发现?” 孙有财答道,“不好说,我带着他将每个娘儿们都查看了一遍,那小子的眼神不像是跟其中任何一位认识,不过在我摸那个小娘儿们的时候我瞧见那小子的拳头都攥起来了。” 赵六福又道,“哼,看来阁老怀疑得没错,这小子果然还是有问题啊。” 孙有财道,“六哥,那小子要是真有问题你我二人能制得住他?” 赵六福道,“你别忘了下午四哥来时怎么说的,晚上七姐的人都会在院子外面呢,还怕这小子一个人?” 孙有财道,“六哥你也别忘了到时候屋子里面就咱俩人,要是出了事在那些屋外的弟兄进去以前就只有咱哥儿俩面对他。” 赵六福道,“阁老说了,如果那小子有问题就直接拿下,如果拿不下则格杀勿论,哥哥我早在他的酒里下了点料,本想着他若没有问题明天我就给他解药,现在看来这小子九成九有问题,那样的话,嘿嘿嘿……” 孙有财喜道,“真的?还是哥哥想得周到,嘿嘿。” 这时两人已经走到茅厕旁边,赵六福靠近篱笆轻轻呼哨了一声,立刻有一名蒙面黑衣人从院子外面的暗处走了过来,在院子外面贴近篱笆,赵六福与他小声耳语了几句,那人点点头又转身隐去了身形。 随后孙赵二人又是解手又是给炉膛添加煤炭,忙乎了好一阵才返回屋内,这时余一丁依旧面朝着墙角呼呼大睡,二人对视一眼,就各自坐在桌子旁边休息。 余一丁当然没有喝醉,这点酒就是他不刻意地使用无形罡气化解都醉不了,而且从他喝第一口酒的时候就已经感觉出酒里有问题,体内的治疗气流自主地就开始化解酒劲和药力,也是从那时候开始他就隐隐察觉出不对头来。 这个赵六福无缘无故不会给他下药,又结合他在屋外听见的异响,余一丁已经猜测出疾风阁开始对他的怀疑了,躺在地铺上装睡时稍稍思索一下就明白过来,肯定是他送柳翠去玉屏山这段时间被人发现不在弟子居中,在去的一路上他都没有察觉到有人跟踪,要么是对方的追踪非常隐秘,要么仅仅知道他离开了弟子居很长一段时间。 他还是相信后一种推测,如果疾风阁察觉出他去玉屏山,以疾风阁的势力肯定不会惧怕一个小小的散修,如意夫人一定会派人对付他们,而且也不会再派他来看守密室,直接动手就可以,况且他离开弟子居的时候使用了隐身符,别人是看不见他回到客栈的,所以只能说明疾风阁找不见人后对他起了疑心。 现在离后半夜还有两个多时辰,余一丁可以继续装睡好好思考下一步的行动,他现在百分之百确定小院外面会有疾风阁的人埋伏,只是不知道会有多少人,而孙赵二人就是个诱饵,如果自己现在就动手那么屋外的人肯定会群起而攻之。 余一丁明白自己绝对不能再冒失,还好柳翠已经转移,他已经丝毫没有后顾之忧,这是一个优势。而且从饮酒后他微微有些头晕来看,疾风阁秘药的药力来得很快很猛,仿佛体内的经络突然间瘀滞,周身一下子就提不起劲来,好在片刻之后就被体内的治疗气流全部化解,这也让他相信那些被劫女子肯定也被下了这种药,就如同书生女子的妹妹阿玉那样长时间陷入昏睡,而且用量肯定不小。 现在该怎么办呢?就算他现在直接跟疾风阁翻脸,可以利用自身的异能以及隐身符将眼前的孙赵二人以及屋外埋伏的疾风阁人员悄悄干掉,但是这十七个昏睡的女人怎么办?通知官府也来不及,他又没有办法可以在短时间内将这些女人转移,而且这十七人中没有钟离雪,她会不会就在临云送来的那批女子当中呢?可是一旦自己今晚采取行动就会打草惊蛇,那批女子也许就不会再送到密室来了,到时候自己到哪里去寻找她们的下落? 余一丁心中非常憋屈,如意夫人也许就是算准了他不敢轻举妄动,索性将他派来看守密室,反正只要余一丁不离开此地,就算有同伴接应他也无法传出消息,而仅凭他一己之力也根本没办法救出那么多女人,哪怕他只是想救下其中某个女子,小院外面的这么多好手也不是一个人就能应付的了的,何况还要救人。这样只要等到临云那边的女子送过来,如果一切正常就让他协助一起将这些女子送到总阁,若有问题这里已经被严密监视起来,或擒或杀都在如意夫人的掌控之内。 正在余一丁为下一步进退两难难以抉择之时,赵六福从凳子上站了起来走到他的身后蹲下来,使劲推了推余一丁的后背,口中说道,“喂!余老弟,醒醒,醒醒!” 孙有财本来趴在桌子上打盹,听见动静连忙抬头,正看见赵六福在叫余一丁,他揉了揉眼,嘀咕道,“六哥,怎么回事?” 余一丁本来还在思考,赵六福的推搡帮他做了决定,余一丁干脆心一横直接就装作中了秘药般昏睡不醒,赵六福又一把将他翻了个身,余一丁就四仰八叉地躺在地铺上没有任何反应。 见他这般模样赵六福又对孙有财说道,“没事,我就是想看看药力怎样,本来在酒里我放的量就不大,要不然这小子也不会喝了五六碗才倒,现在看来这药效不到明天早上他是醒不了了。” “六哥,这小子不会是装的?” “你不是眼瞧着他喝下了几碗酒,咱们疾风阁的迷魂药什么时候失灵过?保证这小子一觉睡到敞亮。” “嗯,那六哥你说阁老会怎样处置这小子?” “下午四哥过来时给你的条子上不是说了嘛,现在阁老只是怀疑这小子,要是临云那边送过来的娘儿们真的出了问题我估计阁老会宰了他。” “奶奶的,那明儿一早还给不给这小子服解药啊?” “这个还不是得听七姐的,你也别怕,今晚他是醒不了的,刚才我已经给外面的弟兄打过招呼,他们还在外面守着,万一这小子还有同伙呢,我估摸着明天临云那边的弟兄就会赶过来,到时候就知道怎么处置他了,我说你操这心干嘛?” “我哪里是害怕,只觉得真他娘的晦气,妈的,下半夜又只有咱哥儿俩值夜了。” “要不你先睡会儿,我值上半夜?” 孙有财年龄比赵六福小,在阁内的资历地位也比他低,自然是不敢有什么异议的,只得说道,“我听六哥的安排,那我就先去睡会儿了,到点了六哥再叫我。” 赵六福嗯了一声起身坐回到桌子边,孙有财走到余一丁身边粗鲁地将他移到墙角,自己又拿了一块毛毡布整个人往地铺上一躺,蒙头就睡。 余一丁被他挤在角落里,又是面朝墙壁的方向,虽然不是很舒服,但是这样侧躺着假装昏迷也不容易被他们发现,刚才两人的对话他听得明明白白,眼前的局面已经非常清楚,如果他不先下手,等到天亮后可能就会更加被动。 没过多久赵六福起身往内间走去,差不多又是半个时辰过去了,他得随时注意大炕的温度,夜深了屋子外面的温度更低,必须要保证内间屋里的温度,否则这些女子非冻出毛病不可。 没一会儿赵六福就从内间出来,直接拉开大门出去准备加炭火。 余一丁就在等待这个机会,他依旧背对着孙有财,这家伙已经打起了呼噜,余一丁假装在睡梦中翻了个身,嘴中胡乱嘀咕着呓语,等了片刻感觉身旁的孙有财没有任何反应,这才微微地眯起一只眼,朦胧中只见孙有财仍然在熟睡,不知是不是余一丁的翻身呓语影响了他,这家伙居然也翻了个身背对他还咂巴了几下嘴。 赵六福加炭火不会耽搁很久,余一丁咬咬牙不再犹豫,看准这个时机将无形罡气灌注于右手,一个手刀狠狠地对着孙有财的后脖颈就切了下去。 其实余一丁只想将他打晕而已,哪知手上的劲道太重,只因他现在还不能随意控制力道,又怕打轻了没效果,于是只听见“咔嚓”一声轻微响动后,孙有财的呼噜声戛然而止,身子一软,立刻就没了气息,余一丁知道这家伙没救了,但还是不敢乱动,赵六福随时都会进来。 片刻之后赵六福推门进屋,可能是觉得地铺上二人的睡姿有些奇怪,亦或是察觉出不对,连忙快步走到地铺前,正想蹲下查看时,余一丁突然暴起一个气指直接射在他的额头。 赵六福不可置信地睁大了双眼望着正在起身的余一丁,喉咙中咕噜着发出一两个没有含义的音节,仰面就向后倒去。 余一丁眼疾手快一把抓住赵六福的一只胳膊,另一只手拿着毛毡布就向其头部裹去,他可不想飞溅的鲜血把这屋内弄得乱七八糟。 瞬息之间就已将二人解决,余一丁轻手轻脚地将赵六福放在地铺上与孙有财的尸身并排,又取过一张毛毡布将两人盖好,这才起身坐到桌边从怀中摸出一张隐身符,咬破手指将鲜血涂在纸符上,默念了句口诀,紧接着他的身形就开始慢慢变得模糊起来,片刻之后桌边就只剩下一个朦胧的身影…… 第83章 大开杀戒 小院四周一片漆黑,只有屋子的外间透出一点点微弱的灯光,现在小院被外面好几双眼睛紧紧盯住。 原本布置在小院外围的四个暗哨,全部是峡关分阁的一等弟子,个个都是暗器高手,每人都是黑衣蒙面,有两个在小院后面的树林中,隐藏在树木枝干之间,虽然还是初春,依然被枝叶将身形遮掩得严严实实。另外两个在弟子居通往小院的道路两旁的杂草丛中,仅仅距离小院大门一两丈远,都是仅容一人匍匐在内的地洞,洞口被灌木杂草遮挡,就是大白天也不太容易看出来。 七七临时派过来的十几名蒙面人是她的直属手下,全部由分阁内的一二等弟子组成,他们没有暗哨的位置,都隐藏在小树林中,只是轮流派出两三人严密监视小院动静。 大半个时辰前赵六福已经将余一丁被秘药麻翻的情况告诉了七七的手下,现在小院外面所有的埋伏之人都将监视重点放在防备余一丁有可能的接应同伙身上。 而且刚才赵六福出来给每个炉膛添加炭火时众人都看在眼里,这表明屋内的情况一切正常,此时又迟迟不见周围有余一丁的同伙现身,所有的暗哨和埋伏之人心里都微微有些庆幸和松懈,不过好在这十多名黑衣蒙面人都算是分阁内的精英弟子,就算此刻心里再松懈还是保持着基本的警惕,始终紧盯着小院。 忽然间屋子的房门被打开了,从篱笆网眼处透出来的门内灯光一下就把躲藏在地洞内的两名暗哨吸引住了,不知道这回是谁要从屋内出来,两个人都紧盯着门口,可是半天都不见有人出来,正当他们还在纳闷时,小院的大门也一下敞开来,可是门口却是空无一人。 这下不仅是这两人心头骇然,连院子后面躲在树上的那两人也发现了院子里的情况有点不对,如果屋内没有问题孙赵二人最多是打开房门出来加炭或者解手,肯定不会打开院门,所以连忙通知了在树下埋伏的七七手下。 其实余一丁打开院门后并没有离开院子,他就紧靠在屋子到房后茅厕小道边的墙角,这里既可以看见整个前院,也可以观察到院子后面的动静,同时心里紧张地盘算着隐身符的持续时间,盼望着埋伏之人赶紧到小院查看。 片刻后他终于听见从小树林那边传来轻微的踩在落叶之上的脚步声,听声音不止一人,余一丁急忙又蹲得低了一些,往院门那边挪了挪。 脚步声从树林一直延伸到篱笆边,然后就没了动静,过了一会儿小院的大门旁突然现出一条黑影,探头探脑地向院内窥探,紧接着就摸进了院门,其后还有人跟随,余一丁这下看得真切,只见三名蒙面黑衣人蹑手蹑脚地进了院子,一点点向屋门走来,其中一人还在轻声呼喊,“老六,老六。” 在三人进了院子往屋门移动时余一丁也贴着墙壁跟着他们一点点移动,三人来到屋门时余一丁也跟着蹲在三人身后。 为首的黑衣人伸头就看见了躺在地铺上的孙赵二人,除此之外没看见外间有其他人,内间的木门紧闭,而且自始至终都未见有人离开过屋子,为首那人回头给身后两人使了一个眼色,那两人点点头就冲到内间的门边戒备,他们认定余一丁还躲在里面,而为首之人则是上前查看地铺上两人的状况。 余一丁就在等待他们进屋,待三人全部进屋后余一丁紧跟着去,为首那人掀开盖在孙赵二人身上的毛毡布时不禁发出一声惊呼,这时余一丁也出手了,近在咫尺的距离,三人又毫无防备,余一丁的气指三下连发,那三个黑衣人的背心或胸口就多了三个血洞。 就在三人扑倒的同时余一丁也迅速地向门外撤出,他没有选择对方的头部作为攻击目标,这样三人的惨叫声就会传到屋外将其他埋伏之人吸引,最好可以将他们都引到小院中来,当然余一丁也不能再待在小院里,否则被堵在院内应付起来就会麻烦很多,况且隐身符的剩余有效时间已经不多了,他要趁着对方心惊胆颤的时候离开这里,然后找机会再将其余的人一一击杀。 就在余一丁冲出院门的同时已经有一群黑衣蒙面人跑了过来,余一丁与他们堪堪擦身而过,现在没有那么多思考的时间了,就在这一瞬间余一丁将无形罡气包裹全身然后再次出手,立刻就有离他最近的两人一头栽倒在小院门口。 这群黑衣人立时就像炸了锅一般四散开来,他们连任何人影也没瞧见,只见两道白气鬼魅般地出现,紧接着两个同伴就在自己的身边莫名其妙地倒在地上,等众人反应过来上前查看时这两人已经没有了气息。 余一丁没有理会众人的惊怒,趁着剩余的黑衣人还在惶恐不安地左顾右盼之际已经飞奔出了五六丈远,随便找了一个草窝子就钻了进去,他现在还不知道剩余的敌人有多少,只能先隐藏自己再做打算。 可是虽然他仍是隐身的状态,但是钻草窝发出的窸窸窣窣的声响是避免不了的,立刻就被躲在地洞中的暗哨察觉,紧接着两道暗器的破空之声瞬间既至,还好余一丁的无形罡仍旧气布满全身,而且疾风阁弟子的功力有限,暗器带着哨音打在气团之上后随即被弹飞消失的无影无踪。 随着隐身符法术时间的消逝,余一丁的身形也一点点显露出来,而且这时候还在小院门口的一众黑衣人也听见了暗哨打出暗器的声响,连敌人的照面都没见着就折损了五人,剩下的黑衣人早已是惊弓之鸟,直到现在他们依旧认为余一丁还在屋内躲藏,最早进屋的三人也是被他所杀,而死在院门口的两人应该是被他前来接应的同伴所杀,于是这些疾风阁弟子简单商量了一下后就分成了两拨,一拨四个人仍旧小心翼翼地向屋内摸去,剩下的六人出了小院后立刻散开向余一丁隐身的这片草窝围了过来。 虽然四下仍是一片漆黑,但是借助小院内散发出来的微弱灯光,余一丁还是看清了这包围过来的六人的身形,趁着他们缓慢其实是害怕胆颤的靠近草窝的这一小段时间,余一丁再次摸出一张隐身符咬破手指将鲜血涂于其上,然后默念口诀使自己的身影再次慢慢消失。 现在对于余一丁来说就是玩一个猫捉老鼠的游戏,他对这些助纣为虐的疾风阁弟子没有丝毫的同情,隐身之后就一点点移出草窝,没有发出任何声响,而且在离开草窝后他还捡了个土块扔向刚才的隐身处,那六个人听到动静立刻将扣在手中的暗器全部射向声音发出之处,余一丁趁此机会迅速从几人之间穿过,就在跑动中气指连发,隐约间又是六道鬼魅般的白气闪过,而那六个人接连倒地,让不远处躲在地洞中一直监视草窝的两名暗哨惊骇欲死,他们何曾见过这种攻击,那些白气出现的突然,敌人在哪里都没瞧见,自己的同伴就被一道道白气收割着性命。 暗哨中的一人终于达到了神经紧绷的临界点,他不顾一切地爬出地洞就想离开这个恐怖之地,可惜才从地洞中刚跑出一两步就见黑暗中一道似隐似现的白气再次穿透他的身体,那人只在惯性的作用下又向前冲出了一步然后就扑倒在地面。 可是那名倒地的暗哨却没有直接毙命,他跑出地洞的速度太快,而余一丁仓促间没有击中要害,那人躺在地上大声地呻吟,可是此时再也没有其他疾风阁弟子上前救助他,最终在一道白气射进他的头部后才止住夜色中的惨嚎。 四周突然间变得一片寂静,除了晚风从树林间掠过发出一阵呼啸外,小院四周就再也没有一丝声响。 进了小院的四名黑衣人此时并没有离开屋子却也毫无声息,而剩下的暗哨全都安静了下来,也许他们都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弄蒙了,全都吓破了胆,因此没有人敢再次轻易显露身形。 余一丁只得慢慢地移动着再次靠近小院,刚才他明显感觉到是两道暗器打在护身气团之上,可他只杀死了一人,仔细观察那人的现身之处,余一丁又将目标锁定在道路另一侧的一片乱草丛中。 确定了暗哨的位置,余一丁再次靠近那片草丛,直到还有丈许距离时他已经看清了那人的所在,“唰唰唰”三道气指直接将那人钉死在洞口,只有发出一半就被堵在喉咙中的惨叫,然后四下里再次回归寂静。 这人的死终于引爆了剩余疾风阁弟子内心的恐惧,进了屋子的四个人全都惊疑不定,因为他们已经查看过内间,并没有发现余一丁的身影,也不知道他到底躲藏在何处,刚才小院外同伴临死前的惨叫不断刺激着四人本就绷紧的神经,此刻他们全都一股脑地冲出小院,其中一人色厉内荏地喊道,“什么人?竟敢跟疾风阁作对!不想活了吗?” 四周依旧安静,余一丁根本懒得理会他们,其实他现在就蹲在四人面前一丈多远的地方,面带戏谑地瞧着他们,看着他们的眼神惊慌失措地四处乱瞟,疾风阁在他的心目中终于也没有了原来的威慑,只剩下一个“不过如此”的评价,于是接下来这四人也变成了四具僵硬的尸体摆在地面。 望着躺在地上刚才还生龙活虎的几名疾风阁弟子,余一丁轻轻呼出一口浊气,算上赵六福和孙有财,今夜死在他手中的疾风阁弟子已有十九人,可是自己的内心依旧没有太多的波澜,他仅仅是暗自感叹,一些为虎作伥之人在作恶之时想得最多的只是自身能从中获得怎样的好处,却从没考虑过需要承担的后果,而那些后果往往是要用性命来承担的,自己在野熊岭上对疾风阁少主出手之时就已经注定了双方是一个不死不休的局面,余一丁唯一要考虑的就是想尽一切办法让自己活下去,保护好自己想要保护之人。 刚想到自己要保护的人,余一丁立即想起了临云散阁的那些女子还没送到,也不知其中是否有钟离雪,连忙摇了摇头挥去心中的杂念,屋里的十七名女子他目前无法解救,而且趁着隐身符的效果还未消失,最好还是即刻离开此地,说不定马上就会有疾风阁的其他弟子闻讯赶来,对于单枪匹马的自己余一丁目前只能选择暗中监视,等待临云散阁的女子送来后再做打算。 其实就在不久前一名临云散阁的二等弟子匆匆赶到顺兴赌坊,向如意夫人汇报临云散阁那边出了意外,十几天前临云散阁正准备将劫掠而来的十五名女子解送峡关时,李守业和另一名来自楚地散阁的三等弟子突然失踪,同时失踪的还有一名被劫女子,因此解送队伍的另一名主事人就没有即刻出发,而是一面派人寻找失踪的几人,一面又在数日内于临云城附近劫获了一名女子,凑够十五人后才解送峡关,大概会在明天清晨到达。 如意夫人急忙打听那名楚地三等弟子的样貌,回话说是一名黄脸书生,名叫林夕,如意夫人闻言大怒,赶紧命七七带人赶到密室将余一丁带回赌坊发落。 在余一丁离开小院没多久,七七终于带着五名疾风阁弟子赶到小院,半个时辰前有人传话给她说赵六福他们已经将余一丁迷倒,密室这边一切正常,所以她也没有太过着急赶过来监视,谁知这才过了小半个时辰,等她带着自己剩余的手下来到小院时只看见遍地的尸体,惊怒之下询问最后两名待在树上的暗哨才知道事情的大概经过,急忙进屋查看,唯一的好消息就是十七名女子依然安然无恙,可是余一丁却不见踪影。 这时候余一丁已经悄悄潜回到顺兴赌坊附近,刚才他的隐身符效果消失后就没再继续走来时的小路返回赌坊,而是选择了绕路前进,因此也就阴差阳错地与七七几人错过。 此时他正躲在街道上一个阴暗的拐角处,这个位置可以同时监视顺兴赌坊和弟子居的大门,没过多久就看见好几名疾风阁弟子从密室的方向匆匆赶来,这让余一丁大吃一惊,他真不知道七七带着人去了密室,而是以为密室那边原来还有那么多人,认定这些人应该都是暗哨,心中不禁暗自庆幸在隐身符效果结束前就离开了密室,要不然又会是一番苦斗,可接下来的情形让他更为吃惊,在大门处的灯笼光线映照下他一眼就瞧见了那个漂亮的女庄家七七,这个看似弱不禁风的女子居然是疾风阁峡关分阁内的一个头目,因为余一丁感觉所有的弟子们都在听她的安排,不一会儿就有人牵出五辆套好马匹的厢车等候在一旁。 这时如意夫人也快步从赌坊内走出来,径直走到七七身边,两人耳语了一阵,余一丁看得出来她们俩的关系非常不一般,而且七七在面对如意夫人时也不像在赌坊时那样拘谨,片刻之后就见如意夫人对着七七一挥手,七七则命令弟子们赶着马车向密室而去。 余一丁知道他们这是要转移密室内的那些女子了,每架马车的旁边都有三四名弟子跟随,另外还有七七单独带着五名黑衣人跟在马车后面,稍一思索余一丁就决定跟着这支队伍,因为对方人多他也只能远远地跟在十多丈外的距离。 一直来到密室的小院,余一丁远远地躲在一旁注视着这些疾风阁弟子将死去的那些人装进两架马车中,然后又将那些女子每人裹上毛毡布再放进剩下的三架马车内,接着队伍又开始行动起来,这次的方向居然是往回走,余一丁急忙找了一个草窝小心地钻进去,看情形他们是要返回顺兴赌坊。 果然,五架马车最终转到了赌坊后面的弟子居前停了下来,但是没有人将那些女子和尸体抬下车,就在大院门口停着,所有人都紧张地守在马车两旁,余一丁正在奇怪他们停在院门口要做什么时,就见如意夫人从赌坊后门出来,七七急忙跑上前去跟她交谈了一阵,两人似乎是在商量下一步该怎么办,过了一会儿七七就对旁边的黑衣人交待了些什么,紧接着就有七八名弟子一起赶着装有尸体的两架马车穿过街道向东南方向而去。 余一丁明白这些人应该是去处理尸体,但不清楚接下来他们要如何处理那些女子,还没容他多想,突然从弟子居里又出来十多名黑衣人,有的人准备赶车,有的人从院子旁边的马棚中牵出马匹,然后这十几人一起护送着剩下的三架马车离开了弟子居,顺着郡城内的街道向南而去…… 第84章 斗智斗勇 余一丁直接傻了眼,这如意夫人果然好算计,显然就是要连夜将这些女子送走,就算余一丁有同伙想要解救这些女子,但他们的最初目标是密室,很可能也没有准备马匹,那么要继续追踪这队人将会非常困难,而且就算有马匹要追踪也很容易暴露自己。 至于疾风阁是要将这些女子直接送往总阁还是另外再找安置点还真不好说,这样一来至少有很大机会甩掉余一丁的跟踪,而余一丁确实是没有马匹,若是等他回到客栈叫醒掌柜的再牵马出来,这队人早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余一丁甚至想到如意夫人有可能将计就计布置了陷阱就等着他往里面跳也说不一定,毕竟峡关距离疾风阁总阁不远,在赌坊和弟子居中以余一丁的观察就有几十人,这还是让他看得见的弟子,暗中是否还有更多的人他就不得而知了,真要布置陷阱收拾他如意夫人在人手上还是绰绰有余的。 余一丁现在是心急如焚,哪怕他现在就跑去县郡府衙报官都不好使,捉贼拿赃,如果没有了这些被劫女子的踪迹,官府也不会轻易拿人,更何况是疾风阁这样的庞大江湖组织,总不能就凭余一丁拿着钟离世家的信物然后一句指证的话官家就去办了疾风阁。 就在余一丁犹豫的这一会儿工夫那队人已经走远了,他一边暗暗告诫自己一定要平静下来,这时候急也没有用,同时脑子里思索着还有什么其他的办法,现在这十七名女子暂时是无法解救的,可是疾风阁会怎样处理从临云那边解送来的女子呢?会不会也像这些女子一样直接送走?余一丁的眉头渐渐皱了起来,如果是那样的话对于他来说线索就会再一次中断,自己前面所做的一切只是徒劳而已,该怎么办呢? 渐渐地余一丁的眉头越拧越紧,刚才五架马车先后离开时,如意夫人和七七这两个女人都没有跟着一起走,如意夫人是疾风阁峡关分阁的阁老,余一丁对疾风阁架构的了解只知道分阁内除了阁老执事以外就是分了等级的弟子,也不知是否还有其他的职位,刚才见到七七与如意夫人的关系很是亲密,看样子七七在分阁内的地位一定不低,八成就是执事的职位,余一丁在想自己是否要再一次铤而走险呢? 他的内心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阁老的功夫肯定不差,而且作为一个分阁的主事人,她的身边不可能没有护卫,况且刚才马车离开后如意夫人就返回了赌坊,现在肯定还待在三楼,余一丁只去过三楼的会客厅,对三楼的整体布局并不了解,贸然对阁老出手他没多大把握。 而七七在马车离去后又进了弟子居,就算她是一名执事,身边肯定也不会缺人,刚才她的身边就一直跟随着五名黑衣人,而且这座两层的小院内房间众多,余一丁也不知道她此时会待在哪一间,何况小院中还有不少的疾风阁弟子,若是慢慢寻找也是危险重重。 如果使用隐身符潜入赌场或者弟子居,余一丁都没有十分的把握在隐身效果结束前找到如意夫人或者七七,到那时候他就很有可能陷入疾风阁的重重包围,也许他们还有什么秘术或者武器可以像那少主一样破了余一丁的无形罡气的防御,那样的话他就不是铤而走险而是自投罗网了。 左思右想了好一阵余一丁都没有找到一个对付两人较为稳妥的办法,最终决定今晚还是继续监视赌坊和弟子居的动静,如果如意夫人和七七不再露面,那么等到了天明他就去一趟衙门,利用钟离世家的信物先将自己掌握的情况提供给官府,毕竟京城长平都贴出了告示,这种在全国各地劫掠人口的恶性案件峡关郡没理由不接到通报,也让府衙有个准备,至于府衙怎样查证那就是他们的事情了,在没有更多切实证据前余一丁也只能如此,然后自己再想办法继续找线索。 现在余一丁要做的就是找一个便于隐藏又能监视赌坊和弟子居的地点,顺兴赌坊所在的这条街道并不算是峡关的主要街道,位置相对来说比较偏僻,特别是弟子居后面有几块菜地,紧挨着菜地的就是密室所在的小山,傍晚去密室的一路上余一丁就发现山上没有什么人家,靠近弟子居这一侧则是稀稀落落的一片不大的树林,余一丁决定就在山坡上找棵大树隐藏,同时还可以居高临下地观察。 这会儿正是夜深人静,除了赌坊的窗户缝隙隐约透出点灯光和人声,剩下的就是弟子居院门增设了几名岗哨。 余一丁观察了一下赌坊和弟子居周围的街道,为了安全起见,他最终还是选择从几幢民居后面绕过去潜行到山坡上,此处正好可以斜斜地俯瞰整个弟子居,而且距离不算太远,虽然不能直接看到院子天井内的景象,但是可以望见赌坊的后门,而且只要有人离开弟子居,无论是向左右任何一个方向只要离开的弟子居的范围他也能看见,于是便在身体上涂抹了一些凌云子给他的防虫蛇的药膏,然后匍匐在树根处一丛乱草堆中隐藏起来,只将目光透过杂草的缝隙紧紧注视着赌坊和弟子居里的动静。 刚才五架马车从密室返回,如意夫人就安排了人手先将死去的弟子拖到城南的一处疾风阁专门处理门内尸首的山沟内埋葬,余一丁不清楚临云那边的女子将会在清晨何时送到,如意夫人同样也不知道余一丁这边到底有多少人前来,密室那边的拼斗只有不到小半个时辰就使疾风阁折损了近二十名弟子,大部分人都是被一击致命,而敌人却未见踪影也无死伤,这让她对余一丁背后的势力产生了严重误判,她认为也许是被劫女子中某个人的背景过于强大,于是她当机立断跟七七简单商量了一下后就命人连夜将分阁内的被劫女子解送到总阁,少主的大事不容有失,等这件事结束后疾风阁不会惧怕任何江湖组织的复仇,而且到时候无凭无据的他们也不怕把这件事拿到桌面上来说,但是眼下这些女人不送走终究会让她做起事来缚手缚脚。 所以如意夫人不仅立即安排人手连夜赶路将峡关的被劫女子送走,同时还故布疑阵,在弟子居加强戒备,大门处增加了守夜的岗哨,又派七七坐镇弟子居,其内还布置了二十多个暗哨,如果余一丁和他的同伙看见弟子居的阵势,误判被劫女子还在里面,那么他们若是敢来强攻救人,必定会遭到沉重打击。 双方都是小心谨慎,任何一方也没有主动出击,就这样一直安静地等到凌晨时分,当掩埋死人的两架马车从东南方向的街道回到弟子居时,清脆的马蹄声才让余一丁稍稍有些疲惫的神经猛然一振,再次凝神注视着山坡下的两幢建筑。 正当天色微微放亮,暗夜就要过去时,街道上也陆续有赌徒离开赌坊,几声梆子声响过,更夫和扫街民夫的身影也出现在街道另一头,片刻之后远处又传来了马蹄和车轮的声响,打更的和扫地的全都慌忙躲避,余一丁只见三架马车风驰电掣般从西边街道飞奔而来,然后直接拐进了赌坊和弟子居之间的小巷,余一丁因为离得较远看得不太清楚,只以为是半夜时运送峡关分阁被劫女子的马车回来了,于是判断那些女子又被转移了地方,因为两三个时辰肯定不够时间从峡关分阁到疾风阁总阁之间跑个来回。 现在天色还未大亮,余一丁考虑是否要先离开这里,马车都已经返回了,那些女子肯定也被转移到疾风阁的另一处秘密安置点,自己留在这里继续守候意义不大,而且白天也容易暴露,不如先去峡关郡府衙一趟,依靠官府的力量一起对付疾风阁。 正在此时忽然有一名疾风阁弟子模样的人急匆匆地从弟子居出来跑进对面赌坊的后门,余一丁连忙仔细观察,不一会儿如意夫人和她的丫鬟小九一起出现在后门,这时七七也从弟子居中走了出来,余一丁看见那三架马车又被人牵到赌坊的后门前停下,如意夫人依次掀开每架马车的车帘伸头查看,又不住地点头,同时还在对来到她身边的七七说着些什么。 余一丁大感奇怪,难道说疾风阁将那十七名女子装在马车中跑了一夜转了一大圈后又送了回来不成?!要不然如意夫人还能查看马车内的什么东西。 不过没等他奇怪多久,就见七七和如意夫人交谈完毕后伸手一挥,余一丁这才知道刚才弟子居门口已经有近二十名弟子,这些弟子在七七一声令下后立刻护卫在三架马车旁,一起又向密室所在的小山而来。 余一丁急忙再往草窝里缩了缩身体,现在天色越来越亮,虽然四周有一些晨雾,可是上山的道路距离他也就两三丈远,要是这队人经过时稍不注意就会暴露自己的行迹。 只是他心中更加疑惑,如果疾风阁将这些女子又送回密室那半夜的时候干嘛还要运走?完全可以直接在密室那边加派人手就行了,这样转移来转移去难道不是加大了风险吗?或者就是因为自己袭击了密室,而如意夫人这样故布疑阵只是为了将自己的注意力从密室引开?余一丁还是想不明白这个女人在搞什么鬼。 本来余一丁想的是趁着天还没有完全亮就离开这处草窝,直接去峡关府衙报官,但是如意夫人这通莫名其妙的举动让他改变了主意,最终还是决定跟着这支队伍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再说。 现在不像在夜间,如果跟踪马车队伍距离太近很容易被发现,因此余一丁等队伍走后一阵才小心地从草窝里匍匐着出来,慢慢移动到小树林中,他也担心街道上的人抬头注意到自己,等进了树林才猫着腰小心翼翼地往密室方向而去。 距离密室还有二十几丈远时余一丁果然隐约看见那三架马车停在小院的门口,于是他更加小心地借助草木的遮掩摸了过去,就在距离小院门口还有近十丈距离的时候他再也无法潜行掩饰自己的身形,因为除了小院后面的那片树林以外,站在院门前就可以对这近十丈方圆的范围一览无遗,哪怕现在已经有了一层薄薄的晨雾,在大片的稀疏草地中偶尔有几丛茂盛的乱草堆,比如昨天夜里那两名暗哨的位置,但在天亮后无论怎样躲藏都会被门前的疾风阁弟子发现,除非在夜间才有可能隐秘地潜行过去,不过此时余一丁趴伏在一片灌木草丛下也已将小院门口的情形隐隐看了个清楚。 只见六七名疾风阁弟子守在车边紧张地注视着四周,另外有两名弟子掀开车帘,从马车中拽出一名摇摇晃晃的女子,等她下车后紧接着一名弟子就捏着她的嘴巴灌下一颗药丸,稍等片刻后那女子身子突然一软倒在其中一名弟子怀中,然后两人一个抬肩一个抬脚就将女子抬进了小院。 余一丁在女子下车时就立刻瞪大了眼睛,此处距马车不到十丈,他已然看得十分清楚,那名女子虽然头发散乱但并未遮住面庞,而余一丁可以肯定她绝对不是昨晚自己见过的十七名女子中的任何一人。 余一丁的心中猛然“咯噔”一下,他似乎有些明白,好像自己从一开始就搞错了,这三架马车并不是运送密室里那十七名女子的马车,况且它们又是从西边的街道狂奔而来,十有八九是临云散阁那边解送的女子到了! 自己太大意了,余一丁暗自懊恼,如果早知道是临云那边的马车过来,他肯定会第一时间隐身然后跟上这支队伍查看,虽说钟离郡王已经发回了钟离雪安然无恙的传书,但是书生女子的话总在他的心头缭绕,成了一个挥之不去的阴影。 但眼下已不容他细想,余一丁立刻有了决断,他再次小心地缩回草丛中,从怀内摸出隐身符和御风符各一张,迅速咬破手指涂了鲜血在隐身符上,收符入怀默念口诀,待自己的身形慢慢幻化成一道虚影后,飞快地从草丛中出来向马车奔去。 此刻那些疾风阁弟子还在有条不紊地将马车内的女子从后厢门一个个拽出来灌药抬进小院,刚才这一阵已经有三四名女子被抬了进去,余一丁来到昨晚小路旁边的一个暗哨位置,借着草丛的遮挡,他用气指分别射向对面的暗哨位置和自己刚才隐藏位置的草丛,发出的响动立刻让本来就已经很紧张地警戒四周的几名疾风阁弟子万分警觉,随着一声“谁?”的呼喝,瞬间就有好几道暗器打在暗哨位置,而余一丁刚才隐藏的位置因为距离太远暗器根本够不着。 这时院子里一个声音突然响起,“谁在发暗器?” 马车边警戒的一名弟子答话道,“王哥,院子外面有动静。” 此时余一丁已经摸到了第一架马车旁边,他紧靠在车辕处一动不动,只听见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响起,七八名弟子从小院中冲了出来。 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出来后立刻发问,“怎么回事?” 刚才回答的弟子说道,“王哥,那边草丛中有动静,不知是人是兽。” 说着他就指了指两个草丛位置,那位王哥一听,左右使了个眼色摆了摆头,立刻有五六名弟子弓着身子散开向两个地点慢慢摸了过去,那王哥见其他人还在观望又说了一句,“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呢?赶紧将剩下的女人都灌了药抬进去!动作快点!” 于是剩下的几人又开始两人一组地干活,而马车边上此时只剩下三名弟子各自守卫着一架马车,余一丁小心地掀开第一架马车的车帘往里看,车厢内还有三名女子仰面躺着,俱是一副半梦半醒的神态,其中一人还在小声呻吟,但余一丁一个也不认识,于是他又慢慢移动到第二架马车的车辕处,同样朝内查看了一番,其内的女子也都是陌生面孔。 三架马车在院门口是一字排开,所谓的最后一架其实是最先到小院的那架马车,疾风阁弟子是从最后一架马车开始拖拽女子下车,而剩下这一架马车已经非常靠近小院后面的树林了,余一丁摸到这架马车的车辕处时看见刚才还守在此处的两名弟子此刻只剩下了一名,正背对着马车警惕地望着小树林。 余一丁再次小心的掀开车帘朝内望去,只见五名女子安静地躺在车厢内,蜷缩在最靠近车帘处的那名女子秀发下只露出了小半张脸庞,当余一丁的目光触及到这张脸庞时心中就像被一只大手狠狠地一抓…… 第85章 只为红颜 钟离雪像只小猫一般蜷伏在车厢内,这个妮子在昏迷中仍然紧蹙着眉头,小嘴紧紧抿住,望着她脏兮兮的小脸和身上的衣衫,余一丁就想到这些时日她所遭受的罪孽,心中立刻怒火中烧。 轻轻放下车帘,他再次稳了稳心神告诫自己一定要沉着,隐身的时间才过去了一半,现在一部分弟子正在查看他刚才弄出来的动静,剩下的人还在搬运其他女子,小院外只有马车边的三人在警戒。 这时需要冒一个险了,好在初春的晨雾渐渐浓烈了起来,两三丈的距离看人就已经有些隐约,余一丁悄悄地摸到那名背对他紧张地望着小树林的弟子身后,深吸了一口气,趁着没人注意这边的一个空当,左手猛地捂住那人的口鼻,右手抵在那人的背心处,接连几个气指就将那人射死,在他软倒的同时余一丁一提他的后腰带,就将他轻轻拖放在小院篱笆旁边。 没有人发现这边的动静,包括小院内还在抬人的那些弟子,余一丁暗自感谢老天爷作美,这晨雾来的真是及时,然后再次转回到马车的另一面,掀开车帘将钟离雪从车厢内慢慢移了出来,随即在自己的腿上贴上了一张御风符,他需要再赌一次,在他抱着钟离雪冲进树林的这段时间内不被疾风阁弟子察觉。 这时那几名查看动静的弟子已经在那边大声地对王哥说没有任何发现,而那位名叫王哥的主事人又让他们再仔细查看一下四周,同时大声提醒其他弟子注意雾气变大了,小心防范,又命人添加炭火,然后自己就钻进了屋子,估计是去查看那些女子的安置情况。 这对于余一丁来说绝对是个好机会,他不能再犹豫了,隐身符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赶紧轻轻地将钟离雪托起,又施放出无形罡气包裹住两人全身,要是此刻有人看见钟离雪的模样一定会被吓坏,因为在四周的雾气缭绕中她就像自己仰面漂浮在半空中一样,只有头向后耷拉着,双腿也不自然地垂下来,紧接着慢慢地挨着车辕和马匹的身体一点点飘到马头前方,然后立刻如鬼魂一般突然平移起来,眨眼之间就已移动到树林旁边,而那些弟子们却无一人反应过来。 进了树林后余一丁直接将钟离雪背在背上,尽量轻手轻脚地前行,只要对方没有察觉出异常,他就会尽量小心地不发出响动,直到他已经快要穿过树林,距离小院足有二十多丈远后,这才隐约听见那边传来惊呼之声,余一丁急忙飞奔起来,这时隐身符效果慢慢消失,但他有御风符的加持,两人瞬间如同一道残影一般向山区深处飞射而去。 余一丁一路飞奔直到御风符的效果消失后才放慢了脚步,现在距离那座小院起码已在十里之外,经过这一阵狂奔,不知道是因为颠簸还是药效的时间到了,钟离雪低声呻吟着在他的背后扭动身子,余一丁瞟了一眼搁在自己肩膀上的小脸,钟离雪已经微微有些清醒,他急忙停下脚步,找了一棵枯树,将钟离雪从背后放下来,自己靠坐在树干旁,然后用一只手搂着钟离雪的脖颈,让她在自己怀中躺的舒服一些。 片刻后钟离雪微微睁开眼,恍惚中那双大眼睛无神地望着余一丁,两人分开也就十几日,此刻余一丁怀中的女孩秀发凌乱,双颊和眼眶都有些凹陷,嘴唇没有几分血色且苍白干裂,看得他一阵心疼,赶紧握着钟离雪的一只手将治疗气流送进她的体内,并低声开口道,“雪儿,雪儿……” 似乎听见了余一丁的呼唤,钟离雪渐渐看清了他的模样,嘴角也努力扯出一丝笑意,轻声地说道,“余……大哥,是……你吗……” 余一丁连忙道,“是我,是我,雪儿你感觉可好?” 钟离雪吃力地皱着眉点了点头,却再也说不出话来,紧接着就像是放下心一般又闭上了眼睛再次昏睡过去。 余一丁心如刀绞,钟离雪现在的状态实在不能用好来形容,就在他将治疗气流送进钟离雪体内时,他已察觉出和书生女子的妹妹阿玉一样的症状,当初柳翠和钟离宇中箭包括在临云钟离雪被曲洛人的鹤蛇所伤时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中毒,余一丁可以用异能帮助他们排毒疗伤,可是现在钟离雪身上并无中毒的症状,余一丁根据她此时的模样判断很可能是因为疾风阁秘药太过厉害,使得她因为经络受阻而脉象紊乱以至于陷入长时间昏迷,同时又为了保证她不死,或者减少排泄便于看管,这些天疾风阁的人仅仅给她提供了最少量的饮水和食物,使她看起来面色苍白同时有些营养不良。 此刻不是给钟离雪治疗的最佳时机,余一丁心里非常清楚,首先他不是大夫,其次危机并没有完全解除,谁知道疾风阁的人会不会一路搜寻过来,余一丁想的还是尽快将钟离雪带回玉屏山,在凌云子那里再想办法给她彻底治疗,所以在给钟离雪体内输入了一些治疗气流,使她的小脸终于回复了一丝血色后,余一丁立刻背起她开始赶路。 刚才坐下来歇息这一阵余一丁已经有了计较,决定在回玉屏山前先去一趟县郡官衙,虽然已经救出了钟离雪,但是其余二三十名无辜女子还在疾风阁手中,这些都是一个个鲜活的性命,在看见钟离雪的惨状后,余一丁不可能对她们袖手旁观,只是他现在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亲自对付疾风阁,所以必须借助官府的力量。 这里已经是峡关郡北边黄河西岸的一大片山区,现在余一丁主意已定,为了安全起见,他没有直接返回峡关县郡,而是一直往东走,直到黄河岸边后才转而沿河向南,因为这一带黄河两岸的山势都很陡峭,而且基本上没有人家也没有道路,所以余一丁完全是在荒山野岭中趟出一条道路,很多时候需要手脚并用,但他还要随时腾出一只手托住背后的钟离雪,幸好这妮子一直伏在他的肩头熟睡。 直到临近中午时他才望见峡关渡口,到了这里就好走得多了,余一丁加快了脚步赶到隘口,直接找到守卫隘口的军士,跟他们简单说明了一下情况,守军伍长见着余一丁出示的玉牌,虽然不能分辨真假,但是余一丁所说的案情重大以及钟离雪的模样都让那伍长不敢轻视,急忙派出一小队军士陪同余一丁二人返回县郡府衙。 峡关县郡与临云城或者呼图木格城相比小了很多,虽然也是边界郡,但因为梁晋算是友好邻邦,此处并没有大军驻守,只有一支五百人的小部队守卫郡城和隘口,带领他们的也仅仅是一名尉官武将,连参将都算不上,县郡内的最高行政长官虽然也是郡守,但身份就不像临云郡那样是郡王镇守,只是一名普通的五品文官。 军士们将余一丁二人护送到县郡府衙后就返回了隘口,余一丁则单独拜见郡守,将自己的玉牌递上,又将大致情况一说,郡守听后大为吃惊,余一丁拿出的钟离世家玉牌不假,郡王之女他虽说没见过,但是钟离雪的凄惨模样就在眼前,何况余一丁告诉郡守如此般惨状的女子还有二三十人,他当然知道最近大梁境内发生的多起女子被劫案件,急忙派人叫来守城尉官,安排他立即带兵前往顺兴赌坊查明此事。 可是余一丁并不想参与其中,他现在一门心思只想尽快返回玉屏山救治钟离雪。因为钟离世家的名头在此,钟离雪又是郡王之女,万一有任何闪失郡守也自认承担不起,又不敢直接命令余一丁协助办案,因此在安排完所有事宜后只得放余一丁离去。 现在钟离雪仍在昏睡,余一丁心中焦急,连郡守留他吃午饭都谢绝了,只讨了一些干粮就欲出发,他只对郡守说自己有好友在玉屏山上修行,有办法可以救治钟离雪,不敢再耽误时间,郡守听后眼神一亮,看来他也听说过玉屏山上住有仙人之事,当下二话不说马上就派人给余一丁找来一架马车,事权从急,余一丁也不客套,简单感谢后直接带着钟离雪上了马车就出发,中途又去了一趟客栈,给掌柜的再留了一些银两,托他将那两匹马继续照看数日,随后立即马不停蹄地赶往玉屏山。 等二人到了玉屏山脚下,那个老玉石工匠仍在,余一丁还将马车寄放在他那里,老头现在也知道他与山上的仙人相识,亦是欣然答应照看马车并坚持不再收取任何酬劳,余一丁无奈,只得心中暗自盘算等下山的时候再想法答谢,遂背着钟离雪离去。 等到凌云子和柳翠再见到余一丁时已是临近傍晚,乍见余一丁背负着钟离雪回到云筑,二人大吃一惊后也是喜忧参半,喜的是余一丁一天时间就已返回并且救回了钟离雪,忧的是钟离雪目前的状态实在不好。 余一丁将情况简单跟二人一说,凌云子首先写了一封传书由信鸽带回临云,以便安抚钟离杰的焦虑,随后才与余一丁商量如何救治钟离雪。 此时三人已将钟离雪抬到余一丁和柳翠两人睡的小屋内的床榻之上,凌云子一边给她把脉一边听余一丁说道,“凌道长,雪儿姑娘的脉象很乱,而且我给她把脉时发现她体内的经络似乎有多处受阻,但又不像是中毒,就是不知道疾风阁给她服下的秘药是何成分,却有如此厉害的致昏效果。” 凌云子听了余一丁所言不住点头,答道,“小友所言极是,贫道虽常年在玉屏山修行,此处亦距疾风阁总阁不远,但因不喜该派的行事,跟他们素无往来你是知道的,贫道也仅仅是听闻疾风阁有两大绝技,那就是暗器和秘药,疾风阁的暗器全部带有剧毒,中者如无解药最多撑上数个时辰就会毙命,而他们的秘药就更为神秘,据说可以使人迷失心神任人摆布,看来雪小姐服用的就是此种药物,但贫道从未得见此药,所以并不知晓其中的成分。” 余一丁听了凌云子的一席话不禁眉头紧皱,他又想起书生女子所说她的妹妹阿玉吃了这秘药就会长时间昏睡,偶尔清醒也是浑浑噩噩,难道就让钟离雪一直这样?可是现在自己和凌云子都不知道秘药成分,也做不到对症下药,一时半会儿又不可能找来解药,这该如何是好? 这时凌云子已经给钟离雪把完脉,抬头对柳翠说道,“现在天色已晚,厨房内有一袋小米,还请柳施主给雪小姐做些米汤稀粥,贫道手中也有一些滋补药材,她现在的身体非常虚弱,也不宜直接使用药石,等稍稍恢复一些元气后再做打算。” 柳翠听后连忙去起火做饭,不仅钟离雪需要进食,他们三人也该吃晚饭了,而余一丁刚才本想跟凌云子商量一下再使用他的一颗乾坤丹,然后辅之以自己的异能看看能不能对钟离雪有效,听见凌云子这么一说就暂时打消了这个念头,现在的钟离雪确实不宜用药,还是调养几日再说。 等米粥熬好之后余一丁再次将钟离雪唤醒,可是她仍旧神志不清,浑浑噩噩地任由柳翠给她喂了一碗掺有滋补药材的小米稀粥后,脸上终于又恢复了一些血色,余一丁也趁机给她的体内输入了一些治疗气流,这次钟离雪清醒的时间大约有一刻钟,过后便再次昏睡。 被劫之后钟离雪可能就没有再洗过身子换过衣服,大致算来也有三五日之久,此时她的周身隐隐地透出一股腥臭味道,于是柳翠又去烧水帮她擦洗,二女身材相差不大,擦洗完后柳翠就取出一套自己的衣衫给钟离雪换上,帮着盖好被子让她熟睡后才拿了钟离雪换下来的衣裳去屋后水潭处清洗。 柳翠在这边忙里忙外,余一丁又帮不上忙,便跟随凌云子来到他的卧房,两人沉默了片刻后余一丁才说道,“凌道长,早上我解救雪儿姑娘时还发现一事,就是那些临云被劫女子在下车时似乎有片刻的清醒,但立即有疾风阁的人给她们强行灌下一颗药丸后才被抬进密室,而且昨日我也进过密室,在进去之前听说疾风阁弟子也给被劫女子灌药,我估计疾风阁的秘药并不是吃了一颗后就致人长期昏迷,一定时间以后就需要继续服药,那样的话可能对雪儿姑娘来说或许是个好事,也许可以等待药性自己消失,就是不知道需要等待多久。” 凌云子沉思了一下后说道,“小友所言有一定道理,但是贫道记得昨日你上山来时说过那名书生女子的妹妹也被灌了药,而且其妹是在临云时就已被救出,她们赶到峡关最快也需要四五日,可是小友见到她们的时候其妹依旧与雪小姐此时的症状类似,这样看来要等药效自然消失还不知需要多少时日,那样的话小友是否还准备去协助官府解救其余二三十名受害女子?” 余一丁闻言一怔,是啊,峡关分阁的女子昨日深夜就已送走,现在那些临云送来的女子是否被官军所救还不得而知,若果自己和凌云子没有办法尽快治好钟离雪,难道就眼睁睁地瞧着其他的被劫女子被疾风阁所害吗? 没等他说话凌云子又道,“依贫道所见小友可以在明日一早下山去峡关府衙打探一下,如果事态紧急小友大可见机行事,雪小姐这边由贫道和柳施主照看应该无碍,小友意下如何?” 对疾风阁的所作所为余一丁原本就是义愤填膺,当初野熊岭上双方已经结下生死大仇,现在钟离雪又被他们害成此般模样,看来确实有必要好好同疾风阁算下账了,念及于此余一丁便道,“如此也好,就依道长所言,新仇旧恨总要有个了结。” “小友切莫鲁莽!贫道可不是让你前去白白送命,疾风阁在江湖上也算是数一数二的大势力,普通江湖帮派不会主动招惹他们,向来都是井水不犯河水,加之峡关官军人数不多,想必此番主要就是收集证据,如果确有实据也只能奏请皇上出兵清剿,小友一定要谨慎行事,万万不可轻举妄动啊。”凌云子急忙嘱托道。 “哈哈哈。”余一丁笑道,“道长多虑了,小子还是明白自己的斤两,绝不会贸然行事的,这次去主要是看能不能弄到解药。” 凌云子这才放下心来,余一丁明白他的一番好意,但是面对疾风阁此刻他的心中已然有了决断…… 第86章 正面交锋 翌日清晨余一丁起床吃过早饭便和柳翠一起来到二女睡的房间查看钟离雪的情况,昨夜是柳翠一直在照看她,而余一丁则在凌云子的屋内歇息了一晚。 柳翠告诉他钟离雪这一夜还算平静,只是半夜时分有过短暂惊厥复又熟睡,因此柳翠就没有惊动余一丁和凌云子二人。最后余一丁又用治疗气流探查了一下钟离雪体内的状况,依然没有明显的好转,这也在余一丁的意料之内。当下又和凌云子商量了一下,凌云子再次让他放心下山,并表示一定会悉心照料钟离雪,余一丁这才将自己的计划告诉了柳翠,随后在这个妮子的千叮万嘱之下方才离开云筑下山。 没用到一个时辰余一丁就急匆匆赶到山脚,谢过玉石工匠后便取走马车赶往峡关郡城,到达府衙时才刚过辰时,卫士通报后领着余一丁来到府衙堂前,除了两旁站立的数名衙役卫士,正好郡守和那名尉官都在,两人见着余一丁也是大感惊讶。 郡守立刻上前问道,“余先生如此之快便赶回本官府衙,不知钟离小姐病情如何?” 不怪郡守有此一问,昨日午后余一丁才带着钟离雪赶往玉屏山,这才一夜工夫余一丁便又返回,而钟离雪却不在他身边,也难怪郡守疑惑。 余一丁呵呵一笑答道,“多谢刘大人挂念,雪儿姑娘正在玉屏山上被我的朋友救治,目前情况还算稳定,在下此次前来就是想了解一下昨日官军前往顺兴赌坊查证的情况如何。” 那名尉官闻言赶紧对着余一丁拱手抱拳道,“昨日收到余先生情报后末将立刻带了兵马前往顺兴赌坊搜查,但却一无所获,不仅是赌坊,就连旁边顺兴名下的钱庄、客栈、弟子居以及后山的那幢独门小院末将都已亲自带领军士查看过,除了赌坊的女官和侍女以外,未曾见到任何女子的踪迹,而且那三架马车末将也已得见,就停在弟子居的马棚旁边,据赌坊的人说是运送物资所用,军士查验后也报称马车内全部都是粮食草料。” 这时郡守接口道,“余先生,事情确如龙将军所言,昨日本郡的一百兵马一直折腾到傍晚才收队回营,不仅毫无收获,反而还得罪了顺兴赌坊的老板如意夫人,她扬言要状告官府无故骚扰商户正常经营,本官虽然暂时将他们打发走了,但据说那如意夫人准备进京告状,顺兴产业众多,生意做的极大,而且众所周知顺兴属于疾风阁名下,其势力庞大人脉又广,这要真的上京告状确实是个麻烦事,所以本官头疼不已,今天一早就和龙将军商议对策,也不知是否该将此事上报,正好先生前来,你看……” 余一丁听着二人的言语心头微惊,看来这疾风阁动作够快的,从自己救出钟离雪到官军前去搜查,中间也就间隔了一两个时辰,他们不仅迅速将剩余的女子统统转移,而且还伪装了现场,不得不说疾风阁的行事还是相当果断迅捷,不愧为江湖上的大帮派,做事滴水不漏。 现在官军前去搜查,一无所获不说反而还打草惊蛇,接下来对方的行事势必会更加小心谨慎,也使得自己下一步的查探变得非常困难,另外因为搜查之事还被对方反咬一口,正如余一丁所见这两名县郡的文武主官都已是焦头烂额。 余一丁仔细思考了一下后才说道,“昨日雪儿姑娘的遭遇刘大人可是亲眼所见,至于其他的遭难女子嘛,也只能说明疾风阁行事太过缜密。这样,接下来在下还要亲自探查此事,若再有线索还望刘大人和龙将军不吝相助,多谢了!” 说着余一丁就对着二人抱拳行礼,那郡守却是眉头微微一皱,但仍旧回礼客气道,“这个自然,维护本地治安,保护百姓平安是本官的职责所在,不过,那个,余先生……,不知您是否可以将那临云郡王府信物再借给本官一瞧?” 余一丁不知郡守为何突然间吞吞吐吐起来,一时还没明白过来他的意思,稍一愣神后不禁问道,“刘大人说什么?” 其实郡守对余一丁本无疑心,昨日余一丁现身时他也亲眼看见钟离雪确实有遭受过折磨的迹象,姑且不说钟离雪郡王之女身份的真假,日前峡关县郡已经收到京师发文,称近期全国多地均有女子被劫遭难之事发生,望各级府衙严密关注此类案件,所以郡守一听到余一丁报案有女子被劫立即就指派龙将军前去搜查,可惜却是一无所获不说,还平白落得一个骚扰商户的罪名,更令他头疼的是对方又是疾风阁这样的大势力,万一那如意夫人上京告状就麻烦了,所以昨晚龙将军返回府衙汇报情况时郡守心中就已暗自懊恼,也怪自己贪功心切,听见余一丁报案且钟离雪又与他相随便见风就是雨,手中没有实质性的证据就贸然派出兵马,这下让自己变得非常被动。 现在若是借了余一丁的临云王府钟离世家的玉牌信物,到时候有什么事情郡守都可以推到余一丁身上,或者说推给钟离世家,反正就算余一丁人不在峡关也无所谓,郡守手中的信物就是个证据啊,那样就算如意夫人把状告到皇上面前他也不怕。如若不然余一丁指不定说走就走,万一出了事刘大人到哪里寻得到他?没有余一丁这个人证在场,郡守派兵搜查顺兴产业就成了自说自话,毫无根据了,上头追查下来自己头顶的乌纱帽很可能就不保,所以这才想借余一丁手中的钟离世家信物用以避祸。 “那个,呵呵呵……,余先生请勿多疑,只因先生报案称疾风阁劫掠各地女子数十名,可是龙将军前去查证却无实据,反而得罪了本地的大商户,现在对方要是越级上告本官确实是有苦难言,百口莫辩啊,还望先生体谅本官苦衷。况且本官只是暂借先生的信物数日,到时候一定完璧归还。并且这段时间内先生自可继续查探贼人踪迹,若再有发现本官和龙将军也会听候调遣,鼎力相助,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刘大人小心地说完这么一番话后整张脸都快挤成一团了,同时还要强作笑脸望着余一丁,余一丁见他那般模样心中也不禁暗自感慨,这疾风阁的势力还真是庞大,居然把一个郡守都吓成这般模样。再转念一想,这也许是每一个为官之人都会考虑的事情,可惜自己仍是不太理解的,于是再次暗叹一声便道,“这信物我倒是可以交给刘大人,但是你如何保证它的安全呢?” 郡守闻言大喜,急忙说道,“余先生说哪里话,钟离郡王镇守边陲重镇临云县郡,本就是皇上的重臣,数月之前还在庆阳痛击来犯的十几万库赛人大军,为保大梁平安立下了盖世奇功,如今天下有谁不知钟离郡王威名?又有哪个贼人敢打钟离世家信物的主意?先生尽可放心,本官只是担心那如意夫人越级上告不好交待,这才冒昧借用先生玉牌,而且此物我自会私人妥善保管。当然如果先生可以找到疾风阁劫掠良家妇女的罪证,解救那些被劫女子,那也是大功一件,到时候就算先生不是临云郡王府的人皇上也会重重有赏啊。” 余一丁听了刘大人这一番话后心中并无太大波澜,他现在做事不求功名只为心安,柳翠已经表明了全力支持他探查疾风阁,为那些受害女子找回一个公道,而钟离雪现在仍在玉屏山上昏迷不醒,就算为了她余一丁也会再探疾风阁,以图可以找到解药,于是随手从怀中摸出玉牌递给郡守便要告辞离去。 这时忽然有守门卫士前来禀报,说是府衙外有人求见,郡守一问才知如意夫人此时正等在门外,闻言不禁与龙将军面面相觑,两人直接把目光投向了正准备离去的余一丁。 余一丁听说如意夫人就在府衙外时立刻收住脚步,他也有些好奇这位疾风阁峡关分阁的阁老到底想要做什么,难道真敢去长平城告御状不成?心中一动便对郡守说道,“刘大人,在下暂时回避一下,要不就去你的后堂?” 郡守听余一丁如此一讲心中暗道不妙,莫非这位余先生害怕与如意夫人当面对质?不过正在他转眼珠的工夫又见余一丁微笑着对他轻轻点了点头,随后就径自往后堂走去,郡守见状便会意地对卫士说道,“将求见之人带上堂来。” 卫士领命而去,不一会儿一位标致的浑身透出熟美丰韵的美妇人在卫士的陪伴下走进大堂,正是如意夫人,她的身后还跟着两名女子,余一丁此刻正躲在后堂窥视,原来是小九和那位七七姑娘。 如意夫人进了大堂见到郡守和尉官都在便说道,“原来龙将军也在此处,那就省得妾身再去军营了,刘大人,不知昨日龙将军兴师动众带了上百兵马到我小小的顺兴赌坊是为何故啊?难不成是顺兴赌坊意图谋反?还是妾身偷漏税款坑蒙拐骗?不知我顺兴字号犯了哪家的王法?” 如意夫人上来就连连发问,口气咄咄逼人,郡守只得呵呵一声干笑摆手道,“误会,误会,夫人请息怒,只因昨日有人报官在顺兴赌坊发现一些被劫妇女,夫人也知近日全国发生不少女子被劫案件,因此本官就派龙将军带人查证一下。” 这时那名尉官也在一旁帮腔道,“正是如此,末将接令只是到顺兴查证,原来只是一场误会,如有冒犯还请夫人体谅。” 如意夫人冷笑一声道,“哼哼!查证?想不到堂堂郡守只因小人一句诬告就大张旗鼓搜查合法商户,居然派出百十名兵丁包围顺兴所有产业,闹了一个下午鸡飞狗跳,最后可有查出什么?官家如此行事让妾身如何对一众捐客和手下弟兄交待?亏得顺兴这十几年来给峡关郡府上缴了那么多银子,哼!” 郡守心中尴尬,面上也稍稍有些不自在,心道这位余先生就一直躲在后堂看戏不成?现在官府对疾风阁劫掠妇女一事查无实据,面对如意夫人的质问郡守也是有苦难言,毕竟顺兴这些年不仅每年足额上缴税银,逢年过节明里暗里也给峡关郡府上下打点了不少银两,俗话说吃人嘴短拿人手短,郡守自己也得了不少疾风阁的好处,若不是这件案子牵扯面广,如果找到线索甚至破案可立大功,他才不会轻易去得罪疾风阁呢,何况真要较起真来他手中只有余一丁这个人证,连钟离雪现在是不是在玉屏山都不好说。 郡守心中如此一想,面上就有些讪讪地说道,“夫人这是说哪里话?平日里本官何尝为难过夫人?其实昨日不仅有人报官,而且本官还见到一名昏迷的女子,这就让本官不得不信,于是便派龙将军前去查证。” 郡守说完就观察如意夫人的脸色,可是并没有在她脸上看见任何惊慌失措的表情,反而是轻蔑地看着郡守说道,“哦?既然有人证而且还有昏迷女子这种实证,那刘大人何必再派龙将军查证,直接派人将妾身拘捕而来岂不是更为省事?难道刘大人不怕妾身畏罪潜逃吗?” 郡守一时语塞,只得又好言道,“唉,夫人何必说这种气话?本官刚才不是说了一场误会嘛。” 如意夫人又是一阵冷笑道,“哼哼!误会?看来我一个妇道人家做点生意确实艰辛,今天大人如果不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妾身在长平城里还是有些朋友的。” 郡守忙道,“别别别,夫人有话好说嘛……” 余一丁在后堂听了半天,实在忍耐不住了,没等郡守说完话直接掀帘就从里面走了出来,如意夫人还在那里做脸做色,冷不丁看见余一丁,微微一愣后立刻恢复常态,倒是她身后的七七和小九两人还保持着诧异的眼光盯着余一丁。 “哦?果然是你?”如意夫人开口道。 “怎么?夫人认得这位先生?”郡守已经看见七七和小九脸上的异色,又听如意夫人如此一说急忙道。 “当然,此人本是一名捐客,前几日在顺兴赌坊内输了些银两,莫非报案之人就是他?”如意夫人面带不屑地说道。 捐客就是赌徒的另一种称呼,郡守闻言疑惑地望向余一丁,如意夫人见郡守这般神态接着又道,“张大人莫非不信?南街的孙员外,西街的钱掌柜,包括一位长平城来的张公子都见过此人,甚至妾身带来的丫鬟和女官都认得这位先生,那可是在顺兴赌坊二楼一掷千金的豪杰呢,不会是输了银子就跑到府衙来诬告妾身?” 郡守知道顺兴赌坊二楼意味着什么,连忙向七七和小九询问道,“你们是否见过这位先生?” 七七答道,“民女见过郡守老爷,回老爷话,民女是顺兴赌坊二楼贵宾室的女官,前几日这位爷确实来过顺兴赌坊,那晚正是民女坐庄,这位爷可是输了几十辆银子呢。” 郡守听后皱眉低头沉思,余一丁从后堂出来到目前为止还没有说一句话,只是似笑非笑地望着面前的三个女人。 这时如意夫人又说道,“这位先生,要是顺兴赌坊出千被您当场捉住,妾身二话不说立刻赔钱,可是输了银子却要赖上顺兴赌坊,总得说出个理由来?现在居然又向郡守老爷诬告妾身劫掠女子,这可是要被杀头的罪过哦,妾身真的很害怕,您说话可得拿出真凭实据来。” 余一丁还没开腔,郡守立刻说道,“余先生还带来了一名昏迷的女伴。” 如意夫人再次冷冷一笑道,“哦?还有这事?请问这位余先生,那昏迷女子何在?又怎样证明她是被顺兴赌坊所劫?” 这下没等郡守说话,余一丁微笑看着如意夫人道,“如意夫人果然厉害,在下确实在顺兴赌坊赌了一晚,也有很多人可以证明,所以我不会抵赖这件事。但是我的女伴现在何处没必要跟你讲,因为被奸人所害,她也暂时无法证明自己是被疾风阁所劫,所以你也不用一口一个顺兴赌坊,你们疾风阁干过的事情总会有迹可循,这世上从未有过天衣无缝的阴谋,接下来你们可要再小心一些,最好不要让我找到证据。” 说完也不再看如意夫人一眼,转头对郡守说道,“刘大人,你可要仔细保管好我的东西,告辞!” 说完转身便往大堂外走去,根本不理会在场的任何一人。 “你……”如意夫人指着余一丁的背影只说出了一个字,随后转头不可思议般看向郡守道,“刘大人,您怎么不叫人拦住他?”。 “拦住他?呵呵呵……,如意夫人,本官与你们疾风阁交往也有些年头了,这次我要奉劝你一句,目前看起来他说你们疾风阁劫掠妇女是没有什么真凭实据,不过你们疾风阁也许惹上了不该招惹之人,依本官来看,你还是好自为之,来人,送客!” …… 第87章 练炁术 余一丁快步从府衙大堂走了出来,有钟离世家的玉牌在,他相信郡守不会拦他,也不敢拦他,最后果然如此,直到他离开府衙大门也没有一个卫士上前阻拦。 他已经跟如意夫人撕破了脸皮,想必是不能在峡关郡城里直接露面了,疾风阁在峡关的势力本就庞大,他可以想象出如意夫人心头的怒火,如果可以的话肯定会将他生吞活剥碎尸万段,所以他现在必须隐藏好行迹。 这次下山余一丁最主要的目的还是想办法弄到疾风阁秘药的解药,先将钟离雪医治好才能集中精力继续探查,他相信疾风阁现在十有八九已经将临云劫掠而来的女子送往巫神山中的总阁,头一批女子在前夜就已送走,余一丁虽然不知道峡关郡城到疾风阁总阁的路程有多远,但是他很清楚如果不抓紧时间的话那二三十名女子必将性命难保。 出了府衙后余一丁并没发现四周有疾风阁的弟子,也许如意夫人压根就没想到仅隔了一夜余一丁便会跑到府衙来,她来官府也应该是打探消息顺便给郡守施加点压力,做这种事带了七七和小九已经足够了,用不着那么多随从,毕竟余一丁在峡关郡城的所见所闻中感觉到疾风阁在本地整体来说还是比较低调,对外也总说顺兴字号,很少用疾风阁的名头压人。 来府衙时余一丁已经将马车交还给郡守,现在只能靠两条腿走路了,而且大白天他也没有办法再混进顺兴赌坊或者弟子居,只有安心地等待到天黑再说,于是最终他还是返回了客栈,继续租下一间客房,反正左右无事,便在房间里静心打坐吐纳练气。 余一丁回忆着凌云子给他的练气术书中的内容,那本书封面虽然写的名字叫“练气术”,其实应作为“练炁术”,炁也者,旡火之谓炁,分为先天之炁与后天之气两种,先天之炁,即为内炁,亦为元精;后天之气,乃为呼吸之气,练气术修炼所用是为前一种。练炁的四大阶段分别是精炼化炁、练炁还神、练神返虚以及练虚合道,而练气术主要是对如何精炼化炁进行讲解。 练气或者说练炁就是通过一定的功法采用吐纳、引导、行气、修道、内丹等方式修炼人的元精,而余一丁现在需要进行的第一步仅仅是完成内外气动、小周天通、玄关设窍,可惜的是他连最基本的丹田内的真气都感受不到,就别提什么内外气动、运转小周天了。 柳翠在洗经伐髓之后已经算是一名的修行的入门者,因为她现在至少可以进行第一阶段的精炼化炁,假以时日当她完成精炼化炁的所有步骤后就可以迈入练炁还神,开始修习凌云子赠与的御气术,通过不断地修行做到内外机起、大周天动、祖窍失形而进入御气阶段,到那时就能像凌云子一样随风御气,如同一只鸟儿一样摆脱大地的束缚自由翱翔天地间。 余一丁获得异能后最初的气团是在印堂附近,再次增强之后来到檀中一带,这两处穴位正是练气术中所说的上丹田和中丹田,于是他便幻想如果自己还能增强异能是不是就可以让那气团来到下丹田处,使之成为真正的先天之炁,这一点凌云子无法给他答案,因为普通人练炁都是从下丹田开始,慢慢地通过修行一步步来到中丹田再到上丹田,余一丁这完全跟常人相反嘛。 难道是因为自己是穿越人士,所以就连修行的步骤也同别人相反?余一丁不得而知。但是他至少希望通过修习练气术能够起到增强异能的效果,延长无形罡气的作用时间,这一点很重要,凌云子给他的隐身符和御风符总有用完的一天,他自己又不会画符,纸符这种身外之物本就是用一点少一点,如果修行可以让自己的实力提升,那就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这也是余一丁愿意修行的最大动力,因此稍稍郁闷之后他就将诸多念头抛之脑后,一旦开始修行,中途切忌杂念分心,特别是需要静心打坐吐纳之时,如果心有杂念则会迟迟不能入定,根本做不到调心、调身、调息,所谓的练气也就无从谈起。这也是前些时日与柳翠一起打坐他总不能顺利入定的主要原因,脑子里装的事情太多,需要思考的东西太多,根本做不到心无旁骛,那又如何可以实现心静入定? 刚才写好房间之后余一丁就已告知掌柜的不要打搅自己,如果有事他自会吩咐,掌柜的连忙应允,不说别的,就看在余一丁让他照看马匹随便出手就是一二钱银子的份上,这样的大主顾对于一个峡关郡城内的小客栈来说当真是财神爷降临,必须好生供着,所以余一丁说东他绝不会朝西,只要银子赚到手,余一丁又不干伤天害理之事,那么在他租下的房间内做些什么就不是掌柜的需要关心的事情了。 所以自打余一丁将自己反锁在房间里后,便不再有人会来打搅,他除了仔细回忆练气术的相关内容以及凌云子给他的讲解,接着便是盘坐于床榻之上,静下心来努力消除杂念,约莫小半个时辰过后终于进入了物我两忘的入定状态。 余一丁能进行到这一步非常关键,因为练气术首先是通过静心打坐采用吐纳、引导、行气等特殊的呼吸方式,也就是利用后天之气,使修行之人慢慢摒除杂念逐渐进入到入定状态,也只有进入这种状态以后才有可能修炼先天之炁,即凌云子口中所说的真气,而能否感应到那一丝玄妙的丹田真气就是踏入修行的门槛,如果做到了便是真正开启了修行的大门。 很可惜,一直过了一两个时辰余一丁始终感应不到丹田内有丝毫真气的踪影,天色开始渐渐变暗,余一丁虽然看不见天色,但是一个初学者如果迟迟感受不到丹田真气就不可能长时间保持物我两忘,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入定状态渐渐不稳,最终内心潜意识中的焦急情绪成了破坏了平衡的那股杂念。 虽然再一次失败,但是这次余一丁至少进入了入定状态,他也对怎样入定有了清晰的认知,这就使他在以后的修行中能够做到快速进入状态,然后再慢慢感应丹田真气,也算是今天这几个时辰修行的最大收获了。 当余一丁来到客栈大堂时天色已微微擦黑,他随便点了两个菜吃过晚饭后便回到房间,换上了带来的深色衣服,又用黑布将头脸包裹起来只露出双眼,在房间内坐了一阵,等到天色完全黑下来以后便翻窗而出几个纵身就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 此时的顺兴赌坊的三楼,如意夫人仍是半靠在会客室内那张她的专属躺椅上,而躺椅对面的两张座椅之上坐着七七和余一丁在密室旁见过的那名络腮胡大汉。 “君泰,早上那小子离开府衙之后就不知去向,你派出去的人查得怎样,有没有他的下落?”如意夫人目光清冷地望着大汉问道。 “回阁老,因为事出突然,等您和小七回到赌坊后我才得知消息派人在郡城内外,城内所有客栈、茶楼、酒肆、娼馆各个角落都已全部搜遍,直到傍晚都没有此人消息,就在刚才最后一名派出去的弟兄也回来了。”大汉答道。 “那就好。上午我们离开府衙龙雷随后就派人送来了消息,那小子很有可能是临云钟离世家的人,我估计昨日被他解救的女子可能也跟钟离世家有关系,临云散阁那帮蠢货,劫人之前也不好好打听一下此人背景就下手,那可是手握兵权的守边郡王,我看这李守业也是死有余辜!”如意夫人恨恨地说道。 殊不知她这可真是冤枉了李执事,钟离雪是在他死后才被劫持的,因为书生女子救走了自己的妹妹阿玉,临云散阁这边的被劫女子就少了一人,顶替李守业的临时主事人决定再在临云附近抓一名至阴女子凑齐数量,谁知钟离雪这些日子因为余一丁的离开而相思成疾,那天心情郁结独自一人跑到城外散心,散阁的人也在到处寻找合适的女子,正好碰上也没有时间再去打探钟离雪的身世背景直接就上手劫人了。 “那大姐的意思就是说此人很有可能只是前来救人,也许救了人后立刻就返回临云去了?王哥,你觉得呢?”七七若有所思地问道 大汉皱眉道,“不好说,前夜我们损失了那么多弟兄,也不知道对方具体来了多少人,我倒希望他们只是前来救人,万一那临云的郡王要对我们疾风阁下手就麻烦了,他手上可是有上万官军的,现在送往总阁的女子都还在路上,我就怕路上出事。” 如意夫人摇头道,“不对,余一丁冒充楚地散阁弟子来赌坊时临云的女子还未送到,这至少说明他并没有掌握解送队伍的行踪。而且那晚他们在密室杀人后十七名女子一个都没少,那名没死的暗哨说自始至终都没见到任何一个袭击者,我估计他们的目的就是在寻人,直到临云的队伍到来,他们找到并救出了那名女子立刻就撤走,这表明要么他们只是来救人的,救了就走,要么就是来的人少,不敢正面跟我们斗,所以现在送往总阁的女子应该比较安全,何况这次还去了几十名弟子解送,估计问题不大。” 听了如意夫人的推断七七和那位名叫王君泰的大汉都是频频点头,此时如意夫人又说道,“阁内大部分弟子都被派去解送那些女子,而且据龙雷讲余一丁解救的女子此时正在玉屏山上被人救治,只是不知真假,我已派出几名得力弟子前去查证,现在阁内只剩下二三十人,君泰你去安排一下,我不担心那些女子,反而是我们分阁内要小心,让弟兄们多加注意,万一余一丁那伙人今夜找我们分阁泄愤还是比较麻烦,要知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的道理。” “是!属下这就去安排。”大汉起身抱拳对着如意夫人和七七拱了拱手就下楼布置去了。 等他走后,如意夫人略显疲惫地说道,“小七,我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这个余一丁可能会是我们疾风阁的一个劲敌。” 七七安慰道,“大姐有什么可担心的,就算钟离世家势大,他们不是没有拿到我们的任何证据吗,那名女子没有我们的解药最少也要十天半个月后才能清醒,而且事后还会令她以前的记忆模糊不清,根本做不了人证,就是郡王亲自来也奈何不了疾风阁,加上龙将军那边从中斡旋,至少在官府这个层面不用担心。” 如意夫人叹了口气道,“你说的这些我心中都有数,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官府也不会轻易跟我们疾风阁作对,而且就算他们敢继续暗杀我们的人泄愤,到那时疾风阁就变成了受害者,我自会去官府报案,要求刘郡守和龙雷查明真凶,这样反而对疾风阁有好处。我真正担心的是少主的大事,千万不要出什么岔子。” 听到少主的事七七微微一愣,低下头半晌没有了声息,也不知心中在想些什么,而如意夫人也不再言语,两人就这样沉默了下来。 过了一阵七七起身对如意夫人说道,“既然这边没有其他事,小七到二楼看看,大姐你自己也多加小心。” “别急,这几日你先不要去二楼做庄了。”如意夫人说道,这个余一丁彻底打乱了峡关分阁的所有安排,她只能希望少主的大事不被破坏,而且自己还得好好考虑一下接下来几日分阁的安全,于是接着又说道,“这样,小七你去一趟龙雷那里,让他这几日给顺兴赌坊加派些人手,至于用什么名义他自己想办法,另外再从二楼提五十两银子一并送去。” “是,小七明白。” …… 现在还没到深夜,街道上的行人还有不少,余一丁出了客栈只能寻找阴暗之处慢慢潜行,始终将自己的行迹隐藏在黑暗之中,还好峡关郡城本身就不大,加上客栈距离顺兴赌坊不算很远,没过多久余一丁便悄悄摸到弟子居后面的小山上。 此时他正隐蔽在山坡的一个草丛旁注视着下方的街道,赌坊外陆续有赌客进进出出,弟子居里也是灯火通明,不多时就见一名大汉从赌坊的后门出来急又奔进弟子居,余一丁只觉那人眼熟,再仔细回忆了一下便想起来是解救钟离雪时在密室小院里被人称作“王哥”的那名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 看起来这人是峡关分阁内的一名管事,不知道他这么着急忙慌的是要干嘛,余一丁正在考虑接下来自己是不是该用隐身符潜入弟子居探查一下时,没过多久又看见七七从赌坊后门出来,手上拎着一个小布包,但是她并没有去弟子居,而是走出了小巷顺着街道急匆匆往东而行。 余一丁心念一动,急忙跟了上去。 七七一直沿着街道往东走着,偶尔回一下头看看身后,余一丁在暗处悄然跟着她,看着她这副做派像是非常谨慎的样子,心头不禁琢磨莫非这个女子在峡关郡城还有一个自己的小窝?那一夜在赌坊他是看见那个什么张公子想花钱包养她,不过在见识了七七的身份后他相信这样的女人是不会被人包养的,难不成在外面养了个小白脸? 余一丁就这么胡思乱想地小心跟着七七一直走到了郡城的边上,如果再继续往前已经没有什么人家了,再远就只有出了关隘到达黄河渡口,而此处官道的北边则是驻守峡关的五百官军的军营,只见七七到了营房的辕门口很随意地跟守门的军士打了个招呼就径自进了营区。 余一丁心头“咯噔”一下,暗道不妙,这女人跑到军营来干嘛?而且看起来似乎跟军士很熟的样子,难道疾风阁跟峡关的官军还有瓜葛?那么昨日他让郡守张大人派出官军去查疾风阁劫掠女子的事情不是成了给疾风阁通风报信了吗? …… 第88章 七七的尴尬 进了军营,卫士直接将七七领到尉官龙雷的大帐,通报后卫士退下七七则是单独进了营帐,现在虽已近夜深,龙雷却没有歇息,此时正站在将军案边,而案几上放着一本摊开来的书籍,想必是刚才他正在挑灯夜读。 七七进帐后笑道,“龙将军可真是勤勉,这么晚了还在读书。” 龙雷也呵呵一笑道,“七七姑娘莫要取笑,我只是看看书打发一下时间而已,不知姑娘这个时候前来会有何事?” 七七走上前去将手中的布包放在桌案之上说道,“这是夫人让我拿来给将军的。” 龙雷眼角一缩,伸出右手将那布包轻轻撩开一角,里面是一小堆银锭,泛着亮闪闪的光芒,他急忙问道,“无功不受禄,如意夫人这是何意?” 七七嫣然一笑道,“夫人说这两日留在顺兴的人手有些不足,可能临云钟离世家的那个名为余一丁的家伙还会到赌坊来捣乱,也不知道他们有多少人,夫人希望将军可以增派一些军士在郡城内维护一下治安。” 龙雷闻言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微微一笑道,“既然如意夫人如此看得起末将,那我明日起就派出一个五十人的小队在赌坊附近巡视,为期十日,姑娘看这样如何?” 七七点了点头,随即对着龙雷行了个万福道,“如此便好,打扰将军歇息,小女子先行告退了。” 龙雷道,“姑娘客气,来人!送七七姑娘回顺兴。” 七七忙道,“龙将军客气了,送回顺兴就不必了,这点路小女子自己返回便可。” 说完也不再多言转身就往帐外走去,龙雷望着她的背影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 七七进了军营以后余一丁仍旧躲在暗处并没有动作,他并不准备潜进军营去查看这个女人要去做什么,只需在暗处等待她出来后想法拿下便可。 果然不出余一丁所料,没过多久七七的身影便再次出现在辕门火把的光亮之中,一名军士将她送到辕门口后两人交谈了几句,然后军士返回营内,七七则出了辕门向城内走来,不过此时她的手中已经没有了布包。 余一丁躲在距离辕门大约三四十步外的一幢民房围墙下的阴影中,看着七七渐渐走近的身影,余一丁又缩了缩身体,把自己隐藏的更为隐秘,七七则从一丈远的地方经过他的眼前,他像只捕食的猎豹一般静悄悄地冲到七七身后,当女子有所察觉正想回头时,余一丁的手刀干净利落地砍在她的脖颈侧后,这一次他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手刀的力度和位置恰到好处,七七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就昏厥过去,余一丁急忙揽住她已经委顿下去的腰身,一把将她抗在肩头再次冲到围墙的阴影下,现在夜已深,四周已没有任何行人,余一丁左右观察了一下就迅速穿过街道向城南的玉屏山方向而去。 峡关郡城地处东西狭长的山谷,南北两边都是山岭,余一丁往南去不远就登上了一座小山,在半山腰的一棵大树旁余一丁放下了七七,将她靠在树干上,等待她恢复知觉。 大约一刻钟后七七悠悠醒转过来,刚一睁眼就看见两尺外余一丁探究的目光,她猛然一惊,立刻坐直了身体双手捂住胸前衣襟,面色惊慌地问道,“你要做什么?” 余一丁冷笑道,“七七姑娘,我们又见面了,嘿嘿……” 这时候余一丁已经去掉了头巾,七七也看清了他的面容,不禁颤抖着说道,“你、你到底要做什么?你别过来。” 余一丁慢慢凑近女子的脸庞,阴阴地说道,“我想要干什么?哼哼!把你们疾风阁秘药的解药交给我就好办,否则……,嘿嘿嘿!” 七七慌乱道,“什么解药?我、我不知道……” 余一丁又逼近了一点,几乎已经和女子脸对着脸,再次低声说道,“哦?你确定不知道解药?” 七七低下头避开余一丁的眼光,继续颤抖着说道,“我、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余一丁退后了一步,稍稍偏着头打量着眼前的女子,望着眼前这名容貌秀丽的俏佳人面色复杂地摇了摇头,随即又轻轻叹了口气,而女子的眼神似乎是不知所措一般茫然地望向他,然后慢慢低下了头。 可是下一刻情势突变,女子猛然间抬起右手,口中恶狠狠地吼道,“去死!” 紧接着一道寒光从她的掌心出飞出,直奔近在咫尺的余一丁的面门! 随着暗器的射出,女子微微抬起头,嘴角露出一丝嘲弄的冷笑瞟着余一丁,然后紧接着就凝固成一副瞠目结舌的表情。 只见那道寒光在离余一丁面门还有两三寸的地方像是碰上一堵无形的墙面,暗器和墙面剧烈的摩擦之下发出一道尖锐的“咻……”声,然后便不知被弹向了何处。 女子已经被惊呆了,一双美目瞪得溜圆紧盯着余一丁,眼神中满满地都是不可置信,这一刻她甚至忘记了呼喊,就这样一直傻傻地看着余一丁,仿佛在看一个怪物。 余一丁再次退后了一步,无不惋惜地说道,“七七姑娘,你很好地为我展示了疾风阁不择手段行事阴毒的一面,看来江湖传言并没有夸大其词啊。” 这时七七已经回过神来,惊慌失措地说道,“别、别杀我。” 余一丁轻蔑地看了她一眼说道,“杀你?哈哈,我不是疾风阁里的屠夫,虽然刚才你确实是真的想杀了我,不过只要你交出疾风阁残害那些无辜女子所用秘药的解药,我还是可以放你走,何去何从你自己看着办。” 女子听了他的话后蹙着眉头半天没出声,过了一阵余一丁有些不耐烦地问道,“你到底想好了没有?” 女子的身体不禁一抖,随即像是下了决心一般从怀中摸出一个小锦盒递给余一丁并说道,“解药就在里面,取一颗和水服下半个时辰就会见效。” 余一丁伸手接过盒子并立即打开,只见锦盒中放着三颗花生米大小的黑褐色药丸,他拿起一颗仔细观察了一下,却看不出任何端倪,于是又抬眼审视地望着七七,女子见他这般表情连忙说道,“余先生,请相信我,这就是迷魂药的解药。” 余一丁继续捏着那颗药丸皱眉思索,过了一会儿带着玩味儿的笑容对七七说道,“说句实话,我不相信你们疾风阁的任何人,但是照目前的情形看起来由不得我不信,不过我只想知道这东西正常人吃下去会怎样呢?” 七七闻言似乎有些紧张,她急忙又道,“这种药只能是在服下迷魂药后作为解药服用,如果单独服用还是会有一定的副作用。” “哦?什么副作用?说来听听。”余一丁眉毛一挑问道,他当然知道“是药三分毒”的说法,这里的三分毒也就药物的毒副作用,况且七七又刻意说出来就说明这药的毒副作用肯定不小。 “这药丸内有一味主药,是取生长在巫神山中的一种草药熬制而成,具有很强的提神醒脑功效,主要就是靠它化解迷魂药的药效,但是它也有一个明显的副作用就是会伤及肠胃,若是过多服用还会导致五脏受损甚至危及性命,因此就算是作为解药也仅仅是服用一颗,等上半个时辰后昏迷者自会清醒。” 七七一口气将这药丸的副作用全都说了出来,余一丁闻言点了点头,又开口问道,“只是伤及肠胃吗?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七七忙道,“三日后自愈,以后再服用些健脾养胃的滋补药物即可复原,不会有任何后遗症。” 余一丁再次点了点头,依旧拿着那颗药丸仔细查看,而七七则是带着微微紧张的神情望着他,等待他的决定。 “既然如此,那这盒药我便收下了。”片刻后余一丁左手将锦盒盖好收进怀中,右手却依然拿着那颗药丸看着七七说道。 女子不由得舒了口气,但转眼就看见余一丁盯住自己的眼光有些不善,心中一惊急忙说道,“余先生,解药我已经给你了,你、你还要做啥?” 余一丁欺身上前一步说道,“没什么,反正一颗药丸也死不了人,到时候我自会给你买些滋补肠胃的药物,现在只是想确定你是不是在骗人。” 七七惊恐地靠在树干上望着靠近的余一丁,可是不等她反应过来躲避,余一丁话音刚落立刻就出手,左手迅疾如电捏住了了七七的下巴,右手紧接着就将药丸向她的嘴中送去,七七变了调的声音最终还是被卡在了嗓子里。 “比(别)、比(别),呃……” 可是余一丁的左手就像是一把钢钳一样将她压在树干上动弹不得,最终药丸还是送进了七七口中,余一丁的左手立刻捂住她的嘴,右手的手刀在她的脖子处轻轻一敲,只听“咕嘟”一声,药丸就被七七咽进了肚腹之内。 余一丁这才松开捂住七七嘴巴的手站起来看着她的反应,而七七已经是脸色大变,眼泪也顺着脸颊流了下来,一只手撑在地上,另一只手则紧紧捂住肚子,余一丁见她这副模样不禁暗道刚才不会是这个女人骗他,怎么看这样子她就像是吃了毒药一般。 没过多久,余一丁就听见七七的腹中咕噜咕噜直响,突然间她的面色变得苍白惨然,手撑着地面和树干一下就站了起来,紧接着又赶紧弯下腰捂住肚子,余一丁见她这样立刻上前一步问道,“你没事?” “你走!……走开!……离我远一点!”七七一下打开余一丁扶她胳膊的手,急促地说道,说完立刻转身就朝大树后面跑去。 “你干嘛?这样子能跑得掉吗?不会是要死了?”余一丁笑着紧跟一步上前道。 “走开!走开!我、我、我要大解……”七七的声音越来越小,余一丁立时也明白过来,赶紧停了下来又后退几步背对着她,七七则没有再作理会,又走了两三步就赶紧解衣蹲下,紧接着就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 余一丁很尴尬,虽然是背对着七七,可是两人仅仅相距七八步远,那边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现在又有臭味传了过来,于是他赶紧又远离几步,这才明白原来七七说的副作用伤及肠胃的直观反映就是腹泻,余一丁觉得这药性来的真猛,这才刚吃下去片刻就起效,似乎比巴豆都来得快,虽然他从来也没有吃过巴豆。 足足有一炷香的工夫七七才低着头慢慢走到余一丁身后,不知是腹泻使她没了劲道,还是刚才的那次偷袭让她对余一丁产生了畏惧,虽然现在余一丁依旧是背对着她,可这次她并没有再用暗器招呼余一丁。 听见响动余一丁转过身来,他只能看见七七的脸颊两侧,苍白之中带着泪痕且微微泛点红色,余一丁知道那是因为羞涩,也不点破直接问道,“好了?那我们就走。” 七七闻言急忙抬起头看着他说道,“走?你不是说给了解药就放我走吗?” 余一丁笑着说道,“现在只是证明了这药会伤及肠胃,但没有证实它可以解毒啊。” 七七急忙又问道,“你要带我去哪里?” 余一丁道,“跟着我走就好了,你也别打歪主意,刚才偷袭我你也看见了,你伤不到我,等救治好我的朋友自会放了你。” 说完余一丁转身就朝山顶走去,翻过这座小山再继续往南不远就是玉屏山,余一丁当然是要带着七七一起回玉屏山的,七七没有言语,只是面色复杂地看着余一丁的背影,迟迟没有移动脚步。 余一丁已经走出去两三步了,却没有听见七七跟上来的脚步声,便停下回过头来说道,“怎么还不走?难道还要我再打昏你一次然后背着走?” 七七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几步来到余一丁身边,然后停下来转头望向一旁,余一丁盯着她又看了几眼这才再次转身朝山顶走,这一回七七没再停留,紧跟着他继续前进。 两人翻过小山走了没多久就望见一座黝黑的山峰在夜色中矗立在眼前,余一丁知道前面就是玉屏山,并再次加快了脚步,七七则是捂着肚子跌跌撞撞地跟在后面小跑着,到了山脚下时余一丁突然停了下来,从怀中摸出那瓶凌云子给的驱除蛇虫的膏药,在头脸和胳膊处抹了起来,七七脸色发白地站在他的身旁,就这么呆呆地看着他动作。 抹完之后余一丁把瓷瓶递给七七说道,“自己抹些膏药,就像我这样子,一会儿上山时可以避蛇虫。” 七七迟疑地接过余一丁递过来的药膏,伸出手指挖了一小块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没有感觉到什么异样后才开始慢慢地往身体上涂抹,等她刚刚涂完把瓷瓶递还给余一丁时眉头又是一皱,小声说了句,“等我一下。” 说完已经往一边快步走去,直到离开余一丁十步开外才蹲下来,有了上一次的尴尬,这一回双方都很默契地没再说些什么,等七七方便完回来余一丁便带着她开始登山,只是心中纳闷,这解药的威力还真是厉害,就这么小半个时辰的工夫七七就已经泻了两次,如果再来多来几次她非虚脱了不可,这就不是伤及肠胃而是整个身体了。 两人就这样沉默地向山上走去,期间七七又去排泄过一次,等她回来后已经需要靠余一丁的搀扶才能继续攀爬了。 现在两人行进的速度非常慢,余一丁看天色已是后半夜,这才走了大概一半的距离,等到达三棵松树的位置可能都要接近黎明了,不过三次腹泻后已经让七七行走起来有些吃力,一直都是捂着肚子前进,余一丁只好放慢速度等着她一起前进。 两人就这样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又过了小半个时辰终于来到余一丁第一次带柳翠上山时遇见毒蛇的那块巨石,七七疲惫地倚靠在石头旁,满头都是汗水,她今天本是披着头发,但现在却是鬓发散乱,一缕缕粘在脸颊上,面色也苍白的吓人,整个人灰头土脸显得非常狼狈。 于是她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喘息着说道,“余、余先生……,我不、不行了……,实在、实在走不动了……” 余一丁皱着眉头望着她,他本可以背着七七赶路,但是一想到那些无辜受害的女子他就放弃这个念头,只是一直牵着她往前走,根本没有丝毫地怜悯。 正待他准备拉起七七继续前进时,这个女人突然又是眉头一皱,直接起身就往巨石后面跑去,片刻后响声再次传来,余一丁无奈地摇了摇头, 正在他百无聊奈地靠在巨石边等着七七完事,忽然石头后面传来一声惊叫。 “啊!……” 第89章 醒神丹 余一丁本来是靠在石头边养神,他倒没觉得有多累,这一声惊叫让他不禁打了个寒噤,听声音明显是七七的叫声,匆忙间他下意识地让无形罡气布满全身,然后立刻转到巨石后面查看。 此刻七七正斜倚在石头旁,手提着裙摆而亵裤仍旧褪在小腿处,余一丁一瞟之下急忙转过头去,就这惊鸿一瞥他似乎看见了七七雪白的小腹下那团黝黑,而此时的七七正满眼惊恐地望着前方不远处的树丛,根本就没有察觉到余一丁的目光。 “树丛中有东西……”七七颤声说道。 余一丁只好斜着眼顺着她的目光望了过去,月光下两三丈外是一小片长满灌木丛的树林,再往里则是漆黑一片,根本看不清楚树林中有什么东西,只有四周偶尔响起虫鸣,可是眼前不远处的一小片灌木丛此刻正在没有规则地晃动,似乎其中藏有活物。 七七的身体还在微微颤抖,这是女人天性使然,任你再厉害的女人身处这样的环境中都会情不自禁地产生一种未知的恐惧,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就会受到惊吓。 身上抹着药膏呢,蛇虫肯定不敢近身。余一丁无奈地想到,正准备开口说话,就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从灌木丛中传了过来,紧接着一个声音轻声道,“七姐,七姐?是你吗?” 余一丁发愣,这是什么情况?七七却已经从恐慌中听出这人的声音反应过来,连忙一边提裤子一边说道,“陆小八,是你吗?等一等。” 可是那边的人听见七七的声音已经从灌木丛中冲了出来,嘴里说道,“是我,是我,七姐你怎么一个人到山上来了?” 他突然住了口,并不是因为看见正在提裤子的七七,而是一眼就瞧见了靠在巨石边上的余一丁,疑惑地问道,“这位兄弟是?” 这时七七已经整理好了衣裤,不等余一丁说话急忙答道,“他是和我一起上山来的异地散阁弟子,你们其他人呢?” 那位名叫陆小八的疾风阁弟子连忙行礼说道,“他们就在前面不远的路边,怎么?七姐是来通知我们下山的吗?” 七七局促地望了余一丁一眼,连忙说道,“是啊,你们可以下山去了,山上由我和这位兄弟去查探就好。” 陆小八提醒道,“七姐,不用再往山上去了,山顶我们都搜遍了啥也没有,从下午开始我们几个就一直在这里守着,结果到现在为止只有你们俩来,等会儿我们下山后你们也可以守在这里,这条小道是上山顶的必经之路。” “嗯嗯,你快去把其他几个弟兄叫上一起下山。”七七胡乱地答应着,又慢慢地挪动着靠近余一丁,用极小的声音说道,“他们几个都是阁内的弟子,让他们下山?” 余一丁从他们的谈话中已经知道这几人是被派到玉屏山上来的疾风阁弟子,但没有回答七七,想了想却问道,“你们怎么知道我在玉屏山上?峡关驻守的官军里有你们的眼线吗?让我猜猜看,不会是那位龙将军?” 七七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也不回答余一丁的问话,余一丁见她如此呵呵一笑道,“晚上你去军营的一路上我都跟着的,而且我来过玉屏山只有他和郡守知道,你也不用再隐瞒了,想不到疾风阁真是势大,连峡关的官军长官都能被你们收买,还真是蛇鼠一窝啊。” 七七对余一丁的嘲弄不置一词,这时候那几名弟子已经来到巨石旁边,一共有五人,远远地余一丁就闻到那股刺鼻的驱避蛇虫的药粉味道,看来这几个人是有备而来。 陆小八拱手说道,“七姐,哥几个都到了,那我们下山了?” 七七又瞟了余一丁一眼,见他仍旧靠在石头旁不置可否,暗自一咬牙说道,“好,你们几个赶快下山,路上小心些。” 陆小八又说道,“好的,七姐,你们也小心,前面路边有我们弄好的暗哨蹲坑,你们可以在那里隐藏。” 说着几个人就越过余一丁和七七往山下走去,经过他们俩身边时几人都对七七行礼,陆小八还对着余一丁拱了拱手才最后一个离开,七七没有看他们,只是一直紧紧盯着余一丁,眼神中满是乞求和期盼。 那几人已经走出了五六步远,余一丁才抬起手臂,七七面色大惊,就要扑上来准备阻挡他的动作,可惜余一丁的气指就在电光火石间射出,正在下山的陆小八五人先后栽倒在地,立时就没了声息。 当七七死死抱住余一丁的手臂时已经是泪流满面,回头望着那几人的尸体嘴中喃喃道,“为什么?为什么?他们非死不可吗?” 余一丁冷哼一声,淡淡地说道,“你们在劫掠那些无辜女子的时候可曾想过她们非死不可吗?” 说完甩开七七的手臂,头也不回地就往山顶走去,几步之后又淡声说道,“跟着我走,当你们开始干第一件坏事的时候就应该做好承受这种后果的准备,而且我已经同你们的少主结下了死仇。” 七七浑身一震,下意识地回过头看着余一丁的背影,随即跌跌撞撞地往前走去,只是她的脸色越发地苍白…… 接近黎明时分,两人终于来到三棵松树的位置,七七已经被腹泻和爬山折腾的几乎完全脱力,余一丁在杀死那五名疾风阁弟子后就再没有给她好脸色,一路上连扶都不再扶她一下,如果七七实在跟不上时余一丁就停下来等她一阵,等她到了跟前则立刻继续前进。 现在两人就站在松树前,七七斜靠着树干目光呆滞地望着余一丁。 “后面这段路我们不能再这样走了,我要蒙上你的眼睛还要将你绑起来。”余一丁说道。 “为什么?到现在你还不相信我?”七七惊讶道。 “你应该庆幸,如果我让你继续这样跟着你就不会活着下山了。”余一丁说着从怀中取出了他的黑色头巾,心里还是不由地鄙视自己,漂亮女孩子确实有先天的优势,余一丁估计自己到时候仍然下不去手,朵丽娅如此,没想到遇见七七还是如此,所以他决定遮住七七的眼睛让她看不见出入迷阵的走法,这样就算要放她也不会使凌云子的洞府暴露。 七七靠在树干上不再说话,只是沉默地大口喘气,余一丁又开口说道,“如果你肚子不舒服现在就去解决,别等我绑好你后又要来事。” 七七仍旧盯着地面一言不发,余一丁便走到她的面前用头巾蒙住了她的眼睛并在脑后扎了个死结,然后又将她的身体转过去,解下她的裙带后将双手捆在身后,余一丁明显感觉到七七在自己解她的裙带时浑身猛地一颤。 不过二人都没有多余的话语,七七任由余一丁将她捆了个结实,然后余一丁直接将她扛在肩头,紧接着就走进迷阵。 等他们来到云筑院门口的时候天色已微微发亮,四周的树林笼罩在一层乳白的雾气之中,而院中的三座小屋就像是仙境中的亭台楼阁那般随着雾气的飘散偶尔露出一个飞檐或者半扇窗户,四下里一片寂静,只有一些早起的鸟儿在树林间欢快地鸣叫。 余一丁来到院门口后就将七七从肩上放了下来,左右看了看也没瞧见一个人影,正准备推开院门时忽然从篱笆旁边通往凌云洞府的小路上传来一声惊喜的呼喊。 “大哥?你回来啦!” 余一丁连忙转过头去,只见柳翠正放下手中的水桶,欢快地跑了过来,一下子就扑进了他的怀中,余一丁连忙一把扶住她,又爱怜地摸了摸她的秀发,柳翠这才注意到旁边蒙眼捆手站立的七七,她指了指七七又看着余一丁,虽然没有说话但眼神中满是询问。 余一丁点了点头问道,“雪儿怎么样了?” 柳翠听了余一丁的问话眼中的疑问立刻变成了担忧,皱着眉头轻声说道,“还好,从昨天到现在雪儿姐姐就一直长时间昏迷,就是晚上醒了一阵吃了点东西,不过醒来时仍是浑浑噩噩的,而且就像是不认识我和凌道长一般。” 余一丁奇怪,想起刚救出钟离雪当她醒转过来时就认出了自己,怎么现在又不认人了呢?不过这也就是一闪念,反正解药也已到手,一会儿就可以给她服下,于是又问道,“道长呢?” 柳翠答道,“凌道长昨日大部分时间都在洞府内尝试炼药,现在还没出来。” 不论是因为凌云子本人跟钟离郡王的交情还是因为余一丁的原因,凌云子对钟离雪的这份尽心尽力还是让余一丁挺感动。 问完了关心的事余一丁才转头对七七说道,“七七,我想到了这里你应该不会还打算乱来?” 七七连忙点点头。 “小翠,给她解开。” 柳翠连忙上前给七七解开绑着手臂的裙带,随后七七自己解开了蒙眼的头巾,天色已经开始放亮,七七被光亮刺的眯起了眼,等了一下才向四周打量。 柳翠则开口问道,“大哥,这位是?” 余一丁推开院门往小翠她们睡的房间边走边说道,“她是疾风阁的七七,大概是峡关分阁的一名管事。” 柳翠好奇地嘀咕道,“七七,这个名字好奇怪。” 七七只是冲着柳翠笑了笑并没解释,似乎是习惯性地跟在余一丁身后并轻声说了一句“我是疾风阁峡关分阁的执事。” 三人一起进了柳翠她们住的房间,钟离雪依旧躺在床上昏睡,余一丁上前查看了一下,她的气色比起昨日余一丁离开时又要好上不少,也许是柳翠和凌云子照顾得周到,可能昨晚给她灌下的米粥内掺有凌云子的滋补药材,虽然钟离雪此刻依旧是双颊消瘦眼窝凹陷,但是脸上和嘴唇都有了一些血色,至少看起来没有昨天那么吓人了。 余一丁从怀中摸出那个锦盒,取出一颗药丸后对七七沉声说道,“七七,我最后问你一次,这个是否就是真的解药?如果你敢撒谎我保证你会生不如死!” 最后一句余一丁加重了语气,不过七七听了却是无所谓一般笑了笑说道,“这个就是解药,另外余先生你也别再吓唬我,从昨夜到现在我已经是生不如死了,现在死也好生也好七七已经没那么在意,你就看着办。” 余一丁没有理会七七的言语,继续紧盯着七七的眼睛恶狠狠地望着她,七七不甘示弱地直视着他,眼神中似笑非笑,却连睫毛都不动一下,片刻之后余一丁挫败似的收回了眼神,再次凝视着指尖捏住的那粒药丸,久久没有动作…… 柳翠和七七都没有说话,房间里一时安静的有些吓人。 直到凌云子已经返回云筑,他的声音从院子里传了过来,“柳施主,怎么水桶还在篱笆旁边放着,莫不是雪小姐醒过来了?” 说话间他已走进了房间,正看见余一丁三人站在钟离雪躺着的床前,凌云子高兴道,“呵呵,原来是余小友,这么快就返回,莫非已经拿到了解药?” 余一丁将手中的药丸默默地递到凌云子的面前,并没有开口说话,凌云子接过药丸放在眼前仔细查看,片刻后又伸出舌头轻轻地舔了舔,动了动嘴像是在咂巴滋味,紧接着就吐出了一口唾沫,皱着眉头缓缓说道,“醒神藤,龙涎草,紫星萝,祛风果,似乎还另外掺有两三味草药,但贫道说不上来名字,嗯,好像还有一些野蜂蜜和鬼枯叶,这是用作药引吗?不过此药看起来似乎可以对症解毒,但是会造成强烈腹泻?余小友哪里弄来的药丸?” 七七抬起头满眼骇然地望着凌云子,像是看着一个怪物一般,余一丁也不可置信地望着他傻傻地说道,“凌道长果然是高人,这位是疾风阁峡关分阁的执事七七小姐,解药就是从她那里得来,我昨晚已经在她身上试过药了。” 凌云子望着七七苍白的面孔说道,“看样子这位女施主也受苦了。” 七七急忙道,“这真的是迷魂药的解药醒神丹。” 凌云子没有说话,只是对着余一丁轻轻点了点头,余一丁赶紧接过药丸对柳翠说道,“小翠,去弄一碗热水来。” 柳翠应声就往厨房跑去,不一会儿就端着一碗热水过来,余一丁接过土碗将药丸扔进水中,等了片刻后那颗药丸慢慢在水中化开,本来是一碗清水现在已经变成了土黄色的浑浊液体,其中还微微泛着绿色。 余一丁再次望向凌云子,只见他一副没有问题的表情,于是便走到床前伸出一只手到钟离雪的脖子下面将她扶了起来靠在自己的肩头,又将土碗置于她的唇边,稍稍倾斜了一下,药液便打湿了一点钟离雪的嘴唇,却见她偏了偏头皱着眉微微砸了咂嘴,似乎是不太喜欢那股药味,可是令余一丁大为吃惊的是片刻之后她居然闭着眼睛主动去寻找碗里的药液,余一丁只好再次倾斜土碗,慢慢将那些药液一点点流进钟离雪的嘴中。 喝了药液钟离雪便再次陷入昏睡,余一丁轻轻摇晃她几下也没有任何反应,只好又让她平躺下睡好,众人继续观察了一会儿见她没有异样后才离开了房间。 来到院子里七七问道,“余先生,你打算怎么处置我?” 余一丁看着她苍白的面容笑着说道,“我的朋友还没有醒过来,还要继续委屈你一下,另外我答应过会给你服用一些滋补肠胃的药物,我说到做到。” 说完他就取出锦盒内的最后一颗药丸递给凌云子说道,“道长,这剩下的药丸你拿去研究,顺便给我点滋补肠胃的药物可好?我答应过她。” 凌云子接过醒神丹大为兴奋,连忙进屋拿了几棵药材交给柳翠,让她用三碗水煎成一碗然后给七七服下,余一丁没好气地抢过药材说道,“道长还真是仁义心肠,要吃药还是让她自己弄。” 说着就把药材甩给七七,让她自己去厨房煎药,并嘱咐柳翠给她搜身,这下可好,片刻后柳翠就从七七身上搜出来一小堆各式各样的暗器,光是样式就有四五种之多,看得余一丁直咋舌,最后确认七七身上再无任何暗器后才让柳翠守着她煎药,期间七七还在柳翠的监视下又去了趟茅厕。 也许是这几次腹泻已经折腾得七七精疲力竭,她煎好药用稀粥和着服下后就被柳翠带去在钟离雪旁边的床上躺下了,不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余一丁本来想将她锁在柴房的,最后还是柳翠见她已经非常虚弱,坚持让她睡在床上,余一丁则对柳翠这种妇人之仁提出了严肃的批评,不过最终还是依了她。 凌云子没有理会几人自己又跑到山洞里研究醒神丹去了。 辰时刚刚过半,焦急地守在钟离雪床边的余一丁夫妻终于看见她缓缓睁开双眼,茫然地向四周望了望,余一丁心头一紧,以为她仍处在迷药作用中,正好此刻两人的视线相碰,钟离雪先是一愣,待看清了余一丁的长相后紧跟着眼泪就流了下来。 余一丁大喜道,“别哭,别哭,雪儿你可算醒过来了。” 钟离雪表现说明她确实醒了,然后就这么痴痴地望着他,猛地伸出手抓住余一丁的胳膊轻声说道,“余大哥,真的是你吗?我好想你。” 柳翠立在一旁眼中也泛着泪光说道,“雪儿姐姐你终于醒了,真是太好了。” 听见柳翠说话钟离雪才望向柳翠,盯着她看了片刻后却疑惑道,“你是谁?为什么叫我雪儿姐姐?你是我妹妹吗?” …… 第90章 失忆 余一丁不禁大吃一惊,这是什么情况?! 他急忙将钟离雪扶起身靠坐在床头,仔细盯着她关切地问道,“雪儿,你没事?” 钟离雪本来还在皱着眉头看向柳翠,听见余一丁喊她又把目光转回到余一丁脸上,仍是一脸疑惑地说道,“雪儿?我的名字是叫雪儿吗?” 余一丁满头黑线,他不明白钟离雪为什么能记得他,却又想不起柳翠,甚至连自己是谁都忘记了。 “七七!”片刻后余一丁爆喝一声,立刻冲到七七躺着的床边。 这一夜七七已经被折腾得够呛,又疲又累外加腹泻,进了屋子沾着枕头就睡着了,这才过了小半个时辰,本来正睡的香甜,被余一丁突然间的一声怒吼吓得在睡梦中一个激灵,瞬间就从床上直起了腰,这时余一丁也冲到了她的身边,一把就抓住七七的衣服前襟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七七还没明白过来眼前的情况,呆呆地说道,“什么怎么回事?” 余一丁指着隔壁床上的钟离雪厉声问道,“雪儿醒了,为什么她不记得自己了?而且连小翠也不认得了?你还敢说你没骗我?!” 七七这才望向钟离雪,见她也看着自己,可眼里却噙满了泪水,连忙甩开余一丁抓住自己衣领的手,下床走到钟离雪面前仔细打量着她,此时钟离雪的眼睛里除了泪水只剩下茫然。 七七当然知道钟离雪现在是怎么回事,这种神志不清的状态本就是迷魂药的威力所在,就算吃了醒神丹也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有可能恢复,况且给钟离雪服下的迷魂药每天至少一颗,如果处理不当她不仅是神志不清甚至会永久失忆,钟离雪现在的这种状态根本连人证都算不上,所以疾风阁才不怕官府查证,但是面对暴怒的余一丁她不能也不敢说出来。 这时凌云子也出现在房间门口,刚才他仍然在小院后面的洞府内研究那颗醒神丹,本来是想到了什么不明白的地方返回自己的房间找书籍查看,路过时正好听见余一丁的暴喝,所以急忙跑了过来。 刚进门凌云子便看见钟离雪靠坐在床上,不禁欣喜道,“万幸,雪小姐终于醒了,不过余小友为何如此惊怒?” 余一丁连忙转头对凌云子说道,“凌道长,雪儿虽然已经醒了,但是不知为何醒来后却不认人了。” “哦?!”凌云子大为惊讶,快步走到钟离雪面前问道,“雪小姐可否记得贫道?” 钟离雪看着他疑惑道,“您是?” 说着她又求助般望向余一丁,余一丁连忙走到床头坐下,钟离雪见他过来直接一把抱住他的一只手臂,仿佛抓着一根救命稻草似的,又低下头小声说道,“余大哥,他们都是什么人?” 凌云子奇怪道,“咦?雪小姐还识得余小友?” 钟离雪只是抬头望着余一丁点点头并没有说话。 凌云子想了想对七七说道,“七七施主,你能否将醒神丹的完整配方告之贫道?” 七七本来还在暗自庆幸钟离雪失忆后就不能作为指证疾风阁的人证,听见凌云子的问话后连忙苦着脸答道,“不是七七要对道长隐瞒,这醒神丹的具体配方小女子确实不知,阁内自有药师炼制丹药,几位主药也是阁老告知于我,至于这位雪小姐清醒后为何变得如此,其中缘由小女子真不清楚。” 余一丁仔细听着七七说的话,又低下头看着身旁的钟离雪,只见她正怯怯地打量着周围几人,于是问道,“雪儿,你除了能记起余大哥以外还能想起些什么?” 钟离雪努力想了一阵,懊恼地说道,“余大哥,我只记得你叫余一丁,连我自己的名字都是你告诉我的,我是你的妹妹吗?怎么我自己一点儿也想不起来了?” 钟离雪醒来后只记得余一丁是她脑海中魂牵梦绕的一个身影,本能地就叫出了他的名字,她知道余一丁肯定是她生命中一个很重要的人,重要到自己时时刻刻都不会忘记,可为什么见到他以后自己却那么心慌,以至于心慌到流泪呢? 余一丁哪知钟离雪此刻内心的想法,面对这种情形他只剩下焦虑,于是便对钟离雪道,“雪儿说的没错,余大哥就叫余一丁,你的确是我的妹妹,看见没有,旁边站着的这位也是你的妹妹,她叫柳翠,这位是凌云子道长。” 钟离雪听了余一丁的话后傻傻地点了点头,接着又问道,“哦,我是余大哥的妹妹,你们都叫我雪儿,那我的名字是叫余雪儿?但是我的妹妹怎么又叫柳翠呢?难道不是亲妹妹吗?而且凌云子道长这个名号雪儿也没有印象呢。” 这下除了七七以外,房间里其余的三人都哭笑不得,余一丁只得又对钟离雪说道,“对,你就叫余雪儿,柳翠是大哥的妻子,其实你应该叫她嫂子的,只不过你们俩情同姐妹,她又比你小,所以平日里你都叫她柳翠妹妹,她也喊你雪儿姐姐。” “哦。”钟离雪望着柳翠似懂非懂,只是听见余一丁说出柳翠是他的妻子时自己的心头就像是被针扎了一般,甚至还有一些失落,可是她并不知道这是为什么,难道是因为嫂子把哥哥对自己的爱夺走了吗?这么说她和哥哥是相依为命的吗?可是自己的父母又去了哪里呢?这些她一点都想不起来,于是更加慌乱,脑子里又是乱糟糟的一团,只能再次低下头暗自伤神。 这时余一丁又对柳翠说道,“小翠,雪儿刚刚苏醒,你去给她弄些米粥和补品。” 柳翠应声而去。 余一丁又像哄小孩一般对钟离雪说道,“雪儿乖,再休息一阵,等会儿柳翠妹妹就给你弄吃的过来了,余大哥和凌道长再去商量一下,看看能不能帮你恢复记忆。” 钟离雪恋恋不舍地看着余一丁起身招呼凌云子准备出去,实在忍不住轻声开口道,“余大哥,你不要离开雪儿。” “不会的,不会的,大哥肯定会照顾好雪儿的。”余一丁急忙安抚她。 不一会儿柳翠就端着一碗米粥走进屋子,趁着她服侍钟离雪喝粥的时候余一丁和凌云子带着七七离开房间来到凌云子的屋内。 刚进房间凌云子就说道,“依贫道看来,江湖上的一些宵小也会使用蒙汗药或者迷香之类的药物,其效果与疾风阁的迷魂药基本类似,也是致人昏迷,只不过它们的药性较弱,一定时间以后药性解除受害者自然就会清醒,也从未听说清醒后有人失忆一说。但是疾风阁的迷魂药必须要靠醒神丹才能解除药性,这只能说明他们的迷魂药药性更强,那么使被害者的心智受损甚至使人失忆就是很有可能的了。” 余一丁听了凌云子的话不住地点头,他想起那些被劫女子包括钟离雪在内,没有服用醒神丹以前就算每天都会清醒片刻也是浑浑噩噩,生活行动根本无法自理,看来就是因为迷魂药的药性太强,使她们的脑部受到了严重伤害,甚至造成了失忆,就是不知道这种失忆是否可以恢复,想到这里余一丁的心中不免泛起一丝强烈的担忧,万一钟离雪的脑子受到不可逆转的损伤,不仅是失忆可能连智力都会退化,到那时该怎么办? 余一丁实在不敢想象这种情况的发生,于是他转头又对七七问道,“以前你们疾风阁使用迷魂药害人的时候有没有过被害之人出现失忆的状况?” 来到房间后七七一直小心翼翼,她看得出来余一丁对钟离雪的关心程度,虽然不知道两人具体是什么关系,但是钟离雪醒来后只记得他也说明了余一丁在她心目中的位置,所以七七的心头更加紧张,而且她必须装作什么都不清楚的样子,否则如果钟离雪有什么三长两短或者自己说错了什么话可能就要面对余一丁的滔天怒火。 现在余一丁向她发问,七七只得思索了片刻后才小心地回答道,“余先生,据我所知一般服用迷魂药的人如果再服用醒神丹都不会出现这种情况,否则服用醒神丹就没有意义了。” 余一丁明白七七的意思,既然迷魂药使人昏迷,如果醒神丹能够让人清醒但却致人失忆,那就不叫醒神了,基本和继续昏迷就没有什么不同,所以在七七回答以后余一丁也是皱眉半晌不语。 其实七七的这个回答是在误导余一丁的思考,一般情况下疾风阁都是用迷魂药把人制住,然后关押也好杀死也罢,一颗药丸就已足够,就算需要被害人清醒只要再服用一颗醒神丹即可,这样也不会对被害之人的头脑有太大伤害。而这些遭受劫掠的女子则不同,她们基本上都需要经历一个绑架、关押和运送的漫长过程,这个过程短则数日长则十数日不等,在这期间为了不被人发觉或者便于看押,疾风阁的人每天都会给受害女子灌下一颗迷魂药,以保证在此期间这些女子不能反抗或者求救,这种持续用药肯定会对这些女子的脑部伤害巨大,所以就算服用了醒神药使人清醒过来但心智受损也是在所难免,何况在疾风阁的人看来这些女子终究逃不过一死,疾风阁需要使用的是她们的身体,至于头脑是清醒也好失忆也罢都不是他们在意的事情。 七七在刚才见到钟离雪的时候就已经思考清楚了,只是她不能据实跟余一丁讲,否则肯定会激起余一丁的怒火,那么最后倒霉的还是自己。 余一丁和凌云子听完七七所说也是各自陷入了沉思,不一会儿凌云子说道,“七七施主,你现在手上是否有迷魂药?” 余一丁明白老道是想研究迷魂药,但是刚才柳翠已经对七七仔细搜过身,除了给余一丁的醒神丹和一堆乱七八糟的暗器以外并没有发现还有其他的东西,所以不等七七回答他就说道,“凌道长,刚才小翠已经搜过她的身了,没有发现有其他药丸。” 七七也忙在一边点头道,“我确实没有带迷魂药在身上,而且不是执行任务的时候阁内弟子也不会随身携带此药。” 凌云子闻言只得低沉地对余一丁说道,“余小友,据贫道所知治疗失忆是非常麻烦的事情,能否治愈也在可说之间,这还要看雪小姐自身的造化,贫道还是再去研究一下醒神丹,唉。” 余一丁心中明白,不要说是在这个时代,就算是在现代治疗失忆都是一个漫长的过程,而且还不一定能够保证完全成功,有些因头部受创造成的失忆完全就是不可逆转的结果,余生可能都要在那种浑浑噩噩的状态中渡过,所以在余一丁看来凌云子继续研究醒神丹也不过是在尽人事而已,毕竟钟离郡王对凌云子还是礼遇厚待的,他的女儿遭难老道不会不管,至于能不能找到治疗方法和药物那就不得而知了,于是他对凌云子点了点头后就看着老道离开了房间。 等老道走后余一丁便带着玩味的眼神盯着七七,直到把这个小女子看得心中发毛,不禁惴惴地问道,“余先生为何这样瞧我?” 余一丁紧紧盯住她的眼睛说道,“七七小姐,我就跟你明说了,我根本不相信你们疾风阁没有彻底使人恢复的药物,我还是希望你能实话实说。” 七七被他的眼神盯的心头一阵慌乱,连忙说道,“余先生,七七真的不知道这位雪儿小姐为什么会失忆,但是这迷魂药却是少主最先炼制出来的,也许……” 七七没有继续说下去,她也是故意将余一丁的思路引到少主身上,在她看来如果余一丁去找少主的晦气那就如同是飞蛾扑火以卵击石,以少主的能力斩杀余一丁肯定是不费吹灰之力,可惜她如果知道之前两人已经有过交手,而且结果还是势均力敌的话就绝对不会这样说了。 余一丁知道她的言下之意,眼前不禁浮现出野熊岭上那名头戴纶巾,面目俊朗的年轻后生,谁能想到这样一名看似弱不禁风风流潇洒的公子竟然就是疾风阁的少主,而且还是这种阴毒药物的研发者。看来野熊岭上只是偶遇疾风阁少主后双方结怨,而救出钟离雪仅仅只是与疾风阁冲突的开始,可能到了最后双方必须拼个你死我活才能最终解决这场恩怨。 想到这里余一丁叹了口气说道,“唉!卿本佳人,奈何做贼?” 他可以想象得到接下来疾风阁将要面对怎样的报复,自己为了钟离雪肯定是要继续找他们的麻烦的,最终双方免不了大打出手。再多想一些,钟离杰面对这样的结果会怎样?如果钟离雪这次被救出来只是受了些苦遭了点罪可能还好说,但是现在已经被弄得变成了失忆,甚至连智力都有可能受损,可想而知郡王的心头会是怎样的愤怒,而这种愤怒的后果不是谁都能承受的起的,看来经过这件事以后疾风阁在大梁的日子不会好过了,甚至很有可能会被临云边军连老窝都给端掉,临云边军那可是百战之师,剿灭一个区区数百人的江湖帮派简直不在话下,也许仅仅是林啸天的护卫营都足够了。 而七七是一位美貌女子,这是她天生的优势,漂亮女人对男人的杀伤力对余一丁也不例外,可是她偏偏又身处疾风阁这样的江湖恶势力之中,而且还是一名职务不低的执事,想必以前也没少干坏事,但是余一丁对她终究是没有什么了解的,只是不忍心看着一位美女最终落得一个红颜命薄的悲惨下场,所以他才会对七七发出如此的感慨。 “嗯?!”七七却听得莫名其妙,心头不禁一阵紧张,不知道这位余先生想要做什么。 “多行不义必自毙,你们疾风阁的气数可能就要到头了。” 听了余一丁这话七七松了口气,心中不禁暗暗嗤笑,但是面上还得装作非常害怕的神色,因为在她看来虽然钟离雪被救出,但是失去记忆等同于废人,她根本无法作为人证指证疾风阁,而且在这次劫人行动中官府也没有得到可以和疾风阁关联的物证,人证物证都没有大梁官府就拿疾风阁没有办法,临云郡王府想要报复也只能私下里对疾风阁出手,绝不敢动用官军,因为郡王私自动用官军等同于谋反,那样不等他们剿灭疾风阁皇上就会先派兵剿灭了他们,郡王应该不会那么愚蠢,可是如果不动用边军的话临云郡王府能派出多少人手对付拥有数百人之众的疾风阁呢? 所以七七才会在心头嗤笑,可是余一丁看着她脸上变化的神色又说道,“七七小姐,雪儿在我心中的分量你现在应该很清楚了,疾风阁将她害成如此模样,你说接下来我会怎样做呢?” 七七闻言心头一震,她忽然想起自己昨夜近在咫尺的偷袭居然连余一丁的衣角都碰不到,又想到密室那边的暗哨提起那晚被杀了近二十名弟子却从头至尾连杀手的身影都没瞧见,再想到陆小八五人轻描淡写地就被余一丁击杀,自己同样也没看清他的出手。 七七越想就越心惊,面前之人的实力之强已经到了怎样的程度?他们为了解救钟离雪到底来了多少高手?而这些高手会如何袭击疾风阁?自己把他们的怒火引到少主身上会是个错误的选择吗?可是就连自己现在也被他所擒,难道疾风阁真的会万劫不复吗?七七的内心顿时充满了惶惑和不安…… 第91章 齐人之福?! 七七有些紧张了,可是余一丁却无暇顾及七七听了他的话后的反应,对于他来说钟离雪的失忆才是他现在最关心的事情,七七虽然是个漂亮女人,但终究还是疾风阁中的一员,虽然余一丁也曾惊艳于这名赌坊中的美丽女庄家,但仍然会在峡关军营外毫不迟疑地出手将她擒获,只因为二人是敌对关系,只不过余一丁并没有亲眼看见七七作恶,不仅如此还从她那里得到了醒神丹,而且随后又被自己折腾得要死要活,所以余一丁才会对她心生感慨,疾风阁接下来就会面对他和临云郡王府的报复,七七也有可能在报复行动中万劫不复,这是余一丁对她的惋惜,不过这种惋惜也就是一念之间的事,任何人做任何事都会付出代价,区别仅仅是代价的大小而已。 正在这时就见柳翠带着一副无奈的表情走了进来,余一丁连忙问道,“小翠你怎么过来了?雪儿吃完饭了?” 柳翠郁闷地答道,“没有,大哥你快去看看雪儿姐姐,你不在她就不想吃东西。” 余一丁只得望着柳翠苦笑,又对一旁的七七说道,“你跟我们一起过去。” 说完他便当先走了出去,来到钟离雪的房间后就见她坐在床上发呆,一见余一丁进来眉头便舒展开来,紧接着又撒娇一般气哼哼地说道,“余大哥你去哪里了?不是说好了要照顾雪儿的吗?为何雪儿吃饭时却躲了起来?” 余一丁不禁头大,怎么钟离雪失忆后会性情大变,以前的她可不是这样,就算心中再喜欢自己也不会表现的这般娇气,那个英姿飒爽的小女侠不见了,余一丁一时还真有点接受不了,不过也更加坚定了一定要治好钟离雪的决心。 那碗喝了一半的米粥仍旧摆在床头的木几上,余一丁急忙上前端起来递给钟离雪,而这个妮子的眼光却只是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对那碗米粥看也不看一眼。 余一丁只得好言说道,“雪儿乖,怎么吃东西只吃了一半就不吃了?这样可不好。” 钟离雪立刻撅着小嘴说道,“哼!余大哥不在雪儿就吃不下东西,雪儿不要小翠妹妹服侍,雪儿要余大哥喂我。” 余一丁闻言立刻紧皱着眉头,失忆后的钟离雪实在让他头疼,现在看起来似乎连心智都倒退了不少,可是自己也不能对她置气,于是赶紧将剩下的半碗米粥给钟离雪喂完,然后又让她躺下休息,还好钟离雪对他的话仍是言听计从,乖乖地躺好后又抱着余一丁的一只胳膊说道,“余大哥要在雪儿身边,要不然雪儿睡不踏实。” 余一丁赶紧点头说道,“好好,余大哥就在雪儿身边陪着,雪儿最乖了。” 说完他自己先浑身抖了抖,这种肉麻的话他只跟柳翠说过,哪有现在这样当着柳翠的面对其他女人说的,于是很不自然地抬眼望向柳翠,谁知这丫头在一旁已经捂着嘴笑得花枝乱颤,钟离雪喜欢余一丁柳翠心知肚明,而且她也早已经将钟离雪视作自己的姐妹,对此并不排斥,现在钟离雪的表现完全就是失忆后的真情流露,柳翠对这个姐姐是既心痛又庆幸,心痛于她的遭遇,庆幸于现在她的身边还有余一丁,反倒是看见余一丁在钟离雪面前吃瘪的样子令她忍俊不已。 余一丁却是没好气地看了柳翠一眼,心中却是五味杂陈,钟离雪的表现大大出乎他的意料,现在她的状态似乎比刚醒来时更加严重,如果仅仅是失忆还好说,但是万一心智不全那就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事情了,余一丁不禁有些担忧起来。 没过多久钟离雪便沉沉地睡去,可能被劫持以来她总是长时间昏睡,虽然每天有片刻的清醒但紧接着就被灌下迷魂药继续昏睡,所以潜意识里已经熟悉了这样的过程,因此吃了饭习惯性地就昏睡了过去。 等钟离雪睡着后余一丁不禁轻轻地呼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手臂从钟离雪的怀中抽出来,转头看见柳翠和七七还守候在一旁,七七肯定也没有睡够,余一丁想到这一夜她也被折腾的够呛,看在她交出解药的份上余一丁便对柳翠说道,“小翠,你在这里陪着雪儿,顺便守着七七让她也再睡一阵,我去找凌道长。” 柳翠点点头,正准备去床边的椅子上坐下,七七却在一旁小声说道,“我要如厕。” 余一丁看了她一眼,只丢下一句“小翠你看好她”就离开屋子跑到院子后面的洞府找老道去了。 等余一丁来到山洞外面的时候就看见里面隐约有火光闪动,伴随着火光还有一些烟雾从洞内飘散出来,他急忙在洞口叫了凌云子几声,只听见老道在洞内瓮声瓮气地回应了一句却并未出来,看着这些烟雾已经将洞口四周弄得烟雾缭绕,余一丁只得深深地呼了几口气才像是下定决心一般冲了进去。 山洞内已经是乌烟瘴气,余一丁只能看见角落里的丹炉内冒着的火光和一个蹲在地上的隐约身影,不用说肯定是老道正在捣鼓着炼制丹药,不过四周的烟雾不仅没有让余一丁感觉到呼吸困难,反而吸进肺中还有种说不出来的神清气爽特别通泰的感觉,这令他不禁大感惊奇,于是不说话就站在老道身后观看他炼药。 凌云子还在炉火边忙乎,不时地往铜钵内加点药材并用木勺搅动,而余一丁进来后半天没有动静,老道便抽个空开口问道,“余小友为何在一旁呆立?” 余一丁这才回过神来,急忙道,“凌道长辛苦啊,不知又在炼制何种丹药,这些烟雾为何如此奇怪?” 说着他便走到凌云子身旁蹲下,老道呵呵一笑道,“醒神丹的成分贫道已大致了解清楚了,其中的一味主药就是醒神藤,此物只在巫神山区中才有生长,贫道几年前曾经到过那里采药,也寻到一些,这些烟雾就是因为贫道熬制醒神藤时散发出来,怎么样,是不是闻着非常舒服?” 余一丁点点头,凌云子继续说道,“这醒神藤具有很强的提神醒脑功效,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所生万物也是相生相克,有阴必有阳,有毒药必有解药,世间的任何一种奇毒必有一物克之,就如这疾风阁的迷魂药已经算是非常霸道的迷药了,可天地间仍生有醒神藤这样的奇物与之相克。” 余一丁并不出声,他对药理本来就是一窍不通,所以只能老老实实地呆在一旁沉默,只看老道接下来会说些什么。 老道果然又说道,“不过我们手上没有现成的疾风阁迷魂药,所以没法知道这种歹毒药物的配方,但是有一点令贫道迷惑,单独服用醒神丹就会致人强烈腹泻,可是如果要解除迷魂药的药效应该只用醒神藤炼药就好,疾风阁为何还要在其内添加利泻的药材呢?而且雪小姐服用了醒神丹却没有腹泻,这又是为何?” 余一丁听老道这么一说也觉得奇怪,七七吃了醒神丹片刻之内就开始腹泻,而雪儿自从吃了醒神丹到刚才还喝了一碗米粥也不见她有这样的状况,难道说迷魂药中还有其他成分,而这些成分需要用利泻的药物相克?不过这一点凌云子都还没想明白余一丁就更加迷糊了。 这时老道又接着说道,“所以贫道判断迷魂药除了可以致人强烈昏迷以外还有另外的毒性,而此种毒性可以由利泻的药材克之,况且下泻也算是以毒攻毒的一种,可以视作排毒,而雪小姐在前几日内被迫服用了数次迷魂药,所以很有可能是一颗醒神丹不足以让雪小姐完全恢复,这才造成她不仅不会腹泻,而且现在会有失忆甚至失智的症状。但是小友已将最后一颗醒神丹拿给贫道做了研究,所以贫道便用醒神藤加上了一些已知的醒神丹中含有的利泻药材一起熬制几副汤药,再给雪小姐服下看看会不会有效果,不过到时候就需要辛苦柳施主了。” 余一丁明白老道的意思,如果钟离雪服用了他熬制的汤药可能就要像七七那样开始腹泻了,而钟离雪现在的身体状况比较虚弱,如果腹泻也只有柳翠才能继续照顾她,所以凌云子才会说需要辛苦柳翠的话。不过只要可以让钟离雪彻底恢复余一丁觉得这些都不是问题,他相信柳翠也不会有意见。 还没等他开口凌云子继续又说道,“还有一点,雪小姐目前的身体状况仍旧非常虚弱,所以贫道给她熬制的汤药只能缓慢加大药性,让她的身体有个逐渐适应的过程才最为稳妥。” 余一丁连忙点头,凌云子说的没错,钟离雪目前的身体状况肯定经不起严重腹泻的折腾,弄不好就要出人命,而且最后能否真的可以将钟离雪的失忆治好现在还不能确定,所以这时候必须听凌云子的安排,接下来钟离雪只有浑浑噩噩地再坚持一段时间了。 商量好对钟离雪的进一步治疗方案后余一丁又道,“凌道长,我准备放七七回去,现在继续留她在山上无用,上山时我蒙了她的双眼,所以她不可能知晓入阵之法,如果道长对保护洞府的迷阵有信心的话,我就不杀她了,然后顺便下山去看看能不能再弄点醒神丹回来,那样道长可以在洞府内继续熬制汤药,如果我弄到解药回来就给雪儿直接服用,弄不到时只有继续服用道长的汤药,这样有两手准备比较好,道长意下如何?” 凌云子闻言点头道,“贫道的迷阵自布成之后还从未有人可以闯进来,所以这一点小友大可放心。如果小友觉得那个女子对我们没有威胁就放了,少造杀孽也是好事,不过贫道观此女心机颇深,小友还是要多加注意,切莫被她的美色迷惑使自身陷于险境。至于小友所言再去弄些醒神丹一事,我们分头行事当然最好,不过小友也不必一心犯险,贫道对自己炼制的丹药还是颇有信心,就算弄不到醒神丹回来也不会影响雪小姐的治疗。” 余一丁听闻凌云子如此一说急忙正色道,“我不杀她并不是因为她的美色,如果我们也像疾风阁那样对于利用完的人就杀掉岂不跟他们成了一丘之貉?我不想这样做,还请凌道长多多理解。” 凌云子闻言点了点头,已所不欲勿施于人,他理解余一丁的想法,于是二人又寒暄了几句余一丁便向老道告退。 等他返回院内小屋时钟离雪和七七二女已经躺在床上熟睡,柳翠坐在床边椅子上歇息,见他进来便问道,“大哥和凌道长商量的怎样?雪儿姐姐的失忆有办法医治吗?” 柳翠和钟离雪自打认识以来两人就相处的不错,早已成为一对好姐妹,见柳翠对钟离雪这样关心钟离雪余一丁心中也很欣慰,便将他与凌云子商量的结果详细告诉给柳翠,最后又道,“小翠,这几日大哥下山后还得辛苦你照看雪儿,心里不会别扭?”他这是担心柳翠吃醋,钟离雪醒来后表现得过于依赖自己,他怕柳翠心里会有疙瘩。 柳翠当然明白余一丁的心思,闻言立刻说道,“大哥,雪儿姐姐就算失忆后忘记了我们所有人都还能记得大哥,小翠明白雪儿姐姐的心思,其实小翠也愿意和雪儿姐姐做好姐妹,并不是因为看见雪儿姐姐失忆后那么可怜小翠才这么说,这也是小翠的真心话,大哥放心下山便是……” 说到最后柳翠的声音越来越低,直至不可耳闻,余一丁却是直接楞在当场,他只是担心柳翠吃醋,哪知这个妮子一下就说的那么直白,柳翠说的姐妹跟余一丁刚才想的姐妹可是完全不同含义的两个概念,因此弄得余一丁有些不知所措,现在他只觉得自己似乎应该说些什么,但是又好像说什么都无济于事,钟离雪对他的情感是个人都能看的清楚明白,特别是失忆后的表现更是真情流露,此时就算余一丁说的再多也只能让人感觉是欲盖弥彰,虽然表面上看起来似乎是钟离雪单方面的相思成疾,而他是被动的一方,但是这种事情终究是有因才有果,想起两人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这一路走来柳翠可是一直都看在眼里。 当然余一丁到现在为止从没有对不起柳翠,但是除了柳翠以外让余一丁最上心的女人也是钟离雪,而且一个漂亮的郡王女儿会钟情于自己,说实话余一丁的心底里还是有些小小的得意的,男人嘛,这点虚荣心再正常不过,何况穿越前余一丁只是个完全没有女人缘的小透明小渣渣呢。 想到这里余一丁只能一把就将柳翠揽在怀中,这种事与其啰嗦一大堆无用的解释,还不如一个小小的实际行动,再说他又能怎样解释? “那个……,小翠……”余一丁将柳翠整个揽入怀中,轻轻抚摸着她的秀发,可怀中的小女人却微微颤抖,不禁使余一丁有些语无伦次起来。 “大哥,小翠知道大哥在乎我,可是小翠也真的愿意和雪儿姐姐一起作伴的。”柳翠再次小声说出了这句话。 柳翠的话让余一丁只能在心头一阵叹息,齐人之福虽然是很多男人心底的愿望,对于钟离雪的情义余一丁也不是没有过想法,毕竟他来到这个世界也有大半年了,现在这个时代还是标准的男权社会,生产力也低下,女人在很大程度上必须依附男人才能生存下去,所以有钱有势有能力的男人妻妾成群就再正常不过,可是余一丁毕竟是位来自现代社会的穿越人士,穿越前他不可能有这样的经历,就算他现在有这种想法也仅仅是一个念头,而且还是一闪而过,紧接着便是一种深深的负罪感,他难以想象就这样让一名郡王的女儿跟随自己,与柳翠结成姐妹,三个人共同生活,共同浪迹这个余一丁还未完全熟悉的世界,这可不是在外面寻花问柳逢场作戏,事后付完钱拍拍屁股走人各不相欠,满足欲望容易,共同生活很难。 所以这突如其来的艳福不仅没有让余一丁兴奋,反而令他很惶惑,甚至有些紧张,只得粗声粗气地说道,“小翠,你雪儿姐姐是郡王之女,怎么可能跟随我们一起浪迹天涯?你就别再胡思乱想了,赶紧去修习御气术,这才是重要的事情,大哥在这里守着,等七七醒来以后我就送她下山。” 柳翠明白余一丁不想继续谈论这个话题,于是不再言语,只是仰起小脸仔细盯着余一丁的眼睛,却不知她的心里在想些什么,惹得余一丁不禁低下头寻着她的小嘴就啃了下去,过了好一阵子这妮子才喘着气笑嘻嘻地推开他一溜烟跑出门外到松林中打坐吐纳去了。 余一丁也重重地喘了口气,他很担心刚才柳翠是在试探自己,现在看起来似乎并不是这样,这个妮子的话应该是发自真心的,余一丁不禁又为自己阴暗的想法而感到羞愧。 不小心转过头正看见安安静静躺在床上熟睡的钟离雪,望着眼前的另一个小女人,他又暗自叹了口气,钟离雪在睡梦中还微微蹙着眉头,余一丁知道这些日子她受了太多罪,望着她消瘦的面容不禁心头一颤,最难消受美人恩,情债最是难偿,他又该怎样面对眼前的这个女子呢…… 第92章 又生事端 柳翠可以在院子旁边的松树林中打坐修习,余一丁可不敢在房间里这样干,万一床上躺着的两名女子醒来而他正在入定中,稍有不慎就是个走火入魔的下场,况且柳翠刚才的话语已经将他的心境搅乱,更加难以做到入定。 昨晚又是一夜未眠,就算余一丁的异能强悍但是也做不到不眠不休,只能是比常人恢复的速度快了数倍而已,因此柳翠走后他便坐在椅子上打盹休息。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左右余一丁感觉到七七那边有动静,睁眼一瞧果然是七七已经醒了过来,正坐起身子望着自己,也许是不习惯自己睡觉时床边坐着个男人,七七的脸色一片绯红,在余一丁睁眼看她时连忙侧过头去,掩饰着自己的窘迫开口问道,“余先生你怎么在这里?什么时候可以放我离开?” 余一丁微笑着说道,“我怎么在这里?这个问题有意思,其实要按我的意思就直接将你锁在一个空房间里,那样我就不用一直守着你了,毕竟现在我们还是敌对关系,你要是干点坏事我们可受不了。可惜你的运气好,我老婆心太软非要让你睡在床上,结果就是这一晚到现在我都没休息过还只能在这里当守卫。另外我说话算数,过了中午就放你下山,不过我劝你要好自为之。” 这一次疾风阁劫掠女子的事情已经闹大,余一丁可以想象钟离杰收到凌云子的传书后会是怎样的雷霆震怒,如果朝廷没有真凭实据不出兵清剿疾风阁,那么郡王很有可能会私下里派出一些人马来做此事,虽然很大概率无法将疾风阁完全消灭,毕竟他们在大晋、吉鲁大公国以及南边的楚越之地都有分阁,但是在大梁境内的疾风阁势力可能就不保,也许在巫神山都待不下去,至于最后会被赶到哪里就不是余一丁关心的事情了,他没指望疾风阁少主会在清剿中丧命,能力那么强的人不可能轻易就挂掉,只要那少主不再找他的麻烦就好,所以最后余一丁还是规劝了七七一句,少主死不了不一定她也死不了,当然听不听就看她自己了。 余一丁说完后七七的脸上并没有什么异样的表情,只是平静地对余一丁说道,“既然这样,现在我可以离开这个房间吗?” 余一丁不知道她想做什么,警惕地问道,“你又想做啥?” 七七苦笑一声后对余一丁说道,“我给你解药的时候就说过了,平常人吃下去会有副作用,而且会持续三天后自愈,所以……” 七七没有再说下去,余一丁立刻反应过来,连忙手指门外说道,“行了,你自己去,不过这小院四周都有禁制,我也会在院子里,你最好老实一点。” 这次七七根本就没有理会他,直接下床就急匆匆出了房间,余一丁等她出了房间才起身跟着来到院中。 茅厕就在小院外的水潭边一个小小的茅棚内,凌云子设计的比较巧妙,漫出水潭的流水形成一道小小的溪流,那座茅棚就搭建在溪流之上,脏东西可以被流水冲走,也使得小院四周没有什么臭味,而且余一丁站在院子里隔着篱笆就可以看见茅棚,七七进去后若要出来他肯定可以看见,所以他才会说自己在院子里,就是让七七不要有什么不好的想法,他可以随时监视。 七七进了茅厕没多久柳翠就从小院另一边的松林中回来,上午的修习算是结束了,进了小院正好看见余一丁站在院中发呆,不禁好奇地问道,“大哥,你怎么在这里傻站着?雪儿姐姐还在睡吗?” 余一丁答道,“雪儿还没醒,倒是那个七七又跑去拉肚子,我这不是在院中监视她嘛,对了,早上从凌道长那里回来净跟你说其他的了,我已经和道长商量好,吃了午饭就送七七下山,准备把她放了,反正留她在山上没有什么意义,杀她我又下不去手,留在这里你又不让关起来,还得随时看守她,太麻烦。” 柳翠笑道,“大哥,反正雪儿姐姐已经被救回来了,而且这个七七小姐还给了解药,放了就放了。” 余一丁不由地轻轻在柳翠的头顶拍了一下说道,“你这个妮子还真是好说话,如果疾风阁不抓走雪儿我要他们的解药干嘛?她交出解药是必须的,怎么还成了功劳了?算了,不说她了,小翠你去弄些吃的,大哥真的有些饿了,等七七回来后我再去看看雪儿,就怕我下山后她不会老老实实地待在山上,那才真的令人头痛。” 柳翠想想也是,钟离雪现在就像个孩子,如果余一丁下山后钟离雪见不到他指不定会吵闹成什么样子,所以余一丁现在必须要将她安抚好以后再下山才行。 柳翠去厨房忙碌了,这边七七还没从茅厕出来,余一丁也不着急回房间查看钟离雪,虽然经过一夜腹泻的折腾七七现在肯定比较虚弱,但是安全起见余一丁决定还是等她出来将她押回房间看守比较稳妥。 又过了一阵七七终于出了茅棚,站在那里扶着墙面歇息了一会儿才缓缓向小院走来,其实她已经看见余一丁站在院子里远远地望着她,知道这是在监视自己,不过回到小院后只是瞟了余一丁一眼,又不满似的哼了一声,然后直接越过他慢慢走回房间。 余一丁无趣地跟着她进了屋子,七七似乎还很虚弱,进屋就躺回床上闭目休息,完全就当他是空气一般,余一丁没工夫跟她计较,反正受罪是她自己,正所谓自作自受,只要不给他找麻烦就行,看着钟离雪依旧安静地熟睡,余一丁便重新回到椅子上坐下休息。 当柳翠弄好了午饭又去山洞中叫回凌云子,当余一丁看到烟熏火燎灰头土脸的老道心中不免感慨,世人大都以为修行炼丹的世外高人应该是一副仙风道骨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今日再一看凌云子才知道无论是传说还是画像那都是骗人的嘛,不过再想想也就明白了,修道一途本就是清苦之事,如果再将其中的险恶和艰辛真实地记录下来呈现给世人,不要说富家子弟可能不会跑来受罪,就算是穷人家的孩子大概也会考虑再三了,那样如何收徒怎样延续传承就成了大问题,所以说干什么都要讲究包装,世人大都惊诧于那些修道之人惊世骇俗的符法异术,也羡慕那些白衣如雪来去如风的潇洒,却常常忘记了这些人能够走到这一步所经历的磨难和痛苦,所谓吃得苦中苦方能得正果,对于修行来说实在是至理名言。 余一丁又走神了,凌云子却没注意他的神色,只是将已经熬好的用一个小土碗盛着的汤药递给他,自己赶紧跑到水潭边去洗刷,柳翠则去叫七七起床吃东西。 余一丁虽然饥饿,但是看着手中碗内黑呼呼的汤药,犹豫着是不是现在就去给钟离雪喂下去,这时柳翠已经带着七七从房间内出来,凌云子也从水潭边回到小院,余一丁赶紧上前询问老道,凌云子只是信心满满地说道,“余小友,贫道已经将汤药的药性控制在最低了,雪小姐服下肯定没有问题,你放心给她喝就好。” 余一丁这才小心翼翼地端着汤药赶紧进屋,刚才柳翠叫七七吃饭的动静其实已经惊醒了钟离雪,不过因为失忆的原因她现在对柳翠依旧非常陌生,而且还因为余一丁告诉她柳翠是自己的妻子后钟离雪的内心便对柳翠隐隐地有些排斥,所以就没有出声,此时她正躺在床上睁着眼睛傻傻地望着屋顶发呆,听见门响才转头,看见是余一丁进屋后嘴角立刻就弯了上去,眉眼间满满地都是欣喜。 “余大哥,雪儿睡觉的时候你又跑开了,怎么不在雪儿身边陪着?”钟离雪撒娇似的埋怨。 “雪儿快坐起来,凌道长给你熬了一些汤药,对你的身体有好处,余大哥是去帮你端药了,赶紧喝了。”余一丁渐渐习惯了钟离雪的失忆状态,说着就将药碗放在小几上,又去扶钟离雪坐起来,结果这个妮子坐起来后顺势就依偎在他的怀中,也不说话,就这么仰头望着他。 余一丁没法只好半坐在床边,另一只手端过药碗递到钟离雪的唇边,又小声说道,“雪儿乖,赶紧喝了药好去吃饭。” 可是钟离雪依旧痴痴地望着他,仍是不说话,余一丁只好慢慢倾斜土碗,药液流了一点到她的嘴中,可钟离雪下意识地喝了一口就摇头推开药碗。 余一丁赶紧将碗移开一些,刚才钟离雪的那一推差点将药液撒到地上,紧接着她又将小脸紧紧地贴在余一丁的胸口幽幽地说道,“余大哥,雪儿不想做你的妹妹了,雪儿也要做余大哥的妻子,就像小翠妹妹那样。” 余一丁有些头大,早上柳翠就已经说过一次这个话题,现在又轮到钟离雪提出来,可是此时此刻他哪里有心思想这些事情,于是敷衍地说道,“雪儿乖,等你的病好了余大哥就娶你好不好?” 他是想等钟离雪的失忆症治好了可能就不会再提起这个了,哪知这个妮子立刻欢快地答道,“好呀好呀!” 余一丁赶紧趁势说道,“雪儿不喝药就治不好病的,喝不喝药呢?” “嗯!雪儿要喝药。”钟离雪连忙应声,然后就主动去找药碗,余一丁急忙将药碗端到她面前,没等他喂钟离雪抢过去直接一口气喝了个精光,然后翻开碗对着余一丁,满眼都是“还不快表扬我”的表情。 余一丁无奈地冲着她笑了笑说道,“雪儿真棒!现在喝了药就该起来吃饭了。” 钟离雪却是撒娇道,“雪儿乖乖吃饭有什么奖励?” 余一丁想了想说道,“雪儿不吃饭身体就不会好,那样的话病也不会好,而且下午余大哥要出去办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雪儿要乖乖待在这里,听凌道长和小翠妹妹的话,要不然大哥会伤心的,到时候就没办法娶雪儿了。” 听着余一丁说了这么一大堆钟离雪似懂非懂地皱眉说道,“嗯,雪儿会乖乖听话的,雪儿不要余大哥伤心。” 余一丁看着小女孩般的钟离雪笑着说道,“余大哥相信雪儿能做到的,那就起床跟余大哥出去吃饭。” 钟离雪点点头,在余一丁的搀扶下立刻从床上起来,乖乖地跟着余一丁来到院子里。 结果饭没吃到一半钟离雪就嚷嚷着肚子不舒服要解手,余一丁和凌云子相视一笑,看来老道熬制的汤药对钟离雪的症状确实有效果,至少她现在已经有反应了,这是个好兆头,余一丁赶紧给柳翠使眼色,柳翠会意立刻起身带着钟离雪去茅厕,余一丁暗暗舒了口气,还好钟离雪就算失忆,就算想嫁给他也没有要他陪着去茅厕。 可惜余一丁只高兴了一阵,等钟离雪从茅厕出来要回屋休息时就死活再也不让柳翠照顾她,最后还是由余一丁扶着她回屋像哄小孩子一般将她哄睡着,这才有时间顺顺当当地吃完午饭,然后就准备带着七七下山。 既然凌云子熬制的汤药有效果,吃了午饭老道跟余一丁道别后立刻回到山洞继续熬药,余一丁则是叮嘱了柳翠几句就带着七七下山去了。 跟来时一样,余一丁又将七七的眼睛蒙好再把她的双手捆在身后,然后扛起她就离开了云筑,不过这次不同的是出了迷阵余一丁并没有立刻放七七下来,凌晨的时候到了三棵松树的地方时黑灯瞎火七七也许看不清楚四周的情况,现在是大白天如果在迷阵外就放七七下来也许就会暴露迷阵位置,为了安全起见余一丁就多走了很长一段路,直到巨石边上才将她放下来,解开她手臂上的绳索后七七就赶紧跑到巨石后面,余一丁也挺佩服这个女人的忍耐力,快到巨石的时候余一丁就知道她已经非常难受了,因为已经可以听见七七的肚皮在咕噜咕噜叫着,可是她愣不开口,一直忍耐到余一丁放她下来。 等她完事后余一丁给她了一些驱除虫蛇的药膏,然后边走边道,“七七姑娘,我放你首先是不想和疾风阁一样,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否则我完全可以将你灭口;其次你见识过我的本领,而且你们在峡关官军有内线,迟早会知道我是临云郡王府的人,想必也明白我并不惧怕你们疾风阁,但是我不希望你回去后将玉屏山上见到的一切告诉如意夫人,至于怎么说就看你自己了,否则我并不介意取了你的性命;最后,疾风阁这次是自取灭亡,我再一次希望你可以好自为之。好了,多的话我就不说了,你自己下山去。” 七七只是沉默地跟着余一丁往前走,又走了一截路后余一丁见她并没有想要同自己说话的意思,便说道,“我还有事要先走一步,你自己慢慢下山。” 说完余一丁就纵身向山下跑去,以七七现在的状态肯定是追不上他的,他也不想陪着七七一起慢吞吞地下山,反正驱避蛇虫的药膏已经给了她,能否平安回到峡关郡城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等到余一丁再回到峡关郡城已是接近傍晚,令他诧异的是郡城中多了好几队巡逻的官军,每队都是十人,余一丁大致数了数,前前后后就有五队官军在街面上巡逻,峡关城本就不算大,这样一来给人的感觉是城中正在戒严一般,余一丁心头一紧,难不成峡关城内发生了什么大事? 余一丁怎么也不会把官军巡逻跟七七昨晚去了一趟军营联系起来,在他看来疾风阁若是有官军明着撑腰就用不着偷偷摸摸地运送那些被劫女子了。 于是他赶紧跑到府衙求见郡守,虽然现在已经过了郡守办公的时间,但是郡府卫士昨日才见过他,也听说他是临云郡王府的人,所以赶紧禀报了郡守,不一会就有卫士带领余一丁进了府衙,而张大人已经整理好衣冠在大堂等着他进来了。 见着余一丁来到大堂,郡守急忙迎了上去,连声说道,“余先生快请进,怎么这个时候来到本官府衙,莫非查证一事有了眉目?” 余一丁不答反问道,“张大人,我见今日街面上有许多巡逻的官军,郡城内是否出了什么大事?” 郡守答道,“原来余先生说的是此事,先生勿惊,目前峡关城内一切正常,只是这段时间出了这个劫案,先生又状告疾风阁残害妇女,本官今日与龙将军商量后决定增派一些军士巡视街道,一方面维护郡城治安,另一方面也可监视顺兴,万一有贼人出现也好及时抓捕。哦,对了,钟离小姐可安好?” 因为余一丁是临云郡王府的人,所以郡守就多解释了几句,这个回答算是合情合理,余一丁也觉得自己是多虑了,于是连忙答道,“大人有心,经过我的朋友救治,钟离小姐已脱离危险,但是仍未根治,中午我下山时已派人护送她返回临云。” 余一丁之所以对郡守编了这个谎话主要还是因为七七昨晚去过军营,疾风阁肯定和峡关官军有染,而且很大可能就是龙雷,如果郡守也和疾风阁沆瀣一气,那么余一丁传递这样一个消息也可以误导疾风阁不再去玉屏山找凌云子的麻烦。 郡守闻言神色却并无异状,只是欣慰道,“如此便好,此乃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既然城中无事,余一丁正待告辞,忽听堂外有卫士匆匆来报。 “报!大人,西街有人斗殴,顺兴钱庄两名伙计被人打伤,行凶者向城北逃窜,已有巡城卫队前往搜捕。” 余一丁闻言一惊,疾风阁的人居然被人打伤? …… 第93章 行凶者 没等余一丁说话,郡守急忙问道,“行凶者有几人?” “只有一人,可是那人武功高强,一队官军都未能将其拿下,但其似乎无心与官军纠缠,只是逃跑,并未伤到官军弟兄。” “可否派人通知龙将军?” “已有军士赶去军营。” 郡守闻言稍稍心安,现在因为出了劫掠妇女的案子,清晨时分龙雷来到府衙同郡守商量由官军加强峡关郡城治安管理的问题,提出接下来一段时间除了郡城内原有的衙役和捕快巡街以外,峡关官军也会派出几个十人小队轮流在郡城中巡逻,以便更好地维持本地治安,对此郡守肯定是求之不得,立刻就让龙雷安排。 现在城内发生了斗殴伤人的事件,而且又有官军小队继续追捕,郡守自然而然地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通知龙雷,所以他在听了卫士的报告后立刻询问是否通知军营。 余一丁关心的肯定和郡守不一样,他只是奇怪这起发生在顺兴钱庄和那个行凶者之间的斗殴是偶然事件还是有意为之,现在只要事关疾风阁就会令余一丁不得不想多一些,毕竟他们劫掠了那名多的良家女子,难免不会露出蛛丝马迹让受害者亲友寻迹而来。 郡守这边心急火燎地安排人手,余一丁趁机告辞,他得先去了解一下情况。 从府衙出来时大街上已经有好些人奔跑呼喊着往西边街道而去,在郡城内发生这种事情吃瓜群众最为积极,反正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就怕事小,也有两三队官军呼喝着向那边冲去,路上的行人商贩纷纷躲避,整个街道都显得混乱不堪。 余一丁并没有刻意隐藏自己,只是跟着人流向顺兴钱庄的方向走去,心头却并不着急,现在行凶者已经跑到城北的小山中,自己赶过去也就是看个热闹而已,最多只能从旁观者那里了解一下事发经过。 顺兴钱庄就在距离顺兴赌坊和弟子居二三十步远的主街道路旁,此时钱庄门口已聚集了三四十名百姓,另有十几名官军将钱庄门口团团围住,阻挡无关人等靠近事发现场,四周都是看热闹的人群,整个大街已经水泄不通,余一丁也挤在人群中伸着脖子向里观望。 两名穿着顺兴商号统一服装的伙计躺倒在地,一个就靠在钱庄大门的门槛边,另一个倒在钱庄大门旁的街沿边,身下是一大片血迹,整个人已经陷入昏迷,一名郎中正在给门槛边的那人包扎,不时可以听见一两声痛苦的呻吟。 倒在街边的那人胸口衣服上有道被利器划烂的口子,鲜血已经浸透了衣襟而显现出一大片深褐色,空气中也隐隐有些血腥的味道,余一丁判断此人可能救不活了,但是具体是什么武器造成的伤痕他却看不出来,对于这方面他没有什么经验。 只听见周围的人们小声议论着,其中有个中年人虽然压低了声音但仍旧显得兴致勃勃地对身边的人边比划边说道,“俺滴个亲娘咧,你们可是知不道刚才有多悬,就在俺眼巴前,就离俺那么近,好家伙忒俊的一个后生,没想到下手居然恁狠咧,手上拿了个纸扇就那么捅了两下子,那哥俩儿就全都站不起来咧。” “李二叔,他们为啥打起来啊?” “俺咋知道咧,没听见他们吵架,等俺看见的时候已经见血咧,估计躺在地上的那位不中啦,唉。” “哪儿呢?我瞅瞅!我瞅瞅!” “瞅啥咧,别挤啊,踩着俺的脚了。” “用纸扇就能把人捅成那样?我可不信。” “真的是个纸扇,黄不溜秋咧,不过又好像不是,俺想想啊,好像有刀尖,但是看不清楚。” “纸扇有刀尖?李二叔你老眼昏花了?” “莫不是到顺兴寻仇来的?” “嘘,你小点声,嫌命长了是不是?” “唉,造孽哟。” “咦?我的钱袋呢?我的钱袋不见了!哎哟喂!官军老爷,抓小偷啊!” …… 人群轰然散开,有小偷一句话比任何喊话都管用,每人之间起码隔了一个身位,大家同时都在各自检查自己的袖口腰间,生怕自己也和丢钱袋的那位一样倒霉。 余一丁跟着众人退到对面街边的房檐下,他不担心小偷只是心头却在嘀咕,看样子这起事件不是斗殴而是刺杀啊,而且多半是疾风阁的仇家干的,就是不知道是因为被劫女子的原因还是其他的仇怨。 此处已经没有什么好看的了,反正顺兴钱庄出事也够让如意夫人焦头烂额一阵,正好趁着现在天还没黑先找地方填肚子,余一丁想了想干脆去了寄存马匹的那家客栈,在那里简单吃了些东西,又拿出两钱银子交给掌柜的,作为房费和继续看管马匹的费用,然后就到客房内休息等待天黑,顺便好好计划一下晚上该如何行动。 …… 如意夫人正在赌坊三楼大发雷霆,她也没坐在那张躺椅上了,此刻正站在一堆瓷器碎片的旁边,那堆瓷器明显是个破碎的茶碗,络腮胡大汉王君泰和那位曾经领着余一丁去密室的四哥则是小心地站在她的面前,而那位峡关官军尉官龙雷却大大咧咧地坐在她对面茶几边的椅子上喝着茶。 “昨夜小七失踪后我就已经告诫你们千万小心戒备,不要以为龙将军派了官军上街巡逻就万事大吉,那个余一丁和他的同伙非常厉害,临云郡王府的势力我们惹不起,现在我们峡关分阁正是缺人手的时候,结果呢?小七失踪了不说,现在居然在自家钱庄门口眼皮子底下遭人暗算!”如意夫人气哼哼地说道。 “夫人息怒,只因事发突然,而且行凶之人又是这段时间常在钱庄露脸的熟客,弟兄们防不胜防啊。”王君泰低声说道。 “哦?”如意夫人意外,“凶徒是何人?” “回夫人话,就是前些日子常去赌坊纠缠七姐的那位张公子。”四哥低着头答道。 “居然是他?”如意夫人低头沉思,她对这个张公子的印象还停留在有余一丁参赌的那晚,感觉就是一个好色的富家子弟而已,而且第二天七七就告诉她已经打发走了,不曾想今日竟然会在钱庄门口伤人,此人难道会是余一丁的同伙? “君泰,此人的底细可有调查?” “属下已经问过老沈,他说此人兑换银两的信物来自咱们疾风阁在京师的钱庄,总共可兑换白银五百两,应该是京师的大户人家。”王君泰沉声答道,他口中的老沈就是顺兴钱庄的掌柜。 如意夫人蹙眉沉思,余一丁是临云郡王府的人,而此人有可能是京师的大户人家,莫非两人不是同伙?或者此人故意将银钱存在京师的钱庄以引开疾风阁的眼线?但是仅凭这一点却无法推断,于是追问道,“被刺伤的两位兄弟怎样?” “一死一伤,伤者被我营中的医官救治后应无大碍。”没等其他两人说话龙雷就抢先淡淡地答道。 “妾身谢过龙将军。”如意夫人连忙道谢。 “死的是小七手下一等弟子‘猴子’,伤的是钱庄三等弟子李青,此人出手时没有一点征兆,使用的兵器也不常见,是一把扇子,扇骨可伸出作为剑尖。”王君泰又补充说明了一下。 如意夫人想起那晚张公子确实是一直摇着一把纸扇赌钱,本以为他是故作风雅,没想到原来还是一把兵器,想了想又对龙雷说道,“不知龙将军的手下抓捕结果如何?” 龙雷淡淡一笑道,“呵呵,本将只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上午我就与张大人商量过,也派出了五队官军在顺兴附近巡视,只是此事来的太过突然,而且事发时并无官军在场,那人又只顾逃命,所以负责追捕的弟兄未能将其抓获,请夫人见谅。” 如意夫人连忙说道,“将军多虑了,妾身并无责怪之意。” 说着她就给老四使了个眼色,老四点点头从怀中摸出一个布包恭敬地递给龙雷,面对尉官疑惑的眼神如意夫人笑道,“将军勿疑,官军弟兄辛苦,只是一些茶水钱。” 龙雷迟疑了一下后还是收下了布包,接着说道,“夫人,本将与你们疾风阁也有几年交情了,双方过往相交也甚为愉快,但是本将过不了多久就将离职卸任,转调他处,我劝夫人还是不要同临云郡王府作对,本将也不想因此而毁了自己的前程。时候不早了,本将也不便在夫人这里久留,告辞。” 说完起身便走,王君泰和老四也不好阻拦,只得看着他离开。 如意夫人看着龙雷离去的背影,脸色阴晴不定,过了好一阵才说道,“哼!一个小小的边关校尉,便宜占尽,遇事就躲,居然还口口声声‘本将’,真拿自己当个人物了?!” 王君泰和老四也相视苦笑,这时如意夫人的丫鬟小九急匆匆推门而入,没等如意夫人开口训斥就急道,“夫人,夫人!七姐回来了!” 如意夫人闻言忙问道,“小七回来了?她人现在何处?可否安好?” “七姐在弟子居,只是有些腹泻,并无大碍。” “哦?走!我们快去看看。” …… 余一丁躺在客栈房间的床上双手枕着脑后打盹望着屋顶思考,这趟下山首要任务就是再想办法弄点醒神丹,以便钟离雪可以尽快回复神志。 他也曾想过继续利用七七,可是他实在想不出拿什么去威胁这个女子帮他弄药,别到时候不仅没弄来醒神丹,结果还将自己置于一个危险的境地就麻烦了,这个女子面相柔弱但工于心计,余一丁已经领教过她阴毒的一面,如果不是当时他警觉,一直将无形罡气布满全身,可能昨晚就着了那个小女人的道了,况且他还给七七强灌了醒神丹,弄得她腹泻不止,余一丁绝对相信七七对他已经是恨之入骨,如果有机会肯定会想方设法致自己于死地,他可不想冒这个险。 不能指望七七,但是如果利用峡关郡守和官军的势力余一丁也觉得没把握,他还不能确定郡守是否与疾风阁有染,但是峡关官军与疾风阁互相勾结那是一定的,毕竟昨晚七七去军营是余一丁亲眼所见,说龙雷与疾风阁没有瓜葛余一丁绝对不信,虽然他不知道的是就连今日在郡城巡逻的官军小队都是如意夫人要求龙雷安排的,只是本能地不会找峡关官府合作,除非他已经拿到切实的证据,只以临云郡王府的身份要求峡关官府配合捉拿人犯,不过现在距离这一步还早得很。 想到最后余一丁突然想起了傍晚在顺兴钱庄致疾风阁弟子一死一伤的那名年轻后生,俗话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看样子这个后生很有可能跟疾风阁有仇,至于是因为被劫女子的原因还是其他的原因暂且不论,至少此人是来找疾风阁的晦气,那跟余一丁就有着共同的目标,因此他也无比希望那些抓捕的官军小队无功而返。 眼看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余一丁决定还是去城北的小山转转,看看能不能遇见那名后生,于是便出了客栈,沿着大街慢慢向东溜达,路上又碰见了一队官军巡逻,还好峡关郡城并未施行宵禁,巡逻队只是拦住他进行了简单的盘问后就放行,余一丁从那些军士之间的谈话中也推断出他们并没有抓到那名后生,不禁心头大喜。 郡守可没有跟余一丁说官军会日夜巡逻,本来他想着趁着夜色慢慢溜达到城北小山转转,现在看起来必须得隐藏着自己的身形,万一那些搜捕的官军还在小山附近被他们看见余一丁不好解释,于是他便更加小心地顺着街边的墙根继续往前走。 快要到顺兴赌坊时余一丁远远地就瞧见赌坊周围一带灯火通明,不仅路上有一些赌客往那里去,这些嗜赌如命的家伙根本不在乎下午赌坊附近发生了命案,而且赌坊门口还多了五六名来回巡视的疾风阁弟子模样的人,看样子如意夫人真是怕有人前来寻仇,这个阵势比余一丁第一天晚上到赌坊时森严多了。 余一丁没有再继续往前走,而是选择了赌坊后面的一条僻静的小巷,从那里直接就越过赌坊和弟子居来到后面靠近山坡的菜地,他果然在弟子居旁边通往密室的那条小路上看见几个穿了官军盔甲的军士,看情形就是守在路口,这更加证实官军还未抓获那名后生,余一丁观察了片刻便迅速地向疾风阁密室的方向悄然而去。 在距离密室大约还有十丈远的地方余一丁停了下来,一直到此处他都没有看见官军的身影,而且远处的密室也是黑灯瞎火,不像是有人的样子。 余一丁伏在一堆草丛中观望了好一阵,四周一片寂静,他曾经干掉过两名暗哨的草丛中也没有一点动静,现在他的气指有效距离达到了十五丈左右,所以在等了一阵后余一丁迅速地射出两道气指直指暗哨所在的草丛。 又等了片刻余一丁这才全身顶着无形罡气小心翼翼地向密室摸了过去,越靠近密室他就越感觉到那里不会有人,除了一些夜间的草虫鸣叫外四下没有一点动静。 小院的院门紧闭,其上锁着一把铜锁,看样子此处果然无人,余一丁紧绷的神经终于稍稍放松,又有一些遗憾,这里没有人他就不知道去哪里搜寻那个后生了。 心中微微有些恼火,余一丁便在小院的门前靠坐下来,他得想想自己再去哪里,继续朝前走就是那天救出钟离雪后越过小树林进到这片小山的深处,这个年代的夜间山林,少有人迹不说还会有野兽出没,而且余一丁并不知道那名后生会往哪个方向躲避官军搜捕,如果方向不对那就是累死余一丁也找不到那人的踪迹。 正在余一丁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忽然他隐约听到身后的院子里传来一声树枝折断的“咔嚓”声,虽然几乎微不可闻,紧跟着就是“叭”的一声像是石子打在篱笆上的声响,这一声足以使余一丁浑身的汗毛都炸了起来,树枝折断还有可能是兽类行走时发出的声音,但是篱笆上的这声响动肯定是人为无疑,这是明显的试探,余一丁知道他已经暴露,急忙将无形罡气护满全身,也不回头,就等身后之人自投罗网。 渐渐地,余一丁感觉到有人已经蹑手蹑脚地移动到自己的身后,两人现在就被一扇门板相隔。 最终还是余一丁没能沉住气,毕竟他是背对对方,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凭感觉太让人没有把握了,在没有任何征兆的情况下余一丁突然转头起身同时退后两步,几个动作就在瞬间完成,可能身后之人也没想到余一丁会这么迅猛,等他反应过来之时余一丁已在丈外。 但二人却都未出手,余一丁担心误伤,那人是被余一丁的反应惊了一下没来得及出手。 小院的院门堪堪只有一人的身高,余一丁刚才是坐在地上,那人从门板上方探出头也只能看见余一丁的脑袋顶,现在他站了起来转身面对院门,而门后之人则是露出了大半个脸庞,两人的视线此刻终于对在了一起,一个惊讶一个戒备,余一丁满脸惊讶地开口道 “是你?” …… 第94章 失意人 “是你?” 余一丁发出了一声惊呼,可是对方仍旧是一脸的戒备。 余一丁一点也不奇怪,因为那一晚这位张公子押中豹子以后便使得如意夫人现身,七七不再做庄,随后他也离开了赌坊,后面余一丁一次性押上十多两银子被众人误认为是找疾风阁寻仇的事他都不知道,所以对余一丁没有印象也不奇怪,但是这位张公子因为对七七的着迷却给余一丁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阁下认识我?”青年在门后警惕地望着余一丁问道。 “前几天晚上在顺兴赌坊二楼你很厉害啊,赢了不少钱嘛。” “阁下说些什么?”青年依旧警惕。 “现在看起来你并非是痴迷那位七七小姐的美色而是另有目的?”余一丁试探地说道。 “阁下什么意思?”青年闻言心有一惊,不禁暗自防备。 “呵呵,不用这样紧张,你我都不是疾风阁的人,而且似乎都跟疾风阁有些不对付。” “阁下是官府的人?” “哈哈哈,你觉得我要是官府的人会这样跟你说话吗?” 青年同余一丁说了几句话,见他丝毫没有想要动手的意思,也没有一点点衙役捕快的做派,更无半点官军的气势,渐渐地疑心去了大半,但是在没摸清余一丁的来路以前防备之心丝毫不减,仍旧站在院门后面望着他一动不动。 “阁下到底是何人?” “在下是临云郡王府的人,与那疾风阁有不共戴天之仇。” 短短两句话,让青年闻言不由得愣了愣,半天没有说话,余一丁也不着急,人已经找到了就不怕他再跑,如果换作自己也会对此将信将疑,这本就是一个人基本的防备之心。 又过了片刻青年终于从院门后缩回了脑袋,余一丁不知道他要干嘛,急忙道,“喂!喂!哥们儿别走啊,我话还没说完哪。” 他话音刚落,只听得“唰”的一道风声,那青年使了个鹞子翻身在半空中划出一条优美的弧线,直接从篱笆围墙上越过落在余一丁一丈开外的路旁,那位青年浑身上下都是黑色劲装,手持一把折扇直直对着余一丁,扇骨上多出一截五六寸长匕首一般的尖刃,在月光下泛着森森寒光。 余一丁见他从院中出来,连忙摊开双手以示自己没有兵器,又道,“哥们儿有话好好说嘛,何必动刀剑,我真的不是你的敌人。” 青年面无表情冷冷地说道,“阁下还有何话就请一并说出来。” 余一丁心中暗道钟离世家的名头果然厉害,刚刚一提到临云郡王府那人就从院中飞身而出,于是伸手就要从怀中摸东西出来,青年的身形一紧,手中折扇微微向前一抬一送,余一丁连忙张开双手开口道,“别紧张,别紧张,我真的是临云郡王府的人,只是随身的钟离世家的信物玉牌留在了本地郡守的手中,现在身上只有路引,我拿给你看。” “别动!”青年低声喝道,“我自己来拿。” 说着依旧平端着折扇缓缓走到余一丁面前,他的眼神死死盯住余一丁的双眼,余一丁则是带着似笑非笑的神情平静地望着他,仍然保持着双手摊开的状态,青年右手持扇将刃尖对着余一丁的脖颈,左手伸进他的怀中一阵摸索,取出了一张路引,又连忙后退两步,使二人保持在一个他认为安全的距离上,这才举起左手借着月光斜眼去瞧路引。 片刻后他才转眼看向余一丁,目光中满是审视之意,手中的折扇不仅没有放下反而又被他握得更紧了一些,余一丁心头纳闷,怎么看了路引还是这副表情?此时就听见青年开口道,“临云郡王府议事客卿?好大的名头,阁下到底是何人?” 这位青年最后一句低喝让余一丁一愣,心说路引现在就在你手上拿着,难不成看不出这路引并无作假,上面临云郡王府的官印也无作伪吗?可是为什么自己拿出了路引不仅没有消除青年的疑心,反而再次使他警惕起来呢? 余一丁就这样摊着双手傻乎乎地站在原地,似乎已经被眼前青年的话语说得愣住了,好一阵都没动静,青年见他露出这样一幅神态心中不禁更加起疑,口中再次厉声喝道,“别逼我出手!” 余一丁这才像是突然缓过神一般连声说道,“别别别啊,我真是……” 他的话音还没落,突然抬起右手就射出一道气指,只听得“嗤”的一声,院门寸许厚的木板已经被射出一个手指粗细的窟窿,那青年反应也不慢,他一直紧盯着余一丁,就在余一丁抬手的同时青年身形暴退,手中折扇也在瞬间射出一点寒光,只可惜在距离余一丁面门两三寸的地方像是碰上了一堵看不见的气墙,“咻”的一声就将那点寒光弹飞开来,打在旁边的篱笆墙上发出“啪”的一声响。 二人在电光火石之间各自发出一招,不过这一切都在余一丁的预料之内,他在出手前就已将无形罡气布满全身,就是防备青年的杀招,此时两人已间隔近两丈距离,青年因为暴退离院门又远了一些,此时还没看清楚门板上的圆孔,他只是奇怪余一丁为何没有对他出手,却只看见一道白光自余一丁的手指射出,随后没入门板,而且自己折扇中射出的暗器却在射到余一丁的面门前莫名就被弹开,此时他的眼中满是惊疑之色。 “跟你说了我不是你的敌人啊。”余一丁又开口了,从青年看了路引还有疑问后余一丁就已经准备出手了,他没法在短时间内解释清楚自己的身份,只能用这种近乎暴力的方式来证明自己如果是对方的敌人完全可以不必废话直接出手,不过现在看起来眼前的青年似乎还有疑问,于是他接着又说道,“你伤不到我,我要伤你易如反掌,麻烦你走到院门前看看。” 说完就用眼神示意青年到院门前查看,青年狐疑地望着他,片刻后终于缓缓走到院门前,当他看见门板上那个整齐的圆孔时心头无比震惊,半晌才说道,“传闻临云郡王府议事客卿个个都是江湖上的奇人异士,看来果然不假,那为何阁下还要谎称自己手中有钟离世家的信物呢?这种东西议事客卿绝无可能获取。” 原来青年看了路引还有疑问是因为这个,青年所言不假,钟离世家的玉牌信物最多不过两手之数,议事客卿根本没有资格得到此物,临云郡王府招揽奇人异士是为双方合作,一方有名一方出力,而玉牌代表的是钟离家族的势力,能获得玉牌者都是钟离家族最为亲近之人,如果不是余一丁的救命之恩以及协助边军击退库赛人大军所表现出来的强悍,加之他绝无可能被临云郡王府收为议事客卿,钟离宇肯定不会将如此贵重的物品赠与余一丁,当时钟离宇的目的也是非常简单明确,对于余一丁他打心底里无比钦佩,知道此人绝非池中之物,赠此玉牌只为结下善缘,以备将来不时之需,现在看来这一步还真是有先见之明。 不过青年的话就让余一丁大为吃惊了,这个张公子到底是什么来头,居然会对临云郡王府的事知晓的那么清楚,余一丁依稀记得在郡守府衙和如意夫人当面交锋时她提起过这位张公子是来自长平城,想必也是某个大家族的公子。 念及于此余一丁便道,“其实这个议事客卿的路引只是为了方便在大梁行走时有个明面上的身份,而且你应该看得出来,我要想伤你易如反掌。” 青年又思索片刻才缓缓放下手中折扇拱手道,“只因傍晚时我才杀了疾风阁中的两人,阁下又恰巧此时前来,不得不防,失礼莫怪。” 余一丁点点头,青年的小心谨慎实乃情理之中的事情,于是便道,“现在山下路口还有官军把守,夜间估计他们也不会再上山来搜捕,但此处却是不是一个说话的地方,我们另寻他处可好?” 青年道,“先前为躲避官军追捕我跑进山里躲藏,发现方圆数里之内就这一间小院,而且院门紧锁,估计主人不在家中,而且再往前去都是荒山野岭,于是在官军撤走后我便回到了此处。” 余一丁奇怪道,“你不知道这座小院是干嘛用的?” 青年也奇怪道,“难道阁下知晓这家主人的身份?” 余一丁道,“这就是疾风阁的房子啊。” 青年大惊,“啊?!” 余一丁连忙道,“别紧张,这院子是疾风阁的不假,但却是疾风阁用来关人的地方,你知道前一阵在大梁闹得沸沸扬扬的多地发生的劫持妇女的案子吗?这案子就是疾风阁所为,而此处就是他们用来关押那些被劫女子的地方。” 青年本在听余一丁说话,听到最后大惊失色,也不答话,直接又一个鹞子翻身进到院内,余一丁急得喊道,“嘿,我说你别着急啊。” 说完他也攀着篱笆就准备翻进院内,余一丁可不会轻功,只能像个小偷似的爬墙,青年已经走到屋子门口了,回头看了一眼正在爬篱笆的余一丁后停了下来,但却面露古怪之色,余一丁知道他在想啥,没好气地说道,“喂,兄弟,我说你倒是等我一下呀。” 青年又缓缓退回到篱笆旁边,就这么看着余一丁笨拙地翻过了篱笆,等他双脚落地后才奇怪地开口说道,“阁下还真是奇人,隔空指力如此之强,那么厚的门板都被你的指力轻易穿透,居然不会轻功?” 余一丁嘿嘿讪笑一声道,“没法子啊,从小也没练过,见笑,见笑。” 说完正想往屋子走去,转头看见紧闭的院门,心头不禁一阵懊恼,奶奶的,刚才应该先弄开锁头再推门进来,就不至于出这么大个糗了,于是走过去隔着门缝对着铜锁和铁链就是几道气指射出,只听哗啦一声锁头掉地,院门也打开来,幸好现在是晚上,余一丁又是背对青年,对方看不见他脸上的那片红色。 再次见识了余一丁的异术,青年眼中闪动着异色,心头更加惊诧于这位不会轻功的怪人,直叹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余一丁也不说话,走过去直接推开屋子的门,里面虽然一片黑暗,但片刻后余一丁就看清了其中的布置完全没有变化,桌子凳子还在那里,甚至连墙角的地铺都还在,又上前推开里屋的门,里面依旧是左右两条通铺,上面铺满了稻草,可惜那些被劫女子已经不在其上了。 进屋后青年就跟在余一丁身后,一直到里间的走道,他才看着两边的土炕疑惑地开口问道,“莫非此处就是关押那些女子的地方?现在那些女子人在何处?” 余一丁点头答道,“正是,可是两日前疾风阁才将她们全都送走了,估计是被送往疾风阁在巫神山中的总阁,据说是他们的少主要办一件大事,所以才会掳掠那么多至阴女子,但是具体是什么大事我也不清楚。” 青年闻言再次大惊,“什么?!两日前这些女子就已经被送走?” 余一丁低头想了想道,“对,被疾风阁峡关分阁劫掠的十七名女子提前一步送走,随后临云那边被劫持的十四名女子送来后也被转移走了。” 青年已经在往屋外走,余一丁急忙一把拉住他,青年急道,“阁下拉我作甚?我要赶去巫神山!” 余一丁道,“你这人怎么见风就是雨,现在官军还在山下把守不说,这么晚你如何赶路?” 青年仍旧焦急道,“纤纤就在那十七名女子当中,若是赶去迟了恐遭毒手,我怎能不急?不行,我现在就要下山!” 余一丁忙问道。“纤纤是何人?” 青年答道,“她是我的表妹,你先放手。” 余一丁又道,“兄弟你先莫慌,巫神山我也是要去走上一遭的,到时我陪你一起去,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儿,现在山下就有官军,郡城内还有巡逻队,你此刻下山是去自投罗网吗?何况疾风阁的少主在呼图木格郡的黑水镇被我重伤,他要做什么坏事也应该先养好伤,况且夜间你准备在荒山野地赶路?最好还是等天明时我们一起出发,我有马匹,你看怎样?” 余一丁死死抓住青年的胳膊,说完这番话后青年才渐渐放松下来,余一丁说什么疾风阁少主养伤的话也是为了稳住青年,其实自己心里并无半分把握。 眼看着青年的情绪慢慢稳定,余一丁拉着他走到外间的桌子边坐了下来,这才开口问道,“兄台可是京师来的张公子?” 青年一愣,随即笑道,“呵呵,阁下也是听那些顺兴的人说的?” 余一丁点头道,“正是,不过听兄台口气莫非有意隐瞒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青年低头不语,似乎正在回忆,片刻之后才缓缓说道,“京师附近有一座小镇名为烟霞,那里有个烟霞湖,每年在开春时附近城镇都会有许多人前去踏青泛舟,半个多月前纤纤和她儿时的玩伴萍儿一起由我的好友张兄陪同,又带了两名从人一起去烟霞湖游玩,张兄与萍儿已有婚约,本来我也该一同前往,往年都是我陪纤纤前去,这次只因家中有急事出门了两日,谁知……” 说到此处青年突然住口,余一丁皱着眉头接着说道,“那一日烟霞湖畔一位京师的公子带着两名小姐和两名仆从遭遇五六名黑衣蒙面人袭击,你的那位张兄和两名仆从两死一伤,二位小姐被人劫持,幸存的仆从也许告诉了你一些线索,于是你便化名张公子一路追踪至此?” 青年闻言大惊失色,立刻从凳子上站了起来不可置信地看着余一丁说道,“你怎么知道?阁下到底是什么人?” 余一丁淡淡地说道,“唉!兄台莫急,坐下听我说,张公子和二位小姐出事后五六天我才由临云前往峡关路过烟霞镇,这些都是客栈中的小二告诉我的,此事在当地闹得很大啊。我确实是临云郡王府的人,名叫余一丁,不知兄台如何称呼?” 青年听了余一丁的解释后半晌才坐回凳子上,望着桌面发了一阵呆,过了好一会儿才拱手说道,“在下江寒渊,数日前本已打听清楚顺兴赌坊就是疾风阁峡关分阁所在,但是纤纤被关在何处一直未能找到,而且那位七七就是劫掠纤纤的主事之人,我本想借着被她美色吸引的由头将她单独约出来制住,然后再讯问纤纤的下落,谁知疾风阁居然在两日前就已将纤纤她们送走,在下一时心乱如麻,还望余兄莫怪。” 余一丁点头表示非常理解江寒渊的心情,但是紧接着又说道,“江兄有所不知,疾风阁给抓来的每名女子都灌下了迷魂药,如果不能找到解药就算将她们解救出来也是徒劳,不仅整日浑浑噩噩,而且还会失忆,我已经救出一人,她现在仍旧整日昏迷,所以我才继续到疾风阁寻找解药,顺便看看能不能解救其余女子。” 江寒渊闻言吃惊道,“余兄已经救出一人?那其余的女子……” “江兄莫慌,等再晚一些守在山下的官军松懈后我们就摸下山去看看有没有机会寻到解药,实在不行明日一早就赶往巫神山。” 江寒渊闻言眼神一亮道,“如此便依余兄安排。” …… 第95章 被擒 随后二人又在密室的小屋内聊了一阵,余一丁也终于弄清楚了江寒渊的身世背景。 说起长平城的江家也许知道的人并不多,可是若提起长平城的鹰扬镖局在大梁的江湖上则是大大有名,特别是它的总镖头江铁鹰,江湖人称铁臂神鹰,一身外家横练功夫炉火纯青,其独门的铁臂神拳也是打遍天下难逢敌手,自从二十六年前江铁鹰创建了鹰扬镖局,只要是他家的买卖,在大梁的地面上黑白两道都要给个面子,经过这么些年的打拼终于也闯下了偌大的名号,并在大梁很多郡城开办了分号,就连峡关县郡也是如此。 按说江寒渊作为江铁鹰的儿子那就是鹰扬镖局的少镖主,以后迟早也要接替他老爹的位置,只可惜他自幼体弱多病,对武功没有多大兴趣,反倒是更喜欢舞文弄墨,等过了八九岁的年纪后江铁鹰夫妻都认命了,觉得这个孩子以后只能走读书一途,因为在江铁鹰看来自己的儿子已经过了最佳的初学习武的年龄。 谁知在他十岁那年居然偶遇一位异人,此人看起来像是一名书生,却有一身的好功夫,所使兵刃也是兵器谱中少见的铁扇子,扇面用的是一种罕见的银色精铁打造,薄如蝉翼但边缘锋利无比,扇骨也是金属制成,而边骨更是精巧,俱是中空,一个里面藏有一截七寸长的锋利尖刃,由机括控制弹出收回,另一个藏有两截三寸飞镖,则由机簧控制弹射,整个银扇可用点、刺、抹、削、挑、挡等招式,也可用暗器伤人,可谓一件奇兵。 江寒渊何曾见过这等精巧的兵器,虽说他自幼不爱习武,可是毕竟是在一个习武的家庭环境中长大,身边都是习武成性的镖师,说不喜爱那只是因为自身体弱,可是在他见识到那位看似文弱的书生只用一把折扇就将一群地痞流氓打的落荒而逃时,内心的激动与向往可想而知,于是便一路跟着这位异人要拜他为师,那人起初坚决不同意,怎奈这个十岁的娃娃已经认定了此人,紧跟着他又连续纠缠了数日,已经急得上火的江铁鹰则是派出镖师到处寻找离家出走的儿子,结果五天后才在长平城外的一座破庙内找到他,此时那位异人早已离去,而小寒渊的怀中却揣着两样东西——一把折扇和一本秘籍。 自从那天起江寒渊就开始努力修习秘籍,江铁鹰则是惊叹于儿子的奇遇,既然他愿意练功那是再好不过,就算只是让他强身健体少生疾病也是好事啊,谁知这一练就是整整十年,江寒渊也因此练成了一套铁扇功,而且在鹰扬镖局内与众多镖师切磋也是胜多败少,虽然还未在江湖上大放异彩,但是终究令江铁鹰老怀慰藉。 接下来就是纤纤被劫,江寒渊的好友刘兄主仆二人被杀,幸存的那名仆从因为装死而逃过一劫,劫匪在给纤纤和萍儿灌药绑走时仆从听见了“峡关”、“顺兴”、“七姐”等词,而且确定绑匪中至少有一名女子,于是江寒渊得知此事后只是给家中留书一封请老父勿要牵挂,便立刻前往峡关查探。 听完江寒渊的叙述余一丁连忙拱手道,“我痴长你几岁,就叫你一声江贤弟,贤弟也是奇人啊,又是鹰扬镖局的少镖主,失敬,失敬!” 江寒渊却郁闷地说道,“余兄太客气,小弟现在哪敢称什么少镖主,鹰扬镖局全靠父亲的名头支撑,可我却连自己青梅竹马的女伴都护不住,实在是惭愧的很。” 余一丁奇怪地问道,“既然鹰扬镖局有这样的名头和势力,为什么贤弟还要一个人以身犯险呢?” 江寒渊自嘲地一笑道,“我们鹰扬镖局再有名头和势力也只是个押镖送货的,全国各地的鹰扬镖局里所有的镖师加起来也只有几十号人,怎能与疾风阁这样的江湖大势力作对?若为了纤纤一人而将父亲几十年辛苦创下的基业毁于一旦那寒渊就真成了大逆不道的不孝之子了,真的救出了纤纤寒渊也无颜面对老父,所以小弟只能私下里探查,就算峡关的鹰扬镖局分号也不知我已来到此地。” 余一丁恍然,看来这位鹰扬镖局的少镖主确实是个至情至孝之人,为了青梅竹马的女伴就敢只身犯险,不惜以一人之力面对疾风阁这样一个江湖庞然大物,同时又为老父亲的基业免遭涂炭而极力隐瞒真相,对于这一点余一丁相当钦佩。 可是江寒渊却忘记了另外一点,如果自己因此而有个三长两短,江铁鹰会干出些什么?不说他本就是一位江湖豪杰,就算是个普通百姓,如果自己的儿子出了事,会不会干出血溅五步的事情呢?到那时江铁鹰还会在乎鹰扬镖局的基业吗? 余一丁只好暗自叹了口气,所谓旁观者清,江寒渊终究只是一名二十岁的热血青年,只是想凭借自己的力量去保护伴侣,不想活在父辈的荫佑之下,而且还希望不会因此而连累到家人,这能说他做错了吗?他只不过是忽略了最为关键的一点,那就是以他目前的实力确实难以对抗疾风阁,他的这种举动无异于以卵击石,看似已为家中考虑周详,实则是热血冲动,可能最终受伤害的还是他和他的家人,可是即便如此,谁又能说他做错了呢? 至少余一丁没有觉得他做错,虽然看起来江寒渊此举是自不量力,但是至少他敢于以一个青年的最大勇气直面突如其来的灾祸,这在余一丁看来绝对不能算是错误,真正错的应该是疾风阁,是那些恃强凌弱之人,如果换做是余一丁也会如江寒渊这般冲冠一怒为红颜,并不是因为余一丁比他更强,而是有些东西值得用性命去坚持,去守护,哪怕是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余一丁忽然觉得自己已经理解了江寒渊的所有行为,人不热血枉少年,只因有你,我才热血,如果没有你,此生又有何意义?既如此,虽千万人,吾往矣! 念及于此余一丁不禁又想到自己穿越以来的种种经历,最初无非就是想看看这个异世的天地,随着时日的增加,他也同样想守护好身边之人,何况自己比起江寒渊多出的只是无意之间得到的异能罢了,如果没有这身异能,余一丁依旧是前世那个碌碌无为的小渣渣而已,面对现在这样的局面他自忖绝不可能比江寒渊做得更好,但要说到勤勉程度真的是差了江寒渊太多太多,自己可从来没有为了一个目标而坚持不懈地努力十年,仅凭这一点,余一丁也从心底感到自愧不如…… 江寒渊见自己说了那番话后余一丁就陷入了沉默,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但自己的心头却仍是焦急,于是便道,“余兄,现在时候也不早了,下一步我们该如何打算?” 余一丁这才收回思绪,想了想道,“现在被劫女子都已送走,我们在天亮之前看看能不能在赌坊或者弟子居中找到解药,如果找不到只能等天亮后即刻赶去巫神山。” 对于江寒渊来说巴不得现在就赶往巫神山,毕竟纤纤都没救出来却考虑能不能找到解药对于他来说毫无意义,但是余一丁说得也对,骑马赶夜路就是作死,古时又不像现代还有路灯,在夜间赶路马匹倒是可以避过很多障碍,但是路上如果有条树枝什么的就会造成马过去了人被树枝拦下摔下马背的情况,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轻则伤筋断骨重则丢掉性命,更不要说在夜间的山区行走还会有其他未知的危险。 因此江寒渊对不赶夜路毫无异议,只是说道,“余兄,疾风阁除了赌场和弟子居,顺兴钱庄也是他们的一个重要据点,到时候可以去那里看看。” 听他这么一说余一丁立刻想到傍晚一死一伤的两名疾风阁弟子,连忙问道,“傍晚时贤弟为何会对疾风阁的弟子出手?” “唉,不瞒余兄,小弟赶到峡关后就一直在找机会制住七七,可惜此女一般不离开赌坊和弟子居,小弟也一直未能得手,那晚在赌场中虽然如意夫人答应我隔天下午由七七陪我,而且我看此女也有此意,可是不知为何第二天七七却派人回绝了我的邀请,而且接连两日再也没有她的消息,赌场中也不见她现身,我感觉不妙,兴许是疾风阁已经察觉出不对,本来小弟准备今夜最后再探一次赌坊,谁知去钱庄支取银两时正巧碰见七七的一名手下,此人绰号‘猴子’,小弟已多次与他打过交道,此人见到小弟就说是我绑架了七七,因为这些时日只有小弟经常纠缠于她,小弟才知道这两日不见七七是因为她被人绑架了,那猴子还说他已知道我的底细,让我掏些银两并放回七七便罢,否则疾风阁绝不会放过我,最后又叫上另外一名疾风阁弟子准备一起将我制住,小弟一时心急就使出了杀招,现在看来也是小弟经验欠缺,估计那猴子也是在诈我,他的目的不过是想讹诈一些钱财罢了。” “原来如此,其实那个七七是被我绑架,不过中午时又将她放了。”余一丁见江寒渊满脸惊讶连忙制止了他发问又继续说道,“贤弟莫急,我抓她就是为了获取解药,不过因为疾风阁手段阴毒,他们劫掠了女子后每日都要给那些女子灌下迷魂药,一颗解药根本不足以让受害者完全清醒,所以我才准备继续到疾风阁搜寻。” 江寒渊这才恍然大悟般点点头,急忙说道,“既然余兄对疾风阁的行事如此了解,想必心中已有打算,小弟愿为余兄马首是瞻。” 余一丁的本事江寒渊已经见识过了,那种隔空射出的指力之强是他平生所仅见,就算他老爹江铁鹰虽然号称“铁臂神拳”,估计也接不下余一丁的一招,而且此时二人也算是同仇敌忾,自然而然地就将他视作领头人。 余一丁略略思索了一下便道,“这样,一会儿我们一起下山,我有个地方可以隐藏身形,待看清楚山下情形再说。” 江寒渊急忙道,“好!就依余兄之意。” 说着便急急起身就要朝屋外走,余一丁见状不由得暗暗一笑,倒是理解他此刻的心情,于是也不再耽搁,跟着江寒渊一起就出了小院。 二人悄悄来到前日余一丁躲藏过的用于监视赌坊和弟子居的那处乱草堆,小心地隐藏好行迹,这才匍匐着慢慢爬到观察的位置,在这里可以依稀看见山脚下的情形,而且还不容易被下面的人发现。 透过草丛的间隙二人仔细观察了好一阵,期间还有一队官军打着火把从大街上走过,借着这片火把的光亮,二人也看清了山脚下小路口那里并无官军把守,看样子夜间只有街面的巡逻队了。 余一丁转头对江寒渊使了个眼色,后者对着他点了点头,于是二人便小心地向山下摸去。 果然,小路口空无一人,没有一点官军的影子,而且此刻的街道上也是异常安静,连声狗叫都听不到,已近深夜,四周的民居商铺也无半点灯火,就是刚才见过的那些巡街的官军也不知跑到那个旮旯里猫着休息去了。 二人小心翼翼地从山坡下到弟子居后面的菜地,因为此处距离弟子居最近,而且前两日他发现无论是七七还是那位络腮胡大汉似乎都在弟子居中居住,只有如意夫人才会单独住在赌坊三楼,如果可以在弟子居内寻到这两人中的一个,说不定就可以找到解药,余一丁便决定去那里查探一番。 越过菜地就是弟子居后面的围墙,大概有一人半高,此时二人正并排蹲靠在墙边,余一丁思考着是翻墙进去还是想别的办法,毕竟江寒渊有轻功在身,可自己仍然得靠爬墙,目前看起来最好的办法就是由江寒渊使用轻功先跃进围墙,没有危险再招呼自己翻墙而入,但是万一疾风阁有防备的话这样做就是陷江寒渊于险地,余一丁也不知道他的功夫到底如何,如遇不测余一丁难辞其咎,可是自己先进去就得翻墙,动静大不说实在有些丢脸,因此迟迟拿不定主意。 江寒渊却不知他的心思,见余一丁半晌没有动静就小声询问道,“余兄?接下来咱们怎么办?” 余一丁犹豫道,“目前看来最好是翻墙而入,只是愚兄不会轻功……” 江寒渊闻言一怔,随即小声笑道,“嘿嘿,那就让小弟先进去,如果没有问题我再发出暗号,余兄再翻墙而入即可。” 余一丁仍在犹豫,“这样有些不妥。” 江寒渊轻轻一拍余一丁肩膀道,“余兄放心,小弟的功夫还是不错的,而且我绝对不会笑话余兄,嘿嘿。” 说完不等余一丁再表态直接站起身提了一口气,一个旱地拔葱高高跃起,直接就越过墙头飞身进了院内,余一丁紧张地等待他的暗号,片刻后就听见围墙那边传来“咕咕咕”的夜猫子叫声,心中一喜,这才奋力攀上墙头伸脖一瞧,江寒渊正蹲在围墙底下警惕地四处观望,弟子居内也是黑灯瞎火一片寂静,余一丁赶紧跃下墙头。 下了围墙余一丁又四下打量了一番,围墙与这座回字形二层建筑之间有大概一丈多宽的间隔,形成了一条走廊似的通道,地面全是草坪,其间种有几棵小树。 左右看了看余一丁便指向院门的方向,江寒渊会意,两人蹑手蹑脚地向那边走去,来到拐角处余一丁停下伸头又观察了片刻,院门处没看见有守卫,于是二人继续往前,终于来到院门正对中间习武场的回字型小楼的门洞。 此时弟子居的大门紧闭,也不知门外是否有疾风阁的弟子守卫,不过已经到了这里,只能继续往院内查探了,这次余一丁没有再犹豫,带头便进了门洞向他原来住过的那间二层寝室走去,那边有楼梯可以登上二楼。 正当二人顺着习武场旁边的台阶往里走时,突然整个弟子居的二层走廊栏杆处火光大盛,余一丁心头大惊,抬头只见整个二楼一圈栏杆后忽然多了十多名手持火把的官军,每人旁边还有一名弓箭手手持弓弩对准院内的余一丁二人,于此同时又从对面一层的房间内冲出十多名拿着刀剑的官军,对他们形成一个半包围圈,一个个虎视眈眈地盯着二人。 这时二楼对面的栏杆后现出龙雷和如意夫人的身影,龙雷大声喝道,“大胆贼人,白日里在闹市杀人,现在居然还敢入室行凶,真当我峡关郡城是法外之地吗?军士们,给我拿下此二人!” 众军士齐声喝道,“杀!杀!” 余一丁连忙高举双手道,“别啊,我们投降!” 说完又看了一眼身旁握着折扇怒目而视的江寒渊,赶紧拉了他一把,小声说道,“好汉不吃眼前亏。” 江寒渊深深地盯了余一丁一眼,片刻后才心有不甘地缓缓举起双手。 …… 第96章 不速之客 龙雷还盼着二人拼死反抗,然后他就有理由下令官军放箭,结果余一丁二人却没有丝毫反抗直接举手投降,这大大出乎他的预料,不禁愣了愣神才挥手让二楼的弓箭手撤下弓弩。 习武场中的军士立刻上前将二人捆了个结实,每人分别由两名军士押住,一名伍长模样的官军这才抬眼看向龙雷,等候他的下一步指示。 龙雷眉头一皱,再次大喝一声,“押回军营,听候发落。” 那名伍长收到了命令,立刻指挥着军士们将余一丁二人押出弟子居,二楼的弓箭手此时也陆续下楼在小院中间的习武场整队准备返回营房。 龙雷看了看左右,现在还在他身边的除了打着火把的几名疾风阁弟子,就只有王君泰和七七了,这才转头对如意夫人说道,“现在两名袭击过疾风阁的贼人都已被擒获,不知夫人还有何要求?” 如意夫人皱了皱眉头轻声道,“龙将军,妾身却觉得还应该有几名漏网之鱼,三日前疾风阁密室近二十名弟子被害时那个张公子正在顺兴赌钱,您认为仅凭余一丁一个人就能做成此事吗?虽然今天傍晚七七回来后告诉我余一丁很强,但妾身认为前晚之事绝不止他一人所为。” 龙雷呵呵一笑道,“夫人言之有理。那个余一丁肯定是临云郡王府的人,郡守那里还有他的信物,本将相信郡王府派来的肯定不止他一人,也答应夫人派出军士日夜巡逻十日,此事绝不会食言。不过刚才你我都看见余一丁居然不会轻功,进入弟子居仍然需要像个普通蟊贼一般翻墙而入,夫人该不会认为他是在故意隐藏实力?哈哈。” 此刻站在如意夫人身旁的七七忽然轻声说道,“龙将军,七七虽然没见过余一丁使用轻功,但是在他将我擒获时,我与他面对面近在咫尺用暗器偷袭都未能伤其分毫,此人的实力绝对不容小觑。” 七七现在虽然侍立在如意夫人身侧,但是可以看出她仍旧非常虚弱,疾风阁的解药可以致普通人腹泻,但是药物都是阁内的药师配制,当然有办法应付,所以七七一回到疾风阁如意夫人就给她服下了治疗药物,现在她已不再腹泻,只是身体的虚弱仍旧需要时日才可以恢复。 龙雷闻言又是一笑道,“那是自然,如果这个余一丁一点本事都没有的话怎会被临云郡王府派出来?不过现在他与当街杀人的凶手一同半夜潜入弟子居,又一同被官军拿下,至少说明他有同谋的嫌疑,依本将看他在短时间内不会被放出来了,这样对你们疾风阁也构不成威胁,所以夫人最好还是把精力放在对付剩下的刺客身上。” 如意夫人点点头,又从君泰手中接过一个小布包递给龙雷说道,“龙将军所言极是,君泰,目前阁内剩余的弟子已经不多,你要让弟兄们各自多加小心,注意防范再有刺客前来。另外妾身还要麻烦龙将军的弟兄们再多辛苦几日,疾风阁一定不会忘记将军的恩情。” “是,夫人,属下这就去办。”王君泰回完话赶紧下楼去了。 龙雷将那布包在手中掂了掂,打着哈哈说道,“唉!本将不久便要回京述职,将来可能转调他处,这回就算为疾风阁最后再出一次力,也算是善始善终嘛,呵呵。” 如意夫人妩媚一笑道,“龙将军这是说哪里话,您若是返京必定是升迁之喜啊,妾身恭喜将军高升,不过将军也知道疾风阁在全国各地多有散阁,今后无论将军在何处任职,到时候疾风阁免不了还要多多仰仗将军呢,妾身这里先行谢过了。” 说着就对龙雷微微行了一礼,龙雷说此话的本意是自己就要离开峡关了,以后最好跟疾风阁没有瓜葛,大家各走各路,可是如意夫人的话里明显就是在提醒他,疾风阁的势力遍布全国各地,你小子别捞完好处就想开溜,何去何从自己看着办。 果然龙雷闻言便微微皱眉,不过嘴上仍然客气道,“哪里,哪里,夫人言重了。这样,既然现在已经将余一丁和那贼子抓获,本将也要连夜审讯二人,以免天明后张大人那里不好交待,夫人有所不知,张大人还指望着通过余一丁巴结上临云郡王府呢,本将此次一定要让他死了这条心。” 如意夫人忙道,“有劳将军费心,妾身就不留将军了。” 龙雷也拱手道,“你我之间不必如此客气,告辞!” …… 余一丁和江寒渊被官军带到军营内直接就关进了牢房,此刻二人正盘坐于地小声嘀咕着。 江寒渊有些焦急地说道,“余兄,这下你我二人都身陷囹圄,可有脱身良策?” 余一丁安抚道,“贤弟莫慌,郡守手中有我留给他的临云郡王府信物,只要等到天亮后过堂时见着那位张大人即可脱身,到时候我们便直接赶去巫神山。” 江寒渊又道,“可是小弟毕竟杀了疾风阁的两名弟子啊。” 余一丁纠正道,“是一死一伤,不过贤弟大可安心,过堂时你务必要一口咬死是疾风阁的人先对你进行讹诈,而且那两人还出手准备将你制住,你是迫不得已反抗才失手伤了二人。” 江寒渊点点头,随即又道,“唉,也怨小弟自己,本不欲与官军纠缠,杀了疾风阁的弟子后小弟就逃向城北的山区,那些抓捕小弟的官军追了一阵却没怎么就下山了,原以为他们竟如此不堪,谁知是在城中设下了埋伏,因此还连累了余兄。” 余一丁苦笑道,“哪有连累我?其实主要还是怨我,现在看起来今晚真没必要再去探查峡关分阁,咱们俩在那密室歇息一晚然后直接赶去巫神山就好,怪我太托大了。” 余一丁的话音刚落,没等二人继续长吁短叹,牢房外面的大门就被人打开,几名军士鱼贯而入,带头的那位凶巴巴地说道,“起来,起来,过堂了!” 二人闻言都吃了一惊,特别是余一丁,他没想到这郡守大人居然要连夜审讯,莫非是那龙雷向郡守禀告已经将自己抓住,张大人这是要来放人了?转念又想这样也好,正好可以早点脱身,于是赶紧起身,江寒渊见他如此也急忙依葫芦画瓢照做。 军士们打开牢门用刀剑逼住二人,又将他们的双手再次反绑,随后才推推搡搡地出了牢房,不一会儿便来到一座营帐前,带头的一掀门帘,口中喝了一句“进去!”,紧接着就将二人推进了营帐。 余一丁进去后左右一瞧,此处哪里有郡守张大人的影子,而且看这帐内的陈设布置似乎是主将的营帐,心头不禁琢磨起来,难道是那龙雷要审讯我们? 二人正在疑惑之际,这时屏风后面转出一人,果不其然正是龙雷,他直接走到将军案前坐下,然后就面带玩味的笑容看着眼前的余一丁二人,半晌不说话。 江寒渊见龙雷一言不发地在将军案后坐了半天,心中也微微有些紧张,毕竟他确实杀了人,而且本就不想与官府作对,他们家是开镖局的,平日里少不了要同各地官家打交道,很多时候还需要官府的支持与帮助,他从小接受的教育也是决不能招惹官府,所以在顺兴钱庄杀完人后就急忙遁走,并不与官军纠缠,否则凭他的本事那十几名官军还真不一定能拿下他。 可这位龙将军自打现身后就一直不说话,江寒渊亦不知接下来要面对些什么,心中更有些没底,不禁转头看了看身旁的余一丁,却只见他的脸上并无一丝慌乱,不仅不慌乱,甚至还有一些轻蔑和不屑,这就令江寒渊有些摸不着头脑了,不知这位余兄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正在这时龙雷终于出声了,只听他叹了口气道,“唉!余先生,你如此一搞让本将十分为难啊。” 余一丁却是笑道,“呵呵,现在我们二人已是将军的阶下之囚,想必对于将军来说也是‘大功一件’,何来十分为难一说呢?” 龙雷并不辩解,想了想又道,“余先生,本将只是边关一名小小的校尉,与临云郡王府相比实在不值一提,当然也招惹不起,可是上有国法下有百姓,本将身为峡关县郡守城尉官,必须要保一方平安,你说是不是?” 余一丁就那么静静地望着他,没有任何表示,龙雷稍微有些尴尬,接着又说道,“前日余先生上府衙状告疾风阁劫掠妇女,本将带了军士前去查证却一无所获,随后郡守大人看在临云郡王府的面子上又同意先生私下探查,可是先生不仅未能查到疾风阁的犯案证据,却又和当街杀人的凶徒一起夜闯民宅,被本将当场擒获,此事却是证据确凿,不知先生对此可有说法?” 余一丁依旧是冷冷地注视着龙雷的眼睛,直到他稍微有些不自然地移开目光后才说道,“龙将军,既然你知道我是临云郡王府的人,郡守答应我继续调查疾风阁时将军也在场,那么今夜我出现在疾风阁弟子居难道很意外吗?疾风阁的人仗势欺侮这位张公子,不仅意图勒索更欲加害于他,张公子只是被迫反抗才失手伤了人,你作为守城尉官,不仅放纵元凶,也未秉公办案,反而将受害之人绳索加身囚于牢狱,我倒是想先问问将军对此可有说法?” 龙雷闻言大喝一声,“大胆!今夜你二人偷偷潜入私宅,且这位张公子又身怀利器,分明是意图不轨,本将带兵将你二人当场拿获,况且这位张公子本是官府缉拿之人,你还有何话可说?余先生是郡王府的人,就更应该明白王子犯法与民同罪的道理,岂不知知法犯法罪加一等吗?” 余一丁听他这样一说不禁哈哈大笑道,“哈哈哈哈!说的好啊,好一个知法犯法罪加一等!既然如此,你我就不用在此做口舌之争了,不过在下奉劝你一句:亡羊补牢为时未晚,如果你非要一条道走到黑的话,可能到时候谁也救不了你!” “你!……”龙雷一时语塞,连忙气急败坏地对旁边的军士吼道,“带回牢中严加看管!明日府衙过堂,我看你能继续嚣张到几时。” 几名军士立刻上前将余一丁二人押回牢房。 等余一丁他们走后,龙雷身边的一名卫士上前小声说道,“将军,为何不对他二人用刑?待过了一遍大刑后看他们还敢嘴硬。” 龙雷立即斥道,“胡说!官军只负责抓人,刑狱之事本就是郡守的职责,若是在我的军营内对他二人用刑,就会给他们落下话柄,明日上了公堂就不好说了,若是反咬一口说是被本将屈打成招的话就麻烦了。” 卫士连忙点头哈腰唯唯诺诺地退到了一旁。 …… 清晨,军士拿给余一丁二人几块干硬的面馍,外加一壶凉水算是早餐,吃过之后便被押往府衙。 到了府衙门口军士前去通报,接着将二人押往公堂,才走到公堂门口,就见郡守已经快步从大堂内奔了出来,看见余一丁二人被五花大绑着押了过来,连忙对左右的军士呵斥道,“这是怎么回事?用得着如此对待余先生吗?胡闹!还不快快松绑?” 周围军士闻言急忙上前准备给余一丁二人解开绳索,其中一名军士问道,“大人,这位也要解开吗?” 郡守眼睛一瞪道,“解开,统统解开,跟余先生一起的人本官放心。” 余一丁却是看着郡守似笑非笑地说道,“张大人,我们可是杀人重犯哦。” 郡守急忙摆手说道,“余先生莫要说笑,都是本官不察,先生岂能是囚犯?这个龙雷怎么如此办事?让余先生受苦啦。” 余一丁呵呵笑道,“还好,这一夜龙将军一没有给我们用刑,二没有饿着我们,还让我俩好好地睡了一觉,好得很哪。” 此时二人身上的绳索已被解开,郡守上前拉住余一丁的胳膊就往大堂内走去,边走边说道,“哎呀,下边人太不会办事,余先生千万莫要怪罪。” 到了堂前,郡守又让人给余一丁二人搬了两张凳子坐下,这才回到案台后坐定。 “余先生,昨日本官着急追捕凶徒,却不知为何先生却和此人一起夜闯私宅,莫非先生不知道他就是致顺兴钱庄的伙计一死一伤的凶手吗?”郡守指着江寒渊对余一丁开口问道。 余一丁心说你不是对他也放心吗,怎么一上来就问这个问题,于是又将昨晚对龙雷的说辞再讲了一遍,最后又道,“张大人,这起伤人案件本就因疾风阁的伙计仗势欺人引起,现在官府不仅不去追究疾风阁的责任,反而只将张公子关押起来,这似乎有些不合规矩?” 郡守面色微微有些不悦,沉声说道,“余先生,本官确实允许你继续追查疾风阁的犯案线索,不过并没有让你包庇凶徒啊,你说张公子伤人是因为疾风阁的伙计仗势欺人,那只是他一面之词,可是张公子当街行凶,致人一死一伤却是有众多的目击者,在案情尚未水落石出之前,本官就贸然抓捕此案的受害者,峡关的百姓将会怎样看待本官?又会如何看待本朝的律法?是不是以后杀了人都可以说一句是对方仗势欺人,那样的话以后峡关县郡的治安将会变得如何?” 余一丁皱眉深思,郡守说得在理,江寒渊毕竟杀了人,在案件没有调查清楚以前将他抓捕归案确实是官府办案的正规流程,现在将他羁押,等府衙将案件完全查清以后再还他清白也是非常正常的举措。 郡守见余一丁只是低头沉思,知道自己的话起了作用,紧接着又说道,“所以依本官看来,现在就只能等待府衙调查取证,张公子也只好暂时收监羁押了。” 江寒渊闻言大惊失色,哀求般看向余一丁,如果他被收监的话纤纤的性命就危在旦夕了,可是余一丁此刻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郡守句句话都切中要害,使他根本没有反驳的理由。 这时郡守又开口道,“不过本官也可先放了余先生,毕竟先生没有涉案,本官也希望先生可以尽快帮忙取证,也好让张公子早些脱罪。” “不可!” 此时公堂之外传来一声断喝,众人都抬头望去,只见龙雷急匆匆由堂外走了进来。 郡守眉头一皱道,“龙将军有何事前来?又有何事不可?” 龙雷对郡守行礼后朗声道,“张公子杀人理应被羁押,可二人夜闯私宅被本将当场拿下,本将有理由怀疑二人有同谋之嫌,此事没有查清楚以前怎可私自放人?请大人三思!” 郡守闻言也是一愣,他要放余一丁也就是讨好临云郡王府,何况现在看不出余一丁和江寒渊有何牵连,江寒渊杀人时余一丁正在府衙呢,可是龙雷一口咬死他们有同谋嫌疑,夜间又被一起拿获,这确实让郡守犯了难。 龙雷说完话就望向余一丁,这次两人对望一眼余一丁便低下头苦苦思索对策,龙雷面带微笑地看着余一丁,如果羁押在案等待调查的话那就是个遥遥无期的事情了,他就不相信余一丁还有什么法子继续阻止疾风阁办事。 “报!府衙之外来了大批骑兵,领头之人命我将此物交给大人!” …… 第97章 临云来人 郡守正在思考龙雷的话,余一丁则在苦苦思索应对之策,龙雷已经面带胜利的微笑环顾眼前的几人,而江寒渊却是万念俱灰般抬头凝望公堂之上那块写着“明镜高悬”四个大字的牌匾。 守门卫士的通报之声一下将几个人的思绪全都拉了回来。 大批骑兵?峡关郡城何曾有过骑兵?莫非是京师来人?此时前来又是为何? 郡守终于反应过来,轻咳一声后立刻正襟危坐,这才开口道,“什么物件?呈上堂来。” 卫士慌忙起身双手举起一物向郡守走去,经过余一丁身边时他好奇地伸头查看,只见军士手中之物比一个巴掌略大,像是合在一起的两张薄薄的乳白色泛着些许淡淡绿色的玉石片,边缘有两个小孔,被一根绸绳穿过连在一起,表面写有“拜帖”二字,其中还夹着一张纸,至于纸上写着什么就不知道了。 郡守接过卫士递上的东西瞟了一眼,随手就将合在一起的玉石片打开,谁知就在他刚刚看清玉石片夹着的纸张内容时立刻不可置信一般瞪大眼睛站起了身子,同时双手一抖,那个合页玉石片就掉在案台之上。 余一丁看着郡守的神态心中更加惊奇,不禁寻思着那张纸上到底写了什么,而堂上另外两人此刻也是满眼疑惑地望着郡守,几个人都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龙雷见状立刻上前小心地问道,“张大人,何事如此惊慌?” 郡守重新拿起那个拜帖,就像拿着个烫手的山芋,再次打开看了一眼又立刻合上,仿佛是再次确认纸张上那枚鲜红的印记,口中却颤抖着说道,“此乃临云郡王府的拜帖!” 就像一声惊雷在几人心头炸开,当然是除了江寒渊以外,这个年轻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只是疑惑地望着其余几人,他当然知道余一丁是临云郡王府的人,而且原先在长平城也听说过临云钟离郡王的传说,只不过无法立刻将眼前发生的一切与那遥远的临云郡王府联系在一起。 余一丁惊喜之下立刻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就像刚才郡守的表现一样,只是他的心中此刻全是满满的激动。 龙雷则是傻傻地站在原地,脑中却是一片空白,只有两个字在心头不断萦绕,“完了,完了……” 郡守已经从最初的震惊中反应过来,连忙对传令的卫士说道,“快快有请!快快有请!” 不多时,一名面若冠玉风度翩翩的锦衣青年公子和一名剑眉星目三十出头英俊神武的将领一起走进公堂,此时郡守已经走下堂来迎候,等二人进来正准备上前寒暄两句,却见二人一眼便看见站在一旁的余一丁。 “余兄!” “余先生!” 二人异口同声喊了出来,并立刻走到余一丁的面前,直接就把正准备迎接二人的郡守晾在的一旁,一位伸出双手与他的手握在一起,另一位则是勾肩搭背状似亲热之极,而两个人脸上的惊喜之情则是溢于言表。 郡守惴惴不安地看着三个人聚成一团,想说句话却不知从何说起,只能像龙雷一般傻傻地楞在原地发呆,面上的表情已是尴尬至极。 三人寒暄了几句,余一丁这才回过神来将身边的江寒渊介绍给二人,江寒渊一听面前的两位一位是临云郡王府的公子钟离宇,另一位是临云边军护卫营统领林啸天,不禁有些紧张,不过立刻便反应过来,恭敬地拱手执礼道,“小可乃长平城鹰扬镖局少镖主江寒渊,见过钟离公子、林将军。” 钟离宇笑着点头,林啸天则是重重地在江寒渊的肩膀上拍一拍道,“不错不错!江铁鹰名满江湖,乃是豪杰人物,今日总算见到了他的儿子,真是虎父无犬子,好小子!哈哈!” 介绍完江寒渊后余一丁才转过身看向郡守,对钟离宇说道,“这位是峡关县郡郡守张大人,在疾风阁这件事上张大人还是帮了忙的。” 钟离宇微笑拱手道,“钟离宇谢过张大人。” 郡守心头一暖,暗道余先生真好人也!这分明是帮着自己说话嘛,连忙受宠若惊般急急回礼道,“下官见过钟离公子和林将军,余先生所说都是下官分内之事,不敢居功,公子切莫言谢。” 虽然峡关与临云同为县郡,可一个是二品郡王坐镇,另一个却只是小小的五品郡守,不要说郡王之子的世袭爵位品阶也在郡守之上,就连林啸天作为护卫营统领也是官居四品,郡守见了二人当然只能自称下官了。 郡守说完又伸手一指龙雷道,“这位是本郡守城尉官龙雷龙将军。” 龙雷基本已经石化当场,此时听见郡守报出自己的名字后才缓过劲来连忙摆手道,“不敢,不敢,末将只是一名区区守城校尉,岂敢自称将军,拜见钟离公子和林将军。” 这回不仅是钟离宇就连林啸天也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对于这样一名基本没打过仗的校尉军官他们是压根儿没看在眼中的,若不是看在余一丁的面上,他们甚至连郡守也不会放在眼中,对余一丁客气并不表示他们跟谁都平易近人,这其中除了余一丁的本领高强的原因以外,还有郡王府和边军的傲气,当然他们也有傲气的资本。 与众人都打过了招呼后钟离宇又急忙对着余一丁问道,“雪儿现在何处?” 余一丁答道,“公子莫慌,雪儿姑娘现在很好,而且非常安全。” 钟离宇闻言心中稍定,自打接到凌云子的飞鸽传书后他就一直替妹妹担忧,直到此时才终于将悬着的心放了下来,余一丁能说钟离雪很好那肯定就是很好,他对余一丁早已是无比的信任,虽然余一丁并没有告诉他妹妹现在具体在何处,但知道肯定事出有因,也就没有追问。 郡守这下终于看出来余一丁在临云郡王府的身份地位了,一个是郡王的公子,一个是百战之将,在他看来都是了不得的人物,却在面对余一丁的时候表露出的那份敬佩和尊重绝对不似作伪,心中不免暗自庆幸自己终究是没有为难余一丁。 这时钟离宇又对郡守开口道,“张大人,舍妹获救,本公子急于相见,就不在府衙耽搁了。” 郡守忙道,“钟离公子请自便。” 钟离宇点点头算是道别,立刻拉着余一丁便往堂下走去,余一丁给林啸天使了个眼色,林啸天会意地将江寒渊也拉上一并离去。 郡守和尉官根本不敢阻拦,连忙紧跟着几人来到府衙门外,刚出大门就让二人大吃一惊,此时街道上起码有一两百匹骏马,又有众多身着皮甲的骑士立在一旁,而且马匹和骑士全都整整齐齐地排成两排立在街道上,没有一点人声,只能偶尔听见马匹打着响鼻,一眼望去就知道这些骑士全部都是训练有素的战士,而且实力绝对不一般,肯定经历过战场上的生死厮杀,因为每个人的眼神中都带着凛凛杀气。 余一丁也被眼前的景象惊住了,他看得出来这些骑兵都是林啸天的护卫营手下,但不明白他们带这么多兵马来做什么,要说剿灭疾风阁在巫神山的总阁仅凭这点人马似乎太少,可是只为救回钟离雪这些人马却又显得太多了,余一丁想不明白个中缘由。 不过他立刻想到另外一事,连忙跟钟离宇耳语了几句,钟离宇先是一愣,接着便紧皱眉头,最后才恍然大悟一般点了点头,随后转身对跟在身后的郡守和尉官说道,“张大人,疾风阁劫掠妇女一案在临云已发现实据,本公子和林将军此次就是带领临云边军护卫营前往其在巫神山中的总阁查证清剿,现在我需要这位江兄弟与我们一起前往巫神山,另外,据说巫神山中蛇虫众多,还请大人派人准备一些驱避蛇虫的药物,需要百人分量五日所需,如果还有其他需要我会请求大人出兵协助,望大人莫要推辞。” 郡守慌忙答道,“钟离公子有何吩咐下官一定照办,一定照办。” 说完立刻吩咐手下人准备药物,钟离宇这才转头深深地看了龙雷一眼,后者见状不禁胆战心惊,他不知道刚才余一丁跟钟离宇耳语了些什么,但是此刻见到钟离宇的眼神不善,心中不禁又是“咯噔”一下,只得慌乱地移开了目光。 郡守安排好人手后又对钟离宇说道,“下官已经让卫士们去准备一百人五日的药物和干粮,可能需要一个时辰的时间,还请钟离公子将骑兵队伍带到峡关军营暂且歇息。” 龙雷终于有机会搭上话了,赶紧随声附和,钟离宇想想也对,要是队伍就这样堵在街道上一个时辰就太影响郡城百姓的生活了,便转头对林啸天示意,林啸天立刻呼喝一声,“上马!” 所有骑士听令纷纷上马,余一丁和江寒渊也各自骑上一匹军士牵来的马匹,由龙雷带路,骑兵队伍紧跟其后,向城东军营方向缓缓而去。 当骑兵上马以后余一丁就发现了不对,好像并不是一人一马,他只是粗略地扫了一眼就发现基本上是一名骑兵配备了两匹马,一骑一牵,等到钟离宇给余一丁解释以后他才恍然大悟。 原来大前天半夜时郡王府突然收到凌云子的飞鸽传书,正在因为钟离雪失踪几日焦虑不安的郡王得信后立刻命钟离宇和林啸天带领一百名护卫营精锐骑兵在前天一早即刻赶往峡关,为了加快速度,每名骑兵都配备了两匹战马轮流骑乘,军士们就在马背上吃喝休息,真正是马不停蹄地赶路,因此只用了两天就赶到峡关。 余一丁和江寒渊现在骑乘的骏马就是军士们带来的多余马匹,他在惊叹之余还头一回听说军队使用的信鸽居然可以在夜间飞行送信,而且凌云子放飞的信鸽也只用了数个时辰就飞越了几百里地到达临云,这还真是让余一丁涨了见识。 到了城东军营骑兵队伍就被安排在校场休息,在林啸天的指挥口令下,所有骑士下马后就席地而坐,不发一言安静等待,军营内的峡关守城军士哪见过如此令行禁止的部队,全都躲在远处好奇地观望,三五成群地在一旁指指点点嘀嘀咕咕,直到一旁的伍长呵斥着众人才慢慢散开。 林啸天见状暗暗皱眉,他是真行家,心中明白峡关城中这五百人要是上了战场那就是炮灰,根本打不了仗,还好如今梁晋通好,否则这些军人可能在敌军第一轮冲锋时就已吓破了胆,不是被杀就是逃跑。 龙雷是没机会看见林啸天的表情的,当队伍进了军营安排好骑兵队伍他就赶紧客客气气地将钟离宇四人请到他的营帐,指派卫士又是端茶又是倒水,还命人将收缴的江寒渊的折扇送还给他,江寒渊当然是喜不自胜。不过刚才钟离宇的眼神已经将龙雷吓住,生怕自己再有什么地方怠慢,一直在一旁小心地陪候。 可惜没有人给他好脸色,直到一个时辰后郡守的卫士们送来干粮和药物,又分发给每位骑士后,钟离宇立刻就让林啸天带领部队出发,龙雷只得讪讪地送到辕门就打道回帐,就这还是被林啸天撵回去的。 随后这支人马就在余一丁的带领下往巫神山方向缓缓而行,到了玉屏山脚下时停止了前进,着实将那些玉石工匠们吓了一大跳,梁晋之间数十年无战事,他们几时见过这么多骑兵,而且这些骑士身上不自觉散发出来的嗜血杀气让他们立时噤若寒蝉,一个个站在工棚内畏缩地望着眼前的军队,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余一丁赶紧下马寻找那位曾帮他照看过马匹的老石匠,老头还记得他,最终在余一丁的一番解释下终于明白这队人此行目的与他们无关,随后他又转告周围石匠,大家这才将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钟离宇决定只让林啸天江寒渊跟着他和余一丁山上,其余军士就在山脚打尖,众骑士在一名校尉的指挥下分散在周围方圆三四十丈范围内的树林草地上歇息,没有一个人大声喧哗,也不理会四周玉石工匠们异样的眼神,以十人为一组各自找了个地方坐下默默地拿出干粮水囊吃喝了起来,过了好一阵那些工匠们才彻底相信这支军队绝对是军纪严整,对百姓是秋毫无犯的,渐渐地终于放下心来,陆续开始一天的劳作。 将骑兵安顿好以后余一丁四人外加林啸天的两名卫兵便开始上山,几个人都看得出来钟离宇的心情非常急迫,行走速度也比较快,余一丁明白他是想早一点见到妹妹,可是想到此处余一丁的心中便有些担忧,他知道钟离宇兄妹间的感情非常好,到了云筑见到钟离雪的现状后还不知道钟离宇会是怎样一种表现呢。 余一丁和柳翠上山用了两三个时辰才到达三棵松树的位置,而在钟离宇的速度带领下六人到了中午时分就来到迷阵跟前,望着眼前浓密的雾气,听了余一丁的解释后江寒渊大感惊奇,虽然江铁鹰算是江湖豪杰,但是也很难得与修道者打交道,所以江寒渊从小到大也没有机会见识道法、异术、迷阵、符篆这一类玄门术法,而钟离宇和林啸天认识凌云子还在余一丁之前,他们早就知晓凌云子的厉害,早已见惯不怪了。 等到余一丁带着他们来到云筑小院时,柳翠刚刚完成了上午的修行功课,此刻正在厨房忙碌着做午饭,院子里没有凌云子的身影那不用说肯定还在山洞内炼药。 余一丁推开院门正准备进去,这时就见柳翠和钟离雪的房间门被人推开,钟离雪的身影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众人眼前,也许是醒来后想出门晒晒太阳,钟离雪推开门就倚在门框处四下张望,正好看见刚进院子的几个人,而钟离宇也一眼就瞧见妹妹,一愣之下立刻欣喜地跑上前去想要扶住她,谁知钟离雪刚看清院子中站了六个人,心头正在惊疑时就见一人奔向自己,待看清来人的模样立刻后退了半步,警惕地盯着钟离宇的眼睛里全是疑惑,紧接着便看清他身后的余一丁,这才兴奋的叫道,“余大哥!你回来啦!” 说着就向余一丁扑了过来,正在厨房忙碌的柳翠也听见了钟离雪的叫声,赶紧出来查看,正好看见余一丁和钟离宇、林啸天还有三名自己不认识的陌生人站在院子中央,钟离宇傻愣愣地看着妹妹扑进余一丁的怀中,林啸天几人脸色也微微有些尴尬。 “大哥!,你……” 柳翠本来的话语噎在喉咙中再也说不出来,几个人一时间就这样楞在当场,却只有钟离雪不满的声音说道,“余大哥,你说过要照顾好雪儿的,怎么又出去那么久?” 余一丁愣了一会儿才讪讪地对钟离宇说道,“那个……,宇公子,雪儿她失忆了。” …… 第98章 计划 几个人在云筑用完午饭后就聚集在凌云子的小屋内,刚才余一丁和凌云子已经将所有的情况全部告诉了钟离宇三人,现在众人就是商量下一步怎么办的问题。 钟离宇道,“诸位,这次来峡关郡林将军只带了一百名护卫营骑兵,这也是在大梁境内不奏请皇上的情况下一次最多能从临云郡带出来的人马了,否则就是违制,严重的话还会被控谋反。若真要对疾风阁动手,父亲必须上书京师,说明清剿的理由、准备动用的兵马数量以及预估时限,需要皇上批准后由兵部发文才能行动,这就不是几天可以决定的事情了。” 余一丁惊讶,他原以为若是疾风阁惹恼了钟离杰,作为一位郡王他随时可以派出兵马灭了疾风阁在大梁的势力,到这个时候才知道自己是多么天真,大梁毕竟还有朝廷有各种制度约束,就算是郡王也不能随心所欲。 临云郡在大梁绝对算是个大郡,这不是指它的面积而是重要程度,毕竟是个军事重镇,边军主力三万人,全部都是常备部队,往西可拒库赛人,向北可随时支援呼图木格郡抵御吉鲁人的攻击,南面的蛮夷之地小国数量众多,南部县郡有难临云亦可援助,所以皇帝肯定要用信得过的人来镇守此地。 钟离杰作为此代钟离世家的家主,又深得当今皇上器重,以郡王的身份领县郡郡守之职,充分说明了皇上对此郡的重视,因此他的任何举动只能更加小心翼翼,以免遭到皇帝的猜忌,不要说派出兵马出临云,就算在临云境内所有边军都属于朝廷编制,郡王要调动兵马没有兵符也是不行的,临云境内只有护卫营算是郡王和大将薛长龙的直属卫队,但是出了临云一次最多也只能带一百人,除非提前奏请皇上批准。 没等其他人开口林啸天立刻解释钟离宇说这番话的意思,“公子之所以说这么多,主要还是因为此次带来的骑兵太少,巫神山属于山区,我的骑兵战力会因此而至少降低一半甚至更多,只能把他们当作步兵使用,而且目前我们对疾风阁总阁的具体人数、所处位置、其内防御和周边环境统统未知,若是贸然出击只会得不偿失。” 听林啸天这样一说余一丁不禁想到龙雷的部队,连忙道,“峡关县郡不是还有五百官军吗,如果加上他们能不能成事?” 林啸天苦笑着摇了摇头道,“在郡城兵营我就观察过此地官军,这些军士对付普通匪徒流寇应该问题不大,但是他们毕竟很久没有经历过真正的阵仗,要想在布满蛇虫猛兽的山区攻击疾风阁这种擅长暗器毒药的江湖大势力很可能会损失惨重,到时候在皇上面前不仅峡关郡守不好交待,就连钟离郡王也难辞其咎。” 钟离宇道,“林将军所言极是,这也是我担心的问题,所以我们此次对付疾风阁主要目的还是获取解药和解救被劫女子,采用的方式也应该以侦查偷袭为主,而且去的人不能太多,以免打草惊蛇反而误了大事。” 林啸天忙道,“获取解药或许可以采用少量人马前往偷袭的方法,但是解救被劫女子肯定不行,刚才余先生不是已经说过那些女子都被迷魂药制住无法自己行动,去的人少了根本不能成事。” 江寒渊本来坐在一旁听着几人商量,连凌云子都沉默不语,这种场合就更没有他说话的份,但是听到这里心中不免有些着急,他的纤纤现在还不知道被疾风阁关押在何处,若是不赶紧前去解救恐怕就真的凶多吉少了,于是急道,“可是只取解药不救人的话纤纤就危险了,我……” 他还想继续说下去,余一丁已经抬手制止了他,紧接着说道,“这样,刚才宇公子和林将军已经将形势说的非常清楚,我觉得分析得很有道理,那就是以目前我们的人手根本不足以对疾风阁施行清剿。” “余兄……”江寒渊又着急插话。 “江贤弟莫慌,听我说完。”余一丁再次制止了他,接着道,“那位疾风阁少主在野熊岭上与我有过交手,最后的结果是他负重伤而去,这才过去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我想他的伤不会那么快就能好,既然这次我们不能清剿疾风阁,但是从另一个方面想想,我们能不能打蛇打七寸,擒贼先擒王呢?” 钟离宇闻言也是眼神一亮道,“余兄的意思是……” 余一丁连忙摆手道,“宇公子也许和我想的不一样,我的目标可不是疾风阁少主。诸位都已见识过我的手段,说句自大的话,我在诸位面前完全可以自保,可是跟那位少主的拼斗虽然让他重伤,但是我却差点丢了小命,疾风阁的暗器和毒药是他们的两大绝技那真不是吹出来的。” 众人闻言皆面露诧异之色,能让余一丁差点丢掉小命的人,在他们看来不知有多强悍,钟离宇疑惑道,“既如此,余兄的擒贼先擒王是何意?” “呵呵,自从发生劫案以来我就很奇怪疾风阁为何要掳掠那么多至阴女子,还好凌道长已经替我解惑,不知诸位听说过九转回阳阵没有?” 此话一出,除了凌云子其余几位都陷入沉思,过了片刻林啸天不可思议地抬头说道,“余先生所说莫非是几百年前那个为救自己的爱侣不惜残害了多名无辜女子的性命,搅动天下武林大乱,最终被众多仇家联手除去的魔道绝顶高手?” 余一丁道,“正是。凌道长猜测疾风阁这次劫掠那么多至阴女子就是为了布置九转回阳阵,目的也是为了救人,而我刚才所说擒贼先擒王指的是我们想办法潜入疾风阁总阁,找到布阵之地,甚至找到那名少主欲救之人,这样就可以坐下来跟他谈条件了。” 钟离宇连忙道,“既然余兄已经有了打算,那具体如何安排呢?” “我的想法就是前去偷袭,只不过去的人宜精不宜杂,宜少不宜多,至于具体去去多少人,哪些人去我看还是大家拿主意。” 听了余一丁的话后众人都不再言语,各自低头沉思。 钟离郡王在收到凌云子的飞鸽传书后立即派出一百骑兵,主要是考虑到峡关郡毕竟紧邻疾风阁的老巢,虽然余一丁救出了钟离雪,但是这边只有他和凌云子算作钟离郡王完全可信之人,万一再出点意外,有一支精锐骑兵部队还可以听候调用。 所以对于钟离宇和林啸天来说,本来钟离雪已经脱险,他们前来将她接回临云即可,可是她偏偏却失忆了,那么获取治疗药物就成了他们目前的主要目标,如果实在要与疾风阁发生冲突则务必将部队的损失降到最低,现在就跟疾风阁算总账还早了一些,最好等到下一步郡王奏请皇上再派大军前来清剿。 江寒渊的目的则非常简单清晰,就是要救回纤纤,其余的他没有想过,也没有那个实力去想。 凌云子则是在可能的前提下会尽自己全部力量帮助余一丁和钟离宇成事。 余一丁的想法就更加明确,钟离雪虽然已经救回,但是疾风阁总阁必须得去,为了治疗她的失忆也为了完成自己对江寒渊的承诺,甚至是为了解救那些无辜的受害女子他也必须走上这一遭,只不过这是个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的事情,反正已经与疾风阁结下死仇,如果能趁机解决掉那位少主当然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最后几个人又商量了一下终于统一了想法,这次前去疾风阁总阁人员为:余一丁、钟离宇、林啸天、江寒渊、凌云子和另外五名武艺高强的护卫营军士,林啸天表示这五人就算不骑马也是相当强悍的战力,出发时间就定在明日清晨,据凌云子介绍玉屏山往南八九十里就将进入巫神山区的深处,但是疾风阁总阁的具体位置他也不是特别清楚,只能到了山区再向居住在附近村落的山民或者药农打听,而且这一路向南最多再有五十里路后就是一个山区小镇巫山镇,这条路算是峡关到巫山的官道,过了巫山镇就不能骑马了,剩余的道路全部是崇山峻岭间的小道,只能步行。 计划定下以后林啸天便带着他的两名卫士下山去了,今夜他们就在山脚露营,等待明日一早余一丁几人下山后再一起出发,虽然他到了山脚立刻就挑选好五名武艺高强的骑士,但是并没有让剩余的九十五人返回临云,而是命令他们明日随同偷袭小队一同前进,直到巫山镇后在那里驻守,这些骑士既可以看管偷袭小队的马匹,也可以作为接应队伍以防万一。 商议结束后凌云子又忙着去山洞为钟离雪熬药,江寒渊左右无事,见着老道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好奇之下便自告奋勇地帮着打下手,凌云子也不置可否,这小伙子就兴匆匆地跟着去了凌云洞府。 随后余一丁和钟离宇也离开凌云子的小屋来到院子里,正好看见柳翠带着钟离雪在小院旁边的松树林中玩耍,自从昨日到现在钟离雪已经服用了几副凌云子熬制的汤药,现在虽然还有一些轻微的腹泻,但是清醒的时间却是比前几日明显增加,吃过午饭后到现在也没有昏睡,趁着余一丁他们几个人在凌云子的小屋内商量事情,柳翠便陪着她在树林中散步,可是这个妮子却有些不情不愿,一直嘀咕余大哥回来也不陪她,弄得柳翠只好一直像哄小孩一样带着她。 钟离宇看见她俩连忙高兴地喊了一声,“雪儿!” 钟离雪闻声抬头,眼睛里却只有余一丁,看见他也在院中就是一阵欢快的小跑冲进院子,年轻就是好啊,看这样子才过了两天就已经将身体恢复的七七八八了,眼窝已不再深陷,一张小嘴也变得红艳艳的,脸颊上亦是丰满起来,整个人都显得神采飞扬,当然凌云子的药材也起了很大作用。 钟离雪跑进来就扑到余一丁身边说道,“余大哥,你怎么不陪着雪儿?” 余一丁只得看着钟离宇苦笑,心想明明是你哥在喊你,结果跑进来连理都不理他,连忙指着钟离宇说道,“雪儿,刚才余大哥和你哥哥在谈事,而且回来时就告诉你这位才是你的亲哥哥钟离宇,你的名字其实叫钟离雪,怎么这么快就忘记了?” 钟离雪歪着头望着钟离宇想了好一阵才道,“不对呀,余大哥不是说我叫余雪儿嘛,怎么又叫钟离雪呢?就因为他是我亲哥哥我才必须要改名吗?” 钟离宇郁闷地苦笑摇头,余一丁叹了口气道,“唉,那天我说你是我妹妹才给你改名叫余雪儿,其实你本来就叫钟离雪。” 钟离雪又想了想才欢快地说道,“哦,雪儿明白了,要是我叫余雪儿就是余大哥的亲妹妹,那样就做不成余大哥的妻子了,对不对?那我还是叫钟离雪好啦。” 余一丁膝盖一软差点摔在地上,连忙对钟离宇说道,“宇公子,这个……” 钟离宇连忙扶了他一把笑着道,“余兄不要说了,这些我都理解,其实雪儿喜欢你我也是知道的。” 余一丁更加尴尬,只有傻愣愣地站在那里不知道说些什么好,这时钟离雪又道,“余大哥你瞧,我哥哥都说他知道雪儿喜欢你,雪儿要和小翠妹妹一起作余大哥的妻子,好不好?” 现在钟离宇在场余一丁说话可不敢那么随便,就算是哄着钟离雪有些话他也不能说出来啊,正在尴尬时只听柳翠说道,“雪儿姐姐说的对,我们一起作大哥的妻子。” 钟离雪高兴地说道,“是吗?太好啦,小翠妹妹我们……,可是雪儿的头怎么这么晕……”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到后来直接倚在余一丁身上昏了过去,余一丁连忙将她横抱了起来,几个人赶紧一起将她送回房间睡下,看来疾风阁迷魂药的药劲确实厉害,钟离雪吃过醒神丹,又服用了好几副凌云子熬制的汤药,可是现在说昏倒就昏倒,真不知这种情况还要持续多久,看着昏睡的钟离雪余一丁更加坚定了必须要找到解药的决心。 …… 早上余一丁他们离开峡关军营后龙雷就坐不住了,从钟离宇的口中他得知临云郡王府已经获得了疾风阁的罪证,甚至有可能已经对那里的散阁出手了,他知道散阁就在庆阳附近,而庆阳就驻扎了一支边军部队,郡王随时可以调动这支部队踏平散阁,而且今天钟离宇对他的态度也说明了一切,如果自己不想法找好退路可能返京之后就将面临灭顶之灾,一名边关县郡的校尉勾结江湖势力残害百姓,这个罪名他可承担不起。 龙雷越想越怕,立刻赶去顺兴赌坊三楼,找到如意夫人向她报告了钟离宇和林啸天带着一支骑兵部队已经前往巫神山,看样子是要对总阁动手,让她立刻通知总阁那边做好相应的准备。 本来如意夫人听了这个消息后大惊失色,但是听了龙雷随后的详细报告便放下心来。钟离宇他们带来的人马只有百名骑兵,而且从临云到峡关仅用了两天时间,就算每人带着两匹马,人休息马不停蹄,如意夫人也坚信现在这支部队一定非常疲惫,哪怕是真的要攻击总阁,必须休整至少一天的时间,何况疾风阁又是占尽天时地利以逸待劳,钟离宇就凭一支区区百人的骑兵队想在巫神山区对付总阁那是痴人说梦。 所以如意夫人对钟离宇即将攻击总阁的消息将信将疑,她更相信钟离宇会采用偷袭的战术,于是立即安排王君泰传书总阁做好防卫,现在峡关分阁内还有弟子三四十人,最后她决定将七七留下来照看顺兴的所有产业,自己带着王君泰和二十名弟子火速返回总阁支援。 无论如何她都要保护好少主,这是她义不容辞的任务,在野熊岭上少主受重伤返回总阁时她便异常担心,可是少主给她的答复是坚守峡关分阁,务必将各处掳掠来的女子安全送到总阁,现在最后一批临云送来的女子前两日已经送走,她完全可以亲自带人返回总阁了。 …… 龙雷给疾风阁报了信后随即又来到府衙找到郡守,向他提议由峡关守军派出一支二百人的队伍明日前往巫神山疾风阁总阁,看看能不能协助钟离宇的部队,这样不仅可以讨好一下钟离郡王,而且以后若是说起来自己也可以撇清与疾风阁的瓜葛。 张大人虽说没有像龙雷那样与疾风阁同流合污,但是在任这几年明里暗里还是收了不少疾风阁的好处,作为峡关最大的商户,孝敬地方最高行政长官,然后得到各方面的便利,双方的“合作”那是相当地愉快,只是这层窗户纸不捅破,大家也就心照不宣罢了。 龙雷与疾风阁的关系郡守只以为和自己一样,属于吃人嘴软拿人手短那一类,所以当龙雷开口提议出兵时张大人就单纯地理解为他是要讨好钟离郡王,现在是郡王要对付疾风阁,甚至也是朝廷的意思,他一个五品小官肯定得站在郡王这一边,就算事后如意夫人要埋怨,他也可以说是朝廷要求他发兵,只能配合,这种两边不得罪,又可以讨好郡王的事情傻子才会不答应,所以龙雷一提议他便立刻同意。 龙雷做完了这两件事,完成了自己的骑墙动作,心头终于稍稍安定,接下来他就只有暗自祈祷这回千万别翻船了…… 第99章 巫山镇 天还未亮余一丁几人就已起床准备下山,前去疾风阁总阁有近一百里路,其中还有很长一截步行山路,因此还是及早动身比较稳妥,如果能在今晚赶到最好,夜间容易隐藏行迹也便于侦查偷袭。 因为凌云子也要跟随一同前去,这几天山上就只剩下柳翠二女,此刻钟离雪还在昏睡,用过早饭后只有柳翠送他们出了小院,在余一丁和钟离宇的千叮万嘱下恋恋不舍地看着几人进了迷阵消失在雾气之中。 因为还要制作这次偷袭所用的符篆,昨夜凌云子在江寒渊的协助下只熬制出三天的汤药,也就是说他们最好在三天之内就能返回,否则不知道钟离雪的病情会发生怎样变化。 余一丁到此时才知道上次下山时老道给他的符篆已经是凌云子的所有现货,因为制作符篆完全就是个费时费力的活计,从准备材料到专心画符,任何一笔都要融进画符之人的道法修为,整个符篆的横竖撇捺勾提以及先后次序都不能出错,否则就会前功尽弃,想想也是,“隐身”“御风”,光是听这名字就知道含有逆天之力,怎能轻易制成?所以昨天凌云子除了熬药和吃饭睡觉以外花费所有时间只画好了二十张符篆,每种十张,也就仅仅够参与偷袭之人每人一张隐身符和一张御风符。 出了迷阵后几人就放开脚力向山下奔去,凌云子又使出了他在偷袭库塞人抛石机营地时的异术,如同一只大鸟一般一个飞纵就是两丈高十多丈远,如同一片羽叶般向山下飘去,看着在树梢上方飘行的凌云子身轻似燕衣袂飘飘,再次见识到老道的玄门异术,余一丁心中满满的都是羡慕,愈发坚定了修习练气术和御气术的决心。 到达山脚时天色才刚刚放亮,而林啸天的骑兵队伍已经收拾妥当并吃过了早饭,正像昨日那般十人一组坐着歇息等待将令。 当护卫营的校尉看见钟离宇几人远远地在山坡上露头时就已经集合了队伍,待几人来到山脚,已有卫士牵过马匹,钟离宇只是点头示意,林啸天立刻指挥所有骑兵上马往南进发。 虽说通往巫山镇的道路是官道,但是跟大梁境内其他山区的官道一样都非常狭窄,丈许宽的路面勉强可以让马车通行,地面也明显留有很深的两道车辙痕迹,行走这种山路时最好乞求老天爷不要下雨,骑马还算好些,若是走路的话那种没过脚踝的泥泞以及牲畜的粪便足以让人举步维艰。 队伍走完这段五六十里的山路最终还是花费了一个多时辰的时间,到达巫山镇时已临近中午。 巫山镇就相当于临云的青岩镇,碧云山区的十里八乡都属于青岩镇管辖,同样的,巫神山区属于大梁境内的三乡十六村也属于巫山镇管辖,而巫山镇隶属于峡关县郡,郡守是五品官员,巫山镇则是由一位七品县令主管。 队伍进了镇区后直奔县衙,不仅是沿街的百姓看着这支骑兵队伍稀奇,就连守卫县衙的衙役也是瞪圆了眼睛,他们何曾见过如此装备精良的官军,一听是来自临云郡王府,吓得立刻连滚带爬跑进县衙通报,不多时县令和师爷慌慌张张地跑到县衙门口,见着队伍头前骑在马上的钟离宇和林啸天立刻下跪迎接。 钟离宇并未拿捏二人,见他们跪下也就和林啸天一起下马,林啸天上前一步沉声道,“巫山县令可在?” 县官紧忙答话,“正是下官。” 林啸天接着道,“我乃临云护卫统领林啸天,这位是郡王之子宇公子,奉钟离郡王之令前来巫山镇执行公务。” 县官闻言吓了一跳,郡王之子亲自前来执行公务,定是了不得的大事,但是他又不敢追问是何事,只得唯唯诺诺地说道,“下官拜见宇公子、林统领,二位领兵前来本镇,不知有何差遣?” 林啸天又道,“最近全国各地均有妇女被劫案件发生,现在已查出疾风阁与此事有关,本将奉命前来其总阁查证,预计将在此地居留三日,你只需准备百名军士饮食起居的住所和饭食即可。” 县官慌忙答道,“下官领命,只是本地鲜有大军前来,也未设置军营,当地治安亦只有县衙内十名捕快负责,他们都是各自居住于镇内,另有乡勇团也是散居于各地乡村,饭食好说,但百人居所下官确实一时难以提供,还望将军明察。” 林啸天皱眉,县官说的也是实情,巫山镇拢共也就一两百户人家,又是山区乡镇,就连镇上客栈都只有两家,每家不过四五间客房,如果不是有山路可通大晋,以及像青岩那样依靠山区,各个季节都会有外来的山货和药材商贩前来,这两家客栈可能都无法经营,可想而知此地的闭塞程度。 而他们的队伍为了轻装简行,所有骑兵的另一匹马都留在了峡关军营,随身携带的简易军帐等辎重也一并留在那里,就连昨晚在玉屏山脚下过夜时军士们都是十人一组烤火露宿,只不过那是迫不得已而为之,现在已经到了乡镇之地,林啸天心中极为不愿自己的部下再受露宿受苦。 正在无计可施时,跪在县官身旁的师爷跟县官耳语了几句,县官闻言眼神一亮道,“林将军,此事或许还有一个解决办法。” 林啸天忙道,“说来听听。” 县官道,“本镇东南有条小路一直深入巫神山区,可直通大晋,亦可抵达疾风阁的总阁,但因山区蛇虫猛兽众多,此路鲜有人迹,出了镇沿此路前行不到二里路旁有一座废弃宅院,本是当地一位员外的院落,只因一年前宅院中闹蛇妖,老员外的孙儿被那孽畜所害,当时本镇捕快协助本地猎户守候十几日也未能将那蛇妖捕获,期间还有一名杂役被害,从那以后员外一家便搬到镇上居住,那处老宅就空置至今,其内有房屋十数间,占地颇广,住下百十人不成问题。” 林啸天闻言沉吟不语,钟离宇却开口道,“既如此,那就派人带我们过去看看,不过这几日的饮食嘛……” 县官忙道,“请钟离公子放心,全由本镇负责。” 钟离宇又道,“另外我们还需一名带路向导。” 县官道,“本镇的谢捕头知晓前往疾风阁的路线,下官就让他给大军带路。” 钟离宇微微点头后便不再言语,县官急忙叫来谢捕头让他带领队伍前往废宅,顺便吩咐他给钟离宇的队伍带路。 谢捕头领命后便带着队伍往镇外走,不多时便来到大宅门前,看着眼前的这座建筑,余一丁不禁感叹这位员外肯定是本地的大财主,光从外面看此座宅院就很不一般,门口是青石铺就的小道,队伍出了镇区一路过来都是这种道路,另一头延伸去往巫神山区,一直到山口的一个转弯才消失,大门两边是一对石兽,余一丁却不认识,他只能推测大概是巫神山区这边的镇宅神兽,门口还有几棵高大粗壮的槐树,围墙有丈许高,向两侧各延伸出去八九丈,全部由条石砌成,石缝中还用粘土灰浆填满抹平,整个宅院看起来确实豪华气派。 进了宅院那就更看得人眼花缭乱,前院、中庭、堂屋、耳房、厢房、卧室、后院加起来大大小小的屋子确实如那知县所说有近二十间,只是因为近一年时间没有人居住打理,院子里稍显荒凉,四处长满了杂草,房檐屋角也布满了蛛网鸟窝,地面上到处都是鸟兽的粪便,而且很多地方的青石地面都有青苔,稍不注意就会滑倒。 不过钟离宇看过之后对宅院非常满意,这里地势偏僻远离镇区,又是去往疾风阁总阁的必经之路,队伍要做些什么都很方便。 见钟离宇定下在此宅居住,林啸天立刻指派军士们打整房间,铲除各处杂草,又在屋角墙根下遍撒驱除虫蛇的药粉,有些地方甚至用干草树叶和着药粉点燃,用烟雾熏烤,毕竟是闹过蛇妖的地方,众人都不敢掉以轻心。 林啸天随后又让带路的谢捕头通知县官安排工匠平整宅院旁边的荒地,围上一圈栅栏作为马廐,宅院虽大但却怎么也无法容下一百多匹战马,县官闻讯赶紧找来十几名工匠,在军士的协助下一起修建栅栏,人多好做活,直到晚饭前就将马厩围栏建好。 工匠过来的时候紧跟着就有衙役推着两车食物过来,米粮肉菜都齐备,甚至还有一坛酒,院里有两口井,厨房也是现成的,这条件对于军士们来说已经比行军打仗时便利了许多,当下除了协助工匠修建马厩的人以外,又留下了十人在院内生火做饭。 就在军士们忙碌的同时钟离宇叫过谢捕头问话,询问后才得知从此地前往疾风阁总阁大概还要步行两个多时辰,总阁位于一座山谷内,分成山门、弟子道场和总坛三个组成部分,山门处有专门的接待执事接待外地分阁或者散阁来的阁老和弟子,弟子道场是总阁内的弟子居住、修习、炼药和比试的场所,也是总阁内占地最大的一处所在,总坛则是阁主和少主的居住之地,也是疾风阁的议事场所,一般只有阁老才能受招前往,否则到了总阁只能居住在弟子道场的客房内。 钟离宇很奇怪谢捕头又不是疾风阁的弟子,怎会对总阁的情况如此清楚,后来听了谢捕头的解释才明白,原来他的一个远房侄儿就在总阁内当弟子,而且不仅是他的侄儿,巫山镇三乡十六村里有好些青年后生都是疾风阁的弟子,当地很多人都知道疾风阁总阁的情形,而且这些后生作为弟子除了保护总阁以外每月还会根据弟子等级得到数量不等的月钱,就相当于是在给疾风阁打工一般。 询问完谢捕头后钟离宇暗暗吃惊,赶紧将他打发到其他房间歇息,说是等待午饭弄好时自有军士叫他,随后立刻叫来余一丁等人商议对策。 疾风阁这一招比较厉害,有那么多当地的青年在疾风阁当弟子讨生活,如果他们前去侦查偷袭很可能就会与整个巫山镇为敌,毕竟居住在巫山镇附近的人都有可能沾亲带故,没瞧见这谢捕头都能和疾风阁攀上亲戚,这要是打起来肯定会有诸多麻烦。 你说钟离宇的队伍是朝廷派来的,普通百姓谁敢跟朝廷作对?呵呵,像这种山高皇帝远的边远山区,朝廷算什么?朝廷是给当地山民送来了粮食还是衣物?或者每月发放银钱让山民过活?这些都没有,不仅没有反而还要当地百姓上缴各种税赋,虽说大梁百姓的税赋并不算太重,但是一边是朝廷让你交钱,另一边却是疾风阁给你发钱,你说要是朝廷派兵前来砸这些生活本来就艰辛的山民的饭碗,他们是帮你呢还是跟你对着干? 你又说疾风阁是个邪派,劫掠妇女残害百姓,坏事干了一大堆,可是这些山民并没看见他们做这些啊,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疾风阁就算劫掠妇女也不会在巫神山地区干这样的坏事,当地的百姓们只看见疾风阁又是收留附近的青年为弟子又是发钱,这明明是给了他们一条活路啊。 你又说这样不对,要同山民们讲律法?哈哈,我都活不下去了你要跟我讲律法?讲完律法以后再砸我的饭碗断我的活路?如果是这样很可能最后的结果就是干脆明里暗里跟朝廷对着干,而且还要落下一个官逼民反的话柄。 都说乡野村夫野蛮粗鄙缺乏教化,但是在这种情形下或许只能如此,为什么各个朝代总说边远地区的百姓民风彪悍,而靠近京城的繁华富庶之地就是民风淳朴?因为人首先要活下去,越文明越富裕的地方活下去的手段也越多,百姓也就越显得淳朴,用不着野蛮就可以活得很好谁会去整天想着彪悍?而穷山恶水之地本就生存不易,那可是与天斗与地斗,如果不彪悍的下场可能就只有等死,淳朴并不能当饭吃,对于这些山民来说抛开生存谈文明教化那就是耍流氓。 钟离宇只能暗自庆幸跟那县令说的是前去“查证”而不是“清剿”或者“偷袭”,否则可能压根就不会有人愿意给他们带路,甚至还会故意使绊子,除非是朝廷派真正的大军前来,至少是几百上千人的队伍,若有反抗或者通敌直接格杀勿论,杀鸡骇猴之下看看有谁还敢抵抗,当然面对国家机器时大部分百姓还是很善良,很淳朴的。 又扯远了,不过话说回来还好县令和谢捕头都是吃官饭的人,配合朝廷查证嫌疑是他们的义务和责任,而且既然是查证也就是说疾风阁仅仅是有嫌疑,也有可能弄错了嘛,当然这是自欺欺人了,钟离宇只是希望谢捕头能这样想,那样他也不会有太多的抵触情绪。不过众人因为这件事都已警惕起来,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前路多险阻,到时候就只有靠大家各自小心行事了。 最后凌云子又给前去侦查偷袭的小队每人发了两张符篆,交代了使用方法和注意事项后便各自歇息,就等吃完午饭后出发了。 没过多久做饭的军士就有人前来报告说饭食已经准备好,大伙过去一看就是很简单的两样饭菜,县令送来的米粮中有现成的馍馍,为了赶时间军士们也不做饭了,直接拿来馍馍上锅一蒸,然后用菜叶肉片煮了一大锅汤菜就算是一顿午饭,连带着谢捕头一起十一个人每人一碗肉菜汤外加两个馍馍,没一会儿就被大伙风卷残云般吃完。 吃饭前众人已经准备好了随身装备,现在说走就走,林啸天挑选的五名军士个个显得精明强干,每个人的后背都背了一面盾牌,余一丁不禁想起了翠山之上那支护卫营的军士,眼前的盾牌比起那些军士携带的要小,不过样式大同小异,也是上大下小,背在军士后背的盾牌上沿在脖颈处,下沿才刚刚过了腰际,另外每人的腰间都插着一把短剑。 余一丁认识钟离宇那么长时间还从未见过他出手,这次出发时也没从他的身上看出来带有任何武器,自然会有些奇怪,不禁问道,“宇公子,难道你也是暗器高手?” 钟离宇微微一笑,卖了个关子道,“呵呵,到时候余兄就知道了。” 余一丁又转头看向林啸天,结果发现他也是笑而不语,见这俩人都如此作态,余一丁虽然好奇但也没再追问,不过仔细想想便释然了,也许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压箱底功夫,不到万不得已也不会轻易示人。 其余几人还是余一丁见过的老样子,林啸天依旧带着他的长剑,凌云子除了背后的长剑还在背上斜背着一个布包,只是不知道这次他的包裹内除了那些已经分发给众人的符篆以外会不会有让余一丁意外的东西,江寒渊则拿着他的折扇走在队伍中间,一队人就这样在谢捕头的引领下顺着青石小道向巫神山的深处走去。 …… 第100章 试炼之路(一) 这一小队人没用多久便走完了那段青石铺就的小路,来到了山口转弯的地方,到了此处就算真正离开了巫山镇进入巫神山区,一条土黄色的羊肠小道顺着前方的山谷弯弯曲曲地延伸出去,其间还有几条岔路,分别消失在极远处的山林之间,放眼望去便能望见更远处那些层层叠叠的山峰。 那位谢捕头似乎对巫神山区非常熟悉,无论走到哪个岔路口他都未做停留,直接快速地选定一条路线前进,后来余一丁才知道那些小路都是樵夫猎人或者采药人进山的小道。 在他的引领下队伍飞快地在山林中前行,有些时候所谓的道路就是山谷小溪间的几块大石,或者是悬崖沟涧上横亘的一根巨木,这里到处都是山高林密,走过之后再回过头看向来路已经没有了踪影,余一丁只觉得他们行走的路线根本不像人走的道路,倒更像是野兽在山林间经常活动的区域踩踏出来的兽道,但是往往不久之后便在某个陡坡出现人工开凿出来或者用几根短粗的树枝钉进地面形成的简陋台阶,又或者在某个转弯处或半山腰突然出现一座歇脚亭,甚至还经过了两个村庄,这又说明他们确实是走在一条让人通行小路上。 对于这种人迹罕至的小路,在这队人中,除了余一丁和江寒渊稍微显得不适应以外,其余的人都仿佛习以为常一般,钟离宇和林啸天带着五名军士紧紧跟在谢捕头身后,也许对于他们来说这样的道路可能比以前行军的路线还要轻松一些,余一丁突然想起钟离宇曾经深入过阿古达木草原刺探军情,可能见识过比这里更为艰苦难行的环境。而林啸天和他的军士们都是行伍之人,在野外行军很多时候都需要遇山开路见水搭桥,何况现在眼前还有路呢。 凌云子倒是过一阵便飞到树梢之上飘在半空中四下观察,这令谢捕头无比惊讶,时不时偷眼瞧着天上的老道,眼神中满满的都是骇然之色,余一丁知道他这是把凌云子当成了仙人,不过老道头挽道髻身背长剑,施展出御风术在空中须发皆动衣袂飘飘,还真有那么几分仙气,余一丁也明白凌云子此举有观察地势和发现危险提前预警的作用,这大山中蛇虫野兽遍布,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有危险出现。 但是余一丁和江寒渊却像是两个拖后腿的人,始终吊在队伍的最后,不过他们俩都算是练家子,虽然走在最后但还不至于掉队。 行走途中余一丁又想起了被疾风阁掳掠的那些女子,就算用马车将她们载到巫山镇,可是要送到总阁去这段山路该怎么走呢?从他们已经走过的这段路来看太过陡峭难行,余一丁实在想不出用什么牲畜可以驮着那些女子在这条路上行走,难道是用同样数量的弟子们每人背负一名女子前行?即便如此,一路上还需要护送的人员,这样庞大的一支队伍又怎样瞒过巫山镇上那些居民百姓的耳目?难不成是夜间出发?不过这样一来就需要更多的人手对付山中的毒虫猛兽了,或者疾风阁还有什么特殊的运输方法? 余一丁不禁就这个问题同江寒渊小声讨论了起来,毕竟江寒渊的家里做的就是镖局生意,平日里走镖带货需要在全国各地到处跑,应该对这方面会了解的更多一些。 见余一丁问出这样的问题,江寒渊笑了笑,跟他简单解释了一下镖局的生意流程,小件的东西不用说,镖师随身携带就好,大件的货物就需要用自家的车队或者马帮运输了,货物上插着镖旗,牲畜脖子上挂上响铃,就这样一路走镖或者叫押镖。 若在途中遇见土匪强人只需亮出鹰扬镖局的名号,此时镖师就会喊“我武鹰扬、以武会友”的镖号,此为“撂牌子”,以鹰扬镖局在江湖上的名头,一般的土匪山贼不会自找没趣,听见镖号后自然就会退去,这就叫“接牌子”,表示我们知道你家鹰扬镖局的名号,就不打搅了。 而那些有大势力的匪帮通常是和镖局双方早已经有了交易,也就是俗称的“买路钱”,镖局通过给这些匪帮一定的银钱以保证所押之镖完好无损地通过匪帮的地盘,买路钱可以一次性给也可以按路过次数交,双方协商好只要镖局认为有赚头就行,那么遇见这样的匪帮只要报出镖号对方肯定会接牌子。 最后才是那种双方之间既没有交易,但是匪徒听见镖号也不走的情形,那么接下来就将是一场恶战了。鹰扬镖局之所以可以屹立江湖二十多年不倒,主要还是江铁鹰的铁臂神拳天下罕有敌手,手下众多镖师也是武艺不凡,又是黑白两道通吃,只要是鹰扬镖局经手的镖单九成九都能安全送达,可想而知鹰扬镖局在江湖上的名头有多么响亮。不过就算是遇到劫匪以武会友败下阵来,这种情况主要发生在江铁鹰手下的镖师单独走镖时,所遇劫匪的武功太强,那么镖师也用不着跟人家拼命,劫道的无非是图财,一般给了银钱匪徒便会让你通过,但是如果打劫的不仅图财还要再坏了镖师的性命那就算是破坏道上的规矩,这种劫匪不仅会被官府全力缉拿,而且在江湖上也会混不下去,这叫没有江湖道义,人人得而诛之,下场一般会很惨。 介绍完这些江寒渊才谈到余一丁所说的运送活人,镖局当然有这项业务,比如你想要去某地,因为路途遥远或者地方偏僻,担心路上不安全怕出事,这时就可以出钱让镖局派出镖师护送你抵达目的地,也称为护镖。 可是现在这些被劫女子全部都是昏迷不醒,所有事情都不能自理,她们其实已经可以看作是被运送的货物了,江寒渊走了这一路也想过这些女子的运输问题,以他看要是疾风阁也走他们同样的路线回总阁,牲畜绝对难以胜任,唯一的办法只能是靠人力背负前行,而且他也没在沿途看见牲畜行走的痕迹。 但若是有另外的一条路线就另当别论了,在出发前众人就因为谢捕头对钟离宇的一番话而有过商议,既然当地的许多青年都加入了疾风阁,那么如果有其他路线进入疾风阁总阁的话,作为本地人的谢捕头应该会知晓,何况他还是县令专门派来给队伍带路的人,所以当余一丁和江寒渊谈论到这里时,他们的心里同时生出一个念头,千万别有另外的路线,否则那个谢捕头十有八九是故意带他们走这条难行之路,那样的话只能说明当地人与疾风阁之间的关系实在是非常亲密,亲密到就算朝廷想要对付疾风阁他们也会自发地对抗朝廷以保护疾风阁,谢捕头还是官面上的人都会这样做,那么普通的山民百姓将会怎样面对这支前来找疾风阁麻烦的队伍就可想而知了。 想到这里二人不禁抬头望了望半空中的凌云子,到目前为止他还从未示警,也许老道飞在半空不仅是防着蛇虫猛兽,还有提防着谢捕头弄些什么幺蛾子出来的目的? 就这样从巫山镇出来走了一个多时辰后,大概已经远离镇区有三十里地了,这时前方不远处出现一个河谷,一条丈许宽的溪流从山谷中川流而出,溪流两侧都是陡峭的岩壁,到了这里前方已经无路可走,除非是朔溪而上,否则只能向左右两侧沿着悬崖石壁前进。 谢捕头终于在溪流边的岩壁前停止了前进,队伍自然也停了下来,在此处的路边居然还有一个歇脚亭,钟离宇林啸天和谢捕头先进了亭子,五名军士散在一旁警戒,此时凌云子也已落回地面,走进亭子来到钟离宇身边与他小声交谈了几句,随后钟离宇就对进来的谢捕头说道,“谢捕头,凌道长说眼前的悬崖至少有百仞之高,已无前路,不知接下来该如何行进?” 谢捕头谦卑地一笑道,“回钟离公子的话,此处已到了分路之地,若是向左越过小溪继续前行便可到达晋国,而从这里往右再走十多里就可到达疾风阁的总阁。” 钟离宇闻言又问道,“不知右边的道路一直到疾风阁总阁途中是否还有岔路?” 谢捕头忙道,“回钟离公子话,没有了,此去疾风阁总阁只有这一条路,只是据说剩下的道路会有危险。” 钟离宇奇怪道,“据说?” 谢捕头忙答道,“小人也是只到过这座歇脚亭就没有再往前走了。” 钟离宇又问,“那你听谁说的前路会有危险?” 谢捕头答道,“疾风阁每年招收新进弟子时可以让家人将他们送到此地,但是这最后十里路必须单独走完,外人不得入内,因为小人的侄儿加入疾风阁时就是小人送他到此处,他便是独自一人走完这段路才获得参加下一轮测试的资格。” 钟离宇沉吟,“哦,原来如此,只是不知道这疾风阁为何会将自己的总阁设在这样一个偏僻险要之地,莫非其中还有什么说法吗?” 谢捕头的眼光闪了闪又答道,“这个小人便不得而知了。” 钟离宇眉毛一挑道,“是不是过了这段路就是疾风阁的山门了?” 谢捕头忙答道,“应该是,小人没进去过,只是听说疾风阁的人把这段路称作‘试炼之路’,小人的侄儿也曾对小人说过确实比较危险,但是具体有什么危险他不肯说,只是强调疾风阁有门规不得透露,不过小人觉得对于公子您的这队人应该不在话下。” 钟离宇点点头不置可否,见状谢捕头又道,“钟离公子,将您送到此处小人便要返回了,若是再晚一些天黑了路上就怕不安全。” 钟离宇又问道,“此时你一个人返回会有危险吗?” 谢捕头答道,“不会的,小人现在往回走赶到巫山镇也就是傍晚,况且路上还有村落,白天的时候山里不会有危险。” 钟离宇沉吟一下便道,“既如此,那你就赶紧返回,路上注意安全。” 谢捕头忙拱手道,“多谢钟离公子,这条路小人不知走过了多少次,自会注意的,还望公子保重!” 说完又对其余众人拱手道别,随后便急匆匆地沿原路返回巫山镇了。 亭子内的几人半天都没有说话,刚才余一丁和江寒渊就在亭子外面看风景并没有进去,但是钟离宇和谢捕头的对话他们是听见的。 等谢捕头走远后,余一丁便对钟离宇说道,“宇公子,既然前面是疾风阁新进弟子的试炼之路,想必就算有危险也不会很大,可是谢捕头说疾风阁不允许外人入内,那么一会儿到了山门可能会有麻烦,我看还是由我和凌道长在前面开路。” 钟离宇明白余一丁的意思,走完剩下的十里路就到了疾风阁总阁,他们既然不允许外人入内,也许路上就会设有机关陷阱,或者在山门处发生冲突,当然如果能够秘密潜入是最好的,不过这种事说不一定就被发现了,而余一丁和凌道长的能力在这队人中绝对是最强的两个,遇见意外时也能更好地应对,于是他也没有矫情立刻点头答应了下来。 随后五名军士分为前二后三,将钟离宇林啸天和江寒渊护在中间,而且全部都将盾牌从后背取了下来挡在身前,又拔出了腰间的短剑,完全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林啸天会选他们一起来,肯定说明这几人肯定是武功高强并且实战经验丰富,任何时候都不会小瞧敌人是一名优秀战士最基本的素质。 眼前的小路就是顺着右侧悬崖底部一直往前,一边是悬崖,一边是茂密的树林,就像是一条狭窄的小巷一般,现在虽然还是下午,但是因为没有什么阳光,山谷内又有一条溪流,所以四周似有似无地飘散着一些雾气,右侧的树林又比较高大茂密,和左边的悬崖一起像两堵墙一样将这截小路遮挡的异常昏暗,前方的景象也变得隐隐约约看不太真切。 余一丁走在队伍最前面,他有无形罡气护身,万一前方出现什么危险完全可以自保,所以同凌云子商量了一下后就一马当先地走了出去,老道知道他的本事,没有跟他抢排头兵的位置,也没有再飞到半空中,只是抽出了背后的长剑紧跟在余一丁身后,眼神不时地瞟向右侧的密林。 就这样缓缓地走了一阵后,突然就从右侧的树林中飞出几道黑影,余一丁的五感一直保持着高度的警惕,那几道黑影飞射过来时发出的“咻咻”声使他在间不容发之际本能地将无形罡气布满全身,然后凌云子才看见几道黑影在离他的身体还有几寸远的距离就像是碰上了一层无形的屏障,一触之下全都被弹了开来,直接滚落在小路边的林木根须处。 二人这才有时间查看那些东西到底是何物,只见几条一尺多长的绳状物体不停地在地面上扭动,似乎是想钻进覆盖在地面的那层枯枝败叶之中逃走,余一丁眼疾手快,手指连点,几道气指准准地射向那几条黑影,只听“吱吱”几声轻响,那几个东西就在地面的腐叶中没了动静。 直到此时,在二人身后两三丈外缓缓前行的数人才发现前面开路的两人出了状况,不过还没等他们有什么动作,余一丁伸手一摆道,“停下!先别过来!” 说完自己先一步跳到路边陡坡的一棵大树旁,伸手就从地上拎起一物,凌云子最先看清楚,原来是一条浑身墨黑只有头部有一小块红斑的尺许长小蛇,不过此时却在余一丁的手中直挺挺地垂下,应该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凌云子看清那条蛇后不禁大吃一惊道,“这是巫神山区特有的巫蛇啊!” 余一丁忙问,“此蛇很厉害吗?” 凌云子心有余悸地答道,“余小友看见它头顶的那块红斑了,其内含有剧毒,传闻人若是沾之立毙,乃是巫神山的毒物排名之首,又是难得的药材,贫道原来到巫神山区数次采药,最想弄到一条巫蛇炼丹入药,结果从未遇见,不曾想今日却在此处得见。” 余一丁闻言赶紧将蛇尸抛到小路上,然后又把另外几条死蛇一起找到拿给凌云子,老道也不客气,连忙从身后的包裹内取出一块油布将几条蛇尸包裹起来收好,看来这老道绝对是有备而来,不仅是要偷袭疾风阁,还想着捎带着弄点药材回去。 见余一丁收拾了几条毒蛇,钟离宇几人这才急忙赶了过来,正好看见凌云子正在收捡蛇尸,连忙关切地问道,“余兄没事?” 余一丁笑嘻嘻道,“没事,没事,凌道长又得了一些药材,哈哈。” 说完又将巫蛇的情况简单给大家介绍了一下,众人终于放下心来,然后余一丁和老道又开始缓缓前行,只不过在余一丁的嘱咐下跟在后面的人越发地小心翼翼起来。 余一丁和老道却是边走边聊。 “凌道长,你说这疾风阁在新进弟子的试炼之路上就放上这么厉害的毒蛇,那岂不是前来投奔的人十有八九要死在这里,这样还如何收得到弟子?” “贫道也不清楚,难道是那谢捕头想要加害我等?” “不好说,但是我觉得谢捕头作为公门之人应该不会有这么恶毒?” “本来贫道是不相信他会做出这样的事的,但是眼下发生的巫蛇袭人又该怎样解释?” “也是,那我们还须更加小心。” “小友所言极是。” “咦?前面怎么没路了?” …… 第101章 试炼之路(二) 余一丁的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块巨大的岩石,起码有丈许高,正好横亘在小路中间,将整个去路遮挡得严严实实,而且岩石正对小路这一面刀劈斧砍一般非常平整光滑,不像是天然形成,可是从岩石表面却看不到一点刀斧的痕迹,余一丁左右瞧了瞧,道路的两边依旧是悬崖和树林。 刚才余一丁同凌云子一边交谈一边缓缓地往前走去,但是越往前走四周的光线越暗,雾气也越重,前方的景象也越发地模糊起来,所以直到走近了才发现挡路的岩石,一愣之后二人只好左顾右盼地寻找道路。 余一丁还在四下张望,左侧的悬崖还在,向上望去依旧是看不到顶的光滑岩壁,而且这条小路从歇脚亭出来后就一直在缓缓地向上走,余一丁心头纳闷,接下来的道路总不会是从右侧陡坡的树林往下走?何况这片树林中到处弥漫着雾气,地面上也看不出来有道路的痕迹,想起刚才袭击他们的巫蛇,还不知道林中会有怎样的凶险。 后面的几人也已跟了上来,望着眼前的岩石,大伙都不住地称奇,所有人都在四下,整个这一片悬崖岩壁平整光滑,表面也没有任何可以用来搭手攀爬的地方,又有一名军士蹲下身子想往树林中移动,余一丁赶紧制止了他,自己先一步下到右侧陡坡的树林中,谁知道那些巫蛇还会不会再出现,安全起见还是自己下去比较稳妥,他小心地下到陡坡下的一棵大树旁,在林间探头探脑地观察了一阵,依旧没有找见可行之路,而且从侧面看那块岩石非常巨大,就像是从悬崖上掉下来一块很长的岩石正好压在小路上,直到隐没在前方的雾气中,也不知道那块岩石到底有多长。 余一丁回到小路上,跟凌云子简单商量了一下,凌云子使了个御气术飞身而起便落在挡路的巨石上,随后慢慢地往前走去,众人等了好一阵后才见到老道返回并从岩石上飞身落下。 “岩石大概有八九丈长,到了尽头没有路了,那边也是悬崖。”凌云子对余一丁说道。 余一丁心头奇怪,难不成是那个谢捕头真的在欺骗他们?他有些拿不定主意,这时只听钟离宇说道,“既然已经到了这里,我看还是继续往前走,一会儿凌道长继续飞上岩石警戒,其余的人从旁边的树林中顺着岩石往前走,就算是死路也要走到悬崖边看看再说。” 江寒渊在一旁道,“我也上岩石,多一个人警戒更好。” 钟离宇不置可否,只是望向余一丁,他只知道江寒渊是鹰扬镖局的少镖主,对于他的本事却是一点都不了解,既然江寒渊是余一丁带来的,还是余一丁拿主意。 余一丁看了江寒渊一眼,后者对着他点了点头,余一丁便说道,“好,一会儿江贤弟和凌道长一起上岩石,我在最前面探路,大家都小心一点,注意防备树林中万一还有毒物袭击。” 说完便当先下到陡坡上,斜着身子慢慢朝前快走几步,然后倚在一棵大树旁向前方观望,凌云子和江寒渊一起飞身上了岩石,他们俩在岩石上看得要远一些,往前走了几步以后就告诉余一丁前方没有什么异样,余一丁闻言便小心地朝前走去,基本上是一两步便闪到一颗树后,倚着树观察一下后再闪到下一棵树后,就这样慢慢地顺着那块大岩石的根部在树林边缘一点点往前移动,钟离宇和林啸天见状赶紧带着五名军士一起跟上。 往前走了大约两三丈远,地面上到处都是树上掉落的枝叶,也看不出有任何道路的痕迹,树林中的雾气依旧很大,虽然没有道路但是也没有毒物再出现,余一丁时不时与岩石顶上的凌云子和江寒渊说上一两句,那俩人也没有发现四下里有什么危险。 就这样走出去六七丈远的时候,岩石上的两人仍然没有示警,可是余一丁突然发现左侧一丈外大岩石的底部有个一人多高的凹坑,站在岩石上的人是看不见的,只能是在树林中才可以发现,此时钟离宇和林啸天就在余一丁身后三四步位置的一颗大树旁,他们俩一时还没有发现前方的异样,余一丁急忙抬手示意身后的人停下。 后面的几人看见他的手势立刻停了下来,钟离宇小声问道,“何事?” 余一丁也是小声答道,“有人!” 众人一听心中都是一惊,这里发现有人的话十有八九就是疾风阁的人,余一丁没管那么多,他一直将无形罡气护满全身,这时深呼了一口气一个箭步就向凹坑处冲了过去,同时一道气指已经向那里隐隐露出的小半个身影射了过去。 随着“噗”地一声闷响,余一丁的身形也贴在了岩石上,这下就算那个凹坑内有人要想攻击他也得探出头来,而且他从刚才气指发出的那声闷响也明显感觉出是射进了一具血肉之躯中,但却没有惨叫声传来。 余一丁靠在岩石边等了片刻,他的右手一直抬起保持着气指可以随时发出的姿势,如果有人探头这么近的距离绝对不会失手,可是凹坑内却一直没有一点动静。 众人都在屏息观看,现在这个时候要是凹坑内有人探头钟离宇和林啸天肯定比余一丁会更先发现,可是他们只看见余一丁箭一般冲向岩石,紧接着就是一道白气快若流星似的从他的手中射进凹坑,然后他就贴在了岩石上,那声响动大家都听见了,可是依旧没有其他的动静。 余一丁转过脸看了看不远处的钟离宇和林啸天二人,眼神交汇后他对着二人点点头,然后就贴着岩石一点点向凹坑处挪了过去,可惜钟离宇和林啸天都没有带弓弩,也没有远程攻击的手段,只能紧张地看着他移动。 就在凹坑边缘余一丁暂时停了下来,伏低身子,紧接着右腿向前一个跨步,然后钟离宇几人就见他右手中几道若隐若现的白气射进那处凹坑,没有众人想象中的惨叫或者其他的变故发生。 大家都还没有反应过来时就听见“咻咻”两声破空之声,紧接着就看见似乎有两支六七寸长的箭矢一般的东西从凹坑内飞出来打在余一丁的身体上,没等众人发出惊呼就见那两支箭矢似乎被余一丁的身体弹开又飞向的其他的地方,然后只听见“哚哚”两声在树林中响起,钟离宇几人这才看清距离他们不远的一棵大树上插着一支乌黑的手指粗细的箭矢。 到了此刻余一丁的嘴中终于发出了一声不可思议般的“咦?!” 钟离宇不禁小声喊了一句,“余兄,没事?” 余一丁转回头对着他们招了招手并没有说话,然后对岩石上的老道和江寒渊喊道,“凌道长,江贤弟,下来。” 众人听他这样一说才放下心来,钟离宇和林啸天赶紧几步冲到凹坑边上,其余军士到了凹坑边就散开警戒,凌云子和江寒渊也飞身落在岩石边的陡坡上,几人一起朝凹坑内望去,眼前是个一人多高的石洞,宽度仅容两人并排前行,洞内虽然阴暗但是似乎只有一两丈深浅,因为依稀可以看见其内的岩壁,而洞口的地面上正躺着一人,只是一眼便知那人已经死去很久了,尸体上的衣服都烂的不成样子,胸口处正插着一支刚才见过的那种箭矢般的东西,不过只剩下了一小截尾部露在外面,另外还有一个小窟窿应该是余一丁的气指造成的。 钟离宇上前一步查看后说道,“此人七窍流血,这箭矢有毒,他的年龄在十五六岁,估计是以前想到疾风阁入门的年轻人,没有能够完成这试炼之路的考验而死在此处,看样子应该是死了很久了,可为什么没人给他收尸呢?” 大家都默不作声,谁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如此,林啸天招呼一位军士从随身的行囊中取出了一支火把抛给余一丁,余一丁接过火把拿出火折子点燃,洞口处一直有风往洞内灌,他将火把伸进洞内,只见火苗被气流吹得向洞内的方向飘摇,见状余一丁二话没说便举着火把慢慢朝洞内走去。 其余的人都跟着他鱼贯而入,洞内的石壁非常光滑,而且只前行了一两丈就是一个向左的转弯,刚才在洞口看见的岩壁就是这个转弯处,在此处的岩壁上正露出三个两指大小的圆孔,刚才的箭矢应该就是从这里射出。 随后余一丁就发现前路越来越宽,又走了两三丈后宽度已超过了一丈,紧接着又是一个向右的转弯,到了此处地面便有了台阶,这个台阶一看便知是人为而成,抬眼望去台阶大概有四五十阶,而且在其顶端隐隐地有亮光出现。 余一丁看了看这台阶两侧的光滑石壁,回头同钟离宇和林啸天说道,“宇公子,还是我走前面,你们先不着急上来,等我叫你们再上。” 钟离宇简短地答道,“好,小心。” 余一丁举着火把缓步登上台阶,在上到十几级的时候他忽然感觉脚下踩到一块突出的地方,然后那块凸起立刻向下沉陷,余一丁暗道一声“不好”,刹那间只听见两边的石壁内响起“轧轧轧”的机括之声。 余一丁大惊之下边退边吼道,“退后!” 众人根本不用他吩咐,纷纷在听见响声后向台阶下退去,余一丁也赶紧蹲低了身子慢慢向后倒退,同时举起手中的火把左右摇动,想要看清石壁内会发出怎样的袭击。 随着机括声不断响起只见刚才余一丁站立的台阶两侧的墙根处各现出一个一尺见方的小洞口,然后就有各种五颜六色的毒虫不断地从其中涌出。 余一丁赶紧将无形罡气催至极致,左手持火把,右手的手指不停对着眼前的毒虫发出气指,同时还要挥舞火把抵挡已经冲过来的毒虫。 此时另外有两名举着火把的军士也已挤到队伍前面,一左一右与余一丁并排站在台阶下,每人都是一手执盾牌一手持火把协助余一丁防守。 而凌云子江寒渊和林啸天早已用各自的武器对付那些已经冲过余一丁三人防守的漏网之鱼,这些毒虫中除了巫蛇以外还有一种带翅的巴掌大的蝎子,这两种东西都可以或弹或飞到半空中发动攻击,而地面上主要是蜈蚣和四脚蛇,那两名军士手中有火把和盾牌,或烧或挡毒虫们根本近不了身,很多都被火把烧死或被盾牌击打在地,而余一丁的无形罡气对付这些毒虫根本不在话下,就算近身了也被纷纷弹开,他除了用火把以外气指也不停射出,剩下不多的能穿过三人间隙的毒虫也被身后几个武艺高强的人眼疾手快地消灭。 余一丁在消灭毒虫的时候还抽空瞟了一眼被三名军士保护的钟离宇,直到此时他仍然没有出手,但是眼中却没有任何惊慌的表情,只是沉着地望着眼前的战局,这让余一丁不禁大感惊奇。 渐渐地,台阶上活着的毒虫越来越少,遍地都是虫尸,一刻钟后终于不再有任何活着的毒虫了。 众人都松了口气,余一丁小心避开地面的虫尸上到刚才出毒虫的那层台阶,现在那两个活门依旧敞开,只是里面不再有毒虫出来。 余一丁很奇怪大家的身上都抹的有驱避毒虫的药粉,为什么这里的毒虫没有一点畏惧的迹象,全都悍不畏死地发动攻击,难道是药效快过去了?于是便对众人说道,“再拿出些药粉抹在身上。” 凌云子沉重道,“余小友,不是药粉失效,这些毒虫是疾风阁专门豢养的,它们都不惧药粉,可能接下来只有大家各自小心了。” 听到此话众人心头皆是一凛,余一丁知道老道不会胡乱说话,他会如此讲肯定是看出了什么,便不再说话,又仔细查看了一下台阶上的触发机关,随后回头说了一句,“注意脚下的台阶,只要有凸起的地方千万不要去踩。” 说完他便顺着台阶缓步而上,一路上又发现了三处这样的凸起后终于到达了石阶的顶部,这才回头看向众人招了招手。 等众人全部走完了台阶后才发现来到了一个大厅一样的平台上,头顶上方三四丈的地方是个一丈多宽的大窟窿,一道天光从那个窟窿处透射进来,可以看见那上面似乎有几棵大树的枝叶,而另外有三条儿臂粗的铁链从上面垂了下来,这一头分别固定在地面的三个铁环上。 余一丁在等待大家爬上来的时候仔细检查了一下这个大厅的地面和四周石壁,再也没有发现有任何异常,似乎接下来就是要借助这三根铁链爬到洞口了。 这一回凌云子没有跟余一丁商量,上了平台后他直接使用御风术拔地而起,可是也只能飞起两丈左右的高度,只得在半空中抓住一根铁链借力后再次使出御风术,这才飞出了洞口。 众人都抬头眼巴巴地望着洞口,却半天不见老道的身影出现,也没有听见上面有任何响动,正在大家焦急之时,江寒渊已经有些耐不住想要爬铁链了,老道突然从洞口探出头来对着下面的众人挥了挥手道,“还是余小友先上来,其余人等一下。” 听见老道的声音余一丁急忙拉住江寒渊说道,“江贤弟,还是我上去。” 钟离宇和林啸天并没有因为这一路都是余一丁和凌云子打头阵而有什么不好意思,此二人的能力本事他们都是见识过的,特别是刚才余一丁身无长物但所有毒虫都不能近他的身,心头除了佩服就是震撼,所以钟离宇也一把拉住江寒渊道,“江贤弟,还是等余兄先上。” 江寒渊被两人一边一个拉住手臂,虽是年轻气盛,但终究钟离宇是郡王之子,他都没意见江寒渊就更不好说什么了,于是只得悻悻地松开已经握住铁链的手说道,“好,余兄请。” 余一丁也不多说,抓着铁链就一点点爬了上去,到洞口时凌云子搭了把手将他拉了上来,等他刚一爬出洞口老道就将他按在地面趴下,余一丁四面环顾了一下,这才明白刚才老道为什么半天没有动静。 这里的地面哪有什么树木,刚才在底下看见的树木枝叶根本就是生长在山壁上的一些藤蔓植物,而那三根铁链也分别拴在这些藤蔓植物的根部,他们趴伏的位置是一个只有不到两丈宽的小平台,这个平台正处在一座悬崖的半山腰,无论是继续向上还是往下都还有两三丈的距离,而在紧挨着平台的地方有一座绳索编织而成的软梯,从崖顶一直垂到平台侧边,只能继续朝上攀爬,上去可以达到崖顶,那里有几棵大树,软梯也是拴在其中一棵大树的根部,平台下面是座巨大的山谷,其内树木繁茂,而且很奇怪外面的山林间有那么大的雾气,到了这山谷内反而没有一点雾气了。 余一丁能瞧见林木的间隙处隐约露出一些房舍,不用说这些房舍肯定属于疾风阁总阁,老道刚才就是趴在地面观察那些房舍,但是距离较远也看不太真切,主要还是山谷内的树木太茂盛了,反而是他们这队人若是出现在半山腰的平台上肯定会被山谷内的人瞧见,这里没有任何掩体遮掩,目标太明显,就更不要说去爬软梯了。 余一丁转头和老道对了一下眼神,都从对方的眼中看见了满满的疑惑,下一步该怎么办? …… 第102章 修行之门 余一丁思考了一下对凌云子说道,“凌道长,你还是回到洞内让他们先不要上来,等天色晚一些再说,我留在此处警戒,若有情况我摇动一根铁链,如果大家可以上来的话我就摇动两根铁链。” 凌云子略微考虑了一下便点点头道,“好,小友自己小心些。” 说完便顺着铁链回到洞内,将外面的情况告诉了钟离宇他们,。 余一丁趴在平台边缘小心地向山谷内张望,他现在可以确定这条路肯定不是进出疾风阁总阁的唯一路线,到目前为止他们还没有看见谢捕头口中所说的山门,应该只是那些新进弟子的试炼之路,但是余一丁想到那名死在洞口的年轻人以及那些机关毒虫心头就不免有些疑惑,这种试炼是把人往死里整啊,要是有那样本事的人还会来疾风阁当弟子吗?余一丁半天都想不明白其中的关节。 不过现在再去考虑这些已经没有太大意义,还是多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才是正经事,按目前的状况看似乎疾风阁的人还没有发现他们这一小队人已经摸了进来,否则在这个洞口处他们就应该遇见埋伏,洞内之人只能靠铁链攀爬而上,无论是待在平台还是向上爬软梯,只要悬崖顶上有人用暗器和弓弩招呼那绝对是有死无生的绝地。 余一丁趴在平台边上观察了一阵就缩回身子,在此处被敌人发现的几率太大,平台上光秃秃的连个隐蔽遮挡物都没有,于是便回到洞口边紧挨着岩壁坐起身来,这个位置不仅山谷内的人看不见他,就连悬崖顶上有人的话也不容易发现他。 现在天色尚早,看来只能等到入夜后再顺着软梯爬上崖顶寻找进入山谷的道路了,不过好在这里没有什么植物,如果再有任何毒物也没有藏身之地,想要偷袭他也很好解决,余一丁想想干脆趁着这个时候稍作休整,于是从怀中取出干粮和水囊吃喝起来,也许到了夜间就没有机会再吃东西了。 填饱了肚子他就靠着岩壁打盹,脑子里不由自主地琢磨起下一步的计划,据他刚才在平台边缘的观察,山谷内的树林中那些只露出房檐屋角的房舍看起来数量并不少,应该是总阁内弟子们的居住场所,可能此地离弟子道场不远。 放眼望去除了他所在的这一面山体是悬崖峭壁以外,其余的山谷内包括四周的山坡上都是茂盛的丛林,而且周围的山坡也是高低起伏,没有明显的低矮垭口,根本看不出山门究竟在哪里,无法确定山门的具体位置就无法推断出总坛的大致方位,可能到了晚上还得派人爬上软梯侦查一下,那里的位置更高看得会更加清楚一些。 想到此处余一丁不禁又想起林啸天手下的军士随身带有绳索,如果他们在平台上使用绳索下到悬崖底部,也许还会起到出其不意的偷袭效果。 就这样胡乱地思索了一阵,余一丁抬头望了望天色,虽然天空中铺满了大块的云朵,看不见一点阳光,但是看样子距离天黑还有很长一段时间。 百无聊奈之下余一丁干脆在岩壁前打起坐来,反正到天黑还早得很,因为有了上一次在客栈中入定的经验,这一次他很快便进入了物我两忘的状态,可是似乎又和上一次进入这种状态的感受不太一样。 这个时候的余一丁仿佛离开了自己的躯壳,他的意识已经随着意念慢慢地脱离了这副肉身,轻飘飘地浮在半空中审视着依旧坐在原地的自己,但是却无比真切地感受到这副躯体的一切。 呼吸吐纳已经变得悠长而缓慢,随着鼻翼的翕动那些无质的气流仿若流水般一丝丝地浸入他的躯体,在肺部的一个个充胀的泡囊中转变成有形的微小颗粒,跟随着血液在血管中缓缓地流动,从头顶至脚心,这些小小的颗粒遵循着某种规律在自己的身体内循环往复,余一丁不知道那些小东西游走的路径是不是所谓的经络或者经脉,只是脑中清晰地记得凌云子给他的练气术中的口诀,依照这些口诀一遍遍地吐纳引导调整着呼吸,让那些小东西更加有序地在躯体中运动。 渐渐地,他似乎感受到自己那副躯壳中的丹田位置好像若隐若现地出现了一丝异样,这种异样不是那些微小的颗粒经过丹田时产生的震颤,而是发自于丹田本身。 虽然自己的意识飘在半空中,就像是有另一个自己由上而下俯视着盘腿而坐的这具身体,但是余一丁却情不自禁地产生了一种由衷的喜悦和快感,被这种快感和喜悦感染得似乎半空中的那丝意念也随着兴奋起来,不停地引导着这一缕异样的感觉行遍全身,使余一丁整个人一直处在一种莫名的亢奋之中。 随着丹田内的异样越来越多,余一丁渐渐可以感觉到那就是一股若隐若现的气流,发自于丹田而缓缓地游走于全身,流经的路线又是余一丁从练气术中了解到的奇经八脉,而这股气流在经过他身体的一些重要穴位,特别是在印堂穴和檀中穴的时候就会产生莫名的震颤,这种震颤不受他的意念控制,完全是一种肌体自我产生的颤动,却令他整个人都灵台清明,似乎可以洞察自己身体的所有一切。 余一丁在恍惚中猛然警醒,此时的自己应该就是处在练气术中所说的“内外气动”的层面,而那种特殊的震颤就是所谓“璇玑”,达到了这一层面就说明修行已经到了感应出丹田真气的程度,他也真正算是开启了修行的大门。 随着丹田内的真气越来越多,余一丁感觉飘在半空的意念已经不仅仅只感受到自己躯体的全部,那种奇妙的感觉开始离开肉身慢慢向四面八方扩散,三寸、二尺、五丈、十丈…… 回忆起凌云子送给他的练气术,余一丁这才后知后觉地明白这就是所谓的神念,虽然只是极为细小的一丝,但却在慢慢地向四周延伸,无比真实地感受着周边的一切。 余一丁仍然闭着眼,但是他可以感受到还留在山洞内的钟离宇等人正在台阶上的平台中坐着休息。 钟离宇和林啸天带着五名军士坐在台阶的边上,所有人都警惕地望着台阶下那些虫蛇的尸体残骸,虽然仍在休息但却没有半分的松懈。 江寒渊则是拿着他的扇子在平台上焦躁不安地来回踱步,不时地抬头望向铁链上方的洞口。 凌云子守在铁链边上盘腿打坐,偶尔睁开眼看看江寒渊又望望钟离宇几人,微微摇头的同时眼神中还露出一丝笑意,但那绝不是嘲笑,余一丁明白老道只是觉得江寒渊太沉不住气而已,不过随即他便立刻闭目调息…… 余一丁的神念还在延伸,他感受得到此时他们来时经过的小路上空无一人,只是路旁树林中的树枝上还有至少一二十条巫蛇在不停蠕动…… 软梯上的悬崖顶部是一片树林,树林中静悄悄地没有任何动静,只是在那里的地面上居然还有三五个陷阱,每一个都有丈许方圆,一人多深,在底部直立着一根根削尖的木棍,其上涂满了黑褐色的毒药,余一丁赶紧牢牢记下了陷阱的位置。 山谷内的丛林中那些三四十丈范围内的房屋格局在余一丁的脑中已是一目了然,他现在很肯定那里就是弟子们的居住之地,每个房间就是一间宿舍,其内有两张床,一张桌子外加两张凳子,有些房屋内有人,但是绝大部分房间内却是空无一人,因为余一丁的感应范围只能在四十丈以内,所以他感受不到更多的房间,也不知道那些空着的房间内的人去了哪里。 随着余一丁费劲地用神念努力地“看清”更多更广的地方,渐渐地他只觉得整个人越来越疲劳,这种疲劳不是肉体上而是精神上的,又过了片刻就觉得头疼欲裂,痛不欲生,不得不收回了那丝窥探四周的神念回到自己仍在打坐的身体上方。 可是这个时候余一丁发现自己的这丝神念却怎么也回不到躯体内了,望着仍旧在地上盘腿打坐的肉身,余一丁那丝漂浮在半空中的神念无比焦急,仿佛看着近在咫尺的家门就是走不进去,这种感觉令他心头骇然。 正在他无计可施的时候天空中似乎突然有一道闪电划过,直直地击打在余一丁的身躯之上,他只觉得脑海中轰然一颤,然后眼前就变成白茫茫一片,再也看不清楚任何东西,紧接着自己的那丝游荡在半空中的神念就彻底消失的无影无踪,随后整个人也陷入了昏厥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余一丁悠悠醒转过来,睁开眼就看见天空已经变得很暗了,可是还没有完全漆黑,天空中的云彩还泛着一些五颜六色的光芒,那应该是夕阳将云朵映照出的色彩,可能不久就将要进入黑夜,此时他的耳畔也隐约传来一阵人声。 就像是大醉初醒,余一丁虽然听见了人声却半天没有任何反应,不是他不想做出反应,而是自己头脑的反应似乎慢了半拍,还没有彻底明白眼前到底发生了何事。 又过了片刻,余一丁终于感觉自己可以开始思考了,于是缓缓地扭动着脖子想要找出那些声音的来源,这才发现自己是躺在平台上,正有一人蹲在自己的身边,因为逆光的原因,余一丁的眼前只有一个剪影却看不清楚那人的面目。 “余小友,余小友,你可还好?” 终于听清楚了说话之人的语音,余一丁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是凌云子。 他奋力地一下坐了起来,唬得老道不禁向后退了半步,然后才仔细打量着余一丁的双眼,余一丁此时也望着凌云子的眼睛疑惑地说道,“凌道长,我这是怎么了?” “万幸,余小友你终于醒了。”凌云子见余一丁坐了起来又开口问话,终于将悬着心放回了肚内,接着说道,“我们在下面叫了半天小友都没有反应,这都已经过去了快一个时辰了,所以贫道便上来看看小友这边到底发生了何事。” 余一丁想了想才不好意思道,“没什么事,刚才我一直在修习道长给我的练气术,不知为何却昏睡了过去,没有因此而误事?” “呵呵,一切还好,不过贫道确实没想到小友会如此勤奋,居然在这个时候都不忘修习,看来今后若有机缘踏入修行之门前途将是不可限量啊。”凌云子笑嘻嘻地说道。 “道长莫要取笑,我本来应该做好警戒任务的,这是我的失职。”余一丁自责道。 “刚才是入定了?物我两忘就是这样,不过小友此时进入状态确实有些危险啊。” 余一丁明白老道开始所说就是打趣,这句才是真心话,敌情不明的情况下居然敢打坐入定,这就是嫌命长了的举动,要是这个时候随便来个疾风阁的弟子都可以要了余一丁的小命,最轻也会是走火入魔。 所以老道话音刚落余一丁就道,“凌道长所言极是,是小子我太大意了。” “刚才小友是否已经感应到了丹田之气?”凌云子关切地问道。 “对,可是我似乎也感应到练气术中所说的神念,就像是另一个我在半空中看着坐在地上的自己,而且我还能感知方圆三四十丈范围内的情形,莫非是在这山谷中打坐的原因?”面对凌云子的询问余一丁赶紧把自己的情况全盘托出,老道比他懂得多得多,也许可以给自己一些指点和帮助。 “哦?”凌云子惊诧道,“山中的真炁本就比市井之间充沛,小友可以感应到丹田之气不足为怪,这本就是迟早的事情,不过贫道修行二十余载,至今仍然未能做到意念化神,神念离体的境界,小友真乃奇人也。” 接着又给余一丁简单解释了一番,原来神念与意念不仅说法不同,而且还有本质上的区别,意念的基本意思就是存在于人的头脑中的意识和信念,也是一个人与生俱来的东西,当然修道者所说的意念还有所不同,就像凌云子通过自己二十多年的修行悟道后便具备了一种超能力,比如他在偷袭库赛人的抛石机营地时所展现出来的使用意念控制飞剑取人性命,这就是他所拥有的意念力,实际上更接近于一种精神控制力,用自己的意识和精神去操控某种实体的物质。 而神念则更上升了一个层次,可以使人的意识完全脱离肉体独立存在,用现代人的话来说更类似于灵魂,它无质无形,正常状态下依附于每个人的血肉之躯,所谓灵与肉相结合才是一个完整的人,否则就只剩下一具行尸走肉,而那所谓“灵”便是神念。 修道者通过练气修行,当达到某种程度的时候便可以使一个人的意识在一定的时间范围内离开躯体,摆脱肉身的桎梏,自由地遨游于广阔的天地间,甚至进行所谓的夺舍,用另外的一种方式获得永生。 凌云子的话语就像是一颗炸弹在余一丁的脑海中引爆,而他仿若一个已经被炸成白痴的傻瓜一样愣愣地地望着凌云子,脑中只有一片空白,同时也因为震惊而完全失去了说话的能力,他似乎已经看见了自己将来有可能走出的那条路,一条他闻所未闻从未触碰过的未知的道路。 修行的大门已经缓缓为他打开…… 凌云子看着呆若木鸡的余一丁笑了笑又道,“呵呵,余小友?余小友!你可还好?” 余一丁猛然一个激灵才回过神来,连忙开口道,“哦?哦!凌道长,你说的这些实在是太过神奇,都把小子我听得都晕了。” “呵呵呵……”凌云子又长笑了几声,接着才道,“贫道早就观小友绝非凡人,虽然不知你以前到底有过何种奇遇,但是从目前来看小友确实是个修道异类啊。” “嘿嘿,道长说哪里话。”余一丁还在掩饰,他真的无法解释穿越这件事,而且到现在他自己都没弄清楚造成他穿越的原因是什么,不过至少可以肯定一点,他的身体在穿越过程中已经被改变,而且这种改变使他更适合于修行一途。 “小友无需自谦,看来对于修行一途你不仅已经入门,而且还走在了贫道之前,不过贫道对于修道本就看重‘悟’之一字,丹药、功法或者其它任何取巧之物在贫道眼中都非正理,道之一途,发自本心,精于感悟,天地之间自有正道,用心观道而道自成,以德养道而道自威。贫道有句忠告给你,修行一途忌惰、忌贪、忌满、忌燥,望小友日后能够潜心修行,必定道有所成。” 望着不再与他调笑的凌云子,余一丁明白老道这是在点拨自己,在凌云子看来他就是个修行异类,容易入门但却很有可能因易而惰,可修道最怕的就是惰性,再好的异类天才如果不勤也会归于凡俗,老道这是担心余一丁没有长性不能坚持而出言忠告,虽然一时半会儿余一丁还不能完全理解老道之言,但却暗暗记下了他所说之话,并郑重拱手道,“道长之言小子谨记在心,多谢教诲!” 凌云子闻言微微颔首道,“好啦,天色也不早了,一会儿准备继续出发。” …… 第103章 遭遇埋伏 就在凌云子同余一丁交流的这一会儿工夫天色已经慢慢地暗淡下来,山谷内到处飘荡着一层淡青色的薄薄雾气,不知是疾风阁内准备晚饭的炊烟还是林中的水气,使得山谷中那些屋舍内陆续燃起的点点灯火都带上了一层朦胧的色彩。 余一丁伏在平台上又观望了一阵,除了下方的丛林中那些弟子房舍中透露出依稀的灯火以外,远在几里之外的山谷东北方向也有几点隐约的灯火,而东南方的某个低矮的垭口处有一团稍大的灯火闪耀,显得非常醒目。 余一丁又将悬崖的顶部有陷阱一事告诉了凌云子,然后说道,“凌道长,一会儿我先上到崖顶查看一下再作打算,现在还是先不要将洞内的人叫上来。” 凌云子点点头道,“小友所言极是,不过上了崖顶一定注意隐蔽身形。” 余一丁明白,悬崖顶上虽有树林,但很多地方只有低矮的杂草,如果不注意隐蔽在山谷内的人借着天光可以很容易发现他的身影,于是应了老道一声后便踏上软梯,小心翼翼地向崖顶攀去。 上到崖顶后余一丁的视野更加开阔,几乎可以看清山谷内的所有地方,东北方向的那几点隐约的灯火仍旧亮着,而且看位置是在半山腰上,东南方向的那团稍大的灯火应该是气死风灯散发出的光亮,虽然看不清楚那里具体有些什么,但是根据他在大梁这大半年的生活经验推断,那里一定有个牌坊一样的东西,而气死风灯一般都是挂在牌坊的房檐下面,那里应该就是疾风阁总阁的山门。 山谷内其余的地方全是一片黑灯瞎火,夜色中余一丁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于是观望了一阵后便顺着软梯再次下到平台上。 简单地与凌云子交流了几句,他判断总坛应该就在东北面的山腰,接着便摇动两根铁链,不一会儿江寒渊的身影首先出现在洞口。 余一丁一把将他拉了上来便道,“江贤弟也真是性急之人。” 江寒渊却道,“余兄,不是小弟性急,是钟离公子让小弟先上来的。” 余一丁心道谁都看得出来你小子一脸着急忙慌的模样,宇公子肯定也知道你的心思,所以才让你第一个上来。 不过他并没有点破,只是让江寒渊靠在一旁,紧跟着钟离宇林啸天和五名军士都依次顺着铁链爬了上来,平台上顿时显得非常拥挤。 余一丁将他看到的山谷内的情况和自己的计划跟钟离宇说了一下,因为崖顶那边有好几个陷阱,在夜间稍不留神就会折损人手,而且继续走疾风阁这条试炼之路不知道前面还会有怎样的危险,所以他建议用绳索下到悬崖底部,从山谷内寻找道路摸到东北面的半山腰处。 钟离宇对于余一丁所言没有异议,今夜的月光明亮,悬崖顶部的树木不是很多,在山脊上行走很容易被人发现,于是便叫出一名军士用绳索下到悬崖底部,片刻后绳索晃动,这表示崖底一切安全,随后众人才顺着绳索降了下去。 紧挨着悬崖就是大片茂密的丛林,天上虽然有月光,但因为谷底林木茂盛,四周仍是漆黑一片,而且小队也不敢使用照明物,根据在平台上观察所知,如果队伍进了树林一直往前走就会遇见那些建在林间的弟子们居住的屋舍,而余一丁他们的目标是总坛,在此之前能够不与疾风阁发生冲突绕过弟子道场将是最好的选择。 可是眼前却没有任何道路,而且夜间的丛林中还不知道会藏有怎样的凶险,万一再有毒虫蛇兽不仅不好对付还容易惊动那些待在房舍中的人,最终小队还是选择先沿着悬崖底部前进,看看能不能一直向北绕过这片丛林。 此时每个人又往身上各自涂抹了一层药粉,林啸天和凌云子走在队伍最前面,余一丁在他们两人中间靠后一点的位置,钟离宇江寒渊和军士们则是紧随其后。 虽然右侧的树林和悬崖之间还有一丈多宽的空隙,可是地面上长满了一人多高的蒿草,这种茂密的草丛不仅是虫蛇最喜欢的聚居之地,而且经过时还会发出很大声的窸窸窣窣的响动,右侧丛林内不太远的地方就能看见亮着灯光的屋舍,所以众人每前进一步都要小心翼翼,生怕惊动了那些屋舍内的人。 林啸天和凌云子早已将长剑拿在手中,遇见太过茂盛的蒿草丛只能选择绕行,而大部分时候都是用长剑来当作探路的工具。 走出去大概有一里多远时,眼前的蒿草和右侧的树林已经非常稀疏,左侧的悬崖也变得越来越低,只剩下两丈左右的高度,前方不远处就是一个向下缓坡,而且右前方大概二十丈远的树林边缘显露出几幢亮着灯火的小屋,在那些小屋前世一块很宽的平坝,看样子是习武场。 随着遮挡物的减少,所有人都不自觉地将行进的姿态放低,全都弓着身子慢慢往前挪动,到目前为止他们还没有遇上任何疾风阁的人,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选择了从悬崖底部穿过来的原因。 正当大家都在心中暗自庆幸时,忽然从小屋那边传来人声,同时好几幢房屋的门都被打,首先是几个举着火把的人走了出来,这几个人直接走到平坝的四周站定,然后又从房屋内走出二三十人到平坝中间排成四排列队。 余一丁他们早在举火把的人出来时就已蹲下停止前进,这里距离那些人还有十几丈远,所以不用担心被人发现。 等那些人排列好队伍后,又有三人从一间较大的房屋内走出来,当他们走到队伍跟前面对队列时正好是面向偷袭小队,在四周火光的映照下余一丁一眼就认出这三个人中的如意夫人和那名络腮胡大汉,另外一人余一丁并不认识,看其装束像是个道人,而且有些瘸腿,看起来那道人的地位明显要高于如意夫人二人,因为他们两人都是恭敬地跟在道人身后,三个人站在队列前头,道人对着众人说了些什么,随后队列中的一部分人又点燃了火把,被络腮胡大汉带领着往东南方向离去,而那名看似管事的道人则带着如意夫人和剩下的几名打着火把的人顺着平坝左侧的一条小路向北而去。 等到那些人走远了,四周又恢复了平静和黑暗后,余一丁才小声对身前的林啸天和凌云子说道,“那个女人就是疾风阁峡关分阁的阁老如意夫人,我们跟着她和那个男的,看样子他们是要去总坛。” 现在如意夫人他们几个人已经越走越远,打着的火把光亮也显得隐约起来,林啸天和凌云子都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就起身跟了上去。 偷袭小队就远远地吊在如意夫人几人的身后,远处的火把光亮一直朝前行进,也不怕他们失去踪迹,只是如意夫人几人走的速度比较快,到了后来小队人几乎要开始小跑才能跟上他们。 这是一条碎石小道,就在山谷内弯弯曲曲地延伸,一路上除了四周的虫鸣声以外再没有一点声息,现在已经开始爬山,刚才就是一路向上了台阶了,余一丁望着前方的火光,以他的判断此时正在向他在悬崖上看见的东北山腰的灯火处行进,看来如意夫人他们就是要去总坛。 大概过了小半个时辰,在登上一段四五十级的台阶后,林啸天和凌云子突然发现队伍已经来到一座木制的牌坊前,牌坊后面仍旧是上山的台阶,两边全是奇形怪状的山石,还有一些高大的树木,牌坊正修在岩石夹着的小路上,飞檐下有一个匾额,月光透过小路两旁的树林间隙透射在牌坊和台阶上,众人隐约看见匾额上是“疾风衡门”四个金色大字,只是很奇怪并没有在飞檐下悬挂任何照明的装置,而且众人发现此时四周突然间没有了任何声响。 如意夫人他们的火把光亮还在十几丈外的台阶处,看样子那几人仍在继续攀登台阶,也许台阶顶端就是疾风阁的总坛所在地,可是此时林啸天和凌云子两人都停下了脚步,就站在牌坊旁边没有继续前进。 余一丁一直跟在他们两人的身后,见状连忙小声问道,“林兄,道长,有什么问题?” 无怪乎余一丁会有此疑问,眼瞧着就快要到达总坛,却不知为何领头的两人会停下脚步,这时钟离宇和江寒渊也已走了过来,林啸天沉声道,“宇公子,这里实在太安静了,也许有诈,你们几个准备好盾牌御敌。” 凌云子也点头道,“贫道也有这种感觉,所以就停了下来。” 那五名军士闻言立刻就有三人举着盾牌冲到队伍最前面,剩下两人依旧左右护卫着钟离宇,江寒渊已经将折扇展开立在胸前,他的扇子打开后就是一个不算小的盾牌,所有人的神经都已紧绷,不住地四下打量。 余一丁在听了林啸天和凌云子的话后也已将无形罡气布满全身,从试炼之路平台上下来只有就再也没有遇见任何疾风阁的人,虽说这是他们的老巢,也许平日里的防卫会有所松懈,但是既然如意夫人已经赶到了这里,至少总阁的人应该知晓临云郡王府的骑兵队伍已经向总阁进发,哪有不做准备的道理?何况这一路明哨暗哨都不曾见到一个,想必他们不会这样懈怠,否则就很有可能是请君入瓮了。 这时林啸天又道,“不能再走台阶了,应该另寻他路摸上去。” 他的话音刚落,前方五六丈外突然传来暗器破空的呼啸声,已经走到队伍头前的三名军士当真武艺高强,就在暗器发出声响的同时已经蹲身举起盾牌遮挡,瞬间就听见暗器打在盾牌之上发出的叮叮当当的响声,可三人全都缩身躲在盾牌后面没有伤到分毫。 而林啸天手中长剑则不断挽出剑花,也是间不容发地将三枚射向他的暗器磕飞。 凌云子也在林啸天出手的同时使出御气术,只见他的身体如同一只陀螺一般旋转着飞升到半空中,几枚暗器堪堪从他的脚下飞过,而且就在他飞升的同时手中长剑也离手而出,此时他身体所处的位置基本上和发动偷袭的那些黑衣人在同一个平面,那飞剑如同一道寒光直直射向其中一人,瞬间就掠过了那人的脖颈,没有任何惨叫声发出,一具尸体已经顺着台阶滚了下来。 在他们五人身后的余一丁、钟离宇、江寒渊和另外两名军士因为被前面几人阻挡,根本没有出招的机会,只是蹲下身体便基本上躲过了所有暗器的袭击,只有江寒渊的折扇挡住了侧前方飞来的一枚暗器,另一名军士的盾牌上发出了一道声响。 从暗器的数量来看,阻挡他们的人数大概在二十人左右,但是他们全都身穿黑衣,又是居高临下,台阶上、岩石上甚至路旁的大树上都有人,在黑夜里也看不清楚他们的具体位置,所以这一轮攻击已经将余一丁他们的小队人彻底压制住了。 一击不成,紧接着第二轮暗器又飞射过来。 林啸天低喝一声,“退下台阶!保持防御!” 十人小队立刻一边提防着袭来的暗器一边往台阶下面退去,还好凌云子的飞剑在半空中飞来飞去,寒光如同鬼魅一般不停地在那些黑衣人的周围闪过,给其余人减轻了不少压力,但是也使得他成为了第二轮攻击时大部分暗器的目标,地面上的九人都在心里暗暗替老道捏了一把汗,不知道他能否抵御这一轮暗器的袭击。 小队其他人都没有弓弩,除了余一丁的气指和江寒渊折扇中的两枚暗器,他们似乎没有其他的远距离攻击方式,但是江寒渊还在余一丁身后,他的射击角度完全被前面的人阻挡,只有余一丁在后退过程中看准时机对着台阶上两名已经露出大半个身形的黑衣人就是两道气指射出,也活该那两人倒霉,如果他们不是立功心切,也不会被余一丁偷袭到,毕竟黑衣人的位置较高,要攻击凌云子根本不用探出身来,结果两道惨叫声过后台阶上又多了两具尸体。 凌云子的长剑在收割了三条人命后仍旧在空中翻飞,丝毫没有返回老道身边的迹象,而这时第二波十几枚暗器已经先后向老道射去。 眼看着那些暗器就要打在老道身上,也许凌云子就将成为小队中第一个折损的人手,这时钟离宇行动了,只见他的身形毫无征兆地拔地而起瞬间飞到老道的身边,两人几乎并排在一起,而他的右手在身体上升的过程中就已从腰间抽出一物,匹练一般左扭右晃,霎时间在两人的面前形成了一道半圆弧状的银色光幕,将那些从前方射来的暗器一一打落,随后二人的身形才缓缓向后飘落。 等两人落到地面时余一丁他们已经退到了台阶之下,凌云子的飞剑也已回到他背后的剑匣中,这阵工夫那飞剑又带走了两条性命,一时间使得台阶之上的黑衣人全都藏头缩身不敢再露出一点身形。 余一丁这才看清钟离宇手中的物件,那是一柄二指多宽的银色软剑,提在手中剑尖还在不住地左右晃动,他不由地想起了莎林娜女王的亲卫队长巴图,那人也有一把软剑,只不过巴图的软剑就像一条蛇一样弯弯曲曲,而钟离宇的软剑是笔直的一根,大约有三尺多长,此时他正在将软剑插回绕在腰间腰带一样的剑鞘中。 林啸天见二人安全落回地面赶紧说道,“这样不行,我们已经暴露了,要赶紧离开此地,否则再有其他疾风阁的人赶来就麻烦了。” 钟离宇点点头道,“对!不能正面跟他们硬拼。” 余一丁道,“就算撤退也不能往回走,我看还是先进林子才好躲藏。” 江寒渊急道,“林子内会不会有毒虫?” 凌云子道,“赶紧决定,贫道已经听见来路那边有人声传过来了。” 老道的话音刚落其他人也隐约听见了来路那边传来一阵阵人声,而且火把的光亮已经将那边的丛林映照的隐隐发亮。 钟离宇想了想道,“就按余兄说的办,先进林子,大家注意点。” 余一丁立刻接口道,“我走前面。” 说完当先离开小路往左侧的林子里钻去,林啸天给两名军士使了个眼色,那两人赶紧跟着余一丁,随后众人才离开道路踏上陡峭的坡地,这回是凌云子在最后压阵,他钻进林子的时候最后几人都已瞧见二十丈外的火把光亮…… 第104章 活口 余一丁在坡地上斜斜地朝上走了好长一截,此时已经进到树林的深处,早就看不见牌坊和小路了,他转头对身后的两名军士说道,“你们继续往前走,我来殿后。” 他的想法是不能一直被动地逃跑,必须要给予敌人反击才能让疾风阁的人不敢肆无忌惮地追击他们。 经过林啸天的身边时余一丁简单地将自己的打算同他一讲,林啸天立刻招呼了后面的几人跟随他越过余一丁往前走,在场的所有人都见识过余一丁的强悍,现在形势紧急,所以也没有人提出异议,余一丁让过他们后直接和凌云子会合。 “道长,我们得给疾风阁的人一点教训,要不然甩不开他们。” 凌云子点了点头,余一丁见状立刻找了身边一颗大树爬了上去,凌云子也飞身上了另一棵大树,用枝叶隐藏了身形。 片刻之后就见一队二十来个穿着顺兴赌坊打手那样统一灰黄色短衫劲装的疾风阁弟子向这边摸了过来,他们人手举着一根火把,将树林中照的一片光亮。 当这队人就快要走到余一丁所在的大树下时,三道一闪即逝的白光穿过三名领头的疾风阁弟子的胸口,那三人只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呼便倒地向坡下滚去,掉落的火把光亮摇曳将周围景物的影子弄得乱晃不已。 剩余的疾风阁弟子全都像是被定在了原地,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惊得目瞪口呆,有些人甚至漫无目的地射出手中的暗器,他们本以为追剿这些入侵者应该就像打兔子一样容易,在他们看来眼前这点入侵者面对总阁两百多人的围捕应该像惊弓之鸟一样四处逃窜才对,怎么还敢停下来反击? 最让他们胆寒不已的是那三人就像是被几道鬼气击中,没有人看得清楚那些白光来自何处,这也难怪,余一丁就在树上,与那三人相距不过三四丈远,以他现在的气指强度这点距离那是瞬息即至,而且又没有暗器的破空之声,等到眼尖的人看见白气的时候三人已经倒地了,所以众人没有任何发现也是正常。 正在这群人惊疑不定之时,又有三道白气鬼魅般闪现,紧接着又是三具尸体滚下山坡,这一次剩下的十几名疾风阁弟子轰然一声全都向后退去,现在的他们仿佛才是猎物,而躲在暗地里的猎手时不时就发射出致命的白气,一点点收割着众人的性命。 凌云子一直没有出手,他知道自己的飞剑只要发动就会被疾风阁弟子发现自己的藏身之处,而余一丁的气指快似闪电,只会让树下那些追击者防不胜防。 果然,在余一丁干掉六人之后那些追击者就乱了阵脚,只顾往回逃跑,这时候凌云子才放出飞剑开始收取这些逃命者的性命。 这里没有道路,又是陡峭的坡地树林,众人要逃命不会有那么快的速度,所以在他们四散奔逃的过程中又被余一丁和凌云子干掉了近十人,直到剩余的人连滚带爬地跑出二人的射程范围,这还得感谢那些茂密的大树枝干挡住了余一丁很多次的攻击角度,最终在这片坡地上疾风阁就留下了十几具尸体。 等到疾风阁的大队人马从弟子道场和总坛两个方向来到台阶处时,那些从树林中钻出来捡了一条性命的几个劲装弟子以及刚才袭击小队的十多个黑衣人还站在那里惊魂未定。 一名总坛这边下来的管事模样的老者上前对着一名黑衣人问道,“怎么回事?你们不是埋伏在总坛大门一带的吗,那些入侵者呢?全都消灭了?” 那名黑衣人心有余悸地颤声说道,“回、回金老的话,请金老恕罪,弟子们失、失手了,那些入侵者全都跑、跑了……” “跑了?不好!”金姓老者闻言脸色大变,眼珠乱转,惊怒之后赶紧对身后的一人说道,“你们立刻返回总坛,分派人手协助留守的弟子把守好各个大殿,最主要的是保护好少主的养心阁和魂殿,快!” 金姓老者身后的一名黄衫弟子拱手道,“是!弟子领命!” 说完立刻招呼身旁几十名黑衣人一起向台阶上跑去,这时老者又对剩下的其余众人说道,“刚才守卫总坛的弟子速速返回各自岗位,不得擅离职守,你们这些道场那边过来的分出二十人把守牌坊,今夜任何人不得放进总坛,若有公事明日趁早,剩下的除了守卫道场各殿以外的弟子全都去山门,协助山门守卫和峡关分阁过来的弟子,如有硬闯山门者格杀勿论!” 剩下的弟子们齐声唱了个喏,随后在领头的指挥下立即各自分头行事,一百多人没用多一会儿就完全散去,台阶这里只剩下金姓老者和他身后的两名随从以及把守此地的二十名弟子。 他又低头略微思索了一下,这才对身后的随从说道,“走,返回总坛。” 说完三人立刻返身登上台阶,健步如飞般朝总坛奔去。 …… 此刻偷袭小队已经摆脱了追兵,他们已经远离上山的阶梯小路两里之外,此处有一块巨大的岩石,五名军士散开在岩石两侧警戒,余一丁等五人围成一圈商议下一步对策。 林啸天道,“现在看来我们是被那谢捕头诳了,疾风阁肯定还有其他的线路前往山门,他们就是用机关毒虫封锁了试炼之路,否则那些新进弟子绝对走不过来,我就说怎么来的一路上都没有遇见阻拦呢。” 凌云子点头道,“林将军所言极是,不过现在说这些已无意义,我们都已进了谷内,接下来该如何打算?” 林啸天道,“看起来对方早已知道我们会前来,除了那些埋伏的人手,我注意了刚才过来的追兵,人数至少在一百五十人以上,想要再秘密潜入非常困难。” 余一丁道,“对方虽然人多,但是疾风阁总阁有这么大的地方,他们需要防守的地方也很多,我想还是各个击破的为好。” 凌云子道,“就算对方需要守卫各处,但是总坛的防卫一定是重中之重,哪怕他们分派人手总坛那里也至少会有几十人把守,就目前我们的人手可能难以应付。” 林啸天点头道,“我就是有这个担心。” 余一丁立刻说道,“现在还是敌明我暗,我觉得小心一些还是有机会的。” 钟离宇一直听他们说话没有开口,听到此处才接口道,“其实我和林兄此次前来的主要目的就是获取解药,我也知道余兄和江贤弟想要救人,如果在可能的情况下我和林兄包括凌道长一定会协助余兄救人,但是我也要为他们以及前来的护卫营弟兄们的安全考虑,在出发之前我们就已商讨过这个问题,也许救出江贤弟的表妹还是可行之事,但是要想在今夜就击破疾风阁总阁这恐怕是强人所难了,余兄你说是不是?” 余一丁沉默了,钟离宇说的完全是实话,来之前大家就知道疾风阁总阁有几百人,又有地利的优势,真要剿灭疾风阁也不是他们这点人马可以做到的。而且出发前就已商量好此行的目的,尽量收集疾风阁罪证,以偷袭为主,获取解药,最好可以找到疾风阁少主欲救之人,然后以此人换取那些无辜女子的性命。 虽然凭借余一丁的能力和凌云子的术法符篆威力或许可以将疾风阁总阁的这几百人一点点蚕食,但所要花费的时间却难以预估,而且稍有不慎就会让整个小队陷入危险之中,这完全是拿所有人的性命去冒险,并且出事的可能性非常大。 所以听完钟离宇的言语后余一丁便不再说话了。 这时江寒渊在一旁弱弱地说道,“余兄、宇公子,既然已经打草惊蛇,那么我们是不是可以抓个疾风阁的弟子问出他们的内部情况,然后再做打算?” 江寒渊的这个提议其余人不是没有想过,可是眼前的情形是疾风阁的人就没有单独行动的,就算想要抓人讯问也没有机会啊,而且抓来低级弟子可能获取不到什么有用的情报,高级人员身边肯定少不了护卫之人,肯定难以下手,所以大家听了他的话都是哂笑不已。 余一丁笑道,“江贤弟,我也想抓个活口来打听情报,可是现在哪有机会?” 江寒渊却道,“余兄,现在既然已经打草惊蛇,我想疾风阁的人肯定是惊弓之鸟,我们可以将小队大部分人留守此地,不是有凌道长给的符篆吗,只需一两个人出去寻找落单的敌人抓活口,这样是否可行?” 余一丁闻言一愣,他倒是把凌云子给的符篆忘记了,虽然小队里其他人每人只有两张符,可是他的身上还有剩有好些呢,利用隐身符说不定还真能抓个活口来问话。 想到此处便道,“老弟说的符篆我都差点忘记了,这倒是个可行之法。” 江寒渊喜道,“那小弟陪着哥哥去抓活口,宇公子他们就在此处留守即可,余兄觉得怎样?” 余一丁知道江寒渊这是救人心切,同时要让小队中的其他人跟着一起赴险他又不好意思开口,加上他晓得余一丁的本事,这才提议由他和余一丁一起去抓活口。 钟离宇几人却是皱着眉头没有答话,余一丁见状忙问道,“诸位看江贤弟这个提议如何?” 这时凌云子悠悠地说道,“还是由贫道和余小友前去,我们二人前去把握会更大些。” 凌云子是修行之人,除了飞剑和御气术以外他身上的是否还有其他的玄门异术真说不一定,既然老道敢开这个口,说不准他身上还有更厉害的术法呢。 江寒渊忙道,“那小弟也一同前去。” 余一丁没有回答,只是看着老道等他的意见,钟离宇和林啸天后面就没再说话,他们俩很明白这种事去的人越少越好,如果钟离宇抢着前去,林啸天肯定要陪同,这是他的职责,可是他俩要去其余几名军士岂敢不去?他们俩谁出了事军士们回临云都活不了,所以二人不会坚持,现在就只剩江寒渊是否坚持要跟着一起去了。 凌云子看了看余一丁,见他也望着自己,叹了口气道,“此事最好还是由贫道和余小友前去就行……” 江寒渊急道,“请道长带上我!” 凌云子被他打断了话头,只得苦笑一声接着说道,“不过江小友一定要坚持那就一同去,多一人应该也无妨。” 余一丁心头好笑,听老道这意思江寒渊一起去等于是多了个累赘嘛,不过他也没有多说什么,既然老道松了口,于是就这么定了下来,钟离宇和林啸天带着军士们就在此处等待余一丁三人返回。 …… 他们三人从原路返回到那条小路,一路上都没有碰上疾风阁的追兵,看来刚才余一丁和凌云子的一番偷袭确实把他们吓了回去,虽然这是疾风阁的地盘,但是山高林密,又是夜间,疾风阁的弟子们虽多,但在余一丁和凌云子的手上也不够瞧的,刚才两人的出手完全就是一边倒的屠杀,那些弟子们毫无还手之力,根本连二人的影子都没见着,这架就没法打了,想拼命都找不见人还怎么打? 因此当三人回到小路上时四周就是一片安静,偶尔响起夜虫的鸣叫,余一丁抬头望着向上延伸的阶梯,除了隐约可以看见四五十级台阶外牌坊顶子的飞檐以外,就只能望见山顶天幕上的点点繁星,根本瞧不见阶梯的尽头,在悬崖平台上看见过的那些半山腰的灯火此时也已熄灭,四周全是漆黑的一片。 现在三人面临的问题是去哪里找活口,他们都知道顺着阶梯上去肯定是疾风阁的总坛,更清楚现在那里肯定埋伏了大批的人手,现在上去别说抓活口,弄不好就是自投罗网,而另一个方向是弟子道场,难不成去那里寻找? 正当三人拿不定主意时,台阶上的牌坊处传来“咻咻咻”三声轻微的响动,三道寒光猛然袭来,还好三人都保持了足够的警惕,凌云子猛然斜身接着腾空而起,余一丁则是瞬间将无形罡气布满全身,同时一个闪身将正在举扇护住胸腹的江寒渊挡在身后。 这三道寒光分别射向三人,凌云子斜身避过偷袭而来的寒光,当他腾空时长剑已从背后的剑匣中飞出,迅疾地射向寒光的来处,而射向余一丁和江寒渊的两点寒光一个被余一丁避开,另一个被他身上的气团弹开。 虽然有惊无险,但是余一丁他们还是没想到疾风阁仍会派人躲在牌坊处守株待兔,而且这三道寒光力道之强,绝对不会是人力抛掷而出,看来疾风阁的人手上还有发射暗器的装置,而且差一点就已得逞。 可惜三人的反应都不慢,凌云子的飞剑射过去就已将一人的脖颈切开,然后划过一道弧线飞回凌云子身边,余一丁则在护住江寒渊的同时发射出两道气指,五丈左右的距离瞬间即至,甚至还要快过刚才射过来的寒光。 扑通!扑通!扑通! 只听见三声人体倒地的响动,紧接着牌坊一带就响起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剩下的那十几名守在牌坊两侧的疾风阁弟子正在向这边跑来,他们的手中全部都举着一个弩机一样的东西。 “树后躲避!” 余一丁轻喝一声,自己首先闪到路旁的一棵大树后,江寒渊动作不慢,紧跟着他也闪身到另一棵大树后,凌云子在射杀一人后已经落地,听见余一丁的呼喝连忙闪到小路对面的一棵树后隐藏。 三人刚刚隐在树后,台阶顶端便冒出来好几名疾风阁弟子,除了他们身旁的路边躺着被射杀的三具尸体,眼前的台阶下却空无一人,所有弟子都面面相觑。 正在这时余一丁忽然从大树后面跳了出来,那些弟子们虽然愣了一下,但是下一刻却几乎同时扣动一直举在手中的弩机,几声轻响后数道寒光直奔余一丁而来,看来这些弟子还是训练有素,反应都不算慢。 这时余一丁的气指也接连射出,结果可想而知,只要露头的弟子全都变成了尸体,而余一丁则是一边使出气指一边往上冲,四五十级台阶他直接飞奔而上。 短短几个呼吸间八名弟子就已全部殒命,这个结果吓坏了仍然守在牌坊边剩余的十二名疾风阁弟子,虽然他们被命令如果有人强闯总坛立即格杀勿论,可是眼前的现实是那些反应够快并忠实执行命令的弟子反被人格杀。 这怎能不让剩余的人心惊胆寒? 所以当余一丁出现在他们眼前时,只有四名弟子下意识地举起弩机对准他发射,其余八人更是直接扭头就往牌坊后面更高处的台阶逃命。 太迟了! 当他们看见余一丁上来的时候就已经迟了,那八人逃跑时双方距离不过两三丈,余一丁根本不理会射过来的四道寒光,直接冲向逃跑的八人。 那四名蹲在路边手持弩机的弟子就这么眼瞧着暗器打在余一丁身上然后被弹开,接着余一丁就从他们身边跑过,同时他的手指处不停地冒出一道道白气,仿如地府无常手中的索魂链一般一一射进那些背身逃命之人的后脑背心。 除了两三声短暂的惨叫外,四周瞬时归于平静。 直到余一丁回头望向四人,其中的一名弟子似乎是不相信眼前的景象一般又抬起弩机对准了余一丁。 “噗……” 看着倒在地上抽搐的同伴,剩下三名弟子终于魂飞魄散,傻傻地扔下了手中的弩机,腿一软全都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 第105章 总坛 余一丁看着眼前跪在地上的三名疾风阁弟子,低喝了一声,“双手抱头,站起来!” 那三人赶紧将双手抱在脑后,巍颤颤地站了起来,不过全都耷拉着眼睛不敢瞧余一丁。 “下去!” 余一丁再次出声,三个人立刻跌跌撞撞地向台阶下走去。 凌云子和江寒渊此时已经从各自藏身的大树后闪身出来,正看见余一丁押着三名疾风阁弟子顺着台阶向下走。 余一丁同他俩简单一说,然后便将三名疾风阁弟子都带回了钟离宇他们的藏身之地,当他们离开小路好一阵之后才有一支十个人的黑衣人小队赶到牌坊处。 刚才的打斗不算激烈,几乎没有什么大的动静,黑衣人在半山腰只是隐约听见几声惨叫,于是报告金姓老者后才整队下来查看,谁知到了牌坊却见到满地的尸体,而且每个人都是一击毙命,现场的惨状令所有黑衣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赶紧又返回总坛报告。 此时余一丁他们正将三名弟子分别审讯,以防有人胡说八道,最终得到了疾风阁总阁的大致情报。 与谢捕头的介绍基本一样,疾风阁总阁分为总坛、弟子道场和山门三个部分,阁内目前的人员总数在二百八十人左右,本来总阁内只有二百人,因为少主的命令最近一两个月内从各地散阁陆续到来大约八十名弟子。 其中三等弟子约一百五十人,二等弟子约五十人,一等弟子三十人,精英弟子十人,药师二十人。另有主事三人,分管总坛、弟子道场和山门,供奉一人,长老两人,少主近侍五人,而且峡关分阁阁老如意夫人已于昨日赶到总阁。 所谓供奉是原来疾风阁阁主手下的长老,追随阁主四十余年,因为阁主不知所踪,现在的主事人又是少主,因此便尊这位长老为供奉,此人是一名姓金的老者,武功高绝深不可测。 而现任的长老是两位擅长用毒的暗器高手,也是一对夫妻,因丈夫常年穿着一身黑色长衫,妻子却是衣裙如雪,因此人称黑白阎罗,至于他们夫妻二人的真实姓名却不为普通弟子知晓。 关于疾风阁山门和试炼之路的情报三名弟子也详细道来,而且三人所言一致,试炼之路确实是新进弟子入门的考验,每次只能单人通过,只不过在招收弟子时不会在机关和树林中放入凶猛的毒虫,一般的虫蛇还是有的,只是用专门的药石就可驱避,主要还是让那些新人练胆,至于是否会有新人死于试炼之路这三人从未听人提及,所以死在试炼之路上的那人是何身份余一丁他们也不得而知。 而山门在总阁山谷的东南方向,所谓山门其实就是一座道观,傍晚时余一丁看见的灯火亮光就是道观内发出,总阁所在的山谷被当地山民称之为“毒蛇谷”,到处是毒虫蛇蚁,其实也是疾风阁有意为之,外人若是误入必死无疑,久而久之便没有人再敢到此谷砍柴采药,一般人如谢捕头也只以为疾风阁总阁就是从北面的试炼之路进入,这倒不是他有意欺瞒。 道观的住持人称跛道人,此人正是疾风阁山门的主事,虽说外表看起来残疾,右腿伤残是个瘸子,但也是一位术法高深的修道之人,平日里巫神山区道观附近的山民百姓都会来此地上香设拜,祈福消灾,虽说山民都知道这座道观是疾风阁所建,但并不清楚道观后面另有密道直接通往谷内。 跛道人也会时常以银两米粥接济周边的穷苦百姓,而且还会医治被毒虫咬伤的山民,这也算是疾风阁拉拢人心的一种手段,他们养的毒虫自有阁内的药师配制祛毒解药嘛。 弟子道场是疾风阁一等弟子以下人员的居住之地,也是弟子们日常练功习武的所在,总坛却只有精英弟子以上的人员或者部分药师才能出入,偶尔在有大事时也会派出一些一等弟子守卫总坛,所以这三名被俘的三等弟子并不清楚总坛内的详情。 总阁的牢房也在总坛旁,用于关押捕获的敌人或者受罚的阁内弟子,他们三人从无机会接近,只知道那里是座山洞,对牢房内的具体情形他们也不清楚。 至于疾风阁少主为何要掳掠那么多女子这三人就更不会知道原因了。 问完了情报,林啸天命军士将三人分别绑在三棵树上,接着又蒙眼塞嘴,江寒渊见状大惊失色,连忙碰了碰余一丁的胳膊向他示意,若是交手时斩杀几人江寒渊肯定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但是现在这种情形要对三人下手他还是有些于心不忍。 余一丁笑着说道,“江贤弟,你可知道我抓住他们的时候此三人的手中正拿着手弩,就是那种发射暗器的手弩哦,可还记得那些暗器差点要了你我和凌道长的性命?” 那三名弟子闻言急忙呜呜呜地叫唤起来,可惜嘴被堵住了说不出话。 “啊?”江寒渊倒是惊奇,不过再次望向三人眼神就变了,也不再言语。 “呵呵呵。”林啸天直接笑出了声,“江老弟,你觉得我是准备杀了他们?” 江寒渊下意识点点头,林啸天接着又道,“按理说疾风阁的人是留不得的,不过看在他们三人给我们提供了情报的份上就留他们一条性命,你们三个听好了,现在将你们绑在树上,到时候能否有人来救你们就看你们的运气了。” 江寒渊闻言这才舒了一口气,那三人也是不住地点头,只要不杀他们,迟早会有阁内的人来营救他们,况且每名弟子身上的衣物内都有特制的药粉,谷内的毒虫也不会袭击他们,最多就是吃点苦头罢了,总比丢了小命强啊。 随后小队就绕开岩石继续往左侧更高处前进,总坛在半山腰,他们准备绕路到总坛就得往高处去,而且还要商量下一步的计划,不能让那三名弟子听见。 越往上走树木似乎越发密集起来,本来天上有月光还可以照亮点前路,现在却到处都是树木,浓密的枝叶将月光遮挡住大半,也使得四周显得更加黑暗,而且脚下的草丛也越来越茂盛,虽然山体的坡度比刚才要平缓不少,但是眼瞧着林深草密,毒虫出现的几率也大大增加,于是小队在走出去大约一里路后总算遇见一个地势平坦又没有什么灌木的空地处停了下来。 五名军士照旧散在四周警戒,剩下五人蹲在地上围成一圈,此处已经接近半山腰,如果想要绕路摸到总坛,那么到了此地已经可以向右侧转向前进了,所以现在众人就需要商量一下如何摸进去。 考虑到那三名弟子在疾风阁内地位极低,很多阁内机密都不是他们能够触碰,现在最有价值的情报就是已经知道牢房就在总坛旁边,是一座山洞,不过也就仅此而已,甚至具体位置和看守人数都不清楚。 其他的像是疾风阁少主、供奉和长老的住所,总坛有哪些区域,有无机关暗道密室,侍卫和精英弟子如何防卫,少主欲救之人在哪里,如果真要使用九转回阳阵救人那又会在何处布阵…… 以上这些情报统统未知,目前的态势对小队来说非常不利,所以余一丁还是坚持采用抓活口的方式,由他和凌云子外加江寒渊三人摸进去,能够找到牢房或者少主欲救之人最好,就算找不到也能探查一下总坛的布置,为下一步行动打下基础。 商议完毕余一丁又特别交待了让钟离宇他们就在此地坚守等待,钟离宇没说什么就一口答应下来,就算先前他已经露了一手功夫,林啸天技击之术也很强悍,但是余一丁很清楚钟离宇所学的就是普通武学,使用的也是轻功和武学招式,绝对算不上异术,这不像是抓活口,二三等弟子抓来也行,守卫总坛的人都是高手,如果自己三人遇上了不能应付的局面,以疾风阁总坛的防守力度,钟离宇五人赶去也是无济于事。 …… 疾风阁总坛,养心阁。 这是一个不算太大的房间,几个身影正站在一张陈设简单的床榻侧边,床上躺着一名年约二十五六的俊朗青年,只见他头带纶巾,面如冠玉,鼻若悬胆,两条剑眉斜飞入鬓,正是野熊岭上与余一丁有过交手的疾风阁少主,此时的他虽然正在熟睡,但面色苍白,脸上没有多少血色,可是整个人却神态安详,并无萎靡之色,却不知为何周围站着的几人都显得面色沉重。 床榻边坐着一名中年文士模样的人,正将刚刚给少主搭过脉的右手收回,神情平淡地说道,“金老,少主脉象平稳,只是气血亏损严重,虽然养伤已近月余,但是以少主目前的状况来看并不适宜立即启动阵法,依在下估算至少还需半个月时间。” 金姓老者闻言忧虑道,“廖杏林,可有办法让少主提前痊愈,以便启阵?” 廖杏林皱眉答道,“少主所受乃骨肉之伤,唯有以药石研粉内服外敷止血生肌,此法最为耗费时日。天下之大,虽也有一些天材地宝可以快速疗伤,但都是可遇而不可求之物,怎奈阁内并无此类奇物,所以在下真的无能为力啊。” 金姓老者闻言愈发心焦,而廖杏林接着又道,“何况少主若是身体并未痊愈时便贸然启阵,不仅不能救回阁主性命,甚至连少主的性命也有很大可能会一并断送,在下并非危言耸听,请金老三思。” 金姓老者听他如此一说重重叹了口气道,“唉!如今阁主性命危在旦夕,少主却又身受重伤,可是今夜已经有偷袭者潜入谷内,连伤数十名弟子性命,据说他们只有数人,可见这些人武功之高绝不可小觑。而如意夫人告诉老夫那个什么临云钟离郡王的儿子已经亲自带领百名精锐铁骑杀到巫山镇,虽然只有区区百人,而且在山区骑兵并无大用,阁内的探子又回报峡关郡城也派出了二百杂兵,这些人虽然不足为虑,但是确有人数上的优势,加上潜入的高手必将成为本阁的心腹大患,不得不防啊,唉……” 说到最后老者再次重重叹息不止。 此时站立一旁的如意夫人接口道,“金老,妾身怀疑今夜潜入谷内的偷袭者中肯定有身怀异术之人,很有可能那个余一丁也在其内。” 金姓老者还未开口,旁边一名披头散发的跛脚道人立刻说道,“既然有此等人物,普通弟子面对他们绝无胜算,道爷今夜倒要去会会他了,妙哉妙哉!” 见跛道人已经开口,站在他身侧的一位身着黑衫的中年男子开口道,“若有此等人物来袭,我夫妻二人定要助道长一臂之力。” 黑衫男子的身旁依偎着一名白裙美妇,此二人正是黑白阎罗,跛道人闻言哈哈一笑道,“哈哈!有阎兄伉俪助阵道爷今夜定叫这些宵小有来无回,妙的很哪!” 如意夫人急道,“阎兄、罗妹妹还有老陈你们莫要小瞧了那个余一丁,此人年纪不大,但一身本事却是厉害,而且他身边也有修行者相助,据妾身的手下禀报,那位名叫凌云子的道士不仅是名修行者,同时也精通药理,本阁的醒神丹他只用舌头一舔便知其成分,估计也是一位用毒高手。” 原来这位跛道人姓陈,而且“黑白阎罗”名号的来历除了这夫妻二人常穿黑衫白裙以外,丈夫姓阎妻子姓罗,竟然是这样的一对阎罗。 跛道人闻言大感惊讶,随后便更加兴奋道,“如此说来潜入者中居然还可能有修行者?哈哈!夫人这样一说道爷更要去会上一会了,妙哉妙哉!” 如意夫人见跛道人如此作态只是低哼了一声也就不再说话了,她深知这位陈道长的秉性,越是面对强悍的对手他就越加兴奋,兴奋之时就会“妙哉妙哉”的不离口了。 这时立在床榻边一直未开口的一位年约四旬的精壮大汉说道,“陈跛子你莫要轻敌,现在敌人已潜入谷内并致数十名弟子死伤,这些弟子都是本阁的基石,如此伤亡实在令人心痛,何况敌人目前仍不知所踪,万万不可大意。” 如意夫人在一旁不住点头道,“还是韩哥知道心疼自己的弟子,不愧是弟子道场的总教习,老陈你也别不拿低等弟子当回事,现在收人很不容易啊。” 跛道人不乐意地开口说道,“夫人怎地如此说话?道爷什么时候不拿弟子当回事了?” 眼看再说下去就有可能发生争吵,金姓老者立刻打断了众人交谈,沉声道,“诸位请住口,今夜总坛内必定会凶险无比,老夫希望尔等按照事先划分好的区域各自严密防守,若能将来犯之敌歼灭最好,如若不能也务必将其拒于总坛之外,绝不可有丝毫懈怠。” 众人连忙齐声拱手正色答道,“是!” 金姓老者挥了挥手道,“都先下去,老夫和廖杏林还有其他事情商议。” 一干人等随即散去。 …… 此时余一丁三人正躲在一处陡坡上茂密的灌木丛后面,居高临下地查看着眼前的一个巨大平台,这个平台足有三四十丈方圆,就是不知这平台是天然形成还是人工构建的,因为平台外侧的边缘是由整齐的条石堆砌而成,其上还修建了低矮的护栏,有一截护栏被一座两丈宽的牌坊断开,不用说,牌坊往下肯定是进出总坛的台阶。 平台上稀稀落落地生长着几株高大的古树,基本上都是枝繁叶茂,不过其中的一株虽然特别粗壮,起码需要四五个人合抱,但是高度只有其他古树的一半,而且像是即将枯死,整个树干现出一片干枯的灰白色,只在突兀的树干顶端及两侧伸出几根细小的带着叶子的枝条。 在古树之间散落分布着五座建筑,除了中间一座二层楼房,其余四座都是独立的木头平房围绕在楼房周围,透过窗户可以看见每幢平房内都有隐约的灯火,而中间的二层楼房非常大,大约有十丈长宽,而其余小一些的四座平房则是将这座大房子围在中间,但四周却没有一点人声。 平台靠近山体的一侧是一面类似于悬崖的陡坡,这里正是余一丁他们三人躲藏的坡地,陡坡上长着成片的低矮灌木丛,可惜就算当空有月光洒下,余一丁仔细看了半天也没在陡坡处发现山洞的痕迹。 这时从最靠近牌坊的一座平房内走出二十名黑衣人,他们每人手中都端着手弩,列成两队朝不同方向沿着平台边缘的护栏巡视起来。 …… 第106章 闯阵斗法 余一丁他们三人躲藏的灌木丛位置比平台超出一人多高,如果黑衣人巡逻小队只在平台四周巡视并不容易发现他们,就怕巡逻队扩大范围,不过现在三人只能尽量俯低身体,这个时候再转移已经有些迟了。 看着这两群没有点火把而且一直小心翼翼巡逻的黑衣人,余一丁不禁在心头祈祷这些家伙千万别乱窜,就在平台的房子四周转转就好。 他倒并不是害怕这二十人,手弩的威力已经领教过,对他来说根本毫无威胁,凌云子有御风术,身法又了得,想伤着他也不是件容易的事,余一丁最担心的是江寒渊,虽然见过他使出轻功,却并没有在自己面前显露过其他功夫,二十把手弩乱射,余一丁担心他的扇子也抵挡不住。 现在对于余一丁和黑衣人来说就是提着麻杆打狼两边都心虚,余一丁这边担心江寒渊,而这些黑衣人小心的模样也说明他们的心中一定是万分紧张的,毕竟已经折损了二三十人,到现在为止剩下的这些弟子还没有瞧见袭击者的样貌,心头不发虚才怪了。 似乎是感应到余一丁的祈祷,两队黑衣人围着平台各自转了半圈,然后又在每座房子之间巡视了一番就匆匆返回了他们出来的那座平房。 四下里又恢复了平静,余一丁三人等待了一阵没有发现再有任何人从房子里出来,江寒渊有些心急地就想下到平台,凌云子却一把拉住了他,示意他先不要下去,其实余一丁也准备起身,只是没有江寒渊的动作快罢了,于是奇怪地低声问道,“凌道长,可是发现了什么端倪?” 只见老道紧皱眉头,右手手指似乎是在掐算什么,眼睛却紧盯着平台上的房屋树木,接着又抬头望了望天空,过了片刻才开口道,“贫道感觉这平台有古怪,但一时还未得要领,两位小友莫急,暂时不要离开陡坡。” 余一丁对于凌云子还是非常信任的,既然他说有古怪,那么最好还是等一等再说。 凌云子说完话便不再言语,一直皱眉沉思,依旧时不时地掐指推算,口中还念念有词,但随即就摇头不已,弄得余一丁蹲在一旁看着他满腹狐疑,不知老道这是在干嘛。 又过了好一阵凌云子才轻声说道,“你们可看出这疾风阁总坛所建房屋和树木的格局有何特别之处?” 余一丁不明白老道话中的意思,他只知道眼前是四座小房子围着一座大房子,难道说明那座两层的大房子就是疾风阁少主的居室?而且那些古树就像是点缀般栽种在房屋周围,不过他觉得老道问的应该不是这个意思,所以直接愣愣地摇了摇头,江寒渊听了老道的话后再次仔细打量平台,但是他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像余一丁一样茫然地摇了摇头。 凌云子见状便道,“既然两位小友对此都没有研究,贫道就简单解释一下,这五座房屋的建筑暗合五行阵法,中间的二层大屋为土位,四座小屋各为金木水火之位,它们合起来即为五行绝杀阵;而且周围这些大树也是按照乾坎辰震巽离坤兑八宫之列栽种,若将中间的大屋看作中宫,则与八宫遥相呼应合成九宫之阵,此阵主杀伐;且八宫又各自成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八门,特别是那棵枯树的位置,正是八门中的死门所在;而且四座小屋环绕中宫,分别占据东西南北四方暗合四象之法。四象五行八门九宫组成一座变化万千的连环阵法,此阵实为贫道生平所仅见,片刻之间根本参悟不透其中精妙,只能感觉出此阵带有强烈杀机,如果不得要领贸然入阵必然是九死一生的危局。” 余一丁完全感受不到凌云子所说的阵法到底有多凶险,但他很清楚老道绝不会信口开河,想想玉屏山上的迷阵,仅仅依靠一些岩石树桩石块和出入阵的走法就能将不懂阵法之人挡在云筑之外,足以说明凌云子是有相当了得的阵道造诣的,他要说疾风阁总坛有问题就是真的有很大问题。 “那我们怎么办?”余一丁直接开口询问,他也不思考了,不是他偷懒,主要是不具备阵道基础知识连思考的能力都没有,连凌云子都想不清楚的阵法问题在余一丁看来就如同天书一般的存在,算了,自己还是省省脑子。 “闯阵!”片刻后老道才坚定地吐出两个字,接着又说道,“别无他法,不过闯阵之事由贫道和余小友前去即可,我们下去后江小友就在此处埋伏,如需接应贫道自会通知小友,但未收到通知时小友万万不可轻举妄动,切记!” 凌云子说得斩钉截铁不容置疑,江寒渊和余一丁一样不懂阵道,而且阵法的攻击发动以后根本不像是同人搏击,可谓防不胜防,稳妥起见凌云子才不让江寒渊前去,否则还要分心保护他,稍不留神三人就会全部折在阵中。 这次江寒渊没有开口反对,只是点了点头算是听从了老道的安排。 凌云子又解下斜背在背后的黑色布包,从中取出一根尺许长的墨绿色竹筒,大约三指粗细,两头都是竹节,只在靠近竹节的地方各有一个被小布团塞住的小孔,老道则是一只手握住竹筒中部。 余一丁好奇地问道,“道长,这是何物?” 凌云子简短答道,“破阵之用。” 虽不明所以,但是余一丁也没有追问,反正一会儿破阵时就可看出此物的功效,不过他见着竹筒又想起一事,连忙拉住正准备出发的凌云子的袖袍说道,“凌道长,我在玉屏山上制作的震天雷是七个数。” 凌云子闻言便笑着点点头表示明白,余一丁说这话就已经表明了拼命的决心,告诉老道只是为了让他到时候有个心理准备,不至于临时慌乱。 “准备好符篆,应该会派上用场。” 凌云子最后又嘱咐了一句,随即便起身离开灌木丛下到平台上。 余一丁没有说话,只是拍了拍江寒渊的肩膀,二人相互点了点头,然后他紧跟着便跳到平台上,同时将无形罡气布满全身,这才跟在凌云子身侧缓缓朝其中一幢房子摸了过去。 凌云子行走速度很慢,而且似乎是按照某种特定的线路前进,余一丁毕竟走过玉屏山上的迷阵,见此情形立刻明白踏错一步的后果,连忙踩着老道的脚印紧紧跟随,凌云子回头看了小心翼翼的余一丁一眼,赞许般点了点头,随即又缓缓向前走去。 距离小屋越来越近,二人也一直安静地前行,就这短短十几丈的距离,老道七扭八拐居然走了大概一刻钟,可想而知这入阵的路线有多绕,二人终于来到最近的一座小屋跟前。 看着窗户内透出淡淡的昏黄灯火光亮,凌云子示意二人猫腰蹲在窗根儿底下,然后就举起了手中的竹筒。 见着凌云子凝重地抬起手臂,余一丁也不禁微微有些紧张起来。 只见凌云子伸出左手取下塞在小孔上的布团,又将两个小孔至于基本水平的位置,手腕一抖一旋,瞬间从小孔内各自飞出一些黑色小石子模样的东西,每颗如拇指大小,分别朝左右两个方向射去,大约落在七八尺外,发出几声轻微的“啪啪”声。 余一丁看得一头雾水,暗道打出几颗小石子便能破阵?那破阵也太容易了,老道刚才不是说此阵为连环之阵吗?但是他又不敢出声询问,生怕惊动了屋内之人,只得强压下心头的疑惑,看着凌云子用布团将两个小孔再次塞住。 突然间两边落下小石子的位置响起一阵嗡嗡声,似乎有一群野蜂正在那里盘旋飞舞。 嗡嗡嗡嗡…… 没过一会儿,两边位置又各自传来喀嚓一声响,随即嗡嗡声也突然沉寂了下来。 正在余一丁惊疑不定之时,平台四周开始泛起阵阵薄雾,轻飘飘地向中间的大屋涌了过去,只在片刻之间,这阵薄雾就变得越来越浓密,渐渐弥漫在整个平台上,就连两三丈外的古树余一丁都已看不太清楚。 这时余一丁只听见身旁的小屋内响起人声,似乎屋内之人正在低声商量,随后便有开门的声音传来。 凌云子只是附在余一丁的耳边轻轻地说了一句,“阵法已启动,小心。” 余一丁心头一凛,立刻全神贯注地扫视四周,紧接着不远处就响起了脚步声。 正在此时身旁老道背后的剑匣突然发出一声清脆的金铁之声,一道寒光瞬间飞向浓雾之中,还没等余一丁反应过来,半空中接连发出“叮叮叮”三声脆响,余一丁只看见凌云子的飞剑又在浓雾中划过一道寒光飞回了剑匣之中。 同时几道“咻咻咻”的破空之声又向二人袭来,余一丁慌忙顶着无形罡气闪身挡在凌云子身前,幸好他们身后便是墙壁,余一丁只需防备正面的袭击,而且他的双手也不停挥舞,直接挡飞了袭来的暗器。 “无量尊者!施主好生了得,居然可以弄到噬金虫这种奇物来引动五行阵法,果然是奇人,可敢与道爷切磋一下?”浓雾中传来一阵人声,但是余一丁和凌云子都看不见人影,甚至觉得这声音似乎来自四面八方,根本无法判断出此人所处的具体位置。 余一丁到现在终于知道刚才凌云子竹筒中那些黑色拇指大小的东西名叫噬金虫,他还是头一次听说,而且不明白这些虫子到底是如何引动阵法的,可是他现在却没空理会这些,凌云子的飞剑肯定是找准了目标飞出袭击,而对方的暗器也是正对着二人发射,反而余一丁成了两眼一抹黑啥也没瞧见,所以他此刻能做的只有继续将无形罡气布满全身,随时戒备敌人的偷袭。 “哈哈哈,既然道友开口,贫道岂有不应之理?”凌云子朗声说道。 “哦?”还在浓雾中的跛道人大感惊奇,虽然有暗器袭击,但那是布置在大树上的阵法机关所发,其实他并没有看见余一丁二人的身形,本以为引动阵法的就是如意夫人口中所说的那位名叫余一丁的异人,谁知却是那位据说是精通药理的修道者,不禁大喜道,“原来是位道友,既如此,待道爷撤去阵法,这就与你好生切磋一番,妙哉妙哉!” 不知情的人可能会认为跛道人这种行为就是犯傻,趁着对方身处大阵,阵法也已启动,没瞧见刚才机关发射的暗器差点就射中了对方,这时候利用阵法的优势直接将他们消灭于阵中不是省时省力的做法吗,何必还要撤去阵法搞什么公平对决的切磋。 其实跛道人哪有这样弱智,所谓的切磋只是迫不得已罢了。 刚才大阵内浓雾弥漫,可凌云子的飞剑是直接奔着他去的,跛道人连发三道金刚符才堪堪挡下飞剑的偷袭,这也是余一丁听见的三声脆声,很明显凌云子已经发现了他,可是跛道人原以为噬金虫的位置就是凌云子和余一丁所在的位置,哪知还没来得及攻击,金阵阵眼便被噬金虫破坏,引起其余四阵发动,五行大阵机关立刻自行放出迷雾逼困入阵者,并且射出暗器封锁金阵阵眼一带,而跛道人根本没有发现二人的具体位置。 现在是凌云子可以攻击他,而跛道人只能被动防御,就连他都没有发现对方,比他后出屋的其余人就更不会在迷雾中发现凌云子二人的踪迹了,那样的话己方反而被动,所以他才开口说出撤去阵法,大家面对面切磋的话。 而且就算阵法停止运转,疾风阁这边除了跛道人以外还有金老、黑白阎罗夫妇、韩教习、如意夫人外加一众侍卫弟子等几十人,还怕对付不了一两名入侵者? 跛道人的算盘打得好,谁知凌云子竟然痛痛快快地应承下切磋比试,让他不禁心花怒放,同时也暗自提高了警惕,生怕凌云子又耍什么花样。 听见二人对话,立刻便有弟子停止了五行绝杀阵法运转,这样只是消散了迷雾,但是其余几阵的阵眼依旧完好,仍处于蓄势待发状态,这样便是又多了一层保险,如果在二人拼斗之际,一旦跛道人有何闪失,仍旧可以发动余下的阵法围困敌人。 疾风阁这边似乎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只待迷雾完全散去后显露出余一丁和凌云子二人的身形,先由跛道人上前切磋,其余人则坐山观虎斗,以众人之力加阵法威力定要让这二人插翅难逃。 没过片刻,弥漫在总坛的雾气渐渐消散。 余一丁和凌云子早已在阵法停止之前移动到平台的牌坊旁边,在这里至少可以保证背后不会有敌人偷袭,而跛道人正对着二人负手站在中间大屋的门前,此刻整个平台上现出身影的也只有他们三人。 “哈哈!道爷以为只有一人,原来你们两个都来了,敢问这位施主可是余一丁先生?”跛道人一眼便看清立在凌云子身后的余一丁,于是开口询问了一声。 “正是在下。”余一丁不奇怪他知道自己,只是朗声回了一句。 “妙哉妙哉,不知你二人准备一起上前切磋还是……?” “既然你我二人同为修行之人,还是由贫道与道友切磋。”凌云子直接打断了跛道人的问话,淡淡地答道。 “无量尊者!既如此道友请小心了!”跛道人从背后伸出一只手臂单手打了个稽首。 “不必客气,请!”凌云子同样回了一礼。 二人嘴上已经言战,可是并没有人立即出手,只是平静地互相对望,占尽天时地利人和的跛道人自有修道者的傲气,对方已是笼中鸟,何必还要率先抢攻落了下乘?凌云子不知对方深浅,所以采用以不变应万变的策略,也没有主动出击,一时间两人就这样对峙,场面突然安静了下来。 余一丁早已将三枚震天雷偷偷握在手中,护在凌云子身后替他掠阵,眼巴巴地瞧着两人傻站着耗费时间,又不敢贸然催促老道,只得紧张地来回看着两人。 凌云子始终气定神闲地盯着五六丈外的跛道人,丝毫没有要先动手的迹象,因此最终还是跛道人率先出手了。 只见他的道袍忽然间无风自动,就像其内充斥了大量的气体,紧接着道人的双臂立刻抬起平伸,霎时间就从他的袖袍内飞出十数张金黄色符纸,在半空中围成一圈不停地旋转。 随即跛道人的左手平放在右手手腕下,而整个右手手掌直立,掐出一个奇怪的指诀,就听见他的口中低喝一声,“前!” 那十几张符纸突然金光大盛,在半空中不断翻滚组合成不同的形状,急速向凌云子冲了过来,临到他面前一丈多远时,那些符纸已经组成了一个金光闪闪的虎头,猛张着大口就向老道扑了过来…… 第107章 拼命 见着这个虎头猛扑了过来,凌云子却不慌不忙地抬起右手放在胸前二指朝天一竖,背后的宝剑再次清啸一声飞出剑匣,犹如一条青蛇一般飞上半空,瞬间在空中变换成剑尖朝下的姿态俯冲了下来,正好一剑刺在虎头脑门的王字当中。 只见那包裹着虎头的金光顿时便消减了许多,同时飞剑的青光大盛,在刺中虎头后随即快速地旋转起来,而且旋转的圈圈越来越大,眨眼间就将虎头切削成点点金光,变成无数个闪动的光点缓缓地落向地面。 接着青光不减,立即划出一道弧线平平地射向跛道人,那道人也没见慌乱,只是伸手从腰带后面抽出一根拂尘抛向半空,那些柔软的灰白色须毛到了空中立刻根根直立,变得坚硬无比,连同后端麻藤编织的暗褐色持柄也像是铁棍一般,就像是一把长柄砍刀一般与飞剑撞在一起。 只听见“锵!”的一声,居然像是金铁相交一般。 二者一触即分,然后各自倒退一丈距离在半空中缓缓盘旋。 第一下出手跛道人抢攻,凌云子防守,你来我往瞬间就已交手一个回合,在互相不知底细的情况下都带有试探的意味,结果竟是势均力敌,各不吃亏。 “哈哈哈!道爷很久没有遇见如此对手了,道友的剑道果然了得,妙啊!”跛道人大笑道,随即腾身而起足有两丈多高,却悬停在半空中金鸡独立,那条残疾的左腿蜷缩在右腿后侧,足尖勾在右腿膝窝,双臂平展,又从两边的衣袖内飞出十几张符纸,带着绿光依旧在他的身前不停旋转。 凌云子并不答话,双手在怀中一摸,同时使了个旱地拔葱蹿上半空,与那跛道人基本在一个平面,随后将手中的两张符纸向上一抛,双手各自对着符纸打出几个指诀,那两张符纸立刻冒出蓝莹莹的幽光。 在偷袭库赛人抛石机营地的时候余一丁见识过凌云子的这种符篆,老道打完指诀立刻催动符纸像两团鬼火一般飘向对面仍在盘旋的拂尘,经过飞剑时那剑光也跟在符纸的蓝光后面一齐向前冲去。 跛道人见状立刻抬起右手朝凌云子这边一指,那十几张带着绿光的符纸顺着他的手指方向呼地射了出去,在两团鬼火和飞剑还没到达拂尘面前时就已后发先至,瞬间便将它们团团围住。 此时一堆符纸在半空中纠缠成团,鬼火和飞剑不能再前进分毫,忽然间绿光大盛,已经看不清凌云子那两张符纸发出的蓝光。 就在此时跛道人伸出的右手猛地往回一收,绿色光团立刻收拢包住鬼火和飞剑,突然那柄本来还在盘旋的拂尘也向光团扎了过来,紧接着发出“咻……”的一声像是悠长的哨响一般,到了此时跛道人的面上终于露出一丝得意之色。 凌云子眉头微皱,本来在半空中他也像跛道人那样双臂平展,拂尘射到光团时他已收回双臂在胸前,拂尘扎进光团发出哨响时凌云子的双手各自掐出一个指诀,随后猛然朝前一伸,口中低喝一声,“疾!” “嘭!”地一声巨响。 本来已经被绿色光团包裹得看不见的蓝色鬼火突然大涨,顷刻间半空中就出现一个直径足有五六尺,冒着熊熊蓝色火焰的大火球,还不时发出“噼啪”之声,就像一团巨大的灯火,将四下里都映成一片幽蓝色,带着说不出的诡异。 片刻间那些绿光就被蓝色魔火吞噬,不过这团魔火来得快,去得也快,只见那柄拂尘在火光大盛时就已开始退却,此时发出绿光的符纸基本已被烧得干干净净,而拂尘也带着依旧在燃烧的火焰退回到跛道人身边,只见跛道人口中吐出一道白气打在拂尘前端的火焰上,那些火苗立时减弱,片刻后便已熄灭。 说来话长,其实现实里只过去了几个呼吸,余一丁一直紧盯着二人斗法,他可没有想过真的要一对一公平对决,自己这边就两人,对方可是还有几十人在暗地里埋伏着,所以从一开始余一丁的想法就是找机会偷袭跛道人,能干掉一个算一个,何况看起来眼前这位绝对算是疾风阁中的高手了。 这个时候凌云子应该是稍稍占了点上风,余一丁等的就是这样的时机,现在他站在地面,凌云子也没有挡在身前,跛道人仿佛就是个靶子一般悬停在五六丈外的半空,而且他的注意力应该全在抵御凌云子的攻击上,因为老道的飞剑在拂尘后退时就不停地在半空中飞旋,将那些已经被魔火点燃的符纸一一绞碎,随后便射向跛道人,于是余一丁出手了。 两道白气没有一点声息地急速射向跛道人,瞬间超过了飞剑,眼瞧着余一丁就要一击得手,谁知在白气就要射进道人的胸口时突然碰上了从侧面飞来的一黑一白两道寒光,同时还有另一道寒光射向跟在后面的飞剑。 “叮叮叮!”连续三声脆响。 白光仿佛与金属产生的激烈碰撞,但只是微微偏离了一些方向,最终还是射进了跛道人两边的肩窝,最后一声脆响是飞剑被寒光打偏,擦着跛道人的身侧飞了过去。 余一丁心中骇然,以前他的气指从没有被人拦截过,但是今晚却被两枚暗器阻挡并最终失去了准头没有对跛道人一击必杀,原来气指不是不能拦截,还是要因人而异啊。 随着一声闷哼,跛道人一头从半空栽了下来,当飞剑转了一圈回到凌云子的剑匣中后,老道也缓缓地落回地面。 “贼子竟敢偷袭!” “找死!” “哼!” 随着几声爆喝,三条身影疾速从三棵古树上飞身而下,随即又有三道寒光射向余一丁,不过在余一丁无比难看的扭身躲避下,其中一道居然被他成功避过,剩下的两道打在他的身上随即被弹了开来。 “咦?!”三人同时发出一声惊呼。 这时余一丁才看清护在跛道人身前的三人,一名年约四十的中年大汉对着他怒目而视,另外两人一男一女,一黑一白各自扶着跛道人的一边肩膀,但是看向余一丁的目光中除了愤怒还带着惊讶。 没等余一丁和凌云子二人再有动作,又有十名身穿紫衣的蒙面人和七八名黑衣蒙面人从几间小屋内冲了出来,跟他们一起的还有一名老者,以及余一丁见过的如意夫人。 平台上一下子多出来二十几人,余一丁和凌云子不禁戒备着往后退了一步,同时余一丁悄悄地从怀中掏出那三个震天雷。 那名须发花白的老者上前一步拱手道,“老夫金圣翔,乃是疾风阁供奉,请问阁下尊姓大名?夜闯本门总坛重地是为何故?” 余一丁伤了跛道人,但对方上来并没有喊打喊杀,凌云子只得回礼沉声道,“贫道乃一介散修,道号凌云子,这位是我的知交好友余一丁,至于我们为何前来金供奉应该非常清楚。” 金圣翔微微一笑点头道,“老夫确实清楚你们的来意,而且也知道你们不止只有两人,现在还有一人正在那边的陡坡之上?” 余一丁心头大惊,他们三人自以为隐秘地潜入到总坛旁边,为了安全起见才让江寒渊留在陡坡接应,就是怕在拼斗中伤了他,结果疾风阁的人早就发现了他们,也许江寒渊现在已经被捉去了都说不一定。 凌云子却不慌不忙地答道,“金施主果然厉害,不过你既然已经发现了我们藏在山坡上的同伴,完全可以派人将他捉住,何必还要告诉我俩呢?这样岂不是打草惊蛇?” 余一丁稍稍回味一下凌云子的这番话便立刻醒悟了过来,对呀,这名金姓老者没有拿江寒渊来迫使二人就范,说明疾风阁的人还没有抓住他,很大可能就是在恐吓而已,毕竟他们已经杀死疾风阁几十人,这个老头对他们的实力有所忌惮,就算知道了江寒渊的藏身之地,也生怕去的人少了又是送菜,可是一时也找不出更多的人手前去,这才出言蛊惑,以求扰乱二人心神。 想到此处余一丁对凌云子暗伸大拇指,奶奶的,姜还是老的辣啊。 金圣翔听了凌云子的话后大笑道,“哈哈哈!传闻玉屏山上凌云洞府中的得道真人凌云子已是半仙之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凌云子继续微笑道,“呵呵呵,疾风阁也不愧为天下首屈一指的大派,金供奉足不出户便知天下事,不过贫道本就是名散修,天下之大,处处皆可观道悟道,区区一座洞府,身外之物而已。” 扰乱不了心神,便拿你的洞府威胁,目的就是要让你明白,不要忘记你是有窝的,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谁知凌云子压根就视洞府为身外之物,你疾风阁要破坏就去,随你高兴就好。 听到凌云子这番话,金圣翔的面色渐渐阴沉了下来,片刻之后他才说道,“上天有好生之德,念尔等修行不易,老夫委实不愿你二人殒命于此。” 凌云子仍旧微笑道,“贫道听余小友说起疾风阁到处劫掠良家女子,本来还很奇怪疾风阁少主如何知晓了九转回阳阵,不过见着你贫道便有些明白了。” 金圣翔闻言微微意外道,“哦?你说来听听,老夫也很好奇啊,呵呵呵。” 凌云子没有理会金圣翔的调笑,继续道,“传闻二百年前那个搅动天下武林大乱的魔头被仇人联合诛杀之后,他的一名劣徒侥幸逃脱了围捕,按理说此人早应该过世,否则活到如今也是一名一两百岁的老人精了,不过借助九转回阳阵这等生死人肉白骨的逆天邪术,此人能够苟延残喘至今也就不足为怪了,金供奉,你说是也不是?” 金圣翔面色微微一变,瞬间便恢复了正常,阴阴地笑道,“你这个小辈,知道的事情居然还不少,看来今夜是不能放你离开总坛了,嘿嘿嘿……” 余一丁在一旁听了二人几句交谈也大致明白了这老头的身份,应该就是二百年前那个魔头的劣徒,没想到这九转回阳阵居然如此变态,眼前的这名老者看起来也就六七十岁的模样,没想到他的真实年龄已经是一两百岁了。 又听到后面老头放出的大话,余一丁忍不住怒道,“你这个老怪物!不仅不吸取你那死鬼师父前车之鉴的教训,居然还在干这些伤天害理之事,看来今夜留你不得!” 金圣翔先是一愣,随后便像是听见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放声大笑。 “哈哈哈哈哈……” 余一丁见此人如此嚣张,盛怒之下不由分说便发出三道气指射向老者。 嗤、嗤、嗤…… 可是金圣翔连看都不看一眼那些白气,直待三道白气到达身前,只是轻描淡写地随手一挥,余一丁的气指便如泥牛入海一般没有了踪影。 “嘿嘿嘿,你这个小娃娃实在是不学好,老夫与你们好言相向,你却一言不合便出手偷袭,一会儿老夫定要好好地教训你一下。” 金圣翔虽然是笑着说出这番话,可是听在余一丁耳中就像是轰然炸裂一般,震得他骇然失色,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大半年时间了,除了疾风阁少主以外余一丁还从未在任何人身上感受到切切实实的威胁,可是面对眼前的这个老头余一丁却真切地感受到一种威胁,而且是死亡的威胁!仿佛他要是愿意,可以随时取走自己的性命! 老头的强悍也激起了余一丁的好胜之心,气指和无形罡气是他在这个世界的立身之本,怎会如此轻易便被人破去?他不信邪一般再次抬手射出五道气指,金圣翔见他仍旧不死心,居然还敢发动攻击,轻蔑一笑后仍然挥手便拂去袭来的白气,随后反手就是同样地挥出三道白气,与余一丁的气指如出一辙,但是更加疾速地射向余一丁。 余一丁只觉得亡魂大冒,连滚带爬地使出比刚才更加难看的姿势都未能完全避过这三道白气。 嗤嗤嗤三道轻响,余一丁的胸腹和大腿各自结结实实地挨上了三道攻击,可是他的胸腹间只有衣服上的两个小洞,却没有鲜血流出来,而大腿上的鲜血刚刚流出一点便止住了伤口,余一丁身子一歪便半跪于地,只是咬紧了牙关只发出了一声闷哼。 “哦?”金圣翔大感意外,在他看来余一丁身受他的三指之气就算不死也会立刻因为重伤而失去战斗力,却没想到仅仅只是令余一丁大腿受了点伤流了点血半跪于地,甚至都没有倒下。 余一丁却没有老头看起来那么轻松,他的无形罡气在刚接触到对方射来的白气后瞬间就被洞穿,虽然血熊皮内甲挡住了胸腹间的攻击,但是自己的肋骨就像是被一柄大锤重重地敲打后就要立刻断掉一般剧痛,而左边大腿则被洞穿,幸好没有伤到骨头,在体内治疗气流的作用下片刻间便止住了流血。 余一丁跪在地上仍然抬着头龇牙咧嘴地对着老头怒目而视,眼神中仿佛要喷出火来,他左手依然紧紧攥住那三枚震天雷,右手已经悄悄地将火折子掏了出来。 金圣翔看见了余一丁的所有动作,微微吃惊后便也不以为意道,“你这个小娃娃还真有些本事,怪不得敢跟着凌云小儿一起闯我疾风阁总坛,不过老夫对你更加有兴趣了,放心,老夫不会让你立刻就死掉,你的身体对老夫来说很有研究价值啊,嘿嘿嘿……” 金圣翔又发出一阵阴恻恻的笑声,听在余一丁的耳中犹如钢刀刮骨般刺耳。 “凌道长,七个数。” 余一丁用只能让自己和凌云子能听见的声音说道,老道闻言只是不易察觉般点了点头。 两个人同时抬手伸向口中,在咬破手指的同时余一丁还不忘对着火折子吹了一口气,对面的金圣翔却并没有任何表示,在他看来这两人就是困兽犹斗,那就让他们使出浑身的解数来顽抗,然后等到最后发现一切都是徒劳无功,那样才能更加彻底地打消他们的反抗欲望。 所以金圣翔只是笑眯眯地看着余一丁二人咬破手指伸入怀内将鲜血涂抹在隐身符上,各自念了几句口诀后二人的身形便开始慢慢地变淡。 隐身之术以金圣翔一百多年的见识肯定遇见过,所以他的嘴角勾起了一丝嘲弄的微笑,暗道想凭借隐身术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逃走?门儿都没有,唉!现在的小辈还是那般的弱小啊…… 震天雷的引线被余一丁点燃了,然后他立刻向对面左中右各射出一枚,因为他是半跪在地,三枚震天雷几乎是贴着地面就射了出去。 金圣翔看着余一丁将那三枚冒着火花的竹筒射了过来,心头思量着莫不是二人先隐身,然后便想着利用竹筒产生烟雾掩护逃跑? “你们逃不了……” 轰!轰!轰! 随着三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躺在养心阁中的少主猛然睁眼。 “他来了!” 少主内心的一个声音喊道…… 第108章 地牢 三枚震天雷的爆炸声立刻将昏睡中的少主震醒,守在床前的几名近侍也被这震耳欲聋的响声弄得心惊肉跳,其中最靠近床边的一名近侍忽然发现少主居然睁开了眼睛,这是少主负伤返回总坛以来第一次醒转过来,那名近侍欣喜之余立刻就扑到床前紧盯着少主的脸庞。 待少主努力看清眼前的近侍,吃力地小声说道,“小四……,注意……守护门户……,金老呢?” 近侍赶忙说道,“请少主人放心,金老带人正在屋外迎敌。” 少主闻言如释重负般微微点了点头,金老之强可以说是疾风阁的定海神针,有他在则疾风阁一切都会安稳。 于是听了近侍的话后少主的神情稍稍放松,片刻间便再次昏睡过去。 而那位名叫小四的近侍则是不知所措地站在床前发呆,忽然就听见房子外面传来一阵鬼哭狼嚎般的惨呼声…… …… 余一丁和凌云子在隐身符发动以后便不约而同地向江寒渊所在的位置扑了过去,虽然那名金姓老者八成是在唬人,但是安全起见还是要去查看一下这位小兄弟的状况。 结果就在二人刚刚飞身赶到江寒渊所在灌木丛的下方时,巨大的爆炸声突然响起,江寒渊正好悄悄探出头来东张西望,立刻就被眼前的惨烈景象震惊的目瞪口呆。 三道爆炸声响过,平台上到处都是火光和烟雾,有一座小屋的墙角也被炸塌了半边,四周都是被炸的东倒西歪的人影,其中有十来人或趴或躺已经没有了动静,八成都被炸死了,其余大部分人倒在地上痛苦地呻吟。 除了近十名黑衣紫衣的蒙面人被当场被炸死以外,跛道人和护着他的韩教头已经趴在地上不省人事,黑白阎罗和如意夫人因为离跛道人稍远,爆炸时身边又有弟子挡护,所以只是受了一点轻伤,但三个人也是灰头土脸,两名妇人全都鬓发散乱,正心有余悸地茫然四下打望,根本忘记了自己的身上还在流血。 可是金圣翔这个老怪物却不知所踪,余一丁扔在正中间那枚震天雷就是对准他去的。 抛出震天雷后余一丁二人就急速向陡坡那边奔去,此时他们都处在各自隐身的状态,因为金圣翔的托大,爆炸发生的时候没有一个疾风阁的人主动躲避,大概他们都跟这个老头是一样的想法,竹筒会发出浓烟,而余一丁二人就是想借助隐身术和浓烟的掩护悄悄溜走,于是平台上就有了现在这样一幅惨状。 这也难怪,这个时代火药主要还是被修行者用于修道炼丹,对于普通人来说这种攻击完全非人力所为,所谓天打雷劈也不过如此了,因此大家只会将它看成是鬼神之法,伊勒德朵丽娅如此,阿格兹甚至将它当作异术,疾风阁的众人同样也是如此。 江寒渊仍是瞠目结舌地蹲在灌木丛后,余一丁和凌云子快步冲到他的面前时他已听见了脚步声,心头一惊立刻回过神来,仔细朝四下打量,终于瞧见眼前就蹲着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 “余兄?”江寒渊突然轻声喊了一句。 “是我!”余一丁连忙回答。 “贫道在你右侧。”凌云子也在另一边提醒江寒渊。 听见两人答话江寒渊放下心来,急忙又道,“接下来怎么办?” 余一丁还没说话,凌云子接口道,“余小友使用震天雷后平台上的人已经死伤大半,但是一直没有看见那名老者的身影,此人太强,贫道相信震天雷要不了他的性命,而且那少主一直未现身,他们要是躲起来偷袭的话,我们多半都无法抵挡。” 余一丁深以为然道,“凌道长所言极是,我觉得我们还是先去和宇公子他们会合比较稳妥。” 江寒渊忙道,“可是牢房还没找到,我们这样拼斗一番纤纤她们岂不是更加危险?” 余一丁愣住,经过刚才的交手倒是把这事忘记了,但现在下去搜寻他又没有多大把握,虽然敌人死伤大半,可是谁知道那个金老头是不是躲在哪个旮旯里准备给他们来一下子呢,没看见先前他使出的类似于气指那般的功夫比余一丁只强不弱吗。 正在余一丁为难时凌云子开口了,“刚才在平台时贫道发现那棵枯树下面有个树洞。” 江寒渊闻言眼神一亮道,“那我们可以去看看。” 余一丁还在沉吟,凌云子道,“余小友莫要担心,贫道怀疑那下面就是牢房,这时候那个金姓老者应该会更加关心他们少主的安危,此处我们倒是可以去查看一番。” 听凌云子这样一说余一丁再没有顾虑,找到被劫女子对于他们下一步行事也会方便很多,于是三人赶紧向枯树跑去。 不过余一丁在奔跑的过程中还没忘记给如意夫人和穿着黑衫白裙的男女各自补上一道气指,看着那三人倒下后余一丁就不再理会他们的死活,剩下那些倒在地上呻吟的弟子们余一丁并没有放在眼里,也就懒得再给他们补刀了。 等到了枯树面前余一丁和凌云子的隐身效果完全消失,又缓缓露出身形。 这棵枯树足有四五人合抱,此时三人就站在它的面前,枯树的根部有一个一人多宽的树洞,在陷入树洞一尺的位置还有一个低于地面的小门,需要向下走两三级台阶,门上挂着一把铜锁,这至少说明爆炸过后还没有人进入过小门,看到这个情形后三人更加心定。 余一丁二话不说几道气指直接将铜锁弄烂,又看了看凌云子和江寒渊两人,对着他们点了点头,也不理会那些还在平台上半死不活的疾风阁人员,率先下了台阶推开小门。 进了小门仍是向下的台阶,洞内一片昏暗,看不清楚里面到底有多深,令余一丁感到比较意外的是台阶两旁的墙壁上还有木制的灯台,间隔一丈多远便有一盏小油灯,如豆的灯火只能照到两三尺范围,使树洞内显得越发昏暗幽深。 余一丁已经将无形罡气布满全身,然后才小心翼翼地顺着台阶一点点朝树洞的深处走去。 直到前路变成了平路,三人已经下了三四十级台阶,前方墙壁上的油灯也换成了火把,按照行进的方向来看他们此刻正在向着陡坡前进。 这里是一个路口,下了台阶两边都有通道,而且两边的通道都是弧形,分别向左右弯曲,似乎是一个环状走廊,余一丁让凌云子二人守在台阶口,自己沿着通道走了一圈,果然又回到了起点,他估计这条走廊就是一个直径七八丈的圆环。 而且通道外侧每隔一丈便有一个小门,门上有个小窗,里面是一间间的囚室,大约有二十多间这样的房间,最让他兴奋的是通过门上的小窗他发现几乎每一间囚室内都关着一两名昏迷不醒的女子。 通道内侧的墙面一共有均匀分布的四座小门,但是都从里面紧锁打不开,门上也没有窗户,余一丁并不清楚门后是什么房间或者通向哪里,也没有冒失地使用蛮力破门。 当他把自己看见的情形同凌云子二人一说,江寒渊已经迫不及待地一间间囚室察看了过去。 不一会儿他便在一扇门前停了下来,余一丁和凌云子一直紧跟着他往前走,见他停下余一丁连忙用气指破坏江寒渊面对的门锁,江寒渊却连感谢的话都来不及说就推门冲了进去。 余一丁和凌云子不忍上前围观这种场景,二人就站在通道内等待江寒渊自己出来。 “凌道长,现在我们已经找到了牢房,可是那个金老头太厉害,另外疾风阁内还有二百多人,这些女子怎样才能解救出去?”余一丁找了个话题说道。 “只要有了这些受害女子,就坐实了疾风阁的恶行,只是仅仅依靠我们现有的一百来人还难以撼动疾风阁的根基,但是要奏请朝廷发兵那就太迟了,还是看宇公子他们怎么说。”凌云子皱眉答道。 “这些女子虽然算是找到了,可是解药还没有踪影,这可是个难办的事情。”余一丁又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情,没有解药钟离雪的失忆不会那么快治好,虽然老道熬制的药物会有些效果,但终究是一个心病,到时候还不知道这个妮子会怎样黏着自己,钟离宇会放心让她跟着自己吗?可是就算钟离宇放心,自己和柳翠又该怎样带着她行走这个世界呢? 唉!麻烦啊…… 凌云子想了想道,“依贫道估计,我们现在的位置就在总坛最大那座二层楼房的下方,很有可能那个金姓老者就是将九转回阳阵布置在大房子内,会不会解药也在那里呢?” “不好说,一会儿等江贤弟这边弄好了我们再上去看看。” 余一丁刚说完江寒渊已经从囚室中走了出来,低沉地对二人说道,“余兄,凌道长,小弟想现在就带着纤纤走,你们将她放在我的背上,小弟背着她出去。” 余一丁二人早已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已经见着自己的女人在眼前受苦,哪有丢下不管的道理,于是只能相视苦笑一下便进了囚室。 房间内只有一张木床,一名面目姣好的年轻女子正仰面躺在床上,余一丁一眼便认出正是那晚被孙有财抚摸过的那名女子,心头不禁有些烦闷,但也没有将这件事告诉江寒渊徒增他的烦恼,毕竟在赵六福的监督下没有坏了姑娘家的清白,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可能刚才江寒渊已经帮她擦拭过脸庞,这名女子看起来面色有些苍白,也更加显得营养不良,就跟刚刚被解救出来的钟离雪样子差不多,而且鬓发也是一样的蓬乱,身上的衣裙显得比较肮脏,整个囚室内还充斥着一股子怪味,估计跟她被劫持的时间更久有关系。 江寒渊已经快步上前将女子扶坐起来,自己又在她面前半蹲下来,女子仍旧没有一点意识,坐起来后脑袋立刻耷拉下来,下巴搁在江寒渊的肩膀上,余一丁和老道连忙帮着将女子的双手捆在江寒渊的胸口,又用一根布带将二人的腰身捆在一起,江寒渊这才抓着女子的腿窝站了起来。 “江贤弟,我们出去先和宇公子他们会合。”余一丁说道。 “好。” 纤纤已经找到,江寒渊肯定希望赶快离开这个凶险之地,所以回答简短而明确。 三人便不再言语,立刻出了囚室沿来路返回,此时也顾不上其他女子了,甚至是纤纤的好友萍儿江寒渊也没好意思让余一丁他们帮着现在就将她一起救走。 余一丁在前,江寒渊走中间,凌云子断后,三人快速地穿过通道顺着台阶回到枯树洞口。 刚一出树洞余一丁连忙抬手握拳,摆了个很现代的停止手势,不过江寒渊虽然看不懂也没关系,余一丁已经停下了脚步,后面的人肯定只能跟着停了下来。 不由得余一丁不停下脚步,此时总坛平台上的那些尸体和伤者已经全部没有了踪影,这么短短的一阵子就将二十多人全都弄走,只能说明疾风阁弟子道场和山门那边的援兵已经到过此地,也许是震天雷的动静吸引了他们,现在不清楚的是他们撤走了还是仍在周围埋伏。 四下里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响,这让余一丁有种很不好的感觉。 “凌道长,江贤弟,你们先去同宇公子他们会合,我在这里断后,随后便来。” 余一丁有了决断,又从怀中摸出两枚震天雷,接着道,“江贤弟,背着纤纤行走没问题?” “小弟没事。”江寒渊答道,然后便和凌云子越过余一丁身旁往陡坡那边退去。 凌云子经过余一丁身边时看着他手中的震天雷目光闪了闪却没说啥,他知道如果疾风阁想要伏击的话余一丁的目的就是用此物再次给予他们重创,于是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余小友,总坛大阵的阵眼基本已被你的震天雷破坏,现在已发挥不出阵法的威力,接下来你需要防备的只是对方的偷袭。” 余一丁看了看地上那三个被震天雷炸出来的大坑以及那座坍塌了一角的小房子,还有几棵已经被炸坏的古树,心中稍稍明白,所谓阵法就是利用阵眼的设置,配合布阵之地的天地大势,迷惑人的六感,扰乱人们对周围环境的方向、位置、高低以及距离长短的判断,使人陷入阵中不得而出,加上阵内还会遍布机关陷阱,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 其中又以阵眼最为关键,眼者,睛也,是为一座阵法的点睛之处,如果阵眼被破坏,那么此座大阵也就随之破解,总坛连环大阵的阵眼基本是设在房屋、古树、地面的假山岩石装饰物以及一些暗藏的机关陷阱的触发装置,而余一丁刚才使用震天雷造成的巨大破坏也许直接将这几座阵法的阵眼毁去,所以凌云子才会告诉余一丁不用再担心此地的阵法。 现在的这几座大阵既起不到迷阵的效果,也发挥不出机关陷阱攻击的威力,所以余一丁直接掩护着凌云子和江寒渊到达陡坡便停下脚步,看着二人爬上山坡消失在灌木丛后才转身返回距离他最近的一座小房子。 但九转回阳阵既不是迷阵也非攻伐之阵,算起来它可以看做是一个聚灵阵,此阵分成两个组成部分,一个部分是用二十七名至阴女子的血肉聚合阵法所需能量,另一个部分再用这种能量救治需要救治的人,它的布置应是另辟蹊径,就连凌云子也仅仅是从古籍中看过图谱,并没有实际见识过真正的阵法,他也是根据图谱判断此阵应该会设在那幢最大的房子里。 不过余一丁断后的目的就是想要寻找一下此阵的所在,有凌云子一起当然最好,老道可是一名专业人士,完全可以做到事半功倍,可是现在江寒渊带着纤纤这一路也需要有人保护,所以余一丁稍加考虑后还是选择让二人先走,自己再在此地搜寻一番,如果可能的话他还想将总坛破坏掉,管他哪里是九转回阳阵,完全破坏了什么阵法都将不复存在了嘛,这样疾风阁在短时间内将无法再布阵,也好给解救剩下的女子争取时间。 余一丁身上还有好些个震天雷,他已经打定了主意,如果自己找不出九转回阳阵的所在,大不了临走前每座房子里扔上一个,把总坛全部炸个稀巴烂再说。 …… 第109章 惊变 此刻余一丁正蹲在小房子的墙根底下,仔细倾听了一阵,四周包括房子里面都没有任何动静,他不相信疾风阁的人会撤走,这里是他们经营多年的老巢,怎么可能轻易放弃,所以九成九敌人就在暗处隐藏,就等着自己前去自投罗网。 余一丁不由得更加小心起来。 不过现在不可能是敌不动我不动,敌人有的是时间,可余一丁却不能再等了,于是观察了一阵他便顶着无形罡气小心地顺着墙根摸到了小房子的门边。 房门紧闭,余一丁试着轻轻一推,半扇门便“吱呀”一声朝里开去,他赶紧靠在门边,警惕着有可能袭来的危险。 过了片刻才偷眼朝屋内望去,入眼是一片漆黑,又等了一阵待适应了屋内的黑暗后余一丁才发现这间房间几乎是整个房子的大小,就像是个朝堂的样式,面对大门的正前方有一座雕塑,至于是何方神圣余一丁就看得不太清楚了,但是地面没有蒲团,而是两侧的立柱旁分别摆放着几对八仙桌椅。 所有的陈设基本上一目了然,这里似乎也没有可以埋伏躲藏的地方,于是余一丁便放心地进了房间,在两边八仙桌椅的背后靠墙的位置还有两排柜子,余一丁上前查看了一下,其内放置了一些瓶瓶罐罐,他的心中不由一动,难道会有迷魂药的解药? 很可惜,等他查看完所有的瓷瓶后发现大部分瓶身上都标注着是驱避毒虫的药物,也有一些丹药,可是余一丁并不清楚它们的具体功效,也没有兴趣和时间仔细研究,直接一股脑收走,到时候可以交给凌云子研究,老道对这个有浓厚的兴趣。 再次转到房间的正面,余一丁这下看清了那座雕塑,是一个慈眉善目的持剑长髯老者的塑像,取的是坐姿,身边还立着一位手托葫芦的童子,可是余一丁仍旧不能分辨出这个坐像到底是谁,也看不出具体是属于佛道儒哪一家的仙人。 塑像后面并没有多余的房间,余一丁搜寻完毕后悻悻地准备离开这里,只是在他转身退出房门,当脚下踩到门口的那根条石时,塑像前被两排相对的八仙桌椅夹着的地面上一个大大的鱼形图案突然闪烁了一下微光,瞬间便又消失不见,要是余一丁转身,他一定会看见这个跟疾风阁腰牌类似的图案,可惜他丝毫没有察觉。 余一丁又照样了其余三间小房子,其内的格局布置大同小异,特别是都有一座塑像,而且都是那个长髯老者,只不过每一间房子里的塑像姿势都不一样,或立或卧,除了被炸塌屋角的那间小房子以外,每个房间的地面上在余一丁离开时都有鱼形的图案闪烁发光。 就在余一丁走出最后一座小房子,正准备朝正中间那座大房子走去时,他突然听见四周有几道极其轻微的咔嚓声响起,像是从脚下的地底传来,又像是从几个小房子中传出。 有过在试炼之路山洞中触发机关的经验,余一丁立刻判断出那是机括的响声,他只觉得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无形罡气在第一时间被催至最大,整个人都被一层若隐若现的薄薄气雾包裹。 嗖、嗖、嗖…… 这时几十支箭矢从每一座小房子的墙壁内穿射而出,正对着中间的大房子做覆盖式发射,大房子四周的环形空地全都在箭矢射界范围之内,而那座炸塌一角的小屋方向虽然并无箭矢射来,可是余一丁并不在这个方向,因此他避无可避,只得任由部分箭矢打在身上又被弹开发出一阵咻咻声。 呲、呲、呲…… 箭矢射出的同时围绕中间大房子周围的地面上破土而出几十根细管,颜色漆黑看不出材质,只露出地面寸许高,紧接着便向四处喷射出黑色的不明浓稠液体,好在余一丁见识过猛火油,当这些液体四下飘洒时他就已经闻见了猛火油的那股特殊气味。 眼前只有中间的大房子是建在九级台阶之上,整个房子的基座高于地面四五尺,顾不得许多,余一丁只能飞身冲向中间的大房子。 呼、呼、呼…… 仓促之间余一丁根本没有看清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火种点燃了正在不停喷洒的猛火油,顷刻间四座小屋围住的范围内就变成了一片火海,而大房子则变成了火海中的一座孤岛,幸好余一丁一直用无形罡气护身,那些喷洒的猛火油根本无法沾到他的衣服上,等他跑上台阶站在大房子的门口时,四下都是熊熊的烈火在猛烈燃烧。 这下余一丁算是将周围看了个清楚,疾风阁还真是大手笔,这一烧要耗费掉多少猛火油啊?而且这些猛火油就在中间的环形地带燃烧,一点也没有波及到四座小房子,那可是木制瓦房,太容易烧着了,余一丁不得不佩服疾风阁的阵法制作之精妙,转过头他又瞧见了大房子的墙面门框窗棂上插满的箭矢,突然想起凌云子给他讲解的五行绝杀阵,略略思索一下就明白了过来。 凌云子告诉过他中间的二层大屋是土阵,那么四座小屋分别就是金木水火四阵,金阵已经被凌云子破去,而余一丁的震天雷炸塌了一座房子的屋角,估计那座房子便是水阵,剩下的木火两阵正好是现在袭击自己的箭矢和火海。 念及于此余一丁又是一阵后怕,三枚震天雷的爆炸也没能完全破去五行绝杀阵法,连凌云子都以为已经将五行绝杀阵的阵眼全部毁坏,谁知这些大阵却基本都完好无损,若不是无形罡气强悍,面对眼前的木阵和火阵十有八九就会殒命于此,可是剩下的土阵还不知道会有怎样狠毒犀利的机关等着自己呢,况且还有四象八门九宫,余一丁现在都不能确定它们是不是也被破坏了。 面对眼前的二层楼房,余一丁已然知道它既是土阵又是中宫,忽然间便有些犹豫起来。 随着时间的推移,四周燃烧的火焰却没有减弱的趋势,余一丁只觉得温度越来越高,如果再坚持一会儿自己可能就会变成烤肉了。 看着插满箭矢的大门,余一丁最终还是没有上前推开,因为他抬头便看见了二楼的飞檐,这是一个典型的中式建筑,一二层之间的飞檐起码有三尺左右的宽度,并且都是那种青瓦叠成,下方看得见一根根木头椽子,虽然有些年头了,青瓦上可以看见水渍和青苔,甚至还有几株杂草,但看起来仍旧是很结实的样子。 为什么余一丁对二楼如此关注?说起来毕竟他对阵法是一窍不通,但是既然这座二层建筑被称为土阵,布阵起码得挨着地面?这是余一丁的理解,二楼没有紧贴地面,估计阵眼也不会设在那里,那么二楼相对于一楼来说应该比较安全,所以他准备从飞檐直接攀上二楼再说。 四周越来越热,已经容不得他再继续犹豫,飞檐离地面只有一丈多高,只要不是让他蹦上去用脚达到这个高度,仅仅是用手去抓飞檐对于余一丁来说还是非常轻松的。 二楼整体比一楼小了一圈,余一丁顺着铺满青瓦的倾斜檐面半蹲着向上,慢慢靠近了二楼的窗户。 因为火光的映照,就算打湿手指捅开窗纸在外面也休想看清楚黑灯瞎火的房间内部情况,所以余一丁直接摸索到一扇没有关严实的窗户边,打开后便跳了进去。 虽说一直让无形罡气护住全身,进屋后余一丁依旧猫低了身子,接着才仔细打量屋内的情况。 这是一间挺宽敞的房间,首先映入余一丁眼帘的是一张宽大的木床,床头四角带有木头框架支起的白色围帐,难道摸进了一个女人的香闺?余一丁稍稍有些愣神,不过转瞬他就判定这里肯定不会是女人的闺房,空气中没有脂粉味不说,就连床头的木柜上也没有铜镜胭脂水粉一类的女性用品。 余一丁身边有两把圈椅和一张小茶几,转到大床正面才看清楚床上的棉被被人随意地掀开在一旁,似乎这里的主人睡到一半便匆匆离开。 大床对面的墙边立着一个不算很大的柜子,看起来是个衣柜,余一丁上前打开搜寻了一番,果然是衣柜,里面除了衣物再没有其他的东西,随后他又检查了房间内所有的角落,可惜没有任何收获。 出了这个房间是条走廊,这间屋子位于走廊中部,两头的走廊尽头都有窗户,余一丁分别走到两头查看,透过窗户可以瞧见房子外面的大火,可是很奇怪的是走廊两头居然都没有楼梯。 走廊两边各有五个门,余一丁分别查看了每个房间,原来楼梯隐藏在整个二层对角的两个房间内,正对卧室的那间看起来应该是个禅房,因为在房间里余一丁除了又看见那个长髯老者的塑像以外,还有打坐的蒲团,香炉案几以及八仙桌椅,墙上的挂画似乎也是这位长髯老者的画像,剩下的六个房间分别是药房、一间单人卧房和四间双人卧房。 余一丁终于在药房内有了巨大收获,除了找到许多成品药丸以外,还有各种各样的药材,虽然那些药丸和药材都分别放在那种中药铺子里常见的大药柜的抽屉中,也没有写出名字,但是余一丁觉得其中的一些药丸肯定是解药无疑,因为颜色气味都跟七七给他的解药相仿,于是他又在药房内翻箱倒柜地找出一些麻袋,将这些药材能拿的全部分门别类洗劫一空,而那些成品药丸则被余一丁按颜色气味分开装在柳翠给他缝制的麂皮口袋里贴身放好,最终余一丁带着恋恋不舍的神情离开了这个房间,要是凌云子在的话肯定会知道拿什么药材最好,可是余一丁不懂医药,只能做到每一样都拿一些,就这样他已经像个小偷一样背着一个大布包了。 其他的房间没有什么可看的了,余一丁只是简单地检查了一下就离开准备下楼。 背着药包余一丁小心地踩着楼板从一边的楼梯下到一楼,这里也是一个房间,跟二楼楼梯所在房间的大小差不多,但是在相邻的两面墙上各有一扇门。 余一丁想了想随便推开了其中一扇门,出了门又是一条细长的走廊,足有六七丈长,只是这条走廊只有尽头处有个小门,两边都是墙壁,只在一人多高的位置上每隔丈许就有一座灯台,余一丁走近后才看出那些灯台是用死人的头骨做成,眼眶处却亮着绿幽幽的灯光,看起来令人头皮发麻。 余一丁尽力压下心中的不适快步走过这条走廊,总感觉身边有阵阵的阴风掠过,害得他止不住地打了几个寒噤。 进门后又是一个同楼梯间差不多大的房间,其内什么也没有,只在左侧相邻的那堵墙上有扇门,如果进了那道门相当于转了一个直角弯。 这回余一丁没有任何犹豫,直接推开门,又是长长的走廊,又是恐怖的灯台,只不过这次除了尽头有扇门外,在走廊中部位置又多了两扇正对的双开大门。 余一丁走过去将右手边的大门打开一扇,一片火光就出现在他面前,余一丁判断的没错,这里果然就是这座二层建筑的大门了,外面的火光倒是比开始暗了许多,估计那些猛火油就快要燃尽。 在余一丁推开大门时门槛上有一排鱼形的图案冒出了森森绿光,只是他没有注意到这些一闪即逝的光亮,毕竟墙面的骷髅头发出的也是绿光,而且屋外还有火光。 余一丁又转头看向对面丈许外的那扇大门,借着门外的火光可以看出这是一扇石门,暗青色的门板上雕刻着一些稀奇古怪的图案,那些点线组合看起来就像是星座图,又像是某种古老的图腾,隐隐地透出一股诡异的气息。 余一丁不由地就往前走了两步,想要仔细看清楚那些图案,可是他越靠近那座石门反而更加看不清楚上面的图案,同时他的背后响起沉重的关门声。 “轰隆!” 正当余一丁惊诧之际,他背后的大门完全关闭,屋外的火光全部都被遮挡,此时整个走廊内只剩下那些骷髅头中散发出的幽幽绿光。 余一丁暗道不妙,赶紧转身去推大门,可是却无法推动分毫。 大门无人自闭,肯定是自己在不经意之间触动了阵法,因为刚才从二楼走下来这一截路没有任何异样,余一丁的心头已经渐渐放下了警惕,结果就在这一瞬间自己又被关在了这座房子内。 突然间那些墙壁上的骷髅头发出的绿光也渐渐熄灭,余一丁大惊,可是毫无办法,只能紧张地等待着即将到来的袭击。 当走廊陷入完全的黑暗后就听见一阵机括的轧轧声响起,紧接着四面八方就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余一丁听见这个声音直接叹了口气,紧了紧背上的布包,赶紧将无形罡气布满全身,他知道接下来便会有大批的毒虫袭击自己,因为这个声响他不是第一次听见,就同试炼之路上在山洞台阶处放出毒虫时是完全一样的动静。 黑暗中余一丁根本看不清楚四周的情况,可是他已经感觉到自己的无形罡气表面已经被毒虫冲击了好几次,就像是有人在对着他发射暗器,只是冲不破这层无形的壁垒罢了。 绝不能坐以待毙! 余一丁不知道走廊内涌入了多少毒虫,可是自己的无形罡气不能一直施放,原来最多就能坚持一炷香时间,不过现在他已修出丹田之气,虽然是极其微弱的一缕,但是毕竟是真正的丹田之气,也许会提高无形罡气的防御时间,可是如果他要射杀这些毒虫,防御时间就会大大缩短,在不清楚毒虫数量时,想办法逃离走廊也许是最正确的方法。 身后的大门推不动,往走廊两头去不知道途中会有多少毒虫等着自己,于是余一丁将注意力再次放在眼前的石门上。 拼了! 成败在此一举,余一丁将双手按住石门,稍稍发力猛推,石门居然有点轻轻地晃动。 有戏!余一丁不禁心头大喜,爆喝一声双臂再次发力。 “轰隆、轰隆……” 当石门现出一个仅容一人进入的缝隙后,余一丁直接侧身闪了进去,还好连同身后的布包一起挤了进来,随后又赶紧反手将石门闭合。 可是身边依旧有些窸窣声,余一丁知道这是跟着他一起窜进门缝的少部分毒虫,这次他不再留力,而且这里四周似乎还有些幽绿的光线,于是气指连发,终于将这二三十只毒虫全部射杀。 毒虫死光后四周一下子变得安静了下来。 余一丁这才运极目力向四下张望,这是一间足有六七丈长宽的巨大正方形大厅,四面墙壁上点着数盏油灯,不过却妖异地闪动着微弱的蓝绿光芒,不知其内用的是何种燃烧物,两边的墙壁上似乎还有各种图案,除了大厅中间有十几根柱子支撑着顶棚,整个大厅内空无一物。 余一丁心头一动,难道此处就是九转回阳阵的所在? 他小心地往前走去,一直走到大厅对面的墙壁跟前,抬头隐约看见一丈多高的墙面上阳刻着两个苍劲的大字—— 魂殿! …… 第110章 魂殿 盯着眼前的两个大字余一丁陷入了震惊中…… 何谓魂殿? 回魂?炼魂?安魂?养魂?抑或是镇魂? 镇魂他倒是见识过,那是曲洛人对生命往复交替的一种信仰,相当于对死者超度往生,通过某种仪式让死者安息以便进入轮回。 想必疾风阁与曲洛人还是有所不同的。 余一丁又想到九转回阳阵,难不成此地就是疾风阁少主欲救之人的回魂之地?利用阵法的威力生死人肉白骨? 可是当他转回头望着空荡荡的大厅,这里什么也没有,凌云子给他看的阵法书籍中关于九转回阳阵的图画,图中有二十七名至阴女子作为阵眼的黑点,不过他对阵法完全就是一知半解,莫非疾风阁若要布阵还需要临时设置阵眼的位置和布置一切阵法所需吗?那样逆天的阵法应该是不容易布置的? 余一丁确实不懂,于是便在大厅内四处转悠着查看,这才注意到进门就发现的两边墙壁上的图案,跟“魂殿”两个字一样,这些图案全部都是阳刻在墙壁上,大约有四五尺的高度,每一边都贯通整个墙面,就像是两幅长长的壁画,再配上不同的颜料涂抹,显得非常有质感。 大厅内实在没有其他的东西,余一丁便研究起两边的壁画,从进门的右手边那面墙壁开始,一直回到进门左侧的墙面结束,这两幅壁画分别是从右至左讲述了一个完整的故事。 最初的画面表示的是一位妇人在漫天的箭矢和身后大群带甲武士的追击下,怀抱着襁褓中的婴儿奔走躲避,紧接着是那名婴儿在山林中长成一个垂髫小儿,后面的一系列画面便是这名小儿的成长、求学、问道、习武、结婚生子、建立疾风阁、直至被人围攻伤重不治,到最后是已经变成老者模样的小儿被人抬进一座乳白色的棺椁中,四周还有众多人跪拜,领头的是一名头带纶巾的青年,当棺椁被盖上后又有人将它沉入一个大坑中,随后就见老者的虚影从坑中冒出升天而去。 壁画的雕刻水平很高,所有的人物山水都是惟妙惟肖,完全可以算作一幅美轮美奂的艺术品,余一丁猜测图中的小儿就是那位被疾风阁塑成雕像的长髯老者,整个壁画也是在简要地介绍他的生平。 再结合这座大厅的名字叫做魂殿,此地的作用呼之欲出。 难道真的可以让那名长髯老者复活或者说回魂?可是壁画中显示的那个乳白色棺椁在哪里?而那二十七个阵眼真的就在这座大厅中吗?它们又会分布在何处? 余一丁脑中回忆着凌云子给他看过的那副九转回阳阵的阵图,猛然间想起石门上的图案,当时他就觉得那些点线的组合看起来像是星座图,又像是某种图腾,隐隐地还透出一股诡异,可是当他想要仔细看清楚那副图案时就发生了惊变,大门自动关闭,然后某种阵法启动,各种毒虫被放了出来,他也没来得及查看石门上的图案。 现在回想起来那副图跟凌云子给他看过的九转回阳阵太相似了,余一丁越想越觉得两者应该就是同一幅阵法图。 可是眼前的魂殿实在是太干净了,地面看起来就是普通的青石板,没有任何特别之处,只是在某些青石板的四角有四个两寸宽的窟窿,他看不太清楚这些小洞里面有什么,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 余一丁又去挨个查看那十六根支撑顶棚的立柱,这些柱子都是用整根的原木制成,连表皮都未剥掉,只在斑驳的树皮上刷了一层桐油漆,给人一种古朴厚重的感觉。 就在余一丁依次查看到最后一排那四根柱子,也是最接近写着“魂殿”两个大字的那排柱子时,他有了新的发现。 每根木头柱子不是直接接触地面,其下有一个直径略微大于木头的二尺多高的石墩,木柱立于其上,最后这排木柱中间两个石墩的侧面分别有一个巴掌大小的正方形凸起,高于石墩表面也就两三分,而且看起来是一根条石嵌入在石墩上的一个正方形凹坑中。 余一丁忍住心头的惊喜,缓缓发力推动其中一个凸起的石条,看着它一点点缩进那个凹坑中,直到与石墩表面齐平,紧接着魂殿的青石地板下传来低沉的轰隆声,随后就见到大厅内到处都有地板向上隆起,大约升到四尺左右高度便停了下来,就像是这些作为地板的条石被下方的某种东西顶出了地面,形成了一座座石台。 余一丁数了数,现在在魂殿中一共有二十七座石台,分布排列正如他见过的九转回阳阵的阵图那样,而且可以看出被顶起来的条石都是四角带窟窿的那种,现在顶出地面变成石台后看得更加清楚,这些窟窿就是斜斜地穿透石台的一角,如果那些用于阵法的女子仰面躺在石台上,这四个窟窿就可以穿过绳索将她们的四肢紧缚于石台之上。 现在余一丁算是彻底明白这座所谓的魂殿就是用来布置九转回阳阵了,可是他怎么出去呢?石门外的走廊内全都是毒虫,大门也被关闭,他还是只能被困在这个大厅内。 望着另外一个石墩上的凸起,余一丁不由地有些紧张,目前阵眼已经出现了,看着那些在魂殿中星罗棋布的石台,余一丁不禁要想多一些,疾风阁的人在启动阵法时肯定不会触动魂殿外面的攻击机关,他们完全可以从石门进出,那么另一个凸起的石条会是什么东西的机关呢?难不成又是用来对付闯入者的吗?若是有人自作聪明地按动这个凸起会不会触发某种攻击的机关呢? 余一丁有些拿不定主意,疾风阁的阵法机关确实难防,前面遇见的攻击他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触动的机关,似乎发动的毫无征兆,不知不觉中就已中招,然后出其不意地就发动攻击,万一这石条按下去又爬出来满大厅的毒虫就麻烦了,以疾风阁的歹毒行事风格以及他们养毒用毒的能力来看,这种可能性还真是挺大的。 余一丁挠头郁闷中…… 片刻之后,他又猛然抬头,站起身再次在大厅内四处转悠着查看了一圈,地面、墙壁、顶棚,甚至是那二十七座刚刚从地底下升起来的石台他都一一仔细查看,再没有发现任何的异样,到最后又回到这个石墩前。 余一丁将手掌放在那个凸起上,犹豫再三,终于像是下定决心一般猛地一使劲,石条在推力作用下缓缓地向后缩去。 此刻余一丁浑身都包裹着无形罡气,石条被推至与石墩的表面齐平后似乎还能往里陷入,他又再次加了一把劲,接着石条缓缓滑进凹坑中,只听见“咔嗒”一声轻响,石条像是被某物卡住再也移动不了分毫,余一丁的心情也跟着紧张到了极点。 可是等了片刻却没有一点异样出现,魂殿内还是一片安静,余一丁狐疑地上下左右瞧了瞧,这是个什么情况?有点不科学啊…… 突然间地底又传来轧轧轧的机括响动声,紧跟着整个魂殿都开始微微晃动起来,甚至顶棚上也有一些灰渣掉落下来,余一丁吓了一跳,不会是这座大厅要塌了?难不成这个石条是个自我毁灭的启动按钮?! 余一丁心头大骇,奶奶的,就这样被活埋了吗? 于是就见着他蹲在地上手脚并用地紧紧抱着柱子,像极了一只垂死挣扎的青蛙。 万一上面塌下来有根柱子还能撑住一下,余一丁心中这样想到…… 不过好在这种动静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地底又传来“轰隆,哐!”的一声巨响,四下突然间又变得异常安静,只有空气中弥漫着的一层细细的粉尘显示出刚才整个大厅内经历了怎样的变故。 余一丁依旧死死地抱着柱子,这玩意儿一惊一乍的真让人受不了,又继续等了片刻,四周的粉尘渐渐消散,再也没有任何动静时他才松开手朝四处打望,并且一眼就看见大厅的一角有个石台大小的坑洞。 余一丁赶紧上前查看,那里已经变成了一个一人多宽的向下台阶,地洞里黑乎乎的啥也看不清楚。 余一丁没有贸然进入,又在整个魂殿中转了一圈,这才发现大厅的四个角落分别多出了一个这样的地洞,都是同样的朝下台阶。 同样的大小,同样的黑咕隆咚,看起来没有什么可供选择的依据,余一丁走到墙边取下一盏油灯,虽然那如豆的绿光摇曳着有些瘆人,但总好过没有光源,看了看最近的一个洞口,余一丁不由地深吸了一口气,直接钻进了其中的一个地洞。 大约往下走了十级台阶便来到一个拐角处,然后又是继续向下的阶梯,而且这里似乎越来越宽敞,几乎比入口处宽了一半,样式如同是上下楼的阶梯一般,就这样转了四次以后余一丁终于看见面前六七尺的地方有一扇木门。 门上挂着一把铜锁,余一丁使出气指几下弄开了锁头,小心地将木门向外一推,门外的光线立刻射进了洞内,而且是火光,他也在门开的那一瞬间看清了门外似乎又是个走廊,不过却没有任何攻击出现,也没有任何声音,走廊内静悄悄的。 等了片刻余一丁才小心翼翼地从门后探出头去,这门是在走廊中部,两边都是走廊,但这条走廊却是弧形的,墙上的灯座内插着火把…… 怎么这么眼熟?随后余一丁立刻反应过来,这里就是地牢啊。 他又在走廊里走了一圈,原来这面墙上的四扇门就是通往魂殿的四个洞口,看起来应该是发动阵法以前运送那些被劫女子到魂殿的通道,另外那些被关着的女子都在牢房内昏睡,疾风阁的人也没有趁刚才那段时间将她们运走。 余一丁又转念一想,自己现在不就已经算是从那个魂殿里逃了出来吗。 想到此处他赶紧沿着地牢到平台枯树的那条阶梯路来到洞口,外面的平台上依旧是一片寂静,看不见一个人影,也没有一点人声,四座小房子围绕的部分已经没有什么火焰了,只不过四处还有一些零星的火星在空中飘散,空气中仍旧散发出一股股热气,同时也充斥着一阵阵浓浓的不知道什么东西烧焦的混合臭味。 余一丁思考了一下,觉得还是不能一直待在平台上,现在已经查探过魂殿,又找到那么多药材和药丸,疾风阁的人也许已经被自己震天雷的威力吓退,这个时候最好是找到钟离宇他们后撤离,至于剿灭疾风阁和救出那些被劫女子也不是这个十人小队就能完成的事,在此逗留已没有任何意义。 余一丁注意已定,又看了看那几座房子,小房子可以用震天雷炸一下,最好可以破坏掉,大房子如果炸塌了那些毒虫不可能被全部炸死,如果逃出来对自己还是个威胁。 想了想余一丁便来到二层大房子的门前,不能用震天雷总得想其他办法破坏一下,他依旧选择攀上二楼的飞檐,再次进入那间大卧房,用火折子点燃了帷幔蚊帐和家具,随后又在各个房间放火,最后再从房檐下来,又往每一座小房子的大门内扔进去一个震天雷,然后才迅速奔向陡坡。 余一丁的速度够快,当他刚刚跑到陡坡边上,第一声爆炸已经响起,等他再往上冲过灌木丛时接二连三的爆炸声又传了过来,总坛的平台上随即火光冲天,不一会儿便传来了噼噼啪啪的声音,看样子火势起来的很快。 今夜的几次爆炸和袭击已经伤到了疾风阁的高级人员,虽然没能将疾风阁少主以及金圣翔等一干疾风阁骨干一网打尽,但是那个瘸腿的道士、如意夫人以及中年大汉还有那对明显是夫妻的中年男女肯定都会在爆炸中身负重伤,甚至会死在在自己给他们补的那几记气指上,如若真是这样可能明日便可让护卫营骑兵攻入总阁。 想着这些余一丁不禁心情大好,腿上不禁又加快了几分,迅速向钟离宇几人隐蔽的位置冲去。 余一丁与他们会合时凌云子和江寒渊早已到达,也许是又听见爆炸声,几个人正探头探脑地向着总坛方向张望,看见余一丁跑过来才如释重负般舒了口气,而那个鹰扬镖局的少镖主却没心没肺似的只在一旁搂着怀中昏迷的少女愁眉苦脸。 余一丁简单将情况跟大伙介绍了一下,又把背后的布包交给凌云子,这些东西可能也就只有老道最在意了,果然,老道听说了余一丁的收获,又见着这么大一包药材立刻眼冒精光,赶紧收下放在身边。 而钟离宇和林啸天早已从凌云子那里知道地牢之事,现在听余一丁说出魂殿的情况,再加上疾风阁一干人等都消失不见,眉头一直就没有舒展过,这不算是个好消息,光是疾风阁总阁还有二百余人,还不算四大分阁和下辖的散阁弟子数量庞大,根本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也许今夜会有高级别人员在余一丁的震天雷爆炸中受伤,但如果不能致死,等到疗伤恢复后又将是个隐患,可是目前就以十人小队的力量根本没办法斩尽杀绝,而且就算明日能将百名骑兵全部派进总阁可能也无济于事,这倒成了一件棘手之事。 现在可以不用考虑江寒渊的战力,甚至还要安排一名军士帮他一起保护好纤纤的安危,剩下八人该如何行事又是钟离宇和余一丁他们眼下必须考虑的问题。 全部人想在夜间离开总阁完全就不现实,试炼之路上还有巫蛇,现在去走那条路基本就是找死。但是若要从弟子道场这边去闯山门返回巫山镇也没有把握,关键是路况不熟,敌情不明,又是夜间,贸然出动绝对是兵家大忌,可是眼瞧着地牢里还关着二三十名女子,如果不想办法尽快解救她们,等到疾风阁的人再返回总坛控制住地牢就非常难以解救了。 最后还是余一丁站出来说道,“这样,我这里还有七八枚震天雷,我带三枚走,剩下的交给凌道长,你们就守在总坛附近的陡坡,若疾风阁的人再敢来就炸他们,但我估计他们已是惊弓之鸟,我则趁着夜色想法返回巫山镇,那些巫蛇我可以应付,然后带领剩余骑兵在清晨攻击疾风阁山门,山门的大致位置我已知晓,到时候但见攻击开始,宇公子你们相机里应外合怎样?” 凌云子道,“贫道手中还有五枚震天雷,应该可以守住总坛了,小友身上的震天留下用于攻打山门和弟子道场用。” 见老道说的笃定,余一丁只好点头。 林啸天又道,“我可以跟余先生一起返回巫山镇,部队由我来指挥攻击会更好。” 钟离宇沉思片刻后道,“既如此,就按这个方案执行,余兄和林兄你们路上小心,到时候攻击时以震天雷的爆炸声作为信号即可。” 余一丁和林啸天同时点头,随即转身离去…… 第111章 清剿 余一丁和林啸天最终还是选择了试炼之路返回巫山镇,这条路余一丁自己走肯定没有问题,林啸天又是一个高级武将,无论是实战经验和反应速度都是上上之选,就算这条路上还有巫蛇据守,他完全可以利用自己的反应躲过袭击,再加上余一丁的保护,至少离开试炼之路问题不大。 二人回到巫山镇时已是寅时,最让他们吃惊的是在庄园里又遇见了峡关县郡派来的二百名官军,这么多人屋子里实在睡不下,天井、院子和走道里都躺满了正在休息的军士。 林啸天向自己的部下打听了一下才知道,昨天中午小队离开后不久峡关官军便赶到了巫山镇,在县令的亲自陪同下来到庄园中驻扎了下来。 见识过峡关官军的军容军貌,林啸天其实并不看好他们,若是两军对垒这些人必定是炮灰,只不过现在是面对疾风阁这样的江湖帮派,倒是可以壮一下军威,至少多出二百人在进攻气势上还是能唬一唬人的。 不过林啸天和余一丁都不知道的是另外的情况。 峡关官军的到来让巫山镇县令大吃一惊,前有临云郡王之子亲率郡王近卫军前来查证疾风阁的犯罪证据,紧接着峡关县郡又派出二百官军前来协助,这个阵仗让县令心中直打鼓,莫不是钟离郡王已经有了清剿疾风阁的打算? 如果疾风阁的罪行坐实,县令作为当地的最高行政长官是脱不了干系的,于是他便陪同峡关官军一起前来庄园,并向护卫营校尉打听情况,留守的校尉也是据实相告,临云护卫营接到的任务就是跟随钟离宇前来查证疾风阁罪行,至于峡关县郡派兵一事他不清楚,也不知道钟离宇和林啸天是否知情,县令只得带着满腹狐疑离去。 可是这一切被巫山镇的当地百姓看在眼中就有了不一样的味道,朝廷派出数百名官军对付疾风阁,其中还有那么多彪悍铁血的临云骑兵,仅仅是这架势就让普通百姓不寒而栗,所有的一切都显示出朝廷是要对疾风阁动手了,而面对朝廷的清剿大军,疾风阁作为一个江湖帮派岂能抗衡?又岂敢抗衡?于是山民们所能做的就是慌忙通知自己在疾风阁总阁内的亲人赶紧躲避,免遭杀身之祸。 这一切余一丁和林啸天并不知情,二人只是简单商量了一下,便决定部队由林啸天全权指挥,定在卯时出发,直接攻击疾风阁总阁山门。 这一夜县令完全没有睡好,他在离开庄园时便安排了几名捕快帮着守卫庄园,说穿了其实就是几个通风报信之人,余一丁和林啸天返回庄园时便有捕快赶到县衙报信,于是在部队还未出发时县令就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林啸天并未对县令隐瞒,将疾风阁总阁内的情况大致一讲,现在已经坐实了疾风阁劫掠妇女的罪行,县令闻言惊惧不已,这类案件可大可小,以往也不是没有过此类案件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先例,最终无一不是找几个替罪羊砍头了事。 但此事钟离郡王若是揪住不放就麻烦了,明摆着疾风阁少主和那个金老头是主谋,而疾风阁大部分成员都参与了这个案件,好在官军这边还没有人员损失,那些被劫女子也只是昏迷,并未坏了性命,大错还未铸成,既然临云峡关两郡都已派出官军,至少说明这回疾风阁是撞上了枪口,出头鸟已是当定,那么就不要怪墙倒众人推了,于是县令赶紧又指派几名捕快协助官军对疾风阁进行清剿,这算是将功赎罪,所以林啸天并没有拒绝,县令因此心中稍定。 随后余一丁和林啸天又向捕快们询问了道观的所在,这才知道去往道观之路与前往试炼之路完全就是两条道,而且基本上巫神山区的山民都知晓道观的位置,跛道人在此地还是挺出名的,同时余一丁他们才知道马车可以一直走到道观门口,这下终于解释了疾风阁运送被劫女子的方法途径,只是不清楚这几名捕快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他们都清楚跛道人和道观属于疾风阁,但却没有一人知晓道观便是疾风阁总阁的山门,此事总有些不通情理。 不过这些从目前来看已是小事,并不影响接下来的行动,因此卯时一到,正是黎明前的黑暗时刻,林啸天立即整队出发,近三百人的队伍趁着夜色浩浩荡荡地向道观进发,只是护卫营的骑兵是骑着马前进的。 天色微微放亮之时队伍抵达道观门口,林啸天将大部队停在距离道观三十丈外,只派出一小队十人护卫营军士悄悄摸到道观门口查看情况,却见观门紧闭,其内也没有任何声响,四周俱是一片沉寂,平日里道观本就不止跛道人一人,另有弟子二十多人,可眼下种种迹象都表明此地的现状并不符合修道之人的作息规律。 事出反常必有妖邪,由于担心疾风阁有埋伏,于是五名军士攀上墙头屋顶查看,过了好一阵子道观内仍是丝毫没有动静。 最终余一丁在道观大门处放置了两枚震天雷,随着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两扇木门化为齑粉,轰隆隆的余声犹如惊天雷声在山谷中远远地荡开,余一丁相信钟离宇他们肯定可以听见山门这边的动静。 这下可好,除了护卫营的骑兵以外,二百名峡关官军和几名捕快全都震撼莫名,这些人何曾见识过爆炸,火光霹雳之后再看余一丁时众人的眼神都变了,全都带着深深的敬畏,用惊为天人也不为过。 余一丁要的就是这种效果,这些军士对他的害怕畏惧可以转化为执行力,也就是对余一丁的命令会言听计从,当众人都将此当作余一丁的异能异术时,不仅能打消大家对疾风阁的畏战情绪,提振士气,同时还能震慑有可能埋伏的疾风阁弟子。 果然,道观大门被破后,所有军士全都呐喊着奋勇冲进观内,结果却发现整座道观已是人去楼空。 这也在林啸天和余一丁的预料之内,山门处有可能会遇见疾风阁大队人马的阻击,也有可能他们会放弃此地的防守以便集中人力守卫更加重要的位置,于是林啸天在道观内留下五十名骑兵看守所有马匹,剩余所有人再次涂抹驱除虫蛇的药物,然后人手点燃一支火把,进了总阁以后很有可能会有毒虫攻击,试炼之路的山洞内那些不畏药石猛烈攻击小队的毒虫就是先例,疾风阁常年用毒并豢养毒物,对付这些毒虫用火攻比用药物的效果要更好些。 还好现在天色已经大亮,四周景物看得一清二楚,如有毒虫攻击也会减少伤亡,不过余一丁和林啸天也很庆幸疾风阁并没有在道观内遍撒毒虫,否则刚才军士们冲进去定会伤亡惨重。 没有耗费太长时间搜寻,军士们便在道观的后墙找到一个暗门,打开后眼前就是一条向后山延伸的隐秘小道,余一丁和林啸天明白这就是通往弟子道场的通道,只是小道两旁林木茂盛,遮天蔽日,使得整个小道看起来阴暗幽深,众军士都有些踟蹰不前,生怕其内会有毒虫袭击。 余一丁二话不说便举起火把一马当先走在队伍最前头,见到余先生如此生猛,其他人哪敢再畏缩不前?他的身后跟着林啸天安排的五名护卫营军士,林啸天带领十名手下紧随其后,然后依次是峡关官军和几名捕快,整支队伍由剩余的三十名护卫营军士殿后。 小道仅容两人并行,在四周茂盛的林木掩映下形成了一个隧道似的通道,还好每人都举着火把,整支队伍如同一条火龙一般将四下照耀得纤毫毕现,加之火把之中除了松明以外还添加有硫磺等物,一路上都弥漫着大股刺鼻的味道,因此走了好一阵也没有遇见有毒虫袭击。 离开道观时基本都是上坡,当队伍走出去五六百步后已经来到山顶,这里的树木稍稍稀疏,透过丛林的间隙可以望见整个山谷,眼前的小道开始向下延伸,十几步外居然有座牌坊,余一丁想起来昨日在试炼之路的悬崖顶部曾望见此处的灯火,估计就是这座牌坊的飞檐下悬挂的灯笼,他又极目远眺,果然在山谷左侧遥遥望见一片悬崖,那片与周围的绿色格格不入的灰白也非常显眼,再往下便和谷底蒸腾上来的雾气连成了一片,清晨的薄雾遮挡了余一丁窥探整个山谷的大部分视线,他看不见谷底的任何人工建筑,在如同云海般的雾气中四处点缀着一丛丛林木的树冠,仿如湖面的小岛,使得整个山谷给人一种海市蜃楼般似真似幻的感觉。 余一丁可没有心思欣赏清晨山谷的美景,雾气缭绕下所有的事物都若隐若现,相应的危险也会大大增加,况且火把的燃烧时间有限,以他在试炼之路悬崖洞口平台上看见的房檐屋角就是弟子道场的组成部分,那么他们现在距离那里至少还有好几里路,如果不抓紧时间可能在到达弟子道场之前火把就会熄灭,那样对于大队人马来说将会是灾难性的后果,遇上毒虫绝对会有很多人中毒受伤甚至丧命。 余一丁有了这种想法后便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现在已是下坡路,被余一丁的速度一带整个队伍的速度立刻提了起来,跟在几名军士后面的林啸天本想提醒余一丁加速,却没想到余先生已经在加速前进。 作为一名经验丰富的军事将领,面对丛林中陌生复杂的环境,他相信疾风阁在人数少于官军数量时不大可能会直接偷袭,如果那样一旦短兵相接他们捞不到任何好处,相反使用毒虫机关攻击的可能性则会大大增加,而自己的部队只能选择快速通过这片危险区域,哪怕是到达一个宽敞一些的地方也方便部队能够快速充分地展开。 还好这一段路两边的林木已经没有上山时那么茂密,过了牌坊以后路面也比刚才宽出一倍有余,现在不仅队伍的行进速度加快了,就连长度也变得短了一些,毕竟从两人并排变成三人并排了嘛。 随着时间的推移,山谷中本来就不算浓厚的晨雾渐渐散去,不到两刻钟,余一丁已经瞧见了前面树林中隐约可见得一幢幢建筑物,脚下便不由地停了下来。 林啸天挤过几名军士走到余一丁身旁,他也瞧见了远处的房屋,连忙指挥军士们由两名护卫营的盾牌兵带领三名峡关官军的枪兵组成五人战斗小组,盾兵在前开路,枪兵紧随其后护卫左右。林啸天一口气派出去十组人,此地已是大片及膝的草地,树木稀少,于是这十组人各自间隔丈余距离慢慢向那些房屋前进,其余的军士也都分散开来跟随推进。 林啸天和余一丁走在队伍中间,两人边走边低声交谈。 “余先生,此地非常安静,总坛那边也没有爆炸声传来,会不会疾风阁的人都已逃走?” “说不一定,也许昨晚的震天雷让他们的高手非死即伤,剩下的绝大部分都是弟子,逃跑是很有可能的。” 其实他们不知道的是昨晚已经有山民跑到道观通风报信了,加上余一丁震天雷的神威,在半夜时疾风阁的弟子中就已传开官军要来清剿的消息,于是便有四五十人开了小差,这些人都是当地的山民子弟,在疾风阁挣钱练功养家糊口顺带强身健体当然是可以的,但要是真的卖命却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虽然仍有十几名本地的弟子没走,那是因为他们在疾风阁中已经混出了一点名堂,有些都成了一二等弟子,属于那种铁了心要跟着疾风阁生死与共了。 “啊!”、“呀!”…… 走在最前面的队伍中突然传来几声惨叫,接着就有好几名军士倒地不起,所有参与的峡关军士立刻对着自己身边的草丛挥舞起手中的火把,只有护卫营的士兵采用盾击和刀削,不过他们面对的方向也是地面。 后面跟随的众人瞬间便明白过来,这是躲在草丛中的毒虫在发动攻击,大伙连忙各自拿起刀枪火把盾牌在草丛中不停地拍打,又有军士拿出硫磺往未熄的火把上抛洒,一时间道路两旁的草地里乌烟瘴气一片混乱。 草丛中不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甚至有毒蛇蜈蚣蝎子窜到小道上来,军士们采用各种方式杀灭毒虫,林啸天手中的长剑使得如同穿花一般,刺挑抹劈等招式干脆狠辣,丝毫不拖泥带水,而余一丁则是顶着无形罡气时不时用气指攻击,只要他俩出手毒虫基本上是立时毙命,不消片刻他们周围三四丈方圆内就已没有了毒虫的身影。 事后统计有三十多名军士中毒受伤,幸好每人携带的药石足够,同时在余一丁的治疗下,居然没有一人毙命,只是大部分已经失去了战力,不过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而且受伤军士全部都是峡关官军,护卫营的士兵没有一人受伤,这也难怪,边军本就是大梁部队中的精锐,护卫营当然更是精锐中的精锐,他们的装备绝对没得说,每人都是超过脚踝的皮靴,身上除了麻布军装外还有一层皮甲,头戴护耳皮帽,普通的箭矢刀枪都不能轻易穿透,就更不用说这些毒虫了。 而峡关官军仅仅是普通的戍边士兵,加上梁晋通好,此处的军备肯定非常一般,朝廷也不会花费大把银两武装和平边界处的军士,他们除了大梁统一的麻布军服以外只有布靴布帽,有的士兵甚至穿的是草鞋,这在草丛中遇见毒虫后果可想而知。 当部队越过这片布满毒虫的草地后,出现在眼前的是大大小小的几十上百幢房屋,这个规模看起来就如同山谷中的一个城镇一般,而且所有的房屋似乎是按照某种规律修建,看起来像是一种阵法或者说是风水格局,所有房屋都面对中间的一座广场,四通八达的通道也是以广场为中心呈放射状分布,又有一些道路围绕中心广场形成一个个同心圆圈,整个建筑群就像是个巨大的蜘蛛网,只不过余一丁和林啸天都没有这方面的知识,除了啧啧称奇以外就再无其他想法。 更令他们惊奇的是等到军士们搜寻完所有房屋后发现没有一人,这下余一丁二人可以基本肯定疾风阁的人已经全部逃走,也说明昨晚小队的袭击已经让他们损失惨重,仓皇逃跑那就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了,不过想想他们在大晋还有分阁,巫神山区本就有小路通往大晋,狡兔三窟,哪有那么容易就将他们完全剿灭。 当余一丁从总坛平台边的牌坊处露出头,一眼望见远处陡坡上已经起身迎接他们的钟离宇和凌云子等人的身影时,这才基本确定了疾风阁苦心经营多年的这座老巢已经完全被他们踩在了脚下。 …… 第112章 善后 官军大部队离开疾风阁总坛的时候救出了所有关在地牢中的女子,又放了几把火将总坛和弟子道场悉数焚毁,只留下那座道观暂时由当地山民维护,等以后碰上游方道士愿意在此观修行悟道便可作为此观的观主,这一类关乎信仰的东西也不便于轻易破坏,加上当地山民也早已将此观作为敬神祈福之地,何况疾风阁还是尊奉三清的,道教本就是大梁的国教,并非邪魔歪道。 这一回疾风阁的总阁确实算是被彻底清剿了,可是他们真的失败了吗?俗话说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余一丁站在山门的牌坊下面,望着山谷内的熊熊大火,心头不禁涌起那首白居易的著名诗句——野火烧不尽…… 这完全就是一场让他感觉莫名其妙却又非常憋屈的胜利。 首先是疾风阁少主自始至终都没有露面,现在余一丁也不知他到底是死是活,只能猜测那少主仍旧是伤重在身,但绝不会死,就是因为有了金圣翔的出现,这个老怪物的九转回阳阵能让自己活上一两百岁,难道还没有办法救治疾风阁少主吗?余一丁坚信他们都会在这场清剿中活下来。 其次疾风阁的实力并未因此次袭击而大幅削弱,死去的绝大部分人是他们的低等弟子,阁老以上的人物到现在也是生死未明,况且就算其在大梁的势力几乎已经损失殆尽,但是在大晋、吉鲁以及南面蛮夷之地的分阁仍旧完好无损,如今这个死仇不仅完全结下,而且仇怨变得越来越深,已经成了余一丁心头最大的一块心病。 最后一点就是疾风阁的败退只能说是他们主动撤离的结果,保存实力也好,暂避锋芒也罢,反正对方是全员撤走了,甚至连尸体都没给官军留下,清扫战场时,那些在路上被杀弟子的尸体也统统不见了,余一丁甚至觉得疾风阁的败退完全可以用“有条不紊”来形容,他们的少主和那个金老头似乎是带着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的从容心态领着疾风阁的全体成员撤离了总阁,这种恶心的感觉就像是一顿丰盛的大餐中吃出了一只苍蝇一般,实在是令余一丁极度不爽。 眼前只有山谷内的大火和浓烟表明了官军此次行动以获胜结束,可余一丁还要多想一些,疾风阁少主不死,他俩之间的仇怨就没有完结的一日,余一丁今后更要时刻提防疾风阁的报复,毕竟双方都已打过了照面,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疾风阁的散阁遍布好几个国家,在这个世界上行走余一丁更要打起万分的警惕了。 此时山谷内的小道上行进着一支长长的队伍,四十多张担架被八十多名官军抬着,除了那些昏迷不醒的被劫女子,剩下还有十来个被毒虫咬伤蛰伤中毒颇深的军士也需要使用担架运送,再加上二十几名被人搀扶着缓慢前行的轻度中毒的军士,每个人的脸上几乎看不见任何笑容,更多的只有劫后余生的庆幸和疲惫,这支已经超过来时规模和行进长度的队伍看起来更像是一群刚从战场上撤下来的败兵。 直到下午,队伍才拖拖拉拉地回到巫山镇,几名捕快赶紧跑去县衙报信,县令倒是闻讯大喜。 本来在他的地盘上竟然发生了这样大的一个案子,自从昨日他见过钟离宇后内心一直是忐忑不安,疾风阁在巫神山区的势力他很清楚,但其竟敢劫掠全国那么多女子还是让他心惊肉跳,作为当地的父母官对此事丝毫未察这是推不掉的责任,还好这个结局对于他来说已是天大的喜讯,官军未折损一人,那些被劫女子也全部被救了回来,县令实在想不出还会有怎样更好的结果了。 他可是很清楚疾风阁总阁内是有几百人的,难道仅凭区区三百官军就能将其一网打尽?这一点县令无论如何也不相信,所以协助官军前去清剿的捕快禀报说只是杀了疾风阁几十人,但却没有抓到任何一个活口时县令一点也不奇怪。 钟离宇没有想过在巫山镇久留,除了在道观内搜出来五驾马车,见到异常兴奋的县令后没等对方说上些客套话,他便立即命令县衙再提供十驾马车,县衙里肯定是没有那么多的,县令只得火急火燎地找到镇上好几家商铺才凑齐了数量,刚刚送到庄园门口,钟离宇便命令队伍直接赶往峡关,郡城各方面的条件都比巫山镇要好得多,无论是昏迷的女子还是中毒的士兵都能得到更好的救治,只留下张口结舌的县令站在一旁发呆,连讨好的话都没说上一句的他又只能独自烦恼了。 在刚刚解救出那些女子时凌云子就已给她们每人喂下了醒神丹,余一丁在魂殿二楼的收获颇丰,只是成品醒神丹数量只有几十颗,也就将将够这些女子每人两颗,这个数量肯定不够让所有女子恢复正常,不过能解救出这些女子并让她们醒转过来已是官府能做的最大限度了。 到了峡关郡城,只能让郡守找地方安置这些女子,然后再上报朝廷,最后由各地官衙派人将本地的受害者接回去,这些花费肯定是朝廷出钱,至于这些女子能否彻底清醒那只能是靠自身的造化,也许凌云子会本着修道者的善心再炼制一些醒神丹分发给每位受害者,但他肯定会先保证钟离雪和纤纤的治疗,甚至江寒渊还会央求他分一些给纤纤的闺蜜,就是那个名叫萍儿的姑娘,凌云子不是善人,官府也只能是将这些女子解救出来,但没义务救治她们,要恨还是去恨疾风阁。 入夜时分马车和护卫营的骑兵部队最先赶到峡关郡城,剩下那些峡关的步兵就算再加紧赶路也得晚到一两个时辰。 队伍直接开进了峡关军营,龙雷正在大帐内看书,忽然听见帐外有车马的响动,没等他开口询问已经有卫兵匆匆来报。 “报!前日去往巫神山清剿疾风阁总阁的临云骑兵已经返回!” “什么?回来多少人?”龙雷大吃一惊,丢了书本就站了起来,这一来一回仅仅两天时间,速度也太快了一点。 “回禀将军,骑兵人数与去时相当,除此之外还有马车十数驾,但是未见本郡增援的步兵返回。” “什么?!本将派去的二百人一个都没回来?”卫兵提供的每个消息都让龙雷惊诧,听见卫兵这样一说不由地身子一抖,连忙向帐外走去,要知道峡关县郡若是一次性损失二百官军那是相当严重的大事了,这等于峡关守军直接减少了四成,那还了得,这个责任他一个小小的校尉根本担待不起。 “小人不知,只是确实未见到任何步兵。” 龙雷顾不得再说什么,直接冲出了大帐,虽然校场上还有马声嘶鸣,但却基本上听不见任何人声,临云的骑兵都在安静地拆卸马鞍口衔,然后默立在马匹旁边等候命令。 借着营区内火把的摇曳光亮龙雷只是隐隐地看出校场上除了骑兵以外还有十几驾马车,当真瞧不见有任何步兵的影子。 还没等他继续惊诧,只见钟离宇、林啸天陪着余一丁已经一起向着他的大帐走来,龙雷赶紧惶恐地迎了上去。 “末将拜见钟离公子、林将军。”龙雷小心翼翼地上前行礼道。 钟离宇根本没有搭理他,自从余一丁告诉钟离宇七七曾经出现在峡关军营,有足够的理由怀疑龙雷与疾风阁有染,仅仅这一项罪名钟离宇就已经预见到此人的结局,事后不仅峡关郡守要将整个案情写成详细奏章上奏朝廷,临云县郡这边作为事件的直接参与者也会将整个经过据实上达天听,到时候朝廷自会安排专人查证,所有涉案的人事都将一一查实,赏功罚过也是必须执行的环节,龙雷这点破事必定是经不起查验的,到那时就将是他的末日来临之时,钟离宇都懒得再做样子。 只有林啸天对龙雷点了点头,冷冷地说道,“免礼,你派人安排一下临云骑兵的居所,另外还要准备安置被劫女子和受伤军士,顺便通知郡守前来军营面见公子,去。” 龙雷听林啸天如此一说根本不敢再问,连忙答道,“是,末将这就去办,请公子、将军在末将帐中歇息。” 说完赶紧示意卫兵引领钟离宇等人进帐,具体情况他也只有向其他人打探了,这会儿还是赶快派人通知张大人过来才是,看起来这位钟离公子不是很高兴啊,还是别去触他的霉头。 钟离宇几人没有跟他再客气,直接被卫兵迎进大帐。 龙雷的动作不慢,卫兵端上的茶水还没来得及续上两轮,余一丁就见郡守张大人和龙雷一起出现在大帐门口。 郡守刚刚进帐便拱手行礼道,“下官拜见钟离公子、林将军。” 说完又向余一丁和凌云子行礼,二人也一一回礼,对于郡守余一丁倒没有太多的反感,在他看来张大人就是一个标准的官场之人,说话行事也是深谙为官之道,这也难怪,能混到一个五品郡守的人绝对算是官场的老油条了,能够做到让余一丁对他没有恶感实在情理之中的事情。 钟离宇看着郡守微微一笑道,“张大人,这次清剿疾风阁老巢基本达到目的,也多亏了大人派出峡关守军从旁协助,现在被劫女子已经全部救回,需要找个住所暂时安顿她们,另外还有一些军士中毒受伤,急需营内医官全力救治,还望大人多多费心。” 郡守在来时的路上就已经从龙雷口中知道了大致的消息,心中本是万分喜悦,这下再从钟离宇这里得到证实,连忙答道,“钟离公子所说之事下官立刻差人办理,请公子放心,此案本就发生在峡关境内,派出兵马协助清剿也是下官分内之事,公子言谢就是折煞下官了,反而是公子亲历险境又大获全胜,实在令人钦佩,下官已经安排馆驿酒宴,还请公子莫要推辞。” 钟离宇闻言连忙摆手说道,“张大人太客气了,不是驳了大人面子,舍妹还在玉屏山上治疗,本公子虽心中甚为挂念,却不敢因私忘公,只因清剿事大,只得先行赶回郡城协助大人安顿受害者和受伤军士,此间事了就将即刻赶往玉屏山,到时林将军会留在郡城配合大人进行善后事宜,晚宴就由林将军代劳。” 郡守没想到钟离宇说走就走,闻言一愣道,“这……” 林啸天却是上前一步道,“张大人,我们还是先去查看一下受害者和负伤军士的安置情形,这是大事,马虎不得。” 说着就往帐外走,郡守还在迟疑,看看钟离宇又望望林啸天,却迟迟没有挪动脚步。 钟离宇见状立刻道,“张大人,我们也一起前去。” 看着钟离宇和余一丁二人已经往帐外走去,郡守终于还是叹了口气便跟着众人出了大帐。 龙雷的动作不慢,去府衙请郡守过来前已经安排军士搭建行军帐篷,此时无论是被劫女子还是受伤军士都已被安置进军帐之中,凌云子和营内的医官正在查看所有伤者。 受伤的军士还好,在总阁山谷内中毒时凌云子和余一丁就已将伤者进行了排毒服药等简单处理,轻伤者已无大碍,只需休息数日便可恢复,中毒最深者也已服下药丸,而且余一丁还用治疗气流对他们进行了简单地救治,估计最多在两三日内便会清醒,所有军士都无性命之忧。 那些被劫女子返回巫山镇后凌云子就给她们每人服下了一颗醒神丹,回到峡关郡城时所有女子都已陆续醒转过来,醒来后便有专人一一询问每名女子,最令人惊奇的是其中居然有五六名女子并没有失忆,她们可以清晰地回答提问,也能明确地告诉来人自己家住何方姓甚名谁,看来体质这个东西真是因人而异,不过随后所有女子便又昏睡过去,这也是她们的身体长时间受到疾风阁迷魂药的摧残留下的后遗症。 余一丁和钟离宇并没有立刻离开军营,他们与林啸天一起带着郡守和龙雷一一查看每一座帐篷内的伤兵和受害女子,凌云子和营内的医官也在一旁作陪,在一座帐篷内众人见到了陪坐在昏睡的纤纤床边的江寒渊,帐内还有另外一名女子,余一丁知道此女便是纤纤的闺中密友萍儿。 江寒渊本在床边打盹歇息,医官刚刚掀帘他便惊醒过来,随即便看见跟着进来的钟离宇余一丁等人,立刻就换做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确实有五六名女子没有失忆,可惜纤纤和萍儿都不在其列,基本上跟钟离雪醒来时是一样的状态,这让他怎能不愁眉苦脸。 等到众人又去查看其他帐篷时江寒渊紧跟着走了出来,一路上小声同余一丁交谈,余一丁让他放宽心,老道绝对不会不管他的纤纤的,江寒渊这才稍稍安心。 等查看完所有帐篷,钟离宇便同郡守告辞,台面上的事情他已全部做足,这还是凌云子一再跟他讲不用担心钟离雪,要不是完全信任老道,他绝对早就赶到玉屏山上去查看妹妹的状况了。 林啸天笑着将郡守和龙雷叫走,反正现在已是事了,今晚他剩下的任务就是吃完这顿酒宴。 江寒渊见众人分开,急忙让余一丁稍等他片刻,然后返身飞奔到纤纤的帐内,不一会儿就见他背着纤纤飞奔而来,几人看着他都有些啼笑皆非。 余一丁笑道,“江贤弟,你这是要干嘛?” 江寒渊急道,“余兄,你们不是要上山吗,就让我带着纤纤一起去。” 余一丁同钟离宇和凌云子对望一眼,每个人眼中都带着笑意,凌云子微笑着说道,“江小友,你的女伴目前仍旧神志不清,而且也在失忆之中,又带着她到处奔波似乎不妥啊。” 江寒渊忙道,“凌道长,小子知道只有您才可以令纤纤恢复,我背着她上山没事的,而且需要炼制丹药时小子也可以帮您打下手,就让我们一起去?” 余一丁在一旁道,“江贤弟,你倒是带着纤纤上山了,那个萍儿姑娘怎么办?” 江寒渊嗫喏道,“这个……这个我真的是顾不得了,不过到时候还望道长也能捎带着救治一下萍儿姑娘,小子真不知该如何报答道长恩情,只能先行谢过了。” 说着他就想行作揖礼,刚想抬手才想起自己背上还伏着纤纤,只能红着脸向老道深深低头行礼,见状几人都哈哈大笑起来,这个青年还真是实诚。 余一丁笑着说道,“走,我去帮着将萍儿姑娘也抬到马车上,两位姑娘还是一起救治的比较好。” 江寒渊仍在发愣,余一丁上前一拍他的胳膊,“走啊,发什么呆呢。” 小伙子这才恍然大悟一般小鸡啄米似的不住点头,小跑着跟余一丁一起将两名女子放进一驾马车,又在车厢两侧插上火把,就由他来驾车,其他几人各自骑马跟随,一溜烟朝玉屏山奔去…… 第113章 意念攻击 半夜时分,当余一丁和江寒渊各自背着纤纤和萍儿姑娘,俩人跟随钟离宇和凌云子一起回到云筑时,柳翠才刚刚结束了在小院中的修行,正提了个木捅到小院后面打水准备洗漱。 这个妮子自从完成了体内真气运转子午小周天后,这些时日每天都会抽出一两个时辰修行打坐吐纳,看来凌云子给她的那本御气术已经让这个妮子上了心,整日孜孜不倦地修行不辍,就等着有一天可以像老道一样御气飞翔。 听见前院有动静柳翠急忙抽出骨剑蹑手蹑脚地摸了过来,只因山顶就只有她和钟离雪两人,余一丁他们走后这两天柳翠为了安全起见一直是剑不离身的,就算睡觉也是将骨剑放在枕边,以便随时可以取用。 钟离雪这些天仍是浑浑噩噩,除了吃饭睡觉上厕所,偶尔清醒时不是念叨着余一丁就是傻傻地望天,她的这种状态如遇危险根本无法御敌,柳翠必须要提高警惕保护好二人的安危。 何况她又哪里想得到余一丁他们能那么快就返回,这才过去两天,在柳翠的印象中疾风阁哪是好对付的存在?又因为已是深夜,余一丁几人回来时也没有喊叫怕影响了二女的休息,他们也想不到柳翠会练功到如此之晚,因此柳翠判断前院的动静不是野兽就是敌袭,她还是善使弓箭,可惜并没有随身携带,因此心中略微紧张,不由地紧握着手中的骨剑,更加小心地猫着腰顺着小院另一侧栅栏慢慢靠近院门。 谁知绕过房子后柳翠便透过栅栏看见两个明显是背上背着人的身影出现在眼前,再走一两步她便看见了正立在凌云子所住房间门口的老道和另外一个人的背影,对于钟离宇的背影她确实不是很熟悉。 惊喜之下柳翠连忙直起身开口叫道,“凌道长!你们回来了,大哥他们呢?” 凌云子正准备推门,其余几人也是站在身后等他,都想着先将纤纤和萍儿放在老道房间后再由余一丁去柳翠她们的房间查看二女的情况,压根没料到柳翠会在院子外面说话,惊诧之下几个人都同时转过身来望向她。 “小翠!”余一丁惊喜地叫道。 柳翠已经看见了背着人的余一丁和江寒渊,也看见了钟离宇,连忙收剑冲进院子,到此时她才看出余一丁和江寒渊背上是两名女子,心中明白定是从疾风阁解救出来的被劫女子,八成就是江寒渊的表妹和她的闺蜜,于是又赶紧帮着他们将二女抬进老道的屋子,然后几人才有时间说话。 “小翠,这么晚了你还不睡觉在做什么?”将纤纤和萍儿在凌云子的房间安置好后余一丁才开口问道。 “我才练功完毕,正去打水就听见你们回来了。”柳翠答道。 “雪儿这两天还好吗?”余一丁点点头接着又问道。 “基本上还是老样子。”柳翠看出钟离宇的关切,连忙说道,“我们去看看她。” 说着她便率先往小房间走去,进屋后余一丁和钟离宇借着窗口的月光一眼便看见钟离雪安静地躺在小床上,柳翠随手点燃了一座小小的油灯,在昏黄的灯光映照下,钟离雪的气色显得比前两天更好了一些,如果不知道她现在身患失忆症,只是看着眼前这个恬静熟睡的美丽女子,任何人都不会认为她是一名病患。 余一丁微微叹了口气,结果钟离宇却在一旁欣慰地说道,“余兄,看起来雪儿的气色不错,恢复的很好,真是辛苦小翠姑娘了。” 柳翠低着头没有说话,余一丁正想客气两句,谁知还没等他开口,也许是油灯的光亮影响到钟离雪的睡眠,只见她蹙了蹙秀眉,又摆了摆头,侧了一下身子面朝着几人,几缕秀发垂下来遮住了依旧紧闭的双眼,口中却小声呢喃道,“余大哥……雪儿好想你……” 后面的语声渐渐低沉下去,叽里咕噜地也听不清楚具体的词汇,直至不可耳闻。 余一丁愕然,柳翠更加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偷偷地用眼光不时地瞟向依旧熟睡的钟离雪,转而又瞟向钟离宇。 钟离宇微微一笑道,“小翠姑娘,雪儿她这两天经常如此吗?” 柳翠更加慌乱,嗫喏道,“还好了,只是,只是偶尔会这样……” 钟离宇笑道,“余兄啊,我这个妹妹可是难缠的很哦,她认准的事情就是父亲大人都拗不过来,从小便是如此,我这个当哥哥的拿她也没有办法,呵呵呵……” 说完便往屋外走去,只留下余一丁和柳翠俩人面面相觑。 现在山上的人数有点多,本来可以睡人的两间卧房已经被四个姑娘占据了,剩下就只有小院后面的凌云洞府可以住人,柴房打整一下也勉强可以睡下两人。 钟离宇明白凌云子的为难主要还是因为自己的身份,他离开妹妹睡的小屋后就看见老道正带着江寒渊在整理柴房,于是快步上前帮着一起收拾,凌云子却客气地说道,“公子莫要动手,一会儿只有委屈你在小院后面的洞府内将就一晚了。” 钟离宇忙道,“凌道长怎地如此客气,你也知道我不是那种娇生惯养的公子哥,况且急着赶回来就是为了看看雪儿的状况,现在见着她很好我就放心了,今晚随便在哪里对付一下便可,明天一早我就会下山,林将军那边还有一大堆事情呢。” 这时余一丁已经从房间出来,正好听见两人的对话,连忙说道,“宇公子怎么这样着急下山,那雪儿怎么办?” 钟离宇笑道,“看起来妹妹只有托付给余兄照顾了,你没见她梦中都在念叨着你嘛。” 余一丁不知怎样回答,“可是……” 钟离宇却用不容置疑的口气说道,“余兄,雪儿就拜托你了!若是失忆未好我就带着她回临云,估计后面的治疗过程不会顺利,还是让她待在山上由你和凌道长照看才会令人放心,余兄请勿推辞。明日我下山肯定还要面对一大堆案情上的繁琐事情,而且父亲大人也在等着我们返回临云,毕竟林将军带了一百人马出来,不便在峡关久留,免得惹人口舌。” 余一丁听闻钟离宇这样一说也觉得是那么个理,钟离雪现在的状况还是呆在山上由凌云子亲自治疗比较好,何况钟离宇这次出来是代表临云郡王府对疾风阁的案情进行查证,现在已经将其总阁清剿,官面上还有一大堆具体的事情需要他去亲自处理,也不便一直待在玉屏山上照看妹妹,以钟离雪目前的状况来看八成是要跟定自己了。 这是个意外,余一丁从没想过带着两个女人一起周游这个世界,而且他本来准备的是等疾风阁这边的事情处理完后就带着柳翠前往大晋,现在看起来这个愿望暂时不能实现了,也许几人还要在玉屏山上待上好长一段时间,钟离雪如果不能治好失忆症,那就像是身边多了个小女孩,如果这样就出发实在是不安全的很。 于是余一丁郑重道,“宇公子,既然你这么信任我,我就不再推辞了,我和小翠一定会照顾好雪儿,让她早日可以恢复。” 钟离宇点头微笑道,“既如此,这就算是了了我的一桩心事,多谢余兄,我知道你是大晋人,希望余兄一定要记得有时间带着雪儿返回临云看望我的父亲大人。” 说完对着余一丁长长一揖,余一丁连忙回礼,钟离宇又转头对凌云子说道,“凌道长,这会儿我忽然觉得有些乏了,要不我就在这里将就一晚?” 凌云子见他说着话就在柴房内到处寻觅可以躺下的地方,连忙道,“公子莫急,贫道已经将院后洞府整理好了,公子去那里安歇便好。” 说完就往门外走,钟离宇也没有矫情,再次向余一丁抱了抱拳便跟着老道到洞府内歇息去了。 只剩下余一丁还站在那里发愣,江寒渊倒是手脚麻利地收拾好柴房,又在地上铺了一层毡布,这才对余一丁说道,“余兄,余兄!今晚咱俩就在这里凑合。” 江寒渊喊了两声余一丁才反应过来,不好意思地冲他笑了笑,赶紧道了声谢,接着便走到地铺跟前又叹了口气才倒头便睡。 江寒渊看着他的模样不禁觉得好笑,这个余兄还真是个奇人,一身本事着实厉害,临云郡王的公子又对他如此客气,还将那么一个漂亮的妹妹托付于他,这是多少人想都想不来的好事,可看他的样子却像是收了个包袱一般,真正是有趣。 不过看着余一丁已经躺下闭眼,江寒渊赶紧又吹熄了放在柴垛上的油灯,屋内顿时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清晨,微亮。 余一丁醒来时江寒渊还在一旁呼呼大睡,前一晚就算余一丁和林啸天返回巫山镇带兵前去疾风阁总阁清剿,等待他们转来的那段时间江寒渊也没心情睡觉,一直焦虑地守候在昏迷不醒的纤纤身旁,在经历了总坛边陡坡上等待的担心,救出纤纤时的喜悦,到发现她也失忆之后的忐忑,又背着她一路赶到玉屏山,到达山顶已是半夜,这一天把他折磨得精疲力竭,他可没有余一丁的异能可以恢复得那么快,这才睡了一两个时辰,天才刚刚微亮,醒不过来也是正常的。 余一丁的异能恢复元气自不必多说,柳翠早早地就起床收拾小院,又是打水,又是准备起灶,听见动静的余一丁连忙起身帮着柳翠一起忙碌,虽说这个妮子已经是自己的老婆了,但也不能让她一个人吃苦受累不是,不过柳翠从小养成的习惯已经深入骨髓,加上这些时日又勤加练气修行,每天她的睡眠时间也仅仅不到三个时辰,而且还能保持精力旺盛,容光焕发。 夫妻二人在院中忙碌的动静不仅惊动了江寒渊,就连余一丁去水潭打水时还将在小院后面洞府内歇息的钟离宇和凌云子都惊醒了过来。 钟离宇洗漱完毕也没来得及吃早餐,随手拿了几块干粮便准备下山,钟离雪的安危虽说是摆在第一位的,但是眼见着妹妹并无大碍后,他还是挂念着山下的林啸天和护卫营,包括需要跟峡关郡守张大人处理一些后续事宜,这些官面上的事情不容马虎,而且繁琐异常,因此立刻同余一丁几人道别后便匆匆赶下山去。 昨天凌云子就已给纤纤和萍儿各自服下了两颗醒神丹,现在二女仍在昏睡,也未见有腹泻现象,钟离雪的药还有一天的量,老道这就准备再去好好研究一下从疾风阁弄来的迷魂药和解药,然后针对性的炼制几女所需的药物,昏迷很好医治,醒神丹服下即可,可是失忆却是个极难治疗的症状,老道也是摸着石头过河,这个谁也不能打包票治好。 江寒渊自然是跟在凌云子身边打下手,他也乐得如此,不仅可以减轻老道的负担,自己还能多少学到一些医理,何乐而不为?况且能不能治好纤纤全凭凌云子所炼药物,江寒渊全指望着老道呢,小伙子可是尽心尽力地协助老道的。 余一丁帮着柳翠把里里外外都弄好后,吃过早饭又去房间里查看了一下钟离雪,她仍在安静地熟睡,余一丁从柳翠口中得知她一般要睡到巳时才会苏醒,到那时才会起来吃点东西外加服药,所以就没有打扰她继续熟睡,悄悄地退出了房间,来到小院后面的洞府,凌云子正带着江寒渊在炼药,对这个余一丁兴趣不大,观望了一阵便回到小院中。 小院旁的树林边有块大石头,原本是凌云子打坐悟道的地方,这些天就成了柳翠练功修行的场所,余一丁在院中望着正在大石头上调息打坐的柳翠,心中不禁一动,反正现在自己也没有什么事,在巫神山谷中已经修出了一丝丹田之气,而且还有那一缕神念,何不趁着这个时候加紧修行呢? 可是余一丁左右看看小院中都没有适合打坐的地方,如果去到大石头那里又会影响柳翠,想来想去他干脆来到凌云子睡觉的那间屋子的门口台阶处,那里被老道弄了块青石作为台阶,余一丁干脆就在靠近门边的青石上盘坐下来。 现在的他已经能够很快地进入入定状态,仅仅片刻过后他的气息就变得悠长而缓慢,整个人也是眼观鼻,鼻观心,心观己身,渐渐地,他的呼吸越来越弱,如果只从呼吸来看此刻的他已经是进气少出气多,可是余一丁整个人却神态安详,异常平静,根本看不出来有任何的问题。 其实此刻余一丁体内的真气已经进入到先天之炁的阶段,丹田内的那股微弱的真炁正沿着他的奇经八脉四肢百骸缓缓流动,而他正是借助这股先天之炁维持性命,即便不主动呼吸也会性命无忧,并且那股真炁正在极为缓慢地锤炼他的身体。 气流在经过中丹田和上丹田时触发了穴位的轻轻震颤,再次产生穴涌璇玑,在这些震颤产生的同时余一丁的意识仿佛成了整个人的一个重影,这个重影不住地跟随璇玑而颤动,就像是要挣脱肉身的束缚离体而去一般。 虽然表面上看余一丁只是坐在青石上打坐,与其他人的打坐没有任何异同,可是仔细观察便可发现此时的他周身都在不自然地做着轻微但高速的颤动,而且在身体表面逐渐浮现出一层极其稀薄的白雾,若不仔细观察根本感觉不到这层白雾的存在。 而这层白雾正是余一丁体内的无形罡气在体表的具体显现,本来它们无形无质,肉眼根本无法察觉,可是经过与那股先天真炁的相互作用,无形罡气又有了有形的表现,不过这种表现只是存在了极短的时间便缓缓消散,大约也就半柱香的工夫。 就在那层白雾消散的同时,余一丁忽然发现自己又像是腾云驾雾一般漂浮在半空之中,而脚下便是仍旧盘坐于地的自己的肉身。 再一次的神念离体后余一丁已经没有了那么多恐惧,何况凌云子还给他做了大致的讲解,此时那股神念便如漂浮在半空的一朵云、一根绒毛、一粒尘埃一般,静静地俯视着下方的肉身,紧接着便如有了火眼金睛似的,睡在房间内的钟离雪和另外两名女子都被他清晰地感应到。 对!不是看见而是感应! 似乎周围的一切都在他的意识中变成了通透的各种线条,每一个物体都仅仅只有线条,但是余一丁又能准确地判断出这些线条组成的是什么。 钟离雪在睡梦中无意识地翻身、皱眉以及抿嘴都是那么清晰地映在余一丁的脑中,继而他的目光又在自己的一念之间向四面八方散射,大石头上打坐的柳翠,山洞内炼药的凌云子和他身旁帮忙打扇的江寒渊依次出现在他的脑中,然后就是小院旁的树林,水潭以及整个迷阵覆盖范围内的迷雾…… 这一次仍旧是三四十丈的范围,其内的一切他都感应的清清楚楚,甚至是一花一叶,一草一木,就在其中的一朵花的花瓣上正落着一只甲虫,余一丁皱了皱眉头,不喜那到处乱爬的小虫,正当他如是想到,意念中手指微微动了动,仿佛想要将小虫弹开,却见那小虫没有任何征兆地就散成一滩杂乱无章地线条,他甚至感觉到自己似乎听见了“啪”地一声响…… 余一丁心头暗自心惊,这只甲虫的死亡是因为自己吗?! …… 第114章 多谢道长! 余一丁心惊不已,为了确定甲虫的死亡是自己主动攻击的结果,他又仔细地在一棵松树的树干上找到一条毛虫,这条两寸长的小虫子正沿着树干向上爬行,余一丁心念一动,手指再次微微一弹,那毛虫便成了一堆贴在树干上的线条,顷刻间一动不动。 惊喜之下余一丁又找到一只地洞中的老鼠,仍旧是一念一弹之间,老鼠倒没有变成一堆散乱的线条,仅仅是变成了一副凝固的线条画。 当余一丁兴奋地想要再找个目标实验一下时,忽然觉得上回那种头昏脑胀的感觉再次袭来,自己脑中所有的线条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没等那道闪电再次袭来,这一回余一丁漂浮在半空中的神念赶紧努力地想要回到肉身之中…… 实在可惜,与上次一样,无论他怎样使劲仍旧是欲入无门,那道细若蚕丝的神念一直在半空中乱转,片刻间便有一道凌空出现的闪电击中了他的脑海,在耀眼的白光中神念再次消失的无影无踪,而余一丁同样再一次陷入了昏迷…… …… “大哥!大哥!你醒醒……” “余大哥!余大哥!你不要吓唬雪儿……” 余一丁恍恍惚惚地听见耳畔传来一阵焦急地呼唤,他听出这是柳翠和钟离雪的呼喊,但是自己就是发不出任何声音,越是着急越是出不了声,他就像一条砧板上的鱼,努力地想要挺直自己的身体,直到最后一刻他猛然睁开了双眼。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两张秀美却显得焦虑的脸庞,当余一丁的视线由模糊慢慢转为清晰,柳翠和钟离雪的小脸才完整地显现在他的眼中,两人的目光全都带着关切和焦急,甚至还有隐隐地泪光,正一左一右蹲在他的身边。 她们的身后是凌云子和江寒渊,江寒渊的脸上也写满了焦虑,老道倒是显得比较镇定,毕竟这群人中只有他见过余一丁神念离体后的状态,只不过此时他的眼中更多地是惊奇和不解。 众人看见余一丁醒转过来,全都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凌云子拨开众人走到余一丁面前,面带疑惑地说道,“余小友可知发生了何事?贫道记得前天你在疾风阁总阁的山谷内行功时已经有过此等经历,何故又会陷入昏迷?” 老道已经开始怀疑余一丁所得功法或者说异能出现了问题,他给余一丁夫妻俩的练气术和御气术都是正宗玄门功法,正常修行绝不可能出现走火入魔的状况,而余一丁这两次行功似乎都出现了偏差,其症状又极其类似走火入魔,在凌云子看来这不是调息打坐的问题,很有可能是余一丁本身的异能与他的功法相互排斥,故有此问。 余一丁经过这一阵缓解已经渐渐恢复正常,脑海中仍是隐隐作痛,可是凌云子的提问完全在他的认知范围之外,根本无法回答,只得轻轻地摇了摇头。 钟离雪见状在一旁焦急地说道,“余大哥你不要出事,雪儿好怕。” 众人闻言皆愕然,只有柳翠急忙道,“雪儿姐姐莫要胡说,余大哥没有事的。” 钟离雪还想要说话,余一丁只得温和地望着她说道,“雪儿乖,余大哥这不是好好的没事嘛。” 柳翠也赶紧搂住钟离雪的肩膀好言抚慰,钟离雪仍是将信将疑地看着余一丁,直到后者坚定地对她点点头,她才渐渐平静下来。 凌云子眉头紧蹙,思索片刻后伸出手搭上余一丁的脉搏,好一阵之后才若有所思般摇头不语,众人紧张地盯着老道的一举一动,却都不敢出声询问,只等老道亲自开口。 又过了一会儿,凌云子才缓缓说道,“余小友的脉象平稳沉实,应该不是走火入魔,但是贫道一时也说不太清楚具体的原因,不知余小友现在感觉如何?” 余一丁仔细感受着身体的各个部分,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片刻后才道,“我没有任何不妥的感觉,而且刚才我又进入了神念离体的状态,这次我不仅可以用神念感受外部环境,而且还能攻击外物,只是用过三次之后便又同上次一样头痛欲裂,接着就不省人事了。” 江寒渊和柳翠闻言并没有多少惊奇,这便是无知者无畏,在他们看来凌云子都可以使用意念操纵飞剑攻敌,江寒渊日前也见识过老道与跛道人斗法,对于修行者的世界依然是一知半解,所以在他们的眼中余一丁现在可以使用神念攻击外物应该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毕竟余一丁也算是名修行者嘛。 可是余一丁的话语听在凌云子耳中就仿佛一道惊雷闪过一般,直接震得老道目瞪口呆。 江寒渊看着凌云子的模样连忙道,“凌道长何故如此惊讶?” 老道这才如同回过神来一般喃喃道,“江小友有所不知,贫道修行已有二十几年,神念离体的状态至今未能修成,而贫道的御剑手段仅仅是御剑之术的低级层面,属于意念控剑。如能做到神念化剑则是御剑之术的高级层面,攻敌距离完全取决于神念离体的距离,神念所至,即可化剑斩敌,杀人于无形之中。” 接着凌云子又无视瞠目结舌的江寒渊和柳翠二人继续道,“前日余小友才将将做到神念离体,今日便可直接发动攻击,这种修行速度已不能用快速来形容,只能说是神速,或者说妖孽也不为过,贫道着实担心小友进境不稳,甚至走火入魔。敢问余小友现在的神念覆盖范围有多广?威力如何?” 余一丁虽然被老道的一番话说得脸上阴晴不定,但仍旧强自镇定道,“现在还是只能感知三四十丈方圆内的情况,仿佛只要我愿意,那股神念就如我的气指一般能够直接攻击某物,只是威力大小还不十分清楚,因为刚才我仅仅杀死了两只小虫和一只老鼠罢了。” 凌云子点点头,这种程度还算比较正常了,感应范围与前天差不多大小,这说明余一丁的神念并没有质的变化,而且他所说的“攻击外物”也就是虫子老鼠这种小动物,可能对大型动物或人体的伤害有限得紧,同时三次之后便又同上次一样陷入昏迷,看来他目前距离真正用于实战的神念攻击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呢,不过这也说明了到目前为止余一丁的修行还算是循序渐进比较正常的。 想到这里凌云子稍稍安心,他最怕余一丁是走火入魔,因为一旦走火入魔的话不仅说明他已经废了,就算帮他恢复过来将来也不能使功力再有丝毫提升,今生最多也就是停留在这个阶段了。 同时也是印证了老道的猜测,余一丁之所以能在这个年纪就拥有如此厉害的一身本事,只能说明他原来的功法或者异能是来自于邪魔歪道,否则修习正道功法绝不会造成走火入魔,而这一点是作为一名正道修行者的凌云子绝对不能容忍的。 打消了心头的疑虑,凌云子再次关心起余一丁的身体来。 “余小友,贫道觉得你这次昏迷的时间似乎较上次有所缩短,不知你如果再次入定是否还能做到神念离体?或者再次进行攻击?” 余一丁有些茫然地望着天空,看天色此时似乎已经是辰时将尽,他也不知道这一次自己到底昏迷了多久,更不清楚上一次的情形。 不过此刻他更多地是担心钟离雪的身体,她是何时醒来的?是否已经服药?目前有无好转的迹象?等等……,这些他更加关心的事情全都不清楚。 于是便道,“凌道长,我的修行之事暂且不忙。” 说完又转向钟离雪问道,“雪儿你起来后吃过药了吗?” 钟离雪一直直勾勾地盯着余一丁,被他出声询问愣了一下之后才傻傻地答道,“雪儿已经起来了好一阵,刚才柳翠妹妹也给我吃过药了,也许过一会儿雪儿就会再去睡觉,到那时就不能再陪余大哥了,可是余大哥你现在觉得舒服一点了吗?” 余一丁赶紧站起身来笑着对她说道,“雪儿看余大哥这个样子是不是没事了?” 钟离雪像是不放心一般又仔仔细细地上下打量了余一丁一番,这才点点头说道,“嗯,看起来余大哥是真的好啦,那雪儿就放心了,可是……” 柳翠这些天早已习惯了钟离雪的随时晕倒,见着她有点不对时立刻从背后扶住了她的肩膀,钟离雪立刻软软地靠在柳翠的身上,柳翠赶紧将她搀扶进屋内睡下。 余一丁等她们进屋后又询问了一下另外两名女子的情况,江寒渊告诉余一丁早上二女醒来后他就在凌云子的安排下给两人服下了老道炼制的汤药,她们的情况要比钟离雪严重一些,仅仅醒来一刻钟喝过药便又再次昏睡,不过在她们昏睡时老道已经给她们每人都把过脉,到目前为止两人都还算正常,没有任何不对的地方。 余一丁终于放下心来,便转头对凌云子说道,“凌道长,既然她们几个都没什么状况,我也不担心了,现在就可以再打坐看看能不能进入入定状态,到时候就知道是不是可以使用神念攻击了。” 凌云子点了点头说道,“一会儿我在院中摆放一些小物件,余小友可以尝试着攻击这些物件。” 余一丁见老道如此热心,看起来确实是对他的神念攻击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于是点头表示明白后就在青石条上再次盘坐下来,不消片刻便又再次入定,现在余一丁进入入定状态所用的时间越来越短,无论是调息打坐吐纳都越发地娴熟,凌云子看在眼里心中也是甚觉欣慰,不住地微微颔首。 当余一丁的气息变得缓慢而悠长后,老道又仔细观察他的状态,这才发现余一丁的周身似乎包裹着一层若隐若现的气流,这层气流肯定不是先天之炁,它们不会溢出体表,只会在体内循环往复,因此凌云子并不清楚这层气流到底是什么,主要还是因为他对余一丁的无形罡气并不了解。 同时老道又发现余一丁的整个身体也在微微颤动,穴涌璇玑他是清楚的,但那仅仅是在某些特定穴位周围产生的微小颤动,一般只有修行者自己体会,旁人根本看不出来,更不会波及全身,这种异象令老道的心头更加惊诧,他非常奇怪余一丁就连打坐都与普通修行者不同。 正在老道胡乱猜测之际,那些包裹余一丁全身的气流忽然间就从他的体表消失不见,而且老道明显感觉到打坐中的余一丁有了某种特殊的变化,并非是此时他的身体停止颤动那么简单。 这种变化他说不清楚,而且作为一个旁观者能够看出余一丁此刻的变化已经非常不容易,因为刚才那一刻正是余一丁的神念离体之时,凌云子并未修行到这个阶段,但是他仍旧看出了不同,这只有一个解释,凌云子的修行也许已经到了一个瓶颈,这一次观看余一丁打坐可能会给他一个顿悟的契机。 此时余一丁的一丝神念再次漂浮在正在打坐的肉身头顶上方三尺的半空,四周所有的一切又变成了一个个线条组成的世界,而凌云子已经指挥着江寒渊四处寻到一些在余一丁看来像是石块瓦砾一样的东西摆放在小院中,他神念离体时江寒渊正在摆放那些物件,而那些被江寒渊拿在手中的物件包括江寒渊本人在余一丁的脑中都变成了一堆不停运动的线条框架,余一丁实在搞不清楚那些东西是什么。 随着江寒渊将那些物件一样样摆放在地面,余一丁似乎一下就感应出物件的立体表面,随之那几样东西就像是立刻浮现在他眼前一般生动清晰起来,余一丁知道那里分别有木块、瓦砾和石块,然后他便试着像先前那样调动着心念,手指微微一动…… 当江寒渊摆放好物件后,凌云子和他俩人就紧紧地盯着地面的东西,他们也在等待余一丁发出攻击的那一刻。 时间一点点过去,可是半晌都不见地面的物件有任何被攻击的迹象。 然后两人就看着一动不动盘坐于地的余一丁突然间毫无征兆地向后倒下…… 凌云子一把拉住正准备上前搀扶起余一丁的江寒渊,在后者疑惑的眼神中并未言语,只是缓缓地摇了摇头。 果然不出凌云子所料,不到一炷香的工夫,就见余一丁自己已经慢慢地醒转过来,眼神中有片刻的迷茫,随即立刻完全清醒。 “道长,我又昏过去了。”余一丁有些不好意思,这种修行方式似乎很另类啊,每次打坐都要经历一个昏迷的过程怎么看也是不正常的。 凌云子却并不意外,余一丁的表现完全在他的意料之中,而且此刻他的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于是凌云子沉思了一下便说道,“贫道现在大概明白小友的状况了,练气术乃是道家玄门的基础功法,适用于所有玄门道法的初学者,但是小友却真正是异类,首先是小友曾经同贫道说起你有过一段奇遇,小友的护体真气和气指攻击全部得自于那段奇遇,至于那是怎样的奇遇乃是小友的秘密,贫道也不会打听。” “不过小友可否记得贫道当时就说过你是非常适合修行之人,现在看来果真如此,小友的神念离体应该也是拜那段奇遇所赐,此为多少修行者梦寐以求的境界,贫道也是艳羡不已啊,呵呵呵……” “至于小友为何每次打坐都会昏迷,那也是因为小友还未真正掌握神念的收放之法,但是这一点贫道却无法给予小友任何帮助,不仅是因为贫道自身都尚未修炼到神念离体的境界,主要还是因为小友的修行完全得自于那段奇遇,也许日后的修行之路只能靠小友自行领悟和摸索了。” “同时我们并未见到任何的攻击出现,那只能说明小友的修行时日尚短,先前三次攻击后便会昏迷也是因为如此,这或许是小友体内的真气对身体的自我保护,因此贫道猜测小友只有通过不断修行强化自身才能完全掌握这种神念攻击,或许这将是一个漫长而枯燥的过程,但是一旦达到之后其威力势必强大无比,神念较之意念完全是云泥之别,小友切莫轻视,贫道只希望小友不要被眼前的困难吓住,修行之事本就是迎难而上逆天改命,若无此心志,这道不修也罢,切记,切记!” “‘修’之一字便是持之以恒勤而不辍,‘道’之一途乃以悟为根本,修道之事便是二者融合,相辅相成缺一不可,用心观道,以德养道,潜心修行,终成正果。还望小友谨记于心,这也许是贫道能给予小友最后的帮助了。” 余一丁静静地听着凌云子的解说,老道已经非常深入浅出地给他指明了今后修行的方向和方法,剩下的事情全靠他自己了,对此凌云子已算是尽心尽力。 余一丁坐在地上发了一阵呆,紧接着突然一骨碌翻身而起,恭敬地对着凌云子深深一揖,这是执弟子礼,比钟离宇离开云筑时对他的作揖还要深,还要久…… “多谢道长教诲,小子定然谨记于心。” 余一丁此举只希望表明一种态度,凌云子作为他在这个世界踏入修行之门的领路人,已经竭尽所能地将自己的修行道悟全部悉心传授于他,余一丁不知道还能用何种方式表达他的感激之情。 ——多谢了,道长! …… 第115章 渡黄河 这次巫神山之行算是再一次给了余一丁当头棒喝,如果想要在这个世界上继续生存,守护心中的牵挂,他就必须不断地让自己变得更强,前有疾风阁的少主,后有金圣翔这个老怪物,都一再证明了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余一丁从云兽那里得到的异能一次次被这个世上的高人异人完虐,或许稍不留神就将万劫不复。 何况现在的疾风阁只是暂时退避而已,这样一个庞大的江湖组织,费尽心思搞出的一项计划,并且很有可能是要救治某个重要人物,就这样轻易地被余一丁等人破坏,他们的愤怒可想而知。而且看起来他们目前只是暂时撤往大晋的分阁,元气尚在,而余一丁迟早是要前往大晋的,不知在那里又会有怎样的艰险等待着他。 不过余一丁也无暇顾及将来可能遇到的危险,眼前他还有一大堆需要做的事情。 接下来的几日他除了每日都会花费一两个时辰在玉屏山上打坐吐纳,只为早一日完全掌握神念攻击的手段,这是凌云子给他指明的方向,也是目前对于他来说不依靠外物最切实可行的提升自身实力的办法,并无他法,唯勤加修行耳。 在修行的间隙余一丁仍然会抽空制作震天雷,这个大杀器能让金圣翔退避三舍,可见其威力在这个时代绝对是逆天的存在,不仅是普通人,就连金老头这样的老怪物也不敢正面抵挡其威能,这也是余一丁自保的一大利器,能够多做出来一些当然最好,何况凌云子这里有现成的材料,余一丁只需要花费制作的时间。 另外就是钟离雪这个丫头,如果不能尽早治愈她的失忆症,就这样放任她跟随在身边,说不好哪一天就会出事,如果这样余一丁不要说对钟离郡王父子无法交待,甚至都无法面对自己的本心。以前虽说钟离雪的实战经验不足,可毕竟还有一身的功夫,但是现在的她完全就是一个黏人的小女孩,而且心智低下,基本没有自保的能力,这也是余一丁最为头痛的事情。 这些天凌云子也在不断地摸索治疗几名女子失忆症的方法,余一丁带回来一大堆疾风阁内搜刮来的药材,加上江寒渊这个任劳任怨的小跟班,老道只负责按照不同的配方和剂量炼制药物,加上凌云子本就熟知药理,很快便炼制出效果不错的治疗汤药。 现在三名受害女子的昏睡症状已经基本消失,每日都可以做到按时作息,只是除了钟离雪已经死死认准了余一丁,而且就属她的症状最轻以外,萍儿甚至已经记不太清楚江寒渊是何许人也,她只能依稀记得自己和纤纤应该是非常要好的朋友,而纤纤虽然并不排斥江寒渊的照顾,但是对于江寒渊是谁,自己又是谁则完全没有印象,这一点也令江寒渊头疼不已。 就这样众人在玉屏山上又待了十日。 余一丁每日都会按照练气术中的图示讲解进行打坐吐纳,丹田内那股微弱的先天真气目前已经可以在他的体内完整运转子午小周天,而且每当那股真气游走于奇经八脉经过檀中穴时,就会与蛰伏在那里的无形罡气的气团纠缠融合,同时此处产生的璇玑比其他穴位强烈许多。 到此时余一丁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能够做到神念离体完全就是这两股气息交融时自行产生的现象,随着两股气息的不断交融,他的意识随即慢慢地离开躯体漂浮于半空之中,紧接着先天真气继续在体内自行运转小周天,而且随着运转似乎有了一丝丝的增强,无形罡气虽仍旧蛰伏于檀中穴,却像一枚龙眼一般不断轻轻缩胀,似乎也在变得精练凝实。 每日的修行打坐余一丁都可以轻易地实现神念离体,清晰感知方圆三四十丈范围内的一切,也可以做到用神念攻击一些小东西,但是最终的结果都无一例外地以神念无法返回躯体并再次昏迷而告终。 同时他还发现就算那种威力很小的神念攻击一日内也只能最多使用三次,三次以后他不仅可以明显地感觉到丹田内的先天真气急剧消减,似乎这种攻击一下子就将丹田抽空,那些真气立刻湮没在躯体之中,而且胸口檀中穴的无形罡气气团也在剧烈抖动,不停收缩,紧接着半空中的神念突然消失,整个人便昏厥过去,必须要等上十二个时辰后才能再次实现神念离体,继而发动攻击。 唯一令余一丁感到欣慰的是,经过这十日不间断地修行,他的昏厥时间已经从最初的半柱香时间到了后来变成仅仅是顷刻间的失神,然后便是身体出现了好一阵由内而外的虚弱感,盏茶时间才能缓缓消退。 在此期间余一丁也抽空同凌云子有过交流,现在老道的房间被纤纤和萍儿占据,因此二人就在松林边煮茶论道,这也是凌云子非常喜欢的一种修行方式。 凌云子的修行以悟为主,悟即道悟,在他看来,道是产生天地的本源,一切由道始,然后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修行只是感悟天地大道的过程,打坐吐纳只为肌体迎合天地气息,天地气息即为气,气乃先天地而生,无形无名,而修行者口中所谓的“道术”就是利用先天之气在出入身体时,可以自由地运用它,比如老道常用的御剑就是用自身的意念驱使先天之气感悟天地操控外物。 目前凌云子还做不到意念化神,神念离体,也就是没有悟到“灵”,这也使得他无法切身感受余一丁那种神念漂浮在半空凝望自己肉身的玄妙,更做不到三四十丈的距离令神念瞬息便至,并对周围的一切感同身受,更不用说加以攻击了。 所以凌云子能给予余一丁的忠告便是尽量利用自身已有的丹田之气和无形罡气与周遭天地气息更加完美地融合,这个过程需要多久老道不知,但他可以明确地告诉余一丁这一点需要悟性,这种悟性旁人无法提点,只能靠自身体会,悟道了也许一夜之间便可做到,如果迟迟不能悟道那就不知还需要怎样一个漫长的过程了。 现在余一丁的神念能离体但不能回归,这便是未能迎合天地气息的表现,说明余一丁目前还不能自由运用这股神念,也就是还没有悟道,不能使自己的灵与天地契合,但是具体该如何实现让神念迎合天地气息,凌云子认为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比如两名同门修行者都用同样的方式修行,也同样的勤奋,但最终他们的道行却有高低之分,这不仅是天资不同,也有各自迎合天道的方法不同才会造成如此的结果,他人的经验只能参考,决不可照搬,何况老道自己都没有修行到这一步,仅仅是一种在悟道过程中的假设和推演罢了。 余一丁低头沉思,老道的意思很明显,你我二人煮茶论道,皆可随心所欲畅所欲言,如有感悟当然最好,回去之后还可细细琢磨,但不要想着一次交流便可幡然悟道,它山之石虽可以攻玉,但道悟绝对是一个融会贯通的缓慢过程,不是拿来便可使用,还需要自己不断地思考,而思考的过程便是悟道的过程,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求索,他人之言,仅供参考。 …… 第六日中午钟离宇和林啸天上山来看望钟离雪,顺便跟众人辞行,余一丁这才了解到峡关县郡在数日间发生的大事。 这几日官军已经开始对峡关境内的疾风阁势力进行全面清剿,郡城内的疾风阁产业全部查封,留守的二三十名弟子包括七七都被捉拿归案,官军到达顺兴赌坊时她就在三楼会客室中等待,据前去拘捕的军士事后谈及,当时的七七并无任何惊慌失措的表现,非常平静地任由军士给她带上镣铐带走,随后弟子居、顺兴钱庄、客栈以及娼馆等疾风阁在峡关郡城的所有产业被一一查封,相关人等全部下狱查办。 峡关分阁的覆灭只是疾风阁在大梁的势力全面瓦解的开始,第二日峡关郡守便已拟好公文由快马送呈京师,所有人犯不日就将押送长平城听候三司会审。 对于七七余一丁没有太多的想法,无论如何她都是疾风阁的一员,再怎样看也是敌人,只是想到一名美女可能不久之后便会香消玉殒余一丁的心中稍稍有些不忍罢了,这也只是作为一名正常男性心态中的正常思维而已。 钟离宇和林啸天隔日便会带领护卫营骑兵返回临云,这次上山主要也是为了辞行。 见着钟离雪除了失忆以外身体已经基本恢复正常,甚至会主要招呼自己为哥哥,只是依旧表现的非常依赖余一丁,钟离宇便在高兴之余再次恳请余一丁照顾好妹妹,他非常理解余一丁的顾虑,并一再好言相劝,只希望余一丁不要有太大的心理负担,钟离郡王那边他回去后自然会详细说明原委,相信父亲大人不会过分为难余一丁的。 余一丁却是听话听音,心头立刻警觉起来,什么叫钟离郡王不会过分为难自己?自己救了他的女儿,难道钟离郡王不应该是万分理解和感激自己吗? 为难自己?! 何谓为难?怎样为难? 余一丁有些不淡定了,若是一名郡王想要为难自己岂不是非常简单的一件事?自己若是想要继续待在大梁还能如何混下去?! 钟离宇连忙笑着纠正自己的说法,连连说是自己失言了,并让余一丁不要多想,父亲大人绝对不会为难他的,这一点钟离宇拍着胸脯保证,自己就这么一个妹妹,只是希望她能够有个好的依靠和归宿。 钟离宇的内心其实非常欣赏和肯定余一丁,原来在庆阳之时就对余一丁无比佩服,经过东勒事件又再次对他高看一眼,而这回峡关之行不废一兵一卒圆满完成任务,余一丁绝对是功不可没,钟离宇心头早已认定了这个便宜妹夫。 可是余一丁心头恼火啊,齐人之福可不是人人都能消受的起,柳翠虽然已经表示过愿意跟雪儿成为好姐妹,可是现在立刻就让这个丫头浑浑噩噩地跟随自己浪迹天涯,余一丁确实还没有做好这个准备,万一出点啥事钟离郡王那里如何交待?柳翠的根还在碧云峰呢,难道以后都不再返回大梁了?唉,莫非这就是所谓的甜蜜的烦恼? 钟离宇却没管那么多,又给余一丁留下一百两金叶子,并言辞恳切地表达了自己的意思就算完事。 林啸天依旧是同余一丁勾肩搭背称兄道弟一番,作为一名纯粹的军事将领,也同军营中人那样大都只佩服强者,而余一丁恰恰就是一名林啸天眼中的强者,像他和凌云子这一类异人都是林啸天眼中逆天的存在,依依惜别之后便随同钟离宇下山去了。 …… 又过了四日,清晨。 余一丁和江寒渊带着四名女子在云筑前与凌云子道别。 钟离雪和纤纤萍儿看起来都是容光焕发,妩媚娇艳,与其他正常女子并无任何不同,只是钟离雪的眼神一直落在背对着她正和凌云子道别的余一丁身上,对身边的柳翠却是不闻不问,而纤纤和萍儿二女亲昵地挽着手站在江寒渊身后,只有仔细看才能瞧出两人的目光稍稍有些呆滞。 余一丁拱手郑重道,“凌道长,这次下山不知何时才能再来,还望道长保重!” 凌云子呵呵一笑道,“余小友此去游历天下,若有一日道有所成,千万莫要忘记玉屏山上还有凌云子这样一位道友,一定记得回来再与贫道煮茶论道,呵呵呵……” 余一丁连忙重重点头。 江寒渊在一旁同样郑重拱手道,“寒渊不知如何感激道长救治纤纤和萍儿的恩情,道长若外出游历,到了长平城,请千万要来我鹰扬镖局一叙,容寒渊有报答道长的机会。” 凌云子不以为意道,“江小友切莫如此多礼,除魔卫道本是修行之人的本分,这包药你带着,里面够两位女施主一个月的剂量,煎药的方法你早已清楚,这些时日也辛苦你了,贫道这里还有一本药理书籍,你也一并拿去,回去后记得仔细研读,或许两位女施主后续的治疗就看你自己了。” 江寒渊连忙单膝跪地接过药包和书籍道,“寒渊多谢道长!” 这些时日凌云子忙着炼制药物,江寒渊跑前跑后地帮着他一起操持,凌云子看出这名年轻人对医药有很大兴趣,于是顺水推舟随时指点他一二,江寒渊也是一点就通,老道本就喜欢悟性高的人,便更加悉心教授医药知识,江寒渊岂有不知之理,这十日他已经将治疗失忆症状的方法大致弄明白了,若有不懂之处以后还可以研读老道留给他的医书,不过凌云子并未正式收他为徒,也不准他执弟子礼。 凌云子抬头看了看天色,接着又道,“好啦,时候不早了,诸位下山去,贫道乃方外之人,以后若有缘自会再见的,去。” 说完微笑看着众人,余一丁和江寒渊再次行礼后便转身进入迷阵之中…… 六人下山后未做耽搁,直接来到峡关郡城。 纤纤和萍儿都是大家闺秀,也不会骑马,江寒渊直接寻到鹰扬镖局在峡关的分号,其内镖师见到自家的少镖主突然出现皆是大惊失色。 原来少镖主失踪了近一个月,江铁鹰疯了一般发动全国的分号到处寻找,前些时日有消息传来说江寒渊在峡关与临云郡王府的人在一起,江铁鹰还奇怪儿子怎么可能跟郡王攀上关系,对此他并没在意,依旧指派所有分号镖师尽力寻找。 分号主事的镖师冷不丁就见着江寒渊活蹦乱跳地出现在自己眼前,有些不相信地又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确定这不是做梦后才告诉了江寒渊一个不好的消息,因为儿子突然失踪,江铁鹰似乎一夜之间苍老了十岁,四十多岁的精壮汉子立刻就现出鬓角白发。 江寒渊闻言心头也是焦虑不已,恨不得马上飞回长平城,主事人没有耽误,立刻安排一驾马车,又派出四名得力镖师护送少镖主和两位姑娘返回长平城。 因为余一丁一直陪同江寒渊来到镖局分号,他很理解江寒渊此时的心情,阻止了小伙子还想再同他解释的念头,只是嘱咐他一路小心,以后若是再去长平城定会到鹰扬镖局找他,随后便挥手告别。 带着柳翠和钟离雪余一丁又在峡关城内转了一圈,看着疾风阁的产业全部被贴上了封条,想想这些地方原先的风光,余一丁心中还是不由地生出一些唏嘘感慨。 对于郡守和龙雷二人余一丁没想过再见,此间事已了,还是赶紧上路。 带着二女牵着马匹三人缓缓步行到黄河岸边,渡口早已解封,此刻正有渡船在河面摆渡,也有不少商船货船在沿河行使,更能看见一些纤夫在岸边拉船。 三人就在渡口等待船只,钟离雪则像个小女孩似的依偎在余一丁身旁左顾右盼,柳翠反而像是个跟班一般牵着两匹马站在一旁,三个人的潇洒风采也引来不少往来客商的目光,最后却都被柳翠眼中的杀气瞪了回去,也不知她到底是气恼那些登徒子的目光,还是别的什么。 余一丁早有察觉,连忙带着钟离雪靠近柳翠身旁搂着她的肩膀,就这样两名女子把他夹在了中间,柳翠的眼神中立刻带出了笑意。 渡船缓缓靠岸,在渡口等待的众人待船上的人都下完后连忙争先恐后地登船,余一丁三人虽不是最迟到达渡口的,却是最晚上船的几人。 看着船舷边的水纹波动,余一丁的心头终于也有了点小小的激动。 …… 第116章 有人迎亲 此处的黄河因为开春不久河面还不是很宽阔,加上作为渡口的两岸基本都是平坦的滩涂,水流缓慢,渡船没有花费多长时间就已靠近东岸架在河滩上的引桥,船老大熟练地在船尾插下梢竿,又将船头的缆绳系在一根专门固定的木桩上,使渡船的一侧船舷稳稳地靠在引桥边。 余一丁三人仍是不慌不忙,他们是最后上船的乘客,也是最后下船的几人,钟离雪的失忆症只能说稍稍有所缓解,下山后的一路依旧像个好奇的小女孩一般东张西望。 三人下了引桥前行百十步便来到河口郡的关隘前,与峡关隘口差不多,两边都是陡峭的山脉,分别向南北两个方向延伸,中间的城门上方刻着“河口郡”三个大字,同时关隘上还插有旌旗,正随风猎猎作响。 城门边立着两排盔甲整齐的军士,大晋的军士也与峡关县郡的大梁官军不同,首先都是清一色的皮甲,一名看起来就是军官模样的青年居然浑身包裹着甲胄,似乎是有意在过往旅人眼前显摆,不过这身装备确实要比峡关官军看起来拉风多了,甚至可以与临云边军媲美,只是这些军士身上唯一缺少的就是经过战争磨练的肃杀之气。 余一丁三人缓缓走到关隘跟前,正看见过往客商排成一行长队依次接受大晋军士的查验,虽然梁晋两国属于和平友好国家,但此处毕竟是边境,就是在各自国内行走还需要出具路引呢,出入境肯定得有必要的手续,比如使节或使臣需要出示专门的节杖凭符或者通关文牒,商人则需要缴纳一定的税金,而普通的百姓只需要提交原籍官府出具的路引即可,说明你是哪里人,为何事去往何处等等,当然前提是两国友好,战争状态下估计老百姓也不会乱跑了。 在排队等待的工夫余一丁已经想好了需要向大晋守军展示的身份,因为多了一个钟离雪,他和柳翠原本由碧云峰柳河村老族长出具的路引就不便使用了,否则无法证明钟离雪的身份,现在只能是拿出钟离宇给他的临云郡王府的玉牌信物,这样三个人的身份便全都解决了,而且钟离宇还跟他说过这面玉牌不仅在大梁地面上畅通无阻,或许在大晋也好使,就是不知真假,只能等试过后才知道。 排队的队伍不算长,黄河上的渡船一次最多乘坐二十几人,加上梁晋两国通好,双方的边关哨卡盘查得都不算太严格,不一会儿就轮到余一丁三人。 见着余一丁三人走过来,也许是见惯不怪,又或者是懒得说话,虽然余一丁身边陪伴着钟离雪,柳翠牵着两匹马跟在后面,这种组合本就少见,富家公子携美同游,一般都是租用车马,哪有让女眷抛头露面的做法,于是三人在一众旅人中就显得鹤立鸡群,不过守关卫士只是冷冷地拿眼瞧着余一丁,等待他出示路引。 余一丁心中明白,见卫士看他连忙从怀中掏出临云郡王府玉牌递了过去,嘴上客气地说道,“麻烦小哥了。” 那名卫士倨傲地接过玉牌,根本没当一回事,拿过后在手中翻来覆去了看了两眼,随后顺手就往怀里揣,看起来这动作是相当熟练,边揣还边小声说道,“我说你小子拿这么个破牌子就想过关?路引呢?” 余一丁愕然,敢情这名军士将他递上的玉牌当成贿赂了?!连忙凑上前低声说道,“这位军爷,给你的玉牌就是我们的身份凭证,万万不可收走啊。” 这下轮到军士愕然了,他连忙又从怀中拿出玉牌,再次翻来覆去仔细查看,过了片刻才疑惑道,“你这是个什么玩意?通关凭符?这也不像啊,这上面画的什么乱七八糟的……,喂,老张,你来看看这是个啥。” 说着就去拉身旁另一名军士的袖子,余一丁连忙扭头掩面,轻声对柳翠说道,“小翠,这也是个不认字的。” 柳翠轻笑,这个时代军中不认字的士兵十有八九,就连一些底层校尉不识字也是常见的现象,判断路引的真伪也主要是依据质地、图案以及所盖的官印,至于其中的内容那就要等发现嫌疑或者破绽的时候由专人查验了,不过谁让梁晋通好呢?两国之间的关卡盘查就随便了许多。而使节使用的节杖或者凭符那都是特制的,守关军士没见过如此制式的凭符,认不出来实属正常,当然使节也没有余一丁他们这种穿戴的。 那个被喊来查看的军士“老张”估计也是个地道的文盲,拿着玉牌左右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于是直接喝问道,“你们是从何而来?为何要来大晋?” 余一丁这下终于明白眼前二人都是目不识丁的丘八,淡淡一笑道,“我们是大梁临云郡王府的人,我老家就在偃师。” 两名军士就算不认字,临云郡王府还是听说过的,姓张的军士闻言连忙跑到那名穿着甲胄的军官面前汇报情况,说完又将玉牌恭恭敬敬地递给军官,青年军官接过玉牌只低头看了一眼,就对军士说了句什么,军士指指余一丁这边,军官抬头往这边望了一眼,立刻就走了过来。 军官走到余一丁面前后,先是恭敬地行了一个军礼,然后才问道,“这位先生既然从临云郡王府而来,定会知道前些时日临云边军百人骑兵队在钟离郡王之子的率领下来到峡关,好像是要对付疾风阁,似乎这个江湖组织在大梁犯了事,不知先生此次到大晋有何贵干?” 原来军官将余一丁和钟离宇林啸天带领护卫营到峡关对付疾风阁一事联系在了一起,这才有此一问,余一丁连忙答道,“将军所言不差,疾风阁在大梁地面劫掠妇女,已查出实证,钟离公子与临云边军护卫营统领林啸天将军带兵前去其在巫神山区的老巢将其剿灭。不过在下只是临云郡王府议事客卿,本是大晋偃师人氏,这次是带家眷回老家探亲。” 青年军官闻言看了看钟离雪和柳翠点头道,“哦,原来如此。” 说着将郡王府玉牌交还给余一丁又道,“既然是临云郡王府的人,又是大晋子民,就请先生速速过关,不过本将觉得先生最好还是给家眷租辆棚车乘坐比较好,这样也会避免很多麻烦,毕竟此去偃师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河口郡城内就有车行。” 余一丁感激地冲军官抱拳道,“多谢将军提醒,在下本来也是想等过了黄河就租车的,这不是没来得及嘛。” 军官点头表示同意,接着就示意旁边的军士移开路障,放余一丁三人过关。 过了关卡余一丁总算松了口气,还好大晋的守关军士没有为难他们,余一丁刚才真担心他们不买临云郡王府的帐呢,看来这两国之间确实关系不错,军士也没有仔细盘问什么就放他们过关了,同时余一丁再次深切地体会到这个时代或许真的不愿意妇女抛头露面,何况是两名年轻貌美的女子。 这时钟离雪在他身边小声说道,“余大哥,雪儿和小翠妹妹要坐马车,走路好辛苦。” 余一丁怜惜地拍了拍她的头顶道,“好,大哥这就带你们进城去租马车。” 河口郡与峡关郡还有一点不同,峡关没有城池,过了峡关隘口五里就是郡城所在地,整个郡城被两旁的山脉夹在中间。 而大晋河口郡则完全不同,过了关隘就是宽阔的平原地带,余一丁一眼就望见一两里外的一座城池,看起来规模算不上巨大,比起他去过的临云或者呼图木格都要小上不少,就更别提与长平城相比了。 不过整个城池看起来还是很有气势,三丈多高的土黄色城墙远远望去给人一种很敦实的感觉,门楼上随风飘扬着一面大旗,其上“河口”两个黑色的大字非常醒目,城墙的箭垛后面偶尔也会有穿着盔甲的士兵身影一闪而过,而且余一丁听人说过大晋的国力比起大梁只强不弱,就是不知道河口郡在大晋的地位如何。 何况他的目的本来就是带着柳翠游历天下,只不过现在多了一个钟离雪,如果可能的话他还是想要横穿大晋再渡过无边海去日照国看看,直到现在他也没有想好如何跟柳翠说明自己是穿越者这样一个身份的事,关键这事没法解释,又怕吓着柳翠,现在的自己已经是她唯一的依靠了,反正也回不去,与其说出来吓她不如藏在自己心里。 最终余一丁还是暂时打定了主意,就按照刚穿越过来时柳四七父女的判断他是日照国人那样先往东去,柳翠一路跟随背井离乡也是为了陪着他寻找家乡,反正已经穿越到这里了,总得四处走走看看不是? 而且所谓的南面蛮夷之地余一丁有机会肯定也是要去一趟的,穿越前自己的家乡就在祖国的中南部,也就是现在这个时代的人口中的南蛮之地,但是怎么着也要寻找一下家乡的痕迹,哪怕最终毫无收获,这也是现在的他心底里几乎已经认定的事情,都不知道现在是历史上的哪个时期,余一丁相信就算找到地方也肯定认不出来了。但自己绝不能再像穿越前那样整日窝在一个小城市中浑浑噩噩地活着,既然穿越过来了,云兽又给了他这样的异能,总得潇洒地在这个世界走上一遭嘛。 这次钟离宇离开峡关前又给了余一丁一百两金叶子,他现在身上的钱光是金子加起来都有将近二百两,路上的花费应该是不成问题的,接下来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 余一丁的心中胡乱想着,不知不觉三个人就来到城门口,河口郡城没有护城河,当然也就没有吊桥,只有五六名衙役打扮的官差守在城门边,眼神不善地盯着进出城门的过往行人。 余一丁心头纳闷,这是怎么个情况?看这些官差的架势像是河口郡城内发生了什么大事一般,可是这些官差并没有上前盘查任何一名行人,他们每个人只是带着审视的目光注视着来往的每个人,似乎是在搜寻什么。 当余一丁三人来到城门口时,那些官差的眼神明显一亮,其中的一两位甚至立即就要冲过来,不过他们还是下意识般朝着一位三十左右的捕头望去,余一丁一直在观察这群官差,立刻顺着他们的目光寻到那人,只见他微不可察地轻轻摇了摇头,其余几名官差见状立刻恢复了原样,再无其他动作。 余一丁心头大感奇怪,但是既然没人为难自己,何必自找麻烦?左右看了看便直接领着二女进到城内。 现在正是午后,三人在峡关时已吃过午饭,今天也用不着赶路,余一丁便寻了一家客栈落脚,跟掌柜的开好房间又问明了车行的所在,这才带着二女牵着两匹马去车行租马车,顺便算是逛街了。 中午的街市还是比较热闹,河口郡作为大晋西部边贸重镇,不仅与大梁通商,还有许多来自西域国家的商队经由大梁到此,甚至远赴无边海以东的日照国,因此整个城池的繁荣程度比峡关有过之而无不及,因为峡关没有城墙防护,许多外来的商人宁可渡过黄河在河口投宿,也不愿留在峡关过夜,哪怕峡关的治安状况并不差。 当余一丁找到车行时才发现大晋租赁马车的非常少,一般都是驴车,也有骡子的,而马车大都只有大户人家自备,这主要还是大晋产驴,而且驴子不仅吃的比马少,而且驮货拉人并不比马差,大晋的马匹一般都是军队使用,当然王公贵族大户人家还是要用马的,那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征,普通百姓出行当然首选驴车了,价廉物美嘛。 柳翠和钟离雪则完全是好奇,大梁极其少见驴车,此时两个妮子正围着一头憨头憨脑的大耳朵毛驴指指点点,她们俩一个是生平第一次看见毛驴,一个是失忆根本记不起来见过毛驴,两人脸上都是一副看稀奇的表情。 而且驴车只有两轮,最多可以乘坐两人,余一丁就订了一架带棚子的驴车,可以遮风挡雨,他没选骡子,反正这一路算是游山玩水,没必要选比驴车快一些的骡车,而且驴车也不会那么显眼,在大晋行走时两个妮子就坐驴车好了,而他自己则是继续骑马。 余一丁将其中一匹马卖给车行换驴车,车行掌柜的不仅乐得眉开眼笑,居然还倒给他找补了五两银子,据说连驴带车拢共也就值一两,这下把余一丁吓了一跳,可想而知马匹在大晋的价值有多高,当然这也和余一丁的两匹马品种优良有关,那可是正经的临云护卫营的战马,车行掌柜的转手七、八两银子就能轻易出手,这是笔稳赚不赔的生意。 余一丁却没想那么多,这已经大大超出了他的预期,本以为自己或许还要添点钱呢,谁知居然得了这么多银子,柳翠也是大感意外,拎着装银两的布包和钟离雪坐在驴车上往客栈走时还晕晕乎乎地没回过神来。 就在余一丁牵着马跟在驴车旁边正往回走时,忽然前方一个街市的路口处传来一阵吵杂的人声,只见好些行人都在朝那边驻足观望,余一丁也不禁迟疑地停下脚步,柳翠和钟离雪全都掀开一角车帘露出一上一下两张小脸向外观望。 那些吵杂声越来越近,其中还可以听见有乐器吹吹打打的响动,好像是一支迎亲的队伍,没一会儿就来到余一丁他们跟前,队伍头前有不少孩童嬉笑奔跑着,紧接着是一名拿着唢呐呜嘞哇啦吹着的汉子,后面还有手持笙箫吹奏的几人,然后就是几名身配刀剑穿着喜气红衫的精壮汉子,后面是一名骑着高头大马的中年大汉,此人面色青白,双目中因眼白较多而显得丑陋狠厉,唇边有一圈短髭,身穿黑色锦袍,披着红色新郎官喜带,正满面红光地不住向四周抱拳行礼,在他身后跟着一顶四人抬的喜轿,队伍最后还有几名带着武器的红衫大汉。 余一丁只觉得被这喜庆的场面感染了,虽不喜那人样貌,但仍旧带着笑意望向这支队伍,特别是那个喜气洋洋的新郎官,看面相这人也有三四十岁了,居然这个年纪才成亲,是不是跟他的模样有关呢?或者这是娶小的?不过这个时代有钱有势的大户人家娶小老婆也挺正常,但是娶小的这也有点太高调了?…… 余一丁站在一旁就这么胡思乱想着,正巧和那位四下抱拳行礼的新郎官对上了眼,余一丁和善一笑,那人也点头微笑回礼,随即眼光便瞟向他处,正好越过余一丁的头顶落在车帘后面那两张美艳的小脸上,立时就看直了双眼。 马匹慢慢往前走着,那人的眼神却不再离开,甚至后来还转身回头,柳翠则是重重地冷哼一声立刻将掀开一角的车帘放下,余一丁也发现了状况,面色渐渐凝重起来…… 第117章 青炎门 余一丁心头不由地生出一丝警兆,这才刚刚来到大晋,入城时就感觉那几名官差面色不善,不知河口郡城内发生了何事,官差却唯独针对他们三人,这是所为何故? 现在又遇见一个三四十岁的中年人如登徒子一般窥觑二女,主要是此人明明是在娶亲途中,却又有如此的作态,而且婚嫁之时还有打手前呼后拥,看起来肯定是个大户人家,也可从中看出平日里此人会是怎样的嚣张跋扈。 余一丁虽不怕事,但也不想惹事,何况现在钟离雪的失忆症还没有完全治好,她就像个没有自我保护能力的小女孩一般,越是有一副漂亮的容貌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就越危险,那个中年男人看她和柳翠的眼神就像是饿狼在盯着两只没有任何反抗能力的小绵羊,这让余一丁心头不禁生出一种吞了苍蝇屎的恶心。 强龙不压地头蛇,余一丁心中这样想着,看看时间也不早了,就不再逛街,直接牵着马赶着驴车慢慢溜达着返回客栈休息,只等着吃过晚饭三人便歇息,明天一早即刻出发,他也不想在河口郡继续逗留。 三人回到客栈时距离晚饭时间还早得很,余一丁吩咐掌柜的等他来点餐时再将饭菜送到他的房间里,因为现在离吃晚饭的钟点还有两个多时辰,他们可以顺便在房间里打坐修习,随后余一丁又让二女先行回房,他还想在掌柜的这里打听一些事情。 对于城门口的官差余一丁心头一直是疑惑不已,为何见到他们三人便会有那种表现,现在刚到大晋便莫名其妙地招惹上官府之人实在是一件棘手的事情,所以他才想同掌柜的打听一下这段时间河口郡城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莫非此地还会同疾风阁产生千丝万缕的瓜葛不成?不消除这个疑问余一丁心中始终是不安的。 一问才知果然有事,但似乎与疾风阁无关,反而是同中午那名娶亲的中年人有关,从掌柜的口中余一丁得知此人名为郑培雄,乃是此地赫赫有名的青炎山庄的庄主,今天是他迎娶自己的第十七房小妾的日子,因为是纳偏房,按照本地的习俗只能在午后接人,因此才会被余一丁三人碰巧遇上。 郑培雄江湖人称鬼见愁,此人长着一双“鬼眼”,双目白多黑少,活像鬼目,加之面色青白,看起来状似厉鬼,此人的名号在河口郡甚至可以做到闻名即可令小儿止啼的程度,特别是那双鬼眼,不要说小儿,就是真正的厉鬼见到也会退避三舍。 青炎山庄位于河口郡东南数里之外的槐树岗,这里有一个名为大槐树村的小村落,三十七年前村中郑李氏生下郑培雄,此人出生之时正值夏季午后,烈日当空,天边却忽然冒出一片紫黄色云雾,继而村口的百年老槐树莫名遭到晴日雷劈起火,幸亏众村民奋力施救才得以幸存,但最终半边树身都被烧毁,老人们都说此等天现异象,必有妖邪现世。 郑培雄自小就顽劣成性,加之相貌丑陋凶恶,据说他的双眼可见他人不可视之物,每每还能具体指出邪祟所在,从无差错。并且此人不惧秽物,曾有人见他与几只孤魂野鬼厮混数日却安然无恙,而见到之人离去后便大病一场,体虚久治不愈。 时间长了不仅本村之人对他退避三舍,就连附近乡村也传遍了他的“事迹”,使得他在家乡没有任何一个朋友,后来他的父母在村中族长的要求下把家搬到小村边缘靠近山岗深处的一片槐树林边,一家人都长期不与周围的村民接触,渐渐地造成了郑培雄的孤僻性格。 十四岁那年郑培雄终于独自离开家乡,据说是南下去了楚越大泽之地拜师学艺,具体情形外人并不知晓,谁知他才走两年,父母却先后横死,都是在山中意外遇袭,官府派人前来查验却查不出为何人所害,附近山野又少有强人出没,且夫妻二人俱是死状极惨,可以说是死无全尸,除了血衣以外几乎找不到任何完整的肉块,大家曾传言他们不是死于野兽之口就是被邪祟所害,而槐树岗不属于山高林密的山区,也少有猛兽,于是此事越传越悬,此案的侦办也是一拖再拖,最后就变成了一桩无头公案。 十二年后郑培雄突然返回家乡,方才知晓父母早已过世,就连后事也是村内族长操办的,命人打了两口薄皮棺材就在他家旁边的槐树林旁草草安葬,郑培雄在坟头跪着大哭一场后随即消失不见踪影。 又一年后,郑培雄带领十数人返回大槐树村,拆除了早已破烂不堪的自家老房子,就在槐树林边新建了一座庄院,取名“青炎山庄”,又重新为父母修建了一座漂亮的墓地。 村民打问后得知跟随郑培雄返回的异乡人都是他在大泽之地的同门小辈,此门派名为青炎门,而他现在已经是此代青炎门的掌门,大泽之地的青炎门因内乱已不复存在,郑培雄回到大槐树村就是为了在此地重建青炎门,可是对外他只说自己是青炎山庄的庄主,从不以青炎门掌门自居。 再过了五年,郑培雄的势力已经逐渐发展成为河口郡最大的江湖组织。他们的生意主要是靠捉鬼驱邪,附近乡镇谁家闹邪祟,只要郑培雄或者他的门人出马,根据邪祟的厉害程度,主家花上一些银两就没有他解决不了的,而且这些年河口郡确实也常常闹出各种妖邪,像什么十年不遇的蛇妖伤人,百年不见的鼠精害人,甚至有整个村子的人无缘无故同时中邪等等,无一不被青炎门降伏。 几年下来青炎山庄便抢了附近所有道观神汉巫婆的生意,而且投奔其门下的弟子也越来越多,现在已经发展成为一两百人的一个大组织,渐渐地富甲一方。 若是想做大事之人在有钱之后必然会朝着有势的方向发展,郑培雄也不例外,随着财富的不断积累,这些年他又同官府勾结在一起,染指码头漕运的生意,守着黄河渡口也是挣得盆满钵满。 当然没有官府的支持他也做不了这些生意,所以在最初面对河口郡的大小官员时他也是以银钱开道,互利互惠,本着有舍才有得,羊毛出在羊身上的原则,将一干官员悉数拿下,不愿同流合污的官员不是被逼无奈转调他处做官便是突遭横祸死于非命,几年下来,河口郡黄河河运生意这块大肥肉就被青炎门的势力完全占据。 可是郑培雄虽然有钱有势,但有一个令他十分头疼的问题至今尚未解决,那就是没有子嗣,偌大的家业却无人继承。 自打他二十八岁那年娶了正房周氏,直到现在三十七岁,小妾都纳到了第十七房,却没有一个老婆的肚皮能有半点反应,可以为他生下一男半女。 郑培雄虽然暗自苦恼,可是百姓却在坊间流传着善恶有报的说法。 今日便是他纳十七房小妾,据说是名年芳十八的美女,又据说有产婆看过此女根骨,绝对是好生养的身坯,又又据说此女乃是从大梁强抢而来,很有可能大梁这边会有人前去大闹洞房,夺回小妾,又又又据说因为青炎门与官府交好,上午起就有官差在城门站岗,防备大梁这边有人前去闹事。 余一丁这才恍然大悟,他们三人就是从大梁而来,穿戴又像是江湖中人,怪不得官差看见他们便面露异色,不过还好那捕头制止了手下人的莽撞。 同掌柜的聊了半天,余一丁也弄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心中不由地暗自松了口气,管他郑培雄在河口郡这片地面上如何地家大业大,势力滔天,自己带着柳翠和钟离雪明日一早便离开此地,身在江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惹不起咱还躲不起吗? …… 为了方便三人仍旧是开了两间房,不过现在柳翠和钟离雪都在余一丁的房间歇息,等吃过晚饭再回她们的房间,余一丁和柳翠则想趁着这段时间继续两人的修行。 可是又有了一个新的问题,钟离雪怎么办?她因为失忆见着任何事物都比较好奇,在玉屏山上柳翠修行打坐都是趁着早晚钟离雪睡下时进行,她并没有亲眼见过柳翠修习,所以进了房间看见柳翠跑到窗边盘腿坐下,自然而然地就想跟着过去查看。 余一丁连忙一把将她拽住,在她耳边轻声说道,“雪儿自己休息,你柳翠妹妹在打坐修习,不要去打搅她。” 钟离雪撅着嘴说道,“余大哥,雪儿现在不困,不想睡觉,雪儿想跟小翠妹妹一样打坐修习,余大哥可以教我吗?” 余一丁闻言一愣,自己怎么没有想过这一点呢?钟离雪本身也是有一身的功夫啊,她从小跟着郡王府的护卫学习拳脚剑法,只是这次因为突然被劫,惯常使用的那柄青竹锋并没有随身携带,可能自从被解救那一天起余一丁见着的钟离雪都是一副病恹恹的样子,倒是把她会武功这件事直接给忽略了。 余一丁继而又想到一点,现在的钟离雪仍旧处在失忆状态,整日浑浑噩噩,内心近乎于一张白纸,这种状态其实是很适合修行练气的,何不试着让她也尝试一下修习练气术呢?或许刚好可以歪打正着也说不一定呢。 于是赶紧找出练气术对钟离雪说道,“雪儿乖,余大哥这就教你练气术,来,你照着书中所写如此这般……” 在余一丁的讲解教授下,钟离雪就坐在柳翠一旁,摆了一个跟她完全一样的姿势坐了下来,这个妮子见到自己和柳翠的姿势和柳翠一模一样,不禁欢喜道,“呀!雪儿现在跟小翠妹妹一样的修习了,哈哈。” 余一丁连忙制止了她的调笑,低声对钟离雪说道,“雪儿莫要吵闹,打坐修习需要安静,脑中不要去想其他的东西,就按照大哥刚才教给你的口诀,慢慢调整自己的呼吸,就像小翠妹妹那样。” 钟离雪歪头看了看柳翠,又望了余一丁一眼,这才规规矩矩地坐好,依照书中所言,双目微闭,眼观鼻,鼻观心,心观己身…… 此时钟离雪的脑中就像一张没有多少墨点的白纸,当然也没有那么多的杂念,至于她有没有可能修出那一丝丹田之气先不说,至少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已入定。 看见她的气息已经变得缓慢而悠长,两对长长的睫毛也几乎将那双大眼睛完全遮住,余一丁明白钟离雪已经进入了入定的状态,刚才自己也已将练气术的基础口诀让她熟记于心,剩下的一切就只有靠她自己了。 又等了片刻,二女的表现都极为正常,余一丁便彻底放下心来,走到一边盘坐于地开始打坐吐纳。 一个时辰以后客栈周围多了三只虫子的尸体,余一丁则在霎时的失神间从入定中醒转过来,依然没能令自己的那丝神念顺利返回体内,他有些虚弱地望了一眼仍在窗边打坐的二女,她们俩居然依旧保持着端坐的姿态,看样子没有一点出定的迹象。 柳翠现在已经逐渐适应了一名修行者的生活,每天她都会找时间进行打坐修习,这已经成为她这段时间以来的常态,所以对于柳翠的表现余一丁并没有太多的惊讶。 而钟离雪这还是第一次进行打坐,不仅很快就能进入状态,并且并不像其他的一些初学者那样只有非常短暂的入定时间,初学者一般最多一炷香时间就会醒转过来,一个时辰几乎已经是目前余一丁入定的时长了,这在初学者当中是极其罕见的,难道仅仅是因为她失忆的缘故吗? 余一丁不得而知,也不清楚钟离雪目前的状态是好是坏,反正目前他没有看出这个妮子有什么不对,而且眼看着窗外的天色慢慢黑了下来,他也没心思再继续修习,干脆就坐在一旁守着算是替二女护法。 又过了大约盏茶时间,柳翠也从入定中苏醒过来,她一睁眼便瞧见身边的钟离雪和坐在一旁的余一丁,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 看着柳翠疑问的神情,余一丁只得小声说道,“小翠,你雪儿姐姐跟你打坐的时间差不多,大哥也不清楚她现在的状况。” 听闻余一丁如此一说柳翠当然明白他的意思,吃惊地再次转头望向钟离雪,可是钟离雪却仍旧是一副安然端坐的姿势,柳翠小心地将手指伸到她的鼻子底下,只觉得钟离雪的呼吸悠长而缓慢,确实没有什么异常,而且她的面相看起来也十分安详,并没有任何不适的神情。 柳翠面带疑惑地走到余一丁身旁低声说道,“大哥,看起来雪儿姐姐一切正常,小翠也不清楚她为何可以打坐这么久,不会有什么事?” 余一丁皱眉摇头道,“大哥也不知道,要不试着将她唤醒?” 柳翠思索着摇头道,“凌道长曾经跟我说过,如果修行未入门者打坐入定,就算她不能自行苏醒,也不能轻易唤她出定,否则极易伤身,还是等雪儿姐姐自己醒来最好。” 余一丁点头,他明白这个道理,入定出定都是修行者修习的一部分,只有通过自身的能力实现了才算是完整的修行过程。比如余一丁的神念不能自行返回肉身,只能说明他的修行没有完成或者没达到某个程度,功力自然也就无法有实质性提升,所以后来凌云子不让外人帮他,只等他自己醒转过来,就是要让他自己去完成这个过程获得质的提升。 只是现在看到钟离雪这种反常情形余一丁心中不免有些担心,她本来就还处在失忆之中,如果因为修习练气术再出点什么问题就麻烦了,所以他才会想出唤醒钟离雪的主意。 刚才是关心则乱,现在听柳翠这么一说余一丁也认识到自己先前的念头非常鲁莽,从旁唤醒入定之人是个技术活,稍不留神万一出了点纰漏对于钟离雪来说后果不堪设想。 不过以钟离雪目前表现出来的状态看她整个人还是一切正常,只是迟迟不能出定罢了,那就再耐着性子等上一阵再说。 也许雪儿与其他人不太一样?余一丁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可是就在余一丁和柳翠二人继续左等右等了一顿饭工夫后,仍然不见钟离雪有任何出定的表现,反而是她的面颊越来越苍白,眉头紧皱,额头上也渐渐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整个人又开始轻微地颤抖起来,端坐的姿势也左摇右摆隐隐有不稳之势。 余一丁越看越不对劲,此时钟离雪的状态绝对非常不正常,柳翠也面带忧虑地望着余一丁急声道,“大哥,凌道长曾经教过小翠引人出定之法,还是让小翠试试唤醒她?” 余一丁紧盯钟离雪双目,沉声道,“小翠有多大把握?” 柳翠稍加思索后答道,“七成。” 余一丁略微犹豫,七成似乎太少。 这时钟离雪面色逐渐变成惨白,突然自她口中“噗”地喷出一口鲜血,整个人随即委顿于地,但仍旧昏迷不醒。 余一丁赶紧上前揽起钟离雪的粉颈,口中急呼一声,“小翠!” …… 第118章 噩梦 柳翠连忙上前帮着余一丁一起搀扶钟离雪,余一丁一手搂着钟离雪,一手搭上她的玉腕,治疗气流瞬间在第一时间送进了钟离雪的体内,可是令余一丁惊奇的是钟离雪的体内并无任何郁结之处,那些气流在女子的体内畅通无阻,这下让他不禁傻了眼。 柳翠却不明所以,连连急声催促道,“大哥,雪儿姐姐这是怎么了?怎么会突然吐血?大哥赶快救救姐姐……” 余一丁按下心头慌乱,疑惑地说道,“小翠莫慌,你雪儿姐姐只是吐血,但是体内似乎没有受伤,大哥也不知这血是从何而来。” “啊?!”柳翠惊讶,连忙又道,“那小翠试试凌道长所教之法,看看能不能唤醒姐姐。” 余一丁不禁沉吟,脑中一时再无更好的办法,只得点了点头嗯了一声,柳翠见状赶紧用一只手捏住钟离雪的另一只玉腕,另一只手在她耳畔轻轻弹出三声响指,接着口中轻声念道,“魂兮归来,魂兮归来……” 不消片刻,就见钟离雪的身躯在余一丁怀中轻轻一颤,然后便悠悠醒来,睁眼就望见一脸焦急的余一丁,稍一转头又看见同样表情的柳翠,可是她却如同对自身状况毫不知情一般,懵懵懂懂地说道,“余大哥,雪儿不是在练功吗,为何会被你抱着?小翠妹妹怎么也在一旁?你们为什么这样看我?雪儿的头好晕……” 话没说完却又再次昏倒在余一丁怀中,余一丁连忙将她抱到床上,柳翠也跟着过去拿出手巾擦去钟离雪嘴角边残留的一丝血迹。 余一丁只觉心头泛起阵阵担忧,他可从未听说过修习打坐会练到昏厥吐血的地步,在他的认知中道家练气养气御气从来都是强身健体之术,也不知钟离雪出现这种情况是因为她自身不适合修行还是另有其他的原因。 柳翠就更不要说,她只是在玉屏山上才开始修习练气术,到目前为止也是师从凌云子,以前根本就没有接触过修行之人,对于眼前钟离雪出现的状况根本就在她的认知范围之外。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地坐在客房内发呆,现在就快要到戌时,但二人却都没有什么食欲,各自呆坐低头沉默不语,最后还是柳翠提醒,这要是一夜不吃饭还是不行的,余一丁想想也是,便让她去点餐,自己却仍是守在钟离雪床边等待。 等到柳翠点好了晚饭,跑堂的小二将饭菜送到房间后钟离雪依然昏睡不醒,余一丁只好带着柳翠味同嚼蜡一般吃了点东西,谁知吃到一半时就听见钟离雪在床上“咿呀”出声,接着便醒转过来。 二人急忙丢下筷子上前查看,钟离雪已经从床上直起了身子。 “雪儿,你现在有何感觉?”余一丁扶着她面带焦急地问道。 “余大哥,雪儿只觉得很疲惫,并无其他不适。”钟离雪有些虚弱地答道。 “打坐之时你有何感受?”这一点最为关键,余一丁必须要弄清楚钟离雪出现这种状况的缘由,由此才可以判断她是否还能继续修习练气术。 “一开始还好,雪儿就是按照余大哥所说静心调息,然后感觉自己的身体就像是慢慢地消失了,接着连呼吸也开始变得更加缓慢,就像是由粗变细,整个人也像是逐渐变得空灵起来,仿佛所有的念头都消失不见了……” 钟离雪皱着眉头回忆着慢慢叙说,余一丁仔细听着,这些都是打坐吐纳入定后的正常感受,但是钟离雪怎么就会突然面色大变,紧接着又吐血呢?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钟离雪继续说下去。 “后来雪儿就依照余大哥跟我讲的练气术里的方法,仔细感受体内的气息流转,而且雪儿的小腹丹田处也似乎有一点点热气冒了出来,沿着那些所谓的经脉缓缓流动,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雪儿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灰蒙蒙的影子,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就像是要将雪儿的意识全部包裹起来一般,接着那些本来缓缓流动的气息就变得混乱起来,也不按照练气术里所说的经络线路前进了,渐渐地雪儿便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就像是有别的什么东西想要占据我的身体,而且越来越难受,可就是醒不过来,后来还是听见小翠妹妹似乎在很远的地方呼唤雪儿,随后才突然醒了过来。” 余一丁越听眉头皱的越紧,根据钟离雪的述说,前面的行功都没有问题,她也可以感受到非常微弱的丹田热气,第一次行功打坐就能做到如此地步已经非常难得,可是后来那是怎么回事,那个灰蒙蒙的影子是个啥玩意?而且好像还要占据她的身体,这不是很像传说中的夺舍吗? 想到夺舍余一丁不禁立刻联想到金圣翔那个老怪物,他的九转回阳阵不就是座夺舍大阵吗,可是就算是这个老怪物想要夺舍也需要阵法力量的加持,而且也是夺舍阵中之人,那些至阴女子必须作为阵眼在特殊的位置上才可以实现夺舍,现在钟离雪身上发生的情形根本就无法用九转回阳阵来解释,看起来两者之间也没有任何联系。 而且钟离雪的吐血是否就是因为这种所谓的夺舍呢?那样的话余一丁就会有一种更加可怕的猜测,钟离雪身上的一切反常现象都是因为那个灰影想要加害,真的会是这样吗?那灰影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是有人作法加害?可是三人才刚刚来到河口郡,并没有与任何人结下冤仇,何来加害一说? 余一丁不得而知,只能郁闷地摇了摇头,这种莫名其妙的东西实在令人费解,他在听完钟离雪的述说后反而越发感觉到茫然,还是自己懂的太少了,如果凌云子在身边也许就能对此有个解释,老道修行多年又云游天下,属于见多识广之人,想必他对此会有所了解。 难道明天一早就转回玉屏山向凌云子问个清楚?余一丁郁闷,这才出来一天就要打道回府实在是丢人,不过又转念一想,万一老道也解释不清怎么办,况且凌云子说过最近他便要出外云游,访友论道,难道自己三人就一直待在他的云筑里不走了? 余一丁有些焦头烂额,结果这时候钟离雪又在微微呻吟,小声说到自己有些饿了,余一丁连忙让她起来先吃些东西,反正自己和柳翠也没吃完呢,三个人胡乱地吃完剩下的饭菜算是填饱了肚子,余一丁左右看看钟离雪再没有其他问题,便让柳翠陪着她先回房歇息。 左思右想后余一丁最终打定了主意,反正现在看起来钟离雪并没有什么异常,明日一早还是先离开河口郡向东继续前进,按照余一丁的想法,只要在她没有完全康复以前先不修习练气术便好,自己三人的旅程还是要继续下去的。 半夜时分,余一丁正睡的迷迷糊糊,突然就听见有人在敲房门,惊醒之后连忙起身开门查看,只见柳翠满脸郁闷地牵着钟离雪的手站在门前。 余一丁忙问道,“小翠,你们这是怎么回事?” 柳翠答道,“大哥,雪儿姐姐已经被噩梦惊醒了几次,最后这次她再也不愿意睡下,非要到大哥房间来,小翠怎么说也没用。” 余一丁疑惑地望向钟离雪,只见这个妮子低头嗫喏道,“余大哥,那个灰蒙蒙的影子总是在雪儿睡着后跑到雪儿眼前不停地晃动,想要抓走雪儿,雪儿好害怕,想要大哥陪着我。” 余一丁不禁讶然,难道那个灰影并不仅仅是在钟离雪打坐行功之时才出现吗?现在就连正常的睡觉休息也会有这种现象,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这时柳翠也在一旁低声说道,“大哥,小翠在睡梦中似乎也感觉到有道灰影在眼前晃动,但只是一闪而过,就像是只狸猫一般,可惜看得并不真切,而且也没有像雪儿姐姐说的那般想要对我不利。” 这下余一丁更加惊讶,若只是钟离雪修习时出现问题还可以用她不适合成为一名修道者来解释,可是现在就连柳翠都在睡梦中现出异象就不得不让他多想了,这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就算是做梦也不可能两个人同时做一样的梦啊。 余一丁不禁有些心惊肉跳,眼前的状况是二女几乎同时进入了相同的梦魇,这种现象不可能跟钟离雪修习练气术有关,就因为这一点,才使得余一丁更加紧张。 在未穿越之前余一丁倒是看过一些恐怖片,其中也有那种以侵入他人梦境的手段加害于人的情节,不过那些都是影视作品,也是为了增加恐怖的氛围而想象编造出来的,可是自打穿越到这个世界后,他还真没见识过有哪种妖术邪法可以如此行事,甚至连听都没有听说过。 他认识的异人凌云子算一个,可是老道修习的是正宗的玄门异术,练气御气都是道法,与人拼斗也是使用道术攻击,或者利用符篆,如同天残道人一般。 阿格兹是萨满,草原上所有的萨满法术也主要是帮助库赛人占卜驱邪,虽有种种攻击手段,那也算是在与人交手时的一种斗法。 疾风阁少主以及金圣翔那个老怪物的所有手段也脱离不了道术法术的范畴,哪怕是九转回阳阵也和凌云子在玉屏山上设置的迷阵一样都同属于阵法,别说余一丁,就是在凌云子钟离宇林啸天他们这样的人眼中也是极为正常的阵道手段。 而噶玛教的大上师在余一丁的眼中完全就是一个利用宗教外衣来满足自己各种贪婪欲望的奸邪小人,虽有一些手段,在他看来也属于下三滥层次,完全上不得台面。 可是眼下余一丁三人面对的状况完全就是闻所未闻,他所知晓的这个世界中还没有哪个异人可以进入他人的睡梦进行骚扰攻击的,正因为这个闻所未闻才令他紧张万分,面对未知的危险才是一个人最大的恐惧。 现在的余一丁就是如此,此时还是深更半夜,他也不知道能去哪里,河口郡城的城门要卯时才会开启,就算他现在想要离开郡城都做不到,只能老老实实地留在客栈中,可是就算二女不敢再待在自己的房间里非要跟他挤,如果她俩睡着的话还是有可能再次被这种可怕的梦魇骚扰,自己似乎也没有办法帮助她们,难道这一晚剩下的时间就不睡了一直等到天明开城门? 余一丁毫无办法,只能先让二女到自己的床上躺下歇息,看起来今晚剩下的时间他只能在椅子上对付了。 柳翠还好说,本来那个奇怪的灰色影子只是在她的梦中一闪而逝,她并没有钟离雪那种感受,当然无所谓,而且现在又和余一丁在一起,那就更不会有什么顾虑了。 可是钟离雪这个妮子却是怯怯地望着余一丁,可怜巴巴地说道,“余大哥,雪儿害怕睡不着,要余大哥在雪儿身边陪着我,好不好?” 余一丁无奈地看着柳翠,他不知道这个妮子会有怎样的反应,柳翠却是笑嘻嘻地看着他说道,“那这样,我睡里面,雪儿姐姐就睡外边,大哥你坐在床边就好了。” 余一丁还是有些不自然,钟离雪却高兴的说道,“好呀好呀,余大哥你快把椅子搬到床边来。” 柳翠已经飞快地上床躺了下来,依旧在那里偷着笑,余一丁只得将椅子搬到床边,看着钟离雪也睡下这才坐下来,可是这个妮子却面向他侧着身子,直接将他的一只胳膊抱在怀中,用自己的一只手握着余一丁的手,又把小脸贴在他的手臂上。 余一丁面带尴尬的望向柳翠,谁知她正支起身子把手轻轻搭在背对着她的钟离雪的肩上,余一丁望向她的时候柳翠只是妩媚地对他一笑,低声说道,“大哥,照顾好雪儿姐姐,现在离天亮还有两三个时辰呢。” 余一丁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得微微地点头,柳翠立刻翻身睡了下去。 大约又过了小半个时辰,两女都已经沉沉睡去,余一丁也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这段时间他一直都处在一种迷迷糊糊的状态,不敢睡死过去,生怕钟离雪又会出什么问题。 就在余一丁半梦半醒之时,忽然间他就觉得钟离雪握着他的那只小手猛然加大了力道,余一丁立刻睁眼挺直了身体,正看见钟离雪脸色苍白,双目紧闭,眼球在眼皮底下急速地转动,额头也微微现出汗渍,口中还在微微发出呻吟之声,而她的双手一直在用劲,紧紧地将余一丁的胳膊抱在怀中。 柳翠也被钟离雪的呻吟声惊醒,抬眼便看见余一丁正在观察钟离雪,两人的眼光不经意间对上,余一丁从柳翠的眼中读出了满满的忧虑。 他没有任何言语,只是轻轻地对柳翠点了点头,暗中已将自己的治疗气流通过和钟离雪紧握的手掌送进了她的体内。 治疗气流刚刚送过去时余一丁便察觉到钟离雪体内的气息非常混乱,不停地在她的奇经八脉十二经脉四肢百骸中到处乱窜,而其中更有一股似乎不同于其它,不仅显得特别强劲,而且还在一次次地冲击钟离雪的识海,而另外的气息则像是在守卫识海一般将那里团团包围,并将这股气息一次次地阻挡下来。 余一丁感觉出了不对,连忙用自己的治疗气流上前帮忙,而那股气息遇见余一丁的气流时也变得更加犀利,它似乎也察觉出余一丁的气流不同于钟离雪体内的气息,像是要将余一丁的治疗气流推散一般猛烈冲击。 余一丁心神一凛,他已隐隐感觉到这就是钟离雪噩梦的根源了,于是再次加大了治疗气流的输入,现在这两股外来的气流就在钟离雪的体内纠缠在一起,像是角力一般互相撕扯拼斗,一时间拼了个势均力敌。 不过在余一丁治疗气流的帮助下,钟离雪的脸上渐渐恢复了平静,那层苍白慢慢消退,眉头也缓缓舒展,额头上的汗渍终于一点点消失。 对于使用体内的无形罡气,余一丁一直都是用作防御或者采用气指攻击,还从未有过使用气流与其他的气息缠斗的经验,因此就算他握着钟离雪的小手,一直不停地将治疗气流输入她的体内,最终还是用了好长一段时间才将那股气流完全击散,并且将它们从钟离雪的体内驱离出去,到最后就连余一丁的额头也布满了汗珠。 此时河口郡城内的一间低矮的密室,只见房间一角摆放着一个小小的木制托架,其上放置着一个香炉,插在香炉中不知名的线香正冒着袅袅的白雾,正对大门的墙边靠着一座人面兽身的塑像,正中的房梁下挂着一盏直径不到一尺的绢布小灯笼,其内有一根拇指粗细的灰白蜡烛,通过鹅黄色的绢布在室内投下了一层昏暗的烛光。 房间内别无他物,正中间的一个蒲团上盘坐着一个身影,却看不清此人的面目,突然间那人的身体毫无征兆地猛然向前一倾,“噗”的一声从口中喷出一团血雾,洒落在地面形成一小片斑驳的污迹。 “呜……,原来你们身边还有高人啊,不过嘛,你们休想逃得掉!桀桀桀桀……” 那人的口中发出了一阵阴阴的低笑。 …… 第119章 看不见的敌人 望着面色逐渐平静下来的钟离雪,余一丁不禁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柳翠虽然不明白刚才的过程中到底发生了怎样的事情,但也看出余一丁是费了好大的劲才将钟离雪安抚下来,此时看见她已经平静地躺在床上昏睡,连忙小声问道,“大哥,雪儿姐姐没事了?” 余一丁还是觉得有些疲惫,轻轻点了点头答道,“嗯,这下你雪儿姐姐暂时应该没事了,只是不知道能不能坚持捱到天亮。” 说完最后一句时余一丁的心头却暗自一凛,刚才的情形完全可以用凶险万分来形容,如果不是他一直握着钟离雪的手不停地输入治疗气流,或者他没有修出那一丝丹田真气,而无形罡气与丹田真气经过这些时日的交融已经大大增强,可能后果就会完全不同,现在的他除了感觉非常疲惫以外就是一阵阵的后怕,如果那股诡异的气息短时间内再次侵入钟离雪的身体他并没有把握能够抵挡得住。 余一丁不由地低头望向躺在床上平静入睡的女孩,本来经过十几日的调养后钟离雪的气色已经基本恢复,可是现在哪怕她仍在沉睡,但一眼就可以看出脸上那些掩饰不住的憔悴,余一丁最大的担心就是她在睡梦中仍然会被那不知名的气息再次攻击,毕竟在她俩来到余一丁的房间之前钟离雪已经被噩梦惊醒了数次,谁知道这个妮子继续睡下去还会不会再有噩梦。 无暇他顾,余一丁只得好言宽慰了柳翠几句,让她抓紧时间休息,自己又连忙靠在椅子上调息恢复,必须尽力做好准备应付有可能再来的未知危险。 …… 就在距离余一丁他们投宿的客栈五六十丈外有一座豪华气派的大宅院,在寸土寸金的郡城内居然占地数亩,足可见此院主人在此地有何等的势力,这种深宅大院不用进入其内,只在街道上观看围墙和门脸便知其内居住的不是达官显贵便是商贾名流。 院墙是一水的灰砖垒成,高大厚实,其上还有可供更夫行走的通道,到了夜间清脆的梆子声几乎可以传遍整个河口郡城。 临街的院门为两扇对开,上半部是圆弧状,形成了一个状似城门的门洞,门洞上方就如真正的城门一般阳刻着四个金色大字“郑家大院”,文字四周镶嵌着暗金色的边框,厚实的深色木门上除了上中下钉着三排凸起的黄铜门钉外,左右两边还各镶嵌了两个大大的铜质门环,给人一种高大威严之感。 围墙以内又有好几座完全独立的四合小院,每个院子既相互连通,又自成一体,不仅从围墙上可以下到任何一个院子之中,甚至每个院子的地下还有暗道相连,但若是外人进入,没有主人相陪,可能要不了一会儿便会迷失在大同小异的各个院落之间。 此外大院内各种亭台楼阁,石雕栏杆,假山水池,九曲回廊,各种奇花异草那是应有尽有,仿佛不如此便不能显示出此间主人的财大气粗,待到看完整座宅院,也许能够给外人留下最深刻的印象便是四个字:穷奢极欲。 此处宅院便是郑培雄在河口的居所,虽说青炎门在大泽之地已不复存在,但是郑培雄在槐树岗重建的青炎山庄已经是新的青炎门所在地,在那里有一名副门主坐镇,只因郑培雄自称庄主,那副门主只好改称青炎山庄管家。 平日里郑培雄常住于郡城内的郑家大院,他的大小老婆都居住于此,这也是院墙内为何会有那么多宅院的原因,而且现在青炎门的生意主要在河口郡城的黄河渡口边,因此郑培雄大部分时间都是呆在此地,只有门派内产生了必须要由他来处理的事务才会赶回大槐树村。 昨日午后郑培雄迎娶了自己的第十七房小妾,都没等到太阳下山,主厅大堂以及门外的院子里已经摆下了十几桌酒宴,在一众门内手下和前来贺喜的宾客面前,他迫不及待地拉过那名被反绑了双手,身穿一身大红嫁衣,头戴红盖头的娇小女子,在众人的嬉笑喧闹中强行与那可怜的人儿喝过合卺酒,立马将她横身一抱便入了洞房。 天都没有黑下来时郑培雄便带着一脸的喜庆和满足离开了作为洞房的小院,只留下一个满面泪痕披头散发蜷缩在大床角落内嘤嘤哭泣的赤身女子,她身下洁白但凌乱的床单中间那一小片殷红的血渍却显得异常刺眼。 郑培雄离开小院时对院门口两名看守使了个眼色,那二人会意连忙点头表示明白,随后便有两名丫鬟端着脸盆毛巾进了院子,虽然这名小妾是郑培雄强抢而来,但怎么说也是他的十七姨太,有名有份,身边有使唤丫鬟服侍那是必须的,他郑培雄现在是家大业大,不差这俩钱,而且此女在被他破身后也被他在身上做了手脚,现在就是想跑也跑不了了,所以郑培雄才会这样放心地离开这座小院。 下午他迎娶十七姨太,虽说是迎亲,那也只是做个样子,女子前日夜间就被绑进了他在河口郡城的居所,他就是从大槐树村的青炎山庄动身来到城里走上这么一圈而已,让周围的人知道他郑培雄就是娶小的也是明媒正娶。 坏事可以做,但是要在暗地里做,而且规矩也不能少,这是郑培雄的理念,这些年也是一直如此教导手下,至少在台面上要尽量做到滴水不漏,让人无话可说。否则以青炎门现在的势力和生意必然会招人眼红,背后下家伙使绊子的人多了去了,加上他本身就不干净,稍不留神就是灭顶之灾。 回到自己的四合院,郑培雄立刻钻进了左侧的一座厢房,这间大屋是他练功修行的场所,平日里就连他最亲近的副门主都不曾踏入半步。 大屋门口也有两名门人看守,郑培雄没有理会二人直接推门而入。 下午娶亲途中遇见的驴车掀帘后的惊鸿一瞥,他便记住了那两张绝美的容颜,从那一刻起他的心头便一直如同猫抓一般痒痒,以至于喜宴都吃的索然无味,几下喝过合卺酒便将那位可怜的新姨太抱上床立即正法,草草完事后又匆匆离去,虽然他的十七姨太也算是一位娇艳的小美人,可是郑培雄现在的心里只剩下那两张躲在车帘后面的小脸了,吃着碗里瞧着锅里,欲求不满,这便是人性的一部分。 这间大屋的建筑格局比较奇特,如果余一丁前来一定会看出此处就跟疾风阁总阁的魂殿相似,都是大屋内套有小屋,只不过整个魂殿就像一个“回”字形,而郑培雄的厢房内还有一座像是库赛人帐篷一般的小房子,它整体比厢房小了一大圈。 虽然厢房从外面看也是有门有窗,与周围其他的厢房没有什么不同,可是等郑培雄进去后关上大门就可以看出整个厢房的内墙包括门窗都被蒙上了一层墨绿的东西,屋内的天花木格栅本为中空,现在那里也是一片墨绿色的顶棚,与四周的墙面一样看不出使用的是何种材料。 中间小房子的外墙也被涂抹成墨绿色,而且看起来不像是砖木结构,小房子四周与外墙之间还有七八尺宽的走道,因为四周全部是墨绿色,除了厢房的内墙上有几盏立式的小灯笼散发着微弱的烛光,屋内整个环境显得昏暗而压抑。 小房子的入口并没有正对厢房大门,而是开在了侧面,只见郑培雄进门后顺着右侧的走道转到厢房侧面才来到小房子的门前,门上并没有安装门板,只是挂着两片长及地面的布帘。 郑培雄在门边墙壁的一个小木台上摸出一根蜡烛,用火折子点燃,接着掀开门帘便踏入小房子内,此处正是一间密室,在烛光的映照下其内的物件逐渐清晰起来,雕像、蒲团、托架、香炉、线香、绢布小灯笼……,所有的东西一应俱全。 郑培雄先是几步上前点燃了小灯笼中的蜡烛,接着又将香炉内的线香燃起,然后吹熄了手中的蜡烛,随即便在蒲团上盘腿坐下,也未见他有什么动作,只是双手扶住膝盖,便如老僧打坐入定般在蒲团上闭目静坐 密室内只有透过绢布散发出来的小灯笼的朦胧烛光,线香头上腾起的烟雾本来应该直直朝上飘去,却不知为何只上升了一尺多高后便向郑培雄这边平平飘了过来,然后就在他的身体四周缓缓打转,最后围着郑培雄的身子形成了一个烟雾缭绕的圆圈。 大概过了两刻钟,郑培雄仿佛突然惊醒一般,身体猛地一抖,整个人便向前扑倒,可是就在他的上身与地面形成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夹角时,忽然停了下来,就好像他的头部顶住了某种东西或者有根线从后面拉住他一般,就那样静止了片刻,紧接着就像是回放慢镜头似的,上身又慢慢向后挺直一直到恢复成开始的坐姿,而他的那双“鬼眼”此刻猛然睁开,白多黑少的怪瞳斜斜地望向半空中某个不存在的点。 又过了一阵,郑培雄合上双眼,上身再次前倾,这回没有任何的停顿直接双手着地,但是双腿仍然是盘坐的姿势,形成了双手加上两只膝盖四点着地的奇怪模样,此时他整个人已经离开蒲团,就像一头怪兽一般趴伏于地,脖颈伸长,脑袋努力抬起,嘴巴一张从喉咙中发出一阵低低的嘶吼,仿若野兽在攻击前的低沉喉音,若是对比那座雕像就知道郑培雄此时正在模仿的就是那个人面瘦身的怪物。 在他出声的同时头顶大梁上悬挂的灯笼毫无征兆地突然熄灭,整个密室中只剩下线香燃烧时一闪一闪的红色香头,忽然间又有另外两点幽光也在黑暗中闪烁起来,冒出荧荧绿光,正是郑培雄再次睁开的双瞳。 紧接着就见那两点绿光在密室中转起圈来,速度并不快,那是因为郑培雄用双手和双膝在地面行走,就在他转圈的过程中还不时发出阵阵喉音,仿佛一头被关在笼中的猛兽正在笼子里烦躁地打转。 当线香燃尽那一刻,密室上方的灯笼又忽然亮起,与此同时郑培雄眼中的两点绿光也倏地消失不见,与此同时他又恢复成端坐于蒲团之上,双目紧闭,口中却像是念念有词…… 片刻后郑培雄起身离开密室,来到外面的过道,双手个掐出一个怪异的指诀,就在这条环形的过道上低着头缓缓踱步,像是在思考中悠闲地散步。 围着过道走了三圈之后,郑培雄便再次掀帘进入密室,再次重复刚才的那套过程…… 如此循环往复了五六次,直到最后那次他身体前倾喷出血雾。 “呜……,原来你们身边还有高人啊,不过嘛,你们休想逃得掉!桀桀桀桀……” 说着这话的同时郑培雄猛然将上身的外衣脱掉,露出了并不算特别强壮的身躯,可是在他的整个背部全是各种丑陋的疤痕,就像是一条条蚯蚓或蛇虫趴伏在他的背上,盘根错节,令人触目惊心。 他的手中拿着一个脱衣服时取出的小瓷瓶,放在眼前皱着眉头仔细地查看,可是眼神却在不停地闪烁,显得非常犹豫的样子。 最终他还是将瓷瓶收了起来,眼神也不再闪烁,目光中渐渐透露出一丝阴鸷和狠辣。 …… 经过盏茶时间,在无形罡气和打坐调息的共同作用下,余一丁也渐渐恢复了疲劳。 他先是从椅子上起身看了看睡在床铺内侧的柳翠,这个妮子平躺在枕头上,因为她现在已经算是一名修道者,就算躺着也能入定,所以很快她就再次进入了睡梦中。 看着她恬静的容颜,余一丁情不自禁地就伸出手抚摸了一下她的脸庞,结果这个妮子的脸上居然露出了一丝笑容,又把小脸往他的手心凑了凑。 余一丁只觉心神一荡,这些日子基本上全是柳翠在忙前跑后,净是吃苦受累了,而且明知钟离雪喜欢自己,她却丝毫没有怨言,仍然尽力地照顾钟离雪,还愿意与雪儿成为姐妹,余一丁只觉得自己的心情忽然间变得复杂起来,那是一种感动中带着些许愧疚的心情。 钟离雪的小脸被自己抚摸柳翠脸庞的胳膊挡着,此时的她还在沉睡,余一丁连忙收回自己的手望向钟离雪,从她的脸上看不出任何异样,余一丁心中稍感放心,想了想还是伸出手握着她搭在床边的一只小手,这样一来如果再有任何反常举动余一丁都可以瞬间将治疗气流送进她的体内。 做完这一切后余一丁终于放下心来,距离卯时还有一个时辰左右的时间,自己就趁着这个机会再打个盹。 在余一丁闭目休息的恍惚中突然感觉到钟离雪再次握紧了他的手,他立刻惊醒并迅速将治疗气流送进钟离雪的体内,又满眼紧张地望着她,却见这个妮子的脸上并无方才那种痛苦的神色,额头未见汗珠,也没有呻吟声发出,只是身子偶尔颤抖一下。 随着治疗气流在她的体内循环一周后,钟离雪又渐渐地平静,眉眼间也露出舒缓的神色,同时又将余一丁握着她的手拉向自己的小脸,紧紧地贴了上去,口中小声呢喃道,“雪儿好怕,余大哥不要离开雪儿……” 余一丁的面色再次变得复杂起来,他小心翼翼地望向仍在沉睡的柳翠,却见她没有任何反应,也不知是真的没吵醒她还是装作睡着了免得睁开眼两人相对尴尬,余一丁这才暗自舒了一口气,看起来钟离雪只是又做了个噩梦而已,那股诡异的气息并没有再来骚扰。 可是当余一丁望着柳翠沉睡的小脸,又低头看看贴住自己手臂的钟离雪,心中再次没来由地轻轻一颤,直到现在他对二女同侍一夫还是恍如梦境不敢确信,以前没穿越时这一切都只存在于他的想象之中,而且坚信对于一个男人来说这种事情简直是天上掉下的馅饼,可是真正轮到自己面对的时候才知道二女同在一起时是有多么的尴尬。 现在自己和柳翠已是真正的夫妻,但钟离雪却还是个地道的黄花大闺女,柳翠不在身边也许还好点,可现在这样对于余一丁来说那还真的是无比尴尬,就好像是在自己老婆的眼前偷情,刺激归刺激,但总觉得做贼一般。 可是余一丁并不清楚的是,他现在已经开始在这样想了,只能说明潜意识里的念头已经在他的脑中作祟,现在虽然还有自己心中的那层所受教育的道德屏障在阻挡着他,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在这个世界上如果见惯了这种事情,加上二女都不反对,终有一天他会心安理得地将钟离雪吃干抹净…… 窗外终于传来了鸡鸣之声,余一丁猛然惊醒,虽然窗外依旧是漆黑一片,但是他知道,新的一天即将开始,同时也说明河口郡城的城门也将开启。 这一夜总算熬过去了。 余一丁心中暗自说道,他只希望自己三人赶紧离开河口郡,对于那股诡异的气息他的心中充满了戒备,未知的危险,看不见的敌人,明显不怀好意,但却令人防不胜防,那就只有趁早远离这块是非之地。 …… 第120章 是祸躲不过 余一丁立刻从椅子上直起了身子,松开了钟离雪的小手,站在屋内伸了个长长的懒腰,正准备叫醒床上的两位姑娘时,谁知柳翠却已经翻身一骨碌爬了起来,又在钟离雪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口中轻声叫道,“雪儿姐姐,起床啦。” 钟离雪迷迷糊糊地睁眼,先是看了看越过她正坐在床边穿鞋的柳翠,又转头瞧见了站在屋子当中的余一丁,这才眉开眼笑地说道,“余大哥!” 余一丁连忙走到床前柔声对她说道,“雪儿醒了,赶快起床去和柳翠妹妹一起洗漱,我们一会儿就出城赶路。” 钟离雪只是痴痴地望着余一丁,并没有任何动作,余一丁赶紧一把将她拉起来,这妮子顺势就钻进他的怀中,却仍是仰头望着他,余一丁身子一抖连忙转头看向柳翠,却见她的脸上没有任何异样的表情,自己穿戴整齐后又过来帮着钟离雪穿鞋袜。 也许是钟离雪失忆这段时间柳翠已经习惯了把她当成一个不懂事的小女孩一样照顾,一边帮着钟离雪穿鞋一边说道,“雪儿姐姐不要磨蹭啊,一会儿我们就要出门了。” 柳翠的平静缓解了余一丁的尴尬,他也连忙扶正钟离雪,口中说道,“雪儿要乖,起床洗漱好了我们就准备出发,雪儿不想跟着余大哥一起走吗?” 听见余一丁这样一说钟离雪急忙连连点头,也不等柳翠继续给她穿好另一只脚上的鞋袜,连忙从余一丁怀中起身自己动手几下穿戴好,然后便要拉着柳翠出去洗漱。 柳翠哭笑不得地看着余一丁,根本来不及再说些什么就被钟离雪拽出门去了水井边,看着俩人出门余一丁只得笑着摇摇头,赶紧收拾行囊做好出发的准备。 没过多久两个姑娘就洗漱完毕,把自己打整的干干净净光彩照人,回屋时余一丁已经收拾好了,因为时间太早客栈内根本还没起灶,柳翠就带着钟离雪将行囊搬到驴车上,余一丁则去找掌柜的结房钱,顺便也到井边清洗了一下。 三人离开客栈时天色还未亮,俩姑娘坐在驴车内,余一丁牵着马向郡城的东城门缓缓前行,街道上已经有了行人和早餐摊点,在一家热气腾腾的早餐摊点前余一丁闻着香味停下了脚步,叫着二女下车一起吃了些烙饼和老豆腐,余一丁只是奇怪那么嫩的豆腐为何要叫个“老”字,应该叫豆腐脑或嫩豆花才对嘛,上面还淋了一层卤汁和韭菜花,再配上麻叶,就着酥香金黄的葱花烙饼,三个人吃的那叫一个舒爽。 吃过早饭后天色终于微微放亮,城门已经开启,而且守城军士对于出城的人查验得并没有那么严格,三人没费什么周折便出了城沿着官道缓缓向东而行。 出了城门没有多远官道便向左右分路,余一丁早已打听清楚,左侧的官道向北一直通向大晋北方边境郡城灵宝县,那里与吉鲁人的罗斯大公国接壤。右侧的官道几乎是挨着黄河北岸的堤坝向东南一直通往大晋的京都偃都。 其实余一丁三人可以在河口郡乘船顺流而下,但是在他的脑中一直萦绕着那名骑在高头大马上的新郎官,此人的面色青白,双目白多黑少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加上娶亲途中还对柳翠钟离雪二女目光轻薄,更加令余一丁不喜,又听闻客栈掌柜的说河口郡黄河渡口的生意全部都由此人把持,便绝了坐船去偃师的念头,反正离开河口郡就好,他又不着急赶路,骑马乘坐驴车虽然慢些,但是可以一路欣赏沿途的风土人情嘛。 往偃师去的官道在此处很长一截基本上就是沿着黄河河堤向前延伸,直到三四里外的一个沟壑处才向左转弯进入山区,因为驴车的速度实在是不快,所以余一丁完全是骑在马上信马由缰地缓慢前行。 此时的黄河航道中已有许多往来的船只,余一丁早在大梁就听说了大晋是个强大的帝国,再一见这黄河河道中这么早就有如此多的各类船只往来穿梭,靠近黄河南岸堤坝的是扬帆起航顺流而下的船只,也有停靠在岸边码头,桅杆林立整齐排列的货船,还有黄河北岸滩涂上的一队队纤夫,整齐地喊着号子拉着逆流而上的各种船只,仅仅通过河口郡黄河渡口的繁忙景象便可感受到大晋商业的繁荣程度。 此时又正值旭日东升之际,黄河之水缓缓流向天边,朝阳仿佛从黄河中一跃而出,将整个天边的云朵染成一片姹紫嫣红,并在河面投下一道长长的闪着粼粼波光的影子。 余一丁三人在大梁何曾见识过如此景象,不由地就被吸引着驻足观看,柳翠和钟离雪也兴奋地从驴车中钻了出来,伫立在堤坝上久久不愿离开。 渐渐地天色越来越亮,官道上的旅人行商也越来越多,路过的行人看到如此姿色的两位妙龄女子站在黄河大堤上不免指指点点,交头接耳,余一丁也感觉到周围人们异样的眼光,左右一瞧后连忙催促着二女回到驴车上继续赶路。 三人跟随着人流缓缓行走到山边的沟壑处,官道在此处拐了一个弯,沿着层层叠叠的黄土地中间的沟谷蜿蜒向前,而且前面的山地除了东一块西一块的绿色草坡,坡地上还有成片的槐树林,余一丁想起来不远处便是那位中年怪人的家乡大槐树村,心中难免有些隐隐地不舒服,只希望尽快离开此地。 驴车吱扭吱扭地慢慢往前走着,余一丁骑着马缓缓地在侧面跟随,他的心头不禁暗自埋怨自己,还是应该搞辆马车才对,虽说驴车便宜,他们三人本来并不着急赶路,但是如果遇上什么急事,比如现在,自己就想着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可惜驴车实在是太不给力,老半天都走不出一里路。 又走出了大约三四里,此时早已过了那片槐树林,先前余一丁也曾望见道路左侧的山间时不时显现出一座座小屋,估计已经过了那个大槐树村,而且这一路上偶尔看得见车马行人,也没有什么事情发生,余一丁那颗一直悬着的心才终于渐渐放回肚中。 脚下的道路还是在像是一层层土堆起来的山包间的谷底蜿蜒前伸,前面不远处有棵大树,树下搭着一座凉棚,待到走近后余一丁才看出是个卖茶水的歇脚棚。 眼看着日头已上三竿,余一丁便停了下来,二女见驴车停了下来连忙伸出头四下观望,余一丁下马后一边在树上拴缰绳一边说道,“小翠、雪儿,走了那么久,下来喝杯茶水休息片刻再往前行。” 二女本来坐着这驴车也不太舒服,她们在大梁都已习惯了马车,不仅速度快,而且车厢宽敞,现在这个驴车倒好,只能算是个棚车不说,坐在里面腿脚都伸不直,俩人几乎是盘坐在车板上,短时间还好说,时间稍长两条腿都坐麻了。 因此一下车钟离雪就撅着小嘴对余一丁说道,“余大哥,这个什么破驴车坐着真不舒服,雪儿和小翠妹妹的腿都坐酸了,我们还是换辆马车?” 余一丁看看她,又望望柳翠,这个妮子虽然脸上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但是余一丁知道她也不舒服,只是没表现出来,于是只能苦笑道,“好好好,到了前面的镇店若是遇见有车行我们就换成马车。” 钟离雪不禁喜笑颜开,柳翠的脸上也露出一抹嫣然,三人便买了茶水坐在路边的小凳子上喝茶歇息,柳翠又拿出凌云子给钟离雪配制的药物让她服下,老道嘱咐过钟离雪必须一天两次服药,余一丁也指望着老道的药物可以治愈钟离雪的失忆,否则以后在路上这个妮子就是个不定时的炸弹,说不准哪天出点事余一丁连后悔都来不及。 他又向卖茶的老乡打听了一下,这才知道还要走上十几里路才有场镇,两位姑娘一听均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余一丁更清楚所谓的场镇很可能只是个小镇集,也许并没有车马行呢,这种商号一般只有城镇才会有,但是看着二女的样子也不好明说,这样还能给她们一些继续乘坐驴车的动力,至少留有期盼嘛。 正在此时,从他们的来路方向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余一丁转头一看,好家伙,十几匹快马顺着官道狂奔而来,马上是清一色穿着统一土黄劲装的骑士,领头的是一名三十左右的精瘦汉子。 马队来到茶水凉棚跟前,那精瘦汉子使劲一勒缰绳,随着他口中发出一声长长的“吁……”,胯下的骏马“唏律律”叫着,同时一双前蹄高高扬起,汉子紧贴在马背上纹丝不动,待马蹄重新落回地面他才挺直了身体转眼打量凉棚下的几人。 余一丁三人一直望着马队由远及近直到停了下来,这才看清楚那名精瘦汉子的土黄色衣襟上用蓝绿色丝线绣了一个图案,似乎是一朵云朵,余一丁不由地想起东勒在碧云峰残留的衣襟上也有类似的图案,记得钟离郡王跟他说过那是大梁亲王专用的流云纹,也是庆云纹的一种,不过再仔细瞧去这名汉子衣襟上的图案似乎更像是火焰一般,而且这里是大晋,是否也有亲王或者亲王衣襟的规制是否也和大梁相同就说不一定了。 那汉子却不看买茶水的老乡,一双鹰目直接剜向余一丁三人,特别是在二女的脸上停留了好一阵,眼珠骨碌碌直转,不知他心中在想些什么。 钟离雪也不像是原来在路上遇见回龙镇的泼皮李二那伙人或者黑水镇的官差那般横眉冷对了,看见这一大群人骑着马又面色不善地望着自己和柳翠,吓得连忙往余一丁的身边躲,最后直接缩进了他的怀中,余一丁暗暗皱眉,心中也恼怒这汉子的目光,正待开口质询,那人的目光却又移到驴车和树边拴着的马匹身上。 没等余一丁说话,那汉子从鼻腔里重重地发出一声“哼”,随即大声招呼身后的骑士道,“我们走!” 也不再理会余一丁几人,一甩马鞭,率先向前奔去,其余的骑士连忙紧紧跟随,只留给余一丁他们一阵漫天的黄土。 直到他们走远了,钟离雪才从余一丁怀中起身,心有余悸地说道,“余大哥,他们都是什么人啊,一个个面相如此凶恶,雪儿好怕。” 余一丁对柳翠摆摆手,示意她来安抚钟离雪,却并没有回答这个妮子的问话,他自己心头还全是疑惑呢,只是起身向买茶水的老乡走去,柳翠见状急忙过来抚着钟离雪的香肩好言宽慰。 “敢问老丈,这些都是什么人?”余一丁走到老乡面前问道。 “哦?”那老头虽然很奇怪,但一听余一丁的口音便道,“小哥是从大梁那边过来的,难怪不识得青炎山庄的人,他们的衣襟上有青蓝色的火焰标记啊。” “哦,原来他们就是青炎门的人啊。”余一丁恍然大悟,原来那精瘦汉子衣襟上的不是云朵而是火焰,随即心中微微一惊,青炎门的人如此兴师动众似乎是在追赶某人,难道还有什么人这么厉害敢在河口郡城范围内找青炎门的麻烦吗? 结果就听见老头像是自言自语一般道,“唉,又不知道是哪个倒霉蛋招惹了青炎山庄,这要是落在他们这些人手中不死也得脱层皮,唉!作孽哟。” 余一丁暗暗咂舌,在客栈时就听闻掌柜的说青炎门在河口郡城本地势力滔天,却也没听他提起青炎门会如此霸道,难不成在河口郡还能只手遮天不成? 没等他再多想,买茶水的老头又道,“我说小哥啊,若是无事最好还是赶紧离开此地比较好,你们是外地人,刚才我见那人看你的二位娘子的眼光可不善,青炎山庄的人可不是好相与的,小哥还是小心为妙啊。” 余一丁拱手谢道,“多谢老丈提醒。” 刚才听老头说这群骑士是青炎门的人时他就想着赶紧离开了,钟离雪现在这个样子就是个毫无防备能力的小女孩,不说青炎门的门主曾经窥觑二女没安好心,若是那股诡异的气息再找上她仍旧是件棘手的事,所以余一丁才想着早早离开河口郡城赶路,他总觉得继续待在河口很不好,八成要出事。 而且钟离雪虽然不像未失忆前那般咄咄逼人,那时候属于没事找事那一类型,但那时的她至少是郡王之女,在大梁有谁敢惹?而且又有一身的功夫,虽然缺乏实战经验,可是总归是被郡王府内的侍卫调教出来的,肯定差不到哪去,没看见钟离宇在巫神山谷中露了一手,那功夫还是相当了得的,余一丁想着不管怎样他的妹妹也不会太差,不过现在这个妮子的青竹锋没有带在身上,以后失忆治好了还得想办法给她弄把趁手的兵刃。 余一丁这么想着就不再耽误,老头说的有理,最好还是赶紧离开此地为妙。 给老头付过几个铜板的茶资,三人复又上路,二女都有些不情不愿地钻进驴车,余一丁也不再废话直接解开拴在树上的缰绳上马跟着驴车缓缓前行。 这次又往前走了两三里地,忽然看见前面左侧有片树林,官道便是从树林中穿过,余一丁跟柳翠打了个招呼,任由驴车继续缓行,自己打马先行进了林中查探,没走多远便见前方官道边立着好些马匹,却不见有人。 余一丁奇怪,又走近一些才发现那些马匹是被拴在路旁的树木边,而且就在路边三五丈的地方有座破败的小庙,那小庙看起来也就是土地城隍一类的小庙,隐藏在茂密的树林中,不走到近前还真不容易发现,此时正有几名黄衣人守在小庙门口。 余一丁就在官道边停马远远地望着那几名汉子,他已经知道这几人就是先前路过茶棚的青炎门骑士,那几人也瞧见了他,只是冷眼望着,并没有人上前搭话。 余一丁心中奇怪,这座小庙看起来明显是年久失修,可是青炎门的人为何要守在这里?剩下的人莫非全都进了庙中?他们在这里干什么呢?难道他们追赶的人就在小庙之内? 随着一个个疑问涌上余一丁的心头,他的心中猛然一惊,好奇心害死猫,这种时候最不应该的就是好奇围观,如果对方是在了结江湖恩怨,那么他们三人最好就当作没看见路过赶紧走人。 于是他连忙拨转马头,快步奔回驴车旁边,又出言告诫了一下车内的二女,千万莫要大惊小怪,赶紧顺着官道前行是为上策。 谁知就在他们已经越过那些马匹继续朝前走时,小庙内隐隐传来一阵打斗的呼喝之声,余一丁心头一紧,连忙更加靠近驴车,戒备地护卫驴车前行。 又往前走了十几步远,那边突然传出几道惨叫之声,余一丁心头大惊,若此时闹出人命,他们三人这属于路过察觉之人,那也在被灭口之列。 正当他心中惊疑不定时,就见小庙的破烂围墙上纵出一道灰影,急速向他们这边奔了过来。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余一丁心头暗暗叫苦。 …… 第121章 石狐的如意算盘 余一丁心头暗暗叫苦,他并不是怕事,只是不想多事罢了。 可是那道灰影速度很快,眨眼的工夫十来步的距离便冲了过来,到了余一丁近前他才看清楚那是一袭道袍,这是一名发髻散乱的青年道士,右手提了一根如意,经过余一丁身前时只是稍稍瞟了他一眼,见他并没有阻拦的意思便不再停留,缠了绑腿穿着布鞋的脚尖点地借力后再次急速向前飞奔,几个飞纵后又消失在另一侧的树林中。 这时小庙那边才传来杂乱的呼喝声,只见先前那名骑马领头的精瘦汉子也从小庙中冲了出来,已经来到官道边,他只是简短对身后的人布置了几句便飞身追了过来。 “张三李四看好马匹!那杂毛进了林子,分开包抄!再多来几个弟兄跟着我!” 剩下十余名黄衣汉子呼啦啦分散开来,有人牵马,有人分头钻进对面树林,也有人跟着领头人向余一丁他们这边跑来。 精瘦汉子在经过余一丁身旁时也瞥了他一眼,甩下一句“盘查此人”便冲向那片林子,余一丁已经看清了那人的脸上像是被什么东西划过,留下一片细细的血线,衬托出那双鹰目更显狠厉,手持一根戒尺一般的武器,恶狠狠地向前奔去。 驴车仍在不紧不慢地前行,拉车的毛驴并没有因为大路上有人跑来跑去就停止前进,至少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跑到它的前面阻挡去路,车内之人也没有给它停下来的指示,所以它依旧很专心地迈开四蹄拉着棚车继续前进。 此刻余一丁已经停止前行拨转马头向那边观望,他将马匹横在道路中间,心头拿定了主意,如果有谁敢越过他去拦截驴车他必定出手,绝不留情。 精瘦汉子发布了命令后便有四名黄衣汉子提着钢刀向他这边围了过来,其中一个喽啰拿刀指着余一丁口中不停地喊道,“喂!站住!站住!” 余一丁冷冷地看着围上来的几人,沉声说道,“你们是什么人?光天化日之下竟敢拦路打劫吗?没有王法了吗?” “哟呵!敢这样跟大爷说话,我看你小子是活腻歪了?不怕告诉你,在河口郡,老子就是王法!说!你们他妈的是干什么的?喂!喂!我说你们他妈的那辆驴车还不给老子停下来!” 那几人已经围在余一丁的马匹面前丈许远的距离,那人一边对着他呵斥一边就想越过他去拦截驴车。 “站住!”余一丁突然大喝一声。 本来那几名黄衣人已经准备一起超过余一丁去拦截驴车,还没来得及行动就被余一丁这一声吼镇住了脚步,这时行进中的驴车也停了下来,已经距离余一丁大约有二十步远,只见柳翠从驴车内探出了身子,手中拿着搭上箭的骨弓,正端端地瞄准着那个吼叫的喽啰,只需余一丁的一声指令,那喽啰的胸口就会长出一支白翎羽箭。 “哟!小娘们儿挺辣啊,居然还有弓箭,会使嘛你?哈哈哈哈……” 那喽啰远远看见柳翠举着弓箭瞄准先是一愣,接着便不以为意地哈哈大笑,其余几人也跟着笑了起来。 余一丁由此断定这几个小喽啰就是些狗仗人势的土包子,肯定没见过什么世面,小翠使弓那绝对是练家子级别的行家里手,稍稍有些眼力的人肯定能够从她挽弓搭箭的姿势看出来,绝不会在这么近的距离上托大,也许他们几个还以为人多就一定势众呢,居然还满不在乎地出言不逊,这就是找死。 “喂!我说你小子听见没有,赶紧从马背上下来!老老实实地给老子说清楚,从哪来,到哪去,是不是和那个杂毛有啥牵扯,要是敢反抗……” 没等那人继续说下去,突然就觉得自己的头顶一颤,紧接着那里的头皮就是一阵火辣辣的疼痛,被发带拴住的发髻也散开来披在肩头,随后才看见一溜血迹从他的额头上流了下来。 余一丁看得真切,柳翠的那支羽箭是擦着那人头皮将他的发髻射散,并没有要了他的性命。 “啊!……” 那家伙扔下钢刀捂着头顶的伤口惨嚎了一声,听他的叫声仿佛已经是断胳膊断腿一般,显得悠长而凄厉。 旁边几人连忙举起钢刀就要向着余一丁招呼,不过还没等他们跨出一步,早已全神戒备的余一丁直接抬起了手臂。 叮、叮、叮…… 三声脆响过后,其余三人手中的钢刀只剩下一个刀柄被捏在手中,三个人就像是中了定身咒一般直接傻愣在当场,看着光秃秃的刀柄眼神中都是满满的不可思议,半晌过后才面面相觑地互相看了两眼,紧接着扶起那名已经委顿在地的喽啰没命地向树林跑去,再也顾不得阻拦余一丁他们了。 “小翠,驾车继续前进,不要停下来,大哥在后面守着。” 余一丁对着柳翠喊了一嗓子,柳翠点点头,连忙收起弓箭,又让驴车继续前进,然后才缩回到车棚内。 余一丁转眼看着那四人连滚带爬地跑进了树林,这才一夹马肚追上驴车,就这样跟在后面四五步远的地方缓缓前行。 余一丁很清楚那群黄衣人如果解决了那名道士肯定会转来找自己三人的麻烦,他不怕这些人追赶,如果不讲道理要来硬的,余一丁不介意留下这些人的性命。 在这个世界上呆的时间越长,他就越发现很多时候道理是没用的,与其苦口婆心地讲上一大堆道理,到最后别人还以为你是胆怯,反而不如雷霆出手杀鸡儆猴,能动手的时候就别再浪费唇舌。 虽然余一丁到现在都还不清楚这个时代到底是历史上哪个朝代,但绝对算是个烽烟四起的乱世,他穿越不久便遇上了大梁与库赛人的战争,后来又见识了东勒为救自己的女人跑到碧云峰杀人抢云兽,再后来又有疾风阁为了启动九转回阳阵在一国之内大肆劫掠妇女杀人无算…… 余一丁的这些见闻哪一件不是充斥着血雨腥风?打打杀杀的实在太过平常,很多时候律法只能制裁普通老百姓,太多的人可以凌驾于律法之上。 大梁若无临云铁血边军,等待大梁百姓的就是库赛人的铁蹄,百姓无辜遭罹难,何罪之有? 如果东勒不是杀害了柳四七抢走云兽,惹到了余一丁,兴许就不会轻易死去,他可是南部县郡王手下亲卫队长,想要脱罪实在太过容易。 同样地,疾风阁劫掠了那么多的女子,如果不是钟离雪也在被劫之列,余一丁会出手吗?临云郡王府会派出护卫营骑兵吗?那么他们现在会不会放弃巫神山中的总阁还在两说之间。 所以说那些凌驾于律法之上的人也有害怕的东西,那就是比他们更强大的人,这种事就算拿到现代来说也是一样的,真理都在枪炮的射程之内,看看眼下美国在全球耀武扬威的嘴脸就知道了,当然这个就不多说了,此书只是一本穿越小说而已。 余一丁心中有了计较,只是想着能够再远离河口郡城一些,青炎门在河口郡的势力太大,如果仅仅是余一丁一个人他也不怕,但是昨夜钟离雪莫名吐血以及那股诡异的气息依然是他现在最大的心病,他总觉得这一切都与那名中年人有关,所以能够尽量远离河口郡城将是最好的选择,保护好驴车内的两名女子是他眼下的首要任务,其次才是带着她们周游这个世界。 结果就在余一丁他们又走出去两三里远的时候就听见后面有马蹄和呼喝之声,余一丁叹了口气,吩咐柳翠不要停车继续前进,他便再次拨转马头停在官道中间,冷冷地望向西边那一溜越来越近的飞扬尘土。 片刻后一支马队冲到余一丁跟前,还是那十几名黄衣骑士,为首的正是那名精瘦汉子,此时他脸上的血线已经微微结痂,像是脸上缠着一排排细细的暗红线条,而那名被柳翠的羽箭伤了头皮的喽啰此时也在队伍中间,只是被一块白布从头顶到下巴缠了两圈简单地包扎了一下,剩下还有几名身上带伤的骑士,应该是被那道人所伤。 精瘦汉子看见余一丁挡在道路中间,直接策马奔到他近前一丈多远时才猛然勒住缰绳,余一丁却丝毫不为所动,那人面上稍稍露出点异色,一双鹰目阴阴地盯着余一丁,半晌之后才挤出一丝笑容拱手抱拳道,“在下是青炎山庄的管家石狐,敢问阁下高姓大名,真正是好功夫,青炎山庄向来敬仰各路英雄豪杰,本庄亦离此不远,不知壮士可否随石某往山庄小坐一叙?” 余一丁一声冷笑后答道,“呵呵,原来是石管家,失敬!在下只是过路旅人,欲携家眷返回偃师老家,只因离家日久思乡心切,还要赶路,就不去叨扰了,多谢美意!” 说完余一丁只是端坐马背,并没有立刻就走的意思,他也清楚这一问一答就是开场白,好戏还在后面呢。 果然,石狐听了余一丁的回答后嘿嘿干笑几声,接着又道,“原来是京都的英雄,幸会幸会!还望英雄留个字号,日后石某若是到了京都也好前去拜访英雄嘛。” “在下姓余名一丁,就是一个平头百姓,哪里是什么英雄,当不起石管家谬赞,若无其他事,余某这就告辞了!” 说完余一丁便拱手道别,正欲扬鞭催马,石狐见状连忙道,“余英雄这就要走吗?” 余一丁反问道,“石管家还有何事?” 石狐微微沉吟道,“余英雄伤了石某手下的弟兄,若是如此说走便走,石某难以对下面人交代啊,还望余英雄体谅。” 余一丁再次问道,“那依石管家的意思?” 石狐眼珠一转道,“石某观余英雄也是江湖中人,要不你我比试一番,点到为止,败者悉听尊便,余英雄意下如何?” 余一丁闻言哈哈一笑道,“既然石管家划下道来,余某接着便是。” 石狐欣喜道,“好!爽快!余英雄乃真豪杰也!” 这石狐本是郑培雄在大泽之地的青炎门同门师弟,原来的青炎门因内乱不复存在后他便跟随郑培雄来到大晋,当年郑培雄回到槐树岗重建青炎门又做了新掌门,因石狐的本事仅次于郑培雄,自然而然地就成为了副门主,当然因为郑培雄不喜再用青炎门的称谓,所以他就变成了青炎山庄的石管家。 青炎门本是楚越大泽之地的一个远古门派,已在楚越一带传承了上千年,因拜火,尊崇祝融帝君,最初的名称是赤炎门,门下弟子所修功法也主要以火系功法为主,主要是为当地百姓祈福祭天,以期永获光明。 上代掌门也就是郑培雄的师尊继位后,据说得到了一本上古祝融秘籍,掌门修习了两三年后便有了惊人的变化,首先是他所修习的火系功法发生了明显改变,行功时的火焰从本来的赤红色逐渐变成了青绿色,随后他又重塑了门内祝融雕像,祝融的形象也从一名帝君模样变成了人面兽身的模样,据掌门称这才是上古时期的祝融本相,同时还将门派改名为青炎门,门内的主要职责也从祈福祭天转变为专职捉鬼驱邪。 后来因门下弟子中有很多人并不愿修习掌门强令他们研习的祝融秘籍,不仅因为修习此功法要使身体承受诸多难以想象的伤害,而且捉鬼驱邪本是道家或巫师的专职,在这些弟子看来此代掌门的行为完全就是违背祖训不务正业,若是长此以往必将为门派引下劫难,赤炎门也会万劫不复。 因此门下弟子渐渐分成了两派,一派是以郑培雄石狐为首的力挺掌门派,另一派是赤炎门原本的大师兄带领的一干弟子组成的倒掌门派,两派一直暗中较劲,仇怨也日积月累,终于在一次捉鬼驱邪的活动中致使一名倒掌门派的弟子死亡,这件事成了积怨爆发的导火索,双方互相扯皮争吵,矛盾逐渐升级,最终造成门内弟子间的大规模火并,青炎门也毁于火并造成的大火,老掌门身负重伤葬身火海,可是大师兄也被郑培雄和石狐联手击退,被迫遁走,郑培雄这一派弟子们取得了惨胜。 大师兄的赤炎功法相当了得,老掌门就算修习了所谓的祝融秘籍,但他的青色火焰仍然不敌,被大师兄重伤,最终葬身火海,而郑培雄若是没有石狐的相助也不一定是大师兄的对手,由此可见石狐的功力也是相当了得。 所以当余一丁欣然同意与他拼斗比试后,其余的一众黄衣骑士皆面露喜色,在他们看来这次基本上就算是兵不血刃地留下余一丁三人了。 余一丁答应了石狐的比试请求后便飞身跃下马背,柳翠和钟离雪虽然在驴车内,但是一直掀开车后棚帘一角向这边观望,当看见余一丁下马后柳翠急忙停下驴车,拿出弓箭远远地守在车边,她可不管那些所谓的江湖规矩,只要是余一丁有任何闪失,这十几丈的距离正好她的弓箭发挥威力。 驴车停止前进,余一丁又爽快地下马,石狐大喜之下也连忙跃下马背,其余的黄衣骑士也纷纷下马,呈半圆弧状围在石狐身后。 “不知石管家所说的比试采用何种方式?”余一丁立在马前问道。 “呵呵,既然是切磋,我看就不必生死相斗了,要不我们就相隔五丈,不用近身相搏,只使用各自功法做远程攻击便可,这样也好点到为止,余英雄看可行否?” 二人近身搏斗,若是其中一人有心缠斗,打到兴起时确实是难解难分,一个不留神就会有死伤,所以石狐这番话看似非常大度,也似乎是在考虑到双方的安全,其实以青炎门的功法来说,他们最擅长的便是远程攻击,而且不仅攻击身体,更能攻击魂魄,当真是阴毒无比,反而近身搏击并非他们所长。 余一丁似笑非笑地望着石狐,并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随后便牵着自己的坐骑缓缓向后退去,石狐这边的所有人也同样往后退,以保证两人之间空出五丈的距离。 柳翠远远看着余一丁与那群人拉开了距离,她并不知道双方要干嘛,还以为余一丁与那石狐已经商谈完毕就要走人,不禁暗自舒了口气,结果就看见余一丁只走出了七八步便又转身,而那石狐也是同样转身,二人遥遥抱拳,余一丁又伸出一只手掌心朝上,那就是要让对方先出手的意思。 柳翠看得真切,特别是石狐面上一闪而过的狠辣之色,令她刚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第122章 神念之威 余一丁左手背在身后,右手平平伸出,脚下不丁不八,这也是他回忆起以前看过的武侠片中高手的做派,除了对面的石狐,现在的他还真没把其他那些黄衣骑士放在眼中,至少场面上不能落了下风。 不过这幅画面落在那些喽啰的眼中还真有点震撼,眼前的余一丁俨然就是一名前辈宗师,唬得那群人一个个大气不敢出,只是在一旁屏息观望,特别是那三名钢刀都被余一丁的气指弄断的家伙,眼神中明显带着浓浓的敬畏,三把钢刀断的莫名其妙,事后他们也没敢跟石狐明说,只是含糊地表示是对方施放暗器所致。 此时余一丁已经将无形罡气布满全身,他不知这位石管家手底下到底有多少斤两,也没想着主动出手,寻思着还是先做好防守,只待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可是他的这付作态落在石狐眼中则是大大的不同,在他看来余一丁也就是一名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就算从小练功最多也就只有十几年的功力,怎么一上场整个人居然显露出一股沉稳的气势,心头不禁暗自警惕起来。 二人遥遥相对了片刻,双方都没有动手的意思。 还是石狐最先耐不住性子,他们这队人本是追击一名破坏了青炎门好事的道人,没想到那人的道行颇为高深,十几人围捕居然都被他逃走,还伤了几名弟兄,就连自己也吃了个大亏,脸上被那道人的拂尘擦出一排血痕。 石狐正憋了一肚子气,这会儿又见着余一丁脸露淡然的样子,心中更加恼怒,虽然警惕,但是并不妨碍他出手,于是石狐便率先发动了攻击。 他缓缓从腰后抽出了一把戒尺般的武器斜指朝天,双目微闭,口中念念有词,既然说起来是双方切磋点到为止,对方又是一副等着自己先出手的姿态,那么石狐就有更多的时间发动最强一击,也好一招就将余一丁拿下。 余一丁在五丈之外望见石狐抽出戒尺,心中也暗自戒备,那尺子先前已经瞧见过一次,这种武器倒是不常见,远远望去就是一把黑乎乎的直尺,也看不出是什么材质,更想不出会发出怎样的攻击。 正在余一丁凝神戒备之时,石狐已经准备完毕,口中也停止了念叨,双眼却突然圆睁,目光中似有一道寒光闪过,紧接着他手握的戒尺也自下而上倏地闪过一道绿光,随后便听见他的口中低喝一声,“起!” 尺头上突然涌现出一团绿色雾气,不消片刻便在戒尺上方形成了一团两尺大小的绿色气团,而且这气团聚而不散,仿佛有实质一般只在半空中漂浮。 又等了片刻,直到那气团由浅绿转为暗绿,似乎戒尺内有源源不断的气流在不停地补充着气团,紧接着又听见石狐口中再次低喝一声,“去!” 只见那气团本来还在半空中飘荡,突然间就化作一只奋力奔跑的怪兽模样,而且那怪兽的周身还隐隐带着暗红的火焰,张牙舞爪地急速向余一丁冲了过来。 余一丁已经不是第一次遇见类似的攻击手段,就在阿古达木大草原上他跟草原萨满乌萨苏的拼斗中就已经见识过那只可以将他整个吞下的鬼头,而且当时他就感觉周身被厉鬼冤魂缠绕,时不时都可以听见阵阵鬼哭神嚎。 因此当石狐发出的这团怪兽般的气团冲过来将他围住时,余一丁还是同上次与乌萨苏拼斗时一样的应对,只是将无形罡气催至最大,如果有人可以看透气团就会发现,虽然余一丁整个人都被这气团包裹,但是并没有一丝绿气能够突破他的无形罡气,那些火焰气流只是在余一丁周身三四寸外的距离翻滚旋转燃烧。 霎时间余一丁就变成了一团冒着暗红色火焰的绿色人形,身处其内,余一丁除了能够听见气流围住他高速旋转时与无形罡气摩擦发出的尖锐哨音以外,再无半点异响,更不用说鬼哭神嚎了,看起来这气团还是与萨满收集的冤魂厉鬼不太一样。 而且从那气团将他包裹后,余一丁就感觉到一阵阵灼热,他觉得自己周身的无形罡气似乎都已经燃烧了起来,不过也就仅仅是灼热感,还未到让他无法忍受的地步,所以他也只是催动无形罡气抵御气团的燃烧,暂时还未使出气指进行反击。 其实这火球就是石狐在赤炎门最初修炼的赤炎功法,此功法本来是纯粹的火系攻击手段,不仅对人兽,就是一切厉鬼邪祟都会被此火球炼化,所以肯定不会有冤魂厉鬼围绕余一丁,但是后来他又修习了祝融秘籍,渐渐地他发现自己所施放的火球变成了青绿色,而且不仅是通过火焰攻击敌人的皮肉,其内还有那团暗绿色的气流可以摄魂夺魄,如果在他的全力施为下,甚至可以让敌人形神俱灭,这也是他为什么会与郑培雄沆瀣一气的主要原因,这个秘籍继续修习可以让他的实力大涨,他肯定是全力支持的。 可是石狐却忘记了一点,最初的赤炎门因拜火而尊崇祝融帝君,门内弟子也是为百姓祈福祭天,以期永获光明,赤炎门在大泽之地也一直以正派自居。 他哪里知晓那个什么祝融秘籍其实就是郑培雄献给老掌门,伪称是老掌门无意间获取,当赤炎功法慢慢改变了模样,从真正的正炁之火变成了青绿色的鬼火,又兼具攻击魂魄的阴毒,赤炎门的性质也在悄然发生转变,从祈福祭天渐渐转变为捉鬼驱邪,直到最后老掌门改门派名称为青炎门,就已注定了赤炎门的萧墙之乱。 闲话少说,还是回到二人的比斗中来。 石狐这边见着余一丁已经被气团完全包围,而且整个人就像是一团燃烧着红绿火焰的大火球,看来这次的比斗就将这样轻易的结束,他的脸上不禁露出了一丝得意之色,目光再越过余一丁望向远处手持弓箭的女子,看起来她也被自己的功法吓傻了,只是望着火人一般的余一丁楞在原地没有任何动作。 柳翠一直关注着场上的局势,余一丁开始被火焰包裹时她也稍稍有些紧张,不过已经和他相处了那么久,不仅是听说也亲眼见识了余一丁无形罡气的强大,又见大哥虽然浑身冒火,可是哪有被火烧着的人还能如此镇定地立在当场,早就应该乱蹦乱跳了,因此她的心中也有数,渐渐地并无太大的惊慌,只等余一丁的反击开始。 余一丁处在燃烧的气团中间,片刻后他就感觉到那股灼热感在逐渐减少,而周身围绕的绿气却像是想要突破无形罡气的壁障一般不停地与其摩擦冲撞,由此引发的呼啸声一阵阵传出。 随着时间的推移,石狐心中的得意也在逐渐减少。 一是因为余一丁立在原地已有半柱香的时间,可是依旧没见他有委顿的迹象,似乎仍然是生龙活虎,这很不符合此种攻击的效果。 其次是余一丁周身不停地发出阵阵尖利的呼啸,石狐并不清楚此种啸声因何而来,在以往的拼斗中也从未出现过这种状况,这一点令他逐渐不安起来。 火球是赤炎功法,而绿气则是祝融秘籍中提到的专门攻击魂魄的秘法,在以往的拼斗中到了此刻被攻击的人应该早已在火烧和神志不清中倒下了,可是对面这位直到现在依然坚挺,而且看起来似乎并没有任何的不适。 石狐渐渐感到不妙,这招攻击已是他目前所能发出的最强攻击,可是对方不仅丝毫没有受到伤害,而且也没有做出任何还手,石狐不知对方是在全力防御攻击,还是在准备反击,但是不管怎样,自己都不能再有任何留手,现在已是骑虎之势,决不能给对方以喘息之机。 心念一定,石狐左手狠狠地一拳捶打在自己的胸口,同时口中钢牙咬破舌尖,只听“噗嗤”一声,一口精血就喷在仍然直立的戒尺上。 一直都说石狐的兵器是戒尺,那是因为余一丁自打瞧见它第一眼就以为是把戒尺,其实不然,这个东西名为“矩直”,是一种法器,取自大泽之地一种神鸟毕方的腿骨打磨而成,所谓毕方,兆火之鸟也,双翼独腿,形似仙鹤,此鸟只在大泽之地繁衍生息,数量稀少极难捕捉,只因其身带怪火,独腿笔直,腿内骨髓自带火精,因此毕方常常被赤炎门弟子设巧计捕捉来取腿骨炼制成法器,在使用赤炎功法时威力倍增。 而石狐所用的矩直本身发出的是暗红色火焰,只因他后来又修习了祝融秘籍才使得火焰颜色发生了改变,并且威力也更大,那些绿气还能在火攻之时渗入对方体内摄魂夺魄,就使得石狐的这一攻击手段更加犀利。 但是现在那团火球面对余一丁却迟迟不能建功,而且他也没有被绿气摄魂夺魄的迹象,这就使得石狐心头暗自有些着急,连忙往矩直上喷出一口精血,只见其上忽然有点点荧光闪烁,黝黑的表面也显现出龟裂般的花纹,随后便有一道灰绿色的雾气从其顶部再次冲出,直直飞向余一丁。 当这些雾气接触到余一丁周身围绕的气团时,那些暗红中带着青绿的火焰猛然减小,可是尖利的呼啸声立刻响起,那是这些雾气同余一丁的无形罡气剧烈摩擦发出的响声,与此同时余一丁只觉得护身的无形罡气急剧减少,同时自己的丹田之气就像是被快速地抽取,而那些雾气正在迅速地溶解自己的护身罡气。 余一丁大骇,这算是什么攻击?专破无形罡气吗? 可是石狐看见余一丁脸上的惊容,终于再次露出一丝冷笑。 在无形罡气不断减少的情况下,终于有一丝丝的绿气侵入了余一丁体内,而他的身躯也在此时不由地晃了两晃。 那些气流在进入余一丁的身体后,直接向涌向几处大穴,其中又有一股快速地冲向他的识海,本来已经消散许多的无形罡气和他体内的那一丝丹田之气只得大部分龟缩在各个大穴附近和通往识海的经络中严防死守,拼命地抵御那道绿色气流的冲击。 现在已经变成了两种气流的交锋,无形罡气和绿色雾气纠缠在一起,战场则是余一丁身体内的血肉经络,本来在他身体表面有厚厚的一层无形罡气防护,使得那些火焰只能在距离体表三四寸的地方燃烧,可是现在余一丁的护身气流必须分出很大一部分在体内防御,所以他的身体从外表看起来已经隐隐有不支的迹象。 猛然间余一丁只觉得自己的神念毫无征兆地再一次脱离了身体,似乎是抵挡不住外来的侵袭,就像被动地离开了自己的身体,此时就算那些绿气攻进识海,依旧无法重创余一丁的神念,这似乎是神念的一种自我保护状态。 但是若无识海,神念便没有依附之处,若是识海遭受重创,余一丁的神念也就会像无根之水无土之木一般变成无主的魂魄飘荡在虚空中。 其实这正是石狐所修祝融秘籍的阴毒之处,那灰绿雾气直接攻人识海,摄魂夺魄,轻则使人变得痴傻疯癫,重则性命不保。 站在远处一直观望的柳翠也发现了余一丁的异样,从他晃动身体开始,后来又像是忽然缩小了一圈,但是周身的火焰依旧没有减少,那是因为无形罡气的减少而使火焰靠近到距离身体不到一寸,似乎很快就将烧到余一丁的衣角。 正当柳翠心头惊骇准备放箭射向石狐支援余一丁时,场上的局势突然又发生了变化。 石狐感觉到余一丁已到了强弩之末,应该支撑不了多久就会倒下,心头不禁暗自得意起来。 “哼!虽然你小子看起来挺厉害,不过最终还是要败在我石狐手下。” 虽然石狐不算个好色之人,但是他深知郑培雄却是乐此不疲,前面驴车中的两位小娘子看起来眉清目秀齿白唇红,抓回去送给郑掌门也可以嘛,他石狐能有今日全拜郑培雄所赐,送他两名美女也是应该的。 何况眼前这名青年还有与那道人有同谋的嫌疑,道人跑了他还可以抓住此人逼问,也许还能将那道人引诱回来解救,顺便一网打尽。 正在石狐得意地胡思乱想之时,忽然手中的矩直没来由地猛然一晃,像是有什么暗器狠狠地打在其上,石狐连忙到处乱瞧,远处柳翠仍然是手握弓箭并没有发射,余一丁这边没有任何动静,只感觉他仍在苦苦抵御自己的攻击。 这样的话到底是谁在攻击自己?! 石狐有些惊骇,忽然又想到一点,莫非那道人没有逃远,这时又返回此地躲在暗处,就等着再次偷袭自己? 没容石狐多想,一支羽箭带着破空之声再次袭来,他连忙侧身避过,这是柳翠在情急之下放箭,她才不管什么一对一比试拼斗,大哥现在明显落了下风,要是再不出手相助可能就会有危险,她也发现了石狐这边也出了问题,那样正好火上浇油再给他来一下,于是就射出了一箭。 石狐躲过了羽箭,可是他身后围观的一名黄衣骑士正好处在箭矢飞行的轨迹之上,那一箭因为瞄准的是石狐的胸口,被他躲过之后稍稍下坠,直接扎进了此人的腹部。 “啊!……” 随着一声惨叫响起,周围众人惊惧之下正待有所行动,他们都看见了柳翠放箭,可是石狐忽然沉声道,“小心!还有其他人,注意警戒!” 一众黄衣人虽不明就里,但是石狐这样说肯定发现了什么,于是各自紧张地抽出武器左瞧右看,就怕再有其他的袭击,而且他们也看见了柳翠那边正在重新搭弓上箭,这个女人箭上的力道不差,众人都不敢大意。 石狐此刻的注意力全部放在了有可能去而复返的道人身上,刚才已经在那人手上吃了大亏,若是此时躲在暗处偷袭还真不好应付。 其实哪里有什么道人,这是余一丁看出自己所遭到的攻击都与那根戒尺有关,而且这武器着实怪异,应该就和萨满的皮鼓相似,是一件法器,那些攻击他的绿气和火焰都是来自它的威力,于是便试着用神念攻击矩直,果不其然,矩直被打后他明显可以感受到自己身体内外所受攻击大为减小,这使得余一丁信心大增,于是他便再一次使用神念继续攻击矩直。 “啪!” 这一次石狐依旧没有任何防备,矩直再一次遭到打击,而且这次受到攻击后石狐明显感觉到手中的矩直一直在颤动,法器表面也隐隐有红光闪现。 石狐心头大惊,不仅是矩直连续两次遭到打击他都没有察觉攻击的来路,而且第二次矩直明显是受到重创才会发出红光。 余一丁不知道的是,他的神念攻击现在也许只能对虫鼠一类的小东西有效,基本上伤害不到人体,可是对法器这一类具有灵性的物件有特别的攻击效果,意念化神,神念离体,这就是道悟的灵,道悟之灵的威能本就远远高于死物之灵,若不是余一丁修行时日尚短,神念还极其微弱,甚至都不能自行返回体内,否则仅仅用神念之威就可轻易碾碎矩直这样的法器,使之不再具有灵性。 可是石狐却不明所以,虽然看似余一丁就快要坚持不住,可是还有柳翠这名弓箭手和那名可能返回的道人在左右窥伺,如果再继续拼斗下去今日可能就要交待在这里,何况他倚仗的利器矩直也遭受莫名的重创,这使得石狐立刻萌生了退意。 “撤!” 石狐喊出这样一句后立刻收了矩直入怀,紧接着转身跑到马匹旁边翻身而上,其余骑士见状连忙仓惶跟随,不消片刻一群人就溜得无影无踪…… 第123章 围追堵截 柳翠本来已经准备再次放箭协助余一丁,可是转眼间场上局势大变,不知为何那精瘦汉子突然就返身带领众骑士上马仓惶逃走,柳翠也是一头雾水,不过她更关心余一丁的安危,连忙跑到他身边查看,钟离雪也一直在驴车内看着余一丁跟石狐斗法,见着柳翠跑过去急忙也跳下车跟了过来。 此时余一丁身上的火焰已经全无踪影,但是此刻却是昏倒在地,石狐逃跑后施加在他身上的术法作用自然也就消失了,柳翠跑上前来一把将他的头揽在怀内,口中急声唤道,“大哥!大哥!你没事?不要吓唬小翠,你醒醒呀……” 片刻后余一丁才悠悠醒转过来,依旧是昏头涨脑,依旧是疲乏无力,瞬间的恍惚后才发现自己躺在柳翠的怀中,钟离雪也蹲在柳翠身边神情紧张地望着他。 石狐一群人逃跑时他还没有昏倒,那群人仓惶逃窜的样子他也尽收眼底,所以余一丁并没有怀疑他们此刻的安危,只是努力地从柳翠怀中支起身子,自嘲地一笑后问道,“小翠,雪儿,大哥这次又昏迷了多久?” 柳翠仍是关切地望着他的脸答道,“就跟大哥平日里修习时昏迷的时间差不多,大哥觉得身体有什么不对吗?” 钟离雪在一旁也连连点头道,“余大哥你刚才的样子好吓人,现在应该没事了?” 余一丁这下直接坐了起来,仔细感受了一下身体各个部分的状况,这才说道,“还好,就是有些乏力,其他没有任何不适,就跟前几次神念离体后的感觉一样。” 他又看了看天色,这场拼斗已经耽误了小半个时辰,而且据石狐讲此地离青炎山庄并不算太远,余一丁还是担心对方回去后找来更多的人手再返回来找自己三人的麻烦,也顾不得身体仍然有些疲惫,赶紧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接着说道,“小翠、雪儿,你们赶紧回到车上,咱们继续赶路。” 钟离雪倒没有多想,她见余一丁能够自己站起身就完全没有了担忧,兴高采烈地说道,“好呀,这个破驴车坐着太不舒服了,余大哥我们到前面的镇子就把它换了。” 余一丁连忙道,“雪儿说的没错,我们抓紧时间赶到前面的镇集就换车。” 说着对还在望着他的柳翠点头示意自己没事了,接着道,“小翠,愣着干嘛,还不跟你雪儿姐姐一起去车上?” 这下柳翠才算是真正放下心来,拉着钟离雪的手一起回到驴车上继续慢悠悠地前行,看着驴车的这个速度实在是让余一丁有些郁闷,心中更加坚定了换车的念头,不过又想起将那匹护卫营战马卖掉的遗憾,这一来一去肯定还要亏上几辆银子,而且买来的马匹八成比不上战马强,唉,还是不会过日子啊…… 驴车就在余一丁前方一丈远的地方吱扭着前进,余一丁骑着马跟在后面踱步,脑海中却在思索着这场拼斗。 这下总算是亲身见识了青炎门的厉害,对于那道魔火余一丁没有太多的顾虑,如果不是后面石狐使用那股诡异的绿色气流冲击和大量消耗无形罡气以及丹田之气,并最终成功窜进他的体内,余一丁自认为对付那魔火没有太大压力。 不过他也再次反思了自己临阵对敌经验的不足,其实在石狐最先发动攻击后他就算浑身包裹着魔火也完全有时间和能力使用气指反击,那些火焰奈他不得,也许反击后石狐根本就无法再使出其他手段,只是自己出于担心的考虑,没能果断反击,这才给了石狐充裕的时间进行第二波攻击。 余一丁猛然察觉到自己可能还是信心不足的问题,突然面对对方十几人的围攻,下意识地就想先防守自保,根本没有想到用雷霆手段擒贼擒王,如果快速将石狐击败,其余的喽啰也就是一群乌合之众,根本不堪一击,何至于到后来如此狼狈和危险。 这个问题只能是在以后的游历行程中注意了,而且信心也是在一次次的磨练和不断胜利的积累下慢慢建立的,如果盲目自信也许等待自己的将是灭顶之灾,何况现在身边不仅有柳翠,又多了一个钟离雪,她的失忆症也还没治好,余一丁感觉到身上的责任越来越大,逼迫他只能不断强大自身才能守护身边之人。 如果不能保护好自己所拥有的一切,只能说明你还不具备拥有这一切的资格。 无论是在穿越以前的世界还是穿越后的世界都是一样的,余一丁越来越觉得这句话说的没错,既然有那么多舍不得,那么就努力让自己拥有守护所得的能力。 无欲则刚?狗屁!人生就是由各种欲望填满的,为了满足自己的各种欲望才会加倍努力,让自己的人生更加精彩,如果没有了欲望,人生的意义何在?那跟行尸走肉还有何区别? 余一丁忽然觉得挺振奋,望着前面的驴车,那里有自己在这个世界上舍不得的人,就算不为其他欲望,只为她们的平安,自己也必须强大起来。 保护好二女是目前的当务之急,可是那道诡异的气息始终萦绕在余一丁的心头,他不禁又想到石狐发出的那道窜进他体内的绿气,那气流拼命想要攻击他的识海,而且为此还令他的神念再一次离体,这不同于打坐修习时的神念离体,完全就是神念面对危险时被迫的选择。 想到此处余一丁心头猛然一惊,石狐的攻击怎么与昨夜里骚扰钟离雪和柳翠的那道诡异气息如此相似?自己的无形罡气和丹田之气也是在尽力同它缠斗,难道说昨夜的事情就是与石狐有关,或者与青炎门有关,甚至与那个郑培雄有关!? 余一丁再次梳理了一下来带河口郡城后发生的这些事件,总觉得昨夜之事应该不是石狐所为,否则今天他见到余一丁三人后不会是如此反应,如果昨夜施法骚扰二女的人是他,应该还会找机会偷袭下手,或者直接仗着人多动手抢人,何必搞什么公平切磋呢? 如果不是石狐,那么剩下的可能性就是青炎门中的其他人,而能够隔空入梦并在梦中骚扰钟离雪和柳翠,此人的功力应该比石狐只高不低,石狐已经是青炎门的管家或者说副掌门,有此功力者在青炎门中据余一丁所知只能非郑培雄莫属,何况昨日下午与其初见时正值他在娶亲途中,但在见到柳翠和钟离雪时居然面露色相,明显就是个好色之徒,很有可能趁夜晚二女入睡时侵入梦境,意图不轨。 余一丁越想越觉得就是这么回事,看来这青炎门就是他们来到大晋后遇见的第一道坎,而且郑培雄能够利用那股气息通过梦境侵入他人身体,实在是令人防不胜防。 目前余一丁的神念可以离体三四十丈之远,并且可以攻击这个距离之内的任何物体,只是攻击力太低而已,这也是因为修行一途对于他来说还属于时日尚短初窥门径,但是对于郑培雄就说不一定了,毕竟此人十四岁离家,如今已是三十有七,怎么算也有二十多年的修行经历,一身功力实在不是余一丁可以揣测,也不知道他到底有多厉害,可以在多远的距离上实施攻击。 同时青炎门又是河口郡的大势力,面对如此强大的对手,余一丁刚刚建立起的那点信心瞬间又动摇起来,他们进入大晋属于初来乍到,在此地完全就是人生地不熟,在大梁面对疾风阁时余一丁还有临云郡王府撑腰都那么吃力,如果他现在与青炎门正面硬刚的结局肯定是头破血流,甚至会让自己三人都面临灭顶之灾,这绝对不是明智之举,而且大晋并不是他此行的终点,他在此地也只是匆匆过客,何必与对方纠缠拼命呢? 所以现在余一丁只希望快点赶到一个大城镇,在那里换了马车继续赶路,早一点脱离青炎门的势力范围才是最好的结果。 …… 三人又继续往前行走了七八里路,终于望见前面不远处就有一个小镇集,余一丁连忙策马奔到驴车前头,由他打头进入镇子,遇见什么事也好应付。 越过驴车时他看见二女兴奋地掀开车帘左瞧右望,知道她们是在寻找车马行,余一丁心中一乐,以他的估计这么小的一个镇集不会有车行存在,连忙招呼二女缩回到车棚内放下帘子,无论是有无危险还是顾及这个时代的习俗,女人外出时最好不要抛头露面,河口郡就那么短暂地一露头就招来郑培雄的窥觑,余一丁现在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旅途中平平安安才是最重要的。 小镇西口立着一座牌坊,上书“沟前集”三个大字,光看名字就知道是个不大的镇集,拢共也就几十户人家,官道穿镇而过,现在又临近中午时分,路上没有什么行人,余一丁从镇子西头走到东头也没看见有车马行,就在东头牌坊路边瞧见一家挂着写有“十里香”字样灯笼的客栈,余一丁刚刚在客栈门口停下马便有伙计上前招呼。 “客官几位?打尖还是住店?” “三位,打尖,随便弄几个菜,我们吃完饭还要赶路。” “好咧!” 说完伙计牵着驴车余一丁牵着马就往后院去,到了后院拴好车马,伙计又给马匹驴子弄了些草料,用水井轱辘打了些井水给牲口留着。余一丁扶着二女下车,假装没看见她们满脸的沮丧,这才由伙计引着往前厅走去。 “伙计,此处往东去大一点的城镇距离还有多远?”余一丁问道。 “东边六十里便是平西关,不过客官若是要赶去那里,吃了午饭便要上路,去往平西关这一截路基本上都是山道,崎岖难行,还需加快些速度才能在入夜时分赶到,否则路上除了几个小村落再无镇店,客官带有女眷,还要多多注意路途安全啊。” 余一丁连连点头,觉得这伙计还不错,居然能为客人的旅途安全着想,连忙道了声谢后又问道,“那平西关还算是在河口郡内吗?” 他见伙计面带异色赶紧又补充了一句,“伙计莫怪,我们是从大梁而来,前去偃师。” 店伙计这才恍然大悟道,“哦,俺就说嘛,有谁不知大晋平西关的,平西关便是河口郡最东边的一座关卡,也是大晋西部山区的咽喉要地,过了平西关就算是离开了河口郡,也算是走出了大晋西部的山区,再往东则是大晋腹地的千里平原,客官若是前往偃师可能还需要在路上耽搁十天半个月呢。” 余一丁听完心头暗暗叫苦,真没想到河口郡这么大,就是不知道青炎门的势力主要是在河口郡城还是整个河口郡的范围了,看来一直到离开平西关之前自己都得打起十二分的警惕,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吃饭时二女同时表达了心中的郁闷,俩人的小嘴撅的真可以当挂衣钩了,余一丁只好又跟她们解释了一下,伙计的话她俩也都听见的,看起来只有入夜赶到平西关投宿,然后明日在关卡的城镇寻一家车马行才可以换乘马车了,到平西关之前这一路上不会再有大镇子。 二女岂能不知余一丁说的全是实情,只是耍点女儿家的小性子罢了,到后来余一丁也明白了过来,不过钟离雪有如此作态他绝对不意外,失忆了嘛,可是柳翠一直都是个乖巧懂事的妮子,怎么也会如此,这让余一丁稍稍感到有些意外,难道和失忆的钟离雪待的久了小翠也变得娇气起来了? 不过三个人还是很快便吃完了午饭,正如伙计说的,此地距离平西关还有六十里路程,而且全是山道,若是不抓紧时间出发到了天黑还赶不到平西关实在是个麻烦事情,虽说余一丁和柳翠都不惧野兽,可是谁知道路上还会有其他什么意外。 大晋确实是个强盛的帝国,可是再强盛的国家也难免会有劫匪强盗之类的匪徒,或者疾风阁青炎门这种江湖组织,到了夜间又是这一类人经常出没之时,余一丁可不想在这个时候遇上徒生事端。 所以三人草草用过午饭便离开沟前集继续往东去,那沟前集的名字还真是应景,没走多远官道就拐进了山沟,真是山沟前面的一座镇集。 余一丁眼前出现的又是那种层层叠叠的黄土山包,其上生长着不算特别浓密的树林,官道就在山谷间穿梭,看起来似乎并没有那店伙计说的那么难行,只是比平路上窄了许多,但整体还算平整,余一丁看着奋力拉车的驴子,这大耳朵小短腿的畜生还真是大气力,拉着棚车翻坡过坎非常轻松,只是速度比较慢罢了。 …… 石狐与余一丁比试被惊走,直到带着一群手下返回青炎山庄,又接到黄河货运码头有人闹事的传报,虽然黄河河运这一块不归他管,郑家大院专门有人管理这个生意,青炎山庄也主要是负责捉鬼驱邪,但是派出人手协助郑培雄处理生意上的事还是必须的,因此他连忙派出几名功夫不错的手下前去帮着码头上的弟兄处理此事。 前一阵青炎门在一个村落周边装神弄鬼,闹得一村人惶惶不安,族长实在受不了了才受族人委托找上门请求青炎山庄帮着捉鬼驱邪,在一番危言耸听的欺诈恐吓后,石狐收了对方三十两银子的敬神钱,这才在昨夜准备带着门人一起前去“捉鬼驱邪”,本来一桩轻而易举赚取三十两银子的“生意”愣是被一名不知从哪里跑出来的道人搅和了,不仅“捉鬼”不成,自己弄了个灰头土脸,追击对方时又受了点小伤,后面遇见余一丁三人无理取闹也没落下好。 回到山庄石狐便独自在庄中生闷气,吃过午饭后忽然又有郑家大院的门人前来报信,说是传郑培雄口信,在河口郡城附近的所有青炎门门人注意查找一男二女三人,并附上带来的三人画像,也不知那郑培雄是从哪里找来的画师,石狐居然一眼就认出了画像上的余一丁三人。 他想起余一丁告诉他要去偃师,跟随他的二女乘坐的是驴车,算起来此时三人还没有到达平西关,青炎门在平西关也有分舵,于是石狐一面飞鸽传信要求平西关的青炎门分舵注意三人动向,一面又派出十名黄衣骑士顺着河口往平西关的官道快马追踪,而且让传信的门人给郑培雄回话,告诉他已发现画中人的踪迹。 安排好一切事宜后,石狐猛然想起余一丁的厉害,自己派出去的十人应该不是他的对手,于是顾不上脸上的小伤以及法器矩直受损,直接又叫上五人跟随自己急追已经出门的十人,虽然他还不清楚郑培雄查找三人的具体原因,但是他在路边茶棚见过柳翠钟离雪的面容,就算用脚趾头他也能猜到郑培雄八成是为了此二女,剩下两成也许跟余一丁有关,可能在河口城内他跟郑培雄发生过摩擦。 …… 第124章 清风观 进了山沟余一丁就走在了驴车前面,无论官道路面再怎样平整,毕竟是山路,路面狭窄蜿蜒崎岖,加上周围又是沟壑纵横,常常路旁就是一两丈深的断崖,要不就是道路一侧紧贴着峭壁,他骑着马走在前面遇到险情也好有个应付。 在前进途中余一丁时不时回头看看那毛驴,现在他们的行进速度完全取决于这头毛驴,只要它跑得快一些余一丁三人就能早一点到达平西关,结果他只看见这个畜生虽然不显得太吃力,但仍是拉着棚车不紧不慢地跟在马屁股后面向前挪动。 余一丁估算了一下,如果按照驴车目前行进的速度加上路上必要的休息时间,他们到达平西关的时间大概会在天擦黑前后,应该不至于走太长的夜路,就是希望这几十里路上不要再遇上其他的意外事件。 离开沟前集大半个时辰后,三人才走出不到二十里,棚车内的空间本就狭小,再加上山路难行,午后又是骄阳似火,天气闷热,钟离雪这个妮子已经在车内叫嚷了几次不舒服,想要下车休息,幸好柳翠一直在尽力安抚,她很清楚余一丁的担忧,也明白必须要抓紧时间才可以在天黑前赶到平西关,否则余一丁真不知道该拿这位失忆的王府大小姐怎么办。 又翻过一道山梁,余一丁在山坡上望见前方谷底的一大片树林中隐隐地有灰瓦红墙显现,似乎是座挺大的宅院,但是四周并没有农田耕地,也看不见其他的房屋,看样子此处不会是一处村落,很可能是一座庙宇或者道观。 待三人下到山谷内,官道沿着那片树林的边缘一直向东,余一丁看见另有一条土路往北离开官道深入树林中,应该就是通向那座院落的道路。 余一丁抬头看看日头,现在似乎比刚才更加炎热,钟离雪再次撒娇般在棚车内喊热,柳翠掀开车帘一眼便望见树林,连忙对余一丁说道,“大哥,这里有片树林,车内太过闷热,我们去林中歇息一阵。” 钟离雪听见后也从车内伸出小脑瓜对余一丁说道,“余大哥,雪儿已经热得受不了了!” 余一丁看着二女的额头脸颊隐隐泛出的汗迹,心中不禁一阵怜惜,一时间也把原来看小说知道的“逢林莫入”的所谓江湖经验抛在脑后,连忙答道,“刚才我在山坡上已经望见林中有座院落,也许是庙宇或者道观,这样,我们前去看看,你们俩也好下车休息一阵。” 说完便率先骑马拐进林中土路,二女闻言欣喜,驴车随后也缓缓跟着进了林子。 在树林内四五十丈深处就有一座不算太大的道观,跟余一丁在山坡上看见的一样,灰瓦的屋顶,围墙上的红色颜料因为年久显得暗淡斑驳,大门的样式与郑家大院类似,也是那种像城门一样的拱形门洞,门楣上刻着“清风观”三个字。 余一丁跳下马背,顺着大门口的五六级石阶拾级而上,他打马跑过来时的马蹄声和响鼻声挺大,道观的大门也是左右大大敞开,可是余一丁并没有看见有道人出来迎候。 “莫非是座无人的荒废道观?”余一丁心头疑惑。 可是从道观的整体看来不像是无人打理的样子啊,进了大门正对着两三丈远就是一座大殿,说是大殿其实也就是一座稍微大一点的房子,透过门上的格栅可以隐约看见其内的三清泥塑像,大殿右侧紧挨着一棵大树建有一座小小的八角亭,左侧是一座有两个房间的小屋,另有一条石径小道从小屋门前通往大殿后面,这一侧的围墙边还有两棵稍小一些的树木,整个道观显得小巧别致,虽然四周全是树林,但是石头铺就的地面一看就是经常打扫,没有一点落叶灰尘,整个道观显得干净整洁。 此时驴车也慢悠悠地行到道观门口,柳翠和钟离雪下车后跟着进了道观,二人边走边四下张望,最后一起带着疑惑走到站在院子中间发呆的余一丁身边。 “大哥,怎么回事?”柳翠开口问道。 “这座小道观看起来不错,可是不知为何却空无一人。”余一丁还在左顾右盼,眼神中保持着警惕回答道。 “居士何出此言?”大殿左侧的小道边忽然传来一句人声。 三人本在疑惑,闻言不禁吃了一惊,连忙转头查看,正瞧见一位灰衣道人从大殿后面缓缓踱步过来,此人三十出头,头顶胡乱扎了一个发髻并用一根树枝别住,且又生得獐头鼠目面相丑陋,最为可怖的是他的左脸上还有一块刺眼的疤痕,似乎是一种烫伤,使他左半边脸颊看起来就像是凹陷了一块,实在是令人触目惊心,柳翠和钟离雪突然瞧见这样模样的一位道人都禁不住低呼一声,各自后退了半步。 那道人见到二女此番举动也不以为忤,仿佛是见惯不怪,只是平和地又道,“适才贫道在后院有事,未曾想这会儿工夫便有居士上门,如有失礼还请几位莫怪。” 说完道人又单手打了个稽首,便立在一旁看着三人不再言语。 余一丁已经从最初的震惊中回过劲来,此刻又回忆起与回龙观老道的一番交流,心中有数,当下拱手恭敬道,“在下余一丁,敢问道长可否就是天残道人?” 那道人听闻余一丁如此发问明显一愣,接着便再次仔细打量了余一丁几眼,脑海中却怎么也想不起自己何时见过此人,但随即反应过来,复又还了一礼郑重道,“贫道正是天残,莫非以前曾与余居士有过照面?但贫道一时未曾记起,还请居士恕罪则个。” 余一丁心头暗喜,他早已从回龙观老道那里得知天残道人是个道法高深且又面丑心善之人,当下喜道,“果然是道长,在下确实从未与道长谋面,但是对道长大名早有耳闻,不知道长可否记得回龙观或者是回龙镇上的泼皮李二那伙人?” 天残道人垂目略略思索便想起了在大梁游方时曾在回龙观待了一段时日,那观中老道的打签问卦之术确实不凡,二人私下里也经常交流道悟感受,后因得知老道饱受回龙镇上李二那伙泼皮的骚扰,不胜其烦,于是自己便出手惩戒了李二,事后为了不连累老道又连夜离开了回龙观继续四处游方,在十几日前才到得清风观暂居。 他见余一丁提起此事,又看了看三人装束,而且余一丁听说自己正是天残道人时的欣喜也不似作伪,于是问道,“李二那种泼皮早该有人出手教训,贫道只是略施惩戒,不知余居士何故提起此人?” 余一丁闻言忙道,“请道长勿怪,那李二一伙人曾在官道拦路抢劫,也被在下出手教训,后来去回龙观时才听那里打签问卦的老道提起道长也惩戒过此人,且那老道对道长极为推崇,又听他描述道长的模样,在下本有心结识,谁知那时道长已离开回龙观,不曾想居然能在此地得见道长真容,这才冒昧询问。” 天残道人客气道,“原来如此,这都是些许小事,何足挂齿。” 余一丁正想再说点什么客气一番,忽然就听见道观外有人大声说话。 “杨道兄,门外停有车马,可是有居士前来清风观?” 几人闻声一起朝大门望去,正瞧见一名年轻道人边说话边飞身冲进观内,此人看起来与余一丁年纪相仿,腿上打着绑带,脚踩布鞋,风尘仆仆,发髻散乱,身上背着一个布包,右手提了一支拂尘,进了大门便看见余一丁几人站在院内,连忙上前行礼。 “各位居士,贫道有礼了,杨道兄,这几位是?……” “清风道友,这位是余居士……” 余一丁这才知道天残道人俗名姓杨,不过此刻他却无心关注此事,而是眼前这名青年道士令他大感意外,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在小庙内与石狐等人拼斗的那名灰衣道人! “原来是你?”余一丁失声叫道。 众人皆愕然,特别是那名青年道士,当时他是以寡击众,离开小庙越过官道钻进对面的树林时看见了余一丁骑在马上,只当他是石狐手下的一员,虽然余一丁没有动手,他也是防备着直直地冲了过去,如果余一丁有任何异动,他绝对不会手下留情,所以并没有细看余一丁的面容。 他好不容易摆脱了石狐等人的纠缠便一路赶回道观,此刻余一丁又开口就说出这样一句话,怎会不令他满面惊愕。 当然其余几人只是心中惊奇,他们怎么也想不到余一丁居然和青年道士有过照面。 “余居士,莫非你与清风道人也打过照面?”天残道人连忙上前挡在余一丁和青年道士之间,他已看出青年道士将手中的拂尘戒备地横在胸前,也许接下来一言不合就会大打出手,而且经过这些时日与清风道友相处,他也了解这名年轻道士是个嫉恶如仇出手果断之人,生怕二人之间有什么误会,所以赶紧出声询问。 青年道士的举动也落在余一丁眼中,他没想到这道士竟然没认出自己,愣了一下终于也醒悟过来,可想而知当时这道人被石狐那一群人追得是怎样的紧迫,虽然伤了对方数人,却也落得个狼狈逃窜的下场,甚至连对面人的容貌都没有看清楚。 于是余一丁连忙说道,“请道长莫要惊慌,你与青炎门的人在小庙交手时在下正好路过,道长从我眼前跑开,这才认得道长。” 青年道士的眼中仍然充满了戒备,他只是直直地盯住余一丁的双眼,静待他接下来还有何话可说。 果然余一丁接着又说道,“道长离开后石狐等人又找上了我,还与我拼斗了一番,最后却带着从人撤走了。” 听余一丁说完这番话后青年道士眼中的狐疑终于渐渐消散,望了望余一丁又看了看他身旁的二女,等他的眼光碰上天残道人的目光时,天残道人对着他轻轻点了点头,于是他手中的拂尘便缓缓地放了下来。 余一丁见状又道,“在下从大梁而来,本欲前往大晋偃师,此次是路过河口郡,到得贵观也是歇脚片刻,今夜还要赶往平西关。” 之所以要再多解释一句,还是因为余一丁对天残道人颇有好感,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能与天残道人一起的人应该都是良善之辈,所以余一丁希望与这位青年道士之间不要有任何误会。 那道士终于点点头说道,“贫道道号清风,这些年一直行脚四方,半年前才寻到这座无人小观,便留在此观修行,只因不久前与河口郡地面上的大势力青炎山庄发生了摩擦,居士恰巧又识得贫道,难免会多心,还望居士海涵。” 余一丁忙道,“道长言重了,都是误会,说开便好。” 此时天残道人插口道,“清风道友这一去便是三日,何故与那青炎山庄发生摩擦?” 清风看了他一眼道,“杨道兄,余居士他们远道而来,哪有站着说话的道理?还请移步凉亭,待贫道烧水泡茶待客,也好坐下详叙。” 天残道人连连点头道,“正该如此。” 于是几人便来到八角亭中,清风又去烧水泡茶,顺便将自己身上的尘土打扫一番,这才在亭中摆好茶水坐下将自己这几日的遭遇详细说给几人知晓。 这清风是名孤儿,据他回忆自己应该是大晋沿海地区的人氏,打记事起就流落街头,与几名孤儿一起靠乞讨为生,八岁时被一个权势人家的恶犬咬伤,其余孤儿一哄而散,幸亏一名路过的游方道人救治并收养了他,于是便跟随道人四处行脚。 如此经过了十五年,那道人也将自己的全部道法传授与他,二人关系既像师徒又似父子,但道人始终只让清风喊他叔叔,也不以师徒相称。 就在清风二十三岁那年,两人再次回到最初道人救治清风的那座沿海小城,某一日,道人称二人之间的道缘已尽,自己不日便要东渡无边海继续寻找自己的道缘,希望清风继续行走天下,大好河山处处皆可观道修行,也可磨砺意志坚固道心,这算是道人对清风最后的教诲,接着便在某日不辞而别。 清风知道二人这一别便是诀别,此生难有再见之期,于是在海边山崖处立上三炷香,向东遥拜叩首后便依照道人教诲离开小城继续行走各地,并最终找到了这座废弃的无名小道观。 这是半年前的事情,清风很是奇怪,大晋也和这块大陆上的其他国家一样,对道教向来重视,并尊为国教,就算是特别偏远的地区都不会轻易废弃道观,不过清风也没多想,耗费了数日便将这座本来就不大的道观修葺一新,并以自己的道号给它起了新名字。 在这半年中清风也像其他修行的道士那样,平日里不是在观内潜心修道,便是出门行脚,帮助周边的村落济世救人。 后来他便渐渐发现了在河口郡的地面上有一股庞大的势力,这些人基本上都是穿着统一的黄色制服,有的衣襟上还有一团蓝绿色的火焰图案,全部属于河口郡城附近的青炎山庄,他们三五成伙,有时甚至只有一两人,专门在各村镇替人捉鬼驱邪并收取银两,但是清风通过暗中观察发现那些所谓惨遭鬼怪之害的人家基本都是他们先弄出来的伎俩,然后再上门收取报酬替人消灾。 这一发现令清风不禁怒火中烧,他这十几年无论是跟随那道人行脚还是自己在清风观修行,都一直秉持道心,对己做到清静淳朴无为无私,对人则是慈俭济人兼善他人,而且据他所知,无论是道士还是南方蛮荒之地的巫师对于鬼神之说首先都是“敬”,其次才是对部分害人的神怪进行“驱”或者“捉”,而青炎山庄的行径完全就没把鬼神当回事,这种勾当落在清风眼中便是坑蒙拐骗的邪门歪道。 于是在他一次次暗中观察下,终于发现了这次青炎山庄的管家石狐带领一群随从将要干一笔“大买卖”,三十两银子在大晋也不算是小数目,那座村落本身就不大,不到二十户人家,好不容易凑出来的这些银两岂能轻易就被石狐他们骗去?于是清风在三日前就一直守在该村的暗处,只等石狐带人前来作法时捣乱。 昨日夜间石狐等人终于来到村内,正在进行所谓的捉鬼驱邪法事时陡然发生变故,那些本为青炎山庄豢养的鬼怪等障眼法却突然开始袭击石狐等人,直至石狐的闹剧变成了与清风的真正斗法。 双方大打出手后清风见已达到捣乱的目的,青炎山庄也挣不到这笔昧心钱,于是便想趁夜色离开,可是石狐领着从人一直紧紧追击,直到在一座破败的小庙内将他截住。 本来青炎门对当地的道士采取的就是赶尽杀绝的策略,否则清风观原来也不会轻易荒废掉,因此当清风露出了道士的真容,在小村时石狐还要顾及村民的看法和青炎山庄的颜面,到了小庙则再无外人,立刻对清风群起而攻之,谁知清风的道法相当了得,一柄如意拂尘被他使得出神入化,加上从小乞讨挨揍以及多年行脚练就的闪避腾挪之法,居然在伤了对方数人后逃了出来。 清风最后说道,“杨道兄,贫道估计那个青炎山庄的人还会前来闹事,你我二人还应提前做好准备才是。” 天残道人闻言缓缓点头,清风又对余一丁道,“余居士,不是贫道不留客,若是石狐等人再来恐对居士及家眷不利,还望居士歇息好了便速速赶路要紧。” 余一丁笑道,“道长多虑了,我们……” 还未等他说完,观门外便传来一阵纷乱的马蹄声…… 第125章 这是屠杀! 余一丁话还没有说完,观门外就传来一阵纷乱的马蹄声。 天残道人忙道,“清风道友,观外很可能是青炎山庄的追兵,你先去后院暂避,前面由贫道来应付。” 说着天残道人直接往门口走,清风本来还想跟随他一起出去,被天残回头瞪了一眼后便悻悻地转身向后院奔去。 余一丁则在思考观外是什么人,如果是青炎山庄的追兵自己该如何应对,但是一想到自己的车马还在道观门口停着,于是赶紧安抚了二女两句,让她们就在凉亭内暂且歇息,随后便往大门口走。 此时正好听见一个陌生的声音说道,“咦!这里的杂毛不是早就被赶走了吗,怎么还有车马停在此处?” 接着便是天残道人的声音,“各位居士,请问何事前来小观?” 另一个声音道,“哼哼,这是哪里跑来的牛鼻子,大爷是……” 声音戛然而止。 余一丁从大门内缓缓走了出去,眼前是五名骑在马上身穿黄衣的大汉,不用说,肯定是青炎山庄的人了。 “就是他!就是他!……”自称大爷的那名黄衣汉子颤声叫道。 “他是谁啊?”先前发出疑问的另一名黄衣大汉问道。 “逵爷,他就是上午跟石管家比试的那人,也是郑老大要我们留意的人。” 余一丁对于说话之人没有印象,这些身穿同样制服的喽啰并不在他需要记住样貌的行列,也不清楚此人正是被他用气指打断钢刀的三人其中的一个。 “哦?那岂不是正好,我们正在到处找你,没想到得来全不费工夫,你小子居然和一个杂毛一起躲在这个破道观内。” 这人没见过余一丁,自然不清楚余一丁和石狐比试的结果,更不清楚他的厉害,依旧是一副趾高气昂的口吻,又对另一名汉子说道,“你去通报石管家一声,让他老人家过来,这下咱兄弟几个可以领赏钱了,哈哈哈!” 可是那位见识过余一丁手段的汉子心中已经胆怯,当时自己手中钢刀突然断掉,他根本就没看见余一丁如何出手,而且石管家有多大能耐他们非常清楚,此人居然可以将石管家吓退,那汉子知道自己这边几人绝对不是余一丁的对手。 “逵爷,我、我看还是我去叫石管家。”这人倒是机灵,死道友不死贫道,先让这位逵爷和另外哥几个顶住,自己溜去和石狐会合,这样保命的机会肯定要大些。 “哈哈,我说老九你就连报信的功劳也要抢吗?还是让……” 此人话还没说完,众人只见余一丁抬了一下手臂,一道白气自他的指尖一闪而逝,这汉子的额头上便多出一个窟窿,整个人瞬间就在马背上僵直,片刻后才有鲜血从那小洞中喷了出来,紧接着身子一歪便掉下马背,“啪嗒”一声摔落在泥地上。 从余一丁在大门处现身到他出手,自始至终都没有开口说一个字,转瞬间便带走了一条性命,剩余几人哪里不知今日是遇见了硬茬子,呼啦一下便要作鸟兽散。 可惜太迟了。 又是几道白气闪过,那几人全部落马,根本没有丝毫挣扎的机会,甚至连开口呼救都没来得及做到就已经全部毙命。 道观门口突然间便安静了下来,那几匹失去了主人的骏马也垂着头停在原地。 天残道人今天才第一次见到余一丁,他哪里会想到此人下手不仅非常果断,而且全部都是杀招,根本不给对方任何逃跑的机会,又看不出他使用的是何种功夫,既像是气功,又似是而非,更不太可能是暗器或者道法,一时间也令天残道人呆立当场,不知该如何言语。 收拾掉这几名喽啰,余一丁却没有任何兴奋之情,似乎这些早在他的预料之内,只是转头对天残道人说道,“天残道长,这青炎山庄不仅与清风道长结怨,而且在河口郡城时他们的老大郑培雄还窥觑在下家眷,我本不欲惹事,但现在是青炎山庄阴魂不散,想必他们此时赶到清风观不是为了清风道长便是在下,而且对方人多势众,必须以雷霆之势将他们杀灭,以绝后患。” 余一丁担心天残道人误会便多解释了几句,但是连他自己也没有察觉,他的心态已经在一点点发生改变,在原来的世界他本是一个小透明,面对所有的人和事都是一种谨小慎微的心态,但自从穿越到这个世界,无意间获得了云兽给他的异能,随后便经历了许多的事情,他也渐渐地变得强大起来,因为自己能力的提高,所要面对的敌人的实力也随之提升,很多事情不是一味地躲避妥协就能解决的,根据石狐攻击他识海的那股诡异气息基本可以确定窥觑柳翠二女的人就是郑培雄,而且与石狐的拼斗以及他们寻到清风观的行径已经表明了这个门派平日里行事肯定是飞扬跋扈,这已经不是他有无信心的问题,而是直面生死,你越是妥协对方反而越会认为你好欺侮,既如此,与其消极逃避,不如正面迎头痛击! 天残道人也不是那种迂腐的修道者,听罢余一丁的解释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不住地点头说道,“居士所言极是,现在对方在官道上还有众多人手,不知居士如何打算?” 余一丁沉思道,“其他的骑士不足为惧,在下与那石狐比试过,此人实力不俗,如果有道长二人助战将他们留在此地应该没有太大问题。” 天残道人听闻余一丁如此一说,刚才又见识了他的身手,眼神一亮道,“既如此,这些宵小贫道还没有放在眼中,还请居士入观唤出清风,这些人今日务必留下,否则这清风观也不能久留了。” 余一丁心头一凛,刚才只想着决不能放虎归山,所以才将那几人迅速杀灭以绝后患,这时听天残道人如此一说才想起来自己这是给清风观带来了灭顶之灾啊,哪怕今天将青炎山庄剩下的人手全部解决,也仅仅是拖延了他们剿灭清风观的时间而已,郑培雄的人迟早都会找到此地前来惹事的。 不容余一丁心头懊恼,天残道人又催促道,“居士请抓紧时间,贫道现在就在这观门口布置一个法阵,青炎山庄的人就在外面官道,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余一丁这才警醒,赶紧返回观内,先让二女躲藏好,随后快步来到大殿后面,正看见清风已经换了一身短打行装,手持拂尘皱着眉头在后院的菜地旁来回踱步。 余一丁急忙道,“清风道长,可否观外迎敌?” 清风本在迟疑自己是否要去观外,听闻余一丁这样说连忙上前急声道,“那些人真的是青炎山庄的人?可是前来搜寻贫道?” 余一丁简单解释了两句,又道,“今日之事已无法善了,门外几人已死,还请清风道长见谅,务必将这些人留下,否则今日清风观定将不保。” 清风哈哈一笑道,“居士这是说哪里话,这半年来贫道在此地早已发现青炎山庄的人一直在驱除道家之人,就算今日居士不出手贫道与那帮人也是势如水火,自会与他们决一雌雄,如此正合吾意,走!” 二人快步来到观门外,正好看见天残道人使用术法将一张张符纸射向周围的大树,那些符纸飞过去后黄光一闪便贴在两人高的树干上,若不细看不容易发现周围的十几棵大树上都贴有符纸,而此时已有马蹄声从土路那边传了过来。 片刻间便有数匹骏马从一个转弯处显露了出来,余一丁三人望见马上的骑士时,对方也看见了他们,领头之人一惊,因为他不仅看见了余一丁等人,还看见了道观门口的几名黄衣大汉横七竖八的尸体,惊怒之下连忙催马向这边冲了过来。 随着纷乱的马蹄声,八九名黄衣骑士簇拥着同样穿着黄色衣衫的石狐奔到余一丁三人面前,一阵尘土飞扬过后,石狐端坐在马背上,目光阴晴不定,心道果然余一丁和那青年道士是一路的,但另一位相貌丑陋的道士他却从未见过,但肯定也是他们的同伙,其眼神中精光闪烁,看起来同样是个扎手的角色,余一丁和青年道士已经不好对付,这下对方又多了一人,面对如此局面石狐不禁有些踌躇起来。 清风对着眼前的一群人怒目而视,天残道人目光中看不出喜怒,而余一丁则是似笑非笑地望着石狐,朗声道,“石管家,我们又见面了,莫非此次前来还要请在下去青炎山庄做客不成?” 石狐眼珠一转道,“嘿嘿,余英雄说哪里话,既然你我的比试石某输了,就不会再强求英雄前往青炎山庄,只是不知我们青炎山庄的人怎会平白无故死在这道观门口,还望诸位可以给个解释?” 余一丁轻描淡写地说道,“哦?石管家不知道他们因何而死吗?” 石狐故作惊讶地答道,“余英雄何出此言?石某怎会知道他们因何而死。” 余一丁呵呵笑了一声便不再言语,只用眼神直直地望着石狐,另一边清风愤然道,“好个青炎山庄,平日里装神弄鬼,骗取百姓钱财,又仗势欺压道门,无恶不作!今日便是尔等的死期!” 说着便一抖拂尘,前端的软毛立刻根根直立,彷如钢针一般,只听清风口中低喝一声“疾!”,拂尘便从他的手中飞出,直直冲向石狐面门。 这拂尘不仅是法器,也是一柄软兵器,是清风的师父留给他的唯一物件,手柄用一种名为金刚藤的藤条编织,此藤生长在高山悬崖,色泽乌青但却坚硬无比,前端的软毛虽是普通的马尾毛制成,但经过清风师父几十年的祭炼,此物早已有了灵性,在其师东渡无边海时留与清风,并将拂尘的法门一一传授于他,虽在清风的身边时日不长,但无论是降妖除魔还是驱邪斗法,清风都会使用,渐渐地已成为他的一件利器。 石狐吃过拂尘的亏,现在脸上的疤痕犹在,见那青年道士上来二话不说便动手,那柄拂尘再次袭来,连忙取出受损的矩直抵挡,心头却暗暗叫苦。 因为石狐在见到余一丁三人站在道观门口时就知事情不妙,这次前来的人算上他也只有十六人,刚才到了此地他想起这里还有一座道观,虽然已经废弃了数月之久,但是万一余一丁三人在此歇脚也说不一定,他是清楚那驴车的速度的,而且在沟前集他也打听过余一丁三人行踪,所以才派出五人前来查看,谁想仅仅过了一炷香的工夫,这五人已经横尸当场,而他们在官道上根本没有察觉到任何动静,可想而知眼前三人的手段是多么犀利,不过他若是知道这几人全都是被余一丁一击毙命的话,那绝对不会在这里再与他们废话,直接掉头就跑。 可惜石狐就算是青炎门的副掌门,他也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更因这些年在河口郡的地面上作威作福惯了,余一丁在他眼中不过是一个比较厉害的男人带着自己的两名美娇娘罢了,哼哼,走在河口郡的地面上你还敢让自己的漂亮女人露面,而且又要给郑培雄瞧见,这不是自己找死嘛,虽然上午同余一丁斗法看似以他撤退告终,那是因为余一丁有可能有援手,石狐不想因为那样再次伤到自己,特别是矩直已经受损,为了拿下余一丁而让自己的法器休眠甚至损毁那就得不偿失了。 但现在不仅自己的法器威能大减,而且对方除了这青年道士和余一丁,另外那名丑陋的中年道士不知还有怎样的手段,若不小心自己这十几人可能真会全部折在此地,所以刚才同余一丁答话时他已在寻思着退路了,谁知这青年道士根本就不给他思考的时间,上来便悍然出手。 念及于此,石狐一面取出矩直抵挡拂尘的袭击,一面低喝一声,“动手!注意那老牛鼻子!” 其余十人除了三人是他从大泽之地带来的同门师弟,其余七人都是在来到河口郡后新招纳的门人,这些人全部抽出腰间的钢刀,一起翻身下马冲向余一丁三人,而那三人则是取出自己的法器,虽然下马但并不靠前,反而又各自退后了数步,那是因为青炎门的功法适合远程攻击,接着才开始催动法器施法。 天残道人除了布置阵法以外使的是一柄青钢剑,冲上来的七人中有三人手中的钢刀向他劈来,那是因为石狐要他们注意天残,于是几人便认为他是最厉害的一个,道人见状连忙抽出道剑就与三人游斗起来。 其余四人两两攻击余一丁和清风,清风手中虽然再无兵器,但是他能在石狐一队人的围捕中逃脱,肯定还有手段,所以那两人的钢刀还未递到眼前,清风根本不去管已经射向石狐的拂尘,只任它自行攻敌,直接提气纵身,一个旱地拔葱就已越出丈许高,双手在怀中一掏,两张符纸便被他捏在手中,余一丁根本看不清楚清风在半空中的动作,只觉得他指诀翻飞,瞬间便已催动符纸,双手分别一弹,那两张符纸犹如两道黄光瞬间激射那两名大汉的面门,二人只能边撤身边用钢刀去挡符纸,一时间显得手忙脚乱哪里还有工夫去砍清风。 而余一丁只是轻轻抬起手臂,两道气指“嗤嗤”射出,然后便是两声“叮叮”脆响,冲向他的两名大汉手中钢刀应声折断,随后便见到二人仰头后倒,待二人躺倒地面时才看见他们的额头各有一个小洞,鲜血此刻才顺着那小洞喷出,一下就将那两人的脸庞染了个通红! 余一丁这一手立刻镇住了所有人,剩下五名持刀的大汉连忙抽身退回到石狐所骑骏马的旁边,稍稍远离石狐的三名青炎门弟子还未来得及施展出法术,而清风的拂尘在这时也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回到他的手中,再看石狐已然是目瞪口呆地手举矩直僵坐在马背上,那矩直由于同拂尘再一次对撞而显得红光更甚,这是法器受到重创即将休眠的征兆!也是法器的一种自我保护,休眠的法器通过温养祭炼可以再次苏醒,但是如果此刻再继续应战则会令法器完全损毁,那将是法器的死亡与终结! 短短数息之间双方已然交手一个回合,可是攻击余一丁的两名大汉根本就不是他一合之敌! 石狐不禁心头大骇,他知道余一丁很强,可是自己也没有办法做到对两名随从一击毙命,此人怎么会如此之强?! 莫非早上的比试他已经留手?其实他根本没有什么援手,那青年道士当时也不在场,自己的矩直两次受打击都是此人所为? 怎么办?怎么办?!…… “败则死!拼了!!” 片刻后石狐大喊一声,同时一拉缰绳,那骏马前蹄高高抬起,嘶鸣不断,紧接着便向余一丁冲了过来,看起来他不会再理会清风和天残,刚才这二人的出手同余一丁相比那简直是温柔了太多,不击败余一丁,他们这些人全都没有活命的希望。 而清风直到现在才知道刚才观门口那五人是如何死掉的,因为他们的伤口与那两名大汉如出一辙,到了此时也才算是真正领教到余一丁的手段。 这不是厮杀,而是—— 屠杀! …… 第126章 直面生死! 余一丁出手便镇住了众人,石狐心知今日之事无法善了,只有以死相搏了。 其余的大汉看见石狐拼命,只得再次举起钢刀分别呐喊着冲向清风和天残道人,而剩下的三名青炎门弟子又开始准备施放法术。 却见余一丁面带冷笑,根本不回避冲过来的骏马,只是再次抬起手臂,两道气指分别射在骏马的前腿上,那马匹才跑出两三步,距离余一丁还有一丈多远,却突然往下一跪,口中发出痛苦的嘶鸣。 石狐大惊之下单手一按马鞍,顺着马匹前冲之势直接飞身而起笔直射向余一丁,而其余的持刀汉子听见马匹的惊嘶全都心头一惊,手中却是一滞…… “啊!”、“啊!” 又是两声惨叫响起,清风和天残道人利用这些大汉的迟疑,拂尘扫过一名大汉的脖颈,道剑则插进另一名大汉的胸口,瞬间各自再杀一人! 剩余的三名大汉慌忙撤身往回,往日里只有他们这样欺侮敌人,哪里遇见过如此强悍的对手,片刻之间九名青炎山庄的喽啰已经横尸当场,就算昨夜在青年道士的手中吃了一些亏,那也是围殴对方而被其偷袭得手,最终那道士还不是落得一个逃跑的结果,可是眼下这番情景已经令他们战意全无。 石狐其实早有丢车保帅的念头,他本打算利用骏马的冲击迫使余一丁躲避,而那两名道人则被自己的随从缠斗,他就可以利用期间的空当骑马逃走。 谁知余一丁根本就不给他逃跑的机会,现在就连骏马也折在当场,还在半空的石狐心中暗自叫苦不迭。 矩直已经接近休眠,估计再发动一次术法攻击便会彻底失去威能,可是如果自己性命不保,这法器还有存在的必要吗? 对于石狐来说此刻已是生死关头! 他的眼中闪过一道狠厉,猛然从怀中摸出一个小瓷瓶,直接拔下瓶口的软木塞将瓷瓶凑到嘴边,一股墨绿色的药液就被他含在了口中,“噗”地喷了一半在矩直上,剩下的一半则咽进了肚腹。 做完这一切石狐已经飞到余一丁面前,此刻的他突然变得双眼血红,面容也有些扭曲,甚至隐隐有獠牙伸出嘴边,背部不自然地微微隆起,像是脊椎突出了身体表面形成的骨刺,手脚也开始变细变长,整个人仿佛变成了一只跃在半空中的怪异兽类。 而石狐已经将手中的矩直当作一把匕首直直对准余一丁刺了过来,那法器被墨绿色的药液一喷,已经从泛着红光又变成一根黑乎乎的戒尺模样,只是这回整个矩直除了浑身漆黑以外还隐隐透出一阵青绿的幽光。 那瓷瓶是郑培雄送给石狐的保命之物,据说只有三瓶,郑培雄自己留下了两瓶,剩余的这一瓶则赠给了石狐这位副门主,只告诉他到了要紧的时候可以自己吞服也可以喷在法器之上,能够迅速提高人体和法器的威能,但石狐从未使用过,只是一直将它随身携带以防万一,谁想今日便派上了用场。 余一丁在射伤马腿后便将无形罡气包裹全身,那马匹跪倒在地又向前滑行了一段距离,基本上和半空中的石狐同时冲到余一丁面前。 余一丁伸出左臂再次对准马头射出一道气指,直接将那骏马射死,待那马匹的尸身冲到他的面前时,余一丁左手在那马头上一挡一按,只听见马匹巨大的尸身发出“嘭”的一声巨响,令人不可思议地被反弹到一旁溅起一阵尘土飞扬。 而此时石狐手握矩直也从空中冲到余一丁面前,余一丁只得险之又险地伸出右手一把握住已经递到自己眼前的法器,石狐那张近在咫尺扭曲的脸上露出的狞笑,以及因为发力而微微张开的嘴巴中两根闪着寒光的獠牙使得他的整张脸庞显得更加面目狰狞。 石狐喝下的秘药得自于郑培雄,而郑培雄的秘药得自于一次奇遇,那还是他到了大泽之地拜在赤炎门下后,在一次外出历练之时在蛮夷居住的深山老林中的一座洞穴中偶然获得,同时得到的有祝融秘籍和三瓶秘药以及一本祝融化兽术。 郑培雄将两本书细细参阅后得知,修习祝融秘籍可以极大地提升赤炎功法,并且祝融秘籍还有一个极为厉害的技能,可以通过法器攻击敌人的识海,做到摄魂夺魄,而同时修习祝融化兽术则可使人转化为人面兽身之态,这也是蛮夷之地的先人们所尊崇的上古祝融真身的形象,所谓尊崇到极致必先求形似,再求神同,以期获得先祖的荫佑和巨大的实力提升,同时因祝融乃为火神,因此修习祝融秘籍和化兽术后再使用火系攻击的术法将威力大增,并能通过意念远距离攻击敌人的识海。 而那三瓶秘药则可以让没有修习过祝融化兽术的普通人在一个时辰内实现肉身转化,在此期间将会变成半人半兽之躯,同时具备异常强大的攻击力,若是修行者服用则本身的道法攻击或者普通攻击的威力将会获得恐怖的提升。 回到赤炎门后郑培雄将祝融秘籍交给了老掌门,老掌门看过后大为惊讶,赤炎门原本就尊火神祝融帝君,如今郑培雄又寻来一本与所尊帝君相关的祝融秘籍,何况在老掌门亲阅后并未觉得这本秘籍有何不妥之处,于是便依照郑培雄的进言伪称是自己偶然寻获此书,并要求门下弟子全都修习此秘籍,郑培雄也因此获得老掌门的青睐而成为他最为亲近的弟子。 而那本祝融化兽术和三瓶秘药郑培雄则是暗自留下,一直偷偷修习,直至日后赤炎门变成了青炎门又发生内乱,随后便是郑培雄回到家乡。 直到郑培雄重建青炎门,他才将其中一瓶秘药赠与石狐,毕竟石狐是他的师弟,又在大泽之地的青炎门内乱之时协助他一起赶走了大师兄,并追随他来到河口郡大槐树村共同修建青炎山庄,当郑培雄将河口郡的黄河河运生意收入囊中之后,石狐又坚守青炎山庄成为石管家并总揽招收门人和驱邪捉鬼的生意,绝对算得上是郑培雄的左膀右臂,因此郑培雄才将视为珍宝的秘药分出一瓶给了石狐。 闲话少叙,此时余一丁握住矩直,只觉一股巨大的力量从法器上传到他的手臂,震得他整条右臂都微微发麻,险些握不住那根法器,但他却不敢松手,现在的他虽有无形罡气护身,但是那法器既然可以震的手臂发麻,那么就说明石狐现在手上的劲道非常足,如果余一丁一旦松手,那矩直铁定会朝他的面门刺来,到那时还不知道无形罡气能否抵得住法器的冲击呢,稍有不慎便会有性命之忧,为了抵挡住这股巨大的冲击力,余一丁将左手也握上矩直,双手死死顶住石狐的攻击。 当马尸扬起的尘埃渐渐消散,其余众人仿佛看见了一副定格的画面: 余一丁屈膝站在地上,左腿弓步,右腿后蹬,双手死死握住石狐的法器,似乎在用尽全身的气力抵挡对方的直刺攻击。 而石狐仿若从天而降,手握矩直呈俯冲之势刺向余一丁的面门,但是众人都已看出石狐的异样,那张脸的轮廓虽然还可以认出是他,可是狰狞的面容尖利的獠牙已露出兽类的模样,同时他的四肢和后背的变化已经完全类似一头真正的野兽。 两人就这样相持了片刻,其余众人看着他们二人相斗都愣在原地,完全忘记了继续攻击。 最后还是余一丁“哈”的一声大喝,双手同时发力,狠狠地将石狐连人带法器一起推了出去,自己也后退了两步才稳住身形,而石狐则是在半空中轻巧地一个后空翻稳稳地落在地上,可是他落地的姿势却不再是站姿,除了拿着矩直的右手平伸继续指向余一丁外,两条腿都是膝盖和脚尖着地,左手成爪抓在地面,后背上的脊柱似乎一块块地隆起,他的两眼依旧死死盯住余一丁,口中发出一阵低低的咆哮。 清风和天残道人全都双眉紧皱面色沉重,他们从未见过如此的异象,哪有拼斗之时对方像是突然变化成鬼怪模样的事情发生?但是他们都明白眼前的变故肯定跟石狐喝下的瓷瓶中的东西有关,所幸余一丁顶住了石狐的一击,因此二人全都紧握自己的武器,左右护在余一丁身边,戒备地望着对面的石狐。 而石狐剩下的几名随从也呆立当场,有的人甚至已经双股打颤站立不稳,若不是石狐的双目只是一直死死盯住余一丁,那些从人几乎就要立刻转身逃跑了,这还是他们青炎山庄的石管家吗?怎么突然之间就变成了如此骇人的模样?! 这也难怪,平日里郑培雄的密室从不许外人进入,就连石狐都不例外,他修习祝融化兽术时根本无人得见,而石狐得到秘药后也从未使用过,其余门人哪有机会见识到如此异象,今日所见都是他们每一个人的生平第一次,但也可能是最后一次! “桀桀桀桀……” 一阵阴笑从石狐的口中发出,声音尖利刺耳不似人声,犹如利刃刮骨利爪挠心,只听得众人个个都觉得头皮发麻。 “你们一个都别想离开此地,明年今日就是你们的忌日,嘿嘿嘿……” 石狐用嘶哑的嗓音说完这句话,血红的双目突然圆睁,同时他手中的矩直也发出耀眼的青红色光芒。 余一丁心头大惊,现在他与石狐相距近两丈远,看起来这位已经变异的石管家又将发动他所擅长的术法攻击,可是从刚才他刺出法器的那一击的力道来看,因为服用了外物,石狐不仅手上力道大大增强,也许术法攻击也会变得更加犀利,上午二人拼斗时余一丁就已经见识过他的术法攻击威力,如果这种攻击再次增强,余一丁真正没有半点把握可以接下。 于是他赶紧抬起手臂连连射出三道气指,紧接着便将无形罡气催至最大,将全身上下护了个严严实实。 石狐丝毫没有在意余一丁的攻击,轻轻偏动头颅便躲开了那记对准他脑袋射来的致命攻击,剩余的两道气指分别打在他的右胸和左肩,石狐却仅仅只是晃了两晃,根本不理会两处伤口中喷涌而出的鲜血! 余一丁惊得下巴都要掉了下来,首先这是第一次有人正面躲过气指的攻击,转瞬即至的攻击居然被石狐成功地躲了过去!其次是石狐胸口和肩窝的小窟窿历历在目,鲜血仍在喷涌,可是为何他却像是丝毫没有受伤一般,依旧生龙活虎! 这怎么可能?! 但现实没有给余一丁太多惊讶的时间,石狐的身躯停止晃动后紧接着便发动了反击! 一道青红的火焰从矩直的前端激射而出,瞬间便打在余一丁的护身罡气之上,没等众人有所反应,那道魔火立刻将他浑身包裹,余一丁便再次感受到变成一团人形火球的痛苦,而这种痛苦比上午的痛苦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一回石狐虽然没有像上午那样为了发动攻击做了很多准备动作,可是余一丁反而感觉这次的火焰比上一次的火焰更加厉害,那种炙烤的灼热感比上一次只高不低,无形罡气和丹田内的先天之气迅速地消失,片刻间余一丁便有不支之感。 现在似乎又到了余一丁的生死关头! 这变化来得委实太快,所有人再次呆立当场,不过在这一瞬间余一丁只觉灵台清明,所有的记忆犹如回放的画面一般,快速地在脑中一帧帧闪过,有前世也有今生…… 小学、中学、大学直到工作,一个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普通人,一个透明的不能再透明的小透明,无意间便结束了在那个世界里的存在,甚至连具遗体都没能留下,九成九会被当成失踪人员处理,也许除了留给他的父母一段伤痛的记忆以外便不会再有其他的任何痕迹…… 云兽、柳四七、小翠、朵丽娅、林啸天、钟离宇、雪儿、凌云子、莎林娜女王、阿格兹、木金、东勒、如意夫人、七七、龙雷、江寒渊、疾风阁少主、金圣翔、郑培雄、天残道人、清风以及眼前的石狐…… 碧云峰、柳河村、青岩、庆阳、阿古达木草原、齐格格峰、临云、呼图木格、萨迦寺、回龙观、野熊岭、长平城、峡关、玉屏山云筑、巫神山、河口…… 许多的人名和地名快速地在他脑中闪过,形成一道道清晰的脉络,最终串成这一世的记忆,在这个世界他终于不再是个小透明,终于有了那么多他挂念的以及挂念他的人和事,终于有了自己心爱的和爱自己的女人,可是…… “难道就这样结束了?”余一丁脑海中一个声音问道。 在上一个世界他至少活了二十多年,难道在这个世界他只能存在短短的大半年时间就将被抹杀吗?! “余居士!”清风终于醒悟过来,大喝一声便欲奔到余一丁身边替他灭火。 而天残道人左手食中二指已经捏住一张符纸,右手的道剑光华一闪,“嗤”地一声便将符纸穿在剑尖,道人立刻抬剑指天,那符纸却无火自燃。 “别过来!”清风的爆喝打断了余一丁的思绪,他也已经查觉清风的打算,口中连忙厉声喝止他的行动,自己都对付不了那些燃烧的火焰,余一丁觉得清风应该更没有应对的方法,与其让他过来添乱,不如站在一旁掠阵便好。 就在此时四周大树上的符纸同时闪过一道黄光,只听半空中响起“噌”的一声,仿若金铁相交,随后林中便突兀地刮起一阵风沙,片刻间就见道观门口的这一大片空地的四周升起一圈黄光,形成了一个大约有一丈半高的圆弧形光罩,将此地所有人全都笼罩其中。 除了余一丁和两位道士,其余青炎山庄的人全都感觉到一股莫名的压力袭来,当然石狐的感受最为轻微,他只是疑惑地望着四周的黄光皱了皱眉头,甚至都没有停止继续对余一丁施法,而剩下的六名大汉则是一个个像是站立不稳一般东倒西歪。 “余居士,清风道友!速速退出阵法之外!” 天残道人话音刚落,他和清风便先后迅速退出光罩,余一丁虽然全身都是刺肤的灼热感,但闻言也赶紧两步逃离阵法范围,可是他浑身上下的火焰依旧在猛烈地燃烧,丝毫没有消减之势,那股灼痛感反而越来越强。 蹲伏在阵法内的石狐面上带着一丝不屑的阴笑,手中的矩直仍然直直指向余一丁,他已经看出这个由符法造成的光罩根本阻挡不了他对余一丁继续发动攻击,也不理会那些随从的死活,又催动矩直射出一道绿气,直接穿透光罩打在余一丁身体表面的火焰之上。 那道绿气一靠近无形罡气在余一丁体表形成的保护层,又从他的身上传出一阵尖利的呼啸声,而此时余一丁的口中终于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啊……” 没等两位道士有所反应,余一丁的身躯毫无征兆地便向后倒去…… 第127章 石狐?死狐! 因为石狐的身体和法器矩直都被秘药加持,所以他射出的最初那道魔火已经强于上午同余一丁比试之时发出的最强一击,在青红色火焰的作用下,余一丁遍布周身的无形罡气和丹田内的先天之炁迅速消耗,甚至隐隐有不支之势。 现在隔着天残道人布置的阵法,石狐再次使用矩直射出一道绿气,直取余一丁的胸部,在那里与无形罡气相遇后发出尖利的呼啸声,顷刻间便穿透了无形罡气的防御侵入余一丁体内,随后立刻冲向他的识海。 这次绿气冲击识海的犀利程度远远高于上午二人的比试,余一丁体内的先天之炁根本无力抗衡,口中也不禁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就在此时他的脑海中忽然意念一动,立刻就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中多出了一个完全透明的自己,就像是原本身体的重影一般,随后那具肉身便向后倒下,也不再受自己意念的控制,而透明的自己仍旧站立在原地,等两名道人反应过来一左一右抢到这具身体两则时,那具肉身已经躺倒在地,可是他们都没有去触碰余一丁的肉身,因为那具身体表面依旧燃烧着魔火,而余一丁的意念再次一动,透明的身体便慢慢漂浮到光罩顶部。 余一丁很清楚漂浮在半空中的就是自己的神念,这一次终于是他主动让神念脱离肉身,并非被动而为,而且如果他愿意也可以随时穿透光罩,天残道人布置的阵法威能根本无法阻挡神念的穿透。 而且这一次他看见周围的人和物终于不再是一根根线条组成的图案,而是一个个鲜活的景象,望着下方依旧趴伏在地面狞笑不止的石狐,以及他手中握住的那根冒着青幽绿光的漆黑法器,余一丁的脑中不禁一闪念,下一秒立刻就见到那根法器忽然颤动起来,同时又冒出一阵红光,随后矩直的表面立刻布满了一层细细的裂纹。 石狐心头大惊,本来余一丁倒下后他还在暗自庆幸,师兄给他的秘药果然厉害,用过之后眼前这人根本就经不住他的一击,与上午拼斗时完全是天壤之别,可是为何他手中的矩直又受到了攻击?这也跟上午的拼斗相似,但是眼前的两名道人都在查看躺倒在地的余一丁,又是谁在攻击他的法器?! 没等石狐多想,顷刻间矩直表面的裂纹越来越多,紧接着一阵轻微的“咔嚓”声响起,石狐血红的双眼带着惊惧和不可思议望着手中的法器龟裂成无数碎片,哗啦一声散落一地。 神念之灵岂是法器之灵所能抗衡! 矩直本已接近休眠,如果石狐不贸然再次使用,也要耗费不少时日才能将矩直温养修复,可是他不仅要强行再用,还给矩直喷上了秘药,这就如同一名身受重伤的战士,明明已经奄奄一息了,却非要给他用上毒品一类的兴奋剂,虽然令他暂时感觉不到疼痛,然后命他继续作战,似乎是提高了他的战斗力,但他的身体肯定会受到更加严重的伤害,事后的恢复也会更加麻烦,如果此时他又受到致命的伤害,也许立刻就会一命呜呼,而矩直的损毁就与此如出一辙。 “啊!!!……” 下一刻石狐突然仰头发出一声长嚎,就像是野狼嚎月一般令人心悸。 这根矩直是他费尽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才在大泽之地捕捉到一只毕方制成的法器,耗费了他无数的心血,而且已经被他祭炼温养了多年,是他最趁手也是唯一的一件法器。 像青炎门或者叫赤炎门这种门派,只要是已经踏入修行之途成为内门弟子,自己的法器就是自己的武器,也是自身实力的最大体现,若是少了法器,一身本事便去了十之八九,基本上所有术法的发动都需要借助法器来完成施放,现在矩直已碎,怎能不令石狐发出痛彻心扉的惨嚎! 不过对于余一丁来说,矩直损毁之后不知为何他立刻便能感受到依然躺在地上的自己那具身体,似乎再没有任何外来的气流冲击识海或者火焰烧灼身体了。 石狐的惨嚎声惊动了还在道观大门背后躲藏的二女,她们不仅听见了石狐的叫声,刚才也听见了余一丁的呻吟,这时就见道观的大门内一下子冲出两道身影,急急奔到余一丁身旁,看着余一丁身体表面突然熄灭的火焰,两位道人也是满面惊愕,但对视一眼后便齐齐起身,将余一丁身侧的位置让与了二女。 钟离雪居然比柳翠还要快上一步,一下抢到他的身侧搂住余一丁的脖子,口中焦急地呼唤道,“余大哥!余大哥!你怎么了?你醒醒啊!我是雪儿啊……” 柳翠则蹲在余一丁另一边身侧,看着余一丁体表一些烧灼过的伤痕,只得拉住他的一只手臂泪眼婆娑地轻轻摇晃。 余一丁漂浮在半空中的神念望着二女,触景生情之下心头不禁百感交集,不过下一瞬他立刻反应过来,此刻并不是风花雪月之时,石狐和那几名青炎门大汉还在对面虎视眈眈地盯着呢,虽然另外那几人仍旧是东倒西歪,像是神志不清一般,可是石狐那双血红的眼中却带着无尽的怨毒和狠厉,他的面容再次扭曲,一缕鲜血已经从他口中的獠牙处流了出来,但他仿佛感觉不到一般,只是恶狠狠地盯着余一丁,那变了形的四肢上的筋肉在不住地微微颤动。 “嗷!!!……” 这一次石狐不再似野狼嚎叫,而是像一头真正的野兽那样惨嚎一声,两手成爪,指尖似乎多出了一小截突然变长的指甲,嘴巴大张,唇边的两颗獠牙闪着寒光,就像是猛兽捕食一般高高跃起,向着余一丁和二女猛冲了过来! 说时迟那时快,本来躺倒在地的余一丁忽然双目圆睁。 决不能让二女受到任何伤害! 在这个意识的驱使下,他的神念间不容发地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随后猛然坐直了身体,反手便将左右二女各自揽在怀中,与此同时无形罡气已经将三人全部包裹,这时石狐的利爪已经接触到余一丁的护身气罩。 “嗞、嗞!” 石狐十根手指上的利甲和他口中的獠牙同时抠到气罩上发出了尖利刺耳的声响! “啊!”、“呀!” 二女这才反应过来刚刚抬头便看见近在咫尺的利甲和獠牙,不禁发出了两声惊叫! 余一丁却脚尖猛然点地,借助石狐攻击的反作用力一下站直了身体,紧接着蹭蹭蹭倒退三步便跳出阵法的光罩之外。 石狐一愣,他满以为虽然自己的法器损毁,但是余一丁也处在昏迷之中,此时两名道人退在一旁,而郑培雄窥觑的二女正蹲在余一丁身边,也没见她们身上带有弓箭兵刃,这种情形下他突然出手先将二女掳掠过来也可以扭转场上局势,如果二女在手对方便会投鼠忌器,到时候自己这几人也有可能全身而退。 谁知余一丁偏偏在这个时候清醒了过来,虽然看似他的身上还有一些魔火烧灼的痕迹,可是整个人却像是没有受到任何伤害一般,而石狐服用秘药后的身体已经被改造,但是他的利爪和獠牙却依旧不能破掉余一丁身体表面的那层看不见的气流防御。 石狐一击不得手,又见余一丁带着二女迅速退却,急忙再次发力猛扑过去,他现在手中没有法器,术法攻击将大打折扣,所以只有利用这具被秘药改造后的身体,必须紧咬余一丁不放,近身搏斗之下余一丁想要照顾好两个女人的安危将会变得麻烦很多,石狐心中便是如此计较。 可是石狐却忘记了天残道人的法阵,虽然这座临时布置的法阵根本不可能困住石狐这样的高手,但是至少可以延迟一下他的攻击,所以余一丁带着二女很轻易地跳出阵外,那是因为此三人是友非敌,但石狐再次猛扑过来时还是被那光罩稍稍迟滞了一下身形,等他冲出阵法范围时余一丁已经迅速跳到道观大门外的台阶之上,与石狐拉开了一丈多远的距离。 余一丁放下二女,对两位道人急声道,“二位道长,请带她们速速退回道观之内!” 说完又将二女往身后的大门内一推,根本顾不上她们俩的不满和焦虑,自己则猛然转身冲向石狐,从石阶上居高临下一个直拳便轰了过去。 石狐冲出了光罩后终于不再受阵法禁制,顿时觉得自己体内的力量一下变得汹涌澎湃,抬眼便看见余一丁不仅没有躲回道观内,而且也没有同自己拉开距离继续使用刚才那种术法攻击,毕竟石狐没有见识过气指,他只以为余一丁使用的是一种术法,现在竟然还敢直冲过来与自己做拳脚相拼,心中不禁大喜。 “桀桀桀桀……” 石狐本想发出大笑,不知为何从他的口中冒出的声音却如此怪异难听,不过石狐也没工夫计较这些,他大笑的同时余一丁的拳头已经冲了过来,石狐并没有托大,改爪为掌,并用双掌一起迎向余一丁的拳头。 “啪!” 拳头结结实实地砸在手掌之上,石狐猛地退了一大步才卸去这一拳的力道,而余一丁也是一个趔趄,看起来双方似乎是半斤对八两,谁也没占着便宜。 可是余一丁心头却暗自吃惊,本以为自己身上没有了那些魔火和绿气的侵扰,已经将无形罡气灌注于拳头,这一拳下去就算是坚硬的岩石也会被击碎,他满以为定会让石狐不死也要骨断筋折受到重创,谁知对方仅仅是退了一步便化去了这一拳的威力。 而石狐心头则是更加惊骇,他可是服下了郑培雄给他的秘药,已经处在变身状态,这已是他现在能够拥有的最强肉身实力,按理说拳脚相搏应该不会处在下风,谁想却在余一丁一拳的冲击下退了一大步才堪堪接住对方这一招。 而且虽然双方看似平手,可是余一丁身上的烧灼伤痕都是些皮外小伤,现在又没有魔火继续燃烧,这会儿工夫已经被他体内的治疗气流医治好了五六分。 反观石狐这边,胸口和肩部的创伤那可是实打实的贯通伤,他又没有治疗气流也没有时间医治,随着两人这一招肉搏,那两个窟窿里又有鲜血涌出,这要是继续打下去,就算余一丁不再给他造成新的伤害,只是不断地让他放血石狐也受不了啊。 可是由于双方都在惊疑,这一招过后两人便同时收了手,只是相隔一丈多远各自警惕地望着对方。 随着时间的推移,在体内气流的治疗下余一丁倒是越来越精神,神情也越来越放松,而石狐趴伏在地面,状如一头随时准备发动攻击的野兽那样死死盯住余一丁,可是他的心里却越来越紧张,而伤口处也还在不断地有鲜血涌出。 两位道人护着二女进了道观,石狐身后那座临时布置的阵法因为时间的推移,同时又没有布阵之人的法力持续加持,冒着黄光的光罩逐渐黯淡下去直至彻底消失,青炎山庄的几名大汉终于从半昏迷的状态中逐个醒转过来。 石狐并不知道阵法已经消失,他一直是背对光罩紧盯余一丁,而余一丁在光罩开始暗淡的时候就在暗自打主意,剩下那六人决不能放走,可是眼前的石狐也不太好对付,一时半会儿搞不定他,那么其余几人就有随时逃跑的可能。 怎么办呢? 余一丁慢慢将手伸进衣襟,那里放着火折子和两枚震天雷! 正当余一丁伸手时石狐有了动作,虽然他并不清楚余一丁想要干什么,但是他明白决不能让余一丁再干些什么,而且自己这边伤口的流血一直没有止住,石狐心头隐隐感觉到不妙,如果再继续对峙下去自己只能是凶多吉少。 于是石狐有了动作! 这次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突然间两腿发力在地面使劲一蹬,双手成爪再次向余一丁猛扑过来。 余一丁并没有慌乱,迅速取出火折子和一枚震天雷拿在手中,他已经有了计较,如果要使用气指攻击那几名大汉石狐铁定会上前干扰,弄不好就会放跑一两人,那样的局面不是他想见到的,而且石狐连受两次气指都没死,就算自己用气指杀了那六人,可是接下来面对石狐该如何解决他呢?也许到了最后仍然需要使用震天雷,那样的话不如现在就使用,干脆将这群人一锅端了还省点事。 石狐可不清楚余一丁的想法,半空中只见他从怀中摸出火折子和一根竹筒,却不知这又是什么厉害的法宝,本着决不能让对方轻易祭出法宝的原则,直接恶狠狠地扑了过来,他已经不在乎流血了,如果不能将余一丁击败,自己绝对活不过今日! 这时石狐身后的几名大汉终于完全清醒过来,他们一眼便瞧见石管家向余一丁猛扑过去,那三名手持钢刀的大汉下意识地就呼喝着高举钢刀跟着冲了过去,而剩下的三名青炎门弟子则在最短的时间发动了术法攻击,瞬间就见三道火龙急速蹿向余一丁。 余一丁只是站在原地看着所有的攻击向自己袭来,特别是那三道火龙后发先至,霎时间就冲到自己的眼前再次将自己的身体包裹,可惜那三人的道行实在太低,火焰只在无形罡气的表面燃烧,余一丁甚至感觉不到多少热度。 石狐见余一丁又变成了一个火人,而且自己身后还有三人举刀跟随,心头不禁有了些许底气,两只手爪也再次恶狠狠抓向余一丁的肩颈,同时张开嘴露出了那对长长的獠牙,他可不怕同门的魔火,可是当他的手指接触到无形罡气的那一刹那,石狐愣住了! 他的手指触感感受不到一点点血肉之躯,也感受不到任何衣物的质感,有的只是一层无形的气流挡住了手指和獠牙的继续侵入,他能感觉到的只是有层东西阻隔了他与余一丁的身体,但却抓不住任何实质的东西。 现在的石狐就像一只身体精瘦四肢奇长的怪兽一般附着在余一丁的身体之上,可是却拿余一丁丝毫没有办法,这时那三名大汉也冲到余一丁面前,举起钢刀就往余一丁的身上招呼。 石狐和余一丁就在相隔仅仅一尺的距离上互相对视,他的余光瞟见了三把钢刀砍在余一丁的头和肩膀上,却也是还有两三寸的距离便再也无法切进分毫。 余一丁的眼中带出了笑意,这笑意落在石狐的眼中便是一种深深恐惧! 石狐后悔了! 可惜没等石狐有所反应,余一丁拿着火折子的左手便再次握拳狠狠地杵在石狐右侧的腰眼上,这一拳直接将石狐打得离开了余一丁的身体,顺带将他左侧的一名大汉也砸翻在地。 为什么余一丁要用左手呢?那是因为他现在就是一个火人,要点燃震天雷的引线根本用不上火折子了。 倒在地上的石狐惊惧地看着余一丁抬起右手,用自己身体上冒出的火焰点燃了震天雷的引线! 石狐并不知道余一丁手中的家伙到底是个啥玩意,可是他知道自己也许熬不过今日了,他石狐的名号过了今日也许就要在江湖上除名了,彻底变成了死狐…… 第128章 一网打尽 震天雷上的引线已经被点燃,嗤嗤作响。 虽然那引线就像是节日里的烟花爆竹一般冒着白烟,闪烁着多彩的花火,就算在大白天也可以看出它异常的美丽,可是石狐知道,这哪里会是什么烟花爆竹,那长长的引线必定是追命的索链,而那根墨绿的竹筒则是地狱大门上的锁头,只等引线燃完便是通往地狱的大门被打开之时。 石狐的心头已经被满满的绝望和未知的恐惧充斥着! 余一丁制作的震天雷需要默念六七个数,扔出去四五个数后再爆炸,待他数到六个数时猛然将震天雷扔到石狐几人中间,又给还呆立在自己身边的两名持刀大汉各自射出一道气指,随后便迅速向道观门口退去。 石狐他们几人哪里知道余一丁扔出震天雷后还会奋力退避,他们只以为那是余一丁的法宝,就算施放术法也只会伤害到敌人,哪有连同施法人一起伤害的道理,因此就算看见余一丁迅速奔向道观门口时几人也没有立刻反应过来,可是等他们反应过来再想要逃避已经为时已晚。 当余一丁退到道观门口正准备躲进门洞,早在扔出震天雷前他就盘算好了,门洞内是个不错的防爆地点,再加上无形罡气和血熊皮内甲定能保护自己安然无恙。 可是忽然从门内冲出一道身影,两人直接撞了一个满怀,随后便双双扑倒在地! “余大哥!” 余一丁听出是钟离雪的声音,大惊之下只来得及一把将她搂在怀中,然后背对爆炸的方向将她整个人压在身下,瞬间施放无形罡气将两人完全包裹后便一起趴伏在地。 轰!!! 由于爆炸发生在山谷树林间的空地,爆炸后的声波继续在四周嗡嗡回响,一圈圈荡漾开来,附近的丛林内噼噼啪啪不断响起飞鸟振翅的声音,清风和天残道人甚至还能感觉到连小道观都轻微地晃动了两下。 柳翠早已见识过震天雷的威力,爆炸过后她第一个冲出大门,正看见余一丁护着钟离雪趴伏在门口的台阶上,而他的头顶后背以及腰腿上全是碎石泥土枝叶,甚至还有一些衣物碎片和血肉的混合物,看起来令人触目惊心。 余一丁距离石狐等人太近,他要想将对方所有人一网打尽就不能将震天雷扔的太远,而他最初的想法是躲进门洞防爆,谁知钟离雪在最后关头冲了出来,两人撞在一起后余一丁为了保护她只来得及趴伏在台阶上把她压在身下,但他距离爆炸点也就只有两丈多远,爆炸弄得他灰头土脸也是再正常不过。 可是爆炸过了好一阵余一丁依旧趴伏在地上一动不动,虽然柳翠不相信余一丁会有事,大哥的本事外加血熊皮内甲应该能够护他性命无忧,可是凡事都有万一,万一开始的拼斗给余一丁留下的伤害并没有彻底恢复,爆炸之时无形罡气又没来得及护住全身,而熊皮内甲只能保护胸腹和后背,如果他的四肢被炸呢?没看见他身上还有衣物碎片和血肉的混合物吗?虽然在齐格格峰上余一丁已经有过一次昏迷,但是看起来似乎还没有这一次严重,可能就是因为距离太近了。 柳翠不淡定了,再也顾不得许多,连忙上前帮着拍打余一丁身上的垃圾,又仔细查看他的全身,口中还在不停地颤声呼唤。 “大哥!大哥!……” 片刻之后余一丁的身体终于微微动了动,柳翠大喜,可是没等她继续高兴,余一丁的身体又不自然地动了一下,随后就见钟离雪的小脑袋瓜吃力地从他的怀中伸了出来,口中还在喘着粗气说道,“呼呼,余大哥,你要压死雪儿啦。” 柳翠这才明白余一丁的身体在动是因为钟离雪在他身下扭动,而他却是依旧没有苏醒,于是赶紧帮着钟离雪将余一丁的身体翻转过来仰面躺在地上。 钟离雪则是又长长地呼出一大口气,赌气般说道,“余大哥,你怎么不理雪儿?我都快喘不上气来了。” 柳翠看着双目紧闭的余一丁,眼泛泪光地颤声说道,“雪儿姐姐,大哥他……” 钟离雪听出柳翠话中的异样,又望见她眼中的泪光,这才反应过来,连忙翻身而起,呆呆地望着仍然仰面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余一丁直发愣,片刻之才后猛地扑倒在他身上不停地晃动他的身体,口中带着哭腔喊道,“余大哥!你不能丢下雪儿和小翠妹妹啊……” 此时天残和清风两位道人也从道观内走了出来,他们何曾见识过震天雷,都被刚才那声地动山摇的巨响惊得愣了半天才回过神来,赶紧走出道观查看,谁知一出大门便见着一副惨烈的景象。 道观门前的空地中间赫然是一个丈许方圆的大坑,坑内的泥土间还在冒着几缕青烟,空地上到处都是碎石泥土,青炎山庄的人全都横七竖八地躺倒在道观门前的空地上,其中有好几人的尸身都残破不全,除了石狐的坐骑以外还有一匹马也倒在坑边,身上好几处伤口流血不止,将周围的泥地都洇湿了,马头搁在地上,大眼睛也显得涣散而无神,估计已经离死不远,而其余的性口早就躲在树林旁眼含惊惧地望着这边。 石狐是以一个怪异的姿势仰面躺在大坑旁边,此刻他整个人已经恢复了正常模样,但是一条腿反关节地折向身体外侧,一只手捂着胸口,那里似乎有一个伤口,指间看得见有大量血迹,脑袋则歪斜一旁,身上许多地方都像是被利刃划过,衣裤破烂整个人却没有丝毫动静,看样子已经断了气。 台阶处余一丁仰面躺在地上不省人事,两名女子蹲在他的身前,听见身后的动静连忙转过头来,梨花带雨般望着两位道人。 天残道人再次吃了一惊,那爆炸不用说肯定是余一丁弄出来的,而且看起来威力实在吓人,这下总算是将石狐这一伙人全部一网打尽了,只是他心头也有同样的疑问,既然是余一丁弄出来的动静,为什么此刻他自己却躺倒在地人事不省呢? “请问两位女居士,余居士何故如此?”天残道人开口问道。 “大哥的震天雷威力巨大,可能是距离他们太近了,自己也没有避开,所以才会暂时昏迷。”柳翠将心中的猜测说了出来,同时也止住了眼泪,站起身随手擦了擦脸上的泪痕,毕竟在猎杀血熊的时候余一丁已经有过相同的经历,暗道自己还是关心则乱,大哥肯定没有性命之忧,只是一时昏迷罢了,于是渐渐地稳下心神。 “震天雷?”天残道人再次疑惑,不过立刻反应过来,这个名字倒是非常形象贴切,刚才地动山摇的情形可不是像极了震天的雷声嘛。 “对呀,这是大哥跟另外一位道长学来的本事,此术威力巨大,就是弄不好也会伤了自己,大哥原来也同样昏迷过一次,当时的情形同现在差不多,想必应该不会有性命之忧,我和雪儿姐姐这是关心则乱了。”柳翠简单解释了一下。 天残道人闻言频频点头,无论是道法还是术法,特别是道家喜欢布置的阵法,主要的作用都是困敌,以便持阵之人用作缓兵之计或者针对敌人各个击破,比如凌云子在玉屏山上布置的迷阵。当然也有那种大范围杀伤敌人的阵法,但绝不是一两个人简单就能布成,需要耗费大量人力物力和时间,比如疾风阁总阁内的五行绝杀阵和九宫阵等等。 而像余一丁这般只有一个人,事前天残道人又未见他有布阵之举,顷刻间便能产生威力如此巨大的群体杀伤力的术法或道法,落在天残道人的耳目中便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所以当柳翠说出震天雷的名头,又告诉他这种攻击不分敌我,就连施术之人都有受伤甚至死亡的危险之后,天残道人便深以为然。 在他看来,世间万物都应合乎天道,如此犀利的术法岂能没有反噬?而余一丁年纪轻轻就怀有如此功力,正常的修行怎能做到?那岂不是太过妖孽?而据道人所知,越是妖孽的术法就越不会合乎天道,也就是所谓的妖术邪法,倘若余一丁的震天雷没有任何副作用那才会令天残道人生出疑心,因为他所修之道首先就是要满足尊道贵德,天人合一,师法自然,若为天道所不容,必定是邪魔外道,若是这样岂不是变成了用余一丁这种妖术邪法去对付青炎门那样的邪魔外道?! 提剑斩魔,收剑悟道。 倘若玄门正道都需要驱妖镇魔了,那这道不修也罢,何不干脆散了一身修为,找个清净无人之处,做个闲云野鹤潜心悟道岂不更好?不过只悟道不修行,没有了一身修为又怎能做到仙道贵生,无量度人呢? 其实还是柳翠没有将震天雷解释的过于清楚,要是天残道人知道这震天雷并非一种术法或者道法,而仅仅是一种被制作出来的外物的话,那就更加不会有疑惑了,不过现在天残道人既然打消了疑虑,便更加关心起余一丁的伤势来。 没等两位道人上前查看余一丁伤势,此刻他已经悠悠醒转过来,钟离雪一直关注着余一丁的情形,根本没有理会柳翠和天残道人的对话,依旧蹲在余一丁身旁关切地望着他的脸庞,此时见到他醒来随即欣喜道,“余大哥!你终于醒啦!感觉还好吗?” 钟离雪的叫声立刻吸引了其余三人的注意,全都围拢过来查看。 刚才震天雷爆炸之时余一丁没能做到预期的那样冲进门洞内躲避,若是搁在以前他没有血熊皮内甲以及无形罡气未被丹田内的先天之炁强化之前,就这么近的距离直接承受震天雷的爆炸,八成是不死也要脱层皮。 不过现在还好,虽然与石狐拼斗之时对方喝下了秘药,又强化了法器矩直,魔火和攻击识海的绿气都不同程度地得到了加强,但是余一丁穿有血熊皮内甲,无形罡气也得到强化,同时他的神念并未受到丝毫损伤,只是为了保护钟离雪不受到任何伤害,于是便用肉身硬接了爆炸的冲击,仅仅是因为距离炸点过于接近而被震昏了而已,身体表面除了魔火造成的皮外伤和爆炸引发的轻微擦伤,筋骨并没有受到任何伤害,经过体内治疗气流的持续作用,片刻之后便恢复清醒了过来。 刚刚坐直了身体,顾不得已经扑进怀中的钟离雪和面含喜色的柳翠,余一丁连忙伸着脖子向四周望去,青炎山庄那群人的尸首一一映入他的眼帘,当看到石狐和其余十五名大汉都躺倒在地,没有一个人能够逃脱后,余一丁方才长舒了一口气,又渐渐委顿下去,看看钟离雪又抬头望望柳翠,当看到两位道人和善的眼神后,脸上不自然地带出讪讪的笑意。 “二位道长,真是不好意思,看起来这清风观已经被弄得乱七八糟,可能大家都待不下去了。”余一丁赶紧将钟离雪的身子扶正,又拉着她一起站起身立在柳翠身旁,这才有些歉然地说道。 现在这清风观里面还好说,并没有受到什么破坏,但是门口的空地上被震天雷炸出一个大坑,另外还有这十几具尸体需要处理,最为关键的是他不清楚青炎门还有没有其他的人手被派了出来,若是在这里清理现场,正好再来一批人马怎么办?或者再有厉害的人物甚至郑培雄亲自出马又如何应对? 天残道人明白余一丁想表达的意思,连忙安慰道,“无妨,无妨!余居士也知贫道是个游方道人,四海为家,而清风道长在这清风观落脚以前也是四处周游,居无定所,我等修道之人,重修行己身,轻居所外物,有观即可居而悟道,无观亦可处处观道,清风道友,你说是不是?” 清风道人闻言连连颔首,随即洒脱道,“杨道兄所言极是,修道最重要的便是修行和道悟,其余身外之物皆可抛弃,一个小小的清风观贫道还没放在眼中。” 他看余一丁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紧接着又说道,“这样,贫道先进观收拾一下,随后我们便一起上路,这河口郡全部都是青炎门的势力范围,大家一起行走相互间也有个照应,余居士你们与贫道在小庙偶遇,现在又来到清风观,定是往东而行,不知居士本欲去往何处?” 余一丁连忙答道,“在下乃是偃师人氏,这回是带着家眷从大梁返乡路过河口郡。” 清风笑道,“哦,那就是要经过平西关了,那贫道也往东而行,顺便再去儿时生活的那座海边小城看看,等过了平西关后再做计较,只是不知杨道兄意下如何?” 天残道人微笑道,“贫道本就是从大梁而来,四处游方,随遇而安,既然清风道友如此提议,贫道没有丝毫异议。” 说完两位道人都望着余一丁,本来他还想再客气几句,听见他们如此一说也就收回了这个心思,眼前的二位道人绝不是那种迂腐的修行者,而且此时他们已经与青炎门翻了脸,也知道郑培雄在窥觑二女,既然都说往东去也是有一起替余一丁保护二女的打算,此番好意余一丁稍稍一想便明白过来,如果再继续客气就是矫情了。 于是余一丁拱手道,“二位道长的美意在下心领了,既如此,我看还是不要继续耽搁,大家尽快收拾一下便出发如何?” 两位道人均是点头称是,于是众人抓紧时间收拾准备上路。 除掉石狐这十六人后余一丁他们一下子多出来十四匹骏马,可惜这些马匹都为青炎山庄所有,每一匹骏马的屁股上都被烙上了青炎门的火焰标记,与石狐衣襟上的一模一样,如此一来余一丁他们也不可能将这些马匹牵走变卖,主要是想卖也没有人敢收啊,除非离开河口郡的范围,但是前面还有一个平西关拦着,到了那里肯定会有人认出这些马匹,因此余一丁只得打消了卖马换钱的想法,只是两位道人各自牵了一匹骑乘,到了平西关附近再丢弃也不迟。 想着一匹骏马怎么也要卖上七八两银子,而眼前是整整十二匹骏马啊!余一丁望着那些仍然呆在树林边吃草休息的马儿不住叹气,这是多大一笔银子就这样白白流走了,柳翠当然明白余一丁的那点小心思,看着他那副心疼的模样只是捂嘴偷笑不已,直接拉着莫名其妙的钟离雪上了驴车。 清风观距离平西关还有几十里路程,在此处耽搁了一个时辰,余一丁估计众人赶到平西关最快也会是夜里了,待到两位道人收拾妥当便启程,一方面要尽量远离河口郡城,一方面抓紧时间赶到平西关,否则夜里连个落脚的地方都不容易找见。 …… 第129章 自投罗网? 钟离雪虽然已经失忆,但是骑术已经印在脑海中属于本能的意识,看见天残和清风两位道人牵了马匹,她忽然想起那驴车坐起来异常憋闷,实在是太不舒服,眼下没有马车,自己完全可以骑马行走嘛,于是也想上前牵走一匹骑行。 可惜没等她有所行动,柳翠已经紧紧地抓住她的手臂,刚才钟离雪冲出道观大门已经令余一丁身陷险境,这时候柳翠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再让钟离雪脱离她的掌控,因此刚刚察觉到钟离雪的神情有些不对,手上立刻稍稍用劲便将她拽进了驴车。 余一丁看着两个妮子还在因为是否骑马的事情拌了几句嘴,最后柳翠告诉钟离雪她们俩绝不能再抛头露面,以免给大哥带来危险,钟离雪这才似懂非懂地跟着柳翠钻进了驴车,不过她实在搞不懂自己骑马和余一丁有无危险之间的有何联系。 看着二女终于进了驴车,余一丁微微一笑,再次望了望树林边的那些骏马,每一匹都是膘肥体壮,毛色发亮,绝对是真正的好马,看得他眼神中又全是满满的恋恋不舍,不禁又重重地叹了口气,最终像是下定决心一般甩了甩头,立刻拨转马头向树林外的官道走去,似乎再多看一眼都会受不了。 现在正是下午时分,阳光炙热,树林间有阴凉处还好些,到了官道上没有那么多林木就显得异常闷热,汗珠滴在泥地上便会立刻失去踪影,此时道路前后并没有什么路人,刚才震天雷的动静太大,而且石狐那伙人的尸体也根本没时间掩埋隐藏,因此余一丁几人趁着现在路上清静赶紧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天残和清风不愧是四处游方的道人,简单收拾一下后说走便走,余一丁一点也看不出他们对那座小道观有丝毫的眷恋,心中不免感叹一番,对这一类修道者也有了一种新的认识。 破旧的道袍,简单的行囊,头顶常无片瓦栖身,脚下却有敝履相随,虽餐风露宿披荆斩棘,却依然潇洒遨游天地之间,临岳观山,傍水望海,处处皆可观道修行,而这一类修道者,如果不是招摇撞骗之辈,便是具有莫大恒心和毅力的潜心向道者。 此时两位道人骑着马在头前引路,二女乘坐的驴车走在中间,余一丁殿后,这样一支奇特组合的小队伍缓缓行进在山区的官道上,偶尔遇见行路的旅人都会面带好奇之色望着他们,不过也有眼尖的看见两位道人所骑骏马屁股上的标记,特别是那些行走江湖知道青炎门势力的人,见到此标记后立刻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不再窥视这支队伍,有的甚至故意拉开了与小队的距离,以免惹祸上身。 日暮时分,队伍正好经过一座村落,而且官道旁还有一个小酒肆,几人准备在此打尖顺便吃了晚饭再赶路,可是当余一丁跟掌柜的询问后才得知,此地到平西关虽然只剩不到二十里路程,不过平西关的城门一般在戌时就会关闭,偶尔会延迟一些时间,但最迟到了亥时必定关闭,所以几人如果在此地耽搁,以驴车的行进速度赶到平西关估计城门已经关闭了。 余一丁连忙与两位道人商量了一下,如果赶到平西关进不了城,那就只有在城门外的简陋草棚中过夜,等待明日一早再进城,虽然眼下除了钟离雪以外其余几人都不怕在野地过夜,但是现在的钟离雪是个病人,谁知道睡下后还会不会发生昨夜那种噩梦,如果进了城找家客栈住进去就算发生状况也好应付,而且夜间入城还不会引人注意。 最后三人决定不在此地打尖休息继续赶路,可是这次无论柳翠怎么哄劝,钟离雪就是嚷嚷着肚子饿了,要在这里吃饭休息,下午的太阳的确很大,她和柳翠坐在棚车内憋闷得非常难受,余一丁知道她俩受的苦,可是眼下又不能耽误,而且现在天色渐晚,棚车内已没有下午那般闷热,于是只得亲自出面连哄带吓,答应钟离雪到了平西关就带她吃好吃的,又告诉她如果现在不走那晚上就只能睡在野地里了,这才让钟离雪不情不愿地回到驴车上。 余一丁谢过掌柜的后立刻与众人出发上路,看天色现在已是酉时,既然已经知道了平西关亥时之前要关城门,万一戌时就关城门那还得以更快的速度赶路,余一丁都想好了,如果实在不行就让二女用头巾蒙面,然后他骑马带着钟离雪,柳翠骑驴,这样就不会暴露二女的面容,而且行进速度也会比驴车快上很多,无论如何抓紧时间尽快赶到平西关投宿方为上策。 不过清风的一番话打消了余一丁抛弃驴车的念头,这几人当中只有他是长期呆在大晋,对大晋各个城池关隘的情况也比其余几人熟悉,依照掌柜的所言以及他的经历,大晋已经多年没有内乱,对外战争都很少发生,除了靠近东面无尽海一带偶尔有海盗水贼出没,南部有些零星的蛮夷不服王教,西面和北面都相对比较太平,像平西关这种内陆关隘在无战乱的时期一般都是在亥时才会关闭城门,而且关城门的目的主要是也防备野兽或者贼人,极少出现将赶路的行商旅人拒之城外的情况。 余一丁闻言稍稍安心,但也没有掉以轻心,到了平西关附近清风和天残道人都不能再骑马了,毕竟他们的身份是游方道人,如果城门守卫查验起来不说那两匹马属于青炎门,就是普通的游方道人哪有骑马的?如此一来肯定会招致守卫怀疑,所以到那时二人只能弃马步行,那样的话队伍的速度也会慢下来,还是趁着有马的时候加紧赶路为好。 队伍又走了小半个时辰,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而且此处似乎已经到了遍布深谷沟壑的山区边缘,官道也渐渐平坦,在队伍走出一个五六丈深的沟壑后随着官道转过一个大弯,余一丁只见三四里之外的夜空被地面的灯火映出一片橘黄,看样子那里像是一座城池,八成就是平西关了。 此刻两位道人已经下马,又掉转马头,分别在两匹骏马的屁股上一拍,那两头畜生便自己向着来路的方向奔去。 驴车经过两位道人身边时柳翠探出身子查看,目光中带着询问,天残道人笑笑道,“这位女居士,不用理会我们,就让驴车继续前进。” 柳翠会意地点点头,其实那驴车的速度比步行也快不了多少,听见天残道人这样说她便缩身回到棚车内不再言语,驴车越过两人继续吱扭吱扭地前行。 两匹骏马从余一丁身边跑过时他赶紧下马,此刻正牵着缰绳快步走到两位道人身边,三人一起并行。 天残道人又道,“余居士,不能让二位小姐单独在前面啊,居士最好还是骑上马在头前引路,平西关已经遥遥在望,此时更加不能掉以轻心,你们到了关口直接入关,只在关内等候便好,贫道二人随后便到。” 三人刚才就商量好进关时的事宜,余一丁带着二女入关,两位道人则是单独一路,双方在关口时要装作互不相识,这样也可以省去诸多麻烦,其他有何问题待进了关后再做计较。 余一丁沉思一下便道,“如此也好,那就辛苦二位道长了。” 天残道人笑道,“无妨,无妨。” 余一丁便不再犹豫,翻身上马后紧跑几步追上驴车,继续向着灯火处前进。 又走了约莫两刻钟,余一丁三人终于来到一座关口前,在三丈左右高的城墙上插着几根粗大的火把,将门洞上方雕刻着的两个大字“平西”映照的无比清晰,整个城墙也只有十来丈长,两侧便是余一丁从河口郡城一路走来见惯的那种断崖式土丘,虽说算不上非常高大,但也有五六丈的高度,分别向左右延绵开来一眼望不到边,且非常陡峭加上又是林木稀疏,根本不适合攀爬,使得整个平西关的城墙就像是嵌在峡谷中的一块巨大的楔子,若想从此地进入大晋腹地的千里沃野平原别无他途,否则就只有向南北两个方向绕上几十里路才有另外的关口进入大晋腹地了。 此时正有四名军士懒散地站在城门两侧,城门洞开,只在门口安放着两个路障,中间仅留一人通行的间隙,看样子还没有闭关的迹象,余一丁的马蹄声和驴车吱扭作响的动静惊动了那几名军士,直到他们走到关口七八丈的距离时四名军士才像是猛然惊醒一般突然抬头,个个握紧了手中的长枪,在夜色中不住地向余一丁他们的位置张望。 因为城门上方的墙头有火把,使得关口处非常明亮,而稍微远一些的距离则是漆黑一片,几名军士探头探脑地张望了一下什么也看不清楚,只能听见马蹄和车轮的声响,其中一名军士连忙高声喊道,“来者何人?” 余一丁朗声答道,“我们是过路的旅人!” 说话间余一丁三人已经渐行渐近,军士们也终于看清了是一人骑马,后面跟随着一架驴车,慢悠悠地向他们走来,并没有什么异样,于是几人的神情也放松下来。 待到余一丁走到关口近前,刚才说话的那名军士上前两步喝问道,“既然已到关前,为何不速速下马,这点规矩都不懂吗?” 余一丁闻言赶紧翻身下马,拿出柳河村族长所开路引递了过去,陪着笑脸道,“这位军爷,实在不好意思,这是路引。” 这回余一丁没有再拿出临云郡王府的玉牌,万一眼前的这几名军士也跟河口郡城守门军士一样不明事理,以为玉牌是他拿出来行贿的物件就不好办了。 那军士接过路引并不查看,只是望着余一丁身后的驴车问道,“车上是什么人?为何不下车接受查验?” 余一丁连忙道,“驴车上是我的家眷,我们从大梁而来,此次是返回偃师老家,这不是路途遥远嘛,内子身体虚弱在途中不小心患上了热伤风,实在不便下车,还望军爷行个方便。” 说着又将早已捏在手中的几钱散碎银两递到那名军士手中,继续说道,“几位军爷辛苦,这点酒水钱还请莫要嫌弃。” 柳翠和钟离雪已经在棚车内用头巾将头脸都包裹好,听见余一丁跟那军士说话,柳翠又在驴车内咳嗽了几声配合余一丁,这也是他们在路上就已商量好的,过关时就以生病为由二女暂不下车,只是蒙头遮面做好被查验的准备。 那名军士手掌一接触到银钱便眉开眼笑,几钱银两也不算小数目,见余一丁如此上道,而且那小小的驴车看起来也不可能载有太多东西,何况棚车内又传出女人咳嗽的声音,于是简单查看了一下路引便让其余三名军士挪开一个路障。 接着又对余一丁说道,“既然你们车内还有病人,那就赶紧进关找个客栈先住下来,北街有家药铺,掌柜的是附近有名的老郎中,医术在平西关也是一绝,那药铺也很好找,到了北街看见哪家店铺门口挂了一个大葫芦就是药铺了,你可以去那里抓点药草。” 余一丁心头欣喜,正待感谢这位军士,还未开口便听到城门边的另一位军士没有去帮着一起搬开路障,而是几步上前靠近这名军士在他耳边小声说了些什么,只见这军士眉头一皱,不耐烦地说道,“我说窦老七,你小舅子在平西关的青炎商号内做事,一个月三钱银子挣着,小日子过得滋润的很哪,可是他又不会分给咱们弟兄一个大子儿,你小子要弄清楚,咱哥几个可是正经的官军,青炎门势力再大也甭想着指使咱们给他们跑腿,要查人他们怎么不自己派人来查?就这么一句话交待下来,他们以为自己是平西关的天王老子不成?咱负责守关,只认林将军的将令和陈知县的县令,这位先生的路引并无作伪,还有啥事可查?” 说完又气哼哼地对其余两名军士说道,“你们俩傻站着作甚?手脚麻利一点,赶紧挪开路障,放他们进关,待会儿差不多到了钟点关了城门哥哥我请客喝点小酒去。” 那位名叫窦老七的军士见状也就没再言语,只得讪讪地上前帮着另外两名军士移开路障,答应放余一丁进关的军士手一挥说道,“你们赶紧走,再晚也许客栈都没房了。” 刚才两名军士说话提到青炎门,余一丁的心头立刻咯噔一下,又听闻“查人”,心头更是一紧,当下就有些愣神,这时军士又在催促才回过神来,趁着另外三名军士移动路障后又站立在城门边,连忙开口小声问道,“还请这位军爷息怒,军爷值守城门确实辛苦,但干的就是查验过往路人的事啊,却不知为何这般气恼?” 这位军士哪知余一丁这般多话,但看在银钱的份上还是无奈答道,“先生有所不知,这青炎商号是平西关的一个势力很大的江湖组织,既然先生从河口郡而来,想必听说过青炎门的名号?” 余一丁点点头,那人接着又道,“这就是了,那青炎门不仅财大气粗,而且还与官府交好,这不是据老七说下午青炎商号收到河口郡城的飞鸽传书,让河口郡内所有的青炎门势力查找一男两女三人,据说还有画像,不过我们可没有看到,也不知这三人是如何得罪了青炎门,居然还想要我们官军帮着查找,窦老七是帮他小舅子,可咱们却没收到将令县令,才懒得多管这些闲事,先生还是赶紧入关要紧。” 余一丁心头暗暗吃惊,这所谓的一男二女可不就指的是他和柳翠钟离雪三人吗,而且从河口郡城飞鸽传书让所有青炎门势力查找三人来看,这郑培雄惦记二女的念头不仅没有消减,反而变本加厉,这下可如何是好? 但不容他细想,军士又在一旁催促,余一丁只好让驴车先行,自己牵着马匹跟着进入关内,等到他们已经穿过城门进入关内这才反应过来,今夜他们是进关了,可是到了明日需要出城时该如何应对?到那个时候青炎商号肯定已经派人知会此地官府,如果官府的人也帮着青炎门查找自己三人该怎么办?所谓官商勾结最为可怕,青炎门在河口郡那么大的势力,而且石狐那伙人的尸首迟早会被人发现,到时候再找个理由给三人安上个杀人的罪名,如果官府将他们捉拿法办就不是一时半会儿可以脱得了身的。 走在关内黄土路面上余一丁心乱如麻,耷拉着脑袋懊恼不已,自己这一不留神就进了平西关,本来紧赶慢赶就是为了早一点脱离青炎门的纠缠,可别弄到最后成了自投罗网才是天大的笑话。 唉!还是先找到客栈住下来,等到两位道人进得关来再做打算。 …… 第130章 无计可施 进关后余一丁一路低着头胡思乱想,居然忘记注意周围的景象了,此时经过一个光亮处才猛然警醒抬头,这才打量起四周状况。 眼前仍是黄土地面,没有一点街道的模样,周围也无任何房屋,只有一条十几丈宽的峡谷一直向前延伸,两边依旧是那种黄土断崖,在断崖距离地面七八尺的地方间隔十来步就插着一根火把,余一丁现在就站在一根火把下面,那些作为路灯的火把一直延伸到大约一里以外,使得整个峡谷看起来就像是一条泛着昏黄灯光的甬道,而在这条甬道尽头隐隐约约还有一道城墙,看样子那道城墙后面才是平西关的城池,四下里一片寂静,只有偶尔响起的夜虫鸣叫在耳边回荡。 余一丁不由地定了定神,这才牵着骏马缓缓前行,驴车也吱扭着紧紧跟随他前进,大约又走了百十来步,眼前果然又是一座城门,不过城门却大开着,也看不见有军士守卫,只在墙头上隐隐有人影晃动,那是在城墙上巡逻的军士,这还是因为现在是太平时期,关内只派出了几名军士守在外面的那道城门处看守,负责查验过往的客商旅人,白日里还会有几名军士守在这座城门处做做样子,到了夜间便散漫许多,等到亥时在关口守卫的那几名军士关了城门回城时顺便将这道城门也关闭了就好。 余一丁没有任何犹豫,直接穿过城门进到城内,这下终于可以看见两旁的树木房屋了,等他们走到一个街口时余一丁便停了下来,就在此处等待天残和清风两位道人,否则一会儿双方不好碰头,算起来他们二人加快脚力也差不多要到了,就算要找客栈也不急在这一时,等他们来了再说。 果然不出余一丁所料,没过一会儿就见天残和清风两位道人从城门那个方向急匆匆地走来,他们都是游方的道士,身上也有证明身份的道士度牒,大晋也普遍尊崇道教并视为国教,对于持证的道士不会过多为难,特别是像天残清风这种游方道士,常常广行善举扶危济困,又兼修身养性度己度人,更是令世人所敬仰,所以城门的那几名军士并没有太多严苛的查验便放他们入关了。 三人碰面后余一丁简单说明了一下情况,特别提到青炎门在平西关的势力青炎商号已经收到河口郡城的飞鸽传书,说是要搜寻一男两女,余一丁估计就是那郑培雄在四处寻找自己和柳翠二女,又对明日能否出城有了担心。 天残道人闻言道,“依贫道所见,既然我们已经进了这平西关,再有任何问题也是明日之事,今夜还是先找到客栈投宿,用过晚饭后我们再做商议,何况二位小姐早已饥肠辘辘,余居士意下如何?” 余一丁这才想起刚才在官道边的小酒肆时钟离雪就在喊饿,柳翠虽然没有出声,而且俩女也许会在路上吃些干粮,但是总比不上餐馆里的饭菜令人感觉美味,何况钟离雪还是个病人,于是他连忙答道,“道长所言极是,我们还是先寻到客栈再说。” 这个时代的城池中到了夜间其实也没有太多的娱乐节目,相对于乡野村庄来说,多的也就是吃喝嫖赌四样,外加城镇人口密集而显得热闹一些。 而生活在其中的普通外出劳作之人基本上在酉时太阳下山之际就会返回家中,媳妇做好了饭菜,孩童们也被召唤回来,一家人围着桌子吃顿热乎乎晚饭,然后再串串门聊聊天唠唠嗑,到了亥时基本上就上床睡觉了,那时候可没有计划生育,增加人口数量是每一位统治者需要绞尽脑汁思考的事情,当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社会治安稳定,百姓们安居乐业人丁兴旺也是太平盛世的一种体现,这也是每一位君主的理想和目标。 而且城镇与乡村相比还有一个最大的特点,到了夜间便是酒肆餐厅赌坊娼馆上生意的时候,只要见着哪里灯火敞亮人声鼎沸,基本都属于以上几种生意之一,这时候就会有一些不着家的浪荡鬼或者酒鬼赌徒以及江湖豪客,甚至还有一些文人骚客,趁着夜色呼朋唤友吆五喝六地进行他们最为钟爱的夜间活动了。 另外就是客栈也会在夜间挂上灯笼点起火把招揽生意,像平西关这种山区与平原的交界之地,往来的客商旅人贩夫走卒众多的关隘所在,这类城池的客栈肯定是少不了的,而且绝对不止一两家,白日里没有住满客人的商家就会在华灯初上之时点燃灯火吸引客人前来投宿。 所以余一丁他们几人就在一片灯红酒绿之中找到一家客栈,除了大门下挂了一对大灯笼以外,在门口侧面的墙上还挂了四个竖着连在一起的淡黄色灯笼,其上依次写着“悦来客栈”四个大字,在晚风中不停地微微摇晃。 看起来这座客栈还不错,至少它有两层,那就说明余一丁几人不用再去费事找餐馆了,一般这种客栈一楼就是食肆,二楼才是客房,那写着客栈名称的四个灯笼从二层房檐的一角垂下来,远远地就被余一丁他们瞧见,还是相当地醒目。 几人刚到客栈门口,便有店小二从大堂内奔出来热情招呼,余一丁和两位道人装作互不相识只是碰巧同路,店小二连忙先将两位道人迎进大堂交给掌柜的,又去帮余一丁把马匹和驴车牵到后院,看着余一丁将二女扶下车后柳翠又搀着钟离雪前行,店小二提着灯笼提醒着三人注意脚下便将他们也引到大堂。 这时两位道人已经写好了房间上楼去了,掌柜的询问余一丁需要几间房,余一丁下意识就要说出两间,正巧抬眼看见柳翠望着他,又见她朝身边的钟离雪瞟了一眼,余一丁立刻明白她的意思是指钟离雪的病情以及昨晚的噩梦,稍稍迟疑了一下便问掌柜的有无大房间,掌柜的看了看三人,面带微笑地说道正有一间套房,非常适合三人居住,余一丁闻言大喜,于是便写下了此房,价钱当然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随后掌柜的便让店小二领着余一丁他们上楼,店小二的脸上并无任何异样,来者便是客,不闻不问是他们跑堂的规矩,余一丁就算带着八个女人开房他也不会多嘴,何况在大晋三妻四妾都极为正常,只不过像余一丁这种出门一次带俩的情形虽然比较少见但绝不是没有,男人嘛,可以金屋藏娇,但是你要带出来显摆就不对了,何况眼前这两位夫人虽然都用头巾蒙面但那身段却甚是妖娆,看年纪似乎也正值风华正茂,而且仪态举止并不似那种风尘女子,就算店小二见多识广也不免心头嘀咕,但却不敢多一句嘴。 钟离雪上楼时就可怜巴巴地望向余一丁,余一丁看在眼中知道这妮子是饿了,也许在棚车内钟离雪就没怎么吃干粮,后面这一路忍饥挨饿扛到平西关,可能就是因为余一丁的一句承诺以及对他的依恋和信任,而且看着本是一位英姿飒爽的郡王之女这些时日以来都是一副小女儿般的神情作态,余一丁心头也不是滋味,真的想象不出钟离雪的失忆症被治好那天会是怎样一番情形,如果她能够回忆起失忆后的点点滴滴…… 余一丁忽然有些不敢想象,不由自主地便打了个寒颤,进了房间后连忙又让小二准备一些饭菜送到房间里,顺便在他的手中塞进两钱银子,并嘱咐他多准备一些,这是余一丁为两位道人准备的,钟离雪听见余一丁点餐时好看的大眼睛里才露出欣喜的目光,这也太好打发了,弄得余一丁有些哭笑不得。 店小二离去片刻后就有人敲门,余一丁示意二女进到里间,然后才去开门,门口正是天残和清风两位道人,余一丁赶紧将他二人让进屋内。 刚刚坐下天残道人便开口道,“余居士,不知明日有何打算?” 余一丁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问道,“两位道长还没用过晚餐?刚才我点了饭菜让店家一会儿送到房间来,而且多点了一些,请道长一起用餐。” 两位道人并未推辞,只是稍稍表示了感谢,余一丁这才接着说道,“至于明日如何出关一事我还没有想好,不知两位道长有何高见?” 天残道人皱眉沉思不语,他对青炎门并不熟悉,从大梁来到大晋不过十几日,也是属于初来乍到,而且青炎门飞鸽传书一事是刚刚才听余一丁讲起,因此一时半会儿也没有好的主意。 清风道人却是待在河口郡内已有数月,而且对青炎门有过专门了解,虽然主要是探查他们装神弄鬼招摇撞骗的勾当,但也比余一丁二人要强,略略思索片刻后缓缓道,“据贫道所知,青炎门在河口郡内不仅是靠装神弄鬼骗取钱财,而且还把持了许多其他买卖,特别是河口郡的黄河河运买卖,虽然黄河并未流经平西关,但是却直通偃师,外加黄河的几条支流和人工开凿的运河,大晋全国的粮食都可以通过河运抵达京都,无论是战争时期的粮草运输或者灾年时期赈灾粮的发放全部可以利用河运,同时还能运输一些日常的民间货物,所以在平西关也有青炎门的商号专门收集一些商人的货物运送到就近的黄河码头利用河运送至全国,这也算是一个赚大钱的买卖。” 余一丁这才恍然大悟,清晨时他已在河口郡城见识了黄河航道众多船只繁忙运输的场面,原以为黄河河运的生意就像现代的内河运输一般,就是装人载物,只要你愿意掏钱就有船只帮你运输,没想到这个时代的河运主要是运输粮食,其次才是运输货物,私人运货都是蝇头小利,运输粮食才是摇钱树,那些可都是朝廷的生意,在这上面稍微吃拿卡扣一些就是大笔的白花花银子到手,只要将负责的官员打点好了不挣大钱都说不过去,怪不得郑培雄没用多少年时间就将青炎门发展成河口郡最大的江湖势力,原来这其中还有那么多门道。 余一丁深觉自己还是见识太少了,不过这也难怪,毕竟他在原来那个世界也才仅仅生活了二十几年,来到这个世界更少,还不到一年,很多事情没有经历和见识也是正常的,于是连忙问道,“既然清风道长了解那么多平西关青炎门的情况,不知可否能替在下想出一个明日出关的法子?” 清风微微皱眉道,“刚才贫道之所以说了那么多,就是希望余居士了解青炎门在平西关的势力有多么根深蒂固,只要是和朝廷的河运沾上关系,那肯定就会与本地的官府联系紧密,甚至是沆瀣一气,既然这里的青炎商号已经收到河口郡的飞鸽传书,那么最迟明日一早城门守卫便会加紧对往来行人的盘查,到时候再想出关就比较困难了。” 余一丁和天残道人闻言都皱着眉头不住点头,清风道长所言俱是实情,以青炎门在河口郡城的势力就可以得知郑培雄是如何在平西关建立起青炎商号的,若是没能搞定本地官员,得不到本地官府的支持,青炎商号也不太可能在此地立住脚跟。 想到此处余一丁脑中不禁灵光一闪,他忽然想起刚才入关时那两名军士之间的对话,似乎提到此地有位姓陈的知县,另外还有一位姓林的将军,看起来应该就是平西关的知县和守关将领,而且从那名放他们入关的军士的语气来看,似乎此地的官军和青炎商号之间并非关系融洽,而是青炎商号凭借自己青炎门的势力有点不把官军放在眼中,也许双方的上层头目关系不错,只是下面的人在相互交往之间产生过一些摩擦和矛盾,这一点是否能够让他们利用一下呢? 余一丁正想开口,这时忽然有人叫门,原来是店小二将饭菜送了上来,余一丁连忙让二位道人也去里间回避,免得小二见了起疑。 待道人们进屋后余一丁这才应着声起身开门,刚打开门余一丁的眼睛就看直了,只见店小二吃力地将一个大大的四层食盒拎进屋内,左手还提了一个酒壶。 在余一丁惊讶的目光中店小二解释了一下,原来余一丁给他的二钱银子实在太多,一般三个人最多一钱银子就已经足够吃饱吃好,掌柜的心知遇见了大主顾,反正银钱已经到手,也不管余一丁三人到底能吃多少,只是一个劲地让厨子多做俩菜,所以才有店小二拎着那么大一个食盒上楼,这份量看起来五六人估计能够吃完都够呛,不过还算这掌柜的实诚,弄了那么多酒菜,二钱银子也是所剩无几,这下余一丁倒不愁两位道长吃不饱了。 等店小二摆好酒菜离开后道人们和二女才从里间出来,看着这么大一桌丰盛的酒菜,钟离雪乐的眉开眼笑,她是真的高兴余一丁并没有骗她,不仅住进了客栈没有住在野地,而且真给她弄了那么多好吃的,柳翠也微微诧异,她知道余一丁要给两位道长也准备晚餐,但也没想到会如此丰盛,一时有些愣神。 而两位道人的目光则是稍带异样,他们实在不明白余一丁这是何意,不过在余一丁的示意和解释下也没多问,游方之人本就随遇而安,面对山珍海味不会惊喜,只有粗茶淡饭也不会气恼,在他们看来食物仅仅是满足果腹之需罢了。 吃饭时二女只是低头进食不语,余一丁则将那壶烧酒与两位道人一起一人斟满一杯,慢慢地喝着酒吃着菜,又把刚才自己的想法说给道人们听,想听听他们的意见。 天残道人边喝酒边道,“这种可能性确实存在,明日一早最好还是由贫道和清风道长先去城门口探查一番,若是盘查的不紧余居士再带着家眷出城,若是盘查的紧就只能再寻他法了,余居士意下如何?” 余一丁默然,现在他的脑子里是一团浆糊,如果明日真是盘查的紧他也没法,难道还能硬闯关卡不成?要是那样到时候被大晋的官府缉拿就更说不清楚了。 沉默了片刻余一丁重重地点了点头,随即仰头便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望着手中的酒杯直发呆,也不知道他的心中在想些什么。 一顿饭众人都吃的索然无味,当然不包括钟离雪,这个妮子开心地吃了个饱,接着又服下了凌云子给她配制的药剂,这才由柳翠服侍着进了里间歇息。 见二女进屋歇息,而且现在的时辰确实也不早了,已经是亥时将近,于是两位道人再次对余一丁好言宽慰了几句便返回了自己的房间。 等余一丁唤来店小二收拾好桌上的碗筷盘盏,没有一点睡意的他又坐在桌前发呆,那个窥觑二女的郑培雄贼心不死居然还要飞鸽传书,何况现在他们都还未脱离青炎门的势力范围,难道就这样被困死在平西关不成? …… 第131章 似是故人来 余一丁坐在外间的桌子旁边发呆,没过多久便听见柳翠在里间轻声呼唤他,余一丁猛然警醒,不知又发生了何事,连忙起身进屋查看。 进屋后余一丁看见钟离雪已经在床上躺下,并且发出了轻微的鼾声,看起来整个人并没有任何异样,余一丁知道这是因为她昨晚就没有休息好,白天憋在驴车内赶路异常辛苦,吃完晚饭并服下药剂后躺下便熟睡,余一丁的心头不由地一阵心疼,又见柳翠站在床边整理衣物,也不像是有什么事的样子。 余一丁不禁奇怪地问道,“小翠,怎么还不歇息,有什么不对的吗?” 柳翠边整理边说道,“没有什么不对呀,我只是想让大哥也早些进屋歇息,今天赶了一天的路,大哥中途还与那个石狐拼斗受了些伤,还是早点歇息,至于出城的事情明日再说,虽然大哥有无形罡气护身,但还是要休息好了才能保证自己的实力,小翠和雪儿姐姐的安全可是全都要依靠大哥保护的哟。” 余一丁笑道,“你这个丫头,里间只有一张床,你和雪儿睡了想让大哥睡在哪里?难道打地铺吗?小翠不用担心大哥,自己赶快上床休息,大哥在外间打坐便可恢复疲劳,若有事再喊我也不迟。” 说着便要往外走,柳翠赶紧扔了手中的衣物冲过来一把抱住余一丁的腰,把小脸靠在他的背上柔声道,“大哥,今天你与那石狐拼斗时小翠好担心,万一大哥出了点意外我和雪儿姐姐该怎么办?” 余一丁心头猛然一颤,这才想起这段时间以来自己似乎总在拼命,却对柳翠的关心少了许多。 自从到了峡关郡城后,先是与疾风阁搏命,而这个妮子却只是待在玉屏山上悉心照顾钟离雪,他们离开碧云峰以后两人还从未分开那么长的时间,而柳翠都是一个人默默地承受着这一切,不仅没有任何怨言,甚至还愿意和雪儿一起陪伴自己,这让余一丁情何以堪? 后来好不容易搞定了疾风阁的事情,眼看着俩人终于可以携手一起畅游天下,谁知这才刚刚来到大晋便又发生了青炎门的事,短短一天的时间里发生的事情可以说是步步惊心,稍有不慎便有可能万劫不复。 余一丁倒是能在一次次拼斗中提升实力,可是柳翠却只能在他的一次次拼斗中担惊受怕,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失去这唯一的依靠,爹爹已经走了,要是余一丁再有个三长两短,这让她怎样面对今后的生活呢? 想到这里余一丁心中不禁五味陈杂,猛地转过身一把将柳翠揽在怀中,轻轻抚摸着她的秀发,自从过了长平城后两人几乎就没有温存过了,这段时间自己确实忽略了最亲近之人的感受,望着近在咫尺的那张红扑扑的小嘴,他只觉心神一荡,不由自主地就亲了下去,柳翠在突然袭击之下只是下意识地紧紧搂住余一丁的腰,努力迎合着他的热吻,嘤咛一声便软倒在余一丁的怀中…… 可是紧接着柳翠却像被余一丁的嘴唇蛰了一般一下子离开他的怀抱,瞟了一眼仍在床上熟睡的钟离雪,小声地说道,“大哥,雪儿姐姐她……” 没等这妮子继续说下去,余一丁却是粗暴地一把将她横身抱起,快步来到外间,那里除了刚才几人吃饭用的八仙桌和长条凳,另外靠墙还有一张可供三人坐的长椅,余一丁本来就打算在这里将就一晚的,此时正好派上了用场,仍是横身抱着柳翠就坐了下去,并将她紧紧揽在怀中,嘴唇再次凑了过去…… 两人都是热血的青年男女,又是多日没有亲热,余一丁亲柳翠的第一口还可以说是情不自禁,但这第二口便是水到渠成了,这下总算是干柴遇见了烈火,瞬间便将二人烧了个面红耳赤,你侬我侬之下渐渐地就有些忘乎所以起来…… “余大哥,小翠,你们……” 声音不大,但仿若晴天霹雳。 两人同时推开了对方,柳翠满脸胀的通红,只顾着慌乱地整理自己的头发和衣襟,余一丁则是坐在那里讪讪地看向钟离雪,声音也变得稍微有些结巴了。 “雪,雪儿……,你不是睡下了吗?怎么这么快就醒了?” 说完这句话余一丁忽然有一种正在偷情时被人抓住的感觉,羞臊得都能感觉到自己两颊的滚烫,可是再看向钟离雪时才发现她的胸口也在不停起伏,似乎是不停地喘着粗气,整张脸上都是一片绯红,两只小手绞在一起,眼睛却只是盯着地面左瞧右看,明显有些不知所措。 余一丁心头忽然想起这个丫头还处在失忆中,难道是不清楚他和柳翠正在做些什么?不过再一闪念,钟离雪只是失忆,又不是变成了弱智,失去的只是对过往一段生活的记忆,虽然目前还不清楚她的失忆程度到底有多严重,但是眼前自己和柳翠的这种事情对于一个十七八岁的怀春少女来说应该是种本能的刺激? 余一丁终于稍稍稳住了心神,轻轻拍了拍身边还在整理的柳翠,柳翠却像是再一次被野蜂蛰了一般身子剧烈一抖,立刻起身冲进里间,余一丁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不明白这个妮子为什么一下子表现出这种反应,特别是柳翠经过钟离雪的身边时两个妮子都不敢正视对方,各自低着头交错而过。 余一丁只得小心翼翼地走到钟离雪面前,凝视着她头顶如云似瀑的黑发,下意识想去抚摸那些秀发而伸出的手却猛然停在了半空,嘴巴张了张也没有说出一个字,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已凝固,而里间的柳翠也似乎已经上了床一般悄无声息…… 正当余一丁心情复杂地望着钟离雪的头顶,他的手也终于向两边一滑,最终没有摸到钟离雪的秀发,却落在了她的香肩上,这个妮子就像刚才柳翠那样身子忽然一抖,却猛地抬起了头,虽然她的双颊仍是一片绯红,但那双大眼睛却紧紧地盯着余一丁的眼睛,说出的话语虽然带着轻微的颤抖,但依旧清晰而悦耳。 “余大哥,你不是答应过雪儿要娶我的吗?这些天雪儿每天都乖乖吃药,等雪儿的病好了也要像小翠妹妹那样做余大哥的妻子,余大哥可不许耍赖呢。” 余一丁无言以对,这不是哄着钟离雪吃药,他不可能做到面不改色地立刻就对眼前的女子说“好,余大哥答应你”,他是真的没有做好娶钟离雪的准备,每当心底里生出这种念头时他都会鄙视一番自己,然后赶紧将这种念头掐断,他不知道钟离雪的失忆能否恢复或者何时恢复,更不知道当钟离雪的失忆恢复的时候会怎样面对自己,甚至隐隐地希望她就一直保持这种状态也好,至少自己不会有那么多的顾虑。 可是眼前的小女人依旧执拗地望着他,那双大眼睛在微弱的烛光下闪着明亮的光芒,眼神中没有太多的欲念,有的只是一种等待,仿佛在等待他的一个答案。 片刻后余一丁才心虚一般小声地开口,似乎是害怕柳翠听到一般。 “雪儿要乖哦,先回床上睡觉,休息好了身体才会恢复,只有身体恢复了才可以考虑其他的事情嘛,你说是不是?” 说着余一丁就想去拉钟离雪的胳膊将她带回里间,可是这妮子在听了他的答复后却仍旧一动不动,余一丁还在考虑该怎样让她回到床上时,钟离雪忽然踮起脚跟搂住他的脖子,整个人都扑进了他的怀中,就在余一丁仍在惊愕之时,这个妮子撅起小嘴就在他的嘴唇上生涩地印上一吻,然后便飞快地转身回到了里间…… 余一丁呆立在原地,半晌后才失神地摸了摸自己的唇边,自嘲地一笑,这叫个什么事呢?看来自己还是得慢慢习惯这个时代的爱情家庭观念,虽然自己已有柳翠为妻,但是他就算再娶小的也不犯法啊,可是让一个郡王之女给自己做小的仍是余一丁心中不敢想象的事情,也是他面对钟离雪时踌躇不前的主要因素。 他突然又想起一人,那个郑培雄不是都娶到第十七个了嘛,而且还是大张旗鼓地摆下宴席,似乎不这样反而不对似的,想到最后余一丁不禁再次鄙视自己,一个大男人却连个小女子都不如,真是相当地恼火…… 想到郑培雄余一丁心头不由地一个激灵,那个噩梦始终是他的担忧,于是连忙走到里间门口向内张望,只见二女都已上床躺下了,看起来似乎没有什么问题,余一丁也不知道她们真的睡着没有,又看了两眼便返身回到外间的长椅上躺了下来。 虽然跟柳翠说了他可以打坐休息恢复,可是今夜余一丁还真不敢这样做,只是躺在床上费尽心思地想着明日如何出城,同时还要分出心思注意钟离雪那边有可能出现的动静,渐渐地他的整个脑海还是被两道倩影占据,特别是钟离雪最后蜻蜓点水般的一吻,直扰得他思绪大乱,最后终于在恍惚中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余一丁在迷糊中听见耳边有人在叫自己,心头一个激灵便睁开眼睛,正瞧见柳翠贴着自己的脸笑靥如花地望着自己。 看见余一丁醒了,柳翠柔声说道,“大哥,该起来了,昨晚我和雪儿姐姐都睡得很好,没有任何意外发生。” 望着眼前的可人儿,余一丁伸手揉了揉柳翠的脸蛋,歉然地说道,“唉,大哥也不知道是怎么的,居然会睡得这么死,小翠,现在什么时候了?” 柳翠像是忽然变得大方了许多,依旧将自己的小脸靠在余一丁的手掌上轻声说道,“刚刚到卯时,就要开城门了,两位道长已经去城门处查探,雪儿姐姐还在熟睡,小翠没有叫醒她,就让姐姐多睡一会儿。” 听柳翠这样一说余一丁连忙收回手坐直了身体,两位道人如此上心他和二女的安危,自己却还躺在客栈中睡大觉,这一点令他着实不安,再次扪心自问昨晚自己到底是怎么了,难道就是因为那些儿女之情的小小插曲? 这的确太不应该! 余一丁如此想着就要起身洗漱,柳翠却一把将他轻轻按住并说道,“大哥,小翠觉得雪儿姐姐已经恢复了很多。” 余一丁却没有当回事一般欣喜地说道,“那是好事啊,也说明凌道长熬制的药剂是对症下药嘛,小翠你干嘛?别拦着大哥去洗漱啊。” 柳翠抿了抿嘴欲言又止,但却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松开手让余一丁起身。 等余一丁从客栈后院的井边洗漱完毕回到房间内,柳翠已经回到里间,也不知她在里面做些什么,余一丁左右无事便坐在八仙桌前整理思绪,他最担心的是两位道人带回来不好的消息,如果城门的守卫军士盘查的严格,那么自己带着二女如何出城就真的是个难办问题了,难不成就这样被困死在平西关内?! 正在余一丁惴惴不安之时,忽然听见有人来敲房门,他急忙上前打开一看,正是两位道人,赶紧将他们让进屋内。 “二位道长,不知城门处是何状况?”等两位道人刚刚坐定余一丁便迫不及待地开口询问道。 “余居士,情况还好,贫道觉得那些守城军士就是正常的查验,并无异常的状况发生,出城应该不成问题。”清风道人斟酌言语着答道。 余一丁闻言欣喜道,“那就好,我这便叫醒内子,我们即刻出发。” 说着他就来到里间门口呼唤柳翠,柳翠闻声立刻从里间出来,又听他们这样一说,虽然心中高兴但仍是蹙眉说道,“大哥,既然城门处无事,平西关内肯定有车马行,我们能不能再等等,待车马行开市后换了马车再出城?” 余一丁恍然,昨天一路那个驴车实在是耽误行程,而且二女乘坐的憋闷异常,非常难受,如果城门处的盘查并不是特别严格,那么早走晚走基本都是一样,何况换了马车后他们的行进速度也会加快不少。 于是简单思索一下后余一丁便说道,“如此也好,那么就等我们用过早饭,小翠和雪儿还有两位道长先在客栈内歇息稍候,我去车马行买架马车回来便出发。” 众人均无异议,两位道人便回到自己的房间等候,余一丁下楼叫店小二将早餐送到屋内,顺便也为两位道长叫了一份,只说是遇见游方道人顺便施舍,只要给钱店小二当然毫无怨言,不一会儿便将早餐分别送到各个房间,余一丁吃完了早饭又向掌柜的打听出车马行的位置后就赶着驴车离开了客栈。 此时卯时早已过半,关内也渐渐热闹起来,天亮后余一丁才发现这座城池并不算太大,也许是因为此处算是一个战略要塞,好些地方看得出来都是为战时设置的军事设施,比如军营、校场等建筑,而这些设施的旁边甚至有专门留出来直接通向城墙和城门的通道,可以想象大晋虽然和平安宁了多年,但仍然对一些重要的军事要冲丝毫不敢懈怠,可能这也是维持和平的一种必要手段。 因此虽然平西关处在一个交通咽喉的位置,但是城中的民居并不是特别密集,而且很多地方都闲置成空地也没有修建任何建筑,除了民居以外城内主要还是一些商业建筑居多,其中当然还包括青炎门在此地开设的商号,此时街道上往来的行人也不是很多,除了小商贩以外主要还是过路的商队旅人。 余一丁专门在一个小商贩那里买了顶草帽戴在头上,也算是遮住了大半个脸庞,这才赶着驴车缓缓地来到北街,客栈掌柜的告诉他车马行就在这条街上,说是车马行,其实就是街边一座小小的茅屋外加一个简陋的马棚,马棚内拴着一些马匹骡子和毛驴,马棚边上停放着一些棚车和马车,掌柜的待在茅屋内,另外还有两名伙计在马棚内忙碌。 余一丁赶着驴车过来,一名伙计连忙上前招呼,“这位大爷,您这是?” 余一丁连忙答道,“你看我这驴车值多少钱,我准备卖了换架马车。” 伙计连忙喊到,“掌柜的,生意上门了!” 一名看起来很精干的中年人立刻从茅屋内笑吟吟地走了出来,上前问明了缘由,又给余一丁报出一架双乘马车的价格,余一丁自己选了两匹看起来膘肥体壮的骏马,两人讨价还价一番最后以余一丁再补给中年人十八两银子成交。 银货两讫后伙计帮着将两匹马套好车,余一丁正准备赶着马车返回客栈,此时就听见前方不远传来一阵马蹄声,抬眼便看见一小队大晋的官军向这边而来。 余一丁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是本能地低下头,以免官军看到他的面容,只看着眼前一堆马腿经过,数了数这队人马大约有十人左右,其间居然还夹杂着女人的声音。 余一丁奇怪,历史上的军队几乎都是排斥女性的,花木兰还得女扮男装才能代父从军,怎么大晋的军队中还会有女人呢?而且余一丁还隐觉得这个女声似曾相识,这就令他更加奇怪了。 …… 第132章 公子勿疑 等这一小队官军经过了车马行余一丁才抬眼观望,从他们的背影看那些官军似乎真的簇拥着一名骑在马上的女子,余一丁只觉得那女子的背影有些眼熟,却不知为何会有这样的感觉。 于是他连忙询问刚刚帮他套好马车仍站在一旁的伙计。 伙计答道,“客官有所不知,这些官军都是平西关守将林将军的亲卫,马上的那名女子就是将军府的大小姐,看样子这是又去北街韩神医的药铺抓药去了。” 余一丁想起进关时那军士对他所言,好像是提起过北街有个医术高明的老郎中,看来这队人马就是往那里去的,原来那女子并非女兵,而是守将的女儿,这就很常见了,钟离雪还是郡王的女儿呢。 于是他又随意道,“原来是将军之女,难怪这些军士来去如风,抓个药都如此排场。” 余一丁是看不惯那些骑兵在闹市大摇大摆地骑马飞驰而过,搅扰街坊四邻,因此才有这样一句感慨。 谁知伙计却连忙道,“客官说哪里话,林将军并非飞扬跋扈之人,率军驻守平西关这两年口碑极好,手下官军对百姓也是秋毫无犯,这些时日林将军的大小姐倒是经常到韩神医的药铺抓药,小的都看见过好几次了,也许是家中有人染疾多日不愈,所以大小姐在情急之下难免行事会有些许偏颇。” 这伙计倒是话多,可是还没等余一丁继续搭话,茅屋内车马行的掌柜的已经走出屋内,站在门口训斥道,“叶老幺你在那里胡说些个啥呢!赶快做你的事去!这位客官您还请自便。” 伙计闻言连忙一溜烟跑进草棚内照看起那些性口来,余一丁望着掌柜的笑了笑并没说什么,想必此人也是个谨慎之人,懂得祸从口出的道理。 于是就坐在车辕处,驾着马车缓缓离开了车马行向客栈方向走去。 余一丁要返回客栈就必须经过韩神医的药铺,此时那个小小的药铺门口立着十几匹骏马,又有七八名军士守在那里,这些人马几乎将整个街道完全堵塞,根本不理会被挡在街道两边的行人。 而过往行人见是官军守在此处,都不敢催促,也不知道此地发生了何事,甚至还有看热闹的就站在一旁探头探脑,余一丁的马车本来就比较宽,到了药铺附近就再也前进不了一步,只得停下车挤在一众行人车马之间远远地观望等待。 不一会儿就见一名锦衣女子和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头并肩走出药铺大门,女子身后还有两名军士跟随,而女子和老者都是眉头紧蹙,一边走还在一边低声交谈,不过主要是老者在说话,锦衣女子偶尔回答一句,还不时地唉声叹气一番,神情显得异常沉重。 余一丁坐在车辕边暗自焦急,出城的时间拖得越晚他的心中就越发紧张,生怕会有其他变故,也不知另外几人在客栈中怎么样了,余一丁心中对这些权贵子弟的做派更加不满起来,带着卫队出来买药本身就已是大张旗鼓,现在又占道封街,根本不顾及普通百姓的感受,似乎不这样便体现不出自身的尊贵和权势,这与穿越与否无关,看来在哪个世界都有嚣张跋扈之人啊。 看见女子和老者从药铺出来,四周的人群发出了一阵嗡嗡嗡的交谈声,余一丁也被吸引,跟着大伙在车辕处坐直了身子伸着脖子向那边观望。 老者一身粗布麻衣,脚蹬一双草鞋,头上的白色发髻被一根布带扎住,腰间还挂着一个小葫芦,再加上长至胸前的白色胡须,整个人透着一股仙风道骨的味道。 再看他身边的那位锦衣女子,满头秀发只用一根发带捆扎,很随意地披在肩头略显凌乱,峨眉紧蹙,一双大眼睛中满是憔悴,小巧的翘鼻梁下薄薄的嘴唇紧紧抿着,仍在仔细聆听身旁的老者说些什么,不过就算此时这名女子一副忧虑憔悴的模样,也挡不住她本来那副国色天香的姿容。 余一丁只觉心头一跳,刚才听到这女子的声音就令他有一种熟悉的感觉,这下看到她的正脸怎么越发地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呢?可是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在哪里遇见过如此美女,否则自己没理由记不住啊,不由地就在马车上发起呆来。 此时锦衣女子已经与那老者告辞,拎着一个纸药包翻身上马,那些随行的军士见状连忙齐齐上马,因为街道两边都是被堵的行人车马,他们这一小队人要往来时的路返回也只有缓缓前行。 余一丁还坐在车辕处发呆,周围的人群已经开始走动,锦衣女子的小队伍也行到他的马车面前,而余一丁的马车如果不移动就成了一个堵路的大路障,众人也对他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可是余一丁仍是浑然不觉,只是紧皱眉头努力回忆着自己在何时何地见过那名女子。 骑兵队伍中一名看起来是名校尉打扮的骑士坐在马上大声喝道,“喂!喂!说你呢!别堵着路!赶快将这架马车移开!” 余一丁猛然惊醒,看了看那名出声的骑士,这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呵斥自己,又望了望周围,猛然明白现在是自己的马车堵住了道路,连忙一拉缰绳就想将马车移走。 军士的吼声也惊动了骑在马背上蹙眉不语的锦衣女子,本来她一直在沉思,韩神医的话语还萦绕在她的耳边,妹妹现在的状况不容乐观,这已经过了十几日,仍旧未见好转,可是如果连韩神医都医治不好妹妹的话,她还能指望谁来救治妹妹呢? 随着军士的吼声她也向余一丁那边望去,而恰巧余一丁驾着马车往前走时也无意间望向锦衣女子这边,就在两人交错而过的那一个瞬间,二人同时看见了对方眼中的惊愕,但随着各自方向的人流都未能停下马匹的脚步。 这么近的距离余一丁终于想起来了,这不就是他曾遇见过的那名书生女子吗!只不过如此近的距离上余一丁终于看了个清楚,女子现在的脸庞比上次见到的更为白皙细嫩,他估计在峡关时女子的脸上肯定涂抹了其他的东西,改变了原有的肤色,显得干枯而蜡黄,怪不得自己一开始没有认出来呢。 没容他细想,马车依旧缓缓前行,余一丁甚至忘记了拉住缰绳,两人就这样擦身而过,不过也幸好他忘记了拉缰绳停下马车,否则跟在他身后的人流肯定会叫骂起来。 锦衣女子当然一眼便认出了余一丁,女子压根没有想到他会出现在平西关,随即又想起他在峡关的小破庙内给自己的妹妹把脉,又说妹妹是中了疾风阁秘药的毒,而且当时他还说要去疾风阁峡关分阁一探究竟,自己还把那块腰牌给了他,既然他现在出现在平西关,至少说明他去探查疾风阁是全身而退,就是不知道有没有弄到解药。 想到解药锦衣女子不禁眼神一亮,韩神医也说妹妹应该是中了一种特制的毒药,若是没有特别的解药将很难医治,但是就算是韩神医在妹妹已经中毒多日的情况下也判断不出毒药的成分,就更不用说配制专门的解药了。 于是女子急忙回头,正好看见余一丁也从马车的车辕处探出头来向自己这边观望,两人再次对望一眼,虽然余一丁戴着草帽,但是锦衣女子还是十分确定他就是峡关小庙中所见之人,于是眼中立刻充满了欣喜,余一丁也冲她点了点头,随即便转回头继续驾着马车前进。 锦衣女子见余一丁还识得自己,不禁欢喜异常,可是当时事急忘记了询问他的姓名,而且此人的身边还有一位喊他大哥的女子,那女子还对她说此人也是一名郎中,想到此处锦衣女子连忙唤过一名卫士,让他跟着那架马车看看在何处落脚,最后要将马车上的人好言请到将军府来,卫士抱拳领命而去。 余一丁驾着马车抑制不住心中的兴奋,他看见了书生女子回头,也看见了她眼中的惊喜,虽然他现在仅仅知道平西关守将姓林,那么女子肯定姓林,她的妹妹叫阿玉,但她们的另一个身份竟然是平西关守将的女儿,如果可以利用两人相识这层关系,就算青炎门已经摆平了平西关的知县和守将,可以在此地横行霸道,但若是与官家有关系的人想必青炎门也不敢造次,他们几人想要离开平西关岂不是容易了许多?所以他才会对那女子微微点头示意。 余一丁驾着马车回到客栈,将遇见书生女子的事情跟几人一说,钟离雪和两位道人当然是不明就里的,柳翠则是满脸欣喜,高兴地说道,“这么巧,原来那位扮成书生的姐姐就是此地守将的女儿啊!” 见这个妮子还没有认识到此女身份的重要性,余一丁笑着说道,“小翠,我们可是要出关的哟,也许你的这位姐姐能帮上我们。” 天残清风两位道人闻言后却是眼神一亮,天残道人忙道,“莫非余居士与那将军女儿还有交情?” 余一丁正想将详情告诉几人,忽然就听见有人敲门,屋内的人均是微微变色,余一丁示意众人莫慌,走到门前隔着门板问道,“哪位?” 只听门外一个青年男子的声音道,“我乃本关守将林将军的亲卫,我们大小姐有请先生前去府上小坐。” 余一丁闻言连忙开门,只见门外站着一位先前见过的那种穿着皮甲的军士,看见余一丁开门,连忙拱手抱拳道,“这位先生,我们大小姐有请先生,以及您的朋友一起前去将军府做客。” 军士是等开门后才看见余一丁身后的几人,于是加了一句,余一丁微笑着点点头道,“好,还要麻烦这位将军头前引路。” “在下乃是林将军手下校尉,不敢自称将军,先生可叫我张五,请!”青年校尉伸手一挥,做了个请的姿势。 余一丁连忙示意几人一起起身,跟着张五下了楼,到了后院钟离雪一眼看见余一丁新买的马车,立刻兴奋地拉着柳翠坐了进去,余一丁牵着马与两位道人步行,张五见状只得也牵着自己的马与几人同行,柳翠二女的马车则跟在后面缓缓而行。 众人走了大约两炷香的时间便来到一座府邸门前,此处已靠近城墙,而且看起来这座府邸也不是特别富丽堂皇,两边不是军营就是校场,只是大门两边有好几名卫士正在站岗守卫,看来这位林将军不仅低调而且还很务正业,住宅都离营房那么近,如果有任何突发事件他都可以快速处理。 没等张五前去通报,余一丁老远就看见那名书生女子立在府门前不住地往他们这边张望,看见几人中的余一丁后立刻面带微笑地迎了上来。 等她走到余一丁面前,忽然像个男子一般拱手抱拳道,“这位公子,我们又见面了,我叫林梦瑶,上次见面走的匆忙,还不知道公子怎样称呼?” 余一丁心道,怎么郡王将军之女都喜欢是采用这种男人般的打招呼方式?钟离雪第一次见自己时就是行抱拳礼,这位林家大小姐居然也是如此,再一转念,或许是因为她与自己初见时是男子的打扮有关。 余一丁还在这边瞎琢磨,眼前的几人却在等他出声答话,林梦瑶也不催促,只是微笑地望着他,余一丁愣了一阵才反应过来,连忙打着哈哈道,“实在不好意思,在下余一丁,原来一直见着林姑娘都是男儿扮相,没想到真容竟是这般的国色天香,令在下乍见之下难免唐突失礼,如有冒犯,还请姑娘多多见谅!” 柳翠在一旁闻言瘪了瘪嘴,心道大哥这番说辞实在有够虚假,不过林梦瑶却丝毫不在意般道,“呵呵,这没什么,我和妹妹常在外地走动,打扮成男人模样也要方便许多,先不说这个了,不知其余这几位是?” 她看着余一丁身边的几人,只有柳翠是见过面的,其余三人则是毫无印象,特别是钟离雪,出水芙蓉一般清丽,令她大感惊奇,于是便出声询问。 余一丁连忙答道,“这是内子柳翠,林姑娘见过的,这是天残和清风两位道长,最后这位是我的妹妹钟离雪。” 余一丁每介绍一人林梦瑶便同他们点头招呼,众人也一一回礼,当听到钟离雪的名字时林梦瑶的眼神中微微吃惊,毕竟她们姐妹去过临云,当然知晓临云钟离世家,也听说过钟离郡王有个女儿名叫钟离雪,于是迟疑地问道,“钟离雪?莫非……” 到了将军府门口下车后钟离雪的注意力就一直放在余一丁身上,现在又和柳翠一左一右将他夹在中间,此刻听见林梦瑶喊出她的名字,立刻接口道,“是啊,我就是钟离雪,也是余大哥的未婚妻子。” 林梦瑶微微一愣,她见柳翠的表情并无异色,又将目光投向余一丁,余一丁无奈地对她点了点头,轻声说道,“雪儿就是临云钟离郡王的女儿,她也和林姑娘的妹妹阿玉一样,被疾风阁所害,现在还在治疗中。” 林梦瑶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不禁又多看了钟离雪两眼,这才又对众人说道,“诸位既然来到平西关,余公子对我们林氏姐妹又有救命之恩,还请成全小妹略尽地主之谊,以表感激之情。” 余一丁有些疑惑道,“林姑娘这是何意?” 林梦瑶话说的漂亮,可是余一丁心头难免犯嘀咕,他怎么也不记得自己在峡关时对这位林姑娘姐妹俩有过救命之恩,那一夜他是觉得林梦瑶行踪可疑才跟踪探查,而且一度还怀疑她是疾风阁的人,最后追到小庙后才遇见她妹妹阿玉,最多就是当时给阿玉把了一下脉而已,何来救命一说?何况为了让自己可以更好地探查疾风阁峡关分阁,这位林姑娘还把得来的腰牌送给了他,要是如此说来反而是他接受了对方的帮助才对嘛,怎么到了林梦瑶口中就变成了此番说辞,所以难怪余一丁会有疑惑。 可是林梦瑶在药铺门口认出余一丁时的欣喜之情绝对不似作伪,请他们来将军府也不像是图谋不轨,若是那样到了将军府门口四周有那么多卫士,而且军营就在一旁,完全可以立时动手,何必还要再虚情假意一番?余一丁有些摸不着头脑。 林梦瑶见余一丁满脸都是疑惑,连忙说道,“余公子请勿多疑,梦瑶请公子前来就是聊表谢意,绝无他想,还请府内小坐。” 说着再次伸手邀请余一丁几人入府。 虽然对方的话语令余一丁捉摸不透,但他也不太相信这位林姑娘会加害于他,于是略略思索一下后便安然踏进了将军府。 既然余一丁都没有异议,其余几人更不会有什么意见了,两位道人都是随遇而安,他们就是为了保护余一丁和二女才往平西关而来,只要能让余一丁三人平安离开河口郡青炎门的势力,他们到哪里都无所谓,而剩下的柳翠二女肯定是为余一丁马首是瞻。 林梦瑶见余一丁终于踏入将军府,看着状似常人的钟离雪,又想起饱受病痛折磨的妹妹,心中顿时觉得踏实了许多,脸上不禁露出了一丝笑意。 …… 第132章 公子勿疑 等这一小队官军经过了车马行余一丁才抬眼观望,从他们的背影看那些官军似乎真的簇拥着一名骑在马上的女子,余一丁只觉得那女子的背影有些眼熟,却不知为何会有这样的感觉。 于是他连忙询问刚刚帮他套好马车仍站在一旁的伙计。 伙计答道,“客官有所不知,这些官军都是平西关守将林将军的亲卫,马上的那名女子就是将军府的大小姐,看样子这是又去北街韩神医的药铺抓药去了。” 余一丁想起进关时那军士对他所言,好像是提起过北街有个医术高明的老郎中,看来这队人马就是往那里去的,原来那女子并非女兵,而是守将的女儿,这就很常见了,钟离雪还是郡王的女儿呢。 于是他又随意道,“原来是将军之女,难怪这些军士来去如风,抓个药都如此排场。” 余一丁是看不惯那些骑兵在闹市大摇大摆地骑马飞驰而过,搅扰街坊四邻,因此才有这样一句感慨。 谁知伙计却连忙道,“客官说哪里话,林将军并非飞扬跋扈之人,率军驻守平西关这两年口碑极好,手下官军对百姓也是秋毫无犯,这些时日林将军的大小姐倒是经常到韩神医的药铺抓药,小的都看见过好几次了,也许是家中有人染疾多日不愈,所以大小姐在情急之下难免行事会有些许偏颇。” 这伙计倒是话多,可是还没等余一丁继续搭话,茅屋内车马行的掌柜的已经走出屋内,站在门口训斥道,“叶老幺你在那里胡说些个啥呢!赶快做你的事去!这位客官您还请自便。” 伙计闻言连忙一溜烟跑进草棚内照看起那些性口来,余一丁望着掌柜的笑了笑并没说什么,想必此人也是个谨慎之人,懂得祸从口出的道理。 于是就坐在车辕处,驾着马车缓缓离开了车马行向客栈方向走去。 余一丁要返回客栈就必须经过韩神医的药铺,此时那个小小的药铺门口立着十几匹骏马,又有七八名军士守在那里,这些人马几乎将整个街道完全堵塞,根本不理会被挡在街道两边的行人。 而过往行人见是官军守在此处,都不敢催促,也不知道此地发生了何事,甚至还有看热闹的就站在一旁探头探脑,余一丁的马车本来就比较宽,到了药铺附近就再也前进不了一步,只得停下车挤在一众行人车马之间远远地观望等待。 不一会儿就见一名锦衣女子和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头并肩走出药铺大门,女子身后还有两名军士跟随,而女子和老者都是眉头紧蹙,一边走还在一边低声交谈,不过主要是老者在说话,锦衣女子偶尔回答一句,还不时地唉声叹气一番,神情显得异常沉重。 余一丁坐在车辕边暗自焦急,出城的时间拖得越晚他的心中就越发紧张,生怕会有其他变故,也不知另外几人在客栈中怎么样了,余一丁心中对这些权贵子弟的做派更加不满起来,带着卫队出来买药本身就已是大张旗鼓,现在又占道封街,根本不顾及普通百姓的感受,似乎不这样便体现不出自身的尊贵和权势,这与穿越与否无关,看来在哪个世界都有嚣张跋扈之人啊。 看见女子和老者从药铺出来,四周的人群发出了一阵嗡嗡嗡的交谈声,余一丁也被吸引,跟着大伙在车辕处坐直了身子伸着脖子向那边观望。 老者一身粗布麻衣,脚蹬一双草鞋,头上的白色发髻被一根布带扎住,腰间还挂着一个小葫芦,再加上长至胸前的白色胡须,整个人透着一股仙风道骨的味道。 再看他身边的那位锦衣女子,满头秀发只用一根发带捆扎,很随意地披在肩头略显凌乱,峨眉紧蹙,一双大眼睛中满是憔悴,小巧的翘鼻梁下薄薄的嘴唇紧紧抿着,仍在仔细聆听身旁的老者说些什么,不过就算此时这名女子一副忧虑憔悴的模样,也挡不住她本来那副国色天香的姿容。 余一丁只觉心头一跳,刚才听到这女子的声音就令他有一种熟悉的感觉,这下看到她的正脸怎么越发地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呢?可是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在哪里遇见过如此美女,否则自己没理由记不住啊,不由地就在马车上发起呆来。 此时锦衣女子已经与那老者告辞,拎着一个纸药包翻身上马,那些随行的军士见状连忙齐齐上马,因为街道两边都是被堵的行人车马,他们这一小队人要往来时的路返回也只有缓缓前行。 余一丁还坐在车辕处发呆,周围的人群已经开始走动,锦衣女子的小队伍也行到他的马车面前,而余一丁的马车如果不移动就成了一个堵路的大路障,众人也对他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可是余一丁仍是浑然不觉,只是紧皱眉头努力回忆着自己在何时何地见过那名女子。 骑兵队伍中一名看起来是名校尉打扮的骑士坐在马上大声喝道,“喂!喂!说你呢!别堵着路!赶快将这架马车移开!” 余一丁猛然惊醒,看了看那名出声的骑士,这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呵斥自己,又望了望周围,猛然明白现在是自己的马车堵住了道路,连忙一拉缰绳就想将马车移走。 军士的吼声也惊动了骑在马背上蹙眉不语的锦衣女子,本来她一直在沉思,韩神医的话语还萦绕在她的耳边,妹妹现在的状况不容乐观,这已经过了十几日,仍旧未见好转,可是如果连韩神医都医治不好妹妹的话,她还能指望谁来救治妹妹呢? 随着军士的吼声她也向余一丁那边望去,而恰巧余一丁驾着马车往前走时也无意间望向锦衣女子这边,就在两人交错而过的那一个瞬间,二人同时看见了对方眼中的惊愕,但随着各自方向的人流都未能停下马匹的脚步。 这么近的距离余一丁终于想起来了,这不就是他曾遇见过的那名书生女子吗!只不过如此近的距离上余一丁终于看了个清楚,女子现在的脸庞比上次见到的更为白皙细嫩,他估计在峡关时女子的脸上肯定涂抹了其他的东西,改变了原有的肤色,显得干枯而蜡黄,怪不得自己一开始没有认出来呢。 没容他细想,马车依旧缓缓前行,余一丁甚至忘记了拉住缰绳,两人就这样擦身而过,不过也幸好他忘记了拉缰绳停下马车,否则跟在他身后的人流肯定会叫骂起来。 锦衣女子当然一眼便认出了余一丁,女子压根没有想到他会出现在平西关,随即又想起他在峡关的小破庙内给自己的妹妹把脉,又说妹妹是中了疾风阁秘药的毒,而且当时他还说要去疾风阁峡关分阁一探究竟,自己还把那块腰牌给了他,既然他现在出现在平西关,至少说明他去探查疾风阁是全身而退,就是不知道有没有弄到解药。 想到解药锦衣女子不禁眼神一亮,韩神医也说妹妹应该是中了一种特制的毒药,若是没有特别的解药将很难医治,但是就算是韩神医在妹妹已经中毒多日的情况下也判断不出毒药的成分,就更不用说配制专门的解药了。 于是女子急忙回头,正好看见余一丁也从马车的车辕处探出头来向自己这边观望,两人再次对望一眼,虽然余一丁戴着草帽,但是锦衣女子还是十分确定他就是峡关小庙中所见之人,于是眼中立刻充满了欣喜,余一丁也冲她点了点头,随即便转回头继续驾着马车前进。 锦衣女子见余一丁还识得自己,不禁欢喜异常,可是当时事急忘记了询问他的姓名,而且此人的身边还有一位喊他大哥的女子,那女子还对她说此人也是一名郎中,想到此处锦衣女子连忙唤过一名卫士,让他跟着那架马车看看在何处落脚,最后要将马车上的人好言请到将军府来,卫士抱拳领命而去。 余一丁驾着马车抑制不住心中的兴奋,他看见了书生女子回头,也看见了她眼中的惊喜,虽然他现在仅仅知道平西关守将姓林,那么女子肯定姓林,她的妹妹叫阿玉,但她们的另一个身份竟然是平西关守将的女儿,如果可以利用两人相识这层关系,就算青炎门已经摆平了平西关的知县和守将,可以在此地横行霸道,但若是与官家有关系的人想必青炎门也不敢造次,他们几人想要离开平西关岂不是容易了许多?所以他才会对那女子微微点头示意。 余一丁驾着马车回到客栈,将遇见书生女子的事情跟几人一说,钟离雪和两位道人当然是不明就里的,柳翠则是满脸欣喜,高兴地说道,“这么巧,原来那位扮成书生的姐姐就是此地守将的女儿啊!” 见这个妮子还没有认识到此女身份的重要性,余一丁笑着说道,“小翠,我们可是要出关的哟,也许你的这位姐姐能帮上我们。” 天残清风两位道人闻言后却是眼神一亮,天残道人忙道,“莫非余居士与那将军女儿还有交情?” 余一丁正想将详情告诉几人,忽然就听见有人敲门,屋内的人均是微微变色,余一丁示意众人莫慌,走到门前隔着门板问道,“哪位?” 只听门外一个青年男子的声音道,“我乃本关守将林将军的亲卫,我们大小姐有请先生前去府上小坐。” 余一丁闻言连忙开门,只见门外站着一位先前见过的那种穿着皮甲的军士,看见余一丁开门,连忙拱手抱拳道,“这位先生,我们大小姐有请先生,以及您的朋友一起前去将军府做客。” 军士是等开门后才看见余一丁身后的几人,于是加了一句,余一丁微笑着点点头道,“好,还要麻烦这位将军头前引路。” “在下乃是林将军手下校尉,不敢自称将军,先生可叫我张五,请!”青年校尉伸手一挥,做了个请的姿势。 余一丁连忙示意几人一起起身,跟着张五下了楼,到了后院钟离雪一眼看见余一丁新买的马车,立刻兴奋地拉着柳翠坐了进去,余一丁牵着马与两位道人步行,张五见状只得也牵着自己的马与几人同行,柳翠二女的马车则跟在后面缓缓而行。 众人走了大约两炷香的时间便来到一座府邸门前,此处已靠近城墙,而且看起来这座府邸也不是特别富丽堂皇,两边不是军营就是校场,只是大门两边有好几名卫士正在站岗守卫,看来这位林将军不仅低调而且还很务正业,住宅都离营房那么近,如果有任何突发事件他都可以快速处理。 没等张五前去通报,余一丁老远就看见那名书生女子立在府门前不住地往他们这边张望,看见几人中的余一丁后立刻面带微笑地迎了上来。 等她走到余一丁面前,忽然像个男子一般拱手抱拳道,“这位公子,我们又见面了,我叫林梦瑶,上次见面走的匆忙,还不知道公子怎样称呼?” 余一丁心道,怎么郡王将军之女都喜欢是采用这种男人般的打招呼方式?钟离雪第一次见自己时就是行抱拳礼,这位林家大小姐居然也是如此,再一转念,或许是因为她与自己初见时是男子的打扮有关。 余一丁还在这边瞎琢磨,眼前的几人却在等他出声答话,林梦瑶也不催促,只是微笑地望着他,余一丁愣了一阵才反应过来,连忙打着哈哈道,“实在不好意思,在下余一丁,原来一直见着林姑娘都是男儿扮相,没想到真容竟是这般的国色天香,令在下乍见之下难免唐突失礼,如有冒犯,还请姑娘多多见谅!” 柳翠在一旁闻言瘪了瘪嘴,心道大哥这番说辞实在有够虚假,不过林梦瑶却丝毫不在意般道,“呵呵,这没什么,我和妹妹常在外地走动,打扮成男人模样也要方便许多,先不说这个了,不知其余这几位是?” 她看着余一丁身边的几人,只有柳翠是见过面的,其余三人则是毫无印象,特别是钟离雪,出水芙蓉一般清丽,令她大感惊奇,于是便出声询问。 余一丁连忙答道,“这是内子柳翠,林姑娘见过的,这是天残和清风两位道长,最后这位是我的妹妹钟离雪。” 余一丁每介绍一人林梦瑶便同他们点头招呼,众人也一一回礼,当听到钟离雪的名字时林梦瑶的眼神中微微吃惊,毕竟她们姐妹去过临云,当然知晓临云钟离世家,也听说过钟离郡王有个女儿名叫钟离雪,于是迟疑地问道,“钟离雪?莫非……” 到了将军府门口下车后钟离雪的注意力就一直放在余一丁身上,现在又和柳翠一左一右将他夹在中间,此刻听见林梦瑶喊出她的名字,立刻接口道,“是啊,我就是钟离雪,也是余大哥的未婚妻子。” 林梦瑶微微一愣,她见柳翠的表情并无异色,又将目光投向余一丁,余一丁无奈地对她点了点头,轻声说道,“雪儿就是临云钟离郡王的女儿,她也和林姑娘的妹妹阿玉一样,被疾风阁所害,现在还在治疗中。” 林梦瑶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不禁又多看了钟离雪两眼,这才又对众人说道,“诸位既然来到平西关,余公子对我们林氏姐妹又有救命之恩,还请成全小妹略尽地主之谊,以表感激之情。” 余一丁有些疑惑道,“林姑娘这是何意?” 林梦瑶话说的漂亮,可是余一丁心头难免犯嘀咕,他怎么也不记得自己在峡关时对这位林姑娘姐妹俩有过救命之恩,那一夜他是觉得林梦瑶行踪可疑才跟踪探查,而且一度还怀疑她是疾风阁的人,最后追到小庙后才遇见她妹妹阿玉,最多就是当时给阿玉把了一下脉而已,何来救命一说?何况为了让自己可以更好地探查疾风阁峡关分阁,这位林姑娘还把得来的腰牌送给了他,要是如此说来反而是他接受了对方的帮助才对嘛,怎么到了林梦瑶口中就变成了此番说辞,所以难怪余一丁会有疑惑。 可是林梦瑶在药铺门口认出余一丁时的欣喜之情绝对不似作伪,请他们来将军府也不像是图谋不轨,若是那样到了将军府门口四周有那么多卫士,而且军营就在一旁,完全可以立时动手,何必还要再虚情假意一番?余一丁有些摸不着头脑。 林梦瑶见余一丁满脸都是疑惑,连忙说道,“余公子请勿多疑,梦瑶请公子前来就是聊表谢意,绝无他想,还请府内小坐。” 说着再次伸手邀请余一丁几人入府。 虽然对方的话语令余一丁捉摸不透,但他也不太相信这位林姑娘会加害于他,于是略略思索一下后便安然踏进了将军府。 既然余一丁都没有异议,其余几人更不会有什么意见了,两位道人都是随遇而安,他们就是为了保护余一丁和二女才往平西关而来,只要能让余一丁三人平安离开河口郡青炎门的势力,他们到哪里都无所谓,而剩下的柳翠二女肯定是为余一丁马首是瞻。 林梦瑶见余一丁终于踏入将军府,看着状似常人的钟离雪,又想起饱受病痛折磨的妹妹,心中顿时觉得踏实了许多,脸上不禁露出了一丝笑意。 …… 第133章 将军设宴 在林梦瑶的引领下,余一丁几人跟着进入了将军府。 大晋与大梁的官制基本相同,也有分封全国各地的亲王郡王,这些受封之人都拥有各自的属地,只要大晋王朝不倒台,这些人也不造反或者严重违反律法,那就是永久性的世袭罔替,在属地内可以修建自己专门的府邸,只要规模档次不违制即可,也就是说只要不超过皇帝的排场便不会有人来管你。 而大晋各处关卡城池的守将采取的是轮换制,期限一般为三到五年,到期后则会返调回京或者换防他处,大晋朝廷则会在各地修建统一的院落式住宅,以供那些驻守各地的将领以及他们的家人临时居住,而这种将军府内并没有设置卫士和下人的住所,将军的卫士都居住在将军府旁边的军营,下人则雇佣当地的百姓,他们都是白天在将军府内听候差遣,夜晚便各自回到自己的居所。 余一丁他们看见的平西关将军府其实就是一座三进的小院,除了头进院子里的客厅餐厅厨房以外,后面的两进院子就是将军和他的夫人以及两名女儿的居所。 林梦瑶将余一丁等人引到客厅落座后说了句“请稍候”便离开了,不一会儿便有一个使唤丫鬟端上茶水。 余一丁还未来得及仔细思考林梦瑶请他来的目的,却发现坐在他身边的钟离雪不停地左顾右盼,似乎对这个房间的一切挺好奇,但时而又低头皱眉,显得心事重重。 余一丁大感奇怪,自从钟离雪失忆以来还从未露出过如此神态,于是小声开口问道,“雪儿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钟离雪像是被惊醒一般猛然转过头望着余一丁,目光中带着些许迟疑和不解,甚至还有一丝茫然,只是直勾勾地盯着他,却没有开口说出一个字。 余一丁看着钟离雪的表情,不禁伸出手背贴在她的额头,但是并未感觉到想象中的滚烫,反而还有一丝清凉,而钟离雪却在他的手背接触到自己的额头时身子猛地一颤,下意识地伸出双手紧紧抓住余一丁的另一只手臂,目光却依然直直地望着他。 余一丁更觉奇怪,心中立刻警觉起来,不会是这个房间有什么古怪? 可是在他四下扫视了一圈后却并未看出这间客厅有何不妥,而且其余几人看起来也没有任何异状,于是他侧了侧身子更加靠近钟离雪,几乎是贴着她的耳边声若蚊呐般说道,“雪儿,是不是看出这间屋子有何问题?” 钟离雪却依然不答话,但是眼中的各种情绪正在慢慢消失,片刻后才依偎在余一丁的臂膀边小声答道,“余大哥,雪儿只觉得这个房子眼熟,好像以前来过。” 听见这个答案余一丁再次侧头仔细打量了一下钟离雪,现在再看她时已没有了刚才那种神情,似乎已经恢复了正常,余一丁心头不禁觉得好笑,这个妮子以前来过这里?这怎么可能嘛,或许是这个客厅使她想起了原来临云郡王府的某间屋子,念及于此便放下心来,又轻轻拍了拍钟离雪的手背,示意她没事。 其实余一丁哪里知道,这恰恰是钟离雪的失忆症开始好转的迹象,从此处客厅的各种摆设中钟离雪依稀看见了临云郡王府会客厅的影子,她对这里的环境总有一种似曾相似的感觉,而脑海中沉睡的记忆也在缓缓地一点点苏醒。 余一丁的心思没有放在钟离雪身上,见她没有任何异状也就不再深究,他现在考虑的主要还是林梦瑶请他们到此的目的以及自己这几人如何出关的问题。 但是柳翠却不一样,早上她就已经觉得钟离雪的失忆症状有所好转,只是还不能确定,此刻她就坐在余一丁的另一侧,刚才二人的对话以及钟离雪的表情都被她听在耳中看在眼里,聪慧的她已经明白钟离雪为何会这样,于是起身绕过余一丁,拉着钟离雪的手亲昵地说道,“雪儿姐姐,我们不挨着大哥坐了,我陪姐姐聊会儿天如何?” 钟离雪看起来又要陷入先前那种状态,听柳翠这样一说只是下意识地点了点头,下一秒就被柳翠拉了起来,两人手牵手走到客厅一个角落的两张椅子旁,坐下后头碰头亲热地低声交谈起来,余一丁看了她俩一眼便不再理会,就让两个妮子聊着。 众人依旧坐在客厅内慢慢品茶,片刻后林梦瑶回到客厅,有些歉意地对余一丁说道,“余公子,让你们久等了,多谢公子在峡关时出手相救,梦瑶已让卫士前去请爹爹回来,他会当面感谢公子,还请诸位请勿拘谨。” 余一丁心头更加疑惑,本来就没有救命之恩,何来感谢一说?而且他也没有想过会见到她父亲,只因她有守将女儿这个身份,余一丁只是想借两人曾经相识这么点交情由林梦瑶给守关军士打个招呼,让他们几人顺利出关就好了,现在居然连她的父亲都牵扯出来,他实在搞不明白这位林姑娘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要是见到林将军,万一他与青炎门的交情很深,特别是如果已经知道郑培雄在查询三人就比较麻烦了,可别到最后成了偷鸡不成反倒蚀把米才好。 于是他连忙道,“林姑娘客气,其实我们几人是有急事赶往偃师,你也看见那架新马车了,这就是早上刚买的,准备用来赶路,不过还要麻烦林姑娘给守关军士打个招呼,也好方便我们尽快出城,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情,我看就不用再见伯父了?” 林梦瑶闻言心中一紧,她还真担心余一丁要走,连忙说道,“余公子请不要这样说,梦瑶已经告诉爹爹公子是我们姐妹的恩人,要是爹爹回来见不着公子,定会责罚于我,何况我们就是想表示一下谢意,到时候我会让爹爹直接给公子一个凭证,守关军士必定不会阻拦,也不会影响公子的行程。” 这是凭证的事吗?余一丁无语,万一你爹来了一打听,哦,原来你们三人是从大梁而来,那肯定要路过河口郡城,正好青炎门有消息说注意查询那边过来的一男二女,干脆先留下来质询一番,这样的话怎么办?! 余一丁还在思索如何回答林梦瑶的话,这时就听见门外有人说话的声音。 “林将军好!” “张五,瑶儿和她的客人在何处?” “回将军话,大小姐和客人都在客厅!” 说话间就听见脚步声往客厅而来,余一丁暗自心惊,林梦瑶则是一脸欣喜地站起身道,“余公子,我爹爹回来了,我来给你们引荐。” 说着就见一名中年男人出现在客厅门口,此人约莫四十出头,背着双手,身材修长魁梧,穿着一件土色长衫,国字脸,浓眉大眼,肤色略显黑红,脸颊和下巴上留着短须,眼神虽然犀利,但是其中隐隐带有一些血丝,也使得他的双眼微微发红,而且整张脸上有着一股抹不去的疲惫,就像是多日没有休息好的样子。 中年人先是扫视了一番屋内众人,最后才落在女儿身上,目光立刻变得温柔起来,面带微笑地说道,“呵呵呵,居然有这么多客人,哪位才是瑶儿口中所说的余公子啊?” 林梦瑶已经迎了上去,撒娇一般依偎在中年人身旁,指着站起身的余一丁娇声说道,“爹爹,这位就是我跟您说的在峡关救了我和阿玉的余公子。” “哦?想不到居然如此年轻,真是后生可畏啊。” 中年人随着林梦瑶的手指看向余一丁,又上前一步伸出了一只手,可以看出他的手掌宽大厚实,手腕处还带着皮质护腕,余一丁连忙也伸出双手与他握在一起,眼睛却紧紧盯着中年人,希望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些许端倪,口中却是恭敬道,“林将军谬赞,小可余一丁,见过将军。” 中年人的脸上看不出任何异样,依旧微笑着说道,“呵呵,本将林忠泽,余公子不必自谦,在此处尽可随意。” 二人松开了握着的手,林忠泽又转头对女儿说道,“瑶儿,余公子他们现在何处歇息?可曾安排馆驿?” 林梦瑶答道,“爹爹,余公子他们有急事赶往偃师,还望爹爹给他们一个凭证,也好让守关的军士们不会拦阻。” 余一丁立刻接口道,“是啊,我们昨日就已到达平西关,本来准备一早便出城赶往偃师,结果因为买马车耽误了一些时间,也因此恰巧遇见了林姑娘,这才来到将军府上。” 林忠泽面色稍稍有异,看着林梦瑶迟疑道,“哦?那瑶儿你跟我说的玉儿的事情?” 林梦瑶也是一脸无奈道,“爹爹,余公子他们有急事要赶路,咱们也不好强留,不过爹爹你看。” 说着她就指向钟离雪,又道,“这位姑娘是临云郡王府的大小姐钟离雪,她也是疾风阁的受害者,爹爹您看她。” 林忠泽闻言心头暗暗吃惊,作为一名大晋武将,他不可能没有听说过邻国这位镇守西部边陲的郡王,没想到坐在客厅角落的这位漂亮姑娘居然是临云钟离郡王的女儿,他更没有想到郡王之女也会被疾风阁所害,看来自己的一双女儿这次执意要去大梁寻找五色果,有此一难也算是命中注定。 林忠泽没有儿子,夫人只给他生了一双乖巧可爱的女儿,可惜这俩个丫头的体质从小就截然不同,大女儿林梦瑶身体强健,性格也随父亲,就在她七岁那年,林忠泽时任大晋东部临海城总兵,此城附近有一座小山,其上有一道观,观主是一位道姑,林梦瑶跟随父亲偶然游览此观时被那位道姑一眼相中,并收为俗家弟子,四年时间勤而不辍,等林忠泽换防他处时林梦瑶已经习得一手好剑法。 而小女儿林梦玉却是至阴体质,从小体弱多病,林忠泽辗转多地为官时也找了不少郎中医馆,却始终没有将小女儿的身体调养过来,虽然姐妹俩都生就了一副国色天香的姿容,但小女儿整日里病恹恹的样子却总是林忠泽的一块心病。 两年前林忠泽被朝廷派至平西关任守关将领,在此地又认识了北街的韩神医,从他口中得知大梁西部与阿古达木草原接壤一带的碧云山区中有种奇物,名为五色果,可以强健体魄亦能延年益寿,据说对至阴体质之人大有裨益,只是有一点,找到此果摘取之后必须在十日内服用,否则效果尽失。 林忠泽却犯了难,他是大晋守城将官,肯定没有时间千里迢迢跑到大梁去为女儿寻找五色果,而且此果找到后必须在十日内服用,平西关距离碧云山区何止十日的路程,那就是说如果前去寻找此果林梦玉也必须一同跟随,否则时间上根本来不及,所以为了此事林忠泽也是左右为难,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和合适的人选来办此事。 而林梦瑶无意间听见父母谈论此事,又偷偷跑到北街向韩神医询问,只打听到了五色果的功效和所在位置,也没弄清楚此果只有在夏秋之际才会开花结果,便回家和妹妹商量后就自作主张地偷偷给韩神医留书一封,又用父亲的印章自己出具路引,在城门口遇见守关军士也是伪称姐妹二人出关游玩,待到神医发现书信并交给林忠泽时已是第三天的事,那时姐妹俩已经过了河口郡进入大梁境内,随后便是林梦玉在临云县郡隆丰镇附近被疾风阁劫持。 两名女儿的失踪可把林忠泽急坏了,特别是韩神医在第三日拿来书信交于他,这才知道姐妹俩是去大梁寻药,林忠泽也知道冬季黄河河面冻结时可以通行车马,但是再往后春暖花开河道逐渐解冻,反而会有大量的浮冰,到了此时黄河航道便会封渡很长一段时间,于是这位父亲在惶惶不安中渡过了此生最为漫长的一个多月时间,终于在黄河解冻开渡后第三日等来了女儿们的回归,可惜面对的却是小女儿更加严重的病情。 林梦瑶早已知道自己闯下大祸,可是父亲却没有过多地指责她,因为她毕竟是为了帮妹妹寻药才如此冒险,但这更加剧了她的内疚以及对疾风阁的仇恨,所以回到平西关后的这些时日也主要是她在将军府和北街药铺之间来回跑动,只是一心想着怎样协助韩神医救治妹妹,也省得爹娘过多操心。 可惜十多日来阿玉的病情依旧不见好转,也不知道疾风阁的人给她服下了怎样的药物,这些天阿玉时而清醒时而昏睡,而且就算清醒时也浑浑噩噩,根本认不出姐姐和爹娘,她的这个状态令全家人愁眉不展,林梦瑶也因此而更加寝食难安。 今天一早她又去了韩神医的药铺,再次同神医交流了一阵,但却因为阿玉中毒的时间太长,神医至今也判断不出她体内到底是何种毒素在起作用,依旧只能开些安神醒脑的药物,虽然不能指望药到病除,但总是可以对病情稍作缓解,也算是保守治疗。 而在街道上林梦瑶与余一丁的偶遇,令她不禁又惊又喜,自从回到大晋以后,她压根儿没想过能在平西关遇见余一丁,更令她惊喜的是余一丁曾对她讲过要去探查疾风阁峡关分阁,既然他能完好无损地出现在此地,说明他的探查至少是成功的,能够全身而退的话也很有可能得到疾风阁毒药的相关信息,因此才让卫士去请余一丁。 当林梦瑶得知钟离雪也被疾风阁掳去并被迫服下过毒药,又见到眼前的女子就如同一个正常人一般时,欣喜之下连忙派人将父亲请回家中。 林忠泽从卫士口中听说了一切,大喜之下立刻放下手中的公务赶回府中,刚刚回来便听余一丁说要立刻赶路,本来还在疑惑,这下又听女儿说眼前这名状似正常人的姑娘便是临云郡王之女,又是疾风阁毒药的受害者,立刻明白了女儿的意思。 于是他连忙对余一丁说道,“余公子请勿心急,你是小女的救命恩人,既然路过平西关,怎么也要给本将一个答谢的机会,这样,中午本将命人在酒楼摆下一桌酒席,还请余公子莫要推辞,权当本将聊表谢意,等酒宴过后,本将会派人护送公子等人出关离开河口郡地界,绝不会耽误公子的行程,不知余公子意下如何?” 余一丁一直就没弄清楚这位林姑娘请他来府中到底是何用意,又见这父女二人提及钟离雪和林梦玉,隐隐有些明白了其中关节,但仍旧没有想的太清楚,这时就听林忠泽说请他们吃酒宴,而且随后会派人护送他们出关,心中不禁一阵惊喜,稍稍思索一下后便拱手道,“既然林将军如此盛情,小可实在是恭敬不如从命了。” 林忠泽见余一丁应承下来,也是大喜过望,连忙唤过门外的卫士在附近酒楼设下宴席。 …… 第134章 救人要紧 林忠泽派出卫士前去预订酒宴后,又转回头有些犹豫地对余一丁说道,“这个……,现在距离午饭时间尚早,余公子可否查看一下本将小女儿阿玉的病情?据瑶儿说余公子也是一名郎中,不知……” 余一丁本来还在窃喜林忠泽居然会派人护送他们离开河口郡,这才答应中午吃这顿酒宴,哪知突然间就见他吞吞吐吐起来,又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而这名武将本来就显得黑红的国字脸此刻更加发红,窘迫地整张脸都有些扭曲了,可是他说出的话余一丁却没有立刻反应过来,只是疑惑地问道,“林将军,您说什么?” 话已出口林忠泽便稳住了心神,听见余一丁发问连忙又道,“余公子也知道本将的小女儿阿玉曾受疾风阁毒害,自从大梁返回平西关后病情一直反复,至今未见好转,刚才瑶儿说临云钟离郡王之女也曾遭难,但本将刚才见她几乎与常人无异,想必是余公子妙手回春,所以想请公子不吝岐黄之术,也替小女诊察一番。” 话说到这个份上,余一丁终于明白为什么林梦瑶在街中看见自己面露欣喜之色,还专门派人到客栈请自己,原来是因为她的妹妹阿玉还一直受那疾风阁秘药的荼毒,父女两人又都以为钟离雪已经被自己治好,因此是想让自己出手医治林梦玉,这才说出什么救命之恩和摆宴答谢的话,看样子是认定了自己身怀岐黄之术,提前将这些感谢的话语和礼数说完做到了啊。 何况阿玉被迫服下的就是疾风阁的迷魂药,被解救出来以后既没有服用过醒神丹,也没有喝过凌云子配制的汤药,难怪大半个月过去了依旧不见好转,余一丁曾在巫神山总阁内找到几十颗醒神丹,回到峡关郡城后大部分都用于救治那些被解救出来的受害女子,剩下的也交给凌云子拿去研究了,幸好在他们离开玉屏山时凌云子又还给了他几颗,以防钟离雪的病情反复,毕竟这个是疾风阁配制的专门解药,疗效应该比老道后来研究出来的汤药更好,只是这些天以来眼看着钟离雪的状况越来越好,这几颗醒神丹余一丁一直带在身上并没有使用。 至此余一丁再无任何顾虑,哈哈一笑对林忠泽父女二人说道,“呵呵,原来林将军请小可前来府上是为了玉姑娘的病情啊,不过实话实说,其实小可并非郎中,也不懂岐黄之术,所以对于玉姑娘的病情……” 说到此处余一丁突然住了嘴,因为他看见此刻林忠泽父女二人目瞪口呆,脸上都是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连忙继续说道,“林将军请勿惊疑,玉姑娘的病情小可应该有办法治疗,只是她自大梁返回平西关已经过去多日,期间又没有得到及时的救治,所以恢复起来应该会比较麻烦,可能需要耗费更多的时日,不过这也是小可的猜测,至于具体情形如何,我们还是先去看看玉姑娘目前的状况。” 听完余一丁说出后面这番话,林忠泽父女二人终于将悬起的心又放回肚中,只要说能够将林梦玉治好,哪怕就是再多花费些时日又何妨? 于是林梦瑶连忙说道,“既然余公子这样说,那就请随我前往后院。” 余一丁点点头正准备出门,本来在角落里的柳翠和钟离雪立刻走过来陪伴在他左右,看样子是要一起前往后院,而天残和清风两位道人却依旧坐在椅子上品茶,只听天残道人说道,“余居士前去为将军女眷医治,贫道和清风道长就不便相随了,我们在此饮茶等候便好。” 林忠泽到了此刻才算真正缓过劲来,也是这些时日为了小女儿的病情使他心力交瘁,刚才又被余一丁的话语弄得心中七上八下,一时间只觉得头昏脑胀,片刻后才恢复,连忙道,“二位道长所言极是,张五!” 军士在门外大声答道,“在!将军有何事吩咐?” 林忠泽又道,“好生招呼两位道长。” “是!” 林忠泽这才又对余一丁说道,“余老弟,请移步后院。” 看看,这就是有求于人的态度,也不再称呼公子了,直接就是“余老弟”,多亲热啊,余一丁心头感慨,可是脸上却不带出任何表情,毕竟这是一位父亲在为自己女儿的病情着急,如果余一丁真能立刻治好他的女儿,可能让林忠泽叫余一丁一声大爷都行。 没有过多犹豫,余一丁在林忠泽的引领下出了客厅大门,随后几个人急急朝后院而去。 众人穿过中间的院子直接来到最后面的小院,入眼便是七八尺高的青砖围墙,院子东侧有个小小的水塘,水塘边种了三棵柳树,紧挨柳树还搭建了一个小凉棚,墙角有一块小小的花圃,其间种了一些不知名的花草,西侧则是一排三间的瓦房,院子中间是青石铺就的一个平坝,看着地面那些凹凸不平的痕迹就知道这个平坝应该是用来练功的地方,在平坝的一侧还有竹子制成的晾衣架,横着的竹竿上还搭着几件女人的长裙短衫,整个小院显得整洁而精致。 林梦瑶进了院子直接走到三间平房的中间那扇门前,推开门后便示意余一丁进去。 余一丁没有任何迟疑跨步就进了屋子,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张小床,床上躺着一名正在昏睡的女子,正是那夜余一丁在峡关城外小破庙中见过的阿玉,此时的她看起来已经比那时的状态稍好一些,至少不是面色苍白嘴唇干枯,而此刻的她脸上带着一种不健康的淡淡潮红色,紧闭的双眼可以看见眼珠正在眼皮下不停地急剧转动,眉头紧皱,微微有点血色的嘴唇也紧紧抿着,额头似乎还有一层细细的汗珠。 在小床侧边坐着一位面容憔悴的中年美妇,光看容貌不用猜余一丁也知道她就是林忠泽的夫人,林梦瑶姐妹俩的娘亲,也许是多日的担心、守候和劳累,此刻中年美妇已经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昏昏欲睡。 林忠泽急忙上前一步扶住中年美妇的肩膀,这使得她猛然惊醒,抬眼便看见自己丈夫正心疼地望着自己,于是伸出手握住丈夫的手臂,对着他惨然一笑,这才惊觉屋内还有另外数人,连忙打量起余一丁三人,随后目光中带着疑惑又望向自己的丈夫。 林忠泽对着她点了点头,又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道,“文卿,瑶儿姐妹俩在峡关时就是被这位余老弟所救,今日他就是前来给玉儿治疗,咱们的玉儿有救了。” 中年美妇眼神一亮,正想说些什么,林梦瑶急忙上前从怀中掏出手巾帮妹妹擦拭脸上的汗迹,又对林忠泽说道,“爹爹,娘亲辛苦了一晚上,先让她回屋歇息一下,等余公子看过阿玉后再说。” 林忠泽看了看大女儿,又望向余一丁,余一丁只是示意他带着夫人暂时回避,又对他重重地点了点头,林忠泽这才扶起自己的夫人,小声哄劝着她一起出了门。 随后林梦瑶又仔细地观察了阿玉一阵,这才转过头幽幽地对余一丁说道,“余公子,这段时间以来阿玉每日大部分时间就是如此昏睡,短暂的醒转过来也是神志不清,甚至认不出我和爹娘,不知公子可有办法救治阿玉?” 余一丁没有答话,只是像在破庙中那样又伸手搭上了阿玉的脉门,他并非要是给阿玉把脉,只是将治疗气流再次送进阿玉体内,想感受一下她的经络是否还像上次那样有几处阻滞,林梦瑶见他如此,便没敢再出声打扰他,只是紧张地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令余一丁感到惊讶的是阿玉的脉象居然并不杂乱,甚至比较平稳有力,不过当他看见床头边的小柜子上放着的砂罐和药碗时就明白了过来,也许韩神医确实没有办法彻底医治阿玉,但是他开出来的药方确实可以缓解疾风阁秘药对阿玉身体的损害,或者至少让阿玉的状况不会变得更糟糕。 这是一个好消息,虽然余一丁的治疗气流在阿玉体内游走一圈后,他仍然可以感觉到阿玉体内好几个地方还是明显受到阻滞,看来这就是阿玉目前仍然昏迷和神志不清的根源所在,也是疾风阁秘药的厉害之处,如果不能对症下药,就算身体不会受到进一步伤害,但是仍然不能彻底复原。 余一丁心中有数了,于是他缓缓收回手,看向仍是一脸紧张望着他的林梦瑶,斟酌着说道,“林姑娘,令妹的昏迷和神志不清治疗起来应该问题不大,但是我不清楚她清醒之后是否会失忆,这一点你看看雪儿姑娘就知道了,她这还是经过了多日的治疗以后的状况。” 林梦瑶皱着眉头仔细听着余一丁说的每一个字,等他说完眉头才渐渐舒展开来,现在她只希望余一丁能将妹妹唤醒,不要整天昏迷不醒或者稍稍醒来也是浑浑噩噩就好,至于余一丁说的失忆她还真没有考虑那么多,只要妹妹可以醒过来,后续的治疗就算余一丁不在不是还有韩神医嘛。 于是林梦瑶欣喜地说道,“那就麻烦余公子了,不知需要小妹如何协助?” 余一丁笑了笑,这父女俩还真是有意思,一个为了救女儿称自己为老弟,一个为了救妹妹在自己面前自称小妹,林梦瑶还好说,看她的年纪最多二十出头,叫自己一声大哥不为过,可是这辈分就乱了套啊。 “这颗药丸林姑娘拿去,用一碗热水化开后给令妹服下,她大概会在服药后一个时辰左右醒来,到时应该会有腹泻现象,姑娘最好再去北街药铺开些滋补肠胃的药物,至于是否有失忆症状那就在两说之间了,但愿没有。” 余一丁思索一下后吩咐道,同时将一颗醒神丹交到林梦瑶手中,他又想起解救出来的被害女子中确实有一小部分没有失忆症状,每个人的体质不同产生的结果也会不同,他只能希望林梦玉醒来后不会失忆。 随后林梦瑶就弄来热水化开药丸给妹妹服下,这时林忠泽也已将自己的妻子扶回屋安顿好歇息,又急忙返回女儿的小屋,向余一丁打听清楚了小女儿现在的情形,立刻吩咐一名卫士去北街药铺取些滋补肠胃的药物。 做完这些事情后,林忠泽和林梦瑶父女俩对视一眼,又同时望向余一丁,两个人的眼神中都带着询问之意。 余一丁看着他们父女二人的神情笑了笑说道,“没有其他的事情了,现在我们只能等待药力散发出来,然后阿玉自己醒来。” 听了余一丁的话两人终于如释重负般喘了口气,林梦瑶说道,“爹爹、余公子,如果阿玉还需要一个时辰才会醒来,还请你们先去酒楼用餐,瑶儿在这里守着妹妹就好。” 余一丁道,“现在还未到午时,吃饭之事先不着急,我们可以再等待一阵,也许用不了一个时辰阿玉便会醒来,到那时看看她的状况再做决定。” 林忠泽本来也是想等小女儿醒来再提吃饭的事情,没想到大女儿先说了出来,而且还要在此守候小女儿醒来,现在余一丁又这样说,那正合他的心意,于是连忙说道,“既然余老弟如此说,我也就不再客套了,还请诸位随我先去客厅用茶歇息,这里由瑶儿照看便好。” 余一丁没有异议,柳翠和钟离雪就更不会说什么了,只是他们几人本想尽快出城,在客栈很早便用过早餐,现在已接近午时,可是钟离雪却没有像以往那般叫嚷饿了,只是低着头跟着众人往客厅走,时不时抬头看看身边的余一丁和柳翠,目光中居然带着一丝复杂的情绪,可惜他们二人都未曾察觉。 众人来到客厅后,两位道人上前询问林梦玉的病情,余一丁简单同他们说了一下,又告知可能需要暂时等待一阵再去吃午饭,二人洒脱地一笑置之,只要能够治好林梦玉,林忠泽自然会履行承诺带着众人离开河口郡,就算不吃这顿午餐又有何妨? 柳翠和钟离雪回到客厅后便躲在刚才的角落坐下,两个妮子头碰着头在那里嘀嘀咕咕不知在说些什么,余一丁见她们俩人聊得欢快,好奇地看了一眼却也并不在意,只是有一句没一句地与林忠泽搭话。 林忠泽则是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同余一丁聊天时眼光却是时不时就会瞟向门外,余一丁知道他这是惦记着小女儿的病情,于是找了个话题开口道,“林将军对疾风阁是否知晓?” 林忠泽本来还在望着门外,听余一丁这样一说愣了愣才答道,“唉,余老弟你有所不知,在此事之前我曾在大晋多地为官,也曾听说过疾风阁这个江湖组织,知道他们在周边好几个国家都有分阁,就连大晋境内也有,就在靠近东部沿海的一座名叫望桑的城镇附近,只不过他们平日里行事不算张扬,明面上也少有违背朝廷法度的事情,俗话说江湖人江湖事江湖了,所以我也就没有过多留意,谁知我的女儿竟会被疾风阁所害。” 说道此处余一丁见他又是一脸愤懑之色,连忙插口道,“将军请勿动气,疾风阁在巫神山中的老巢已经被大梁的官军剿灭。” 林忠泽闻言眼神一亮道,“哦?这个消息倒还未传到平西关,如此甚好!本将还说如果有机会定要亲自报仇雪恨呢,没想到大梁朝廷下手如此之快,好!好得很!” 余一丁却是心中暗暗记下望桑之名,他并不打算将疾风阁少主以及一众骨干脱逃的消息再告诉林忠泽,免得徒增他的烦恼,只是日后自己行到大晋东部沿海地区时还要留意望桑城,如果有可能肯定是要与那少主分出生死的。 两人继续一阵闲聊,这时就见卫士张五出现在客厅门口,对着林忠泽拱手行礼道,“将军!酒楼来人告知酒宴已经摆下,请问将军何时入席?” 林忠泽还未答话,余一丁抢先一步道,“救人要紧,你就跟酒楼的人说我们稍候再去,让他们等着,顺便再送一碗米粥到府上。” 余一丁想起阿玉整日昏睡,醒来时肯定会感觉到饥饿,所以才让酒楼的人送粥过来。 可是张五却不为所动,他只听林忠泽将令,余一丁算是哪根葱?余一丁话说出口才反应过来,这里不是大梁临云县郡,面对的也不是钟离宇或者林啸天以及他们的手下,脸上不禁有些讪讪。 “就按余老弟的意思办,下去。”林忠泽连忙开口帮他解了围。 “是!” 张五离开后余一丁才不好意思地想跟林忠泽解释,谁知林忠泽根本不以为意,何况确实是救人要紧,他现在的所有注意力都在后院那边。 又过了不久后院那边终于传出有人疾步奔跑过来的声响,林忠泽唰地一下站了起来,满脸紧张却没有挪动脚步,只是死死盯住客厅门口,稍候众人便看见林梦瑶出现在那里,只见她脸上带着欢喜的表情道,“爹爹!余公子!阿玉醒了!” …… 第135章 酒宴 众人听见林梦瑶如此一说都是满心欢喜,林忠泽也是微微一愣之后便立刻起身往门外走去,除了两位道人,其余几人皆起身相随。 余一丁心中有数,他走到林梦瑶身边小声问道,“林姑娘,令妹醒来后是什么状况?” 林梦瑶依旧还在欢喜之中,听见余一丁的问话后边走边答道,“阿玉的状况与公子所言无异,只是刚刚醒来便觉饥饿,而且还能认得我,其他倒没有任何异样。” 余一丁心头释然,林梦玉的情形与钟离雪相似,应该问题不大,随即告诉林梦瑶已经安排酒楼的人送米粥过来,可能一会儿便到,林梦瑶闻言稍稍有些惊奇地看了余一丁一眼,也没多说什么就跟着众人回到妹妹的房间。 余一丁走进屋子的时候正看见林忠泽夫妻俩都在在床前,林梦瑶进屋后就挨着床边站立,不时用手背抹一下眼角,林梦玉被他们遮挡看不见正脸,只能听见林夫人正在低声抽泣,并伏在床头搂住林梦玉低声说些什么,而林忠泽的眼眶也有些湿润。 余一丁只能听见林梦玉断断续续说着“爹爹”、“娘亲”一类的话语,看起来这个女子并没有失忆,至少她还能记住自己的亲人,这一点比钟离雪醒来时要好很多,余一丁猜测或许是她从被劫到获救的时间间隔很短,受到迷魂药的毒害较轻的缘故。 现在是林家人团聚之时,余一丁悄悄将柳翠和钟离雪拉到一边,他看见这两个妮子也在偷偷抹泪,正想说些什么话安慰一下二女,就见一名丫鬟端着托盘进了屋,上面放着一碗米粥。 林忠泽看见丫鬟进来便道,“文卿,先给玉儿喂些米粥,她不是饿了吗。” 林夫人这才慌忙起身,一边用手巾擦着眼角,一边接过丫鬟手中的粥碗,林梦瑶也帮着将妹妹扶起身靠坐在床头,看着母亲用小木勺吹着气给妹妹喂粥。 直到林梦玉坐起身余一丁才终于看清了她现在的模样,只见这名女子的眼中虽然还带有些许茫然,但只要看见自己的亲人时眼角便有泪珠滑落,使得林夫人给她喂一口粥就要用手巾擦拭她的眼角,而自己的眼泪也止不住地往下流,站在一旁的林梦瑶更是不停地用手背擦拭眼泪。 林忠泽或许是见不得这种戚戚哀哀的场景,等他再次抹了抹眼角后就往门口走去,余一丁也不愿继续待在一堆哭泣的女人中间,于是跟着林忠泽走出了房间,任由柳翠和钟离雪两个妮子留在屋内伤感落泪。 二人一前一后回到客厅时林忠泽已经平复了情绪,郑重地对余一丁抱拳行礼道,“余先生大恩林某没齿难忘,待午宴过后林某就派军士护送先生离开河口郡。” 余一丁大喜道,“多谢林将军!” 两位道人闻言也知林梦玉的治疗一切顺利,不禁甚觉欣喜,正想上前恭喜,这时却听院门外有卫士急报之声。 “报!将军!陈知县有要事相商,烦请将军前去府衙议事!” 林忠泽微微皱眉,眼见着小女儿病情好转,他正准备同余一丁几人一起赴宴,谁知知县又会在此时有请,平西关虽说是山区与平原交界的关隘,但早已不是边界地区,已经太平了许多年,一般不会发生有关城池关隘安全或者盗匪一类治安的问题,不知那知县此时找他又会有怎样的要事。 于是只得无奈地对余一丁说道,“余先生,不知本地知县找林某有何要事,这样,就让瑶儿先陪先生及诸位前去酒楼,林某去去就来。” 说着便让卫士备马,又去后院叫女儿出来,如此这般吩咐一番,随后便上马赶往知县府衙,只留林梦瑶在家陪同余一丁等人前去酒楼。 看来林梦瑶已经习惯了作为守城武将的父亲被突然叫去知县府衙议事,虽然仍旧面带泪痕,却没有丝毫犹豫,现在妹妹已经苏醒,而且看起来她现在的情形还比较令人满意,有母亲和丫鬟在家照顾即可,便立刻和同样带着泪痕的柳翠钟离雪在井边草草洗了个脸,随后便领着余一丁等人前往酒楼。 既然是将军府预定的宴席,酒楼掌柜的自然不敢怠慢,虽然延后了小半个时辰,可他哪敢有任何怨言?好不容易看见客人终于到来,连忙陪着笑脸招呼伙计赶紧上热菜。 等到众人吃到一半时,林忠泽匆匆赶来,进了雅间就连连拱手道歉,说是自己身为一城守将,又算是知县的下属,一县之内有什么风吹草动都会被知县叫去商议,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还请众位多多包涵。 余一丁笑了笑并未在意,他知道林忠泽这是在自谦,现在的他多多少少对这个时代的官制也有一定了解,守将相当于县城中的驻军司令,那知县自然是县长,当然还兼任公安局长和治安大队长,虽说知县手底下还有直属的三班衙役,但守将肯定与他是平级,知县主政事武将主军事,不可能是上下级关系,遇见大事还是得靠武将带领官军出手,所以知县有事总会找守将共同商量决策,这也是林梦瑶对于父亲突然被知县叫走却毫不意外的原因所在。 林忠泽坐下后没有吃一口菜,而是直接端起酒杯对余一丁说道,“余先生,这杯水酒算是林某敬先生,以感谢先生对小女的救治之恩!” 说完仰头便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余一丁只是笑着看他,并没有接话,也未端杯,他不打算客气,就看林忠泽往下要说些什么,他还等着酒宴过后对方派人护送他们离开河口县郡呢。 林忠泽喝完一杯后不等女儿给他斟酒,抓过酒壶自己又将酒杯盛满,再次端起酒杯对余一丁说道,“余先生所说的着急赶路一事林某必不食言,待酒宴过后就安排卫士护送先生等人出城。” 说完又是一饮而尽,这次余一丁终于端起酒杯微笑着抿了一口。 “不过……”林忠泽拿着空酒杯在手中把玩,略微有些迟疑地说道。 “林某所派护送护送先生出城的卫士都是我的亲随,这些年林某辗转大晋多地为官,这些亲随也已跟随我多年,所以林某必须要对他们的身家性命负责。” 说完这几句话林忠泽就定定地望着余一丁,林梦瑶则是有些惊讶地望着父亲,她不知道父亲为何会说出如此莫名其妙的一番话,余一丁心头却隐隐有些猜测,但并未在脸上表露出来,只是收住了笑容镇定地望着眼前的武将。 “余先生可知陈知县找我去是为何事?”林忠泽同样盯着余一丁的双眼缓缓问出此话。 “不知。”余一丁的心跳开始加速,但脸上却又露出了笑容。 “哦?”林忠泽也露出了笑容,他已经看见一旁的柳翠脸色微变,而且对面而坐的两位道人也都同时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呵呵呵……”林忠泽笑出了声,拿起酒壶给余一丁和自己的杯中斟满酒,林梦瑶依旧茫然地望着父亲和余一丁二人,直到现在她还不知这俩人打的是什么哑迷。 “诸位请放宽心,余先生救治小女,绝对算得上是我林家的恩人,林某断不会做那恩将仇报之事,何况林某在平西关已有两年多,虽未与青炎门交往过深,双方亦算是井水不犯河水,但也清楚他们在河口郡的势力庞大,而且那郑培雄手下还有不少能人异士,行事手段又狠辣无比,若先生果真是陈知县口中所说之人,林某只想知道先生此去有何防备之策?如果仅仅是着急离城躲避的话,林某就要多派人手,以保证诸位以及我手下亲卫的安全。” 林忠泽笑着缓缓说出这一番话,说到后面时脸色已经凝重,也不再注意其余几人,只是依旧直直地望着余一丁,就看他如何回答。 余一丁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林忠泽的此番话语已经让他悬起的心又重新放回到肚中,到后来直接端起酒杯示意,林忠泽见状连忙也举起酒杯,两人的酒杯轻轻一碰,各自将杯中酒饮尽。 放下酒杯后余一丁略略思索后便道,“林将军,小可只是想带着家眷平安返回偃师老家而已,并不欲惹事,也不欲在此地与人纠缠,所以才想着尽快离开河口郡,脱离青炎门的势力范围,但小可也并非怕事之人,不知将军可曾听说过河口郡城青炎山庄的管家石狐?” 林忠泽闻言立刻说道,“嗯,记得两年前林某刚刚来到平西关上任,此人在陈知县和青炎商号大掌柜的陪同下一起到将军府拜访于我,还带了一百两官银的贺礼,当时陈知县介绍他是青炎商号的东家,林某只当是本地的大商户前来拜个码头混个脸熟,以便日后能够得到一些照应,生意人嘛,总是希望可以同当地的官府打好交道,这也是人之常情,何况又是陈知县引荐,因此虽然此人的贺礼很重,但是林某也没有太当回事。” 余一丁安静地听着,看起来这青炎门确实是用银钱开道,守城武将新官上任就是一百两银子的贺礼,要知道作为守城的武将林忠泽一年的官面收入也只有大约十两银子,而他在此地最多只能待上五年,而对方的贺礼一出手就是他十年的收入,可见青炎门为了买通官府主要官员的花费是多么下本,不过这些花费当然也要在日后的交往中变本加厉地收回来。 “后来林某在此地时日长了才知道这个青炎商号的背景,原来它不仅是此地甚至是整个河口郡最大的商户,如果仅仅是个大商家也就罢了,可随后林某又得知那石狐还不是青炎商号的东家,只是河口郡城附近的青炎山庄的管家罢了,而它真正的东家是河口郡城内郑家大院的主人郑培雄,也就是青炎门的掌门。” “据传这个门派最初是在南方的大泽之地,而且也不叫青炎门而是赤炎门,他们修习的赤炎功法相当厉害,后来好像因为内讧整个门派都迁到了河口,又被郑培雄改名为青炎门,门人转而修习青炎功法,当然这些都是修道之人内部的事,本将不管,也管不了,但是此派不仅在周边乡镇驱逐道士破坏道观,垄断了捉鬼驱邪的买卖,而且还买通官府将河口郡的黄河河运生意收入囊中,据说青炎门能够如此主要就是因为此门派中能人异士众多,善于术法且不惧鬼神,而且就连官府也让了他们一头。” 说到此处林忠泽停了下来,认真地看着余一丁,像是要从他的神色中看出些什么,可是不仅余一丁,就连对面的两名道士都没有什么异常的反应,似乎毫不在意,只是静静地听他诉说,于是林忠泽继续说道。 “余老弟,之所以林某要对你讲这么多,就是想让你明白你们现在面对的是一个怎样的对手,青炎门的掌门郑培雄是个身怀异术的绝世高人,他能在门派内讧中脱颖而出并成为新的掌门,肯定有其过人之处,另外青炎门还有内门弟子数十人,外门弟子上百人,这些人中不乏精通术法武功高绝者,兵法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不知余老弟是否了解青炎门的这些情报?” 余一丁听到此处终于再次露出了笑容,林忠泽微微有些诧异,不禁皱起了眉头,只觉此人似乎有些不知好歹,正想要继续开口,余一丁却出声了。 “林将军,不瞒你说,你可知刚才我为何要问你是否知道石狐其人?” 林忠泽有些茫然地摇了摇头,于是余一丁接着道,“昨日中午,石狐已被我杀死!” “什么?!”林忠泽大惊失色,差点碰翻了面前的酒杯碗筷。 “昨日午后,石狐率青炎山庄十余人在河口至平西关之间沟前集一带的清风道观内截住小可等人,小可与两位道长已经将他们悉数击杀!” “怪不得郑培雄的飞鸽传书来的如此之快,原来是他的师弟都被余老弟解决掉了。”林忠泽不可思议地望着余一丁,呆坐在桌边喃喃道。 “林将军此话差矣,郑培雄传书之时应该还不知道石狐被杀之事,小可估计他就是窥觑小可家眷而已,但是一旦他得知石狐已死,必定会不择手段追杀小可等人,所以这也是小可为何急于离开河口郡的主要原因,小可并不想与青炎门陷入无谓的纠缠。”余一丁说出了自己的判断。 林忠泽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刚才他被陈知县叫去商议时,青炎商号的大掌柜也在场,昨天傍晚就是他收到河口郡城的飞鸽传书,要求郡内所有青炎门人注意查找一男两女,而且特别注明此三人很有可能已经往平西关而来。 这封信陈知县和林忠泽都看过,信中的口气也没有对余一丁几人赶尽杀绝的意思,看样子传书之时郑培雄确实不知道石狐已死,只是他们更不知道传书之人其实就是石狐,郑培雄只是传书给了他,根本没有想到余一丁他们会跑得比兔子还快。 林忠泽已经回过神来,既然余一丁和两位道长有能力解决掉包括石狐在内的青炎门十几人,那至少说明余一丁不仅仅是名郎中,很有可能也是位江湖异人,而眼前的两位道人更有可能是玄门异士,对于这类人官府的态度一般是交好和招揽,因此就算没有余一丁救治林梦玉的恩情,林忠泽也会尽力帮助他们。 青炎门这些年在河口郡的恶行林忠泽一直看在眼中,陈知县早就已经与他们同流合污,而林忠泽虽未被拉下水,平日里却总是免不了要与这些人虚与委蛇,也很清楚他们的行事风格,对郑培雄的为人也早有耳闻,此人娶了十几房小老婆的事在河口郡已是人尽皆知,石狐不死还好说,也许郑培雄仅仅是贪慕余一丁身边二女的姿色,余一丁他们逃离河口郡便罢,但是现在石狐死在余一丁之手,这就相当于砍断了郑培雄的一只臂膀,以林忠泽对郑培雄的了解此人绝不会善罢甘休。 本来林忠泽还在担心自己的卫士在青炎门眼中与常人无异,若是因为护送余一丁几人而使跟随自己多年的亲卫有性命之忧实在不算明智之举,可现在看起来余一丁本身就是江湖异人,可能根本不惧青炎门,仅仅是不想与对方纠缠而已,若是派出卫士护送他们离开河口郡也就是个顺水人情,何况余一丁还救治了自己的女儿呢。 思索片刻后林忠泽再次倒满自己面前的酒杯,端起来郑重对余一丁说道,“余先生,刚才林某只是感激你救治小女,但这杯酒林某敬先生,无论怎样,林某必定会尽力协助先生几人平安离开河口郡,待吃过午宴林某就安排卫士护送先生出城!” 余一丁闻言赶紧将自己的酒杯也再次斟满,端起来与林忠泽的酒杯相碰,随后两人各自干杯,看着对方手中的空杯子,两人不禁相视哈哈一笑。 …… 第136章 依朵 既然话已说开,众人也就不再耽搁,几下吃完午宴后便返回林忠泽的将军府中。 余一丁几人随林忠泽来到客厅,等待他安排得力的卫士护送几人出城。 林梦瑶则是迫不及待地跑到后院查看妹妹的状况,只见她又在床上昏睡,而且母亲丫鬟也未守在屋内,林梦瑶心中大惊,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 刚想出门就见丫鬟端了一盆水进屋,林梦瑶急忙询问,丫鬟便仔细答话,原来阿玉醒过来后喝了一小碗粥,随后便去了趟茅厕,因为余一丁有言在先,她醒来后很可能会有腹泻,所以母亲和丫鬟都没有太过惊慌,伺候着阿玉完事,没过多久她便又睡下,看起来并无异状,她母亲也就放下心来,顿觉困意上头,于是也回到自己的屋内歇息,而丫鬟则是去弄了盆水准备等林梦玉醒来时再给她洗脸。 林梦瑶听完丫鬟讲述终于稍稍安心,赶紧回到客厅将阿玉的状况告诉余一丁,余一丁听她说完后明白林梦玉这就算缓了过来,跟那些救出来的被害女子并无区别,于是宽慰了林梦瑶几句,又交给她一颗醒神丹,既然阿玉没有失忆症,也就没有必要再给服用她凌云子配制的药剂,只需隔日再用一颗醒神丹巩固疗效即可。 按照余一丁的估计林梦玉再经过十几日调养便能彻底恢复,只是体弱多病的体质问题暂时仍旧无法解决,既然那个韩神医说五色果可以根治,想必是有一定依据,如果以后再回碧云峰倒是可以顺便带上林梦玉一起,不过这也仅仅是余一丁心头的打算,他都不知道自己和柳翠何时才能再回柳河村呢,也就没有将这些念头告诉林梦瑶,免得她一直挂念,至少阿玉能够醒来已经让她长舒了一口气,仿佛自己的罪过也少了许多,如此便好,何必再给她一个不知何日才会实现的希望呢? 林梦玉的事情算是告一段落,如此林忠泽也再无后顾之忧,可以尽心尽力安排余一丁等人离开。 毕竟是名武将,林忠泽做事的风格确实算得上雷厉风行,没用多长时间便让张五召来十名卫士,在将军府大门外站成两排,个个都显得精明强干,后来余一丁才知道这些卫士全部都是追随林忠泽十年以上的亲随,已经跟随他辗转大晋多地,算得上是他身边的嫡系卫队,而且每个人有一身的好武艺。 余一丁很清楚林忠泽这是在报答他救治林梦玉的恩情,因此虽然他的本意只是希望林忠泽帮他们出城就好,或者不会为虎作伥地让守城官军将几人拦截在城内,但在林忠泽叫过张五当着余一丁的面交待他带领那十名卫士务必将余一丁几人安全送出河口郡的地界时,余一丁对林忠泽表示了感谢,这算是盛情难却。 可是随后余一丁却坚决拒绝了林梦瑶主动请缨要一起护送他们出城的要求,他看得出来林忠泽也不想女儿再次犯险,出了平西关还要走上三四十里山路才能离开山区来到平原地带,到达那里一个名为曲兰的小镇,那是位于河口郡最东边的镇集,过了此镇才算是真正离开了河口郡,而以林梦瑶的功夫去了也起不了多大作用,还会使卫士们分心照顾她,毕竟她是将军府的大小姐,卫士们岂敢怠慢?到时候有个三长连短她还可能成为一个累赘,虽然这位大小姐自己肯定不会这样认为。 其实面对青炎门的术法,不要说林梦瑶,就是将军府的这些卫士在余一丁眼中都与常人无异,只是他们的身份和装束应该不会有不长眼的青炎门人敢动他们分毫,这也是余一丁没有拒绝林忠泽派出卫士护送的主要原因。 未时将尽,林忠泽又派人给两位道人牵来了两匹军马,并拿出五十两官银作为余一丁救治女儿的谢礼执意让他收下,虽然比起钟离家出手就是一百两金叶子的豪横相比差距甚远,但余一丁现在也清楚大晋一名守城武将的收入,这五十两银子绝对算的上是林忠泽的一份厚礼和心意,余一丁便不再推辞笑着收下了。 随后余一丁和两位道人骑马,柳翠钟离雪乘坐马车,众人与林忠泽父女二人道别后,在张五和十名卫士的护卫下缓缓离开了将军府向平西关东城门而去。 守城军士岂有不认识将军府校尉张五的道理,况且大家都属于林忠泽手下的兵将,又看见一队身着将军府卫士专用盔甲的骑兵队伍,几名守城军士赶紧恭恭敬敬地打开城门,哪里还用查验路引身份,直接任由余一丁他们这一小队人马出城踏上向东而去的官道绝尘而去。 按照林忠泽的估算,如果路上没有任何意外,队伍大概会在日落前后赶到曲兰镇,然后护卫队伍和余一丁他们在镇上落脚歇息一晚,明日一早余一丁几人离开河口郡地界,张五再带领卫士们返回平西关。 …… 当余一丁他们的小队出城后没过多久,又有一队人马来到城门,为首的是一位长相妖媚的青年女子,任何人看到她的第一眼就能知道此女绝非大晋本地人,而是带有明显的南边蛮夷之地女子的面相,此女的面目俊俏中含着妩媚,艳丽中带点放荡,一对猫眼顾盼生情,两点红唇热辣似火,肤色稍稍带点浅褐色,头顶微微卷曲的黑发一部分披在肩头,剩下的编成十几根小辫垂在耳畔,并用五颜六色的发带绑扎,脖子上佩戴着一圈宽约三寸银光闪闪的饰品,身着一件鲜红的大氅,只在大氅随风微微飘动之间,隐约露出缠绕在腰间的一条软鞭,脚蹬一双包裹到小腿肚的软靴,把女子优美的腿部线条展露无遗。 看起来守城的军士跟这位女子非常熟悉,其中一名军士嬉皮笑脸地对女子说道,“这不是依朵掌柜吗,都这个钟点了,您老这是带着弟兄们出城去哪儿啊?” “哼!我说李三你小子不会说话就闭嘴!姑奶奶今年才二十四岁,什么老不老的?要再敢胡说八道看姑奶奶不撕烂你的那张臭嘴!”女子在马背上气哼哼地答道。 名为李三的军士依旧笑嘻嘻地继续说道,“依朵掌柜请息怒,是小的说错了话,敢问掌柜的这是出城去哪里啊?青炎商号那么大的产业,就算需要出城办事还用得着依朵掌柜您亲自出马吗?” “李三你别跟姑奶奶打岔,姑奶奶就问你今日一直就是你们弟兄几个在守城门嘛?”看着李三那副**的模样,依朵依旧没好气地问道。 “依朵掌柜您又不是不知道,咱们守城的哥几个就只分黑白两个班,白日里只有我们五个守城门,不知道依朵掌柜有何吩咐?”看样子李三是个老油条了,虽说守城官军不太待见青炎门势力,可谁叫依朵是位美女呢,所以李三仍是一副无所谓的嬉笑嘴脸,而且眼光时不时在依朵身上瞟来瞟去。 “李三!你是不是保住了臭嘴就不想要眼珠子了?”依朵在马背上厉声喝道,吓得李三猛然一个激灵,这才想起眼前女子的厉害,连忙收回了乱瞟的眼光。 “那姑奶奶问你,今日出城之人中有无从河口郡城而来路过此地的一男二女?这是画像,你拿去给弟兄几个都看看。”依朵从怀中掏出一张纸片递给李三。 李三接过纸片摊开来只见上面画了三个人的头像,又叫过其余几名军士一起围过来查看,片刻后才有一名军士不确定地说道,“这个男的头像很像刚才被将军府张校尉他们护送出城的几人当中的一个,不过他们中没有女人,而且与那人同行的是两名道长。” 依朵忙道,“你确定?” 那名军士似乎是在努力回忆,这时李三接口道,“对了,他们还有一架马车,但不知其中乘坐的是何人。” 依朵眼神一亮道,“这就是了!李三,赶紧把画像还给姑奶奶!” 说着收走李三递回的纸片道,“张校尉他们说了要前往何处没有?” 李三连忙答道,“依朵掌柜您在说些什么呢,张五是林将军的亲卫,又是校尉,不要说比咱哥几个官大了好几级,就算是官大一级也压死人啊,他们出城办什么事还会跟我们说吗?只不过我看他们是往东而去的。” 依朵点点头,因为平西关东城门外共有东北南三条官道,如果不能确定张五他们往哪个方向走就难以追踪,于是又顺手扔给李三几钱散碎银两打发了几名守城军士,赶紧带着手下出城顺着往东而去的官道疾驰而去。 依朵,南蛮之地巫月氏大祭司之女,青炎商号二掌柜,在青炎门内地位仅次于石狐。 话说五年之前,平西关附近某乡村的一户民宅中闹尸妖,而此时郑培雄才刚刚稳固了河口郡城的河运生意,正在平西关初创青炎商号,那时候除了被郑培雄派到此地任大掌柜的那名中年人,商号内就只有数名内门弟子,主要从事的也是与黄河河运相关的业务,而善于经营的大掌柜的主要任务就是搞定本地的知县守将,以便将此地的货运买卖收入囊中,而捉鬼驱邪的生意在此地还没有真正展开。 因此那户人家中所闹尸妖并非青炎门装神弄鬼所致,而且最早他们请的也是本地道观的道士,谁知那尸妖确实厉害,道士前去做法不仅没能建功,反而为尸妖所伤,随后尸妖也遁走不见踪迹,这一番折腾下来弄得周围村庄的百姓惶惶不安。 数日之后,那尸妖又在十里之外的一座村落出现,并伤了村民数人,正好青炎商号的几名内门弟子在此走村串户,正想着怎样装神弄鬼挣点银钱,谁知刚好碰上尸妖作祟,这几名弟子仗着术法在身,与尸妖大打出手,可惜那些弟子们还是道行粗浅,最终在险些被伤到一人的情况下仓惶逃走。 回到商号后这些人便将此事报告给大掌柜,大掌柜又连夜飞鸽传书给石狐,石狐闻讯大喜,在他看来这是个好机会啊,如果伤害百姓和道士的尸妖能够被青炎门降服,那么他们在此地的捉鬼驱邪生意就更容易开展了,于是第二天他便赶到平西关。 结果正当石狐前去尸妖现身的那一带村落查访时,当晚便在一片小树林中发现尸妖踪迹,当时它正与一名红衣少女斗得难解难分,老奸巨猾的石狐一直躲在一旁作壁上观,其实他早就看出少女虽然身怀术法,但绝不是那尸妖的对手,直到少女体力渐渐不支时才出手相救,以他的功法对付一只尸妖当然是绰绰有余。 救下少女经询问后得知此女名叫依朵,是南蛮之人,一年前与父母一起为躲避南面的战乱才来到大晋,全家人就居住在附近的一个村落中,依朵自称在家乡曾学过一些驱邪之术,这只尸妖在此地作祟的事情前几日早已传开,于是她便偷偷跑出来想要降妖除魔,谁知差点因此而殒命,幸好有石狐路过出手相救。 随后石狐又将依朵护送回家,其父母自然是万分感激,但石狐看得出来这一家人绝非常人,而且对他也有一定的戒心,他便想起依朵说他们一家是南蛮之人,而大泽之地距离南蛮之地已经非常接近,于是石狐稍稍演示了一点赤炎功法,又表明自己就是大泽之地赤炎门的副门主。 果不其然,依朵的父母见到赤炎功法又听石狐如此一说立刻转变了态度,由开始的带有戒备的感激变成了随后的真心尊敬,并告诉石狐他们本是南蛮之地巫月氏族人,依朵的父亲是族内的大祭司,因为一年前相邻两个部族窥觑巫月氏的地盘,对他们部族发动了攻击,巫月氏因部族人少势单而战败,一家人侥幸逃到北面的大晋避难,但敌对部族肯定会继续派人追杀身为部族大祭司的依朵父亲,而石狐能够这么巧地出现在此地又救了女儿,他们的心头肯定是有所怀疑的。 大泽之地的赤炎门在南蛮之地颇有盛名,不少部族都知道这个门派尊崇祝融帝君,算是大泽之地的名门正派,而且许多蛮人也见识过他们的赤炎功法,因此当石狐使出此功法又表明了门主的身份,虽说是副的,但是依朵的父亲立即便有让女儿加入赤炎门的打算,在他看来女儿若是进了赤炎门就算有了庇护之所,哪怕以后再有敌对部族的追杀至少女儿的性命无忧,而他并不知晓的是赤炎门早已不复存在,此时只有河口郡的青炎门了。 依朵长了一副南蛮之人特有的面容,而且又是年轻貌美,石狐当然知道郑培雄的兴趣爱好,况且此女还算是修行之人,她的父亲是大祭司,她身怀的术法也可算作是一种传承,可视为南蛮之地的一名巫师,若是收下了此女献给郑培雄,怎样发落就看郑培雄的喜好了,于是石狐满口答应将依朵收入门下,并在当晚就将她带回了河口郡城。 令石狐感到意外的是郑培雄并没有因为依朵的容貌而强占她的身子,反而是真正将她当作一名门下弟子传授赤炎功法和祝融秘籍加以悉心栽培。 后来石狐与郑培雄谈及此事时才了解到,那时候郑培雄在平西关只有大掌柜一位亲信,而且还是个地道的生意人,没有一个精通术法的人坐镇此地始终是郑培雄的一块心病,且平西关距河口郡城路途遥远,出点什么事情只能劳累石狐,就像这次的尸妖事件,但石狐本身就已经在负责青炎山庄的所有生意,很多时候难免分身乏术。 因此当石狐将依朵送到郑培雄眼前时,他不禁心头大喜,喜的并非是得到了一名年轻貌美的小妾,而是一位完全可以培养成为他左膀右臂的得力干将。 于是依朵在郑培雄的悉心栽培下修习了目前青炎门的所有功法,加之她天资聪慧,仅仅经过三年的时间便成为一名道行高深的青炎门内门弟子,特别是祝融秘籍中的一些特别适合女性修习的法术已被她练得炉火纯青,一根父亲留给她的青蛇鞭也被祭炼成了犀利的法器,最后终于在两年前被郑培雄派到平西关任青炎商号的二掌柜。 名义上依朵是平西关青炎商号的二掌柜,实则是此地青炎门内所有内门弟子的头领,青炎商号生意上的事情依朵一般不会参与,只有遇见大掌柜用正常手段解决不了的事情,或者与当地其他道门帮派有了冲突纠葛之时才会由她出面,只因她的一身术法相当了得,不仅懂得南蛮之地的巫术,还有一身的青炎功法,因此只用了两年时间便垄断了此地捉鬼镇邪的生意,也使此地的道士神汉基本无容身之地。 青炎商号昨日下午收到石狐的飞鸽传书,大掌柜今天上午便找到陈知县和林忠泽,希望官府可以协助青炎门追踪余一丁三人,陈知县当然是一口答应下来,而林忠泽则是表面上不置可否,暗地里却在吃过午宴后便送余一丁几人出了城。 依朵在确认张五等人护送的很有可能是余一丁等人后,除了心头大骂林忠泽老狐狸之外,也只能无奈地尾随余一丁的队伍前往曲兰镇,有大晋官军明面的保护,青炎门是不敢乱来的,要动手也只能选在曲兰镇,毕竟那里还有青炎门的分号,而且依朵也知道张五他们一般不会离开自己的防区,最多将余一丁几人送到曲兰便会折返,到时候就是青炎门动手的好时机了。 …… 第137章 意念交流 余一丁一行人出了平西关后直接策马扬鞭赶往曲兰镇,特别是柳翠和钟离雪换乘了双驾马车,加上又有将军府的骑兵队伍护送,路上遇见的所有车马行人都纷纷退让躲避,不知道这支官军队伍有什么重要的军情,只留下一溜滚滚向东的烟尘。 果然不出林忠泽所料,日暮时分余一丁这队人终于抵达了曲兰镇,张五的护卫队伍可以在镇集旁边的驿站歇息,明日一早他们便赶回平西关,所以在队伍平安抵达曲兰镇后张五就同余一丁拱手道别,随后余一丁几人便在镇内寻到一家客栈投宿。 没过多久西面的官道上又响起急促的马蹄声,紧接着七八匹快马踏着阵阵尘土而来,这是依朵的队伍尾随而至,不过他们并未停留直接穿镇而过,随后又拐向另一条向南的官道,青炎门在曲兰镇的分号位于镇集南面一里多地的黄河北岸码头旁,依朵安排了一名手下弟子前往镇上几个客栈打探,紧接着便率领其余五六名弟子向分号而去。 夜色,已经开始降临…… 曲兰镇是个小镇集,如果不是此地有渡口码头连接通往黄河以南地区的官道,许多过往的行商路人会在这个山区和平原交界的小镇歇息,可能还形成不了镇集的规模,最多就是个村庄,即便如此,曲兰镇也只有不到二百户人家,这里可不像平西关那样除了关隘还有一座城池,虽然镇集上有两三个客栈,但都没有那种内分里外的套间,所以余一丁几人只能开了三间客房。 在客栈附近的一个小饭馆草草用过晚餐,柳翠和钟离雪两个妮子就回到自己的房间,余一丁则是和两位道人进了一间客房,他们还要商量一下明天的行程,按照余一丁的想法,今夜过后就算基本安全了,他并不清楚清风道长的老家,也就是那座海边小城到底在大晋的哪一带,如果在东南的话那么明早他从曲兰渡口过黄河向南而行是最便捷的路线,而天残道人则是四处游方,若不是为了保护他们三人不一定就会继续往东,所以余一丁得问问两位道人的想法。 “余居士,贫道只是四处游方,待你和夫人们离开河口郡贫道便可离去,据说大晋北面靠近罗斯大公国的灵宝先县郡内有一座道观,观主道行高深,贫道有意前去拜会。”天残道人首先表明了态度,看来他走此路果然就是为了护送余一丁三人,否则去灵宝县郡完全可以在出了平西关就往北,根本没有必要绕上这么大一圈。 没等余一丁表示谢意,清风道人立刻接口道,“既然杨道兄要往北,我等也平安到达曲兰,这样的话明日一早贫道便在渡口乘船过黄河后南下余桐,那是大晋东南沿海的一座小城,也是贫道师父离开大晋东渡无边海之地。” 看来两位道人早已有了打算,本来干掉石狐等人之后,两位道人就可以不与余一丁三人同行,南北两边都有去路,何况天残道人本就打算前往北边的灵宝县郡,而清风道人也是因为石狐已死,清风观待不下去了才准备回到东南沿海的余桐城。 二人其实都可以置之事外,一走了之,只是为了保护余一丁三人才选择一路向东来到曲兰镇,甚至还要面对有可能尾随而来的青炎门追兵。 余一丁心头感慨,当下拱手道,“其实这一切都是因在下而起,不过事已至此,感激的话在下就不再多说了,多谢两位道长!” 天残道人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并未开口,清风则是面色一整道,“提剑斩妖,坐而论道,除魔卫道实为我等修行之人分内之事,余居士自不必客气,倒是居士与两位女施主要特别留意今夜,莫要再出任何差池。” 余一丁明白清风道人所言是指青炎门势力庞大,虽说有张五等官军护送他们来到曲兰镇,但此地仍属河口县郡范围,今夜很有可能会有青炎门的追兵赶来,如果其中有精通术法者,二女甚至还有再度被噩梦侵扰的可能,不得不防。 于是便道,“多谢道长提醒,在下理会的,既如此,也请两位道长夜间留神。” 天残道人答道,“无妨。” 于是余一丁再次拜谢后便返回自己的房间。 一进房间余一丁就看见两个妮子正并排坐在床边窃窃私语,当他进屋时俩人受惊一般同时抬起头而且面色有些不自然地望着他。 余一丁心头奇怪,不禁开口问道,“你们俩这是干嘛?怎么不回到你们的房间歇息?” 柳翠有些扭捏地答道,“大哥,那个……,我和雪儿姐姐都有些害怕,想和大哥睡一个房间。” 余一丁望着客房内的两张床心头琢磨,她们俩倒是可以睡床上,可是剩下的就只有两张椅子和一个小茶几了,难不成自己又只有在椅子上对付一宿?! 另外,钟离雪害怕还情有可原,毕竟那个噩梦对她来说真的是危险无比,直到现在余一丁回想起来都是心有余悸,可是柳翠怎么也会害怕呢?那个在她梦中的灰影不是一闪即逝吗? 余一丁想不明白。 这时就听钟离雪说道,“余大哥,雪儿和小翠妹妹可以睡一张床,你就睡另一张床。” 余一丁有些愕然道,“雪儿你说什么?你们俩挤一张床?” 钟离雪道,“是呀,这样余大哥就可以和我们睡一个房间,也可以保护我们啊。” 余一丁有些无奈道,“算了,你们俩一人一张床,我在椅子上打坐就行。” 听余一丁这么说钟离雪望向柳翠,正好看见她也在看自己,两个妮子就这么大眼瞪小眼地对望着,片刻后余一丁只听见柳翠小声在钟离雪耳边说道,“姐姐你看,我说大哥会睡椅子。” 钟离雪也同样小声道,“那咋办?” 余一丁一时没有回过神来,就站在门口发愣,什么叫咋办?在河口郡城的时候他不是就坐椅子上守了钟离雪一晚上,还能咋办?不过他总觉得钟离雪说的话有些奇怪,又说不出具体奇怪在哪里。 只见两个妮子又在那里交头接耳嘀嘀咕咕了好一阵,余一丁虽然心中奇怪但还是走到一张椅子边坐下,等了一会儿见她们俩聊得也差不多了,这才将自己和两位道人的谈话结果告诉了她们。 最后又说道,“明天一大早我们就要起床往东朝偃师赶路,离开曲兰镇才算是真正脱离了河口郡的范围,那样我们才会安全,所以你们俩还是早点休息。” 钟离雪听他这么一说忙道,“余大哥要不你先出去一下,等一会儿再进来。” 余一丁惊讶,“我还出去干嘛?” 柳翠连忙起身上前小声对余一丁说道,“大哥你先出去。” 说完没等余一丁反应过来就将他推了出去并顺手关上了门,余一丁站在门口又听见柳翠在门内说道,“大哥你就在门边等一下,我叫你再进来。” 这几下把余一丁弄得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他在门口发了一阵呆,就听见柳翠在屋内叫道“大哥,现在可以进来了。” 余一丁傻傻地推开门,只见钟离雪已经在靠里的一张床上背对着门口睡下,而柳翠却是坐在另一张床边笑吟吟地望着他。 见状余一丁连忙走到柳翠身边坐下说道,“小翠你们俩是不是有啥事瞒着大哥?怎么搞得这么神神秘秘的。” 柳翠还是笑着看他,只是贴近他的耳朵小声说道,“大哥,雪儿姐姐已经恢复记忆了,所以就变成了这样。” 余一丁猛然醒悟过来,昨天就听柳翠说起过此事,怪不得刚才他就觉得钟离雪的言语有些奇怪,没想到她居然这么快已经恢复了记忆,所以连上床睡觉都变得忸怩起来,才会让他回避。 “大哥,雪儿姐姐恢复记忆后什么都想起来了,就连她失忆后的事情也记得清楚,所以她才会跟我说害怕那个噩梦,而且她不知道自己现在该怎样面对大哥。”柳翠继续在余一丁耳边说道。 余一丁陷入沉思,回忆起钟离雪失忆后这一个多月的一言一行,直到想起昨晚客栈中的一幕,又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嘴唇,不禁转过头看着那个仍然背对着自己躺在床上的女孩,思索着又该如何面对眼前这个妮子呢? 余一丁的心情忽然变得复杂起来,钟离雪浑浑噩噩地跟着他和柳翠还好,反正她会一直将余一丁当成自己的依靠,对余一丁的话也会唯命是从,这也会使他们一路上少很多麻烦,可是现在钟离雪已经清醒了,余一丁还真不知道她会变成什么样子,难道又会变回原来那个脾气火爆英姿飒爽的郡王府大小姐? “大哥,大哥!” 柳翠在余一丁耳畔的呼唤把他的思绪又拉了回来。“你又在发什么呆?一会儿我也要打坐修习,大哥要注意雪儿姐姐的安全哦。” 余一丁下意识地点头嗯了一声,并再次望向钟离雪,这个妮子仍是背对着自己,身体有规律地一起一伏,看起来像是比较平静的样子。 “放心小翠,你先打坐,大哥在椅子上休息就好。”余一丁收回了心思,又吻了吻柳翠的额头说道。 柳翠笑着点点头并立刻盘坐在床上,余一丁也吹熄了床头的蜡烛回到椅子旁边盘腿坐下,柳翠打坐修习他也是可以一起的,趁着上半夜还可以再修习一下练气术和神念离体,同石狐拼斗的最大好处就是使他能够主动地让自己的神念离体攻击矩直,以及后来迅速返回救回二女,那是在生死危机的关头突然顿悟一般,现在已经过去一天一夜,余一丁希望自己再找到当时的那种感觉。 客栈中还有一些房客没有休息,那些房间的灯火从窗户上透了进来,整个房间显得昏暗而朦胧,余一丁盘坐在椅子上,不消片刻之后便进入了物我两忘的入定状态,如果此刻凌云子在他身边绝对能看见在他的周身又浮现出一层若隐若现的白雾,只是这层白雾较之前些时日似乎又凝实不少。 此时的余一丁只觉整个人灵台清明,他能够很清晰地感觉到体内的那股先天之炁顺着四肢百骸缓缓游走全身,片刻之后他的意念稍稍一动,瞬间便感觉到体内又出现了一个透明的自己,而原来的那具躯体立刻不再受自身意念的控制,虽然依旧端坐在椅子上,但是他似乎只能看着那具身体,而另一个自己却变得越来越轻,慢慢地向空中飘去…… 余一丁很清楚这是他的神念再一次离体,于是不再去理会椅子上的身体,他的神念转而向四面八方扩散,自从和石狐生死拼斗之后,余一丁的神念感应周围的事物便不再由一根根抽象的线条组成,而是完整的鲜活的景象。 他首先感应到的便是盘坐在床上打坐的柳翠,这妮子似乎早已入定,整个人的气息也变得缓慢而悠长,看起来这个妮子经过洗经伐髓之后确实变得非常适合修行,加上她自身也非常努力,这段时日以来基本天天都会打坐练气,余一丁相信依照柳翠的勤奋程度,可能用不了多长时间她便能做到体内的真气运转卯酉大周天,到时候就可以修习御气术了。 观察了柳翠一阵,见她没有任何异状,余一丁的神念便又触及到另一张床上的钟离雪,此刻他终于看见这个妮子已经转过了身子,仍旧侧躺在床上,但是黑暗中那双大眼睛变得亮闪闪地,正目不转睛地望着坐在椅子上的自己! 余一丁只觉心头一荡,果然这个妮子没有睡着,于是神念再次仔细地观察起钟离雪来,她的目光中交织着爱意和惶惑,甚至还带有一丝疑虑,随后就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突然间眉头微皱,小嘴也抿了起来,目光一下子瞟向了半空,似乎在同余一丁的神念对视一般! 没等余一丁有所反应,他的脑海中突然传来一句话—— “余大哥,雪儿不想恢复记忆了,就像这些日子这样跟着大哥多好,还没有那么多烦恼,可是现在这样雪儿该怎么办呢?” 钟离雪的目光又离开了余一丁漂浮在半空中的神念,看起来这个妮子只是在自言自语,余一丁心头稍安,可下一秒他立刻明白了过来,这可不是钟离雪在说话,因为她的嘴巴根本没有动,也没有听见她发出任何声音,而余一丁的神念对周围三四十丈范围内的风吹草动都会有所察觉,如果钟离雪在说话哪怕是极小声他也会听见,这只能说明刚才那句话是她的心中所想! 这怎么可能?! 余一丁被惊呆了,愣了半晌才回过神来,他记起凌云子曾经给他讲解过神念和意念的关系,神念在某种程度上就是意念的升华,都是通过修行使意识能够脱离肉体单独存在,或者用意识感知操控外物,甚至发动攻击,但无论怎样神念和意念都属于意识的范畴,既然余一丁可以做到神念离体,就相当于他有了可以不通过语言动作而直接跟其他人进行意识沟通交流的可能性,现在他能听见钟离雪的心头所想便是一个证明。 于是余一丁试着用神念对钟离雪说道,“雪儿还是可以跟着余大哥啊,你哥哥在玉屏山上已经将雪儿托付给我了,大哥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下一秒余一丁就看见钟离雪整个人浑身一震,立刻从床上坐直了身子,在黑暗中傻傻地望着闭眼盘坐在椅子上的余一丁,满脸都是不可置信的表情! “雪儿不要出声,免得打扰小翠修习,现在就是余大哥在跟你说话。”余一丁看见了她脸上那副见了鬼的表情,连忙说道。 “余大哥?!”钟离雪只见椅子上的余一丁安静地坐着,嘴巴也没有动一下,她心里虽然害怕,但脑海中传来的确实是余一丁的声音,又听他说让自己不要出声,钟离雪便看了看另一张床上的柳翠,见她也是一副打坐的模样,立刻明白了余一丁的意思,入定时最好不要有外力侵扰,否则极易走火入魔。 于是钟离雪在心头想道。“余大哥你在哪里说话?雪儿没看见你的嘴巴动啊。” “我现在是神念离体的状态,所以可以跟雪儿意念交流。” 直到此刻钟离雪终于确定余一丁能够知道自己心中所想,并且还能通过这种方式同自己交流,心中稍稍平静了一些,但随即又想到自己刚才的心思如果全都被他知晓的话,这个妮子瞬间就觉得自己的小脸滚烫,脑海中一片空白,只有心头扑通扑通地急速跳个不停,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余大哥,你……,你真讨厌!” 余一丁愣住,我又做了什么?!怎么会讨厌,难道是说错了什么话吗? 他正想问问钟离雪怎么会这么说,忽然间就察觉到四周不太对劲,他来不及再继续询问,只得继续用意念对钟离雪说道,“雪儿小心,不要慌乱,外面有动静。” …… 第138章 审讯 余一丁正想问问钟离雪是怎么回事,漂浮在半空中的神念突然间就感觉到客栈外有人,而且来意不善,连忙提醒钟离雪注意。 虽然现在已经到了亥时,但是对于客栈来说有赶夜路的旅人前来投宿也是非常正常的事,而且那人一开始就如同正常的行人一般在街道上行走,行踪并不鬼祟,否则以余一丁神念三四十丈的感知范围,早就应该发现此人。 而后来余一丁之所以感觉到来者不善,主要是因为这个人从外面往客栈而来走的并不是正门进入大堂投宿,而是从街道边翻过围墙直接来到后院,那利落的身手一看便知是个练家子。 余一丁只是让钟离雪小心,并没有唤醒柳翠,她仍在打坐入定中,也没有那么快出定,况且对方只有一个人,余一丁自忖要保护二女问题不大,而且此人看起来也不像是专门来找他们的,因为到了后院他便蹑手蹑脚地顺着客房的窗根下慢慢摸索着往前,在每一扇窗户下都要停留片刻,似乎是在偷听房间内的动静。 余一丁的神念一直在半空中注视着这个鬼鬼祟祟的家伙,他还不能确定此人就是青炎门的人,又或者仅仅是个偷鸡摸狗之辈,他此刻的想法是如何才能将其悄无声息地擒住,若是只为击杀那实在太过简单,只要此人来到他们的房间窗户边,余一丁的气指完全可以穿透土墙射杀此人,但是这样的话他就不能确定此人的身份和目的了,现在还没有离开青炎门的势力范围,稍有不慎便会陷入险境,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让余一丁警觉,他也渐渐习惯了这种生活。 余一丁可以做到意念攻击,但到目前为止还只是针对一些鼠虫之类的小动物,并没有杀伤过人,他不能确定使用这种攻击对此人是否能够一击得手,何况他的神念无质无形,就算他现在可以用意念攻击杀伤此人,也没有时间和能力立刻控制住对方,如果那人受伤后大喊大叫肯定会吸引客栈周围的人,万一此人还有同伙埋伏在四周那就会打草惊蛇了。 左思右想之后余一丁还是放弃了使用意念攻击的念头,好不容易来到曲兰镇,眼看着就快要离开河口郡的范围了,他不想冒这个险。 忽然间余一丁脑中灵光一闪,既然刚才他能够通过神念知晓钟离雪心中的想法,那么窗外的那人此时心里在想些什么他或许也能够察觉出来呢! 带着一丝兴奋,余一丁又让神念全部集中在那人的身上,仔细感应着传回来的讯息,虽然那人进了客栈的后院便用一块黑布将自己的头脸全部包裹了起来,只留出一双眼睛,但是余一丁却能够很清晰地感觉到那是一名年纪与他相仿的青年,而且那人的衣襟上也有一朵类似火焰的标记,果然是青炎门的人! 这个发现让余一丁既激动又紧张,激动的是只要生擒此人说不定就可以得到青炎门想要对付他们的整个计划,紧张的是他们才到曲兰镇就会被青炎门盯上,看来青炎门不仅眼线众多,而且接下来一直到明早离开此地这段时间自己都万万大意不得。 稳住了心神后余一丁的神念继续仔细探查那人,可是令他无比郁闷的是无论他怎样努力,脑海中也没有任何可以看作是此人想法的信息传回,并不像钟离雪那样,只要她的心中有了念头,余一丁立刻就能在脑中听见她的心头所想,这令余一丁大感奇怪,但也没有任何办法,他也搞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又等了片刻,那人顺着墙角一间间客房摸了过来,眼看着就快要来到他们的房间了,无奈之下余一丁只得抓紧时间又用神念探查了一下客栈周围的情形,看样子方圆三四十丈的范围内没有埋伏的人,于是他便放弃了继续探查那人想法的念头。 以前每一次神念离体后若是想再返回身体余一丁都不得要领,而且事后他总会有一刹那的失神以及随之而来的疲惫感,这种感觉至少需要持续盏茶时间才会消失。 而余一丁最近一次使用神念离体就是与石狐的拼斗,他不仅做到了神念自如地出入身体,而且还没有特别疲惫的后遗症,也许就是在那种特别危急的关头才能使他有所顿悟,其实所谓顿悟就是捅破了一层窗户纸罢了,既然神念可以离体,也就是向身体之外施放出神念,那么收回神念就是施放神念的逆向过程,原先想要收回神念余一丁都是竭力控制着神念像是找回家的门一样,可惜总是不得其门而入,其实正确的方法应该是让身体主动收回那丝神念,虽然说起来是神念离体,但余一丁还是余一丁,那具身体还是他的,并没有被别人占据,身体的控制权还在他的手中,那么他要控制身体或者神念只是他头脑中的一个念头转化而已,说起来比较复杂,简单一句话就是,想要收回神念,他所要做的就是让自己的念头从“想回去”变换成“收回来”即可。 于是余一丁的神念在瞬息间便再次回到自己的身体,既然没有接应的同伙,那么现在他就得想出另外的办法制住此人便好。 钟离雪在听到余一丁的示警后早就一骨碌爬起来下了床,她已经恢复了记忆,不再是那个懵懵懂懂总是黏人的小丫头,同时也恢复了以前的身手,此时正蹑手蹑脚地来到距离余一丁座椅不远的窗户边蹲下,不时地注意倾听窗外的动静,或者望着依旧闭着眼端坐在椅子上的余一丁。 过了好一阵钟离雪的脑中再也没有余一丁的声音响起,就在她有些疑惑地又瞟了余一丁一眼时,突然发现余一丁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转了过来。 余一丁收回神念后便立刻起身一个箭步冲到窗边,和钟离雪一起并排蹲下。 “雪儿,小翠的包裹里有骨剑,你去取来守在此处,外面是青炎门的人,我出去收拾他,你要保证自己和小翠的安全。”余一丁用极低的声音在钟离雪的耳畔说道。 柳翠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定苏醒,现在只能指望钟离雪恢复记忆后武功也一并恢复,他想起以前钟离雪用的就是一把名为青竹锋的宝剑,可现在一时找不到趁手的兵刃,不过柳翠那里还有一对骨剑,只能暂时拿来一用,但愿钟离雪可以胜任保护好自己和柳翠的责任。 余一丁的声音非常小,同时为了让钟离雪能够听的清楚,只能是附耳开口,不知道是他说话时的吹气还是二人之间的距离太过亲密,钟离雪立刻被他的这个举动弄得满脸通红,只愣在那里呐呐地不言不语也有些不知所措。 说话间余一丁已经从怀中摸出一张符纸,又伸出手咬破手指将鲜血涂在纸符上,见钟离雪仍是丝毫没有反应,急忙用肩膀轻轻地碰了碰她的胳膊,这个妮子的身子便像触电一般抖了一下,又愣了一下后才慌忙起身去柳翠的包裹内寻找骨剑。 隐身符的效果已经在余一丁的鲜血涂抹之下渐渐起了作用,而钟离雪找到柳翠的骨剑后一抬头便看见余一丁已经渐渐消失的身形,她早在郡王府便见识过凌云子的隐身符,所以没有丝毫的惊讶,提着骨剑便回到窗户边蹲下,而余一丁也在这时完全隐去了身形,钟离雪回头只见客房的门无声无息地打开随后又关上。 余一丁刚刚走出房间,就见那人已经来到他们隔壁房间的窗口前蹲下,幸好他们的房间没有光亮,门也是朝里开的,余一丁出来并没有惊动那人。 隔壁房间住着两位过路的行商,也许此刻两人还没有睡下,窗户上透出的灯光映在院子的地面上形成一块长方形的光斑,而那个蒙面人则贴着墙壁蹲在窗根下,光影根本照不到他,他就支着耳朵像是在仔细聆听屋内的声响。 余一丁与他之间也就只有五六步距离,可那人却没有丝毫察觉,仍旧努力地偷听隔壁房间里的动静,余一丁并没有上前,只是稍稍跨出一步离开门口,就那么站在院里看着那人动作。 片刻后也许是听出屋内之人不是他要找的人,那人便半蹲着小心地移动脚步,轻手轻脚地来到余一丁他们房间的窗口。 还没等他完全蹲下伸脖子偷听窗内的动静,余一丁便悄无声息地走到他的身后,一个手刀便砍在他的后脖颈,那人毫无意外地贴着墙面直接委顿下去,可他的身形刚刚缩下去一半就停止了动作,两支胳膊扛着,仿佛有一双看不见的手臂搀住了他的胳肢窝,紧接着就像被人倒拖着来到余一丁他们的屋门口,房门无声地开启,那人也被拖进了房间,然后房门又悄然关闭。 这一切都在片刻之间发生,没有多大的响动,客栈中也没有人被惊醒,就连余一丁他们房间另一侧隔壁的两位道人也没有丝毫反应。 此时余一丁他们的房间内又亮起灯火,柳翠刚刚从入定中醒来,睁开眼便被眼前的景象惊住了。 一个陌生的青年被反绑在椅子上,旁边的地上有一团黑布,他的脑袋耷拉着,看样子是昏迷不醒,余一丁站在他的面前,钟离雪则守在椅子侧边,手中的骨剑正架在那名青年的脖子边。 柳翠还没反应过来余一丁便回头小声对她说道,“小翠,你醒了,这是青炎门的人。” 柳翠点点头“哦”了一声便不再吭声,瞬间她就大致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这也亏得她聪慧,只是默默地起身来到余一丁身边。 余一丁拿起桌上的茶杯对着那青年的脑袋就倒了下去,也不管还掉了好几片茶叶在那人的脸上,过了片刻那青年才缓缓地抬起头,虽然睁开了眼,但是目光仍然涣散,余一丁手上的力气确实不小,而且力道掌握的也越来越精准,在可以做到让青年处于长时间昏迷的同时却又不会害了他的性命,所以青年就算被茶水浇醒了一时也没有缓过劲来,仍是昏头胀脑眼光迷离。 看见他这副模样,余一丁又在青年的脸上左右拍了拍,边拍还边说道,“喂!喂!醒醒!” 青年被余一丁拍了好几下才终于彻底清醒过来,先是转了转眼珠,发现自己是在屋内,接着又转动脖子望了望身边的三人,脸上的表情不断地变换。 余一丁将青年的作态看在眼中,冷冷地开口问道,“如果不想再吃苦头,就自己开口,省得到时候我动手。” 青年就这么一直盯着余一丁不说话,余一丁当然不会惧他,也死死盯住青年的眼睛,过了好一阵那青年终于垂下眼睛不再看他,但是依旧没有开口说出一个字。 余一丁摇了摇头说道,“青炎门在河口郡也算是大势力,做这些下三滥的勾当居然还能这么硬气,我真的很佩服你们啊。” 青年闻言再次抬起头看着余一丁,片刻后终于开口道,“既然你知道青炎门,也应该知道得罪我们郑庄主的下场,那还不赶紧放了我?” 这下余一丁笑出了声,“呵呵呵,青炎门就派出你这样的家伙做探子?出门没带脑子?” 青年有些诧异地看着余一丁,色厉内荏地说道,“你们……,你们竟然真敢同我们青炎门作对?!难道不怕死吗?” 余一丁拍了拍青年的肩膀说道,“小子你听好了,我们怕不怕死并不重要,因为你是看不到了,如果你要再这样硬下去可能一会儿就得先去死了!” 青年闻言如遭雷击楞在当场,这才明白自己似乎是打错了算盘,据河口郡的飞鸽传书所称,眼前的三人虽说是从河口郡城一直逃到曲兰镇,可是从他们的眼神中却一点也看不出害怕的迹象,自己刚才还傻乎乎地拿死亡来威胁他们,说不定过一会儿自己的小命真的就交待在这里了。 青年脸上又开始不断地变换神色,余一丁却只是看着他,也不再说重话恐吓,房间里一下子就变得安静了下来。 “你是还想继续拖延时间等人来救吗?看来你是准备敬酒不吃吃罚酒了!”余一丁再次恢复了冷冷的语气。 青年不禁打了个寒噤,赶紧说道,“别别别,我说,我说!” “我问你答,不想死就老实一点。” “是是是,我肯定实话实说。” …… 没用多长的时间,那青年就如同竹筒倒豆子一般把他知道的全部都说了出来,余一丁也终于弄清楚了目前的局势,青炎商号的二掌柜依朵已经带了几个人从平西关一路追到此地,加上曲兰镇码头上的几名内门弟子,现在余一丁他们要面对的就是这十来个人,而眼前的青年是跟随依朵从平西关而来,到达曲兰镇后被她派出来探查余一丁他们住在哪家客栈。 青年交待完一切后就怯怯地看着余一丁,现在他都说完了,也不知道接下来余一丁会怎样发落自己,心中不由地忐忑不安起来。 余一丁听完青年的交待心中也是大吃一惊,他压根儿没想到青炎门会跟得这样紧,他满以为在张五他们的护送下自己这几人已经算是飞速地赶到了曲兰,青炎门也许还在平西关等着阻拦自己呢,哪晓得居然连青炎商号的二掌柜也已经出马赶到了此地,看起来他们明日想要平安离开曲兰镇还真不太容易,况且明早清风道长还要从渡口乘船离开,而码头正是青炎门曲兰分号的所在地,如果清风道长前去不正是自投罗网吗? 想到这里余一丁赶紧将青年蒙面的黑布撕开,一部分揉成一团堵住他的嘴,在青年惊恐的眼神中又用剩下黑布的蒙住了他的眼睛,又让两个妮子将青年捆个结实,这才到隔壁房间将两位道人叫了过来商量对策。 两位道长进了房间看见已经被捆成粽子一般的青年也是吃了一惊,余一丁又把从青年口中得到的情报跟他们详细说了一遍,想听听两位道长有什么主意。 而那名可怜的探子被堵嘴蒙眼,可是耳朵却听得见,两位道长进屋后他就感觉不妙,现在余一丁几人就把他放在一边直接谈论此事,根本不避讳,这也说明对方就没想过让他活着离开,毕竟只有死人才不会开口说话,也是最安全的,因此等余一丁将情况跟道人们说完,那青年就躺在屋角不停地扭动,嘴里还呜呜地发出响声。 余一丁同两位道人交换了一下眼神,他看出二人眼中的询问之意,于是说道,“现在肯定不能放此人回去,但是我还没有想好如何处置他。” 两位道人都不言语,对战之时痛下杀手解决敌人他们都会毫不犹豫,因为那是你死我活的拼斗,对方不死可能最后死的就会是自己,可是眼下面对的却是一名毫无还手之力的俘虏,真要让他们现在出手杀死此人那可就真是为难他们了。 柳翠和钟离雪就坐在床边看着余一丁,连两位道人都不知道怎样处置这名青年,她们就更是唯余一丁马首是瞻了。 一时间房间内又安静了下来,青年也停止了挣扎,他似乎也感觉到自己已经到了生死之间。 …… 第139章 困境 余一丁可以理解两位道人的沉默,降妖除魔并不等于可以滥杀,替天行道的同时还要讲究无量度人呢,如果他们同意此刻立即干掉这青年确实有违道心,这样做的话对于他们的修行来说也将会留下一个阴影,而且就算余一丁自己也是如此,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快一年的时间了,也经历了无数残酷的厮杀拼斗和腥风血雨,但是要让他现在立刻杀死这名青年他也做不到,若是将此人就这么绑了丢在客房内也不行,只要他们离开客栈肯定会被清理客房的伙计发觉,那样就更麻烦了。 屋内仍旧是一片沉寂…… 这时余一丁又想到另一个问题,如果这个探子迟迟不能返回青炎门的分号,那么他们的人肯定知道此人已经出了事,说不定对方在夜间就会动手,虽然据此人说青炎门在曲兰镇一共才只有十几人,数量并不是很多,可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特别是夜间,偷袭的话太容易隐蔽了,对于余一丁来说他们中的任何一人有任何闪失都不能接受,这该如何是好呢? 正在几个人对如何处置这名青年犹豫不决的时候,忽然间从客栈的围墙外传来一阵低沉的“咕噜咕噜”的响声,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却非常清晰,就像是有人正拿着一根竹管在水下吹气。 咕噜,咕噜,咕噜噜噜…… 余一丁和二女都是面面相觑,他们根本不知道屋外的是什么东西,就连天残道人也是面带狐疑之色,大概他也不清楚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有清风道人的脸上勃然变色,因为他见识过那东西,也知道外面是什么。 “快!用衣物遮住口鼻,不要发出声响,熄灯!”清风道人急声说道。 余一丁他们还来不及细想清风道人为何如此吩咐,就见他直接撩起道袍用衣角蒙住口鼻,天残道人连忙依葫芦画瓢,剩下余一丁三人穿的却都是短衣短衫,正不知如何是好呢,还是柳翠反应最快,赶紧从摊开在床上被钟离雪为了寻找骨剑而翻乱的包裹中拿出一块布头,唰唰两下撕开递给余一丁和钟离雪一人一块,然后又吹熄了蜡烛,三人连忙用破布蒙面,余一丁在最后关头还不忘上前又给了那青年一下,将他再次打昏,免得一会儿又挣扎发出声响,随后几个人全都大气不出地靠在墙边,静静地听着窗外的动静。 借着从窗户透进来的月光,余一丁只见清风和天残两位道人全都紧张地望着窗外,清风已经将自己的拂尘拿在手中,而天残也抽出了长剑,看样子两人都对外面的东西非常忌惮,可是直到现在余一丁也不知道外面是什么东西,只好推了推身边柳翠的胳膊,示意她将手中的骨剑一分为二,交给钟离雪一把,而他自己已经暗中施放出无形罡气将身边的二女都包裹了起来,现在只能是不求杀敌只求自保。 咕噜,咕噜,咕噜噜噜…… 这个声音越来越近,似乎已经越过了围墙进到客栈中,余一丁不知道客栈中的其他人是否也听见了这个声音,但窗外除了这个声音以外,能听见的只有后院牲口棚内的牲口隐约发出的响声,除此之外再也没有丝毫的动静,也不知道客栈内的其他那些人此时到底是什么情形。 那声音移动的轨迹就像是青炎门的那个探子一般,进了院子后便顺着客房一点点向余一丁他们的房间慢慢靠近,速度不是很快,而且越靠近他们的房间那个咕噜声就越小,等那声音到了门外时几乎已经不能耳闻了。 余一丁尖着耳朵仔细倾听了片刻,门外只是一片安静,甚至连牲口的声音都没有了。 窗户上除了映出一些院子里的树影以外什么也看不出来,就在余一丁心头惊疑不定之时,就听见从房门处传来嘶嘶嘶的微小声音,紧接着便从门缝中飘进来阵阵的雾气,只在片刻间那些白色雾气就将客房大半部分笼罩了起来,屋内的几人顿时全都处在雾气之中。 余一丁看见靠在墙边的两位道人的身形微微有些摇晃,似乎是站立不稳,心中立刻明白过来刚才清风道人让大家蒙住口鼻的原因,这东西就是迷香啊。 可是和余一丁站在一起身处无形罡气保护下的二女却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适,而且那些迷香根本就近不了他们三人的身,都被挡在气罩之外,两个妮子依旧神情紧张地盯着窗户,手上全都不自觉地握紧了骨剑。 余一丁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无形罡气也就是体内的治疗气流本身就有提神醒脑的功效,特别是不会饮酒的自己自从有了治疗气流后基本上是千杯不醉,加上这些雾气根本侵入不了气罩,看来对付这迷香不在话下。 既然迷香对他不起作用,余一丁心头不禁大定,立即小声对身边二女说道,“你们俩躲到床下,外面的东西大哥来对付,我没发话你们谁都不准出来。” 现如今二女对余一丁已然是无比信任,听他这么一说立刻就往里面那张床下钻,可是当她们俩刚离开气罩的保护便步履踉跄,看来这迷香还是非常厉害,由此可见余一丁的无形罡气则是更加厉害,二人硬是坚持着来到床边,又一起缩进床下趴好,都只露出小半个脑袋在外面,余一丁看见她俩此时的眼神已经变得恍惚起来。 两位道人本来已经昏头胀脑,只见二女这时又钻进床下,不知她们这是何意,难道就这么呆在床下隐蔽?那不是等着外面的东西瓮中捉鳖吗?!正在猜疑之时,又见余一丁似乎根本不受迷香的影响,守在门边的他看起来仍是一副精神抖擞的模样,而且看样子正准备冲出去,清风道人不禁心头大惊。 对于门外的东西清风道人再熟悉不过了,他到河口郡的半年多时间里,已经多次跟踪探查青炎门在各个村镇实施装神弄鬼骗取钱财的伎俩,发现每次他们都会预先放出豢养的鬼怪骚扰对方,在被害者惨遭鬼怪之害苦不堪言之后他们再出面收取银两捉鬼镇邪,可就是这种下三滥的伎俩对于蒙昧的村夫愚妇却每每都能得逞,不得不说利用普通百姓对鬼神的敬畏之心实在太好骗钱。 对于一般的百姓,青炎门也就是放出普通的鬼怪,那些人家在受到惊吓之后基本都会乖乖地交出银钱请求他们捉鬼驱邪,毕竟河口郡一带的道士神汉都被青炎门驱除的差不多了,就算偶尔还有漏网之鱼也很难敌得过青炎门的术法,最终结果往往都是灰头土脸,有的甚至还会在作法的过程中受伤。 可是青炎门想要敲诈大户人家或者对付道法高深之人,那时他们的手段就会更加犀利,比如预先施放迷香,而这种迷香为青炎门特制,据说是郑培雄从得到的祝融秘籍中获取的配方,使用后不仅使人神志不清,还会令受害人产生幻象,就像是身边被各种鬼怪笼罩包围,轻者受到惊吓,重则甚至会性命不保。 对于大户人家来说对于这种恐怖的体验肯定是第一时间找到术士交钱作法,也就任由青炎门狮子大张口要钱捉鬼镇妖;而对于那些道法高深的修行者,在迷香的作用下不仅施展不出任何法术,严重者还会损害道法根基,坏了一世修行。 可见青炎门的迷香障眼法有多么厉害,可是负责施放迷香的却并非青炎门的弟子,也不是活物,而是一种用术法和秘药培育出来的似怪似兽的鬼物,名为多罗,此物并非血肉之躯,而是类似于某种神怪的存在,平时就用专门的御兽袋收存,那袋子只有巴掌大小,多罗被放出之后跟普通土狗差不多大,也是祝融秘籍中所称上古祝融真身的形态,为人面兽身,最为厉害的是它可以对目标进行摄魂夺魄的攻击,再辅之以青炎门特制的迷香,基本上是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若是有人见着郑培雄和石狐施展祝融化兽术变身后的状态便会发现,那时他们的外貌都和多罗极为相似,面容似人,但口中却生有獠牙,手脚变得细长,可以四肢着地快速奔行,身躯仿若野兽,背部的脊椎骨节节隆起像是一根根骨刺,只不过郑培雄不需要服用秘药就可变身,石狐则不然,这也说明郑培雄的道行远在石狐之上。 青炎门中的多罗一共只有两头,郑培雄带了一头在身边,另一头本来留在大槐树村的青炎山庄由石狐照看,而依朵任平西关青炎商号二掌柜后郑培雄则将青炎山庄的那头给她带着来到平西关,由此也可见郑培雄对依朵的重视,当然也有石狐的实力本就在依朵之上,平西关距河口郡城较远,有多罗在身边依朵办起事来也要方便许多,这次因为石狐的飞鸽传书中特别强调余一丁几人中有道法高深之人,让依朵务必小心,所以她在带人追击之时将那头多罗也带在了身边。 清风道人长时间对青炎门的行径进行跟踪调查,直到最后这次石狐亲自出马并从郑培雄那里借到多罗,毕竟是三十两银子的“大买卖”,石狐决定要让那位村内的族长好生见识一下鬼怪的厉害,也好在那一带乡村树立青炎门的威名。 谁知清风道人就在一旁暗中观察,他并不清楚石狐是何时从御兽袋中放出多罗的,只见到一个人面兽身的怪物在村子边缘不停走动发出异响,口中还不断喷出阵阵白雾,霎时间整个村庄都笼罩在一片鬼哭神嚎之中。 清风道人看得真切,知道那是青炎门豢养的鬼怪,也没太当回事,等到那白雾弥漫开来后飘到自己身旁,稍稍闻上些许便头昏脑胀,眼前似有无数鬼怪漂浮围绕,急忙用了道家的清心诀以及符咒之法才堪堪化解,心中不由地大惊,他也知道石狐乃是这伙青炎门人的主事人,射人射马擒贼擒王,于是便用意念操控拂尘直接攻击石狐。 多罗被施术者放出并给它指令后便会自行活动,不用再另外分神照看,于是石狐便让其余青炎门弟子看好村庄以免再有捣乱之人,自己则与清风道人大打出手,虽然最终清风道人取巧用拂尘划伤了石狐的脸颊,但是他的道行确实也在石狐之下,没过多久便现出败相,为保全性命无奈之下只得竭力逃跑,最后在小破庙遇见余一丁三人。 今夜客栈外那头多罗发出的特异叫声让清风道人立刻回想起前几日的遭遇,于是连忙让众人预先做好准备,谁知就算用布掩住口鼻仍然抵挡不住迷香的威力,这时又见二女还在往床底下钻,在他看来,如果不能抵挡住多罗的法术攻击,在这间屋子里躲在任何地方都毫无用处,只能是死路一条。 同时余一丁的表现实在大大出乎清风道人的意料,这才会使他心中大惊,不过也暗自欣喜,如果余一丁真的能够抵挡迷香,以他跟石狐拼斗时表现出来的实力,可能也有能力对付多罗,那么今夜几人还真有脱险的希望。 而此时余一丁蹲在门边,仍在仔细倾听门外的动静,在他看来,既然清风道人在第一时间就让大家掩住口鼻,肯定对外面的东西有所了解,本来还想让道人多做一些解释,因为余一丁对屋外之物一无所知,也不清楚此刻外面还有多少青炎门的人。 可是眼见两位道人都有些支撑不住了,毕竟此时的情形并不像清风道人在小村外隐蔽观察,那里四周空旷,空气流通,可就算那样他也仅仅是稍微吸进了一点点迷香便会头昏脑胀,而现在的客房算是一个密闭的空间,这种浓度的迷香烟雾已经不是简单地用布掩住口鼻就能抵挡的了。 因此当余一丁转头看见的便是两位道人和床下的二女都已变得昏昏沉沉,甚至脸上还带着一些骇然之意,那是迷香的致幻效果已经起了作用,只是余一丁并不知晓具体情况,只认为是中了迷香的自然反应罢了。 镇定!必须镇定! 余一丁在心中不断地告诫自己,这个时候最重要的便是不能自乱阵脚,眼前四人虽然中了迷香,但只是陷入昏迷,看起来暂时还无性命之忧,他并不知道多罗的厉害,只想着如果自己能够在短时间内解决掉外面的敌人,应该就能使众人脱离险境。 片刻之后,房门外已经没有了任何动静,那东西施放迷香时发出的嘶嘶声早已停止,就连那种逐渐变小的咕噜噜的声音也彻底消失,四周都是一片死寂,仿佛客房外根本没有出现过任何东西。 余一丁再次转头看了看房间内的四人,他们已经彻底不省人事,没有一点动静。 怎么办? 刚才余一丁让二女躲在床下时已经做好了冲出去的准备,可是随着四个人接连昏迷他就放弃了这个打算,他倒是可以冲出去跟对方拼命,可是眼前四人却毫无防备,如果他冲出去被对手调虎离山,随便进来个人就能将四人一起制服,然后再反过来要挟自己,到那个时候他将面对的就是投鼠忌器的局面,可能五个人全都会折在这里。 但是此时就对他们施救也不行,首先余一丁不知道如何破解迷香的功效,其次就算他的无形罡气可以治疗昏迷,但是需要多长时间才会起效他却毫无把握,如果对手在他施救之时进行偷袭就会令他应接不暇,这也是一步险招。 余一丁发觉自己陷入了一个两难的境地。 又过了片刻,正在余一丁仍未想出一个比较稳妥的对策之时,那名被他打昏的青年却再次醒来,令人奇怪的是他只是被蒙眼堵嘴,一直都可以自由呼吸,但是青炎门的迷香却未对他造成任何伤害,也没有像那四人一样昏迷,居然醒转了过来,只能说明这些青炎门的弟子可能事前服用过迷香的解药,因为抓住他以后余一丁已经对他进行了彻底的搜身,并未在他身上发现任何药物。 那人因为不知道眼前的局面,四周也没有任何声响,只是在墙角蜷缩着安静地呆了片刻,随后便呜呜地出声并努力挣扎着,余一丁一直盯着他看,脑中渐渐有了计较。 看来只有让此人的动静吸引敌人,自己以不变应万变了。 余一丁并没有阻止青年的挣扎,也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他就是要看看门外那些青炎门前来接应或者说营救青年的人是否会因为屋内的动静而有所行动。 可是好一阵过去了,客栈的院子里就像根本没有人似的,任由青年如何挣扎发出响动屋外始终都是静悄悄地没有任何动静,青炎门的人似乎已经撤走。 但是余一丁仍旧不为所动,他不相信对方搞出这么大的阵仗只是为了放点迷香,而且那青年还没有被救走,青炎门的人怎么可能就此退却? 可是对方就是没有任何动静,余一丁有些忍不住了,两位道人和二女仍在昏迷,迷香的作用越久对身体的损害也会越大,这一点余一丁还是清楚的,他现在只能想办法先解决屋外的敌人,然后再来查看四人,争取让他们早一点清醒。 余一丁终于准备行动了…… 第140章 恶鬼之死 屋外仍然死一般沉寂,余一丁这才反应过来,也许对方打的算盘跟他一样,也是以不变应万变,就等他救人或者冲出去,反正他们的人在屋内不受迷香影响,而屋内其余昏迷的几人却需要及时救治,如果他贸然冲出去很可能就是自投罗网。 余一丁又有些犹豫不决了。 可是下一刻他却猛然警醒,同时在心头暗暗骂了自己一句,就因为那个不知名的怪声和迷香,自己就在这里犹豫再三畏缩不前,眼看着四人陷入昏迷而毫无动作,前日那石狐带领着十几人围攻清风观自己还不是挺了过来,难道此时曲兰镇上的青炎门弟子中还能有比石狐更厉害的角色?石狐已死,自己不惧迷香,又有无形罡气护身,还有气指攻击,怎么就会畏缩成这样? 当余一丁的目光再次掠过昏迷的四人时,他才明白自己不是害怕而是担心,那四个人中任何一人有了闪失他都承受不起,这才是他犹豫不决的根本原因,可是自己就这样瞻前顾后一直躲在屋内大家就不会有闪失了?可能结果还会更糟? 不能再等了! 余一丁一下子站了起来,正在挣扎的青年似乎也听见了他起身的动静,却不知道屋内发生了何事,立刻僵在原地不再动弹。 余一丁根本无暇顾及此人,此时他的心中主意已定,刚才因为慌乱竟然忘记了才使用过的符篆,于是赶紧又取出一张隐身符,片刻后他的身形就消失不见,紧接着房门无声无息地打开。 余一丁出了房门便一眼瞧见窗边墙根处贴着两名黑衣人,全都是包头蒙面蹲在地上,正在那里贼头贼脑地伸着脖子细听他们屋内的动静。 余一丁本来想用气指直接将两人干掉,但是出手前却停了下来,此地不是荒郊野地,如果在客栈内干掉两人终究会惹出麻烦,死了人在任何朝代都是大案,那样的话他们又要面对大晋官府的追查,如此贸然行事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于是那两人只觉眼前一阵疾风划过,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呢,每个人的脖子后面全都遭到重击,紧接着便一前一后昏倒在地,还好两人都是蹲靠在墙根处,倒下时根本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余一丁一手一个将他们拖进屋内跟那名青年捆在一处,就用两人包头的黑布蒙眼塞嘴,这番动静使得旁边的探子以为余一丁准备下手灭口了,不停地在那里呜呜出声同时不断挣扎。 “老实呆着!否则就死!”余一丁低声喝道。 那青年闻言浑身一震,紧接着便老老实实地靠在墙角不再乱动。 处理好那两人,余一丁不再犹豫再次冲出了客房,刚才搜过两人的身并没有什么发现,那怪声来源他也没弄清楚,院子里已经没有其他人了,他必须趁着隐身符还未失效之前在客栈周围探查一番。 为了保险起见,余一丁又将牲口棚以及停在一旁的马车驴车都检查了一遍,确定里面没有任何人躲藏,这才准备从牲口棚旁边的围墙翻出去。 此处是客栈的后院墙,就在余一丁刚刚攀上墙去骑在墙头四下观望时,就发现距离客栈后墙三四丈远的一片小树林边站着十几条身影,绝大部分人都是全身黑衣黑裤,连头上都包裹着黑布巾,这身穿戴与客房内躺着的三人如出一辙。 可是站在人前的却是一名女子,并且没有蒙头遮面,余一丁一眼便看出此女绝非大晋人,她的面相更像是南边蛮夷之地的女子,而且整张脸就像是化着浓妆,虽然漂亮但却带着妖媚之色,自然卷曲的长发披在肩头,耳边还有一些小辫,最令余一丁惊奇的是此女居然身披一件鲜红的大氅,脚蹬一双包裹小腿的皮靴,在夜色中不仅无比醒目而且浑身透出一股妖异的气氛。 余一丁知道这个女人就是那些黑衣人的首领,他非常惊讶于青炎门在曲兰镇的头目居然是位女子,这是因为他并不知道依朵是青炎商号的二掌柜,而且她的身侧还蹲坐着一头恶犬,不过那狗的品种余一丁实在叫不出来,通体黑色,由于是蹲坐看不见其后腿,但直立的两条前腿细长,身上无毛却隐隐有黄白的花纹,但是看得并不真切,头顶是一对小而尖的耳朵,但那狗脸却酷似人脸,只是口鼻向外突出,一双兽眼在夜色中不停地闪烁出绿光,他从未见过如此模样的犬类,不管是穿越前还是穿越后。 正在余一丁惊疑之时,就见那条恶犬居然对着坐在墙头的他低声咆哮起来,长长的嘴边也露出了白森森的獠牙,可是口中发出的却并非普通犬类的低沉喉音。 “咕噜、咕噜、咕噜噜噜……” 这下余一丁在惊诧之余终于恍然大悟,原来眼前那条所谓的“狗”其实就是客房外那个发出怪声的异类啊,但是更令余一丁吃惊的是他身上隐身符的效果还没有消失,其他人根本发现不了正坐在墙头的他,何况隐身符不仅能够隐去身形,还能使自身的气息也能与周遭的天地气息契合,可以做到无形无息,那东西又是如何发现自己的呢?! 就在那东西对着墙头的余一丁咆哮的同时,它身旁的依朵也将目光投向了这边,虽然在她的眼中这矮墙一带空无一物,但是她也很清楚多罗不会无缘无故就冲着墙头咆哮,肯定是察觉到了什么,何况多罗施放迷香后她就派出两名手下进入客栈内,这时已经过去了好一阵却没收到两人传回任何讯号。 依朵不禁警觉起来,她一直戒备地望着余一丁这个方向,同时掀开了身披的大氅,缓缓地从腰间抽出一根软鞭,从它在依朵腰间缠绕了三圈来看,整条软鞭的长度大概在六七尺,通体碧绿,鞭梢垂在地面,其上似乎还有一截小小的尖锥状的物体。 没等余一丁再有动作,多罗见依朵抽出了软鞭,就像是得到了一个指令,不等主人发话,立刻后腿使劲一蹬便高高跃起,三四丈的距离被它一跃而至,两只利爪上各有三点寒光闪动,细长的兽嘴大张着,露出两排白森森的利齿,猛地就向墙头扑了过来! 余一丁在墙头看得清楚,那多罗虽然大张着嘴,口中的利齿也瞧得分明,可是却不见有舌头,而且在它扑上来的同时口中还喷出一股黑雾,急急射向余一丁! 余一丁没想到这东西居然如此厉害,一跃之力竟有三四丈远,而且还能直接扑到七八尺高的墙头,连忙对着它就射出一道气指,此时多罗距离余一丁只在咫尺之间,黑暗中只见一道白气一闪而没,直直射进了多罗的脑门。 可是令余一丁惊骇的场面出现了! 那东西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样被射中脑门后便掉落在地,而是继续猛扑过来,似乎丝毫没受到气指攻击的影响,被气指射中的脑门也没有一滴鲜血喷出! 多罗的利爪已经按在了余一丁的肩膀之上,只是因为有无形罡气的阻隔,两只前爪只是虚虚地搭在余一丁肩膀的一两寸外,再也无法前进分毫,但是它那张酷似人脸的兽头紧跟着也伸了过来,余一丁只见一张大嘴和两排寒光闪闪的利齿就向自己的面门咬下,而多罗口中喷出的黑雾随之便将余一丁团团包裹! 转瞬之间一人一兽就在墙头纠缠在一起! 嗞—嗞—嗞…… 这个声音就连树林边的依朵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余一丁当然就听得更加清晰,这是那些黑雾与他的无形罡气接触后发出的摩擦声,听在耳中只觉尖厉而渗人,而多罗因为咬不进余一丁的面门,便张着大嘴在他的头部胡乱地咬来啃去。 到此时余一丁终于确定眼前的东西绝非兽类,首先他直到现在也没见到这东西的舌头,而且此兽虽然扑在他的身上,但是他几乎感觉不到任何重量,而且这东西受到气指的攻击根本就没有任何反应。 这绝不是一只兽类,甚至根本不是一只活物! 树林边上的依朵等人在多罗喷出黑雾将余一丁团团包裹后终于看清了墙头坐着的那个人形,这些黑衣人都是依朵带来的青炎门内门弟子,全部都是修行之人,对于隐身术他们就算没有亲眼见识过至少也会有所耳闻,所以众人并没有太过慌乱,而是立刻散开来呈犄角之势将余一丁的位置包围起来,但却没有人贸然前冲。 余一丁眼角余光瞟见了黑衣人的行动,心中暗暗焦急,对方这架势就是准备瓮中捉鳖啊,但是如果不将眼前的这个不知道是个什么玩意的怪物解决掉,他根本无法分身对付那些黑衣人,更不用说还有一名提着鞭子的女首领正站在一旁虎视眈眈。 有无形罡气护身,余一丁对这些黑衣人倒还没有多少惧怕,只是有些担心那名女首领,若是此人与石狐的实力相当就麻烦了,自己虽然杀死了石狐,但是那时他的身边可没有这个怪物协助上前纠缠,而且最后建功的还是震天雷,可是现在他就算想用震天雷都没有机会啊。 事已至此,只有先解决掉眼前的怪物才可能会有一线生机,那就只好拼了! 气指既然无用,余一丁情急之下已经下意识地握紧了右拳,那就让这东西尝尝拳头的滋味! ——余一丁心头如是想到,紧接着他的右拳就对准那东西的腰肋之间轰了过去。 当余一丁包裹着无形罡气的拳头刚刚接触到多罗的腰身时,他的心头便猛然一沉。 ——要糟糕! 刚才已经说过了,多罗趴在余一丁的身上几乎让他感受不到任何重量,这一拳轰过去余一丁只觉打在了空气之中,直接从那东西的腰身处穿体而过,而且这势大力沉的一拳还差点将他自己带着甩下墙头,幸好最后关头余一丁硬生生收住了出拳的力道,这才堪堪稳住身形,并没有掉下墙去。 余一丁在墙头与多罗的缠斗只是瞬息之间发生的事情,墙下的众人终于在团团飘舞的黑雾中完全看清楚了墙头那个若隐若现的人形,而且那些黑雾接触无形罡气时发出的滋滋响声和多罗腰身上突然现出的一个窟窿也表明了多罗与墙头之人拼斗的激烈程度。 依朵最先反应过来,她只用右手提着碧绿的软鞭轻轻一抖,鞭梢便在地面倏地弹起,紧接着只听“啪”的一声脆响,鞭梢那个尖锥状的物体突然射出一道绿气,直接打在多罗的背部,本来趴伏在余一丁身上的多罗便突然像是胀大了一圈,居然和那些黑雾一起将余一丁几乎完全包裹,而且那个被余一丁打穿的窟窿也在瞬间便愈合,从外表根本看不出那里曾经有过一个窟窿。 余一丁心头大骇,不仅是因为眼前的怪物迅速愈合的身体,而且此刻处在多罗和黑雾双重包裹之下的他忽然感觉到周身的无形罡气就像是同石狐拼斗之时那样迅速地消失,就连丹田内的先天之炁竭力补充也无济于事,只过了片刻余一丁便感觉到体表的无形罡气越来越少,而那些黑雾就像是要渗进他的身体一般。 随着无形罡气不断地消失,余一丁渐渐感觉到自己有些支撑不住了,脑海中的意识也逐渐模糊起来,整个人仿佛累极了似的想要睡过去一般…… 多罗大张的嘴慢慢靠近余一丁的脸庞,似乎下一刻那些闪着寒光的利齿便要刺进他的面门,而那对兽爪已经接触到肩膀上的衣服。 呲啦!…… 余一丁只觉肩部的衣服被利爪撕开了一道裂口,随后那里的皮肉便传来一阵剧痛,眼前的怪物明明有形无质,但是那利爪刺进身体的感觉却又如此真实! 猛然间余一丁只觉自己轻飘飘地腾空而起,瞬间便漂浮在头顶三尺的半空中。 本来多罗已经张大嘴对着余一丁的面门就要咬下,它的利爪也刺进余一丁肩膀,可是突然间就见它楞在当场,依旧保持着大张着嘴的姿态,但却迟迟不见咬下,两只泛着绿光的兽眼不住地往上翻看,似乎正在寻找漂浮在半空中的余一丁。 余一丁很清楚自己现在已经处在神念离体的状态,但是眼皮底下那个怪物的表现又令他大吃一惊,看来这个东西不仅可以看见隐身状态下的自己,现在就连自己神念离体它似乎也心有所感,那眼神分明就是在一直盯着自己的神念。 这也是余一丁未知的领域,多罗本非活物,而是郑培雄用术法和秘药培育出来的鬼物,不仅没有血肉之躯,而且是有形无质,相当于某种神怪一类的存在,而此时余一丁的神念离体,可以看作是无形无质,因为旁人无法用肉眼得见,可以算是一种意识存在的形态,但是对于多罗这样的鬼物来说他又是有形无质的存在,倘若余一丁勤加修行,假以时日他的神念也能做到像多罗这般被人看见,所以多罗能够感应到余一丁的神念离体并不出奇,只不过余一丁的惊奇却是真正的少见多怪了。 多罗作为鬼物,本就没有多少心智,只是本能地感应到余一丁的神念离开了肉身,它要攻击的目标只是余一丁,对于它来说现在自己抱住的这具肉身已经不再是攻击目标了,而是转变成漂浮在半空中的那一缕神念。 于是依朵和一众黑衣人就看见了令他们目瞪口呆的一幕—— 多罗突然间松开了抱住余一丁肉身的利爪,然后向半空中再次奋力扑去! 余一丁的神念只在头脑中闪出一个念头,奋力扑向他的多罗就像是被枪弹击中一般,在半空中的身形猛然一顿,紧接着就直直摔向地面! 依朵那双漂亮的猫眼立刻睁得溜圆,不可思议一般望着从半空中掉落下来的多罗,只见这鬼物的额头现出一个指头粗细的圆洞,此时正有丝丝黑气从那个洞中冒出。 但是下一刻依朵就像真的见了鬼一般,死死地盯住躺在地上的多罗,只见它的身上又毫无征兆地出现两个圆洞,同时它的口中又发出一阵低吼,只不过这次的声音听起来怎么也不像是愤怒的咆哮,更像是痛苦地呻吟。 “咕噜,咕~噜,咕~噜~噜……” 下一秒就见多罗身上的三个圆洞中同时不断地冒出黑气,随之而来是那三个圆洞也越变越大,逐渐地从圆洞变成小窟窿再变成大窟窿,直到最后鬼物的整个身躯都变成黑雾飘散在空中,直至完全消失…… 依朵就这么傻傻地望着多罗一点点消失不见,她没有任何办法,因为从她见到多罗的第一眼到现在为止,也没有任何人或者任何法术可以伤害到此物,以往每一次使用前她就是依照郑培雄所教的方法打开御兽袋,念出一段口诀,然后多罗就会从袋中钻出来,办完事后她会再次打开御兽袋念上另一段口诀,这个鬼物便会自行回到袋中,从无差错。 可是今天这头鬼物竟然就在她的眼皮底下被人灭掉了! 依朵不禁打了一个冷战,握着软鞭的右手也开始微微颤抖,她的心头已经隐隐有了后悔之意…… 第141章 围攻 眼看着那头怪物倒在地上化为黑雾彻底消失,余一丁一日之内的三次神念攻击也全部用完,而包裹着他身躯的黑雾也渐渐消散,那个雾中的人形逐渐消失不见,可是隐身符的功效很快便会过去,他连忙将神念收回体内,又在墙头移动变换了位置,至少不能让墙下那群黑衣人对自己形成包围之势。 余一丁做着这些的时候依朵仍旧沉浸在恍惚之中,一时半会儿她还不能接受无往不利的多罗就这么没了,等到片刻后她清醒过来时才发现墙头被黑雾包裹的人形已经不在了,这个发现令她心头无比震惊。 那十几名黑衣人就不仅仅是震惊了,本来在他们看来今夜不仅有青炎商号的二掌柜出马,而且还带有一个厉害鬼物,拿下三名仓皇逃窜的男女那就是小菜一碟,到目前为止他们还不知道两位道人也跟随余一丁他们一起行动的事。 可是现在那个厉害的鬼物却被人消灭了,而且自始至终他们都没有见到出手之人的模样,只是模模糊糊地在黑雾中看见一个人形的轮廓,而等到那些黑雾完全散尽之后,他们就更不知道那人的踪迹了,这怎能不让众人心惊肉跳。 “速速退回到树林旁,不要分散,互相照应,各自小心!”依朵小声命令道。 那些黑衣人哪里还用得着依朵多说,听到她这个命令赶紧一起朝后退去,这时候没有人愿意跑得比别人慢一点,瞬间场面上就回到了余一丁刚刚攀上墙头时看见的情形,十几名黑衣人围在依朵身后站在小树林边,只不过现在少了蹲坐在她身边的多罗而已。 依朵只能让这群人退守小树林,因为她不知道余一丁现在会藏在什么地方,也不清楚隐身术的时效,如果此刻她下令撤退,只要再有人被袭击,恐惧是会传染的,哪怕只有一个人开始逃跑,剩下的人绝对会一哄而散,到时候自己这些人说不定就会被对方各个击破,从而全军覆没,而现在她要求大家抱团防守,如果对手敢袭击他们中的某一人,她还可以命令其他人一起救助或者实施反击。 还好余一丁没有令依朵失望,就在他们这群人刚刚回到树林边摆好防守的阵势后,余一丁的身影就出现在另一侧的墙头,一个眼尖的黑衣人立刻发现了他,慌忙指着他带着颤声叫道,“他在那里!他在那里!” 余一丁已经从刚才依朵的命令中听出了这群人对自己的恐惧,这时候虽然现出身形,但是至少那个令他头痛的怪物已经被干掉了,此时再看到这群人见到他如临大敌的模样后余一丁不禁信心大增,直接就跳下墙头慢慢地向他们靠近。 见到余一丁最终还是现出了身形,依朵的紧张情绪也逐渐放松下来,虽然多罗被消灭让她震惊,但也仅仅只是震惊而已,如果她使用术法也可与多罗奋力一博,甚至消灭多罗也有很大可能。 所以当余一丁显露出身形后她反而逐渐镇定下来,看来对方的隐身时间并不长,否则没有必要此时就现身,何况自己这边还有十几个人呢,对方也就只有眼前的一人,就算此人有术法可以消灭多罗,可他此时的模样看起来也比较狼狈,肩头的衣服已经被撕开两道裂口,而且脚步看起来也并不凝实,应该是刚才与多罗的一番殊死搏斗耗费了他很大一部分精力。 “难不成自己还会未战先怯吗?”依朵在心中对自己说道。 看着慢慢靠近的余一丁,依朵抬起持鞭的右手冷声喝道,“站住!” 余一丁此时已经距离依朵只有两丈多远,他本来就准备停下脚步,在这里已经可以最大限度地发挥气指的攻击效果,因为对方人多,就算那些黑衣人想要散开逃跑,他都有足够的时间和距离将他们一一击杀。 但是当听到依朵这样呵斥,余一丁皱了皱眉头,不仅没有停下来,反而慢慢地又向前跨出一步。 “咻~~啪!” 碧绿的软鞭带着风声打在余一丁面前两尺左右的地面,溅起一阵尘土,直到现在余一丁也没有看清楚那条软鞭的前端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刚才居然还能冒出绿气。 “我已经说过一次,站住!”依朵终于恢复了青炎商号二掌柜的气势,再次冷冷地说道。 余一丁根本不搭理她,只是暗中将无形罡气布满全身,此时距离对方已经足够的近,他不准备再跟眼前这个女人废话,难道两边还要再对上几句切口,然后等着对方很有可能的援兵到来后再动手吗? 有无形罡气护身,再用气指攻击,如果这样自己都不能拿下对方,那么今夜就认命! 于是在依朵惊诧的眼光中余一丁抬起了手臂。 余一丁笑了,因为他看见依朵满脸写满了惊诧,但是却没有任何动作,这就是自己想要看见的局势啊,也许她根本没有想到自己上来二话不说就会立刻出手。 两丈多远的距离,气指的白光一闪即止! 余一丁对准的是依朵右侧的肩膀,她的右手正提着鞭子,余一丁不准备立刻杀死这名女首领,只要让她失去战力即可,自己不仅还有很多话需要问她,而且如果后面再有青炎门的追兵赶到,余一丁还可以拿她作为人质让对方投鼠忌器。 就在余一丁的气指白光临近依朵身体的时候,她身披的大氅在肩膀位置忽然光华一闪,气指的力道似乎跟什么东西猛烈地碰撞在一起,只听见“咻~”的一声尖利长音,依朵的身子一歪,整个右臂被震得向后摆起,但是所持的软鞭并未脱手。 这时余一丁已经来不及惊讶,气指出手的同时整个人也冲了过去,他满以为自己能够对那女首领一击得手,所以对依朵使出一道气指后就不再理会此人,只是继续连连出手,只不过此后的目标全是仍在发愣的那群黑衣人。 片刻之间就有三四名黑衣人倒在地上痛苦呻吟,他们还能发出呻吟出声只因余一丁并未下死手,每个人不是大腿便是小腿被气指射穿,客栈就在曲兰镇上,余一丁终归不想在此地大开杀戒。 “散开!用法器抵挡!” 那些黑衣人本来被余一丁的暴起发难整得头脑发蒙,在他射伤了几人后才回过神来,正准备一哄而散的时候依朵冷冽的声音便传了过来,那些黑衣人这才一个个如梦初醒般地边跑边各自从怀中掏出法器。 因为石狐的传书中告诉依朵让他们拦截的人中有高手,而且很大可能是修行者,所以她从平西关带出来的人全部都是内门弟子,那些只会拳脚功夫的外门弟子一个也没来,在修行者面前普通武者根本就不是对手。 刚才余一丁同多罗的拼斗明眼人一看便知双方是在斗法,普通人面对多罗非死即伤,甚至普通修行者也拿它毫无办法,最多就是败退而逃,否则以往的它就不会无往不利了,所以当余一丁猝然发起攻击以后,虽然依朵明白自己这边已经失去先机,但是在她稳住阵脚后立刻让手下使用法器抵挡对方的攻击。 别看依朵行事张扬,整日里描眉打鬓不说,还脚踏皮靴,又披着一顶鲜红的大氅,显得光彩照人,那可不是只为了好看拉风,依朵的父亲是大祭司,她也算是一名巫师,而南蛮之地的巫师本就惯于在自己身上浓墨重彩地打扮,最主要的是那顶大氅也是她的父亲,那位巫月氏前任大祭司的两件法器之一。 巫月氏遭到灭族之灾说起来原因是其他部族窥觑他们的地盘,其实对方的主要目的还是窥觑巫月氏拥有两件攻防绝佳的法器,只是那两个部族不能直接将此目的为外人道也,所以巫月氏众族人就算拼死也要保护依朵一家人安全逃跑。 这顶大氅是用南蛮之地一种异兽的皮制成,就像阿格兹需要齐格格峰上的血熊皮来制作萨满皮鼓增加实力一样,巫月氏族群附近的十万大山中也有许多异兽,其中就有一种名为穷奇,外形就像普通的牛,但是浑身长满了如同刺猬那样坚硬的毛刺,巫月氏人千方百计想尽办法终于有幸捕捉到一只,并将它的毛刺做成长矛的尖用来打猎,这种长矛可以轻而易举地刺进猎物的身体,而它的皮虽然柔软但却韧性十足,普通兵刃箭矢难以穿透,最后被族内大祭司也就是依朵的父亲制成一件大氅,又加入某种异物用秘法祭炼多日,最终的成品为一件颜色鲜红的绝佳护具,至于为何最后大氅会变为红色,以及加入的异物是何名称只有巫月氏族内大祭司才会知道,除非有一天依朵也成为大祭司,否则她的父亲是不会将这个秘密告知于她的。 余一丁的气指攻击到依朵的肩部时,那件大氅法器便会自行发出防护的光华保护自身不遭受破坏,自然也会保护穿着它的人了。 余一丁并不清楚这些,但他也是和草原萨满交过手的人,同乌萨苏的拼斗中他就领教了血熊皮制成的萨满皮鼓的恐怖防御能力,所以就算依朵的大氅能够无伤接下他的气指虽然令他惊讶但并不至于恐慌,世界之大无奇不有的道理他还是明白的,难道只允许他有无形罡气和气指,就不允许别人有强悍的防御和攻击能力了吗?那样的话他还何必如此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地想法生存下去,完全可以在这个世界上横行霸道了嘛。 现在依朵稳住了阵脚,余一丁虽然伤到了对方数人,但是只要眼前的女首领不倒,他就无法取得压倒性的优势,于是他在依朵出声后便立即退后五六步停止了攻击,只是冷冷地望着眼前的这群敌人。 此刻地上躺着的那几名黑衣人已经停止了呻吟,看起来这些人果然都是些修行者,现在他们不仅各自坐在地上低头包扎伤口,而且全都竭力忍住疼痛并不出声,也许这几人明白自己的呻吟声只会让同伴心慌和胆怯,如果同伴丢下他们四散奔逃自己更不会有活下去的可能。 剩下的那些黑衣人已经在依朵两边呈圆弧状将余一丁围住,手中拿着各种式样的法器,余一丁认得出来的就有桃木短剑、折扇、令牌、箫笛、匕首甚至如意等,其中有些人已经将符纸捏在另一只手中,口中念念有词,似乎是在催动某种符法或者阵法,因为余一丁看见有几名黑衣人手中的三角小旗像是某种阵旗。 果不其然,随着那几名黑衣人的施法,那些小旗在他们手中发出阵阵微光,正当余一丁想要出手打断黑衣人的施法时,依朵却先他一步出手了。 没等余一丁反应过来,依朵手中的软鞭再次如同一条灵蛇般舞动起来,鞭梢那个锥状的东西在她的身前上下翻飞,带着整个软鞭形成一片绿色的光幕,直接将依朵包裹在光幕之中,看起来就像是为了保护自己一般。 依朵的动作让余一丁迷惑,他不知道眼前的女首领准备做什么,但是那片光幕耀眼夺目,直到现在他依旧不清楚这条软鞭的材质,更看不清楚那个锥状物到底是什么,但其中似乎又暗藏玄机,于是便没有对黑衣人贸然出手,只是暗自戒备。 十万大山中多蛇虫,其中就有一种名为一丈青的巨蟒,此蟒通体碧绿,异常凶猛,成年的雄蟒足有一尺粗细,八九尺长短,可食人兽,真正算是一种威胁到南蛮之地各个族群生存的凶兽。 当年依朵的父亲还未获得成为族内大祭司的资格时,那时的他还是个年轻小伙,生平最大的愿望就是成为巫月氏一族的大祭司,但要成为大祭司不仅要精通巫术,而且还要具备常人没有的胆气和体术,于是他就在上一任大祭司的命令下独自前往十万大山深处试炼修行,五个月后回到部族时,身上多了一条软鞭,他告诉族人此鞭名为青蛇鞭。 这是一条由多个长约三寸的骨节组成的软鞭,那些骨节通体碧绿,鞭梢是一块两寸大小三角锥状的蛇头骨,就连族内见多识广的上一任大祭司仔细观看后都不识得此物,经依朵父亲介绍才知道那条骨节软鞭是由整条一丈青的骨骼组成,而鞭梢的蛇头并非此蟒所有,一丈青蛇头巨大,足有六七寸,用来制作鞭梢实在太不适合,这个蛇头乃是依朵父亲在大山深处另外捕捉了一条蝮蛇并用此蛇的头骨制作而成,内含剧毒,使青蛇鞭的威力大大增强。 因为依朵父亲已经证明了他的勇气和能力,又经过多年修习,早已精通巫术,因此年事已高的上一任大祭司在依朵父亲回到部族后就将职位传承于他,这条青蛇鞭自他上任后便开始用族内密法祭炼,最终成为巫月氏的另一件攻击法器。 巫月氏被其他部落打败后依朵一家人逃到北地大晋,她的父亲便将这两件部族内的至宝传给了依朵,他知道那些攻击巫月氏的部族肯定还会为了这两件法器继续追杀他们一家,所以在石狐救下依朵后便命她归附青炎门,也好保留一丝巫月氏的血脉,以图东山再起。 此时依朵舞动青蛇鞭形成光幕就是为了吸引余一丁的注意,让他没有机会出手打断黑衣人的施法,眼看手下的阵法准备差不多已经完成,依朵的鞭梢突然之间便不再围着她的身体旋转,而是直直射向余一丁,与此同时鞭梢的蛇头也冒出一股绿气直取余一丁面门! 这些绿气是储存在蝮蛇头骨中的秘药,由郑培雄从祝融秘籍中得到配方,再由依朵依靠南蛮巫术炼制而成,不仅可以增强多罗的实力,单独对敌使用还有迷惑心智攻击魂魄的作用。 此时那几名手持阵旗念念有词的黑衣人也已将口诀念完,同时将阵旗抛向半空,那些小旗在半空中不停旋转,随后便射向余一丁四周丈许方圆,只见点点光华连连闪动,紧接着余一丁身体周遭渐渐升腾起一簇簇青绿色的火苗,仿若幽冥鬼火一般。 其余手持各式法器的黑衣人在鬼火升腾的同时也开始口念咒语,一时间双方拼斗的五六丈方圆内四面八方都响起咒语之声,隐隐地还能听到阵阵鬼哭神嚎,加之四周的火苗光亮映衬,余一丁好像见着自己周围的地面上不时冒出各种鬼怪,瞬息间四周一片全都是鬼影幢幢。 余一丁心头忽然就想起清风道人口中所言,那些青炎门弟子在招摇撞骗之前总会使用术法装神弄鬼,待到受害之人被吓得魂不附体之后再出面收钱“捉鬼”,难不成这就是清风道人口中的障眼之法? 不过没让余一丁过多思考,瞬息之间依朵的鞭梢携带着射出的绿气也已冲到他的面前,无论那些黑衣人使出的是否为障眼之法,这道绿气可是实打实地临近面门,余一丁不敢托大,一个侧身间不容发地躲了过去,那道绿气擦着他的耳根飞了过去。 等到余一丁稍稍转头,就见那道绿气与他擦身而过又飞出去丈许距离后,居然自己转了一个弧线又再次折返冲向自己。 余一丁不禁心头大惊,这是怎么回事?难不成是回旋镖吗?! …… 第142章 生擒 余一丁的惊骇还未结束,毕竟他要面对的是依朵那群人,就算这道绿气再次射向他,他也得分出余光瞟向那群人的方向,必须要时刻注意他们的动静。 就在余一丁瞟到依朵的时候才看见这个女人的鞭子并未停止挥舞,等到鞭梢回旋并再次射向自己的时候,那个锥状物体又冒出第二道绿气,并再次疾速射向自己! 余一丁不禁心头大惊,随之身形一滞,差点就被第一道绿气击中,可是没等第二道绿气临近余一丁的身体,那软鞭再次迅速回旋又对准自己伸直射来,第三道绿气也冒了出来,紧接着是第四道、第五道…… 最后一共射出九道绿气,全都齐齐直奔余一丁而去! 余一丁只觉心头大骇! 仅仅射出一道绿气便能不停折回往返对他攻击,如果九道绿气一齐袭来,就算他能够躲过一次两次,难道还能躲过所有的攻击?不过就算他能侥幸躲过全部攻击,但估计到最后累也要把他活活累死了! 不管余一丁心头怎样惊骇,那些作法的黑衣人见依朵这边射出的九道绿气已经将他包围,并且逼得他手忙脚乱,众人不禁心头大喜,随即急忙更加努力施法,瞬间咒语之声大作,包围余一丁四周的青绿火苗也呼地一下涨大了几分,地面又冒出更多的鬼影,也有更多的鬼泣神嚎之声充斥着余一丁的耳朵。 其实对付一般修行者依朵只需射出三道绿气便已足够,面对术法高深者六道绿气也可拿下,而余一丁消灭了多罗,依朵不仅对他极为忌讳,而且已经恨之入骨,因此直接施放出九道绿气,只欲致其死地而后快! 余一丁现在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了,他只能不断地腾挪闪避那些不断飞来飞去却不知何时才会消失的绿气,可是这边就只有两丈方圆的空地,四周已经被冒着青绿火苗的鬼火包围,在他没有完全避开绿气攻击的时候并不敢轻易靠近那些鬼火,谁都看得出来这是一座阵法,万一碰上去再引发更厉害的攻击就更加麻烦了。 现在的余一丁就像是一只囚笼中的困兽,不消片刻便左支右拙,显得狼狈不堪! 已经有不少绿气击打在他的身上,好在他浑身布满了无形罡气,每次绿气射中气罩时都会发出一阵呼啸之声,但是全都被那层看不见的护身气团阻挡,没有一次可以射进余一丁的身体。 “咻~咻~咻咻咻……” 气流摩擦发出的尖锐哨响在五颜六色的光影中不断传出,使得整个场面显得绚丽而诡异。 两三丈方圆的阵法范围之内,从地面冒出的大堆黑色鬼影将阵法中央的余一丁团团包围,九道绿气带着妖冶的绿光在他的身体周围不断来回上下翻飞,时不时便有一道打在他的护身气团之上,紧接着便被气团弹开并发出尖锐的摩擦声,在四周半空中闪烁着的一团团青绿色火苗的映照下,声响之处便有一道道橙红色的光芒闪闪发亮。 依朵早已停止了挥舞软鞭,只是轻轻地呼出一口气,望着还在阵法中苦苦支撑的余一丁,她的眼中不禁带出了几分轻蔑,此时胜负已分,这种打法就是消耗战,处于阵中的敌人最终倒下是迟早之事,只是看他能够坚持多长时间而已。 也许再有一炷香的工夫便差不多了? 依朵心中如是想到,只是可惜了那头多罗,此人看起来虽然术法高深,应该是个厉害的修行者,但是在青炎阵法和青蛇鞭的轮流攻击下仍然是不堪一击,一会儿等到他精疲力竭之后便撤去阵法,直接将他活捉了去,然后交给郑庄主发落,若是郑庄主知晓此人居然消灭了一头多罗,不知会有怎样的雷霆震怒,至于要将他如何处置便是郑庄主的事了,只不过可以肯定的是此人最终的下场一定会是经过一番生不如死的折磨,然后在这个世界上悄然而逝。 下辈子不要和青炎门作对! 依朵不无惋惜地想到,任凭你有再高深的修为,甚至与守关将领交好,只要在河口郡的地面上招惹到了青炎门,让郑庄主感到不舒服,唯一的结局只有死路一条,青炎门总有办法让你在这个世界上消失的无声无息,这么多年来这样的事情依朵已经见的太多,想必这次也不会例外。 依朵望着在阵中被绿气击中次数越来越多的余一丁,他的动作好像渐渐缓慢了下来,似乎已经有些力不从心,看起来绿气的攻击效果已经慢慢展现出来,不论此人是否被迷失了心智还是魂魄受到攻击,可能再有片刻便会不支倒地。 差不多啦,一会儿便收了阵法擒下此人,然后让弟兄们清理一下现场后迅速撤退。 依朵心头这样想到,得亏这座客栈位于曲兰镇的边缘,他们斗法的地点又在后院的墙外,如果钻进旁边的小树林就已经算是离开了镇区的范围,况且刚才多罗施放的迷香已经将客栈内的人全部放倒,至少要昏睡一两个时辰,深夜里鬼哭神嚎的声音也会震慑周围民居里的百姓,他们只会认为此处正在闹妖邪而不敢出门查看,等一会儿手下人将地面的血迹和打斗痕迹清理干净,到了天明这里又将一切恢复原样,那些在夜间听见动静的人可能只会以为自己在夜里做了个噩梦而已。 阵法中的余一丁已经渐渐停止了闪躲,任由那些绿气不断地击中他的身体,只不过无一例外地全部被无形罡气挡了下来,现在他的身体一直散发着绿气和无形罡气不断碰撞后发出的绚丽光彩,只是在旁人眼中他似乎已经认命似的停止了挣扎。 早在第一道绿气击中余一丁的身体时他的脑中便开始了快速的思考,那些绿气虽多,可是并不能对他造成实质性的伤害,所以直到现在他也不清楚绿气具体的攻击效果,别看他腾挪躲避的速度慢了下来,以至于不断有绿气击中他的身体,那只是因为余一丁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既然绿气伤不了自己,为何不停止躲避假装自己已经被制住,也好让对方失去警惕甚至停止攻击呢?到那时再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岂不是事半功倍? 于是阵法中的余一丁渐渐放缓了躲避的速度,就像是遭到多次攻击已经精疲力竭了一般。 看着余一丁逐渐放弃了抵抗,依朵在戒备地又观望了片刻,终于确定此人已经被完全制住,便让黑衣人停止催动阵法的运转,并准备上前拿人,那几名负责催动阵旗的黑衣人依言止住了咒语,围绕余一丁身体四周的点点鬼火终于渐渐减弱直至消失不见,紧接着便见那几杆阵旗倏地一下各自飞回那几名持阵的黑衣人手中。 其余的黑衣人也收起了各自手持的法器,余一丁眼前的无数鬼影同时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随后其中的一名黑衣人便从身后摸出一条绳索,又给身旁的两人使了一个眼色,那两人连忙抽出腰间的短刀跟随他一起,三人便缓缓地向余一丁走过去,只等依朵收回那些绿气便动手绑人。 此时被绿气围绕的余一丁闭目垂手呆立当场,看起来已经不省人事,那三名黑衣人小心翼翼地走到余一丁近前,刚才他暴起出手伤人的场景还历历在目,那几名被他的气指射穿腿部的黑衣人此时正坐在地上疗伤,虽然几人都在尽力忍住疼痛并未呻吟,但是仍旧让准备上前绑住他的三人心有余悸,直到看见他此时的模样心中才稍稍安定。 手持绳索之人转身对依朵点了点头,示意她可以收回术法了,依朵又仔细瞧了瞧这边,见余一丁确实没有任何动静,这才动了动嘴唇,似乎是念了句咒文,随后便轻轻地左右晃动手臂,她手中的青蛇鞭就像一条真正的毒蛇一般在地面扭动起来,鞭梢的蛇头也随即抬起来回摆动,就像是一条毒蛇正在不停地向前游走,而本来围绕余一丁的那九道绿气也仿佛有灵性一般,随着蛇头的摆动依次离开他的身体飞回到蛇口中。 等到所有的绿气都离开了余一丁的身体后,三名黑衣人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那名手持绳索之人就将手中绳索的一端交给另一人,两人一左一右便朝余一丁身后走去,准备就此将他绑缚起来,而另外一人仍旧提着短刀戒备地盯住余一丁。 依朵本来一直在警惕地望着余一丁,直到二人已经越过余一丁身侧,那条绳索也已勒在他的胸口,依朵终于暗中舒了口气,看起来此人确实已经被她的术法制住,虽然多罗之死责任在她,不过拿下此人也算是可以对郑庄主有个交待了。 谁知就在这时陡生变故,余一丁的眼睛突然睁开了! 那两名已经越过他的黑衣人并未察觉,可是手提短刀面对余一丁的那人却看得真切,余一丁正好与他的目光交汇,那人惊惧之下只觉亡魂大冒,一时间竟然忘记了所有的动作,只是傻傻地楞在当场! 依朵也看见了余一丁睁眼,心中暗道一声不好,可是眼下余一丁正被三人围住,她就是想出手也有所顾虑,可是她却不明白一点,如果不能将余一丁拿下,别说围住他的三人,就是他们所有人可能都会折在此地,这也看出依朵并非一个果决之人。 这也难怪,也许以往她面对的对手实在太弱,使她没有机会跟实力高于她甚至与她旗鼓相当的高手过招,又或者青炎门在河口郡的势力太大,大到这些年根本没有敢于在太岁头上动土的对手出现,甚至就连平西关的陈县令都要对她恭敬有加,时日久了便让依朵养成了目空一切的习惯,虽然余一丁能够消灭多罗,一度令她紧张不已,但随后便陷在青炎法阵和青蛇鞭的术法攻击之中无法自拔,看起来就跟以往那些不堪一击的对手没什么两样,这又让她对此人有了“不过如此”的评价,虽然戒备但仍旧仅仅是戒备而已,面对眼前的突然变故那一刹那的顾虑也暴露出她对敌经验的不足。 也许她仅仅是不想伤及手下的性命? 余一丁可不理会这些,他睁眼的同时便双臂一抬,直接揽住那两名黑衣人的腰身,使劲发力双臂猛然一合,包裹着无形罡气的手臂就将二人背对背撞在一起。 “嘭!” 一声闷响之后二人便委顿在地,余一丁不再看这两人,他知道自己这一下会让二人的内腑都遭到猛烈撞击,一时半会儿是醒不过来了。 直到此时那名面对余一丁的黑衣人才反应过来,慌忙举刀就朝他的头顶砍下! 余一丁只来得及抬起左臂护住头部,短刀已经带着风声砍了下来,只不过刀锋落在余一丁手臂上方两三寸处便再也无法降下分毫,而余一丁的右手成掌已经结结实实地按在他的胸腹之间。 “嘭!” 又是一声闷响,那人的短刀立刻脱手,整个人在仰头喷出一口鲜血的同时直接倒飞出丈许距离,随后脑袋一歪便倒在地上昏死过去。 这一招余一丁在萨迦寺对付噶玛教大上师手下那些服了秘药的番僧时就已经用过,那时他的无形罡气还未提升,可是就算如此大上师的那些手下都拿他毫无办法,所以他绝对相信黑衣人的短刀根本伤不到他分毫,同时他右手用的是掌而不是拳,并且还稍稍收了一些气力,就是不想将此人直接打死。 瞬息之间余一丁又连伤三人! 现在站在对面的除了依朵之外就只剩下五名黑衣人了,不过那五人虽然蒙头遮脸,看不见他们此刻的脸色,但是每个人的眼光中都透露出浓浓的骇然之意,甚至连身体都跟着不住地微微颤抖起来。 依朵终于醒悟过来,在此之前她只认为余一丁的术法高深,是一名极为厉害的修行者,可是眼下重创三人的过程又显示了他所具备的骇人体术,如果刚才她对余一丁还只是心存戒备小心翼翼的话,那么现在她的心头就只剩下惊骇欲绝了。 此人绝不是自己能够战胜的! 依朵的内心终于发出了这样的哀叹,石狐你个大骗子!眼前之人仅仅是个修行者吗?!她何曾见识过如此法体双修的修行者,就算爹爹当年也没有如此惊人的体魄?也许只有郑庄主才出面有战胜此人的可能了! 要逃!必须得逃! 依朵再也顾不上手下十几名黑衣人的性命了,当年爹爹让她加入青炎门不就是为了自己能够活下去吗?巫月氏一族的血脉决不能断送在自己的手中! “撤!” 依朵低喝一声,并以最快的速度收起了青蛇鞭,也不等其余的黑衣人有所动作首先便返身向小树林中退去,而剩下的五名黑衣人还傻愣在原地。 余一丁在一掌拍飞面前的黑衣人后并未停步,直接飞身就向依朵等人猛冲过来,与此同时气指连出,五道白气接连由他的指尖激射而出,直取剩下的五名黑衣人,他们可不像依朵那样有大氅护身,甚至都没有从准备绑缚余一丁的三人瞬间倒地的变故中清醒过来。 难道不是即将拿下此人了吗?怎么突然间场上便风云突变,走上前去的三个人眨眼工夫就一起倒地不起了呢?! 没等几名黑衣人有所反应,余一丁的气指便已临身,虽然都不是致命之伤,但不乏已经有惨呼哀嚎着倒地之人,现在的他们倒是不用再担心自己的惨叫声会动摇军心了,因为此时己方只剩下依朵一人,她的军心已经不需要别人的动摇,因为她正在做的事情只剩下仓惶逃窜! 依朵很紧张,非常紧张! 她根本不敢朝身后哪怕看上一眼,手下那些黑衣人的惨呼声似乎仍在自己的耳畔回响,就像是她根本没有离开过那片空地一样,这种感觉令她毛骨悚然。 此时依朵已经冲进了小树林,这片树林并不大,在另一侧的林木边拴着十几匹骏马,那是他们来时所骑乘的马匹,依朵已经看见了那些骏马,可是她却根本不敢上前解开缰绳骑马而逃,因为那样做只会浪费时间,而对于此刻的她来说已是分秒必争! 所以依朵能做的只有拼命地奔跑,就像是巫月氏灭族之战时那样,爹爹带着她和娘亲拼着老命不停地逃跑,只是为了逃离那个令她恐惧之极的地方,以及那个令她肝胆俱裂之人! 一名长期养尊处优精于巫术却不善体术的女子,怎能和包裹着无形罡气浑身是劲的余一丁比赛脚力? 不过二三十步之后,余一丁已经在依朵背后的咫尺距离,女子听见脚步声惊恐地转回头,正好看见余一丁伸出一掌拍在她的肩头,接着她便被直接拍翻在地! 此时的依朵鬓发凌乱,其上还沾着一些枯枝草叶,脸手和鲜红的大氅上到处都是尘土泥渍,哪里还有半点叱咤风云的巾帼豪杰形象? 余一丁只是冷冷地望着身前的女子一言不发。 依朵伏在地上不住地大口喘着粗气,耷拉着脑袋不看余一丁,也同样是一言不发,但她的心中却只剩下满满的绝望…… 第143章 耐心等待 望着满脸都是绝望之色的依朵,余一丁内心毫无怜悯之情,如果自己没有无形罡气抵挡住那些绿气的攻击,可能现在躺在地上的就是自己,到那个时候就是眼前的女子看着自己那满是绝望的面容了。 片刻之后依朵依然趴伏在地面,余一丁有些不耐烦地冷冷说道,“你并未受伤,快起来!可是如果想要再跑,我不保证下一次你不会受伤。” 依朵并不答话,闻言便从地上慢慢站了起来,余一丁等她起身后直接伸手去拉她领口大氅的系带,依朵浑身一震,下意识地就用双手护住领口,缩着身子向后小退半步面带惊恐地望着余一丁颤声说道,“你,你,你要干嘛?” “你不用这样看我,对你的身体我没有兴趣,只是这件披风我要暂时保管,当然还有你的那根鞭子。”余一丁望着满脸都是尘土的依朵继续冷声道,能够抵御气指攻击的大氅和能射出诡异绿气的鞭子他都必须收缴,必须保证眼前的女子不会再对他形成威胁。 随后也不管她是否答应,余一丁继续伸出手一把扯开依朵脖子上的系带,取下大氅搭在自己的小臂上,然后又熟练地解下缠在依朵腰间的青蛇鞭,然后又对她说道,“转过去,手背过来。” 取下大氅后依朵上身只穿着一件对襟窄袖短衫,看那个样式应该是她们巫月氏特有的民族服饰,整个短衫由几块各种颜色的布料裁剪拼缝而成,窄肩收腰非常合身,把依朵的身材衬托的凹凸有致无比娇艳,她的下身穿的是一条适合骑马的麻布马裤外加一双长至小腿肚的皮靴,听见余一丁的吩咐后便老老实实地转过身将双手背在身后,虽然整个人看起来比较镇定,但是当余一丁用绳索捆紧她的双臂手腕时还是能够清晰地感觉到女子的身体在微微颤抖。 将依朵捆好后余一丁便拎着大氅和青蛇鞭押着她往回走,出了树林就见那十几名黑衣人或躺或坐仍然停留在原地,由于每个人身上多多少少都带着伤势,也没有那么快就能够治疗恢复过来逃跑,所以除了还在昏迷的几人外,其余的黑衣人全都老实地坐在地上疗伤,一见余一丁二人回来,特别是依朵还被反绑着,所有黑衣人都慌忙低下了脑袋,不敢与二人对视。 对于余一丁他们已经从心底里感到惧怕,如果一开始没有依朵用绿气困住他,也许片刻之间这群人就会全军覆没,他的气指神出鬼没瞬息即至,实在是令人防不胜防,且威力巨大,在这些人看来简直比弓矢暗器都要犀利万倍,同时他又不惧多罗和术法的攻击,仿若铜头铁臂,这等厉害的人物已经让他们生不出半点反抗之心。 而对于依朵他们此刻的心情又变得十分复杂,开始几人受伤时其余的黑衣人就是在依朵的带领下将余一丁几乎制住,可是被余一丁翻盘后她又是第一个逃走的,直接扔下自己的所有手下于不顾,现在这些人既有点怨恨她又有点害怕见到她,依朵的被擒也表示今夜他们算是真正的全军覆没了。 现在见到余一丁押着依朵返回,接下来他们要面对的将是余一丁对他们未知的惩处,也许下一刻众人就会到鬼门关报道去了,所以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惶恐不安,耷拉着脑袋暗自祈祷,但愿眼前这人不会是个心狠手辣赶尽杀绝之辈。 余一丁可没工夫理会这群人的小心思,这一阵拼斗也用了大半个时辰,客栈内柳翠二女和两位道长还不知道是怎样的状况呢,他得抓紧时间打发了这些人好回去查看四人的安危,于是打量了众人一圈后冷冷地说道,“今夜我不杀你们……” 众人听他这样一说全都暗自长长地舒了口气,这下小命算是保住了,不过他们还未来得及高兴,就听见余一丁继续说道,“我不杀你们只是不想像你们青炎门那样滥杀无辜,虽然你们应该都不算是无辜之人,今夜只是让你们活着回去给郑培雄带个话,多行不义必自毙,让他好自为之!如果他还想要你们这位女头领活命的话,就不要再来招惹我,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众人中立刻有圆滑之人接口道,“是是是,小的一定将少侠的话带到,一定一定……” 其中也有一些人不以为然,心道你倒是可以欺负我们,如果真的碰见郑老大指不定会是什么样呢。 当然这些话他们也只能在心头说说,这时候哪敢说出口啊,找死也不能这样嘛。 余一丁看得出那些人的表情下隐含的意思,心中自然有数,但是一时他又找不到施展自己本事的东西威慑一下众人,想了想后便道,“呵呵,你们可以不相信我的话,但是请转告郑培雄,如果他再继续一意孤行,石狐就是他的下场!” 余一丁压根不会想到他这一句话会产生怎样的连锁反应,为将来的一连串事情埋下了伏笔,当然这是后话,在此暂且按下不表。 众人闻言却是心中大为吃惊,他们并未接到任何关于石狐的消息,当然不知道他已死在余一丁手中,也不知道余一丁为何会这样说,只得唯唯诺诺地点头称是。 “既如此,你们可以滚了!”余一丁像是轰苍蝇一般对着这群黑衣人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可以离开了。 众人如蒙大赦,赶紧奋力起身将仍在昏迷的几人架起,随后便互相搀扶着蹒跚离去。 等这些黑衣人走了,余一丁又回头望向依朵,此刻依朵的脸上已经看不出任何表情,刚才余一丁说到石狐时她的心头一开始也是大吃一惊,暗道莫非石狐已经死在此人手中?但又转念一想,昨天傍晚她才收到石狐的飞鸽传书,那时此人正在逃往平西关的路上,他又哪儿来的时间杀死石狐呢?看来定是石管家在与他的拼斗中吃了亏,这才飞鸽传书让自己小心此人,所以此人便认为郑庄主也不过如此,这才放出大话。 想到这里依朵心中稍定,见余一丁正在看她,便道,“阁下既然放了我的手下,不知将会如何处置我?” 余一丁可真没想杀她,留着她的性命或许就是自己几人的护身符呢,说不定明日能否安全离开河口郡全靠此女了。 于是便带着玩味的表情看着她说道,“是啊,我该如何处置你呢?他们这些人都是些小杂鱼,翻不起什么大浪,放了也就放了,但是你就不同了,作为他们的头领,想必也是郑培雄手下的得力干将,应该不是无名之辈,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依朵定定地看着余一丁,似乎是想知道他话中到底有几分揶揄之意,片刻后才说道,“我叫依朵,阁下就是余一丁?” 余一丁吃了一惊,不过转瞬便想明白了过来,笑着说道,“看来确实是石狐给你飞鸽传书,因为到目前为止你们青炎门似乎只有他知道我叫余一丁,不过石狐现在已经变成了死狐,如果姑娘不想跟他一样,最好放老实一点。 “哦?是吗。”依朵依然认为余一丁是在诳她,接着道,“石管家学艺不精,败于你手也是咎由自取,阁下不用口口声声拿他来威胁我。” 余一丁不以为然道,“威胁你?现在你已被我生擒,还用得着威胁吗?呵呵呵。” 依朵听他这样说话便低头不再言语,摆出一副要杀要剐随你的态度。 余一丁见她这样也不知道该继续说些什么,一扯拴着她的绳索道,“走,我的伙伴还在客栈中,你说你们青炎门就只会搞这些装神弄鬼,半夜放迷香的下三滥手段吗?如果他们有什么三长两短,哼哼……” 后面的话余一丁没说下去,依朵当然明白他的言下之意,只是面对威胁她依旧沉默不语,任由余一丁推着她来到客栈后院的围墙边。 此时客栈里的人全都还在昏迷之中,三更半夜的他们从大门也进不去,望着六七尺高的围墙,余一丁又转头盯着依朵看,直把眼前的女子看得心中发毛,不由地有些心虚道,“你,你干嘛这样看着我?你想要做什么?啊!……” 依朵惊呼一声,与此同时余一丁已经不由分说开始搜她的身,刚才光顾着捆她的手,余一丁都忘记了搜查她身上是否还有什么暗器毒药,结果搜了一圈什么也没发现。 “呀!……” 又是一声惊叫,余一丁已经伸出右手将她抗在肩头,左手攀住墙头,就准备这样带着她翻过矮墙。 “你,你,你快放我下来!”依朵被余一丁抗在肩头,涨红的小脸正对余一丁的后背,小腹被他的肩膀顶着非常不舒服,连忙急声叫道。 “啪!”余一丁的右手打在依朵的翘臀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不要叫唤,现在我们只能这样进入客栈了,这还不是你们造的孽。” “你……” 别看依朵平日里打扮的妖娆艳丽,但她可是正经的黄花大闺女,臀部这种私密的部位何时会被一名男子触碰?刚才余一丁搜身时还刻意避开了胸臀等敏感部位,依朵本来还在暗自庆幸眼前这人不是个登徒子,谁知这时他却一巴掌拍在自己的屁股上,直接把依朵接下来的话语全部噎在了喉咙中,她现在已经羞臊得满脸通红,哪里还有心思同余一丁辩驳。 余一丁那一下拍打纯粹是下意识的举动,他扛起依朵后女子的臀部正好在自己的脸侧,顺手就拍了一巴掌,只是为了让依朵闭嘴而已,心中确实毫无半点轻薄之意,见她不再出声便手脚麻利地翻过墙头来到院中。 到了院中余一丁便将依朵放了下来,他压根没有注意到女子的小脸已经涨得绯红一片,只见她耷拉着脑袋不动,便扯了扯绳索示意她跟着自己回到客房。 客房中的三名黑衣人早已清醒,全都垂头丧气地蜷缩在墙角,当听见进屋的脚步声响起时又都猛然抬头,侧耳倾听着门口的动静。 余一丁上前扯下蒙住三人眼睛的黑布,他们立刻看见了反绑着双手的依朵,大惊失色地叫道,“依朵掌柜!你怎么也……” 余一丁奇怪地看了看地上的三名黑衣人,又望向依朵道,“哦?想不到你居然是个掌柜的,呵呵,难道你就是平西关青炎商号的掌柜?” 余一丁挠了挠头,下一秒他又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道,“不对呀!青炎商号的大掌柜的不是个中年男人吗?” 地上三人立刻面色大变,他们哪里晓得余一丁根本就不知道依朵的身份,到目前为止仅仅知道她的名字而已,这下算是说漏了嘴,想到青炎门帮规的处罚,三个人的脸上立刻变得土灰一片。 依朵倒是没有吓唬那三人,她已经从余一丁拍打自己臀部的恼羞中缓过劲来,只是淡淡地说道,“没错,我就是青炎商号的二掌柜。” 余一丁闻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哦,难怪如此,我就说怎么听林将军说起平西关青炎商号时还管那位中年人叫大掌柜呢,当时还觉得挺别扭,掌柜的就掌柜的,居然还要加个‘大’字,原以为只有这样才能显示青炎门的势力庞大,没想到另外还有你这么一位二当家的,失敬失敬。” 余一丁装模作样地对着依朵拱了拱手,依朵望着他也不接话,余一丁明白这个女人在想些什么,于是接着对地上三人说道,“好了,客栈外你们的那些弟兄已经被我放走了,既然现在你们的依朵掌柜在我手中,有她一个人就足够了,你们三个继续留在这里也没啥大用,都滚。” 地上三人听他这么一说,惊喜之余又望向依朵,不知她会是什么反应,依朵却是面无表情的呆立一旁,见状余一丁又道,“你们三个什么意思?在等我改主意吗?” 依朵这才像刚刚回过神来一般急忙对三人说道,“既然这位余先生让你们走了,都愣着干嘛?还不快走!” 等三人离开后余一丁才将床下的二女移出来抱到床上躺好,两位道人仍然伏在桌面上,四人依旧在昏睡,并无其他异状,余一丁心头稍稍安定,于是转头对依朵说道,“既然你是青炎商号的二掌柜,应该有办法让我的朋友清醒过来?” 刚才搜身时余一丁没在依朵的身上发现有类似解药的东西,所以他才问依朵是否有其他办法弄醒几人,可依朵只是似笑非笑地望着他答道,“刚才余先生不是已经搜过我的身上了吗,难道没有发现解药?” 余一丁盯着依朵的眼睛,从那里他看出了嘲讽的意思,于是便咬牙切齿地说道,“不要装傻!你明白我的意思!如果我们不能平安离开河口郡,你也别想平安了!” 依朵似乎是无惧地回望着余一丁,可是片刻后她的气势便软了下去,因为从对方的眼中她看的出来,眼前这四个昏迷不醒的人对他很重要,如果他们真要出点啥事,可能这个年轻人真的会杀了她! “这种迷香没有解药,只能等待两个时辰后自解。”依朵低着头小声说道。 “真的?不会有什么别的问题?”余一丁追问,他生怕会有像疾风阁秘药那种后遗症。 “不会有其他问题,这就是加了一些东西让人产生幻觉的蒙汗药,到时间便会清醒。”依朵赶紧解释,随后又加了一句,“我也不想死在你的手上,骗你对我没有好处。” 余一丁一直盯着依朵,这回女子坦然地望着他,眼神中再没有任何的波澜。 青炎门的迷香都有致幻的效果,如果分量重一些的话弄不好就会使受害者性命不保,而今夜依朵带人来到客栈的主要目的是生擒余一丁几人,所以由多罗施放的迷香分量并不重,只要让对方不能反抗便于他们拿人即可,也因为如此依朵心中非常坦然。 余一丁盯着依朵看了半天,终于确信她没有再撒谎,于是便让她坐在墙角,又用刚才三名黑衣人离开后留下的黑布将她的双脚也紧紧捆绑,做完这些后才搬了一把椅子放在床边。 余一丁先是用治疗气流检查了一下二女的体内,果然不像中了疾风阁秘药那般会有阻塞之处,这下他便真的放下心来,心中想道反正几人再有一个时辰大概就会醒转过来,到时候天都还没亮呢。 余一丁又望了望蜷缩在墙角的依朵,此刻她正靠在墙边望着屋顶发呆,不知道心中在想些什么。 也许是察觉到余一丁的目光,依朵转头看向他开口道,“你们什么时候放了我?” “等我们安全离开河口郡以后。” 依朵便不再说话,余一丁也不想再跟她搭话,干脆趁着这个机会坐在椅子上稍事休息恢复体力,只等几人清醒过来,然后便可以离开此地了。 屋内立刻陷入一片沉寂之中…… 第142章 生擒 余一丁的惊骇还未结束,毕竟他要面对的是依朵那群人,就算这道绿气再次射向他,他也得分出余光瞟向那群人的方向,必须要时刻注意他们的动静。 就在余一丁瞟到依朵的时候才看见这个女人的鞭子并未停止挥舞,等到鞭梢回旋并再次射向自己的时候,那个锥状物体又冒出第二道绿气,并再次疾速射向自己! 余一丁不禁心头大惊,随之身形一滞,差点就被第一道绿气击中,可是没等第二道绿气临近余一丁的身体,那软鞭再次迅速回旋又对准自己伸直射来,第三道绿气也冒了出来,紧接着是第四道、第五道…… 最后一共射出九道绿气,全都齐齐直奔余一丁而去! 余一丁只觉心头大骇! 仅仅射出一道绿气便能不停折回往返对他攻击,如果九道绿气一齐袭来,就算他能够躲过一次两次,难道还能躲过所有的攻击?不过就算他能侥幸躲过全部攻击,但估计到最后累也要把他活活累死了! 不管余一丁心头怎样惊骇,那些作法的黑衣人见依朵这边射出的九道绿气已经将他包围,并且逼得他手忙脚乱,众人不禁心头大喜,随即急忙更加努力施法,瞬间咒语之声大作,包围余一丁四周的青绿火苗也呼地一下涨大了几分,地面又冒出更多的鬼影,也有更多的鬼泣神嚎之声充斥着余一丁的耳朵。 其实对付一般修行者依朵只需射出三道绿气便已足够,面对术法高深者六道绿气也可拿下,而余一丁消灭了多罗,依朵不仅对他极为忌讳,而且已经恨之入骨,因此直接施放出九道绿气,只欲致其死地而后快! 余一丁现在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了,他只能不断地腾挪闪避那些不断飞来飞去却不知何时才会消失的绿气,可是这边就只有两丈方圆的空地,四周已经被冒着青绿火苗的鬼火包围,在他没有完全避开绿气攻击的时候并不敢轻易靠近那些鬼火,谁都看得出来这是一座阵法,万一碰上去再引发更厉害的攻击就更加麻烦了。 现在的余一丁就像是一只囚笼中的困兽,不消片刻便左支右拙,显得狼狈不堪! 已经有不少绿气击打在他的身上,好在他浑身布满了无形罡气,每次绿气射中气罩时都会发出一阵呼啸之声,但是全都被那层看不见的护身气团阻挡,没有一次可以射进余一丁的身体。 “咻~咻~咻咻咻……” 气流摩擦发出的尖锐哨响在五颜六色的光影中不断传出,使得整个场面显得绚丽而诡异。 两三丈方圆的阵法范围之内,从地面冒出的大堆黑色鬼影将阵法中央的余一丁团团包围,九道绿气带着妖冶的绿光在他的身体周围不断来回上下翻飞,时不时便有一道打在他的护身气团之上,紧接着便被气团弹开并发出尖锐的摩擦声,在四周半空中闪烁着的一团团青绿色火苗的映照下,声响之处便有一道道橙红色的光芒闪闪发亮。 依朵早已停止了挥舞软鞭,只是轻轻地呼出一口气,望着还在阵法中苦苦支撑的余一丁,她的眼中不禁带出了几分轻蔑,此时胜负已分,这种打法就是消耗战,处于阵中的敌人最终倒下是迟早之事,只是看他能够坚持多长时间而已。 也许再有一炷香的工夫便差不多了? 依朵心中如是想到,只是可惜了那头多罗,此人看起来虽然术法高深,应该是个厉害的修行者,但是在青炎阵法和青蛇鞭的轮流攻击下仍然是不堪一击,一会儿等到他精疲力竭之后便撤去阵法,直接将他活捉了去,然后交给郑庄主发落,若是郑庄主知晓此人居然消灭了一头多罗,不知会有怎样的雷霆震怒,至于要将他如何处置便是郑庄主的事了,只不过可以肯定的是此人最终的下场一定会是经过一番生不如死的折磨,然后在这个世界上悄然而逝。 下辈子不要和青炎门作对! 依朵不无惋惜地想到,任凭你有再高深的修为,甚至与守关将领交好,只要在河口郡的地面上招惹到了青炎门,让郑庄主感到不舒服,唯一的结局只有死路一条,青炎门总有办法让你在这个世界上消失的无声无息,这么多年来这样的事情依朵已经见的太多,想必这次也不会例外。 依朵望着在阵中被绿气击中次数越来越多的余一丁,他的动作好像渐渐缓慢了下来,似乎已经有些力不从心,看起来绿气的攻击效果已经慢慢展现出来,不论此人是否被迷失了心智还是魂魄受到攻击,可能再有片刻便会不支倒地。 差不多啦,一会儿便收了阵法擒下此人,然后让弟兄们清理一下现场后迅速撤退。 依朵心头这样想到,得亏这座客栈位于曲兰镇的边缘,他们斗法的地点又在后院的墙外,如果钻进旁边的小树林就已经算是离开了镇区的范围,况且刚才多罗施放的迷香已经将客栈内的人全部放倒,至少要昏睡一两个时辰,深夜里鬼哭神嚎的声音也会震慑周围民居里的百姓,他们只会认为此处正在闹妖邪而不敢出门查看,等一会儿手下人将地面的血迹和打斗痕迹清理干净,到了天明这里又将一切恢复原样,那些在夜间听见动静的人可能只会以为自己在夜里做了个噩梦而已。 阵法中的余一丁已经渐渐停止了闪躲,任由那些绿气不断地击中他的身体,只不过无一例外地全部被无形罡气挡了下来,现在他的身体一直散发着绿气和无形罡气不断碰撞后发出的绚丽光彩,只是在旁人眼中他似乎已经认命似的停止了挣扎。 早在第一道绿气击中余一丁的身体时他的脑中便开始了快速的思考,那些绿气虽多,可是并不能对他造成实质性的伤害,所以直到现在他也不清楚绿气具体的攻击效果,别看他腾挪躲避的速度慢了下来,以至于不断有绿气击中他的身体,那只是因为余一丁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既然绿气伤不了自己,为何不停止躲避假装自己已经被制住,也好让对方失去警惕甚至停止攻击呢?到那时再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岂不是事半功倍? 于是阵法中的余一丁渐渐放缓了躲避的速度,就像是遭到多次攻击已经精疲力竭了一般。 看着余一丁逐渐放弃了抵抗,依朵在戒备地又观望了片刻,终于确定此人已经被完全制住,便让黑衣人停止催动阵法的运转,并准备上前拿人,那几名负责催动阵旗的黑衣人依言止住了咒语,围绕余一丁身体四周的点点鬼火终于渐渐减弱直至消失不见,紧接着便见那几杆阵旗倏地一下各自飞回那几名持阵的黑衣人手中。 其余的黑衣人也收起了各自手持的法器,余一丁眼前的无数鬼影同时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随后其中的一名黑衣人便从身后摸出一条绳索,又给身旁的两人使了一个眼色,那两人连忙抽出腰间的短刀跟随他一起,三人便缓缓地向余一丁走过去,只等依朵收回那些绿气便动手绑人。 此时被绿气围绕的余一丁闭目垂手呆立当场,看起来已经不省人事,那三名黑衣人小心翼翼地走到余一丁近前,刚才他暴起出手伤人的场景还历历在目,那几名被他的气指射穿腿部的黑衣人此时正坐在地上疗伤,虽然几人都在尽力忍住疼痛并未呻吟,但是仍旧让准备上前绑住他的三人心有余悸,直到看见他此时的模样心中才稍稍安定。 手持绳索之人转身对依朵点了点头,示意她可以收回术法了,依朵又仔细瞧了瞧这边,见余一丁确实没有任何动静,这才动了动嘴唇,似乎是念了句咒文,随后便轻轻地左右晃动手臂,她手中的青蛇鞭就像一条真正的毒蛇一般在地面扭动起来,鞭梢的蛇头也随即抬起来回摆动,就像是一条毒蛇正在不停地向前游走,而本来围绕余一丁的那九道绿气也仿佛有灵性一般,随着蛇头的摆动依次离开他的身体飞回到蛇口中。 等到所有的绿气都离开了余一丁的身体后,三名黑衣人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那名手持绳索之人就将手中绳索的一端交给另一人,两人一左一右便朝余一丁身后走去,准备就此将他绑缚起来,而另外一人仍旧提着短刀戒备地盯住余一丁。 依朵本来一直在警惕地望着余一丁,直到二人已经越过余一丁身侧,那条绳索也已勒在他的胸口,依朵终于暗中舒了口气,看起来此人确实已经被她的术法制住,虽然多罗之死责任在她,不过拿下此人也算是可以对郑庄主有个交待了。 谁知就在这时陡生变故,余一丁的眼睛突然睁开了! 那两名已经越过他的黑衣人并未察觉,可是手提短刀面对余一丁的那人却看得真切,余一丁正好与他的目光交汇,那人惊惧之下只觉亡魂大冒,一时间竟然忘记了所有的动作,只是傻傻地楞在当场! 依朵也看见了余一丁睁眼,心中暗道一声不好,可是眼下余一丁正被三人围住,她就是想出手也有所顾虑,可是她却不明白一点,如果不能将余一丁拿下,别说围住他的三人,就是他们所有人可能都会折在此地,这也看出依朵并非一个果决之人。 这也难怪,也许以往她面对的对手实在太弱,使她没有机会跟实力高于她甚至与她旗鼓相当的高手过招,又或者青炎门在河口郡的势力太大,大到这些年根本没有敢于在太岁头上动土的对手出现,甚至就连平西关的陈县令都要对她恭敬有加,时日久了便让依朵养成了目空一切的习惯,虽然余一丁能够消灭多罗,一度令她紧张不已,但随后便陷在青炎法阵和青蛇鞭的术法攻击之中无法自拔,看起来就跟以往那些不堪一击的对手没什么两样,这又让她对此人有了“不过如此”的评价,虽然戒备但仍旧仅仅是戒备而已,面对眼前的突然变故那一刹那的顾虑也暴露出她对敌经验的不足。 也许她仅仅是不想伤及手下的性命? 余一丁可不理会这些,他睁眼的同时便双臂一抬,直接揽住那两名黑衣人的腰身,使劲发力双臂猛然一合,包裹着无形罡气的手臂就将二人背对背撞在一起。 “嘭!” 一声闷响之后二人便委顿在地,余一丁不再看这两人,他知道自己这一下会让二人的内腑都遭到猛烈撞击,一时半会儿是醒不过来了。 直到此时那名面对余一丁的黑衣人才反应过来,慌忙举刀就朝他的头顶砍下! 余一丁只来得及抬起左臂护住头部,短刀已经带着风声砍了下来,只不过刀锋落在余一丁手臂上方两三寸处便再也无法降下分毫,而余一丁的右手成掌已经结结实实地按在他的胸腹之间。 “嘭!” 又是一声闷响,那人的短刀立刻脱手,整个人在仰头喷出一口鲜血的同时直接倒飞出丈许距离,随后脑袋一歪便倒在地上昏死过去。 这一招余一丁在萨迦寺对付噶玛教大上师手下那些服了秘药的番僧时就已经用过,那时他的无形罡气还未提升,可是就算如此大上师的那些手下都拿他毫无办法,所以他绝对相信黑衣人的短刀根本伤不到他分毫,同时他右手用的是掌而不是拳,并且还稍稍收了一些气力,就是不想将此人直接打死。 瞬息之间余一丁又连伤三人! 现在站在对面的除了依朵之外就只剩下五名黑衣人了,不过那五人虽然蒙头遮脸,看不见他们此刻的脸色,但是每个人的眼光中都透露出浓浓的骇然之意,甚至连身体都跟着不住地微微颤抖起来。 依朵终于醒悟过来,在此之前她只认为余一丁的术法高深,是一名极为厉害的修行者,可是眼下重创三人的过程又显示了他所具备的骇人体术,如果刚才她对余一丁还只是心存戒备小心翼翼的话,那么现在她的心头就只剩下惊骇欲绝了。 此人绝不是自己能够战胜的! 依朵的内心终于发出了这样的哀叹,石狐你个大骗子!眼前之人仅仅是个修行者吗?!她何曾见识过如此法体双修的修行者,就算爹爹当年也没有如此惊人的体魄?也许只有郑庄主才出面有战胜此人的可能了! 要逃!必须得逃! 依朵再也顾不上手下十几名黑衣人的性命了,当年爹爹让她加入青炎门不就是为了自己能够活下去吗?巫月氏一族的血脉决不能断送在自己的手中! “撤!” 依朵低喝一声,并以最快的速度收起了青蛇鞭,也不等其余的黑衣人有所动作首先便返身向小树林中退去,而剩下的五名黑衣人还傻愣在原地。 余一丁在一掌拍飞面前的黑衣人后并未停步,直接飞身就向依朵等人猛冲过来,与此同时气指连出,五道白气接连由他的指尖激射而出,直取剩下的五名黑衣人,他们可不像依朵那样有大氅护身,甚至都没有从准备绑缚余一丁的三人瞬间倒地的变故中清醒过来。 难道不是即将拿下此人了吗?怎么突然间场上便风云突变,走上前去的三个人眨眼工夫就一起倒地不起了呢?! 没等几名黑衣人有所反应,余一丁的气指便已临身,虽然都不是致命之伤,但不乏已经有惨呼哀嚎着倒地之人,现在的他们倒是不用再担心自己的惨叫声会动摇军心了,因为此时己方只剩下依朵一人,她的军心已经不需要别人的动摇,因为她正在做的事情只剩下仓惶逃窜! 依朵很紧张,非常紧张! 她根本不敢朝身后哪怕看上一眼,手下那些黑衣人的惨呼声似乎仍在自己的耳畔回响,就像是她根本没有离开过那片空地一样,这种感觉令她毛骨悚然。 此时依朵已经冲进了小树林,这片树林并不大,在另一侧的林木边拴着十几匹骏马,那是他们来时所骑乘的马匹,依朵已经看见了那些骏马,可是她却根本不敢上前解开缰绳骑马而逃,因为那样做只会浪费时间,而对于此刻的她来说已是分秒必争! 所以依朵能做的只有拼命地奔跑,就像是巫月氏灭族之战时那样,爹爹带着她和娘亲拼着老命不停地逃跑,只是为了逃离那个令她恐惧之极的地方,以及那个令她肝胆俱裂之人! 一名长期养尊处优精于巫术却不善体术的女子,怎能和包裹着无形罡气浑身是劲的余一丁比赛脚力? 不过二三十步之后,余一丁已经在依朵背后的咫尺距离,女子听见脚步声惊恐地转回头,正好看见余一丁伸出一掌拍在她的肩头,接着她便被直接拍翻在地! 此时的依朵鬓发凌乱,其上还沾着一些枯枝草叶,脸手和鲜红的大氅上到处都是尘土泥渍,哪里还有半点叱咤风云的巾帼豪杰形象? 余一丁只是冷冷地望着身前的女子一言不发。 依朵伏在地上不住地大口喘着粗气,耷拉着脑袋不看余一丁,也同样是一言不发,但她的心中却只剩下满满的绝望…… 第143章 耐心等待 望着满脸都是绝望之色的依朵,余一丁内心毫无怜悯之情,如果自己没有无形罡气抵挡住那些绿气的攻击,可能现在躺在地上的就是自己,到那个时候就是眼前的女子看着自己那满是绝望的面容了。 片刻之后依朵依然趴伏在地面,余一丁有些不耐烦地冷冷说道,“你并未受伤,快起来!可是如果想要再跑,我不保证下一次你不会受伤。” 依朵并不答话,闻言便从地上慢慢站了起来,余一丁等她起身后直接伸手去拉她领口大氅的系带,依朵浑身一震,下意识地就用双手护住领口,缩着身子向后小退半步面带惊恐地望着余一丁颤声说道,“你,你,你要干嘛?” “你不用这样看我,对你的身体我没有兴趣,只是这件披风我要暂时保管,当然还有你的那根鞭子。”余一丁望着满脸都是尘土的依朵继续冷声道,能够抵御气指攻击的大氅和能射出诡异绿气的鞭子他都必须收缴,必须保证眼前的女子不会再对他形成威胁。 随后也不管她是否答应,余一丁继续伸出手一把扯开依朵脖子上的系带,取下大氅搭在自己的小臂上,然后又熟练地解下缠在依朵腰间的青蛇鞭,然后又对她说道,“转过去,手背过来。” 取下大氅后依朵上身只穿着一件对襟窄袖短衫,看那个样式应该是她们巫月氏特有的民族服饰,整个短衫由几块各种颜色的布料裁剪拼缝而成,窄肩收腰非常合身,把依朵的身材衬托的凹凸有致无比娇艳,她的下身穿的是一条适合骑马的麻布马裤外加一双长至小腿肚的皮靴,听见余一丁的吩咐后便老老实实地转过身将双手背在身后,虽然整个人看起来比较镇定,但是当余一丁用绳索捆紧她的双臂手腕时还是能够清晰地感觉到女子的身体在微微颤抖。 将依朵捆好后余一丁便拎着大氅和青蛇鞭押着她往回走,出了树林就见那十几名黑衣人或躺或坐仍然停留在原地,由于每个人身上多多少少都带着伤势,也没有那么快就能够治疗恢复过来逃跑,所以除了还在昏迷的几人外,其余的黑衣人全都老实地坐在地上疗伤,一见余一丁二人回来,特别是依朵还被反绑着,所有黑衣人都慌忙低下了脑袋,不敢与二人对视。 对于余一丁他们已经从心底里感到惧怕,如果一开始没有依朵用绿气困住他,也许片刻之间这群人就会全军覆没,他的气指神出鬼没瞬息即至,实在是令人防不胜防,且威力巨大,在这些人看来简直比弓矢暗器都要犀利万倍,同时他又不惧多罗和术法的攻击,仿若铜头铁臂,这等厉害的人物已经让他们生不出半点反抗之心。 而对于依朵他们此刻的心情又变得十分复杂,开始几人受伤时其余的黑衣人就是在依朵的带领下将余一丁几乎制住,可是被余一丁翻盘后她又是第一个逃走的,直接扔下自己的所有手下于不顾,现在这些人既有点怨恨她又有点害怕见到她,依朵的被擒也表示今夜他们算是真正的全军覆没了。 现在见到余一丁押着依朵返回,接下来他们要面对的将是余一丁对他们未知的惩处,也许下一刻众人就会到鬼门关报道去了,所以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惶恐不安,耷拉着脑袋暗自祈祷,但愿眼前这人不会是个心狠手辣赶尽杀绝之辈。 余一丁可没工夫理会这群人的小心思,这一阵拼斗也用了大半个时辰,客栈内柳翠二女和两位道长还不知道是怎样的状况呢,他得抓紧时间打发了这些人好回去查看四人的安危,于是打量了众人一圈后冷冷地说道,“今夜我不杀你们……” 众人听他这样一说全都暗自长长地舒了口气,这下小命算是保住了,不过他们还未来得及高兴,就听见余一丁继续说道,“我不杀你们只是不想像你们青炎门那样滥杀无辜,虽然你们应该都不算是无辜之人,今夜只是让你们活着回去给郑培雄带个话,多行不义必自毙,让他好自为之!如果他还想要你们这位女头领活命的话,就不要再来招惹我,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众人中立刻有圆滑之人接口道,“是是是,小的一定将少侠的话带到,一定一定……” 其中也有一些人不以为然,心道你倒是可以欺负我们,如果真的碰见郑老大指不定会是什么样呢。 当然这些话他们也只能在心头说说,这时候哪敢说出口啊,找死也不能这样嘛。 余一丁看得出那些人的表情下隐含的意思,心中自然有数,但是一时他又找不到施展自己本事的东西威慑一下众人,想了想后便道,“呵呵,你们可以不相信我的话,但是请转告郑培雄,如果他再继续一意孤行,石狐就是他的下场!” 余一丁压根不会想到他这一句话会产生怎样的连锁反应,为将来的一连串事情埋下了伏笔,当然这是后话,在此暂且按下不表。 众人闻言却是心中大为吃惊,他们并未接到任何关于石狐的消息,当然不知道他已死在余一丁手中,也不知道余一丁为何会这样说,只得唯唯诺诺地点头称是。 “既如此,你们可以滚了!”余一丁像是轰苍蝇一般对着这群黑衣人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可以离开了。 众人如蒙大赦,赶紧奋力起身将仍在昏迷的几人架起,随后便互相搀扶着蹒跚离去。 等这些黑衣人走了,余一丁又回头望向依朵,此刻依朵的脸上已经看不出任何表情,刚才余一丁说到石狐时她的心头一开始也是大吃一惊,暗道莫非石狐已经死在此人手中?但又转念一想,昨天傍晚她才收到石狐的飞鸽传书,那时此人正在逃往平西关的路上,他又哪儿来的时间杀死石狐呢?看来定是石管家在与他的拼斗中吃了亏,这才飞鸽传书让自己小心此人,所以此人便认为郑庄主也不过如此,这才放出大话。 想到这里依朵心中稍定,见余一丁正在看她,便道,“阁下既然放了我的手下,不知将会如何处置我?” 余一丁可真没想杀她,留着她的性命或许就是自己几人的护身符呢,说不定明日能否安全离开河口郡全靠此女了。 于是便带着玩味的表情看着她说道,“是啊,我该如何处置你呢?他们这些人都是些小杂鱼,翻不起什么大浪,放了也就放了,但是你就不同了,作为他们的头领,想必也是郑培雄手下的得力干将,应该不是无名之辈,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依朵定定地看着余一丁,似乎是想知道他话中到底有几分揶揄之意,片刻后才说道,“我叫依朵,阁下就是余一丁?” 余一丁吃了一惊,不过转瞬便想明白了过来,笑着说道,“看来确实是石狐给你飞鸽传书,因为到目前为止你们青炎门似乎只有他知道我叫余一丁,不过石狐现在已经变成了死狐,如果姑娘不想跟他一样,最好放老实一点。 “哦?是吗。”依朵依然认为余一丁是在诳她,接着道,“石管家学艺不精,败于你手也是咎由自取,阁下不用口口声声拿他来威胁我。” 余一丁不以为然道,“威胁你?现在你已被我生擒,还用得着威胁吗?呵呵呵。” 依朵听他这样说话便低头不再言语,摆出一副要杀要剐随你的态度。 余一丁见她这样也不知道该继续说些什么,一扯拴着她的绳索道,“走,我的伙伴还在客栈中,你说你们青炎门就只会搞这些装神弄鬼,半夜放迷香的下三滥手段吗?如果他们有什么三长两短,哼哼……” 后面的话余一丁没说下去,依朵当然明白他的言下之意,只是面对威胁她依旧沉默不语,任由余一丁推着她来到客栈后院的围墙边。 此时客栈里的人全都还在昏迷之中,三更半夜的他们从大门也进不去,望着六七尺高的围墙,余一丁又转头盯着依朵看,直把眼前的女子看得心中发毛,不由地有些心虚道,“你,你干嘛这样看着我?你想要做什么?啊!……” 依朵惊呼一声,与此同时余一丁已经不由分说开始搜她的身,刚才光顾着捆她的手,余一丁都忘记了搜查她身上是否还有什么暗器毒药,结果搜了一圈什么也没发现。 “呀!……” 又是一声惊叫,余一丁已经伸出右手将她抗在肩头,左手攀住墙头,就准备这样带着她翻过矮墙。 “你,你,你快放我下来!”依朵被余一丁抗在肩头,涨红的小脸正对余一丁的后背,小腹被他的肩膀顶着非常不舒服,连忙急声叫道。 “啪!”余一丁的右手打在依朵的翘臀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不要叫唤,现在我们只能这样进入客栈了,这还不是你们造的孽。” “你……” 别看依朵平日里打扮的妖娆艳丽,但她可是正经的黄花大闺女,臀部这种私密的部位何时会被一名男子触碰?刚才余一丁搜身时还刻意避开了胸臀等敏感部位,依朵本来还在暗自庆幸眼前这人不是个登徒子,谁知这时他却一巴掌拍在自己的屁股上,直接把依朵接下来的话语全部噎在了喉咙中,她现在已经羞臊得满脸通红,哪里还有心思同余一丁辩驳。 余一丁那一下拍打纯粹是下意识的举动,他扛起依朵后女子的臀部正好在自己的脸侧,顺手就拍了一巴掌,只是为了让依朵闭嘴而已,心中确实毫无半点轻薄之意,见她不再出声便手脚麻利地翻过墙头来到院中。 到了院中余一丁便将依朵放了下来,他压根没有注意到女子的小脸已经涨得绯红一片,只见她耷拉着脑袋不动,便扯了扯绳索示意她跟着自己回到客房。 客房中的三名黑衣人早已清醒,全都垂头丧气地蜷缩在墙角,当听见进屋的脚步声响起时又都猛然抬头,侧耳倾听着门口的动静。 余一丁上前扯下蒙住三人眼睛的黑布,他们立刻看见了反绑着双手的依朵,大惊失色地叫道,“依朵掌柜!你怎么也……” 余一丁奇怪地看了看地上的三名黑衣人,又望向依朵道,“哦?想不到你居然是个掌柜的,呵呵,难道你就是平西关青炎商号的掌柜?” 余一丁挠了挠头,下一秒他又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道,“不对呀!青炎商号的大掌柜的不是个中年男人吗?” 地上三人立刻面色大变,他们哪里晓得余一丁根本就不知道依朵的身份,到目前为止仅仅知道她的名字而已,这下算是说漏了嘴,想到青炎门帮规的处罚,三个人的脸上立刻变得土灰一片。 依朵倒是没有吓唬那三人,她已经从余一丁拍打自己臀部的恼羞中缓过劲来,只是淡淡地说道,“没错,我就是青炎商号的二掌柜。” 余一丁闻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哦,难怪如此,我就说怎么听林将军说起平西关青炎商号时还管那位中年人叫大掌柜呢,当时还觉得挺别扭,掌柜的就掌柜的,居然还要加个‘大’字,原以为只有这样才能显示青炎门的势力庞大,没想到另外还有你这么一位二当家的,失敬失敬。” 余一丁装模作样地对着依朵拱了拱手,依朵望着他也不接话,余一丁明白这个女人在想些什么,于是接着对地上三人说道,“好了,客栈外你们的那些弟兄已经被我放走了,既然现在你们的依朵掌柜在我手中,有她一个人就足够了,你们三个继续留在这里也没啥大用,都滚。” 地上三人听他这么一说,惊喜之余又望向依朵,不知她会是什么反应,依朵却是面无表情的呆立一旁,见状余一丁又道,“你们三个什么意思?在等我改主意吗?” 依朵这才像刚刚回过神来一般急忙对三人说道,“既然这位余先生让你们走了,都愣着干嘛?还不快走!” 等三人离开后余一丁才将床下的二女移出来抱到床上躺好,两位道人仍然伏在桌面上,四人依旧在昏睡,并无其他异状,余一丁心头稍稍安定,于是转头对依朵说道,“既然你是青炎商号的二掌柜,应该有办法让我的朋友清醒过来?” 刚才搜身时余一丁没在依朵的身上发现有类似解药的东西,所以他才问依朵是否有其他办法弄醒几人,可依朵只是似笑非笑地望着他答道,“刚才余先生不是已经搜过我的身上了吗,难道没有发现解药?” 余一丁盯着依朵的眼睛,从那里他看出了嘲讽的意思,于是便咬牙切齿地说道,“不要装傻!你明白我的意思!如果我们不能平安离开河口郡,你也别想平安了!” 依朵似乎是无惧地回望着余一丁,可是片刻后她的气势便软了下去,因为从对方的眼中她看的出来,眼前这四个昏迷不醒的人对他很重要,如果他们真要出点啥事,可能这个年轻人真的会杀了她! “这种迷香没有解药,只能等待两个时辰后自解。”依朵低着头小声说道。 “真的?不会有什么别的问题?”余一丁追问,他生怕会有像疾风阁秘药那种后遗症。 “不会有其他问题,这就是加了一些东西让人产生幻觉的蒙汗药,到时间便会清醒。”依朵赶紧解释,随后又加了一句,“我也不想死在你的手上,骗你对我没有好处。” 余一丁一直盯着依朵,这回女子坦然地望着他,眼神中再没有任何的波澜。 青炎门的迷香都有致幻的效果,如果分量重一些的话弄不好就会使受害者性命不保,而今夜依朵带人来到客栈的主要目的是生擒余一丁几人,所以由多罗施放的迷香分量并不重,只要让对方不能反抗便于他们拿人即可,也因为如此依朵心中非常坦然。 余一丁盯着依朵看了半天,终于确信她没有再撒谎,于是便让她坐在墙角,又用刚才三名黑衣人离开后留下的黑布将她的双脚也紧紧捆绑,做完这些后才搬了一把椅子放在床边。 余一丁先是用治疗气流检查了一下二女的体内,果然不像中了疾风阁秘药那般会有阻塞之处,这下他便真的放下心来,心中想道反正几人再有一个时辰大概就会醒转过来,到时候天都还没亮呢。 余一丁又望了望蜷缩在墙角的依朵,此刻她正靠在墙边望着屋顶发呆,不知道心中在想些什么。 也许是察觉到余一丁的目光,依朵转头看向他开口道,“你们什么时候放了我?” “等我们安全离开河口郡以后。” 依朵便不再说话,余一丁也不想再跟她搭话,干脆趁着这个机会坐在椅子上稍事休息恢复体力,只等几人清醒过来,然后便可以离开此地了。 屋内立刻陷入一片沉寂之中…… 第144章 分道扬镳 一个时辰后,两位道人悠悠醒转过来,过了一阵二女也逐渐苏醒。 四个人醒来后首先看见的是坐在在床边椅子上假寐的余一丁,紧接着又瞧见了被捆着手脚蜷缩在墙角的依朵,全都是大吃一惊。 几人醒来时的动静自然将余一丁惊醒,看着他们疑惑的眼神余一丁笑了笑道,“这位就是平西关青炎商号的二掌柜依朵。” 接着便将他们昏迷后发生的事情简单说了一下,天残道人闻言皱着眉头道,“这么说来余居士竟然将其余的青炎门弟子全都放了回去?” “是啊,现在我们手上有她了,那十几人留着也不好处理嘛。”余一丁指着地上的依朵答道。 天残道人点了点头道,“嗯,确如居士所言,那些人不宜全部杀死,不过将他们放回去终归有些不妥,万一他们回去连夜搬来救兵我等该如何应对?” “我们手上有青炎商号的二掌柜,想必青炎门还是会投鼠忌器?”余一丁答道。 “唉!居士真乃仁义之人,你已经杀掉了石狐,那郑培雄岂会与你善罢甘休?就算我们现在手上有这个女子作为人质,万一那郑培雄定要取你性命为石狐报仇,又岂是一个商号的二掌柜可以威胁得住他?”天残道人叹息道。 “这……”余一丁语塞,紧接着问道,“那依道长看我们现在该如何?” “其实居士最好是将那些青炎门人控制起来,等天亮我们离开河口郡后再放了他们,日后就算官府追究起来,我们一没杀人,二没有抢劫财物,倒是那些青炎门的人还要向官府解释清楚他们为何会深夜出现在客栈附近。”天残道人皱着眉头分析道,“不过现在说这些已经毫无意义,依贫道所见我们此刻应当立即上路,不能再等到天亮了。” 清风道人连忙道,“贫道这就去看看客栈掌柜的是否苏醒,也好叫他给我们开门。” 余一丁听天残道人如此一说也觉得自己是有点妇人之仁了,于是对柳翠说道,“小翠,你和雪儿将她押到马车上,一会儿我们便出发。” 柳翠嗯了一声便起身去拉依朵,钟离雪却是看着余一丁神色有些不自然,目光总是躲躲闪闪,随着时间的推移,她想起的事情越来越多,也就越来越不知道该怎样面对他,从醒转过来以后她就一直偷眼瞧着余一丁,但只要余一丁看向她便慌忙转移视线。 余一丁也知道钟离雪的心思,不由地想起她失忆时的种种表现,再与现在这般情形两相对照,只能在心头苦笑一声,他也不知道该同钟离雪说些什么,只好装作若无其事一般的收拾东西。 没过一会儿清风道人便返回房间,告诉大家掌柜的已经醒了,他也跟掌柜的说好,店小二正去给他们开院门。 余一丁连忙和两位道人一起来到后院,柳翠站在马车边,看样子是由钟离雪在车厢内看守依朵,她来驾车。 余一丁将收拾好的包裹递进车厢,只见依朵坐在车厢一侧,钟离雪提着一把骨剑坐在另一侧正虎视眈眈地盯着她,于是笑道,“雪儿不必如临大敌,也别伤害她,只要捆好便是,等我们安全离开河口郡地界后就放了她。” 其实余一丁这话主要还是说给依朵听的,目的就是要让她不要想着反抗或者逃跑,只要老老实实的过不了多久就会放她走。 谁知钟离雪却没看他,只是紧紧盯着依朵没好气地说道,“余大哥倒是想的周到,小妹怎敢伤了你的大美人!哼!” 余一丁头大,悻悻地缩回脑袋,小声对柳翠说道,“小翠,注意车厢内的动静。” 柳翠自然听见两人对话,笑着点点头悄声道,“好的,大哥也要小心点。” 余一丁拍了拍柳翠的肩膀不再答话,和两位道人一起各自套好马鞍,还是他走在头里引路,马车居中,两位道人殿后,店小二已经打开了院门正站在门边,余一丁随手甩给他一块散碎银子,小二立刻眉开眼笑点头哈腰地跟众人打着招呼,口中说着一路平安的话,直到两位道人的马匹都出了院子,这才乐呵呵地关上院门回屋继续睡他的大觉,现在只是丑时过半,离天亮还有好一阵子呢。 四下里一片漆黑,这个时候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众人又没带着火把,幸好官道的土路在黑夜中还算显眼,队伍只能看好方向摸索着让马匹缓缓前行,刚才在房间里余一丁和两位道人已经商量好了,先到码头送清风道人,青炎门在曲兰镇的分号就在码头边上,让依朵出面派船送清风道人过黄河,如果青炎门的人回去还要准备对付几人,大家在一起相互间也好有个照应。 两里多长的路程,众人骑马乘车愣是走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才到达码头边,隐约听得见不远处黄河水拍打岸边的声音。 在依朵的指引下,众人来到码头向东四五十步处的一片树林边,一直走到近前余一丁才看见河岸便有一大片树林,树林后面就是几座大房子,看样子此处应该就是青炎门的分号所在了,不过现在这几座房子内全部都是黑灯瞎火的,也不知道里面是否有人,或者说有多少人。 余一丁制止了柳翠和钟离雪下车跟随他一起的举动,只让她们俩守好马车,也不理会钟离雪气鼓鼓的在一旁生闷气,只是由他自己押着依朵向房子走去,两位道人则是跟在他们身后五六步的距离警戒。 几座房子被客栈那种矮墙包围,一座可以通行马车的院门紧紧关闭着,余一丁推着依朵走到大门前,直接上前拍着门板扯开嗓子叫道,“喂!有活人吗?出来个能喘气的!” 霎时间院内好几个房间都亮起灯火,不一会儿就有人提着灯笼走到门边粗声粗气地问道,“奶奶的这是谁呀?哪个不长眼的家伙敢在这时候跑到青炎门的地头上撒野?活得不耐烦想找死哪!” 余一丁捅了捅依朵的腰眼,依朵只得开口说道,“开门,是我!” 里面那人听见依朵的声音慌忙道,“哟!原来是依朵掌柜,小的该死!马上开门,马上开门!” 说着门内就响起取门闩的声音,随后大门缓缓打开,等那人看清门外站立的余一丁和依朵两人时立刻像是被定在原地一般,瞪着眼睛大张着嘴傻愣在当场。 依朵没好气地说道,“看什么看?还不快去把邹老大叫起来!” 那人这才反应过来,慌忙往院子里跑去,也不去取插在门边上的灯笼了。 邹老大是此地青炎门分号的一位船老大,刚才依朵已经告诉余一丁,此人在黄河上摆渡二十多年了,是这里经验最丰富的船老大。 片刻后那人便领着一位看上去有四五十岁的中年汉子跑了过来,到了余一丁二人面前后那个中年汉子先是恭敬地对依朵行了个礼,然后才开口说道,“依朵掌柜,不知您有何吩咐?” 不等依朵说话,余一丁抢先说道,“送人过河,有问题吗?” 邹老大看看被捆着的依朵,见她并无任何表示,这才小心翼翼地答道,“这个时辰过河恐怕还太早了一点,现在河面上太黑,怕是不安全,最好等天亮以后再过河。” 余一丁急忙追问道,“那还要等多久?” 邹老大答道,“等头道鸡叫了才行。” 见余一丁还在犹豫,邹老大紧接着又说道,“这位爷,不是我不帮您,日落之后鸡鸣之前不摆渡,这是自古以来黄河两岸的规矩,否则惹得河神震怒还是小事,丢了性命却是大大的划不来啊。” 余一丁心头盘算着,此刻距离寅时已经很近,可能过不了多久鸡也会叫了,万一现在强行让船老大过河,出点啥事也对不起清风道人,还是不要急在这一时半会儿。 于是余一丁便道,“既然如此,我们还是先到码头去做好准备,等鸡叫后便渡河。” 只要不是现在过河,邹老大肯定没有异议,于是望向依朵等她发话,虽然她现在被余一丁捆着,但毕竟还是青炎商号的掌柜的,依朵却没有理会他,只是小声对刚才开门的那人道,“他们都回来了吗?” 那人有些胆怯地瞟了余一丁一眼,又看了看二人身后站立的两位道人,他知道眼前这些人就是今夜让依朵他们无功而返的狠人,返回的弟子们也已将当时的情形跟这边管事的人大致说明了一下,于是连忙低声答道,“回依朵掌柜话,全都回来了,但是大部分弟兄都挂了彩,正在医治,不过都没有性命之忧。” 余一丁听着两人的对话心头奇怪,既然那些黑衣人回来后正在疗伤,怎么他们来的时候没看见任何一座房子里有灯光冒出来呢?难不成青炎门的人疗伤还能在黑灯瞎火中进行? 依朵看出余一丁的疑惑,也知道他在想啥,便开口道,“此处只是分号的货物仓库,在树林中还有几座隐蔽的住所,他们都在那边疗伤。” 余一丁恍然大悟,随即便不再关心此事,只要曲兰镇的青炎门分号没有继续对付自己这几人的计划便好,至于那些黑衣人完全是自作自受,如何疗伤又关他何事?便催促道,“那我们现在就去码头。” 依朵点点头,没等余一丁推她自己就往马车那边走去,他们还是要骑马乘车回到码头,分号的守门人则是提着灯笼和邹老大一起往码头步行而去。 等几人全都到了码头,余一丁看见岸边分别有四座木头搭建的引桥延伸到七八丈外的水中,每座引桥的桥头两侧各停靠着几条渡船,众人来到一座引桥的桥头,在灯笼的光亮映照下,余一丁发现这座引桥边的几条船只的船身上都印有一个醒目的火焰标记,不用说这些船肯定都属于青炎门名下了。 邹老大直接跳到一条两丈多长的船上,检查了一下船只的情况,确认没有任何问题后才示意余一丁他们可以上船了。 看着船只的长度,余一丁又询问了一下邹老大能否带马匹过河,艄公连连说可以的,只不过乘了马匹就不能再坐更多的人了,因为他并不清楚余一丁他们这边具体有几人需要过河,当得知只有清风道人一人一马过河时,这位中年艄公拍着胸脯说没有问题。 余一丁这才转身从柳翠手中取过一个小小的包裹,递给清风道人道,“道长此去余桐路途遥远,望一路多加小心,这些盘缠还请道长收下,以便应付路途之需。” 清风道人并未推辞,接过布包后打了个稽首道,“无量天尊!余桐县往东五里的海边有座空桑山,他日余居士若是前去可以在此山中的道观寻到贫道。” 余一丁连忙郑重拱手道,“只要有时间,在下一定前去拜会道长!” 清风道人点点头又对天残道人说道,“杨道兄,你我在此一别,还望道兄保重!若有重见之日,贫道必定扫榻相迎,再与道兄煮茶论道。” 天残道人笑道,“无量佛!清风道友说哪里话,贫道游方天下,说不定哪一日便会去到余桐与道友一叙,呵呵呵……” 清风道人哈哈一笑道,“既如此,贫道去也!” 说完便迈步跳进船舱,邹老大又将他的马匹小心地牵了过来,此时就听见远处隐隐传来鸡鸣之声。 中年艄公大喜道,“可以渡河了!” 随后他便解开缆绳并抽出插在船头的槁杆,清风道人走到船头与众人再次拱手道别,邹老大则站在船尾摇动起船撸,小船便缓缓离岸而去…… 等小船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之中后,余一丁并没有立刻离开码头,又在那里待了一炷香的时间,此时东方的天色也已渐渐放亮,众人的视野更加开阔,余一丁并未在河面上见到任何船只,他刚才就已打听过,到了黄河对岸就已经出了河口郡,在曲兰渡口渡过黄河大概需要一顿饭的工夫,如果青炎门想要阻拦清风道人只能是在河面上动手,到目前为止余一丁都未见着河面有船只,说明清风道人定会安全抵达南岸。 送走了清风道人,余一丁又将青炎门分号的守门人警告一番后并撵了回去,他们还要乘车骑马继续由陆路向东离开曲兰,从渡口回到外面的官道再往东三四里便是岔路,到了那里又要和天残道人分道扬镳了。 既然天色已微明,已经可以看清道路四周的景象,几人则是加快了速度,片刻之后便来到岔路口。 在路边的歇脚亭内,余一丁同样给了天残道人一包银两,他当然不会推辞,二人互道珍重后天残道人便上马向北绝尘而去…… 望着天残道人远去的背影,余一丁终于重重地出了口气,总算二人没出任何意外地离开了河口郡,现在就只剩下自己带着二女了。 余一丁站在官道旁又惆怅了一阵,也是查看是否有其他人往北去,随后才缓缓回到马车边,刚走近便听见三个女人在那里说话,似乎是在争论什么。 柳翠的声音,“你就别愁眉苦脸了,大哥不是说了吗,等到我们安全离开了河口郡便会放你回去。” 依朵的声音,“如果余先生不把披风和鞭子还给我,那我就跟着你们一起往东走好了。” 钟离雪的声音,“什么?你这个女人还想跟着加害我们不成?哼!余大哥就是心软!小翠你说她害得我们有多惨,余大哥居然还要放她回去?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余一丁听着她们三人的谈话,摇头苦笑着来到马车旁,正好看见车帘掀开着,钟离雪和依朵还是一左一右坐在车厢内,柳翠则坐在车辕处,看见他过来后三人立刻都闭了嘴,只是齐齐望向他。 “你们说什么呢?”余一丁明知故问,随后不等她们回答又对依朵说道,“好像过了这个岔路口没多远就算是离开了河口郡的地界了,要不就在此地放了你?” “大哥……”柳翠欲言又止。 “小翠,别理他!哼!”钟离雪冷哼一声便侧脸不再看余一丁,以此表示对他此言的严重不屑。 “余先生……”依朵犹豫了一下,咬了咬嘴唇下定决心般又道,“如果你要放了我,可不可以将那件披风和鞭子还给我?” “为什么?”余一丁好笑似的望着她道。 “这是我爹爹留给我的东西,如果这两样东西丢了,那我也活不下去了。”依朵解释道。 “喂!你这个女人怎么可以这样?昨夜你带人偷袭我们,就是余大哥心软没有杀你们,现在居然不知好歹还想要回武器?”钟离雪立刻气呼呼地嚷道。 “雪儿先别着急。”余一丁好言劝着钟离雪,然后才对依朵说道,“这样,你先下车来再说。” “余先生若是不答应那就将我杀了。”依朵并没有理会钟离雪,只是平静地望着余一丁淡淡地说道。 …… 第145章 循循善诱 “余先生若是不答应就将我杀了。”依朵平静地望着余一丁说道。 余一丁不禁皱了皱眉头,这是个什么女人?难道还要威胁我不成?想到这些心头不由地就有些冒火,别看钟离雪嚷嚷的厉害,但是她说的确实不无道理,若是昨夜依朵那群人战胜了自己,不仅他们所有的装备全部要被夺走,就连二女也会被那郑培雄霸占了去,到那时青炎门会同自己讲道理吗?还是说这个女人真的以为自己不会杀俘虏? 想到这里余一丁气得笑了起来,直接说道,“呵呵,就算你想要让我杀掉也得下车不是?总不能死在我的马车上?你先下来再说。” 依朵仍是平静地望着余一丁,似乎想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他说这话到底有几分真实的意思,但是并不答话也没有任何动作,余一丁却是很耐心地没有再继续催促,只是同样平静地回望着她,就像是在等待她自己下车一般。 钟离雪又有些看不惯了,看看依朵又望望余一丁,这俩人就这样互相对望着算怎么个事?怎么喊打喊杀间居然还带出点眉目传情?! “喂喂!你是怎么回事?没听见余大哥让你下车去啊!”钟离雪又等了片刻,实在忍不住了便拿骨剑指着对面的依朵说道。 依朵根本没有理会钟离雪,又盯了余一丁一阵才收回目光并转过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随后便在对方的逼视下缓缓挪动身体来到车厢前部,弄得钟离雪无趣地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开口说些什么。 因为依朵的双手还被反绑在身后,起身很不方便,柳翠见状连忙扶了她一把,依朵这才跳下车辕。 “怎么?你就这么急着想要找死吗?”看见依朵下车后就低着头不言不语,余一丁便带着揶揄的口气问道,又示意柳翠给她松绑。 柳翠解绳索的时候依朵惊讶得猛地抬起头,面带希翼试探性的问道,“余先生,你不准备杀我了?那是不是同意把那两样东西还给我?” 余一丁从身后的背包中取出大氅和鞭子,拿在手中仔细端详道,“这真是两件难得的法器,有守有攻,令其拥有者如虎添翼,莫非是你家传的宝贝?” 余一丁拿出两件法器后依朵的目光便死死地落在其上,眼神立刻变得闪闪发亮,想要伸手却又不敢上前,而且不仅是依朵的神色大变,就是柳翠和钟离雪看见余一丁拿出这两样东西也不禁好奇地伸过头来查看。 柳翠赞道,“哇!好漂亮的披风,只是这根鞭子看起来怎么有些怪怪的,难道是骨头做成的吗?” 钟离雪好像在努力回忆些什么,片刻后才开口道,“小翠妹妹,这件披风八成是用穷奇的皮制成,而这根鞭子肯定是骨头所制,并且是用整条蟒蛇的脊骨做成,那种蟒蛇名为‘一丈青’,据说南蛮之地的十万大山中多异兽,穷奇和一丈青都出自那里,只是一丈青的头骨巨大,这鞭梢的三角形骨头应该是其他的毒蛇头骨。” 依朵闻言不可置信地抬头看着钟离雪,口中喃喃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余一丁这才知道自己手中是两件怎样的宝贝,不过说来说去他也确实不清楚依朵的来历,从将她俘虏到现在只有短短的一个多时辰,他只知道依朵是平西关青炎商号的二掌柜,其他的还没来得及仔细盘问呢。 钟离雪看着依朵故作不屑地答道,“这有什么,我爹爹手中有本《奇闻广志》,那是他派人专门收集天下的奇闻异事,其中对这两样东西就有记载,看起来你应该是从南边十万大山中到这边来的夷人,怪不得穿着如此怪异。” 余一丁这才想起来钟离雪曾经告诉过他钟离郡王确实派出过手下军士四处收集天下的各种奇闻异事以及各个门派和异士的情报,看来郡王的确是有心之人,就连南面十万大山那么遥远的地方都派人去侦查过。 巫月氏一族就是因为这两件法器而惨遭灭族之灾,现在居然又有人知晓他们族内的隐秘,依朵当然是大感惊讶,连忙问道,“不知这位妹妹是哪里人氏?” 钟离雪还没开口回答余一丁便插口道,“你先别问她了,现在也把你的出身来历讲一讲,据我所知青炎门原来就是南面大泽之地的门派,那里距离十万大山也不算远,既然你是蛮夷之地的人,难道是和郑培雄一起从那边过来的?” 依朵的目光又回到余一丁手上的两件法器上,咬着嘴唇想了好一阵,她们一家人历尽艰辛才从蛮夷之地逃到北地大晋,本来爹爹让她投奔青炎门只为留下巫月氏的一点血脉,可是现在她不仅被余一丁生擒,而且眼前这个漂亮的小姑娘居然知道大氅和青蛇鞭的来历,这让她惊奇之下不禁又有了一丝担忧。 余一丁见她半晌不出声,心中也有些不耐烦,于是便道,“实话跟你说了,现在我们只是想尽快离开河口郡,并不愿意同青炎门有过多纠缠,而郑培雄和青炎门行事实在太过嚣张,你们这样下去灭门是早迟之事,况且我对你的一切并不感兴趣,但是必须要确定你对我们没有任何威胁,所以如果你不想说那也好办,在这里我们就放了你,但是这两样东西肯定不会交还给你。” 依朵听余一丁这么一说心中不由地一颤,只得弱弱地答道,“它们是我爹爹费劲千辛万苦才在十万大山中得到东西,也是我们族内的至宝,保护不好它们依朵也没脸再苟活于世,余先生如果执意不还给我,那还是杀了我。” 说完她便仰头闭眼,做出一副引颈待戮的姿态。 钟离雪一跺脚指着依朵只说了句“你……”便不知该如何继续说下去了。 余一丁饶有意味地看着依朵,俗话说好死不如赖活,当然他也知道那些心中有大义的人会为了自己内心的理想做到舍生取义,可是眼前的这名女子似乎并非如此,这两件法器只是身外之物,在余一丁看来就连云兽这种异兽虽然极为稀少,但至少也有同类,否则如何生存繁衍下去?更不用说穷奇和一丈青了,就算现在这两件法器被他夺去,难道就不能再在十万大山中捕捉到异兽制作新的法器吗?再说作为青炎商号的二掌柜,她追随郑培雄就是为虎作伥,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为了两件法器而放弃自己的性命呢? 何况到现在她也只说出这两件法器是她爹爹辛苦得来,至于她的出身来历却只字未提,似乎是在竭力隐瞒,难道这才是她宁死也不说的原因?可是就算打听出她的身世背景对于余一丁来说又有何意义?这样也不能确定她对三人没有威胁啊。 余一丁有些头痛,对于依朵的同伙他都没有痛下杀手,最后还不是全部都放了回去,现在让他立刻出手杀死眼前的女子确实难以做到。 “既然你还是不愿意说,那我也就不勉强了,这根鞭子可以还给你,但是披风我想留下,如果你还要坚持取死,那我只好把你扔在此地了。” 沉吟片刻后余一丁做出了决定,他打心底里对依朵的青蛇鞭没有兴趣,他们三人中没有一个会使鞭的,拿着也无太大用处,而他自己和柳翠已经有血熊皮内甲护身,只有钟离雪还没有护身的装备,以后若是跟着自己行走天下,没有一件护身的装备确实不行,那件大氅倒是很不错的一件防具,所以余一丁才会提出留下大氅,这样也算退了一步,想必眼前的这个异族女子应该会见好就收地答应下来。 可是还没等依朵有所表示,听到余一丁的话后钟离雪的心中却非常非常不爽,一是她根本就不想再继续同这个妖艳的女人在一起,二是她不明白为什么余一丁还要将青蛇鞭还给依朵,至少在她的记忆中《奇闻广志》里所说的青蛇鞭可比那件大氅有价值多了,于是立刻叫道,“余大哥!昨夜我们差点全都死在这个女人手中,你怎么还要再把装备还给她?!我不同意!哼!” 余一丁苦笑,连忙好言劝道,“雪儿别闹,那根鞭子我们拿着无用,而这件大氅大哥留下来就是准备给你的,雪儿穿了它可以护身啊。” “不要!不要!我才不要这个女人的东西!拿走!”钟离雪不停摇着头叫道。 余一丁叹了口气,钟离雪恢复了记忆以后渐渐也将原来郡王之女的秉性恢复了过来,现在已经不再是那个对他言听计从的小丫头了,早在刚刚见到依朵的时候钟离雪就对她带着一股莫名的敌意,这下倒好,不仅不愿意余一丁将青蛇鞭还给依朵,就连那件大氅也是说什么都不肯收下。 依朵本来还在焦急,大氅和青蛇鞭对于她来说是缺一不可的,那不是简单的两件法器,而是花费了爹爹和上一任大祭司无数年心血祭炼过的至宝,在外人看来这就是两件犀利的法器,仅此而已,但对于巫月氏的族人来说那就是族群存在的象征,也是巫月氏一族延续的希望,并非像余一丁想象的那般弄丢了再去十万大山中弄来两只异兽再制作两件新的法器便可的事情,不过依朵看见余一丁想把大氅送给钟离雪,结果那个小妮子居然死活不要,而且态度如此坚决,依朵心中诧异之下倒是不着急哀求余一丁将大氅还给她了,先看看他怎么应付钟离雪。 果然,见钟离雪这么坚决地不要,余一丁只有憋屈地望着柳翠,他希望柳翠能够帮着他一起劝劝钟离雪,谁知柳翠见余一丁望向她便道,“大哥,这披风雪儿姐姐不要便不要,依我看要不然大哥就把它一起还给这位姐姐,然后我们也好快点赶路,大哥你看天都快大亮了,我们还未离开河口郡地界呢。” “什么?!小翠妹妹你乱说什么呀!怎么能再将战利品还给那个女人?!”钟离雪听柳翠这么说又大叫起来。 余一丁根本没再理会钟离雪的小性子,柳翠的话倒是让他猛然间惊醒,对啊!现在自己三人还在河口郡内,与其在这里为了一两件装备磨磨蹭蹭地耽误时间,反正依朵现在身边没有了那头怪兽,也没有那些黑衣人协助她施展阵法,以她使出的绿气攻击对自己根本没有威胁,他现在的无形罡气想要保护二女还是绰绰有余,既然他不想杀了依朵,那就不如干脆将两件法器一起还给依朵,自己三人抓紧时间赶路才是正事。 “好,既然雪儿不需要这件披风,那就由我来处理好了。” 说着余一丁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连忙对柳翠说道,“小翠,你和雪儿现在就上车先走,这边弄好以后我便来追你们。” 余一丁想到还是让二女先行,省得钟离雪在这里捣乱,等她们走远了再把东西还给依朵,随后自己再去追赶,这样也会更加稳妥一些。 柳翠听了余一丁的安排后急忙将还想说话的钟离雪拉着就往车上去,眼下最好还是快一些离开此地,而且她也渐渐融入了贤妻的角色,一切事宜都听余一丁的,最后钟离雪啥也没来得及说出口,只得瘪瘪嘴后便被柳翠拉着回到马车上。 等钟离雪钻进车厢内,柳翠又坐在车辕处,只见她一抖缰绳,伴随着一声“驾!”,马车便缓缓启动,随即越来越快,不一会儿就消失在官道远处。 等她们走远后余一丁才转头对依朵说道,“好,现在我可以将这两件法器还给你。” 依朵立刻满脸欣喜地说道,“谢谢余先生,我……” “你先不要谢我。”余一丁打断她道,“我还是希望你能将自己的出身来历说一下。” 在此之前余一丁还是觉得依朵很有可能和郑培雄在大泽之地的赤炎门时就已是同门师兄妹,若是那样他还真有直接下手杀了依朵的想法,因为两人若是同门关系,那么此女绝对就会跟着郑培雄一条道走到黑,自己说的再多也无用,那样的话还给她法器就是资助敌人继续找自己的麻烦,还不如直接杀了省事。 但是刚才他又听见依朵说了句那法器是她们族内的至宝,余一丁不知道这个“族内”是指家族还是部族,但是既然依朵会这么说,那就很有可能是前去投奔郑培雄,因为若是同门师兄妹,她应该说那是她们师门的至宝,由此可以判断依朵很有可能是在郑培雄回到河口郡改建青炎门后才依附于他,她的法器都是原先的家族或者部族所赐,这样的话余一丁将法器还给她并威胁一番才会有一定效果,至少她有可能不会再为虎作伥地帮助郑培雄继续为恶,所以余一丁必须要问清楚依朵的出身来历。 依朵本来还在高兴余一丁即将把两件法器都归还与她,却不想余一丁又再次问起她这个事情,说起来她实在不愿意将巫月氏的秘密告知眼前的这个男人,正在惴惴不安时,猛然间想起刚才那个跟她一直不对付的小姑娘居然一口就道出了两件法器的来历,想必是对巫月氏有一定了解,那样的话她说不说余一丁都会很快知道自己的身份,于是呐呐地问道,“余先生一定要知道我的出身也行,但是在我说出来之前想问问刚才那位知道大氅和青蛇鞭来历的小姑娘是哪里人氏?” 余一丁闻言一愣,这个问题刚才依朵就问过一次了,现在又再询问,却不知此女为何一定要知道钟离雪的身份,但他稍稍思索后便明白了过来,笑道,“呵呵,不怕让你知道,她就是大梁临云郡王府的千金,关于你法器的情报也是她爹爹,就是临云县郡的钟离郡王派人侦查后得知。” 听了余一丁的话后依朵不禁大吃一惊,就算她再怎样猜测也不会想到钟离雪的身份居然如此吓人,竟会是大梁钟离世家的子弟,刚才余一丁一直称呼她为“雪儿”,在河口郡这几年依朵不可能不知道钟离世家的大小姐名为钟离雪,这就使得她不由地便对余一丁的言辞信了七八分,加上钟离郡王位高权重,手下肯定有不少能人异士,如果青炎门伤害了钟离雪,就算这里是大晋,钟离郡王不可能派出大军前来清剿,但是派出一些高手进行报复那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到时候青炎门岂不是危在旦夕? 想到这些依朵只觉冷汗直冒,她依附青炎门不过是想找个栖身之所,以便日后有机会返回南蛮之地重振巫月氏,可是如果郑培雄一定要与钟离世家为敌,那自己就得好好考虑一下前途的问题了,哪怕郑培雄为了培养她花费了不少心血,可是跟自己的身家性命以及整个巫月氏的前途命运比起来,孰轻孰重那就是一目了然的事情。 “刚才的情形你也看见了,其实我更想将这件披风送给雪儿,只是她执意不要罢了,我再最后奉劝你一句,青炎门在河口郡的所作所为可以说是人神共愤,你若是继续与他们为伍最终只有死路一条,言尽于此,何去何从你自己看着办。” 余一丁见依朵一直不说话,但眉目间已经满是犹豫不决,于是又加重语气说了几句。 “那……,好。” …… 第144章 分道扬镳 一个时辰后,两位道人悠悠醒转过来,过了一阵二女也逐渐苏醒。 四个人醒来后首先看见的是坐在在床边椅子上假寐的余一丁,紧接着又瞧见了被捆着手脚蜷缩在墙角的依朵,全都是大吃一惊。 几人醒来时的动静自然将余一丁惊醒,看着他们疑惑的眼神余一丁笑了笑道,“这位就是平西关青炎商号的二掌柜依朵。” 接着便将他们昏迷后发生的事情简单说了一下,天残道人闻言皱着眉头道,“这么说来余居士竟然将其余的青炎门弟子全都放了回去?” “是啊,现在我们手上有她了,那十几人留着也不好处理嘛。”余一丁指着地上的依朵答道。 天残道人点了点头道,“嗯,确如居士所言,那些人不宜全部杀死,不过将他们放回去终归有些不妥,万一他们回去连夜搬来救兵我等该如何应对?” “我们手上有青炎商号的二掌柜,想必青炎门还是会投鼠忌器?”余一丁答道。 “唉!居士真乃仁义之人,你已经杀掉了石狐,那郑培雄岂会与你善罢甘休?就算我们现在手上有这个女子作为人质,万一那郑培雄定要取你性命为石狐报仇,又岂是一个商号的二掌柜可以威胁得住他?”天残道人叹息道。 “这……”余一丁语塞,紧接着问道,“那依道长看我们现在该如何?” “其实居士最好是将那些青炎门人控制起来,等天亮我们离开河口郡后再放了他们,日后就算官府追究起来,我们一没杀人,二没有抢劫财物,倒是那些青炎门的人还要向官府解释清楚他们为何会深夜出现在客栈附近。”天残道人皱着眉头分析道,“不过现在说这些已经毫无意义,依贫道所见我们此刻应当立即上路,不能再等到天亮了。” 清风道人连忙道,“贫道这就去看看客栈掌柜的是否苏醒,也好叫他给我们开门。” 余一丁听天残道人如此一说也觉得自己是有点妇人之仁了,于是对柳翠说道,“小翠,你和雪儿将她押到马车上,一会儿我们便出发。” 柳翠嗯了一声便起身去拉依朵,钟离雪却是看着余一丁神色有些不自然,目光总是躲躲闪闪,随着时间的推移,她想起的事情越来越多,也就越来越不知道该怎样面对他,从醒转过来以后她就一直偷眼瞧着余一丁,但只要余一丁看向她便慌忙转移视线。 余一丁也知道钟离雪的心思,不由地想起她失忆时的种种表现,再与现在这般情形两相对照,只能在心头苦笑一声,他也不知道该同钟离雪说些什么,只好装作若无其事一般的收拾东西。 没过一会儿清风道人便返回房间,告诉大家掌柜的已经醒了,他也跟掌柜的说好,店小二正去给他们开院门。 余一丁连忙和两位道人一起来到后院,柳翠站在马车边,看样子是由钟离雪在车厢内看守依朵,她来驾车。 余一丁将收拾好的包裹递进车厢,只见依朵坐在车厢一侧,钟离雪提着一把骨剑坐在另一侧正虎视眈眈地盯着她,于是笑道,“雪儿不必如临大敌,也别伤害她,只要捆好便是,等我们安全离开河口郡地界后就放了她。” 其实余一丁这话主要还是说给依朵听的,目的就是要让她不要想着反抗或者逃跑,只要老老实实的过不了多久就会放她走。 谁知钟离雪却没看他,只是紧紧盯着依朵没好气地说道,“余大哥倒是想的周到,小妹怎敢伤了你的大美人!哼!” 余一丁头大,悻悻地缩回脑袋,小声对柳翠说道,“小翠,注意车厢内的动静。” 柳翠自然听见两人对话,笑着点点头悄声道,“好的,大哥也要小心点。” 余一丁拍了拍柳翠的肩膀不再答话,和两位道人一起各自套好马鞍,还是他走在头里引路,马车居中,两位道人殿后,店小二已经打开了院门正站在门边,余一丁随手甩给他一块散碎银子,小二立刻眉开眼笑点头哈腰地跟众人打着招呼,口中说着一路平安的话,直到两位道人的马匹都出了院子,这才乐呵呵地关上院门回屋继续睡他的大觉,现在只是丑时过半,离天亮还有好一阵子呢。 四下里一片漆黑,这个时候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众人又没带着火把,幸好官道的土路在黑夜中还算显眼,队伍只能看好方向摸索着让马匹缓缓前行,刚才在房间里余一丁和两位道人已经商量好了,先到码头送清风道人,青炎门在曲兰镇的分号就在码头边上,让依朵出面派船送清风道人过黄河,如果青炎门的人回去还要准备对付几人,大家在一起相互间也好有个照应。 两里多长的路程,众人骑马乘车愣是走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才到达码头边,隐约听得见不远处黄河水拍打岸边的声音。 在依朵的指引下,众人来到码头向东四五十步处的一片树林边,一直走到近前余一丁才看见河岸便有一大片树林,树林后面就是几座大房子,看样子此处应该就是青炎门的分号所在了,不过现在这几座房子内全部都是黑灯瞎火的,也不知道里面是否有人,或者说有多少人。 余一丁制止了柳翠和钟离雪下车跟随他一起的举动,只让她们俩守好马车,也不理会钟离雪气鼓鼓的在一旁生闷气,只是由他自己押着依朵向房子走去,两位道人则是跟在他们身后五六步的距离警戒。 几座房子被客栈那种矮墙包围,一座可以通行马车的院门紧紧关闭着,余一丁推着依朵走到大门前,直接上前拍着门板扯开嗓子叫道,“喂!有活人吗?出来个能喘气的!” 霎时间院内好几个房间都亮起灯火,不一会儿就有人提着灯笼走到门边粗声粗气地问道,“奶奶的这是谁呀?哪个不长眼的家伙敢在这时候跑到青炎门的地头上撒野?活得不耐烦想找死哪!” 余一丁捅了捅依朵的腰眼,依朵只得开口说道,“开门,是我!” 里面那人听见依朵的声音慌忙道,“哟!原来是依朵掌柜,小的该死!马上开门,马上开门!” 说着门内就响起取门闩的声音,随后大门缓缓打开,等那人看清门外站立的余一丁和依朵两人时立刻像是被定在原地一般,瞪着眼睛大张着嘴傻愣在当场。 依朵没好气地说道,“看什么看?还不快去把邹老大叫起来!” 那人这才反应过来,慌忙往院子里跑去,也不去取插在门边上的灯笼了。 邹老大是此地青炎门分号的一位船老大,刚才依朵已经告诉余一丁,此人在黄河上摆渡二十多年了,是这里经验最丰富的船老大。 片刻后那人便领着一位看上去有四五十岁的中年汉子跑了过来,到了余一丁二人面前后那个中年汉子先是恭敬地对依朵行了个礼,然后才开口说道,“依朵掌柜,不知您有何吩咐?” 不等依朵说话,余一丁抢先说道,“送人过河,有问题吗?” 邹老大看看被捆着的依朵,见她并无任何表示,这才小心翼翼地答道,“这个时辰过河恐怕还太早了一点,现在河面上太黑,怕是不安全,最好等天亮以后再过河。” 余一丁急忙追问道,“那还要等多久?” 邹老大答道,“等头道鸡叫了才行。” 见余一丁还在犹豫,邹老大紧接着又说道,“这位爷,不是我不帮您,日落之后鸡鸣之前不摆渡,这是自古以来黄河两岸的规矩,否则惹得河神震怒还是小事,丢了性命却是大大的划不来啊。” 余一丁心头盘算着,此刻距离寅时已经很近,可能过不了多久鸡也会叫了,万一现在强行让船老大过河,出点啥事也对不起清风道人,还是不要急在这一时半会儿。 于是余一丁便道,“既然如此,我们还是先到码头去做好准备,等鸡叫后便渡河。” 只要不是现在过河,邹老大肯定没有异议,于是望向依朵等她发话,虽然她现在被余一丁捆着,但毕竟还是青炎商号的掌柜的,依朵却没有理会他,只是小声对刚才开门的那人道,“他们都回来了吗?” 那人有些胆怯地瞟了余一丁一眼,又看了看二人身后站立的两位道人,他知道眼前这些人就是今夜让依朵他们无功而返的狠人,返回的弟子们也已将当时的情形跟这边管事的人大致说明了一下,于是连忙低声答道,“回依朵掌柜话,全都回来了,但是大部分弟兄都挂了彩,正在医治,不过都没有性命之忧。” 余一丁听着两人的对话心头奇怪,既然那些黑衣人回来后正在疗伤,怎么他们来的时候没看见任何一座房子里有灯光冒出来呢?难不成青炎门的人疗伤还能在黑灯瞎火中进行? 依朵看出余一丁的疑惑,也知道他在想啥,便开口道,“此处只是分号的货物仓库,在树林中还有几座隐蔽的住所,他们都在那边疗伤。” 余一丁恍然大悟,随即便不再关心此事,只要曲兰镇的青炎门分号没有继续对付自己这几人的计划便好,至于那些黑衣人完全是自作自受,如何疗伤又关他何事?便催促道,“那我们现在就去码头。” 依朵点点头,没等余一丁推她自己就往马车那边走去,他们还是要骑马乘车回到码头,分号的守门人则是提着灯笼和邹老大一起往码头步行而去。 等几人全都到了码头,余一丁看见岸边分别有四座木头搭建的引桥延伸到七八丈外的水中,每座引桥的桥头两侧各停靠着几条渡船,众人来到一座引桥的桥头,在灯笼的光亮映照下,余一丁发现这座引桥边的几条船只的船身上都印有一个醒目的火焰标记,不用说这些船肯定都属于青炎门名下了。 邹老大直接跳到一条两丈多长的船上,检查了一下船只的情况,确认没有任何问题后才示意余一丁他们可以上船了。 看着船只的长度,余一丁又询问了一下邹老大能否带马匹过河,艄公连连说可以的,只不过乘了马匹就不能再坐更多的人了,因为他并不清楚余一丁他们这边具体有几人需要过河,当得知只有清风道人一人一马过河时,这位中年艄公拍着胸脯说没有问题。 余一丁这才转身从柳翠手中取过一个小小的包裹,递给清风道人道,“道长此去余桐路途遥远,望一路多加小心,这些盘缠还请道长收下,以便应付路途之需。” 清风道人并未推辞,接过布包后打了个稽首道,“无量天尊!余桐县往东五里的海边有座空桑山,他日余居士若是前去可以在此山中的道观寻到贫道。” 余一丁连忙郑重拱手道,“只要有时间,在下一定前去拜会道长!” 清风道人点点头又对天残道人说道,“杨道兄,你我在此一别,还望道兄保重!若有重见之日,贫道必定扫榻相迎,再与道兄煮茶论道。” 天残道人笑道,“无量佛!清风道友说哪里话,贫道游方天下,说不定哪一日便会去到余桐与道友一叙,呵呵呵……” 清风道人哈哈一笑道,“既如此,贫道去也!” 说完便迈步跳进船舱,邹老大又将他的马匹小心地牵了过来,此时就听见远处隐隐传来鸡鸣之声。 中年艄公大喜道,“可以渡河了!” 随后他便解开缆绳并抽出插在船头的槁杆,清风道人走到船头与众人再次拱手道别,邹老大则站在船尾摇动起船撸,小船便缓缓离岸而去…… 等小船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之中后,余一丁并没有立刻离开码头,又在那里待了一炷香的时间,此时东方的天色也已渐渐放亮,众人的视野更加开阔,余一丁并未在河面上见到任何船只,他刚才就已打听过,到了黄河对岸就已经出了河口郡,在曲兰渡口渡过黄河大概需要一顿饭的工夫,如果青炎门想要阻拦清风道人只能是在河面上动手,到目前为止余一丁都未见着河面有船只,说明清风道人定会安全抵达南岸。 送走了清风道人,余一丁又将青炎门分号的守门人警告一番后并撵了回去,他们还要乘车骑马继续由陆路向东离开曲兰,从渡口回到外面的官道再往东三四里便是岔路,到了那里又要和天残道人分道扬镳了。 既然天色已微明,已经可以看清道路四周的景象,几人则是加快了速度,片刻之后便来到岔路口。 在路边的歇脚亭内,余一丁同样给了天残道人一包银两,他当然不会推辞,二人互道珍重后天残道人便上马向北绝尘而去…… 望着天残道人远去的背影,余一丁终于重重地出了口气,总算二人没出任何意外地离开了河口郡,现在就只剩下自己带着二女了。 余一丁站在官道旁又惆怅了一阵,也是查看是否有其他人往北去,随后才缓缓回到马车边,刚走近便听见三个女人在那里说话,似乎是在争论什么。 柳翠的声音,“你就别愁眉苦脸了,大哥不是说了吗,等到我们安全离开了河口郡便会放你回去。” 依朵的声音,“如果余先生不把披风和鞭子还给我,那我就跟着你们一起往东走好了。” 钟离雪的声音,“什么?你这个女人还想跟着加害我们不成?哼!余大哥就是心软!小翠你说她害得我们有多惨,余大哥居然还要放她回去?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余一丁听着她们三人的谈话,摇头苦笑着来到马车旁,正好看见车帘掀开着,钟离雪和依朵还是一左一右坐在车厢内,柳翠则坐在车辕处,看见他过来后三人立刻都闭了嘴,只是齐齐望向他。 “你们说什么呢?”余一丁明知故问,随后不等她们回答又对依朵说道,“好像过了这个岔路口没多远就算是离开了河口郡的地界了,要不就在此地放了你?” “大哥……”柳翠欲言又止。 “小翠,别理他!哼!”钟离雪冷哼一声便侧脸不再看余一丁,以此表示对他此言的严重不屑。 “余先生……”依朵犹豫了一下,咬了咬嘴唇下定决心般又道,“如果你要放了我,可不可以将那件披风和鞭子还给我?” “为什么?”余一丁好笑似的望着她道。 “这是我爹爹留给我的东西,如果这两样东西丢了,那我也活不下去了。”依朵解释道。 “喂!你这个女人怎么可以这样?昨夜你带人偷袭我们,就是余大哥心软没有杀你们,现在居然不知好歹还想要回武器?”钟离雪立刻气呼呼地嚷道。 “雪儿先别着急。”余一丁好言劝着钟离雪,然后才对依朵说道,“这样,你先下车来再说。” “余先生若是不答应那就将我杀了。”依朵并没有理会钟离雪,只是平静地望着余一丁淡淡地说道。 …… 第145章 循循善诱 “余先生若是不答应就将我杀了。”依朵平静地望着余一丁说道。 余一丁不禁皱了皱眉头,这是个什么女人?难道还要威胁我不成?想到这些心头不由地就有些冒火,别看钟离雪嚷嚷的厉害,但是她说的确实不无道理,若是昨夜依朵那群人战胜了自己,不仅他们所有的装备全部要被夺走,就连二女也会被那郑培雄霸占了去,到那时青炎门会同自己讲道理吗?还是说这个女人真的以为自己不会杀俘虏? 想到这里余一丁气得笑了起来,直接说道,“呵呵,就算你想要让我杀掉也得下车不是?总不能死在我的马车上?你先下来再说。” 依朵仍是平静地望着余一丁,似乎想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他说这话到底有几分真实的意思,但是并不答话也没有任何动作,余一丁却是很耐心地没有再继续催促,只是同样平静地回望着她,就像是在等待她自己下车一般。 钟离雪又有些看不惯了,看看依朵又望望余一丁,这俩人就这样互相对望着算怎么个事?怎么喊打喊杀间居然还带出点眉目传情?! “喂喂!你是怎么回事?没听见余大哥让你下车去啊!”钟离雪又等了片刻,实在忍不住了便拿骨剑指着对面的依朵说道。 依朵根本没有理会钟离雪,又盯了余一丁一阵才收回目光并转过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随后便在对方的逼视下缓缓挪动身体来到车厢前部,弄得钟离雪无趣地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开口说些什么。 因为依朵的双手还被反绑在身后,起身很不方便,柳翠见状连忙扶了她一把,依朵这才跳下车辕。 “怎么?你就这么急着想要找死吗?”看见依朵下车后就低着头不言不语,余一丁便带着揶揄的口气问道,又示意柳翠给她松绑。 柳翠解绳索的时候依朵惊讶得猛地抬起头,面带希翼试探性的问道,“余先生,你不准备杀我了?那是不是同意把那两样东西还给我?” 余一丁从身后的背包中取出大氅和鞭子,拿在手中仔细端详道,“这真是两件难得的法器,有守有攻,令其拥有者如虎添翼,莫非是你家传的宝贝?” 余一丁拿出两件法器后依朵的目光便死死地落在其上,眼神立刻变得闪闪发亮,想要伸手却又不敢上前,而且不仅是依朵的神色大变,就是柳翠和钟离雪看见余一丁拿出这两样东西也不禁好奇地伸过头来查看。 柳翠赞道,“哇!好漂亮的披风,只是这根鞭子看起来怎么有些怪怪的,难道是骨头做成的吗?” 钟离雪好像在努力回忆些什么,片刻后才开口道,“小翠妹妹,这件披风八成是用穷奇的皮制成,而这根鞭子肯定是骨头所制,并且是用整条蟒蛇的脊骨做成,那种蟒蛇名为‘一丈青’,据说南蛮之地的十万大山中多异兽,穷奇和一丈青都出自那里,只是一丈青的头骨巨大,这鞭梢的三角形骨头应该是其他的毒蛇头骨。” 依朵闻言不可置信地抬头看着钟离雪,口中喃喃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余一丁这才知道自己手中是两件怎样的宝贝,不过说来说去他也确实不清楚依朵的来历,从将她俘虏到现在只有短短的一个多时辰,他只知道依朵是平西关青炎商号的二掌柜,其他的还没来得及仔细盘问呢。 钟离雪看着依朵故作不屑地答道,“这有什么,我爹爹手中有本《奇闻广志》,那是他派人专门收集天下的奇闻异事,其中对这两样东西就有记载,看起来你应该是从南边十万大山中到这边来的夷人,怪不得穿着如此怪异。” 余一丁这才想起来钟离雪曾经告诉过他钟离郡王确实派出过手下军士四处收集天下的各种奇闻异事以及各个门派和异士的情报,看来郡王的确是有心之人,就连南面十万大山那么遥远的地方都派人去侦查过。 巫月氏一族就是因为这两件法器而惨遭灭族之灾,现在居然又有人知晓他们族内的隐秘,依朵当然是大感惊讶,连忙问道,“不知这位妹妹是哪里人氏?” 钟离雪还没开口回答余一丁便插口道,“你先别问她了,现在也把你的出身来历讲一讲,据我所知青炎门原来就是南面大泽之地的门派,那里距离十万大山也不算远,既然你是蛮夷之地的人,难道是和郑培雄一起从那边过来的?” 依朵的目光又回到余一丁手上的两件法器上,咬着嘴唇想了好一阵,她们一家人历尽艰辛才从蛮夷之地逃到北地大晋,本来爹爹让她投奔青炎门只为留下巫月氏的一点血脉,可是现在她不仅被余一丁生擒,而且眼前这个漂亮的小姑娘居然知道大氅和青蛇鞭的来历,这让她惊奇之下不禁又有了一丝担忧。 余一丁见她半晌不出声,心中也有些不耐烦,于是便道,“实话跟你说了,现在我们只是想尽快离开河口郡,并不愿意同青炎门有过多纠缠,而郑培雄和青炎门行事实在太过嚣张,你们这样下去灭门是早迟之事,况且我对你的一切并不感兴趣,但是必须要确定你对我们没有任何威胁,所以如果你不想说那也好办,在这里我们就放了你,但是这两样东西肯定不会交还给你。” 依朵听余一丁这么一说心中不由地一颤,只得弱弱地答道,“它们是我爹爹费劲千辛万苦才在十万大山中得到东西,也是我们族内的至宝,保护不好它们依朵也没脸再苟活于世,余先生如果执意不还给我,那还是杀了我。” 说完她便仰头闭眼,做出一副引颈待戮的姿态。 钟离雪一跺脚指着依朵只说了句“你……”便不知该如何继续说下去了。 余一丁饶有意味地看着依朵,俗话说好死不如赖活,当然他也知道那些心中有大义的人会为了自己内心的理想做到舍生取义,可是眼前的这名女子似乎并非如此,这两件法器只是身外之物,在余一丁看来就连云兽这种异兽虽然极为稀少,但至少也有同类,否则如何生存繁衍下去?更不用说穷奇和一丈青了,就算现在这两件法器被他夺去,难道就不能再在十万大山中捕捉到异兽制作新的法器吗?再说作为青炎商号的二掌柜,她追随郑培雄就是为虎作伥,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为了两件法器而放弃自己的性命呢? 何况到现在她也只说出这两件法器是她爹爹辛苦得来,至于她的出身来历却只字未提,似乎是在竭力隐瞒,难道这才是她宁死也不说的原因?可是就算打听出她的身世背景对于余一丁来说又有何意义?这样也不能确定她对三人没有威胁啊。 余一丁有些头痛,对于依朵的同伙他都没有痛下杀手,最后还不是全部都放了回去,现在让他立刻出手杀死眼前的女子确实难以做到。 “既然你还是不愿意说,那我也就不勉强了,这根鞭子可以还给你,但是披风我想留下,如果你还要坚持取死,那我只好把你扔在此地了。” 沉吟片刻后余一丁做出了决定,他打心底里对依朵的青蛇鞭没有兴趣,他们三人中没有一个会使鞭的,拿着也无太大用处,而他自己和柳翠已经有血熊皮内甲护身,只有钟离雪还没有护身的装备,以后若是跟着自己行走天下,没有一件护身的装备确实不行,那件大氅倒是很不错的一件防具,所以余一丁才会提出留下大氅,这样也算退了一步,想必眼前的这个异族女子应该会见好就收地答应下来。 可是还没等依朵有所表示,听到余一丁的话后钟离雪的心中却非常非常不爽,一是她根本就不想再继续同这个妖艳的女人在一起,二是她不明白为什么余一丁还要将青蛇鞭还给依朵,至少在她的记忆中《奇闻广志》里所说的青蛇鞭可比那件大氅有价值多了,于是立刻叫道,“余大哥!昨夜我们差点全都死在这个女人手中,你怎么还要再把装备还给她?!我不同意!哼!” 余一丁苦笑,连忙好言劝道,“雪儿别闹,那根鞭子我们拿着无用,而这件大氅大哥留下来就是准备给你的,雪儿穿了它可以护身啊。” “不要!不要!我才不要这个女人的东西!拿走!”钟离雪不停摇着头叫道。 余一丁叹了口气,钟离雪恢复了记忆以后渐渐也将原来郡王之女的秉性恢复了过来,现在已经不再是那个对他言听计从的小丫头了,早在刚刚见到依朵的时候钟离雪就对她带着一股莫名的敌意,这下倒好,不仅不愿意余一丁将青蛇鞭还给依朵,就连那件大氅也是说什么都不肯收下。 依朵本来还在焦急,大氅和青蛇鞭对于她来说是缺一不可的,那不是简单的两件法器,而是花费了爹爹和上一任大祭司无数年心血祭炼过的至宝,在外人看来这就是两件犀利的法器,仅此而已,但对于巫月氏的族人来说那就是族群存在的象征,也是巫月氏一族延续的希望,并非像余一丁想象的那般弄丢了再去十万大山中弄来两只异兽再制作两件新的法器便可的事情,不过依朵看见余一丁想把大氅送给钟离雪,结果那个小妮子居然死活不要,而且态度如此坚决,依朵心中诧异之下倒是不着急哀求余一丁将大氅还给她了,先看看他怎么应付钟离雪。 果然,见钟离雪这么坚决地不要,余一丁只有憋屈地望着柳翠,他希望柳翠能够帮着他一起劝劝钟离雪,谁知柳翠见余一丁望向她便道,“大哥,这披风雪儿姐姐不要便不要,依我看要不然大哥就把它一起还给这位姐姐,然后我们也好快点赶路,大哥你看天都快大亮了,我们还未离开河口郡地界呢。” “什么?!小翠妹妹你乱说什么呀!怎么能再将战利品还给那个女人?!”钟离雪听柳翠这么说又大叫起来。 余一丁根本没再理会钟离雪的小性子,柳翠的话倒是让他猛然间惊醒,对啊!现在自己三人还在河口郡内,与其在这里为了一两件装备磨磨蹭蹭地耽误时间,反正依朵现在身边没有了那头怪兽,也没有那些黑衣人协助她施展阵法,以她使出的绿气攻击对自己根本没有威胁,他现在的无形罡气想要保护二女还是绰绰有余,既然他不想杀了依朵,那就不如干脆将两件法器一起还给依朵,自己三人抓紧时间赶路才是正事。 “好,既然雪儿不需要这件披风,那就由我来处理好了。” 说着余一丁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连忙对柳翠说道,“小翠,你和雪儿现在就上车先走,这边弄好以后我便来追你们。” 余一丁想到还是让二女先行,省得钟离雪在这里捣乱,等她们走远了再把东西还给依朵,随后自己再去追赶,这样也会更加稳妥一些。 柳翠听了余一丁的安排后急忙将还想说话的钟离雪拉着就往车上去,眼下最好还是快一些离开此地,而且她也渐渐融入了贤妻的角色,一切事宜都听余一丁的,最后钟离雪啥也没来得及说出口,只得瘪瘪嘴后便被柳翠拉着回到马车上。 等钟离雪钻进车厢内,柳翠又坐在车辕处,只见她一抖缰绳,伴随着一声“驾!”,马车便缓缓启动,随即越来越快,不一会儿就消失在官道远处。 等她们走远后余一丁才转头对依朵说道,“好,现在我可以将这两件法器还给你。” 依朵立刻满脸欣喜地说道,“谢谢余先生,我……” “你先不要谢我。”余一丁打断她道,“我还是希望你能将自己的出身来历说一下。” 在此之前余一丁还是觉得依朵很有可能和郑培雄在大泽之地的赤炎门时就已是同门师兄妹,若是那样他还真有直接下手杀了依朵的想法,因为两人若是同门关系,那么此女绝对就会跟着郑培雄一条道走到黑,自己说的再多也无用,那样的话还给她法器就是资助敌人继续找自己的麻烦,还不如直接杀了省事。 但是刚才他又听见依朵说了句那法器是她们族内的至宝,余一丁不知道这个“族内”是指家族还是部族,但是既然依朵会这么说,那就很有可能是前去投奔郑培雄,因为若是同门师兄妹,她应该说那是她们师门的至宝,由此可以判断依朵很有可能是在郑培雄回到河口郡改建青炎门后才依附于他,她的法器都是原先的家族或者部族所赐,这样的话余一丁将法器还给她并威胁一番才会有一定效果,至少她有可能不会再为虎作伥地帮助郑培雄继续为恶,所以余一丁必须要问清楚依朵的出身来历。 依朵本来还在高兴余一丁即将把两件法器都归还与她,却不想余一丁又再次问起她这个事情,说起来她实在不愿意将巫月氏的秘密告知眼前的这个男人,正在惴惴不安时,猛然间想起刚才那个跟她一直不对付的小姑娘居然一口就道出了两件法器的来历,想必是对巫月氏有一定了解,那样的话她说不说余一丁都会很快知道自己的身份,于是呐呐地问道,“余先生一定要知道我的出身也行,但是在我说出来之前想问问刚才那位知道大氅和青蛇鞭来历的小姑娘是哪里人氏?” 余一丁闻言一愣,这个问题刚才依朵就问过一次了,现在又再询问,却不知此女为何一定要知道钟离雪的身份,但他稍稍思索后便明白了过来,笑道,“呵呵,不怕让你知道,她就是大梁临云郡王府的千金,关于你法器的情报也是她爹爹,就是临云县郡的钟离郡王派人侦查后得知。” 听了余一丁的话后依朵不禁大吃一惊,就算她再怎样猜测也不会想到钟离雪的身份居然如此吓人,竟会是大梁钟离世家的子弟,刚才余一丁一直称呼她为“雪儿”,在河口郡这几年依朵不可能不知道钟离世家的大小姐名为钟离雪,这就使得她不由地便对余一丁的言辞信了七八分,加上钟离郡王位高权重,手下肯定有不少能人异士,如果青炎门伤害了钟离雪,就算这里是大晋,钟离郡王不可能派出大军前来清剿,但是派出一些高手进行报复那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到时候青炎门岂不是危在旦夕? 想到这些依朵只觉冷汗直冒,她依附青炎门不过是想找个栖身之所,以便日后有机会返回南蛮之地重振巫月氏,可是如果郑培雄一定要与钟离世家为敌,那自己就得好好考虑一下前途的问题了,哪怕郑培雄为了培养她花费了不少心血,可是跟自己的身家性命以及整个巫月氏的前途命运比起来,孰轻孰重那就是一目了然的事情。 “刚才的情形你也看见了,其实我更想将这件披风送给雪儿,只是她执意不要罢了,我再最后奉劝你一句,青炎门在河口郡的所作所为可以说是人神共愤,你若是继续与他们为伍最终只有死路一条,言尽于此,何去何从你自己看着办。” 余一丁见依朵一直不说话,但眉目间已经满是犹豫不决,于是又加重语气说了几句。 “那……,好。” …… 第146章 被劫 权衡再三,依朵终于决定对余一丁坦白,哪怕余一丁欺骗了她,钟离雪不是郡王之女,可是余一丁的一身本事着实令她惊骇,依朵觉得对付此人就是郑培雄亲自前来也不一定会是对手,最终她还是决定先顺着余一丁,让自己拿回两件法器脱身再说,大不了等回去见到郑培雄时再对他好言相劝,让他不要与余一丁为敌。 于是依朵便删繁就简地将自己的身世全盘托出,听得余一丁眉头直皱。 末了依朵楚楚可怜地说道,“余先生,这两件法器是我巫月氏一族的至宝,也是我们巫月氏复族的信物,依朵确实需要将它们保管好,还望先生成全,若是先生定要执意取走,那就将依朵的这条命也一并收去。” 说完便跪拜在余一丁面前,肩膀不停地抽动着,瞬间便看见她跟前的黄土地面就被一滴滴泪水打湿。 余一丁头大,这个女子动不动就要求自己杀了她,现在又加上眼泪的攻势,特别是听了依朵讲述完自己的身世后,余一丁只觉得一股莫名的情绪充斥在心头。 依朵为了延续他们巫月氏部族的血脉而投靠了青炎门,这本来是件无可厚非的事,也是一种无奈之举,可是随着她在青炎门中呆的时日越来越长久,本应看出青炎门如此嚣张行事必有灭亡的一天,可是她不仅没有及时收手退出,反而像石狐一样甘心成为郑培雄的马前卒,完全听他号令行事,不知道这些年跟着郑培雄做了多少伤天害理有违天和的坏事,若不是今日碰见余一丁,指不定某一天就会惨死在他人的手中。 余一丁没想过教育依朵,她能走到今日全都是她自己的选择,若有一日真的被杀那也是她咎由自取,现在余一丁可以不杀她,也可以将法器统统还给她,至于以后她会怎么做余一丁突然没有了心情再去理会,他甚至有些后悔开始时还要规劝此女几句。 “好了,你也不用继续跪着,更不用哭了,我这就将法器全部归还与你。”余一丁忽然翻身上马,在依朵目瞪口呆之时说出了这番话。 随后他便将大氅和青蛇鞭扔到依朵面前,紧接着一拉缰绳拨转马头,在马屁股上猛然一拍,头也不回地向东而去,只不过依朵看不见此时的余一丁浑身上下都充斥着无形罡气,对于这名女子他还是多了个心眼。 余一丁不知道的是依朵并未立刻拿起地上的法器,更没有在他的身后出手偷袭暗算,只是跪在原地抬起头傻傻地望着眼前泛起的滚滚烟尘,直到余一丁骑在马背上的背影消失不见,她都没有伸手擦一下眼泪,只有鼻头偶尔抽动一下…… 余一丁没有心思再去想依朵的事情,听她讲述身世已经耽搁了不少时间,他得加快速度才能尽快追上柳翠二女乘坐的马车,那马车里才是他现在最为关心的人,经过这一阵子马车少说也跑出了十几里路,八成已经出了河口郡的地界。 果然,余一丁策马跑了盏茶工夫,终于来到一条小河边,河面上有一座木桥连通官道,两边桥头的路旁各有一座石碑,分别刻着“河口郡”和“平洛郡”几个鲜红的大字,余一丁知道这是已经来到了河口郡与平洛郡的界河旁,可是直到现在他都没有发现二女乘坐的马车影子,看样子是她们已经离开河口郡进入平洛郡地界继续往东去了。 余一丁心头渐渐有些焦急,按照他对柳翠的了解,这个妮子如果看见界碑后应该就会停下马车在桥头路旁等着他,怎么还会一直往东走呢?难道是这一截官道都没有岔路的原因吗?现在余一丁只能往好里想,但是却不由自主地加紧催动胯下骏马,速度自然又快上几分。 又往前风驰电掣地奔出了几里路,正待余一丁隐隐感到不安的时候,终于在转过一片树林后望见了停在前方二三十丈外的马车。 还没来得及舒口气,余一丁心头的不安却更加强烈起来,虽然那架马车就在眼前,但是如果是二女停下来等他的话,她们肯定会站在马车旁等候,可是余一丁却看不见马车那里有任何人的身影。 余一丁不禁心头大急,二三十丈距离催马狂奔瞬息便至,到了马车前他飞快地跳下马背,连忙掀开车帘往里瞧,但车厢内却空无一人! 余一丁只觉得自己的心一直忘下沉,眼前的情形已经很明白地表明二女肯定遭遇了意外。 可是现在钟离雪已经恢复记忆,她和柳翠都有一身的功夫,两人手中又有两把骨剑和角弓箭矢,余一丁实在想不通会是什么人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便控制住二女。 依朵肯定没有那么快的速度,前脚她还在十几里外央求余一丁归还法器,后脚立刻赶超余一丁前去绑人?!余一丁相信她没有那个速度也没有那个本事,可是她已经是曲兰镇上青炎门分号里最厉害的角色,除了她之外青炎门哪里还有人能够这么快制住二女?就算青炎门会继续调集人手对付自己三人,但昨夜的那些黑衣人大部分都受了伤派不上用场,他们又哪里有绑架二女的实力呢?难道刚刚踏入平洛郡的地面就招惹上了极其厉害的人物?可二女又不是不知轻重没有分寸的人,哪会轻易招惹是非,而普通劫道的匪徒哪有这么短时间劫人的本事? 余一丁实在想不出二女失踪的缘由,不由地回想起这趟大晋之行还真是坎坷,刚到河口郡就遇见郑培雄和青炎门的不断纠缠,现在好不容易就快要离开河口郡了转眼间风云突变二女又告失踪,现在已经无法描述余一丁心头的郁闷和惶惑了。 稍稍稳定了一下心神后,余一丁又将马车厢内仔细检查了一番,却没有任何发现,二女和他们的行囊一起消失,只留给余一丁一架空空荡荡的马车。 马车停留的位置是在一条半坡上的官道旁,除了余一丁转过的坡底那片树林以外,这段官道两侧各有一片树林,左侧越过树林后便是一片向上的荒坡,一眼就可以看见坡顶,右侧树林后面是一片向下的斜坡,那里只有一些低矮的灌木,坡底还有一条很小的溪水,在那里另有一小片林木,林木中的情形一时间余一丁也看得不是很真切。 他又围着马车转了一圈检查,并没有在马车两旁发现任何打斗的痕迹,官道两边的树林间也没有任何足迹或者是痕迹,二女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检查完一切余一丁直起身,努力地长长呼出了一口气,脑中不断地告诫自己一定要镇定下来,这个时候心慌没有任何作用。 最终他还是决定先到坡顶查看,那里位置高一些,视野也比较开阔,也许在那里还可以发现一些端倪。 到了坡顶余一丁终于有了发现,从那里往官道右侧的谷底望去,就在那条小溪旁的树林后面似乎有房屋,而站在官道上是瞧不见那些房屋的,这个发现让余一丁心头一振,连忙又向谷底冲去。 可是等他绕过小树林后才发现那里哪是什么房屋,只不过是几块巨大的岩石罢了,看起来方方正正,隐藏在树林之后,从坡顶处远观确实有几分房子的模样。 余一丁不由地便有几分泄气,若是二女被人劫走,经过这一阵耽搁,她们不知道会被转移到哪里去了呢,到了这时余一丁又能去哪里找寻她们? 余一丁只得无奈地靠在大岩石边继续思索下一步计划,可是半晌也没能想出什么可行的办法,心烦意乱之下只是无意识的四下打量,突然间他又有了发现,坡上的官道是黄土地面,就连两边的树林间也是湿润的泥地,无论是谁行走其上都会留下脚印,所以在马车四周余一丁没有发现脚印和打斗痕迹后只能一筹莫展,实在是没有一点点线索可寻,可是这几块大岩石四周却是杂乱分布着不少碎石,也许是在溪水边的缘故,大部分碎石的表面都有一层厚厚的苔藓,但是其中有一些碎石表面却非常光滑,就像是有人踩在其上走动,而且那些光滑的碎石一直向前延伸形成了一条石径一般的道路。 这个发现又给了余一丁希望,他顾不得细想,直接沿着那些光滑的碎石一直往前走,没走多远下了一道半人高的沟坎后眼前就出现了一条真正的泥土小路。 看见小路后余一丁不禁大喜,虽然看不出来这是人为形成的小路还是兽道,但余一丁现在已经没有其他的选择,只能顺着小路加快了速度继续向前奔去。 这条小路隐藏在那道沟坎下,从官道这边过来如果不仔细查看还真不容易发现,余一丁按捺住激动的心情飞速地在小道上奔驰,又往前奔行了数十丈距离,此时他已经远离了官道,现在也顾不上还在路边停放的马车和马匹了,他的心中只剩下尽快找到二女的念头。 又往前继续奔行了百十步,余一丁发现他前行的道路渐渐地深入了一道山沟内,两侧已经不再是黄土地貌,树木也稀少起来,四周都是怪石环绕,偶尔有一些灌木丛出现在岩石上,它们的根茎顺着岩石深入土壤内,显得怪异可怖,余一丁的身旁依旧是先前看见的那道溪水,他前进的方向算是朔溪而上,可是现在这道溪水越往前走便却越发地窄小,就像是他当初在碧云峰发现云兽的巢穴那般,到最后渐渐地在地面上已经看不见溪水的踪迹。 直到余一丁的眼前突然出现了一道四五丈高的悬岩峭壁,其上还有一道细细的瀑布流下,在悬崖底部形成一个小小的水潭,两边依旧是耸立的岩石,这里也算是那道溪水的源头了,可是到了此处小道的踪迹戛然而止,直接隐没在水潭边缘,四周的岩壁上也看不见任何道路的痕迹。 余一丁左瞧右看都没有发现有任何可以继续前进的道路,线索再一次中断。 正在余一丁无计可施的时候,突然从悬崖上方传来人声! “小子!想救你的小美人吗?想救就上来啊!嘿嘿嘿嘿!……” 一道怪异的人声突然响起,那声音听起来令人毛骨悚然,余一丁不禁抬头向悬崖上望去,却什么也看不见,四周光线昏暗,满眼都是陡峭的岩石峭壁,根本没有借力攀爬的地方。 余一丁又没有习得御风术,只有快速地退出了这道峡谷,找了一个坡度稍缓的地方手脚并用地向崖顶爬去,费了好一阵工夫才爬上悬崖顶部。 让余一丁大为惊奇的是到了崖顶处居然看见的是一块挺大的平坝,在平坝的一侧有一小片树林,大概只有二十几株树木,树林中竟然还有一些雾气缭绕,除此之外平坝的其余地方就是大片的青草地,似乎这里并不是开始的那片怪石嶙峋的岩石地带了,绿油油的青草在清晨的阳光下显得格外耀眼。 不过令余一丁大为惊奇的主要是这里的地势并不算很高而且比较开阔,那片小树林中怎么会有雾气产生呢?难道仅仅因为现在还是早晨的缘故吗?可是现在已经不是清晨了,太阳都升到了树梢,在此地又怎会有雾气残留?何况就算有雾气为何草地上却没有一点点痕迹呢? 余一丁继续朝树林那边走去,按照他的估算,树林那里应该就是刚才在悬崖顶上出声之人所处的位置,但是二十几株林木形成的小树林哪怕有一些稀薄的雾气缠绕也应该一眼便可以望穿,可是在那里余一丁却没有任何发现,林中空无一物。 正在他疑惑的时候,突然又有声音传了出来—— “大哥!不要过来!” “余大哥!小心呀!……” 这分明就是柳翠和钟离雪的声音! 余一丁心头大惊,她们俩说话的声音就像是在自己的耳畔一般,可是任由他左顾右盼也瞧不见任何一个人影! 这时又有一个声音响起—— “小子!你狠狂啊!记住,不仅是你的两个小美人归我了,而且明年今日就是你的忌日!嘿嘿嘿嘿……” 伴随着阴笑声响过,这道声音依旧像是在他的耳边回响,可是余一丁就是看不见人! 不过转瞬间余一丁便静下心来,也许那人让二女出声说话就是想扰乱他的心神,可是能够听见二女的声音就说明她们目前还完好无损,至少没有受伤或者昏迷,这一点已经让余一丁心安不少,而且从这人的话语中能够听出此人准备掳掠二女并杀死余一丁,在余一丁知道的敌人中,只有郑培雄会作出如此行径,暂且不论此人是如何从河口郡追踪到此地,至少余一丁能够判断出眼前的敌人是谁就好办了。 而且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余一丁霎时间又想到了凌云子在玉屏山上布下的迷阵,在那三棵松树的位置也是常年都有烟雾缭绕,令人看不清迷阵后面的状况,眼前的情形与那迷阵何其相似,树林中那些雾气应该就是迷阵的障眼法,何况青炎门常年在河口郡装神弄鬼骗取钱财,布下个小小的迷阵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想到此处余一丁心中渐渐安定下来,于是厉声喝道,“郑培雄!你不必在此装神弄鬼,藏头遮尾算什么好汉!有本事就现出原形与小爷面对面干上一场,看看明年今日到底是谁的忌日!” “嘿嘿嘿嘿……”又是一阵阴笑声传来。 “小子,休要拿话激我,你还嫩了点!杀你还需要我露面吗?嘿嘿嘿……” 阴笑声过后四周便安静了下来,那人既没承认自己就是郑培雄,但也没有否认,因此余一丁也确定不了说话之人到底是不是郑培雄,同时二女的声音也一并消失了,一时间这片平坝上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半晌都不再有任何声音发出。 “喂!喂喂!郑培雄!你这个人渣垃圾跑哪里去了?有胆出来与小爷比试一番!看小爷我不拆了你的骨头!” 余一丁只得大声地叫喊起来,可是回应他的只有死一般的寂静,似乎在这里已经不再有其他人一般。 …… 第147章 劫杀(一) 如果对方就这样销声匿迹隐藏起来余一丁没有任何办法,眼前的这座迷阵虽说是个障眼法,但是就像是玉屏山上凌云子老道布置的迷阵那样,如果不能按照正确的走法进入迷阵肯定是走不出去的,这一点余一丁早就听老道讲解过,而且凌云子布置的迷阵还算好的,就算在阵中兜兜转转最终也只会让人回到起点处,并没有任何杀伤力,可是眼前的这座迷阵就说不清楚了,万一其中隐含了厉害的杀招也说不一定,因此余一丁只是低头思索,却迟迟没有行动。 “咦?你小子倒还沉得住气啊,不想要你的小美人了?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客气了,这两个娇滴滴的美人啊,啧啧啧!那就让我来享受!嘿嘿嘿……” 这时那道声音又在余一丁耳畔响了起来,也许二女已经被他堵住了嘴巴,这回没有听见她们中任何一人发出声音,不过这个时候余一丁却镇定了下来,那人一次次拿二女说事肯定是希望扰乱他的心神,令他按捺不住直接闯阵,这样的话只能说明此阵绝对有大问题,自己更加不能贸然闯入了。 “郑培雄!你也不用再说这些废话,如果你的目标只是两位姑娘,那么抓到她们早就应该离去了,何必还要在此跟小爷啰嗦?既然你还想抓住小爷,那小爷劝你最好现出身来你我一决高下,不必再拿言语蛊惑!” 余一丁说完这番话后对方又没了声音,四周再次陷入安静,余一丁早已将无形罡气遍布全身,为的就是防备对方的偷袭,现在敌暗我明,余一丁费了半天劲也没能激将成功迫使对方现身,只得暗自做好防备。 又过了片刻,四周仍然没有任何动静,余一丁也不知道对方到底来了多少人手,如果就是这样一直不现身,只等他松懈之时发动突然的袭击,或者趁着他还在这里傻等的工夫已经带着二女悄悄地溜走,无论哪种情形都会让余一丁很难受,因此他的心中难免有些焦急,眼下的状况对于他来说确实非常被动。 正当余一丁无计可施的时候,忽然间四周又响起了一阵低沉的“咕噜咕噜”的响声,同时就看见那片小树林里泛起一阵迷雾,令人奇怪的是此时并没有风,但是那些迷雾却像是被风吹动着径直飘向余一丁这边,随后他便闻到一股隐隐的香味,如同在曲兰镇的客栈时依朵派出多罗施放出的那种迷香的味道。 那个咕噜声响起后余一丁已经可以确信劫掠二女的就是青炎门的人,而且听那人说话的语气九成九就是郑培雄,这一下他的心头更加笃定,何况余一丁并不惧怕迷香,多罗对他也起不了什么作用,只不过当他看见那些迷雾飘过来的时候脑中突然灵光一闪,随即脚下便开始踉跄起来,片刻之后就一头栽倒在地。 余一丁倒下后那些迷雾便将他团团包裹,直到一刻钟后才渐渐消散,此时余一丁整个人已经倒在小树林前人事不省。 又等了好一阵,余一丁始终趴伏在地面没有任何动静。 这时就见一条恶犬像是凭空出现在树林间的雾气中一般,直直对着余一丁便冲了过来,那恶犬通体黑色,两条前腿细长,身上无毛却隐隐有黄白的花纹,头顶是一对小而尖的耳朵,那狗脸酷似人脸,只是口鼻向外突出,一双兽眼不停地闪烁出绿光,不是多罗又是何物! 这头多罗直接冲向趴伏在地的余一丁,兽嘴大张,露出其中两排白森森的利齿,眼看着冲到余一丁的身边就要对着他的脑袋咬下,可是在它接近余一丁时突然一愣,紧跟着闭嘴抬头,鼻头不停地翕动,随后便睁开眼朝着半空中呲牙咧嘴的低声咆哮起来。 这时在林间的雾气中又猛然间凭空出现一人,此人身形枯瘦高挑,唇边一圈短髭,穿着一件青色长衫,一双眼睛白多黑少活似鬼目,两点黑瞳正死死地盯住趴在地上的余一丁,正是他在河口郡城内见过的郑培雄! 郑培雄缓缓地从林中走了出来,直接停在余一丁的两丈之外,这才转头又看向那头多罗,脸上不禁稍稍带出一点异色,似乎对它的表现有些意外。 郑培雄不知道的是,多罗之所以会这样,那是因为此刻余一丁正是神念离体的状态,早在他假装被迷香放倒的同时就已经神念离体,整个人也自然而然地倒下,多罗冲过来后立刻发现了趴在地上的余一丁那具身躯有些不对,随即便紧紧盯住了漂浮在半空中的那屡神念。 随着多罗和郑培雄的相继现身,余一丁终于放下心来,只要面对的还是青炎门,那就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郑培雄窥觑二女并施法加害于她们,而余一丁杀死石狐又干掉了一头多罗,这些新仇旧恨迟早都要算清,一味儿地躲避终究也会是余一丁的一块心病,就像那疾风阁少主,余一丁肯定还会有跟他再见面的一天,到时候肯定会一起算总账,那么与郑培雄和青炎门的恩怨不如就在今日一并了结! 可是余一丁的心头仍有一些疑惑,既然郑培雄可以赶到此处拦截自己三人,为什么还要等到现在才出手?为何不在昨夜跟依朵一起前往曲兰镇上的客栈呢?那个时候他们青炎门人多势众,要拿下自己等人岂不是更加十拿九稳? 余一丁一时没有想明白,但眼下已不容他再细想,那头多罗已经从地面高高地跃起,直直冲向余一丁漂浮在半空中的神念,而郑培雄一直在注意多罗的动向,只见那头怪兽突然跃起,虽然不明白它为何如此,但是郑培雄的反应却是不慢,紧跟着手指一弹,一道灰绿色的疾光急速射向多罗的后背,在那里一闪即没! 昨夜在与依朵一伙人对战之时,余一丁已经使用过三次神念攻击,并且一举将依朵带去的那头多罗消灭,同时也将他在一天之内所能使用的神念攻击次数全部用完,而此刻面对凶猛扑向他的这头多罗他又该如何应对呢? 而且郑培雄弹指射出的灰绿色疾光同依朵用青蛇鞭射出的绿气极为相似,其作用都是给多罗增加战力,果不其然,这头多罗还在半空之中时被那道疾光击中,整个身体瞬间便涨大一倍有余,余一丁只觉一大片黑影铺天盖地向自己冲来。 多罗只是郑培雄用术法和秘药捣鼓出来的鬼物,哪有什么心智可言,它只是遵循操控者的指令对活人发动攻击,余一丁趴在地上的那具身体已经是神念离体的状态,在多罗眼中就如同死物一般,所以它才会紧紧追击余一丁的神念,可是神念这东西无质无形,多罗猛扑上来的结果只能是扑了个空! 郑培雄将多罗的举动看在眼中,无论青炎门也好赤炎门也罢,这些南方紧邻蛮夷之地的门派终究不属于中原之地正统的道家门派,虽然郑培雄知道隐身术、练气术和御气术等道家异术,也见识过一些道人使出意念控物,比如飞剑一类的法术,但他确实没有见过哪个道人可以做到神念离体,也没听说过此术。 正因为如此,郑培雄看着多罗的表现只认为余一丁还有其他的帮手,正在使用御气术和隐身术躲藏在半空之中,伺机对自己进行偷袭。 可是多罗猛扑向半空后紧接着就掉落了下来,似乎那里空无一物,但是郑培雄却见掉落地面的多罗依旧对身旁的余一丁不理不睬,只是一个劲地冲着半空中呲牙咧嘴低声咆哮,以它的心智实在不明白明明那人就在半空,为何却触摸不到。 郑培雄也清楚多罗此种表现绝不会是无缘无故,因此他不再理会地面的余一丁,只是警惕地望向四周及半空,生怕余一丁的帮手会在他不经意之间突然发难。 郑培雄此刻心头懊恼不已,本以为擒住二女后再利用此处的迷阵一鼓作气将余一丁和道人一起拿下,本来是敌明我暗的绝佳局势,虽然刚才他只看见余一丁一人赶来,心头也无太大警觉,毕竟在河口郡城内他也只见到余一丁三人,想必那两名道人没有继续与他们同行。 又为了稳妥起见,他还是先放出多罗,随后自己才现身,哪知余一丁此刻虽然被迷香放倒,可是多罗的眼中明显还有其他敌人,郑培雄判断八成是那两名道人无疑,但他却不知二人躲在何处,如此一来就变成了他在明处,而道人躲在暗处的局面了。 而他刚才还判断两位道人并未与余一丁同行,这让他怎能不懊恼? 前日夜间他正在郑家大院的密室中练功,忽然间只觉心头不安,仿佛有什么大事要发生,惊得他连忙收功静坐调整心神,以免走火入魔。 果然,只过了盏茶时间,就有青炎山庄的手下前来报信,下午石狐带领十几名手下追击一名破坏他们好事的道士,不想前去的弟子连同石狐全部被杀,听闻此报惊得郑培雄猛然从蒲团上坐起,片刻后才眉头一皱,嘴角渗出一丝血迹! 石狐与郑培雄的关系前文已经详细介绍,此处就不再赘述,郑培雄听说石狐已死,惊怒之下气急攻心当场吐出一口鲜血,又因当日天色已晚,无尽煎熬中好不容易等到第二天凌晨,郑培雄二话不说便亲自快马加鞭赶往平西关,在青炎山庄报信的弟子引领下,他先是赶到清风观仔细查看了余一丁与石狐殊死拼斗的现场,郑培雄并不清楚道观门口由震天雷爆炸形成的大坑是做什么用的,但是到了此时他依旧没有把石狐的死与余一丁三人联系起来,因为石狐带去的人全部都被余一丁所杀,郑培雄只认为是清风观的道士所为,所以查验完现场后他又急急赶到平西关。 到达平西关已是傍晚,在平西关青炎商号内他听大掌柜所言余一丁三人与两名道士同行,于昨日抵达平西关,并已于午后向曲兰镇逃窜,据说是要向东去往偃师,二掌柜依朵在收到石狐的飞鸽传书后也在下午带人前往曲兰镇追击。 郑培雄本来还在犹豫出了平西关往东便有三个方向的官道,谁知道那些道士会逃向哪里,这下听说余一丁三人正和两名道士同行,世上哪有如此巧合的事情?而且郑培雄对石狐之死一直心存疑惑,石狐的本事他很清楚,河口郡的地面上何时来了那么厉害的道士?况且前一夜他作法侵入二女梦中时被人所伤,他也认定余一丁是个隐而不露的高人,现在余一丁又和道士一路,这更加说明石狐之死与他们大有关联。 于是郑培雄不顾青炎商号大掌柜的苦苦相劝,没有等到天亮便急急赶往曲兰镇,此时的郑培雄已经将这几人恨得咬牙切齿,这下可好,不仅柳翠二女是他所图,现在就连余一丁和那两名道士他也非杀不可,甚至巴不得生啖其肉,否则石狐之仇如何得报!? 郑培雄赶到曲兰时还是凌晨,他对依朵带人拦截余一丁等人还是比较放心,首先依朵的本事并不在石狐之下,这也是郑培雄重点栽培依朵的主要原因,其次她的手中还有两件巫月氏一族的重宝,攻防俱佳,想要伤到她并不容易,同时她还带着多罗前去,郑培雄坚信余一丁他们不会是依朵的对手。 特别是余一丁几人若想要渡过黄河南下,渡口处基本上已被青炎门把持,如果他们上了船那就更加不是水性极佳的那些分号弟子的对手,郑培雄料定他们肯定跑不掉,而向东的陆路官道郑培雄自有一处隐秘场所,那是早年间他在这一带与一名道士交过手,那道士在河口与平洛交界的山区设有一座迷阵,郑培雄与其斗法后击败了道士,逼迫其告知进出迷阵之法,当然最后迷阵被他据为己有,那道士也被他所杀,此阵正是一个劫人袭击的好场所。 于是郑培雄匆匆赶到此地,就算依朵拦不住余一丁几人,但这里是他们往东的必经之地,郑培雄就在官道旁的树林中埋伏了起来,只等余一丁几人前来或者传来他们被依朵所擒的消息。 话说在余一丁的授意下柳翠拉着钟离雪上了马车往东走,一直到了河口郡与平洛郡的界河处,柳翠本来是想过了河在桥头等待余一丁,可是半晌都不见他到来,而钟离雪又在车厢内絮絮叨叨余一丁对依朵如何如何,她实在是讨厌那个浓妆艳抹的异族女子,从心底里不愿意余一丁将两件法器归还给依朵。 钟离雪的絮叨也引起了柳翠的共鸣,青炎门的郑培雄不仅对她和钟离雪心怀不轨,而且他的门人在河口郡这些年所做的坏事罄竹难书,对付这种人在柳翠看来要么就像那石狐一般直接杀死,要么击败后也应该收缴他们的武器,哪有归还的道理? 其实柳翠还是不了解余一丁,说穿了余一丁穿越到这个世界后所杀的每一个人都可以说是无奈为之,也就是被迫杀人,他并非一个嗜血成性的屠夫,就算碰巧拥有了逆天的异能也只是想在这个世界上安身立命罢了,毕竟在此之前余一丁完全就是一个毫不起眼的小人物,能力可以飞速提升,可是思想意识哪有那么快转变?所以他并没有什么远大的目标,而且想法很简单也很单纯,既然已经有了柳翠这个小媳妇,现在又多了一个钟离雪,那么他只是想保护好二女,简简单单地过自己的小日子就好,然后顺便在有生之年能够看遍这个大千世界,仅此而已。 俗话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依朵是个漂亮的女子,余一丁面对她就像面对朵丽娅和七七等人一样,不得不说漂亮女人本身就是一种武器,哪怕与她们为敌,多多少少也可以影响男人的心态,当然对任何女人都无感的男人不在此列,可惜余一丁不是那种男人,所以在与她们交手的一开始就已弱了几分,那是一种对美人的怜惜而不忍痛下杀手的迟疑,除非这个女人面若桃花心若蛇蝎。 可是柳翠和钟离雪当然不会有这样的想法,在她们看来余一丁就是被美色所迷,所以才会做出那样的举动,女人的醋劲一上来便不可收拾,于是二女在河边又闲聊了几句便继续往前走,无非就是耍一耍小性子,谁知她们这个举动一不小心就钻进了郑培雄的埋伏之中。 郑培雄哪里想得到只有两名女子驾车顺着官道前行,也不知余一丁和道人去了哪里,不过这种便宜事他哪有放过的道理,反正二女也是他的目标之一。 其实郑培雄在树林中埋伏是躲藏在树上,对付两名女子当然不在话下,根本不用使出更厉害的手段,只是让多罗发出那种特别的叫声,并未施放迷香,当吸引住二女的注意力时,他便以雷霆之势从天而降将她们制住,随后直接破空而去,以至于官道和树林间根本没有留下半点踪迹。 二女虽然容易拿下,可是余一丁和道人就没那么容易对付了,直到现在郑培雄也未见两名道人现身,而多罗的攻击又未能奏效,这怎能不让郑培雄懊恼和担心起来。 …… 第146章 被劫 权衡再三,依朵终于决定对余一丁坦白,哪怕余一丁欺骗了她,钟离雪不是郡王之女,可是余一丁的一身本事着实令她惊骇,依朵觉得对付此人就是郑培雄亲自前来也不一定会是对手,最终她还是决定先顺着余一丁,让自己拿回两件法器脱身再说,大不了等回去见到郑培雄时再对他好言相劝,让他不要与余一丁为敌。 于是依朵便删繁就简地将自己的身世全盘托出,听得余一丁眉头直皱。 末了依朵楚楚可怜地说道,“余先生,这两件法器是我巫月氏一族的至宝,也是我们巫月氏复族的信物,依朵确实需要将它们保管好,还望先生成全,若是先生定要执意取走,那就将依朵的这条命也一并收去。” 说完便跪拜在余一丁面前,肩膀不停地抽动着,瞬间便看见她跟前的黄土地面就被一滴滴泪水打湿。 余一丁头大,这个女子动不动就要求自己杀了她,现在又加上眼泪的攻势,特别是听了依朵讲述完自己的身世后,余一丁只觉得一股莫名的情绪充斥在心头。 依朵为了延续他们巫月氏部族的血脉而投靠了青炎门,这本来是件无可厚非的事,也是一种无奈之举,可是随着她在青炎门中呆的时日越来越长久,本应看出青炎门如此嚣张行事必有灭亡的一天,可是她不仅没有及时收手退出,反而像石狐一样甘心成为郑培雄的马前卒,完全听他号令行事,不知道这些年跟着郑培雄做了多少伤天害理有违天和的坏事,若不是今日碰见余一丁,指不定某一天就会惨死在他人的手中。 余一丁没想过教育依朵,她能走到今日全都是她自己的选择,若有一日真的被杀那也是她咎由自取,现在余一丁可以不杀她,也可以将法器统统还给她,至于以后她会怎么做余一丁突然没有了心情再去理会,他甚至有些后悔开始时还要规劝此女几句。 “好了,你也不用继续跪着,更不用哭了,我这就将法器全部归还与你。”余一丁忽然翻身上马,在依朵目瞪口呆之时说出了这番话。 随后他便将大氅和青蛇鞭扔到依朵面前,紧接着一拉缰绳拨转马头,在马屁股上猛然一拍,头也不回地向东而去,只不过依朵看不见此时的余一丁浑身上下都充斥着无形罡气,对于这名女子他还是多了个心眼。 余一丁不知道的是依朵并未立刻拿起地上的法器,更没有在他的身后出手偷袭暗算,只是跪在原地抬起头傻傻地望着眼前泛起的滚滚烟尘,直到余一丁骑在马背上的背影消失不见,她都没有伸手擦一下眼泪,只有鼻头偶尔抽动一下…… 余一丁没有心思再去想依朵的事情,听她讲述身世已经耽搁了不少时间,他得加快速度才能尽快追上柳翠二女乘坐的马车,那马车里才是他现在最为关心的人,经过这一阵子马车少说也跑出了十几里路,八成已经出了河口郡的地界。 果然,余一丁策马跑了盏茶工夫,终于来到一条小河边,河面上有一座木桥连通官道,两边桥头的路旁各有一座石碑,分别刻着“河口郡”和“平洛郡”几个鲜红的大字,余一丁知道这是已经来到了河口郡与平洛郡的界河旁,可是直到现在他都没有发现二女乘坐的马车影子,看样子是她们已经离开河口郡进入平洛郡地界继续往东去了。 余一丁心头渐渐有些焦急,按照他对柳翠的了解,这个妮子如果看见界碑后应该就会停下马车在桥头路旁等着他,怎么还会一直往东走呢?难道是这一截官道都没有岔路的原因吗?现在余一丁只能往好里想,但是却不由自主地加紧催动胯下骏马,速度自然又快上几分。 又往前风驰电掣地奔出了几里路,正待余一丁隐隐感到不安的时候,终于在转过一片树林后望见了停在前方二三十丈外的马车。 还没来得及舒口气,余一丁心头的不安却更加强烈起来,虽然那架马车就在眼前,但是如果是二女停下来等他的话,她们肯定会站在马车旁等候,可是余一丁却看不见马车那里有任何人的身影。 余一丁不禁心头大急,二三十丈距离催马狂奔瞬息便至,到了马车前他飞快地跳下马背,连忙掀开车帘往里瞧,但车厢内却空无一人! 余一丁只觉得自己的心一直忘下沉,眼前的情形已经很明白地表明二女肯定遭遇了意外。 可是现在钟离雪已经恢复记忆,她和柳翠都有一身的功夫,两人手中又有两把骨剑和角弓箭矢,余一丁实在想不通会是什么人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便控制住二女。 依朵肯定没有那么快的速度,前脚她还在十几里外央求余一丁归还法器,后脚立刻赶超余一丁前去绑人?!余一丁相信她没有那个速度也没有那个本事,可是她已经是曲兰镇上青炎门分号里最厉害的角色,除了她之外青炎门哪里还有人能够这么快制住二女?就算青炎门会继续调集人手对付自己三人,但昨夜的那些黑衣人大部分都受了伤派不上用场,他们又哪里有绑架二女的实力呢?难道刚刚踏入平洛郡的地面就招惹上了极其厉害的人物?可二女又不是不知轻重没有分寸的人,哪会轻易招惹是非,而普通劫道的匪徒哪有这么短时间劫人的本事? 余一丁实在想不出二女失踪的缘由,不由地回想起这趟大晋之行还真是坎坷,刚到河口郡就遇见郑培雄和青炎门的不断纠缠,现在好不容易就快要离开河口郡了转眼间风云突变二女又告失踪,现在已经无法描述余一丁心头的郁闷和惶惑了。 稍稍稳定了一下心神后,余一丁又将马车厢内仔细检查了一番,却没有任何发现,二女和他们的行囊一起消失,只留给余一丁一架空空荡荡的马车。 马车停留的位置是在一条半坡上的官道旁,除了余一丁转过的坡底那片树林以外,这段官道两侧各有一片树林,左侧越过树林后便是一片向上的荒坡,一眼就可以看见坡顶,右侧树林后面是一片向下的斜坡,那里只有一些低矮的灌木,坡底还有一条很小的溪水,在那里另有一小片林木,林木中的情形一时间余一丁也看得不是很真切。 他又围着马车转了一圈检查,并没有在马车两旁发现任何打斗的痕迹,官道两边的树林间也没有任何足迹或者是痕迹,二女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检查完一切余一丁直起身,努力地长长呼出了一口气,脑中不断地告诫自己一定要镇定下来,这个时候心慌没有任何作用。 最终他还是决定先到坡顶查看,那里位置高一些,视野也比较开阔,也许在那里还可以发现一些端倪。 到了坡顶余一丁终于有了发现,从那里往官道右侧的谷底望去,就在那条小溪旁的树林后面似乎有房屋,而站在官道上是瞧不见那些房屋的,这个发现让余一丁心头一振,连忙又向谷底冲去。 可是等他绕过小树林后才发现那里哪是什么房屋,只不过是几块巨大的岩石罢了,看起来方方正正,隐藏在树林之后,从坡顶处远观确实有几分房子的模样。 余一丁不由地便有几分泄气,若是二女被人劫走,经过这一阵耽搁,她们不知道会被转移到哪里去了呢,到了这时余一丁又能去哪里找寻她们? 余一丁只得无奈地靠在大岩石边继续思索下一步计划,可是半晌也没能想出什么可行的办法,心烦意乱之下只是无意识的四下打量,突然间他又有了发现,坡上的官道是黄土地面,就连两边的树林间也是湿润的泥地,无论是谁行走其上都会留下脚印,所以在马车四周余一丁没有发现脚印和打斗痕迹后只能一筹莫展,实在是没有一点点线索可寻,可是这几块大岩石四周却是杂乱分布着不少碎石,也许是在溪水边的缘故,大部分碎石的表面都有一层厚厚的苔藓,但是其中有一些碎石表面却非常光滑,就像是有人踩在其上走动,而且那些光滑的碎石一直向前延伸形成了一条石径一般的道路。 这个发现又给了余一丁希望,他顾不得细想,直接沿着那些光滑的碎石一直往前走,没走多远下了一道半人高的沟坎后眼前就出现了一条真正的泥土小路。 看见小路后余一丁不禁大喜,虽然看不出来这是人为形成的小路还是兽道,但余一丁现在已经没有其他的选择,只能顺着小路加快了速度继续向前奔去。 这条小路隐藏在那道沟坎下,从官道这边过来如果不仔细查看还真不容易发现,余一丁按捺住激动的心情飞速地在小道上奔驰,又往前奔行了数十丈距离,此时他已经远离了官道,现在也顾不上还在路边停放的马车和马匹了,他的心中只剩下尽快找到二女的念头。 又往前继续奔行了百十步,余一丁发现他前行的道路渐渐地深入了一道山沟内,两侧已经不再是黄土地貌,树木也稀少起来,四周都是怪石环绕,偶尔有一些灌木丛出现在岩石上,它们的根茎顺着岩石深入土壤内,显得怪异可怖,余一丁的身旁依旧是先前看见的那道溪水,他前进的方向算是朔溪而上,可是现在这道溪水越往前走便却越发地窄小,就像是他当初在碧云峰发现云兽的巢穴那般,到最后渐渐地在地面上已经看不见溪水的踪迹。 直到余一丁的眼前突然出现了一道四五丈高的悬岩峭壁,其上还有一道细细的瀑布流下,在悬崖底部形成一个小小的水潭,两边依旧是耸立的岩石,这里也算是那道溪水的源头了,可是到了此处小道的踪迹戛然而止,直接隐没在水潭边缘,四周的岩壁上也看不见任何道路的痕迹。 余一丁左瞧右看都没有发现有任何可以继续前进的道路,线索再一次中断。 正在余一丁无计可施的时候,突然从悬崖上方传来人声! “小子!想救你的小美人吗?想救就上来啊!嘿嘿嘿嘿!……” 一道怪异的人声突然响起,那声音听起来令人毛骨悚然,余一丁不禁抬头向悬崖上望去,却什么也看不见,四周光线昏暗,满眼都是陡峭的岩石峭壁,根本没有借力攀爬的地方。 余一丁又没有习得御风术,只有快速地退出了这道峡谷,找了一个坡度稍缓的地方手脚并用地向崖顶爬去,费了好一阵工夫才爬上悬崖顶部。 让余一丁大为惊奇的是到了崖顶处居然看见的是一块挺大的平坝,在平坝的一侧有一小片树林,大概只有二十几株树木,树林中竟然还有一些雾气缭绕,除此之外平坝的其余地方就是大片的青草地,似乎这里并不是开始的那片怪石嶙峋的岩石地带了,绿油油的青草在清晨的阳光下显得格外耀眼。 不过令余一丁大为惊奇的主要是这里的地势并不算很高而且比较开阔,那片小树林中怎么会有雾气产生呢?难道仅仅因为现在还是早晨的缘故吗?可是现在已经不是清晨了,太阳都升到了树梢,在此地又怎会有雾气残留?何况就算有雾气为何草地上却没有一点点痕迹呢? 余一丁继续朝树林那边走去,按照他的估算,树林那里应该就是刚才在悬崖顶上出声之人所处的位置,但是二十几株林木形成的小树林哪怕有一些稀薄的雾气缠绕也应该一眼便可以望穿,可是在那里余一丁却没有任何发现,林中空无一物。 正在他疑惑的时候,突然又有声音传了出来—— “大哥!不要过来!” “余大哥!小心呀!……” 这分明就是柳翠和钟离雪的声音! 余一丁心头大惊,她们俩说话的声音就像是在自己的耳畔一般,可是任由他左顾右盼也瞧不见任何一个人影! 这时又有一个声音响起—— “小子!你狠狂啊!记住,不仅是你的两个小美人归我了,而且明年今日就是你的忌日!嘿嘿嘿嘿……” 伴随着阴笑声响过,这道声音依旧像是在他的耳边回响,可是余一丁就是看不见人! 不过转瞬间余一丁便静下心来,也许那人让二女出声说话就是想扰乱他的心神,可是能够听见二女的声音就说明她们目前还完好无损,至少没有受伤或者昏迷,这一点已经让余一丁心安不少,而且从这人的话语中能够听出此人准备掳掠二女并杀死余一丁,在余一丁知道的敌人中,只有郑培雄会作出如此行径,暂且不论此人是如何从河口郡追踪到此地,至少余一丁能够判断出眼前的敌人是谁就好办了。 而且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余一丁霎时间又想到了凌云子在玉屏山上布下的迷阵,在那三棵松树的位置也是常年都有烟雾缭绕,令人看不清迷阵后面的状况,眼前的情形与那迷阵何其相似,树林中那些雾气应该就是迷阵的障眼法,何况青炎门常年在河口郡装神弄鬼骗取钱财,布下个小小的迷阵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想到此处余一丁心中渐渐安定下来,于是厉声喝道,“郑培雄!你不必在此装神弄鬼,藏头遮尾算什么好汉!有本事就现出原形与小爷面对面干上一场,看看明年今日到底是谁的忌日!” “嘿嘿嘿嘿……”又是一阵阴笑声传来。 “小子,休要拿话激我,你还嫩了点!杀你还需要我露面吗?嘿嘿嘿……” 阴笑声过后四周便安静了下来,那人既没承认自己就是郑培雄,但也没有否认,因此余一丁也确定不了说话之人到底是不是郑培雄,同时二女的声音也一并消失了,一时间这片平坝上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半晌都不再有任何声音发出。 “喂!喂喂!郑培雄!你这个人渣垃圾跑哪里去了?有胆出来与小爷比试一番!看小爷我不拆了你的骨头!” 余一丁只得大声地叫喊起来,可是回应他的只有死一般的寂静,似乎在这里已经不再有其他人一般。 …… 第147章 劫杀(一) 如果对方就这样销声匿迹隐藏起来余一丁没有任何办法,眼前的这座迷阵虽说是个障眼法,但是就像是玉屏山上凌云子老道布置的迷阵那样,如果不能按照正确的走法进入迷阵肯定是走不出去的,这一点余一丁早就听老道讲解过,而且凌云子布置的迷阵还算好的,就算在阵中兜兜转转最终也只会让人回到起点处,并没有任何杀伤力,可是眼前的这座迷阵就说不清楚了,万一其中隐含了厉害的杀招也说不一定,因此余一丁只是低头思索,却迟迟没有行动。 “咦?你小子倒还沉得住气啊,不想要你的小美人了?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客气了,这两个娇滴滴的美人啊,啧啧啧!那就让我来享受!嘿嘿嘿……” 这时那道声音又在余一丁耳畔响了起来,也许二女已经被他堵住了嘴巴,这回没有听见她们中任何一人发出声音,不过这个时候余一丁却镇定了下来,那人一次次拿二女说事肯定是希望扰乱他的心神,令他按捺不住直接闯阵,这样的话只能说明此阵绝对有大问题,自己更加不能贸然闯入了。 “郑培雄!你也不用再说这些废话,如果你的目标只是两位姑娘,那么抓到她们早就应该离去了,何必还要在此跟小爷啰嗦?既然你还想抓住小爷,那小爷劝你最好现出身来你我一决高下,不必再拿言语蛊惑!” 余一丁说完这番话后对方又没了声音,四周再次陷入安静,余一丁早已将无形罡气遍布全身,为的就是防备对方的偷袭,现在敌暗我明,余一丁费了半天劲也没能激将成功迫使对方现身,只得暗自做好防备。 又过了片刻,四周仍然没有任何动静,余一丁也不知道对方到底来了多少人手,如果就是这样一直不现身,只等他松懈之时发动突然的袭击,或者趁着他还在这里傻等的工夫已经带着二女悄悄地溜走,无论哪种情形都会让余一丁很难受,因此他的心中难免有些焦急,眼下的状况对于他来说确实非常被动。 正当余一丁无计可施的时候,忽然间四周又响起了一阵低沉的“咕噜咕噜”的响声,同时就看见那片小树林里泛起一阵迷雾,令人奇怪的是此时并没有风,但是那些迷雾却像是被风吹动着径直飘向余一丁这边,随后他便闻到一股隐隐的香味,如同在曲兰镇的客栈时依朵派出多罗施放出的那种迷香的味道。 那个咕噜声响起后余一丁已经可以确信劫掠二女的就是青炎门的人,而且听那人说话的语气九成九就是郑培雄,这一下他的心头更加笃定,何况余一丁并不惧怕迷香,多罗对他也起不了什么作用,只不过当他看见那些迷雾飘过来的时候脑中突然灵光一闪,随即脚下便开始踉跄起来,片刻之后就一头栽倒在地。 余一丁倒下后那些迷雾便将他团团包裹,直到一刻钟后才渐渐消散,此时余一丁整个人已经倒在小树林前人事不省。 又等了好一阵,余一丁始终趴伏在地面没有任何动静。 这时就见一条恶犬像是凭空出现在树林间的雾气中一般,直直对着余一丁便冲了过来,那恶犬通体黑色,两条前腿细长,身上无毛却隐隐有黄白的花纹,头顶是一对小而尖的耳朵,那狗脸酷似人脸,只是口鼻向外突出,一双兽眼不停地闪烁出绿光,不是多罗又是何物! 这头多罗直接冲向趴伏在地的余一丁,兽嘴大张,露出其中两排白森森的利齿,眼看着冲到余一丁的身边就要对着他的脑袋咬下,可是在它接近余一丁时突然一愣,紧跟着闭嘴抬头,鼻头不停地翕动,随后便睁开眼朝着半空中呲牙咧嘴的低声咆哮起来。 这时在林间的雾气中又猛然间凭空出现一人,此人身形枯瘦高挑,唇边一圈短髭,穿着一件青色长衫,一双眼睛白多黑少活似鬼目,两点黑瞳正死死地盯住趴在地上的余一丁,正是他在河口郡城内见过的郑培雄! 郑培雄缓缓地从林中走了出来,直接停在余一丁的两丈之外,这才转头又看向那头多罗,脸上不禁稍稍带出一点异色,似乎对它的表现有些意外。 郑培雄不知道的是,多罗之所以会这样,那是因为此刻余一丁正是神念离体的状态,早在他假装被迷香放倒的同时就已经神念离体,整个人也自然而然地倒下,多罗冲过来后立刻发现了趴在地上的余一丁那具身躯有些不对,随即便紧紧盯住了漂浮在半空中的那屡神念。 随着多罗和郑培雄的相继现身,余一丁终于放下心来,只要面对的还是青炎门,那就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郑培雄窥觑二女并施法加害于她们,而余一丁杀死石狐又干掉了一头多罗,这些新仇旧恨迟早都要算清,一味儿地躲避终究也会是余一丁的一块心病,就像那疾风阁少主,余一丁肯定还会有跟他再见面的一天,到时候肯定会一起算总账,那么与郑培雄和青炎门的恩怨不如就在今日一并了结! 可是余一丁的心头仍有一些疑惑,既然郑培雄可以赶到此处拦截自己三人,为什么还要等到现在才出手?为何不在昨夜跟依朵一起前往曲兰镇上的客栈呢?那个时候他们青炎门人多势众,要拿下自己等人岂不是更加十拿九稳? 余一丁一时没有想明白,但眼下已不容他再细想,那头多罗已经从地面高高地跃起,直直冲向余一丁漂浮在半空中的神念,而郑培雄一直在注意多罗的动向,只见那头怪兽突然跃起,虽然不明白它为何如此,但是郑培雄的反应却是不慢,紧跟着手指一弹,一道灰绿色的疾光急速射向多罗的后背,在那里一闪即没! 昨夜在与依朵一伙人对战之时,余一丁已经使用过三次神念攻击,并且一举将依朵带去的那头多罗消灭,同时也将他在一天之内所能使用的神念攻击次数全部用完,而此刻面对凶猛扑向他的这头多罗他又该如何应对呢? 而且郑培雄弹指射出的灰绿色疾光同依朵用青蛇鞭射出的绿气极为相似,其作用都是给多罗增加战力,果不其然,这头多罗还在半空之中时被那道疾光击中,整个身体瞬间便涨大一倍有余,余一丁只觉一大片黑影铺天盖地向自己冲来。 多罗只是郑培雄用术法和秘药捣鼓出来的鬼物,哪有什么心智可言,它只是遵循操控者的指令对活人发动攻击,余一丁趴在地上的那具身体已经是神念离体的状态,在多罗眼中就如同死物一般,所以它才会紧紧追击余一丁的神念,可是神念这东西无质无形,多罗猛扑上来的结果只能是扑了个空! 郑培雄将多罗的举动看在眼中,无论青炎门也好赤炎门也罢,这些南方紧邻蛮夷之地的门派终究不属于中原之地正统的道家门派,虽然郑培雄知道隐身术、练气术和御气术等道家异术,也见识过一些道人使出意念控物,比如飞剑一类的法术,但他确实没有见过哪个道人可以做到神念离体,也没听说过此术。 正因为如此,郑培雄看着多罗的表现只认为余一丁还有其他的帮手,正在使用御气术和隐身术躲藏在半空之中,伺机对自己进行偷袭。 可是多罗猛扑向半空后紧接着就掉落了下来,似乎那里空无一物,但是郑培雄却见掉落地面的多罗依旧对身旁的余一丁不理不睬,只是一个劲地冲着半空中呲牙咧嘴低声咆哮,以它的心智实在不明白明明那人就在半空,为何却触摸不到。 郑培雄也清楚多罗此种表现绝不会是无缘无故,因此他不再理会地面的余一丁,只是警惕地望向四周及半空,生怕余一丁的帮手会在他不经意之间突然发难。 郑培雄此刻心头懊恼不已,本以为擒住二女后再利用此处的迷阵一鼓作气将余一丁和道人一起拿下,本来是敌明我暗的绝佳局势,虽然刚才他只看见余一丁一人赶来,心头也无太大警觉,毕竟在河口郡城内他也只见到余一丁三人,想必那两名道人没有继续与他们同行。 又为了稳妥起见,他还是先放出多罗,随后自己才现身,哪知余一丁此刻虽然被迷香放倒,可是多罗的眼中明显还有其他敌人,郑培雄判断八成是那两名道人无疑,但他却不知二人躲在何处,如此一来就变成了他在明处,而道人躲在暗处的局面了。 而他刚才还判断两位道人并未与余一丁同行,这让他怎能不懊恼? 前日夜间他正在郑家大院的密室中练功,忽然间只觉心头不安,仿佛有什么大事要发生,惊得他连忙收功静坐调整心神,以免走火入魔。 果然,只过了盏茶时间,就有青炎山庄的手下前来报信,下午石狐带领十几名手下追击一名破坏他们好事的道士,不想前去的弟子连同石狐全部被杀,听闻此报惊得郑培雄猛然从蒲团上坐起,片刻后才眉头一皱,嘴角渗出一丝血迹! 石狐与郑培雄的关系前文已经详细介绍,此处就不再赘述,郑培雄听说石狐已死,惊怒之下气急攻心当场吐出一口鲜血,又因当日天色已晚,无尽煎熬中好不容易等到第二天凌晨,郑培雄二话不说便亲自快马加鞭赶往平西关,在青炎山庄报信的弟子引领下,他先是赶到清风观仔细查看了余一丁与石狐殊死拼斗的现场,郑培雄并不清楚道观门口由震天雷爆炸形成的大坑是做什么用的,但是到了此时他依旧没有把石狐的死与余一丁三人联系起来,因为石狐带去的人全部都被余一丁所杀,郑培雄只认为是清风观的道士所为,所以查验完现场后他又急急赶到平西关。 到达平西关已是傍晚,在平西关青炎商号内他听大掌柜所言余一丁三人与两名道士同行,于昨日抵达平西关,并已于午后向曲兰镇逃窜,据说是要向东去往偃师,二掌柜依朵在收到石狐的飞鸽传书后也在下午带人前往曲兰镇追击。 郑培雄本来还在犹豫出了平西关往东便有三个方向的官道,谁知道那些道士会逃向哪里,这下听说余一丁三人正和两名道士同行,世上哪有如此巧合的事情?而且郑培雄对石狐之死一直心存疑惑,石狐的本事他很清楚,河口郡的地面上何时来了那么厉害的道士?况且前一夜他作法侵入二女梦中时被人所伤,他也认定余一丁是个隐而不露的高人,现在余一丁又和道士一路,这更加说明石狐之死与他们大有关联。 于是郑培雄不顾青炎商号大掌柜的苦苦相劝,没有等到天亮便急急赶往曲兰镇,此时的郑培雄已经将这几人恨得咬牙切齿,这下可好,不仅柳翠二女是他所图,现在就连余一丁和那两名道士他也非杀不可,甚至巴不得生啖其肉,否则石狐之仇如何得报!? 郑培雄赶到曲兰时还是凌晨,他对依朵带人拦截余一丁等人还是比较放心,首先依朵的本事并不在石狐之下,这也是郑培雄重点栽培依朵的主要原因,其次她的手中还有两件巫月氏一族的重宝,攻防俱佳,想要伤到她并不容易,同时她还带着多罗前去,郑培雄坚信余一丁他们不会是依朵的对手。 特别是余一丁几人若想要渡过黄河南下,渡口处基本上已被青炎门把持,如果他们上了船那就更加不是水性极佳的那些分号弟子的对手,郑培雄料定他们肯定跑不掉,而向东的陆路官道郑培雄自有一处隐秘场所,那是早年间他在这一带与一名道士交过手,那道士在河口与平洛交界的山区设有一座迷阵,郑培雄与其斗法后击败了道士,逼迫其告知进出迷阵之法,当然最后迷阵被他据为己有,那道士也被他所杀,此阵正是一个劫人袭击的好场所。 于是郑培雄匆匆赶到此地,就算依朵拦不住余一丁几人,但这里是他们往东的必经之地,郑培雄就在官道旁的树林中埋伏了起来,只等余一丁几人前来或者传来他们被依朵所擒的消息。 话说在余一丁的授意下柳翠拉着钟离雪上了马车往东走,一直到了河口郡与平洛郡的界河处,柳翠本来是想过了河在桥头等待余一丁,可是半晌都不见他到来,而钟离雪又在车厢内絮絮叨叨余一丁对依朵如何如何,她实在是讨厌那个浓妆艳抹的异族女子,从心底里不愿意余一丁将两件法器归还给依朵。 钟离雪的絮叨也引起了柳翠的共鸣,青炎门的郑培雄不仅对她和钟离雪心怀不轨,而且他的门人在河口郡这些年所做的坏事罄竹难书,对付这种人在柳翠看来要么就像那石狐一般直接杀死,要么击败后也应该收缴他们的武器,哪有归还的道理? 其实柳翠还是不了解余一丁,说穿了余一丁穿越到这个世界后所杀的每一个人都可以说是无奈为之,也就是被迫杀人,他并非一个嗜血成性的屠夫,就算碰巧拥有了逆天的异能也只是想在这个世界上安身立命罢了,毕竟在此之前余一丁完全就是一个毫不起眼的小人物,能力可以飞速提升,可是思想意识哪有那么快转变?所以他并没有什么远大的目标,而且想法很简单也很单纯,既然已经有了柳翠这个小媳妇,现在又多了一个钟离雪,那么他只是想保护好二女,简简单单地过自己的小日子就好,然后顺便在有生之年能够看遍这个大千世界,仅此而已。 俗话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依朵是个漂亮的女子,余一丁面对她就像面对朵丽娅和七七等人一样,不得不说漂亮女人本身就是一种武器,哪怕与她们为敌,多多少少也可以影响男人的心态,当然对任何女人都无感的男人不在此列,可惜余一丁不是那种男人,所以在与她们交手的一开始就已弱了几分,那是一种对美人的怜惜而不忍痛下杀手的迟疑,除非这个女人面若桃花心若蛇蝎。 可是柳翠和钟离雪当然不会有这样的想法,在她们看来余一丁就是被美色所迷,所以才会做出那样的举动,女人的醋劲一上来便不可收拾,于是二女在河边又闲聊了几句便继续往前走,无非就是耍一耍小性子,谁知她们这个举动一不小心就钻进了郑培雄的埋伏之中。 郑培雄哪里想得到只有两名女子驾车顺着官道前行,也不知余一丁和道人去了哪里,不过这种便宜事他哪有放过的道理,反正二女也是他的目标之一。 其实郑培雄在树林中埋伏是躲藏在树上,对付两名女子当然不在话下,根本不用使出更厉害的手段,只是让多罗发出那种特别的叫声,并未施放迷香,当吸引住二女的注意力时,他便以雷霆之势从天而降将她们制住,随后直接破空而去,以至于官道和树林间根本没有留下半点踪迹。 二女虽然容易拿下,可是余一丁和道人就没那么容易对付了,直到现在郑培雄也未见两名道人现身,而多罗的攻击又未能奏效,这怎能不让郑培雄懊恼和担心起来。 …… 第148章 劫杀(二) 余一丁的神念还漂浮在半空之中,他已经不能再使出神念攻击抵挡多罗的突袭,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头恶兽的尖爪利齿临近他的身体,无奈之下只是本能地闭眼并将无形罡气布满全身,他已经对付过多罗一次,所以才确信自己的无形罡气可以抵御这次攻击。 但是最终的结果却大大出乎余一丁的意料,多罗根本就没能抓住他的神念,直接从半空中掉落在地,只是依旧对着半空中的余一丁低声咆哮不已。 余一丁和郑培雄全都是满面惊愕! 郑培雄当然是惊愕于多罗竟然一击不成,到现在为止他还不清楚隐藏的敌人位于何处;而余一丁则是惊愕于多罗居然抓不住他,因为昨夜就算他处在隐身状态下多罗依旧可以准确地与他缠斗,可是现在却根本无法伤他分毫。 这个发现令余一丁心头大振,多罗伤不了他,郑培雄看不见他,哪怕他现在还未找到击杀对方的办法,但是至少从目前来看他已经立于不败之地! 郑培雄还在紧张地左顾右盼,在他看来,虽然余一丁趴在地上不省人事,可是还有两名道人使用隐身术躲藏在一旁,只等他松懈时发动攻击,而不知为何,以前无往不利的多罗却拿隐身之人无可奈何,这不禁让他惊惧不已。 对形势的错误判断让郑培雄越想越心惊,片刻之后他便带着多罗直接向小树林中退去,也不管地上的余一丁了,中了多罗迷香的人至少要昏迷一两个时辰,所以郑培雄现在并不担心余一丁逃跑或者反击,他要做的首先是再次隐藏自己,敌暗我明总是极其危险的,郑培雄想的就是退回到迷阵中,到那时双方互相都看不见,那样至少也是个势均力敌的局面,况且余一丁还躺在那里,不怕那两个道人溜走,而且任何术法都有时间限制,他们总不能一直隐身?等到道士现身后他再行攻击也不迟,这就是郑培雄的如意算盘。 可是哪有什么隐身的道人,余一丁的神念就在半空中看着郑培雄进了迷阵,然后前后左右进进退退地那么一走,他也牢牢记下了入阵的走法,余一丁心念一动,刚才只见郑培雄一人从迷阵中走出来,还不知道柳翠和钟离雪现在怎样呢,于是他便想用郑培雄的入阵之法进入迷阵,正待行动时才猛然间醒悟过来自己现在只是一缕神念,肉身还在地上趴着呢,那又怎样入阵呢? 正在他无奈苦笑之时,只觉眼前的景物突然一闪,已经由刚才的小树林边来到了一座小木屋前,郑培雄正站在小屋旁观察四周,余一丁则是立刻察觉到小木屋内的柳翠和钟离雪,她们俩手脚被捆嘴巴被堵,正歪斜着身体靠坐在墙角,而且这两个妮子还在努力地将捆在背后的手伸向对方,看样子是想互相解开绳索,可是郑培雄的捆绑手法非常老道,她们哪能轻易解开,在那里忙乎半天也没有一点效果。 这就是神念的厉害之处,余一丁可以感知神念范围之内的所有一切! 见到二女只是被制住,并未昏迷也没有受伤,余一丁心中稍安,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原来这座迷阵根本无法阻挡他的神念进入啊,哪怕他不知道入阵之法,却只需一个念头便已入阵,这让余一丁大为兴奋,不由地便想起原来凌云子曾经告诉过他,神念覆盖的范围他可以瞬息即至,现在看来果真如此,迷阵根本无法阻挡神念的窥探,虽然老道并未修行到那一步,但是知道的确实不少呢,余一丁不禁想着以后若有机会再回到玉屏山一定要去拜访老道,不仅是要向他好生请教,而且还要当面感谢一番才是。 察看完二女,余一丁却无法直接救她们出去,现在的他只是一缕神念,于是便用意念同钟离雪交流了几句,安抚她不要着急,自己定会想法救她们出去,随后他又试着同柳翠交流,没想到这个妮子虽然在听见他的声音后万分惊诧,但是也能与他意念相通,于是他又是一番安抚,终于彻底放下心来,不过此时余一丁却更加郁闷,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对依朵的那名探子手下无法探查交流。 随后余一丁便顺着郑培雄的目光向四周张望,这座小木屋就在小树林中,但是这座树林明显比从外面看见的要大上许多,并且他的肉身就趴伏在十丈外树林边的地面上,这让余一丁不禁大吃一惊! 要知道玉屏山上凌云子的云筑也是隐藏在迷阵内,外来之人不知道入阵之法只能走到三棵松树那里便再也进不去了,从阵外看眼前只有团团迷雾,不仅如此,处在云筑中的人同样也看不见阵外的情形,可是眼前这座迷阵却是真正的厉害,余一丁居然可以从阵内看见树林边上自己的肉身,怪不得刚才柳翠和钟离雪在他来时还能呼叫提醒他注意,看来此阵的确比凌云子在玉屏山上的迷阵还要高明。 正在余一丁胡思乱想之际,立在郑培雄身边的多罗又冲着余一丁的神念低声咆哮起啦,这一下令郑培雄再次惊惧不已,刚才入阵时多罗跟在他身边并无异样,说明那两名隐身的道士并没有跟随自己,而且他也从未听说过隐身以后便能无视阵法的禁制自由出入的隐身术,他哪里知道神念的厉害,所以多罗突现异状他便以为道人已经跟随他隐身而入,这怎能不令他惊惧?! 郑培雄现在是惊惧,而余一丁就是着急了,刚才他已经试过使用神念攻击多罗,可惜没能成功,看来十二个时辰内依旧只能使用三次神念攻击,虽然郑培雄看不见他,但是没有攻击能力余一丁又如何对付郑培雄呢?眼下的局势令他焦急不已。 正在双方僵持之时,郑培雄身边的多罗突然停止了咆哮,只见它那对绿色的兽瞳疑惑地望了望四周,又不断地抽动鼻头,紧接着便转向树林外趴伏在地的余一丁,两只尖尖的小耳朵不住地摆动,同时咧着嘴露出白色獠牙再次低声咆哮起来。 郑培雄被多罗的举动吸引,也转头朝余一丁望去,只见他像是已经清醒过来一般突然从地上直起身子坐了起来! 可怜郑培雄一世枭雄,就在这短短的片刻之间已经被惊了好几回,先是以为有道人隐身在一旁伺机偷袭,连多罗都拿隐身之人毫无办法,紧接着他便躲回迷阵等待道士现身,谁知那隐身之人根本无视阵法禁制如影随形地跟进了阵中,现在居然连余一丁也醒转过来了,他可是吸入了至少要昏迷一两个时辰的多罗迷香啊! 余一丁的清醒虽然令郑培雄惊愕但还不至于害怕,在他看来能够和清风观的道士一起杀死石狐的人肯定也是身怀绝技之辈,既如此,能够短时间内清醒过来也是大有可能的事情,何况郑培雄又不是仅仅只有这一种手段,到时候谁死谁活还不一定呢。 惊讶过后的郑培雄在迷阵内冷冷地看着余一丁,他已经渐渐平复了心情,对敌之时必须要冷静,特别是眼前之人绝对算是一名高手,高手之间过招不能有半点疏忽,心浮气躁更是大忌,郑培雄这个老江湖岂能不明白这些道理,所以在最初的惊慌过后他便沉住了气,依他所想,毕竟余一丁现在还在阵外,不知道入阵之法,又加上刚刚苏醒,对他并不能构成太大的威胁,反而是那两名此时依旧隐身的道人才是他的大敌。 余一丁哪里知道郑培雄一直误以为他的身边还有天残和清风两位道人跟随,既然迷香对他不起作用,现在又知晓了入阵之法,而且二女就被关在迷阵内的小木屋中,他仅凭神念又奈何不了郑培雄和他身边的多罗分毫,那就直接起身面对。 于是余一丁在郑培雄惊讶的目光中向小树林走来,直接踏入了雾气之中! 余一丁在闯阵过程中是看不见郑培雄的,不仅如此,他的四周全都是迷雾,能见到的只是周围影影绰绰的树木,但他知道此刻郑培雄一定在紧紧地盯住自己,余一丁只能将无形罡气布满全身,随时准备承受对方突如其来的攻击。 可是令余一丁非常意外的是直到他走入迷阵见到呆立在小木屋旁的郑培雄和多罗时,对方都没有发动任何攻击,郑培雄的眼神中全都是不可思议之色! 双方相距不过三四丈,余一丁站定之后只是望着对面的郑培雄一言不发。 “小子!你是如何知晓入阵之法的?”片刻后郑培雄才哑着嗓子缓缓发问,他实在不能接受这座迷阵如此轻易地就被余一丁破去,想当初他为了占据这座迷阵,与那道人苦战了半日后才最终得到此阵,实在不能接受余一丁片刻间便将其破解,难道对面的小子还是一位阵道高手不成? 余一丁都懒得再与他搭话,二人在今日定要分出个你死我活,郑培雄掳掠二女以及石狐之死都是双方无法调和的仇怨,虽说在东勒一事了结后木金给了余一丁一句忠告,行走江湖,凡事不可做绝,得饶人处且饶人。但是面对眼前这人,余一丁却是绝对不会饶过的,当然,想必郑培雄也跟他是同样的想法,他们之间只能是一场不死不休的决斗。 余一丁依旧不说话,郑培雄看着拿眼睛斜着望向自己的余一丁,心头不由地一阵火起,暗道老子当真是怕你不成?看不出你小子年纪轻轻,竟然如此狂妄,不给你点颜色还真当青炎门好欺负,于是不再多说,直接操控多罗再次冲向余一丁。 郑培雄想的很好,虽然多罗迷香制不住余一丁,但是这鬼物本身的攻击力也不弱,就像依朵的认知那样,到目前为止郑培雄也没有见过哪个人可以对多罗造成实质性的伤害,他当然不知道依朵身边的那头多罗已经被余一丁干掉,现在又放出自己身边这头继续与余一丁缠斗,而他在一旁掠阵,目的只是为了防备那两名到此刻都未曾现身的道士,就算场上出现任何意外也好有个防备。 余一丁见那头怪兽再次扑向自己,心中也很清楚无论是拳脚或者气指都对此物无效,自己干掉依朵身边的那头怪兽还是依靠神念攻击,可是为了杀死那头鬼物他已经用完了十二个时辰内能够发动的神念攻击次数,面对再次扑上来的鬼物他又该如何应对呢? 此刻的多罗仍旧比余一丁开始见到时大上了一倍,不再是土狗般大小,而是像一头小熊般冲向余一丁,那是因为郑培雄在它第一次扑向余一丁的时候就用手指弹出一道灰绿色的疾光打进了多罗的后背,那道疾光不是别的,正是郑培雄配制的用术法祭炼过的秘药,专门用以强化多罗,依朵的青蛇鞭梢中也藏有此药。 就像昨夜与依朵拼斗时的场景重现,多罗毫无意外地扑到余一丁的护身气团上,口中依旧喷出一大股黑雾,片刻间就将余一丁团团包裹,紧接着它的利齿便狠狠地咬上余一丁的面门,黑雾与无形罡气接触摩擦又发出“嗞-嗞-嗞”的刺耳声响…… 一切都与昨夜无异,可是余一丁非常清晰地感觉到体表的无形罡气和丹田内的先天之炁流失速度之快较之昨夜更甚,这只能说明郑培雄身边的这头鬼物比昨夜那头还要厉害,眼看着余一丁的衣服又将被它撕破,利爪又将刺入肉中,无奈之下余一丁只得再一次使出神念离体。 果然,在余一丁神念离体的同时多罗对他的攻击立刻停止,转而奋力跃向半空再次扑向余一丁的那缕神念,随即再次掉落地面,而余一丁的肉身也同时直直向后倒下。 郑培雄本来站在一旁掠阵,眼看着多罗和黑雾将余一丁团团包裹,没过多久余一丁便向后倒下,他的心中一喜,正要唤回多罗,毕竟还有隐身之人在四周窥觑,结果就看见这鬼物又扑向半空,很明显是冲着半空中的隐身之人发起攻击。 多罗掉落地面后果然对着半空中低声咆哮,郑培雄也很奇怪它为什么不能对隐身之人进行攻击,只能错误地判断是那两名道人的隐身术法太过高深,高深到已经不是多罗这种鬼物可以对付,可是他又实在想不明白那两名道人为何总是一味地隐身躲避?难道仅仅只是隐身之术了得,而其他的道行过于稀松?或者只是在等待余一丁同他和多罗游斗,拼到两败俱伤后再行出手? 想到此处郑培雄心念一动,取下腰间的御兽袋,将袋口打开,默念了几句口诀,只见那头多罗倏地一下就化作一道流光飞入袋中,随后他才又将御兽袋挂在腰间,抱拳朝四方朗声说道,“难道阁下就打算一直这样藏头遮面吗?” 回答他的只有林间的风声,余一丁的神念就是想说话郑培雄也得听得见啊。 又等了片刻,郑培雄见四周还是毫无动静,而且他也没有遭到任何攻击,心中更加笃信那两名道人的道行不过如此,也许他们不是不想攻击而是不敢攻击,或许他们非常惧怕多罗,这也是郑培雄将多罗收回御兽袋的原因,只为引出那两名道士现身。 接着他跨步就往躺在地上的余一丁肉身走去,边走边恶狠狠地笑道,“嘿嘿嘿嘿!阁下既然一定要让你们的朋友送死,那么我就成全他,先结果了此人性命再说!” 郑培雄心想我看你们再继续隐身,反正眼前的余一丁肯定是要杀掉的,至少他也是杀死石狐的凶手之一,杀了他也算是稍稍缓解自己的心头之恨,若是那两名道人真能做到眼睁睁地看着余一丁被杀而不现身,那他也没有办法,只能再找机会除掉这种无胆鼠辈,反正杀死石狐的人一个都别想跑掉,跟青炎门作对就要做好被杀的觉悟! 郑培雄距离余一丁有三四丈距离,余一丁的神念一直在半空中看着他一个人自言自语,开始他还没有明白郑培雄说的是什么意思,到后来总算是反应过来,原来郑培雄是把自己的神念当作了自己另外的帮手。 现在郑培雄已经将那鬼物收回了腰间,这让余一丁高兴不已,除了神念攻击他确实想不到有什么办法可以对付那东西,又见郑培雄缓步向他走来,赶紧将神念收回体内,猛然便从地上一跃而起,紧跟着就是一道气指射向郑培雄。 气指对付不了那鬼物,难道还对付不了你郑培雄吗? 气指发出的白气在余一丁的指尖一闪而没,令他惊讶的是郑培雄的反应速度,就在余一丁从地面跃起时还看见郑培雄那张略显惊愕的鬼脸,可是就在气指射出的短短一瞬间,郑培雄居然怪异地晃动了一下身体,本来是奔着他的胸口而去的那道白气只是射中了他的右臂,在那件青色的长衫上留下了一个醒目的圆孔。 但是想象中的鲜血却并未流出! 与此同时,郑培雄整个人也开始发生了变化…… 第149章 劫杀(三) 余一丁根本来不及惊愕郑培雄中了气指的右臂为何没有一丝鲜血流出,仿佛他也变成了另一个鬼物,因为在余一丁最初对付多罗的时候就是射出气指直中多罗的脑门,可是多罗却没有一点点血迹流出。 难道眼前这个长得就像厉鬼的男人本身也是个鬼物?! 余一丁心头一颤,脚一软差点就要跪倒在地,一头多罗已经让他疲于应付了,如果郑培雄本身也是一只厉鬼,那岂不是比多罗还要凶残无数倍?多罗只是一只没有任何心智的鬼物,操控之人让它攻击谁便攻击谁,可是郑培雄是什么人?那可是青炎门的掌门,若他是一只厉鬼,岂不是一只早已成精的厉鬼?! 这还怎么打下去?直接投降受死得了! 不过就在余一丁脚软差点跪地的同时,郑培雄整个人也在发生着变化。 他那双鬼目中的黑色瞳孔忽然间泛出点点绿光,由于余一丁的气指攻击,郑培雄使用了一个怪异的姿势闪避,虽然躲过了致命一击,但是右臂依然被气指洞穿,此时他整个人正躬身趴伏在地面,只有右臂稍稍显得不太自然,余一丁发现他的头部更加低垂,背部和臀部逐渐抬高,而手脚处的青色长衫显得更加宽大起来,并随着微风轻轻摆动,这是因为郑培雄的手脚都开始变细变长,只不过被衣衫遮盖了余一丁看不出来而已,同时他衣衫的后部也被顶起,仿佛脊柱的骨头一块块隆起,这些余一丁统统都看不见,他只是发觉顷刻间郑培雄就有了某种改变,虽然还不清楚他的具体变化是什么,但是给余一丁一种极其危险的感觉。 等到郑培雄俯首抬眼用那双泛着绿光的鬼目紧盯着余一丁,口中发出一阵低低的喉音,伴随着低沉的喉音响起,余一丁看见他的口中闪现出几颗细长的獠牙时,这才猛然惊觉,眼前的这个中年男人似乎变成了另一头多罗,一头更加凶猛的鬼物! 余一丁不知道的是无论多罗也好,还是郑培雄石狐的变身也罢,都是参照祝融秘籍中的上古祝融真身,化作半人半兽的模样,不仅肉身获得极大强化,大大增强了体术的攻击力,而且在使用青炎功法进行法术攻击时威力也会倍增,石狐只是因为服下秘药变身时法器矩直已经濒临损毁,法术攻击大打折扣,迫不得已只能与余一丁进行肉搏,而直到此刻郑培雄却还未动用自己的法器,不知他使出的青炎功法又将是怎样的犀利! 余一丁想不明白为什么气指对郑培雄就像是毫无效果,他不仅没有流血,现在居然又变得如同先前的那头鬼物一般,难道这位青炎门的掌门当真是个厉鬼?可是他根本无暇细想,因为此刻的郑培雄突然有了动作! 余一丁满以为郑培雄会像石狐与他拼斗那样,服下秘药变身后直接扑上来强攻,可是郑培雄的行动却是轻轻地向后一个小跳,二人间的距离又被拉开了一些,足有三丈之远。 就在余一丁稍一愣神的瞬间,郑培雄忽然直起身子,两臂向前平伸,两只手腕相靠,手掌微张,只见一条三四寸粗细的青绿色火龙顷刻间便从他的掌心窜出,直直射向余一丁。 没等余一丁有所反应,火龙已经冲到他的面门,就算他浑身都被无形罡气包裹,还是可以感受到那道火龙炙热的温度,与石狐的青红色火焰攻击余一丁瞬间就将他全身包裹不同的是,郑培雄发出的这道火龙临近余一丁的面门后并未散开,依旧保持着三四寸粗细,只是围绕着他的头部不停地急速旋转,霎时间余一丁的眼前除了一片青绿的鬼火以外什么也看不清楚了。 此时郑培雄的鬼脸上才露出一丝轻蔑的阴笑,等他放下手臂时,如果有人站在他的身旁的话,就可以发现他的右臂手腕处有一道血迹缓缓流下,顺着手掌一直到小指的指尖,最后滴落在地上,那是他被气指洞穿的右臂伤口流出的鲜血,到了此刻郑培雄才从怀中摸出一粒药丸扔进口中,然后抬起左臂在右侧的肩膀和胳膊上连点数下,这才止住了继续滴落的血迹。 郑培雄打理好了伤口,余一丁这边却在为那条火龙焦头烂额,虽说那火龙不会将余一丁整个人全部包裹,但是在它围着余一丁的脑袋急速旋转的同时还会不时地试图钻进他的七窍之中,只不过每一次都在无形罡气的阻挡下未能得逞,只是发出一阵阵尖利的摩擦声,即便如此,在这片刻时间内余一丁所能做的只有伸出手试图去阻挡那条火龙,结果也仅仅是迫使火龙围绕他头部转动的圈子变大而已,但并未离开余一丁的头部范围,他也没有再使出任何有效地应对手段。 郑培雄在一旁看得奇怪,他原以为那两名道人只是隐身术强悍,但攻击能力低下,所以才会一直隐身躲避不出,只为在他疏忽之时进行偷袭,所以在对付余一丁的时候他还没有全力出手,只为防备道人的偷袭。 可是眼前的余一丁仅仅表露出一手犀利的气功后,便再无后招,郑培雄肯定不知道气指,只认为那是余一丁所学的气功,虽然伤到了他,但是接下来面对只是青炎功法的中级法术“火龙术”时似乎毫无办法,这就让郑培雄百思不得其解,现在看来对方并无特别厉害的高人,那么石狐是如何折在他们这几人手中的呢?难道这些人还有帮手不成?那么他们的帮手或者说高手现在又会在哪里呢? 于是郑培雄越想越歪,心里便琢磨着迅速将余一丁击杀,才好集中精神对付那几个不知躲在何处的高人。 此时就见郑培雄又伸手探入怀中摸出一对鸡蛋大小的黑色石头,两手各持一块,他将两块石头分别朝半空一抛,在他头顶四五尺处忽然怪异地改变了运动的路线撞击在一起。 “咚!~” 仿佛是两只钟鼎在半空中碰撞发出的响声,似乎那两只石块是中空的,但是就算中空发出如此大的声响也不禁令人惊诧,紧接着就从石块撞击处逬出一团火焰,只不过与平常火焰不同的是这道火焰依旧是青绿色,就像是一团鬼火一般,兀自漂浮在半空中。 两块黑色石头一触即分,随后又在半空中连续碰撞了四次,等那两块石头落回郑培雄的手中时,半空中已经漂浮着五团青绿色的火焰,就在那里聚成一个直径大约有五尺的圆圈,不仅每团火焰在不停地自传,那个圆圈也在缓缓转动,看起来特别诡异。 而此刻的郑培雄竟然盘坐于地,双目微闭,口中似乎念念有词,那个火团形成的圆圈也渐渐降低高度,最后悬浮在他头顶二尺的位置。 忽然间郑培雄上身前倾,双手撑在地面上,可是他的双腿仍然是盘坐的姿势,只用两只膝盖着地,脑袋向前伸出,口中的獠牙显现得更加清晰,此时他的身姿更像是一头准备发起攻击的野兽,而那个火圈也随着他头部位置的变化不断移动,始终保持在头顶二尺的位置。 眼看围绕余一丁的火龙越来越细,那是火龙术的施法时间即将结束,而此时的余一丁也显得精疲力竭,奋力抵挡火龙舞动的双臂似乎也难以继续抬起,动作越来越迟缓,最终他还是毫无征兆地向后倒下。 “噗通”一声过后,余一丁整个人已经倒在地面! 见到余一丁已经倒下,郑培雄只是阴阴一笑,口中再次发出一阵低沉的喉音,突然间他双手按在地面一使劲,整个人腾身而起,在半空中握着石块的双手不断结出七八个手印,随着他的手印,几道绿光出现在他的手指之间,随后便疾速飞出打在他头顶的火圈中间,郑培雄的口中又低喝一声—— “去!” 随着他的身体下落的同时,那个已经开始加速旋转并涨大一圈的青绿色火圈“呼”地一声急速飞向倒在地面的余一丁! 此时的郑培雄脸上带着一股狠辣的阴笑,因为他使用的这个攻击是青炎功法中的高级法术“噬魂”,需要借助那两块黑色石头一般的法器,只要那个火圈包围了余一丁,那五团魔火就将直接攻击余一丁的魂魄,最终他的魂魄会被那些魔火吞噬,然后郑培雄的法器会将所有的魔火收回,并用余一丁的魂魄滋养这两块法器。 眼看火圈就要将地上的余一丁整个套在圈中,可是在火圈飞临余一丁身体上方的一霎那,那几团火焰却忽然间同时变暗,紧接着渐渐缩小,直至最后完全熄灭! 一切都来的如此突然,却又悄无声息,就好像那个火圈从来不曾存在过一般。 郑培雄不可置信地望着依旧躺在地面的余一丁,伸出嘴角的獠牙仍在泛着幽光,可是从獠牙的旁边却缓缓渗出一股血迹,紧接着他的嘴巴猛地张开。 “噗~” 一蓬血雾自他的口中喷出,郑培雄整个人都萎顿了下去,那张鬼脸也显得更加苍白,他的双手不住地颤抖着,似乎拿不动那两块小小的黑色石头,如果现在有人凑近了仔细查看,就会发现那两块本来非常光滑的黑色石头表面多了一些细小的纹路,而此时郑培雄的那双鬼目中已经满是骇然之色! 郑培雄手中拿的正是他的本命法器——火燧石,也是他在大泽之地的赤炎门时由老掌门传给他的法器,石狐的矩直取自大泽之地的异兽毕方,而郑培雄的火燧石则是天地孕育的奇石,不仅其内富含火精,修习火系功法有事半功倍之奇效,而且在郑培雄习得祝融秘籍后发现火燧石产生的魔火具有噬魂夺魄的强大威力,而且那些吸取了魂魄的魔火被火燧石收回后又能反过来滋养法器本身,使之不断增强,真正算得上是一件异宝,这也是老掌门年轻时的一次奇遇所得,因为看在郑培雄献上祝融秘籍,为门派立了大功的份上老掌门才将此物交付于他,何况老掌门并不清楚火燧石在习得祝融秘籍的人手中可以不断强化,否则他定不会送给郑培雄。 郑培雄得到这件本命法器后经过这么多年的祭炼已经变得非常强大,而那些见识过这件法器的人都已经变成了亡魂,成为了法器的养料,其中只有一人除外,此人正是石狐,虽然他的魂魄未被火燧石吞噬,但是也变成了亡魂一条。 郑培雄眼中的骇然来自于火燧石表面的那些细小纹路,经过这么多年的祭炼,火燧石又坚硬无比,它的表面不要说有纹路,就是一点点痕迹都不曾留下,就像是两颗光洁的鸡蛋一般,而此刻那些纹路正是火燧石受损后留下的痕迹,这在郑培雄的眼中就全部化为不可思议,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这怎么可能?! 此刻余一丁的神念正在半空中冷冷地望着站在原地发呆的郑培雄,不用说那火燧石受损就是余一丁的杰作,十二个时辰内余一丁确实无法使用神念攻击实体,可是余一丁攻击的是法器之灵,这种攻击并无任何限制,石狐的矩直就是败在余一丁的神念之下,火燧石亦不例外,神念之威可见一斑。 郑培雄想要杀死余一丁,偏偏又担心隐匿的高手,于是便使用高级法术“噬魂”,希望借助火燧石的法器威能一举干掉余一丁,并用他的魂魄滋养火燧石,如此不仅能多少消解一些石狐被杀的心头之恨,他自己而且还可以防备躲藏在四周窥视的高手,可谓一举三得。 可惜事与愿违,现在的结果可以说与郑培雄的想法完全是天壤之别,虽然眼前的那个小子已经倒下,但是却生死未卜,郑培雄此时也顾不上前去查看,因为他自己这边不仅本命法器受损,反而连带自身也遭受反噬,已经受了不轻的内伤,加上刚才同余一丁交手时右臂所受的外伤,这么短的时间肯定来不及复原,他也只是吃了点药外加封住几处大穴,暂时不让伤势影响拼斗而已。 郑培雄目前的状态只能用非常不好来形容,另外在他的意识中认为隐藏的几人才是劲敌,现在自己身负内伤,法器受损,如果稍不留神可能就会折在此地,趁着对面的小子昏迷不醒,那几名隐身人又不敢攻击自己的空当,郑培雄的心中已经暗暗萌生退意。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郑培雄已经有了计较,先退回小木屋,那两名女子是一定要带走的,不孝有三无后为大,郑培雄在河口郡一眼看上她们时不仅仅是因为二女的美貌,他都娶到第十七房小妾了,这么多年总是会从媒婆产婆的口中听说一些相女之术,什么样的女子好生产他多少也懂得一些,当然是否灵验就另当别论了,反正那个时候的人们都信这玩意儿,所以郑培雄坚信自己的香火延续问题肯定就着落在二女身上了,因此无论如何他都要将二女带走,这也是他锲而不舍地由河口郡城一直追到曲兰镇的最大动力,为石狐报仇?那当然也是顺手为之的事情,要不然手下该如何看待他了? 郑培雄强压下喉头的一口逆血,高级法术的反噬必定是相当猛烈,何况自打他得到火燧石后还从未有过失手,就更不要说这种令法器表面产生细小裂纹的巨大反噬了,他只觉自己现在是气血翻涌五内俱焚,又不清楚那位能够给火燧石造成巨大损伤的高人此刻躲藏在何处,只得装出一副并无大碍的样子收了祝融化兽术的功法,又变成先前的模样,缓缓地向小木屋退去。 余一丁的神念就这样看着郑培雄的作态一直到他起身往小木屋走去,他虽然不能像感知柳翠和钟离雪的心思那样知道郑培雄此刻的心中所想,但是火燧石表面的裂纹、郑培雄眼中的惊骇、以及他手臂的伤口、口中喷出的鲜血,无不说明郑培雄此时已经是身负重伤,甚至无力再战,却偏偏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退回小木屋,余一丁怎么可能任由他再回到木屋继续挟持二女? 就在郑培雄转身刚刚往小木屋走去之时,本来躺在地上的余一丁突然间悄无声息地站了起来,随后就见他的指尖射出三道白气直取郑培雄的后背。 “噗、噗、噗”…… 这次郑培雄再也没有刚才那种诡异的身法躲避气指的袭击了,三道白气瞬间就射穿了他的身体,紧接着三股鲜血从他的后背激射而出,可是令余一丁有些意外地是郑培雄居然没有向前扑倒,只是踉跄了两步,然后低下头仿佛有些疑惑地看着自己胸口处的伤口和喷涌而出的鲜血后,这才缓缓转过头。 郑培雄转头的目的只是想看清楚是谁杀了自己,可是眼前除了余一丁以外再无任何人出现,郑培雄瞪大的鬼眼中剩下的仍旧是满满的不可思议。 “噗通……” 第148章 劫杀(二) 余一丁的神念还漂浮在半空之中,他已经不能再使出神念攻击抵挡多罗的突袭,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头恶兽的尖爪利齿临近他的身体,无奈之下只是本能地闭眼并将无形罡气布满全身,他已经对付过多罗一次,所以才确信自己的无形罡气可以抵御这次攻击。 但是最终的结果却大大出乎余一丁的意料,多罗根本就没能抓住他的神念,直接从半空中掉落在地,只是依旧对着半空中的余一丁低声咆哮不已。 余一丁和郑培雄全都是满面惊愕! 郑培雄当然是惊愕于多罗竟然一击不成,到现在为止他还不清楚隐藏的敌人位于何处;而余一丁则是惊愕于多罗居然抓不住他,因为昨夜就算他处在隐身状态下多罗依旧可以准确地与他缠斗,可是现在却根本无法伤他分毫。 这个发现令余一丁心头大振,多罗伤不了他,郑培雄看不见他,哪怕他现在还未找到击杀对方的办法,但是至少从目前来看他已经立于不败之地! 郑培雄还在紧张地左顾右盼,在他看来,虽然余一丁趴在地上不省人事,可是还有两名道人使用隐身术躲藏在一旁,只等他松懈时发动攻击,而不知为何,以前无往不利的多罗却拿隐身之人无可奈何,这不禁让他惊惧不已。 对形势的错误判断让郑培雄越想越心惊,片刻之后他便带着多罗直接向小树林中退去,也不管地上的余一丁了,中了多罗迷香的人至少要昏迷一两个时辰,所以郑培雄现在并不担心余一丁逃跑或者反击,他要做的首先是再次隐藏自己,敌暗我明总是极其危险的,郑培雄想的就是退回到迷阵中,到那时双方互相都看不见,那样至少也是个势均力敌的局面,况且余一丁还躺在那里,不怕那两个道人溜走,而且任何术法都有时间限制,他们总不能一直隐身?等到道士现身后他再行攻击也不迟,这就是郑培雄的如意算盘。 可是哪有什么隐身的道人,余一丁的神念就在半空中看着郑培雄进了迷阵,然后前后左右进进退退地那么一走,他也牢牢记下了入阵的走法,余一丁心念一动,刚才只见郑培雄一人从迷阵中走出来,还不知道柳翠和钟离雪现在怎样呢,于是他便想用郑培雄的入阵之法进入迷阵,正待行动时才猛然间醒悟过来自己现在只是一缕神念,肉身还在地上趴着呢,那又怎样入阵呢? 正在他无奈苦笑之时,只觉眼前的景物突然一闪,已经由刚才的小树林边来到了一座小木屋前,郑培雄正站在小屋旁观察四周,余一丁则是立刻察觉到小木屋内的柳翠和钟离雪,她们俩手脚被捆嘴巴被堵,正歪斜着身体靠坐在墙角,而且这两个妮子还在努力地将捆在背后的手伸向对方,看样子是想互相解开绳索,可是郑培雄的捆绑手法非常老道,她们哪能轻易解开,在那里忙乎半天也没有一点效果。 这就是神念的厉害之处,余一丁可以感知神念范围之内的所有一切! 见到二女只是被制住,并未昏迷也没有受伤,余一丁心中稍安,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原来这座迷阵根本无法阻挡他的神念进入啊,哪怕他不知道入阵之法,却只需一个念头便已入阵,这让余一丁大为兴奋,不由地便想起原来凌云子曾经告诉过他,神念覆盖的范围他可以瞬息即至,现在看来果真如此,迷阵根本无法阻挡神念的窥探,虽然老道并未修行到那一步,但是知道的确实不少呢,余一丁不禁想着以后若有机会再回到玉屏山一定要去拜访老道,不仅是要向他好生请教,而且还要当面感谢一番才是。 察看完二女,余一丁却无法直接救她们出去,现在的他只是一缕神念,于是便用意念同钟离雪交流了几句,安抚她不要着急,自己定会想法救她们出去,随后他又试着同柳翠交流,没想到这个妮子虽然在听见他的声音后万分惊诧,但是也能与他意念相通,于是他又是一番安抚,终于彻底放下心来,不过此时余一丁却更加郁闷,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对依朵的那名探子手下无法探查交流。 随后余一丁便顺着郑培雄的目光向四周张望,这座小木屋就在小树林中,但是这座树林明显比从外面看见的要大上许多,并且他的肉身就趴伏在十丈外树林边的地面上,这让余一丁不禁大吃一惊! 要知道玉屏山上凌云子的云筑也是隐藏在迷阵内,外来之人不知道入阵之法只能走到三棵松树那里便再也进不去了,从阵外看眼前只有团团迷雾,不仅如此,处在云筑中的人同样也看不见阵外的情形,可是眼前这座迷阵却是真正的厉害,余一丁居然可以从阵内看见树林边上自己的肉身,怪不得刚才柳翠和钟离雪在他来时还能呼叫提醒他注意,看来此阵的确比凌云子在玉屏山上的迷阵还要高明。 正在余一丁胡思乱想之际,立在郑培雄身边的多罗又冲着余一丁的神念低声咆哮起啦,这一下令郑培雄再次惊惧不已,刚才入阵时多罗跟在他身边并无异样,说明那两名隐身的道士并没有跟随自己,而且他也从未听说过隐身以后便能无视阵法的禁制自由出入的隐身术,他哪里知道神念的厉害,所以多罗突现异状他便以为道人已经跟随他隐身而入,这怎能不令他惊惧?! 郑培雄现在是惊惧,而余一丁就是着急了,刚才他已经试过使用神念攻击多罗,可惜没能成功,看来十二个时辰内依旧只能使用三次神念攻击,虽然郑培雄看不见他,但是没有攻击能力余一丁又如何对付郑培雄呢?眼下的局势令他焦急不已。 正在双方僵持之时,郑培雄身边的多罗突然停止了咆哮,只见它那对绿色的兽瞳疑惑地望了望四周,又不断地抽动鼻头,紧接着便转向树林外趴伏在地的余一丁,两只尖尖的小耳朵不住地摆动,同时咧着嘴露出白色獠牙再次低声咆哮起来。 郑培雄被多罗的举动吸引,也转头朝余一丁望去,只见他像是已经清醒过来一般突然从地上直起身子坐了起来! 可怜郑培雄一世枭雄,就在这短短的片刻之间已经被惊了好几回,先是以为有道人隐身在一旁伺机偷袭,连多罗都拿隐身之人毫无办法,紧接着他便躲回迷阵等待道士现身,谁知那隐身之人根本无视阵法禁制如影随形地跟进了阵中,现在居然连余一丁也醒转过来了,他可是吸入了至少要昏迷一两个时辰的多罗迷香啊! 余一丁的清醒虽然令郑培雄惊愕但还不至于害怕,在他看来能够和清风观的道士一起杀死石狐的人肯定也是身怀绝技之辈,既如此,能够短时间内清醒过来也是大有可能的事情,何况郑培雄又不是仅仅只有这一种手段,到时候谁死谁活还不一定呢。 惊讶过后的郑培雄在迷阵内冷冷地看着余一丁,他已经渐渐平复了心情,对敌之时必须要冷静,特别是眼前之人绝对算是一名高手,高手之间过招不能有半点疏忽,心浮气躁更是大忌,郑培雄这个老江湖岂能不明白这些道理,所以在最初的惊慌过后他便沉住了气,依他所想,毕竟余一丁现在还在阵外,不知道入阵之法,又加上刚刚苏醒,对他并不能构成太大的威胁,反而是那两名此时依旧隐身的道人才是他的大敌。 余一丁哪里知道郑培雄一直误以为他的身边还有天残和清风两位道人跟随,既然迷香对他不起作用,现在又知晓了入阵之法,而且二女就被关在迷阵内的小木屋中,他仅凭神念又奈何不了郑培雄和他身边的多罗分毫,那就直接起身面对。 于是余一丁在郑培雄惊讶的目光中向小树林走来,直接踏入了雾气之中! 余一丁在闯阵过程中是看不见郑培雄的,不仅如此,他的四周全都是迷雾,能见到的只是周围影影绰绰的树木,但他知道此刻郑培雄一定在紧紧地盯住自己,余一丁只能将无形罡气布满全身,随时准备承受对方突如其来的攻击。 可是令余一丁非常意外的是直到他走入迷阵见到呆立在小木屋旁的郑培雄和多罗时,对方都没有发动任何攻击,郑培雄的眼神中全都是不可思议之色! 双方相距不过三四丈,余一丁站定之后只是望着对面的郑培雄一言不发。 “小子!你是如何知晓入阵之法的?”片刻后郑培雄才哑着嗓子缓缓发问,他实在不能接受这座迷阵如此轻易地就被余一丁破去,想当初他为了占据这座迷阵,与那道人苦战了半日后才最终得到此阵,实在不能接受余一丁片刻间便将其破解,难道对面的小子还是一位阵道高手不成? 余一丁都懒得再与他搭话,二人在今日定要分出个你死我活,郑培雄掳掠二女以及石狐之死都是双方无法调和的仇怨,虽说在东勒一事了结后木金给了余一丁一句忠告,行走江湖,凡事不可做绝,得饶人处且饶人。但是面对眼前这人,余一丁却是绝对不会饶过的,当然,想必郑培雄也跟他是同样的想法,他们之间只能是一场不死不休的决斗。 余一丁依旧不说话,郑培雄看着拿眼睛斜着望向自己的余一丁,心头不由地一阵火起,暗道老子当真是怕你不成?看不出你小子年纪轻轻,竟然如此狂妄,不给你点颜色还真当青炎门好欺负,于是不再多说,直接操控多罗再次冲向余一丁。 郑培雄想的很好,虽然多罗迷香制不住余一丁,但是这鬼物本身的攻击力也不弱,就像依朵的认知那样,到目前为止郑培雄也没有见过哪个人可以对多罗造成实质性的伤害,他当然不知道依朵身边的那头多罗已经被余一丁干掉,现在又放出自己身边这头继续与余一丁缠斗,而他在一旁掠阵,目的只是为了防备那两名到此刻都未曾现身的道士,就算场上出现任何意外也好有个防备。 余一丁见那头怪兽再次扑向自己,心中也很清楚无论是拳脚或者气指都对此物无效,自己干掉依朵身边的那头怪兽还是依靠神念攻击,可是为了杀死那头鬼物他已经用完了十二个时辰内能够发动的神念攻击次数,面对再次扑上来的鬼物他又该如何应对呢? 此刻的多罗仍旧比余一丁开始见到时大上了一倍,不再是土狗般大小,而是像一头小熊般冲向余一丁,那是因为郑培雄在它第一次扑向余一丁的时候就用手指弹出一道灰绿色的疾光打进了多罗的后背,那道疾光不是别的,正是郑培雄配制的用术法祭炼过的秘药,专门用以强化多罗,依朵的青蛇鞭梢中也藏有此药。 就像昨夜与依朵拼斗时的场景重现,多罗毫无意外地扑到余一丁的护身气团上,口中依旧喷出一大股黑雾,片刻间就将余一丁团团包裹,紧接着它的利齿便狠狠地咬上余一丁的面门,黑雾与无形罡气接触摩擦又发出“嗞-嗞-嗞”的刺耳声响…… 一切都与昨夜无异,可是余一丁非常清晰地感觉到体表的无形罡气和丹田内的先天之炁流失速度之快较之昨夜更甚,这只能说明郑培雄身边的这头鬼物比昨夜那头还要厉害,眼看着余一丁的衣服又将被它撕破,利爪又将刺入肉中,无奈之下余一丁只得再一次使出神念离体。 果然,在余一丁神念离体的同时多罗对他的攻击立刻停止,转而奋力跃向半空再次扑向余一丁的那缕神念,随即再次掉落地面,而余一丁的肉身也同时直直向后倒下。 郑培雄本来站在一旁掠阵,眼看着多罗和黑雾将余一丁团团包裹,没过多久余一丁便向后倒下,他的心中一喜,正要唤回多罗,毕竟还有隐身之人在四周窥觑,结果就看见这鬼物又扑向半空,很明显是冲着半空中的隐身之人发起攻击。 多罗掉落地面后果然对着半空中低声咆哮,郑培雄也很奇怪它为什么不能对隐身之人进行攻击,只能错误地判断是那两名道人的隐身术法太过高深,高深到已经不是多罗这种鬼物可以对付,可是他又实在想不明白那两名道人为何总是一味地隐身躲避?难道仅仅只是隐身之术了得,而其他的道行过于稀松?或者只是在等待余一丁同他和多罗游斗,拼到两败俱伤后再行出手? 想到此处郑培雄心念一动,取下腰间的御兽袋,将袋口打开,默念了几句口诀,只见那头多罗倏地一下就化作一道流光飞入袋中,随后他才又将御兽袋挂在腰间,抱拳朝四方朗声说道,“难道阁下就打算一直这样藏头遮面吗?” 回答他的只有林间的风声,余一丁的神念就是想说话郑培雄也得听得见啊。 又等了片刻,郑培雄见四周还是毫无动静,而且他也没有遭到任何攻击,心中更加笃信那两名道人的道行不过如此,也许他们不是不想攻击而是不敢攻击,或许他们非常惧怕多罗,这也是郑培雄将多罗收回御兽袋的原因,只为引出那两名道士现身。 接着他跨步就往躺在地上的余一丁肉身走去,边走边恶狠狠地笑道,“嘿嘿嘿嘿!阁下既然一定要让你们的朋友送死,那么我就成全他,先结果了此人性命再说!” 郑培雄心想我看你们再继续隐身,反正眼前的余一丁肯定是要杀掉的,至少他也是杀死石狐的凶手之一,杀了他也算是稍稍缓解自己的心头之恨,若是那两名道人真能做到眼睁睁地看着余一丁被杀而不现身,那他也没有办法,只能再找机会除掉这种无胆鼠辈,反正杀死石狐的人一个都别想跑掉,跟青炎门作对就要做好被杀的觉悟! 郑培雄距离余一丁有三四丈距离,余一丁的神念一直在半空中看着他一个人自言自语,开始他还没有明白郑培雄说的是什么意思,到后来总算是反应过来,原来郑培雄是把自己的神念当作了自己另外的帮手。 现在郑培雄已经将那鬼物收回了腰间,这让余一丁高兴不已,除了神念攻击他确实想不到有什么办法可以对付那东西,又见郑培雄缓步向他走来,赶紧将神念收回体内,猛然便从地上一跃而起,紧跟着就是一道气指射向郑培雄。 气指对付不了那鬼物,难道还对付不了你郑培雄吗? 气指发出的白气在余一丁的指尖一闪而没,令他惊讶的是郑培雄的反应速度,就在余一丁从地面跃起时还看见郑培雄那张略显惊愕的鬼脸,可是就在气指射出的短短一瞬间,郑培雄居然怪异地晃动了一下身体,本来是奔着他的胸口而去的那道白气只是射中了他的右臂,在那件青色的长衫上留下了一个醒目的圆孔。 但是想象中的鲜血却并未流出! 与此同时,郑培雄整个人也开始发生了变化…… 第149章 劫杀(三) 余一丁根本来不及惊愕郑培雄中了气指的右臂为何没有一丝鲜血流出,仿佛他也变成了另一个鬼物,因为在余一丁最初对付多罗的时候就是射出气指直中多罗的脑门,可是多罗却没有一点点血迹流出。 难道眼前这个长得就像厉鬼的男人本身也是个鬼物?! 余一丁心头一颤,脚一软差点就要跪倒在地,一头多罗已经让他疲于应付了,如果郑培雄本身也是一只厉鬼,那岂不是比多罗还要凶残无数倍?多罗只是一只没有任何心智的鬼物,操控之人让它攻击谁便攻击谁,可是郑培雄是什么人?那可是青炎门的掌门,若他是一只厉鬼,岂不是一只早已成精的厉鬼?! 这还怎么打下去?直接投降受死得了! 不过就在余一丁脚软差点跪地的同时,郑培雄整个人也在发生着变化。 他那双鬼目中的黑色瞳孔忽然间泛出点点绿光,由于余一丁的气指攻击,郑培雄使用了一个怪异的姿势闪避,虽然躲过了致命一击,但是右臂依然被气指洞穿,此时他整个人正躬身趴伏在地面,只有右臂稍稍显得不太自然,余一丁发现他的头部更加低垂,背部和臀部逐渐抬高,而手脚处的青色长衫显得更加宽大起来,并随着微风轻轻摆动,这是因为郑培雄的手脚都开始变细变长,只不过被衣衫遮盖了余一丁看不出来而已,同时他衣衫的后部也被顶起,仿佛脊柱的骨头一块块隆起,这些余一丁统统都看不见,他只是发觉顷刻间郑培雄就有了某种改变,虽然还不清楚他的具体变化是什么,但是给余一丁一种极其危险的感觉。 等到郑培雄俯首抬眼用那双泛着绿光的鬼目紧盯着余一丁,口中发出一阵低低的喉音,伴随着低沉的喉音响起,余一丁看见他的口中闪现出几颗细长的獠牙时,这才猛然惊觉,眼前的这个中年男人似乎变成了另一头多罗,一头更加凶猛的鬼物! 余一丁不知道的是无论多罗也好,还是郑培雄石狐的变身也罢,都是参照祝融秘籍中的上古祝融真身,化作半人半兽的模样,不仅肉身获得极大强化,大大增强了体术的攻击力,而且在使用青炎功法进行法术攻击时威力也会倍增,石狐只是因为服下秘药变身时法器矩直已经濒临损毁,法术攻击大打折扣,迫不得已只能与余一丁进行肉搏,而直到此刻郑培雄却还未动用自己的法器,不知他使出的青炎功法又将是怎样的犀利! 余一丁想不明白为什么气指对郑培雄就像是毫无效果,他不仅没有流血,现在居然又变得如同先前的那头鬼物一般,难道这位青炎门的掌门当真是个厉鬼?可是他根本无暇细想,因为此刻的郑培雄突然有了动作! 余一丁满以为郑培雄会像石狐与他拼斗那样,服下秘药变身后直接扑上来强攻,可是郑培雄的行动却是轻轻地向后一个小跳,二人间的距离又被拉开了一些,足有三丈之远。 就在余一丁稍一愣神的瞬间,郑培雄忽然直起身子,两臂向前平伸,两只手腕相靠,手掌微张,只见一条三四寸粗细的青绿色火龙顷刻间便从他的掌心窜出,直直射向余一丁。 没等余一丁有所反应,火龙已经冲到他的面门,就算他浑身都被无形罡气包裹,还是可以感受到那道火龙炙热的温度,与石狐的青红色火焰攻击余一丁瞬间就将他全身包裹不同的是,郑培雄发出的这道火龙临近余一丁的面门后并未散开,依旧保持着三四寸粗细,只是围绕着他的头部不停地急速旋转,霎时间余一丁的眼前除了一片青绿的鬼火以外什么也看不清楚了。 此时郑培雄的鬼脸上才露出一丝轻蔑的阴笑,等他放下手臂时,如果有人站在他的身旁的话,就可以发现他的右臂手腕处有一道血迹缓缓流下,顺着手掌一直到小指的指尖,最后滴落在地上,那是他被气指洞穿的右臂伤口流出的鲜血,到了此刻郑培雄才从怀中摸出一粒药丸扔进口中,然后抬起左臂在右侧的肩膀和胳膊上连点数下,这才止住了继续滴落的血迹。 郑培雄打理好了伤口,余一丁这边却在为那条火龙焦头烂额,虽说那火龙不会将余一丁整个人全部包裹,但是在它围着余一丁的脑袋急速旋转的同时还会不时地试图钻进他的七窍之中,只不过每一次都在无形罡气的阻挡下未能得逞,只是发出一阵阵尖利的摩擦声,即便如此,在这片刻时间内余一丁所能做的只有伸出手试图去阻挡那条火龙,结果也仅仅是迫使火龙围绕他头部转动的圈子变大而已,但并未离开余一丁的头部范围,他也没有再使出任何有效地应对手段。 郑培雄在一旁看得奇怪,他原以为那两名道人只是隐身术强悍,但攻击能力低下,所以才会一直隐身躲避不出,只为在他疏忽之时进行偷袭,所以在对付余一丁的时候他还没有全力出手,只为防备道人的偷袭。 可是眼前的余一丁仅仅表露出一手犀利的气功后,便再无后招,郑培雄肯定不知道气指,只认为那是余一丁所学的气功,虽然伤到了他,但是接下来面对只是青炎功法的中级法术“火龙术”时似乎毫无办法,这就让郑培雄百思不得其解,现在看来对方并无特别厉害的高人,那么石狐是如何折在他们这几人手中的呢?难道这些人还有帮手不成?那么他们的帮手或者说高手现在又会在哪里呢? 于是郑培雄越想越歪,心里便琢磨着迅速将余一丁击杀,才好集中精神对付那几个不知躲在何处的高人。 此时就见郑培雄又伸手探入怀中摸出一对鸡蛋大小的黑色石头,两手各持一块,他将两块石头分别朝半空一抛,在他头顶四五尺处忽然怪异地改变了运动的路线撞击在一起。 “咚!~” 仿佛是两只钟鼎在半空中碰撞发出的响声,似乎那两只石块是中空的,但是就算中空发出如此大的声响也不禁令人惊诧,紧接着就从石块撞击处逬出一团火焰,只不过与平常火焰不同的是这道火焰依旧是青绿色,就像是一团鬼火一般,兀自漂浮在半空中。 两块黑色石头一触即分,随后又在半空中连续碰撞了四次,等那两块石头落回郑培雄的手中时,半空中已经漂浮着五团青绿色的火焰,就在那里聚成一个直径大约有五尺的圆圈,不仅每团火焰在不停地自传,那个圆圈也在缓缓转动,看起来特别诡异。 而此刻的郑培雄竟然盘坐于地,双目微闭,口中似乎念念有词,那个火团形成的圆圈也渐渐降低高度,最后悬浮在他头顶二尺的位置。 忽然间郑培雄上身前倾,双手撑在地面上,可是他的双腿仍然是盘坐的姿势,只用两只膝盖着地,脑袋向前伸出,口中的獠牙显现得更加清晰,此时他的身姿更像是一头准备发起攻击的野兽,而那个火圈也随着他头部位置的变化不断移动,始终保持在头顶二尺的位置。 眼看围绕余一丁的火龙越来越细,那是火龙术的施法时间即将结束,而此时的余一丁也显得精疲力竭,奋力抵挡火龙舞动的双臂似乎也难以继续抬起,动作越来越迟缓,最终他还是毫无征兆地向后倒下。 “噗通”一声过后,余一丁整个人已经倒在地面! 见到余一丁已经倒下,郑培雄只是阴阴一笑,口中再次发出一阵低沉的喉音,突然间他双手按在地面一使劲,整个人腾身而起,在半空中握着石块的双手不断结出七八个手印,随着他的手印,几道绿光出现在他的手指之间,随后便疾速飞出打在他头顶的火圈中间,郑培雄的口中又低喝一声—— “去!” 随着他的身体下落的同时,那个已经开始加速旋转并涨大一圈的青绿色火圈“呼”地一声急速飞向倒在地面的余一丁! 此时的郑培雄脸上带着一股狠辣的阴笑,因为他使用的这个攻击是青炎功法中的高级法术“噬魂”,需要借助那两块黑色石头一般的法器,只要那个火圈包围了余一丁,那五团魔火就将直接攻击余一丁的魂魄,最终他的魂魄会被那些魔火吞噬,然后郑培雄的法器会将所有的魔火收回,并用余一丁的魂魄滋养这两块法器。 眼看火圈就要将地上的余一丁整个套在圈中,可是在火圈飞临余一丁身体上方的一霎那,那几团火焰却忽然间同时变暗,紧接着渐渐缩小,直至最后完全熄灭! 一切都来的如此突然,却又悄无声息,就好像那个火圈从来不曾存在过一般。 郑培雄不可置信地望着依旧躺在地面的余一丁,伸出嘴角的獠牙仍在泛着幽光,可是从獠牙的旁边却缓缓渗出一股血迹,紧接着他的嘴巴猛地张开。 “噗~” 一蓬血雾自他的口中喷出,郑培雄整个人都萎顿了下去,那张鬼脸也显得更加苍白,他的双手不住地颤抖着,似乎拿不动那两块小小的黑色石头,如果现在有人凑近了仔细查看,就会发现那两块本来非常光滑的黑色石头表面多了一些细小的纹路,而此时郑培雄的那双鬼目中已经满是骇然之色! 郑培雄手中拿的正是他的本命法器——火燧石,也是他在大泽之地的赤炎门时由老掌门传给他的法器,石狐的矩直取自大泽之地的异兽毕方,而郑培雄的火燧石则是天地孕育的奇石,不仅其内富含火精,修习火系功法有事半功倍之奇效,而且在郑培雄习得祝融秘籍后发现火燧石产生的魔火具有噬魂夺魄的强大威力,而且那些吸取了魂魄的魔火被火燧石收回后又能反过来滋养法器本身,使之不断增强,真正算得上是一件异宝,这也是老掌门年轻时的一次奇遇所得,因为看在郑培雄献上祝融秘籍,为门派立了大功的份上老掌门才将此物交付于他,何况老掌门并不清楚火燧石在习得祝融秘籍的人手中可以不断强化,否则他定不会送给郑培雄。 郑培雄得到这件本命法器后经过这么多年的祭炼已经变得非常强大,而那些见识过这件法器的人都已经变成了亡魂,成为了法器的养料,其中只有一人除外,此人正是石狐,虽然他的魂魄未被火燧石吞噬,但是也变成了亡魂一条。 郑培雄眼中的骇然来自于火燧石表面的那些细小纹路,经过这么多年的祭炼,火燧石又坚硬无比,它的表面不要说有纹路,就是一点点痕迹都不曾留下,就像是两颗光洁的鸡蛋一般,而此刻那些纹路正是火燧石受损后留下的痕迹,这在郑培雄的眼中就全部化为不可思议,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这怎么可能?! 此刻余一丁的神念正在半空中冷冷地望着站在原地发呆的郑培雄,不用说那火燧石受损就是余一丁的杰作,十二个时辰内余一丁确实无法使用神念攻击实体,可是余一丁攻击的是法器之灵,这种攻击并无任何限制,石狐的矩直就是败在余一丁的神念之下,火燧石亦不例外,神念之威可见一斑。 郑培雄想要杀死余一丁,偏偏又担心隐匿的高手,于是便使用高级法术“噬魂”,希望借助火燧石的法器威能一举干掉余一丁,并用他的魂魄滋养火燧石,如此不仅能多少消解一些石狐被杀的心头之恨,他自己而且还可以防备躲藏在四周窥视的高手,可谓一举三得。 可惜事与愿违,现在的结果可以说与郑培雄的想法完全是天壤之别,虽然眼前的那个小子已经倒下,但是却生死未卜,郑培雄此时也顾不上前去查看,因为他自己这边不仅本命法器受损,反而连带自身也遭受反噬,已经受了不轻的内伤,加上刚才同余一丁交手时右臂所受的外伤,这么短的时间肯定来不及复原,他也只是吃了点药外加封住几处大穴,暂时不让伤势影响拼斗而已。 郑培雄目前的状态只能用非常不好来形容,另外在他的意识中认为隐藏的几人才是劲敌,现在自己身负内伤,法器受损,如果稍不留神可能就会折在此地,趁着对面的小子昏迷不醒,那几名隐身人又不敢攻击自己的空当,郑培雄的心中已经暗暗萌生退意。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郑培雄已经有了计较,先退回小木屋,那两名女子是一定要带走的,不孝有三无后为大,郑培雄在河口郡一眼看上她们时不仅仅是因为二女的美貌,他都娶到第十七房小妾了,这么多年总是会从媒婆产婆的口中听说一些相女之术,什么样的女子好生产他多少也懂得一些,当然是否灵验就另当别论了,反正那个时候的人们都信这玩意儿,所以郑培雄坚信自己的香火延续问题肯定就着落在二女身上了,因此无论如何他都要将二女带走,这也是他锲而不舍地由河口郡城一直追到曲兰镇的最大动力,为石狐报仇?那当然也是顺手为之的事情,要不然手下该如何看待他了? 郑培雄强压下喉头的一口逆血,高级法术的反噬必定是相当猛烈,何况自打他得到火燧石后还从未有过失手,就更不要说这种令法器表面产生细小裂纹的巨大反噬了,他只觉自己现在是气血翻涌五内俱焚,又不清楚那位能够给火燧石造成巨大损伤的高人此刻躲藏在何处,只得装出一副并无大碍的样子收了祝融化兽术的功法,又变成先前的模样,缓缓地向小木屋退去。 余一丁的神念就这样看着郑培雄的作态一直到他起身往小木屋走去,他虽然不能像感知柳翠和钟离雪的心思那样知道郑培雄此刻的心中所想,但是火燧石表面的裂纹、郑培雄眼中的惊骇、以及他手臂的伤口、口中喷出的鲜血,无不说明郑培雄此时已经是身负重伤,甚至无力再战,却偏偏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退回小木屋,余一丁怎么可能任由他再回到木屋继续挟持二女? 就在郑培雄转身刚刚往小木屋走去之时,本来躺在地上的余一丁突然间悄无声息地站了起来,随后就见他的指尖射出三道白气直取郑培雄的后背。 “噗、噗、噗”…… 这次郑培雄再也没有刚才那种诡异的身法躲避气指的袭击了,三道白气瞬间就射穿了他的身体,紧接着三股鲜血从他的后背激射而出,可是令余一丁有些意外地是郑培雄居然没有向前扑倒,只是踉跄了两步,然后低下头仿佛有些疑惑地看着自己胸口处的伤口和喷涌而出的鲜血后,这才缓缓转过头。 郑培雄转头的目的只是想看清楚是谁杀了自己,可是眼前除了余一丁以外再无任何人出现,郑培雄瞪大的鬼眼中剩下的仍旧是满满的不可思议。 “噗通……” 第150章 一路向东 “噗通!……” 郑培雄就这样带着满眼的不可思议倒了下去,那双鬼眼失神地望着树林上方的天空,直到余一丁的身影遮住了他的视线,在他的身上投下一个淡淡的阴影。 此时郑培雄眼中的绿光已经消失,那双鬼目中的黑点也在一点点扩散,余一丁知道这是他的瞳孔在逐渐散开,此人已经踏上了奈何桥。 郑培雄徒劳地努力翕动了一下嘴唇,却没有发出一点的声音,直到最后他的喉头又动了动,只在喉间发出了一声像是叹息般的“呃……”之后便闭上了眼睛。 一世枭雄就此陨落…… 余一丁俯下身子拿起郑培雄手中的两块火燧石,他看着这两个黑不溜秋丝毫不起眼的东西,在这个世界待的时日久了,余一丁也清楚这就是郑培雄的法器,虽说他叫不出这东西的名字,但是肯定是一件非常的厉害的法宝,因为是郑培雄所用之物嘛,于是余一丁毫不客气地就将两块火燧石揣进怀中。 然后他继续对郑培雄进行搜身,又搜出一些疗伤用的药物和两个小瓷瓶,余一丁看着那两个小瓶有些眼熟,随后便想起来同石狐拼斗时他就是服下了这种瓷瓶中的东西才使他自己和矩直变得更加厉害,既然如此余一丁也就毫不客气地一并收下了,此外他从郑培雄身上的最大收获就是一张五百两面值的银票,其上戳着“宏晋银号”几个字样的徽章,余一丁不知道这个宏晋银号是个什么来头,但寻思着郑培雄会将这张银票贴身保管,肯定是能取出银子的,管他呢,先收着再说,过些日子若是到了偃师倒是可以再找人打听这个银号,毕竟它还打着大晋的名头嘛。 除此之外,郑培雄身上再无它物,至此余一丁算是大获全胜,青炎门的隐患消除了不说,还平白得了五百两银票,只不过余一丁不知道的是火燧石和那两个小瓷瓶里的东西才是最有价值的物件,这也难怪,对于法器这一类东西现在的余一丁完全就是个门外汉,虽说多少明白法器的重要性,但是对它们的价值依旧是懵懵懂懂。 随后余一丁便进了小木屋解救二女,柳翠和钟离雪虽然被捆绑手脚外加堵嘴,可是并不影响她们听得见余一丁和郑培雄的打斗之声,仅凭那些声响就知道二人的拼斗有多么激烈,特别是在听到郑培雄说出要杀死余一丁的时候二女全都紧张的提心吊胆,她们最清楚小木屋外只会有余一丁一人前来相救,那个时刻二女已经完全的绝望和无助,甚至都有了一个共同的想法,如果余一丁真的死在此地,与其被郑培雄捉回去侮辱不如陪余一丁一起赴死算了。 在两人拼斗的全程中余一丁都没有开口说一句话,郑培雄中了气指也没有大喊大叫,所以直到最后二女也不知道这场拼斗到底谁输谁赢,以至于余一丁推开小木屋的房门时她们全都低着头不敢直视门口,生怕出现在那里的人是郑培雄。 直到余一丁开口呼唤她们的名字并上前解开绳索时,二女才像猛然醒悟一般抬起头望着他,眼中除了惊喜就只剩下一串串泪花,待余一丁解开绳索后二人全都一头扎进他的怀中放声痛哭,惹得余一丁好生纳闷,这不是已经得救了吗,怎么弄得好像是刚刚被抓住一般呢? 不怪余一丁不能理解二女为何喜极而泣,他刚刚经历了九死一生战胜郑培雄,心头只有劫后余生的惶惑,如果不是这位青炎门掌门托大收回了多罗,又误解周围有几名隐身人在一旁虎视眈眈,加上余一丁的神念刚好克制火燧石之灵,今天这个局面他们三人绝对是十死无生,这些险状不是亲身经历实难理解,何况其中很多情况余一丁并不清楚,他只觉自己能杀死郑培雄全靠幸运之星笼罩,现在心中都是满满的后怕,怎么可能又哭又笑? 于是他只得一左一右揽着二女让她们尽情地哭了个畅快,直到最后两人带雨梨花般抬起头望着他,紧接着发现了对面的泪人儿,这才不好意思地同时从他怀中直起身子,不敢再看对面一眼并各自偷偷抹泪,惹得余一丁看着自己胸口的两片湿痕,无奈地说道,“小翠,雪儿,你们这是?……” 余一丁住了口,他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开始时他已经用神念告诉过二女让她们放下心来,现在自己又战胜了郑培雄,这两个妮子怎么就会哭得一塌糊涂?不知道的还以为那个死鬼郑培雄才是她们俩的大哥呢。 余一丁满头雾水。 可是柳翠和钟离雪望向他的眼神已经变得有些气恼和不善了,当然柳翠是气恼,钟离雪则是不善,见状余一丁赶紧明智地住了嘴,他不知二女心中所想,但明白此刻肯定不易多说,说多错多,最终倒霉的还是自己。 看着余一丁吃瘪的模样,两个妮子终于忍不住“扑哧”一下笑出了声,又互相望了望,并再次各自擦了擦眼睛,这才手挽手站了起来一齐向屋外走去,弄得余一丁只好莫名其妙地跟了过去。 出了小木屋二女便看见躺在一边的郑培雄尸身,此时的郑培雄虽然已经闭上了那双鬼眼,但是丑陋的面容还是让二女见之不禁后退了两步,如果不是他的样貌过于惊悚骇人,二女在马车上也不会被他轻易制住,虽然她们对郑培雄在河口郡城有过一面之缘,可是突见之下两人还是被他那副恶鬼般的容貌惊得呆坐于马车内,加之郑培雄出手如电,这才被他轻松拿下。 暗自惆怅片刻,三人谁也没有说出一句话,就连最想骂郑培雄两句的钟离雪最终也只是不屑般哼哼了两声便转过身,不再理会地上的尸身。 余一丁见状便招呼二女赶紧离开此地,虽说这里已经远离官道,少有人迹,而且又是一座迷阵,但是万一还有郑培雄的手下知晓此地,如果此时前来又得花费一番手脚才能解决,于是三人瞥了躺在地上的郑培雄最后一眼,随后便匆匆离去。 回到官道旁余一丁发现马车和马匹居然还好好地待在路边的树林中,不由地更加确信今日真的是幸运之星一直眷顾于他,二女自然也是兴奋不已,眼看已是日上三竿,此地又是平洛郡的地界,总算是彻底离开边关山区来到了大晋的腹地,除了一些丘陵地带以外,就是人们口中常说的千里沃野平原了,从此地到偃师大约还有五六百里路程,就算三人骑马乘车也要走上数日。 现在青炎门的事情已经解决,三人又没有着急要办的事情,接下来就是一路游山玩水缓缓往偃师而去便好,两个妮子倒是欢快无比,钟离雪已经恢复了记忆,也不再像前些时日那般一直缠着余一丁,每天大部分时间就是和柳翠一起乘坐马车,无论是停车吃饭住宿还是游山玩水,两个妮子基本都将余一丁晾在一边,经常躲在一旁交头接耳,弄得余一丁经常是哭笑不得。 不过余一丁自然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并不在意二女冷落他,倒是趁着她们俩嘻嘻哈哈快活地玩耍之时,余一丁正好可以仔细思考一下接下来的行程,有几件事是他必须要做的。 第一件事就是他必须去一趟大晋东部的望桑镇,在与林梦瑶的父亲林忠泽的交谈中他已得知那里就是疾风阁大晋分阁的所在地,如果疾风阁少主和金圣翔老怪物他们那伙人逃到大晋,必定会前往此地,余一丁带人抄了疾风阁老巢,双方的仇怨早已化解不开,如果不是少主身负重伤,也许在巫神山总阁时双方就会大打出手了结恩怨,何况少主的重伤本就是拜余一丁所赐,双方早已结下死仇,以疾风阁的势力,少主伤好之后必定会四处寻找余一丁报仇,那样的话按照余一丁的想法不如主动出击,去望桑找到疾风阁大晋分阁,万一那少主的伤势还没有完全恢复呢?说不定就一次性解决了这个令他头疼的问题了,当然他还是很清楚自己的斤两,就算前去也是以偷袭为主,现在他也算是有家室的人了,至少要保证二女的安全才能动手。 第二件事就是去余桐看望清风道人,余一丁听他说过他的师傅东渡无边海寻找道缘,随着待在这个世界上的时日越来越久,余一丁早已清楚自己再也回不去了,但是他也实在没搞清楚此时到底是我国历史上的哪段时期,一直都是稀里糊涂的度日,现在他已没有了必须要搞清楚的欲念,反正都已经离不开了,那不如既来之则安之,但是在有生之年四处周游一番那肯定是必须的,万一游着游着便会有所发现呢?所以柳翠口中的日照国他也想去看看,正好可以向清风道人打听一下东渡的具体方法事宜,何况望桑就在大晋东部,从那里再去余桐也不算绕路,而天残道人所去的灵宝县郡在大晋北方,余一丁暂时没有往那边走的计划。 最后一件事就是如何安顿钟离雪的问题,现在这个妮子已经完全恢复了记忆,余一丁可以很清晰地感受到她面对自己时的那种不自然,当然余一丁自己也会有一些尴尬,还好有柳翠陪着她,否则余一丁都不知道接下来这一路该如何同钟离雪相处了,直到现在钟离雪也仅仅知道他是所谓的大晋偃师人氏,这回是带着她们回老家,余一丁不由地就在思考是否该告诉她自己的真实身份,钟离宇已经将妹妹托付给他,有些事情晚说不如早说,但是如果要告诉她又该如何开口呢?何况这些事情他都还没有告诉过柳翠,就是怕吓着她,可是一直憋在心里也确实很难受,自从穿越过来后这大半年发生的事情是一件接着一件,每日的忙碌使他暂时没心思去想这个问题,但是这几日闲下来后便让余一丁非常难耐,加上距离偃师越来越近,到时候他又该如何解释?余一丁不想再用失忆欺瞒二女,再说了钟离雪失忆时是什么状态他和柳翠都看在眼中,他身上哪里有半点失忆人士的模样?而且既然打算要与她们在这个世界好好的过上一生,那么这些事情还是不要隐瞒为好,所以余一丁思考着应该找个机会好好跟两个妮子说说。 …… 离开曲兰镇的第四天,余一丁三人已经来到平洛郡城,因为是大晋的一座郡城,平洛的城池规模并不小,与临云城和胡图木格城相比只大不小,毕竟大晋还是比大梁要强盛许多,余一丁感觉平洛城都快赶上长平城的规模了,这大半年来梁晋的城池余一丁也见过了不少,此地无非就是繁华程度较高、商业非常发达而已,钟离雪常年呆在临云,对城池已经习以为常,而柳翠跟着余一丁从大山中出来也有小半年了,早已不再是当年那个山里的乡下丫头,眼界也开阔了不少,对这些大城市已经没有了当初那种稀奇的感觉,因此三人都有些兴趣索然。 上午三人抵达平洛,在城中一直闲逛到下午,余一丁坚持给二女买了一些衣物和女红,反正现在他不差钱,自己的女人还是得打扮得漂漂亮亮才对,柳翠当然满心欢喜,钟离雪虽然鄙视了一番余一丁的审美品位,但还是笑着收下了余一丁的礼物,余一丁看得出来钟离雪对自己给她买衣物首饰还是非常开心的,看来任何时代的女人都是抵挡不住这些东西的诱惑啊。 本来余一丁还要找个兵器铺给钟离雪弄一把趁手的兵刃,可是钟离雪却不置可否,只是任由余一丁去寻找,最终还真被余一丁找到一家铁匠兼卖兵器的铺子,他进店一打听后才知道,普通的三尺长剑重量都在四五斤以上,有的甚至有七八斤,就算是专门给女性使用的长剑至少也是两三斤重,而钟离雪告诉余一丁青竹锋仅重一斤二两,那可是外藩的宾客专门赠送给钟离郡王的宝剑,不仅材质颇轻,而且锋利无比削铁如泥,哪是普通兵器铺随随便便就能打造得出来? 余一丁这才知道钟离雪为什么对他的提议不置可否,敢情这个妮子是诚心看他的笑话呢,继而便放弃了为她买一件武器的念头,青竹锋那样的宝剑只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但是钟离雪又不能没有兵刃防身,余一丁刚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柳翠就说在钟离雪有了新的兵刃以前先用她的骨剑,余一丁想想也只能如此了,柳翠的骨剑长度二尺四寸,比青竹锋的三尺要短了不少,但是胜在单剑重量只有四两,双剑合璧也只有八两重,说起来比青竹锋还轻了四两,关键还是血熊骨这种异物太过稀有,钟离雪就暂时使用骨剑,柳翠还是使用她的角弓,于是余一丁只好把自己身边那三支早已不常使用的匕首取了一把给柳翠用作防身,这才算暂时解决了二女的自身安全问题。 到了傍晚时分余一丁随便找了一家客栈住下,仍旧是两间客房,写好房间后余一丁便去马车处取行囊,柳翠没说什么,倒是钟离雪看着余一丁的背影表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可最终还是什么话都没有说。 吃过晚饭后三人又各自修行了近两个时辰,这也是这几日以来他们每日必修的功课,现在柳翠已经成为了一名标准的修行者,每日她都会抽出时间打坐练气,只是想要将体内真气修习到运转大周天也不可能是一蹴而就的事情,只能依靠她自己勤而不辍地坚持下去,现在她的包裹里还放着凌云子送给她的御气术呢,柳翠可是一直盼着自己赶紧修行到那一步,到那时就可以更好地帮着余一丁分忧了。 而在郑培雄死后钟离雪对修行一途再无顾虑,加上她第一次修习练气术时就能感受到轻微的丹田之气,所以这些日子也是天天打坐,只是她没有像柳翠那般经过洗经伐髓,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将真气运转小周天,只不过余一丁和柳翠的修行激励着本就争强好胜的钟离雪努力修行,她可不希望自己成为余一丁的累赘。 三个人本来是在余一丁的房间内一起吃的晚饭和打坐修行,结束时已经快到子时,二女正准备回房歇息,余一丁连忙叫住了她们,他决定就在今晚将自己的事情同二女完全说个清楚。 两个妮子同时诧异地看着他,并不知道余一丁为何还要留下她们,特别是钟离雪,显得非常紧张,余一丁倒没注意二女的神情,他还在思考如何开口呢。 “那个……,小翠、雪儿你们俩先别走。”余一丁有些犹豫地说道。 “大哥?你还有何事?”柳翠不明所以地问道,钟离雪却只是红着脸低头不语。 “这个……”余一丁仍旧吞吞吐吐,“我有些事要对你们俩说,你们先坐下。” “哦。”柳翠应道,同时在床边坐下,钟离雪也赶紧挨着她并排坐下,两个妮子都望着余一丁,只不过柳翠是眼含疑问,钟离雪则是略带羞涩,此刻她的心中想的都是白天余一丁给她买的衣服女红。 …… 第151章 情浓酒浓 “此地距偃师最多还有两日路程,有些事情我也应该告诉你们,主要是雪儿,你父兄既然已经将你托付于我,余大哥一定会照顾好你,只是……” 余一丁努力组织着语言,柳翠倒是隐约明白了他想要说什么,可是钟离雪的小脸却越发地红艳,小脑袋也渐渐地埋得更深。 没等余一丁说完,钟离雪突然抬起头斩钉截铁地说道,“余大哥,你不用担心我,无论怎样,雪儿都愿意和小翠妹妹陪一直陪着你!” 看着钟离雪那副毅然决然的表情,余一丁有些惊愕,自己还什么都没说呢,钟离雪怎么会突然讲出这样一番话,难道这个妮子已经猜到些什么?他愣愣地盯着钟离雪,想从她的脸上看出些端倪,可是只在那张红彤彤的小脸上看到一脸的坚毅,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 “雪儿,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余大哥想说什么了?”余一丁有些不确定地问道。 “余大哥,雪儿只想陪着你,就像……小翠妹妹那样,哪怕……,哪怕没有……名分……”钟离雪的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后甚至不可耳闻,小脑袋瓜又再次低了下去。 余一丁愣住了,他还压根没往那个方面想呢,钟离雪怎么突然间就会冒出来这样的话,这不禁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余一丁原以为这段时间两个妮子可能会在私下里谈论他是何许人也的问题,在刚刚解救他的时候柳翠也许会相信他的确是失忆了,但是现在已经过去了大半年,钟离雪的失忆症状是什么样子他们也都看见了,余一丁有哪一点像是患了失忆症的人?他还想着柳翠只是乖巧地自己不说她便不问。而钟离雪只知道他是大晋偃师人氏,这次本来是准备带着柳翠回老家的,余一丁的思路一直是在考虑怎样对二女说出自己是穿越者这件事上呢,哪里会想到她说出口的竟然是其他事,当然一下就愣住了。 白天在平洛城中余一丁给钟离雪买东西时这个妮子的小心脏就一个劲地嘭嘭直跳,现在这么晚了余一丁又郑重其事地把她们留在自己房间,钟离雪立刻就想到一边去了,刚才又听见余一丁说父亲和哥哥已经把自己托付给余一丁,这话听到她的耳中不禁羞臊的满面通红,毕竟她还是第一次听见这个消息,这也难怪,钟离宇离开峡关时她还在失忆中嘛,可是她的性格并非那种小家碧玉型的女子,上次在临云离别余一丁时她喝得酩酊大醉,事后的痛苦难受只有自己清楚,现在余一丁既然想要把话挑明,钟离雪虽然害羞但是依旧勇敢地向余一丁表白了。 可是为什么余大哥听了自己的表白半天不说话?难道他说的照顾自己就真的是像哥哥照顾妹妹那样吗? 钟离雪终于抬起头来,正看见余一丁愣愣地盯着自己,眼神中都是愕然,钟离雪的心头不由地一紧,自己已经不顾女儿家的矜持主动表露了心迹,余大哥为何还是这副神情?难道小翠妹妹跟自己说的都是假的,余大哥其实对自己根本没有那个意思?想到这里钟离雪突然觉得心头很慌乱,连目光都开始闪躲起来。 柳翠是个多聪明的丫头啊,她听见钟离雪话一出口就知道姐姐理解错了大哥的意思,何况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她早就已经接受了和钟离雪一起陪伴大哥,三个人也一起经历了那么多风风雨雨,两个妮子早已是无话不说情同姐妹,于是连忙说道,“大哥,你还傻愣着干嘛?雪儿姐姐说的话你没听清吗?” 余一丁这才如梦初醒般嗯了一声,仍旧是傻乎乎地看向柳翠,吭哧了两声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柳翠的脸上立刻显现出一副恨铁不成钢般的神情,紧接着又道,“大哥,我和雪儿姐姐早就是好姐妹了,你不答应也不行!” 余一丁慌忙答道,“谁说我不答应……” 话音戛然而止,因为他看见此刻的钟离雪正痴痴地望着自己,而她的眼角竟然有点点莹光闪动。 “雪儿,我……”余一丁呐呐道,他不知道该继续说些什么,这不是今晚他要说的主题啊,怎么突然之间跨度就那么大呢?他的脑子根本还没有转过这个弯来,何况柳翠还在旁边坐着呢,他实在没有办法非常合适地表达此时自己的情感,只好再次住了嘴。 “好了大哥,我先回房间了,不许欺负姐姐哟。”柳翠说着便起身往门口走去。 余一丁又是下意识地嗯了一声,直到柳翠都快走到门口了才反应过来,慌忙上前一把拉住她,有些结巴地说道,“小翠,那个……你先别走,大哥……还有其他事情要说。” “小翠知道大哥要说什么。”柳翠狡黠一笑,又挣开余一丁的手把他往回推了一下才又说道,“大哥要说的那件事以后再说,对了,一会儿要让姐姐回我们的房间睡哦,小翠一个人会害怕的。” 说完也不管呆若木鸡的余一丁再有什么反应,直接拉开房门返回隔壁的房间。 余一丁又是傻傻地愣在门口好一阵,这才关上门转过身准备回到桌前,谁知刚刚转回身就看见钟离雪站在自己的身后,余一丁被吓了一大跳,这妮子不是坐在床边吗,什么时候就悄无声息地到了自己的身后? “雪儿……” 看着近在咫尺依旧痴痴望着自己的钟离雪,余一丁只说出了俩个字,今晚他是别想再好好说话了,余一丁忽然觉得自己很紧张,非常紧张…… 钟离雪就这么望着余一丁不说一句话,突然间却伸出两只胳膊搂住了他的脖子,再次表现出郡王府大小姐的气势,既然余大哥不能好好说话,那就别再说话了! 随后她便踮起脚将自己的红唇狠狠地印在余一丁的嘴上,可怜的余一丁反倒是像个受惊的小媳妇一般瞪大了眼睛,伸着的双手也不知道该放在哪里,直到片刻后他才回过神一把将钟离雪搂住,手劲大的令她仿佛要窒息了一般,似乎到了此刻余一丁才终于反应过来—— 奶奶的,我才是大老爷们儿啊! “唔……” 钟离雪只来得及发出了一声娇喘便彻底融化在余一丁的怀抱中…… 一吻定情,一吻倾情…… 可是正当他想将怀中的小女人抱起时,钟离雪突然轻轻地推了他一把并离开了他的身体。 “余大哥,小翠妹妹一个人睡觉害怕,今天雪儿不可以把自己给你呢。” 钟离雪低声说完又在余一丁的脸颊上轻轻一吻,随后便悄然而去,只留下再次傻愣在原地依旧张着双臂的余一丁…… 这一夜余一丁在床上那叫一个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直到一个时辰后才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大清早天刚蒙蒙亮就醒转过来,虽然他的无形罡气可以迅速消解疲劳,但余一丁此时的状态并非因为身体而是心理,从房间里出来时整个人便显得有些郁郁,两个妮子自然知道他这是怎么回事,忍不住躲在一边偷笑。 面对二女余一丁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讪讪地叫着她们匆匆吃过早饭后三个人便继续出发。 一路上余一丁还在思考昨夜柳翠对他说的话,这个妮子真的知道昨晚他想说的是啥吗?余一丁觉得实在不可能,她要是能猜到自己来自另外一个时空那才真是见了鬼了,看来还是得找时间把这件事跟她们俩说个清楚。 随后余一丁又想到钟离雪,早上见到她时这个妮子只是给了他一个明媚的微笑,随后便是吃饭上车,看样子一切都挺好,那就继续向东前进。 余一丁一拉马缰,追赶着已经在他前面越走越远的马车,正好看见钟离雪掀开车厢后帘对着他千娇百媚地一笑,余一丁不由地心情大好,也对着车厢内的小女人得意地哈哈一笑,甚至还给了她一个飞吻,随即便策马越过马车在头前引路。 …… 随着这几日越发地远离河口郡,又没有了青炎门的骚扰,柳翠和钟离雪两个妮子的心情已经完全放松下来,这里早已深入大晋腹地,官道就在距离黄河北岸不远的地带蜿蜒向东,一会儿顺着河岸前行,一会儿又转向没入一片青翠的山丘之中,初夏的山野景色确实迷人。 因为昨夜和余一丁的一吻定情,这一路上钟离雪的兴致都颇高,只要看见稍微漂亮一些的景色她便会拉着柳翠停车游览玩耍一番,余一丁因为心中仍旧想着怎样找时间跟二女说说自己穿越者身份的事请,只能强打起精神陪着她们,二女却也不以为意,只当他是昨夜没有休息好的缘故。 就这样整整一个上午三人只走出了三四十里地,快到晌午之时终于来到一座镇集,这个小镇依山傍水,四周是一圈低矮的小山,一条小河穿镇而过,幽静的小街加上木桥垂柳衬托得小镇居然有了几分江南的景致,真正是个好地方,二女直嚷嚷着就在此地打尖。 于是三人随便找了一家临河的街边看起来比较干净而且生意也挺好的餐馆,之所以选择这家店,主要是因为它的招牌菜是卤肉,有卤牛肉卤鸡什么的,穿越之前余一丁就对各种烧卤比较感兴趣,因此便拉着二女兴冲冲地进了这家店。 跑堂的小二热情地上前招呼,引着三人找了一个偏僻的角落坐下来,等到余一丁点好了酒菜,小二乐呵呵地应了一句,“好咧!一斤卤牛肉,一只卤鸡,小菜素汤各一份!客官不来点酒吗?俺们清河镇可是正宗的平洛陈酿的产地咧。” “哦?”余一丁稍稍有了点兴致,有无形罡气在身他是不担心美酒醉人的,于是笑着道,“那给我们来一斤尝尝。” “你说啥?要一斤?”小二愣了一下,这要一斤还只是尝尝?又看了看余一丁身边的两位姑娘,见她们都默不作声,连忙又道,“客官莫说笑,俺瞧你几位吃了午饭还要赶路?这平洛陈酿的后劲可大咧,不是俺不卖给你,若是夜饭也就罢了,中午可不敢让你多吃。” 余一丁乐了,这开餐馆的还有怕客人多喝酒的?心中不由地就觉得有点意思,便又笑着说道,“没事,你尽管上酒,没看见我们还有马车嘛,喝醉了我乘车就好了。” “那……”小二转头望了望停在门口树下的马车,勉强道,“好,要不再给你们来盘花生米下酒可好?” 小二想的是兴许和余一丁同行的两位女子也有些酒量,既然客人一定要那么多酒他也就不好多说了,但是仍旧推销了一盘花生米,余一丁笑着点了点头,于是小二便又吆喝着招呼其他刚进门的客人了。 没一会儿酒菜上齐,那所谓的平洛陈酿是用一个小酒坛盛着,余一丁拍开坛口的泥封,顿时一股酒香便飘散出来,使人一闻便知是好酒,就连坐在余一丁身边的柳翠和钟离雪也面现异色,柳翠虽然不怎么喝酒也不懂酒,但也觉着这酒闻起来好香,而钟离雪自幼便在郡王府长大,各种美酒自然是见过不少,但是如这平洛陈酿一般的好酒确实不多见,心头不由地就有些意动,于是便小声对余一丁说道,“余大哥,让雪儿和小翠妹妹也陪你喝一杯?” 听她这么一说余一丁立刻想起在临云与钟离雪临别之时她喝醉的场景,呵呵一笑道,“雪儿当真要陪余大哥喝酒?不怕再喝醉了?哈哈哈!” 钟离雪的小脸微红,却依旧取了一只土碗道,“这么好的酒怎么能让余大哥一个人喝呢?小翠妹妹,你说是不是?” 柳翠连忙点了点头,也取过一只碗,那酒香味勾得她是真的想尝一尝,余一丁看着她俩笑道,“你看,这酒还没喝呢,雪儿已经醉了,脸都红了嘛。” 钟离雪没好气地抢过酒坛直接给自己倒了一碗,又给柳翠斟满,然后将酒坛往桌面一放,佯装生气道,“哼!本姑娘今天高兴,余大哥再敢取笑我就不给你喝了!哼哼!” 余一丁只有抚额苦笑,柳翠已经不是个省油的灯了,怎么这又来了一只小母老虎,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啊,想着这些只得瘪着嘴拿过酒坛给自己面前的土碗斟满,这一坛酒要是两个妮子喝下去那下午就别再走了,直接在清河镇找个客栈落脚…… 结果这顿饭吃到最后俩妮子各喝了两碗,早已是满脸通红,就这样要不是余一丁拦着估计她们还要继续喝呢,余一丁有无形罡气护身当然一点事没有,可俩妮子却早已有了八九分醉意,只能怪这酒确实很美,最后在小二的满脸惊愕中余一丁又要了一斤喝完才算结束了这顿饭局,可是柳翠和钟离雪已经醉的开始嘻嘻哈哈地说胡话了,余一丁在一旁不由得暗暗皱眉,看这个样子还是不幸被自己言中了,一会儿结账时还得问问小二镇上哪里有客栈…… 吃完饭两个妮子坐在一处勾肩搭背互相搀扶着还在不住地低声呓语,余一丁只得无奈地叫过小二结账。 “伙计!切上三斤卤牛肉,再来两斤平洛陈酿!” 正在店小二给余一丁结账时只听见店门口传来一道洪亮的声音,小二闻声连忙低声对余一丁说了一句,“客官请稍等,俺招呼好这位爷再来给您结账。” 说着便点头哈腰地迎了过去,余一丁也好奇地转过头打量着来人,只见一名大汉正迈步走进店内,此人生得虎背熊腰状似铁塔,左手背在背后,右手把玩着一对铁核桃,穿着一件露胸的短衫,显露出胸口处一块巴掌大的黑毛,衬托着一对铜铃似的牛眼和脸颊上一圈杂乱的络腮胡,再加上一颗油光发亮的大脑袋,看得人心头直发渗。 小二带着讨好的笑容谦恭道,“七爷,您老来了,这边请,这边请!这就给您老上菜。” 说着小二就将那人引到另外一张桌子前坐下,此时掌柜的已经在吩咐后厨准备酒菜了,随后也赶紧过来跟那人打招呼寒暄,另外有几位客人见状还没吃完呢都已经在喊着小二结账准备走人了,看得余一丁不由地暗暗皱眉。 招呼那人后小二才跑过来继续跟余一丁结账,一边小声道歉一边收钱,等一切弄好后余一丁便搀扶着晕乎乎的二女往店外走去。 忽然就听见一声爆喝道,“慢着!这是什么人哪?怎么眼生得紧呢!” …… 第150章 一路向东 “噗通!……” 郑培雄就这样带着满眼的不可思议倒了下去,那双鬼眼失神地望着树林上方的天空,直到余一丁的身影遮住了他的视线,在他的身上投下一个淡淡的阴影。 此时郑培雄眼中的绿光已经消失,那双鬼目中的黑点也在一点点扩散,余一丁知道这是他的瞳孔在逐渐散开,此人已经踏上了奈何桥。 郑培雄徒劳地努力翕动了一下嘴唇,却没有发出一点的声音,直到最后他的喉头又动了动,只在喉间发出了一声像是叹息般的“呃……”之后便闭上了眼睛。 一世枭雄就此陨落…… 余一丁俯下身子拿起郑培雄手中的两块火燧石,他看着这两个黑不溜秋丝毫不起眼的东西,在这个世界待的时日久了,余一丁也清楚这就是郑培雄的法器,虽说他叫不出这东西的名字,但是肯定是一件非常的厉害的法宝,因为是郑培雄所用之物嘛,于是余一丁毫不客气地就将两块火燧石揣进怀中。 然后他继续对郑培雄进行搜身,又搜出一些疗伤用的药物和两个小瓷瓶,余一丁看着那两个小瓶有些眼熟,随后便想起来同石狐拼斗时他就是服下了这种瓷瓶中的东西才使他自己和矩直变得更加厉害,既然如此余一丁也就毫不客气地一并收下了,此外他从郑培雄身上的最大收获就是一张五百两面值的银票,其上戳着“宏晋银号”几个字样的徽章,余一丁不知道这个宏晋银号是个什么来头,但寻思着郑培雄会将这张银票贴身保管,肯定是能取出银子的,管他呢,先收着再说,过些日子若是到了偃师倒是可以再找人打听这个银号,毕竟它还打着大晋的名头嘛。 除此之外,郑培雄身上再无它物,至此余一丁算是大获全胜,青炎门的隐患消除了不说,还平白得了五百两银票,只不过余一丁不知道的是火燧石和那两个小瓷瓶里的东西才是最有价值的物件,这也难怪,对于法器这一类东西现在的余一丁完全就是个门外汉,虽说多少明白法器的重要性,但是对它们的价值依旧是懵懵懂懂。 随后余一丁便进了小木屋解救二女,柳翠和钟离雪虽然被捆绑手脚外加堵嘴,可是并不影响她们听得见余一丁和郑培雄的打斗之声,仅凭那些声响就知道二人的拼斗有多么激烈,特别是在听到郑培雄说出要杀死余一丁的时候二女全都紧张的提心吊胆,她们最清楚小木屋外只会有余一丁一人前来相救,那个时刻二女已经完全的绝望和无助,甚至都有了一个共同的想法,如果余一丁真的死在此地,与其被郑培雄捉回去侮辱不如陪余一丁一起赴死算了。 在两人拼斗的全程中余一丁都没有开口说一句话,郑培雄中了气指也没有大喊大叫,所以直到最后二女也不知道这场拼斗到底谁输谁赢,以至于余一丁推开小木屋的房门时她们全都低着头不敢直视门口,生怕出现在那里的人是郑培雄。 直到余一丁开口呼唤她们的名字并上前解开绳索时,二女才像猛然醒悟一般抬起头望着他,眼中除了惊喜就只剩下一串串泪花,待余一丁解开绳索后二人全都一头扎进他的怀中放声痛哭,惹得余一丁好生纳闷,这不是已经得救了吗,怎么弄得好像是刚刚被抓住一般呢? 不怪余一丁不能理解二女为何喜极而泣,他刚刚经历了九死一生战胜郑培雄,心头只有劫后余生的惶惑,如果不是这位青炎门掌门托大收回了多罗,又误解周围有几名隐身人在一旁虎视眈眈,加上余一丁的神念刚好克制火燧石之灵,今天这个局面他们三人绝对是十死无生,这些险状不是亲身经历实难理解,何况其中很多情况余一丁并不清楚,他只觉自己能杀死郑培雄全靠幸运之星笼罩,现在心中都是满满的后怕,怎么可能又哭又笑? 于是他只得一左一右揽着二女让她们尽情地哭了个畅快,直到最后两人带雨梨花般抬起头望着他,紧接着发现了对面的泪人儿,这才不好意思地同时从他怀中直起身子,不敢再看对面一眼并各自偷偷抹泪,惹得余一丁看着自己胸口的两片湿痕,无奈地说道,“小翠,雪儿,你们这是?……” 余一丁住了口,他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开始时他已经用神念告诉过二女让她们放下心来,现在自己又战胜了郑培雄,这两个妮子怎么就会哭得一塌糊涂?不知道的还以为那个死鬼郑培雄才是她们俩的大哥呢。 余一丁满头雾水。 可是柳翠和钟离雪望向他的眼神已经变得有些气恼和不善了,当然柳翠是气恼,钟离雪则是不善,见状余一丁赶紧明智地住了嘴,他不知二女心中所想,但明白此刻肯定不易多说,说多错多,最终倒霉的还是自己。 看着余一丁吃瘪的模样,两个妮子终于忍不住“扑哧”一下笑出了声,又互相望了望,并再次各自擦了擦眼睛,这才手挽手站了起来一齐向屋外走去,弄得余一丁只好莫名其妙地跟了过去。 出了小木屋二女便看见躺在一边的郑培雄尸身,此时的郑培雄虽然已经闭上了那双鬼眼,但是丑陋的面容还是让二女见之不禁后退了两步,如果不是他的样貌过于惊悚骇人,二女在马车上也不会被他轻易制住,虽然她们对郑培雄在河口郡城有过一面之缘,可是突见之下两人还是被他那副恶鬼般的容貌惊得呆坐于马车内,加之郑培雄出手如电,这才被他轻松拿下。 暗自惆怅片刻,三人谁也没有说出一句话,就连最想骂郑培雄两句的钟离雪最终也只是不屑般哼哼了两声便转过身,不再理会地上的尸身。 余一丁见状便招呼二女赶紧离开此地,虽说这里已经远离官道,少有人迹,而且又是一座迷阵,但是万一还有郑培雄的手下知晓此地,如果此时前来又得花费一番手脚才能解决,于是三人瞥了躺在地上的郑培雄最后一眼,随后便匆匆离去。 回到官道旁余一丁发现马车和马匹居然还好好地待在路边的树林中,不由地更加确信今日真的是幸运之星一直眷顾于他,二女自然也是兴奋不已,眼看已是日上三竿,此地又是平洛郡的地界,总算是彻底离开边关山区来到了大晋的腹地,除了一些丘陵地带以外,就是人们口中常说的千里沃野平原了,从此地到偃师大约还有五六百里路程,就算三人骑马乘车也要走上数日。 现在青炎门的事情已经解决,三人又没有着急要办的事情,接下来就是一路游山玩水缓缓往偃师而去便好,两个妮子倒是欢快无比,钟离雪已经恢复了记忆,也不再像前些时日那般一直缠着余一丁,每天大部分时间就是和柳翠一起乘坐马车,无论是停车吃饭住宿还是游山玩水,两个妮子基本都将余一丁晾在一边,经常躲在一旁交头接耳,弄得余一丁经常是哭笑不得。 不过余一丁自然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并不在意二女冷落他,倒是趁着她们俩嘻嘻哈哈快活地玩耍之时,余一丁正好可以仔细思考一下接下来的行程,有几件事是他必须要做的。 第一件事就是他必须去一趟大晋东部的望桑镇,在与林梦瑶的父亲林忠泽的交谈中他已得知那里就是疾风阁大晋分阁的所在地,如果疾风阁少主和金圣翔老怪物他们那伙人逃到大晋,必定会前往此地,余一丁带人抄了疾风阁老巢,双方的仇怨早已化解不开,如果不是少主身负重伤,也许在巫神山总阁时双方就会大打出手了结恩怨,何况少主的重伤本就是拜余一丁所赐,双方早已结下死仇,以疾风阁的势力,少主伤好之后必定会四处寻找余一丁报仇,那样的话按照余一丁的想法不如主动出击,去望桑找到疾风阁大晋分阁,万一那少主的伤势还没有完全恢复呢?说不定就一次性解决了这个令他头疼的问题了,当然他还是很清楚自己的斤两,就算前去也是以偷袭为主,现在他也算是有家室的人了,至少要保证二女的安全才能动手。 第二件事就是去余桐看望清风道人,余一丁听他说过他的师傅东渡无边海寻找道缘,随着待在这个世界上的时日越来越久,余一丁早已清楚自己再也回不去了,但是他也实在没搞清楚此时到底是我国历史上的哪段时期,一直都是稀里糊涂的度日,现在他已没有了必须要搞清楚的欲念,反正都已经离不开了,那不如既来之则安之,但是在有生之年四处周游一番那肯定是必须的,万一游着游着便会有所发现呢?所以柳翠口中的日照国他也想去看看,正好可以向清风道人打听一下东渡的具体方法事宜,何况望桑就在大晋东部,从那里再去余桐也不算绕路,而天残道人所去的灵宝县郡在大晋北方,余一丁暂时没有往那边走的计划。 最后一件事就是如何安顿钟离雪的问题,现在这个妮子已经完全恢复了记忆,余一丁可以很清晰地感受到她面对自己时的那种不自然,当然余一丁自己也会有一些尴尬,还好有柳翠陪着她,否则余一丁都不知道接下来这一路该如何同钟离雪相处了,直到现在钟离雪也仅仅知道他是所谓的大晋偃师人氏,这回是带着她们回老家,余一丁不由地就在思考是否该告诉她自己的真实身份,钟离宇已经将妹妹托付给他,有些事情晚说不如早说,但是如果要告诉她又该如何开口呢?何况这些事情他都还没有告诉过柳翠,就是怕吓着她,可是一直憋在心里也确实很难受,自从穿越过来后这大半年发生的事情是一件接着一件,每日的忙碌使他暂时没心思去想这个问题,但是这几日闲下来后便让余一丁非常难耐,加上距离偃师越来越近,到时候他又该如何解释?余一丁不想再用失忆欺瞒二女,再说了钟离雪失忆时是什么状态他和柳翠都看在眼中,他身上哪里有半点失忆人士的模样?而且既然打算要与她们在这个世界好好的过上一生,那么这些事情还是不要隐瞒为好,所以余一丁思考着应该找个机会好好跟两个妮子说说。 …… 离开曲兰镇的第四天,余一丁三人已经来到平洛郡城,因为是大晋的一座郡城,平洛的城池规模并不小,与临云城和胡图木格城相比只大不小,毕竟大晋还是比大梁要强盛许多,余一丁感觉平洛城都快赶上长平城的规模了,这大半年来梁晋的城池余一丁也见过了不少,此地无非就是繁华程度较高、商业非常发达而已,钟离雪常年呆在临云,对城池已经习以为常,而柳翠跟着余一丁从大山中出来也有小半年了,早已不再是当年那个山里的乡下丫头,眼界也开阔了不少,对这些大城市已经没有了当初那种稀奇的感觉,因此三人都有些兴趣索然。 上午三人抵达平洛,在城中一直闲逛到下午,余一丁坚持给二女买了一些衣物和女红,反正现在他不差钱,自己的女人还是得打扮得漂漂亮亮才对,柳翠当然满心欢喜,钟离雪虽然鄙视了一番余一丁的审美品位,但还是笑着收下了余一丁的礼物,余一丁看得出来钟离雪对自己给她买衣物首饰还是非常开心的,看来任何时代的女人都是抵挡不住这些东西的诱惑啊。 本来余一丁还要找个兵器铺给钟离雪弄一把趁手的兵刃,可是钟离雪却不置可否,只是任由余一丁去寻找,最终还真被余一丁找到一家铁匠兼卖兵器的铺子,他进店一打听后才知道,普通的三尺长剑重量都在四五斤以上,有的甚至有七八斤,就算是专门给女性使用的长剑至少也是两三斤重,而钟离雪告诉余一丁青竹锋仅重一斤二两,那可是外藩的宾客专门赠送给钟离郡王的宝剑,不仅材质颇轻,而且锋利无比削铁如泥,哪是普通兵器铺随随便便就能打造得出来? 余一丁这才知道钟离雪为什么对他的提议不置可否,敢情这个妮子是诚心看他的笑话呢,继而便放弃了为她买一件武器的念头,青竹锋那样的宝剑只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但是钟离雪又不能没有兵刃防身,余一丁刚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柳翠就说在钟离雪有了新的兵刃以前先用她的骨剑,余一丁想想也只能如此了,柳翠的骨剑长度二尺四寸,比青竹锋的三尺要短了不少,但是胜在单剑重量只有四两,双剑合璧也只有八两重,说起来比青竹锋还轻了四两,关键还是血熊骨这种异物太过稀有,钟离雪就暂时使用骨剑,柳翠还是使用她的角弓,于是余一丁只好把自己身边那三支早已不常使用的匕首取了一把给柳翠用作防身,这才算暂时解决了二女的自身安全问题。 到了傍晚时分余一丁随便找了一家客栈住下,仍旧是两间客房,写好房间后余一丁便去马车处取行囊,柳翠没说什么,倒是钟离雪看着余一丁的背影表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可最终还是什么话都没有说。 吃过晚饭后三人又各自修行了近两个时辰,这也是这几日以来他们每日必修的功课,现在柳翠已经成为了一名标准的修行者,每日她都会抽出时间打坐练气,只是想要将体内真气修习到运转大周天也不可能是一蹴而就的事情,只能依靠她自己勤而不辍地坚持下去,现在她的包裹里还放着凌云子送给她的御气术呢,柳翠可是一直盼着自己赶紧修行到那一步,到那时就可以更好地帮着余一丁分忧了。 而在郑培雄死后钟离雪对修行一途再无顾虑,加上她第一次修习练气术时就能感受到轻微的丹田之气,所以这些日子也是天天打坐,只是她没有像柳翠那般经过洗经伐髓,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将真气运转小周天,只不过余一丁和柳翠的修行激励着本就争强好胜的钟离雪努力修行,她可不希望自己成为余一丁的累赘。 三个人本来是在余一丁的房间内一起吃的晚饭和打坐修行,结束时已经快到子时,二女正准备回房歇息,余一丁连忙叫住了她们,他决定就在今晚将自己的事情同二女完全说个清楚。 两个妮子同时诧异地看着他,并不知道余一丁为何还要留下她们,特别是钟离雪,显得非常紧张,余一丁倒没注意二女的神情,他还在思考如何开口呢。 “那个……,小翠、雪儿你们俩先别走。”余一丁有些犹豫地说道。 “大哥?你还有何事?”柳翠不明所以地问道,钟离雪却只是红着脸低头不语。 “这个……”余一丁仍旧吞吞吐吐,“我有些事要对你们俩说,你们先坐下。” “哦。”柳翠应道,同时在床边坐下,钟离雪也赶紧挨着她并排坐下,两个妮子都望着余一丁,只不过柳翠是眼含疑问,钟离雪则是略带羞涩,此刻她的心中想的都是白天余一丁给她买的衣服女红。 …… 第151章 情浓酒浓 “此地距偃师最多还有两日路程,有些事情我也应该告诉你们,主要是雪儿,你父兄既然已经将你托付于我,余大哥一定会照顾好你,只是……” 余一丁努力组织着语言,柳翠倒是隐约明白了他想要说什么,可是钟离雪的小脸却越发地红艳,小脑袋也渐渐地埋得更深。 没等余一丁说完,钟离雪突然抬起头斩钉截铁地说道,“余大哥,你不用担心我,无论怎样,雪儿都愿意和小翠妹妹陪一直陪着你!” 看着钟离雪那副毅然决然的表情,余一丁有些惊愕,自己还什么都没说呢,钟离雪怎么会突然讲出这样一番话,难道这个妮子已经猜到些什么?他愣愣地盯着钟离雪,想从她的脸上看出些端倪,可是只在那张红彤彤的小脸上看到一脸的坚毅,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 “雪儿,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余大哥想说什么了?”余一丁有些不确定地问道。 “余大哥,雪儿只想陪着你,就像……小翠妹妹那样,哪怕……,哪怕没有……名分……”钟离雪的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后甚至不可耳闻,小脑袋瓜又再次低了下去。 余一丁愣住了,他还压根没往那个方面想呢,钟离雪怎么突然间就会冒出来这样的话,这不禁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余一丁原以为这段时间两个妮子可能会在私下里谈论他是何许人也的问题,在刚刚解救他的时候柳翠也许会相信他的确是失忆了,但是现在已经过去了大半年,钟离雪的失忆症状是什么样子他们也都看见了,余一丁有哪一点像是患了失忆症的人?他还想着柳翠只是乖巧地自己不说她便不问。而钟离雪只知道他是大晋偃师人氏,这次本来是准备带着柳翠回老家的,余一丁的思路一直是在考虑怎样对二女说出自己是穿越者这件事上呢,哪里会想到她说出口的竟然是其他事,当然一下就愣住了。 白天在平洛城中余一丁给钟离雪买东西时这个妮子的小心脏就一个劲地嘭嘭直跳,现在这么晚了余一丁又郑重其事地把她们留在自己房间,钟离雪立刻就想到一边去了,刚才又听见余一丁说父亲和哥哥已经把自己托付给余一丁,这话听到她的耳中不禁羞臊的满面通红,毕竟她还是第一次听见这个消息,这也难怪,钟离宇离开峡关时她还在失忆中嘛,可是她的性格并非那种小家碧玉型的女子,上次在临云离别余一丁时她喝得酩酊大醉,事后的痛苦难受只有自己清楚,现在余一丁既然想要把话挑明,钟离雪虽然害羞但是依旧勇敢地向余一丁表白了。 可是为什么余大哥听了自己的表白半天不说话?难道他说的照顾自己就真的是像哥哥照顾妹妹那样吗? 钟离雪终于抬起头来,正看见余一丁愣愣地盯着自己,眼神中都是愕然,钟离雪的心头不由地一紧,自己已经不顾女儿家的矜持主动表露了心迹,余大哥为何还是这副神情?难道小翠妹妹跟自己说的都是假的,余大哥其实对自己根本没有那个意思?想到这里钟离雪突然觉得心头很慌乱,连目光都开始闪躲起来。 柳翠是个多聪明的丫头啊,她听见钟离雪话一出口就知道姐姐理解错了大哥的意思,何况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她早就已经接受了和钟离雪一起陪伴大哥,三个人也一起经历了那么多风风雨雨,两个妮子早已是无话不说情同姐妹,于是连忙说道,“大哥,你还傻愣着干嘛?雪儿姐姐说的话你没听清吗?” 余一丁这才如梦初醒般嗯了一声,仍旧是傻乎乎地看向柳翠,吭哧了两声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柳翠的脸上立刻显现出一副恨铁不成钢般的神情,紧接着又道,“大哥,我和雪儿姐姐早就是好姐妹了,你不答应也不行!” 余一丁慌忙答道,“谁说我不答应……” 话音戛然而止,因为他看见此刻的钟离雪正痴痴地望着自己,而她的眼角竟然有点点莹光闪动。 “雪儿,我……”余一丁呐呐道,他不知道该继续说些什么,这不是今晚他要说的主题啊,怎么突然之间跨度就那么大呢?他的脑子根本还没有转过这个弯来,何况柳翠还在旁边坐着呢,他实在没有办法非常合适地表达此时自己的情感,只好再次住了嘴。 “好了大哥,我先回房间了,不许欺负姐姐哟。”柳翠说着便起身往门口走去。 余一丁又是下意识地嗯了一声,直到柳翠都快走到门口了才反应过来,慌忙上前一把拉住她,有些结巴地说道,“小翠,那个……你先别走,大哥……还有其他事情要说。” “小翠知道大哥要说什么。”柳翠狡黠一笑,又挣开余一丁的手把他往回推了一下才又说道,“大哥要说的那件事以后再说,对了,一会儿要让姐姐回我们的房间睡哦,小翠一个人会害怕的。” 说完也不管呆若木鸡的余一丁再有什么反应,直接拉开房门返回隔壁的房间。 余一丁又是傻傻地愣在门口好一阵,这才关上门转过身准备回到桌前,谁知刚刚转回身就看见钟离雪站在自己的身后,余一丁被吓了一大跳,这妮子不是坐在床边吗,什么时候就悄无声息地到了自己的身后? “雪儿……” 看着近在咫尺依旧痴痴望着自己的钟离雪,余一丁只说出了俩个字,今晚他是别想再好好说话了,余一丁忽然觉得自己很紧张,非常紧张…… 钟离雪就这么望着余一丁不说一句话,突然间却伸出两只胳膊搂住了他的脖子,再次表现出郡王府大小姐的气势,既然余大哥不能好好说话,那就别再说话了! 随后她便踮起脚将自己的红唇狠狠地印在余一丁的嘴上,可怜的余一丁反倒是像个受惊的小媳妇一般瞪大了眼睛,伸着的双手也不知道该放在哪里,直到片刻后他才回过神一把将钟离雪搂住,手劲大的令她仿佛要窒息了一般,似乎到了此刻余一丁才终于反应过来—— 奶奶的,我才是大老爷们儿啊! “唔……” 钟离雪只来得及发出了一声娇喘便彻底融化在余一丁的怀抱中…… 一吻定情,一吻倾情…… 可是正当他想将怀中的小女人抱起时,钟离雪突然轻轻地推了他一把并离开了他的身体。 “余大哥,小翠妹妹一个人睡觉害怕,今天雪儿不可以把自己给你呢。” 钟离雪低声说完又在余一丁的脸颊上轻轻一吻,随后便悄然而去,只留下再次傻愣在原地依旧张着双臂的余一丁…… 这一夜余一丁在床上那叫一个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直到一个时辰后才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大清早天刚蒙蒙亮就醒转过来,虽然他的无形罡气可以迅速消解疲劳,但余一丁此时的状态并非因为身体而是心理,从房间里出来时整个人便显得有些郁郁,两个妮子自然知道他这是怎么回事,忍不住躲在一边偷笑。 面对二女余一丁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讪讪地叫着她们匆匆吃过早饭后三个人便继续出发。 一路上余一丁还在思考昨夜柳翠对他说的话,这个妮子真的知道昨晚他想说的是啥吗?余一丁觉得实在不可能,她要是能猜到自己来自另外一个时空那才真是见了鬼了,看来还是得找时间把这件事跟她们俩说个清楚。 随后余一丁又想到钟离雪,早上见到她时这个妮子只是给了他一个明媚的微笑,随后便是吃饭上车,看样子一切都挺好,那就继续向东前进。 余一丁一拉马缰,追赶着已经在他前面越走越远的马车,正好看见钟离雪掀开车厢后帘对着他千娇百媚地一笑,余一丁不由地心情大好,也对着车厢内的小女人得意地哈哈一笑,甚至还给了她一个飞吻,随即便策马越过马车在头前引路。 …… 随着这几日越发地远离河口郡,又没有了青炎门的骚扰,柳翠和钟离雪两个妮子的心情已经完全放松下来,这里早已深入大晋腹地,官道就在距离黄河北岸不远的地带蜿蜒向东,一会儿顺着河岸前行,一会儿又转向没入一片青翠的山丘之中,初夏的山野景色确实迷人。 因为昨夜和余一丁的一吻定情,这一路上钟离雪的兴致都颇高,只要看见稍微漂亮一些的景色她便会拉着柳翠停车游览玩耍一番,余一丁因为心中仍旧想着怎样找时间跟二女说说自己穿越者身份的事请,只能强打起精神陪着她们,二女却也不以为意,只当他是昨夜没有休息好的缘故。 就这样整整一个上午三人只走出了三四十里地,快到晌午之时终于来到一座镇集,这个小镇依山傍水,四周是一圈低矮的小山,一条小河穿镇而过,幽静的小街加上木桥垂柳衬托得小镇居然有了几分江南的景致,真正是个好地方,二女直嚷嚷着就在此地打尖。 于是三人随便找了一家临河的街边看起来比较干净而且生意也挺好的餐馆,之所以选择这家店,主要是因为它的招牌菜是卤肉,有卤牛肉卤鸡什么的,穿越之前余一丁就对各种烧卤比较感兴趣,因此便拉着二女兴冲冲地进了这家店。 跑堂的小二热情地上前招呼,引着三人找了一个偏僻的角落坐下来,等到余一丁点好了酒菜,小二乐呵呵地应了一句,“好咧!一斤卤牛肉,一只卤鸡,小菜素汤各一份!客官不来点酒吗?俺们清河镇可是正宗的平洛陈酿的产地咧。” “哦?”余一丁稍稍有了点兴致,有无形罡气在身他是不担心美酒醉人的,于是笑着道,“那给我们来一斤尝尝。” “你说啥?要一斤?”小二愣了一下,这要一斤还只是尝尝?又看了看余一丁身边的两位姑娘,见她们都默不作声,连忙又道,“客官莫说笑,俺瞧你几位吃了午饭还要赶路?这平洛陈酿的后劲可大咧,不是俺不卖给你,若是夜饭也就罢了,中午可不敢让你多吃。” 余一丁乐了,这开餐馆的还有怕客人多喝酒的?心中不由地就觉得有点意思,便又笑着说道,“没事,你尽管上酒,没看见我们还有马车嘛,喝醉了我乘车就好了。” “那……”小二转头望了望停在门口树下的马车,勉强道,“好,要不再给你们来盘花生米下酒可好?” 小二想的是兴许和余一丁同行的两位女子也有些酒量,既然客人一定要那么多酒他也就不好多说了,但是仍旧推销了一盘花生米,余一丁笑着点了点头,于是小二便又吆喝着招呼其他刚进门的客人了。 没一会儿酒菜上齐,那所谓的平洛陈酿是用一个小酒坛盛着,余一丁拍开坛口的泥封,顿时一股酒香便飘散出来,使人一闻便知是好酒,就连坐在余一丁身边的柳翠和钟离雪也面现异色,柳翠虽然不怎么喝酒也不懂酒,但也觉着这酒闻起来好香,而钟离雪自幼便在郡王府长大,各种美酒自然是见过不少,但是如这平洛陈酿一般的好酒确实不多见,心头不由地就有些意动,于是便小声对余一丁说道,“余大哥,让雪儿和小翠妹妹也陪你喝一杯?” 听她这么一说余一丁立刻想起在临云与钟离雪临别之时她喝醉的场景,呵呵一笑道,“雪儿当真要陪余大哥喝酒?不怕再喝醉了?哈哈哈!” 钟离雪的小脸微红,却依旧取了一只土碗道,“这么好的酒怎么能让余大哥一个人喝呢?小翠妹妹,你说是不是?” 柳翠连忙点了点头,也取过一只碗,那酒香味勾得她是真的想尝一尝,余一丁看着她俩笑道,“你看,这酒还没喝呢,雪儿已经醉了,脸都红了嘛。” 钟离雪没好气地抢过酒坛直接给自己倒了一碗,又给柳翠斟满,然后将酒坛往桌面一放,佯装生气道,“哼!本姑娘今天高兴,余大哥再敢取笑我就不给你喝了!哼哼!” 余一丁只有抚额苦笑,柳翠已经不是个省油的灯了,怎么这又来了一只小母老虎,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啊,想着这些只得瘪着嘴拿过酒坛给自己面前的土碗斟满,这一坛酒要是两个妮子喝下去那下午就别再走了,直接在清河镇找个客栈落脚…… 结果这顿饭吃到最后俩妮子各喝了两碗,早已是满脸通红,就这样要不是余一丁拦着估计她们还要继续喝呢,余一丁有无形罡气护身当然一点事没有,可俩妮子却早已有了八九分醉意,只能怪这酒确实很美,最后在小二的满脸惊愕中余一丁又要了一斤喝完才算结束了这顿饭局,可是柳翠和钟离雪已经醉的开始嘻嘻哈哈地说胡话了,余一丁在一旁不由得暗暗皱眉,看这个样子还是不幸被自己言中了,一会儿结账时还得问问小二镇上哪里有客栈…… 吃完饭两个妮子坐在一处勾肩搭背互相搀扶着还在不住地低声呓语,余一丁只得无奈地叫过小二结账。 “伙计!切上三斤卤牛肉,再来两斤平洛陈酿!” 正在店小二给余一丁结账时只听见店门口传来一道洪亮的声音,小二闻声连忙低声对余一丁说了一句,“客官请稍等,俺招呼好这位爷再来给您结账。” 说着便点头哈腰地迎了过去,余一丁也好奇地转过头打量着来人,只见一名大汉正迈步走进店内,此人生得虎背熊腰状似铁塔,左手背在背后,右手把玩着一对铁核桃,穿着一件露胸的短衫,显露出胸口处一块巴掌大的黑毛,衬托着一对铜铃似的牛眼和脸颊上一圈杂乱的络腮胡,再加上一颗油光发亮的大脑袋,看得人心头直发渗。 小二带着讨好的笑容谦恭道,“七爷,您老来了,这边请,这边请!这就给您老上菜。” 说着小二就将那人引到另外一张桌子前坐下,此时掌柜的已经在吩咐后厨准备酒菜了,随后也赶紧过来跟那人打招呼寒暄,另外有几位客人见状还没吃完呢都已经在喊着小二结账准备走人了,看得余一丁不由地暗暗皱眉。 招呼那人后小二才跑过来继续跟余一丁结账,一边小声道歉一边收钱,等一切弄好后余一丁便搀扶着晕乎乎的二女往店外走去。 忽然就听见一声爆喝道,“慢着!这是什么人哪?怎么眼生得紧呢!” …… 第152章 明抢 “慢着!这是什么人哪?怎么眼生得紧呢!” 听见这一声爆喝余一丁的心头立刻“咯噔”一下,他倒不是怕事,只是不想惹事,可是偏偏就有事情找上门来,不过余一丁并未理会那人,继续搀扶着二女往店门口走去,他是多么希望那声爆喝不是冲着他们来的啊。 “七爷!这几位就是路过俺们清河镇打尖的旅人,七爷,您老……”店小二赶紧上前好言应付着,这位爷他不敢得罪,但是任由他在自家的店内闹腾那这生意就没法做了,没看见这位爷来了以后已经有好几名客人都慌忙结账走人了吗。 “滚一边去!老子问他们话呢,有你小子什么事!再多嘴看老子不削了你!”那位名叫七爷的壮汉不屑地打断了小二的话语,又一把将他拨拉到一边,看见余一丁并没有搭理他,“噌”地一下就站了起来。 “喂!说你呢!你他妈的是耳朵长屁股上了啊?” 余一丁依旧扶着两位姑娘往外走,眼看就要出了店门,那小二连忙跑过来低声对他说道,“这位客官,七爷是在问你话呢。” “哦?”余一丁假装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一般,扭头看了那壮汉一眼,又看看店小二,平静地对他说道,“那麻烦你帮着将二位小姐送到马车上。” “好咧。”店小二慌忙扶着二女,他是没办法才拦着余一丁,心中有愧,于是又用极低的声音在他的耳边说道,“客官小心点,这位七爷可是不好惹的。” 余一丁对小二点了点头,然后才转身对着已经起身往他这边走来的壮汉说道,“你是在跟我说话?” 七爷也不搭理余一丁,只是对着扶着二女已经走出店门的小二吼道,“张小四,给老子站住!七爷让你出去了吗?还不他妈的进来!” 店小二闻言立刻愣在原地,口中直在讷讷地说着“这个、这个……”,又不时拿眼睛偷偷瞟余一丁,他还扶着两位姑娘呢,万一松手她们很有可能就摔倒在地了,他可不敢松手,又不敢不进店,于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得尴尬地立在那里,而七爷见状牛眼一瞪,口中哼了一声便往门口走来。 眼看他就要出了店门,余一丁跨出一步拦在他的身前,再次沉声问道,“刚才你是在跟我说话?” 七爷见这个足足比他矮了一头的年轻人居然敢拦他,也不说话,只是微微低头斜眼看着余一丁,嘴角又是轻蔑地哼了一声,伸出手就想像拨开小二那样推开余一丁,谁知道他那蒲扇般的大手刚刚碰到余一丁的肩膀,只见余一丁轻描淡写地一抬臂膀,七爷便像是站立不稳一般蹭蹭蹭向后退出数步,如果不是一张桌子挡住可能这一下他就得摔倒在地上,餐馆周围看热闹的人都发出一阵低呼。 而余一丁口中却说道,“既然不是跟我说话,那就别挡着我的道啊。” 看热闹的人发出的嘘声令七爷靠着桌子涨红了脸,左手按住桌角暗暗使劲立时撑直了身体,紧接着右手猛然发力,那一对铁核桃便疾疾射向已经在朝店外走去的余一丁后心,掌柜的躲在柜台后面正好偷眼瞧见了这一幕,只见余一丁却没有丝毫闪避,吓得他赶紧闭上了双眼不敢再看,如果那对铁核桃在这位年轻人的后背上砸结实的话,就算不死也要丢掉半条命啊! 七爷的眼中带着阴狠的笑意,边出手边吼道,“他妈的,你小子……” 下一刻七爷那对铜铃似的牛眼立时瞪得仿佛要突出眼眶一般,只见那对铁核桃确实砸中了余一丁的后心,可是不仅被砸之人纹丝不动,那对铁核桃就像是打在了一堆棉花上,不对!不是一堆棉花而是一面皮鼓上,直接就被反弹了回去,却没有发出一点响声,而那两颗铁球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径直反向对着七爷射去,而且速度似乎更快,七爷赶紧伸手去接,只听“哎呦”一声,他接住铁核桃的手腕以一个怪异的角度向后折去,那俩铁蛋子直接脱手打在他身后的墙板上,随后咚咚两声掉落在地,这回那桌子也挡不住他了,七爷铁塔似的身子直接将身后的桌子撞翻,整个人也仰面摔倒在地! 餐馆周围那些围观群众一下子爆发出一声巨大的惊呼,众人都被惊得齐齐退后一步,紧接着便发出一阵交头接耳的嗡嗡之声。 “喂,小二,愣着干啥,你看那人并非跟我说话,还不快将两位小姐扶进马车?” 余一丁没事人一般轻声对呆若木鸡的店小二说道,对这种一言不合便大打出手的浑人他懒得理会,自始至终压根就没有回过头看那壮汉一眼,可怜的店小二到了此刻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现在就算是个傻瓜也应该瞧出来余一丁不是一般人了,这回他不再犹豫,慌忙将两位姑娘搀扶到马车旁。 “这位朋友!咝……”七爷此时狼狈地从地上爬了起来,跌跌撞撞地走到店门口,左手握着右手腕,齿缝里吸着凉气道,“请留步!老七有眼不识泰山,还望壮士留个名号,容我日后登门道歉。” 余一丁已经走到马车边,看了看靠在车厢处面红耳赤的二女,叹息着将她们分别抱进车厢,这两个妮子已经完全醉了,任由余一丁抱起她们放进车厢内,在他抱起钟离雪时这妮子还迷迷糊糊地在他的脸上狠狠亲了一口,又很没形象的迷蒙着双眼哈哈大笑,直惹得周围的人发出一阵哄笑,甚至还有一两声口哨响起,这种香艳的场景才是众人喜闻乐见的,那些嗡嗡声便更加嘈杂了。 直到安顿好俩人余一丁才转回头对着壮汉微笑道,“原来是七爷,在下就是路过此地打尖的旅人,哪用得着留下什么名号,莫非七爷还要找在下麻烦不成?” 七爷连忙讪笑道,“岂敢,岂敢,壮士这么好的功夫在江湖上岂会是无名之辈?老七不过是想知道壮士的名号,也好帮壮士在江湖上传名嘛。” “不用了。”余一丁淡淡地答道,手脚麻利地将自己的坐骑拴在马车后面,现在两个妮子都喝醉了,只好他来驾车,本来想着在这清河镇找个客栈先住下,等她们酒醒以后再说,现在看起来只能继续往前走了。 将一切都弄好之后,余一丁又深深地看了七爷一眼,却不再言语,只是目光如刺满含警告,本来余一丁的话语已经让七爷非常尴尬,但是见着他的目光后却不由地打了个寒噤,慌忙移开眼神,随后余一丁才坐在车辕边,一抖缰绳,随着他的一声吆喝,马车便缓缓向前走去,周围看热闹的人群也赶紧给他闪出一条道 那七爷却倚在店门口,望着渐渐远去的马车,眉头紧锁,似乎是在寻思对策,片刻后便返身进了餐馆,捡起地上的铁核桃,转头又瞪了一眼躲在柜台后面正探头探脑的餐馆掌柜,吓得那老头急忙缩回了身子,七爷这才出了店门急急往余一丁的马车行进的方向而去…… 清河镇不算个大镇集,余一丁驾着马车没跑多快也只用了一小会儿便出了小镇的范围,两个妮子在车厢里睡得香甜,余一丁甚至还能隐约听见她俩偶尔发出的轻微鼾声,看来那店小二绝非虚言,这个清河陈酿果然是后劲十足。 离开了小镇东头街口的牌坊,眼前又是一条往东的黄土官道,余一丁扬鞭催马,稍稍加快了一点车速,在小镇上他没有让马车跑得太快,街道上的青石路面不比黄土官道,马车如果快起来确实非常颠簸,余一丁想得是让车厢内的二女睡得更加舒适一些,何况镇上的行人也比较多,不宜快马加鞭,而现在离开了小镇走在松软的官道泥地上,并且他不清楚那个七爷到底是个什么来头,只听店小二说此人是清河镇一霸,会不会带人再来找回场子也说不清楚,于是便加快了前进的速度。 余一丁离开小镇后又走出七八里路,午后的官道上看不见有什么路人,他也一直没有发现身后有人追赶的迹象,心头终于逐渐松懈下来,再次放慢了车速,让两匹骏马缓缓前行,这本是仅仅乘坐两人的厢车,现在加上余一丁却坐了三人,毕竟是长途旅行,他不想让拉车的马匹太过劳累。 就在马车又走出了一里左右,此时官道已经完全离开了清河镇的河谷平原,道路也开始变得崎岖起来,前方向左拐一个弯便会进入一片丘陵地带,因为是个缓坡,马车的速度再次减慢,几乎已经和人步行的速度差不多了,余一丁也没扬鞭催马,而是直接跳下马车跟着它缓缓前行。 忽然间就听见后方的官道上传来一阵隐隐约约的急促马蹄声,听声音骑马的人数还不少,余一丁暗道一声不好,回头望了一眼却见远处有一溜烟尘滚滚而来,那肯定是许多马匹奔跑带起的尘土,于是他赶紧上车奋力催马,马车迅速爬上缓坡停在官道边的一棵大槐树下,随后余一丁又跳下马车立在一旁警惕地注视着坡下。 没过多久余一丁便看见一人一骑顺着官道疾驰而来,不过令他诧异的是此人的穿戴明显就不是普通百姓,身上的衣服质地非常好,更像是某个大户人家的子弟,但是大白天的却包头蒙面,而且身上还斜背着一个布包,路过余一丁身旁时警惕地瞟了他一眼,见他没有任何异样的举动才从怀中掏出一物快速抛向余一丁,余一丁下意识地偏头伸手接住,那人又在马屁股上加了一鞭,这才迅速绝尘而去。 余一丁捏着那个巴掌大小像是荷包一样的物件还来不及看上一眼,就见这人的身后不远处另有八九名骑士紧追而至,这些人穿着统一的劲装,为首之人是一名豹眼狮鼻的大汉,左手持缰,右手提着一根三尺左右的九节钢鞭,口中呼喝着,不时用手中钢鞭拍打马臀。 几人迅速接近余一丁,那名首领刚才已经远远地看见了刚才策马逃跑之人扔给余一丁一件东西,此时余一丁的手中还握着那个东西呆立在官道旁,于是首领不由分说便勒住马匹,随手指了指手下的四名骑士说道,“你们几个继续追!” 然后才率领其余五名骑士将余一丁和他的马车团团围住,首领坐在马上阴恻恻地喝道,“小子,刚才那人给了你什么东西?赶紧交出来!” 余一丁这才有时间低头查看手中捏着的物件,那是一个灰色麻布缝制的小包,余一丁捏在手中只有一种软软的感觉,感觉里面装的似乎是绢帛布匹一类的东西。 只是还没等他继续打开小布包,那首领已经在马上伸出手来继续说道,“听见没有,就是你手中那东西,拿过来!” 余一丁疑惑地看了首领一眼,又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布包,然后再次抬头对首领说道,“这是那人给我的东西,凭什么要拿给你?” 首领的脸上露出了笑容,他身边的五名骑士也跟着笑了起来。 “嘿嘿嘿……”首领发出了阴阴的笑声,“在平洛郡你小子是第一个敢跟我如此说话的人,不错,很有胆气!” 这时就见跟随首领的几名骑士全都缓缓地从腰间拔出了武器,目光不善地盯着余一丁,看样子接下来只要余一丁稍有异动他们便会立刻出手。 余一丁却继续做出一副无辜的样子说道,“你们这样仗着人多想要明抢啊?大晋可是有王法的!” “哈哈!说得好!”首领仰天大笑,接着傲然道,“不错,大晋确实是有王法的地方,可是在平洛,我就是王法!” 余一丁有些错愕,这些到底是什么人?怎么敢说这种狂话? 不过没容他继续思考,首领坐在马背上咬牙切齿地接着说道,“明抢?嘿嘿!不瞒你说,小子,既然你收了那人的东西,肯定也是那人的同伙,那就休怪我不客气了,给我拿下!” 话音刚落,立刻便有三名骑士从马背上弹身而起,举起钢刀恶狠狠地扑向余一丁。 余一丁丝毫没有惊慌,现在他的眼力也渐渐提高,眼前三人的架势明显就是普通习武之人,可能功夫与林啸天的护卫营官军就在仲伯之间,既然如此,三把钢刀在无形罡气面前根本就不值一提,所以余一丁连身子动都没有动一下,眼睁睁看着钢刀向自己的面门砍了过来! 首领坐在马背上看得真切,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余一丁居然没有任何反应,连忙大喝一声,“拿活的!” 其实那三人在半空中时也已看出余一丁丝毫没有闪避的迹象,心中不免又小瞧了他几分,原来是个不会功夫的普通人啊,于是钢刀的去势都是一缓,并没有往余一丁身上的致命之处招呼,此刻又听见首领的命令,三把刀从天而降之后便落在余一丁的肩膀之上,直接架在了他的脖颈旁边。 其中一人走上前去正要夺下余一丁手中的布包,余一丁的手却往回一缩背在身后,而那首领又是一声断喝道,“且慢动手!” 说完便翻身下马,快步走到余一丁面前,又仔细端详了他几眼,虽然此刻三把钢刀架在脖子上,他却没在余一丁的眼中看到一点点恐惧害怕的神情,心头不由便有些疑惑,接着问道,“小子,你到底是什么人?” 余一丁望着首领的眼睛平静道,“我只是赶路的旅人。” “哦?为何那人会给你东西?”首领继续问道。 “我怎么知道?”余一丁没好气地答道。 “车中所乘何人?”首领又问。 “我的家眷。”余一丁答道。 “欲往何处?”首领追问。 “京都偃师。”余一丁答。 对答如流,首领不禁伸出手摸着下巴再次仔细看向余一丁,眼珠轱辘辘直转,等了片刻后余一丁不耐烦地问道,“我还没问你们是什么人呢?平白无故拦住我的去路是为何故?难道真想抢劫不成?” “嘿嘿。”首领并不答话,只是笑道,“小子,将你手中的东西给我即可放你离去。” 这片刻间余一丁也想好了,为了一个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布包与这群人作对没有好处,自己干掉他们应该问题不大,可是自己并不清楚眼前这些人的来头,看他们清一色的统一劲装,估计应该是哪个厉害组织的人,要是被人发现这些人死在此地又将给自己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何况还有四人已经离开,他们可是见过自己的,最主要的是他们并非那位七爷派来的人,自己与他们斗气完全没有必要。 想到此处余一丁便将握在手中的布包递给那名首领道,“这可是你说的,这个布包给你,我可要继续赶路了。” …… 第153章 打油诗 首领接过余一丁递来的布包,眼中的笑意更甚,他一把抓住布包,口中说道,“那是自然,我只要你手中之物。” 余一丁也笑着说道,“既然如此,我可要继续赶路了。” 首领连忙笑道,“好!这就让你上路。” 眼看着那三名架刀在余一丁脖颈处的骑士收回了武器,首领也闪开身形让他回到车辕处,正在余一丁转身背对着他的时候,首领边往自己的坐骑走去,边对那三人使了个眼色,手掌抬起横向放在自己下巴处轻轻一划,那三人会意,立刻举起钢刀便向余一丁的脑后狠狠砍去! 此时首领已经将布包揣进怀中并快速走到自己的坐骑旁边,他可不希望余一丁的鲜血溅到自己的衣服上。 就在首领脚踩马镫准备上马之时,忽然就听见另外两名没有下马的骑士同时发出一声惊呼,也没有听见余一丁中刀的惨叫声,首领闻声心知有异,正待回头查看,脑袋才刚刚转过一半,就看见那两名骑士才刚刚拔出腰间的钢刀,但是他们的额头却各自多出了一个血洞,鲜血正从那小洞中激射而出,紧接着“扑通、扑通”两声掉下马背! 首领心头大骇,立刻手脚僵硬地像是被钉在了原地,连头也不敢再动。 余一丁缓缓走到他的身后,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首领的身子一抖,这才转过头看着身后之人,只见余一丁正微笑地望着他,首领的脸上瞬间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余一丁继续微笑着对他说道,“拿出来,我真的很好奇那个布包里装的是什么。” 首领立刻颤抖着伸手从怀中取出布包递给余一丁,脸上已经变成了讨好的笑容,余一丁看都没看他一眼,接过布包后就这么当着他的面拆开,从里面抽出了一块折叠得整齐四方的绢布。 “果然是布匹。”余一丁心道。 那绢布打开后大约有六七寸长宽,其上还有一些潦草的字迹,看起来写字之人当时非常着急,绢布上一共是六句话,看起来像是一首打油诗,不过余一丁看了半天也没搞明白其中的含义,于是举着绢布拿给那名首领观看,只见绢布上从右至左从上至下写道: 城西河洛大王,当真种田人氏,艰辛并未有月,白丁无亥两日,天兵十八万千,专攻乾坤太阳。 首领看后也是一脸迷茫,余一丁见他的神色不似作伪,看样子是真的不知道这首诗是什么意思,不过也确实不太好猜,前面三句还好理解,意思应该是说一个种田的大王没怎么费劲耕种,但是后面三句实在太过晦涩难懂,余一丁看后直接就联想到茅山道士口中的“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那种口诀,于是他又猜测难道是首藏头藏尾诗?可是无论是“城当艰白甲专”还是“王氏月日千阳”都说不通啊,最后他还想是不是首字谜诗?可是猜这个完全就是余一丁的弱项嘛。 费了半天脑筋后余一丁终于选择了放弃,他也懒得再去死脑细胞,直接收起了绢布,又看向首领问道,“你们是什么人?被追那人又是什么人?你们又为何事追赶于他?我可不想听假话!” 说完他的眼神像是不经意般扫过地上的五具尸体,首领看过绢布上的字迹后就一直小心翼翼地盯着余一丁,此时却见余一丁瞟向那些尸体,这个举动不禁让他大感紧张,但接下来对方却并未对他动手只是问话,首领连忙小心答道,“不敢欺瞒好汉,小人是平洛郡王府护卫队长,被追之人昨夜潜入郡王府欲行不轨,被巡逻的卫士察觉后慌忙逃窜,小人奉郡王之命缉拿此人,谁知会在此地遇见好汉,还望行个方便。” 余一丁听他这样一说不禁心头诧异,如果事情真如这位首领所言,自己杀了这几名卫士肯定已经得罪了平洛郡王府,可是自己又不清楚这位郡王的底细,连他姓甚名谁都不知道,此番招惹上了必将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事情,可是现在人都杀了,再说其他又能怎样? 余一丁抱着膀子思索良久,护卫队长站在一旁察言观色,见余一丁半天不说话,连忙又愤然道,“小人已经让好汉走了,这几人居然还敢对好汉下手,真是死有余辜。” 余一丁闻言便抬起头看向他,队长慌忙又点头哈腰地冲着他讪笑,可是余一丁望向队长的眼神却是似笑非笑,口中轻声说道,“蝼蚁尚且惜命,何况人乎?这一点我可以理解,但是总不能将所有的罪过都推给死人?” 队长心头大骇,很明显对方已经知道是他命令手下动的手,瞬间他的笑容便凝固在脸上,转而又急声道,“不不不!你不能杀我,难道不怕招惹了平洛郡王府吗?” 说着他便一步步向后退去,但是右手已经悄悄地伸到背后,转瞬之间便抽出九节鞭握在手中,望着余一丁色厉内荏地说道,“小子,现在谁死谁活还不一定呢,看看是你的暗器厉害还是爷爷的钢鞭厉害,来!” 原来他也以为自己使用的是暗器啊,余一丁不由地心头哂笑,口中却说道,“呵呵,我就说嘛,你是护卫队长,没有你下令他们怎么会对我出手?现在看来果然如此啊,那么我不禁还想再问一句,刚才你对我讲是都是实话吗?” 队长举着九节鞭恶狠狠地答道,“哼哼!让爷爷的钢鞭告诉你实话!” 说话间脚下便猛然发力整个人高高跃起,同时抡起手中的钢鞭狠狠地向余一丁砸了过来,可是余一丁仍旧像刚才那般一动不动,眼睁睁地看着队长手中的钢鞭疾速冲向他的面门,这一鞭如果砸实了不死也得是重伤,真真是狠辣无比。 钢鞭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带着残影直奔余一丁的面门,队长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残忍的狞笑,心中得意地想到,你小子不过就是暗器厉害,看来真正是缺乏对敌经验,在面对这种暴起发难的攻击时却只是毫无反应呆若木鸡,那就休怪我手下无情了! 余一丁望着队长那张扭曲的脸,他的眼中却带出淡淡的笑意,如果此人所言为实,余一丁本来还真打算留他一命,毕竟他也只是个听命行事之人,能不加深与一个未知深浅的郡王府交恶当然更好,刚才那几名骑士根本没有给他说话的余地,上来就是下死手,余一丁为了自保也得杀掉他们,而这位队长却不一样,两人毕竟已经在商谈了,余一丁本想着行走江湖,得饶人处且饶人,可是从眼前的现实来看,他的想法却只是一种奢求而已。 队长却被余一丁的笑意彻底激怒,死到临头了你小子还在傻笑?当真是不知死活,你以为爷爷的钢鞭是吃素的吗!于是口中大喝一声,随着这一声大喝钢鞭结结实实地砸在余一丁的额头,队长甚至感觉到了鞭梢嵌进骨肉时那种软软的同时又有某种坚硬物质阻挡的感觉。 这种感觉他太熟悉了,软软的是皮肉,坚硬的是骨头,接下来就应该是物体“噗嗤”一声开裂的响动了,于是队长将自己的脑袋稍稍偏开,省得下一刻那些飞散的血肉溅到自己的脸上。 他是喜欢杀人,但很不喜欢那种鲜血碎肉迸溅到自己身上的感觉,油腻湿滑还带着血腥味,实在是令人不爽得很哪!没办法,谁让咱练的就是三尺九节鞭呢,要是九尺软鞭不就没有这些烦恼了嘛,唉…… 队长的脸已经侧在了一旁,可是为什么没有开裂之声响起?这不太对劲啊! 还没容他来得及想明白是怎么回事,队长只觉一股巨大的力量突然从鞭梢顺着鞭体一直传到他的手上,却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但是他的虎口却在瞬间开裂,疼得他直接张开了手掌,紧接着那支钢鞭又以一个更加完美的弧线倒飞出去,在空中疾速旋转,形成一片圆圈状的残影光幕,直接飞到官道的另一边不见了踪影。 还是有几滴鲜血溅到队长的侧脸上,但那是他自己的鲜血,此时队长的左手费力地握住右手腕,那只张开的手掌无力下垂着,其上满是鲜血,正顺着手指从指尖一滴滴掉落在地面,倾刻间就在黄土沙地上形成一些红褐色的斑点。 此刻队长半跪于地,剧烈的疼痛似乎让他清醒了过来,这下终于知道刚才那三名骑士操刀砍向余一丁的时候他为什么不躲避了,原来眼前之人不仅暗器了得,还是一位金钟罩横练的外家高手啊! 无论队长如何误解,可是他眼中的恐惧是真实的,余一丁的实力是真实的,那些躺在地上的尸体更是真实的! “你、你你不能杀我!否则就要面对平洛郡王府的追杀!”看着一步步向自己逼近的余一丁,队长恐惧地嚷道。 “哦?看来你还真是郡王府的人啊。”余一丁轻声说道。 “是是是!只要你不杀我,我发、发誓回去后绝不出卖你!”队长连忙举起左手指天起誓。 “出卖我?哈哈!”余一丁又笑了,“你不说出平洛郡王府我都不知道你是护卫队长,现在你又知我是谁?夜闯郡王府的又不是我,你出卖我什么?” “对呀!我与好汉素昧平生,又不知你姓名来历,怎么可能出卖好汉呢?还望好汉手下留情!”队长仰头急道,余一丁已经走到他的面前,那队长不得不抬起头才能看见他的脸。 “手下留情?”余一丁抬起自己的右手仔细端详,队长见他手中空无一物,心想这也许真是个活命的机会,当然他已不敢再偷袭余一丁,只是慌忙伏地叩首,口中不住地乞求饶命。 就在队长叩首乞求之时,忽然见一道白气从余一丁指尖激射而出,直直打进队长的后脑,那人顿时失去重心趴伏于地,浑身抽搐了几下便断了气。 “但我确实信不过你。” 余一丁这才淡淡地说道,指使手下背后下手,随后又暴起偷袭,余一丁当然信不过这种人,也不理会地上的几具尸体,转身便向马车走去。 夏日已至,午时阳光毒辣,极少有旅人选择在这个时段赶路,所以这半天都不见官道上有行人车马经过,虽然此地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但是这些尸体迟早会被人发现,而且那几匹马也带不走,余一丁觉得有处理尸体马匹的时间还不如尽快离开此地为好。 回到马车边余一丁又掀开车帘往里瞧,只见那俩妮子依旧睡得香甜,不知何时两人居然滚到了一起,你的腿搭在我的腿上,我的手臂横在你的胸口,时不时还要咂咂嘴,两人的睡相实在不雅,余一丁不禁暗暗发笑,外面打生打死竟然仍未将她们吵醒,喝的不多却醉的如此厉害,当真是好酒,有机会真的还要再尝尝这清河陈酿。 坐上车辕,余一丁一抖缰绳,马车继续上路,他得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余一丁不知道的是,就在他刚刚驾车离开的时候,不远处官道旁的树丛中便闪出几道身影,为首之人虽然吊着胳膊,但是身材高大状似铁塔,眼似铜铃满脸胡须,不是七爷又是哪个。 在七爷身后还跟着五名打手模样的小厮,刚才余一丁几人的打斗全过程都被他们看在眼中,特别是余一丁刀剑不入的身体和他指尖射出的诡异白气,无一不让七爷几人心惊胆寒亡魂大冒。 七爷和那名王府护卫队长想的一样,余一丁虽然硬接铁核桃或者九节鞭应该是金钟罩一类的外门硬气功,能够做到刀剑不入也在他的理解范围之内,但是那一手指尖射出白气顷刻取人性命的功夫他确实从未见过,甚至连听都没有听说过,此种功夫简直可以用骇人听闻来形容,当即七爷便将余一丁归结到妖人邪祟一类,对他的这些手段也看作是某种妖术邪法了。 七爷越想越怕,这大中午的艳阳高照之下居然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噤,其余五名小厮更是浑身打颤腿脚哆嗦,话都已经说不利索了。 “七、七爷,俺觉、觉着俺们还、还是先、先回镇上?”其中一名小厮颤抖着说道,眼神却在不住地四处打量,虽然余一丁的马车还未走远,仍在他们的视线范围之内,但是这人此刻已然是心有余悸,他的话音刚落,其余四人赶紧随声附和。 其实七爷正有此意,虽然仍有一些不甘心地望了一眼已经渐渐远去的马车,但一想到余一丁的鬼魅手段便立时泄了气,连忙大手一挥,六个人赶紧返回缓坡下的树林中,那里拴着他们的坐骑。 刚才余一丁和王府护卫队长打斗之时七爷已经看得清楚,几名骑士他虽然不认识,但是那位队长他却见过,正是平洛郡王府的一名护卫小队长。 这位七爷虽然长期居住在清河镇,但他确实是平洛郡王府的常客,一个月中就要出入好几次,见过王府护卫队长也在情理之中,而他不是别人,正是那位郡王的大舅哥,郡王最宠爱的三夫人的亲哥,因为有了这层关系,加上七爷十几岁时曾经外出拜师学艺,二十几岁回到清河镇时已经有了一身的好功夫,况且他又生的人高马大,便纠集了一伙拜他为大哥的小弟,整日里在镇中欺男霸女无恶不作,渐渐地就成为清河镇的一个祸害。 今日晌午时分七爷正准备到镇中那家有名的烧卤店吃饭,不想恰巧碰见余一丁带着二女在此用餐,七爷见两位女子生得貌美,加之她们又饮酒过量,顿时起了淫心,便想上前调戏一番,哪知正好撞在余一丁的枪口上,真正应了那句话,偷鸡不成反倒蚀把米,不仅被余一丁狠狠教训了一顿,还把自己的右手腕弄得脱了臼。 虽然最后余一丁还是放过了他,可是七爷回到家却越想越气,赶忙拉上几个小弟骑上快马向东便追,他想的是追上之后二话不说,先将那个小子暴揍一顿再说,老子不是一个人弄不过你吗,但俗话说双拳难敌四手,多叫上几个弟兄总能把你小子弄趴下了?剩下的便是那两个娇滴滴的小美人了,到时候还不是大爷我想怎样就怎样的事,嘿嘿。 想到两个美人七爷越发地精神,顺着官道快马加鞭就往东急追,谁知才到这个缓坡底下就听见坡顶有人惊呼之声,连忙带着几个弟兄先将马匹拴在树林中,然后几人才悄悄爬到坡顶查看。 这一看不要紧,直接吓得七爷几人大气不敢出,护卫小队长带了五个人只在片刻之间便被余一丁全部解决,而余一丁看起来还跟没怎么费劲一般,七爷这边几人这才意识到余一丁绝对是个他们不能招惹的存在,别说他们六个人,再来六人可能也是白给啊,于是等余一丁杀了那名队长继续赶路后他们才敢出来。 跟七爷一起来的几个小厮已经吓破了胆,七爷下令撤退几个人立刻屁滚尿流地赶回了清河镇,但是那位七爷却多了个心眼,说起来他也是郡王的亲戚,王府内的护卫被杀,他怎么也要跑去报告一声,于是回到清河镇遣散了几名小厮后七爷便立即动身赶往平洛郡城。 …… 第154章 背锅侠 余一丁驾着马车继续赶路,走了好长一截都再没看见那个夜探郡王府的蒙面人以及追击他的另外四名骑士,他走的这一路又没有发现有岔道,只能判断是那蒙面人并没有被抓住,否则那些骑士此时肯定已经往回走了。 坐在马车上余一丁又将怀中的绢布拿出来查看,那六句打油诗实在令他捉摸不透,又不知那蒙面人为何会把绢布扔给他,难道这就是一块写了首不知所谓的打油诗的普通绢布?蒙面人的目的仅仅是想让自己拿到布袋吸引那个队长和他的手下,然后蒙面人便可以顺利脱身? 想到此处余一丁不由地对那个蒙面人心生怨念,这不是害他嘛,现在他被迫杀了平洛郡王府的六名护卫,其中还包括一名队长,虽然他认为打斗场面并没有人看到,当然他还不知道七爷几人已经是目击者,可是追击蒙面人的四名骑士毕竟是见过余一丁的,那六人又都死在他的马车停留过的大槐树旁边,是个人都会将这六人之死同他联系起来,到时候岂不又是大大的麻烦? 唉…… 余一丁不禁一声叹息,又是郡王府,这可不是青炎门那种江湖门派可以相比,以大晋强盛的国力,不要说青炎门,也许连临云郡王府都比不了平洛郡王府的势力,若是真要仔细追查那六个人的死因,那才是真的够余一丁头疼了。 不过事情已经发生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现在余一丁需要考虑的已经不是怎样避免被郡王府发现,而是如果遇见另外四名骑士返回该怎么办,那四人若是看见余一丁好好地赶着马车,却不见他们的队长带着其他人前来,不说直接动手至少也会上前盘查一番,到时候余一丁该如何作答?是哄骗他们还是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将他们一起解决掉?这确实是个问题。 …… 七爷支开了几名小厮后便心急火燎地往平洛郡王府赶去,余一丁不仅害得他在清河镇的百姓面前丢了面子,手腕还被对方弄伤,虽然他已经知道此人相当厉害不能轻易招惹,但是双方结下的梁子似乎不用他自己亲自动手解决了,只要将那几名护卫被杀一事报告郡王府,自会有平洛县郡的官军或者衙门的捕快缉拿此人,杀害王府护卫,有了这个罪名要是被抓住了九成九就是人头落地,到那时他七爷所有的怨恨自然也就化解了。 七爷一面兴奋地想着余一丁被抓后的情景,一面快马加鞭赶往平洛郡城,三四十里的路程只用了小半个时辰便赶到,他是郡王府的常客,大门管事的早已跟他很熟悉,通报一声后便放他进了府。 平洛郡紧挨大晋京都偃师京畿重地,是京都郡往西第一郡,下辖一十二镇四十六乡,郡城平洛及周边五镇二十一乡为黄河冲积平原地带,土地肥沃米粮富足,靠近西北部的七镇二十五乡属于山区,那里盛产煤铁,是主要的铁器生产地,大晋各地官军军械盔甲及制造江防海防舰船用铁大多产自此地,绝对算是一个重要县郡。 由于此郡的地理位置和特殊地位,镇守该郡的郡王正是大晋皇帝的亲弟弟四王爷沈辰基,年四十有二,为人宽厚仁德却不失精明,其兄沈辰龙于十六年前登基继位,沈辰基便被封为平洛郡王镇守此地一直延续至今。 现在已是下午,这阵子郡内太平无事,沈辰基上午就已将公事办完,正好趁着吃过午饭后这段难得的闲暇时间在后花园里惬意地喝茶逗鸟,管事的向他报告说他的大舅哥老七来了,郡王立刻便皱起了眉头。 别看七爷是郡王的大舅哥,但是年龄还要比沈辰基小上十岁,而且一天到晚正事不做经常给他捅些娄子出来,弄得他这个一郡之主总是要派人做些替他擦屁股的事情,长此以往沈辰基早就对七爷心生不满,若不是看在最宠爱三夫人的份上,加上郡王本就生性仁厚,而且七爷也确实没惹出什么大乱子,否则早就不认这个亲戚了。 因此到后来每逢七爷来到府上郡王都是头疼不已,今日听下人如此一说,大好的兴致瞬间就被打断,心中不禁暗道这小子不会又给自己带来什么麻烦,于是心头便暗自不爽。 正在这阵工夫,七爷已经由下人陪着来到后花园,远远地看见郡王靠坐在躺椅上,连忙一路小跑着就奔了过来。 到了郡王面前忙不迭地点头哈腰连连打躬作揖嬉皮笑脸地说道,“郡王好生悠哉,老七给您老请安了。” 沈辰基躺在椅子上头都没动,只拿眼角瞟了一眼七爷,缓缓说道,“老七啊,今日前来又有何事啊?” 随即转头又对身边的管事说道,“贵喜啊,去让账房给老七支二十两银子。” 管事的立刻恭敬地答道,“是,王爷。” 府中之人都称沈辰基为郡王,唯独贵喜称他为王爷,这是因为贵喜是服侍沈辰基多年的老仆,在他还是王爷时就已在府中管事,所以一直如此称呼沈辰基,这也说明两人之间的特殊关系,贵喜答完便转头看着七爷,那意思就是跟我走。 七爷见状连忙讨好地看着贵喜,他心里还是对这个老管家有些发虚,毕竟这个老头子几乎是看着郡王长大的,两人关系实在非同一般,而且平日里老管家也没怎么给七爷好脸色,于是七爷连连摆手说道,“银钱一事先不忙,不忙!” 这下沈辰基立马从椅子上坐了起来,他的心头不禁有些奇怪,这个老七每次来府中不是求着平事就是讨要银钱,看今天这个情形肯定不是惹出了麻烦,那就是来要钱的嘛,可是现在连银子都不着急拿了,这是怎么回事,太阳打西边升起来了? 七爷见郡王面上满是疑惑的神情,眼珠一转立刻换了一副表情道,“哎呀,我的好妹夫啊,你还不知道,出大事了。” 沈辰基抬眼望着眼前这个大舅子,偌大的个子,往身边一站就像是一尊黑塔一般,可是现在却哈着腰脸上带着一种无比欠揍的神情说出这样一句话,实在是让沈辰基心头莫名的就非常不爽,于是不耐烦地说道,“哦?有什么大事你赶紧说!” 七爷可没注意郡王的神情,又往前挪了一小步俯身在他耳边低声说道,“刘四福和他手下的五名护卫被人杀了。” 沈辰基本来对七爷没有好气,心中想的是这小子不着急要钱那就是不知道又在哪里闯了祸需要他派人摆平,心头不禁烦闷,可是突然间却听见这样一个消息,惊得他一下子就站了起来,瞪大了眼睛看着七爷问道,“什么?!此事当真?何时发生的事?在何处发生?凶手又是何人?” 刘四福是郡王府护卫队的一个小队长,府内有一小队护卫由他带领,职责是专门负责郡王府的安全护卫,半个月前被沈辰基派往平洛郡西北八十里外的洛西镇保护一位京都来的贵客,谁知这么短的时间居然会发生此等大事,这让沈辰基怎能不大吃一惊。 郡王连珠炮似的问出一串问题,七爷听后也不答话,直拿眼神刷站在一旁的贵喜和其他的下人,沈辰基会意,对他们挥挥手说道,“贵喜啊,你让他们先下去。” 七爷同郡王说话的声音并不大,但是贵喜就站在他的身边,还是将他的话语听了个清楚,心头虽然骇然,但是既然王爷已经发话,他也不会多说什么,摆正自己的位置,什么话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事该听什么不该听他还是很有分寸的,否则也不会伺候王爷这么多年,而且能够得到他的信任成为管家,虽然王爷说的是让下人们离开,但是他很清楚,这里面也包括自己,于是对其余几名站在一旁听候吩咐的下人招招手,随即带着他们离开了后花园。 见着贵喜他们都走了,七爷这才神神秘秘地说道,“回郡王话,此事千真万确,就在一个时辰以前,清河镇往东十里的官道边,凶手是一名青年男子,身边有两位小娘子跟随,乘坐一架双辕马车,据我估计,现在他们应该已经快要出清河镇的地界了。” 沈辰基听完七爷的报告,皱着眉头在院中踱步,片刻后才对院门吼道,“来人啊!” 立刻有一名护卫进了花园对着他低头拱手道,“在!郡王有何吩咐?” “传我命令,立刻让卫戍营蔡将军到后花园来。” “是!遵命!” 护卫领命而去,七爷见着那人走后又对郡王道,“敢问郡王,可是想让蔡将军带领卫戍营官军缉拿此人?” 郡王点头道,“正是,刘四福和他的手下都是王府护卫,身手相当了得,竟然还会被那凶徒所害,捕快衙役前去定然是无功而返,甚至白白增加伤亡,此事只能由卫戍营出面解决。” 七爷赶紧又对郡王说道,“万万不可!” 郡王疑惑地看着他问道,“你什么意思?” 七爷答道,“回郡王话,那人与刘四福他们打斗时我正好路过并躲在一旁观战,刘四福几人都是功夫了得的护卫,可是与那人交手时竟撑不过一合,而且此人刀枪不入,出手鬼魅,我看他很有可能使用的是妖术邪法,这才会令刘四福几人顷刻间毙命。” 郡王诧异道,“哦?!在我平洛县郡的地面上居然出了如此妖人?” 七爷连忙点头说道,“正是,所以依老七我看最好还是请王道人出马最为稳妥,郡王意下如何?” 这平洛郡王府也像临云郡王府那般,府中收留了一些江湖上的奇人异士,名为“食客”,就像是临云郡王府的客卿一般,这王道人便是其中之一。 王道人,本名不详,年龄不详,据说已有六十出头,乃一游方道士,半年前路过平洛郡,正好碰上郡城内闹妖,官军衙役前往捉拿无功而返,反倒是死伤十数人,幸得此人在城中一废宅内与那妖邪大战一日,最终降伏此妖,周边百姓无不拍手称奇惊为天人,郡王闻听此事后便以金帛厚礼相赠,但道人坚决不受,郡王甚为敬佩,邀其成为府中食客,并以郑重礼数拜之,道人方才答应。 七爷是府中常客,这王道人他自然见过,当七爷认为余一丁使用的是妖术邪法时,第一个想到的便是这位道人了,于是跟郡王谈起此事后又连忙进言派出王道人出马,在他看来,只要碰上余一丁,王道人定会有手段降伏他。 郡王闻听了七爷之言后眼神一亮,王道人他当然记得,当时此人降伏妖邪后不收厚礼,郡王自己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将其招为食客,只是随后半年来县郡辖区内再无妖邪出现,那王道人只得在郡王府内每日打坐修行,期间数次提出离去,都被郡王极力挽留,但郡王也知县郡内若是一直太平无事只怕此人呆不长久。 现在听到王府护卫被妖邪之人所害,对付这种人可能还真得王道人出马才行,于是捻须颔首道,“嗯,言之有理,来人!” “在!” “速速有请王道人后花园议事!” “是!” …… 余一丁驾着马车一路往东,直到现在他也没有加快车速,一是他不认为郡王府的人可以这么快就得知消息并追查自己,二是车上两个妮子还在熟睡,他不希望马车疾行过于颠簸,最重要的一点是他一直都没有看见另外四名骑士,真不知道他们仍旧是在继续追击那位蒙面人还是已经被人所杀,余一丁只得一路前进一路不住地四下张望,看看是否有岔路,也好发现一些端倪,于是马车不紧不慢地往前赶路。 就在他又走出十多里后,前方正好是一个山谷,官道往前延伸直接没入谷口的一片树林中,余一丁只见前方地势险要,不禁放慢了车速,生怕谷内会有埋伏,以前他没有杀人时赶路也经常会经过山谷密林,但却从未有过担心前方会有埋伏的情况,也许这就叫做“做贼心虚”。 马车才到谷口树林边,只见官道旁赫然立着一块石碑,其上阴刻着“野狼谷”三个大字,余一丁又是一阵本能地心悸,不禁想起在庆阳时阿格兹劫走柳翠,他直入阿古达木大草原在卡亚那部落聚居点遇见狼群的经历,那些野狼的组织纪律性以及攻击性和凶残程度还是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余一丁不由地就想到虽然自己并不惧怕野狼袭击,可是还有俩醉妞在车厢里躺着呢,他又不了解野狼的生活习性,只能仔细回想着曾经的记忆,炎炎夏日里好像不会有狼群在白天出现? 就在余一丁胡思乱想的工夫,马车已经缓缓进入了山谷,四周都是成片的树林,高大茂密,仿佛夏日的阳光也被遮住了大半,一下子就感觉到周围的空气都变得凉爽起来,甚至不时地还会有一阵阵山风吹过,在树林间发出哗哗的声响。 余一丁表面上非常惬意地坐在车辕处驾着马车,其实暗中一直警惕地注视着四周的动静,特别是这种密林地带,总觉得道路两旁的树林中隐藏着巨大的危急,而且那些风声还掩盖了其他的声响,说不清楚什么时候就会有突然的攻击向马车袭来,让人防不胜防。 前方二三十丈外似乎有座歇脚亭,而且余一丁还隐隐约约听见有马匹嘶鸣的声音传过来,但是他却看不见前方的官道上有任何马匹的影子,似乎这声音是从前方的树林中传出来的,余一丁不禁越发地提高警惕,被那个队长派出去追击的正是四名骑士,难道是他们的马匹发出的响声吗? 马车距离那个歇脚亭越来越近,余一丁终于从那个亭子后面的树林中看见几匹骏马隐约的身影,但是在它们的四周似乎没有任何人影。 余一丁明白前方肯定有异,但是此刻他却不敢下车独自前去探查,车厢里两个妮子是他的软肋,如果他去探查之时另外有人偷袭马车后果不堪设想,没办法,他只好尽量放慢车速,一点点向着歇脚亭行了过去。 距离歇脚亭还有三四丈的时候余一丁终于看清楚了,亭子后面的树林中有四匹骏马正低着头在吃草,在这几匹马的四周是几具尸体,虽然看得不太真切,但是他们身上的劲装余一丁一眼便认了出来,正是郡王府护卫所穿那种样式,那么这几人八成就是追击蒙面人的几名护卫了。 到了歇脚亭跟前,余一丁跳下马车,先是小心地查看了马车四周四五丈的范围,他要确保这个距离内没有埋伏的敌人,而一旦有人偷袭车厢他能在第一时间赶到迎敌救人。 余一丁不准备进树林查看那几具尸体,只要能够确认数量和衣着就足够了,那样的话他继续赶路便再无后顾之忧,所以余一丁将马车停在歇脚亭旁,然后穿过亭子在树林边探头探脑地查看那几匹骏马以及它们脚边的尸体。 确实是四人,衣服也对的上,余一丁可以肯定他们就是那名队长派出去追击蒙面人的四名骑士。 余一丁不禁暗暗呼出一口气,现在见过自己的目击者已经全部死掉,剩下的只有一个问题,那名蒙面人杀了这四人就逃走了吗?那么自己身上那个布包里的东西难道真的是蒙面人用来吸引追兵的注意,以便他摆脱追击的幌子?否则蒙面人绝对要想办法拿回去啊。 余一丁相当郁闷,又被别人当枪使了一回,还是个背锅的,他奶奶的…… 第155章 正道?邪道? 余一丁站在树林边郁闷了好一阵,又四下打望了一下,林木茂密,在他目力所及的范围内看不见任何人影,也许是林内有几具尸体的缘故,被两旁树林包夹的官道忽然间也显得阴森起来。 正在这时余一丁听见马车那边传来一声响动,他的心中大惊,根本来不及思考便转身飞速地再次穿过歇脚亭来到马车旁边。 可是马车四周并无任何动静,仿佛刚才的那声响动是他的幻觉,余一丁不放心地围着马车又转了一圈,确实没有发现任何异样,他不禁有些奇怪。 正在他纳闷的时候就听见马车厢内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余一丁恍然大悟,接着便没好气地掀开车帘,正好看见两个妮子都已醒转过来,随着车帘掀开,阳光也射进车厢,二女正半坐着睡眼迷蒙地抬手遮住眼帘望着他。 “你们两个丫头终于醒了啊。”余一丁满脸无奈地说道。 两个妮子口中含糊地应着声,钟离雪还皱着眉头无力地说道,“余大哥,我的头好晕!” 柳翠也在一旁应道,“就是,我的头也晕,大哥,这是在哪里了?我们睡了多久?” 余一丁看着俩人的模样哭笑不得地答道,“你们俩倒是没睡多久,也就一个多时辰,现在我们在野狼谷里。” 余一丁是故意这么说想吓唬一下二女,结果不知是她们刚刚酒醒还没彻底清醒,还是压根就没听清楚他说的野狼谷三个字,钟离雪依旧揉头皱眉郁闷地说道,“余大哥,怎么这个酒这么厉害啊,我记得在临云送你们时喝的比今天还多呢,却也没有今天这般难受。” 余一丁笑道,“你们两个丫头还真行,光知道使劲喝,忘记那个店小二说的什么了?平洛陈酿后劲大,不能多喝,你们俩本来就没有什么酒量,还一人喝了两大碗,咱们才吃过饭一个多时辰,正是后劲上来的时候,现在头晕也是正常的嘛。” 这时柳翠终于反应了过来,她努力直起身子掀开车厢后帘向外张望了一眼,这才回过头问道,“大哥,你刚才说这里是什么山谷?” 余一丁答道,“野狼谷啊,现在你才想到问这个问题啊。” 柳翠揉着额头说道,“我和雪儿姐姐都喝醉了,大哥不在那个清河镇找个客栈住下来,却还这么着急赶路,现在又停在这个什么野狼谷,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余一丁不禁再次惊诧,柳翠这个妮子还真是聪慧,明明仍在头晕脑胀之时,居然一下就问到点上。 可是没等余一丁答话,钟离雪在一边半闭着眼睛插嘴道,“耶!野狼谷好呀,余大哥,陪着雪儿去打几头野狼!” 这明显是醉话嘛,余一丁没好气地看着仍旧带着醉态的钟离雪,正准备数落她几句,却听见身后突然冒出一个声音。 “阁下真是好兴致。” 余一丁的冷汗刷地一下就流了下来,刚才他查看四周并无险情,也没人埋伏,所以这时站在马车边掀开车帘探了小半个身子到车厢内与二女交谈,这一阵子连起码的无形罡气都没有施放出体表,如果此时那人出手偷袭,余一丁至少会受伤。 不过紧接着他的第二反应也不算太慢,在转身回头的同时立刻将无形罡气布满全身,这才看清楚眼前丈余外正站着一名包头蒙面的男子,那身衣物余一丁认得,而且此人身上还斜挎着一个布包,正是那名扔给他布袋的蒙面人。 “哟呵,身手倒是利落,怪不得平洛郡王府的那几名护卫没有留住阁下呢。”蒙面人调侃道。 “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要嫁祸于我?”余一丁沉声问道,被人当枪使的感觉实在不好,他也不例外。 “嫁祸?哈哈哈!”蒙面人大笑,紧接着又道,“不用说的这么难听?当时也是实在事急,不过那个荷包就算被那些护卫拿去了也无妨,现在阁下不是安然无恙嘛,多谢阁下替我解困。” 说着蒙面人对着余一丁拱了拱手表示谢意,余一丁闻言心说还真被我猜中了啊,果然就是个装着一首普通打油诗的布袋,目的只是为了让自己吸引那些护卫的主意,蒙面人则好趁机脱身。 可是这不是嫁祸又是什么?! “你……” 余一丁只说出一个字便哑口无言,他这才意识到眼前之人似乎不是一般的无耻啊,骂他一顿?揍他一顿?好像都已没有意义,就算杀了他也改变不了余一丁已经杀死郡王府几名护卫一事,所以他也一时语塞。 而蒙面人似乎早就知道余一丁会是这样一个表现,于是从怀中摸出一锭银子,足足有十两,拿着递向余一丁并且不以为意地说道,“这位兄弟,不知你是如何从那些护卫手中脱得身来?这些银两算是我给兄弟赔个不是,压压惊,不过那个荷包也算是我的贴身之物,若是不介意的话,可否将它归还于我呢?” 看着递过来的银子,余一丁的手本能地就伸了过去,可是听见蒙面人最后那句话他不禁愣了一下,然后将手又缩了回来。 什么意思? 余一丁陷入了沉思,到现在他还没搞明白这首打油诗的意思呢,这下正好可以问问了,于是问道,“那个荷包还给你不是不可以,只是我想了解一下那里面的打油诗写的是什么意思。” “咳、咳,那就是我没事胡乱写着玩的,让老弟见笑了,呵呵。”蒙面人说到后面又干笑了两声,“刚才事急就拿它充数扔给老弟,只是想吸引一下追兵罢了。” “哦?是吗?”余一丁说着从怀中掏出了那个荷包拿在手中仔细查看,真还别说,这荷包越看越像精心缝制的贴身之物,不过这么精致的荷包里面怎么就会放着一首不伦不类的打油诗呢? 这一点似乎更加有问题了,余一丁暗自用眼角的余光不时瞟向蒙面人。 果然,蒙面人在看见余一丁拿出荷包后眼神立刻变得闪闪发亮,同时还像是费力一般咽了口唾沫,不过紧接着他便言辞恳切地说道,“不瞒老弟,这个荷包是内子所绣,对于我有特别的意义,刚才若非事急,身边又无其他物件,我是断然不会将此物扔给老弟的。” “哦,原来如此。”余一丁听了这个解释深以为然,自动脑补着一对男女卿卿我我互赠定情之物的场景,难怪此人看见自己拿出荷包后眼神都变了,难道那首打油诗也是两人之间隐晦地表达爱慕之情的一种方式? 余一丁不想再瞎猜了,对于别人夫妻之间的私情他没有兴趣,看来还真如蒙面人所言是为了脱身拿来应急的物件,这种东西郡王府护卫得去也无用,没看见那位队长见着打油诗也是一头雾水的模样嘛。 余一丁的心头终于彻底释然,于是他接着问道,“只是我还有一事不明,你若愿意回答,这荷包我留着也无用,还给你又何妨?” 蒙面人连忙答道,“好说,既然老弟愿意归还荷包,又替我解困,有何问题尽管问。” 余一丁点点头道,“我就一个疑问,那些郡王府的护卫为何要追击你?我可是听他们说你是探查郡王府的贼人哦。” 蒙面人面上一怔,随即恢复脸色平静地对说道,“那些护卫说我探查郡王府?” 余一丁奇怪道,“是啊,否则他们怎么会追击你?” 蒙面人又深深地看了余一丁一眼才缓缓说道,“老弟,我看你也是江湖中人?难道不明白事不关己明哲保身的道理吗?俗话说江湖事是非多,还是知道的越少越少啊。” 这回轮到余一丁发怔了,愣在那回味了一下蒙面人的话后才猛然间醒悟过来,莫非蒙面人夜探郡王府事关江湖恩怨? 可是没等余一丁再说话,蒙面人又道,“老弟,这里可是杀人现场,你我随时都有可能被平洛郡王府盯上,对老弟的帮助我真的万分感激,日后有机会一定回报,不过现在可否将那荷包归还于我?然后我们各自速速离去,否则郡王府的人再追上来就不好脱身了。” 蒙面人这样一提醒,余一丁才想起来树林里还有那四名骑士的尸体呢,现在自己居然还在这里跟一个不知道来路底细的蒙面人闲扯,确实是大大的不妥,不禁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也没再细想,直接将那荷包扔给蒙面人,赶紧跳上马车就准备离开此地。 蒙面人倒没有拿到荷包立刻就走人,还专门打开看了一眼里面的绢布,确认无误后才将刚才那个银锭又抛给余一丁,又对着他郑重拱手道,“多谢老弟仗义!你放心,我绝非歹人,此恩日后必报!” 说完一个纵身就闪进树林,紧接着几个腾挪便消失在树丛之后。 余一丁手握银锭发呆中,心想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歹人,反正我若是被平洛郡王府盯上肯定就是这小子的嫁祸,唉,就算自己倒霉遇上这种事,可是现在也没时间考虑那么多了,守着一个凶杀现场终究不是个事,还是赶紧离开才对…… 马车继续往野狼谷的深处走去,余一丁满脑子却是那位蒙面人临走时的那句话,什么叫他不是歹人?如果他不是歹人,那么平洛郡王府的护卫为何要那样死命追击?难道那些护卫才是歹人?这怎么可能?另外还要日后报恩,自己连那人长得什么模样都没看见,他就算不报恩自己又能如何?…… 算了算了,余一丁摇了摇头,没工夫再想这些事情了,自己的当务之急还是要尽可能地远离此地,想想今夜在哪里落脚才比较实在,放眼四周仍是茂密的树林,官道也在树林间穿梭望不到头,似乎这座山谷还有很长一截路要走,如果不能在日落之前走出山谷,想来这个野狼谷的名头也不是白来的,弄不好到时候真有野狼出现才是个麻烦事。 正在余一丁驾着车胡思乱想之时,身后的车帘被人一把掀开,两个小脑袋瓜一起伸了出来,一左一右把他夹在中间。 钟离雪气哼哼地说道,“余大哥,我们醉酒睡着这段时间又发生了什么大事?刚才那个同你说话的是什么人?” 余一丁叹了口气,正想解释两句,另一侧的柳翠又说话了,“大哥,你怎么会招惹上平洛郡王府?难道刚才真的在树林中杀了人?” 看来小翠的酒量在雪儿之上啊,很明显小翠的头脑更加清醒,问的问题也更加犀利,余一丁感叹,连忙答道,“你们两个赶紧回到车厢里,喝了酒吹风头会痛的,在车厢里也可以听我说话。” 两个妮子对视一眼,钟离雪又是没好气地哼了一声,摇晃着就缩进车厢里,看起来她的酒劲确实还没有过去,柳翠没说什么也跟着进了车厢。 余一丁见俩人都很听他的话,也没有继续卖关子,简单地将整个过程说了一遍,最后又说道,“就是这样了,我只是奇怪那人为何临走前还要跟我说他不是歹人,如果他所言为真难道那些王府护卫倒是歹人了?反正追击他的护卫已经全都死了,他的荷包我也还给了他,其实根本不用对我说这句话的,何况到最后我也没看见他的真容。” 过了片刻才听见柳翠在车厢内说道,“雪儿姐姐你不要又睡过去啊……” 余一丁愕然转身掀开车帘,只见钟离雪已经再次躺在车厢内昏昏欲睡,柳翠抬头无奈地看了他一眼说道,“大哥,那我们现在……” 余一丁苦笑着打断她的话答道,“还能怎样?继续赶路,不过我估计现在平洛郡王府并不知道那些护卫是被我和那个蒙面人所杀,或者至少不知道杀人者有我,这里是野狼谷,还不知道需要多久才能走出这座山谷呢,现在最要紧的是尽快离开此谷找个城镇落脚才是,雪儿她没事?” 柳翠点点头道,“嗯,大哥说的是,你好好赶车,雪儿姐姐就是酒醉还没有彻底清醒而已,我来照顾她就好。” …… 平洛郡王府后花园中。 沈辰基命人请王道人到后花园议事,片刻功夫老道便在卫士的引领下来到园中,郡王将七爷的所见所闻简单讲给老道听后,又郑重地对他说道,“自从数月前道长在平洛郡城中降伏妖邪后,本郡一直平安无事,不想今日又有妖人作祟,居然害了王府几名护卫的性命,还望道长亲自出马,擒拿妖邪,本王感激不尽!” 老道来到后花园后一直静立当场,只是捻着胡须皱着眉头仔细听着郡王言语,期间并不发一言,直到郡王说出最后那番话,他又沉思片刻,才缓缓说道,“无量佛!还请郡王恕贫道直言。” 沈辰基忙道,“无妨,道长有何话不妨说来听听。” 老道又沉吟片刻后才说道,“依郡王所言,贫道觉得此人并非什么妖邪之人,倒更像是修行之辈,他所使用的也不是什么妖术邪法,应该是某种道法。” “哦?”沈辰基惊讶,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作为一名亲王又是一郡之主,他虽然不是修行者,但是多少还是听说过修行者的事情,听了老道这样一说连忙又道,“那依道长之见莫非此人不是妖邪而是一名修行邪魔歪道的凶徒吗?” 老道点头道,“郡王所言可以说是对,也可以说不全对。” 沈辰基急道,“哦?何以见得?” 老道微笑着答道,“做人做事自有正邪之分,修行亦然,同一种道法,正道的修行者只会用于正途,而邪道的修行者则会用在歪道,并非是道法有正邪,主要是看修行之人拿它来做些什么啊。” 沈辰基闻言频频点头,接着说道,“那请问道长能否拿下此人?也只有将他擒获讯问之后才可知道此人到底是正是邪嘛。” 老道看着郡王单手打了个稽首答道,“无量佛!除魔卫道铲除妖邪本是我等修行之人的分内之事,贫道尽力为之。” 沈辰基闻言大喜,立刻接口道,“如此甚好,不知道长还需本王提供哪些协助?” 老道答道,“若对方是修行者贫道此番前去必是斗法,普通人去了也无大用,还是由贫道单独前往。” 沈辰基沉吟了一下又道,“也好,此事全仗道长神通了,不过依本王所见,王府再派出一队护卫协助道长,若是道长获胜,则由他们负责将贼人押解回郡城,若那贼人当真道法高深,万望道长以自身安全为重,我们还可另想他法,切莫有何闪失!” 老道知道郡王是一番好意,随即道,“如此也好,多谢郡王美意,贫道去也。” …… 第156章 追击 余一丁驾着马车继续前行,官道也渐渐往上延伸,看样子往东去是要翻过这座山,就是不知道过了这个野狼谷是否就已出了平洛郡的地界,在清河镇上吃饭时余一丁就询问过店小二,据说过了清河的地界就算进入了大晋京都偃师的京畿重地,就是不知道在天黑之前能否找到一座大一些的城镇,那里的客栈居住条件怎么也要好于乡村的小客栈嘛,那样的话两个醉酒的妮子也能好好休息一下。 申时将尽之时,余一丁三人终于翻过了野狼谷的山岭,一路上也没再遇见任何意外和追兵,看来不是野狼谷的来历是个传说就是白天里那些猛兽少在官道附近活动。 除了偶尔可以看见那种长着长长尾巴的野鸡从官道上飞过以外,余一丁只是远远地看见过一只獐子模样的小兽沿着官道奔跑,待到他们的马车走近了便飞快地钻进了路旁的草丛中,就这还吓了余一丁一大跳,不过好歹他也是见过野狼的人,土黄色的獐子与灰白发黄的野狼在外观上无论是色泽还是个头都有明显的区别,不过这样一来他的心头也稍稍平定,看样子还是人类最为可怕,就是那些猛兽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它们一般不会到经常有人经过的官道附近活动。 又是一阵昏睡,钟离雪的酒醉状态终于算是彻底清醒了,柳翠却是一直没有再睡,等钟离雪醒后余一丁就听见两个妮子在车厢内小声嘀咕着什么,一直叽叽咕咕地说了好一阵。 余一丁不禁好奇她们俩这是在说些什么,于是放缓了马车速度转头问道,“你们两个小丫头躲在车厢里说什么呢?是不是在说大哥的坏话?” 车厢里的说话声立刻停止,片刻后两个妮子一起从车帘后探出头来,还是钟离雪最先答话,“余大哥,你就这么不紧不慢地赶路,不怕平洛郡王府的追兵吗?” 余一丁一听她问出这样的问题,不禁得意地笑道,“是啊,大哥还真不担心他们来找我们的麻烦,那些护卫不是全都死了吗,也没有人看见我和他们的打斗过程,雪儿难道还在担心郡王府会派人追击我们?” 钟离雪没好气地说道,“余大哥你真是不知道好歹,雪儿自小就在临云郡王府中长大,这个平洛郡王府是怎样的雪儿不清楚,但是在临云郡王府的护卫营,林将军手下的那些护卫中专门有一部分人,每次执行任务时他们都会使用一些手段记录任务情况,比如随身携带一块黏土或者特制的绢布笔墨,遇见紧急情况后他们会用非常快的速度在黏土或者绢布上留下一些事先约定好的记号,用以表示敌人的数量、性别以及其他的一些主要情报,以便事后可以更好地追查线索,特别是遭遇厉害的对手,如果护卫不敌甚至全军覆没,那这样的记录就是郡王府查找凶手的唯一线索了……” 余一丁闻言大惊,直接打断了钟离雪的话说道,“啊?!大哥倒是真的没有检查哪些死去的护卫,当时情况紧急,我也是想的赶紧离开现场比较好,不过我查看过四周都无目击者,再说了,就算检查他们的尸体我也不会注意他们身上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啊。” 钟离雪看着惊讶的余一丁,瘪了瘪嘴继续说道,“就是呀,雪儿刚才就是和小翠妹妹谈论这些事情,我们都在担心这个,有些事不是余大哥你想不想的问题,没有见识过这些的人根本就不会想到那些护卫还有这种留下敌人信息的手段,哪怕是将他们统统灭口,到时候平洛郡王府的人一样会知道我们的大概情报,何况这些手段并不是只有临云郡王府才会使用,雪儿就是怕余大哥放松了警惕,等到郡王府的人追上来了时不好应付。” 余一丁点点头深以为然,这个留存记号便于事后侦查的手段他确实不知道,而且这种手段也不应该是临云郡王府独有的,想必每个国家的军队或者官府都会通用,又不是什么技术含量很高的手段,自己还是在这个世界待的时间太短,很多东西根本不了解。 想到此处余一丁便道,“嗯,雪儿说的没错,不过就算有人发现了那些护卫的尸体,他们还要再报告给平洛郡王府,随后郡王府再派出人手来调查追击我们,肯定也不会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情,我估计现在最多是有人发现了尸体然后报告给清河镇上的官府,消息传没传回平洛郡城还不一定呢,想必今晚之前不会有事,不过凡事小心一些总没有错,我们继续加快赶路的速度,一般的小乡镇就不做停留了,最好是在天黑之前赶到一座大一点的城镇,找个好点的客栈落脚,你们俩也好好休息一晚明天一早快马加鞭继续往东便好。” 二女听完余一丁所言并无异议,钟离雪说这些也是为了提醒余一丁不要以为杀了人没有目击者便万事大吉,现在只要他能保持足够的警惕性就好,最后柳翠又提议让余一丁解开马车后面拴着的那匹骏马继续骑乘,由她来驾车,这样还可以加快一些速度。 柳翠早就醒了酒,余一丁也知道她没什么事,便直接依照她的意思去做了,本来他还觉得已经远离事发现场几十里地了,三个人现在应该很安全才是,听了钟离雪的话后他的心中又隐隐有些担心起来,巴不得赶紧离开这里,跑的越远越好呢。 三人继续上路后没有走出多远便看见官道旁的一座界碑,一面写着清河,另一面写着坤阳,看来到了这里才算是真正离开了清河镇,而且已经离开了平洛郡,因为清河镇是平洛郡最东面的一个小镇,再过去就进入了京都偃师的地界,余一丁就是不知道这个坤阳到底是个小镇还是大城,不过他也没多想,大不了到了前面的村镇打听一下便好。 …… 话说王道人离开了平洛郡王府的后花园,在沈辰基的安排下,带领着十名护卫快马向清河镇赶去,当快到清河之时,正巧碰见官道上有清河镇的衙役正在设卡盘查过路之人,一时间整条官道上都是被堵塞的往来行人车马。 看着这个情形王道人不用问也知道是那些护卫的尸体已经被人发现,清河镇的官衙得到消息正在盘查过往旅人,这也是官府的一贯做法,先不管有没有实际效果,毕竟在你管辖的地界上发生了命案,当地的知县必须要做出一副姿态,这表明本地官府对命案的重视,否则不好对上面交待啊。 王道人只是奇怪为何这一路没有看见往郡城送信的官差,当地的县令确实可以组织捕快衙役即刻查案,这也是抓住凶手的最佳时机,但是向上汇报也是必须的程序,否则因此耽误了破案县令绝对要承担主要责任。 县官不上报无非有两种情况,一是案情非常明白,只待捕快衙役抓捕凶手,只等抓住凶手后县令上报请功领赏,除非这是个大案子,仅凭一个小小的县令和那些捕快衙役根本无法破案;再就是案情还不明朗,只不过县令已经着手进行整个案件的侦办事宜,无论是验尸的仵作还是负责抓人的捕快或者衙役都在收集信息的阶段,还没有形成基本完整的案情信息,来不及上报。 王道人很清楚现在清河县令面临的肯定是第二种情形,于是差遣护卫上前同设卡的衙役交涉。 果然,不消片刻那名护卫便带着一名清河镇的捕快急匆匆地走了过来。 王道人开口问道,“可是清河镇境内发生了命案?” 那名捕快望着仙风道骨的王道人,又见他的身后跟着那么多王府护卫,早已吓得大气不敢出,连忙恭敬地低头行礼道,“回老爷,正是!就在一个时辰前,有人到衙门报官,说是清河往东十里外的黄土岗官道旁发现了数具尸首,现在我等正奉命在境内各个路口设卡盘查。” 王道人又问道,“可知死者身份?又可知凶手是何人?” 捕快看着那些护卫嗫喏道,“回老爷,那些死者与老爷身后的官人一般装扮,应该是王府的护卫,现在正有仵作前去查验尸首,据说他们都是一击毙命,行凶之人早已逃之夭夭,所以我等才在各地设卡盘查。” 王道人心中了然,又道,“嗯,可知那些死者的死因?” 他想的是既然七爷对郡王所言非虚,至少要了解一下那些护卫的死因,也可大致推断一下凶手道行的高低,到时候面对此人时就可以做到有的放矢。 捕快小心地答道,“听报案的人说那些死者的头部都被暗器贯入,每个人在额头处都有一个小洞,此外身上未见其他伤口,现在仵作的查验结果还未出来,具体情形小人也不知。” 王道人心头更加有数,以人额骨之坚硬,哪有暗器可以直接射入?必定是有修行者释放道法所致,于是点头道,“嗯,这里没你事了,只需依令行事。” 捕快连忙应道,“是!那老爷您……?” 王道人又道,“事不迟疑,速速让我们过关缉凶。” 这下捕快飞速地答道,“是!老爷这边请!” 说完赶紧对着一众排队等待查验的路人吆喝着闪开让路,然后带着王道人一行人通过关卡,让他们迅速朝黄土岗而去…… 不消一顿饭的工夫,王道人已经出现在刘四福等人被杀的现场。 此时正有仵作和几名衙役正在勘验现场尸首,听说郡王府已经派出护卫侦办此案,那仵作连忙跑到王道人面前报告他的查验结果。 最终王道人确认每名死者真的都是一击致命,除了刘四福以外所有死者的伤口都在额头,只有他的伤口在后脑,但是每一处伤口都是指头粗细的圆孔,这让那些武艺高强的护卫们看后都不寒而栗,他们虽是习武之人,但是生平也绝难接触到修行者,当然对这种攻击惊恐莫名。 在护卫们看来,这些伤口只能是军械所致,普通暗器不可能有此等力道,除非是军用强弩,可是大晋虽强,也不允许普通百姓持有军械,否则必定会被安上一个谋反的罪名满门抄斩。 王道人看后却不以为然,此等伤口在修行者眼中就是再普通不过的术法所致,仅仅是他知道的就有不下五六种道法可以做到如此杀伤力,因此他并没有太过惊讶,只是奇怪一点,一般的修行者是不会与官府为敌的,任何朝代的修行之人只会交好当政者,就算你法力再高,面对国家机器时只能是颗渺小的沙粒,说碾碎便碾碎,修行者以一己之力可杀十人数十人,但是面对百人千人甚至万人呢? 所以在听到郡王告诉他有妖人出现时他的第一反应便是又有修行者入世了,可是他实在想不通此人为何要与官府为敌,只是本能地猜测其中必有蹊跷,这才会对郡王说出那样一番话语。 在他看来,任何修行者首先都是避世之人,只有如此方能静心修行学有所成,既然避世又为何会与官府作对?这明显不太合理。 其次就算这名修行者怀有极大的野心,修行只是他为了达成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的手段,那么王道人就不禁要问一句了,为何此人偏偏找上平洛郡王府?偏偏要杀死郡王府的护卫?要知道那些护卫都是普通的习武之人,修行者想要避开他们那是易如反掌之事,如果怀有极大的野心,完全没必要杀死不相干的护卫引发不必要的麻烦,而他在王府中已有半年之久,对沈辰基的为人多少也有了解,此人在平洛做郡王也有十六年之久,所有风评都是为人宽厚仁德,并无恶行,怎么就会招惹了一位修行者的报复?何况他还是一名亲王,那么这名修行者为何要杀死他府中的护卫以致招来大晋皇室的猜忌呢?难道此人的最终目的是大晋当今的皇上? 这个推测实在让王道人不敢继续往深处去想,只能猜测其中定有自己不太明白的原因,涉及到亲王郡王这个层面他就更加不会贸然下结论,作为一位修行数十年的长者,这一点分寸还是拎得清的。 但是作为修行者轻易就对普通武者出手,这已经触碰了他的底线,所以他答应了郡王的请求要尽力将此人缉拿归案,只是不愿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无论此人有任何理由,在他看来修行者对普通人轻易出手本是就是一种错误,同时他也非常好奇是什么原因使得此人一定要与官府作对。 现在没有任何设卡的捕快或者衙役传来消息,说明此人一定是往东离开了平洛郡,王道人思索片刻后便决定不在此地继续耽搁,带着一众护卫立刻向东而行。 …… 余一丁他们继续往东赶路,在路过一个村镇的时候找了一家餐馆随便解决了晚餐,期间他又向餐馆掌柜的打听了一下坤阳的情况,这才得知坤阳城是大晋京畿重地最西边的一座城镇,虽然不是郡城,但是也是有城墙拱卫的大城池,过了坤阳便是偃师京都的百里平原之地,基本上算是无险可守,所以此城也是偃师西面的最后一道门户,虽然位于大晋腹地中的腹地,但是也有一支三千人的禁卫军在此驻守。 余一丁闻言恍然,心想这里就算进入了大晋都城的管辖范围了,那么吃过饭还是继续再向东赶上四十多里路到坤阳城落脚为好,如此不仅更加远离了清河镇,而且落脚在城池中也相对安全一些。 见余一丁如此安排,二女全都积极赞同,而且夏日里酉时距离太阳落山还早的很,就算再走四十里路可能天都没黑,于是吃过晚饭三人便继续往东赶路。 就在天边还有一大片晚霞的时候余一丁终于望见前方矗立着一座巨大的城池,看来餐馆掌柜的跟他说的确实不假,虽然坤阳属于偃师管辖,但是看这城池的规模明显就是郡城的大小,他甚至觉得此城比起平洛郡城来说只大不小。 此刻还未到关闭城门之时,三人很轻松地经过守城卫士的查验便来到城中。 进了城余一丁的感受便是这里对比大梁内他所去过的城池,似乎只有长平城可以超过它,其繁华程度远在胡图木格、峡关甚至临云之上。 天色渐黑之时,余一丁终于找到一家看起来非常不错的客栈投宿,在花费了一两银子写好了一个二楼的套间后三人便回房歇息。 反正都已吃过晚饭,于是两个妮子在里间,余一丁在外间,三个人便在房间内各自打坐修行,这一路上的经历让他们都感觉到自身的不足,特别是两个妮子,遇见强横的对手时她们几乎毫无还手之力,全都需要余一丁的保护,这让二女从心底里不服气,特别是钟离雪,她是真的不希望自己只是余一丁身边的花瓶而已,所以修行的积极性也是最高,每天打坐也最为积极。 一个多时辰以后,已经接近子时,此刻余一丁正让自己的神念游离于身外,努力增加着感应范围,忽然之间他就察觉到几条身影进入了自己神念感应的范围,并且小心翼翼地奔行,似乎是在穿屋越脊一般。 余一丁心头一跳,这明显就是夜行之人啊…… 第157章 何去何从? 余一丁立刻警觉,不过他没有打扰里屋的二女,只是依靠自己的神念继续跟踪着三名夜行人。 那三人全都是蓝灰色衣裤,在夜间并不显眼,并且头部戴着与上衣连为一体的蓝灰色风帽,面上罩着一张灰色的蒙面巾,只露出一双眼睛,警惕地不断四下扫视。他们的身材显得非常瘦小但是却分辨不出男女,手中没有任何武器,每个人的肩上都有一圈斜背着的绳索,腰带间鼓鼓囊囊,不知道其中装有何物,手腕和小腿处还有布带缠绕绑缚,显得干练而利落,手掌上也缠绕着一圈布带,似乎是为了攀爬而保护手掌之用。 余一丁不禁好奇他们是些什么人,在大晋腹地这样一座驻有禁卫军的城池内居然会出现夜行之人,看来就是再强大再繁华的地方也会有另一个黑暗中的世界存在啊,可能这就是所谓的江湖,不过他也仅仅只是好奇而已,好奇心害死猫的道理他还是懂的,只要这些人不是来找他的麻烦便好。 三个人在夜色的掩护下悄悄地穿屋越脊,一直来到客栈后院的围墙外便停了下来,余一丁正在想他们会不会是要进入客栈,却见三人聚在一起像是在商量些什么,片刻之后便依次贴着墙根缓缓地往北面前行。 直到他们离开了客栈的围墙,又在城内的民房间小心地穿梭,眼看着快要走出余一丁神念所能感知的最大范围时,余一丁突然在自己所处位置东面偏北的一座小楼旁又感应到另外一个身影。 此人也是一身夜行衣,但明显与那三人的服饰不同,就是一身乌黑的劲装,整个脸孔被一张蒙面巾遮挡,手中还提着一把短剑,似乎是一直远远地跟在那三人身后,并且以一种非常奇特的身法向着三人远去的方向闪转腾挪。 随着后面这位夜行人的出现,余一丁忽然间觉得自己的心跳开始加速,神念也死死地将此人锁定,再也不去理会先前那三名夜行人,因为他非常熟悉这个人的一举一动,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被平洛郡王府护卫追击的那名蒙面人! 余一丁并未见过他的长相,只不过那人为了快速前进而使出的奇特身法与他钻进树林离开余一丁的马车时所用身法如出一辙,当时余一丁就觉得此人使用的身法非常奇特,应该是属于某个武林门派的不外传绝技,再加上此人的身材也和那个蒙面人相仿,余一丁立刻确定他就是那位官道上遇见的蒙面人。 本来余一丁并不关心那三位夜行人想要做些什么,但是这位老兄的出现却令余一丁的心头有如猫抓一般,夜探平洛郡王府,随后被王府护卫追击,又用一个荷包嫁祸余一丁,让他莫名其妙地杀死护卫并招惹上一位郡王,现在居然又出现在半夜的坤阳城并尾随三名夜行人。 江湖恩怨? 余一丁的脑中立刻闪出这个词,看这个架势是有那么点意思,几个人全都是夜行装扮,个个又行踪鬼祟,八成就是在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何况那人不是对他说过嘛,江湖中的事于己无关的最好尽量少打听,省得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要不就算了。 余一丁还是生出了这个念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再去淌这趟浑水那才是真正的脑子有问题,反正那个荷包他已经还给对方了,十两银子也收下了,现在两人之间应该说没有任何关联,虽然自己被迫杀了人,不过眼下似乎还是比较安全的,大不了等到明天一早便离开坤阳继续往东赶路,官道过了清河镇便分出了好几个方向呢,难道平洛郡王府的人还能算准自己一定往坤阳走不成? 正在余一丁心头拿不定主意的时候,忽然间又察觉到客栈外面的街道上有好些马匹经过,同时“哒哒哒”的一阵马蹄声也传了过来,他不禁心头纳闷,今夜这是怎么了?这么晚了又是夜行人又是马队的,难道作为大晋京畿重地内的坤阳城夜间还有官军骑马巡逻?本来城内已有衙役在夜间巡街,夜深人静之时再有马队在城中四处走动也太过扰民,堂堂大晋的城镇治安不会这么差劲? 虽然这样琢磨着,余一丁还是将神念转到客栈外的马队上,可是探查的结果又令他大吃一惊! 这是一支十几人的队伍,骑马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位道士,身穿一件已经洗得发白的灰布道袍,挽成发髻的长发和颌下的胡须都是花白一片,很明显已近花甲之年,这个人余一丁并不认识,令他吃惊的是在他身后跟随的那一队穿着清一色劲装的骑士。 那些骑士的制服余一丁岂有不识之理,不是平洛郡王府的护卫又是何人! 看起来今夜注定是个不平静的夜晚啊…… 余一丁心头大骇,要说这些郡王府的护卫和那位道士不是来找他的,打死他也不会相信,可事实上这队人马真的就像是匆忙赶路一般,似乎好不容易才在深夜到达坤阳城,而且并未在客栈门口有丝毫的停留之意,直接顺着街道一路往城北方向而去了。 难道这队人真的不是来找自己的? ——绝对不可能! 转瞬之间余一丁便在心头自问自答了一番,世上哪有如此巧合的事情?所有的巧合都有必然的因素,眼看着这支队伍已经走远,马蹄声也渐渐消失,余一丁在惊骇之余终于缓缓回过劲来,不由地又想到另一些问题,怎么夜行人、蒙面人以及那些王府护卫的队伍全都往北而行?难道在城池的北面还有什么特别之处吸引着他们前去? 余一丁的好奇心成功地被再次勾了起来,如果只有那三名夜行人的话他或许不会管这个闲事,也就由他们去了,可是现在那个跟他打过交道的蒙面人以及王府的护卫队全都一起往那里去,虽然对那些护卫他是唯恐避之不及,但是眼下别人都已经追到了跟前,就差直接进到客栈来拿人了,再继续躲着还有什么意义?何况他们既然这么快就能够追踪到坤阳城,那么就算余一丁再继续逃跑恐怕对方也有手段可以继续追踪,再怎么跑他也是在大晋的境内,到时候可能就不是头痛的事情了,弄不好余一丁三人就会被护卫队抓回平洛城,既然如此,那还不如跟着前去打探一番也好做到心中有数? 事不迟疑,余一丁立刻有了计较,可是两个妮子还在入定之中,他又不会凌云子教给柳翠的那套唤人出定的法门,眼看那些人已经走远,再不跟上去可能就跟不上了,余一丁焦急地在屋内转了两圈,最后终于咬咬牙,拿出纸笔唰唰唰给二女留了个条子,大意是让她们在客栈内好生等待,自己有要紧事出去片刻便会返回,叮嘱俩人千万不要轻举妄动云云,写好后压在外间的桌子上便悄然离去。 余一丁悄悄地翻过后院的围墙出了客栈,看准了方向后便小心翼翼地向北面摸了过去,现在无论是夜行人还是蒙面人都已经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余一丁只能依据隐约传来的马蹄声判明护卫队的大致位置而远远地吊在后面。 他倒没有像夜行人那般穿屋越脊,只是沿着街道前进,城中的街道也不像现代的城市那般还有路灯照明,入夜之后基本上就是漆黑一片,除了临街的房屋中会透出些许烛光,另外还有一些赌坊娼馆客栈的门口挂着各式的灯笼,再就是每个街口都会立着一根长木杆,上面挂着气死风灯,只在街口的范围留下一片朦胧的光亮。 余一丁只需将自己的身形隐藏在街道边房檐下的阴影中,小心躲着点巡夜的更夫或者衙役,就没有人能够发现他,这里不是边境城池,也没有官府在战争时期施行的宵禁,根本不用担心在夜间潜行会遇上官军的巡逻队。 余一丁就这样顺着街道七拐八扭地悄然前行,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工夫,他忽然感觉到前方那些隐约的马蹄声似乎全都消失了,余一丁连忙停下脚步躲进街边的黑暗中,竖着耳朵仔细倾听了片刻,果然,除了远处偶尔传过来的更夫的梆子声,确实再也听不见任何动静。 看样子护卫队已经到达了目的地,余一丁心中这样想到,于是便更加小心地向前移动。 就在余一丁又转过了一个街口以后忽然发现前方的建筑改变了模样和格局,对面的街道旁不再是那些连接成片的商户或者民居,而是很长的一排一人多高的木栅栏,并且每隔五六丈远便有一盏气死风灯挂在一根高出栅栏数尺的长木杆上,或者是街道边零星栽种的大树的枝干上,星星点点地一直延续了有百丈之远,也将这一段街道映照得灯火通明。 在栅栏后面丈许远的地方整齐地排列着一座座灰色的帐篷,一座紧挨着一座,密密麻麻地顺着栅栏延伸出去,栅栏有多长,那些帐篷便有多少。 余一丁也是见识过军队的人,他立刻明白此处应该就是坤阳城的军营了,那些帐篷就是军士们的营帐,晚饭时那个餐馆掌柜的告诉过他坤阳城驻扎着一支三千人的禁卫军,想必就是此地了。 看来平洛郡王府的护卫队就是进入了军营,可是这里的街道被那些气死风灯照的雪亮,大约二三十丈远的地方就是辕门,余一丁可以看见那里隐约有几名站岗军士的身影,但是他连个隐身的地方都没有,就是想去探查一下也无计可施。 正在左右为难之际他的心中忽然一闪念,也许这些王府的护卫并没有掌握自己的行踪,只是来坤阳禁卫军的军营办理其他的事务?要真是这样自己被吓的草木皆兵就是闹了个大乌龙啊。 是不是潜入军营再去探查一番呢?余一丁的身上确实还有不少隐身符,可是只能隐身一炷香的时间够他潜入军营探查出个结果来吗? 正在余一丁犹豫不决的时候就看见一队巡逻的军士顺着栅栏和营帐之间的通道走了过来,他连忙又将自己的身形再次缩小了一些,使自己完全融进街道对面的黑暗之中。 巡逻队很快便从余一丁的眼前走过,向着辕门的方向走去,就在他正在想着下一步该怎么办的时候,忽然又看见左侧十丈外的街道上掠过三条身影,急速来到军营的栅栏边的一棵大树旁,到了栅栏跟前,其中一人单膝跪地,两手重叠摊在膝盖上,另一人直接踏在他的手上,跪地之人双手猛然发力,那人便凌空一个跟斗越过了栅栏,轻盈地落在栅栏和营帐之间的通道上,没有发出任何声响,第二人也是依葫芦画瓢越过了栅栏,随后栅栏外的那人才后退两三步,紧接着急速冲了过去并用双手攀上栅栏,直接一个翻身便进了军营,三个人的动作都是相当利落,丝毫没有拖泥带水。 片刻之间三人就已潜入军营,余一丁看得非常清楚,正是那三名夜行人,他们猫着腰急速地消失在那些营帐之间的间隙,顷刻间便失去了踪迹,似乎从未在此地出现过一般,而四周也立时恢复了平静,只有木杆树枝上的气死风灯偶尔在夜风中摇曳,使得整个街道上的光亮也跟着晃动起来,给人一种飘忽不定的感觉。 仅仅过去数息,便又有一人从对面街道的黑暗中闪身而出,仅看此人的移动身形余一丁就知道是那名蒙面人,他在夜行人潜入军营的栅栏旁边的大树下停留了一下,余一丁只能看见他紧靠着树干,似乎是在观察四周的动静,那些军营内的巡逻队一时半会儿还不会返回这边,蒙面人并没有在那里做过多的停留,观察了一阵后便直接用一只手攀上栅栏翻身进入了军营,就像那三名夜行人一般,进了军营后也是几个闪身便消失在军帐的后面。 余一丁有些傻眼,夜行人也好,蒙面人也罢,他们都是最先出现在余一丁的神念感应范围之内,这几人肯定不是跟踪平洛郡王府护卫的马队而来,可是为什么这三伙人先后都进了坤阳城的军营?自己要不要使用隐身符潜入军营继续查探一下呢? 余一丁再次犹豫了。 他本来最为担心的是平洛郡王府护卫队来到坤阳城就是因为追踪他的缘故,但是现在看起来似乎并非如此,这一点除了让余一丁稍稍心安以外又令他多了一分疑惑,护卫队不为追击自己那么深夜赶到此地是为何故?还有那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三个夜行人,他们潜入坤阳军营又是为何?而那个曾经为了摆脱追兵便嫁祸于他的蒙面人也来到了坤阳城,并且明显是跟踪三名夜行人而来,此处可是坤阳城禁卫军的大营,难道蒙面人夜闯军营仅仅是为了所谓的江湖恩怨?…… 余一丁满脑子浆糊,自己跟着他们前来就是想把这些事情弄个清楚,以便决定下一步何去何从,可是现在不仅没能抓到任何头绪,所有的一切反而让他更加疑惑了,自己似乎钻进了一个巨大的迷网中,经过这一阵的跟随探查,不仅没把事情弄清楚反而被搞得更加是满头雾水,那么接下来又该怎么办呢? 现在那些人已经全部进入了军营,余一丁也明白自己不能犹豫太久,是继续对此置之不理,就这样浑浑噩噩地在明日一早便出发往东继续赶路,躲得过一时算一时,等事到临头再相机行事?还是在今晚冒险潜入军营前去一探究竟? 他必须做出一个决断。 …… 第158章 扑朔迷离 余一丁考虑再三,最终还是决定使用隐身符潜入军营,不把这些事情弄清楚他终究是放不下心来。 他选择的还是夜行人和蒙面人进入军营的位置,只不过使用隐身符以后余一丁便没有那几人的顾忌,他并不需要躲躲藏藏,只要不靠近哨兵或者巡逻队,并且尽量不发出声响就不会有人察觉到他的存在。 坤阳城禁卫军的营地中都是那种可以拆装的军帐,这种十人一顶的油布帐篷算是这个时期各个国家军队的标准配置,像坤阳城中就留有一块一百多亩地的巨大校场,说是校场,其实就是在北面城墙脚下平整出来的一大片荒地,如果遇上打仗,此地可以轻松驻扎上万名士兵,朝廷不会花费大把银两在校场上修建供士兵居住的永久性营房,如果有军队前来驻防,全部都是使用随军携带的军帐扎营,就连主将的大帐也不例外,这样一来的好处就是不仅朝廷可以少花一大笔建造营房的银子,如果大军需要转移,军士们只需将营帐拆卸打包带走,等到达了目的地便可立即就地扎营。 目前坤阳城中驻守了三千禁卫军,除去三百多顶军帐所需空地以外,在城墙根下还建有一大片简陋的牲口棚,那里喂养着几百匹城内驻军的战马以及驮运物资所用的骡子驴子等牲口,除去这些建筑,校场上还有近百亩的空地,完全可以满足这些士兵平日里的操练所需。 另外在校场的另一侧临街建有几座单独的院落,那也是驻守坤阳城的官军将领的临时住所,就像是平西关守将林忠泽的住所那样。 相对于夜行人和蒙面人的行踪,余一丁更加关心的是平洛郡王府护卫的那些人马去了哪里,于是他直接往军营的辕门处奔去。 就在余一丁跑到辕门附近,距离那几名站岗的军士还有数丈之远时,只见一支火把的光亮从营区内的校场处远远地向辕门这边移动过来,再走近一些时余一丁便看见一名郡王府护卫跟在那名老道身后,旁边另有一名军士打着火把替他们照路,三人正朝辕门处走来。 余一丁连忙本能地躲在栅栏的阴影中,虽然他使用了隐身符,那些人根本看不见他。 等到三人来到辕门口,那名打着火把的军士伸着胳膊谦恭地对王府护卫说道,“大人有请这边,出了大营向左,您看见那边有一对灯笼亮光的地方便是李将军的住所,请随我来。” 护卫看了看远处的灯火,又回望了老道一眼,老道示意他依从军士所言,于是护卫客气道,“多谢小哥引路。” 军士连忙说道,“大人客气,这是卑职应该的,大人请这边走。” 说着便当先出了辕门,引领着两人向左侧前行,只不过在临出辕门时那名老道像是察觉了什么一般,皱着眉头似乎是不经意地朝着余一丁蹲伏的方向瞟了一眼,但也仅仅只是瞟了一眼,并未有其他的动作,随即便跟着打火把的军士离开了辕门。 余一丁所在的位置是军营内辕门的右侧,辕门处灯火通明,他不想去冒险从守门军士的眼皮底下隐身而过,凌云子告诉过他,所谓的隐身符就是一种障眼法,在白天或者光亮之处不动还好,如果动起来肯定会被周围的人发觉,所以余一丁赶紧再次从栅栏上翻出军营,再跑到街道对面,然后顺着那些房屋的墙根从辕门前急速奔行而过,算是兜了个圈才远远地跟在几人身后。 不一会儿那三人就来到一座小院门口,余一丁在街对面大约距他们七八丈远的一棵大树边隐藏着身形。 只见小院门口挂着两盏灯笼,大门处站着两名腰挎刀剑手持长枪站岗的卫士,打火把的军士上前通报了一声,王府护卫还对守门卫士抱拳行了个礼,其中一名卫士便走到门前轻轻敲了敲大门,与门内之人低声说了两句,随后大门便缓缓打开,拿火把的军士又转头同护卫和道士道了个别便返回军营。 眼瞧着院门打开后出来一名卫士将两人领进了小院,余一丁连忙又兜了个圈来到小院后面的围墙外,现在他只能想办法像个小偷似的翻墙入户,好在这个院落的围墙并不高大,他没费什么劲便爬上了墙头。 在墙头余一丁已经看见小院中有一间屋子的灯亮了起来,他猜测那里便是会客室,那位坤阳城驻军的最高将领应该就会在这里会见老道和王府护卫,于是他连忙蹑手蹑脚地跳下围墙,悄悄地向那间亮着烛光的屋子摸了过去。 就在余一丁潜到会客室的窗边时,他的隐身符效果也终于消失,身形也渐渐显露出来,不过这并不影响他继续偷听房间内的人交谈,带领道士和护卫的那名卫士已经离开了会客室回到小院门口的厢房,此时院中并无其他人。 余一丁总算有机会像个真正的古代刺客那样用手指沾了一些口水在窗户的贴纸上捅出一个小孔,然后才将眼睛贴近了小孔向屋内望去。 房间内一名穿着便装的三十岁左右的男子正将道士和护卫让到椅子边,三人相互客气地行礼后便各自落座,片刻后又有一名丫鬟打扮的青年女子从房间侧面的一个小门走出来,手上端着茶水,恭恭敬敬地给三人敬上,等她离开后三人便进入正题。 那名便装青年首先说道,“不知二位深夜前来我坤阳大营有何贵干?” 道士并未开口,只是端坐在椅子上低头不语,于是便装青年就望向道士身旁的护卫,那人见状连忙拱手道,“见过李将军,末将乃是平洛郡王府护卫队长刘安,今日是奉平洛沈郡王之命陪同郡王府食客王道人前来坤阳,只为缉拿杀害王府护卫的凶手。” 便装青年微微吃惊,沈辰基贵为当今大晋皇帝的胞弟,以亲王之躯领郡王之职,镇守平洛县郡,在大晋各大城池守将这个层面岂会有不知之理?于是也连忙拱手回礼道,“原来是刘将军,王道人,失敬失敬!” 到了此时那王道人才抬头说道,“将军请勿多礼,贫道深夜赶到坤阳,也是为了一件要事前来。” 李将军见道人说得郑重,立刻正色道,“即是沈郡王之命,杀害王府护卫本就是大案,如需协助还请尽管吩咐,本将绝无推诿。” 王道人见他如此一说便沉吟了片刻后才缓缓开口道,“将军有所不知,此事绝非小事,其一,平洛郡王府护卫小队长赵四福和他的整支小队共计十人今日午后被人悉数击杀在清河镇境内的官道旁;其二,死者全部都是一击毙命,伤处均在头部,贫道怀疑行凶者乃是修行之人;其三,这支护卫小队半月前才被沈郡王派往洛西镇保护一位从京都前往平洛郡的贵客……” 道人说到此处住了口,他觉得自己已经把事情的严重性表达的很清楚了,而且李将军确实已经勃然变色,忽地一下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目光直视道人沉声问道,“此事当真?!” 不等老道答话,一旁的护卫队长咬牙切齿地答道,“千真万确!” 那赵四福和一队护卫全都是他的手下,发生这种事情他心头的愤恨可想而知,所以听他的口气也知道他对凶手必是恨之入骨。 李将军在屋内来回踱了两步又道,“那位前往洛西镇的贵客可是被皇上扣为质子的无边海以东诸岛的东夷王室真田家族的子辈?” 护卫队长点头道,“正是。” 屋内一时陷入了沉静之中,李将军面露思索之色,道人和护卫队长也是满面凝重,不知三人的心中在想些什么。 可是窗外的余一丁闻听屋内几人的对话也是大吃一惊,他本以为那位蒙面人是夜闯平洛郡王府暴露了行迹才会被护卫追击,哪里知道他竟然是在什么洛西镇作案,洛西镇在哪里余一丁并不清楚,问题是那真田家族又是什么来历?而且这位李将军口中的“无边海以东诸岛”不正是余一丁的下一个行程目的地吗? 另外他又为何会说出“质子”一词,在余一丁的记忆中,质子可不是什么好的身份,那就是相当于人质,当然这个人质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当,一般都是王室成员,身份显赫,说白了就是将一国的王室成员“抵押”给另一国,目的当然要么是为了换取利益,要么承诺两国交好,如果抵押质子的国家想要对被抵押国不利,那么首当其冲需要考虑的便是质子的安危,此人随时都会有性命之危,所以质子怎么可能会是贵客呢? 正在余一丁疑惑之时,就听见屋内的李将军又道,“本将所知我朝东部沿海多年来一直有海盗水贼为患,皇上也曾多次派兵征剿,这些年确实俘获了数千之众,之后这些被俘之人都被押往平洛郡西北的矿山中劳作,其实那些贼寇大都是无边海以东诸岛上的东夷部族的族人,他们不仅时常袭扰我朝,据说其内部各个部族之间也连年征战,所以那里最强大的一个名为真田氏的部族首领便将其子作为质子,入赘我朝并迎娶四公主成为驸马,以保证该部族不再袭扰我朝东部沿海,同时以此换取本朝为其提供铠甲军械等物资及银两用以平定诸岛,这位质子则前往平洛郡协助沈郡王看管那些矿山中的俘虏,这似乎就是不久之前发生的事情?” 李将军的这番话说出来后,道人和护卫队长都点了点头,这种事情虽然算是隐秘,普通百姓可能不知道详内情,但是此二人一个是郡王府的食客,一个是护卫队长,都是沈辰基的身边之人,郡王还需要他们出谋划策或者保护质子呢,所以李将军也没有对二人刻意隐瞒。 另外他能一下就说出这么多话来,也说明这位坤阳城的守将对此事至少是有所关注,不过也难怪,以大晋国力之强盛,现如今西面的大梁以及北面的罗斯大公国都与其交好,边境地带已经平静了多年,而南面的一众小国相比大晋来说实在是弱小了太多,大晋没有趁机攻击它们掠夺土地财富人口已经是谢天谢地了,这些小国根本不敢主动招惹这样的强邻,只有大泽之地以南的南蛮之地还有一些族群偶尔犯境作乱,不过几乎都是小打小闹,也翻不起什么大浪。 唯独东面无边海以东诸岛之夷民,民风彪悍不服王化,又因那些岛屿孤悬海外,自然资源极端匮乏,大陆国家不仅难以对它们实施征讨,而且就算打下来也没有太大的油水,徒废兵马粮草,因此那些夷人的各个部族之间主要还是内斗,其中大部分夷民都是以海为生,不是渔民便为海盗水贼,多年来一直不断骚扰大晋东部沿海地区,为大晋沿海百姓深恶痛绝。 晋皇沈辰龙数年间多次派遣大军对这些贼寇进行清剿,居然陆续抓回了数千之众,这么多人对于大晋来说当然是再好不过的劳动力,正好可以将他们发往平洛郡西北的各个矿场进行劳作,只不过由于语言问题,这些俘虏的管理一直是个大问题,大晋采用的是以夷制夷的管理模式,就是在这些被抓的俘虏中选取一部分干活态度较好,对大晋并无太大恶意,并且在做海盗水贼时作恶较少的夷人充当各个矿场俘虏的管理者,大晋只是派遣少数官军维持各个矿场的秩序便可。 这回真田部族的长子真田慎介被作为质子送到大晋,并入赘迎娶了大晋四公主,晋皇听取了谋臣的建议,真田慎介本身就是夷人中的王族成员,由他去统一管理那些矿场劳作的夷人最为合适,于是在洛西镇设立他的府衙,又命沈辰基专门派出一队王府护卫保护真田慎介的人身安全。 看来李将军肯定认为这些护卫的死亡同这位质子真田慎介之间有着某种联系,这才将他所知的质子一事详细道来。 王道人和护卫队长刘安听他这样一说也立刻明白李将军所言是有所指,本来王道人就在猜测这些护卫死在修行者的手中,现在他不禁又联想到无边海以东诸岛上的夷人中有一种神秘的职业——乱波,其实就是后来名噪一时的各种忍者的前身。 要说一击致命并在被害者头部造成那种致命圆孔,在王道人看来除了修行者以外,若是凶手为乱波也说得过去,这个职业在大陆国家中非常罕见,如果有也是极为神秘,他们特别擅长隐匿偷袭暗杀破坏,而真田家族用其长子作为质子肯定是要冒一定风险,在他身边拥有一批乱波暗中保护简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但是这些乱波为何要杀死整整一小队的王府护卫,冒着得罪大晋并且自身也会暴露甚至危及到质子性命安全的风险,这在王道人看来确实还是个未解之谜,实在有违常理。 于是王道人开口道,“将军提及质子一事贫道与沈郡王也有过交流,郡王亦是觉得凶手不太可能是质子的族人,晋皇以真田慎介作为质子,主要原因还是因为真田家族欲统一无边海以东诸岛,希望大晋提供帮助和支持,并且承诺自己部族之人绝不在海上为匪,祸害本朝东部沿海地区,此时的真田部族正在极力交好大晋,他们的人为何会干出杀害大晋王府护卫这种蠢事呢?” 这次轮到李将军频频点头,接着说道,“嗯,道长所言确实在理,何况我大晋强于真田部族何止百倍,除非他们疯了才会行此下策,只不过如此一来查证那些王府护卫被害一事就要多费周折了。” 王道人道,“不然,下午沈郡王的大舅子到王府报信,说是见着了凶徒模样,为一男二女,作案后乘坐一架马车往东逃窜,贫道本来是猜测凶手是名修行者,能杀死一队护卫之人必是心狠手辣之人,灭口之事绝对是顺手为之,如果真如此人所说怎会让一名身为普通人的目击者生还?但是现在看来还真不好说,但无论怎样这也算是一条线索,所以贫道与刘将军带人连夜赶到坤阳,就是想尽快查找到凶手踪迹,若其真是修行者,到时贫道自会处置,不过这寻人之事还需将军费心。” 李将军欣然道,“既是郡王之事,本将绝不推脱,但是现在已是深夜,只有等明日一早命军士们暂时不开城门,先在城中仔细搜寻一番再做计较。” 王道人打了个稽首道,“无量佛!贫道谢过将军。” 余一丁在窗外听得仔细,他也知道双方就要结束会谈了,现在留在此地已无意义,于是赶紧悄悄离开窗户,全身布满无形罡气,猫着腰便准备离开李将军的住所。 他还没来得及动身,就听见房间内王道长厉声喝道,“何方宵小!还不束手就擒!” …… 第159章 全城搜捕! 余一丁大吃一惊,自己已经如此小心翼翼,怎么还会被那老道察觉?再说了,就算被人察觉也应该是在院子里的人发现自己,至少自己现在是躲在屋外嘛,可是老道怎么会有这个本事?莫非此人也和自己一样,可以做到神念离体并感应周围数十丈范围内的所有动静?那也不对啊,没听说过哪个修行者能够做到在与他人交谈之时便可神念离体的,这完全就违背了修行的常识了嘛…… 但是余一丁已经来不及继续思考了,在他看来,若要再犹豫就将会被人瓮中捉鳖,于是无形罡气的威力立刻显现了出来,余一丁不再佝偻着身子躲藏,直接一个箭步蹿到院墙边,紧接着垫步拧腰使了个旱地拔葱便飞身上了墙头。 当他刚刚在院墙上俯低身子,生怕某个暗处会飞出箭矢暗器朝自己招呼时,就见前院的厢房中冲出来好几名军士,此时已经来到会客室所在的中间小院。 每名军士的手中都举着火把,另一只手持刀,顿时院中便是一片灯火通明。 现在子时已过,这些军士却来得如此迅速,王道人刚刚出声立刻就有五六名军士冲过来,足以说明这些人一直都在前院的厢房中值守,并且保持着高度的戒备,没有丝毫的懈怠,稍微有一点风吹草动便会立刻起身迎敌,想必这些军士都是这位李将军的亲卫,确实算得上是训练有素。 余一丁心中如此猜测,但手脚并没有停下,紧接着便准备翻身跳下墙头逃走,现在这种情形只要有卫士抬头朝墙头望上一眼便会发现他的身影,虽然眼前的这群军士只是手持钢刀,不过谁知道他们身上还有没有手弩之类的远程武器,他可不想呆在那里变成军士的活靶子。 正待离去之时,余一丁忽然察觉到院中的情形有些不对,回过头一瞧,那些军士只是呐喊着继续向会客室里冲,并没有人往他所在的院墙瞧过来,更不用说冲上前来了,而且那道人出声厉喝后也没有离开会客室,李刘二位将军更不用说,他们都在房间内没有出来,只不过能够隐隐听见会客室内似乎有声响传出来。 余一丁不禁愕然,老道说的宵小之辈莫非不是自己? 这下他也不着急跳下墙头了,稳了稳心神,就这么趴在那里小心地朝院中观望,看着军士们的冲击方向,余一丁可以肯定老道确实没有发现他,而是那房间内另有其人,只是到现在他也没看见那名宵小之辈到底是什么人,又会躲在会客室内的什么地方。 余一丁还在墙头胡思乱想,忽然间就听见会客室的窗户处发出“咔嚓”一声爆响,随着四散的木屑和纸片,一道黑影破窗而出,在地上就势一个前滚翻,此时那几名军士已经冲到会客室门口,有动作快的半个身子已经冲进了房间,听见旁边的响动后又急忙折身向着那个黑影围了过去。 余一丁在墙头看得清楚,此人的装扮与先前那三名夜行人非常相似,都是一身蓝灰色的衣裤,只不过这人的头上并没有戴着风帽,而是用同样蓝灰色的头巾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而且与那三人一样身材矮小干瘦,雌雄莫辨。 灰衣人的动作非常快,跃出窗户后在地面一个滚翻便往通向前院的大门疾行,可是那几名军士的动作也不慢,听见响动时已经在回身,这时看见那人往院门跑,立刻有一名卫士大声吼道,“守好前院!” 也许前院的厢房中还有其他军士,或者他是在提醒门口挎刀持枪站岗的卫兵,所以这名军士才会如此大声呼喊,这边的所有军士都奋力冲向灰衣人,其中有一两人还射出袖里剑,直取灰衣人的腿部,看样子他们不求一击毙命,只为能够阻拦那人逃跑。 未曾想那名灰衣人根本就没打算从大门冲出去,只见他迅速变换方向又冲向余一丁对面的那堵院墙,正好躲过了几道小剑的偷袭,同时从腰带间掏出几个球状物体向军士这边打出,那几名军士见此人居然躲过了袖里剑并且立刻射出暗器还击,连忙各自侧身躲避,谁知那三个圆球飞到几人身前时突然同时爆开。 “嘭!” 只发出一点轻微的响声,但几名军士的眼前却突然现出一片白茫茫的烟雾,瞬间院中的一切都变得朦胧起来,就连趴伏在高处墙头的余一丁都看不清身处白色烟雾中的几名军士的身影。 “啊!……”,立刻有军士惨叫起来。 “是石灰!小心!”,又有军士急声道,紧接着院中几人全都低头用衣袖遮挡着眼睛急速向四方散开,躲避那些飘扬在空中的石灰粉,其中已有两人捂着眼睛跌跌撞撞地往后退,等离开石灰粉的范围时已经是半跪于地,强忍着剧痛才没有跌倒。 这几团烟雾来得突然,瞬间便将灰衣人的身影隐去,就连余一丁一时之间也被这些烟雾弄得懵住了,但他总觉得这些烟雾不仅是石灰形成的,那几个圆球中应该还有其他能够释放大量烟雾的东西,等他回过神再去四下寻找灰衣人的身影,却发现此人已经从院中消失的无影无踪! 李刘两将和王道人紧跟着灰衣人前后脚冲出房间,但是圆球爆开形成的满院子烟雾也令他们好一阵手忙脚乱,连墙头的余一丁都没看清楚灰衣人的去向,他们属于身处其中就更不用说了,等到那些烟雾渐渐散开,哪里还会有灰衣人的踪迹? 李将军脸色铁青地看着手下人在手忙脚乱地救治两名伤者,厉声喝道,“来人!” 立刻有一名军士停止了救人,起身立正道,“在!” “立即派人守住四门!城墙上燃起火把,全城彻底搜查!天亮后进出城者,无论是何身份,都要全部仔细查验!如有违抗,即刻拿下送交府衙!” “遵命!” 看看,什么叫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刺杀郡王府护卫那是何等的罪过,可是李将军在凶手很有可能已经逃到坤阳城的情况下,只是对王道人说此时天黑不宜盘查,等到天亮时让军士迟些打开城门顺便全城搜查便可。可是事情一旦落到自己头上就成了立即全城戒备了,也许是那两名亲卫的受伤让他震怒。 余一丁则是趁着烟雾还未散尽之时便悄悄跳下墙头,此时不走更待何时?等到那些军士四处搜查起来就更加不易脱身了,不过就算他此刻已经身在院外,李将军那几句恼羞成怒的命令还是清晰地传到了他的耳中,于是他不由地暗自担心起来,这要是全城搜查他和两个妮子跑得掉才见了鬼了。 就在余一丁想到官军会全城搜查之时,才猛然间意识到刚才王道人在会客室里说出的最后那番话,似乎他在官道杀人时就已经被人发现,所以王道人和郡王府护卫才会追到坤阳城,余一丁当时只想着屋内几人的会谈马上就要结束,自己最好赶紧撤退,紧接着便是王道人出声灰衣人逃窜,一连串意外的状况弄得余一丁无暇他顾,现在终于可以静下来好好想想下一步的打算时,这才猛然间想起王道人的话,郡王的大舅子是谁?当时自己明明已经查看过四周的,怎么会这么巧就被他发现自己杀人? 余一丁现在满脑子都是一团浆糊,但片刻后他便放弃了思考,这些是已经发生了的事情,此刻再想没有太大意义,现在还是赶紧离开此地返回客栈,也许过不了多久官军便会全城搜查,到时候肯定是鸡飞狗跳,自己出来的时间已经不短了,还不知道客栈里的两个妮子会怎样的担心呢。 大晋禁卫军的响应速度还是很快的,在李将军居住的小院边上就有示警所用的铜钟,他下达了命令后立刻便有军士敲响了警钟,不一会儿军营的辕门处又有一道响箭带着尖利的哨声冲上夜空,发射响箭就说明城池内发生了严重的状况,否则只会由府衙内的衙役捕快出动,也不会响箭示警,而现在的情形是要求驻地内所有的禁卫军都要立即集合随时准备战斗。 余一丁躲在院墙外都可以听见街道上一群群军士们的呼喝声和脚步声,眼见情势紧急,他便又使用了一张隐身符和御风符,用最快的速度赶回客栈,在回去的路上已经与好几队从军营奔出来的官军小队以及巡夜的衙役擦身而过,还好是夜间,余一丁又是贴着街边的房屋前进,并没有人发现他,只有几条在街道两旁乱逛的野狗在他经过时不停地狂叫,只是余一丁的速度太快,犬吠声只引得四周房屋内有被惊醒的居民点燃烛火,有人还推开二楼的窗户探头探脑地查看城中到底发生了何事。 余一丁赶回客栈时隐身符的效果并未消失,他仍旧同出去时一样翻墙进入客栈并回到客房的窗户边上,此刻客栈掌柜的以及小二等人已经被警钟和响箭的声响惊醒,大晋和平了太多年,而且坤阳城又属于京畿重地之内的城池,治安状况向来良好,城中居民已经很久都没有听到过军营示警了,因此大部分人被惊醒后都是莫名其妙的一头雾水,客栈中的人们也是如此,还有好些人已经跑到大门口四处观望,此时在那里就有几个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因此就算是隐身余一丁也实在不方便从大门进入客栈。 两个妮子此刻正在客房的外间,柳翠坐在桌边沉思,钟离雪则是在屋内不停地来回走动,余一丁来到窗口时听见二女正在屋内说话。 “雪儿姐姐,你说这钟声和响箭声会不会跟大哥有关系,难道是大哥出了什么事?”这是柳翠担忧的声音。 “哼!我看八成就是余大哥引起的,白天他被那个蒙面人嫁祸利用杀了那几名护卫,那可是大晋郡王府的护卫,或许比林将军手下的临云护卫营都厉害呢,万一那个郡王府里的人追来了躲都不好躲,他可倒好,这么晚了还到处乱跑,小翠妹妹,等余大哥回来后一定要好好教训他一顿!”这是钟离雪气哼哼的声音。 柳翠并未答话,房间里陷入了短暂的沉寂…… 余一丁心头暗笑,雪儿这个丫头还真是可以,不愧是郡王之女,明明是在担心自己,可是说话做事却总是一副霸道蛮横的口吻。 正想着他的身形渐渐显露出来,隐身符效果消失了,于是他不再犹豫,一把就推开窗户跳了进来,二女正在各自想着心事,冷不防被他这个举动惊了一下,柳翠刷地一下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已经抽出匕首握在手中,钟离雪本来在屋内来回踱步,听见动静也立刻拿着骨剑抬头望向窗户,很明显听见街道上的动静后她们已经意识到可能会有的危险,连武器都随身携带。 “大哥!” “余大哥!” 两个妮子同时出声,余一丁正在转身关窗户,等他刚回过身来时二女已经各自收了兵刃扑到他的面前,两双秀目一起望向他,柳翠的眼中满满地显出几分欣喜几分担忧,而钟离雪的眼中一开始是欣喜,可紧接着便多了几分气恼。 “大哥,发生了何事?为什么要这么晚出去,害得小翠和雪儿姐姐担心了好久。” “余大哥,你就不能少给我们两个弱女子惹出点乱子嘛?你听听外面有多热闹,这是你干的好事?” 余一丁笑着亲昵地拍了一下钟离雪的头顶,这个妮子却皱着眉头把小脑袋瓜移开了一些,嘴里又哼了一声表示自己的不满,然后才拉着柳翠在桌边坐了下来。 “说,你有什么要交待的?”钟离雪像个审讯官一般板着脸孔对余一丁说道,就连一旁的柳翠都不禁扑哧笑出了声。 余一丁没好气地瞟了一眼故作一本正经的钟离雪答道,“雪儿不要胡闹,余大哥出去是有正经事要办,不过外面的情形估计你们也听见了,确实是我弄出来的,但是你们猜猜我发现了什么?” 这话一出口两个妮子立刻被余一丁吊起了胃口,可是现在确实不是卖关子的时候,不能再耽误时间了,于是他赶紧把出去以后的事情经过简单说了一遍。 随后又说道,“现在先不管那些夜行人和蒙面人了,主要是平洛郡王府已经发现是我杀了那些护卫,而且他们的人现在就在坤阳军营,虽然官军全城搜捕是为了抓到那名灰衣人,但是这种时候他们肯定会顺带搜查我们三人,回来这一路在街道上我已经碰见了许多官军,如果我们不能趁着现在天黑躲开搜查,到了白天就更加不好办了。” 其实余一丁倒不是担心自己,以他现在的一身本事,如果想要逃走这些官军还真拿他没有办法,无形罡气、震天雷以及隐身符和御风符,哪一样不是逆天的存在! 可是又该如何保全两个妮子呢?这才是余一丁眼下最为焦心的事情。 窗外已经可以听见从街道上隐约传来的嘈杂之声,看起来官军的搜捕小队距离客栈已经越来越近,这也难怪,那位李将军一怒之下命令禁卫军全城搜捕灰衣人,虽然坤阳城很大,可是架不住派出去搜查的官军小队的数量也不少啊。 现在两个妮子就坐在桌边望着余一丁,看着他在房间内来回踱步,不知不觉中余一丁早已变成了她们的主心骨,此时二女一直在等着他来拿主意。 小半炷香的时间又过去了,可是余一丁仍旧在踱步,外面的动静也越来越近…… 若是再想不出个办法可能三个人真的会被官军抓住,这里是大晋不是大梁,钟离雪郡王之女的身份,以及余一丁身上的钟离世家的玉牌信物都不一定好使,杀人偿命,这是自古便流传下来的规矩,何况被杀之人还是王府的护卫,如果被抓住余一丁极有可能会落得一个人头落地的下场。 不能再犹豫了,马匹马车什么的都是身外之物,就当是白白送给大晋的官府了,余一丁的身上又不差钱,这些东西以后再置办也行,眼下继续留在这里肯定会被搜查出来,只能先带着二女离开客栈找地方躲藏起来再说。 余一丁从身上摸出隐身符和御风符,交给二女每人一样一张后说道,“小翠、雪儿,现在我们只能趁着天黑离开客栈,你们俩紧跟着大哥,我会用无形罡气保护你们的安全,如果被官军发现我们的行迹而且情况实在紧急,由我来引开官军,你们俩一定不要犹豫立刻使用符篆,然后一起找个隐蔽的地方躲起来,等到了白天开城门后再从东门出城,两个女孩子出城不会引起官军的怀疑,而且你们也知道大哥的本事,不用太过担心,到时候大哥自会顺着官道寻找你们,好了,现在你们去里屋换上夜行衣。” 二女都不是矫情的人,她们也明白余一丁说的都是实情,现在形势紧迫,于是立刻进屋换了一身深色的夜行装,还各自拿了块面巾将头脸都蒙了起来,收拾妥当后余一丁当先推开窗户跳了出去,二女也紧跟着他离开了客房。 “嘭!嘭!嘭!……” 就在他们刚刚翻过客栈后院的围墙消失在黑暗中时,一队官军也来到了客栈门口。 …… 第160章 荒宅 三个人才从客栈后院翻墙离开,就听见官军搜查小队砸门的声音,如果他们再犹豫一会儿晚一步离开客栈的话,可能就会被堵在里面,到那时要么将这一小队官军全部干掉,要么只能束手就擒,余一丁不想再杀人,否则只会让大晋官府把他视作悍匪而全力缉拿,但他更不想被抓。 余一丁暗道一声侥幸,赶紧带着二女从院子后面的一片菜地中穿过,先要尽量远离客栈,然后再往东门的方向迂回前进。 余一丁的想法很明确,现在客栈待不下去了,他首先要把她们两人送到东门附近,找个隐秘的地方躲起来,决不能落在官军手里。而且天亮城门开启后他也不能和二女一起出城,那老道知道杀死护卫的是一男二女,如果三个人同时露面简直就是自投罗网,所以只能让二女先一步出城,他再另外想办法出去,何况让他背负杀人名头的蒙面人和那三个夜行人还在城中,此时官军戒严搜查他们也是出不了城的,余一丁还想找到那名蒙面人,再怎么说现在俩人也是一根线上的蚂蚱,自己还是个被害者呢,罪魁祸首就是那名蒙面人,如果不是他陷害自己怎么会落到被官府缉拿的地步?也许最后脱罪的希望还要放在那人的身上,必须要想法再寻到蒙面人。 此时城中已经有许多官军在挨家挨户地搜查,街道上随处都可以看见举着火把的军士,余一丁三人只能顺着一些偏僻的小巷或者房屋间的缝隙前行。 就这样三个人摸黑在城中兜兜转转用了大半个时辰才算来到东门附近,此时他们正躲在距离城墙十几丈外的一小片树林中,远处近两丈高的城墙上遍插火把,四下一片光亮,还可以看见在墙头来回巡逻的一队队军士的身影。 现在这种情形三人肯定不能靠近城墙,就算使用隐身符跑到墙角下也没有太大用处,等到符篆的效果消失后,三个人立刻就会现行,别说墙角下,距离城墙两三丈的范围内都没有任何建筑或者植物,过了这个距离才有房屋树木,它们之间形成了一条两三丈宽的通道,其作用就是为了在战时让士兵可以快速抵达城墙脚下登城阶梯的通道。 在林木遮掩下的阴暗处,余一丁小声将自己的打算给二女一说,他满以为柳翠肯定会满口应承,而钟离雪是一定要出声反对的,结果没想到这个妮子居然只是点点头,而且还小声说道,“余大哥,刚才我们过来的时候我看见离这里不远的地方有座宅院黑灯瞎火的,而且官军从那里经过时并未上前拍门搜查,也许是座废宅,要不我和小翠妹妹就去那里躲藏,等到天亮后开了城门我们再出城,然后在城外找个不显眼的地方等你?” 余一丁诧异,“咦?雪儿很不错嘛,大哥还以为你会闹着跟我一起去玩命呢。” 钟离雪没好气地瘪瘪嘴道,“哼,雪儿哪有余大哥那么鲁莽,人家还不是担心你,想想看余大哥你离开大梁后这一路上出了多少事了?” 余一丁闻言不禁目瞪口呆,怎么事情到了这个妮子口中就变了味儿,好像自己倒成了一个专门闯祸惹事的捣蛋鬼了。 柳翠在一旁笑道,“就是,大哥经常一个人到处乱跑,害得我和雪儿姐姐总是担心,一会儿我们在那里躲到天亮,大哥你可要小心点啊。” 余一丁无比郁闷,这两个妮子你一言我一语就坐实了自己捣蛋鬼的名头,难不成她们俩私下里还商量过此事?不过现在可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先把她们安顿下来,自己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只要两个妮子安全出城,不要说自己是捣蛋鬼,就是十恶不赦的混蛋余一丁都认了。 “那好,既然我们想的都一样,那就先去雪儿说的废宅看看,如果可以藏身你们俩就在那里呆着,我再去军营那边转转,另外那个蒙面人和几个夜行人的身份还要想办法探查一下呢。” 二女点头表示认同余一丁的安排,随后三人便猫着腰往那座废宅的方向潜行而去,瞬息间便离开了小树林,再次隐入一片黑暗之中,刚才过来的路上余一丁也看见了那座宅院,远远看过去确实像是无人居住的样子,也许二女真的可以在那里躲到天亮。 这是一座围着七八尺高的篱笆院墙的大宅院,在夜间从远处看不清楚,可是走到近前余一丁立刻就知道这是一座废弃的宅院,那些作为围墙的篱笆上面爬满了藤蔓植物,如果有人居住的话肯定会经常修剪,而现在这些藤蔓植物已经在篱笆上长得非常茂盛,再走近一些就可以看见就连房屋的墙面也爬满了这种植物,有些藤叶甚至伸进了二楼的窗户中,一种荒芜破败的气息立刻迎面而来。 三人时从宅院后面慢慢地摸索过来,这座荒宅附近也有几户人家,刚才就已经有官军搜查过,现在那些民居里的烛光全都消失了,房屋里的主人都已经从军士的口中知道他们是在搜查刺客,加上那些军士还大肆渲染刺客的凶残歹毒,并警告任何人胆敢窝藏刺客视为同罪,普通百姓全都被吓住了,等到官军走后赶紧关门闭户吹灯拔蜡,一个个躲在被窝里大气不敢出,生怕自己家中的灯光人声引来刺客,那才真是无妄之灾了。 如此一来正好便宜了余一丁三人,现在附近的街道上安静的出奇,就连刚才叫得欢的那些野狗此时也噤若寒蝉,听不见一点动静,只有街口木头长杆上的气死风灯依旧在夜风中微微晃动,使得它洒下的一片光影也跟着摇晃起来,远处还隐隐传来的官军搜查的动静,使得废宅四周这一带显得更加静谧。 余一丁悄悄来到街道边,紧靠着篱笆上的植物左右瞧了瞧,除了街口有点亮光,整条小街都是黑灯瞎火。 于是他向后招了招手,两个妮子这才像他那样弓着身子悄悄来到他的身后,余一丁也不说话,伸手示意他去院门查看一下,让二女看自己的手势行事。 两个妮子点点头,余一丁便顺着篱笆墙一点点摸到院门,只见眼前的两扇大门只留了一扇还立在门框上,剩下的一扇扑倒在院内,透过没有门板的门框往里望去,院子里杂草丛生,果然是座荒宅。 余一丁招了招手,两个妮子狸猫一般窜了过来,望着黑漆漆的院子,二女都有些踯躅不前,余一丁看了她们一眼,俩人一齐望着他,眼睛里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余大哥你是男人的嘛,还不赶紧在头前引路? 余一丁没好气地摇摇头,率先进了庭院,就在他跨进院门走在满是青苔的石径上,腿脚碰到两边的灌木发出一阵轻微的响声,紧跟着院子里的好几个角落都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四散逃窜。 二女紧跟在余一丁身后,听见这一阵响动都停下了脚步,余一丁回头小声笑道,“你们别怕,这座荒宅很久没有人居住了,已经变成小动物的乐园,刚才那些动静应该是些蛇虫鼠蚁发出的。” 二女听见余一丁说这院子里有蛇全都吃了一惊,就连柳翠这个从小在山区长大的丫头心中也隐隐发怵,大部分女孩子天生怕蛇,这种情况同每个人的生活经历没有关系,应该是纯粹的本能而已,钟离雪就更不用说了,要不是看见柳翠还立在原地不动,她都想立刻转身离开院子了,此时却也只能偷偷地向余一丁身边靠近了一些。 等了片刻那些响动终于完全消失,院子里又恢复了平静,二女早就下意识地取出了武器,眼神却不停地四下打量。 见余一丁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钟离雪不禁低声催促道,“余大哥,赶紧进屋啊,还是你走前面!” 余一丁心头暗笑,我不是一直都走在前面嘛,但见柳翠也是一副模样,于是也没有戳破这个妮子的心虚,知道她俩心头都被自己刚才的一句话吓住,便直接一边一个揽住二女的腰肢,无形罡气立刻将三人全部包住,再一发力,二女脚尖离地,只得各自紧紧抓住余一丁的肩膀,随即他便顺着石径飞快地冲进堂屋,这一路二女的脚尖在小道两边的灌木丛上不停划过,发出好一阵唰唰唰的声响,于是房屋内外再次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 进了堂屋,从破烂的窗户和屋顶的破洞透进来的月光在地面留下斑驳的光影,余一丁放下二女后又仔细查看了一下这座三四丈大小的大屋,这是一座只有一层的屋子,刚才他们在院子外面看见的二层小楼应该是它后面的卧房,有着明显年久失修的特点,那些屋顶的破洞就是缺失了瓦片形成的,除了中间的大梁以外,那些只有墙头高度的天花格栅也是破破烂烂,好几处已经断掉落在地面,不过这个倒是可以用来引火,余一丁将那几根木条收集起来带在身边。 正面的墙上供着一副看起来是太上老君的画像,下面放着香案烛台,两边的立柱旁还有几把太师椅和茶几,看这气势此座宅院的原主人不是财主也是官员,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好的一座宅院落得如此下场。 左右瞧了瞧,余一丁不打算让二女待在这座屋子里,他还惦记着刚才看见的那座二层小楼,如果二女可以在二楼歇息,也免得受到蛇鼠的侵袭。 看着房子里斑驳的光影,破烂窗户外面的一丛丛植物,仿佛置身于幽冥鬼域一般,两个妮子在余一丁身后对视一眼,心头又开始打鼓,都从彼此的眼神中看见了一丝惶恐,若是没有余一丁作陪,只让她们俩在这里待到天亮,可能打死她们也是不愿意的。 还好余一丁看了一圈以后就对两人说道,“这里不好,我们再去后院看看,那里有座二层小楼,在那里也许更安全。” 两个妮子连忙点头,紧跟着余一丁穿过这座大房子来到一座天井之中。 这座大房子后面两边是两座带有阁楼的厢房,余一丁一眼瞧过去就知道那些阁楼只能用来放置杂物,虽然也可藏人,但是里面的空间太过逼仄,遇见突发状况实在不好应对。 而正对大房子的是一座标准的二层小楼,每层都有窗户,很明显就是住人的房子,余一丁眼神扫过两边的厢房后没有任何犹豫便穿过天井进入了小楼。 这座小楼底层有三个房间,两边还有耳房相通,虽然破败但是卧室里的一应家具全都俱全,余一丁不想二女待在底楼,直接从一边耳房的木楼梯登上了二楼,随着他踏上楼梯开始,直到来到二楼,走一步便发出一声吱嘎声,余一丁非常满意,要是有人想从楼梯上楼肯定会被二层的人发现。 二楼只有三个房间,也全是卧房,首先到了二楼便是一个贯通整个二层的通道,一侧是三个窗户,就是余一丁在院墙外看见的二楼窗户,而卧室的窗户正对着天井,三个房间的门都紧闭,而且看起来完好无损,应该是因为这些门都在房子里面的缘故,基本没有经过风吹日晒雨淋,墙头有丈许高,那里是一些装饰用的天花格栅,其上铺了一层不知是纸张还是布匹的材料,将屋顶遮挡起来,也是因为年久无人居住,有些地方已经破烂,从那些破烂处可以望见屋顶的瓦片,余一丁逐一推开三间房门查看,每间卧房大同小异,于是他选择了最里面一间最大的应该是主卧的房间。 由于窗户有些破烂,房间里到处都是灰尘和蜘蛛网,隐隐还有一股霉味儿,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谁让此地是处废宅呢,余一丁就是奇怪在坤阳城这种大城池内怎么还会有这种荒宅,以他的认知,在这个时代这一类的宅院八成都是因为原主人一家突遭横祸,致使这里变成了一座人见人怕的凶宅,甚至还会有鬼怪的传闻,所以才会变成如此模样。 可惜余一丁是穿越人士,对这类传闻他是不信的,哪怕他自己能够穿越时空已经是违背常理了,可是到现在他也没有变成鬼怪啊,而且在这个世界上也待了近一年的时间,他所知道的能被称为鬼神之术的也是那些奇人异士,或者说是修行者使出的道法术法,虽然看似骇人听闻,但在他自己也已成为一名修行者后就变得有据可查了。 所谓无知才是最为可怕的事情,现在这个时代的人们还处在蒙昧的阶段,许多被看作鬼神之说的事物放在现代看来绝对都是可以用科学解释的,当然现代仍有许多科学解释不了的事物,对于地球上的人类来说,还有太多未知的世界,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宇宙太大,人类太渺小,也许正因为有了那么多未知,人生才有更多的意义和乐趣,余一丁不禁对自己的穿越有了一丝得意,这是绝大多数人都没有过的体验,更应该好好把握这个机会,在自己的有生之年好好地游览这个未知的世界…… 扯远了,眼下三人都还处在危险之中,余一丁连忙摇摇头将思绪拉了回来。 所以一开始钟离雪说出这里有座废宅时他会毫不犹豫地到这里来安置二女,只要做好必要的防范,在此地只是待上几个时辰应该不会有事。 余一丁想的做好必要的防范就是在他离开之前先进入神念离体的状态,帮助二女查看一下四周是否会有那些肉眼看不见的危险,余一丁觉得眼下他的这个技能对于防患于未然特别有用,只是他还没有修行到更高一层,不知道此种攻击的可怕,目前只能用于防御性的查看四周的情况。 这间大卧室足有两三丈方圆,能够进出的地方就是大门和窗户,以及头顶的天花格栅,但是想要从大门和天花格栅处进来必须要经过那个楼梯,一有动静二女肯定听得见,所以现在最主要的就是防范窗户处的入口,不过这一点还好说,若是有人爬窗柳翠的骨弓可不是吃素的,所以看起来在房间里待上几个时辰应该比较安全。 等到余一丁又去楼下的厨房找来了一口破锅,把刚才捡来的木条以及在这个房间里拆出来的一些板材放在这口锅里,在卧室的一角燃起了一小堆篝火,由于有门的遮挡,宅院外面很难看出这里的火光。 弄好了这一切余一丁又盘腿而坐,随着他的呼吸调整,片刻间便进入了物我两忘的境界,然后紧接着就让自己的神念离体,现在他使用此术已经越来越娴熟,此刻的余一丁只觉得自己的身躯再次漂浮在头顶三尺的地方,底下二女正警惕地帮他护法,而余一丁的神念瞬间便感应到方圆四五十丈的范围内所有的一切。 附近民居里已经再次入睡的百姓,偶尔到处乱逛的野狗,宅院内外那些惯于在黑暗中活动的小动物……,这些他都感应的清清楚楚,确实有一些蛇虫鼠蚁,余一丁甚至将一条蜷缩在厢房一角胳膊粗细的乌蛇使用神念攻击一击毙命,其余那些小动物对于篝火肯定不敢靠近,所以二女应该比较安全。 最后余一丁才将神念收回到这座二层小楼,突然间他发现就在他们上楼后第一个卧房的天花格栅上面的横梁处趴伏着一个瘦小的身影! 从他们进入小楼后那个身影应该就一直在此一动不动,否则余一丁早就该发现了,他很肯定那条身影不是动物,绝对是个人! …… 第161章 又是女人?! 余一丁心头吃惊,连忙用神念再次仔细探查此人,结果又令他吃了一惊,房梁上的人与他刚才见过的那几名夜行人的装束完全一样,就是不能确定是潜入军营的三人中的一人还是躲在将军府会客室中的那人,因为这些夜行人全身上下包裹得非常严实,身材又比较接近,都是属于那种矮小削瘦难辨雌雄的类型,一时让余一丁也不好判断。 不过有一点他可以确定,他们上楼时那人肯定已经在房梁上躲着了,否则他一定会察觉到动静,就是不知道此人在这里藏了多久,而且既然他是先于余一丁三人来到这座废宅,至少说明不是冲着三人来的,很有可能也是因为官军全城搜查而到此躲避。 这下余一丁心中有了计较,既然双方是不期而遇,而且此人肯定不会想到自己已经发现了他,那么能否活捉此人呢?余一丁的神念攻击还可以发动,但是他一直没有对人使用过,对付矩直和消灭多罗他都已得手,但是这些目标都不是人类,甚至不是活物,余一丁只知道自己的神念目前攻击活物中的蛇虫鼠蚁一类的小动物还行,这不刚才就干掉了一条毒蛇嘛,但他实在不能确定对人体的伤害是否可以一招制敌。 余一丁又犹豫起来,万一一击不成那就会打草惊蛇,不仅想要再抓住对方就很困难,而且三人还会面对未知的风险,余一丁不敢去赌这个结果,只能说目前还不是使用神念对人进行实战攻击的好时机,最好是另想他法。 于是他再次用神念探查了四周一番,确定方圆四五十丈内不再有其他潜伏的夜行者后,余一丁便收回了神念,从入定中醒来后他并没有对二女实话实说,如果告诉她们反而很可能引起不必要的惊慌,甚至惊动那个潜伏之人。 于是他吩咐道,“小翠、雪儿,你们俩就待在此地等到天亮确认安全后再出城,记住看好火盆不能熄灭,但也不要弄出太大的光亮,最好离开火盆旁边,都去另一个角落藏好,千万别让人发现,大哥再去军营看看,随便再检查一下整个宅院,你们只需守好此屋,天亮前不要出去,如有侵入者格杀勿论。” 两个妮子听见余一丁的要求先是一愣,格杀勿论确实有点狠,但是她们都没有出声询问,同时轻轻点了点头,随后全都听话地移到远离火盆的房间里另一个角落蹲下,那里有张大床和一个木柜遮挡住她俩的身形,柳翠举着角弓警惕地望着窗外,钟离雪则手握骨剑对着卧室的房门虎视眈眈。 余一丁对二女的反应非常满意,现在他就可以毫无后顾之忧地开始进行抓捕梁上君子的行动了。 刚才他对二女说话时故意将声音放大了一些,就是想让那人听得更加清楚,知道他会再次检查整个宅院,那么此人就不敢轻举妄动,也会方便余一丁出手。 余一丁慢慢走出房间,他不确定那人能否看见自己的行动,所以表面上仍要做出一副小心翼翼四处探查的姿态,暗地里却已经将无形罡气布满全身,只等进入楼梯边上那间卧室后再出其不意地使用气指攻击那人。 卧室上方的房梁大约一尺粗细,余一丁刚才用神念探查时已经发现那人趴在房梁上至少有大半个身子露在外面,就算他站在房间里透过天花格栅也能轻易击伤此人,而且那横梁还遮挡了此人身躯上的重要部位,否则余一丁还真有点担心失了准头直接杀死此人,毕竟他在明对方在暗,刚才用神念可以轻易锁定对方的位置,但是如果对方移动的话以他现在的状态就不容易发现了,真是老天爷开眼啊。 就在余一丁小心翼翼地查看完第二间卧房,正来到楼梯口推开第一间卧房的房门,他才刚刚跨进门内,还想假装四下查看一番时,忽然就有一个人猛然从门后扑到他的背上,双腿顺势盘住了他的腰身,左手勒住他的额头,右手扣在手腕上的一把短匕直接横在他的脖子旁边。 “别动!” 声音很低,那人几乎是贴着余一丁的耳朵在说话。 可是这个声音传到余一丁的耳中时就像是一声闷雷般在他的脑中炸开! 女人?!外国人?! 那种老外说汉语特有的别扭,以及非常明显的女声,这一切都让余一丁的脑子里不由地便浮现出另一个身影——朵丽娅! 不会?库赛人跑到大晋来做什么?又或者是吉鲁人?反正余一丁所知道的依朵虽然是南蛮之人,但是汉话说的也很地道啊。 这个情形令余一丁瞬间石化了。 可是如今的余一丁早已不是半年前的他,他背上的女人也并非朵丽娅,就算她现在用匕首去划余一丁的脖子也是沾不到他的一丁点儿皮肉的。 所以被无形罡气包裹的余一丁虽然愣住却非常镇定,这个女人是何方人氏现在并不重要,在最初的诧异过后,他稍一思索便明白自己背上的女人正是潜伏在横梁上的那位,只是不知道她居然趁着自己检查第二间卧室的时候偷偷溜到第一间屋子的门背后,只等自己进屋时一举拿下。 余一丁还想着趁其不备偷袭得手呢,现在看来对方也是同样的打算,而且比他的动作还要快上一些,只不过这个女人算错了一点:如果没有其他的手段,仅仅凭借她手中的匕首,根本就不可能给余一丁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也许这个女人觉得自己已经制住了余一丁,至少在她的匕首横在余一丁的脖子上时,他立刻就像是被定身术施法了一般呆立当场,女子内心不禁有些得意,就算这名男子如此小心翼翼,看起来也是一名普通的武者,照样没能察觉出自己的存在,随后自己只不过施展了一个潜行术,便躲在门后一击得手,果然大陆上的国家中厉害的武者还是非常稀少啊,就更不用说与乱波相比的高手了。 那句威胁的话说出口后,她见那男子依旧愣在原地,便用匕首有紧贴着他的脖子微微用力,那种刀刃压在肉体上的熟悉感觉又传来过来,或许只要她的手腕轻轻抖动,就会立刻带走这条性命。 但是女人还不想杀死这个男子,旁边的房间里还有两个小姑娘,杀死此人的动静很有可能引来那两人,今夜她的任务并非刺杀,何况作为一名乱波,更不会平白杀死任务之外的人,除非这个人已经影响到任务的完成,到了非死不可的地步,否则她只会先尽力保全自己。 前日就有一名蒙面人在矿场附近出现,正好平洛郡王府往洛西镇派出了护卫,主人干脆就让那些护卫们追查此事,随后又命自己潜入坤阳城刺探守将是否发现了矿场那边的异样,也许那名蒙面人就是这位守将派出去的也说不一定,这个时候不能出任何纰漏,否则主人的一切计划都有可能前功尽弃。 可是自己在将军府内潜伏了一天,依旧没有得到任何有用的情报,直到深夜有位道人带着一名护卫来到将军府上拜见将军,女人本想可能会探查到有用的情报,而且一开始几人确实提到了主人,可令她惊异的是那些被主人派出去追查蒙面人的护卫居然全都被人杀死了,而且杀死护卫之人还不是她以为的蒙面人,谁知就在她惊异之时不知怎地就被那位道人发现了行踪,并且突然发动了袭击,仓促之间她也只得利用遁形术逃脱,最终回到了她早就选好的这座废宅藏身。 没过多久余一丁三人便寻到了此地,女人看见他们三人便立刻想起那位道人所说的杀死护卫的也是一男二女,而且看样子这三人也是在躲避官军的搜捕,她本想就这样安静地躲在房梁上偷听一下他们会有怎样的打算,毕竟那些护卫是因为追查蒙面人而死,可是既然蒙面人在探查矿场,那么这三人极有可能是他的同伙,只不过女人一时没有想明白为什么官军会搜捕他们,难道蒙面人不是那位李将军派去探查矿场的人?这样一来此人又会是什么人呢? 于是在余一丁再次检查房间时女人溜到门后准备出手制住他,她想的是或许能从此人的口中探听出一些情报,她也看得出来那两个小姑娘都是以余一丁唯马首是瞻,控制住余一丁便能控制住三人,然后便可以拷问出她想要的讯息。 女人想的很好,而且她也认为自己已经控制住了眼前的男子,因为此刻匕首就架在余一丁的脖子上,只要对方敢有丝毫异动,她并不介意痛下杀手,反正杀了此人旁边还有两名小姑娘,照样可以设法问出情报,乱波出手只为完成任务,所有的人和事都不应该是阻碍任务完成的外因,哪怕是她自己的性命。 可是余一丁却动了! 他的动作并不大,一只手猛然间抬起抓住女人握着匕首的右手手腕,迅速且有力,然后身体微微前倾,右手向上用力的同时紧跟着左手反手搂住女人的脖颈,一下子就将她从自己的背上生生扯了下来! 女人的双腿虽然仍旧奋力地夹紧余一丁的腰肢,而且右手还想发力挥动匕首去抹余一丁的脖子,但无奈双方的力量差距实在太过悬殊,女人仿佛在余一丁的肩头完成了一个头下脚上的前空翻,等到下一秒时她已经被余一丁死死地按在地板上! “咚!” 女人的身体结结实实地摔在木制的地板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这一下她整个人便平躺在地上,而余一丁一只手继续抓着她的右手腕,另一只手紧紧卡住她的脖子,越来越紧,起初女人还紧紧地抓住余一丁的双手蜷起双腿想踢他,可是随着他掐住脖子的手上猛然用力,女人只觉自己的呼吸越来越困难,挣扎了几下后她的意识也渐渐地朦胧起来…… 等到余一丁扛着已经昏迷不醒的女人回到大卧室时,柳翠和钟离雪全都瞪大了眼睛,刚才旁边房间里传来的响动她们俩也听见了,但是二人现在都乖乖的听余一丁的话,既然余一丁让她们天亮前不要出门,她们便守在房间内并未过去查看,这也表现出现在两个妮子对余一丁的无比信任。 余一丁进屋后便将肩头的女人很随意地仍在地上,又吩咐二女把这个女人捆起来,她们这才从震惊中反应过来上前帮忙捆绑,此时女人还是蒙头遮面,她们俩真没看出来这是个女人,还在奇怪余一丁怎么会跟一个孩子打斗呢。 等到女人的手脚都被捆好后,余一丁又小心地取下了她头上包裹的蓝灰色头巾,一个二十多岁的东方女性面孔出现在三人的眼前,此女不算特别漂亮,头发束在头顶盘着,显得非常精干,余一丁还在奇怪看到的为什么不是西域的面容,刚才女人开口说话时他已经认定这是一名同朵丽娅一样的西域女子了。 柳翠和钟离雪当然也很吃惊,这明显就是一名成年女性,只不过身材确实娇小,以至于她们还以为余一丁抓回来的是个半大的孩子呢。 钟离雪夸张地说道,“哟,余大哥这么快又抓回来一个小女人啊,不会是这座废宅里的狐妖?” 说完还对着余一丁不停地挤眉弄眼,话语中的酸味再明显不过了,连柳翠在一旁都看得捂嘴暗笑。 余一丁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心说这个妮子怎么说话阴阳怪气的,这是吃的哪门子的醋?! 不过现在他没工夫计较这些,于是说道,“什么狐妖?雪儿不许胡闹,这个女人很有可能就是潜伏在将军府中的那名夜行人,小翠赶紧把她弄醒,大哥要问话。” 柳翠连忙上前拍打女人的脸,没用几下女人便悠悠地醒转过来,当她看清楚眼前的三人时立刻挣扎着想要起身,柳翠急忙一把按住女人的肩膀,余一丁则是抱着膀子玩味地望着半躺在地上的女人。 就在这一阵他也想清楚了一些关节,在将军府中他偷听到那位李将军和王道人的谈话,也知道在无边海以东诸岛上的夷人有很多就在大晋,这些夷人应该就是后世的日本人,怪不得长着一副东方人面孔汉话却说得那么别扭,可是这些东瀛人跑到大晋藏头遮尾夜探军营和将军府,八成是想要对大晋不利啊。 “喂!你能听懂我说的话?”余一丁不再猜测了,直接开口问道。 女人想来后只是瞟了余一丁一眼后便不再看他,就在柳翠按住她的肩膀后便一直垂着眼帘,也不知她在想些什么。 余一丁郁闷,原来碰上朵丽娅的时候她也是一言不发,要不然就是词不达意,出手时阴狠毒辣,被抓住后沉默不语,怎么这个东瀛女人也是如此? “你这个女人怎么回事?不会是个哑巴?”钟离雪在一旁厉声道,刚才她只是跟余一丁开个玩笑,根本没有吃醋的意思,对余一丁她总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就是喜欢跟他抬杠,看着余一丁吃瘪的样子她心里就感到很舒爽,她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可是这个女人的表现却令她非常不爽,她可以跟余一丁偶尔耍耍小性子,这个女人算个什么东西?于是钟离雪就有点想发飙了。 余一丁立刻伸出手把钟离雪往后拉了拉,口中说道,“雪儿,没事,还是交给大哥来审她。” 钟离雪这次倒是没有跟余一丁再耍性子,老老实实地后退了一步站在余一丁的身后,只是又看了地上的女人一眼后便撇撇嘴望向一旁,并未再有其他的动作。 “你是不明白我说的话呢,还是不想说话?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也许我会有办法让你开口的哦。”余一丁蹲下来凑近女人的脸庞,说出来的话声音虽然不大,但是话语中带着毫不隐藏的一丝威胁。 女人闻言浑身不经意地轻轻一抖,余一丁很满意这个效果,可是随后她便抬起头望着余一丁,就这样与他对视着,再也没有移开视线。 钟离雪看见后又不高兴了,正想再次开口,忽然间却看见女人的眼神中带着一种决然的神色,她对着余一丁突然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柳翠按着女人的肩膀看不太真切,可是余一丁和钟离雪都看清了女人的这个笑容。 余一丁心头大惊,暗道一声不好! 他的手急速地伸向女人的脸颊,可是已经迟了…… 第162章 乱波? 女人的喉头动了一下,余一丁的手急速伸向女人,一把捏住她的脸颊,迫使女人的嘴张开,女人只是斜着眼睛望向他,眼神中带着嘲弄的神情,被捏住的嘴中含糊不清地发出了几个音节,余一丁没有听清,不过他明白就算自己听清了也听不懂,女人说的是她们东瀛的语言,余一丁根本不知道是啥意思。 女人的眼睛里渐渐失去光泽,余一丁在看见她的喉头蠕动时就知道这个人基本上没救了,女人的口中肯定藏有剧毒的药物,就是为了防备落入敌手后忍受不了拷问折磨时进行自我了结,事前余一丁当然想不到这些,只是看见刚才女人似乎吞咽了什么东西才猛然反应过来,可惜已经迟了一步。 余一丁和柳翠都松开了手,现在再抓住她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果然,在他们俩松开手后女人便仰面倒在地板上,身体痛苦地痉挛扭曲着,浑身都在轻微地抽搐,她的眼睛已经开始向上翻,露出大部分眼白,同时又不自然地伸长脖子,嘴巴张的很大,像是呼吸不到新鲜空气一般,胸口剧烈地起伏,可是听得出来是出气多进气少,她的双手仍被捆在背后,但是此刻却从身体的一侧将双手尽力地伸向自己的胸前,仿佛是想去抓住脖子,形成了一副非常怪异的画面,同时她的喉咙中又发出一阵“呃呃呃”的声音…… 柳翠和钟离雪终究是女子,俩人实在不忍看到这个场景,全都将身子转了过去,可是余一丁却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女人,他终究还是多了个心眼,不太相信这个女人会这么轻易就结束自己的性命,万一对方使诈他一直盯着也好有个防备。 女人继续在地板上挣扎,片刻之后被捆住的双腿又使劲地蹬了几下,紧接着像是神经性的抖动抽搐了一阵,余一丁忽然注意到女人灰蓝色的裤裆处渐渐变成了蓝黑色,而那片蓝黑色还在不断地扩大,直到她身下的地板上都浸出了一层水渍,空气中突然间弥漫着一股骚臭的味道,女人失禁了。 余一丁皱着眉头微微侧过脸去,直到此刻他终于彻底相信了这个女人就是在了结自己的性命,临死前的失禁也是人体的正常现象,特别是女性,这也是括约肌不受身体控制的表现,要说她是在伪装的话这伪装得未免也太像了。 柳翠和钟离雪本来转过了脸不忍直视女人临死前的惨状,可是突然间也嗅到了那股尿骚味,不禁一起转回头,正好看见那女人奋力地呼出最后一口气,喉咙间发出一声叹息般的喘气声,随即脑袋一歪整个人便没有了动静。 房间内顿时陷入了一片沉寂,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大活人慢慢地死在眼前,这和搏斗拼命时的杀人感受完全不同,两个妮子的脸上都显得很不自然,神情也有些沮丧。 余一丁站起身走到二人旁边,轻轻地拍了拍她们的肩膀,这种事他也没什么好说的,对二女的郁结只能进行无言地安慰,两个妮子也像是脱力一般左右靠在他的肩头,三个人全都是好一阵沉默不语。 看着地上的尸首,余一丁只有无奈地感慨,生命真的实在是太脆弱了,就这么短短的一会儿工夫,一条鲜活的性命就这样没有了,双方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只能说是在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进行了一场错误的遭遇战,余一丁赢了而女人输了,结果输家便失去了性命。 余一丁可没想杀了她,只想将其拿下消除隐患,只要让她不能威胁到柳翠和钟离雪的安全就好,这两个妮子还要在这里一直待到天亮呢,余一丁肯定是要给她们一个更为安全的环境,只是他没有想到反而是此女率先出手,于是他顺手将其擒下,可是女人见情势不对便立刻自尽,余一丁不禁感叹这娘儿们还真是果决狠辣,就算是自杀都没有一丁点儿犹豫,虽然死前的滋味肯定不好受,但是这个女人想必是经过专门训练的,不成功便成仁,丝毫不拖泥带水。 余一丁只是遗憾没有从她身上打探出任何一点消息,他们这些夜行人为何要到坤阳军营和将军府中探查?大晋已经多年没有战乱,官军的主要作用是协助当地府衙维护治安,对于这样一支城防部队有什么可探查的?难道说坤阳城驻守的三千禁卫军还有可能要去打仗,因此才会有人刺探军情?可就算是要去打仗,大晋各处边关中驻扎着那么多精兵强将,哪里轮得到动用京畿之地的禁卫军,何况余一丁在坤阳城中也没有见到任何一点要打仗的迹象啊,想想当初库赛人入侵大梁,庆阳镇早在几个月前就已经全城戒备了,那才是真正要打仗的样子。 余一丁实在想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而且这女人被擒后余一丁只是小小地威胁了她一下,甚至还没来得及对她用上任何拷问的手段,女人却二话不说立刻自尽,看起来她所执行的任务就是搭上性命也不能说出来,只要被擒立刻自尽,这就让余一丁摸不着头脑了,此女到底肩负着什么样的重要使命呢?可惜现在人已经死了,啥也查不出来了。 “小翠、雪儿,你们俩还是回到刚才的位置继续待着,大哥刚才已经用神念将四周四五十丈的范围都查看了一遍,没有发现再有其他的隐藏者了,一会儿我把这个女人的尸体处理一下,然后再去军营看看,坤阳城中来了这么多夜行人,而且看起来都是亡命之徒,那位平洛郡的道人和护卫的目标就是我们,不去查看一下实在不行,你们一定要记住我们刚才的约定,天亮出城后就一直顺着官道往东,最好找个镇集再落脚等我,现在你们俩只需注意外来的危险便好。” 余一丁再次详尽地说出了自己的打算,现在官军还在城中搜查,已经快到丑时,就快要接近凌晨了,他还要处理尸体,必须要抓紧时间。 二女仔细听他说完,没有人表示出异议,而是立刻转身回到了柜子和床边,各自守好位置,余一丁则开始检查地上的女尸。 这个女人身上的东西还真不少,那把六七寸长的匕首表面微微泛着蓝光,狭长而锋利,做工非常精致,还带有一个皮套,就插在女尸左手的护腕上,而且比柳翠现在使用的那把碧云峰铁匠打造的匕首更长也更轻,余一丁看了看就直接抛给柳翠了。 随后余一丁又在女尸的腰间发现了一个小皮袋,里面装有两颗乒乓球大小的褐色小球,他立刻回忆起将军府内一幕,当时那个夜行人就是用三颗这种小球躲避了军士的追击,不仅可以施放出大量烟雾,其内还藏有石灰粉,余一丁记得有两名军士就是大意之下着了道被石灰伤了眼睛,于是赶紧小心翼翼地将小球收好,现在时间紧迫,只等以后有机会再详细研究了。 除此之外女尸腰带上还挂着另一个小皮袋,其中装着一些乱七八糟的小玩意儿,看起来像是暗器又像杂物,怀中另外还有一把带着刀鞘的钝刀,刀身有一尺多长,除了前部尖利外刀身几乎没有开刃,刀把后连着一根足有丈许长的细绳,刀鞘比刀身长了数寸,整体呈扁圆形,但前端不知为何居然有一截一寸多长的部位可以拆卸,最后在尸体的绑腿侧面还藏有一根七八寸长的空心竹筒,两头都包着皮套,其内藏有三根细长的钢针。 余一丁现在没工夫再对这些物品一一详查,简单看了一下再没有二女可以使用的便一股脑全部收了起来。 搜查完毕后余一丁又看向两个妮子,柳翠缩在柜子和床头的角落,此刻正拿着骨弓搭箭目不转睛地望着窗外,钟离雪则靠在床脚手握骨剑盯着卧室房门,不时偷眼瞧着蹲在她面前的余一丁检查女尸。 余一丁一边收拾战利品,一边抬起头看她的时候两人正好对上眼神,钟离雪对着余一丁妩媚一笑便立刻将目光转到卧室的大门,余一丁不禁心头一颤,手上却没停下动作,将装有战利品的布包递给钟离雪,嘴上说道,“雪儿,这些东西你们先收好,大哥带在身边不方便。” 钟离雪点头收好布包,余一丁又对另一边的柳翠道,“小翠,你们俩注意安全,大哥走了。” 柳翠这才转过头对他应了一声,接着余一丁一把拎着女尸的腰带就准备离开,刚才那女人失禁了,现在尸体的裤子还是湿的,余一丁可没想过扛着女尸弄自己一身尿液,反正这个女人身材娇小,也就不到百斤的体重,余一丁轻易就将她提了起来。 咯吱咯吱地下到底楼,余一丁很满意这个楼梯的示警效果,左右查看了一圈,便将女尸扔到耳房与院墙之间的缝隙中,那里都是杂草,也许这个女人的尸身被蛇虫鼠蚁甚至野狗啃噬的只剩下骨架之前都不会被人发现。 没工夫再去感慨这个陌生女人的死亡,在这个科技落后的时代她就会这样无声无息地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了,随后余一丁便疾速冲出废宅消失在夜色之中。 …… 坤阳军营,大帐中。 李将军正端坐上首,王道人坐在一旁的凳子上,他的身后站着那名平洛郡王府的护卫队长,刚才将军府内夜行人脱逃,李将军立刻命官军全城搜捕,到现在已经过去大半个时辰,所有派出去的官军搜查小队陆续返回军营,不时有军士飞奔到大帐报信,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任何收获。 李将军一直眉头紧锁,现在已是深夜,除了城内官军出动数十支小队进行全城搜捕,并让守城军士在城墙上遍插火把,以防贼人向城外逃窜以外,他没有更好的办法。 “现在全城搜捕毫无进展,不知道长有何良策?”又有一支小队返回军营,前来报告的军士退下后李将军终于忍不住向坐在一旁的王道人发问。 “呵呵。”王道人开口一笑,并没有立刻回答李将军的问话,刚才在将军府中军士们与那名夜行人的交手他看在眼中,此人的身手了得,肯定是名武者,很有可能就是无边海以东诸岛上那些神秘的武士乱波,但绝对不会是一名修行者,而且看起来此人潜入将军府的目的只是为了探查消息,所以他并没有阻止李将军派出官军全城搜捕。 何况对于老道来说他的主要任务是抓住杀害平洛郡王府护卫的凶手,现在虽然没有抓获此人,但也没有官军搜捕小队遭受攻击受伤或被害的消息传回,只能说明这名凶手要么已经不在坤阳城中,要么还在城中某个隐秘的地方躲避,这个只有等待官军搜捕的消息或者天亮后老道才能有所行动。 “将军可知刚才那名贼子很有可能就是乱波?况且此人为何会出现在将军府内?”王道人不仅没有回答李将军的问题,还反问了两个问题。 李将军看了王道人一眼似有所悟,沉吟片刻后才说道,“刚才道长就已告知本将杀害平洛郡王府护卫的凶手很有可能是名修行者,但是却有诸多不合常理的地方,现在本将府内又出现疑是乱波的贼子,难不成杀害护卫的凶手也是乱波?” 王道长立刻摇头说道,“此事事关重大,贫道不敢胡乱猜测。” 李将军点点头,如果杀害郡王府护卫的是乱波,加上探查坤阳将军府的贼人也是乱波,那几乎就可以认定真田部族的族长将其长子真田慎介送到大晋做质子是另有目的,并非仅仅是他们跟晋皇所说的希望借助大晋提供兵器军械银两平定无边海以东诸岛称王这么简单,不过这个猜测太过惊人,任谁都不敢在没有真凭实据的情况下胡乱指证,所以王道人才会如此作答。 作为质子的真田慎介半个月前已经到达洛西镇,在为他所建的府邸内迎娶了大晋的四公主,并开始协助沈郡王管理那些在矿场劳作的东夷俘虏,作为族长的长子,他的身边肯定有乱波暗中跟随保护。 难道说是这些乱波杀害了沈郡王派去监视保护真田慎介的王府护卫,又潜入坤阳将军府刺探消息?可是作为一个质子,就算有人保护,在他身边的乱波又能有多少人?难道仅凭这点人手就想对大晋不利?真当大晋的几十万铁甲是摆设吗?还是说真田部族的族长不想要这个儿子了? 李将军摇摇头,一时还是不能想明白其中的关节,怎么看都实在不合常理,于是自言自语道,“这些夷人当真是不想要命了吗?” 王道长明白他的意思,接口道,“是啊,所以贫道不敢妄语,而且现在也不能排除是修行者杀害王府护卫,至于具体实情只盼将军尽力探查。” 林将军无奈地再次点点头,眼下看起来似乎只好如此了。 这时大帐外又传来有搜捕小队回营的动静,不一会儿就有军士飞奔进帐报告,仍然是一无所获,李将军只得安排所有小队继续严密警戒,只等天亮后再做计较。 军士退下后李将军又对王道长说道,“道长连夜赶到坤阳,又遇见这种事情,人马劳顿,还请暂回营帐歇息,这边由本将照看,如有消息自会派人通知道长。” 王道人想了想打个稽首道,“既如此,烦劳将军费心,贫道告退。” 王道人和护卫队长离开口,李将军终于起身在大帐内来回踱步,作为偃师西面门户的坤阳发生这种事情,他必须得好好考虑下一步该如何应对,看来这一夜他是没有机会再入睡了。 这时门口卫士前来禀告,坤阳城郡守前来求见,人已在辕门外等待。 坤阳城的主政官员为郡守,不像平西关只是一个知县,只因此地已是京畿重地,明面上李将军和郡守之间也像平西关的陈知县和林宗泽那样为平级,一个主政务一个主军事,只不过李将军所部为禁卫军,说起来他率军驻防坤阳与郡守平级,但实际上他的官阶还要高出郡守半级,所以平西关的陈知县可以让林宗泽到他的县衙议事,而坤阳城的郡守有事就得亲自跑到军营求见,这也是王道人他们到了坤阳为何直接来到军营的原因,找郡守办不成事啊。 何况林宗泽的部队就是普通守城官军,遇见大事陈知县要想出兵只能用官符调动林忠泽手下百人队的部分兵马,大军的调动没有晋皇的虎符和诏书也是根本不行的,而李将军的禁卫军只听诏书和虎符调遣,郡守没有资格擅自调动一兵一卒,如遇大事只能上书朝廷请求出兵。 所以将军府出事后李将军并没有第一时间通知郡守,这种事情郡守解决不了,那些捕快衙役肯定比不上禁卫军,而且事发突然又是深夜,他得立即派兵守住城池四门,防止贼人逃窜,郡守肯定是察觉了城内的动静这才前来询问缘由,虽然如此,发生这种事总归应该通告郡守一声,所以听见卫士的禀告李将军连忙出了大帐亲自前往辕门迎接。 就在他快步来到辕门时,一眼便看见郡守站立在辕门外,身边还有一名李将军从未见过的黑衣人,这让他不禁有些意外。 …… 第163章 玄武营 李将军客气地将二人迎进军营,三人一起来到他的大帐,双方落座后李将军又让卫士看茶,而此刻郡守也没有急着出声询问城中发生了何事,只是望着李将军一言不发,似乎在等他开口。 李将军端着茶杯吸溜了两口才像是猛然醒悟一般对着郡守拱手道,“袁大人,今夜之事实在是事发突然,本将还未来得及告知大人,还望恕罪则个。” 郡守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颌下留着一缕长髯,此刻正捋着长髯用玩味的眼神看着李将军拱手回礼道,“哪里哪里,事急从权嘛,本官绝对可以理解,何况将军府出了这么大的事本应迅速应对,若因通知本官而耽误了抓捕,致使贼人脱逃那才是大大的罪过啊,李将军你说是不是?不知将军是否已擒获贼人?” 李将军被他问得一怔,随即答道,“实在惭愧,还未擒获此贼,不过本将已安排军士守住四门,城墙上也遍插火把并增加巡逻人手,那贼人肯定还在城中某处躲藏,只等天明后再增派军士全城彻底搜捕。” “哦?看来这贼人果然厉害,不仅身手了得,而且胆大心细,竟敢夜探将军府,在一众卫士的夹击下全身而退,居然还伤了两人,现在又在城中藏匿,将军深夜兴师动众,警钟响箭齐鸣,又派出大批搜捕小队,城中百姓势必人心惶惶,坤阳城乃是天子脚下之地,多年未遇如此险情,倘若不能及时将其抓获,实在是大大的不妥哪,恐怕到时候你我二人都脱不了干系。”郡守皱着眉头缓缓说道。 他的这番话明显是在敲打李将军防卫不严办事不利,京畿重地城池的治安状况如此不济,一个小贼就闹得满城风雨鸡飞狗跳,实在有损大晋禁卫军的威名,可能还会令晋皇震怒,二人作为坤阳城的军政长官必定会受到责问,最后甚至丢官罢职都有可能。 李将军微微皱眉,正想开口辩解两句,不料郡守却话锋一转道,“既然将军已有布置,本官也不好妄加干涉,贼人之事暂且放在一旁……” 说着郡守顿了一下,指着旁边坐着的黑衣人对李将军问道,“不知将军可识得本官身旁之人?” 听到郡守如此发问,李将军这才仔细打量了一下坐在郡守旁边的黑衣人,刚才在辕门外见到此人时李将军心中就有疑惑,这人看起来年纪与自己相仿,也是三十上下,面目俊朗但肤色略微发黑,一头长发用发带挽住披在脑后,身材削瘦,浑身包裹着黑色劲装,那身衣料质地优良且裁剪的非常得体,明显是定制之物,使他的身材显得健硕有力,行伍出身的李将军一眼便看出此人是个练家子,并不是因为他的腰带上插了一柄短剑,而是此人的面庞显现出的棕黑色就是长年风吹日晒雨淋的结果,所谓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况且此人坐在那里浑身气息沉稳内敛,肯定是个高手。 李将军心头纳闷,郡守作为一名文官,身边怎么会多了这样一个高手?于是摇摇头答道,“本将从未见过此人,不知阁下是何来历?” 直到此时黑衣人才望向李将军微微一笑,却并未起身,只是拱手抱拳道,“将军没有见过在下实属正常,可是大晋虎威将军李盛的威名在下岂会不知?呵呵呵……” 李将军心头更加诧异,既然此人知晓自己名号,为何不起身见礼,再怎么说自己也是官居三品的虎威将军,在武将中绝对算得上是高官了,就连郡守也只是个从三品的文官而已,况且见此人的穿戴也不是那种不知礼数之人,此为何故?莫非此人的来头不小?可是自己身为虎威将军,交际见识在大晋也算极广,为何此人却面生得紧? 没容李盛多想,黑衣人又从怀中摸出一样东西,也不说话,只是将那物件立着对着他展示了一下,由于李盛坐在大帐上首,黑衣人则坐在郡守的下首,两人相距较远,黑衣人便举着此物没动。 郡守见状心中暗笑,自己当时见了此物差点跪倒在地,却不知这位虎威将军会是怎样一番表现。 二人同城为官,自有各自的官职,所谓“官职”,可以理解为官阶和职务,李盛是三品武将,而袁大人是从三品文官,这是他们的官阶级别不同,但是从职务的角度讲,一个是郡守,一个为守将,各自负责坤阳城及周边乡镇的行政事务和防卫治安管理,完全就是同级的官员,可是李盛自持是虎威将军,又是禁卫军将领,官阶还比郡守高出半级,平日里常常不将这位袁大人放在眼中,今天终于有机会看他出糗,郡守心中已经暗自乐开了花,只等着看他瞧清了黑衣人手中之物后的窘态。 李盛毕竟是位年轻武将,目力极好,此时虽是夜间,但大帐内灯火通明,只见他运足目力仔细观察,那个物件似乎是一面金牌,等他继续看清楚其上浮印的那副龟蛇图案后不禁大惊失色,呼地一下便从坐塌之上站了起来,望着黑衣人的眼神中全都是满满的不可思议之色。 而郡守不禁暗道,好你个李盛,真不愧是虎威将军,见到此物居然只是勃然变色,当真是有胆有识的武将,本官实在是佩服,佩服啊! 此刻李盛眼中却再无半点虎威将军的傲气,黑衣人也没有继续坐着,而是适时起身将那面金牌收回怀中,并再次拱手道,“将军勿惊,在下乃是玄武营指挥,墨卫铁振堂,这次是奉圣上密旨前往平洛郡查案,早就听闻虎威将军威名,今日得见果然不同凡响。” 铁振堂的声音不大,但是这番话听在李盛耳中犹如晴天霹雳一般,直将他震得呆立当场,半晌都默不作声! 玄武营,大晋京都偃师最为神秘的组织,直接听命于晋皇,大晋的绝大部分官员对于玄武营向来都是只闻其名从未得见,但很多时候如果是玄武营的人直接找到某位官员,那就说明他离丢官罢职甚至命丧黄泉也就不太远了,这也是为什么当郡守得知黑衣人是玄武营指挥时差点跪倒在地的原因,那是被吓得! 据说该营总共不足百人,设四品营指挥一人,五品副指挥四人,营中其余成员皆为六品官阶,他们不是御前侍卫,不是禁卫军,也不是官军,更不是捕快衙役,只有一个统一的称谓:墨卫! 这里又要体现出官阶与职务的不同,玄武营最高官阶为营指挥四品官,在大晋来说绝对不算高官,可是为什么那么多二三品甚至一品大员见了他们都会胆战心惊呢?这主要还是因为玄武营的职责,他们的存在就是晋皇暗中监视大晋各级文武官员,直至亲王郡王,在必要的时候替晋皇干一些明面上不好办或者不方便办的“脏活”,比如刺探、侦查、绑架甚至是刑狱、暗杀等等,而那块铸有龟蛇图案的金牌就是他们的尚方宝剑,这就是典型的官不大但权力很大的实例,官阶只能说明你的官员级别,但职务却能反应你所拥有的权力! 片刻后李盛已经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虽然是坤阳禁卫军三品武将,但是自认没有干过什么谋逆贪腐之事,身正不怕影子歪,所以就算玄武营的墨卫找上他,他也只是吃惊但绝不会害怕。 稍稍稳定了心神,李盛客气地拱手还礼道,“幸会!原来是玄武营铁指挥,对于墨卫本将早已是久闻大名未见其人,今日得见,果然颇为不凡!哈哈!” 郡守心头一阵郁闷,这两位话还没说两句怎么就互相吹捧上了呢?刚才城中喧闹,居然连禁卫军营的警钟响箭都鸣响起来,本官正说出去看看城中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不曾想刚刚走到府门口,这位墨卫老爷便从天而降,吓了本官一个半死,幸好此人说是到平洛郡查案,并非专门前来坤阳调查,本官的三魂七魄这才归了位,可是到现在这位铁指挥也没说出到底去平洛郡查个什么案子,难道晋皇想对自己的兄弟沈辰基郡王动手?!这个没有道理啊…… 郡守正在一旁胡乱琢磨,只听铁振堂又对李盛问道,“铁某有几件事不明,还望李将军可以直言相告。” 李盛闻言又是一愣,这位玄武营的指挥说话好生奇怪,听这个口气似乎是在调查自己,不过他虽然心中疑惑嘴上仍是客气道,“铁指挥请讲,本将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铁振堂笑了笑道,“李将军言重了,铁某只想知道今夜平洛郡王府的一队护卫和那名老道来将军大营是为何事?” 郡守在一旁听到铁振堂的问话心头不禁更加奇怪,刚才就听这位铁指挥说是奉晋皇密旨到平洛郡查案,现在上来就问王府护卫的事,难道此人前来真的是为了调查郡王沈辰基吗?不过这也是郡守内心所想,这种事情轮不到他打听,更不敢胡乱插话,只得在一旁屏息细听。 李盛却是没想那么多,他只觉得这位玄武营指挥问得奇怪,但依旧照实答道,“那是平洛郡王府护卫队长刘安陪同王府食客王道人前来追查凶手,据说今日午后有一小队郡王府护卫被人击杀,他们二人率一支护卫小队连夜追踪至坤阳城,特意到禁卫军大营请求帮助。” 铁振堂点点头,接着又问道,“哦?既然郡王府护卫追击凶徒,为何会带上一名道士一起行动?” 李盛答道,“他们怀疑凶手是修行者,本将估计那道人就是为对付修行者而来。” 铁振堂恍然大悟,脑中不禁浮现出余一丁的身影,沉吟片刻后才道,“原来如此,那潜伏在将军府内的刺客可曾看清模样?” 李盛黯然道,“此人身手极好,又蒙头遮面,还精通一些旁门左道,所以才会使卫士受伤,本将怀疑他是无边海以东诸岛上的夷人部族才有的那种武者乱波,但是一直未能擒获,所以也仅仅是猜测。” 铁振堂陷入沉思,半晌没有说话,李盛和郡守见他这般模样也不便打扰,各自坐下来低头喝茶不语,大帐内一时安静了下来,不知三个人心里各自在想些什么。 不错,这位玄武营的指挥铁振堂正是交给余一丁荷包,又在夜间跟踪三名夜行人潜入坤阳禁卫军大营的那位蒙面人。 一个多月前真田部族便将质子送到大晋偃师面见晋皇,晋皇册封真田慎介为西洛王,命他负责管理平洛郡内所有矿场的夷人俘虏,并且已经派人在平洛郡的洛西镇为即将与四公主成婚的他修建府邸,直到半个多月前府邸建成,随后二人在偃师完婚后即刻前往洛西镇,由平洛郡王沈辰基派出一队护卫暂时负责公主驸马的安全事宜。 在小两口出发后的第二天,晋皇便召玄武营指挥铁振堂进入大内议事,铁振堂这才得知晋皇一直对无边海以东诸岛上的夷人毫无信任,哪怕这次真田部族送来族长的长子作为质子暂扣在大晋,甚至晋皇将自己的小女儿许配给真田慎介都不能完全信任对方,他对夷人的看法依旧是“不服王化,野蛮残忍,诡计多端,背信弃义”的十六字评语,铁振堂只是奇怪既然晋皇看待夷人如此不堪,为何还要将四公主下嫁给那个真田慎介。 晋皇对铁振堂的疑惑作出的答复只是哈哈一笑,因为玄武营在晋皇心目中只是他手中的宝剑,就算铁振堂对他忠心耿耿,但仍旧只是这把宝剑的剑尖而已,晋皇需要的只是剑锋所指所向披靡,他又怎么可能对宝剑解释自己内心的想法呢? 而在在晋皇的心中一直有个宏大的目标——开疆拓土,四方臣服,建立千秋霸业! 现在大晋在大陆西北南三个方向上总体太平,最让他头疼的便是东部沿海,前些年无边海以东诸岛上的夷人常常袭扰大晋沿海地区,大晋官军及水师多次清剿总是无法彻底铲除祸患,现在真田部族欲统一诸岛夷人,这让晋皇看见了机会,无论这次真田部族是否真心与大晋合作,既然他们想要统一诸岛,那就让那些夷人自己内斗好了,也可消耗诸岛夷人的整体势力,这样大晋便可大大减轻海防压力。 如果东部沿海无忧,晋皇便可以开始进行开疆拓土的计划,对于西边接壤的大梁现在仍是两国交好,而且大梁作为大晋与草原库赛人之间的缓冲地带对于大晋来说是再好不过,南蛮之地的诸多小国各自为政,虽然会时常袭扰大晋边境,但他们之间也常年互相征伐,而且大晋国力实在强于这些小国太多,就算互有摩擦也是小打小闹,无非是你抢了我的一个村镇杀害我的百姓,我占了你的一座山头抢了你的牛羊,晋皇暂时也没有吞并这些小国的打算,主要是师出无名,灭一国对于大晋来说非常容易,但是也要有出兵的借口,仅凭那些边境小摩擦就直接灭国实在说不过去,何况南边那么多个小国,晋皇不仅想要珍惜自己的声誉,还担心因此让那些小国同仇敌忾团结起来就不好办了,所以大晋只需要在东部和南部各留出数万甲兵驻防即可高枕无忧。 而晋皇的目标是北面的罗斯大公国,两国边境线绵延上千里,这些年北方的吉鲁人不仅与大梁交战,甚至对大晋也虎视眈眈,十几年前吉鲁人在胡图木格吃了个大亏,随后居然转而向东南继续袭扰大晋,双方也发生了数次小规模战斗,好在大晋西北面就只有大梁和罗斯大公国两个邻国,晋皇攻击罗斯大公国根本不用担心大梁趁火打劫,北面大片的草原黑土地就是晋皇的第一个目标,到那时便是晋皇实现他开疆拓土雄图霸业的开始! 而实现这个目标的第一步便是确定真田慎介对晋皇没有威胁,以便大晋全力支持真田部族进行统一诸岛的战争,随即晋皇便命铁振堂派出墨卫监视真田慎介夫妇,特别是西洛王开始履行管理那些夷人战俘的职责后的一举一动,晋皇实在担心自己弟弟手下的那些王府护卫没那个能力。 对于君王之命铁振堂肯定是言听计从,这是玄武营的责任也是义务,所以他立刻派出五名墨卫前往洛西镇对真田慎介进行秘密的跟踪探查,并约定五人三日一次飞鸽传书报告消息。 五人领命而去,前九日铁振堂都能按时收到传书,信中表示真田慎介一切正常,在郡王府护卫的保护下已经开始巡视各个矿场,并且与每个矿场的夷人头目见了面,西洛王也有条不紊地正式管理起这些夷人战俘的劳作。 墨卫的隐秘查探行动一般以半月为限,时间过久也容易暴露自身行踪,若目标无异常半月之后五人便可撤回,再要继续探查则需换人执行,但在第十二日的传书中出现了异常,此封书信少了玄武营的特殊记号,铁振堂立刻意识到五人已经出事。 他随即将此事禀报晋皇,晋皇闻讯后也是大吃一惊,他对夷人虽然有怀疑,但怎么也想不到他们会如此之快便动手,如果不能消弭这个隐患,大晋也不会全力支持真田部族统一诸岛的战争,那么对罗斯大公国的用兵就无从谈起,于是晋皇在震怒之下立刻指派铁振堂亲自出马,定要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 第164章 危机 铁振堂接到晋皇密旨后便带着三名墨卫悄悄来到洛西镇,经过一番仔细查探,最终确认被俘的两名墨卫就关在洛西王府的一间密室内,其余三人已经遇害,并不是因为墨卫的能力不济,而是对付他们正是真田慎介从无边海带过来暗中保护他的那些武者乱波,这五人面对的是数倍于己的敌人,而且乱波惯常使用偷袭手段,出手阴毒,五人一时不查才着了道,以至于全部折损。 不仅如此,就连前去救人的铁振堂四人也深陷重围,眼看敌众我寡形势危急,大家一起冲出去的希望非常渺茫,两名被俘墨卫中的一人便从自己的衣襟夹层中取出荷包交给铁振堂,并由他们二人加上另外三名墨卫拼死断后掩护,铁振堂才得以从洛西王府杀出一条血路。 而继续追击铁振堂的任务并不是由乱波来执行,这批武者的主要任务是暗中保护西洛王真田慎介,另外他们来到大晋的时间并不长,对洛西镇及其周边环境都还不是特别熟悉,真田慎介实在担心铁振堂还留有后手,万一这几名墨卫只是诱饵,乱波出动追击被大晋官军伏击围剿将是对真田部族计划的一个致命打击,因此真田慎介只是指派守卫他的平洛郡王府护卫小队前去追击。 本来沈辰基交给刘四福的任务是监视真田慎介,同时也要保护好西洛王夫妇,特别是四公主的安全,而刘四福和他的护卫小队这些时日以来也是尽职尽责地执行这个任务,一面监视西洛王,一面忠实地保护他们夫妻的人身安全。 当真田慎介告诉刘四福铁振堂几人是前来刺杀他们夫妇的刺客,目的就是要引起大晋与真田部族之间互相猜忌,继而破坏双方的合作,而铁振堂几人潜入洛西王府救人,并与在王府内围警戒的乱波厮杀,这些情形也被在外围守护的王府护卫小队看在眼中,刘四福便对真田慎介所言信以为真,除了监视真田慎介以外他的最主要职责就保护西洛王夫妇的安全,如果此二人被杀他根本无法对郡王沈辰基交待。 追击途中铁振堂曾亮出金牌表明身份,他并不想杀死这些护卫,但是刘四福居然不识得此牌,只认定这是铁振堂的脱身诡计,这也难怪,玄武营太过神秘,刘四福只是平洛郡王府一个护卫小队长,能够听说过玄武营的传说很正常,但从未见过龟蛇金牌更加正常,所以即便铁振堂真的是玄武营墨卫,刘四福也一定要将铁振堂捉拿回去,到时候自然有郡王府的人查验金牌的真假,而铁振堂心知如果跟着他们返回洛西王府必定是死路一条,无奈之下他只得继续逃跑,而刘四福率领护卫小队则是穷追不舍。 后来发生的事情就是在双方你追我逃的途中偶遇赶路的余一丁三人,铁振堂利用荷包嫁祸余一丁吸引了大部分王府护卫的注意力,这才惊险的逃脱了追杀,而铁振堂自己也被迫杀死了那四名护卫,但是他最终还是从余一丁手中要回了那个至关重要的荷包。 铁振堂同余一丁分开后才来得及查看荷包中绢布上的打油诗,这是玄武营常用的情报密信,落在他人手中也不担心泄密,加上他手边没有更好的物件,所以才会使用这东西嫁祸余一丁,而他看后自然知晓其中的含义,这个用八名墨卫的死才换来的情报令他无比震惊,倘若此事属实,就必须尽快赶回偃师向晋皇汇报。 铁振堂赶到坤阳城已是傍晚时分,本来他准备连夜赶路,但是转念一想既然已经到了坤阳城中,最好还是提前找到郡守和守将通报一声,事关重大,现在时间已经比较紧迫,无论真假也要让他们有个防备。 正在铁振堂前往北城禁卫军大营的路上时,无意之间发现一条小巷内有几条身影一闪而过,以玄武营指挥的警觉和目力,他立刻判断出这几人的穿戴与他在洛西王府中遇见的那些围攻他们的人一模一样,都是一身蓝灰色衣裤,铁振堂还不知道这些人就是乱波,但是世上哪有如此巧合的事情,同样装束的人会在这个时候恰好出现在坤阳城中,加上他已获取荷包内的情报,便立即改变主意先跟踪这几名行踪鬼祟的乱波,看看这些人到底要做些什么。 这几人在坤阳城中兜兜转转了好大一圈,最后才钻进了一家不起眼的小客栈,紧接着铁振堂便以投宿旅人的身份,就在几人开的客房隔壁又写下一个房间,一直守到将近子时,才发现隔壁房间内有人越窗而出的轻微动静,铁振堂发现三名全身夜行装扮,头上戴着与衣服连为一体的风帽,脸上蒙着面巾的夜行人,鬼鬼祟祟地翻墙而出,而铁振堂早已换上了那身黑色夜行衣,见状立刻蒙头遮面尾随三人离开了客栈。 随后几个人相继路过余一丁他们投宿的客栈,刚好被正在打坐并处在神念离体状态的余一丁察觉,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三拨人就这样依次来到坤阳禁卫军大营。 随着那三名夜行人潜入大营,铁振堂已经确信墨卫留给他的情报基本属实,所以他毫不犹豫地便跟着三人潜入大营,必须要了解这几人夜闯禁卫军营的目的,到时候是擒是杀都可再做计较。 谁知才翻过栅栏没走多远,那三名夜行人便失去了踪迹,铁振堂不禁大惊,潜伏跟踪本是玄武营所有墨卫的基本技能,他能担任指挥一职必定是其中佼佼者,这也是他可以在黑夜里远远跟在几人身后还能不被甩掉的原因。 铁振堂的第一反应便是那三人已经发现了自己,进了大营后便用更加隐秘的手段隐藏起来,他带着手下前去洛西王府救人时就已领教过这些武者的潜伏能力,直到四人冲入密室准备救人时才发现已经身陷重围,这才造成了五名墨卫身死的结果。 现在就因为大营巡逻队的原因,铁振堂仅仅比那几人慢了一步进入大营,结果立刻就失去了对方的踪迹,现在这种情形下他只能先去会见禁卫军将领李盛,并由李盛号令全体禁卫军戒备,然后再想办法将这几只老鼠揪出来。 可是没等铁振堂继续行动,就发现有军士领着一名老道和一名穿着平洛郡王府护卫制服的人从大营中往辕门走去,这让铁振堂起了疑心,刘四福的护卫小队对他穷追不舍,结果被他和余一丁悉数击杀,怎么现在又有王府护卫来到禁卫军大营,正好又是在铁振堂和几名墨卫出事之后,这也太巧了?莫非这个李盛与西洛王府还有瓜葛?李盛是什么人?三品武将,手中握有三千禁卫军,负责防守大晋京都西面最后一道屏障坤阳城…… 铁振堂不敢再往下想,他立刻意识到不能再去将军府找李盛了,最好还是先去郡守府上看看,毕竟郡守是个文官,但是如果郡守也与西洛王府有牵连的话,那只能说明荷包中的情报已是十万火急,铁振堂就必须连夜赶往偃师了,接下来他一直暗中看着那几人出了辕门,确认道人和王府护卫进了将军府,这才悄悄前往南城郡守府。 结果当铁振堂刚到郡守府外就听见北城禁卫军大营方向警钟响箭齐鸣,不一会儿整个城墙上都燃起火把,他心知大营那边已经出事,就是不知道是不是那几名潜入大营的夜行人暴露了行踪,正好此时郡守大人也被惊动,当袁大人刚刚踏出府门时,铁振堂已经出现在他面前。 郡守得知眼前的蒙面人就是传说中的玄武营墨卫,惊得差点跪倒在地,还好两人交谈几句后便相互释疑,随后铁振堂跟着郡守一起赶往城北大营,路上遇见了搜捕夜行人的官军小队,经过询问后铁振堂才得知是将军府中出了事。 …… 大帐内的暂时陷入了沉寂,铁振堂皱着眉头没有说话,像是在思考,而李盛和郡守见这位玄武营的指挥一言不发,他们俩也没什么可说的,都端着杯子一个劲地喝茶,三个人各怀心思,全都沉默不语。 大帐外一处火把光亮照不见的黑暗处,有个穿着一身黑色衣服的身影静静地趴伏于地,他眼前的大帐毡布上有一个指头粗细的小圆孔,此时那个人影正将一只眼睛贴在圆孔上窥视着大帐内部。 此人正是离开废宅再次潜伏进禁卫军大营的余一丁。 大帐内三人交谈的内容让他大吃一惊,现在黑衣人的身份余一丁也知道了,玄武营指挥铁振堂,他肯定没有听说过玄武营,但是看到守将李盛见到那块龟蛇金牌的反应就知道此人一定是个了不得的人物,余一丁居然还想起了这位铁指挥对他所说的恩情日后必报一类的话,当然他立刻便将这个念头压了下去,现在哪是思考这些问题的时候,余一丁暗自鄙视了一下自己,不过除此之外他仍旧是一头雾水。 这时大帐内又有了动静,余一丁看见铁振堂似乎经过深思熟虑后下定了决心一般,缓缓从怀中掏出了那个荷包,李盛和郡守本来还在喝茶,看见铁振堂掏出这么个东西都不禁一愣,不知道他这是何意,于是全都用带着询问的目光望向这位玄武营的指挥,而余一丁看见铁振堂拿出荷包的瞬间就觉得自己的心仿佛一下子就被抓紧了一般,心中不禁暗道:奶奶的,这个荷包果然有古怪,自己还是被这个家伙耍了啊! 铁振堂手持荷包郑重地沉声说道,“这是玄武营的八位墨卫用自己的性命换来的情报,你们也看看。” 李盛一直觉得刚才与铁振堂的一番交谈非常奇怪,对方说自己这次是去平洛郡查案,那么就有可能是晋皇觉得平洛郡地面上的官员出了问题,甚至查的就是郡王沈辰基,后来铁振堂又问王道人和郡王府护卫前来坤阳一事,这让李盛更加确信玄武营出动就是因为平洛郡王府的事,可是沈辰基乃是晋皇最为信任的亲弟弟啊,否则也不会将平洛重郡交给他了,李盛实在想不明白其中关节。 现在铁振堂居然将这个八名墨卫的性命换来的至关重要的情报拿出来给自己二人观看,难道说这其中还与坤阳城有牵连不成?! 李盛与郡守对视一眼,双方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出一丝疑惑。 郡守仍旧楞在原地没有动,李盛率先反应过来,连忙走上前去接过铁振堂手中的荷包,心中带着一丝莫名的不安缓缓将荷包打开,抽出了其中的绢布,那首打油诗便出现在他的眼前—— 城西河洛大王,当真种田人氏,艰辛并未有月,白丁无亥两日,天兵十八万千,专攻乾坤太阳。 郡守看不见绢布上的文字,但是他一直盯着李盛的眼睛,只见他看完绢布上的字迹后眼神中的疑惑更加明显,郡守连忙走到李盛的身边伸头查看,匆匆看完后他的眼神同李盛一样如出一辙,两人一起抬头望向铁振堂。 玄武营指挥看着二人,他们的反应似乎早在他的意料之中,沉吟了一下后便缓缓地沉声道,“西洛王真田氏,辛未月丁亥日,兵八千攻坤阳!” 仿若一道晴天霹雳,将李盛与郡守直接劈得定在原地! 此刻二人的眼神中已没有了疑惑与忐忑,取而代之的是不可置信一般的震惊和惊骇! 片刻之后,二人再次低头查看绢布上的字迹,果然,从第二字起每隔一字连起来便是铁振堂所说的意思,可是此事如果确定的话,又该如何处置?先不说其他,如果真田慎介敢对大晋不利,晋皇该如何保全四公主性命?甚至是郡王沈辰基的性命? 另外平洛郡因为常年太平,郡内一直只有一千官军驻守,后来因为大晋从海上俘获的夷人越来越多,为了管束各个矿场中不断增加的劳工数量,晋皇这才又给平洛郡增加了一千官军,而大晋的几十万铁甲大部分都驻扎在北方边境附近,偃师京畿之地只有区区两万禁卫军驻防,晋皇还想着他的千秋霸业呢。 现在矿场劳作的夷人就有数千之众,到时候平洛郡两千官军面对夷人的攻击肯定是措手不及,可以想象得到必将是溃不成军,而坤阳的三千禁卫军如何抵挡这些夷人的攻击?仅凭坤阳的城高防坚吗?另外就算在平洛矿场有数千夷人劳工,难不成他们全都可以成为攻击大晋的士兵?如果不是的话,要凑齐八千人其他那些夷人是从哪里来的?看来对方的图谋应该早在数年前就已开始,甚至被俘的夷人都是故意以此种方式进入大晋腹地,甚至还可能有墨卫没有探查到的更多夷人已经进入大晋腹地隐藏了起来,只等真田慎介举兵他们便一呼百应! 最后是最为令人担心的一点了,辛未月丁亥日,郡守掐指一算,今日已是辛未月庚辰日,再一想不对,现在已过子时,已是辛巳日,只剩下七天时间了!这么短的时间内如何再从其他地方调派军队防御京都?西边河口郡因为与大梁交好,林忠泽手中的官军也就千人之数,北面军队倒是多,但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啊,东南两个方向都是只有数万之众,可是李盛已经想到了一点,既然对方早有准备,那么如果东部沿海的官军调防京都,而夷人突然从海上蜂拥而至,海防失手那就更加麻烦了。 如果坤阳不保,大晋京畿重地西边将是门户洞开,现在看来真田部族所谓的统一无边海以东诸岛的战争也是迷惑晋皇的借口,一个真田慎介就换取大晋无数的军械钱粮,还会因四公主甚至沈辰基的原因让晋军投鼠忌器,到时候万一海上的夷人大举进攻东部沿岸,东西两个方向夹击偃师,后果不堪设想! 李盛和郡守越想越怕,如果铁振堂拿出来的这个情报为真,那么对于大晋来讲将会是灭国的危机啊! 片刻后郡守才战战兢兢地问道,“不知铁指挥和李将军有何良策?” 铁振堂答道,“我就是准备速速赶回偃师回报圣上,告诉你们也是让二位有个防备,此事已是迫在眉睫,可能坤阳城的安危就要靠李将军了!” 他说着郑重对李盛行了一礼,李盛本来还在沉思,见状连忙拱手回礼道,“守城之事乃本将分内之事,人在则城在,我三千铁甲誓与坤阳城共存亡!还请铁指挥尽快赶往京都,以便圣上早做决断!” 铁振堂再次拱手答道,“那好,既如此在下就告辞了!” 李盛郡守都是郑重回礼。 余一丁在帐外听得清楚,心中不禁翻起惊涛骇浪,不会是自己又要遇上一场战争了? …… 第165章 疑惑 余一丁还在帐外发愣,铁振堂已经与李盛和郡守袁大人拱手道别,三人一起往帐外走去,李盛又叫来卫士替铁振堂选上一匹快马,也好让他尽快赶回偃师,现在虽然已近凌晨,正是天色最黑之时,但是铁振堂却没有心思再继续待在大营,坤阳城距偃师只有一百多里地,他现在出发马不停蹄赶路下午就可以抵达京都,时间对于大晋来说实在太过紧迫了。 三人出了大帐站在帐门口等待卫士去马厩牵马过来,正在那里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天,一个身影从大帐边上的阴影中缓缓走了出来,铁振堂最先察觉,猛然转过身,李盛随即也反应过来,只有郡守袁大人还在一旁毫不知情,依旧低着头说着些闲话,当他猛然抬头才发觉两人已经不在身边,随即愕然转头,正看见那名从阴影处走出来的人影。 守卫大帐的军士按住腰间的刀厉声喝道,“什么人!” 余一丁没有理会军士,微笑着对铁振堂说道,“铁指挥,我们又见面了。” 铁振堂已经看清了余一丁的脸,示意军士们不用紧张,然后笑着对余一丁说道,“哈哈,原来是你,小兄弟怎么跑到军营里来了?” 李盛和郡守见二人认识,全都放下心来,没等余一丁答话,李盛疑惑道,“铁指挥,这位是……?” 铁振堂答道,“这位就是帮我逃避王府护卫追击的小兄弟,要不是他,我可没有那么容易脱身,对了,还没请教兄弟的大名?” 余一丁答道,“铁指挥您可真行,咱们见面时也没问问我的姓名,难道压根就没有想过报答一事吗?在下余一丁,就是一个过路的旅人,铁指挥把我们一家人害得好惨啊。” 李盛纳闷,听两人的交谈内容明显是旧识,可是这话茬怎么味儿不对呢?铁振堂并没有告诉他自己从刘四福护卫小队追击下逃脱的具体情形,所以李盛一时还没有把余一丁同王道人刘安他们口中的杀害王府护卫的凶手联系起来。 铁振堂面上有些讪讪,当时确实事急,况且他也没有想到这么快就会跟余一丁再次见面,连忙歉然道,“原来是余兄弟,实在是惭愧,哥哥在这里给你赔个不是了。” 说着就给余一丁作揖,随后才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连忙对身旁的李盛和郡守说道,“二位,多亏这位余兄弟帮我拦住了那些追击的郡王府护卫,否则我还不会这么快赶到坤阳城。” 二人一边频频点头一边向余一丁示好,李盛猛然间想起王道人的话,细细回味儿后才突然惊讶地说道,“余老弟就是王道人口中杀害那些王府护卫的凶手?!” 余一丁苦笑道,“李大人,我这也是无奈之举啊,要不是铁指挥嫁祸……,哦不,不该说嫁祸……” 他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好住了口,铁振堂见余一丁这般模样,立刻笑着接口道,“李将军,要不是余兄弟帮忙,我真的不知道后果会是怎样,再说了,那些护卫是洛西王府派出来的,又不听我解释,只能快刀斩乱麻了,王道人那边还望李将军替余兄弟打个圆场。” 李盛只得苦笑,心说这几名护卫也真是作死,铁指挥都表明了身份,他们竟然还敢动玄武营的墨卫,真可谓不知死活…… 正想着就见军士牵着马匹走了过来,于是李盛说道,“铁指挥说哪里话,现在事情紧急,余老弟这边我自会照应,马匹已经准备好了,还请铁指挥尽早赶路要紧。” 铁振堂对李盛和郡守拱手道别,转身接过军士手中的马缰翻身上马,又望着站在一边的余一丁,略微思索后从怀中摸出一个物件抛给他并说道,“余兄弟,现在军情紧急,哥哥我不能再在坤阳耽搁,等你有机会去到偃师,拿着这个东西去城中禁卫军校场就可以找到我。” 余一丁捏着铁振堂给他的东西,低头一看是一块玉牌,其上也有龟蛇图案,他正在疑惑,又听铁振堂在马上说道,“袁大人、李将军,在下告辞!” 等余一丁抬头时铁振堂已经拨转马头,一扯缰绳,骏马前蹄离地,长嘶一声,铁振堂挥鞭猛抽马臀,骏马立刻箭一般朝辕门处冲了过去…… 三人站在原地看着铁振堂的身影消失在暗夜之中,余一丁还在发愣,只听郡守说道,“李将军,接下来这几日如需御敌,还需本官做些什么?” 李盛道,“袁大人客气,守城之事主要由禁卫军负责,但是请大人发布告示,这几日尽快收集附近乡镇的钱粮入城,并将各个村镇的乡勇团全部召集至坤阳城中,周边百姓全部向东疏散,不要留下任何资敌之物,夷人攻击坤阳时不知京都能否及时派出援军,你我还是要做好困守孤城的准备。” 郡守颔首道,“好,此事就交给本官去办。” 李盛拱手道,“时间紧迫,还请袁大人多多费心。” 郡守笑道,“哪里,此乃本官分内之事,告辞!” 等到郡守离开后,李盛才转过脸看向余一丁,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微笑道,“余老弟,请随本将入帐一叙。” 余一丁没有矫情,直接跟着他进了大帐,李盛随后又对守卫大帐的军士耳语了几句,那名军士得令后立刻往大营内走去。 二人进了帐中坐定,已有军士撤下刚才所上的茶水,另外给余一丁端来一杯新茶,李盛并没有落座,只是抱着膀子来回走动,不时抬眼看一看余一丁,眼神中似笑非笑。 余一丁被他看得心中发毛,本来端起茶杯正喝茶呢,看见守将这副模样,不由得放下茶杯说道,“李将军,我还有家眷在城内,要不现在我先将她们接到军营来?也好让她们不必提心吊胆。” 不知李盛心中在想些什么,只见他面色一变,沉吟一下后说道,“哦,对了,王道人同本将说起过杀害郡王府护卫的凶手是一男二女,看来就是余老弟和你的家眷了?” 余一丁一愣,连忙道,“不是只有我,铁指挥还杀了四个。” “哈哈!那是那是。”李盛不禁笑道,“好,需要本将派人与老弟一同前往嘛?” 余一丁答道,“多谢将军美意,还是不用了,我自己前去会更快一些。” 李盛面上的意味深长之色更重,笑道,“好,余老弟快去快回,本将就在大帐等你。” 余一丁压根没注意李盛的神色,夷人攻击坤阳城与他有何相干?反正对此他是不会着急的,现在能让他着急的事情只能是赶紧把二女接到军营,也免得她们俩在那座荒宅中担惊受怕,于是也不再多说,对着守将拱了拱手便急匆匆出了大帐。 离开大帐后由一名军士陪着余一丁来到辕门,出了大营他便急速奔跑起来,没用多长时间就来到荒宅之外,此时除了能听见偶尔有一两声犬吠,整个宅院和四周的街道都显得十分安静,现在搜捕夜行人的官军小队已经全部收队回营,大街上再无刚才那种喧闹之声,整个坤阳城又陷入了寂静之中,只不过除了街口木杆上的气死风灯以外,城墙上依旧插满了火把,整个城池还是被一圈桔红色的火光笼罩着。 余一丁从破败的大门望了进去,可以看见后院二楼的卧房窗户那里隐约透出的火光,不过那点微光在四周城墙上的火把光亮的映衬下并不是很显眼,于是他的心头稍定,看这样子二女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随后余一丁小心翼翼地潜入荒宅,来到后院正准备登上二楼时他停下了脚步,本想着轻声呼唤二女,让她们知道自己回来了,不过转念一想正好借这个机会可以检验一下她们的警觉性,便收了提醒俩人的念头,轻手轻脚地慢慢登上楼梯,可是脚下这座年久失修的木梯再次发出了轻微的咯吱声。 到了二楼余一丁又将无形罡气布满了全身,这要是进屋时两个妮子没看清楚又是弓箭又是骨剑的往自己身上招呼那才叫恼火。 果然,就在余一丁轻轻推开卧房木门,才刚刚探进去半边身子时,钟离雪的骨剑立刻对着他的胸口刺了过来,而柳翠蹲在床头边正用弓箭瞄着大门,也是因为二人配合得没有默契,钟离雪提着骨剑冲上来时她的身体正好挡住了柳翠放箭的角度,所以柳翠只得立刻站直了身子,挽弓搭箭瞄准被钟离雪挡住的余一丁,紧接着下一刻她便借着窗边火盆的微光看清楚了余一丁的脸庞。 直到这时余一丁才开口叫道,“雪儿!是我!” 柳翠已经放下了弓箭,钟离雪挥剑刺过来时眼光根本没看门口的人,她听见楼梯上的动静后心头就是一阵紧张,连忙提着骨剑挪到门边,只等对方推开门后举剑便刺,压根没去确认一下门外是什么人,也不管柳翠在她的身后也用弓箭瞄准门口呢,这也难怪,除了跟着余一丁去呼图木格郡的萨迦寺走了一趟,又在野熊岭上碰见疾风阁少主,她这辈子还没有遇见什么性命危机,就这两回她还只是个打酱油的角色,另外一次最大的危机便是在临云的金凤山与东勒的族人遇上,当时钟离雪可以说是毫无防备,还差点丢了性命,除此之外这个妮子连一点点实战经验都没有。 余一丁抓着钟离雪刺过来的骨剑,剑尖就在他的心口处,只不过因为无形罡气的原因连余一丁的衣角都没有碰到。 钟离雪听见余一丁的声音便楞在当场,片刻后才收了力道抬起头惊喜地望着他,其实自从余一丁离开后她的心中就一直忐忑不安,并非是她信不过柳翠,只是本能的感到害怕,余一丁在时就像一座靠山一般令她无比安心,而柳翠则与她不同,这个妮子从小便跟着柳四七常年在大山中营生,早就对一些危险习以为常了。 刚才楼梯发出响动时二女心中都是一惊,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柳翠已经沉着地搭弓上箭,而钟离雪则是异常紧张,小心挪到门边后心头便突突直跳,只是死死盯住木门,当看见门被推开又探进来半个身影后她立刻举剑便刺。 余一丁松开手,钟离雪才收回骨剑,接着下一秒立刻扑进他的怀中,有点埋怨又有点撒娇一般说道,“余大哥,你怎么回来了?为什么上楼前也不跟我们打个招呼。” 余一丁低头看看怀中的钟离雪,察觉到她的身体仍在微微颤抖,心头立刻明白刚才可能是吓着她了,便轻轻拍了拍钟离雪的肩背安抚了一下这个妮子,然后又抬起目光看着收了弓箭走过来的柳翠,她的眼中也带着疑问,余一丁只得轻声说道,“没事了,我们不用等到天亮再出城了,过一会儿你们俩跟着大哥一起去北城军营。” 钟离雪立刻抬起头不可置信地望着余一丁,她非常惊奇,余一丁居然要带着她们俩去军营,这是什么情况?紧接着下一秒她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一般,自己还在余大哥的怀中呢,于是一把将余一丁推开,面红耳赤地回到柳翠身边。 还好另外两人都没有在意钟离雪的娇羞,柳翠直接开口问道,“大哥,这是怎么回事?” 余一丁没有回答柳翠的提问,只是看着钟离雪叹了口气道,“唉,你们两个这样守在房间里不行啊。” 钟离雪惊讶地抬起头失声问道,“怎么不行?” 余一丁耐心地解释道,“雪儿,刚才你守在门边,有人进来就像刚才那样拿剑刺大哥,但是为什么不躲在门背后呢?何况小翠拿着弓箭是可以守住门户的,如果对方推门进来她可以用弓箭招呼,就算对手闪开了小翠的攻击后往前冲你也有机会从背后偷袭啊,而现在这样冒失地冲上来不仅将你自己暴露在危险中,又挡住了小翠的射击角度,这样对敌可不行啊。” 钟离雪本来已经稍稍消退的大红脸立刻又从里红到外,她明白余一丁说的是事实,刚才自己听见动静已经紧张的不得了,后面余一丁推门她想都没想就直接出剑了,根本没管身后的柳翠,所以余一丁说完她也没有反驳。 余一丁望着耷拉着脑袋的钟离雪,上前一步握住她的手说道,“雪儿你看,到现在你的手还在抖个不停,这样对敌出剑时就会有偏差,而这种偏差可能就是生死之差啊。” 钟离雪小脸越发通红,就这么低着头静静地听着余一丁说话,她知道这是自己的心理问题,自从跟着余一丁以后就太过于依赖他,似乎只要余一丁在身边自己就不用担心其他任何问题,所以一旦当他不在身边时钟离雪就会变得六神无主。 没等钟离雪继续自责,这时柳翠在一旁说道,“好了,大哥,雪儿姐姐在郡王府里哪能遇上多少实战经验,这种事只能以后慢慢来,现在你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余一丁也明白这种需要不断实战磨练的经验不是自己说上几句就能立刻获得的,只是想着至少可以给二女提个醒,以后行走江湖遇见的危险肯定会更多,对于她们二人自己总有照顾不过来的时候,两个妮子必须要有最起码的自保能力,否则她们中的任何一人出点意外自己都无法承受。 现在柳翠继续追问,余一丁也只好将这件事暂时放下,简单同她们讲了一下目前的情况,最后说道,“一会儿我们就去军营,在那里待到天亮,等开城门后便出发,这里几天之后就会有大战,我们不宜久留。” 二女没有说什么,这种事情只能由余一丁拿主意,于是钟离雪将放在床上的那个布包收拾好,那里面可都是死掉的那个女人留下的战利品,柳翠将火盆熄灭,处理好一切后三人才离开荒宅向城北大营走去。 回到李盛的大帐,余一丁看见那位王道人和郡王府护卫队长刘安也在,不过二人见到他们脸上并没有什么异色,余一丁知道肯定是李盛已经将情况给他们做了说明。 而李盛看见余一丁带着两个美女进了大帐连忙起身相迎,客气道,“余老弟怎去了这么久,没出什么事?” 余一丁客气道,“多谢将军关心,没什么事,不过在下还要麻烦将军……” 李盛笑着打断他说道,“余老弟说哪里话,想必二位夫人一夜都没休息好,现在距天明还有一个多时辰,要不本将让军士给两位夫人安排一座营帐让她们好生歇息一下?” 余一丁谢道,“如此就谢过李将军了。” 李盛笑得更加开心,“哎呀,余老弟说这话就见外了,来人!给二位夫人准备一间上好的营帐,加派人手好生守护。” “是!” 余一丁安抚好二女,让她们先去休息,并说自己一会儿就过去,两个妮子这才在军士的带领下离开了大帐。 见二女离开,李盛又指着王道人和刘安对余一丁说道,“来来来,余老弟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平洛郡王府的食客王道人,这位是王府护卫队长刘安刘将军。” 余一丁拱手道,“幸会,幸会!” 二人也点头回礼,李盛见状又说道,“实情我已跟他们二位说清楚了,余老弟,你看还有什么顾虑一并说出来。” 余一丁闻言微微纳闷,顾虑?自己会有什么顾虑?正想客气一下,就听见王道人开口道,“敢问这位余先生可是我辈中人?” 余一丁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这老道什么意思? …… 第166章 营中生变 余一丁还在发愣,这时李盛又开口问道,“余老弟,还不知你是哪里人啊?” 连续的发问让余一丁脑子有点混乱,刚才老道的问题明显问的是他是否为修行中人,余一丁知道他的意思,只不过没想到老道开口就会问这个问题,一时没有想好该怎么回答,说自己是修行中人,他也只是在玉屏山上同凌云子有过几次交流,而凌云子也算是他修行入门的引路人,从那时候到现在满打满算也就过去了月余时间,他能算是修行之人吗?可是若不算是修行之人,他的那一身本事又该如何解释?十名王府护卫只有四人死在铁振堂手中,那可是玄武营最顶尖的墨卫啊,被他杀死的却有六人,这身本事怎么看都不是普通武者能够拥有的能力啊。 余一丁还在琢磨着怎样回答老道的提问呢,谁知李盛紧接着又问他是哪里人,于是他顺嘴就答道,“回李将军的话,我是偃师人氏,这次是带着家眷回乡探亲。” 此话一出口余一丁便暗道不好,如果面对普通百姓,或者是远离偃师的大晋官员,他都可以张口胡说,别人也不会去刻意去调查他的根底,可是现在他面对的是大晋京畿重地的一城守将,三品武官,如此回答万一李盛要再追问一句他的家乡具体是哪里就不好回答了,关键是他压根就不清楚偃师附近有哪些乡镇村庄,如果胡诌八扯肯定会说漏了嘴,那接下来就更不好自圆其说了。 正在暗自焦急的时候,就听见李盛呵呵呵地笑出了声,余一丁心中惊疑,不知他为何发笑,心道难不成自己现在就已经露了马脚? 结果却是王道人又说话了,“余居士以一人之力杀死六名王府护卫,这种本事着实厉害,贫道实在是佩服之至,敢问居士师出何处?” 王道人虽然已经从李盛口中得知刘四福的护卫小队被杀的原因,对余一丁也没了开始那种必须要拿下带回郡王府的想法,但是他对余一丁的来历仍然很有兴趣,这也是很大一部分修行者的特性,只要是见着疑是同道中人时,首先想的便是要了解其师承,其次更为甚者还想切磋切磋,只不过这里是禁卫军大营,完全是李盛的地盘,王道人也不好直接说出切磋的话,但是终究还是忍不住要多问两句,余一丁越是不回答,老道就越发地想要了解,这不立刻就追问起来了吗。 余一丁沉思了一下答道,“在下曾经在大梁峡关郡的玉屏山上问道于凌云洞府,学了一些粗浅的道法,让道长见笑了。” 刚才余一丁就想过了,还是把凌云子抬出来比较好,说起来凌云子也算是他的半个师傅,另外就算以后别人问起来凌云子肯定会帮自己打圆场,所以这样回答比较稳妥,至少不能说是胡诌嘛。 谁知王道人闻言立刻惊喜道,“居士所言是否就是凌云子道友?” 余一丁同样惊奇,原来凌道长这么有名气?连忙点头答道,“正是。” 王道人哈哈一笑,“原来是凌云子道友的高徒,这就难怪了,莫非居士是俗家弟子?” 余一丁这才想起曾听凌云子讲起过,老道原来常常会渡过黄河到大晋各地寻访修道高人谈经论道,看来与这位王道人也是旧识了。 于是余一丁恭敬地答道,“道长过奖了,在下算不上俗家弟子,只是被凌云子道长点拨了一二而已。” 王道人只认为余一丁是在自谦,微笑着打了个稽首道,“无量佛!贫道几年前曾与凌道友有过数面之缘,其道悟和修为确实高深,实在是令我辈赞叹,想想上回一别到现在已经有一年多没有机会再见,未曾想还能在此地遇见他的弟子,幸会幸会!” 余一丁连忙拱手还礼道,“道长客气!” 此时王道人口中的幸会就不再是客气了,没听见他刚刚才已经说过了凌云子的道悟和修为高深,隐身符和御风符以及意念控剑都是他亲眼所见,在王道人看来,就算余一丁是凌云子的俗家弟子,对付几名普通武者肯定不在话下,这下他对余一丁已经没有了任何疑虑,只是频频颔首抚须并退到一旁笑而不语。 李盛见俩人谈的似乎很投机,也就没有插话,静静地等着二人谈完,这才开口说道,“余老弟果然是位高人啊,看来也是一名修行者了?” 余一丁心说这两位怎么都对他是否为修行者的身份这么感兴趣,难道又有什么企图?只得答道,“在下就是跟着凌云子道长学了稍许道法的皮毛,且时日尚短,怎敢妄称修行中人,实在是让将军见笑了。” 李盛高深莫测地笑道,“余老弟不必自谦,你既是我大晋人氏,又是修行者,与玄武营铁指挥也算是旧识,有些事情本将就不瞒你了……” 说到此处他的话音一顿,只是定定地望着余一丁,直把余一丁看得心中发毛,顺着这个话茬接下去余一丁也知道肯定不会有好话,因此他虽然仍在沉默,但是心里已经翻江倒海地思索了起来,这位李将军不会是在打什么歪心思?自己又该怎么办呢? 李盛见余一丁的脸上全是警惕之色,也就不再卖关子,接着又道,“余老弟可知平洛郡王府的护卫为何会追杀铁指挥?” 余一丁已经隐隐地意识到他要说些什么,只得答道,“不知。” 在李盛看来铁振堂没有理由把这么重要的情报告诉一个老百姓,余一丁如果知道原因那才是怪事,于是李盛满意地点点头笑道,“余老弟不知原委也是正常,那些护卫本是平洛沈郡王派去保护西洛王真田慎介,只因真田部族欲对我大晋不利,铁指挥探查到此事才会被他们追杀。” 这些事情余一丁都已知晓,况且他也大概明白李盛说出此番话的用意,正楞在原地紧张地思索该怎样拒绝对方的请求才好,因此听了李盛的这番话后并无反应,而他的这种神态落在李盛眼中便非常奇怪。 果不其然,李盛说完后便紧盯着余一丁的双眼查,结果余一丁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的惊讶之色,李盛不禁疑惑道,“余老弟?你这是……?” 余一丁这才像是猛然回过神一般答道,“哦,没什么,不知将军为何要对我说这些事情?铁指挥也没对我提起过此事,何况这种国家大事不是我一个平头百姓应该知晓的?” 这叫以进为退,你看看别人玄武营的铁指挥和余一丁还算有交情,就这样都没透露一点消息,怎么你李盛轻易便对无关之人说出这么重要的情报呢? 李盛听见余一丁这样一说便皱眉道,“不瞒老弟,据铁指挥的情报显示,再过几日平洛郡内各处矿场的数千夷人战俘便会攻击坤阳城,虽然本将还不知他们将如何暴动,怎样突破矿场警卫的一千官军,但我相信铁指挥的情报肯定不会有误,而夷人的兵力数倍于我守城禁卫军,万一坤阳不保,大晋京都将会受到直接威胁,作为大晋子民,不说报效朝廷,就是老弟在偃师的家人也会遭受战乱之祸,所以老弟应该早做打算啊。” 余一丁恍然,原来李盛以为自己是偃师人氏,如果夷人攻破坤阳城,下一步兵锋必然直指偃师,那么自己在偃师的家人就会遭殃,而自己作为一名修行者在这种时候帮助朝廷抵抗侵略似乎也是顺利成章的事情。 再次快速思考,余一丁只得将瞎话继续编下去了,于是答道,“不瞒将军,其实我自幼便父母双亡,很早就离开大晋投奔远在大梁临云的亲戚,这回若不是库赛人侵略大梁,临云的庆阳镇变成了战场,我也不会带着家眷返回大晋,谁知这才走到坤阳城,还没回到偃师家乡便又遇上刀兵之灾,这让我等躲避战乱的老百姓如何是好?” 余一丁的意思很明显了,李将军你看库赛人入侵大梁时我就带着家眷避祸,那么这回夷人攻打坤阳城,作为老百姓我为什么不能带着家眷继续避祸?况且现在我这一家人可以说是为了躲避战乱而颠沛流离了,不过除此之外又能怎样?作为一名普普通通的老百姓,似乎只能有这样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李盛默然,如有匪患兵灾,最先倒霉的往往就是无辜百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任何地方的百姓都希望天下太平,那样他们才可以安居乐业修生养息,而面对侵略者要去保家卫国也是军队的责任和义务,朝廷养兵千日不就是为了用在此时吗? 现在李盛手中只有三千禁卫军,就算铁振堂赶回偃师求救,等到晋皇决断、领兵主将的人选、援军数量、粮草淄重、作战计划等等,都需要时间进行确定和准备,短短七日之内实在难以完成,别看坤阳距离偃师只有一百多里路,如果仓促派兵增援很有可能就会变成偷鸡不成蚀把米的结果,到了那个时候再想扭转败局就更加困难了。 所以李盛现在能够倚仗的只有城中的三千甲兵,当然如果能多招揽一些异人帮助守城那肯定是再好不过的,没看见李盛和郡守已经做好困守孤城的准备了嘛,说是率军与坤阳共存亡,别到了最后主将以身殉国可坤阳仍旧失守,那才是一名将领最不愿意看到的结局,既然铁振堂对余一丁都没有产生任何怀疑,而且他又是一名修行者,那李盛肯定是要想办法尽力争取的。 要知道在这个时代的修行者对于普通人来说那就是个大杀器般的存在,现在坤阳守军本来就兵力不足,如果有余一丁王道人这样的异人帮助,也会使守城之战多一点胜算,哪怕是微不足道的一点点。 现在王道人和刘安的护卫小队肯定是要赶回平洛郡城保护郡王沈辰基的,刚才王道人已经表示过天亮后他们就会出发,虽然铁振堂的情报中没有提及夷人是否会攻击平洛郡城,但他们最好还是赶回平洛后便立即将沈郡王护送至偃师,这个时间还是有的,否则一旦沈辰基有任何闪失,大晋官军面对夷人大军便会投鼠忌器,晋皇也不敢随便动用北面边境的数十万铁甲抵挡夷人,万一沈辰基在乱军中被杀,到时候世人才不管晋皇是不是为了消灭入侵的夷人,别有用心之人只会给晋皇贴上一个不顾兄弟死活的罪名,这是爱惜名声的晋皇决不能接受的。 现在李盛面对的是余一丁并没有义务和责任帮助大晋官军守城,毕竟他只是个平头百姓,所图的就是个安居乐业而已,这也是人之常情无可厚非,李盛和郡守袁大人都是领朝廷俸禄的官员武将,就连禁卫军也是朝廷出钱出粮供养的职业化军队,面对敌人入侵时正该出力,可余一丁凭什么就要帮助大晋朝廷抵抗外侮? 因此李盛只得沉默,他同余一丁又没有交情,一时也找不出更好的说词游说余一丁帮助守城,大帐内顿时便陷入沉寂之中。 又过了片刻王道人上前对李盛说道,“李将军,再过不了多久天就要亮了,贫道和刘安将军这就告辞,天亮之后便整队赶回平洛城。” 李盛拱手道,“好,道长和刘将军一路顺风。” 刘安也连连还礼,王道人又看向余一丁,“余居士,这次事情紧急,待到下次再见时贫道定要向居士好生讨教讨教。” 余一丁连忙道,“好说,好说。” 其实他的心中暗暗说道,鬼知道这次离开坤阳后还能不能与这个道人相见,管他呢,反正应承就是一句话的事,总不能说“我这次走了可能就不再回来了,咱们最好永远不再见”的话?这样可不行,面子上总是要敷衍过去的。 李盛安排军士陪着王道人和刘安离去,并亲自送他们到了大帐门外,返回时看见余一丁还站在帐中,李盛有些纳闷,“余老弟,你的意思呢?这是准备留下来还是……?” 刚才他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能留下余一丁,不仅是余一丁给他的理由或者借口都站得住脚,而且李盛自己心中也非常清楚,他才是军人,禁卫军才是军人,战争本就是军人的事,余一丁留下来是情分,不留才是本分。 等送走了王道人他们后李盛也想通了,除非是官家招揽的那种修行者,专门为朝廷效力,比如像王道人这样的,而像余一丁这种散人就算留下来到时候他也不知道用什么去偿还这份情义,他不可能拿朝廷去压一名修行者,只能讲道理,可是道理刚才已经讲的很明白了,别人也要听啊,李盛甚至觉得余一丁比他说的还有道理,毕竟人家还带着两位夫人,算是拖家带口,不像是王道人那种完全遁入道门真正孑然一身的道士,这一点李盛还是可以理解的。 余一丁低着头半晌无语,李盛又道,“唉,谁都不想打仗,本将也能理解余老弟的苦衷,毕竟守着两位娇妻嘛,换作本将若果不是领兵也不会轻易舍弃这大好的生命去冒死上阵啊,余老弟你说是不是?哈哈哈……” 余一丁抬起头苦笑道,“李将军莫要说笑,我这是真的有原因……” “好好好,本将就当老弟是有其他更重要的事情去做。”李盛打断余一丁的话,“是不是天亮后你们一家子也要出发?” 余一丁歉然道,“这个,多谢李将军体谅,余某感激不尽!” 说着就对李盛拱手行礼。 正待他准备离去时,忽然大营内响起一阵嘈杂的喧哗声和脚步声,看起来已经有不少军士在营内跑动,两人全都吃了一惊,不约而同地抬头向帐门口望去,片刻间便有一名军士急速跑了进来。 “报!大营中发现有刺客!” “什么?”李盛惊讶,难道前半夜躲在将军府中的那名灰衣人又潜伏到军营来了?这不是找死吗?!不过他转念又一想,也有可能,灯下黑嘛,于是立刻命令道,“迅速封闭整个大营!仔细!” “是!” 军士又迅速地跑开了,余一丁这才想起来刚才他是跟踪三名夜行人来到军营的,莫非全城戒严后那三人还在营内潜藏?嗯,很有可能! 随即又立刻想起二女还在大营的某个帐篷中歇息,不禁心头一紧,连忙向李盛告辞,又跟门口军士问明了二女所住帐篷的位置,一溜烟飞奔而去…… 第167章 失踪 二女所住的营帐距离李盛的中军大帐并不是很远,不过五六十步,片刻间余一丁就冲到那片军帐附近。 此时大营内到处都是拿着刀枪的军士,还有不少人举着火把,将四下照的一片雪亮,李盛的军令下达得很快,军士们执行得也很彻底,看这个架势各个营帐内已经没有了继续睡觉的军士,只不过应该还没有抓到那些所谓的“刺客”。 越靠近二女歇息的军帐余一丁的心头就越惊,在那一带的军士数量似乎特别多,余一丁只觉得自己的眼前净是人头攒动,耳畔也充斥着嘈杂的人声,如果二女没有出事,此时她们应该早就跑到李盛的大帐去找余一丁了,可是这一路跑过来余一丁都没有看见二女的身影。 从人群中挤到那两三排专门用于给来军营办事的外来人员居住休息的营帐旁边时,余一丁看见除了很多手持火把军械的官军以外,还有王道人和刘安带领的那队郡王府护卫,他们也被安排在这排军帐内歇息,此刻这队人正站在营帐前面的空地上,刺客造成的动静当然也惊动了他们。 王道人本来正在同刘安说些什么,他是背对着余一丁,而刘安则是面对着余一丁的方向,当他无意间抬头时一眼就瞧见了急步走过来的余一丁,刘安目光中的诧异之色引起老道的注意,他疑惑地转头,正好看见已经快要走到身后的余一丁。 “原来是余居士,赶快过去看看,似乎是你的女伴那座营帐出了事啊。”王道人面色凝重地说道。 虽然这一路跑过来余一丁已经基本确定是二女出事了,但是人就是这样,总是希望那个概率低得可怜的“或许”,结果王道人的这句话直接就把那个“或许”的概率降到无限接近于零,只不过他的话中还多了一个“似乎”,可是余一丁闻言却脸色大变,也顾不上礼节了,“啊”了一声就往老道指着的那座军帐跑去。 那排军帐中间的一座帐门前已有三四名军士把守,余一丁飞奔过去,军士们见着他眼生,立刻上前一步举起刀枪阻拦,其中一人呵斥道,“什么人!这里刚刚发现了刺客,无关人等不得靠近!” 这时从另一边又跑过来几名军士,领头的应该是守卫李盛大帐的卫士,他认出了余一丁,连忙大声喝道,“放肆!这位先生是李将军的贵客,营帐内住的就是先生的家眷,快快让开!” 几人闻言赶紧放下刀枪,刚才呵斥余一丁的那名军士讪讪地说道,“这个,先生快请进,快请进!出事后就没有人再进去过,先生也许可以在帐内寻到一些线索。” 余一丁对阻拦他的军士并无恶感,这几个人是依令行事,也算是保护现场,说起来还要感谢他们呢,于是抛下一句“谢谢”后便冲进了军帐内。 这是一顶可供四人居住的帐篷,专门用于到大营办事的客人使用,不像普通士兵的那种大帐篷能够睡十人甚至更多,而且士兵的帐篷都是地铺,这个军帐内却摆着四张简易低矮的单人床榻,以及一个简单的木架,上面可以放置随身物品、衣物或者兵刃,除此之外整个帐内别无他物,陈设非常简单,进门后余一丁一眼便瞧见对面的毡布上有一个触目惊心的大口子,应该是被刀剑之类的利器划开,其大小通过一个人没有问题。 按捺住紧张的心情,余一丁在几张矮床间仔细查看,其中的两张床上明显有人睡过的痕迹,他很清楚这是两个妮子在那里休息过,伸手摸了摸床褥,依稀还有些余温,按照现在夏季的气温,余一丁判断二女离开此地的时间应该至少在一刻钟以上了,他又抬头看了看那个毡布上的裂口,心头不禁更加焦急起来,这么长的时间二女完全有可能已经被贼人转移到了他处。 整个帐篷内没有打斗过的痕迹,就像是她们俩人用刀将毡布划开后自己走掉一样,余一丁抽了抽鼻子,屋内的空气中还留有二女身上的那股淡淡的香味,那是余一丁给她们买的脂粉香味,他记得那种味道,可是同时还能闻到另一种混杂在其间的特别的味道,也是某种香味,但是说不上来到底是什么东西发出的,余一丁一下子便反应过来,袭击她们的人八成是用了迷香一类的东西,先将二女迷住,然后才破坏军帐进来劫人,可是会有什么人竟敢跑到禁卫军大营内劫人呢? 没容余一丁多想,这时帐外又有了动静,李盛的声音隐隐传进了帐内,余一丁连忙又冲了出去,正好看见李盛在几名亲卫的簇拥下和一旁同王道人他们几人交谈。 李盛看见余一丁出了军帐赶紧快步走上前来,余一丁却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他,李盛只好说道,“余老弟,二位夫人的事情本将已经听说,竟然在我的大营内发生这等祸事,还请老弟稍安勿躁,本将已经派人彻查整个营区,现在全城还在戒严中,贼人肯定出不了城。” 此时余一丁整个人都陷入沉思,他实在想不明白是谁劫走了二女,本来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那三名潜入军营的夜行人,可是随即便否定了这个想法,那三个人摆明了是来探查禁卫军大营的,不干正事反倒抓走两个不相干的妮子干嘛?既然前来探营,想必他们是知道这排军帐住的都是外来人员,总不可能找住在这里的外人刺探军情? 何况余一丁三人是第一次来到坤阳城,他想来想去也没想出个仇人来,王道人这边已经尽释前嫌,何况平洛郡王府的护卫们都在呢,而那个荒宅内的女子死的又是悄无声息,就算她有同伙想要找余一丁报仇也不用等到在大营内动手?余一丁离开荒宅那段时间足够下手了。 可是除此之外还会有谁会找他们的麻烦?而且是跑到禁卫军大营里找麻烦?这贼人的胆子未免也太大了?! 本来余一丁就是觉得二女忙乎了一晚上都没有休息好,想着趁现在还在李盛的大营里非常安全才让她们俩再歇息一下,等到天亮后立刻出发离开坤阳,谁知才过去这么短短的一阵工夫便会发生这种事情,实在是让余一丁焦急万分却又百思不得其解。 李盛见自己说完后余一丁只是发愣却并不说话,也不知道该怎样继续宽慰他,只好站在一旁等着余一丁缓过这个劲后再说。 余一丁发了一阵呆,脑子里仍然是乱糟糟的,无意之间抬头才看见李盛王道人等人还在一旁盯着自己,这才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一般,连忙带着歉意说道,“不好意思,实在是事发突然,在下有些失态,还请诸位见谅!” 在场的众人都表示理解,李盛叫过一名军士走上前来指着他说道,“余老弟,就是我的这位手下最先发现的状况,他的名字叫做马贵,还是让他讲讲当时的情形。” 这位名叫马贵的军士上前先对着余一丁行了个军礼,然后才说道,“回禀余先生,李将军命令全城戒严后大营内也增加了岗哨,小人便是负责这片营区的夜间巡逻,大概一刻钟之前,我们小队来到这座营帐时发现帐内有烛火的光亮,这就表示有人在里面歇息,应该还未睡下,小人便在门外喊了几声,只是想提醒里面的人小心火烛,但是却无人应答,小人起疑便掀开帐帘查看,帐内却空无一人,但营帐的油布已经被人划开,这肯定是出事了,小人便赶紧示警。” 李盛追问道,“你们小队巡逻到此地的间隔时长有多久?” 马贵答道,“每过大概两刻钟便能巡到。” 李盛又问道,“你们在巡逻时有无听见周围可有异响?” 马贵连忙答道,“没有,若是听到我们小队肯定会上前查看。” 李盛点点头又问道,“嗯,当时你进入帐内有无其他发现?” 马贵仔细想了想又答道,“没有了,只不过小人闻到了一股很淡的香味儿。” 李盛立刻追问道,“香味儿?什么香味儿?” 马贵又想了想才答道,“回将军话,小人也说不清楚是什么香味儿,像是檀香又像是线香的味道,似乎还有些脂粉香味儿。” 李盛皱眉道,“没有其他发现了吗?” 马贵这回没有说话,只是望着他摇了摇头。 李盛便道,“下去。” 马贵应声而去,李盛见余一丁只是仔细听着马贵答话并不插嘴,脸上挂着一副思索的表情,便轻声说道,“余老弟?” 余一丁猛然间回过神来,“李将军,这营帐后面是哪里?” 李盛答道,“后面还有两排帐房,本将已派人逐一检查过,这一片所有营帐内都没有发现,再往前去是一片杂草,过去十丈左右便是校场,校场旁边紧挨着城墙,城墙上有军士巡逻还点着火把,贼人应该不会朝那个方向逃窜,可是这边也有巡逻队,虽然距离大营的栅栏还有二十丈左右,可是两个大活人怎么就会凭空消失了呢?” 李盛心中也非常疑惑,前后不到两刻钟,而且大营内比往常还多了一些巡逻队,最令人惊奇的是二女被劫走时王道人他们就在附近的营帐内歇息,居然没有听到一点点动静,李盛只能暗叹这些劫人的贼子也太厉害了。 余一丁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对李盛说道,“李将军,还有一件事情刚才忘记告诉你了,在王道人他们去你的将军府以前我曾跟踪过三名夜行人,他们全都潜入了大营,但是那三人的目标是什么我并不知道,何况看见王道人以后我就没再继续跟着他们,所以……” 李盛闻言大惊道,“什么?!余老弟可曾看清楚那些夜行人的装束?” 余一丁答道,“他们的装束和潜入将军府的那名贼人差不多,但是那人弄出烟雾时我也没有看清他逃跑的方向。” 李盛稍一琢磨便理清了前因后果,肯定是余一丁跟着三名灰衣人来到军营时发现了王道人他们,于是便撇下灰衣人跟着王道人和刘安来到将军府,随后便遇见了那名躲在会客室内的贼人,余一丁毕竟杀了几名王府护卫,至少要弄明白王道人他们到坤阳城是否就是来捉拿自己的,反而对那三名夜行人不会太过关心,这也说得过去。 不等李盛向余一丁证实自己的推断,余一丁接着又道,“当时铁指挥也跟着那三名夜行人。” 李盛闻言再次大吃一惊,这又是怎么回事?!铁振堂可是从始至终都没有告诉过自己关于三名潜入大营的夜行人的事,难道说他已经解决了那几个人?如果是这样尸体又去了哪里?还是说其中有些什么自己不知道的原因?…… 李盛再次陷入了迷惑之中。 可是就算他再怎么猜也不可能想到铁振堂居然会将那三人跟丢,而且因为灰衣人和王道人他们同时都出现在禁卫军大营,这也让铁振堂对李盛产生了一丝怀疑,所以他才会去直接找郡守袁大人而不是前往将军府找李盛,直到他和袁大人在大营辕门口与李盛见面,铁振堂又将自己心头的一些疑惑说出,李盛都一一给予了合理的答复,他便彻底放下疑心,关键是最重要的一点,如果李盛有问题,墨卫的情报中就不会是夷人攻击坤阳了,肯定会写成“里应外合夺取坤阳”,铁振堂还是非常信任自己手下的墨卫,这些人不会犯这种错误,所以经过深思熟虑后他便彻底释疑,随后又将夷人会在七日后攻打坤阳城的情报告诉了李盛和郡守,并让他们抓紧时间做好防备。 最后由于铁振堂着急赶回偃师,他一定要向晋皇当面报告这个情报才是重中之重,三名灰衣人的下落与坤阳城的得失相比,肯定后者才是十万火急的事情,可以说此事已经关系到大晋的存亡与否,于是铁振堂也就把那三名灰衣人的事抛在了脑后,毕竟坤阳城内已经全城戒严,在铁振堂看来这三人只不过是瓮中之鳖,被李盛的禁卫军抓住是迟早的事情。 可是这样一来竟然阴差阳错地就让柳翠和钟离雪被人劫走了! 试想一下,如果铁振堂告诉李盛灰衣人的事,李盛肯定就不会只是在全城派出那么多搜捕小队,而独独忽略了禁卫军大营,他肯定会在大营内进行一番彻底搜查,正是因为这个巧合,李盛根本不会认为潜入将军府的贼人还有胆子逃到大营里来,虽然他也在大营增派了岗哨和巡逻队,但是这些军士的警惕性肯定不如在城内搜查的那些军士小队,也不会仔细检查大营内的各个角落,要知道这里可是能够驻扎几万人军队的大营啊,那么大的一片地方,又是深更半夜,巡逻队和岗哨难保不会忽略一些注意不到的角落。 一连串看似偶然的因素却造成了一个必然的悲剧结果,让在场的几人全都沉默了下来。 作为一名经验丰富的高级将官,李盛只在片刻的惊讶之后便醒悟过来,连忙对身边的亲卫下令,立刻安排更多的巡逻小队对禁卫军大营的各个角落仔细搜查,而且再次派出搜捕小队进行全城搜查,城墙上也要再次增派人手值守,直到天明! 亲卫抱拳领命而去…… 余一丁明白李盛这是在亡羊补牢,现在二女的失踪已经过去了这么长一段时间,大家仍没有弄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李盛也只能如此安排。 余一丁心头无比懊恼,他早就在心里告诫过自己千万不能大意,柳翠和钟离雪已经不是第一次被人劫持了,自己居然又犯下如此的错误,现在回想起来刚才将二女单独留在荒宅内都是一次大大的冒险了,可是在那里她们都没有出事,怎么到了戒备森严的禁卫军大营还会发生这种事端呢?! 余一丁甚至在想自己是不是一开始就老老实实地跟柳翠厮守在碧云峰才是正确的抉择呢,一时间他又是一阵恍惚…… “报!在校场边的草丛中发现了一个地洞!” 一名军士快速跑了过来,边跑边向李盛报告,余一丁猛然间就是一个激灵,不由分说拔腿就往校场方向跑去…… 第168章 劫数 余一丁根本不用向那名军士问明具体的位置,他绕过两排营帐后便远远地看见校场方向的那片草丛中有一片火把的光亮,还有好些人围在那里,黑夜里火光显眼,余一丁无意识地催动着体内的无形罡气,脚下立刻虎虎生风,仿佛一道流光一般瞬息间便冲到了那些军士身旁,吓得其中的几人禁不住发出了一阵惊呼。 余一丁已经顾不上理会这些军士看他时那种惊骇的眼神了,直接推开众人来到草丛中间,只见草丛中蹲着三名军士,他们围着的那片齐膝的杂草已经被人掀开,赫然露出下面一个一人多宽的黑洞洞的洞口。 余一丁赶紧蹲下身伸头朝洞内张望,旁边一名军士立刻举着火把帮他照亮,尽管如此他也只能看清洞内大约三四尺远的距离,再往里就是黑乎乎的一片。 这时李盛带着亲卫以及王道人他们也赶了过来,正好看见余一丁趴在洞口边上伸着脖子往里瞧。 李盛连忙高声制止道,“余老弟且慢!” 余一丁压根就没有理会李盛的叫喊,拨开一名想要阻挡他进洞的军士的手臂,直接就朝洞内钻了进去,四周都是泥土的土腥味和隐隐的霉味,余一丁根本顾不上这些了。 土洞往斜下方大约丈许距离便转为基本水平的直道,依据钻进地道时的朝向,余一丁判断自己是在往城墙的方向前进,而且越往前走地道就变得越来越宽,他摸着黑匍匐着又前行了大约两三丈的距离后,洞穴已经大到可以让他在其中蹲伏了。 四周非常安静,除了前进时手脚的衣物与泥土摩擦发出的唰唰声,余一丁甚至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脏发出的嘭嘭嘭的声音,经过了这一阵他已经适应了洞**的黑暗,此时的他正弓起身体,手脚并用地往前继续爬去。 又往前走了大约两三丈,他的眼前突然出现了左右两条岔道,乍看之下两条岔道几乎一模一样,望过去都是黑乎乎的一片,余一丁蹲在岔道处不禁犹豫了起来,不知该往哪边走。 他忽然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是处在一个人生的岔路口上,选择任何一条道路都会面临着一个截然不同的结果,也许一个不慎选择错误可能就将永远失去那两个妮子了,这个念头让余一丁的心中更加忐忑,犹豫再三后仍是踯躅着不敢往前再迈出一步。 这种状态持续了片刻,但在余一丁的感觉中似乎只是过去了一刹那,随后他便一头钻进了右侧的那条岔道继续前进,没有时间再让他继续判断等待了,必须做出一个选择,无论正确还是错误,这时的他就像一头在洞穴中奔跑的野狼,四肢并用速度飞快,如果这条路不对或者是条死路他还要折返回来从另一边再继续前进,余一丁不敢多耽误时间。 不知往前跑了多远,他感觉脚下的地面忽然间又变得陡峭起来,似乎是以一个接近六七十度的角度往上,余一丁明白大概是要到出口了,他立刻将无形罡气布满全身,随时准备迎接洞口处有可能出现的危险。 前方隐约现出一些光亮,余一丁很奇怪,现在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洞外应该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哪里来的光亮呢? 于是他便更加警觉,终于一点点地摸到洞口,此处就像是一个鼹鼠的洞穴,四周都是杂乱的蒿草,巧妙的将洞口完全遮掩住,只有一条很不显眼的小道从蒿草中延伸出去,因为是在夏季,这蓬蒿草长得非常茂盛,光线就是从草叶的缝隙间透射进洞穴。 余一丁小心翼翼地拨开草叶,缓缓地探出半个脑袋向四处打望,在他的脑袋转到一半时便瞧见了城墙,没错,就是坤阳城的城墙,而那些光亮就是城墙上的火把散发出来的,而且看样子距离还不算很近,至少有四五十丈远。 余一丁继续转动脑袋,这才发现自己身处一片树林的边缘,那些蒿草就生长在树木下方,等他再次望向城墙的时候才猛然间明白过来,自己现在已经在城外了,因为坤阳城没有护城河,所以这条隧道才能一直从城墙底下穿过,任何人都可以通过这条隧道由北城外的一片树林直通禁卫军大营! 余一丁不禁心惊肉跳,这要是有人通过地道悄悄潜入大营,不说刺探情报,只要一把火就可以将李盛的禁卫军烧得鸡飞狗跳,或者在半夜时通过这条隧道摸进城去。 但是现在的余一丁没工夫思考这些问题,他又不是李盛或者郡守,坤阳城的死活并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那两个妮子的安危才是他目前最关心的事情。 站在草丛中四下观望,除了城墙上的火光以外田野里到处都是漆黑一片,啥都看不清楚,余一丁想顺着地面隐隐约现出的那条小道继续往西北前进,可是如果这条小路并非贼人运送二女逃跑的路线,他越追就会离二女越远,关键是地道内还有另外的一条路,那条路又会通向哪里呢? 余一丁又犹豫了,这种抉择真是让人头痛,如果选择错误便会南辕北辙,该怎么办呢? 正在余一丁举棋不定的时候,脚下的地道内传出一阵动静,余一丁连忙俯低身体,警惕地盯着洞口,如果有什么意外出现他的气指会毫不犹豫地射向那里。 “余先生,余先生!我是马贵,你在洞外吗?”洞**传出一个有些压抑并且颤抖的声音,余一丁听出来正是刚才被李盛叫来了解情况的那名巡逻队的小队长,于是渐渐放下戒备。 “是我,你怎么来了?”余一丁答道。 “啊!余先生果然是走的这边。”伴随着马贵欣喜的声音,他的脑袋也出现在洞口。 “出了什么事?”余一丁急切地问道,既然马贵会跟来,余一丁觉得肯定是大营那边有事,难不成李盛有了什么发现,或者是找到了二女的踪迹,这才让马贵过来通知他? “没有什么事,就是李将军派我来告诉先生,贼人和先生夫人应该没走过这条地道,先生还是快快随我返回大营。”马贵急切地说道。 “哦?李将军怎么知道的?”余一丁心头奇怪,莫非李盛还能未卜先知不成?! “先生进洞前就有军士查看过洞口的泥土和杂草,已经确认没有人进入的痕迹,先生到了后二话不说便钻洞,他们根本来不及阻拦,李将军这才派我来叫先生回去。”马贵快速说完,随后便率先钻回洞内,余一丁一听连忙跟着他一起往回走。 大营内的洞口处,李盛等人正在焦急地等待余一丁返回,不由得李盛不心焦,大营内何时出现这样一个地洞?此洞的另一端通向什么地方?反正不太可能是在大营之内,结合不久前铁振堂给他的情报,李盛的后背上已经隐隐渗出一层白毛汗,万一在夷人攻城时从这个洞中冒出来大批的夷人武士…… 李盛不敢继续再想下去,至于洞内具体是个什么情况还要等余一丁和两名军士从洞中出来询问后才知道,幸好他派出的是马贵和另一名军士一起进洞,否则在那个岔路口就会让马贵为难,时间又在李盛焦急的等待中过了好一阵,他终于看见余一丁三人陆续钻出了地道。 马贵和他的同伴从洞中出来后就连忙向李盛报告他们的发现,余一丁已经有些麻木了,刚才马贵就告诉他二女并没有走过这条地道,那么李盛很可能也不清楚她们到底去了哪里,余一丁也就没有一上来就着急找李盛询问,他还得平静一下自己的心情,这个时候如果像个没头苍蝇一样胡乱寻找没有任何意义,至少到目前为止唯一发现的线索已经中断了,他还得好好整理一下自己的思路。 另一边李盛还在听取马贵二人的报告,地道的两个出口都在城外,而且也不是最近才挖成的,从泥土表面的青苔来看至少也有一两个月以上的时间了,李盛判断地道应该就是夷人为攻击坤阳城提前做好的准备,但他无法确定这样的地道在坤阳城内还有多少,坤阳城没有护城河就是个大问题,不过谁能想到大晋腹地内的城池还会遭受攻击呢?现在看起来守城的难度将会进一步增大,李盛也只能先命令军士们彻查大营,堵死所有的地道,首先保证大营的安全,可是想要在七日之内彻查全城非常困难,说不准夷人攻城时就会从城内某个角落里突然冒出来,来个中心开花,李盛想着就头痛,琢磨着天亮后还得和郡守好好商量一下如何应对此事。 安排好所有的事宜,李盛这才转头看向仍在发呆的余一丁,对于李盛来说守城绝对是头等大事,可是自己也答应过铁振堂要好好照应余一丁,谁曾想铁振堂前脚刚走后脚便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李盛只得无奈地摇了摇头,走上前去拍了拍余一丁的肩膀叹了口气说道,“唉!余老弟,劫走夫人们的贼人肯定没有从地道溜走,老弟还是再好好想一想会跟什么人有深仇大恨。” 李盛的意思很明显,干这种事被抓到基本上就是死罪,如果不是深仇大恨,谁会冒着这么大的风险跑到禁卫军大营里劫人?现在李盛也没有任何线索,刚才安排军士彻查大营时也交待他们顺便注意查寻贼人和二女的下落,在没有任何线索的情况下他也只能做到如此程度了,如果想要进行针对性的排查或者追捕,还是需要从余一丁身上下手,看看他是否招惹到了什么狠人,惹下了解不开的大仇,只有顺着这个思路继续往下才可能找到新的线索。 余一丁也明白李盛的意思,自己刚才已经想过这个问题,平洛郡王府这边算是尽释前嫌,王道人他们不可能劫人,何况这个时候刘安的那队护卫都在大营里待着呢,排除了这些人,余一丁也不相信在清河镇遇见的那名惹事的壮汉也就是七爷会因为屁大点事就一直追踪到坤阳,然后在大营下手劫人,这根本不可能嘛。 剩下的最大可能性余一丁能想到就是那三名潜入大营后消失踪迹的夜行人了,毕竟死在荒宅中的女人同他们的穿着几乎完全相同,基本上可以认定他们就是同一伙人,但是就算他们发现了死去的女人,又是怎样知道是余一丁干的呢?除非女人死亡时还有另外的同伙在场目睹,可是当时余一丁为确保安全用神念探探查过四周,周围四五十丈范围内绝对没有其他人,如此一来只剩下最后一种可能,就是在余一丁离开后二女单独守在荒宅那段时间里女人的同伙发现了尸体并锁定二女,可是为什么他们不在荒宅内动手,非要等到余一丁三人去了大营才劫人呢?这又是一个说不过去的地方。 余一丁把自己的想法同李盛说了一下,随后又强调了一遍那个女人是自己服毒自杀,他还没来得及动手呢,李盛这才知道在城中那座荒宅内还有一名死人,赶紧派出军士前去查看,随后又拉上余一丁一起前往荒宅,王道人得知消息后也执意与他们一同前去,李盛不知道老道为什么这么关心此事,想想多去一人也无妨,就随他去了。 其实李盛并不太关心女人的死因,甚至就算凶手是余一丁他也不会计较,只是比较遗憾没能留下活口,如果女人真的是潜入大营的几名夜行人的同伙,也许还能从她口中打探出一些夷人攻城的消息,当然这也只是李盛心底里的想法,现在说这些已经毫无意义,不过这也算是一条线索,李盛无论如何都不会轻易放过。 余一丁现在是心乱如麻,只是傻傻地跟着李盛和王道人往前走,目前所有的可能性都会推导出一个荒谬的结论,他实在想不通在坤阳的地面上还会有谁跟他有天大的仇怨,以至于一定要在禁卫军大营这种地方冒险劫人,现在也没有其他办法,只有去荒宅仔细查看一下那里的情形,如果还是没有收获或许只能等到天亮李盛和郡守会面后再安排专门的捕快衙役来侦办此事了,办案子还是这些人比较在行。 一群人风风火火地来到荒宅,二三十名军士的火把将整个宅院里里外外照亮的纤毫毕现,甚至有附近早起的百姓也注意到此处居然来了那么多官军,已经有十几人探头探脑地躲在一旁窥视,被守在大门口的几名军士呵斥着才不情不愿地缓慢离开。 院子里两名军士在余一丁的指引下来到后院耳房和围墙之间的缝隙,拨开杂草仔细搜寻女人的尸身,可是两人将那一带翻了个遍也没有找到任何尸体,这令余一丁大为惊讶,他记得当时自己因为着急前往军营查看,并没有怎么费劲去掩藏尸体,这里本来就是一座荒宅,鲜有人迹,何况那个缝隙处也就三四尺宽,又长满了半人高的杂草,余一丁就是随便将女尸抛在缝隙处就离开了,一具尸体还会长了翅膀飞走不成?! 余一丁连忙又带着几名军士来到二楼,他告诉军士们自己通过神念感知到的那名女子最初潜伏的位置,军士们找来梯子爬上去查看,那个约一尺宽的房梁上铺了一块蓝灰色的布料,上面还有一枚一寸多长的铁器,爬上去的那名军士将这些东西用那块布包着一股脑全都拿了下来。 经过查验得知,那枚铁器形状就像是一只缩小了的匕首,应该是某种暗器,在大晋却很少见,但是余一丁却认得到这个东西,他急忙取出从女人身上搜出来的那些物件,果然在那个装着的烂七八糟的像是暗器的小皮袋内找到了同样的物品。 李盛见了却是面色一变,缓缓道,“果然是夷人的武者!几个月前有一批押往平洛矿场的夷人俘虏经过坤阳,押送他们的将领就给我看过类似的暗器,这是无边海以东诸岛上那些夷人部族中的武者乱波惯常使用的暗器。” 而王道人的注意力一直在那两颗褐色的小球上,他也是眼睛一亮道,“就是它,贫道看见在将军府中的那名蒙面人就是用这个圆球放出烟雾逃跑的。” 李盛连忙让余一丁描述一下女人的身高体型,余一丁大致一说后他和老道都基本确定此女就是潜入将军府之人,怪不得身材纤瘦矮小,原来真是一个女人。 余一丁对此并无兴趣,他是在想女尸去了哪里,难道说真的已经被她的同伙带走了?那么二女被抓的原因就是因为这个?那岂不是说二女现在面临着生死的危险? 余一丁坐不住了,现在找到的这条线索使劫持二女的凶手明显指向那几名夜行人,而且可以断定就是夷人的武者乱波,本来都已经跟李盛说好天亮自己便会带着二女出发,这下看起来不仅走不成,而且还要深陷其中了。 这就是所谓的劫数吗? 余一丁不由地长叹一口气,唉…… 第169章 返回平洛 “李将军,可以确定死去的女人就是乱波吗?”余一丁问道。 “是的,这种暗器只有他们才会使用,这就是最好的证明。”李盛答道,大晋的武者使用的暗器基本上是飞镖飞蝗袖箭手里剑什么的,女人身上那一袋奇形怪状的暗器只有乱波才会使用。 “那么是不是可以确定我的夫人就是被她的同伙劫走的?”余一丁追问。 “这个嘛……”李盛有些迟疑,以目前的线索来看似乎可以这样认定,但是在没有确切证据的时候他怎么敢拍着胸脯保证呢?万一劫人不是乱波所为,他要是这样保证就会将余一丁引入歧途,甚至最终耽误救人,那可是个大问题了。 “只能说这个女人可以确定就是乱波,她的死足可以引起其他的乱波进行报复,至于尊夫人是否确实被这些人所劫……”李盛斟酌着字句说道。 “李将军,我答应你留下来。”余一丁打断了李盛的话语,接着斩钉截铁地说道,“但是我要亲自去平洛的矿场看看!” “什么?”李盛不可置信地看着余一丁,当他知道此人为修行者的身份后,确实希望余一丁能够留下来为守护坤阳城做点事情,但是他根本想不到余一丁会说出这样的话,这个疯狂的念头直接令他哑口无言。 三名夜行人潜入军营不见踪影,那个疑是他们同伙的女人死在余一丁手中,现在从李盛口中基本可以确定这些人就是乱波,他们是一群神出鬼没的武者,也是夷人中的佼佼者,余一丁打心底里已经认定了就是这些乱波劫走了二女,至于他们是怎样做到在防卫森严的禁卫军大营中实施劫人和转移的并不重要,这些夷人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挖条地道自城外直通禁卫军大营,又可以在全城戒严时逃过缉捕,甚至在玄武营指挥铁振堂的追踪下脱逃,为什么就不能从他们眼皮底下劫走两个人呢? “好!”没等李盛再有任何言语,王道人在一旁出声了,“如果余居士要前往平洛矿场,不如天亮后与我等同行?” “可以,多谢。”余一丁沉声答道。 李盛还在失神中,他没有想到余一丁这么快就会转变态度,不过在他看来虽然此人已经答应留下来,但是终究只是为了自己的女人,如果他的两位夫人不是很有可能被乱波所劫,余一丁还会留下来吗?何况就算他留下来也不会待在坤阳城,而是要前往平洛郡的那些矿场,这让李盛的心头仍然有些小小的遗憾,但是目前看来余一丁肯定是要去找那些夷人的麻烦的,说不定还能在探查矿场时有所发现,甚至更加激起余一丁对夷人的愤慨,继而帮助坤阳城抵御夷人的进攻也说不一定。 李盛甚至又想到,等到天亮后自己还要去和郡守商议查找城内地道的事情,到时候再让城中专门负责办案的捕快衙役仔细侦查二女被劫以及女尸消失的案子,也好为余一丁寻人尽一份力,甚至帮他寻到夫人,那样的话就算余一丁在矿场没有收获,等到返回坤阳城时自己也可以此请求他帮着一起守城。 这样一想后李盛的心头又有些释然,眼看着余一丁和王道人已经准备离开荒宅,他连忙说道,“二位且慢!余老弟准备就这样只身前往矿场吗?” 余一丁答道,“正是,如果对方已经出城,我早一些出发或许也能早一些找到她们。” 李盛连忙道,“但是万一贼人此刻仍在城中躲藏,余老弟此刻离开坤阳不是背道而驰?” 余一丁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如果贼人还在城中,想必逃不出禁卫军的搜捕,而我前往矿场探查,也算是依据目前唯一的线索进行追踪,所以坤阳城这边就拜托将军了!” 说完余一丁就对着李盛郑重行礼,李盛沉吟道,“如此也好,这样一来也算是双管齐下,可是余老弟确信不需要本将的协助吗?” 余一丁笑着答道,“多谢李将军,还是我自己前去,这种事情人多了不一定好办,另外我也不希望将军的手下因为我而赴险。” 李盛迟疑道,“这个……” 王道人连忙在一旁插口道,“将军勿急,余居士前去若需要帮助贫道或者平洛郡王府都会提供协助。” 这下李盛总算明白了二人的意思,此次前去矿场主要还是以暗访为主,人多了确实容易引起怀疑,反而会坏事,而王道人这样说就表明了他回到平洛后必定会将余一丁介绍给沈郡王,等到余一丁发现了线索准备出手时沈郡王再派出护卫或者王道人亲自出马都可以,而且平洛郡城距离矿场更近,处理突发事件也非常方便。 李盛也很清楚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找到并解救出余一丁的夫人,这一点都做不到再提出让他帮助自己守城根本就是无稽之谈,于是便道,“既然余老弟已有打算,还请道长多多费心,现在就快到卯时,本将这就回营安排军士为余老弟准备马匹。” 余一丁再次拱手谢道,“让将军费心了。” 李盛答道,“余老弟千万别这样说,夫人们本就是在禁卫军大营内出的事,本将难辞其咎,老弟没有怪罪已经令本将汗颜,就不要再说客气的话了,我们还是立刻返回大营为好。” 余一丁也不再矫情,随即跟着李盛王道人以及一众军士返回大营,荒宅这边自有李盛留守的军士看护,等到了白天再由郡守安排城中的捕快衙役勘察侦办。 回到大营后李盛立刻让军士备马,余一丁这才想起自己的马车和那匹骏马还在客栈中存放,李盛让他放心,自会安排军士前去取回。 随后三人再次商量了一下,坤阳城前往平洛郡的矿场和平洛郡城是两条路,往西是去往平洛郡城的官道,而往西北方向才是前去洛西镇的道路,王道人的意思是让余一丁与他同行,先去平洛郡王府落脚,然后再去洛西镇一带探查矿场,余一丁却不置可否,他现在急着想要了解矿场的情况,不太想再去平洛郡城绕个圈子。 随后余一丁又询问洛西镇的概况,这才知道那一带分布着七镇二十五乡,基本上都是山区,大大小小的矿场约有上百个,就算天亮出发最快也只能在下午才能到达洛西镇,然后再由洛西镇出发前去周边各个矿场探查,如果想要走遍所有矿场没有两三天时间根本不可能。 真田慎介这个西洛王可不是管辖这些乡镇的大晋官员,晋皇封他做这个王只是管理那些矿场中的夷人劳工而已,洛西镇原本就有一个县衙对周边乡镇的行政事务进行管理,而王道人让余一丁先随他一起前往平洛郡城也是有原因的,如果余一丁自己跑去矿场探查很可能打探不出什么有用的消息,但是如果余一丁跟着王道人回郡王府,老道把他介绍给沈郡王,然后由郡王给他一个官面上的名头,那样的话余一丁就可以借助这个名头对周边七镇二十五乡进行明察暗访,这样一来至少可以做到事半功倍。 这时刘安很适时地给余一丁拿来一张平洛郡的地图,在洛西镇周围一带全是密密麻麻的小黑点,每一个黑点就代表一座矿场,余一丁看着那些黑点不禁心头发怵,看起来想要查访所有矿场可真的算是一个繁重的任务,如果没有官面上的支持,就让余一丁独自一人像个没头苍蝇一般前去探查真不知道需要花费多少时日,还要走多少弯路,他这才明白自己真是把事情想得过于简单了。 最后余一丁还是接受了王道人的建议,先跟随他们一起前往平洛郡城面见沈郡王,然后再说下一步的事情,李盛没啥可说的,他只能再次保证那些贼人如果没有离开坤阳城,在全城戒严的情形下他一定会不遗余力的进行追捕,对此余一丁自然是相信的。 眼看着天色渐渐发亮,军士早已将马匹牵到大帐外,李盛也很清楚余一丁现在没有心情再继续待在坤阳城,便不再多言,事情谈完立刻送这队人离开大营。 余一丁他们走后李盛便立即动身前往郡守的府衙,这个时候他也不再同袁大人计较二人的官职高低,两人必须同心协力才有可能守住坤阳城,他不仅答应了余一丁要尽力搜寻贼人,最重要的还有整个坤阳城的防卫安全问题,这才是一城守将的职责根本之所在,地道一事已经成了李盛的一块心病,现在军士们正在整个大营内仔细搜查,到目前为止已经发现的地道就有两三处,这令李盛的心头越发地不安,他不相信这些地道只会出现在大营,城内其他地方绝对还有,这就需要前去同郡守商议如何搜寻了。 余一丁和王道人以及刘安带领的郡王府护卫小队离开大营后便急急赶往西城门,平日里虽然卯时就会开城门,但是今日全城戒严,此时的城门口已经有好些需要出城的百姓在此聚集,只不过在几十名手持刀枪的官军面前没人敢于造次,众人只是小声地交头接耳,议论着昨夜到底发生了何事。 余一丁拿着李盛给他们出具的出城通行证顺利地离开了坤阳城,一队人马立刻一路向西疾驰而去。 野狼谷中的歇脚亭、靠近清河镇官道缓坡旁的大槐树、清河镇上的卤菜馆…… 这些几日前才经过的地方快速地从余一丁的眼前掠过,他哪里想得到自己这么快就将再次返回平洛郡城,铁振堂和那些死去的王府护卫的身影也一一浮现在他的脑海中,四周景色依旧却早已物是人非,最终停留在余一丁心头的仍是那两个笑颜如花千娇百媚的女子,想到二女此刻正在遭受的苦难,他不禁心头一紧,并再次扬鞭催马…… 出发时所有人都带着干粮,余一丁和王道人刘安早已商量好不在路上耽搁,除了马匹必须歇息以外,众人都在途中食用干粮,以便尽早赶到平洛郡城,于是在申时将近之时,所有的马匹都已经累得嘴角泛着白沫,余一丁终于再次望见了那座巨大的城池。 …… 平洛郡王府,仍是在后花园。 似乎这位沈郡王并不喜欢在会客厅内见客,此刻后花园内只有王道人陪同余一丁一起立于园中,刘安带着他的护卫小队已经离开。 只不过这回沈辰基并没有靠坐在他那把躺椅上,而是端坐在一把太师椅上,目光审视地望着站立在下首的余一丁。 王道人上前一步打了个稽首道,“无量佛!贫道见过郡王。” 沈辰基这才转向老道,指着旁边的椅子微笑道,“道长不必多礼,还请坐下说话。” 王道人并未落座,手指余一丁对沈辰基说道,“郡王请看,这位居士名叫余一丁,正是郡王托贫道所寻之人。” 沈辰基脸色微变,再次转眼看向余一丁,口中疑惑道,“就是此人害了整个刘四福小队的性命?” 这回没等王道人开口,余一丁立刻拱手答道,“正是在下,只是这件事确实事出有因,还请郡王恕罪,此物请郡王过目。” 说着他便掏出铁振堂给他的那面玉牌递给沈辰基,沈辰基皱着眉头接过玉牌一瞧,脸上禁不住不停地变幻着神色,作为晋皇的亲兄弟他岂能不知玄武营,但是余一丁给他的这块雕有龟蛇图案的玉牌并非表示玄武营墨卫身份的金牌,而是晋皇赠与玄武营指挥铁振堂,仅仅用来证明持牌之人是他所信任之人的玉牌。 沈辰基将玉牌交还给余一丁,疑惑地问道,“这是……?” 余一丁并没有答话,王道人则上前一步,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详细地给沈辰基讲述了一遍,沈辰基越听越觉得心惊肉跳,早已从太师椅上站了起来,直到老道讲完后他才皱眉低头在花园内不停地来回踱步。 过了一阵郡王才对门外说道,“来人啊!” 立刻有护卫从院门外进来低头拱手道,“在!郡王有何吩咐!” “传令,即刻让卫戍营蔡将军到后花园议事!” “是!遵命!” 护卫领命而去,王道人又道,“郡王,这位余居士亦是我辈中人。” 这回沈辰基并无太多惊奇,毕竟老道前去缉拿余一丁以前就已经对他说过此人很有可能是名修行者,于是便道,“好!好!不知这位余小友此番前来是为何故?” 沈辰基心中肯定会有疑惑,既然余一丁有铁振堂给的玉牌,又是一名修行者,而且刘四福他们的小队有错在先,他属于被迫杀人,那么为什么还会来到郡王府呢? 余一丁答道,“在下准备前往洛西镇的各处矿场打探一下,还需郡王给予帮助。” 这个答案确实令沈辰基大吃一惊,他怎么也不会想到余一丁回平洛郡的目的是要前往夷人聚集的矿场,铁振堂的墨卫在洛西镇刺探情报几乎全军覆灭,只有铁振堂一人侥幸逃脱,随后余一丁又击杀了追击铁振堂的刘四福小队,真田慎介岂有不做防备之理?沈辰基绝对相信这位西洛王现在肯定已经是草木皆兵,而此刻余一丁前去矿场无异于自投罗网,这又是所为何故? 面对沈辰基疑惑的眼神,余一丁缓缓说道,“夷人武者乱波刺探坤阳军情被我所杀,现在我的女人被人抓走,凶手很有可能是乱波,所以我必须前去探查。” 沈辰基恍然大悟,“哦,原来如此,不知本王能给小友提供何种帮助?” 王道人道,“夷人生性多疑,现在玄武营的墨卫已经打草惊蛇,如果这次余居士没有任何明面上的身份前去只怕是凶多吉少,不知郡王可否给他一个合理的身份?” 沈辰基点头道,“嗯,言之有理,待本王想想……” “报!卫戍营蔡将军求见!” “有请!” 没等沈辰基想清楚呢,只听门外传来卫士的通报之声,郡王赶紧有请,随即从门口走进来一位身材结实的武将,年纪与余一丁相仿,此人进门后便抱拳道,“末将蔡祖明,参见郡王!” “免礼,看座!” 蔡祖明并未落座,因为与他熟识的王道人还站在一旁呢,他只是奇怪眼前的余一丁实在是面生,于是友好地对余一丁点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祖明啊,如果派你带一队人马陪同这位余先生前去洛西镇的矿场巡视有无问题?”看见蔡祖明进来后沈辰基有了主意。 “郡王所命,末将定当万死不辞!” “说什么话,只是让你陪同余先生巡视一下矿场,就在我大晋境内,何来生死之说?” “是!末将失言,请郡王责罚!” “你这个人真是,何来责罚?这位余先生受圣上委派前来巡视,你只需听命于他便可,还不快见过上使。” 余一丁和王道人听着两人对话也明白了沈辰基的意思,就是让余一丁扮作偃师来的官员,然后由蔡祖明带队陪同前往各个矿场巡视。 “末将见过余上使!” 这蔡祖明看来也算是沈辰基的心腹,郡王指东他绝不朝西,当真是干脆利落,可是伪作上使这个办法安全固然是非常安全了,余一丁就怕自己探查不到有用的消息,但是一时半会儿他也想不到更好的方法。 “蔡将军请勿多礼!”余一丁赶紧答话。 “余先生既是上使,本将又受郡王指派,理应效劳!”蔡祖明仍旧抱拳说道。 看着眼前的年轻将军,余一丁无奈地点了点头,心头只希望自己这一次矿场之行不要有什么差池才好…… 第170章 目标洛西! 对于沈辰基的安排余一丁没有任何异议,他也没法提出异议,对矿场那边的情况一无所知,只能是郡王怎么安排他点头就好,不过这位蔡将军看起来干脆利落,而且和余一丁年纪相仿,应该算是个不难相处的人。 这时就听王道人在一旁说道,“郡王,坤阳城刚刚发生大事,依贫道所见余居士和蔡将军越快出发越好,也免得西洛王那边怀疑。” 老道的意思很明显,现在余一丁假扮朝廷下派的巡视官员巡察矿场,越快前往洛西镇就表明晋皇对坤阳城中发生之事并不知情,这样余一丁和蔡祖明才会越安全。 沈辰基频频点头,“嗯,道长言之有理,祖明啊,明日一早你便陪同余小友前往洛西镇,一切事宜依他的号令行事,另外,所带人马不宜过多,挑选精兵强将即可,自己看着办。” 蔡祖明听着他们几人的对话隐约感觉出是洛西镇的矿场出了问题,但这个场合下也不便多问,于是抱拳答道,“谨遵郡王令!末将这就回营准备!” 沈辰基道,“好,去。” 蔡祖明退下,沈辰基又对余一丁二人说道,“今日二位路途辛苦,现在也快到傍晚,待用过晚宴后好生歇息一晚,明早再由蔡将军陪同余小友前往洛西。” 沈辰基的口吻不是询问而是安排,余一丁也只得拱手谢道,“多谢郡王!” 傍晚时分沈辰基为余一丁和王道人准备了丰盛的晚宴,可是余一丁心头有事,面对美酒佳肴全无半点胃口,胡乱吃了点应付完事后余一丁便被安排在郡王府旁边的馆驿歇息,虽然他一直挂念二女,但也只能等明天一早与蔡祖明一起出发。 …… 一夜无话。 清晨时天刚蒙蒙亮,才过卯时余一丁就已起床,一方面这一夜他只用了两个时辰便行功完毕,早已是神清目明,另一方面因为心系二女安危他也确实没有什么睡意。 馆驿就在郡王府后花园的边上,余一丁出了馆驿就慢慢溜达到后花园,谁知刚刚靠近花园便从枝叶的缝隙中看见园内有一个轻盈娇小的身影正在晨曦中挥剑起舞,余一丁不禁好奇地驻足偷看,只见一名素衣女子正在花园的空地上练剑,此女年纪与柳翠和钟离雪相仿,偶尔转身面对余一丁这边时的惊鸿一瞥,显露出的姣好容颜不禁使余一丁一愣,那种妩媚中又带着一丝刚烈的气质令他顿觉惊艳,可以说此女是典型的柔中带刚的那一类女子,却与钟离雪那种恰似男儿的飒爽英姿又有所不同。 女子在花园中舞剑,一旁的花丛边还站立着另一位女子,看她的穿戴模样同正在舞剑的女子倒有七八分相似,而且腰间也佩有一柄短剑,此刻她正手扶剑柄站立在一张案几旁边,只是背对着余一丁无法看清此女的容貌。 “晴儿,出剑!” 余一丁正看的仔细,突然间就听见舞剑的女子开口,那声音略微有些沙哑却带着某种说不出来的磁性,全然不似一名妙龄女子应有的娇声细语,但却令人闻之浑身都有种莫名的酥麻感觉,余一丁再次被这声音惊艳了一把,却没注意到女子的语声中尽显沉稳之气,根本听不出一点点喘息之声,可见她的功夫定然不差。 按剑站立的女子也不答话,娇叱一声便直接抽出短剑向舞剑女子冲了过去,霎时间二人便战在一处,两条清丽的身影你来我往上下翻飞,像极了两只在花丛间翩翩起舞的素蝶,她们的身手极快,身形不停地变幻着位置,时而高高跃起,时而伏地挺身,有时甚至带出了淡淡的残影,只看得余一丁眼花缭乱,但他只能听见阵阵衣袂之声和两把宝剑舞动时发出的尖利啸音,却听不到任何金铁相交的撞击声。 余一丁不禁瞪大了双眼,他倒是跟柳四七学了一些功夫,可那只是碧云峰猎户所掌握的几套普通拳脚功夫而已,行走在这个世界上余一丁的最大倚仗主要还是云兽给予他的异能,如果抛开异能只论拳脚兵刃功夫,余一丁差得不是一星半点,但是即便如此,在将近一年的时间里他也见识过不少功夫高手,无论是林啸天、钟离宇、东勒、江寒渊还是疾风阁少主都算是其中的佼佼者,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与这些人相比,余一丁觉得眼前的两名女子就算有些差距也绝不会很大,柳翠虽说也有功夫在身,但她和柳四七一样所会的主要是猎户的生存技能,而且更长于弓矢,钟离雪这个丫头倒是自称武艺不错,可是直到现在为止余一丁也没有真正亲眼见识过。 正在余一丁看得津津有味并暗自感叹不已的时候,突然从身后传来人声。 “呵呵呵,余先生起得可真早啊。” 余一丁被惊得猛然回头,正看见沈辰基笑吟吟地站在自己身后,他的身边还跟随着王道人和一名老仆,余一丁连忙拱手答道,“哦,原来是郡王,早啊!” 沈辰基依旧是笑呵呵地望着他,余一丁又偷偷瞟了花园中一眼,那两名女子似乎已经察觉到花园外的动静停下了动作,他赶紧又有些讪讪地继续说道,“这个……,在下不习惯睡懒觉,加之心中有事,早起后就出来转转,不成想却听见有人在花园中练功的动静,这不是就被吸引着走过来瞧瞧嘛……” 武林中人练功时若有外人在一旁窥视实属大忌,余一丁可不想让郡王认为他是在偷学武功,连忙解释了一番,谁知沈辰基听后却似无所谓一般笑着对余一丁说道,“余先生不用着急,过一阵祖明就会带着他的人过来,到时候你们即刻出发便好。” 余一丁闻言暗自舒了口气,看样子沈辰基对他偷看别人练功的行为根本没放在心上,于是赶紧谢道,“多谢郡王费心!” 沈辰基只是摆摆手并未在意,其实还是余一丁自己想多了,王道人已经告诉沈辰基他是一名修行者,那么在沈辰基看来普通武者练功根本入不了他的法眼,想必就是余一丁早起无事到处走走正巧碰见自己的女儿在后花园内习武罢了。 “咦?爹爹今日怎么会这么早就到后花园中来?”又是一句带着磁性的声音从花园门口飘了过来。 爹爹?!余一丁心中再次一惊,敢情花园中的两位女子就是沈辰基的女儿啊。 “呵呵,爹爹当然知道每日卯时之前是婵儿在花园中练剑的时间,可是今日爹爹有位重要的客人,所以过来看看,没有打扰到婵儿?呵呵呵……”沈辰基的目光中透露出无限的慈爱。 “没有,婵儿和晴儿差不多也要收功了。”名为婵儿的姑娘已经从花园门口走了过来,紧接着便看见了站在一旁的余一丁,疑惑道,“这位先生就是爹爹的贵客?” 沈辰基连忙说道,“来来来,婵儿快过来拜见这位余先生。” 余一丁看着那位声音磁性的亮丽女子款款向自己走来,在她身后还跟着另外那位一直未能见着面容的姑娘,此时一眼瞧去也是个美人坯子,看起来却比这位婵儿姑娘小了几岁,不过从面相看二人应该不是亲姐妹。 二女在余一丁面前两步外停下脚步,接着那位姑娘对着他盈盈一礼,落落大方道,“沈月婵拜见余先生。” 余一丁连忙回礼答道,“在下余一丁,见过沈小姐。” 沈辰基又在一旁说道,“婵儿,一会儿祖明便会带着人过来,你和小晴是现在回去还是等他来了再走?” 余一丁惊讶,这是什么情况?沈辰基为何会说这样的话,蔡祖明带人陪同自己一起前往洛西镇,怎么会跟郡王的女儿扯上关系? 谁知沈月婵听见父亲这样一说,一张俏脸立刻红了大半,连忙低声说道,“谁要见他,爹爹,婵儿这就和晴儿回去了。” 沈辰基见自己的女儿如此神态又笑了,转头对余一丁说道,“余先生切莫见怪,祖明已同婵儿定亲,也算是本王的准女婿。” 余一丁恍然大悟,暗道钟离宇在面对自己的父亲时就像下属一般,回想昨日见到的这位蔡将军面对自己的老丈人时怎么也是同样的作态?想必在外人面前都是这样…… 没容余一丁继续胡思乱想,又听沈辰基接着道,“婵儿,这次祖明带人陪同余先生巡视洛西镇各处矿场,可能会在那边耽搁多日,爹爹觉得你还是等他来了再走比较好。” 沈月婵已经带着自己的侍女,也就是那位比她小几岁的清丽女子婉晴转身准备离去,但是沈辰基后面的几句话令她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 “爹爹……” 沈月婵只叫了一声便没有了言语,沈辰基望着自己的女儿,正待再说些什么,一名护卫匆匆跑来。 “报!卫戍营蔡将军求见!” 郡王父女二人全都一愣,各自想说的话也被堵在口中,而沈辰基最先反应过来。 “见。” “是!” 片刻之后蔡祖明带着三名军士来到郡王府后花园,沈辰基已经坐在老仆贵喜为他准备的一张太师椅上。 蔡祖明进了花园看见沈辰基身旁除了余一丁和贵喜以外,沈月婵和婉晴也在,不禁有些诧异,不过他也只是瞟了沈月婵一眼并微微点头示意,便立刻上前抱拳拱手道,“郡王,末将已做好准备!” 沈辰基看了看蔡祖明,又瞧了瞧他身后一起低头行礼的三名军士,满意地缓缓颔首道,“嗯,不错。” 昨天下午蔡祖明是带着疑问离开郡王府的,虽然在场的几人没有说的很明白,但是他能察觉到是洛西镇的矿场出了问题,要不然沈郡王也不会让他带人陪同余一丁去巡察各个矿场了,不过沈辰基倒是让蔡祖明自己看着办,可是在具体的任务都没有说明白的情况下蔡祖明也没办法看着办啊,带多少人算合适呢?于是晚宴过后他又去郡王府拜见了沈辰基,这才了解到洛西镇那边到底是怎么回事。 虽然现在已经知晓真田慎介有起兵的意图,但是在晋皇还没有任何布置,大军也未前来的情况下肯定不能打草惊蛇,铁振堂的墨卫都是死士,就算身死也不会透露他们的意图,这一点沈辰基绝对相信,因此玄武营的探查行动就算令真田慎介起疑他也不敢贸然提前发动攻击,暴动这种事不是几个人邀约着出来喝酒吃饭,说暴动就能立刻行动,这个年代的通讯也不像现在,打几个电话就能联络好,事前的准备工作肯定是需要数日十几日甚至更长的时间,何况真田慎介也不能确定铁振堂几人就是晋皇派来的密探。 正因为如此,这时候余一丁他们再去就更不能露出丝毫马脚,否则一旦真田慎介有所察觉,不仅他们几人会面临险境,甚至会让真田慎介疑上加疑,到时候就很有可能不惜一切代价提前起兵,虽然情报中没有夷人准备攻打平洛郡城的消息,但是沈辰基毕竟是晋皇的亲兄弟,抓住他对真田慎介百利而无一害,如果夷人分兵攻击平洛城,沈辰基很清楚仅凭卫戍营的一千官军实在难以坚守,所以昨夜他已经做好了避祸的准备,再退一步讲,就算夷人不攻平洛只是提前攻击坤阳城,李盛在仓促之间能否守住城池也实在不好说,坤阳若是不保对于大晋来说才是真正的灾难。 因此沈辰基的意思就是希望余一丁前往洛西镇巡察时尽量低调行事,主要以调查为主,虽然蔡祖明也有一身好功夫,但是他们都不清楚余一丁到底有些什么本事,并非所有的修行者都擅长与人搏杀,更不要说夷人中还有那些厉害的武者乱波,没看见就连玄武营的墨卫前去几乎都全军覆没,所以最好不要与对方发生正面冲突,等查到线索后完全可以等返回平洛再派出官军前往嘛。 至于余一丁最在意的柳翠和钟离雪二人,沈辰基也明白如果找到二女的下落后想要阻止余一丁立刻救人几乎是不可能的,郡王的意思是可以救人,而且仅仅是救人应该不会引起真田慎介对大晋的怀疑,但是他仍旧告诫余一丁务必要小心行事,虽然名义上蔡祖明要听他的号令,但是一定要确保几人的安全,沈辰基可不愿为了营救余一丁的夫人就把自己的准女婿搭进去。 昨晚沈辰基和蔡祖明商议的最终结果是只带三五名随从,这也符合余一丁作为一名朝廷派来的巡视官员的排场,而蔡祖明认为只要余一丁不乱来,只是暗中调查取证救人,自己四人足以保证他的安全,何况他还是一名修行者。 随后几个人在后花园中再次确认了一下行程安排,余一丁倒是无所谓,他内心对蔡祖明的要求仅仅停留在向导的层面,并未指望这四人会对自己寻人救人有多大帮助,要让他们以身犯险余一丁也不知道拿什么偿还这份恩情,不过这是沈辰基的好意,不仅给了他一个官面的名头,还派出人手协助,因此余一丁便没有明说,只是跟蔡祖明客气了几句,表示到了洛西镇后还是要多听蔡祖明的建议,毕竟他们才是地头蛇,如果余一丁独自前去都不知道该从何处下手。 随后王道人又同余一丁单独聊了几句,表达出如果余一丁有需要他一定会全力协助的意思,余一丁只得连连感谢,心中除了暗自感叹修道之人的热情以外,对凌云子又生出一份敬意,王道人的如此作态肯定不是因为他余一丁有多厉害,想必还是看在凌云子的面上的缘故。 在他们二人交流时蔡祖明也躲在一旁和沈月婵道别,这对定了亲却未完婚的小夫妻不知何故低声争吵了起来,最后沈月婵气哼哼地带着婉晴离开,蔡祖明只得苦笑着看向沈辰基,谁知郡王也是一脸的无可奈何,又宽慰了蔡祖明几句才算了事。 余一丁不知发生了何事,别人小夫妻之间的事情他也不好多问,看着面上都有些不自然的沈辰基和蔡祖明,余一丁只好假装什么也不知道一般,同王道人道过别后又过来与郡王辞行,顺便问问蔡祖明是否即刻出发。 沈辰基的已恢复正常,看着一脸焦急神色的余一丁微笑道,“余先生莫要着急,此时出发傍晚前定能赶到洛西镇。” 蔡祖明也在一旁伸手道,“余上使,请!” 余一丁心头嘀咕,都知道我是个假冒的巡视官员了,居然还叫我“上使”,不过转念一想也对,不叫上使叫什么呢?难道直接称兄道弟?这要是万一说走了嘴被有心人听见不就露了马脚吗,哪有陪同朝廷特派的巡视官员敢如此随便的下属?这样看来这位蔡将军还真是谨慎。 余一丁心头释然,在蔡祖明四人的陪同下出了郡王府大门,路旁的拴马栏上拴着五匹骏马,看样子是下人们早已准备好的。 望着前来送行的王道人,余一丁郑重地拱手道别,随即翻身上马,此时他的心头全是二女的身影,恨不得立刻就飞到洛西镇,紧接着蔡祖明四人也同老道抱拳道别后纷纷上马并在头前引路。 晨曦中五匹骏马疾驰而去,目标洛西! …… 第171章 西洛王 洛西镇位于整个平洛郡北部偏西的位置,距离平洛郡城八十多里,距离坤阳城约一百五十里,是平洛郡西北盛产煤铁的七镇中最靠近平洛郡城的一个乡镇,说起来距离不算很远,只因那一带几乎都是山区,虽不似碧云山区那种崇山峻岭,但也算是崎岖难行,平洛城前往洛西镇的官道有些路段甚至勉强只够一架普通单辕马车通行。 为了方便矿区产出的煤铁矿以及分布于各个矿场附近的兵器铠甲作坊的成品向外运输,大晋还将洛西镇通往坤阳城的官道平整加宽,特别是靠近洛西镇的一些山区路段,为了更加方便车马通行,这条官道便逢山开山遇水架桥,减少了许多急弯险道,否则洛西到坤阳的路程最少还要多出一二十里。 但是从洛西镇运输煤铁等物资到平洛城只能采用牲畜驮运的方式,不仅效率低下在山区行走也更加危险,主要还是单辕马车不能装载太多货物,马匹有拉车的气力不如多驮运一些货物了,而运输物资所用的马车比普通马车要更加宽长,属于双辕车驾,洛西镇到平洛城的道路却并未修整,很多地方这种马车过不去,所以虽然洛西镇距离坤阳城更远,但是从矿区到坤阳城比到平洛城花费的时间并没有多出很多,也是在一日之内便可抵达。 因为道路原因,平洛郡城便在洛西镇上设立衙门并委派官员,专门负责对矿区的各个矿场以及七镇二十五乡的治安进行管理,所以洛西镇虽然与另外六镇都是乡镇规模,但是在真田慎介这个西洛王到来之前洛西镇上已经建有一座县衙并有县官在此坐镇管理。 同时为了加强矿场的守卫以及看管那些不断增加数量的劳工,大晋朝廷在矿区一带前后共派出了两千官军驻守,除了洛西镇上驻有二百官军以外,其余的官军部队全都各自分散于另外六镇的矿场附近。 余一丁四人到达洛西镇时已是未时将尽,比沈辰基所说的傍晚前抵达要早了不少,这还是因为余一丁在路上不停地催促,蔡祖明也能理解他的心思,好在他和他的手下都是行伍出身,这点山路对于他们四人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 到达洛西镇以后蔡祖明直接领着余一丁前往县衙,既然余一丁的官面身份是朝廷委派的前来巡察矿区的官员,首先还是要找到此地负责矿区管理的县官,真田慎介作为西洛王仅仅是管理那些被俘的夷人劳工,他的身份是质子,而对于矿区各个矿场以及配套的各种作坊的生产加工管理工作晋皇不可能交给他。 余一丁几人来到县衙,看门的衙役认出余一丁穿的是官衣,而蔡祖明四人则是随行侍卫的打扮,待他们下马自报家门后,衙役连忙跑进县衙内通报,县衙后面就是县官的居所,这也是几乎所有县衙的标准配置了,县官又不是终身制,为官一任也就两三年,等到卸任离职后这座居所还要留给下一任县官居住,所以平日里县官除了升堂审案或者办理其他政务,其余闲暇时间都在后院歇息。 余一丁可没耐心在门外等候衙役回禀,直接带着蔡祖明四人便闯进了县衙,其余守门的衙役也不敢阻拦,就任由他们而去了。 不知道是这县衙比较大,还是县官在后院有其他事情要忙,余一丁他们来到大堂又等了片刻才看见县官从屏风后面闪身出来,此人年近三十,一身书生气质,看起来眉清目秀,就是个典型的文官形象,边走还在边整理官服,身后跟着一名师爷。 县官来到堂前先是看见立在最前面的余一丁,虽说余一丁穿了一件郡王府内翻出来的官衣,但是县官看他实在是眼生的紧,而且他的面上并无半分官相,于是便疑惑地打量他身后的几人,一眼便瞧见了蔡祖明,这才眼神一亮连忙行礼道,“原来是蔡将军大驾光临,下官有失远迎,还请将军恕罪!不知这位是……?” 县官眼神望向余一丁,蔡祖明上前一步道,“于大人,不必客气,这位余先生受朝廷委派前来巡视矿区,本将也是奉郡王之命负责保护上使的安全。” 县官一听心头便是一震,朝廷专门派人巡查矿区?这种事在以往比较少见,除非矿区这边出了什么大问题,否则每三个月他都会将矿区的情况写明上报朝廷,没有意外的情况下朝廷是不会排除官员下来巡查的,上个月自己才将写好的奏章派人送呈朝廷,矿区这边一切正常啊,难道是朝廷发现自己在管理上有什么纰漏,专门派人来查自己? 这样一想吓得他赶紧对着余一丁作揖打拱道,“下官叩见于上使,下官也姓于,还望大人多多提点。” 余一丁还没接话,蔡祖明在一旁又道,“于大人不必上来就攀亲戚,这位余上使的‘余’是年年有余那个‘余’,与大人的干勾于压根就不是本家。” 县官闻言又是一惊,怎么蔡祖明说话的口气也是冷冰冰的,难道真的有什么事?于是心头便更加惶恐,连带着说话的声音都有些打颤了。 “哦,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倒是下官唐突了,还请余上使见谅!” 余一丁微笑道,“无妨,不知者无罪,另外也请于大人不用太过自谦,我只是前来巡查矿区,还望大人给予协助。” 听余一丁这样一说县官微微愣神,心说我这哪是自谦,明明是害怕吓得好不好,却也不敢再多想,连忙又恭敬地答道,“这是下官分内之事,不知余上使将要怎样巡视,需要下官如何协助?” 余一丁已经看出县官的紧张,于是便和颜悦色道,“于大人不必担心,可将矿区内所有矿场的分布图取来,想必县衙只有每座矿场的基本资料,比如所处位置、生产概况、劳工人数等等,这些基本信息县衙都应有记录,我先了解一下,若要对各个矿场进行详查必须要前往实地,对?” 县官连忙点头,“上使所言极是,师爷,赶紧将上使大人所说的东西全都取来让大人过目。” 师爷赶紧答道,“是,请上使稍候。” 说着师爷便回身往后堂去拿东西,不一会儿便抱着一摞类似账册的东西小跑着回到大堂,此时余一丁几人已经在案前端坐,由县官将那些资料一本本放在桌上给他们展示,并详细解说其中的内容。 就在师爷取资料的过程中县官又小心翼翼地询问了余一丁几人是否已经安排好食宿,他想的是现在都已经到了下午,让这位余上使和蔡祖明几人先将馆驿定下,然后他再摆下一桌酒宴为几人接风,等余一丁几人酒足饭饱后好好歇息一晚,待明日一早再处理公事也不迟,蔡祖明当然知道县官的这一套做派算是官场上迎来送往的正常规矩,只不过他更清楚余一丁心中的焦急,当即便替余上使拒绝了县官的好意,这下让县官心头再次微微打鼓,遇见过雷厉风行的官员,不过这位余上使也太过雷厉风行了?于是他那好不容易有点平复的心情又开始紧张起来。 余一丁早在平洛郡王府就已见过让自己头疼的矿场分布图,等到县官站在一旁再次摊开一张地图,与他见过的那张图一模一样,直看得余一丁不禁微微皱眉。 县官当然不知内情,还在一一给余一丁解释,在地图上指出一座矿场,便详细说明其属于洛西镇这边七镇二十五乡的哪一镇哪一乡,具体位置又在哪里,然后再打开另一本账簿,找到对应的矿场名字,再详述其中的人工数量,生产情况等等。 介绍完一座矿场就用了小半柱香的时间,余一丁心头暗叹,这要是将一百多个矿场全部介绍一遍不知道还需要花费多少时间呢,眼看着就快要到傍晚了,这种弄法最快都要整到半夜去了。 于是在县官刚刚介绍完三座矿场后余一丁便道,“等一下于大人,按照你的这种介绍法,等我搞清楚每一座矿场的基本情况也该上床睡觉了,这样,你将这些资料给我,等我前去巡察之时在路上再仔细查看便好。” 县官这才反应过来,也是由于他太过紧张,生怕这位余上使有什么不清楚或者不满意的地方,不知不觉便将各个矿场的情况进行了详细的介绍,这也算是他的政绩啊,现在好不容易来了一位朝廷委派专门查看矿场的京都官员,县官的心头除了紧张还有一丝小小的希望,但愿这位上使大人看见这些东西后能够了解自己所做一切的功劳苦劳,等到他返京述职时若是能在晋皇面前替他美言几句,那么他这个小小的芝麻官就有了一丝升迁的可能性嘛。 可是余一丁冷不丁的一番话一下浇灭了县官心头的火苗,令他不禁又有些惶恐起来,是啊,自己怎么这样糊涂,要是按照自己这种介绍方法,等介绍完所有的矿场岂不是要到后半夜去了吗?本来这位余上使就是下午才到,而且肯定要去每座矿场实地巡查的,到时候如果带上县衙内的记录册子,巡查时自然清楚他的工作干得是好是坏,而自己现在这样迫不及待地详细介绍不就显得多此一举吗? 县官感觉自己的背上一下子就凉了下来,慌忙答道,“上使大人所言极是,是下官考虑不周,考虑不周,还请大人恕罪!” 余一丁看出县官的紧张,笑着说道,“呵呵呵,没事,于大人只需让手下将资料打好包交给蔡将军就好,我们几个人还是先落下脚。” 县官连连点头道,“好!好!下官这就差人去办,顺便给上使大人摆下晚宴接风。” 余一丁忙道,“晚宴就免了,于大人只需给我们安排好住宿,等一下我还要去西洛王府上拜访。” 县官心头恍然大悟,自己还真是糊涂得可以,近一年时间都没有京都的官员来过平洛郡巡查矿区了,就说怎么这次莫名其妙就有官员前来呢,何况西洛王和四公主成亲后才到洛西镇不足一个月,可能是晋皇思念自己的小女儿,让前来巡查的官员顺便看看公主,这也是人之常情嘛,说不准这位余上使这次的主要任务就是来看望公主的,巡查矿场也是顺便为之呢。 县官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猜测合理,余一丁就看着县官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正在心头纳闷时只见县官一拍脑门道,“哎呀!下官真是糊涂,既然余上使是从京都而来,怎么会不去拜见西洛王和公主呢,下官这便让人给上使大人安排馆驿,请大人稍坐片刻!” 余一丁忙道,“于大人费心了,不过我们就不在此久留了,你负责安排住所,我们这就前往西洛王府,到时候我们自会返回馆驿歇息。” 县官想了想道,“既然上使大人这样说,那就恕下官照顾不周,下官这就派人安排。” 余一丁点头道,“麻烦于大人了。” 县官答道,“哪里那里,上使大人客气。” …… 西洛王府位于洛西镇的西街外面,因为是新建的王府,所以选址就在镇子的边缘,晋皇为了自己的宏图大业并不吝啬,虽然真田慎介是质子,但是为了稳住真田部族,让他们安心地进行统一无边海以东诸岛的战争,晋皇不仅将四公主下嫁与真田慎介,又为真田部族提供了大量的军械铠甲以及粮草,还在洛西镇为小俩口建造了一座占地几亩,房屋数十间的王府,为了安抚真田部族晋皇算是下了很大的力气。 此时余一丁就在蔡祖明几人的陪同下站在西洛王府大门前,门口处仍是身着平洛郡王府护卫制服的几名卫士在守卫,守卫王府的一共只有两只小队,刘四福小队被余一丁和铁振堂全歼,沈辰基昨日才得知消息,但是他不能立即派出新的护卫小队,只能等真田慎介那边传来消息才行,否则就露了马脚了。 蔡祖明上前通报,也不用任何名帖,守门的护卫本就是平洛郡王府抽调过来,哪有不认识平洛卫戍营将领的道理,那名小队长一见蔡祖明前来,连忙上前询问,恭敬中还带着几分热情,蔡祖明将来意一说,那人赶紧点头称是,随后便匆匆进府禀报。 这回余一丁也不会直接往里闯了,此地不同于洛西镇官衙,余一丁去到那里算是上使,而这里毕竟是王府,而且说起来西洛王也不受大晋官员的管辖,甚至因为驸马爷这个身份,又是晋皇亲封的西洛王,普通官员见着真田慎介还要跪拜呢。 片刻之后那名小队长又急匆匆跑到大门口,跟蔡祖明如此这般一说,蔡祖明不住地点头,余一丁知道这是已经回禀了西洛王,这就要带着几人前去拜见真田慎介夫妇。 果然,蔡祖明听那小队讲完,转身过来恭敬地对余一丁说道,“请余上使随本将一起进府拜见西洛王。” 余一丁知道他这是在做样子,现在已经到了王府门口,不知道暗处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他们几人呢,何况现在已知真田慎介的企图,明面上就算蔡祖明是平洛郡王府卫戍营将领,但是面对朝廷特派官员时必须要恭敬有加,否则定会让真田慎介更加起疑。 于是余一丁点点头矜持道,“嗯,去。” 蔡祖明低头伸手示意,“是!请上使随我来。” 在那位小队长的带领下,余一丁背着手大摇大摆地与蔡祖明四人一起进了府内。 穿过一道道回廊庭院池塘假山,又像是进了庙宇一般经过重重宅院,余一丁终于看见眼前出现一座大殿一般的建筑,他的心头不禁感叹,这西洛王府修建的还真是奢华,虽然他只是在平洛郡王府后花园拜见过沈辰基,也没有看到整个郡王府的全貌,不过这座西洛王府的奢华程度肯定是要超过临云郡王府的,但是再想想晋皇为资助真田部族的战争,送给他们的军械铠甲粮草等投入,这样一座王府又算得了什么呢? 此刻大殿内的一个高出地面三级台阶的平台上放着一把宽大的靠椅,一名面色阴郁的青年男子正斜斜地坐在靠椅上,他的靠椅左后侧站立了一名中年人,看样子像是位幕僚,另外一侧的一块坐垫上正跪坐着一名年轻女子,余一丁本能地便认为此女就是四公主,但是再仔细一瞧有些不对劲,她身上的穿戴以及鬓发颜面都像极了岛国上的那一类女子,余一丁前世的记忆立刻苏醒过来,这女子很有点艺伎的味道啊。 而靠椅上的青年脸庞削瘦,头上的黑发全部向后梳去,并在头顶的中后部扎了一个冲天的发髻,因为坐着也看不出此人的具体身高,只见他的右手放在扶手上托着腮帮子,虽然看似慵懒,但是眼神中却带着审视的目光紧紧盯住从大殿外走进来的余一丁。 余一丁心头明白,真正的较量即将开始了…… 第172章 初次交锋 那名小队长将余一丁几人带到大殿门口便告退,任由余一丁他们自行步入大殿。 进了大殿的门口余一丁才发现两侧的廊柱下还站着几名护卫装束的人,他们的装束和腰刀样式奇特,但是余一丁一眼便认了出来,不由地心头一凛,两旁站立的八人不就是活脱脱的岛国武士形象吗。 余一丁定了定神,上前拱手沉声道,“在下余一丁,见过西洛王。” 上座之人半晌没有说话,就这么阴恻恻地看着他,余一丁的心里猛然想起来这位是不是听不懂汉语啊,想想真田慎介的名字,还有两边站立的武士,以及无边海以东诸岛,眼前的这些夷人不就是那个岛国的先人嘛。 这时只见青年身后的那位中年人正附耳对着青年小声说些什么,余一丁心头一动,莫非这人是个翻译? 中年人说完便又立直了身体,青年听了他的话后眉毛微微一挑,随后口中便冒出一道流利但发音很奇怪的汉语声音,“你就是晋皇特意派来见我的使者?” 咦?原来这小子会说汉话啊!余一丁又吃了一惊。 就在他愣神的工夫便听到蔡祖明在一旁答道,“回禀西洛王,余上使是晋皇派来巡查矿场的官员,我们刚才已经去过洛西镇县衙,现在特意前来拜见西洛王。” 西洛王狐疑地看了一眼蔡祖明,又再次望向余一丁,“哦?” 余一丁这才回过神来答道,“正是。” 又是一阵沉默,这种交谈气氛实在令余一丁觉得别扭,只见洛西王似在低头思索些什么,过了一会儿才面无表情地说道,“前日有刺客潜入王府欲行刺本王,被护卫杀死五人,另有一人潜逃,本王已派出一小队护卫追击,可是至今却杳无音信,蔡将军可否知晓此事?” 余一丁和蔡祖明都是一惊,听到巡查矿场这位西洛王竟然面不改色?不仅不询问余一丁具体的巡查行程反而直截了当地询问铁振堂他们探查的事情,这是个什么意思?难道他一点也不担心余一丁的巡查会看出任何端倪?或者是在试探余蔡二人对探查之事了解多少,然后根据他们的反应再决定是否改变计划?又或者是真田慎介对暴动之事极为自信根本,只是想以此给大晋施加压力,顺便继续迷惑晋皇以掩护夷人的暴动计划? 余一丁二人一时之间根本想不清楚其中的缘由,不过至少有一点可以肯定,真田慎介看起来当真是有恃无恐,毕竟这座西洛王府是他的地盘,想必除了可以看见的殿内那八名武士之外,四周必定还埋伏有其他的武者,如果真田慎介察觉出余一丁二人有什么不对便会立即拿下几人。 蔡祖明反应也极快,心头虽惊但脸上却没有露出丝毫破绽,听见西洛王的问话后顺势露出一副惊讶的神色道,“竟有此事?哪个贼人那么大胆,居然敢刺杀西洛王?” 真田慎介没有答话,只是眼光不停地在余一丁和蔡祖明脸上转来转去,片刻后才似笑非笑地说道,“既然平洛城没有得到消息那就算了,本王只好派人通知沈郡王,让他再给本王派出一支护卫小队,不过……” 紧接着他口气一转道,“本王是自愿前来大晋做这个质子,也是你们晋皇亲封的西洛王,如果大晋不能保证本王以及四公主的安全,以至于贼人都敢潜入我的王府中行刺,万一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这可就真的让真田部族会非常为难了。” 这是威胁吗?怎么会有这种感觉? 可是余一丁和蔡祖明不是晋皇,也不清楚晋皇的雄图霸略,在他们二人看来真田慎介将这些威胁的话说给他们听有什么意义呢?如果西洛王没有暴动的企图,只是老老实实地在大晋当一名质子,就算他真的出现了什么意外或者受到什么伤害,也只能说是晋皇没有做到保护好质子的责任,但是大晋已经为真田部族统一无边海以东诸岛提供了那么多帮助,真田部族发动的统一战争据说也进行得比较顺利,那么真田慎介的老爹在实现了统一目标后,真的会因为一个儿子就敢于对大晋刀兵相向吗?还不要说双方的实力完全就不在一个层面。 蔡祖明想不明白,他只是郡王府的一名武将,这种国家层面的事情还轮不到他操心,如果朝廷委派他带兵上战场拼杀那才是他所擅长的事情,何况就算真田部族敢于对大晋用兵,哪怕是无边海以东诸岛的所有夷人部族联合起来会是大晋的对手吗?在蔡祖明看来这就是自不量力以卵击石,最终的结果只能是自取灭亡。 余一丁也想不明白,现在他名义上是朝廷委派的巡查官员,这种小吏几乎没有什么实权,就是朝廷派来到各处矿场走走看看,将他调查到的矿场真实情况详实地汇报给朝廷,再由朝廷里的专人对比洛西县令于大人提交的资料,以判断是否有作假的行为,虽说算是个钦差,但真田慎介不会不明白这个官职所拥有的的职权范围。 就算真田慎介真的想要让余一丁给晋皇带话,如果他觉得自己的企图没有暴露的话,六天之后夷人便会起兵,可是六天时间根本不够巡查完一百多个矿场,到时候真田慎介起兵时余一丁应该还在某个矿场待着,说不定还会直接将他拿下作为人质,那么这位西洛王讲这番话的目的何在? 余一丁一时想不明白,却又不能继续装聋作哑,没看见蔡祖明都不吭声了嘛,于是赶紧恭敬地说道,“请西洛王息怒,依下官之见,圣上现在对刺客一事并不知情,如果圣上知晓此事,定会加派卫士保护西洛王府,以保王府上下安全,这一点下官坚信不疑,还请西洛王放心。” 说完余一丁便抬起头直视着真田慎介,眼神中带着满满的真诚之意,而西洛王依旧用审视的眼光死死盯住余一丁的双眼,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神情,似乎是在判断余一丁这番话到底有几分真实性。 二人就这样互相直视,大殿内又陷入了一阵沉默中。 又是让余一丁极为难受的一段时间,西洛王终于移开了视线,接着低头思索了一下,这才缓缓开口,语气也不像刚才那般冰冷。 “本王虽为质子,但晋皇不仅没有囚禁于我,还亲封我为西洛王,并将大晋公主嫁与本王为妻,本王深感荣幸,因此才会来到洛西镇管理此地的数千名族人,让这些人都能铭记大晋的不杀之恩,只是王府出现刺客确实令本王心惊,也请上使返京时能够向晋皇代为转达本王的意思,真田部族定会记住大晋的恩情。” 余一丁连忙道,“请西洛王见谅,下官的职责只是前来巡查矿场,不过是例行公事而已,至于刺客之事待下官返回京都时一定上达天听,但如何定夺只能由圣上决定。” 真田慎介的面色已经渐渐舒缓,接着说道,“好,既如此本王就不再提刺客一事,不知此次余上使前来将会如何巡查?又需要本王提供何种协助?” 余一丁答道,“不瞒西洛王,下官适才已经前去洛西县衙拜见过县令于大人,他已给下官准备好矿区地图以及各个矿场的基本资料,到时候下官由蔡将军几人陪同前往矿场逐一查验便可,就不烦劳西洛王了,今日下官也是奉圣上旨意前来拜见西洛王,以及转交圣上给西洛王的赏赐之物。” 余一丁刚说完他身后的一名卫士便将手中的一个木匣打开,里面摆放着一块拳头大小玉石雕琢的麒麟,只见那个物件摆在匣中晶莹璀璨闪闪发亮,一看就知不是凡物,这是余一丁在来洛西镇之前就和沈辰基商量好的,由郡王拿出自己府内的一件宝物,并假借晋皇之名赠与西洛王,以打消他的疑心。 果然,真田慎介在看见这个玉麒麟后眼角一缩,面上立刻浮现出一副恍然的表情,不过此时那名站在他身后的中年人又俯身在他耳边轻声低语几句,真田慎介的身体又是不易察觉地猛然一震,随后不住点头。 直到中年人又直起身站立后他才说道,“余上使乃是前往巡查本王治下的矿场,岂能不派出人手相助?如若不然岂不是显得本王对上使轻慢?何况矿区内大部分人都是本王的族人,其中少有懂得大陆语言之人,到时候上使前去想要了解情况也是非常麻烦,这样,本王这便派出自己的随身侍卫额田幸人陪同上使一起巡查,此人精通大陆的语言,应该会对上使巡查有所帮助,另外,多谢晋皇的赏赐。” 在真田慎介的示意下一名武士走上前来接过卫士手中的木匣,转身向王座走去并恭敬地递给真田慎介,他拿到木匣后举在眼前仔细端详,同时不住地频频点头,沈辰基给的可是真东西,而且价值不菲,郡王也怕普通货色不足以消除真田慎介的疑心。 真田慎介会派人跟随余一丁前往矿场本就在余一丁和蔡祖明的预料之中,余一丁前往各个夷人的聚集点,万一让他发现夷人为暴动做好的准备那还了得,如果西洛王不派人跟随监视那才是令人奇怪的事情了,于是余一丁恭敬道,“既然西洛王有心,那下官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真田慎介哈哈一笑朗声道,“哈哈!好!额田!” 大殿两边站立的八名武士中的一人迈步上前,低头行礼道,“属下在!” “由你跟随余上使巡查每一处矿场,务必让上使详细了解各个矿场的情况,并保证上使的安全,不得有误!” “遵命!” 短短几句话后,真田慎介这才转头对余一丁说道,“余上使,你意下如何?” 余一丁连忙拱手道,“全凭西洛王安排!不过下官今夜就在县衙的馆驿歇息,明日一早再动身前往矿场。” 真田慎介闻言只是点点并未言语,这些事情就由他指派的武士额田幸人办理即可,西洛王的架子还是要继续端起的,于是他挥挥手示意额田幸人招呼余一丁几人,随即便离开王座往后堂而去。 额田幸人则转身面对余一丁颔首道,“余上使,在下是西洛王座下的武士额田幸人,上使巡查一事由我负责全程伴随,请多多指教!” 余一丁点点头,“好,明日一早你到馆驿找我们。” 额田幸人忙道,“这个,现在天色已晚,还请余上使就在府内用餐。” 余一丁略一思索道,“也好,头前带路。” 额田幸人恭敬道,“遵命!” …… 吃过晚饭后余一丁几人回到馆驿已是日落,三名卫士住一间屋,余一丁和蔡祖明在另一间屋,安排好住宿几个人便各自回屋,余一丁还要同蔡祖明商量一下晚上的行动。 没错,余一丁将会在夜间前去西洛王府探查一番。 明日一早便要离开洛西镇前往各个矿场了,如果不在今夜去王府探查,余一丁的心里始终是不踏实的,如果劫走二女的乱波已经离开了坤阳城,最有可能去的地方就是返回西洛王府,铁振堂说过墨卫已经打探到王府内有密室,那里完全可以关人。 何况余一丁又不是真的巡查官员,寻找柳翠和钟离雪才是他的唯一任务,至于夷人暴动那是大晋要面对的事情,在没有找到二女之前余一丁可没有心思帮着蔡祖明探查夷人的动静。 此刻余一丁和蔡祖明正在房间内商议。 余一丁道,“蔡将军,今晚的行动我自己一人前去便可,你们在馆驿等我的消息。” 蔡祖明惊讶道,“那怎么行,从平洛城出来时郡王交给本将的任务就是保护好先生的安全,先生此去万一有个三长两短让本将如何向郡王交待?” 余一丁笑道,“将军怎么忘记了郡王还让你听我的命令行事呢。” 蔡祖明一愣,“这个……” 余一丁继续笑着说道,“将军不必担心,我一个人前去目标更小,反而更加安全。” 蔡祖明急道,“但是……” 余一丁直接打断了他的话音,“将军别急,你难道忘记了我也是一名修行者吗?” 蔡祖明这才想起这一点,不过再一想也不妥,虽然王道人和郡王都说眼前这位余先生是名修行者,可是自己并未见识过他的本事,当然就不知道他的能耐大小,这要是半夜独自前去王府发生任何意外自己都不好向郡王交待。 余一丁看出蔡祖明的担忧,也不说话,直接抬起了右手,蔡祖明只见余一丁抬手之间便有一道白气自他的指尖射出,直直射向对面的墙壁,只听“噗”的一声,那道白气便在墙面一闪即没。 蔡祖明眼疾脚快,连忙凑到墙面跟前查看,只见一个手指粗细的圆孔赫然出现在墙面上,此刻天还没有黑尽,透过这个洞口他居然看见了房间外面的景象!三四寸厚的土墙已经被余一丁的气指射穿了,这一手直接就令蔡祖明目瞪口呆! 余一丁知道他会是这副表情,也不理会,又撸起自己的衣袖,然后走到桌边将手臂放在桌面上,对蔡祖明说道,“来,用你的武器砍我的手臂。” 年轻将军再次吃惊,刚才余一丁那一手明显是一种攻击手段,像是某种气功,但是蔡祖明从未见过如此犀利的气功,既能隔空攻击,同时还有如此大的力道。而余一丁现在这一手就是要给他显示防御的手段了。 望着余一丁那条并不怎么健硕的小臂,蔡祖明将信将疑地抽出了已经放在枕头下面的短刀,走到余一丁面前缓缓地举了起来,他是一名武将,手上的力道绝对不会差,这一刀下去若是普通人的手臂就废了,所以不禁有些迟疑。 余一丁抬头看了蔡祖明一眼笑道,“来。” 见余一丁如此胸有成竹,蔡祖明只得咬咬牙一狠心,手中的短刀带着风声就向余一丁的手臂劈下,可是他只觉得自己的刀刃划过的是一个气球,可以感受到刀刃受到了某种阻力,但是很快便被反弹了回去,他的手上却没有一点点刀刃切进皮肉的感觉。 劈的时候蔡祖明看着很清楚,在短刀落下时,最靠近余一丁手臂的地方都还有两三寸距离,仿佛那条手臂包裹着一层看不见的铠甲,刀刃根本就无法穿透这层铠甲,也就别提能够伤到余一丁了。 这下蔡祖明算是大开了眼界,他拿着短刀又劈砍了几次,最后甚至用上了双手,可全都是同样的结果,余一丁的手臂依旧搁在桌面上完好无损! 随后余一丁又告诉他自己还能使用隐身符和御风符,到了这时蔡祖明已经被余一丁的异术完全折服,看来这位余先生果然不同凡响,难怪郡王和王道人都对他赞叹有加。 最后余一丁又将自己的计划同蔡祖明简单说了一下,既然玄武营的墨卫已经打探到西洛王府内有密室,等到天完全黑下来他便可以利用隐身符潜入进去,下午在进入王府后余一丁便四处观察了一下,虽然不能见着王府的全貌,但是对其内部也算是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这样晚上摸进去就会节省不少时间。 至于找到二女以后余一丁会怎么办他就没有再说了,蔡祖明问起时余一丁只回答了四个字——“见机行事”。 现在的蔡祖明对余一丁的态度已经变成了敬畏,他甚至不知道以自己的能力是否可以帮上余一丁的忙了。 …… 第173章 找到了! 二人商量完毕后余一丁便在床上调息打坐,蔡祖明见状没敢打搅他,就在自己的床榻上躺着闭目养神休息,努力将身体调整到最佳状态,面对西洛王府这样的庞然大物,对手的底细没有完全摸清,夜间的行动很有可能出现意外状况,虽说已经见识过余一丁的异能,但是能够做到郡王府卫戍营的将领,不仅需要一身的真功夫,做事谨慎缜密那是必须的,因此蔡祖明绝不会把希望完全寄托在余一丁的万无一失上,现在养足了精神到时候也好应付。 窗外的夜色渐浓,已到了二更人定之时,巡夜的更夫隔一阵敲两下梆子,紧接着便听到“平安无事,小心火烛”的喊声,声音由远及近,然后再渐渐远去,从隐隐约约直至不可耳闻,四下里又恢复了安静,余一丁的耳中只有夏日夜晚草丛林间的那些虫鸣不时地回响。 在一刻钟前余一丁已经将神念收回,完成了今夜的修习功课,若不是县衙的馆驿距离西洛王府实在太远,余一丁的神念又只能探查到四五十丈的范围,如果此时他是在王府内打坐,完全可以依靠神念离体后神不知鬼不觉地一点点地将整个西洛王府查个清楚,不过余一丁倒是起了这个念头,如果潜入王府后能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说不定真的可以采用这个方法安全地探查呢。 就在余一丁的神念返回身体并收了功法正准备下床之时,旁边床上侧卧着的蔡祖明耳朵微动,突然睁开了双眼,紧接着便一骨碌翻身而起望向他。 余一丁对蔡祖明的感知力和警觉性大感惊讶,要知道这位将军可不是修行者,只是一名正经八百的武者,而且将军这种行伍出身的武者又与江湖武林的武者大为不同,前者往往是大开大合临阵杀敌的粗犷路数,龙腾虎跃勇往直前指的就是这一类武者,而后者更加精细于武功招式的套路,身手敏捷反应奇快才是这类武者的特点。 何况余一丁只是收了功法身体刚刚有所动作,还没从床上下来呢,几乎是毫无声息,可是蔡祖明竟然立刻就能感知到他的异样,这怎能不让余一丁大感惊讶,随即想到早上才见过的沈月婵,那个女子也是一身的好功夫,他看得出来沈辰基是没有一点功夫的,那么沈月婵的功夫肯定不是家传,难道也是蔡祖明教出来的? 看着坐在床边望向自己的蔡祖明,余一丁连忙打住思绪,现在可不是在这里胡思乱想的时候。 两人用眼神交流了一下,余一丁点点头,简短地说了一句,“等我消息。” 随后便起身往房门走去,蔡祖明并未开口说话,只是看着余一丁轻轻拉开房门,一闪身便消失在门外的黑夜之中。 …… 西洛王府。 就像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夏夜,入夜后王府剩下的一支护卫小队就在大门口轮流值守,刘四福的小队已经全军覆灭,新的小队还没有派来,所以本来值夜的每班六人就变成了现在的三人,而且并不像白天那样站在大门外,三个人只是守在门房内,如果有人叫门才会出声询问,除此之外整个王府的宅院四周都是黑灯瞎火,由于人手不够还取消了原有的夜间护卫巡逻,加之王府坐落于镇子边缘,附近的民房也不多,四下里便显得更加静谧。 从王府大门一直到白日里西洛王会见余一丁几人的大殿,这一片都属于王府的前院,居住的主要是护卫和下人,随着夜色更深,大部分的房屋中已经看不见灯火。 而在大殿后面那一片面积更大房屋数量更多的后院中,此刻却有好些房间内透出昏暗的灯光,房间旁边的走廊中常常可以看见那种穿着蓝灰色夜行服的武者乱波悄无声息地一闪而过,也会有一些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年轻女子袅袅婷婷地经过,只留下木屐行走时发出的“哒哒哒”的声响。 后院靠近院墙的一个偏僻的角落里,虽然其他地方还有些昏暗的灯光甚至隐约可以听见男女调笑的声音,但是在此处却是一片漆黑异常安静,围墙边立着一座人工堆积的孤零零的假山,其上点缀着一些灌木花草,旁边有几丛翠竹,紧挨着假山的是一座很不起眼的小房子。 夜色中三名身着蓝灰色夜行服的蒙面人忽然鬼魅一般出现在房子门口,其中一人轻轻地推开了房门,随手用火折子点亮了手中的蜡烛,三个人一闪身便进了屋子,紧接着那人便反手关上了房门,将本来就很微弱的烛光一起关进了小房间,四周立刻恢复了一片黑暗。 在火光的映照下屋内的情形逐渐显露了出来,靠墙放着一些锄头铲子扁担一类的工具,还有一堆堆码好的柴禾,地上散落着一些竹筐,墙壁上挂着一些麻绳,但却没有窗户,看起来这里就是一间堆放杂物的普通储物间。 三个人其中之一明显是个头目,关好门后他便指挥着另一名没有点蜡烛的蒙面人移开那堆柴草中的三垛,地面上立刻显露出一块带有把手的木板。 掀开那块木板,地面上赫然露出一个洞口,而且洞内还有微光传出。 从上面看去,这个地洞就像是一座水井,但是洞口比普通水井要宽上不少,洞口往下几寸便是一个固定在井壁上的木梯,那名掀开木板的蒙面人最先从木梯上下去,接着才是头目,等他们两个下去后,那名点着蜡烛的蒙面人又将木板盖好,把表面的柴垛恢复原状,然后便吹熄了蜡烛靠坐在柴垛旁等待歇息,直到有人在洞下敲击木板,他才会再次将洞口打开。 下到洞中的两人继续往下大约丈余,那里的墙壁上装了一个灯笼,在洞口看见的微光便是这只灯笼中散发出来的,而且到了这里两人的脚就先后踩到了地面,木梯的正对面是一个一人多高两人多宽的走廊,走廊的墙壁上也嵌有烛台,几支蜡烛火光摇曳,可以看见走廊的尽头是一排嵌入墙壁的铁格栅,使整个两丈多长的走廊显得更加阴森可怖。 穿过走廊打开格栅后眼前豁然开朗,正对的是一间足有一两丈长宽的房间,此时正有一名身着蓝灰色夜行服但并未蒙面的男子坐在墙角的一张小桌子旁昏昏欲睡,小桌子上点着烛台,另外还有水壶碗筷等物,而在另一侧靠墙的地方摆放着各种样式的刑具,很明显这里就是一间刑讯室。 在这名看守身旁的墙面上还有一个一人高的洞口,那里也有铁制的格栅,不用说,洞口里面就是关人的牢房了。 两名蒙面人打开格栅的动静让那名看守惊醒过来,他一眼便瞧见了那名头目的面巾上那个特殊的符号,吓得他一个激灵立刻起身低头直立。 “丸山大人!” “那两人关在里面?” “是!” “打开牢门。” “是!” 看守连忙上前打开格栅上的铜锁,并点燃了另一座烛台上的蜡烛,举着烛台将烛火靠近格栅,以便头目看清牢房内的情形。 头目将脸慢慢靠近格栅,只见他正对的墙面半人高的地方分开固定着好几只铁环,每只铁环上又连着一尺多长的铁链,两名女子靠坐在地上,脑袋耷拉着,双手都被捆在身后再分别连接到铁链上。 看守先一步进入牢房,将烛台搁在墙壁的一个凹槽内,然后便垂手立在一旁听候吩咐,随后头目和另一名蒙面人跟着进入了牢房。 “弄醒她们。”头目再次发话。 “是!”看守毕恭毕敬地回答。 …… 在后院里还有一座最大的建筑,足有十几丈长宽,它与周围建筑的样式明显不同,如果有人去过无边海以东诸岛,见过那里夷人的居住环境,便可一眼认出这座建筑就是典型的夷人房屋,全木质结构,下部架空,只在大门正对的地方有三级石质台阶,屋顶足有丈余高,其上铺的不是瓦而是草,而且除了木制的墙面以及带有格栅的推拉门以外似乎没有窗户,屋檐下的长廊中每隔几步便有一位武士站立,看这种戒备森严的架势此处应该就是西洛王真田慎介的居所了。 此刻在这座建筑中的一间大屋子里,真田慎介正盘坐在屋子上首的一张草席之上,身体微微向右侧倾斜,只用右手肘斜倚在旁边的矮几上,他的右手托着脸颊,目光却阴鸷地望着下首,那里两边跪坐着几名武士,而在他们中间的地面上赫然躺着一个人! 这是一名身材娇小的女子,此刻正仰面躺倒在地,脸上浮现出一层灰黑的颜色,看样子已经死去多时,可是如果余一丁在场的话,他一定可以一眼认出此人,正是在坤阳城荒宅中自杀的那名疑是乱波的女子! “新川君,对于绘里小姐的死你怎么看?”半晌之后真田慎介才语声低沉地问道。 “真田殿下,山冈绘里负责侦查坤阳城驻军主将的将军府,城中那处荒宅是她的落脚点,据说出事当晚她被将军府内的卫士察觉,随后便隐藏在荒宅内伺机行动。至于她死亡的原因,属下已经派人查验过绘里的尸身,她是服毒自杀,而且死前并未遭到任何拷问。”下首一位名叫新川武太的武士立即直起身子低头恭声答道。 真田慎介闻言皱眉不语,这时房间的门被拉开,白天一直陪伴在西洛王身侧的那名中年人走了进来,那几名武士看见他后全都恭敬地低头行礼,中年人并未理会这些人,只是对着上座的真田慎介微微点了一下头。 真田慎介这才面色稍稍舒缓,连忙说道,“丸山大人,快快请坐。” 丸山隆二边往上首走去边沉声对新川武太说道,“新川君,绘里小姐是你的下属,也是此次随你来到大晋的下忍中的佼佼者,你刚才所言我在门外都听见了,这些都是表面现象,绘里小姐为何会失手?坤阳城中是否来了更加厉害的大晋武者?守城军队是否已经有所察觉而加强戒备?这些情报你可知晓?” 新川武太连忙答道,“回丸山大人话,据接应山冈绘里的人称,事发当日有一队平洛郡城的王府护卫赶往坤阳城,最后去了将军府,山冈绘里也是因此而被发现,据说那队人中有一名修行者。另外坤阳守军因为山冈绘里暴露才下令全城戒严,并非是为城防做准备,属下随后派出去的乱波还没有最新的消息传回。” 丸山隆二走到真田慎介的身边跪坐一旁,他是真田慎介的父亲真田玄一郎的幕僚重臣,也是一名上忍,这次因为真田慎介前往大晋成为质子,同时平洛郡各个矿场的夷人暴动事关重大,不能有丝毫闪失。基本上可以说这次暴动将直接决定真田部族的前途命运,如果成功,真田部族不仅可以统一无边海以东诸岛,而且还能占据大陆沿海的一片土地,那样的话就算有了一块跳板,真田部族借助这块跳板可以随时扩张领土。可是一旦失败,不仅大晋会给予部族沉重的打击,就是其余的夷人部族也会落井下石,到时候整个真田部族面临的将是灭顶之灾。两种结局天壤之别,因此真田慎介的身边肯定不能缺少一名多谋善断的谋士,于是丸山隆二便以真田慎介仆从的身份被主君真田玄一郎派往大晋。 丸山隆二听完新川武太的汇报后思索了片刻又说道,“新川君,此事绝对不可轻视,你的人还要继续加紧对坤阳城的探查,有任何异常及时汇报。” 新川武太连忙应声道,“是!” 丸山隆二想了想又对下首其余几名武士说道,“现在距离起兵只剩五天,石川、中岛、小野和谷口诸君,你们负责各个矿场的联络,要让你们的人密切注意矿场守卫的官军,万万不可打草惊蛇,只等殿下的号令一出即刻起兵歼灭官军,然后迅速向洛西镇汇合。另外要特别留意那名大晋朝廷派来巡查矿场的官员,必要时协助额田君将此人擒获!” 下首几位被点到名字的武士连忙像新川武太那样齐齐直起身子低头应道,“是!” 丸山隆二满意地点点头,这才对真田慎介说道,“殿下,刚才我已经询问过从坤阳城返回的乱波,也审讯了那两个女人,她们是从坤阳军营中被带出来的,至于为何要抓她们,据三名探查军营的乱波所讲,他们从军营返回落脚点荒宅时正巧碰上这两个女人和一名男子从那里离开,等三人走后他们再进荒宅便发现了山冈绘里的尸体,而那三人正是前往军营,那名男子进了军营便一直待在守将的大帐,三名乱波只好找机会将这两个女人抓了回来。” “哦?”真田慎介诧异,“难道我们的计划已经泄露?这三人杀了绘里小姐,然后再去坤阳军营报信?” “不是!”丸山隆二道,“她们根本不知道山冈绘里的身份,而且绘里没等那名男子用刑便自尽而死,这一点从绘里的尸体上也看得出来,并且我审讯时那两个女人自称从大梁而来,只是路过坤阳,我们的人已经搜查过她们的随身物件,看起来这两人都是大陆的武者,但是从其中一名女子身上搜出了这个。” 丸山隆二伸手从怀中摸出一个玉牌递给真田慎介,这正是临云郡王府的信物,而且钟离雪身上的这块比余一丁的那块更加圆润剔透,品质也明显高于那块,不为其他,只因钟离雪是郡王之女,这是她和钟离宇从小便随身佩带之物,品相做工肯定都是最好的两块。 真田慎介疑惑地低头看看玉牌,又抬头看看丸山隆二,他不明白这面玉牌能说明什么。 “殿下,您是初次来到大陆,所以不认识这面玉牌不足为奇,但是我手下的乱波早在几年前就混入海上被俘的部族人员当中潜入大晋以及周边各国搜集情报,据我所知,这面玉牌确实是大梁临云县郡钟离郡王的信物,持有此牌的人绝对是这位郡王最为亲近之人,除此之外,另一名女子身上还有一物。” 说着丸山隆二又将从柳翠身上搜出来的那柄刻有“忠勇杀敌,以资嘉奖”字样的短剑拿出来再次递给真田慎介,接着说道,“这是大梁朝廷给战功卓著的人员奖励的佩剑,看其新旧程度我推断是半年前的库赛人进攻大梁临云县郡的那场战争,可能与两个女人同行的男子就是在此战中获得战功并受到嘉奖,此人大概也是临云郡王府的人,这也和那面玉牌所显示的身份互相呼应,因此我断定他们三人就是大梁临云郡王府的人。” 真田慎介闻言不禁连连点头,丸山隆二又道,“殿下,试想一下,大梁临云郡王府的人怎么会帮助大晋来抵抗我们真田部族?所以我判断这两名女子所言不虚,此三人也不足为虑,只不过绘里死的就比较可惜了。” 真田慎介沉思道,“既如此,那么就请丸山大人让手下将这两名女子秘密处死便好。” “殿下,不可!”丸山隆二伸手阻止道,在真田慎介疑惑的眼神中继续道,“现在既然知道她们是临云郡王府的人,那就更不能轻易杀死了,如果以后我们真田部族在大陆占据了一片落脚之地,这两个女人还有用处,殿下说是不是?嘿嘿嘿……” 此刻已经连续使用了三张隐身符才潜入到此的余一丁正躲在房角的屋檐下,透过两片结合的不是很严密的木板缝隙一直观察着房间内的动静,屋内人说的是夷人的语言,余一丁当然一句也没听懂,可是当丸山隆二拿出玉牌和短剑时他便眼神一亮。 总算是找到这两个妮子了,可是她们俩被关在何处,是否平安呢? …… 第174章 再次交锋 在沈辰基给真田慎介派来新的护卫小队以前西洛王府外围几乎没有人看守,除了门房里面的三名护卫以外,连个夜间巡逻的守卫都没有,加上余一丁又使用了隐身符,于是他便轻易潜入了进去。 可是白天里几人拜见西洛王真田慎介时到过的地方实在只是整个王府的一小部分,等余一丁摸到真田慎介议事的这座大房子时居然耗费了小半个时辰,主要原因还是王府后院占地面积太大,房屋众多,而且此时亮灯的房间也有不少,余一丁只能一幢幢摸索过去,确认房间里的状况后再离开,同时还要躲避院子里那些为数不少的四处巡逻的夷人武士,加上到了后院不久余一丁便在无意间发现了一个隐藏的暗哨,得亏当时他是隐身状态,否则就已经暴露了行踪,因此为了安全起见,接下来的探查余一丁便更加谨慎,一直依靠隐身符慢慢摸索前进,直到用完第三张才摸到那座大房子。 等余一丁在屋檐下隐藏好自己并通过那条缝隙偷窥房间里的情形时,丸山隆二已经回到此处,余一丁也就错过了第一时间找到秘密牢房的机会。 当丸山隆二向真田慎介展示玉牌和短剑后,余一丁就确定柳翠和钟离雪被夷人抓走并已经送到了西洛王府,现在只是不知道二人被关在何处,这也使得他的心头不由地有些焦急。 余一丁自认自己没有得罪过这些夷人,那名在荒宅中疑是夷人武者乱波的女人也是自杀而亡,而且女人死的时候周围并无目击者,这些夷人应该赖不到他的头上,除此之外余一丁就没有跟夷人打过交道,按理说他们大老远从无边海那头跑到大陆来,又有攻击大晋的野心,行事应该更加小心才对,不应该乱抓人啊。 可是越是这样想余一丁的心中便更加没底,不过他很清楚一点,无论是什么原因,二女现在肯定被关在西洛王府中,甚至有可能已经遭到毒手,余一丁前世的记忆对这些岛国人可没什么好印象,在他看来,任何邪恶的词汇用在这些人身上都不为过,这帮野蛮人可是什么事都干的出来的。 于是他越想越急,自打看见那两样东西后就没有了再在房檐下继续偷窥的想法,现在余一丁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无论如何,他都必须尽快找到这两个妮子,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摸着怀中已经没剩下几张的隐身符,余一丁咬了咬牙,再次抽出一张,这座大房子周围的武士太多了,哪怕现在已是深夜,可是不使用符篆想要从这里全身而退实在难以做到。 当余一丁手指尖的鲜血点在隐身符上,又默念了几句口诀,他的身形逐渐消失,最终彻底隐没于夜色之中。 余一丁的心头已经有了计较,与其自己跑来跑去寻找密室,不如想办法在王府内制造出一些动静,让这些夷人动起来,也好露出一些马脚,说不定就会事半功倍呢。 距离那座大房子不远的一座偏房内,窗纸上闪动着微弱的烛光,房间一角的地面铺着一块大大的草席,两具赤条条的身体正在草席上紧紧地纠缠在一起,几件衣物散落一地,枕头薄被也胡乱地蜷缩在一旁…… 房间的另一边还有一张低矮的小桌,上面摆着几样酒菜,两个近乎全裸的男子盘坐于地,他们的身上只剩下一块兜裆布,露出不算很强壮但却非常结实的身体,两人不时举起手中的酒杯喝上一口,又胡乱往嘴里塞进一些肉菜,嘴里还含糊不清地哼唱着难听的异域小曲…… 草席上响起女人放荡的笑声,两个喝酒的男子被这声音吸引,同时转过头向这边观望,此刻女人正跨坐在平躺在地上的男人身上,一头乌黑的长发左右摆动,线条优美的背部和臀部不停地扭动着,带着细密汗珠的白花花的身体在烛光的映照下散发出阵阵妖冶的色彩,其中一名喝过酒的男人本来已经因为酒精而通红一片的脸颊此刻显得更加油光发亮,双眼睛也变得赤红,口中低低的喘着粗气,突然怪叫一声便从地上爬起来向女人奔去,另一名正在往嘴里倒酒的男子见状不禁哈哈大笑…… 噗、噗、噗……,噗! 连续三声轻响,喝酒的两名男子和那名妖娆的女人身体各自一震,三个人的胸口和背部瞬间喷出一道血箭,躺在女人身下的男人本来还在闭着眼尽情享受着女人带给他的紧实和温暖,突然发觉自己的脸上脖子胸口处多出了一些热乎乎的液体,伸手摸去只觉黏黏滑滑,不禁疑惑地睁眼,正好看见仰面后倒的女人,她的胸口依旧不停地喷射出鲜血,而女人倒下时终于露出了这名男人的脸庞,这是一位胡子拉碴的壮汉,他眼神从疑惑瞬间转变为惊恐,而且就此定格,最后一声轻响过后,他的额头也多出了一个喷血的窟窿…… 房间内弥漫着酒味、血腥味以及纵欲过后的暧昧味道,但是一切声响突然沉寂了下来,只剩下房间一角那盏依旧摇曳的烛光…… 这时房间的推拉门向一侧缓缓移动,一道淡淡的影子就像是飘着进了房间,随着影子的移动,几具尸体被堆在房间的一角,随后那个烛台自己离开了原处,不一会儿房间里可以燃烧的东西都冒出了烟雾火苗,渐渐地铺满整个房间的棉垫还有草席、散乱的衣物枕头薄被以及衣柜小桌甚至木制的墙面门窗都开始冒出烟火…… 这场火灾立刻将整个王府里的人们惊醒,木头加茅草修建的房屋又是深更半夜,没过多久火势便蔓延至旁边的两幢小房子,噼噼啪啪的木材燃烧声令人心悸,伴随着后院马厩里的牲畜不安的嘶鸣和四周嘈杂的人声,火光中到处都是奔跑着大声呼喊的人影,还有一些被惊醒后慌不择路摔伤扭伤躺倒在地呼嚎不止的人们,不过更多的是拿着笤帚端着水盆忙于救火的人流,一时间过道走廊,井边水塘边都是乱哄哄的人群…… 在这些慌乱的人群中,真田慎介和丸山隆二等人也从大房子里走了出来,那几名武士头目已经各自领着一些人赶去救火,西洛王和这名上忍的身边只剩下三五名武士,真田慎介皱着眉头目光阴沉地望着不远处还在燃着熊熊大火的几幢房屋,火光将他的脸庞映照出扭曲狰狞的模样…… 余一丁此刻正趴在大房子旁边的一棵大树上,他已经打定了主意就盯住眼前的两人,真田慎介是王府的主人,而本属于二女的两样东西却从中年人的怀中取出,余一丁盘算着只要看紧了这两人,不愁找不到二女被关押的地方,余一丁唯一担心的就是这些夷人已经对二女下了毒手,那样也许就再也找不见她们了,不过只可惜他听不懂夷人的语言,否则也不会有这种担忧了。 但愿这两个妮子只是被关押了起来,否则王府内的这些人都会为你们陪葬的,大哥说到做到! ——余一丁在心头暗暗祈祷并发誓。 火势终于被逐渐控制住,空气中全都是木材烧糊的味道和不断飘扬的零星火点和碎屑,刚才在房间内同西洛王一起议事的几名武士头目先后回到大木屋旁,单膝跪地向真田慎介报告发现的情况。 就在火灾发生之时,真田慎介并没有让人专门查看地牢,他和丸山隆二一致认为这是有人故意纵火,目的虽然还不明确,但至少有可能就是冲着地牢中的二女而来,现在派人查看简直就是暴露目标,这两人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因此在安排王府内的人救火的同时,不论是明面上的那些武士还是隐藏在暗处的乱波,丸山隆二给他们的任务就是先不要理会地牢,只留下原来埋伏在地牢四周的乱波暗哨严密监视,其余人直接搜查整个王府,争取抓到纵火者。 此时火势基本被控制住,那些参与灭火和搜查的武士头目陆续返回向西洛王和丸山上忍报告,当得知起火的房间内有三名武士和一名艺妓的尸体,他们并非死于火灾而是被人攻击,真田慎介和丸山隆二便更加确信王府内已经混入了刺客,只是不能确定此人或者这些人的具体目标到底是什么。 鉴于前几天就有刺客潜入王府找到了地牢,在众多武士和乱波的围攻下虽然最终杀死了八人,可是真田慎介付出的代价却是折损了十几人,就这样仍有一人侥幸逃脱,此事令真田慎介大为震怒,要知道他作为质子来到大晋,所带的随从只有二十人,这还是因为要迎娶大晋四公主晋皇才破例允许他带了这么多人,否则最多只有三五名随从罢了,而暗地里通过各种方式进入大晋的乱波则有六七十人,这些人加起来就是真田慎介的近卫侍从的总人数,在他起事之前只有靠这些人保护他的安危,那是死一个便少一个的,无法获得补充,或者也来不及补充,因为距离暴动的时间太近了。 虽然从真田慎介来到大晋倒起事暴动只有短短一个月时间,但是真田部族已经为此谋划了数年,所有一切都已准备好了以后才让真田慎介充当质子进入大晋,他就是那个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的“东风”而已,只不过这个“东风”非常重要,真田慎介和丸山隆二组成了整个暴动队伍的头脑,要由他们带领夷人暴军攻击并占领坤阳,随后便兵锋直指偃师,而得到暴动消息后真田玄一郎立即率领夷人联军从海上发起进攻,迅速击溃大晋海防军队,实施登陆作战,两面夹击偃师,在大晋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务必速战速决,让晋皇连调兵遣将的时间都没有,要实现这个战略目标,真田慎介和丸山隆二是重中之重,他们是整个攻击的最初发动者和指挥者,所以西洛王府绝不能有任何闪失。 前几日死了十几人,昨日山冈绘里死在坤阳城,现在王府内又死了三人,除了最初十几人是力战而死,其余四人都死的莫名其妙,此时大火已经被扑灭,武士们也在府内搜查了那么久,可是直到现在为止也没有找到刺客的踪迹,本来刚才真田慎介和丸山隆二商量着就用地牢中的二女诱使刺客前去救人,然后将其一网打尽,但是现在看起来这个方案并未奏效,地牢那边迟迟没有动静,这让真田慎介生出了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前些日子潜入王府的几名蒙面人其实是分成前后两批前来洛西,第一批五人早在真田慎介与四公主完婚后刚刚从偃师来到洛西镇时就暗中跟随至此,随后五人分散开来前往各个矿场进行秘密探查。 几年的静心准备,所有矿场里负责实施暴动的夷人头目都已将秘密打造好的兵刃藏得严严实实,其余大部分夷人并不知道内情或者不清楚具体的起事细节,这些夷人只有在起事当天才会得到兵器参与暴动,西洛王并不担心他们泄露机密,而那些夷人头目都是潜伏在各个矿场里对真田玄一郎绝对忠诚的武士。 按道理来讲这些矿场的头目应该是最为可靠的人,也是真田慎介和丸山隆二最为倚重的暴动骨干力量,可是偏偏就在最不应该出问题的地方出了问题。 在某处矿场的一个头目是几年前跟随最早一批被大晋俘获的夷人一起来到平洛郡,此人对真田部族算是绝对忠诚,可是他有一个最大的弱点:好色。 最初晋皇只是要求这些被俘的夷人作为苦力替大晋开采矿石,但是很多劳工因为缺衣少食外加严苛的管理制度和高强度的劳作被致伤致残甚至致死,平洛郡大大小小的矿场多次爆发夷人劳工与官军的拼死搏斗,不论是夷人还是大晋官军都各有死伤,到后来晋皇也觉得这不是长久之计,这叫竭泽而渔了,夷人不是韭菜,想割一茬立马就能长出一茬,于是大晋朝廷给矿场的夷人俘虏开出薪饷,并减少了每日的劳作时间,降低了劳动强度,虽然相比于大晋的百姓劳工还是算拼命的压榨夷人的血汗,到后来随着夷人俘虏人数的增加,矿场中已经没有了大晋百姓,剩下的全部都是夷人,只有少量官军看守,但是各个矿场的暴乱流血冲突事件却大为减少。 夷人们有了薪饷便有了各种需求,加上绝大部分夷人根本不知道真田部族的计划,他们被俘以后的命运就只剩下努力地活下去,根本不知道有朝一日能否再回故乡,于是吃喝嫖赌成了每个矿场的基本需求,渐渐地便带动了周边的大晋百姓跑到矿场附近做起了夷人的生意,这其中当然包括皮肉生意。 而那名头目就是在这个过程中与一名大晋的妓女成为了相好,也不知那女人有什么姿色和手段,令这名头目对她痴迷不已,由于头目不仅领取矿场发放的薪饷,还有西洛王每月秘密交给的打造兵器和活动的费用,最后此女为了这名头目甚至从了良,所有一应日常家用全部由这名头目承担,两人已经到了私定终身的地步。 在某个夜晚两人酒后欢好一场,被窝中头目对妓女承诺过些时日便带她回无边海以东诸岛自己的故乡,妓女大惊,她就算依附于头目也从未想过要去那么遥远的蛮夷荒岛过活,谁知头目得意地告诉她以后可能就连大晋都会变成夷人的附属之地,妓女怎么可能相信这种无稽之谈,于是头目借着酒意便将夷人起事的一些细节都告诉了妓女,并让她务必守口如瓶。 接下来的事情便简单明了,墨卫在各个矿场秘密探查之时查到了这个头目和妓女,哪有矿场的夷人有财力包养大晋妓女甚至让其从良的事情,于是便有了这个情报,而这个女子的最终下场也是难逃一死,当然墨卫会伪造自杀的现场,头目却不知缘由,只当妓女是意外身亡。 随后几名墨卫便潜入西洛王府收集更多的情报,但在探查之时却被乱波发现,最终在飞鸽传书示警后两人被俘三人被杀,接着便是铁振堂亲自带人前往西洛王府探查…… 此刻真田慎介又想起几日前的那几名蒙面人,现在暴动的日期越来越临近,可是意外的事情却越来越多,今夜这场大火和刺杀行动很明显就是冲着地牢中关押的两名女子而来,傍晚时分她们才被送到王府,夜间便发生了这种事情,哪有这样巧合的事情?这怎能不让真田慎介的心中再次隐隐不安起来。 “丸山大人,那两名大梁女子真的只是路过坤阳吗?” “殿下的意思……?” “这样,你让人将那两人带到这里我再亲自审问一下!” “是!” …… 余一丁趴在树上透过枝叶盯着站在房前的真田慎介和丸山隆二两人,他听不懂那些跑来跑去向真田慎介报告的武士头目和此二人都说了些什么,更不明白他们两人间的对话,但是直到现在这两个主事的人都没有离开过这座大屋子,这么大一场火灾两个人都不挪窝,还真是沉得住气啊。 余一丁只好暗自叹息一声,情况不明之下他也只能继续守株待兔了。 …… 第175章 如何应对? 随着大火被彻底扑灭,慌乱的人群终于渐渐散去,只剩下王府内的一些下人在清理现场,那几名被烧焦的尸体当然不能被别人看见,以免府中人心惶惶,早有武士将它们搬运到其他的地方秘密销毁处理了。 丸山隆二指派了两名武士头目带着四名手下前去地牢将柳翠和钟离雪带到大房子来,随后他便跟着真田慎介返回了房间。 余一丁躲在树上不明就里,怎么这两个人又返身回屋了呢?难道火灾一事就这么轻描淡写地处理好了?他还以为被丸山隆二指派的几名武士是去处理火灾的事情呢。 接下来该怎么办?余一丁犹豫了,自己忙乎了一个多时辰,耗费了四张隐身符,又弄出一场火灾,还干掉了对方四个人,可是连柳翠和钟离雪的影子都没有瞧见半分,现在那两名王府的主事人又像是已经处理完所有事情一般返回房间,似乎只是任由那些手下将现场清理完毕就好了,这在余一丁看来十分不符合常理。 难道真的就这么不幸被自己猜中了,二女已经遇害?!余一丁有些六神无主。 两个妮子的音容笑貌渐渐浮现在他的眼前,余一丁不敢想象昨日之前还活蹦乱跳的俩人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死去了。 柳四七死了,死在东勒那伙人的刀下,他不仅是余一丁的老丈人,还是他的救命恩人,可是即便如此,余一丁仍旧费尽千辛万苦替他报了仇。 柳翠难道也死了?她是余一丁的女人,自从穿越到这个世界后一路走来陪着他经历了那么多风风雨雨,就这样说没有就没有了?…… 钟离雪呢?余一丁想起了峡关临别时钟离宇笑着对自己说一定要照顾好他的妹妹,这似乎还是不久之前的事情?…… 她们俩难道真的就这样没有了?余一丁的心头微微有些痛楚。 为了柳四七和云兽,他可以千里追凶,萨迦寺中的漫天飞血和熊熊大火,大上师那颗血淋淋的人头,东勒拔刀自刎的场景……, 这些人和事依然历历在目,余一丁的眼前仿佛又出现了两个妮子的身影,两对无助的眼光直直地望着他,带点期盼又有点埋怨,似乎是在对他说“余大哥你为什么要抛下我们俩?”。 望着仍有零星火苗的灾祸现场,鼻腔里依旧感觉得到刺鼻的气息,余一丁的心中有种莫名的悲戚,难道今夜又要大开杀戒,让西洛王府重现萨迦寺的场景…… 余一丁进入短暂的迷茫中,就这样呆呆地趴在树干上,眼睛仍在盯着真田慎介二人消失的大门口,但他的目光却是涣散的,游离的,内心也是一片空白的…… 恍惚中余一丁眼角的余光中走过来一群人,他仍旧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对这群人的到来置之不理,如果失去了二女,那么这座王府中的所有人对于余一丁来说已经不复存在,他的手中还有不少震天雷,今夜之后他们将彻底为两个妮子殉葬! 管他们是什么人呢,反正后院中都是西洛王带来的夷人,不是武士便是乱波,就连那些下人也是真田慎介从无边海那边带过来的脸上像是扎进面粉缸后白的吓人的艺伎或者使女,这些人对于余一丁来说就是死有余辜,丝毫不会让他的心中有任何波动,但他似乎忘记了其中的一个人,就是那位大晋的四公主,她应该是无辜的,随她陪嫁过来的侍女丫鬟也是无辜的,那些被沈辰基派来的护卫们也是无辜的,可是现在的余一丁哪里还想得到这些呢…… “你别碰我!姑奶奶自己会走!” 突然间一个清脆的女声响起,那群人还没怎么样呢,余一丁却被震得目瞪口呆,差一点没有抓稳树干掉下树去! 多么熟悉的声音,就算沦为阶下囚仍旧改不了的火爆脾气,似乎在两人初识时余一丁受到的也是这种待遇。 这个死丫头,已经做了别人的俘虏就该有俘虏的觉悟嘛,何必给自己找不痛快,让自己多受罪呢。 余一丁心中有点恼火但更多的是兴奋。 再次望向树下,这个骂骂咧咧的女子不是钟离雪这个丫头又会是谁呢? 只见六名武士押着柳翠和钟离雪往大屋子这边走来,两个妮子被反绑着双手并蒙住双眼,不过看她们的模样应该没有遭受什么虐待,衣衫完好,脸上也没有多少污渍,只是鬓发有些凌乱,柳翠在两名武士的挟持下缓慢地走着,一直沉默不语,只有钟离雪虽然啥也看不见却仍然抬着头对推搡她的武士骂出了声,而负责押送她的两名武士嘴巴里也冒出几句余一丁听不懂的夷人语言,没等钟离雪再挣扎,走在前面的武士头目回头粗声粗气地呵斥了那两人两句,两人立刻低下头一声不吭地继续挟持钟离雪往前走。 看见两个妮子安然无恙,趴在树干上的余一丁终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这群人就这样吵吵嚷嚷地经过余一丁所在的大树下,继续往那座大房子走去,走在前面的武士头目已经在和大房子周围站立的守卫相互点头示意。 余一丁明白他们就是要将二女押进大房子里,看样子是要在那里审问她们。 余一丁脑子里快速地判断着眼前的形势,房子周围的守卫大概有七八人,押送二女的是六名武士,至于房子里面除了两名主事人以外还有多少人他并不清楚,刚才他也就是躲在房檐下窥视那一间夷人议事的屋子,这座大房子里可不止这一间屋子啊,另外四周还有无隐藏的暗哨他也并不清楚。 根据余一丁的计算,如果在这里动手他至少要面对二十个以上的敌人,而且一旦弄出动静对方的支援片刻即至,如果他不能迅速抢下二女,无形罡气只能坚持一炷香的时间,过了这段时间他连气指也无法再使用,而且震天雷肯定是不敢用的,这种无差别杀伤的大杀器一旦出手满屋子的人全都得玩完,如果变成这样的局面余一丁就尴尬了,不仅到那时他基本上与常人无异,如果抢不下二女,她们很有可能就会被夷人当做人质,迫使他投鼠忌器,甚至连他自己也会反被威胁而束手就擒。 不行!这样太鲁莽了! 余一丁深呼了一口气,竭力压下心中的冲动,既然两个妮子目前仍是安然无恙,自己就更加不能贸然出手,现在是深入虎穴,必须做到一击奏效,否则对方连第二次机会都可能不会再给他,一定要想个更为稳妥的办法。 突然余一丁的脑海中灵光一闪,不是还有神念这个好东西嘛,虽说现在他的神念攻击实在拿不上台面,实战对敌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以往他都是拿来对付矩直这种法器或者多罗那种异物,对人的攻击效果几近于无,可是神念还有另外一个用途啊,那便是—— 神念离体! 余一丁大为兴奋,神念离体不仅可以探查到四周隐藏敌人的数量和位置,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能够与二女进行意念交流,这样便可以让她们做到心中有数,知道他已经来到附近,她们只需耐心与这些夷人周旋并等待时机,等到夷人对二女的看守稍稍松懈之时,余一丁便有很大把握救出她们。 可是现在余一丁需要面对的最大问题是如何才能安全地实现神念离体,以前他从未尝试过不经过打坐便直接入定,进而做到神念离体,可是眼下的情形根本不容他坐下来好好进行打坐入定,那又该如何实现神念离体呢? 余一丁左顾右盼,除了那些明面上的武士守卫,他相信附近一带绝对还会有隐藏的暗哨,不是一个安全的环境,又没有人给他护法,直接在大树上打坐入定那就是嫌自己的命太长了,如果一不小心被发现随便来个人都可以弄死他,那种状态下的余一丁可是一丁点防御力都没有的。 眼看着这群人就要进入大房子,余一丁只能暗自焦急,但一时还没有想出更好的办法…… 几个人已经上了台阶,那两名武士头目接手抓住二女的胳膊,刚才负责押送她们的四名武士松开手,打开大门,等武士头目将二女押进房间,他们才将大门又关上,随后各自在大房子旁边找了个位置充作守卫,四周便再次安静下来。 余一丁眼看着二女的身影消失在紧闭的大门后,他已经再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了,现在也没时间让他继续思考,刚才救火时从大房子周围的房屋里冲出来不少武士或者仆役使女,实在不能确定那些房间里就一定安全,与其再次使用隐身符潜入某个房间进行打坐入定,不如就在这棵大树上冒一次险! 幸亏余一丁潜伏的这棵大树枝叶茂盛,足有两丈多高,他又是蹲坐在紧挨着主干的一根粗壮的枝干上,透过枝叶的缝隙便能观察到周围的情形,只要他不动,不跟他一起在同一棵大树上的人想要发现他的存在非常困难,同样地,如果余一丁不使用隐身符想要离开大树也非常困难,甚至在大树上移动如果不小心碰动了枝叶也会被人察觉,于是他便紧靠主干轻手轻脚地盘坐下来。 余一丁已经打定主意,放手一搏,就在这里打坐入定! 没过一会儿余一丁的神念便漂浮在树冠之上数尺的半空中,闪念之间附近的情况便全部被他掌握,果不其然,大房子里至少有十几人,除了守卫在房子四周的武士,另外在附近的房子里、大树上、草丛间、甚至地上的某些洞穴里都有人潜伏,这些人的穿戴明显与武士不同,跟那名死在坤阳城荒宅里的女人几乎完全一样,余一丁知道他们都是乱波,是夷人中最为神秘的武者。 余一丁很庆幸自己没有像一开始那样贸然行动,眼下他的神念感知到的周围四五十丈的范围内何止二十多人,最少也有七八十人,当然这些人中肯定不全是武士和乱波,也有很多普通人,比如四公主和她的侍女,比如那些艺伎或者仆役下人等等,可是越是有普通人对于余一丁来说救人的难度反而越大,因为他在刹那之间肯定分不清楚遇到的到底是武者还是普通人,为了自身的安全起见只能先下手为强,但是气指的使用又不是无限的,无形罡气和气指本就共用他体内的同一种气流,如果多次使用气指攻击势必会大大减少无形罡气的护身时间,到时候如果没有了护身防御,直接面对那些神出鬼没的乱波余一丁只能是毫无胜算的机会。 此刻二女已经被带到那间真田慎介他们议事的大房间内,两人眼睛上蒙着的布条也被人取下,房间的上首仍然坐着西洛王和那名中年人,二女站在下首,共有四名武士头目在两侧盘腿席地而坐,看样子西洛王正在审讯她们。 余一丁能够感知到房间内的情形,但是听不见他们说话的声音,他能做的只有去探查二女的心中所想。 “刚才牢房中那个中年人不是已经相信我们是大梁人了吗,怎么现在这个人还要再审问我们?看起来他才是这些夷人的头目,我和雪儿姐姐身上的东西都被他们搜走了,难道说他们还在怀疑我们的身份?还好大哥没事,也不知道这个时候他在哪里,都过去一天的时间了,他会找到我们吗……” “哼!你们这群狗贼,只会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欺侮本小姐,要是余大哥在肯定会让你们好看!唉,余大哥,雪儿好想你,雪儿以后再也不会喝醉了……” 余一丁心中感慨,这两个妮子跟了他以后真可谓是吃够了苦头,柳翠自不必说,从两人离开碧云峰开始,在庆阳被阿格兹劫走,到了河口郡又被郑培雄挟持,这才没过几天又被夷人抓走,而钟离雪虽然跟着他的时日比柳翠短了不少,可是也经历了失忆和被劫,吃的苦头并不比柳翠少,可是即便如此,到现在为止她们也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依旧无怨无悔地陪着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到处游荡,这让他怎能不心生感慨…… “小翠、雪儿,你们不要惊慌,大哥就在附近。” 余一丁的声音在二女的脑海中响起,两人同时一愣,赶紧相互对望了一眼,彼此交换了一下眼神,确信这不是她们各自头脑中的幻象,紧接着又在余一丁的安抚下才没有在脸上显露出更多的异色。 “你们说自己是大梁人,只是路过坤阳,那为何会出现在城中的军营内?” 刚才二女突然之间的表情变化并没有逃脱真田慎介的观察,他不明白这是为何,但却知道不能给二人过多的思考时间,因为她们在眼神交汇后便立刻平静了下来,真田慎介断定她们是在进行某种交流,目的就是为了对付他的讯问,于是马上就问出这个问题。 二女一时都不开口,真田慎介盯着她们眉头紧皱,他的心中已经想要对二女用刑了,这时候钟离雪开口答道,“这有什么奇怪的,我是大梁临云郡王钟离杰的女儿,大晋的将军也知晓我爹爹的威名,是他派人请我们到军营中去的。” “哦?看来你们果然是大梁人啊,可是与你们同行的那名男子是谁?为何坤阳城的守将会单独见他?” “那是我们的夫君,他是我爹爹的女婿,守城将军敬仰我爹爹的威名,因此而款待我的夫君难道不正常吗?”钟离雪在同余一丁意念交流后心中已定,思路也越发清晰起来,面对真田慎介的讯问依旧不慌不忙地对答如流。 “那么这把匕首为何会在你们的包裹内?” 真田慎介没有继续刚才的话题,转而突然举起山冈绘里的匕首厉声问道,这个女人死后余一丁见她的随身匕首做工精巧,钟离雪暂时使用一把骨剑,而且也不太习惯短兵刃,于是他便将匕首给了柳翠,在地牢时丸山隆二虽然让人搜查了她们的随身物品,但是并未就此物对二女发问。 刚才一直是钟离雪回答真田慎介的讯问,柳翠并没有出声,只在一旁暗中同余一丁进行意念交流,同时将这里的情形全都转告于他。 当余一丁听到真田慎介的这个问题顿时暗道不妙,无论两个妮子怎样回答要跟那名死去的女人联系起来,否则无法解释匕首的来历,但是刚才余一丁就在这间屋子里看见了山冈绘里的尸体,他实在担心二女解释不清可能就会面临危险。 可是余一丁自己一时也没有想好该如何回答这个棘手的问题,他的心中不由地再次为二女担心起来…… 第176章 神念攻击! “哦?你们就是因为这个要抓我们?”钟离雪没等余一丁想好对策便直接反问,这一次她的反应更快,反正那女人已经是个死人,怎么解释还不是看自己怎么说。 “既然你这样说那就讲讲当时的详细情况。”真田慎介答道,山冈绘里死的莫名其妙,而且乱波自杀就是为了保守秘密,真田慎介一定要弄清楚她为什么会被这两个女人和她们的男人所擒,这也是关系到夷人的暴动计划是否已经暴露的大问题。 “我们在坤阳城时这个女人跟踪我们,后来被我夫君抓住后她立刻就服毒自杀了,我们对她的做法也很怀疑,何况你们的人跟那名女子穿戴几乎一模一样,难道她就是你的手下?我还想问问是不是你派她出去跟踪我们的?你们这样做意欲何为?” 钟离雪的这番话一说出口真田慎介便愣在当下,这到底是谁审谁啊?! 山冈绘里前往坤阳城的主要任务便是探查将军府内的情报,现在山冈绘里已死,真田慎介也难辨钟离雪所言真假,如果继续纠缠这个问题眼前的女子一口咬定事实就是如此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除非对她们用严刑逼供。 当再次想到用刑时真田慎介的脑中忽然闪过一些其他的事情,首先是眼前的这个女子并没有回避山冈绘里是落在她们手中才被迫自杀这件事,这说明她们与山冈绘里之间很有可能就是偶遇,也许绘里就是见到坤阳守将款待她们的男人才会跟踪探查,结果引来了杀身之祸。另外,刚才的火灾十有八九与这两名女子有关,而且很有可能就是她们的男人所为,目的当然是为了营救她们。 如果他们三人与大晋官军真有勾结,现在来夜袭王府的可能就有更多人手,也不会是仅仅放把火就完事,必定还有后续手段,但是直到现在那些守卫和暗哨都还没有发现府内有任何潜入的人,也不知道她们的男人躲在哪里,这一点也说明潜入王府的敌人并不多,这些人只是在等待时机实施营救,进而可以推导出他们三人很有可能真的只是路过坤阳。 真田慎介心中相当郁闷,这才是自己给自己找事做啊,现在本来就是起事前的关键时期,还弄出这么个乌龙,不仅山冈绘里身死,今天晚上又赔上了三名武士的性命,这真可以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目前看来这两个女人的男人应该是一个极为厉害的角色,包括山冈绘里在内他已经杀死了真田慎介的四名手下,如果现在对二女施加严刑,不一定能够得到真田慎介想要的情报不说,必定会招致她们的男人更加严厉的报复,西洛王府内的武士和乱波又经得起几次这种程度的偷袭? 为了真田部族的大计西洛王还是可以忍下这口气,他可不想自己手下的武士或者乱波因为这几个人再有伤亡,而且此刻他也打定了主意一定要派人看管好这两名女子,只要她们俩人还在自己手中,她们的男人就不敢轻举妄动,火灾后到现在王府内一片平静正好说明那个男人在没有绝对把握的情况下不会轻易出手,自己绝对不能给那个人可乘之机,但是若要对两个女人用刑的话可能局面就会不一样了,她们的男人很有可能因此而跟西洛王府拼命,这几个大梁人死就死了,他们在真田慎介眼中一文不值,但是王府内的那些武士和乱波可都是真田部族的精英啊,如果替这些大陆人做无谓的牺牲那是真田慎介万分不愿意的。 “你们的男人是做什么的?叫什么名字?”经过一番思考后真田慎介最终放弃了对二女用刑的打算,并问出了下一个问题,事已至此,既然西洛王府要面对这样一个棘手的对手,真田慎介还是要多了解一些对方的情报才行。 柳翠立刻将这个问题告诉了正在同她意念交流的余一丁,余一丁闻言大惊,下午西洛王才见过他,也知道他的名字,他现在的身份是大晋朝廷派来巡查矿场的钦差,如果二女将他的真实姓名告诉真田慎介,世上哪有如此巧合的事情,很明显的疑问便会出现,一个大晋的钦差怎么会和路过坤阳城的大梁郡王女婿是同一人?而且又那么巧就是致山冈绘里于死地的人?虽然真田慎介不知道这名女乱波为何自杀,毕竟死人无法开口说话,但他可不是傻瓜,这种事情稍加推理便可得出大晋已获悉夷人将要暴动之事,山冈绘里很有可能就是为了不泄露秘密而自杀成仁,而余一丁所谓的巡查只不过是个大晋朝廷的幌子罢了,前来各个矿场探查夷人的虚实才是真实目的。 如果真是这样,不仅余一丁三人面临危险,就连蔡祖明和他的手下也有性命之忧,因为无论他们几人是否知情,对于西洛王和夷人的暴动计划来说,死人才会保守一切秘密,只有死人才是最安全的,这种不成功便成仁的大事肯定是本着宁杀错不放过的原则,何况是这些野蛮残忍的夷人呢。 所以余一丁听到柳翠告诉他真田慎介的问话后立刻指示二女回答什么都可以实话实说,就是不能说出自己的真实姓名,哪怕胡乱编一个也好。 二女虽然不明就里,但是她们绝对相信余一丁,于是这一次柳翠在钟离雪开口之前抢先答道,“我和大哥都是大梁碧云山区的猎户。” “哦?”真田慎介又是满腹狐疑,一个猎户居然成了郡王的女婿?这在等级森严的夷人国家中是难以置信的,以他对大陆国家的了解也极为罕见,所谓门不当户不对不为亲,这种观念沿袭千年,哪会轻易改变? 不过他转念一想这个家伙必定有过人的本事,没看见自己的几名手下不是先后丢了性命吗,就连身为乱波的山冈绘里落在此人手中都会立刻自尽,足以说明此人的厉害,而且他们所有人到现在更是连对方的模样都没见着呢。 “你们真的是猎户?他是你的大哥?这个女人才和他是夫妻?”真田慎介继续发问,柳翠的回答不仅令他狐疑而且还糊涂了,他必须先要弄清楚这三人之间的关系。 柳翠并没有强调自己管余一丁叫大哥的原因,既然余一丁说了连他的姓名都不能告诉对方,柳翠便真假参半地答道,“对呀,我们就是山区的猎户,爹娘死的早,只剩下大哥和我相依为命,雪儿姐姐是大哥还没过门的妻子。” “你的这位大哥有什么本事能够成为郡王的女婿?” “去年冬天库赛人大举入侵大梁庆阳,我和大哥一起协助临云边军抵御库赛人的进攻,后因战功卓著受到朝廷的嘉奖和钟离郡王的赏识,在临云郡王府中雪儿姐姐对大哥一见钟情,所以钟离郡王就应下了这门亲事。” 柳翠不慌不忙地侃侃而谈,这些真假参半的话从她口中平静地说出,脸上又不带丝毫的做作,让紧盯着她眼睛的真田慎介也看不出任何异样,而且丸山隆二已经把那柄大梁朝廷奖励军功的佩剑给他看过,柳翠的这一套说词也印证了这一点。 “你的大哥叫什么名字?”片刻后真田慎介才继续问道。 “他叫柳四七,我叫柳翠。”柳翠早已想好了用爹爹的名字冒充,立刻回答出来。 “柳四七”这个名字就是个普通老百姓的姓名,贫苦百姓可没有那么多讲究,何况识字的人都不多,甚至连家谱都不会有,更不会按字排辈,姓名只图简单好记而已,真田慎介仔细想了好一阵对这个名字也没有任何印象,只得放弃了继续思索,但是一时又不知道该再问她们什么问题,大房间内就这样沉默下来。 过了一阵真田慎介身旁的丸山隆二上前附耳低声说了几句话,真田慎介连连点头,又跟这位上忍低声交谈了几句,随后转头用夷人的语言对下首一名武士头目说道,“新川君,这两个女人一定要派人严加看守,绝对不能有任何差池,而且一定要让她们活着,以后会有大用场。” 跪坐于地的新川武太立刻起身低头应道,“是!属下明白!” 随后他便对着房间外面吼了一句,刚才押送二女的那四名武士闻声赶紧来到大房间,新川武太命令他们把二女再次押送回牢。 在武士给二女再次蒙上遮眼的布条时,丸山隆二又命令新川和另一名武士头目一起押送二女回牢,火灾已经过去了好一阵,余一丁却一直没有任何行动,王府内直到现在都是一片平静,可任何人都知道这种平静下遮掩的却是随时都可以到来的血腥厮杀,越是这样就越让这些夷人心中没底,特别是二女对于真田部族来说又是极为重要的人物,如果这次暴动事成,夷人在大陆占领了一块土地,留着钟离雪就可以作为以后夷人威胁钟离郡王的一枚棋子,可能还会有意想不到的大作用,因此真田慎介根本没打算放人,那么手下这些武士对二人就必须更为小心地严加看管。 还在大树上打坐的余一丁哪里会知道真田慎介和丸山隆二的这些心思,俗话说得陇望蜀,这些夷人可倒好,连暴动是否可以成功都还是个未知数呢,现在居然已经在考虑以后吞并大梁的土地了,果然应了那句话,人心不足蛇吞象…… 二女再次被蒙眼绑缚,余一丁不用和她们交流只通过神念感知也明白这是真田慎介已经审讯完毕,此刻又要将她们带回牢房,于是他再次安慰了二女一下,特别是对钟离雪,让她们一定要装作顺从的样子,不要给自己找苦头吃,这个丫头知道余一丁是在关心自己,心头不禁一阵甜蜜,对余一丁的嘱咐也是欢喜地答应了下来。 余一丁神念感知的范围是四五十丈,真田慎介议事的大房子基本是在王府后院的中间,那么余一丁所在的位置以他为中心,方圆四五十丈已经完全覆盖整个后院,所以二女只要还在后院中,他就一定知道真田慎介会将她们关在何处。 回到地牢的一路都没有任何意外,二女也表现的非常配合,当那些武士将二女押到后院角落的那座小房子后,余一丁便知道此地就是关押二女的地方,自己接下来就该考虑如何解救她们,顺便用神念探查一下小房子周围的情形,果然在四周隐秘埋伏着几个暗哨,余一丁一一牢记下这几个人的位置,到时候先要解决掉他们才行。 等做完这一切余一丁再将神念转回小房子,可是房间里的情形令他大吃一惊,此刻那里只剩下两名武士,另外几个人包括二女已经从他的神念感应中消失了身影!但是余一丁却没有发觉他们中任何一人离开过房间,于是他急忙用神念与二女交流,却发现此时已经不能再接收到她们的任何消息,情急之下他又用神念尽力感知那间屋子,这才发现那里就是一座看起来像是普通杂物间的房子,除了房屋一角堆放着一些柴草以外只剩墙边放着一些工具,可是几个大活人就这样凭空消失了。 这些人没有离开过房子,这一点余一丁可以确定,那么只能是那堆柴草下有古怪,难道那下面有一座地牢?他只能做出这样的判断。 自从余一丁习得神念离体后一直都是让神念漂浮于头顶上方数尺的位置,如果仅仅依靠神念感应他能够得知房屋墙壁后面的状况,也就是说神念的感应可以穿透墙壁,但是却不可能穿透丈余深的地面感知到地牢内的情形,连与二女的意念交流也一起被隔绝了,在他探查房子四周的情形时二女已经被四名武士带到地牢中,余一丁一时不察失去几人的踪迹当然也在情理之中。 虽然余一丁现在的神念感知范围已经扩大到四五十丈,但那也只是“感知”,并非身临其境亲眼所见,他也没有试过让那缕漂浮于头顶的神念进行移动,因为原来他只要神念离体后便自然而然地就能够感应到四周的情形,并不需要移动这一缕神念,或者说他并不清楚该如何移动神念。 如果他能够移动神念那么就可以让这缕神念通过入口进入地牢,进而探查到地牢内的情形,当然也包括与二女进行意念交流,可是现在这种状况就令余一丁大为紧张,因为他完全不知道地牢内的情形,里面有多少守卫,有多少牢房,是否还有机关暗器,二女具体被关在何处,有无其他出入口等等……,这些情报他统统都不清楚,心中没底对于下一步解救工作来说就会变得麻烦很多,余一丁不敢承担任何意外。 如果能够让这缕神念在感应的范围内自由移动该有多好啊! 冒出这个念头后余一丁便一发不可收拾,不禁仔细地回想凌云子过往对他的教诲,记得老道曾经对他说过,老道的御剑手段只是御剑之术的低级层面,属于意念控剑,如能做到神念化剑则是御剑之术的高级层面,攻敌距离完全取决于神念离体的距离,神念所至,即可化剑斩敌,杀人于无形之中。 在老道的这段话中,所谓“神念离体的距离”应该不是指神念所能感知的范围,而是由自身控制的神念在身外移动的距离! 余一丁的脑海中不禁灵光一闪,神念离体感应外物可能只是神念离体最基本的功能,他以前所谓的神念攻击只能针对那些小东西应该就像凌云子的意念控剑一般,只能算是意念攻击,这种攻击的强度与真正的神念攻击相去甚远,而要做到神念化剑就必须由自身控制那缕神念在空中自由移动,并由神念本身化为利剑,斩敌于千里之外! 这才是真正的神念离体! 这才是真正的神念攻击! 从神念感应外物到驱动神念自由移动将是神念离体的一个质的飞跃,其区别就如同意念控剑和神念化剑的区别一样,那将是云泥之别! 余一丁大为兴奋,凌云子已经跟他说过,以后的修行之路只能靠他自己摸索着前进,老道不可能再给他任何帮助了,这段时间以来他也只是每日都要抽出时间打坐修行,可是他的修行之途不仅没有任何质的变化,甚至连神念感应的范围也没有再扩大,不过现在他似乎已经摸索到让自己的神念更进一步的门槛,如果自己能够做到神念真正在四五十丈的范围内自由移动,然后化剑斩敌,这将是一种多么可怕的攻敌手段!而且可能不仅仅是攻击矩直或者多罗这些法器异物,甚至可以直接攻敌了! 但是要做到这一切的基础便是自身能够操控那缕神念在感应范围内自由移动,这是余一丁眼下需要面对的问题,解决了这个问题他的修行就将更上一层楼,就好比身外又多出一个完全透明的自己,对神念所能至的范围内的所有敌人进行攻击! 凌云子送给余一丁的练气术和御气术两本书中可没有具体讲解如何进行神念修习的内容,因为气或者说炁与神念是两种完全不同却又相辅相成的东西,修道者通过练气修行,当达到某种程度的时候便可以使一个人的意识在一定的时间范围内离开躯体,摆脱肉身的桎梏,形成所谓的神念,当修行者修行到了一定程度后自然便可进行神念的修习,这是循规蹈矩的正统修道之途。 可是余一丁的神念并不是因为修行,而是源自于那段穿越的奇遇,所以他想要做到自如操控神念并化剑攻敌也只能靠自己的摸索和顿悟。 此刻的余一丁陷入了短暂的迷茫之中…… 第177章 功亏一篑 正在余一丁焦头烂额地思索着如何才能做到自如操控神念移动时,突然间就感应到小房间内的两名武士正在移动立在墙角的几垛柴草,露出了盖在地面的那块木板。 果然是地牢! 余一丁心头稍定,等木板被掀开后刚才押送二女下到地牢中的四名武士陆续返回地面,接着几人又将小房间内的一切恢复原状,随后便跟随那两名武士头目离开了房间。 现在已经确定两个妮子就是被关押在地牢中,可是在没有预先探查地牢的情况下,如果余一丁贸然从小屋的井口闯入,地牢中未知数量的守卫或者还设有机关暗器什么的对他来说都将是一种严厉的考验,稍有不慎不仅救不出二女,可能连他自己也会折在里面。 余一丁又陷入了沉思之中…… 此刻被绑在铁环之上靠坐于墙边的两个妮子也是满心焦急,自从进入地牢后她们就再也接收不到余一丁意念交流的讯息了,当然也不知道现在余一丁在外面是什么情况。 柳翠努力地移动身体偷眼瞧了一下外间的那名守卫,那人仍然靠坐在小桌旁闭着眼睛打盹,这里只有地面小房间里的竖井这个唯一的出入通道,地牢中也只有一间牢房和一间审讯室,除了嵌入墙壁的几根竹管一直在土层中延伸出去通到地面的小竹林用来给地牢换气以外,再无其他的通道可以出入地牢。 现在井口已经被木板关闭并掩盖上柴草隐藏,想要从牢房出去还要经过两道铁栅栏门,此刻这两道门全都紧锁,二女还被反绑在固定于墙面的铁环上,除非她们两人或者劫狱者可以使用缩骨大法从那几根只有两三寸粗细的竹筒中进出,否则地牢里将十分安全,因此那名看守才会丝毫没有戒备地坐在桌边打盹。 柳翠见那人在打瞌睡,便缩回了身子向钟离雪这边靠了靠,钟离雪同样也倾斜身体向柳翠身边靠近,这样她们便可以用极低的声音交谈而不至于惊动外面的看守。 “雪儿姐姐,咱们尽量小声说话。” “嗯,小翠妹妹你说余大哥怎么回事,到了这时候反而不理我们俩了?” “我也不知道,每次进出牢房时虽然被蒙着眼睛,但我们都是被绳子绑住往下放,好像这牢房是在一座地下室中。” “是啊,我也感觉现在我们就是呆在地底下,四周都是潮乎乎的,小翠你说会不会是因为现在我们是在地下的原因,余大哥的神念便无法与我们感应了?” “很有可能,对于大哥的那个神念具体是怎样的我也不是很清楚,也许就是像姐姐你说的那样。” “可是这样一来余大哥就不清楚牢房中的情况,如果他冒冒失失地来救我们岂不是非常危险?” “姐姐不要把大哥想的那么不堪,他能那么快就找到这里,肯定也会有办法救咱们出去的。” “哼!我才不担心我们俩呢,就怕余大哥他……” 钟离雪明显是说到心急处忘记了外面的守卫,最后这句话已经提高了音调,突然就听见牢房外传来一声爆喝,紧接着那个看守的身影便出现在铁栅栏外面。 两个妮子立刻闭嘴收声,那名看守看着她们直起身子像开始那样靠坐在墙边,又叽哩哇啦的说了几句夷语,语气中带着呵斥,可惜二女也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只是低头垂目老老实实的坐在那里,看守又盯着两人看了一阵,这才转身回到小桌边继续打他的瞌睡…… 躲在大树上的余一丁已经收回了神念。 刚才他绞尽脑汁也没有琢磨出可以令神念自由移动的方法,这也难怪,除了拥有穿越者这个身份,余一丁自认是一个没有太多天赋的凡人,特别是像修行这种逆天之事除了有师傅的教导以外,更多的还需要自身的摸索和领悟,而现在的余一丁不仅没有师傅,论资质也就是一个普通人,能够在刚刚踏入修行之门时偶然做到神念离体已经让凌云子都惊诧不已了,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能领悟到自由操控神念的方法? 不过在他看来,虽然没有师傅可以引导自己的修行,但是他已经非常幸运地拥有了无形罡气这种异能,那么以后的修行之路可能更多的还是需要自己以勤补拙了,这种事情就算着急也是没有用的。 现在他已经知道二女被关在地牢内,自己的神念又不能随意操控自由移动,当然也就探查不到地牢中的情形,余一丁想了好一阵也没有想出更好的营救手段,这个时候如果再继续考虑安危得失只能是浪费时间,天亮之前他必须离开王府,馆驿那边蔡祖明几人还在等待他回去呢,还有那名被西洛王派来监视他的夷人武士也会在一大早去馆驿找寻他们,如果不见余一丁的踪迹那岂不是平白无故地让西洛王起疑吗? 或许只能冒险一搏了! 余一丁暗暗下定了决心,不过在进入地牢之前他还得把那几名暗哨悄悄地解决掉,好在只有一队武士巡夜会经过地牢一带,而且间隔时间很长,将近两刻钟才会经过那座小房子一次,看样子西洛王的想法是有了周围的暗哨外加伪装后的地牢基本上是万无一失,如果总是有人去那一带巡逻反而会让潜入者猜疑那里会有什么特别之处,不过这样一来就算地牢中发生了什么意外状况也不容易打草惊蛇了。 余一丁取出第五张隐身符,要想从大树的位置安全抵达那座小房子,他除了使用隐身符以外别无他法,这边的守卫太多了,就算在夜间也难以做到悄无声息的安全离开。这张符篆用完之后他的身上一共就只剩下最后六张隐身符了,虽然御风符还有十多张,但是明显没有隐身符那种强大的隐藏潜行效果。 余一丁心中暗暗咒骂这帮该死的夷人,为了救出两个妮子一夜之间就用掉了那么多隐身符,而且现在还不知道用过第五张之后能不能成功将二女救出,想到这里余一丁的心头不禁又有些心疼。 符篆确实是个好东西,就算从未修行过的人只要掌握了使用的法门一样可以获得相应的超能力,而且没有任何副作用,可惜这东西就是一次性的消耗品,使用一张便少一张,余一丁自己又不会画符,而且就算是凌云子画符也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这也是他心疼的主要原因,同时也让他更加憎恨起那些夷人来。 随着余一丁的身形再次逐渐模糊直至完全消失不见,他立刻就像一阵风似的跃下大树并快速离开,那队巡逻的武士不久前才经过小房子,余一丁必须尽快赶过去先解决掉房子周围的几个暗哨,这样才能留出足够的时间进入小房子对地牢进行实地探查,然后再想办法悄悄摸进去。 半柱香的时间外加隐身符,余一丁非常轻松地用气指解决掉房子周围的四个暗哨,全都是一击毙命并且没有发出一点点响动,四个蒙面人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死去。 余一丁知道现在周围已经没有任何活人了,在隐身符的作用还没有完全消失的时候快速来到小房子门边,蹑手蹑脚地推开大门,稍微停顿了片刻才闪身进入并随手关好了房门,他怕门后会设置有机关暗器,只为防备那些警觉性不高的潜伏者。 还好门背后什么机关都没有,但是余一丁并不觉得自己这是大惊小怪草木皆兵,前几天铁振堂和他的手下才刚刚潜入王府寻找到地牢的所在,这才过去几天,西洛王不会这么不小心,只在房子周围布置了四名暗哨,又没有更多的武士巡视此地,余一丁宁可相信地牢中还会有更多的布置或者人手等着对付自己,因此他更加小心翼翼,只是不希望因为自己的大意而导致救人失败。 可是余一丁还真的是判断错误,真田慎介确实只在此地布置了四名暗哨,剩下的人手就只剩下地牢中的那名看守了。 不过实际情况也不是因为他托大,主要原因还是铁振堂的墨卫已经消耗掉十几名武士和乱波,这些人不是毙命就是受伤无法参与王府的防御,余一丁又先后干掉四人,加上还有一些乱波被派出去执行其他任务,目前王府中剩余的可以执行任务的武士和乱波总共只有三四十人,真田慎介可不敢用沈辰基派来的护卫守卫后院,他有太多不可告人的秘密,可是这么大的王府只靠这点人手防御实在是捉襟见肘,所以地牢这边只安排了五个人。 另外真田慎介确信今夜前来救人的只有余一丁一人,他觉得留守地牢的这几人已经足够应付了。 双方都对形势产生了误判,结果就变成了此时的这个局面,余一丁万分小心地摸进地牢出入口的杂物间,但他却并不知道地牢中只有一名看守。 又在房间内蹲了一阵,等到眼睛适应了周围漆黑的环境,余一丁这才依照神念感应的记忆,非常小心地移开了靠近墙角的几垛柴草,他不能发出任何声音,以免地牢中的守卫听见外面的动静,看着从柴草下的木板缝隙处隐隐透出微弱的光线,余一丁的心情也微微地有些紧张起来。 他明白只要掀开木板便可露出进入地牢的入口,两个妮子此刻就被关在下面的牢房中,只等着他前去搭救。 余一丁有些犹豫,他不知道木板下面是什么情况,而且那队巡逻的武士很快就会再次巡逻到这边来了,如果现在他顶着无形罡气的保护直接掀开木板进入地牢,万一木板下面就有机关暗器,或者惊动了地牢中的守卫,他就没有时间再用这块木板遮掩住洞口,而洞口不被遮掩的话,武士们经过杂物间时很容易通过窗户看见洞口透出来的亮光,到那时余一丁就会腹背受敌,不仅增援的敌人立刻就会赶到,而且地牢中的二女也会变成守卫要挟他的人质,那样的话可就是个大麻烦了。 思考了片刻后余一丁终于还是没有冒险,救人的难度从来都是远远大于杀人的难度,如果他是一名墨卫,潜入西洛王府只为探查情报,就算他的无形罡气只能支撑一炷香的时间,使用气指攻击的话时间还会缩短,但是杀死一些武士或者乱波,然后毫发无损地逃离此地,余一丁自信还是完全有能力做到的,现在关键的一点就是两个妮子是他的软肋,她俩被挟持就已经注定了余一丁不能也不敢跟王府中的夷人正面硬拼。 因此为了安全起见,余一丁决定等待巡逻队走后再掀开木板进入地牢,这是不容有任何差错的行动,他宁愿多耗费点时间也要将救人的把握尽量提高。 幸好房间里的柴草垛比较多,加上到处都堆放着工具,余一丁便走到柴草垛另一边的墙角旮旯蹲了下来,把自己的身影整个隐进柴草垛后面的阴影之中。 没过多久余一丁便感觉到窗户外面依稀有光亮不停地晃动,这是巡逻的武士小队举着火把前进时的火光映入窗户,而且他还能隐约听见有人在嘀嘀咕咕地说话,可惜这些武士说的都是夷人的语言,他一句都听不明白。 余一丁靠着柴草垛耐心地等待这些武士离去,突然间他感觉到那些透过窗户的光线停止了晃动,似乎是巡逻的武士小队停了下来,而且屋子外面一下子陷入了安静之中,本来正在说话的几个人此刻也没有了声响。 余一丁使劲尖着耳朵仔细倾听屋子外面的响动,可是那几人仿佛一下子离开了这里,四周突然变得安静了下来。 余一丁暗道不好,他的手已经伸进怀中取出了一张隐身符和一张御风符,如果巡逻队发现杂物间有什么异样,除非他能在瞬息之间解决掉屋外的几名武士,否则一旦被发现,只要巡逻队中有一个人发出示警,立刻便会有附近的敌人过来增援,到那个时候他还留在这间小屋内那就是被包了饺子的下场。 现在余一丁已经随时做好准备,一旦苗头不对,他便立刻启动隐身符和御风符,小房间有两个窗户,地牢的入口处对着一个,余一丁躲藏的这个旮旯旁边就是另一个小窗户,到时候符篆的功效发动,他就会立刻从窗户那里窜出房间,避免被对手堵在屋内,两个妮子已经被挟持,他要是跑不掉那三个人就算是一起玩完了。 这时窗外的火光也突然消失了,余一丁知道事情有变,根本顾不得其他,直接就咬破手指,将鲜血涂在隐身符上,紧接着往自己的腿上贴上御风符,随后缓缓地直起身体,慢慢走到窗户边,捅破窗纸朝外面观望。 只见那四名巡逻的武士已经来到小屋的门口,其中一人正准备推门。 余一丁现在是隐身的状态,对方根本看不见他,但是在窗户边对门外四人发动气指攻击角度很不好,窗户和大门在同一面墙上,至少有两人处在余一丁看不见的视线盲区内,于是他便再次俯低身体,慢慢向门边挪了过去,只等四人全部进了小屋后再出其不意地一举击杀。 正在此时又生变故! 门外的巡逻小队已经推开了房门,就在余一丁屏息凝神等着他们进入房间后再出手时,突然从敞开的大门处射进一片光亮,紧接着远处又传来人声! 此刻第一个进入房间的武士已经看见了被余一丁移开的柴草以及地面的木板,这个人下意识地发出一声“啊?!” 另外三人虽然听见了他的惊呼,但是只有一人跟着踏入房间查看,其余两人则守在门口,因为远处又走过来一群武士,为首的正是那名上忍丸山隆二。 余一丁的心中无比懊恼,他不知道是哪个环节出现了差错,以至于巡逻的武士发现了端倪,刚才他在大树上用神念探查时一直都很注意这几名武士,他们每次巡逻到小房子这一带时几乎都不做任何停留,直接就走过去了,可是这一次为什么会突然停下来,而且还准备进入小屋查看? 余一丁想不明白问题到底出在哪里,但是这个时候他没工夫再想这些,只得借着隐身符的加持,一点点将身体挪回到小窗户边上,大门是出不去的,他要离开房间只能选择窗户。 这时丸山隆二带着几名武士打着火把进入了房间,刚才最先进入房间的武士正在对他报告些什么,丸山隆二进屋后一眼就看见那几垛被移开的柴草,他脸色铁青地对身边的武士下了一道命令,其中一个人赶紧上前蹲下来敲了敲木板,余一丁听见地牢中传来一道瓮声瓮气的话语声,随后那人才抓住把手将木板掀开,紧接着就有三四名武士陆续进入地牢。 余一丁心中明白今夜只能无功而返了,他已经再也没有机会动手,现在这里有十几个敌人,就算他的无形罡气和气指再厉害也不可能悄无声息地将这么多人全部干掉,何况地牢中还有守卫,一旦动起手来那些守卫肯定会挟持二女令他投降。 功亏一篑! 但是余一丁也别无他法,过不了多久天就要亮了。 …… 第178章 大海捞针 余一丁并没有立刻逃走,只是安静地靠在窗边。 大门肯定是出不去的,现在杂物间里外都是夷人武士,他是隐身而不是变成空气,就算从窗户离开那也是破窗而出,这种动静怎么会不惊动在场的人。 况且乱波的隐遁之术还要借助那种褐色小球爆出的烟雾隐藏身形,像余一丁这种直接无影无形的破窗逃走那不是明摆着告诉对方自己是名修行者,如此一来反而会让西洛王对他更加警觉,进而加派人手对二女实施更为严密的看守,那样的话他想要再次解救二女就是难上加难了。 所以余一丁只能静静地靠在窗前,就像丸山隆二几人一样默默地等待下到地牢中的几名武士返回地面。 反正对方看不见他,余一丁倒要看看自己究竟是哪里出现的疏忽,以至于夷人发现了不对。 不一会儿地牢中传出一阵吆喝声,两名武士立刻从墙上取下一捆绳索伸进洞口,只留一根绳头在手中,片刻后两人一起用劲缓缓拉动那根绳索,似乎是在将一个重物拽出地牢。 余一丁正在奇怪的时候就见钟离雪蒙着眼睛的小脑袋瓜从洞口中冒了出来,原来夷人是将绳索捆在她的身上直接拽出洞口,随后柳翠也被同样的方式拉了上来。 两个妮子站在地上茫然地转动脑袋,余一丁也不知道夷人这是在整什么幺蛾子。 “呵呵,可能要再辛苦两位小姐一下了。”丸山隆二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你们想干嘛?”钟离雪听见有人说话立刻出声质问。 “呵呵呵,你们的男人确实很厉害,竟敢潜入王府救人,胆子倒是不小!看来是我们低估了他的勇气和实力啊!”丸山隆二的口气开始变得不善起来。 “……”二女沉默。 “我最敬重像你们这样的大陆人,也很佩服你们男人这种有本事的人,呵呵呵,带走!”说到最后丸山隆二有些气急败坏,他的心情非常的不美妙,刚才被余一丁宰掉的四名乱波都是他的手下。 余一丁心惊,这是要继续审讯还是换个地方关押? 一群武士押着二女离开了杂物间,等他们稍稍走远,余一丁赶紧追了出去。 这次他们不是朝着真田慎介议事的大房子走去,而是涌向西洛王府的后门,此刻后门外已经有一架马车在那里等候,另外还有六名牵着马匹的武士陪伴在左右。 西洛王府建在小镇的边缘,后门外面就更加偏僻,只有一条小道直通镇外的官道,上了官道就可以四通八达,如果真田慎介要将二女送走,余一丁实在搞不清楚她们又会被送到哪里去。 二女从后门出来后便被直接塞进马车中,那六名骑士也纷纷上马。 余一丁只能紧紧地跟随着这队人,却仍然毫无办法,就算他的腿上贴着御风符,但是马车和骑士才走出去没多远他便渐渐显露出身形。 隐身符的效果已经消失,此地还是王府围墙外的小路,余一丁不敢在这里动手,只好拉大跟随的距离,以免对方察觉,等上了官道后马车和骑士立刻加速,一溜烟朝着西北山区的方向而去。 虽然余一丁的御风符还在持续起着作用,可是对方突然加速,又是骑马或者乘车,就算符篆可以提高跑动速度,他也跟不上对方,一炷香时间过后只能被越甩越远。 望着一直延伸进漆黑暗夜的官道,前方的车马已经失去了踪影,余一丁只得无奈地停下了脚步。 另想他法,也只能如此了…… 趁着黎明前的黑暗,余一丁转身向县衙旁边的馆驿疾行而去。 …… “什么?先生的夫人又被转移出王府往西边的山区而去?!”蔡祖明从床上跳了起来。 “是的,我不知道那条官道具体通向哪里,但是他们确实是往那边去了。”余一丁声音低沉地答道,二女明明就在眼前却无能为力的感觉实在令他沮丧。 “那条官道直通矿区。”蔡祖明应道,随后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追问道,“对了,你说他们从地牢出来后直接就被带到王府后门送走了?” 余一丁只是点点头并未答话。 “不对,如果是这样那就是说夷人并未发现先生的踪迹,应该是突然决定要送走夫人们,只不过碰巧余先生刚好在地牢出口处罢了。”蔡祖明双手放在胸腹间成抱拳状低头沉思道。 余一丁仔细想了想,好像是这么回事,但是又不能确定,如果事实真像蔡祖明说的那样,这个真田慎介到底要做什么?难道在大晋的地面上对于夷人来说还有比西洛王府更加安全的关押人质的地方? 蔡祖明见他半晌不语,又继续说道,“余先生,半夜时西洛王府的火灾惊动了不少人,本将也被惊醒,镇子的西北边一片通红,兴许是西洛王察觉到王府不安全才会将夫人转移?” “蔡将军,刚才你说通往西边山区的官道就是去各个矿场的道路?”余一丁问道,他根本没有思考蔡祖明说的话。 “正是。”蔡祖明答道。 “那好,等到天亮那个夷人武士向导来到馆驿我们立刻出发前往矿场。”余一丁已经下定了决心,无论如何他都要先找到二女再说。 “好。”蔡祖明知道余一丁的心思,立刻应承了下来。 …… 西洛王府,西洛王的卧房中。 此刻真田慎介正躺在铺于地面的被褥之上,刚才丸山隆二告诉他二女已经被送往西北一处矿场的隐秘地点关押,可是真田慎介的心中仍然有些隐隐的不安。 小半个时辰前那队巡逻的武士示警,发现埋伏在小房子四周的暗哨遇害,真田慎介闻讯大惊,急忙命丸山隆二带人赶去地牢将二女转移。 虽然没有发现刺客踪迹,地牢也未遭袭,但是杂物间内的柴草已被移动,说明刺客已经摸到地牢入口。 “真是一个麻烦的家伙啊。”真田慎介自言自语道。 躺在他身边的四公主自火灾发生后就没有再睡踏实过,直到真田慎介返回卧房躺下后她才迷迷糊糊地昏昏欲睡,可是真田慎介的话语又将她惊醒。 “王爷,您在说些什么?”四公主朦胧着双眼问道。 “没什么,夫人快睡,天就要亮了。”真田慎介有些烦闷。 “王爷如此心神不宁,妾身怎可安睡?”四公主依偎在他身边低声道。 “本王只是来大晋当这个质子,可是总有人想要害我!看来这些人不仅没把本王放在眼中,更没有将夫人这个大晋公主放在眼中,哼!”真田慎介搂着她的肩膀咬牙切齿道。 “前几日就有蒙面人潜入王府,今夜又有贼人纵火,王爷只是被父皇派来管理矿区的那些夷人而已,为何三番五次有人前来骚扰?难道是想挑拨真田部族和大晋的关系不成?”四公主疑惑道。 真田慎介低头不语,“挑拨关系?哈哈,等再过几日起兵之后本王定要挥师直取坤阳,再下偃师,至于身边这个女人,真想看看到那时她会是怎样的一副表情啊……” 想当初晋皇指定真田部族族长真田玄一郎的长子前往偃师留作质子,真田慎介闻讯毫不犹豫地便答应了下来,根本不理会族内那些老顽固们的劝说。 如果这次起兵成功,真田部族逼迫大晋签订城下之盟,取得大陆沿海的一大片土地,那他真田慎介当记首功,就算替代父亲成为真田部族的族长也是水到渠成之事,到时候拥有了土地和财富,什么样的女人得不到? 何况以真田慎介对大陆人的了解,眼前这个女人最终的下场极有可能是羞愤之下自尽而死。 “唉!夫人的担忧也是本王的担忧啊,大晋还有很多人敌视我们这些海外的夷人,就怕这些贼人是夫人父皇身边之人指派而来,如果本王派人缉凶他们就会在夫人父皇面前反咬一口,说本王怀有谋逆之心,甚至对矿区的夷人大开杀戒,到时候本王不仅对不起那些同族的弟兄,恐怕面对夫人父皇也是百口莫辩啊。” “王爷勿惊,妾身自会向父皇如实说明的。” “唉!就怕到时候贼人先行出手,以前矿区的夷人莫名其妙死去的还少吗?如果再发生夷人惨遭屠戮之事,那将会逼着剩下的夷人拼死抗争啊。” 真田慎介这是在故意误导四公主,哪怕到时候他起兵也会说成是被逼无奈,而他只是带领夷人向晋皇讨要一个说法而已,总不能眼瞧着自己的族人遭人屠杀而坐以待毙? 这样一来在成事之前四公主不仅不会与他反目成仇,甚至还会利用公主的身份帮助他做成一些棘手之事,比如骗开城门让夷人兵不血刃地拿下一些城池等等。 “王爷请宽心,父皇并不昏庸,他的身边不会没有小人,但也不会全是小人,更多的还是贤臣忠臣,何况王爷已是妾身的官人,只要我们夫妻同心,共同帮助父皇治理好矿区,到时候妾身自会向着王爷说话的。” 真田慎介的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夫人的心意本王岂能不知?还请夫人好生安歇,贼人之事本王自有分寸。” …… 卯时刚过没多久,西洛王的手下武士额田幸人便赶到馆驿。 余一丁一夜未眠,但他却没有丝毫倦意,已经和蔡祖明几人起床收拾行囊,正准备赶往西洛王府催促额田幸人出发,谁知才出馆驿大门便见到此人。 余一丁大喜,他是巴不得尽早出发上路,却不知这位武士也是被真田慎介有意早早派过来,就是想打探一下他们几人的虚实,是否跟昨夜的刺客有关联。 “哟?这么早你就过来了?那个……你叫什么名字来着?”余一丁才懒得去记住夷人的名字。 “是!”额田幸人微微低头应道,“在下额田幸人,奉西洛王之命全程陪同余上使巡察矿区,理应提前过来等候,上使这么早就起床,不知昨夜歇息的可好?” “嗯,还行,只是昨夜王府失火,闹出的动静有些大,把本官也吵醒了,后半夜就没怎么再睡,到底发生了何事?”余一丁露出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 “回上使话,昨夜有贼人潜入王府欲图不轨,那火灾也是贼人所为。”额田幸人恭敬地答道,眼神却死死盯住余一丁,只为观察他的反应。 “啊?!”余一丁的脸上立刻换作一副惊讶状。 “没想到西洛王才到大晋不久,居然就有贼人找上门,难道是仇家所为?可是我大晋的王府极少与人结仇啊,也鲜有人敢去王府寻仇,这种事情倘若抓住便是死路一条,不过西洛王可真得小心了,据本官所知,敢与王府作对之人都不好惹呢,应该立刻派人通知沈郡王,请他再多派一些护卫过来才好。” 蔡祖明腹诽,这位余先生说话真是有够损的,西洛王的仇人不就是你吗。 他的手下中有俩人甚至转过头四下张望,生怕继续看着余一丁的作态会忍不住笑出声来。 “余上使所言极是。”额田幸人继续恭敬道,面上毫无波澜。 “好,不说这些了,既然你都已经来到馆驿,我们这就出发。”余一丁着急赶路,又见此人面不改色,终于也没了闲心跟他继续扯淡。 “是!上使请!”额田幸人答道。 “还用再去王府跟西洛王道个别吗?”余一丁问道。 紧接着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连忙又道,“哦,本官也是糊涂,昨夜西洛王被贼人打搅,肯定没有休息好,我们还是不去了?” “在下离开王府时西洛王已有交待,等余上使准备好便可出发。”额田幸人脸上微微有些抽搐。 “如此甚好,准备出发。”余一丁笑嘻嘻地说道。 蔡祖明和他的手下赶紧去马厩牵马,转过墙角才用拳头使劲捂着嘴发出一阵压抑的笑声。 …… 六匹快马在夏日的第一抹晨曦中急匆匆离开洛西镇,沿着那条通往西北部山区的官道疾驰而去。 于县令已经将矿区的所有资料打包好交给蔡祖明,昨晚余一丁返回馆驿后就同蔡祖明根据地图上矿场的分布情况简单地规划了一下巡察的重点。 平洛郡西北地区盛产煤铁,是大晋主要的铁器生产地,整个矿区分布着大大小小的煤铁矿场共计一百零三座,除去矿场还有很多工坊,比如炼铁工坊、军械制造工坊等。 夷人劳工大部分都呆在在矿场劳作,也有极少一部分身怀铁器制作手艺的夷人工匠在工坊里做活,据说无边海以东诸岛上的夷人有一种特别的制刀手艺,这些夷人工匠就负责在工坊内替大晋打造兵刃。 另外采煤和采铁在这个时代还完全不同,煤矿基本上都挖的有矿洞,下井采煤的活路也是大晋百姓最不愿意干的营生,不仅辛苦而且随时都会有生命危险,所以附近所有煤矿矿场的劳工全部都是夷人俘虏。 而铁矿的获得在这个时代基本都是依靠位于地表的风化残积或者堆积的铁矿石,甚至是露出地面的铁矿体,就算是在地下最多也就是一个一两丈深的的矿坑,根本做不到像现代这样通过打洞挖掘开采铁矿,因此铁矿的矿场附近也不会有矿洞。 余一丁不清楚柳翠和钟离雪到底会被夷人送到何处隐藏关押。 就算真田部族为了这次暴动谋划了数年,做足了准备,但是每个矿场都有大晋官军看守,所有在矿场劳作的夷人俘虏全部统一安置在矿场附近,所有作息都不得离开矿区。 另外因为言语不通,周边的大晋百姓几乎不会与这些夷人往来,只因近两年大晋朝廷给夷人发放薪饷,这才陆续有大晋百姓跑到矿区附近做起这些的生意。 但是即便如此,夷人想要隐秘地弄出一个可以关人藏人的地方,除了矿区以外,余一丁和蔡祖明实在想不出他们还能找到什么合适的地点。 何况那一带全是连绵的山区,除去铁矿坑,夷人找个废弃的煤矿洞改造成牢狱还是比较容易的,而且还不用担心轻易就会被人发现。 最后余一丁和蔡祖明总共筛选出其中的煤矿场共计七十三座,这些矿场就是他们在巡察过程中需要重点查寻的地点。 虽然已经缩小了近三分之一的查找范围,但是此去寻找二女仍然如同大海捞针。 只是余一丁心头早已暗下决心,众人出发后他便催马扬鞭不停赶路,个中缘由蔡祖明几人当然心知肚明,也不多话,紧跟着一路疾驰,只有额田幸人稍感意外罢了。 小半个时辰后几个人便已进入山区。 当清晨的薄雾还没有完全散去时,他们已经来到了距离洛西镇最近的一座矿场前。 …… 第179章 失踪的武士 余一丁心急火燎地赶路倒没有引起额田幸人的怀疑,在他看来这位钦差大人只不过是想要早一点抵达矿区巡察完毕后好回京交旨罢了,早上的试探中他并未察觉出余一丁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这里是一处铁矿场,规模不大,位于一条小河的河滩旁边,方圆十几丈的地面上分布着三个丈许深,两三丈长宽的矿坑,在此地干活的夷人劳工也不多,只有二十几人。 穿着简陋破烂衣衫的夷人们背着竹筐沿木梯下到坑中,刨开地表一层暗红色的沙土,露出底下黑红色的像岩石一般的铁矿石,随后用锄头挖出来扔进竹筐中,等到差不多装满一筐后便背着返回地面,再倒进旁边停着的一驾马车上的大木箱中。 马车旁边和矿坑一带还有好些手持刀枪的官军守卫,不过人大约只有八九个。 余一丁几人骑着马距离矿场还有一二十丈远时,一名官军头目模样的人就看见了他们,急忙带着两名随从跑过来,便跑还边对着余一丁几人挥手示意停下来。 “来者何人!矿场重地!闲人不得靠近!”到了几人面前官军头目厉声喝道。 余一丁还未答话,蔡祖明已经策马上前,就坐在马背上朗声道,“我乃平洛郡王府卫戍营统领蔡祖明,奉郡王命陪同京都上使前来矿区巡察,此地管事者何在?” 官军头目被蔡祖明的气势镇住,虽然他从未见过几人,但却没敢立刻讨要余一丁的随身官符信物查验真伪,只是连忙低头行礼,口中还唯唯喏喏地答道,“回将军话,小人便是此地管事。” 余一丁已经让身旁随行的卫士取出各个矿场的夷人劳工花名册递给额田幸人,对那人说道,“让那些劳工都集合起来,清点人数。” “这……,是!” 头目稍稍迟疑了一下便带着另外两人返身往回跑去,眼前这几人的身份过一会儿再查验也不迟,虽然余一丁的做派看起来没有官威,但是蔡祖明的架势看上去应该不会是冒充的。 头目不敢怠慢,不一会儿便让手下官军将所有干活的夷人劳工集中到一块空地上整队站好,余一丁几人这才骑着马缓缓走了过去。 额田幸人拿着名册下马,用夷人语言对照名册一一喊出其中的姓名,他叫一个,队伍中便有一名夷人应声报到,二十几人的名册片刻间便清点完毕。 “回禀上使,此地所有人都在,并无遗漏。”额田幸人转身恭敬地对余一丁道。 余一丁依旧端坐在马背上微微点头,他对夷人的人数是否对得上数没有兴趣,主要是他早已看出此地毫无藏人的可能,夷人的住所就在矿坑边上的那两排破破烂烂的小木屋,算是集体宿舍,此外河滩一带一览无遗,再无任何建筑,根本看不见有所谓的做夷人生意的大晋百姓。 也许是这座矿场太小了?余一丁心头如此想到。 但是既然冒充巡查官员,样子还是要做一下的,因此余一丁又简单向那名官军头目询问了一下矿场的运作情况。 经过询问后余一丁才知道矿场将挖到的矿石装车后还要运到附近四五里外的冶炼工坊,在那里将矿石熔炼成生铁,随后再将制成的生铁运到紧邻的制造工坊,经过工匠锻打后变成熟铁,再制作成各种军械。 当然,也有一部分矿石制成生铁之后直接由马车装运送至大晋的其他地区。 夷人在矿场拿到铁矿石并无任何用处,所以此地只有一支十人的官军小队,他们的职责只是负责看管这些夷人,防止劳工逃亡便好。 了解到这些信息后余一丁便对此处矿场没有了兴趣,他的想法是先将这一带的所有矿场统统看过一遍后,再去镇上的冶炼工坊和加工工坊巡察,没办法,谁让他名义上是朝廷派来的巡察官员呢,那就必须要做完该做的事,否则那个额田幸人不怀疑才怪了。 不过那名官军头目最终也没有查看到余一丁的身份信物,只因余一丁几人清点完劳工人数问完话后便匆匆离去,根本没有给他查验的机会。 在临行前蔡祖明又嘱咐官军头目务必看管好这些劳工,万万不可麻痹大意,那人点头哈腰地连连称是,蔡祖明说完后也是直接转身离去,只留下还没完全回过神来的小头目傻站在当场不知所措。 这里地处双桂镇,此镇共有矿场九座,并不算多,只因此地位于山区的入口处,而越是深入山区,矿产资源也会越丰富,矿场便会更多。 双桂镇的管辖范围不大,所属矿场又比较集中,所以还未到午时余一丁几人便已巡察完附近所有的矿场。 在矿场巡察时,很多时候余一丁只是叫来守卫官军的头领、矿场的管事人以及夷人劳工的头目,清点核实各自人数,再向管事人简单询问了一下生产状况,其他的最多就是草草在矿场周边查看一番便匆匆离去。 额田幸人跟在一旁暗自皱眉,他的角色是随行翻译,余一丁需要了解夷人劳工的情况时便由他进行翻译交流。 可是绝大部分时间余一丁只是询问了一下劳工的人数以及吃住情况,偶尔再去他们的居所瞧瞧,这让额田幸人大感奇怪,难道晋皇准备改善夷人劳工的生活条件,顺便让钦差大人看看?! 额田幸人哪里知道余一丁这是在观察哪一处矿场有藏人的可能性。 为了提高巡察速度和效率,如同第一座铁矿场那样的小矿场余一丁就没再花费太多的精力去仔细询问查看,在他看来这一类矿场根本不具备关人藏人的条件,除非是大一些的矿场才行。 而在九座矿场中夷人劳工人数达到了百人规模的只有一座,并且是煤矿,铁矿场几乎没有超过五十人以上的规模,余一丁不仅详细了解了这座矿场各方面的情况,又在附近仔细巡查了一番,但是仍然没有任何发现。 中午时分几人来到位于双桂镇区边缘的冶炼工坊和加工工坊。 整个矿区是以镇来划分生产区域,每个镇上都建有相应的工坊,同样每个镇的矿场开采出来的煤铁矿石将会分别送到镇上的工坊中进行加工,然后根据各个矿场的产能差异在整个矿区中调整各个工坊矿石的输送量,以满足每个工坊的产能相对饱和。 也有将多余的煤矿运送到大晋其他地区的马队,但是铁矿石肯定是就近在矿区内的冶炼工坊中熔炼成生铁以后再进行长途运输,此地的绝大部分工坊只进行武器军械的加工,至于其他那些用于生产生活的铁器,矿区工坊制造的成品只会满足本郡所需,而向大晋其他地区只提供生铁,再由当地工坊加工生产。 因为矿区相对于整个大晋的重要性和特殊性,晋皇不仅委派自己的亲兄弟出任此郡郡王,并且所有矿场和工坊的生产管理权都不归当地的官府衙门所有,而是由平洛郡王府直接统一管理,沈辰基则把这个权力下放给了洛西镇的于县令,不为其他,就是此地距离矿区近,矿场发生任何事情便于及时处理和上报,而真田慎介这个西洛王只负责矿区内所有夷人劳工的管理。 也许是双桂镇还没有深入山区,附近没有那种数百人的大矿场,所以巡察一圈下来只用了不到半天时间,余一丁不想在此地继续耽误时间,准备简单地吃过午饭后就立刻赶路,争取今天能够多巡察到一些矿场。 午饭时余一丁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夷人如何完成对二女的转移看押? 通过上午的巡察,他已经大致了解到矿场的生产管理模式,每个矿场或工坊都有官军看守,其规模根据夷人劳工的数量而定,一般官军与夷人劳工人数的比例是一比三,矿场的比例稍微低一些,工坊则高一些。 而且所有夷人劳工不允许私自离开所属的矿场单独活动,吃住全都在矿场旁边的集体宿舍中,就是那种破破烂烂的木头房子,当然夷人头目还是有单独的小屋居住的,不过也比较简陋。 余一丁并不清楚铁振堂的墨卫是如何做到在矿区内发现夷人将要暴动的秘密,在他看来,这些夷人中的很大一部分人都或多或少患有营养不良的症状,而且官军对武器又管理得非常严格,余一丁实在想不明白他们能拿什么装备来暴动,难道就靠这数千饥民用双拳双脚吗? 这不是余一丁所要关心的问题,主要是这个问题将会直接牵扯到他的疑问,那就是这样的一群夷人,被官军管理得如此严格,他们是怎样做到在官军的严密监视下安全地接收被押送来的二女?又是怎样做到悄无声息地进行关押呢? 余一丁想不明白,但他生怕因为自己的考虑不周而遗漏了某些重要的信息,以至于忽略了二女的真正关押地点,白白错过了解救的时机。 可是额田幸人这个夷人向导和他们几人又寸步不离,同时此人还精通汉话,余一丁实在不方便和蔡祖明私下商量,看来只能在路上寻找机会或者等到晚上落脚住宿时再说了。 吃过午饭后几个人继续上路,本来按照余一丁的想法是下午至少还要巡查完一两个乡镇的所有矿场,但是现在他的心中有了一些疑问,赶路的速度自然也就慢了下来。 从离开双桂镇后蔡祖明就已察觉出余一丁的异样,可是这一路走来额田幸人都在一旁跟随,他也有余一丁同样的顾虑,因此并没有出声询问。 蔡祖明此行可不仅仅是陪同余一丁寻找两个妮子这么简单的目的,在离开平洛郡城的头天晚上他就已经再次前去郡王府拜见了沈辰基,郡王将得知的夷人暴动计划全都告知于他,并命他在陪同余一丁寻找二女的同时尽力探查夷人的虚实。 沈辰基交给蔡祖明的任务是四日之内,无论探查的结果如何都务必在第四天赶回平洛郡城,到那时距离真田慎介起兵只有两天时间,沈辰基无论是坚守平洛城还是转移到其他地方都必须做出决定,比如为了保险起见,沈辰基率领郡城的所有官军前往坤阳城,与李盛的禁卫军合而为一,共同守卫坤阳城,而蔡祖明作为卫戍营统领也必须回到自己的战斗岗位。 作为大晋的一名郡王,又是晋皇的亲兄弟,沈辰基必须要维护大晋的利益,哪怕到时候余一丁仍未找到二女下落,沈辰基的意思就是让蔡祖明劝说余一丁一起返回,如果余一丁执意不回,那么蔡祖明也必须赶回平洛城,这是一道死命令。 上午的巡察过程中蔡祖明就仔细查看过九座矿场中的几百名夷人,他也觉得就算此地的官军数量不多,但是面对几百个食不果腹又被严格控制持有武器的夷人来说,那也是可以轻松镇压的。 而越往山区深处的矿区条件也会更加艰苦,夷人吃不饱穿不暖,很大一部分已经在大晋呆了数年之久,就这样一群连大晋的普通农民都比不上的劳工队伍,就算整个平洛郡只有两千官军外加数百人的卫戍营,但是区区不足万人的夷人将会怎样实施暴动呢? 蔡祖明心头有疑虑,余一丁也想不明白,而当初晋皇之所以轻易就让真田慎介这名质子成为西洛王,恐怕也是没有将这几千名夷人放在眼中。 何况晋皇还将四公主下嫁于他,这就是打算和亲啊,也许作为一名帝王,只用自己的一个女儿就轻易摆平来自东面无边海上的威胁确实是一个很划算的买卖。 但是铁振堂的墨卫可不是吃素的,他们的情报肯定有充足的证据和理由,所以此刻就算余一丁和蔡祖明都是满肚子疑问,但他们的内心里是绝对相信夷人肯定要造反,只不过经过他俩上午的巡察还未发现任何蛛丝马迹,这就更令两人心头隐隐不安。 额田幸人作为西洛王派来的翻译加向导,在他眼中余一丁是上使,蔡祖明是沈郡王手下的卫戍营统领,二位如何决断肯定没有他插嘴的份,吃了午饭后余一丁放慢了速度他还在心中暗自窃喜,就这样慢点好,说不定还没等巡察结束夷人就会起兵,到时候便可以将这几人扣为人质了。 于是这支小队伍就在几个人的各怀心思中缓缓行进。 整个下午的巡察完全没有达到余一丁的预期,紧邻双桂镇的两个乡镇共有矿场三十四座,他们只巡察了其中的二十五座,却依然没有任何收获,看到的所有夷人劳工相对于双桂镇的劳工更加羸弱不堪。 傍晚时分几个人就在一个名为苍岭的小镇落脚,余一丁让蔡祖明不要惊动镇上的府衙,就在当地工坊旁边的官军驻地内歇息。 吃过晚饭后额田幸人则被余一丁打发到旁边夷人工匠的木屋里呆上一夜,等明早出发时再去叫他,这样夜间时他也没机会打扰余一丁。 随后余一丁几人便返回军帐。 “余先生,这些夷人令人生疑啊。”刚刚进入帐内蔡祖明便开口道。 “哦?蔡将军有何发现?”余一丁问道。 “本将觉得如果夷人仅仅只靠这些劳工便想造反实在不太可能。” “何以见得?” “夷人劳工不仅缺吃少穿,甚至缺乏起码的武器装备,他们凭借什么来抵抗官军?” “将军的疑惑跟我差不多,你说是不是我们遗漏了什么重要的地方?” “这个……,至少今天的巡察本将没有看出任何端倪,但是也许矿区越没有问题可能问题就越大,墨卫可不会提供没把握的消息。” 余一丁明白蔡祖明的意思,这说明夷人已经为暴动做好了充分的准备,不到起事那一刻绝不会暴露,而这种准备充分的暴动只要一发动就会让大晋官军措手不及,甚至一下子就溃不成军也是很有可能的事情。 余一丁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的心思绝大部分是在二女身上,现在没有她们任何一点点消息,这让余一丁的心头焦急万分,如果在夷人起事之前一直找不到她们,一旦暴动开始可能二女就会受到伤害,这是余一丁最不愿意看见的局面。 蔡祖明见余一丁不说话只是低头沉思,明白他心中挂记二女,但是立刻又想到沈辰基的嘱托,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宽慰他,帐内立刻陷入了安静。 过了好一阵余一丁直接在床上盘腿而坐,蔡祖明知道这是他要进行每日的必修功课,自己不方便再去打搅,便直接躺在床上闭目思考。 在余一丁神念的感知范围内,除了两座工坊以外还有三四座夷人工匠的木屋,这些工坊在夜间也是灯火通明,还有不少工匠在其中挥汗如雨地加工各类军器,因为大晋对工坊的管控非常严格,此刻工坊四周不时有一队队巡逻的官军经过。 余一丁对工坊内的情形并无太多关注,他的神念主要是停留在工匠歇息的木屋。 当他探查到额田幸人居住的那间小木屋时不禁大吃一惊! 因为这位夷人武士不知何时已经不在木屋里了…… 第180章 又是地牢? 此时额田幸人居住的那间小木屋中已经空无一人。 陪同余一丁巡察完所有工坊又吃过晚饭,额田幸人便和余一丁蔡祖明几人分开,随便找了一间夷人工匠居住的小木屋歇息,余一丁回到军帐内和蔡祖明没说几句话便开始打坐修习,就这么短短的一阵工夫这名夷人武士已经偷偷离开木屋,并且在余一丁的神念感知下竟然不知所踪。 要知道额田幸人居住的木屋就在官军驻地的旁边,距离余一丁他们住的军帐也就十来丈远,吃过晚饭后天才刚刚擦黑,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离开木屋并躲过官军的巡逻队消失得无影无踪实在令人惊讶。 余一丁虽然大吃一惊,但是在心底里却又有一丝庆幸和希翼,现在他最怕的就是整个矿区内波澜不惊,就像白天巡察时看见的那样,夷人一点动静都没有,如果接下来的行程一直如此,他想要找到二女可能会非常困难,而现在额田幸人的突然失踪对于余一丁来说也算是件好事,继续顺藤摸瓜可能就会有收获。 他连忙将神念感知扩大到极限,仔细地探查周围四五十丈方圆范围内每一寸地方,生怕漏掉了一丝一毫的线索。 可是这么大一片区域内却根本没有额田幸人的踪迹,这只能说明他要么已经离开了余一丁探查的范围,要么就像是在西洛王府内的地牢那样钻进了地下! 余一丁觉得此人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跑出那么远的距离的可能性不大,最主要的原因就是现在天还没有黑尽,而且此地是工坊,不像矿场那边,这里生产出来的军械已经是成品,官军不仅要防范夷人逃亡,更重要的是要保证制造出来的武器成品绝对安全,所以整个工坊的区域内不时会有几人一组的军士来回巡逻,额田幸人根本不可能做到在如此短的时间里避开巡逻队并安全离开,他只能是躲藏在某处了。 如果是这样,额田幸人能够避过余一丁的神念探查也只能是钻进了地道,夷人既然可以在有禁卫军驻守的坤阳城从城外直接将地道挖到军营里,难道就不能在此地挖出一条地道吗?不过坤阳城的地道可以用来隐秘地摸进城池实施偷袭,这里的地道又是用来做什么的? 或者夷人只是挖出了一座地下室,就像西洛王府中的地牢那样用来关人! 余一丁脑中灵光一闪,这个念头令他立刻心跳加速,这也是很有可能的事啊。 可惜他的神念无法感知地下的情形,而且在小屋内的地面上也没发现有异样之处,那么不论是地道还是地下室,它的入口又会在哪里呢? 余一丁赶紧收回了神念。 “蔡将军,那个跟我们一起来的夷人现在不在木屋里了。” “余先生你说什么?!”蔡祖明本来正在床上躺着,听见余一丁的话后一下子从床上蹦了起来,不可置信地望着他,“你怎么知道那人不在木屋里了?” 这也难怪蔡祖明惊奇,他并不知道余一丁神念离体的厉害之处,再说余一丁从上床打坐到现在也就刚刚过去了一刻钟左右的时间,突然间竟会冒出这样一句话,不惊得他跳起来才怪了。 但是蔡祖明立刻就想到了余一丁的那些特殊能力和他的修行者身份,连忙又道,“余先生的意思是……?” 余一丁点点头道,“是的,也许我们应该好好查探一下此人干什么去了。” 蔡祖明闻言立刻眼神一亮,惊喜道,“余先生是说……?” 余一丁沉声道,“对!” 蔡祖明想了想又道,“就我们俩?我那三名手下的身手也不错。” “不用,我们俩足够了,人去多了反而不方便。” “好!” …… 工坊内的夷人工匠数量不算很多,共有四五十人,他们居住的小木屋也只有七八座,不过这些木屋顶多可以算作一个勉强遮风挡雨的地方,茅草的屋顶,木制墙壁的四处都有缝隙,夏季还可以对付,但是到了冬季简直就是一个个冰窟,唯一让夷人们感到庆幸的是,就算大晋给他们提供的住所如此之差,但是仍然好过无边海以东那些海岛上的生存条件,至少这里没有海啸野兽地震火山等自然灾害的侵袭。 额田幸人是西洛王身边的武士头目,在这些夷人中的身份也极为尊崇,所以他并没有随便跑到一座木屋中与那些工匠打挤,而是和余一丁他们分开后就直接来到这里的夷人头目单独居住的木屋。 这名头目是个三十多岁的矮壮汉子,也是一名武士,他在此地已经呆了将近两年,这么长时间的高强度劳作也没有将他的身体击垮,此人并不像其他那些工匠那样看起来总是一副无精打采有气无力的样子,这还是因为他是个头目,吃住都比一般的夷人好一些,另外每个月还会收到早已潜入大晋的乱波给他送去的真田部族提供的资金,除了不太自由以外,其他方面的条件都还算不错了。 二人席地面对面跪坐,额田幸人开口问道,“坂本君,辛苦了,这些时日大晋官军可有异动?” 这位名叫坂本秀行的头目答道,“此地一切正常,已经全部按照真田殿下的计划执行完毕,只等过几日殿下的指令送到即可实施。” “那就好,如果没有异常情况,起事前两天还会有人带信过来,到时候按信中所言执行便可。” “明白!不过今日前来的那个大晋官吏是否有诈?需要我们做些什么吗?” “此人就是个受晋皇委派前来矿区巡视的官员而已,真田殿下和丸山大人判断这次只是例行检查,并派我跟随监视,你们不用理会,到时候我自会见机行事,也许还能将其擒获作为人质。” “既然如此,那真是辛苦额田君了。” “呵呵,能为部族出力是我们武士的荣耀,另外真田殿下命我转告坂本君,务必要将所有准备好的军器严密隐藏,这是关系到殿下的计划能否成功的关键所在!” “明白!这一点请额田君放心!也请转告真田殿下,我这边已经做好所有准备。” 额田幸人点点头,只要各个工坊里的武器都已严密隐藏,等到起事之时再分发给每个夷人工匠便好。 千万不要小瞧这些在工坊里劳作的夷人,他们可不是一般的工匠,这些人全部都是真田部族的武士,虽然不是额田幸人那样的头目,只是普通阶层的武士,但是他们的实力绝对不容小觑,这些人只是看起来羸弱不堪,但是爆发出来的战斗力却远远强于在矿场中劳作的普通夷人,虽然工坊的官军数量几乎是这些工匠的一倍,但以有备对无备,加之到时候还会有乱波协助他们占领工坊,真田慎介和丸山隆二确信他们成功的可能性至少有九成以上,只要拿下工坊后便可进一步控制每一座乡镇,到那时大晋守卫矿区的官军就会被分割包围全部吃掉。 这时只听坂本秀行又道,“额田君,请随我来。” 说完他便起身,额田幸人不知道这个夷人头目想要做什么,见他已经在往屋外走,只好跟着起身,边走边问道,“坂本君,这是去哪里?” 坂本秀行也不答话,只是给额田幸人使了个眼色,随后便推开门从小木屋内走了出去,往那些有许多工匠一起居住的大木屋走去,额田幸人连忙快走几步跟上。 平日里只要不是上下工,不擅自离开这一片木头房子的范围,包括到旁边一些大晋百姓做各种生意的铺面消费,夷人在这一带随便走动并不会惹来官军的制止,除非是想要逃跑,那将是格杀勿论的重罪,所以就算工坊四周还有很多官军巡逻,也没有人上前阻止两人的行动。 没走多远坂本秀行便来到一座大木屋旁边,左右看看后才上前轻轻敲门,屋内立即传出一个警惕且压低了的声音。 “是谁?” “是我,坂本。” 木门吱呀一声就被打开,露出一个看起来比坂本秀行年轻许多的青年面孔。 “坂本大人!……”青年恭敬地说道,这才看见额田幸人,但是他只觉此人眼生,后面的话便直接噎在喉咙间。 “这是真田殿下的侍卫额田大人。” “啊?参见额田大人。”青年立刻变得诚惶诚恐,连忙低头向额田幸人行礼。 看起来这名青年就是一个负责警戒望风的守门人,额田幸人摆摆手示意他不用多礼,接着坂本秀行又问道,“里面的情形如何?” 青年立刻小声答道,“木村他们几个还在里面,没有问题。” “不错,你继续守好,我们进去看看。” “是!” 坂本秀行不再理会青年,带着额田幸人脱下鞋就往大房子里走。 这座房子可以容纳十人居住,门口按照夷人的习俗留出一个小小的玄关,在此脱了鞋再登上一个台阶就可以进到屋内,里面是那种大通铺,此时正有三四名夷人或坐或躺地呆在屋内,反正他们习惯于睡在地上,只是这里比起西洛王府的房间那种铺有棉褥的地板就显得寒酸了许多,除了地面的木板,只有几张还算完整的竹席和几块破旧的毡布,靠墙的地方摆放着一堆堆被折叠的尽量整齐的有些残破的被褥,也许这是夷人工匠们剩下的最后一点尊严。 看见二人进屋后几名夷人工匠连忙跪拜行礼,坂本秀行示意他们不必多礼,随后便快步走到屋子的正中间,又从怀中摸出了一把小刀。 大晋官军绝不允许夷人身上私藏刀具一类的东西,只不过那小刀非常短小,只有四五寸长,而且一看就是用铁片磨制而成,一头用布条缠绕成刀把,另一头磨的尖利,单面开刃,这种小刀很容易藏在身上,何况坂本秀行作为此地夷人劳工的头目,虽然官军对夷人的住所经常不定时检查,上下工时也会搜身,但是只要不是特别犀利显眼的武器,官军对夷人头目的检查是不会太过严格的。 这些木头房子其实是被俘的夷人在大晋官军的监督下自行修建的,他们依照家乡的习俗,用木板搭出一个距离地面半尺高的大平台,只不过平台底下并不是四面通透,除了四角立有木桩支撑以外,还用石块在平台下垒了一圈,只留出了几个缺口,平台四周再用一寸厚的薄木板围做成墙,屋顶还是用夷人最喜欢的茅草铺满,当然这些木屋的建筑质量与西洛王府里的房子相比绝对是天壤之别,否则也不会冬冷夏热了。 额田幸人这一路走来都在奇怪,前一阵他还受西洛王的指派来过苍岭镇,在此地工坊夷人存放武器的秘密地点并不在这座大木屋中,而且坂本秀行言语闪烁,显得神神秘秘,刚才听他与青年的对话,似乎在这座大房子底下还有密室,此时正有一群夷人呆在下面,却不知是在做些什么。 坂本秀行蹲下掀开一块破竹席,露出底下的木板,然后将薄薄的刀片插进一处木板的缝隙,随后轻轻用力一翘,那块木板便被微微翘起,接着他用手指抠住木板边沿,一使劲将木板从地面起了出来,露出了地板下面的空间。 额田幸人在旁边伸头查看,由于夷人的房屋都是搭在距离地面半尺高的地方,这块木板下方半尺的地方本来应该是空空荡荡的地面,可是他却看见那里的地面上居然还铺有一层木板。 就在坂本秀行接连拿开地板上的五六块木板后,额田幸人才看清下方地面上的木板大约有两三尺见方,其上有一个铁环,这个不用别人说他也知道此处是个地道的入口了。 这时旁边的那几名夷人工匠中的一人连忙过来帮忙,趴在地板上伸手将带着铁环的木板拉了起来,露出下面黑乎乎的洞口。 坂本秀行看了一眼额田幸人说道,“额田君,我们进去。” 额田幸人想都没想便道,“好,你带路。” 就像洛西王府中的地牢一般,洞口下是贴在墙面的木制梯子,二人一前一后下到地下七八尺,然后就是一个九十度转角,地道变成与地面平行,只不过这里的地道直径只有大约三四尺,又没有照明,两人只能在其中摸黑匍匐前进。 不过这些对于武士出身的二人并没有什么的问题,前行了好一阵,额田幸人估摸着已经走出去大概有十几丈,可能已经离开了夷人居住的那片木屋的范围。 突然间在前面爬行的坂本秀行停了下来,这时两人都听见前方传来隐约的人声,紧接着又响起几声敲击木板的“哚哚”声,额田幸人正在奇怪,随后眼前一亮,人声更加清晰,带路的坂本秀行已经继续往前爬了过去。 等到出了洞口额田幸人才发现两人已经来到了一个山洞中,四周堆放着许多兵刃,额田幸人立刻想起来这里就是苍岭镇工坊秘密掩藏武器的地方,而刚才他们爬出来的那个洞口旁边有一块掀开的木板,只是以前他来到这里时并没有太过注意这块堵住洞口的木板,因为这里是一处废弃的矿洞,洞中用来支撑洞壁的木梁木板很多,如果不是掀开木板露出洞口根本不会引人注意。 这个矿洞的出口就在工坊旁边,最早是一座煤窑,但在坂本秀行来到此地时就已废弃,现在窄小的洞口处已经是杂草丛生,根本看不出本来的模样。 前些日子额田幸人来到此地就是从工坊进入矿洞,大晋官军虽然对成品军械管理特别严格,但是也不会整天在工坊内部监管,最多就是有人按时巡逻查看夷人是否偷懒,所以额田幸人才可以偷偷溜进矿洞。 大晋官军管理工坊用的也是最简单省事的方法,工坊外有官军严密看管,内部有人定时巡逻,而夷人工匠进出工坊都要严格搜身,同时给加工工坊提供的生铁分量与打造好的军械数量基本吻合即可,这就给了夷人可以钻空子的机会,只要每次偷偷多带进工坊数两或一斤生铁,积少成多后就可以另行打造武器,何况夷人的武士刀普遍轻于大晋的刀剑,于是几年下来每个工坊已经打造出上百把夷人使用的刀剑。 矿洞低矮,还好夷人们普遍个头不高,因此额田幸人只是微微低头便可站在其中,只是这里的矿洞已经被夷人挖开了不少,显得宽敞了许多,也便于堆放武器。 此处距离矿洞入口处至少有十来丈远,而且整个矿洞并不是笔直的通道,所以就算洞壁上插着几支松明火把,在矿洞外是绝对瞧不见一点点光亮的。 此刻几名夷人站在一旁,其中一个看起来像是领头模样的夷人恭敬地低头对坂本秀行说道,“坂本大人,她们什么也不说。” 额田幸人这才看见几个人身后一块没有堆放武器的墙角蜷坐着两个娇小的身影,衣衫上到处都是泥土草屑,肩膀处还有几道裂口,而且二人手脚紧缚,脸上蒙着布条遮住双眼,头部还在不停地左右转动,看起来显得非常紧张。 “看来这些大陆人真是顽固啊!”坂本秀行阴阴地说道。 …… 第181章 夜探 余一丁和蔡祖明各自换上一套深色的夜行服,悄悄地离开了帐篷。 本来余一丁还想去官军首领的帐篷打声招呼,让官军的巡逻队不要理会他们两个夜行人,但是蔡祖明立刻阻止了他的想法,万一夜间还有其他的贼人前来,官军对他们二人又不熟悉,如果发现了那是管还是不管呢?再说了以二人的身手,蔡祖明认为问题不会很大。 余一丁郁闷,作为平洛护卫营将领,他相信蔡祖明的功夫应该没有问题,而且他敢这样提议就证明有那个自信,可是余一丁的异能又不是隐蔽和潜行,这方面他的倚仗只有隐身符和御风符,但是眼看着隐身符越来越少,他不想再轻易使用,要是与对方硬碰硬他倒也不担心,无形罡气至少能保证打不过时绝对可以跑得掉,只不过现在需要的是隐秘地寻找到额田幸人的踪迹,说实话余一丁的心头还是有些没底。 不过他也觉得蔡祖明说的有道理,现在正是敏感时期,过几天夷人便要暴动了,谁知道他们中那些善于夜间活动的乱波会不会在这个时候潜入工坊干点坏事呢,这里不是矿场,旁边的仓库中还存放有大量没来得及送走的军械,运输军械的马队三天才会从平洛城往返一次,将这些军械送往郡城,再由平洛城中的运输队伍将各镇汇集的军械转运到大晋各地,而每个镇上的军械仓库必须要随时保证安全,防止有人偷取或者破坏,这也是在夜间官军都没有停止巡逻的最主要原因。 算了,这个夷人向导好不容易露出点马脚,那么为了找到二女就算冒点险也是值得的,万一她们就被关押在此地呢? 余一丁心中有了计较,也就不再磨蹭,现在要面对的就是这样一个局面,如果在他们探查的过程中遇见了什么意外,碰见官军的巡逻队还好说,大不了回避跑掉就好,假如夷人有所察觉,余一丁已经做好了灭口的准备,为了找到二女他肯定干得出来,反正他现在的宗旨就是决不能轻易打草惊蛇。 此刻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但是工坊内仍有一些工匠在那里干得汗流浃背热火朝天,余一丁望着灯火通明的工坊那边,心中也只有暗自感叹,这就是俘虏的宿命啊。 因为晋皇的雄图大业,这些夷人工匠必须每天抽出一部分人干到将近丑时才能休息,基本上是响了四更的梆子声才会收工,至于怎样安排人手则由坂本秀行来决定,反正都是夷人们轮流来干,然后第二天卯时继续开工,这部分加班的夷人当天只能睡两个时辰左右,非常辛苦,不过还好是轮换制,大概每个夷人隔上四五天才会轮到一次。 这还是晋皇修改了竭泽而渔的做法后才有的待遇,以前是要所有的夷人全都要干到子时,第二天卯时再开工,所有人一天只有三个时辰的休息时间,而且还吃不饱穿不暖,所以才会有饥饿、反抗以至同看守的官军以死相拼,但是夷人们却没有其他的办法,谁让他们是俘虏呢,这个时代可没有什么日内瓦公约那样的战俘条约的限制,抓回来的俘虏就是拿来做奴隶的。 只不过这样干了一段时间以后,晋皇发现对夷人的压榨实在太过头,所谓“过犹不及”,不仅增加了夷人的发病死亡率,降低了劳动效率,而且经常会有夷人拼命反抗,不仅俘虏们有死伤,就连看守的官军同样有死伤。 为了让这些奴隶可以更加驯服和长久地为大晋干苦力,大晋朝廷才想出了这么个轮流上夜班的法子,不上夜班的夷人在戌时就可以歇息,等到第二天卯时再上工,这样既保证了大晋扩张土地所需军械的制造速度,又极大地缓解了夷人俘虏与大晋官军之间的尖锐矛盾,可谓一举两得。 除了叮叮铛铛的打铁声和炉膛中红彤彤的焰火以外,工坊四周不时可以看见打着火把巡逻的官军小队,再就是官军驻地和夷人的木屋以及不远处苍岭镇上还有一些灯火光亮,剩下的地方全都是漆黑一片。 余一丁二人悄悄来到夷人的木屋一带,隐藏在一片草丛中仔细观察。 晚饭过后劳累一天的夷人几乎都在自己的木屋内歇息,偶尔有官军的巡逻队从围住这片木屋的篱笆外经过。 二人先前已经商量好,先去坂本秀行的小木屋探查一番,看看那里是否有地道的入口,如果没有再想其他的办法。 随着一队官军的远去,四周恢复了黑暗和平静。 蔡祖明率先冲出草丛来到篱笆旁边,猛提了一口气便从六七尺高的篱笆上飞身越过,随后便在黑暗处蹲下来,一面等待余一丁,一面警惕地注视着周围。 余一丁却相当郁闷,望着眼前熟悉的一幕,他不禁想起了第一次遇见江寒渊时的情形,看起来自己免不了又要被蔡祖明嘲笑一番了。 没办法,还是抓紧时间要紧,余一丁叹了口气跟着蔡祖明冲出草丛,就算有无形罡气护身,而且他的弹跳力也比以前强了不少,可是要让他像蔡祖明那样飞身越过六七尺的篱笆,在没有学过轻功,也没修行到御气的程度时是根本做不到的。 接下来蔡祖明就瞪大了眼睛看着余一丁跳起来双手攀住篱笆的上沿,随后侧身搭上一只脚,随着篱笆的晃动,他的手腿腰一起使劲便翻了过去,虽然看起来这套动作一气呵成,落地时也算轻盈,可是这与蔡祖明心目中的修行者实在相去甚远。 再说了,余先生那身刀枪不入的本事蔡祖明也是见识过的,他很清楚那肯定是修行者才有的本事,绝不是气功一类的功夫,但是眼前这景象又是怎么一回事? 余一丁没好气地看了一眼傻楞在原地合不拢嘴的蔡祖明,压低声音说道,“蔡将军,别耽误时间啊。” 蔡祖明这才从失神的状态中恢复过来,连忙用极低的声音答道,“对对对!趁着他们还没回来,我们赶紧过去看看。” 说完他就猫着腰往夷人头目居住的小木屋摸了过去,不敢再看余一丁一眼。 余一丁急忙跟了过去,边走边说道,“我没练过轻功。” 走在前面的蔡祖明肩膀轻轻一抖,心道我当然知道你没练过轻功,修行者和练家子完全就是两回事,哪有修行的人还需要专门去练轻功的? 但他也没有接话,只是背对着余一丁摆了摆手,示意不要再出声。 余一丁明白刚才那一下蔡祖明可能没忍住笑意,只不过是为了避免他的难堪才没有回头,但是这时二人已经离夷人居住的那些大木屋很近了,确实不能再发出任何声响,他也不好再解释什么,二人就这样沉默着潜行到木屋旁边。 现在余一丁不能使用神念离体,也就不知道额田幸人和坂本秀行会在什么时候回到木屋,所以二人必须赶在他们还没返回木屋前的这段时间抓紧探查,至少要弄清楚木屋内有无地道的入口,同时还要防备他们会突然回来。 还好坂本秀行的小木屋距离他们不远,就修建在靠近篱笆的地方,周围的大木屋距离它最近的也有两丈多远,二人早就看出小木屋里黑灯瞎火,等摸到屋子旁边后蔡祖明还小心地将耳朵贴在木板墙上听了一阵,再次确定了屋里没人才对余一丁点了点头。 按照事前商量的计划,余一丁进屋查看,蔡祖明守在门外警戒,他点头的目的就是示意余一丁可以进屋了。 这只是一幢长宽不到两丈的小屋,也像所有夷人的住房一样地板距离地面有大约半尺的高度,余一丁在房子的木地板上仔细查看了一番,确认木屋内并无地道后就赶紧退出了房间。 此处没有任何收获,二人小心地来到小木屋和篱笆之间的一堆草丛中隐藏,巡逻队很快就要回来了,只有等官军离开后再做打算。 果然,两个人才刚刚趴好便看见官军巡逻小队的火把光亮往这边移动过来。 火把的光亮渐渐靠近二人,他们连忙又将身子伏得更低,隔着篱笆的茂盛草丛很好地掩藏了两人的身影。 随着几名军士说说笑笑地渐行渐远,余一丁的心头再次彷徨起来。 夷人头目居住的木屋里没有地道,哪怕他现在找个地方使用神念离体,如果那两名夷人还在地道或者地下室里呆着他也感应不到,下一步该怎么办他的脑子里也没有一点头绪,难道只能守在这座小木屋旁边守株待兔不成? 蔡祖明趴在一旁也陷入沉思,他跟着余一丁出来的目的可不仅仅是帮着寻找二女的下落那么简单,除此之外还身负沈辰基交给他的任务。 在蔡祖明看来,额田幸人和坂本秀行的突然失踪很有可能与夷人的暴动计划有关,余一丁假扮朝廷派来巡视矿区的官员必定出乎真田慎介的预料,在摸不清晋皇的真实意图之前,他派出额田幸人与几人同行,除了有监视的作用以外,很有可能还会通知各个矿场和工坊的夷人劳工头目,让他们做好应变的准备,如果今夜能够探查到这二人去了哪里,说不定就可以洞悉夷人整个暴动计划的安排,甚至还可以提前进行破坏。 现在蔡祖明和余一丁面临同样的问题,小木屋里没有任何发现,这两名夷人头目的行踪就成了一道谜题。 “余先生,接下来怎么办?”蔡祖明低声询问。 “我觉得只有看住这座小木屋。”余一丁想了想答道。 “只有这个笨办法吗?”蔡祖明想过这个方法,但是他觉得这样就被对方牵着鼻子走了,没有一点主动性。 “我觉得那个夷人向导就算偷偷溜出去也不会呆很长时间,要不然万一有事找不见他就不好对我们解释了,现在我们就守在小木屋边上,还可以看看他们从哪里回来再做打算,我就这个办法,要不你再想个好办法?” 蔡祖明无语,他要有办法就直接提出来了,就是觉得守株待兔不好,但是又没有想到其他更好的法子才开口询问余一丁。 沉默片刻,蔡祖明点点头赞同了余一丁的提议,但紧接着又说道,“就按余先生的法子办,不过我们得换个地方,这里视野不开阔,又靠近篱笆,稍微不小心就会被官军的巡逻队发现。” 余一丁连忙表示赞同,在这里守着只能知道两人是否回到小木屋,但是他们回来时行走的方向根本看不见,也就不能判断两名夷人到底去了哪里。 夷人居住的木屋全部被篱笆包围,只在通向工坊的道路上留出一个缺口,那里夜间并没有人看守,只不过夷人出工收工都要从缺口处经过,于是两人赶紧悄悄来到篱笆缺口处,那里三四丈外有一棵大树,他们就在树下的草丛中隐藏起来,这里的地势稍高,可以看见很大一部分木屋,当然也包括那座小木屋,这样就算额田幸人他们从外面回来余一丁二人也可以看见他们来的方向。 现在就只剩下耐心等待了…… …… 废弃的矿洞中。 额田幸人看看蜷缩在墙角的两名女子,疑惑地问道,“坂本君,她们是……?” 坂本秀行说道,“额田君,傍晚时木村几人在附近的铺面发现了她们,这一带做生意的大晋人中极少有女人,除非是妓女,但就算是妓女也不会有年轻貌美的,开始木村几人只是被她们的美色吸引,有两个家伙就上前搭话,不知道是言语不通还是因为其他,没说两句这两个女人便出手伤了一人,还好当时没有大晋的官军在场,木村的本事也还不错,几个人赶紧一起出手才将她们擒获。” 额田幸人皱着眉头说道,“混蛋!过几天就要起事了,你们怎么还要弄出这些事情?要是惊动了大晋的官军不是坏了殿下的大事?!” 坂本秀行忙道,“额田君,请息怒!他们也是以为来这里的女人都是做那种生意的……” 额田幸人打断他道,“就忍不了这几天?等暴动成功后想要大晋的女人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到那时候还不用花钱,有这闲钱不如将自己的身体养好准备暴动!” 坂本秀行耐心解释,“额田君,请听我说,她们身上的功夫不错,三五招内就让深井那个小子重伤倒地不起,况且这个时候她们居然出现在这里,不值得怀疑吗?” 额田幸人一愣,看着被蒙住眼睛的两名女子沉思起来。 坂本秀行见他这副模样,知道自己的话语起了效果,接着又道,“额田君,抓到她们后木村就带人进行了讯问,这两个女人倒是嘴硬,木村用了点手段也是什么都不说。” 额田幸人沉思片刻后才问道,“坂本君怀疑她们是大晋人派来的探子?” 坂本秀行连忙道,“我只是怀疑,但不敢确定她们的身份。” “哼!坂本君竟然还怀疑她们的身份?会有这种愚蠢的探子吗?两个女人,光天化日之下在工坊旁边大打出手?你们未免将大晋人想得太不堪了?” “这个……” “我看就是木村几个小子见色起意,找了个理由把人绑来,一群混蛋!” “可是……”坂本秀行嗫喏道,“现在人都抓来了,额田君你看……” “坂本君,身为武士,我们的一切行动都要考虑到真田殿下的大事。” “是!额田君说的对,我知道该怎么办了。” 额田幸人连忙摆手道,“别急,让我想想。” 坂本秀行疑惑,他的想法是既然额田陷入已经这样说了,趁着还没有影响到暴动的计划,那就一不做二不休将两个女人解决掉便好,可是额田幸人怎么会阻止呢? 坂本秀行还在疑惑,额田幸人又凑到他的耳边低声说道,“前日丸山大人的手下在坤阳城也抓获两个女人,后来经过审讯得知她们是大梁的一位郡王的女儿,昨日真田殿下已经派人将她们送往矿区秘密看押,既然这两个女人也有一身功夫,很可能是大晋某个江湖势力的人,这样,先留她们一命,到时候跟那两个女人一起关押,如果暴动的事成之后殿下也许拿她们还有用处。” 坂本秀行闻言一愣,前日丸山隆二的手下就抓了两个女人?怎么突然一下子冒出来这么多女人?不过这些事都是绝密,否则额田幸人也不会只说给他听,看来木村他们几个家伙给额田幸人留下的印象非常不好啊,也难怪他生气,控制不住内心欲望的人肯定不能成为一名优秀的武士,特别是色欲。 坂本秀行正想再说些什么,只听额田幸人道,“好了,这件事就拜托坂本君处理,千万不能出任何纰漏,现在我也要回你的小屋了,万一那个大晋的巡察官员有事找不到我就不好办了,现在所有行事都要小心一些。” 坂本秀行明白他的意思,接着又命令木村几人看守好两个女人,过几天要将她们送走,千万不能出任何差错。 当木村嬉皮笑脸地问他在送走这两个女人之前能不能先让大家乐呵乐呵的时候,坂本秀行听见额田幸人冷哼一声,并且厌恶地转过头去准备离开,立刻狠狠训斥了几人两句便跟着额田幸人返回地道。 …… 第182章 解救 果然不出余一丁所料,他和蔡祖明在大树底下趴了没一会儿,忽然就看见右前方第三座大房子的门打开了,门口处洒下一片烛光,紧接两个人影出现在门口,在那里站了一下,随后便往篱笆的缺口处而来。 余一丁二人连忙缩了缩身体,从草缝间望了过去,只见那两个身影快步往他们这边走来,不是那两名夷人头目又是谁? 余一丁暗道一声侥幸,还好刚才没有离开夷人的聚居点,否则谁能想到夷人的地道入口竟然不在头目的房间里,也不在外围,而是设在一座不起眼的大木屋中呢。 这帮夷人真是有够狡猾的! 余一丁暗自骂了一句,眼看着两个人从他们的面前经过,然后快步走出了篱笆口,向着工坊的方向而去。 等那二人走出了五六丈远,蔡祖明便要起身尾随,余一丁连忙拉了他一把。 蔡祖明回头不解道,“余先生,你这是何意?再不跟上去一会儿就跟不上他们了。” 余一丁望着已经模模糊糊的两个背影,心中升起一个念头,这两人刚才在地道中呆了小半个时辰,这么长时间以后竟然不返回头目的小木屋,反而往工坊那边去,这不太合理啊,难道那个额田幸人真的不担心自己或者蔡祖明找他吗?何况这时候工坊那边还有不少官军巡逻,他们能去做些什么呢? 另外还有一点是余一丁藏在内心最深处的想法,那就是既然已经知道地道或者地下室要从那座大木屋中进入,他更想去那里看看,万一柳翠和钟离雪就在下面关着呢?至于夷人现在想做些什么,说实话余一丁还真没多少兴趣。 见余一丁不说话,蔡祖明有些焦急,余一丁连忙拉着他小声道,“将军勿急,工坊那边有那么多官军,我们怎么跟踪?何况地道的入口就在那座大木屋中,我们跟着那俩人干什么?再说了,就算夷人想要在工坊里搞事情难道只去两名头目?其他人呢?” 蔡祖明一愣,余一丁说的也有道理,除了在工坊里加班加点劳作的十来名夷人工匠,其余的那些夷人都还在大木屋里歇息呢,现在这个钟点他们俩人跑去能干啥?就算要做坏事也得指派底下人去做啊,哪有让手下休息,头目亲自上阵的道理? 正在蔡祖明愣神的工夫,那两名夷人头目已经走到了工坊旁边,他们的身影在那里的围墙边隐隐约约地停了下来,没等余一丁二人有所反应,紧接着那两个头目又转身朝这边返回了。 余一丁这下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了,不知道这两个夷人头目这又是在做些什么,只见那俩人真的悠哉悠哉地往这边走了过来,而且这时正好有一队官军巡逻经过,那个工坊的夷人头目赶紧上前恭敬地跟官军说了几句话,等到官军离开后,俩人才不紧不慢地继续往这边走来。 余一丁二人就看着这两人再次经过他们的面前,然后回到夷人头目的小木屋,直到他们进屋关上门余一丁才像是猛然惊醒一般,不可思议地看着蔡祖明,低声说道,“蔡将军,他们这是……?” 蔡祖明已经回过味儿来,冷笑一声道,“哼哼,他们这是跑到工坊晃一圈,表示刚才是呆在工坊里,而且特意让巡逻的官军瞧见,如果刚才我们的人找过额田幸人,他们不在小木屋里就有了一个合理的借口。” 余一丁也明白过来了,没好气地说道,“奶奶的,确实有够狡猾的!” 虽然嘴上骂着,其实余一丁心里还是暗自高兴,这下不用再去理会那两个夷人头目了,一会儿便想办法进入那座大房间,余一丁已经打定了主意今晚一定要去那条地道或者地下室里看看,他已经做好了干掉那座大房子里所有夷人的准备。 “余先生,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做?”蔡祖明问道。 自打那两个夷人头目进了小木屋,余一丁就再也没有朝那边再多看一眼,目光只是一直盯住那座大房子,蔡祖明当然知道他想要干什么。 “蔡将军,一会儿我先去解决掉那座大房子里的夷人,你在外面警戒,等房子里安全后再进去。”余一丁答道。 “好!” 蔡祖明没有矫情,此时距离那些还在工坊里劳作的夷人收工大约还有一个时辰,看起来时间还算充裕,而且留在聚居点里的夷人基本都睡下了,四周都很安静。 但是虽然蔡祖明相信余一丁有那个能力,就是不知道他需要花费多长时间才能搞定大屋中的夷人,所以两人决不能再耽搁时间,必须赶紧定下行动计划,立刻实施。 既然蔡祖明没有异议,余一丁赶紧从草丛中起身,蔡祖明也紧随其后,两个人像两只猫科动物一般一前一后向那座大房子摸了过去。 距离那里还有两三丈时,余一丁停下了脚步,白天里跑了那么多个矿场工坊,他知道夷人的房子都是没有窗户的,而且墙壁就是用木板拼成,上面有很多缝隙,虽然他也看见了许多夷人用泥巴将那些缝隙填满抹平,只为冬天的时候不透风,但是现在是夏季,并且那座房子里有地道入口,谁知道会不会有夷人一直在墙后通过缝隙监视外面呢? 余一丁所谓让蔡祖明在四周警戒也就是说说而已,他压根也没指望蔡祖明会派上用场,如果都需要他动手了,那也就如同明火执仗地跟夷人干没什么区别,那样的话如果柳翠和钟离雪在地道或者地下室中,肯定会变成夷人的人质,到时候又会变成西洛王府的地牢那般境地,只会令余一丁投鼠忌器。 还是小心驶得万年船,在这个距离上余一丁让蔡祖明找个草丛隐藏好,随后他又摸出一张隐身符,肉疼般咬破了手指,将鲜血点在隐身符上,他没法不肉疼,用了这张隐身符身上就只剩下五张了。 蔡祖明眼见着余一丁在自己的面前一点点消失了身形,虽然有心理准备却还是大吃一惊,作为平洛郡王府卫戍营的武将,王道人那样的修行者他也见过,可是这种顷刻间一个大活人就在眼前消失的无影无踪的术法他只有过耳闻,现在有幸亲眼目睹,心头除了激动之外不禁对余一丁的本事又高看一眼,似乎已经忘记了刚才他连轻功都不会这件糗事了。 蔡祖明感觉到余一丁消失了身形后便如一阵微风似的离开了这里,他连忙在草丛中隐藏好自己。 由于他并不知道余一丁的隐身术能够持续多久,只能眼睛都不眨一下地死死盯住那座大房子,微微有些激动地等待着余一丁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不知道会用什么方式给自己发出信号。 突然间那座大房子的门似乎打开了一下立刻又关上,没有发出任何声响,蔡祖明却看得真切,房门开合的速度很快,快到就像是那扇门从来没有开关过一般…… 接下来就是耐心的等待,四周仍旧是静悄悄的没有一点人声,偶尔有夏夜的小虫在蔡祖明的周围鸣叫,发出一阵阵嗤嗤嗤的声响…… 不知过了多久,蔡祖明只觉得那扇门似乎又一次开合了一次,他连忙睁大眼睛仔细观察,这一阵子他没有听见一丁点儿动静,似乎周围的小虫都停止了鸣叫,他甚至以为刚才大门的开合是自己产生的幻觉。 突然间蔡祖明觉得自己的肩膀被人轻轻拍了一下,他猛地一个激灵,手中的短刀下意识般向后挥去,却只觉自己的刀锋掠过了一个气囊,就像昨晚余一丁给他演示的异能那般,这时就听见余一丁的声音在他的身体侧边响起。 “蔡将军,是我!好家伙,你的反应可真够快的,我要不是有异能,这一下就算是被你干掉了。” 蔡祖明听得出余一丁调笑的口吻,也不在意,而且知道自己伤不了他,连忙问道,“那边都解决了?” 余一丁答道,“对,我们现在就过去,尽量小心。” 蔡祖明又问道,“余先生怎么还不收了法术?” 余一丁无奈道,“我这个法术施展出来就要持续半柱香之久,到了时间自然就会显现出身形,你不用管我,赶紧去那座大房子,现在那里很安全。” “哦。” 蔡祖明不再迟疑,立即起身往大房子奔去,虽然他看不见余一丁,但知道他肯定会跟在自己身边。 到了房子门前蔡祖明也没有任何犹豫,直接推开门就冲了进去,他没有关门,果然,在他进了房间后那道大门自己就关上了,不用说,肯定是余一丁跟在他身后进来并将大门掩上。 一直在黑夜里呆着,房间里的黑暗并未影响蔡祖明的视线,但是那股隐隐的血腥味道还是刺激着他的鼻腔,屋内的血腥味、汗臭味以及其他一些不知名的怪味混合在一起,实在令人欲呕,使得这名年轻的将领不由地身形一滞。 蔡祖明强忍着不适,转头又深呼了几口气,等到稍微适应了屋内的环境后,这才看见角落的地铺上躺着五六名夷人,他们似乎是在沉睡,可蔡祖明知道那些人已经是一堆死人,连忙快走几步上前蹲下查看,在每个人的额头处都有一个手指粗细的窟窿,脸上身上地板上到处都粘着触目惊心的红白混合物,虽然这些血迹已经微微有些干涸,但因为近在咫尺,那股强烈的异味还是让蔡祖明转头发出了呕吐的声音。 余一丁的身影已经缓缓显现出来,他有些惊诧一名武将如何会受不了这些,不过稍加思索便想明白了,蔡祖明的武功虽高,但大晋实在太过强大,此人虽说是平洛郡王府卫戍营统领,却也从未有过上战场拼杀的实战经验,平日里的操练也不可能进行真正的血腥厮杀,何况屋里还躺着才死不久的六具尸体呢。 余一丁没有时间理会蔡祖明的不适,他已经蹲下来寻找合适的位置撬开地板,没费什么劲便露出了下面的那个盖板。 看了一眼已经缓过劲来的蔡祖明,余一丁一把掀开盖板,低声问道,“蔡将军,怎么样,可以走了吗?” 蔡祖明有些不好意思地答道,“让余先生见笑了,我没事了。” 余一丁并没有瞧不起他,这种反应是正常的,记得他在刚刚穿越到这个世界和柳翠一起对付偷摸到碧云峰图谋云兽的那群库赛人,当时的血腥场景令他现在回想起来都还有些隐隐不适,就别说这位没打过仗的年轻将领了,等遇见真正的阵仗,杀的人多了自然而然的就习惯了。 余一丁见蔡祖明已经基本恢复了正常,冲着他点了点头,率先下到地道中,蔡祖明急忙跟上跳了下去…… 很快两人便来到那块挡住出口的木板旁边。 蔡祖明一直跟在余一丁身后摸索着前进,地道中漆黑一片,他看不见前方的情况,不知道余一丁为什么突然间停了下来。 “余先生,怎么回事?”蔡祖明低声问道。 余一丁没有直接回答,木板上有缝隙,他凑上去观察了一下,可惜现在外面的夷人已经离开,矿洞内并没有留下灯火,余一丁只能模模糊糊的看见那里似乎堆放着很多亮晶晶的东西,像是金属又像是银两,外面光线实在太暗,他看不清楚那些东西到底是些什么。 “这里有块木板挡住了去路,木板上有缝隙,但是外面是什么地方我看不清楚,也没有动静。”余一丁又将耳朵贴在木板上仔细倾听了一阵,这才小声答道。 随后他又试着推了推木板,没有推开,应该是从另一面将木板钉死了。 “哦?我来看看。”蔡祖明听了余一丁的话觉得奇怪。 三四尺宽的地道还是可以让两个人侧身在里面交换位置,余一丁将蔡祖明让到前面,蔡祖明趴在木板前顺着缝隙仔细观察了一阵,这才回过身在余一丁耳边小声说道,“余先生,外面那些发亮的东西应该是兵刃,我估计这里就是夷人隐藏武器的地方。” 余一丁恍然,刚才他还以为那些东西是银两,看来还是自己掉钱眼里去了。 接着又听见蔡祖明说道,“不过这木板推不动,这很不合理啊,夷人从大房子那里过来就可以取到兵刃,为什么会将这个洞口封死?” 余一丁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要是夷人准备暴动,肯定是从大房子这边进入地道,如果从另一边将地道堵死,他们怎么拿到兵刃? 不过没等余一丁提醒,蔡祖明已经在木板四周摸索起来,他和余一丁的想法一样,会不会是木板的边缘有插销之类的东西,可是摸索了一圈却什么也没有发现,这让蔡祖明大感奇怪。 两个人不能就在地道中这么耗着,余一丁扯了一把蔡祖明,小声说道,“你到后面来,我来试试看能不能将这木板推开,就算外面有机关也伤不了我。” 说完他就往前挤,蔡祖明只好侧身将他让到前面,余一丁的本事他知道,现在可不是逞能的时候。 余一丁来到木板跟前,等蔡祖明完全躲在他的身后,便将无形罡气护住全身,双手放在洞口边缘的木板上使劲一推,只听见“咔嚓”一声,那块木板一下子就被余一丁推开一道三指宽的缝隙。 与此同时,二人都听见洞口外面有一道短促的惊叫声响起…… 余一丁一下子愣住,他身后的蔡祖明用极低的声音问道,“怎么回事?” 余一丁没有答话,如果洞口外面有人看守,又发现二人在破坏木板,只要守住洞口就可以将他们堵在地道内,现在是敌暗我明,由不得他再犹豫,于是他手上再次发力,一下子便将那块木板直接推开,现在他看的清楚,在他眼前四五尺外的是一堆兵器。 不过令余一丁感到奇怪的是木板洞开后并没有想象中的暗器刀剑向自己袭来,而且刚才听见的那道声音此刻也没有了动静,四周一下子便陷入死寂中。 余一丁率先冲了出去,他还没看出这是一个废弃的矿洞,只有踩在脚下的煤渣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而且矿洞虽然比地道要宽敞不少,可是余一丁仍旧只能低头弓背地站在里面,随后蔡祖明也跟着冲了出来。 现在两人就站在矿洞中,感受到矿洞出口那边吹过来的气流,余一丁还在纳闷,蔡祖明却已明白过来,指了指洞口的方向,在他耳边低声道,“那边还有一个出口。” 余一丁却看向另一个方向小声道,“刚才的人声……” 蔡祖明会意地点头,刚才那道惊呼声应该是从矿洞的深处传来,二人立刻小心翼翼地往那边摸了过去。 才走两三步余一丁就发现在前方一丈多远的两堆兵器之间似乎有个凹陷的空间,他连忙伸手挡住蔡祖明,自己靠着兵器堆缓缓走了过去。 来到兵器堆边缘,余一丁悄悄地伸头往里面望了一眼便迅速地缩了回来。 “里面绑着两个人!”余一丁低声开口道,就那样惊鸿一瞥他却已经看得清楚,那里有一根粗大的立柱,上面绑着两名蒙眼堵嘴的人。 “什么?我看看!” 余一丁说出里面有人被绑着后蔡祖明就没有再压低声音,这可不像是看守这些武器的夷人,因此说着他就要往前凑去看看。 但是他的话音刚落,里面绑着的两个人立刻“呜呜呜”地发出声音。 余一丁却是诧异中带着惊喜道,“小翠、雪儿!是你们吗?” 说着他就冲了上去…… 第183章 愤怒的蔡祖明 余一丁已经听出那两人的女声,立刻带着满心的惊喜冲了上去,口中还在不住地说道,“蔡将军,赶紧找找看有没有引火的东西。” 蔡祖明刚才听见女人的呜呜声,他的第一反应就是那里绑着余一丁一心想要寻找的两名女人,心中也替余一丁高兴,他们俩出来时身上并没有带着蜡烛火把一类照明用的东西,所以听见余一丁这样一说蔡祖明赶紧四下找寻起来。 余一丁已经上前取下了一名女子口中塞住的布团,可是还没等他继续为女子解开蒙住眼睛的布匹,就听见那名女子带着颤抖的哭腔叫了一声,“祖明!……” 余一丁立刻傻了眼,这是什么情况?! 正在四下寻找引火之物的蔡祖明闻声身子猛然一抖,不可置信地转回身望向这边。 女子眼睛上的蒙布还未被余一丁解开,她茫然地转动着头部,似乎想正对着蔡祖明的方向,口中继续道,“我是月婵啊……” 到这时余一丁已经知道面前的女人是谁了,正是是平洛郡王沈辰基的女儿,蔡祖明的未婚妻沈月婵! 余一丁默默地退到一旁。 刹那间蔡祖明已经反应过来并冲向这边,径直扑到捆在立柱上的沈月婵身边,还好余一丁给他让出了位置,蔡祖明上前几下解开女子眼睛上的蒙布,借着地上堆放的兵器微弱的一点光亮仔细端详眼前的女子。 沈月婵早已是泪流满面,她望着眼前的未婚夫颤声说道,“祖明,是我和晴儿啊。” 蔡祖明依旧带着不可置信的神情望着自己的未婚妻,轻轻帮她抹去泪水,边解绳索边带着满脸的疑惑问道,“月婵,怎么会是你们俩?!” 余一丁已经识趣地接替刚才蔡祖明的工作,四下里寻找可以引火之物,不一会儿他便在墙壁上摸到了一根火把,用火折子点燃后返回到几人旁边。 蔡祖明早已为两名女子解开绳索,余一丁举着火把过来他才看清楚二女的脸上身上都有不同程度的伤痕,衣衫也有破损,沈月婵的左肩颈处甚至隐隐露出了雪白的肌肤和肚兜的细绳,婉晴的模样则更为狼狈,她的衣服上有两三条大口子,像是鞭子抽打造成的,脸上也有一些血痕,看样子估计是那些夷人对她们用了刑。 余一丁走过来也看见了二女衣不蔽体,沈月婵还好,有蔡祖明搂着,还没有多少春光外泄,婉晴只有自己用双手紧紧抓着破衣烂衫护住胸口了,现在是夏季,余一丁两人也不好脱了上衣给她们,否则俩男的就变成光着上身了,那也是大大的不妥。 余一丁只好转过头去假装查看那几堆武器,口中恨恨地说道,“奶奶的,总算是找到这些夷人暴动的证据了。” 就在刚才余一丁到处找火把的工夫,沈月婵已经将她俩被抓的经过大致说了一下。 昨日清晨沈月婵便得知蔡祖明要和余一丁一起探查矿区,她和婉晴都有功夫在身,当时就和蔡祖明提出要跟他一同前往,沈月婵的想法很简单,在她看来蔡祖明几人这次出去虽说有探查的任务,但是却可以游山玩水,这可比呆在王府中快活百倍。 可是蔡祖明陪余一丁前去是办公事,沈月婵这位王府大小姐跟着去算怎么回事呢?于是听沈月婵这么一说他立刻拒绝,并好言宽慰了几句,谁知这位大小姐根本不听他说话,扭头就气哼哼地走了。 沈辰基就这么个掌上明珠,十几年来真是放在手心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娇宠得厉害,所以在当时的情形下只能和蔡祖明相视苦笑,他想的是等余一丁他们走了女儿自然就会消停下来,因此也没将这件事太过放在心上。 当蔡祖明带着三名手下跟余一丁出发后,沈辰基思前想后,总觉得如果夷人暴动前来攻打,平洛郡城肯定不是一个可守之地,但此时又不便召集府内的谋士和食客等人商议,夷人暴动一事目前还是绝对的机密,不便让更多人知晓,以免人多嘴杂走漏了风声。 于是午后沈辰基便找来王道人商量,毕竟老道全程参与了此事,坤阳城中的情况他都了解,沈辰基便想听听他的意见。 王道人对余一丁的能力没有任何怀疑,也对蔡祖明和他带去的三名卫士满怀信心,只不过这是针对他们探查矿区以及寻人救人的行动来看,若是面对数千暴动的夷人,如果他们攻击平洛城,老道的看法和沈辰基一样,肯定是守不住的。 何况沈辰基的身份太过特殊,夷人如果抓住他对于晋皇和整个大晋的打击都是巨大的,而且不要说平洛城,就是坤阳城的三千禁卫军能否抵挡得住夷人的攻击王道人都持怀疑态度。 但是如果想要将府内所有人全部转移不仅目标太大,郡王府中大大小小老老少少也有一百多口人,而且以什么理由转移呢?如果没有理由郡王府怎么会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而且这样一来更是人多嘴杂,岂不是有意让夷人知道他们的计划已经暴露,沈辰基已经准备跑路了吗? 如果是这样,不仅会让真田慎介孤注一掷,即刻起兵暴动,甚至会拼了老命也要擒获郡王,沈辰基就是他对付晋皇的一件利器,关键时刻还能保自己的命,真田慎介可不是傻瓜,沈辰基和王道人都相信,只要他起兵暴动,第一个想要抓住的人便是平洛郡王。 不仅如此,已经前往矿区的余一丁蔡祖明几人也会面临极大的风险,如果夷人已经暴动,还在矿区的他们被夷人抓获甚至杀死都很有可能。 最后王道人出了个主意,他让郡王明日微服简从,只带数名侍卫先行前往坤阳城暂避,王府内的其他人等余一丁蔡祖明返回后再往坤阳撤离,到那时有卫戍营护送,而且沈辰基不在其内,应该也不会惧怕夷人攻击。 沈辰基对王道人的提议不置可否,他舍不得自己的夫人们和沈月婵,更做不出抛下她们自己独自逃命的事情,如果他提前撤到坤阳城,万一夷人暴动击溃卫戍营,没有在王府或者撤离的队伍中发现沈辰基,那么很有可能会杀死王府内其余的人以泄愤,如果是这样沈辰基岂能独活? 王道人无语,在他看来沈辰基这就是妇人之仁,可是沈辰基最后做出的决定还是令他大吃一惊。 郡王准备明日就让王府上下一起撤离,顺便将卫戍营一起带走,他给蔡祖明下的是道死命令,三日之内他们必须返回平洛城,就算王府上下明日动身,消息传到洛西镇也要半天,真田慎介得到消息并临时改变计划即刻暴动也要至少一天时间,倒时候余一丁他们已经在返回平洛城的路上,以二人的本事,外加三名精明强干的卫士,况且人少目标也小,逃脱回来应该问题不大。 王道人见郡王主意已定,而且风险全在余一丁几人身上,王府中人几乎是没有什么风险的,他也不好再劝,只得告退。 于是傍晚时分沈辰基便命令王府上下打点行囊,卫戍营全员整装待发,准备明日一早往坤阳方向撤退。 晚饭时沈月婵见到府中出现这么大阵仗,她不知府中出了何事,直到婉晴出去打听了一番才得知具体情况,沈月婵闻听这个消息后不仅吃惊,而且心急如焚,她也明白父亲的决定是最大限度地保障王府上下那么多人的安全,而且不会让夷人从郡王府得到什么好处,但是蔡祖明他们就危险了。 本来沈月婵还想去同父亲争辩,但是转念一想这样做肯定没有好结果,说不准还要被父亲派人严加看管,只待明日一早动身一起前往坤阳城,因此半夜时分她便带着婉晴偷偷溜出王府前往矿区寻找蔡祖明几人。 直到她们在苍岭镇工坊附近查看时被夷人当做风尘女子加以调戏,最后失手被抓。 当然沈月婵不会说的这么详细,只是简单叙述,蔡祖明却从她的话语中听出了浓浓的危机。 可以肯定的是今日一早平洛郡王府以及卫戍营已经开始撤离平洛城,这个时候真田慎介八成已经得到消息,这种敏感时期任何一点风吹草动便会让这位西洛王感到风声鹤唳,说不准他已经命令夷人起兵暴动了,那么现在几人的处境就会非常危险。 “余先生,你看……?”蔡祖明欲言又止,刚才沈月婵说的话余一丁全都听在耳中,其中利害他也应该知晓。 “蔡将军,不用说了,事已至此,这个工坊的夷人不能留了,而且那个夷人向导也要一并干掉!” 余一丁话说的很平静,郡王府撤离,夷人很快便会得知消息,现在沈月婵和婉晴也已被救,而且此处工坊发现大量武器,明摆着夷人就要暴动,必须先下手为强。 “好,如何行事?”蔡祖明也没任何犹豫,他的拳头已经攥紧,并且微微在颤抖,这不是害怕而是愤怒! “既然沈小姐已经得救,那边有出口,一会儿我们不从原路返回,看看出口那边是个什么所在再做打算,等出去后你护送她们回军营并通知官军,立刻将夷人的住所围住,不能放走任何一名夷人,我来对付那个夷人头目和向导。” “好!”蔡祖明没有任何异议,不是他没有主意,而是沈郡王命令他一切行动听余一丁指挥,何况现在余一丁的夫人还没找到,如果他直接下命令大晋官军与夷人翻脸,最终导致余一丁的夫人受害那他可担待不起。 好在余一丁的想法和他一致,蔡祖明不禁有了些许兴奋,这么多年的苦练只是面对草人箭靶,最多就是与手下相互切磋,今晚终于要面对这些夷人真刀真枪地干上一场了,如果刚才他是因为不适应那种血腥气味而反胃,当他看见沈月婵和婉晴的惨状时就已经全然没有了这种感觉,此刻蔡祖明的心头只剩下出奇的愤怒。 好在二女受的伤并不严重,火把点燃后余一丁他们也看出来这里是一个废弃的矿洞,二女的武器已经被夷人收走,她们只得在兵器堆中挑拣了两把匕首拿来护身,夷人那种带有弧度的长剑她们实在用的不习惯。 等几人全都做好准备,余一丁便将火把熄灭,洞内又恢复成一片漆黑,万一洞外还有夷人把守,几个人前行时火光肯定会引起注意,他们不得不防,随后几人便依次小心翼翼地往洞口摸了过去。 让余一丁感到意外的是快要到洞口时就听见叮叮铛铛的打铁声响,还有火光透过洞口茂盛的野草缝隙照射进来,他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座矿洞就在工坊附近,现在工坊内的动静就是那些还在加班加点干活的夷人发出来的,于是几人更加小心。 余一丁让他们停下来自己先去探探路,蔡祖明早已折服于余一丁的手段,立刻带着二女蹲藏在一个角落,只等他发出信号再行动。 结果洞口根本没有人把守,因为矿洞就在工坊旁边,夷人都在工坊里面干活,官军的巡逻队也会从洞口旁边两丈左右的地方经过,夷人肯定不敢派人看守洞口,只不过因为矿洞废弃太久,杂草太过茂盛,一般人从这里经过都不会注意这里还有一个低矮的矿洞口。 随后蔡祖明带着两名姑娘趁着夜色和官军巡逻队巡视的间隙悄悄返回军帐,给两位姑娘换了身衣裳,又将自己的手下叫醒,然后立刻前往官军首领的帐篷,将矿洞内的发现告诉他,并命令他马上集结队伍,将所有夷人都集中到聚居点的中央空地,不得有误。 蔡祖明指派官军首领做这件事,他和手下以及两位姑娘暂时回避,毕竟那些夷人很多都见过沈月婵二人,如果一起前去夷人必定会察觉出不对,虽然官军人数是夷人工匠的近一倍,但是现在已是深夜,如果夷人想要逃跑还真不好保证一个都逃不掉。 余一丁则再次潜伏到两名夷人头目居住的小木屋附近的篱笆外,他的气指在十五丈范围内都有效,不用守在木屋近前,之所以待在这里的目的是防止那两名头目趁机潜逃。 不一会儿便有官军打着火把来到夷人的聚居地,随后便有人上前推开木屋房门,将已经在其中熟睡的夷人们撵了出来,工坊里还在干活的夷人则被官军押着返回聚居地。 坂本秀行和额田幸人根本没有逃跑的打算,官军在聚居地撵其他夷人时他们两人就从木屋内钻了出来,并且这两人都会说汉话,坂本秀行到底是本地夷人的头目,见到这个情形连忙上前谄媚地对官军首领问道,“王将军这么晚兴师动众,不知出了何事?” 这位姓王的官军首领充其量就是个小小的校尉,想必平日里坂本秀行经常这样称呼他,可是今夜这位首领却冷声道,“少废话!坂本,让你的人列队站好!立刻清点人数!” 坂本秀行见这位首领今夜不好说话,虽不知自己人这边哪里出了纰漏,但是赶紧吆喝着让众人列队,睡眼惺忪的夷人们以及刚刚从工坊被押回来的八九人立刻分成几排站好,看起来这是官军日常管理夷人俘虏的经常性举措,这些夷人的动作非常娴熟,片刻间便站成四排。 坂本秀行看着众人列队,心头不由地便是咯噔一下,往常站好四排,每排十二个人显得整整齐齐,可是今夜很明显少了几人,但无论是他还是额田幸人都没有指派人手做其他事情,这少了的五六人去了哪里呢? 正在坂本秀行心神不宁地准备开始清点人数时,蔡祖明带着三名卫士缓缓从篱笆外走了过来,除了他们四个,蔡祖明身后还紧紧跟随着两名身着男装的青年女子。 额田幸人的眼光被女子吸引住,心头暗道不妙,他的手也缓缓地抬了起来,直到轻轻按在自己腰间的刀柄上。 蔡祖明径直走到王校尉的身边停下脚步,只用微微点头回应这名官军首领讨好的笑容,随后他的目光就只在额田幸人和坂本秀行的身上来回扫视。 直到看见额田幸人已经放在刀柄上的右手时,蔡祖明无声地笑了! 额田幸人微微有些不自在地松开刀柄,略带恭敬地问道,“蔡将军,这么晚召集众人,可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蔡祖明依旧望着额田幸人,也不答话,眼神中的笑意却渐渐散去,只剩下一片冰冷的平静。 额田幸人微微皱眉,似乎对蔡祖明的态度表示不满,可是却再也没有说出任何言语,只是一直平静地注视着眼前的年轻将领,就像是在耐心地等待对方的答复。 夷人们已经站好队列,当所有人都看清蔡祖明身后的女子时,队列中立刻安静了下来,有几人甚至低下头不敢望向她们。 蔡祖明很清楚其中缘由。 绝不是因为二女的美貌,而是这些人见过她俩,此刻她们突然跟着蔡祖明出现在这里,或许这些夷人害怕了? 蔡祖明的脸上依旧平静,但是额田幸人却明白这是火山爆发前的平静。 他的脑中正在快速判断眼前的形势,这两个女人到底是什么来头?她们和这位年轻将领是什么关系?莫非真的是前来打探消息的? 最重要的一点,自己今夜该如何脱身? …… 第184章 反杀! 这时余一丁从篱笆外面绕了一圈由缺口处走了进来。 额田幸人看着慢慢走近的余一丁,不禁眼神一亮,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啊! 眼前这个大晋朝廷派来的巡察官员看起来就是一个很不错的人质嘛,经过这一日的相处,看起来此人就是一名标准的文官,生就一副孱弱的模样,既然这个时候跑来趟这浑水,那就休怪我心狠手辣了! 一会儿定要拿下此人,才有可能保住自己的性命!额田幸人一直在紧张地盘算着。 自从看见沈月婵和婉晴的出现,他就知道暴动之事已经败露,坂本秀行这个笨蛋,手底下也净是一些无比愚蠢的家伙,抓来的两个女人竟然直接关在存放武器的矿洞,这可真是找死,今夜若不能将这名官员抓为人质,可能这几十名工匠全都要死在此地不说,很有可能自己还要受连累。 不行,不能再犹豫,必须立刻找机会控制住此人! 额田幸人如此想着,接着便道,“余上使来得正好,可知今夜发生了何事?” 没等余一丁开口,蔡祖明冷冷地答道,“发生了何事你不知道?” “啊?!”额田幸人面露惊讶,同时不易察觉地向余一丁靠近了一步。 “将军此话怎讲?在下不是很明白。” 蔡祖明哪里会看不出额田幸人的意图,可是余一丁却像是没有察觉到一般继续朝这人慢慢走了过去。 “余先生!……”情急之下蔡祖明竟然忘记了有外人在时对余一丁的称呼。 “哎,蔡将军你也是的,这位向导先生在跟我说话的嘛……,哦,对了,你叫什么来着?”余一丁始终不愿意去记住那些拗口的夷人名字,何况这些名字会带给他上一世的不好回忆,只是很随意地转回头打断了蔡祖明的话。 “小心!……” 蔡祖明大叫一声,余一丁似乎直到这一刻才反应过来,听了他的话后猛然转头。 额田幸人已经在余一丁回头同蔡祖明说话的这个间隙发动了攻击! 他的右手食中二指和拇指一起弯曲形成鹰爪的模样,出手如电,顷刻间便扣住余一丁的肩部,拇指按在肩井穴上,食中二指则点在人迎穴上,如果他的右手发力,余一丁便会立刻半身麻软,气滞血瘀,甚至有可能头昏目眩,而额田幸人的左手则顺势抓住余一丁的左胳膊,随即躲在他的身后,以防对面的蔡祖明射出暗器。 就这电光火石的一击之下便已将余一丁控制在自己手中! 蔡祖明已经抽出了短剑,其余官军见状也纷纷拿出武器,呼啦一声将已经排队站好的几十名夷人围了起来。 “你不要过来!否则我就杀了他!”额田幸人拉着余一丁往后挪,现在官军已经将夷人包围,他可不想腹背受敌,于是拉着余一丁往一座大房子退去,直到自己的身体背靠墙面才停了下来。 坂本秀行反应也不慢,额田幸人出手的同时他就往二人这个方向扑了过来,这时正帮着额田幸人一起挟持住余一丁,而且不知什么时候他的手中已经多出一把匕首,直接用刀尖抵在余一丁的脖子上,看起来似乎那刀尖已经陷入余一丁的肉中,也许他手上只需微微用力,余一丁便会血溅当场! 坂本秀行望着手握短剑就站在他们三步之外的蔡祖明,色厉内荏地吼道,“不要逼我们杀了他!退后,赶快退后!” 蔡祖明吼出那一句话时就知道自己想多了,前天晚上自己拿着短剑无论怎样劈砍都拿余一丁毫无办法,此刻这两名夷人难道真的控制住了余先生吗?或者说余一丁害怕他们的挟持嘛? 蔡祖明脑中突然灵光一闪,连忙对身后的王校尉吼道,“这些夷人全部收押,胆敢反抗者一律格杀!” 这话说的大声,不仅王校尉听得清楚,周围的大晋官军也听得明白,于是一个个官军立刻如狼似虎地扑向场地中间的夷人。 大部分夷人是听不懂汉话的,而额田幸人和坂本秀行根本来不及向那些夷人工匠们翻译蔡祖明的喊话。 人数上几乎是二对一的比例,夷人们还没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变故,就算他们几乎都是武士,但是此刻也是赤手空拳啊,因此片刻之间大部分人就被官军按倒在地捆绑了起来,只有十几名稍作反抗的直接就被刀枪捅翻在地。 到了现在蔡祖明完全相信余一丁是有意吸引两名夷人头目攻击自己,从而让官军可以尽快解决其他夷人。 果然,不消片刻,那十几名反抗者全部躺倒在地,其中大部分人已经死去,只有两三名还未断气的夷人倒在一旁惨呼嚎叫,其余三十几名工匠全都被官军捆绑扔在一旁。 现在只剩下额田幸人和坂本秀行挟持着余一丁靠在木屋墙边。 从蔡祖明出声到大晋官军将夷人工匠全部拿下,不过短短的十数息时间,坂本秀行眼看着这么长时日与自己朝夕相伴的伙伴就在大晋官军的刀枪下成为鱼肉,死的死绑的绑,顷刻间场地中央就泛起了一大股血腥的味道…… 坂本秀行不由地红了双眼,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叫道,“住手!住手!!你们真的不怕我杀了大晋的钦差吗?” 他和额田幸人都是万分紧张,丝毫没有注意到就算坂本秀行在如此疯狂的状态下,就算用匕首的刀尖抵住余一丁的脖颈,但是那尖锐锋利的武器竟然没有刺破他的一点点皮肤,当然也见不着一丝血迹渗出。 这两人没注意是因为他们太过于紧张,但是蔡祖明不可能没有注意到余一丁的状况,他见到此情此景便更加相信这一切都是余先生的谋划,假装被二人挟持,只等官军收拾了工匠们再解决这两名头目。 从余一丁现身的那一刻起他只说了一句话便彻底化身为一名看客,只不过这位看客现在看起来似乎比较狼狈,被两名夷人左右挟持住,又是鹰爪手紧扣肩颈,又是匕首立于脖颈之下。 额田幸人一直站在余一丁身后,他觉得有些奇怪,这么会儿工夫此人就一直安静地看着这个乱哄哄的场面一言不发,莫非这位钦差文官已经被吓傻了不成? 额田幸人疑惑地伸头看了余一丁一眼,手上稍稍加大了力度,恨声道,“你让他们都退开!放我们走!!” 因为那些工匠们已经全部被拿下,现在有十几名手持刀枪的官军成圆弧状将三人团团围住,他们跟前还有蔡祖明和王校尉,所以额田幸人才会这样说。 为了配合额田幸人说的话,坂本秀行再次抓紧余一丁的胳膊,握住匕首的手上又稍稍加了一点力。 余一丁被匕首顶住歪着脖子斜眼望向旁边的坂本秀行,口中说道,“喂!你们两个放下武器,我保你们不死。” “混蛋!!闭嘴!!你当我们是傻瓜吗?”坂本秀行几乎是在咆哮。 “你再这样做就真是傻瓜了。”余一丁的眼中带着不屑。 坂本秀行不再言语,正想用匕首给余一丁放点血,忽然察觉到自己抓住余一丁右胳膊的左手传来一股巨大的力量,额田幸人也注意到了余一丁的异样,掐住他右边肩颈的右手急忙使劲,想让余一丁右半边身体使不出力。 可是两人的一切努力都是徒劳,余一丁的右臂瞬间便挣脱了挟持,一把握在抵住他脖颈的匕首刀刃上。 令两名夷人瞠目结舌的一幕就此出现。 余一丁的手掌不仅没有被匕首的刀刃划破,甚至在他的紧握之下,坂本秀行想要使劲去捅余一丁的脖颈都做不到,那把匕首根本就纹丝不动。 随后就看见余一丁的四只手指仍旧紧紧攥住匕首,拇指却立了起来,直接抵在匕首的刀尖,只见他手腕一动稍稍用劲,“咔”一声脆响,那把精钢打造的匕首应声而断,只剩下坂本秀行握着一个光秃秃的刀柄兀自发呆! 紧接着余一丁掰断匕首的手臂挥拳猛然向后一摆,小臂直接砸在坂本秀行的太阳穴上,还好不是握住匕首的拳头砸中他,否则这一下估计他就得玩完,于是这名夷人头目一声不吭地便委顿倒地。 就在余一丁挣脱坂本秀行的控制时,额田幸人已经明白自己的盘算失误了,眼前的这个人不仅不是一名孱弱的文官,甚至不是普通的武者,其能力之强,已经超出了他对武者的认知,哪有武者在被控制住肩颈部的大穴时还能爆发出如此的战力?他已经想到余一丁很有可能就是大陆上的那种可怕的修行者! 只能说额田幸人明白的太迟了! 余一丁放倒了坂本秀行,扔掉手中的断匕,现在他还不想杀死这两人,柳翠和钟离雪的下落可能还要从这两人的口中探出消息呢。 紧接着他顺势转过身后双手一下子便抓住额田幸人的两只胳膊,这名武士还想挣扎,但是角力他哪里是余一丁的对手,余一丁双手只是稍一用劲,直接就将他扳倒在地,紧跟着左膝便顶在额田幸人的胸口,左手抓紧他武士服的前襟,抡起右拳对准他的脸颊就是一顿胖揍! 一拳过后额田幸人的眼眶便被砸得迸裂开来, 三拳过后他的眼角嘴角都开始往下滴血, 五拳过后他的半边脸已经肿起老高,青紫一片…… 十拳下来此人直接脑袋一歪昏死过去! 到了此时周围的官军以及蔡祖明、王校尉等人才刚刚回过神来,眼瞧着刚才还嚣张地挟持余一丁的两名夷人此刻却双双昏倒在地,所有人都不可置信地望向余一丁,仿佛在看一个怪物一般。 余一丁松开左手直起身体,又甩了甩右手,并在额田幸人的衣襟上擦了擦手背上的血迹,这才缓缓起身,对着面前几名呆若木鸡的官军说道,“将这俩人捆绑结实后带到军帐,一会儿我有话要问他们。” “是!”一名反应较快的军士连忙应声。 随即就有几名官军上前利索地将地上的两人仔细捆绑起来,然后两人一组像是拖死狗一般架着两名夷人头目就往官军驻地而去。 蔡祖明知道余一丁的强大,只不过他没有想到余一丁会采用如此残暴的手段将额田幸人直接揍昏,现在额田幸人的脑袋就像一个猪头,那副凄惨的模样可能他的老母都认不出来了。 蔡祖明正想上前说些什么,余一丁对着他摆了摆手,轻声说道,“蔡将军,这边的事情就让官军处理一下,我先回军帐那边。”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往军帐而去,现在能否打探出柳翠和钟离雪的下落就指望额田幸人这个夷人武士了,他是真田慎介手下的武士头目,二女被押往何处他应该知情,余一丁留他不死就是想要从此人口中探听出消息。 蔡祖明明白余一丁的意思,于是简单地对王校尉交代了几句,这些夷人工匠八成是性命不保了,说不定等他们几人走后就会被直接集体处决,毕竟夷人暴动在即,现在又从废弃的矿洞中搜出大量的武器,罪名罪证就在眼前摆着,官军肯定有理由对这些夷人下死手,如果再继续留着他们等于是给大晋安了一颗定时炸弹,还是尽早解决比较好。 等吩咐完毕蔡祖明也带着沈月婵和婉晴还有三名卫士急匆匆赶回军帐,余一丁此行的目的就是寻找二女,他的离去实在是在情理之中,况且自己的未婚妻也幸亏有余一丁才得以获救,现在蔡祖明就想看看自己能不能帮上余先生的忙了。 余一丁来到官军驻地时已有军士告诉他关押两名夷人头目的军帐,余一丁谢过军士后立即前往,事关二女的安危,他可没有闲心继续等待。 等他进了军帐就看见两名夷人被五花大绑躺在地上,仍旧是昏迷不醒,旁边站立着三四名军士。 看见余一丁进来,其中一名军士连忙说道,“余大人,这二人如何处置?” 余一丁看了一眼地上的两人说道,“去弄一些清水过来,先弄醒他们再说。” “是!” 蔡祖明将沈月婵和婉晴安置好,并让自己的卫士在帐外守护二女,随后他便赶到余一丁所在的军帐,来到军帐时正好看见两名军士抬着一桶清水走过来。 进了帐篷后蔡祖明遣退了所有的军士,让这几人前去协助王校尉去处理那些夷人工匠,只留下两人在军帐外等候,他和余一丁二人面对被捆得结结实实的两名夷人还怕他们跑了不成?何况接下来的问话都是机密之事,蔡祖明不想多余的人听了去。 等帐篷内再无外人,蔡祖明就充当了助手的角色,蹲下身拿起桶中的水瓢舀了一瓢清水就往额田幸人的头上浇去,这名武士被余一丁揍得比较惨,直到现在还没有任何清醒的迹象,而旁边的坂本秀行却已经醒过来了,只不过仍旧闭着眼装死罢了。 被冷水一激,加上脸上有外伤,额田幸人终于缓缓睁开了双眼。 此刻的他显得非常狼狈,左侧的眼眶和脸颊红肿青紫,左眼只能眯着,只剩右眼努力地想睁大,满脸都是血水,这些血水顺着脸颊流到耳边再滴到地上,伤口表面的血污被冲掉之后紧接着又渗出小股的鲜血,在左侧的脸颊上形成几道新的血痕。 额田幸人努力地抬起头,但一下子又歪在一边,眼神有些迷离,显得漫无目标,可能被余一丁揍得有一点轻微的脑震荡了,他的目光就像是失去了焦距一般。 “清醒了吗?”余一丁冷冷地问道,“如果清醒了就老实回答我几个问题,我可以饶你不死!” 额田幸人这才茫然地转过头望向蹲在他面前余一丁,目光渐渐凝实起来,等到看清楚眼前的这张脸,猛地浑身一震,接着便有些颓然地将目光瞟向一边。 “看起来你已经清醒过来了,我再说一遍,老实回答我几个问题,我可以饶你不死,否则……” “你想知道什么?”额田幸人有些虚弱地问道。 “前天晚上被西洛王府转移的两名女子送去了哪里?” 额田幸人身体又是猛然一震,他忽然转头直直盯着余一丁。 “原来前天晚上出现在王府的人就是你?!”额田幸人带着不可置信的口吻问道,随后又想起余一丁的厉害,便再次颓然地将头摆向一旁,不再言语。 “回答我的问题!”余一丁厉声道。 “……”额田幸人只是以沉默回应余一丁。 “你真的是想死吗?”余一丁没有办法逼他开口,作为一名武士头目,拷打对于他来说肯定没有任何意义,何况现在对于余一丁来说时间比什么都宝贵,如果额田幸人扛得住酷刑就是不招他还真的拿此人一点办法都没有。 “哼哼哼……”额田幸人抬起头望着余一丁,满脸都是不屑的笑容,接着说道,“我是一名武士,随时可以为殿下赴死,你们休想从我这里得到任何情报!如果没有其他的问题,你们可以动手了!” 说完他便将头转向一边,同时闭上了眼睛,再也不看余一丁一眼。 余一丁泄气一般站了起来,他心里很清楚,要想从这名武士的口中打探出二女的下落几乎是没有可能的事情了…… 第185章 软骨头 余一丁和蔡祖明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出了无奈。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在余一丁前世的记忆中,他大致了解这些夷人武士对于自己君主的那种忠诚,甚至在他们的心目中能为君主去死是件无比自豪的事情,对于这一类心中有执念的人用刑那就是浪费时间,何况余一丁所谓的“饶他不死”可能在额田幸人看来也是对他的一种侮辱。 对于此人余一丁已经无计可施,只得皱着眉头呆呆地站在原地发愣。 蔡祖明见状也是无声地叹息了一下,他何尝不明白余一丁的苦恼,甚至比余一丁更了解这些夷人武士,大晋东南海防的官军这几年是真刀真枪地与夷人干过仗的,否则哪里来的那么多夷人俘虏? 虽然蔡祖明没有上过战场,但作为平洛郡王府卫戍营统领肯定见识过不少矿区的夷人,其中不乏一些骁勇的武士,有关这些人的传说蔡祖明肯定也听说过。 所以当听见额田幸人说出的话以后,蔡祖明就很清楚此人已有赴死之心,留他已经无用,于是对着军帐外喊了一句,两名军士应声而入。 “将此人带走,交给王校尉处理。” “是!” 额田幸人挣扎着想要从地上爬起来自己走出去,可惜两名军士根本没有给他保留最后尊严的机会,还是像刚才拖死狗那般将他架着倒拖了出去…… 余一丁和蔡祖明都是半天没有说话,军帐内显得异常沉闷。 “你还不准备睁开眼吗!”片刻之后余一丁才冷冷地开口道。 额田幸人被带走后余一丁就一直在暗中观察地上躺着的坂本秀行,他早就知道此人已经清醒,那对不断乱动的眼皮早已将他出卖,只是余一丁不清楚此人是否知道二女被转移一事,或者知道她们到底被关押在哪里。 余一丁冷不丁地出声让坂本秀行浑身一抖,他很清楚蔡祖明所说的将额田幸人交给王校尉处理是什么意思,刚才余一丁审问额田幸人的时候他就一直在闭目思索。 他只有三十岁出头的年纪,他还不想死,还想活着回到自己的家乡,更重要的是,被玄武营的墨卫探查得到消息并被杀死的那名妓女就是他的姘头! 坂本秀行有个最大的缺点,好色。 而一个好色之人绝不会是一个可以从容赴死的人,坂本秀行一点儿也没有额田幸人那种为真田慎介去死而视为无上荣耀的念头。 他相信自己总有办法在这个乱世活下去,哪怕夷人暴动失败,他也有办法混在大晋的百姓中,伺机找到出海的法子,他会说汉话啊,又有这两年在大晋当劳工的经历,他的言谈举止已经越来越像一名大晋的普通农夫,只要他自己不说,不会有人知道他是夷人,他坚信自己总有一天能够回到家乡。 可是眼下这一关要怎样才能混过去呢? 现在额田幸人已经死了,这个工坊中的夷人工匠也全都死了,难道自己也会像他们那样就在今夜悄无声息的死掉吗? 就在坂本秀行胡思乱想的时候,余一丁的声音再次响起。 “哟呵,看起来你不仅是想装死,而且真的是想去死啊?” 余一丁的话语中带着戏谑,可是听在坂本秀行的耳中可没有一丝好笑的成分,他知道接下来自己如果有哪里让眼前的两人不满意,随时就会步额田幸人的后尘。 因此余一丁的话音刚落,坂本秀行连忙呻吟着睁开了眼睛,整个一副刚刚苏醒的模样,待到他将视线与两人相对时,才表露出惊讶和恐惧混合的神情。 “怎么?看样子你是不想死啊?我才准备让你去死立刻就活过来了?” “呃,呃……”坂本秀行继续低头呻吟。 “抬起头来!如果不想死就老老实实回答我的问题!”余一丁厉声道。 坂本秀行浑身一颤,立刻抬眼望着余一丁,目光中满是敬畏和谄媚,仿佛只是在等余一丁开口提问。 “你可知晓前夜西洛王府中发生之事?”余一丁问道。 “知道,知道。”坂本秀行连忙点头答道,“额田这个家伙来的时候就告诉我了。” “那你给我们详细说说。” “好,好!”坂本秀行连忙答道,“据说前几日有乱波在坤阳城中的禁卫军大营抓获了两名大梁女子,随后她们就被押送至西洛王府,谁知前晚竟然有人潜入王府劫狱,虽然未获成功,但是西洛王还是派人将她们转移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说到这里坂本秀行住了嘴,只是直直地盯着余一丁,眼神中带着某种奇怪的神情。 余一丁一直在仔细听着他讲,见其说到关键处居然停了下来,不禁追问道,“后来呢?” 坂本秀行眼珠一转道,“不知我说出她们二人的下落以后,两位大人将会如何处置我呢?” “饶你不死。”余一丁立刻给出了同额田幸人一样的答复。 “大人此话如何做得了数?” 坂本秀行的意思很明显,我要是说出来以后你们不守承诺,最后还是把我杀了,我就只能找阎罗诉苦去了。 “你不说,立死!若说了,待我们查证核实后,若不是虚言,便可放你一条生路。”蔡祖明在一旁不屑地说道,“信与不信,选择的权利在你。” 坂本秀行是个俘虏,居然还敢谈条件?蔡祖明闻言心头怒火中烧,没忍住火气直接怼了回去,想活命可以,前提是老实交代,这是唯一的选择。 余一丁见坂本秀行似乎还在犹豫,有些不耐烦地说道,“我给你十息的时间考虑,到时候如果你还不说,那我们就只好让你去陪刚才那个人了!” 坂本秀行闻言正想张口说些什么,余一丁又举起手制止他,接着道,“但是我还要告诉你一点,如果到最后我发现你说的都是假话,你一定会死得非常惨!相信我的话!好了,现在我开始计时,你最好快一点想清楚!” 坂本秀行的神色不断变化,他一点都不了解余一丁,不清楚眼前这个人的秉性,当然也就不清楚他是否能够说话算数,但是刚才余一丁挣脱他们两人挟持的那几下出手实在是果决狠辣,丝毫不拖泥带水,他在第一时间就被打昏,后面额田幸人的遭遇他并没有看见,可是等他醒来时才发现额田幸人已经变成了一个猪头,真想象不到这人用了怎样的手段对付可怜的额田。 可是余一丁没理由不知道额田幸人是真田慎介的近侍啊,这么重要的一个角色说杀便杀,丝毫没有一点点犹豫,坂本秀行实在害怕就算自己说出二女下落后仍然会落得跟额田幸人同样的下场。 他突然发现自己现在非常紧张,心跳开始加速,身体也微微发抖…… “时间到了!” 余一丁从齿缝中一字一顿的冒出这句话,坂本秀行立刻浑身激灵了一下。 “给我你的答案!然后带我去找到她们!或者,去死!” 坂本秀行还在失神中…… 蔡祖明立刻冲着帐外喊道,“来人!” 两名军士应声而入,坂本秀行慌忙叫道,“别!别!别!我说,我说!” 望着两名凶神恶煞的军士,坂本秀行语速飞快地说道,“你们要找的那两名女子已经被送往栖凤镇矿区的一处煤矿场,具体位置我不太清楚,我从未去过那里,但是那里的战俘头领名叫松谷男,本来在这里被木村他们抓住的两名女子也会在明晚送到那里去的。” 余一丁仔细听完坂本秀行交代,口中下意识地喃喃道,“栖凤镇?” “是是是!就是那里!”坂本秀行连忙应声。 “余先生,栖凤镇在苍岭镇西北九十里外的凤凰山区,如果想要知道具体是哪一座煤矿场,只有到了栖凤镇后去当地县衙查找所属矿场的夷人劳工名册,那里会有每个矿场夷人头目的记录,我们带来的矿区资料中没有。”蔡祖明说道。 余一丁点头,对着两名军士说道,“将此人带下去严加看守,天亮我们便出发。” “是!” 随后余一丁和蔡祖明回到自己的军帐商量下一步事宜,蔡祖明心中很清楚余一丁既然已经得知二女下落,肯定不会再去其他矿场巡察,这次出来他主要是听余一丁的吩咐。 现在已是下半夜,余一丁并未要求立刻动身,来到这个世界那么久了,他也很清楚深夜赶路实在太不安全,只是要求蔡祖明天亮后即刻出发,九十里山路,等他们赶到栖凤镇大概也快天黑了。 中途王校尉还跑来报告,此地的夷人工匠已经全部处死,他是来询问蔡祖明自己的官军队伍接下来该如何行事。 现在矿区的情况已经非常危急,真田慎介如果得知沈辰基逃走,肯定会派人通知各个矿场的夷人即刻起兵暴动,虽然余一丁的目标已经确定是栖凤镇,但是蔡祖明还有一个重要任务,那就是要跟夷人抢时间。 苍岭镇上的这支百人官军队伍他不准备带走,于是命令王校尉带着他的人天亮便前往苍岭镇的各处矿场,到达后立刻动手,所有夷人俘虏全部收押,若遇反抗就地格杀,然后收编矿场驻守的官军,蔡祖明没有兵符,只能将自己的平洛郡卫戍营统领身份证明腰牌交给王校尉,否则一个小小的校尉根本不可能调动驻守的官军,苍岭镇的官军总数有二三百人,收编完毕后王校尉则直接带兵向栖凤镇进发,与蔡祖明在那里会合。 另外立刻分出十人快马向苍岭镇西北面的各乡镇报信,通知那里的官军及乡勇团做好迎敌准备,因为只是报信,又不是收编各地驻军,信使就不需要什么身份证明一类的东西了,官军的一身行头就是最好的证明。 为了保险起见,蔡祖明让人立刻准备笔墨纸砚,他飞快地写好十封信件,加盖上自己的卫戍营统领信印,每名信使拿着一封交给当地县衙,至于那些驻守官军的首领听不听令只能听天由命了,此刻他是尽人事,至少让那些官军有个心理准备也是好的。 而且现在不能再顾及靠近洛西镇的矿场,抢时间只能前往更远的矿区,只有这样才有可能抢在夷人之前让驻守官军先一步镇压矿场的夷人。 最后蔡祖明又命王校尉另外再留出十人看管工坊的武器仓库和废弃矿洞中的夷人准备用来暴动的兵刃,等待前来接应的其他官军部队。 王校尉不知道蔡祖明为什么会让他带兵往栖凤镇会合,但这是上司的命令,他也不敢多问,等蔡祖明写好信件后便领命而去。 做完这一切后已是丑时将尽,余一丁此刻没有其他的想法,就是耐心等待天明,蔡祖明则跑到沈月婵和婉晴的军帐告诉她们接下来的行程,也让那三名卫士再休息个把时辰,养足精神,接下来的一天里肯定会全力赶路。 等蔡祖明离开军帐后,余一丁又试着打坐调息,他也忙乎了大半夜,虽说开始已经打坐修习过,他并未感觉到有多么疲劳,但是眼见着线索越来越清晰,现在的打坐只为让自己平静下来,可是他越是想平静就越平静不下来,一闭上眼两个妮子的容貌就立刻浮现在他的脑中,直到两刻钟后他都始终无法入定。 到最后余一丁只得放弃打坐,蔡祖明这时候也安顿好沈月婵和婉晴返回军帐,看着余一丁的模样他心中有数,但又没有更好的办法开解,只有好言宽慰他几句。 好不容易熬到卯时,随着第一声鸡鸣刚刚响起,余一丁便从床上一跃而起,立刻冲出军帐抬头向东边的天际望去,此时已有一小片隐隐约约的云霞亮光,现在仍是夏季,天亮的比较早。 王校尉那边已经在叫着官军们起床了,夷人暴动是大事,此事的严重程度夜里蔡祖明已经跟他讲得很清楚,虽说昨夜大伙都没怎么休息好,但是事态紧急之下所有矿区的大晋官军都应全力以赴,否则他们这些人可能全都会性命不保,这个分寸尺度王校尉还是把握得很好,这不是天才刚刚透出点亮光就把所有人都叫了起来。 就在官军们乱哄哄地起床整队之时,沈月婵婉晴还有蔡祖明的卫士们也都起来了,众人简单洗漱打理了一番便准备出发。 王校尉手下的十名信使在昨夜蔡祖明写好信件后就已出发,派去看守仓库和矿洞的十人也已就位,现在蔡祖明和余一丁几人也全都起床,王校尉见着连忙过来打个招呼,蔡祖明再次跟他强调了时间的紧迫后就打发官军上路,王校尉不敢怠慢,将坂本秀行交给蔡祖明的卫士看管,他带着七八十名手下简单用过早餐后便匆匆离去。 余一丁几人也在整理完毕后准备出发,这期间还出了一个小插曲。 按照蔡祖明的意思,沈月婵和婉晴在两名卫士的保护下赶往坤阳城,四个人轻装简从快马加鞭,加上蔡祖明亲自挑选出来的卫士武功肯定极高,只要路上躲着有可能出现的夷人暴动的大部队,哪怕遇见小股的夷人也可以对付,这样的话他们应该能够赶在明日太阳下山前抵达坤阳城,只要进了城沈月婵就算是安全了。 可是昨晚睡觉前沈月婵已经拒绝了蔡祖明的提议,到了清晨蔡祖明还想再努力尝试说服她,可是无论他怎样劝说沈月婵都执意要留在蔡祖明身边,看着二人在一旁低声争执,余一丁尽管心头着急,但又不便上前,这是别人的家事,他也不好随便置喙,如果将蔡祖明换成他自己,沈月婵和婉晴换成柳翠和钟离雪,余一丁的决定肯定和蔡祖明一样,而那两个妮子必定也和沈月婵做出同样的选择。 余一丁看着这对未婚的青年男女低声争吵,一个怒目横眉,一个愁眉苦脸,真像是一对冤家,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两个仇人,却不知二人都自认为在替对方着想,而自己关心的人却并不领情,这番情景让余一丁看得不由苦笑着连连,摇头不已。 不过还好,两人并未耽搁多长时间,愁眉苦脸的蔡祖明就败下阵来。 他带着一脸的无奈走到余一丁面前说道,“余先生,月婵一定要跟着我们,你看……” 余一丁笑道,“好啊,那就走!” “余先生不嫌她们麻烦?” “哇哦,蔡将军可别说这样的话,沈小姐如此关心将军,不顾自身安危也要与君相随,我羡慕都来不及呢,怎么会嫌弃?”余一丁刻意压低了声音在蔡祖明耳边说道。 “唉,月婵性子直率,遇事常常不尊礼数,都是郡王从小娇纵惯了,余先生切莫见怪。”蔡祖明只觉自己这个卫戍营统领没本事,连未婚妻都搞不定,余先生肯定是不好明说,客气而已。 “我真的是羡慕将军啊。”余一丁只好解释,随后又加了一句,“只羡鸳鸯不羡仙,哈哈哈……” 说完后余一丁扔下还在兀自发愣的蔡祖明,直接对着三名卫士喊道,“准备出发!你们押着他走前面,女眷在中间,我和蔡将军殿后!” “是!” …… 第186章 偷袭(一) 经过清晨的小插曲,看着这对未婚小夫妻的情意绵绵,余一丁更加没有心情再在工坊耽搁,一切安排妥当后八个人立刻出发,风驰电掣一般赶往凤栖镇。 从苍岭镇到凤栖镇中间还要经过一个乡镇,接近晌午时余一丁他们正好进入该镇的管辖范围,只见前方官道上有官军押解着大量的夷人缓缓往镇区方向前行,这些夷人个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全都被反绑双手,然后再用绳索串联起来,基本上是十几人拴成一串,看起来大约有数百人。 见此情形蔡祖明立刻派出一名卫士上前询问,负责押解的官军首领告诉蔡祖明这些夷人都是在附近矿场中干活的劳工,因为半夜时王校尉派出去报信的人早就出发,这个镇上的衙门一大早就已接到消息,随后立刻派出差役分别通知各个矿场,驻守在矿场的官军闻讯后立即行动,先是控制所有的劳工,然后再进行彻底搜查,果然从各处矿场都搜寻出数量不等的兵器,官军已经杀掉了一部分敢于反抗的夷人,剩下的三四百人则全部押往镇上的监狱关押。 蔡祖明对官军的办事效率非常满意,如果驻守在矿区各地的官军都像此地一样,那么夷人的暴动造成的后果可能真的不会如同想象中那么严重。 随后蔡祖明对那位首领褒奖了一番,首领受宠若惊似的还想继续攀谈,蔡祖明却制止了他,主要是余一丁在一旁显得比较着急,蔡祖明察言观色早就注意到了,既然此地的官军已经基本控制住局势,他也就不再啰嗦,便带着几人继续赶路。 路过镇区时虽然已是中午,但是蔡祖明并却未停下打尖,几个人快马直接穿镇而过,直到离开小镇走出好几里路后,在一处山腰远远地望见前方的山头似乎有座小村庄,山坳里稀疏的树林间分布着几块不规则的旱田,其间点缀着几幢茅舍和一些林木,就在坡顶官道旁的树林中隐隐还有酒家的幡旗飘扬。 这里倒是一个清静的所在,夏日正午的阳光毒辣,此时望着远处的酒旗,余一丁和蔡祖明不禁满心欢喜。 从清晨到现在一直赶路,余一丁也清楚众人和马匹都已疲惫不堪,这可不像是坐车,骑马赶路的滋味他已经尝试过很多次,确实不好受,不说别的,至少还要考虑到队伍中的两位姑娘,虽然蔡祖明没说,但是余一丁却不能不顾及别人的感受。 何况此地距离凤栖镇大概只剩下三四十里路了,现在还是午时,申时前肯定可以赶到,只不过要找到坂本秀行所说的那个煤矿场就不知道要到啥时候了。 待众人来到坡顶,果然在路边的树林中看见一座由三间茅舍组成的小酒肆,酒肆旁边的树枝上挂着一面杏黄色的醒目酒旗,小树林不大,但却阴凉蔽日,真正算是个路途上打尖的好处所。 众人来到酒肆门前,纷纷下马后随手将马匹拴在门前的小树边,已有伙计出来招呼。 也许是这种山野小店一下子碰上八名旅人的大客户实在不易,小伙计屁颠屁颠地迎了上来,热情地招呼几人进屋。 蔡祖明给三名卫士使了个眼色,三人会意,不动声色地将坂本秀行夹在当中,进了酒肆后径直走到墙角的一张桌子前,他们四人一桌,坂本秀行被挤在最里面的墙角。 因为有沈月婵和婉晴在,余一丁就让蔡祖明点菜,他们四人坐另一桌,蔡祖明没有客气,随便点了两桌相同的饭菜,这里已经距离小镇很远,看见个村庄都很不容易,能碰见个村野小店绝对算是造化,众人也没指望能够遇见多么好的餐馆,只想着有个房间能吃上口热饭热菜就行,这样总比吃干粮喝水囊要强上百倍。 蔡祖明很清楚余一丁的心情,他点的都是几样家常菜,掌柜的兼厨子很快下锅炒好由小伙计端了上来。 几个男人都吃得很快,除了坂本秀行,此刻这个小个子夷人的心头只剩下惴惴不安,回想起刚才看见的那些被官军押送的族人,他不知道自己到了栖凤镇后将会面临怎样的结局,想到这些实在令他没有食欲。 卫士们才不会理会坂本秀行的不安,反正饭菜已经端上了桌,爱吃不吃,不过余一丁他们这桌毕竟有两位姑娘,不可能像个大老爷们儿似的狼吞虎咽,所以余一丁几下吃好后便溜达到门外的树荫下纳凉,顺便等着蔡祖明三人吃完。 见余一丁走到屋外,三名卫士已经吃好,向蔡祖明请示了一下,便押着没吃几口的坂本秀行出了酒肆,几个人就坐在树林间休息。 余一丁捡了一块大石头,惬意地靠坐在一棵大树下,身边那几匹马儿悠哉地啃着青草,他用自己的手臂枕在脖子下,翘起二郎腿,歪着头眯眼望着林间洒下的阳光,享受着难得的午后小憩的时光。 忽然间树林深处的草丛中有几只鸟儿振翅飞起,发出“噗噗啦啦”的声响,坐在树下的几个人都被吸引着向那边望去,这一阵子四周一片安静,却不知这几只小鸟是被什么东西惊动。 余一丁立刻直起身体,他也被鸟儿扑扇翅膀的动静吸引,伸着脖子朝那边望去,由于那棵大树下的地势比较高,另外几人还没有任何反应,他却瞧见草丛后面似乎有动静,就像是有动物在那里躲藏。 没有过多的思考,余一丁直接使出一记气指射了过去,他的位置距离草丛也就六七丈远,完全在气指的威力覆盖范围之内。 “噗!” 就像是打在破皮革上,但是却没有余一丁料想之中的惨叫声。 别看此地距离最近的小镇只有数里之远,而且周围似乎还有一个小村庄,但是这里毕竟是山区,人烟稀少,就算是在大中午也有可能会有野兽出没,余一丁判断很有可能是豺狼虎豹一类的猛兽出现才会引起鸟雀惊飞,因此对着发出动静的草丛就使出了气指,他可不认为在这一带的山区还会有血熊那一类的异兽可以抵挡他的气指攻击,可是气指射出后却似泥牛入海一般悄无声息,这不禁让余一丁吃了一惊。 虽然没有预料中的惨叫,但是刚才发出的那道声响已经引起余一丁的警觉,这绝对是打在某物上才会发出的声音,加上鸟儿被惊飞,他立刻从石头上站了起来,戒备地望着那处草丛。 旁边四人见状也都纷纷起身,他们全都看见了余一丁指尖射出的白气,只认为那是一种气功,但是却搞不明白他在为何要突然发动攻击,听响动似乎击中了某物,但余一丁此刻的反应实在让他们觉得有异,又不太像是得手的样子,于是便跟着站了起来,那三名卫士一起向余一丁这边围了过来。 “小心!草丛中有古怪!”余一丁低声说道。 三名卫士闻言连忙抽出随身携带的佩剑,这三人虽说是卫戍营中的好手,但也属于大晋官军,而官军一般都使用刀枪,很少有用剑的,只因三人从军前就是练家子,全都有一身的好功夫,个个都是用剑的高手,这也是为什么蔡祖明单单挑中他们随行的原因。 而且三人很清楚余一丁的本事,这两天他的事迹卫士们早已耳闻目睹,全都在心中暗自敬佩不已,因此在他出声示警后三人不假思索地取出武器戒备。 可是坂本秀行却暗暗吃惊,他当然也不清楚草丛中是什么,心头一样微微有些紧张,可是他却没想到余一丁居然隔着这么远还能进行攻击。 此人手中又没有弓弩,暗器在六七丈的距离已经基本发挥不出作用,何况刚才只见他的指尖白气一闪,紧接着那道声音明显是射中了某物而发出,难道这就是大陆武者的气功?!相隔六七丈远居然可以一击便中,这是如何做到的呢? 坂本秀行百思不得其解,余一丁的手段他没有见识过,昨晚也是早早地就被余一丁打昏了过去,根本不太记得当时发生的事情,但是余一丁的这一招一下子就令他惊骇欲绝,本来坂本秀行还有找机会逃跑的念头,见着这一幕立刻将这个念头完全打消。 余一丁哪里知道坂本秀行在这一瞬间脑子里还有这么多想法,此刻他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草丛那边,目光警惕地望着那边,同时暗中将无形罡气布满全身,弓着身子缓缓向那边靠了过去。 就在余一丁距离那片草丛还有三四丈远的时候,突然迎面飞过来两团灰白色的小球! 余一丁乍见之下暗道不好,这玩意儿他见过,正在是坤阳城中李盛的将军府内乱波使用过的那种小球! “嘭!嘭!” 还是那两道轻微的响声,两个小球就在余一丁眼前数寸远的地方炸开,瞬间他就被两团直径足有六七尺的烟雾完全笼罩,还在他身后数丈之外的几人只看见一片白茫茫的烟雾突然出现,一下子就将余一丁的身影完全吞噬了。 “别过来!” 余一丁大喝一声,这个烟雾的威力他非常清楚,其中大部分都是石灰粉,那天晚上在李盛的将军府内就是这些石灰粉致使两名军士眼睛受伤。 就在余一丁出声喝止的同时,草丛中突然窜出四五道身影,这些人俱是一身蓝灰色劲装,蒙头遮面,不是乱波又是何人! 只见这几名乱波从草丛中飞身而出,高高跃起,每个人的手中都扣着一枚暗器! 三名卫士被眼前的烟雾弄得瞬间失神,而此时蔡祖明在屋内已经听见动静急忙带着二女从酒肆中冲了出来。 可是他们三人才刚刚冲出门口,就见几点寒光透过烟雾向三名卫士疾速射来! “叮!叮!叮!” 长剑与寒光相交发出清脆的金属撞击声和几点火花,可想而知那些寒光的力道之大! “唔!” 一名卫士闷哼一声,捂着胸口便仰面后倒,他手中的长剑慢了半拍,没能磕飞那道射向他的寒光,只见一点寒光在他的胸口处一闪即没,片刻之间他的面庞上就浮现出一层灰黑色的死气! “暗器有毒!速退!” 蔡祖明虽然看不清烟雾中余一丁的身影,可是倒下的卫士他却看得清清楚楚,那脸上的死气正是中了剧毒之后的表现,此人基本已经无救! 另外两名卫士听见蔡祖明的话语立刻闪身向后腾挪,没有丝毫犹豫,也不再理会正伏在地上的坂本秀行了。 而坂本秀行在看见射向余一丁的小球时便是满心欢喜,他知道这是救兵来了,但是此刻他的双手被卫士反绑在身后,只得不管不顾地俯下身趴倒在地,只等着看守他的三名卫士折在那几点寒光之下。 可是令坂本秀行奇怪的是连卫士中都有一人中了暗器倒下,为什么烟雾中的余一丁发出一声吼叫后却再无半点声息了呢?! 而那几名乱波飞身从草丛中跃出,同时在半空中射出暗器,紧接着又扑进烟雾准备拿下余一丁,几个动作一气呵成,没有半点拖泥带水,想必是经常一起演练这种攻击。 就是不知道余一丁是否被乱波制住,或者已经被暗器射杀! 说来话长,其实这一切都是在短短的一瞬间,直到现在除了余一丁以外,其余几人压根儿就没有看见任何一名乱波的身影! 袭击者的第一波攻击到此为止,那团烟雾依旧,而此刻余一丁这方已经折损一人! 到了这个时候蔡祖明终于又吼出一句“月婵小心”,紧接着便仗剑向烟雾这边冲了过来。 可是他身边的两位姑娘已经被倒在地上的卫士那张灰黑色的脸庞惊住。 顷刻之间,生死立判! 她们何尝见识过如此惨烈的情景,此时脑中全是一片空白,只剩下愣愣地站在原地发呆,全然没有了任何动作! 这就是典型的缺乏实战经验的表现! 可是敌人并没有给她们继续反应的时间,就在她们俩还在愣神的时候,又是数点寒光从烟雾中射出,分别射向蔡祖明和两位姑娘! “叮!叮!叮!叮!” 别看蔡祖明使用的是一把短剑,可是他的身形犹如幽灵鬼魅一般,在突进之时眨眼间就变换了好几个位置,完全弥补了短剑的长度不足,而他手中的短剑在空中划出几道剑光,分别与射来暗器发生四次碰撞,可见卫戍营统领的本事绝不是吹出来的,果然有一身的好功夫! 只可惜最后那道暗器的寒光速度实在太快,前面三道寒光都被短剑一击而飞,可是最后一道寒光只是与剑光微微接触,虽然还是改变了些许方向,但是去势不减,依旧斜斜射向沈月婵! “啊!” 这一声惨叫令蔡祖明心头大惊,不禁停下身形扭头查看,因为那声惨叫正是从沈月婵的口中发出! “小姐!”紧接着婉晴的惊呼声又响起。 只见沈月婵的右手捂住右侧腰腹处,手中的长剑已经掉落在地,整个人也委顿了下去,而婉晴面色大变正要俯身去扶她。 蔡祖明再也顾不得冲向烟雾,他已经在返身向回奔去,而此刻沈月婵的粉面上也慢慢地透出一层灰白的死气…… 就在此时,场中又生变故! 还没等蔡祖明跑回沈月婵身边,这边烟雾中又传出几声闷哼,紧接着几条身影几乎同时从烟雾中向几个方向倒飞而出,随后滚落在地不再有任何动静。 这几条身影都是蓝灰色劲装,正是冲进烟雾中的那几名乱波! 到了此时那两团烟雾终于开始慢慢地消散,隐约间就见余一丁的身影也渐渐显示出来,继续冲向那片草丛,到了草丛前他一眼便瞧见那里躺着一具尸体,仍是一名乱波,应该就是被他最初那道气指所杀,除此之外草丛中再无任何人影,余一丁这才放下心来,看起来这批偷袭者已经被悉数解决。 “月婵!月婵!你醒醒,醒醒啊……” 没等余一丁再向四周探查有无漏网之鱼,他身后已经传来蔡祖明焦急的呼唤声。 余一丁稍稍迟疑,又侧耳仔细倾听了一下四周确实再无任何动静,这才赶紧转身向蔡祖明他们跑来,路过那名倒在地上的卫士时,他蹲下身用手指搭上此人脖颈,却感觉不到任何的脉动,看来已经彻底没救了。 不过余一丁仍旧像是对阿克洽那般给此人输入了一些治疗气流,也算是略尽人事,只不过他心中明白此时已经是回天乏术。 随后余一丁赶紧起身疾步奔到蔡祖明身边,这位年轻的将军此时正死死抱着沈月婵,眼中已经隐隐带着泪光,而他怀中的女子脸上也是一片灰暗,右侧腰腹部的衣衫已经被暗器划开一道裂口,裂口周围的衫布被血迹染成一片暗红色。 余一丁赶紧一把握住女子的手腕,紧跟着治疗气流便源源不断地输入她的体内…… 蔡祖明满脸紧张地注视着余一丁,刚才余一丁对那名倒地的卫士出手施救他全部看在眼中,此时的他真的担心余一丁的脸上会现出那种同样的失望表情…… 第187章 偷袭(二) 其实余一丁跑过来时已经看见了沈月婵不停起伏的胸部,本着只要还有呼吸就肯定有救的原则,他蹲下后便立刻握住女子的手腕直接输入治疗气流,紧接着就见沈月婵的腹部伤口处突然涌出一股股污血,同时她的口中也发出呻吟之声,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这番情景直把蔡祖明吓了一大跳。 “余先生,月婵她、她……,这是怎么回事?”蔡祖明颤声问道。 “放心!”余一丁无暇他顾,简短地说出两个字以后便专心地替沈月婵疗伤。 过了小半柱香时间,沈月婵的伤口处渗出的鲜血终于不再发乌,变成了正常的鲜红色,同时她也停止了口中的呻吟,呼吸又变得逐渐平缓取来,只不过她满头都是汗水,且双目紧闭,嘴唇发白。 蔡祖明见状更加紧张,两只手掌紧紧绞在一起,目光在余一丁和沈月婵的伤口之间来回扫视,只希望能从他的脸上看出一些端倪。 片刻后余一丁轻轻松开了手,没有继续输入治疗气流让伤口结痂,再用点时间他完全可以做到,但是他的脑中忽然冒出一个念头,便放弃了继续治疗。 只见余一丁转头对一旁的婉晴说道,“准备一些热水给沈姑娘清理一下伤口周围的血迹,再找块干净的布匹给她包扎一下。” 蔡祖明在一旁满脸焦虑地望着余一丁,嘴巴动了动却终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余一丁早已瞥见他的神色,略微有些疲惫地对他说道,“沈姑娘应该没有大碍,只是需要好生休养数日了,她的伤口位于腰腹侧面,在这里包扎实在很不方便,你赶紧抱着她和婉晴到店内去。” 蔡祖明闻言终于呼出一大口浊气,又低头瞧了怀中的女子一眼,连忙抱起沈月婵就往酒肆走去。 那名老掌柜和小伙计早就吓得躲在墙角浑身哆嗦不已,见到蔡祖明进了店,还抱着一个浑身是血的姑娘,二人慌忙战战兢兢地起身,老掌柜颤抖着说道,“客、客官,您、您这是……?” “别怕,后院可有卧房?”蔡祖明急促地说道。 “就在那边。”老掌柜指了指通往后院的门答道。 “带路!”蔡祖明吩咐道,随后又对小伙计说道,“你去烧些热水,快!” 一老一少慌忙行动起来,蔡祖明跟着老掌柜来到后院的卧房,也顾不得弄脏了床榻,小心翼翼地将沈月婵放到床上平躺,这老头看见女子的伤处是在右侧腰腹,又是乳下,领他们进屋后就识趣地退了出来,临出门时还给带上了房门。 蔡祖明看着跟他进来的婉晴手上拿着一块白布,像是手帕之类的东西,可是那只手却在不停地微微颤抖,估摸着只靠她别想给沈月婵包扎好,于是二话不说便亲自上手。 沈月婵的外衣右侧腰间被划开了一个大口子,本来白皙娇嫩的肌肤上现在到处都是血迹,而那道约有三寸长寸许深的伤口更加显得触目惊心,由于蔡祖明刚才抱着她进屋时牵动了伤口,此刻她的外衣上又浸了不少鲜血。 蔡祖明小心地解开沈月婵的衣襟,现在是夏天,沈月婵的外衣下面就只剩下一件肚兜了,而那道伤口正好位于右侧**下面两三寸的腰腹间,这个时代还讲究男女授受不亲,但是他们二人已经订婚,虽然还没正式成亲,不过眼前的佳人迟早都是自己的媳妇,再说为了救命他也顾不得许多了。 就在蔡祖明准备将沈月婵的外衣撩开完全现出腰腹上的伤口时,房门被轻轻地敲响,小伙计弱弱的声音在门外响起,“热水来了。” 蔡祖明没工夫腾开手,直接吩咐婉晴道,“你去端进来。” 婉晴这才像是回过神一般应了一声,连忙出屋将那盆热水端了进来,小心地放在蔡祖明身边,看来今天的遭遇给她的震撼和惊吓还要大于那日被坂本秀行的手下所擒,直到现在她都是晕晕乎乎。 此刻蔡祖明已经将沈月婵的外衣完全掀开,他接过婉晴递过来的白手帕沾着热水轻轻地擦拭清理伤口四周的血迹,还在昏迷中的女子不时紧闭双眼皱一下眉头,发出轻微的呻吟,蔡祖明只得更加地小心,不一会儿他也是满头大汗。 “去找他们拿些伤药过来。” 蔡祖明再次吩咐道,这时候的婉晴终于渐渐回过神来,不用蔡祖明再多说就赶紧跑出去找卫士拿药。 不消片刻婉晴就急匆匆回到卧房,手中拿了一包伤药,蔡祖明接过药让婉晴帮着将沈月婵微微侧身,以便伤口完全朝上,随后他才小心地将伤药敷在伤口之上,再盖上一块新布,最后用一根布带在沈月婵的腰上围了一圈将伤药固定系住。 到了这一刻蔡祖明才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又让婉晴取出一件干净衣服两人一起帮着给沈月婵换上。 等到一切收拾妥当以后,看着躺在床上呼吸已经变得平稳的沈月婵,蔡祖明让婉晴继续照看自己的未婚妻,他这才疲惫地离开卧房。 两名卫士已经将趴伏于地的坂本秀行捆在一棵大树上,又从老掌柜那里借来一把锄头在树林中刨坑,今天他们死去了一个兄弟,这么热的天气肯定无法带着同伴的尸体前往凤栖镇,他俩只有就近先将这名死去的卫士埋在树林中,等到事后再找个合适的时间运来棺椁盛殓,然后再送他回乡。 至于死去的六名乱波就没那么费事了,两人直接将他们抬到树林后面扔进山沟里喂了野兽。 余一丁则是呆呆地坐在刚才的那块大石头上想事。 今天偷袭他们的乱波八成是为了坂本秀行而来,而且也证明了矿区中不少地方都有夷人的探子,他真不知道前去凤栖镇会遇见怎样的局面。 而且他刚才没有完全治愈沈月婵的伤口,还留下那么个大伤口,就是不想这两名女子继续跟着他们,在余一丁看来解救柳翠和钟离雪完全不需要这两个女人前去,甚至到最后她们有可能就是个累赘。 所以他就留了一手,按照现在的情形,沈月婵虽然没有性命之忧,但是肯定无法再与他们同行,她需要找地方静养十天半个月,蔡祖明也不会再让她们跟随自己冒险,至于要将她们送往何处就不是余一丁需要关心的事情了。 而且送走她们必须有人保护,就算蔡祖明尽忠职守依旧要陪着余一丁前往凤栖镇,他也会派出剩下的两名卫士陪伴二女离开,这样到了凤栖镇后最多只会剩下余一丁和蔡祖明,到那时做起事来就会比较方便,余一丁可不想再花费不必要的精力救治他人了,万一因此影响到解救柳翠和钟离雪他会追悔莫及。 蔡祖明从酒肆中出来径直走到余一丁的身边,望着发呆的余一丁却好一阵都没有开口,直到余一丁抬起头看着他。 “余先生,大恩不言谢,我……”蔡祖明恭敬道。 “没什么,沈姑娘还好?”余一丁挥手打断了蔡祖明的客气。 “还好,只是一直昏迷。”蔡祖明回答的有些沉闷。 “这是正常的,她已无性命之忧,只是需要时日休养。”余一丁微笑道。 “嗯,我准备让卫士送她们返回平洛城。”蔡祖明又道。 “现在回平洛?安全吗?”余一丁只以为蔡祖明会将她们送去坤阳甚至是偃师,却没想到蔡祖明会选择平洛。 “先生有所不知,夷人暴动后若要攻击平洛只会因为郡王还在此地,而此时郡王已经离开平洛前往坤阳,因此平洛城反而比较安全,何况我在平洛城还有一处隐秘的住所可以让月婵疗伤。”蔡祖明耐心地给余一丁解释。 余一丁恍然,玄武营的情报也是说夷人将要攻击坤阳,而对于洛西镇来说,坤阳和平洛就是两个方向,如果真田慎介想要攻击平洛城势必要分兵,但是依据目前的形势,夷人本就是仓促起兵,沈辰基此时又不在平洛城中,余一丁真想不出真田慎介攻打平洛城的理由,因此那里应该很安全才对。 如果沈月婵二女由那两名卫士护送回平洛城,那么蔡祖明的选择就是要陪同余一丁前往凤栖镇了。 想到此处余一丁还是有些感动,无论如何,到了这个地步蔡祖明想的仍然是首先要完成郡王交给的任务,余一丁觉得这一点自己确实很难做到的,如果柳翠或者钟离雪受伤,他肯定会放下一切首先要保护好她们,其余的事情都排在其次,而蔡祖明能做出这种选择,至少令余一丁非常敬佩。 其实还有一点是余一丁没有想到的,毕竟是他救了蔡祖明的未婚妻,除了完成沈辰基的指示,这个救命大恩蔡祖明必须要报答,而现在他能做的只有亲自陪同余一丁前往栖凤镇,救出柳翠和钟离雪,这就算是报恩了。 “蔡将军,多谢!”余一丁郑重拱手道。 “份内事,先生莫再言谢。”蔡祖明同样拱手回礼道。 随后他便叫来一名卫士,吩咐他到最近的那座小镇上买架马车回来,卫士领命而去。 这一来一去至少需要半个时辰,于是余一丁二人又来到坂本秀行跟前。 此时这名被绑在树上的夷人看着走近的二人,眼神中满是惊惧,刚才余一丁击杀六名乱波表现出来的实力已经令他生不出一点抵抗或者逃跑的念头,只能听天由命了。 “刚才那些乱波是来救你的?”余一丁开口问道。 “我,我真的不知道啊,被你们抓了以后我就一直同你们在一起,如何传递消息让人来救我?”坂本秀行非常紧张,如果余一丁认定这些人是他招来的,估计下一刻自己就会没命。 “你们约定本月丁亥日暴动,在没有变故的情况下矿区的夷人肯定按时起兵,本将一直没有问过你,如果情况有变,你们如何传递消息?”蔡祖明问道。 坂本秀行脸色大变,他没有想到蔡祖明居然对暴动之事了解的这么清楚,甚至连行动日期都知道,他不禁猜想莫非大晋早有察觉并有所准备,加上余一丁又有一身鬼神难测的本事,六名乱波暴起偷袭都被此人全部击杀,他甚至怀疑这次所谓的巡察矿区也不过是晋皇找了一个借口不让真田慎介起疑,目的就是要神不知鬼不觉地瓦解各个矿场的夷人组织。 坂本秀行越想越心惊,愣在那里半天都说不出话。 其实这些乱波正是负责在真田慎介和各地矿场之间传递信息指令的斥候,因为平洛郡王府的人突然往坤阳城方向转移,就连卫戍营也一起拔营起寨,在平洛城中长期秘密潜伏的乱波心知情况必定有变,赶紧返回洛西镇向真田慎介报信,西洛王闻讯立即命令手下的乱波分散前往其余几镇的矿场,通知当地的夷人劳工提前两天起兵,这已经是极限了,想要提前更多时间也来不及了通知。 三名乱波赶到苍岭镇时才发现大晋官军已经动手,只得抓紧时间赶往下一处小镇,可惜到了此地仍然迟了一步,官军已经将附近的夷人劳工全部收押,不过在此地他们又和另外三名乱波会合,却没想到在这个小村落正巧遇见余一丁他们几人。 因为坂本秀行是苍岭镇工坊的武士头目,经常会接收西洛王派出的乱波给他送来的银两,这些乱波也认得他,又见这支队伍人数不多,其中还有两名女子,便有了偷袭队伍并解救坂本秀行的想法。 等余一丁几人进店吃饭时他们便埋伏在树林的草丛中,正好余一丁几人吃完提前出来,以六对四,乱波认为自己这边几人偷袭应该可以拿下,哪曾想却惊动了飞鸟,不仅被余一丁提前杀死一人,暴露了行踪,而且还失了先机,不得已只好使用秘术和暗器冒险一博,谁知结果却是落得一个全军覆没的下场。 不过坂本秀行并没有撒谎,乱波认得他,可他确实不认识这几人,只因乱波来去行踪诡秘,行动时又蒙头遮面,就连和他们打过多次交道的坂本秀行也从未见过任何一名乱波的真面目。 可是夷人在矿区内的情报传递都要依靠乱波执行,这一点坂本秀行肯定是知道的,而他刚刚判断大晋对夷人的暴动已经有了准备,那么他坚持守口如瓶意义不大,而且很有可能将要面对眼前二人的怒火,既如此他也就没有隐瞒的必要了。 “回大人话,刚才被杀的这几名乱波就是传递消息之人。”坂本秀行老老实实地答道。 “哦?”蔡祖明意外,他原本的想法和余一丁一样,都以为这几人就是专门来解救坂本秀行的,没想到阴差阳错竟然干掉了夷人的六名斥候,这还真是个意外的收获。 蔡祖明连忙将余一丁拉到一旁,低声道,“余先生,看来西洛王已经察觉到沈郡王转移,这些乱波应该就是他派出传递提前起兵消息的斥候,一会儿等马车回来我让卫士们立刻护送月婵和婉晴返回平洛城,咱们也要跟他们抢时间,尽快赶到栖凤镇。” 此言正合余一丁心意,他何尝不想立刻飞到栖凤镇找到二女,于是连连点头称是。 余一丁又瞟了一眼坂本秀行,“将军准备对此人如何处置?” 蔡祖明压低了声音在余一丁耳边说道,“无论如何都不能放他走,等到了栖凤镇找到先生家眷后就把他交给当地的官军看押,至于最后如何处置那就看朝廷的意思了。” 余一丁点点头,两人便不再理会坂本秀行,各自靠坐在树下等待马车回来。 小半个时辰后山坡上响起马车驶来的声响,余蔡二人连忙起身观望,只见一架双辕马车风驰电掣般狂奔而来,马车厢后面拴着卫士骑去的那匹骏马,看来这名卫士也清楚蔡祖明心头的焦虑,买了马车就急急赶了回来。 蔡祖明赶紧回屋将沈月婵小心翼翼地平平抱了出来,婉晴掀开车帘,车厢内居然还有两床厚棉被,这样在路途上沈月婵也会少了许多颠簸的辛苦,蔡祖明不禁回头赞许地看了那名买马车的卫士一眼。 随后他又对卫士们交代了几句,不求赶时间,只希望他们安全返回平洛城,又特别叮嘱婉晴一路上照看好沈月婵,这才让他们离去。 一直望着马车远去,直到消失在蔡祖明的视野中…… 等了片刻后他才转身招呼余一丁,又进了酒肆结账,顺便多给了老掌柜一些银钱,算是弄脏了床铺的补偿。 待那老头千恩万谢地收下银子,余一丁已经上前解开坂本秀行,三人便立刻上路,此时这名夷人更加老实地跟随二人上马,从被抓后他一心想的都是如何活命,此刻更不会有逃跑的念头了。 耽误了那么长时间,三匹快马立刻奔向栖凤镇,只留下滚滚烟尘…… 第188章 时间紧迫 因为在酒肆中耽搁了半个多时辰,等到三人赶到栖凤镇的时候已经是酉时。 镇区的街道上还是能够看见往来的行人,百姓们依旧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此时正是人们收工返家的钟点,小镇上显得秩序井然,平静祥和,看来夷人的乱波还没有将提前暴动的指令传达到此地,余一丁的心头不由地暗自松了一口气。 但是他们进入凤栖镇的地界后并未见到该镇所属的工坊或者矿场,也就看不出苍岭镇的官军信使是否到达过此地。 进入镇区后三人没做任何停留,直接来到县衙门口。 不过此刻已是衙门的休息时间,就连守门的差役都回家了,衙门口空无一人。 蔡祖明跳下马背就往衙门里闯,刚刚进门便碰上一名正在往外走的差役。 “喂!喂!你是何人?竟敢私闯公堂!没有王法了吗?”差役大声呵斥道。 余一丁比蔡祖明的动作慢了一些,那也是,要论骑马他哪能跟一名将领相比,此时他带着坂本秀行才刚刚走到大门边,正准备跨进门槛就听见差役的呵斥声,于是停下脚步看着院内俩人。 蔡祖明厉声问道,“此地县令何在?” 那差役见蔡祖明不仅没有搭理他,而且竟然比自己还横,更加感觉受到了侮辱,立刻按住官刀喝道,“好大的胆子!不仅擅闯公堂,还敢在此地高声喧哗,县太爷是你说见就见的吗?信不信我……” 这是就听见后堂传来一道声音,“蒋四,何事如此喧哗!真是不成体统!” 话音刚落便从大堂屏风后面转出一名文士打扮的青年,当他看见被差役拦住去路的蔡祖明时微微一愣,那位名叫蒋四的差役看不出来,他可有起码的眼力,蔡祖明的一身气质岂是常人能够相提并论? 于是文士青年双手作揖道,“我乃本地知县,敢问这位先生这个时间还来县衙所为何事?” 那差役见县官说话都这么客气,也就没有了开始的嚣张,只得悻悻地说道,“回禀老爷,这人不听招呼,私闯公堂,看小的不把他……” 县官连忙打断了差役的话,“蒋四,不得无理!” 接着又道,“这位先生,有何事请到堂上叙说。” 蔡祖明仍是没有出声,看了县官一眼便快走几步来到大堂,从腰间摸出自己的腰牌,随手扔给县官,然后便抱着膀子盯着他看。 这时余一丁和坂本秀行也进了县衙内,县官接住蔡祖明的腰牌还没来得及看,就见大堂外又来了两人,连忙问道,“这二位也是与先生一起的?” 蔡祖明答道,“正是。” 县官哦了一声这才低头查看蔡祖明的腰牌,不看不要紧,看过之后立刻吓得浑身一个激灵,满眼都是不可置信之色,等他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紧接着像是要再次确认一遍似的仔细一瞧,果然是平洛郡王府卫戍营统领的腰牌,口中不自觉就冒出了声。 “啊?!” 蔡祖明眉毛一挑,问道,“有什么问题?” 县官尴尬一笑,连忙拱手说道,“没有问题,没有问题,下官叩见将军。” 蔡祖明无所谓似的摆摆手,接过县官递回来的腰牌,又转头对仍站在大堂台阶下的余一丁说道,“余先生,快请进来。” 县官还没有回过神,蔡祖明指着已经带着坂本秀行走进大堂的余一丁对他说道,“这位就是朝廷派来巡察矿区的余大人。” 县官心头又是一惊,慌忙对着余一丁拱手作揖恭敬道,“原来是余上使,下官有失远迎,还请大人恕罪!” 余一丁道,“不用客气,你先去把所属本镇的矿场和工坊的夷人劳工名册拿来。” 县官连忙答道,“是!” 接着转头对那差役道,“蒋四,赶快去请张先生,让他把本镇矿场的名册和账册拿来。” 差役赶紧一溜烟跑出衙门,这个张先生是本镇的一名秀才,现在充作县官的师爷,本来一般情况下县令都是带着自己亲信的师爷赴任,他们都会同住在衙门后面的居所,可是这位县官是个书呆子,好不容易中了个举人才被发配到这山区的乡镇来做个最低品级的县令,哪里会有自己的随行心腹,所以就在镇上找到张秀才代劳了,而镇上平日里也没有那么多大事,张秀才乐得待在家中清闲,真有事的时候自然有差役前来请他。 没过多久差役带着张秀才就急匆匆回到衙门,那差役手中还抱着几本账册。 这张秀才四十岁上下,留着长长的胡须,到了大堂便跪地叩首,刚才差役去请他时已经将情况在路上给他说了,他不是县令,秀才不像举人,没有功名,见了朝廷上使和郡城将领肯定得叩拜,这是起码的规矩。 余一丁耐着性子等他恭敬客气完毕,这才让差役拿过账册,又推了一把坂本秀行,问他那个矿场夷人头目的姓名,县官到此时才知道眼前这人是个俘虏,而且还是一名夷人武士。 “张先生,你可记得本镇有个夷人劳工头目叫做松谷男的煤矿场?”余一丁问道。 “松谷男……?”张秀才低头喃喃道,“这个名字倒是陌生,不过这些夷人的姓名都很拗口,确实难于记忆,还请大人稍候,待我查一下名册便知。” 随即便接过差役递过来的名册账簿慢条斯理地翻阅起来,过了好一阵才抬起头指着名册兴奋地说道,“找着了,大人请看,青川岭煤矿场,那里的夷人头目就叫松谷男。” 余一丁忙问道,“青川岭?此地离凤栖镇有多远?” “哦,这处矿场似乎是凤栖镇最北面的一座矿场,距本镇有三四十里山路呢。”张秀才摇晃着脑袋答道。 “这么远?那我们这就出发。”余一丁急道。 县官立刻迟疑地说道,“余大人,这去往青川岭的道路虽说被朝廷派人改造过,能够通行车马,也是为了将那里的煤矿运出来,但是这个时辰出发,可能到达青川岭已经是半夜了。” “既然道路畅通,走一下夜路又何妨?”余一丁有些不解。 县官又道,“余大人巡察矿区车马劳顿,现在已经是傍晚了嘛,何不在本镇歇息一夜,明日一早再出发便可。” 蔡祖明在一旁道,“你们可知夷人已经造反?哪里还有时间歇息!” “啊?!”县官大惊失色道,“将军所言可当真?” 这也难怪县官惊疑,直到此刻凤栖镇都还是一片祥和,哪里有半点夷人造反的迹象? “现在西洛王真田慎介已经起兵暴动,昨日半夜苍岭镇就有官军信使出发向各镇报信,却不知为何你们凤栖镇却没有得到消息。”蔡祖明答道。 县官战战兢兢道,“若果真如此,凤栖镇危矣。” 蔡祖明忙问,“此话怎讲?” 县官哭丧着脸答道,“凤栖镇共有夷人劳工千余人,而我镇驻守在各个矿场的官军总共才三百人,最多再加上不足百人的乡勇团,一旦夷人造反,怎能抵挡?这叫本官如何是好?” 蔡祖明又问,“镇上工坊里的官军和夷人各有多少?” 县官发愣中,张秀才抢着答道,“回将军话,镇上共有官军五十人,夷人工匠三十七人。” “嗯,立即让官军收押镇上的夷人,越快越好!”蔡祖明命令道。 “下官明白,蒋四!赶紧前去告知李校尉,让他将工坊内的夷人全部收押。”县官这才反应过来忙不迭地对差役吩咐道。 “是!小人这就去!” “通知那名官军校尉时千万小心,切不可打草惊蛇!”蔡祖明嘱咐了一句。 “是!” 差役拔腿就跑,他们这些当差的全都是本地人,在衙门就是混口饭吃,如果夷人真的造反了那还了得,岂不是让这些人背井离乡流离失所嘛,所以听见蔡祖明这样一说,县官又让他前去报信后差役便跑得比兔子还快。 “蔡将军,既然已经了解到本地情况,我们还是立刻出发。”余一丁心中焦急,在一旁催促道。 “好。” 蔡祖明只回答了简短的一个字,刚才他一直在考虑为什么信使没有将消息传递到,按理说信使应该比他们早到凤栖镇才对,难道是路上出了变故?那就很有可能是遇上了夷人中的乱波,甚至前往凤栖镇传递消息的信使已经遇害,现在既然知道这些乱波就是夷人的斥候,他们也是来传递消息的,那么余一丁二人就更要与夷人抢时间了。 “两位大人,接下来凤栖镇该当如何?下官又该如何应对?”县官见余一丁二人说着就往大堂外走去,可是他自己惊闻夷人暴乱便没了主意,连忙追问道。 “先收押工坊的夷人工匠,然后派出镇上的官军或差役通知附近矿场的驻军和各个乡村的乡勇团,有马的骑马,没马的找几个腿脚快的前去报信,抓紧时间,乡勇团全部集中守护镇区,各个矿场的夷人劳工先行关押,若遇反抗格杀勿论!待到明日再押回镇上。”蔡祖明赶紧布置。 “哦哦,下官明白,下官明白了。”县官有些乱了方寸,他是文官不是武将,遇到这种事情到现在没有瘫软已经算是可以了。 那张秀才倒是沉稳,拱手对蔡祖明说道,“请二位大人放心,我们一定协助本地官军控制局势。” 县官心说你个张先生说的倒是轻巧,四百人对付千余暴徒,居然还敢面不改色地说能够控制局势,可是此时如果逃跑按律也是死罪,只能带着大伙跟跟夷人拼一把了,想想眼前两位大人身边并无一兵一卒,还不是照样深入虎穴。 唉!罢了罢了!横竖都是一死,就当本官与凤栖镇共存亡! 余一丁二人可不管县官在一旁内心里如何激情澎湃,安排好所有事情后立刻离开衙门往青川岭方向疾驰。 蔡祖明没有跟县官明说的是如果有的矿场内夷人已经暴动该如何处置,看看现在县官都吓成那样,如果得知很有可能已经有矿场被夷人占领,驻守的官军全部被杀,还不知道他会变成怎样一副模样。 各个矿场的夷人数量本就多于看押的官军,万一发生暴动,守卫的官军肯定会被尽数杀死,而那些夷人在乱波的指引下又会与附近矿场的夷人联合起来,一旦出现这种情况,只能寄希望于守卫镇区的官军和乡勇团跟夷人拼命了,可是小镇并不像城池,根本没有城墙护卫,如果夷人围攻栖凤镇区,小镇势必不保,现在只能祈祷夷人的乱波还没有抵达栖凤镇了,也只有这样才有可能提前控制住局势。 万一出现最坏的情况那也不是余一丁和蔡祖明两个人可以左右的局面,只能是听天由命了,余一丁可没有自大到认为自己和蔡祖明两人面对上千夷人还能战而胜之,他的目的很简单,就是竭尽全力找到并救出二女罢了。 余一丁甚至在想,如果夷人的乱波先他们一步赶到青川岭,还不知道柳翠和钟离雪又会被转移到哪里去,甚至这些夷人会带着她们一起暴动也说不一定,到那时二女身处夷人队伍中,万一遇上大晋官军,双方打起来的话刀剑可不长眼,弄不好她们就会被暗器箭矢所伤。 越是这样想余一丁的心头便越发焦急,下意识地狂挥马鞭,将那畜牲打得撒开了四蹄狂奔不已。 蔡祖明跟在他后面,出了镇区余一丁便不再理会身后两人,到后来完全是蔡祖明押着坂本秀行跟随在余一丁身后,余一丁的心情他能理解,何况早一点赶到青川岭也是蔡祖明的想法,毕竟他是大晋的武将,如果能控制住栖凤镇的局势,那就是使夷人的暴动队伍少了一千多人啊,这可不是个小数目。 刚才那个张秀才还说了,青川岭煤矿场在凤栖镇的最北面,而且深入山区之中,共有夷人劳工二百四十三人,可是驻守的官军却只有区区六十人,双方人数相差悬殊,如果那里的夷人得到消息提前暴动,估计不会受到太大损失便可以解决掉那些官军,而那一带都是崇山峻岭,人烟稀少,这二百多夷人趁夜就可以神鬼不知地偷袭周边的矿场,很快便可壮大规模,这对于栖凤镇来说绝对是个大灾难,何况柳翠钟离雪还在那里。 因此余一丁他们趁着现在天色未暗之时加紧赶路也是正确的决定,在这一点上余一丁和蔡祖明的想法完全一致。 蔡祖明也知道若不是柳翠和钟离雪被夷人劫持,余一丁根本不会前来矿区趟这趟浑水,蔡祖明只希望他在救人的同时可以帮助自己多少阻止一下夷人的暴动,能做到这一点蔡祖明也就心满意足了。 三个人就这样快马加鞭一路疾驰,可是毕竟是山路,又不像现在的公路,为了追求快捷便利,架桥打洞那是常事,可是这个时代的山路就必须依据山势上下起伏,蜿蜒曲折,余一丁就算心中再着急也要顾及到马匹的体力。 就在天色渐暗,倦鸟归林的时候,三人胯下的骏马已经口泛白沫,蔡祖明见状连忙招呼前面的余一丁停下歇息片刻,也好让马匹恢复体力。 他们此时正在一处山谷中,旁边有一条弯弯曲曲的小溪,前面不远处靠近官道的岸边是一道缓坡,还有几棵大树,正好可以在树下歇息一阵,而且自打吃了午饭后几人就没有再进食,正好趁着休息还可以吃些干粮果腹。 余一丁也明白欲速不达的道理,如果把马累坏了他们就只有靠两条腿了。 三人吃了一些面馍,在树下稍稍坐了一阵,让三匹骏马在小溪边吃草喝水。 休息了约莫两刻钟,天色已经安全暗了下去,只剩下西边的山头上还有最后一抹云霞,四周已经听不见鸟雀的鸣叫,山谷中隐隐传来一阵不知名的野兽的嚎叫。 蔡祖明算了一下,他们也就跑了一半的路程,大概距离青川岭还有将近二十里路,到了夜间四周都是漆黑一片,他们肯定不会像刚才那般急速前进,可能到达矿场真要半夜了。 余一丁什么也没说,默默地整理好马匹的鞍嚼,随后便翻身上马,看了蔡祖明一眼道,“蔡将军,我们走。” 蔡祖明点点头,指挥着坂本秀行上了马,这才骑上自己的坐骑。 三人从岸边的缓坡来到官道上,余一丁也没想过再催马疾行,此刻月亮也升了起来,眼前的官道看起来有些模糊,但依然可以看见这条黄土路顺着溪流一直消失在前方的山脚边,如果是爬山进林没有月光可能就不能加速前进了。 就在他们沿着官道缓缓前行,转过山谷中的一个峡口,走在最前的余一丁忽然看见一两里之外的山腰处似乎有隐隐的火光闪现…… 第189章 抢先一步 由于火光的位置确实距离比较远,加上山坡上又有林木遮挡,余一丁实在看不清楚那里到底是建有人家还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这条路他们都是第一次走,根本不能确定那一带是在官道上还是山林间。 “前面山坡上有火光,像是有人家。”余一丁指着远处说道。 附近都是连绵的山区,就像是柳翠的老家碧云山区,山里有那种几户人家的小村子或者猎户的临时歇脚棚也不稀奇。 蔡祖明闻言连忙策马上前同余一丁并排,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极目远眺,只见山腰处的火光时隐时现,还好是在黑夜,黑黝黝的大山中一点桔红色的火焰非常醒目,这要是在白天还真不容易发现。 “余先生,这么远的距离实在看得不太清楚,不能确定是有人家还是篝火,不过那边就是在我们前行的方向,还是继续往前走碰上再说。”蔡祖明仔细观察了一阵说道。 此时三人还在走在谷底的小溪边,但是借着月色可以看出官道在前方是往山顶延伸,应该要翻过这道山岭,那么很有可能会路过火光的位置。 余一丁听蔡祖明如此一说,便要策马继续往前走,蔡祖明连忙又补了一句,“情况不明,过去以后千万小心。” 余一丁点点头说道,“嗯,你们不要跟随我太近。” 说完不等蔡祖明答话便双腿一夹马腹缓缓前进,这个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虽然有月光照亮,但视野并不开阔,他不能再让骏马狂奔,只能是小跑着前行,蔡祖明和坂本秀行就在距离他身后三四丈左右的位置跟着。 没走多远官道便离开小溪顺着山坡缓缓向上,道路足有六七尺宽,而且并不陡峭崎岖,依照山势之字形缓缓抬升,看来是为了方便运输矿产的马车通行。 山坡上除了官道以外,四周都是稀疏的林木,那处火光时隐时现,到后来余一丁必须要仰起头才能隐约看见山腰上的那点火光。 约莫走了两刻钟,余一丁的视线终于和那堆火光处在基本水平的位置,看起来距离那里也不过只有三四十丈远了。 官道的地面就是将泥地夯实平整,其上又铺了一层碎石和稻草,想必是为了阴雨天气时马车也好通行,马匹走在上面时不时发出“哒哒哒”的响声。 那堆火光似乎是在官道旁的林间,透过林木的间隙越发显得清晰起来。 随着距离的接近,余一丁更加觉得蔡祖明没有说错,那些火光看起来就像是有人在林间燃起了篝火。 又前行了约莫三十丈,距离那火堆只剩下不到十丈远,前面是一段直道,余一丁看得越发清楚,就在官道边的树林内正燃着一堆篝火,而在那堆篝火的旁边似乎还有几团黑影,像是有人正围坐在篝火旁。 这时候余一丁胯下坐骑接连踏在几颗碎石上发出声响,而这畜生突然停下脚步,四只马蹄不安地在原地踏动,又仰起头发出一阵“唏律律”的叫声! 余一丁大吃一惊,他的坐骑是一匹战马,怎会轻易受惊? 此刻那堆火光也在马匹嘶鸣的同时熄灭了! 这个变故来的突然,余一丁心头已经警兆大起,赶紧将无形罡气布满全身,就在此时他的坐骑忽然就往一边歪倒,余一丁倒是很机灵地顺势往路旁一滚,一下子就将自己的身体藏在一棵大树后面,却见那匹骏马倒地后四蹄伸直,低声嘶叫不止,顷刻间就口吐白沫,马头一歪,没有了动静! 余一丁在路旁看得真切,这匹骏马很显然是受到了某种毒物的攻击,此时已经中毒而亡,可是自始至终他都没有看见或听见任何动静,骏马莫名其妙地就死在官道上。 蔡祖明两人一直跟在余一丁身后三四丈的位置,余一丁的坐骑倒地时他们就已察觉出前方有异,两个人立刻飞身下马,飞快地躲藏进路边的树林中。 就在此时余一丁已经听见前方四五丈远的树林内有窸窸窣窣的响动,很明显是有东西向这边袭来。 余一丁仗着自己有无形罡气护身,也没有变换位置,就等着对方来到近前时他再以气指发动攻击,幸好蔡祖明没有靠过来,否则的话余一丁真的没把握可以保护好他的安全,何况还有坂本秀行这个累赘。 想必蔡祖明也清楚余一丁的本事,这时候需要他做的就是保证自己和坂本秀行的安全,而刚才余一丁坐骑倒下的一幕蔡祖明二人都看的清清楚楚,那匹战马死得惨烈,在不清楚眼前的对手是些什么人的时候,坂本秀行也不敢造次,他是想要活命的,此刻二人就窝在余一丁身后五丈外的树下草丛中,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蔡祖明这边没有了动静,可是余一丁前方那些声响也突然一下子消失了,四下里顷刻间便安静了下来,似乎刚才那些窸窸窣窣的响动从未发出过一般。 余一丁紧靠着大树,竖着耳朵仔细倾听四周的动静,他刚才明明看见篝火堆旁边有几团黑影,照他的判断绝对是几个人影,所以此刻他需要防备的是对方包抄过来。 余一丁现在非常恼火的是自己的神念不能即刻施放,必须要经过打坐入定才行,可是眼下的局势根本没有给他打坐的时间,他也就无法利用神念确定对手的踪迹。 忽然间余一丁感觉到自己左侧脸颊旁有气流波动,就像是有人在左侧对着他发射了暗器,但却被无形罡气阻挡住一般。 就在这一瞬间余一丁突然福至心灵般顺势向右侧倒地,仿佛已经被暗器击中似的,因为在一刹那间,余一丁就算知道袭击来自左侧,但是他根本不能确定对手的具体位置,现在是在树林中,对方有可能是在地面,也有可能是在树上,他根本无法判断准确,所以就无法做出反击,因此干脆倒下假装被击中还有可能骗过对方。 果然,就在余一丁倒下的同时,一条娇小的身影从距离余一丁五六丈外的一棵树上跃了下来,如果余一丁不是假装被射中倒下,那人又不从那棵树上跳下来,余一丁根本不会猜到那棵树上会有人躲藏。 就在余一丁倒下的同时他的全身仍旧高度戒备,此刻真正做到了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忽然间他的眼角余光瞟见那个跳下大树的身影,直接就是一道气指射向那人,只见根本不用思考,黑夜中一道白气一闪即没,径直射向那条身影! “啊!” 一个女性的惨呼声立刻响起,那人一只手捂住自己的肩膀,一头栽倒在地! 虽然双方相距五六丈,但是女人从树上跃下时余一丁已经看得非常清楚了,此女一身灰蓝色夜行衣,蒙头遮面,正是与他在坤阳城中见过的那个女乱波同样的打扮! 而余一丁之所以射中她的肩膀,只不过是想要留下活口而已,以他现在越来越纯熟准确的气指,五六丈外的攻击基本上是指哪打哪,取不取此女性命只在他闪念之间。 余一丁射中此女后立刻一骨碌爬起来飞身上前,冲向那棵大树。 与此同时就在他四周的五六丈外又从地面和树上冒出来四条人影,全都急速地冲向那名女乱波倒地之处,而且他们冲过来的同时纷纷出手,四道大小形状各不相同的寒光直直射向跑动中的余一丁! 只可惜这些暗器全部落空,不是因为余一丁移动速度太快而失去了准头,就是打在他的身上被无形罡气弹到了一边,这一幕直接让奔跑中的四人目瞪口呆! 余一丁却没有丝毫的留手,反正已经有一个活口了,在看清了对方还有四个人的情况下,跑过这短短五六丈距离的时间,余一丁双手左右开弓再次射出七八道气指,终于将那四人全部射翻在地,等到余一丁跑到女乱波的身边时,只能听见此女还在不停地呻吟,而那四人已经全部倒下,没有了任何声息! 那名女乱波的锁骨可能已经被余一丁的气指打断,而气指巨大的力道肯定是透体而过,此刻她正躺在地上手捂肩膀的伤处,蒙住口鼻的面巾不停地起伏,身体也在不住地颤抖,看样子十分痛苦,就在她身边不远处则掉落着一根二尺长的竹笛。 余一丁上前蹲下身一把扯掉女人脸上的蒙面巾,露出一个年轻女性的面容。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蔡祖明在那边叫道,“余先生,你那边情况如何?” 余一丁击倒女子,然后在跑动中射杀其余几人都被蔡祖明和坂本秀行看在眼中,这两人也不是第一次见识余一丁的本事了,可是刚才的景象还是令二人极度惊诧,他们都不清楚余一丁使用的到底是什么功夫,也只有蔡祖明知道余一丁算是一名修行者,但是他也从未见过攻击如此犀利的术法。 看见余一丁像是没事一般去揭开女人的蒙面巾,蔡祖明这才禁不住开口出声,余一丁连忙对他说道,“你们俩快过来!” 蔡祖明闻言急忙带着坂本秀行一溜烟跑了过来。 其实就在女子跳下大树时坂本秀行就已看清楚她的乱波装束,心中很清楚这些乱波就是真田慎介派来传递消息之人,如果乱波已经将提前暴动的消息传递到青川岭矿场,他们肯定会和那里的夷人劳工一起行动,现在看起来这几人还未到达,就这样被余一丁全部解决在此地,坂本秀行的心中说不出是遗憾还是庆幸。 夷人暴动不成,八成会被大晋官军消灭,这些可都是他的族人啊,但是他又生怕消息传到矿场后,那两名被抓的女子已经遇害,说不准眼前的这位青年会因此而迁怒于他,甚至痛下杀手也不一定。 坂本秀行此刻便挣扎在族人死亡和自己死亡的矛盾中,而此时再见到此女躺在地上的凄惨模样,他除了心头矛盾以外又禁不住微微发抖。 余一丁可没管坂本秀行心中怎么想,他赶紧握住女人的一只胳膊,治疗气流便输送进她的身体,同时还没有忘记让蔡祖明捏开她的嘴巴检查里面是否有毒药,他记得坤阳城中的那名女乱波就是自己预先在口中藏有剧毒,没等余一丁问话便自尽而死。 那名女子显然被余一丁的治疗气流震惊了,同时蔡祖明上前捏开她的嘴巴左瞧右瞧,确定口中确实没有异物才松了手,女人眼中的惊讶之色更甚。 余一丁没有理会女人,转头对坂本秀行说道,“我不清楚她是否懂得我们的语言,你问问她,他们这几人到此的目的是什么。” 坂本秀行眼神躲闪地开口同那名女子说起了夷语,余一丁则死死盯着此女的面庞,而这个女人在同坂本秀行对话的过程中脸色不停地变换,但是她的神色中除了惊讶以外,更多的则是愤怒。 两人说了没几句话,余一丁就见女子气冲冲地对着坂本秀行又吼了句什么,然后把头转向一边,不再同他讲话。 余一丁便看向坂本秀行,后者讷讷地说道,“他们都是真田殿下派来传递消息的乱波,因为赶到此地时天色已晚,这几人准备吃点东西再走,在这荒山野岭他们没想到还会遇见你们。” 原来这几名乱波正是真田慎介派出来的,之所以余一丁他们赶到栖凤镇时当地还能保持平静,主要是真田慎介让这几名乱波先行通知青川岭矿场的夷人暴动。 虽然到目前为止真田慎介还不知道余一丁的具体行踪,但是暴动前二女出现在坤阳城禁卫军营,这一点令他感到非常可疑,何况钟离雪又是大梁临云郡王的女儿,真田慎介本能地便要待在青川岭的夷人头目松谷男派人看管好她们,他总觉得留着二女将来肯定会有大用处。 这些乱波只用两条腿赶路确实比不过余一丁他们骑马,但是他们在途中却碰巧劫杀了前往栖凤镇报信的官军信使,这也是为什么栖凤镇的官军没有行动起来,以及这几人赶到此地时还在歇息吃东西补充体力的主要原因,官军信使被杀也使他们放松了警惕,但是最终他们还是被余一丁几人在这里追上,也幸亏余一丁他们到了此地已是夜间,否则在山腰处的乱波们肯定可以看见山脚下官道上的余一丁三人,如果那样的话还真不知道后果如何呢。 所有的一切只能说明余一丁他们实在是有够幸运的。 受伤的女乱波也是和那位在坤阳城废宅中自杀的山冈绘里一样,都是丸山隆二的手下,只不过此女最擅长的是吹针,就是用她身边的那根竹笛,将毒针置于其内,可以射杀十丈内的敌人,余一丁的坐骑就是被她用吹针射死,主要还是因为马蹄声惊动了几人,在他们各自躲避的仓促之间,女人发射的吹针没能射中余一丁,只是把他的坐骑射死而已。 而且那些毒针本就纤细,只在尾部装有定向用的绒毛,夜间使用时根本看不见踪影,算是非常厉害的一种暗器,只可惜碰上了余一丁的无形罡气无法建功罢了。 问完情报以后余一丁便收回了手,也不再给女子输入治疗气流,他可没想过救治此人,只是为了让她说出自己想要的情报便罢。 余一丁站起身,他的坐骑已经死亡,现在要考虑接下来这将近二十里山路怎么过去,不过现在既然通知夷人提前暴动的乱波已经被余一丁所杀,那么早一点晚一点赶到青川岭矿场就不是那么急迫了,何况夜间本就不适合骑马赶路,余一丁便和蔡祖明商量着牵马前行,无非就是多花费一些体力,速度稍微比骑马慢一些而已。 就在两人商量着没说两句话时,旁边的坂本秀行突然发出一声低呼,二人连忙转头查看,就见那名躺在地上的女乱波已经面色灰白,看样子也是身中剧毒! 余一丁连忙对着坂本秀行厉声道,“怎么回事?” 他很确定刚才那四名乱波全部死亡了,蔡祖明也检查过这个女人的口中并无毒药,那么她是因何而死? 坂本秀行讷讷道,“她手中还有毒针……” 余一丁听明白了,又是一个自杀的女子,他心头纳闷,怎么这些人没有完成任务便要自杀,难道不明白好死不如赖活着吗? 可是余一丁不知道的是,乱波也是要修行的,他们修行的主要方法就是忍术的训练,真正是从小便进行体能和精神的训练,而且最重要的一点,乱波和武士一样,最讲究对主君的忠诚,不成功则成仁,这是武士乱波视为荣耀的事情。 这也是刚才女人痛骂坂本秀行的原因,在她看来坂本秀行的行为根本配不上一名武士的操守,简直是莫大的耻辱! 不过这些同余一丁又有什么关系?在他看来只要不是又来了敌人对此女灭口,没有节外生枝便好。 现在终于可以确定比对方抢先了一步,余一丁最后还是决定三人就步行前往青川岭矿场…… 一个时辰后,余一丁终于望见了眼前山坳中的点点灯火,这次他可以肯定那里就是青川岭矿场,几百夷人在这里劳作,夜间也不会停工,都是轮流下井挖煤,此外还有官军驻守,在山区能有那么多灯火的地方只能是矿场了。 …… 第190章 青川岭矿场 青川岭是因为此地林木茂盛,且又沟壑纵横而得名,没有发现煤矿之前除了猎户和采药人以外,这一带的山区几乎是一片人迹罕至之地。 此时余一丁三人正站在一处高坡之上,俯视着眼前的山坳,或者说是一条巨大的沟壑峡谷,矿场就在其底部,两边的山体足有数百丈高,而且越是靠近沟底就越发陡峭,很多地方都是一二十丈高的悬崖峭壁。 因为是在黑夜,余一丁看不清矿场的具体面貌,只能通过山沟内的灯火判断矿场的大小,几百人在此劳作生息,此刻整个矿场还有零星的灯火,在峡谷底部延绵数里,直至西北面尽头处的一道悬崖为止,而余一丁他们脚下的官道就像刚才上山时那样,仿若一条灰色的匹练,蜿蜒平缓,顺着这座山坡弯曲而下,一直延伸到峡谷的入口处,从东南方向伸入矿场区域。 余一丁站在山顶观望了好一阵,这座矿场处在一个死胡同内,从地势上来看,峡谷内北面基本上是悬崖,而余一丁他们所站的南面也是陡坡,而且只有这一条官道进出,整个峡谷也呈肚大口小的形状,峡谷内最宽处大约有六七十丈,而谷口却只有二三十丈的宽度,此地就是一个兵法上所说的易攻难守的“死地”,只要有数十名军士手持弓弩守在谷口便可完全扼守整个峡谷。 而且此时峡谷内的灯火主要集中在西北面的悬崖下方,那里有好几个地方灯火通明,看起来在那一带就有几处矿洞,亮着灯火的位置应该就是矿洞的出入口,另外在峡谷内的零星火光应该就是夷人劳工或者官军的住所中散发出的灯火。 余一丁似乎明白了为什么在此地只驻有六十名官军,却要看押二百多名夷人劳工的原因了,虽然现在峡谷内大部分地方都是黑灯瞎火,但余一丁仍然可以推测,劳工就在矿洞附近居住,这样也方便他们干活,而且矿场出口只有一个,根本不怕他们从悬崖或者陡坡方向的死路逃跑,而官军则驻守在靠近谷口一带,夷人们挖出煤矿后,在官军驻地附近装车运走,只要官军扼守住谷口,根本不会惧怕这二百多个赤手空拳的夷人劳工会有什么异动。 可是余一丁越想就越觉得不对,既然此地是这样的一处险要所在,为什么还会被真田慎介当做看押重要人犯的地方呢?而且就是这样的一个地方,夷人劳工已经被官军看守得死死的,他们平日里大概也只能在峡谷内活动,怎么又能将二女隐藏关押而不会被官军察觉呢?关押的具体位置又在哪里呢? 此刻余一丁满脑子都是疑问,看到这样的情景,他脑中又冒出另一个重要的疑问,那就是该如何下手找出关押二女的地点。 如果仅仅是控制住所有夷人,此举倒是简单,只要蔡祖明下到谷底,与此地的官军首领交待一下,自然就可以在第一时间控制住局势,这对大晋来说肯定是件好事,因为这样一来又能轻易瓦解掉二百多个夷人的战力。 可是一旦不能将所有夷人及时地全部控制,只要有漏网之鱼,在不知道二女关押地点的前提下,很有可能这些漏网之鱼就会挟持二女来要挟余一丁,到那时才是真的投鼠忌器,余一丁可不敢冒这个险。 于是他便找蔡祖明商量,可是蔡祖明也没来过此地,不要说他,就是告诉他们二女被关押在此的坂本秀行也是头一回来这里,何况现在又是深夜,矿场内的情形全靠那些灯火的位置推测一二,实际情况是否与他们推测的相符余蔡二人心中都没有把握。 商量了一阵后俩人都没有一个准主意。 最后还是蔡祖明拍了板,既然前来通风报信的乱波已经被他们干掉,此地的夷人只会按原计划行事,那么他们还有比较充足的时间,何况现在还有余一丁这么一位厉害的修行者助阵,蔡祖明对掌控青川岭矿场的局势还是比较有信心。 依照他的意思,干脆先将坂本秀行交给驻军看押,等到了白天他和余一丁俩人再在矿场四周探查一番,也许会有收获。 余一丁想想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何况对于柳翠和钟离雪来说蔡祖明的办法也算是最为稳妥的一种了,于是便按照蔡祖明的主意,三人顺着官道下山,先将坂本秀行交给官军看押,余一丁二人再想法寻找夷人关押二女的地点。 三人下到山脚下来到谷口,右侧的悬崖下面是一条丈许宽的小溪,官道沿着左边的山脚进入峡谷,远远便看见前方官道的右侧立着一座三人多高的哨楼,哨楼的顶端插着正在燃烧的火把,将那一带照得纤毫毕现。 马蹄声惊动了正在哨楼顶上值哨的军士,一个粗声粗气的声音响了起来。 “来着何人?报上姓名!” 蔡祖明示意余一丁和坂本秀行缓行,他自己快走几步上前交涉,边走边朗声道,“我是平洛卫戍营统领蔡祖明,快去叫你们的头领来见我!” “啊?!” 余一丁他们距离哨楼还有约莫十丈远,隐约听见那边有人在交谈,似乎是哨楼上的军士让一起值守在官道旁的同伴进峡谷通报,随后又见两名军士小跑着来到蔡祖明面前,索要他的腰牌查看。 余一丁看见那两名军士看过蔡祖明的腰牌后立刻恭恭敬敬地递还给他,连忙带着坂本秀行一起上前。 就听见蔡祖明对军士们介绍道,“这位是朝廷派来巡查矿区的余大人。” 两名军士赶紧抱拳行礼道,“见过余上使!” 余一丁挥挥手示意他们不必多礼,此刻他只是不住地朝峡谷内观望,就在等待前去通报的军士回来。 过了好一阵才听见前方有人跑动的声音,片刻后两个人从峡谷内的暗处跑了出来,其中一人的穿戴明显是个将领。 他几步快速跑到余一丁几人眼前,不易察觉地扫视了一下三人,最后确定蔡祖明才是平洛卫戍营的统领,赶忙上前抱拳道,“末将陈平,见过统领大人。” 蔡祖明见此人一身裨将打扮,矜持道,“不必多礼,这位是朝廷派来巡查矿区的余大人。” “哦,见过余大人。”陈平赶紧又对余一丁行礼,接着目光转移到坂本秀行身上,疑惑道,“这位是?” “这是苍岭镇的夷人劳工头目坂本秀行,这次我们带他前来是有要事。”蔡祖明答道,紧接着一指峡谷内又道,“头前带路,到你的营帐再细说。” “是!” 陈平又吩咐站岗的几名军士注意警戒,这才带着余一丁几人往峡谷内走去。 往前走了约莫百十步,此时的峡谷内显得越发开阔,道路两旁停放着近十架马车,余一丁一望便知这些马车都是用来运输挖出来的煤矿,附近方圆二三十里内只有这一座煤矿场,所以青川岭没有工坊,矿场的煤矿全都要用马车运往栖凤镇。 再往前行数十步便是驻守官军的营房,此地官军并不像其他地方那样都睡帐篷,而是跟夷人劳工一样修建了简易的木板房子,后来余一丁才知道这是因为青川岭的煤矿资源非常丰富,这座矿场也运作了好些年,除了正在开采的四座矿洞以外,另外已经挖空了六七个废弃的矿洞,据说在峡谷尽头悬崖下方的地下还有大量的煤矿,依照目前二百多人的采矿队伍至少还要开采数年甚至十数年之久,所以驻守在此地的官军干脆修建了营房,这样也比睡帐篷舒服得多。 来到官军营区后,陈平叫来军士依照蔡祖明的嘱咐将坂本秀行关押在一座闲置的营房内,然后才带着余一丁二人前往他自己的居所。 陈平倒是个爽利的性子,进屋后便道,“不知二位大人到此有何要事?” 蔡祖明答道,“夷人已经暴动了。” 陈平惊讶,“什么?!” 蔡祖明点点头继续道,“西洛王派来传递消息的夷人乱波已经被我们杀死在路上,现在事态非常紧急,还请陈将军尽快安排手下军士控制矿场所有夷人。” 陈平有些疑惑道,“末将还有一事不明,虽然此地官军只有六十人,但是这二百多名夷人没有武器,面对全副武装的官军,他们怎样实行暴动?” 蔡祖明答道,“其实夷人准备暴动的计划早在数年之前就已开始实施,而且这些被俘的夷人多半也是诈降,只为潜入我大晋腹地,你可知整个平洛郡的矿区有多少夷人劳工?” 陈平茫然摇头,这也正常,随时都有夷人俘虏补充矿区,也有不少夷人在劳作中死去,对于一座矿场的看守将领来说整个矿区具体有多少夷人他还真不太清楚。 “将近万人!” 没有理会陈平瞪大的双眼,蔡祖明继续说道,“早在真田慎介作为质子来到平洛郡当这个西洛王之前,已经有大批乱波潜入大晋腹地,这些人都是无边海以东诸岛上那些夷人中的佼佼者,他们不仅行踪诡秘,专门负责刺探军情传递消息,而且还要秘密给各个矿场的夷人劳工输送武器,只为暴动之时所需,也许你们这个矿场中就藏有大量武器。” 看着震惊不已的陈平,蔡祖明顿了顿又道,“所以这次余大人也是以巡查的名义前来矿区,其一是为了破坏夷人的暴动计划,另外还有更为重要的一点,余大人的家眷已经被夷人掳去,而且此刻就被夷人送到此地秘密关押。” 蔡祖明的话语一次次让陈平感到心惊肉跳,到最后他不禁失声道,“这、这、这怎么可能?!” 蔡祖明追问道,“怎么不可能?” “青川岭矿场虽说驻守的官军人数并不多,但是此地是一处绝地,峡谷内只有谷口一个进出通道,另一头是悬崖死路,平日里官军主要是看守四座矿井,监督这些夷人劳工下井干活,整个峡谷的地形想必蔡将军也看见了,谷口只有二三十丈宽,非常狭窄,峡谷两边不是悬崖就是陡坡,而且右侧悬崖边还有一条小溪,末将实在想不出他们怎么将一个大活人秘密送进来,就更不用说还要找地方关押了。” 余一丁问道,“这矿场可有废弃的矿洞?” 陈平想了想道,“有,而且不止一个,最少也有六七个,本来青川岭矿场出煤就比较多,再加上已经开采了多年,有废弃矿洞实属正常,而且这些矿洞的形制也不尽相同,有竖井,也有斜井,但是所有矿洞都在峡谷之内,不从谷口根本进不去。” 余一丁明白陈平的意思,如果夷人想要利用废弃的矿洞关押人员,最方便的就是选择斜井,竖井实在是太过麻烦。 竖井就是像水井一样的矿洞,挖煤的劳工坐在吊篮中用井口的轱辘进出矿洞,挖出来的煤矿也用同样的方式运出,而斜井就像普通的山洞,只不过这个时代还没有轨道,劳工们都是背着背篓顺着斜井进入矿洞,挖了煤再装进背篓背出来,异常辛劳。 但无论怎样,在陈平看来夷人想要将人送到此地秘密关押,都要设法经过谷口那道关卡,别看那里只有一座哨楼和数名军士守卫,另外在旁边的陡坡上还设有暗哨,配备强弓硬弩,要想从那里进出矿场而不被官军察觉简直是难上加难。 “一会儿你先命令军士们将所有夷人劳工看押起来,然后将此地的夷人头目带来,对了,那头目叫什么来着?”余一丁又记不起那个夷人的名字。 “松谷男。”陈平连忙答道。 “对!就是此人,千万不能让他跑了,一定要控制好他。”余一丁道。 “明白。” “那请陈将军赶紧去布置,我和余大人就在这里等你的消息。” “是。” 陈平得令后立刻出门指挥军士将正在歇息的夷人们全都叫醒。 此地夷人劳工的住所同苍岭镇工坊差不多,每座房子可住十人,在矿洞出口附近,靠近陡坡一侧顺着峡谷的走向依次建有三排大木屋。 此时正在各个屋内歇息的夷人大概有一百五六十人,其余的还在矿洞内干活。 陈平立刻派兵将房子里的夷人吼出来在小溪边上的空地上整队站成数排,一时间木头房子四周都是手持火把的官军,虎视眈眈地盯着从各个屋子里走出来的夷人。 绝大多数夷人正在酣睡,而那些官军冲进房子将他们全都赶了出来,众人迷迷糊糊地在几个大煤堆旁边列队站立,吆喝声怒骂声响成一片,四周都是一片乱哄哄的景象。 在这些嗡嗡的声响中,松谷男被两名军士带到陈平的面前。 此人约有四十来岁,胡子拉碴满脸风霜,佝偻着身子,看起来就像是一名饱经沧桑的乡农,怎么也跟领导者的形象联系不起来,陈平曾经一度认为夷人之所以选他做头目,只是因为松谷男在此地夷人中最为年长,平日里对所有的夷人又都是慈眉善目,遇事也能较为公平地处理,这才被夷人们推选为头目。 这位夷人头目的脸上带着惯有的那种讨好神情谦恭地说道,“敢问陈将军,三更半夜将我等喊起来可是有事?” “废话!没事叫你们起来干嘛?”陈平没有给他好脸色,接着说道,“刚才有军士发现山坡上有人影,本将怀疑有人逃跑,现在清点人数!” 松谷男暗中松了口气,眼下暴动在即,大晋官军有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会引起他的高度警觉,虽然往常也有半夜清点人数的时候,但是刚才陈平说有军士在山坡上发现人影,松谷男的第一反应便是洛西镇那边又派出乱波来到此地,却不知这一次会带来什么指令,他寻思着等到清点人数完毕,所有官军都松懈下来时,就要找个空子偷偷溜到关押二女和隐藏武器的地方去看看。 刘翠和钟离雪是昨日才被送到矿场,押送她们的武士只告诉松谷男务必依照西洛王的指令小心看管好这两名女子,就算是暴动时也不能暴露此二人的踪迹,而且要另外再安排人手看押,直到西洛王有新的指令传到。 松谷男心知这两名女子对于西洛王来说肯定是极为重要的人物,因此也不敢怠慢,将她们关在最为隐蔽的一处山洞中,幸好松谷男没有派人一直看守,否则这个时候官军清点人数必然路出马脚,那就会坏了大事。 不过就算如此,松谷男的心底里还是隐隐地有种不安,他却说不出来这是为何。 也许跟西洛王又派出的乱波有关?不会是暴动计划有什么改变? 松谷男只能这样猜测。 就在夷人头目胡思乱想之际,那边官军们已经拿着名册在对照着清点人数,然后二十人一组押进一间大房子,随后又将房门紧锁,这些房屋都没有窗户,而且青川岭矿场不像苍岭镇工坊那样在某个大房子下面还挖的有地道,夷人被关在其中也没法逃跑。 虽然官军的这些举措与以往没有太多的不同,以前清点人数时也是如此,就是为了防止有人点过名后鱼目混珠再来冒名顶替,只不过原来都是将那些点过名后的夷人赶回自己的大屋,并不像这次二十个人关在一间屋子里。 仅此一点不同而已,但是松谷男心头的异样却越发地强烈! 可是现在所有夷人都是手无寸铁,那些乱波送来的武器仍在密处藏匿,不到暴动之时是不会分发给夷人的,这也是为了减少被官军发现而功败垂成的风险。 看着眼前的形势,松谷男的心中不禁微微发紧…… 第191章 当作人质?! 一百多名夷人,官军需要一个个点名对照,然后拉到一旁,满二十人后再一起带走押进一座大房子里,最后在门上挂上铜锁。 重复这个过程七八次还是需要一些时间的,期间松谷男就被两名军士押在陈平的身旁,眼睁睁的看着一队队自己的族人被带走关了起来。 时间就快过了子时,已经到了下半夜,那些夜晚加班加点下井挖煤的夷人们也陆续从矿洞里出来,步履蹒跚地背着今天挖到的最后一筐煤炭来到空地,沉默地排着队将那些煤倒在附近的煤堆上。 可是他们并没有像以往那样,收工的时候可以被允许到小溪边清洗一下疲惫肮脏的身体,而是放下背篓就被官军们吆喝着撵到一旁按人头点名,随后又像前面那些被点过名的人一样二十人一组带到大屋关押。 松谷男望着四周忙碌的军士,虽然到目前为止他还没有看出任何端倪,但是心中仍然隐隐有些不安。 也许是昨天送来的两名女子令他有些紧张?那可是真田殿下专门交待要严密看管的人,难道今夜官军突然清点人数的举动与此有关? 对此松谷男不得而知,可是他的拳头已经悄悄地攥紧,目光看起来却依旧平静,在矿场这几年他已经变得越发地喜怒不形于色。 别看陈平是个禆将,但是就算再加上那两名军士也没有被松谷男放在眼中,如果他愿意,可以随时将眼前的三人放倒在地。 松谷家族是无边海以东那些岛屿上非常有名的武士世家,祖孙三代都供奉真田家族为主君,在真田部族征战四方的战争中立下了赫赫战功,这个看起来老实巴交的中年人其实是真田慎介父亲手下最为得力的武士之一。 四年前当真田玄一郎的计划刚刚开始实施没多久时,松谷男便自告奋勇前来大晋的矿区做卧底,顺便帮助真田部族在矿区建立一个坚实的据点。 别看青川岭矿场是在一座峡谷内,而且进出只有一条通道,似乎是一处易攻难守的绝地,可是经过四年的不懈努力,松谷男已经将此地变成了一座地下堡垒。 表面上看现在矿场内只剩下四座仍在开采运作的矿洞,而且算上已经废弃的七座,这十一座矿洞的入口处分别位于悬崖和陡坡的山脚下,四周的山体最低处也有百余丈之高,方圆几十里内都很难寻到村庄人家,何况山区内到处都是毒虫猛兽,在这里劳作的夷人几乎没有逃跑的可能,因此驻守青川岭矿场的官军也就仅仅只有六十人。 在最初发现此地盛产煤矿之时,大晋朝廷主要是征用贫苦的百姓来此劳作挖煤,以此抵作徭役。 可是百姓服徭役都是在农忙之后才能进行,春播秋收夏日耕种,自然规律不能违背,民以食为天,大晋朝廷总不能让百姓们不种粮食饿着肚子就去服苦役? 因此最早的矿区一般都是在冬春农闲时节才进行挖煤采矿的工作,这个季节天气严寒又特别辛苦不说,而且还经常有人因此而丧命,又不能保证产量,因此不仅附近的老百姓想方设法逃避这一类徭役,同时各个工坊的军械生产速度也会受到影响,连带着便拖累晋皇的雄图霸业不得不放缓脚步。 而晋皇最为关切的重点正是他的雄图霸业,为此大晋曾经实行过强令征召民夫的举措,可是后果就是不断有老百姓起来造反,虽然大晋官军实力强横,所有的起义都被朝廷迅速镇压,但是也埋下了更大的隐患。 疾风阁在大晋有分阁和许多散阁,而青炎门在河口郡势力庞大,这些江湖组织之所以能够发展壮大的最大原因就是可以轻易招收到人员,其中很多人都是因为想要逃避大晋朝廷征派的徭役而背井离乡,躲进这些组织内得以生存。 不过后来随着东南海防的官军抓获了越来越多的夷人俘虏,大晋朝廷便将这些战俘运送到平洛郡的矿区进行采矿劳作。 夷人劳工的到来不仅解决了矿区劳动力的问题,也极大地缓解了大晋的国内矛盾,而且这些人可以一年四季进行劳作,同时一些夷人工匠还带来了更为先进的锻造技术。 于是各个矿场的大晋百姓越来越少,到最后这种脏活苦活累活就全部交给了夷人俘虏去做,只有一些工坊内还剩有少量的大晋工匠,他们不仅要负责监督生产和保证军械的质量,更重要的是要学习夷人的制造工艺,也算是另一种拜师学艺。 早在数年之前青川岭矿场就已经全部只剩下夷人劳工,下井或者进洞挖煤不仅辛苦而且危险,矿场曾经不止一次地出现坍塌、冒顶、失火等各种事故,夷人也死伤了不少,因此进入矿洞作业的都是夷人,驻守的官军只负责看管这些夷人按时劳作,不偷奸耍滑或者趁机逃亡便好。 这样一来矿井或者说矿洞内就变成了夷人的天下,在这里他们可以干很多事情。 于是松谷男利用自己在青川岭矿场当头目的四年时间离,指挥夷人劳工在矿洞内挖出了两条通往陡坡以上数十丈的隧洞。 不仅如此,仍在采矿的四座矿洞和废弃的几座矿洞之间也有通道连接,只不过每个通道隧洞的出入口都像苍岭镇上的工坊内那座废弃矿洞一样用木板遮盖掩藏,因为驻守的官军虽然不会进入矿洞巡察,但是朝廷会定期派出监管人员来检查矿洞,他们被称为“矿人”,都是一些经验丰富的采矿工匠,一般是每月一次,这些矿人不仅查看矿洞的开采情况,也要评估矿洞的产量是否达到废弃的标准,或者勘察其他位置另外再开挖新的矿洞。 青川岭矿场中夷人挖出来的两条隧洞分别通到陡坡自山脚向上六七十丈的山腰处,其中一个出口就在半山腰的一片树林中,距离官道只有几丈远,另外一个出口虽然在同一片树林内,只不过要更加远离官道一些,两条隧洞各有用处,并且其内还另有通道相互连通。 隧洞内被夷人平整出一级级台阶,顺着台阶便可向上攀爬到达出口,这就解决了避开峡谷口进入矿场的问题,因为挖掘时间很长,两条隧洞内都比较宽敞,有四五尺高,因为夷人普遍个子矮小,所以他们在其内稍稍低头便可直立而行。 其中一条隧洞中还挖出三个单独的耳室,其实就是三个小洞,每个山洞长宽只有六七尺,五尺多高,作为囚室可以用来关押人员,目前柳翠和钟离雪就被囚禁于其中的一间耳室内。 另外一条隧洞中又挖出几个储藏洞,以往乱波秘密送来的武器都存放于此,甚至在一个储藏洞内还有不少的干粮,以便夷人暴动后能够获得坚持一两日的口粮。 这个庞大的工程就是松谷男这几年以来的杰作,眼看着再过一两天便会派上用场,谁知今夜官军却突然进行人数清点。 将刘翠和钟离雪送到此地的夷人武士告诉松谷男近期内大晋朝廷派出了一名巡查官员到矿区巡视,让松谷男随时注意,如果此人到达矿场时正好遇上暴动就顺便将其捉拿扣为人质,可是松谷男并未见到余一丁二人,他认为肯定不会是巡查官员到来才清点人数,那么这次官军的行动在他看来就有了另外的意思。 越临近暴动就会越担心出现任何意外,松谷男此刻正是如此。 如果说陈平所言非虚,此时藏头遮尾来到青川岭矿场的只会是丸山隆二手下的乱波,昨日才有武士将二女送到此地,今日便有乱波前来,为什么两批人间隔时间如此之近却不一起来?这说明洛西镇那边很有可能出了意外,现在矿场内的夷人又一个个被关押起来,八成也跟洛西镇发生的意外有关联。 而作为矿场的夷人头目,松谷男此刻又该如何抉择? 他的脑中飞速地思考着,眼看自己面前的夷人越来越少,如果等到全部人都被关押起来的话,可能到时候再有什么意外就只能束手就擒了。 决不能坐以待毙! 松谷男的心中有了计较,于是他的脸上又带出了那种谦恭的笑容对陈平说道,“不知陈将军能否允许让那些刚刚上井的人先去清洗一下再回屋?” 此刻空地中大概还有近百名夷人没有被清点到,其中也包括那些刚刚收工的人。 陈平瞥了松谷男一眼,冷冷地说道,“等到事情弄清楚了再说,万一你的人趁着清洗时又逃跑怎么办?” 松谷男默然,心说你这个理由还真是霸道加直接,想想看夷人收工后在小溪里清洗又不是头一回,何况现在周围那么多官军,基本上人手一根火把,将四下里照的一片雪亮,谁敢逃跑?又怎能逃跑?! 可是陈平就这么说了,松谷男又能如何? 眼看着时间一点点过去,松谷男终于还是没有敢于冒险,眼前这些官军一个个凶神恶煞,刀剑在手,而他这边的所有夷人都是赤手空拳,虽然其中不乏一些好手,但是如果敢于贸然动手只能是做无谓的牺牲,基本上可以肯定最终的结果就是平白留下一些尸体,然后被官军镇压。 松谷男脸上的神色越来越凝重,这么短的时间内确实无法想出一个万全之策…… 最后一队夷人劳工终于也被军士们押到他们居住的大木屋里关了起来,现在只剩下松谷男还留在这里。 那名拿着名册的军士小跑着来到陈平身边,低头拱手道,“禀报将军,本矿场共计夷人劳工除去工头二百四十二人,已经全部清点完毕,并无缺少。” 陈平点点头,转身对松谷男说道,“松谷男,既然你的人一个不少,可知今夜陡坡之上会是何人?” 松谷男满脸愕然地答道,“将军明鉴,小人一直呆在矿场中,岂能知道山上是何人?!” 陈平呵呵冷笑一声,便不再理会他,只是对看押他的军士说道,“你们将此人暂且押回住所看管。” 接着又对另一名军士道,“你快去请二位大人过来。” “是!” 本来那两名军士已经押着松谷男往夷人劳工居住的木屋那边走了,这时才走出去两步,松谷男便听见陈平对另外那名军士说的话,立刻停下了脚步,不可思议地转回头看向陈平。 “看什么看?快走!”看押松谷男的一名军士推搡着他喝道。 “嘭!嘭!” 听见呵斥声陈平也转头看向松谷男那边,于此同时他又听见两声闷响。 当他转过头时正好看见两名押送松谷男的军士一左一右向两边倒飞出去,给陈平的感觉仿佛那两人倒飞在半空中时才发出痛苦的惨叫声! “啊!”、“啊!” 这变故来得突然,陈平一时之间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主要是其余的夷人已经全部被关押进了木屋,现在此地只剩下松谷男一人和一众官军,陈平怎么也想不到松谷男居然敢以一己之力对抗六十官军! 于是等他转过头时目光中全是惊愕。 就在那两名军士倒飞倒地之时,松谷男的身形连连晃动,瞬息间便鬼魅般闪到陈平面前,而他的手中不知何时已经多出了一把七八寸长的小刀!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没等陈平做出任何反应,松谷男手中的小刀已经贴在了他的脖子侧面,另一只手也似铁爪一般扣住了他的一条胳膊。 直到此时周围的官军才回过神来,纷纷呼喝着围了上来。 “谁敢再往前一步,我要他的命!” 此刻的松谷男哪还有半点中年乡农的模样,他带着歇斯底里从口中吼出这句话,只见他面目狰狞须发直立,双眼瞪得像是铜铃一般,右手的小刀正抵在陈平的脖子上,只要稍稍往上用劲,那闪着寒光的刀尖便可立即刺穿陈平的脖子! 而就在此时余一丁和蔡祖明也听见动静从营房中走了出来,远远地便看见一名夷人正挟持着陈平。 “松谷男!你这是要做什么?难道想要这个矿场的夷人全都为你陪葬吗!?”陈平虽然被松谷男挟持,但脸上却没有丝毫惧色,斜着眼睛对松谷男喝道。 “你闭嘴!”松谷男恶狠狠道,然后抬头就看见了正在往这边走的余一丁和蔡祖明,因为二人实在眼生,他明白这两人正是陈平口中的“二位大人”。 立刻又喊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就是想要找个理由将我们夷人全都关起来,是要对我们下毒手吗?哼!让那两个人过来!” 松谷男挟持着陈平,但是眼神却死死盯住余一丁和蔡祖明,他早已看出蔡祖明是一员武将,而余一丁就是一名文弱的书生模样。 余蔡二人平静地走到松谷男面前丈许远的地方就被他呵斥着停下了脚步。 “你!就是朝廷派来的官员?”松谷男盯着余一丁问道。 “正是,本官奉命前来巡查矿区,你就是此地的夷人头目?”余一丁平静地答道。 “少废话!到这边来,把你的手露出来!”松谷男继续恶狠狠地说道。 四周围了一圈投鼠忌器的官军,他们都在松谷男和陈平的两三丈外,不敢越雷池半步,毕竟自己的长官此刻正在松谷男的手上,稍有不慎便会血溅五步。 可是蔡祖明的脸上已经带出了些许的笑意,他真是替眼前的这名夷人惋惜,如果此人继续挟持陈平可能还好点,但是现在想要换成余一丁那真是自己找死,额田幸人就是前车之鉴啊。 不过在他又看见余一丁那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时,心头也不免暗自感叹,将松谷男换做是他自己在不知道余一丁的底细之前,可能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余一丁是朝廷派来的官员,论重要程度肯定比一个驻守矿场的裨将要高得多,而且此人看起来就是一名文官,想要控制住也比陈平要容易的多。 于是蔡祖明只能在心中为这个自己找死的夷人稍稍惋惜了…… “余大人!你不要过来!”陈平吼道。 “你要再说话我先杀了你!”松谷男阴阴地笑道,“原来你姓余?” “是的,在下姓余名一丁,你叫什么名字?”余一丁问道。 “少废话!余大人,过来。”松谷男阴阳怪气地说道。 余一丁高举着双手,缓缓地靠近松谷男,边走边说道,“你别乱来,还是先放了陈将军,我来做你的人质。” 这次松谷男不再言语,等到余一丁来到面前时,突然间便出手,一把推开了陈平,与此同时闪到余一丁身边,没等对方有所反应,余一丁已经变成了跟刚才陈平一样的姿态。 就算身怀异能,可是余一丁竟然压根没有看清松谷男的身法和手法,只觉眼前一花那把小刀便抵在了自己的脖根处。 余一丁的心中不禁叹道—— 唉,只有异能但是反应却跟不上实在是恼火啊…… 第192章 “诡计”得逞 陈平被松谷男狠狠一推,一个踉跄直接晃出去两三步,周围的军士见自己的头儿脱困,立刻举着武器又要迈步上前。 看着四周蠢蠢欲动的官军,松谷男勒住余一丁的脖颈,刀尖抵在他的下巴侧面,环顾四周恶狠狠地说道,“你们全部往后退!谁再敢上前一步,小心你们余大人的小命!” 并不是所有的军士都见过余一丁,或者应该说他们中的绝大部分人都没见过他,站在松谷男身后的两名军士见自己的头儿已经被解救出来,想着松谷男正好背对他们看不见自己,两个人偷偷交换了一个眼神,一起点了点头,随即举起钢刀就想悄悄地上前偷袭。 余一丁却瞟见了那两名军士的举动,虽然松谷男对他一点威胁也没有,可是余一丁并不想这么快就把他拿下,他还指望着这个夷人头目能帮着给点寻人的线索呢。 “你们统统住手!全都退下!都想我死是不是?”余一丁连忙叫道。 所有的官军全都一愣。 这时陈平正好回头,一眼便瞧见松谷男身后那两名军士,急忙喝道,“你们干什么?还不后退!” 这下所有的官军才悻悻地向后散开,最后陈平还狠狠地瞪了那两名准备偷袭的军士一眼。 看着陈平气急败坏的模样,所有官军都生出一个念头,眼前这位余大人肯定是个朝廷的大官啊,否则他们的头儿怎么会这样? 那两名被陈平呵斥的军士心头立刻惴惴不安起来,就这么提着手中的钢刀不知所措地愣在那里。 松谷男斜着眼得意地望着余一丁说道,“呵呵,余大人倒是识趣,这样做就对了。” 紧接着他头一扬又对那名拿着夷人劳工名册的军士说道,“你!对,就是你,我知道你手上有钥匙,快去把我的人都放了,否则……” 说着松谷男的刀尖微微向上,迫使余一丁的头也跟着他手中的刀一起往上扬。 “还不快去!”松谷男看见那名军士还在犹豫,再次恶狠狠地催促道。 那名军士仍旧看向陈平,只等着他来下命令,陈平却望向蔡祖明,现在有他和余一丁在场,如果要下令放掉所有的夷人,也轮不到陈平这名裨将来做决定。 二百多个夷人,只有六十名官军,既然已经知道他们就要暴动,现在放了那些人,说不准又会生出其他什么意外呢,这个时候陈平可不敢冒这个头。 蔡祖明此刻也有些狐疑,虽然他对余一丁有无比的信心,可是陈平已经从松谷男的控制中解脱出来,他不明白余一丁为什么还不出手制住这个夷人头目,而且表现的居然就像是被挟持住一般。 蔡祖明想不通余一丁的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但是直到松谷男发话后余一丁都没有出手,只能说明他一定有自己的想法,于是稍稍思索了一下后便挥手让那名军士上前去打开各个房门,放出那些夷人。 松谷男对蔡祖明的举动非常满意,他点了点头后接着说道,“让你的人都退后!” 蔡祖明依旧照着他的指令去做,军士们继续往后退去,却没有任何动作,只是眼睁睁地看着松谷男挟持着余一丁倒退着向夷人居住的那片木屋而去。 陈平移动到蔡祖明身边小声说道,“蔡统领,你这是……?” 他不明白蔡祖明的意图,之前他只知道余一丁是朝廷派来巡查矿区的官员,但是看到这个架势他又误解了,觉得余一丁肯定有很深的背景,否则蔡祖明不会这么小心,看来刚才自己喝止那两名军士的偷袭举动是正确的。 不过陈平却认为刚才那两人如果出手将是最好的时机,也许余一丁会受伤,但基本不会有性命之忧,松谷男是想用余一丁换取所有夷人脱困,如果杀死余一丁这些夷人不仅没有可能脱困,而且必定会被全部被处死,那可不是松谷男想要的结果。 如果拿下了松谷男,青川岭矿场的夷人危急就算彻底解除了,现在可倒好,不仅余一丁被挟持,最可怕的是那些夷人劳工又被放了出来,一旦这些人获得了自由,自己这边区区六十名官军真不一定是这些人的对手,先不说夷人们是否有武器,就算他们拿着木棍或者石块跟官军拼命,夷人们也有绝对的人数优势啊。 陈平的心中再次直打鼓,蔡祖明却微笑着答道,“不必担心,陈将军只管让你的手下留意那些被放出来的夷人,如果他们敢有任何异动立刻动手,绝不可放走一人!” “末将明白!”陈平放下心来,官大一级压死人,反正是你蔡祖明下的命令,我一个小小的裨将照着执行便好。 就在两人说话间那名军士已经打开了最近的一座木屋的房门,里面的夷人一直趴在门边从缝隙中观望外面的情形,门一开立刻蜂拥而出,吓得那名军士慌忙后退。 “让放出来的夷人劳工都各自回到木屋内,不准出屋!违者格杀勿论!”陈平大声吩咐周围的军士。 屋子里只有二十名夷人,军士们听到陈平的吩咐立刻手持武器围了过去,驱赶着这二十人回到没有锁门的木屋内。 而此刻松谷男已经押着余一丁退到了他居住的那座小木屋旁边,见状立刻用小刀再次逼住余一丁,同样大声地说道,“你们想干什么?让官军都退开!” 陈平回头望向蔡祖明,后者朗声道,“松谷男,我们已经在释放你的人,如果你敢乱来,或者余大人有任何闪失,我保证你们都活不过今晚!” “哈哈哈哈……” 松谷男狂笑几声,接着道,“现在轮不到你发号施令!如果官军敢动手,我也可以向你保证,第一个死的就是你们的余大人!赶快开门放人!” 说完他便对着那二十名夷人叽里呱啦地说了几句夷语,那些人果然都停下脚步,警惕地望着围上来的官军,慢慢聚拢到松谷男和余一丁身边。 而那名开锁的官军在蔡祖明的示意下又继续去另一间大木屋开门…… 蔡祖明心头暗暗焦急,他实在不明白余一丁这是怎么了,直到现在还不出手,他的心中再次狐疑起来,难道余一丁真的被那个夷人头目制住了? 正在这时就听见余一丁扯着嗓子大声道,“你们这些夷人到底想干什么?官军只是清点人数,查清楚山腰上那些人是否就是逃亡之人,难道你们还真的想要造反不成?” 其实松谷男在出手之时就清楚到了最后一定会变成这样一个局面,虽然他还没有接到乱波传来的提前暴动的指令,但是现在这种情形已成骑虎之势,今夜他必须要搏一把了,如果再被官军制住,可能这个矿场里的所有人都会万劫不复。 余一丁的话似乎是在有意无意地提醒他,既然事已至此,何不干脆就在今夜暴动呢! 于是他又对身边的夷人说了几句夷语,那二十名刚刚被放出来的夷人立刻转身就往陡坡旁边的一座矿洞跑去,这是松谷男让他们去密道拿武器,只有马上取得武器才有可能跟官军一拼,否则就算他们能够解决掉所有的官军,自己这边肯定也会损失惨重。 “哼哼!余大人,我想你很清楚自己现在的境况,如果不想我对你下死手,最好闭上你的嘴巴,否则的话……”松谷男一面制止住挣扎的余一丁,一面继续用小刀继续威胁他。 蔡祖明在听见余一丁的喊声后也不禁向他那边望去,他刚才就在疑惑余一丁是不是已经被松谷男制住了,现在又听见他的呼喊,连忙仔细观察余一丁那边的情况。 别看蔡祖明距离余一丁和松谷男二人最少也有十丈远,但是随着松谷男挟持着余一丁往夷人住房那边退却的同时,官军们也在陈平的指挥下围了过去,几十根火把将那里照的四下通亮,蔡祖明能够非常清楚地看见余一丁的一举一动。 松谷男威胁完余一丁后,又转头看着那些已经跑向矿洞的夷人,他的心头越发焦急,只希望自己的手下人尽快进入矿洞拿到武器,同时也要注意盯着去开门锁的官军是否按照他的意思在做,所以并没有时刻注意已经被自己控制的余一丁。 这时蔡祖明正好和余一丁对上眼光,就瞧见后者似乎对着他眨了眨眼,蔡祖明心头一喜,连忙往前快速走了好几步,再次仔细观察余一丁,只为确认他并没有看错。 果然,余一丁依旧望着他,两人再次对上眼神,余一丁令人不易察觉地对他轻轻点了点头,这下蔡祖明心中终于有了底,果然这一切都是余一丁自导自演的安排。 “陈将军,你让军士们不要逼得太紧,那些夷人进了矿洞也跑不掉,只要还在矿场里便好,否则这些人狗急跳墙伤到余大人就不好办了。” 既然心中有底,蔡祖明便对陈平大声吩咐道,这话也是故意让松谷男听见,至少可以让夷人们的情绪不至于那么激动,现在他只能耐心等待余一丁出招了。 眼看着第一名夷人已经钻进了矿洞,松谷男又回头看向开锁的官军,此刻第二扇木门也被打开,里面的二十名夷人同样一股脑冲了出来。 “你们从另外一个洞口进入,赶快把东西取出来。”陡坡这边还有一座矿洞,而且矿洞之间都是联通的,如果所有人都从同一个洞口进入肯定会拥挤不堪,于是松谷男用夷语继续指挥这二十人从另一个矿洞口进入。 这时一名松谷男的亲信正好从第二座大房子出来,他并没有冲向矿洞,而是直接跑到松谷男身边问道,“松谷大人,那两名大陆女子怎么办?” “混蛋!这个时候不要说这些,赶紧去指挥他们取出武器再说!”松谷男闻言气急败坏地吼道,他没法不生气,夷人被抓到大晋好些年了,虽然大部分大晋人都不懂得夷语,可是仍会有一小部分人去学习这种语言,青川岭矿场中就有几名懂得夷语的官军,松谷男的这名亲信此时说出这样的话,不是明摆着告诉官军已经有人进入矿场了吗。 果然,官军这边懂得夷语的几名军士听见夷人们的对话后赶紧跑到陈平身边,小声将这个情况报告给他,陈平闻言大惊,立刻转告给蔡祖明,可是他说完话却在蔡祖明的脸上看见了一抹惊喜的神色。 就在陈平说出夷人很有可能将两名女子关在矿洞里时,蔡祖明终于意识到余一丁的想法到底是什么了,看来他假装被松谷男控制住的目的就是想通过夷人来寻找到柳翠和钟离雪的下落啊。 随后蔡祖明略略思索后便大声对余一丁吼道,“余大人,你可要小心啊,他们在矿洞内还关押了两名女子,夷人们肯定是有备而来,你自己保重啊!” 没等松谷男和余一丁会有什么反应,蔡祖明又对刚刚打开第三座大房子的军士吼道,“你回来,不要再给他们开门了,如果这些夷人敢对余大人和那两名女子下手,全部格杀勿论!!” 蔡祖明的话不仅要告诉余一丁已经知道了二女下落,同时也没让松谷男清楚余一丁和她们的关系,而且到了此时他心中已有决断,无论余一丁到底能够使出多少手段,他也不敢将所有的希望全都寄托在余一丁一个人身上,如果将所有夷人全部释放,一旦余一丁没有能力控制住局势,不仅他和他的夫人们处境不妙,同样也会连累矿场的所有官军遭受灭顶之灾,作为一名大晋的将领,他绝不允许出现这样的局面,好在现在才放出来六十名夷人,与官军的数量相等,一切还在官军的掌控之下。 果然,听见蔡祖明的喊话后松谷男的脸色突变,特别是他最后那句杀气腾腾的话语说出口后,四周的官军们全都精神一振,立刻又将已经入鞘的刀剑再次抽了出来,一个个虎视眈眈地望着那些已经被放出来的夷人。 松谷男再次觉得自己刚才的生气是对的,自己的这名亲信真是愚蠢透顶,当着官军的面就敢说出两名大陆女子的下落,这下可好,今夜的局面肯定是要跟官军生死相搏了,虽然现在只有六十人获得自由,但幸好余一丁在自己手中,那位将领的话语虽然带着无尽的杀气,但只要这名官员还在自己手中,外加那两名被关押的女子,今夜暴动成功的可能性还是极大的,松谷男心头又渐渐有了一些信心。 “不要逼我们鱼死网破!”松谷男已听出蔡祖明话语中的决然,但在这个时候决不能在气势上落了下风。 他对着蔡祖明吼出这句话后便挟持着余一丁往矿洞退去,他要将那两名大陆女子一起带出来,就算不能继续威胁官军放人,也不能让他们轻易就对自己出手。 余一丁对蔡祖明说的话听得清清楚楚,二女的下落就在矿洞中,到了这个时候他的心头终于有了一丝兴奋,总算没有白费功夫,而现在松谷男又挟持着他往矿洞走去,这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余一丁跌跌撞撞地被松谷男押进了最近的一座矿洞内,这一路他一直沉默,脑中算计着到时候该如何出手,在洞口时松谷男对守在洞口处的夷人吩咐了几句后便押着余一丁进了矿洞。 洞中非常狭窄,仅仅只够两个人勉强并排前行,而且时不时就能看见巷道支护的木柱木板,余一丁的身前是排着队往里走的夷人,而他的身后是拿着小刀逼着他的松谷男。 往前大约走了十几丈远,整个矿洞一直是缓缓地朝下延伸,地面上到处都是水渍,头顶处也有一些水珠滴下来,这些地下水在矿洞的低洼处汇集起来,只能靠劳工们用桶挑出去,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这个时代也没有水泵。 此时余一丁已经显得非常狼狈,因为煤矿洞的特殊原因,洞内不能有明火,还好刚刚才从井下出去的那些夷人劳工身上带着灯龛,他的前后不远处就有人提着点燃的灯龛走着,四周便有一些昏暗的光亮,他只能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衣服裤子早就打湿完了,浑身上下都是煤屑。 又走了数十步,余一丁突然看见眼前右侧洞壁上有一个矮小的洞口,地上的几块木板很明显地说明了这是夷人刚刚拆下来的,黑乎乎的洞口几乎就是苍岭镇工坊内那条地道的翻版,不过钻进去后余一丁才知道自己想错了。 走了几步便是台阶,而且这条地道在余一丁看来虽然很窄很矮,但是却比苍岭镇的地道宽敞了不少,至少他在里面可以站立行走,只不过需要弓腰驼背罢了,而且这条地道几乎都是向上的台阶,很显然是在往陡坡的山顶延伸,最令余一丁诧异的是整个地道内实时都能感受到有阴风吹过,也不知道夷人们是怎样让它通风的。 最终他们来到一截平路,因为是向上走,地面早就没有了水迹,在前面那段路上余一丁已经看见了位于地道旁边的储藏室,一些夷人从里面拿出刀剑武装自己,同时每个人都尽量多拿走几件武器,余一丁知道他们这是给洞外的那些夷人准备的。 而此刻他们所处的这截只有两三丈长的平路,就在前面丈许远的地方有一个洞口,正有一名夷人在那里朝他们观望,看见松谷男后立刻兴奋地对他说了句夷语,松谷男没有做声,只是使劲推了推余一丁。 余一丁被他推了一个趔趄,顺势冲到洞口边,扶着洞壁就朝里面看去。 洞内比洞口宽敞了不少,里面还有一名夷人举着灯龛,四周虽然昏暗,但是余一丁仍然一眼便瞧见了被捆绑住手脚蒙住眼睛躺倒在地的柳翠和钟离雪…… 第193章 天雷之威 余一丁使劲压抑住胸中的激动,假装站立不稳一般扶着洞壁慢慢挪进这个小小的牢房中。 地上的柳翠和钟离雪似乎被夷人下了药,虽然被蒙眼捆绑,但是一点挣扎的迹象都没有,两人侧躺在微微有些潮湿的地面上就像是在沉睡。 余一丁的脑中飞速地算计着,现在牢洞内除了二女还有一名举着灯龛的夷人,松谷男和另外两名夷人则守在洞口处,如果在这里暴起发难,余一丁有把握干掉这几个喽啰并制住松谷男,可是整个密道内还有那么多夷人,而此时二女又昏迷不醒,就算他能控制住眼前的局势,也只会被那些夷人堵在这个小小的牢洞内,他实在没有把握带着昏迷的二女安全离开密道。 可是没容余一丁再细想,松谷男已经跟着他进了牢洞,此时这个夷人头目的手上拎着一把细长的武士刀,并用戏谑的眼神看着蹲在地上的余一丁,而此刻的余一丁似乎已经被吓得魂不附体,身子也在微微发抖,松谷男看着他的这幅德行不由地嗤之以鼻,满脸都是轻视和不屑。 “余大人,现在有你和这两个女人作为人质,我想我那些还被关着的族人应该很安全才对,外面的官军应该不会置你们的生死于不顾,你说是不是?嘿嘿嘿……” 说着松谷男便拿刀拨拉蹲在地上的余一丁,紧接着又道,“喂!余大人还是站起来跟我出去,这地方太过狭窄,我得让人把这两个女人背出去,没办法,据说从洛西镇这一路过来她们很不老实,押送的人只好给她们灌了一点药,可能还要过一阵才能醒过来,哼哼,赶紧起来,余大人,现在时间紧迫啊!” 此刻的余一丁心中已然有了计较,于是抬起头用带着悲愤的眼神望着松谷男,恨恨地说道,“你们这群野蛮人必定不得好死!” 松谷男看着余一丁的神情满是轻蔑,不屑地说道,“不得好死?哼哼!余大人还是先担心自己的小命,如果我的族人有什么三长两短,也许你会比我们先去不得好死哦,哈哈哈……” 在松谷男的武士刀的威逼下,余一丁缓缓从牢洞中退了出来,洞口边站立的那两名矮壮的夷人等他们出来后立刻进洞将二女抗在肩上背了出来。 松谷男又用夷语对两名夷人命令了一句,那两人二话不说顺着台阶就往下走,看样子是要从原路返回矿洞的入口处。 看见余一丁还在发愣,松谷男又推了他一把说道,“走,余大人,我们还要靠你们去解救那些被关着人呢。” 余一丁没出声也没反抗,只是顺从地跟随扛着二女的夷人往前走,离他最近的那人肩膀上扛着的正是钟离雪,她的头部刚好垂在这人的后背,余一丁只看着近在咫尺的女子满头秀发都披散下来,随着夷人的前进不住地左右飘动…… 没过多久余一丁便跟着夷人来到矿洞出口,此时蔡祖明和陈平带领着官军将两座矿洞团团围住,每座矿洞的出口处都有四五名举着武器的夷人把守,在没有确定余一丁和他的夫人安全之前,蔡祖明肯定不会下令官军进攻,双方可能对此都是心知肚明,所以守卫矿洞的夷人数量虽少,但是在他们的脸上却看不出有多少紧张,官军这边也是一样,没有长官的命令他们绝不会轻举妄动,两边的人就这样互相对峙着,直到余一丁和松谷男出现在矿洞入口处。 蔡祖明最先看见扛着二女的夷人走出洞口,他们出来后便将二女放在地上,紧接着余一丁便跟了出来,并再次冲着他轻轻摇了摇头,蔡祖明会意,直接大声对官军说道,“全部后退一步,不可轻举妄动!” 所有官军依照命令执行,这时松谷男也从矿洞中钻了出来,也许是对余一丁的轻视,或者对自己这边挟持了三名人质有信心,松谷男并没有紧挨着余一丁,他只是将手中的刀伸出去抵在余一丁的背心处,看样子只要他发觉情形不对,那把武士刀立刻便会给余一丁来一个透心凉,让他当场血溅五步。 当松谷男看见官军围在矿洞出口,而且那些被锁在大木屋内的夷人也没有被放出来时,立刻向前一步将武士的架在余一丁的脖子上对蔡祖明他们吼道,“你们什么意思?难道真要我杀了你们的余大人和这两个女人吗?赶快放人!” 蔡祖明根本没有搭理松谷男,只是平静地对余一丁说道,“余大人,本将身为平洛卫戍营统领,今夜就要得罪了,国事为重,我想余大人对此也是心中有数,一旦此间事了,本将自会据实上奏朝廷,恳请皇上表彰大人功绩!” 蔡祖明这话周围的人都听得明白,这是告诉余一丁要随时准备以身殉国了,不过事后晋皇肯定会因此给予余一丁嘉奖,封个追谥的官衔或者给他的家人丰厚的赏赐什么的,甚至封个爵位世袭罔替荫及子孙也说不一定,毕竟鉴于目前的形势,以外人的眼光来看,余一丁本人九成九是活不成了。 可是余一丁很清楚蔡祖明这是在提醒他,官军即将发动攻击,让他心中有数,随时做好出手救人的准备。 “混蛋!”松谷男气急败坏地吼道,“你们真的不在乎余大人的性命吗?!” 蔡祖明看着他冷冷地说道,“松谷男,现在你的人手上都持有武器,仅凭这一点青川岭矿场的所有夷人就会被全部处死!余大人作为我大晋官员,自然明白你们犯下的是罪无可赦的死罪,他若身死那将是以身殉国的无上荣耀,而你们,哼哼!如果还妄想用余大人和两名无辜女子的性命对本将进行要挟,本将给你们的答案只有四个字,格杀勿论!” “杀!杀!杀!” 所有的官军齐声吼道,虽然只有六十人,但这吼声在黑夜里依旧响彻山谷,伴随着举成一片闪着寒光的刀剑,令人不寒而栗。 “哈哈哈哈……!” 松谷男仰天狂笑,“好一个罪无可赦!我们夷人只为生存而战,可恨你们大陆人不仅在无边海上屠戮我的族人,还要将我们掳掠来替你们做苦力,既然如此,我先杀了这个狗官再跟你们做个了断!” 只听松谷男的话音刚落,还没来得及举起手中的武士刀,余一丁便抬手由指尖射出两道白气,直取刚才背负二女的那两名夷人,至于余一丁为何先要取此二人的性命而不是针对松谷男,只因为现在二女身边就只有那俩人,他一定要先保证二女的安全。 两道白气在四周火把光亮的映照下一闪即逝,那两名夷人没有做出任何反应,两颗脑袋上已经各自多出了一个窟窿。 噗通、噗通! 伴随着两人直挺挺地倒在地上,两道尺许长的血箭才从两个人的脑袋上激射而出。 松谷男作为一名功力深厚的武士,他的反应并不慢,余一丁射出气指的一瞬间他便立刻察觉到不妙,手中的武士刀迅速挥出,恶狠狠地划向余一丁的脖颈。 既然蔡祖明已经说出那样的话,松谷男明白今夜留给自己和所有夷人的只能是一场不死不休的恶斗这一条路,别无他途。 但是余一丁的气指却毫无征兆地射出,等到松谷男察觉到异常后再出手已经有些为时过晚,哪怕这狠辣的一招没有留任何余地,只为取余一丁的性命! 可是即便如此,所有人仍然看见那把武士刀寒光一闪,犀利地划过了余一丁的脖颈,松谷男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个残忍的微笑,不仅是他,在场的人都认为这一下余一丁定会必死无疑,当然蔡祖明除外。 紧接着除了蔡祖明以外所有人的眼珠都像是要掉出眼眶一般,每个人的眼神中全都写满了惊惧和不可思议! 距离余一丁最近的松谷男更是如此,他的刀锋并没有划过肉体时的那种阻滞感,却像是切在了一堵无形的墙面上,再也推进不了分毫! 这一刻除了蔡祖明以外的每个人都有了刹那间的失神! 而余一丁的身体却没有丝毫停顿,无形罡气已经布满全身,在射出气指的同时他便快速地冲向仍旧昏迷倒地的二女,松谷男的刀刃划过无形罡气的保护罩时他压根不做任何理会,他也坚信这个夷人头目破不了无形罡气的防御! 而在那两名夷人倒下的同时余一丁已经抢到二女身前,一手一个将她们紧紧搂在怀中,众人还在失神之时他已经急速地反身而退! 只用了短短地一瞬间余一丁便抱着二女冲到了官军阵营这边。 直到此时两边的人群才回过神来,紧接着就听见双方一百多人同时发出一声呐喊。 “杀!……” 随即两群人便各自举起武器向前冲击并撞在了一起! 而蔡祖明和陈平则一起冲向了松谷男,因为他们从此人的眼中看见的除了极度的震惊之外,还有一抹被欺骗后的恼羞成怒。 此刻松谷男的双眼已经变得血红一片,只听他怪叫一声,双手举起武士刀便恶狠狠地朝余一丁扑去! 可是此时余一丁还怀抱着二女,正在朝官军居住的房子那边逃窜,两名将领根本就是不假思索一般便迎着松谷男冲了上去,他们的想法非常明确,那就是都是无论如何也要保证余一丁三人的安全。 霎时间峡谷内就响起了一片喊杀声和乒乒乓乓的兵刃撞击的声响,其间不时还有挨刀中剑者的惨叫声连连传出…… 别看夷人取得了武器,可是现在是六十人对六十人,双方都没有人数上的优势,拼的就是各自单兵战斗力的强弱。 这些夷人劳工天天干着重体力活,吃不饱穿不暖,每个人都有不同程度的营养不良,虽然不至于完全羸弱不堪,但是他们的体能肯定没有官军好,加上这六十人中还有不少是刚刚干完活才上井准备歇息的夷人,这些人劳累了一天早就疲惫不堪,现在又要跟官军搏命拼杀,不一会儿便因体力不支而露出败象。 渐渐地,场地中只剩下十几名夷人还围绕在松谷男附近,其他的不是被杀,就是已经受伤躺倒在地惨嚎不止,同时官军这边也有了近十人的伤亡。 而松谷男仍然被蔡祖明和陈平两人夹攻,到了这时才看出此人的厉害,武士世家的名头确实不是吹出来的,一炷香的工夫过去了,松谷男在场面上竟然丝毫不落下风,甚至很多时候还能逼得两名将领手忙脚乱。 趁着双方混战在一起的这段时间,余一丁已经将二女抱到陈平居住的那座小房子内,迅速地将她们放置在床榻之上,又解开捆绑二人手脚的绳索,取下蒙眼的布条,看着两个妮子还算平稳的呼吸,余一丁终于渐渐放下心来。 现在屋子外面仍然是杀声震天,余一丁这才意识到自己不可能一直呆在这座屋子里等待二女清醒,而只让蔡祖明和陈平带着那些官军跟夷人玩命。 等余一丁冲出房间才发现战斗基本上就快要结束了,那边的场地中只剩下松谷男以一敌二与蔡祖明和陈平厮杀,直到现在双方竟然依旧堪堪战成平手。 而他们三人游斗的战场附近只有七八名夷人还在负隅顽抗,在四十几名官军的围攻下受伤或者被杀那是迟早的事情。 可是余一丁还听见那些仍旧被关在房子里的夷人在屋内发出不安的噪音,甚至有很多人在嘭嘭嘭地使劲砸门。 见此状况余一丁心头大惊,那里还有将近两百名夷人,如果这些人破门而出,仅凭现在剩下的四十几名官军绝对抵挡不住,肯定会落得一个全军覆没的下场。 这一路蔡祖明跟随他一起走来,余一丁自认不可能抛下此人独自带着柳翠和钟离雪逃跑,他必须要阻止这些夷人! 看着还在跟蔡祖明和陈平斗得生龙活虎的松谷男,又望向那些被里面的夷人砸得嘭嘭作响的大木屋,余一丁将眼前的局面快速地想了个清楚,面对大木屋内的近两百名疯狂的夷人,就算他用气指重创甚至杀死松谷男,可能对于其余的人也起不到震慑的作用,他必须要用雷霆之势让所有夷人害怕,进而生不出反抗之心。 那就只有震天雷了! 这东西是余一丁目前唯一的选择! 余一丁缓缓朝那些关押夷人的大木屋走去,此刻他的右手中已经紧紧握住两枚震天雷,主要还是因为剩下的夷人太多,他担心只用一枚不足以威吓住所有人。 而那几名被官军围攻的夷人终于没能坚持多久,没过一会儿便被官军砍翻在地,几十名官军随即一拥而上将那几人剁成肉酱…… 等那些官军结果了所有进行抵抗的夷人性命,包括前面还有十几名已经负伤倒地的夷人也被一一杀死,随后官军们又给己方受伤的同伴包扎好伤口,这才被那些砸门的响声吸引,全都站起身望向那片大木屋。 于是官军们终于看见了正在背着手缓缓走向那边的余一丁。 哗啦!…… 有两三扇大门终于在这个时候被人撞开,大木屋里的夷人争先恐后地蜂拥而出,但是没走几步便看见只身一人朝他们缓缓靠近的余一丁! 这五六十名夷人顿时一愣,因为此时余一丁的手中除了两节短短的竹筒以外,根本没有任何武器! 余一丁看着眼前成群的夷人冲过来自然停下了脚步,而夷人们也停了下来,双方相隔有七八丈远。 余一丁沉默地盯着对面的人群,而夷人中则发出了一阵叽哩哇啦的窃窃私语之声,一时间嗡嗡嗡地响成一片…… 片刻后就见人群中突然窜出三人,爆喝一声后便怪叫着朝余一丁冲了过来! 噗!噗!噗! 三道白气,三声轻响,带走的却是三条鲜活的性命! 三个人的怪叫声戛然而止,刹那间四周就安静下来,落针可闻! 余一丁似笑非笑地望着对面的人群,他又将手慢慢地背负在身后,仰头斜斜朝天,摆出了一副高人模样。 夷人们则在惊疑之下居然好一阵都没有人敢再冲出来。 余一丁便利用这个间隙悄悄用火折子在身后将震天雷的引信点燃。 他自己做的这两枚震天雷需要数九个数,在余一丁暗自数了六个数后,突然伸手抛出了那两枚竹筒,七八丈的距离瞬息即至! 夷人们还在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之时,就见两个不断冒着火花的物件疾速飞到人群之中落下,除了几名反应特别迅速的夷人立刻往两旁躲闪以外,绝大部分夷人根本就没搞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轰!轰! …… 第194章 一个不留! 两道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仿若天雷般摄人心魄,在山谷中一圈圈荡漾开来,发出无尽的回响,令在场所有人全都心惊肉跳! 这两枚震天雷最少带走了一二十名夷人的性命,就在那群夷人中间的地面上赫然现出两个丈许方圆的大坑,大坑的四周除了十几名倒在地上浑身是血的夷人尸体,另外还有许多破衣烂衫和七零八落的散碎肉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硝烟味道和隐隐的血腥气息。 而周围那些捡了一条性命的夷人则显得惊魂未定,很多人的头脸身上满是泥土碎肉,有的人浑身沾满了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被炸死的人的血迹,看起来一个个全都魂不守舍似的,并用呆滞的目光望着余一丁,而那些更多的没有被爆炸本身波及到的夷人看向他的眼神已经带着掩饰不住的惊惧和敬畏。 同样地,那些本来想要过来协助余一丁的官军们此刻也全都呆立在原地,他们何曾见识过火药的威力,许多听说过修行者的军士只道是余一丁用了不知名的道法手段引发了天雷,对夷人们使用了类似五雷轰顶那样的法术,此刻这些军士只差跪下来对着余一丁顶礼膜拜了。 而在另一边游斗正酣的松谷男以及蔡祖明和陈平三人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爆炸声镇住,全都停止了攻击,或许他们听说过火药和爆炸的传说,又或者就是把它当成修行者所拥有的神鬼莫测的法术,反正蔡祖明在来此地以前是从沈辰基的口中得知余一丁就是一名修行者。 但是从三个人各自的眼神中可以看出,这绝对是他们生平第一次亲眼见到威力如此巨大的爆炸,那种莫名的震撼和发自内心的惊惧绝不似作伪,陈平的喉头甚至不由自主地动了动,似乎是在费劲地吞咽一口口水…… 爆炸声在山谷中的回响终于渐渐消失,所有人依旧没有出声和做出任何动作,就连刚才那些被关在大木屋里的夷人使劲砸门的动静也全都沉寂下来。 一时间四周安静的可怕,就连周围的山谷中那些惯于夜间出没的鸟兽也没有发出任何响动。 或许还留在屋内的那些夷人心中正在暗自庆幸不已,还好他们没有第一个砸开大门冲出去,否则直面天雷的就会是自己了。 片刻之后余一丁终于有了动作,他缓缓地向前迈出了一步! 本来还在发呆的夷人被他这个突然的动作瞬间惊醒了一般,全都骇然地望向正在向他们缓步走来的余一丁,所有人都想往后退,可是所有人的双腿就像是被施了定身的法术一般挪不动半步! 余一丁仍然背着手慢慢靠近这群劫后余生的夷人,眼神平静,不带有半分情绪。 就在他走出了五丈远,已经离夷人们只有两三丈的距离时,终于在队伍的最前面有一名夷人惊骇地双腿一软,不由自主地便跪了下去,浑身颤抖着直接匍匐在余一丁的面前,而他却是双手合十放在脑门中央,口中似乎还在喃喃自语…… 余一丁看着此人停下了脚步,他很清楚这名夷人已经将他看作了某种神怪而顶礼膜拜,不过他需要的就是这种效果,极度的震撼才能让剩下的夷人们生不出半分抵抗之心! 果然,随着那名跪趴在地的夷人的动作,更多的夷人跪了下去,顷刻间那些死里逃生的夷人们全都跪成一片,所有人的额头都触及地面,不敢仰视余一丁一眼,并且所有人都像最初跪地的那名夷人一样,双手放在脑门前合十,口中低声念叨着什么,显得惊恐而虔诚…… “所有人全都呆在原地,如有违抗,这些死者就是前车之鉴!明白了吗?” 余一丁沉着嗓子故作威严地说道,可是那些夷人们仍旧趴伏在地没有动作,只是那种呓语一般的低语声似乎越来越多,就像是一群人在低声诵经,片刻间便嗡嗡嗡嗡地汇成一片,给人的感觉嘈杂而诡异。 余一丁纳闷,这群人是被吓傻了还是没听明白自己的意思?! 这时终于有一名缓过劲来的官军快步走了过来,边走边大声说道,“余大人,他们中绝大部分人都听不懂汉话!还是由小的来同他们说。” 余一丁恍然,他仍是不自觉地就把这些人当作了同类,语言的障碍是交流的最大障碍,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看来此话确实有他的道理啊。 那名军士走到余一丁身边,离他还有四五尺的距离时便不敢再靠近,可能这人也被余一丁的震天雷吓住了,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至少余一丁对于官军来说是友非敌,这就足够了,于是那人定了定神,又清了清嗓子,这才大声地用夷语将余一丁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跪在地上的夷人们立刻停止了低语,全都老老实实地跪在原地不敢动弹。 剩余的官军见状连忙跑过来将这些夷人团团围住,接着这些人大部分都被捆绑起来押回大木屋内看管,只留下五六人负责收拾震天雷爆炸后留下来的尸体和残骸…… 这边的局势算是被余一丁彻底控制住了,所有官军正在有条不紊地进行善后工作,而另一边松谷男和蔡祖明陈平三人此时总算回过神来。 蔡祖明用手中的短剑指着松谷男厉声道,“松谷男!今日你们夷人一个也别想逃掉,为了你的那些族人着想,我奉劝你立刻放下武器投降!” 松谷男本来是愣愣地望着那边余一丁和官军一起处理剩下的夷人,听见蔡祖明的话后才转过头,双手依旧紧握着武士刀立在胸口一侧,眼神中却没有了惊骇,而是又换成了那种轻蔑之色。 松谷男就这样玩味地看着蔡祖明,不屑地答道,“哼哼!就凭你们两个?!” 陈平正想说些什么,就听见松谷男大喝一声,他和蔡祖明连忙摆出防御的架势。 可是松谷男并没有发动攻击,只是紧接着大声说道,“海岛上的武士从来只有战死沙场的宿命,没有向敌人投降的惯例!松谷男绝不会辱没松谷世家的名头!愿日照大神永远护佑真田部族!” 说完不等蔡祖明二人再有任何反应,松谷男立刻双手将武士刀高高举起,正在蔡祖明二人拿起武器准备迎接他的再一次攻击时,松谷男出人意料地迅速将刀身反转向下,左手握在刀身之上,然后右手随即握在左手之上,刀尖却面向自己的胸腹之间,就这样狠狠地刺向了自己! 今日有余一丁在场,他用气指射杀二人就已经令松谷男惊骇不已了,而刚才震天雷的威力更让他万念俱灰,松谷男心中很清楚今夜必定是难逃一死,与其让大晋的官军俘虏后窝囊地被处死,不如自己做个了断,这样还能够保留作为武士的最后那一份尊严,从这一点来看,松谷男至少比额田幸人要幸运的多,至少他可以选择自己的死法。 在蔡祖明二人惊愕的眼光注视下,松谷男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蔡祖明这才看清楚那把武士刀已经从他的后背透体而出! “武士的荣耀绝不允许玷污……” 松谷男努力地说出最后一句话,唇边的胡须已经被口中喷出的鲜血染红,一滴滴洒落在胸前的衣襟上,就像是心有不甘一般,松谷男再次尽力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住远处站立的余一丁的背影,直到余一丁像是感觉到什么似的转过了头,两人的目光刚刚交接到一处,松谷男便奋力地发出了一声大吼—— “杀!……” 随即他的脑袋才突然无力般朝胸口耷拉下去,整个人也倒向了侧面…… 松谷男的死亡标志着青川岭矿场的夷人暴动被彻底瓦解,就算剩下的这些夷人中还有不少好手,但是群龙无首便注定了这些人翻不起什么大浪。 蔡祖明对随后上前来的军士们打了个招呼,让他们好生掩埋松谷男的尸体,并不像那些被杀死的其他夷人那样随便丢进山沟了事,虽说双方是不共戴天的敌人,但是对于这种宁死不屈的人蔡祖明还是打心底里敬重的,只是严令不允许给此人立墓碑,敬重他的气节是一码事,要是立碑参拜那就是另一码事了。 接下来陈平继续指挥着官军进行善后事宜,这些还没死夷人的命运就此注定,哪怕他们现在已经毫无抵抗之心,但是大晋的朝廷肯定不会再留下任何隐患,而解决的办法也只有一个,那就是一个不留全部处死。 蔡祖明陪着余一丁来到二女所在的小木屋,此时她们仍在沉睡,余一丁这才有时间握着二女的手腕利用治疗气流仔细检查她们的身体是否有问题,结果还算令人满意,至少余一丁没有发现两个妮子的体内有上次钟离雪被迫服下疾风阁的迷魂药那种经络堵塞,这也说明她们被夷人灌下的就是普通的蒙汗药而已。 到了此时余一丁才算彻底放心,接下来他只需要耐心地等待药劲过后两个妮子自然醒来就好。 蔡祖明在一旁道,“余先生,既然夫人们并无大碍,那么我们可否前去处理一下夷人那边的事情?” 现在的蔡祖明对余一丁更加恭敬,这两天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余一丁的表现一次次颠覆了蔡祖明对这个世界原有的看法。 就说那郡王府中的王道人,也是曾经亲自在平洛城中降服妖邪的高人,蔡祖明本以为所谓的修行者不过是利用修习的道法破除邪祟斩妖除魔罢了,就算是与人拼斗也主要是表现在修行者使用的符篆道法与常人相比更胜一筹,普通人面对修行者几乎毫无胜算,但是要说两军对垒临阵杀敌还是要靠弓刀石马步箭的本事,在他看来这不是哪一名修行者可以独自面对的事情。 可是眼下的余一丁简直让蔡祖明重新认识了修行者这一类人,浑身刀枪不入暂且不说,那一手相隔十余丈远便可取人性命的气指已经令他叹为观止,一般的军士使用弓弩也没有如此的准度和力道,另外普通修行者弄出个火符火球什么的蔡祖明也不会如此吃惊,可是震天雷显示出来的群体杀伤力却实在令他惊骇欲绝,在火药还未普及的当下,这绝非人力可为,蔡祖明已经不知道余一丁还会使出怎样惊世骇俗的手段了。 如此一来导致的直接后果便是此刻的蔡祖明对余一丁表现出来的异常恭敬,对这一点余一丁也是心知肚明,可是刚才那种形势只能用万分危急来形容,官军人数本来就少,而且已经死伤十几人,如果余一丁不能用雷霆之势震慑住所有夷人,一旦那些被关着的将近二百人全都破门而出,不仅驻守的官军会全军覆没,就连余一丁和蔡祖明包括昏迷的二女都不可能全身而退。 那是一个无奈的选择,余一丁也想过使用震天雷后蔡祖明会是这样的表现,于是他赶紧起身,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说道,“走,蔡将军,还好一切都在官军的掌控之中。” …… 此时官军正在将所有夷人的全部捆绑后关进大木屋,之所以官军没有立刻将这些夷人全部杀死,那是因为明日一早还要将他们押解到最近的栖凤镇,而这些人是否被处死就等待朝廷的旨意了,就算要砍头也会是在栖凤镇的刑场进行,陈平带领的队伍是官军而不是屠夫,虽然他们可以找个理由将这些夷人就地处决,但是陈平并没有这样做。 余一丁对此却不置一词,现在柳翠和钟离雪已经被救出,那么陈平的举动是仁慈还是愚蠢都与他无关,只不过青川岭矿场可能就要荒废一段时日了。 余一丁二人并没有理会这些事请,现在松谷男已死,又有陈平在此,此间的大情小事就由他全权处理,蔡祖明所说的处理事情也不是指这个,他们俩人直接来到关押坂本秀行的小木屋。 刚才的战斗坂本秀行通过木屋墙壁上的缝隙已然看得一清二楚,松谷男如何挟持余一丁进入矿洞取出武器,随后又带出两名被劫的女子,再然后上百人在峡谷内惨烈厮杀,余一丁怎样杀死那两名夷人,又怎样使出震天雷炸倒一片夷人,震慑住在场的所有人,直到最后松谷男切腹自杀,这一切都被坂本秀行看在眼里。 因此当蔡祖明推开小木屋的房门,和余一丁一起进入房间时,坂本秀行就像一只受惊的小鹿一般倒退两步,一屁股跌坐在床边,并用惊恐的目光盯着余一丁。 余一丁进屋后直接坐到其中的一把凳子上,想了想后才沉声对坂本秀行说道,“刚才外面发生的事情想必你已经知道了。” 坂本秀行小鸡啄米般点着头道,“知道了,知道了,大人此番前来……” 他话没说完便住了口,因为他已经从余一丁的眼神中察觉出一丝不善,慌忙从床上站起身,但却双膝发软,随即便跪倒在地。 余一丁厌恶地看了坂本秀行一眼,继续说道,“在苍岭镇的时候我就说过了,如果你带我们找到我的夫人下落便放了你,现在她们已经被解救出来,那么……” 说到这里余一丁故意顿了顿,坂本秀行却是眼光一亮,慌忙接口道,“这么说大人是来放我走的?啊!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说着他便不住地磕头,这下不仅是余一丁,就连蔡祖明的眼中也满是鄙夷之色,想想额田幸人和松谷男,他们和坂本秀行同样都是夷人中的武士,可是做人的差距怎么就那么大呢? 但是依照蔡祖明的想法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放走此人的,至少要将他交给朝廷处置,但却不知余一丁为何会说出那样的话,只不过现在蔡祖明对余一丁言听计从,就算此刻余一丁坚持要放走坂本秀行他也不会进行阻拦。 余一丁接着说道,“是的,我现在就是来履行我的诺言,可是我想知道你就这样离开了,到时候回去如何对你的主人交待?” 坂本秀行浑身一震,他何尝没有想过此事,而且是不止一次地去想,随着这两天见到越来越多的事情,特别是余一丁完全就是一个变态般的存在,坂本秀行的内心早已对夷人暴动一事不报任何希望,他也没有想过要回去跟真田慎介交待些什么,在他看来,自己只不过是真田慎介手中的一枚棋子罢了,现在这样也好,就当他已经战死在暴动中,如果余一丁放他走,他会隐姓埋名在大晋流浪,直到找到一个离开大陆的法子,他何尝不想活着回到家乡呢。 余一丁见坂本秀行半天没有说话,忍不住鼻孔里冷哼了一声。 坂本秀行慌忙说道,“回大人话,如果你放我走,我会隐姓埋名离开大晋,想办法回到故乡,绝不会再去帮着真田慎介为虎作伥。” 余一丁仔细盯着坂本秀行看了半天,直到看得他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他摸不准自己的这番说辞能否让余一丁相信,正想再说些什么以表示自己所言不虚,就听见余一丁冷冷地开口道,“既如此,你可以滚了!” 一旁的蔡祖明忍不住嘴巴动了动,但却没有出声,而坂本秀行更像是压根没有反应过来似的嗯了一声,却仍楞在原地无动于衷。 “怎么?你在等我改变主意吗?” “啊!不不不!我这就滚这就滚!多谢大人饶命!” 坂本秀行说着连滚带爬地起身就朝屋外走去,临出门时他还回看了一眼,余一丁仍旧端坐在板凳上没有任何动作,坂本秀行这才放下心一溜烟跑了出去。 “余先生,你这是?……” 直到坂本秀行离开后蔡祖明才出声询问,可是随即他便闭上了嘴,因为余一丁已经抬起了右手,一道白气自他的指尖射出,直接穿透了薄薄的墙板! “啊!” 屋外传来一声惨叫,紧接着就是人体倒地的声响…… 余一丁自言自语道,“我说过放了你,但没说不杀你!” …… 第195章 的疑惑 楞了好一阵蔡祖明才讪讪地说道,“我还以为余先生真的是要将此人放走呢。” 余一丁看着他微笑道,“刚才我见陈将军将那些夷人全部捆绑起来关进木屋,应该是明天才会押送到栖凤镇,想必对这个坂本秀行也会同样处置,但是此人阴险狡诈却又贪生怕死,弄不好这一夜还会搞出什么乱子,所以我觉得必须先下手将他处理掉比较好。” 蔡祖明忙道,“先生说的是,这家伙就是一个小人,留他不得。” 余一丁笑道,“是啊,我记得将军曾经跟我商量过的,就算他所言不虚,带着我们到这青川岭矿场找到我的夫人,最后还是要把他交给朝廷发落的,我记着这事呢。” 蔡祖明恍然道,“那先生刚才?……” 余一丁笑着打断他的话,“呵呵,我不愿意将这个人交给朝廷,留下他的性命就怕夜长梦多,为了活命这种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万一朝廷派来的人耳根稍微软点,就有可能让他脱逃,留着此人终究是个祸患,我只不过找个理由将他解决掉罢了。” 蔡祖明点头道,“先生所言极是。” 余一丁没有再接话,低着头似乎是在思考一些事情,蔡祖明见状忍不住又问道,“既然现在夫人们已经安然脱险,不知先生下一步有何打算?” 余一丁叹了口气道,“唉!这次我本是带着家眷返回偃师老家,谁知路过平洛郡便遇上这么个事,现在这个局面还真不好说啊,唉……” 蔡祖明知道余一丁为什么叹息,如果夷人已经起事,朝廷也不太可能在短时间内就可以平定叛乱,毕竟他们所知的现在被官军控制住的夷人也就数百人,如果他们这一行人没有赶到青川岭矿场,也不会知道苍岭镇的官军信使在途中就已经遇害,那么能否将夷人暴动的消息安全地传递到各镇也不一定,夷人中的乱波神出鬼没,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在其他地方半道劫杀信使呢。 何况整个平洛矿区共有近万名夷人劳工,这还不算大晋的地面上很有可能还有其他潜伏下来的夷人,就像那些乱波浪人什么的,可是坤阳城中只有区区三千官军,就算沈辰基将平洛城的卫戍营一起带到坤阳,再加上周边的乡勇团,坤阳城也就最多凑得出来将近四千人的守军,如果京都的卫戍部队不能及时抽调人马驰援坤阳,仅凭李盛手下的禁卫军和平洛城的卫戍营那点人马,坤阳城最终能否守得住还真在两说之间。 如果坤阳不保,夷人暴动队伍的面前将是京畿重地的一马平川,如果真田部族再从海上偷袭,整个大晋有那么长的海岸线,想要防止夷人登陆,仅仅靠海防官军那几万人手防卫肯定不够,一旦真田玄一郎率军登陆,配合真田慎介的人马两边夹击偃师,要知道京都只有两万禁军守卫,如果发展到那个局势,大晋就真的危急了。 而对于自称家乡就在偃师的余一丁来说,蔡祖明的问话其实也就是一种试探,现在大晋面临重大危急,余一丁就算回到偃师家乡,如果真田慎介的部队突破坤阳城,到那时整个京畿重地都有可能变成战场,覆巢之下岂有完卵?难道余一丁会带着他的夫人们就像躲避大梁和库塞人之间的战乱那般继续颠沛流离吗?再说了他就算继续避祸又能跑去哪里呢? 这是蔡祖明最为关心的一件事,这两天里余一丁使出的本事手段已经令他大开眼界,姑且不说他修行者的身份,就是刚才那个震天雷的威力,绝对已经让蔡祖明将余一丁视作天人,如果这样的人能够帮着大晋朝廷对付夷人,那真是国家的幸事,特别是余一丁的夫人还被夷人所害,到现在仍然昏迷不醒,既然余一丁同夷人之间有这样的仇恨,蔡祖明就想试试看能否说得动余一丁留下来抵抗夷人。 于是蔡祖明小心翼翼地说道,“是啊,谁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情呢,这些夷人实在太过可恨,不过据我所知先生就是偃师人氏,就算现在回到家乡也不算安全,万一坤阳城不保,可能到时候连先生家乡都会变为战场,以至于生灵涂炭百姓遭殃,我知道此番就是因为大梁那边发生战事,先生为躲避战乱才返回大晋,可是夷人如此猖狂,就连先生的夫人们都因此而受难,难道先生还想着继续躲避下去?” 余一丁瞟了他一眼,眼中却带着玩味的笑意,缓缓说道,“蔡将军,我就是一个普通的小老百姓,只想带着老婆过几天舒心的小日子,在大陆上的这些国家中也就只有大晋算是最为强大富庶,因此我才不远千里从大梁逃回大晋避祸,要知道对于我们百姓来说,国泰民安才是最为幸福的事情啊。” 蔡祖明忙道,“先生说的是,谁不愿意过太平日子呢?可是偏偏就有人不愿意天下太平,就因为大梁和库赛人之间的战争,先生才会返回大晋,谁知现在大晋内又有夷人暴动,甚至殃及先生家乡,而北面的罗斯大公国先生应该不会去,那里的语言习俗都与我们汉人不同,生活上确实很不方便,何况这些年他们与我大晋在边境上常有摩擦,汉人过去实在不太安全,而南面的一众小国虽然算是与我们汉人血脉相承同根同族,但在那边却仍有不少蛮夷部族,那里不仅山高林密遍布毒虫瘴气,当地的百姓也是野蛮粗俗不服王化,实在算不上一个安居乐业之地啊,如此看来,如果先生想要继续避祸,又能再去何方呢?” 余一丁沉默了,来到这个世界后他最大的一个愿望就是四处走走看看,之所以这个愿望如此强烈,主要是随着他在这里呆的时间越长,他越发对自己的历史知识感到怀疑,来到这里快一年了,上辈子的记忆他完整保存着,却只怪那时候没有好好学习历史,任凭他绞尽脑汁也没想明白这个时代到底是我国历史上的哪段时期。 到目前为止,除了可以确定母亲河就是黄河,他就身处华夏大地以外,大梁、大晋以及南面的那些小国无非对应的就是我国的西南、华中和华南地区,可是虽然他的历史不算好,但是基本的朝代更迭次序还是清楚的,以目前这个时代的科技水平,他始终认为应该对应的是历史上的秦汉时期,可是那段历史上哪里有什么梁晋?而库赛人和吉鲁人就更没有听说过了。 如果时间再往前推,回到春秋战国时代,在春秋初期的诸侯国中倒是有梁晋这两个国家,不过也仅仅是两个弹丸小国,在历史上完全属于昙花一现打打酱油的角色,何况那时候诸侯国中最为强大的也是秦国啊,到了后期的战国七雄中也没有了梁晋,它们早早地就被灭掉了,怎么现在反而成了大晋是这片大陆上最为强盛的国家了呢? 但是时间总不能再往前推?要是这样岂不是就要回到夏商周那样的上古时期了?那可是封神演义的时代,那段历史充斥着各种各样的神话和传说,而且以余一丁粗浅的历史认知,那个时期的科技水准也不会像现在的大晋或者大梁这样发达?这又是怎么回事? 余一丁觉得自己的脑子里就像是一团浆糊,他也曾不止一次地认为自己穿越到的这个世界并非历史上的某一段时期,而是进入了一个与地球历史平行的异度空间,就像是我们中华大地有着上下五千年的历史传承,在这个世界里也有一个汉人主导的华夏文明在这片土地上不断地传承沿袭,只不过余一丁来到的这个时间节点并非是他所认知的历史上的某个时期。 这可能吗?余一丁相当疑惑,眼前这个世界真的是与他所认知的那段历史并行的另外一个时空?而他就这样阴差阳错地穿越到了这个时空的位面?这里又会是几维空间的存在呢…… 不过如此一来造成的直接后果就是,这样的奇遇更加勾起了余一丁想要探知这个世界的好奇心。 “余先生,余先生?……” 蔡祖明在一旁的小声呼唤又把余一丁的思绪拉回了现实,迫使他暂时停下了思考,没办法,谁让蔡祖明刚才的讲述会再一次提及了这片大陆上的国家格局,使得余一丁不自觉地就将思维发散开来,越想越远了。 不过抛开余一丁具体穿越到了历史时空的哪一点不说,只说穿越本身这事,他想起来也是一肚子郁闷,别人穿越不是落户到帝王将相门内,就是商贾财阀家中,要么是权势熏天,要么是富可敌国那种,可是余一丁却好死不死竟然穿越到一座山头上,差点就摔死在山岩下不说,还被云兽吓了个半死。 而且自从穿越过来以后,余一丁总觉得自己无时无刻都处在某种焦虑之中。 钢刀碧云峰时就遇见库赛人图谋云兽,过后便是大梁边军与库赛人之间的庆阳大战,一不小心柳翠又被阿格兹掳走,于是便有了余一丁的草原和齐格格峰之行,紧接着返回柳河村后发现柳四七遇害,他又一路北上查找线索,见证了萨迦寺毁灭大上师伏诛和东勒殉情,好不容易柳河村的事情告一段落,余一丁终于可以带着柳翠周游这个世界了,结果还没出临云县郡的地界就遇上了疾风阁这个江湖大帮派在各地作恶,历尽千难万险终于来到大晋,谁知才到河口郡就被郑培雄的青炎门盯上了,在天残和清风两位道人的帮助下总算过了这一关,可是一进平洛郡的地面便遇见夷人暴动这件事…… 余一丁觉得这一年来自己就像是在打仗一般,从来就没有时间停下脚步仔细地想想发生在他身上的穿越到底是怎么回事,现在终于被蔡祖明的一番话提醒,因此不由自主地便想多了一些。 于是余一丁不好意思地对蔡祖明微笑着表示歉意,不过蔡祖明倒并没觉得他有什么失礼,反而认为余一丁是将他的话听进去了,这才会思考良久。 于是蔡祖明像是开解余一丁一般又说道,“我真的不知道接下来先生有何打算,但我认为先生像这样一味地四处漂泊也不是个办法,再说了,除了大晋以外先生又能去哪里呢?何况这里还是先生的家乡啊。” 余一丁再次微笑,蔡祖明说得确实是实话,也算是他的心里话,站在他的角度考虑,余一丁帮助大晋抵抗真田部族的入侵也算是为国家抵御外侮,就类似于当初钟离宇极力想让他帮助大梁边军抵抗库赛人的进攻那样。 对于这一点余一丁觉得无可厚非,可是蔡祖明哪里知道余一丁本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作为一名穿越人士,这普天之下哪里是他的家乡呢?他又怎么能以某地作为家乡呢?这种事情说出来也不是一句两句便可以解释清楚的,何况余一丁也不可能跟蔡祖明做过多的解释,关键是就算他想解释蔡祖明也得相信啊。 再次沉默片刻后,余一丁呵呵一笑对蔡祖明道,“呵呵,蔡将军的话不是没有道理,不过这件事我得再好好想想,反正天亮后我们还要去栖凤镇,说不定官军已经在镇上集结,而且夷人也有可能攻击乡镇,到时候我可能想走也走不成了呢,你说是不是?” 蔡祖明不住点头,猛然间才想起来他给苍岭镇的那名姓王的校尉下达的指令是让官军信使连夜出发,随后到了清晨王校尉就带领镇上的官军在苍岭镇各处矿场收押夷人。 说不定那名校尉会图省事将那些夷人直接就地处决,没看见那一夜镇上工坊里的夷人工匠都是被他直接处死的嘛,虽说按律这些夷人要经过审判然后再执行死刑,不过非常时期行非常事,到时候随便找个夷人抗法的理由也就糊弄过去了,朝廷也不会真正为了此事追究一名官军校尉的责任。 接下来王校尉应当再汇聚苍岭镇管辖范围内的所有官军,随后便向栖凤镇进发,蔡祖明与他约定的是双方在栖凤镇区会合。 现在已是后半夜,天亮后余一丁他们就会前往栖凤镇,而王校尉那边如果聚拢苍岭镇的所有官军也能凑到二三百人,如果栖凤镇上能够有这样数量的一支官军部队驻守,再加上青川岭矿场的几十名幸存的官军和余一丁这位修行者,蔡祖明还真不太担心附近矿场的夷人来攻。 毕竟栖凤镇所属矿场中的夷人劳工数量总共也就是千人之数,现在仅在青川岭矿场就被消灭了二百多人,就算此地其余矿场的夷人全部暴动的人数加起来也只剩下区区数百人,根本没能力吃掉这样一支官军人马。 再说了真田慎介的目标是坤阳城,夷人肯定也会保存实力迅速向洛西镇方向进发,除非栖凤镇是他们必须要越过去的一道坎,否则镇区八成不会遭受攻击。 想到此处蔡祖明心中稍定,更令他欣慰的是余一丁并未一口回绝他的提议,说明此事还有商量的余地,而且利害关系蔡祖明自认已经给余一丁讲的很明白了,他相信余一丁不会不去权衡,反正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蔡祖明觉得余一丁还是有很大可能留下来的。 心中高兴之余,蔡祖明立刻又想到另外一件要紧的事情,便带着兴奋的语气又说道,“但愿事情如先生所言,王校尉已经带领人马赶到栖凤镇,不过先生的夫人们不知还需要多久才能苏醒?实在不行的话天亮以后只有委屈二位夫人了,此地只有矿场运输煤炭的马车,我让军士们打整干净也可以将就坐人,现在最要紧的是我们必须要赶到栖凤镇,这也是迫不得已的下策,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余一丁皱眉沉思,蔡祖明所言不虚,他们这些人也不能一直呆在矿场里,特别是蔡祖明,虽然余一丁不知道沈辰基给蔡祖明下的死命令,但是他至少明白一名郡王府卫戍营的统领在大敌当前之时决不能总是躲在这个偏远的矿场之中,现在余一丁已经找到二女,沈辰基交给蔡祖明的任务就算是圆满完成,他就更没有理由留下来,而他的职责注定了就算去往栖凤镇也仅仅是暂且落脚,随后便会率领那几百名官军赶往坤阳城。 对此余一丁确信不疑。 至于柳翠和钟离雪,余一丁已经给她们把过脉,他确定二人只是服用了一般的蒙汗药,昏睡几个时辰就可以醒来,就是不知道天亮后是否立刻就能醒来。 片刻后余一丁道,“就按将军所言行事,我再去屋内看看她们。” 说着他便起身朝门外走去…… 第196章 夷人的手段 两个妮子还在陈平的小木屋内沉睡,虽然她们的呼吸看起来都显得平静而稳定,但是余一丁依旧不清楚二人何时才能醒转过来,他的治疗气流可以解酒,可以医治外伤,可以祛毒,甚至可以治愈库赛人山鹰部落的老族长嘎尔迪的顽疾,让那个老小子逆天改命多活几年,但是用在二女身上却一点效果也没有,对此余一丁也是一筹莫展,只能耐心等待她们自己醒过来。 没过多久余一丁便从木屋内返身出来,一直呆在屋里看着两个妮子使得他的心情也变得压抑起来,于是就出门透透气,刚出门他便远远看见悬崖旁的小溪边插着一根长长的火把。 在火光的映照下,正有几名军士在那里清理一架运输煤炭的马车,这种马车可不像是给人乘坐的那种,虽然整个车厢显得更为宽大,还有四个轱辘,但是并没有顶棚,就像是一个平板车在四周围了两尺多高的围栏护板。 想想也是,这个车架就是用来装煤的,肯定是怎么便于装卸货物怎么设计了,要是那种车厢式样的对于装卸煤炭的人来说反而很不方便。 还好峡谷内有这条小溪,军士们都知道这架马车会让余一丁的夫人们乘坐着前往栖凤镇,他们先是用溪水将马车的货箱里里外外冲洗了一遍,随后又打了两桶水仔细地擦拭,说起来今夜如果不是余一丁在场,面对已经拿到武器的两百多夷人劳工,可能这几十名官军全部都会战死在这里,没看见蔡祖明和陈平联手才与松谷男一人堪堪战了个平手嘛,从这个方面来说余一丁也算是救了他们一命的人,总不能让他的夫人们乘坐那么肮脏的货车不是? 军士们将车厢清洗干净后还找来四根木棍绑在车厢的四角,上面又盖上了一张竹席,做成一个简易的篷车,这样一来柳翠和钟离雪坐在车上也会舒服很多,青川岭矿场到栖凤镇有三四十里的山路,一路上官军还要押送那些被俘的夷人劳工,就算清晨出发,到达镇上最早也是午后去了,二女乘坐一架篷车至少不用被夏日的阳光毒晒。 余一丁看着那几名官军在马车前忙碌,,看来这些都是蔡祖明的安排,想到这里他的心头还是有些小小的感动。 这时蔡祖明也从另一边走了过来,他在余一丁去照看二女的时候抽空安排了一下陈平和他的手下必须要做的事情。 军士们不仅要在天亮之前看管好那些被关在大木屋中的俘虏,同时还要挖坑掩埋战死的五六名弟兄,并将夷人挖出来的那两条隧道中的武器全部搬到一架马车上,这是夷人图谋暴动的直接罪证,到时候要一并带到栖凤镇,几乎可以认定这些夷人必定会死在这些罪证之下。 只不过接下来这些军士们只好放弃休息了,不过相比那些死去的和受伤的弟兄,这几十个军士还算是幸运的了,无非就是一夜不睡而已。 随后蔡祖明又让人将所有的矿洞封存,等到朝廷日后又找来劳工后才会再次进行此地煤矿的开采,不过以晋皇对于开疆辟土的强烈执念来看,青川岭矿场恢复劳作也不会是太长时间的事,只不过蔡祖明陈平他们并不清楚这些内情罢了。 蔡祖明简单询问了一下二女的情况,得知她们还在昏睡时又好言宽慰了余一丁几句,在他看来再过一两个时辰药劲就差不多过去了。 等到和余一丁寒暄过后蔡祖明立刻又去忙他的事情了,既然从余一丁的口中得知她们只是被蒙汗药麻翻而已,蔡祖明也就没有太过担心。 他这一夜不可能再有任何睡意,那些夷人八成明白自己的下场会是什么,如果官军不严加看管指不定要闹出什么事,刚才蔡祖明已经下令军士杀掉了五名企图破坏大木屋逃亡的夷人,这一招杀鸡骇猴显然震慑住了其余的夷人,现在所有的夷人都老老实实地呆在六七座大木屋内。 可是蔡祖明并没有完全放下心来,每座木屋内都关着二十多个夷人,他们全都人挨人人挤人地被捆坐在地上,一座木屋只有四五名军士看守,刚才那五名夷人就是趁着官军去封堵矿洞,看守大木屋的人手已经很少了,这才悄悄地互相帮着解开了捆绑彼此的绳索,然后缩在房间的角落里企图破坏墙板逃走。 这些木屋本来就是官军指挥着夷人劳工修建的,估计那些人在修建的时候就留了一手,那座木屋一个墙角的墙板是由几块可以活动的木板拼成,平时在底部稍加固定便纹丝不动,就算官军前来检查也不容易找到机关,刚好在这个时候派上了用场,那几人便准备趁机逃走。 只是他们不知道的是虽然官军有一半的人手去封矿洞,但是每座木屋四周还是留有军士把守,等他们刚刚钻出来就被察觉,五个人一个也没跑掉,全部被抓个正着,这回蔡祖明再没有客气,直接将这五人就地斩首示众。 现在每座大木屋的大门全都大大地敞开着,房间的四个墙角都插上火把,两名军士就在门口站着监视屋内夷人的一举一动,这下就算夷人再有什么小动作也躲不过军士的耳目,而蔡祖明和陈平也不时地在每座大木屋之间来回巡视,丝毫不敢有一丝大意。 余一丁看着这边没有他什么事,便回到小木屋内继续陪伴二女,出来透一阵气就可以了,现在好不容易救出她们,刚才又发生了夷人逃跑被抓砍头的事情,余一丁可不愿意两个妮子再有什么闪失,最好的办法就是自己守在她们身边,而且趁此机会他还可以打坐恢复体力。 其实在余一丁打坐这段时间里官军完全没有必要如临大敌一般死死守住那些夷人,他只要入定后便自然而然地进入神念离体的状态,四五十丈的范围早已将峡谷内官军和夷人劳工居住的这一大片区域完全覆盖,就算再有夷人想要逃跑,就算可以躲过官军的耳目也躲不开余一丁的神念感应。 就这样整个峡谷内平静地又过了不到两个时辰,天边泛起了一大片鱼肚白,清晨早起的鸟儿已经在林间欢快地鸣叫起来,余一丁在两刻钟前便收了功法,一个时辰的打坐令他完全恢复了体力,再次查看了一下二女的状况,她们依旧沉睡,余一丁大概知道蒙汗药有数个时辰的药效,就是不知道二女是在什么时候被灌下的药物,看这个样子她们只好睡在篷车上前往栖凤镇了。 从屋内踱步出来,余一丁大大地伸了个懒腰,打坐后已经让他神清气爽,这时便听见大木屋那边有官军的呵斥声响起,远远望去就看见夷人们正依次从大木屋里走出来站队,官军将他们二十人一组用绳索拴在一起。 余一丁走过去时蔡祖明和陈平都背着手看着官军忙碌,他们俩人谁也没注意已经来到身后的余一丁。 “蔡将军、陈将军,这是准备出发了吗?” 两人同时转身,这才看见余一丁,蔡祖明连忙答道,“是啊,天色已亮,我们最好快一点出发,就算现在出发赶到栖凤镇也要下午去了。” “好,那我一会儿就去把她们放到马车上。”余一丁在打坐的时候就知道军士们已经将清洗好的马车给他停在了小木屋的旁边。 “怎么?夫人们还未清醒?”蔡祖明惊讶,他觉得从昨夜到现在也过去好几个时辰了,以他对江湖上那些蒙汗药的理解,再怎么说此时二女也应该清醒过来才对,可是眼前的状况实在出乎他的意料。 “嗯,也许是夷人的蒙汗药比较厉害。”余一丁也只能这样回答,说实话她们总是昏睡也令余一丁心中郁闷,不过好在她们此刻已经回到自己身边,就算再有什么也就是个时间问题了。 “嗯,余大人说的也对,末将接触夷人也有那么长时间了,这些海外之人的确不可小视,他们很多人都有一些令人惊奇的手段。就说那些乱波,我知道的这些人就有阴阳之分,阴者善于隐藏身形进行刺探或破坏,阳者就更加厉害,据说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进行刺杀而不被旁人发现,更为神奇的是,他们随身携带一些缝衣针,就用这些针在野外辨别方向。” 陈平在一边接口说道,蔡祖明来了兴致,虽说他的官职在陈平之上,可是关于夷人的乱波他还真不如这位常年在矿场看守夷人劳工的裨将知道的多,于是连忙问道,“哦?用缝衣针辨别方向?这可真是奇闻。” “回蔡将军话,这可不是末将乱说的,以前一名夷人劳工告诉过末将,只要在缝衣针上涂蜡或者用火烤热针头,随后立即将针放在水中,针头所指方向便是北方,末将曾拿了一颗针测试过,的确如此。”陈平答道。 “哦?如此说来这些乱波还真是厉害啊。”蔡祖明赞叹道。 陈平见蔡祖明对此有兴趣,便滔滔不绝地给他讲了起来,“另外这些乱波还有很多厉害的本事,这也是他们为什么能在野外独自生存的倚仗,比如观察蛛网是否有水珠,若是有,翌日便是晴天,观察月光是否比平日明亮或者是否为毛月亮,若是第二天必定有雨,子时、辰时或者酉时开始下雨,那么这雨可能要接连下上好几天,甚至在野外水喝完了又找不到水源怎么办,他们会寻找蚂蚁洞或者蝼蛄洞,在这些动物的洞穴附近必定有水源,另外……” “好了好了,陈将军先不要说了,还是先办正事要紧,你说的这些东西完全可以在日后抽空将它整理出来写成一本小册子嘛,这些对于官军野外作战肯定很有帮助。”蔡祖明见陈平没有住嘴的意思,连忙打断了他的话头,随后还交给他一个任务。 陈平连忙一拍脑袋恍然道,“对啊,末将确实没有想到这一层,还是蔡将军有远见,等到此间事了末将一定抽时间把这些乱波的技巧记录下来,嘿嘿。” 余一丁也在一旁仔细听陈平的介绍,他又想起了死在坤阳城荒宅中以及昨晚在山坡上手持竹笛的两名女乱波,结合陈平所说,看起来夷人乱波的本事绝非虚言,这些人满身都是杂七杂八的零碎,想必这些东西应该是各有各的用处,乱波们绝不会毫无目的就把它们带在身上,而且这些人只要事情败露后立刻便自杀身死,丝毫没有拖泥带水,想到这些还真让余一丁拿这样的一群人头疼。 不容余一丁再多想,蔡祖明又开口道,“余大人,可否需要人帮忙?” 在陈平和军士的面前蔡祖明仍然称呼余一丁为“余大人”,这也是余一丁不想让更多的人知晓他的身份,蔡祖明明白这也表明了余一丁并没有下定决心留下来帮助朝廷抵抗夷人,否则他大可不必将自己修行者的身份隐瞒,虽说他的身上已经显示出那么多修行者的特质,但是别人看出来和自己亲口承认还是有大大的不同,因此蔡祖明的确有些郁闷,但却别无他法,最终还是依照余一丁的意思了。 余一丁明白蔡祖明这是客气,将这两个妮子弄上马车他还需要别人帮忙?算了,自己老婆还是自己亲自来抱,于是谢道,“多谢将军美意,不过我自己去就可以了。” 说着已经转身往小木屋走去。 没多久官军就已将所有的夷人全部捆好,余一丁早已将二女抱上马车,此时两人并排躺在宽敞的车厢内,余一丁在她们的身下垫上了两床棉絮,这样行走在山路上时也少了一些颠簸,只在二人的胸腹间各自盖着一条薄薄的毯子,看着已经从云层中探出头来的旭日,不用说今天又是一个艳阳天,幸好军士们在车厢上装了个顶棚,二女倒是免去了烈日暴晒的苦楚,可是这样就苦了那些夷人劳工和押送他们的官军了,毕竟这些人只能用两条腿走到栖凤镇的,那可是几十里山路呢。 二百多人再加上几架马车,那些马车上都是负伤后无法行走的官军士兵乘坐,除了蔡陈二将骑马,还有赶车的几名军士,就剩下余一丁赶着篷车,其余人全都步行,这支队伍足足蜿蜒有一两里长,夷人劳工身着灰色的麻布衣裤,其间点缀着穿着黑色铠甲的官军士兵,从远处望去还真像是一支部队,缓缓地行进在这片崇山峻岭之间,看起来还是比较壮观的。 一路无话。 未时将尽之时队伍终于远远望见栖凤镇的轮廓,官军们各个面带欣喜之色,这下终于可以到镇上好好休息一下了,这一夜他们所有人都经历了生死,用劫后余生来形容也不为过。 而那些夷人可就高兴不起来了,越靠近栖凤镇就离他们的死期更近了一步,他们岂能高兴? 就在这两百多人走得人困马乏之时,就见前方官道上远远地有一匹快马急速地向这边奔来,蔡陈二将走在队伍最前面,连忙勒住马头,传令队伍停止前进,陈平还手搭凉棚仔细观望来者何人。 余一丁的篷车跟在两名将领身后,他早已看清楚那是一名大晋官军打扮的人骑在马上,不过他的心思根本没在此人身上,只要是官军就是友非敌,而余一丁此刻还在担心二女的安危,因为直到现在她们俩仍在沉睡,表面上虽然看不出有什么异样,可是余一丁心中已经隐隐有些焦急起来,她们一直沉睡其实就是一种异样,没有哪种蒙汗药会有这么厉害的药效,清晨听了陈平介绍夷人乱波的手段后,余一丁就一直在担心,说不准夷人真的还有比疾风阁更厉害的秘药。 蔡陈二将终于看清了马上之人的官军铠甲,等到那匹快马来到二人还有十余丈远之时,马上之人高声叫道,“可是蔡将军的队伍?” 蔡祖明微笑着大声答道,“正是!来者可是王校尉?” 那人身穿盔甲头戴战盔,如果不仔细看还真不容易认出被盔甲遮掩住的大半个脸庞,不过蔡祖明已经隐约看出来他就是苍岭镇的那名官军校尉,加上此人出声询问,蔡祖明便立刻确定,看来这人依照蔡祖明的将令已经带着他的手下人马赶到了栖凤镇。 说话间那匹骏马已经来到蔡陈二将的面前,马上之人立刻翻身下马,取下头盔单膝跪地,这是让蔡祖明看清他的面容,接着朗声道,“拜见蔡将军,属下已经依照指令带领苍岭镇的官军到达栖凤镇,目前镇上一切平安。” 蔡祖明点头道,“如此便好,这些夷人都是青川岭矿场的劳工,全部带到栖凤镇上严加看管,头前带路。” “是!” 听着两人的对话,余一丁回头看了一眼仍是昏迷不醒的二女,暗自叹了一口气便跟着催马前行,一种很不好的感觉已经充斥着他的心头…… 第197章 重返栖凤镇 余一丁的心头想的只有二女的安危,但是蔡祖明却注意到王校尉却是一身全副武装,这说明如果不是他过于小心谨慎,那便是从苍岭镇到栖凤镇这一路上已经遇见了暴动的夷人,双方甚至交过手也说不一定,以至于在赶到栖凤镇后他仍然不敢脱下盔甲,以便随时可以投入战斗。 就在王校尉引领着队伍往栖凤镇去的路上,骑在马上的蔡祖明已经在向他询问这两天的情形,王校尉连忙据实禀报。 王校尉对蔡祖明身旁的陈平不甚了解,只知道此人是驻守青川岭矿场的一员禆将,官阶肯定在他之上,于是二人便礼貌性的寒暄了两句。 但是对于余一丁的本事王校尉是见识过的,前夜在苍岭镇的工坊内余一丁干净利落地打昏坂本秀行,生擒额田幸人的事就发生在他的眼皮底下,所以蔡祖明向他询问时王校尉便大声地将他所掌握的情报说了出来,以便跟在他们三人后面驾着篷车的余一丁能够听得清楚。 王校尉是在今日上午才率队赶到栖凤镇,与镇上驻守的一百五十名官军会合,此地原有另一名李姓校尉,鉴于此人对该镇的情况更为熟悉,王校尉便将自己的人马全部交给这位李校尉指挥,目前镇区一切平安,周边数里之内都没有发现夷人踪迹。 从昨日清晨开始,王校尉便依照蔡祖明的指示,首先派人通知了苍岭镇的所有矿场,还好并未出现夷人提前暴动的情形,官军轻易就控制住了周边的形势,当然也杀掉了一部分敢于反抗的夷人,最终擒获夷人千余名,以至于苍岭镇的所有牢狱全都人满为患,甚至不得不将一部分夷人关押在镇上的工坊内,这样一来王校尉就无法从苍岭镇带出来更多的人马,毕竟看守夷人也需要大量的人手。 这支官军队伍在前往栖凤镇的途中还遭遇了一伙夷人,应该是某个矿场接到乱波的消息后已经提前暴动,这些夷人数量有八九十人,虽说王校尉手下有两百多名官军,占据绝对的人数优势,但是最终仍然付出了阵亡十六人,伤三十余人的惨痛代价才全歼这股暴徒,由此可见夷人的战斗力还是非常强悍的。 而且据王校尉所称,这伙夷人中有好几名擅使暗器的高手,不仅拳脚刀剑功夫了得,甚至在数名军士围攻一人的情况下都难以将其击杀,还时不时被突然射出的暗器所伤,而且那些暗器上全部喂了毒药,沾者立毙,正因为如此才使官军遭受了巨大的损失。 听了他的描述,蔡祖明和余一丁立刻回想起在青川岭上那名用毒针射杀余一丁坐驾的女乱波,他们都意识到王校尉口中的这些擅使暗器的夷人高手必定就是那一类乱波,而且很有可能就是真田慎介派出来通知各个矿场提前暴动的斥候。 虽说这场战斗对于双方来说都是一场遭遇战,大晋的官军也获得了全胜,但是事后王校尉多了个心眼,让所有人在赶路时不得脱下铠甲,军士们也明白他的用意,现在正是夏季,就算上午也是炎热异常,遭遇战之前几乎所有的官军都是脱了铠甲赶路,如果他们全副武装,可能赶到栖凤镇的时间还会延迟不少,但是绝不会造成五十余人伤亡的后果,于是战斗过后当王校尉的命令刚刚传达下去时,所有的军士便二话不说立即将铠甲穿戴整齐,就算热一些也总比受伤或者丢了性命强啊。 到达栖凤镇后,王校尉更是命令所有军士暂不修整,时刻提防有可能出现的敌人偷袭,乡镇毕竟不是城池,周围没有城墙的保护,如果夷人突然来袭,军士们根本来不及穿戴盔甲,仓促应战之下必定会损失惨重,加上整个矿区的夷人数量远远多于官军,王校尉在已有前车之鉴的情况下必须更加小心,稍有不慎可能这支两百余人的官军队伍就会全军覆没。 栖凤镇的县官和李校尉见王校尉带来一支二百余人的官军队伍,自然是大喜过望,他们本已做好了与栖凤镇共存亡的准备,该镇所属区域内的三百五十名官军虽然没有损失,但是在镇压各个矿场的夷人后都留下了一部分人手看管那些俘虏,以至于汇集到镇区的官军只有一百五十人,现在居然一下子又来了二百多人的生力军,加上县官知道余一丁蔡祖明几人前去青川岭矿场,如果不出意外还会带回来几十人,到时候栖凤镇就会有四百多名官军驻守,另外镇区附近还有几十名乡勇团的成员负责巡视警戒,这样一来镇区的安全就算有了一定保障。 刚才有负责望风的军士回报,镇外的山边出现大量人马,看那些人的穿戴就像是矿场中的夷人劳工那种灰色麻布粗衣,李王两名校尉闻言均是心中大惊,连忙命令所有官军依托镇中的房屋等设施进入防御状态。 随后王校尉又发现这些人是从青川岭方向而来,他的心头才稍稍安定,想起蔡祖明曾告诉过他,他们要赶到青川岭矿场营救余一丁的夫人,经过仔细观察,这几百人完全不似行军,而且在大批的灰色身影中还夹杂有不少大晋官军特有的黑色铠甲晃动,看起来似乎是官军正在押送夷人劳工,于是王校尉这才亲自前来查看。 “嗯,你做的很好,目前镇中有多少兵力?”蔡祖明对王校尉忠实地执行他的命令表示了认可,紧接着便问出这个关键问题,栖凤镇肯定不算安全,蔡祖明要掌握自己手中还有多少可用的兵马。 “加上栖凤镇上原有的官军总共约有四百人,另外还有近百名乡勇团。”王校尉答道。 “只有这点人吗?”蔡祖明疑惑。 “回禀将军,栖凤镇原有官军三百五十人,留守镇区的只有五十人,但是各地矿场的驻军都要负责控制当地的局面,还要看守那些已经被关押的夷人劳工,实在抽不出更多的人马前来协防栖凤镇,属下到达时防守镇区的李校尉手中只有一百五十名军士,加上属下带来的二百多人拢共不到四百人。”王校尉小心翼翼地答道,生怕这位统领大人会因此而怪罪于他。 “哦,说的也是,既然如此,还是先赶到镇上将这些夷人收押再做打算。”蔡祖明说道。 “是!” …… 现在余一丁的夫人们已经找到,对于蔡祖明来说他此行剩下的主要任务就是想办法尽力阻止更多的夷人暴动了。 虽然沈辰基给他下了死命令,按照命令无论如何他都要在明天赶到坤阳城,如果只有他和余一丁两人还好说,明日一早启程,二人快马加鞭,当天确实有把握赶到坤阳,但是眼下不仅余一丁的夫人们仍然昏迷不醒,余一丁本人也不可能丢下两位夫人不顾啊,而且栖凤镇也算是控制住了局面,蔡祖明并不准备扔下这几百名军士独自逃跑,何况沈月婵已经前往平洛城,到目前为止他并不清楚两名卫士是否已经平安护送沈月婵和婉晴抵达平洛城中。 以上几个理由都让蔡祖明做好了抗命不遵的准备,当然只要最终能够将夷人的暴动镇压,就算抗命蔡祖明也在所不惜,想必事后沈辰基也不会因此而对自己的女婿降罪,反而是大晋的朝廷甚至还会有赏赐呢。 只不过现在的关键问题是蔡祖明真的能够只依靠这几百名官军就彻底打乱真田慎介的计划吗?据他所知目前官军控制住的夷人劳工数量虽然已经超过两千有余,但是整个矿区内还有近六千名夷人,另外还不知道潜藏在此地的夷人武士或者乱波还有多少人,对于眼前这个局面蔡祖明的心中实在没有把握。 如果余一丁加入呢?蔡祖明想起了余一丁那个仿若五雷轰顶似的群伤手段,这绝对算是个大杀器般的存在,而且还可以很有效地威慑夷人,但是蔡祖明对余一丁是否会帮忙心中实在没底,眼下他的两位夫人仍旧昏迷不醒,蔡祖明此时确实不好向他提出另外的要求,不过就算余一丁最后答应协助官军,这点人马真的就能成事? 此刻蔡祖明的心头一直是忐忑不安…… 正在驾着篷车缓缓前进的余一丁也一直在低头沉思,此时他的心思全在二女身上,那种令人心烦意乱的担忧也在慢慢地增加,眼看着时间一点点流逝,而两个妮子却仍未有丝毫醒转的迹象,余一丁甚至在想是不是夷人给她们下的药也像是疾风阁的秘药那般,并非普通的蒙汗药,而是必须服用某种解药才能快速苏醒,否则就需要等待很长一段时间她们才会自然醒来?可是眼下他到哪里去寻找解药呢?或者就在栖凤镇找个医术高明的大夫给她们医治并对症下药? 此刻余一丁的心头只有一筹莫展…… 很快队伍便来到栖凤镇区,县官和那名李校尉早已在镇口的牌坊下等候了,王校尉前去查看时他们就一直在观望,很明显前来的这支队伍是友非敌,又是从青川岭方向而来,几乎可以认定就是蔡祖明带领的队伍回来了,见此情形县官二人自然是更加高兴,他们都清楚青川岭矿场还有六十名官军,而且又多出蔡祖明这样一名主将,栖凤镇的安全程度只会越来越高啊。 除了那名李校尉,栖凤镇这边的人蔡祖明全都见过,甚至连那位名叫蒋四的差役也站在迎接的队伍中,看来镇上不仅是官军和乡勇团,就连衙役差役也全都被县官动员起来保卫镇区,不过也很正常,这些人都是本地人,每个人在此地基本上都是上有老下有小,有的甚至还有一份属于自家的产业,保护栖凤镇就是保卫他们的家园。 蔡祖明与几名领头的管事人一一见过后,便吩咐军士将那一百多名夷人收监看押,加上从青川岭矿场带出来的四十多名官军目前镇区共有军士四百三十人,这些人蔡祖明全部交给陈平指挥,李王两名校尉则作为他的副手共同协防镇区。 因为马车上还有十几名在青川岭矿场受伤的军士,陈平便让李校尉找来镇上官军中的医官为他们治疗,矿场中的条件有限,很多伤员只是进行了简单的包扎,最多就是再敷上一些疗伤药,属于战场上的应急处理,这样肯定不行。 李校尉做事倒是非常有效率,立刻派人迅速将医官叫来,顺便还在镇上的一座医馆内请来了一名大夫,总共有十几名伤兵,其中不乏断手断脚以及胸腹部受伤的重伤员,眼下又是时间紧迫,一名医官哪里应付的过来。 这里又要说一下余一丁了,本来他完全可以在矿场时就出手救治这些伤兵,只不过那时候他心中一直惦念着昏迷中的二女,直到现在两人都仍未清醒,余一丁压根没有心思去理会这些事情。 何况伤兵人数不少,其中不乏重伤者,要将十几人全部救治先不说需要花费多少时间,就是余一丁自己也不清楚在他的治疗气流用尽以前到底能救治几人,到时候他就需要休息恢复了,而两个妮子的情况又怎么能令他安心休息呢?如若不然他又怎么会全力救治他人呢? 如果这算是自私余一丁也认了,他自认做不到蔡祖明那种在自己的未婚妻已经受伤的情况下还要坚持先完成沈辰基交待的任务,因公废私,算是舍小家为大家的典范,这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啊,因此余一丁也特别敬佩蔡祖明这种人。 看着医官和大夫跟随运送伤兵的马车往镇中的兵营而去,余一丁立刻想起来自己正需要找一名大夫询问有无可以令二女快速清醒的药物,目前这种情况下他实在不敢带着两个妮子就这样上路,万一路上遇见暴动的夷人根本无法顾及到她们的安全。 蔡祖明安排好所有事宜以后,转过头便看见立在篷车边的余一丁,他正眼巴巴地望着已经越走越远的那群人,蔡祖明立刻明白他的心中所想,连忙来到篷车前低声对余一丁说道,“余先生,是否也请医官或者大夫给夫人们瞧瞧?” 余一丁默默地点了点头,蔡祖明会意,赶紧转身对陈平吩咐道,“陈将军,栖凤镇的防卫就拜托你了,我陪余大人先去营房。” 陈平哪里不知蔡祖明的意思,立刻拱手抱拳道,“请蔡将军放心,末将定会全力以赴守卫栖凤镇,眼下还是想办法医治大人的夫人。” 蔡祖明无言地拍了拍陈平的肩膀,陈平又从军士中挑选出两名看着机灵强壮的作为蔡祖明的亲卫,陪同他和余一丁一起前往军营。 到达军营时那些伤兵们正一个个被人搀扶下马车,已有军士整理出了一间大房子,这些伤兵全都被安排在房间里的地铺上,而医官和大夫已经进屋开始救治受伤比较严重的军士了。 本来蔡祖明想让人先将医官和大夫叫出来,但是余一丁制止了他,那些伤势较重的军士已经拖延了数个时辰,如果再不抓紧时间救治可能就会危及性命,而柳翠和钟离雪只是昏迷,并没有性命之忧,既然已经到了镇上,余一丁也不急在这一会儿了。 于是蔡祖明命令那两名亲卫收拾出一间营房,余一丁将二女抱到屋内的床榻之上后,他们几人才在屋外耐心等待。 将近两个时辰过后,天色都已经开始渐渐暗下来,医官和大夫才拖着疲惫的身躯从大房子里走出来。 亲卫连忙上前将二人请了过来,当他们听说眼前之人是朝廷派来巡查矿区的钦差时,忙不迭地赶紧行礼,余一丁却没有太过着急,也没告诉喊他们过来是什么事,这么长时间都等过来了,也就不在乎让他们休息一阵后再对二女进行诊治。 二人连连谢恩,这两个时辰确实将他们累得够呛,那名蓄着长长胡须的老大夫甚至连腰都直不太起来了。 蔡祖明让亲卫扶着老大夫和医官一起在旁边的屋子里又歇息了一炷香的工夫,还喝了些茶水,二人这才稍稍缓过劲来。 随后亲卫又将准备好的晚饭送来,二人一头雾水地用过晚饭,心头不免嘀咕,怎么这位将军和钦差大人如此客气,难道说伤兵中还有重要人物?可是刚才所有伤者都是按照各自伤势的严重程度进行治疗的,伤重者优先医治,他们也没听见打下手的军士说起过哪个伤员比较重要需要优先治疗啊。 等到军士前来收拾碗筷时,那名老大夫实在忍不住了,巍颤颤起身恭敬地对着余一丁二人行礼道,“敢问余大人、蔡将军,不知还有何事需要老朽效劳?二位大人不必客气,救治伤者抗击夷人保卫家园,老朽义不容辞。” 余一丁连忙答道,“老先生不必多礼,只是本官内子为夷人所害,从昨日到现在一直昏迷不醒,还望老先生和这位老哥帮着看看。” 医官是名三四十岁儒生模样的中年人,闻言连忙和老大夫对视一眼,二人都从彼此的眼中见到惊异之色。 不过还没等医官答话,老大夫已经出声问道,“不知大人家眷现在何处?” “就在隔壁房间。” “啊?实在是罪过,老朽和肖老弟这就前去诊察。” “无妨,老先生请慢一些。” …… 第198章 救治(一) 正因为余一丁的治疗气流不能令二女苏醒,所以他现在已经完全寄希望于两位大夫。 其实一开始当余一丁想到夷人给二女灌下的药物与疾风阁迷魂药的药效相似,就是不知道有什么解药时,他就想起自己的包裹内还有一些醒神丹,当时他已经在考虑要不要给两个妮子服用这个药丸了,只不过当他想到醒神丹的副作用时又放弃了。 如果醒神丹被正常人服下就会有严重腹泻的副作用,当初七七服药后的狼狈模样直到今日还令余一丁记忆犹新,而且凌云子也曾对他说过,世间任何一种奇毒必有一物与之相克,想必是疾风阁迷魂药中的某种毒素正好被泻药所克,所以服用迷魂药的人在服下醒神丹后不仅不会产生腹泻,反而还能解毒。 可是现在余一丁实在不能确定夷人给二女灌下的药物中有无这种可以被泻药所克的成分,万一没能对症下药,二女不仅没能清醒,反而产生了腹泻,七七当时的情形是在一日之内便腹泻了很多次,搞得整个人都是神形憔悴,好在还有凌云子这个老道可以配制药物替她缓解症状,可是这时候余一丁去哪里找来凌云子给两个妮子配药呢?他又不是大夫,不懂医理,可不敢随便在二女身上冒这个险。 既然现在余一丁确定二女的身体脉络并无服下疾风阁迷魂药那种阻滞,只能说明夷人的蒙汗药与疾风阁的迷魂药在使用效果上并非完全相同,那么他就更不敢随便使用醒神丹了。 但是他早已对二女使用过治疗气流,却又没有任何疗效,甚至可以说是无从下手,无奈之下余一丁只得等待她们自然醒来,可是眼下随时都有与暴乱的夷人遭遇的可能,到那时如果二女依旧昏迷将是极为危险的事情,因此到了栖凤镇余一丁便指望能够找到一名精通医理的大夫能对二女进行诊治,以便做到对症下药。 眼前只有这位老大夫以及那名姓肖的医官,虽然余一丁不清楚他们的医术到底如何,而且看起来这位老大夫似乎更为精于外科,比如刀枪棍棒造成的血肉之伤,否则那位李校尉派出去的人不会一下子就把他请来,这些官军可是长期驻守在栖凤镇的,他们肯定很清楚镇上有哪些擅长医治跌打损伤的大夫,余一丁只希望这位老大夫对蒙汗药或者迷魂香一类的药物也有所涉猎,否则能不能医治还真不好说。 现在两位大夫晚饭也用过了,也休息了好一阵,因为医治伤兵而造成的疲劳已经大为舒缓,加上得知余一丁这位朝廷钦差的家眷此时还在昏迷之中,哪里还会坐得住,二人立刻跟随余一丁来到隔壁房间。 看见两张单人床榻上各自躺着一名丽人,刚进屋的两位大夫心中难免会艳羡余一丁好福气,只不过老大夫看起来年过花甲,而肖医官也是已近不惑的年纪,这种艳羡只会停留在心底里,不可能在脸上表露出半分异样。 医术毕竟以老为尊,见此情形那位肖医官自然就站立一旁,让老大夫先上前诊察。 想必二人早已熟识,老大夫并未客气推辞,紧走几步上前来到两张床榻之间,而蔡祖明的卫兵已经搬来一张凳子让老大夫坐下,肖医官也上前侍立在老者身旁。 那老者看了看柳翠,随后又转头望了望钟离雪,虽然二女此刻就像是在安静地熟睡一般,但是老大夫观察了二人片刻后眉头便渐渐皱了起来。 余一丁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老大夫的侧脸,见他如此表现心头立刻一沉,却又不便开口询问,免得打扰了医治,只得紧张地攥起拳头,两眼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老大夫,蔡祖明见状连忙轻轻碰了碰余一丁的手臂,示意他沉住气,就看这位老者下一步该如何着手诊察医治。 老者左右看了二女好一阵,也不言语,直接上手轻轻掀开二女的上下眼皮查看了一番,随后又分别左右摆动她们的头颅,似乎是在观察耳根后面,余一丁不知老者的用意,也不敢出声询问,就这么眼巴巴地看着他摆弄二女。 老大夫不仅自己查看,在翻眼皮动脖颈的时候还不忘回头与肖医官作眼神交流,余一丁见二人在对视一眼过后不约而同似的轻轻点了点头,看起来他们已经对二女的症状有了某种共识,或者已经有了一个初步的诊断结果。 可是余一丁依旧是在云里雾里呢,便有些急切地就想上前一步,蔡祖明却再次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以免影响大夫诊断,要知道大夫在诊查之时,免不了望闻问切一番,需要询问病人情况的时候自然会向余一丁开口。 这时候就见老大夫伸出右手,三只手指轻轻搭在钟离雪的一只手腕处,双目微闭,片刻之后紧皱的双眉不仅没见舒展,反而似乎更加蹙紧,只把余一丁看得提心吊胆。 接着老大夫松开钟离雪的手腕又去给柳翠把脉,而那名肖医官则俯下身用手指搭上钟离雪的脉门,歪头闭眼仔细体察她的脉象。 等到两位大夫给二女全都把过脉之后,二人又交头接耳低声交谈了几句。 随后老大夫才转头对余一丁问道,“敢问余大人,夫人们是何时,又如何被夷人所害?” 余一丁闻言心头一沉,心说你们俩不是已经在这里诊查半天了嘛,怎么连她们因何而昏迷却还没弄明白?想必是两人对此类迷魂的药物并不精通,所以才会有此一问,心中难免有些失望,呆了呆竟没有出声。 蔡祖明不禁转头看向余一丁,不知他为何不回答老大夫的问题。 直到余一丁的目光对上蔡祖明疑惑的眼神,这才像是猛然回过神来,脸上不由地便有些讪讪之色,但是此刻就算他心中失望,也不能拂了二人的好意,毕竟别人还是帮着看了半天,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嘛,何况刚才二人还辛苦了两个时辰为军士们疗伤呢。 于是他定了定心神道,“不瞒您说,她们二人曾被夷人掳去,昨夜才被救出,救出来的时候就是这般模样,一开始我和蔡将军都怀疑她们是被夷人下了蒙汗药,但是这都过去了近十个时辰了,不知为何到现在却仍未清醒,而且我们也未曾听说过有如此厉害的蒙汗药,这才烦劳老先生前来诊治。” 老大夫的脸上随即现出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又转头和肖医官对视一眼,二人再次点了点头。 余一丁不明所以,连忙问道,“不知老先生可否有救治之法?” 老大夫不慌不忙道,“确如余大人所言,老朽和肖老弟的看法与大人一致,二位夫人真是被迷魂一类药物所害,但并非蒙汗药,那种江湖宵小使用的药物最多也就只有一两个时辰的功效,药性过后被害之人便会自然醒转,而夷人侵害夫人们所用药物肯定厉害了许多……” 余一丁顿时又想到了疾风阁的迷魂药,心中焦急之下立刻打断了老者的话语,急声道,“莫非夷人的迷药也需要解药?” 老大夫一怔,他没想到余一丁如此心急,连忙点头答道,“正是,不过余大人也不必太过担心,刚才老朽与肖医官已经给夫人们切过脉了,两位夫人的脉象平和,应该只是服用了迷魂的药物导致神志不清,但是体内并未受伤,也没有显示出还中有其他毒,只不过这位夫人……” 说着老大夫一指钟离雪,接着道,“这位夫人的情况似乎要严重一些,不知是她体弱还是身上有旧疾,可能苏醒的时间要更长一些。” 余一丁不禁想到钟离雪被疾风阁所害之事,难道老大夫所指旧疾与此有关?便恨恨道,“实不相瞒,一个多月前雪儿才被贼人所害,当时也曾被迫服用过迷魂药,这才没过多久居然又遭夷人毒手,这帮夷人实在可恨!” 老大夫恍然道,“哦,这就难怪了,虽说尊夫人年纪尚轻,而且据老朽观察大人的两位夫人应当都是习武之人,可是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连续遭受迷魂药物的侵害,老朽担心这位夫人的心智可能会受到损害,还望大人提早有个准备啊。” 余一丁闻言大惊失色,愣了半晌才喃喃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蔡祖明在一旁不知该如何宽慰余一丁,只好又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嘴巴动了动却终究没有说出一个字。 老大夫见状也是无不惋惜地说道,“方才老朽已经给两位夫人号过脉,想必这位夫人才是大人的正室,而她只是大人新娶的平妻,何况至今仍未破身,依老朽之见大人完全可以写一纸休书……” “你说什么?!” 余一丁怒目圆睁,直接打断了老者的话语,而他的这句话就像是从嗓子眼中吼出来的一般,直把蔡祖明都吓了一跳。 老大夫的意思余一丁当然听得明白,来到这个世界也有这么长时间了,很多世俗的规矩他也了解,老者的意思说的很明白,柳翠才是余一丁明媒正娶的正妻,而钟离雪只不过是他纳下的偏房,算是平妻,俗话说“三妻四妾”,三妻中就分为正妻和平妻,既然柳翠是余一丁的大房,那就是正妻,而钟离雪被余一丁娶来最多就是个平妻了,加上现在二人仍未圆房,钟离雪依旧是处子之身,如果怕麻烦的话余一丁完全可以将她退回娘家,只要不用对方返还聘礼,又没坏了人家姑娘的名节,一般让自家女儿作别人的平妻的娘家基本都是贫苦人家,不会也不敢闹事,只不过必要的形式就像休书什么的还是要写的,这就是规矩。 何况可以有三妻四妾的人一般都是非富即贵,不仅有钱还多少有些势力,除非平妻的娘家也是同样的大户,可是既然是大户人家,那就极少有人会将自己的女儿拿去给人作平妻,作妾的那就更是绝无仅有了,所以这事只要余一丁一纸休书将钟离雪退还给她的娘家就算过去了,这在当下也是极为平常的事情,虽不多见但绝非没有。 老大夫哪里知道二人之间的关系,他只是依据常理推测,余一丁是朝廷命官,又是钦差,那肯定是有权有势的大户人家,而钟离雪看起来也只是因为姿色出众才被余一丁相中,但她的身份仍旧只是一个平妻而已,如果她真是小妾也就罢了,说句难听点的话,余一丁将她玩腻以后还可以当作礼物送给别人,哪怕痴呆,只要姿容还在就好,天下之大,什么样的人都有,保不齐就有好这口的男人呢。 但是正常人绝不会将平妻拿去送人的,由此也可以看出妻妾在家庭中的地位完全就是天壤之别,万一钟离雪醒来以后心智受损,那不就成了余一丁的一个累赘了吗?还是一个完完全全呆傻的花瓶似的累赘,如果再万一以后生下来的孩子因此而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那就失去了作为妻子替丈夫传宗接代的重要功能了,而在这个时代的男人哪有不看重这个的? 正因为如此老者才会这样劝解余一丁,在他的意识中事后休了钟离雪是对余一丁最为有利的解决办法了。 可是老大夫哪里知道他这句看似非常合理的劝解会引起余一丁如此强烈的反应,能把蔡祖明都吓了一跳,就更别说两位大夫了,听了余一丁的话后几个人都愣在原地不知所措,老大夫更是吓得浑身颤抖。 还是蔡祖明最先反应过来,连忙扶住余一丁,说是扶住其实主要是抓住他的两支胳膊,蔡祖明早就瞧见了余一丁紧紧攥住的两只拳头,他是害怕余一丁会对老者出手,像余一丁这种修行者如果对一名大夫出手,那此人就只有横尸当场的下场了。 老大夫不知道余一丁为了找寻二女是怎样的担心焦急,但是蔡祖明又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呢?这一路就是他陪着余一丁一起走过来的,就算余一丁从没跟他提起过自己的两位夫人,可是她们在余一丁心目中的分量蔡祖明却是可以从他的一言一行中体会得出来,现在老大夫却出了这么一个馊主意,让他为了自保而休掉自己的妻子,哪怕是平妻,余一丁不冒火才怪了呢? 于是蔡祖明赶在余一丁怒火中烧之前说道,“余大人,还请息怒!这位老先生,二位夫人都是余大人的心头肉,决不可割舍,切莫再提休妻一事。” 老大夫这才赶忙对余一丁拱手作揖道,“方,方才是,是老朽失言,还,还请余大人恕,恕罪!” 吓得老头话都说不利索了,而且说完就忙不迭地叩首请罪。 而在蔡祖明拉住余一丁的胳膊又说出那一番话后,余一丁也渐渐平复了心情,再一细想老大夫出这个主意也并非出于歹意,其实也是为他着想,只不过余一丁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很多在其他人看来理所应当的事情从他的角度来看就是禽兽之举,别说钟离雪陪伴了他这么长时间,两人的情感早已不可割舍,就算钟离雪真的因此而变得痴傻,余一丁又怎能做出将她休掉的举动呢? 现在见着老大夫被自己吓得够呛,余一丁也明白自己刚才的反应有些过度了,片刻后火气便渐渐消了下去,又整理了一下情绪后才缓缓开口道,“老先生请勿害怕,刚才也是本官心急失态,那依老先生所看,她们二人还需要多久才会醒来?又是否需要服用解药呢?” 老大夫听见余一丁这样一说,这才从担惊受怕中缓过劲来,连忙答道,“回余大人话,依老朽之见,就算没有解药,二位夫人最多再有两天也会自然苏醒。” “啊?还要这么久吗?” “正是,方才老朽与肖老弟都对二位夫人进行过诊察,从她们的脉象和症状看,确实如此,不过也有提前苏醒的可能,而且这位夫人确实有失智的可能啊。” 老大夫连忙又加了最后两句话,两天是最大限度的昏迷时间,而有可能提前苏醒则是老者对余一丁已经心头发虚,可不敢把话说得太死,这位余大人看起来实在不好相与,万一到时候二位夫人提前苏醒了,指不定还要找他什么麻烦呢。 “失智一事老先生就不用再提了,本官想知道,有没有办法可以让她们尽快苏醒?比如老先生能否配制解药?” 两天时间,估计到时候暴动的夷人队伍已经打到栖凤镇,余一丁可等不了这么久,只有二人尽快清醒过来才是最安全的。 老大夫沉思片刻后缓缓答道,“这个嘛,对于迷魂药造成的昏迷,多年前老朽曾在无意间得到过一个方子,据说可以令人快速从昏迷中苏醒,只是其中一味主药非常难得,至今老朽手中也没有这味主药,否则面对此症也不会如此棘手。” 余一丁连忙问道,“是何主药?” 老大夫叹了口气答道,“唉!上好的熊胆一枚,只是此物可遇而不可求啊。” 说着便连连摇头,可余一丁闻言却是眼神一亮,正待开口就听老大夫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接着缓缓说道,“如果能够再加入一味药引则可保证这位夫人苏醒后不至于失智,只不过这主药和药引确实难得啊,唉……” 老大夫叹息不止,可是余一丁却是激动不已。 “那药引又是何物?” “上好的熊白,用量不多,只需四钱即可,可惜啊……” 老大夫只顾自己惋惜地说道,却没注意到余一丁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意…… 第199章 救治(二) 余一丁没法不高兴,老大夫所说的两样东西他全都有。 幸好二女在坤阳城大营中被乱波劫走时仅仅只是人被劫走,直到余一丁和李盛等人赶到时她们的随身物品还好好的放在军帐中,等到余一丁离开坤阳城时,李盛就派军士将他们的行李还给了余一丁。 听了老大夫的话后,余一丁赶紧跑到隔壁房间将行囊取了出来,他已经很久没有注意过这些东西了,往日里基本上都是柳翠和钟离雪在打点他们三个人的行李。 一共有三个包袱,余一丁并不知道药材到底放在哪个包袱里,像什么金叶子、银两、几个人的衣物,甚至余一丁早就没有再使用的那几支飞镖都在其中一个包袱里静静地躺着,另外二女使用的武器,包括骨剑、角弓箭矢、短剑以及匕首什么的也在二女遭到劫持后,被余一丁用一个大布包装了起来,另外钟离雪还有一个小布包。 余一丁带着这些包袱离开坤阳城后就没再去理会过,只是走到哪里都随身带着就行了,反正这一路吃饭住店又不用他掏钱,用不着打开包袱翻找钱财。 不过余一丁现在的关注点可不在包裹内的那些零碎上面,本来熊胆和熊脂在他和柳翠从草原返回柳河村后就应该交给柳四七,谁知他的老丈人又死于东勒那伙人之手,于是这些东西就一直被被柳翠带在身边跟随余一丁到处走了。 在好一阵翻找之后,余一丁终于从钟离雪一直背着的那个小布包中找到了被油纸严严实实包裹的熊胆和熊脂。 看着眼前的两个药材,余一丁不禁心花怒放,连忙一把抓起它们,满脸带笑地返回二女所在的房间。 蔡祖明和两位大夫都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刚才余一丁在老大夫说完药方的事情之后立刻脸现喜色,只说了句“稍等片刻”后便急匆匆地推门离开。 当老大夫看见余一丁再次进入房间,手中却拿着两个油纸包时,他的那张老脸上也不禁露出了激动的神情。 刚才老大夫说完需要的药材后余一丁便火急火燎地离开房间,这么短的时间就返回,那不用说,肯定是去取药材了,而此刻余一丁手上的东西明显就是包裹着老大夫所说的那两味药材的油纸包,这没法不让老者激动。 熊胆和熊脂可是稀罕物,老大夫行医数十载,也只是在三十六岁那年得到过一块熊白,大梁那边叫熊脂,而大晋这边称为熊白,其实都是同一种东西,而那块不到二两的熊白在随后这二十多年的时间里也早就用完了,至于熊胆他根本就没有亲眼瞧见过,都是通过医书上的记载才大致了解这东西的形状大小和色泽。 可是现在余一丁手中却拿着两个油纸包,直把老大夫看得两眼放光,甚至忍不住就要伸手来接了。 余一丁将那两样东西举起来放在老大夫眼前,但却没有递出去,只是盯住老大夫的眼睛问道,“老先生,我再确认一下,如果我有熊胆和熊脂,是不是您老就可以立刻让她们苏醒过来?而且雪儿还不会有失智之忧?” 老大夫根本就不看余一丁一眼,两眼直直盯着两个油纸包,像是在努力地使自己平静下来,可是他的语气仍旧带着些许颤抖地说道,“余大人,老朽得来这个方子后还从未使用过,只因熊胆太过名贵,确实极难获取,缺少主药根本无法配药,但是此方是老朽从一本古籍中所得,据书中记载,原来拥有古籍的那位前辈曾用此方多次救治过被歹毒迷魂药物所伤之人,想必应该不假。” 余一丁思索片刻,他不是大夫,也不懂医理,现在能指望的就只有眼前的这位老大夫和那名医官了,何况此人说的言之凿凿,看起来只能是死马当活马医了。 思虑再三,余一丁下定决心般说道,“这个就拿给老先生用于医治我妻,不过本官手中也就只有那么一点,若是一下子用完了却没有效果又该如何?” 老大夫急忙道,“无妨无妨!根本用不了那么多,熊胆每副药中只需一枚,而熊白则需四钱,我看大人手中的药材份量绝对不少,肯定是用不完的,用不完的。” 这下余一丁放宽了心,顺手就将油纸包递给老大夫,老者接过油纸包后迫不及待地就打开来查看,蔡祖明和肖医官也没见过这两样药材,全都伸长了脖子望向老大夫的那双微微颤抖的手。 “啊?!” 油纸包打开后老大夫朝里面望了一眼,紧接着便发出了一声低呼,余一丁不禁心跳加速,却不知老者这又是怎么回事。 “老先生,有何问题?”余一丁开口问道。 “这、这、这……”老大夫连一句整话都说不出来,但是眼神中却满是惊异的神色。 余一丁更加着急,又催促道,“老先生,切莫着急,到底发生了什么,莫非是药材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只见老大夫一只手掌按在胸口,缓了缓后才喃喃道,“这么大的熊胆老朽还是第一次见到,原以为大人的油纸包内会有四五枚熊胆呢,谁知却只有一枚。” 余一丁偏头看看油纸包中那枚黑褐色的血熊胆,基本上就跟阿格兹给他的时候一个样子,对此他倒是毫无感觉,因为他生平也就见过这一枚熊胆,根本没有参照物作对比。 不过随即余一丁便反应了过来,老大夫刚才说的是“每副药中都需要一枚熊胆”,救治两个妮子至少也需要两枚啊,可是阿格兹也就只送给了他一枚而已,看来老大夫肯定也是因为这个才会勃然变色。 “唉!”余一丁在心头叹了口气,“接下来该怎么办呢?难道说只能救醒二女中的一个人?可是又该选择救治她们两人中的哪一个呢?” 最后这个问题令余一丁瞬间便处于失神的恍惚中…… “余大人?余大人!……” 老大夫的轻声呼唤终于将余一丁的思绪拉回现实。 “啊?!怎么……”余一丁显然还沉浸在刚才思考的问题中,可是他没有答案,因为无论放弃救治两个妮子中的任何一人都是余一丁所不能接受的。 “老朽有个疑问,在此冒昧地问一句,敢问余大人这枚熊胆从何而来?不知大人可否相告?”老大夫面带谦恭之色,并郑重地拱手行礼道。 余一丁正要如实相告,话都到嘴边了却有些犹疑,脑子里迅速思考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熊胆和熊脂是从血熊身上弄来的,但是作为一名大晋的朝廷钦差,怎么可能跑到远在数千里之外的齐格格峰呢?那里不仅是库赛人的地盘,而且对于大晋来说,中间还隔着一个大梁呢,如果据实相告,又要多费一番口舌,实在是太过麻烦。 余一丁看着满眼期待神色的老大夫,虽然刚才愣了一下神,但紧接着便想到了一个答案,于是假装随意地指着钟离雪答道,“实不相瞒,本官的两位夫人都是大梁人,这熊胆和熊脂就是雪儿的陪嫁,据说库赛人地盘上最西边的翰泽拉夫山脉上有一种血熊,这两样东西就是她的家人从血熊身上弄来的。” “血熊?”老大夫闻言不由地低声自语,像是在努力回忆这个陌生的名字。 在大晋的地面上极少有野熊出没,这也是为什么老大夫活了大半辈子都没有真正见过熊胆的主要原因,何况此地只是一个山区小镇,也不可能像大晋的郡城或者京都那样的大城池,那里的药铺医馆里有这一类非本地出产的名贵药材很正常,可是在这偏僻的小镇却是极难得见。 而老大夫无论是翻阅医书还是听别人说起,都只知道大陆上有黑熊和棕熊,这血熊却是生平头一回听闻,想了半天脑中也没有关于血熊的一星半点儿记忆,而且阿古达木大草原本距离大晋已经很遥远了,翰泽拉夫山脉就更加遥远,那里的一切对于老大夫来说就是一无所知。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老大夫最终在心里给了自己一个还算合理的解释。 这时余一丁也忍不住把自己的疑惑说了出来,“老先生,您刚才所说以为我的油纸包内有四五枚熊胆是怎么回事?” 老大夫微笑答道,“呵呵,余大人有所不知,这普通熊胆也就一两左右一枚,可是大人拿来的这枚熊胆却足有半斤以上,而且品相极佳,作为解药的主药再好不过,怎能不让老朽惊叹,另外大人请看,这块熊白也是色泽温润,通体乳白却又微微发黄,而且没有半点杂质,想必也是从那血熊身上获取,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这血熊果然是奇物啊,看来救治二位夫人的问题不大,可能失智的情况也不会发生。” 余一丁一直仔细听着老大夫给他讲解关于熊胆和熊脂的知识,直到听到老者说两个妮子的问题不大才兴奋起来,可是又想到自己手中只有一枚熊胆,看起来只能救治二女中的一人,刚刚才提起来的兴奋劲又一下子被打了下去。 老大夫看着余一丁听了他的话后脸色阴晴不定不断变化,便随口问道,“余大人这是怎么了?二位夫人很快便可苏醒,且无失智之忧,敢问还有何疑问?” 余一丁经老大夫一提醒,这才反应过来他说得是两个妮子都可以救治,连忙问道,“多谢老先生赐教,可是我手中只有一枚熊胆,她们两个怎么能同时获救呢?” 老大夫闻言一怔,随即哈哈大笑道,“哈哈哈……,大人勿忧,这么大的熊胆也是老朽生平所仅见,一副药怎么用得了一枚?刚才老朽已经说过,普通熊胆一枚也就一两重,配制一副药只需一两的熊胆即可,何况这血熊的熊胆品质上佳,依老朽之见,可能每副药都用不了一两,这枚熊胆完全可以配制五六副药的了。” “啊?”余一丁惊喜道,“那就烦请老先生配药,需要本官如何协助?” “不用不用,大人与将军在隔壁房间歇息即可,配药之事老朽和肖老弟就可处理。” 说着老大夫便取出随身携带的笔墨纸砚,思索片刻后又写下一个药方,然后交给肖医官,嘱托他派人送到自己的药铺,让店内的小伙计按方抓药,顺便将火炉砂罐之类的熬药器材一并带来,他准备就在此地配药。 老大夫这样做一是为了避嫌,熊胆熊白在哪里都是名贵药材,如果他拿回药铺,中途就算偷偷私自留下一点余一丁也不会知道,到时候他说缺少的部分都用来配药了就好,余一丁也说不出什么,由此可见这位老者也是一位磊落之人,只是这些行为余一丁不知其中深意罢了,倒是在一旁帮忙的肖医官看向老大夫的眼光露出了敬佩之色。 另外一点也是为了就近配药,等到药剂熬制好以后立刻就可以给二女服下,这样也可让药性少些损失,二女也可早一点苏醒。 既然不久之后二女即可醒转过来,余一丁终于可以将这个最大的担忧放下,刚才老大夫和肖医官已经用过晚饭,现在二人已经着手准备药材,余一丁和蔡祖明对此一窍不通,就算守在一旁也无任何用处,两位大夫也不敢使唤他们打下手,于是两个人便回到隔壁房间,蔡祖明临时的卫士已经将晚饭给他们端到房间内,他们二人顺便就将晚饭吃了再好好休息一阵,耐心等待两位大夫配药。 半个多时辰之后,肖医官兴冲冲地跑到余一丁他们休息的房间,请他们二人过去。 刚刚出了房门余一丁就看见老大夫正站在院子里,背对着他们低着头正在查看座在火炉上的一个大砂罐,同时还在用一支木勺伸进罐中不停地搅动,使得罐口处不时冒出一阵阵青色烟雾,而在火炉的旁边还蹲着一名小厮,此刻正拿着一把蒲扇对准火门轻轻地扇动。 稍稍走近后余一丁二人全都闻到一股奇异的味道,有些清香,又有些微酸,其中还夹杂着那股熟悉的中药气息。 等到余一丁和蔡祖明一左一右来到老大夫身边一起伸着脖子朝砂罐里望去时,老者这才抬起头对余一丁说道,“余大人,解药马上就要熬好,等一会儿盛出来分作两碗,两位夫人每人服下一碗即可,也许再有半个时辰她们就可以苏醒了。” 余一丁微微有些激动,一边不住地点头,一边仔细观察砂罐中的汤药,里面除了一些草根树皮模样的药材以外,汤药看起来就是那种中药特有的黑褐色汁液,除了闻起来味道与其他的中药制剂略有不同,其他的实在看不出这解药有什么特别之处。 又过了片刻,老大夫示意那小厮停止摇扇,吩咐他到旁边取来两只瓷碗放在火炉旁的小几上,随后又拿了一块纱布蒙住罐口,将砂罐内的药汁缓缓倒入两只瓷碗中,每只碗刚好盛下大半碗。 余一丁心急,跨出一步就要上前端碗,老大夫伸手一挡道,“余大人莫慌,这药应温服,还需放置片刻,然后再给夫人们服用。” 这时站在一旁的蔡祖明却疑惑地说道,“二位夫人现在仍在昏迷,这样一来如何将汤药服下?” 一语惊醒梦中人! 余一丁这才反应过来,对啊,两个妮子现在仍处在昏迷之中,她们能开口的话就用不着这些汤药了,可是不开口这两碗汤药又如何才能让她们服下呢?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望向老大夫,却见他胸有成竹一般微微一笑,随后缓缓地说道,“二位大人不必担心,老朽自有办法。” 二人面面相觑,却又不再开口多问,既然老大夫说得笃定,还是到时候再看。 又过了一阵,老大夫伸手试了试瓷碗的温度,点点头对余一丁说道,“成了,这下可以给两位夫人服药了。” 说着便起身往二女所在的屋内走去,余一丁急忙端起两只瓷碗紧紧跟随。 蔡祖明和肖医官也带着好奇的神色跟着一起来到屋内,肖医官作为军中的大夫,主治刀枪跌打损伤,属于外科,他遇见的伤病一般都不会昏迷,就算昏迷也是使用外敷药物包扎伤处,所以他和余一丁他们一样,都没有见识过如何让昏迷之人服下药物,现在三个人全都想看看这位老大夫如何让二女服药。 可是刚到门口老大夫便转身对蔡祖明和肖医官说道,“这个……,还请蔡将军和肖老弟暂且回避一下。” 二人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肯定是在给二女服药的过程中需要褪下衣物,老大夫是主治之人,那是没法回避的,但是外人还是尽量避免这种情形。 余一丁还没明白过来,茫然道,“喝药还需回避?这是怎么个意思?” 老大夫也微微有些尴尬,有些歉然地对余一丁说道,“不瞒余大人,一会儿给两位夫人服药之时需要褪下她们的鞋袜,老朽要用针灸之术解除她们的口噤,否则无法服药,实在迫不得已无法回避,但是他们二人还是尽量回避一下。” 余一丁闻言又是一愣,这才想起来这个时代的女人是不能让外人随便瞧见自己的脚丫的,他倒没有这方面的忌讳,只不过入乡随俗,也就不再言语,点点头便跟着老大夫进屋去了…… 第200章 救治(三) 进了屋余一丁将药碗放到一边便去给二女褪下鞋袜。 老大夫则在一旁从怀中取出一个灰白色的小布包搁在桌子上,等他摊开来余一丁才瞧见里面包裹着一小把银针。 两个妮子都没有裹脚的习惯,只穿着鞋袜,余一丁脱起来并不麻烦,不一会儿两双晶莹白嫩的小脚丫便显露在他的眼前。 弄完这一切后余一丁又问道,“老先生,她们的鞋袜已经褪下,还有什么吩咐?” 老大夫却是微微侧着脸,眼光朝向屋顶,看都不看二女一眼,作出一副非礼勿视的模样,口中答道,“没有其他需要做的了,还请余大人在一旁等候,待老朽给二位夫人行针解除口噤后,大人便可将汤药给她们喂服了。” 余一丁默默地起身站立一旁,此时天色已暗,屋内的小桌上点着蜡烛,老大夫取出一枚银针将针头在蜡烛的火苗上烧烤了片刻,又用手中一块干净的白布擦拭了几下,这才瞄了一眼钟离雪的脚丫,看准了位置便侧过头去,用手指在她的脚底取穴,随后便捻着银针轻轻地刺了进去。 随后老大夫又用同样的方法在钟离雪的面部和脖颈处刺进三四枚银针。 当最后一枚银针刺入她的人中穴后,余一丁就看见钟离雪的樱唇不自觉地微微张开,露出了里面两排整齐闪亮的小白牙,可是她齿间的缝隙还张开得不够大,根本不足以将汤药喂进口中。 “大人可以捏住夫人的颌骨,她的嘴就能再张开一些,到时候便可喂药了。”就在余一丁一只手端着药碗耐心地等待钟离雪的嘴巴再张大一些时,老大夫又开口说道。 余一丁听了老大夫的话后连忙用另一只手捏住钟离雪的两腮,她的樱唇便再次张大了一些,齿间的缝隙也随之翕开得更大,趁着这个工夫余一丁赶紧将碗中的汤药一点点喂进钟离雪的口中,不过只喂到一半她的口中便几乎盛满了药液,余一丁连忙放下药碗,用手指在她的咽喉处一点,只听“咕噜”一声,钟离雪口中的汤药便被她咽进了喉头。 依葫芦画瓢,余一丁又将剩下的半碗汤药全都一滴不剩地灌进了钟离雪的腹内。 其实在服药过程中余一丁也有疑惑,如果一开始自己就捏住钟离雪的腮部不就可以让她张嘴了吗?为什么老大夫还要先给她扎针呢? 给钟离雪服下汤药后余一丁便将心中的疑问提了出来,老大夫并未答话,只是指了指另一张床上躺着的柳翠,那意思却很明显,余一丁可以拿另一碗汤药试一下嘛。 不试不知道,这一次无论余一丁怎么捏柳翠的脸颊,她的小嘴就是不张开,顶多就是嘴唇被余一丁捏得都撅了起来,可是她的牙关却仍旧紧紧地咬合,这个样子肯定是不能灌进药汁的。 看着余一丁在那里捣鼓了好一阵,老大夫微笑道,“余大人,不必再白费力气了,昏迷之人是不会自己开口的,这叫作‘口噤’,除非用药物或者针灸才能解除,不过针灸的效果更好,还是让老朽来给夫人行针。” 余一丁满脸服气地站起身让在一旁,有些事情凭想当然肯定是不行的,原先他满以为昏迷之人想要喂药只需捏住对方的颌骨就可以把下巴放下来,这一试才知道根本不是那么回事,于是便老老实实地等着老大夫给柳翠行针。 不到一炷香的工夫,两个妮子全都服下了汤药,末了余一丁用床上的毯子给她们把下半身遮盖一下,主要是遮住那四只小脚丫,余一丁发现自己喂完药以后老大夫的眼神都不知道该往哪里看了,明显有些尴尬。 弄完这一切余一丁才转身对老大夫说道,“敢问老先生,她们大概还需要多长时间才能醒来?” “嗯,约莫再过半个时辰就可以了。”老大夫捻着胡须缓缓答道,脸上却带着满足的惬意。 老者今年六十有三,眼看着已经是身子骨大半截入土的岁数了,原本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有机会使用那张药方,没想到这时候老天爷会把余一丁送到他的面前,此人不仅身怀熊胆熊白,而且恰巧身边还有两位昏迷不醒的夫人,看来老大夫救治她们也是命中注定,如此一来,两位夫人得以获救,老大夫行医一生终究了无遗憾,这还真是两全其美的大好事。 这边老大夫正背着一只手美美地捻着胡须心中暗自欣慰,那边余一丁听了他的话也终于长长地舒出一口气,再等半个时辰两个妮子便会苏醒,直到现在负责防守小镇的官军也没有夷人来袭的报告,只要二女醒转过来,余一丁便再无任何后顾之忧。 时间就在余一丁的耐心等待中缓慢流逝…… 余一丁和老大夫各自坐在一张凳子上,蔡祖明两人依旧没有进屋,只要不让他们看老大夫用怎样的法子让昏迷的二女服药,他们二人也就没有了进屋的兴趣,此刻蔡祖明就在隔壁休息,而肖医官已经被人叫去照看那些官军的伤员了。 老大夫在一旁昏昏欲睡,这几个时辰对于一名花甲老人来说确实辛苦,余一丁没有打搅老头休息,他的目光一直在二女的脸庞上扫来扫去,眼神中除了说不尽的温柔以外,还带有一丝掩饰不住的焦急。 不知道是老大夫的预言准确,还是血熊胆和熊脂的品质足够好,又或者是那张药方确实真的很厉害,反正刚刚过了半个时辰,不久之前还能听见房子外面响过更夫巡夜时敲响的二更梆子声。 余一丁几乎一直在观察钟离雪,他的注意力大部分集中在这个妮子身上,毕竟她前段时间才被疾风阁的迷药所害,老大夫也说她的情况比较严重,因此余一丁满含焦虑的目光便更多地停留在钟离雪的小脸上。 正在此时,忽然柳翠的床上传来一道低低的呻吟声,余一丁浑身一震,紧接着猛然转过头,正好看见柳翠已经微微睁开了眼睛! 余一丁就像一根被压紧后猛然松开的弹簧一般,噌地一下就蹦了起来,猛地扑到柳翠的身边,抓起她的一只小手,紧盯着柳翠的双眼,目光中带着七分关切三分紧张,嘴巴动了动却没有吐出一个字。 “大哥,是你吗?……我不是在做梦?你真的来救我们了?……”柳翠低声问道,只见她眉头微皱,双眼半睁,眼神有些涣散还带着几分迷离,就像是被人惊醒后仍在懵懂之中一般,看起来整个人晕晕乎乎的并未完全清醒。 “小翠,太好了!你可算醒过来了。”余一丁直到听见柳翠的声音才兴奋地说道。 “唔……”柳翠似乎终于是确认出自己并非在梦境中,于是对着余一丁甜甜一笑,随即却又缓缓合上眼睡了过去。 余一丁不知道她是怎么回事,心中大惊,赶紧回头看老大夫。 这时老大夫已经睁开眼,刚才二人的说话声就惊醒了他,正好看见余一丁带着满眼的疑问回头看他,于是便道,“无妨,余大人不用担心,夫人这是药劲还没有完全过去,再休息一阵就好了。” 余一丁听老头这样一说,又看着再次安详沉睡的柳翠,见她脸上并无半点异样,这才放下心来。 柳翠这边总算是没事了,可是余一丁立刻又想起另一张床上的钟离雪,到现在她却仍旧没有一点点动静,这让余一丁心中隐隐不安起来。 毕竟在短短的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她就两次受到迷药的伤害,何况最先老大夫也说过就算她醒过来也有失智的可能,哪怕用的是高品质的血熊胆和熊脂,但是凡事都有个万一不是?如果出现那个“万一”才是余一丁心中最为担心的状况。 余一丁的脑中又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在玉屏山与钟离宇分别时他对自己的嘱托,其实余一丁心中也很清楚,自那一刻起,钟离郡王就算是将他的宝贝女儿托付给余一丁了,万一钟离雪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如果余一丁找不到救治她的办法,干脆也就别想着再回柳河村了,关键是到了那时他又该怎样对钟离杰父子交待呢? 此刻余一丁的心头已经在暗自祈祷,这个妮子千万不要再出什么岔子才好啊。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不知不觉中又过了一盏茶的工夫,钟离雪却依旧没有任何动静,余一丁将手背贴在她的额头上试了试,感觉却是一片冰凉,他不知这种情况是好是坏,连忙对老大夫问道,“老先生,雪儿的额头冰凉,这正常吗?” 老大夫闻言起身看了看钟离雪,又再次给她把了一下脉象,闭目沉吟片刻后才对余一丁说道,“余大人,夫人的脉象沉实,但却无力,应为阳气衰微所致,结合大人曾说不久之前她曾有过一次被人用迷药所害的经历,有此脉象亦属正常,只能说明身子还未痊愈,不过应该没有太大问题,还请大人再耐心等候片刻。” 听见老大夫这样说余一丁总算心中稍安,但是钟离雪一直不能醒来难免令他有些焦虑,于是治疗气流便通过贴着钟离雪额头的手背再次输进她的体内。 对钟离雪余一丁可不会爱惜自己的异能,这一次他的治疗气流就像是一条滔滔不绝的大河流水一般,源源不断地涌进钟离雪的体内。 早在青川岭矿场的时候余一丁就用异能帮着二女检查梳理过体内的情况,至少当时他就已经明白自己的治疗气流对这一类昏迷没有任何效果,现在守在钟离雪身边只能无助的等待她醒来,虽然明知道这样做没有效果,但是余一丁仍旧会下意识地使出异能。 不过这一次余一丁却有了不一样的感觉,在钟离雪的体内似乎还有一道若隐若现的气流,正顺着她的奇经八脉十二经络缓缓流动。 当余一丁的治疗气流遇上它时,只觉得那股气流带着一阵冰凉之意,自顾自地顺着钟离雪的经络缓缓前行,余一丁不禁大吃一惊,根本来不及开口询问老大夫,赶紧细细察觉了一下,却又发现那道气流并没有破坏钟离雪的身体,反而更像是在不停地修复所过之处她身体上的某些瑕疵,因为余一丁感受不到钟离雪的身体上有创伤。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余一丁也说不清楚,那就是一种感觉,他只觉得这股气流并无恶意,就在钟离雪的体内缓缓流动,这种感觉非常玄妙,实在是可意会而不可言传。 只要知道这股气流对钟离雪无害余一丁便放下心来,他并没有将这种感觉告诉老大夫,主要他无法解释自己的感受,也无法解释他为何能够察觉到这股气流。 到现在为止老者并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只是将他看作朝廷的钦差,蔡祖明压根就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过他是一名修行者,虽然余一丁自己并不这么认为,哪怕在峡关之时他已经能够感受到丹田真气,算是踏入了修行之门,但是作为一名碰巧穿越到这个世界的外来者,余一丁只觉自己比普通人多了一些奇遇罢了,更多的时候他的主要依靠还是异能,这可不是靠修行得来的,可是无论是沈辰基还是王道人都认定了他修行者的身份,余一丁的陪同者,蔡祖明肯定不会到处乱说。 “只要雪儿没有危险,那就随它去。”余一丁如此想到,心头也随之释然,继续耐着性子等待下去…… 又过了好一阵,就在余一丁察觉到那股气流已经顺着钟离雪的经络来到她的头部时,忽然间这个妮子蹙着眉头发出了“嘤咛”一声。 余一丁本来还在闭眼仔细体会着那气流给钟离雪带来的好处,冷不丁听见这一声动静,无异于久旱之后听见的第一声惊雷,霎时间就把余一丁震得双目圆睁,直直地瞪着钟离雪的脸庞。 只见钟离雪皱着眉哼了一声,紧接着长长的睫毛不停地颤动,随即那双大眼睛慢慢翕开了一条缝隙。 “雪儿!”余一丁激动的将贴在钟离雪额头的手背一下子翻转,轻轻捧着她的脸颊,俯下身仔细瞧着那双美目。 钟离雪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终于再次显露在余一丁的眼前,可是她的目光茫然而无神,就那么傻傻地盯着余一丁,半天也没说出一句话。 “老先生,这是?……”等了片刻余一丁实在忍不住了,连忙回头看老大夫。 老者本在休息,钟离雪发出第一声他就已经睁眼,此时正站在余一丁身后关切地查看钟离雪的情况。 虽然老大夫对那个古方深信不疑,但是毕竟没有临床使用过,而且钟离雪现在的模样看起来确实不算正常,人虽然醒过来了,但看着真像是失智了一般。 老大夫连忙伸出手捏住钟离雪的手腕给她把脉,余一丁则是紧张无助地死死盯住老者的面庞,生怕从他的脸上看出什么异样…… “余大哥,雪儿口渴了。” 短短几个字,就像是施加定身法术的咒语一般,只把余一丁和老大夫都唬得定在当场。 不过还是老大夫最先反应过来,连忙收回了把脉的手。 钟离雪的声音很低,但这几个字听在余一丁的耳中不啻于天籁之音,而此刻他只剩下呆呆地望着眼前的娇弱小美人,完全没有了任何动作。 “余大哥,是你吗?雪儿好渴。” 也许是等了片刻都不见余一丁有任何动作,钟离雪再次出声,她的视线依旧有些模糊,脑子也不太清醒,还以为自己看错人了呢,便努力瞪大眼睛望着余一丁。 老大夫在一旁轻轻推了推余一丁,他这才猛地反应过来,连忙起身找水,老大夫指了指小桌子上的水罐,余一丁手忙脚乱地走过去倒了一碗水,赶紧回到床边将钟离雪扶起来靠坐在他怀中,小心地给她喂了小半碗水,这个妮子才像是稍微缓过了一点劲。 “余大哥,雪儿好困……” 喝了水之后钟离雪便又一头歪在余一丁的怀中闭上了眼睛,这次不用老大夫提醒余一丁也明白她仍需要休息。 等到帮着这个妮子再次睡下后,余一丁转过头正好看见老大夫在一旁含笑抚须频频点头。 余一丁见状连忙从怀中掏出一大把金叶子,数也没数,郑重地放在桌子上,与那装银针的布包挨在一起,这些金叶子至少也有一二十片,足有七八两之多,要知道这可是金子,并非银子啊。 余一丁见老大夫面现不悦之色,连忙拱手说道,“多谢老先生不吝出手,此等救命大恩本官确实无以为报,这些银钱权作老先生的辛苦费,还望老先生莫要嫌少而不收啊。” 老大夫闻言正色道,“老朽乃是行医之人,治病救人乃医者本分,适才煎药之时,老朽还听肖老弟说栖凤镇之所以未遭到夷人侵袭全都蒙大人所赐,那么大人岂不是我栖凤镇所有百姓的救命恩人?如此说来老朽怎敢收下这些钱财呢?” 余一丁无言以对,要说这方面他确实不太擅长,说两句客气话好办,但是要说的让老者心甘情愿地收下他的谢礼,这一点他却不知该如何游说,除非愣愣地拿出钦差的名头去压老头,但是余一丁又做不出这种事来。 正在他左思右想都没个好主意的时候,老大夫已经起身将那个装银针的布包收了起来,一旁的金叶子却没动。 “还请余大人不要再提银两之事了,今日能够救治两位夫人,老朽此生最大的一个愿望已经满足,这张古方终于在老朽的手中有了用武之地,在老朽看来,此事足以抵过万两黄金,多谢余大人给了老朽这个机会啊。” “这个……” 望着居然在对自己行礼道谢的老大夫,余一丁讷讷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第199章 救治(二) 余一丁没法不高兴,老大夫所说的两样东西他全都有。 幸好二女在坤阳城大营中被乱波劫走时仅仅只是人被劫走,直到余一丁和李盛等人赶到时她们的随身物品还好好的放在军帐中,等到余一丁离开坤阳城时,李盛就派军士将他们的行李还给了余一丁。 听了老大夫的话后,余一丁赶紧跑到隔壁房间将行囊取了出来,他已经很久没有注意过这些东西了,往日里基本上都是柳翠和钟离雪在打点他们三个人的行李。 一共有三个包袱,余一丁并不知道药材到底放在哪个包袱里,像什么金叶子、银两、几个人的衣物,甚至余一丁早就没有再使用的那几支飞镖都在其中一个包袱里静静地躺着,另外二女使用的武器,包括骨剑、角弓箭矢、短剑以及匕首什么的也在二女遭到劫持后,被余一丁用一个大布包装了起来,另外钟离雪还有一个小布包。 余一丁带着这些包袱离开坤阳城后就没再去理会过,只是走到哪里都随身带着就行了,反正这一路吃饭住店又不用他掏钱,用不着打开包袱翻找钱财。 不过余一丁现在的关注点可不在包裹内的那些零碎上面,本来熊胆和熊脂在他和柳翠从草原返回柳河村后就应该交给柳四七,谁知他的老丈人又死于东勒那伙人之手,于是这些东西就一直被被柳翠带在身边跟随余一丁到处走了。 在好一阵翻找之后,余一丁终于从钟离雪一直背着的那个小布包中找到了被油纸严严实实包裹的熊胆和熊脂。 看着眼前的两个药材,余一丁不禁心花怒放,连忙一把抓起它们,满脸带笑地返回二女所在的房间。 蔡祖明和两位大夫都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刚才余一丁在老大夫说完药方的事情之后立刻脸现喜色,只说了句“稍等片刻”后便急匆匆地推门离开。 当老大夫看见余一丁再次进入房间,手中却拿着两个油纸包时,他的那张老脸上也不禁露出了激动的神情。 刚才老大夫说完需要的药材后余一丁便火急火燎地离开房间,这么短的时间就返回,那不用说,肯定是去取药材了,而此刻余一丁手上的东西明显就是包裹着老大夫所说的那两味药材的油纸包,这没法不让老者激动。 熊胆和熊脂可是稀罕物,老大夫行医数十载,也只是在三十六岁那年得到过一块熊白,大梁那边叫熊脂,而大晋这边称为熊白,其实都是同一种东西,而那块不到二两的熊白在随后这二十多年的时间里也早就用完了,至于熊胆他根本就没有亲眼瞧见过,都是通过医书上的记载才大致了解这东西的形状大小和色泽。 可是现在余一丁手中却拿着两个油纸包,直把老大夫看得两眼放光,甚至忍不住就要伸手来接了。 余一丁将那两样东西举起来放在老大夫眼前,但却没有递出去,只是盯住老大夫的眼睛问道,“老先生,我再确认一下,如果我有熊胆和熊脂,是不是您老就可以立刻让她们苏醒过来?而且雪儿还不会有失智之忧?” 老大夫根本就不看余一丁一眼,两眼直直盯着两个油纸包,像是在努力地使自己平静下来,可是他的语气仍旧带着些许颤抖地说道,“余大人,老朽得来这个方子后还从未使用过,只因熊胆太过名贵,确实极难获取,缺少主药根本无法配药,但是此方是老朽从一本古籍中所得,据书中记载,原来拥有古籍的那位前辈曾用此方多次救治过被歹毒迷魂药物所伤之人,想必应该不假。” 余一丁思索片刻,他不是大夫,也不懂医理,现在能指望的就只有眼前的这位老大夫和那名医官了,何况此人说的言之凿凿,看起来只能是死马当活马医了。 思虑再三,余一丁下定决心般说道,“这个就拿给老先生用于医治我妻,不过本官手中也就只有那么一点,若是一下子用完了却没有效果又该如何?” 老大夫急忙道,“无妨无妨!根本用不了那么多,熊胆每副药中只需一枚,而熊白则需四钱,我看大人手中的药材份量绝对不少,肯定是用不完的,用不完的。” 这下余一丁放宽了心,顺手就将油纸包递给老大夫,老者接过油纸包后迫不及待地就打开来查看,蔡祖明和肖医官也没见过这两样药材,全都伸长了脖子望向老大夫的那双微微颤抖的手。 “啊?!” 油纸包打开后老大夫朝里面望了一眼,紧接着便发出了一声低呼,余一丁不禁心跳加速,却不知老者这又是怎么回事。 “老先生,有何问题?”余一丁开口问道。 “这、这、这……”老大夫连一句整话都说不出来,但是眼神中却满是惊异的神色。 余一丁更加着急,又催促道,“老先生,切莫着急,到底发生了什么,莫非是药材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只见老大夫一只手掌按在胸口,缓了缓后才喃喃道,“这么大的熊胆老朽还是第一次见到,原以为大人的油纸包内会有四五枚熊胆呢,谁知却只有一枚。” 余一丁偏头看看油纸包中那枚黑褐色的血熊胆,基本上就跟阿格兹给他的时候一个样子,对此他倒是毫无感觉,因为他生平也就见过这一枚熊胆,根本没有参照物作对比。 不过随即余一丁便反应了过来,老大夫刚才说的是“每副药中都需要一枚熊胆”,救治两个妮子至少也需要两枚啊,可是阿格兹也就只送给了他一枚而已,看来老大夫肯定也是因为这个才会勃然变色。 “唉!”余一丁在心头叹了口气,“接下来该怎么办呢?难道说只能救醒二女中的一个人?可是又该选择救治她们两人中的哪一个呢?” 最后这个问题令余一丁瞬间便处于失神的恍惚中…… “余大人?余大人!……” 老大夫的轻声呼唤终于将余一丁的思绪拉回现实。 “啊?!怎么……”余一丁显然还沉浸在刚才思考的问题中,可是他没有答案,因为无论放弃救治两个妮子中的任何一人都是余一丁所不能接受的。 “老朽有个疑问,在此冒昧地问一句,敢问余大人这枚熊胆从何而来?不知大人可否相告?”老大夫面带谦恭之色,并郑重地拱手行礼道。 余一丁正要如实相告,话都到嘴边了却有些犹疑,脑子里迅速思考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熊胆和熊脂是从血熊身上弄来的,但是作为一名大晋的朝廷钦差,怎么可能跑到远在数千里之外的齐格格峰呢?那里不仅是库赛人的地盘,而且对于大晋来说,中间还隔着一个大梁呢,如果据实相告,又要多费一番口舌,实在是太过麻烦。 余一丁看着满眼期待神色的老大夫,虽然刚才愣了一下神,但紧接着便想到了一个答案,于是假装随意地指着钟离雪答道,“实不相瞒,本官的两位夫人都是大梁人,这熊胆和熊脂就是雪儿的陪嫁,据说库赛人地盘上最西边的翰泽拉夫山脉上有一种血熊,这两样东西就是她的家人从血熊身上弄来的。” “血熊?”老大夫闻言不由地低声自语,像是在努力回忆这个陌生的名字。 在大晋的地面上极少有野熊出没,这也是为什么老大夫活了大半辈子都没有真正见过熊胆的主要原因,何况此地只是一个山区小镇,也不可能像大晋的郡城或者京都那样的大城池,那里的药铺医馆里有这一类非本地出产的名贵药材很正常,可是在这偏僻的小镇却是极难得见。 而老大夫无论是翻阅医书还是听别人说起,都只知道大陆上有黑熊和棕熊,这血熊却是生平头一回听闻,想了半天脑中也没有关于血熊的一星半点儿记忆,而且阿古达木大草原本距离大晋已经很遥远了,翰泽拉夫山脉就更加遥远,那里的一切对于老大夫来说就是一无所知。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老大夫最终在心里给了自己一个还算合理的解释。 这时余一丁也忍不住把自己的疑惑说了出来,“老先生,您刚才所说以为我的油纸包内有四五枚熊胆是怎么回事?” 老大夫微笑答道,“呵呵,余大人有所不知,这普通熊胆也就一两左右一枚,可是大人拿来的这枚熊胆却足有半斤以上,而且品相极佳,作为解药的主药再好不过,怎能不让老朽惊叹,另外大人请看,这块熊白也是色泽温润,通体乳白却又微微发黄,而且没有半点杂质,想必也是从那血熊身上获取,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这血熊果然是奇物啊,看来救治二位夫人的问题不大,可能失智的情况也不会发生。” 余一丁一直仔细听着老大夫给他讲解关于熊胆和熊脂的知识,直到听到老者说两个妮子的问题不大才兴奋起来,可是又想到自己手中只有一枚熊胆,看起来只能救治二女中的一人,刚刚才提起来的兴奋劲又一下子被打了下去。 老大夫看着余一丁听了他的话后脸色阴晴不定不断变化,便随口问道,“余大人这是怎么了?二位夫人很快便可苏醒,且无失智之忧,敢问还有何疑问?” 余一丁经老大夫一提醒,这才反应过来他说得是两个妮子都可以救治,连忙问道,“多谢老先生赐教,可是我手中只有一枚熊胆,她们两个怎么能同时获救呢?” 老大夫闻言一怔,随即哈哈大笑道,“哈哈哈……,大人勿忧,这么大的熊胆也是老朽生平所仅见,一副药怎么用得了一枚?刚才老朽已经说过,普通熊胆一枚也就一两重,配制一副药只需一两的熊胆即可,何况这血熊的熊胆品质上佳,依老朽之见,可能每副药都用不了一两,这枚熊胆完全可以配制五六副药的了。” “啊?”余一丁惊喜道,“那就烦请老先生配药,需要本官如何协助?” “不用不用,大人与将军在隔壁房间歇息即可,配药之事老朽和肖老弟就可处理。” 说着老大夫便取出随身携带的笔墨纸砚,思索片刻后又写下一个药方,然后交给肖医官,嘱托他派人送到自己的药铺,让店内的小伙计按方抓药,顺便将火炉砂罐之类的熬药器材一并带来,他准备就在此地配药。 老大夫这样做一是为了避嫌,熊胆熊白在哪里都是名贵药材,如果他拿回药铺,中途就算偷偷私自留下一点余一丁也不会知道,到时候他说缺少的部分都用来配药了就好,余一丁也说不出什么,由此可见这位老者也是一位磊落之人,只是这些行为余一丁不知其中深意罢了,倒是在一旁帮忙的肖医官看向老大夫的眼光露出了敬佩之色。 另外一点也是为了就近配药,等到药剂熬制好以后立刻就可以给二女服下,这样也可让药性少些损失,二女也可早一点苏醒。 既然不久之后二女即可醒转过来,余一丁终于可以将这个最大的担忧放下,刚才老大夫和肖医官已经用过晚饭,现在二人已经着手准备药材,余一丁和蔡祖明对此一窍不通,就算守在一旁也无任何用处,两位大夫也不敢使唤他们打下手,于是两个人便回到隔壁房间,蔡祖明临时的卫士已经将晚饭给他们端到房间内,他们二人顺便就将晚饭吃了再好好休息一阵,耐心等待两位大夫配药。 半个多时辰之后,肖医官兴冲冲地跑到余一丁他们休息的房间,请他们二人过去。 刚刚出了房门余一丁就看见老大夫正站在院子里,背对着他们低着头正在查看座在火炉上的一个大砂罐,同时还在用一支木勺伸进罐中不停地搅动,使得罐口处不时冒出一阵阵青色烟雾,而在火炉的旁边还蹲着一名小厮,此刻正拿着一把蒲扇对准火门轻轻地扇动。 稍稍走近后余一丁二人全都闻到一股奇异的味道,有些清香,又有些微酸,其中还夹杂着那股熟悉的中药气息。 等到余一丁和蔡祖明一左一右来到老大夫身边一起伸着脖子朝砂罐里望去时,老者这才抬起头对余一丁说道,“余大人,解药马上就要熬好,等一会儿盛出来分作两碗,两位夫人每人服下一碗即可,也许再有半个时辰她们就可以苏醒了。” 余一丁微微有些激动,一边不住地点头,一边仔细观察砂罐中的汤药,里面除了一些草根树皮模样的药材以外,汤药看起来就是那种中药特有的黑褐色汁液,除了闻起来味道与其他的中药制剂略有不同,其他的实在看不出这解药有什么特别之处。 又过了片刻,老大夫示意那小厮停止摇扇,吩咐他到旁边取来两只瓷碗放在火炉旁的小几上,随后又拿了一块纱布蒙住罐口,将砂罐内的药汁缓缓倒入两只瓷碗中,每只碗刚好盛下大半碗。 余一丁心急,跨出一步就要上前端碗,老大夫伸手一挡道,“余大人莫慌,这药应温服,还需放置片刻,然后再给夫人们服用。” 这时站在一旁的蔡祖明却疑惑地说道,“二位夫人现在仍在昏迷,这样一来如何将汤药服下?” 一语惊醒梦中人! 余一丁这才反应过来,对啊,两个妮子现在仍处在昏迷之中,她们能开口的话就用不着这些汤药了,可是不开口这两碗汤药又如何才能让她们服下呢?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望向老大夫,却见他胸有成竹一般微微一笑,随后缓缓地说道,“二位大人不必担心,老朽自有办法。” 二人面面相觑,却又不再开口多问,既然老大夫说得笃定,还是到时候再看。 又过了一阵,老大夫伸手试了试瓷碗的温度,点点头对余一丁说道,“成了,这下可以给两位夫人服药了。” 说着便起身往二女所在的屋内走去,余一丁急忙端起两只瓷碗紧紧跟随。 蔡祖明和肖医官也带着好奇的神色跟着一起来到屋内,肖医官作为军中的大夫,主治刀枪跌打损伤,属于外科,他遇见的伤病一般都不会昏迷,就算昏迷也是使用外敷药物包扎伤处,所以他和余一丁他们一样,都没有见识过如何让昏迷之人服下药物,现在三个人全都想看看这位老大夫如何让二女服药。 可是刚到门口老大夫便转身对蔡祖明和肖医官说道,“这个……,还请蔡将军和肖老弟暂且回避一下。” 二人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肯定是在给二女服药的过程中需要褪下衣物,老大夫是主治之人,那是没法回避的,但是外人还是尽量避免这种情形。 余一丁还没明白过来,茫然道,“喝药还需回避?这是怎么个意思?” 老大夫也微微有些尴尬,有些歉然地对余一丁说道,“不瞒余大人,一会儿给两位夫人服药之时需要褪下她们的鞋袜,老朽要用针灸之术解除她们的口噤,否则无法服药,实在迫不得已无法回避,但是他们二人还是尽量回避一下。” 余一丁闻言又是一愣,这才想起来这个时代的女人是不能让外人随便瞧见自己的脚丫的,他倒没有这方面的忌讳,只不过入乡随俗,也就不再言语,点点头便跟着老大夫进屋去了…… 第200章 救治(三) 进了屋余一丁将药碗放到一边便去给二女褪下鞋袜。 老大夫则在一旁从怀中取出一个灰白色的小布包搁在桌子上,等他摊开来余一丁才瞧见里面包裹着一小把银针。 两个妮子都没有裹脚的习惯,只穿着鞋袜,余一丁脱起来并不麻烦,不一会儿两双晶莹白嫩的小脚丫便显露在他的眼前。 弄完这一切后余一丁又问道,“老先生,她们的鞋袜已经褪下,还有什么吩咐?” 老大夫却是微微侧着脸,眼光朝向屋顶,看都不看二女一眼,作出一副非礼勿视的模样,口中答道,“没有其他需要做的了,还请余大人在一旁等候,待老朽给二位夫人行针解除口噤后,大人便可将汤药给她们喂服了。” 余一丁默默地起身站立一旁,此时天色已暗,屋内的小桌上点着蜡烛,老大夫取出一枚银针将针头在蜡烛的火苗上烧烤了片刻,又用手中一块干净的白布擦拭了几下,这才瞄了一眼钟离雪的脚丫,看准了位置便侧过头去,用手指在她的脚底取穴,随后便捻着银针轻轻地刺了进去。 随后老大夫又用同样的方法在钟离雪的面部和脖颈处刺进三四枚银针。 当最后一枚银针刺入她的人中穴后,余一丁就看见钟离雪的樱唇不自觉地微微张开,露出了里面两排整齐闪亮的小白牙,可是她齿间的缝隙还张开得不够大,根本不足以将汤药喂进口中。 “大人可以捏住夫人的颌骨,她的嘴就能再张开一些,到时候便可喂药了。”就在余一丁一只手端着药碗耐心地等待钟离雪的嘴巴再张大一些时,老大夫又开口说道。 余一丁听了老大夫的话后连忙用另一只手捏住钟离雪的两腮,她的樱唇便再次张大了一些,齿间的缝隙也随之翕开得更大,趁着这个工夫余一丁赶紧将碗中的汤药一点点喂进钟离雪的口中,不过只喂到一半她的口中便几乎盛满了药液,余一丁连忙放下药碗,用手指在她的咽喉处一点,只听“咕噜”一声,钟离雪口中的汤药便被她咽进了喉头。 依葫芦画瓢,余一丁又将剩下的半碗汤药全都一滴不剩地灌进了钟离雪的腹内。 其实在服药过程中余一丁也有疑惑,如果一开始自己就捏住钟离雪的腮部不就可以让她张嘴了吗?为什么老大夫还要先给她扎针呢? 给钟离雪服下汤药后余一丁便将心中的疑问提了出来,老大夫并未答话,只是指了指另一张床上躺着的柳翠,那意思却很明显,余一丁可以拿另一碗汤药试一下嘛。 不试不知道,这一次无论余一丁怎么捏柳翠的脸颊,她的小嘴就是不张开,顶多就是嘴唇被余一丁捏得都撅了起来,可是她的牙关却仍旧紧紧地咬合,这个样子肯定是不能灌进药汁的。 看着余一丁在那里捣鼓了好一阵,老大夫微笑道,“余大人,不必再白费力气了,昏迷之人是不会自己开口的,这叫作‘口噤’,除非用药物或者针灸才能解除,不过针灸的效果更好,还是让老朽来给夫人行针。” 余一丁满脸服气地站起身让在一旁,有些事情凭想当然肯定是不行的,原先他满以为昏迷之人想要喂药只需捏住对方的颌骨就可以把下巴放下来,这一试才知道根本不是那么回事,于是便老老实实地等着老大夫给柳翠行针。 不到一炷香的工夫,两个妮子全都服下了汤药,末了余一丁用床上的毯子给她们把下半身遮盖一下,主要是遮住那四只小脚丫,余一丁发现自己喂完药以后老大夫的眼神都不知道该往哪里看了,明显有些尴尬。 弄完这一切余一丁才转身对老大夫说道,“敢问老先生,她们大概还需要多长时间才能醒来?” “嗯,约莫再过半个时辰就可以了。”老大夫捻着胡须缓缓答道,脸上却带着满足的惬意。 老者今年六十有三,眼看着已经是身子骨大半截入土的岁数了,原本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有机会使用那张药方,没想到这时候老天爷会把余一丁送到他的面前,此人不仅身怀熊胆熊白,而且恰巧身边还有两位昏迷不醒的夫人,看来老大夫救治她们也是命中注定,如此一来,两位夫人得以获救,老大夫行医一生终究了无遗憾,这还真是两全其美的大好事。 这边老大夫正背着一只手美美地捻着胡须心中暗自欣慰,那边余一丁听了他的话也终于长长地舒出一口气,再等半个时辰两个妮子便会苏醒,直到现在负责防守小镇的官军也没有夷人来袭的报告,只要二女醒转过来,余一丁便再无任何后顾之忧。 时间就在余一丁的耐心等待中缓慢流逝…… 余一丁和老大夫各自坐在一张凳子上,蔡祖明两人依旧没有进屋,只要不让他们看老大夫用怎样的法子让昏迷的二女服药,他们二人也就没有了进屋的兴趣,此刻蔡祖明就在隔壁休息,而肖医官已经被人叫去照看那些官军的伤员了。 老大夫在一旁昏昏欲睡,这几个时辰对于一名花甲老人来说确实辛苦,余一丁没有打搅老头休息,他的目光一直在二女的脸庞上扫来扫去,眼神中除了说不尽的温柔以外,还带有一丝掩饰不住的焦急。 不知道是老大夫的预言准确,还是血熊胆和熊脂的品质足够好,又或者是那张药方确实真的很厉害,反正刚刚过了半个时辰,不久之前还能听见房子外面响过更夫巡夜时敲响的二更梆子声。 余一丁几乎一直在观察钟离雪,他的注意力大部分集中在这个妮子身上,毕竟她前段时间才被疾风阁的迷药所害,老大夫也说她的情况比较严重,因此余一丁满含焦虑的目光便更多地停留在钟离雪的小脸上。 正在此时,忽然柳翠的床上传来一道低低的呻吟声,余一丁浑身一震,紧接着猛然转过头,正好看见柳翠已经微微睁开了眼睛! 余一丁就像一根被压紧后猛然松开的弹簧一般,噌地一下就蹦了起来,猛地扑到柳翠的身边,抓起她的一只小手,紧盯着柳翠的双眼,目光中带着七分关切三分紧张,嘴巴动了动却没有吐出一个字。 “大哥,是你吗?……我不是在做梦?你真的来救我们了?……”柳翠低声问道,只见她眉头微皱,双眼半睁,眼神有些涣散还带着几分迷离,就像是被人惊醒后仍在懵懂之中一般,看起来整个人晕晕乎乎的并未完全清醒。 “小翠,太好了!你可算醒过来了。”余一丁直到听见柳翠的声音才兴奋地说道。 “唔……”柳翠似乎终于是确认出自己并非在梦境中,于是对着余一丁甜甜一笑,随即却又缓缓合上眼睡了过去。 余一丁不知道她是怎么回事,心中大惊,赶紧回头看老大夫。 这时老大夫已经睁开眼,刚才二人的说话声就惊醒了他,正好看见余一丁带着满眼的疑问回头看他,于是便道,“无妨,余大人不用担心,夫人这是药劲还没有完全过去,再休息一阵就好了。” 余一丁听老头这样一说,又看着再次安详沉睡的柳翠,见她脸上并无半点异样,这才放下心来。 柳翠这边总算是没事了,可是余一丁立刻又想起另一张床上的钟离雪,到现在她却仍旧没有一点点动静,这让余一丁心中隐隐不安起来。 毕竟在短短的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她就两次受到迷药的伤害,何况最先老大夫也说过就算她醒过来也有失智的可能,哪怕用的是高品质的血熊胆和熊脂,但是凡事都有个万一不是?如果出现那个“万一”才是余一丁心中最为担心的状况。 余一丁的脑中又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在玉屏山与钟离宇分别时他对自己的嘱托,其实余一丁心中也很清楚,自那一刻起,钟离郡王就算是将他的宝贝女儿托付给余一丁了,万一钟离雪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如果余一丁找不到救治她的办法,干脆也就别想着再回柳河村了,关键是到了那时他又该怎样对钟离杰父子交待呢? 此刻余一丁的心头已经在暗自祈祷,这个妮子千万不要再出什么岔子才好啊。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不知不觉中又过了一盏茶的工夫,钟离雪却依旧没有任何动静,余一丁将手背贴在她的额头上试了试,感觉却是一片冰凉,他不知这种情况是好是坏,连忙对老大夫问道,“老先生,雪儿的额头冰凉,这正常吗?” 老大夫闻言起身看了看钟离雪,又再次给她把了一下脉象,闭目沉吟片刻后才对余一丁说道,“余大人,夫人的脉象沉实,但却无力,应为阳气衰微所致,结合大人曾说不久之前她曾有过一次被人用迷药所害的经历,有此脉象亦属正常,只能说明身子还未痊愈,不过应该没有太大问题,还请大人再耐心等候片刻。” 听见老大夫这样说余一丁总算心中稍安,但是钟离雪一直不能醒来难免令他有些焦虑,于是治疗气流便通过贴着钟离雪额头的手背再次输进她的体内。 对钟离雪余一丁可不会爱惜自己的异能,这一次他的治疗气流就像是一条滔滔不绝的大河流水一般,源源不断地涌进钟离雪的体内。 早在青川岭矿场的时候余一丁就用异能帮着二女检查梳理过体内的情况,至少当时他就已经明白自己的治疗气流对这一类昏迷没有任何效果,现在守在钟离雪身边只能无助的等待她醒来,虽然明知道这样做没有效果,但是余一丁仍旧会下意识地使出异能。 不过这一次余一丁却有了不一样的感觉,在钟离雪的体内似乎还有一道若隐若现的气流,正顺着她的奇经八脉十二经络缓缓流动。 当余一丁的治疗气流遇上它时,只觉得那股气流带着一阵冰凉之意,自顾自地顺着钟离雪的经络缓缓前行,余一丁不禁大吃一惊,根本来不及开口询问老大夫,赶紧细细察觉了一下,却又发现那道气流并没有破坏钟离雪的身体,反而更像是在不停地修复所过之处她身体上的某些瑕疵,因为余一丁感受不到钟离雪的身体上有创伤。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余一丁也说不清楚,那就是一种感觉,他只觉得这股气流并无恶意,就在钟离雪的体内缓缓流动,这种感觉非常玄妙,实在是可意会而不可言传。 只要知道这股气流对钟离雪无害余一丁便放下心来,他并没有将这种感觉告诉老大夫,主要他无法解释自己的感受,也无法解释他为何能够察觉到这股气流。 到现在为止老者并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只是将他看作朝廷的钦差,蔡祖明压根就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过他是一名修行者,虽然余一丁自己并不这么认为,哪怕在峡关之时他已经能够感受到丹田真气,算是踏入了修行之门,但是作为一名碰巧穿越到这个世界的外来者,余一丁只觉自己比普通人多了一些奇遇罢了,更多的时候他的主要依靠还是异能,这可不是靠修行得来的,可是无论是沈辰基还是王道人都认定了他修行者的身份,余一丁的陪同者,蔡祖明肯定不会到处乱说。 “只要雪儿没有危险,那就随它去。”余一丁如此想到,心头也随之释然,继续耐着性子等待下去…… 又过了好一阵,就在余一丁察觉到那股气流已经顺着钟离雪的经络来到她的头部时,忽然间这个妮子蹙着眉头发出了“嘤咛”一声。 余一丁本来还在闭眼仔细体会着那气流给钟离雪带来的好处,冷不丁听见这一声动静,无异于久旱之后听见的第一声惊雷,霎时间就把余一丁震得双目圆睁,直直地瞪着钟离雪的脸庞。 只见钟离雪皱着眉哼了一声,紧接着长长的睫毛不停地颤动,随即那双大眼睛慢慢翕开了一条缝隙。 “雪儿!”余一丁激动的将贴在钟离雪额头的手背一下子翻转,轻轻捧着她的脸颊,俯下身仔细瞧着那双美目。 钟离雪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终于再次显露在余一丁的眼前,可是她的目光茫然而无神,就那么傻傻地盯着余一丁,半天也没说出一句话。 “老先生,这是?……”等了片刻余一丁实在忍不住了,连忙回头看老大夫。 老者本在休息,钟离雪发出第一声他就已经睁眼,此时正站在余一丁身后关切地查看钟离雪的情况。 虽然老大夫对那个古方深信不疑,但是毕竟没有临床使用过,而且钟离雪现在的模样看起来确实不算正常,人虽然醒过来了,但看着真像是失智了一般。 老大夫连忙伸出手捏住钟离雪的手腕给她把脉,余一丁则是紧张无助地死死盯住老者的面庞,生怕从他的脸上看出什么异样…… “余大哥,雪儿口渴了。” 短短几个字,就像是施加定身法术的咒语一般,只把余一丁和老大夫都唬得定在当场。 不过还是老大夫最先反应过来,连忙收回了把脉的手。 钟离雪的声音很低,但这几个字听在余一丁的耳中不啻于天籁之音,而此刻他只剩下呆呆地望着眼前的娇弱小美人,完全没有了任何动作。 “余大哥,是你吗?雪儿好渴。” 也许是等了片刻都不见余一丁有任何动作,钟离雪再次出声,她的视线依旧有些模糊,脑子也不太清醒,还以为自己看错人了呢,便努力瞪大眼睛望着余一丁。 老大夫在一旁轻轻推了推余一丁,他这才猛地反应过来,连忙起身找水,老大夫指了指小桌子上的水罐,余一丁手忙脚乱地走过去倒了一碗水,赶紧回到床边将钟离雪扶起来靠坐在他怀中,小心地给她喂了小半碗水,这个妮子才像是稍微缓过了一点劲。 “余大哥,雪儿好困……” 喝了水之后钟离雪便又一头歪在余一丁的怀中闭上了眼睛,这次不用老大夫提醒余一丁也明白她仍需要休息。 等到帮着这个妮子再次睡下后,余一丁转过头正好看见老大夫在一旁含笑抚须频频点头。 余一丁见状连忙从怀中掏出一大把金叶子,数也没数,郑重地放在桌子上,与那装银针的布包挨在一起,这些金叶子至少也有一二十片,足有七八两之多,要知道这可是金子,并非银子啊。 余一丁见老大夫面现不悦之色,连忙拱手说道,“多谢老先生不吝出手,此等救命大恩本官确实无以为报,这些银钱权作老先生的辛苦费,还望老先生莫要嫌少而不收啊。” 老大夫闻言正色道,“老朽乃是行医之人,治病救人乃医者本分,适才煎药之时,老朽还听肖老弟说栖凤镇之所以未遭到夷人侵袭全都蒙大人所赐,那么大人岂不是我栖凤镇所有百姓的救命恩人?如此说来老朽怎敢收下这些钱财呢?” 余一丁无言以对,要说这方面他确实不太擅长,说两句客气话好办,但是要说的让老者心甘情愿地收下他的谢礼,这一点他却不知该如何游说,除非愣愣地拿出钦差的名头去压老头,但是余一丁又做不出这种事来。 正在他左思右想都没个好主意的时候,老大夫已经起身将那个装银针的布包收了起来,一旁的金叶子却没动。 “还请余大人不要再提银两之事了,今日能够救治两位夫人,老朽此生最大的一个愿望已经满足,这张古方终于在老朽的手中有了用武之地,在老朽看来,此事足以抵过万两黄金,多谢余大人给了老朽这个机会啊。” “这个……” 望着居然在对自己行礼道谢的老大夫,余一丁讷讷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第201章 ? 敌袭! 看着站在一旁有些尴尬的余一丁,老大夫行过礼后也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正好二女全都已经苏醒,说明这古方确实有效,老大夫大感欣慰之下,立刻又想到现在正是别人夫妻劫后团圆之时,若是再待在这里就显得不太合适了。 于是便对余一丁说道,“余大人,既然夫人们都已苏醒,估计她们再休息片刻便会彻底清醒,配药之时肖老弟已经命人准备米粥肉糜,待夫人们醒来后大人让门外的卫士去厨房取来便可食用,老朽这就去再给夫人们开副滋补的方子,最近几日要注意膳食调养,想必应无大碍,老朽先告辞了。” 说完又给余一丁行了一礼,不等他答话,转身便推开房门,飘然而去…… 临走前老大夫说了这么一番话,弄得余一丁只是傻傻地愣在原地,等他反应过来时老大夫已经推门而去,想要叫住他余一丁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到最后只得再次讪讪地挠了挠后脑勺,环顾四周时才发现那一小堆金叶子仍旧安静地躺在小桌上,在蜡烛的映照下发出熠熠的黄光。 余一丁望着那些黄澄澄的金叶子直发呆,俗话说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他送给老大夫这些钱不为其他,只是余一丁对老大夫救治二女表达谢意,两个妮子在余一丁的心目中可并不只值这点金叶子,完全可以用无价来形容。 可是俩人毕竟为老大夫所救,又有俗话说钱财乃身外之物,何况余一丁还真没把这些钱财看在眼中,以他现在身怀的本事,若想要弄到钱财实在是容易,先不说其他,就是钟离杰这个便宜老丈人家中有多少银两就不可估算,可即便如此,就算让他拿出自己身上所有的钱财来换取二女苏醒,余一丁绝对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钱没了好说,人没了或者痴了傻了那才是真正要了余一丁的小命呢。 何况金叶子总归是有价之物,以有价换无价,就算这是个我出钱你治病的买卖,余一丁也觉得自己赚大了,毕竟在他的眼中,二女的性命岂是可以交易之物?那就是他的无价之宝,至少余一丁要表达感激老大夫这份救命之情的心意嘛。 谁曾想那老者终究不为金银所动,坚持分文不取,这让余一丁不禁对他肃然起敬,直叹老者高义,当真颇有古人之风,看来这位老大夫还真是做到了悬壶济世,医者仁心啊…… 余一丁无奈地收好了金叶子,又独自感怀了一阵,直到小半个时辰过后,两个妮子终于相继醒来,令余一丁感到无比欣慰的是她们俩除了看起来有些虚弱以外,并没有其他的不适,至少没有出现余一丁最为担心的失智状况发生。 就在余一丁出门喊卫士去厨房取来米粥肉糜时,还在隔壁歇息的蔡祖明听见动静赶忙出来查看,余一丁又给二女介绍了他的身份,两个妮子也表达了对平洛郡王府沈郡王和蔡祖明的谢意。 等到卫士端来食物,余一丁实在没法当着蔡祖明的面给二女喂饭,关键是先给谁喂呢?给谁先喂余一丁都觉得不妥,何况两个妮子也不好意思让他来喂食,等到卫士放下碗筷食盒,她们就把余一丁和蔡祖明哄出了房门,余一丁当然乐得轻松,又嘱咐了二人两句才借坡下驴和蔡祖明退出了房间。 刚回到隔壁房间蔡祖明便询问老大夫去向,余一丁将事情原原本本一说,蔡祖明也感慨不已,就算看在余一丁是钦差大人的份上,老者只要尽心尽力救治好二女已是天大的功劳,却没想到这老大夫居然分文不收。 这时有军士在门外大声报告,“报!余大人,蔡将军!” 屋内二人不知发生了何事,蔡祖明连忙对门外说道,“进屋说话。” 一名青川岭矿场跟着来到栖凤镇的军士推门而入,余一丁和蔡祖明都认得此人,进屋后这名军士便单膝跪地道,“禀告二位大人,据陈将军在本镇东口设置的暗哨回报,发现有夜行人在镇外活动,距离在本镇一两里之外,人数大约有数十人,陈将军已派出五十人守卫营房,除去侦查各个方向的暗哨,其余人等已做好准备迎敌,并派小人禀告二位大人注意安全。” 余一丁二人不约而同对视一眼,蔡祖明又说道,“知道了,退下。” “是!” 不用猜余一丁也知道那些镇外之人十有八九就是已经暴动的夷人,却不知是路过此地还是专门针对栖凤镇,无论是哪种情况,或许是他们人数确实太少,就算在夜间也不敢贸然攻击乡镇,只能在小镇外探头探脑地查看。 但是蔡祖明已经从这些夷人的动向中嗅到危险的气息,余一丁从未领兵不懂兵法情有可原,蔡祖明不可能不去多想,虽然现在镇外只发现几十个夷人,但是谁知道他们后续的人数还有多少,万一这股夷人只是前来探查栖凤镇的虚实,而他们的大队人马紧随其后也说不一定,毕竟整个矿区的夷人数量远在官军之上,如果想要攻击栖凤镇,又是半夜行动,预先侦查一下小镇的防御情况,以减少不必要的损失极为正常。 想到此处蔡祖明连忙将门口的卫兵叫了进来,让他赶紧去通知陈平前来面见,卫兵领命而去。 余一丁还不明所以,在他看来不就是几十个夷人嘛,就算分出五十人前来保护军营,陈平手下还有三百多人呢,对付这一小撮夷人岂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蔡祖明何至于如此大惊小怪? 见余一丁不以为然,蔡祖明便将自己的顾虑同余一丁一一讲明,后者这才明白事态的严重性,甚至可以说形势确实比较危急,此地已是整个矿区距离洛西镇最远的一座乡镇,如果夷人暴动不准备攻击此镇,他们完全可以迅速向东而去,没必要在小镇周围侦查并与当地官军发生纠缠,而现在的情形只能说明夷人对栖凤镇打起了主意。 没过多久陈平便急匆匆赶来,询问之后蔡祖明才知道陈平早已想到夷人可能发动攻击,他严令官军只能在镇区范围内防卫,依托小镇中房屋众多,地形复杂对敢于前来袭扰的夷人给予有效的杀伤,如果夷人退却则不得追击。 蔡祖明正有此意,主要还是驻守矿区的官军并无弓兵,否则他就会让弓手占据小镇的各个房屋制高点,如果夷人来攻只需用箭矢将其击退便可,这样也能有效地减少官军的伤亡。 可惜的是这些官军的主要任务就是看管在矿区劳作的夷人,所使用的武器包括刀枪剑戟,就是缺乏弓箭,矿场也没设置弓箭手,这是因为绝大部分矿场都在山区,夷人若是敢于逃亡,山区的野兽就够他们喝一壶的了,而且官军对武器严格控制,如果不是这一次玄武营的墨卫预先察觉到夷人要暴动,谁也想不到他们已经将大批的武器藏在各个矿场内,只等暴动之时取用。 而守卫栖凤镇的官军中确实有弓兵,不过也仅仅只有十人,而且每人的箭矢也只有区区十支,几乎形成不了有效的战力。 既然现在陈平已经将所有官军收拢在镇区范围,这种布置与蔡祖明不谋而合,看来他们两人的想法都是坚守到天亮,所幸栖凤镇虽然位于一座山谷中,四周都是大山,但是这座山谷比较平坦开阔,从镇区到最近的大山至少都有五六里,镇区附近只有几座低矮的土丘,天亮以后视野则会变得非常开阔,夷人的数量动向自然是一目了然,如何排兵布阵御敌便更有针对性。 最后还有一个重要问题,现在关押在栖凤镇牢狱内的那一百多名夷人如何处置? 按照陈平的意思就该将这些人全部就地处决,如果夷人攻击栖凤镇,很有可能就是前来救人的,留着这些夷人俘虏的性命终究是个隐患。 蔡祖明有些犹豫,如果是在平定暴乱中将他们杀死还好说,现在这些人已经被俘,依着蔡祖明的意思,如何处置就要看朝廷的旨意了,无论如何,杀俘或者杀降都在道义上站不住脚,而且就算要将他们全部处决,一百七八十人,杀起来也不是件容易的事,需要花费不短的时间。 由此可见大晋确实强盛了太久,像蔡祖明这样郡王府卫戍营的统领,也算是一名和平时期的武将,而且官至四品,虽然有一身的好武艺,也曾熟读兵法,却没有参加过哪怕一场真正的战斗,缺少了久经沙场的将军那种果断铁血气质,他总是想着让朝廷来处置夷人战俘,却忘记了此时乃是非常时期,何况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此刻最怕的就是犹疑,万一夷人势众,击溃了栖凤镇守军,营救出这些俘虏,那他们在青川岭矿场损失几十人好不容易才抓到的这些俘虏不就又成了充实夷人暴动队伍的有生力量了吗? 如此看来,蔡祖明在很多方面还真不如常年呆在矿区看押夷人的陈平,虽说陈平只是一名禆将,但是他常年与夷人劳工打交道,对这些异族人的秉性非常了解,深知这些人完全就是一群顽固不化的死硬性格,他们对大陆人充满了敌意和仇视,能够被大晋收买感化的只是其中很少的一部分,甚至这一部分人还指不定是不是装出来的呢,所以陈平在处理这一类事情上的原则就是宁杀错不放过,丝毫没有一丁点拖泥带水。 最终蔡祖明还是没有下定决心处决所有被俘夷人,他只是命令陈平再派出五十人协助镇上的衙役对关押在牢狱的俘虏严加看管,不过蔡祖明也给看守他们的军士加上了一条命令,如果发现有任何异常情况,军士们可以自行处理,这等于说如果发生了战斗,那些看守牢狱的官军就得到了一个特权,可以不经请示而斩杀所有俘虏,也幸亏有了这道命令,才使得栖凤镇最终没有遭受灭顶之灾,当然这是后话。 如此一来镇中可用之兵只剩下三百三十人,好在栖凤镇不大,总共也就一百多户人家,三条街道,占地只有不到三百亩,官军主要据守的地方是军营、衙门、牢狱和工坊四个重点区域,其中又以工坊的防御难度为最大,因为此地距镇区有一里多路,孤悬于小镇南门之外,其中还有不少军械的成品和半成品,这些军用物资必须派人看守,否则被夷人夺取后又成了帮助暴军壮大贼势,最终还是由王校尉请命带了八十人守卫工坊,他们这一去很有可能再也回不来了,但是这名校尉没有任何犹豫,亲自点了八十人便离开了镇区。 而那仅有的十名弓兵就成了整个栖凤镇的眼睛,他们被分散安置在小镇边缘民房的隐蔽制高点,被当作了暗哨,如有风吹草动便施放响箭示警。 现在所有的官军都龟缩于镇区之内,只等熬过这个漫漫长夜…… 既然已经发现敌情,而且形势不明,无论是陈平还是县官都指望着蔡祖明统一指挥,毕竟他是此地品阶最高的武将,率军御敌责无旁贷。 余一丁这边已经有陈平安排的五十名军士守卫这几座营房,其实余一丁夫妻三人若需要保护,最多有十人也就足够了,主要是青川岭矿场的伤兵现在还在营房内躺着呢,就连老大夫也没有返回他的医馆,可能彻夜都要守护在此,如果战斗打响,他和肖医官肯定会面对大批的伤员,军营绝对是不容有失的要地,不过蔡祖明判断夷人不太可能将其选为第一攻击目标。 而柳翠和钟离雪的安全就只有靠余一丁保护了,当然蔡祖明对余一丁的能力绝对是放心的,他甚至相信留守军营的五十名官军主要的任务还是保护伤员和大夫。 最后蔡祖明决定由他和陈平各自带领一百五十人,蔡祖明在靠近小镇东面的衙门驻守,而陈平则守在牢狱附近的镇子西口,两支人马互为犄角,无论夷人从哪个方向进攻小镇,双方都可以互相支援。 如果夷人攻击工坊,则由陈平先带人救援,毕竟目前的情报是夷人出现在东南方向,蔡祖明的人马要防备敌人攻击工坊是假,偷袭镇区才是最终的目的,他必须坚守衙门一带。 余一丁则留在靠近北面的军营内陪伴二女,顺便还可以帮着保护一下伤员和大夫,这当然是蔡祖明的小心思,不过他没有明说,余一丁当然也不会多想,他现在的心思全在二女身上,如果战斗打响,他首先会考虑二女的安全,大晋的安危与他何干?若不是夷人掳走二女,他也压根不会与这些异族人为敌的,除非老大夫他们受到攻击,对于有恩于自己的人余一丁不会见死不救的,这是余一丁的小心思,蔡祖明当然也不会知道。 一切安排妥当后蔡祖明便离开了军营,趁着这个机会余一丁又返回了二女的小屋,她们已经用过饭菜,坐在屋内的小桌子边,似乎正在聊天,见只有余一丁一个人进来,两个人的脸上都有些高兴,可是她们看起来精神还有些萎靡,余一丁连忙让二人上床躺下继续休息,可是两个妮子都没有动作。 “余大哥,是不是夷人要来攻击我们?刚才你们在外面说话我和小翠妹妹都听见了。”钟离雪问道。 “没什么大事,有大哥在你们不用担心,放心好了,现在你们俩的任务就是继续好好休息,赶紧回复体力才好应对可能出现的意外。”余一丁安慰道。 “大哥,我已经缓过来了,再休息一下应该就可以使弓,但是雪儿姐姐说她还有些头晕……”柳翠在一旁小声说道。 “没事的,余大哥不要听妹妹胡说,我真的没事。”钟离雪急忙打断柳翠的言语。 余一丁见状只是微笑但并没有说话,两步走上前去后才催促二女回到床上躺下,在这个过程中他给柳翠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要先照顾钟离雪,让柳翠自己休息,柳翠当然明白,其实她苏醒后吃了些食物又小小地补了一觉,除了感觉有些疲劳以外,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 夷人的迷药确实厉害,但是架不住她们俩年轻啊,而且身体素质也很好,同时老大夫的古方不仅可以医治昏迷,甚至还有养气补虚的功效,再加上血熊胆和熊脂品质奇高,如果不是钟离雪前不久才被疾风阁所害,她现在也会和柳翠一样没有大碍。 那边柳翠已经乖乖躺在床上闭目养神,刚才余一丁他们在门外说的话两个妮子都听得清楚,这个时候最重要的就是养精蓄锐,否则战斗说来就来,柳翠可不想自己成为余一丁的累赘。 钟离雪却还在耍些小脾气,可能也是她没有彻底清醒,依旧坐在桌边晕晕乎乎地不愿意上床,余一丁心头着急便一把将她横抱而起,直接放在床榻之上,又在她的耳畔低声说道,“雪儿乖,小翠妹妹就在一旁,你这个当姐姐的总不能让她看你的笑话?好好地躺下休息,大哥再来帮你恢复一下。” 钟离雪被余一丁抱得面红耳赤,虽然羞涩但又不敢开口,只得嘤咛一声紧紧闭着眼睛任由余一丁将她轻轻放在床上,在胸腹上盖了一条毯子后,余一丁又握住她的一只手腕,钟离雪便感觉到一股温热的气流从手腕处透入,然后迅速地蔓延至周身,顷刻间便令她感觉全身都舒爽起来,不一会儿便进入昏睡状态…… 余一丁知道他的治疗气流肯定有恢复效果,但是没想到钟离雪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睡着,看来这个妮子的身体确实还没有完全恢复。 等到钟离雪睡着后,余一丁又持续给她输入了一阵治疗气流,这才轻手轻脚地离开了她的床头,来到柳翠身边,柳翠早已察觉,就这么睁着亮晶晶的大眼睛紧紧盯住余一丁,眼中满含着柔情蜜意,余一丁一看之下也忍不住俯下身将嘴唇凑了过去。 正在这时一道凄厉的哨声拖着长长的尾音划破夜空! 余一丁浑身一颤,那是响箭! 而且听声音就在附近! …… 第202章 ? 应对 我们再来简单介绍一下栖凤镇的情况,整个小镇四面环山,几乎位于盆地正中央,占地约二百亩,呈东西长南北窄的狭长格局,除了军营旁有座低矮的土丘以外,整个镇区几乎就是个盆地平原。 衙门位于小镇内靠近东头牌坊的位置,官道经过牌坊穿镇而过,一直延伸至西北面的几座矿场,蔡祖明带领的一百二十人就在牌坊附近驻守,衙门作为他的临时驻地,另外县官师爷等一干人等也呆在此地。 关押夷人俘虏的牢狱位于小镇南面的边缘地带,那里除了值守的衙役以外,另有五十名军士协助看守,主要是俘虏数量太多,仅靠衙役肯定应付不过来。 工坊则位于牢狱以南一里之外,由王校尉带领八十名官军驻守。 军营在小镇北面的一座矮丘旁,此刻除了余一丁夫妻、几十几名伤兵和两名大夫以外,另外还有五十名军士守卫。 陈平则带领一百二十人守在小镇西边,此地往东北百丈便是军营,往东南五六十丈就是牢狱,陈平的主要任务就是警戒支援,哪里有敌情他的队伍要保证可以随时支援,同时还要警戒有可能从西边而来的攻击,毕竟栖凤镇以西的山区内还有好几座矿场,如果那里的夷人暴动,他们往东到达栖凤镇最先碰上的就会是陈平的部队。 蔡祖明和陈平才刚刚带着各自的人马来到他们事先商量好的防卫区域,蔡祖明与陪同他一起坚守衙门的县官在大堂上还没说上几句话呢,而负责镇守牢狱附近小镇西口的陈平也才刚刚带着自己手下的一百二十人来到小镇边缘,军士们正在用石块沙包甚至是一些百姓捐献出来的门板梁柱布置防线。 就在此时,军营方向一道响箭冲天而起,带着尖利的哨音撕破了夏夜的宁静飞向半空。 所有的士兵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计朝军营的方向望去,甚至整个栖凤镇瞬间都被这响声惊醒了! …… 小镇上的房屋内陆续亮起了灯光,但几乎听不见人声,只有街头巷尾传来一阵阵狗叫的声音。 或许镇上的百姓也知道暴动的夷人就在附近,刚才两支加起来有数百人的官军队伍分别奔向小镇的东西两头,发出的动静并不小,就算百姓们睡下了也会被吵醒,只不过他们都知道这些脚步声是官军发出的,就是要保护镇上的百姓,所以就算人们全都醒了也不会点灯,更不会出门查看。 可是现在小镇上却亮起了大片的灯火,但是可以想象其中大部分的百姓已经躲在家中的某个角落瑟瑟发抖,当地人没有不知道矿区的那些夷人劳工的,大晋使用战俘采矿早已不是新鲜事,这些劳工在此地做苦力也有多年了。 而且大人孩子都在口口相传夷人的凶狠残忍,很多人压根不相信三四百官军就能抵挡住数千夷人的进攻,白天里小镇上就有夷人将要暴动的传言,八成是那些衙役们散播出去的,这里是山区,镇上的百姓都是当地人,他们如果想要避难也只能选择投奔乡下的亲戚,可是现在乡下的安全性还不如镇上呢,因此整个小镇已经变得人心惶惶。 老百姓不会知道夷人的暴动计划已经被识破,而且还有一两千人已被官军控制,他们心中想的却是如果镇上的官军抵挡不住夷人的攻击,到时候栖凤镇被夷人占领,自己该如何从夷人的烧杀抢掠中逃脱性命。 所以别看现在整个镇区几乎听不见人声,可是响箭的警报声响过后,老百姓便纷纷躲进他们各自认为家中安全的地方,地窖、床下、柜子、水缸、灶台、杂物堆、柴火垛……。 不管百姓的想法如何,对于官军来说响箭就是指令,陈平迅速指派手下五十人赶往军营,他的任务就是既要支援各个区域,又要保证能够继续警戒镇西一带,万一夷人真正的意图是从西边发起的攻击,而军营那边只是佯攻呢?这一点不得不防。 …… 余一丁和柳翠正在眉来眼去含情脉脉地想要亲热一番,谁知两个人的嘴唇都还没有沾上边呢,那道响箭凄厉的破空之声就让俩人像是触电一般迅速分开,余一丁回过头才发现钟离雪也醒了过来。 “余大哥!夷人发起攻击了?!”钟离雪一下子坐起身,仿佛像是呓语般的问道。 “雪儿不用担心,我们的房子外面有官军驻守,何况余大哥还在你身边嘛。” 余一丁赶紧来到钟离雪的床边,刚坐下钟离雪的身子就摇晃了两下,随即便扑倒在他的怀中,钟离雪的小脸显得有些苍白,看起来整个人非常虚弱,恐怕这就是疾风阁秘药的厉害之处,虽然钟离雪的失忆症早已被醒神丹和凌云子的汤药治好,可是身体终究没有完全恢复过来。 相比之下柳翠却没有任何问题,和余一丁分开后她就已经从床上跳了下来,正在迅速地穿好鞋袜,整理衣衫,然后就在桌上的包裹里翻找起来,不一会儿便取出自己的匕首插在腰带间,又拿出角弓握在手中,麻利地将箭袋绑在背后,看她的动作似乎完全没有受到夷人迷药的伤害。 余一丁这边还在手忙脚乱地帮着钟离雪穿鞋袜,柳翠已经将自己武装起来,回头看见余一丁的狼狈模样赶紧过来帮忙,好不容易给钟离雪整理好衣物,接着余一丁又对着柳翠点头示意,然后一把将钟离雪背在自己的背上。 柳翠明白他的意思,连忙找出一根长长的布带将钟离雪牢牢地同余一丁捆在一起,等柳翠拴好绳头,余一丁站起来试了试,只见钟离雪的小脑袋瓜就趴伏在他的脖颈旁,整个人与他牢牢的贴在一起,余一丁甚至可以腾出双手御敌,他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随后余一丁又拿起桌上的蜡烛对柳翠说道,“小翠,用桌椅把门抵住,然后躲到墙角,守好窗户。” 柳翠连忙照办,最后似乎是觉得仅靠桌椅还不是特别牢靠,又把自己睡过的那张单人床也移到桌椅后面顶住,这才回到余一丁的位置,此时余一丁也将钟离雪睡过的那张床移动了一下,在墙角形成了一个一人宽的通道。 余一丁背着钟离雪躲在最里面的角落,而柳翠则紧挨着他站在外侧,如果有人想要破窗而入,柳翠便可拉弓放箭,而且余一丁在她身后还能施放气指辅助攻击。 现在相当于柳翠和钟离雪一前一后把余一丁夹在中间,如果情况实在危急的话,余一丁还可以使用无形罡气将三人全部罩住,如此看来三个人这样的站位算是比较安全了。 等柳翠做完这一切,余一丁才吹熄了手中的蜡烛,屋内顿时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 蔡祖明在衙门的大堂中来回走动,他的心头有些焦急,军营方向的暗哨发射响箭,说明夷人已经从那边偷偷摸到了小镇的边缘,可是过了这么久都没有从那个方向传来喊杀声,那一带显得异常安静,这种反常的情形令他非常疑惑,同时也更加担心。 如果夷人发动攻击,军营有五十人守卫,而且陈平肯定会在第一时间派出五十人接应,这是一开始他们俩人就商量好的策略,加上余一丁夫妻还在营中,过了这么久也该与偷袭的夷人碰上面了,此时双方应该爆发了战斗才对,蔡祖明很清楚就算夷人数倍于守卫军营的官军,也不可能悄无声息地就将那一百多人全部杀死,可是那一带怎么会没有一丁点动静呢? 蔡祖明百思不得其解,在大堂内来回转了几个圈,便想到派出一个人前去查看一下,正在左瞧右看地寻找人选时,刚好有一人来到大堂外,正是那名驻守栖凤镇的官军首领李校尉。 分兵以后李校尉就一直跟着蔡祖明,刚才他依照蔡祖明的命令带领着军士们在牌坊一带垒筑工事加强防御。 所有人都听见了响箭的呼啸之声,他也不例外,安排好军士们继续布置防御后他就连忙前来大堂询问蔡祖明下一步的计划。 见到此人进来蔡祖明不禁眼神一亮,这个人能当上校尉肯定有一身的好功夫,加上长期带兵驻守栖凤镇,对这里的环境必然非常熟悉,派他前去查看最为合适。 蔡祖明刚刚将自己心中的疑惑说出,还没给李校尉指派任务呢,李校尉便忙不迭地主动请缨前去探查,刚才守卫工坊可是王校尉主动要求的,两人都是校尉,这个时候千万不能犹豫,绝不能给主将留下一个贪生怕死的印象…… …… 一刻钟以前,镇北,祠堂戏台。 一名弓箭手暗哨正趴在戏台屋顶的一角,他的身体全都隐在屋脊靠着镇区一侧,只露出小半个脑袋警惕地朝着镇外四下张望。 虽然已经到了后半夜,但是天气晴朗,夜空中月明星稀,三四十步内的景象非常清晰,除了四下里的草虫不住地鸣叫以外,镇北的这一带似乎非常平静。 戏台外面除了土丘上有一小片树林以外全是平坦的田地,当地百姓的主要农作物就是麦子,其余的田地里种着一些蔬菜,如果有人潜伏在田地中,弓箭手居高临下一眼便可以看见,更不要说让大批人马潜藏了,因此他的主要注意力几乎都在那片小树林中。 天空晴朗,弓箭手虽然居高临下,视野很好,但是他也一样容易暴露目标,特别是那片土丘,几乎和戏台的屋顶一般高,所以监视四周时他采用的方式是时不时抬头偷偷瞄上一眼…… 在某一次不经意的抬头间,弓箭手的视野中似乎有一道寒光闪过,位置正是在那片小树林中! 这名暗哨立刻打起了十二分的警惕,死死地盯住了那片树林。 可是令他奇怪的是寒光闪过之后树林中便再无任何动静,就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般,弓箭手不由地纳闷,难道刚才是自己眼花了? 正在他疑惑之时,突然树林中又是一道细小的蓝光一闪即没,因为弓箭手很少戴头盔,只是将长发在头顶挽成一个发髻,于是他便察觉到自己头顶的发髻像是突然间被什么东西打中一般,呼地一下就披散开来,而此刻这名弓箭手就这么披头散发地盯着小树林的方向,他似乎已经忘记了所有的隐蔽动作,目光中满满的都是不可置信之色! 此刻三名身着灰蓝色紧身夜行服的人影突然出现在树林的边缘,其中一人手中握着一只竹管似的物件,另外两人手中分别提着一把弯弯的短剑,弓箭手这才反应过来他刚才瞧见的寒光便是其中一把短剑的剑身在月光下反射出来的光线。 握着竹管的那人像是正在确认屋顶弓箭手是否已经死亡,双方也就相隔十丈左右的距离,皎洁的月光给大地和建筑物洒下了一片银白色的光芒,就在这片光芒之中,弓箭手看清了那三个人都戴着深色的蒙面巾,而握着竹管的那人正用阴鸷的目光死死盯住屋顶的弓箭手,同样地,弓箭手因为吃惊而睁大了眼睛也死死瞪着那三名夜行人,谁也没有动作。 几秒钟过后,当弓箭手下意识地举起起手边的长弓和响箭时,那名蒙面人也再次将竹管递到了嘴边! “啾!……” 响箭瞬间升空,箭身上的空心竹管带着凄厉的哨响打破了黑夜的宁静,与此同时他的喉间也多出了一枚带着羽毛的细针! 弓箭手的双眼圆睁,脸上仍旧写满了惊愕,紧接着身子一歪便消失在屋脊线后面,只听见身体在瓦片上滚动时发出的“哗啦哗啦”的响动,最后随着一声物体掉落在地面发出的“啪嗒”声,所有草虫的鸣叫霎时间便沉寂下来,四周陷入了死一般的宁静…… …… “唔……” 突然间屋外传来一声低低的闷哼,就像是有人被捂住了嘴巴后想要发出惨叫,但是声音却被压在了喉咙间,随后又是几声轻微的兵刃撞击的声响,四周便立刻安静下来,甚至连刚才隐隐传来的伤兵的呻吟声都完全消失了。 黑暗中柳翠转过身子,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在黑暗中闪闪发光,余一丁明白她眼神中的询问之意,略略思索了一下,忽然间想起了陪伴那些伤兵的老大夫和肖医官,余一丁可以毫不顾忌其他人的死活,可是那位老大夫是余一丁的恩人啊,他还没有来得及报答老者的恩情,怎能就这样躲在房间里作一个缩头乌龟呢? 何况除了刚才那道压抑的惨呼和几声轻微的金铁交鸣以外,屋外已经没有了任何动静。 肯定不会有大批的夷人冲进来,否则守卫军营的官军已经和他们发生战斗,刚才的动静只能说明已经有人偷偷摸到军营的辕门杀死了哨兵,因为余一丁他们的房间距离辕门非常近,加上在黑暗中他的各个感知力都非常强,所以才能听见那些轻微的响动,而其余的官军应该暂时还未察觉到危险。 余一丁的脑中立刻浮现出那些神出鬼没的家伙,肯定是乱波!如果这些人闯入军营,那些普通的军士怎么会是他们的对手?多半会被一个个无声地消灭掉。 念及于此,余一丁急忙在柳翠的耳畔轻声说道,“小翠,我们出去看看,你跟在我身后,注意保护雪儿。” “嗯!” 没有任何犹豫,柳翠立刻脚步轻盈地闪到窗户旁边,伸出一只手指在口中沾了点唾沫,然后点在窗纸上,同时凑到窗前透过那个小洞向屋外观察。 片刻后柳翠的眼睛才离开窗户上的小洞,转过身看向余一丁,并对着他轻轻点了点头,表示屋外没有异常。 余一丁会意,连忙上前将堵在门口的单人床和桌椅小心地移开,随后便一把将柳翠拉在自己的身后,无形罡气立刻施放出体外,将三个人全部置于气罩的保护之下,这才小心翼翼地推开了房门。 因为栖凤镇是一座小镇,平日里驻守的官军并不多,所以这座军营不大,只是由几排营房组成,而余一丁他们所在的小房子是距离辕门最近的一排营房中的一间。 此刻军营四周的栅栏上还插着几根火把,特别是辕门处,在火光的映照下余一丁看见那里的地面赫然躺着三四个身影,从他们的穿戴上可以判断出正是官军,可是四下里却再也瞧不见一个人影,也不知道其余的官军都跑去了哪里。 余一丁回头给柳翠示意了一下,门口的卫兵被杀只能说明敌人已经进入军营,他不打算再去辕门处查看那几具尸体,死人已经不重要了,现在他更关心的是老大夫那些活人。 余一丁背着钟离雪,柳翠紧跟在他身后,就这样出了房间贴着墙壁缓缓来到房头,旁边是军营的小校场,四周依旧看不见人影,也没有半点声响,余一丁深深地呼了一口气,这才侧着身子紧贴墙面,准备转过墙角,慢慢地绕到这排房子的后面。 伤兵和老大夫他们就在后面的大房子里,可是余一丁他们转过房头望见那座仍然闪着灯火的大屋子时,却没看见任何人。 伤兵都躺在屋内的地上,看不见也很正常,可是两名大夫和其他的军士呢? 余一丁正在纳闷,突然间军营栅栏外面传来了几声惨叫,紧接着就是兵刃撞击的声音…… 第201章 ? 敌袭! 看着站在一旁有些尴尬的余一丁,老大夫行过礼后也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正好二女全都已经苏醒,说明这古方确实有效,老大夫大感欣慰之下,立刻又想到现在正是别人夫妻劫后团圆之时,若是再待在这里就显得不太合适了。 于是便对余一丁说道,“余大人,既然夫人们都已苏醒,估计她们再休息片刻便会彻底清醒,配药之时肖老弟已经命人准备米粥肉糜,待夫人们醒来后大人让门外的卫士去厨房取来便可食用,老朽这就去再给夫人们开副滋补的方子,最近几日要注意膳食调养,想必应无大碍,老朽先告辞了。” 说完又给余一丁行了一礼,不等他答话,转身便推开房门,飘然而去…… 临走前老大夫说了这么一番话,弄得余一丁只是傻傻地愣在原地,等他反应过来时老大夫已经推门而去,想要叫住他余一丁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到最后只得再次讪讪地挠了挠后脑勺,环顾四周时才发现那一小堆金叶子仍旧安静地躺在小桌上,在蜡烛的映照下发出熠熠的黄光。 余一丁望着那些黄澄澄的金叶子直发呆,俗话说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他送给老大夫这些钱不为其他,只是余一丁对老大夫救治二女表达谢意,两个妮子在余一丁的心目中可并不只值这点金叶子,完全可以用无价来形容。 可是俩人毕竟为老大夫所救,又有俗话说钱财乃身外之物,何况余一丁还真没把这些钱财看在眼中,以他现在身怀的本事,若想要弄到钱财实在是容易,先不说其他,就是钟离杰这个便宜老丈人家中有多少银两就不可估算,可即便如此,就算让他拿出自己身上所有的钱财来换取二女苏醒,余一丁绝对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钱没了好说,人没了或者痴了傻了那才是真正要了余一丁的小命呢。 何况金叶子总归是有价之物,以有价换无价,就算这是个我出钱你治病的买卖,余一丁也觉得自己赚大了,毕竟在他的眼中,二女的性命岂是可以交易之物?那就是他的无价之宝,至少余一丁要表达感激老大夫这份救命之情的心意嘛。 谁曾想那老者终究不为金银所动,坚持分文不取,这让余一丁不禁对他肃然起敬,直叹老者高义,当真颇有古人之风,看来这位老大夫还真是做到了悬壶济世,医者仁心啊…… 余一丁无奈地收好了金叶子,又独自感怀了一阵,直到小半个时辰过后,两个妮子终于相继醒来,令余一丁感到无比欣慰的是她们俩除了看起来有些虚弱以外,并没有其他的不适,至少没有出现余一丁最为担心的失智状况发生。 就在余一丁出门喊卫士去厨房取来米粥肉糜时,还在隔壁歇息的蔡祖明听见动静赶忙出来查看,余一丁又给二女介绍了他的身份,两个妮子也表达了对平洛郡王府沈郡王和蔡祖明的谢意。 等到卫士端来食物,余一丁实在没法当着蔡祖明的面给二女喂饭,关键是先给谁喂呢?给谁先喂余一丁都觉得不妥,何况两个妮子也不好意思让他来喂食,等到卫士放下碗筷食盒,她们就把余一丁和蔡祖明哄出了房门,余一丁当然乐得轻松,又嘱咐了二人两句才借坡下驴和蔡祖明退出了房间。 刚回到隔壁房间蔡祖明便询问老大夫去向,余一丁将事情原原本本一说,蔡祖明也感慨不已,就算看在余一丁是钦差大人的份上,老者只要尽心尽力救治好二女已是天大的功劳,却没想到这老大夫居然分文不收。 这时有军士在门外大声报告,“报!余大人,蔡将军!” 屋内二人不知发生了何事,蔡祖明连忙对门外说道,“进屋说话。” 一名青川岭矿场跟着来到栖凤镇的军士推门而入,余一丁和蔡祖明都认得此人,进屋后这名军士便单膝跪地道,“禀告二位大人,据陈将军在本镇东口设置的暗哨回报,发现有夜行人在镇外活动,距离在本镇一两里之外,人数大约有数十人,陈将军已派出五十人守卫营房,除去侦查各个方向的暗哨,其余人等已做好准备迎敌,并派小人禀告二位大人注意安全。” 余一丁二人不约而同对视一眼,蔡祖明又说道,“知道了,退下。” “是!” 不用猜余一丁也知道那些镇外之人十有八九就是已经暴动的夷人,却不知是路过此地还是专门针对栖凤镇,无论是哪种情况,或许是他们人数确实太少,就算在夜间也不敢贸然攻击乡镇,只能在小镇外探头探脑地查看。 但是蔡祖明已经从这些夷人的动向中嗅到危险的气息,余一丁从未领兵不懂兵法情有可原,蔡祖明不可能不去多想,虽然现在镇外只发现几十个夷人,但是谁知道他们后续的人数还有多少,万一这股夷人只是前来探查栖凤镇的虚实,而他们的大队人马紧随其后也说不一定,毕竟整个矿区的夷人数量远在官军之上,如果想要攻击栖凤镇,又是半夜行动,预先侦查一下小镇的防御情况,以减少不必要的损失极为正常。 想到此处蔡祖明连忙将门口的卫兵叫了进来,让他赶紧去通知陈平前来面见,卫兵领命而去。 余一丁还不明所以,在他看来不就是几十个夷人嘛,就算分出五十人前来保护军营,陈平手下还有三百多人呢,对付这一小撮夷人岂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蔡祖明何至于如此大惊小怪? 见余一丁不以为然,蔡祖明便将自己的顾虑同余一丁一一讲明,后者这才明白事态的严重性,甚至可以说形势确实比较危急,此地已是整个矿区距离洛西镇最远的一座乡镇,如果夷人暴动不准备攻击此镇,他们完全可以迅速向东而去,没必要在小镇周围侦查并与当地官军发生纠缠,而现在的情形只能说明夷人对栖凤镇打起了主意。 没过多久陈平便急匆匆赶来,询问之后蔡祖明才知道陈平早已想到夷人可能发动攻击,他严令官军只能在镇区范围内防卫,依托小镇中房屋众多,地形复杂对敢于前来袭扰的夷人给予有效的杀伤,如果夷人退却则不得追击。 蔡祖明正有此意,主要还是驻守矿区的官军并无弓兵,否则他就会让弓手占据小镇的各个房屋制高点,如果夷人来攻只需用箭矢将其击退便可,这样也能有效地减少官军的伤亡。 可惜的是这些官军的主要任务就是看管在矿区劳作的夷人,所使用的武器包括刀枪剑戟,就是缺乏弓箭,矿场也没设置弓箭手,这是因为绝大部分矿场都在山区,夷人若是敢于逃亡,山区的野兽就够他们喝一壶的了,而且官军对武器严格控制,如果不是这一次玄武营的墨卫预先察觉到夷人要暴动,谁也想不到他们已经将大批的武器藏在各个矿场内,只等暴动之时取用。 而守卫栖凤镇的官军中确实有弓兵,不过也仅仅只有十人,而且每人的箭矢也只有区区十支,几乎形成不了有效的战力。 既然现在陈平已经将所有官军收拢在镇区范围,这种布置与蔡祖明不谋而合,看来他们两人的想法都是坚守到天亮,所幸栖凤镇虽然位于一座山谷中,四周都是大山,但是这座山谷比较平坦开阔,从镇区到最近的大山至少都有五六里,镇区附近只有几座低矮的土丘,天亮以后视野则会变得非常开阔,夷人的数量动向自然是一目了然,如何排兵布阵御敌便更有针对性。 最后还有一个重要问题,现在关押在栖凤镇牢狱内的那一百多名夷人如何处置? 按照陈平的意思就该将这些人全部就地处决,如果夷人攻击栖凤镇,很有可能就是前来救人的,留着这些夷人俘虏的性命终究是个隐患。 蔡祖明有些犹豫,如果是在平定暴乱中将他们杀死还好说,现在这些人已经被俘,依着蔡祖明的意思,如何处置就要看朝廷的旨意了,无论如何,杀俘或者杀降都在道义上站不住脚,而且就算要将他们全部处决,一百七八十人,杀起来也不是件容易的事,需要花费不短的时间。 由此可见大晋确实强盛了太久,像蔡祖明这样郡王府卫戍营的统领,也算是一名和平时期的武将,而且官至四品,虽然有一身的好武艺,也曾熟读兵法,却没有参加过哪怕一场真正的战斗,缺少了久经沙场的将军那种果断铁血气质,他总是想着让朝廷来处置夷人战俘,却忘记了此时乃是非常时期,何况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此刻最怕的就是犹疑,万一夷人势众,击溃了栖凤镇守军,营救出这些俘虏,那他们在青川岭矿场损失几十人好不容易才抓到的这些俘虏不就又成了充实夷人暴动队伍的有生力量了吗? 如此看来,蔡祖明在很多方面还真不如常年呆在矿区看押夷人的陈平,虽说陈平只是一名禆将,但是他常年与夷人劳工打交道,对这些异族人的秉性非常了解,深知这些人完全就是一群顽固不化的死硬性格,他们对大陆人充满了敌意和仇视,能够被大晋收买感化的只是其中很少的一部分,甚至这一部分人还指不定是不是装出来的呢,所以陈平在处理这一类事情上的原则就是宁杀错不放过,丝毫没有一丁点拖泥带水。 最终蔡祖明还是没有下定决心处决所有被俘夷人,他只是命令陈平再派出五十人协助镇上的衙役对关押在牢狱的俘虏严加看管,不过蔡祖明也给看守他们的军士加上了一条命令,如果发现有任何异常情况,军士们可以自行处理,这等于说如果发生了战斗,那些看守牢狱的官军就得到了一个特权,可以不经请示而斩杀所有俘虏,也幸亏有了这道命令,才使得栖凤镇最终没有遭受灭顶之灾,当然这是后话。 如此一来镇中可用之兵只剩下三百三十人,好在栖凤镇不大,总共也就一百多户人家,三条街道,占地只有不到三百亩,官军主要据守的地方是军营、衙门、牢狱和工坊四个重点区域,其中又以工坊的防御难度为最大,因为此地距镇区有一里多路,孤悬于小镇南门之外,其中还有不少军械的成品和半成品,这些军用物资必须派人看守,否则被夷人夺取后又成了帮助暴军壮大贼势,最终还是由王校尉请命带了八十人守卫工坊,他们这一去很有可能再也回不来了,但是这名校尉没有任何犹豫,亲自点了八十人便离开了镇区。 而那仅有的十名弓兵就成了整个栖凤镇的眼睛,他们被分散安置在小镇边缘民房的隐蔽制高点,被当作了暗哨,如有风吹草动便施放响箭示警。 现在所有的官军都龟缩于镇区之内,只等熬过这个漫漫长夜…… 既然已经发现敌情,而且形势不明,无论是陈平还是县官都指望着蔡祖明统一指挥,毕竟他是此地品阶最高的武将,率军御敌责无旁贷。 余一丁这边已经有陈平安排的五十名军士守卫这几座营房,其实余一丁夫妻三人若需要保护,最多有十人也就足够了,主要是青川岭矿场的伤兵现在还在营房内躺着呢,就连老大夫也没有返回他的医馆,可能彻夜都要守护在此,如果战斗打响,他和肖医官肯定会面对大批的伤员,军营绝对是不容有失的要地,不过蔡祖明判断夷人不太可能将其选为第一攻击目标。 而柳翠和钟离雪的安全就只有靠余一丁保护了,当然蔡祖明对余一丁的能力绝对是放心的,他甚至相信留守军营的五十名官军主要的任务还是保护伤员和大夫。 最后蔡祖明决定由他和陈平各自带领一百五十人,蔡祖明在靠近小镇东面的衙门驻守,而陈平则守在牢狱附近的镇子西口,两支人马互为犄角,无论夷人从哪个方向进攻小镇,双方都可以互相支援。 如果夷人攻击工坊,则由陈平先带人救援,毕竟目前的情报是夷人出现在东南方向,蔡祖明的人马要防备敌人攻击工坊是假,偷袭镇区才是最终的目的,他必须坚守衙门一带。 余一丁则留在靠近北面的军营内陪伴二女,顺便还可以帮着保护一下伤员和大夫,这当然是蔡祖明的小心思,不过他没有明说,余一丁当然也不会多想,他现在的心思全在二女身上,如果战斗打响,他首先会考虑二女的安全,大晋的安危与他何干?若不是夷人掳走二女,他也压根不会与这些异族人为敌的,除非老大夫他们受到攻击,对于有恩于自己的人余一丁不会见死不救的,这是余一丁的小心思,蔡祖明当然也不会知道。 一切安排妥当后蔡祖明便离开了军营,趁着这个机会余一丁又返回了二女的小屋,她们已经用过饭菜,坐在屋内的小桌子边,似乎正在聊天,见只有余一丁一个人进来,两个人的脸上都有些高兴,可是她们看起来精神还有些萎靡,余一丁连忙让二人上床躺下继续休息,可是两个妮子都没有动作。 “余大哥,是不是夷人要来攻击我们?刚才你们在外面说话我和小翠妹妹都听见了。”钟离雪问道。 “没什么大事,有大哥在你们不用担心,放心好了,现在你们俩的任务就是继续好好休息,赶紧回复体力才好应对可能出现的意外。”余一丁安慰道。 “大哥,我已经缓过来了,再休息一下应该就可以使弓,但是雪儿姐姐说她还有些头晕……”柳翠在一旁小声说道。 “没事的,余大哥不要听妹妹胡说,我真的没事。”钟离雪急忙打断柳翠的言语。 余一丁见状只是微笑但并没有说话,两步走上前去后才催促二女回到床上躺下,在这个过程中他给柳翠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要先照顾钟离雪,让柳翠自己休息,柳翠当然明白,其实她苏醒后吃了些食物又小小地补了一觉,除了感觉有些疲劳以外,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 夷人的迷药确实厉害,但是架不住她们俩年轻啊,而且身体素质也很好,同时老大夫的古方不仅可以医治昏迷,甚至还有养气补虚的功效,再加上血熊胆和熊脂品质奇高,如果不是钟离雪前不久才被疾风阁所害,她现在也会和柳翠一样没有大碍。 那边柳翠已经乖乖躺在床上闭目养神,刚才余一丁他们在门外说的话两个妮子都听得清楚,这个时候最重要的就是养精蓄锐,否则战斗说来就来,柳翠可不想自己成为余一丁的累赘。 钟离雪却还在耍些小脾气,可能也是她没有彻底清醒,依旧坐在桌边晕晕乎乎地不愿意上床,余一丁心头着急便一把将她横抱而起,直接放在床榻之上,又在她的耳畔低声说道,“雪儿乖,小翠妹妹就在一旁,你这个当姐姐的总不能让她看你的笑话?好好地躺下休息,大哥再来帮你恢复一下。” 钟离雪被余一丁抱得面红耳赤,虽然羞涩但又不敢开口,只得嘤咛一声紧紧闭着眼睛任由余一丁将她轻轻放在床上,在胸腹上盖了一条毯子后,余一丁又握住她的一只手腕,钟离雪便感觉到一股温热的气流从手腕处透入,然后迅速地蔓延至周身,顷刻间便令她感觉全身都舒爽起来,不一会儿便进入昏睡状态…… 余一丁知道他的治疗气流肯定有恢复效果,但是没想到钟离雪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睡着,看来这个妮子的身体确实还没有完全恢复。 等到钟离雪睡着后,余一丁又持续给她输入了一阵治疗气流,这才轻手轻脚地离开了她的床头,来到柳翠身边,柳翠早已察觉,就这么睁着亮晶晶的大眼睛紧紧盯住余一丁,眼中满含着柔情蜜意,余一丁一看之下也忍不住俯下身将嘴唇凑了过去。 正在这时一道凄厉的哨声拖着长长的尾音划破夜空! 余一丁浑身一颤,那是响箭! 而且听声音就在附近! …… 第202章 ? 应对 我们再来简单介绍一下栖凤镇的情况,整个小镇四面环山,几乎位于盆地正中央,占地约二百亩,呈东西长南北窄的狭长格局,除了军营旁有座低矮的土丘以外,整个镇区几乎就是个盆地平原。 衙门位于小镇内靠近东头牌坊的位置,官道经过牌坊穿镇而过,一直延伸至西北面的几座矿场,蔡祖明带领的一百二十人就在牌坊附近驻守,衙门作为他的临时驻地,另外县官师爷等一干人等也呆在此地。 关押夷人俘虏的牢狱位于小镇南面的边缘地带,那里除了值守的衙役以外,另有五十名军士协助看守,主要是俘虏数量太多,仅靠衙役肯定应付不过来。 工坊则位于牢狱以南一里之外,由王校尉带领八十名官军驻守。 军营在小镇北面的一座矮丘旁,此刻除了余一丁夫妻、几十几名伤兵和两名大夫以外,另外还有五十名军士守卫。 陈平则带领一百二十人守在小镇西边,此地往东北百丈便是军营,往东南五六十丈就是牢狱,陈平的主要任务就是警戒支援,哪里有敌情他的队伍要保证可以随时支援,同时还要警戒有可能从西边而来的攻击,毕竟栖凤镇以西的山区内还有好几座矿场,如果那里的夷人暴动,他们往东到达栖凤镇最先碰上的就会是陈平的部队。 蔡祖明和陈平才刚刚带着各自的人马来到他们事先商量好的防卫区域,蔡祖明与陪同他一起坚守衙门的县官在大堂上还没说上几句话呢,而负责镇守牢狱附近小镇西口的陈平也才刚刚带着自己手下的一百二十人来到小镇边缘,军士们正在用石块沙包甚至是一些百姓捐献出来的门板梁柱布置防线。 就在此时,军营方向一道响箭冲天而起,带着尖利的哨音撕破了夏夜的宁静飞向半空。 所有的士兵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计朝军营的方向望去,甚至整个栖凤镇瞬间都被这响声惊醒了! …… 小镇上的房屋内陆续亮起了灯光,但几乎听不见人声,只有街头巷尾传来一阵阵狗叫的声音。 或许镇上的百姓也知道暴动的夷人就在附近,刚才两支加起来有数百人的官军队伍分别奔向小镇的东西两头,发出的动静并不小,就算百姓们睡下了也会被吵醒,只不过他们都知道这些脚步声是官军发出的,就是要保护镇上的百姓,所以就算人们全都醒了也不会点灯,更不会出门查看。 可是现在小镇上却亮起了大片的灯火,但是可以想象其中大部分的百姓已经躲在家中的某个角落瑟瑟发抖,当地人没有不知道矿区的那些夷人劳工的,大晋使用战俘采矿早已不是新鲜事,这些劳工在此地做苦力也有多年了。 而且大人孩子都在口口相传夷人的凶狠残忍,很多人压根不相信三四百官军就能抵挡住数千夷人的进攻,白天里小镇上就有夷人将要暴动的传言,八成是那些衙役们散播出去的,这里是山区,镇上的百姓都是当地人,他们如果想要避难也只能选择投奔乡下的亲戚,可是现在乡下的安全性还不如镇上呢,因此整个小镇已经变得人心惶惶。 老百姓不会知道夷人的暴动计划已经被识破,而且还有一两千人已被官军控制,他们心中想的却是如果镇上的官军抵挡不住夷人的攻击,到时候栖凤镇被夷人占领,自己该如何从夷人的烧杀抢掠中逃脱性命。 所以别看现在整个镇区几乎听不见人声,可是响箭的警报声响过后,老百姓便纷纷躲进他们各自认为家中安全的地方,地窖、床下、柜子、水缸、灶台、杂物堆、柴火垛……。 不管百姓的想法如何,对于官军来说响箭就是指令,陈平迅速指派手下五十人赶往军营,他的任务就是既要支援各个区域,又要保证能够继续警戒镇西一带,万一夷人真正的意图是从西边发起的攻击,而军营那边只是佯攻呢?这一点不得不防。 …… 余一丁和柳翠正在眉来眼去含情脉脉地想要亲热一番,谁知两个人的嘴唇都还没有沾上边呢,那道响箭凄厉的破空之声就让俩人像是触电一般迅速分开,余一丁回过头才发现钟离雪也醒了过来。 “余大哥!夷人发起攻击了?!”钟离雪一下子坐起身,仿佛像是呓语般的问道。 “雪儿不用担心,我们的房子外面有官军驻守,何况余大哥还在你身边嘛。” 余一丁赶紧来到钟离雪的床边,刚坐下钟离雪的身子就摇晃了两下,随即便扑倒在他的怀中,钟离雪的小脸显得有些苍白,看起来整个人非常虚弱,恐怕这就是疾风阁秘药的厉害之处,虽然钟离雪的失忆症早已被醒神丹和凌云子的汤药治好,可是身体终究没有完全恢复过来。 相比之下柳翠却没有任何问题,和余一丁分开后她就已经从床上跳了下来,正在迅速地穿好鞋袜,整理衣衫,然后就在桌上的包裹里翻找起来,不一会儿便取出自己的匕首插在腰带间,又拿出角弓握在手中,麻利地将箭袋绑在背后,看她的动作似乎完全没有受到夷人迷药的伤害。 余一丁这边还在手忙脚乱地帮着钟离雪穿鞋袜,柳翠已经将自己武装起来,回头看见余一丁的狼狈模样赶紧过来帮忙,好不容易给钟离雪整理好衣物,接着余一丁又对着柳翠点头示意,然后一把将钟离雪背在自己的背上。 柳翠明白他的意思,连忙找出一根长长的布带将钟离雪牢牢地同余一丁捆在一起,等柳翠拴好绳头,余一丁站起来试了试,只见钟离雪的小脑袋瓜就趴伏在他的脖颈旁,整个人与他牢牢的贴在一起,余一丁甚至可以腾出双手御敌,他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随后余一丁又拿起桌上的蜡烛对柳翠说道,“小翠,用桌椅把门抵住,然后躲到墙角,守好窗户。” 柳翠连忙照办,最后似乎是觉得仅靠桌椅还不是特别牢靠,又把自己睡过的那张单人床也移到桌椅后面顶住,这才回到余一丁的位置,此时余一丁也将钟离雪睡过的那张床移动了一下,在墙角形成了一个一人宽的通道。 余一丁背着钟离雪躲在最里面的角落,而柳翠则紧挨着他站在外侧,如果有人想要破窗而入,柳翠便可拉弓放箭,而且余一丁在她身后还能施放气指辅助攻击。 现在相当于柳翠和钟离雪一前一后把余一丁夹在中间,如果情况实在危急的话,余一丁还可以使用无形罡气将三人全部罩住,如此看来三个人这样的站位算是比较安全了。 等柳翠做完这一切,余一丁才吹熄了手中的蜡烛,屋内顿时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 蔡祖明在衙门的大堂中来回走动,他的心头有些焦急,军营方向的暗哨发射响箭,说明夷人已经从那边偷偷摸到了小镇的边缘,可是过了这么久都没有从那个方向传来喊杀声,那一带显得异常安静,这种反常的情形令他非常疑惑,同时也更加担心。 如果夷人发动攻击,军营有五十人守卫,而且陈平肯定会在第一时间派出五十人接应,这是一开始他们俩人就商量好的策略,加上余一丁夫妻还在营中,过了这么久也该与偷袭的夷人碰上面了,此时双方应该爆发了战斗才对,蔡祖明很清楚就算夷人数倍于守卫军营的官军,也不可能悄无声息地就将那一百多人全部杀死,可是那一带怎么会没有一丁点动静呢? 蔡祖明百思不得其解,在大堂内来回转了几个圈,便想到派出一个人前去查看一下,正在左瞧右看地寻找人选时,刚好有一人来到大堂外,正是那名驻守栖凤镇的官军首领李校尉。 分兵以后李校尉就一直跟着蔡祖明,刚才他依照蔡祖明的命令带领着军士们在牌坊一带垒筑工事加强防御。 所有人都听见了响箭的呼啸之声,他也不例外,安排好军士们继续布置防御后他就连忙前来大堂询问蔡祖明下一步的计划。 见到此人进来蔡祖明不禁眼神一亮,这个人能当上校尉肯定有一身的好功夫,加上长期带兵驻守栖凤镇,对这里的环境必然非常熟悉,派他前去查看最为合适。 蔡祖明刚刚将自己心中的疑惑说出,还没给李校尉指派任务呢,李校尉便忙不迭地主动请缨前去探查,刚才守卫工坊可是王校尉主动要求的,两人都是校尉,这个时候千万不能犹豫,绝不能给主将留下一个贪生怕死的印象…… …… 一刻钟以前,镇北,祠堂戏台。 一名弓箭手暗哨正趴在戏台屋顶的一角,他的身体全都隐在屋脊靠着镇区一侧,只露出小半个脑袋警惕地朝着镇外四下张望。 虽然已经到了后半夜,但是天气晴朗,夜空中月明星稀,三四十步内的景象非常清晰,除了四下里的草虫不住地鸣叫以外,镇北的这一带似乎非常平静。 戏台外面除了土丘上有一小片树林以外全是平坦的田地,当地百姓的主要农作物就是麦子,其余的田地里种着一些蔬菜,如果有人潜伏在田地中,弓箭手居高临下一眼便可以看见,更不要说让大批人马潜藏了,因此他的主要注意力几乎都在那片小树林中。 天空晴朗,弓箭手虽然居高临下,视野很好,但是他也一样容易暴露目标,特别是那片土丘,几乎和戏台的屋顶一般高,所以监视四周时他采用的方式是时不时抬头偷偷瞄上一眼…… 在某一次不经意的抬头间,弓箭手的视野中似乎有一道寒光闪过,位置正是在那片小树林中! 这名暗哨立刻打起了十二分的警惕,死死地盯住了那片树林。 可是令他奇怪的是寒光闪过之后树林中便再无任何动静,就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般,弓箭手不由地纳闷,难道刚才是自己眼花了? 正在他疑惑之时,突然树林中又是一道细小的蓝光一闪即没,因为弓箭手很少戴头盔,只是将长发在头顶挽成一个发髻,于是他便察觉到自己头顶的发髻像是突然间被什么东西打中一般,呼地一下就披散开来,而此刻这名弓箭手就这么披头散发地盯着小树林的方向,他似乎已经忘记了所有的隐蔽动作,目光中满满的都是不可置信之色! 此刻三名身着灰蓝色紧身夜行服的人影突然出现在树林的边缘,其中一人手中握着一只竹管似的物件,另外两人手中分别提着一把弯弯的短剑,弓箭手这才反应过来他刚才瞧见的寒光便是其中一把短剑的剑身在月光下反射出来的光线。 握着竹管的那人像是正在确认屋顶弓箭手是否已经死亡,双方也就相隔十丈左右的距离,皎洁的月光给大地和建筑物洒下了一片银白色的光芒,就在这片光芒之中,弓箭手看清了那三个人都戴着深色的蒙面巾,而握着竹管的那人正用阴鸷的目光死死盯住屋顶的弓箭手,同样地,弓箭手因为吃惊而睁大了眼睛也死死瞪着那三名夜行人,谁也没有动作。 几秒钟过后,当弓箭手下意识地举起起手边的长弓和响箭时,那名蒙面人也再次将竹管递到了嘴边! “啾!……” 响箭瞬间升空,箭身上的空心竹管带着凄厉的哨响打破了黑夜的宁静,与此同时他的喉间也多出了一枚带着羽毛的细针! 弓箭手的双眼圆睁,脸上仍旧写满了惊愕,紧接着身子一歪便消失在屋脊线后面,只听见身体在瓦片上滚动时发出的“哗啦哗啦”的响动,最后随着一声物体掉落在地面发出的“啪嗒”声,所有草虫的鸣叫霎时间便沉寂下来,四周陷入了死一般的宁静…… …… “唔……” 突然间屋外传来一声低低的闷哼,就像是有人被捂住了嘴巴后想要发出惨叫,但是声音却被压在了喉咙间,随后又是几声轻微的兵刃撞击的声响,四周便立刻安静下来,甚至连刚才隐隐传来的伤兵的呻吟声都完全消失了。 黑暗中柳翠转过身子,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在黑暗中闪闪发光,余一丁明白她眼神中的询问之意,略略思索了一下,忽然间想起了陪伴那些伤兵的老大夫和肖医官,余一丁可以毫不顾忌其他人的死活,可是那位老大夫是余一丁的恩人啊,他还没有来得及报答老者的恩情,怎能就这样躲在房间里作一个缩头乌龟呢? 何况除了刚才那道压抑的惨呼和几声轻微的金铁交鸣以外,屋外已经没有了任何动静。 肯定不会有大批的夷人冲进来,否则守卫军营的官军已经和他们发生战斗,刚才的动静只能说明已经有人偷偷摸到军营的辕门杀死了哨兵,因为余一丁他们的房间距离辕门非常近,加上在黑暗中他的各个感知力都非常强,所以才能听见那些轻微的响动,而其余的官军应该暂时还未察觉到危险。 余一丁的脑中立刻浮现出那些神出鬼没的家伙,肯定是乱波!如果这些人闯入军营,那些普通的军士怎么会是他们的对手?多半会被一个个无声地消灭掉。 念及于此,余一丁急忙在柳翠的耳畔轻声说道,“小翠,我们出去看看,你跟在我身后,注意保护雪儿。” “嗯!” 没有任何犹豫,柳翠立刻脚步轻盈地闪到窗户旁边,伸出一只手指在口中沾了点唾沫,然后点在窗纸上,同时凑到窗前透过那个小洞向屋外观察。 片刻后柳翠的眼睛才离开窗户上的小洞,转过身看向余一丁,并对着他轻轻点了点头,表示屋外没有异常。 余一丁会意,连忙上前将堵在门口的单人床和桌椅小心地移开,随后便一把将柳翠拉在自己的身后,无形罡气立刻施放出体外,将三个人全部置于气罩的保护之下,这才小心翼翼地推开了房门。 因为栖凤镇是一座小镇,平日里驻守的官军并不多,所以这座军营不大,只是由几排营房组成,而余一丁他们所在的小房子是距离辕门最近的一排营房中的一间。 此刻军营四周的栅栏上还插着几根火把,特别是辕门处,在火光的映照下余一丁看见那里的地面赫然躺着三四个身影,从他们的穿戴上可以判断出正是官军,可是四下里却再也瞧不见一个人影,也不知道其余的官军都跑去了哪里。 余一丁回头给柳翠示意了一下,门口的卫兵被杀只能说明敌人已经进入军营,他不打算再去辕门处查看那几具尸体,死人已经不重要了,现在他更关心的是老大夫那些活人。 余一丁背着钟离雪,柳翠紧跟在他身后,就这样出了房间贴着墙壁缓缓来到房头,旁边是军营的小校场,四周依旧看不见人影,也没有半点声响,余一丁深深地呼了一口气,这才侧着身子紧贴墙面,准备转过墙角,慢慢地绕到这排房子的后面。 伤兵和老大夫他们就在后面的大房子里,可是余一丁他们转过房头望见那座仍然闪着灯火的大屋子时,却没看见任何人。 伤兵都躺在屋内的地上,看不见也很正常,可是两名大夫和其他的军士呢? 余一丁正在纳闷,突然间军营栅栏外面传来了几声惨叫,紧接着就是兵刃撞击的声音…… 第203章 ? 一触即发 响箭示警的哨声响起的时候,老大夫和肖医官正在大房子里照看那些伤兵。 听到警报声时二人不禁面面相觑,这道声响不仅意味着镇外那些夷人的目标就是栖凤镇,而且此时他们已经摸到了小镇边缘,战斗随时都会打响,接下来两位大夫的工作量也会大大增加。 更为重要的一点是,警报声就在军营附近,只能说明夷人已经从这个方向过来了。 两位大夫赶紧将屋内燃着的几盏灯火吹熄,房间内立刻陷入黑暗之中,而他们二人则躲在窗户后面偷偷地向外张望。 这时候满屋子伤兵也被警报声惊动,一些伤势较轻的人已经从地铺上挣扎着坐了起来,而那些伤势严重的也立刻停止了呻吟声。 黑暗中房子里的人全都竖起耳朵,仔细地倾听周围的动静,大伙的心里都明白接下来将会发生什么,而伤兵们最为担心的就是如果外面的那些弟兄抵挡不住夷人的攻击,这一屋子的人就会变成夷人屠刀下任人宰割的鱼肉,特别是一些腿脚受了伤的人,到时候他们连逃跑的机会都不会有。 没有想象中嘈杂的喧闹声,所有人的心都悬到了嗓子眼,整个大屋一片安静,落针可闻! 屋子里的人或站或坐或躺,全都死死盯住大门和窗户,一些只受了轻伤的人已经摸到了仍然放在身边的刀剑,将它们紧紧握在手中,如果有夷人冲进来,哪怕不能做殊死的抵抗,也要用自己的刀剑自杀,官军们都很清楚,如果落在夷人的手中肯定难逃一死,并且会死得非常痛苦,甚至在死前还会遭受折磨,与其如此,不如拼个鱼死网破或者干脆自己了断来得痛快。 两名大夫躲在窗口张望了一阵,没见着有人朝大房子过来,无论是敌人还是那些驻守军营的军士,此刻却像是突然消失了似的不见踪影。 隔了一会儿他们俩听见辕门的方向隐约传来打斗声,像是那里的军士发现了夷人,可是两人的视线被余一丁夫妻所在的小房子挡住,而且那些打斗声很快便消失了,两名大夫现在是两眼一抹黑,啥也看不见,只能躲在窗户后面不停地祈祷,但愿他们自己和满屋子的伤兵可以渡过这一劫。 片刻之后一阵极低的惨叫声突然传来,紧随其后的就是一阵兵器撞击的响声,听起来虽然距离挺远,但是屋内众人却更加紧张,全都噤若寒蝉,生怕发出一丁点响动便会引来杀身之祸…… …… 李校尉在蔡祖明面前自告奋勇前往军营探查,从衙门出来后他便小心翼翼地贴着街道旁边的房屋墙面缓慢前行,警报已经响过了一阵,四周却没有一点动静,他生怕夷人已经偷偷摸进了镇子,万一自己不小心便会显露身形,被弓弩暗器什么的交待在这里就亏大了。 刚才被警报惊醒的居民正在家中找地方躲藏,所以还有好些房子里亮着灯光,加上今夜的月光实在太亮,李校尉不敢大摇大摆地走在街道上,只能尽量缩小身体,将自己完全隐藏在建筑物或者树木的阴影中。 正因为如此,虽然从衙门到军营也就是短短的两三百步的距离,他愣是走了半柱香的时间都还没有到达军营的辕门。 四周越发地安静,李校尉的心中便越发地紧张,暗哨不会无缘无故地发射响箭,肯定是发现了夷人想要偷袭,而且这么长时间也没听见打斗的声音,难道说潜入进镇区的是夷人的小股精锐,暗哨已经被他们干掉,而驻守军营的官军到现在也没有发现这些夷人的踪迹? 正当李校尉一边小心前行,一边注意着四周的动静,他已经越过了祠堂和戏台,暗哨的具体位置他不清楚,也没有看见任何暗哨的尸体,眼看着前面十几丈外就是军营,他已经瞧见了那几支插在栅栏上燃烧的火把了,而且在更远处还可以隐约看见火光映照下的辕门。 军营就在小镇旁边,李校尉现在所处的位置就是镇区边缘的一间茅屋旁,他蹲在墙根处仔细观察了片刻,确定军营没有危险,这才准备快速地通过这片田野,因为除了路边的几棵大树以外,这一带几乎没有任何可以遮掩身形的物体。 当他冲到最近的一棵大树下时,远处军营的辕门也越发清晰起来,看不见有军士在那里站岗,不过李校尉觉得这种情况很正常,响箭过后所有的军士肯定已经在营内埋伏,只等着夷人前来偷袭,而严阵以待的官军便会在那时给他们致命的一击。 四周依旧安静,李校尉悬着的心终于缓缓放下。 正当他从大树后闪出身形,准备一鼓作气快速冲进军营时,忽然间察觉到辕门一侧的麦田中忽然冒出两个低矮的灰影! 李校尉心中大惊,他很清楚这两个人肯定是一直趴伏在麦田中,就像他那样观察了一阵军营后才准备偷偷摸进去,可是他已经从大树后面冲了出来,此时如果转身往回跑根本来不及观察后面的情形,也不知道那两个人发现他没有。 于是在这电光火石之间,李校尉做出了一个决定,继续往前冲到下一棵大树底下。 此刻他正倚靠着树干只露出小半个脑袋向那边窥视,才发现那两个人伏低着身子缓缓向辕门处摸去,而在他们身后,李校尉看见那片麦田中所有的麦秆都在胡乱地摇动,就像是有一阵大风吹过了麦田一般。 可是现在哪里有风? 虽然那两个人似乎根本没有发现藏在树后的李校尉,夏夜的空气也很清凉,但是在这一瞬间李校尉忽然察觉到自己的后背腾起一股凉意! 这是一种对危险预知的本能! 李校尉突然间明白那两个人和麦田里的人为什么没有发现他了,不是没有发现,而是根本不加理会! 这一刻他就像是被定住了身体似的,浑身僵直地立在树下,紧接着猛地一抬头,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名蒙面人端坐在一根横生的枝干上,那人的手中捏着一根竹管,而管口正对着他的脸庞! 李校尉生命中最后的意识是一道细小的寒光在他的眼前一闪而没…… …… 之前蔡祖明留下了五十名军士守卫军营,之所以他没有留下更多的人手,主要有以下几个原因。 目前来看,整个镇区的重点区域就是衙门、监狱、军营和工坊。 蔡祖明自己和陈平各领一百五十人分别驻守小镇东西两头,如果情况危急,他们都可以迅速支援各个重点区域,这就是军营和监狱蔡祖明只放了五十人的原因,何况监狱那边还有几名衙役和三十几个乡勇团协助防守。 而工坊的重要性自不必说,里面还存有一批武器成品,如果被夷人占领,他们将得到更多的军器,对大晋官军也将是更大的威胁,因为距离镇区最远,所以蔡祖明派王校尉带了八十人驻守。 根据暗哨的回报,镇外的夷人只有数十人,蔡祖明判断他们绝不止这点人数,但是就算夷人有数百人,想要在极短的时间内吃掉王校尉的八十人也绝不可能做到,只要夷人攻击工坊,镇区内的官军就会随时支援。 另外蔡祖明只在军营留下那么点人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余一丁和他的两位夫人还呆在那里呢,已经见识过余一丁的种种手段,在蔡祖明眼中早已将他视为天人,蔡祖明还从未见过身怀如此神鬼莫测之术的修行者,他相信就算只为了保护自己的夫人余一丁也不会让夷人攻击军营得手。 总而言之,现在栖凤镇中的官军总数就只有这么多,如果夷人真的来了上千之众,那样的话就算蔡祖明再怎么排兵布阵防守也难以抵挡,他的所有应对都是建立在敌人最多与他们人数相当或者略多一些的基础之上,否则可能就要与栖凤镇共存亡了。 军营的辕门处。 响箭过后守卫辕门的几名哨兵就躲藏了起来,而陈平派出的五十人很快便赶到营区,与驻守的五十名军士汇合后一起埋伏在辕门外侧的一片荒地中,那一带有许多杂草,却没有什么树木,这百八十人只能趴伏在草丛中隐蔽。 几名哨兵本来应当作为疑兵继续在辕门处站岗,如果夷人来攻埋伏的军士便可立即杀出,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可是没人愿意成为暗器或者弩箭的靶子,既然暗哨已经示警,继续站岗第一个死的准保是自己,于是那几人全都龟缩在辕门后和栅栏间的暗处,只不过没有熄灭火把,如果夷人敢于攻击军营,肯定会选择从辕门突入,有火光的照亮攻击者将难以遁形。 可是过了好一阵都不见有人影出现,几名哨兵的心头忍不住有些疑惑,难道是暗哨失误报了假警? 几个人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最终还是侥幸战胜了恐惧,毕竟辕门外侧不到十丈就是那些官军的埋伏之地,就算有危险同伴也会在第一时间出手相救,于是几个人便战战兢兢地起身到辕门处查看。 果然,他们钻出来在辕门下站立了片刻,四周仍旧没有一点动静,看来还真是暗哨的失误,这几名哨兵终于缓解了紧张的情绪,不由地在心中将戏台屋顶的那名暗哨骂了个狗血喷头。 可是就在几人还在庆幸没有夷人来袭之时,其中的两人突然毫无征兆的扑倒在地! 其余两人还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呢,他们只看见刚才还在与自己小声交谈的同伴下一刻就倒在地上抽搐起来,两人不禁亡魂大冒,那里不知道敌人已经发动了攻击,二人傻傻地对望了一眼,随后便想再次躲回辕门内,可是才刚刚转过身迈开腿,第一步都还没有完全跨出去,两个人就僵直了身体扑倒在地,与之前的两人一模一样,只在地上扭动了几下便没有了声息! 埋伏在军营外杂草丛中负责警戒的一名军士目瞪口呆,四名哨兵就在他眼前数丈之外悄无声息地死去,可是他连敌人在哪里都未曾察觉! 紧接着他就感觉到自己的侧后方突然多出了一个物体,正当他想要对身后不远处的同伴示警时,一只有力的大手捂住了他的嘴,军士徒劳地举起自己的刀想要反抗,可是一把匕首已经狠狠地刺进了他的后腰。 “唔……” 这一声被压抑住的惨叫声立刻惊动了在他身后两三丈距离埋伏的同伴,此时已经有反应快的人抽出了武器,他们看清了埋伏之地侧面的麦田中猛扑出来的一群夷人,还有这些人手中明晃晃的刀剑! 双方都没有出声呐喊,夷人是沉默地发起攻击,而官军则是猝不及防,根本没有时间出声呐喊,因为对方的刀剑已经挥舞了起来,他们只来得及抽出武器仓促应战,紧接着就是一阵金铁相交之声…… …… 余一丁背着钟离雪在墙角观望了一下,他一直以为夷人杀死了辕门处的哨兵后,此时肯定已经摸进了军营,而能够悄无声息地杀死哨兵,又不被其余的军士察觉,这些夷人肯定就是乱波,而且八成是来踩点的。 “嗖!” 就在余一丁准备前往老大夫他们所在的大房子查看时,一直跟在他身后的柳翠手中的角弓猛然射出一箭! 余一丁只听见身后突然发出弓弦的响声,本能地便停下脚步施放出无形罡气将三人全部罩住,然后他才转过头想看看刚才到底发生了何事。 就在他转头的一瞬间,一支带着羽毛的两寸多长的银色细针便打在气罩之上,竟然还令气罩波动了两下,可想而知这银针的力道之大。 余一丁还来不及后怕,如果不是他在第一时间便用无形罡气将三人保护起来,那支银针无论射中两个妮子中的哪一个,在眼前的局面下他都无法进行救治。 柳翠则是一边快速地从身后的箭袋中取出一只羽箭重新挂在弦上,一边低声说道,“大哥,辕门那边有个蒙面人,绝不是官军。” 余一丁闻言立刻向辕门处望去,只见一名蒙头遮面的灰衣人从辕门那边的黑暗处冲了过来,余一丁一见那人这个扮相便立刻知道他就是夷人中的乱波了。 刚才柳翠和那名乱波几乎是同时发现了对方,柳翠的羽箭射出时,那名乱波也从自己的吹筒中发射出一枚银针,只不过最后的结果都出乎双方的预料,乱波偏头躲过了柳翠羽箭的袭击,而他射出的银针也被余一丁的无形罡气挡住。 一击不中,乱波便放弃了继续使用吹针,虽然他不知道余一丁三人用什么法子抵挡住他的吹针,但他已经看清楚余一丁这边的三个人,对着他射箭的是一名女子,而那名男子的背上还背负着一人,他要再往吹筒中装填银针比较麻烦,最为关键的是弓箭属于远距离攻击武器,那名男子背着人应该也不方便近战,所以这名乱波便舍弃了吹针,将吹筒插回腰间,又从背后摸出一根约摸二尺多长黑乎乎像是一根棍棒的东西冲了过来。 柳翠的动作不慢,她再次挽弓搭箭对准那名提着黑棒冲过来的乱波,就在双方相距还有三四丈远时,柳翠再次射出一箭! 那名乱波也看见了柳翠张开的弓弦,就在她右手松开的一刹那,乱波紧紧盯住了她的箭头,只待箭矢飞过来时好作出闪避。 可是令柳翠和乱波都大吃一惊的是,那箭矢刚刚离开弓弦,便直接撞上了余一丁的无形罡气,除了余一丁自己以外,这个气罩可不会分辨敌友,它能保护柳翠不被银针射伤,同时也阻挡住了柳翠的箭矢射出去。 那名乱波就见那根羽箭已经从弓弦上射出,但是刚刚离开柳翠身前不到两尺的距离,便像是撞上了一堵看不见的墙面,在那一瞬间箭头似乎顶在了墙面上静止不动,随后才掉落在地面。 那人哪里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形,整个人都迟滞了一下,但是只有片刻间的失神,紧接着他便迅速冲到距离余一丁三人不到两丈远的地方,由此可见此人的对敌经验相当丰富,应对意外时丝毫不拖泥带水。 随后那人抬起手臂一抖手腕,黑棒的一端仍然握在他的手中,但是前头尺许长的一截已经从棒身上脱离,同时“啪嗒”一声轻响,脱离的那一截黑棒中又伸出五六寸长的一节尖刃,并急速向柳翠的面门射来,而在这截黑棒的后面还带着一根细小的链子! 如果他没有遇见余一丁,如果余一丁没有无形罡气,这一招可能顷刻间便取了柳翠的性命,因为这个妮子也被自己刚才的这一箭弄蒙了,只是傻傻地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不过幸好她的身后还有余一丁。 双方距离如此之近,乱波那双带着嘲弄的眼神尽落余一丁的眼底,可是余一丁的心头却只有微微的叹息,杀人实在不是一件令人惬意的事情。 余一丁的手指抬了起来,就在那道尖刃刚刚触及到气罩之时,乱波的额头已经多出了一个血洞…… 第204章 ? 危急时刻 那人如同被枪弹击中一般,随着他的额头现出一个血洞,脑袋也以一个极不自然的角度猛然向后仰去,而这时一股鲜血就从那个血洞中激射而出,就像是那人的额头突然多出了一根由鲜血织成的鞭子,随着他脑袋后仰,在半空中划出一道骇人的弧线! 柳翠本是站在原地发愣,她还没有从刚才自己的箭矢被无形罡气挡住的震惊中回过神来,现在又在如此近的距离上看见那名乱波的额头喷血,这可不像是用弓箭射中远处的猎物,发生在咫尺之间极度血腥的场面一下子就令她目瞪口呆不知所措。 紧接着柳翠忍不住低下头发出了一声干呕…… 余一丁在出手的同时已经抢到柳翠的身前,因为他看见又有两名蒙面人的身影从辕门那一带的阴影中闪了出来。 虽然后面这两人的动作比前面这名已经挂掉的蒙面人慢了一步,但是他们的目标显然不是余一丁三人,而是冲向这一片营房,也许是他们对先前这人的功夫非常有信心,觉着此人拿下或者干掉余一丁三人不在话下,所以几乎是看都不看这边一眼就直直地往军营里冲去。 就在第一名蒙面人仰头倒地,柳翠发呆之际,那两人才像是突然间察觉到这边的情况有异,等他们稍稍偏头往这边瞧了一眼后,两个人的身形都是猛地一滞,同时继续转头望向余一丁。 虽然在这个距离上看不清楚他们的眼神,但是余一丁也想得到两人心中的惊骇。 紧接着这两个人迅速地从腰间各自抽出一把短剑,双手握柄,对视一眼后,口中一起怪叫一声,高举着短剑就向余一丁三人冲了过来。 就在此时,军营外面的田野中猛然响起一阵激烈的兵刃撞击之声,这种程度的动静表明了在那里至少有上百人正在拼死搏杀! 余一丁终于知道原本驻守在军营里的那些官军都去了哪里,这场战斗不用说肯定是夷人前来偷袭军营,而那些官军听见响箭示警后便在营外守株待兔,正好给偷袭的夷人一个迎头痛击。 刚才官军在杂草从中埋伏,夷人从麦田那边偷偷摸了过来,干掉了辕门口的哨兵以及望风的官军斥候,随后便又摸到官军的埋伏之地。 双方的战斗来得突然,直到两边相遇的第一批人全都发现了对方,兵器已经撞在了一起,紧随着这阵金铁交鸣的声音响起,便是那些正在相互搏命之人的口中突然爆发出的呐喊声, 现在早已是夜深人静,以至于响箭过后本来已经渐渐平静下来的小镇再次被战斗声惊动,镇上的狗儿又开始不停地狂叫起来,而刚才那些还亮着灯光的房屋,在此刻所有的窗户全都迅速地黑了下来,霎时间整个小镇就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随着打斗双方的呐喊拼杀,片刻之内便有被刀剑砍中的人发出惨烈的呼喊,这些撕心裂肺的叫声不断地传进军营,传到余一丁几人的耳中,也传到了小镇其余的地方,不仅是居民百姓,就连蔡祖明、陈平以及一两里外守卫工坊的王校尉都听见了…… 余一丁却没有工夫理会那些厮杀的人,因为那两名蒙面人似乎根本没有受到军营外面战斗的影响,依旧坚决而果断地举刀向这边猛扑了过来。 余一丁又在心头叹了口气,他实在是不愿意杀人,穿越过来这短短一年的时间里他已经杀掉了许多人,多到就连他自己也早已记不清楚了,可是就算云兽给了他异能,他也从来没有想过通过使用这种异能杀人来立足于这个世界,余一丁总在想,除了被迫杀人以外,难道就没有其他更好的方法生存下去吗? 这是个没有答案的问题,至少目前来看余一丁不可能得到答案,因为他已经没有时间再去遐想,转眼间那两名蒙面人就已冲到他面前两三丈之内。 再一次叹了口气,余一丁无奈地再一次抬起了右手…… 柳翠这时已经缓了过来,她明白自己的弓箭对眼前这两人没有效果,于是稍稍侧过头想看看余一丁会怎样处理眼,可是当她看见余一丁又一次抬起的右手时,立刻想起了刚才那名被爆头的蒙面人那个血腥场面,赶紧下意识迅速地将小脑瓜转到一边。 没有任何意外,这两人只是又往前迈出了两三步,便一头栽倒在地! 只不过刚才余一丁同样也被那个飙血的场景震惊了,主要是那人距离他们实在太近,要不是余一丁一直用无形罡气将三人全部罩住,可能喷出的鲜血就会沾到他们的身上,所以这一次余一丁不能再让这两人继续靠近,也没有再对准他们的头部,两道白光只是在二人的胸口一闪即没,便立刻结束了两条性命。 片刻之间三名乱波就这样死在了余一丁的气指之下! 余一丁立在原地,就这么呆呆地望着地上的三具尸体,他的脑子里仍然在想着刚才的那个问题,这种被迫杀人的感觉实在很不好,以至于让他迟迟回不过神来。 柳翠终于从恍惚中清醒,看着余一丁没动,她不禁轻轻扯了扯余一丁的衣袖,等到余一丁转头看向她时,柳翠却用下巴指了指军营外面。 她的意思很明显,就是在询问余一丁是否要冲出去战斗,可是柳翠并没说话,也没有催促余一丁,毕竟这里是大晋而不是大梁,柳翠对这片土地可没有对碧云峰那样的情感,何况余一丁也没有想要离开军营去外面帮助那些正在和夷人厮杀的大晋官军。 余一丁很清楚自己的斤两,他身上并没有多少功夫,现在所会的还是在柳河村的时候,老丈人柳四七教给他的那些粗浅的拳脚功夫,况且此刻他的手中也没有任何武器,这时候出去只能使用气指攻击敌人,同时还要一直用无形罡气保护自身和背上的钟离雪,甚至是身边的柳翠,那样的话他根本坚持不了多长时间,最多一炷香过后就得想法逃跑。 如若不然就只有使用震天雷,可是这玩意儿虽然犀利异常,也确实是个大杀器,但是只要一出手就是不分敌我直接放倒一大片,在这种两军混战的局势下那是万万不敢乱用的。 其实说起来余一丁自认就是个半吊子的修行者,那还是在别人不了解他的真实情况下才能这么讲,他所谓的修行只不过是在玉屏山上凌云子交给他练气术和御气术之后才算真正开始,到目前为止也就仅仅两三个月而已,如果没有云兽给他的异能,能不能感应到先天之炁还在两说之间呢,就更别提练气和御气了。 所以至少在目前来讲,乱军丛中余一丁尚且可以勉强自保,可是谁又能知道战斗会进行多久呢?一旦体内的无形罡气用尽后不继,他就跟一名普通人没什么两样,别说主将偏将校尉这一类的军官,到时候就是随便来个勇武一点的军士也能将他轻易斩杀。 所以余一丁很明白自身的定位,像是跟随凌云子火烧库赛人的抛石机,或者刺杀他们的主将伊勒德那样的偷袭战斗他可以参加,利用自身的异能发挥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的效果,这才能体现余一丁的价值。 而像两军对垒战场厮杀这种事情,余一丁不想也不敢去做啊,至少目前他要是这样去做那就是嫌自己的命太长了,完全是奔着作死的道路狂奔而去。 所以对于军营外的战斗余一丁压根就没想过要参与,相比之下他更加关心老大夫和那名医官的安危,毕竟为了救醒两个妮子这俩人还是很下了一番工夫的,余一丁至少要去看看此刻他们是否安全。 何况现在余一丁干掉了三名乱波,谁知道还有没其他的乱波已经摸到军营中了呢?他不清楚乱波这一类的武者会不会参加两军对垒的战斗,毕竟现在余一丁已经知道,所谓乱波就是后来的忍者,这些人的主要任务并不是参加战斗?在余一丁的认知里,他们这一类人似乎与自己很相似,更多的应该是执行侦查偷袭或者暗杀的任务。 所以这个时候就算外面已经打成了一锅粥,余一丁最终决定还是先去查看一下老大夫所在的那座大房子,只不过为了保险起见,他已经从怀中摸出了两枚震天雷,如果军营外的官军抵挡不住夷人的进攻,等到夷人冲进军营时余一丁便可以使用震天雷攻击这些夷人了。 老大夫他们所在的大屋子仍是一片黑灯瞎火,余一丁跑过去时那里非常安静,只不过他能够听见屋内还有重伤员努力压抑着的呻吟声,余一丁不清楚的是房间内只剩下那些伤势过重的人呢,还是所有的伤兵和两名大夫都还呆在里面。 不过就在余一丁带着柳翠奔到大屋子的窗户边,正准备朝里观察的时候,突然就听见窗户里面边传来人声。 “余大人,是你吗?” 余一丁立刻听出这是那位姓肖的医官的声音,连忙答道,“是我们。” 肖医官听见余一丁答话,连忙说道,“快进来!快进来!” 说着他就从窗户边跑开去给余一丁开门,余一丁三人急忙钻进屋内。 等过了几秒钟余一丁适应了屋内的黑暗之后,他才看清楚地上躺满了伤兵,所有人都异常紧张地望着刚刚进屋的三个人,有些轻伤员的手中还握着刀剑。 军营外的喊杀声震天,余一丁非常理解这些伤兵的恐惧,他在屋内环视了一圈后才发现躲在窗户下面的老大夫和那名医馆里的小伙计,只不过那老者看起来还算镇定,只有那名小伙计已经是浑身颤抖个不停,看起来已经被吓坏了。 余一丁快步来到老大夫身边,柳翠帮着将他背上的钟离雪解下来斜斜地倚靠在墙边,因为这个妮子还在昏迷中,自己根本靠不住墙壁,一靠过去就往一侧倒下,柳翠只好收了弓箭,坐下来半搂着钟离雪的脖子,让她靠在自己的肩上。 自从余一丁进屋后老大夫就一直盯着他们夫妻三人,直到这时才开口问道,“余大人,怎么这位夫人仍在昏迷?她们醒来后是否用过米粥肉糜?还是一直都在昏睡?” 老大夫一连问出了三个问题,这也难怪老者疑惑,以他对两个妮子的诊察,服下那副药之后半个时辰她们就该苏醒,这一点他倒是看见了,两个妮子确实先后醒来。 可是就算钟离雪醒来后又再次昏睡过去,老大夫也给她把过脉了,应该没有大碍啊,只要再休息一阵就可以彻底清醒过来,但是随后老大夫就被医官叫走,后面的事情他并没有看见当然也不清楚。 余一丁连忙道,“有劳老先生记挂,她们二人都已吃过米粥,只不过她的伤势可能要更加严重一些,所以吃了东西以后便又昏睡过去了。” 老大夫闻言“哦”了一声之后便不再说话,又转头望向窗外,此时军营外面的战斗仍旧异常激烈,喊杀声和刀剑的撞击声不绝于耳,只要余一丁说钟离雪没有其他的状况应该就不会有太大的问题,老者更加担心的是那边的战斗。 看着老大夫的模样,余一丁再次环顾了一下四周众人,总算是明白了一件事,自己早就已经和大晋人并肩战斗了,就算他再怎么躲避这场夷人与大晋之间的战争,可是现在他和两个妮子已经身处其中,绝不可能置身事外了。 何况两个妮子才从夷人的魔掌中被解救出来,就算余一丁本着惹不起躲得起的思路想要避开平洛郡内这数千名夷人,可是在这些异族人的眼中,他们才不会管你是大晋人还是大梁人甚至是南方那些小国家的蛮族之人,对于夷人来说,这些人统统都是大陆人,都是他们的敌人,见着了只会刀兵相见,而结局只能是你死我活! 余一丁总算想明白了这一点,人无害虎心虎有伤人意,就算他只是想带着两个妮子周游这大好河山,看看他不曾见过的各地美景,顺便享受一下穿越之前想都不敢想的齐人之福,也算没白来这个世界一场。 可是他总得活下去?而且带着两个老婆总得想办法让自己是在享受生活,而不是费尽心力地苟且偷生? 但是现在别说享受生活,今夜过后余一丁和二女能不能继续活下去都是个问题了。 此刻就在十几丈外,大晋的官军正在和夷人殊死拼杀,现在谁都知道平洛郡内还有数千名夷人劳工,今晚攻击栖凤镇的夷人到底有多少现在仍然是个未知数,如果蔡祖明和他手下的官军不能战胜这些夷人,他们肯定会全部被杀,而且连带着栖凤镇的百姓也会被夷人祸害,同时余一丁三人最大的可能将会是小命不保。 面对几人十几人余一丁绝对有把握带着两个妮子冲出去,他坚信没有人能够拦住他,可是面对数百上千人呢?如果攻击栖凤镇的夷人有千人之众,以目前余一丁体内无形罡气的总量,既要支持气指攻击的输出,又要保护二女不受伤害的防御,最多半柱香之后他体内的气流就会枯竭,而短短半柱香的时间他能杀掉多少夷人? 等到他气竭之时就将是他殒命的那一刻,而且还要白白搭上两个妮子的性命,到时候余一丁短暂的穿越生活就要在这座小镇中戛然而止了…… 就在余一丁胡思乱想的时候,外面的喊杀声突然间变大起来,他和蹲在窗户下面正在仔细倾听动静的老大夫全都不由地浑身一震,两人对视着面面相觑,不知道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这时候肖医官在一旁惴惴不安地说道,“余大人,似乎是蔡将军和陈将军他们那边也受到了夷人的攻击,现在能够听得出来夷人不仅在攻击军营,而且小镇的东西两头都已经和他们打起来了,唉!……” 随着医官最后那一声沉重的叹息,就像是一锅热油中突然之间被倒进了一瓢清水,整个屋子里的人一下子就炸开了锅,刚才还在努力控制住自己的重伤员立刻发出了呻吟声,而其他那些伤兵也开始交头接耳,整个房间里都充斥着嗡嗡的人声,恐惧的气氛一下子就弥漫开来…… 而在这个时候余一丁却突然站起身,来到两个妮子面前,看着昏迷的钟离雪和搂着她却盯着自己的柳翠一言不发。 过了片刻后只听见柳翠开口说道,“大哥,雪儿姐姐我来照顾,你去。” 没有更多的话语,但是余一丁知道柳翠一定明白了他的心思,现在已经到了危急时刻,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不能再犹豫了。 余一丁重重地点了点头,又看了一眼目瞪口呆的老大夫和医官,并再次看向柳翠,这个妮子只说了一句,“我们等你回来。” “嗯!” …… 第203章 ? 一触即发 响箭示警的哨声响起的时候,老大夫和肖医官正在大房子里照看那些伤兵。 听到警报声时二人不禁面面相觑,这道声响不仅意味着镇外那些夷人的目标就是栖凤镇,而且此时他们已经摸到了小镇边缘,战斗随时都会打响,接下来两位大夫的工作量也会大大增加。 更为重要的一点是,警报声就在军营附近,只能说明夷人已经从这个方向过来了。 两位大夫赶紧将屋内燃着的几盏灯火吹熄,房间内立刻陷入黑暗之中,而他们二人则躲在窗户后面偷偷地向外张望。 这时候满屋子伤兵也被警报声惊动,一些伤势较轻的人已经从地铺上挣扎着坐了起来,而那些伤势严重的也立刻停止了呻吟声。 黑暗中房子里的人全都竖起耳朵,仔细地倾听周围的动静,大伙的心里都明白接下来将会发生什么,而伤兵们最为担心的就是如果外面的那些弟兄抵挡不住夷人的攻击,这一屋子的人就会变成夷人屠刀下任人宰割的鱼肉,特别是一些腿脚受了伤的人,到时候他们连逃跑的机会都不会有。 没有想象中嘈杂的喧闹声,所有人的心都悬到了嗓子眼,整个大屋一片安静,落针可闻! 屋子里的人或站或坐或躺,全都死死盯住大门和窗户,一些只受了轻伤的人已经摸到了仍然放在身边的刀剑,将它们紧紧握在手中,如果有夷人冲进来,哪怕不能做殊死的抵抗,也要用自己的刀剑自杀,官军们都很清楚,如果落在夷人的手中肯定难逃一死,并且会死得非常痛苦,甚至在死前还会遭受折磨,与其如此,不如拼个鱼死网破或者干脆自己了断来得痛快。 两名大夫躲在窗口张望了一阵,没见着有人朝大房子过来,无论是敌人还是那些驻守军营的军士,此刻却像是突然消失了似的不见踪影。 隔了一会儿他们俩听见辕门的方向隐约传来打斗声,像是那里的军士发现了夷人,可是两人的视线被余一丁夫妻所在的小房子挡住,而且那些打斗声很快便消失了,两名大夫现在是两眼一抹黑,啥也看不见,只能躲在窗户后面不停地祈祷,但愿他们自己和满屋子的伤兵可以渡过这一劫。 片刻之后一阵极低的惨叫声突然传来,紧随其后的就是一阵兵器撞击的响声,听起来虽然距离挺远,但是屋内众人却更加紧张,全都噤若寒蝉,生怕发出一丁点响动便会引来杀身之祸…… …… 李校尉在蔡祖明面前自告奋勇前往军营探查,从衙门出来后他便小心翼翼地贴着街道旁边的房屋墙面缓慢前行,警报已经响过了一阵,四周却没有一点动静,他生怕夷人已经偷偷摸进了镇子,万一自己不小心便会显露身形,被弓弩暗器什么的交待在这里就亏大了。 刚才被警报惊醒的居民正在家中找地方躲藏,所以还有好些房子里亮着灯光,加上今夜的月光实在太亮,李校尉不敢大摇大摆地走在街道上,只能尽量缩小身体,将自己完全隐藏在建筑物或者树木的阴影中。 正因为如此,虽然从衙门到军营也就是短短的两三百步的距离,他愣是走了半柱香的时间都还没有到达军营的辕门。 四周越发地安静,李校尉的心中便越发地紧张,暗哨不会无缘无故地发射响箭,肯定是发现了夷人想要偷袭,而且这么长时间也没听见打斗的声音,难道说潜入进镇区的是夷人的小股精锐,暗哨已经被他们干掉,而驻守军营的官军到现在也没有发现这些夷人的踪迹? 正当李校尉一边小心前行,一边注意着四周的动静,他已经越过了祠堂和戏台,暗哨的具体位置他不清楚,也没有看见任何暗哨的尸体,眼看着前面十几丈外就是军营,他已经瞧见了那几支插在栅栏上燃烧的火把了,而且在更远处还可以隐约看见火光映照下的辕门。 军营就在小镇旁边,李校尉现在所处的位置就是镇区边缘的一间茅屋旁,他蹲在墙根处仔细观察了片刻,确定军营没有危险,这才准备快速地通过这片田野,因为除了路边的几棵大树以外,这一带几乎没有任何可以遮掩身形的物体。 当他冲到最近的一棵大树下时,远处军营的辕门也越发清晰起来,看不见有军士在那里站岗,不过李校尉觉得这种情况很正常,响箭过后所有的军士肯定已经在营内埋伏,只等着夷人前来偷袭,而严阵以待的官军便会在那时给他们致命的一击。 四周依旧安静,李校尉悬着的心终于缓缓放下。 正当他从大树后闪出身形,准备一鼓作气快速冲进军营时,忽然间察觉到辕门一侧的麦田中忽然冒出两个低矮的灰影! 李校尉心中大惊,他很清楚这两个人肯定是一直趴伏在麦田中,就像他那样观察了一阵军营后才准备偷偷摸进去,可是他已经从大树后面冲了出来,此时如果转身往回跑根本来不及观察后面的情形,也不知道那两个人发现他没有。 于是在这电光火石之间,李校尉做出了一个决定,继续往前冲到下一棵大树底下。 此刻他正倚靠着树干只露出小半个脑袋向那边窥视,才发现那两个人伏低着身子缓缓向辕门处摸去,而在他们身后,李校尉看见那片麦田中所有的麦秆都在胡乱地摇动,就像是有一阵大风吹过了麦田一般。 可是现在哪里有风? 虽然那两个人似乎根本没有发现藏在树后的李校尉,夏夜的空气也很清凉,但是在这一瞬间李校尉忽然察觉到自己的后背腾起一股凉意! 这是一种对危险预知的本能! 李校尉突然间明白那两个人和麦田里的人为什么没有发现他了,不是没有发现,而是根本不加理会! 这一刻他就像是被定住了身体似的,浑身僵直地立在树下,紧接着猛地一抬头,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名蒙面人端坐在一根横生的枝干上,那人的手中捏着一根竹管,而管口正对着他的脸庞! 李校尉生命中最后的意识是一道细小的寒光在他的眼前一闪而没…… …… 之前蔡祖明留下了五十名军士守卫军营,之所以他没有留下更多的人手,主要有以下几个原因。 目前来看,整个镇区的重点区域就是衙门、监狱、军营和工坊。 蔡祖明自己和陈平各领一百五十人分别驻守小镇东西两头,如果情况危急,他们都可以迅速支援各个重点区域,这就是军营和监狱蔡祖明只放了五十人的原因,何况监狱那边还有几名衙役和三十几个乡勇团协助防守。 而工坊的重要性自不必说,里面还存有一批武器成品,如果被夷人占领,他们将得到更多的军器,对大晋官军也将是更大的威胁,因为距离镇区最远,所以蔡祖明派王校尉带了八十人驻守。 根据暗哨的回报,镇外的夷人只有数十人,蔡祖明判断他们绝不止这点人数,但是就算夷人有数百人,想要在极短的时间内吃掉王校尉的八十人也绝不可能做到,只要夷人攻击工坊,镇区内的官军就会随时支援。 另外蔡祖明只在军营留下那么点人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余一丁和他的两位夫人还呆在那里呢,已经见识过余一丁的种种手段,在蔡祖明眼中早已将他视为天人,蔡祖明还从未见过身怀如此神鬼莫测之术的修行者,他相信就算只为了保护自己的夫人余一丁也不会让夷人攻击军营得手。 总而言之,现在栖凤镇中的官军总数就只有这么多,如果夷人真的来了上千之众,那样的话就算蔡祖明再怎么排兵布阵防守也难以抵挡,他的所有应对都是建立在敌人最多与他们人数相当或者略多一些的基础之上,否则可能就要与栖凤镇共存亡了。 军营的辕门处。 响箭过后守卫辕门的几名哨兵就躲藏了起来,而陈平派出的五十人很快便赶到营区,与驻守的五十名军士汇合后一起埋伏在辕门外侧的一片荒地中,那一带有许多杂草,却没有什么树木,这百八十人只能趴伏在草丛中隐蔽。 几名哨兵本来应当作为疑兵继续在辕门处站岗,如果夷人来攻埋伏的军士便可立即杀出,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可是没人愿意成为暗器或者弩箭的靶子,既然暗哨已经示警,继续站岗第一个死的准保是自己,于是那几人全都龟缩在辕门后和栅栏间的暗处,只不过没有熄灭火把,如果夷人敢于攻击军营,肯定会选择从辕门突入,有火光的照亮攻击者将难以遁形。 可是过了好一阵都不见有人影出现,几名哨兵的心头忍不住有些疑惑,难道是暗哨失误报了假警? 几个人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最终还是侥幸战胜了恐惧,毕竟辕门外侧不到十丈就是那些官军的埋伏之地,就算有危险同伴也会在第一时间出手相救,于是几个人便战战兢兢地起身到辕门处查看。 果然,他们钻出来在辕门下站立了片刻,四周仍旧没有一点动静,看来还真是暗哨的失误,这几名哨兵终于缓解了紧张的情绪,不由地在心中将戏台屋顶的那名暗哨骂了个狗血喷头。 可是就在几人还在庆幸没有夷人来袭之时,其中的两人突然毫无征兆的扑倒在地! 其余两人还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呢,他们只看见刚才还在与自己小声交谈的同伴下一刻就倒在地上抽搐起来,两人不禁亡魂大冒,那里不知道敌人已经发动了攻击,二人傻傻地对望了一眼,随后便想再次躲回辕门内,可是才刚刚转过身迈开腿,第一步都还没有完全跨出去,两个人就僵直了身体扑倒在地,与之前的两人一模一样,只在地上扭动了几下便没有了声息! 埋伏在军营外杂草丛中负责警戒的一名军士目瞪口呆,四名哨兵就在他眼前数丈之外悄无声息地死去,可是他连敌人在哪里都未曾察觉! 紧接着他就感觉到自己的侧后方突然多出了一个物体,正当他想要对身后不远处的同伴示警时,一只有力的大手捂住了他的嘴,军士徒劳地举起自己的刀想要反抗,可是一把匕首已经狠狠地刺进了他的后腰。 “唔……” 这一声被压抑住的惨叫声立刻惊动了在他身后两三丈距离埋伏的同伴,此时已经有反应快的人抽出了武器,他们看清了埋伏之地侧面的麦田中猛扑出来的一群夷人,还有这些人手中明晃晃的刀剑! 双方都没有出声呐喊,夷人是沉默地发起攻击,而官军则是猝不及防,根本没有时间出声呐喊,因为对方的刀剑已经挥舞了起来,他们只来得及抽出武器仓促应战,紧接着就是一阵金铁相交之声…… …… 余一丁背着钟离雪在墙角观望了一下,他一直以为夷人杀死了辕门处的哨兵后,此时肯定已经摸进了军营,而能够悄无声息地杀死哨兵,又不被其余的军士察觉,这些夷人肯定就是乱波,而且八成是来踩点的。 “嗖!” 就在余一丁准备前往老大夫他们所在的大房子查看时,一直跟在他身后的柳翠手中的角弓猛然射出一箭! 余一丁只听见身后突然发出弓弦的响声,本能地便停下脚步施放出无形罡气将三人全部罩住,然后他才转过头想看看刚才到底发生了何事。 就在他转头的一瞬间,一支带着羽毛的两寸多长的银色细针便打在气罩之上,竟然还令气罩波动了两下,可想而知这银针的力道之大。 余一丁还来不及后怕,如果不是他在第一时间便用无形罡气将三人保护起来,那支银针无论射中两个妮子中的哪一个,在眼前的局面下他都无法进行救治。 柳翠则是一边快速地从身后的箭袋中取出一只羽箭重新挂在弦上,一边低声说道,“大哥,辕门那边有个蒙面人,绝不是官军。” 余一丁闻言立刻向辕门处望去,只见一名蒙头遮面的灰衣人从辕门那边的黑暗处冲了过来,余一丁一见那人这个扮相便立刻知道他就是夷人中的乱波了。 刚才柳翠和那名乱波几乎是同时发现了对方,柳翠的羽箭射出时,那名乱波也从自己的吹筒中发射出一枚银针,只不过最后的结果都出乎双方的预料,乱波偏头躲过了柳翠羽箭的袭击,而他射出的银针也被余一丁的无形罡气挡住。 一击不中,乱波便放弃了继续使用吹针,虽然他不知道余一丁三人用什么法子抵挡住他的吹针,但他已经看清楚余一丁这边的三个人,对着他射箭的是一名女子,而那名男子的背上还背负着一人,他要再往吹筒中装填银针比较麻烦,最为关键的是弓箭属于远距离攻击武器,那名男子背着人应该也不方便近战,所以这名乱波便舍弃了吹针,将吹筒插回腰间,又从背后摸出一根约摸二尺多长黑乎乎像是一根棍棒的东西冲了过来。 柳翠的动作不慢,她再次挽弓搭箭对准那名提着黑棒冲过来的乱波,就在双方相距还有三四丈远时,柳翠再次射出一箭! 那名乱波也看见了柳翠张开的弓弦,就在她右手松开的一刹那,乱波紧紧盯住了她的箭头,只待箭矢飞过来时好作出闪避。 可是令柳翠和乱波都大吃一惊的是,那箭矢刚刚离开弓弦,便直接撞上了余一丁的无形罡气,除了余一丁自己以外,这个气罩可不会分辨敌友,它能保护柳翠不被银针射伤,同时也阻挡住了柳翠的箭矢射出去。 那名乱波就见那根羽箭已经从弓弦上射出,但是刚刚离开柳翠身前不到两尺的距离,便像是撞上了一堵看不见的墙面,在那一瞬间箭头似乎顶在了墙面上静止不动,随后才掉落在地面。 那人哪里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形,整个人都迟滞了一下,但是只有片刻间的失神,紧接着他便迅速冲到距离余一丁三人不到两丈远的地方,由此可见此人的对敌经验相当丰富,应对意外时丝毫不拖泥带水。 随后那人抬起手臂一抖手腕,黑棒的一端仍然握在他的手中,但是前头尺许长的一截已经从棒身上脱离,同时“啪嗒”一声轻响,脱离的那一截黑棒中又伸出五六寸长的一节尖刃,并急速向柳翠的面门射来,而在这截黑棒的后面还带着一根细小的链子! 如果他没有遇见余一丁,如果余一丁没有无形罡气,这一招可能顷刻间便取了柳翠的性命,因为这个妮子也被自己刚才的这一箭弄蒙了,只是傻傻地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不过幸好她的身后还有余一丁。 双方距离如此之近,乱波那双带着嘲弄的眼神尽落余一丁的眼底,可是余一丁的心头却只有微微的叹息,杀人实在不是一件令人惬意的事情。 余一丁的手指抬了起来,就在那道尖刃刚刚触及到气罩之时,乱波的额头已经多出了一个血洞…… 第204章 ? 危急时刻 那人如同被枪弹击中一般,随着他的额头现出一个血洞,脑袋也以一个极不自然的角度猛然向后仰去,而这时一股鲜血就从那个血洞中激射而出,就像是那人的额头突然多出了一根由鲜血织成的鞭子,随着他脑袋后仰,在半空中划出一道骇人的弧线! 柳翠本是站在原地发愣,她还没有从刚才自己的箭矢被无形罡气挡住的震惊中回过神来,现在又在如此近的距离上看见那名乱波的额头喷血,这可不像是用弓箭射中远处的猎物,发生在咫尺之间极度血腥的场面一下子就令她目瞪口呆不知所措。 紧接着柳翠忍不住低下头发出了一声干呕…… 余一丁在出手的同时已经抢到柳翠的身前,因为他看见又有两名蒙面人的身影从辕门那一带的阴影中闪了出来。 虽然后面这两人的动作比前面这名已经挂掉的蒙面人慢了一步,但是他们的目标显然不是余一丁三人,而是冲向这一片营房,也许是他们对先前这人的功夫非常有信心,觉着此人拿下或者干掉余一丁三人不在话下,所以几乎是看都不看这边一眼就直直地往军营里冲去。 就在第一名蒙面人仰头倒地,柳翠发呆之际,那两人才像是突然间察觉到这边的情况有异,等他们稍稍偏头往这边瞧了一眼后,两个人的身形都是猛地一滞,同时继续转头望向余一丁。 虽然在这个距离上看不清楚他们的眼神,但是余一丁也想得到两人心中的惊骇。 紧接着这两个人迅速地从腰间各自抽出一把短剑,双手握柄,对视一眼后,口中一起怪叫一声,高举着短剑就向余一丁三人冲了过来。 就在此时,军营外面的田野中猛然响起一阵激烈的兵刃撞击之声,这种程度的动静表明了在那里至少有上百人正在拼死搏杀! 余一丁终于知道原本驻守在军营里的那些官军都去了哪里,这场战斗不用说肯定是夷人前来偷袭军营,而那些官军听见响箭示警后便在营外守株待兔,正好给偷袭的夷人一个迎头痛击。 刚才官军在杂草从中埋伏,夷人从麦田那边偷偷摸了过来,干掉了辕门口的哨兵以及望风的官军斥候,随后便又摸到官军的埋伏之地。 双方的战斗来得突然,直到两边相遇的第一批人全都发现了对方,兵器已经撞在了一起,紧随着这阵金铁交鸣的声音响起,便是那些正在相互搏命之人的口中突然爆发出的呐喊声, 现在早已是夜深人静,以至于响箭过后本来已经渐渐平静下来的小镇再次被战斗声惊动,镇上的狗儿又开始不停地狂叫起来,而刚才那些还亮着灯光的房屋,在此刻所有的窗户全都迅速地黑了下来,霎时间整个小镇就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随着打斗双方的呐喊拼杀,片刻之内便有被刀剑砍中的人发出惨烈的呼喊,这些撕心裂肺的叫声不断地传进军营,传到余一丁几人的耳中,也传到了小镇其余的地方,不仅是居民百姓,就连蔡祖明、陈平以及一两里外守卫工坊的王校尉都听见了…… 余一丁却没有工夫理会那些厮杀的人,因为那两名蒙面人似乎根本没有受到军营外面战斗的影响,依旧坚决而果断地举刀向这边猛扑了过来。 余一丁又在心头叹了口气,他实在是不愿意杀人,穿越过来这短短一年的时间里他已经杀掉了许多人,多到就连他自己也早已记不清楚了,可是就算云兽给了他异能,他也从来没有想过通过使用这种异能杀人来立足于这个世界,余一丁总在想,除了被迫杀人以外,难道就没有其他更好的方法生存下去吗? 这是个没有答案的问题,至少目前来看余一丁不可能得到答案,因为他已经没有时间再去遐想,转眼间那两名蒙面人就已冲到他面前两三丈之内。 再一次叹了口气,余一丁无奈地再一次抬起了右手…… 柳翠这时已经缓了过来,她明白自己的弓箭对眼前这两人没有效果,于是稍稍侧过头想看看余一丁会怎样处理眼,可是当她看见余一丁又一次抬起的右手时,立刻想起了刚才那名被爆头的蒙面人那个血腥场面,赶紧下意识迅速地将小脑瓜转到一边。 没有任何意外,这两人只是又往前迈出了两三步,便一头栽倒在地! 只不过刚才余一丁同样也被那个飙血的场景震惊了,主要是那人距离他们实在太近,要不是余一丁一直用无形罡气将三人全部罩住,可能喷出的鲜血就会沾到他们的身上,所以这一次余一丁不能再让这两人继续靠近,也没有再对准他们的头部,两道白光只是在二人的胸口一闪即没,便立刻结束了两条性命。 片刻之间三名乱波就这样死在了余一丁的气指之下! 余一丁立在原地,就这么呆呆地望着地上的三具尸体,他的脑子里仍然在想着刚才的那个问题,这种被迫杀人的感觉实在很不好,以至于让他迟迟回不过神来。 柳翠终于从恍惚中清醒,看着余一丁没动,她不禁轻轻扯了扯余一丁的衣袖,等到余一丁转头看向她时,柳翠却用下巴指了指军营外面。 她的意思很明显,就是在询问余一丁是否要冲出去战斗,可是柳翠并没说话,也没有催促余一丁,毕竟这里是大晋而不是大梁,柳翠对这片土地可没有对碧云峰那样的情感,何况余一丁也没有想要离开军营去外面帮助那些正在和夷人厮杀的大晋官军。 余一丁很清楚自己的斤两,他身上并没有多少功夫,现在所会的还是在柳河村的时候,老丈人柳四七教给他的那些粗浅的拳脚功夫,况且此刻他的手中也没有任何武器,这时候出去只能使用气指攻击敌人,同时还要一直用无形罡气保护自身和背上的钟离雪,甚至是身边的柳翠,那样的话他根本坚持不了多长时间,最多一炷香过后就得想法逃跑。 如若不然就只有使用震天雷,可是这玩意儿虽然犀利异常,也确实是个大杀器,但是只要一出手就是不分敌我直接放倒一大片,在这种两军混战的局势下那是万万不敢乱用的。 其实说起来余一丁自认就是个半吊子的修行者,那还是在别人不了解他的真实情况下才能这么讲,他所谓的修行只不过是在玉屏山上凌云子交给他练气术和御气术之后才算真正开始,到目前为止也就仅仅两三个月而已,如果没有云兽给他的异能,能不能感应到先天之炁还在两说之间呢,就更别提练气和御气了。 所以至少在目前来讲,乱军丛中余一丁尚且可以勉强自保,可是谁又能知道战斗会进行多久呢?一旦体内的无形罡气用尽后不继,他就跟一名普通人没什么两样,别说主将偏将校尉这一类的军官,到时候就是随便来个勇武一点的军士也能将他轻易斩杀。 所以余一丁很明白自身的定位,像是跟随凌云子火烧库赛人的抛石机,或者刺杀他们的主将伊勒德那样的偷袭战斗他可以参加,利用自身的异能发挥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的效果,这才能体现余一丁的价值。 而像两军对垒战场厮杀这种事情,余一丁不想也不敢去做啊,至少目前他要是这样去做那就是嫌自己的命太长了,完全是奔着作死的道路狂奔而去。 所以对于军营外的战斗余一丁压根就没想过要参与,相比之下他更加关心老大夫和那名医官的安危,毕竟为了救醒两个妮子这俩人还是很下了一番工夫的,余一丁至少要去看看此刻他们是否安全。 何况现在余一丁干掉了三名乱波,谁知道还有没其他的乱波已经摸到军营中了呢?他不清楚乱波这一类的武者会不会参加两军对垒的战斗,毕竟现在余一丁已经知道,所谓乱波就是后来的忍者,这些人的主要任务并不是参加战斗?在余一丁的认知里,他们这一类人似乎与自己很相似,更多的应该是执行侦查偷袭或者暗杀的任务。 所以这个时候就算外面已经打成了一锅粥,余一丁最终决定还是先去查看一下老大夫所在的那座大房子,只不过为了保险起见,他已经从怀中摸出了两枚震天雷,如果军营外的官军抵挡不住夷人的进攻,等到夷人冲进军营时余一丁便可以使用震天雷攻击这些夷人了。 老大夫他们所在的大屋子仍是一片黑灯瞎火,余一丁跑过去时那里非常安静,只不过他能够听见屋内还有重伤员努力压抑着的呻吟声,余一丁不清楚的是房间内只剩下那些伤势过重的人呢,还是所有的伤兵和两名大夫都还呆在里面。 不过就在余一丁带着柳翠奔到大屋子的窗户边,正准备朝里观察的时候,突然就听见窗户里面边传来人声。 “余大人,是你吗?” 余一丁立刻听出这是那位姓肖的医官的声音,连忙答道,“是我们。” 肖医官听见余一丁答话,连忙说道,“快进来!快进来!” 说着他就从窗户边跑开去给余一丁开门,余一丁三人急忙钻进屋内。 等过了几秒钟余一丁适应了屋内的黑暗之后,他才看清楚地上躺满了伤兵,所有人都异常紧张地望着刚刚进屋的三个人,有些轻伤员的手中还握着刀剑。 军营外的喊杀声震天,余一丁非常理解这些伤兵的恐惧,他在屋内环视了一圈后才发现躲在窗户下面的老大夫和那名医馆里的小伙计,只不过那老者看起来还算镇定,只有那名小伙计已经是浑身颤抖个不停,看起来已经被吓坏了。 余一丁快步来到老大夫身边,柳翠帮着将他背上的钟离雪解下来斜斜地倚靠在墙边,因为这个妮子还在昏迷中,自己根本靠不住墙壁,一靠过去就往一侧倒下,柳翠只好收了弓箭,坐下来半搂着钟离雪的脖子,让她靠在自己的肩上。 自从余一丁进屋后老大夫就一直盯着他们夫妻三人,直到这时才开口问道,“余大人,怎么这位夫人仍在昏迷?她们醒来后是否用过米粥肉糜?还是一直都在昏睡?” 老大夫一连问出了三个问题,这也难怪老者疑惑,以他对两个妮子的诊察,服下那副药之后半个时辰她们就该苏醒,这一点他倒是看见了,两个妮子确实先后醒来。 可是就算钟离雪醒来后又再次昏睡过去,老大夫也给她把过脉了,应该没有大碍啊,只要再休息一阵就可以彻底清醒过来,但是随后老大夫就被医官叫走,后面的事情他并没有看见当然也不清楚。 余一丁连忙道,“有劳老先生记挂,她们二人都已吃过米粥,只不过她的伤势可能要更加严重一些,所以吃了东西以后便又昏睡过去了。” 老大夫闻言“哦”了一声之后便不再说话,又转头望向窗外,此时军营外面的战斗仍旧异常激烈,喊杀声和刀剑的撞击声不绝于耳,只要余一丁说钟离雪没有其他的状况应该就不会有太大的问题,老者更加担心的是那边的战斗。 看着老大夫的模样,余一丁再次环顾了一下四周众人,总算是明白了一件事,自己早就已经和大晋人并肩战斗了,就算他再怎么躲避这场夷人与大晋之间的战争,可是现在他和两个妮子已经身处其中,绝不可能置身事外了。 何况两个妮子才从夷人的魔掌中被解救出来,就算余一丁本着惹不起躲得起的思路想要避开平洛郡内这数千名夷人,可是在这些异族人的眼中,他们才不会管你是大晋人还是大梁人甚至是南方那些小国家的蛮族之人,对于夷人来说,这些人统统都是大陆人,都是他们的敌人,见着了只会刀兵相见,而结局只能是你死我活! 余一丁总算想明白了这一点,人无害虎心虎有伤人意,就算他只是想带着两个妮子周游这大好河山,看看他不曾见过的各地美景,顺便享受一下穿越之前想都不敢想的齐人之福,也算没白来这个世界一场。 可是他总得活下去?而且带着两个老婆总得想办法让自己是在享受生活,而不是费尽心力地苟且偷生? 但是现在别说享受生活,今夜过后余一丁和二女能不能继续活下去都是个问题了。 此刻就在十几丈外,大晋的官军正在和夷人殊死拼杀,现在谁都知道平洛郡内还有数千名夷人劳工,今晚攻击栖凤镇的夷人到底有多少现在仍然是个未知数,如果蔡祖明和他手下的官军不能战胜这些夷人,他们肯定会全部被杀,而且连带着栖凤镇的百姓也会被夷人祸害,同时余一丁三人最大的可能将会是小命不保。 面对几人十几人余一丁绝对有把握带着两个妮子冲出去,他坚信没有人能够拦住他,可是面对数百上千人呢?如果攻击栖凤镇的夷人有千人之众,以目前余一丁体内无形罡气的总量,既要支持气指攻击的输出,又要保护二女不受伤害的防御,最多半柱香之后他体内的气流就会枯竭,而短短半柱香的时间他能杀掉多少夷人? 等到他气竭之时就将是他殒命的那一刻,而且还要白白搭上两个妮子的性命,到时候余一丁短暂的穿越生活就要在这座小镇中戛然而止了…… 就在余一丁胡思乱想的时候,外面的喊杀声突然间变大起来,他和蹲在窗户下面正在仔细倾听动静的老大夫全都不由地浑身一震,两人对视着面面相觑,不知道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这时候肖医官在一旁惴惴不安地说道,“余大人,似乎是蔡将军和陈将军他们那边也受到了夷人的攻击,现在能够听得出来夷人不仅在攻击军营,而且小镇的东西两头都已经和他们打起来了,唉!……” 随着医官最后那一声沉重的叹息,就像是一锅热油中突然之间被倒进了一瓢清水,整个屋子里的人一下子就炸开了锅,刚才还在努力控制住自己的重伤员立刻发出了呻吟声,而其他那些伤兵也开始交头接耳,整个房间里都充斥着嗡嗡的人声,恐惧的气氛一下子就弥漫开来…… 而在这个时候余一丁却突然站起身,来到两个妮子面前,看着昏迷的钟离雪和搂着她却盯着自己的柳翠一言不发。 过了片刻后只听见柳翠开口说道,“大哥,雪儿姐姐我来照顾,你去。” 没有更多的话语,但是余一丁知道柳翠一定明白了他的心思,现在已经到了危急时刻,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不能再犹豫了。 余一丁重重地点了点头,又看了一眼目瞪口呆的老大夫和医官,并再次看向柳翠,这个妮子只说了一句,“我们等你回来。” “嗯!” …… 第205章 ? 苦战 蔡祖明派出李校尉前去军营查看,但是他的心头仍旧萦绕着一丝不安,那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等李校尉离开衙门后好一会儿蔡祖明都没有想明白这种感觉从何而来,他一直在思索着自己是不是哪里算漏了什么。 今夜栖凤镇不太平,前有夷人在镇外鬼祟偷窥,后有暗哨响箭示警,县官当然不可能独自跑到后院安歇,所以就一直坐在大堂一侧陪伴蔡祖明,眼瞧着端坐案前的蔡祖明一番调兵遣将,显得从容不迫颇有章法,县官心里还暗自高兴,幸亏镇中来了这么一位郡王府的统领,由他坐镇指挥这些官军才能够进退有序攻防有度,否则只靠自己或者李校尉那还不乱成一团? 可是随后县官却发现自从李校尉离开后蔡祖明就一直皱着眉头起身在堂前来回踱步,只露出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但是县官却又不知此为何故,也不敢打搅蔡祖明的思路,只得坐在一旁耐心等待。 可是等了好一阵见他仍是这幅模样,县官实在忍不住了,于是才出声询问。 蔡祖明一愣,他都快把这位县令忘记了,关键是自从镇外出现夷人后,镇中无论是官军还是衙役,或者是乡勇团,已经全部由他亲自指挥,就算需要分兵也是指派禆将陈平或者王李两名校尉带领部队,县官坐在堂下的角落完全就成了聋子的耳朵——摆设,如果他再不开口可能蔡祖明真的会把这个摆设彻底忽略了。 此时见到县官开口询问,蔡祖明才很有些尴尬地冲他笑了笑,然后才将自己的顾虑合盘托出。 布置在军营附近的暗哨响箭示警后,为何那么长时间那一带都没有任何动静? 一开始蔡祖明只以为这是夷人的试探,他们有意派出人手被官军的暗哨发觉,就等暗哨发出警示,而夷人迟迟不发动攻击,那是因为他们在等待响箭示警过后官军如何调动和布防,然后根据官军的动态做出相应的攻击调整。 但此时蔡祖明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难道说军营那边就不能是夷人的疑兵之计?或者说他们的目的根本就不是试探而是引诱,诱使官军大批人马因为响箭示警而前去协防军营,而夷人真正想要攻击的却是小镇的其他目标? 虽说栖凤镇四面环山,但是镇区附近数里之内几乎都是一览无余的平地,夷人也知道他们在镇区外围探头探脑地侦查一定会被官军的暗哨察觉,如果官军想要守住小镇,就绝不会将兵力只放在军营之内。 此地不是城池,没有城墙的保护,城池中的士兵可以在军营内整装待命,随时准备登上城墙支援各门,而对于一座小镇来说,就算军营被占领了于小镇的防卫有什么巨大的损失呢?相比之下,可能攻击监狱或者工坊都更有价值。 比如说监狱,那里还关押着一百多名夷人战俘呢,占领此地夷人的队伍立刻就可以得到近二百人的生力军进行补充,又或者是工坊,夷人如果攻占那里便会得到许多武器军械的补充。 监狱还好说,它的位置正好处在小镇东西两头的中间,距离蔡祖明自己和陈平的队伍都很近,一旦那里有任何风吹草动他们都能够快速地进行两面夹击,就算官军被调往军营也能在非常短的时间内赶来支援。 但是工坊却在小镇南面,距离镇区足有一里多路,而军营在小镇北面,如果官军先去协防军营,这个时候夷人转而攻击工坊,不仅会让官军猝不及防,同时能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赶到工坊救援就成了一个大问题。 甚至夷人可以分出一部分人专门埋伏在镇区到工坊的路上,三更半夜黑灯瞎火的情况下,这些埋伏者根本不用露面,只需用暗器在半道袭击援兵就能让官军遭受重大的损失。 如果夷人再用小股兵力袭扰小镇的其他区域,让官军首尾应接不暇,然后再集中优势兵力攻击工坊,到那个时候不仅王校尉的八十人将面临全军覆没的危险,而且一旦工坊被占,夷人加强了武装,那么镇区内的官军和百姓就真的有可能要遭受灭顶之灾了。 县官听了蔡祖明的分析也觉得很有道理,同时他的心中也更加担忧,生怕最后的实际情况与蔡祖明所说一致,那他这个官恐怕也就做到头了,可是他又只是一名文官,这种军事上的事情根本帮不上忙,只得在一旁提心吊胆的望着蔡祖明,只等这名卫戍营统领拿主意。 蔡祖明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疑虑是有道理的,而此时的夷人使用的正是调虎离山之计,只用一小股人马佯攻军营,诱使驻守其他区域的官军前往救援,然后再趁其不备对监狱或者工坊实施突袭,当然眼下看起来最有可能遭到袭击的还是工坊。 “来人!”蔡祖明对大堂外喝道。 “在。” 门口的一名军士应声而入,单膝跪地,抱拳道,“将军有何吩咐?” “立即向工坊……” “啾,啾,啾!……” 蔡祖明话还没有说完,突然衙门的外面就传来三声响箭示警,紧接着又爆发出一阵激烈的喊杀声,但是听不出具体的方位,因为那些声音就像是从四面八方传进蔡祖明的耳中,似乎是有大批的夷人已经将小镇包围,正在同时从各个方向发动攻击。 “报!” 蔡祖明还在惊疑,衙门外已有一名军士有些惊慌的快速冲了进来,一边跑一边高声喊到。 “发生了何事?” “禀报将军,夷人同时攻击军营及驻守本镇东西两头的官军!” “哦?可知工坊处是否遭受夷人袭击?” “那个方向没有响箭发出!” “可知攻击敌军的人数?” “镇东约有百人,军营和镇西头尚未得知!” 蔡祖明心头大惊,这倒不是因为夷人的数量有多少,而是听着四处传来的拼杀声,如果他这边有一百名夷人进攻,那么军营和陈平所在的镇西头大概也不会少多少,按照计划陈平收到示警后会派出五十人支援军营,果真如此的话,镇西头和军营就各自只有一百名官军防守,如果夷人也分别用百人攻击两处,双方兵力就是旗鼓相当,战斗也不会一时半会儿就能结束,那么如果再有夷人攻击工坊甚至监狱的话,他又能从哪里派出援军? 毕竟平洛郡内的夷人劳工总数远远高于驻守官军数量,就说栖凤镇这一带,蔡祖明在余一丁的帮助下控制住了青川岭矿场的所有劳工,但是栖凤镇周边的矿场中的夷人总数至少还有近千人,就算今夜前来围攻栖凤镇的夷人只有四五百,现在参与攻击小镇东西两头和军营的夷人大约是夷人总数的一大半,但是剩下的那一两百人如果全力进攻工坊或者是监狱岂不是轻而易举就可拿下? 就算蔡祖明这边能够分出部分人马救援,官军在数量上仍然处于劣势,还很有可能造成分兵后被敌人分片截击,一点点蚕食。 而一旦监狱不保,守卫监狱的官军来不及处理那些俘虏,夷人又将会有一百多人的补充,此消彼长之下,栖凤镇必定危在旦夕! 想到这里蔡祖明只觉后背发凉,额头上也不禁流下了一道冷汗,如果战况真如他所设想的那样,那么今夜他和所有驻守栖凤镇的官军都要与小镇共存亡了,十有八九这座小镇就是他蔡祖明的葬身之地! 接下来该怎么办? 蔡祖明忽然有了瞬间的失神! 但是下一刻他立即醒悟过来,转头便看见正傻傻地望着他的县官,而报信的军士依旧半跪于地在等待他的指令,这个时候他哪里还有工夫再去想其他的事情,敌人已经逼到眼前,他现在唯一需要做的事情便是亲临战场的第一线,让士兵们看见他们的主将,并在他的率领手下击退眼前的敌军,这是一名主将的责任也是义务! 蔡祖明再也顾不上沈月婵还在平洛城中等着他,更顾不得沈辰基让他务必赶到坤阳城的命令,此时此刻的他只能率军奋力杀出一条生路! 下一刻蔡祖明已经拔出佩剑,沉声对那名跪地报信的军士喝道,“速速派人严密监视工坊一带的动静,如有异动即刻禀报,快去!” “是!”那名军士答完话立刻就往衙门外跑去。 “走,随本将亲自迎敌!” 等那名军士离开后,蔡祖明又对堂下的几名卫士喝道。 “是!” 堂下几名年轻的士兵立刻挺直了腰板,蔡祖明拎着佩剑冲出大堂,那几人随后亦步亦趋地跟着他跑了出去,只留下县官兀自坐在大堂上发呆…… …… 陈平望着突然从西边田野中冒出头的夷人,只在心中暗道一声不妙,这个时候敌人已经从偷袭改为强攻,暗哨响箭示警后便没有了动静,八成已经被强攻的敌人干掉了,而他的人再躲在那些临时垒建的简陋工事后面也毫无意义。 于是他想也没想提着长剑便跃了出去,迎头便和跑在最前头的一名夷人碰了面,没等那人有所反应,陈平手中的长剑已将其一剑砍翻! 他手下那一百名军士见状连忙呐喊着也拿起武器跟随陈平向对面的夷人冲了过去,霎时间双方便混战在一处…… …… 余一丁告别了两个妮子,又与老大夫和医官打了个招呼,将那两支震天雷插在腰间,就在屋内所有人的目瞪口呆中赤手空拳的离开了大房间。 就算余一丁已经做好了面对军营外惨烈战斗的心里准备,但是当他来到辕门旁边,真正身处战场其中时,还是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他的脚下是躺在辕门口的几名军士的尸体,就在辕门外侧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下还躺着李校尉的尸身,他那身有别于普通军士服装的校尉铠甲还是非常显眼,而在不远处的麦田和杂草地中还有更多的军士和夷人的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那里,剩下那些活着的人几乎全都是在用本能分辨着敌我,下意识般恶狠狠地举着刀剑拼死搏杀。 余一丁的眼前最少都还有上百人,他也是第一次身处战场之中,这种感受比他原来在庆阳城头远距离观看大梁边军用弩箭射杀库赛人的骑兵更为震撼! 双方的士兵一个个就像是红了眼的公牛一般,喘着粗气,抡起刀剑不要命地向对方的身体上任何一个部位就狠狠地砸下去,除非是武功特别好的练家子,或者是身具异术的修行者,如果不能通过闪躲来避开敌人砍过来、刺过来或者扫过来的武器,那就只能依靠自身强壮的体魄抵挡敌人的攻击,在这种战斗中只要气力不够或者身体没有那么灵活,下场一般就是是非死即残。 这个时候大晋官军训练的素质就体现了出来,平洛郡看管夷人劳工的两千官军是晋皇直接配发给矿区的军队,他们可不是那种平时养猪种地,战时才拿起武器杀敌的部队,完全就是大晋朝廷供养的职业军人,虽然这些官军平日里都分散在各个矿场看守夷人劳工,但是他们除了守卫矿场监视劳工干活以外,剩下的时间几乎都是在舞刀弄剑,强健体魄。 而那些夷人虽然表现得悍不畏死,但毕竟是被大晋俘获,押送到山区里做苦力的劳工,虽然大晋还没有残暴到将这些劳工逼到活活压榨至死的地步,但那也只是晋皇为了让这些人能够更长久地给大晋卖命而已,总体来说夷人劳工生活的地方更像是个战俘劳动营,每天要干七八个时辰的苦力,还吃不饱穿不暖。 所以夷人在与大晋官军的拼杀中完全没有体能优势,只能依靠自身的那股狠劲与官军周旋。 但是由于他们的身高普遍比大陆人矮了不少,许多夷人在被俘以前都是无边海上的海盗,或者是那些岛屿上的武士,这部分人已经可以看作是武者或者是夷人中的修行者,他们虽然同样干着苦力,但是这些人不仅完全可以适应矿区的艰苦生活,做到吃苦耐劳,而且自身的矮小灵活也成为了他们对抗官军的一种优势。 也许是夷人没有料到军营里的官军会有那么多,又或者是陈平派过来的援军赶到的及时,反正此刻这一百名官军面对的夷人队伍几乎与他们人数相当,而且在双方各自都有一定优势的情况下对抗,造成的结果就是地上躺着的尸体和受伤的人数几乎是双方各占半数,可以说完全是势均力敌的局面。 余一丁站在辕门口楞了好一阵,眼前的空气中似乎都充满了血腥的气息。 就在离他不远的地方终于有两名夷人合力斩杀了一名官军士兵,当那名军士刚刚倒下,而那两人抬起头左右张望,正在寻找下一个对手时,一眼便看见了站在辕门下被两支火把的亮光照耀的清清楚楚的余一丁。 此刻余一丁身上穿着的是沈辰基给他从郡王府中翻出来的一件官服,这种制服一看便知不是百姓的服装,何况余一丁又站在辕门口,整个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那两名夷人立刻认定余一丁就是躲在军营中的大晋官员,如果能够擒获他必将是大功一件。 于是那两个人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脸上看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容。 紧接着两个人毫不意外地一起举起刀向余一丁冲了过来,当然同样也毫不意外地只跑出了两三步便一头栽倒在地。 余一丁早已不再是才从碧云山区出来的愣头青了,虽然眼前的场景令他吃惊,但是两个冒失鬼想要拿下他邀功请赏那只能是痴心妄想,于是这两个人只能变成真正的两个死鬼了。 可是就这样用气指干掉想来偷袭自己的夷人终究只是自保而已,余一丁也没有自大到顶着无形罡气冲进战圈里大杀四方,就算他能坚持半柱香的无敌时间,接下来呢?难道就那样被周围的夷人活活砍死? 如何才能停止这场战斗? 余一丁的手终于摸到了腰间的震天雷! 就在他左前方大约七八丈远的地方,有三名夷人组成了一个阵势,他们背靠背分别面向三个方向,这三个人矮小敦实,身上穿着宽大的黑色衣袍,每个人的头顶都挽着一个冲天发髻,分别用双手握住一把长剑,眼神凶狠地看着眼前的几名官军,而在他们的周围已经倒下了至少有四五具官军的尸体。 就拿这三名狠人开刀! 余一丁心头暗道,随即用火折子点燃了震天雷的引线,紧接着便大声朝那个方向喊道,“全都闪开!!!” 对于围着三人的几名官军来说,这声大喝自然听得明白,他们不由自主地转头看向辕门处,正好其中有两名从青川岭矿场过来的军士,一眼便看清楚余一丁手中冒着火花的震天雷,这玩意儿他们是见识过的,于是二话不说拔腿就跑,其余两三名军士见状下意识地也跟着那俩人一起往后退。 可是那三名夷人不知道是听不懂汉话,还是没有反应过来,当他们转头看向余一丁时仍旧带着迷惑的眼神,而吸引三人注意的居然不是余一丁手中冒着火花的震天雷,而是他那身惹眼的官服! 什么叫做作死? 答案就是这三名夷人,他们居然转过身准备一起冲向余一丁…… 第206章 ? 威慑! 余一丁眼看着三名夷人听见自己大吼大叫之后便再也顾不上那几名四散逃开的军士,再想想刚才那两名被杀死的夷人看待自己的眼神,余一丁哪里还想不明白其中的原因,不仅是他整个人看起来没有一点勇武之貌,给人的感觉就是一名文弱书生,绝不会是一名武将,而且他穿着的这身官衣实在是太过招摇,没有夷人能够抵御生擒一名大晋官员的诱惑。 余一丁的那身官衣被外人瞧上一眼就知道肯定不会是普通的小官,那可是沈辰基专门给他找来的一套品级不低的代表钦差大人身份的制服,夷人在无边海沿岸被大晋官军俘虏后可能没机会碰见大晋的一二品朝廷大员,但是在押解途中还是见过县令郡守之流的普通官员,可是眼前余一丁身上的官衣明显品级不在这些官员之下,那三人见着不眼红才奇了怪了。 三名夷人已经恶狠狠地向辕门这边冲了过来,那架势一点也不像是在战场上拼杀,反而更像几名短跑选手正在争先恐后地冲向终点,仿佛第一个到达余一丁面前的人就能拔得头筹领到奖赏似的。 余一丁见状不禁微微摇头,脸上甚至带出了一抹玩味的笑意,既然这三人如此拼命的要赶着投胎,那就成全你们。 这个时候余一丁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就算那几名军士还没有跑到一个安全的位置,他们中可能有人会因爆炸而受伤甚至死亡,但是这种微小的个体伤亡却有可能换来大部分官军甚至整个栖凤镇的安全,只要爆炸的威力能让所有的夷人感到胆寒,那将是一种绝对的威慑,只需做到这一点就已足够! 刚才余一丁在大喊之后便点燃了震天雷的引线,并开始在心头计数,一直默念到“七”,那段长长的引线也只剩下三四寸长的一小截,到了这时他才准备将震天雷扔向那三名冲过来的夷人,这一次他要让那三人没有任何反应逃跑的时间! 只剩最后两个数了! 余一丁早已将无形罡气灌注右手,紧接着就像是使劲扔出一只飞盘那样猛地一抖手腕,冒着火花的震天雷就如同一枚暗器一般向那三名夷人激射而去! 而此时那三人才刚刚跑出四五步,眼瞧着一支黑乎乎细长的东西转瞬之间已经飞到他们的眼前,要说这玩意是个暗器未免也太大了一些,可是从外观来看又明显不是飞镖匕首一类的武器,三人不由地就是一愣。 只因他们别说认识这东西,就是连见都没见过,可是那震天雷却在空中不断旋转,同时又冒着丝丝的火花,虽然在夜色中看起来有些怪异的绚丽,但是他们也明白此物很有可能是个厉害的武器,毕竟夷人中的乱波身上也有许多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就在短短地眨眼之间的工夫,震天雷来势极快地飞过了五六丈的距离,瞬间便到了三人的眼前! 他们根本来不及多想,慌忙各自向两旁闪避,却又并未改变冲向余一丁的企图,只是想稍稍绕过飞来的震天雷,继续扑向余一丁。 这三名夷人认为只要这个玩意儿碰不到自己的身体上便对自身毫无威胁。 轰! 余一丁的计算非常准确,震天雷几乎就在三个人的中间,而且是在位于三人胸口位置的半空中爆炸! 瞬间那三名夷人就被一团耀眼的火光吞噬! 真不愧为“震天雷”的名号,这声巨响外加足有近一丈直径的火团实在是震人心魄,直接把还在酣战的人们全都镇住了,所有人就像是被施了定身的法咒,全都停下了动作目瞪口呆地望向爆炸处,那三名夷人被炸得破衣烂衫的尸体已经躺倒在地,一名距离炸点最近的夷人尸体竟然少了一条胳膊,而另外两人也是浑身是血,倒在一旁不省人事! 响声过后整个小镇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所有的喊杀声以及刀剑兵刃的撞击声一下子全都消失了,如同有位大能在这一刻给整个小镇的画面按下了暂停键,时间就在此时凝固。 不过这种状况也就持续了短短的一两息,镇上那些本来因为发生战斗而停止了吼叫的狗儿在这个时候突然间就爆发出一阵猛烈的犬吠。 而那些回过神来的夷人和官军在将目光从那三具尸体身上移开后紧接着便发现了站立在辕门下面的余一丁,当然那些夷人也看见了他的那身官衣。 真是物以类聚,看见余一丁以后几乎所有的夷人全都眼睛一亮,紧接着就有五六名夷人同时扔下了各自身边的对手,因为与他们敌对的官军们也愣在原地,就见这些夷人怪叫着猛然转身冲向余一丁,他们还不知道刚才的动静就是余一丁搞出来的,这几人的脑中已被抓住眼前这名大晋“大官”的欲念填塞的满满当当。 当然也有好几名官军的军士反应也极快,见状便要一起冲过来保护余一丁,可是他们的身边还有好些从青川岭矿场来的军士,这些人不是拉了想要冲过去的弟兄一把,就是开口制止了那几名军士的行动,并且率先向四周散开。 于是战场上就出现了极为滑稽的一幕—— 大晋的官军都在四散躲避,希望远离刚才的爆炸点以及辕门下的余一丁,而除了那五六名冲向余一丁的夷人,剩下的夷人却全都站在原地傻傻地看向辕门那边,也许他们还在嫉妒那几名夷人的反应够快,运气够好,能抓住余一丁这样一名大晋官员那将是多大的功劳,到时候真田殿下一定会对抓获他的这几名夷人重重有赏。 余一丁看见又有夷人对着他冲过来时才点燃了第二根震天雷的引线,可是九个数的时间压根来不及在那几人冲到他面前之前炸死他们,于是余一丁只得一只手举着震天雷,另一只手抬起对准冲过来的夷人便射出两道气指。 嗤、嗤! 两道若隐若现的白气从余一丁的食指激射而出,瞬间便洞穿了两名冲在最前面的夷人的胸口! 随着两声凄厉的惨叫过后,只见那两人一头栽倒在地,又在地上扭动挣扎了两下便两腿一蹬,一命呜呼! 剩下的夷人见状岂能不知眼前青年的厉害,这哪里是什么羸弱不堪的大晋官员,分明就是从地狱而来的索命阎罗! 他们何曾见识过如此犀利的杀人方式,那两道白气看起来既不像暗器,也不是他们听说过的大陆修行者擅长的气功,剩下的四人不由地便放缓了脚步。 可是就在那几名夷人被前两人的惨烈死法镇住,心头已经对余一丁的手段惊骇欲绝之后,只是短短的一愣神的工夫,余一丁已经再次默数到“七”。 时间到了! 于是刚才那一幕便再次重现! 造成的结果就是地上又多了缺胳膊少腿的四具尸体,以及周围小镇中叫得更欢的那些狗儿…… 这下参与军营外的战斗还没有被杀死的夷人全都亲眼见到了这惊人的一幕,到了此刻他们也终于明白刚才那团巨大的火光和声响是为何而来的了。 等到第二枚震天雷的爆炸声响过之后,整个栖凤镇中只剩下此起彼伏的狗叫声,无论是小镇东头牌坊或者西头的拼杀声全都戛然而止,好一阵都没有再响起…… 余一丁望着眼前目瞪口呆的众人,背起双手缓缓地往麦田和杂草地走去,那里是军营外面战场的中心。 他就这样一路缓缓走来,所过之处身边的所有人,无论是大晋官军还是夷人,全都傻愣愣地望着他,只有目光一直跟随者他的身体转动,但是每个人的眼神中都流露出浓浓的敬畏。 余一丁边走边用眼光打量身边的那些夷人,他的目光显得极为平静,甚至还带有一丝丝不屑,只看得那些夷人心头发毛,但是周围的人不知道的是,余一丁仍旧用无形罡气将自己全身包裹,他就怕有夷人在这个时候还是不信邪而偷袭他。 果然,就在余一丁路过一名看起来很强壮的夷人身边时,在与对方错身而过的一刹那,那人猛地发出一声低喝,并用旁人根本来不及反应的速度双手举刀一挥,就这样结结实实地砍在余一丁的肩背之上! 周围众人全都一愣,官军的心中是吃惊,而其余的夷人则是暗喜。 可是下一刻那名夷人狰狞的脸上只剩下一副不可置信的神色,因为不仅余一丁压根就没有被砍伤,就连他的衣服也没有一点点破损,反而是那名夷人忽然就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倒飞出去,足足有一丈多远,在空中时他的口中就喷出一大股血箭,等掉到地上后那人的脑袋一歪,立时没有了声息! 而在他周围的人都看得清楚,那人的胸口处已经凹陷下去一块! 余一丁放下手臂,他只用了一拳便将此人打得吐血倒飞,而且胸骨都被这一拳打得凹陷了下去,余一丁只是微微偏头侧身躲开那人喷出的血迹,连看都不看那人一眼,依旧不紧不慢地继续往前走。 而当那名夷人睁着死鱼一样的眼睛倒在地上死不瞑目时,就在他的尸体周围站着的几名夷人终于再也承受不住这种恐惧,他们全都身子一软,扑通一声便瘫坐在地。 而随着余一丁继续在战场中缓缓走动,所过之处他身边的那些夷人也禁不住接二连三地瘫倒在地。 在这些夷人看来,眼前这人纯粹就是一个怪物,不仅刀枪不入,而且还能施放威力巨大的带有天雷之声的火球,加上他肉身的力量又如此恐怖,刚才那一拳岂是普通的武者所能拥有的力量? 这种能力简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本就偏安于无边海的小岛之上,很少见识过奇人异术的这些化外之人,他们哪里知晓大陆上还有许多的修行者,这些异人比起那些海岛上的乱波武士只强不弱,在他们的眼中,此刻的余一丁俨然就是一个妖魔鬼怪,非人力能战胜。 这仗还怎么打? 至少眼前的这些夷人已经完全放弃了抵抗的勇气…… …… 蔡祖明带着那几名临时的贴身护卫冲出了衙门,没走多远就来到小镇东头,一眼便看见镇口牌坊外面不远的官道和两旁的田地已经变成了两军交战的战场。 夷人正在拼死往镇内突击,而一百多名官军则组成了一个官道位置略微突出的弧形防御阵型,同样顽强地将数量与他们差不多的夷人挡在小镇之外。 蔡祖明带着几名卫兵来到牌坊下面时,前方的官道上已经有好几名夷人砍翻了阻挡的官军,正沿着官道往牌坊这边冲来。 蔡祖明从这几人的装束上一眼便认出他们就是乱波,这些人全身上下都被灰黑色的衣物包裹,只从蒙面的头巾下露出一双眼睛,当这几人看见被几名卫士簇拥的蔡祖明时,根本没有任何的迟疑,握着短刀就猛扑了过来。 这一次矿区之行蔡祖明是受命陪同余一丁寻找二女,他和自己的那三名护卫都是轻装简行,并没有随身携带作战的铠甲,一直都是身穿一身劲装,今夜战斗之前也只是穿了一件李校尉给他在小镇军营中找出来的校尉铠甲,本来陈平要将自己的禆将铠甲脱给他穿,一是两人身形不太相符,二是陈平自己也要率军拼杀,所以蔡祖明执意不要。 现在他身上穿着的这种校尉铠甲在战场上本来不算起眼,但是架不住蔡祖明身边还有四名军士护卫,这哪里是一名校尉可以享有的待遇,那几名乱波肯定是看出了异样,所以在砍翻几名官军后便毫不迟疑地挥刀就向蔡祖明几人杀来,蔡祖明当然也是毫无畏惧,提着刀便迎了上去,双方立刻战在一处…… 而在小镇西头,陈平已经身先士卒冲进敌阵,此时正率领着自己手下的一百名军士与夷人全力奋战…… 震天雷的巨大爆炸声不仅让军营附近正在厮杀的两军停止了战斗,因为栖凤镇实在是个小镇,无论是牌坊处的蔡祖明所部还是镇西头的陈平所部,以及与他们战斗的夷人全都听见了那两声巨大的爆炸声,又因为是在夜间,甚至连远在工坊驻守的王校尉也隐隐听见了小镇方向传来的巨响,只不过蔡祖明给他的任务是坚守工坊,不得有误,就算小镇那边打成一锅粥,依照军令他也不能贸然行动。 因为震天雷的缘故,小镇三个方向的战场全都安静了下来,除了蔡祖明和陈平,以及他们从青川岭矿场带出来的那一小部分官军,这些人都是见识过震天雷的,其余的人都不清楚军营的方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况且现在又是晴朗的夏夜,怎么会平白无故地响起旱天雷声呢?! 说到底还是这个时代的人愚鲁,两声震天雷的爆炸声直接就让三处战场上的人们全都面面相觑,不由地便垂下了举起武器的手臂,停止了相互拼杀。 许多人的脸上还带着七分的莫名其妙和三分的惊惧不住地四下打量,更多人的心头已经生出了一个念头:这震天的雷响难不成是今夜在栖凤镇发生的这场战斗引发的?他们可没想到这是人力所为,只认为是老天爷发怒的天威。 所以在各处战场都可以看到瘫软在地和忙不迭跪下不住叩首的人们,不仅是夷人,就连一部分官军也是如此,这些人不仅扔下武器,虔诚地跪地磕头,而且口中还在不住地喃喃低语,似乎是在乞求老天爷的原谅。 那几名本来冲向蔡祖明的乱波也被这雷声震慑,就在蔡祖明和他的护卫前三四丈远的地方不知所措。 等到那几人回头看见伏倒在地上一片的人们,又相互交换了一下眼神,虽然仍有些迟疑,但还是忍不住缓缓跪倒在地,将额头贴在地面,口中低声呢喃起来。 蔡祖明赶紧趁着这个机会朗声说道,“军士们!这些都是余大人使出的法术,因为大人是一名修行者!” 蔡祖明的声音很大,但是夷人中绝大部分不懂汉话,没有什么反应,依旧在地面趴伏一片,而那些官军听见蔡祖明这样一说,脸上全都露出了掩饰不住的惊奇。 修行者在这些普通人看来绝对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存在,这些军士怎么也不会想到钦差大人居然是一名修行者,顷刻间整个战场上就被一片窃窃私语的嗡嗡声所笼罩。 蔡祖明这样说的目的就是要彻底打消夷人们的反抗之心,随后他便让会说夷语的军士将他的话大声地重复了几遍。 这些夷人当然知道大陆上的修行者,那是比无边海以东诸岛上的乱波更为神秘的存在,当他们听说在小镇中居然有修行者存在时,绝大部分的夷人心头更加惶恐,一个个全都老老实实地继续趴伏在地上,连头也不敢再抬起来。 可是蔡祖明面前的那几名乱波却不想就这样束手待毙,他们刚才跪伏于地的主要原因也是出于对上天的恐惧,现在听见蔡祖明说那爆炸声只是大陆的修行者弄出来的,这几人立刻有了其他的念头…… 第205章 ? 苦战 蔡祖明派出李校尉前去军营查看,但是他的心头仍旧萦绕着一丝不安,那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等李校尉离开衙门后好一会儿蔡祖明都没有想明白这种感觉从何而来,他一直在思索着自己是不是哪里算漏了什么。 今夜栖凤镇不太平,前有夷人在镇外鬼祟偷窥,后有暗哨响箭示警,县官当然不可能独自跑到后院安歇,所以就一直坐在大堂一侧陪伴蔡祖明,眼瞧着端坐案前的蔡祖明一番调兵遣将,显得从容不迫颇有章法,县官心里还暗自高兴,幸亏镇中来了这么一位郡王府的统领,由他坐镇指挥这些官军才能够进退有序攻防有度,否则只靠自己或者李校尉那还不乱成一团? 可是随后县官却发现自从李校尉离开后蔡祖明就一直皱着眉头起身在堂前来回踱步,只露出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但是县官却又不知此为何故,也不敢打搅蔡祖明的思路,只得坐在一旁耐心等待。 可是等了好一阵见他仍是这幅模样,县官实在忍不住了,于是才出声询问。 蔡祖明一愣,他都快把这位县令忘记了,关键是自从镇外出现夷人后,镇中无论是官军还是衙役,或者是乡勇团,已经全部由他亲自指挥,就算需要分兵也是指派禆将陈平或者王李两名校尉带领部队,县官坐在堂下的角落完全就成了聋子的耳朵——摆设,如果他再不开口可能蔡祖明真的会把这个摆设彻底忽略了。 此时见到县官开口询问,蔡祖明才很有些尴尬地冲他笑了笑,然后才将自己的顾虑合盘托出。 布置在军营附近的暗哨响箭示警后,为何那么长时间那一带都没有任何动静? 一开始蔡祖明只以为这是夷人的试探,他们有意派出人手被官军的暗哨发觉,就等暗哨发出警示,而夷人迟迟不发动攻击,那是因为他们在等待响箭示警过后官军如何调动和布防,然后根据官军的动态做出相应的攻击调整。 但此时蔡祖明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难道说军营那边就不能是夷人的疑兵之计?或者说他们的目的根本就不是试探而是引诱,诱使官军大批人马因为响箭示警而前去协防军营,而夷人真正想要攻击的却是小镇的其他目标? 虽说栖凤镇四面环山,但是镇区附近数里之内几乎都是一览无余的平地,夷人也知道他们在镇区外围探头探脑地侦查一定会被官军的暗哨察觉,如果官军想要守住小镇,就绝不会将兵力只放在军营之内。 此地不是城池,没有城墙的保护,城池中的士兵可以在军营内整装待命,随时准备登上城墙支援各门,而对于一座小镇来说,就算军营被占领了于小镇的防卫有什么巨大的损失呢?相比之下,可能攻击监狱或者工坊都更有价值。 比如说监狱,那里还关押着一百多名夷人战俘呢,占领此地夷人的队伍立刻就可以得到近二百人的生力军进行补充,又或者是工坊,夷人如果攻占那里便会得到许多武器军械的补充。 监狱还好说,它的位置正好处在小镇东西两头的中间,距离蔡祖明自己和陈平的队伍都很近,一旦那里有任何风吹草动他们都能够快速地进行两面夹击,就算官军被调往军营也能在非常短的时间内赶来支援。 但是工坊却在小镇南面,距离镇区足有一里多路,而军营在小镇北面,如果官军先去协防军营,这个时候夷人转而攻击工坊,不仅会让官军猝不及防,同时能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赶到工坊救援就成了一个大问题。 甚至夷人可以分出一部分人专门埋伏在镇区到工坊的路上,三更半夜黑灯瞎火的情况下,这些埋伏者根本不用露面,只需用暗器在半道袭击援兵就能让官军遭受重大的损失。 如果夷人再用小股兵力袭扰小镇的其他区域,让官军首尾应接不暇,然后再集中优势兵力攻击工坊,到那个时候不仅王校尉的八十人将面临全军覆没的危险,而且一旦工坊被占,夷人加强了武装,那么镇区内的官军和百姓就真的有可能要遭受灭顶之灾了。 县官听了蔡祖明的分析也觉得很有道理,同时他的心中也更加担忧,生怕最后的实际情况与蔡祖明所说一致,那他这个官恐怕也就做到头了,可是他又只是一名文官,这种军事上的事情根本帮不上忙,只得在一旁提心吊胆的望着蔡祖明,只等这名卫戍营统领拿主意。 蔡祖明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疑虑是有道理的,而此时的夷人使用的正是调虎离山之计,只用一小股人马佯攻军营,诱使驻守其他区域的官军前往救援,然后再趁其不备对监狱或者工坊实施突袭,当然眼下看起来最有可能遭到袭击的还是工坊。 “来人!”蔡祖明对大堂外喝道。 “在。” 门口的一名军士应声而入,单膝跪地,抱拳道,“将军有何吩咐?” “立即向工坊……” “啾,啾,啾!……” 蔡祖明话还没有说完,突然衙门的外面就传来三声响箭示警,紧接着又爆发出一阵激烈的喊杀声,但是听不出具体的方位,因为那些声音就像是从四面八方传进蔡祖明的耳中,似乎是有大批的夷人已经将小镇包围,正在同时从各个方向发动攻击。 “报!” 蔡祖明还在惊疑,衙门外已有一名军士有些惊慌的快速冲了进来,一边跑一边高声喊到。 “发生了何事?” “禀报将军,夷人同时攻击军营及驻守本镇东西两头的官军!” “哦?可知工坊处是否遭受夷人袭击?” “那个方向没有响箭发出!” “可知攻击敌军的人数?” “镇东约有百人,军营和镇西头尚未得知!” 蔡祖明心头大惊,这倒不是因为夷人的数量有多少,而是听着四处传来的拼杀声,如果他这边有一百名夷人进攻,那么军营和陈平所在的镇西头大概也不会少多少,按照计划陈平收到示警后会派出五十人支援军营,果真如此的话,镇西头和军营就各自只有一百名官军防守,如果夷人也分别用百人攻击两处,双方兵力就是旗鼓相当,战斗也不会一时半会儿就能结束,那么如果再有夷人攻击工坊甚至监狱的话,他又能从哪里派出援军? 毕竟平洛郡内的夷人劳工总数远远高于驻守官军数量,就说栖凤镇这一带,蔡祖明在余一丁的帮助下控制住了青川岭矿场的所有劳工,但是栖凤镇周边的矿场中的夷人总数至少还有近千人,就算今夜前来围攻栖凤镇的夷人只有四五百,现在参与攻击小镇东西两头和军营的夷人大约是夷人总数的一大半,但是剩下的那一两百人如果全力进攻工坊或者是监狱岂不是轻而易举就可拿下? 就算蔡祖明这边能够分出部分人马救援,官军在数量上仍然处于劣势,还很有可能造成分兵后被敌人分片截击,一点点蚕食。 而一旦监狱不保,守卫监狱的官军来不及处理那些俘虏,夷人又将会有一百多人的补充,此消彼长之下,栖凤镇必定危在旦夕! 想到这里蔡祖明只觉后背发凉,额头上也不禁流下了一道冷汗,如果战况真如他所设想的那样,那么今夜他和所有驻守栖凤镇的官军都要与小镇共存亡了,十有八九这座小镇就是他蔡祖明的葬身之地! 接下来该怎么办? 蔡祖明忽然有了瞬间的失神! 但是下一刻他立即醒悟过来,转头便看见正傻傻地望着他的县官,而报信的军士依旧半跪于地在等待他的指令,这个时候他哪里还有工夫再去想其他的事情,敌人已经逼到眼前,他现在唯一需要做的事情便是亲临战场的第一线,让士兵们看见他们的主将,并在他的率领手下击退眼前的敌军,这是一名主将的责任也是义务! 蔡祖明再也顾不上沈月婵还在平洛城中等着他,更顾不得沈辰基让他务必赶到坤阳城的命令,此时此刻的他只能率军奋力杀出一条生路! 下一刻蔡祖明已经拔出佩剑,沉声对那名跪地报信的军士喝道,“速速派人严密监视工坊一带的动静,如有异动即刻禀报,快去!” “是!”那名军士答完话立刻就往衙门外跑去。 “走,随本将亲自迎敌!” 等那名军士离开后,蔡祖明又对堂下的几名卫士喝道。 “是!” 堂下几名年轻的士兵立刻挺直了腰板,蔡祖明拎着佩剑冲出大堂,那几人随后亦步亦趋地跟着他跑了出去,只留下县官兀自坐在大堂上发呆…… …… 陈平望着突然从西边田野中冒出头的夷人,只在心中暗道一声不妙,这个时候敌人已经从偷袭改为强攻,暗哨响箭示警后便没有了动静,八成已经被强攻的敌人干掉了,而他的人再躲在那些临时垒建的简陋工事后面也毫无意义。 于是他想也没想提着长剑便跃了出去,迎头便和跑在最前头的一名夷人碰了面,没等那人有所反应,陈平手中的长剑已将其一剑砍翻! 他手下那一百名军士见状连忙呐喊着也拿起武器跟随陈平向对面的夷人冲了过去,霎时间双方便混战在一处…… …… 余一丁告别了两个妮子,又与老大夫和医官打了个招呼,将那两支震天雷插在腰间,就在屋内所有人的目瞪口呆中赤手空拳的离开了大房间。 就算余一丁已经做好了面对军营外惨烈战斗的心里准备,但是当他来到辕门旁边,真正身处战场其中时,还是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他的脚下是躺在辕门口的几名军士的尸体,就在辕门外侧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下还躺着李校尉的尸身,他那身有别于普通军士服装的校尉铠甲还是非常显眼,而在不远处的麦田和杂草地中还有更多的军士和夷人的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那里,剩下那些活着的人几乎全都是在用本能分辨着敌我,下意识般恶狠狠地举着刀剑拼死搏杀。 余一丁的眼前最少都还有上百人,他也是第一次身处战场之中,这种感受比他原来在庆阳城头远距离观看大梁边军用弩箭射杀库赛人的骑兵更为震撼! 双方的士兵一个个就像是红了眼的公牛一般,喘着粗气,抡起刀剑不要命地向对方的身体上任何一个部位就狠狠地砸下去,除非是武功特别好的练家子,或者是身具异术的修行者,如果不能通过闪躲来避开敌人砍过来、刺过来或者扫过来的武器,那就只能依靠自身强壮的体魄抵挡敌人的攻击,在这种战斗中只要气力不够或者身体没有那么灵活,下场一般就是是非死即残。 这个时候大晋官军训练的素质就体现了出来,平洛郡看管夷人劳工的两千官军是晋皇直接配发给矿区的军队,他们可不是那种平时养猪种地,战时才拿起武器杀敌的部队,完全就是大晋朝廷供养的职业军人,虽然这些官军平日里都分散在各个矿场看守夷人劳工,但是他们除了守卫矿场监视劳工干活以外,剩下的时间几乎都是在舞刀弄剑,强健体魄。 而那些夷人虽然表现得悍不畏死,但毕竟是被大晋俘获,押送到山区里做苦力的劳工,虽然大晋还没有残暴到将这些劳工逼到活活压榨至死的地步,但那也只是晋皇为了让这些人能够更长久地给大晋卖命而已,总体来说夷人劳工生活的地方更像是个战俘劳动营,每天要干七八个时辰的苦力,还吃不饱穿不暖。 所以夷人在与大晋官军的拼杀中完全没有体能优势,只能依靠自身的那股狠劲与官军周旋。 但是由于他们的身高普遍比大陆人矮了不少,许多夷人在被俘以前都是无边海上的海盗,或者是那些岛屿上的武士,这部分人已经可以看作是武者或者是夷人中的修行者,他们虽然同样干着苦力,但是这些人不仅完全可以适应矿区的艰苦生活,做到吃苦耐劳,而且自身的矮小灵活也成为了他们对抗官军的一种优势。 也许是夷人没有料到军营里的官军会有那么多,又或者是陈平派过来的援军赶到的及时,反正此刻这一百名官军面对的夷人队伍几乎与他们人数相当,而且在双方各自都有一定优势的情况下对抗,造成的结果就是地上躺着的尸体和受伤的人数几乎是双方各占半数,可以说完全是势均力敌的局面。 余一丁站在辕门口楞了好一阵,眼前的空气中似乎都充满了血腥的气息。 就在离他不远的地方终于有两名夷人合力斩杀了一名官军士兵,当那名军士刚刚倒下,而那两人抬起头左右张望,正在寻找下一个对手时,一眼便看见了站在辕门下被两支火把的亮光照耀的清清楚楚的余一丁。 此刻余一丁身上穿着的是沈辰基给他从郡王府中翻出来的一件官服,这种制服一看便知不是百姓的服装,何况余一丁又站在辕门口,整个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那两名夷人立刻认定余一丁就是躲在军营中的大晋官员,如果能够擒获他必将是大功一件。 于是那两个人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脸上看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容。 紧接着两个人毫不意外地一起举起刀向余一丁冲了过来,当然同样也毫不意外地只跑出了两三步便一头栽倒在地。 余一丁早已不再是才从碧云山区出来的愣头青了,虽然眼前的场景令他吃惊,但是两个冒失鬼想要拿下他邀功请赏那只能是痴心妄想,于是这两个人只能变成真正的两个死鬼了。 可是就这样用气指干掉想来偷袭自己的夷人终究只是自保而已,余一丁也没有自大到顶着无形罡气冲进战圈里大杀四方,就算他能坚持半柱香的无敌时间,接下来呢?难道就那样被周围的夷人活活砍死? 如何才能停止这场战斗? 余一丁的手终于摸到了腰间的震天雷! 就在他左前方大约七八丈远的地方,有三名夷人组成了一个阵势,他们背靠背分别面向三个方向,这三个人矮小敦实,身上穿着宽大的黑色衣袍,每个人的头顶都挽着一个冲天发髻,分别用双手握住一把长剑,眼神凶狠地看着眼前的几名官军,而在他们的周围已经倒下了至少有四五具官军的尸体。 就拿这三名狠人开刀! 余一丁心头暗道,随即用火折子点燃了震天雷的引线,紧接着便大声朝那个方向喊道,“全都闪开!!!” 对于围着三人的几名官军来说,这声大喝自然听得明白,他们不由自主地转头看向辕门处,正好其中有两名从青川岭矿场过来的军士,一眼便看清楚余一丁手中冒着火花的震天雷,这玩意儿他们是见识过的,于是二话不说拔腿就跑,其余两三名军士见状下意识地也跟着那俩人一起往后退。 可是那三名夷人不知道是听不懂汉话,还是没有反应过来,当他们转头看向余一丁时仍旧带着迷惑的眼神,而吸引三人注意的居然不是余一丁手中冒着火花的震天雷,而是他那身惹眼的官服! 什么叫做作死? 答案就是这三名夷人,他们居然转过身准备一起冲向余一丁…… 第206章 ? 威慑! 余一丁眼看着三名夷人听见自己大吼大叫之后便再也顾不上那几名四散逃开的军士,再想想刚才那两名被杀死的夷人看待自己的眼神,余一丁哪里还想不明白其中的原因,不仅是他整个人看起来没有一点勇武之貌,给人的感觉就是一名文弱书生,绝不会是一名武将,而且他穿着的这身官衣实在是太过招摇,没有夷人能够抵御生擒一名大晋官员的诱惑。 余一丁的那身官衣被外人瞧上一眼就知道肯定不会是普通的小官,那可是沈辰基专门给他找来的一套品级不低的代表钦差大人身份的制服,夷人在无边海沿岸被大晋官军俘虏后可能没机会碰见大晋的一二品朝廷大员,但是在押解途中还是见过县令郡守之流的普通官员,可是眼前余一丁身上的官衣明显品级不在这些官员之下,那三人见着不眼红才奇了怪了。 三名夷人已经恶狠狠地向辕门这边冲了过来,那架势一点也不像是在战场上拼杀,反而更像几名短跑选手正在争先恐后地冲向终点,仿佛第一个到达余一丁面前的人就能拔得头筹领到奖赏似的。 余一丁见状不禁微微摇头,脸上甚至带出了一抹玩味的笑意,既然这三人如此拼命的要赶着投胎,那就成全你们。 这个时候余一丁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就算那几名军士还没有跑到一个安全的位置,他们中可能有人会因爆炸而受伤甚至死亡,但是这种微小的个体伤亡却有可能换来大部分官军甚至整个栖凤镇的安全,只要爆炸的威力能让所有的夷人感到胆寒,那将是一种绝对的威慑,只需做到这一点就已足够! 刚才余一丁在大喊之后便点燃了震天雷的引线,并开始在心头计数,一直默念到“七”,那段长长的引线也只剩下三四寸长的一小截,到了这时他才准备将震天雷扔向那三名冲过来的夷人,这一次他要让那三人没有任何反应逃跑的时间! 只剩最后两个数了! 余一丁早已将无形罡气灌注右手,紧接着就像是使劲扔出一只飞盘那样猛地一抖手腕,冒着火花的震天雷就如同一枚暗器一般向那三名夷人激射而去! 而此时那三人才刚刚跑出四五步,眼瞧着一支黑乎乎细长的东西转瞬之间已经飞到他们的眼前,要说这玩意是个暗器未免也太大了一些,可是从外观来看又明显不是飞镖匕首一类的武器,三人不由地就是一愣。 只因他们别说认识这东西,就是连见都没见过,可是那震天雷却在空中不断旋转,同时又冒着丝丝的火花,虽然在夜色中看起来有些怪异的绚丽,但是他们也明白此物很有可能是个厉害的武器,毕竟夷人中的乱波身上也有许多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就在短短地眨眼之间的工夫,震天雷来势极快地飞过了五六丈的距离,瞬间便到了三人的眼前! 他们根本来不及多想,慌忙各自向两旁闪避,却又并未改变冲向余一丁的企图,只是想稍稍绕过飞来的震天雷,继续扑向余一丁。 这三名夷人认为只要这个玩意儿碰不到自己的身体上便对自身毫无威胁。 轰! 余一丁的计算非常准确,震天雷几乎就在三个人的中间,而且是在位于三人胸口位置的半空中爆炸! 瞬间那三名夷人就被一团耀眼的火光吞噬! 真不愧为“震天雷”的名号,这声巨响外加足有近一丈直径的火团实在是震人心魄,直接把还在酣战的人们全都镇住了,所有人就像是被施了定身的法咒,全都停下了动作目瞪口呆地望向爆炸处,那三名夷人被炸得破衣烂衫的尸体已经躺倒在地,一名距离炸点最近的夷人尸体竟然少了一条胳膊,而另外两人也是浑身是血,倒在一旁不省人事! 响声过后整个小镇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所有的喊杀声以及刀剑兵刃的撞击声一下子全都消失了,如同有位大能在这一刻给整个小镇的画面按下了暂停键,时间就在此时凝固。 不过这种状况也就持续了短短的一两息,镇上那些本来因为发生战斗而停止了吼叫的狗儿在这个时候突然间就爆发出一阵猛烈的犬吠。 而那些回过神来的夷人和官军在将目光从那三具尸体身上移开后紧接着便发现了站立在辕门下面的余一丁,当然那些夷人也看见了他的那身官衣。 真是物以类聚,看见余一丁以后几乎所有的夷人全都眼睛一亮,紧接着就有五六名夷人同时扔下了各自身边的对手,因为与他们敌对的官军们也愣在原地,就见这些夷人怪叫着猛然转身冲向余一丁,他们还不知道刚才的动静就是余一丁搞出来的,这几人的脑中已被抓住眼前这名大晋“大官”的欲念填塞的满满当当。 当然也有好几名官军的军士反应也极快,见状便要一起冲过来保护余一丁,可是他们的身边还有好些从青川岭矿场来的军士,这些人不是拉了想要冲过去的弟兄一把,就是开口制止了那几名军士的行动,并且率先向四周散开。 于是战场上就出现了极为滑稽的一幕—— 大晋的官军都在四散躲避,希望远离刚才的爆炸点以及辕门下的余一丁,而除了那五六名冲向余一丁的夷人,剩下的夷人却全都站在原地傻傻地看向辕门那边,也许他们还在嫉妒那几名夷人的反应够快,运气够好,能抓住余一丁这样一名大晋官员那将是多大的功劳,到时候真田殿下一定会对抓获他的这几名夷人重重有赏。 余一丁看见又有夷人对着他冲过来时才点燃了第二根震天雷的引线,可是九个数的时间压根来不及在那几人冲到他面前之前炸死他们,于是余一丁只得一只手举着震天雷,另一只手抬起对准冲过来的夷人便射出两道气指。 嗤、嗤! 两道若隐若现的白气从余一丁的食指激射而出,瞬间便洞穿了两名冲在最前面的夷人的胸口! 随着两声凄厉的惨叫过后,只见那两人一头栽倒在地,又在地上扭动挣扎了两下便两腿一蹬,一命呜呼! 剩下的夷人见状岂能不知眼前青年的厉害,这哪里是什么羸弱不堪的大晋官员,分明就是从地狱而来的索命阎罗! 他们何曾见识过如此犀利的杀人方式,那两道白气看起来既不像暗器,也不是他们听说过的大陆修行者擅长的气功,剩下的四人不由地便放缓了脚步。 可是就在那几名夷人被前两人的惨烈死法镇住,心头已经对余一丁的手段惊骇欲绝之后,只是短短的一愣神的工夫,余一丁已经再次默数到“七”。 时间到了! 于是刚才那一幕便再次重现! 造成的结果就是地上又多了缺胳膊少腿的四具尸体,以及周围小镇中叫得更欢的那些狗儿…… 这下参与军营外的战斗还没有被杀死的夷人全都亲眼见到了这惊人的一幕,到了此刻他们也终于明白刚才那团巨大的火光和声响是为何而来的了。 等到第二枚震天雷的爆炸声响过之后,整个栖凤镇中只剩下此起彼伏的狗叫声,无论是小镇东头牌坊或者西头的拼杀声全都戛然而止,好一阵都没有再响起…… 余一丁望着眼前目瞪口呆的众人,背起双手缓缓地往麦田和杂草地走去,那里是军营外面战场的中心。 他就这样一路缓缓走来,所过之处身边的所有人,无论是大晋官军还是夷人,全都傻愣愣地望着他,只有目光一直跟随者他的身体转动,但是每个人的眼神中都流露出浓浓的敬畏。 余一丁边走边用眼光打量身边的那些夷人,他的目光显得极为平静,甚至还带有一丝丝不屑,只看得那些夷人心头发毛,但是周围的人不知道的是,余一丁仍旧用无形罡气将自己全身包裹,他就怕有夷人在这个时候还是不信邪而偷袭他。 果然,就在余一丁路过一名看起来很强壮的夷人身边时,在与对方错身而过的一刹那,那人猛地发出一声低喝,并用旁人根本来不及反应的速度双手举刀一挥,就这样结结实实地砍在余一丁的肩背之上! 周围众人全都一愣,官军的心中是吃惊,而其余的夷人则是暗喜。 可是下一刻那名夷人狰狞的脸上只剩下一副不可置信的神色,因为不仅余一丁压根就没有被砍伤,就连他的衣服也没有一点点破损,反而是那名夷人忽然就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倒飞出去,足足有一丈多远,在空中时他的口中就喷出一大股血箭,等掉到地上后那人的脑袋一歪,立时没有了声息! 而在他周围的人都看得清楚,那人的胸口处已经凹陷下去一块! 余一丁放下手臂,他只用了一拳便将此人打得吐血倒飞,而且胸骨都被这一拳打得凹陷了下去,余一丁只是微微偏头侧身躲开那人喷出的血迹,连看都不看那人一眼,依旧不紧不慢地继续往前走。 而当那名夷人睁着死鱼一样的眼睛倒在地上死不瞑目时,就在他的尸体周围站着的几名夷人终于再也承受不住这种恐惧,他们全都身子一软,扑通一声便瘫坐在地。 而随着余一丁继续在战场中缓缓走动,所过之处他身边的那些夷人也禁不住接二连三地瘫倒在地。 在这些夷人看来,眼前这人纯粹就是一个怪物,不仅刀枪不入,而且还能施放威力巨大的带有天雷之声的火球,加上他肉身的力量又如此恐怖,刚才那一拳岂是普通的武者所能拥有的力量? 这种能力简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本就偏安于无边海的小岛之上,很少见识过奇人异术的这些化外之人,他们哪里知晓大陆上还有许多的修行者,这些异人比起那些海岛上的乱波武士只强不弱,在他们的眼中,此刻的余一丁俨然就是一个妖魔鬼怪,非人力能战胜。 这仗还怎么打? 至少眼前的这些夷人已经完全放弃了抵抗的勇气…… …… 蔡祖明带着那几名临时的贴身护卫冲出了衙门,没走多远就来到小镇东头,一眼便看见镇口牌坊外面不远的官道和两旁的田地已经变成了两军交战的战场。 夷人正在拼死往镇内突击,而一百多名官军则组成了一个官道位置略微突出的弧形防御阵型,同样顽强地将数量与他们差不多的夷人挡在小镇之外。 蔡祖明带着几名卫兵来到牌坊下面时,前方的官道上已经有好几名夷人砍翻了阻挡的官军,正沿着官道往牌坊这边冲来。 蔡祖明从这几人的装束上一眼便认出他们就是乱波,这些人全身上下都被灰黑色的衣物包裹,只从蒙面的头巾下露出一双眼睛,当这几人看见被几名卫士簇拥的蔡祖明时,根本没有任何的迟疑,握着短刀就猛扑了过来。 这一次矿区之行蔡祖明是受命陪同余一丁寻找二女,他和自己的那三名护卫都是轻装简行,并没有随身携带作战的铠甲,一直都是身穿一身劲装,今夜战斗之前也只是穿了一件李校尉给他在小镇军营中找出来的校尉铠甲,本来陈平要将自己的禆将铠甲脱给他穿,一是两人身形不太相符,二是陈平自己也要率军拼杀,所以蔡祖明执意不要。 现在他身上穿着的这种校尉铠甲在战场上本来不算起眼,但是架不住蔡祖明身边还有四名军士护卫,这哪里是一名校尉可以享有的待遇,那几名乱波肯定是看出了异样,所以在砍翻几名官军后便毫不迟疑地挥刀就向蔡祖明几人杀来,蔡祖明当然也是毫无畏惧,提着刀便迎了上去,双方立刻战在一处…… 而在小镇西头,陈平已经身先士卒冲进敌阵,此时正率领着自己手下的一百名军士与夷人全力奋战…… 震天雷的巨大爆炸声不仅让军营附近正在厮杀的两军停止了战斗,因为栖凤镇实在是个小镇,无论是牌坊处的蔡祖明所部还是镇西头的陈平所部,以及与他们战斗的夷人全都听见了那两声巨大的爆炸声,又因为是在夜间,甚至连远在工坊驻守的王校尉也隐隐听见了小镇方向传来的巨响,只不过蔡祖明给他的任务是坚守工坊,不得有误,就算小镇那边打成一锅粥,依照军令他也不能贸然行动。 因为震天雷的缘故,小镇三个方向的战场全都安静了下来,除了蔡祖明和陈平,以及他们从青川岭矿场带出来的那一小部分官军,这些人都是见识过震天雷的,其余的人都不清楚军营的方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况且现在又是晴朗的夏夜,怎么会平白无故地响起旱天雷声呢?! 说到底还是这个时代的人愚鲁,两声震天雷的爆炸声直接就让三处战场上的人们全都面面相觑,不由地便垂下了举起武器的手臂,停止了相互拼杀。 许多人的脸上还带着七分的莫名其妙和三分的惊惧不住地四下打量,更多人的心头已经生出了一个念头:这震天的雷响难不成是今夜在栖凤镇发生的这场战斗引发的?他们可没想到这是人力所为,只认为是老天爷发怒的天威。 所以在各处战场都可以看到瘫软在地和忙不迭跪下不住叩首的人们,不仅是夷人,就连一部分官军也是如此,这些人不仅扔下武器,虔诚地跪地磕头,而且口中还在不住地喃喃低语,似乎是在乞求老天爷的原谅。 那几名本来冲向蔡祖明的乱波也被这雷声震慑,就在蔡祖明和他的护卫前三四丈远的地方不知所措。 等到那几人回头看见伏倒在地上一片的人们,又相互交换了一下眼神,虽然仍有些迟疑,但还是忍不住缓缓跪倒在地,将额头贴在地面,口中低声呢喃起来。 蔡祖明赶紧趁着这个机会朗声说道,“军士们!这些都是余大人使出的法术,因为大人是一名修行者!” 蔡祖明的声音很大,但是夷人中绝大部分不懂汉话,没有什么反应,依旧在地面趴伏一片,而那些官军听见蔡祖明这样一说,脸上全都露出了掩饰不住的惊奇。 修行者在这些普通人看来绝对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存在,这些军士怎么也不会想到钦差大人居然是一名修行者,顷刻间整个战场上就被一片窃窃私语的嗡嗡声所笼罩。 蔡祖明这样说的目的就是要彻底打消夷人们的反抗之心,随后他便让会说夷语的军士将他的话大声地重复了几遍。 这些夷人当然知道大陆上的修行者,那是比无边海以东诸岛上的乱波更为神秘的存在,当他们听说在小镇中居然有修行者存在时,绝大部分的夷人心头更加惶恐,一个个全都老老实实地继续趴伏在地上,连头也不敢再抬起来。 可是蔡祖明面前的那几名乱波却不想就这样束手待毙,他们刚才跪伏于地的主要原因也是出于对上天的恐惧,现在听见蔡祖明说那爆炸声只是大陆的修行者弄出来的,这几人立刻有了其他的念头…… 第207章 ? 困兽犹斗 对于无边海以东诸岛上的夷人来说,武士阶层就是他们口中的武者,而像乱波这类人在岛上的夷人部族中就算是一种修行者,他们自然也有那种所谓的修行者的傲气。 本来两声惊天动地的巨响让所有的夷人都以为那是老天爷的怒气所致,是上天对今夜这场战斗的厌恶和惩罚,出于对老天爷的敬畏,除了在场的普通夷人和大晋官军会跪地叩拜,像乱波这一类修行者则会更加惊惧,因为任何修行都是修行者自身通过沟通天地,利用天地大势辅助自身,以获得个人能力的极大提升,倘若违背天道,这修行也就无从谈起了。 而刚才的晴天霹雳似乎就是天道的震怒,只能说明他们今夜的所作所为是被老天爷排斥的,这让自诩为修行者的乱波如何能够安心?又怎能不会表现出那种惶恐之色。 但是随后蔡祖明竟然说这些都是大晋的修行者搞出来的动静,那几名乱波闻言随即恍然大悟,只要不是天道震怒,那不就是一些修行者使出的法术或者障眼法吗? 既然是这样,那两声晴天霹雳充其量也只是人力而为,或许就是那名大陆的修行者利用天地大势为己所用,才会使出声势如此浩大的法术,不过只要不是上天发威,对于这些乱波来说,立刻就少了许多的顾虑。 何况他们自认也是修行者,凭什么就会惧怕一个大陆上的修行者呢?双方所拼的无非就是各自修行的厉害程度罢了,还不要说今夜的小镇上大晋这边只有一名修行者,自己这方可是有十几名乱波的。 于是蔡祖明身前的那几名乱波只做了几次短短的眼神交流,便对各自的想法心领神会,先不管军营那边的大晋修行者如何厉害,眼前这名官军将领的职位肯定也不会低,几个人合力擒下他,到时候就算那名大陆上的修行者再厉害,只要他们手中有了此人,也会让对方的修行者投鼠忌器。 蔡祖明哪里想得到他的本意是借余一丁的身份威慑对方,结果就在他说完那番话之后,眼看着绝大部分夷人已经显得更加惊惧,几乎都伏在地上不敢动弹,可是面前的几名乱波竟然在互视了几眼后,全都不约而同地向自己望了过来,而他们的眼神中分明带着浓浓的敌意。 蔡祖明心头一惊,赶紧将已经放下的佩剑横在胸前,下一刻那几名乱波就弹身而起,他们手中的武器也是五花八门,有使用匕首的,也有使用短剑的,还有的武器看起来就像是一根普通的手杖,其中有一名乱波的手中居然提着一把小巧的镰刀。 就在那几名乱波冲上来的同时,他们中的两人又各自从怀中摸出一个鸡蛋大小的东西,径直对着蔡祖明和他的护卫就射了过来。 蔡祖明本来已经做好与对方短兵相接的准备,却见那两枚圆球直直射了过来,心知必定也是和余一丁的震天雷差不多的利器,连忙拧身躲避,他只希望这个东西的威力没有震天雷那种恐怖的杀伤效果,同时也祈祷自己身上那件校尉铠甲能够抵挡得住此番攻击。 嘭!嘭! 没有想象中的天崩地裂,只听见两声轻响,那两个圆球就在蔡祖明几人眼前二三尺的位置突然爆开,同时炸出两团烟雾,瞬间就将蔡祖明几人完全笼罩在烟雾之中! 蔡祖明在圆球炸开之时已经拧过身避开圆球飞行的轨迹,却不曾想那两枚灰色的小球居然根本就不近身,等到轻微的爆炸声响起时,半空中立刻腾起两大团烟雾,他只来得及用一只手捂住口鼻并眯起了双眼,捂住口鼻是担心烟雾有毒,而眯起双眼则是本能的下意识反应。 可是他身侧的四名护卫却没有那么迅疾的反应和身手,烟雾爆开时几人全都是面对圆球飞来的方向,当他们再想做出反应却为时已晚,猝不及防之下立刻被两团烟雾迎头包裹了起来。 剩下的官军和夷人直到这时才回过神来,可是他们已经看不见烟雾中蔡祖明几人的身影,只能听见从那两大团烟雾中突然传出的几声惨叫! 而那几名乱波却丝毫没有犹豫,驾轻就熟一般紧跟着便冲进了烟雾之中,随后周围的众人除了听见几声兵刃撞击的声音,再就是有武器刺进皮肉时发出的那种特别的唰唰声,以及身体倒地时发出的噗通声。 下一刻就有一颗头颅旋转着从烟雾中高高飞起,而那头颅的脖颈处仍旧兀自不停地向四周喷射出鲜血! 周围众人看得清楚,那颗头颅上戴着的正是大晋官军特有的皮质头盔,不用说,这颗头颅的主人肯定是一名官军护卫,因为蔡祖明穿戴的校尉铠甲是在皮甲之外镶嵌了一层鳞状的铁片,而头盔更是由几块金属片镶接而成,至少这颗仍在半空中旋转的头颅并不属于他。 头颅还未落地,烟雾中的兵刃撞击声已经停止,紧接着蔡祖明就从烟雾中倒飞而出,但是并未受伤,只在半空中使出一个后空翻便轻巧地落在地面,手中的佩剑丝毫没有颤抖,剑尖稳稳地对准几名乱波的方向,只不过他仍旧眯着双眼,头脸和身上还留下不少的白色痕迹。 这些痕迹全都是生石灰粉所留,刚才蔡祖明和他的护卫一起被烟雾笼罩时,那四人全都着了石灰粉的道,眼睛全部被灼伤,那几声惨叫也是他们发出的。 而此刻随着这一阵剧烈的打斗,石灰粉形成的烟雾已经淡了不少,依稀可以看见那四名护卫全都倒地不起,看起来已经没有了呼吸,其中一具尸身更是独独缺少了头颅。 随着蔡祖明跃出烟雾的包围,三名乱波也随之退了出来,地上不仅有官军的尸体,还另有两名乱波也躺在其中,他们全都是胸口中剑,伤口的形状痕迹一看便知是蔡祖明的佩剑所为,军士们使用的是刀,杀敌之时的主要招式也是劈砍,极少用刺,也难以形成那样的伤口。 不过能在如此被动的局面之下依然可以斩杀两名乱波,由此可见这名年轻的郡王府卫戍营统领的功夫也确实相当了得。 只不过相比于蔡祖明的灰头土脸,以及那四名在一合之内就全部被杀的护卫,虽然夷人这边也死了两名乱波,但是剩下的三人却显得并不慌乱,特别是那个用镰刀收割了一名护卫头颅的乱波,那人面巾下的双眼更显阴鸷,只是死死盯住蔡祖明,三名乱波却都没有急于再次抢攻。 刚才烟雾中双方飞速地过了几招,杀死四名护卫需要时间,于是乱波们付出的代价就是被蔡祖明连杀两人,此时剩余的三人已经试探出他的深浅。 在刚才那种极度被动的情形下蔡祖明仍然能够反杀二人,足以让这三人微微心惊,他们断定眼前之人很有可能就是今夜驻守栖凤镇的官军主将,因此并没有着急发起第二波攻击。 可是今夜围攻栖凤镇的夷人也并非乌合之众,而他们的主将直到此刻仍旧没有参与战斗! …… 数个时辰之前,正午,栖凤镇北面的山地密林中。 昨日已有矿场陆续接到乱波报信,基本上都已发起暴动,从昨夜开始,这些夷人都在各自的头目带领下赶往栖凤镇北的一处密林中集结,准备攻击小镇。 两日前西洛王真田慎介派出乱波通知各个矿场提前暴动,本来按照真田慎介的计划,矿区以每个小镇划分区域,他便让各个矿场中的夷人劳工在暴动后迅速向所属小镇集结并占领镇区,随后立即向洛西镇方向前进,而此地矿场中的夷人劳工暴动后全都向栖凤镇集结,并归松谷男指挥,准备占领小镇。 但是余一丁他们却杀死了前往青川岭矿场报信的乱波,又俘虏了该矿场的所有夷人劳工,并杀死了松谷男,这是其他矿场还未得知的消息。 这些已经暴动的夷人劳工仍在陆续前来集结,直到他们的探子看见前往青川岭方向的官道上走来了大晋官军押送夷人的队伍。 在密林集结的夷人立刻明白青川岭矿场肯定已经出事,便派出斥候尾随队伍探查,毕竟按照计划这些夷人都要归松谷男指挥才对,现在青川岭矿场出事,看起来那里的所有夷人都被俘虏,其余暴动的夷人必定是要出手救的,何况这些俘虏即将被关押在栖凤镇上,本来夷人就要攻打小镇,这样正好一举两得,他们并不知道松谷男已经被余一丁所杀,还希望攻占栖凤镇并解救出松谷男由他继续指挥呢。 于是在密林中已经集结起来的夷人就在另一座矿场的一个名叫青木力斗的头目指挥下准备攻击栖凤镇,夷人的目的不仅是攻占小镇,还要救人,那么白天最好不发动攻击,只等探明小镇中官军的具体兵力及部署情况,等到夜间再发动突袭才能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而且还能最大限度保存实力。 一直等到天色渐渐黑了下来,在密林中集结的夷人也有了近六百人,青木力斗才一声令下,夷人部队便悄悄向栖凤镇区摸去…… 后面的情形就是夷人采用三路人马佯攻军营以及小镇的东西两头,而青木力斗则率领剩下大约二百五十名夷人绕到镇南,准备趁着另外三处战斗打响之后,官军无暇顾及监狱一带时发动突然袭击,一举拿下监狱并解救出松谷男。 可惜官军这边棋高一着,战斗打响之后无论是工坊还是监狱都毫无动静,夷人的斥候早已探明这两处都有官军把守,只是不知具体人数,青木力斗率领的这二百多人便不敢直接埋伏在监狱和工坊之间,生怕被两面夹击包了饺子,他还在等待时机,最好是那三处战场打得激烈,然后工坊或者监狱的守军前去支援,他就可以趁机动手了。 青木力斗的如意算盘打得好,只可惜栖凤镇中有余一丁这样一个变态存在,从战斗打响到他使用震天雷也就只有短短的不到一顿饭的时间,这下不仅军营那里的夷人已经缴械投降,被驻守的官军杀的杀、抓的抓,就连另外两处战场也停止了厮杀,目前就只剩下那三名乱波还在与蔡祖明对峙。 …… 余一丁这边已经完全威慑住眼前的所有夷人,他往战场中间一站,周围的夷人便全部瘫软在地,再也生不出半点反抗之心,官军们毫不费劲地就将此地剩下的六七十名夷人统统捆绑起来,押进军营暂时看管。 直到官军已经开始打扫军营这边的战场,并分出部分人手分别前往小镇东西两头支援时,余一丁才回到军营内的那座大房间,此时老大夫和肖医官也再次忙碌起来,对那些受伤的军士进行救治。 而柳翠仍在陪伴着依旧没有醒转过来的钟离雪,刚才老大夫已经又给她把过脉,并告诉柳翠钟离雪并无大碍,只需再多休息一阵便可清醒,只是彻底恢复仍需数日。 余一丁得知这个消息后并不意外,自从与他认识以后,钟离雪这个妮子也没少吃苦头,余一丁在怜惜的同时心头也暗自琢磨,等到此间事了,还是要带着两个妮子找个清静的地方过几天小日子,至少要等大晋把夷人之乱完全平定之后再作打算了。 现在的余一丁对前往无边海以东诸岛的愿望已经没有当初那么强烈,来到这个世界已有一年多的时间,余一丁亲身经历的战乱和打杀就已不少,亲眼所见的腥风血雨更是多得不计其数,这段时间以来他也见识了无边海上那些夷人的凶残,此时若要他带着两个妮子即刻前往那些岛屿,与岛上的夷人打交道,他还真是不情不愿…… 就在余一丁在这里感慨万千时,一名军士匆匆跑到军营,闯进大房间后找到余一丁的位置后,慌忙跑到他的面前小心翼翼地说道,“禀报余大人!镇西头陈平将军所部已经控制住局势,斩敌四十余人,俘获五十有余,只是镇东牌坊那边战斗仍未停止。” “什么?” 余一丁仍蹲在二女身边,闻言心中不免惊诧,他那两支震天雷发出的动静整个小镇都被惊动,而且陈平也率兵稳住了镇西一带,怎么兵力更多的蔡祖明那边居然还在战斗?难道那里才是夷人的主攻方向?所以蔡祖明需要面对更多的夷人? 可是转念一想余一丁又觉得不对,既然小镇东头仍在战斗,为什么听不见有厮杀声传来呢?这很不科学啊。 “到底怎么回事?详细报来!”余一丁沉声问道。 “是!回禀大人,那边的战斗只剩下蔡将军仍在和几名蒙面人搏斗,其余的人并未参与拼杀。” 余一丁闻言再次一愣,这又是怎么回事?既然绝大部分人已经停止了战斗,作为主将的蔡祖明怎么还会单独和夷人搏斗,他一时没有明白军士的意思。 这时柳翠仍旧抱着钟离雪坐在角落中,听了军士所言便低声说道,“大哥,那些蒙面人肯定是乱波,也许就是这些人仍旧不愿放下武器投降,普通军士又不是他们的对手,所以只有蔡将军亲自出马了。” “对!对!对!那边情形正如这位夫人所言。”报信的军士忙不迭说道。 余一丁这才猛然站了起来,他可不希望蔡祖明出什么事,这一路若是没有蔡祖明的陪伴他不会这么快就能找到二女,于是他下意识地便想冲出房间赶去镇东头,不过就在余一丁身子动了动后却停下了脚步,回过头望着二女,眼中满是关切之色。 柳翠冲着他嫣然一笑,柔声道,“大哥快去,你没听见这位大哥说的吗,此刻蔡将军正一人独战数名乱波,他可不能有什么闪失啊,我和雪儿姐姐在这里肯定很安全的,大哥快去。” 听见柳翠如此一说,余一丁便再无顾虑,只冲着她轻轻点了点头,便带着那名军士冲出了房间…… 等他赶到镇东的牌坊时,正好看见前方不远处有几条人影在那里高低腾挪,不时可以听见兵刃相交之声以及呼喝之声。 余一丁不禁加快了步伐紧跑几步,终于在月光下看清楚了身着甲胄的蔡祖明和三名蒙头遮脸的乱波,而在他们的周围,官军和夷人已经各自分边站队,几乎听不见任何杂声,似乎就在等待这几人分出高下后再决定是不是继续厮杀。 余一丁距离那几人还有四五丈的时候,除了仍在拼斗的蔡祖明等人,其余众人全都将目光转移到他的身上,一些官军已经面露欣喜之色,那是见识过余一丁本事的军士,而剩下的夷人却是满脸的疑惑,甚至在看清余一丁身上的官衣后又露出了紧张的表情。 余一丁哪里管得了这些人的眼光,他只看见蔡祖明身上的铠甲居然有几处已经被划破,似乎他本人也有了一些伤势,整个人在进行腾挪闪避时都有些迟钝,可想而知那几名乱波的厉害。 再看看剩下夷人的眼神,余一丁脑中快速思考着该用怎样的雷霆手段再次震慑这些不知死活的夷人,一定要完全浇灭他们所有的反抗决心! …… 第208章 ? 修行者的手段 刚才从军营到小镇牌坊这一段路上余一丁一直就在思考这个问题,身处爆炸现场的夷人肯定会被震天雷的威力完全震慑,对他生不出半分抵抗的勇气,但是一旦远离了炸点,夷人或许会被爆炸声惊动,但绝对谈不上震慑。 毕竟这个时代还没有成规模地使用的炸弹,火药技术也仅仅掌握在极少数的修行之人手中,所以余一丁不可能用自己现代人的思维设身处地完全替代古人的思维,更不能理解古人对老天爷的敬畏程度,打雷闪电刮风下雨这种现在人习以为常的自然现象怎么就会被愚昧的古人当作神灵的意志呢?余一丁实在是想不明白其中的缘由。 不过也因此这种能够产生火光以及巨大声响的东西在古人看来完全就是老天爷发威了,如若不然刚才另外两处战场不会因此而一起停止厮杀,毕竟小镇东西两头参与混战的人们并没有亲眼所见震天雷的威力。 所以现在对于战场上的夷人来说,最具威慑力的还是震天雷,刚才还仅仅是听见了爆炸的响声,现在他们却是亲眼看见了这种手段并非自然天成,而是余一丁所拥有的手段,那些夷人的惊骇程度可想而知,如果再给他加上一个“修行者”的身份,余一丁的形象在这些人的心目中便会更加神秘起来,毕竟对于普通人来说,修行者完全就是另外一个层面的存在。 可是直到此刻蔡祖明还在和那三名乱波缠斗,余一丁不可能使用震天雷,他能用的攻击手段就只剩下气指和无形罡气了,他也只能在这两种技能上动点脑筋,看看能不能采用某种雷霆的方式将那三名夷人干掉,并且还要让剩下的夷人对他敬畏有加,甚至当作神人顶礼膜拜,这样夷人们才会真正生不出半点反抗之心。 可是眼看着蔡祖明身上已经流血负伤,余一丁再也没有更多的思考时间了,于是直接就在距离拼斗的几人还有四五丈远的时候便使出了一道气指,目标正是那名拿着镰刀的乱波! 因为就在余一丁看见他们几人后,此人还用镰刀在蔡祖明的身上狠狠地划过了两三次,余一丁看得很清楚,就在最后一次镰刀划过蔡祖明的腰眼时,也不知道那把镰刀是什么材质打造,锋利的刀口居然再次划开了铠甲上的铁片和皮甲,并带出一溜血迹,与此同时蔡祖明也是直接一个趔趄,另一名乱波的短剑堪堪从他的眼前掠过,差一点就要了蔡祖明的性命! 场外正在观战的人们只见一道微微泛着白光的气流悄无声息但却迅疾无比地射向那名乱波的后脑,两边的人群都不禁发出一阵低呼! 当余一丁跑过来时三名乱波当然也看见了他,不过他们并不清楚余一丁的手段,反而更加关注的是余一丁那身官服,如果蔡祖明看起来是一名品阶不低的武将,那余一丁就是一名品级不低的文官。 这个发现令那三人不禁心花怒放,同时也不自觉地加大了手上的力道,并提高了攻击的速率,只为尽快解决蔡祖明,到那时就可以很轻松地抓住余一丁这名大官了,这也是蔡祖明会再次受伤的原因。 可是余一丁那道气指来得突然,不要说他这算是偷袭,就是面对面决斗,以气指的速度和力道也不是这几名乱波可以应付的,他们毕竟只算执行任务的下忍,连中忍都算不上,就更别说与疾风阁少主那样的江湖大门派的掌门相提并论了。 想当初在野熊岭余一丁用气指攻击疾风阁少主那可是没得到什么便宜的,不仅只是洞穿了少主的衣袖,而余一丁则是被疾风阁的暗器所伤,若不是他的无形罡气的治疗效果还算厉害,可能当时小命就交待在那座小庙内了。 不过眼下这几名乱波碰上余一丁的下场只能是非死即伤,当然受伤的前提也是余一丁并不想立刻取了此人的性命,只挑不那么要害的部位下手。 但眼前的现实情形是蔡祖明已经明显左支右绌疲于应付了,如果余一丁还要留手估计不出十招蔡祖明便会喋血当场,到那时他的结局就会变成非死即伤,这可不是余一丁愿意看见的结果。 于是另外两名乱波只看见一道白气从余一丁抬起的指尖射出,直取那名手持镰刀的家伙的后脑,这俩人根本来不及出声示警,那道白气便在此人的后脑一入而没,正当那两人因为惊骇而使得动作突然停顿的一刹那,白气又从那人的一只眼眶射出,随着白气飞出的是那名乱波的一只已经支离破碎的眼球! 余一丁只用了这一招便让现场所有人全都噤若寒蝉,就连一些官军也禁不住打了个寒颤,虽然他距离蔡祖明几人还有数丈之远,可是现在所有人的眼神都不由自主地向他这边望来,再也不看刚才还在拼死搏杀的三人,不过那三人也因为这个变故而突然住了手,同时蔡祖明还向后退出了一小步,并没有趁机对剩下的那两名乱波发动攻击。 这并不是他对敌人怀有妇人之仁,而是因为这一刻余一丁已经来了! 只要余一丁来了,今夜蔡祖明就是想要作死恐怕也很难办到,何况他的身上已经有多处刀伤,实在不能再继续拼杀了。 就在数息之前,蔡祖明甚至认为自己今夜就会战死在这座偏僻的山区小镇了,他甚至设想了好几种不同的死法,包括跟他的那名临时护卫一样被敌人斩首,也在拼斗的间隙脑中就像过电一般回忆了一下自己这短短二十余年的过往生平,其中有他年迈的双亲,还有沈辰基、沈月婵以及过往人生中的那些亲朋好友或者是敌人仇家的面孔,当然,沈月婵肯定是他心中最大的牵挂…… 一开始蔡祖明并不知道余一丁的到来,直到那把鬼魅一般的镰刀在他的腰部又造成了一个深深的伤口,下一刻他便步伐踉跄,满以为自己立刻便要去见阎王时,抬头就见那名举着镰刀面带狞笑的脸庞上突然爆出一团血雾! 随后这个狞笑便凝固在那张脸上,就在蔡祖明的目瞪口呆之下,那张脸的左眼眶已经变成了一个大大的血窟窿! 扑通! 那名乱波直接扑倒在地! 而蔡祖明的头脸上沾了不少此人的鲜血和碎肉! 可是蔡祖明却没有半分的难受表情,并不是说在这短短数日之间他就已经完全习惯了刀光剑影血肉横飞的战场厮杀场面,而是他除了看见那名乱波被杀,同时也看见了从那人眼眶中射出来的白气。 直到此时蔡祖明才反应过来,这是余一丁来了,于是他便趁着一名乱波被杀,另外两人还在发愣的工夫往后跳出了一小步,虽然只是一小步,但也算是彻底脱离了战圈。 而那两名乱波愣了愣才回过神来,此刻他们的眼光也全都是惊骇之色,哪里不知道余一丁并非他们所想象的待宰羔羊,而是比蔡祖明更加凶残的嗜血饿狼啊。 就在两名乱波愣神的工夫,余一丁又飞速地往前冲出了两三丈距离,此时已经离三人只有短短的一两丈远了。 眼见余一丁的来势迅猛,那两名乱波心中顿时生出了胆怯之意,他们只认为气指是余一丁使出一种犀利的暗器,可是能在四五丈的外射穿人头骨的暗器,速度之快、力道之大可以想象,这手功夫完全就不是他们二人所能抵挡。 可是余一丁却以电光火石的速度猛冲了过来,于是那两名乱波在闪念之间再次做出了一个错误的决定,他们又想拿下已经身负重伤的蔡祖明,只希望以此来要挟余一丁,也好保住他们的性命。 毕竟此时蔡祖明还在两人眼前不远的地方,至少比余一丁的距离两人近得多,而且看起来此时的蔡祖明明显已是强弩之末,二人有信心合力之下一招便可将他生擒。 这个错误的决定导致的结果便是两名乱波才刚刚准备移动身形,余一丁却早已猜到他们的意图,无形罡气瞬间灌注了双脚,接着他便以一个非人力所能及的速度越过了最后两丈的距离,直接闪到了那两人面前! 围观的人群中又爆发出一阵更大的惊呼,因为他们只在眨眼之间便发现余一丁仿若幽灵一般窜到了那两名乱波的身侧,没有人能够看清楚他的身法和步法,紧接着他的右拳便狠狠地挥了出去! 余一丁连续的几个动作一气呵成,顷刻间他的拳头就来到距离他最近的那名乱波的侧脸旁边,那人使用的是一把匕首,等他察觉到一阵拳风拂过他的脸颊时,他生命中最后的意识便是只来得及稍稍抬起手臂想要格挡余一丁的小臂,可是就在他的手臂刚刚抬起了一点点,余一丁的铁拳便结结实实地砸在了他的脸上。 余一丁就是要用这种近乎残暴的方式杀死这两名乱波,并以此震慑住周围的那些夷人,以便将他们的反抗之心完全打消! 于是众人只见那人的脸颊处被余一丁的拳头狠狠地击中,瞬间便凹下去了一块,同时他的嘴巴不由自主地张开,鲜血和好几颗牙齿也一起喷出,其中甚至还混有一些碎肉,也不知道是口腔里的碎肉还是舌头被咬掉了一小截! 与此同时那人的身体立刻被打得倒飞了出去,在半空中那人的口中仍在不停地喷血…… 啪嗒! 这名乱波的身体在空中划过了一个完美的抛物线,飞出了三丈之外才重重地摔在地上,接着还不停地翻滚了几圈,这才趴在地上不省人事,而他的嘴角依旧在不停地冒出鲜血,瞬间便将周围的地面都洇湿了一片…… 看着他的半边颧骨都塌陷了下去,围观的众人都明白此人必定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这一次整个战场中再也没有一点点惊呼声发出,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一阵夜风拂过,在这清凉的夏夜里所有人的身上居然都生出了一丝寒意! 现在战圈中就只剩下那名唯一的乱波,就在刚才他的两名同伴还生龙活虎,转眼间却已横尸当场,这怎能不让他就像是被定身符定住了身体,只有呆立当场的份了。 余一丁将手持匕首的乱波用一拳活活打死之后,便站在最后那名乱波的眼前,两人之间只有一步之遥,他并没有继续出手,只是冷冷地打量着那人,那眼神仿佛正在看着一名死人。 到了此刻那名乱波已经完全被吓破了胆,他也侧过头傻傻地望着眼前的余一丁,只不过再也没有任何动作,蒙面巾下的眼神中充斥着掩饰不住的惊恐,而他的身体也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起来…… 两人就这样对视了片刻,余一丁依旧没有任何动作。 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人的身体开始抖动得更加厉害,本来他手中拿着的武器是一根手杖模样的短棍,但那根短棍却是中空,此时他一手拿着一把本来插在手杖中的短剑,另一只手握着作为剑鞘的短棍,随着他的身体不断抖动,手中的短剑和剑鞘跟着一起颤抖起来。 余一丁见状便将一只脚轻轻地向前挪动了一步,他整个人也几乎与那名乱波面对面站在一起。 而在余一丁将脸凑到那人的眼前时,那人突然浑身猛地一颤,手中的短剑也不再颤抖,但是整个人却触电般后退半步,并下意识地举起短剑,向着余一丁的头顶便狠狠地劈了下来。 这是一个人在生死之间的本能,也是这名乱波最后的求生欲望! 余一丁却不慌不忙地抬起自己的左臂,短剑便砍在了他的手臂之上,刚才蔡祖明身上的铠甲能够被划开那名多道裂口,除了那把镰刀以外,也有这柄短剑的“功劳”,这也再次证明了夷人锻造武器的手段之高明,确实很不一般。 只可惜这名乱波遇见了比他的短剑更加变态的余一丁,既然无形罡气如此好用,余一丁便像是在萨迦寺抵挡大上师身边服用了秘药的番僧攻击那样,只用了一招武学中最为基础的抬臂格挡,只不过武学中的格挡是针对对手的手臂或者腿脚,没有人敢于用自己的手臂去格挡锋利无比的短剑。 当然余一丁除外,他就那么自然而然地抬起手臂迎接呼啸而下的剑刃! 蔡祖明倒是见识过余一丁肉身防御的厉害,可是这时候再一次亲眼所见还是令他无比震惊,那晚余一丁让他砍自己的手臂时蔡祖明多少还是手下留情,并不敢真正使出全身的气力,可是眼前的乱波是在拼命啊,肯定不会留手,必定是有多大劲便使出多大的劲,否则只剩死路一条了。 可是乱波搏命之下的狠劈依旧没能伤到余一丁分毫,甚至连他的衣袖都没有能够划破一丝,剑刃最终只停留在余一丁手臂上方寸许的距离。 也许那名乱波已经失去了理智,一击不中之后他又发疯似的连砍了好几剑,所以众人看不清楚剑刃与余一丁的衣物之间仍有间隙,而余一丁就这样站在那里抬起手臂任由那人不停地疯砍。 直到那人又连续砍了六七下,到最后他甚至突然反手抓住了砍下来的剑刃,那人一愣之后再次使出了吃奶的劲想要抽回短剑,但是无论他怎么用劲也抽不动被余一丁握住的剑身,努力了几次以后终于停了下来,就这样举着短剑呆呆地盯着余一丁,仿佛放弃了挣扎一般不再有任何的动作。 余一丁觉得已经到了这个份上,对围观的那些夷人应该有了足够的震慑力,于是他再次出手了,右臂直接一个冲拳砸在那人的胸口! 刹那间那人的胸口便和他的同伴一样凹陷了下去,不用说,只能是一个胸骨碎裂的下场,而他的手掌再也握不住剑柄,只不过这一次余一丁并未将其击飞,那人只是被一拳打退了丈许远便摔倒在地,连挣扎都没有一下便去了地狱…… “敢于反抗者,这几人便是下场!” 余一丁的声音不大,但是语气中却带着说不出的冷酷,懂得夷语的军士连忙将他的话大声翻译给那些仍在发呆的夷人,并且很聪明地加上了一句“放下武器,束手就擒,否则格杀勿论!”。 余一丁不想去管官军如何收拾这些夷人的事情,跨出两步来到蔡祖明身边,并伸出手握住了蔡祖明的一只胳膊,与此同时治疗气流立即送进了他的体内,蔡祖明立刻感受的到自己身上的伤口在以非常快的速度愈合。 望着蔡祖明的双眼中满满的震惊之色,余一丁见他正想张口说些什么,连忙微笑着对他微微摇了摇头,轻声说道,“修行之人的小手段。” 蔡祖明却还想开口,突然间小镇的监狱一带又有一支响箭带着凄厉的哨音冲天而起…… 第207章 ? 困兽犹斗 对于无边海以东诸岛上的夷人来说,武士阶层就是他们口中的武者,而像乱波这类人在岛上的夷人部族中就算是一种修行者,他们自然也有那种所谓的修行者的傲气。 本来两声惊天动地的巨响让所有的夷人都以为那是老天爷的怒气所致,是上天对今夜这场战斗的厌恶和惩罚,出于对老天爷的敬畏,除了在场的普通夷人和大晋官军会跪地叩拜,像乱波这一类修行者则会更加惊惧,因为任何修行都是修行者自身通过沟通天地,利用天地大势辅助自身,以获得个人能力的极大提升,倘若违背天道,这修行也就无从谈起了。 而刚才的晴天霹雳似乎就是天道的震怒,只能说明他们今夜的所作所为是被老天爷排斥的,这让自诩为修行者的乱波如何能够安心?又怎能不会表现出那种惶恐之色。 但是随后蔡祖明竟然说这些都是大晋的修行者搞出来的动静,那几名乱波闻言随即恍然大悟,只要不是天道震怒,那不就是一些修行者使出的法术或者障眼法吗? 既然是这样,那两声晴天霹雳充其量也只是人力而为,或许就是那名大陆的修行者利用天地大势为己所用,才会使出声势如此浩大的法术,不过只要不是上天发威,对于这些乱波来说,立刻就少了许多的顾虑。 何况他们自认也是修行者,凭什么就会惧怕一个大陆上的修行者呢?双方所拼的无非就是各自修行的厉害程度罢了,还不要说今夜的小镇上大晋这边只有一名修行者,自己这方可是有十几名乱波的。 于是蔡祖明身前的那几名乱波只做了几次短短的眼神交流,便对各自的想法心领神会,先不管军营那边的大晋修行者如何厉害,眼前这名官军将领的职位肯定也不会低,几个人合力擒下他,到时候就算那名大陆上的修行者再厉害,只要他们手中有了此人,也会让对方的修行者投鼠忌器。 蔡祖明哪里想得到他的本意是借余一丁的身份威慑对方,结果就在他说完那番话之后,眼看着绝大部分夷人已经显得更加惊惧,几乎都伏在地上不敢动弹,可是面前的几名乱波竟然在互视了几眼后,全都不约而同地向自己望了过来,而他们的眼神中分明带着浓浓的敌意。 蔡祖明心头一惊,赶紧将已经放下的佩剑横在胸前,下一刻那几名乱波就弹身而起,他们手中的武器也是五花八门,有使用匕首的,也有使用短剑的,还有的武器看起来就像是一根普通的手杖,其中有一名乱波的手中居然提着一把小巧的镰刀。 就在那几名乱波冲上来的同时,他们中的两人又各自从怀中摸出一个鸡蛋大小的东西,径直对着蔡祖明和他的护卫就射了过来。 蔡祖明本来已经做好与对方短兵相接的准备,却见那两枚圆球直直射了过来,心知必定也是和余一丁的震天雷差不多的利器,连忙拧身躲避,他只希望这个东西的威力没有震天雷那种恐怖的杀伤效果,同时也祈祷自己身上那件校尉铠甲能够抵挡得住此番攻击。 嘭!嘭! 没有想象中的天崩地裂,只听见两声轻响,那两个圆球就在蔡祖明几人眼前二三尺的位置突然爆开,同时炸出两团烟雾,瞬间就将蔡祖明几人完全笼罩在烟雾之中! 蔡祖明在圆球炸开之时已经拧过身避开圆球飞行的轨迹,却不曾想那两枚灰色的小球居然根本就不近身,等到轻微的爆炸声响起时,半空中立刻腾起两大团烟雾,他只来得及用一只手捂住口鼻并眯起了双眼,捂住口鼻是担心烟雾有毒,而眯起双眼则是本能的下意识反应。 可是他身侧的四名护卫却没有那么迅疾的反应和身手,烟雾爆开时几人全都是面对圆球飞来的方向,当他们再想做出反应却为时已晚,猝不及防之下立刻被两团烟雾迎头包裹了起来。 剩下的官军和夷人直到这时才回过神来,可是他们已经看不见烟雾中蔡祖明几人的身影,只能听见从那两大团烟雾中突然传出的几声惨叫! 而那几名乱波却丝毫没有犹豫,驾轻就熟一般紧跟着便冲进了烟雾之中,随后周围的众人除了听见几声兵刃撞击的声音,再就是有武器刺进皮肉时发出的那种特别的唰唰声,以及身体倒地时发出的噗通声。 下一刻就有一颗头颅旋转着从烟雾中高高飞起,而那头颅的脖颈处仍旧兀自不停地向四周喷射出鲜血! 周围众人看得清楚,那颗头颅上戴着的正是大晋官军特有的皮质头盔,不用说,这颗头颅的主人肯定是一名官军护卫,因为蔡祖明穿戴的校尉铠甲是在皮甲之外镶嵌了一层鳞状的铁片,而头盔更是由几块金属片镶接而成,至少这颗仍在半空中旋转的头颅并不属于他。 头颅还未落地,烟雾中的兵刃撞击声已经停止,紧接着蔡祖明就从烟雾中倒飞而出,但是并未受伤,只在半空中使出一个后空翻便轻巧地落在地面,手中的佩剑丝毫没有颤抖,剑尖稳稳地对准几名乱波的方向,只不过他仍旧眯着双眼,头脸和身上还留下不少的白色痕迹。 这些痕迹全都是生石灰粉所留,刚才蔡祖明和他的护卫一起被烟雾笼罩时,那四人全都着了石灰粉的道,眼睛全部被灼伤,那几声惨叫也是他们发出的。 而此刻随着这一阵剧烈的打斗,石灰粉形成的烟雾已经淡了不少,依稀可以看见那四名护卫全都倒地不起,看起来已经没有了呼吸,其中一具尸身更是独独缺少了头颅。 随着蔡祖明跃出烟雾的包围,三名乱波也随之退了出来,地上不仅有官军的尸体,还另有两名乱波也躺在其中,他们全都是胸口中剑,伤口的形状痕迹一看便知是蔡祖明的佩剑所为,军士们使用的是刀,杀敌之时的主要招式也是劈砍,极少用刺,也难以形成那样的伤口。 不过能在如此被动的局面之下依然可以斩杀两名乱波,由此可见这名年轻的郡王府卫戍营统领的功夫也确实相当了得。 只不过相比于蔡祖明的灰头土脸,以及那四名在一合之内就全部被杀的护卫,虽然夷人这边也死了两名乱波,但是剩下的三人却显得并不慌乱,特别是那个用镰刀收割了一名护卫头颅的乱波,那人面巾下的双眼更显阴鸷,只是死死盯住蔡祖明,三名乱波却都没有急于再次抢攻。 刚才烟雾中双方飞速地过了几招,杀死四名护卫需要时间,于是乱波们付出的代价就是被蔡祖明连杀两人,此时剩余的三人已经试探出他的深浅。 在刚才那种极度被动的情形下蔡祖明仍然能够反杀二人,足以让这三人微微心惊,他们断定眼前之人很有可能就是今夜驻守栖凤镇的官军主将,因此并没有着急发起第二波攻击。 可是今夜围攻栖凤镇的夷人也并非乌合之众,而他们的主将直到此刻仍旧没有参与战斗! …… 数个时辰之前,正午,栖凤镇北面的山地密林中。 昨日已有矿场陆续接到乱波报信,基本上都已发起暴动,从昨夜开始,这些夷人都在各自的头目带领下赶往栖凤镇北的一处密林中集结,准备攻击小镇。 两日前西洛王真田慎介派出乱波通知各个矿场提前暴动,本来按照真田慎介的计划,矿区以每个小镇划分区域,他便让各个矿场中的夷人劳工在暴动后迅速向所属小镇集结并占领镇区,随后立即向洛西镇方向前进,而此地矿场中的夷人劳工暴动后全都向栖凤镇集结,并归松谷男指挥,准备占领小镇。 但是余一丁他们却杀死了前往青川岭矿场报信的乱波,又俘虏了该矿场的所有夷人劳工,并杀死了松谷男,这是其他矿场还未得知的消息。 这些已经暴动的夷人劳工仍在陆续前来集结,直到他们的探子看见前往青川岭方向的官道上走来了大晋官军押送夷人的队伍。 在密林集结的夷人立刻明白青川岭矿场肯定已经出事,便派出斥候尾随队伍探查,毕竟按照计划这些夷人都要归松谷男指挥才对,现在青川岭矿场出事,看起来那里的所有夷人都被俘虏,其余暴动的夷人必定是要出手救的,何况这些俘虏即将被关押在栖凤镇上,本来夷人就要攻打小镇,这样正好一举两得,他们并不知道松谷男已经被余一丁所杀,还希望攻占栖凤镇并解救出松谷男由他继续指挥呢。 于是在密林中已经集结起来的夷人就在另一座矿场的一个名叫青木力斗的头目指挥下准备攻击栖凤镇,夷人的目的不仅是攻占小镇,还要救人,那么白天最好不发动攻击,只等探明小镇中官军的具体兵力及部署情况,等到夜间再发动突袭才能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而且还能最大限度保存实力。 一直等到天色渐渐黑了下来,在密林中集结的夷人也有了近六百人,青木力斗才一声令下,夷人部队便悄悄向栖凤镇区摸去…… 后面的情形就是夷人采用三路人马佯攻军营以及小镇的东西两头,而青木力斗则率领剩下大约二百五十名夷人绕到镇南,准备趁着另外三处战斗打响之后,官军无暇顾及监狱一带时发动突然袭击,一举拿下监狱并解救出松谷男。 可惜官军这边棋高一着,战斗打响之后无论是工坊还是监狱都毫无动静,夷人的斥候早已探明这两处都有官军把守,只是不知具体人数,青木力斗率领的这二百多人便不敢直接埋伏在监狱和工坊之间,生怕被两面夹击包了饺子,他还在等待时机,最好是那三处战场打得激烈,然后工坊或者监狱的守军前去支援,他就可以趁机动手了。 青木力斗的如意算盘打得好,只可惜栖凤镇中有余一丁这样一个变态存在,从战斗打响到他使用震天雷也就只有短短的不到一顿饭的时间,这下不仅军营那里的夷人已经缴械投降,被驻守的官军杀的杀、抓的抓,就连另外两处战场也停止了厮杀,目前就只剩下那三名乱波还在与蔡祖明对峙。 …… 余一丁这边已经完全威慑住眼前的所有夷人,他往战场中间一站,周围的夷人便全部瘫软在地,再也生不出半点反抗之心,官军们毫不费劲地就将此地剩下的六七十名夷人统统捆绑起来,押进军营暂时看管。 直到官军已经开始打扫军营这边的战场,并分出部分人手分别前往小镇东西两头支援时,余一丁才回到军营内的那座大房间,此时老大夫和肖医官也再次忙碌起来,对那些受伤的军士进行救治。 而柳翠仍在陪伴着依旧没有醒转过来的钟离雪,刚才老大夫已经又给她把过脉,并告诉柳翠钟离雪并无大碍,只需再多休息一阵便可清醒,只是彻底恢复仍需数日。 余一丁得知这个消息后并不意外,自从与他认识以后,钟离雪这个妮子也没少吃苦头,余一丁在怜惜的同时心头也暗自琢磨,等到此间事了,还是要带着两个妮子找个清静的地方过几天小日子,至少要等大晋把夷人之乱完全平定之后再作打算了。 现在的余一丁对前往无边海以东诸岛的愿望已经没有当初那么强烈,来到这个世界已有一年多的时间,余一丁亲身经历的战乱和打杀就已不少,亲眼所见的腥风血雨更是多得不计其数,这段时间以来他也见识了无边海上那些夷人的凶残,此时若要他带着两个妮子即刻前往那些岛屿,与岛上的夷人打交道,他还真是不情不愿…… 就在余一丁在这里感慨万千时,一名军士匆匆跑到军营,闯进大房间后找到余一丁的位置后,慌忙跑到他的面前小心翼翼地说道,“禀报余大人!镇西头陈平将军所部已经控制住局势,斩敌四十余人,俘获五十有余,只是镇东牌坊那边战斗仍未停止。” “什么?” 余一丁仍蹲在二女身边,闻言心中不免惊诧,他那两支震天雷发出的动静整个小镇都被惊动,而且陈平也率兵稳住了镇西一带,怎么兵力更多的蔡祖明那边居然还在战斗?难道那里才是夷人的主攻方向?所以蔡祖明需要面对更多的夷人? 可是转念一想余一丁又觉得不对,既然小镇东头仍在战斗,为什么听不见有厮杀声传来呢?这很不科学啊。 “到底怎么回事?详细报来!”余一丁沉声问道。 “是!回禀大人,那边的战斗只剩下蔡将军仍在和几名蒙面人搏斗,其余的人并未参与拼杀。” 余一丁闻言再次一愣,这又是怎么回事?既然绝大部分人已经停止了战斗,作为主将的蔡祖明怎么还会单独和夷人搏斗,他一时没有明白军士的意思。 这时柳翠仍旧抱着钟离雪坐在角落中,听了军士所言便低声说道,“大哥,那些蒙面人肯定是乱波,也许就是这些人仍旧不愿放下武器投降,普通军士又不是他们的对手,所以只有蔡将军亲自出马了。” “对!对!对!那边情形正如这位夫人所言。”报信的军士忙不迭说道。 余一丁这才猛然站了起来,他可不希望蔡祖明出什么事,这一路若是没有蔡祖明的陪伴他不会这么快就能找到二女,于是他下意识地便想冲出房间赶去镇东头,不过就在余一丁身子动了动后却停下了脚步,回过头望着二女,眼中满是关切之色。 柳翠冲着他嫣然一笑,柔声道,“大哥快去,你没听见这位大哥说的吗,此刻蔡将军正一人独战数名乱波,他可不能有什么闪失啊,我和雪儿姐姐在这里肯定很安全的,大哥快去。” 听见柳翠如此一说,余一丁便再无顾虑,只冲着她轻轻点了点头,便带着那名军士冲出了房间…… 等他赶到镇东的牌坊时,正好看见前方不远处有几条人影在那里高低腾挪,不时可以听见兵刃相交之声以及呼喝之声。 余一丁不禁加快了步伐紧跑几步,终于在月光下看清楚了身着甲胄的蔡祖明和三名蒙头遮脸的乱波,而在他们的周围,官军和夷人已经各自分边站队,几乎听不见任何杂声,似乎就在等待这几人分出高下后再决定是不是继续厮杀。 余一丁距离那几人还有四五丈的时候,除了仍在拼斗的蔡祖明等人,其余众人全都将目光转移到他的身上,一些官军已经面露欣喜之色,那是见识过余一丁本事的军士,而剩下的夷人却是满脸的疑惑,甚至在看清余一丁身上的官衣后又露出了紧张的表情。 余一丁哪里管得了这些人的眼光,他只看见蔡祖明身上的铠甲居然有几处已经被划破,似乎他本人也有了一些伤势,整个人在进行腾挪闪避时都有些迟钝,可想而知那几名乱波的厉害。 再看看剩下夷人的眼神,余一丁脑中快速思考着该用怎样的雷霆手段再次震慑这些不知死活的夷人,一定要完全浇灭他们所有的反抗决心! …… 第208章 ? 修行者的手段 刚才从军营到小镇牌坊这一段路上余一丁一直就在思考这个问题,身处爆炸现场的夷人肯定会被震天雷的威力完全震慑,对他生不出半分抵抗的勇气,但是一旦远离了炸点,夷人或许会被爆炸声惊动,但绝对谈不上震慑。 毕竟这个时代还没有成规模地使用的炸弹,火药技术也仅仅掌握在极少数的修行之人手中,所以余一丁不可能用自己现代人的思维设身处地完全替代古人的思维,更不能理解古人对老天爷的敬畏程度,打雷闪电刮风下雨这种现在人习以为常的自然现象怎么就会被愚昧的古人当作神灵的意志呢?余一丁实在是想不明白其中的缘由。 不过也因此这种能够产生火光以及巨大声响的东西在古人看来完全就是老天爷发威了,如若不然刚才另外两处战场不会因此而一起停止厮杀,毕竟小镇东西两头参与混战的人们并没有亲眼所见震天雷的威力。 所以现在对于战场上的夷人来说,最具威慑力的还是震天雷,刚才还仅仅是听见了爆炸的响声,现在他们却是亲眼看见了这种手段并非自然天成,而是余一丁所拥有的手段,那些夷人的惊骇程度可想而知,如果再给他加上一个“修行者”的身份,余一丁的形象在这些人的心目中便会更加神秘起来,毕竟对于普通人来说,修行者完全就是另外一个层面的存在。 可是直到此刻蔡祖明还在和那三名乱波缠斗,余一丁不可能使用震天雷,他能用的攻击手段就只剩下气指和无形罡气了,他也只能在这两种技能上动点脑筋,看看能不能采用某种雷霆的方式将那三名夷人干掉,并且还要让剩下的夷人对他敬畏有加,甚至当作神人顶礼膜拜,这样夷人们才会真正生不出半点反抗之心。 可是眼看着蔡祖明身上已经流血负伤,余一丁再也没有更多的思考时间了,于是直接就在距离拼斗的几人还有四五丈远的时候便使出了一道气指,目标正是那名拿着镰刀的乱波! 因为就在余一丁看见他们几人后,此人还用镰刀在蔡祖明的身上狠狠地划过了两三次,余一丁看得很清楚,就在最后一次镰刀划过蔡祖明的腰眼时,也不知道那把镰刀是什么材质打造,锋利的刀口居然再次划开了铠甲上的铁片和皮甲,并带出一溜血迹,与此同时蔡祖明也是直接一个趔趄,另一名乱波的短剑堪堪从他的眼前掠过,差一点就要了蔡祖明的性命! 场外正在观战的人们只见一道微微泛着白光的气流悄无声息但却迅疾无比地射向那名乱波的后脑,两边的人群都不禁发出一阵低呼! 当余一丁跑过来时三名乱波当然也看见了他,不过他们并不清楚余一丁的手段,反而更加关注的是余一丁那身官服,如果蔡祖明看起来是一名品阶不低的武将,那余一丁就是一名品级不低的文官。 这个发现令那三人不禁心花怒放,同时也不自觉地加大了手上的力道,并提高了攻击的速率,只为尽快解决蔡祖明,到那时就可以很轻松地抓住余一丁这名大官了,这也是蔡祖明会再次受伤的原因。 可是余一丁那道气指来得突然,不要说他这算是偷袭,就是面对面决斗,以气指的速度和力道也不是这几名乱波可以应付的,他们毕竟只算执行任务的下忍,连中忍都算不上,就更别说与疾风阁少主那样的江湖大门派的掌门相提并论了。 想当初在野熊岭余一丁用气指攻击疾风阁少主那可是没得到什么便宜的,不仅只是洞穿了少主的衣袖,而余一丁则是被疾风阁的暗器所伤,若不是他的无形罡气的治疗效果还算厉害,可能当时小命就交待在那座小庙内了。 不过眼下这几名乱波碰上余一丁的下场只能是非死即伤,当然受伤的前提也是余一丁并不想立刻取了此人的性命,只挑不那么要害的部位下手。 但眼前的现实情形是蔡祖明已经明显左支右绌疲于应付了,如果余一丁还要留手估计不出十招蔡祖明便会喋血当场,到那时他的结局就会变成非死即伤,这可不是余一丁愿意看见的结果。 于是另外两名乱波只看见一道白气从余一丁抬起的指尖射出,直取那名手持镰刀的家伙的后脑,这俩人根本来不及出声示警,那道白气便在此人的后脑一入而没,正当那两人因为惊骇而使得动作突然停顿的一刹那,白气又从那人的一只眼眶射出,随着白气飞出的是那名乱波的一只已经支离破碎的眼球! 余一丁只用了这一招便让现场所有人全都噤若寒蝉,就连一些官军也禁不住打了个寒颤,虽然他距离蔡祖明几人还有数丈之远,可是现在所有人的眼神都不由自主地向他这边望来,再也不看刚才还在拼死搏杀的三人,不过那三人也因为这个变故而突然住了手,同时蔡祖明还向后退出了一小步,并没有趁机对剩下的那两名乱波发动攻击。 这并不是他对敌人怀有妇人之仁,而是因为这一刻余一丁已经来了! 只要余一丁来了,今夜蔡祖明就是想要作死恐怕也很难办到,何况他的身上已经有多处刀伤,实在不能再继续拼杀了。 就在数息之前,蔡祖明甚至认为自己今夜就会战死在这座偏僻的山区小镇了,他甚至设想了好几种不同的死法,包括跟他的那名临时护卫一样被敌人斩首,也在拼斗的间隙脑中就像过电一般回忆了一下自己这短短二十余年的过往生平,其中有他年迈的双亲,还有沈辰基、沈月婵以及过往人生中的那些亲朋好友或者是敌人仇家的面孔,当然,沈月婵肯定是他心中最大的牵挂…… 一开始蔡祖明并不知道余一丁的到来,直到那把鬼魅一般的镰刀在他的腰部又造成了一个深深的伤口,下一刻他便步伐踉跄,满以为自己立刻便要去见阎王时,抬头就见那名举着镰刀面带狞笑的脸庞上突然爆出一团血雾! 随后这个狞笑便凝固在那张脸上,就在蔡祖明的目瞪口呆之下,那张脸的左眼眶已经变成了一个大大的血窟窿! 扑通! 那名乱波直接扑倒在地! 而蔡祖明的头脸上沾了不少此人的鲜血和碎肉! 可是蔡祖明却没有半分的难受表情,并不是说在这短短数日之间他就已经完全习惯了刀光剑影血肉横飞的战场厮杀场面,而是他除了看见那名乱波被杀,同时也看见了从那人眼眶中射出来的白气。 直到此时蔡祖明才反应过来,这是余一丁来了,于是他便趁着一名乱波被杀,另外两人还在发愣的工夫往后跳出了一小步,虽然只是一小步,但也算是彻底脱离了战圈。 而那两名乱波愣了愣才回过神来,此刻他们的眼光也全都是惊骇之色,哪里不知道余一丁并非他们所想象的待宰羔羊,而是比蔡祖明更加凶残的嗜血饿狼啊。 就在两名乱波愣神的工夫,余一丁又飞速地往前冲出了两三丈距离,此时已经离三人只有短短的一两丈远了。 眼见余一丁的来势迅猛,那两名乱波心中顿时生出了胆怯之意,他们只认为气指是余一丁使出一种犀利的暗器,可是能在四五丈的外射穿人头骨的暗器,速度之快、力道之大可以想象,这手功夫完全就不是他们二人所能抵挡。 可是余一丁却以电光火石的速度猛冲了过来,于是那两名乱波在闪念之间再次做出了一个错误的决定,他们又想拿下已经身负重伤的蔡祖明,只希望以此来要挟余一丁,也好保住他们的性命。 毕竟此时蔡祖明还在两人眼前不远的地方,至少比余一丁的距离两人近得多,而且看起来此时的蔡祖明明显已是强弩之末,二人有信心合力之下一招便可将他生擒。 这个错误的决定导致的结果便是两名乱波才刚刚准备移动身形,余一丁却早已猜到他们的意图,无形罡气瞬间灌注了双脚,接着他便以一个非人力所能及的速度越过了最后两丈的距离,直接闪到了那两人面前! 围观的人群中又爆发出一阵更大的惊呼,因为他们只在眨眼之间便发现余一丁仿若幽灵一般窜到了那两名乱波的身侧,没有人能够看清楚他的身法和步法,紧接着他的右拳便狠狠地挥了出去! 余一丁连续的几个动作一气呵成,顷刻间他的拳头就来到距离他最近的那名乱波的侧脸旁边,那人使用的是一把匕首,等他察觉到一阵拳风拂过他的脸颊时,他生命中最后的意识便是只来得及稍稍抬起手臂想要格挡余一丁的小臂,可是就在他的手臂刚刚抬起了一点点,余一丁的铁拳便结结实实地砸在了他的脸上。 余一丁就是要用这种近乎残暴的方式杀死这两名乱波,并以此震慑住周围的那些夷人,以便将他们的反抗之心完全打消! 于是众人只见那人的脸颊处被余一丁的拳头狠狠地击中,瞬间便凹下去了一块,同时他的嘴巴不由自主地张开,鲜血和好几颗牙齿也一起喷出,其中甚至还混有一些碎肉,也不知道是口腔里的碎肉还是舌头被咬掉了一小截! 与此同时那人的身体立刻被打得倒飞了出去,在半空中那人的口中仍在不停地喷血…… 啪嗒! 这名乱波的身体在空中划过了一个完美的抛物线,飞出了三丈之外才重重地摔在地上,接着还不停地翻滚了几圈,这才趴在地上不省人事,而他的嘴角依旧在不停地冒出鲜血,瞬间便将周围的地面都洇湿了一片…… 看着他的半边颧骨都塌陷了下去,围观的众人都明白此人必定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这一次整个战场中再也没有一点点惊呼声发出,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一阵夜风拂过,在这清凉的夏夜里所有人的身上居然都生出了一丝寒意! 现在战圈中就只剩下那名唯一的乱波,就在刚才他的两名同伴还生龙活虎,转眼间却已横尸当场,这怎能不让他就像是被定身符定住了身体,只有呆立当场的份了。 余一丁将手持匕首的乱波用一拳活活打死之后,便站在最后那名乱波的眼前,两人之间只有一步之遥,他并没有继续出手,只是冷冷地打量着那人,那眼神仿佛正在看着一名死人。 到了此刻那名乱波已经完全被吓破了胆,他也侧过头傻傻地望着眼前的余一丁,只不过再也没有任何动作,蒙面巾下的眼神中充斥着掩饰不住的惊恐,而他的身体也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起来…… 两人就这样对视了片刻,余一丁依旧没有任何动作。 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人的身体开始抖动得更加厉害,本来他手中拿着的武器是一根手杖模样的短棍,但那根短棍却是中空,此时他一手拿着一把本来插在手杖中的短剑,另一只手握着作为剑鞘的短棍,随着他的身体不断抖动,手中的短剑和剑鞘跟着一起颤抖起来。 余一丁见状便将一只脚轻轻地向前挪动了一步,他整个人也几乎与那名乱波面对面站在一起。 而在余一丁将脸凑到那人的眼前时,那人突然浑身猛地一颤,手中的短剑也不再颤抖,但是整个人却触电般后退半步,并下意识地举起短剑,向着余一丁的头顶便狠狠地劈了下来。 这是一个人在生死之间的本能,也是这名乱波最后的求生欲望! 余一丁却不慌不忙地抬起自己的左臂,短剑便砍在了他的手臂之上,刚才蔡祖明身上的铠甲能够被划开那名多道裂口,除了那把镰刀以外,也有这柄短剑的“功劳”,这也再次证明了夷人锻造武器的手段之高明,确实很不一般。 只可惜这名乱波遇见了比他的短剑更加变态的余一丁,既然无形罡气如此好用,余一丁便像是在萨迦寺抵挡大上师身边服用了秘药的番僧攻击那样,只用了一招武学中最为基础的抬臂格挡,只不过武学中的格挡是针对对手的手臂或者腿脚,没有人敢于用自己的手臂去格挡锋利无比的短剑。 当然余一丁除外,他就那么自然而然地抬起手臂迎接呼啸而下的剑刃! 蔡祖明倒是见识过余一丁肉身防御的厉害,可是这时候再一次亲眼所见还是令他无比震惊,那晚余一丁让他砍自己的手臂时蔡祖明多少还是手下留情,并不敢真正使出全身的气力,可是眼前的乱波是在拼命啊,肯定不会留手,必定是有多大劲便使出多大的劲,否则只剩死路一条了。 可是乱波搏命之下的狠劈依旧没能伤到余一丁分毫,甚至连他的衣袖都没有能够划破一丝,剑刃最终只停留在余一丁手臂上方寸许的距离。 也许那名乱波已经失去了理智,一击不中之后他又发疯似的连砍了好几剑,所以众人看不清楚剑刃与余一丁的衣物之间仍有间隙,而余一丁就这样站在那里抬起手臂任由那人不停地疯砍。 直到那人又连续砍了六七下,到最后他甚至突然反手抓住了砍下来的剑刃,那人一愣之后再次使出了吃奶的劲想要抽回短剑,但是无论他怎么用劲也抽不动被余一丁握住的剑身,努力了几次以后终于停了下来,就这样举着短剑呆呆地盯着余一丁,仿佛放弃了挣扎一般不再有任何的动作。 余一丁觉得已经到了这个份上,对围观的那些夷人应该有了足够的震慑力,于是他再次出手了,右臂直接一个冲拳砸在那人的胸口! 刹那间那人的胸口便和他的同伴一样凹陷了下去,不用说,只能是一个胸骨碎裂的下场,而他的手掌再也握不住剑柄,只不过这一次余一丁并未将其击飞,那人只是被一拳打退了丈许远便摔倒在地,连挣扎都没有一下便去了地狱…… “敢于反抗者,这几人便是下场!” 余一丁的声音不大,但是语气中却带着说不出的冷酷,懂得夷语的军士连忙将他的话大声翻译给那些仍在发呆的夷人,并且很聪明地加上了一句“放下武器,束手就擒,否则格杀勿论!”。 余一丁不想去管官军如何收拾这些夷人的事情,跨出两步来到蔡祖明身边,并伸出手握住了蔡祖明的一只胳膊,与此同时治疗气流立即送进了他的体内,蔡祖明立刻感受的到自己身上的伤口在以非常快的速度愈合。 望着蔡祖明的双眼中满满的震惊之色,余一丁见他正想张口说些什么,连忙微笑着对他微微摇了摇头,轻声说道,“修行之人的小手段。” 蔡祖明却还想开口,突然间小镇的监狱一带又有一支响箭带着凄厉的哨音冲天而起…… 第209章 ? 血战到底(一) 三处战场的战斗开始了以后青木力斗便焦急地等待监狱或者工坊里的官军前往支援,到那时他便可以率领手下的二百多人打援或者直接攻击监狱救人。 可是没过多久便有两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从军营的方向传来,这个变故令青木力斗惊疑不定,虽然他是一名夷人头目,同时也是一名武士,但是这种情况他也从未见过,心中所想与其他人同样疑惑,莫非真是老天发怒? 作为武士青木力斗的功夫绝对不差,但是要说指挥数百人战斗的能力他也确实不如松谷男,如果今夜不能救出松谷男和青川岭矿场的那些夷人劳工,加上他指挥夷人围攻栖凤镇又损兵折将,要是就这样带领剩下的残兵败将前往洛西镇,他可以预见会遭到真田慎介怎样的责罚,甚至命令他自裁都不是没有可能的事。 于是在继续等待了片刻后,那几处战场依旧沉寂,青木力斗觉得不能再犹豫了,便命令自己队伍中唯一的一名乱波再次前去侦查一下监狱的动静,眼看着已经到了下半夜,今夜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救人,否则后果只会相当严重。 那名乱波领命后立即出发,也不知此人用了什么隐匿身形的手法,居然避过了设在监狱旁边的暗哨,没用太长时间便返回夷人的隐藏地点,简单向青木力斗回报了一下监狱的情形,那一带仍然毫无动静,只不过本在监狱大门口值守的军士已经撤走,估计是战斗打响后便龟缩回监狱的内部设防了。 青木力斗的脑中急速地思考,虽然小镇其他几处战场毫无动静,可是就算两声巨响是老天爷发怒也不会仅仅针对夷人嘛,难道大陆人就不会遭受天谴? 何况自己投入战场的三百多人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被官军尽数消灭,栖凤镇不过就是个巴掌大的地方,而且西洛王府的乱波早就侦查判明整个平洛郡内总共只有一两千名官军,要看守整个矿区内近万名夷人劳工,派驻在栖凤镇的官军人数肯定不会有很多。 另外监狱的官军并不出动支援,这也恰恰说明那里关押了重要的犯人,极有可能就是松谷男,青川岭矿场本来就是栖凤镇最大的一处矿场,松谷男又是那里夷人劳工的头目,抓住他就等于控制住了整个青川岭矿场内的两百多名劳工,而青木力斗集合了剩余七个矿场的所有夷人劳工也才只有六百余人。 青木力斗越想越觉得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现在自己手中有近六百人,估计在栖凤镇的官军最多也就两三百人,他们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将附近其他乡镇矿场的官军抽调至此地,夷人暴动也就是这一两天的事,而且栖凤镇也不是什么战略要地。 所以虽然青木力斗到现在也不清楚其他战场到底是为什么停止了拼杀,但是他手中的二百多人对于监狱守军来说肯定占据了绝对的优势,到时候救出青川岭矿场的夷人又能进一步增加实力。 另外最重要的一点是可以救出松谷男,并由他来指挥夷人,必定可以踏平栖凤镇,这可是一举两得的好事啊。 直接强攻监狱救人! 思前想后,青木力斗终于发出了攻击命令,想到刚才自己实在是过于谨慎,心中不免仍有些懊恼不已。 随着青木力斗的命令传达下去,埋伏在小镇外的二百多名夷人突然同时开始行动,他们并没有呐喊着冲锋,只是快速而沉默地向监狱靠拢。 夷人穿着的仍然是各个矿场统一派发的灰黑色粗布衣裤,这种衣物在夜间很不显眼,加上这些夷人行动时已经将草鞋脱下,只在脚上缠着同样一副灰黑色的粗布条,所以走起路来几乎没有一点声响,只是在田野间穿梭时身体与杂草和麦穗发出的轻微的“唰唰”声…… “咻!……” 不愧是弓箭手,就在这二百多名夷人悄悄地接近监狱时,距离那里还有三十几丈远的一棵大树上突然冒出一道响箭,并拖着长长的尾音升上半空。 刚才乱波前往侦查监狱时,暗哨和乱波竟然没有互相发现彼此,也许是双方的隐蔽能力都很强,不过这次那么多人行动必定会被暗哨发现的,可是紧接着那名躲藏在树上的弓手便被乱波的暗器射中,没有发出任何喊叫就从藏身的枝干上一头栽了下去。 虽然解决掉暗哨,但是响箭已经射出,夷人的动向肯定被小镇内其他的官军知晓,现在青木力斗的部队距离监狱大门仍有二十几丈,他必须要抓紧时间,虽然他判定小镇内没有更多的官军,但是刚才三处战场异常平静肯定是有问题的,现在需要青木力斗做的就是倾尽全力攻占监狱,及时解救出松谷男,这是他目前唯一的选择。 所以青木力斗再次传令,全军不必隐蔽身形,全力前进,直接攻占监狱。 得令后的夷人队伍迅速越过大树下那具暗哨的尸体,也不再理会麦田的里的麦穗或者其他野草蹭在身体上发出的“唰唰”声,迅速向监狱方向扑了过去…… 响箭的声音在夜空中凄厉地响起,这种动静并不比余一丁的震天雷带给栖凤镇上的百姓和官军心头的震撼要少,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可能还要更甚,因为如果不在跟前,震天雷的巨响也许可以看作是老天爷发怒,那还是说不准的事情,而响箭示警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又有夷人前来攻击栖凤镇了! 余一丁和蔡祖明心头都是一紧。 监狱示警,那里还关押着将近二百名青川岭矿场的夷人劳工,现在并不清楚攻击监狱的敌军具体人数,可是守卫此地的官军加上镇上的衙役和乡勇团也就只有不到百人,如果夷人的目标就是监狱,那么参与攻击的人数绝对不会少。 虽然镇西头没有动静,但是蔡祖明并不清楚陈平那边的具体情况,而镇东牌坊一带目前还剩余的官军只有百余名,就算要增援监狱也应该留下一部分人看押这里已经投降的夷人…… 不敢再往下想,蔡祖明也顾不得余一丁还在给他治疗,虽然眼看着他的那些皮外伤正在缓缓结痂,可是蔡祖明仍然一下子甩开余一丁的手翻身而起。 起身后蔡祖明先是给了余一丁一个抱歉的表情,随后立即对周围的军士吼道,“留出三十人看押俘虏,你前去工坊传我将令,命王校尉带他手下所有人迅速增援监狱!其他人跟我来!” 蔡祖明指着一名充当传令兵的军士下了将令,眼前状况已经非常明显,再留人驻守工坊已经没有意义,必须保住监狱。 但蔡祖明并没有指定让哪些人留下看押俘虏,又让哪些人跟他前往监狱,这些官军不是他的郡王府卫戍营手下,几乎所有军士他都叫不出名字,如果跟着他前往监狱很有可能战死,毕竟刚才就那么短短的一阵子战斗,守卫牌坊的官军死伤至少三四十人,剩下的军士也就只有百余人了,除开看押俘虏的三十人,能够跟着蔡祖明前去监狱的只有区区七八十人,而这些人当中肯定还会有负伤或者战死者,那么让谁去不让谁不去就成了一个大问题。 可是现在时间已经非常紧迫,蔡祖明清楚暗哨距离监狱的位置,他已经来不及也不可能亲自点人头,更不能逼着这些不是他直属手下的军士们前去送死,所以他干脆直接拔出佩剑高举一挥,第一个就冲往监狱。 主将负伤后仍然亲自带头,作为士兵的你们就自己看着办! 这是蔡祖明心中的想法,救援监狱他是一定要去的,这是一名统领的责任也是义务,而且现在不可能再有夷人会攻击其他地方了,毕竟就连夷人都能摸清楚官军在栖凤镇的大致兵力,蔡祖明更加了解整个栖凤镇矿区的大致夷人劳工数量,参与攻击监狱的可以说就是此地夷人剩下的全部兵力了。 三面佯攻,剩下监狱是主攻方向,而且蔡祖明也已判明了夷人的真实意图,他们的目的就是想要解救俘虏增加实力。 响箭示警后小镇中的人们已经能够听见夷人部队快速向监狱方向前进时发出的声音,此时那些夷人已经不再隐藏自己的行迹,大批人员在田野里迅速跑动时发出的声音已经不可能再遮掩,现在又是深夜,这些声音在周围数十丈的范围内听得非常清晰,任何人听见以后都可以判断出夷人的人总数绝对不少。 在蔡祖明提着佩剑冲向监狱后,所有官军都听见了监狱那边传来的脚步声,但是只有一二十名没有受伤的军士毫不犹豫地跟随他而去,其余几十名军士不是争着去捆绑夷人俘虏,就是站在原地犹豫不决。 这个时候还要跟着蔡祖明支援监狱的军士肯定需要不怕死的勇气,刚才的一场恶战就造成了几十名官军死伤,而这些人当中就有他们的兄弟伙伴,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像蔡祖明那样的将领,上了战场就有马革裹尸义无反顾的觉悟,而事实却恰恰相反,绝大多数人当兵不是被迫服兵役,就是为了混口饭而已,蝼蚁尚且偷生,何况人乎? 蔡祖明回头看了一眼跟随他的军士,又望了望那些仍旧在迟疑的人们,最后向余一丁这边望过来,并没有再多言,只不过他的眼神中包含的期待和请求以及一丝深深的无奈让余一丁一眼便知。 可是余一丁也像那些正在迟疑的军士一般,他似乎还在考虑,只是回望着蔡祖明,眼中却没有任何表示。 监狱的方向已经传来了喊杀声,蔡祖明也不能总是等着余一丁的反应,于是他连忙再次挥剑,并大声说道,“今夜若不能灭尽敌寇,不仅本镇百姓将会遭殃,我等官军也绝无活路,与其坐以待毙,不如随本将血战到底!” 言罢他再也不回顾一眼,率先就向监狱的方向冲去,不过经他这么一吼,又有十几名刚才还在犹豫的军士跟着大伙一起向监狱跑去,现在牌坊一带就只剩下与夷人俘虏数量差不多的官军了。 蔡祖明想的没错,其实大部分夷人已经被捆绑起来坐在一处,实在没有必要用这么多军士看押,何况被夷人视为天人的余一丁还站在场中,没有任何一名夷人敢于反抗,已经全部乖乖的束手就擒了。 他说的更加没错,如果任由夷人攻占监狱,歼灭驻守监狱的守军,解救出那些关押在监狱的俘虏,敌人的力量又会增强,此消彼长之下,只要敌人继续反扑,官军这边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优势可能会再次被打破。 万一眼前这些俘虏又被占人数优势的夷人解救,就算余一丁是一名修行者,夷人刚才只不过是因为心中对修行者的惧怕而不敢对他进行攻击,在敌我力量相当的时候修行者确实是个决定性的因素,可是一旦夷人的兵力占据绝对优势,余一丁能否抵挡得住就真的难说了,没看见现在夷人又在开始攻击了吗?他们可并没有因为余一丁的震天雷而悄悄撤退溜走啊。 其实说到底修行者是人不是神,震天雷的威力也不是无限的,而且余一丁的气指在众人看来也只是出手一次只杀一人,压根没有震天雷那样的群攻效果,如果夷人一拥而上,一名修行者能不能够在自己的法力枯竭前杀死所有的夷人呢?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嘛,普通人都明白修行者厉害之处是他们所拥有的神鬼莫测的法术,而任何法术都不可能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等到余一丁的法力枯竭之时也就是他殒命之时了,到那时也是双方搏命之时,谁又能保证余一丁有能力杀死所有的夷人?如果真的到了那种局面,今夜战斗的胜负还真不好说了…… 监狱的战斗已经打响,青木力斗并没有一次性将二百五十人全部用作进攻,原因有二。 一来是监狱大门狭小,以此作为战场一次摆不开那么多人,可是就算青木力斗用全部人马将整个监狱团团包围,想要拆了这座土木结构的坚固建筑也不是片刻之间可以完成,还不要说监狱的特殊性,除了围墙牢房以外,其内必定还有铁制的牢笼,想要救人必须要消灭守军,拿到钥匙才是上策。 二来青木力斗还要防备官军有可能的支援,否则自己腹背受敌就非常麻烦了。 于是青木力斗派出一百人攻击监狱大门和围墙,以他的判断,监狱内的官军不会立刻杀死松谷男,这种人物是可以当作筹码的,万一官军不敌还可以用他来要挟夷人,迫使青木力斗不敢大开杀戒。 同时夷人的攻击也不能让守卫的官军觉得坚守无望,如果攻得太急,到时候官军可能就会先杀死松谷男,然后再和围攻监狱的夷人拼个鱼死网破。 另外青木力斗在其余三个方向各放了五十人,用以防备官军可能的增援。 蔡祖明带着跟随自己的那三十几人赶到监狱旁边时,正好与青木力斗派驻在此方向的五十名夷人迎面撞上,双方二话不说立即投入了拼杀。 只不过官军人数虽少,可是其中有蔡祖明这样一位统领在场,以他的功夫对付这些虾兵蟹将不在话下,加上余一丁刚才的治疗非常有效果,虽然还未彻底痊愈,但已经不影响他在战场上四处拼杀,而且似乎现在的蔡祖明比刚才更加有精神了,不一会儿便有四五名夷人倒在他的剑下。 而那些敢于在他振臂一呼便跟随而来的军士们无非就包括两种人,一种自认为有些功夫,抱着报效国家忠勇杀敌的信念,有的甚至希望立下战功,得到朝廷的封赏升职;另一种便是真正不怕死的勇士。 这两种人都有一个突出的特点,那就是战斗力全都强悍异常,加上官军普遍比夷人强壮,因此只不过小半柱香的工夫便将面对的五十名夷人杀得节节败退。 青木力斗早已发觉东面战斗的异常,夷人常年在无边海的岛屿上生活,那里充斥着地震海啸火山,恶劣的自然环境逐渐养成了夷人彪悍蛮勇的民族特性,而且能够潜伏在大晋内部充当劳工绝对是能够吃苦耐劳之人,并非贪生怕死之辈,其中不乏武士甚至一些下忍乱波,可是这些如此强悍的夷人居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会被官军打得溃不成军,青木力斗判断官军中肯定有非常厉害的人物,甚至就是他们的主将。 于是青木力斗也不再等待,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不是鱼死就是网破! 青木力斗带着二十人立刻冲入战团,不消片刻便找到神勇异常的蔡祖明,看着他破烂的制服只是一名校尉打扮,但是手脚功夫绝非普通校尉练就的军中武艺,青木力斗只是稍稍疑惑了一下,立即判断出此人至少是一名偏将以上官职的武将,于是拎着自己的一把武士刀便快步迎了上去。 蔡祖明本来杀得兴起,通过这次陪伴余一丁前往矿区视察,他已经渐渐找到了作为一名统领在战场上的感觉,兵书是死的,但是作为一名将领可不能仅仅只限于纸上谈兵,战场杀敌是其最基本的能力。 青木力斗与蔡祖明刚一交手,双方便立刻感觉出对手的不俗实力,同时他们两人身边两丈方圆内顷刻之间便没有了其他人,只留给他们俩作为殊死搏杀的专用场地…… 第210章 ? 血战到底(二) 话说青木力斗虽然并非一名优秀的指挥官,但是他绝对是一名出色的武士,所以提刀亲自迎上蔡祖明后两人立刻杀的难解难分,看起来一时半会儿分不出个高下。 蔡祖明被青木力斗缠住后,周围的夷人败兵顿感身上的压力卸下了大半,刚才已经被蔡祖明率领官军杀得丢盔弃甲的五十名夷人本来只剩下二十四人,而官军只不过死伤了六人,竟然还有三十二人,现在夷人这边一下子多出二十人,战场的态势瞬间又变成了四十四人对三十二人,夷人也算立即稳住了阵型,最终将蔡祖明的三十二人堵在了仅距监狱大门数丈之外的一条水沟边。 幸亏这时监狱西边又响起了喊杀声,蔡祖明闻声不禁心头一喜,刚才他不是没有看见战圈外的不远处还有一些并未投入战斗的夷人,也知道那些人不是不想投入战斗,而是在时刻防备着其他方向增援的官军。 战况并没有超出青木力斗的预判,就在他带领二十人冲进战圈,立刻与蔡祖明战在一处时,没过多久他们的西侧大约三十丈外又响起了喊杀声。 青木力斗知道那是小镇西边的官军来了,而他布置在那个方向剩下的三十人已经与对方交上手,虽然这一次青木力斗判断正确,但也说明他最先派出攻击镇西的百余人已经全军覆没,官军这才能够腾出人手来增援监狱,因此青木力斗不仅没有因自己的判断正确而得意,反而心头有些隐隐地不安,以至于手上不禁慢了半拍,差一点被蔡祖明抓住破绽一击得手。 不由得青木力斗不分神,刚才蔡祖明带人增援监狱就说明攻击牌坊的百余人已经被官军消灭,而镇西这边的喊杀声必定也是坏消息,现在就剩下军营一带没有动静了,虽然不见那里的官军增援,可是也没见着那边有夷人过来啊,难道自己派出去的三百多人就这样悄无声息的被官军收拾了不成? 可惜青木力斗没机会再继续郁闷下去了,蔡祖明听见西边传来的那阵喊杀声后,知道必是陈平带着人赶过来了,所以大喜之下手中佩剑的攻势越发凌厉,直把青木力斗逼得连连后退数步,甚至差一点便会倒在蔡祖明的剑下,直到青木力斗终于打起精神不再胡思乱想后俩人才又渐渐恢复成势均力敌之势。 反正今夜大战的双方都已无退路,任何一方失败可能都会是尽数被杀的下场。 如果官军获胜,蔡祖明绝不会再留下俘虏成为隐患,原来他还在犹豫是否要杀俘,本想着将这些人押往郡城等候朝廷的裁决,经此一战他终于明白自己原来的想法是多么愚蠢,矿区本就是夷人多官军少,现在又明知他们要暴动,在敌众我寡的情况下必须果断处置不留后患,否则只能追悔莫及,不过这种错误他也只能犯一次,绝不会有下一次。 而一旦夷人获胜,会被尽数屠戮的可不仅仅只是官军,整个栖凤镇的百姓都会跟着遭殃。 这是一场不是你死便是我亡的战斗! 当青木力斗抛开心中的杂念一心与蔡祖明缠斗时,他带领的四十多名夷人也终于稳住了阵脚,与蔡祖明手下的三十二名官军依旧杀得难解难分,双方不时有人身中刀剑惨叫着倒地,但伤亡比例几乎相当,如此看来大晋官军的素质还算不低,以寡敌众居然不落下风。 其实青木力斗并不清楚的是,现在的战况对于夷人来说,他们仍然占据着人数优势。 虽然蔡祖明领着官军从镇东赶来支援监狱,但是他们现在已经被青木力斗以及他手下的四十几人牢牢地阻挡在距离监狱只有数丈之远的地方,不仅好半天都无法再前进半步,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已折损了七人。 好在此刻陈平从镇西赶来,青木力斗有所分神,他手下的夷人也跟着一起心惊,蔡祖明的官军才趁机斩杀了四五名夷人,又将场上局势扳回一些,可惜蔡祖明不清楚的是跟随陈平而来的只有十余人,并非是他不想多带人,也不是军士们怕死,而是他手下的军士已经所剩无几。 刚才镇西的战斗中官军损失比较惨重,因为军营示警时,陈平在第一时间立刻派出了五十人支援,等到下一刻夷人攻击镇西时他手中只剩下七十人,若不是陈平勇猛,官军又是防守一方,而且此时天黑,官军对小镇及周边无比熟悉,占据绝对的地利优势,加上余一丁的震天雷确实令夷人胆寒,说不准陈平和他的手下可能就要被攻击镇西的百余名夷人吃掉。 即便如此,最终陈平仍是付出了伤亡近四十人的惨重代价才获得斩敌四十余人并俘虏五十余人的战绩,他的心中也很清楚,如果今夜不能守住栖凤镇,他们这些官军将面临怎样的结果。 因此当陈平又听见监狱这边响箭示警后便立即留下十几人看守俘虏,自己只带了十五个人毫不犹豫地就赶来支援,不得不说陈平作为一员禆将在今夜战斗中的表现确实很不错,在战场上不仅身先士卒勇猛无比,而且对蔡祖明给他的百分之百地执行,丝毫不打折扣,算得上是相当尽心尽责了。 因为被青木力斗带走了二十人,本来防卫监狱西面的夷人只剩下三十人,但是面对陈平十几个人的冲击,这些夷人依然还是抵挡得住,官军虽然勇猛,但是夷人具有人数优势,双方拼杀了半天仍然没分出高下,只是在地上又多出十几具尸体而已,只不过夷人的死亡人数仍然比官军略多而已。 此时陈平身上已经带伤,刚才在镇西与夷人交战时他的左臂就已负伤,被划出一道深可见骨的裂口,战斗结束后他只是敷了一些金疮药,又简单地包扎了一下便带人冲入这边的战圈,几乎没有得到一点喘息之机。 而在此地陈平的身边始终都有两到三名夷人围攻,在他砍翻一名头目和两名喽啰后右腿又被刺中,现在他的脚步移动已经极为不便。 可是现在夷人对官军仍然占据人数优势,场面上几乎都是二对一的局面,而对付陈平的却一直没有少于三人,这还是因为他穿着禆将的铠甲,任何人一眼便可以看出他的身份,射人射马擒贼擒王的道理夷人不可能不懂。 与陈平所部交战的三十名夷人的首领是另一座矿场的头目,这名武士在与陈平交手不到十合便被他一剑刺死,不是他不行,实在是陈平太过勇猛,剩下的那些夷人见状连忙分出三人对他进行围攻,可是即便如此陈平仍然连杀两人,夷人只得不断地分出人手围攻他一人,这也使跟着陈平的官军压力减轻了一些。 此时围攻陈平的三名夷人的眼中却满是骇然之色,他们眼前的这位大晋将领浑身是血怒目横眉,仿佛一位来自地狱的修罗,虽然他的左胳膊几乎抬不起来了,右腿又因中剑在移动中显得一瘸一拐,但是他右手的那把长剑却被舞得水泼不进,就算同时面对三名敌人也丝毫没有惧色。 勇者无敌,战场之上还真是如此! 就在三名夷人心有惧意之下,陈平趁机再次斩杀一人,剩下两名夷人被吓得魂飞魄散,竟然转头就跑,而陈平奋力冲上去一剑又放倒一人,趁着这个机会最后那名夷人才得以逃脱。 战场上出现这样的局面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那就是青木力斗手中的乱波已经死伤殆尽,带领夷人的就是各个矿场的武士头目,他们虽然算是武者,但实力肯定不如乱波厉害,如若不然,无论是蔡祖明还是陈平以及他们的手下必定会伤亡惨重,甚至这个时候这些援军已经被青木力斗消灭了。 当然这也说明就算是武士夷人武士之间的实力也有很大悬殊,青木力斗可以力战蔡祖明而不落下风,而同为矿场头目的另一名武士却在陈平手下走不上十合。 现在双方似乎已经交换了角色,刚才是夷人偷袭小镇,官军分成几部防守,现在却变成了官军从两个方向对监狱进行支援强攻,而夷人一方面正在全力攻打监狱,另一方面还要抵挡官军来自东西两面的夹攻。 青木力斗本来还有另外的五十人,可是这些人并没有立即投入战斗,如果他们加入战团肯定可以快速消灭蔡祖明和陈平的人马,就算大晋官军再勇猛,可以做到以一敌二,但是如果一人面对三五人的围殴那就是个必死无疑的下场了。 可惜青木力斗不敢轻易下这个决心,他仍在担心其他方向的官军前来支援,这也是青木力斗的指挥能力不如松谷男的地方,遇事不果断,处处都在顾忌,最终的结果只能是处处都没能顾忌到。 此时这五十名夷人全都躲藏在小镇边缘的房屋后面,时刻紧盯着军营的方向,防备着官军有可能从那个方向而来的援军。 青木力斗在带领二十人迎击蔡祖明时,就明确下令那五十人注意周边情况,不准轻举妄动,在他看来,爆炸声就是从军营那边传来的,最先停止战斗的也是那里,青木力斗生怕自己刚刚让那五十人加入东西两个方向的战斗,军营的官军便立刻出现,毕竟镇区的房屋阻挡了视线,说不准军营里的官军此刻已经摸到了附近,就隐蔽在那些房屋后面,只等夷人全部投入战斗,官军的另一支援军便会立刻出现,出其不意地给夷人来个前后夹击。 殊不知青木力斗这样一来便白白浪费了可以全歼蔡祖明和陈平这几十人的大好机会,因为军营处的官军不仅要看押俘虏,还要分出部分人手照看受伤的军士,根本没有多余的兵力再进行援助了,现在蔡祖明和陈平的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工坊王校尉的八十人身上。 那名被蔡祖明派去工坊的传令兵必须要绕个圈子才能到达工坊,本来从镇东头到工坊就有近两里路,那名军士还要躲开双方的战场,需要绕路就更远了,此时又是半夜时分,他还要防备路上遇见夷人埋伏,赶到工坊至少要花费一刻钟以上的时间,而王校尉在未接到蔡祖明最新的将令以前,他所能做的只有坚守待命,不得离开半步。 种种因素造成了目前官军仍然非常被动,但是还未到绝境,蔡祖明和陈平的援军都在奋力拼杀,却仍旧无法突破夷人的阻挡靠近监狱,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虽然有不少的夷人变成了尸体,可是剩下的官军也越来越少,如果没有其他变数,可能最多再过一顿饭的工夫,东西两个方向的援军就会只剩下蔡祖明和陈平两人,如果真的到了那个时候,不仅他们俩手下的军士会死伤殆尽,可能就连这两名将领也会全部阵亡。 监狱大门口的战斗也异常激烈,除了官军以外,衙役和乡勇团的战斗力就差了很多,到目前为止,防守监狱的三十几名乡勇团和十几名衙役几乎已经全军覆没,只剩下十余人和已经不足五十人的官军苦苦抵挡,而且监狱里被关押的夷人似乎也明白自己人来救援了,不时地发出一阵阵喧哗噪音,虽然一时半会儿他们还冲不出牢笼,但是这种动静却让守卫监狱的官军心惊肉跳,生怕一个不慎便会形成夷人里外合击的局面。 虽然青木力斗丧失了大好机会,但目前的战场态势看起来胜利的天平似乎已经在慢慢地朝夷人这一边倾斜…… 余一丁在听见监狱那边传来响箭示警后就没再有进一步的行动,在他看来自己的两枚震天雷已经造成三面围攻小镇的夷人几乎全军覆没,虽然他并不清楚参与进攻栖凤镇的夷人总数具体有多少,但是只要守住了夷人这一波攻击,官军至少已经歼灭了三百夷人,他们总不能再聚集更多的人手攻击监狱? 何况余一丁现在心中更加担心仍在军营的二女,夷人有后续部队攻击监狱,难道就不可能再有人进攻军营? 于是在眼看着蔡祖明对他流露出希望他能帮着一起支援监狱的眼神时,余一丁却没有任何反应,此刻他的脑中完全被二女的安危占据,当蔡祖明带着人冲向监狱的同时,余一丁也拔腿前往军营。 现实情况证明了余一丁的多虑,军营一切正常,军士们不是帮着两位大夫救治伤兵,就是分出人手看押夷人俘虏,此刻加上从牌坊处押送过来的俘虏共有一百多人,军营中剩余的百十名官军确实没能分出人手前去监狱救援,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此地并没有任何一名校尉以上的军官指挥,军士们哪有支援监狱的自觉呢? 就在余一丁看着依旧昏迷不醒的钟离雪发愁时,那位姓肖的医官跑来询问情况,余一丁将刚才的战况同他简单一说,肖医官闻言之后神情大变,余一丁奇怪之下连忙询问缘由,肖医官便将心中的担忧说出,余一丁这才明白夷人可能的打算,如果监狱被占,青川岭矿场的俘虏被放出来,可能对于小镇所有人来说都将是灭顶之灾。 余一丁摸了摸怀中剩余的六七枚震天雷,只是略略思索了一下便让柳翠继续照看好钟离雪,随即就冲出大房子奔向监狱方向…… 就在余一丁赶到战场附近的小镇南面边缘时,青木力斗布置在那里的夷人已经没有了踪影,因为这个时候王校尉带领的工坊守军也已赶到,那五十人听见监狱南面杀声大起,立刻明白又有官军的增援抵达,根本顾不得再继续隐蔽,直接就投入了战圈。 王校尉的八十人来得稍微迟了一些,他们赶到时陈平身边只剩下五人,而蔡祖明这边也只剩下十七人,他们都已处在苦苦支撑的阶段,陈平的眼睛已经被鲜血糊满,当然这些血迹大部分都是被他杀死的夷人所留,而蔡祖明和青木力斗仍在奋力搏杀,二人身上各自都留下了一些伤痕,双方只是凭借一口气在尽力坚持,他们全都清楚,谁先泄气,那么最后覆灭的就将会是谁。 余一丁从军营这边过来,最先遇见的并非是与青木力斗搏杀的蔡祖明,而是已经几近灯枯油尽的陈平,余一丁根本认不出陈平的模样,只能从他那身裨将制服看出这位被三名夷人围攻的正是陈平。 “噗噗!” 两名背对余一丁正与陈平死命拼杀的夷人就此一命呜呼,剩下那人一愣之下也被陈平一剑刺死。 而看见余一丁赶来的另外两名夷人又从其他两个方向同时向他猛扑过来,余一丁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两人,他只是急急地朝陈平奔去。 陈平虽然知道余一丁的身份,在围攻他的三人瞬间被杀后,他的压力顿减,抬头便看见两名夷人从余一丁侧方冲了上去,连忙叫道,“余大人小心!” 余一丁压根没理会,当那两名夷人的刀剑一起落到余一丁的肩膀和头部后,他只是顿了顿脚步,两支胳膊一左一右用了个极不标准的冲拳姿势直接杵在那两名夷人的胸窝。 “啊!啊!” 两声惨叫几乎同时响起,随后陈平便从血迹遮挡的视线中依稀看清那两人就像两只断线的风筝一般向两旁倒飞而出,一边飞出口中还一边不停地喷洒出大股的鲜血! “挡我者死!” 余一丁大喝一声后继续前进,这倒不是他在夷人面前显摆,毕竟夷人绝大部分也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他这话是说给那些官军听的,他要的只是鼓舞官军的士气而已。 至少蔡祖明和他手下幸存的十七人听出了余一丁的声音,所有人都兴奋不已,因为他们都已见识过余一丁的厉害。 “余大人来了!弟兄们都向这边靠拢!”陈平跟着大声吼道。 青木力斗闻言却一头雾水,他肯定听得懂汉话,不过那位将领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谁又是余大人?怎么他一来官军就像是打了鸡血一般? …… 第209章 ? 血战到底(一) 三处战场的战斗开始了以后青木力斗便焦急地等待监狱或者工坊里的官军前往支援,到那时他便可以率领手下的二百多人打援或者直接攻击监狱救人。 可是没过多久便有两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从军营的方向传来,这个变故令青木力斗惊疑不定,虽然他是一名夷人头目,同时也是一名武士,但是这种情况他也从未见过,心中所想与其他人同样疑惑,莫非真是老天发怒? 作为武士青木力斗的功夫绝对不差,但是要说指挥数百人战斗的能力他也确实不如松谷男,如果今夜不能救出松谷男和青川岭矿场的那些夷人劳工,加上他指挥夷人围攻栖凤镇又损兵折将,要是就这样带领剩下的残兵败将前往洛西镇,他可以预见会遭到真田慎介怎样的责罚,甚至命令他自裁都不是没有可能的事。 于是在继续等待了片刻后,那几处战场依旧沉寂,青木力斗觉得不能再犹豫了,便命令自己队伍中唯一的一名乱波再次前去侦查一下监狱的动静,眼看着已经到了下半夜,今夜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救人,否则后果只会相当严重。 那名乱波领命后立即出发,也不知此人用了什么隐匿身形的手法,居然避过了设在监狱旁边的暗哨,没用太长时间便返回夷人的隐藏地点,简单向青木力斗回报了一下监狱的情形,那一带仍然毫无动静,只不过本在监狱大门口值守的军士已经撤走,估计是战斗打响后便龟缩回监狱的内部设防了。 青木力斗的脑中急速地思考,虽然小镇其他几处战场毫无动静,可是就算两声巨响是老天爷发怒也不会仅仅针对夷人嘛,难道大陆人就不会遭受天谴? 何况自己投入战场的三百多人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被官军尽数消灭,栖凤镇不过就是个巴掌大的地方,而且西洛王府的乱波早就侦查判明整个平洛郡内总共只有一两千名官军,要看守整个矿区内近万名夷人劳工,派驻在栖凤镇的官军人数肯定不会有很多。 另外监狱的官军并不出动支援,这也恰恰说明那里关押了重要的犯人,极有可能就是松谷男,青川岭矿场本来就是栖凤镇最大的一处矿场,松谷男又是那里夷人劳工的头目,抓住他就等于控制住了整个青川岭矿场内的两百多名劳工,而青木力斗集合了剩余七个矿场的所有夷人劳工也才只有六百余人。 青木力斗越想越觉得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现在自己手中有近六百人,估计在栖凤镇的官军最多也就两三百人,他们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将附近其他乡镇矿场的官军抽调至此地,夷人暴动也就是这一两天的事,而且栖凤镇也不是什么战略要地。 所以虽然青木力斗到现在也不清楚其他战场到底是为什么停止了拼杀,但是他手中的二百多人对于监狱守军来说肯定占据了绝对的优势,到时候救出青川岭矿场的夷人又能进一步增加实力。 另外最重要的一点是可以救出松谷男,并由他来指挥夷人,必定可以踏平栖凤镇,这可是一举两得的好事啊。 直接强攻监狱救人! 思前想后,青木力斗终于发出了攻击命令,想到刚才自己实在是过于谨慎,心中不免仍有些懊恼不已。 随着青木力斗的命令传达下去,埋伏在小镇外的二百多名夷人突然同时开始行动,他们并没有呐喊着冲锋,只是快速而沉默地向监狱靠拢。 夷人穿着的仍然是各个矿场统一派发的灰黑色粗布衣裤,这种衣物在夜间很不显眼,加上这些夷人行动时已经将草鞋脱下,只在脚上缠着同样一副灰黑色的粗布条,所以走起路来几乎没有一点声响,只是在田野间穿梭时身体与杂草和麦穗发出的轻微的“唰唰”声…… “咻!……” 不愧是弓箭手,就在这二百多名夷人悄悄地接近监狱时,距离那里还有三十几丈远的一棵大树上突然冒出一道响箭,并拖着长长的尾音升上半空。 刚才乱波前往侦查监狱时,暗哨和乱波竟然没有互相发现彼此,也许是双方的隐蔽能力都很强,不过这次那么多人行动必定会被暗哨发现的,可是紧接着那名躲藏在树上的弓手便被乱波的暗器射中,没有发出任何喊叫就从藏身的枝干上一头栽了下去。 虽然解决掉暗哨,但是响箭已经射出,夷人的动向肯定被小镇内其他的官军知晓,现在青木力斗的部队距离监狱大门仍有二十几丈,他必须要抓紧时间,虽然他判定小镇内没有更多的官军,但是刚才三处战场异常平静肯定是有问题的,现在需要青木力斗做的就是倾尽全力攻占监狱,及时解救出松谷男,这是他目前唯一的选择。 所以青木力斗再次传令,全军不必隐蔽身形,全力前进,直接攻占监狱。 得令后的夷人队伍迅速越过大树下那具暗哨的尸体,也不再理会麦田的里的麦穗或者其他野草蹭在身体上发出的“唰唰”声,迅速向监狱方向扑了过去…… 响箭的声音在夜空中凄厉地响起,这种动静并不比余一丁的震天雷带给栖凤镇上的百姓和官军心头的震撼要少,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可能还要更甚,因为如果不在跟前,震天雷的巨响也许可以看作是老天爷发怒,那还是说不准的事情,而响箭示警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又有夷人前来攻击栖凤镇了! 余一丁和蔡祖明心头都是一紧。 监狱示警,那里还关押着将近二百名青川岭矿场的夷人劳工,现在并不清楚攻击监狱的敌军具体人数,可是守卫此地的官军加上镇上的衙役和乡勇团也就只有不到百人,如果夷人的目标就是监狱,那么参与攻击的人数绝对不会少。 虽然镇西头没有动静,但是蔡祖明并不清楚陈平那边的具体情况,而镇东牌坊一带目前还剩余的官军只有百余名,就算要增援监狱也应该留下一部分人看押这里已经投降的夷人…… 不敢再往下想,蔡祖明也顾不得余一丁还在给他治疗,虽然眼看着他的那些皮外伤正在缓缓结痂,可是蔡祖明仍然一下子甩开余一丁的手翻身而起。 起身后蔡祖明先是给了余一丁一个抱歉的表情,随后立即对周围的军士吼道,“留出三十人看押俘虏,你前去工坊传我将令,命王校尉带他手下所有人迅速增援监狱!其他人跟我来!” 蔡祖明指着一名充当传令兵的军士下了将令,眼前状况已经非常明显,再留人驻守工坊已经没有意义,必须保住监狱。 但蔡祖明并没有指定让哪些人留下看押俘虏,又让哪些人跟他前往监狱,这些官军不是他的郡王府卫戍营手下,几乎所有军士他都叫不出名字,如果跟着他前往监狱很有可能战死,毕竟刚才就那么短短的一阵子战斗,守卫牌坊的官军死伤至少三四十人,剩下的军士也就只有百余人了,除开看押俘虏的三十人,能够跟着蔡祖明前去监狱的只有区区七八十人,而这些人当中肯定还会有负伤或者战死者,那么让谁去不让谁不去就成了一个大问题。 可是现在时间已经非常紧迫,蔡祖明清楚暗哨距离监狱的位置,他已经来不及也不可能亲自点人头,更不能逼着这些不是他直属手下的军士们前去送死,所以他干脆直接拔出佩剑高举一挥,第一个就冲往监狱。 主将负伤后仍然亲自带头,作为士兵的你们就自己看着办! 这是蔡祖明心中的想法,救援监狱他是一定要去的,这是一名统领的责任也是义务,而且现在不可能再有夷人会攻击其他地方了,毕竟就连夷人都能摸清楚官军在栖凤镇的大致兵力,蔡祖明更加了解整个栖凤镇矿区的大致夷人劳工数量,参与攻击监狱的可以说就是此地夷人剩下的全部兵力了。 三面佯攻,剩下监狱是主攻方向,而且蔡祖明也已判明了夷人的真实意图,他们的目的就是想要解救俘虏增加实力。 响箭示警后小镇中的人们已经能够听见夷人部队快速向监狱方向前进时发出的声音,此时那些夷人已经不再隐藏自己的行迹,大批人员在田野里迅速跑动时发出的声音已经不可能再遮掩,现在又是深夜,这些声音在周围数十丈的范围内听得非常清晰,任何人听见以后都可以判断出夷人的人总数绝对不少。 在蔡祖明提着佩剑冲向监狱后,所有官军都听见了监狱那边传来的脚步声,但是只有一二十名没有受伤的军士毫不犹豫地跟随他而去,其余几十名军士不是争着去捆绑夷人俘虏,就是站在原地犹豫不决。 这个时候还要跟着蔡祖明支援监狱的军士肯定需要不怕死的勇气,刚才的一场恶战就造成了几十名官军死伤,而这些人当中就有他们的兄弟伙伴,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像蔡祖明那样的将领,上了战场就有马革裹尸义无反顾的觉悟,而事实却恰恰相反,绝大多数人当兵不是被迫服兵役,就是为了混口饭而已,蝼蚁尚且偷生,何况人乎? 蔡祖明回头看了一眼跟随他的军士,又望了望那些仍旧在迟疑的人们,最后向余一丁这边望过来,并没有再多言,只不过他的眼神中包含的期待和请求以及一丝深深的无奈让余一丁一眼便知。 可是余一丁也像那些正在迟疑的军士一般,他似乎还在考虑,只是回望着蔡祖明,眼中却没有任何表示。 监狱的方向已经传来了喊杀声,蔡祖明也不能总是等着余一丁的反应,于是他连忙再次挥剑,并大声说道,“今夜若不能灭尽敌寇,不仅本镇百姓将会遭殃,我等官军也绝无活路,与其坐以待毙,不如随本将血战到底!” 言罢他再也不回顾一眼,率先就向监狱的方向冲去,不过经他这么一吼,又有十几名刚才还在犹豫的军士跟着大伙一起向监狱跑去,现在牌坊一带就只剩下与夷人俘虏数量差不多的官军了。 蔡祖明想的没错,其实大部分夷人已经被捆绑起来坐在一处,实在没有必要用这么多军士看押,何况被夷人视为天人的余一丁还站在场中,没有任何一名夷人敢于反抗,已经全部乖乖的束手就擒了。 他说的更加没错,如果任由夷人攻占监狱,歼灭驻守监狱的守军,解救出那些关押在监狱的俘虏,敌人的力量又会增强,此消彼长之下,只要敌人继续反扑,官军这边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优势可能会再次被打破。 万一眼前这些俘虏又被占人数优势的夷人解救,就算余一丁是一名修行者,夷人刚才只不过是因为心中对修行者的惧怕而不敢对他进行攻击,在敌我力量相当的时候修行者确实是个决定性的因素,可是一旦夷人的兵力占据绝对优势,余一丁能否抵挡得住就真的难说了,没看见现在夷人又在开始攻击了吗?他们可并没有因为余一丁的震天雷而悄悄撤退溜走啊。 其实说到底修行者是人不是神,震天雷的威力也不是无限的,而且余一丁的气指在众人看来也只是出手一次只杀一人,压根没有震天雷那样的群攻效果,如果夷人一拥而上,一名修行者能不能够在自己的法力枯竭前杀死所有的夷人呢?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嘛,普通人都明白修行者厉害之处是他们所拥有的神鬼莫测的法术,而任何法术都不可能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等到余一丁的法力枯竭之时也就是他殒命之时了,到那时也是双方搏命之时,谁又能保证余一丁有能力杀死所有的夷人?如果真的到了那种局面,今夜战斗的胜负还真不好说了…… 监狱的战斗已经打响,青木力斗并没有一次性将二百五十人全部用作进攻,原因有二。 一来是监狱大门狭小,以此作为战场一次摆不开那么多人,可是就算青木力斗用全部人马将整个监狱团团包围,想要拆了这座土木结构的坚固建筑也不是片刻之间可以完成,还不要说监狱的特殊性,除了围墙牢房以外,其内必定还有铁制的牢笼,想要救人必须要消灭守军,拿到钥匙才是上策。 二来青木力斗还要防备官军有可能的支援,否则自己腹背受敌就非常麻烦了。 于是青木力斗派出一百人攻击监狱大门和围墙,以他的判断,监狱内的官军不会立刻杀死松谷男,这种人物是可以当作筹码的,万一官军不敌还可以用他来要挟夷人,迫使青木力斗不敢大开杀戒。 同时夷人的攻击也不能让守卫的官军觉得坚守无望,如果攻得太急,到时候官军可能就会先杀死松谷男,然后再和围攻监狱的夷人拼个鱼死网破。 另外青木力斗在其余三个方向各放了五十人,用以防备官军可能的增援。 蔡祖明带着跟随自己的那三十几人赶到监狱旁边时,正好与青木力斗派驻在此方向的五十名夷人迎面撞上,双方二话不说立即投入了拼杀。 只不过官军人数虽少,可是其中有蔡祖明这样一位统领在场,以他的功夫对付这些虾兵蟹将不在话下,加上余一丁刚才的治疗非常有效果,虽然还未彻底痊愈,但已经不影响他在战场上四处拼杀,而且似乎现在的蔡祖明比刚才更加有精神了,不一会儿便有四五名夷人倒在他的剑下。 而那些敢于在他振臂一呼便跟随而来的军士们无非就包括两种人,一种自认为有些功夫,抱着报效国家忠勇杀敌的信念,有的甚至希望立下战功,得到朝廷的封赏升职;另一种便是真正不怕死的勇士。 这两种人都有一个突出的特点,那就是战斗力全都强悍异常,加上官军普遍比夷人强壮,因此只不过小半柱香的工夫便将面对的五十名夷人杀得节节败退。 青木力斗早已发觉东面战斗的异常,夷人常年在无边海的岛屿上生活,那里充斥着地震海啸火山,恶劣的自然环境逐渐养成了夷人彪悍蛮勇的民族特性,而且能够潜伏在大晋内部充当劳工绝对是能够吃苦耐劳之人,并非贪生怕死之辈,其中不乏武士甚至一些下忍乱波,可是这些如此强悍的夷人居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会被官军打得溃不成军,青木力斗判断官军中肯定有非常厉害的人物,甚至就是他们的主将。 于是青木力斗也不再等待,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不是鱼死就是网破! 青木力斗带着二十人立刻冲入战团,不消片刻便找到神勇异常的蔡祖明,看着他破烂的制服只是一名校尉打扮,但是手脚功夫绝非普通校尉练就的军中武艺,青木力斗只是稍稍疑惑了一下,立即判断出此人至少是一名偏将以上官职的武将,于是拎着自己的一把武士刀便快步迎了上去。 蔡祖明本来杀得兴起,通过这次陪伴余一丁前往矿区视察,他已经渐渐找到了作为一名统领在战场上的感觉,兵书是死的,但是作为一名将领可不能仅仅只限于纸上谈兵,战场杀敌是其最基本的能力。 青木力斗与蔡祖明刚一交手,双方便立刻感觉出对手的不俗实力,同时他们两人身边两丈方圆内顷刻之间便没有了其他人,只留给他们俩作为殊死搏杀的专用场地…… 第210章 ? 血战到底(二) 话说青木力斗虽然并非一名优秀的指挥官,但是他绝对是一名出色的武士,所以提刀亲自迎上蔡祖明后两人立刻杀的难解难分,看起来一时半会儿分不出个高下。 蔡祖明被青木力斗缠住后,周围的夷人败兵顿感身上的压力卸下了大半,刚才已经被蔡祖明率领官军杀得丢盔弃甲的五十名夷人本来只剩下二十四人,而官军只不过死伤了六人,竟然还有三十二人,现在夷人这边一下子多出二十人,战场的态势瞬间又变成了四十四人对三十二人,夷人也算立即稳住了阵型,最终将蔡祖明的三十二人堵在了仅距监狱大门数丈之外的一条水沟边。 幸亏这时监狱西边又响起了喊杀声,蔡祖明闻声不禁心头一喜,刚才他不是没有看见战圈外的不远处还有一些并未投入战斗的夷人,也知道那些人不是不想投入战斗,而是在时刻防备着其他方向增援的官军。 战况并没有超出青木力斗的预判,就在他带领二十人冲进战圈,立刻与蔡祖明战在一处时,没过多久他们的西侧大约三十丈外又响起了喊杀声。 青木力斗知道那是小镇西边的官军来了,而他布置在那个方向剩下的三十人已经与对方交上手,虽然这一次青木力斗判断正确,但也说明他最先派出攻击镇西的百余人已经全军覆没,官军这才能够腾出人手来增援监狱,因此青木力斗不仅没有因自己的判断正确而得意,反而心头有些隐隐地不安,以至于手上不禁慢了半拍,差一点被蔡祖明抓住破绽一击得手。 不由得青木力斗不分神,刚才蔡祖明带人增援监狱就说明攻击牌坊的百余人已经被官军消灭,而镇西这边的喊杀声必定也是坏消息,现在就剩下军营一带没有动静了,虽然不见那里的官军增援,可是也没见着那边有夷人过来啊,难道自己派出去的三百多人就这样悄无声息的被官军收拾了不成? 可惜青木力斗没机会再继续郁闷下去了,蔡祖明听见西边传来的那阵喊杀声后,知道必是陈平带着人赶过来了,所以大喜之下手中佩剑的攻势越发凌厉,直把青木力斗逼得连连后退数步,甚至差一点便会倒在蔡祖明的剑下,直到青木力斗终于打起精神不再胡思乱想后俩人才又渐渐恢复成势均力敌之势。 反正今夜大战的双方都已无退路,任何一方失败可能都会是尽数被杀的下场。 如果官军获胜,蔡祖明绝不会再留下俘虏成为隐患,原来他还在犹豫是否要杀俘,本想着将这些人押往郡城等候朝廷的裁决,经此一战他终于明白自己原来的想法是多么愚蠢,矿区本就是夷人多官军少,现在又明知他们要暴动,在敌众我寡的情况下必须果断处置不留后患,否则只能追悔莫及,不过这种错误他也只能犯一次,绝不会有下一次。 而一旦夷人获胜,会被尽数屠戮的可不仅仅只是官军,整个栖凤镇的百姓都会跟着遭殃。 这是一场不是你死便是我亡的战斗! 当青木力斗抛开心中的杂念一心与蔡祖明缠斗时,他带领的四十多名夷人也终于稳住了阵脚,与蔡祖明手下的三十二名官军依旧杀得难解难分,双方不时有人身中刀剑惨叫着倒地,但伤亡比例几乎相当,如此看来大晋官军的素质还算不低,以寡敌众居然不落下风。 其实青木力斗并不清楚的是,现在的战况对于夷人来说,他们仍然占据着人数优势。 虽然蔡祖明领着官军从镇东赶来支援监狱,但是他们现在已经被青木力斗以及他手下的四十几人牢牢地阻挡在距离监狱只有数丈之远的地方,不仅好半天都无法再前进半步,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已折损了七人。 好在此刻陈平从镇西赶来,青木力斗有所分神,他手下的夷人也跟着一起心惊,蔡祖明的官军才趁机斩杀了四五名夷人,又将场上局势扳回一些,可惜蔡祖明不清楚的是跟随陈平而来的只有十余人,并非是他不想多带人,也不是军士们怕死,而是他手下的军士已经所剩无几。 刚才镇西的战斗中官军损失比较惨重,因为军营示警时,陈平在第一时间立刻派出了五十人支援,等到下一刻夷人攻击镇西时他手中只剩下七十人,若不是陈平勇猛,官军又是防守一方,而且此时天黑,官军对小镇及周边无比熟悉,占据绝对的地利优势,加上余一丁的震天雷确实令夷人胆寒,说不准陈平和他的手下可能就要被攻击镇西的百余名夷人吃掉。 即便如此,最终陈平仍是付出了伤亡近四十人的惨重代价才获得斩敌四十余人并俘虏五十余人的战绩,他的心中也很清楚,如果今夜不能守住栖凤镇,他们这些官军将面临怎样的结果。 因此当陈平又听见监狱这边响箭示警后便立即留下十几人看守俘虏,自己只带了十五个人毫不犹豫地就赶来支援,不得不说陈平作为一员禆将在今夜战斗中的表现确实很不错,在战场上不仅身先士卒勇猛无比,而且对蔡祖明给他的百分之百地执行,丝毫不打折扣,算得上是相当尽心尽责了。 因为被青木力斗带走了二十人,本来防卫监狱西面的夷人只剩下三十人,但是面对陈平十几个人的冲击,这些夷人依然还是抵挡得住,官军虽然勇猛,但是夷人具有人数优势,双方拼杀了半天仍然没分出高下,只是在地上又多出十几具尸体而已,只不过夷人的死亡人数仍然比官军略多而已。 此时陈平身上已经带伤,刚才在镇西与夷人交战时他的左臂就已负伤,被划出一道深可见骨的裂口,战斗结束后他只是敷了一些金疮药,又简单地包扎了一下便带人冲入这边的战圈,几乎没有得到一点喘息之机。 而在此地陈平的身边始终都有两到三名夷人围攻,在他砍翻一名头目和两名喽啰后右腿又被刺中,现在他的脚步移动已经极为不便。 可是现在夷人对官军仍然占据人数优势,场面上几乎都是二对一的局面,而对付陈平的却一直没有少于三人,这还是因为他穿着禆将的铠甲,任何人一眼便可以看出他的身份,射人射马擒贼擒王的道理夷人不可能不懂。 与陈平所部交战的三十名夷人的首领是另一座矿场的头目,这名武士在与陈平交手不到十合便被他一剑刺死,不是他不行,实在是陈平太过勇猛,剩下的那些夷人见状连忙分出三人对他进行围攻,可是即便如此陈平仍然连杀两人,夷人只得不断地分出人手围攻他一人,这也使跟着陈平的官军压力减轻了一些。 此时围攻陈平的三名夷人的眼中却满是骇然之色,他们眼前的这位大晋将领浑身是血怒目横眉,仿佛一位来自地狱的修罗,虽然他的左胳膊几乎抬不起来了,右腿又因中剑在移动中显得一瘸一拐,但是他右手的那把长剑却被舞得水泼不进,就算同时面对三名敌人也丝毫没有惧色。 勇者无敌,战场之上还真是如此! 就在三名夷人心有惧意之下,陈平趁机再次斩杀一人,剩下两名夷人被吓得魂飞魄散,竟然转头就跑,而陈平奋力冲上去一剑又放倒一人,趁着这个机会最后那名夷人才得以逃脱。 战场上出现这样的局面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那就是青木力斗手中的乱波已经死伤殆尽,带领夷人的就是各个矿场的武士头目,他们虽然算是武者,但实力肯定不如乱波厉害,如若不然,无论是蔡祖明还是陈平以及他们的手下必定会伤亡惨重,甚至这个时候这些援军已经被青木力斗消灭了。 当然这也说明就算是武士夷人武士之间的实力也有很大悬殊,青木力斗可以力战蔡祖明而不落下风,而同为矿场头目的另一名武士却在陈平手下走不上十合。 现在双方似乎已经交换了角色,刚才是夷人偷袭小镇,官军分成几部防守,现在却变成了官军从两个方向对监狱进行支援强攻,而夷人一方面正在全力攻打监狱,另一方面还要抵挡官军来自东西两面的夹攻。 青木力斗本来还有另外的五十人,可是这些人并没有立即投入战斗,如果他们加入战团肯定可以快速消灭蔡祖明和陈平的人马,就算大晋官军再勇猛,可以做到以一敌二,但是如果一人面对三五人的围殴那就是个必死无疑的下场了。 可惜青木力斗不敢轻易下这个决心,他仍在担心其他方向的官军前来支援,这也是青木力斗的指挥能力不如松谷男的地方,遇事不果断,处处都在顾忌,最终的结果只能是处处都没能顾忌到。 此时这五十名夷人全都躲藏在小镇边缘的房屋后面,时刻紧盯着军营的方向,防备着官军有可能从那个方向而来的援军。 青木力斗在带领二十人迎击蔡祖明时,就明确下令那五十人注意周边情况,不准轻举妄动,在他看来,爆炸声就是从军营那边传来的,最先停止战斗的也是那里,青木力斗生怕自己刚刚让那五十人加入东西两个方向的战斗,军营的官军便立刻出现,毕竟镇区的房屋阻挡了视线,说不准军营里的官军此刻已经摸到了附近,就隐蔽在那些房屋后面,只等夷人全部投入战斗,官军的另一支援军便会立刻出现,出其不意地给夷人来个前后夹击。 殊不知青木力斗这样一来便白白浪费了可以全歼蔡祖明和陈平这几十人的大好机会,因为军营处的官军不仅要看押俘虏,还要分出部分人手照看受伤的军士,根本没有多余的兵力再进行援助了,现在蔡祖明和陈平的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工坊王校尉的八十人身上。 那名被蔡祖明派去工坊的传令兵必须要绕个圈子才能到达工坊,本来从镇东头到工坊就有近两里路,那名军士还要躲开双方的战场,需要绕路就更远了,此时又是半夜时分,他还要防备路上遇见夷人埋伏,赶到工坊至少要花费一刻钟以上的时间,而王校尉在未接到蔡祖明最新的将令以前,他所能做的只有坚守待命,不得离开半步。 种种因素造成了目前官军仍然非常被动,但是还未到绝境,蔡祖明和陈平的援军都在奋力拼杀,却仍旧无法突破夷人的阻挡靠近监狱,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虽然有不少的夷人变成了尸体,可是剩下的官军也越来越少,如果没有其他变数,可能最多再过一顿饭的工夫,东西两个方向的援军就会只剩下蔡祖明和陈平两人,如果真的到了那个时候,不仅他们俩手下的军士会死伤殆尽,可能就连这两名将领也会全部阵亡。 监狱大门口的战斗也异常激烈,除了官军以外,衙役和乡勇团的战斗力就差了很多,到目前为止,防守监狱的三十几名乡勇团和十几名衙役几乎已经全军覆没,只剩下十余人和已经不足五十人的官军苦苦抵挡,而且监狱里被关押的夷人似乎也明白自己人来救援了,不时地发出一阵阵喧哗噪音,虽然一时半会儿他们还冲不出牢笼,但是这种动静却让守卫监狱的官军心惊肉跳,生怕一个不慎便会形成夷人里外合击的局面。 虽然青木力斗丧失了大好机会,但目前的战场态势看起来胜利的天平似乎已经在慢慢地朝夷人这一边倾斜…… 余一丁在听见监狱那边传来响箭示警后就没再有进一步的行动,在他看来自己的两枚震天雷已经造成三面围攻小镇的夷人几乎全军覆没,虽然他并不清楚参与进攻栖凤镇的夷人总数具体有多少,但是只要守住了夷人这一波攻击,官军至少已经歼灭了三百夷人,他们总不能再聚集更多的人手攻击监狱? 何况余一丁现在心中更加担心仍在军营的二女,夷人有后续部队攻击监狱,难道就不可能再有人进攻军营? 于是在眼看着蔡祖明对他流露出希望他能帮着一起支援监狱的眼神时,余一丁却没有任何反应,此刻他的脑中完全被二女的安危占据,当蔡祖明带着人冲向监狱的同时,余一丁也拔腿前往军营。 现实情况证明了余一丁的多虑,军营一切正常,军士们不是帮着两位大夫救治伤兵,就是分出人手看押夷人俘虏,此刻加上从牌坊处押送过来的俘虏共有一百多人,军营中剩余的百十名官军确实没能分出人手前去监狱救援,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此地并没有任何一名校尉以上的军官指挥,军士们哪有支援监狱的自觉呢? 就在余一丁看着依旧昏迷不醒的钟离雪发愁时,那位姓肖的医官跑来询问情况,余一丁将刚才的战况同他简单一说,肖医官闻言之后神情大变,余一丁奇怪之下连忙询问缘由,肖医官便将心中的担忧说出,余一丁这才明白夷人可能的打算,如果监狱被占,青川岭矿场的俘虏被放出来,可能对于小镇所有人来说都将是灭顶之灾。 余一丁摸了摸怀中剩余的六七枚震天雷,只是略略思索了一下便让柳翠继续照看好钟离雪,随即就冲出大房子奔向监狱方向…… 就在余一丁赶到战场附近的小镇南面边缘时,青木力斗布置在那里的夷人已经没有了踪影,因为这个时候王校尉带领的工坊守军也已赶到,那五十人听见监狱南面杀声大起,立刻明白又有官军的增援抵达,根本顾不得再继续隐蔽,直接就投入了战圈。 王校尉的八十人来得稍微迟了一些,他们赶到时陈平身边只剩下五人,而蔡祖明这边也只剩下十七人,他们都已处在苦苦支撑的阶段,陈平的眼睛已经被鲜血糊满,当然这些血迹大部分都是被他杀死的夷人所留,而蔡祖明和青木力斗仍在奋力搏杀,二人身上各自都留下了一些伤痕,双方只是凭借一口气在尽力坚持,他们全都清楚,谁先泄气,那么最后覆灭的就将会是谁。 余一丁从军营这边过来,最先遇见的并非是与青木力斗搏杀的蔡祖明,而是已经几近灯枯油尽的陈平,余一丁根本认不出陈平的模样,只能从他那身裨将制服看出这位被三名夷人围攻的正是陈平。 “噗噗!” 两名背对余一丁正与陈平死命拼杀的夷人就此一命呜呼,剩下那人一愣之下也被陈平一剑刺死。 而看见余一丁赶来的另外两名夷人又从其他两个方向同时向他猛扑过来,余一丁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两人,他只是急急地朝陈平奔去。 陈平虽然知道余一丁的身份,在围攻他的三人瞬间被杀后,他的压力顿减,抬头便看见两名夷人从余一丁侧方冲了上去,连忙叫道,“余大人小心!” 余一丁压根没理会,当那两名夷人的刀剑一起落到余一丁的肩膀和头部后,他只是顿了顿脚步,两支胳膊一左一右用了个极不标准的冲拳姿势直接杵在那两名夷人的胸窝。 “啊!啊!” 两声惨叫几乎同时响起,随后陈平便从血迹遮挡的视线中依稀看清那两人就像两只断线的风筝一般向两旁倒飞而出,一边飞出口中还一边不停地喷洒出大股的鲜血! “挡我者死!” 余一丁大喝一声后继续前进,这倒不是他在夷人面前显摆,毕竟夷人绝大部分也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他这话是说给那些官军听的,他要的只是鼓舞官军的士气而已。 至少蔡祖明和他手下幸存的十七人听出了余一丁的声音,所有人都兴奋不已,因为他们都已见识过余一丁的厉害。 “余大人来了!弟兄们都向这边靠拢!”陈平跟着大声吼道。 青木力斗闻言却一头雾水,他肯定听得懂汉话,不过那位将领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谁又是余大人?怎么他一来官军就像是打了鸡血一般? …… 第211章 ? 血战到底(三) 因为王校尉带领援兵加入战团,蔡祖明和陈平的压力顿减,他们俩原本是冲不到监狱门前的,那里人太多,而且还有满地的尸体,于是就围着监狱四周一边打一边移动,这个时候两人之间的距离已经靠的非常近了,大约只有不到十丈远。 青木力斗手中的二百五十人本来就被几个方向的官军消耗了不少,到目前为止剩下的人数已经不足一百五十人,而官军这边除了王校尉的八十人,加上蔡祖明和陈平的残兵,以及守卫监狱的官军总共也就一百二三十人,双方的人数差距以及非常接近。 就算此时余一丁没有赶来,整个战局也呈现出胶着的趋势,只不过目前战场的态势让青木力斗越打下去就越觉得心惊。 蔡祖明增援时他还没有太过在意,只觉得一名主将仅仅带了那么点人前来增援,只能说明栖凤镇上的官军总数实在太少,何况以他的能力,虽说一时半会儿杀不死蔡祖明,但对方拿他也没有一点办法,数百合之后二人仍是势均力敌。 可是陈平那边增援时情况就有了一点点变化,人死之时的状态都差不多,只不过不同的人之间肯定会有所不同,夷人被杀时和官军被杀时发出的吼叫肯定会不一样,这一点青木力斗还是能够分辨得出来,而陈平的手下与夷人交战时,青木力斗明显感觉到那一边战场上是夷人被杀者居多,这又让他隐隐觉得自己眼前的蔡祖明并非官军主将,也许镇西赶来的才是官军的主力增援部队。 到了这个时候青木力斗犹豫不决的毛病又犯了,可是蔡祖明要想缠住他实在太过容易,此时他已经无法从蔡祖明的缠斗中抽身,只能在隐隐地不安中继续与对方厮杀。 直到王校尉的八十人冲进战圈,几乎令青木力斗心寒,那声势绝对不是蔡祖明的二三十人或者陈平的不到二十人所能相比,何况他们一上来就接连砍杀了数名夷人,监狱大门附近的官军喊杀声也突然之间变大了许多,这些都令青木力斗心惊胆战。 而现在陈平在那边的一声大喊,让青木力斗不禁又惊又怕,余一丁的那一句“挡我者死”他听得并不真切,可是陈平的一句话却清晰地传进他的耳中。 余大人?! 这个称呼令青木力斗无法安心,官军称其为“大人”而不是“将军”,说明此人必定是大晋的一名官员,可是在战场上就算来了一名主将也没见官军如此兴奋,为何来了一名官员会让他们就跟打了鸡血一般呢? 不过余一丁并没有让青木力斗狐疑太长时间,他救下陈平后便四下扫视,希望可以发现蔡祖明的身影,可是周围全是正在捉对厮杀的人们,他一时也看不出蔡祖明到底在哪里,只得在战场上边跑边四下张望。 因为看见过他刚才击杀几名夷人表现出来的生猛,所以就算他在乱军中穿行,剩下的夷人中也没有一人敢对他出手,见着他都忙不迭地闪身躲避,不消片刻余一丁便看见了仍在与夷人拼斗的蔡祖明。 因为官军人少,虽说一部分夷人已经自觉地跑到监狱抵挡王校尉那八十人的冲击,但是蔡祖明和陈平这边仍然是处于劣势。 此时蔡祖明正被青木力斗和另一名夷人围攻,见着有人赶来,青木力斗立刻卖了个破绽闪到一边,蔡祖明一击不中,正想仗剑继续猛攻,可是他身后的夷人已经举着刀向他的后脑狠狠地劈下,蔡祖明只得一个滚翻躲过这致命一击,而那名夷人见他倒地,连忙跟上去想要再次劈杀,就在这一瞬间,蔡祖明手中的佩剑竟然以一个诡异的角度脱手而出,直接扎进了那人的心窝! 这也活该那人倒霉,双方拼斗了许久,而且蔡祖明一直处于劣势,几乎都是在数名夷人的围攻之下苦苦支撑,这名夷人怎么也想不到蔡祖明竟敢将手中的武器掷出,在他看来这就是自寻死路,所以大意之下就着了道,被这把飞剑刺中而死。 蔡祖明杀死此人后就站在原地大口地喘息,看起来他已经累得够呛,因为手中没了武器,他也并未继续攻击青木力斗,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余一丁来了,蔡祖明很清楚自己可以不用出手了,这也是他敢于飞剑杀敌最大倚仗。 青木力斗已经脱离战圈,他没有再看蔡祖明,与他携手一起力战蔡祖明的夷人是他手下一名武士,刚才双方死战数十合,眼看着蔡祖明渐渐体力不支,就要变成他们的刀下之鬼,谁知道那位余大人竟然赶了过来,青木力斗连忙抽身离开战圈,倒是要看看这名所谓的余大人是怎样的厉害角色。 青木力斗的同伴被杀时发出的一声短促的呼喊并未让他分神,因为只用瞟上一眼他便知蔡祖明对他构不成威胁,毕竟这名官军将领手中已经没有了武器。 此时的青木力斗只是紧紧盯住眼前的余一丁,越看他心中却越发地狐疑起来。 眼前之人肯定是一名大晋官员,而还是品级不低的文官,可是与这身官服不匹配的是那张太过年轻的面孔,如果此人像蔡祖明一样穿一身铠甲,青木力斗都可以相信余一丁是一名比蔡祖明更加年轻有为的武将,但是如此年轻的文官无论在哪里都见不到啊。 “你就是余大人?”青木力斗开口了。 “呵呵,汉话说的不错嘛。”余一丁笑了,青木力斗没有出手而是开口询问,他也就没有着急动手,在余一丁看来杀死此人如同探囊取物而已。 于是他接着说道,“既然你会说汉话那就好办了,让你的人立刻放下武器投降,否则只有死路一条。” “哦?难道我们投降就能不死?”青木力斗似笑非笑地反问道。 “你们死不死本官说了不算,这要看晋皇的意思,但是如果你们还敢继续反抗,本官保证你看不到清晨的太阳!”余一丁故意加重了语气。 青木力斗并没有因为余一丁的语气而发怒,性格谨小慎微的他也没有开口反驳,只是继续狐疑地盯着余一丁,目光中满含着审视和思索,半天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这时蔡祖明已经抽出插在那名死去夷人胸口的佩剑,将剑刃在那人衣服上蹭了蹭,随后走到余一丁身边,他也没说话,只是依旧有些气喘。 “你还没有考虑清楚吗?”余一丁再次开口。 “你到底是什么人?”青木力斗发问。 “本官是受晋皇委派前来巡查矿区的钦差。”余一丁慢悠悠地答道。 “原来是你!”青木力斗惊怒道。 不由得青木力斗不惊怒,因为真田慎介派来通知他们提前暴动的乱波已经告诉了他当前的形势,平洛郡王府已经偷偷撤往坤阳城,而晋皇派出的一名钦差由额田幸人陪同前往各个矿场巡视,现在余一丁能够出现在此地,只能说明额田幸人已经遇害。 但额田幸人是西洛王身边的侍卫武士,他的一身功夫可比青木力斗厉害得多了,他都会遇害,那么对于青木力斗来说今夜可能真的是凶多吉少了。 青木力斗还有些不太相信余一丁的话,生怕自己被一个毛头小子骗了,于是小心翼翼地问道,“请问额田大人现在何处?” “额田?”余一丁皱眉思索,他可没有心思去记那些拗口的夷人名字,随即转头对着蔡祖明问道,“蔡将军,这人是谁?” “就是真田慎介派来陪同我们巡查矿区的那名夷人武士。”蔡祖明答道。 “哦,是他啊。”余一丁恍然道,“此人参与暴动,已被处死。” 听到余一丁的证实青木力斗大吃一惊,但是还没等他再问些什么,不远处一名夷人又砍翻了一名官军,然后对着青木力斗大声说些什么,余一丁和蔡祖明都不明白此人说话的意思,但是却见青木力斗闻言面色一变,眼看着他手中的武士刀就要再次举起。 蔡祖明下意识地伸手挡在余一丁面前,口中低声说道,“余大人小心!” 余一丁还在想着青木力斗听见那人说什么了就要再次动手,就听见被余一丁解救后又带着自己剩余的三五个人继续拼杀的陈平在监狱大门边大声吼道,“余大人,不要再跟夷人客气,他们的人已经杀进监狱里面了,不知道里面官军能不能抵挡得住!” 蔡祖明闻言大惊失色! 余一丁不清楚这话的危急程度,但是蔡祖明却心知肚明,五十名官军,另外还有三四十名衙役和乡勇团,这近百人的防卫部队如果被夷人突入监狱内部,那只能说明这些人已经死的差不多了,而监狱里还有近两百名夷人俘虏,如果这些夷人全被解救出来的话,哪怕今夜可以全歼攻击栖凤镇的夷人,官军也要付出相当沉重的代价。 蔡祖明根本来不及对余一丁解释,青木力斗手握武士刀已经恶狠狠地向两人冲了过来。 确实如陈平说的那样,刚才的夷人就是在提醒青木力斗不要犹豫,也不要再跟余一丁二人废话,他们的人已经攻进监狱,只不过那人说的是只要救出松谷男,再算上那些俘虏,夷人肯定可以歼灭这些官军。 听见松谷男的名字后青木力斗便再也没有犹豫,直接提刀便冲向余一丁二人。 放下武器投降? 青木力斗又不是三岁小孩,放下武器投降只有一死,与其引颈受死,不如奋力一搏! 蔡祖明的动作让余一丁感动,沈辰基交给蔡祖明的任务是要力保余一丁的安全,这名年轻的将领一直是尽力地执行这道命令,哪怕他现在身上带伤,哪怕他仍在气喘吁吁。 眼看青木力斗的武士刀已经劈了下来,余一丁只来得及将蔡祖明拨到一旁,自己伸出另一只手就去接那锋利的刀刃。 青木力斗和蔡祖明两人不禁愕然! 蔡祖明的愕然是因为直到此时他才想起来余一丁的身份和本事,自己竟然还准备保护余一丁,不过他伸手完全就是下意识的举动,于是愕然之后便是汗颜。 而青木力斗却是真正的愕然了! 以血肉之躯直接抵御锋利的武士刀?!余一丁的举动已经完全超出了青木力斗的想象! 愕然归愕然,在青木力斗的狞笑中武士刀仍然飞速落下,直接砍在余一丁的虎口处,只见余一丁五指一扣,细长的武士刀便被他紧紧地握在手中! 这下青木力斗脸上的狞笑消失了,瞬间转变为一个似笑非笑的骇然之色。 作为一名夷人武士,他岂能没有听说过大陆的修行者?而眼前余一丁的表现已经完全符合了修行者这个身份,至少他做到了刀枪不入。 “呀!” 青木力斗口中大喝一声,双手突然再次用力,想要抽出被余一丁握在手中的武士刀,可是下一秒他却脸色剧变,因为那把刀在他奋力一抽之下竟然纹丝不动,依然牢牢地被余一丁握在手中! “刚才我就说过了,放下武器,立即投降。” 余一丁只是轻描淡写地再次开口道,可是这句话落在青木力斗的耳中仿佛一声炸雷,现在自己的武器被一名看起来就像是文弱书生的青年握在手中,自己用尽全力也抽不出那把武士刀,青木力斗实在不想松开自己的双手,如果现在松手,岂不是正好应验了余一丁说的“放下武器”的话吗?那下一步是不是就要“立即投降”了呢? 想到这里青木力斗的脸上立刻变得精彩起来,五官都扭曲在一起,整张脸也涨成了猪肝色。 蔡祖明已经默默地退到余一丁的身后,他心中很清楚这里已经不需要他了,在这一刻他甚至有了一丝迷茫,也许余一丁单独前来矿区寻找他的女人可能更好一些,眼前这些夷人怎么可能伤得了他?而且还不会有自己这个拖累。 紧接着蔡祖明立刻又想到还在军营中的柳翠和钟离雪两人,她们俩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余一丁会放过这些夷人吗? 不过下一刻蔡祖明就为自己生出这样的念头而感到脸红,直到现在余一丁也没有明确表示过他要和夷人战斗,过往这一切都是因为他的女人被夷人掳走后的结果,如果他的女人没有此番遭遇,余一丁还会帮助官府对付这些夷人吗? 蔡祖明现在很确定余一丁不会,所以他才会因为自己的这个念头而感到脸红,这样岂不是说幸好夷人劫持了二女,所以余一丁才出手嘛? 就在蔡祖明胡思乱想的工夫,青木力斗的大喝声打断了他的思路,紧接着便是余一丁开口再次让青木力斗投降,可是下一秒蔡祖明就看见青木力斗涨红了脸,非但没有松开握着武士刀的双手,反而突然之间便抬起右腿向余一丁的下腹部狠狠地踢去! 蔡祖明不知道余一丁的防御可以变态到哪一步,他只是担心余一丁会不会也像某些拥有金钟罩一类功夫的武者那样,会在头顶或者下阴处有个罩门,而一旦脆弱的罩门受到攻击就会破功,甚至还会有生命危险,所以当青木力斗的右腿抬起的时候,蔡祖明的心也一下子跟着提了起来。 “喀嚓!” 听到这样一声脆响,蔡祖明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啊!……” 可是紧接着蔡祖明又听见青木力斗哀嚎一声,直接松开握住刀柄的双手躺倒在地,同时还抱着自己的右腿不停地在地上滚来滚去! 蔡祖明定睛一瞧,只见青木力斗的那只小腿以一个极不自然的角度向一侧弯出,不用说,这一定是骨折了。 蔡祖明再一细想,必定是青木力斗踢向余一丁胯下时被他用双腿夹住将其别断! 这是多么恐怖的力量! 青木力斗松开手后他的武士刀便落到了余一丁的手中,可是余一丁看都没有看那把刀一眼,直接扔在一边,而他立刻俯下身将瘫软的青木力斗拎了起来。 “嘶……” 因为余一丁这个动作,青木力斗的小腿伤势再次被扯动,疼得他口中发出了一声极为痛苦的吸气声。 余一丁可没管他那么多,直接拎着青木力斗的腰带就往监狱门口而去,蔡祖明连忙紧紧跟在他的身后。 这时已经有好些夷人从监狱大门内窜了出来,他们正是被俘虏的青川岭矿场的劳工,这表明监狱内的官军几乎已经全军覆没了,而在监狱外面与陈平和王校尉带领的官军仍在厮杀的夷人立刻兴奋地大声呼喊起来。 那些夷人只有部分人的手中拿着抢来的武器,另外绝大部分人还是赤手空拳,这些夷人刚刚冲出监狱大门,有的正在忙着捡拾地上的兵刃,有的立刻协助其他的夷人与官军战在一处,当然还有更多人看见了拎着青木力斗的余一丁和他身后的蔡祖明。 余一丁抬手就将冲在最前面两名手持武器面露凶相的夷人射翻在地。 监狱外围正在与官军厮杀的夷人根本没有任何反应,今夜死去的人太多了,无论是夷人还是官军,他们现在只知道与眼前的敌人拼命,根本没有注意到余一丁手中拎着的青木力斗。 可是那些已经陆续从监狱里冲出来的夷人一下子就被两名同伴的横死惊呆,待众人再次抬眼望去时,正好对上余一丁满含杀气的眼神…… 第212章 ? 血战到底(四) 这些夷人中有很大一部分人都认得余一丁,毕竟他在青川岭矿场的表现可谓惊世骇俗,否则夷人们也不会将他视为天人,连半点反抗都做不出来,只是任由官军将他们全部押进木屋里关起来。 刚才那两声震天雷的响动肯定传到了监狱中,这些夷人也都听见了,他们都明白这是余一丁搞出来的动静,不过这些俘虏也有人类的通病,那就是只要没有亲眼得见余一丁大杀四方的神勇场面,他们的心头多多少少总是会有一丝侥幸,希望事情能够向着有利于自己的方向发展,只盼望这个煞星不会参与守卫监狱,至少不会再关注这些已经成为阶下囚的夷人俘虏。 没听见刚才震天雷的响声也不是在监狱附近发出的嘛,但愿此时余一丁已经被攻击小镇其他地方的夷人牵制住,这样的话这些俘虏才会有一丝逃脱的可能性。 现在守卫监狱的官军已经被杀的所剩无几,还有不少夷人冲进了监狱内部,而且过了这么长时间也没再听见有震天雷的响声,于是这些俘虏在冲进监狱的夷人帮助下很快破坏了牢笼,一窝蜂地向监狱大门口涌去,只盼着逃出生天。 监狱外面的景象都在这些俘虏的意料之中,因为监狱四周的喊杀声一直都不绝于耳,是个人都能够想象得到作为攻守双方都必须要占领的监狱大门必然是彼此争夺的焦点,此处一定已经是尸横遍地满地狼籍。 所以率先冲出大门的俘虏在看见眼前的情形时几乎都没有什么心理波动,直到余一丁的两道气指瞬间射死跑得最快的两人,这才引起了俘虏们的注意。 这才叫怕什么来什么。 认出余一丁的几名夷人就像是当场被石化了一般,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只剩下眼神中还带着惊骇欲绝的神情。 这也使得昨夜在青川岭矿场中没有冲出过木屋,当然也就没有机会见到余一丁真面目的另外那些俘虏跟着也停下了脚步,因为不知道眼前发生了何事,他们也不知道余一丁的厉害,只是站在那里面面相觑。 同样地,并非所有夷人都认得青木力斗,甚至可以说青川岭矿场中绝大部分夷人都不认识他,毕竟他只是另外一座矿场的夷人头目,也不算非常厉害或者有名的武士,整个平洛郡矿区有近万名夷人呢,不要说青木力斗,就算是额田幸人这种作为真田慎介身边的近侍武士也不会被绝大部分夷人认出。 所以直到现在几乎没有俘虏对于被余一丁拎在手中的青木力斗有什么特别的感受,只道是一名被余一丁擒获的普通夷人劳工罢了,而那些认得青木力斗的夷人却仍在同官军拼杀,气指杀人的动静并不大,正在酣战的人们都没有注意到余一丁的到来,只有亲眼见到这种杀人手法的人才会感受到它的可怕,并在内心深处产生出一股浓浓的绝望。 监狱门口的俘虏们已经停下了脚步,可是仍然不断地有夷人想要从监狱里冲出来,但是冲到门口处却被前面的人挡住,那些人并不清楚监狱外面发生了何事,只不过因为前面的同伴都停下了脚步,他们也只好停了下来。 正因为不清楚外面的情形,所以监狱里被堵在门内的夷人并不敢大声喧哗叫嚷。 那些仍在监狱外捉对厮杀的官军和夷人也突然感觉到监狱大门口的异样,四周的喊杀声因此而渐渐小了下去,除了已经分出胜负或者生死的拼杀,剩下那些打斗的人们逐渐停止了厮杀,并各自回到自己的阵营,青木力斗的人肯定是收拢到监狱大门旁边,而官军则回到余一丁和蔡祖明的身后,最后连王校尉和陈平也赶到了这里。 战斗就在这样一种诡异的气氛下暂时停止,虽然敌对双方仍然是虎视眈眈地对峙着。 看着眼前惊疑不定的夷人,余一丁又向前跨出一步,抬手就将已经昏迷不醒的青木力斗扔在地上,这个举动又令这名夷人头目发出了一阵呻吟声。 这时那些本来就是青木力斗的手下才看清楚躺在地上的人竟然是他们的头领,夷人那边的人群中便突然发出一阵低低的惊呼声。 余一丁没有理会夷人的惊诧,只是缓缓地从怀中摸出了一支震天雷。 在他身后的官军,包括几名军官都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而夷人那边几乎没人见过此物,就算见识过震天雷的青川岭矿场的夷人也只是体验过它爆炸时的威力,却压根不知道此时余一丁手中握住的就是可以产生五雷轰顶效果的震天雷。 夷人的眼神中依旧只有狐疑。 这时趴卧在地上的青木力斗已经停止了呻吟,除了他带来的那些夷人,在场的众人都被余一丁拿出来的震天雷吸引,没有什么人注意到死狗一般的青木力斗。 就在此时青木力斗仿若是拼尽全力似的大声吼出了几句夷语,余一丁并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可是站在他身后的陈平却立刻冲到青木力斗的身边,一把就抓住他脖子后面的衣领,厉声说道,“闭嘴!” 余一丁诧异地问陈平,“他刚才这是怎么回事?” 陈平气呼呼地答道,“余大人,他刚才是让那些夷人不要理会他的性命,直接跟我们死拼!” “哦?”余一丁看了看被陈平按在地上的青木力斗,又抬头望了望监狱门口那些蠢蠢欲动的夷人,脸上竟然露出了一个奇怪的笑容。 “你们都给我听好了,如果不想遭受天雷的惩罚,一个个都最好老实一点!想要拼命的可以站出来,我成全你们!” 余一丁大声对着那些夷人说道,站在他身后的一名懂夷语的军士连忙充当了临时的翻译,紧跟着就将余一丁的话语大声翻译给夷人听。 听完军士的翻译,夷人群中立刻就发出一阵嗡嗡嗡的噪音,仿佛那边突然出现了一个蜂群,这个时候所有的夷人才明白过来,刚才军营那边的两声震天雷响原来就是眼前这位看起来只是一名文官的孱弱年轻人弄出来的。 看着那些夷人脸上的各种表情,余一丁非常满意他们的反应,又转过头看了看那名负责翻译的军士,并对他赞许地点了点头,军士受宠若惊般赶紧行礼,不过还没等他说出客气的话呢,夷人群中就有了异样的动静。 只见一名看起来就是武士打扮的夷人提着细长的武士刀从人群中站了出来,粗声粗气地用半生不熟的汉话对余一丁说道,“我!同你!决斗!” 余一丁本以为自己刚才的话语已经将这些夷人镇住,哪里想得到还会有人敢于站出来跟他单打独斗,直到听见那人说话才转回头,这才看见那名虽然个子不高,但却显得很结实的夷人。 余一丁心头奇怪,从此人的扮相来看绝不是一名乱波,余一丁当然不知道今夜参与攻击栖凤镇的乱波已经悉数阵亡,这名夷人虽然看起来像是一名习武之人,但也肯定只是某座矿场中的劳工,在大晋吃苦受累了那么长时间,既然已经知道眼前之人就是可以弄出天雷的神人,那么他又是哪里来的勇气站出来与余一丁单挑呢? 不过余一丁可没有理由惧怕一名夷人劳工,他低头想了想,估计此人应该是一名武士,不过既然你敢站出来,那就得有受死的觉悟。 于是他答道,“好,我接受你的挑战!” 那名夷人又往前跨出了两步,双手举起武士刀立在眼前,恭敬地对着余一丁低头行礼,口中仍然用半生不熟的汉话说道,“多谢!请!” 说完此人左腿微微弓步跨前,双手将刀斜指向右侧朝着地面,目光灼灼地望着余一丁,却不再有下一步动作,看这个架势是要让余一丁先出手。 余一丁看着此人的作态不禁哈哈一笑道,“来!如果我出手你就没有机会了!” 看着那名夷人疑惑的眼神,负责翻译的军士连忙又将余一丁的话翻译给他听,这下那名夷人听懂了,但是他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似乎是觉得受到了侮辱。 下一刻只听那人“呀!”地大吼一声,举起手中的武士刀便向余一丁冲了过来。 蔡祖明当然对余一丁怀有无比的信心,王校尉也是见过余一丁如何生擒额田幸人和坂本秀行的,而且也亲眼看见余一丁是怎样将额田幸人胖揍成猪头的,所以他也不会对余一丁有任何担心,这两人都用一种看待白痴的眼神哂笑着盯住眼前的那名夷人。 陈平虽然没有亲眼见到余一丁是怎样制服松谷男,因为毕竟松谷男是自杀身亡,陈平的眼中余一丁表现最神勇的并非是他使用的震天雷,而是在松谷男的手中救出柳翠和钟离雪,当时松谷男用他的短剑竟然无法给余一丁造成哪怕一点点的伤害。 所以陈平对余一丁还是满怀信心,特别是当他看见蔡祖明和王校尉的眼神时,他立刻明白就算是一对一单挑余一丁也根本不会惧怕眼前这名小小的夷人武士。 于是陈平叫来两名军士继续看押好半死不活的青木力斗,他却站到了蔡祖明和王校尉身边抱起了膀子做出一副看戏状。 余一丁微笑着往前又走了两步,这才迎上了那名举着武士刀的夷人,此时他已经将手中的那枚震天雷重新揣进了怀中,余一丁想的是既然有人想要出头,那么他正好借这个机会杀鸡骇猴。 那名夷人武士看见余一丁就这样赤手空拳地向他迎面走来,更加觉得受到了某种侮辱,就在距离余一丁还有丈许远的地方,直接蹦了起来,双手高高举起武士刀,对准余一丁的脑袋就恶狠狠地劈了下来! 在场的人除了官军的几名将领校尉,剩下的就是青木力斗对余一丁的实力有过充分的认识,此刻他正被两名军士拖到一旁,右腿虽然仍旧是钻心地疼痛,但是他还是禁不住回过头想要看看那名武士会怎样对付余一丁。 可是当他看见此人高高跃起用手中的武士刀狠狠地劈向余一丁的头顶时,青木力斗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苦涩的惨笑,紧跟着闭上了眼睛…… 他知道这名武士对付不了余一丁,刚才此人就敢徒手接他的武士刀,虽然他看不出余一丁的武功路数,但是从他与自己的过招表现来看,此人几乎没有用出任何一招半式,从他的出手来看也根本不像是一名武者,同时余一丁又能施展出骇人的惊天雷响,青木力斗已经判断出余一丁八成就是那些大陆上的修行者了。 青木力斗自认在今夜的夷人中除了松谷男以外,剩下的武士中不会有比他更厉害的角色了,看起来这名武士也是基于武士的荣耀才提出想要同余一丁单挑。 可是青木力斗的心中非常清楚,想要对付修行者,也只有乱波中的佼佼者才有可能做到,而作为武者的岛屿武士,根本就和大陆的修行者不在一个层面! 青木力斗陷入了深深的无助之中,他心中已经很清楚,今夜就算将松谷男救出来,可能夷人们也难逃全军覆没的下场了。 他实在想不通怎么会在栖凤镇这么一个偏僻的山区小镇里会有余一丁这样一位修行者存在,而且又是大晋官员的打扮…… 大晋官员?!巡查矿区?! 青木力斗的心中忽然灵光一闪! 糟糕! 难不成大晋对真田部族的图谋早有防范?所以才会委派一名修行者假做官员到矿区巡查?正好趁机将矿区里的夷人各个击破? 电光火石之间青木力斗的思路一下子变得非常清晰,他似乎立刻明白了呆在大晋矿区里的这些夷人的前途和将要面临的遭遇…… “啊!……” 一声惨叫将青木力斗的思绪拉回了现实,他立刻睁开双眼,正好看见那名武士正在半空中吐血倒飞而出! 因为他已经知道这人必然会败在余一丁的手下,所以他刚才也没有睁眼去瞧双方的拼斗,不过看起来余一丁只用了一招便将那人击败,甚至已经将这名武士直接打死了,因为青木力斗眼看着那名武士被击飞倒地后又在地上滚动了两三圈,直接仰面躺倒在地,却再没有一点动静了…… 四周瞬间变得一片死寂。 这下可好,在场的所有人都将余一丁怎样只用一拳便将一名夷人的武士击杀看得清清楚楚! 夷人们亲眼见着那名武士锋利的刀光砍在余一丁头顶,一闪之后却没能对他的脑袋造成丝毫的伤害,但是接下来所有人都眼睁睁地看见了余一丁只用一记冲拳打在那人的胸腹之间,瞬间就将此人打得吐血倒飞,而且在他倒地翻滚之时,许多人都看清楚了他的胸部已经塌陷了一块,吐出的鲜血中还夹杂着一些块状物,想必此人已经活不成了。 这下众人全都安静了,只有青木力斗再次奋力喊出了一句夷语,立刻便有监狱门口的夷人回答了他,而听到族人回答的青木力斗先是目瞪口呆,紧接着便颓然地低下了头。 余一丁疑惑地回头看向那名负责翻译的军士,他不知道已经到了这个时候,眼前这名夷人头领还在大呼小叫些什么。 军士连忙对余一丁说道,“回禀大人,他在问松谷男,那边的夷人说他已经死了,小的也不知道松谷男是谁。” 余一丁压根不会去记住那些夷人的名字,这时陈平走上前来对着他附耳说道,“余大人,松谷男就是青川岭矿场的夷人头目。” 余一丁恍然,不过他没有兴趣再去打听眼前的青木力斗为什么到了这个时候还会去想着松谷男,这些事情还是留给蔡祖明和他的官军去处理。 余一丁又抬头看了一眼那些监狱门口的夷人,这些人再次被他一拳击杀一名夷人武士的厉害手段震慑住,能施展天雷,同时又有如此厉害的体术,绝大部分夷人在余一丁抬眼望过去时全都瑟瑟发抖,就算一些胆大的也立刻低下头不敢与他对视。 见此情形,余一丁便转身对蔡祖明说道,“蔡将军,剩下的事情还是让你的手下来处理,我要去看看我的夫人了。” 蔡祖明只是愣愣地冲着余一丁点了点头,他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心中只是萦绕着一个念头—— 一名强大的修行者真的是可以左右战局的结果啊…… 栖凤镇之战至此终结! 战后统计结果如下: 该镇范围内各个矿场中共计夷人九百三十二名,经此一战已全军覆没,战斗中被杀者四百八十七人,俘虏的人数四百四十五人,另有十四名夷人乱波也在此战中被杀。 大晋官军阵亡共计一百四十六人,伤七十八人,栖凤镇衙役阵亡八人,伤五人,乡勇团阵亡三十四人,伤三人,另阵亡官军校尉一名。 此战过后第二天,平洛郡王府卫戍营统领蔡祖明亲自下令,就在栖凤镇外的旷野中,将此战所俘夷人尽数斩杀! 随后栖凤镇县令便将战报写成奏章上奏朝廷,其中有一句话是:因夷人悍不畏死,虽在此战中全军覆没,但却无一投降,所有夷人全部力战而死,因此也造成本朝官军的严重伤亡…… 第211章 ? 血战到底(三) 因为王校尉带领援兵加入战团,蔡祖明和陈平的压力顿减,他们俩原本是冲不到监狱门前的,那里人太多,而且还有满地的尸体,于是就围着监狱四周一边打一边移动,这个时候两人之间的距离已经靠的非常近了,大约只有不到十丈远。 青木力斗手中的二百五十人本来就被几个方向的官军消耗了不少,到目前为止剩下的人数已经不足一百五十人,而官军这边除了王校尉的八十人,加上蔡祖明和陈平的残兵,以及守卫监狱的官军总共也就一百二三十人,双方的人数差距以及非常接近。 就算此时余一丁没有赶来,整个战局也呈现出胶着的趋势,只不过目前战场的态势让青木力斗越打下去就越觉得心惊。 蔡祖明增援时他还没有太过在意,只觉得一名主将仅仅带了那么点人前来增援,只能说明栖凤镇上的官军总数实在太少,何况以他的能力,虽说一时半会儿杀不死蔡祖明,但对方拿他也没有一点办法,数百合之后二人仍是势均力敌。 可是陈平那边增援时情况就有了一点点变化,人死之时的状态都差不多,只不过不同的人之间肯定会有所不同,夷人被杀时和官军被杀时发出的吼叫肯定会不一样,这一点青木力斗还是能够分辨得出来,而陈平的手下与夷人交战时,青木力斗明显感觉到那一边战场上是夷人被杀者居多,这又让他隐隐觉得自己眼前的蔡祖明并非官军主将,也许镇西赶来的才是官军的主力增援部队。 到了这个时候青木力斗犹豫不决的毛病又犯了,可是蔡祖明要想缠住他实在太过容易,此时他已经无法从蔡祖明的缠斗中抽身,只能在隐隐地不安中继续与对方厮杀。 直到王校尉的八十人冲进战圈,几乎令青木力斗心寒,那声势绝对不是蔡祖明的二三十人或者陈平的不到二十人所能相比,何况他们一上来就接连砍杀了数名夷人,监狱大门附近的官军喊杀声也突然之间变大了许多,这些都令青木力斗心惊胆战。 而现在陈平在那边的一声大喊,让青木力斗不禁又惊又怕,余一丁的那一句“挡我者死”他听得并不真切,可是陈平的一句话却清晰地传进他的耳中。 余大人?! 这个称呼令青木力斗无法安心,官军称其为“大人”而不是“将军”,说明此人必定是大晋的一名官员,可是在战场上就算来了一名主将也没见官军如此兴奋,为何来了一名官员会让他们就跟打了鸡血一般呢? 不过余一丁并没有让青木力斗狐疑太长时间,他救下陈平后便四下扫视,希望可以发现蔡祖明的身影,可是周围全是正在捉对厮杀的人们,他一时也看不出蔡祖明到底在哪里,只得在战场上边跑边四下张望。 因为看见过他刚才击杀几名夷人表现出来的生猛,所以就算他在乱军中穿行,剩下的夷人中也没有一人敢对他出手,见着他都忙不迭地闪身躲避,不消片刻余一丁便看见了仍在与夷人拼斗的蔡祖明。 因为官军人少,虽说一部分夷人已经自觉地跑到监狱抵挡王校尉那八十人的冲击,但是蔡祖明和陈平这边仍然是处于劣势。 此时蔡祖明正被青木力斗和另一名夷人围攻,见着有人赶来,青木力斗立刻卖了个破绽闪到一边,蔡祖明一击不中,正想仗剑继续猛攻,可是他身后的夷人已经举着刀向他的后脑狠狠地劈下,蔡祖明只得一个滚翻躲过这致命一击,而那名夷人见他倒地,连忙跟上去想要再次劈杀,就在这一瞬间,蔡祖明手中的佩剑竟然以一个诡异的角度脱手而出,直接扎进了那人的心窝! 这也活该那人倒霉,双方拼斗了许久,而且蔡祖明一直处于劣势,几乎都是在数名夷人的围攻之下苦苦支撑,这名夷人怎么也想不到蔡祖明竟敢将手中的武器掷出,在他看来这就是自寻死路,所以大意之下就着了道,被这把飞剑刺中而死。 蔡祖明杀死此人后就站在原地大口地喘息,看起来他已经累得够呛,因为手中没了武器,他也并未继续攻击青木力斗,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余一丁来了,蔡祖明很清楚自己可以不用出手了,这也是他敢于飞剑杀敌最大倚仗。 青木力斗已经脱离战圈,他没有再看蔡祖明,与他携手一起力战蔡祖明的夷人是他手下一名武士,刚才双方死战数十合,眼看着蔡祖明渐渐体力不支,就要变成他们的刀下之鬼,谁知道那位余大人竟然赶了过来,青木力斗连忙抽身离开战圈,倒是要看看这名所谓的余大人是怎样的厉害角色。 青木力斗的同伴被杀时发出的一声短促的呼喊并未让他分神,因为只用瞟上一眼他便知蔡祖明对他构不成威胁,毕竟这名官军将领手中已经没有了武器。 此时的青木力斗只是紧紧盯住眼前的余一丁,越看他心中却越发地狐疑起来。 眼前之人肯定是一名大晋官员,而还是品级不低的文官,可是与这身官服不匹配的是那张太过年轻的面孔,如果此人像蔡祖明一样穿一身铠甲,青木力斗都可以相信余一丁是一名比蔡祖明更加年轻有为的武将,但是如此年轻的文官无论在哪里都见不到啊。 “你就是余大人?”青木力斗开口了。 “呵呵,汉话说的不错嘛。”余一丁笑了,青木力斗没有出手而是开口询问,他也就没有着急动手,在余一丁看来杀死此人如同探囊取物而已。 于是他接着说道,“既然你会说汉话那就好办了,让你的人立刻放下武器投降,否则只有死路一条。” “哦?难道我们投降就能不死?”青木力斗似笑非笑地反问道。 “你们死不死本官说了不算,这要看晋皇的意思,但是如果你们还敢继续反抗,本官保证你看不到清晨的太阳!”余一丁故意加重了语气。 青木力斗并没有因为余一丁的语气而发怒,性格谨小慎微的他也没有开口反驳,只是继续狐疑地盯着余一丁,目光中满含着审视和思索,半天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这时蔡祖明已经抽出插在那名死去夷人胸口的佩剑,将剑刃在那人衣服上蹭了蹭,随后走到余一丁身边,他也没说话,只是依旧有些气喘。 “你还没有考虑清楚吗?”余一丁再次开口。 “你到底是什么人?”青木力斗发问。 “本官是受晋皇委派前来巡查矿区的钦差。”余一丁慢悠悠地答道。 “原来是你!”青木力斗惊怒道。 不由得青木力斗不惊怒,因为真田慎介派来通知他们提前暴动的乱波已经告诉了他当前的形势,平洛郡王府已经偷偷撤往坤阳城,而晋皇派出的一名钦差由额田幸人陪同前往各个矿场巡视,现在余一丁能够出现在此地,只能说明额田幸人已经遇害。 但额田幸人是西洛王身边的侍卫武士,他的一身功夫可比青木力斗厉害得多了,他都会遇害,那么对于青木力斗来说今夜可能真的是凶多吉少了。 青木力斗还有些不太相信余一丁的话,生怕自己被一个毛头小子骗了,于是小心翼翼地问道,“请问额田大人现在何处?” “额田?”余一丁皱眉思索,他可没有心思去记那些拗口的夷人名字,随即转头对着蔡祖明问道,“蔡将军,这人是谁?” “就是真田慎介派来陪同我们巡查矿区的那名夷人武士。”蔡祖明答道。 “哦,是他啊。”余一丁恍然道,“此人参与暴动,已被处死。” 听到余一丁的证实青木力斗大吃一惊,但是还没等他再问些什么,不远处一名夷人又砍翻了一名官军,然后对着青木力斗大声说些什么,余一丁和蔡祖明都不明白此人说话的意思,但是却见青木力斗闻言面色一变,眼看着他手中的武士刀就要再次举起。 蔡祖明下意识地伸手挡在余一丁面前,口中低声说道,“余大人小心!” 余一丁还在想着青木力斗听见那人说什么了就要再次动手,就听见被余一丁解救后又带着自己剩余的三五个人继续拼杀的陈平在监狱大门边大声吼道,“余大人,不要再跟夷人客气,他们的人已经杀进监狱里面了,不知道里面官军能不能抵挡得住!” 蔡祖明闻言大惊失色! 余一丁不清楚这话的危急程度,但是蔡祖明却心知肚明,五十名官军,另外还有三四十名衙役和乡勇团,这近百人的防卫部队如果被夷人突入监狱内部,那只能说明这些人已经死的差不多了,而监狱里还有近两百名夷人俘虏,如果这些夷人全被解救出来的话,哪怕今夜可以全歼攻击栖凤镇的夷人,官军也要付出相当沉重的代价。 蔡祖明根本来不及对余一丁解释,青木力斗手握武士刀已经恶狠狠地向两人冲了过来。 确实如陈平说的那样,刚才的夷人就是在提醒青木力斗不要犹豫,也不要再跟余一丁二人废话,他们的人已经攻进监狱,只不过那人说的是只要救出松谷男,再算上那些俘虏,夷人肯定可以歼灭这些官军。 听见松谷男的名字后青木力斗便再也没有犹豫,直接提刀便冲向余一丁二人。 放下武器投降? 青木力斗又不是三岁小孩,放下武器投降只有一死,与其引颈受死,不如奋力一搏! 蔡祖明的动作让余一丁感动,沈辰基交给蔡祖明的任务是要力保余一丁的安全,这名年轻的将领一直是尽力地执行这道命令,哪怕他现在身上带伤,哪怕他仍在气喘吁吁。 眼看青木力斗的武士刀已经劈了下来,余一丁只来得及将蔡祖明拨到一旁,自己伸出另一只手就去接那锋利的刀刃。 青木力斗和蔡祖明两人不禁愕然! 蔡祖明的愕然是因为直到此时他才想起来余一丁的身份和本事,自己竟然还准备保护余一丁,不过他伸手完全就是下意识的举动,于是愕然之后便是汗颜。 而青木力斗却是真正的愕然了! 以血肉之躯直接抵御锋利的武士刀?!余一丁的举动已经完全超出了青木力斗的想象! 愕然归愕然,在青木力斗的狞笑中武士刀仍然飞速落下,直接砍在余一丁的虎口处,只见余一丁五指一扣,细长的武士刀便被他紧紧地握在手中! 这下青木力斗脸上的狞笑消失了,瞬间转变为一个似笑非笑的骇然之色。 作为一名夷人武士,他岂能没有听说过大陆的修行者?而眼前余一丁的表现已经完全符合了修行者这个身份,至少他做到了刀枪不入。 “呀!” 青木力斗口中大喝一声,双手突然再次用力,想要抽出被余一丁握在手中的武士刀,可是下一秒他却脸色剧变,因为那把刀在他奋力一抽之下竟然纹丝不动,依然牢牢地被余一丁握在手中! “刚才我就说过了,放下武器,立即投降。” 余一丁只是轻描淡写地再次开口道,可是这句话落在青木力斗的耳中仿佛一声炸雷,现在自己的武器被一名看起来就像是文弱书生的青年握在手中,自己用尽全力也抽不出那把武士刀,青木力斗实在不想松开自己的双手,如果现在松手,岂不是正好应验了余一丁说的“放下武器”的话吗?那下一步是不是就要“立即投降”了呢? 想到这里青木力斗的脸上立刻变得精彩起来,五官都扭曲在一起,整张脸也涨成了猪肝色。 蔡祖明已经默默地退到余一丁的身后,他心中很清楚这里已经不需要他了,在这一刻他甚至有了一丝迷茫,也许余一丁单独前来矿区寻找他的女人可能更好一些,眼前这些夷人怎么可能伤得了他?而且还不会有自己这个拖累。 紧接着蔡祖明立刻又想到还在军营中的柳翠和钟离雪两人,她们俩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余一丁会放过这些夷人吗? 不过下一刻蔡祖明就为自己生出这样的念头而感到脸红,直到现在余一丁也没有明确表示过他要和夷人战斗,过往这一切都是因为他的女人被夷人掳走后的结果,如果他的女人没有此番遭遇,余一丁还会帮助官府对付这些夷人吗? 蔡祖明现在很确定余一丁不会,所以他才会因为自己的这个念头而感到脸红,这样岂不是说幸好夷人劫持了二女,所以余一丁才出手嘛? 就在蔡祖明胡思乱想的工夫,青木力斗的大喝声打断了他的思路,紧接着便是余一丁开口再次让青木力斗投降,可是下一秒蔡祖明就看见青木力斗涨红了脸,非但没有松开握着武士刀的双手,反而突然之间便抬起右腿向余一丁的下腹部狠狠地踢去! 蔡祖明不知道余一丁的防御可以变态到哪一步,他只是担心余一丁会不会也像某些拥有金钟罩一类功夫的武者那样,会在头顶或者下阴处有个罩门,而一旦脆弱的罩门受到攻击就会破功,甚至还会有生命危险,所以当青木力斗的右腿抬起的时候,蔡祖明的心也一下子跟着提了起来。 “喀嚓!” 听到这样一声脆响,蔡祖明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啊!……” 可是紧接着蔡祖明又听见青木力斗哀嚎一声,直接松开握住刀柄的双手躺倒在地,同时还抱着自己的右腿不停地在地上滚来滚去! 蔡祖明定睛一瞧,只见青木力斗的那只小腿以一个极不自然的角度向一侧弯出,不用说,这一定是骨折了。 蔡祖明再一细想,必定是青木力斗踢向余一丁胯下时被他用双腿夹住将其别断! 这是多么恐怖的力量! 青木力斗松开手后他的武士刀便落到了余一丁的手中,可是余一丁看都没有看那把刀一眼,直接扔在一边,而他立刻俯下身将瘫软的青木力斗拎了起来。 “嘶……” 因为余一丁这个动作,青木力斗的小腿伤势再次被扯动,疼得他口中发出了一声极为痛苦的吸气声。 余一丁可没管他那么多,直接拎着青木力斗的腰带就往监狱门口而去,蔡祖明连忙紧紧跟在他的身后。 这时已经有好些夷人从监狱大门内窜了出来,他们正是被俘虏的青川岭矿场的劳工,这表明监狱内的官军几乎已经全军覆没了,而在监狱外面与陈平和王校尉带领的官军仍在厮杀的夷人立刻兴奋地大声呼喊起来。 那些夷人只有部分人的手中拿着抢来的武器,另外绝大部分人还是赤手空拳,这些夷人刚刚冲出监狱大门,有的正在忙着捡拾地上的兵刃,有的立刻协助其他的夷人与官军战在一处,当然还有更多人看见了拎着青木力斗的余一丁和他身后的蔡祖明。 余一丁抬手就将冲在最前面两名手持武器面露凶相的夷人射翻在地。 监狱外围正在与官军厮杀的夷人根本没有任何反应,今夜死去的人太多了,无论是夷人还是官军,他们现在只知道与眼前的敌人拼命,根本没有注意到余一丁手中拎着的青木力斗。 可是那些已经陆续从监狱里冲出来的夷人一下子就被两名同伴的横死惊呆,待众人再次抬眼望去时,正好对上余一丁满含杀气的眼神…… 第213章 ? 行刑 翌日,清晨。 紧挨着栖凤镇工坊的一条小河边,那里刚好有一块稍稍倾斜的平坦沙地。 此时被俘虏的四百多名夷人全都反绑着双臂,然后按照每二十人拴成一串的方式,排着队由几十名官军押着来到工坊。 此刻的官军手中除了刀剑之外,还有近半数人手持长枪,这些夷人在官军的呵斥声中老老实实地在工坊内的大院中坐成一片,忐忑不安地等待着即将到来的命运。 这些被俘虏的夷人因为已经解除了武装,浑身上下只剩下那套大晋官府发放的灰黑色粗布劳工服,加上被俘后官军甚至连他们用来裹脚的粗布也全都去除,夷人如果想要逃跑就只有光着两只脚丫跑路了。 可是没有一名夷人胆敢逃走,他们所有人全都耷拉着脑袋,似乎已经认命了。 此战之中,栖凤镇所属几个矿场的主要两名头领,松谷男在青川岭矿场就已自杀,而青木力斗在战斗结束后立刻被蔡祖明下令当着所有夷人俘虏的面斩杀于镇东的牌坊旁边,其他矿场的小头目早在战斗中就已丧命,现在剩下的夷人俘虏完全就是一盘散沙,根本没有人敢于挑头起来反抗,他们都知道到了这个时候谁来带这个头那下场肯定是第一个被杀。 没有人愿意做这个出头之鸟。 于是所有夷人就带着战败被俘后深深的颓丧心情,任由数量只有他们五六分之一的官军押解着缓缓来到自己人生中最后的一处歇脚地。 俘虏被押到工坊后,官军只留下二十人看管坐在地上的俘虏,除了守卫工坊大门的两名军士,其余十八人就在工坊的围墙边分散站立警戒。 这些官军面色阴沉,手持长枪,腰挎刀剑,他们每个人都有兄弟袍泽在这场战斗中阵亡或者负伤,如果俘虏们胆敢有任何小动作,这些官军绝对会立刻上前当胸刺上一枪,反正蔡祖明已经下令将这些俘虏全部处死,至于他们会得到一个怎样的死法对于官军来说是毫不在意的,而且敢于反抗或者逃跑正好给了官军下手的理由,这个时候军士们的心理上根本不会有任何负担。 在刚才的押解途中就已经有十几名夷人因为身上带伤,脚上的裹脚布又被摘取,走的稍微慢了一些就被官军刺杀在官道路旁,所以此刻剩下的夷人全都心惊胆战地坐在地上,根本不敢有丝毫异动。 其余六十名官军则每次带走一串二十名夷人,将他们拉到小河边的沙地上,就在靠近岸边的河水中,二十名夷人面对小河跪成一排,他们身后则是二十名负责行刑的军士。 随着站在一旁的王校尉一声令下,二十名军士同时挥刀,紧接着便是二十颗人头掉落水中,无头的尸身一下子便瘫软在河水里…… 有条小河就比较容易处理血迹,等到这一批夷人被行刑完毕,立刻有其余的军士上前将尸体和头颅一起捡拾起来,首先割去每一枚首级上的一只耳朵,用一根麻绳穿起来,然后将尸首和头颅再扔进县官早就在镇中征调来的几架驴车中,运到距离工坊两里之外的山脚下,那里是栖凤镇的一处乱葬岗,此时已经有征召的百姓和幸存的衙役乡勇团等几十人在此地挖坑,就等着驴车运来尸首后就地掩埋。 运送尸首的驴车被分成三批,剩余的四十名军士也分成三批来完成这个任务,否则就是到了天黑这四百多人也难于杀完…… 杀人绝对是一件极为麻烦的事情,别看夷人俘虏被分成二十人一组,看起来像是流水作业,拉来一批砍杀一批,血水被河水冲走,尸首被驴车运走,这一切仿佛都是有条不紊地进行下去,只是需要花费一些时间而已。 但是无论是行刑军士的心理承受力还是斩首使用的刀剑,都不可能一直只用一个人或一把刀,必须要轮换着来,因此每名军士最多砍杀三人后就要换人行刑,顺带着他使用过的刀剑也需要更换,或者就在一旁的河边重新打磨。 余一丁作为钦差大人,也是目前此地最高的行政长官,于是就被县官和蔡祖明赶鸭子上架充作了监斩官,那位县官还直说由钦差大人来坐这个位置最为合适,余一丁推脱不过只好依了他。 随后县官又派人搬来桌椅凉伞,放置在沙地坡顶处的一个草坪上,余一丁便优哉游哉地坐在椅子上监督行刑。 可是我们的余大人可没有古罗马帝国的贵族那种变态嗜血的癖好,仅仅只观看了三轮行刑,余一丁就受不了了,他的感觉就是想吐。 这可不像是在战场上,刑场上杀鸡一般地斩杀毫无反抗之力的活人确实令人触目惊心,心理承受能力差得人可能看到第一批夷人被杀后就看不下去了。 此时不仅在沙坡的四周都充斥了一股令人恶心的血腥味,因为地势平缓,所以小河流速也非常缓慢,河水已经被鲜血染出了一片深深的血红色,从沙坡下面的河岸一直向外扩散到河道中心,并向下游缓缓地蔓延出去,足足有十几丈远…… 余一丁只得找了个理由离开了刑场。 这场行刑可能一直要持续到傍晚甚至深夜去了,余一丁可没兴趣在河边就这样观看下去,三轮行刑过后已是辰时将尽,虽然余一丁看了行刑后没有一点胃口,但是他仍旧找了个想要吃点早饭的由头离开了河岸回到镇区。 县衙公堂之上县官带着师爷正忙着听取军士的汇报并着手书写给朝廷上报的战况奏章,他是本地县令,而栖凤镇唯一的一名校尉军官也在此战中阵亡,所以本该是李校尉完成的战报只好由他来写了,陈平是青川岭矿场的官军首领,虽然他是裨将,但是栖凤镇可不归他防卫,战报自然轮不到他来写。 蔡祖明倒是可以完成战报的编写,但是他此时根本不愿意理会这些琐事,他到矿区后可以临时指挥战斗,这一点只是履行一名四品武将的职责,但是此次出行他的主要职责还是奉平洛郡王府命令保护钦差余一丁,并寻找到他的夫人,这是官面上的理由,非常的冠冕堂皇,打仗的事情可以干,事后擦屁股的事情就交给当地的县衙。 说起来凌晨时分战斗结束,蔡祖明便带着陈平指挥军士们看押好所有俘虏,打扫战场,经过此战栖凤镇就像是被血洗了一般,到处都是残缺不全的尸体和斑斑血迹,蔡祖明又命人收殓战死的官军尸首,同时还要将那些夷人的尸体装车拉倒乱葬岗掩埋,然后他又前往军营查看伤兵的状况,此战官军已经获得了全胜,写战报这样的事情他就不想参与了,只要当地官员据实上奏,朝廷自会有奖赏和抚恤派发下来,对此他没有太大的兴趣。 其实蔡祖明还有一点点私心,现在整个平洛郡最靠近西北部边缘的栖凤镇夷人之患已经平定,就算矿区其他地方的夷人暴动也只会向东前往洛西镇,不可能再到栖凤镇来肆虐,所以经此一战此地肯定已经变得非常安全,蔡祖明现在想的就是趁此机会赶紧出发上路,余一丁倒是寻到了自己的老婆,可是他的未婚妻还不知道是怎样的情形呢,谁能保证他的两名亲卫就能顺利地护送沈月婵和婉晴安全抵达平洛城?又何况现在的平洛城中就一定平安无事吗?这些未知无一不令他暗自心焦。 蔡祖明已经安排陈平带领官军做好整个小镇的战后秩序恢复工作,昨夜之战中衙役死伤大半,这还得亏蔡祖明对防卫监狱的官军下了一道可以根据战况自行处置俘虏的命令,就在夷人攻击监狱甚急之时,俘虏中有几名彪悍的家伙就想趁机冲破牢狱,结果被七八名官军直接砍翻在地,否则一旦俘虏冲破牢笼,监狱守卫能否抵挡的住夷人内外两面的夹击,坚持到蔡祖明陈平的援军都说不一定,如果那样的话整个战局很有可能就将被改写,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不过即便如此,原本有十五名衙役的栖凤镇现在只剩下两人完好无损,幸好现在各个矿场已经不能再继续运作了,因此小镇的防卫可以暂时让官军代劳,直到官府再招到衙役为止。 就连那名油嘴滑舌的本地衙役蒋四也在此战中丧命,乡勇团更是十去七八,五十人的队伍只剩下十三人毫发无伤,所以此刻小镇里已经有好些人家已经开始在操办白事了,就算蔡祖明身在军营也能隐隐听见附近的街道上传来办白事时那些鼓乐的吹吹打打,以及孤儿寡母的嚎啕大哭之声…… 可是这又有什么办法?所有战争中受苦受难的永远是老百姓,这是一个永恒不变的结果,只要有人类存在,便会有各种利益冲突,冲突加剧之后便会爆发战争,最后的结果就是大批无辜的性命消失,百姓家破人亡,流离失所,华夏数千年的文明一直在延续着这个循环…… 柳翠和钟离雪依旧待在军营中歇息,战斗结束后,当蔡祖明安排好所有相关事宜,便来到军营查看伤兵的情况,二女碰见他自然要询问余一丁的去向,蔡祖明告诉她们余一丁被拉去做了监斩官,钟离雪闻言却是满心好奇,直嚷嚷着想去看看热闹,结果被柳翠一把拉住。 蔡祖明立刻想到余一丁的这位夫人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刚才到了军营后他就向医官和老大夫询问她们的情况,得知钟离雪才清醒不久,柳翠还在一旁照顾她,于是连忙上前劝说,蔡祖明可不希望他跟着余一丁费尽心思才找到二女,现在战斗都结束了,到了这个时候余一丁的夫人又会出什么问题。 而且蔡祖明估计余一丁也不会在刑场呆很久,虽然说是监斩官,但那确实不是一个好差事,如果是像平日里处决几名死囚,压根用不了多长时间,等到监斩官验明死囚的正身,刽子手向监斩官求得斩决签,接下来时辰一到,手起刀落,死囚人头落地,旁边负责收尸的人将人犯的尸体往棺材里一装,随后刽子手向监斩官复命,整个行刑也就算是完事了。 可是眼下是要处决四百多名俘虏,先不说杀了一批后需要简单清理一下刑场,然后有人上前割耳,再收走尸首掩埋,接着官军又拉来下一批俘虏斩杀,仅仅是一次就要同时斩杀二十人,那真是刀光血影,血腥无比,如果不是有某种嗜好,只是看着这个场面就让人受不了了。 果不其然,清早余一丁跟着押解队伍出去的,结果才到巳时没有多久他就跑了回来。 钟离雪本来还有一点小小的郁闷,结果当她看见余一丁出现在军营的辕门处便急不可耐地冲上前去,不过看起来她确实还没有完全恢复,努力跑到余一丁面前时又有点头晕,只叫了一声“余大哥”,整个人就再次晕倒在余一丁怀中。 柳翠和蔡祖明跟着一起过来,余一丁连忙将钟离雪交到柳翠手中,现在战事虽了,但他还有一些事情需要处理,于是便自顾自地往营房走去。 蔡祖明不知道余一丁还会有什么事,衙门那边的事情他都已处理完了,来到军营只是查看一下伤兵情况,接下来他想的就是等到余一丁从刑场回来后二人再去跟县官打个招呼就出发上路,蔡祖明的心思现在全在沈月婵的身上了。 余一丁没有跟他解释,只是快步来到营房,此时军营中又多了近百名伤员,几乎所有的房子都被伤员占满了,到处都可以听见他们的呻吟呼嚎。 余一丁找了好几个房间才寻到和医官一起医治伤员的老大夫,此时他们正在为一名胸腹间受了刀伤的伤兵上药包扎,见他们正在忙碌,余一丁也不上前打扰,只是站在门口静静地观望。 过了一阵等到两人给那名伤员敷药包扎完毕,刚抬起头便看见站在门口的余一丁和蔡祖明,一惊之下急忙就要行礼。 余一丁赶紧上前搀扶,口中说道,“切莫多礼,老先生和医官辛苦了。” “咳咳……,有劳大人费心,这些军士都是为保卫栖凤镇所伤,唉……,老朽作为本镇之人,只是有些许医术,尽些绵薄之力也是应该的……” 从昨晚到现在,老大夫和医官可能也就歇息了一两个时辰,那名医官还好说,正值壮年,熬点夜不算什么,可是老大夫六十好几的年纪,不仅熬夜还要医治伤员,这一晚肯定把他累得够呛,所以多说几句话都喘息不已。 “老先生切莫自谦,如此多的伤员,如果没有您和医官费心尽力医治,不知他们这些人还要吃多少苦,又有多少人会性命不保啊。” 余一丁感叹,见老大夫又要说话,连忙抬手阻止,随即将他扶到一张椅子上坐下,然后又道,“老先生,这些伤兵还要仰仗您老和医官辛苦医治,你们可不能累倒了啊。” 这回老者倒没急着说话,坐在椅子上后他便直接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喘息了片刻,又喝了一口他的小伙计递来的温水,这才像是得到了一丝恢复。 余一丁见老者的精神有些好转,连忙又道,“此间事了,本官也要和蔡将军启程前往平洛城了,还望老先生保重身体。” 老者闻言忙道,“大人这就要离开栖凤镇了?……哦,对了,大人的那位夫人似乎也没有完全恢复,何不多歇息一日再出发?” 余一丁很清楚蔡祖明此刻心里的焦急,但是他不能将这些话说给老者听,于是答道,“不瞒老先生,本官公务在身,实在不能再在栖凤镇耽搁。” “哦……,大人所言极是,公务要紧,那老朽祝大人一路顺风。”老者连忙拱手施礼。 “多谢老先生,另外我还有一事,就是医治我妻所用的熊胆和熊白……” “啊!……大人所说的是这事,只怪老朽只顾医治伤兵,倒把此事忘记了,还望大人多多包涵,全福!”这下老大夫连忙起身赔不是,最后还喊他的小伙计。 那位名叫“全福”的小伙计已经取出两个油纸包,正是余一丁拿给老大夫用于医治二女的熊胆和熊白,怯生生地双手递给余一丁。 余一丁伸手接过那两个油纸包,只是看了一眼却没有放进怀中,而是盯着老大夫不语,老者连忙又道,“这些药材除了用于医治两位夫人以外全都在此,大人……” 余一丁赶紧抬手制止老大夫继续说下去,他觉得老者已经误会他的意思了,于是诚恳地说道,“老先生误会了,本官感谢您老医治我妻还来不及,怎会有其他怀疑?况且老先生又不收取一文诊资,本官心头实在过意不去啊,何况这些药材放在本官身上确实没有太大用处,不如送给老先生,在您老手中它们或许能够救治更多的人呢,还望老先生切莫推辞。” 老大夫闻言大惊,连连摆手道,“啊?!使不得,千万使不得!” “如何使不得?按本官的意思,就这么定了!” 余一丁笑嘻嘻地将那两个油纸包又交还给目瞪口呆的小伙计,也不等老大夫再说些什么,转身便离开了房间,蔡祖明连忙对着老者恭敬地行了一礼,随即紧跟着余一丁出了房间。 这下余一丁算是真正了却了此间的所有事,只等着和蔡祖明出发了,不过这位统领现在正忙着给他的两位夫人安排马车呢…… 第214章 ? 隐秘之所 栖凤镇诸事皆了,余一丁也终于答谢了老大夫救治二女的恩情,他生怕老者还要继续客气,所以在把熊胆和熊白交给小伙计后立刻便离开了房间,快步来到军营辕门处等候还在营内处理事情的蔡祖明。 其实蔡祖明就是在忙乎他们的出发准备,钟离雪此时的状况肯定是不能骑马的,于是他便指派了军士在军营中给二女准备一架马车,余一丁的坐骑已经在前往青川岭矿场的路上被乱波的暗器杀死,因此还要给他另外准备一匹坐骑,至于蔡祖明自己,他仍然骑着从平洛城出发时的那匹骏马。 等到蔡祖明准备好一切事宜,时间已近午时,行刑之事余一丁在离开河滩时就已安排王校尉继续执行,他也实在不能再继续看下去,否则当场就会吐出来,王校尉自然是领命行事。 县官忙碌了一上午,也已经将战报弄得七七八八差不多完成了,听说蔡祖明和余一丁着急赶路,他自然不敢阻拦,但是赶紧派人在镇上的一家酒馆摆下了一桌宴席。 这个书呆子只是书读的多了一些,有些迂腐而已,但并不是傻,两位上使来时就是形色匆匆,不过那时也事出有因,夷人暴动是大事,余一丁二人着急赶往青川岭矿场完全就在情理之中,县官自然也不便强留下二人设宴款待,这一点轻重缓急县官还是拿捏得清楚。 但是现在栖凤镇已经守住,附近矿区内的夷人也已全军覆没,只要是参与过栖凤镇之战的人们,包括镇上的那些百姓,大家心里都很清楚,此战的首功绝对要归于余一丁和蔡祖明两人。 但是事后蔡祖明并未主动邀功,甚至连写捷报这种为自己脸上贴金的事情都让给县官去做,余一丁就更不用说了,如果不是被赶鸭子上架去做了那个劳什子监斩官,他肯定会一直在军营内陪伴二女,县官哪里不清楚这就是钦差和统领两位大人有意将功劳让给自己。 因此当他听说余一丁和蔡祖明午后便要离开栖凤镇赶回平洛城时,连忙指派了一名衙役到镇上最好的一家酒店订下一桌宴席,接风宴没有办成,这送行酒说什么也要让两位大人吃过再走嘛。 反正都要吃过午饭再出发,对于县官的诚意邀请,蔡祖明在征求过余一丁的意见后便应承了下来,于是县官带着他的师爷将余一丁和蔡祖明以及二女恭恭敬敬地请到酒店。 在一番相互客气和县官师爷相当肉麻的溜须拍马之后,主客双方又经历了几轮推杯换盏,现在的余一丁酒量绝非常人可比,蔡祖明又是一名武将,酒量大那是必须的,最后的结果便是县官和师爷都被灌得晕晕乎乎,要不是宴席过后他还要亲自送余一丁几人上路,可能当场就会被灌趴下,最终经过了半个时辰,这几人终于吃完了这顿丰盛的送行酒。 刚到未时,陈平也赶来酒店送行,军营那边的军士早已经准备好了马车马匹,除了二女乘坐在马车内没有露脸之外,余一丁和蔡祖明被陈平、县官、师爷、医官和老大夫,以及镇上的士绅和一些军士簇拥着来到小镇东头的牌坊下面。 昨夜血战的痕迹已经被人们打扫清洗得差不多了,只有牌坊的廊柱以及官道四周的树木上还留有一些刀砍剑剁的新鲜印记,表明此地在不久之前才发生过一场恶战。 县官虽然有些头晕,但是还没到醉酒的状态,作为送行的领头人他也必须要在余一丁和蔡祖明临行前说些祝福之语,而老大夫则是满怀诚挚地再次感激余一丁。 在老者的眼中,余大人还真的是无比慷慨,那么贵重的谢礼可不是区区一二十两黄金所能相提并论,俗话说黄金有价药无价,熊胆和熊白到了关键时刻那可是真能救命之物啊,现在这名花甲老人对余一丁已经感激得五体投地,况且此时余一丁的身份又是钦差大人,所以所有参与送行的人都对他行了跪拜大礼,包括这位老大夫。 余一丁倒是没有把这一切太过放在心上,只要能够医治好二女,让钟离雪不至于因此而失智,至于多余的熊胆和熊白放在老大夫的手中可能比留在他的身边更能发挥它们的作用,也能救治更多的人,能够得到这样的结果对于余一丁来讲就已经足够了。 在与众人依依惜别之后,余一丁和蔡祖明终于踏上了返回平洛城的道路…… 或许是越靠近洛西镇的矿场越早得到消息,这一点不论是官军还是夷人都是一样的,要么是那些暴动的夷人已经起事并赶往洛西镇,要么就是各个矿场工坊中的夷人已经被先一步得到消息的官军镇压,所以余一丁几人在返回平洛城的一路上都没有遇见过暴动的夷人,只是偶尔可以碰见一些零星的官军押解着少量的夷人赶往附近的小镇。 在路上蔡祖明就询问过碰见的官军,这些官军都是附近山区矿场里驻守的军士,王校尉派出的信使将夷人暴动的消息传递到各镇后,再由镇上的官军分别派出信使向各个矿场传递消息,当然这其中肯定会有官军的动作不如夷人迅速的情况出现,那么就会变成信使和矿场驻守的军士全部被杀的结果。 不过据蔡祖明在途经各镇时了解到的实际情况来看,这一次完全是铁振堂的玄武营发挥了重要的作用,正因为墨卫预先得知了夷人的计划,这才使得官军有了一定的预防能力,可以赶在夷人暴动之前派人通知矿区,以至于最后真正参与暴动的夷人只是勉强接近四千人,竟然还没达到整个矿区的半数,最多再加上真田部族往年秘密潜伏在大晋境内的数百人,总数也不足五千,这些人马别说攻击偃师,就是坤阳城目前的守备兵力也足以对抗夷人的攻击了。 当然这些是后话,至少现在余一丁和蔡祖明并不清楚眼下的具体形势,蔡祖明心系沈月婵的安危,他的心思早已飞到了平洛城。 由于要顾及到蔡祖明,加上柳翠早就已无大碍,钟离雪就算是整个人还没有完全恢复,但是只要她感觉到不舒服就可以在马车内昏睡,余一丁几人的速度并不慢,一两百里山路只用了一天多的时间就已走完,第二天傍晚便已赶到了平洛城。 果然不出蔡祖明所料,此地根本没有夷人攻击过的迹象,整个城池显得异常平静,郡王府和蔡祖明的卫戍营早已是人去楼空,留守平洛城中的只有一名校尉带领的二百名守城军士。 余一丁几人赶到城下之时天还未完全黑下来,但是守城军士生怕夷人前来攻城,刚到酉时就已经早早地关闭了城门,只在城头之上安排了几名军士作为瞭望哨兵。 蔡祖明上前叫门,守城军士哪里会认不得他呢,见着卫戍营统领竟然在这个时候返回郡城,不禁大喜过望,连忙诚惶诚恐地打开城门放余一丁一行人进城。 这几天留守的军士一直都是在提心吊胆中度过,郡王府和卫戍营已经全都转移到坤阳城,守城官军只认为自己是被抛弃的那一部分,只是作为牵制夷人兵力的弃子驻守孤城而已。 何况前几天不仅是守城官军,甚至是城中百姓都在传闻矿区的夷人即将暴动,他们起事后十有八九会来攻击郡城,这个消息一传出来就使得整个平洛城人心惶惶,可是几天过去了,整个郡城四周居然没有一点动静,不要说攻打郡城,就是附近的乡镇也没有遭受夷人侵袭的报告,这让守城军士庆幸之余又有些狐疑,不知道夷人们到底在搞什么玄虚,于是这二百人的心头便越发地忐忑不安起来。 这么些年了,大晋朝廷驱使夷人战俘挖矿之事早已传遍了整个大陆,根本不是什么隐秘之事,甚至只要是平洛郡的晋人都知道矿区里夷人战俘的大概数量,也很清楚驻守平洛郡的官军人数。 正因为双方人数相差悬殊,在传出夷人即将暴动的消息后,没等郡王府和卫戍营撤离平洛城,已经有城中百姓拖家带口离开城池四处避祸去了。 接着当郡王府和卫戍营全都撤离后,第二天更有大批百姓离开平洛郡城,到了傍晚时分城中百姓已经十去六七。 可是现在值守城头的军士们看见了什么? 他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此时站在城下的竟然是卫戍营统领蔡祖明将军!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 就算此时蔡祖明没有带领一兵一卒,可是现在的平洛郡城终于又看见一位四品的统领将军出现了,这足以让守城的军士们心中惊喜不已。 待余一丁几人进得城后,蔡祖明专门嘱咐那几名军士不要惊动他人,就连这些军士的长官——那位校尉也不要告知他们几人的行踪。 军士们心中大感疑惑,连忙询问他们最为关心的事情——夷人是否会攻城?蔡祖明告诉他们不用担心,至少近期内绝不会有夷人攻城之忧,然后便在几名军士的目瞪口呆中和余一丁以及那架马车飘然而去。 无论那几名军士心头怎么想,反正蔡祖明和余一丁等人已经进到城中,至少他们的行为告诉了这些军士,作为大晋朝廷,也许普通军士的性命可以不顾,甚至就算一名校尉的安危也不在晋皇的考虑范围之内,但是作为平洛郡王府卫戍营的统领,一名四品武将,又是沈辰基的准女婿,朝廷不可能弃之不顾,蔡祖明的到来只会带给这些一直提心吊胆的守军继续坚守城池和尽力活下去的信心,他们不知道的是就在昨日午后有两名护卫守护的一架马车进了平洛城,而马车中所乘之人正是沈郡王的千金。 余一丁在蔡祖明的引领下,快速地在郡城的大街小巷中穿梭,不一会儿便来到郡王府附近的卫戍营驻地,不过面对空无一人的军营,蔡祖明根本没做丝毫停留,直接从军营辕门前疾驰而过。 余一丁非常理解蔡祖明此刻的心情,他也不说话,只是默默地跟着蔡祖明前进,柳翠赶着马车紧跟其后,不一会儿几人便来到靠近东城墙根的一处幽静的小院前。 到了这时余一丁才想起蔡祖明曾经跟他说过自己在平洛郡城中有一处隐秘的居所,想必就是此地了。 这座小院看起来就像是郡城内某个大户人家的宅院,可是大门的门楣上却没有任何表明宅院主人身份的标识,并不像城中其他一些大宅子那样,门口总是挂有一块牌匾,其上要么书写“某某府第”、“某某宅院”或者“某某公馆”什么的,要么就是书写着某些商号的名称。 可是此地却看不出到底是个什么所在,仿佛就是一座废弃的宅院,但是从整个院落的外观,它的大门以及院墙的新旧程度来看又绝不是那种长期无人居住的荒宅,只不过坐落在这条街道的尽头,又靠近城墙根,院内还栽种着好几株挺拔的大树,四周两三丈之内都没有紧邻的居所,整体环境幽静而雅致,给人的感觉就是像是城中某个大户人家在此地修建的祠堂一般。 蔡祖明飞身跃下马背,轻车熟路地快步来到大门前,握住门环轻轻地叩响了三下。 “哚、哚、哚” 余一丁早已跟着下马,他刚刚来到蔡祖明身后,还在好奇地四下打量时,宅院大门已经“吱呀”一声缓缓打开,门内走出一人,正是余一丁见过的跟随蔡祖明陪伴他一起前往矿区的护卫之一。 那人恭敬对蔡祖明行二人礼道,“见过蔡将军!余大人!” 蔡祖明挥挥手低声道,“免礼,小姐可好?” 护卫沉声答道,“回禀将军,沈小姐和婉晴姑娘一切安好。” 蔡祖明点头道,“好!赶紧将马匹和马车带进院内。” “是!” 护卫连忙上前牵马,又招呼柳翠驾着马车跟着他,顺着宅院的围墙继续朝前走了数丈,拐过一个转角后便看见前面不远处有一个可供车马进出的偏门,护卫上前敲门,立刻有人前来开门,如果余一丁在此,他肯定可以一眼认出此人正是蔡祖明的另一名护卫,待车马全都进了宅院后这名护卫才将偏门再次关闭。 这个时候余一丁和蔡祖明已经从大门进入宅院,整个大院只有这两扇大门,等到全部关闭后整座宅院又恢复了一片宁静,现在天色已经渐渐黑了下来,只剩下四周的草丛中传来一阵夜虫的鸣叫…… 借着四周院墙上燃起的灯笼亮光,正对宅院大门的是一座主宅,还真如余一丁所想,这座建筑门楣的牌匾上写着几个金光大字——“吕氏宗祠”。 余一丁不禁在想,好你个蔡祖明,肯定是凭借自己卫戍营统领的身份,竟然就在郡城内明目张胆地侵占了别人的祠堂,并以此来作为自己的一处秘密据点。 不过这些念头也就在余一丁的脑子里想想,他可没有傻到开口询问,这些都是蔡祖明的私事,与他余一丁何干? 蔡祖明并不多言,进了宅院也不往祠堂中走,直接带着余一丁绕过这座建筑来到后院。 这下余一丁越发感到惊奇,在街道上时他就看见院子里种了好几棵大树,它们就被栽种在祠堂前的空地上,可是到了后院余一丁竟然还看见这里又是一处三四丈宽的院坝,院坝四周种了好些花草,一条小径曲折通往后院的更深处,而在小径两旁还栽种了好些竹子,透过竹林的间隙能够望见整个后院非常大也非常深,在竹林深处还有一些灯笼的亮光,想必那里才是真正的后院了。 两人经过小径绕过竹林,果然在后院中看见三座精致的小屋,成品字型排列在后院的围墙下,每座小屋后还种有一些树木,三座小屋大门正对着的中间空地是一个方圆三四丈的小小池塘,池塘里面栽种着一些睡莲,此时正有几朵莲花争相怒放,在池塘一角靠近一座小屋的地方建有一座小小的凉亭。 此时蔡祖明的那两名卫士提着灯笼,正陪伴着柳翠和钟离雪站在凉亭内,二女的眼中也是一片好奇的神色。 也许她们和余一丁的内心想法都是一样的,如此这般的一座宅院在平洛郡城这样的大城池中还真是个隐没在坊市间的好地方。 蔡祖明依旧没有言语,他带着余一丁快步来到凉亭前,对着一名卫士使了个眼色,那人立即提着灯笼就在头前带路,随后几个人便跟着他来到品字形布局的三座小屋最顶端的那一座的大门前。 蔡祖明最为心急,连忙几步上前推开了木门,余一丁紧随其后探出头往门内望去,屋内的情形又令他大吃一惊。 屋内根本没有想象中的卧室模样,甚至连床榻都没有一张,正对大门的是一个供桌,桌上摆放着香蜡钱纸,墙上贴着三清画像,地上还有两个蒲团,剩下的就是靠着两侧墙摆放的几张八仙桌椅,整个三丈长宽的小屋内便再无一物,此屋看起来就是一座香堂而已。 这下余一丁真是有点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了…… 第215章 巧手吕 余一丁满以为蔡祖明带他来的这座小屋就是沈月婵养伤的地方,可是眼前屋内的一切却并非如他所想,甚至连那位沈月婵的侍女也没有看见,这就让余一丁大感奇怪了。 正在余一丁站在门口发愣的时候,蔡祖明和两名护卫已经快步走到香案前,那两人只是提着灯笼一左一右站在两旁负责照明,蔡祖明则用双手抓住那张桌子的边缘,稍一用力,整个香案就朝左侧滑动起来,整体平移了大约两尺才停下来。 余一丁仍站在原地傻楞着不明所以,因为他并没有看见香案后面的墙壁上显露出什么暗道机关一类的东西。 蔡祖明却并没有理会余一丁的惊讶,直接上前一步,俯下身子,伸出一只手似乎是在墙面摸索什么。 余一丁赶紧好奇地走到他的身后伸头查看,只见蔡祖明娴熟地从那面墙上抽出一块青砖,露出一个黑乎乎的洞口,随后蔡祖明又伸手从墙洞内掏出一截绳头,这种绳子余一丁见过,就是军队中常用的那种二指粗细麻绳,相当结实,用途非常广泛,昨夜他就见着很多官军用它来捆绑夷人俘虏,可是露出墙体的只是一截绳头,余一丁并不清楚这根绳子在此地的用处。 蔡祖明也不解释,将那截绳头在自己的右手掌中缠绕了两圈,这才使劲往后一拽,那截绳头立刻被他拉出墙面足有一两尺长,与此同时余一丁便感觉脚下的地面轻微地震动了一下,随后就听见脚下和屋外的地底传来一阵沉闷的“咯喇喇”的响声,这个声音的动静并不大,就像是某种机械传动的装置,余一丁惊讶过后便立刻反应过来,在这片地下肯定藏有某种机关,蔡祖明此举就是启动了机关,也许自己立刻便能看见通往密室的入口也说不一定。 可是余一丁睁大了眼睛在屋内的地面和墙面盯着看了半天,也没有发现哪里有任何变化,只是随着这阵响动的发出,被蔡祖明拉出的那截绳头也在缓缓地往墙内回缩进去,直到那些机械的声音停止,被蔡祖明拉出墙面的那截绳头又恢复成最初的那般长短,整个房间内也没出现余一丁想象中的密室入口。 就在余一丁目瞪口呆之时,蔡祖明已经开口了,不过他是在对身旁的一名护卫说话。 “将此处复原。” 只有短短几个字,护卫闻言点了点头,蔡祖明说完立刻返身往屋外走去,这一次他边走边对余一丁说道,“余先生,请随我来。” 余一丁这才知道原来密室入口还另在他处,同时他也清楚此刻蔡祖明的心思必定全在沈月婵身上,于是他也只得按捺住自己的好奇之心,并没有出声询问,只是答应了一声便跟着蔡祖明一起往门口走去。 柳翠和钟离雪一直站在门外,刚才几个男人进屋后她们并没有跟进,那阵低沉的机械声响倒把两个妮子吓了一大跳,此刻又见余一丁几人已经出来,她们俩连忙跟在蔡祖明身后,将余一丁夹在中间。 钟离雪已经忍不住小声在余一丁的耳边问道,“余大哥,刚才是怎么回事?” 余一丁左右瞧了瞧两个妮子,不仅钟离雪的脸上写满了好奇,柳翠也是满眼的问号,可是余一丁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自己还糊涂着呢,只得给她们二人各自使了个眼色,又轻轻摇了摇头,意思就是让她们多看少问,跟着蔡祖明往前走就是了。 蔡祖明走得很急,这也表明他此刻的心情,虽然护卫告诉他沈月婵一切安好,但是这种事情还是要亲眼见着才能彻底放心。 出了那座小屋蔡祖明便往右转,顺着池塘边的青石小径来到另一座小房子前,跟他一起走过来的那名护卫已经抢先一步推开房门走了进去,随后蔡祖明和余一丁夫妻才跟着进屋。 进了屋余一丁只扫了一眼便看出这座小房子才像是住人的房间,分为里外两个套间,外间看起来就是个会客室,其内桌椅板凳俱全,而蔡祖明则直接进到里间,余一丁几人连忙跟着,进了里间他立刻看见一张卧床和一个靠着另一面墙立放的大衣柜,床头还有一座带有铜镜的梳妆台,想必此处就是一间女子的闺房,可是余一丁不仅没有闻见脂粉味,就连床铺上的枕头被子都叠放得整整齐齐,压根就没有人睡过的迹象。 这是怎么回事?接二连三的出乎意料让余一丁的脑子一时转不过弯来,他都有些糊涂了,可是蔡祖明仍旧没有一句解释,进屋后便往衣柜所在的那面墙的墙角走去。 因为现在已是黑夜,屋内更加黑暗,众人都得靠卫士手中的灯笼照明,还好在梳妆台旁边的墙面上有一扇窗户,借着朦胧的月光余一丁也能大致看清楚床铺衣柜梳妆台这一类大件的家具。 等到众人渐渐适应了屋内的光线后,余一丁这才发现那个大衣柜并不是放在墙角,而是立在那堵墙的中间位置,距离另一堵墙面还有一道一人多宽的缝隙。 此刻蔡祖明已经来到那个缝隙前,余一丁连忙跟着走了过去,只见蔡祖明蹲下身子,在灯笼光亮的映照下,那里的地面上明显有一块与四周地面齐平的木板,其上有一个拉环,蔡祖明伸手拉住铁环,猛地用力,便将那块木板掀了起来靠在墙面,于是那里的地面上赫然露出一个三尺见方的洞口,并且有一丝隐隐约约的亮光从那洞内透了出来。 此时余一丁的脑海里全是西洛王府内那个关押过柳翠和钟离雪的地下室,以及苍岭镇的工坊内夷人挖出来的地洞,他不由地想到,原来不仅是夷人喜欢挖洞,蔡祖明这小子也找人在此地弄了个地下室啊,而且看起来这座地下室出入口的机关做的比夷人那个更加精妙,刚才在另一座房子里蔡祖明操作机关只是为了移开这个房间里的衣柜而已,因为一般的房间里衣柜都是紧靠墙角摆放,哪有像现在这般摆在一堵墙的中间位置,想来不使用机关也难以移动这个衣柜…… 直到柳翠在一旁轻轻地推了推余一丁,他才像是猛然醒悟一般停止了自己的遐想,又下意识地推了推那个大大的衣柜,也不知道这个柜子是用什么木料所制,余一丁只觉得它相当沉重,也许在手上灌注无形罡气才有可能推得动? “余先生小心,切莫乱碰此处的家具,这些东西里面都有机关暗器。”看见余一丁在试着推柜子,蔡祖明连忙开口制止。 余一丁猛然一惊,怪不得这个柜子那么沉重,原来是其内安置的有机关暗器的缘故,结果就在他发愣的时候,蔡祖明又嘱咐了一句,“先生小心,请跟我来。” 说着便顺着地洞内的梯子下去了,剩下几个人则是眼巴巴地望着余一丁,这也不怪他们,谁叫余一丁站在缝隙前挡着道呢,他这才反应过来,不好意思地看了看其余几人,连忙跟着蔡祖明下到洞内。 等余一丁的一只脚踩到地面,又抬头看了看上面黑洞洞的入口,以他的估算,这座地下室似乎比西洛王府内的那座还要更深一些。 等他转过身便看见身后是一条五六七尺高一人多宽的低矮走廊,在其内大约两丈的位置,走廊的弧形顶部挂着一个小小的灯笼,蔡祖明已经埋着头弓着身进了走廊,余一丁赶紧跟上,这里完全就是一个低矮的洞穴,到了灯笼的位置余一丁不仅要更加弯低身体,甚至还要偏着头才不会撞到那个小灯笼。 又走出两三丈远,到了此处是一个向右的转角,余一丁看见前面四五丈外似乎就是出口了,因为他从蔡祖明的身后向那边望去,可以看见洞口外是一大片亮光,余一丁连忙跟着蔡祖明继续往前走,直到出了洞口才发现眼前豁然开朗,映入他眼帘的竟然是一座宽大的大厅! 这个大厅足足有七八丈方圆,至少一丈多高,中间有好几根起到支撑作用的粗大立柱,每根立柱和四周的洞壁之上都挂着灯笼,这才将整个大厅映照得一片雪亮。 在大厅左右两边的洞壁上各有三道房门,很明显就是在大厅两侧开凿出来的耳室,而此时在左边中间的一扇门前正站立着一位素衣丽人,正是余一丁在平洛郡王府后花园见过的陪沈月婵练剑的侍女婉晴。 蔡祖明已经快步走了过去,婉晴看见从密道中钻出来的蔡祖明也是一脸欣喜,连忙上前对着他施了一礼道,“蔡将军,您终于回来了。” “月婵可好?”蔡祖明急声问道。 “小姐一切安好,现在正在屋内熟睡。” 蔡祖明点点头没有再多说些什么,直接上前推门而入。 余一丁见别人小两口重逢,自己也不便跟着上前打扰,于是便带着柳翠和钟离雪在这座堪称庞大的地下室中转悠起来。 蔡祖明的那名护卫陪伴在一旁充当讲解员,听过护卫的介绍后余一丁才知道此处宅院原是一名姓吕的商人所建,这也是余一丁瞧见前院那座大宅子上牌匾的由来,正是这位商人修建的祖宗祠堂。 此人祖上曾是一位能工巧匠,擅长制作各种机关陷阱暗室密道,在江湖上也是颇有名气,凭借这个手艺也传承了数代之久,江湖上提起“巧手吕”那是没人不知无人不晓。 可俗话说成也萧何败也萧何,正因为吕氏一族的机关暗器制作技艺出神入化,所以传到这位吕姓商人父亲那一代时,就被江湖上的一些大门派盯上了,毕竟江湖门派恩怨纷杂,自己的老巢总坛总堂一类的地方特别需要这种无须增加人手便能进行安全防范的设施,这些门派都希望能够将“巧手吕”据为己有,专门为自己的门派效力。 本是能工巧匠,岂能受制于人?看来真应了那句“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老话,不得已之下商人的父亲便带着老婆孩子隐姓埋名四处躲藏,辗转于大陆上的几个国家,最终在大晋平洛郡城落脚,并且从不在人前显露自己的祖传技艺,并严禁自己的儿子学习,只是让他读书行商,于是这种异术到了商人的父辈算是彻底失传。 就在十年之前,商人父子两辈通过近二十年的经商积累,在平洛城中买下了这块地皮准备修建祠堂,而具体的修建过程全部由其父带领十几位他亲自从异地寻到的年轻未婚工匠,并耗时两年多才最终完成。 这一代“巧手吕”给这些工匠立下的规矩是,吃住都在工地之内,正因为这些工匠未婚,也就没有家庭的拖累,就算是他们需要解决生理问题,寻花问柳都是商人之父将那些烟花女子带到工地内解决,而且他给出的报酬也相当高,每名工匠每月五两银子,这样干完两年每名工匠都可以攒够娶老婆的钱了,只是每个人都被告知,绝不可将修建工地内部的情形讲与外人听。 等到祠堂建好之后,那些工匠却莫名其妙地全都消失不见,商人判断这些人都为其父所害,但他也没向父亲询问,吕氏一族也算是江湖中人,杀人或者被杀商人从小也见过不少,想要自己和家人安全,那就只有心狠手辣,但他确实对这些毫无兴趣,所以父亲不让他学习祖传技艺正中他下怀。 父亲曾交给他一本图册,其内详细记载了这座保命祠堂内部的各种机关暗室,特别是这座庞大的地下室,其中建有数间房屋,既可住人也可存放物资,地下室内储存的粮食供商人一家在其中生活数月之久不在话下,只需定期更换其中储存的粮食不要让它们霉烂即可。 因为做生意的缘故,商人免不了要同官家打交道,他虽不喜舞枪弄棒,但却与蔡祖明竟然意气相投,商人四十来岁,蔡祖明只有二十出头,一来二去两人竟成了忘年交。 据说在半年之前,那些对“巧手吕”的异术念念不忘的江湖中人终于还是寻到了他们一家人的踪迹。 就在某个夜晚,商人来到蔡祖明的将军府拜访,将自己的身世对他和盘托出,蔡祖明闻言大惊,对于“巧手吕”他也曾有耳闻,而且江湖上早已将他传为神人,殊不知在此地已经呆了数十年的好友一家人竟然就是吕氏后人。 商人一再对他说自己根本就没有继承父亲的技艺,只是因为江湖上已经有人寻到他的父亲,如果有一天他们一家人不辞而别,那肯定是前往他处避祸,请蔡祖明千万不要派人寻找,同时商人也将宗祠宅院交给蔡祖明打理,并将此宅的房契地契以及那本图册一并转交给他,直言这座宅院就由蔡祖明代为保管,如果有朝一日他们一家能够返回平洛城蔡祖明再返还于他也不迟。 蔡祖明当然明白江湖事江湖了的规矩,这件事上如果他派人保护商人一家那性质就变了,对于官府江湖人士绝大多数都是敬而远之的,但巧手吕一家人可能就会因此而被一些江湖门派记恨,由于招揽不到此人,加上自己也有门人死伤在巧手吕制作的机关暗器之下,那么很有可能就会有极端的人士对商人一家出手,这是蔡祖明不愿意看见的,于是他便接受了商人的提议。 又过了十多日,商人一家果然悄无声息地在平洛城中消失的无影无踪,蔡祖明派出亲信彻查了整个祠堂和他们的居住,均未发现任何凶杀的痕迹,便确信商人一家确实已经平安离开了平洛城,蔡祖明只能在心头默默地为他们一家人祈祷,接下来这座大宅院便由他接管照看并一直延续到现在。 到最后那名护卫还带着余一丁看了这座地下室的另外两条出入通道,一条直通马厩,但是那条通道就平整宽敞得多,而且是阶梯式下沉,人在其中可以直立而行,沈月婵也是从那条通道被送进地下室的,另外在一间耳房中还有一条暗道直通宅院围墙与城墙之间的荒地,若不是平洛城的城墙地基深入地下足有两三丈,而且全是条石所砌,蔡祖明估计巧手吕甚至敢将暗道挖到城外。 参观完整个地下室,余一丁夫妻三人同那名军士又回到大厅,此时蔡祖明已经从沈月婵熟睡的房间里出来了。 余一丁见他并没有让自己进屋再去给沈月婵诊查一番,断定这个女子真的是无大碍,便对蔡祖明说道,“蔡将军,既然沈小姐需要静养,那么依将军之见,下一步我们如何行事?” 其实若要依照余一丁的意思,既然现在没有夷人攻击平洛城的迹象,那么蔡祖明不如就呆在此地等候沈月婵彻底养好伤,他自己则带着二女往南绕行前往偃师,或者干脆就直接向大晋东南方的望桑城而去,虽然此时他对东渡无边海的念头已经减弱了许多,但是疾风阁的隐患还是应该除去,毕竟四处都有这个大帮派的势力,万一哪一天被人从背后下刀子余一丁可受不了。 可是目前蔡祖明仍在执行沈辰基的命令,余一丁并不知道郡王给他命令的具体细节,所以他还想听听蔡祖明的意思,如果蔡祖明执意想要前往坤阳城,余一丁怎么也要陪他走上一遭,这个情谊还是要还的,何况蔡祖明现在还带着受伤的沈月婵,如果路上遇见暴动的夷人八成就会万劫不复,余一丁可不愿蔡祖明落得如此下场。 蔡祖明却还在沉吟,余一丁并不知道他此刻心中在想些什么…… 第216章 ? 的报恩 余一丁不知道蔡祖明在迟疑什么,他想的是也许还在养伤的沈月婵使蔡祖明为难,于是便道,“蔡将军,沈姑娘的伤情可能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恢复,实在不宜舟车劳顿,况且现在平洛城中还算安全,要不你就在此地陪她疗伤,我们往南绕行避开夷人的暴军前往偃师便可。” 蔡祖明本来正在沉吟之间,听见余一丁这样一说,连忙答道,“余先生何出此言?此次我奉郡王之命陪同先生前往矿区寻找夫人下落并探查夷人虚实,虽说二位夫人吉人自有天相,此番被劫只是有惊无险,而且夷人的动向我们也都调查清楚了,他们已经起事暴动,可是我还未向郡王复命,岂可自顾自呆在平洛城中避祸?再者月婵此次离家寻我乃是不告而别,还不知道郡王那边会是怎样担心,所以无论如何我都不能留在平洛……” “难不成将军要带着沈姑娘前往坤阳?”余一丁惊讶地打断了蔡祖明的话,他没法不惊讶,现在明摆着夷人已经暴动了,说不定此时真田慎介率领着夷人大军正在前往坤阳城的途中,这个时候蔡祖明带着重伤未愈的沈月婵前去坤阳那不是作死吗? “先生勿惊,我并非要带着月婵一起去坤阳,目前看来平洛城内还算安全,而且月婵的伤势也不能承受长途跋涉的辛苦,所以我想的是让她和婉晴继续留在此地,我的两名亲卫也留下继续照顾她们,我自己则只身前往坤阳城,只要将月婵平安的消息带给郡王便可,再说我的部下现在不都在那里嘛。”蔡祖明解释道。 余一丁这才想起来蔡祖明不仅是沈辰基的准女婿,还是平洛郡王府卫戍营的统领,而此刻卫戍营已经跟随沈辰基一起前往坤阳城了,就算他已经完成了陪同余一丁寻找夫人并探查矿区夷人动向的任务,那也必须回去向沈辰基复命啊。 蔡祖明说的没错,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他都有责任和义务回到沈辰基的身边,并带领他的卫戍营协助李盛的禁卫军保卫坤阳城抗击夷人,否则他的武将生涯也就到头了,“临战退缩,消极避祸”的罪名是跑不掉的,这种罪名轻则丢官罢职,严重的话很有可能就会性命不保。 余一丁倒是一只闲云野鹤,只管带着柳翠和钟离雪逍遥遨游天下即可,完全不必理会夷人之乱,可是经蔡祖明这样一说才明白他的苦衷,就算蔡祖明已是郡王府卫戍营四品统领,但是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身受重伤也只能放在一边不能陪伴照顾,他的决定看似不近人情,但这也是为将者的职责,倘若蔡祖明是个只顾儿女私情的人,估计沈辰基也不会将这么重要的职位交给他,当然更不会将自己的爱女许配给他了。 这下轮到余一丁沉默了。 他终于明白为啥刚才蔡祖明会沉吟良久了,其实就是放不下沈月婵啊,虽说平洛城比较安全,夷人攻击此城的可能性非常低,但是万一真田慎介抽风要前来攻击此地怎么办?区区两百官军怎么可能守得住这么大的一座城池?何况依照夷人的秉性,他们若是攻占了平洛城,十有八九便会屠城,如此一来谁又能保证巧手吕修建的这座宅院就一定能够保护沈月婵的安全…… 可是蔡祖明必须返回坤阳城,这是他的职责所在,而且不能带着沈月婵同路,不要说她此刻身负重伤,就是完好无损地和蔡祖明一起上路,途中若是碰上夷人大军蔡祖明也保护不了她的安全,相比之下还不如呆在此地更为稳妥呢。 现在蔡祖明已经做出了他的决定,留给余一丁的问题就变成了他是继续按照开始的想法带着柳翠和钟离雪向南绕行呢,还是陪着蔡祖明一起返回坤阳城? 选择前者余一丁于心不安,万一蔡祖明此次前去坤阳被夷人所害余一丁定会内疚一辈子,但是选择后者又不是余一丁的本意,这让他实在是左右为难。 就在余一丁也像蔡祖明刚才那样半天沉吟不语时,蔡祖明又开口道,“余先生,我赶到坤阳城乃是职责所在,不得不去,而先生夫妇则不然,现在整个平洛郡都不算太平,如果先生想要与我同路取道坤阳再返回偃师老家,此去必是危险重重,我觉得先生夫妇最好还是先往南走,渡过黄河后再转向偃师,那样确实比较安全,而我一个人前去坤阳城还是有把握的,就算遇见夷人也可脱身,先生为何还在迟疑?” 余一丁心说我倒是想这样,而且最好渡过黄河后便一路向东,直接前往望桑城,连偃师都不必去了。 可是蔡祖明越是这样说,不就是越把余一丁往墙角挤吗?眼下余一丁犹豫不决是因为这个吗?还不是想到蔡祖明这些日子陪着他千辛万苦寻到两个妮子,还把自己的未婚妻都差点搭进去,这个天大的人情余一丁怎能不还,岂可一走了之?但是栖凤镇一战夷人总数只有区区数百之众,余一丁和两个妮子几乎就是九死一生,这要是面对真田慎介率领的数千夷人,加上钟离雪直到现在还没有完全恢复,余一丁就能做到力保二女万无一失吗? 这时两个妮子也一起盯着余一丁,见他半天都没有出声,钟离雪忍不住小声道,“余大哥,蔡将军为了我和小翠妹妹,冒着那么大的危险陪着你来到矿区,那位月婵姐姐也差一点因此丧命,大哥可不能丢下他不顾啊。” 柳翠心细,刚才听到余一丁和蔡祖明的对话,又见他这副模样,细细一想便已经明白其中的关节,其实钟离雪也相当聪慧,只不过她是郡王之女,从小锦衣玉食无忧无虑惯了,遇事也不会多想,心思相对来说单纯了许多,只是见到余一丁犹豫不决便就事论事地说出自己的想法,根本没有考虑其他,她本能地觉得余一丁现在的迟疑就是不想继续跟着蔡祖明前往坤阳城而已,于是心直口快之下便将自己的心思说了出来。 听她这么一说余一丁连忙道,“雪儿不要这样讲,余大哥岂是那种不知好歹的人,这样,反正现在沈姑娘已经算是安然脱险,我们若是渡过黄河再去偃师不仅路途绕远,要多耗费不少时日,而且这一路不见得就一定安全,谁知道还会遇见其他什么危险也说不一定,你说是不是,蔡将军?” 蔡祖明连忙不住点头,余一丁见状接着又道,“既如此,我们就跟随将军一起前往坤阳城。” 蔡祖明心中暗喜,他当然是希望余一丁与他同路的,这趟矿区之行他早已了解到余一丁有多大的本事,深知此人的能耐不知比王道人高出了多少,当然余一丁不去坤阳城他也没有办法,这种事情不可强求,但是如果他愿意跟随自己前去坤阳,到时候很有可能会遇上夷人攻城,那样的话余一丁就是想离开坤阳继续前往偃师也不太可能,说不定他就答应沈郡王加入抗击夷人的阵营了,那对大晋来说绝对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于是蔡祖明便欣喜地拱手道,“如果余先生愿意跟随我走途经坤阳再前往偃师这条路那将再好不过,祖明在此多谢了!” 没等余一丁答话,钟离雪已经高兴地揽住他的胳膊嬉笑道,“嘻嘻,雪儿就知道余大哥不是那种忘恩负义之人。” 余一丁只得望着她苦笑点头,倒是柳翠在一旁小声对他说道,“大哥,你尽管放心,这一路上小翠和雪儿姐姐一定会照顾好自己的。” 听到这话余一丁不禁心头一颤,暗道还是这个妮子知道自己在担心些什么啊,娶了这样一位老婆还真是自己命中的福气。 于是他也一扫心中的忧虑,笑着对蔡祖明说道,“蔡将军,既然我们已经决定好下一步的计划,还是让我再去看看沈姑娘的伤势。” 余一丁想的是现在计划已定,自己最好再去帮着沈月婵恢复一下伤情,这样也好让蔡祖明更加放心,此去前往坤阳城一路上也会更加心无旁骛。 蔡祖明闻言则是欣喜不已,当初遭受乱波的袭击时,那些人所用的暗器一看便知涂有剧毒,若不是依靠余一丁替沈月婵及时排毒疗伤,在第一时间稳定住伤情,说不定她就会跟自己的那名护卫一样当场身死,既然现在余一丁又要查看沈月婵的伤势,那肯定是要再次出手救治一番了,这对于蔡祖明来说必定是件大好事。 于是他赶紧答道,“多谢先生,不过这两天赶路辛苦,还请两位夫人先去歇息。” 余一丁继续笑着点头,蔡祖明便转头对侍立在一旁的婉晴说道,“晴儿,你带着余先生的两位夫人去卧房歇息。” “好的,将军,两位夫人,这边请。”婉晴款款施礼,伸出手指向沈月婵所住房间对面的那扇房门。 可是柳翠和钟离雪却看向余一丁,他只得柔声道,“小翠、雪儿,这两日你们确实辛苦,先去休息,我看过沈姑娘后便来陪你们。” 二女听他这样一说才面露释然之色,钟离雪仍想说些什么,却被柳翠一把拉着就往婉晴所指的那间屋子而去,想说的话也被生生憋了回去。 余一丁看着两个妮子不禁含笑摇头,转身对蔡祖明说道,“蔡将军,我们走。” 沈月婵依旧在床榻之上熟睡,余一丁捏住她的手腕仔细感受了一下她体内的气息,确定此女已经没有大碍,腰腹上的伤口经过这两日也在金疮药的作用下缓慢地恢复着,虽然还没有到结痂的程度,却也没有任何异常状况。 蔡祖明只在一旁关切地注视着余一丁的一举一动,直到一刻钟后余一丁松开了沈月婵的手腕,刚才蔡祖明心急火燎地来到房间里就已经查看过沈月婵的伤势,他不是大夫,只是看着熟睡中女子显得非常安详,气息也非常平稳,这才确认了护卫和婉晴对他所言不虚,现在余一丁这位异人再次给沈月婵诊察,蔡祖明便像是等待终审判决一般小心翼翼地望着余一丁,就等他给出最终的结论。 其实在这段时间里余一丁又暗中将治疗气流不住地输入沈月婵的体内,那些气流进入她的身体后并未游走全身,而是迅速涌向伤处,不停地对那道伤口进行修复,这也说明沈月婵的身体只有腰腹那里一处创伤,否则治疗气流还会自动地进行修复。 等到余一丁松开手时伤口几乎已经愈合,原来那道皮肉外翻触目惊心的数寸长的血槽已经消失不见,只在那个位置上留下一道带着淡淡粉色的嫩肉。 这些都是发生在沈月婵仍旧被纱布和金疮药覆盖包裹的身体之上的改变,蔡祖明当然看不见,此刻他只能从余一丁的脸上判断床上女子的具体情况。 余一丁做完这一切后站起身转头便碰上蔡祖明期待的眼神,不禁微微一笑道,“蔡将军不用担心,沈姑娘的身体没有问题,估计明天早上醒来后她便可下床活动。” 余一丁这句轻声的话语直接令蔡祖明石化当场! 他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从沈月婵受伤到现在还不到三天,余一丁竟然说她明早醒来便可下床! 如果不是这些时日的相处,蔡祖明知道余一丁从未对他有过虚言,他必定认为这是余一丁为了安慰他而说的善意谎言。 不过这也难怪,当时是蔡祖明亲自给沈月婵包扎的伤口,那道足有数寸之长,又深及内腑的创口至今还令他心有余悸,这还是在那几名乱波射出暗器之后,蔡祖明眼疾手快利用自己的身法和短剑才将那几枚暗器磕飞,这才使得攻击沈月婵的那枚暗器失了准头,否则沈月婵绝对会和那名护卫落得同样的下场,好在余一丁就在一旁,经过他的及时救治沈月婵这才捡回了一条性命。 本来在蔡祖明的心中已经无限高看余一丁了,既是修行之人,一身本事神鬼莫测,浑身刀枪不入不说,又身怀杀人于无形的气功和威力巨大的天雷之术,直到现在蔡祖明也不知道气指和震天雷的名称,余一丁也没告诉过他,同时这位余先生还有一手惊世骇俗的疗伤之术,想想那名可怜的护卫,短短一两息之间便丢了性命,可是自己的女人却硬生生被余一丁从鬼门关救了回来,这简直已经超出了蔡祖明以往的认知。 可是现在蔡祖明竟然又听见余一丁对他说了什么? 明日一早沈月婵就可以下床! 这句话就像一道惊雷打在蔡祖明的头上,直接令他呆若木鸡,就算到了明早距离沈月婵受伤也不足三日啊,受了此等重伤到那时居然就可以下床了?! 这种伤势虽不似筋骨之伤,没有两三个月的时间根本无法治愈,但是蔡祖明本来想的是沈月婵至少还要在床上躺个十天半月才能渐渐好转,谁知道余一丁竟然告诉他明天沈月婵就可以下床了。 可怜的蔡祖明此刻双眼瞪得如同两只铜铃,浑身僵直却微微颤抖,只有嘴巴动了动,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余一丁看着眼前目瞪口呆的年轻将领,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再次微笑道,“蔡将军,我所说的可都是实情,今晚你还是好好想一想我们明早动身出发前怎么安抚沈姑娘,虽说她可以下床稍事活动,这样更有利于她的恢复,但决不可跟随我们再进行长途跋涉,因此我的建议是,沈姑娘最好还是留在平洛城中继续调养身体。” 蔡祖明这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情急之下竟然抓住余一丁的双手连声道,“好的,好的!就依先生的意思,我想经过此事月婵也会吸取教训,安心在此养伤。” 余一丁很不习惯被一名男性抓手,不露声色地挣脱了蔡祖明的手,又说道,“蔡将军,现在天色已晚,我看你还是吩咐他们简单弄些吃的来,吃完晚饭我们也好早点休息,好些日子都没有真正睡上一个囫囵觉了,我还真觉得有些疲乏了。” “对对对!” 蔡祖明连声答道,“我这就安排婉晴他们去弄吃的。” …… 第217章 ? 干柴烈火 刚才被婉晴带着去休息前,钟离雪就已经有些饿了,正想对余一丁叫唤两句呢,哪曾想柳翠不由分说便将她一把拉走。 现在的钟离雪虽说时不时还会情不自禁地流露出一些郡王府大小姐的做派,但是很多时候也能够顾及余一丁的感受,至少不会再刻意地让自己的情郎面子上难堪。 何况二女自从相处了这么久,钟离雪也已渐渐了解了柳翠的秉性,这个妮子虽说比她还小几个月,但是为人处世一向极有分寸,真是应了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那句话,所以刚才钟离雪被她一拉胳膊便反应过来,肯定是余一丁和蔡祖明还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办,便没有当着众人的面再继续嚷嚷。 不过回到房间后钟离雪仍然低声对着柳翠发些牢骚,从中午在途中吃过午饭后到现在也过了三个多时辰,不仅是钟离雪,就连柳翠的腹中同样也是空空如也,但是柳翠却只是笑着对钟离雪好言相劝,因为她很清楚蔡祖明现在的心思全都在自己的未婚妻身上,只有等余一丁帮着一起再对沈月婵诊查一番,并确定她真的没有大碍后,到那时蔡祖明才会彻底安心,当然也肯定会让人给她们准备晚饭。 果然,二女在房间内并没有待上多长时间,婉晴姑娘便来叫她们吃饭。 这几日净是打仗赶路了,一行人确实非常辛苦,现在终于来到了平洛城,也算是真正的平安落了脚,余一丁确定了沈月婵的伤情没有问题,蔡祖明心中的一块大石头这才算是落了地,直到此时才感到饥饿和疲乏全都一股脑涌了上来,赶紧连连向余一丁道歉,又招呼婉晴和两名护卫准备晚饭。 婉晴作为沈月婵的贴身侍女,察言观色的能力是必须的,就在蔡祖明和余一丁一起查看沈月婵的伤情时,她已经和那两名护卫去准备晚饭了。 简单几道小菜,不求有多精致,只为在最短的时间内做好,而且份量足够,味道也还不错,众人风卷残云般用过晚饭,接着便回到各自的房间内歇息。 蔡祖明肯定是要守着沈月婵,好在他们赶到平洛城时婉晴已经帮小姐换过一次药,沈月婵也一直在昏睡,今夜不用再换药了,于是蔡祖明取了一把椅子坐在沈月婵的床前陪护,让婉晴在隔壁房间歇息,如果夜间有什么状况再叫她来便是。 两名护卫夜间还要负责整个宅院的安全防卫工作,这时就体现出巧手吕的厉害之处了,这么大的一座院子,基本上都是靠那些机关暗器警戒防护,哪怕只有两名护卫也不觉人手不够。 现在众人都在地下室中歇息,地面上的房屋内空无一人,根本无需派出专门的人手在院子里巡视,而进出地下室的三个出入口也都有厉害的机关,无论是警戒还是对敌杀伤都有保证,就算有贼人进到院内也不必担心众人的安全问题,因此那两名护卫夜间的主要工作也就是时刻注意是否有人触动了机关而已。 虽然地下室内还有空余的房间,余一丁也想随便找一间休息,可是吃过饭后钟离雪就一直黏在他的身边,就差上个厕所也要跟着了,直到最后余一丁想要跟两个妮子道别,正想钻进另一间屋子休息,结果就被钟离雪死死拉住胳膊,也不说话,就这样将他生生拽进了二女休息的房间。 自从离开峡关郡东渡黄河以来,钟离雪早就已经将余一丁视为最大的依靠,失忆之时自不必说,而在她的记忆恢复以后,又得知父亲都已将自己托付给余一丁,说明钟离杰已经同意了他们的婚事,这让钟离雪暗暗欣喜的同时又有些隐隐的忐忑,以前她一直都是暗恋余一丁,就算在临云城中那顿送行酒,钟离雪也只是趁着酒劲表达了一下她的情意,也不知道余一丁的心中到底是如何打算,何况余一丁身边已经有了柳翠,虽说这个时代的男人娶上几个老婆非常正常,可是钟离雪毕竟是黄花大闺女,又是郡王的女儿,起码的矜持还是有的,根本不可能主动将此事挑明。 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其实早就有了一个很好的转机,那便是余一丁杀了郑培雄,解决了青炎门的麻烦以后,就在他们初次来到这座城池的那一夜,在一座小小的客栈中,钟离雪不仅将自己的初吻主动献给了眼前的这个男人,浑身上下的沟沟坎坎也被余一丁摸了个遍,现在的两个人除了最后那道至关重要的步骤没有完成以外,其他的都已和普通夫妻没有两样,何况钟离雪又和柳翠情同姐妹,私下里早已商量好了二女共事一夫,那一夜柳翠就已成全两人圆房,只可惜他们两个人的心理上都没有做好准备,可是即便如此,在钟离雪的心目中也早已将余一丁视作自己的夫君,这辈子只会跟定他了。 自从那一夜过后,钟离雪和柳翠再次被劫,而且这一次可比郑培雄的劫持吓人多了,就在坤阳城的禁军大营,那里的防卫有多严密就不必说了,可是就在她们同余一丁分开后没过多久,在军帐中前一秒她们还在聊天说话,可是下一刻便莫名其妙地就完全失去了意识,等到再次醒来后已经在奔驰的马车上了。 随后便是二女被关进西洛王府的地牢,正在惊惶之时,两个妮子却惊喜地听见了余一丁的神念传音,她们不知道余一丁是如何追踪到此的,但是脑海中突然出现他的声音令钟离雪无比激动,她更加坚信自己选择的男人一定会救她出去,可是最终的结果仍然是功亏一篑,就在余一丁的眼前她们又被夷人武士塞进了马车。 这一次她们又被夷人灌下了那种迷失神志的药物,就在失去意识的那一瞬间,钟离雪的内心害怕极了,她几乎已经认为这一次余一丁没有能够将她和柳翠解救出去,她们俩可能就再也没有见到余一丁的机会了。 等到钟离雪再次醒转过来时已经身处青川岭矿场昏暗的山洞内,除了墙上灯龛内的微弱烛光,她看不清四周的景象,关押她们的山洞外面一直有夷人看守,除了给二人提供基本的食物和饮水以外,不知道是不是听不懂汉话,那两名夷人对于她们说些什么也没有任何反应,而且这一次她们俩的脑海中都再也没有出现过余一丁的神念传音了。 余一丁和蔡祖明率领陈平和他的部下与夷人激战时二女听不见一点动静,因为山洞所处位置实在是太深了,直到夷人看守再次给她们灌下迷药前,柳翠才隐隐约约听见一声闷雷似的炸响,可是钟离雪却仍旧什么也没有听见,于是柳翠也以为是因为自己太过思念余一丁而产生的幻听。 等到再次恢复意识钟离雪发现余一丁就在自己的眼前,惊喜之下却半晌说不出话来,这又令她分不清楚眼前的一切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但是又觉得口干舌燥,直到自己连续两次向余一丁要水喝,余一丁手忙脚乱地取来水抱着她给她喂水,钟离雪才真正确定这一回自己确实已经获救了,可是她实在太困了,喝了小半碗水后便又沉沉睡去,只不过这一次钟离雪睡得很安心,因为她知道余一丁会陪伴在她的身边…… 因为短时间内钟离雪遭受了数次秘药的摧残,前有疾风阁的迷魂药,失忆症才好没多久便又被夷人的秘药所害,所以就算老大夫的古方加上血熊的熊胆和熊脂将她救醒,没有再次失忆,可是钟离雪的身体终究还是受到了不小的伤害,以至于栖凤镇之战结束后到他们一行人赶到平洛城这短短的一天时间里,她的脑子里一直是晕晕乎乎的,虽然不至于昏厥,但是也没像柳翠那样彻底恢复过来。 就在这种半梦半醒的状态之下,钟离雪遵循着自己的本心,无比坚定地认为余一丁就是自己的夫君,而年轻的小夫妻哪里有分房睡的?所以晚饭过后她不仅亦步亦趋地跟着余一丁,就在余一丁想要自己单独去一间房间睡觉时钟离雪才会无言却坚决地将他拉到自己和柳翠的房间。 此刻钟离雪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我是余大哥的妻子,必须要和他一起睡觉的…… 蔡祖明吃过饭就跟余一丁打过招呼了,他要彻夜守着沈月婵,并让余一丁自己好生休息,明天一早他们就动身前往坤阳城,婉晴也回房歇息了,那两名护卫则各自回到自己的岗位,现在地下室的大厅内只有余一丁和两个妮子。 幸好现在大厅内没有外人,钟离雪的举动还不至于令余一丁有多么尴尬,毕竟两人连嘴都亲过了,拉扯一下并不算什么,但是柳翠在一旁的微笑却让余一丁感觉到如芒在背,他总觉得这个小丫头的笑容中包含了太多的意味,而那些意味只能令他讷讷地不知该说些什么…… 钟离雪见自己使劲拉着余一丁往房间里走,可是余一丁却还隐隐地表现出一些抗拒,不禁楚楚可怜地对他说道,“余大哥,你不想要雪儿了吗?” “……”余一丁只得苦笑。 最后还是柳翠率先开口,“大哥,雪儿姐姐的身体还没有彻底恢复,我觉得晚上还是你来陪着她,有大哥在身边,雪儿姐姐也会睡的踏实一些。” “……” 余一丁仍旧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美人一再主动投怀送抱,要说余一丁丝毫不心动那是绝不可能的,何况两人本就有意,可是眼下钟离雪的身体状况以及他们几人的处境,都让余一丁不可能肆意地放纵自己的欲望,若是那样他只觉得自己是趁人之危,简直是禽兽之举了。 “小翠……” 最终余一丁只说出这样一句,还没来得及说些其他的话语,下一刻他和钟离雪就已经被柳翠不由分说地推着往屋内走去。 “大哥,今晚你要好生照顾一下姐姐,没听见刚才蔡将军说的嘛,明天一早我们还要继续赶路,也不知道接下来的一路上还会遇见什么危险,小翠也需要好好休息一晚上了,我就去旁边的房间睡。”柳翠说完便退出房间并将房门关上了。 余一丁回味着她说的话,片刻后才反应过来,原来柳翠是因为钟离雪的身体还没有彻底恢复,让自己晚上再给她继续治疗一下,又担心她在身边余一丁尴尬,而且那间屋子里只有一张大床,余一丁如果给钟离雪治疗柳翠也不可能睡好觉,所以干脆一个人跑到另一间屋子好好休息去了。 余一丁想想确实应该趁着这一晚再帮钟离雪好好恢复一下,无形罡气虽然不能治疗她们俩的昏迷,但是用来帮助钟离雪恢复一下身体应该问题不大,何况这个妮子的状态看起来也不是特别好,万一接下来的行程中因此而出现什么问题才是个麻烦事情。 而刚才余一丁的脑子里却全都是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这个时候如果心中想的还是那些男女之事确实有点不是东西了…… 如此一想后余一丁的脸色不禁微微发红。 这时钟离雪突然抬起小脸,因为现在俩人还保持着拉扯在一起的姿势,这个妮子就在近在咫尺的距离上目光灼灼地盯着余一丁,有些奇怪的问道,“余大哥,你的脸怎么这么红啊?” “雪儿,大哥扶你到床上” “不要,雪儿要大哥抱我过去。” 钟离雪说完便直接依偎在余一丁的怀中,同时仿佛一下子失去了全身的气力,眼看着她就要软软地瘫倒在地,余一丁急忙一只手揽住她的腰,俯下身又用另一只手伸到她的膝弯处,腰臂一起发力,直接将钟离雪横抱了起来,而这个妮子则是眯着那双大眼睛,眼含春色双颊泛红地紧紧盯住余一丁的眼睛,身子却不自觉地紧紧贴在余一丁的胸腹间,双臂也自然而然地环在了他的脖子后面…… 余一丁顿时感觉到一股无名之火腾地一下就从小腹出蔓延开来,瞬间便冲上他的头顶,使他的整张脸看起来就像是猛然间灌下了一大杯烧刀子酒,现在已经不仅仅是脸颊通红,就连脖根处也变得绯红一片。 “余大哥……”钟离雪梦呓般地喃喃道。 “雪儿……”余一丁发出了一声呻吟,趁着脑中还保留着最后一丝理性,赶紧将这个浑身散发着热气的妮子放到大床上,他只觉得如果再有片刻的工夫,两人继续保持这种暧昧的距离,自己肯定就要迷失在这张大床上…… 余一丁好不容易才控制住自己的冲动,努力将这个妮子平放在床上,可是接下来钟离雪却没有松开搂住余一丁脖颈的双臂,反而是使劲用力一带…… 一对娇艳欲滴的红唇直接印在余一丁的嘴唇上,紧接着那条柔软湿滑的香舌便探索进余一丁的齿间,把他最后想说的话生生地堵在了喉咙中,只留下一声似满足又似叹息的一个鼻音—— “唔……” 当干柴遇上烈火,一粒小小的火星便足以引发熊熊的欲望…… 余一丁对这一吻根本没有任何一点点抵抗力,他虽然惊讶但绝对没有任何意外,钟离雪对他的情意没有丝毫的掩饰,而且这些时日以来的紧张和疲惫瞬间便被这份带着无限爱意的温柔一吻彻底融化。 柳翠早已让余一丁成为一个真正的男人,这一吻所代表的含义他当然非常明白,虽然理智告诉他眼前的可人儿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爱意不应该在此时肆意表达,可是那个扛着小叉子头上长角的小人却带着满脸欲望的诱惑告诉他—— 去!勇敢地去爱,这是你的女人,她渴望你的一切! 就在一声低低的吼声中,钟离雪看见的是余一丁那双已经被欲望填满的双眼…… 第218章 ? 御气之术 御气术,又名御炁术,顾名思义,御,本义为驾驶马车,引申为驾驭、控制之意,御炁术,即为修行者通过自身的修行,达到驾驭控制先天真炁之术。 其实余一丁在云兽的帮助下获得了治疗气流后他便已经算是做到了修行者口中的精炼化炁,只不过因为他从未进行过任何修行,更不会打坐吐纳,只是本能地使用体内的气流进行身体治疗,以及在与人交手时做到气指攻击和蛋壳防御。 以前的无形罡气是余一丁从五色果中所得,而且自打他得到无形罡气的第一天起,那个气团便蛰伏在他的印堂之中,并非像普通修行者那样是由下丹田而发,这也就注定了哪怕他已经踏入了修行之门,也只会走一条与普通修行者截然不同的道路。 等到余一丁千里追凶从呼图木格回到碧云峰,云兽帮助他又炼化了两颗五色果,他的治疗气流得到再次增强,那个气团也从印堂处来到了檀中穴。 后来他们到达峡关郡的玉屏山后,不仅柳翠借助乾坤丹完成了洗精伐髓,而且一步便踏入修行者的行列,同时余一丁还得到了凌云子的教授和点拨,就在巫神山中的疾风阁老巢那一次打坐时,他便做到了神念离体,也算是正式开启了修行的大门。 可是即便如此,虽然后来的日子里余一丁严格按照凌云子给他的那本练气术中的方法进行不间断地打坐吐纳,可是到现在经过了那么长的时间,除了他的神念离体稍稍有所增强以外,无形罡气却没有太过明显的提升,这也让余一丁郁闷不已。 可是仅仅通过一次与钟离雪的特殊修行便让那团气流来到余一丁的丹田之处,着实令他在欣喜之余又大感惊奇,实在想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或者说这是件好事还是件坏事,所以赶紧找到老道送给他的练气术翻阅查看。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练气术中果然有详细的注释,像什么如何进行精炼化气,怎样算是达到了练气还神,如何让丹田之气运转子午经络,做到小周天通,又如何实现打通任督二脉,内外机起,使丹田之气游走奇经八脉,十二经脉,运转卯酉大周天起,至于普通修行者如何进行调息打坐吐纳等等,都有比较详细的论述。 而体内真气能够实现子午小周天运转自如就算是完成了练气术中的第一步——精炼化气,到了此时修行者已经算是完全入门,并且可以开始冲击第二阶段的修行,即练气还神。 柳翠是因为使用了乾坤丹洗经伐髓,所以她直接就达到了精炼化气的程度,又因为前段时间她和钟离雪所经历的种种厄运,不要说静下心来修行了,两个妮子的性命都在旦夕之间,所以她必须还要经过一段时间的修行,才能真正做到练气还神,当然这段时间并不确定,因人而异,有可能几个月甚至数年都不行,也可能几天后这个妮子就可以做到大周天起也说不一定。 余一丁跟柳翠的情况又完全不同,这些时日以来,他虽然也是为了两个妮子的事情东奔西走,但是每天都会抽出一定的时间来打坐吐纳,也许是无形罡气的秉性太过怪异,所以他的修行也没有实质性的进展。 但是在看过练气术后,余一丁很确定自己在和钟离雪同修之后体内无形罡气的表现就是大周天起。 就在钟离雪将余一丁送进她体内的无形罡气通过亲吻再次交还给他后,余一丁体会到的那种玄妙感觉,以及那股气流中多出的不知名的东西,被无形罡气带着在他全身的奇经八脉,十二经脉中往复流转,最后全都归于丹田之中,这明显就是书中所说的大周天起的表现,只不过那股气流在余一丁体内往复运行的线路正好与书中的描述相反。 现在凌云子又不在身边,余一丁实在不明白这种不同到底是好是坏,只能通过自身的感觉来判断,至少他已经调息打坐了小半个时辰,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任何不适的感觉。 而且钟离雪并不是余一丁来到这个世界后的第一个女人,之前他和柳翠可是成了亲的,就在柳河村的那间小屋内,两人完全就是被柳四七逼着圆房的。 可是那个时候余一丁已经在云兽的帮助下炼化了五色果,他和柳翠的圆房并没有让余一丁的治疗气流和气指有任何提高,那么只能说明这一次无形罡气的气团会来到丹田处,与他和钟离雪圆房没有任何关系,余一丁只能再去寻找其他的可能性。 余一丁绞尽脑汁去想这两个妮子之间的异同点,两人都是十八年华的豆蔻少女,相差的只是出生月份而已,而且她们在跟了余一丁以前都是地地道道的黄花大闺女,也同样都有武学基础,除此之外余一丁实在想不出与修行有关的特质中,在她们二人之间还有什么相似之处了。 柳翠是猎户之女,而钟离雪是郡王之女,这是一个不同,可是这只是两个人的身世和身份的不同而已,难道修行还要看身份吗?显然是无稽之谈,要说看各人的根骨资质倒还差不多。 想到根骨资质余一丁突然又想起柳翠可是经过了洗经伐髓的,现在已经是一名真正的修行者了,只不过到目前为止她还没有表现出任何跟修行有关的可以用于实战的技能,这或许跟她修行时日尚短,才刚刚入门有关。 但钟离雪虽然也跟着柳翠在河口郡时就已经开始打坐吐纳,但是至少现在的她根本还没有踏入修行之门,完全是一名地地道道的门外汉,余一丁可没听她说起过什么时候就能够感受到丹田之气了,后来又遇上那么多事端,她更加没有可能继续修行了。 这倒是两个妮子的不同之处,而且确实也跟修行有关,可是为什么反而是还没成为修行者的钟离雪对余一丁修行提升的帮助更大呢?如果按照这样的结果来看的话,哪里还有修行者之间同修的说法?任何一名修行者找个普通人一起同修岂不是事半功倍? 这肯定是一个很有问题的问题。 而且这样也说不通啊,先不说余一丁对如何更加有效地修行所知有限,就是练气术和御气术两本书中也没有这样的介绍,反而是详细阐述了同为修行者,并且修行的是同一种功法,在一起共同修行并且互相取长补短才会对彼此的修为更有促进的作用,这样看来柳翠和钟离雪与余一丁同修的结果却正好与书中所述相反,这可能吗? 凌云子本身就是修行者中的正道之人,他送给余一丁的修行书籍必定不会是那种邪魔歪道的典籍,而正道的修行之途绝不会有悖常理。 肯定还有另外的原因。 余一丁只得这样猜测,可是想来想去也没有找到更加合理的解释,这令他陷入了无比的郁闷之中…… 此时余一丁也不再继续打坐了,刚才与钟离雪的这一次特殊的同修已经使他受益匪浅,而且此时他整个人也感到神清气爽,丝毫没有任何疲惫感。 就在余一丁再一次仔细地翻阅了手中那两本薄薄的道家典籍,虽然其中仍有很多生涩难懂的词句他还不甚理解,但是架不住他本就因为炼化五色果后,记忆力得到极大地提升,加上此时又是灵台清明,于是没用多长时间便将那两本书默记了下来。 就在余一丁一边暗自回味书中的功法要诀,一边分心回忆起玉屏山上凌云子的谆谆教诲,忽然之间只觉脑中闪出了一个念头——九转回阳阵! 余一丁也不知道为何回想起玉屏山上的过往记忆时,脑中便冒出了这个念头,而一想到九转回阳阵,记忆的闸门就像是突然被彻底打开,一下子许多人和事便涌上心头。 黑水镇野熊岭上余一丁夫妻遇见劫人的疾风阁少主,双方因此而结下生死大仇,才有了后来钟离雪被劫失忆,林梦瑶姐妹也因此遭难,直到余一丁凌云子江寒渊以及钟离宇林啸天等人率兵前往巫神山中清剿疾风阁总阁,虽说大获全胜,可是疾风阁少主和一干疾风阁骨干却逃之夭夭…… 而这些事情发生的始末缘由全都是因为疾风阁少主想要利用九转回阳阵救回某人。 想到此处余一丁不禁又想起在玉屏山上看见过的那张九转回阳阵的阵图,凌云子曾给他做过详细的介绍,那二十七个阵眼必须由二十七名至阴之女充当,如此才可以启动这座大阵,利用这些女子的血肉之躯炼制回阳丹,这种丹药便可实现生死人肉白骨,而回阳丹炼成之后,作为阵眼的二十七名至阴之女却会全部香消玉殒,这也是余一丁为什么在不知道钟离雪已经被劫之时便对此阵深恶痛绝的原因之所在,如此邪阵岂能留它在世间? 等等! 余一丁心头一凛,“雪儿被劫乃是因为疾风阁需要她做九转回阳阵的阵眼,而那些充当阵眼的女子全部都是至阴之女,雪儿当然也是一名至阴之女,难道说……” 余一丁再次陷入了沉思。 柳翠的八字余一丁知道,她肯定不是至阴之女,而钟离雪是至阴之女,这一点也毋庸置疑,否则疾风阁也不会将她掳去作为九转回阳阵的阵眼了。 难道说正是因为钟离雪是至阴之女,所以她和余一丁同修才会有如此神奇的功效? 对于至阴之女余一丁只知道就是阴年阴月阴时出生的女子,这还是在玉屏山的云筑时凌云子告诉他的,至于这一类女子更多的特性余一丁便不得而知了,练气术和御气术中也没有说明,老道又不在身边,余一丁连个请教的人都没有。 于是这个问题到此便打住,钟离雪还在床上熟睡,余一丁也只有等她苏醒后再询问她的感受,他可不相信两人这一夜意外的同修只有他自己得了莫大的好处,而这个妮子除了已经成为他的女人之外,有关修行方面却没有丝毫的好处,若是这样,对于钟离雪来说未免也太不公平了。 余一丁可不希望是这样一个结果,在柳河村娶了柳翠时余一丁并没有想那么多,只是两人情投意合,柳四七又不反对,顺水推舟之下二人便生米做成熟饭,那个时候余一丁哪里想得到以后会经历这么多江湖险恶腥风血雨,再怎么说柳翠是他的妻,无论这个妮子有没有功夫,能不能成为一名厉害的修行者,余一丁在心头早已立下了护她一生平安的誓言。 可是面对钟离雪余一丁的内心一直充满了矛盾,两个人的初识并不美好,甚至可以说钟离雪还有些看不起余一丁,不过随着余一丁对她有了救命之恩,这个妮子的心头便有了些许细微的变化,直到她跟着余一丁夫妻一起前往呼图木格郡的萨迦寺,面对众多番僧的围攻,余一丁的表现彻底改变了钟离雪对他的看法,这个男人就是她心目中理想的夫君。 只不过因为那时余一丁已经有了柳翠,钟离雪作为郡王之女的自尊心也不允许她去当别人的平妻,所以就算再倾慕余一丁,也只能将这份心思埋在心底,只与余一丁兄妹相称。 之后钟离雪被疾风阁劫持,又是余一丁出手相救,到了此时这个妮子对他已是情根深种,所以失忆后的表现才会那样一往情深,加上柳翠并不反感与钟离雪成为好姐妹,甚至早就默许了三人同行,只等某一天余一丁收了这个妮子。 今夜之事虽说是柳翠极力促成,但余一丁最初真的只是想为钟离雪再次治疗一下,谁知道稀里糊涂便发展成这样,只能说二人确实早已有意,只是差了一个契机罢了,何况余一丁也并非是那种吃完抹抹嘴抬腿就走的人,说好要保护柳翠一生平安,这是余一丁对自己的女人立下的誓言,而面对同样已成为自己女人的钟离雪,余一丁当然不会对她弃置不顾。 余一丁并不愿意这一夜风流过后所有的好处全被自己拿了去,而钟离雪只是一味地付出,何况今后三人不知还要面对怎样的危险,余一丁实力增强肯定是件好事,这样他也能更加有效地保护二女的安全,但如果她们两个妮子也能因此而提升实力岂不是更大的好事? 看着熟睡中的钟离雪,余一丁忍不住上前再次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这一次她却没有了任何反应,看来刚才真的是太过疲劳,又或许是无形罡气对她的治疗很有效果,此时的钟离雪已经非常舒服地进入了深度睡眠。 趁着钟离雪熟睡的这段时间,余一丁试图开始御气术的修行。 感受着丹田处那团鸽卵大小的气团,余一丁在床边的一张椅子上盘膝而坐,回忆着刚才翻阅御气术中的要诀,御气乃是指彻底驾驭丹田之气,以前余一丁对无形罡气无非是两种使用方式。 一种是气指,用来攻击敌人,目前看来效果不错,几乎是无坚不摧。 另一种便是防御,只要他意念一动,周身便可布满无形的气团,从他体内的治疗气流进化为无形罡气以后,几乎没有人能够对他造成实质性的伤害,疾风阁少主伤到他那一次是他体内的气流还未进化前,而郑培雄培育的鬼物多罗似乎可以消噬余一丁体表的无形罡气,从而渗入其中对他造成伤害,但多罗毕竟不是活物,而且余一丁也可以对它进行意念攻击并彻底杀死此物。 又扯远了,回到余一丁对无形罡气的使用上来,毕竟他通过穿越获得奇遇,无形罡气本就不是修行所得,能够做到使用气指攻击和气团覆盖全身防御已是极其逆天之事,这是多少修行者求之不得的技能。 而现在余一丁既然已经将自己的无形罡气从印堂之中一直进化到丹田之内,又做到了大周天起,那么接下来他最想要获得的技能便是御气术中利用自己的无形罡气,做到随风御气,就像当初在庆阳偷袭库赛人大营时,凌云子拔地而起,仿佛一只大鸟一般在两三丈的高度自由飞翔,一个起落便是十数丈之远,这是余一丁愿意修行的最大动力,而眼下他似乎已经看到了不久的将来自己便能够真正做到这一点了…… 第228章 又是故人来 余一丁虽然没有看清楚这条人影是怎样来到自己身前的,何况此人蒙头遮面只能看见一双眼睛,但是他已经从此人的身高体型,特别是那个熟悉的眼神中认出了这人正是刚才与自己拼斗的那名乱波头目。 两人对视了一眼,头目眼中的愤怒更甚,没等余一丁再有所动作,头目又动了。 两人相隔如此近的距离,头目只是微微晃动了一下肩膀,余一丁便觉得眼前一花,再一次失去了此人的踪迹! 没办法,这人身法实在是太快,快到已经超过了余一丁目光搜寻的速度! 于是余一丁只能再次用护身罡气包裹全身,防备着此人即将对他发动的攻击。 虽然御风符的效果还能持续一阵,但是余一丁并没有把握此刻的自己能够和此人拼移动速度,乱波头目的身法实在太过罕见,穿越到这个世界这么长时间里,余一丁从未见过有哪一个人可以达到这种恐怖的移动速度。 即便如此,余一丁也不能傻站着就任由头目对他进行攻击啊,反正刚才两人有过交手,余一丁对此人的攻击力度已经有所了解,在护身罡气的保护下对方根本伤不了自己,因此除非头目还有其他手段,否则根本阻拦不了余一丁,现在既然身形已经暴露,余一丁决定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径直冲到前面去,争取能够多干掉对方几个人,其余那些乱波可没有他们的首领这种厉害的身法。 于是在乱波头目身形动起来以后,紧跟着余一丁也动了起来,不过他显然没有与对方继续纠缠的意思,直接离开那棵大树就朝前奔去…… 乱波头目哪里想得到余一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能追踪上他的这一队人,随着殿后的两人被杀,另外三人前来查看情况时他就已经感觉到不对头。 赶紧让剩下的乱波牵着马匹带着伤员和俘虏离开,又下达了只要发现情形不对立刻杀掉俘虏的命令,随后便亲自赶过来查看。 虽然头目已经将身法施展到极致,可是他仍旧慢了一步,等他赶到余一丁面前时正好看见那三人倒下。 此刻头目已经是又惊又怒,自己带出来的这二十人乱波小队,本来是奉命突前作为斥候,主要任务是刺探坤阳城的情报,顺便搞搞破坏,可是连坤阳城的城门都还没到呢,就在小半个时辰内伤亡过半,这让他回去以后该怎样跟真田慎介交待? 但这还仅仅是他的愤怒,最令他惊恐的是余一丁强大的防御和攻击能力,刚才他就是见识了余一丁的厉害后才下令手下撤退。 可是现在他又看见了什么? 无论是烟雾弹的障眼法,还是混杂在烟雾中的生石灰分,都没能阻挡余一丁死死咬住这一队乱波的足迹,而此刻他还并不打算与自己纠缠,看样子就是铁了心要将自己的手下全数击杀! 头目只能无奈地再次使用匕首刺向余一丁的后背,可是结果依然没有出乎他的意料,锋利的匕首连余一丁的衣角都碰不着。 同时乱波头目又有了一个令他更加恐惧的发现,这一次余一丁的移动速度也比刚才加快了一倍有余,只见他身形一弹,瞬间便离开大树三四丈远,看起来已经不比头目的家传遁形之术弱上多少了,这种速度实在令头目心头骇然,他不禁在想,难道刚才此人还保留了实力不成?! 这个念头只是在乱波头目的脑海中一闪而逝,现在他哪有时间关心这个问题,自己的匕首压根就不能对余一丁造成破防,而现在这人又不与自己缠斗,只是一味地往前冲,头目实在找不到更好的手段阻止余一丁。 闪念之间两个人你追我赶般就冲出去一二十丈! 借着微弱的天光,余一丁已经瞧见就在前方十几丈外一大片过膝的草坡上,有好几名黑影和两匹骏马的身影在往坡顶疾行,其中一匹骏马上乘坐着两个人,看起来他们似乎是伤员,两个人全都身体前倾,坐姿有些不稳地趴伏在马背上,余一丁怀疑自己听见的呻吟声就是从这二人口中发出的,而另一匹骏马的马鞍上似乎驮着一个物体,就像是一只装满了货物的长布袋,被横着搭在马背上。 此时乱波头目就在余一丁身侧丈许远的地方,他既无法阻止余一丁继续往前,又没办法对其造成伤害,只能眼睁睁看着余一丁朝着他的手下迅速靠拢,头目只得无奈地再次出声。 “啾~~” 不知是头目的口中本身就含着哨子,还是他的口技了得,突然间一声尖利的哨响便从头目口中传出。 余一丁心头大惊,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他岂能不知这是头目在对自己的同伴发出信号,至于这声哨响代表的含义肯定不是余一丁能够猜测出来的。 不过这也引起了余一丁的警觉,何况现在他已经距离前面疾行的那队人越来越近。 只见头目的哨音响起后,剩余的六七名乱波瞬间便各自朝两旁的草丛中钻去,那两名骑在马背上疑似伤员的人也立刻让马匹跑了起来,顷刻间便有沉闷的马蹄声响起。 而另一匹似乎驮着货物的马匹本来由一名乱波牵着前行,却见那人听见头目的哨响后,立刻将那件货物从马背上拽了下来,就这么短短地一瞬间,余一丁已经看清楚了那个装“货物”的口袋,这才知道哪里是什么货物,明显就是一名被捆绑了手脚的人体啊! 那名乱波将马背上的人拖下来后,立刻扬手,余一丁只看见他的手中寒光一闪,直直地对着地上那人的胸口便刺了下去…… 余一丁心惊,哪里不知这是对方要杀人灭口了,可是就算他反应再快,就在那名乱波扬手显露寒光的刹那间便抬手射出气指,可是仍然未能阻止那道寒光刺进倒地之人的身体,不过与此同时那名乱波也被余一丁射中了后背,一声不吭地倒在那名俘虏的身旁。 已经超过余一丁并准备钻进旁边草木丛中的乱波头目见着眼前的情形也是无可奈何,他拿余一丁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能寄希望于剩下的那几名手下能够在他的示警后迅速躲避,摆脱余一丁的追杀。 乱波都有一套各自的隐匿身形的方法,趁着余一丁稍稍犹豫的空当,那些乱波们已经借助茅草和树木的掩护消失了踪迹,而那匹驮着两名受伤乱波的骏马也跑远了。 眼看着御风符的效果就快要消失,就算余一丁继续追击四散奔逃的乱波可能也无法将他们全部杀掉,与其如此,他还是更加关心那名可怜的被害之人,心中这样想着,余一丁便加快了几分速度,没用几步便冲到那人倒地的位置。 走到近前,余一丁只见一人扑倒在草丛中,果然是手脚都被反绑,而且从此人的身形一看便知是一名年轻女子,她的旁边还躺着一名手握匕首的蒙面乱波,正是被余一丁射杀的加害这名女子的凶手,那匹骏马却没有跑开,依旧呆在这两人的身边,这是一匹枣红马,居然还时不时低垂马头,用口鼻触碰那名被害女子的身体。 乱波的背心处有一个小窟窿,这也是拜余一丁的气指所赐,此时还有鲜血从其中冒出。 余一丁对此人没有多大兴趣,何况这名乱波必定活不了了,虽说他的头部并未遭受重创,而且余一丁的气指也没有射中心脏的部位,但是肯定已经洞穿了他的胸口,如果得不到及时的治疗,用不了多久他的血液就会流干,此人的下场也只有死路一条。 余一丁不再理会这名已经踏上黄泉路的死鬼,转而蹲下身仔细查看地上的女子,刚才在远处他看得不太真切,只是依稀望见那名乱波将此女从马背上拽了下来,随着寒光一闪,余一丁下意识地便射出了气指。 此刻被害女子匍匐在地,身披一件带了风帽的斗篷,虽说那风帽耷拉在她的背后,但是余一丁只望见此女一头如瀑布般的秀发,根本看不出她本来的模样,也不知道她受了怎样的致命伤,反正此女的后背看不到有任何伤口。 人死为大,余一丁在心头默念了一句“得罪了”,然后才伸手搭上女子的肩膀,想要将她翻过身来查看一下。 可是余一丁的手掌刚刚接触到女子的肩膀,他就察觉出了异样,因为此女似乎还未彻底死去,从她的体内依旧隐隐传出一丝生气! 这是因为余一丁的异能提升后,他的感知能力也获得大幅提升,现在只要他的手掌接触到女子的衣服,便可以清晰地察觉到此女依然有非常微弱的脉搏。 如果换了其他人也许她仍然逃脱不了一死,因为女子所受的伤与她身旁的乱波类似,都是致命的外伤,所不同的仅仅是乱波被气指所伤,而女子是伤在匕首之下,这两种伤势都会造成大量失血,如果不能及时救治必定会命丧黄泉。 可是现在有余一丁在场,她就是想死也不太容易了。 余一丁急忙将女子翻了个身,这才看见她的左侧肩窝靠近胸口处有一个血窟窿,应该就是旁边的这名乱波使用匕首所致。 此刻女子还被反绑手脚,但是余一丁已经来不及给她解开绳索,只得扶住女子的肩膀,紧跟着治疗气流便输入进她的体内。 在为女子疗伤的过程中,余一丁又皱着眉头仔细想了想,终于明白了其中的原委。 刚才乱波出手欲取此女性命,使用的又是匕首,无论是抹脖子或者扎心窝都能快速地致其于死地,可是偏巧在他动手之时,高高扬起的匕首反射出寒光,又正好被余一丁瞧见,不仅令他下意识射出了气指,而且那道寒光还成了帮助余一丁锁定乱波身体的参照物,乱波的匕首还未落下时气指就已袭来,直接从此人的背心处贯穿而出,正因为如此,也许他想刺女子的胸口或者是抹她的脖子,最终却偏离位置,直接扎在女子靠近左胸的肩窝处。 或许这名乱波在临死前还想再给女子再来一下,可是他最后的力气只够将匕首从女子的肩窝处拔出来,却再也做不到抬起手将凶器刺进女子的身体了…… 随着余一丁不断地往女子体内输入治疗气流,他能明显地感受到此女体内的生机已经缓缓地苏醒过来,脉搏的跳动也越来越有劲。 一炷香之后,女子的口中终于发出了一声微弱的呻吟声。 余一丁心头一震,这声音似曾相识,想了一下后他这才反应过来,刚才在远处自己听见的那声呻吟原来是这名女子发出的,当时他还以为是另一匹骏马上乘坐的乱波伤员在低声叫唤呢。 余一丁自认与这名女子素昧平生,此刻她被余一丁翻转身体仰面朝天,但是那些长长的秀发仍旧遮盖了女子大半个脸庞,在月光下余一丁只能隐约看出这是一名面容姣好的青年女子。 到了这时余一丁又想起女子仍旧被捆绑手脚,赶紧趁着她还没有完全苏醒过来,几下替她解除了束缚,万一女子睁开眼就发现自己手脚仍然被捆,八成会把余一丁当作了这伙夷人的同伙也说不一定,为了避免到时候还要多费一番口舌解释,余一丁赶紧松开了女子的手腕,反正到了这时女子基本已无性命之忧了。 此时四周已经变得静悄悄的,那些乱波早已逃的无影无踪,眼看着女子即将苏醒,余一丁干脆起身侧眼瞧着正在低头啃食草叶的骏马,并不再多看女子一眼…… 又过了好一阵子,余一丁听见身后传来动静,连忙转头,正好看见女子费劲地支起身体,他连忙说道,“你先别动,免得引发了伤势。” 刚才余一丁用治疗气流帮助女子治疗,那些乱波虽然不知所踪,但是现在毕竟是敌暗我明,万一他们杀个回马枪,余一丁没有一点防备是不行的,因此他止住了女子的伤口继续流血后便停止了治疗,并未做到让伤口完全愈合,万一女子乱动很容易使伤口再次迸发。 “多谢,壮士出手,相救……”女子耷拉着脑袋费劲地说出了这几个字,看起来非常虚弱,她苏醒后发觉身上的绳索尽除,而且身体的几处伤口都有被治疗的迹象,抬头便看见正背对自己的余一丁,而且他身上的衣服也不是乱波的那种特制的服装,哪里不知自己就是被眼前这人所救,于是便开口答谢。 余一丁闻言却是心中大惊,有些迟疑地问道,“你是……林小姐?” 女子听了余一丁的问话后身躯微震,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想要看清眼前之人到底是谁,可是余一丁背对月光,她根本看不清余一丁的面容,口中急声问道,“你是……?” 余一丁见着女子的反应已经明白自己并没有猜错,眼前这名女子正是林梦瑶,赶紧俯下身扶住她的右肩,左肩的伤口才刚刚止住血,余一丁不敢随便触碰,口中连忙说道,“我是余一丁啊。” 林梦瑶听见余一丁的名字,不禁面露惊喜之色,似乎一下子也忘却了身上的痛楚,努力抬起头想要看清楚他,口中欣喜道,“余公子!果然是你吗?” 原来是故人,余一丁连忙将林梦瑶的身体按下放平,口中不住说道,“是我,是我,林小姐,你的伤势才刚刚好转,千万不要激动。” 这下林梦瑶总算是完全缓过了劲来,也不知道为什么,当得知眼前之人就是余一丁以后,她便彻底安下心来,很听话地按照他所说的老老实实地平躺在地。 余一丁在林梦瑶躺倒后连忙又将治疗气流输入她的体内,如果对方是一名陌生女子也许余一丁不会这么上心,既然此时她已性命无忧,余一丁绝对会将更多的精力放在提防四周有可能出现的意外上,可是现在他知道所救之人是林梦瑶时那就不一样了,毕竟他们几人能够顺利离开河口郡还是依靠其父林忠泽的帮助,这个恩情余一丁不会忘记,那么对于林梦瑶他肯定会用心救治。 林梦瑶也感觉到自己躺下后从余一丁扶着她肩膀的手掌处传来一股怪异的气流,进入她的体内后便向几处伤口汇聚,她除了左侧肩窝那处致命伤以外,在此之前与乱波打斗时还受了另外几处伤,此时却在余一丁输入的那种怪异气流的作用正在加速地好转,她哪里不清楚这是余一丁在替自己疗伤呢。 在峡关郡时林梦瑶只以为余一丁是一名医术不错的郎中,到了河口郡在自己家中她听余一丁亲口说出亲自将石狐杀死,那是她就知道余一丁不是一般人,现在余一丁替她疗伤的手段又完全出乎了林梦瑶的认知,就连河口郡的韩神医也不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令刀剑外伤止血结痂,到了此时她哪里还不清楚眼前的这位余公子绝非凡人…… 就在林梦瑶安心地闭着眼睛任由余一丁给她疗伤的同时,余一丁的心头也冒出了一个念头—— 怎么会在这里遇见这位林小姐,她跑到坤阳城来做什么呢? …… 第229章 ? 前路艰险 又过了大约一顿饭的时间,草坡之上依旧安静,看样子那些乱波领教过余一丁的厉害后已经非常清楚双方的实力差距,并没有打算杀个回马枪对余一丁再进行偷袭。 经过这段时间治疗,林梦瑶发现自己身上的所有伤口都已不再疼痛,并且有些发痒,这是伤口就快要愈合的表现,不禁心头大感惊讶,毕竟余一丁只是将自己的手掌搁在她的肩头,居然这样就可以令她的伤势大为好转。 “余公子真不愧是修行者,实在太厉害了!” 林梦瑶的心里暗自嘀咕,其实她要是能够解开衣服看上自己的伤口一眼,绝对会令她更加吃惊,因为那些伤口,包括受伤最严重的肩窝上的创口,到了此时都已经完全愈合,全部被一层薄薄的粉红色嫩肉覆盖,血是早就不再流了,只是伤口内的筋肉组织并没有那么快就能复原,不过只要再安心静养数日便无大碍。 余一丁已经将手掌从林梦瑶的肩膀上拿开并站起身来,他对眼前女子的伤势心中有数,到目前为止,此女行走不会有太大问题,甚至是骑马,只要不放开飞奔都不会有事,现在的她只是因为失血过多,整个人有些虚弱罢了。 但是林梦瑶却仍然沉浸在内心的震惊之中,或者是对这一类刀剑外伤的普通认知,可能也有刚才余一丁让她不要乱动的原因,反正此刻的林梦瑶依旧老老实实地闭着眼躺在草丛中,一直保持着余一丁给她疗伤时的姿态,直到余一丁都已经站起身了也没有丝毫的动作。 “林小姐,那些夷人说不准就会回来,我们实在不能在此地久留,你再休息一阵,如无大碍我们就赶紧出发。” 又等了片刻后余一丁见林梦瑶依旧没有动静,他理解这名女子经过刚才受伤流血过多的虚弱,以及被夷人俘虏后的惊吓,一时半会儿缓不过劲来也属正常,但是两个人如果总是呆在这个草坡上确实很危险,所以余一丁只能出声提醒。 “啊?……哦。” 林梦瑶猛然惊醒一般睁开了眼睛,余一丁输入她体内的治疗气流令她非常舒服,不知不觉中差点就要睡过去了。 此时冷不丁听见余一丁的话语,林梦瑶睁开眼后才发现余一丁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起身站立在枣红马的旁边,隔着她有数尺之远,她还以为余一丁一直在给她治疗呢,连忙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哎呀,都怪梦瑶拖累公子了,这个……” “没事,没事,如果林小姐感觉好一些了我们便即刻出发赶往坤阳城,只有进了城才算是真正的安全。”余一丁赶紧打断林梦瑶的话语,他实在不习惯不太熟悉的女子跟他客气,如果自己不阻拦,想必接下来林梦瑶就会跟他道一番谢,然后两人再接着互相客气一番,那样不是更耽误时间嘛。 “哦?梦瑶现在这样怎能骑马?”林梦瑶有些自嘲地说道。 “骑在马上走得慢一些应该无妨?”余一丁也有些迟疑。 虽说此女的伤口并未完全愈合,但是表皮已经完全愈合,只剩其内的筋肉还未完全长好,何况她的伤口又不需要与马背接触,不会因为摩擦而加重伤情,就算马匹慢慢走着甚至小跑起来应该都没有问题。 “真的?哼哼……”林梦瑶吃惊,她以为余一丁是在安慰自己,又是自嘲地一笑。 结果下一刻当林梦瑶下意识地想要坐起来,一不留神便使用两条胳膊一起发力,当她的左侧手肘支在地上刚刚抬起上身时她便发现了不对,自己左侧肩窝的伤口处只是传来一阵无力感,却没有那种伤口被施加外力后的撕裂疼痛感。 林梦瑶连忙完全坐直了身体,右手一把扯开左侧肩窝被匕首扎烂的外衣,低头便往那里望去,借着明亮的月光一眼便看见自己的伤口处已经长出了一层粉红色的嫩肉,不再有一点点外伤,若没有那一层嫩肉,根本看不出那个位置在小半个时辰前才被匕首捅出了一个窟窿! “啊?!”林梦瑶的满眼都是不可置信之色。 余一丁看在眼中,呵呵一笑道,“呵呵,我就说林小姐的伤势没有问题了,这下我们可以出发了吗?” 说着余一丁便伸出手,想要将她拉起身,林梦瑶还处在震惊之中,也没管衣服被自己刚才这么一扯,那个裂口变得更大,粉白的肩头和一截胳膊都显露了出来,已经算是春光外泄了,就这样懵懵懂懂地便伸出手任由余一丁将她拉了起来。 等到站起身林梦瑶才想起被余一丁牵了手,晚风拂过肩头又感觉到一丝凉意,这才发现自己裂开的衣裳,她的小脸不禁微微发烫,还好被乱波劫持后她的发带就松了,此刻一头秀发披散下来,遮住了林梦瑶的大半个脸,在夜里余一丁也看得不太真切,这才省了她不少尴尬。 可是当余一丁让林梦瑶上马时她才注意到此处只有一匹马,不禁又有些踌躇,余一丁再次催促时她才小声说道,“余公子,只有一匹马……” 余一丁倒是大大咧咧根本没有注意林梦瑶的脸色和语气,还在等着林梦瑶上马呢,女子因为受伤而露出的肩窝在余一丁开始替她疗伤时实在是不忍直视,满是鲜血外加一个触目惊心的伤口,怎么可能还会有其他的想法? 可是林梦瑶却不会这样想,拉手也就算了,一想到两人还要同乘一匹骏马,那才是真正的亲密无间了,不禁满面通红,胸口也禁不住小鹿乱撞似的扑通扑通地乱跳。 余一丁愣了一下,看见林梦瑶忸怩的作态,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连忙道,“林小姐赶紧上马,我的马就在下面不远处的官道上。” “哦。” 林梦瑶暗自舒了口气,转过身来到枣红马身边,这匹骏马是林忠泽在林梦瑶十八岁那年送给她的礼物,已经陪伴了她数年,早就跟她心有灵犀,在林梦瑶被俘后也一直跟在她身边,根本不让乱波的伤员骑乘。 此时那匹马儿见着林梦瑶已经站起身,立刻眼放光彩,等到林梦瑶走到它的身边,它便亲昵地将马头依靠在女子的肩头上。 林梦瑶也同样亲热地抚摸着枣红马的鬃毛和鼻梁,一人一马就这样紧紧依偎在一起。 片刻后林梦瑶才像是回过神,双手扯住马缰,一只脚有些吃力地搭在马镫上,还好枣红马表现的相当温顺,就那么直挺挺地站立当场,任由林梦瑶准备骑乘,下一刻只见她的腰腹和胳膊一起用力,想一下子就翻身上马。 余一丁早就在一旁紧盯着林梦瑶,他当然知道人在重伤之后必定会浑身乏力,何况林梦瑶刚才流了那么多血,看见她想要上马时,余一丁赶紧靠近一步站在她的身后,双手微微张开紧张地注视着女子的背影。 果然,林梦瑶的另一条腿才堪堪抬到马肚子的高度时,她就已经显得有些吃力,可是女子却暗自银牙一咬,逞强一般想要奋力翻上马背,待到那条腿刚刚可以够着马鞍的时候气力已经完全用尽。 “呀!” 林梦瑶发出一声低呼,紧接着整个人就往下掉,眼看着扯住缰绳的手也要松开。 余一丁连忙伸手扶她,一只手掌倒是扶住了林梦瑶的小腰,可是另一只手掌却阴差阳错地托在了她的臀部上。 “啊!” 这次可不是低呼,林梦瑶就像被踩着尾巴的猫咪一般浑身一抖,随即发出一声惊叫,唬得余一丁差点松开手掌,那样的话女子只能掉下马背了。 幸好现在的余一丁也算是见惯了大风大浪的人,反正都已经摸错了地方,但是他自认绝对没有非礼的念头,目的只不过是想要帮助林梦瑶骑上马匹而已,那么如果再因此使她掉下马背,甚至致使刚刚愈合的伤口再次迸裂,那就真的是大大的罪过了。 于是余一丁也不作他想,干脆将错就错,只是双手稍稍用力,直接将林梦瑶托上了马背。 林梦瑶伏在马背上半晌不语,秀发将她的脸孔完全遮挡,余一丁也看不见她现在的神情,只是察觉出她的身体微微有些颤抖。 “那个……那个,林小姐,真的是对不住,我真不是故意的。”余一丁只得讷讷地解释了一下。 林梦瑶依旧不言不语,余一丁心头无比尴尬,但是如果再解释下去可能两人都会更加尴尬,于是他明智地不再提起这个话题,只是说了句“我们还是速速下山”,接着便走在前面牵着枣红马往坡下走去…… 等到了余一丁的坐骑倒地的位置,那匹骏马仍旧被大网包裹着躺倒在地,余一丁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如果这匹马要是挣脱了束缚跑掉了,此地距离坤阳城还有一二十里路呢,现在他不可能再跟林梦瑶一骑乘那匹枣红马,要是牵着马走两个人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赶到坤阳城呢。 余一丁从怀中摸出那把已经很久没有使用过的匕首,还好柳翠除了被夷人劫持的那些日子以外,几乎是天天要将兵刃打理一遍,所以就算余一丁手中的匕首长期没有使用,仍旧锋利异常,不过即便如此,余一丁割破乱波们制作的这张大网还是费了一番工夫,足以见得夷人制作绳索的手艺相当不错。 等到他将自己的坐骑解救出来,林梦瑶那边总算也恢复了正常,余一丁还是担心林梦瑶的伤口,不敢加快马速,加上还有很长一截下山的道路,于是两个人就这样骑着马慢悠悠地向坤阳城而去…… 现在林梦瑶终于恢复了常态,伤势也已无碍,因为受伤和被俘而造成的恐慌也早已消失,整个人都变得非常平静,两个人并排骑马在官道上缓缓而行,不过因为刚才的事情,好一阵都没有人说话,气氛显得有些沉闷。 “林小姐,你怎么会跑到坤阳城来?”余一丁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余公子,自从你们离开了河口往东,第二天中午张校尉他们就返回了河口,因为护卫队住的是官军驿站,所以在离开曲兰镇之前张校尉还专门到镇上的客栈内询问了一番,据那家客栈掌柜的说公子几人在半夜就离开了,而且镇上也并未传出半夜有人打斗的消息,张校尉判断公子一行人是急于离开河口郡往东赶路,而且前往曲兰镇的一路上他确实没有发现有青炎门的追击人马,因此断定你们已经平安脱险,张校尉这才带着他的手下返回河口向爹爹回报。” 林梦瑶缓缓道来,余一丁的脑海中不由地浮现出那名年轻的官军校尉张五,心中感慨万千,幸好张五的护卫队是在曲兰镇的驿站内歇息过夜,第二天一早便返回了河口郡城,否则面对依朵那些人的术法攻击,这些普通的军士肯定会遭受损失,说不定会全军覆没也有可能,普通武者怎能与青炎门这种修行门派对抗? 当然还有很重要的一点,面对张五他们这支身着官军制服的护卫队,青炎门敢不敢大打出手还是个问题,只要没有将他们全数击杀,哪怕逃回去一个人青炎门就会吃不了兜着走了…… 没等余一丁继续感慨,只听见林梦瑶继续说道,“后来在第四天便从曲兰镇传回消息,青炎门在曲兰遭遇强敌,青炎商号的二掌柜依朵侥幸捡了一条命回来,而青炎山庄的庄主郑培雄已经死亡,但是传回的消息中并未提及公子一行人,而且依朵回到河口郡城后立刻宣布退出青炎门,随即便离开了河口郡城,不知所踪。爹爹却知道这件事多半与公子有关,便将张校尉叫来,命他严加管束那一日参与护卫的卫士,任何人不得透露保护公子一行人前往曲兰镇的消息,但梦瑶听见张校尉亲口对爹爹所言,他的护卫队从未在曲兰镇见过依朵和郑培雄等人,而且这个消息又是隔了两天才传回河口郡城,所以不敢肯定此事是否与公子有关。” 余一丁闻言心头再次感慨,看来河口郡青炎商号的这位二掌柜依朵并没有一条道走到黑啊,否则就算郑培雄和石狐全都死了,可是青炎门的势力仍在,依朵本就继承了郑培雄的衣钵,只要她要振臂一呼为郑培雄和石狐报仇,那么青炎门上下绝对会随声附和,但是她却选择了离开青炎门和河口郡城。 依朵的身世余一丁是知道的,看来她这一次离开河口郡城后八成会返回十万大山之中,那里毕竟是他们巫月氏一族的繁衍生息之地,虽然遭受灭顶之灾,但是想必还有族人流落在外并未遭到屠戮,依朵作为族内下一任大祭司也有责任和义务让巫月氏重新立足于十万大山…… 余一丁又走神了,可是林梦瑶到现在也没有说出自己此次出现在坤阳城附近的原因,前面说了那么多,似乎也与她前来坤阳城毫无干系,余一丁不由地心头纳闷,不过他并未催促,只是任由林梦瑶继续说下去。 “既然公子一行人没有遭受青炎门的侵扰,况且青炎门在郑培雄和石狐已死,依朵又离开的情形下必定会群龙无首土崩瓦解,所以爹爹对公子的安危已不再担心。只是随后数日内又发生了一些事情,致使梦瑶不得不前往临海一趟……” 说到此处林梦瑶抬头看了余一丁一眼,正好看见余一丁也在瞧着她,不过余一丁的眼神中满是思索之色,却没有丝毫轻浮之意。 林梦瑶此时早已恢复了原状,她哪里不知道刚才的事情全都是因为余一丁事权从急,也是为了救她,并非存心戏弄,而且经过数次的接触,她多少也了解到一些余一丁的为人,是不是正人君子虽不好说,但看得出来眼前的这位余公子绝非那种贪色之人,更何况他的身边就有两位千娇百媚的夫人呢,又何必来占自己的这种吃不着却惹一身骚的小便宜? 于是林梦瑶整理了一下思绪继续道,“本来青炎门的变故在河口郡内算是一件大事,可是郑培雄和石狐的死讯没有人报官,而且又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正所谓民不举官不究,既然苦主都没有报案,也没有发现尸首,官府正好乐得清闲,何况河口郡内的老百姓都知道青炎门不是好东西,这件事就算这么过去了,但是随后没过几天郡城内又发生了一件怪事,就在……” 正在这时林梦瑶忽然看见余一丁在马背上坐直了身体,侧着头似乎是在仔细倾听前方的动静,而且他已经勒住马缰停了下来,林梦瑶见状连忙停马闭嘴。 只见余一丁又听了片刻,然后压着嗓子低声说道,“前方十几丈外有动静,似乎是人,而且不止一个。” …… 第230章 ? 真假官军 林梦瑶一听余一丁的话立刻就有些紧张,刚才遭遇乱波的袭击时,张五为了保护她惨死的那一幕还深深地印在林梦瑶的脑海中! 如果此时前方又有大批敌人,她真不知道余一丁能不能应付的下来,假如夷人中也有修行的高人,而余一丁又无法与之匹敌的话,那么今夜能否逃离此地就很悬了。 再说林梦瑶现在只能算是重伤微愈,几乎没有任何战力,听了余一丁的话后她岂能不心头发紧呢? 刚才遭遇那些乱波的袭击,林梦瑶能够大难不死,仅仅是受伤后被俘虏,主要原因还是因为那名头目本就没有打算置她于死地,他看得出来这两名夜行赶路之人中,张五只是一名护卫,而林梦瑶才是被保护的主人,所以乱波们自袭击开始后的目标就很明确,能够生擒两人最好,如若不能,那也是杀死张五,生擒林梦瑶。 只不过张五是林宗泽身边的亲卫中武艺最为出众的一个,这也是为什么林宗泽会把陪同林梦瑶前往临海城的重任交给他来执行的原因。 由于罩网陷阱是设置在大树上,无法根据目标的行动移动位置,而张五却在没有到达罩网的控制范围时就预先发现了一名埋伏的乱波。 那人本来是隐藏在一棵大树后面,就在张五和林梦瑶的马匹还差几步就会踏入罩网的袭击范围时,这名年轻的校尉竟然发现了这名乱波。 谁也不知道那名乱波是如何被张五发现的,但是张五确实察觉到了隐藏在大树后面的黑影,但是他并不能确定那个朦胧的身影到底是人是兽。 此时天色已晚,敢于躲藏在官道旁边的大树后,如果是野兽的话张五正好先下手为强,省得它暴起伤人,如果是人那只能是不怀好意之人,那样的话张五更加要先敌出手,以求占得先机了。 因此张五抬手便射出了一支袖里箭! 何为袖里箭?说穿了就是绑在小臂上的一种微型弩箭,这个东西当然也有卡槽机簧机扩等组件,一次最多可以安装三只小箭,而且能够控制机扩分别发射,只是射击距离很近,超过四五丈后几乎就没有了杀伤力,但是在四五丈之内,特别是三丈之内威力惊人,射速很快令人防不胜防,而且箭头淬有毒药,见血封喉,中箭者十有八九会立时毙命,属于近身防御的利器。 那名乱波所处的大树距离张五的马匹也就三丈左右远,于是张五当机立断使用袖里箭射击,如此近的距离,袖里箭可比一般暗器的去势迅猛得多,那人冷不防便被小箭射中,立时倒地没有了声息! 到了此时乱波头目岂能不知己方已经暴露,而且还不知道对方是怎样发现自己的,如果继续隐藏可能还会有损失,于是一声唿哨响过之后,几名乱波同时出手,所有的暗器全都朝着张五射去。 张五射出袖里箭后并未勒住骏马,在不知道暗中埋伏的敌人数量的前提下,他凭借着经验就想要利用马匹的速度冲过去,至少要与敌人拉开距离,自己和大小姐才有脱身的可能性。 可是那匹骏马才跑出了几步之后张五便惊觉有异,不仅四面八方都有暗器破空之声响起,抬眼之间他又看见一张大网无声无息地从头顶一棵大树上飞速罩下! 电光火石之间张五只来得及大吼一声—— “小心!” 随后他便立刻飞身滚落马下,不过这个动作不仅躲过了大网的袭击,也避过了大部分暗器,但是他的一条大腿仍然被射中,而他的坐骑则是呼地一下就被大网罩了进去,而那匹骏马也挨了几道暗器的袭击,虽不致死,伤势也不算太重,但却只能在大网的束缚中嘶鸣不已。 张五袖里箭射出时林梦瑶已经警觉,虽然她与张五的想法一致,必须要逃离敌人的包围圈,但是紧接着大网的袭击让他们不得不放弃了坐骑,因此在张五出声示警并跳下马背时,林梦瑶紧跟着也飞身下马。 随后就见几名蒙面人自官道旁的草丛中显露出身形,弓着身子呈扇形包围了过来,张五连忙一瘸一拐地将林梦瑶护在身后。 眼前的敌人数量不算少,加上自己的腿部受伤,张五心知今夜必定凶多吉少,于是低声对林梦瑶说了一句,“大小姐快走,我来拖住他们!” 话音刚落他便拔出短剑拧身冲了出去,直取一名距离他最近的乱波。 可是林梦瑶仍在发呆中,张五只得再次大喝一声“快走!” 随后便和那名乱波战在一处…… 林梦瑶好歹也算是将门之女,虽然突发的袭击令她稍稍失神,不过这也是正常现象,但是她绝不会搞出那套像什么“要死咱们死在一起”的弱智戏码。 张五的大喝之声令她禁不住打了一个寒噤,立时回过神来,随即转身就走,她很清楚自己的实力,不要说她的武艺不如张五,留在此地帮不上他一点忙,而且更会令其分心,致使二人更加危险,此时自己最正确的做法只能是拼命逃走,此为上策。 只不过由于此刻他们二人少了马匹,又碰上那名连余一丁用气指都无法伤到的乱波头目,又岂能让他们轻易逃走? 乱波头目根本没有理会与手下玩命的张五,眼看着林梦瑶转身就朝山下奔去,压根就没有与张五同生共死的觉悟,使他更加确信张五只是一名护卫,哪怕拼死也要保护自己主人安全撤离。 头目露出蒙面巾的双眼中凶光一闪,身形一晃便追了上去。 林梦瑶才刚刚跑出四五步,突然间眼前一花,随后便看见一个蒙面人如同鬼魅一般拦在自己的身前,不禁心头大骇! 她立刻明白今夜自己二人势必无法脱身了,对方的身法不知道要高出她多少,二人完全不在一个层面,这令她倍感紧张。 但是她岂能束手就擒? 仅仅因为紧张而在刹那间失神,随后立刻拔剑而起,准备与对方拼死一搏! 可是搏命也是需要实力的,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弱者就是想要搏命都做不到呢。 林梦瑶的实力在乱波头目的眼中根本就不值一提,双方仅仅交手了三招,她便被那人手中的匕首刺中了两下,一个不稳跌倒在地,随后就被捉住捆绑堵口丢在一旁。 林梦瑶倒地后的惊叫声还是扰乱了张五的心神。 就在张五又刺伤了一名乱波,还未来得及躲避另外一名乱波的攻击时,林梦瑶的惊叫使其慌忙回头查看,那名乱波趁机闪身上前,挥舞的匕首瞬间便刺中了张五的胸口! 而林梦瑶倒在地上的刹那间,努力抬头望向张五的最后一眼,便是看见他被匕首刺进胸膛的一幕…… 随后林梦瑶便陷入了昏厥之中,在此之前她的脑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全完了……” …… 敌人的实力有多强林梦瑶已经领教过了,余一丁虽然救了她,可是整个营救过程林梦瑶并不知晓,等她苏醒后看见的只有身边的余一丁和她的枣红马了。 所以在得知前方又有不少人时,林梦瑶心头又是一紧。 夷人暴动的消息在她和张五进入平洛郡地界后便已知晓,正因为如此二人才会着急赶路,争取在遇见夷人大部队之前离开平洛郡,现在余一丁说前方又有不少人,这个时间大晋的官军和乡勇团都不太可能出现在城池附近,老百姓就更加没有可能了,必定还是那些夷人,林梦瑶生怕接下来她和余一丁又会重蹈张五和她先前的覆辙。 “余公子……”林梦瑶欲言又止。 余一丁告诉她前方的情况后又坐在马背上发了一阵呆,似乎是在侧耳仔细倾听前方的动静,却一直没有再出声。 林梦瑶忍不住想要开口提醒他一下,但是话刚刚说出口后便又不知该如何接下去,虽然没有看见余一丁是如何救她,但是对于余一丁的实力林梦瑶还是略知一二的,林梦瑶生怕自己说出来的话会适得其反,令余一丁面上难堪,于是只得讷讷地不再出声。 余一丁哪里知道林梦瑶心中的那么多顾虑,就这么一会儿工夫他便在马背上使用了神念离体,探查到前方的动静确实是一小队人马,但是出乎余一丁意料的是那十几人居然全部穿着大晋官军的制服! 这个发现令余一丁大喜过望,等他再次仔细用神念探查了附近百丈之内的范围后,确定除了这一小队人马以外并无其他活人,这才收回了神念。 刚刚收回神念便听见林梦瑶的话语,余一丁转头却见此女欲言又止的模样,连忙高兴地对她说道,“林小姐不必担心,前方只有一小队大晋官军,并无其他人。” 林梦瑶闻言暗自吃惊,余一丁怎么就会知道前方那些人的身份? 猛然间她又想起余一丁修行者的身份,这一类人身怀神鬼莫测的手段也不足为奇,虽然不知道他到底是用了何种手段得知前方的情形,但是听说前方是大晋的官军后林梦瑶总算将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这时余一丁已经拍着马臀继续往前走了,林梦瑶赶紧跟上。 等他们又转过一片树林,到了此地已经非常接近山脚,官道两边也平坦了许多,就在二人前方不远处的官道旁的树林便有人举着三四根火把,光影中影影绰绰地现出十几个身影,果然都是身穿官军制服的军士。 既然余一丁早已知道对方的身份,也就没有停止前行,直到双方距离只有三五丈远时,那群人像是才被马蹄声惊动,蓦然传来一声大喝。 “来者何人?” 余一丁顺势勒马答道,“我们是赶路的旅人。” 一问一答间已有两人往这边走了过来,其中一人举着火把,另一人身着大晋官军的校尉盔甲,看样子是这群人的首领。 等那两人走到近前时,余一丁和林梦瑶已经翻身下马,那名校尉盯着两人仔细看了几眼,这才问道,“你们从何而来?欲往何处?” 余一丁口中答道,“我从大梁而来,准备返回偃师老家,这位小姐是河口郡守将林将军的女儿,前去临海城路过此地。” 余一丁本想着见到了官军,也就没必要编瞎话蒙骗,自己又没有做什么亏心事,于是就照实说了,何况林忠泽是大晋守城的官军将领,一般军士听后应该不会再为难他们。 谁知这名校尉闻言却只是转了转眼珠,思索片刻后又问道,“你们二人来自不同地方,因何同路?莫非是旧识?” 余一丁哭笑不得,连忙答道,“是啊,我与林小姐还有她父亲早就认识,这次也是在此地偶遇,不久之前她在途中才遭遇夷人袭击,侥幸逃得性命,我们这才结伴赶往坤阳城。” 校尉听了余一丁的话又是一愣,没等他再继续问话,余一丁又问道,“敢问这位军爷,你们刚才在此地有没有碰见一架马车经过?” 校尉漫不经心地答道,“没有,我们是坤阳城的巡逻队,既然你们是路过此地,况且这一阵坤阳地面上不算太平,我们出城最多巡逻到山脚下,现在正准备返城,我看你们就跟着我们一起。” 余一丁的心头不禁咯噔一下,他只听见校尉说没有遇见蔡祖明几人,那人后面的话就没再往他耳中和心里去了。 就算这些官军是坤阳城中派出的巡逻队,那也应该在往返于进出城的官道上巡逻,既如此怎么会遇不上蔡祖明他们的马车呢?难道说蔡祖明几人会再次遭遇夷人,并且已经被对方俘获? 刚才那些乱波就已经让他们几人疲于应付了,何况这些人的身后还有真田慎介的夷人大部队呢,现在按时间算,夷人的暴动队伍就算还没有抵达此地也应该距离不算太远了,万一遇见大股夷人那肯定不是蔡祖明和二女可以抵抗的…… 余一丁越想越担心,那名校尉说完话过了好一阵他都愣在原地没有任何表示,校尉有些不耐烦,手握腰刀的把柄大声说道,“怎么回事?我说你们两位这就跟我们一起返回坤阳城。” 本来还在那边等待的官军小队听见这人一下子提高了声调,全都朝这边望了过来,有几人甚至已经往这边走了过来,边走还边抽出了武器,个个都面带不善之色。 刚才校尉后面说的话余一丁都没听进去,所以直到那人提高嗓门再次让二人跟他们走时余一丁才反应过来。 林梦瑶也在一旁小声道,“余公子,我们就跟着官军进城,这样还会安全些。” 说着就牵过自己的枣红马,对那名校尉说道,“我们跟着你们去坤阳城,走。” 校尉看了看林梦瑶,又转向余一丁,见他还有些魂不守舍,口中又道,“既然如此,那就让我的手下替你们牵马。” 说完便回过头对着那几名已经走过来的军士使了个眼色,几人走上前就要去抓余一丁二人手中的缰绳。 其中一名军士来到余一丁面前伸出手就想去夺他手中的马缰,余一丁手臂一挥将那人的手挡开,口中厉声道,“你们要干什么!” 校尉见状立刻喝道,“让你们跟我们官军一起回城,我们来牵马,哪里有那么多废话!” 那名军士默不作声,却再次伸出手想要抢夺缰绳,与此同时,另外几名军士也纷纷上前准备夺下余一丁的坐骑,而站在远处剩下的几名军士这时也快步朝这边走了过来。 这下不仅是余一丁,就连林梦瑶也看出来了异样,就在余一丁牵着马匹将她护在身后的同时,林梦瑶也大声道,“你们到底想干什么?难道大晋的官军还要强抢百姓的财物不成?” 余一丁却没再说话,眼见那名军士不言不语只是一个劲地想要抢夺他手中的马缰,便再次抬手阻挡,那人手上发力,就只想一下甩开余一丁的手臂,结果余一丁手臂顺势一挥,手掌从那人的额头处划过,一下子便将那名军士的头盔打落! 余一丁一眼便瞧见那人头顶怪异的冲天发髻,这明显不是大晋军人常梳的偏头髻,甚至不是大陆国家青年男子的发髻样式,心头顿时大感惊讶! “苦搜达来!” 那人被打落了头盔后也愣了一下,随后便爆出一句低喝。 这句话余一丁更听不懂了,但他可以肯定不是汉话,甚至不是大陆国家的语言,余一丁内心的猜测瞬间就被证实—— 眼前这些人哪里是什么大晋官军啊,分明就是一群夷人武士乔装改扮而成! …… 第231章 ? 大战在即 图穷匕见! 假扮军士的那名夷人武士的头盔被打落,又气急败坏地冒出一句夷语,其余的夷人哪里还会再指望哄骗着余一丁二人乖乖将马匹交给他们。 “唰、唰、唰……” 好一阵抽刀出鞘的响声,十几把刀剑瞬间便亮了出来,在黑夜中明晃晃的闪成一片。 除了几名完全假装成大晋官军,并且连自己惯用的武士刀都不再使用,而是手持那种大晋官军制式标配腰刀的武士以外,其余八九人仍然举起的是他们随身携带的细长弯曲的武士刀。 林梦瑶早已被这个突然的变故吓得傻愣在原地,她可没有本事同时对付十几名夷人武士,哪怕此刻张五还活着,就算他们两人加在一起也对付不了。 所以当夷人武士们各自亮出武器的同时,霎时间林梦瑶的脑中又变成了一片空白…… 只不过这一回她的心头再也没有冒出那句“全完了”的念头,因为余一丁根本就没有再给她继续胡思乱想的时间! 这个时候已经顾不上身边的马匹了。 余一丁想得很清楚,就算夷人抢到那两匹马也不会伤害它们,这些人可不是为了吃肉才抢马,肯定是要作为坐骑使用的,既然不会被杀死,那就暂时不用理会这两匹牲畜的安全。 这十几人全都是夷人中的武士,从他们的装束和各自使用的武器就能够看出来,与那些乱波还是有非常明显的区别,但是他们可比不了那些乱波,乱波算是夷人精英中的精英,而武士则是参加暴动的夷人中最为庞大的组成群体,也是其中坚力量,如果是战场上的集团作战就会显示出强大的攻防能力,但是要论个人实力,武士与夷人中的乱波相比则是天壤之别了。 如果这十几人的武士小队面对的是同样数量的大晋官军,双方拼杀的结果或许会是势均力敌,但是此刻他们面对的是余一丁,等待这群武士的只能是自取灭亡! 于是这场战斗本来是这十几名武士亮出武器正准备拿下余一丁二人,可是下一刻他们只觉得自己的眼前一花,似乎余一丁突然之间就在众人的眼前消失了一般,等到他们再次搜寻到余一丁的身影时,他已经揽着林梦瑶的腰肢身处两丈之外了。 那名被余一丁打落头盔的武士是最先反应过来并暴起发难的一个,毕竟他距离余一丁最近嘛。 可是就在他抽刀劈向余一丁面门的短短一瞬间,余一丁竟然不可思议地完成了暴退并一把揽住林梦瑶,然后再顺势带着她弹身倒飞出两丈以外,而那名武士的刀锋只是迅疾地划过空气,只在半空中留下一片银白色的残影…… 见此情景,不要说那些普通的低级武士,就是那名假扮成官军校尉的中级武士也是面现骇然之色。 余一丁能够瞬间移动到两丈之外已经够足够让这些人惊叹了,何况他还要抱着一个大活人一起移动,就这一手便完全镇住了在场的所有夷人武士,他们全都目瞪口呆地站立原地,完全忘记了下一步该做些什么。 一般在这个时候,等到那名武士头目回过神来后的第一句话必定是“给我上”,或者是“跟我来”,这是作为首领的一种通常反应,也是提振士气的一种手段,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对手再次发威?何况场上的局势是己方的十几人围攻对方两人。 然而眼前的现实却是那名头目压根就没有机会说出这些话,因为没有等到他们从惊骇中回过神来呢,余一丁已经继续带给他们更加惊悚的噩梦般的感受! 林梦瑶冷不丁被余一丁带着瞬间移动,等到二人停下来时她才有时间晕晕乎乎地四下查看,可是接下来发生的一幕令她更加震惊! 林梦瑶还没有想明白余一丁为什么只移动了两丈之后便不再往后退了,虽然此刻他们两人正倚靠在一棵大树旁边,但是怎么看这棵大树都不可能成为他们二人抵抗十几名夷人武士攻击的屏障。 “噗!噗!噗!” 没等那些武士有所动作,也不等林梦瑶再想明白,看起来余一丁只是轻描淡写地抬起右手,三道白气接连从他的指尖射出! 林梦瑶只见距离他们二人最近的两名武士就像是突然被强弩射中,两道白气在他们的脑门处转瞬即逝,其中一人就是刚才挥刀袭击余一丁的那名武士,巨大的力量竟然令这两人的身体瞬间离地,倒飞出两三步远后才几乎同时仰头倒下。 而那名假扮官军校尉的武士头目虽然没有站在最前面,可是另一道白气仍然准确地找到了他的头盔之下,两眼之间的位置,刹那间就在那里钻出了一个指头粗细的小窟窿,就像是他的额头突然多出了一只眼睛,与前面那两名武士一般模样,头目立刻离地倒飞出,直至撞到身后的另一名武士才仰面倒下。 等到这三人全都倒下时,三股鲜血这才几乎同时从三人的眉宇额头之间喷射而出! 是个人都看得出来余一丁使出的这一手肯定不是暗器,就算是气功也是这些夷人武士们从未见过的功法,这种攻击手段已经完全超出了他们的认知! 噩梦,绝对是噩梦! 十几人围攻两人,居然毫无还手之力,转瞬之间就连他们的头目都已倒地身亡,可以说双方的实力完全就不在同一层面,对于余一丁来说,这些夷人武士压根就没有一合之敌,比起那名乱波头目实在是差得太远。 剩下的武士们本来还是目瞪口呆,见着这一幕后全都瞪大了双眼,眼神中满是惊恐,一瞬间他们便感觉到了后背的湿润,有的人脸颊上甚至也微微渗出了汗珠,这真的是噩梦中才会遇见的景象! 不过他们再也不会被这种噩梦惊扰了,因为这些人已经没有再做梦的机会! 哪有死人做梦的道理? 瞬杀三人之后,余一丁再次用同样的方法射杀了两名目瞪口呆的武士,直到此时,剩下的八九个人这才像是被捅开的马蜂窝一般,呼啦一声立即转身,全都没命似的向后跑去,有的人口中还发出了瘆人的怪叫,那是已经被吓破了胆的无意识的嚎叫,此时他们每个人的心头只剩下一个念头——逃! 所有人都只恨爹妈给自己少生了两条腿…… 可惜已经太迟了! 最后一个倒下的武士距离余一丁只有六七丈远,就在这六七丈方圆的狭小地带,此刻的地面上横七竖八地躺倒了十几具尸体。 而余一丁做完这一切也仅仅只用了短短的两三息! 顷刻之间,怪叫声没有了,脚步声没有了,晚风拂过,只有那两匹骏马偶尔打出一两个响鼻…… 林梦瑶嗅到了一丝飘过来的血腥气息,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颤。 她稍稍抬头,心有余悸地瞟了一眼近在咫尺的余一丁,仿佛根本不认识眼前这个男人一般…… 余一丁却像是浑然不觉似的,依旧紧紧地搂着她的腰肢,林梦瑶不禁有些脸红,轻轻地推了推他,从他的怀中挣脱出来,想要离开他一点距离,可是下一刻她只觉自己被一层看不见的薄膜阻挡,就连想要离开余一丁的身边都做不到。 “咦?!” 林梦瑶的一声轻呼终于惊动了余一丁,刚才他为了以防万一,谁知道还有没有躲在暗处使用暗器弓弩偷袭他们的武士呢,于是在出手时就用护身罡气将二人全部包裹,现在这种反应已经变成了余一丁与人交手时的下意识举动,只要有需要必须保护的人,只要有他在身边,这就是一个常规操作。 林梦瑶却仅仅只知道余一丁是一名修行者,至于他的具体修为和身怀的异术并不知晓,而且也没有被余一丁这样保护过,所以才会大感惊奇。 余一丁连忙撤了气罩,又退开一步,有些尴尬地与林梦瑶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余公子,我们还是赶紧上路。”林梦瑶不敢和余一丁对视,转过头却看见满地的尸体,不禁再次打了一个寒颤。 “哦,好的。” 余一丁也不再多言,赶紧带着林梦瑶快步来到马匹旁边。 刚才他之所以杀光了所有夷人后仍在发愣,也没有松开搂住林梦瑶的手臂,那是因为当时他的脑中仍然萦绕着蔡祖明三人的安危,既然这些官军是夷人武士假扮的,那么这些人很有可能是在蔡祖明的马车通过后才赶到此地,所以双方没有碰上也非常合理。 虽然这么想,但是余一丁仍旧希望两人能够尽快赶到坤阳城,现在他们所处的位置距离山脚很近,虽然夜间视野受阻,但是从此地到坤阳城的这段官道已经非常平坦,除非路上再遇见夷人的阻拦,否则肯定能在小半个时辰内赶到城边。 现在余一丁只能祈祷自己二人不要再那么点背,下山这短短的一小截路上就碰见了两批夷人,看来真田慎介的大部队距离坤阳城确实已经非常近了,如果不能尽快进城,一旦夷人开始攻城,余一丁还真不知道他们二人该躲往何处呢。 林梦瑶这一夜倍受打击,不仅接连遭遇夷人袭击,身边最为得力的护卫张五也已战死,可是从河口郡城到临海城的路途才走了一小半都不到,就算余一丁能够带着她安全抵达坤阳城,接下去的旅程她也只能独自前行,真不知又将如何面对前路那些未知的艰难险阻。 一想到这些,坐在马背上的林梦瑶不禁有些凄惶起来…… 两人各怀心事,这时候余一丁对林梦瑶前往临海城是为何事也没有更多的兴趣了,二人不再有过多的交流,加上出山后几乎是一路坦途,余一丁已经加快了速度,他可不希望在抵达坤阳城下之前再遇见任何变故。 就在距离坤阳城还有四五里路的地方,余一丁已经可以隐隐约约地望见黑黝黝的高大城墙,而且整个城池上空也笼罩着一层朦胧的橘黄色微光。 余一丁知道这是城内建筑物中透出来的灯火光亮,这个时候戌时未尽,时辰尚早,本来这个时间正是坤阳这种大城池夜间娱乐活动的高峰时期,按理说以大晋的强盛,各个大城的繁华,此时城内绝对应该是张灯结彩,灯火通明才对。 可是从眼前的灯火亮度余一丁却能判断出城内留守的百姓已经很少了,想必老百姓也知道坤阳城就要打仗了,大晋已经安定了多年,老百姓也很长时间没有见识过真正的战争,这下突然传出坤阳城即将成为战场,只会惹得城内百姓人心惶惶,商家住户十去七八,百姓纷纷出城避祸那也是再正常不过的现象。 眼瞧着坤阳城近在咫尺,余一丁的心头终于有些小小的激动,总算是就要到了。 “林小姐,前面就是坤阳城了,我们……” 余一丁一边说着,一边带点兴奋地转过头对并排而行的林梦瑶说道,结果话到一半立刻住了嘴,到这时他才发现此女的脸上满是恍惚之色,显得心不在焉。 “林小姐,你这是?”余一丁只得再次出声提醒,他本来是想让林梦瑶再加快点速度好尽快进城,看到她的模样后不仅不敢再提加速之事,反而又放慢了一些马速,只是让自己胯下的骏马小跑着前进。 此时距离林梦瑶受重伤也就才过去大半个时辰,余一丁认为她此刻的表现只是因为失血过多后的身体虚弱罢了,现在林梦瑶属于重伤初愈,万一再不小心跌落下马那就将是雪上加霜了。 “哦,我没事。” 林梦瑶像是蓦然惊觉,带着歉意对余一丁说道,下一刻转回头又是一愣,“啊?前面就是坤阳城吗?” 余一丁哭笑不得,心说原来林梦瑶刚才不仅没听见自己说什么,就连远处那些灯火光亮都没有注意到啊,难道说这个女子的状况真的很不好? 于是他又偏过头仔细观察了一下林梦瑶的面色,担心她连支撑到坤阳城下都困难。 林梦瑶当然明白余一丁的意思,连忙道,“余公子,梦瑶真的没事,方才公子可是有什么话想要对梦瑶说吗?” “没什么,我就是看见快要到坤阳城了,提醒林小姐一下。”余一丁没敢再提加速前进的事情,看着林梦瑶的状态,他生怕这个女子逞强答应下来,眼看着就要抵达城下,万一她再出点什么事那才真是得不偿失呢。 听了余一丁的回答后林梦瑶没有再出声,两个人就这样任由骏马踏着小碎步缓缓前行,除了马蹄踏在黄土地上发出有节奏的“哒哒哒”的响声,四下的田野里也传来一阵阵蛙鸣和草虫振翅之声,使得这个暮夏的夜晚显得沉寂而静谧…… 又过了大约一顿饭的工夫,两人距离坤阳城也就只有不到两里地了,巨大的城池,高耸的城墙在夜色中就像是剪影一般出现在二人的眼前。 余一丁很是奇怪,他不禁回想起当初和柳翠从碧云峰出来,赶到庆阳镇时也是夜晚,而且还是半夜,当时的庆阳镇完全就是一座小型的城池,因为大梁和库赛人时有摩擦,而且庆阳作为一座战时的堡垒,就算在半夜,城墙头上依旧是灯火通明,除了在城头巡夜的军士以外,每隔一段距离就插着一根巨大的火把,将城墙下面的十几丈范围内映照的纤毫毕现,目的就是为了防范库赛人的夜间偷袭。 可是再看眼前的坤阳城,除了城池之内还有少许灯火光亮映照夜空,整个城墙上几乎看不到一丝灯火,既没有手持火把在城墙上夜间巡逻的军士,城楼或敌台马面的箭楼等处也没有灯笼一类的照明设施,因为夷人暴动的原因,这个钟点城门早已关闭,整个城池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睡卧在旷野之中,身上闪着微弱亮光的黑色巨兽。 也许是各个国家对于夜间的防御措施各有不同,余一丁只能如此猜测,反正用不了多久便可抵达城门,那里肯定有值夜的门官,大不了叫门便是。 其实这是余一丁想的太过简单了,虽然他和林梦瑶都随身携带着路引,但是一般说来像这种规模的大城池,特别是现在这种非常时期,你就算身揣路引也不好使,门官九成九是不会开城门放人进城的,万一混进夷人的奸细,值夜的所有官军,上至门官下到普通军士全都会一起连坐,挨上几十上百的军棍惩罚还是小事,这种时候很有可能就会让自己的脑袋搬了家,当然他们二人还有一个便利的条件,那就是余一丁认识李盛将军,想必这一点能够帮助他顺利进城…… 就这么胡乱想着,两人两马慢慢地靠近了坤阳城的西门…… 第232章 ? 入城 城门处一片漆黑,还好坤阳城并没有挖掘出护城河,否则此时城门关闭,吊桥肯定已经拉了起来,哪里还由得了余一丁骑着马直接站在城门跟前。 不过坤阳城作为大晋京都西面门户之重地,为何会只修城墙而不挖护城河呢? 其实这种事情稍加细想也就能明白,内陆城池一般都建在河流湖泊附近,以方便城中百姓生活取水,坤阳城当然也不例外,虽然此地距离黄河还有二三十里,但是从西北山区中还有一条小河从坤阳东边两里外经过并汇入黄河。 大晋朝廷当然可以征召民夫派出徭役,使用人工挖掘护城河,并从坤阳城旁边的小河中取水注入,只是需要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而已。 但是以坤阳城的重要程度,若是异族他国能够入侵到此地,那么距离大晋亡国也就不远了,在那样的情形之下,又岂是挖掘一条护城河就能够改变战局?所以权衡利弊之后,晋皇也就放弃了挖掘坤阳护城河的打算。 再说了,如果坤阳城有护城河的话,原来那些潜伏在坤阳城的夷人乱波就不可能从禁军大营挖掘隧道直通城外,或许真田慎介就会想其他的办法让乱波潜入城内了。 站在城下的余一丁四下张望了一阵儿,城门以及城墙往外二三十丈的范围内除了一丛丛半人高的茅草以外,其余地方全是光秃秃的泥地,连棵小树也看不见,加上此城的城墙足有三四丈之高,如此一来城头上的守军视野更加开阔,白天里如果有敌军想要攻城根本无法隐蔽身形,只能摆开架势强攻,那样对于守军来说肯定是利大于弊的。 当然这些不是余一丁需要关心的事情,随后他又抬头瞧了瞧城门顶上的门楼,在那里没有一星半点的灯火,于是便扯着嗓子吼了一声,“喂!城上有人吗?” 片刻之后才有一人从箭垛后探出脑袋往城下张望,城头上黑灯瞎火的余一丁也看不清楚那人的面容,但是借着月光可以看出此人头戴的盔甲闪着寒光,应该就是一名守城军士,甚至很有可能就是守城的门官。 那人有些不耐烦地叫道,“什么人!大老晚的瞎嚷嚷什么呢?” 城下更加黑暗,那人根本看不清楚余一丁二人,因此他便用火折子点燃了一根火把,高举过顶,将自己和林梦瑶的身影全都映照在火光之内,示意对方自己这边只有两人,随后才大声说道,“这位军爷,我们二人从平洛郡城而来,路上耽搁了一下,还望军爷行个方便,打开城门放我们入城。” 那人仔细看了余一丁二人几眼,又说道,“前几天平洛郡矿区的夷人暴动,现在是非常时期,郡守有令,自三天前开始,本城每日戌时关闭城门,第二天辰时开城。” 说着便想从墙头缩回脑袋,不想再搭理余一丁。 平日里坤阳城都是卯时开门亥时关闭,这几天因为夷人暴动的原因,郡守已经下令开关城门的时间清晨延后一个时辰,夜间则提前了一个时辰。 若在平日这个时间城门还未关闭,仍会有行者旅人赶来入城,正因为如此,军士才会多解释两句,但是现在除非是执行公务的人员前来叫门,否则守城的军士压根就不会跟余一丁多说一句话,直接让他们自己在城外找地方呆上一宿便是,何况从他们二人的装束来看,实在不像是公门中人。 余一丁急忙叫道,“这位军爷!别急着走啊!我们是平洛郡王府的,与李盛将军也是旧识,刚才郡王府的蔡祖明将军先我们一步进城……,喂!喂!” 没等余一丁说完,那名军士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城头,余一丁无奈地看了一眼身边的林梦瑶,小声说道,“林小姐,看这个情形我们想要进城有点困难啊。” 林梦瑶也是一筹莫展,虽说她是将门之女,可终归还是大家闺秀,长这么大唯一的一次离家出走就是背着林宗泽带了妹妹偷偷跑到大梁寻药,她们出门后都是白天赶路,如果在傍晚还不能赶到大的城镇投宿,那就只有提前在乡野小店落脚,从未有过露宿野外的经历。 刚才余一丁和守城军士的对话林梦瑶都听在耳中,她也没有更好的办法,父亲林宗泽只是一名常年戍守边关城池的将领,四处为官不说,大晋武将何其之多,一个小小的林忠泽又有多少人会认识?如果余一丁将李盛和蔡祖明的名头搬出来都不好使的话,林宗泽的名头就更不好使了。 正在两个人大眼瞪小眼无计可施之时,城头上又传来人声。 “你们真的是和平洛郡王府卫戍营的蔡祖明将军一路的?” 看来城墙上的军士并非不搭理余一丁,刚才是找其他的军士验证余一丁所言是否属实去了。 按时间来算,很有可能蔡祖明三人赶到坤阳城时城门已经关闭,以他的身份肯定可以叫开城门,让守城军士放他们进去,这样一来城门的守卫军士必然知道平洛郡王府卫戍营的蔡将军不久之前已经进城,那么余一丁所言八成就不会是假话,既如此,军士们就不敢慢待了。 余一丁连忙答道,“正是,正是!我与蔡祖明将军一起从平洛郡城而来,只因有事耽搁了,蔡将军便赶着马车带着两名女子先行入城,不知军爷是否知道此事?” 那人并不回答余一丁的问话,继续问道,“报上你的姓名。” 余一丁连忙又道,“我叫余一丁,这位是河口郡城守将林宗泽之女林梦瑶。” 果然,那人听见林宗泽的名头后没有丝毫的反应,看来他在大晋也就是众多戍守边关的将领之一,并非名将,作为京畿门户的坤阳城守军不认识他太过正常。 余一丁答完话后那人不置可否,墙头又没有了声息,余一丁因为打着火把,根本看不清楚三丈高的城墙之上的情形,也不知道那名军士是否还在原地,情急之下再次吼了两声,可是那里已经无人应答。 就在余一丁转过头十分无奈地准备和林梦瑶商量在哪里过夜时,突然看见她指着城门激动地说道,“余公子,门洞中有人。” 余一丁连忙转头,只见城门的缝隙中透出一丝火光,看起来里面正有人举着火把走了过来,而且来人不止一位,因为这时他们已经听见门洞内响起纷乱的脚步声。 紧接着城门距地面六七尺的位置突然打开了一个一尺见方的小窗口,一张人脸出现在那里。 刚才同余一丁对过话的那名军士的声音从窗口处传了过来,“你们二人可有路引?” 余一丁连忙答道,“有啊,有啊。” “拿来。” 余一丁赶紧从怀中掏出平洛郡王府的路引递了过去,那人收下后迅速地关上了窗口。 过了片刻城门背后便响起军士们搬卸门闩的响声,那是一根两头包有金属蒙皮的巨大圆木,落下后刚好卡在两扇门板的卡槽内,如此便将城门锁死。 如果要打开城门,则需要好几名健壮的军士利用墙上的绞轮和绳索才能将圆木抬起,此时门洞内的军士们正在做的就是此事,片刻后便响起一阵轰隆隆的低沉声音,一扇大门缓缓地向内移动,露出了一条仅供一人一马通行的缝隙。 就在城门内响起军士们抬起门闩的动静后,余一丁二人身后官道两旁的草丛中忽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 林梦瑶被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地就往余一丁的身边靠拢,余一丁对此却是很有经验,此情此景勾起了他和柳翠初到庆阳时的回忆,于是连忙安抚林梦瑶道,“林小姐不必惊慌,这些都是未能在关城门之前入城的路人,今夜无雨,为了图方便他们就在城门边官道旁的草窝子里对付一夜,等待明早开城门时再说,如果运气够好的话,便有可能跟随我们这样可以喊开城门的人一起进城了。” 听见余一丁这样一说,林梦瑶稍稍安心,直到看见眼前的情形确如余一丁所言,她本来有些紧张的心情才逐渐放松下来。 七八名行者旅人打扮的人影背着行囊急匆匆地从路边的草丛中钻出来,其中还有一名妇女带着个孩子,甚至有个人还牵了一头毛驴,驴背上驮着一些包袱,这些人全都一股脑地拥到城门边上,口中还在七嘴八舌地嚷嚷着—— “军爷,军爷,让我们也进城,我身上有路条啊。” “军爷,行行好,矿区的夷人暴动,我们是从平洛郡跑出来避难的大晋百姓啊。” “官爷,俺们是路过此地的行脚客商,身上也有官府办的路引,麻烦官爷行个方便。” 一时间城门处人声嘈杂,场面上显得有些混乱…… 不过那名先前接了余一丁路引的官军倒是一副很有经验的样子,见此情景并未恼怒,只是站在门缝处大声说道,“都别吵吵!既然现在城门开了,想进城的就给我排队站好,把路引拿在手里,等我将这两位官人的入城手续办好再说!” 余一丁有些诧异地看着这位军士,他可没想到大晋的官军居然这么好说话,想想原先在庆阳遇见的守城边军,对那些错过时间进不了城的人们态度可是相当蛮横的,绝对不让进城,根本就没有商量的余地,至于两者之间会有这么大差异的具体原因嘛,这么短的时间内余一丁也没办法立刻想通。 那人见余一丁盯着他,连忙赔笑道,“余先生快请进城,半个时辰前蔡将军进城时已经给小的们都打过招呼了,只要是先生到来,让我们赶紧迎进城,您和这位小姐这边请。” 说着那名军士就帮着余一丁和林梦瑶牵马,将他们二人让进城门。 听到那人说蔡祖明他们已经入城,余一丁不禁大喜过望,看来他们真的与自己干掉的那队夷人武士错过了,否则不可能在半个时辰前就已进城,想到此余一丁又追问道,“来时蔡将军和马车上的两位小姐可好?” 军士奇怪道,“挺好的啊,只是蔡将军告诉我们已经在坤阳西面的山区发现夷人的踪迹,让我们注意这些人有可能会在夜间偷袭。” 余一丁点头,这些事情他听着就好,至于如何防备夷人的攻击,怎样加强城池的防卫,都不是他能置喙的。 既然现在知道蔡祖明和二女已经安全进城,余一丁一直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下,再说门官将他和林梦瑶的入城手续办好后还要查验那些着急进城的百姓,现在大伙都知道不久之后夷人就会打到坤阳城,甚至这些异族人的前锋此刻已经抵达坤阳西边的山区,谁还愿意半夜三更呆在城外呢? 余一丁接过门官给他递还过来的路引,看出那人的焦急,这个时候城门开着,万一有夷人前来偷袭,门洞内只有一支二十人的官军小队,能否抵挡得住攻击实在是太成问题,就算城门处还有另外的官军驻扎,但是如果城门被破,守城难度就会无限增大。 因此余一丁也不再废话,同那人道了个谢,带着林梦瑶牵过马匹便往城内而去,至于门官怎样查验那些百姓就不是他要关心的事情了。 进了城后,余一丁又想起平洛郡王府的人已经在数日前就来到坤阳,他并不清楚李盛和郡守会怎样安置沈辰基,但是蔡祖明肯定会去沈辰基的临时府邸拜见,至于他会怎样安置二女余一丁就不得而知了,他只知道坤阳城禁卫军大营的位置是在北城,目前只能先去那里,也许通过李盛便可得知蔡祖明和二女此刻所在的位置。 城池还是那座城池,街道也仍是那条街道,街口木杆上的气死风灯依旧亮着昏暗的灯光,偶尔可以看见街道两旁的房屋中透出一星半点的灯火,以及听到小巷中的犬吠,整个城池显得异常沉寂。 但是余一丁的心头却有一种明显异样的感觉,眼前的这座坤阳城已经不是半个月前他曾经来过的那座城池了。 首先是街道两边时常可以看到骡马或者毛驴这样的牲畜,甚至在一些街边的房檐下还有和衣而眠的人们,仔细瞧过去,这些人并非乞丐,也不是官军,他们全都身着劲装,只是身下或者墙边摆放着刀剑长枪弓弩盾牌等物,见到这些东西余一丁才反应过来,他们应该是坤阳城附近村镇的乡勇团,此时都被征调到坤阳城内,因为是临时征调,而且可能乡勇团的人数也不少,住房不够多余的人就只能露宿街头了。 另外还有一个现象是上回余一丁在坤阳城中没有见过的,那就是街道上多出了许多巡逻的官军,这些巡逻队可不是上回那种为了抓捕乱波才被派出来的禁军小队,看样子就是为了防备夜间城内出事,余一丁前往禁卫军大营的路上就碰见了四批这样的十人巡逻队,他们两人也被巡逻队拦下仔细盘查了一番,又反复查看了路引才放他们离开,看来现在整个坤阳城内已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了。 因为如此,余一丁他们又用了不少时间才来到禁卫军大营,余一丁报上姓名后,守卫辕门的军士入内通报,没过多久便看见李盛从大营内疾步而来。 两人相隔还有两丈远时,李盛已经伸手致意并高声道,“余先生,快快有请!” 余一丁笑着上前打招呼,两人亲昵地互相拍了拍臂膀,也没有过多的话语,想必李盛也知道了余一丁和蔡祖明的矿区之行,或许二人都是一切尽在不言中。 寒暄过后李盛才转向林梦瑶,目光中带着疑惑问道,“余先生,这位是?” 余一丁看出李盛的眼神有些不对劲,估计是将林梦瑶当成自己的又一位夫人了,连忙道,“李将军,这位是河口郡守将林忠泽的爱女林小姐,我们是在半路上碰巧遇见的。” 李盛低头沉思了一下,口中喃喃道,“林忠泽?” 下一刻他恍然大悟般说道,“哦,想起来了,几年前我去过一次临海城,在那里见过林将军一面,原来是将军的爱女,幸会、幸会!” 李盛拱手行礼,未曾想到林梦瑶也如男子一般对他行了拱手礼,不禁面上一愣,哈哈笑道,“哈哈,果然是将门虎女啊!” 林梦瑶嫣然一笑道,“梦瑶见过李将军,虎威将军的威名梦瑶早就听家父提起过,今日得见将军真容,果真是盛名之下无虚士呀。” 见李盛还要开口,余一丁连忙在一旁打岔道,“不好意思,二位先不要客气,请问李盛将军,蔡祖明将军和我的夫人现在何处?” 本来李盛真的还要同林梦瑶客气几句,见余一丁如此着急,便笑着说道,“看来余先生确实对夫人们宠爱有加啊,这才短短一个时辰不到便着急相见,不过本将还有话要同先生讲,此刻他们都在沈郡王的府邸中,就由本将亲自陪同先生前往,这样我们也好路上说话。” 余一丁才不管李盛想要跟他说些什么呢,此刻他的心思早就飞到二女身边去了…… 第233章 ? 守城(一) 就这样,余一丁和林梦瑶只在李盛的禁卫军大营辕门口站了一阵,连他的大帐都没去,便直接离开了大营。 其实余一丁不知道的是,就在半个时辰前蔡祖明赶到坤阳城,向守城军士问明了禁卫军大营的位置,便直接赶着马车来到大营找到李盛,将途中遭遇夷人乱波的情报告诉了他,两人也就此敌情有过一番分析。 虽然在山坡上同余一丁分开后蔡祖明就没有机会再和他交流,但是蔡祖明的看法竟然同余一丁完全一致,既然会在临近坤阳城的山区突然出现如此多的乱波,只能说明真田慎介的大部队已经接近坤阳,说不定此刻就在那片山区内扎营,只等着合适的时机便会攻城。 同时李盛和蔡祖明都认为真田慎介肯定希望攻击坤阳城的战斗能够速战速决,趁着大晋的援军还没有到来时尽快拿下坤阳城。 毕竟这个时代没有电话网络,真田慎介通知自己老爹将要提前暴动,所能使用的最快捷的方法便是飞禽传书,无论是鸽子还是鹰,从洛西镇传书到无边海也就是一天的事,但是收到传书的真田一郎能不能按照儿子的计划率部提前攻击大晋海防就说不准了,这种军事行动计划如要临时改变也不是件容易的事,那么真田慎介必定会做好攻下坤阳城后坚守城池的准备,应对有可能到来的大晋援军的攻击,并等待真田一郎率众从海上攻击大晋,然后两面合击偃师,一举攻破大晋的京都。 当得知已有乱波出现在坤阳城西边的山区后,李盛立即下令对城防做出了调整。 其实大晋和大梁在夜间城池的防御方式几乎完全一样,都会在城墙上遍插火把,门楼和箭楼上还会悬挂灯笼,特别是已经得知夷人即将攻打坤阳城,哪有不做一点防范的道理? 今夜城墙上黑灯瞎火的原因就是李盛在得到蔡祖明的情报后,专门做出的特别安排,他已经在西城门这一面城墙根下埋伏了一千官军,仅在墙头留了一小部分巡逻队,而且还命令城墙上的军士不准打火把点灯笼,只等着夷人前来偷袭,正好趁机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反正李盛已经打定了主意,在偃师援军到来之前,他就固守坤阳城,特别是平洛郡城的官军以及郡王府卫戍营的加入,以目前城内的近五千人马,他绝对有理由相信自己能够守住坤阳城。 李盛是见过柳翠和钟离雪的,所以当他看见从马车中走出的居然是这两名女子时,不禁大为惊讶,连忙向蔡祖明打听余一丁的去向,蔡祖明简单将余一丁的行踪告诉了李盛,就被郡守袁大人带着去了沈辰基的临时府邸,只留下李盛在大营部署应对即将到来的坤阳守城之战。 余一丁和林梦瑶到来时李盛早已将今夜西城门一带的防御值守调整完毕,作为守城主将,他对余一丁追击那些乱波的结果非常感兴趣,也想从余一丁的口中打探出更多蔡祖明不知道的情报,因此才会跟着余一丁一起前往沈辰基的府邸。 禁卫军大营在坤阳北城,而袁大人给沈辰基安排的临时府邸距离他的府衙很近,就在东城,跟军营相隔不到两里路,路上还会经常碰见官军的巡逻队,反正现在蔡祖明和二女已经安全进城,余一丁也不着急了,何况李盛还有话想要跟他说,于是余一丁三人就牵着马缓步而行。 从西门进城时余一丁就看见很多乡勇团的军士在街边和衣而卧,现在他们走在往东城去的路上,仍然可以见到街道旁有很多这样的军士。 余一丁很奇怪,他记得坤阳城禁卫军大营内还有一大片校场,容纳上万人都不成问题,而坤阳城附近十里八乡的乡勇团也就只有区区数百人,怎么弄得好像没地方睡觉似的呢? 余一丁把心中的疑惑同李盛一讲,后者闻言哈哈大笑,接着就给余一丁解释了一下,禁卫军大营肯定是允许军士们入内的,乡勇团也是守城力量的组成部分,李盛怎么可能只让官军呆在大营,而唯独将乡勇团拒之门外呢?那样的话这些人哪里还会尽力守城,只不过其中另有原因罢了。 这次夷人暴动来得突然,留给李盛和郡守的时间太少,郡守不仅要派出人手召集附近各个乡村的乡勇团,让他们汇集到坤阳城驻守,还命令这些人从各自的乡村进城出发时,将府衙要求的守城所需的钱粮兵器等物资顺便一起运送到坤阳城,这样就使得这些乡勇团的民兵不仅是参战的军士,同时还组成了许多支运输大队,因此这两天坤阳城的四门都有乡勇团携带兵刃,赶着车马装载各种物资入城,禁卫军大营的校场早已变成了物资堆放的场所,所以不仅乡勇团不能呆在大营,就是平洛城来的官军也有很多只能驻扎在街边,反正此时城中百姓商户走了很多,天气又不算冷,虽然不能直接强占这些民房作为临时居所,但是呆在别人家门口的房檐下也不碍事。 而且此次坤阳城面临的是仓促应战,真田慎介的暴动队伍随时都有可能打到城下,特别是夜间,李盛不可能在城墙上安置太多军士,只能留下哨兵值守,如果夷人偷袭攻城,为了能够尽快登城迎敌,李盛便让轮班的军士们就近呆在城墙附近的街道两边歇息,以便发生战事时可以迅速冲上城墙御敌。 今夜李盛在余一丁到来前就布置了一千军士呆在西城门附近的街道上,这就是余一丁他们进城时看见的街边那些和衣而卧的乡勇团,当然其中也包括许多官军,只是余一丁没有注意罢了。 “余先生,不知您追击那些乱波后还有无其他发现?”通过蔡祖明的讲述,李盛对余一丁的了解更加深入,所以说话时也越发地客气,甚至连敬语都用上了。 “哦,对了,我都忘记告诉将军了,除了那一小队乱波以外,后来我还遇见了一队假冒大晋官军的夷人武士,不过我已经将他们全部消灭,不算大事。”余一丁答道。 “什么?在坤阳周边居然出现了假冒官军的夷人?!”李盛大惊。 “是啊,开始我也觉得奇怪,但是后来仔细一想便想通了,大晋掳掠夷人作为劳工也有好些年头了,其中肯定有很多夷人学会了汉话,这次我和蔡祖明将军在矿区转了一大圈,遇见许多会说汉话的夷人呢,而且这次夷人暴乱后搞到官军制服也是件很容易的事情?如果这一部分会说汉话的夷人假冒成官军不是很正常吗?”余一丁不以为然地说道,他很不理解李盛的吃惊,这一小队夷人已经被他全部干掉,并没有漏网之鱼。 “余先生您有所不知,这两日入城的外来官军和乡勇团很多,城内兵将互不相识者甚众,值守城门的军士也不可能一一详尽查验,如果夷人冒充官军或者乡勇团混入城中,而且他们中的许多人又会说汉话,那将会给坤阳城防带来极大的威胁啊。”李盛无不担忧地说道。 “啊?这一点我倒是没有想过呢。”余一丁闻言也是猛然吃惊,这才明白李盛听了他的话后为什么会有如此反应了。 “既如此,将军可要及早应对,以防夷人内外夹击。”现在柳翠和钟离雪都在城内,余一丁可不希望夷人攻破城池,致使他们三人受池鱼之灾。 李盛并没有立刻回应余一丁的说话,只是皱着眉头像是在仔细思索,片刻之后才开口说道,“看来这位西洛王也知以他目前的兵力,直接正面攻击坤阳无异于自寻死路,所以派出夷人假扮官军混入城内,这也是他必然的选择,此前本将只认为城内会有潜伏的夷人细作,现在看来,他们应该还有一些人已经混入城中,但是本将觉得夷人应该做不到里外夹击,他们本就没有太多兵力,如果再分兵这仗就没法打了。本将估计混入城中的这些人大概也就百人之数,他们的主要目的更多的还是配合城外的大部队在城内制造混乱,扰乱我军心,如此一来城外的夷人便可偷袭得手。” “那将军可有应对之法?”余一丁插口问道。 “数日前本将就已派出探马,昨日探马回报夷人大部队距坤阳还有近百里之远,而且行军速度迟缓,似乎仍在不停地集结来自矿区中的夷人劳工,当时本将判断他们最快也只能在明晚抵达坤阳,谁知先生带来这样一个情报,看来那位西洛王是给本将摆了一个迷魂阵啊。” 余一丁没听懂李盛在说些什么,急忙插口问道,“什么迷魂阵?将军何出此言?” “这位西洛王只是在迷惑本将,造成一种夷人不会这么快攻城的假象,但是从今夜先生和蔡将军的遭遇来看,很有可能夷人的大部队此时已经抵达坤阳以西的山区了,而且为了出其不意,他们八成会在下半夜发动偷袭,到时候城中必然会有混乱之事发生,比如失火之类,呵呵呵……” 这下余一丁听明白了,想必李盛已经从余一丁和蔡祖明给他提供的情报中判断出真田慎介的攻城计划,所以他的心中大概已经有了应对之法。 只要李盛胸有成竹,余一丁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于是便道,“看来将军已经有了守城的办法,那就是好事啊。” 李盛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余一丁认为他还在思考具体的应对之策,也就没有出声打搅他,三个人就这样缓缓地在街道上走着。 但余一丁不知道的是,昨日已有偃师快马来报,京都的援军可能还要两三日才能派出,据说这几日东南沿海已经发现了夷人船队在附近海域活动的消息,现在虽说无论是坤阳城还是东南海防均未发生战事,但是晋皇早已收到铁振堂的密报,大晋朝廷此时也在紧锣密鼓地调兵遣将,以应对这次突发的夷人暴动。 从目前的态势来看,若要京都派出援军,肯定也是优先支援海防,晋皇只觉得真田慎介率领的这股夷人不足为惧,这里毕竟是大晋腹地,只要抵挡住真田部族的海上攻击,西洛王和他的手下在晋皇眼中就是瓮中之鳖,收拾掉是迟早的事情。 其实当晋皇从铁振堂那里得到这个消息时,他的第一反应居然不是慌乱,而是无比的愤怒。 以大晋国力之强盛,为了达到开疆拓土的目标,晋皇筹备了数年之久,在北方边境囤积重兵,只需等他一声令下,数十万铁甲便可突入那片广袤的大草原,晋皇根本不相信格鲁人能够抵挡大晋铁骑,接下来攻城掠地,无数的土地和财富将唾手可得,成就晋皇的雄图霸业,名留青史! 可是眼看着这一切已经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却被夷人暴动生生地打断,这怎能不令晋皇无比震怒。 要知道为了安抚矿区的夷人,晋皇已经不惜将自己的女儿下嫁真田慎介,还给了他一个“西洛王”的爵位,又资助真田一郎发动统一无边海以东诸岛的战争,可是最终换来的竟然是整个矿区的夷人发动暴乱,大晋东南海防即将面临被攻击的凶险,何况晋皇最宠爱的四公主也落到真田慎介的手中,在接下来的战斗中势必会让大晋官军投鼠忌器。 当然晋皇也有自己的考虑,只要将真田部族从海上的攻击完全扼杀,让真田慎介和他率领的数千夷人看不到胜利的希望,那么就很有可能做到不战而屈人之兵,甚至保全女儿的性命。 别看四公主是晋皇最宠爱的女儿,但是比起他的雄图霸业青史留名来看,女儿是可以被牺牲的,他又不是只有这一个女儿,当然,如果真田慎介能够留下女儿的性命将是更好的结果。 只是晋皇的这些谋略建立的基础便是坤阳城绝对不可以被夷人攻占,没有了可以坚守待援的城池,让真田慎介所部在流窜过程中不断地消耗实力,直到他坚持不住主动投降为止。 这些情况不仅余一丁不清楚,就连李盛这样的武将也不清楚,但是作为坤阳城的守将,又是三品虎威将军,他很清楚的是,在援军到来之前,自己率领的三千禁卫军和后续补充到坤阳城的平洛郡官军以及附近的乡勇团必须要与城共存亡了。 余一丁倒是没心没肺,反正守城之事有李盛和袁大人操心,甚至沈辰基和蔡祖明也会尽心尽力,而且看样子李盛已经有了办法,那么他和他的老婆们以及林梦瑶也就没有了后顾之忧,余一丁的心底里甚至在想,万一坤阳城守不住,他带着二女和林梦瑶在城破之前总是能够逃出去的,真田慎介只有区区六千人马,想要围困这么大一座坤阳城那是根本无法做到的,到时候余一丁想走可没人能够拦住他。 就这样余一丁和李盛各怀心思,不知不觉便来到了沈辰基的府邸前,就连途中他们经过了那座荒宅余一丁也没有注意到。 此时虽然夜已深,但是郡王府大门口仍有蔡祖明的卫戍营军士守卫,这里不同于平洛郡城,坤阳城时随时就会爆发大战的城池,军士们丝毫不敢怠慢,蔡祖明没到坤阳城时沈辰基的这座临时府邸就被军士们日夜不停地严密保护起来。 “什么人?” 因为大门的门楣上悬挂着两盏大大的灯笼,军士们虽然没有直接站在灯光之下,但是也看不太清楚远处走过来的余一丁三人,只能听见马蹄声响,而且这响声是朝着王府大门而来,于是便开口大声询问。 “是我,坤阳城守将李盛,前来拜见郡王。”李盛答道。 等到三人慢慢接近了王府大门,已经完全处在灯光之下,守门的军士一眼便认出了一身劲装的李盛,因为要面对随时有可能到来的战斗,李盛这一身衣服已经是作战时贴身的劲装,如果夷人攻城,他只需在这身劲装之外再穿戴好将军的甲胄便可迎敌。 “啊!原来是李将军,小的立刻前去通报。”一名看起来就是头目的军士连忙拱手行礼,恭敬地对李盛说道。 “嗯。”李盛随意地挥了挥手,并示意其他军士将余一丁和林梦瑶的马匹牵走。 没过多久,只见蔡祖明急匆匆地从府内冲了出来,看见余一丁后立刻眼神一亮,笑盈盈地便迎了上来。 “余先生,你可算来了,快快随我入府,两位夫人可是满心焦急啊。” 接着才对着李盛行礼,毕竟对方的品级在他之上,又伸手作了个请的动作。 “末将见过李将军,请!” …… 第234章 ? 守城(二) 同余一丁和李盛打过招呼后,蔡祖明这才发现紧跟在余一丁身旁的林梦瑶,心头一阵纳闷,暗道余先生已经有了两位如花似玉的夫人,这才一个时辰不见,怎么又带来一位美人,又见她跟余一丁的亲密程度,想必二人早就熟识,这又是个什么情况?想不到这位余先生还真是风流啊。 不过蔡祖明也就是稍稍愣神,随后赶紧上前询问,余一丁早就看出他的眼神不对,心知蔡祖明误会了两人的关系,简单介绍了林梦瑶的身份和两人偶遇的经过,但蔡祖明从未见过林忠泽,只是礼节性的同她打了个招呼,随后便领着三人进入王府。 这座大宅原本是坤阳城内一位富商的公馆,因为夷人暴动,前日富商才带着家眷离开坤阳城返回老家避祸,只因平日里此人与郡守交往甚密,当郡守得知沈辰基即将来到坤阳城,便借用了富商的公馆作为临时的郡王府。 当富商听说是拿他的宅院用作郡王的临时居住,这种好事就算是想碰都不易碰上,富商哪里还会有什么异议,当即二话不说便将钥匙交给了袁大人,还一再嘱咐郡守一定要在郡王面前替他美言几句,袁大人自然是笑着答应了下来。 不过就算是富商的大宅院,再怎么豪华奢侈说也是百姓的居所,商人不属于士大夫阶层,就算你再有钱,也不能擅越自己的阶层,这里的一切当然比不上平洛郡王府的气派和规制,而像郑培雄在河口郡的郑家大院,哪怕其内再怎么富丽堂皇,从外面看他也绝不敢超越郡王府,甚至连郡守的官邸看起来都比郑家大院气派,这就是阶层的鸿沟,古往今来,莫不如此,你若敢轻易逾越,那只能是是自寻死路,官府随便给你安个罪名,轻则抄家问罪,重则法场丢命。 好在整个宅院占地并不算小,院内的房屋也勉强够沈辰基和府内的下人居住,虽然没有郡王府的规模那么大,但是整体环境幽静,也算是坤阳城内很不错的大宅院了,何况沈辰基本就生性随和,对郡守的安排并不挑剔,毕竟现在是非常时期嘛,能在坤阳城内找到一座比郡王府小不了多少的宅院已经很不容易了。 几个人曲曲折折地来到一座花厅,进门后余一丁才发现里面坐了好些人,除了他最为关心的柳翠和钟离雪以外,其余在座的几个人他都见过,分别是沈辰基、王道人和坤阳郡守袁大人。 刚才守门的军士进来通知蔡祖明时两个妮子就知道余一丁已经平安进城,所以就跟着来到花厅,此时见到余一丁进屋便一起对着他微笑点头示意,可是随后又看见紧跟着余一丁进屋的林梦瑶,二女的脸上立刻写满了惊讶。 柳翠在峡关郡时就已见过林梦瑶,她可没想到还能在坤阳城再次与此女相见,而且林梦瑶竟然是跟着余一丁一同前来的,这让柳翠大感疑惑。 而钟离雪与林梦瑶的初见是在平西关,虽然当时她还处在失忆之中,但就是在林梦瑶家的客厅中才慢慢地恢复了记忆,因此她对林梦瑶还依稀有点印象,只不过觉得眼前的这位女子非常眼熟,就是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了。 两个妮子虽然吃惊,但是也没有任何其他的动作,她们很清楚在今夜的这个场合不能放肆,所以在跟余一丁眼神交流过后二人便低下头窃窃私语起来。 余一丁却没工夫理会她们俩人的吃惊,因为蔡祖明已经带着他向站在上首的沈辰基走了过去。 “在下见过郡王,给郡王请安了。”余一丁上前一步拱手行礼道。 “哈哈,余小友不必多礼,你自矿区平安归来,又寻回了夫人,可喜可贺啊。” 沈辰基见着余一丁踏入花厅时便激动地从太师椅上站了起来,面带惊喜地望着他,并没有端着郡王的架子,其余几人当然只能赶忙起身,郡王都对余一丁起身相迎,他们哪敢再继续坐着,于是众人一起便对着余一丁点头微笑示意。 余一丁身上有铁振堂给的玄武营玉牌信物,与沈辰基初见时就拿给他看过,郡王自然认为余一丁同大内还有关系,同时他又是一名修行者,这一点早就被王道人确认过,而且蔡祖明回来拜见沈辰基以后,又将二人这一趟矿区之行对他详细禀告,特别是余一丁那一身鬼神莫测的异术,在蔡祖明看来,他的本事绝对高出王道人不知多少。 这些点点滴滴的印象汇总起来后,沈辰基对余一丁已是满心敬畏,哪里还会像接见普通人那样正襟危坐。 “托郡王的福,也多亏了蔡将军的鼎力相助。”余一丁再次行礼。 “余小友切莫客气,快快请坐。” 沈辰基热情地招手示意余一丁落座,这才后知后觉地注意到他身后站着的林梦瑶,立刻惊诧于她的美貌,口中不自觉地就“咦”了一声。 不过还没等余一丁开口介绍,林梦瑶已经从他身后闪身而出,落落大方地向沈辰基行了个礼,接着说道,“小女子林梦瑶,乃是平西关守将林宗泽之女,拜见郡王,给郡王请安。” “林忠泽?”沈辰基面带疑惑喃喃道。 看来郡王对这位边关守将毫无印象,大晋武将多如牛毛,要说李盛还到过临海城,而且本身就是一名武将,能记得有这么个同僚不足为奇,但是对于沈辰基来说,一个小小的边关守将只能算是个无名之辈了。 “这位林小姐是我的旧识,这次是路过坤阳城,傍晚在城外遭遇夷人袭击,正好被我碰上了,于是便救了她一起进城。” 见林梦瑶介绍完自己后沈辰基没有任何表示,余一丁明白这位郡王是压根就不知道林忠泽是谁,只好又补充解释了一下。 沈辰基本来还在努力回忆中,没想到却听到余一丁这样一番话,不禁面色一沉,有些生气的对李盛和郡守说道,“哦?这么说夷人的大部队真的已经到了坤阳城边?!李将军,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也难怪沈辰基生气,白天里李盛和郡守还来拜见过他,当他问起夷人的动向时,身为主将的李盛言之凿凿地说据探马回报,真田慎介的部队还距坤阳城有近百里之遥,城防之事他正在有条不紊地进行。 沈辰基听了两位官员所言还甚感欣慰,这样一来还有时间让官军加固城防,那样的话守城之事就会更有把握。 可是先前蔡祖明回来时就告诉沈辰基他和余一丁遇袭一事,并表示夷人大部队很有可能已经来到坤阳城外。 初闻此言郡王还没当回事,毕竟白天李盛才向他禀报过敌情,因此沈辰基只认为那些乱波最多就是夷人的斥候,人数又不算多,可能主要任务就是对坤阳城的防卫进行抵近侦查,以李盛对城防的安排足以应付,但是现在接二连三地在坤阳城附近出现夷人,那只能说明是李盛派出的探马出了问题,因此沈辰基才会向他提出质问。 李盛慌忙低头答道,“回郡王话,末将跟随余先生前来就是要向您禀报此事,昨日末将派出的探马回报确实没有在坤阳城附近发现夷人踪迹,而余先生和蔡将军的遭遇也是实情,想必是夷人使用了某些隐匿行迹的方法躲过了探查,不过在半个时辰前末将已经紧急调整了城防部署,现在城中军士全都枕戈待旦,严密防卫,以应对夷人有可能在夜间发动的偷袭,请郡王安心。” 听了李盛的一番解释后沈辰基的脸色才稍稍平复,刚才他的确有些生气了,如果坤阳城派出的探马不能掌握夷人的真实动向,这对守城来说绝对是个大忌,如果不是今夜余一丁和蔡祖明赶到坤阳城,而在夜间夷人前来偷袭,那不是打了李盛一个措手不及吗? 不过这一次夷人暴乱本就来得突然,李盛和郡守的准备工作也是在仓促之间完成,就在今天仍有附近的乡勇团进城,而且这几日坤阳城的两位主官并未懈怠,已经算是尽忠职守了,虽然仍会有许多防御漏洞,但这也是无法完全避免的事,幸好今夜之事还算是亡羊补牢为时未晚,沈辰基也就没有再过多责罚李盛了。 “知道了,这几日李将军和袁大人辛苦,守城之事还需将军多多上心。” “多谢郡王不罚之恩,末将这就返回大营。”李盛见状连忙向沈辰基行礼告退。 “嗯,退下。” 李盛连忙又同余一丁蔡祖明以及郡守王道人等人分别行礼道别,便转身出了花厅。 既然已经得知新的敌情,虽说李盛已经做了相应的部署,但是他觉得此时还是要呆在自己的中军大帐才好,万一半夜真的出现敌袭,他在禁卫军大营也能更好地指挥战斗。 刚才只不过是因为有话要同余一丁说,顺便到郡王府拜见沈辰基,将此事当面详报,并向他请罪,这种事情不可能瞒着,眼见沈辰基并未责罚自己,那就赶紧返回自己的岗位,做好一名守将应该做的事情。 眼见李盛要走,蔡祖明也向沈辰基告退,现在他的卫戍营也在城内,必要时可以协助禁卫军守城,而且他也是一名高级武将,呆在李盛身边还可以帮着出谋划策。 沈辰基没有阻拦,两位将军随即离去。 紧接着郡守也向郡王告退,一旦战斗打响,他就是整个坤阳城守军的后勤总管,必须要安排人力物力保证为大军提供支援,还要指派城内的衙役官差巡街,协助李盛的守军维持好城内的秩序。 最后花厅内除了郡王和王道人以外,就剩下余一丁和三位姑娘了。 其实余一丁也想趁这个机会带着三个女子离开的,同一名位高权重的郡王打交道还是让他感到有些不自在。 可是还没等到余一丁开口呢,就在两位将军和郡守退下后,沈辰基又转过头笑眯眯地对余一丁说道,“余小友,想必你们这一路鞍马劳顿,又遭遇夷人袭击,就在本王这座临时的府邸内暂且歇息。” 又是不容推辞的口吻,根本没有同余一丁商量的意思。 紧接着沈辰基便对着花厅门口低喝了一声,“贵喜啊。” 话音刚落,余一丁在平洛郡王府见过的那名管事的老头便应声出现在门口,看来这人一直就在花厅外候着呢。 贵喜进屋后低着头恭恭敬敬地说道,“老奴在,请问王爷有何吩咐?” “给余小友和几位小姐安排一下住所,再准备一些宵夜,去。” “是。” 贵喜依旧恭敬地答道,然后才对余一丁说道,“余先生,请随我来。” 反正现在夜已深,余一丁几人总是要找地方睡觉的,既然沈辰基主动留他们,余一丁也就不再客气了。 “多谢郡王美意,那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余一丁抱拳道谢,沈辰基颔首微笑,看着他带着三名女子跟随贵喜离开了花厅。 …… 亥时,坤阳城西门外十五里,山区。 这里已经快到山区的边缘,在夜色之中整座山头都被一层青黛色包裹着,那是成片的茂密丛林,如果站在坡地上,透过林木的间隙便可以依稀看见坤阳城中的灯火。 一条官道从树林中蜿蜒而出,土黄色的路面曲曲折折,一直通向坤阳城的方向,而这条官道正是洛西镇至坤阳城的官道。 月亮在薄云中缓缓地穿梭,林中还弥漫着一层似有似无的雾气,整个山林一片寂静,只在极远处偶尔传来一阵狼嚎虎啸,令人不由自主地便会打上一个寒噤…… 忽然间几条黑影就像是敏捷的夜行动物一般越过官道,在林木间一闪而逝。 片刻之后,密林深处响起一阵“咕咕咕”的夜猫子叫声,随后林间便有一点灯火闪动,火光如豆,时隐时现,如果此时走在官道上路过此地的人们一定会认为那不是鬼火便是某种猛兽在夜晚闪动的眼神……。 “丸山大人?” “是我,敌情如何?” “回禀大人,藤冈小队损失惨重,野中小队全军覆没,另外三支小队已经潜伏至坤阳城下,但是已有好几条地道全部被封死,目前只剩一条地道可以潜入城中。” “混蛋,怎么回事?” “回禀大人,藤冈小队遭遇大晋的修行者,对方实力强横,连藤冈君都险遭不测,野中小队不知为何,没能按计划混入坤阳城,在半途中被人全数击杀。” “混蛋,再探再查。” “是!” 灯光熄灭了,紧接着几条黑影带出一阵呼呼呼的风声,迅速消失在丛林之间。 这片丛林位于一个小小的山坳中,一片并不算非常陡峭的坡地下有一个很不显眼的洞穴,大概只有三四尺高,仅容一人匍匐进入,像是已经废弃的野兽巢穴。 此时正有几名浑身黑衣的蒙面人守在洞口,警惕地注视着四周,而从洞**却透出隐隐的光亮。 丸山隆二和那几名作为斥候的黑衣人交流过后,他便熄灭了手中的烛火,身体猛然而动,用一种与他的年龄极不相仿的速度离开了那处用于藏身的大树。 没用多久他便来到那个洞穴旁边,与那几名蒙面人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后便一头钻进洞穴之中…… “殿下,情况有些不妙啊。” “怎么回事?” “我们派出的几支小队出师不利,野中君和他的小队全数被杀,就连藤冈君都差点遇难,他的小队伤亡过半,目前只有其余三支小队潜伏到坤阳城下,但是绝大部分地道已经被封,只有一条还能使用,殿下,今夜的攻击是不是……” “不行!我们的时间不多,万一敌人的援军到来就会更加麻烦。” 别看这座洞穴从外面看非常狭小,进入到内部后居然有近两丈深,最深处大约有一丈方圆,六七尺高。 洞内燃着一支火把,在摇曳的火光中,一脸阴郁的真田慎介正坐在一块石头上,不过洞中本来只有他一人,大晋的四公主却不知道现在身在何处。 “那依照殿下的意思?” “现在派出去的小队潜入坤阳城后,没有信号他们不会行动,这样,等到下半夜我们的偷袭部队潜伏到坤阳城边时,按照约定发出信号,待城中火起后便突袭城墙,只要占据一段墙面并放下绳索,后续部队便可迅速登城,动作一定要快,成败在此一举!” “是,我这就去安排。” 丸山隆二低头行礼,迅速退出了洞穴,只剩下真田慎介一个人坐在石头上沉思。 今夜是一场赌博,赌注是这数千夷人的性命,当然也包括真田慎介自己的性命。 不能再等了,等待的结果只能是夜长梦多! 夷人的一生本就是在与天斗,与地斗,与无边海严酷的自然环境斗,真田部族拼了血本也要打下一片富饶的土地,他们对大陆的土地早就垂涎三尺。 就在今夜,血洗坤阳城! …… 第235章 ? 守城(三) 余一丁和三个姑娘被沈辰基的老仆贵喜带着来到后院,只给他们安排了两间客房,在蔡祖明赶着马车来到王府时贵喜就知道柳翠和钟离雪是余一丁的夫人,而林梦瑶的身份贵喜站在花厅外也听了个清楚明白,所以直接就给四人安排了两间客房。 之所以贵喜会这样安排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富商的大宅院虽然房间不算少,但是架不住平洛郡王府内的人多啊,老头倒是想给余一丁他们多安排几间客房,可是目前府内没有那么多空房啊,这实在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毕竟现在还是特殊时期嘛。 不过贵喜已经很贴心地给余一丁和两个妮子准备了一间大一点的客房,而林梦瑶就只能将就着睡一间小客房了。 余一丁倒没觉得有什么,反正现在两个妮子都是他的人了,四个人两间屋,看起来还算可以,他一个大男人,当然是怎么睡他都没意见,还是遵照那两个妮子和林梦瑶的意见。 老仆贵喜将他们带到房间门口后简单说明了一下郡王府目前的窘境,又向余一丁表示了一下歉意,随后便先行告退,他还要去后厨让人给余一丁他们准备宵夜呢,对于郡王的吩咐老头一定是不打折扣地认真完成。 对于房间的问题林梦瑶也没有特别的感觉,既然是一大一小,而且她早就知道两个妮子是余一丁的女人,虽说这个时代男人有个三妻四妾很正常,但是居家过日子肯定不可能是三人一屋,只不过现在是出门在外,无非就是将就一晚,无论是夫人还是小妾就没那么多讲究了,所以林梦瑶立刻选择了那个小房间。 可是钟离雪却有些害羞,昨夜她才和余一丁把这锅生米煮成熟饭,现在两人的关系已经不同于从前,但是有柳翠在场就显得非常微妙,虽然在河口郡时他们就曾三人同过屋,但是毕竟那时候还没捅破这层窗户纸,此刻若要让她和余一丁柳翠在一个屋子里睡觉,却怎么样都让钟离雪感觉有些别扭。 于是这个妮子便在门口忸怩不前,只是站在余一丁身后低着头绞着手指,却并不说话,与平日里泼辣的表现大相径庭。 柳翠的想法却是很简单,大不了进了房间后,三个人就跟以往一样,她和钟离雪睡一张床,余一丁自己睡另外一张就好了,反正到时候如果钟离雪害羞的话那就先让她上床,然后再叫余一丁进屋便是。 可是当她推开房门,一眼便看见了房间里的那张大床,这让没有心理准备的柳翠吃了一惊,她满以为房间内的陈设应该与客栈差不多呢,却没想到看见的却是这样一幅光景,慌忙退了出来。 “林姐姐。” “嗯?” 林梦瑶刚刚将一只脚踏进小房间,身子还在门外呢,听见柳翠叫她便停下了脚步,回过头来望着她,眼中满是疑惑。 “怎么了,小翠妹妹?” “林姐姐,要不今天晚上你和我还有雪儿姐姐,我们三个一起睡。” 柳翠指了指身边的钟离雪,又快步上前亲昵地挽着林梦瑶的手臂。 钟离雪本来站在一旁还在暗自羞涩,根本没有想到推门查看,听见柳翠这么一说,还以为她是在为自己考虑,欣喜之下也没多想,连忙像柳翠那样上前搂住林梦瑶的另一只胳膊,俩人一起使劲,直接将半个身子已经进了小房间的林梦瑶拉了出来。 林梦瑶有些奇怪地看了一眼旁边的余一丁,还没想明白这是怎么回事,转眼间就被两个妮子拉进了大房间。 院子里只留下余一丁一个人哭笑不得地傻站在在门前,本来他只认为钟离雪会因为不好意思而跑去陪林梦瑶,留下他和柳翠睡一间房,谁知道三个女子会直接把他赶到小房间里。 呆立片刻后余一丁也就释然了,林梦瑶的剑伤才刚刚愈合,正因为她的伤势,到坤阳城这一路余一丁都没敢加快速度,而钟离雪又是新妇,不仅赶了一天路,对付那群乱波她也出了手,这一晚确实应该好好休息。 那张大床余一丁也看见了,不要说三个姑娘睡在上面不会觉得挤,就是再多一个人可能都没有问题,这样她们晚上也能得到很好的休息。 何况这一夜余一丁自己也忙乎得够呛,虽说有异能在身,他并不觉得有多累,可是李盛也说了夷人有可能在后半夜发动偷袭,这个想法和余一丁不谋而合,那名就更加需要注意防备了,趁着现在还不算太晚,过一会儿吃了宵夜余一丁还可以在小房间里打坐恢复,以应对下半夜有可能出现的状况。 不知道是不是沈辰基或者他的家眷本来就有宵夜的习惯,否则这个钟点厨房灶台里的火早就应该封了,就算要简单地弄点宵夜也会很费时间,可结果却是没过多久,老仆贵喜就带着一名小厮模样的下人过来敲大房间的门。 柳翠开门便看见那名下人拎着一个大大的四层食盒,贵喜却有些诧异,他还以为开门的会是余一丁呢,谁知余一丁的声音却在他身后响起。 “多谢多谢!老人家辛苦了。” 贵喜这才发现余一丁是从小房间里走出来的,心头虽然有些诧异,但是不该问的不问,多年的经验让老头立刻恢复了平静,脸上也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只是恭敬地说道,“余公子,让您久等了,这是给公子和小姐们准备的宵夜,还请在隔壁房间用膳。” 余一丁又客气地答谢了一番,当他的眼光落在那个下人拎着的食盒时,不禁眼神一亮,好家伙,这么大个盒子,里面装的哪里会是宵夜点心,分明就是晚餐嘛,看来沈辰基也知道他们是一路赶到坤阳城的,还没有来得及吃晚饭呢。 管事老仆并不多话,指挥着下人将食盒放在隔壁房间,又把饭菜碗筷一样样在桌上摆好,两个人这才离去,在离去之前还让余一丁几人吃完早些歇息,碗筷自会有人前来收拾。 “唉,这王府中什么都好,就是规矩太多,太客气了。” 余一丁暗自叹了口气,总算送走了二人,只剩下他和三个姑娘守着一桌子饭菜。 落座后余一丁顾不得矜持,不过他也确实是饿了,这一天他也忙乎的够呛,于是很没形象地端起碗便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三个姑娘看他那个样子禁不住偷偷地掩口直笑,这顿饭就在几个人的嘻嘻哈哈中吃完。 吃过晚饭后众人各自回房,余一丁又交待她们要好好休息,并嘱咐柳翠注意另外两人的状况,随后才进了自己的小房间,没过多久院子外面便传来三更梆子的响声。 子夜时分,万籁俱寂。 余一丁盘腿端坐在小房间内的木床上,眼观鼻,鼻观心,心观己身,须臾之间便进入了入定的状态,紧接着一缕神念便从头顶飘出…… 隔壁的三个姑娘都已上床,让余一丁觉得奇怪的是,虽然她们三个都在那张大床上躺着,可是只有柳翠和钟离雪合盖一床大被同眠,林梦瑶却是单独一个人盖了一床小被子躺在一边。 看起来钟离雪和林梦瑶已经入睡,她们两人闭着眼睛,呼吸缓慢而悠长,柳翠却是躺在床上大睁着眼睛望着房梁,似乎在想些什么,没有一丝睡意的样子。 至于她们三人为什么要这样睡,余一丁觉得自己实在没有必要去管,林梦瑶本来就和他没有什么关系,而那两个妮子早就情同姐妹,只要他们睡下了就行,想怎么睡那也是她们自己的事情,余一丁并不想去操这种闲心。 “小翠,怎么还不睡?” 余一丁的声音突然在柳翠的脑海中响起,却把这个妮子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地便左右望了望,毕竟还有一个林梦瑶也睡在一旁呢。 不过随即她便反应了过来,余一丁早就给她和钟离雪演示过这种本领。 “大哥,小翠还不困呢,你又在练功了吗?” “是啊,你又不是不知道,大哥只需要练功便可解除疲劳,而且还可以帮你们站岗放哨,一举两得嘛,嘿嘿,你这个丫头,快点睡。” “嗯……,大哥……” “嗯?” “你说我们要在这坤阳城中呆多久呢?大哥是不是要帮着沈郡王和蔡将军他们守城?等着击退了夷人我们再出发?” “这个……,现在还不好说,到时候再看,首先大哥必须要保证你和雪儿的安全,只有确定你们俩不会有事,大哥才有可能考虑帮助他们守城的事。” 余一丁没好意思告诉柳翠他的真实想法,如果事态真的危急,他肯定第一个带着二女离开坤阳城,他们三个都不是大晋人,凭什么要为大晋拼命? 而且夷人肯定没有那么多的兵力围攻坤阳城,区区数千之众,就算真田慎介想要围城,那么到时候肯定会漏洞百出,何况余一丁觉得这位夷人首领不会那么笨,所以再怎么样余一丁也自信可以带着二女顺利离开坤阳城。 可是他心底里也觉得这种行为似乎不太光彩,就像是逃兵一般,毕竟为了解救他的女人,蔡祖明可是舍生忘死地陪着他前往矿区走了一大圈,自己的女人还差一点死在那里,不说别的,就是蔡祖明的这份情义余一丁还不知道怎么还呢,所以他才给了柳翠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柳翠听完余一丁的回答后却半晌没有了回音,余一丁不知道她又在想些什么,却也不愿意再用神念去探查。 自从那次误打误撞发现自己竟然可以探听到两个妮子心中所想以后,余一丁就没打算对她们俩再使用这种能力,这就像是窥探别人的隐私一般,那样的话两个妮子在他面前哪里还会有一点点私秘可言?如果是想要控制某人这样做还行,可是夫妻之间,余一丁觉得还是要相互留有一定的空间比较好,相处的基础应该是互相信任和理解嘛。 “小翠。” “嗯?” “你还是早点睡,别想那么多,也许下半夜城里会不太平。” “哦,小翠知道了。” …… 两人结束了交流,余一丁并没有再去探查钟离雪和林梦瑶的状况,直接将神念转向了其他的地方。 整个宅院内一片安静,只有一些护卫还在夜间四处巡逻,毕竟这里不同于平洛郡王府,护卫们对此地还未完全熟悉,而且坤阳城即将发生战斗,李盛也告诉沈辰基可能在城中会有夷人的乱波潜伏,让王府护卫们一定要做好防卫工作,以保证郡王的安全。 这座富商的宅院占地数亩,不过与余一丁神念的探查范围相比就小得可怜了,也就是数息之间,余一丁就已经将整个宅院探查完毕,并未发现有任何的异常…… 谁也不知道,此刻坤阳东城有一位修行者的神念正漂浮在半空之中,百丈的距离,余一丁已经将东城的一大片城区纳入了自己的感知范围。 此时整个坤阳全城都陷入一片沉寂之中,不过余一丁的神念覆盖不了全城,西城的情况他一点都不清楚,也不知道李盛安排的那一千名呆在街道两旁的军士现在是个什么状况,但至少此时城中没有一点动静,说明直到此刻坤阳城还是安全的,真田慎介的部队并没有发动攻击。 但是余一丁能够感知东城这边的街道上也有许多军士和乡勇团的成员和衣而眠,此时还在街道上走动的只有更夫或者是巡逻队了。 一炷香的时间很快便过去,余一丁没有发现郡王府周围这一带有任何异常状况,在他收回神念睁开双眼的一刹那,本来还紧绷着的神经终于逐渐松弛下来…… 刚才这段时间余一丁根本不算是在行功,他只是用神念离体之术对周围进行了一番探查而已,既然现在周围一切平安,而且时间尚早,他也没有一丝睡意,那就继续打坐修行。 余一丁主意已定,立刻轻盈地从床榻之上飞身而下,他不能在室内打坐,因为御气术的修行肯定是要将他的身体托起漂浮在半空之中,余一丁还清晰的记得自己在蔡祖明的密室中第一次修习御气术,最后被撞头的情形,他可不想再重复这个遭遇。 蹑手蹑脚地来到门口,余一丁用劲提着门板,他不希望那扇门被自己打开时发出响动,那样便会惊动隔壁的三个姑娘,还是让她们好好歇息。 特别是林梦瑶,钟离雪还好些,初承雨露的伤痛在余一丁无形罡气的治疗下基本已经复原,而且也没有影响她和夷人拼斗,但是林梦瑶就不一样了,她完全是受伤,而且伤口不止一处,属于失血过多,虽然被余一丁将外伤快速治好,但是失去的精血哪里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能补充回来,只能依靠她强健的体魄和至少十几日的修养才会慢慢恢复,所以充分的高质量的睡眠对她们的身体恢复是有益的,也是必要的。 那扇房门几乎是被余一丁提着慢慢打开,没有发出半点声响,出了门后他又依样将房门缓缓关闭,万一夜风吹过把门吹开发出响声也不好办。 幸好老仆贵喜给余一丁几人安排的客房就在一座小院落内,余一丁出门后面对的就是一个被大半圈篱笆围起来的小小的院子,在篱笆旁还栽种着一株丈许高的小树,夜深人静之时,方圆两丈左右的小院还真是一个练功的好场所。 余一丁没有选择坐在树下,毕竟过一会儿如果他的身体漂浮起来肯定是直上直下,撞到树枝那是必然的,现在的余一丁只能做到让自己的身体凌空漂浮,还不能随意控制身体在空中四处移动,这个事情急不得,只能是一步一步慢慢来。 最终余一丁选择了他们吃饭那个房间的房头,这里距离小树最远,还好院子里的地面都是青石铺就,余一丁便在篱笆旁边坐了下来。 调息、吐纳、入定…… 现在这些步骤余一丁做的越发娴熟,片刻之间,那股熟悉的震颤感又传到了他的脑中…… 上一次他漂浮在半空中是撞到地下室的泥土屋顶后才清醒过来并掉落到地面,这一次余一丁的想法是想做到漂浮的同时还能使用神念离体,这样他便可以在半空中探查四周的情形了。 数息之后,余一丁试着使出神念离体。 可是就在他的神念从头顶冒出去的同时,他只觉得自己忽然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权,猛然间整个人便像是从悬崖处跌落一般。 “呼”的一声,余一丁只觉身体瞬间往下直落! “啪嗒!” 还好在落地前的一瞬间他的神念回到了身体,也是在那间不容发的一刻他拼命取得了身体的控制权,这才使得落地的那一下并没有发出太大的响声,也不算是直接砸在地面的青石板上。 这是怎么回事?! 余一丁百思不得其解,难道说一旦使用御气术漂浮后便不能再使用神念离体了?那这种道法岂不是太过鸡肋?还是说自己这才是第二次修习御气术,压根就没有搞清楚其中的真正窍门? 到底是为什么呢? …… “呜……啾~~,呜……啾啾~~” 还没等余一丁想明白过来,突然间他便听见半空中传来一阵奇怪的响声,这种声音并不大,但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在夜间显得尖利而诡异…… …… 第236章 ?守城(四) 那些声响令余一丁大感奇怪,既不似响箭那种清脆嘹亮的哨音,也不像是某种动物的叫声,更不是哪一种乐器发出的声音。 “呜……啾啾啾~~……” 这怪声既无美感,也无乐器的丝竹之声,不是特别响亮但却清晰地传入了余一丁的耳中,令他的头皮隐隐发麻。 怪声一共响了三遍,动静并不大,至少并没有让郡王府内那些熟睡的人们苏醒,也没有引发任何骚动,甚至那些还在值夜的护卫们也没有什么反应。 余一丁甚至在想是不是因为自己已经成为了一名修行者,身体的五感要强于常人许多,所以只有他能听见这些声音,而普通人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刚才的御气术和神念离体不能同时使用已经令余一丁疑惑不已了,这个怪声又让他疑神疑鬼地瞎想了一阵,就这样傻坐在地上直愣神。 那三道奇怪的响声过后,四周依旧是一片寂静,就像是那些声音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直到此时余一丁终于确信至少这座大宅院内只有他一人听见了那些声音,现在他也不能确定那些声音是真的出现过,还是因为自己练功不顺而产生的错觉了。 发了一阵呆,余一丁缓缓地从青石板上站了起来,偏着脑袋,努力地想要试着再听见那种怪声。 可惜,传入耳中的只有夜风吹过树梢时树叶摆动发出的轻微的哗哗声…… “可能真的是自己疑心生暗鬼。” 片刻之后余一丁在心头暗道,同时还自嘲地摇了摇头。 可是就在他准备返回房间的刹那间,忽然从眼角的余光中瞥见了一丝异样! 他被惊得立刻抬起头,这才看清楚他们几人睡觉的房子屋顶上方正有一大片忽明忽暗的桔红色在不停闪动! 紧接着就听见从四面八方传来人们的大声呼喊,其中还夹杂着各种声响…… “啊呀!着火啦!” “快点,快点!快来人救火呀!” “我的孩子还在屋里啊!” …… 在那些乱七八糟的响声中,余一丁已经听清了其中的一些话语,而且喊话的绝对不止一个人,也肯定不在同一个地方…… 而从余一丁站立的地方望向他们睡觉的屋顶,那边正是西城方向! 这个时候整个郡王府也被惊动了,霎时间小院四周便响起了纷乱的脚步声和嘈杂的人声。 没过一会儿,三个姑娘顾不得穿好衣服,全都鬓发凌乱衣衫不整地推门而出。 柳翠最先冲出来,看见余一丁正站在院中,连忙几步跑到他的身边,有些惊慌失措地问道,“大哥,发生了什么事?” 余一丁只瞥了她们一眼便立刻移开目光,如果现在只有柳翠和钟离雪在场还好说,两个妮子都是他的女人,就算啥都不穿对于余一丁来说也不会有太多的大惊小怪,毕竟她们的身体早已被余一丁看光。 可是林梦瑶不一样啊,竟然跟她俩是同样的狼狈模样,目光有些慌乱地向四处张望,敞开得有些过大的领口居然露出脖颈和一大片胸部,这个女子竟然忘记了用手抓紧衣襟防止春光外泄,那一处雪白在黑夜里确实太过醒目…… “没什么,好像是西城那边失火了。” 余一丁尽量使自己的语调显得平静,看着三个姑娘的样子他可不想再刺激她们。 不过李盛早就跟他说过今夜坤阳城中有可能会失火,看来这位虎威将军已经料到夷人会来这么一手,想必他应该也布置好了必要的应对措施。 想到这里余一丁的心中更加有数,眼看着三个姑娘一起转过身去抬头望着已经被火光映照得越发明亮的夜空,他忍不住又开口了。 “咳、咳……,我说……,你们最好还是回屋将衣服穿好了再出来。” 三人被他的咳嗽声吸引,又同时转过身来望向他,余一丁不禁有些尴尬,偏过头迅速将剩下的话语说完后便侧过身子面对那株小树,不再看她们一眼。 三名女子这才互相对视了一下,又各自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襟,随后便一起低呼出声。 “呀!” 林梦瑶最先反应过来,慌忙捂着领口转身进屋,柳翠和钟离雪这才回过神,她们倒没有那么害羞,钟离雪还在余一丁身后不怀好意的“嘿嘿嘿”笑了几声,紧接着便被柳翠拉着进屋去穿衣服了…… 这时郡王府大院外面的街道上传来纷乱的脚步声,余一丁估计是那些睡在街道两旁的军士们也被惊醒,可能正在手忙脚乱地奔向西城,以目前那些火光的明亮程度,余一丁判断火势并不小,而且起火点也有很多处,所以这些军士是赶往西城救火去的。 “幸好此刻城内的百姓走了大半,而且还有数千官军和乡勇团,这场大火应该不会给坤阳城造成太大损失,那个西洛王的目的是要引发城中的混乱,以便夷人发动偷袭。” 余一丁这样想到,紧接着又生出另一个念头,火灾已经发生了好一阵,确实也引发了整个坤阳城一定程度上的混乱,可是夷人为什么还没有发起偷袭呢?至少到目前为止,余一丁没有听见任何战斗时应该响起的呐喊声和拼杀声,这又令他非常疑惑。 这时三个姑娘已经穿好了衣服陆续从房间里走出来,林梦瑶仍然有些羞涩,将脸孔转向一旁,不敢直视余一丁。 “余大哥,是不是夷人已经开始攻城了?现在战况如何?我们要不要去帮忙?”从房间出来后钟离雪就连珠炮似的发问,此刻她的手中已经拎着那把骨剑。 余一丁看见不仅是钟离雪,就连柳翠也提着角弓背着箭袋,腰间插着另一把骨剑,林梦瑶虽然没有那么夸张地将武器拿在手中,但她也是一身劲装,那把余一丁见过的长剑正挂在腰侧,一副随时拔剑就可以进行战斗的状态。 余一丁不禁有些哭笑不得地说道,“我说你们三个干什么呢?外面的那些动静都是城中的人正在救火,夷人还没有开始偷袭,再说了,就算夷人偷袭,李将军也早有防备,哪里用得着你们上战场?” 三个姑娘面面相觑,外面已经是乱哄哄的一团糟,她们还真的以为是夷人已经攻进城了,被余一丁这样一说,三个人立刻大眼瞪小眼地站在原地,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是柳翠和钟离雪举着武器的手又缓缓地放了下来。 “还有啊,雪儿和林小姐的身体状况都不适合再进行战斗,何况这座大院还有王府护卫和蔡将军的卫戍营把守,就算夷人已经打进城来这里也会非常安全,你们三个赶紧回房间老老实实地呆着,等我出去看看,在我回来之前你们谁也不许出门。” 刚才这一阵余一丁已经想清楚了,郡王府地处东城,就算接下来夷人发起偷袭战场也会是在西城,何况此地还有大批官军护卫,三个姑娘留在府内必定会很安全,而且就算他想要离开坤阳城,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立刻带着她们就走,再怎么说也要等到天亮以后才行嘛。 可是面对眼前的局面,余一丁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在这座小院内呆着什么也不做的,他得到外面去看看,而且在只有他一个人的情况下,余一丁自忖那些夷人对他应该没有任何威胁。 听了余一丁的话后,林梦瑶只是微微迟疑了一下便转身回屋了,她也觉得余一丁说的有道理,现在让她与人拼杀确实还有点力不从心,当然在被逼无奈之时她仍然可以做到奋力与人拼命,只是现在还远没有到那一步不是吗?可是她又不好意思跟余一丁说话,只好用行动表示对他的支持。 钟离雪却还对余一丁所言有些不以为然,她可不愿意自己就是个花瓶般的存在,跟着余大哥浪迹天涯也不是要时时躲在他的羽翼之下受他保护的。 “余大哥……,哎呀!小翠妹妹你又拉我做什么?……” 这一次柳翠仍旧没有给钟离雪说完话的机会,就在钟离雪刚刚开口的时候,柳翠便再次一把拉住她就跟着林梦瑶往房间内走去。 “大哥,你自己小心一些。”柳翠回头说道。 “嗯,放心。”余一丁答道。 “哎呀,妹妹你真是的,我也是要跟余大哥说这句话的……” 话还没说完,钟离雪已经被柳翠拉进了屋内。 余一丁笑了笑答道,“好的,雪儿你们也要小心点。” 看着柳翠将她们那间大屋子的房门关好,余一丁这才转身离开了小院。 正当余一丁刚走出院门,就看见一队十几人的官军队伍正从前院快步走来。 余一丁他们四人居住的小院位于这座临时郡王府的后院,当然整个后院也不止只有这座小院,就连沈辰基夫妇以及大部分的王府下人都在此地居住。 这队人确实是官军装束,王府护卫所穿的制服与大晋官军还是有明显的区别,而整个郡王府的护卫人数就有几十人,分成几支小队,被余一丁和铁振堂全歼的刘四福小队就是其中之一。 其实这十几人穿着官军制服也很正常,要知道蔡祖明的卫戍营军士也是穿着官军制服,而卫戍营的主要任务就是保证整个郡王府的安全,护卫属于郡王府的内卫,而卫戍营则是郡王府的外围安全部队,平时可作为郡王出行的仪仗,有战事发生时又是保护郡王的一支武装力量。 余一丁只是有些奇怪现在火灾几乎都是发生在西城,虽然宅院外面依旧是人声嘈杂,但是以余一丁的判断,目前东城这边一切正常,外面的动静也是大批身处东城的军士们正在赶往西城灭火,而不是出现了什么异常状况。 那么这个时候官军跑来干什么?难道说郡王府仅由护卫们守护还不够安全吗?何况蔡祖明也曾说过,他的卫戍营也会协助李盛的禁卫军守城,既然如此,这时候城内的官军部队似乎更应该被调动到城下以备对付偷袭的夷人? 正在余一丁心头疑惑间,这时候又有一条人影进入院门,出现在他前方不远处的房檐灯笼下,正急匆匆地向小院这边走来。 余一丁连忙仔细观察,来者不是别人,正是蔡祖明。 此刻蔡祖明已经是一身铠甲,他也看见了余一丁,赶紧快走几步来到他的面前,面色凝重道,“余先生,刚才城中多处房屋走水,肯定是夷人潜入城中的细作所为,不过起火点全都在西城,李将军已经派出军士前去灭火,他担心郡王府遭袭,命我赶回此地指挥卫戍营防卫王府及先生一家人和您的朋友,目前东城一带安然无恙,还望先生不必担心。” 余一丁道,“我这边还好,只是有一件事不太明白。” 蔡祖明忙问道,“先生有何事不明?” 余一丁道,“怎么火灾发生这么长时间了也没见夷人前来偷袭呢?” 蔡祖明皱眉道,“这正是李将军的费解之处,直到我离开禁卫军大营时西门一带并没有遭到夷人攻击,这一点非常不合情理,按理说夷人搞出这么大的动静必有所图,可是他们却迟迟没有发起攻击,何况现在城内还不知潜伏了多少夷人的乱波,这些人神出鬼没,战斗力又极强,万一真田慎介是在声东击西,命人在西城放火,然后集中力量偷袭郡王府,一旦王府有失可能坤阳城就会不保。” 余一丁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蔡祖明说的他听明白了,如果真田慎介的计划是在西城放火引诱李盛的注意力,然后派出乱波突袭郡王府,只要抓住沈辰基,并用他的性命来要挟李盛的守军弃城,李盛还真是没有好办法应对,说不定只能放弃坤阳城。 接着蔡祖明又道,“目前埋伏在西门附近城墙下的一千军士依将令全都按兵不动,并未参与灭火,就是在等待敌军袭城,但西城那边又是迟迟不见动静,现在我军只能加强各处防卫,以不变应万变,所以我已命令卫戍营加强王府的守卫,先前进来的这队军士专门负责先生居住的这座小院的安全。” 余一丁忙道,“多谢将军。不过在火灾发生之前我曾听见一种怪声,估计是夷人之间的联络暗号,不知将军是否也听见了?如果再有这种怪声出现一定要注意防范啊。” 蔡祖明点头道,“先生所言极是,先前那些怪声就是在西城外响起的,想必是城外的夷人发出暗号,然后城内的夷人细作或者乱波才会动手放火,只是目前看来这把火烧得莫名其妙,不仅西城那边没有夷人攻城,其余的城区也没有出现夷人袭击,实在是令人摸不着头脑。” 蔡祖明这样说余一丁就没法接话了,行军布阵战场机谋对于他来说完全就是一窍不通,在这种事情上他可不敢随便置喙,对于为什么城中火起后夷人并未发动进攻他自己还在疑惑呢,又怎敢给蔡祖明乱出主意? 余一丁现在能做的只是将自己听到或者看到的异常情况告诉蔡祖明,至于具体如何应对还是要蔡祖明或者李盛拿主意,何况到现在余一丁也还没有决定是否帮助大晋守城,只是面对蔡祖明时他的心中依然有些矛盾而已。 因此蔡祖明说完那番话后余一丁半天没吭声,两人之间陷入了一阵沉默,气氛也稍稍有些尴尬。 “那个……,本将还有一事恳请余先生。” 片刻之后蔡祖明忽然说话了,只是他的话语却有些吞吞吐吐,余一丁抬头望着他,心中已经有了某种猜测。 果然,蔡祖明见余一丁望向他,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似的接着说道,“既然先生家人和朋友都在郡王府中,还望府内如果发生意外,先生除了保护家人朋友以外,还能够出手保护郡王……” 说到后面蔡祖明的声音越来越低,他这么说的意思就是表明自己的卫戍营有可能保护不了沈辰基的安全嘛,这话对于一名郡王府卫戍营将领来说确实有够丢人的,也难怪后面他说不下去了。 不过经过了矿区之行,蔡祖明对余一丁的本事已经是无比钦佩,要说目前郡王府内还有谁能够确保沈辰基万无一失,他绝对相信只有余一丁。 刚才在带兵返回郡王府时李盛就让蔡祖明出面恳请余一丁协助守城,李盛对余一丁也是钦佩有加,只不过蔡祖明走了一路想了一路,觉得要求余一丁守城确实有些勉为其难了,而他的夫人朋友此刻还在府内,那么请求其帮助保护一下沈辰基,对于这一点想必余一丁应该不会拒绝,何况沈辰基平安,李盛守城也就没有了后顾之忧。 “将军这是说哪里话,我的夫人能平安脱险多亏有将军协助,既然现在我们一家都托郡王府庇护,如果夷人敢对郡王不利,在下一定会保护郡王的。” 经过这一阵余一丁也想清楚了,如果今夜夷人袭城,这趟浑水他是怎样都逃不掉的,既然躲不开,不如就直接答应蔡祖明便好,何况这样还能顺便还了他的人情,可谓一举两得了。 蔡祖明闻言则是大喜,正想再说些什么,却忽然住口,面色突变。 余一丁还在奇怪蔡祖明怎么会突然有这种表现,不过下一刻他就明白了,因为他已经听见远处传来一阵隐约的金铁相交之声。 “不好!” 蔡祖明低喝一声,也顾不得再跟余一丁继续客气,直接转身就往院外奔去…… 第237章 ?守城(五) 余一丁跟着蔡祖明跑出后院,刚刚来到前院便看见沈辰基、王道人、老仆贵喜以及一名他不认识的官军校尉在院中站立,几个人全都是眉头紧皱。 蔡祖明已经奔到沈辰基面前恭敬行礼,只见沈辰基皱着眉头沉声说道,“祖明啊,似乎是夷人已经开始攻城了,但是方向好像不对啊,本王听着那些厮杀声怎么是从东边传过来的?” 蔡祖明保持着抱拳行礼的姿势道,“郡王所言极是,夷人确实开始攻城了,但是他们发起攻击的地点竟然是在东门方向,在那里李将军并未布置太多的守卫部队,末将恳请带领本部急援东门,还望郡王应允。” 蔡祖明说的没错,城中失火果然是夷人的攻城信号,只不过出乎李盛和蔡祖明预料的是,夷人选择攻击的位置竟然是最无可能遭受攻击的东门! 本来李盛和蔡祖明判断真田慎介如果想要在今夜攻城,最有可能的便是选择西城,再有可能的也是南城或北城,最没有可能的就是东城了。 毕竟夷人是经过了一两百里的急行军才赶到坤阳城下,按照正常的行军速度,他们应该是在明日才能抵达坤阳,这也是李盛为什么会对自己的探马发回的消息深信不疑的主要原因。 此刻的夷人大军人困马乏,又没有进行任何修整,就这样匆忙之间便投入战斗,这在大晋的两位将军看来实属兵家之大忌。 反观坤阳守军绝对是以逸待劳,占据天时地利,再加上坤阳城高防坚,双方兵力又相差无几,怎么看真田慎介若要在今夜发起攻城战都是兵行险招,基本上就是不成功则成仁的一锤子打法,而且夷人所能利用的只是在黑夜的掩护下发起突然袭击,这一点李盛却早有防备。 刚才西城发生多处火灾时李盛就已提高了警惕,严令布置在西门一带城墙下的一千名军士严阵以待,任何人不得擅离职守,违者军法从事,他就等着夷人趁乱袭城,正好给他们一个迎头痛击。 何况就算是李盛在调集军士灭火之时,也是最先抽调驻守在坤阳东城的官军和乡勇团,这也是火灾发生后没过多久余一丁便听见郡王府外人声嘈杂的原因,那时候正有李盛派出的传令兵快马来到东城,命令街道上的军士赶往西城灭火。 可是火灾已经发生了好一阵,坤阳全城却毫无动静,李盛又想到此时正有大批夷人的乱波潜伏于城内,很可能他们只等西城火起,然后趁着城内混乱之时突袭郡王府,只要活捉沈辰基,大晋守军绝对会投鼠忌器,于是他又急令蔡祖明率部回防郡王府。 可是直到蔡祖明返回郡王府后,城内仍旧没有一点动静,这下便令李蔡二人大感疑惑,实在想不通真田慎介使出这一招放火制造混乱的目的到底何在。 而东门附近突然响起的厮杀声终于让蔡祖明瞬间清醒过来—— 夷人已经在最不可能的地方,最不可能的时间发起了袭城之战! 现在蔡祖明已经顾不得思考夷人的攻城部队是如何运动到坤阳城东面而不被城上的守军发现的问题了。 今夜整个坤阳城头没有一丝灯火,月光也算比较明亮,对于城墙上的巡逻队来说视野极为开阔,城池周边只有西面的山区有大片的丛林植被,其余三面距城墙百丈之内并没有可以遮挡住大部队移动的茂盛林木,夷人的部队想要移动到攻城的位置不仅要绕上一个大圈,而且还要神不知鬼不觉地潜伏到城下,这本身就是一个极难完成的任务,可是真田慎介的部队竟然真的做到了。 他们出现在了一个出其不意的位置,接着便对坤阳城发起了出其不意的攻击! 目前蔡祖明还不清楚参与攻城的夷人兵力到底有多少,但是他却知道那处城墙上守军的大致数量,在李盛的禁卫军大营中蔡祖明就看过坤阳城的防卫图,此时东门城墙上除了几十名负责夜间警戒巡逻的军士以外,李盛留在东门附近的部队只有一名副将带领的不到五百人的官军队伍,相比于整个坤阳城内近五千人的总兵力,这点人马确实是少得可怜。 而临时郡王府的位置就在东城,并且距离东门并不算远,蔡祖明的三百人卫戍营能够在一刻钟内抵达东门,现在他要做的就是尽全力支援东门! 已经不能指望李盛的中军大营再做临时的调整了,现在东城街道上的官军和乡勇团绝大部分人已经前往西城灭火,城内其余的部队需要先得到李盛的将令,然后再赶往东城门救援,这中间至少需要两三刻钟以上的时间。 而且蔡祖明几乎可以肯定一旦夷人发起攻击就绝不会是小股部队偷袭,那么东门守军的区区几百人绝对抵挡不住夷人如此长时间的攻击。 从某种角度上来讲,城池的攻防战最为关键的就是城门的攻守之战,如果城门失守,夷人的大部队就可以长驱直入,守军利用城墙的防守优势顷刻之间便会荡然无存 以目前的情形看起来,坤阳城危矣! “准了,祖明速去,不必担心王府安危。”沈辰基也清楚此刻事态紧急,只有寥寥几句话,便直接应允了蔡祖明的请求。 蔡祖明连忙让站立一旁的那名官军校尉点齐卫戍营全体人马,立刻向东门进发,余一丁这才知道那人是蔡祖明的副将。 等副将领命离开前院后,蔡祖明再次对着余一丁拱手抱拳道,“余先生,拜托了!” 余一丁并不答话,只是对着他重重地点了点头。 蔡祖明欣慰一笑,余一丁的这个承诺对于他来说非常重要,这样他就不用再担心沈辰基和郡王府的安危了,如此一来便可以心无旁骛全力以赴地前往东门迎敌。 就在蔡祖明转身走到院门时,余一丁在他身后大声说道,“将军保重!” 蔡祖明回头一笑,对着余一丁挥了挥手,随后便急匆匆地离开了郡王府。 可是此刻的余一丁并不知道的是,这一别竟是二人的永别…… 后据大晋官史记载,隆泰十六年,平洛郡矿区夷人暴动,七月下旬,真田部族叛军攻击坤阳城,此战大晋守军阵亡的最高将领为平洛郡王府卫戍营四品武将蔡祖明,当夜子时,夷人偷袭坤阳城东门,蔡将军亲率卫戍营三百官军,拼死抵挡两千夷人,终因实力悬殊寡不敌众,蔡将军虽然身先士卒奋力死战,但不幸被夷人的淬毒暗器所伤,不治身亡,时年二十三岁,后被隆泰皇帝追谥为正三品平夷忠武侯,并于坤阳城内修祠立像,供后人瞻仰,以表其丰功伟绩。 此乃后话…… 因为要驰援东门,余一丁并没有留下蔡祖明派来保护他们的那一小队军士,直接将那些人全部打发走了,到了现在他也明白,一旦城门失守,这一小队官军包括王府的护卫小队根本不足以保护他们的安全,与其如此,不如让这些官军跟随蔡祖明支援东门,那样反而可以发挥更大的作用。 现在整个临时郡王府就只剩下三十几名无法护卫,余一丁已经很清楚当前的形势,便没有打算再离开王府,此时不仅三位姑娘的安全需要他来保护,而且他已经答应了蔡祖明,沈辰基的安全护卫同样需要他出力。 余一丁又和沈辰基、王道人寒暄了两句,便回到自己的小院,好在王府中的人基本上全都居住在后院,相距并不算远,万一发生了什么意外余一丁可以迅速前往支援。 在交谈过程中余一丁发现沈辰基看起来似乎并没有太多的紧张,这位中年人反而在宽慰余一丁,让他不必过于担心,郡王坚信大晋的官军可以击退夷人,守护好坤阳城,也不会影响余一丁及其家人和朋友继续他们的往东之旅。 就在余一丁返回小院后没过多久,东门一带便传来一阵阵惊天动地的呐喊厮杀声,王府距城门只有一里左右的路程,这阵拼杀之声余一丁听得很清晰,他知道这肯定是蔡祖明的卫戍营已经与攻击东门的夷人接战了。 但是余一丁并不知道参与攻击东门的夷人竟然达到了两千人,也不知道东门原有的守备部队只有五百人不到,更不知道城墙上的巡逻队在发现夷人时已经有数十名武士攀上了城头,不仅三下五除二便砍翻了十几人的巡逻小队,并放下了二十根绳索,以便城外的夷人士兵能够源源不断地攀上城头。 等到蔡祖明赶到东门城下时,涌上城头的夷人竟然达到了数百人,外门已被攻破,大批夷人冲进了瓮城,而原有的四百多名守军正在艰难地与夷人武士争夺内门附近的四条登城坡道,以及防御正在冲击内门的夷人武士。 双方接战的位置实在过于狭窄,兵力根本无法展开,蔡祖明见状只能将自己的卫戍营分成两个部分,他和副将各自率领一百五十人从内门两边更远处的登城坡道冲上城墙。 这个时候双方都在拼命,从巡逻队发现第一名登城的夷人那一刻起,时间就成为胜负的决定因素。 对于蔡祖明来说,他的部队必须要快速登城扼守狭窄之处,这对于守军来说反而更加有利,毕竟现在东门一带双方的兵力对比是三比一,大晋守军便是那个被动的“一”,在同样不能将部队完全展开之时,人数处于劣势的一方反而更加有利。 余一丁听见的这一阵喊杀声便是卫戍营已经冲上了城墙,正在从南北两个方向夹击东门城楼一带的数百名夷人武士,两三丈宽的城墙厚度决定了双方处在战斗一线的军士数量只能是十几个人,只有处在最前面的那些士兵倒下或者掉落于城墙之下后,后排的军士才可能顶上补充继续战斗,当然,其中还是有士兵使用弓弩和暗器躲在后排进行辅助攻击的。 还好守城军士中有一部分人使用的是八九尺的长枪,往往是五六人排成一排向前冲击,夷人武士的刀剑或者是简易的盾牌根本无法阻挡,只能让处在后排的武士使用暗器或者弓弩对大晋官军进行远距离攻击,另外就是还有一部分武艺高强的夷人武士,他们能够凭借敏捷的身法和出众的武艺与守军的长枪兵抗衡。 双方现在算是势均力敌,拼杀的一线几乎就维持在同一个地点,死了一个便有身后的士兵迅速补充,就在短短的一刻多钟时间里,双方交战的城墙上和两边的墙根处便多出来一两百具尸首和伤者,除了战场上的拼杀声,缺胳膊断腿或者身受刀剑弓弩暗器创伤未死的士兵的惨嚎声响彻了东门一带,在军士们手持的火把不断晃动闪耀的光亮中,更显现出一副炼狱般的惨烈景象…… 此刻余一丁就站在小院的那棵树下,三个姑娘围在他的身边,她们也听见了战场上传过来的动静,三个人不禁面色微变,甚至连她们的身体都有些微微的颤抖,紧接着便不自觉地往余一丁的身边又靠近了一些。 而余一丁则是有些心神不宁,不时地东张西望,仿佛是在寻找某物一般。 他并非没有见识过真正的战场,不要说现在他只是在距离战场一里之外的郡王府听着战场的动静,就算真正的城池攻守战他也早已亲眼所见。 想当初庆阳保卫战时他就和柳翠一起在城头观看了库赛人的骑兵冲击城池时的情形,那种漫天箭雨、人仰马翻、残肢断臂乱飞以及濒死者凄厉呼号的惨烈景象至今依然深深地印在余一丁的脑海之中。 此时远处那些声响立刻便将他的这种记忆唤醒,仿佛他又回到了那座城池小镇,亲眼看着大梁的边军力敌库赛人潮水般的攻击似的…… 可是余一丁却知道他的心神不宁并非来自于此。 既然夷人已经在攻击东门了,那么他们一家人和林梦瑶就没有可能在明日一早离开坤阳城继续往东而行了,除非战斗能够在天亮之前结束。 有这个可能吗? 余一丁的答案是否定的,同时他更加清楚这也不是令他不安的真正原因。 但是到底为何会这样余一丁也说不上来,他只是本能地感觉到一种莫名的不安,仿佛身边随时都有可能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直到下一刻突发异响,余一丁这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不安了。 “嘭!嘭!嘭!” 现在余一丁的五感绝对强于常人,当然也强于身边的三名女子。 那几声响动虽然极其轻微,她们三人仍然毫无反应呢,余一丁却已经开始行动了。 这些声音听在余一丁的耳中犹如一颗炸弹突然在他的耳畔爆炸开来一般,惊得他立刻一把将三个姑娘就像是赶鸭子一般往房间里推,边推还边急声道,“快!你们快进房间!紧闭门窗,若有人敢闯入,格杀勿论!” 紧接着便有惨叫声和兵器碰撞的声音传了过来,而余一丁可以肯定的是,这些声音距离他们所处的小院并不遥远,甚至就在王府的大宅院之内。 夷人的乱波终于出现了,而他们的目标正是郡王府! 先是潜伏在城内的细作或者乱波在西城四处放火引发混乱,并将城中的守卫力量尽可能地吸引到西城,然后再出其不意地攻击东门,让守军在城中疲于奔命,甚至将蔡祖明的卫戍营调离郡王府,当然他也可以不去救援东门,那样的话一旦东门失守,夷人便可长驱直入,在双方兵力相当,夷人还略占上风的情形之下,其后果将更为可怕。 最后当郡王府的守备力量大为削弱后,才由乱波来执行突袭郡王府的致命一击! 真田慎介这哪里是兵行险招,分明就是环环相扣,每一拳都打在李盛的软肋之上,直到目前为止,坤阳守军依旧处于劣势,而且是疲于奔命,完全被真田慎介牵着鼻子走,显得狼狈不堪。 刚才那几声便是乱波们惯常使用的那种爆开后便会形成大片烟雾的小球的炸裂之声,余一丁对此早已熟悉,所以在乍听之下便立刻将三个姑娘驱赶回房间,让她们躲在屋内据守,这样他便可以少些顾虑。 说句实话,这一瞬间余一丁还真没有顾及到沈辰基的安危,他下意识地便会首先保护两个妮子和林梦瑶,等到他终于想起后院里的其他人时,那边已经传来了兵刃撞击和拼杀呼喝之声。 就在他仍在犹豫是否离开小院前去救援沈辰基时,已有两三条黑影急速朝小院这边冲来,透过篱笆的间隙余一丁看得很清楚,那几名蒙面人就快要冲到小院的旁边时,三只灰褐色的小球也迅疾地从那几人的手中飞出,径直朝他的面门射来! 与此同时,余一丁的体表瞬间便被一层若隐若现的雾气笼罩…… 就在小球飞临余一丁的面门炸裂开来的一瞬间,又有三道白气也从余一丁的指尖一闪即逝! “嘭!嘭!嘭!” 余一丁被一大片白雾完全笼罩时,那三名蒙面人也一声不吭地倒在小院的门口…… 第238章 ? 守城(六) 余一丁迅疾出手,眨眼之间便射杀三名乱波,那三人甚至都没能冲到篱笆旁边。 三个姑娘被余一丁推进房门后并没有各自找地方躲藏,反而是挤在门缝处向外张望,正好看见那三颗小球炸开来形成的一大片烟雾,瞬间便将余一丁全身包裹,这片烟雾覆盖的范围很大,几乎将整个院子完全遮蔽,以至于她们再也看不见余一丁的身影了。 “啊!” 林梦瑶下意识用左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而另外那两个妮子可能对于这一幕已经见惯不怪,压根就没有任何表示。 既然啥也瞧不见了,柳翠和钟离雪便各自在房间内寻找合适的藏身地点。 “你们……,余公子不会有什么问题?”林梦瑶转头看着两个妮子疑惑道。 “哼哼,林姐姐你别担心,只是几个小蟊贼罢了。”钟离雪撇撇嘴不屑道。 “林姐姐快来这里,如果有人闯进来我先用弓箭射击,你和雪儿姐姐掩护我,大哥他不会有事的。”柳翠已经找好一个角落钻了进去,又向着林梦瑶招手道。 林梦瑶见她们俩都是一副没事人的样子,这才将信将疑地往柳翠身边走去,这也难怪,实在是她认识余一丁的时间太短了,对他的了解也太少了…… 乱波的这种烟雾弹确实令人防不胜防,射出的小球无声无息不说,却又迅疾无比,往往受到攻击的人还没反应过来时就被大团烟雾包裹全身,其中的石灰粉瞬息之间便会灼伤双眼,使人立刻丧失战斗力,就像李盛将军府内的那几名亲卫的遭遇一般。 不过就算你可以及时闭上双眼,但是这团烟雾至少要持续小半柱香的时间才会缓缓消散,在这么长的一段时间里,你不能睁开眼睛,同时整个人又被烟雾笼罩,到了此时你就会变成一个耳目失聪的瞎子。 此术是乱波的绝活之一,通常用于对付实力较强的对手,可以做到攻敌困敌,俗话说进攻就是最好的防守,在对手忙于自保之时,乱波就可以从容地选择继续发起攻击,或者安全地撤离。 不过他们还有另一种烟雾弹,这种小球内不会含有石灰粉,在使用时就在自己的身侧炸开形成大片烟雾,让自己藏身于烟雾之中,一般是用在陷入敌人的围攻之时,乱波便会使用这一类烟雾弹,并利用烟雾的掩护迅速遁形,逃出生天。 但是此刻的余一丁却仍然好端端地站在烟雾之中,他的周身笼罩着一层无形罡气,烟雾只能漂浮在他身体表面三四寸的地方,根本近不了身,而他既没有被石灰粉所伤,那三名乱波也没能继续发动攻击或者逃走,因为他们已经变成三具尸体躺在了小院门外。 余一丁现在甚至都算不上“耳目失聪”,就在他射杀三名乱波的同时,一缕神念已经离体而去,此刻正漂浮在他头顶三尺的位置,就在这一刻,整个郡王府似乎被他“看”得一清二楚,纤毫毕现。 此时已经有七八名王府护卫倒在地上,而余一丁探查出参与突袭的所有乱波一共才只有十六人,除了被他杀死的三人以外,到目前为止,竟然还没有其他任何一名乱波被杀甚至负伤,这不禁令余一丁暗暗吃惊。 要知道能够成为王府护卫的人身上的功夫绝对都不一般,而且面对突袭王府的乱波小队他们还占据着明显的人数优势,可是目前的战况竟然和场上的人数对比完全相反,护卫们不仅未能杀死对方一人,自己这边还折损了七八人,由此可见,这些乱波的攻击力有多强! 不过余一丁的注意力已经被后院中正在进行的一场打斗吸引住了。 那里是一大片青石板空地,此刻那片空地上正站着两人,另有一人躺在地上。 王道人和一名乱波相距三丈遥遥相对,各自戒备地凝视着对方,但却全都一动不动,只不过在乱波的脚边还躺着一名已经没有了气息的王府护卫。 王道人的身体站得笔直,右手握着一把桃木剑,直直指向正前方的乱波,背在身后的左手食中二指还夹着一张符纸,一身灰布道袍和花白的鬓发随着微风轻轻摆动,目光中带着些许的哂笑,直直地望着眼前的对手。 而那名乱波则是屈膝躬身,微微弯腰,使他本来就不算高大的身材显得更加矮小,双手抬起架在眼前,右手反握着一支短刀,刀身贴在小臂之上,在月光的映照下刀尖处不时反射出点点寒光,以至于让人忽略了那双藏在蒙面巾后面目光阴鸷的双眼。 那人身穿一身蓝黑色夜行服,但是上衣的右侧衣角已经缺失,像是被火焰烧掉了似的,同时他左边大腿外侧还有一个两寸长的裂口,但却没有在深色的裤子上留下血迹,也不知是否伤到了皮肉。 空地的旁边是一座大房子,数级台阶之上,沈辰基正站立在门前檐下的立柱旁,四名手持刀剑的护卫紧紧守护在他的身侧,全都面带警惕之色,死死地注视着台阶下正在对峙的两人,而在房屋大门内侧还有一名中年美妇倚靠在门框边,满眼都是掩饰不住的惊慌之色,只因就在大门与沈辰基之间的地面上还躺着三名护卫的尸体! 另外此时大房子的四周,仍有十几名护卫正在同数名乱波游斗,虽然每一名乱波几乎都是以一敌二的局面,可是地面上躺倒的几具尸体却全部身着王府护卫的制服,很明显,眼前的局势是乱波们处于上风。 空气中依旧依稀弥漫着仍未散尽的烟雾,尽管大房子四周的打斗仍在继续,但是王道人和与他对峙的乱波却像是丝毫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依旧沉静地站立当场互相对视。 片刻之后,那名乱波似乎有些忍耐不住了,他们这一队人的任务是突袭郡王府,生擒沈辰基。 但是刚才他们偷袭失败,失去了最好的机会,那么继续拖延时间对于他们来说就会更加不利,如果不能速战速决,等到城中的援军赶来后,也许乱波们就会前功尽弃,甚至连撤退的机会都没有了。 那人的眼珠微微动了一下,可是并未转头,只是迅速地瞟了一眼仍旧站立在台阶之上面色平静如水的沈辰基,继而立刻将目光转回到王道人身上,眼神中的狠厉之色一闪而过。 他很清楚眼前这名被护卫们严密保护,浑身散发出威严神态的中年人正是他们此次行动的目标,但是想要抓住这位郡王,他还必须要尽快除掉眼前的这名老道…… 时间倒退回到小半柱香之前。 就在乱波小队对郡王府发起突袭的第一时间,这名头目便亲自带领着七八名手下直扑王府后院,迅速接近早已探查清楚的沈辰基的卧房,也就是眼前的这座大房子。 果然不出头目所料,整个郡王府的绝大部分护卫都集中在这座大房子周围,而且在乱波们使用带有石灰粉的小球发起攻击时,第一波偷袭就杀死了四名护卫。 眼看着乱波们的行动非常顺利,似乎下一刻便能生擒郡王夫妇,然后按照他们事先设计好的计划,由四人带走人质,其余的乱波则负责断后。 可是头目没想到的是,就在他的手下抵挡住保护郡王卧房的一众护卫,而他自己已经快速冲到卧房大门处的台阶下时,却见一名老道从卧房内推门而出。 那道人手持桃木剑,站立在台阶之上,根本不与头目对话,只用左手食中二指迅速沿着剑身自剑柄向剑尖轻轻一抹,口中低喝一声。 “阵!” 立刻便有一大蓬桔红色的火焰出现在桃木剑尖,随即幻化成一圈直径只有尺许大小的火圈,这个火圈由十二朵小小的火苗组成,正兀自围绕剑尖继续转圈。 只因老道从门内出来得突然,与那名头目之间相距也就在丈许之间,而且根本没有同他交谈几句的意思,出门后便立刻动手,当然,就算老道想要交谈,但是面对一名夷人的乱波也只能是鸡同鸭讲。 眼见老道已经出手,头目一愣之后立刻反应了过来,只见他左手轻轻一摆,一枚灰色小球就从他的手中射出。 但是两人相距实在太近,头目出手的同时足尖发力,身形猛然暴退,瞬间便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大到三丈以上。 老道的动作也不慢,头目手中的小球才刚刚射出,他也立刻抬起左手,不知何时捏在手中的一张符篆随即射出。 只见那符篆在半空中光华一闪,腾起巴掌大小的一团黄光,一下子就将那枚小球包裹在其中。 “嘭!” 黄光中小球的爆炸声响起了,可是却没有一点点烟雾出现,仍旧只有那团比拳头大不了多少的黄光依旧在半空中闪烁不停,只不过这团黄光就像是很不稳定,扭曲晃动之下,只存在了两三息,随即便化成点点磷光,逐渐消逝…… 没人看见头目掩藏在蒙面巾下的脸上会是什么表情,但是小球爆炸时他的身形却微微一抖,暴露出他已被老道的手段惊住。 “斗!” 没容头目再做出其他反应,老道的口中再次发出一声低喝。 声音不大,却激人魂魄,头目虽然听不懂老道在说些什么,但却知道必定是某种道法口诀,接下来对方肯定就要发动攻击,不禁连忙凝神戒备。 “呼……” 那一圈正在围绕着桃木剑尖转圈的小火苗突然涨大,紧接着便向头目激射而去,那个火圈在疾速的运动过程中不断变大,等到了头目面前时已经变成了一个足有一人大小的圆环,而那十二朵小火苗此时也宛如十二朵完全绽开的花朵,不停地闪烁着碗口大小的火焰。 这名乱波头目想必也听说过大陆上的修行者,老道使出的这一招根本不似寻常的武学招式,但是那人却没有任何犹豫,目光紧盯圆环,足尖却再次发力,身形便继续往后暴退丈许,右手的短刀仍然贴在小臂上护住头脸。 与此同时,他的左手却往腰间里一探,随后猛然挥出,这回倒没有什么小球再从他手中射出,却见一片灰白色雾蒙蒙的东西随着头目手掌的摊开瞬间洒出,在他和火圈之间形成了一道似隐似现的灰白色屏障。 老道见状立刻一抖桃木剑,剑尖在空中虚划一圈,随后又向前一伸,左手的食中二指立在眼前,指尖似有荧光闪动,口中又低喝一声—— “皆!” 只见那个正在头目跟前不停转圈的火圈再次发出“呼”的一声,不仅自转的速度加快了几分,而且迅速缩小,最后变成直径大约三尺的光圈,直直冲向头目。 “嗤、嗤、嗤……” 当火圈遇上那层灰色雾蒙蒙的东西时,那些火苗不仅立刻由桔黄色变成了黄绿色,而且随着两者的接触,所有火苗都猛然间变得飘忽不定起来,同时发出一阵刺耳的轻微摩擦之声。 十二朵火苗中的十朵没等碰到头目的身体便被那层灰色屏障全部阻拦,火焰不停地摇曳了几下后便消失不见,只剩最后的两朵火苗突破了屏障的阻隔。 “嗤啦!” 其中速度最快的一朵火苗直接掠过头目的左边大腿外侧,将他的裤腿划出一道裂痕,而另一朵火苗则是径直打在头目身体右侧的衣角上。 “嘭!” 头目的腰间瞬间腾起一团火光,但是那人反应奇快,左手连忙又在自己的腰间一抹一甩,一股灰白的烟雾瞬间出现在他的腰际,一下子便嗤嗤作响,那股腾起的火苗就如同前面那些被弄熄的火苗一样变成了黄绿色,随即渐渐熄灭,只是烧掉了头目的一个衣角。 眼看着头目手忙脚乱地应付自己的道法,老道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微笑,就在那人灰头土脸地将身上的火焰扑灭之后,老道也缓缓地从台阶上走了下来,站在青石板空地上与那人遥遥相对…… 余一丁使出神念离体对整个郡王府进行探查之时,王道人和乱波头目的第一个回合的交锋已经完毕,从结果来看老道似乎还要略胜一筹。 看着微笑中隐隐透露出一丝不屑的老道,乱波头目忽然间有点走神。 真田慎介的夫人,大晋的四公主曾在西洛王起兵前向他苦苦哀求,希望他能回心转意,停止暴动,可是最终的结果却是仍被裹挟着前往坤阳城。 当离开西洛王府坐上马车的那一刻,四公主终于明白真田慎介是不会安于当这个西洛王的,更也不会因为两人之间的夫妻之情便放弃攻打偃师的目的,这是整个真田部族的图谋,甚至是整个无边海以东诸岛上的夷人的共同图谋,直到这一刻,她才悲哀地发现,自己的命运已经不再由自己决定。 到了这个时候,四公主已经非常清楚真田慎介为什么会带上自己了,并不是因为她是他的妻子,而是因为她是大晋的公主,也知道自己将要在这次暴乱中扮演什么角色,也许李盛或者袁大人看见自己出现在坤阳城下时便会开城迎敌,如果真要走到那一步,大晋的百年基业便很有可能因自己而毁于一旦。 这几日该说的软话硬话都已说尽,该流的眼泪早已流干,跟随夷人大军向偃师进发后四公主已经完全绝望。 当她得知不久之后夷人便会抵达偃师西边最后一道屏障坤阳城时,四公主已经有了赴死之心,不能决定自己的命运,但是可以决定自己的生死。 真田慎介的原本计划是利用四公主骗开城门,轻松占领坤阳城,可是早在三个时辰前,就在夷人的大部队还在行军途中时,真田慎介和丸山隆二为了去见那些被撒出去探查坤阳城周边情报的乱波及武士,四公主终于有机会在马车内结束自己短暂的一生,她吞金自尽了…… 四公主的死使真田慎介骗开城门的计划完全破灭,于是生擒沈辰基的备用计划便被提了出来。 一个半时辰前,夷人的大部队不仅赶到了坤阳城下,而且又在距里城池两里之外的地方,借着夜色的掩护,从城西山区的林地绕圈运动到城东的一片荒地中。 这支乱波小队作为今夜偷袭坤阳城的中坚力量,他们的任务是整个计划的重中之重,其余的部队,无论是提前潜伏在城中的乱波和细作听见讯号后开始放火,还是随后对东门发起进攻的两千夷人武士,都是在给这支乱波小队打掩护,而真田慎介的真正目的只有一个—— 要想以最小的代价取得攻城战的胜利,只有生擒沈辰基,用他来威胁守将和郡守放弃抵抗。 而这支乱波小队就是要完成生擒沈辰基的任务! 虽然那些王府护卫在乱波的面前似乎是不堪一击,但是面对眼前这名传说中的大陆修行者,乱波头目像是终于遇见了对手。 可是能否生擒大晋的平洛郡王,直接关系到数千夷人的生死,甚至整个真田部族的未来,乱波头目虽然走神了片刻,但他瞬间清醒过来。 今夜的任务,成功则生,失败只有死路一条! “呀!” 他的口中突然爆出一声怪叫,紧接着腾空而起,如同一只捕食的夜枭一般,从半空中直直冲向老道…… 第239章 ? 守城(七) 余一丁的神念扫过沈辰基的居所一带,虽然没能看到王道人和乱波头目之间的第一个会合交锋,但是此刻王道人表现得气定神闲,与乱波头目裤腿破裂衣角被烧的狼狈模样相比绝对是占据着主动,看到这个局面后余一丁终于稍稍安心。 这一队乱波除了被余一丁所杀的三人以外,其余的人已经陆续汇集到沈辰基居住的那座大房子附近,并没有对后院内的那些奴婢下人痛下杀手。 其中的原因当然并非是这些乱波仁慈,而是作为突袭王府的奇兵,出发之前他们每一个人就被告知今夜的主要任务就是生擒平洛郡王沈辰基,除非已经到了事态紧急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最好不要打草惊蛇。 被余一丁所杀的三人也是运气实在太差,谁叫这个时间余一丁还在院子里呆着,而且那三人正好就朝着他们居住的小院摸过来呢。 按照正常情况,只要听见了夷人偷袭东门的动静,却不躲在屋内,还敢在屋外活动的所有人,只要被乱波遇上,肯定都会对其痛下杀手,他们的目的只为悄无声息地找到沈辰基并将其擒获,在此之前最好不要引发王府内的骚动,谁能想得到那三名乱波会踢在余一丁这块铁板上,只能说那三人命该如此了。 通过神念探查,余一丁得知此刻突袭王府的乱波们全都集中在沈辰基的居所周围,护卫们也是同样的情况。 既然小院没有什么危险,余一丁便收回了神念,也不再跟屋内的三个姑娘打招呼。 “让她们继续保持警惕总没有坏处。” 他心中这样想着,直接推开篱笆院门就朝大房子那边奔去…… 就这么短短的一会儿工夫,大房子四周又多出来好几具尸体。 不过这次终于有两名乱波躺在了地上,但是经过这一阵打斗,王府的护卫们只剩下二十人左右,除了依旧守护在沈辰基身旁的四人,以及与王道人对峙的乱波头目以外,现在场上的局面是十六七名护卫面对十名乱波。 虽然看似护卫们还占据着人数上的优势,但是以这些乱波的强悍实力,如果就照目前的情形继续打下去,郡王府这边铁定是凶多吉少了。 西城的援军迟迟不到,哪怕看起来王道人对付那名乱波头目仍旧略占上风,但是目前的形势对于沈辰基来说也并不乐观。 此刻郡王平静的眼神中终于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他的眉头也微微皱了起来。 就算李盛从夷人突袭东门的仓促中反应过来,他派出的官军首先要支援的地方必定是东门,要知道郡王府除了三十几名护卫以外,本来还有蔡祖明的卫戍营,那可是整整三百人的队伍啊。 依照李盛的防御布置,郡王府乃是重点保护对象,哪怕有夷人的乱波或者武士已经秘密潜入城中,并前来偷袭王府,只要蔡祖明的卫戍营坚守岗位,郡王府肯定能够抵挡得住攻击,就算不能立刻将偷袭者全部歼灭,至少不用担心沈辰基的安危,李盛哪里想得到此时蔡祖明已经带着本部人马冲到东门迎敌去了呢。 乱波这一类武者本来就算是夷人中的修行者,也许他们的实力并不能同大陆修行者所拥有的各种高深道法相提并论,但是他们自有存在的价值,那就是充分利用自身的各种条件和能力,竭尽全力去完成刺探情报或者绑架暗杀的任务,这些人就是行走在暗夜中的刺客杀手。 这一点倒和大晋玄武营的墨卫非常相似,晋皇是否是从夷人的乱波身上得到了启发,这才秘密组建了玄武营那就不得而知了。 现在郡王府根本没有机会派出人手向李盛示警,如果今夜不出现其他变数,也许再有不到一刻钟,等到乱波们收拾掉剩下的十几名护卫,然后再对王道人群起而攻之,只要杀死他,沈辰基或许真的就会变成乱波们的囊中之物。 若真是那样,不仅坤阳城或将不保,很有可能连李盛和袁大人等城内的重要官员也将人头落地,甚至坤阳城的数千守军也会面临灭顶之灾…… 真田慎介在下达攻击坤阳城的命令之前,他的脑中冒出的便是“血洗”一词。 这一点丝毫不足为奇,夷人生存的地方在大陆人看来就是不折不扣的蛮荒之地,茫茫无边海上的几座孤岛,资源稀少环境恶劣,这里的人终其一生往往都是在为活下去而拼尽全力,在这种环境中生长起来的人说好听点是民风彪悍,其实骨子里就如同野兽一般凶狠残忍,这也不难理解,面对极端恶劣的生存条件,要想活下去只能如此,否则便会被淘汰,所以这些夷人才会垂涎大陆的富庶安逸。 一旦当他们攻陷城池之后,只要统帅没有下令不准血洗城中百姓,对于这些野蛮人来说,烧杀抢掠那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当然,就算统帅下令之后他们依然会这样做,只不过是偷偷摸摸地去做而已,夷人的宗旨就是,胜利者已经成为了这片土地的主宰,就算头领也不会苛责他的下属,何况他们就是为这个目的而来的,否则千里迢迢冒着九死一生的危险横渡无边海跑到大陆来做什么? 现在只要干掉保护沈辰基的这群护卫和那名老道,至少在今夜,夷人的目标就算实现了,要想劫掠大陆国家的土地和财富,那就要比这些国家的军队更加勇猛善战阴险狡诈,甚至更加凶狠残忍,成王败寇在夷人眼中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凭什么夷人只能龟缩在无边海以东的那几座孤岛之上?土地、财富、奴隶和女人,我们就是冲着这些来的! 今夜,天照大神必定会护佑真田部族,血洗坤阳城! 面对面露讥笑的王道人,乱波头目躲藏在蒙面巾下的双眼闪过一丝狠厉之色。 就在今夜,整个真田部族的命运就掌握在他和他的小队手中,如果不能生擒沈辰基,而现在四公主已经自尽,那么接下来面对城高防坚的坤阳城,真田慎介已没有了其他的机谋手段,只能用六千夷人发动强攻,最终的结果很有可能就会是这些在大晋忍辱负重数载甚至十数载的夷人劳工们全部玉碎,甚至就连攻击大晋东南海防的真田一郎率领的数万夷人也将一并被大晋的官军消灭。 对于真田慎介和整个真田部族来说,拿不下坤阳城就意味着前功尽弃,夷人的暴动也就没有了任何意义。 今夜一战乃是背水一战,事关真田部族的前途和生死! 从目前的情形来看,就算乱波头目对阵王道人似乎还处于下风,但是他手下的乱波却已经将那些护卫杀得且战且退了。 不仅如此,头目还看到了站立在平台上的沈辰基眼神中的那丝恐惧,只要解决掉王道人,这位大晋郡王的被俘就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就在第一个回合的交锋中乱波头目已经试探出王道人的深浅,他明白此人最厉害的就是符篆之术,非常适合远攻,而现在头目就是要利用乱波在身法上的优势,与老道近身缠斗,至少让他的符篆之术不能轻易发挥,哪怕最后的结局是自己身死,也要拼着与老道同归于尽,给手下的乱波们创造出生擒沈辰基的机会。 作为一名真田部族培养出来的资深中忍,他早就做好了随时为部族献出生命的准备,这种觉悟早已深深地印刻在他的脑中,融入了他的血液,只要能够帮助真田部族实现抢夺大陆一块土地的目标,死亡对于他来说还真不是有多么可怕的事情…… 怪叫声中头目再次扑向王道人,亮出了手中的短刀狠狠地刺向老道的胸口,这一次他要做的就是与老道近身缠斗,而王道人则是后退半步,抬起了手中的桃木剑进行格挡,这一次两人就像是普通的武者那样进行着近身格斗。 而老道背在身后的左手却紧紧捏着一张符篆,哪怕是在打斗过程中也不住地用手指在其上掐诀,以便随时准备施展道法。 也许是头目打错了算盘,或者是王道人的格斗功夫也不错,就算在头目的拼命缠斗下,老道仍然不慌不忙地用手中的桃木剑与其周旋,只不过令人惊诧的是,那柄木剑在与金属短刀接触时,竟然还会发出金铁相交之声! “噌!噌!噌!噌……” 转瞬之间二人便斗了十几个回合,看起来竟是势均力敌,唯一让观战的沈辰基和几名护卫担心的是,在此期间老道却不断往后退出了七八步,几乎来到了空地的边缘。 而且在最后那一下他奋力用桃木剑刺向头目,只希望利用武器的长度逼迫对手后退时,乱波头目竟然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身法在半空中强行扭转身体,旋转一圈竟然避过了这一剑,随后便落到了老道身体的左侧,并顺手将短刀刺向老道的肋部! 眼看着乱波头目的短刀刺出,就在这间不容发的瞬间,老道的左手终于动了! 一道黄光突然从他挥动的左手中射出,直取乱波头目的胸口! 如此近的距离,对方绝难躲避,对此老道胸有成竹,但是同样地,这么近的距离上老道也避不过对方刺出的短刀了! 两道声音连续响起。 “嗤!” 这一声是乱波头目在半空中再次违背了常人的认知,只见他又一次奋力扭转身体,那道黄光堪堪擦着他的胸口掠过,不过虽然没有直接命中胸口,却也将那处衣襟撕开了一道大大的裂口,同时还有一溜血珠溅起! “噗嗤!” 这一声却是短刀刺破衣物刺入人体时发出的响声! 紧接着两道人声几乎同时响起。 “唔……” 乱波头目闷哼一声,身形在半空一滞,随即滚落在地,同时他胸口衣襟的开裂处还冒出了一道黄绿色的火焰! “啊!” 就在头目落地的同时,那支短刀也在老道的肋部快速地一进一出,只见老道猛然后退半步,惨呼一声,忙以桃木剑支地,身体却已经有些微微颤抖,鲜血瞬间染红了他的道袍! 而半跪于地的乱波头目则是轻蔑地看了一眼站立不稳的老道,这才用左手拍打着仍在着火的胸前衣襟,虽然他也受了伤,但是很明显他虽然没有完全躲过老道这致命的一击,但却并未给他造成特别严重的伤害,至少他拍熄了火焰后立刻又站了起来。 与此同时,周围的打斗中也传出几声惨叫,又有三名护卫倒在了乱波的刀下! 这一下无论是沈辰基还是他身旁的四名护卫全都大惊失色,本来护卫们面对那些乱波就已经力不从心、死伤惨重了,现在王道人竟然又遭受重创,这岂能不让他们心惊胆寒! 看来今夜郡王府真的是凶多吉少了! 接下来如果王道人身死,剩下的护卫必定面临尽数被杀的结局,那么沈辰基就将被俘,坤阳城也即将陷落于夷人之手。 此时站立当场的乱波头目虽然显得非常狼狈,甚至可以用体无完衣来形容,不过他的目光中却露出了一丝阴冷的笑意。 冷酷,但得意! 头目看了看正在大口喘息的王道人,又转头望向台阶上的沈辰基和那四名护卫,眼中的笑意却令众人不寒而栗,而台阶上的几人也露出了绝望的神情。 身为晋皇的亲兄弟,又是一郡之主,沈辰基很清楚如果自己落在夷人的手中意味着什么,此时他的心头只剩下一个苦涩的念头,难道坤阳城就要落于夷人之手,堂堂大晋的京畿门户就此洞开了吗? “噌!……” 就在众人都没有完全明白场中的局面会引发怎样的后果时,沈辰基突然一把抽出了自己随身佩戴的短剑,随即反手就将短剑架在自己的脖颈边。 这个突然的变故让护卫们更加惊惧,但又不敢上前抢夺短剑,一个个就那样畏畏缩缩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老爷!……” 门内的中年美妇惨呼一声,便要冲出门来,惊慌之下被门槛绊了一个趔趄,直接摔倒在地上,却仍旧努力地抬头伸手望向沈辰基,眼中满是凄惶之色,而眼角的泪水已经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 沈辰基转过头看了一眼依旧趴伏在地的妇人,目光中饱含着无尽的柔情和怜爱,甚至还带着一丝笑意。 两人短暂地相互凝视,沈辰基的喉结动了动,却没有说出一个字,妇人也像是被点了穴道一般傻傻地楞在原地,只是眼含热泪不住地轻轻摇头…… 但是下一刻妇人却勃然变色,因为她读懂了沈辰基眼神中的决绝之色! 如果沈辰基死去,所有的王府护卫都将为他殉葬,而乱波突袭王府的目的也将落空,所以在中年美妇的惨呼声响起时,那些仍在大房子周围打斗的护卫和乱波们便各自停止了攻击,全都望向台阶上准备持刀自刎的沈辰基。 就在这位中年郡王再次转回头,带着一股轻蔑和不屑又瞟了一眼阶梯下已经目瞪口呆的乱波头目时,语气坚定地说道,“本王绝不会做你们的俘虏!” 随后他便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右手却猛然发力。 见此情形,所有的护卫以及王道人全都微微侧头闭眼,不忍直视这一幕,中年美妇则是一声悲呼后便昏倒在地……。 “叮!” 突然间的一声脆响令在场众人不由自主地浑身一颤。 所有人全都下意识地望向沈辰基,他们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就算郡王要自尽也不会弄出这样的动静啊。 下一刻众人便看见沈辰基依旧紧紧地握着短剑的剑柄,可是剑身却已不知去向,可怜的郡王此时也睁开了双眼,疑惑地看着自己右手上光秃秃的剑柄。 “郡王位高权重,可得爱惜自己的身体啊。” 余一丁的声音从空地的一旁悠悠地传了过来。 所有人又是一愣,不约而同地转过头看向余一丁,刚才众人的目光都被沈辰基吸引,谁也没有注意到余一丁是什么时候来到此地的。 听见他的声音以后沈辰基和王道人全都眼神一亮,而那些乱波们却是满眼疑惑,他们几乎听不懂汉话,又不知这位郡王为何连自杀都没能做到,难道是怕死吗? 不过沈辰基不死对于夷人来说则是再好不过,其中一名乱波见状竟然出其不意地就想要偷袭面前的护卫。 “啊!” 这名刚刚抬起手中匕首的乱波忽然倒地,痛苦地捂住自己的胸口,他的指缝中正有鲜血喷出! 余一丁这一手再次引爆了刚刚平息下来的打斗,反正郡王没有死成,那些护卫们也立刻拿起武器又和剩余的七名乱波战在一处。 而余一丁根本没有再理会那些人,他只是缓缓地朝着乱波头目走了过去。 头目有些惊慌,刚才余一丁的这一手绝不是暗器,但又不像是修行者的术法,一时之间头目实在摸不清他的底细,但心里却很清楚眼前这人不知比王道人要厉害多少倍! 就在这时,郡王府外面响起了大批人马跑动的脚步声,其中还夹杂着军器铠甲摩擦时发出的声响。 余一丁露出了一个微笑,沈辰基和王道人也无声地笑了。 他们知道,这是李盛派出的增援东门的救兵来了,此时东门那边依旧喊杀声震天,说明东门的守卫部队和蔡祖明的卫戍营仍在同攻城的夷人激战,城门未被攻破,而援军会在一刻钟之内赶到,几乎可以确保东门无忧。 既如此,那么就宣告了夷人今夜偷袭东门的彻底失败! 而此刻那名乱波头目却仍不死心,就在余一丁几人面露微笑之时,他手中的两枚十字镖突然毫无声息地射出,只见寒光一闪,直取余一丁面门。 令头目惊喜的是,余一丁竟然像是毫无察觉般一动不动。 而他生命中的最后一眼看见的却是那两支暗器确实打在了余一丁的脸上,但此人依旧毫发无损,那两支暗器却被弹飞得无影无踪! 头目瞪大着双眼,带着不可置信的眼神直挺挺地倒了下去,直到他躺倒在地,额头上那个窟窿眼中才飚射出一蓬鲜血! …… 第240章 守城(八) 余一丁的及时赶到阻止了沈辰基自杀,又以雷霆之势干掉了乱波头目,紧接着三下五除二再将已无斗志的最后七名乱波全部解决。 至此,郡王府的危急彻底解除。 与此同时,李盛派出的一千五百人的援军也已赶到东门。 好在此时内门依旧未被夷人攻破,究其原因主要还是因为夷人并不拥有能够冲撞城门的重武器,之所以他们可以攻进瓮城,也不是撞开了外城门,完全是因为夷人攀爬城墙偷袭守军,在极短的时间内便占据了一段城墙,然后从墙头放下绳索进入瓮城,再由内部打开了外城门。 不过就算夷人冲进了瓮城,但他们没有撞门的武器,仅靠人力想要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攻破数尺厚的内城门只能是痴人说梦罢了。 可是夷人毕竟已经占据了一段城墙,而此时东门守军只有区区数百人,他们又是怎样做到堵住两千人的持续攻击达到小半个时辰的呢? 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因为夷人攻城使用的是绳索,而绳索相比云梯来说,登城速度就慢了许多,可惜想要制造云梯,夷人不仅缺乏时间,同时更缺乏工具和材料,真田慎介不要说用十天半个月的时间供他的部队砍伐树木制作云梯,就连三五天的时间都没有,暴动以后夷人不仅必须依靠快速的移动奇袭坤阳城,而且还要尽快拿下此城,这样才可以对付大晋援军的反扑。 根据夷人的细作探查得知坤阳城内已有四千多守军,如果用六千夷人强攻肯定会损失惨重,这也迫使真田慎介只能选择其他的办法攻城。 本来他打算利用四公主诳骗守将打开城门,再用大军强袭,夷人数量多于守军,只要能够骗开城门,大军便可蜂拥而入。大晋官军虽勇,但真田慎介更相信自己手下武士的战斗力,只要短兵相接,他们一定可以战败大晋的军队,在真田慎介看来,这一招其实是最有效的快速袭占坤阳城的方法,可是现在四公主已经身死,此计只能作罢。 继而真田慎介又想到可以派出乱波突袭郡王府,生擒沈辰基,这位郡王可算做坤阳守军的七寸,若沈辰基被俘,以他大晋王室的尊贵身份,可能会比四公主更容易让守军投降或者弃城而逃。 可是傻瓜也知道现在的郡王府必定是戒备森严,想要生擒沈辰基,必须先要尽可能的削弱王府的防卫力量,于是才有了先是城中失火,继而东门被袭,最后才是乱波突袭郡王府,如此环环相扣,让守军疲于奔命,暴露出王府的防卫空当,然后由乱波小队实施致命的最后一击。 但是无论怎样的攻城谋划,夷人想要占领坤阳城,都离不开偷袭城门的战斗,而坤阳城的城墙足有五六丈高,夷人仅仅依靠绳索攀爬需要耗费大量的体力和时间,而且一时之间也不可能在墙头放下更多的绳索,那么在短时间内夷人可以投放到城墙上的兵力就有限得紧,这也让守城晋军反应过来后使用长枪兵通过登城道冲上城墙的可能性大大增加。 另外非常重要的一点便是蔡祖明的卫戍营及时赶到并协助东门守军进行防御,别看卫戍营只有区区三百人,但是在李盛没有传达卫戍营调防的将令时,蔡祖明就已经亲率本部人马以最快的速度抢占了东门南北两侧不远处的城墙,继而对已经登上城墙的夷人武士的两翼施加压力。 何况蔡祖明登城后又身先士卒,拼杀在前。为将者都不惜命,他手下的军士们岂敢不拼命?如此一来,不仅大大缓解了守城部队从登城道冲击城墙时所遭遇的阻力,同时也让夷人无法再扩大占据城墙的长度,致使他们只能龟缩在瓮城一带有限宽度的城墙上,不能放下更多的绳索,让更多的夷人可以同时攀爬登城。 所以当援军赶到东门之时,虽然守城部队和卫戍营总共只剩下二百多人,而且这时蔡祖明也已力战身死,可是登上城墙还活着的夷人武士竟然并没有比守军多出多少,也就只有三四百人而已。 双方已经杀红了眼,城墙上以及城墙两边的地面上到处都是伤者和尸体,虽然守军战死者约有五百人,可是攻城的夷人武士竟然损失了八百多人。 等到援军抵达东门,立刻就是一顿猛冲猛打,轻易就将盘踞在城头的三四百名夷人武士全部消灭,顺便还砍断了所有夷人用于攀登城墙的绳索,截断了他们继续向城头增兵的通道,如此一来,又造成几十名正在利用绳索攀爬城墙的夷人武士的死伤。 眼见大势已去,剩余的夷人武士只能在主将的命令下仓皇撤退,夷人对坤阳城的第一波攻击最终以彻底失败告终。 此战夷人损失了一千三百余人,致使真田慎介的手中可用之兵只剩下不足四千五百人,最令他难受的是突袭郡王府的精英乱波小队竟然全军覆没,并无一人幸免,关于这支小队为何会全军覆没没有任何消息传出,他们到底是被何人所杀在真田慎介看来也就变成了一个悬而未决的疑问。 据此前潜伏于城内的细作回报,坤阳城中只是郡王府有一位年过花甲的老道而已,禁卫军大营中并没有修行者,但是没人见识过道人的出手,也不清楚他到底有多少真本事,真田慎介怎么也想不明白就这样一个垂垂老矣的道士,哪怕他是一名大陆上所谓的修行者,怎么就能够仅凭一人之力全歼一支乱波小队,这是完全不可想象的,要知道乱波也是夷人中的修行者啊,这实在是比真田慎介听到攻城失败还要可怕的消息。 此战过后暴动的夷人大军可谓元气大伤,更加没有实力对坤阳城继续发动大规模正面攻击了。 这一夜大晋守军这边共计伤亡六百余人,最令人痛惜的是郡王府卫戍营主将蔡祖明战死,当沈辰基听闻这个消息后立刻勃然变色,而他的夫人,那名中年美妇则再次晕倒,如果仅仅按沈辰基亲卫部队主将的身份,蔡祖明确实不值一提,四品武将在整个大晋也不算高官重臣,但最为重要的一点,他是郡王的准女婿,这可是实实在在的自己人啊,等到沈月婵养好了伤,父女二人再见面时,沈辰基又该如何告诉她这样的噩耗呢?这才是令沈辰基最为头疼的事情。 …… 翌日,清晨。 整个坤阳城连同附近十里都笼罩着一层薄雾,城池就像是坐落于薄雾中的一座孤岛,四面的田野里也是一片雾气蒙蒙,距离城墙稍远一些的树林中更是烟雾缭绕,恍若仙境。 但是在此美景之下,站在四门城墙上的守军哨兵很清楚隐藏在这些树林或者雾气后面的巨大危险,坤阳城是真田慎介的必取之地,夷人大军不可能就此退去,此刻他们只会隐身于雾气之中酝酿着下一次攻城的计划。 也许下一次攻击很快就会到来,接下来的战斗甚至会比昨夜的厮杀更加惨烈。 所有人都在忐忑不安中迎来了第二天的黎明…… 辰时已到,却仍不见坤阳城门打开。 城内的军士们正在有条不紊地处理昨夜战斗的死伤者—— 晋军的伤者全都抬回大营救治,死者也一一收殓,只等战事结束后再下葬。 而对那些受伤未死的夷人武士则是各补一刀,直接让他们见了阎王,随后再一起堆放在东城一处偏僻的城墙根下,等到时候再一起用板车拉到野外处置。 此战晋军虽然获胜,但是整个坤阳城内却丝毫没有欢乐的气氛,留在城中的百姓已经有多年没有见过如此的场面,昨夜东门激烈的战斗已经令那些呆在自己家中的老百姓们心惊胆寒,生怕官军抵挡不住夷人的进攻,不少人都在暗自祈祷老天爷保佑官军获胜。 如果城池被破,对于普通百姓来说绝对是灭顶的浩劫,到时候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大晋的子民对于夷人的凶残早有耳闻,那些百姓们也是在这样的提心吊胆中一直等到厮杀声渐渐消失,然后再捱过漫漫长夜。 而在清晨到来之时,虽然官军最终守住了城池,可是等到那些彻夜无眠惶恐不安的百姓刚刚推开家门,特别是东城附近的人们,立刻就隐约闻到一股飘荡在空气中仍未散尽的血腥气息,以及令人心悸的惨嚎声,这些惨叫声是那些受伤未死者,以及被晋军补刀的夷人武士所发出。 大街上只有一队队披甲带刀的军士往来穿梭地忙碌着,却几乎看不到任何一个百姓的身影。 …… 郡王府,作为待客之地的花厅内。 昨夜消灭那些乱波以后余一丁就没有再休息过,当然他也用不着休息,因为王道人遭到乱波头目的重创,那一剑捅得很深,已经伤及内腑,如果不是老道本身就是一名修道者,加上又有余一丁在场,现在肯定已经和蔡祖明一样静静地躺在花厅的地上了。 等到王府的战斗结束,余一丁立刻对老道施救,所幸整个战斗过程非常短暂,余一丁的救治算是非常及时,又经过两个时辰的休息,现在王道人居然可以靠坐在花厅的一张椅子上,只是脸色有些苍白罢了。 三个姑娘在昨夜也只睡了不到两个时辰,却已早早地起床,洗漱完毕后,又吃过老仆贵喜给她们准备的早饭,便和余一丁一起来到花厅。 此刻李盛和袁大人都已赶到,他们当然知道蔡祖明是沈辰基的准女婿,所以每个人都耷拉着脑袋,神色凝重地望着躺在担架上,身上覆盖着白被单的蔡祖明尸身,而平日里沉稳威严的沈辰基仍旧端坐在上首的那张大椅上,只不过他的眼神显得有些落寞,而且隐隐有些泛红。 花厅中安静了好一阵,没有一个人说话,气氛显得有些压抑。 最后还是李盛忍不住面对沈辰基单膝跪地,低头抱拳沉声道,“守城之事乃是本将全权负责,由于事前未能察觉夷人的诡计,致使东门遭到敌袭,这才导致蔡将军不幸遇难,还请郡王降罪!” 大厅内又是一阵沉默。 沈辰基仍旧坐在上首并未答话,见状李盛更加不敢起身,就那么一直跪着,其他人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面面相觑,只有郡守袁大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虽然他听了李盛的话后微微皱眉摇头,却也未吐出一个字。 “唉!” 过了好一阵沈辰基才重重地叹了口气,缓缓地说道,“李将军不必继续跪着了,也无需再请罪。守城之战岂能没有死伤?本王得知昨夜我大晋将士战死者共有数百人,祖明也只是其中之一,他身为四品武将,力战敌寇沙场裹尸乃是最高荣耀,这个道理本王清楚,也算他没有堕了我郡王府的威名。……本王素闻夷人诡计多端,从昨夜一战所看果不其然,城中之人均未料到他们会偷袭东门,只能说天意如此,本王又岂能单独治罪于将军?” 说道这里他又顿了顿,接着才道,“起来,唉……” 说完这番话后沈辰基就像是疲惫到了极点,又瞟了一眼地上的担架,身子便软软地靠着椅背,歪着头,右手手肘搁在扶手上,只用三根手指支撑着额头,仿佛突然之间便失去了全身所有的气力。 李盛闻言身子微微一颤,但却没有任何动作,依旧低头拱手跪在原地。 这时候袁大人终于说话了,只见他拱手行礼,长叹一声幽幽说道,“唉……,郡王所言极是,昨夜之战足以得见夷人之狡诈,令我军防不胜防,并非李将军一人之错,幸亏蔡将军果敢英武,又有李将军调度有方,三军将士们更是全力用命,这才得以保坤阳城之周全,此战蔡将军身先士卒,勇猛无匹,乃是为国捐躯,当记首功,其余将士亦未有怯战者,尽皆英勇杀敌,事后下官定当据实上奏,明达天听,以慰将军在天之灵。” 众人皆无语,袁大人拱手又道,“但事已至此,死者已逝,生者节哀,还请郡王多多保重,何况现在夷人未退,暴乱未平,坤阳之危未解,江山社稷仍然危在旦夕,以后平叛诸事仍需仰仗郡王啊。” 袁大人说完又对着沈辰基长长一揖,众人仍是默然,沈辰基却微微动容,另一只手放在扶手上,只用手指有规律地轻轻敲击着,却仍旧好半天不言不语。 这时又听袁大人对花厅门外高声道,“来人啊!” 一名护卫健步走了进来,低头拱手抱拳道,“请问大人有何吩咐?” 袁大人道,“先将蔡将军遗体抬到隔壁房间安置,命人前往库府领取银两,在城内最好的寿衣店为蔡将军定制一副最好的棺木,待到此间事了,再按圣上旨意择吉日下葬,去。” “是!” 护卫领命而去,不一会儿便有两名军士前来将担架抬走,这期间沈辰基自始至终都没有抬头,只是坐在椅子上低头垂目,像是一直在思考。 在袁大人吩咐护卫们搬运蔡祖明的遗体时,李盛已经站了起来,等到护卫抬着担架离开了花厅,他又对着沈辰基行礼道,“末将还有一事,还请郡王应允!” 沈辰基淡然道,“将军请讲。” 李盛沉声道,“蔡将军所部卫戍营在昨夜的战斗中表现英勇,不仅杀敌无算,自身亦是伤亡惨重,据末将所知,目前卫戍营毫发未伤者只有三十三人,恳请郡王赦免其罪!” 这就是大晋官军中的连坐之法,一支部队的主将战死,其本部士兵如果生还,在战后均要受到处罚,虽不至死,但每人至少挨上几十军棍是跑不掉的,眼下正是用人之际,挨了军棍的士兵不休息几天根本上不了战场,所以李盛才会求情。 沈辰基沉吟片刻后点头道,“准了。” 李盛连忙答道,“多谢郡王恩典!今日清晨有雾,末将担心夷人仍会继续偷袭,已在四门城墙上增派了人手,但末将仍需亲自留在大营指挥,请郡王允许末将回营!” 没等沈辰基回答,郡守也连忙附和道,“下官也要返回府衙协助李将军!” 沈辰基点头道,“去,郡王府这边你们不用担心,有余仙人在此,他不仅治好了王仙人的剑伤,更是身怀鬼神难测之术,定会保我王府无虞。” 虽然郡守对余一丁的能力没有直接的感官,可是李盛却是亲眼见识过余一丁的本事,何况他身上还有铁振堂所赠玉牌,所以关于昨夜郡王府里发生的事情,虽然沈辰基说的轻描淡写,但余一丁在他口中已经由“小友”变成了“仙人”,可见其对余一丁的尊敬。 何况李袁二人也清楚王道人身负重伤,昨夜突袭郡王府的乱波小队全军覆没肯定同余一丁有关,如此一来二人便更加高看他几分。 于是他们恭敬地同余一丁行过礼,又安抚了王道人几句后便匆匆离去。 李盛所说的没错,这种起雾的天气,加上昨夜晋军刚刚大败夷人,很有可能放松警惕,如果这个时候真田慎介再次派人偷袭定会起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不过沈辰基并没有征求余一丁的意见,直接便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说出让他守护郡王府,对于这一点余一丁则是有些小小的不太满意。 “唉,就看在蔡祖明的面子上再帮大晋保护一下这位郡王。” 余一丁颇有些无奈,蔡祖明算是他的一位好朋友,现在既然战死,顺便保护一下沈辰基也算是完成好友的遗愿,何况在这样的天气下,余一丁他们几个也不可能马上离开坤阳城嘛…… 第241章 ? 守城(九) 直到临近晌午,薄雾早已散尽,但是一直未见夷人前来攻城,而且今日依旧天气晴朗,在城墙上巡逻的军士和呆在箭楼上的哨兵仍然没有发现城外有半点夷人的身影。 坤阳城东南北三个方向几乎都是平原,最多就是有一些小小的丘陵,也没有大片的茂盛林木可供数千人马隐藏,李盛派出去的探马也没有回报这三个方向上有夷人的大部队潜伏,现在只能判断他们又龟缩回西边的山林之中了,也只有在那里才可以让那么多人躲藏得严严实实。 经过昨夜一战,王府护卫已经损失大半,目前连两个小队都凑不齐了,卫戍营也只剩下三十三人,现在蔡祖明又战死,虽说沈辰基说过有余一丁在郡王府他就非常安全,但是李盛和郡守商量了一下,还是将剩余的卫戍营军士和王府护卫混编成一支五十人的队伍,专门负责在夷人攻城期间郡王府的安全,随后李盛又从他的禁卫军中挑选出一名武艺很好的偏将暂时充当这支护卫队的首领,而且对这名偏将明确下令不允许参加守城之战,只需全天守卫郡王府便可。 余一丁左右无事,大白天的也不用担心夷人前来偷袭,于是跟沈辰基打了个招呼便带着柳翠和钟离雪跑到外面的街上转转,沈辰基当然不会有任何意见,任由他们出门去了。 而林梦瑶却找了个理由独自一人留了下来,并没有随余一丁他们三人出去,这时候余一丁这才想起她这一趟出门原本是要前往临海城的,而且张五的死亡可能对她的打击也比较大,于是便任由林梦瑶一人呆着了。 等到余一丁三个人离开了郡王府,他才忽然又记起林梦瑶还跟说起过在他们离开河口郡后不久,平西关内又发生了一件怪事,只不过刚说到此处时突然又遇见夷人武士假扮的大晋官军袭击二人,林梦瑶也就没有继续说下去,一直到两人来到坤阳城,紧接着又发生了这么多事情,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但终究这是别人的私事,林梦瑶愿意说就说,她若是不愿意讲,余一丁也没有兴趣再去追问。 不要说林梦瑶的私事,其实从心底里来讲余一丁对沈辰基或者坤阳城的安危都没有太大的兴趣,可是面对青炎门的追捕,好歹林忠泽派出了自己的亲卫护送余一丁几人平安到达曲兰镇,而蔡祖明更是陪着他一起前往矿区寻找并解救出二女,沈月婵还差点因此而送命,这些都是恩情,如果余一丁拍拍屁股就像没事人一样走了,那不就成了一个忘恩负义的小人了吗,这种事情他还是做不出来的。 不知是因为郡王府就在东城,还是余一丁的潜意识里就想离开坤阳城,三个人出了王府大门没走多久居然就逛到东门附近。 余一丁没有想到的是此时城门竟然是开着的,两边各站了五六名军士,只是没有看见往日里那种人来人往川流不息的景象,甚至可以说从余一丁看到城门那一刻起到他们来到门前就没有看见有任何一名百姓从此门进出。 这就让余一丁感到非常奇怪了,昨夜这里刚刚进行了一场大战,就在距离他们不远的城墙根一带的沙土地上还能看见暗红色的血迹,甚至连李盛都不敢确定夷人已经完全退去,百姓们怎么敢在这时候从此地离开或者进入坤阳城?既然没有百姓在此地进出,那么官军打开城门是要做什么? 来到这个世界也有那么长时间了,余一丁很清楚像坤阳城这种大城,东门又是带有瓮城的主要城门,开关一次是比较麻烦的,起码都要花费至少一刻钟的时间,难道官军不担心夷人趁机再次偷袭攻城吗? 不过还没等余一丁多想呢,忽然就听见从瓮城那边传来一阵“吱扭吱扭”的车驾声响,没一会儿便有一队官军赶着几架毛驴拉着的板车缓缓进了城,等余一丁再仔细一看,原来车上装的竟然全是尸体。 就在两个妮子捂着嘴的低呼声中,余一丁看清楚了那些堆叠在板车上的尸体全都身着大晋官军的制服,其中不乏缺胳膊少腿的,甚至还有许多没有了头颅! 这个景象令余一丁暗自吃惊,不过转念一想便恍然大悟,这些尸体应该都是昨夜战斗中从城墙上掉到城外的官军,也许是清早时有雾,城墙上的哨兵目力所及不过二三十丈之远,那时候城内的人肯定不敢贸然打开城门出城收尸,万一遇见夷人依靠雾气的掩护再次突袭东门就麻烦了,所以只有等到中午雾气散去之后,在哨兵视野开阔的情况下再打开城门迅速收尸。 余一丁数了一下,陆续进城的一共有十五架板车,每架车上大约装载了大约有二十具尸体,那么这一趟就运回来近三百官军的尸身,这也从侧面反映出昨夜的城头之战有多么惨烈。 现在余一丁也大致了解了昨夜东门之战的大致经过,城墙争夺战绝对是此战的重中之重,否则蔡祖明也不会阵亡在城头了,而昨夜守军一共才阵亡了五百人左右,掉落在城外的官军尸体就达三百人,这些人肯定都是在冲上城墙后与夷人武士搏斗时被杀,由此可见,郡守袁大人所言除了蔡祖明以外,其余将士未有怯战者,全都奋勇杀敌绝非虚言,确实应该记功。 余一丁三人就这样傻站在街边,眼睁睁地看着十几架板车慢慢从他们身旁经过,不仅是他们,就连过路的百姓或者军士们都停下脚步驻足观望,四周都有人对着板车指指点点,间或还能听闻窃窃私语之声。 余一丁又唏嘘感慨了一阵,蔡祖明作为将领,又是郡王府卫戍营四品主将,战死之后大晋朝廷肯定要厚葬以待之,可是眼前这些普通的军士却只能落得个变成堆积如山的枯骨的下场,他们中又会有几人能够留下姓名呢…… 就在余一丁还站在街边发愣之时,忽然就听见门楼上有金铁敲击的响声,而不知什么时候就出现在东门附近的两三队军士已经快步向城门跑去。 这种声音余一丁清楚,如果是战场上发出,则是鸣金收兵之意,而现在没有打仗,门楼上竟然会有人敲击金铁,那很有可能是示警之声! “难道夷人真的会趁城中军士收回尸体之时发动攻击?” 余一丁有些愕然,他实在难以想象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这种情况可不多见,一场战斗结束之后,交战双方一般都会遵守一个基本的规则,那就是可以派出不携带任何武器的士兵前去收尸,死者为大,任何一名士兵都不希望自己战死之后无人收殓,尸身就在野地里烂成灰烬,而魂魄则会变成一个孤魂野鬼。 关于这一点交战双方都会有一种默契,无论是胜利者还是失败者,除非一方已经完全战败,那则是另当别论。 如果是野战,胜利者一般只会将这些对手的亡者丢弃在战场上,任由大自然和野兽们去慢慢处理。而城池攻防战则会集中处理死者尸体,否则产生瘟疫可不是闹着玩的,弄不好打仗胜利了,结果却被瘟疫灭了城。 但是昨夜之战双方几乎是打了个平手,谁也没有致对方于死地,双方均保存有继续再战的实力,这时候如果对对方的战死者不尊重,除了激发对手的怒火和斗志以外,根本起不到任何正面的作用。 所以守军在一大早就已经将那些掉落在城内的夷人武士尸体全都运到城墙边堆放,只等战后再运出城外处理,至于城外的夷人尸体,如果真田慎介派出人来收尸,不带武器又不耍鬼花样,大晋官军是不会对他们发动攻击的,只是直到现在也没有夷人前来收尸,反正这些尸体是在城外,官军也就暂时不去理会了,只将己方战死的袍泽运进城再说。 “咻!……” 就在余一丁发愣之时,一道响箭又从门楼上冲天而起! 如果门楼上的哨兵鸣金还有可能是警示城外有情况,但不确定是否是敌人发起攻击,而射出响箭几乎就可以肯定是敌袭的警报了,甚至是危险到了紧迫的程度才会发射响箭。 本来听见鸣金声后就变得有些混乱的街面上立刻爆发出一阵更加厉害的骚动。 瓮城那边已经响起军士们奋力转动绞盘关闭城门的号子声,在一阵叽叽嘎嘎的响声中,余一丁看见两扇厚重的城门正在缓缓地关闭。 百姓们则是慌忙夺路而逃,战事即将发生,保命要紧,街面上的人们急急忙忙地往自己的家中奔去,而更多的官军则排着大队从城内涌向东门,盔甲军械的摩擦声响成一片,并快速地由各个登城道延伸至城头…… 余一丁三人虽然并不害怕,但是也有些想不明白。 昨夜的偷袭已经让真田慎介损兵折将了,他怎么还敢在大白天依旧从坤阳城东门这个方向继续发动攻击?难道说这位西洛王是准备孤注一掷了,拼上自己剩下的全部人马摆开架势与守军奋力一搏?否则时间越拖下去对夷人就会越不利,万一等到偃师的援军到来后真田慎介就将失去最后的希望。 “呜、呜、呜……” 就在余一丁还在那里胡乱猜测之时,门楼上又响起一阵低沉的号角声,这种声音余一丁只在库赛人莎琳娜女王的大帐外听见过,那十名壮汉一起吹响低沉的号角声还是很有点震人心魂的,不过此时的号角声余一丁就不明白表示的是什么意思。 可是令余一丁更加疑惑的是,本来已经关了一半的城门在此时居然停止了关闭,那些绳索机械的传动之声也消失了。 与此同时,余一丁只感觉到脚下的地面有些微微震动,甚至可以隐约听见一阵轰隆隆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不会?难道是地震了?!” 余一丁惊诧之极,望向身边的两个妮子,结果发现她们俩也看向自己,结果只有柳翠眼中的惊诧之意几乎与他同出一辙,而钟离雪则带着一副了然的神色。 “雪儿,这是怎么回事?”余一丁见状连忙问道。 “呵呵,余大哥你们不用慌张,想必大晋与大梁的军队差不多,小妹估计是他们的援军来了,而且是骑兵,刚才的号角声就是解除响箭报警,这与临云边军几乎一模一样。”钟离雪似乎很喜欢看见余一丁的吃瘪,望着他惊慌失措的表情眉开眼笑地说道。 余一丁这才反应过来,略加思索便明白了钟离雪的意思,最早的鸣金之声表示门楼上的哨兵发现了远处的情况,立刻鸣金示意,让城下的军士做好随时投入战斗的准备,等到看清楚那是大批人马出现,但还不能判断是敌是友时只能响箭示警,此时守军就要快速登城,做好战斗准备,再等片刻直到哨兵看清楚对方打出了大晋的旗帜,这才吹响号角解除警报。 而余一丁他们感觉到的地面震动就是千军万马踏过原野之时发出的动静,看来钟离雪说的没错,前来的肯定是骑兵,步兵不会有这么大的动静,只有成千上万的骑兵迅速移动才会产生这种大地震动的效果。 “哦,这么说是件大好事啊。” 余一丁舒了口气道,“啊哈!如果这样一来我们岂不是可以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继续往东去了?” 余一丁心情大好,既然大晋的援军到来,而且听这个动静至少都是数千骑兵才能有如此声势,何况在这个年代,骑兵对于步兵来说就是碾压般的存在,除非你是防守一方,而且还要有城池的掩护,就像是大梁边军在庆阳对付库赛人的铁骑,那些游牧民族的骑兵确实一时之间拿城池没有办法。 可是真田慎介的夷人武士可没有大规模的骑兵部队,而且他们现在也没有任何一座哪怕比坤阳城小很多的城池据守,坤阳城以东又几乎全是平原丘陵地带,非常适合骑兵部队发挥威力,如果发生野战,大晋的骑兵绝对就会变成夷人性命的收割者,可以轻易碾碎数千人的部队。 既然大晋的骑兵率先抵达,原本攻城就没有多大希望的夷人现在就会更加没有希望,而且为了躲避骑兵的纠缠,他们只能退却到坤阳城西边的山区,那样的话,真田慎介和他的老爹设想的东西两面夹击偃师的计划就无法实现,而且几乎可以肯定他们必将遭受灭顶的打击。 这可真是大大出乎真田部族的谋划! 真田一郎本以为大晋的几十万重兵几乎都放在北面准备对付吉鲁人的罗斯大公国,夷人可以趁着大晋京都之地防守空虚速战速决,他早已知晓偃师附近只有两万禁军,东南海防的大晋水师也就只有两三万人,而且分别部署在大晋沿海的数个城池之中,兵力不算集中。 毕竟晋皇压就没有将夷人放在眼中,在他的心目中,那些常年在沿海干着海盗勾当的夷人就是小打小闹,何况无边海以东诸岛连年战争,夷人心不齐,更加不会对大晋造成更大的威胁。 现在真田慎介率领暴动的夷人劳工攻击坤阳,至少可以牵制偃师的两万禁军不敢轻举妄动,而真田一郎自己率领六万夷人从海上迅速击溃距离偃师最近的海防,进而突入内陆,直逼偃师。 本以为晋军会凭借坤阳城抵御真田慎介的部队,只要李盛守住城池,等待晋皇解决掉东南沿海的危急,到那时便可腾出手来围歼这支数千人的夷人部队,可现在晋皇居然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就派出了一支骑兵部队驰援坤阳。 看来真田慎介的这支部队就将全军覆没啊…… 就这么一阵工夫,城中又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余一丁连忙回头,正好看见李盛带着自己的十几名亲卫策马向东门疾驰而来,他也看见了余一丁三人,但是没空与他答话,直接从他们身边飞驰而过。 到了城下,李盛等人全都下马,一名亲卫急匆匆奔上城头,鸣金、响箭和号角只是传递信号,但是具体情况他还不清楚,虽然可以让传令兵报信,但是经过了昨夜恶战,李盛更明白亲力亲为的重要性。 余一丁带着两个妮子向城门走去,李盛的亲卫都认识他,没有人阻拦余一丁接近。 “余老弟,想必是我大晋的援军来了,哈哈哈。”李盛心情很好,只要偃师派出的援军抵达,那坤阳城将会变得更加万无一失。 “那真要恭喜将军了。”余一丁答道。 “昨夜真是多亏了老弟,否则就算这时候援军到达,如果郡王有什么意外,本将也难辞其咎啊,呵呵呵。”李盛对着余一丁拱手道。 “将军太客气了,内子得救,还要感谢将军和郡王的鼎力相助,此恩我岂能不报?”此刻余一丁的心情可能比李盛还好,听了李盛的话后连忙回礼道。 “唉……”没曾想李盛沉默了片刻,才叹气道,“只可惜了蔡将军啊。” “……”余一丁闻言无语,他怎么也没想到两人几句话就将话题引到了蔡祖明身上,一时之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气氛有些尴尬,片刻后余一丁抬起头正想要再说些什么呢,便看见李盛的那名亲卫又从登城道上急匆匆地跑了下来…… 第242章 ? 守城(十) 李盛看见余一丁抬起头的目光并没有望向自己,而是瞟向他的身后,便也转回头往后看,正好那名亲卫跑到了他的面前。 那人来到李盛面前单膝跪地,抱拳朗声道,“回禀将军!城外是偃师派出的援军,全是骑兵,大约有五千人马!” “好!好!余老弟,我们一起出城去看看!”李盛闻言喜上眉梢,说着便带头往城外走去。 余一丁也很高兴,保护沈辰基完全就是他的报恩行为,本来还在苦恼他们几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离开坤阳城呢,没想到大晋的援军说来就来,竟然这么快就赶到坤阳了,这下总算是帮了他的大忙。 在余一丁看来,经过昨夜的东门之战后,几乎可以肯定,只要李盛在防御上不出现大失误,真田慎介就没有任何机会占领坤阳城。 现在双方兵力相当,而晋军还占据着城池的地利,以及时间上的优势,时间拖得越久对于大晋来说便会越发有利,余一丁可以想象此时的真田慎介肯定就像一只热锅上的蚂蚁,一方面凭他目前的兵力根本不足以攻占坤阳城,另一方面整体战局又迫使他必须尽快拿下坤阳城,余一丁实在想不出这位西洛王还有什么更好的攻城计策。 目前的战场态势是真田慎介无法尽快攻占坤阳城,但是李盛也不敢率军离开城池贸然出击,双方处在一种僵持的状态,只不过真田慎介仍旧可以躲藏在城外,随时派出乱波或者武士袭扰坤阳城,甚至继续对沈辰基造成威胁。 但是现在的形势不一样了,晋皇竟然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又派来了五千骑兵,可以说这支人马一举改变了整个坤阳城的战局,就算李盛不用他的本部人马出击,原本的坤阳守军继续固守城池,只需让这支骑兵追击真田慎介的部队,就会让夷人们龟缩回山区,根本不敢在平原地区露头,否则极有可能就会被骑兵冲击的七零八落,甚至是得到一个全军覆没的下场。 而且这支援军的到来对于余一丁来说也会变成他们几人离开坤阳城的契机,只要沈辰基平安,坤阳城无忧,余一丁便可以毫无顾虑地向沈辰基或者李盛提出辞行,继续他的旅程,这怎能不让他高兴呢? 所以李盛叫着他一起出城迎接援军时,余一丁立刻兴奋地跟了上去,两个妮子虽然一时没有想到那么多,但是她们都以余一丁的马首为瞻,见他跟着李盛往城外走,两人急忙也跟了上去。 一群人走出了瓮城,正好看见两三里外烟尘滚滚,很明显就是一支军队正在朝着坤阳城进发,确实是一支骑兵部队,而且只有骑兵才可以掀起如此规模的烟尘。 隆隆的马蹄声中,地面震颤得越发强烈,夷人没有太多马匹,在这种时候还能够在大晋的地面上如此嚣张地骑马行军,连余一丁都知道来者肯定是大晋的援军。 随着骑兵部队越来越接近城门,余一丁终于看清了最前面一排骏马上坐着十数名身穿黑色盔甲的骑士,他们身后高高飘扬的几面血红色大旗非常醒目,但是旗帜上所绣的字迹却看得不太清楚,也不知道到底是哪只部队。 骑兵的行进速度非常快,没用多久便已来到距离城池只有百丈远的地方,而且越靠近城池速度越慢,直到距离余一丁他们只有二三十丈远时终于完全停了下来。 烟尘慢慢散去,这支骑兵部队终于显露出真容。 由于坤阳城东门外除了官道以外就是一大片平缓的野地,虽然骑兵部队在行军时只有十几人并排而行,队伍也会足足拖出两三里地,而当他们停下脚步后,整个队伍也缓缓展开,余一丁能够看见的队伍最前面一排是身着黑色铠甲全副武装的骑士,足有一两百人之多,甚至就连骑士身下的骏马也用铠甲包裹了头部脖子和躯干,这些骑士不用冲锋,只需安静地站在那里,就会给人一种萧瑟肃杀的感觉。 几面大旗随风飘扬,这下余一丁看清楚了旗帜上面所绣的字迹,除了最大的那面旗帜上是一个黑黑的“晋”字,其余稍小一些的旗帜上全部都绣着“赵”字,这也说明这支部队的主将姓赵。 对此余一丁倒没有什么感觉,可是他身边的李盛见状则是面露喜色,不由自主地就往前又走出几步。 那些骑兵队伍的前面还有六七名骑着骏马的人,他们身上的铠甲明显比身后的骑士更加鲜亮显眼,不用说,这些人肯定就是这支骑兵部队的将领们了。 片刻之后,那六七人中的两人一抖马缰,缓缓地朝余一丁他们这边走来,紧跟在两人身后还有一名打旗的骑士,正扛着一面绣有“赵”字的大旗。 等他们三人来到余一丁几人面前,走在最前面的那两人早已眉眼带笑,在距离余一丁他们还有十几步的时候就已翻身下马,兴匆匆地往这边快步走来。 其中一人是对着李盛发笑,而且此人穿戴与李盛相仿,必定也是一名品级不低的武将,而另外一人却是对着余一丁微笑点头,也是他认识的人,正是玄武营指挥铁振堂。 “伯沛兄,你我二人也有一年多未见了?据铁指挥传回的消息,你的坤阳城被真田慎介那个小子带了数千夷人围困,小弟特地向圣上请命,前来看看兄长和坤阳城可否安好,哈哈哈……” 走在前面的那名武将看起来也就二十七八岁,面目俊朗,张着双臂直奔李盛而去,哈哈大笑道,神情显得非常亲昵。 “哈哈!原来是叔平老弟,本来为兄还在为如何除去这股夷人的暴军犯愁,没想到圣上居然派出老弟前来解兄之危,如此坤阳城无忧矣,哈哈哈……”李盛朗声答道,又伸手在那名青年将领的肩上重重地捶了一拳。 李盛字伯沛,这位青年将领直接以其字称呼,言语之间又透出一股说不出的亲热劲,想来二人是故交,而且相互之间的交情必定很深。 果然,这两人一番亲热寒暄过后,李盛便将这位青年将领带到余一丁面前,指着他说道,“叔平老弟你快过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余先生,昨夜夷人袭城,而且还有一群乱波强袭郡王府,幸亏有余先生在,这才保住了郡王的平安。” 接着又对余一丁道,“余先生,这位是赵衡将军,乃是我大晋禁军三品龙威将军,他的麾下是一支五千人的重骑兵,称作飞龙营。” 余一丁连忙拱手道,“原来是赵将军,幸会,幸会!” 赵衡将余一丁上下打量了一番,同样拱手抱拳,面带惊奇道,“本将早已听铁指挥提起过余先生,只是从未见过如此年轻的修行者,还以为是铁指挥诳我,谁知闻名不如见面啊,先生真乃奇才,失敬失敬!” 说着他又看看余一丁身后的二女,有些疑惑地问道,“这两位是?……” 余一丁忙道,“她们是在下的家眷,你们快过来,见过赵将军。” 柳翠和钟离雪赶紧上前与赵衡打了个招呼,赵衡也客气回礼。 没等余一丁继续客气,李盛赶紧对铁振堂行礼道,“哎呀,本将光顾着同赵将军打招呼,却慢待了铁指挥,还请恕罪!得亏铁指挥及时将夷人暴乱的消息告知本将,坤阳城这才有所准备,否则昨夜本城必将遭难。” 这就是玄武营的厉害之处,铁振堂只是一名四品指挥,而李盛是三品虎威将军,可是他仍要向铁振堂请罪,李盛口中的“请罪”可不是客气之词,他请的是慢待铁振堂之罪,虽然铁振堂比他的官阶低,但是玄武营却是晋皇身边的秘密组织,直接听命于晋皇,墨卫对大晋的所有官员都有行使监督侦查的权力,他们外出行事直接代表的是晋皇,如同圣驾亲临,慢待铁振堂不就相当于慢待晋皇吗?那必须得请罪啊。 何况李盛和袁大人能够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就将坤阳城的防卫工作布置到这种程度,完全是因为铁振堂的墨卫提前告诉了他们情报,否则昨夜的偷袭可能就会让李盛的禁卫军损失惨重,说严重点坤阳城被破都不是没有可能。 不过铁振堂倒没有端什么架子,他一直站在赵衡身后微笑不语,听了李盛的话也没有过多的倨傲,只是冲他摆了摆手,随后目光立刻在城门两边的城墙根处来回扫视,眉头也微微皱了起来。 刚才运送守城官军尸体的驴车才进城不久,此时城墙根下还有不少夷人武士的尸体,天亮以后真田慎介并没有派人前来收尸,大晋官军也暂时没有人手去将那些尸体搬开,所以那一带仍然是战斗过后的惨烈状况,几百具尸体在城墙边上散落得到处都是。 “二位将军,我看还是先让大军入城扎营再说。”铁振堂沉声说道。 不仅是铁振堂,寒暄过后赵衡也看到了城墙下的尸体,连忙道,“铁指挥所言极是,我的飞龙营也是日夜兼程赶到坤阳城,此时人和马都需要修整。” “正该如此。”李盛道。 于是赵衡转头对他身后骑在马上扛旗的军士说道,“你去通知廖将军率队入城。” “遵命!” 骑士低头行礼,急忙拨转马头前去传令。 “走,我们先入城。” 李盛伸手示意,铁振堂和赵衡又跟余一丁客气了一下,随后众人便往城内走去,而铁振堂和赵衡所骑的马匹自有李盛的亲卫去牵。 就在众人来到李盛的大营,郡守也跑来了,刚才响箭出声之时他还在城中忙碌,既然李盛负责正面对敌,那么郡守就要承担起保障城中数千军士饮食起居的事务,不要小看这些事情,大军未动粮草先行,现代战争总说打仗就是打后勤,在古时更是要保证粮草充足,一旦缺粮草这仗就没法继续打下去了,不是见机撤退那就只有被歼灭的下场。 所以郡守在派人召集坤阳城附近的乡勇团入城时强调过让这些人务必将各村镇的可食之物全部运进城中,不仅保证了城内守军所需,同时也可看作是坚壁清野,让真田慎介的部队找不到吃的,这也是大功一件啊。 袁大人来到禁卫军大营时,正看见赵衡的重骑兵陆续进入营内,长长的骑兵队伍甲胄齐整威武肃杀,不仅是他,就连在街道两旁的房檐下休息的守城军士和乡勇团都面带三分惊异七分惊喜,所有人全都目不转睛地望着川流不息的骑兵纵队,整个街道上只能听见马蹄的声响,再没有半点人声了。 坤阳城虽大,可是最宽的街道也就容得下五六匹骏马并行,可以想想五千骑兵的队伍需要多长时间才可以全部入城。 虽然马蹄声急,但是城中的所有人,包括那些被蹄声惊动的百姓们,全都站在路边或者推开窗户兴奋地望着这支数量庞大的队伍,大伙心里都很清楚,这样一支军队的到来意味着什么,也许过不了两天就会将城外那些无恶不作的夷人们全部消灭掉…… 李盛的大帐内,一干重要人物都在此聚集,当然沈辰基肯定不会来,李盛自会派出亲卫将援军到来这个好消息向他禀报,而且在去大营的路上,铁振堂已经告诉李盛,之所以他会跟着赵衡的援军一起前来,主要任务就是将沈辰基接回偃师,为此晋皇专门派他率领五十名墨卫完成此事。 在来禁卫军大营以前,余一丁已经让柳翠和钟离雪自己返回郡王府,只有他自己单独跟着众人来到李盛的大帐。 见到飞龙营进入坤阳城,不仅街面上的百姓和军士们高兴,余一丁的心头就更加兴奋了,既然晋皇已经派出铁振堂率队前来接沈辰基返回偃师,那么他正好趁此机会同李盛提出辞行,想必这位虎威将军不会不答应? 按照余一丁所想,以大晋现在驻扎在坤阳城的守军力量,不仅坤阳城无忧,就是想要全歼真田慎介的暴军都不成问题,而且沈辰基也走了,李盛也就更加没有理由留他在这里了。 不过余一丁并没有着急,经过一番推辞,他就老老实实地坐在下首,安静地听李盛赵衡他们安排好接下来的守城事宜,上首他是不敢去坐的,这一点自知之明余一丁还是拎得清楚,有关行军布阵打仗的事情他绝对没有发言权,也就不要跟着添乱了,只需耐心等待就好。 也就用了小半个时辰,几名主事人就已商议完毕。 自从接到铁振堂带回的消息,晋皇在最短的时间内便做出了决定。 虽说目前偃师附近只有两万禁军守卫,但是朝廷还没有收到东南沿海海防遭受夷人攻击的消息,他除了派出快马八百里加急告知沿海各个城池加强防卫以外,并没有对那边派出一兵半卒。 晋皇很清楚夷人的图谋,那就是东西两面夹击才可能威胁到大晋朝廷,但是只要破掉他们某一面的攻击便可使其图谋落空,只要晋皇还在,大晋还有数十万铁甲可以调动,无非是时间要被拖得久一点而已。 如此看来只有先将势弱的真田慎介这股夷人打垮,虽然他只有数千人马,但坤阳城中再怎么算同样只有不到五千人,这点人马对真田慎介起不到威慑作用,李盛所能凭借的只有坤阳城高防坚,所以他只能坚守待援。 但是如果赵衡的飞龙营前来就不一样了,一来夷人缺少骑兵,本来骑兵面对步兵就是碾压式的优势,遑论还是重骑兵。 另外晋皇还是想救自己的小女儿,如果真田慎介面对大晋的重兵压境,在全无反抗之力,走投无路之时,他若想要保住自己的性命也不会对四公主下毒手,那样的话还有可能保全晋皇小女儿的性命,可是晋皇哪里知道四公主已经自尽了呢,这也为日后真田慎介全军被屠尽埋下了伏笔。 所以晋皇没有思考多久便下令飞龙营驰援坤阳! 而且为了尽快赶到坤阳,飞龙营甚至都没有携带野外扎营的辎重装备,每名骑士只随身携带了武器和两日的干粮便迅速出发,否则飞龙营到了坤阳城后完全可以在城边的旷野中扎营,那样就算要出击也会方便不少。 如此一来飞龙营必须在城中扎营,于是李盛安排一千军士听从郡守的安排,将校场中的一部分物资转移至他处,赵衡的飞龙营暂且在那里的空地上驻扎。 李盛安排完毕后郡守便领命而去,他要带领这一千官军在傍晚之前给飞龙营腾出能够安营扎寨的地方,这可不是一个小活,郡守必须要抓紧时间了。 等到这边事了,铁振堂才将晋皇的旨意告诉李盛,李盛闻言更加欣喜,这个消息对于他来说又是一个好消息,否则他在前面守城,还要分心照顾后方的这位郡王,那些夷人乱波实在令人头疼,万一沈辰基有哪怕一点点闪失,就算李盛守住了坤阳城也担不起这个责任啊。 于是李盛高兴地就要陪同铁振堂一起前往郡王府,他要将这个好消息告诉沈辰基,赵衡当然也要一起前去,到了坤阳城他也必须觐见郡王。 余一丁就坐在一旁听几人安排好诸多事宜,既然这些人还要去郡王府,那他就更加不着急了,不如等到见了沈辰基再提出辞行…… 第243章 离城 余一丁和几位将领来到郡王府,沈辰基早已接到飞龙营到来的消息,刚才管家前来通报几人求见,此时他正在花厅内端坐上首,眉眼之间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就等着几人前来觐见。 铁振堂和赵衡按例完成了一套觐见礼仪,而前来郡王府报信的人早已将援军到来的情况详细禀告,所以沈辰基便开口问了几个他关心的问题。 “本王听说飞龙营在半个时辰前就已入城,二位将军此时前来,想必已经商议好了守城的事宜?” 李盛答道,“回禀郡王,末将已安排赵将军和他的飞龙营暂时在禁卫军大营驻扎,等到修整完毕,赵将军将亲自率领飞龙营出城剿灭夷人暴军。” 沈辰基捻须颔首道,“如此便好。以我大晋飞龙营的骁勇,想必用不了几天便可将这股夷人全部消灭,这样一来即可保我大晋京畿之地平安,如此甚好、甚好啊!” 铁振堂上前一步,拱手道,“君王所言极是,若坤阳城无忧,圣上则会全力应对东南沿海之贼寇,此次下官跟随大军前来坤阳城,是奉圣上谕旨,率五十名墨卫护送郡王回京,现在虽然飞龙营已经抵达坤阳城,但是据李盛将军所言,昨夜夷人不仅发动了袭城之战,而且还有乱波袭击郡王府,为了郡王的安全,还请郡王明日一早便启程前往偃师,不知郡王意下如何?” 沈辰基呵呵一笑道,“呵呵呵,铁指挥多虑了,虽然昨夜夷人来袭,但是守城有李将军和袁大人,郡王府有余仙人和王道人两位高人坐镇,已经将来袭之敌全部歼灭,本王不认为那个真田小儿还有更多的法子攻占坤阳,况且据本王所知,此次他入赘前往洛西镇,手中的乱波总共也就百十人,经此一役,他们应该没有能力再继续对郡王府发起偷袭了。” 铁振堂正想说话,沈辰基摆摆手拦住了他,继续说道,“铁指挥不必再说,本王知道你要说什么,明日一早启程倒也无妨,只是本王希望带着祖明一起回京。” 铁振堂一愣,蔡祖明战死的事情李盛已经告诉他了,可是他却没想到沈辰基会在这时候提出来,连忙道,“这是自然,蔡将军为国捐躯,又是郡王女婿,理应跟随郡王一起返回京都。” 沈辰基幽幽地说道,“是啊,这次夷人暴乱,在座诸位皆是有功之臣,本王定会亲表上奏,为各位请功,只是可惜了祖明啊,唉……” 说到此处沈辰基顿了顿,望着众人的眼神终于带出了些许忧伤,几人面面相觑,却不知该如何接话。 只是沉默了片刻,沈辰基又道,“上午袁大人才命人为祖明打造一副上好的棺椁,就是不知道这剩下的半天时间够不够制作完成啊。” 铁振堂闻言又是一愣,他并不知道这件事,只好望向郡守,袁大人赶紧说道,“郡王无需多虑,下官立刻派人前往寿材店,命他们加紧赶制,今天夜间定能制作完毕。” 沈辰基点点头,接着道,“其实这件事早一些晚一些都无妨,只要坤阳城不破,这股夷人被消灭就是早迟之事,到那时再给祖明下葬也不迟。只是还有一件事令本王放心不下,此事关系到本王的小女沈月婵,前一阵她与祖明一起陪同余仙人前往矿区,期间被夷人所伤,后被余仙人所救,祖明又将她和婢女安置在平洛城内一处隐秘之地疗伤,到目前为止本王也不知道她们是否仍旧安好,心中着实放心不下啊。” 铁振堂继续发愣,他哪里想到这位郡王还有这么多事,从偃师出发时晋皇就明确告诉他,无论坤阳发生了怎样的大事,也无论沈辰基有再多的理由,他和手下那五十名墨卫的任务就是安全地将沈辰基带回京都,这是一道死命令。 蔡祖明的事已经够让铁振堂意外了,谁能想得到,敌我兵力相差并不大,而且坤阳还占有城池之利,就算大晋官军在这一仗中会死很多人,但是铁振堂怎么也想不出就在夷人攻城的第一天,身为郡王府卫戍营四品统领的蔡祖明就会战死,他可是整个坤阳城内武将中官阶仅次于李盛的将领了,还不要说昨夜一战是大晋获胜,怎么就会让这样一名高级将领身死呢? 可是现在又惊闻沈辰基的独生女儿居然还被夷人所伤,蔡祖明是沈辰基的准女婿一事铁振堂当然知道,女婿相当于半个儿子,现在可好,半个儿子战死不说,就连他的女儿也会在夷人手中受伤,此刻还呆在平洛城中生死未卜,可想而知沈辰基现在的心情坏到了何种程度,对夷人又会恨到何种程度。 铁振堂还真怕沈辰基为了报这个仇,一定要呆在坤阳城亲眼看着真田慎介被擒,然后将他正法,以消心头之恨,那样的话想要让这位郡王立刻离开坤阳城还真是个难办的事情。 不过现在沈辰基单独把沈月婵这件事拿出来说,很有可能还有另外一层意思,那就是要铁振堂的一个态度,既然我的女婿都战死在坤阳城了,现在我女儿还一个人呆在平洛城,难道我就能心安理得地跟着你们回偃师了吗?此事该如何处置,你这个玄武营的指挥就看着办。 沈辰基说完这话后李盛和袁大人都在一旁没有吭声,他们不是不想说话,可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啊,李盛确实早就知道沈月婵因为受伤被蔡祖明安置在平洛城养伤,当时他就想过派人把沈月婵接到坤阳城来,可是他这边守城的兵力已经非常吃紧,若是想要派人将沈月婵接回来,派出多少人前去才合适呢?去的人少了沈辰基和蔡祖明肯定不放心,去的人多了他守城的压力就会大增,这就是个两难的选择,所以聪明的话还是闭嘴比较好些。 而赵衡就更加没法接话了,他是奉命前来清剿夷人暴军,晋皇可没有给他安排其他的任务,而且就算他派出一支百人的重骑兵队前往平洛城,目的只是去接沈辰基的女儿,这实在有些太过招摇了?不仅很有可能让夷人盯上,而且郡王的女儿也没资格享受这个待遇啊,所以听了沈辰基所言赵衡也是三缄其口。 铁振堂稍稍思索了一阵,这才沉声说道,“这件事还请郡王放心,下官这就派出十人,让他们下午便出发赶往平洛城,还请郡王告知小姐待在平洛城中何处?他们一定会将小姐平安带回京都。” 其实沈辰基就是这个意思,无论是蔡祖明还是余一丁都跟他说过沈月婵没有大碍,只需再修养十天半月便可,那么如果现在有人前往平洛城去接她,并非是沈辰基不信任大晋官军,但是如果连墨卫都不能胜任此事,沈辰基还真不知道在大晋的地面上还有谁可以胜任此事,当然余一丁倒是一个最理想的人选,他一个人前去就行,目标小还不容易引人注意,但是沈辰基开不了这个口啊。 既然现在铁振堂已经说出了要派出墨卫前往,沈辰基当然是满心欢喜,现在蔡祖明没有了,他可不希望自己的女儿再有什么意外,谁知道真田慎介在前往攻击坤阳城的途中会不会抽疯派出一支人马偷袭平洛城呢,那里可是平洛郡的郡城,而且目前只有两百人守城,领头的还是一名校尉,要是再跑去一支乱波小队绝对就可以将城中搅得鸡犬不宁。 “若是玄武营的墨卫前往护送小女返京,本王自是放心的……”说着沈辰基便将沈月婵两人藏身的密室位置告诉给铁振堂,又将墨卫到达之后如何联络蔡祖明亲卫的方法一一告之,最后才如释重负一般重重地舒了一口气。 两人交流了一阵,沈辰基再无其他问题,铁振堂暗自高兴,不要说铁振堂还有四十名手下,就算他手中只剩下二十名墨卫,再加上郡王府现有的将近五十名护卫,他就不相信这些人手还保护不了一个沈辰基平安返京,接下来真田慎介应该没有余力再偷袭坤阳城或者他们这些人了,面对赵衡飞龙营的清剿,夷人可能只剩下逃命的份了。 沈辰基明日一早启程返京一事就此敲定,坐在下首的这几名大晋将领和官员便没有其他的事情要向这位郡王继续禀告了。 正当几人想要告退时,一直坐在最下首的余一丁站了起来,冲着沈辰基和李盛二人拱手道,“在下还有一事,还请郡王和李将军应允。” 直到余一丁说出这话时众人才回过神来,刚才他就安安静静地坐在角落里一声不吭,以至于大家差点都忘记了他的存在。 但是除了赵衡,在场的其他几人一听见余一丁说这话,立刻明白他的意思,就连郡守袁大人也知道余一丁是想离开坤阳城了。 余一丁不是大晋的官员,更不是王府护卫,他没有义务帮助李盛守城,更没有义务保护沈辰基,如果不是铁振堂的“嫁祸”,以及夷人掳走了柳翠和钟离雪,余一丁必定在半个月前就带着二女继续往东而去了,压根就不会有后面这些事情发生。 可是听说了余一丁的遭遇,沈辰基立刻派出蔡祖明陪同他前往矿区转了一大圈,虽然沈辰基更在意的是矿区夷人暴乱的事情,但是事实上蔡祖明也确实帮着余一丁解救出二女,还因此让沈月婵受伤,这份情义余一丁绝对记在心头,否则昨夜他大可不必出手解救沈辰基和王道人,反正保护好自己的女人和林梦瑶就行了嘛。 这时候余一丁向沈辰基和李盛提出一件事让他们答应,是个人都会明白余一丁会提出怎样的问题。 沈辰基望着余一丁面带微笑道,“呵呵呵,余仙人,有何话请讲,无需客气。” 看着几人都是一副了然的神情,余一丁的心头也没有了什么别扭,更何况他这个怎么都不算是无理的要求嘛。 “现在看来无论是坤阳城还是沈郡王都不会有危险,既然如此,在下希望明日郡王一行前往偃师之时,我们一家人和我的朋友顺便离开坤阳城。” 众人心头都是同一句话:果然如此啊。 对此沈辰基表现得不置可否,反正现在蔡祖明已经死了,郡王本人跟余一丁又没有什么交情,他也很清楚余一丁和王道人还不一样,肯定不会接受郡王府的招揽,成为一名受官家驱使的修行者,既然明天他就要前往偃师了,又有铁振堂的四十名墨卫保护,这些人可比郡王府护卫只强不弱,可以说沈辰基现在已经进了个保险箱,那么有没有余一丁在身边保护也就无所谓了。 何况通过这段时间的几次交往,沈辰基也大致摸清了余一丁的秉性,算是个知恩图报之人,与其强行挽留,当然可能还挽留不住,不如卖他个人情,反正是大晋的子民,万一以后还有相见或者有求于此人之时,到时候也好说话嘛。 当然这是沈辰基的内心所想,他哪里知道余一丁并非是大晋人,甚至都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呢。 但是沈辰基不说话不等于没有人说话,李盛听了余一丁的话后有些遗憾地说道,“哎,余先生当真这么快就要离开坤阳城吗?昨夜夷人偷袭,幸亏有先生在,这才未酿成大祸,本将还没有机会好好感谢先生啊。” 李盛的意思是说昨夜夷人袭城,乱波趁机偷袭郡王府,王道人重伤,一干护卫死伤惨重,若不是有余一丁在场,可能昨晚沈辰基不是身死就是做了夷人的俘虏,无论哪一种结局都不是李盛所能承受的,所以他才会有感谢的话。 “呵呵,将军这是说哪里话,昨夜之事在下只是尽个本分而已,我想在那种情况下换作任何一人都会跟夷人拼个你死我活,只不过在下侥幸有些手段刚好能够克制住夷人罢了,将军千万别再提感谢的话,若真要感谢,待到他日我们一家返回大梁时还要路过坤阳城,定当找到将军痛饮一场,可好?” 余一丁也是和大梁边军打过交道的人,林啸天刘豹等将领他也见识过,都是喜好饮酒之人,想必这是军中武将的通病,大凡习武之人,又是久居战阵者都好喝两口,区别仅仅在于一些人能够控制得很好,而有一些将领就会饮酒误事,甚至丢了性命。 果然不出余一丁所料,李盛听了他这番话,立刻双眼冒光,他也和沈辰基一样,知道留不住余一丁,但是没想到这位余先生竟然留给他一句话,那就是以后他们一家还要返回大梁,这也难怪,余一丁是别人大梁人的女婿嘛。 而且余一丁还提到要同自己痛饮一场,这可正中李盛下怀,这位大晋的三品虎威将军可是晋军中有名的千杯不醉,在大晋的武将中几乎没有对手,听闻余一丁这样一说,李盛不禁来了兴致。 虽然军务在身,此时夷人还未尽灭,但是坤阳城中兵强马壮,又有同样官阶的赵衡在,最重要的一点,他根本不相信余一丁能把他灌醉。 于是高兴道,“哈哈哈,正好赵将军今日才到坤阳城,本将还未给他接风,这样,既然余先生明日一早才走,那么晚上就由本将做东,既为赵将军接风,又给余先生送行,地点嘛就在我的大营,郡王,到时候还请您也屈尊大驾光临啊。” 沈辰基笑道,“呵呵呵,李将军这个主意不错,这样给余仙人饯行也好,不过非常时期,将军可不能贪杯哦,本王定会前来捧场,呵呵呵……” 说到最后沈辰基居然带着笑意对着李盛眨了眨眼睛,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周围几人哪里会不知李盛的酒量和心思,不禁暗自笑骂道,好你个李盛,这是要将余先生灌醉让他明日走不了啊,嘿嘿嘿…… 余一丁也跟着笑了,心中想到,这样也好,临别前大家一起开开心心地喝顿离别酒,现在自己的护身罡气再次升级,真不知道需要多少酒才可以灌醉自己了,嘿嘿,让他们全都喝得晕晕乎乎,自己则是高高兴兴地出发,虽说交情不深,但也省了临别时的那份惆怅。 唉!最该和自己好好喝一场酒的人却已不在了啊…… 4第244章 离别酒 既然这顿晚宴有两个目的,一是给余一丁饯行,另一个是给赵衡接风,那么住在郡王府内的余一丁同三位姑娘当然也是和沈辰基一起,由铁振堂和两名墨卫陪同着,在傍晚时分前往禁卫军大营,有沈辰基在场,按规矩三个姑娘当然不便抛头露面,她们则是一起乘坐一架马车同行。 明天一早沈辰基就要动身前往偃师,当京都的援军抵达坤阳城后,铁振堂就已经将手下的墨卫布置在郡王府四周开始执行警戒任务,沈辰基一行人前去禁卫军大营赴宴时,府内那些下人们还要连夜收拾细软,属于郡王府的所有物件全部要打包装车,虽说郡王府内的大部分东西依旧留在平洛城,但是整个王府上下几十号人全都跟随沈辰基来到坤阳城,再加上他们携带的随身物品,至少需要十几架马车才能装下。 不过这些事不会由沈辰基亲自操心,郡守袁大人在下午就调配了二十架马车过来,王府的下人们在管家和老仆贵喜的指挥下有条不紊地忙碌着,估计等到沈辰基赴宴回来之后,这座临时的郡王府也就只剩下大伙晚上睡觉的床铺没有收拾了。 宴席就设在禁卫军大营李盛的大帐中,不过今夜他可没有资格坐在上首席位,那里必定是沈辰基的位置。 而且参加晚宴的人也不会很多,除了被宴请的余一丁和三位姑娘,以及赵衡以外,就只有沈辰基、铁振堂、李盛和郡守,再就是李盛和赵衡的副将各一人也列席作陪。 现在并不能确定真田慎介在今夜肯定不敢再次发动进攻,下午两位将军就已安排好整个坤阳城的防御工作,参与宴会的官军将校也只有两名副将,无论是李盛的禁卫军还是赵衡的飞龙营,剩余的偏将校尉军官全都被派往各门带队进行警戒,反正现在城中的兵力足够,晋军已经在城头大张旗鼓地摆出架势,只等真田慎介前来袭城。 本来沈辰基还想将王道人一并叫来,可是老道以自己重伤未愈推脱了,余一丁却很清楚老道这是托词,他的伤在余一丁护身罡气的修复下早已好了六七分,虽然还不能饮酒,但是吃饭作陪肯定是没有问题的。 也许像王道人这种修行了多年的修道者都不太喜欢这一类世俗的应酬。 余一丁只能如此推测,何况老道不来也正好帮了他一个忙,免得余一丁的一身本事在宴席间披露出来。 最清楚余一丁厉害的蔡祖明已经战死,而王道人上午在郡王府的花厅中也是被人搀扶着半躺半靠在椅子上参加会议,如果傍晚他就能参加宴会,那岂不是说他昨夜才遭受重创,余一丁也仅仅只给他进行过一次治疗,而且还没有依靠药石之力就能达到此等功效?这种治疗手段未免太过耸人听闻! 沈辰基亲眼所见乱波头目刺中老道腰腹的那一剑,不仅如此,昨夜郡王府中的整个战斗过程都被沈辰基看了个清清楚楚,当然也包括余一丁杀死那些乱波的经过。 就算余一丁的战斗力再强,防御力再变态,在沈辰基这样的大人物眼中无非也就是个厉害的修行者罢了,可是余一丁竟然能够在极短时间内救治王道人,甚至不到十个时辰便可下地参加宴会,这种生死人肉白骨的能力世所罕见,必然会让沈辰基心动,对于这些上位者来说,还有什么比身家性命更为看重的东西呢?那样的话他岂能轻易就将余一丁放走? 因此王道人不参加宴会对于余一丁来说是最好的结果,其实余一丁出手施救时就已经留了一手,也就是像他当初救治沈月婵那般,只要伤口不再流血便适可而止,至于内腑之伤肯定还要比筋肉肌肤的伤口更加难以愈合,反正只要做到让老道没有性命之忧余一丁便及时收手了,虽然如此,却也实在令知情者叹为观止,王道人作为受益者心中肯定非常清楚,只不过他还没来得及向沈辰基汇报此事罢了…… 沈辰基端坐在平日里李盛的位置上,他面前的一张小木几上已经摆上了两三道菜,此时正有侍从站立在一旁用长柄木勺往他的杯中斟酒。 而其余的人就在下首分坐两旁,同样是每人面前都摆了一张小木几,上面放着两三道菜,而且每个人身侧也各有一名侍从负责上菜斟酒,就连三位姑娘也不例外。 余一丁在逃离青炎门的虎口后,路过平洛郡的清河镇时就喝过那里的平洛陈酿,在他看来,那酒确实算得上名不虚传,酒香扑鼻味道醇正,就连余一丁这种不懂酒的人都赞不绝口。 而今夜李盛摆下的这顿宴席中喝的酒似乎还比不上平洛陈酿,而且度数也不算高,刚一入口余一丁便回忆起前世里曾经喝过的江浙一带的那种黄酒,令他更为惊讶的是,现在虽然仍旧是农历的八九月间,气温也不算低,可是这种酒竟然还要同黄酒一样,被加热以后盛在木桶中温着喝。 三位姑娘全都不擅饮酒,幸好这种酒度数不算高,加热之后还有种微带酸甜的清香,有一点点醪糟的味道,而且入口后不仅没有烈酒的那种辛辣,反而略显绵软,回口微甜,所以她们三人并未完全拒绝,只是端着碗小口地抿着。 余一丁和赵衡在下首最靠近沈辰基的位置分列左右而坐,李盛就坐在余一丁的身边,再往下才是三位姑娘,另一边紧挨着赵衡的是铁振堂,接下去是郡守和两位副将。 这种座位的安排很明显是李盛想要和余一丁痛饮一场了,不过余一丁还是有些诧异,他满以为大晋的将领也会如同大梁边军将领那样喜爱豪饮烈酒,却没想到李盛他们喝的却是这种稍显绵软的水酒。 其实余一丁哪里知道这种水酒的厉害之处,前世的他本就不怎么饮酒,根本不了解这种酒正因为极易入口,才会令人在不知不觉中就喝多了,往往要等到起身时才会猛然察觉出自己已经喝多,如果想要迈步行走甚至会不由自主地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人事不省。 李盛当然没有想要让余一丁当众出丑的心思,但是行伍之人,喝酒讲究的就是一个豪气,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可不仅仅是土匪的专利。 何况是余一丁主动提出要跟他好好喝一场的,李盛心头思忖的是,想必此人的酒量也不会差?既如此,碰巧遇上李盛这种量大之人,必然是想要让余一丁使劲喝好,喝到极致才会尽兴,这也算是李盛尽地主之谊嘛。 所以开席之后沈辰基只是简单地说了两句,一方面勉励赵衡不要辜负圣上的重托,为大晋尽忠职守,与李盛一起守住坤阳城,全歼来犯之敌。另一方面则再次感谢余一丁,并祝他们一家及林梦瑶一路顺风,最后又说了几句客套话后便不再多言。 沈辰基开场白说完,又举杯示意众人随意,接下来就是李盛这个地主自由发挥的时间了,包括他的那名副将,能被李盛叫来陪同酒宴的副将岂能不是好酒量? 两人频频向余一丁和赵衡敬酒,当然也不会忘记铁振堂郡守等人,至于几位女眷在敬过一杯酒后也就任由她们自便了,李盛也不会担心慢待她们,因为自有一旁的侍从照顾。 铁振堂和赵衡及郡守都清楚李盛的酒量,这几人喝过三轮之后也就放缓了节奏,只是微笑看着李盛同余一丁频频举杯,但是他们的心头却暗自吃惊,看这位余先生面不改色地同李盛一碗碗喝着,而且是举杯必干,似乎酒量也不小啊,可是他们的心头仍旧有些替余一丁担心,李盛的酒量这些人都清楚,二三十斤水酒根本不在话下,而且喝完二三十斤后别人基本全都醉了,可是他却仍旧是生龙活虎,因此也就没有几个人知晓他到底有多大的酒量了。 看着眼前余一丁的这种喝法,在座的大部分人都为他暗自捏了一把汗,千万不要出现酒宴还未结束时余先生就醉倒在地的情况啊。 不知不觉中,余一丁和李盛已经喝完了各自小几旁边的两桶温酒,每人大约喝了有十斤左右,普通人恐怕早已醉倒,李盛甚至已经给站立在余一丁身后的几名侍卫使了个眼色,意思很明显,如果余一丁不胜酒力,那几人一定要将他及时扶住,千万别令他失态。 直到这个时候,在座的众人中只有柳翠最为镇定,余一丁的酒量她早已见识过,想当初在庆阳时钟离宇设宴,派出林啸天和李忠两位酒量非常好的将领跟他对饮,结果却是那两人直接就被喝翻,还没下酒桌便被卫士搀扶着回到自己的军帐歇息,而余一丁却跟个没事人似的。 钟离雪只跟余一丁喝过两次酒,结果两次她都醉得不省人事,当然不清楚余一丁到底有多大的酒量,但是看着他和李盛的身边各自摆放着两只已经空了的酒桶,而且一旁的侍从又搬来了两桶放在他们身边时,钟离雪也不禁转头望向柳翠,眼神中满是担忧之色,直到柳翠微笑着对她微微点了点头后,这个妮子的神态才恢复原状。 余一丁和李盛二人又干了一碗,各自亮出碗底,相视一笑。 “哈哈哈!余先生真是好酒量,看来先生所说要与本将痛饮一场绝非虚言啊,好!好!好!”李盛放下酒碗哈哈大笑,最后又连说了三声好,大有酒逢知己千杯少的味道。 “呵呵呵,其实主要还是将军的酒好,在下不知不觉便多喝了一些。”余一丁微笑道,深深地看了李盛一眼,但却眼神清澈,哪有半分饮酒后的状态? “哦?……哈哈哈!” 李盛一愣,随即再次大笑,端起酒碗对着余一丁朗声道,“余先生果真是海量,看来今夜本将定要与先生一醉方休了,哈哈哈……” 余一丁忙道,“万万不可,明日一早在下还要赶路,醉酒后就起不了床了,只因将军的酒确实不错,这才多喝了一些,再说了,现在夷人还在城外虎视眈眈,将军是守城主将,军务在身,岂可开怀畅饮?这样,我们喝完这剩下的两桶,等到下一次在下返回大梁路过坤阳时,定要与将军好好痛饮一番。” 听了余一丁的话后李盛颇有些不以为然,他的酒量大在座的各位都清楚,何况他能官至三品,岂能是孟浪之辈? 李盛今年三十一岁,十五岁从军,这十六年间他从一名官军小校一步步做到虎威将军,从未因饮酒误事,别人不清楚他的酒量到底有多大,就连他自己也不清楚,反正最多的一次他喝了三十五斤,将与他一起饮酒的几位将领全部喝趴下了,可他却仍旧未醉,依然可以舞刀弄剑,身边的五六名亲卫一起上都不是他的对手。 所以今夜李盛和余一丁各自喝了十斤,压根就算是垫了个底而已,而且现在沈辰基还坐在上首呢,如果李盛是那种贪杯误事之人,可能不用余一丁开口,这位郡王早就已经制止他们继续喝了。 但是余一丁既然已经说出这话,李盛也有些踌躇,客人说喝不下去了,主人家总不能硬劝?那样岂不真的是成心要将余一丁灌醉了吗? 李盛又望向沈辰基,却见郡王只是微笑看着两人不置可否,只要李盛不会误事,坤阳城无忧,他就无所谓了,这种酒虽然容易醉人,但是余一丁毕竟是一名修行者,沈辰基觉得二十斤酒对于他来说肯定没有问题,如果王道人不受伤,轻易也能喝上八九斤的,何况余一丁这么年轻呢。 这时铁振堂开口道,“李将军,余先生是这次夷人暴乱的有功之人,将军可不能将他喝坏了身体啊,来来来,本官今日也陪将军再饮几杯,但是我的酒量可不好,明日护送郡王返京之事决不能有半分差池,还请将军体谅。” 说着铁振堂便将自己碗中的水酒一饮而尽,有了他带头,其余几人纷纷端起酒碗向李盛敬酒,这下算是给了李盛一个台阶,省的他不知说些什么而尴尬。 李盛也只好借坡下驴,端起酒碗对余一丁道,“如此也好,余先生下次返回大梁时路过坤阳时一定要与本将好生喝上一场,咱们说定了!” 余一丁忙端起自己的酒碗与李盛一碰,说道,“一言为定!” 两人再次满饮一碗,又一次相视大笑…… 最终这场宴席在掌灯时分结束,李盛也和余一丁各自喝了二十斤酒,直到众人离开大帐时,余一丁仍旧是目光清澈脚步沉稳,这下所有人都看出来了,这位余先生必定也是一位酒量极大之人。 李盛的心头则是更加如同猫抓一般,他生平饮酒从未遇见对手,自斟自饮哪有棋逢对手喝起来那么痛快,所以他陪着众人一路来到大营辕门处,在临别之际,除了祝沈辰基、铁振堂和余一丁几人明日出发一路平安以外,再次表示了余一丁若是返回大梁时,一定要在他的坤阳城落脚,余一丁笑着应承下来便与李盛和赵衡道别,飞龙营已经在大营驻扎,赵衡自然也是留在大营之中。 回到郡王府后,沈辰基和铁振堂又叫着余一丁在花厅内聊了一阵天,明日一早郡王府的车队便要启程前往偃师,他们两人想问问余一丁下一步的打算。 “听说余兄弟就是我大晋偃师人氏,不知家住何处?是否需要哥哥派人护送兄弟返家?”铁振堂开口问道。 对于第一个问题余一丁早已做好了准备,他已经打听清楚偃师以南二十里有一座小城,名为玉泉镇,他就暂且以此城作为自己的家乡。 “让铁指挥费心了,我老家就在玉泉镇,不过这次我不会返乡,而是要前往望桑镇拜会老友,顺便还要去一趟余桐。” 所谓拜会老友就是余一丁想要解决疾风阁的事,终究结下了仇怨,早一点解决也早一些安心。 而去余桐镇就真的是去拜访清风道人,虽然余一丁现在前往无边海以东的日照国的念头淡了很多,但是他要周游这个世界,这些地方总是要去的,正好余桐和望桑是一个方向,那就顺便去一下。 “哦,原来余兄弟的家乡离京都不远,不过想要前往望桑和余桐,这两座小镇可都在东南沿海,兄弟也知道夷人的真田部族将要从东南沿海攻击我大晋,也许那边已经开战,只是消息还未传回偃师,余兄弟此时前往那边可要多加小心啊。” “多谢铁指挥提醒,有了这次内子被劫的教训,我定会多加注意。”余一丁拱手谢道。 “既然兄弟要往东南沿海,明日我们出城后不就便要分道扬镳,兄弟得在城东五里处的黄河渡口乘船渡河,然后再继续向南而行,我们就此别过,余兄弟莫要忘记哥哥所说的,如果有朝一日前往偃师,一定去禁卫军校场找我。” “好,一言为定!” …… 5第245章 ? 南下 翌日,辰时。 坤阳东城,从临时郡王府大门一直到东门的街道两旁全是禁卫军,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整条大街全都被戒严。 街道两旁已经看不见夜间在此地歇息的乡勇团了,此刻他们都被派到了城墙上去值守。 这一片的街面上偶尔有一些早起的居民百姓或者行人经过,也全都被禁卫军阻挡,大伙都不清楚城中发生了什么大事,只得三五成群地站在街檐下不住地四下观望,一些人还在不停地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没过多久,就听见远处有马蹄声传来,街边的人们连忙一个个伸长了脖子往发声处望去,维持秩序的禁卫军赶紧将手中的长枪横起,不停地将涌向街道中央的人群推回到两旁,口中还不断地大声呵斥着。 随着马蹄声越来越近,足够六匹马并排而行的街道上远远地走过来一队骑兵,领头的正是参加了昨夜李盛酒宴的那名飞龙营副将。 此人全身披挂,左手捏住缰绳,右手拎着一只丈许长的亮银枪,威风凛凛地骑在马上走在队伍的最前面,时不时地环顾左右,平静地目光中却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杀气。 他身后的骑兵队伍是并排而行的五列纵队,全部由重甲骑兵组成,不仅是骑士们全副武装,手持长戈,就连那些战马也像昨日飞龙营入城时那般全身披挂甲胄,除了马蹄声响以外,还有铠甲摩擦时发出的“哗哗哗”的响声…… 一千人的骑兵队,从禁卫军大营中出来后,一路上吸引了太多行人的目光,虽然有些人昨日已经见识过飞龙营入城地情形,而且今天出来的骑兵队也只是整个飞龙营的五分之一,但重装骑兵的沉重气势仍旧惹得周围的百姓好奇地驻足观望。 骑兵未到之时还能听见街道两旁的嗡嗡人声和戒严军士的呵斥声,但是当骑兵队伍经过时,街边众人全都大气不出地望着秩序井然地列队往东门而去的骑兵队伍,就连那些维持秩序地军士们也不禁扭头观望。 哒哒哒、哗啦、哒哒哒、哗啦、哒哒哒…… 队伍中没有一个人说话,整个街面上除了马蹄声和铠甲声以外也再没有其他的声响。 这支骑兵队伍占据了绝大部分街道,足足有一两里长,一直用了两刻多钟的时间才走完从禁卫军大营到东门的这段路程。 可是等到骑兵队已经全部出了东门,负责在街道上戒严的那些禁卫军仍旧没有收队的迹象,这下被挡在街道两旁的居民百姓们反而更加好奇接下来又会发生什么事情,所有人都聚集在街道两旁没有离去。 果然,没过多长时间,远处又响起了马蹄声,其间还夹杂着车驾前进时发出的吱扭吱扭的声响,听这个动静又是一支队伍往东门而来。 围观的百姓们仍旧好奇地再次伸长了脖子往远处观望,而那些军士也只有举着长枪再次吆喝着将众人往后推。 不一会儿那些马蹄声和车驾声的响动越来越近,围观的人们终于看见了从街口转过来的队伍,很明显这支队伍不是从北城大营而来,大伙还在猜测这次来的又会是什么人时,马匹车驾已经渐渐走近。 这支队伍主要由马车组成,前后共有二十架马车,每架马车的两旁都有四名护卫骑马跟随,紧紧将马车护在中间。 但是首先映入围观人群眼帘的却是铁振堂、李盛、赵衡和郡守四人,他们每人骑着一匹高头大马走在队伍最前面,紧随其后的是余一丁带着柳翠钟离雪和林梦瑶,他们四人也各自骑马,再往后才是马车和护卫队伍。 先前的重骑兵队给人的感觉是肃杀之气,所以围观的人们全都大气不敢出,只是静静地看着那些带甲骑士从众人眼前缓缓走过。 而这队车驾却有所不同,那些护卫们一身劲装打扮,明显不是官军,而且所有马车的窗帘全部紧闭,除此之外,大伙竟然还能看见三位漂亮的姑娘骑着马走在队伍的前面,这个景象虽然令那些围观的人们大感吃惊,却也大饱眼福,漂亮女人的出现总是会让围观民众心情舒爽的,于是便少了一些拘谨,多了几分轻松,街道两旁的人群中也不像刚才骑兵队经过时那么平静,又有了一些低低交谈的人声。 好在骑在马上抛头露面的这些人个个都是经历过大风大浪之人,铁振堂以及两位将军和郡守还有余一丁自不必说,就算是柳翠的小脸上都丝毫没有扭捏之色,不时还扭头跟左右两边并行的钟离雪和林梦瑶低声交谈几句。 围观的人们不住地对着骑在马上的三位姑娘评头论足,更有一些人是从郡王府那边就一路跟随车队跑过来看热闹而来,沈辰基来到坤阳城这件事并非所有人都知晓,但是知道他来到坤阳城并居住在那座临时郡王府的人也不少,看热闹的人群中就有一部分这样的人,现在郡王府中出来这样大规模的一支车队,人们不禁猜测是不是沈辰基又要离开坤阳城了,前一夜东门这边才发生了激烈的战斗,难道这么快官军就已经将夷人歼灭了?否则以郡王的万金之身岂能亲自赴险? 可是不会有人给老百姓解释什么,他们也只能在私底下胡乱猜测一番,无论真实情况怎样,反正前脚大伙都看见飞龙营的骑兵队率先从东门出城,后脚郡王府的车队也紧跟着往城外而去,至于城外的那些夷人暴军此刻躲在哪里就不需要老百姓们操心了。 对于老百姓来说,京都的援军已经到达,此刻城内官军兵强马壮,那些夷人又不敢轻举妄动,只要坤阳城确保无忧,百姓们不会遭受刀兵之苦那就是天大的幸事了。 昨日一整天,李盛往城外的各个方向都派出了数批探马,只有前往城西的探马回报,在坤阳城以西的山区内发现了夷人踪迹,他们在距离坤阳城十里的山林中驻扎,但具体人数不明。 一支千人的飞龙营重骑兵,又是在城东大片的平原之地,可能面对上万人的步兵都不怵,更不要说真田慎介目前只有不到五千的步兵。 赵衡交给手下那名副将的任务就是出城搜寻夷人踪迹,顺便为沈辰基的车队警戒,直到郡王他们平安离开坤阳城二十里后再返回城内,到那时就算真田慎介的部队想要追击沈辰基的车队恐怕也难以做到了。 车队来到东门后,一名值守城门的校尉军官小跑到李盛几人跟前,单膝跪地道,“禀报李将军!飞龙营鹰骑已出城,目前没有传回任何警示!” “很好,门楼加紧瞭望警戒,待车队出城后立刻关闭城门,下去。” “是!” 校尉又是一溜小跑着返回城头,李盛等人这才催马缓缓进入瓮城。 待到车队全部出了外城门,瓮城内已经传来内城门关闭时发出的轰隆隆的响声。 余一丁坐在马背上一眼就看见大约在一里外已经列阵的飞龙营骑兵队,黑压压地站成了一大片,想必就算此时有夷人埋伏在东门外也不敢造次,在平原地带,那些暴乱的夷人又只能算是轻步兵,如果面对重装骑兵的冲击必将是遭受灭顶之灾。 此刻李盛几人已经下马,全都来到第二架马车旁边,赶车的护卫已经掀开车帘,守候在一旁的侍从连忙取来垫脚凳,将沈辰基扶着走出马车。 李盛、赵衡和郡守三人立刻下拜参见。 只听李盛抱拳朗声道,“禀告郡王,飞龙营鹰骑已在附近巡视警戒,他们将保护郡王车队离开坤阳城二十里外再返回本城,祝郡王一路平安!” 赵衡和郡守连忙跟着道,“祝郡王一路平安!” 沈辰基点头微笑道,“如此便好,免礼平身。” 三人应道,“谢郡王!” 铁振堂站立一旁并未说话,这时余一丁带着三名姑娘也下马走了过来,可是来到沈辰基面前后,他只是拱手抱拳道,“郡王在上,草民就不跟您客气了,我们跟着车队前行到前方往渡口的岔路时便往南去,还望郡王一路保重!” 余一丁确实没有给人行跪拜礼的习惯,站在一旁的赵衡将这一切看在眼中,又看了一眼李盛和郡守,见他们二人也没有任何反应,不禁微微偏头皱眉,在他这种恪守礼数的封建武将眼中,余一丁的这种行为确实算得上目无君王,只不过他也知道余一丁是一名修行者,可能本就不拘泥于世俗的礼数,更何况沈辰基对此都没有任何不满,赵衡就更不会多事了。 “哎呀,余仙人当真不同本王一起返回偃师吗?”沈辰基带着一脸的遗憾问道。 “实在抱歉,草民确实有事需要前往望桑和余桐一趟,还请郡王见谅。”余一丁再次拱手歉然道。 “余仙人这是说哪里话,本王可没有生你的气,只是觉得有些遗憾而已……,唉,罢了罢了,既然如此,本王也祝愿余仙人一家人和你的朋友一路顺风。”沈辰基微微叹息道。 “多谢郡王!待到那边的事了,草民还是要返回老家的,到时候我可要去偃师拜见郡王,还望郡王不要闭门谢客啊,嘿嘿嘿……”余一丁带着微笑说道,能结识上一位大晋的郡王无论如何都是好事嘛。 “哦?如此甚好,本王求之不得啊,就是怕仙人回到偃师时估计夷人的暴乱已经平定,到那时本王也该返回平洛城了,还望仙人有朝一日返回大梁路过平洛城时莫要忘记来我的郡王府小坐啊,呵呵呵……”沈辰基闻言欣喜道,昨夜里王道人已经将余一丁的厉害之处告诉了他,沈辰基听得是目瞪口呆,不过这位郡王还算是一位忠厚长者,既然已经答应让余一丁离去,而且又不是离开了他就不行,沈辰基还做不出来强留余一丁这种出尔反尔的事情。 “一定、一定!”这下余一丁是真心高兴地答应了沈辰基。 二人这就算道过了别,于是沈辰基又转向李盛几人道,“接下来坚守坤阳城的重任就有劳二位将军和袁大人了,还望诸位同心协力,一举全歼这股夷人。” 李盛三人异口同声道,“请郡王放心!” “那好,本王也没有什么多说的了,尔等也请速速回城坚守岗位。” 三人再次答道,“遵命!” 说完沈辰基就在身旁侍卫的搀扶下登上马车,看样子车队就要准备出发了。 到了这时铁振堂和余一丁才同李盛几人一一作别,双方再次客套了一番,然后各自上马,这个时候车队已经缓缓地向前移动起来,几个人又拱手抱拳互相道了声珍重,余一丁铁振堂等人这才拨转马头一抖缰绳,跟着车队往东而去。 又走出了数十丈,余一丁回头时还能看见李盛几人骑在马上手搭凉棚朝他们这个方向遥望,他和铁振堂便朝那几人用力挥了挥手,那三人也一起挥手,两人这才从车队的尾巴上奋力策马向前奔到领头的位置,与那三名姑娘一起齐头并进…… 五里路并不算远,没用多长时间车队便来到一处岔路口。 这次余一丁率先下马,跑到沈辰基的马车前叫道,“郡王不必辛苦下车了,草民这就向郡王辞行,祝郡王一路平安!” 沈辰基可没有听余一丁的,侍从也赶紧从马车厢后面取下踏脚凳,再次扶着沈辰基下了马车,他知道余一丁要做什么,这个时候继续坐在马车内也不合适。 没想到王道人也在两名侍卫的搀扶下从后面的一架马车中出来,余一丁本来是冲着第一架马车去的,但是转眼间便看见了老道,连忙快步迎了过去。 “道长有伤在身,何必还要下车呢?”余一丁略显嗔怪地看了那两名侍卫一眼。 “余小友于贫道有救命大恩,刚才人多嘴杂,贫道实在不方便下车言谢,何况贫道的伤势小友岂能不知?都到了这里,眼看你我二人就要分道扬镳,贫道又岂能在车内安坐?小友说是也不是?呵呵呵……”王道人微笑着说道,前夜郡王府中一场恶战,老道终于见识了余一丁的恐怖能力,现在对他那叫一个钦佩得五体投地。 余一丁跟着笑了两声,这个话他没法接,但是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随便与老道应付了两句,便不再跟他客套,转身又向第一架马车走去,那架马车里盛放的是蔡祖明的棺椁! 等他到了马车边上,沈辰基、铁振堂以及三名姑娘都已站在车厢后面,一名侍卫上前将马车的后厢门打开,又掀开一道布帘,棺椁的一角便显露了出来。 又有侍卫搬来一张条案,摆上了香炉和烛台。 余一丁接过柳翠递给他的一炷香,就着点燃的烛火引燃,然后挥手熄灭了三支香头上的火苗,双手合十,将那炷香夹在手中,庄重地朝着蔡祖明的棺椁拜了三拜,口中轻声说道,“蔡将军,这次我的夫人被夷人劫持,多亏将军鼎力相助,这才使得她们二人有惊无险,全身而退,你不仅是我的好兄弟,还是我们一家的大恩人,余一丁深感将军大德!” 说着他就对着蔡祖明的棺椁深深一揖,半晌没有起身…… 过了一阵余一丁终于直起了身体,将那炷香插在香炉中,一边插着,一边又轻声叹了口气道,“唉!将军身为四品武将,在守城之战中身先士卒,奋勇杀敌,这才以身殉职,实在是……,唉!” 余一丁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顿了顿才用更小一些的声音说道,“你这又是何必呢……,愿将军早登极乐,往生净土,开始下一世的轮回……” 说着余一丁已经在用手背擦拭眼角了,见此情形铁振堂也是低头叹息不已,而沈辰基望着余一丁的背影已经微微有些动容…… 不用余一丁嘱咐,柳翠和钟离雪已经各自从侍卫手中取过一炷香点燃,默默地站在余一丁身后双手合十低头垂目,一起祭拜。 “跪下。” 余一丁低声说道,两个妮子很听话地就跪了下去,钟离雪虽然有些时候会耍一些小性子,但是成了余一丁的女人之后她也越来越体谅自己的男人了,何况她本就是王府大小姐,该有的礼数她比柳翠还清楚,蔡祖明对于她们俩也算是有救命之恩的,如果他还活着可能无需多礼,可是面对死者,跪拜一下也是应该。 “余仙人,这又是何苦?……”沈辰基欲言又止。 “救命之恩,不敢相忘!”余一丁沉声说道。 沈辰基身体微微一震,他实在不知道余一丁这话是说给蔡祖明的,还是说给自己听的,说起来余一丁也是他的救命恩人呢。 铁振堂已经在一旁搭话道,“余兄弟,不要忘记你我之约,来日到了京都,千万要去禁卫军校场找哥哥。” “一言为定!” 余一丁说完这句,又朝着蔡祖明的棺椁拜了拜,然后才对着众人做了一个四方揖,朗声道,“诸位!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来日方长,咱们后会有期!” 沈辰基、铁振堂和老道皆拱手道别。 至此坤阳城诸事皆了,余一丁不再犹豫,率先翻身上马,三个姑娘连忙跟随,余一丁骑上马后再次抱拳道,“再会!” 说完便一拍马屁股,头也不回地朝渡口方向的岔路而去,三个姑娘也赶紧跟着他一溜烟跑了过去…… 第246章 渡口遇口袭 昨夜晚宴结束返回小院时余一丁就询问过林梦瑶下一步的打算,现在张五已死,她身边再无其他人陪伴,可是此去临海城还有数百里路,而且夷人之乱还远未结束,此时往东去可以说危机重重。 虽然渡过黄河后林梦瑶依旧可以和余一丁三人同行一段路,可是走不了多远就得分开,临海城几乎是在大晋的正东方向,而余一丁要去的望桑和余桐两座小镇都在大晋东南沿海,若是将林梦瑶送到临海城后余一丁三人再转向南走则是绕了一个大圈,最少也要多走上两三百里冤枉路。 多走些路对于余一丁来说不算啥,反正他左右没有什么特别要紧的事情,就算绕路将林梦瑶送到临海城再转而向南并非不可以,可是他与林梦瑶并不算很熟,也没有欠她的人情,若是坚持要送她恐怕会惹得另外那两个妮子会有什么不好的想法,本来就同林梦瑶没有什么瓜葛,如此行事反而平白无故自寻烦恼就得不偿失了。 昨夜当余一丁开口询问时,林梦瑶便表示不用他操心,她自己完全可以单独赶去临海城,可是当余一丁再次问起她这次前往临海到底所为何事时,林梦瑶却言语闪烁,怎么也不愿意告诉余一丁了。 这令余一丁大感奇怪,他记得几天前林梦瑶可不是这种态度,当时余一丁将她救下并询问时,她本来是要告诉余一丁自己是因何前往临海城的,只不过两人的谈话被夷人的偷袭打断了而已。 而且余一丁很清楚的记得她当时还说了句自从他们离开平西关后河口郡城内就发生了一些事情,还专门强调了郡城内发生了一件怪事,想必这件事就是林梦瑶前往临海城的原因。 可是为什么仅仅过去了数日,林梦瑶的表现就会大相径庭呢? 昨晚一整夜余一丁都百思不得其解,现在他们几人前往清河渡口,骑在马上余一丁又想起了这件事,心头越发有些奇怪,但这毕竟是别人的私事,如果林梦瑶不愿意说余一丁也不好追问,于是他便带着满心的疑惑继续往前,直到几人望见了前方不远处的一座不算小的码头…… 昨夜当李盛告诉余一丁坤阳城边并没有黄河渡口,只有坤阳以东几里有一条清河流过,然后继续向南二十多里才注入黄河,所以想要乘船走黄河水道,无论是向东还是向西,或者是渡过黄河向南走,都只有在这个渡口乘船。 当时余一丁就觉得清河的名字熟悉,他记得刚刚摆脱青炎门的纠缠进入平洛郡时,就在一个名为清河镇的小镇上喝过平洛陈酿,没想到李盛说坤阳城东这条清河就是流经清河镇的那条河,它在山区中蜿蜒穿梭,一直到坤阳附近才与黄河交汇,从清河镇也可以乘坐小船直接顺流而下一直进入黄河航道,山区的河道只能通行小船,只有坤阳城这个渡口可以让大一些的商船通航。 因为这段时期爆发了夷人暴乱,特别是前夜真田慎介的部队还袭击了坤阳城,所以往日还算繁忙的清河码头此刻却显得有些冷清。 大一些的商船早已不见踪影,那些商人为了避免损失,早在夷人大军抵达坤阳城的前几日就已乘船离开坤阳往东而去,现在整个码头上就只有三条小船停靠在岸边,但在岸边却看不见一个人影。 这里距离坤阳城只有几里路,而且河边还有一大片树林,虽然不可能让几千人马完全躲藏其中,但是藏个两三百人还是不成问题的,前夜的战斗结束后,说不定真田慎介的部队就会留下一小部分隐藏在附近,这也是为什么赵衡会派出一支千人的重骑兵部队保护沈辰基的车队,直到他们离开坤阳城二十里后再返回的原因。 何况现在余一丁只看见岸边停靠的小船,河滩上原本用于船工休息的茅草棚中见不着一个人影,只有河岸树林旁隐约看的见又几幢小木屋,也不知道那里面还有没有人。 还好现在是大白天,就算有夷人躲在林间,但是他们想要偷袭余一丁几人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最关键的是余一丁他们都有马,没等夷人靠近就可以快速离开,而且呆在树林中也不可能依靠弓弩对几人发起进攻,除非已经靠近树林边缘,那样的话攻击者也会被余一丁他们远远地就发现了。 四人距离码头还有二十几丈远时,这里已经是一大片平坦的河边沙地,余一丁估计这个地方就是平时商船上下货物的场地,非常宽敞,就算有人想要偷袭也没有藏身之地。 于是他便让三位姑娘在靠近水边的地方停止前进,也不要下马,就呆在马背上,等待他前去小木屋查看,万一有什么意外三人根据当时的情形或者骑马快速离开,或者等待余一丁将危险解除后再过去,只要不用分心保护三个姑娘,余一丁自信就算有夷人想要偷袭自己也不用担心,他完全有能力将偷袭者反杀,或者至少可以全身而退。 三个姑娘对余一丁的安排没有任何意见,全都老老实实地按照他所说的骑马呆在水边,这里距离最近的树林边缘都有五六丈的距离,就算有人用弓弩射击,这个距离还是能够留给三个姑娘足够的反应躲避时间,算是一个比较安全的位置。 随后余一丁便一个人骑着马缓缓地向小木屋走去,不过在他刚离开柳翠就取出了角弓,又从背后的箭袋中抽出了一支羽箭搭弓上弦,钟离雪和林梦瑶也各自拔出了武器,不仅一左一右将柳翠夹在中间,同时还戒备地紧盯着距离她们最近的道路旁边的树林。 越靠近那几幢房子,余一丁的心头越发地不安起来,此时四周实在太过安静了,虽然此处的清河河面足有近二十丈宽,但毕竟是航道,水流平缓,也听不见一点点波涛之声,甚至就连路旁的树林中也没有一点点鸟雀的声音,这种情况极为反常。 距离木屋还有大约十丈远时,余一丁便用护身罡气将他自己和胯下的马匹全部笼罩,那畜牲甚至被气团阻滞了一下前进的脚步,立刻停了下来,也许它还在纳闷,明明眼前没有任何东西阻挡,怎么自己的蹄子就是不能往前迈呢? 直到余一丁反应过来,将气团扩散到马蹄前三尺时,又一抖缰绳,那匹马才继续缓缓前进。 就在余一丁这个短暂的停顿之时,突然就有三点寒星悄无声息地从他身后一棵大树的枝叶间射了出来,不过其中的两点是直直对准他胯下的骏马,只有另外的一点是往他的后背招呼! 这三枚暗器不是羽箭,没有发出任何破空之声,余一丁又是背对大树,根本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可是远处三位姑娘的目光一直都跟随着余一丁的后背移动,就在暗器射向余一丁,在阳光的反射下,她们三人同时看见了那三点寒光! 钟离雪和林梦瑶虽然手持武器,却鞭长莫及,根本帮不了余一丁,现在出言提醒他注意也已经迟了,就算她们都知道余一丁有护身的手段,但在本能之下还是异口同声地发出了一声惊呼。 “啊!” 与此同时,柳翠却瞧见了暗器射来的方向,想都没想便立刻满弓射出一箭,直指那棵大树的枝叶之间。 “嗖!” 惊呼声和羽箭的破空之声几乎同时响起,而这时那三枚暗器也已分别打在余一丁护身罡气的气团之上! 余一丁背后没有长眼睛,他压根就没有看见暗器的来势,虽然暗器打在护身罡气上他有所察觉,但是他也不可能知道偷袭者的准确位置,何况这时候钟离雪和林梦瑶发出的惊叫声又将他的注意力全都吸引到三女站立的位置,他以为敌人是在对他们四人同时发起了攻击。 柳翠在仓促之下射出的一箭不要指望能够射中偷袭者,其作用就是延缓一下敌人继续对余一丁发起攻击,顺便还可以指出偷袭者的大致位置,帮助余一丁迅速定位偷袭者。 余一丁扭头便瞧见钟离雪和林梦瑶远远地望着他惊叫,脸上满是惊讶,却并未表现出太多的恐惧,毕竟她们刚刚发出声音,紧接着那三枚暗器就被余一丁的护身罡气弹开了,二女这才想起余一丁的本事,便立刻止住了惊呼。 下一刻余一丁就看见了柳翠射出的羽箭,眼光一瞟便锁定了那棵大树,虽然羽箭没有射中偷袭之人,但至少给了余一丁一个的方位。 但是还不容余一丁做出任何举动,树林地面的草丛中又是一阵晃动,突然之间便冒出四个脑袋,而且全部都是蒙头遮面,只露出一双眼睛。 余一丁立刻心中有数了,主要是这幅扮相对于他来说实在再熟悉不过了,最近这段时间他已经见过太多这一类人,也杀死了不少这样的人。 这四个家伙一露头,立刻便有六七个物件脱手而出,直直向余一丁射来,这些东西各种形状都有,有的像飞镖,有的像铁蒺藜,也有的就像一块不规则的烂铁片,其中甚至还有一两个灰褐色小球。 还是同样的老一套攻击手段,这一点余一丁都有些习惯了。 只是这一次他不仅要保护好自己不被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攻击,还要保证自己所骑乘的骏马也尽量不要受伤,这个难度如果放在他的护身罡气未升级以前确实有点大,毕竟一匹骏马大约就有一丈多长,他施展出的气团必须要展开成一个丈许大小的圆球才能连人带马全部护住,而以往他的极限只能将两个妮子左右揽在怀中,然后使出护身罡气便可以将三人完全护住,那个防护罩的宽度最多也就只有五六尺距离。 不过眼下的情形对于余一丁来说就是小菜一碟了,这就是异能升级带来的好处,哪怕此刻余一丁来不及使出一点点反制的手段,可是只要他的心念一动,护身罡气的防护罩便完全打开,连人带马全部护住,不仅抵御住敌人的第一波攻击,就连紧接着躲在草丛中的四名乱波发动的第二波攻击也完全承受了下来! 这一次再也没有任何一位姑娘发出惊叫声了,哪怕余一丁和那匹骏马再一次被一大团烟雾包裹,哪怕那些暗器一个不剩地全都打在他和马匹的身体范围之内。 这里再说一下余一丁对大晋应对夷人攻击的贡献,在这次夷人暴乱中,真田慎介一共就带来了百余名乱波,结果其中的大约半数都被余一丁一个人干掉了,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这些人可都是夷人精锐中的精锐,而且每次他杀乱波基本就是不留一个活口,否则夷人之间肯定早就传出了有关他的情报,大晋这边除了官军以外,还有一名无比厉害的人物,可以确定是一名年轻的修行者,遇上后绝对不能主动招惹。 当然夷人中也有攻击余一丁后侥幸逃脱的漏网之鱼,就是坤阳城外那名身法诡异的乱波头目,或许也是因为此人是一名头目,为了保住自己的颜面,在他逃回去之后,并没有将自己的乱波小队几乎被一个人统统干掉这种丢脸的事情主动说出来,以至于造成了一批批夷人中的绝对精英轻易就被余一丁结果了性命,而且直到这次暴乱被完全平定,真田部族的谋划彻底失败,真田慎介都不清楚他的这些手下到底是怎样就丢掉了性命。 今日遇见的这五名乱波也将面临同样的结局! 就在余一丁被大团烟雾遮掩了身形,在这几人看来收拾掉余一丁已经是板上钉钉,没跑的事了。 于是乱波们自动就做出了分工。 草丛中显露身形的四人眼瞧着一击得手,乱波们对于自己的秘密武器还是相当自信,这些烟雾不仅会让敌人立刻耳目失聪,只能任由他们拿捏,而且严重一些的话如果深陷其中甚至直接会被那些石灰粉灼伤眼睛,造成永久性的伤害。 于是他们四人便扔下余一丁,转而迅速冲向另外一边的三名女子,在他们看来,刚才那名手持弓箭的女子竟然还能对埋伏在树枝上的同伴射出一箭,并未显得惊慌失措,足以见得这四名男女还是有点厉害,算是大陆上那些武者中的佼佼者,前脚才有大批的重骑兵掩护的车队由陆路往偃师方向而去,面对这样一支队伍,几名夷人乱波根本不敢造次,只得眼睁睁看着他们离去,随后紧跟着这四个人就来到渡口,那肯定也是从坤阳城内而来,这样的话如果抓住他们对于了解坤阳城内目前的情况必定大有帮助,前夜之战后城中已经没有乱波再能继续传回消息了,不能做到知己知彼,这一仗真田慎介根本没法打下去。 而除了射箭的女子,另外两名女子虽然手持武器,但目前还看不出功夫的高低,唯一显示出来的就是她俩明显对敌经验不足,没看到袭击刚刚发生时两人还惊叫了一声,现在虽然没出声叫唤了,但也似乎已经被吓傻,只是呆坐在马背上一动不动,这可得尽快出手才行啊,千万别放跑了一个,没看见她们都有马,而且此时双方相距也有点远,对于使用暗器发动攻击,十丈基本没有杀伤力了,要是三名女子回过神来直接逃跑,乱波光靠两条腿还真不容易追上。 四条灰色身影在余一丁被烟雾包裹后立刻腾身向三位姑娘冲了过去,眨眼之间便冲出两三丈远,双方的距离迅速拉近。 柳翠已经再次摸出一支羽箭搭弓上弦,这次她是对准了冲在最前面的那名乱波,又是一箭射出。 “嗖!” 柳翠从小跟着柳四七打猎,使用弓箭也有七八年了,对于射杀高速移动的野兽很有经验,现在这四名乱波在她的眼中只不过就是四头向她们猛冲过来的野兽而已,最为关键的是,她无比相信余一丁的能力。 乱波只有两条腿,他们不是四条腿的野兽,似乎应该很轻易地就被羽箭射中,可是事实证明,柳翠的箭术可以射杀野兽,也可以射杀夷人武士,但是对于乱波却无能为力,哪怕对方距离她只有七八丈远。 柳翠射出的羽箭在空中划出一道几乎笔直的弧线,直奔最前面的那名乱波的胸口,但是下一刻那人的身形似乎只是随便扭动了一下,羽箭便与他擦身而过! 看着越来越近的四名乱波,三名姑娘的脸色微微一变。 “唏律律……” 这时余一丁那边突然又有一阵马匹嘶鸣的声音传来。 四名乱波丝毫没有在意,余一丁自然有他们那名趴在树枝上的同伙“照顾”,也许这是马匹受到攻击后发出的惨叫呢,所以四人依旧直直冲向三位姑娘,连头都没有回一下。 那四人与三位姑娘的距离只剩下了三四丈,蒙面巾下的阴鸷眼神都被三女看得清清楚楚。 下一刻,那名躲过羽箭攻击的乱波的额头突然爆出了一团血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