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语可消愁》 《何语可消愁》正文 1.肖府 西南，那是偏僻的不毛之地，远不及京城的繁华、江南的富庶和北方的苍茫大气。说“不毛之地”，其实有些夸张，不过大金王朝的国土上，西南的确是最贫穷的地方。 但肖仲川好说歹说也是这个地方的一方太守，肖府在这主城之中自然占了最好的一块地，也是最大的一片宅子——这西南地区地广人稀，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地。肖府虽大，可看起来就有种穷酸相。偌大的后院里花草稀少，只有两三棵参天大树勉强能有点看头。 肖愁坐在这略有些荒凉的院子里，无所事事地摆弄着手里的小布偶。 那布偶做得粗糙，像女娃娃，又像卡通中的小人，一看就是“业余”人员的纯手工制品。身为太守三小姐的肖愁玩这样的布偶，想必亲手做布偶的人和她关系非浅。 现在，这“关系非浅”的人就坐在她身边做着女红。穿针引线间，一副鸳鸯戏水图就有了轮廓。可这绣工明眼人一看就知粗糙至极，与那精美的苏绣、湘绣是不能比的。 “愁儿，你看娘绣得如何？”那女人将手中的绣帕拿远了些，笑眯眯地问道。 肖愁小脸蛋一扬，冲女人笑道：“娘绣得真好看！” 她是不懂苏绣与湘绣的区别，可眼力见还是有的，但她娘绣得这东西……啧，只能说是差强人意。不过到底是她娘，总要给几分面子。 “等再过几年，娘就教你绣花。愁儿绣得肯定比你大姐、二姐要好。”女人掩嘴一笑，摸摸三女儿的小脑袋。 这女人闺名李玉，与肖仲川成婚多年，膝下有一子三女。算起来，最小三女儿不过三岁，可陪在自己身边的时间最长，也最亲近，人又乖巧可爱，李玉是疼她疼得紧。 肖愁笑容很甜，调了蜜似的，接着李玉的话头连忙撒娇道：“那可说好了！娘，拉钩钩！” “好！”李玉看着肖愁孩子气地伸出小指头，也伸出小指与她勾了勾。 “夫人、三小姐，点心拿来了。”发福的妇人托着盘子走了过来，搁在小几上，发出一声轻响，“今天大师傅做的是酥糖糕，夫人您尝尝。” “嗯，奶娘，这事情让下面的丫鬟做就好，你陪着三小姐就行。”李玉拿了块糕点，慢慢说道。 奶娘摆摆手，“拿些点心，不费事的。夫人您和三小姐说话，我个下人站在旁边也不太好。” “又不是秘密，你也不用避嫌。” “欸，我记住了。” 这妇人在肖家工作了好些年头，本是李玉的奶娘，跟着李玉一起到了肖家。肖涵、肖子正、肖妤都是她带大的。现在则照顾着肖愁的饮食起居。她在肖家下人中也有些声望，除了张总管就数她地位最高。这么多年来，名字都叫人给忘了，家里上上下下都称她奶娘。 “对了，夫人，过些月就是七夕了，张总管托我问您，这祭品、还有乞巧的东西是不是照往年那样办？要不要添点什么新玩意？” 西南地远、物资贫乏，有些东西得从外省购得，十分不便。故此，有喜庆日和节日，家里面置办东西总要提早数月。 “这倒不用破费了。按照往年那样置办就行。嗯，今年是不是又进来几个新丫鬟？” 奶娘点点头，“是的，招进来两个新丫鬟。三小姐以后得有个贴身丫鬟，现在该教起来了。您放心，这事情我一定办得妥妥当当。” “你和张总管做事，我当然放心。”李玉笑了笑。 肖愁吃着糕点，只觉得这点心甜得腻人，咬了两口她就吃不下去了。西南这地方，什么东西都带着股粗糙的感觉，不细腻、不精致。想想她原本用的、吃的，肖愁更没了胃口。 肖愁暗自叹息。她本是二十一世纪的新女性，生长在大城市，事业有成，家庭……咳，还没有，属于剩女一枚。谁想一场车祸，她就很恶俗地穿越了。还是穿越到这种封建家庭之中，成了个“弱女子”，不不不……应该说是小屁孩。这种天差地别让她险些崩溃。 刚出生时，她不哭不笑，呆呆看着围着自己的一群人，一张口就是“咿咿呀呀”连自己都听不懂的话。这种情况，她只能皱眉苦思冥想：她是不是该自杀呢？重新活一遍，还是在这种社会里，一贯强势的她可受不了！ 肖愁愁坏了，肖家人也急坏了，又是请大夫，又是请法师，想着这闺女是不是中了邪。被折腾了几回，暂时死不了的肖愁就投降了，笨拙地演起一个孩子来。肖家人这才放心下来。 她爷爷肖麒宗见这小女娃这副怪模样，就随口为她取名肖愁，希望她能消愁解忧，将来开开心心地过日子。 装了些时日的孩子，肖愁也就习惯了这混吃等死的生活，安心地当她的“肖愁”。 仔细想想，现在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虽然西南这地方穿不上上好的丝绸衣服、吃不上鲍参翅肚，但总算是衣食无忧，还有人服侍。可就是不能自主，只能按照肖家人的安排过日子。你看，这贴身丫鬟也是奶娘给训练出来，将来服侍她的时候，也不知该有多别扭。 “奶娘，最近听到下人们说些风言风语……你可知道是怎么回事？”李玉绣着鸳鸯，忽然开口问道。 奶娘眼珠子一转，弯下腰，低声问道：“夫人问的是大小姐的事情？” “嗯。”李玉应了一声。 肖愁眉一挑，竖起耳朵来。 要说这个家里，大姐肖涵最对她的脾气。这姑娘比她年长十岁，才十三，站在那儿就给人一种出水芙蓉、亭亭玉立的感觉，虽然性子清冷了些，可眼睛亮得很，举止优雅，和李玉这样温吞的娘亲完全不同，也不知李玉是怎么培养出这么个女儿的。同样是一个家里出来的，只小她一个月的二姐肖妤就很不起眼，像是个邻家丫头，完全没有那种气质。 美人嘛，是人都喜欢。 “回夫人，据说是有下人看到大小姐经常到茶馆和一群书生聚在一起……好像是在……是在什么论诗。夫人您知道的，下人不识几个大字，读书人的事情他们不懂的。”奶娘迟疑着回答道，瞄了眼李玉的神色，“那些穷书生都说大小姐是才女，懂得多，西南这一片就数大小姐最厉害。” 李玉又“嗯”了一声表示自己在听。 “夫人，那些年轻书生是这么说，可有些人不这么看。您知道的，大小姐怎么说都是太守的女儿，还是个黄花闺女，整日和一群男人在一起，要被人嚼舌根的。” 奶娘说得含蓄，这外面的流言蜚语肯定没那么“委婉”。肖愁已经可以想象那些白眼和侮辱人的话了。肖涵那姑娘怎么看都不像是那种“乱来”的女孩，一向有分寸，为什么会做出这种出格的事情来？但仔细想想，她对肖涵也不甚了解，肖涵是什么性子，她也说不清，谁知道那冷淡的外表下藏着怎样一颗心？ 李玉漫不经心地绣了一针，“这事情老爷知道吗？” “这我就不清楚了。老爷那人，您知道的，那么内、内敛的一个人，我们这些下人哪看得出他在想什么。”不识字的奶娘半天才憋出个“内敛”来。 这词多半是奶娘听谁说来的。形容肖仲川的词，用得最多的就是“内敛”。在肖愁看来，她这爹说好听叫“内敛”，说直白了，那就是榆木疙瘩。 据说，肖家也是名门望族，她爷爷肖麒宗原本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当朝宰相，多么风光。可惜下一代不成器。肖仲川本来是在京城为官的，没几年就得罪了不少人，肖麒宗都保不了他，就给贬谪到这种穷乡僻壤当太守。李玉当时是这里一个小官的闺女，正逢出嫁的年纪，就嫁给了肖仲川，算得上是“高攀”。 到此，一个没落贵族的故事就该结束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也该换一个了。谁想，肖麒宗告老还乡，这还的“乡”不是肖家在江南的祖籍，而是到了这偏僻的西南找肖仲川来了。于是谈资又来了：儿子不行，老子跟过来为他擦屁股了，这肖宰相真是作孽哟！ 肖愁想着自己听到的流言蜚语，眼一抬，看向了李玉。 李玉和肖仲川的婚事也是刚到西南的肖麒宗马上定下的，前前后后不过一月，两人就成了婚。有人说，那是肖老太爷威逼利诱，给自己不成器的次子找了个娘子；有人说，那是李玉的爹爹会做人，抱大腿抱对了正主。无论如何，肖老太爷雷厉风行，自此之后，肖家明面上是肖仲川当家，但肖老太爷一发话，肖仲川又岂敢说一个“不”字？ 正走神呢，肖愁听李玉淡淡说道：“你让张叔好好约束约束那些下人。在主子背后说这种话，他们是都想回家吃自己的了么？” “夫人说的是，我过会儿就去跟张总管提，让他好好管教那些人。”奶娘忙着应道。 “愁儿，你这小脑瓜子里想什么呢？”李玉眼珠一转就瞧见肖愁若有所思的模样，不禁打趣道。 肖愁连忙露出调皮的笑容，“娘，我在想您什么时候再给我做个娃娃呢？您瞧，这一个娃娃多孤单呀！” “好好好……我的小祖宗，等娘把这鸳鸯绣完，就给你做娃娃。”李玉轻笑，点点肖愁的脑门。 奶娘笑得脸上褶子都叠一块儿了，“夫人手真巧。” “夫人！夫人！不好了！不好了！”外头有小丫鬟匆匆忙忙跑了进来，气喘吁吁地叫着。 奶娘身子一转，变脸似的换了副面孔，叉腰责骂道：“你作死啊！有什么事情那么大惊小怪的？别吓到了夫人和三小姐！” “我……我……”那小丫鬟立马没了声，战战兢兢不敢说话了。 “夫人，您别生气，”奶娘回头见李玉眉头紧皱，解释道，“这就是新来的小丫鬟，不懂事，我回头就会罚她。” “好了、好了。有什么事情就快些说吧。”李玉不耐烦地挥挥手，看着那小丫鬟红扑扑的小脸蛋和娇小玲珑的身姿，不怎么高兴。 “你还不快回话。”奶娘再次拔高声音，喝道。 那小丫鬟一颤，恭恭敬敬地说道：“是、是老爷回来了……” “老爷回来了你乱叫什么！”奶娘不等她说完，再次斥责。 “不是的、不是的。是老爷、老爷他带着大小姐回来，正在大厅里发脾气呢……”小丫鬟一个哆嗦，“老太爷让人请夫人和三小姐过去，大公子和二小姐也过去了。” 奶娘愣住，看了眼李玉。 李玉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在罚肖涵？肖涵犯了什么事了？” “回夫人，说是……说是大小姐在茶馆和一群书生在一块，老爷把她押了回来，说什么……说什么‘廉耻’什么的……”小丫鬟支支吾吾地答道。 李玉的神色恢复平静，站起身，牵起肖愁的手，说道：“那我们去正厅吧，别让老爷他们久等了。” 肖愁仰头看了看李玉，见她神色平静如常，不由疑惑。 她与肖涵不熟，但与李玉朝夕相处，自认为了解李玉的脾气。李玉这人懦弱、温吞，一有大事就跟无头苍蝇似的。肖麒宗是吃准了李玉的个性，不让她管事，掌管家里事情的是那个总管张叔。明面上，张叔做事是要请教李玉，可那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情，真有什么要紧事情才不会过问李玉。这回，大女儿出事情，李玉怎么那么淡定？好像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 肖愁一边揣摩着李玉的心思，一边忧心起来——倒不是她与肖涵姐妹情深，担心她受罚。 肖愁与肖家人的感情很淡，她一个快三十的女人，原本就有自己的亲人，相处近三十年，那感情自然深厚；这突然冒出来另一群人当自己的亲人，她怎能接受得了？而且她在这活了三年，唯有李玉和她相处久一些，其他人也就是吃饭的时候见个面，不怎么交流感情，又哪来的亲情可言？肖愁担心的是自己。 肖涵在外与人吟诗作对，被肖仲川给抓了回来，那她以后要“出社会”岂不是也要遭到肖仲川的阻拦？难道她要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能与外人接触了？将来到了年纪直接嫁人，相夫教子过一辈子？天哪！那简直要她的命啊！ 待肖愁和李玉到了正厅，就见肖涵跪在地上，面前站着怒气冲冲的肖仲川，肖麒宗则坐在太师椅上，悠闲地品茶，看不出喜怒。一旁，大哥肖子正和二姐肖妤也乖乖站着，大气不敢出一声。 “老爷，这是怎么了？”李玉干笑着，问道。 肖仲川瞪了眼李玉，斥道：“你教出来的好女儿！” 本来淡定的李玉顿时脸色煞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何语可消愁》正文 2.西南 肖仲川为人木讷，不怎么吭声，自然也鲜少发火。如今他突然暴怒，直把在场的人都给吓坏了。 唯一不受影响的或许只有肖麒宗。他放下茶杯，淡淡道：“好了，仲川。这事情谁都还不清楚呢，也不能就这么全怪在李玉头上。” “是的，爹。”肖仲川脾气一收，虽然板着脸，压抑着怒火，可不再那么咄咄逼人。 “肖涵，你自己把事情说说吧。”肖麒宗看向肖涵。 肖涵抿着唇，跪在地上，眼睛盯着地面，没有回答。 肖仲川见状脾气又上来了，骂道：“爷爷让你回话，你没听见吗！” 肖涵身子一抖，抬起小脸，直直看向肖麒宗，说道：“回爷爷，涵儿在外与书生切磋，吟诗作对，于情于理都无不妥之处。” “你！”肖仲川扬手，手掌未落下，就听肖麒宗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说：“哦？你觉得自己没有错？” “是，涵儿没错。”肖涵瞪着眼睛，看着自己的父亲，没有一丝一毫的退让。 肖愁看这情景，不由暗自叹气。 这大姐平时看起来柔柔弱弱的，没想到性子这么倔。换了肖愁跪那儿，铁定已经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忏悔自己的“过错”了，哪能和肖仲川对着来？不说其他，现在他们不都是肖仲川养着的？对“衣食父母”这么不敬，不是和自己过不去吗？ 肖愁不是肖涵这种叛逆期的小姑娘，处事上习惯迂回处理，硬碰硬那是自己强过对方数倍时才会做的。 “好，不愧是我肖麒宗的孙女。”肖麒宗赞了一声，但马上话语一转，站起身，锐利的目光盯着肖涵，“但你可知自己的身份？且不说你是太守的长女，一举一动为这西南百姓所关注，是所有姑娘家效仿的对象。就只看你自己好了。”肖麒宗上前一步，“你今年一十三岁，尚未及笄，本该一门不出、二门不迈，安心在家中学习女红、谨记《女戒》、《女训》，待到三年之后嫁作□□，相夫教子。可你倒好！” 肖涵闻言，轻轻一颤，可还是不肯退缩，没有血色的小脸扬起，对着肖麒宗。 “在外与那些书生频繁接触，你还知不知羞！知不知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 “我和他们……” “你和他们只是吟诗作对，是吗？” “是。” “但旁人怎么看！你可知道旁人怎么看你！怎么看你父亲这个太守！怎么看我们肖家！”肖麒宗斥道。 肖涵挺直的背脊忽然有些佝偻。她咬住下唇，缓缓移开了视线。 肖麒宗语气稍缓，说道：“我知道你心比天高，才情也远远胜于一般姑娘家，甚至比一些男人都要出色。若是在江南、在京城……女子是常与男子一起吟诗作画的，佳句、妙语迭出，不输给那些才子半步。可惜，你这是在西南。” 肖涵猛地抬起头，怔怔看着肖麒宗。 “你还不明白吗？你生于此、长于此，对这里的人还不了解吗？这里……女子只是男人的附属，应该养在深闺，而不是抛头露面与男人争长短。”肖麒宗转过身，“从今日起，你就呆在家里吧。” “爷爷！” “就这样。”肖麒宗头也不回地走入内室。 “爷爷已经那么说了，你回房去吧。”肖仲川叹了口气，看了眼自己的长女，别过头，无奈地说道。 肖涵愣了许久，这才弯腰行礼，“是，涵儿……知道了。”跪了许久的腿有些不利索，但她轻轻一晃之后，已经站稳，慢慢出了正厅。 “你们也回房去吧。”肖仲川摆摆手，让自己的妻儿离开。 回到后院，肖愁仍旧坐在李玉身边，看她绣花。李玉神色未变，仿佛刚才那些都没发生过似的。 肖愁忍了许久，终于开口问道：“娘，京城和江南……和我们这儿不一样吗？” 李玉手一顿，看了眼自己的女儿，似是陷入回忆，语速缓慢地说道：“是不太一样……娘小时候和你外公去过一次京城。那时候先帝做寿，宴请百官，你外公正好在列，所以有幸目睹京城的繁华。” “京城是什么样的？那里的姑娘和我们这儿的不一样？” “嗯，那里的姑娘……都和你大姐很像。”李玉眉头皱起，“说好听是才情过人，出口成章。说不好听，那就是不检点。” 肖愁露出迷惑的神情，“检点？” “一个姑娘家哪能在外抛投露脸呢？可她们倒好，经常与男人厮混在一起。男人们写诗、作画、喝酒，她们也跟着男人们一起写诗、作画、喝酒。”李玉鄙夷地说道，“那天大宴的时候，姑娘们就和男人坐在一起，听着男人们说那些政事。这哪是女儿家该做的？” “那些皇妃、公主也在吗？”肖愁好奇地问道。 李玉略微一顿，“这哪能相提并论？先帝的大寿，皇室中人怎能不在？可百官之女都在席上，像什么话？还有未出阁的姑娘与那些公子哥碰杯喝酒、互相调笑的呢！” 肖愁点点头，思绪却一下子飞远了。 西南这一块儿的风俗习惯一向是男子为尊，女人身份地位卑微，从李玉这个西南土生土长的女人身上就可看出一二。她一向是将肖仲川当做大树，而自己不过是缠在其上、攀附着大树生长的莬丝花，恪守三从四德，不敢有任何僭越。 但京城和江南一带似乎有所不同。听肖麒宗和李玉的口吻，那里的女人更自由，不像在西南这束手束脚的。这倒是新奇。 肖愁凭着自己浅薄的一点历史知识，一直觉着这个封建时代，男尊女卑，而越是偏远的地方，越是民风彪悍，不够开化，这种男女有别的思想该弱一些才对，没想到是那开化之地已经有了点“男女平等”的意识。这可真够新奇的。 “愁儿，”李玉不知道肖愁在想些什么，可三女儿这副模样让她有些担心。她捧起肖愁的脸，说道：“你可得记住了，女人家得守本分，不能像你大姐那样不知羞耻。” 肖愁愣了下，连忙笑着点头，“嗯！愁儿以后要像娘这样！” “欸！”李玉笑开了花，抱住肖愁的小身子，说道，“愁儿真乖。” 窝在李玉的怀里，肖愁对自己的未来有了模糊的概念——得往江南或是京城跑才行。 下午，阳光温暖，晒得人懒洋洋的。 肖愁坐在书房内，拨弄着手中的毛笔，头一歪，瞄了眼身边的二姐肖妤。 肖妤的脸色不太好，似是还没从上午那场风波中回过神来，整个人心不在焉的。 也难怪，肖妤的性子有些像李玉，而且比李玉更加懦弱和胆小。有些微风吹草动，她就像受惊的兔子似的连忙逃跑，不能逃，那就像鸵鸟一样把自己的脑袋埋土里了事。 这么一想，肖愁又觉着李玉今天的态度好生奇怪——她太镇定了！镇定得不像她了！李玉难道就一点都不担心肖涵吗？一整个早上，唯有肖仲川责骂她的时候，李玉变了脸色。 “吱呀”一声轻响，外头走进来一个女人，三十多岁的模样，可还是未出阁的装扮。 “两位小姐久等了，方才老太爷有些事情吩咐，这才迟了。”女人微微一屈膝，不卑不亢，可眉眼间流露出了疲惫的神态。 “先生不必道歉，是我们早到了。”肖妤连忙还礼，可这理由说得有够蹩脚的，一点都不懂变通。 肖愁这个三岁的孩子自然不好说什么客套话，只能故作好奇宝宝的样子，“先生，爷爷有什么事情找你呀？” 小孩子就这点好，有什么想问的直接问就行，压根用不着旁敲侧击。 “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女人虚弱地笑笑，在肖妤和肖愁面前坐下，“就是谈了谈以后要教两位小姐的东西。老太爷的意思是……以后两位只要学习女红和《女戒》、《女训》即可。” “原来是这样。”肖妤点点头。 只要学习女红和《女戒》、《女训》？肖愁眼中闪过异色，心中已有了定论。 西南之地要找到个女先生教自家闺女一点书画的本事，那可不是容易的事情。这里的风俗注定识字的女人为数不多。也不知肖麒宗从哪儿找到了这女先生，让她一直在肖家教自己孙女们。从肖涵、肖妤，到现在的肖愁，每天都要抽出两个时辰的时间跟着她学习。女红也好、识字也好，都是女先生一手教会她们的。李玉那点本事，当然没法和女先生比，更别说系统地教导自己闺女了。 本来，肖麒宗对女先生教授她们的东西并不加以约束。女红、《女戒》、《女训》是最基本的课程，之后学写诗、学作画，有时候还学些历史。女先生对此都悉心教导。现在突然限制起来……想必是因为肖涵的缘故吧。 肖愁翻着手中的《女戒》，不禁有些怨这大姐。 《女戒》、《女训》都是些讲三从四德的东西，哪能和那些诗画、历史相比？要不是肖涵捅出这篓子来，现在这时候女先生该讲野史了吧……肖愁揉揉太阳穴，对这不知轻重的大姐实在是无可奈何。 “三小姐，怎么了？是不舒服吗？”女先生见肖愁揉脑袋，关切地问道。 肖愁摇摇头，撒娇道：“先生，这么多字愁儿看着脑袋疼……能不能不学呀？” 女先生宠溺地笑道：“这可不行。不喜欢也得学，这对三小姐将来有好处。三小姐这么聪明，已经认了那么多字了，《女戒》也肯定很快就能学会。” “嗯！” 肖家三个女儿，肖涵与肖妤年龄差距不大，可肖愁比她们整整小了十岁，学的东西也浅显很多。女先生现在只是借着《女戒》教肖愁识字，肖妤那儿已经开始背《女训》第三篇了。 肖愁心中苦笑。繁体和简体虽有差别，但大体上的内容她还是能看懂的，可就是因为看懂才头疼。这种三从四德、男尊女卑的东西，她这个生长在男女平等的时代的女人怎能接受？完全是对此嗤之以鼻。但有外人在，又不好不屑一顾，只能硬着头皮往下看，还得适时提出符合三岁孩子的问题。其中的痛苦不言而喻。 想到以后还得背这玩意儿，肖愁更加苦闷。 幸好，一天只要学四个小时，要是像现代那种□□个小时的学习时间，她非得疯了不可。 一下午过去，女先生教完书就离开了。 晚餐是肖家全家碰面的时刻。因为早上肖涵的事情，平时就沉闷的晚饭就更加压抑了。一顿饭吃得索然无味不说，还让人难以下咽——当然，西南厨子粗糙的手艺也是原因之一。 吃过饭，奶娘送肖愁回自己房间，她也坐在一旁伺候着。肖愁漫不经心地翻着手中的《女戒》，一副乖孩子、好学生的模样，其实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奶娘，我把茶水给送来了。”一个女人推门而入，将手中的托盘放下，对奶娘说道。 奶娘有些惊讶，帮着她把茶壶、杯子摆放在桌上，“翠怡啊，怎么今天是你过来？” 这名唤翠怡的丫鬟是服侍李玉的，照理说给三小姐送茶水的事情不该她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何语可消愁》正文 3.相公 “奶娘，我把茶水给送来了。”一个女人推门而入，将手中的托盘放下，对奶娘说道。 奶娘有些惊讶，帮着她把茶壶、杯子摆放在桌上，“翠怡啊，怎么今天是你过来？” 这名唤翠怡的丫鬟是服侍李玉的，照理说给三小姐送茶水的事情不该她来。 翠怡柳眉微蹙，埋怨道：“这些日子都得我来送了。” “怎么回事？” “谁知道夫人是什么心思。”翠怡撅起嘴，眼波流转，娇俏的模样让男人看见，必定是要大为怜惜的，“夫人那脾气你又不是不清楚。心情好了，你说什么都好；心情不好了，把你轰去烧柴都有可能。只是送茶水已经算我命好了。” 奶娘和翠怡的关系显然不错。她问道：“是你做了什么事情惹夫人不高兴了吧？” “哪有的事！”翠怡把杯子往桌上一搁，气愤地说道，“我可什么都没做！就之前还伺候着夫人呢，谁知道老爷一进来，夫人就把我给轰出来了，还让我给小姐、公子送茶水。” “你也知道夫人的脾气。老爷进来了，你怎么也不快些离开？”奶娘轻描淡写地说道。 “老爷哪有这么早回屋过？平时不都是在书房嘛。我怎么知道老爷会在这时候回来……”翠怡很是委屈。 奶娘叹口气，“算了、算了。反正也没真把你赶去厨房，只是送送茶水。除了三小姐，大小姐、二小姐，还有公子那里都送好了？” “嗯，都送好了。” 奶娘倒了一杯水，递到肖愁面前，“三小姐用茶。” 肖愁笑着道谢，接过茶杯，抿了口，“真香！是翠怡姐姐泡得吗？比其他人泡得都好喝呢！” “三小姐嘴真甜。”翠怡轻笑，“这姐姐可不敢当。三小姐是主子，我们做下人的，哪敢高攀呀。” “又没有外人在。翠怡姐姐你比大姐都要大，我当然该叫姐姐。”肖愁说道。 “呵呵……奶娘你真是好福气，服侍三小姐。”翠怡的语气里含着丝嫉妒。 奶娘得意地笑起来。这肖府上下，的确是三小姐脾气最好，长得可爱不说，小嘴跟涂了蜜似的，见人就笑，谁不喜欢呢？ “是了，奶娘你听说了吗？城东搬进来一户人家，据说是从京城过来的。”翠怡在屋子里坐下，和奶娘说起八卦来。 “城东？搬进那户空宅子里了吗？是不是什么当官的呀？” “那户人家可不简单。”翠怡兴奋地说道，“那吴老爷原本在京城当大官，是什么……帝师！对，就是帝师！自己把官给辞了。皇帝还不舍不得他呢！” “帝师？那是个什么官？这么厉害？”奶娘茫然地问道。 “就是个厉害的官嘛！你管那么多做什么。”翠怡敷衍地说道，看来她也不知道那是个什么官职。 肖愁坐在一边听两人说闲话。 这可不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知道肖家三小姐年纪小、不懂事，脾气也好，不会在老爷、夫人那里碎嘴之后，奶娘这样的长舌妇就常和下人们在肖愁的屋里闲聊。肖愁当然不会阻止。她对肖家的了解基本上是从这些闲言碎语中理出头绪来的。 这帝师的职位翠怡不知，奶娘不知，肖愁倒是可以猜出一二来。那吴家老爷是皇帝的老师呀！这官职说大不大，甚至没有实权，可影响力倒是大得惊人…… “好端端地怎么会跑我们这来？”奶娘不解地问道。 翠怡也只能摇头，“那些大官们的心思我们怎么知道？你说，他们会不会来拜访老爷？” “没听张总管说过。”奶娘说着，笑话起翠怡来，“就算来拜访也和你没关系。怎么，你还想嫁过去当小妾？” “这谁知道呢……在肖家当小妾是没机会了，说不定能当吴家小妾呢？反正都是大官人，嫁给谁都好。”翠怡撇撇嘴。 “我看你这辈子也就是当下人的命。还想当主子？”奶娘接着笑话她，眼一瞥，指指肖愁，低声说道：“当主子还是下人，那可是天生的，你啊，认命吧。” “哼！”翠怡头一甩，端了托盘就往外走。 “三小姐……”似是对翠怡刚才的话有些不安，奶娘走进肖愁，刚想说什么，就见肖愁已经小身子歪着，已经睡熟了。失笑地将肖愁抱到床上，为她铺床更衣，安顿好之后，奶娘这才轻手轻脚地退到外屋，自己也歇息了。 悉悉索索的声音渐渐轻了下去，没了动静，肖愁睁开眼，盯着那床顶，似乎要把那木头架子盯出个洞来。 翠怡的话她是听见的，翠怡那点心思也不难理解。做下人的嘛，谁不想飞上枝头变凤凰？更何况翠怡年纪是大了些，二十好几，可脸蛋不错、身材不错，风韵不输给十几岁水灵灵的小丫头。要是放在其他人家，翠怡这样的，要么早就给男主人作了妾，要么就被女主人给轰出去了。也不知她是命好还是命坏，进了肖家。 李玉这女主人管不了事，肖仲川这男主人一副清心寡欲的样儿，翠怡就这么在肖家给李玉当了好几年的丫鬟，从小姑娘变成了老姑娘。那颗心倒是没老，还想着要“一夜”翻身呢！ 肖愁脑袋里天马行空，一会儿想到李玉，一会儿想到翠怡，一会儿又想到肖涵去，再一转呐，就想到新来的吴家。可思来想去，猜测了一堆之后，脑中忽然灵光一现，一拍脑门，她自嘲地笑笑。这些事、这些人和自己压根就没有半毛钱关系，她又费那心力做什么？ 她这人生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命不好，就留在西南；命好，就嫁到京城或是江南去，以后自由些；命再好点，那就是以后成为那当家主母，更自由了。这么一想，肖愁觉得自己还真是个悲剧，命运不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而是掌握在肖麒宗、肖仲川手里的——这嫁给谁，那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轮得到她自作主张？ 肖愁不是什么愣头青，近三十年的人生让她明白抗争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更别说是在这种社会环境下抗争了。要当武则天，那也得入得了宫啊！一个没落家族的三女儿，老爸还被贬到这种地方当个狗屁太守，她能有什么能力抗争呢？ 一想到此，肖愁对肖仲川也有种恨铁不成钢的味道。 她这爹，真是不成器啊！想想肖家的历史，想想肖麒宗当时宰相之位，肖仲川居然被人弄到这乡下地方当太守。说好听是太守，实际上呢？ 西南这块儿西面临山，背靠着连绵的山脉，安全得很，连驻守边疆的士兵都没有一个；东面就接壤另一个郡，那里条件不错，西南有什么天灾，就靠那里接济，一对比，西南更是糟糕得不行；南面临海，这个年代也没有什么海军可言；北面是荒漠，想看到绿洲和城市，快马加鞭都要几个月的功夫——前提是你不迷路。西南这片地也不是肥沃的土地，在这个看天吃饭的时代，占不了一丝一毫的便宜。自古以来，西南也一直是作为囚犯的流放之地，其贫瘠和恶劣程度可想而知。 肖仲川就是在这么个地方当太守，和被流放又有何区别？ 要是肖仲川争口气，哪怕是在江南或是京城当个芝麻小官，也比在西南当什么劳什子太守强啊！ 再想到家里唯一的男丁，她的哥哥肖子正，肖愁牙都痒了起来。 你说说，若是肖子正有点天赋，将来考取个功名，凭借肖麒宗的声望和肖家的背景，弄个一官半职当当，她这个作妹妹的也能沾光。 可肖子正呢？人说三岁看老。肖愁也算是阅人不少了，一瞧肖子正那闷葫芦的样儿，就知道他和肖仲川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 天赋摆在那儿，要后天补拙可要下不少功夫。肖麒宗对这个孙子是寄予厚望，也严加管教。于是这不顶用的孙子在压力之下，更加废柴了…… 肖愁想借他的光，恐怕更难哟。 投胎，果然是门技术活。她投胎到这个家，也只能自认点儿背。 想着这些可气的事情，肖愁的倦意渐渐上来了。三岁孩子的身体可比不上她从前那么好的精力，肖愁迷迷糊糊地就睡着了。 翌日起床，奶娘早已候在床边，伺候着肖愁穿衣、洗漱，为肖愁张罗好早餐，这新的一天也开始了。 肖家人除了晚饭在一桌吃之外，其他两餐都是分开的。 早点很简单，多半是包子、馒头之类的面食，量也小；午餐则稍微丰盛点，白米饭配上几个小菜；到了晚餐，那才是正餐。 用现代的眼光看，这么吃很不健康，可习惯如此，肖愁也无力改变。 吃饭这种小事情她都无力改变了，遑论其他的事情了。 “愁儿，你起来了么？”李玉人未到，声先到，声音中难得有丝雀跃在。 肖愁应了一声，心想：这是发生什么好事情了？ “夫人。”奶娘为李玉开门，连忙屈膝行礼。 李玉随意摆摆手，一脸的笑容在看到肖愁之后有些僵住，扭头对奶娘说道：“这是怎么回事？愁儿怎么还穿着昨日的衣裳？没换新衣吗？” 肖愁听了，茫然不解。肖家这情况，哪有物力让她天天穿新衣裳？这衣服没脏、没坏的，为什么要换？ 奶娘也很费解，莫名其妙就被李玉指责，她抬头问道：“夫人……这是有什么喜庆事吗？” “张叔没和你说吗？”李玉看了眼奶娘，“下午吴家要来拜访，你快些给愁儿换上新衣服。这头发也重新梳一下，弄得漂亮点。” 奶娘连忙应声，作势就要为肖愁换衣服、梳新发型。 肖愁愣了愣，马上明白是昨夜奶娘和翠怡说的那个吴家。眼睛一瞟，肖愁就瞧见站在李玉身后的翠怡果然是一身新衣，人也特别精神，整个光彩焕发啊！再一细瞧李玉，也是经过打扮了的。只是李玉这打扮和没打扮，差别小了点，所以肖愁起初没发现特别来。 奶娘拿出了新衣裳，刚想叫肖愁换上，就听李玉喊住了她，犹豫地说道：“欸，还是过些时候再换吧。孩子顽皮，这新衣裳别被弄脏了。午饭之后，你记得给愁儿换上。” “欸，记住了。夫人放心。” “娘，那个吴家是什么人啊？”肖愁依偎到李玉身边，问道。 李玉摸摸肖愁的脑袋，嘴角扬起，“你那吴叔叔可是个厉害的人，你记着在人家面前别调皮，要听话。” “嗯。”肖愁表面上乖巧，心里面可是噎了一下。真是有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下人。昨夜翠怡形容吴老爷也用的这个词。她想听的可不仅仅只是“厉害”。不过，仅从“叔叔”这个称呼上就可以看出肖家和吴家似乎关系不错呐…… “娘，吴叔叔来我们家做什么呀？”肖愁接着问道。 李玉回答道：“就是来看看你爷爷。他新到城里来，也要来拜访一下你爹这个太守。哦，还有啊……”李玉眼睛眯起，笑得更欢畅。她坐下来，拉住肖愁的手，说道：“还有个小哥哥也要来。是吴叔叔的儿子，也是你以后的相公。” 相公？！肖愁整个人都僵住了。 “相公呢，就是以后你和他就像娘和爹那样，住在一起、吃在一起，将来还会有孩子。”李玉絮絮叨叨地说着，“今天是你第一次见他，记着要好好表现，要乖一点，知道吗？” “娘……”肖愁嘴唇都颤了一下，“这事情……这个小哥哥……怎么以前没听您提起过呀？” “哎，是娘不好。娘没想到你们会在这时候见面，就没和你提过。”李玉笑了笑，“你刚出生的时候就定下亲了。那时候你爷爷做寿，你吴叔叔和婶婶带着那个小哥哥来拜寿，就定下婚事了。本来想等你再大些再和你说的，没想到你吴叔叔到西南来了。” “这……这样啊……”肖愁勉强笑了笑。 肖麒宗做寿？那应该是很早以前的事情吧……她好像有点印象，但那时候她刚出生，整天昏昏沉沉的，哪记得住这种事情。昨夜还想着自己会嫁到哪儿去呢，没想到今天就有答案了！她居然、居然有娃娃亲！ 那个吴家现在住在西南，也就是说她会留在西南？这岂不是最坏的结果嘛！ 肖愁郁闷，自己这运气真是有够坏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何语可消愁》正文 4.无趣 对于这婚事，肖愁虽然郁闷无比，可也没什么抵触。在意识到自己穿越之后，肖愁就最大限度地让自己淡定起来。确切的说，这更像是种淡漠。明知自己无法改变，还闹着别扭、耍小性子地和肖仲川等人硬抗……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她可不会做。倒不如逆来顺受，等待机会。 最初的郁闷过去之后，肖愁又摆出那标志性的甜甜笑容，对李玉说道：“娘，那小哥哥长什么样？” 李玉摇摇头，“这娘可不知道。上次见他，他还是个小孩子，刚会走路，现在么……等下午你自己看看吧。” 闻言，肖愁点点脑袋，心里面更加疑惑了。 她和吴家的这婚约怎么看都是政治联姻。这肖家现在没落了，远不比当初肖麒宗在位时的辉煌。算算时间，这婚事是在肖麒宗离开宰相之位约十年之后定下的，显得吴家的意图更加诡异。难道吴家还有什么地方要靠他们肖家？那位吴叔叔身为帝师，离职的时候还被皇帝挽留，明显就是名重臣。这样的人要依靠肖家什么？ 再者说，听李玉这意思，两家人家十年未见，亲家之间连个联系都没有，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莫非这其中还有什么隐情？ 再怎么胡思乱想都没有头绪，等到下午见了人，应该就能看出一二了吧。 肖愁放下心中的疑惑，送走了李玉，就坐在屋里发呆。 过了会儿，有下人进来收拾屋子，忙活完就和奶娘唠起嗑来。 肖愁静静听着，发现这下人们打听消息的本事倒是厉害。吴家搬来没多久，他们就将人的消息打探得清清楚楚。 那家的老爷叫吴逸群，原本是帝师，见皇帝圣明，自己没什么好教的了，就辞官到了西南。至于原因，下人们就不太清楚了。他夫人叫徐宁，是尚书之女，夫妻恩爱和睦，相敬如宾。 说到这里，那下人肯定了解翠怡的为人，马上就接一句“翠怡那点花花肠子是没着落了哟！”，直把奶娘听得哈哈大笑。 肖愁对这种幸灾乐祸的言语没什么感觉。翠怡一门心思想上位，平时的口气里都是一副“等我将来做了妾还不怎么怎么样”的口吻。可以料想她上位之后定是耀武扬威地欺负他们这些下人。所以也只能说她是自作孽。 闲聊了半天，两人终于说到肖愁想听的东西了。 “吴家还有个小公子，叫吴尧轩。你说说，人这名字起得多好听。”那下人说道。 奶娘也煞有介事地点点头。 吴尧轩？肖愁没觉得这名字有多惊艳，但还是暗自记住了自己未来相公的名。 “那小公子生得可俊了！这才五岁，就会写诗了呢！”下人夸张地睁大眼睛。 奶娘接口道：“那么厉害？公子他是七岁的时候开始写诗的吧？” “可不是！” 长相不错，天赋不错。肖愁又记住了一点，给吴尧轩加了几分。 被奶娘这一提，她想起自己那哥哥。肖子正比肖涵、肖妤要小一岁，考了几次，都没当上秀才，让肖麒宗和肖仲川一口气憋在那儿，脸色也随着肖子正一次次的考试越来越难看。 若是肖麒宗、肖仲川知道吴尧轩的情况，想必这脸色会更加难看的吧？ 奶娘和那下人接下来的话题就显得无聊起来。 肖愁翻了翻书，等了许久，终于吃过了午饭，也被奶娘给打扮好了。 “愁儿，你打扮好了吗？” 刚换好衣服，肖愁就听见李玉的声音，一抬头，就见自己那娘急匆匆地赶紧来。 见着肖愁，李玉眼睛一亮，笑得嘴都合不拢，“我们家愁儿真是漂亮！” “娘——”肖愁拖长了音，扭捏起来。 “娘说的是实话。来来来……吴家快到了，我们到正厅等着去。”李玉拉起肖愁的手，说道。 本在装害羞的肖愁听到这话，像是被按了暂停键，仰脸看了看李玉。奇了怪了……这吴家拜访，怎么她们这些女眷要在正厅候着？ 李玉没注意到肖愁的走神，一路上不断叮嘱肖愁要注意礼节，不能失礼，坐要有坐相、站要有站相……啰啰嗦嗦说了一路，让肖愁更加不解。以前有什么事情，可没见李玉这么紧张过，这来的到底是她未来的公婆、相公，还是皇亲贵族啊？ 一到正厅，肖愁就瞧见自己两个姐姐早已等候在那儿。肖妤坐在那儿发呆，肖涵悠闲地品茶。这气氛，怎么看都不像是两姐妹。 李玉只扫了眼肖涵，就对肖妤叮嘱起来。翻来覆去，还是她对肖愁说的那几句话。 母女四人在正厅候了好一会儿，终于听到了动静。 肖愁可没李玉那么着急，懒洋洋地抬眼看了看，就只见一个中年男子和肖仲川并排而行。肖仲川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那男人倒是谈笑风生，看起来很爽朗健谈——哪怕对象是肖仲川这种木头。这想必就是那个吴逸群了。 “请。”肖仲川引着吴逸群进来。 吴逸群一笑，冲李玉拱手作揖，“夫人好。三年未见，夫人风采不减当年啊。” 李玉连忙还礼，“吴老爷谬赞。” “肖涵和肖妤这三年来出落得越发亭亭玉立了。”吴逸群眼睛一扫，看到站在李玉伸手的两姐妹，笑道。 “吴叔叔好。”肖涵先一步行礼，肖妤这才慢半拍地微微欠身。 肖愁在旁边看热闹，见吴逸群而立之年的模样，却有不输给年轻人的精气神，和他一比，站在那儿的肖仲川真像是个摆设。再一比，站在肖仲川身边的肖子正更是个小跟班的模样。 “这就是肖愁吧？”吴逸群头一低，看见了站在李玉身边的小女孩，嘴角的弧度更大了。 肖愁听到他喊自己名字，连忙露出笑容，“吴叔叔好。” “欸，你可不能跟着你姐姐们叫吴叔叔。”吴逸群眨眨眼。 肖愁犹豫起来。不喊“叔叔”，难道喊“公公”？她年龄再大一点，这个世界再开放点，她就铁定这么喊了。 “你别乱说话了。让人家孩子怎么说呀！”吴逸群身后走出一个妇人，比李玉年轻些，打扮得更为端庄秀美。她横了眼吴逸群，弯下身子，对肖愁笑着说道：“别怕，以后就喊他叔叔。” 肖愁笑着点点头。 这尚书之女果然比李玉这种小地方出来的女人要大方得体啊！ 肖愁乖巧地叫了声“婶婶好”。徐宁应了一声，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了。 “哎，这就是小公子吧？”李玉插嘴道，看着徐宁身边的小男孩。 肖愁像是这才发现这边有个人似的，看向那男孩。说实话，吴家刚进门的时候，她就感觉有人直盯着她看，那目光甚至可以说是有些失礼。打量了下吴尧轩，肖愁发现这孩子集合了他爹娘的端正相貌，一张小脸生得倒是真不错，就是看着自己的那眼神满是好奇和淡淡的一丝失望。 肖愁是什么人？这小男孩一点小心思她会猜不到？ 联想到吴尧轩是从京城里来的，不难想象他从小到大接触到的女孩子都是什么样的。与之一比，自己这生长在西南之地的小女娃恐怕要逊色不少吧。 “尧轩，还不快喊人。”徐宁推了推自己的儿子，催促道。 吴尧轩一笑起来，有几分他爹的感觉。“伯母好，两位姐姐好，肖愁妹妹好。” 李玉连忙答应，夸赞起这未来女婿来。 一群人坐在正厅里聊聊家常，倒是吴逸群夫妇看起来像是主人家，救了几次冷场。 “老太爷到。”张总管通报一声，正厅里的人都站了起来。 “逸群啊，对不住啊。本想早点来的，可我这把老骨头吃不消啊。”肖麒宗的声音里满含惋惜之意。 吴逸群连忙上前扶着肖麒宗，说道：“老太爷您这说的是什么话呀。家父托我向您问好，还让我带了根野山参过来，望您笑纳。” “欸！”肖麒宗摆摆手，在主位坐下，“我怎么好收你的东西？不可、不可。” “老太爷，现在啊，您不是宰相，我不是帝师。您是长辈，我是晚辈。我这晚辈孝敬长辈，一片心意，您难道不该收下吗？” “呵呵呵……你啊，还是那么能言善辩。”肖麒宗笑起来，让张总管收好那支野山参。 见过面、送完礼，接下来男人们谈的事情，和女人们当然是没有关系了的。 肖麒宗、肖仲川和吴逸群一同去了书房，让肖愁惊讶的是，肖麒宗居然让肖子正也跟去。不知道这老头打的什么主意。 女眷们到了后院，吴尧轩这个小孩子也跟着自己的娘亲，虽然小脸上挂着笑容，可肖愁感觉得到这小孩子可不愿跟着一群女人话家常。 见到后院那干巴巴的景象，京城来的小少爷眼中流露出更多的失望来。 肖愁见这孩子虽然失望，可没有半点不屑的味道，对他的印象又好了几分。失望是在所难免的，想她知道自己生长在荒凉的西南时，也是极为失望的。 “肖愁妹妹。”吴尧轩凑到了肖愁身边，一副找不到话题的模样。 肖愁笑笑。她明白，这小男孩对自己没什么兴趣，要不是刚才徐宁在他耳边说了什么，他也不会来找自己的吧。“尧轩哥哥，”强忍下反胃的感觉，肖愁保持着笑容，问道，“你有什么事情吗？” “嗯……那个……你平时喜欢做什么呀？”吴尧轩憋了半天，憋出这么个问题来。 肖愁差点笑出声来，只好掐着自己的大腿，乐不可支地看着这小男孩抓耳挠腮的模样。“看看书，玩玩布偶。” 吴尧轩眼睛一亮，又一暗，接着问道：“你都看什么书？” “《女戒》。”肖愁认真地回答，果然又看见这小孩在惊讶地睁大眼睛后，眼神更加黯淡了。 话题就此结束。 肖愁也乐得不用应付这孩子，看看云彩、发发呆。 这么一番对话，肖愁心中隐隐有了个念头。 这孩子并不喜欢自己，要不是有婚约在，打死他也不会娶自己。京城那些神采飞扬的姑娘百分之百比她这个看《女戒》、玩布偶的女孩可爱一万倍。吴尧轩过去五年一直和那样的女孩子接触，对这样的自己很失望吧？失望之后呢？会不会和他爹提出毁掉婚约呢？ 肖愁想到此，不禁自嘲地笑起来。悔婚谈何容易？古代人重一个“信”字，吴逸群虽然性格爽朗，可看起来是个君子，哪怕他是个伪君子，也不会做出悔婚这种伤害名誉的事情。 除非有一方不检点，这婚约才会被毁吧？ 要装出不检点倒是容易，可这之后的烂摊子收拾起来就难了。悔婚之后，肖愁自己还得过日子，少不了嫁人的。不检点的名声传出去，说不定肖麒宗第一个就把她这个有辱祖宗的孙女给掐死了。 那让吴尧轩不检点呢？未来娘子这么无趣，他会不会心思活络起来，在外有个红颜知己之类？唔……这孩子才五岁，这种事情得等他再大一些才可能吧…… “肖愁妹妹，你在想什么？” 肖愁头一扭，见吴尧轩黑亮的大眼睛盯着自己，赶忙说道：“在想《女戒》啊。先生说明天要背给她听呢。” “肖愁妹妹三岁就会背《女戒》了？”吴尧轩的眼睛睁得更大了。 “嗯。”肖愁想糊弄一个孩子还不容易吗？“我每天都看、每天都读，当然会背。” 吴尧轩听了，眼神又恢复正常。 三岁孩子要会背《女戒》，那每天得看多少遍？还有时间做其他事情吗？京城里和他相熟的小姐们都是七八岁才把《女戒》给背出来的，就这样还要有些天赋的才能有时间把琴给练好、把诗给写好。 吴尧轩偷偷瞄了眼肖愁，猜想这女孩子不会比礼部尚书那女儿更聪明，一定是花了不少功夫在背书上的。真是个无趣的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何语可消愁》正文 5.幸运 晚上，吴家留下一同吃晚饭。那蹩脚的大厨忙活了好久，总算是弄出了一顿“丰盛”的晚餐。 肖愁不着痕迹地瞄了眼吴逸群和徐宁，发现两人神色如常，再一看吴尧轩。嘿！这小屁孩皱着张小脸，动筷子的时候都兴致缺缺。可偏偏不好什么都不吃，更不好表示这饭菜不好吃，只能硬着头皮往下咽。 至此，肖愁已经对这孩子的性格猜到了□□分： 京城来的小少爷，娇生惯养，哪怕不是锦衣玉食，吃的、穿的也不是西南这地方粗制滥造的东西。和他平时相处的都是谈吐不凡的官家小姐，闲聊的话题大概都是些琴棋书画。娇贵，可不骄纵。礼仪方面被他爹娘教得很好。本性也绝对不坏。 这么个小少爷会到西南来过苦日子？这么个小少爷会娶自己这种女孩子为妻？ 肖愁可不信。即使他碍于那娃娃亲真娶了自己过门，那也是责任大于情谊。 一顿饭吃完，吴家并不急着走。反正两家人家相距不远，要回去也就是一会儿的车程。 肖麒宗说自己精神不佳，可大晚上的，老头还拉着吴逸群说要与他下棋。 徐宁则带着吴尧轩和肖家母女坐在院子里赏月。 西南这荒凉的地方，赏月到还不错。十五未到，缺月当空，城里面灯火不多，月光看起来就更为明亮。徐宁赞了一声这美丽的月光，和李玉说起京城赏月，多半是闹哄哄的，也不知是赏月呢，还是赏人。李玉不善言辞，只能笑着倾听，时不时发出一两声无意义的“嗯”“啊”“说的对”之类，肖涵、肖妤则是半天也不吭一声。 徐宁不喜欢京城赏月，她儿子则不喜欢西南这偏僻地方。 坐在肖愁身边，吴尧轩拨弄着自己的衣摆，一副低头思索的模样，也不知小脑瓜子里想着啥。 肖愁是没心思猜这孩子的想法了。 平日都是在房里休息的，哪有这么傻呆呆地看月亮的时候？今夜忽然对着这月亮，肖愁想起那诗句“月是故乡明”，可想了半天也想不起这句的上句或下句是什么。勾着嘴角，肖愁自嘲起来。她一个学商的，大学之后就很少碰这类文绉绉的东西，文学素养早就退回到小学生的水平。 若是知道自己会穿越，当初她会去中文系念书吧。毕竟这女子在古代，也不太可能和钱打交道。多背几句古诗，还能冒充个才女，钓个金龟婿。 不是中文系，那历史系也好。多少能看出点门道了。像她现在，知道这朝代叫大金之后，就两眼一抹黑，脑袋里面浅薄的历史知识根本帮不上任何忙。又或许，这里不是中国？不是中国古代，又是哪里呢？平行宇宙中的一个朝代？ 肖愁的脑袋疼起来，比脑袋更疼的，是一颗心。 垂下头，肖愁嘴角那讽刺的笑容深了几分。二十一世纪好好的日子不过，为什么她要穿越到这里受这份罪？上辈子她有造孽吗？商场上用龌龊手段的人不少，就比如她那小老板一向是无所不用其极的。可她手脚干净得很，这些事情她知道，但从未经手过。难道是因为她知情不报才被老天爷弄到这来受折磨？ 这么说又好像有点没良心。肖家没有亏待她，吃穿用哪样少过？又不是被卖到窑子里千人骑、万人压，或是穿越成奴隶整日倒泔水。 “肖愁妹妹，你笑什么？”吴尧轩不知何时扭头看起肖愁来。 肖愁怔了怔，没有搭理他。她知道按照“肖愁”的个性，应该好好应付这孩子，可现在她什么都不想说，只是盯着那月亮，好像那上面真有什么嫦娥、月兔和参天的桂树。 “肖愁妹妹？”吴尧轩伸出手指推了推肖愁。 肖愁没辙，只能看了眼这孩子，说道：“笑我自己。” “笑你自己什么？” 你是十万个为什么呀！那么多问题！肖愁没好气地瞪了眼吴尧轩，“笑我自己倒霉。” “倒霉什么？” “你看，你爹是京城做官的，你吃的、穿的都是好东西吧？”肖愁伸出两个指头，捏起吴尧轩的衣角，“而我呢？”她又甩甩自己的衣摆，“西南这地方，穷乡僻壤，比起京城来差很多吧？” “这……”吴尧轩脸蛋通红，“肖愁妹妹，你不能、不能这么看。京城……京城也不是很好。” “那让你挑选，你是呆在京城，还是留在西南？”肖愁知道那群大人坐得远一些，就是希望两个孩子自己玩，也给了她便利，好不用顾忌地翻白眼。 吴尧轩顿时没话讲了，嗯嗯啊啊了半天，才憋出一句：“我选西南。” 肖愁冷笑，让吴尧轩本就红彤彤的脸蛋更是要滴出血来。 “我是说真的！我爹说，让我在西南锻炼锻炼。老是在京城吃喝玩乐，性子都变得不思进取起来了。”吴尧轩赶忙解释道，“在西南吃吃苦，对我有好处。” “吃苦啊……”肖愁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吴小公子，那眼神带着满满的怀疑，好似在质疑他吃不吃得了苦。 吴尧轩胸一挺，掷地有声地说道：“当然！” 肖愁不置可否。 听吴尧轩刚才这么说，吴逸群来西南是来锻炼儿子的？可在这能锻炼什么？总不见得是真要锻炼吴尧轩吃苦耐劳的精神吧。要锻炼这个，京城也能锻炼，还能顺便锻炼这孩子抵御诱惑的能力呢。 肖愁对吴逸群举家来西南的理由更加好奇了。 “肖愁妹妹，我爹说，生在哪里是一个人没法决定的，但变成怎样的人就是自己的事情了。”吴尧轩冥思苦想了许久，这才语重心长地对肖愁说道，“你自己努力了，就算你是西南人，也能加官进爵，将来到京城为官。” “尧轩哥哥，”肖愁很认真地看着吴尧轩认真的模样，打断了他的长篇大论，“可是我是女孩子，不能当官的呀。” “啊……”吴尧轩张口结舌，小脸蛋上的红晕又冒出来了。 肖愁看了扑哧一笑。 这小屁孩的大道理是从哪里听来、看来的吧？改都不改就直接拿来用，还真是……可爱呐。 肖愁情不自禁地伸手摸了摸吴尧轩的小脑袋，见着孩子别扭害羞的模样，笑得更欢了。 吴尧轩脑袋一扭，挣开肖愁的手，正色道：“肖愁妹妹，我们、我们还没成亲……不能、不能这样的。” “好吧。”肖愁从善如流，乖乖收回手。内心呢，则回味着刚才的感觉。这小屁孩的头发很软，很舒服呢！ “肖愁妹妹，我刚才是想说，”吴尧轩还沉浸在如何开解肖愁的烦恼中，一本正经地说道，“你得自己努力才行。你努力了，将来肯定有收获的。” 肖愁敷衍地点点头，突然问道：“尧轩哥哥，你觉得这个世界是怎么样的呢？” “嗯？” “你看，有人是下人的子女，有人是宰相的子女。下人的子女呢，也是下人；宰相的子女呢，将来肯定也是当主子的。他们没有努力吗？下人努力了，最多也就是当个总管；宰相努力了，还只能是宰相。”肖愁的声音轻了下去，最后一句话微不可闻，“封建社会就是这样，除非推翻原本的一切，不然谁都改变不了。” 吴尧轩似是被肖愁的话震撼到，半晌都没有声音。 就在肖愁已经陷入自己的思考中无法自拔的时候，吴尧轩说道：“你觉得这个世界是怎么样的，它就是怎么样的。” 肖愁怔住，看向吴尧轩严肃的小脸。 “你看到什么样的世界，取决于你的心情。就像是我心情不好的时候，看到好的东西仍然觉得心烦气躁……”说到此，吴尧轩不好意思地挠挠脑袋，“心情好的时候，乌云密布、狂风大作也是种意境。”吴尧轩顿了顿，似是组织了一下语言，接着说道：“历史上有出身不好的人最后位高权重，成为国家重臣的；有出身显贵的人最后被流放或是发配边疆的。” 肖愁垂下眸子，没有吭声。 吴尧轩说的这些，她又何尝不懂？说得老套点，就是“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可要去扭转命运谈何容易？那些平民出身的人只有多少最后成了上位者呢？何况，她一个女儿身，怎样才能逆流而上，冒天下之大不韪，去做那些自己想做的事情？即使她的梦想只是自己养活自己，不去做依附男人的莬丝花，这在这个时代是如何的耸人听闻啊…… “那个，肖愁妹妹……”吴尧轩看肖愁仍然耷拉着脑袋，细声细气地说道，“那个……我告诉你啊，京城里有个王夫人，开了好大一家胭脂水粉店，还卖漂亮的布料、衣服。京城里达官贵人家的夫人小姐都是那里的主顾。你……你看……” 话未说完，吴尧轩就见肖愁猛地抬起脑袋，眼睛发亮。知道肖愁对自己说的感兴趣，吴尧轩连忙接着说道：“那王夫人是个寡妇，听我娘说，她相公在成婚没多久的时候就过世了，没留下一子半女。她婆婆不喜欢她，说是她把自己儿子给克死了。可王夫人呢，对她婆婆、公公可好了。她还有个小叔子，但还是个孩子。她娘家是一贫如洗。可就是这样，王夫人把这个家撑了起来。她婆婆原来对她在外抛投露脸做生意也不乐意的，最后还是被王夫人给感化了。” 五岁孩子，说话有些颠来倒去，逻辑性不强。可就是这样，肖愁还是越听越兴奋。 “那京城里的人怎么看她？”肖愁问道。 吴尧轩回答：“我娘可佩服她了。王夫人心地善良，长得也美。去年的时候还有人给她下聘礼，她婆婆都同意她再嫁。可王夫人为自己先夫守寡，就是不嫁。京城里的人都说‘娶妻当娶赵氏女’。啊……王夫人娘家就是姓赵。” “嗯……”肖愁若有所思地支着下巴。 女人出来做生意，阻力是可以想见的。这点她不意外。可王夫人既然能在京城站稳脚跟，除了本身的品德外，应该也很有手段。论手段，她倒是自信。就是品德这种东西……咳咳，不是说她自己品德不好，只是古代要求的三从四德，她要遵循起来有点困难呢…… “肖愁妹妹，你也想像王夫人那样自己做生意？”吴尧轩好奇地问道。 肖愁一听，本在飞快运转的大脑一下子踩了急刹车，挂上甜美的笑容，说道：“不是。愁儿没有那么好的本事。愁儿只想将来相夫教子，安安稳稳地过日子。” “啊，这样啊。”吴尧轩眨眨眼，嘟囔道，“京城里的小姐们听了王夫人的故事，都想学王夫人呢！” 肖愁闻言，更乐了。学王夫人好呀！学的人多了，将来等她长大了，要出面做生意受到的阻力也少了啊！一细想，虽然京城如此，可这风气要传到西南怕是难得很。肖愁眉头又皱起来了。 “肖愁妹妹，你怎么又皱眉头了？”吴尧轩问道。 肖愁摇摇头，舒展眉头，“没什么。尧轩哥哥，你将来会不会去京城呀？” “应该会吧。”吴尧轩的语气有些迟疑，“但不知道什么时候。爹的意思是让我在西南多呆两年，到时候再去考科举。科举之后，多半会留在京城当官。” “嗯。”肖愁的笑容又亲切了几分。 吴尧轩要回京，她这个娘子当然也会到京城去，离开西南这破地方。 “肖愁妹妹，你们家……”吴尧轩望了眼不远处的女人们，小声问道，“你们家里人的关系是不是不太好呀？” “尧轩哥哥何出此言？”肖愁不动声色地问道。 “就是这种感觉。” 肖愁笑笑，“大概是因为多年不见，哥哥、姐姐们见了叔叔、婶婶才会有些生疏的。” “不是这种感觉。”吴尧轩到底是个孩子，再怎么早熟，对人情世故也不是太懂。这种尴尬的话题，他直接问了出来，也不懂得什么叫婉转。 “尧轩哥哥多虑了。”肖愁只能打哈哈。 “可是，家里人不应该是这样的。我们家和大伯家里的关系就不是这样……”吴尧轩又发挥了那种打破沙锅问到底的精神，“肖愁妹妹，你是不是因为这个才不高兴呢？我娘说，家里人要互相关心才好。这样才有家的感觉。” “家的感觉……”肖愁心中不屑。连吴尧轩这个小屁孩都能感觉到肖家的人情冷暖，她又何尝不知？但她对这个陌生、冰冷的家庭没有丝毫的感情可言。 “肖愁妹妹，你还是要多多关心家里人才好。家么，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吴尧轩一板一眼地说道。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肖愁打了个寒颤，忽然想到了不太好的可能。 如果肖家有人做出什么有损德行的事情，她这个肖家最小的女儿会怎么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何语可消愁》正文 6.上门 肖愁也是聪明人，原本因为对这个家庭没有感情，所以没放在心上。经吴尧轩一提醒，立马明白过来，无论放在哪个时代，家人总归是联系在一起的。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话倒是没错。古代还有连坐、还有诛九族的刑罚呢，要是肖家真有人犯了事，她绝对逃不过。 这么一想，肖愁紧锁眉头，想了想自己那些家人，默默安慰自己道：“他们无功无过的，不会做那种违法乱纪的事情的。” 安下心来，肖愁抬头就瞧见吴尧轩一直盯着自己。 想到这小屁孩刚才的一番言论，肖愁不由感叹“虎父无犬子”，这小家伙的确是聪明，还非常敏感。加上他那个帝师老爸谆谆教诲，将来一定无可限量。这么个人会娶自己为妻？这么个才俊应该当驸马的吧，再不济也是取个王爷、宰相、尚书的女儿，或是什么郡主之类。自己这种没落官家的幺女，怎么可能配得上他？ 不是肖愁妄自菲薄，而是家世摆在那里。吴尧轩将来的成就越高，越是别人眼中的乘龙快婿，自己这没背景、没本事——当然，她不是真没本事，而是她的本事拿不上这个古代的台面——的小女娃岂不就会变成别人的眼中钉？到时候，说不定吴尧轩都对这硬塞给自己娘子非常不满。 见吴尧轩盯着自己不放，肖愁叹了一声：“多谢尧轩哥哥提醒。” 话一说完，吴尧轩的眼神更亮了，小脸上都蒙上了一层得意的色彩。 肖愁好笑地看着他高兴的模样，也不去揶揄调笑。吴尧轩再怎么聪明过人，还只是个孩子。之前那些长篇大论，就是为了肖愁的一声服软和夸赞吧。再一想，他这从京城里来的贵公子，对自己这“乡下”女娃肯定是有几分看轻的，说教的口吻大概也是源于此。 “尧轩，你和愁儿说什么有趣的事呢？”徐宁走了过来，摸摸自己儿子的脑袋，见他得意的样子，失笑摇头。 吴尧轩没回答，仍旧抬着下巴，乐在其中。 徐宁对自己儿子了若指掌，看了眼沉静的肖愁，说道：“愁儿，尧轩脾气不好，有所得罪之处，你要多多担待。” “娘！”吴尧轩对徐宁的说法很是不满，拖长了音调。 “婶婶说笑了。”肖愁起身笑笑，“尧轩哥哥懂得多、见识广，愁儿听他说话很有意思呢。” 徐宁叹气，“尧轩，你是不是……” “娘——” “好，我不说你。”徐宁拿自己儿子没办法，歉意地看向肖愁，发现这三岁的小女娃恬静乖巧，刚才几句话也应对得体，不禁对肖愁心生好感。到底是肖家的孩子，即使肖家不比从前辉煌，这教育出来的孩子依然优秀。这么想着，徐宁又想到肖涵、肖妤，疑惑地蹙眉，又释然地露出笑容。 “婶婶想到什么事情了？”肖愁故作好奇地问道。 徐宁说道：“没什么，是婶婶想多了。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吴老爷还没出来呢，他们大概还要再下一会儿棋，吴夫人不如……”李玉还想挽留，可话未说完，就见吴逸群走了过来。 “逸群，”徐宁叫一声，“和老太爷聊好了？” “是啊。”吴逸群答道，向李玉一拱手，“宁儿叨唠许久，给夫人添麻烦了。” “哪里的事……”李玉回答着，声音有一丝苦涩。 肖愁侧目。一声“逸群”、一声“宁儿”，这吴家夫妇的感情之深厚可见一般。比对肖仲川和李玉两人，真是有云泥之别。 “肖兄，多谢招待，那吴某就告辞了。”吴逸群转身向肖仲川拱拱手，“肖兄不必远送，还请留步。” “那就让张叔送送你们。”肖仲川的脸色不怎么好看，也没有客套，直接让张总管送人。 肖愁歪了歪脑袋，瞄了瞄肖仲川，又瞄了瞄吴逸群，越看越稀奇。吴逸群这人喜怒不形于色，还是初见时的那副样子，肖仲川的坏脸色就有些难以琢磨了。难道他们之前聊了什么不快的话题？吴逸群这种处事周到的人怎么会惹肖仲川不高兴呢？还是说，肖麒宗说了什么？ 肖愁想了想，猜测大概是肖麒宗借着吴逸群踩肖仲川吧，就像所有父母都会做的——“你看那某某某，人家多么多么好，你不学学人家”…… 肖愁没想到的是，这一“踩”远比自己所想的要复杂。 第二天，肖麒宗就公布了，肖子正以后每日去吴家跟着吴逸群学习。 肖愁一听，立马看向肖仲川。昨天肖仲川那脸色是因为这事情？可吴逸群是帝师，肖子正能跟着他学习那是好事啊，怎么肖仲川不开心呢？ “肖愁。”肖麒宗说完这事，转向肖愁。 “啊，爷爷。”肖愁惊了一小下，连忙答道，“爷爷有什么吩咐？” 肖麒宗捋捋长须，“以后你每日跟着你哥哥去吴家。常走动走动，和吴尧轩好好相处。吴夫人是尚书之女，你要多学学她。” 肖愁愣了下，见肖麒宗盯着自己，连忙回答：“好的，爷爷。”低着脑袋，肖愁不用看也知道李玉的脸色应该和昨夜肖仲川那脸色一样了。 肖麒宗做事一向效率极高。上午公布完这事情，下午，肖愁就和肖子正一同前往吴家。 坐在晃悠的马车里，肖愁偷偷打量着自己这哥哥。越看就越觉得肖子正太过沉闷，好像被虐待长大的一样。轻咳了一声，肖愁发现肖子正还是没有反应，不由气闷。 “哥哥，”肖愁出声，“吴叔叔是怎样一个人呀？怎么爷爷会让你跟着他学习呢？” 肖子正似是没想到自己这最小的妹妹会和自己答话，一时没有回答。 肖愁接着问道：“原来的先生不好吗？那老先生……”肖愁仅见过那满头花白的老者两次，印象不深，只能说道：“看起来是个很厉害的人呀。” 一个“厉害”出口，肖愁都想扇自己嘴巴。 肖子正回过神来，一板一眼地回答道：“吴叔叔原本是帝师，教皇帝读书。原来那李先生是远远比不上他的。” “原来是这样啊。”肖愁煞有介事地点点头，笑盈盈地看着肖子正，“那哥哥能跟着吴叔叔学习真是太好了！” 肖子正看着肖愁大大的笑脸略有失神。 “哥哥？”肖愁轻轻碰触了下肖子正的手臂，“你没事吧？” 肖子正摇摇头，正襟危坐，“没事。谢谢妹妹关心。” “哥哥喊我愁儿就好了。爹娘、姐姐他们都是这么叫我的呀。”肖愁笑容依旧，眼睛完成小月牙，“能和哥哥一起出来真好。” “妹……嗯，愁儿不觉得我……很难相处吗？”肖子正迟疑地问道。 肖愁诧异地回答道：“为什么会难相处呢？我们是兄妹呀！再说哥哥这么安静，比那些夸夸其谈的人要好多了。爹爹和爷爷不都是这样吗？” “嗯。”肖子正吐出一口气，终于露出一丝笑容。 肖愁松了一口气。 昨天吴尧轩提起的事情让她夜里辗转难眠，脑中浮现的就是肖子正的脸。这家里唯一让人不放心的就是这被寄予厚望的哥哥。 肖涵已经被禁足，闹不出大风波；肖妤本身就是个乖乖女，胆小怯懦，不会做那些有失礼仪的事情。倒是肖子正这孩子被压抑了十多年，肖愁担心他会长歪掉，性格扭曲，将来酿成大错。还好，这孩子本性并不坏，只要有人给他一点关怀和鼓励，应该不会出事。 吴家和肖家相隔不远，没一会儿，马车就停下了。 肖子正先下了车，这才转身扶下自己的小妹妹。肖愁露齿一笑，乐呵呵地牵着肖子正的手，像是依赖哥哥的可爱妹妹。 “子正，愁儿，你们可来了。”吴逸群听到通传，已站在门口等候两人。三十岁的人，一股二十多岁年轻人的风流倜傥。 肖子正拘谨地行礼，倒是肖愁撒娇似的喊了声“吴叔叔好”。吴逸群笑得合不拢嘴，拉着两人进屋，一副热情好客的模样。 可肖愁明白，吴家和肖家再怎么亲近，三年未见，哪来那么深厚的感情？又不真是一家人。吴逸群此举是在通过肖子正向肖家示好吧？肖子正这榆木脑袋，可没有那种花花肠子，吴逸群要是含蓄一点，他十有八九就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愁儿来了呀？”徐宁从里屋出来，见到肖愁，眼睛一亮。 肖愁笑道：“婶婶好。” “欸，乖！”徐宁似是很喜欢肖愁这个未来媳妇，拉过肖愁的小手，冲吴逸群说道：“那愁儿就和我呆一块儿吧。” “嗯。”吴逸群颔首同意。 跟着徐宁走了一阵，回答着徐宁琐碎的问题，肖愁进了吴家的内院。 这后院和肖家那落魄的院子截然不同，打理得紧紧有条。品种不多但颜色艳艳的小花儿还是为这后院增色不少。肖愁赞叹地看着这后院，想到自家院子那可怜的情况，不禁羡慕起来。 “愁儿喜欢花儿吗？”徐宁见肖愁环视着院子，笑问道。 “嗯！喜欢！”肖愁发出孩子的雀跃声，“婶婶，这院子真漂亮！” 徐宁掩嘴轻笑，“多谢愁儿夸奖。这院子啊，婶婶忙活了几天才收拾好的。” “是婶婶自己布置的？”肖愁睁大了眼睛，更加惊奇了。 “是呀。只是些小事情，可比不上他们男人治国安邦。”徐宁的笑容十分温暖，“婶婶平时也没什么事情做，收拾收拾院子里的花草，看看书，偶尔绣绣花，就这么打发日子。现在可好很多了。逸群他不做官，陪我的时间也多一些。”说到此，徐宁嘴角的笑容又甜蜜了几分。 仿佛是这才想起身边有个三岁的小女孩，徐宁拍了拍额头，歉意地说道：“哎呀，对不住呀，愁儿。婶婶说这些话，你觉得无聊了吧？” “怎么会？婶婶这清闲的日子真好呢！”肖愁小嘴一撅，“愁儿每天还得读书，可辛苦了。” “哦？愁儿学了些什么？” “《女戒》。”肖愁回答道，“愁儿现在识字不多，只能勉强看懂《女戒》。” “这样啊……不着急，愁儿这么聪明，一定能很快学会的。”徐宁摸摸肖愁的脑袋，“对了，婶婶这儿有几本浅显的诗词话本，你可以先拿去看看。” 肖愁摇头，“女先生说了，爷爷只让我们学《女戒》、《女训》，其他的东西……”肖愁为难地皱起眉头。 徐宁怔了怔，“只学《女戒》、《女训》？” “是呀。”肖愁像是没发现这有什么不妥，很自然地问道：“婶婶，有什么不对吗？” 徐宁连忙扯扯嘴角，露出一个笑容，“没有。就是……少了点。不过没关系的，将来让尧轩教你。” “嗯！” 徐宁没有在后院停留多久，就领着肖愁来到一幢屋子前。轻轻敲门后，徐宁站在门前等候。见肖愁有些疑惑地看向自己，徐宁竖起一根指头放在双唇前，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又将肖愁藏到自己身后。 肖愁被徐宁挡住视线，只能听见开门声。紧接着，一个不耐烦的童声传来：“娘，我不是说了，我念书的时候你别来打扰吗？” “哎，臭小子，你怎么这么对娘说话呀？”徐宁指责道，可声音里却透着笑意，“你爹是怎么教你的？” 男孩泄气地说道：“是尧轩不对，还请娘见谅。” “这就对了。快看看是谁来了。”徐宁笑了一声，往旁边踏了一步，露出身后的小人来。 肖愁眼一抬，就看见吴尧轩站在自己面前，袖子撸得老高，深色的衣服还能看出墨迹。肖愁回想昨天看见的那个小少爷，再一对比眼前这个孩子…… “噗……”虽然动作飞快地捂住了嘴，可肖愁还是发出了笑声。 “你！”吴尧轩满脸通红，瞪了眼自己的娘亲，“嘭”的一声把门给关上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何语可消愁》正文 7.情敌 门就这么在肖愁眼前被用力关上，发出巨响。没想到这小屁孩的力气不小。肖愁失笑地看着紧闭的大门，又一脸无辜和委屈地看向乐不可支的徐宁，拉拉她的衣角，问道：“婶婶……尧轩哥哥……他是不是生愁儿的气了？” 徐宁这才止住笑，弯下身，摸摸肖愁的脑袋，“别担心，尧轩就是小孩子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不要紧的。”说着，徐宁站直了身子，又敲了敲门，边敲还边喊道：“尧轩，快开门。你这像什么样子！” “不开、不开！娘，你作弄我！”里面传来闷闷的声音。 肖愁差点又笑出声来，忙咬住腮帮子，肠胃都扭一块儿了。 “你这孩子……你是要我把你爹喊来吗？快开门！愁儿特意过来，你怎么能这么失礼呢？”徐宁直接无视了吴尧轩的控诉，又拍了拍门板，“你不开是吗？” 停止了敲门的举动，徐宁拉着肖愁的手转身就走。 就在此时，身后“吱呀”一声响，门被打开了。 徐宁像是早就料到自己儿子会开门，得意地一笑，转身后那笑容已无影无踪，“知道错了？” “嗯。”吴尧轩低着脑袋，撇撇嘴，“我错了。” 肖愁扭头一看，吴尧轩撸起的袖子已经被放了下来，衣服是收拾好了，可上面的墨迹没法变魔术似的立马消失。吴尧轩的手抓着衣服，那位置……肖愁想了想，就是刚才自己看到墨迹的地方。但衣服上的墨迹不止这一处，吴尧轩只有两只手，哪能藏得住全部的斑点？ “好了，别闹别扭了。愁儿过来玩，你要好好招待人家。”徐宁说道。 吴尧轩抬头看了看肖愁，又连忙别过脸，“我还要习字呢！” “等会儿再写也没什么关系，你……” “婶婶，不必了。”肖愁赶忙拉住徐宁，“尧轩哥哥还要念书，我陪婶婶收拾院子里的花花草草吧。愁儿也想养出那么漂亮的花。” 徐宁闻言，笑了起来，“愁儿真乖。”夸好肖愁，她又埋怨地看了眼自己儿子，“你瞧瞧，愁儿比你小两岁，可比你懂事多了。” 吴尧轩撅起嘴，不答话。 肖愁也没有介意这孩子气的举动。她小时候和吴尧轩此时的情况差不多——明明有事要做，可还得陪年龄小的弟弟妹妹、侄子侄女玩耍，那真是有苦说不出的痛啊！ “婶婶，尧轩哥哥要念书，那是好事呀。你可不能这么说他。”拦下还想要训斥几句的徐宁，肖愁露出笑容。 徐宁盯着肖愁猛瞧，直把肖愁盯得头皮发麻。许久，她才笑着说道：“愁儿真是懂事。若不是知道你才三岁，我还以为是哪家待字闺中的千金小姐呢！肖家……果然还是肖家。” “婶婶谬赞了……”肖愁嘴里发苦，听着徐宁的话心跳如雷。 她都给忘了，自己是三岁的孩子！三岁的孩子哪会说这样的话？！看了看徐宁，见她没有异样，肖愁放下心来。幸好这马脚是在徐宁面前露出的，换了个人、换了个地方，不知道该引起多大的风波。 “既然愁儿这么说了，尧轩，你就好好念书吧。”徐宁说着，牵起肖愁的手，往回走。 徐宁这人给人的感觉很舒服，如和煦的阳光。她教肖愁如何种花，如何刺绣，有时候还和肖愁一同看诗词歌赋，和她讲讲京城的生活。肖愁也乐得和这样一个人相处。这日子过得比和李玉那样乏味的生活要有意思得多。徐宁把肖愁当半个女儿看待，肖愁在她面前总是乖巧甜美的小女孩形象，徐宁更是喜欢她喜欢得紧。 一连几天，肖愁的下午都是在吴家度过的。 李玉这个亲娘虽然心生不满，可肖麒宗的意思她又怎敢违背呢？ 这日午后，阳光灿烂，徐宁手把手教着肖愁绣牡丹花。 “咳咳……”生硬的咳嗽声打断了两人的课程。徐宁一抬头，就瞧见自己儿子局促地站在旁边，双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眼睛更不知道该看向什么地方。 徐宁眉一挑，问道：“怎么了？这时候你不是该在书房念书的吗？” 吴尧轩这个五岁的孩子居然也知道尴尬。他小声回答道：“爹让我陪陪娘。” “只是陪我？”徐宁的眉毛又挑了挑，没好气地问道。 吴尧轩视线游移，就是不敢看徐宁和肖愁。过了会儿，见徐宁还不松口，他只得说道：“还有肖愁妹妹。” 肖愁愣了愣，看了眼吴尧轩，又看了眼眉开眼笑的徐宁，猜想这恐怕不是吴逸群的意思，而是徐宁的意思吧？枕边风到哪里都存在啊。 “嗯，娘在教愁儿绣花呢，你过来瞧瞧？” 吴尧轩像是被解放似的，连忙跑到两人身边，凑过脑袋，就瞧见肖愁手中的白帕子上有朵刚成型的牡丹花。“真漂亮！娘的手真巧！”吴尧轩笑嘻嘻地夸道。 “乱说什么呢！”徐宁马上瞪了眼自己的儿子，“这是愁儿绣的，可不是娘绣的。” “那也是娘教得好！”吴尧轩改嘴也快，可就是不提肖愁。 肖愁也不生气，知道这孩子还在气自己前几天笑话他的事情。她说道：“尧轩哥哥说的没错。不是婶婶教得好，我哪绣得出来呀。” 徐宁再次瞪视自己“不成器”的儿子，“你呀！愁儿，别搭理这个混小子，他就是嘴硬心软，心里肯定也觉得你绣得好，但拉不下脸来。” “谁嘴硬心软了！”吴尧轩跳脚，“不就是朵牡丹花嘛！清韵连人都能绣了，绣朵花有什么稀奇的？” 清韵？肖愁握着针的手一顿。 “你在胡说什么呢！”徐宁喝斥道，“清韵几岁，愁儿几岁？能相提并论吗？还有，”徐宁看了眼肖愁，又眉头紧锁地训斥起自己儿子来，“你爹没教你礼教吗！怎么能直呼姑娘家的名字！” “我一直都是叫清韵名字的。再说了，娘你还不是让我喊她的名字！”吴尧轩小手一指，指的正是肖愁。 徐宁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放肆！” “婶婶，”肖愁放下手中的针线，站起来挡在僵持的两人中间，仰着小脑袋，说道，“您别生气。喝口茶润润嗓子。” “愁儿……”徐宁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明明只有三岁，却乖巧懂事、通达人情世故的小女孩。 肖愁递上茶杯，也不看站在身后气鼓鼓的吴尧轩，只是向徐宁问道：“婶婶，那位清韵姑娘是……” “啊，”徐宁回答道，“她是礼部尚书的千金，刚过了八岁的生辰。愁儿，清韵她……” “她与尧轩哥哥关系很好吧？”肖愁笑起来，好像根本不在意似的。 “嗯……这个……”徐宁踌躇满面。三岁的小女孩知道什么叫嫉妒吗？知道自己未来相公和另一个姑娘相处很好会怎么想？看了眼肖愁好奇的眼神，徐宁还是说道：“礼部尚书与你吴叔叔是至交，所以尧轩从小就和清韵有所来往，感情……” 肖愁不等徐宁说完就点点脑袋，“就是书里说的那种……青梅竹马？” 徐宁张了张嘴，也只能含糊地回答：“呃，差不多吧。” “清韵姐姐想必是个很漂亮的人吧？”肖愁接着问道，还是那一脸的好奇。 吴尧轩插嘴，“当然！清韵不仅长得漂亮，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说着，吴尧轩若有意、似无意地打量着肖愁，好像嫌弃肖愁根本比不上人家的一个小指头。可抬眼看到肖愁的眼神时，他不由愣住。 “真想见见清韵姐姐。”肖愁感慨道，转身看向徐宁，“婶婶，这样一个妙人，别说是尧轩哥哥了，愁儿也很想与她结识呢。您可别怪尧轩哥哥了。爱美之心啊，人皆有之。” “愁儿……” “夫人，王总管有事要找您商量，正在外面候着呢。”一个小丫鬟忽然跑了进来，打断了徐宁的话。 徐宁看了眼肖愁，又看了看怔在那儿的吴尧轩，为难起来。 “婶婶，您有事情您尽管去忙吧。有尧轩哥哥陪着我呢。”肖愁笑容灿烂，让徐宁想拒绝也不行。 徐宁只好同意，走的时候还不忘叮嘱吴尧轩。她凑到吴尧轩耳旁，悄悄说道：“你可别欺负愁儿！” 吴尧轩心不在焉地点点头。 徐宁一走，肖愁坐下继续绣那牡丹花，绣完一朵花瓣，这才抬头看向还傻站在那儿的吴尧轩，笑了笑，“尧轩哥哥怎么不坐？婶婶让你罚站了吗？” “才没有呢！”吴尧轩头一昂，走到肖愁身边坐下。 肖愁笑笑，继续绣花，仿佛身边只有空气。 吴尧轩看了会儿，故意说道：“清韵也绣过牡丹花，比你这要复杂多了。一团团、一簇簇的，还有美人站在花丛中顾盼生姿。” 肖愁手不停，嘴角带笑地说道：“清韵姐姐才情过人，自然不是愁儿能比得上的。” 一拳头打在棉花上，吴尧轩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憋屈感。 一阵风袭来，头顶传来树叶摩挲的声响。肖愁在这样安静的环境下，心境也难得的安宁。 穿越前她和男人们一样在职场奋斗，穿越后她陪着李玉整日无所事事。这份安宁可算得上是来之不易。种花、刺绣，这种穿越前她想都不会想的事情，现在做来也是有意思得很。能沉浸在一件事当中，是很幸福的。 而清韵这个人又与她何干呢？她为什么要可笑地与一个素未谋面的人比这种琴棋书画？她向来不是那种“大家闺秀”。若要比……肖愁眼中闪过精光。那位王夫人倒是个很好的竞争对手。 “喂，你在想什么呢？我可告诉你，清韵是礼部尚书的女儿，皇上也曾经夸赞过她。”吴尧轩不停地说道，“你可别想……” “我想什么了？”肖愁扭过头，一笑。 吴尧轩抿起唇，思索了好久，才咬牙说道：“京城里也有嫉妒她的小姐，她们就暗地里使坏想要对付清韵。她们最后……” “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肖愁收起笑容，一双眼睛直直看着吴尧轩。 吴尧轩张口结舌，“我……我……只是……” 肖愁转过头，继续绣花，“放心吧，我不会做那种事情的。” 肖愁毕竟是奔三的人，她不觉得暗中使绊子有什么不对，可不代表她会这么做，还是对一个才八岁的小女孩用手段、耍心机。肖愁有几分无奈，倒没有生气。被人误会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她没小气到和一个孩子见怪。 仔细一想，自己真做了这种事情，岂不是和一个八岁的孩子争风吃醋，为的还是一个五岁的小男孩？真是荒谬。 “对不起。”吴尧轩嗫嚅着，突然道歉道，“对不起，我只是……” 肖愁看了眼吴尧轩愧疚的神情，伸手拂过他的头顶，拿下上面的一片落叶，“尧轩哥哥不必道歉。你不了解愁儿，又挂心清韵姐姐，有误会也在所难免。” 吴尧轩抬眼看向肖愁。三岁的孩子还是圆圆脸，婴儿肥都没消呢，可这脸上的笑容，还有她的眼神，让吴尧轩觉得自己才是个孩子。这种目光扫过自己的心坎，让心跳都快了几分。 “肖愁……” “嗯？” “没……没什么……” 男孩的脸通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何语可消愁》正文 8.傻妞 这日吃过晚饭，肖愁趁着奶娘不在，拿着手中的《女戒》去找肖子正。 既然已经插手了，那当然不能半途而废。肖子正可不能因为自己的一时疏忽而走上错路。 到了肖子正的房门口，肖愁刚抬手想敲门，就听见里面传出声响。这声音倒是熟悉，正是肖仲川和肖麒宗两人的。肖愁愣住，站在门口裹足不前。 犹豫的功夫，肖愁就听见里面肖仲川不满的声音：“这篇文写得散乱无章，没有条理。你去吴家学习这么些时日了，怎么没有半点长进？” 肖愁四处张望了一下，确定没人在附近后，找了个隐蔽的位置，将小脑袋凑了过去。 “是子正愚笨，辜负了爹和爷爷的希望。”肖子正回答道。 肖仲川接着说道：“你在吴家到底学了些什么？有没有好好向吴老爷请教？” 肖愁听到此，翻了个白眼。肖子正才跟着吴逸群学习了十日不到，真要有那么大的进步，现代的速成班都比不上啊。 肖子正没有回话，肖仲川更是气得骂了几声。 肖麒宗叹了口气，“罢了罢了。子正，你要多向吴逸群学习，有什么不懂的就得问。多想、多问才能学好。今年的乡试……你准备好了吗？” “我……”肖子正底气不足，“准备好了。” “罢了，今年就先不着急参加乡试。吴家在这里停留也不会太久，你尽量跟着吴逸群多学习一段时日。” 肖愁听到肖麒宗这么说，微微一愣。吴家不会在西南停留很久，这她是可以猜到的。可听肖麒宗的口气，吴家回京的日子似乎是定下来了。这里面有什么蹊跷吗？ 肖子正房内不再有说话声，肖愁一溜烟跑了开去，她可不想被肖麒宗他们抓个现行。 握着手中的《女戒》，肖愁慢悠悠地踱着步子，往自己房间走去。路过肖涵的房门，发现这大姐屋内已经漆黑一片，很早就熄了灯。她摇摇头，有些同情这姐姐。往日，肖涵屋内的烛光总是亮到很晚。有时候她陪李玉时间长了，夜里回屋的时候还能见到窗户纸上肖涵读书的身影。那些书，想必都被处理掉了吧。 再走几步，就是肖妤的房间，此时倒还亮着灯。肖愁想了想，上前敲敲房门。 “谁？”肖妤问道。 “二姐，是愁儿。”肖愁回道，静静听着门内传来轻响，过了会儿才等到肖妤开了门，一脸惊讶地看着自己。她说道，“愁儿看《女戒》的时候有些不懂的地方，能请二姐教教我吗？” 肖妤点头答应，让肖愁进了屋。 这是肖愁第一次进肖妤的屋子。女孩子的闺房整理得很干净，又因为条件所限，摆设不多，没有那种小玩意儿。肖愁不着痕迹地扫一圈，马上就瞄到了半掩着的柜子。那柜子显然是肖妤匆忙关上没有关好，这才露出一条缝来。 肖愁心一沉，不由担心起来。难道这表面怯懦的二姐其实胆子也不小，偷偷摸摸藏了点东西？想想肖涵，平日里见她也是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谁会想到她居然在外与那些书生一争长短？这肖家，莫不是天生反骨？ “愁儿想问什么？”肖妤坐下，看向肖愁。 肖愁把《女戒》往桌上一放，随手翻了几页，指着上面几句话，虚心求教：“这几句愁儿看不明白。” 肖妤拿过书，手指微颤，仔细看了起来。可那副魂不守舍的模样逃不过肖愁的眼。 心中的怀疑又加了几分，肖愁对这个二姐更加担忧了。 肖妤是女子，和肖子正不同。肖子正或许会犯什么大事，肖妤倒不太可能做出违反乱纪的事情。更可能的是她像肖涵那般“不知羞耻”。难道是看什么□□？肖愁再次瞥了眼半掩的柜门，心中好似有几只小老鼠在上蹿下跳，只是她神色如常。 “二小姐，您要的茶水。”翠怡敲了敲门，在外头说道。 肖妤连忙放下那本《女戒》，说道：“进来吧。” 肖愁这几日没碰到翠怡，没想到这女人还在做送茶水的活。李玉心中这口气可有够足的。 翠怡看见肖愁，微微一愣，屈膝行礼，“三小姐好。” “嗯，”肖愁笑着点点头，“翠怡姐姐好。” “三小姐可使不得！翠怡只是个下人，哪有资格被三小姐称为姐姐？”翠怡心惊肉跳地偷瞧了眼肖妤，心里面可把肖愁给骂了一通。 肖愁也不应声，转头看向肖妤，“二姐，你看完了吗？” “啊？哦……”肖妤刚才似在走神，视线都没落在书上，反倒是落在了那个柜门上。听肖愁这么一喊，她赶紧低头细细读了一遍，解释道：“这几句是这意思……” 翠怡慢吞吞地倒起茶水来。 这丫鬟心思活络，早已看出肖妤心不在焉。她瞥了眼肖妤之前瞧的柜门，若有所思。又看看肖妤柔弱的模样，翠怡想了想，开口说道：“哎呀！下人是怎么做事的，连柜门都没合拢。” 肖妤闻言猛地抬起头，看向那柜门。见翠怡抬步走向橱柜，伸手就要碰到柜门，她叫道：“等下！” 翠怡的手停在柜门前，扭头笑盈盈地看着肖妤，“二小姐怎么了？我只是帮您把柜门关好。” “我……我自己来就好。”肖妤起身走向那柜门，神色慌张。 肖愁坐在一旁看戏，没有出声。她一瞧就明白肖妤这丫头可不是翠怡的对手。翠怡明显是想看橱柜里的东西，肖妤这反映更是坐实了她心中的猜测，想来翠怡也想清楚了这橱柜里的东西见不得人。 果然，翠怡横跨一步挡住了肖妤的去路，不怀好意地看看肖妤，又看看那橱柜，“二小姐怎么这么着急？莫非这橱柜里有什么东西是翠怡看不得的？” 肖妤脸色惨白，像是受了惊吓，结结巴巴地否认道：“不是、不是的。” “那二小姐为什么要阻拦我呢？若不是什么不能见人的东西，不如就请二小姐拿出来让……”翠怡眼珠子一转，手指遥遥点了点肖愁，“让三小姐看看吧。三小姐也很好奇吧？” 翠怡对肖妤更加难看的脸色置若罔闻，也不等肖愁回答，继续说道：“二小姐与三小姐姐妹情深，有什么东西也应分享。还是说二小姐这东西不能给三小姐看？有什么东西是不能给自己妹妹看的呢？” 肖妤死死咬着嘴唇，说不出话来。她身体摇摇欲坠，好似要晕厥过去。 “二小姐，您既然不愿把这东西给三小姐看，不如由翠怡代劳，替三小姐过目吧。二小姐放心，翠怡是明白人，知道该怎么做。”翠怡笑得志得意满，看肖妤的目光好像猫戏老鼠似的。 “二姐，到底是什么东西？能让愁儿瞧瞧吗？”肖愁忽然出声，让僵持着的两人都一震。 翠怡率先反应过来，笑道：“三小姐想看呢！二小姐你不答应吗？” “我……” 肖愁跳下椅子，蹦蹦跳跳地插到两人中间，抬起下巴看向翠怡，“翠怡姐姐，你挡着我了呢。” “啊，是翠怡不好，翠怡这就让开。”翠怡退了一步，给肖愁让出了道，却还是站在柜子旁，等着肖愁把柜门打开。 肖妤心急不已，“愁儿——” 肖愁扭头冲肖妤一笑，“姐姐别担心，愁儿只是看看，又不要紧。”说着，肖愁的小手贴上那柜门，柜子旁的两人都提起一颗心，只是一个是紧张，另一个是兴奋。 谁知肖愁没有打开柜门，反倒是手一推，将柜门合了起来。 “三、三小姐？”翠怡目瞪口呆。 “唔，还是不看了吧。”肖愁嘟着小嘴，“娘说，可不能不经人家同意就翻看别人的东西。二姐不乐意，愁儿就不看了。” “愁儿……”肖妤松了口气，感激地看向肖愁。 翠怡不依不饶地说道：“可三小姐，二小姐放在里面的东西说不定……” “说不定什么？”肖愁抬眼看向翠怡，“翠怡姐姐那么想看二姐的东西吗？” “呃……不是……我……”翠怡自然不好同意这说法。她怎么说都是个下人，虽然肖愁这三小姐是个小孩子，肖妤这二小姐懦弱得很，但她们都是自己的主子，真说了这种没规矩的话，李玉就有借口把自己赶出家门了。想到这，翠怡赔笑道：“当然不是。翠怡还以为是三小姐想看，所以才……” “愁儿不想看呢。”肖愁一口否认，“翠怡姐姐想多了。” “啊，是想多了、想多了。”见没有便宜可捡，翠怡也只能告退。 “愁儿……” “二姐，你还没解释完呢。愁儿还有好多不懂的地方呢！”肖愁笑眯眯地回到座位，一副求知欲旺盛的模样。 肖妤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坐下继续解释。 一个说、一个听，大概一个时辰之后，肖愁才准备离开。 “二姐，谢谢你！”肖愁乐呵呵的，抱着《女戒》跳下座位。 “愁儿！”肖妤喊住肖愁，咬了咬唇，犹豫万分地绞着自己的衣摆。 肖愁笑容不改，“二姐还有什么事吗？” 肖妤支支吾吾了半天，才下了决心，“愁儿，应该是二姐谢谢你才对。那东西……”肖妤脚跟一转，打开柜门，从里面拿出一本书来。 肖愁眼睛一跳，提醒了一遍自己现在是三岁的孩子，这才抬眼看向肖妤手中的东西。 一本书？肖愁怔了怔，看了眼那书名，眼角跳得更厉害了。 “愁儿，这本书……” “原来是本书啊！二姐怎么不早点拿出来呢？愁儿还以为是什么好玩的东西呢！”肖愁露出失望的表情，心里面翻起了惊涛骇浪。 肖妤以为肖愁不懂这书是什么，还想解释，就见肖愁打了个哈欠，一副困倦的模样。她只好说道：“愁儿既然累了，就早些回去休息吧。这本书……” “愁儿晓得，不会和别人说的。二姐这么宝贝，都不想有人看见，这本书肯定有意思得很！那愁儿就回去了，二姐也早些休息吧。”肖愁转身就走，不给肖妤再说什么的时间。 出了肖妤的房门，肖愁一颗心还“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肖妤那书的书名直白浅显，仅有四个字——风流才子。从肖妤那模样，再结合这书名，不难猜出书的内容。即使不是□□，也是关于风花雪月的内容。肖妤这年纪，才十三岁，看这种书……呃，其实也不算早熟。可偏偏她是肖家的姑娘。肖麒宗连诗词都不让她们学了，还会同意她们看这种言情小说？ 更让肖愁担心的是肖妤这丫头太傻了。 翠怡一个自小当丫鬟的人，识得几个大字？怕是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一定会写，让她看到这本书又如何？再小心一点，那就把书底在她眼前一晃，她还能看出这是本什么书来？可肖妤那副神情已经把自己给出卖透了！翠怡真拿到那本书，什么都不用说，装腔作势一番，随便几句“我要把这东西拿给老爷看”，肖妤就会怕得乖乖听话。 看言情小说的事情暂且不提，肖妤这年纪，情窦初开，开始向往那些才子佳人的故事，本是很正常的。可肖愁一想到那傻姑娘的性格，就忧心忡忡。才子未必都是有情人，要是遇到个花花公子，肖妤可怎么办？这傻妞不会失了心又失了身吧？这可不是现代，婚前性|行为那是比肖涵的事情更严重的过错呀！ 肖妤名声被毁，一个有失德行的姐姐会不会给自己添麻烦？或许，她应该把这事给揭发出来，让肖妤也被禁足。 回想到肖妤惨白的小脸和离开前那下定决心感激的模样，肖愁心一软，叹息一声。 算了，她一门心思把事情往最坏的方向想，可实际上肖妤能有多大的几率碰到一个花花公子，还把自己给赔了进去呢？她看紧一点，应该不会有事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何语可消愁》正文 9.心跳 第二天去吴家，肖愁有些心不在焉。 经过一夜细想，肖愁觉得肖妤这个标准“宅女”遇到才子的可能性几乎为零，碰到花花公子的可能性更加为零，碰到花花公子最后搞得身败名裂的可能性那就真的为零了。除非有奇迹，或者说除非肖妤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会有这种事情发生。 肖妤这边是没事了，可肖子正那边肖愁又担心上了。昨夜听到的肖仲川的指责和肖麒宗那种失望的语气，对肖子正那孩子的打击应该不小吧？这孩子平时闷声不响，可不代表他少根筋。来吴家的这一路，肖子正神色阴郁，比平时那种没表情更恐怖。肖愁挑起几次话头，肖子正都只是敷衍地笑笑，发出些无意义的声音来。 会不会一时想不开自杀呢？会不会一时想不开杀了自己爷爷和老爸再自杀呢？ 肖愁想到现代那些社会头版头条，心尖一颤。 这是古代呐！这种社会问题哪有可能那么容易发生？又不是现代的小孩子经常看那种警匪片、暴力电影或者游戏，古代的环境还是挺健康的嘛。 一边安慰自己，肖愁一边绣着昨天那朵牡丹花，一不留神，针尖扎到了手指头。 “咝——”肖愁一缩手，看了看出血的指头，不由气恼。 她一个三岁孩子的身体，又要装小孩，又要管着哥哥姐姐，她容易吗？要不是那天吴尧轩说起这事情，她现在也不会那么苦恼。 “啊！你没事吧？” 吴尧轩见肖愁指头出血，焦急万分，站在肖愁面前直跳脚，“我去把娘喊过来！” 肖愁赶忙拉住吴尧轩，无奈说道：“只是扎了一下，不用叫婶婶了。”说着，吮了吮指头，见不再出血了，就毫不在意地继续绣花。 吴尧轩也只好坐下，看着肖愁绣花，担忧地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心烦的事情？要不要我帮忙？” “多谢尧轩哥哥关心，愁儿刚才只是走神罢了，没什么事情。”肖愁淡淡地回道。说了又如何？这五岁的小屁孩能帮上自己？肖愁绣完一片花瓣，拿远了看了几眼。 “可是……我想帮你。”吴尧轩皱起眉头，“嗯，再说了，有什么心事说出来会舒服很多。娘一直教我有事要和家人商量，不能憋着。” 肖愁看都没看他一眼，继续绣花，“愁儿没有心事，是尧轩哥哥多虑了。” “可你……” “尧轩哥哥今日不用习字吗？” 吴尧轩愣了愣，别过眼，“我……是娘让我陪你的。” “愁儿一个人也没什么关系。尧轩哥哥有事情的话请自便吧。”肖愁笑了笑。 吴尧轩鼓起腮帮子，没有一点威慑力地瞪着肖愁。肖愁还是风轻云淡地笑着，见吴尧轩腮帮子又鼓了几分，扑哧一笑，在他嫩嫩的小脸蛋上摸了一把。 “你！”吴尧轩慌忙站起身，避开肖愁的小手，连椅子都碰翻了。 肖愁搓了搓手指头，装作无辜地说道：“尧轩哥哥脸上有脏东西，愁儿帮你抹了去，你怎么……”说着，肖愁扭过脑袋，好似很受伤。 “我不是这个意思！”吴尧轩这小屁孩哪看得出肖愁是装的，慌慌张张地跑到肖愁面前，语无伦次地解释道，“我不是嫌弃你。我是……我是不小心……我吓了一跳所以……” “好吧，那愁儿就原谅尧轩哥哥了。”肖愁小脸一板，“尧轩哥哥不是要习字吗？快些去吧。” “可你……” “愁儿一个人没事的。有事情的话会去找尧轩哥哥的。”肖愁说道。 吴尧轩红了脸，站在原地就是不走，抓耳挠腮一阵后，他说道：“不然，你到我书房绣花吧。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我娘要我陪你的，如果我把你一个人丢在这，娘要生气的。”一边解释着，他看向院子里的花花草草，就是不正眼瞧肖愁，露出的耳根子都染上了红霞。 肖愁见着小屁孩执拗得很，只得答应。 跟在吴尧轩屁股后头，这才一天不到，肖愁就怀念起徐宁了。 似是吴家有什么事情要处理，徐宁从昨天就开始忙活了，两脚不着地，根本没有时间陪肖愁。肖愁看着眼前小小的背影，默默叹气。徐宁多半是借故走开让两个孩子相处吧，这样也有借口拴住吴尧轩。可这种做法让肖愁哭笑不得。一个五岁、一个三岁，在一起能做什么？培养感情也不是这么培养的呀。 肖愁和吴尧轩根本就没有共同话题，顶多是肖愁偶尔心情好，调戏一下这个小正太，除此之外两人就静静坐在一块儿，肖愁刺绣，吴尧轩发呆。 吴尧轩的小书房地方虽小、五脏俱全。一排排书架也是为他的身高度身定做的，他正好能够到最上层的书。梨花木做的家具，有股淡淡的清香，沁人心脾。 肖愁发现靠窗的位置有张榻子，就不客气地占了那儿的地。吴尧轩也没多说什么，帮着肖愁把针线摆好，就跑到太师椅上端端正正坐好，开始磨墨习字。 午后的阳光很是温暖，晒得人昏昏欲睡，肖愁绣着绣着就靠在榻子上，眼睛微闭，开始午睡起来。 吴尧轩抬头时，看到的就是肖愁的睡颜。 那双眼闭了起来，看不见她沉默时眼神沉静的模样，看不见她同自己开玩笑时亮晶晶的眼神，也没有皱眉时眼中偶尔闪过的锋芒。肖愁此时看起来像是普通的三岁孩子，微胖的脸颊贴在榻子上，小身子随着呼吸一起一伏。 吴尧轩轻手轻脚地从橱柜里拿出了薄毯，又轻手轻脚地靠近肖愁，为她盖好。目光停留在肖愁的小脸上，一下子就移不开了。 五岁的孩子也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只是觉得肖愁现在这样子好像和自己的距离拉近了些。平时，这双眼睁着的时候，吴尧轩总有种自己正站在爹爹面前的错觉，无论是疏远，还是亲近，肖愁这双眼注视着自己时，他都好像在被一个长辈注视着。这种感觉…… 吴尧轩垂下眼，皱起眉头。肖愁刻意疏远自己的时候，他不喜欢肖愁那样子的目光，可当肖愁戏弄自己时，她的目光又让他手足无措，一颗心砰砰乱跳。 “嗯？怎么了？” 忽的，吴尧轩抬起眼，撞进肖愁的眸子里。睡眼惺忪，可即使如此，肖愁看到自己时也是那种长辈的目光。 “没、没事。我看你睡着了，就帮你盖上被子。”吴尧轩退后一步，像是受到惊吓的小鹿。 肖愁揉揉眼睛，应了一声，就接着睡去，丝毫没有设防。 吴尧轩松了口气，又看了眼肖愁，红云爬上脸颊。他脚跟一转，疾步走回书桌，又开始习字，只是断断续续的，时不时他又抬眼看向肖愁。 睡了一个舒服的午觉，肖愁神清气爽，虽然对吴尧轩这小屁孩躲躲闪闪的行为有些不解，不过她也没放在心上。现在，肖愁一门心思想的就是自己那哥哥肖子正。 坐在马车上，肖愁仍不忘开解肖子正。可又不好明说，她只能不断地找话题，装出兴致勃勃的模样，旁敲侧击地问起肖子正的近况。 可惜，路途太短，到了肖家门口，肖子正还是什么都没说。 肖愁泄气地回家，准备去向李玉请安。她这些时日一直往吴家跑，李玉心头肯定不快，今天好好陪陪她，也能让她开心一些吧。 毕竟是生了自己的女人。肖愁叹口气。她心中再怎么不喜欢李玉的性格，也不能真对她不管不问的。 走到了李玉屋子门口，就瞧见翠怡的身影。肖愁只听她说道：“夫人，您的茶水。”看来翠怡还是没逃脱送水丫头的职务。 肖愁一回想，似乎前些天的洗澡水也是翠怡准备的。这是……又降级了？李玉把气往她头上撒了？ “都要吃晚饭了，还送水过来做什么？”李玉没好气地说道，让翠怡的脚步一顿。 翠怡下意识地辩解道：“是夫人您刚刚让我去……” “我让你去做什么了？”李玉明显是强词夺理，不等翠怡说完就斥责道，“你做事不会用用脑子吗？跟在我身边多年，什么忙都帮不上！我要你这丫鬟有什么用？我看你干脆去水房做事吧！” “夫人！”翠怡“扑通”一声跪地。 翠怡现在做的事情本来就该是水房丫头做的，茶水也好、洗澡水也好，甚至连洗衣、清扫的事情都是水房管的。要说起来，厨房丫头的地位都比水房的要高。 可说起来，李玉虽然是肖府的夫人，却没有这权力把翠怡送去水房。翠怡是她的贴身丫鬟，没犯什么大事，哪能说罚就罚？让她送送水就罢了，真贬去了水房，得经过张总管那里调配才行。李玉不是什么得宠的女人，肖家也不是肆意妄为的家族，不可能因为李玉一句话就处罚翠怡，再给李玉找个新的丫鬟来。 翠怡想不通这一点，似是被吓坏了，连声告饶。 “哼！”李玉没好气地别过头，任由翠怡苦苦哀求，半晌才说道，“你自己说说看，跟在我身边多年，你做过些什么事情？端茶送水，人前人后的伺候着，这些事情哪个丫鬟不能做？我为什么非得要你？” 翠怡红了眼，声音里都带了哭腔，“是翠怡没用，是翠怡不能讨夫人欢心。可翠怡对夫人一片真心，天地可鉴呀！求夫人开恩！求夫人开恩呐！” “娘，这是怎么了？”肖愁不能一直站在门外，只能现身，好奇地问道。 李玉瞧见肖愁，满脸的阴霾稍稍散了点，“愁儿回来了呀！快进来。” “娘——”肖愁撒娇似的腻在李玉怀里，看了眼翠怡，问道，“娘，这是怎么了？” “没眼力见的东西！活该受罚！”李玉先是骂了一声，这才对肖愁说道，“娘在罚这个不知羞耻的丫头。愁儿，你可记住了，下人就是下人，你是主子，得有主子的威严在。” 肖愁茫然不解地看着李玉，“哦。” 翠怡见李玉没有让自己起身的意思，看了眼肖愁，她一咬牙，说道：“夫人！翠怡……翠怡有一事禀告。” 肖愁眼皮一跳，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 李玉漫不经心地瞥了她一眼，“怎么？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夫人，翠怡并不是一无是处的人，翠怡……翠怡有事情要禀告夫人。”翠怡磕了个头，“翠怡昨夜去给二小姐送水，二小姐神色不对，好像是藏了什么东西在柜子里，三小姐想看她都没答应。翠怡怀疑，怀疑是见不得光的东西。” 肖愁心惊不已，在翠怡说到“二小姐”的时候就甩头看向翠怡。 李玉脸色微变，站起身，呵斥道：“你在胡说什么！” “翠怡不敢胡说！”翠怡又磕了个响头，“三小姐当时也在的！夫人可以向三小姐询问，翠怡所说是否有假。翠怡……翠怡一心向着夫人，不敢有所隐瞒，只是苦于没有机会向夫人禀告，这才拖到了现在。夫人，若是二小姐做出了像大小姐那样的事情……” “住嘴！” “是、是……” 李玉脸色难看，在屋子里走了几个来回，这才站定在肖愁面前，弯下腰，握住肖愁的肩膀，问道：“愁儿，刚才翠怡说的……可是真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何语可消愁》正文 10.厌恶 李玉脸色难看，在屋子里走了几个来回，这才站定在肖愁面前，弯下腰，握住肖愁的肩膀，问道：“愁儿，刚才翠怡说的……可是真的？” 肖愁闻言，皱起眉头，看了看李玉，欲言又止，又偷偷看了眼翠怡。 说是偷偷，可在李玉眼皮子底下，哪能不被发现？ 李玉扳过肖愁的小身子，让她面对着自己，再次问道：“愁儿，你告诉娘实话，翠怡说的是真的吗？昨夜……昨夜你二姐……”说着，李玉的声音都有些发颤。 肖愁晃晃脑袋，“愁儿……愁儿昨夜去找二姐请教，二姐就解释《女戒》给愁儿听。然后，然后翠怡姐姐就进来了……” “愁儿！你怎么可以喊她姐姐？！”李玉粗暴地打断了肖愁的话，吓得肖愁小脸发白，“她是下人，你是主子，你怎么能这么喊她？！” “是、是翠怡姐……”肖愁吓得脱口而出，“是她让我这么喊得……” “三小姐！”翠怡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向肖愁，“三小姐你怎么能这么说！分明是你自己喊得，你怎么能赖在我头上！” 肖愁委屈地眨眨眼睛，眼睛里已经蓄了泪花，“可是，明明是你……” “夫人！三小姐在冤枉我！我没有……” “住口！愁儿为何要冤枉你！翠怡，你好大的胆子！连三小姐都敢戏弄！”李玉气急败坏地呵斥道，又转身抹了抹肖愁的脸蛋，“愁儿别怕，你把所有事情都说出来。娘给你做主。” 肖愁颤巍巍地点点脑袋，看翠怡一副吃人的模样，连忙躲到李玉身后。肖愁的声音很轻，可却字字清晰，传入两人的耳朵，“她进来之后，我就喊她……喊她姐姐。二姐听了，就说我不能这么叫她。她就求二姐别把事情告诉娘，然后……” “然后怎么样了？” “然后她就拿出一本书给二姐。”肖愁咬了咬嘴唇，“说是什么现在姑娘家都在看的书。然后二姐不肯收，然后……然后愁儿就走了。” “三小姐，你怎么可以这么胡说八道！”翠怡睚眦欲裂，瞪着肖愁的眼神更加恐怖。 肖愁小身子一抖，又往李玉身后缩了缩，“娘……她还……她昨夜还跟我说，要让我……让我今天告诉您，说二姐偷藏东西……不说的话，她就……” “愁儿别怕。”李玉看了眼翠怡，骂道，“你这狗奴才！污蔑二小姐不说，还敢恐吓三小姐？！” “夫人！翠怡没有！翠怡真没有骗您！是三小姐她……” 李玉当场甩了翠怡一个巴掌，怒不可遏地说道：“放肆！愁儿才三岁，她会说谎骗我？！你这个恶奴才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来人啊！” “夫人！” 不一会儿，几个壮硕的家丁就跑了进来压住了翠怡。张总管很快也赶了过来，听李玉这么一细说，他沉吟起来。 “张总管，你还在犹豫什么？”李玉不满地看了眼张总管。 翠怡叫道：“张总管！你要为我做主呀！翠怡哪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做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是三小姐她……” “混账！”李玉再次发怒。 张总管身子有些佝偻。他弯下腰，语气温和地对李玉说道：“夫人，能否让小的和三小姐说几句话？” 李玉不乐意地看了眼张总管，“你在怀疑我？” “小的不敢。只是肖府这么多年来头次发生这样的事情，得好好处理才行。还请夫人让小的问三小姐几个问题，有这么多人作证，翠怡真要犯了事，小的自然秉公办理。” 李玉哼了一声，“我已经让奶娘送愁儿回房休息了。她受了惊吓，你现在又要让她回答问题，这事情……” “夫人放心，小的知道分寸，不会让三小姐再受惊的。”张总管见李玉松口，连忙让人去请肖愁，又喊住另一个丫鬟，吩咐道：“你去把二小姐也请来。记得让她把那本书给带来。” 片刻之后，肖愁跟着那丫鬟往李玉的屋子走去，正好碰见脸上毫无血色的肖妤。肖愁瞄见肖妤手上的书，心思一转，就知道这事情还没有完全解决。她连忙走到肖妤身边，握住了肖妤的手，“二姐，娘也叫你去吗？” 肖妤吓了一跳，魂不守舍地说道：“啊……是啊……” “二姐，那丫鬟太坏了！刚才还瞪着愁儿呢！”肖愁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可娘说了，她会为我们做主的。” “是吗……” 肖愁握紧了肖妤的手，瞧了眼前头的两个丫鬟，只能苦笑。 这情形，她可没法和肖妤串供。肖妤这傻丫头会不会把实情给全说出来？再者说，真要串供，她这个三岁的孩子说出那种话来，肖妤也会被吓到吧…… 进了李玉的屋，肖妤立马被里面三堂会审的架势给吓到了。看了眼被两个家丁压制住，跪在地上的翠怡，肖妤脚步停住。 翠怡一抬头，狠狠瞪着肖妤，高声叫道：“二小姐！翠怡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你要这么陷害翠怡？！你分明是心头有鬼，怕我告状，所以故意诬陷我！张总管，你要为我做主呀！” “住口！所有事情，本总管自然会一一查明。”张总管在主子面前矮一头，可在翠怡这个小丫鬟面前，他有无限的权威。 肖妤被翠怡的话给惊到，裹足不前，看看翠怡，又看看李玉和张总管，捏紧了手里的书，身子颤抖起来。 肖愁跟在肖妤后头，见肖妤没有反应，连忙飞奔扑进李玉的怀里，“娘——” “愁儿别怕。”李玉拍拍肖愁的背，安慰起肖愁来。 “咳咳！”张总管走到肖妤面前，问道：“二小姐，事情是这样的。夫人让小的处罚翠怡，原因是她故意陷害二小姐，说二小姐私藏了什么东西。” 肖妤一颤，捏着书的手都指节泛白了。 张总管瞥了眼肖妤，继续说道：“小的有几个问题想请问二小姐。第一，昨夜二小姐是否见过翠怡？” “是、是的……” “那么，昨夜翠怡同二小姐说了什么？”张总管接着问道。 “她……她……”肖妤张了张嘴，半天也没说下去。 “张总管，二小姐分明是心里有鬼！你要为做主呀！”翠怡又喊了起来，满脸的泪水，哭哭啼啼地叫道：“她们母女三人根本就是故意陷害我！老太爷处事公正严明，哪能任由她们胡来呀！张总管，你不能偏袒她们呀！” 肖妤的脸色又白了几分。 “娘！娘！我要回去！我要回去！”肖愁见状不妙，连忙哭闹起来，“呜哇哇哇！我要回去！我不要看到她！” “愁儿莫怕，娘在这里。”李玉抱紧了肖愁，没好气地冲那些家丁骂道：“你们怎么看人的！为什么让她胡言乱语！吓着三小姐你们担当得起吗！” 张总管扫了眼李玉，又看向了翠怡说道：“把她的口封起来。” 一个家丁忙往翠怡的嘴巴里塞了块布头，让她说不出话来。 “娘！我要回去、我要回去！”肖愁挣扎起来，怎么也不肯停下。 李玉没了辙，好言好语地劝着，可肖愁打定了主意，就是哭闹不止，让张总管也没法继续问话。 没办法，张总管咳嗽一声，走到了肖愁的面前，扯出一抹还算温柔的笑容，“三小姐，这样吧，您回答完小的的几个问题，小的这就让奶娘送您回去休息。” “呜呜呜……”肖愁揉着眼睛，看向张总管那张满是皱纹的老脸，“回答……回答完……就可以走吗？” “是的。”张总管应道，“三小姐，你能把昨夜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再讲一遍吗？” 肖愁呜咽着，慢吞吞地说道：“嗯……昨天晚上……” 肖愁的语速很慢，还夹杂着哭声，时不时抹一把眼泪，偶尔偷偷瞧眼翠怡，又吓得哭闹起来。等肖愁把事情讲完，这晚饭的时间已经到了。老太爷派人来催促一次。听那下人的口气，肖麒宗对张总管和李玉这没效率的办事手法很是不满。 张总管等肖愁说完，只得向肖妤草草问道：“二小姐，事情是这样的吗？” 肖妤早就听肖愁的叙述听得目瞪口呆，张总管忽然这么一问，她下意识地回答道：“啊……啊，是……” “张总管，事情就是这样了！妤儿心地善良，本不想拆穿这死丫头的事情，可她反咬一口，陷害妤儿，可见其歹毒用心！”李玉似是希望此事赶紧了结，已经开始下结论，“还请张总管严惩这丫鬟！不然将来肖府的下人们可要无法无天了！” 张总管连连答应。 事情告一段落，母女三人前往饭厅，就见其他人已经围坐在桌边等候已久。肖麒宗见到三人进来，面无表情地说道：“人到齐了，就吃饭吧。” 沉默的晚饭之后，肖麒宗放下筷子，吩咐道：“既然要惩办翠怡，张总管，你就替李玉安排一个新丫鬟吧。” “是的，老太爷。” “找个温顺点的，免得她又看不住自己的下人。”肖麒宗轻描淡写地扔下一句话，让李玉脸色惨白。 夜里，肖妤在肖愁的房门口徘徊许久，直到奶娘打开房门，惊讶地喊道：“哎呀！二小姐来了呀！您来了怎么也不进屋呀！” 肖妤满脸羞赧，也不吱声，被奶娘直接请进了屋内。 肖愁看见肖妤，心知她为何前来，于是拿出《女戒》，笑脸相迎，“二姐！正好呢，愁儿有问题要问你！” “嗯。”肖妤淡淡应了一声，视线游移，一时间没有说话。 肖愁把《女戒》往桌上一放，扫了眼斟茶倒水的奶娘，握住那杯子抿了口，皱起眉头来。 奶娘能在肖家做那么多年，也是个细心的人。见状，她赶忙问道：“三小姐，这茶水有问题吗？” “没有，就是有点凉了。”肖愁笑眯眯地说道，“没关系的。” “啊，那我去倒热水过来。真是的！水房的那群丫头，都不知道做事！”说着，奶娘收好茶壶、杯子，出了屋。 屋里只剩下两姐妹。肖愁想开口，可想到自己的身份又不好先提出今天的事情来。眼看肖妤犹犹豫豫、吞吞吐吐，半天也没有开口的意思，肖愁心急不已。下午那事情，她故意拖时间，现在时间可拖不得，奶娘不用多久就会回来，她怎么和肖妤说呢？ 肖愁心急如焚，可肖妤就是这唯唯诺诺的性子，怎么也不开口。肖愁只得把心一横，准备自己把话头挑出来。可惜，没等她开口，奶娘就已经回来了。 内心捶胸顿足，肖愁脸上还不能有什么表现，直把她给憋死了。 “二小姐，请用茶。”奶娘说道。 肖妤接过杯子，眼睛都没看那本《女戒》，失神地说道：“谢谢。” 奶娘似是看出肖妤心中有疑惑，便说道：“今天下午的事情，二小姐别多想了。” 肖愁挑了挑眉，疑惑地看向奶娘。 “奶娘是说……”肖妤原本也是奶娘带大的，对奶娘也很熟悉，就问道，“奶娘知道个中原因吗？” 奶娘叹了口气，“二小姐，奶娘在肖府那么多年，其实啊，跟夫人相处的时间是最长的。夫人的心思我了解，她一向不喜欢翠怡，想办法把翠怡赶走也是正常的。” “这事情……”肖妤睁大眼睛，看看奶娘，又看看肖愁。 奶娘也看向肖愁，“三小姐之前那么说，也是夫人授意的吧？” 肖愁不置可否，抿着小嘴，低着脑袋，好像很愧疚的模样。偏偏是她什么都没说，让奶娘更加笃定自己的猜想，也让肖妤更加怀疑起来。 奶娘摸摸肖愁的脑袋，“三小姐别放在心上，这事情呀，夫人这么做有她的理由，不是坏事。” “可愁儿撒谎了……”肖愁委屈地说道。 这话可没错，但在奶娘和肖妤听来就是另一层意思了。 奶娘安慰道：“三小姐不是撒谎，是在帮夫人呐！” “真的？” “真的！” “唔……”肖愁皱着小脸，“哦……这样啊……” 奶娘抱了抱肖愁，“三小姐乖，这事情就忘了吧。” “奶娘，我……”肖妤还想说什么。 奶娘制止道：“二小姐，这事情就这样吧，您也忘了它。” 毕竟是自小把自己带大的人，虽然长大之后肖妤就有了自己的贴身丫鬟，可对奶娘心中还是有所依恋的。听奶娘这么讲，想到这是李玉的安排，她也就放下心来。 一件心事了却，她便告辞了。 “三小姐今天也早些休息吧。”奶娘说着为肖愁铺好被子，服侍肖愁睡下。 待奶娘离开，肖愁才重重吐出一口气。肖妤这事情总算完了，她也好安下心来。 一颗心放下来，她忽然想起以前那小老板评价自己的话：“你呀，平时温和善良，不会暗地里使坏。但要是有人设计你、利用你，做了让你反感的事情，你这头绵羊就变成了笑面虎，吃人都不带吐骨头的。” 话倒是一点都没说错。 昨天夜里，翠怡就想要利用肖妤这软弱的性子、想要利用肖愁这个什么事都不懂的三岁孩子；今天她又想踩着肖妤这十三岁的孩子脱身、想借助三岁孩子的实诚，肖愁对她此举极为厌恶。翠怡想要上位也好，李玉想要整翠怡也好，这两人的恩怨她不会插手，但把孩子们牵扯进来算什么本事！ 肖愁不喜欢这样。要斗，就找旗鼓相当的人斗，欺负弱小的事情让她觉得恶心。又一想，这辈子自己占着是孩子的便宜，这扮猪吃老虎还真是前所未有的容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何语可消愁》正文 11.联合 翌日一早，肖愁吃完早餐就对着黄铜镜整理起仪容来。古代的镜子照不出清晰的影来，肖愁也不过是意思意思就罢手了。 奶娘看着奇怪，好笑地问道：“三小姐怎么知道要好看了？”边问着，她边帮着肖愁理了理脑后的碎发。 她每日照顾着肖愁的饮食起居，可从未见肖愁照过镜子。 奶娘是不知道，肖愁压根就不想看见自己现在这张陌生的脸。 “奶娘，我想去看看爷爷。”肖愁淡淡一句话让奶娘脸上的笑容凝固住。“三小姐怎么突然想起去看老太爷？”奶娘扯出难看的笑容。 肖麒宗表面上看似严厉到苛刻的地步，其实不然。肖家没有名目繁多的家规、家法，肖麒宗甚至不让小辈每日到他跟前请安，只在晚饭时才与大家见上一面。对家人如此，对底下的下人们，肖麒宗也从未罚过什么人——下人们一向是由张总管约束着，除了昨日的翠怡还没什么人被如此重罚。 就是这样一个人，其威信在肖家屹立不倒。从昨日的事中就可以看出这一点。 昨日张总管分明就在怀疑李玉的说辞，迟迟不肯下定论。可就在肖麒宗派了个下人传了句话后，张总管走走过场，立马罚了翠怡。不是领会了肖麒宗的意思，他哪来这迅速转变？ 肖愁昨日也是赌了一把。她能肯定别人不会怀疑到自己这三岁孩子身上，多半是李玉背了“教唆女儿撒谎，陷害丫鬟翠怡”的黑锅。唯一不确定的就是翠怡和李玉的下场。 如果不带私人感情，最好的处理方式自然是无论真假，顺着李玉的话头处罚翠怡便可。不然，李玉这有名无实的女主人的地位就更加摇摇欲坠！ 肖愁相信，处理这事的只可能是张总管或肖麒宗父子。肖家人不会自扇耳光，而任何有点理性、有点脑子的下人都不会无缘无故地当面挑战主人权威。 偏偏张总管居然出人意料地想秉公办理，让肖愁担惊受怕了一阵，不禁腹诽李玉这女主人真是不得人心。她的预想中可没有询问肖妤这个环节。 肖麒宗的果断暗示则让肖愁一颗心归于原位。晚饭时的一句警告更肖愁心里大定：肖麒宗断定是李玉搞得鬼！ 李玉这黑锅是背好了。上至肖麒宗，下到一个小下人，心里面都会这么想。 翠怡一个小小的丫鬟为什么要威胁三小姐去陷害二小姐？肖妤可不是什么恶主子，翠怡也不曾和她有过什么交集。无冤无仇，翠怡难度是脑子被门夹过了？再一联想到另一个当事人和翠怡的关系、和两位小姐的关系，大家恍然大悟：是夫人下的黑手啊！ 这个解释就通顺很多了。 李玉帮肖愁被黑锅，昨夜还被肖麒宗警告了一回，肖愁心中有些许愧疚。今日就想陪陪李玉，不去吴家了。 这事她不好自作主张，肖仲川这时候已经去衙门处理公务，她只得去和肖麒宗说一声，看老爷子答不答应。 奶娘不情不愿地跟着肖愁往肖麒宗的独院走去，还不放弃苦口婆心地劝说。 肖麒宗也不是恶主子，可威信摆在那儿，不苟言笑的模样也摆在那儿，整个肖府就没有不怕这老太爷的。 肖愁也怕。怕这耳聪目明的前丞相从她身上看出点什么来。幸好肖麒宗重男轻女，平时与肖愁相处的机会不多，肖愁不用整日提心吊胆的。 怕，不代表肖愁会逃避，该要做的还是得做。 肖愁站定在肖麒宗的房门前，门口的下人拦住肖愁，问道：“三小姐早。三小姐有何事？” 不算恭敬的语气和不够客气的态度。肖愁现在一个三岁孩子能说什么？ “我想见爷爷。”她怯怯地回答。 那下人面露鄙夷之色，抬高下巴，俯视着肖愁，“三小姐，老太爷吩咐了今早不要让人打扰他看书，您还是请回吧。” “可是……”肖愁面露难色，心里面却嘀咕起来：她这个三小姐年纪小，与府中下人接触不多，但仗着是孩子的优势下人们对她都和蔼可亲，把她当小妹妹宠，可这人怎么冷着脸赶自己走？ “小王，你就给三小姐通报一声，也不是什么大事，老太爷不会怪罪你的。”奶娘上前一步，说道。 被唤作小王的下人一声冷哼，“奶娘，您在府上做久了，伺候得是公子、小姐，当然没事。小的可不敢。免得一句话没说对，被人给污蔑了赶到水房去。” “小王！你胡说什么呢！”奶娘脸色大变，搂住肖愁的小肩膀，瞪了眼小王。 肖愁恍然大悟，一抬眼对上小王的视线，眼神不由慢慢冷了下来。 帮翠怡出头？哈……原来这肖家胆大的下人可不止翠怡一个。她本以为是翠怡性格的关系，这才欺负肖妤软弱，看来沾染了这恶习的下人不止翠怡一人。 “小王，快去给三小姐通报！”奶娘的声音硬了起来，“别在老太爷门前惹事！” “奶娘，小的可没惹事。这命令是老太爷下的，小的哪敢擅自违背？老太爷怪罪的话只会怪罪小的，可不会责罚三小姐。这黑锅……小的背不起。”小王梗着脖子，就是不退让一步。 “你！” 奶娘没辙。肖麒宗的独院可不是她能乱来的地方。说穿了，奶娘只是奶娘。地位高那是肖府上下看她资历深、这么多年来带大了三位小姐、公子，这才给的几分薄面。论权力，她是没有资格管教其他下人的。更何况这小王是肖麒宗的下人。 “三小姐，不如我们先回去吧。”奶娘弯下身子，凑到肖愁耳边说道。 肖愁忽然笑了。她抬眼看向小王，轻声说道：“你真不去通报？” “三小姐，我刚已经说了……”小王皱起眉头，还想说什么，可看着肖愁的眼神一个字都说不下去了。莫名的，他感到背脊发凉。 肖愁垂下头，撩了撩衣服的下摆，缓缓跪下。 “三小姐！”奶娘一惊，赶紧拉着肖愁的小胳膊，“三小姐你这是做什么呢！” 小王也吓了一跳。肖愁在他面前跪下，这可是大事！肖愁怎么说都是主子，怎么能跪他？！他赶紧往旁边跨了一步，吓得脸色苍白，嘴唇也哆嗦起来。 肖愁拍拍奶娘的手背，“奶娘，你还不明白吗？爷爷这是生气呢。愁儿犯了错，自然得受罚。” “三小姐，老太爷怎么会罚您呢！”奶娘急了起来，抬头叫道：“你还愣着干什么！让你去通报还不快去！” 小王一愣，突然勾着嘴角，冷笑一声，“小的这就去通报。还请三小姐稍等片刻。” 肖愁装作不在意地笑笑，“有劳。” 肖愁跪在那儿，奶娘也不好站在一旁看戏，只能跪在肖愁身边。她偷偷瞄着肖愁挺得笔直的背影，忽然觉得这个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她陌生得很。 肖家四个孩子中，肖愁是最好带的，也是最捉摸不透的。奶娘看着她长大，可总不明白她小脑瓜子里想的是啥。虽然几个主子都和和气气的，可肖愁的和气底下有种说不出的怪异。 而肖愁这一跪，更让奶娘心中的狐疑加深了几分。 这孩子太淡定了，淡定得不像是个三岁孩子。 恍然间，奶娘想起肖愁第一次开口说话的情景。肖愁学会说话的时日极早，学会走路的时日也比一般孩子要早，似乎学什么都比别人快一步。不，应该是快好多步。肖麒宗当时听了，叹气一声：“可惜是个女孩。” 肖涵也是个早慧的孩子，当初肖麒宗说的也是这么句话。可一把屎一把尿把她们拉扯大的奶娘心里自有计较。三小姐和大小姐的聪明有些不一样。没读过书、没见识过世面的奶娘只知道两人不同，到底有何不同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肖愁的早慧在肖家出了名，但就像肖麒宗说的，“可惜是个女孩”。所以谁都没放在心上。 跪了许久，小王也没有回来。肖愁心知那下人故意为难自己，不动也不生气，就这么跪着。 奶娘看着心疼。她活了那么大的岁数，原先没想到，这下也猜到小王的主意了。她心疼地劝道：“三小姐，您先起来吧。有什么话要和老太爷说，晚上吃饭的时候再说也成。” 肖愁摇摇脑袋，咬着自己的下唇。 她心里是一片平静，可一个三岁的孩子不能这么平静。跪是跪下了，奈何接下来这一步她怎么也做不到。苦肉戏不是那么好演的，就一个“哭功”便把肖愁下面的棋给打乱了。 肖愁心中苦笑，只能死命咬着的嘴唇，低下脑袋，想挤出几滴眼泪来。 剧本就在脑中，偏偏自己这个演员不争气。嚎啕大哭倒是容易，揉红眼睛，扯开嗓子吼几声便可。只是默默掉泪这种事情，她要怎么办？拼命想伤心事呗。 希望那小王拖得更久些，久到她能掉下眼泪。 “愁儿，你怎么跪在这？！” 惊讶的叫声让肖愁一激灵。怎么她会来这儿？ 来人快步走到肖愁面前，弯下身子伸手拉着肖愁，“愁儿，快些起来。地上寒气重，你……” “娘，愁儿犯了错，被罚是应该的。”肖愁挣扎了一下，就是不起，也不看李玉，脑袋垂到了胸前，声音也闷闷的。 “愁儿，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子正就要去吴家了，你快些整理整理到门口去。”李玉苦笑，和奶娘对视一眼。 小王偏巧在这时回来，见到李玉，他脚步一顿。“三小姐好、夫人好。” “老太爷怎么说？”奶娘赶忙问道。 小王看了眼李玉，踌躇起来。 “你倒是说话呀！”奶娘急了。 小王一咬牙，回道：“小的刚才都说了，老太爷今早吩咐过，不要打扰他看书。小的之前已经让三小姐回去了。” “你！你刚刚分明说……”奶娘大怒。 “小的说什么了？”小王直起腰干，直视着奶娘的眸子，“奶娘你这是要在夫人面前搬弄是非吗？” “你！”奶娘词穷，向李玉说道，“夫人，这东西刚才还说要去向老太爷通报来着！他这分明是在欺负三小姐年纪小！” 李玉的脸色铁青。昨日刚处理了翠怡这胆大包天的丫鬟，没想到肖府之中还有这样的下人！ 小王挺着胸膛，显然是豁出去了。他对李玉说道：“夫人明鉴。这院里那么多下人，您可以问问，小的何时说过要向老太爷通报？” 李玉视线一转，瞥到在角落里扫地的丫鬟，遥遥一指，问道：“你说说，他说的可是实情？” 那小丫鬟轻轻颤抖，抬眼看看众人，对上李玉的目光后慌忙跪下，“夫人，他说的……是实情。” “你这丫头！！”奶娘大惊失色。 “夫人，您听到了。三小姐跪在这可不关小的的事情。”下人躬身说道，一脸得色，还斜睨了肖愁一眼。 李玉身子一晃，环视一圈。发现这独院里的下人们都冷眼看着这的情况，那嘲讽的神色让她气血上涌。可这回不是昨日审翠怡，在肖麒宗的院子里，被一堆下人联合起来欺负，她能怎么办？ 肖愁握紧了拳头。 她是清楚了。这群下人准备一起对付她们母女俩，不……说不定连肖妤也给捎上了。没想到这封建社会，这群最底层的人居然这么胆大妄为。她昨日可没想到自己的临时起意会让她陷入这步田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何语可消愁》正文 12.实话 被下人们用鄙夷的眼光看待，被他们联合起来欺负……肖愁的脸色越来越冰冷，可垂着脑袋的她没有让任何人看到自己的神色。她将昨日的情景仔细回想，又回想着有关翠怡的所有事件，可怎么也不明白为什么会遭遇这种状况。 翠怡的性格很不讨人喜欢，下人们谈论起她都是一副幸灾乐祸看笑话的口吻，照理说处罚这么个下人不会引起什么“民愤”。难道是方法的问题？看到和自己同样身份的人被诬陷，所以同仇敌忾？兔死狐悲？可翠怡的下场也只是被赶到了水房，做些粗活。张总管还是偏向她的，没有重罚。 左思右想，肖愁瞥了眼身边的李玉。是因为李玉的关系吗？可李玉平时唯唯诺诺，不曾罚过什么下人，也是个和气的主子。 “愁儿，起来，我们回去。”李玉见到这情景，唯一想到的办法就是逃避。当面被扇耳光和被人在背后碎嘴，她自然选择后者。 肖愁没搭理。 回去？这时候夹着尾巴灰溜溜地走了，这一局就真的扳不回来了！苦肉戏、苦肉戏，吃这么点苦算什么？没做好心理准备，肖愁也不会这么爽气地跪下。 “愁儿！”李玉叫道，伸手拉扯着肖愁，“叫你起来听到没！” 肖愁拂开李玉的手，“娘，您回去吧。劳烦您和哥哥说一声，愁儿今日不去吴家了，还请他转告婶婶。” “愁儿，你……”李玉没想到肖愁这么倔强，软下调子，劝道：“愁儿，莫要闹别扭，快些起来跟娘回去。你在这……你在这是丢脸呀！” 肖愁心中叹气。李玉到底是不明白，这一走才是真的丢了脸，想找回面子的可能都没了。 李玉见状，心里焦急。她被一群下人冷眼看着，脸上发烧，可肖愁跪在这她又不好独自离开，一颗心真是提了起来，左右为难。 正此时，有人从外面走进来，见到这副情景，心中大惊。 “夫人、三小姐，你们怎么在这？”来人正是张总管，他快步赶到李玉身边，弓着身子问道。 “张总管好。”几个下人见到他，纷纷行礼。 肖愁眉一挑，没有吭声。 “张总管来得正好。愁儿想要见见老太爷，麻烦您给通报一声。”李玉像是见了救星，急忙说道。 张总管犹豫了一下，看向小王，“小王，这是怎么回事？” 小王把刚才对李玉的说辞又说了一遍，面无愧色，眉眼间还带着那些许得意。 张总管板下脸，冲小王使了个眼色，“胡闹！三小姐是老太爷的孙女，老太爷那吩咐岂会针对她！你快些去通报一声。”说完，张总管又佝偻着背，对肖愁说道：“三小姐，您快些起来。我让下人给您看座倒茶。” “不必了。”肖愁虚弱地笑笑，“多谢张总管关心。愁儿还是跪着的好。” “三小姐……”张总管脸色微变，声音又低了几分，“三小姐您大人有大量，这群下人不懂规矩，只认死理，让您受了委屈。小的待会儿就收拾他们给您出气！” “他们只是照爷爷的吩咐办事，何错之有？”肖愁淡淡说道，“张总管不必多虑，愁儿没受委屈。” “三小姐！算小的求您了！”张总管苦着张脸，“您这不是为难小的吗？您这可使不得呀！” 肖愁不再答话。 “肖愁，张总管说的是，您快些起来，不然过会儿让老太爷瞧见了成何体统？”李玉也跟着劝道。 “是啊，我的小祖宗，您快些起来吧。”奶娘在旁拉拉肖愁的小手。 肖愁像是吃了秤砣铁了心，就是不肯起。她心里自有打算。现在这一起，刚才可就都白跪了！怎么着也得让肖麒宗看见！ 一会儿，小王跑了回来，气喘吁吁地说道：“三小姐，老太爷让您先回去。” 李玉和张总管皆松了口气。 “三小姐，老太爷让您回去呢。”张总管看了眼丝毫不动的肖愁。 肖愁抬起头，对上小王的双眼，问道：“爷爷说原谅愁儿了吗？” 小王顿时愣住。 “爷爷既然没说原谅愁儿，愁儿就不起来。”肖愁斩钉截铁地说道。 “愁儿，你说什么胡话呢！老太爷什么时候怪罪过你？你快些起来，和你哥哥去吴家。”李玉用力拉起肖愁，却发现这孩子不知何时已不是自己能拉动的了。 张总管赶紧冲小王努努嘴。小王瞧了眼张总管，愣了下，这才支支吾吾地说道：“三小姐，老太爷说原谅、原谅你了！” 肖愁暗暗冷笑。张总管站在她身后，她是瞧不见这老头做了什么，可小王这愣头青把心思全写在脸上，她岂会视而不见？心念一转，就想清楚了大概。 “三小姐，老太爷都那么说了，您快些进去吧。”张总管好言相劝。 肖愁不言不语，仍旧不动。在周围几人说得嘴皮子都快破了的时候，她才动了动唇，说道：“爷爷若是原谅了愁儿，自然会亲自来见愁儿。他不来，说明他还有气。爷爷气不消，愁儿就不起。” 几句话，让周围一圈人都想要撞墙。 “唉，夫人，小的这就去和老太爷说说。”张总管直起身子，对李玉说道。 李玉点点头，“有劳张总管了。” 肖愁大急。这时候让张总管去见肖麒宗，这里发生了什么情况还不是任由张总管随口说来？！她可不希望自己跪了这么久，结果功亏一篑！ “这是怎么回事？”威严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肖愁一乐。没想到自己还没想出个对策来，肖麒宗就出来了！真是老天在助她啊！ “老太爷。”一圈人马上行礼。 肖愁也当仁不让，欠了欠身子，乖巧无比地说道：“爷爷好。” “愁儿，你怎么跪在地上？”肖麒宗看了眼肖愁，又看了眼李玉和张总管，目光锐利逼人。 张总管掀了掀嘴，上前一步刚想作答，就听肖愁抢先说道：“不是爷爷让愁儿跪的吗？” 那委委屈屈的声音一落地，院子里就再没有声响。 “愁儿，”好半会儿，肖麒宗才问道，“我何时让你跪在这？” 肖愁抬起脸，茫然地看了眼肖麒宗，又瞥了眼小王，没有作答。 肖麒宗冷哼一声，“王喜庆！” 肖愁这才知道小王的大名是这么个喜庆的名字，可惜今天他是喜庆不起来了。 王喜庆听到肖愁这么一说就知坏事，紧张无比，现在肖麒宗一吼，他更是双腿一软直接跪地。 “老太爷，小的冤枉啊！”王喜庆身子打摆子似的发抖。 张总管皱起眉头，略一犹豫，开口说道：“老太爷，这事怕有误会。” “哦，什么误会？” 张总管将小王的说法复述一遍，又迟疑地补充了一句：“看来三小姐是误会了王喜庆的意思。毕竟三小姐年纪还小，昨日又受了惊吓，可能是想多了。” “愁儿，是这样吗？”肖麒宗看向肖愁。 肖愁没有回答，而是歪着脑袋疑惑不解地看向张总管，张了张嘴，可没有发声又抿起了双唇，垂下脑袋来。 “三小姐？”张总管心中不安，“是小的说错了什么吗？” “愁儿，有什么话不妨直说。有爷爷给你做主。”肖麒宗轻描淡写地说道。 肖愁这才抬起脑袋，直直看向肖麒宗，小手一抬，指着王喜庆，“爷爷，他说谎！” 孩童稚嫩的声音在这院里却犹如惊雷，让院子里的所有人都变了脸色。唯一面不改色的就是肖麒宗。 “他说了什么慌？”肖麒宗淡定地问道。 肖愁小嘴一撅，“愁儿今早来找爷爷，想和爷爷说一声，今日不去吴家了。可他拦住了愁儿。奶娘说了好半天，他才同意进去通报。出来之后就矢口否认，说根本没答应去通报。”三岁的孩子却咬字清晰，逻辑清楚，有理有条地把事情说了一遍，语速还极快，根本不让人有插嘴的机会，“娘问起这事情，他还说愁儿信口雌黄。娘就问了那个丫鬟。” 肖愁小手再次抬起，指了指刚才那丫鬟。 被点名的那丫鬟花容失色，手中的扫帚掉在地上发出闷响。她慌慌张张跪下，都已经吓得说不出话来。 “那丫鬟怎么说？”肖麒宗心平气和地问道。 肖愁回答：“她说王喜庆没答应愁儿去通报。之后张总管就来了，张总管让他去通报，他回来说爷爷您让我回去。愁儿说爷爷不原谅愁儿，愁儿就不回去。他马上便回答爷爷您原谅愁儿了。” 肖愁这回可没半分假话，连夸大其词的地方都找不出一处。平静地把事情说完，肖愁就继续跪着，也不多言。 肖麒宗捋了捋长须，看了眼王喜庆，又看了眼张总管。“愁儿，起来吧。”肖麒宗走下台阶，伸手去扶肖愁。 “张总管，你知道该怎么办了？”边扶着肖愁，他边对张总管说道。 “是、是，小的知道。” 肖愁也真是跪久了，腿都麻了。慢吞吞地站起身，肖愁听张总管说道：“来人啊！把这两人拖下去打十大板！以后就到水房做事！不许再进内院一步!” 又是水房……肖愁眼中闪过阴霾，身子一晃，再次倒地不起。 “愁儿！”李玉大惊失色，被愁儿这一倒给吓得心脏都漏跳了一拍。 肖麒宗也是一惊，手上用了几分力道，可肖愁还是下身瘫软，没站起来。 肖愁的全部重量都压在肖麒宗的手上，整个人好像瘫了似的，她眼一闭、脑袋一歪，装作晕了过去。 “还不快找大夫来！”肖麒宗抱起肖愁的小身子，对着傻愣在那儿的张总管呵斥道。 肖愁这一晕，肖家还真是鸡飞狗跳。 大夫来了只说是跪久了、身子虚，肖愁年纪小，也不能开什么补药，关照一句让肖愁好好休息就离开了。李玉坐在肖愁床前哭得跟个泪人似的，好像肖愁得了什么绝症。奶娘也跟着红了眼圈。主仆三人倒真有点可怜兮兮的氛围。 肖麒宗脸色铁青，回头看了眼跟在身旁失了神的张总管，“张总管，我一直当你做事有分寸，没想到你也老了！” 张总管的脸色立刻比肖愁这病人的还要苍白。 肖麒宗说话总是点到为止，说完这他就出去了，留下张总管一人在内心苦苦挣扎。终于，张总管下定了决心，上前几步对李玉说道：“夫人放心，那两个犯错的下人小的一定重罚，给三小姐一个公道。” “公道？我家愁儿都病成这样了，他们赔得起吗！”李玉骂道。 张总管连连应声，“夫人说的是，他们人轻命贱，远远比不上三小姐金贵。小的这就赶他们出府！” 李玉也并非心狠手辣之人，要他们赔命。听到张总管这么说，轻轻点头，“张总管可得好好管教管教那些奴才！别再出这样的事情了！” “是，小的一定严加管教他们，保证不会再有此等事情发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何语可消愁》正文 13.羞赧 因为身体虚弱的缘故，肖愁在家休养了三日。李玉整日陪在她床边，好像她得了绝症一样。肖愁无奈，只能装可爱撒娇，让李玉的心情些许转好。 只是那日发生的事情仍是李玉的一根心头刺，再怎么微笑，眼底深处都带了丝愤怒。 肖愁对此唯有叹息。 她想到那做事滴水不漏的张总管，再看看这个当娘的，怎么都想不通张总管为什么要对李玉有敌意。李玉当这个傀儡女主人那么多年，肖麒宗何时对她给予过厚望、让她处理过家中大事？张总管才是这肖家内院的主人，位子牢固，谁都抢不走。现在因为这惹一身腥，那不是自找麻烦吗？ “愁儿，你怎么了？不舒服吗？”李玉见肖愁思索着什么，以为孩子又有不适，连忙问道。 肖愁笑笑，“没事的，娘。愁儿在想，这几日身体已经好转，明日该去吴家了。” 李玉听了，埋怨地看了眼肖愁，“你在家里和娘呆一块儿不好吗？怎么老想着去吴家？” 肖愁拉拉李玉的衣袖，“娘，这不是爷爷的意思吗？再说，婶婶待我极好，我三日没去，又说是身体不舒服，她要担心的。” 李玉哼了一声，别过头，“她待你好，娘待你就不好？你怎么不想想娘会不会担心？” “娘，我去吴家，又不是出远门，你有什么好担心的？”肖愁有点没了耐心。和李玉摆事实、讲道理，李玉还是这副“你去吴家就是心里没我这个娘”的脸色。肖愁又不是过继给徐宁当女儿，她用得着那么大脾气吗？ “我知道，你那吴婶婶知书达理、温柔贤惠，你是嫌弃娘笨手笨脚，还没本事，害得你被那群下人欺负。”李玉抹了抹眼角，“娘也不想这样。娘也希望自己能当这个家，那群下人见了我都敬畏三分。可你爷爷不同意，娘有什么办法？闹得现在一群下人都不把我们母女俩放在眼里，连那个张总管说的话都比娘说的话管用！” 肖愁沉默着，没有接话。 李玉接着说道：“娘早些年就和你爷爷说过，张总管是有本事的人，跟在你爷爷身边那么多年，从京城一直到这西南。娘是个妇道人家，也不求有他那样的权力，能让娘出一份力，跟着张总管学点东西就好。你爷爷就是不肯，还说我管不好这个家……”李玉梗咽了，气息也略有不稳，“哪有人生来就有这本事的？你爷爷连个机会都不给我，张总管事事插手，连我身边一个小丫鬟都是他给安排的！我这个肖夫人当得有什么意思！” “娘，你多虑了。爷爷是希望你开开心心过日子，家里那些烦人的事情让张总管负责就好。”肖愁苦笑。 李玉这怨妇的样是激不起她半点同情。她过去是一路爬上去的，从最底层小员工到公司高管，坎坎坷坷、起起伏伏，铭记在心的就是六个字“不怨天、不尤人”。成也好、败也好那都是自己的种的树所开出的果，有什么好不满的？ 肖麒宗没让李玉当家，肖愁觉得做的完全没错。 因为一个丫鬟貌美且想上位，她就故意撒气在人家身上，她怎么不想想先怎么套牢自己的丈夫？因为一个总管抢了自己的权力，她就自怨自艾，把责任全推在人家身上，怎么就不想想多向张总管请教请教？ 肖愁陪了李玉三年，她怎么对下人的、怎么对张总管的，肖愁都看在眼里。嘴里说着“张总管是有本事的人”、“跟着张总管学点东西”，她除了在院子里绣那些粗糙的鸳鸯，还干过什么？李玉是和气，除了翠怡没对其他下人发过火，可光是和气就行了？对下人说话时那副高高在上的施舍语调，李玉就从来没收敛过。这样的人怎么能当好这个家？更别说李玉天生懦弱、欺软怕硬的性格镇不镇得住那些下人。 这么一想，肖愁忽然明白为什么张总管会放任那些下人整李玉，那些下人又为何会心甘情愿这么做了。李玉没有树敌，可性格就如同翠怡那样惹人厌，偏偏还没有驭下的本事。 再者说，这内院真正当家的还是张总管。要是肖愁自己的下属有这么个腔调，她早让人卷铺盖走人了。谁是老大都搞不清楚，给你点颜色你就开染坊，谁受得了？ “愁儿，你说说，娘说的是不是在理？”李玉忽然开口问道。 肖愁愣住。她刚走神呢，可没听李玉在说些什么。这叫她怎么回答？ “什么是不是在理？”忽然有人踏进屋子。 肖愁和李玉一抬眼，就看见肖麒宗踱着步子进来，满头华发却不减他的威严，消瘦的身形也不损他的气势。这老宰相是有几把刷子的。 “老太爷。”李玉慌慌张张起身，欠身行礼，看都不敢看肖麒宗一眼，活脱脱一个小丫鬟样儿。 肖愁只是垂下眸子，轻声叫道：“爷爷好。” “嗯，李玉，你刚在问什么在不在理？”肖麒宗随口问道，看向李玉。 “啊……没、没什么……”李玉脸色惨白，她不说肖愁也猜到她之前的问题肯定是对肖麒宗不敬的。 “是吗？”肖麒宗不置可否，挥了挥手，“好了，你先出去吧，我有话对愁儿说。” “是、是……”李玉忙不迭离开。 肖愁见李玉匆匆离去的背影，再次肯定了肖麒宗的决定。一点夫人样子都没的肖夫人能当好这个家？借着鸡毛当令箭，对下人耀武扬威还差不多。 “愁儿，”肖麒宗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身体如何了？” “谢谢爷爷关心，愁儿的身体已经好多了。”肖愁回答道，“刚还在和娘说，明日就可以去吴家。” “嗯，也好。你三日未去，吴夫人每日都托你哥哥问候，很关心你的身体情况。明日见了吴夫人记得向她致谢，不要失礼。”肖麒宗关照道。 肖愁点头答应。 “之前因为你身体虚弱，所以爷爷没有多问。怎么那日你跪在院子里？”肖麒宗开门见山地问道，把来意给挑明了。 肖愁眉一挑，有些意外肖麒宗会问这个。“因为那下人说爷爷不见愁儿，愁儿以为是爷爷生了气，所以甘愿受罚。” “哦？我为何要生气？你又为何要受罚？”肖麒宗的声音里听不出喜怒，脸上的表情也没有半分变化。 “因为愁儿……愁儿撒了谎……”肖愁皱起眉头，恰到好处地放轻了语调。 “撒了什么慌？”肖麒宗接着问道，口气还是那么平淡。 肖愁有些迟疑。肖麒宗这是什么意思？明知故问？还是在试探她？又或者是在肯定他自己的推测？ 想不明白，但肖愁也只能如实回答：“是翠怡的事情……” “翠怡没有把书塞给肖妤吧？”肖麒宗反问道。 肖愁这回没有半点犹豫，“嗯。那书是二姐自己的。爷爷，二姐她……” “我知道，你不必为她求情。”肖麒宗笑了笑，枯树枝似的老手抚摸了下肖愁的脑袋，“肖妤不是肖涵，闹不出什么大事。” 欸？肖麒宗这意思是他同意肖涵看那些风花雪月的东西？ “你二姐的心性像你娘，虽然有胆子偷偷摸摸地做点阳奉阴违的事情，可真的大错是绝对不会犯的。你大姐则像你爹，平时不声不响，可心里有了主意就谁都改不了，不撞南墙不回头。”肖麒宗肯定地说道，嘴角还挂着笑，“至于你……” “愁儿自然是像爷爷。”肖愁心头一凛，马上讨好地说道，“娘是这么说的。” “哈哈哈！不，你可不像我。”肖麒宗大笑着摇头，微微眯起眼，“像另一个人。” 肖愁眼皮一跳，心中的不安慢慢扩大。 “好了，事情都过去了，就别再想了。你只要记住自己是肖家的子孙，未来还是吴家的夫人就好。”肖麒宗说完就起身向门外走去，边走边幽幽地叹了一声，“可惜你们都不是男儿啊……” 肖麒宗这一来一去，惊出肖愁一身冷汗，但好像只是虚惊一场。而肖麒宗发了话，李玉再怎么不愿，肖愁第二天还是要去吴家的。 几日未见，肖子正还是那副老样子，面无表情、毫无生气。 肖愁挂上大大的笑容，蹦蹦跳跳地走到肖子正身边，甜甜地叫道：“哥！” “愁儿。”肖子正这才露出很淡的笑容，“上车吧。” “嗯！” “嗯……愁儿，你的身体……” 不知道今天的太阳是不是打西边出来的，肖子正欲言又止许久，终于憋出了几个字。 肖愁不等他说完，就笑着回答：“已经没事了，谢谢哥哥关心。” “哪里……我这几日都没去看你。”肖子正歉意地说道。 肖愁心中一暖。 她卧床几日，唯有李玉常伴身旁，肖麒宗也就昨天来说了一通莫名其妙的话。哪怕肖子正说的只是客套话，她也觉得这雪中送炭来的时机太好了。 “愁儿只是身体虚弱，没有大碍，让哥哥担心了。哥哥每日苦读，那才劳心伤神，哥哥要多多保重身体才是。”肖愁温柔地说道。 “劳心伤神吗……”肖子正苦笑，“是我不够聪明，让爷爷和爹费尽苦心都不曾有多大进步。如今跟随吴先生学习，可……” 肖愁心中一乐。这苦大仇深的孩子终于肯对自己敞开心扉了！这是好事呀！ “哥哥不必自责。尺有所长、寸有所短，哥哥只是不善读书作文，定有其他优于别人的地方。”肖愁开导他，“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哥哥即使不能考取功名，也有其他证明自己价值的方法。” “尺有所长……寸有所短……”肖子正默默念着肖愁的话，嘴里更加发苦，“爷爷和爹是希望我能高中状元……我是肖家子孙，肖家世代为官，我……” “哥哥，那是肖家长辈们，而你只是你自己。”肖愁打断了肖子正的话。 “不去考功名、不去当官？”肖子正一时不能接受肖愁的想法。 肖愁被肖子正这么一反问，也一时无语。 不考功名、不当官，肖麒宗先掐死他，再掐死自己这个怂恿者。 她只是希望肖子正看开点，能过乡试就过乡试、能过会试就过会试，如果能过殿试、状元及第，那当然是最好。不能过就算了，也不会掉块肉、减了寿。 “哥哥，你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就好。实在不行就再和爷爷说说看。都是一家人，有商有量，没什么大不了的。”肖愁换了种说法，“重要的是你努力了。” 烂大街的话再次被肖愁说了出来。她挠挠头，也不知道还要说什么。 肖子正这才十二岁，还是个小孩子。古人再早熟，这时候也不可能像成年人那样思考。 肖愁做事洒脱惯了。一言不合，大家一拍两散拉倒。就算是好言相劝，那也是对同龄或者更年长的人，分析利弊、得失，哪有劝导过孩子？又要顾虑他们脆弱的承受能力，还要应对他们单纯的思维方式，真是难办。 幸好马车在这时停住，吴家到了。 肖子正从沉思中回过神，拉着肖愁下了马车。 徐宁正等在门口呢，见到肖愁一脸喜色。 “愁儿，你可算来了！身体好些了吗？听子正说你身体抱恙，婶婶都快急死了。”徐宁仔细打量着肖愁，检查她有哪里掉了根汗毛似的。 肖愁勾起嘴角，露出两排小白牙，“婶婶，愁儿没事。就是身子虚，躺了这么多天早好了！” “对了，婶婶这就让厨房给你炖点甜品喝。你年纪小，补品不好吃，吃点银耳红枣羹之类总是可以的。”徐宁说道。 肖愁连忙道谢，一抬眼，就瞧见门口还站着个人。 察觉到肖愁的目光，徐宁回头叫道：“尧轩，你还站在那儿干什么？” 吴尧轩扭扭捏捏，听徐宁喊了，这才走了过来。 徐宁笑话他道：“这几天不停地问娘愁儿怎么还不来，怎么见人来了，反倒没声了？” “娘！她生病了，我关心下，那是礼貌！！”吴尧轩羞赧地叫道，小脸蛋通红。 徐宁掩嘴轻笑，“哟哟哟！还不好意思呢！” “谁不好意思了！”吴尧轩别过头，却偷眼瞧着肖愁，“我才没不好意思呢！” 肖愁笑眯眯地盯着吴尧轩看，也不说话。这下吴尧轩的脸更红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何语可消愁》正文 14.极大的挑战 等待永远是最折磨人的事情。肖愁自问耐心不错，穿越前作为职业女性，她总能细心地将琐碎的工作完美地处理好。无论是挑剔的客户，还是有些任性的老板、碎嘴八婆的同事，她能面带微笑与人相处。但此刻，套着三岁孩子的身体，等待三个“无理取闹”、“不分轻重”的“大人”，肖愁只觉得自己脑门上有青筋暴起。 之前的担忧已经过去，肖愁心中隐隐有怒气冒出。 自穿越以来，肖愁一向对她所谓的亲人不怎么关心，虽然眼睛看着、耳朵听着，但总觉得不真实。她像是个旁观者，冷眼看着肖家的一切，漠不关心，唯一上心的就只有肖子正的作息——为了去看书。现如今，仿佛心中的迷雾散去，肖家人的一举一动映射到她的心底，她也越发觉得这一家子的不靠谱。 扶额叹息，肖愁眉头深皱，想到要在这个家里呆到自己及笄，就有种深深的无力感——如果吴尧轩和自己的亲事搞砸了的话，她还得继续呆下去……或许……十六岁时嫁给吴尧轩才是正确的选择？ 这么想着，肖愁不禁斜眼看向身边的男孩。 吴尧轩才刚三岁，纵是他之前的表现让肖愁有些微惊艳，但孩子的天性仍然无法抹去。等待这种事情，对吴尧轩来说无疑是酷刑。周围尽是那些花花绿绿的小玩偶、五颜六色的花灯，身处热闹非凡的庙会却只能傻站在一旁等着三个不知何时才会回来的……未来亲家？ 三岁的吴尧轩还不明白“亲家”的概念，只听爹娘说过，模模糊糊地知道那是他该尊敬爱戴如父母的人。可在他看来，要不是肖愁在意、着急，他才不管那些人的事情呢！今天还是头一次与她们见面，甚至只见过肖妤姐姐一面，为什么要为这些人浪费大好时光呢？他……他其实想和肖愁一起逛庙会的……嗯，不对，是肖愁想逛庙会，他才勉为其难陪她的。 吴尧轩这么想着，低着脑袋，不乐意地鼓起腮帮子，一脚踢开脚尖前的小石子。乌黑的眼睛瞟见肖愁脚上精致的绣花鞋，移不开眼，殊不知肖愁正注视着自己。 肖愁的心里非常矛盾。以她的自尊，根本无法接受自己将来嫁给一个比自己小两圈的孩子，更无法接受自己曾尝试踢开他，然后又功利地把他给拽回来；另一方面，理性又告诉她，这是效率最高、可能性最大的一个选择，对她的将来有无限好处——吴家绝对比肖家好太多。 内心挣扎着，肖愁不由忘了站在此处的目的，直到奶娘惊喜的呼声在头顶上炸开：“二小姐！是二小姐回来了！” 肖愁愣住，抬头一看，才发现肖妤跟在邹楚泽身后，满脸通红地迈着小碎步，缓缓走过来。她身前的邹楚泽则春光满面，嘴角带笑，不着痕迹地观察着与他擦身而过的女子。肖愁暗自哼了一声，这花花公子狩猎般的眼神她不是没见过，要说起来她原来的老板比邹楚泽更高段。 “二小姐，你这是跑哪里去了！可把我急坏了！”奶娘三步并作两步，直接冲到了肖妤面前，上下打量肖妤，好像在检查她有没有少根毫毛似的。 头发没乱，衣服也穿戴整齐，看来是没有失身。不过看肖妤这表情，恐怕是失“心”了……肖愁沉着脸，可以想象邹楚泽对肖妤说了不少花言巧语，骗得这傻姑娘的芳心。要骗她的身子也不是什么难事了吧…… “奶娘！你这是在做什么呢……”肖妤被奶娘看得面红耳赤，娇嗔道，还偷瞧了眼邹楚泽，见邹楚泽只是面带微笑地看着自己，耳根子都烧了起来。 “邹哥哥，你和姐姐去哪儿玩了？怎么都不带上我们？”肖愁跨前一步，仰着小脸蛋不乐意地看着邹楚泽。 邹楚泽只瞄了眼肖愁，淡淡说道：“这一路人多，稍不留神，便找不到你们两人了，肖妤姑娘之前还担心你们跑哪儿去了。下次可得记着别调皮，让人担心了就不好了。” 肖愁心中冷笑。这花花公子居然还把责任推到他们两个孩子身上？那样的话……肖愁脑袋耷拉下来，声音也低了八度，“原来……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是你们……你们不想和愁儿一起逛庙会呢……”说着，她身子一转，换上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嗫嚅道：“对不起，二姐，让你担心了。我……我一眨眼就发现你不见了……我……”说着，肖愁眨巴眨巴眼睛，似是要哭出来一般。 “愁儿……”肖妤本就是个心软、温柔的人，见肖愁这副模样，立马心里一抽，赶紧将肖愁搂进怀里，细声细气地开解道：“乖愁儿，是二姐不好，二姐没照顾好你。”抚摸着肖愁的小脑袋，感觉到肖愁的小手抱着自己的腰，肖妤头一回看见这三妹像个孩子撒娇，顿时，本能的母性泛滥开来，把邹楚泽都抛到脑后了，只顾着安慰这小妹妹。 “二姐，那你可得、可得答应愁儿……可不能、可不能再这么一声不吭地不见了。”肖愁拿自己的脸蛋蹭着肖妤的衣裳，声音轻轻的，像是小兽在呻吟一般。 “欸，二姐答应你，不会再一声不吭地不见了的。”肖妤用力点点脑袋。 肖愁闻言，小脑袋一点，“那……那……我们就在这儿等娘和大姐回来吧。”刚说完，她又装似不经意地瞥见了站在一旁仍旧笑意盈盈的邹楚泽，惊奇道：“咦？邹哥哥还没走吗？” “这……”肖妤的脸上再次爬上红晕，看都不敢看邹楚泽一眼。 让肖妤赶人？就算碰上讨厌的无赖，这傻姑娘都不会说出个“请离开”来。肖愁一边反胃，一边故作可爱地眨眨眼睛，心想着让邹楚泽感到自己恶心而离开也好啊。 “不如让在下陪肖妤姑娘一起等吧。弱女子和孩子在一起，到底是不太安全。”邹楚泽处变不惊，淡定说道。 肖愁都有些佩服这男人的厚脸皮了，但该做的事情还是得做，肖愁可不希望肖妤这傻丫头被这种男人白白占了便宜。“那就有劳邹哥哥了。”肖愁甜甜一笑，让邹楚泽不禁打了个寒颤，也不知是因为这小女孩突然改变了对他的称呼，还是她那奇怪的笑容。 “喂，你……”吴尧轩觉着奇怪，悄悄拉了拉肖愁的袖子，刚想开口，却被肖愁一个冷冷的眼神给噎住了。 瞪完吴尧轩，肖愁便恢复笑脸，小手紧紧拉着肖妤的柔荑，小嘴开开合合，不停地找话题，“二姐，你刚才游玩的时候可看见了什么有趣的东西？我之前有看见小泥偶哦！做的可漂亮了！你看、你看，就是这个！”肖愁高高举起手中的泥偶，还是之前吴尧轩塞给自己的。 肖妤温和地笑笑，顺着肖愁的话头说道：“是啊，真漂亮。” “嗯！可惜……”肖愁嘴一瘪，小脑袋又垂了下去。 “怎么了，愁儿？” 肖愁闷闷说道：“这小泥偶本是一对的。我只……只有一个……要是有一对的话，不就可以二姐一个，邹哥哥一个了吗？” 童言无忌，肖愁如同孩童无心的一句话，让肖妤的脸蛋又瞬间烧了起来，轻轻点了下肖愁的额头，低声叫道：“你个小妮子胡说什么呢！” 肖愁不以为然，看向被晾在一边的邹楚泽，眉眼一弯，问道：“邹哥哥说是不是呀？你和二姐一人一个泥偶，凑成一对可好？还是……你不想和我二姐结成一对？” “愁儿！”肖妤惊呼，脸上快滴出血来。 “小妹妹说的是，是楚泽考虑不周。这一路游逛，都没送什么东西给肖妤姑娘。”邹楚泽用奇怪的目光打量着肖愁，却只能接着肖愁的话往下说。 肖愁不等他说完，插嘴道：“那卖泥偶的摊子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你直走再左拐就到了。吴尧轩，你说是吧？” 吴尧轩还没从那瞪眼中回神过来，冷不丁被肖愁这么一问，“啊”了一声。 “嗯，没错的。邹哥哥，你可得走去早回，赶快把泥偶给买回来，好送给姐姐。”肖愁一溜串说完，笑眯眯地看着邹楚泽。 邹楚泽微微皱眉，刚想开口，见肖妤满眼期待地偷偷看着自己，只能吞下到嘴边的话，摆出优雅的笑容，“楚泽这就去，还请肖妤姑娘稍等片刻。” 肖妤微微颔首，算是答应吧。只可惜邹楚泽压根就没想答应这种荒唐的事情——买泥偶送给姑娘？这天下恐怕只有他一人了——可此时是骑虎难下，他的目光只扫过肖愁满脸笑容的小脸，带着狐疑不定的情绪朝肖愁指的路线走去。 总算滚了。肖愁舒了口气，垂下了眸子。邹楚泽滚了，这还有个春心萌动的肖妤在，那还有两个迟迟未归的母女不知在做些什么。肖愁揉了揉太阳穴，深深的疲惫感向她袭来。 她现在是三岁孩子的身体，寄人篱下，手上没有半分筹码。照理说，她本该如同那些小说中的主角一般，先低调做人，而不是顶着三岁孩子的身体说些超越她年龄的话。可现实逼着人不得不往站出来。想当初，在穿越前，她何时打过无准备之仗？这回，若是她不站出来，肖妤这傻姑娘被人吃光抹尽了，怕是肖家人也不会发现任何蛛丝马迹——肖涵的事不正是如此？直到外面传出风声来，肖家才知道这长女如此“了得”。 话又说回来，这些个破烂事和她有一毛钱关系啊！名义上、血缘上，这都是她的亲人，可感情上……肖愁对她们没有半点感情在。帮肖涵是怜惜她的才情，帮肖妤是可怜这傻姑娘。就算她们两人被人占了便宜，名声给搞臭了，和她又…… 闭着的双眼猛地睁开，肖愁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要是这两个姐姐的名声臭了，她岂不是也要被人指指点点，如同现在的肖妤一样，被连累到嫁不出去？哪怕是吴家这样算得开放的家庭，也不会和这种有“前科”的家族结成秦晋之好吧？那她难道要一直呆在肖家？！不嫁人也无所谓，糟糕的是，若是肖涵肖妤再出什么岔子，肖仲川对她们的管教一定会更加严格！这事情……她还非插手不可了？ 肖愁眼前一黑，胸闷至极。一个是不甘寂寞的才女，一个是单纯心软的傻姑娘，她一个三岁孩子要守住这两位姐姐的清白名声，还得把她们嫁出去……肖愁感受到了极大的挑战。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何语可消愁》正文 15.心生异样 想清楚自己和两位姐姐剪不断的连系后，肖愁呼出一口浊气。她从来不是那种面对麻烦就消极应付的人，既然只有保住那两位大小姐的名声才能让自己在肖家的日子好过些，那她就豁出去当她的“神童”吧！ 下定了决心，肖愁仰头看向还是娇羞不已的肖妤，嘴唇翕动，刚想开口又抿起了双唇。肖愁的情商并不低，可惜对这种古代小姑娘的情感问题不甚了解。照理说，古代人寿命短、婚育早，也该早熟才对，可古代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和异性相处的经历有限。肖妤这样家教严格的，更是没怎么和男人说过话。要说喜欢上一个男人……这只是一时的心动吧？没怎么和男人相处的肖妤第一次与男人相处就碰上个花花公子，心动也很正常。 肖愁思量着，还是决定不说什么，只要阻止两人相见，时间久了，肖妤自己就该冷静下来。 “呐……还要等多久？”吴尧轩扯扯肖愁的袖子，小声问道。 肖愁下意识地抬起左手，露出纤细的手腕来。看着手腕上仅有的一条手链，肖愁不禁莞尔。她还想看手表呢，都忘了自己已经穿越到了古代…… “唔……我没不耐烦，就是……就是怕你累了。”吴尧轩瞧见那条链子，立马移开眼，细声细气地说道。 肖愁叹气，“是等了好久了，也不知娘和大姐到哪儿去了……”说罢，肖愁仰头看了看星空，微微眯起了眼。以肖涵的个性，即使对李玉再怎么不满，也不会当面和她吵架。脱了那么久难道是出了什么事情？ “三妹别担心了，娘亲和姐姐多半是被什么事情给耽搁了，不会出事的。”肖妤摸了摸肖愁的脑袋，安慰道，“嗯，可能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玩意儿。这庙会上有不少难得一见的小饰物，做得精美，又便宜。” 肖愁苦着脸，心思一转，说道：“可是，二姐，愁儿好累呢。愁儿都困了，好想睡觉。” “这……要不让奶娘抱着你？” “愁儿想回床上睡去。二姐，你说我们先回家好不好？待会儿让爹爹派下人来找娘和大姐好了。你也说了她们不会有事的。”肖愁摇晃着肖妤的手臂，撒娇道，“二姐、二姐……你就依我嘛……” “这……这邹公子……”肖妤左右为难，眺望了下前面那个拐角。 肖愁撇嘴。这丫头果然还念着邹楚泽……得快些把她支走才好，要是再见面，不知那花花公子又会说些什么。思及此，肖愁嘴一撅，“二姐……你觉着那邹楚泽比我这个亲妹妹都重要？再说了，要是那邹楚泽为了这点小事情就不愿意理你，那他也不是什么值得托付终身的人，你说是吧？二姐……”她拉了拉肖妤的手，让她弯下腰，凑到她耳边轻声说道：“二姐，你可知道爹爹会给你安排亲事？娘早就说过，婚姻大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又岂是我们做得了主的？你瞧，不管我乐不乐意，我都得嫁给吴尧轩。” 这话仿佛是一击重锤砸在肖妤的心上。 是啊……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怎么会由得她去选择自己的相公？邹楚泽……再怎么喜欢邹楚泽，爹也不会让自己嫁给这么个重来都没听说过的男人。等到有合适的人来提亲，爹就会把她给嫁出去，以后相夫教子，像娘一样过一辈子。 肖妤的脸上浮现愁苦的神色，眼眶中闪现出泪花。“我……我……” “二姐，别伤心了。爹给我们选的人会是最好的相公的。”肖愁伸出小手，紧紧握着肖妤的双手，“你别担心。二姐夫以后一定很疼你，很关心你。将来你子孙满堂，享尽天伦之乐，直到百年。” “可是……可是那终究不是……”肖妤本就多愁善感，这回又牵扯到自己头一个心仪的男子，更是忍不住抹了抹眼角，梗咽着说不出话。 “你又怎知那邹楚泽是你命中的郎君？”肖愁眉头一皱，“若你们两人真有缘，那最后你一定会嫁给他的。若是嫁给了别人，只说明你们两人没有缘分。二姐，别想那么多事情了，我们先回家吧。要是让爹爹看到你这副模样，他该生气了。说不定就把你关在家里，不让你出来了。” “这！”肖妤紧张地瞪大眼睛，“这怎么行！我……”她咬住下唇，垂下眼帘突然不说下去了。 “你怎么了？”肖愁眼神一凛，抓紧了肖妤的手，“你可是和那邹楚泽说了什么？答应了他什么事情？” “没！没有！”肖妤慌忙摇头，站直了身子，好似在给自己增加信心。可不知为何，她面对这个比自己小了十多岁的妹妹，愣是心里发慌，总觉得自己好像是□□地站在她面前，什么都被她给看穿了。再次摇摇脑袋，肖妤把自己荒谬的想法抛开，努力告诉自己她是姐姐，她不该怕肖愁才对。 “二姐，你答应了他什么？莫非是要和他私会？”肖愁的声音忽然变得严厉，配上她三岁孩子的声音和外表，显得不伦不类。 “你在胡说什么！”肖妤不敢看肖愁的眼睛，色厉内荏地叫道：“肖愁，你怎么这么对姐姐说话！你、你……” “二姐，你怎么不明白！我是不想你和大姐一样传出那样的名声！你可曾听那些市井之徒在背后怎么议论大姐的？你是希望像大姐一样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肖愁一字一句地说道，双眸紧盯着肖妤的双眼。 “我……我当然不想……”肖妤刚提起来的气势立马就蔫了。 “那就听愁儿一句话，别去见那个男人了。若是他真心对你，自然会上门提亲。若是他心里没有你，那你趁早死心也是好的。”肖愁缓下语气，软言劝道。 肖妤怔住，不知所措地看着肖愁，“愁儿，我……” “二姐，我们是两姐妹，我能不为你着想吗？你觉着是那个今天刚见面的男人与你亲近，还是我这亲妹妹更关心你？” “可你……可你才三岁，你怎么懂……” “这有何不懂？娘早就教过我们要守妇道，未出阁的女子怎么能与陌生男子纠缠不清？二姐，要是娘在这里也肯定不会让你胡闹的。”肖愁拉住肖妤的手，温柔笑道，“好了，二姐，我们回去吧。早些回家，你早点歇息，睡一觉，明天就又有精神了。” “嗯……”肖妤有些迷茫。肖愁说的话于情于理都正确无误，她也知道自己应该照肖愁说的那样做。可想到说出这番话的是自己才三岁的妹妹，肖妤心里便生出异样的感觉。 其实，有异样感的又岂止肖妤一人？在旁的奶娘也好生奇怪：这三小姐今天为何那么古怪？莫不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上了身？奶娘想到此，不禁打了个哆嗦，看着肖愁的眼神也变得惊疑不定。另一边，三岁的小尧轩看着和自己同龄的肖愁，将她说的那些话收进心里，虽有些听不懂，却觉得胸闷难受，如同当初肖愁说自己配不上她一般…… 吴尧轩揪住自己胸前的衣襟，一个念头在心底里生根：他要变得比肖愁更强，要配得上肖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何语可消愁》正文 16.三言两语抢风头 即使肖妤和奶娘心生异样，也明白肖愁的主意是眼下最好的选择。肖妤咬咬下唇，不情愿地点了点头，慢吞吞地往肖府的方向走去。奶娘则跟在三人身后，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三人，生怕再出什么岔子。一路无言……就连吴尧轩都没有鬼鬼祟祟地和肖愁咬耳朵；肖妤更是一脸愁苦，仿佛是被人棒打鸳鸯，和爱人分离。就连奶娘偶尔扫到肖愁时，眼神都有些怪怪的。 肖愁自然明白自己的行为可谓是夸张至极，若是这做主的是那些无知妇孺，恐怕她就得被逼着灌符水、跳大神之类。幸好生在肖家……肖愁略有些庆幸，猜想肖麒宗和肖仲川多半是惋惜她不是男子，而不会有那种迷信的做法。但转念一想，要不是生在肖家，有这么两个不太平的姐姐，又怎么会需要她跳出来装“神童”？ 肖愁气闷，想到肖涵、肖妤这两个姐姐以后未必会乖乖听话，目光沉沉，也没心思找话题。 就这么沉默地回到肖府，看门的仆人见了这阵势，行了个礼，就匆忙向书房跑去。 肖愁吐出口气，终于开了口：“二姐，过会儿爹爹问起来，就说庙会人多，我们走散了。大姐的事情，就先别和爹爹说了。”说罢，她也不看肖妤，径自对奶娘吩咐道：“奶娘，你也别多嘴。可记住了？” “欸？这……”奶娘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只得偷眼瞧瞧肖妤。这二小姐、三小姐都算是主子，二小姐倒也罢了，三小姐一个三岁的小娃娃让自己向老爷瞒事情…… 肖愁脸色一沉，声音也硬了起来，“奶娘，你可是觉得我年纪小，所以说的话不作数？” “这……”奶娘见肖妤没反应，只得自己推托道，“三小姐，您瞧您说的是什么话。我这不是……这不是……我一个做下人的，怎么能向老爷瞒着事情？再说我人笨，可藏不住事情……” “呵……这样啊……”肖愁淡淡说道，“那就劳烦奶娘去吴府通报一声，吴尧轩在肖府稍坐片刻就回去，让吴叔叔和婶婶放心。” “啊？我？”奶娘一听，傻了眼。 她是专门服侍肖愁的，何时做过跑腿的事情？要论资排辈，她也算是一等的仆人，这事情随便差遣个人即可，哪用得着她？ “你没听见吗？徐婶婶身子可比不上你健壮，要是她发现我们不在原地，到时候急出病来，你可担得起罪责！”肖愁厉声说道，又话锋一转，眯起眼看向奶娘，“还是说……我这三小姐的话当真是一点用都顶不上？” “这……这我怎敢……我这就去、这就去！”奶娘擦了擦额头的薄汗，脚跟一转，就急急忙忙地往外跑。 “二姐……”肖愁收回目光，看向了默不作声的肖妤，软言劝道：“我之前就和你说过，大姐要是传出什么不好的名声来，这你我也是要被牵连的。我知你心头不快，可就算是为了自己，为了……让邹楚泽对你有个好印象，你也该为大姐保密，不是吗？” 肖妤一怔，轻声说道：“我知道了……” “嗯……”肖愁满意地颔首，瞥见吴尧轩若有所思的神色，也视若无睹地移开目光。这小屁孩不用她操心，怎么想他都不会拆自己的台。 不一会儿，刚才那看门人就小跑了回来，恭恭敬敬地说道：“二小姐、三小姐，还有这位小公子，老爷让三位去大厅见他。” 肖愁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这真正的考验算是来了…… 肖仲川板着一张脸坐在太师椅上，本就不苟言笑的面容在此时看起来更为严肃，似是隐隐有怒火在烧。见三人进来，他直截了当地问道：“怎么就你们两人回来？你娘和肖涵呢？还有……吴小公子怎会和你们一起回来？” 肖愁轻轻推了推肖妤，被肖仲川吓得怔住的肖妤这才支支吾吾地回答道：“我、我们走散了……” “走散？”肖仲川反问一声，肖妤更是吓得说不出话来，咬着下唇，好似要哭出来一般红了眼。 肖愁见状，暗自叹息，只能踏出一步，脆生生地说道：“爹爹，您是没瞧见，今天这庙会人可多了！愁儿都快被挤坏了。徐宁婶婶和吴尧轩也都给挤散了呢！要不是遇见我们，可不知道该怎么办是好。您想呐，要是愁儿一个人走散了，那……那可回不来了……”肖愁说着，小嘴一撅，委屈得不行。 要说起来，自从穿越之后，她这演戏的本事就见长。虽然穿越前，她就是装无辜的好手，可那时候是一脸淡定，不像现在这样可怜巴巴的。肖愁强忍着反胃，努力模仿小孩子的神态，眼睛眨巴眨巴，凑到肖仲川跟前撒娇道：“爹爹，您还是快些派人去找娘和大姐吧。她们两人到现在都没回来……愁儿好担心呐……” “嗯……我知道了。”肖仲川面无表情，生硬地摸摸肖愁的脑袋，或许是在安慰肖愁，可有些粗鲁的动作直把肖愁给弄疼了。幸好，肖仲川对这种父女情深的举动没多大兴趣，只摸了两下意思意思，就张罗人手去寻找李玉和肖涵。 肖愁揉揉被摸疼的脑袋，感慨着肖家淡漠的亲情有时候还是有好处的。她不禁想起吴家三口人，徐宁和吴尧轩的相处模式让人有些羡慕……她小时候也没和妈妈那么亲过，总是有代沟存在的。这么一想，肖愁下意识地看向身后的吴尧轩。 这小屁孩目不转睛地看着肖愁，那眼神好似不认识她这个人一样怪怪的。不过也对，她之前那么稳重地安排好一切事宜、编好糊弄肖仲川的说法，谁知一转身在肖仲川面前装起了可爱乖女儿。肖愁垂下脑袋，嘴角勾起讽刺的笑容。三岁的身子，三十岁的心，她又何尝不想表里如一？ 抛开脑中的念头，肖愁拉扯了下肖仲川的衣袖，忽的被肖仲川一把甩开。两人同时愣住。 “爹爹？” “咳……愁儿有什么事情？”肖仲川掩饰地咳嗽一声，问道。 肖愁也收起脸上的惊诧，说道：“是不是该找人送吴尧轩回去？” “嗯，我这就让人安排马车。吴小公子不要着急。”肖仲川对吴尧轩说道。他大概真的不适合安慰人，这话说的也过于冷静，没有半分安慰的作用。 小屁孩淡定地拱手作揖，“多谢肖伯伯。尧轩的事情不着急，肖愁的奶娘之前已经去吴府通报了，爹娘不会过于担心的。肖伯伯还是多派些人手去找伯母和肖涵姐姐吧。” 肖仲川微微一惊，默然点头。肖愁见状，撇撇嘴。亏她还担心自己过于拉风，被肖仲川怀疑什么呢，自己这番举动还比不过吴尧轩的两三句话。不过也是……她那恶心的装可爱的样子，怎么会让肖仲川起疑心呢？ 这么一想，肖愁放下心来。看来自己这“神童”是当不成了，也落得一身轻松。 没曾想，她提防了不该提防的人，反倒是看不上眼、根本不上心的那人给自己惹了麻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何语可消愁》正文 17.生死一线 天气已逐渐转凉，微风徐徐，感受到的不再是夏日的清新，而带了些许秋天的萧瑟。 肖愁坐在院子里，拨弄着李玉做给她的布娃娃，无聊地打了个哈欠。自那次“惊心动魄”的七夕之后，生活急转直下，变得越来越没趣，甚至连肖仲川对女儿们的管教也越来越严格。 当日夜里，李玉和肖涵被下人们给寻了回来，李玉支支吾吾，不知该怎么和肖仲川解释，还是肖涵漫不经心地以一句“走散”作为理由把肖仲川给打发了——肖愁觉着肖仲川好说歹说也是个太守，能坐到这位子上，怎么着也不会轻易相信这个有前科的女儿的说辞，想必是事后问过李玉了。肖愁想起七夕过后越发沉默的肖涵，心里沉甸甸的。至于肖妤，在这之后也经常皱眉叹息。 肖愁不由也叹了个气。这个家更加让人抑郁了。这倒罢了，想起肖仲川和肖麒宗看自己的眼神，肖愁明白自己“神童”的事情这两父子是知道了，只是不知为何到现在为止他们都没什么动作。 “愁儿，一个人在玩什么呢？” 肖愁闻声抬起脑袋，就看见李玉远远走来，脸上挂着不自然的笑容。肖愁不禁蹙眉，又舒展开眉头，甜甜一笑，“娘。” “哎……你怎么一个人呆在这？不和你二姐去玩吗？”李玉眼神游移，都不与肖愁目光相对。 肖愁眼睛略微一扫，瞧见跟在李玉身后的那丫鬟手上托着个盘子，那托盘上放着个瓷杯，不知里面装着什么……肖愁收回目光，“没呢。娘有什么事吗？” “嗯……嗯……”李玉置若罔闻，只看了眼肖愁身边的奶娘，又看了看那杯子，踌躇不前。 “娘？”肖愁拉拉李玉的衣摆，仰头笑眯眯地看着她，指了指那杯子，“这是什么呐？” “咳……这个……这个是……”李玉牵起肖愁的手，捏了又捏，张了张嘴又抿起双唇。 肖愁眉眼一弯，仿佛不曾察觉李玉的犹豫，“娘？这是给我的吗？” “欸……是给你喝的。这是娘特地……特地为你准备的、准备的……”李玉“准备”来“准备”去的，也没个下文。 肖愁眼睛一眯，不等李玉想出个词来，就抽回手，踮起脚尖，从那丫鬟手里拿过了杯子。杯子略有些沉，肖愁好奇地打开杯盖，里面的水干净清澈，唯有几粒灰色的杂质在漂……肖愁脑中灵光一闪，想到那些俗不可耐的电视剧情节——该不是放了香炉灰之类的东西吧？ “愁儿……”李玉眼神闪烁，似有些不忍。她温柔地摸了摸肖愁的脑袋，轻声说道：“你乖乖喝了，对你身体有好处。” 嘿！肖愁心底冷笑：她还想李玉再怎么迟钝木讷，也不该对自己这种“神童”放任不管，更何况肖麒宗和肖仲川十之八九也该知道自己“出格”的事情了。李玉现在这反应才像是一个古代无知妇孺该做的嘛——背着相公、公公，去求些神符、香炉灰什么的……要真是香炉灰，喝了大概也没什么事吧？但想到自己现在三岁的身体，肖愁还是觉着保险点好。 肖愁仰脸冲李玉一笑，点了点脑袋，“嗯。”说罢，她浅浅呷了口。只一点，那苦涩的味道让肖愁的脸都拧在一起，看得李玉心疼地把她搂进怀里，连声安慰：“乖愁儿，乖愁儿……过会儿就好了，不会太疼的……” 疼？肖愁愣住。香炉灰喝了会肚子疼？这事情她可没经验。 刚想到此，肖愁脑袋一阵眩晕，只觉得眼前忽然黑了，手也握不住那杯子，只听一声脆响，那杯子摔在地上。该死的！李玉到底给她喝了些什么？！肖愁肚子一阵绞痛。 “愁儿？愁儿！愁儿！快找人来！快去找老太爷！”李玉的哭喊声在耳畔炸开，吵得肖愁脑袋更疼了。 老太爷……爷爷？为什么要叫肖麒宗？这事情是肖麒宗授意李玉做的？为什么…… 肖愁迷迷糊糊的，身体不听使唤，只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人抬起，耳边是断断续续的哭声——大概是李玉吧，又有几声呜咽——肖愁猜是那个多愁善感的二姐在为自己掉眼泪，肖涵是不会哭哭啼啼的。半天，她才感觉到自己被放在柔软的床铺上。肖愁只能腹诽这低效率的急救措施。虽然身子越发疲惫，她还是下意识地努力保持意识清醒——不能昏过去……不能昏过去……再怎么样也不能失去意识…… 肖愁觉着这是生死攸关的时刻了……如同穿越前…… “怎么回事？”苍老的声音亦如往常一般平静，带着不怒自威的气势在，让原本喧闹的环境突然静了下来。 “老太爷……愁儿……愁儿她喝了……”李玉哭得泣不成声，连话都说不连贯。 肖麒宗忽然打断她的话，喝道：“李玉！好好说话，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请过大夫了吗？没事的人就别呆在这，李玉，你留着把事情说清楚。” 零落的步伐声之后，“吱呀”一声关门声，房间里再次安静了下来。 “怎么回事？那水她全喝了？”肖麒宗压低声音问道。 李玉战战兢兢地回答道：“喝、喝了……喝完之后就、就突然晕了过去……”说着，她又开始啜泣。 肖愁心里一寒，本就不清醒的意识更加混乱：为什么肖麒宗要这样……为什么…… “嗯，有什么人看见吗？” “有……我那贴身丫鬟在，还有愁儿的奶娘也在……” “嗯，我知道了。你留在这陪肖愁吧。”肖麒宗说完就离开了。 李玉又哭了几声，伸手握住肖愁的手，呢喃道：“愁儿……愁儿……你莫要怪娘……你……呜……” 肖愁的心渐渐沉了下，只剩下一个念头：不能失去意识……不能死……不能死…… 即使如此，肖愁还是感到一阵无力，只能觉得自己的身子越来越沉重，意识终于陷入黑暗…… —————— 肖愁以为自己是死了。虽然不甘心，可也无法改变，只能自我安慰：她好歹也算是捡回过一条命，虽然只有三年。不知道人死后会不会真的有轮回转世，还是尘归尘、土归土，直接就这么没了？ 肖愁胡思乱想着，猛地发现她还有意识！这是证明死后要轮回，还是……这么一想，肖愁试着控制自己的身体，睁开双眼，眼珠子转一圈，发现这环境出奇的熟悉，一如这三年生活过的地方……肖愁眨眨眼，想掐自己一下，又没力气抬手。 这……这是还活着吧？ “愁儿？” 肖愁勉强扭过头，就瞧见李玉喜极而泣的面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何语可消愁》正文 18.三岁孩子 李玉明显是憔悴了许多，眼眶下凹，黑眼圈严重，身子也清减了不少。只是看着肖愁的时候，眼睛亮得吓人，眼泪不停地往下掉。 肖愁的心软了下来，努力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微不可闻地叫了一声：“娘……” “欸！愁儿……我的愁儿……”李玉一把将肖愁搂紧怀里，用力得让肖愁发疼，嘴里念叨着肖愁的名字。 “娘……”肖愁难受得紧，□□一声，直把李玉给吓了一跳。 李玉松开手，细细打量着肖愁，紧张地问道：“愁儿，怎么了？哪儿不舒服吗？是了、是了，是娘不好，你刚醒来……我去找大夫，你等着！”李玉抚摸了下肖愁明显凹下去的脸颊，眼神里的心疼让肖愁脸上的表情柔和下来。她轻轻放下肖愁，给她掖好被子，就匆忙往外跑去。 肖愁呼出一口气，呆呆看着床前明亮的阳光。从她的身体状况和李玉的神色来看，她已经昏迷有段时日了。肖麒宗想杀了自己，肯定不会让人给她找大夫。也不知她是怎么活过来的……肖愁眼睛胡乱瞟着，看见了床头柜上摆放着的半碗稀粥，又想起李玉那样子……她这娘虽然无知懦弱，但到底是疼她的…… 不一会儿，有脚步声靠近，肖愁抬了抬眼皮，只见一双布靴子出现在门口，她心里咯噔一下，慌忙闭上眼睛，装作还未苏醒。那人走到了床边，似是在打量肖愁，若有实质的目光让肖愁心里发毛。她没看清进来的是谁，只知道在古代会穿靴子的只有男人，而肖家的男人……无论是哪个，她都觉得来者不善。 正当肖愁心里惴惴不安，想着要是那人要掐死或是闷死自己，她这个三岁的小孩子也没法抵抗，只能等死的时候，一直宽大温暖的手抚过自己的脸颊。那手并不像李玉的手一般细滑，粗糙的皮肤如同枯树枝一般，还带有茧子，磨得肖愁的皮肤发疼。这下，肖愁明白床前的人是谁了。肖子正还年轻着，肖仲川也没苍老如此，只能是肖麒宗——那个想杀了她的爷爷…… 肖愁心里发寒，一颗心随着肖麒宗手的动作而颤抖不已。她是怕死的，虽然她可能在死后——如果还有灵魂的话——会乐天地打趣，但在此之前，她是怕的，也绝对不愿就这么死去。有时候肖愁都觉得是自己求生欲太过强烈，才会在那场惨烈的事故之后穿越，而不是死亡。 那只大手抚过肖愁的脸，最终停在了肖愁的脖子上，也让肖愁的心脏漏跳了一拍。肖愁想不明白肖麒宗为什么要杀自己，仅仅是因为她表现得过于聪慧，不似三岁孩童？谁会因为自己的孙女太聪明而杀人的？还是一个曾经位高权重，任过宰相的老臣，做出谋杀亲孙女这种事情，说出去谁会相信？ 掐在脖子上的手慢慢使了力，肖愁渐渐觉得呼吸苦难。下一秒，肖愁便猛地睁开双眼，迷茫地看着肖麒宗，“爷、爷爷？你……你在做什么？” 肖愁两眼无神，呆滞地看着肖麒宗。肖麒宗手一颤，手上的力道就松了好多。 “咳咳……爷爷……愁儿好难受……愁儿是不是病了？”肖愁皱起脸，可怜兮兮地捂着肚子，“愁儿饿了……愁儿要吃……” 肖麒宗募地松开手，双手颤抖，看着肖愁的目光有着和他阅历不符的不知所措，“愁儿？” “爷爷……爷爷……愁儿不要吃药……不要苦苦的……”肖愁吃力地说道，发音都有些不标准，含糊不清。 肖麒宗一怔，“愁儿，你可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肖愁仍然一脸茫然，傻乎乎地看着肖麒宗，忽然眼神一变，躲躲闪闪地移开目光，慌忙说道：“愁儿……愁儿没偷去哥哥那儿……” 肖麒宗颓然坐倒在床边的椅子上，难以置信地看着肖愁，“你……你不记得了？”刚问出口，肖麒宗又站了起来，厉声呵斥道：“你装傻充愣想骗我？” 肖愁的身子缩成一团，恐惧地看着肖麒宗，哭喊道：“爷爷，爷爷，我不敢了……愁儿不去了……你不要罚跪……不要打……”也不管肖麒宗的反应，肖愁只是不停哭着，眼泪都流不出，却梗咽得不像话，可怜得如同被人遗弃的小狗小猫。 肖麒宗挺得笔直的背脊顿时有些佝偻，仿佛在瞬间老了十岁，整个人都失了魂，喃喃自语着：“这样……竟然成了这样……这样也好、也好……”说着，肖麒宗苍白的面孔上浮现笑容——却比哭还要难看几分——伸手摸了摸肖愁柔软的头发，安慰道：“愁儿不哭，愁儿不哭……你别怪爷爷，爷爷这是为你好，为肖家好。” 肖愁小心翼翼地抬眼看了看肖麒宗，试探着问道：“爷爷不打愁儿？” “不打，爷爷不打愁儿。” “也、也不给愁儿苦苦的药吃？” “不吃药。” “愁儿……愁儿难受……爷爷，愁儿好难受……”肖愁捂着肚子，小脸还是皱成一团。 肖麒宗坐在床边，轻拍着肖愁的背，“愁儿不疼，过会儿就不疼了。” 正说着，门外床来李玉的叫声：“愁儿，愁儿！娘回来了！你……”话音未落，见着肖麒宗的李玉如同被人突然扼住了咽喉，声音断在喉咙里，双眼圆睁惊恐地看着肖麒宗。 肖麒宗不自在地咳嗽一声，起身说道：“好了，你照顾好肖愁吧。”说完，他从垂着脑袋、肩膀颤抖的李玉身旁走过，背脊笔挺，却显得有些许落寞。 待肖麒宗走后，李玉就迫不及待地扑到了床边，仔细观察着肖愁的小身子，双手摸着，检查着肖愁是否完好。目光扫过肖愁纤细的脖子，立马定住不动了。肖愁见李玉眼眶含泪，知道她疼惜自己，便伸手拭去她溢出的泪水，天真地问道：“娘为什么要哭呀？不哭、不哭……愁儿给你呼呼。” 这话一出口，李玉眼中的泪水更止不住了。她起身抱住肖愁，泣不成声。肖愁隐隐约约听见她说“对不住”，她这个做娘对不住她这个女儿。 李玉看不见肖愁埋在她怀里的脸，看不见那张面无表情的面孔和冷冷的眼神。肖愁闭上眼，伸手环住了李玉的腰。她心里明白错不在李玉，她只是个可怜的女人，没有主见，也没法有主见。可她没法原谅她。她这个亲娘是想毒死她这个女儿啊！但李玉那心疼她、怜惜她的表现，又让肖愁感动万分。如此矛盾…… “娘不哭，不哭……”肖愁机械地念着。她得记住，自己是个三岁的孩子，只是个三岁的孩子。 “咳咳，肖夫人，还是先让在下给三小姐诊脉吧。”门外有人出声道。 李玉松开手，抹了抹脸上的泪，退到一边。 肖愁见那个陌生男人靠近，立马伸手拉住李玉的手死活不松开，怯怯地躲着。 “愁儿乖，让大夫给你看看，看了之后就好了。”李玉哄着肖愁，示意那大夫给肖愁诊脉。 诊脉、开方，之后那大夫又与李玉说了几句，便告辞离开。待李玉回过头，发现肖愁已沉沉睡去。哀叹一声，她擦擦眼角的泪痕，帮肖愁盖好被子后，轻手轻脚地出去了。 关门声响起，肖愁睁开双眼，脑袋里有无数个念头转过。她想不通肖麒宗为何杀她。她聪慧过人会给肖家惹来什么麻烦？说起来，肖涵不也是个才女，怎么不见肖麒宗对她下手？再细想之后，肖愁有些明白为何肖家禁止女子读书，想必是和这事情有关系的。至于原因，恐怕不是她现在能知道的。 当一辈子天真无知的女子？呵……肖愁冷笑，又感到无可奈何。至少目前来看，她只能当一个单“蠢”的小孩子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何语可消愁》正文 19.三年 步步为营地过日子是一种痛苦的事情，但想要装傻充愣那只要把脑袋放空就行。肖愁目前的状况就是如此，整日呆在床上，吃饱了睡、睡饱了吃，偶尔听李玉絮絮叨叨地说些安慰的话，冲着来看自己的肖仲川、肖涵等人笑笑，倒也过得舒坦——至少不必担惊受怕。 但直觉告诉肖愁，这事情没那么容易了结。换做是她，可不相信一个本来聪慧过人的孩子一夜间就泯然众人，平凡至极。肖麒宗是不信的。在那日之后，他多次来看望肖愁，冷不丁就试探肖愁一下，又问过那大夫些事情，看肖愁的目光仍然带着点怀疑。不过，再怎么怀疑，肖麒宗也没有再下手伤害肖愁。 这样就行了……肖愁想着。过段时日，肖麒宗就该相信她是真的变笨了。只可惜她现在只能是三岁孩童，很多事情没法做——像是肖涵和肖妤的事情。肖妤只来看过她这亲妹妹一次，单纯地觉着她身体好了就行，“智商高低”不在她的考虑范围；肖涵倒是来了不少次，不怎么说话，只是定定看着肖愁，偶尔抱着肖愁，手指颤抖，似在害怕什么，紧咬着的牙关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用力到肖愁都怕她咬碎了一口小白牙。 肖愁早些时候就明白这姑娘心里藏了很多事情，相处越久，愈发觉得肖涵心中的秘密远非自己想得那么简单。这肖家好歹也是官宦世家，人丁却不兴旺，除了肖麒宗这一支外，似乎没有其他什么远房亲戚了。这不像是个古代大家族该有的常态。而作为官宦世家，肖家对女子的管教未免严苛过了头，甚至带着点神经质的紧张。 这不是正常的现象，必有什么原因促成了这一局面。 肖愁想着，不由冷漠地笑了起来。肖家到底经历过什么又与她何干？她只是想活下去，还要活得好才行。而在肖家这个男权至上的家族，她根本没法做到后者。 “愁儿，你睡了么？” 肖愁闻声收回了思绪，躺在床上，揉了揉眼睛，仰头看着推门而入的肖涵，“嗯……大姐……” “吵着你了吗？”肖涵抱歉地问道，可没有一点离开的意思。她探头往门外张望了下，见没有人，便赶紧将门合严实了，快步走到肖愁的窗前，“愁儿，现在没有人，你告诉姐姐，是不是……”肖涵嘴唇一颤，双手紧紧交握在一起，捏得指节泛白，“是不是娘害你成这样的？” 肖愁愣住，脑袋一歪，傻傻说道：“不懂……” “娘……娘是不是给你吃了什么，喝了什么东西？”肖涵接着逼问道，双手扣上了肖愁的肩膀，眼眶里已带着泪花，“你别怕，告诉姐姐。乖愁儿，说给姐姐听。” “姐姐，疼……”肖愁挣扎着耸耸肩膀，往后缩了缩身子，“愁儿不懂、不懂。” “你……真的傻了？”肖涵松开手，一脸颓唐，“他们居然、居然……”说着，肖愁情难自已地捂住唇，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姐姐？”肖愁怔住，看着肖涵手足无措得不知该怎么办。 “呼……姐姐没事。”肖涵抹了抹脸颊，勉强露出一个笑容，“姐姐没事。愁儿乖，今天的事情不要和其他人说，姐姐……姐姐先走了。” 说罢，肖涵脚步匆忙地离开了。 肖愁脸上木讷的表情也在肖涵离开后消失得无影无踪。肖涵果然知道不少事情……她是不是可以认为肖涵也被骗去喝过那不知道放了什么药的茶水？只是为什么她平安无事？才女名声大作之后，肖麒宗也没步步紧逼，像对自己那样非要致她于死地不可。 肖愁百思不得其解，也只能把这问题放在一边。日子还得继续过，不会因为她想不通什么，时间就停滞不前。而她能做的只是继续装三岁孩子——无知、茫然，不去思考，压抑自己的本性，浑浑噩噩地度日。 转瞬，已是三年过去…… 三年光景，肖愁早已适应了这样的日子，肖家也没有什么大变动，除了肖子正进京赶考，名落孙山，让肖麒宗和肖仲川脸色难看至今之外，并没有什么大事。 肖涵仍未出阁，算得上是老姑娘了。偶有人上门提亲，肖愁原先总猜测这次她能嫁出去了，谁知不是肖仲川不满对方身份低微，就是肖涵病重无法出嫁。倒是李玉在旁着急，突然间挂心起这个大女儿来；就连肖麒宗也时常问起肖涵的亲事，催促她赶快嫁人了事。 肖涵未嫁可以说是情理之中，肖妤也没嫁人就比较出乎意料了。肖妤这傻姑娘是不会耍什么心眼的，她是真病了——总是恹恹地躺在床上，茶不思、饭不想。肖愁见过她几次，知道这是心病，和那只有一面之缘的邹楚泽有关。只是那个花花公子早已把肖妤抛到脑后，那年七夕之后再没见过这人。 肖愁懒洋洋地躺在躺椅上，小脚一踢一踢的，咬着个糖葫芦，吮得满手糖浆。她本就偏好甜食，只是过去不曾吃成这副德行，现如今她是个孩子——即使过了三年，她已六岁。 “愁儿，快擦擦手。”在一旁做女红的李玉见状，放下手中的针线，拿起自己随身的帕子，拉过肖愁的小手，从指间到手掌都细细擦了一遍，可这黏糊糊的糖浆哪是可以擦干净的？李玉皱起眉头，对身边那丫鬟吩咐道：“去打盆水来。” 那丫鬟名唤小蝶，面容顶多算是清秀，可体态轻盈，微微作福的姿态漂亮极了。李玉不怎么喜欢这丫鬟，可她原来的丫鬟和肖愁的奶娘在三年前因为手脚不干净，给赶出了肖府。肖仲川和肖麒宗清正廉洁，一切从简，肖家仆人本就不多，现如今更是让李玉亲自带肖愁，也就不再招人。李玉在肖家可没话语权，只能皱眉看着小蝶步履轻盈，施施然走出院子打水去。 “娘，你吃么？可甜呢！”肖愁笑眯眯地举起手中的糖葫芦。 “娘不吃，愁儿自己吃就好。”李玉摇摇头。她的眼角已有岁月的痕迹，眉间更是有几缕哀愁怎么也消不掉。 肖愁也不强求，收回那糖葫芦往自己嘴里塞，嚼得津津有味。 李玉宠溺地看着肖愁，理了理她额前的碎发。说来，这三年李玉最疼的闺女便是肖愁，也不知是她心中有愧，还是因为肖妤现在愁眉不展的样子不再讨她欢心。 小蝶手脚倒是麻利得很，不一会儿功夫就端着一盆水回来了。李玉不让小蝶碰肖愁，好似她身上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从肖愁手中拿过被狗啃过似的糖葫芦，随手丢给小蝶，李玉这才亲自为肖愁洗手，边洗还边教导道：“愁儿可记住了，到外面去吃东西的时候不能这么没规矩，要小口小口吃，别弄得满手都是。” 肖愁乖巧地点头，任由李玉搓弄自己的小肉手。 待李玉帮肖愁洗干净那双手，侍奉在侧的小蝶开口说道：“夫人，晚饭已经准备好了，是不是现在就开饭？张叔不在，要不要小蝶去请老太爷、老爷，还有公子去饭厅？” 肖愁不着痕迹地抬了抬眼。虽然在装小孩子，可肖愁眼没瞎、耳没聋，肖家上下的事情偶尔听见，总是记在心里。这张叔是肖府的老管家，管理府内事务，一般不出门的。即使要出门，他也总在晚饭时分赶回来，怎么今天这么晚都还没回来？ “用不着你去。”李玉不假思索地说道，眉头微皱，起身掸了掸身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只是这做作的姿态没有她预想中的潇洒。李玉刚想牵起肖愁的小手，却忽然僵住。肖麒宗、肖仲川重男轻女是摆在台面上的事情，肖麒宗更是对这个原来不安定的因素、现在完全累赘的小孙女不怎么喜欢。李玉想了想，还是不情缘地说道：“你带三小姐先去饭厅。” “是。”小蝶屈膝行礼，待李玉走后，才直起身子，望着李玉离开的背影讽刺一笑。 “小蝶姐姐，我们走吗？”肖愁仰着小脸问道，弯成月牙的眼睛看着小蝶。 小蝶面无表情地看了看肖愁，哼了一声，抬脚就走，也不等肖愁。她知道这三小姐爱笑，脾气也好，从不发火，不哭闹。全家上下除了李玉和大小姐肖涵外，就没什么人待见她。做下人的也要会看风向，肖家这几口人，能说的上话的就是那两个当家的男人。这个三小姐，更是不用多上心。再者，李玉总给她脸色看，她就不能欺负欺负这个李玉疼爱的小女儿？小蝶心里想着，脚步走得更急。 肖愁迈开双腿才能勉强跟上小蝶的步伐，一会儿就气喘吁吁，喊着“慢点、慢点”了。 小蝶不耐烦地停下脚步，挑眉看向肖愁，阴阳怪气地说道：“三小姐，您这样娇气怎么行？这么大的人了，连走路都不会好好走吗？” 肖愁喘着气，整张脸通红，不知是因为刚才走得急了，还是被小蝶说得羞愧。 小蝶鼻子出气，见肖愁是个软柿子，张口还想再说几句，就见肖愁抬起脸，看着她身后，勾起嘴角露出笑容，喊了声“爹爹”。小蝶一惊，慌忙转身，低着脑袋，毕恭毕敬地行屈膝礼，整个人露出好看的曲线来，“见过老爷。”小蝶声音清脆，很是悦耳。 “爹爹，你怎么来了？是来看愁儿的吗？”肖愁的声音在背后响着，她两脚一跳一跳，蹦到了小蝶身前，如同小麻雀一样唧唧喳、唧唧喳，没完没了。 小蝶蹲了许久，脚都发麻了，只听见肖愁的声音，也不见有人回答。她忍不住偷偷抬眼一看，发现身前只有肖愁一人。 “哎呀，小蝶姐姐，你这是蹲了多久才反应过来呐？这么笨，难怪只能做下人。”肖愁眼睛盯着小蝶，掩嘴笑道。 “你！”小蝶气红了脸，瞪着肖愁。 肖愁垂下双手，笑颜如初，“怎么？气不过？你是想骂我呢？还是直接动手打我？我觉得还是打好些，这样解气。来，朝着打，就是这。”肖愁仰起脸，指着自己的脸颊，冲小蝶说道，“别客气，用力点，打完了我好给爹爹和爷爷看看，瞧瞧你这下人是怎么当的！” 小蝶气得哆嗦，双手握拳贴在两腿边，那眼神好似要吃了肖愁一般。 “别以为这家里没我说话的份，你这当下人的就能骑到我头上来！”肖愁板起脸，冷冷说道，“再怎么样我都是肖家三小姐，我爹、我爷爷他们怎么看待我，不代表你也能这么看我！对我好些，我还可以让我娘别给你脸色看，不然……”肖愁眯起眼，“怎么？你这是什么眼神？被我训斥几句，不乐意吗？” 小蝶一震，垂下头，也不吭声。 肖愁心里怒火中烧。装了三年小孩子，那是因为她斗不过肖麒宗，敌不过整个肖家。过去是奶娘不把她当主——这倒也罢了，奶娘到底是带她三年，朝夕相处，她那时候又只有三岁，不被人认真看待也属正常。而现在呢？随便一个下人都敢这么对她……呵，她装得还真好，都以为她是好脾气，任人欺负了…… 眼中闪过一丝精芒，肖愁心里盘算着计划。三年又三年，她还剩下几个三年可以浪费？与吴家的亲事没有解除，到她及笄待嫁的时候，不是嫁给吴尧轩，就是被肖麒宗安排个完全不认识的男人给嫁了。她可不能坐以待毙，得有些行动……更何况，肖麒宗对她做的事情，她记得清清楚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何语可消愁》正文 20.旧事 肖愁和小蝶陷入短暂的沉默之中，但身份放在那儿，最终软下来的只能是小蝶这个丫鬟。 “小蝶不敢，请三小姐息怒。”小蝶身体僵硬地行了个礼，没有了之前的优雅体态。她低下了头，额前的刘海遮住了双眼，看不清表情。 肖愁看着她，也不吱声，许久之后，待小蝶蹲得腿脚发麻，她才淡淡说道：“起来吧。边走边回答我问题。”说完，她身子一转，也不等小蝶跟上，就往饭厅的方向走去。 “三小姐请问。”小蝶似乎是识相了，亦步亦趋地跟着肖愁的步伐，态度恭敬。 “你和张叔是什么关系？” 小蝶步子一顿，这才从容地回答：“小蝶不懂三小姐在问什么。” “进肖府的下人都是由张叔招进来的。而肖府招人的规矩，一向是做事勤快、手脚干净，没什么特色的仆人。”肖愁停下脚步，斜着脑袋，讥笑着看向小蝶，“小蝶姐姐这么漂亮的脸蛋，可是和那些资质平庸的下人们格格不入。张叔这是起了色心，还是贼心？” “三小姐莫要快玩笑！”小蝶脸色苍白，紧张地看着肖愁。 “哦，原来是贼心。”肖愁拖长了声音，戏谑地看着小蝶，“我娘不得宠，我爹又迟迟未纳妾，所以张叔觉得你有机会，便将你送进府，就算只是个侧室，也是主人。到时候再出点什么意外，我那无知的娘亲被休了的话，你就是肖家唯一的女主人了。是这样么？” “三小姐！”小蝶“扑通”一声跪地，两肩颤抖，目光中终于有了丝畏惧。 “我到不介意多个二娘。”肖愁忽的变了语调，漫不经心地说着，“只怕这二娘介意有我这个小女儿。” “小蝶岂敢……”小蝶急忙说道，想表忠心，却在话出口后募地发现暴露了自己的野心，“不、不是，我的意思是……” “小蝶姐姐，”肖愁抬手托起小蝶的手臂，示意她站起，“愁儿明白‘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何人不想飞黄腾达，高人一等？张叔也罢，你也好，和这世间追名逐利的芸芸众生有何区别？愁儿一是俗人一个，也想过自己喜欢的生活。你……可懂？” “三小姐的意思是……” “张叔可有教导过你，如何讨我爹欢心？”肖愁问道。 “回三小姐，叔叔他让小蝶读书习字，吟诗作赋，琴棋书画样样都学了。”小蝶犹豫了下，还是毫无保留地说道。 肖愁点点头，沉吟了片刻，“这些东西可不是能速成的。你学了多久？” “自小就开始学习了。” “哦？你多大了？” “小蝶已有十六了。” “十六？也是出阁的年纪了……”肖愁自言自语道，声音却不轻。说着，她迈开步子继续往饭厅走，闲聊似的问道：“你的家境如何？若不是进了肖府，现在该为人妻了吧？” “小蝶家境不好。父母是贫苦的种田人家。”小蝶回答道，声音中带了丝庆幸，“幸好幼时恰与叔叔相遇，极为投缘，他待我如同亲生女儿，请先生教我读书习字、弹琴作画。” “你家中可有姐妹？想必也与你一样俏丽。张叔没有资助她们读书吗？都有归宿了么？”肖愁表情闲适，可心里却翻起了惊涛骇浪：投缘？和一个素未平生的小女孩投缘，还花费大把大把的经历与钱财栽培她？哪有那么好的事情！她本以为张叔只是一时起意，想找个容易控制的小姑娘进门，没想这小姑娘是他酝酿多时的计划！ “是有一个姐姐和妹妹，天资是不错的。姐姐进了家有钱人家，做了小妾；妹妹明年也要嫁人了。”小蝶迟疑着，看了看肖愁的背影，“叔叔似乎是不喜欢她们的长相，所以只挑中了我。” 长相？小蝶长得也不是倾国倾城，张叔怎么会看中这么一张脸？还是这张脸……肖愁扭头，细细观察起小蝶的面容，询问道：“张叔和你见面的次数可多？有教过你如何走路？如何说话？该做怎样的表情？” “三小姐怎么知道？”小蝶露出吃惊的面容，脱口而出，“倒不常见面，见了面也只是教我走路的姿势、说话的语调之类……” 看来她的猜测没错。小蝶应该是像肖仲川过去的情人，才被张叔看中，大力栽培，送入肖府。可张叔到底是个粗人，做了一辈子的管家，也只能是个管家。小蝶也只是个农户的女儿，年仅十六，举止再优雅，谈吐再得体，心里面永远觉得自己是下人，气势就低了一等，那心智也远远比不上肖愁这个现代穿越过来的女强人。 肖愁装腔作势地哀叹了口气，欲言又止，“果然如此……小蝶姐姐，你……” “三小姐，您有话直说。”小蝶心急，催促道。 “你是不知，家里不是没有过好看的丫鬟，和小蝶姐姐一样，面容清秀，身姿绰约，可待不过数日，连主人、下人都没认全，混个脸熟，就……唉，那最后的结果，不是飞上枝头变凤凰，而是那一口井罢了。”肖愁垂下眉眼，好似在哀伤。 “这、这怎么可能！”小蝶惊呼，忙掩住自己的嘴，“三小姐可不要吓我……我……” “你刚来肖府没多久，不知道也不奇怪。这家里上上下下知道的人也只有张叔和我爹……”肖愁别过头，抿起了唇，顿了下才说道：“我也是在一日偶然起夜的时候，发现了这事情。小蝶姐姐，我见你单纯，不谙世事，这才提醒你，你莫要传了出去，引得张叔猜忌。” “三小姐的意思是，张叔他……” “你也知道，我爹本就让人猜不透心思的人，张叔不过是一个管家，哪能琢磨透主子的意思？这稍有差池……”肖愁煞有介事地问道，“你觉着，最后被责罚的是他这个老管家，还是那些年轻的小丫鬟？” “当然是丫鬟！”小蝶心里恐惧，声音都有些颤。 “这就是了。不过张叔既然对你栽培有加，必然是有了信心。小蝶姐姐应该不会像前几个丫鬟那样，别担心了。”肖愁扯扯嘴角，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我们快去饭厅吧。” “三小姐、三小姐，您可得、可得……”小蝶失了魂似的拉住肖愁的手，哀求道，“您可得救救小蝶。您大人有大量，别责怪小蝶刚才的无礼……” 肖愁不等她说完，就无奈地拍了拍她的手，“小蝶姐姐，我想帮你也没法子啊！你看我，一个六岁的孩子，虽然天赋异禀如同少年，可在这肖家也说不上话。不然我为何要装疯卖傻，如此隐忍呢？” “三小姐，小蝶给您磕头了，求求您了……”小蝶说着，声音里带了哭腔，毫不犹豫地跪地给肖愁磕头。 “小蝶姐姐，你别这样。”肖愁慌忙拉起小蝶，看她额头已经红了一片，眼中闪过一丝异样，“唔……我想想、想想……嗯，这样吧，我在家中不得宠，你若是跟在我身边，不常与爹爹他碰面，会好一些的。” “多谢三小姐！多谢三小姐！”小蝶作势又要磕头，被肖愁给拦了下来。 “好了，小蝶姐姐，我们已经浪费了不少时候，再不去饭厅，娘他们该着急了。”肖愁笑笑，拉着小蝶往前走，却不小心自己绊了自己一下，拖着小蝶一起摔倒。 “三小姐，您摔伤了吗？”小蝶一骨碌爬起来，慌忙拉起肖愁，察看她的状况。 “没得事，只是弄脏了衣服。”肖愁颇为惋惜地说道，任由小蝶为她拍去衣服上的尘土，“好了，我们快些走吧。” 待两人到了饭厅，肖家人都已经到了，就坐在那儿等肖愁来。 李玉看见肖愁进来，立马站起身，跑到肖愁身边关切地看着肖愁，“愁儿，怎么这么迟才来？是出了什么事么？”不等肖愁回答，她便压低声音，怒气腾腾地对一旁的小蝶斥责道：“你怎么带三小姐的？怎么这么迟才来！” “娘，是愁儿不好，来的路上摔了，幸好小蝶姐姐护着才没伤到。”肖愁拉扯着李玉的袖子撒娇道，“娘别生气了。” 李玉看了眼小蝶额上的红印，也不做声。 “好了，人到齐了，就快点开饭吧。”肖麒宗中气十足地说道。李玉连忙带着肖愁入座，整个饭厅里鸦雀无声，只有轻微的碗筷碰撞的声音断断续续。 肖家规矩十足，吃饭的时候老太爷不开口，无人讲话。吃到一半，肖麒宗突然像想起什么似的，将目光投向站在一边的小蝶，若有所思。 肖愁心里咯噔一下。她可忘了，肖仲川那木头似的男人怎会有情人？要说是肖麒宗年轻时的风流韵事似乎更合理些。真要是如此……这“牛”够老，“草”够嫩，能想出这个计划、还一想就十多年的张叔有够缺德的！ 李玉是第二个发现肖麒宗目光的人，这发现之后，她先是松了口气，又突然背脊僵硬，不知道想到了些什么，惴惴不安。 “这丫鬟很是面生，过去不曾见过。”肖麒宗终于开口，说得轻巧，目光却紧紧盯着李玉。 一家人都顺着他的目光扫了眼小蝶，又看向李玉。肖愁却不然，她扫视了所有人的神情，发现肖家人的反应很是有趣：肖子正不以为然，只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要不是因为肖麒宗开的口，他可能都不会放下筷子；肖涵眉头紧锁，先前她并未留心这个丫鬟，此时经肖麒宗一说，盯着那丫鬟的目光再也收不回来，只是那眼神很是深沉，隐隐有些愤怒的感觉；肖妤这傻丫头茫然不知所措，看看小蝶，看看李玉，又看看肖麒宗，还摸不着头绪。肖愁对肖涵的眼神有些在意。这个姐姐知晓不少事情，不知道这其中有没有包含肖麒宗年轻时的韵事。这么想着，她又注意到肖仲川失神了一样看着小蝶，双手用力，都能看见泛白的关节。 刹那，肖愁脑中闪过种种影响——三年前肖涵莫名其妙的言语、她对李玉的恨铁不成钢、她对女子读书的独特见解、李玉和肖仲川的相敬如冰、小蝶说起的读书写字、张叔栽培小蝶十多年……一切的一切似乎串连在了一起…… “李玉，这丫鬟是……”肖麒宗问道。 李玉低眉顺目，回道：“是。她是三年前进府的，名叫小蝶，一直在我身边做贴身丫鬟。” “哦？过去倒不曾见。” “是。她……她一直在我身边做事，所以老太爷没见过她。” “仲川也没见过吗？”肖麒宗冷不丁地转过头，看向肖仲川。 “是……我未曾见过。”肖仲川低下头，避开肖麒宗的目光。 “呵呵……”肖麒宗听后，轻笑两声，意味深长地看了看李玉和肖仲川。他声音硬了几分，向小蝶问道：“你是张宝全招进来的吧？” 张宝全即是张叔，肖府的老管家。肖愁听肖麒宗这么一问，本就加快的心跳更是狂跳起来。 “回老太爷，是的。”小蝶低着脑袋，从肖愁那角度可以看见她额上薄薄一层汗珠。 “啪”的一声巨响！肖麒宗的手掌拍在桌子上，震得桌上碗碟都作响。 小蝶猛地跪地，吓得花枝乱颤，脸色苍白。一个下人如此倒也罢了，连肖家人自己也吓得噤声，李玉和肖仲川的脸色最为难看。 “好、好、好！真是好！”肖麒宗怒极反笑，“来人！把这丫鬟给我杖责十大板，撵出府去！等张宝全回来了，让他给我从门口跪着到我跟前来！你们两夫妻……呵呵……”肖麒宗看了眼肖仲川和李玉，重重一拂袖，准备离去。 “老太爷……”小蝶抬头，目光含泪，刚想求情，就被肖麒宗凌然的目光吓得不敢开口。 “爷爷！爷爷！”肖愁狠心掐了自己一把，把眼泪都挤了出来，“爷爷你不要赶小蝶姐姐走！求求你了，爷爷！” “愁儿！”李玉失色，胆颤心惊地拉过肖愁，可没料到肖愁使劲挣扎，一时被她挣脱了去，直接扑倒在了肖麒宗脚边。李玉的心脏漏跳了一拍，惊恐地看向肖麒宗。 肖麒宗停下脚步，低头看向这个哭得好不可怜的小孙女，一时无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何语可消愁》正文 21.嫁人 肖麒宗不说话，肖家没人敢说话。这偌大的一个饭厅里，只余下肖愁的哭声。 “为何不要她走？”肖麒宗慢慢问道，从他的声音里听不出喜怒。 “因为、因为……”肖愁露出绞尽脑汁的模样，“因为她待愁儿好！家里……家里只有娘和大姐，还有、还有小蝶姐姐待愁儿好……呜呜、呜……她……她刚还……还护着愁儿……她、她自己磕到了脑袋……呜呜呜……愁儿不想小蝶姐姐走、求、求求爷爷了……爷爷……” 肖麒宗闻言，心头一颤。肖愁的情况，他岂会不知？甚至可以说这情况是他一手促成的！若不是他……唉……思及此，肖麒宗看着这个泪眼婆娑的小孙女，表情微微柔和，弯腰伸手拉起她的小身子，轻轻问道：“你……可是在怪爷爷心狠？” 不知内情的人，只当是肖麒宗问肖愁是否怪他冷落了她，而知道内情的……肖涵勾起嘴角，讽刺一笑。肖仲川看了眼肖涵，又眺望饭厅外的天空。没人发现他嘴角的苦笑，和眼中流露出的愧疚。李玉脸上的愧疚更为明显，赤|裸裸地摆在脸上，毫不隐藏。 肖愁知道肖麒宗问的是什么，更知道他问的不是“自己”，而是一个若是真出现了，就要被他杀死的天才孙女……肖愁用小手揉着眼睛，拼命摇头，含含糊糊、断断续续地回答道：“不、不怪……娘说，爷爷……爷爷和爹爹忙，愁儿、愁儿不能打扰你们……愁儿有娘、有大姐……有小蝶姐姐陪着……” 肖麒宗摸了摸肖愁的脑袋，沉默了片刻，“那爷爷让她一直跟在你身边，寸步不离，好不好？” “爷爷说的是真的？”肖愁睁开眼，难以置信地看着肖麒宗。 “嗯，真的。” “太好了！谢谢爷爷！爷爷最好了！”肖愁抱住肖麒宗的腿，高兴地蹦蹦跳跳，露出孩子气的笑容。 肖麒宗也跟着笑，只是笑意未深，就转身看向跪在那儿的小蝶，“今天是看在三小姐的面子上，饶你一次。以后好好照顾三小姐，若有什么非分之想……”肖麒宗眯缝起眼睛，那警告的口气不言而喻。 “小蝶不敢。小蝶一定尽心尽力，照顾好三小姐。”小蝶忙不迭地叩头。 “嗯。”肖麒宗满意地点点头，又扫了眼肖仲川，“你这当爹的，也该多花些心思在孩子身上。这孩子……”肖麒宗揉揉肖愁的头顶心，“也是你的女儿……” 淡淡一句话，让李玉哽噎，别过脑袋，轻轻抹去眼角的泪水。 肖仲川认真地答道：“是的，爹。” 肖愁眼睛盯着小蝶，嘴角带笑，心里却转过各种念头。寥寥几句话，肖愁从中听出无限的含义。这个家，真是纠结万分，到底有多少不可见人的秘密被掩盖在消逝的时光之中，让肖家人难以启齿？肖愁不知，但她不急，她会慢慢把一切挖出来，让一切曝光在阳光下，让肖麒宗……颜面扫地！ —————— 翌日，风和日丽，又是个好天气。 昨日的惊心动魄过去，小蝶更是铁了心地跟着肖愁，她可不知道肖愁那也是瞎猫撞上死耗子。被李玉藏了三年的小蝶第一次在众人面前露脸就发生这样的事情，也是肖愁始料未及的。还好，一切是向着对她有利的方向进行。 一大早刚睁开眼，肖愁就见小蝶等候在床前。小姑娘对肖愁很是感激，见肖愁醒来，连忙为她穿衣洗漱。肖愁没什么反应，在瞧见小蝶脸上的喜色和藏不住的幸灾乐祸时，才开口问道：“张叔被爷爷给罚了？” “啊？啊……是的，三小姐。昨夜张叔回来的之后，从门口一直跪着爬到老太爷面前，听说被老太爷训了好久，今早上还被打了板子。”小蝶说到此，忍不住嘴角带笑，很是得意，好像是她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肖愁暗叹：这姑娘可比不上肖涵，只有点小聪明、小心眼，大事做不了，小事……恐怕也不愿做。 小蝶察言观色的本事倒是不错。她看肖愁没反应，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只好蹩脚地补救，道：“嗯……张叔也是一大把年纪了，说来也可怜。三小姐，你说我是不是要送些伤药过去？” “送吧。”肖愁淡淡说道，“这初衷如何暂且不提，好说歹说，都是他送你进的肖府，他培养了你多年……你也该念点旧情。”说罢，肖愁斜睨了小蝶一眼，“记住了，就算被罚、被打，他还是这个家的总管，你只是这个家里的丫鬟。” “是，小蝶记住了。”小蝶忙不迭地点头，一副耳提面命的样子。 肖愁穿戴洗漱完，抬脚刚要出房门，忽的又停下。她想了片刻，问道：“小蝶姐姐，你可知这个家里当家做主的人是谁？” 小蝶不明白为何肖愁问这样简单的问题，犹豫了片刻，回道：“回三小姐，是老太爷。” “你知道就好。这个家里当家做主的是爷爷。旁人再怎么喜欢你，爷爷不喜欢，你就什么也不是；倒过来说，旁人再怎么恨你，只要爷爷喜欢你，你就是有再大的错，也是对的。”肖愁意味深长地说道，“往后，别做惹爷爷生气的事情。” 小蝶想起昨天的经历，猛地一哆嗦，答应道：“是的，小蝶知道，小蝶不会在老爷面前出现的……” “嗯。”肖愁觉得自己该收回刚才的评价。这姑娘心眼小，可也多，有些事情提点一下就明白怎么做了。或许是当惯了下人，脾气方面没肖涵那么硬，倒不担心她做傻事。 嘱咐完小蝶，肖愁就抬步往饭厅走去，到了才发现，今天这肖家比昨日更加沉默。“山雨欲来风满楼”……肖愁心里一凛，扫了眼肖麒宗铁青的脸，快步走到自己的位子边，轻手轻脚地爬了上去，端端正正坐好。 最后来的人自然是肖涵，不早不晚，踏着早餐的时间进了饭厅，亦如这几年的每个早上。 可不知道是不是肖麒宗今早吃了火药了，肖涵还没坐下，他便一拍桌子，斥责道：“要一家人等着你吃饭，成何体统！” 肖涵动作一滞，抬眼看了看肖麒宗，收回手脚，静静站立在一旁，也不吭声。 肖麒宗哼了一声，看向李玉，“近日，可有媒人上门来？” “呃，是有一二。”李玉欠身回答道，偷偷看了看肖仲川，“只是……只是……” “怎么？又是门不当户不对？哼！闹出那样的丑事来，哪家公子会乐意上门提亲？”肖麒宗不满地冷哼，“只要对方身家清白即可，其他的事情……就随意吧。” “爹，她总归是……”一直都像假人似的肖仲川忽然开口，难得是要反对肖麒宗。 肖愁看着好奇，没想到她这个爹爹对女儿还是有些关心的。难道是因为昨日被肖麒宗给训了？可也不见他对自己好到哪儿去…… “好了！就这么说定了。婚事的事情，让李玉去忙，你做好你的太守就行！”肖麒宗不等肖仲川说完，就把这事板上钉钉，肖仲川张了张嘴，也没再说出半个“不”字。 肖愁心中惋惜。一是惋惜没看到肖仲川和肖麒宗争执的场面，二是肖仲川这个爹果然还是靠不住，至于三……肖愁看向肖涵。她对这个大姐还是有几分好感在的，虽然三年后，她对自己冷淡了些，只是看着自己微笑，不再露出当年光彩熠熠的眼神。肖愁回忆着，看见肖涵的双眸，心中警铃大作。肖涵此刻的眼神和三年前同自己夜谈时的眼神如出一辙！这傻丫头要做什么？ “我不愿嫁。” 肖愁的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这傻姐姐果然要做傻事！ “你说什么？”肖麒宗眉头紧锁，眼中已有怒气在慢慢积聚。 肖涵抬头，目光炯炯有神，直视着肖麒宗锐利的双眼，一字一字掷地有声，“我、不、愿、嫁。” “放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何语可消愁》正文 22.出家 “放肆！”肖麒宗怒喝，吹胡子瞪眼地盯着肖涵，那目光锐利得不像是他这个年纪的老人该有的。 肖涵在肖麒宗的目光中不禁一颤，眼神微微有些闪烁，只是下一秒，她又重新对上肖麒宗的双眼，声音不稳地说道：“我不愿嫁，若是、若是要我随便嫁给什么人，还不如削发为尼。” “好、好、好！”肖麒宗气极，伸手指着肖涵，说道：“那你今日就收拾好东西滚出这个家！就当我们肖家没有过你这个人！” “爹！”肖仲川一惊，倏地站起。 “闭嘴！”肖麒宗一挥袖摆，怒道，“上次便由着你胡来，你还想如何！你又不是不知皇室对我们……”言及此，肖麒宗猛地发现自己的失态，抿起唇，一语不发。 皇室？肖愁心里一跳。这肖家是官宦世家，她是知晓的；肖麒宗曾做过大官，她也是知道的。只是这肖涵的婚事与皇室有何关系？莫非肖涵被皇上看上了还是怎么？听肖麒宗的口吻，又不像是那么好的事情。肖愁低头蹙眉，思索着这个问题。 “爹，即使肖涵被赶出家门，她在外惹了任何事端，旁人也只会说我们肖家的不是。”肖仲川额上滚落点点汗珠。他走到肖麒宗身边，压低声音说道：“您也知道，她那脾气……和她娘像极了。” 肖仲川是想压低声音，只是这木讷的男人实在不善于言语，几句话说得磕磕绊绊，本想放低的声音也被坐得靠近的肖愁尽数收进耳内。肖愁听见了，她身边离得更近的李玉自然也听见了。肖愁瞥见李玉的脸色由白转红，放在膝头上的双手紧紧握拳，用力得有些痉挛颤抖，眼神里也带着点恨意。肖愁收回目光，垂下眼，掩饰起眼中的震惊——肖涵莫非不是肖仲川和李玉所生的？！ 这下子，好多事情似乎都有了答案。只是…… 肖愁偷偷瞄了眼肖涵，见她硬气的表情和笔挺的背脊，想到她那时对李玉的“恨铁不成钢”，心里有块地方软了下来。这个姐姐，似乎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世，还为了那个不疼自己、不是自己亲娘的李玉而心急…… 呵呵……肖愁无声微笑，笑意却传不到眼底。 “爷爷若是逼我成婚，那我今日便削发为尼。”肖涵忽然开口，铿锵有力地说道，眼中有淡淡的哀伤在。 “肖涵！”肖仲川夹在父亲和女儿中间，已是满头大汗，这闺女又不太平地偏要火上浇油…… 听了肖仲川的话，肖麒宗本有所犹豫，肖涵这么一说让他眼神微闪，大掌一挥，“那好得很！李玉，你现在就送她上山去吧！”说罢，肖仲川拂袖而去。 肖仲川无奈地看着肖涵摇摇头，“你这孩子……唉……莫要再意气用事了！你也该想想……那个人。”肖仲川说完，忙抬脚追上肖麒宗，劝道：“爹，那不如让肖涵带发修行……” 远远地，肖愁听不真切肖麒宗讲了什么，似乎是——“……她留不得……出家已是最好的选择了……”。最好的选择吗？肖愁看向肖涵，见她神情恍惚，脸上露出悲戚的神色，两行清泪缓缓流下。 那个人……是肖涵在三年前七夕之夜见的男人吗？肖仲川知道有这么个人，肖仲川这三年来为肖涵挡下多少婚事，肖仲川为肖涵去与肖麒宗商量……只因为肖涵是他与另一个女人——一个可能是他爱人的女人——所生下的孩子？而她……只是肖仲川与李玉所生的，所以就不受待见？所以他对肖麒宗想杀害自己的事情不闻不问？！ 肖愁叹息。她有些不平，倒不怨肖仲川。若换了是她，若是她十六之后嫁给吴尧轩生下孩子，她也不会很爱那个孩子的吧…… “你也听到老太爷说的了，快些收拾东西，我们启程去岭山上的尼姑庵。”李玉努力保持自己的平静，只是那话语中的幸灾乐祸之情还是无法遮掩。 肖愁皱眉，抬头看见肖涵抹了抹脸颊，抬头挺胸，一言不发地转身往自己房间走去。 “娘，大姐她……” “你莫要多管闲事！”李玉淡淡一句，让本有些不忍的肖妤静若寒暄，唯唯诺诺地不再吭声。 “噗……”肖愁忍不住掩嘴笑出声来。 李玉和肖妤茫然地看向肖愁，不知她在笑些什么。“愁儿？”李玉问道，“是哪儿不舒服吗？” “没，我好得很。”肖愁笑眯眯地答道，“只是在想幸好二姐不像大姐那般有骨气，不然到时候也得出家。” 此话一出，肖妤不怎么好的脸色一下子白了，身体摇摇晃晃，勉强扶着桌子才能站得住。 “愁儿，你说什么呢！”李玉惊恐地盯着肖愁，蹲下身，扣住她的双肩，“别瞎说话，要是让爷爷……” “让爷爷知道了，他还会让您给我下毒吧？您也还会照着他说的话做吧？”肖愁眯起眼，轻声而缓慢地说道，面带笑意地看着李玉瞳孔收缩，脸上的血色尽失，“娘，您要真是毒死了我，就只剩下一个嫁不出的病女儿和一个考不上进士的儿子，您说，本就不喜欢您的爹和对您冷淡的爷爷会怎么看您？” 肖愁笑得灿烂，直视着李玉的双眸，声音越发温柔，“若是留下我，待我十六岁嫁到吴家，你至少能有个靠得住女婿。吴尧轩现在也是名声大噪的神童，将来乡试、会试、殿试一路考取也是易如反掌，加上吴家和肖家本身在朝廷里的声望，他必是要在仕途扶摇直上的。而您到时候作为他的岳母，会有怎样地位，不用我说，您也能想到吧？” 李玉眼中划过一丝亮光。她算不上聪明，可也不笨，肖愁把一切说得那么清晰，她怎会不了解？ “好了，娘，您还是好好劝劝大姐吧。在外人看来，她总归是你的女儿。再说大姐心思玲珑，眼界甚高，她能看上的人会是什么凡夫俗子吗？若是真的削发为尼，待到那人上门提亲之时，您不是要把一个大好的女婿拒之门外？”肖愁说道，看着李玉露出犹豫不决的神色，便加了一句，“大姐是真的削发还是带发修行，爷爷又怎会去调查？您帮了大姐，不仅是大姐她，还有爹爹也会对您另眼相看。” “可这么做、这么做到底是……” “大姐她不知道自己不是您亲生的。”肖愁叹气，“您也不会去告诉她吧？” 李玉吃定了张大了嘴，“你怎么会……” “留点心，要知道这些不难。”肖愁风轻云淡地说道，“大姐也该发现的，只是她从没往那个地方想，也一直当你是亲娘。” 李玉闻言，没有吭声，只是眼神已经坚定起来。 “娘，您和大姐都是我的亲人，我不希望你俩有什么隔阂在。您好好考虑，我先回房去了。”肖愁淡淡一笑，从凳子上跳下来，步履轻盈地往外走去。 “娘，愁儿同你说了什么？”肖妤虽然好奇，但良好的家教让她不会做出偷听这等事情。 李玉握了握拳头，回答道：“没什么，你早些回房休息吧，别累着了身体。” “嗯……”肖妤点点头，忽然想到肖愁刚刚说的话，那张男人的脸浮现在心底，她不由叹了口气。 这饭厅里的另一角，肖子正坐在原地。他一直默不作声，一脸漠然，常让人感觉不到这还有个大活人在。但到底，他也是个人，有呼吸、有心跳，有他的期望。肖子正默默看着自己的双手，头一回，那古井般死气沉沉的眼神流露出了波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何语可消愁》正文 23.你还可以再狗血点吗？ 肖愁坐在桌边，手指无意识地在桌子上划着字，目光却停留在不远处的高大花瓶上，显然是在走神。小蝶站在她身后看了她许久，这才大胆开口道：“三小姐可是在担心大小姐？大小姐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肖愁没说话，还是在桌上划着字。若不是她眼睛斜了斜，还以为她什么都没听到。 小蝶站在她身后，自然看不见她的神色，只能试探着继续说道：“三小姐可是在担心自己的将来？小蝶曾听说三小姐与吴家吴尧轩小公子结下娃娃亲，如今那吴公子小小年纪就才气过人，十年后肯定更是不凡。那时候小姐及笄，嫁给这如意郎君，日后的生活也定是美满幸福。小蝶先在此恭喜三小姐。”小蝶的笑声在看见肖愁仍旧没有反应就卡在了喉咙里。她不知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只能嗫嚅着，轻轻唤了一声：“三小姐？是……是小蝶多嘴，说错什么了吗……” “世事难料，谁又会知道十年后的事情？”肖愁低下头，手指轻轻在桌上划了个“命”字，“我本来是不信命的，可有些事情不得不信……” 她穿越到这么个狗血、神经质的家庭中，与个小了她两圈多的孩子定下娃娃亲，谁知道这是不是老天爷对她的捉弄？ “三小姐……” “好了，你也别说那些有的没的了。”肖愁长长叹了口气，转头看向小蝶，“张叔那里，你去过了吗？” “回三小姐，小蝶先前已经去探望过张叔了。他伤得不算重，就是年纪大，大夫说恢复起来要花些时日。”小蝶一五一十地回道。 肖愁点点头，接着问道：“那日张叔到晚饭时分仍未归来，是去做什么了？” “这……这就不清楚了。似乎是老太爷吩咐他出门去拜访谁了，我们这些下人不好多问，不过……”小蝶迟疑了下，瞥了眼肖愁若有所思的脸，没说下去。 “有什么事情不妨直说，不用遮遮掩掩的。若是你觉得我信不过，或是觉得有些事该对我隐瞒，不说也罢。”肖愁轻描淡写地说道，转头捧起那茶杯呷了口茶后，慢吞吞说道：“小蝶姐姐，我和你虽是主仆关系，不过说到底，你是肖家的下人，和肖家签了卖身契，不是和我签的。要说忠诚，也该是忠于爷爷或是爹爹，倒不用忠于我。” “三小姐说笑了。小蝶岂敢对三小姐不忠？只是这事情……有些蹊跷。小蝶也是从下人的闲言碎语中听来的，不知道是真是假，所以才……”小蝶赔笑着，边说，边张望了下门口。 “小蝶姐姐，愁儿冷了，劳烦你把门窗关上吧。”肖愁一笑，吩咐道。 “欸！”小蝶忙不迭地跑去关门关窗，合严实了后，才走到肖愁身边，小心翼翼地低声说道：“昨日厨房大娘告假去看大夫，所以没在府内。她听说肖府下月要嫁女儿，晚上回来的时候又见张叔是从肖府出来的。” “肖府？”肖愁挑眉，不解地看向小蝶，“这儿还有一个肖府？” “三小姐出生得晚，所以有所不知。老太爷其实有三个儿子，长子肖伯忠是当今礼部尚书，在京任职；次子就是老爷了；至于这最小的三儿子……”小蝶顿了顿，“名叫肖叔茂，十年前就被老太爷给赶出家门。据说是因为他一意孤行，考取状元后，在京当了半个月的闲差事，就辞官而去，做起了生意。这士农工商，等级有别，虽然现在这差异少了，可老天爷对他弃官从商的事情很是不高兴，所以就……当时这事情，连当今皇上都震动了，更是被传得纷纷扬扬。后来肖叔茂离开京城，就来到这里经商……谣传，只是谣传，老爷那时候已经是太守，暗中帮他打点过一些事宜。不然肖叔茂也不会这么快就赚得盆满钵满。” 肖愁模模糊糊地想起“肖叔茂”这名字有些耳熟，似是听到过。但让她真正吃惊的是肖仲川这个迂腐古板的人会参与到这种事情当中。谣传呐……“空穴来风，未必无因”。是否真有其事，只有当事人知道。“哦？那我这叔叔后来怎样了？” “富甲一方。”小蝶吐出四个字，言语里带着一丝羡慕。 “他下月要嫁女？”肖愁听了，更为有兴趣地问道，“爷爷让张叔上他家去做什么？不是已经不认这个儿子了吗？” 小蝶眼神微变，惋惜道：“还不是因为这女婿的关系。那女婿是个……是他雇的伙计。三小姐，你说说，那边的小姐怎么说也流着肖家的血，家世显赫；肖叔茂也是富甲一方的人物，怎么能……怎么能让那位小姐嫁给一个伙计呢？” 肖愁倒是不以为然，“那伙计是什么人？能被我这叔叔看上，必定也是有几分本事的吧？” “能有什么本事！”小蝶鄙夷地说道，“还不是因为那位小姐被猪油蒙了心，执意要嫁给那伙计！也不知道那伙计给那小姐下了什么蛊！听说肖叔茂老爷本也是不答应的，结果那小姐一哭二闹三上吊，就定了下来……” “是这样啊……”肖愁拖长了音，声音最后消散在空气中。 肖仲川未能与心爱的女子结成夫妇，肖涵不知道能否等到那意中人，而肖妤这姑娘……就不用指望那个花花公子了。至于她，只能空等成年嫁给吴尧轩那个小屁孩。若是一哭二闹三上吊管用，她也不介意丢脸地像个泼妇一样闹一通——反正她已经装了六年的“天真可爱”，再丢脸些又如何？ 只是在肖家，肖仲川可不疼自己这个李玉生的孩子，肖麒宗更是铁石心肠，她再闹也没什么用。 “爷爷派张叔去，可是去……劝我叔叔改变主意的？”肖愁本想用“威逼利诱”，再一想，以肖麒宗的个性，必定是只有“威逼”没有“利诱”的。仔细想想，肖麒宗虽然迂腐，可一心都是为了整个肖家——的脸面。肖叔茂的确是被他赶出家门的，也的确是肖家的子孙，肖家的子孙嫁给一个伙计？呵……肖愁可以想象肖麒宗听到这个消息时气急败坏的样子。 小蝶见肖愁笑盈盈的模样，奇怪道：“回三小姐，这我可不知道了。张叔嘴巴严，老太爷交给他做的事情，是不会到处乱说的。” “嗯……小蝶姐姐，我口渴了，你让厨房给我做点水果羹吧。”肖愁露出甜美的笑容，仰头冲小蝶说道。 小蝶对肖愁的突然转变话题，一时有些不适应，不过还是点点头，应了她的要求。 待小蝶离开，肖愁抱着肚子弯下腰，乐不可支地笑出声来，险些岔了气，不停咳嗽起来。肖愁抹了下眼角挤出的泪花，嘴角仍然翘得老高。 她现在可真不知道怎么形容这挨天杀的一家子了。肖麒宗怕是不用等她动手，自己就先给气死了。肖愁乐天地想：她现在最好找到肖妤那心心念念的花花公子，让他骗了肖妤的身心，始乱终弃；然后再怂恿肖子正吃喝嫖赌抽、坑蒙拐骗偷；最后，在她十六岁之前，也闹出些事情，把吴尧轩给吓跑，逼着肖家解亲事……如果再加上肖仲川休了李玉……哈！肖麒宗非得气疯了不可！ 想完这些，她重重吐了口气，抑制住笑容，稚嫩的面容上又挂回那种淡淡的、意味不明的神色。她若是这能这么做倒好了。虽然恨肖麒宗，虽然怨肖仲川、李玉夫妇，可到底……肖妤是无辜的，肖子正也是无辜的，她不能为了自己的报仇平白无故害了这两个人。 “算了，还是慢慢来吧……”肖愁自言自语着。 若要报复肖家，她现在唯一能利用的就是肖涵的身世，可她又有些不忍揭开那段旧事，往肖涵的心口上扎一刀。 “真是的……你心软个什么啊！”肖愁敲敲自己的脑袋，无奈苦笑。在这里呆久了，真是把自己那本就为数不多的心狠手辣给磨光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何语可消愁》正文 24.不可能胜利的博弈 肖涵就这么上了山。肖愁也不知李玉是否听进了自己所说的利弊关系，放了肖涵一马；还是在最后一刻，心中对肖麒宗的畏惧和自己的胆怯再次占了上风，让尼姑庵里的僧人削了肖涵的发。无论如何，这个大姐暂时在这个家中消失，不过她在与不在，对肖家的影响都微乎其微。像是对肖子正一般，没事时询问两句，看看可有犯错；有事时则大发雷霆，对他重重惩罚。 肖愁忽然想起肖子正名落孙山的消息传回肖家的那一刻，肖麒宗和肖仲川听闻后，那神情颇为有趣。肖愁发现自己喜欢看肖麒宗生气的样子，他越是生气，她便越是高兴。肖麒宗被气死了，那是最好。 只是苦了肖子正，读书的时间越来越长，休息的时间越来越短，肖麒宗辞官后深居简出，看看书、写写字，现如今书啊、字啊都不要了，整日在那“状元阁”进进出出。肖子正从吴家学习归来，肖麒宗便要他把吴逸群教他的东西一一复述给他听。这哪是一个近二十岁少年该有的学习方法？肖愁想起自己在肖子正这个年纪时，读书那都是自己的事情，父母何时盯过？ 即使如此，肖子正还是没多少长进，肖麒宗看着他写的诗文，只能眉头紧锁，一言不发。 肖愁是没机会得见那些文稿，但想想肖子正那刻板的样子和被肖麒宗这一手逼出来的情况，也能猜出那文章该有多么死板、教条。 这样的文字，又怎能是状元之才的人会写出的？ “三小姐，小蝶刚看见夫人朝这走来，要不要小蝶……先避避？”小蝶将小点心放在肖愁桌上，忐忑地问道。 肖愁扬眉，拨弄了下那制作粗糙的小点心，淡淡说道：“只有糕点，没有茶水吗？” “啊……小蝶这就去拿！”小蝶如释重负，转身就走。 肖愁失笑。这小姑娘只有十六岁，原本做李玉的丫鬟，被压迫得紧，如今到了她身边，不再受人刁难，也不用满脑子想着如何勾搭老爷，一下子放松了下来，这本性也是越来越流露出来了。 小蝶前脚刚走，李玉后脚便进来了。 “愁儿。”李玉不敢看肖愁的眼睛，只是扯着嘴角，勉强笑笑，“这几日过得可好？” “一切安好，有劳娘操心了。”肖愁起身，淡淡回道。 “嗯……那、那就好。”李玉缓缓坐下，双手交叠放于腿上，抿了几次双唇，东瞧瞧、西看看，就是没开口。 肖愁也不急，在李玉身旁坐下，把桌上的糕点往李玉面前一推，说道：“小蝶姐姐刚拿来的糕点，娘尝尝。” “嗯……”李玉咬了一小口，就放了下来，细细咀嚼着，半天也没见她吞下。 肖愁也尝了一口，奇怪道：“怎么了娘？不好吃吗？嗯，卖相是不怎么好。” 李玉摇摇头，笑了笑，“这倒不是。只是娘吃了点东西才来，没什么胃口。愁儿，你自己多吃些吧。” 肖愁也不再客气，一口一口咬着，吃了一个又一个，也不见她停。当然不是因为这糕点好吃——说实话，这师傅的手艺堪堪过了及格线。肖家这清廉的本色似乎要渗入到生活的方方面面，衣、食、住、行样样从简，样样都是达到温饱水平即可，剩下的钱财，要么是捐去赈灾，要么是用来给那肖家三代男人买文房四宝、古籍画卷。 李玉和肖仲川唯一的相像点就是两人都不善言辞。肖愁只顾着吃，不说话，李玉也不知道怎么开口，挑起话题。 半晌，肖愁吃完了所有糕点，擦了擦嘴，这才问道：“娘，您来是有什么事么？” “啊……是、是为了……”李玉捏了捏手中的帕子，踌躇满面，“我琢磨着，你在家里憋了好长时日了，不如明日……我们出去游玩，如何？” 肖愁侧目，见李玉脸上的笑容僵硬，明显是言不由衷。她讽刺道：“哦？是娘的主意，还是爷爷的主意？这是要去河边游玩，还是去山上游玩？或是什么荒郊野岭野炊露宿？” “这……不是的，是要……就是在城里逛逛。”李玉回答道，头都低了下来，不敢看自己这个女儿。她心里也明白，这是自己最小的女儿，自己不该怕她的。这样的对话方式也绝不该是母女两个的。但想到肖愁这三年来的一举一动，想到她那日对自己有条不紊地分析未来，李玉忍不住心颤，坐在肖愁面前，好似未着片缕，被她给看了个透。 “娘，您有什么吩咐尽管开口。愁儿是您生下、您养大的，这养育之恩，必然要报。当然，若您是想要我剔骨还父、剜肉还母……恕愁儿怕死，恐不能如您所愿。”肖愁站起身，施施然一拜。 “愁儿，你在胡说什么！”李玉脸色难看，嗔道。 “只是个玩笑罢了，娘那么着急做什么？”肖愁调皮一笑，挽住李玉的手臂，撒娇道，“娘，我还是那个愁儿，再聪明也是您的小女儿。” 李玉脸色略微好转，抚了抚胸口，喘了口气，“愁儿，你可不要吓唬娘。” “娘，您有什么事就直说吧。我们母女俩有什么好遮遮掩掩、吞吞吐吐的？还有什么事是我俩不能说的吗？”肖愁笑容可掬，说道。 “嗯……这事情……”李玉皱起眉头，“待明日你同我出门之后，再与你讲吧。你不要声张，明日就你和我出门，让小蝶留在家里。” 肖愁乖巧地点点头。 李玉一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除了每年七夕、除夕等佳节会出门逛逛庙会，初一、十五要上山烧香之外，生活就被拘束在这个不大不小的肖府之中。她要出门，那也只可能是在肖麒宗的授意下。肖愁想不出肖麒宗有什么事情要李玉去办的，也想不出李玉这样的人能办成什么事情。而李玉安排自己和她一起外出，却不让小蝶同行，恐怕是因为肖麒宗根本就没答应自己和李玉一同出门，说不定李玉连说都没和肖麒宗说过。 肖愁想到这，开口问道：“娘，出门的事情爷爷知道吗？” “这……”李玉支支吾吾，“知道吧……” “这样啊……那我就和小蝶说一声，爷爷若是来找我，就说我睡了。你看这样可好？” “嗯，嗯！就这么说。”李玉连忙点头。 肖愁暗道：看来李玉被自己前几日那么一说，阳奉阴违了一次，胆子真是肥起来了，连肖麒宗都敢瞒着了！至于出门要办的事情……恐怕是因为自己无能解决，这才想到拉上自己吧？毕竟这个家里，能帮她暗中出出主意的，只有自己了。 李玉讲完这事情，又干坐了一阵，这才说道：“你早些休息吧，明日我来接你。你记得吩咐好小蝶。” “娘放心，愁儿知道怎么做。”肖愁笑盈盈送走了李玉，门一关，她就往床上一躺，把两条小腿翘在床沿上，两手搁在额头上，闭目养神。 她在李玉面前露了回真面目，可不是希望李玉把自己当军师来的。除了让李玉出力帮了回肖涵外，她可是一点好处都没得着。明天还得帮李玉耗费脑细胞。真是…… “三小姐，你是要歇息了吗？需要帮你铺床吗？”小蝶这丫头也不知先前躲在哪里，李玉刚走她便进来了。 “不用，我就是吃饱了撑着了。”肖愁手一挥，忿忿说道，“明日我和娘出门，你记得守在门口。谁要进来见我就说我在睡觉，任何人都别放进来。” “啊？小姐你这是要和夫人偷跑出去？”小蝶一愣，脱口而出。 “我只问你，骗人会吗？”肖愁反问。 “会、会……小蝶明白怎么做了。”小蝶慌忙点头，只是眉宇间还是布满了不解的神色。 “这世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而这些秘密呢，一般只有一个人知道，那就是死人。因为死人是不会泄露秘密的。”肖愁懒洋洋说着，眼睛盯着横梁，“不过我倒不这么想，人的尸体也可以透露很多事情，所以啊，烧成灰才行，还要把他所有的东西一块烧了，这才不会有什么差池。” “三小姐！”小蝶花容失色，身子一颤。 “小蝶姐姐你想，这世上好多穷人买不起棺木，只能烧成灰放坛子里埋起来。还有好多人呢，怕自己睹物思人，或是将死者心爱之物烧给他，便将那些遗物给一把火烧了。你看，无论是烧尸体，还是烧遗物，于情于理都说得通，这么做也没人怀疑。”肖愁眼珠子一转，看向小蝶，“你说，这样保存秘密的方法可是最安全的？万无一失呢！” “三小姐，你……你别吓小蝶。”小蝶惊恐说道，“小蝶不知道什么秘密！什么都不知道！” “噗！”肖愁忍不住笑出声来，“哎呀，小蝶姐姐你怕什么呢！说笑罢了。再者说，真要杀人，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能杀得了么？好了，小蝶姐姐你也下去休息吧，我眯一会儿。” “嗯……那我给你盖张被子，不然非着凉了不可。”小蝶说着，为肖愁盖上被子，一步三回头地出了房门。 肖愁眼睛睁得老大，想着刚才自己说的话。她觉着自己的神经绷得很紧、绷了很久，几乎要断了。 她自己能够在肖麒宗面前隐藏得很好，李玉和小蝶呢？她们又能否逃得过肖麒宗的火眼金睛？但她又不能什么人都不告诉，继续装自己的乖孩子。她需要人手，能够利用的、或是合作的人，有些事情六岁的孩子不能做，但她们可以。她需要借她们的手，去做自己的事情。 另一方面，一直冷眼旁观这个让她厌恶的家族，一直压抑自己的本性且看不见出头的那一天，她都快崩溃了…… 不知何时，她会再也忍受不住肖家的生活，奋起反抗，站在肖麒宗面前，指着他鼻子大骂。到那时，肖麒宗必会杀了她吧……杀了这个不受自己控制、太过聪明的孙女。而肖仲川不爱她，李玉懦弱，肖涵远在尼姑庵，肖妤只会哭，肖子正根本不在意，小蝶也说不上话……她将独自一人面对肖麒宗这个肖家的掌权者。 “真是讨厌……”肖愁喃喃自语，将自己蜷成一团。 她不喜欢这样。她可以欣然接受挑战，可以忍受这过程中的所有折磨，但受不了自己手中半点筹码都没有，受不了自己努力争取到手的东西最后都是无用的废物。在和肖麒宗的博弈过程中，只因为她是他的孙女，她是个女人，她是个孩子，而永远不可能胜利…… 或许有一天，她的实力会超过肖麒宗，只不过真到了那一天，肖麒宗老得都该自己排队去见阎王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何语可消愁》正文 25.叔叔你真好 翌日吃完早饭，李玉向肖麒宗请示过后，从正门而出。马车徐徐前行，停在了肖府的后门。李玉时不时撩开车帘往外张望，却迟迟不见肖愁的身影。过了好一会儿，肖愁才从门后走出，慢吞吞爬上了马车。 李玉双手紧紧交握，脸上是惊疑未定的神情，见肖愁上来了，这才吐出口气，松开握得发白的双手，露出一丝笑容，“你可算上来了，我还担心是不是出了什么差错。” “让娘久等了。”肖愁淡淡说道，在李玉身边坐下，低声问道：“娘，这外面的车夫可是可靠之人？” “这……”李玉窘迫地看了看肖愁，“他只是个下人，见不到老太爷……应该不会乱嚼舌根子的。” “是么。”肖愁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靠着车厢，半撩着帘子，看着车外热闹的街景。 “愁儿……”李玉不知所措，怯怯问道：“这……这事情可是不妥？要不……要不……” 肖愁瞥了眼李玉，微微勾起嘴角，安慰道：“娘别担心，若是爷爷问起，就说是您怕我闷着，带我出去转转。也不是什么大事情。” “可这瞒着老太爷偷偷跑出来，到底是……” “娘，若您早这么想，何必带我出来呢？”肖愁轻轻问道，“这事情已经做了，再后悔也晚了。倒不如想想过后怎样向爷爷解释。倒是此行到底是去做什么，您还没和我说呢。” “啊……今日是要去肖叔茂那儿……愁儿，你可听说了你那……小叔叔的事情？” 肖愁若有所思地看向李玉，“是曾听说过。如此说来，爷爷是要您去当说客咯？” 李玉不安地点头，“老太爷前些日子已经派了张叔跑了几趟，可你那叔叔硬脾气，就是不听。所以老太爷想让我去和你那婶婶说说看。可我……娘嘴笨你也是知道的。”李玉尴尬地笑笑。 肖愁伸手覆在李玉的手上，宽慰道：“娘莫担心。到时您就与婶婶聊些家常琐事即可。至于那婚事……”肖愁垂下眼，片刻后才抬眼看向李玉，“不如让我和那位姐姐谈吧。虽然未曾见过，但到底是姐妹俩。肖叔茂叔叔教导出来的女儿想必也是善解人意的女子，待我把其中利害关系与她分析，她必会明白自己所托非人。” “这主意好！”李玉高兴地拍了下掌。 这计划已定，李玉一颗心放了下来，脸上又恢复了些血色，神情轻松地等待着到达目的地。 肖愁也嘴角带笑，只是她的眼底尽是讽刺之色。肖麒宗怕是被逼得无法可施，居然让李玉出马，想从那肖叔茂的妻子下手。李玉这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这样懦弱的人怎么可能劝说别人？更可笑的是，李玉还把希望寄托在她身上。别说她本身就不乐意去干涉人家的婚事，即使她想干涉，考量到要给肖麒宗添堵，她也会让这婚事成功！肖麒宗不是不想让肖家的子孙嫁给一个伙计吗？那她就偏要让肖麒宗丢这个脸！ 车轱辘转啊转，到正午时分终于到了肖叔茂的府邸。 肖愁撩开车帘子，探出脑袋一看。这附近荒凉得很，已是远离了街区的热闹，不过环境倒是不错，绿树参天、青草连绵，上有细碎的小花点缀，偶有鸟群从上空掠过，翅膀拍打的声音传得老远。肖叔茂的府邸占了很大一片地，周围没有其他人家，大门很是朴素，却也掩盖不住这庞大宅邸的气势。想到肖叔茂富甲一方的事实，肖愁觉着这府邸大是够大了，可惜地区不好。这古代士农工商的等级也限制了肖叔茂的发展吧…… “愁儿，还不下车吗？”李玉在后面催促道。 “嗯。”肖愁刚跳下马车，就见那门口的家仆已经迎了上来，恭恭敬敬地作揖问道：“不知二位夫人和小姐到肖府有何事？” “麻烦你通报一声，就说是肖府夫人携幺女来访。” “哦，原来是肖夫人和肖小姐。”那人笑容灿烂，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二位请进府稍事歇息，我这就让人去通报。”他扭头对另一个家仆说了几句，又面带笑容，做了个请的手势，领着她们进府。 “有劳了。”李玉颔首，牵着肖愁的手跟在那人身后进了肖府的偏厅。 肖愁望着那人的背影，看他背脊挺得笔直，昂首挺胸，走起路来没有为仆为奴之人的唯唯诺诺、低头哈腰，倒像是个读书人，文质彬彬的。这肖府的一个仆人都能如此有风度，肖叔茂又该是怎样的俊杰呢？ 刚在偏厅坐下，那家仆跑了出去，不一会儿就托着茶水回来。 “肖夫人请用茶。”他为李玉斟茶后，又将另一个小碗送到肖愁面前，眨眨眼，说道：“这是厨房刚做的糖水，肖小姐请用。” 肖愁一乐。没想到这家仆还真有心，给李玉斟茶，给她这个小孩子则送上糖水。肖愁笑眯眯地尝了口，“谢谢叔叔。” “呃……”那年轻的家仆一愣，红了脸，搔了搔脸颊，支支吾吾地应了声，“不、不客气。” 肖愁掩嘴一笑。这家仆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她叫声叔叔，算是把他给喊老了。不过这家仆的反应如她所料的青涩、可爱。年轻人呐……肖愁有些羡慕。等她这身体到二十岁时，她已是五十岁的老人了…… “哈哈，今儿个是什么风把嫂子和我这小外甥女给吹来了？”爽朗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踏步进来，眼角眉梢和肖麒宗有几分相似，但比肖麒宗要舒展许多。 “许久未见了……”李玉忙放下茶杯，急急忙忙地起身，讪讪一笑。 “嫂子不必窘困，我知道这是爹的意思。”肖叔茂叹了口气，无奈地笑了笑，“你此次前来是为了小婉的婚事吧？你不必多说了，小婉与邵严两情相悦，那小伙子也是个好孩子，必会给小婉幸福的。” 李玉还没开口便被肖叔茂给堵了回去，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下意识地看向肖愁。 肖愁吮着小勺子，舔了舔嘴唇，感觉到李玉的视线，一脸茫然地抬头看向李玉，甜甜一笑，“娘，叔叔家的糖水做得可好吃了。甜而不腻，还很润呢！比我们家厨子做得好吃多了！” “啊……是吗……”李玉扯扯嘴角。 肖叔茂一笑，温和地抚摸了把肖愁的小脑袋，“愁儿喜欢就多来叔叔家玩，叔叔让厨子给你做更多好吃的。” “欸！谢谢叔叔！”肖愁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讨好地说道，“那……愁儿可以留下吃饭不？”说着，她偷偷看了眼李玉，好似怕自己娘亲不同意似的。 “当然行！”肖叔茂一口答应下来，也不等李玉回答，就说道，“嫂子，你若是早些回去，恐怕爹会责怪你做事不尽心。倒不如多留些时候。你和淑芬妯娌之间也有十多年未见，她这些日子为小女的事情忙得焦头烂额，还有劳嫂子今日多与她谈谈心，好消解她的一些压力。”言罢，肖麒宗定定看着李玉，见她点头后，又对肖愁说道：“愁儿还没见过你小婉姐姐吧？今天便让你小婉姐姐带你出去玩，过会儿再回来吃饭，可好？” “嗯！”肖愁忙不迭点头，把手中的空碗往茶几上一方，乐得从椅子上跳了下来，“叔叔你真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何语可消愁》正文 26.七姑奶奶 如肖愁所料的，肖叔茂对肖家的人并没有多少隔阂，对李玉和她更是亲切有加，想必其中也有当年肖仲川暗中帮助的因素在。她们母女二人留下吃饭、与肖叔茂的妻子晏淑芬、女儿肖婉见面都顺理成章。 晏淑芬有个很俗气的名字，人倒是不俗。她比李玉年轻几岁，相貌更是比李玉出挑不少；一头乌发宛如少女的青丝，在头上盘成漂亮的发髻；衣着则素雅清丽，绣着几朵芙蓉，更显得她气质不凡。肖愁见她笑容矜持，见到李玉不过分亲近，也不疏离，礼数周到，还不忘关心一下肖愁的近况。 这一对比，更显得李玉才疏学浅，嘴笨口拙，只会一板一眼地作答，三言两语，没有任何新意。 “小婉的事情让嫂子为难了，真是对不住啊……”晏淑芬呷了口茶，叹了口气，无奈地苦笑，“这天下间的父母都要为儿女操碎了心。我这闺女要出嫁了，仍是不让我省心。你说说，这嫁给谁不好，要嫁给一个在她爹店里干活的小伙计……” “可不是这么回事吗！老太爷那边可气坏了！这肖家也是名门望族，即使……即使小叔子和家里有什么不愉快，仍然是肖家的人，肖婉也是肖家的子孙，嫁给一个伙计，到底是上不了台面的。这你怎么不多劝劝呢？”李玉拍了下大腿，皱眉问道，带了丝埋怨的语气。 晏淑芬也不生气，苦笑不改，愁眉苦脸地说道：“我又何尝愿意自己的亲生闺女嫁给一个这样的男人？这说穿了，为娘的都希望自己的女儿飞上枝头变凤凰，再不济也要门当户对才是。可小婉……唉……那孩子被我们给宠坏了，怎么劝都不听呐！相公也是没了辙，看在那小伙子为人老实的份上，也只能认了。” 肖愁坐在一旁，听着两个妇人絮絮叨叨、翻来覆去那几句话。李玉只当晏淑芬和她一般在家中说不上话，听晏淑芬这么一讲，是唏嘘不已。可肖愁却看见晏淑芬眼中的冷淡，显然所言非实，看来她对这婚事并没有极力反对，甚至对那个准女婿也是有几分好感在的。现在这腔调，不过是为了应付李玉以及她背后的肖麒宗吧。 “哎呀，愁儿听我们说这些很无趣吧？你那小婉姐姐也真是的，做事情磨磨蹭蹭，我派人去催催她，让她这就带你出去玩。”晏淑芬听李玉不停唉声叹气，便扯开了话题，笑意盈盈地看向肖愁。 “娘这是要催谁呢？”清脆悦耳的少女声音传来，肖愁抬头就看见明眸皓齿的一个姑娘穿着嫩黄的衣裙施施然走来。 “还能催谁？”晏淑芬故作不满地嗔道，“你这丫头，总要人三请四邀的才肯出来。要不是邵严脾气好，看哪个男人敢娶你这个娇小姐！” “娘！你当着客人的面说什么呢！”肖婉快步走到晏淑芬身边，摇着她的袖子，撒娇道，“你总得给我留几分面子……” “你还要面子呐？我以为你都不知羞呢！人家邵严都没开口，你就逼着他提亲。”晏淑芬无可奈何地微微摇头，宠溺地梳理了下肖婉耳边的碎发，“你嫁过去后，可不能这么任性。” “娘——”肖婉拖长了音，满面通红，“你瞎说什么呢！” “呵呵……嫂子可别见怪，小婉她一向如此，没大没小、没什么规矩，可比不上肖涵、肖妤两人来得温良娴熟。都要嫁人了的大姑娘还这样……”晏淑芬笑着赔罪道，“说来，今儿个怎么没带肖涵和肖妤一起来？她们这些表姐妹还没好好聚过。” 李玉闻言，脸色瞬间难看。她要怎么说？肖涵出家本就是肖家人心照不宣的事情，对外更是没有公开过；肖妤病在家中三年，别说什么门当户对的人了，连个提亲的媒婆都没有上门过。这要说起来，她的三个女儿，两个及笄而未嫁，倒是人家的女儿已经要嫁了——嫁的好不好暂且不提。 李玉不吭声，这场面顿时尴尬起来。晏淑芬清咳两声，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岔开话题。 “肖涵姐姐和肖妤姐姐肯定喜静，不太出门。娘，你当人人都和我似的没个定性，喜欢往外跑？”肖婉突然开口道，缓和了下着冷却的场面，“哎，你和婶婶聊吧，我带肖愁妹妹出去逛逛。一天不出门，我就得憋死了。”她调皮地眨眨眼，向肖愁伸出手来。 肖愁乐呵呵地将小手放进肖婉的手中，蹦蹦跳跳地跟着肖婉出了门。 “咳……嫂子，愁儿这孩子率真活泼，听说刚出生不久就与吴家定了亲事？这吴家的小公子出类拔萃，您以后不必为她的婚事烦恼了啊。”晏淑芬为李玉斟满茶，笑着说道。 李玉笑笑，“是啊，这孩子的亲事我是不担心，就是……”李玉抿了抿嘴唇，眼神一暗。 “‘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这担心总是免不了的。”晏淑芬劝慰道，“儿孙自有儿孙福。您也不要过于操心了。” “嗯，但愿吧……”李玉喃喃道，失神地眺望着远方的天空。她的四个孩子都不怎么太平，这未来漫长的道路不知道还会发生什么事情…… —————— 肖婉身上带着点富家小姐的娇气在，但因为她善解人意，懂得察言观色，倒也不讨人厌，只觉得她娇憨可爱。她和肖愁坐上马车往街区行去，一路上对着街道指指点点，不时发出银铃般的笑声。肖愁也配合着笑出声来，眉眼弯如月牙，漆黑的双眸里闪着光亮。 “肖婉姐姐，叔叔是做什么生意的？爹和娘都没和我讲过。是卖什么有意思的玩意儿的吗？”忽然，肖愁问道。 肖婉轻笑，故意卖关子，“说有意思啊，没错；要说没意思啊，也没错。” 既有意思，又没意思，说明这生意专业性很强，不是所有人都懂行；肖叔茂发迹很快，一般的生意可没那么快积累资本；这古代最赚钱的生意，内销的话应该是私盐、钱庄之类，出口的话则是茶叶、丝绸之类的东西，不过这些东西可说不上有意思——粗略算算肖叔茂的年纪和他的财富，肖愁可不信，肖叔茂没做过像是走私这样违法乱纪的生意，但可能肖婉并不知情。 “是古董，还是珠宝首饰？”肖愁仔细一想，问道。 “哎，你怎么知道？”肖婉惊奇地睁大眼睛，“这两样爹爹都有经营。最初卖的是古董字画，最近才开始涉足珠宝首饰的生意。” 肖愁微笑不语。要猜中不难。这要放到现代，无疑是投机商最容易暴富：无论是股票、期货、风投,甚至彩票，都是让人一夜暴富的东西。放到古代，这些可就都没了。最可能的唯有走私，但这种见不得光的生意肖婉这小姑娘肯定不知道。那么……似乎只有奢侈品一类的实业既能摆得上台面，又不会让肖叔茂的财富来得过于突兀。其中能够涉及到的，十有八九也就是古董和珠宝了。一件好的古董，加上适当的炒作，转手卖出的时候必然能获得丰厚利润。这几乎可以说是不劳而获，需要的仅仅是眼光和资金。肖叔茂说到底是肖家的人，想要创业的资金容易，官宦世家出身的他耳濡目染之下也有条件培养出绝佳的欣赏眼光——一切都顺理成章。 “愁儿你今年多大？”肖婉好奇问道，对肖愁能一语中的，很是难以置信。 “六岁了。”肖愁声音一沉。六岁，她才六岁……要是再年长几岁，也不用掩藏得如此辛苦。有时候肖愁也会想，若自己不是穿越到一个婴孩身上，而是一个年轻的女子身上，她对未来能更有几分把握。 “才六岁？！”肖婉更为惊异，“真不简单呐……爹爹老说我们肖家曾出过不得了的女子，我还不信呢，看来愁儿将来就会非常不得了。” 肖愁一愣，问道：“哦？不得了的女子？” “是啊，很是厉害呢！”肖婉皱皱鼻子，“有母仪天下的皇后，有诗词歌赋样样精通的才女，还有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将军！” “这么厉害吗？”肖愁轻笑。肖家出过这样的女子？呵……以肖麒宗那种管教方式，怎么可能会有如此出色的女子脱颖而出？再有天赋，也要被硬生生地掐死在摇篮中。 “你可别不信。”肖婉信誓旦旦地说道，“爹爹告诉我，我们肖家从前的辉煌是哪个家族都比不上的。这殷朝三百多年的历史中，肖家也占了举足轻重的地位，要不是当初有奸人向先帝献谗言，肖家现在也不会没落至此。” 肖愁点点头，心里却不以为然。这家族的兴衰起伏本就是正常的事情，也许肖家的过去的确不凡，但现如今，这只是个尚在苟延残喘的腐朽旧家族罢了。把这责任推到某个敌人的头上，未免也太小家子气了。 肖婉仿佛还怕肖愁不相信似的，补充道：“爹爹说，要不是老祖宗和七姑奶奶被奸人诬陷想要篡夺皇位，这皇室怎么会对我们肖家处处防范呢！这肖家原来多大的家族啊，最后只剩下现在这点血脉……”谈及此，肖婉脸上也露出一丝惋惜和不甘来。 “老祖宗？七姑奶奶？”肖愁闻言，不由怔住，“你是说……肖家被皇室限制了家族发展？” 篡位好说，有那能力的人谁想做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而不是那个至高无上的存在？可为什么这罪名会按在一个女子的头上？这个时代也有武则天？不说这点，光是肖婉那最后一句话，就让肖愁打了个寒噤。只留下肖麒宗这一支血脉……老天呐！这肖家不是被诛九族，也是差不多了啊！就这样，肖麒宗仍然能当上宰相？肖家还有人行走在仕途上？这……这中间又发生了多少曲折离奇的事情才能出现今天这局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何语可消愁》正文 27.姻缘 “肖婉姐姐，你能和我讲讲这事情吗？还从来没人和我提过这事情呢。”肖愁眼睛眯成一条缝，好奇地问道。 肖婉有些遗憾地说道：“这我可说不清。爹爹只是提到几句，没有细讲。好像他也不大清楚，只是知道有这事情而已。”她笑了笑，继续说道：“愁儿若是有兴趣，可以问爷爷去啊。爷爷他铁定都清楚！要不是爹爹被爷爷赶出家门，这事情我也可以去问爷爷了。” 问肖麒宗？肖愁点了点头，却没有兴起这念头。肖麒宗对自己早就提防着呢，这要一问，还指不定这老头要做出些什么出格的事情来。她不觉得自己能够次次好运，免于一死。 “愁儿……你给我说说，爷爷是个怎样的人吧。”肖婉语气有些失落，强打起精神，露出一丝笑容。 肖愁怔住，“爷爷？爷爷就是个很精神，很厉害的人。他不太笑，很严肃，也很要面子，不容许有什么失礼的事情发生。” “啊……这样呐……难怪他不喜欢我嫁给邵严。”肖婉脸上的失落更为明显，连嘴角都垂了下来。她看肖愁一脸疑惑，便解释道：“爷爷派人来找爹的事情我是知道的。虽然他们瞒着我，可我那天在门外都听见了。”肖婉苦笑，“这次伯母过来也是为了这事情吧？” “肖婉姐姐，你别伤心。”肖愁凑近肖婉，两只小手握着她的手，“婚姻虽然是两个家庭的事情，但你自己的感受是最重要的。若是要嫁给一个门当户对，但自己不爱的人，那下半生还有什么念想？邵严哥哥出身一般，可人好就行了呀！你又不是要嫁给钱财、权位，是要嫁给他这个人。” 肖婉听了，扑哧一笑，伸出食指一点肖愁的脑门，“你这小丫头，哪来那么多大道理？哎，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对我说说就好，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可不要让旁人听了去，不然爷爷肯定不饶你。” “肖婉姐姐不说，我不说，爷爷怎么会知道？”肖愁调皮地眨眨眼，做出可怜巴巴的样子，“还是肖婉姐姐想要向爷爷告状？” “你这小妮子！哼哼，要是你不听我的话，我就告诉爷爷去。”肖婉也配合地仰起下巴。 肖愁眉一挑，“肖婉姐姐，你可别忘了，是谁逼着人家邵严哥哥上门提亲的？女子的矜持都没有，这才是大逆不道呢！” “好呀，你敢笑我！”肖婉伸手就袭击肖愁的腰侧，挠起痒痒来，“说！还敢不敢笑我！” “啊！哈哈哈哈哈哈……不敢了、不敢了！”肖愁笑得喘不过气来，连忙求饶。 “这就乖了。”肖婉收手，露出得意洋洋的表情。 两个小姑娘对视一眼，停顿了下，便笑倒在一起，腰都直不起来。 “哎，愁儿，你告诉我，你真只有六岁？”肖婉喘着气，抬眼看着肖愁，“你这样可不像六岁的小孩子。” “肖婉姐姐不信去问问好了，我就是六岁呀。”肖愁怔了怔，笑着回答道，“是不是我太聪明了，你嫉妒我？” “嗯。”肖婉出人意料地认真点头，定定看着肖愁，“我过去可没那么聪明。和你说话，好像和一个大人说话似的，有时候又好像是在和同龄人说话……还有些孩子气。一个人怎么能有这么多面？” 肖愁这下彻底愣住。她知道自己装孩子的本事只能说是一般，如果不和她朝夕相处，只是偶尔见面，那是绝对看不出破绽来的。可时间长了，她就忍不住露马脚。她心里明白，自己只能是六岁的孩子，可那跳动的那颗心、禁锢在这个幼小身体里的灵魂却不甘寂寞，不想只当一个孩子…… 就这么一直装下去，她迟早会忘了自己原本是什么样子的。肖愁心里隐隐有这么个念头，光是想想就浑身冒冷汗，感到无比恐惧。忘了自己本来的模样，成为真正的“肖愁”——一个没落世家的小小姐，一个古代传统的女人……不！绝对不要！ “愁儿，你怎么了？不舒服吗？”肖婉见肖愁脸色微微发白，不由直起身，担心地看着她，“是我说错了什么吗？你别放在心，我就是……就是这样子，说话不会拐弯。爹爹和娘都骂过我几回了。”肖婉羞赧地红了脸，轻拍了下自己的双唇，道：“呸呸呸！我这嘴！你就当我什么都没说，好不好？” 肖愁扯扯嘴角，“肖婉姐姐别这么说，我就是有些头晕。大概是马车颠簸，刚才又笑得岔气了。” “要不要停下歇歇？这附近应该有茶馆之类的店，我们进去坐坐好了。”肖婉关切地问道。 “不必了。肖婉姐姐，我们去叔叔的店看看好吗？我还想见见邵严哥哥。”肖愁用商量的口气说道。 肖婉连忙点头，从车厢里探出脑袋，对那车夫吩咐了一句，又钻会车厢，大气都不喘一下地说道：“我到时候让邵严给你介绍介绍古董。你不知道，他对这可精通呢！爹爹都不必上他！那些个花瓶、碗碟、字画，他看一眼就知道是出自哪个名家之手，是哪个朝代遗留下的珍宝。说的是头头是道，没完没了的。你让他停，他还跟你急！过去就有个没眼光的客人来店里挑瓷器，什么都不懂，还不愿听他说，可把他气坏了。要不是我那天在店里，指不定他还会赶走那客人呢！现在可算好些了，知道怎么做生意了。就是碰到有些不懂行、还趾高气扬的客人，他还会板下脸来。” 肖愁笑眯眯地听着肖婉絮絮叨叨地讲着邵严的事情，虽没见过面，但听肖婉那又是鄙夷又是自豪的口气，可见她对那个男人的确是很爱的。像是所有恋爱中的年轻情侣一般，肖婉眼睛发亮，滔滔不绝地讲着那些旁人看来琐碎无聊的事情，对那人的小错误斤斤计较、极尽挖苦，嘲笑完，又忍不住为他说好话，夸得他天上有地下无似的。 “哎呀，你……你嫌我烦了吧？”肖婉见肖愁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低下头，露出通红的耳朵，“邵严也是，总说我说话没个停，像只叽叽喳喳的小麻雀。哼！他自己讲起古董还不也是这样……” “那是他喜欢那些古董，就像你喜欢他。”肖愁淡淡说道。 肖婉轻轻拍了肖愁一巴掌，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你可别乱说！我就是……就是看他眼光好，人也可靠，考虑到爹爹的生意，才想嫁给他的。” “肖婉姐姐，你嫁给他，等于是把叔叔的生意给拱手送给了一个外人。若是真考虑叔叔的生意，应该让他入赘才对。”肖愁眼一眯，说道。 “可……可他心高气傲，是不会答应的……”肖婉嚅嗫着，“他之前就是因为怕人说闲话，所以才一直不提亲。想等自己能做大生意了，再下聘的……” “那可要等很久啊……” “可不是嘛！所以我才会逼着他来娶我的。”肖婉撅起嘴，“那傻子，我不催，他就不急，也不担心我被人抢了去。” “他知道你的心在他那儿，又怎么会担心呢？”肖愁不等肖婉反驳，就长叹一口气，“真好……两情相悦，且最后能共结连理，这世间上能有几对你们这样的夫妻？只羡鸳鸯不羡仙呐……” “愁儿，你不也有如意郎君吗？那吴尧轩，我可是听说了他的不少事情。人聪明，家世也好，要说人品也是顶呱呱。你能捡到这么块宝，也不知道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肖婉调笑道，“还用得着吃味？” “肖婉姐姐，你认识邵严哥哥多久？”肖愁不答反问。 “唔……他是三年前来店里打杂的，认识的话……有两年了。”肖婉想了想说道，“再过三天，就是两年零七个月。” 肖愁听后，笑得贼兮兮地看着肖婉，好似在笑话她把日子记得那么清楚。肖婉的脸上再次爬上红晕，凶巴巴地说道：“我脑子好，不行吗？” “呵，当然行。”肖愁轻笑，神色有淡淡的悲哀，“你看，你们是日久生情，两人互相了解，有那么多甜蜜的事情可以回忆。我和吴尧轩有什么？在什么都不懂的时候就被我们的父母定下了娃娃亲，并非你情我愿地结为夫妻。待我十六岁嫁与他，就如同让两个陌生人同床共枕，共度余生。” “这……你也说了日久生情。你们成亲之后，朝夕相处，慢慢便会有感情的。”肖婉眼珠子一转，笑着说道，“愁儿，你可要往好处想。若是你俩不定下亲事，以吴尧轩现在的才能，将来必是朝廷忠臣，到时候就该他坐在家里挑选各家千金的画像，轮不轮得到你还两说呢！” “也是……”肖愁敷衍地笑笑，心里的凄苦更甚。 肖婉不明白，她是孩子的身体，三十岁的灵魂，这在古代要找一个与自己情投意合的人谈何容易？从心理来讲，她所中意的肯定是那些三四十岁的男人，但这身体……那真是老牛吃嫩草啊！她愿意，人家还不一定乐意背上这样的名声呢！穿越前没有找到好男人，穿越后，看来也不会有什么机会了…… 募地，肖愁想到那个小屁孩帮自己带手链似的样子。那个小男孩如今已经名声大作，性格、心境也有很大的变化吧？即使有婚约束缚，即使她嫁给了他，吴尧轩又会怎么看自己这个小时候欺负他、对他冷淡的妻子呢？又会怎么看自己这个满脑子叛逆思想、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的女人呢？ 不休了自己已经是不错的了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何语可消愁》正文 28.粗心的女人 细心的男人 古代的马车坐起来当然没有现代的汽车、飞机舒服。肖愁算算，自己这六年来，也就坐了四次马车——到吴家来回，以及刚才到肖叔茂家里，现在去肖叔茂古董店的路上。她对自己没有任何反胃症状感到惊奇。这颠簸道路加上木制的车轮，车厢上下起伏不断，虽然铺了柔软的坐垫，可坐起来还是膈应得慌。 肖婉似乎是坐惯了这样的车子，神情轻松。经过刚才的事情，她时不时关心一下肖愁的身体，见肖愁脸色逐渐好转，才舒了口气，笑道：“我一开始还怕你不习惯呢。这石板路说是最好的路了，可车子行起来还没有城外的土路舒服。” “肖婉姐姐经常往外跑？” “那可不！外面多有意思，一直关在家里有什么乐趣可言？邵严就喜欢呆在屋子里研究那些个古董，要出去做什么还得我磨他好久，他才会答应。”肖婉气呼呼地说道，“娘也不太外出，爹爹生意忙，一般都是我自己带了丫鬟就往外跑的。愁儿，你是不知道，我多希望有个妹妹能陪我。”说着，肖婉将肖愁揽进怀里，“真妒忌肖涵和肖妤姐姐。我娘身体不好，不然我也得求她和爹爹生个妹妹或是弟弟。家里面人丁兴旺，热闹了才好。” “那你和邵严哥哥成亲之后，就快些生几个大胖宝宝。三年抱俩都不够，得生个四五胞胎才行。”肖愁嬉皮笑脸地揶揄道。 “那不要……我怕疼……”肖婉打了个哆嗦，“我见过人生孩子，喊得可吓人了，要命似的。我和邵严说过，生孩子的事情不急，而且只要一个孩子就好。像爹和娘一样，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都好好把他养大成人，让他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情。”肖婉说到这，脸上露出温柔的笑容，介于少女和妇人之间的温和表情，让肖愁一时失神。 “愁儿，怎么了？觉得很奇怪吧？”肖婉羞怯地别开眼，“我一开始也这么觉得，还不敢和邵严说。幸好他不在意，嗯……他……他说家里有兄弟，所以延续香火的事情，他压力不重，我想怎么样都行，他都依我……” “那真好。”肖愁勾起嘴角，眼中划过一丝羡慕。 得夫如此，妇复何求？可惜，这种事情求不得，都是命中注定的。吴尧轩家里就他这一脉单传，听说吴逸群的哥哥膝下也无子嗣，只有两个女儿。这样看来，她肯定是要被逼的不生儿子不罢休的。肖愁想到此，心里一沉，对嫁给吴尧轩更是没底。这条本来看起来光明的道路，现在思量下来也是坎坷多磨。 “啊，到了！”马车刚停下，肖婉就轻叫了一声，拦住要下车的肖愁，翘起嘴，眼珠子乱转着，说道：“先别下车。” 肖愁费解，等了一会儿，就见有只手探了进来，撩起车帘的一边。外面那人温和地说道：“到了还不下来？就等我来接你？” “那你接还是不接？”肖婉娇声问道，掩嘴轻笑。 “我能不接吗？”那人叹气，从帘子后露出一张年轻的脸庞，嘴角挂着宠溺的笑容，向肖婉伸出另一只手。 这就是那个邵严吧……肖愁想着，发现他注意到自己后，整张脸都红得跟个熟透了的苹果似的，尴尬不已。邵严咳嗽一声，悄悄瞪了眼肖婉，发现她笑得乐不可支，也只能自己别过脸去，不好意思看肖愁。即使如此，那伸出的手还是举在那儿，等着肖婉。 肖婉强压下笑声，将自己的柔荑轻轻放到邵严的大手中。女子白皙、修长的玉手与男子指节分明的宽大手掌相映在一块，有种微妙的和谐在。肖愁忍不住在心中感叹。 将肖婉扶下马车，邵严又扭过头来，笑着对肖愁问道：“小妹妹，不下车吗？” “欸！”肖愁应了一声，刚踏出车厢，还没自己爬下马车呢，就被邵严一把抱了下来。肖愁一时愣住，仰头看着邵严。 邵严不是什么大户人家出身，家中规矩没那么多，对小女孩也是以一种哥哥的疼爱来看待，所以自然地伸手将肖愁抱下马车。要是放到名门世家，那小姐下车的时候都是有下人在旁伺候的，男的只能跪下给小姐当踏脚，扶着小姐的怎么着也得是个姑娘。“男女授受不亲”的信条在肖家被严格执行着，肖愁都快忘了自己最近一次和男人肢体相触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突然被邵严抱下马车，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下意识地看着邵严。 “啊……这个……冒犯了……”邵严被肖愁盯得不自在，支吾半天，拱手说道。 这一举动更让旁边的肖婉笑得弯下了腰，笑声清脆动人，却只让邵严更为窘迫地瞪了她一眼，仿佛在埋怨她袖手旁观，看着自己出丑。 “邵严哥哥不必多礼，叫我愁儿就好。过些时日，我就该叫你姐夫了。”肖愁说道，冲邵严微微屈膝，做了个万福的姿势，“刚才多谢姐夫。肖婉姐姐向来率真，以后还请姐夫多多包容。” “愁儿，你说什么呢！”肖婉听到肖愁一口一个“姐夫”，娇嗔一句。 “哪里哪里……是我礼数不周，以后还要肖婉多多提点。”邵严也连忙红着脸拱手弯腰，整个人都绷在那儿，看起来紧张极了。 “好了、好了，你俩在店门口要摆多久的姿势？快进来吧。”肖婉打断了两人的客套，一手牵着肖愁，就往店里走去，边走边说道：“邵严，你给愁儿介绍介绍店里有意思的古董收藏吧。记得别说那些有的没的，说些故事啊、来历什么就好。最好是什么传奇的经历才有趣。” “我看愁儿可不像你，只对那些情情爱爱的故事感兴趣。”邵严笑道，并没有指责的意思。肖婉也不放在心上，冲着邵严吐吐舌头，说道：“女儿家不都喜欢情情爱爱的故事么？什么书生、小姐啊，太子、民女啊，苦命鸳鸯啊，相守到老的夫妻啊……” “这古董哪有那么多故事？”邵严摇摇头，失笑地看着肖婉窈窕的背影。过了片刻，他才收敛起爱慕的眼神，低头看向肖愁，“愁儿喜欢什么古董？瓷器，字画，还是珠宝？”这刚问了两句，他又转头看向肖婉，说道：“啊，对了，适才收到一幅人物画像，是前朝大画家为亡妻做的画，还提了诗句，我猜你会喜欢，就命人展开了挂在墙上。你走的时候，记得带回去，挂在你屋里吧。” “真的？！”肖婉露出喜色，快步往里屋走去。 “愁儿，我们也进去看看吧。这里屋放了不少珍藏，比陈设在外面的古董要更精致。”邵严一低头，就发现肖愁打量着整间铺子，从墙边的架子，到柜台和柜台后的大橱柜，一个不漏地细细观察着，时不时驻足在一件古董前，站定片刻，露出一丝惋惜的神色。邵严感到荒谬。一个小孩子对着这些个古董暗暗鉴定的样子实在是古怪至极。难道这孩子懂古董？看着又不像。肖愁目光落在古董上，可那眼神不像是观察这件古董的纹路、装饰、出土年代之类，更像是……在评判这价古董店！ “有什么不对吗？”邵严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肖愁一惊，收回目光，天真地笑了笑，“这些东西可真漂亮！我还从来没见过呢！咦？肖婉姐姐呢？” “她到里屋去看画了。” “啊！我能看吗？”肖愁用渴望的眼神盯着邵严。 邵严心里感到万分别扭，僵硬地点了点头，看着肖愁蹦蹦跳跳地往里屋跑去，那股怪异的感觉还是消之不散——这孩子，总觉得怪怪的，又说不出哪里怪来。肖婉这人粗枝大叶，恐怕是留意到了，也不会放在心上。待会儿……还是和她说说吧。 邵严打定了主意，也抬脚往里屋走去。穿过笔直的走廊，邵严就发现肖婉陶醉在那副字画中，看那神情，显然是对那画家对妻子的爱欣羡不已。她一向喜欢这些东西，即使只有只言片语的文字，她也能从中想出一个曲折离奇、完美感人的爱情故事来，兴奋地讲给自己听。邵严喜欢听她讲那些自己编造的故事，那时候的肖婉总是一脸幸福的看着自己，那眼神在告诉他，她对他俩的感情有多么的期待。 看到肖婉露出那熟悉的表情，邵严不由自主地翘起嘴角，忽然想起这屋内还有个小孩子，又不禁别扭地强制忍住笑容。不知道自己那傻乎乎的笑容有没有被肖愁看到……邵严想着，偷偷低头，瞥了眼肖愁，猛地发现这小丫头面无表情，唯有眼睛里满是不屑一顾的讽刺意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何语可消愁》正文 29.长远规划 “邵严，你看这画，真是……”肖婉似是从自己脑中构想的故事中回过神来，一转头就寻找邵严的身影，也如愿看到了那个心爱的男人。她激动地伸手抓住邵严的手臂，刚想讲什么，却发现自己突然词穷了。 “我明白。”邵严温柔地注视着她，柔声说道。 两人间不言而喻的默契让肖婉心里暖洋洋的，就这么勾着邵严的手臂，嘴角带笑，欣赏着那副画。过了片刻，她像是想起什么，低头一看，果然找到了肖愁这小丫头。“愁儿，你可识字？”肖婉问道。 肖愁轻轻摇头，笑得自然无比，“不认得。爷爷说女子不识字也没关系，关键是要识大体、知分寸，谨守妇道。” “啊……那我给你讲讲这首题诗吧。”肖婉惋惜地叹了一声，又赶忙露出笑容，吟了遍那首题诗，又絮絮叨叨地讲起自己想象中的故事来。 肖愁含笑听着。那笑容恰到好处，还带着点鼓励的味道。肖婉见了，讲得越发起劲，浑然不觉自己想象的故事牛头不对马嘴、前言不搭后语，错漏百出。 邵严在旁眉头紧锁。他看着肖愁那笑容，只觉得心里发毛。这小小年纪的女孩怎么会有这样的表情？像是刚才那丝嘲讽的神色一样，和她的年龄一点都不相称。少年老成也就罢了，可看着肖愁，邵严恍惚间觉得自己所面对的是个上位者，是掌权者。像是肖叔茂那样，带着晚辈对小辈的关切…… “奇怪……”邵严不禁喃喃出口。 肖婉听见他说话，以为他在嘲笑自己的故事，立马柳眉倒竖，用纤细的手指戳着他的肩膀，“你说什么奇怪啊？我猜的不对吗？那人一定爱极了他的妻子，他妻子呢，肯定是体弱多病，在大好的年华就早早去世了。你看，这画里的女子也就是二十多岁的模样，身姿绰约，怕是孩子都没生过。相爱一生，却连个念想都没留下……”肖婉说着说着，又露出一丝愁容。 “我不是说这个奇怪。”邵严赶忙解释，“你想得不错。” “那你奇怪什么？”肖婉眼一斜，好奇问道。 邵严支支吾吾，偷偷瞥了眼肖愁，心里想着不能当着肖愁的面问出这么失礼的问题，可一边的肖婉越来越凑近，大有他不说，她就翻脸的趋势。 “肖婉姐姐，若是女人过世，男人大可以再续弦。”一直没说话的肖愁突然开口，“这画的主人想必之后也纳了妾吧？”边问，肖愁边微笑着看向邵严。 “啊，是这样。”邵严被解了围，松下一口气，“他发妻在世的时候就有一个小妾了，后来发妻早逝，他之后又纳了两个妾室。” “肖婉姐姐，你看，他说是爱惨了自己的妻子，可到头来，还是拈花惹草，让自己的发妻与人共享一个夫君。”肖愁的语气不温不火，言语却是犀利，“若真是爱她，又为何要纳妾？或许他是爱着他的发妻，可这爱，没有你想象的那样深。” 肖婉一时无语，捏了捏拳头，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只觉得心里憋得慌，好像一直以来相信是美好的东西被人硬生生地给撕开，露出里面恶心的内在来。 肖愁顿了顿，接着灿烂一笑，冲肖婉和邵严说道：“这种文人墨客大多是沽名钓誉之人，姐夫可不一样。姐夫为人老实，能处处想着肖婉姐姐，那定是真心爱着的，且只爱肖婉姐姐一个。我说的对么？” 邵严愣住，发现肖婉不着痕迹地看了自己一眼，脸一红，轻轻点点头，那幅度微不可见。即使如此，肖婉还是注意到了，柔美的脸上也爬上一丝红晕，侧过身去，不敢看邵严，小声责怪肖愁道：“你小小年纪，怎么老想着看我笑话？看我回去和伯母告状，还收拾不了你这小丫头！” “姐姐饶命呐！”肖愁配合着故作可怜，哀求道。 肖婉得意一笑，“哼！就不饶你！”她脚跟一转就往外头走去，边走边对邵严说道：“那画我不要了。待会儿挑件发簪给愁儿吧。愁儿，你喜欢什么样式的簪子？” “肖婉姐姐选就好，愁儿都喜欢。”肖愁嘴甜地说道，让肖婉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几分，脚步轻盈地往隔壁屋走去。 肖愁笑着看她消失在另一间屋子里，抬头拉了拉邵严的袖子，示意邵严蹲下身。 邵严费解地蹲下身子，和肖愁平视着，盯着肖愁那双眼睛，心里怪异的感觉又冒了出来，刚走神就听肖愁在他耳边轻声说道：“姐夫，我知你喜欢我肖婉姐姐，也一定会好好待她。我也喜欢她，是不会害她的。” “你……”邵严怔住，隐隐觉得这小姑娘接下来要对自己讲不得了的事情。 “我爷爷是不喜欢你的，也极力反对这门婚事。可姐姐喜欢，我叔叔、婶婶也同意。再者说，爷爷早年就把叔叔赶出了家门，要说起来，他还没资格管着事情。”肖愁垂下眼，遮掩起眼中的嘲讽神色，“不过官商毕竟不同，他若是想要使点绊子，为难叔叔，叔叔虽然不会取消你俩的婚事，可之后的日子……” “他凭什么！”邵严一听，立刻明白肖愁的意思来，义愤填膺。 “凭他是前宰相，凭肖家是官宦世家，凭肖婉姐姐是他的孙女。”肖愁淡淡说道，“你怨、你气又有何用？民不与官斗，别说你一个小小的伙计，就算是叔叔这样的大富豪，若是朝廷上有哪个重臣有意刁难，他也得打碎了牙往肚里吞。” 邵严一声不吭，肖愁也不急，好半天她才听他问道：“你真的只有六岁？” “六岁也好，十六岁也好，有什么关系？”肖愁从容地笑了起来，“我只是想帮我肖婉姐姐。说实话，在见你之前，我本来是想劝肖婉姐姐别嫁给你的。怎么想她嫁给你都不会有好日子过。” “我会待她好的！” “你当然会，如果不会的话，就算肖婉姐姐有多爱你，我也得拆散你俩。”肖愁说得轻巧，配合她六岁的外表，让人觉得可笑至极。可邵严不这么觉得。他看着肖愁，心里有一个声音告诉自己，这小姑娘说得出，做得到。 肖愁见邵严沉默，接着说道：“这古董店已是不错了，可说到底也就是个古董店，而叔叔再有钱也只是个生意人。或许我爹这个太守多多少少有暗中相助，可那也仅仅是一个太守对你们友好而已。要真想把这生意做大，就得和官家合作。” “你是说……” “那些个当官的，总是希望自己内里富得流油，在外面却是清高廉洁的模样。”肖愁笑了起来，“古董什么的……不是最合适吗？黄白二物，就连平头老百姓都知道是钱，这古董字画……懂的人可就不多了。” “你是要我……贿赂那些高官？”邵严吃惊地睁大眼睛。 “哪能那么做？”肖愁也睁大眼睛，“那是犯法的事情，可做不得。我只是说，把东西卖给他们罢了。现在天下太平，钱财放在家中不保险，古董反而保险多了。你呢，只要寄上请帖，邀请诸位达官贵人光临，之后么……”肖愁把自己的计划和邵严一说，听得他眼睛发光。 其实这主意高明不到哪里去。肖愁对肖叔茂的古董店知之甚少，对肖叔茂暗地里到底涉足了哪些生意也是一头雾水。但既然他表面上卖的是古董么……这类历史珍宝的盈利方式总是有异曲同工之妙。而对于这类珍宝，放现代，拍卖无疑是最好的手段。肖愁便依样画葫芦，把拍卖的流程和邵严这么详细，说明，又特意嘱咐他寄请帖时注意挑选对象，要么有钱、要么有权、要么懂行，还都得出名才行。把拍卖会的名声做出来之后，以后这请帖就是那些贵人的身份象征。而来拍卖会的那些达官贵人也要好好联络感情，每个人送件精致的小玩意儿作为纪念品之类。 “具体措施，你和叔叔商量吧。我只是提个设想，重点还是把名声打出来，还有和那些高官搞好关系。”肖愁补充道。 邵严眉头紧锁，苦苦思索起来。 肖愁笑笑，也不打扰他，轻手轻脚地走进肖婉去的那件屋子。她这计划是长远规划，不是一时半刻能够达成的，甚至对肖婉和邵严的婚事没有多大的帮助，连能给肖叔茂带来多少利益都难说。 这店归根到底是肖叔茂的，即使邵严是他的女婿，即使最后也是邵严继承了这庞大的生意，那也是以后的事情。眼下，拍卖这样大规模的商业活动轮不到邵严做主，这计划要实施，最后还得肖叔茂首肯。肖愁知道，有时候上司关注的不是看计划的可行性和最终获利情况——这和经验、阅历密不可分，不是一个毛头小伙子能够轻易办到的——而是这个下属是否值得栽培，尤其是邵严这样本就被看好的人，作为老板兼岳父的肖叔茂自然会特别提携。 肖愁掌握的情报太少，没有调研、没有仔细思考，匆匆对邵严讲了自己的计划，也只能以“新”取胜——好的创意不管在哪个时代都是炙手可热的。邵严将这主意与肖叔茂一说，无论是成是败，肖叔茂对邵严的印象分都会上升。作为幕后操手的肖愁，在邵严这个下任老板心里的地位也会水涨船高。 虽然吓唬邵严肖麒宗会为难他们，但以肖愁对肖麒宗的了解，这老头子是不屑做这种不光彩的事情的。而她的计划一旦成功，她以后若是离开肖家也能有个依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何语可消愁》正文 30.败露 头戴肖婉送的发簪，肖愁和满脸愁容的李玉一同踏上回肖府的路。李玉时不时看看肖愁的神色，想问什么，又不敢问出口。有时候，她觉得自己这三女儿不是妖孽就是神仙，对她既是惧怕，又是怀着侥幸心理借助她的聪明才智。李玉知道自己不聪明，那就找个聪明的人给自己出主意吧。 “娘，肖婉姐姐那儿我已经和她说过了，她答应下来，再仔细考虑考虑这婚事。爷爷问起，你就说基本成了吧。”肖愁忽然开口说道，让李玉本来紧锁的眉头一下子舒展了开来。 “啊！真的么？那真是太好了！”李玉捏紧了手里的绢子，眉开眼笑的。 肖愁也笑，只是笑里面多了些其他的意味。肖麒宗在正常情况下不会做出那种威胁报复的下三滥手段，本就和肖麒宗有隔阂的肖叔茂顶多再给肖麒宗添点堵，让他老人家生气几天罢了。这可不是她想要的。要做，不如就做大一点，借题发挥的事情她说不上擅长，可也懂得要恰当利用。 俩父子没有隔夜的仇，这父子二人或许原本是有机会和好的，可性格、理念完全不合的两个人又怎么可能不发生摩擦？肖愁要做的不过是把这摩擦加大。 拍卖的事情相信肖叔茂自有主张。能在短时间内积累如此多的财富，肖叔茂也绝不是什么无能之辈，甚至可以说是商业天赋极佳。那拍卖要执行起来并不简单，中间各种关系、各种人情要周旋其中，这就得看肖叔茂的手段了。另一方面，肖叔茂与官员往来的情况肯定会让肖麒宗注意到。这一大把年纪的老头又会做出什么反应呢？ 肖愁忽然觉得，自己推波助澜一下，然后就退居幕后看戏，真是件快意的事情！哪像过去遇到那个无良的“甩手掌柜”，自己得件件事情把关，处处留心，累得半死不说，功劳还全是那混蛋老板占了去。她开始兴奋，好奇这父子两人会做出什么举动来。 “愁儿，你待会儿在后门下车之后，注意着别让人发现。”李玉不放心地叮嘱道。 肖愁毫不在意地点点头。她不担心肖麒宗发现她外出，应对的说法已经想好，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马车稳稳停在肖府后门，李玉拉住要下车的肖愁，再次嘱咐道：“记着别让人发现了。” 肖愁有些嫌烦，却不表露出来，仍是笑着点点头，爽快地答应。一挑车帘，肖愁探出身子，猛地就愣在那里。 “怎么了？愁儿？”李玉奇怪地问道，见肖愁定在那儿，便也探出身，在看到车外站着的男人后，脸色顿时刷白。“张、张叔！你怎么在这！” “夫人，三小姐，老太爷让我在这候着你们回来。他让两位回来后，到正厅去等他。还请夫人和三小姐快些过去。我这就去请老太爷了。”张叔不紧不慢地说道，即使低着头，肖愁还是能知道他此时面无表情。 “这……这……”李玉一下子就没了主心骨，整个人都哆嗦起来。 张叔看也不看李玉的反应，转身就步履稳健地往府里走去。李玉身子一软，直接坐倒在车厢内，脸上的血色也瞬间消失殆尽。肖愁不以为然，伸手扶了扶李玉，唤道：“娘，爷爷找咱们呢，您快些起来吧。” “愁儿！愁儿！”李玉好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急急忙忙拽住肖愁纤细的手臂，手指用力得指节都泛白了。 “娘，您莫着急，先去正厅再说。”肖愁仿佛看不见她的焦急，只催着她起身回肖府。 李玉此时已经听不进肖愁的话，只觉得自己快要喘不过气来。想到肖麒宗，想到自己做的这种出格的事情，胆小懦弱、从未违背过肖麒宗的她只想扇自己两巴掌，把一切推倒重来，绝不带肖愁出去。可世上没有后悔药，唯一能救她的也似乎只有这个聪明过头的女儿。不管她是妖还是仙，李玉只能求助于她先度过眼前的难关。 “愁儿！你说该怎么办！老太爷怪罪起来……我……会不会罚我？会不会让仲川休了我？老天爷！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那肖婉嫁谁不好！为什么要嫁给一个伙计！肖涵也是个不太平的主！尽知道给我惹麻烦！还有你那姐姐和哥哥，都不争气！他们都不知道给我分担点苦！到头来仲川和老太爷骂的还是我！”李玉恐惧得语无伦次，落下泪来，紧抓着肖愁，把所有的人都给数落了一遍，“你也是！你也是这样！要不是你，老太爷也不会这样对我！要不是你，老太爷怎么会逼着我整日整夜地盯着你，还给你灌……” “啪”！ 肖愁收回手，淡定地看着李玉怔住的表情，眼睛一斜，又对上那个车夫瞪大的双眼，冷冷说道：“进府的时候，张叔没和你说过怎么做下人吗？” 那车夫打了个寒噤，马上扭过脑袋，直视前方。 “你……你居然打我！你可知道我是你娘！你这是要遭报应的！”李玉甩开肖愁的手臂，捂着脸骂道，“我生你养你，你就这么对我！” “说够了吗？要当着外人的面把你做的事情全说出来吗？”肖愁也不生气，不温不火地说道，“你不介意的话，我也不介意。要是不够的话，不如当着全城人的面再说一遍。你猜，爷爷是会让爹把你给休了，并且治你的罪，还是默不作声，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李玉笨归笨，对肖麒宗的脾气摸得倒是透彻。或许她嫁过来后，除了关注肖仲川和肖麒宗外，就没干过什么正事，才能有今天这样的了解。她轻轻一颤，喋喋不休地嘴巴终于闭上了。 “说够了就进府吧。”肖愁跳下马车，往前走了两步，一转身，眯着眼冲那车夫说道：“管好你的嘴巴。” “是、是。”那车夫唯唯诺诺地应声，一脸恐慌。 李玉小媳妇似的跟在肖愁身后，整个人都绷紧了，眼中似有怨恨，又敢怒不敢言。 进府走了一段路，肖愁忽然开口说道：“记得出发的时候我对你说的吧？爷爷问起来，就说你怕我闷得慌，才带我出去转转。怕爷爷不同意就瞒了下来。其他的事情不要多说。” 见李玉不吭声，肖愁皱起眉头。李玉心中有怨气，有恨意，她又何尝没有？这穿越之后处处受限制，束手束脚！过去，若是有人像李玉这样，别说开除了，面试都通不过！又哪里用得着耐着性子和她废话？即使是家里亲戚，她也不用事事叮嘱、样样关照，还得迁就着人家。不够聪明，又听不进别人的意见。和她说起话来，真是要费九牛二虎之力！是，她表面看来只有六岁，说出这样的话来只会让人惊恐、怀疑，这也就罢了，如果她是像邵严一般狐疑不定，她也不会介意。可这女人自作聪明，遇到问题只想着推卸责任，又想求助于她，又不屑听她的话…… 肖愁揉了揉眉心，不再多言，转身直接往正厅走去。李玉磨磨蹭蹭跟在后头，也不发一言。 到了正厅，肖麒宗已经端坐在内，连肖仲川也坐在那儿。 李玉脸上的怨气一下子就没了，只剩下一脸的惊恐和不安。她偷眼瞟着肖愁，张了张唇，又不知道从何说起。肖愁刚才是怎么说来着？她要怎么解释？这三女儿！真把她当下人一般命令！ “扑通”！李玉还未想到如何开口，肖愁一踏进去，就跪倒在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何语可消愁》正文 31.密道 到了正厅，肖麒宗已经端坐在内，连肖仲川也坐在那儿。 李玉脸上的怨气一下子就没了，只剩下一脸的惊恐和不安。她偷眼瞟着肖愁，张了张唇，又不知道从何说起。肖愁刚才是怎么说来着？她要怎么解释？这三女儿！真把她当下人一般命令！ “扑通”！李玉还未想到如何开口，肖愁一踏进去，就跪倒在地。 “愁儿，你做什么呢？”肖仲川见状，眉头紧锁，看了眼肖麒宗的脸色，才继续说道：“先起来说话。” 肖愁长跪于地，眉眼低垂，慢慢说道：“愁儿犯了错，还请爷爷和爹爹责罚。” 肖麒宗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不动声色地问道：“你错在何处？” “愁儿未向爷爷和爹爹请示，擅自与母亲出门，让爷爷和爹爹担心了。”肖愁不卑不亢，面无表情地说道。 肖麒宗没有吭声，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这个小孙女，眼神愈发闪亮，苍老的双手一点点用力，只听到他手中的杯子发出□□，终于“喀嚓”一声脆响，被他给硬生生捏碎！ “爹！”肖仲川“腾”地起身，三步并作两步冲到肖麒宗的面前，隐隐有挡住身后肖愁的架势。“爹，你没事吧？来人啊！快点去请大夫！”他看了看肖麒宗流血的手，头一扭，喊道。 李玉已经吓得大脑一片空白，低头弯腰，佝偻着背，恨不得把自己埋进土里，永永远远不要面对肖麒宗。 “堂堂一个太守，遇事就这么大惊小怪！”肖麒宗骂道，手一挥，“让开！你们给我统统下去！我要和她单独谈谈！” “爹，愁儿她只是……” “闭嘴！都出去！”肖麒宗用流着血的手掌狠狠拍在茶几上，震得肖仲川两夫妻一颤。 肖仲川张了张嘴，还是垂下头，拱了拱手，泄气地退了出去。走之前，看了眼肖愁，终于还是轻轻一叹，出了房门。至于李玉，在肖仲川抬脚的时候，就忙不迭地跑出去了。 “吱呀——”两扇大门缓缓关上，偌大的正厅一下子暗了下来，显得肖麒宗的脸色更为难看了。 肖麒宗缓缓站起身，眼神锐利地看着肖愁，声音是前所未有的低沉，“好!你好啊！骗了我三年，怎么不继续装下去了？” “愁儿也不愿骗爷爷，只求自保而已。”肖愁跪在地上，眼睛看着自己的膝盖前，仿佛不曾察觉到肖麒宗的怒气。 “自保？哈哈哈哈哈！好一个自保！”肖麒宗怒极反笑，“那么现如今，你是想死了，还是想到别的自保方法了？” “爷爷，”肖愁似是无奈地吐出了口气，一手撑着膝盖，吃力地站了起来，还悠闲地揉了揉发麻的双腿，“您瞧，我虽然不喜欢您，可您到底是我爷爷。我想您老也不是无缘无故就想毒死我的，大家装作没有发生过这事情，不是挺好？我在外面也只是六岁的孩子，不会给您惹任何麻烦。” “你！”肖麒宗被气得一口气憋在胸口。他何时被人用这么不尊敬的口气顶撞过？更何况这人还是他最小的孙女！ “爷爷，和平相处不好吗？何必弄得家里人剑拔弩张？我知道您有您自己的苦衷，可我也不愿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掉。爷爷，我知道自己聪明得过分，也会收敛。之前的表现也是情非得已，愿受爷爷责罚。”肖愁忽然收起那副漫不经心的口气，恭敬地对肖麒宗说道，“爷爷，我及笄之时，还要嫁入吴家呢……” 肖麒宗的瞳孔在瞬间收缩，怔怔盯着肖愁。肖愁的意思他怎会不明白？前面是示弱一口一个“爷爷”，这最后一句么……肖愁与吴家的吴尧轩有亲事，吴家现在在朝廷一枝独大，而那个吴尧轩，小小年纪便才华横溢，将来的前途无可限量。与这样的人结成姻亲，对已然没落的肖家助力极大，将来肖子正的仕途也会平坦许多…… 肖愁见肖麒宗沉吟起来，就知自己赌对了。肖麒宗的性格肖愁说不上了解，只知道这老头子迂腐、古板，却也正直清廉，同时也极其注重肖家的名誉、地位。要说这肖家和他自己的品性相冲突时，肖麒宗会选择哪个，肖愁还真吃不准。可眼下，李玉是扶不起的刘阿斗，她根本没法靠着李玉逃脱此劫，其他人就谈不上帮助了。也唯有赌一把，看看肖麒宗是选择肖家未来的地位，还是不屑于借助其他家族、自食其力。 远在京城的大伯肖伯忠有几年尚书可做？还能否升官？近在眼前的肖仲川又有没有可能成为京官？肖子正这个哥哥下次能不能一举摘得状元的头筹？这些都是问号，甚至后两者的可能性只能用渺茫来形容。相比之下，肖愁嫁给吴尧轩基本上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而吴尧轩将来的成就看起来也会比肖子正高出很多。再加上他背后此时如日中天的吴家，肖麒宗会动心也不奇怪。 肖愁相信，早在六年前定下亲事的时候，肖麒宗便有这个打算，只不过那时他没有料到吴尧轩会是个神童。当年的一步棋，现在看来，获利极大！ “爷爷，还请罚愁儿跪祠堂，反省错误，向祖宗们请罪。”肖愁在肖麒宗还犹豫不定的时候，主动说道——她只受罚，不受死。 肖麒宗打量着自己这个小孙女，半晌才长叹一声，“我知你并非心甘情愿地认错……罢了，你随我来。” 肖愁看着肖麒宗从自己身边走过，推开正厅的大门，目不斜视，扫也不扫焦急等在门外的肖仲川和陪在一旁的李玉，直直往自己屋子的方向走去。 “爹……”肖仲川瞥了眼安好无事的肖愁，松了口气，上前想对肖麒宗说什么，就见肖麒宗抬了抬那只尚在流血的手，让他住嘴。 肖愁只是迟疑了片刻，便出了正厅，跟上了肖麒宗的步伐。 一路上，肖愁看着肖麒宗的背影，突然觉得这个在肖家是绝对权威的老人仿佛老了几岁，背脊也不似往常那般挺得笔直。走了一会儿，肖愁听肖麒宗的声音从前面传来：“你应该知道你爹和你娘感情不好吧？” “爹爹和娘一向相敬如宾，并无不妥。”肖愁淡淡说道。 “呵呵呵……”肖麒宗笑笑，“莫要怪你爹、娘，要怪就怪我这个老头子吧……” “爷爷言重了。”肖愁不疾不徐地说，语调平缓，没有一丝感情。 肖麒宗也浑然不在意，进了他那间屋子，示意肖愁把门关上，按下床柱上的一朵雕花。只听旁边的墙壁传来沉重的声响，露出一个可容一人通过的入口来。“你随我进来。有些事情，还是告诉你的好。”肖麒宗说着，就点燃桌上的蜡烛，踏进了那条漆黑的甬道。 肖愁皱起眉头，看着如同怪物大嘴的入口，心里明白肖麒宗要给自己看的是他毒死自己的原因，也是肖家的秘密。只是这秘密……知道秘密越多的人，也死得越快，这道理，她是懂的。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道理，她也是明白的。人人心中都有一天平，要做出抉择的时候，就看哪一端的分量更重。对肖愁来讲，即使死，也要死得明白。 舒展开眉头，肖愁脚步轻盈地进入了那暗道，看着前面昏暗烛光下的肖麒宗，猜测起着密道深处到底有什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何语可消愁》正文 32.不退 那密室黑不隆冬的，肖麒宗进去后将室内零星的几支蜡烛点燃，这才有了丝光亮。肖愁先被那排得密密麻麻的骨灰坛子给了吓了一跳，眯缝起眼睛再一看，发现者骨灰坛子簇拥着两口棺材。 肖麒宗进去之后就跪倒在地，对着那两口棺材和众多骨灰坛三叩头，祭拜上香。到底是老人家了，精神再抖擞，这身体也是老了。肖麒宗慢吞吞地爬起身，让开身子，语调波澜不禁地说道：“肖愁，快给肖家祖先叩头。” 肖愁虽然猜到了这些尸骨的身份，但听到肖麒宗承认心头还是一跳。肖家现在不比从前，可家里有祠堂，祖坟也在某个小山上——肖愁身为一个女儿家，不曾去过，但家里祖孙三人每年都去祭拜的——怎么这密室里放了那么多骨灰？ “这肖家原来多大的家族啊，最后只剩下现在这点血脉……”肖婉说的话在脑海中滑过，肖愁眼中精光一闪，抬眼发现爷爷看着其中一口棺材目不转睛，苍老的脸上满是愁苦悲痛之色。 肖麒宗不注意自己，肖愁磕了头，就得空仔细打量整个密室。这密室空间很大，但只有四面墙，一个仅容一人进入的门，几支蜡烛，没有什么家具，简陋至极。在昏暗的烛光中，肖愁看见两口棺材背后的墙上贴着张符纸，上面除了看不懂的图案及文字外，还龙飞凤舞地写着几行字：“后世之人，今世之灾，成也萧何，败也萧何。”衬着那数不清的骨灰坛，这十六字犹如苍老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密室中盘旋，斩钉截铁，为肖家定下今后的命运。 肖愁打了个冷颤，视线好像被黏在那符纸上似的，怎么也移不开目光。 肖麒宗已经从那棺材上回过神，转头看向立在一边失魂落魄的肖愁，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露出果然如此的神色来，淡淡说道：“这符纸是先祖向一个云游四海的老道求来的，那老道士说我们肖家注定有三劫，荣华富贵之后便是血光之灾、妻离子散，逃不过、躲不掉。他能力有限，改不了肖家的命数，这符纸也只能为那些亡魂超度，助他们早登极乐。” 肖愁咬住嘴唇，默然不语。 肖麒宗继续说道：“符纸上那十六字，肖家历代子孙中只有两人看得懂，也是那两人为肖家带来荣华、带来灾难。” 肖愁忽然抬头看向那两口棺材：“其中一口是七姑奶奶的？” 肖麒宗没有任何惊讶，看了眼肖愁，捋捋他的长须，淡定说道：“不错。她是我远房表姐，是肖家的旁系子孙。那支族人很早就从本家分出，名不见经传，人丁单薄，若不是她拿出族谱和信物，我爹——也就是当时的族长——也不知有这么些族人。后来因为她聪慧过人，胆识非凡，就暗中过继到我爹名下……” “暗中？”肖愁疑惑地看向肖麒宗。 “那是个大计划！”肖麒宗的老脸上忽然露出自豪的笑容，枯树皮似的脸也因为这笑容而神采飞扬。 肖麒宗好像一下子回到受几十年前，又变成那年幼懵懂的世家子弟。银杏叶如细雨飘落的季节里，那个永远面带微笑的女子看着他，明眸皓齿，美丽动人。她用白皙娇嫩的玉手揉乱自己的发，红唇翘起，发出黄莺欢唱般的笑声…… 肖愁知肖麒宗沉入回忆中，也不打扰，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那符纸和那两口棺材。后世之人……今世之灾……成也萧何……败也萧何……肖愁勾起唇角，自嘲地笑了。原来，爷爷杀她就是因为这个，因为这两个穿越女，因为肖家这累累尸骨，因为这一张符纸，因为那老道的一句话！ “她如你一般天生早慧，远超一般女子，也不甘如普通妇孺那样嫁人生子，守着夫君到老。所以在她正值二八大好年华之际，她向我爹提出了自己的计划。”肖麒宗顿了顿，似是激动、兴奋，又似是无比的惋惜，“女扮男装，参加科考。”肖麒宗再度陷入回忆，神色暗淡，无声地叹了口气：从那之后，那个笑得很漂亮的姐姐不见了，朝廷上多了个才华横溢的林状元。 “后来事情败露了？”肖愁的口气漠然，没有丝毫惋惜之情。 肖麒宗怔了怔，忽然大笑，笑声苦涩，“你和她真是一模一样！表面上好像热心肠的在世观音，对谁都关心，其实心里面装着的只有自己。”他缓缓吐出一口气，凝视着那口棺材，“但她不似你那样鲁莽、自傲，她知道隐忍、退让，在朝廷上如履薄冰，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松懈。十年……她做了两年的兵部尚书，八年的北征大将军！” 肖愁面无表情的脸头一次动容，身子一阵，惊讶地看向那口棺材，目光逐渐转为敬佩。良久，她说道：“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她的身份迟早要暴露的……” “是啊……”肖麒宗低下了头。 他何尝不知道这表姐的性情？只是看着她对自己笑，感受到她对自己的好，就忘了这家里面本就有多少人对自己大献殷勤，只因为他是族长的长子。他知她心怀天下，不是区区肖家就能满足的，也知她只把肖家、把自己当踏脚石，可那又如何？他心甘情愿助她飞黄腾达！只可惜，还未等他羽翼丰满，能帮上她，她便…… “造反失败了？” 肖麒宗猛地抬头，哈哈一笑，“不错。她提出这计划就是为肖家掌握兵权。” 果然是个大计划！肖愁钦佩这女子的胆量和豪气。同样是穿越者，她不过是想过自由自在的生活，可从未兴起过推翻这王朝的想法。但谋反这种事情，不成功便成仁…… “谋反之事被先皇识破，革了她的职，判她车裂之刑。” “怎么会被发现她与肖家的牵连的？” “不知道……”肖麒宗神色凝重，“她并未被识破女儿身，甚至提早得到消息，连夜逃离营帐，甩开了一路追杀的皇室杀手，回本家报告了事情败露的消息。” “是这一环节……” “不，那夜是在密室相见的。这密室只有两条路，一条在京城内的一幢平民住处，另一条就是肖府内。那夜只有爹和我见了她。绝不会有第四个人知道。”肖麒宗肯定地说道，“说是见面，其实也只不过听她讲了两句话。” “计划失败。我不会连累肖家的。” 仅仅十二个字，便是她的遗言。那个面色憔悴的女人已没有了十年前的柔美，只剩下长年征战刻下的印记。在一夜纵马飞奔带来计划失败的消息后，又挺直了背脊，头也不回地离开。 肖麒宗没有时间和她说一句话，当时还只是个京城小官的他也只是肖家下任的族长——这还是在将来没有意外的情况下。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女人步入密道的深处，回去后一夜未眠，待翌日上朝，才得知她已被追捕她的杀手给逮住，明日午时，车裂。皇室应该已知晓她的女儿身，却没有声张。肖家也知晓她为何而死，保持着沉默，只按耐下蠢蠢欲动的心，第一时间将原本庞大的计划从身上割去——即使痛彻心扉，也得下手。 就这样，第二天，他偷偷去了刑场，看见浑身浴血的她茫然地仰望蔚蓝的天空，有些可惜地叹了口气，喃喃自语了什么。她的身体四分五裂，但脸上带着笑，安详地闭着眼睛。没有人为她收尸，她的尸首被曝尸荒野。那口棺材也不过是她的衣冠冢。 肖麒宗在那日没有哭，在那之后都不曾落泪过，但那日之后的每一个夜晚都梦魇不止，辗转反侧不得眠。 “后来呢？肖家人是怎么死的？”肖愁问道，打断了肖麒宗的回忆。 肖麒宗苦笑，“各种理由。虽然皇室没有明说，但族中人一个个离奇死亡，还有不少是被判了罪，发配的、处以极刑的、拷问过程中被折磨致死的……你太爷爷也是因此抑郁而终。” “之后就只剩下爷爷您了吗……”肖愁感到心底深处传来的战栗。明知皇室在对肖家开刀，可肖家无力抵抗，只能坐以待毙。“为什么不辞官？若是那时候……” “辞官？呵呵……肖家是百年前老祖宗打下的根基！甚至在当今皇室君临天下之前就已是名满天下的古老家族！肖家，不退！”肖麒宗看向另一个口棺材，口气也变得严厉。 那棺材明显年代久远，用的是上好的木料，所以还不曾腐烂。肖愁这才注意到那棺材上刻着鎏金的蝇头小楷——不退！ “早在前朝，当时老祖宗死于非命，肖家被众家打压，被皇室怀疑，明争暗斗中，有多少族人被派去送死！即使如此，肖家仍然屹立在朝堂之上！就因为肖家誓死不退！”肖麒宗目□□光，片刻后，他缓缓道来：“刚发现你聪慧过人的时候，我便想到那道士所说的‘三劫’……肖家已经人丁单薄，若再遭一劫，怕是就要断了香火……想杀你，也是因为我怕了、退了。我肖麒宗愧对祖先。”肖麒宗说罢，便朝着那口棺材跪下，重重叩头。 “那么现在呢？”肖愁问道，心里却说不上是震动、还是鄙夷。 好歹在肖家生活了六年，肖愁知道这家人根本谈不上爱权，可对肖家荣誉的守护……从肖麒宗看就可知晓一二。这在肖愁看来傻气得可以，可自己听后心尖颤动，忍不住握紧拳头。 肖麒宗直起腰，注视着那两口棺材，眼神越发坚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何语可消愁》正文 33.再见 肖麒宗起身，看向肖愁，慢悠悠地说道：“我知你不是表姐、不是老祖宗，对肖家的事情不甚在意，也不会为了肖家做什么牺牲。不过，肖家到底养你多年，这生育之恩，你是否该报？” “不报的话，你现在就会把我这灾星给消灭吧？”肖愁冷笑。 “若是你无法给肖家带来荣誉，那么唯有如此。”肖麒宗背过身去，语气平淡，肖愁看不见他脸上的愁容。谁会想手刃自己的孙女呢？肖麒宗也不愿，只是为了肖家，肖麒宗不得不做违心的事情。这是肖家族长所不能避免的责任。当年他爹就是如此，看着子孙、家人一一惨死，却不能退；现在的他也得如此。 “男扮女装的事情我做不了……到了年纪，我会嫁给吴尧轩的。”肖愁目□□光，“但我有条件。” “哦？你想与我谈条件？”肖麒宗笑了起来，“你凭什么？再怎么聪明，你也不过是个年仅六岁的女子，你凭什么和我谈条件？就连表姐十六岁的时候也只是肖家的一颗棋子而已！” “我不是她。”肖愁目光一转，看向那口棺材，叹了口气，“权利、名誉，对我而言一文不值。我不需要借肖家的力量去追求那些东西。若是你一再相逼，大不了鱼死网破。爷爷，您也明白，想要肖家在这一代复兴，只能借助我。至少……在血光之灾前，我能给肖家带来荣华富贵。” 肖麒宗沉吟许久，终于松口，“你想要什么？” “第一，我要自由。今后我做什么，请您不要过多干涉。第二，放了大姐，让她过自己想过的日子。”肖愁竖起第三根手指，“第三，同意肖婉姐姐的婚事。” “真看不出来……”肖麒宗感慨，“你三个条件，两个是关于别人的。” “我也是有血有肉的人。” “好，我答应你。但你也得记住，你生是肖家的人，得为肖家做事！”肖麒宗声音一沉，眯起眼睛，“若是你有辱肖家……” “随您处置。”肖愁掷地有声地说道，眉眼一抬，“那么，爷爷，总该告诉我，您的计划。” “不急，你年纪尚小，等你嫁入吴家，我再与你详谈。你哥哥每天去吴府跟着吴逸群念书，以后你也一起去吧。记着，只是去和吴家拉近关系，别做多余的事情。”肖麒宗警告道，“当今圣上对我肖家并未放松警惕。这肖家女子的厉害，他是知晓的。” 肖愁心里一凛。肖麒宗这是什么意思？ “你七姑奶奶事发的时候，当今圣上是当时的太子，对先帝明里暗里消弱肖家实力的事情看在眼里，也是从那时候起开始提拔同为开国功臣的吴家。只不过肖家根基太深，连根拔除只会造成同归于尽的结果。”肖麒宗娓娓道来，“你只要记着收敛即可，锋芒太露，只会招来灾祸。” “愁儿谨记。”肖愁淡漠地回答，垂下的眼帘下是熠熠发亮的双眸。 那日之后，肖麒宗果然言出必行，对肖愁不再严加管教，对肖婉的婚事不再反对，还命人接回了出家的肖涵。看见肖涵那一头乌发，肖麒宗也熟视无睹，好像一下子对这些事情都不再感兴趣，看破红尘，开始念经诵佛，过着清修的生活。 肖涵心里奇怪肖麒宗为何突然改变态度，可一直过着深居简出生活的她涉世未深，对这些事情虽感到奇怪，却并没有多想，只当肖麒宗是真的甩手不再管家中事务。肖涵心中窃喜，开始越来越大胆地往外跑，好似要把这压抑的二十年生活给一下子扭转过来，把那些没看过的书都给看了，把那些没做过的事情都给做了。肖家的才女又回来了。 肖愁对那日的事情闭口不谈，李玉多次打听也未果，只得放弃。肖愁知道肖麒宗早就开始了他的复兴计划，但对这计划的内容一无所知。她知道肖麒宗在等，却不知道在等什么。这种感觉让肖愁心慌不已。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无论是肖麒宗的沉默，还是对比下肖涵那愈来愈明显的笑脸，总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预感。 “愁儿，该走了。”肖仲川催促道，看着自己小女儿的背影，眼神闪烁，似要说什么，可又说不出口。 肖愁乖巧地点头，踏上马车。今日，是她时隔三年再次与吴尧轩相见，也不知那小屁孩现在如何了……真如传言那般聪慧吗？这样的话，要解除婚约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了。咬着手指甲，肖愁苦思冥想。虽与肖麒宗有了约定，可她并不想遵守。若是有机会，肖愁还是会逃——逃离肖家。她可不想像那两位穿越女一样死于非命。 肖、吴两家相隔不远，坐马车片刻即到。 “三小姐小心。”小蝶搀扶着肖愁下了马车，灵动的双眼偷偷打量着吴府。这小丫头头一回跟着肖愁出门，看什么都好奇，更是对那被传得神乎其神的未来三姑爷感兴趣得很，昨夜就支支吾吾地想要从肖愁口中打听吴尧轩的事情。 肖愁对此了解甚少。她从没想过自己真的会嫁给吴尧轩。神色平静地跟着肖子正进入吴家大门，肖愁感叹这一别三年再入吴府，不知会是怎样的情景。 “愁儿，你可总算来了。听下人说你会过来，婶婶可高兴了。”徐宁迎了出来，满脸喜色，拉过肖愁的小手，问道：“身体可好？听你哥哥说这三年你身体不适，婶婶本想去看你的，可惜……” “婶婶好，愁儿的身体日渐好转，这才来拜访婶婶。多谢婶婶关心。”肖愁对答得体，只是带着些许疏远。 徐宁未曾察觉，笑着点头，看向肖子正，“逸群在书房等你，你自个儿去吧，我带愁儿四处转转。” 肖子正木讷地拱拱手，一声不吭地往内屋走去。 “愁儿，尧轩在自己屋里看书，我带你去见他。一晃眼，你们这都有三年未见了。”徐宁眺望远方，感慨万千。这个聪明的小姑娘突然病倒，便与吴家断了联系。徐宁本想带吴尧轩去探望，可被吴逸群一句“那是别人的家事”给挡住。 徐宁知道自己是妇道人家，识点字、能看懂些书，有些事情还是看不透。见吴逸群神色凝重，隐约猜出肖愁并非是病了，恐怕是出了什么事情……担心归担心，可也无法插手别人的家事，徐宁只得劝住吴尧轩，任凭他撒泼耍赖也不带他去肖家。时间久了，那孩子也就忘了这茬。不知这时隔三年再见，尧轩是否还会那么喜欢肖愁。 “婶婶，怎么了？您不舒服吗？”肖愁拉拉徐宁的手，关切地看向失神的她。 徐宁低头，见着孩子仍旧目光清澈，可又看不透她眼中到底有些什么，脱口而出，“愁儿，这三年，你发生了……” “婶婶，”肖愁一笑，打断了徐宁的问话，“我没什么大事，就是气血不足，虚弱得很。现在都已调理好了。” 徐宁也是细心的人，知道肖愁不愿多说，叹了口气，就笑笑牵着肖愁去吴尧轩的屋子。 吴尧轩的屋在更里面，兜兜转转好一会儿才到，地处绿树环绕的小院内，与外隔绝，只闻鸟鸣和风声，十分清净。徐宁敲了敲门，不一会儿，那门“吱呀”一声被打开，肖愁看见里面的小男孩——黑亮的双眸，整洁的打扮，站得笔挺如松柏，小小年纪却有了他爹的几分神韵、气度，自信不凡。 “娘，这位是……”吴尧轩向徐宁拱了拱手，又挺起腰看向一边的肖愁，皱眉露出不解的神色。 “你看你，这才三年你就忘了人家了。”徐宁尴尬地笑笑，拍拍肖愁的肩膀，“愁儿你可别介意，尧轩这孩子忘性大，老是记不住人。” 肖愁含笑点头，心里却“咯噔”了一下。忘性大？被传为神童的少年会忘性大？吴尧轩忘了自己？那三年前自己所做的事情还有何意义？岂不是要重新让他讨厌自己？说来……那时候他也并不讨厌自己…… “愁儿？”吴尧轩咀嚼这名字，眼神忽的一亮，扫向肖愁的手腕，却只看见绣花的袖口。微微失望地垂下眉眼后，他又笑了笑，拱手说道：“这位可是肖愁姑娘？” 肖愁点头，对他小大人的模样见怪不怪。三年前第一次相见，便是如此。只是现在的吴尧轩做这种动作比三年前更为自然，甚至没有丝毫违和感。一别三年，这孩子已经成长到这种地步……而她……根本就没有长进！ 肖愁眼神一暗。听了七姑奶奶的事情后，她才发现自己在这个世界是多么渺小。她只是一粒尘埃，最终被滚滚历史长河卷走，不似那个女子、不似肖麒宗、也不会像吴尧轩将来那样去成就自己的历史。从始至终，她都没想踏入这个世界的历史过。 “尧轩，你今日就多陪陪愁儿吧。她大病初愈……”徐宁说到此，顿了顿，担忧地看向肖愁。 “婶婶别担心，”感受到徐宁的目光，肖愁露齿一笑，“愁儿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娘，我知道分寸。”吴尧轩不温不火地说道，目送徐宁离开后，伸手请肖愁进屋，又是亲自为肖愁倒茶，未让小蝶插手。 肖愁点头致意，轻轻抬起那茶杯，浅浅呷了一口。眼角余光扫到吴尧轩一直注意着自己的手腕，脑中灵光一现，了然地放下茶杯，抬手理了理额角的碎发，正好露出纤细的手腕来。 吴尧轩见那手腕上空空如也，心里也同时一空，神色黯淡，收敛起了自己的目光。 这孩子果然变了很多……肖愁如是想着，双手放在膝头，左手抚摸着右手手腕。她不喜首饰，过去不曾带过什么项链、戒指，来到这世界后，唯一收过的首饰也只有吴尧轩送的手链和肖婉送的发簪。那发簪倒是在头上插着，至于手链……在当夜就被她放进抽屉里，不曾拿出来过。 小蝶见两人沉默，咬了咬唇，开口说道：“吴公子，小姐这三年时常提及您，说您……” “说我什么？”吴尧轩猛地抬头，眼睛亮亮的，好像等着被人表扬的孩子。 “说……”小蝶眉眼一弯，嘴角翘起，刚想开口夸吴尧轩，就听肖愁语气平淡地问道：“小蝶，你刚到我身边没多久吧？” 小蝶一惊，察觉到自己的逾越，连忙低下头，不敢言语。这三小姐的心思她总也猜不到，明明对面坐着个如意郎君，她也是想让两人更为亲近，怎么……怎么三小姐反而不乐意了呢？ “吴公子莫怪，这丫鬟刚来肖府做事，许多规矩不知道，回去后我自会管教。”肖愁冷淡地说道。 吴尧轩本有些雀跃的心一下子凉了下来，目不转睛地盯着肖愁，掀了掀唇，又忿忿捏起拳头，紧紧抿着双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何语可消愁》正文 34.孩子气 房间里安静至极，只听见屋外小鸟清脆的鸣叫和树叶婆娑的细微声响。吴尧轩不像传闻中的那样善谈，紧抿着唇，手指在茶杯上来回抚摸，好像要将那上面的花纹给硬生生地磨去。肖愁也不言不语，看着自己的手指尖，心里思索着经此一事，这小屁孩应该明白自己不喜欢他，而且也不想嫁给他。但要让他悔婚，恐怕不是那么容易的……肖愁隐约记得这婚事最初是吴家提出的，想必吴家也有拉拢肖家的意思。即使没有，吴逸群怎会任由自己儿子毁约于人前？又一细想，肖愁考虑到吴尧轩如今的天赋，将来高中状元不成问题，前途不可限量，而娶一个太守的女儿为妻……虽会传为佳话，可吴家到底是吃亏了。若是吴尧轩成为驸马，岂不是锦上添花？何必要与肖家拉近关系？ 吴尧轩不知在想什么，肖愁心里是千回百转，头都开始疼起来了。左思右想，吴家都没必要与肖家结成秦晋之好，那样的话吴家是在等一个契机吗？等一个契机可以名正言顺地悔婚…… “肖姑娘。”吴尧轩的称呼明显带了隔阂。 “吴公子请说。”肖愁回过神，微微颔首，眼睛看着吴尧轩的下巴。 吴尧轩看了肖愁片刻，起身从屋内拿出几张文稿，“尧轩近日写了点东西，还请肖姑娘欣赏。” 肖愁愣住，抬眼看向吴尧轩黑亮的双眸，看了眼那厚厚一叠文稿，字迹端正、整齐，比三年前有很大进步。移开眼，肖愁垂下眼，“吴公子，肖愁不怎么懂文人的事情，这些……还是让吴叔叔看吧。” “你当年……” “自从得了一场大病，肖愁精力不佳，这些东西许久不曾碰过了。”肖愁歉疚地笑笑，“都已生疏了。” 吴尧轩张了张口，捏紧了手中的文稿，忽的伸手扣住肖愁的手腕，拉着她往屋外走。肖愁皱起眉头，手一用劲，甩开了吴尧轩的手，“吴公子，还请自重。你我虽有婚约，但我尚未过门，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吴尧轩张口结舌，脸腾地红了起来，“我……我不是……不是……” “吴公子有话就在此明说吧。”肖愁后退一步，与吴尧轩拉开了距离，微微欠身，犹如家教良好的世家女子，谨守三从四德，不逾矩。 吴尧轩捏得那厚厚的文稿直作响，生出纠结的褶皱来。“我想带你去书房，就在隔壁，不会有其他人知道的。里面的藏书也不少，很多都是……” “吴公子，”肖愁打断了吴尧轩的话，“多谢你的好意。肖愁对诗书不感兴趣，就不劳烦你了。” 吴尧轩脸色又黑了几分，忍了许久，这六岁的孩子再也不能保持翩翩风度，叫道：“你就是讨厌我！三年前你就讨厌我，现在还讨厌我！不管我做什么你都讨厌我！” “吴公子言重了，肖愁并未讨厌吴公子。”肖愁甚至露出一丝笑容，“只是肖愁……已经不喜欢这些了。” “那你现在喜欢什么？”吴尧轩到底只有六岁，对肖愁又一直想亲近，自然就信了肖愁的话，刚才的气也消了，好奇问道：“是漂亮衣服吗？还是……”眼睛一瞟，吴尧轩瞧见肖愁头上插着的簪子，心里一跳。他不懂首饰，可也看得出那簪子雕饰精美，不是凡品。这么好的簪子……他现在一个孩子，可拿不出来。也难怪肖愁不带自己送的手链……那只是个小摊上买来的，比不上那么好的簪子…… 吴尧轩眼神黯淡，绞着手中的稿纸，不吭声了。 肖愁抬眼看他不高兴的神情，心想是不是自己说错了什么。这孩子也不知道为什么对自己亲近，或许是因为自己对他冷淡？一直与他作对？她应该换个态度对待吴尧轩吗？是不是对他大献殷勤之后，这小屁孩就会觉得自己无趣了？又或者，这么之后他错以为自己很喜欢他，反而更亲近了？ 真是糟糕……肖愁揉了揉额角。她和小孩子接触不多，也不知这六岁小孩的心思。六岁时的记忆已经疏远，穿越前的家庭里孩子本就少，偶尔遇上了也不会有很多接触。难怪自己演孩子演得幼稚可笑。这不熟悉的人物，自然拿捏不准。 肖愁一想，就云游天外。吴尧轩也陷入小小的自卑中，保持沉默。这刚聊了两句的二人，一下子又陷入了死寂中。 小蝶站在一旁，看着这两个同样聪慧过人的孩子，只觉得憋得慌。想开口吧，又怕肖愁责怪；不开口吧，就这么看着两人干坐着吗？ “吴公子，既然你有兴致，不如就去书房看看吧。”肖愁终于开口，笑得勉强，“我帮你磨墨，你写幅字给我，可好？”五五分，那就赌赌看——她冷淡，吴尧轩便热情；那这次换她贴上去，看看吴尧轩会不会被吓退。只是这操作起来……拍一个小孩子的马屁？真是…… 吴尧轩的眼睛一下子亮了，也没注意肖愁的笑不由衷，兴奋地一击掌，“好呀！你想要什么字？” “只要是你的字就好。”肖愁浅笑，低眉顺眼，拍马屁的姿态做得露骨。 吴尧轩微微蹙眉，总觉得肖愁的态度有些不对劲，可想到这个老是与自己作对的未来娘子总算示弱，对自己感兴趣了，他心里高兴，也没放在心上，脚步轻快地往外走去，“你跟我来！” 肖愁跟在吴尧轩身后，不紧不慢，没有多大兴致的模样。 卧室旁就是吴尧轩自个儿的书房，与吴府的大书房不同，这书房虽小，看起来精致无比，书架都是依照吴尧轩的身高打造，正好能让他拿到顶头的书。一排排书架看得肖愁眼睛发红。她这三年过得多无趣，这小屁孩就有那么多书可以看！虽不是爱书如痴的人，可肖愁还是羡慕得很。 吴尧轩坐上椅子，铺好宣纸，看着雪白的纸张，一时犹豫起来。 肖愁站在书桌侧，向小蝶使了个眼色。这小丫鬟会意地开始为吴尧轩磨墨。不得不说，张叔将这小姑娘□□得极好，这些事情做得很顺手。肖愁猜测，肖仲川那个情人想必也是读书识字的才女，肖涵也多多少少有从她娘那儿继承天赋。 “肖姑娘想好要什么字了吗？”吴尧轩苦思良久，抬头问道。扫了眼在磨墨的小蝶，微不可见地皱眉，撅起嘴，有些不乐意，又马上收敛起孩子气的表情。 肖愁见状，心里乐了一下，手指抚过桌边，笑容灿烂地欠身说道：“吴公子定夺就好。肖愁才疏学浅，想不出什么好词。” 吴尧轩再次皱眉，这次皱纹更深，肖愁说的话如同细针一般扎在他心头——不是很疼，可就是难受。“那我就写了。”说着，吴尧轩眼睛一亮，提笔在宣纸上写下几行字——“生死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肖愁本是低着头的，只有小蝶眼睛黏在那纸上，看吴尧轩写完，顿时小小惊呼出声。肖愁抬眼，才扫了眼那纸，就怔在当场。吴尧轩在最后端端正正地写上自己的名字，想了想，红着脸，又写上“赠爱妻”三字，将那纸递给肖愁，都不敢看肖愁的神色。 见肖愁迟迟不接，吴尧轩忐忑地看向肖愁，见她傻愣愣地瞪大眼睛看着那十六个字，一点反应都没有，不由急了。“你不喜欢吗……” 肖愁锐利的目光射向吴尧轩，咄咄逼人地问道：“这是你自己写的？！” 吴尧轩愣住，目光闪烁，支支吾吾了半天，才惭愧地低下头，“不、不是的……” “那是谁写的？” 吴尧轩目光游移，抿起了嘴唇。肖愁放软了语气，又问了一遍：“这十六字是谁告诉你的？吴公子，还请如实相告。”吴尧轩扭过头，不耐烦地叫道：“就是个大哥哥，我也不认识。你别问了。” “吴公子，你我将来是要成为夫妻的。夫妻之间不是应该没有秘密吗？还是你信不过我？不愿告诉我？”肖愁别过脸，一副伤心的模样。 吴尧轩急了，从椅子上跳下来，站在肖愁跟前手足无措，“不是的、不是的。你别伤心，我不是故意不告诉你的，是真不知道。那哥哥……那哥哥是跟着一个大伯来找爹爹谈事情的，我只见了他一面。他……他告诉我，给你写这个，你肯定喜欢……”吴尧轩红了脸，“他说女孩子都喜欢这些……情话……” 肖愁不做声。吴尧轩以为她还在生气，更加焦急，“要不……要不我去向爹爹打听？你等我会儿，我马上就回来。”说着，吴尧轩转身就跑，被肖愁一把拦住。 “不必了。”肖愁扯扯嘴角，“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好奇谁能写下这样的句子。”说着，肖愁接过那幅字，失神地看着，心里暗暗揣摩：这世上还有一个和自己一样的穿越者！又或者……是哪个已故的穿越者写下的东西别人看见了？ 吴尧轩心中有些许不快。肖愁才见到那句子就觉得不是自己写的，难道自己在肖愁心目中就是……这么浅陋的人？虽然他的确写不出来……但那是因为他年纪小！以后肯定能写出更漂亮的诗句的！看着肖愁魂不守舍的模样，吴尧轩愈发气闷，嘟起嘴，背过身子，也不与肖愁说话。 小蝶在旁默默叹气。这三小姐和未来三姑爷，都是精明过头的小孩，怎么两人碰见了就都那么孩子气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何语可消愁》正文 35.不祥 小屁孩闹起别扭来，之前那股装小大人的劲烟消云散，小嘴嘟着，铁了心思就是不看肖愁一眼。肖愁不在意，完全没有哄他的意思。她干站在一旁，目光扫过书架上一排排古籍，辨认着上面的繁体文字。小蝶思来想去，终于做了决定：这只不过是两个孩子。再怎么聪明，这两人还都只是六岁的孩子，任性也在所难免。她虽然是三人中地位最低的，可也是年龄最大的，理应站出来。 “小姐……”凑到肖愁耳边低声叫了一句，小蝶给肖愁使眼色，朝背着小身子的吴尧轩挤眉弄眼。 肖愁失笑，明白小蝶意思。可哄人这种事情……这一哄，吴尧轩会不会以为自己对他有意思？到时候真成了甩不掉的牛皮糖？肖愁犹豫着。她现在可以说是步步为营，稍有差池，将来的日子就成了未知数——还是往坏的地方歪。 “你要站到什么时候？”吴尧轩忽然转过身，没好气地冲肖愁叫道。 肖愁愣住，看小屁孩气鼓鼓地抬脚往外走，步子踏得极重，好像那石板路是讨厌的坏蛋一般，不狠狠踩几脚就不足以泄愤。肖愁掩嘴轻笑，连忙小媳妇状地跟上。这孩子性情是好，若真没有人可嫁，嫁与他之后，想必吴尧轩不会亏待她。可她就是不甘心嫁给一个比自己小上二十好几的小朋友。何况，吴尧轩将来平步青云之后，自己这个妻子少不得麻烦。唔……似乎也可以有机会受贿啊……做某些事情，那些官员也会买吴尧轩面子，给个方便…… “小姐小心！”小蝶开口惊叫，可也没来得及唤住肖愁。“嘭”的一声闷响，肖愁撞上了吴尧轩的背。轻轻一声惨叫，肖愁捂住自己的鼻梁，蹲下身子，疼得眼泪都流出来了。吴尧轩也被这一下给吓着了，连忙转身蹲下，焦急地看着肖愁。 “你……你怎么不看路呀！”吴尧轩怪道，“快给我看看有没有流鼻血！” 肖愁翻了个白眼，揉揉鼻子，“没流血。”眼一抬，发现了吴尧轩身后站着的人——明明是青春正茂的大好青年，却略有些佝偻着身子，看起来无精打采、死气沉沉。“哥哥。”肖愁起身，微微一福，“准备回去了吗？” “肖哥哥。”吴尧轩本就是因为看到肖子正才停下脚步，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就被肖愁给撞到。见肖子正失礼地紧盯着自己，吴尧轩也不恼，有些不舍地问道：“今日这么早就读完了吗？是要接愁……嗯，接肖姑娘回去？” “家中有些事情，爹让我们早日回去。”肖子正语速缓慢、声音低沉，没什么光彩的双眼对上肖愁，“该走了。” “哎。”肖愁点头，从吴尧轩身边走过，对吴尧轩垂下眸子失落的模样视而不见。 小蝶看吴尧轩这小孩子露出这副可怜的表情，心有不忍，叹了口气，这才追上肖愁的步伐，跟在肖愁身后不知想写什么。 “哥哥，还请你在这稍作等候，容愁儿与婶婶和叔叔告辞后再离开。”肖愁喊住肖子正，“哥哥”两字怎么说怎么别扭。 “不必了。”肖子正头也不回地说道，“我已同他们说过。” 既然肖子正这么说，肖愁也不坚持，低着脑袋跟着肖子正。回去的路上，如来时一般，肖子正始终沉默。兄妹二人没有任何话好说。直到到了肖府，肖愁有种松口气的感觉。这哥哥……真是不好相处。和他呆在一间车厢里，空气都似乎变得压抑、沉闷。 肖子正下了马车，也没有丝毫等待肖愁的模样，还是小蝶扶着肖愁下马车。肖愁看着肖子正的背影，眼中精光一闪。这么一个不成器的孙子，肖麒宗靠不了他。可到底是孙子，只要他是男儿身，只要他是肖家子孙，这肖家以后的东西自是他的。 肖叔茂那里只有肖婉一个女儿，肖仲川和李玉的感情也注定他俩不可能再有子嗣，而那个大伯肖伯忠…… “小蝶，你可知道我大伯肖伯忠的事情？”肖愁边走边问道。 小蝶虽然奇怪肖愁为何突然问起这事来，还是想了想，说道：“肖伯忠老爷一直在京城为官，府上没什么人提到他，张叔也不怎谈起，所以小蝶不太清楚他的事情。” “知道他有儿女吗？” “这个……好像没有。听说他夫人身子不好，生育困难。不过前些年有纳妾，至于有没有子嗣就不清楚了。”小蝶见肖愁不声不响，连忙说道：“小姐若想知道，我这就去打听。” “别做得太明显。”肖愁点点头。 “小蝶明白。”小蝶勾起嘴角，露出笑容。站在这三小姐旁边比站在夫人、老爷旁边都压力大，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她小小年纪就聪慧过人的关系，大概这就是天赋异禀吧。若是能帮上她的忙，三小姐对自己该会好一些。小蝶盘算着，她是肖愁身边唯一的丫鬟，以后肖愁嫁入吴府，她就是陪嫁丫鬟…… “小蝶，你觉得吴尧轩如何？”肖愁打断了小蝶的遐思，问道。 小蝶一怔，看向自己的脚尖，“吴公子聪明伶俐，将来前途无量，小姐能嫁给他，以后锦衣玉食、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啊……我是说……我是说，能娶到小姐为妻，是他的福气。” “别想着拍马屁了。”肖愁不温不火地说道，“他才六岁，未来的路还长着呢。我要嫁给他，还得等十年。十年后……你就二十六了吧？那时候也嫁人了。” 小蝶心脏漏跳了一拍，慌忙跪下，着急道：“小姐明鉴，小蝶不敢有非份之想！” “非份之想……这算什么非份之想？”肖愁笑出声来，抬手做了个虚扶的姿势，让小蝶起身，“女儿家想嫁给一个如意郎君有什么不对？你若有本事让他娶你，这吴夫人的位子就是你的，谁抢得去？只不过……”肖愁眯起眼，“吴夫人的位子是这么好做的吗……” 小蝶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肖愁的神色，试探着问道：“小姐是在顾虑……” “他若真是扶摇直上，成了朝廷重臣，不光是那些官家小姐，说不定皇上也会想把公主许配给他，让吴家和皇室亲上加亲。你说到时候，坐在‘吴夫人’位子上的女人会不会如坐针毡？糟糠妻……嗤……”肖愁嘲讽地笑了起来，“小蝶，真想要嫁给好人家，那么只有两种情况。一是你身后的娘家足够殷实，能支持你；二则是你的相公真心爱你，且心中只有你。” “小姐多虑了。我看那吴公子很喜欢小姐，将来一定……” “孩子心性罢了。”肖愁一甩袖，转身就走。 不过是一个六岁的小孩子，怎么想吴尧轩对她的充其量只是好感而已，还没到会为了自己放弃唾手可得的权、名、利。过个几年，那个小男孩懂得政治、接触过更多的女人之后，就会把自己这个娃娃亲对象给抛诸脑后。 肖愁回到自己屋，看见肖涵坐在屋内等着自己。 “大姐怎么来了？”肖愁心中疑惑，脸上却是挂着笑容，“愁儿快想死你了！最近都没瞧见你人。” “愁儿。”肖涵脸上洋溢着笑容。重获自由、甚至比过去更自由的她最近真是春风得意。肖麒宗放手，家里的其他人自然就不再束缚她。她现在想去书斋、想去学堂，都用不着偷偷摸摸的。想到这，肖涵嘴角的弧度更大。 肖愁眼皮一跳。肖涵最近自由过了头，总觉得让人担忧。即使肖麒宗已经知道自己才是那个“后世之人”，可怎么会由着肖愁在外胡来呢？好说歹说，她都是肖家的孙女，在外抛头露面…… “愁儿，你瞧我给你带什么来了。”肖涵喜滋滋地从怀里拿出本装帧精美的小书，蓝皮的封面，手掌大小，洁白如雪的纸张上印着秀丽的楷书，看来是出自女子之手的抄本。 肖愁也不伸手接，浅笑着说道：“愁儿比不上大姐通宵诗书，这么好的书送给我就浪费了。大姐还是自己收着，若是愁儿想看，从你那儿借阅也行。” “你和我客气什么？”肖涵不理肖愁的拒绝，把书放在桌上，表明自己是绝不收回了，“这书出自京城一位名门闺秀之手。那女子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你看这手札里写的随记……”肖愁眼睛放光，“真想与那女子结识……” “大姐既然喜欢，愁儿又怎么会夺人心头好？”肖愁坐在肖涵旁边，把那书推到肖涵面前，“愁儿领了大姐心意，书……还是大姐收藏着吧。” “你……”肖涵还想说什么，被肖愁抬手打断。 “小蝶，怎么还不给大姐看茶？”肖愁扭头对小蝶叫了一声，转过脸来又是一脸乖巧的笑容，“大姐，这些日子你过得可好？” “嗯！”肖涵笑容可掬。 “听说大姐整日在外与那些书生舞文弄墨……”肖愁呷了口茶，“愁儿本不该过问的……恕愁儿多嘴，大姐，你可曾想过将来夫家里会有微词不？” 肖涵低下头，掩不住红了的脸颊，“他父母早亡，家中……” “大姐？”肖愁眉头紧锁。他？三年前七夕夜里那个男人？三年间，肖涵深居简出，怎么看都不像是有与人私会的样子。那男人三年未与肖涵见面，这异地恋还得时常联系、保持感情呢，三年不见，他对肖涵…… “啊，我是说，我行得正坐得直，不怕人乱嚼舌根。而且要嫁便嫁一个明理的人家，不会因为这些风言风语就对我猜忌。”肖涵笑了笑，掩去眼中的甜蜜。 肖愁仍然愁眉不展，握着茶杯，“那总归是不好的……” 肖涵点了点肖愁的脑袋，“你这小脑瓜子里成天在想些什么？大姐自有分寸，你莫担心。别被娘给教傻了，整日想着守妇道，连自己相公……”肖愁谈到这，笑容消失在唇边，抿起红唇，眼中还是有恨意闪过。 肖愁暗叹：这姐姐果然还是不知道自己的身世……怕是把自己的娘亲当做仇人。 “大姐，今日我和哥哥去了吴家，听哥哥说爹叫他早些回来，是有什么事情不？”肖愁转移话题，让肖涵不再去想那些事情。 肖涵茫然地摇摇头，“这我就不知了……嗯，昨夜……昨夜似乎看到有人送请柬来。听说肖婉即将嫁人……对了，你还不认识肖婉吧？” “认识了。前些时候和娘一起去过叔叔家。肖婉姐姐人长得漂亮，心地也好。你看，这簪子就是她送我的。”肖愁拂过头上的发簪，只听“喀嚓”一声，她的手停在半空中，头一低，看到掉在地上的一节簪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何语可消愁》正文 36.转性 “这……”肖涵傻住。好好的簪子突然断掉好像预示着什么不祥的事情即将发生似的。 肖愁捡起地上的半截簪子，又把头上的断簪拔去，略带惋惜的冲肖涵苦笑，“真是……先前在吴家跌了一大跤，撞到脑袋都没事，原来是这簪子替我挡下一劫。” “小姐……”小蝶想说什么，马上被肖愁打断了。肖愁仰起脸，笑眯眯地看着小蝶：“小蝶姐姐说是不是呀？之前绊倒的时候都把你给吓坏了，还好没有大碍。”小蝶犹豫地点点头，不敢看肖涵的表情。 “原来是这样……愁儿吉人自有天相，有祖先庇佑。”肖涵拍拍胸口，安慰道。 “大姐说的是。”肖愁含笑，手里紧紧捏着那断了的发簪。 肖涵此次前来看望她，似乎只是想要与肖愁分享自己淘到好书的欣喜，见肖愁对此提不起兴致，也就作罢，聊了会儿琐事，就起身告辞。 肖愁望着肖涵的背影，心里的阴影还是怎么也抹不去。她倒不是迷信，虽然信命，可这种征兆之类，她是不信的。簪子断了，要么是因为质量不好，要么就是收到过撞击，说不祥那也是人们自己的心理暗示。比起这征兆，肖愁更相信自己的判断。肖涵一改常态，挣脱了束缚的她散发出更耀眼的光芒。她原本那就不是低调的人，随性而为，经常按耐不住自己雀跃的心。这样的人从笼子里放了出来，只会想往上飞，越高越好，完全不会考虑到上头空气稀薄、阳光炙热…… “小姐，这簪子……最近是不是不要出门的好？还是说，这簪子是预示大小姐……”小蝶心里惴惴不安，看着那簪子的断口，愁眉苦脸地说道：“要不和夫人说说，明日去上香拜佛，求佛祖保佑？” “小蝶姐姐，”肖愁将手中的簪子放进抽屉里，语气平淡地说道：“‘子不语怪力乱神’。这种迷信的胡话在我面前说说不是什么大事，被其他人听去了，难免心头不快，到时迁怒于你。” “这……这怎么会……”小蝶干笑，“小蝶也是好心。” “好心也是会办坏事的。”肖愁揉了揉额角，“谨言慎行。” “是，小蝶记住了。”小蝶不乐意地撇撇嘴，屈膝行礼。 肖愁闭着眼，没看见她的神色，听她回答，就挥挥手，“你下去吧。记得打听大伯的事情。” “是。”小蝶脚跟一转，身姿绰约，摇曳着水蛇腰走了出去。 肖愁闭目养神。昨日听肖麒宗讲那些旧事已耗费她大半经历，之后又是思索未来的道路，更是身心疲惫。不一会儿功夫，她就会周公去了。待她转醒，强烈的阳光射入屋内，暖洋洋的，让人精神懒散。肖愁伸了个懒腰，估摸着午饭时间快到，就爬起身来。 “小姐，午饭时间到了。”小蝶刚好走进来，见肖愁睡眼惺忪的样子，又唤了一声，“小姐？” “嗯。那事情你打听到了吗？”肖愁揉揉眼睛，起身走到水盆边洗了把脸。 小蝶在旁伺候着，说道：“回小姐，据那些下人说，肖伯忠老爷膝下现有一对儿女，在京城是出了名的有才华，在其他地方就没什么名声了。” 肖愁点点头。这也不奇怪。古代交通不便，京城那儿的消息传到南方来也不是那么容易的，能有这样的传言足以看出这一对儿女肯定不是有点才华那么简单。这么一想，肖愁疑惑起来。肖伯忠是肖麒宗的长子，按理说也最受重视。肖伯忠的儿子是可造之材，那么肖家的未来完全可以托付给这个孩子，为什么肖麒宗对他不闻不问，反而是对肖子正这根朽木就是不放手呢？ 小蝶踌躇满面，“小姐……” “有什么话就说。我早就和你说过，在我面前不必遮遮掩掩的。”肖愁擦拭掉手上的水珠，笑着说道：“我不会因为你的诚实而责罚你。” “回小姐，小蝶这次还打听到，老太爷当初不是自己来江南的。” “哦？这是什么意思？”肖愁挑眉。 “嗯……据说，据说……”小蝶偷偷瞧了眼门窗，鬼鬼祟祟地说道：“据说是当今圣上婉言劝老太爷还乡，还特别把老爷提拔为太守，恩准老爷常任此职，好侍奉老太爷。肖伯忠老爷就一直在京城当官。告诉我这消息的是个年长的下人，他是今年才来府中做事的，原来在外头云游四海，见识不少，还念过书、考过秀才。他说当今圣上……圣上他不喜欢肖家。” 肖愁眼睛一亮，又笑了起来，“皇上的心思又岂是一介穷酸秀才能猜到的？揣测圣意，那可要不得。小蝶姐姐，这话别再往外说了。” 小蝶急忙点头，吓得额头上都有了薄汗，“小蝶晓得的。这话我听了都背上冒冷汗呢！” 肖愁笑笑，说了两句安抚的话，心里却想：这当今圣上莫非未老先衰，居然玩人质这一手？先帝把肖家砍去大半，只留下这么点血脉，现在这皇帝更是想让肖家慢慢地再也插手不了政事？那朝廷上……肖愁心里划过一丝费解。她对朝廷之事了解不多，知道的重臣也只有吴家……但纵观中国古代，帝王之术那也是平衡之术，看不得朝廷之上有哪家做大。肖家是下去了，可亲手捧起一个吴家，也未必是好事。 “小姐，该去饭厅了，不然老太爷他们要等急了。”小蝶见肖愁陷入沉思，连忙提醒道。 肖愁应了一声，边往外走，边继续思考着这一问题。 饭厅内，肖子正、肖妤已就坐。两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肖子正是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这副死样子，肖妤则是憔悴、虚弱，也是没精神的模样。肖愁向他们一一问好后就坐下，等了片刻，肖涵、肖仲川夫妇陆续入座，肖麒宗最后才到，步履轻快，好像念经诵佛几天，人也年轻了。 “开饭吧。”肖麒宗说道。全家人秉着食不言、寝不语的教诲，饭桌上只有筷子碰到碗碟的声音。肖愁过了六年这样的生活也已习惯，只是在这时候，听不到人交谈、不能从中探听到什么，让她的心犹如被小爪子挠过。肖子正今天那么早从吴家回来，说是肖仲川的意思……那肖仲川到底是有什么事情与肖子正说呢？ 随着肖老太爷把筷子放下，全家人又一同放下筷子，静静等着肖麒宗离开。不过这日，肖麒宗并未马上起身，反倒是咳嗽一声，引起大家的注意，“仲川，你不是有事要说吗？” 肖仲川微微颔首，看向自己的四个子女，“是这样，你们也已经知道自己的表亲肖婉下个月要成亲，请柬已在昨夜送来了。” 肖愁瞥了眼肖麒宗的脸，发现这老头一点不满都没有。喜怒不形于色……这是在政界打滚多年的人该有的本事。肖愁可不觉得肖麒宗真的一点儿都不生气——他的孙女可是要嫁给一个伙计，传出去肖家的脸面往哪儿放？ “你们娘亲到时候会带你们一同前去，记着别给肖家丢脸。” 一个走神，肖仲川已把要说的给说完了。肖愁吃惊地看向肖仲川。他这是什么意思？让李玉带他们去参加那婚宴？肖麒宗就算不反对婚事，也不该派他们去呀！这不是表明肖家支持肖婉嫁给那伙计吗！肖麒宗最在意的名声…… “宝全啊，过会儿支点钱，给他们四人置办新衣。嗯，再让肖涵、肖妤她们买些首饰、脂粉之类。还要请个女先生，教她们一些礼仪。愁儿年纪尚小，就不必跟着学了。”肖麒宗待肖仲川说完，忽然对张叔吩咐道，“今日就把这事办妥。” “是。”张叔到底是老管家，面对这种匪夷所思的吩咐也是恭恭敬敬地答应下来，“今早上就和裁缝说过，他过会儿就来给公子和三位小姐量尺寸，月底前就能把衣服赶出来。至于那女先生……明日就能来府上教导两位小姐。” “这就好。”肖麒宗满意地点头。 肖愁脑中立马清明。肖麒宗精心包装肖涵、肖妤，这是想借那婚宴，为她俩找婆家呢！这两个姐姐已到了出阁的年龄，还一直待字闺中。而许久都不曾有媒婆上门，肖麒宗怎能不急呢？等两人人老珠黄再打算就来不及了。可肖叔茂——一个大商人——女儿的婚宴，到场的也无非是有生意来往的人和一些亲朋好友，这其中会有肖麒宗看得上眼的孙女婿？至少那些人鲜少有读书人吧，怎么能与肖家匹配？ 肖愁低下脑袋想了片刻，发现两者之间怎么也串不起来。肖麒宗没有老到脑袋糊涂，不会做出有失身份的事情。这么想来，是还缺少点什么，所以自己没法相通。这缺少的一块拼图肯定能在那婚宴上找到。 想到此，肖愁也不再冥思苦想，一抬头，就对上肖麒宗的双眼。只是一眨眼的功夫，肖麒宗就移开目光，起身离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何语可消愁》正文 37.女先生 一晃数日，肖愁没见过那女先生，只知道李玉很不开心。那女先生抢了李玉的“饭碗”，无所事事的她每天来找肖愁，不是唉声叹气，就是咬牙切齿。肖愁心里明白她烦心什么，也晓得她为何来找自己——不就是希望自己给她出个主意，好抢回自己的地位吗？说来李玉也可怜，在这家里面除了教导三个女儿外就无所事事，这个肖夫人当得也真够“轻松”。 肖愁装疯卖傻，对李玉的哀叹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笑眯眯地让小蝶拿水果、拿糕点、端茶递水，在李玉面前晃来晃去。轻盈的脚步声自然不会恼人，可那衣袂飘飘，少女清新的体香和李玉所没有的优雅自信，让李玉心中一把火烧得更旺。 “够了！你跑来跑去做什么呢！故意在我眼前晃悠，给我添堵是吗！”李玉开口斥责道。 小蝶托着盘水果，听李玉这么一骂，心中腹诽，可还是跪下身子，低下头，谦恭地说道：“小蝶不敢。” 肖愁笑笑，拉住李玉的手腕，说道：“娘，是我让她做事的，你要怪就怪愁儿好了。怎么迁怒于小蝶姐姐？” “愁儿，你处世未深，是不知这种狐狸精心里根本没安好！你以为她温柔体贴，对你亲切有加，其实她心里面打着的鬼主意要多可怕有多可怕！”李玉瞪了眼小蝶，阴阳怪气地说道，“怎么张叔还把你留在三小姐跟前？这不是污了愁儿的眼嘛！赶明儿我就和张叔说说，以后你去厨房做事……” “夫人！”小蝶惊慌失措，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这小姐的贴身丫鬟和厨房的烧火丫头可截然不同啊！ 肖愁皱起眉头，拉着李玉的手也松了开，“娘，小蝶姐姐是我的丫鬟，她是留是走，也该由我说了算。这些时日以来，她一直尽心尽力地照顾我，不敢有一丝马虎，您这么一句话就把我的贴身丫鬟给派去厨房打下手……”肖愁语气中的不快极为明显。 小蝶听肖愁护着自己，一颗心放回了原处，感激地看着肖愁。 “愁儿！你当你是在和谁说话！我堂堂肖夫人要怎么对一个丫鬟还要听你的吩咐？！别忘了，我是你娘！”李玉气得嘴唇哆嗦。想到自己在肖家一落千丈的地位，更为愤恨。 肖愁神色平静，站起身，向李玉弯了弯腰，淡淡说道：“愁儿不敢。肖夫人莫动气。” “你！”李玉伸出起皱了的手指，颤抖地指着肖愁，气得说不出话来。 “肖夫人……”肖愁抬眼，定定看着李玉，忽然露齿一笑，“呵呵呵……娘，您自己也明白这‘肖夫人’不过是个头衔，家中掌权的是爷爷，其次是爹，在下面是张叔掌管着家中大小事务。而您……原本是教导着大姐和二姐的，现在看爷爷的意思，这事情也不用您操劳了。至于我……”肖愁脸上讽刺的神色更甚。 “你！你！”李玉气得说不出话来，只能按着胸口猛喘气。 “娘，”肖愁收敛起那不敬的神色，“愁儿不知道您是如何被爷爷选中，嫁入肖家的。但您嫁入肖家那么久，也该知分寸。愁儿始终是您的亲生女儿，自然是向着您的，可这不代表愁儿能容忍您所有的举动。您这么不知进退，也会给愁儿带来麻烦。您说到时候您犯了事，被爷爷责罚，愁儿是帮您好，还是置身事外求自保？” “你想说什么？”李玉哼了一声，问道。 肖愁冲小蝶做了个手势。小蝶连忙起身告退，只留下这母女二人。肖愁靠近李玉，慢慢说道：“娘，您还看不出来吗？爷爷请那女先生回来给大姐、二姐上课，是希望她们谈吐文雅、举止得体，能在肖婉姐姐的婚宴上觅得如意郎君。大姐暂且不提，二姐病在家中多日，若能趁此机会嫁出去，对娘您也有好处不是？” 李玉思考着肖愁说的问题，不吭声。 “娘，这时候您闹脾气，在我这感慨几句就罢了，让爷爷听了去，他会怎么想？您这不光是在反对爷爷的决定，还是在妨碍二姐出嫁呀！”肖愁继续说道，“这次女一把年纪仍然待字闺中，对您的名声也不怎么好吧……人家还以为是您教导无方，这女儿没人要呢。” “谁说没人要的！妤儿乖巧懂事，要不是病了，早就当娘了。”李玉反驳道，就是语气不怎么坚定。 “娘说的是。所以这次正好可以让外人看看肖家次女身体康健，是娶妻的最好人选。”肖愁笑着附议道，“娘，来，您吃水果。” “嗯。”李玉被肖愁安抚，虽然心里还有些疙瘩，可总算不再唉声叹气。看着肖愁的背影，李玉总觉得有种无力感。这三女儿什么都好，就是那冷嘲热讽的口气让她十分不快。明明是自己的女儿，她反倒要听她教训…… “娘，刚才愁儿口气冲了些，还请娘见谅。”肖愁送上切好的水果，垂眸说道，“愁儿是为娘心急。这‘肖夫人’不好做，愁儿是看在眼里的。” 李玉接过水果，敷衍地“嗯”了一声。 “恕愁儿多嘴……”肖愁看着李玉咽下水果，故作犹豫地问道，“娘，大姐的亲生母亲可还建在？” 李玉伸向另一块水果的手顿时停在空中，捏紧了拳头，放回到膝上。瞪着眼睛，李玉挥挥手，好像要把这恼人的苍蝇给赶走，“谁知道那贱人还有没有活着！” 肖愁头一回听李玉骂脏话，看来这情敌真是她的眼中钉、肉中刺。不过就算李玉不满，肖愁还是接着说道：“娘，逃避不是好办法。您可曾想过，若是那女子再次出现……” “不可能！”李玉斩钉截铁地说道，没好气地看了眼肖愁，“你少说这些有的没的。那女人当年就被老太爷给赶走了。老太爷亲自动手，哪还容得了她时隔多年再次出现！” 肖愁点点头，不置可否。若那女人已经死了，李玉的地位可以说是牢不可破。肖仲川没心思另娶娇妻，肖麒宗也不会想通过肖仲川与人联姻。这肖夫人的位子虽然没有镶金戴银，可到底也是肖家的……肖愁思量着。肖麒宗终有一死，即使现在精神奕奕，毕竟是老人了。等肖麒宗一死，肖家当家的就是肖仲川，而李玉……唔，还有那个张叔。张叔也是一把年纪，等他两脚一蹬，李玉这夫人的地位也是水涨船高。她对李玉到底该采取个什么样的态度呢？ 第二日起，李玉不再往肖愁那儿跑，或许是真想通了，不介意那女先生的事情了；或许是发现从肖愁那儿得不到自己满意的答案，便不做无用功了。 肖愁乐得清静，晒晒太阳、看看云彩，听小蝶絮絮叨叨地讲些府中下人间流传的闲话，日子也过得轻松。 小蝶近日对肖愁好到极点，真是事事都要亲力亲为，为肖愁打点好一切。肖愁只是眼角眉梢带着笑意地看着小蝶忙活，也没有多说什么。这小丫头片子的意思，她怎会不知？现在，她是看出自己是个可靠的靠山了，还不大献殷勤？ 肖愁眯缝着眼仰望蓝天白云，日子悠闲得让她觉得自己已经退休养老。直到有日下午，肖涵跑来找她。 肖涵红光满面，笑得合不拢嘴，见着肖愁了，直接就叫道：“愁儿！” 肖愁从躺椅上坐起身，含笑看着自己这大姐，“大姐，是有什么好事把你乐成这样？” 肖涵掩嘴轻笑，坐在肖愁边上，噼里啪啦跟竹筒倒豆子似的说道：“愁儿你还没见过那女先生吧！那位先生真是厉害！什么都懂！她给我们讲历史上的趣闻，讲那些令人佩服的女人！你可不知道那些故事有多惊心动魄！还有呐，那位女先生也很擅长女红，穿针走线，不一会儿就能绣一副鸳鸯戏水来！……” 肖愁时而点头示意自己在听，时而配合地说些“嗯”、“真的？”之类，让肖涵谈兴更甚。等她讲得口干舌燥，肖愁从小蝶手上接过茶水，递给肖涵。 肖涵没风度地一口饮尽，看肖愁盯着自己，报赧一笑。“让你见笑了……姐姐这是……” “姐姐心里高兴，愁儿也为姐姐高兴。”肖愁说道，“能让姐姐如此欣赏，那位女先生想必也是博学多才之人。” “嗯！”肖涵用力点头，露出孩子气的笑容，“你说爷爷怎么不早请先生来教我们呢？不然我也不用胆颤心惊地偷偷去念书，而且那些私塾里的老先生远没有女先生教得好！她说的东西深入浅出、言简意赅，三言两语就让我和妤儿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肖愁露出惊讶的表情，“真那么好？那她家的门槛岂不是要被人踏破了？‘得妻如此，夫复何求？’呵呵，她年纪多大，若是年纪不大，让她嫁进我们家，给哥哥当媳妇，大姐你也好与她朝夕相处。” “这倒不是……”肖涵惋惜地叹了口气，“听说她天生就容貌异于常人，生得很是恐怖，不敢见人。每日上课，她都头戴黑纱，以免吓着人。” “娶妻当娶贤，又不是娶人相貌。”肖愁摇摇头。诸葛亮的妻子还不是个丑妇？ “若人人都像愁儿你这么想就好了。”肖涵勉强一笑，“先生至今未嫁，将来……怕也是难寻夫君。” 一时间，两人沉默。过了片刻，肖愁才问道：“今日大姐不随着先生学习吗？怎么想到来看愁儿了？”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来看你这小妮子还不行吗？”肖涵点点肖愁的脑门，“先生今日身体微恙，就先回去了。本来爷爷和爹还想今天看看那先生的。” “怎么？他俩没见过那位女先生？”肖愁愣住。 肖涵点头，“是张叔请来的人，爷爷和爹就没过问。今日爹早早就回来了，就想与爷爷看看那先生教的如何。” “原来如此。”肖愁了然，也没放在心上。 肖涵和肖愁闲聊了一会儿，就离去了。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肖婉的婚宴近在眼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何语可消愁》正文 38.来客 肖叔茂的闺女要出阁，这事情说大不大——大不过皇帝、公主、太子的婚宴，说小不小——那怎么着也不是平头老百姓能摆得起这排场。肖府一时间灯火通明，本是近郊人烟稀少之处，此时车流不息，马车络绎不绝，车夫吆喝声、马儿响鼻声、车轮滚动之声此起彼伏。 肖愁他们到的时候，来的客人已是不少。可肖叔茂听到下人通报他们来，对着刚和自己在谈天的老头一拱手，道一声“恕肖某失陪片刻”，就急急忙忙从那群夫人中找来晏淑芬，与她一起迎了出来。 “嫂子。”肖叔茂满面笑容，嘴角咧到了耳后根，“您瞧瞧！来也不先知会一声！我好命人去接啊！” “您客气了。”李玉微微欠身，“小蝶，把礼物送上。小小心意，还请笑纳。” 小蝶连忙上前，把手中的锦盒送上，两三步、一抬手的事情，这小丫头风姿绰约，似是精心准备过一般，每一步都迈得一样大小，整个人看起来像跳舞似的。肖愁不着痕迹地皱眉，又连忙眉眼一弯，甜甜说道：“恭喜叔叔喜得乘龙快婿。” “哎！愁儿嘴可真甜！”肖叔茂笑着摸摸肖愁的脑袋，脸上的细纹舒展开，看起来比那日肖愁和李玉来拜访时更加年轻。 肖涵、肖妤和肖子正一一向肖叔茂夫妇打过招呼，客套一番，肖叔茂带着五人来到主桌，安排坐下。又扭头对晏淑芬说了什么，肖愁只见晏淑芬蹙眉、抿嘴，看了眼肖涵和肖妤，犹豫地点点头。 是让晏淑芬给两个姐姐介绍男人？肖愁想着，瞥了眼不远处那一桌女人，想来是那些客人的夫人。再远一些的位置，坐的人穿金戴银，像是一群俗气的暴发户。要说这种人怎么会甘心坐在那么偏僻的位置？看他们一脸蠢蠢欲动的样子……肖愁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到了另一桌人，这一桌就显然要比刚才那一桌质量高点，穿着得体，看起来朴素，可那衣服的做工、材质一看就不是凡品。那一个个或胖或瘦、或老或小的男人，举杯敬酒、低声交谈，应该是常年经营生意的大商贾，远不是那边的暴发户能比的。再离主桌近一些的，看起来就更为普通。肖愁附耳倾听，隐隐约约听到他们一些谈话内容，吃惊地睁大了眼睛。这……这些人是当官的？听那口气，还不像是地方小官呐……这谈的事情也不仅仅是一个、两个州的事务。 肖愁侧目，多看了两眼那一桌，又若有所思地看向在桌边和晏淑芬附耳交谈的肖叔茂。这肖叔茂真是不简单，深藏不漏啊！居然能和这些个官家搭上线，还能邀请他们来参加自己闺女的婚宴……这关系也不浅啊。 “子正啊，你随我来，我给你介绍介绍……”肖麒宗说着，亲切地拍了拍肖子正的肩膀，示意他与自己来，引着他来到最近的那一桌。 肖子正这个榆木脑袋，什么也不说，就这么跟着这个叔叔傻站在那一桌旁边，肖叔茂介绍一个人，他便拱拱手，说声“某某好”，一点都不会套近乎。肖叔茂眼中似有惋惜之意，而那些看在肖子正和肖麒宗面子上与肖子正说话的，也是种敷衍的态度。 这边厢，晏淑芬也笑笑，说道：“这婚宴还要过一会儿才开始，你们坐着也怪无聊的吧？不如到旁边那桌来，都是夫人、小姐，也有些话好说。” 李玉点点头。她本就是为了给自己两个女儿找夫婿来的，能与这些贵妇人接触也好。肖涵和肖妤没什么兴致，可李玉点头，她们也就起身跟去。肖愁总不能自己一个人傻坐在主桌，也只好跟在两人后头。说来，她今天过来，纯粹是蹭饭吃的。 看着三言两语就将李玉她们三人介绍给众位夫人的晏淑芬，肖愁觉着这肖叔茂能做到现在的地步，的确是有一手。将肖子正引荐给这些达官贵人，又是嘱咐晏淑芬为肖涵、肖妤介绍婆家，为人细心、周到，背后的女人也有几分长处。只可惜，朽木不可雕，烂泥扶不上墙。肖子正为人木讷，这样细心引荐也起不到什么作用；肖涵已有心中人，聪慧敏感的她也发现晏淑芬不断夸自己的意思，更是收敛起来，一直沉默以对；肖愁不知肖妤是不是还想着那邹楚泽，只见她心不在焉地应了几声，又失神了去。 肖愁也在走神。这些贵妇人、贵小姐聊的话题，她可没兴趣。而她们呢，也不会想到要将一个六岁的小孩子拉到自己的聊天圈子里。 “对了，这位就是那和吴家小公子定了亲的肖家三小姐？”忽然，一个鹅蛋脸的年轻女人撩了下额角的碎发，丹凤眼直直盯着肖愁。 肖愁听到有人提到自己，习惯性地看向声音的来源，微微一笑，“正是。”其实心里早已骂了个遍！什么叫“和吴家小公子定了亲的”？连名字都没提到，她当自己是什么人呐！一抬眼，对上那女人妆容精致的脸，肖愁开始回忆刚才晏淑芬是怎么介绍这个女人的。 嗯……似乎是什么京城大官的小妾，美貌过人，很受宠。刚才听周围妇人的低声议论，这女人的出身可不怎么样，嫁人之后，就大把大把地挥霍，还给那正妻脸色看；而她丈夫是有本事——高官厚禄，也够老——老得都可以当她爷爷了。那女人周围的座都空着，只有左手边有个小女孩。肖愁眼一扫，看见那小女孩眼角眉梢、还有那脸型都有几分女人的风采，小小年纪就出落得亭亭玉立。小姑娘被女人搂在怀里，见肖愁看向自己，鼻子出气，不屑地移开目光。肖愁笑笑，也不放在心上，视线再次移到那女人的脸上，见她眼神不善，好像恨不得拆了自己的骨头。 那女人见肖愁应声，哼了一声，鄙夷地说道：“我当肖三小姐有何过人之处，能与吴家小公子那样的灵童结为夫妻，原来不过是靠祖荫庇佑。”说着，她搂紧了自己的女儿。 晏淑芬面色尴尬，打了个圆场，“袁夫人，愁儿心地善良，待人接物落落大方。您和她不相熟，所以可能不太了解。” “婶婶，袁夫人说的不错。肖愁没什么本事，就是投胎投的好。”眯起眼，肖愁笑眯眯地看着袁夫人，又看看她女儿，感慨道：“令千金和您好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啊！真像！” “我生的女儿当然漂亮！”袁夫人得意地看了眼自己闺女的小脸蛋，皱眉头再看看肖愁，好像看到什么恶心的东西似的连忙别开脸。 这下，周围有的夫人、小姐掩嘴轻笑。袁夫人以为她们是同意自己的想法，更为得意。几位没想明白的，也与相熟的夫人私下一问，也跟着笑。 肖愁只是笑着，不言不语。旁边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听了自己娘的解释后，悄悄扯扯肖愁的袖子，细声细气地说道：“你这小姑娘怎么这么坏！居然笑袁夫人的出身……嘻嘻……” 肖愁睁大眼睛，眨巴眨巴之后说道：“愁儿哪敢嘲笑袁夫人！” 那姑娘又是扑哧一笑，也不戳穿。 肖愁低下脑袋，不再说话。投胎……呵，她的确是投得好，投到了这一家子…… 这话题很快便被妇人们遗忘，她们又开始虚伪地互相恭维，什么“你家的孩子多么多么好”、“你家闺女才是德才兼备”……李玉不善言辞，这客套话都不怎么会说，只能笑着点点头，或是应一声“哪里哪里”。肖涵或许是看不上这些空泛的话题，只低着头，不吭声。肖妤就更谈不上接话了。 肖愁无聊地四处张望，看看这个满脸肥肉的商人，看看那个瘦骨嶙峋的官员，眼睛一瞟，发现肖叔茂站在一个角落，和三个年轻人交谈甚欢——说是三人，其中一个不过是个孩子，看起来比肖愁年长几岁。那两个年轻人风尘仆仆，却挡不住本身玉树临风的气质。只是一个文雅，另一个……肖愁瞪大眼睛，盯着另一个轻浮的男人瞧了半天，感觉到有汗水顺着背脊滑下。 这男人……这男人是……虽然记忆有些模糊，不过肖愁还是渐渐认了出来——邹楚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何语可消愁》正文 39.山雨欲来风满楼 肖愁下意识地扫了眼坐在自己身边的肖妤，见她垂着脑袋，心不在焉的模样，知道她没有发现邹楚泽，稍微安下心来。再一想，这偌大的肖府大厅，这么多客人在，肖妤未必会注意到邹楚泽，而邹楚泽也未必会看到她。即使看到了，这邹楚泽会不会继续大献殷勤，还两说。 再次看了眼邹楚泽，肖愁觉得自己太大惊小怪了。即使再遇见又如何？邹楚泽一个花花公子，怎么会在一棵树上吊死？这次的婚宴，不少达官贵人都带了自己的公子、千金来，光肖愁她们这一桌上的美人就不少。刚才那与她说话的女孩就可爱动人，比肖妤要好看几分。 想到这，肖愁失笑。上次管闲事是看在肖妤好歹是自己姐姐的份上，还给自己惹了一身骚。今天这场面，显然不是自己“出风头”的机会。肖麒宗说的话她还记忆犹新：“当今圣上对我肖家并未放松警惕。这肖家女子的厉害，他是知晓的。” 最后扫了眼邹楚泽，肖愁决定就算肖妤被骗死，失财又失身，她也不会多管闲事。正这么想着，肖愁发现邹楚泽看了过来，心一惊，未等细想就伸手拉住肖妤，低声说道：“二姐，愁儿想如厕，你陪我好不好？” 肖妤奇怪地看了眼肖愁，又瞥了眼李玉，见她被某位夫人缠住，只好点点头。 肖愁这刚说完就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可惜她没机会动手，肖妤就已起身，她也只好跟着起身。让个丫鬟带路，两人来到茅房，肖愁在里面干蹲着，揪揪自己的头发，一脸懊恼。管肖妤做什么？这姑娘天然呆加少根筋，她能守她几次？总不能一辈子贴身保护吧？ 又一想，肖愁觉得长痛不如短痛，倒不如让两人见着，依邹楚泽这种花花公子的心理，肯定不会在时隔三年后对肖妤这样的小白花感兴趣，到时候肖妤认清现实…… “愁儿，你好了吗？”肖妤在外面等了许久，开口问道。 “好了、好了。”肖愁连忙应声，瞬间站起身，推门而出。 等两人回到大厅时，婚宴即将开始，一群宾客皆已就坐，也就主桌那儿，除了肖叔茂夫妇不在——他二人坐在主座那儿，等着新人行礼——还空了好几个座。 肖妤以为两人迟了，满脸通红，低垂着脑袋，赶忙拉着肖愁的小手往主桌快步走去，只恨这小妹妹走得太慢。倒不是肖愁淡定，她是完全愣住了。主桌这坐的是肖家人和几个大官、大商人，可奇怪的是邹楚泽那三人也坐在主桌！肖妤羞得不敢抬头，没瞧见邹楚泽。肖愁皱着眉头，一直在偷偷观察他。在瞧见邹楚泽的眼神从兴致盎然地看着肖涵，到移向肖妤，由冷漠、困惑，再到最后的恍然和一闪而过的精光……肖愁心一沉。看来这花花公子还没有忘记肖妤……而且还对肖涵起了兴趣！ 肖愁眯起眼，这放任不管的话—— “新郎、新娘到——”随着司仪高亢的声音，肖婉与邵严步入大厅，走向肖叔茂夫妇。“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礼成——” 不一会儿工夫，两人已正式成为夫妻。 肖婉被喜婆牵着进了内院，应该会在新房里等邵严回去掀头盖、喝交杯酒。而邵严则由肖叔茂陪着，一桌桌进酒，这个大人、那个老爷的，与肖叔茂这些“朋友”一一认识。 肖愁一颗心提着，这边伸手要夹着菜，那耳朵可都是竖起了，就怕邹楚泽要做出什么事来。可又一想，这么大的场面，他能做出什么呢？在这么多姑娘面前去和一个姑娘调情，那不是把自己的退路都给堵死了吗？肖愁思索起自己那前boss的“花丛守则”，思来想去，都觉得邹楚泽眼下是不会采取任何措施的。 “想必这两位就是肖妤姐姐和肖愁妹妹吧？”特属于男孩子变声期的声音让肖愁冷不丁手一抖，眼一抬，就对上那个男孩的目光。“在下肖子文。”那男孩一颔首，拱了拱手，算是打招呼。 肖妤听他提到自己，这顺着声音看过去，自然就看见了他身边的邹楚泽，整个人便怔住了。一桌上的人可有不少人精，这傻姑娘做的那么明显，谁看不出来两人之间有蹊跷？肖愁心里叹气，也只好为她补救。 “莫非是肖伯忠大伯家的公子？”肖愁在桌下拉拉肖妤的衣角，笑眯眯地看着肖子文，问道。姓肖、同肖子正一样的命名方式，还有与肖麒宗有几分相似的容貌，和这主桌的安排座位……肖愁自信她猜得八九不离十。 肖妤被肖愁拉了半天衣角，终于反应过来，下意识地就一扭头，看向肖愁这边，让肖愁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她只能心底叹气，嘴上说道：“肖妤姐姐，他是我们的亲戚啊。” “啊？哦……”肖妤回过神，求证似的看向肖子文。 肖子文笑着点头，“正是。没想到肖愁妹妹居然认识我。是子文的荣幸。” 肖愁重新挂着标准的笑容，“哪里哪里……还是爷爷取名取得好，听名字就知道是自家人。”，说着，她调皮地眨眨眼睛。肖愁发现自己爱上了这个动作——这是她知道的唯一符合她年龄的动作。要做其他的表情，说不定还会让人觉得怪异。 “哈哈！肖愁堂妹真是风趣！”肖子文大笑，可肖愁看见他眼中欣赏的同时，还掠过一丝狐疑。“对了，刚才两位不在，还未介绍。这为是邹楚泽、邹公子，是今年的进士；这位是林旭、林公子。林公子可是今年的榜眼哦。”肖子文边介绍，邹楚泽就笑得温柔，目光如水看着肖妤，让肖妤的脸蛋再次通红。而那个叫林旭的，向两人一拱手，肖愁脑海里只印出四字——温润如玉。 这古代的谦谦君子啊……虽是初见，肖愁已经十分欣赏。大概是因为林旭还年轻，身上没有时间和阅历刻下的那种圆滑、世故的感觉，多的是几分真诚和腼腆。肖愁不禁想到吴尧轩。等那小屁孩到林旭这年纪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应该不是那么干净的一个人……肖愁蹙眉撇嘴，那小屁孩才六岁就老装大人模样，又偏偏不是那种“少年不知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的感觉，反倒很自然；再者，小屁孩家那背景放在那儿，生活远不是像普通百姓家里那样只关心柴米油盐酱醋茶。 肖愁瞄了眼林旭的衣着，只是干净整洁，普通得很，和他身边的邹楚泽、肖子文形成鲜明对比。而他虽然彬彬有礼，可那礼节动作，和大户人家培养出来的公子还是有所不同。看来的确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吴尧轩怎么想都不会成为他这样的。 收回目光，肖愁无疑瞥到了肖涵。这大姐目不转睛地盯着林旭，那眼神有惊喜、有疑惑。肖愁眼皮一跳，内心大呼：“不会那么巧吧！”这男人难道是肖涵的意中人？！ “对了，这吴家怎么还没到？”肖子文打开话题，笑着询问道。 主人家不在，桌上一个看似德高望重的老头接口说道：“听说是有事耽搁了，过会儿就来。” 肖愁眉一挑。吴家要来？吴逸群那个吴家？那小屁孩…… “说曹操，曹操到。”这古话永远不会错。肖子文刚问到，肖愁刚想到，这吴逸群一家子已经来了。 肖愁看着肖叔茂带着邵严迎了上去，与吴逸群互相拱手作揖，相视而笑。而吴尧轩跟在自己爹后头，完全没有和肖愁相处时的正经，一张小脸扬起，笑得可爱天真，倒像是六岁的孩子了。等打完招呼，肖叔茂一回头，朝主桌的方向遥遥一指，吴逸群笑着点头。 离得远，这地方又喧闹，肖愁听不见他俩说了什么，可肖叔茂那手势、吴逸群那方向，分明就是朝主桌来的。肖愁不死心地再一看周围，发现还真是只有主桌这儿有空位。一手抚着额头，揉揉自己的太阳穴，她只感到脑袋里面一抽一抽地疼。肖愁隐隐觉得，这婚宴不会那么容易结束…… 另一边，闭眼叹息的肖愁没瞧见，肖子正目光扫过自己，若有所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何语可消愁》正文 40.穿越者 吴家三人坐到了主桌上，吴尧轩自然是被安排在了肖愁身边。这小屁孩面对肖愁时，依旧是那副少年老成的模样，一拱手、一作揖，彬彬有礼地道一句：“肖姑娘好。许久不见，你的身体可好？”吴尧轩是小君子，那么肖愁就算是小淑女了。轻轻颔首，肖愁笑着回答：“肖公子好。托您的福，这些日子身体康健。” “你瞧你俩人！”徐宁失笑摇头，“小小年纪，都满口文绉绉的！哪天像一般孩子那样天真活泼就好了！” “欸——”吴逸群笑着拍拍自己妻子的手，“这有什么不好？你儿子和未来媳妇都这么懂事，你该高兴才是。” “未来媳妇？”肖子文有些惊讶地挑眉，看向这两个比自己年幼的孩子，“吴叔叔，原来尧轩已经有媳妇了……子文这还没恭喜过呢。”肖子文笑眯眯地看着吴尧轩，“尧轩弟弟，以后你可就真是我弟弟了。哈哈！” “子文哥，你和肖姑娘……”吴尧轩一怔，目光在肖子文和肖愁之间徘徊，忽然间醒悟过来，“你俩是堂兄妹？” “正是。”肖子文点头。 吴尧轩咧嘴一笑，“那我先前叫你哥哥的确是没喊错。” 肖愁茫然地听着两人的对话。听着两人的意思，先前就认识了？吴逸群离开京城的时候应该还未生子，之后也听人说他一直没有回过京城，那就是肖子文曾经拜访过吴家？为什么没来过肖家？既然来了这地方，不应该去看看肖麒宗这个爷爷吗？难道肖伯忠和肖麒宗的关系也很僵？ 见肖愁思索的模样，吴尧轩凑近她耳边，开口道：“子文哥就是我上次同你说的……”话未说完，吴尧轩顿住。想起肖愁那时候的反应，他瞬间不想告诉肖愁那事情。 可肖愁是什么人？一个“子文哥”、一个“上次”，肖愁回忆一下，就马上明白过来。她与吴尧轩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谈过的话题更是寥寥无几，再一想到吴尧轩称呼肖子文为哥哥，那答案呼之欲出！“生死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肖愁眼中精光一闪，不着痕迹地瞥了眼肖子文，露出一丝笑容，“哦，是他呀。” “怎么？尧轩和肖愁妹妹提到过我？”肖子文笑着问道。 肖愁的笑容更深，“是有提过。堂哥写的那十六字让愁儿深受感动。” “子文写的十六字？是诗句吗？怎么未曾听尧轩提过？”吴逸群起了兴致，好奇问道。“能让愁儿如此感动，想必是佳句了。” “吴叔叔谬赞了。”肖子文不动声色，“只是些肤浅的玩意儿，哪能如吴叔叔的眼？没想到堂妹会喜欢这这十六字，那是子文的荣幸。” 听到他们谈论诗词，肖涵难得插嘴问道：“愁儿，是哪十六字？” “生死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肖愁淡淡吟道。 桌上众人皆是一震，似陷入沉思，不可自拔。短短十六字，表达漫漫温情和浓浓爱意，或许只有当自己心有所念之人时才能体会到。这桌上的，要么成婚已久，要么心有所属，要么就是求不得的人，多少都能从中感受到共鸣。当然，也有对爱情没什么感觉的——比如肖子正这个木头，又比如邹楚泽这个花花公子。不过这花花公子装腔作势的本事一流。良久，他才一声叹息，说道：“没想到子文有此才华。不知这十六字是子文写给哪家的姑娘的？对方一定是个美丽动人的女子吧？” 肖子文含笑摇头，没有回答。 吴逸群在桌子底下握着徐宁的手，调侃道：“子文何必羞怯？能写出这样的诗句，想必是有意中人了吧？” “吴叔叔明鉴，子文年纪尚小，还没到娶妻生子的时候。现在子文心中所念，唯有科举考试金榜题名，光耀门楣。”肖子文字字铿锵，眼神却不是那么坚决。 “子文倒也罢了，愁儿你这么感动……”徐宁看向肖愁，揶揄她，“看到这十六字时，想到的是要与谁‘偕老’？” 吴尧轩忽的抬起头，黑亮的双眼炯炯有神地盯着肖愁，毫不掩饰自己的心思。桌上的人也都善意微笑，等着肖愁脸红发窘，或是大胆说出那个名字。可肖愁害羞地低下头，对徐宁说道，“愁儿没有想到谁……愁儿没什么学问，只觉得这句子好，至于好在哪里就说不上来了。” “原来是这样……”徐宁尴尬，看着自己一下子消沉起来的儿子，不知道该如何接口。而吴逸群爽朗地笑起来，拍拍徐宁的手，开玩笑地说道：“瞧瞧你！一把年纪还想着这些事情。人家愁儿还只是个孩子，可没你想得那么复杂。” “你这说什么呢……”徐宁嗔道，看向肖愁，“现在想不到，过些年愁儿心里有了人，就知道这句子为什么好了。”话是对肖愁说的，徐宁却有意无意地朝自己儿子挤眉弄眼。吴尧轩只是笑，可那笑容怎么看都不由衷。 肖愁腼腆一笑，算是回应，心里想着的人可不是吴尧轩，更不是什么意中人。 原来……这同为穿越者的人是自己的亲戚。肖愁想着，又想到肖家以前的两位穿越者，不由心里打鼓。这肖家是招了什么孽？老是有穿越者投胎……话又说回来，这有两个穿越者同时存在，那肖麒宗担心的事情……第三次劫难到底是她还是这个肖子文？如果是肖子文的话，那她前面受的苦岂不是帮别人背黑锅？！ 肖愁隐隐有种不安的感觉。肖子文这次前来，与他同行的是邹楚泽这个新晋进士和林旭这个新晋榜眼，而他曾拜访过吴家、与肖叔茂也感情甚好的样子，肯定来往过不少次。这男人到底已经做了多少活动？以他现在的年纪想要做这些也不太可能——看自己就知道，年龄放在那里，做什么都只会引起别人的怀疑，要取得信任和尊重太难了。这样说来，要么是他背后的肖伯忠，要么就是那背后的背后……肖麒宗！ 肖愁觉得自己抓到了点头绪——肖麒宗的计划，看来不是简单的单线作战，依靠吴家的声望，这暗地里有更多的行动，多线进行。要么，就是她想多了，肖麒宗完全不知情，还只防着自己这个祸害呢。而肖伯忠有自己的深谋远虑，想要培养这个本来就“天资聪颖”的儿子。 这些暂且不提，对这个穿越者，肖愁也不知是敌是友。若是看在“同乡”的份上，他对自己有些照顾就罢了，若是不念“旧情”，知根知底之下，自己这性别摆在那儿，未免太吃亏了。 “喂，你在想什么呢？又皱起眉头了。”吴尧轩冷不丁凑到肖愁耳边悄声问道，单纯、干净的眼神中有一丝心疼在。 肖愁斜眼看了看他，在大庭广众之下，还是很给面子地摆出笑容，温柔说道：“没什么，谢谢肖公子关心。” “我又不是外人。”吴尧轩心中不快地嘀咕一句，被肖愁纳入耳内。肖愁疑惑，是她太客套，让吴尧轩不乐意了？那她以后是不是应该就用这种态度对吴尧轩？还没想完，就听那小屁孩接着嘟囔：“你不想搭理我就不搭理，干嘛言不由衷地敷衍……” 肖愁大脑里一团浆糊。她已经不明白这小屁孩到底想要她怎么样了！这搭理他吧，他乐得要死；不搭理他吧，他也原谅。反过来说，大献殷勤，他皱起眉头；冷漠相对，他又气呼呼的……这孩子到底是该说他好养活呢？还是说他拧巴？这副模样，她又要如何让吴尧轩讨厌自己讨厌到悔婚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何语可消愁》正文 41.失恋 婚宴进行了很久，大家酒足饭饱，开始互相敬酒，场面再度热闹起来。男人们有自己聊的东西，女人们在旁作陪，无聊、无趣至极。晏淑芬与几位夫人一商量，和自己相公一说，立马命下人在花园准备起来，备好桌椅和灯笼，一群女人移步来到花园赏月。 天气尚未转冷，这在院子里也别有一番风味。 肖愁皱着眉头，听着女人间的闲言碎语。这要是在大厅里，她还能听到些事情，在这场合，她就完全无法从这些张家长、李家短的琐碎事情中获取什么信息了。肖愁想到在大厅里如鱼得水的肖子文，心里羡慕起来。他那投胎才是真的好，男儿身，要做什么比自己方便多了。这么一想，这一大堆女人中还的确有个男人。 想到此，那“男人”已经来找她了。 “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吴尧轩在肖愁背后问道，“你娘和姐姐们都在那儿呢。” 肖愁头也不回，手撑着桌子，半眯着眼打盹。吴尧轩凑近一看，发现肖愁闭着眼、呼吸缓慢，以为她睡着了，思索了片刻，“蹬蹬蹬”小跑了开。肖愁这才睁开眼，叹了口气。她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着小屁孩了。热情也不好，冷淡也不好，真是难服侍。 过了片刻，当肖愁真的无聊得快要睡着时，忽然感觉到两只手搭上了自己的肩膀。向来浅眠的她一下子惊醒，回过头去。 吴尧轩尴尬地抬着手，愣了下，才将手上的毯子披在肖愁的身上，红着脸，摸摸鼻子，说道：“吵醒你了吗？我……我怕你会着凉……嗯，既然醒了，就去客房睡吧。和肖伯母说一声就好。” 肖愁捏着自己身上的毯子，脸上还是刚才呆呆的表情，低头看了片刻，沉默得让吴尧轩不知所措。一会儿，她才一抬头，笑着对吴尧轩说道：“谢谢你。” “啊……不用、不用。”吴尧轩飞快地摆摆手，不好意思似的，挠挠脑袋，他脚跟一扭，一溜烟跑掉了。 肖愁裹着那毯子哭笑不得。这小屁孩真是……她刚才明明是一张笑脸好不好？怎么反倒把他吓跑了？平时对他冷漠的时候怎么不见他跑呢？难道是受虐癖，就喜欢用自己的热脸贴别人的冷屁股？ 摇摇头，肖愁不再多想，看了眼那群亦然叽叽喳喳的女人，考虑起刚才吴尧轩说的到客房睡一觉的主意来。刚决定如此，就见从外面大厅里走进来几人，均是年轻的男子，看这架势，似乎这婚宴要演变成为一场大型相亲会啊。 肖愁眼尖，立马从那些男人中发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邹楚泽和林旭。看到两人，肖愁下意识地扭头去找肖涵和肖妤。这两人在一群莺莺燕燕中并不出挑，要找起来也不是易事。肖愁稍微安心，把毯子往凳子上一放，就往那群女人中间挤去。边找着两个姐姐，肖愁忽然发现自己真变成老妈子了！这怎么行！ 脚步一下子犹豫起来。肖愁握了握拳头，告诉自己别多管闲事。这闲事一管，没准就被人抓住小辫子，被肖麒宗给训斥一顿，甚至又让他起了杀心也说不定。肖愁拍了下自己的脑门，转身准备去找晏淑芬，到客房里休息一会儿。可好巧不巧，这一转身，就看见了肖妤的身影。 肖愁心底□□。这算是命吗？再一看，邹楚泽正在肖妤的背后，向着肖妤走去。心中一紧，肖愁心想着：好歹是我姐姐，她的名声也是我的名声。如此默念几遍，她向肖妤走去。 小孩子的脚步毕竟比不上成年人，邹楚泽三步两步就到了肖妤身边，肖愁这时离肖妤还有几个人的距离。可出乎肖愁意料的，这个花花公子似乎意不在肖妤。她只见邹楚泽微笑着与肖妤打了个招呼，说了两句，肖妤眼睛慢慢亮起，原本的蔫样一扫而光，可接下来，他就拱手告辞，找到了另一个姑娘。肖愁认得那姑娘是先前坐自己边上的那位，她本就活泼开朗，邹楚泽嘴皮子功夫了得，三言两语把她逗得掩嘴轻笑，发出清脆的笑声。 这两人相谈甚欢，肖妤站在原地，失落地垂着脑袋。待肖愁来到她旁边时，肖妤头顶上好像积满了乌云。 看到肖愁，肖妤没什么精神地动了动眼珠子，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扭头盯着肖愁半晌。那眼神不怎么令人愉快。肖愁皱起眉头，问道：“二姐，怎么了？” 肖妤哼了一声，埋怨地说道：“那年要不是你对邹公子说这些，他……他就不会这样对我……我们说不定早就成亲了。” 肖愁心里窝火。这傻丫头！自己护着她，她还胳膊肘往外拐，向着那没心没肺的花花公子！“那年要不是我，你已经被他骗得财色两空了！肖麒宗那老头肯定直接让你自尽，别给肖家丢脸！到现在，坟头上都长满青草了！”肖愁恨不得这样骂肖妤，可在这场合、她这身份，也只能往肚子里咽，无辜地说道：“二姐在说什么呢？愁儿怎么听不明白？” 肖妤继续用鼻子出气，袖子一甩，就离开了。 肖愁握紧了拳头，瞟了眼不远处的邹楚泽，发现者花花公子虽然和那姑娘聊着，可还时不时看看肖妤的情况，发现她生气地对自己说话，拂袖离开，眼睛一亮。肖愁心中冷笑，明白这花花公子这是想放长线钓大鱼呢！肖妤那傻丫头怎么玩得过人家？ 被肖妤这么一气，她现在也没兴趣再管她，环顾一圈，准备找晏淑芬。也不知是她运气真的不好，还是老天爷就是派她来照顾肖家女儿们的，肖愁看见了远离在人群外的肖涵和林旭。两人不知道在说什么，肖涵神情激动，林旭低着头，一直沉默着。 “报应！”忽然听到有人这么幸灾乐祸地说道，肖愁一抬头，看见了李玉快意的脸。肖愁想起三年前李玉是见过肖涵的那个男人的，连忙拉拉李玉的衣服，示意她弯下腰，问道：“娘，那个林公子是不是就是三年前……” “可不是！”李玉扯着嘴角笑起来，“做娘的勾引人家相公，做女儿的活该被男人抛弃！” 肖愁知道李玉对肖涵和她亲生母亲心中恨意难消，这表现也是情理之中。不过对于肖涵，肖愁还是有些好感在的。担忧地看向肖涵，肖愁发现这姑娘的声音不断拔高，那表情像是要哭出来似的，幽怨地看着林旭。林旭像是在走神，也没注意到这一点。但旁边已有人发现两人不对劲的情况。邹楚泽就是其一。 肖愁看着邹楚泽上前，介入两人之间，自己也连忙跑了过去，就听邹楚泽问道：“林兄，这是怎么回事？你与肖涵姑娘也认识吗？怎么刚才没提起呢？” 林旭不作答，肖涵胸口起伏，显然还没有平复心情，可有外人在，她咬着嘴唇，不再说话。 邹楚泽笑得温和，说的话可却如刀一般扎在肖涵心口上，“啊……想必林兄就是这样与肖姑娘认识的吧？”邹楚泽对肖涵说道：“哦，我说的是您的大伯肖伯忠老爷的女儿。林兄与她情投意合，已经在谈婚论嫁了。真是显密林兄能娶得如此娇妻啊……” “邹楚泽！”始终不言的林旭突然喝斥一声，瞪着邹楚泽。 邹楚泽装作不解地“啊”了一声，“怎么了，林兄？” 林旭抿着唇，不发话，扭头看向肖涵。他见肖涵脸色煞白，脚下一踉跄，连忙伸手想扶住她，却被肖涵躲过。 “哎呀！肖姑娘，你没事吧？”邹楚泽上前一步，想要扶住肖涵，却被“啪”的一声拍掉了手。头一低，邹楚泽看到了一个小女孩抬脸看着他，眼神锐利，让他浑身不自在。恍然间，他想起三年前，也是这个小女孩阻挠自己与肖妤搭讪……邹楚泽眯起了眼。 肖愁扶着肖涵，关切问道：“姐姐，你哪里不舒服吗？愁儿扶你去休息吧。” “涵……肖姑娘，我……”林旭担心地望着肖涵，向肖涵伸出手去，“还是由林某扶肖姑娘去休息吧。” “林公子贵为榜眼，圣贤书想必读过不少，没听说过‘男女授受不亲’吗？”肖愁冷漠地瞥了眼林旭，“您与我大姐并非亲族，怎能有肢体接触？再者说，您与我堂姐已到了论及婚嫁的时候，那就请注意一点分寸，不要再对其他女子大献殷勤，以免表姐误会。” “我……”林旭涨红了脸，伸出的手握成拳头，慢慢收回，“林某多谢肖小姐提醒。” 肖愁不温不火地接着讽刺道：“客气了。林公子，我大姐心思细腻，温柔体贴，不怎么会拒绝人。在这，我这个做妹妹的，还请林公子莫要再去找她。免得让人传出什么闲话，妨碍我大姐出嫁。” “出嫁？你要……”林旭猛地抬头，紧紧盯着肖涵。 肖涵别过眼，任由肖愁说着，不否认、不承认。肖愁就接着说道：“大姐这个年纪，若不是之前一心向佛，想与青灯古佛做伴，早已为人母了。现经家人劝说，准备早日成婚。林公子，”肖愁露出一抹讽刺的笑容，“也不知到时候是你与堂姐的请帖先来，还是我大姐动作快一步。” 林旭脸色难看，看着肖涵的目光炽热，让肖涵更感到战栗难安，扯扯肖愁的袖子，她低声说道：“你扶我去客房休息吧。” “嗯。”肖愁点点头，扶着肖涵转身就走。 林旭张了张口，想说什么，终究只是握紧了拳头，一言不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何语可消愁》正文 42.交涉 肖涵像是脱了力，走起路来摇摇欲坠。肖愁的身体只是个六岁的孩子，扶着肖涵也有些吃力，她用只有肖涵听得见的声音说道：“大姐，别让那个男人看不起你。抬头挺胸，背挺直了！” 肖涵忽的一震，慢慢挺起背脊，在林旭复杂的目光中缓缓离开。 两人找到晏淑芬时，肖涵脸色苍白，神情萎靡不振，让晏淑芬吓了一大跳。“这是怎么了？涵儿不舒服吗？要不要请大夫？” 肖愁摇摇头，笑着说道：“大姐只是累了。婶婶，能不能借间屋子让大姐休息片刻？” 晏淑芬连忙点头，找来丫鬟让她收拾一件客房出来。看着肖愁小小的身子，晏淑芬再次担忧地问道：“愁儿，我来扶着涵儿吧，你这样……” “没事的，婶婶，我来就好。您还要招呼客人呢。”肖愁笑得灿烂，让晏淑芬说不出个“不”字。 那丫鬟很机灵，收拾好屋子，又为肖涵送来了茶水和清淡的糕点，这才很有礼教地退了出去。肖愁扶着肖涵坐在床上，让她靠着软垫，转身为她倒茶。茶水香气四溢，瞬间弥漫了整个屋子，沁人心脾。肖愁看着那出茶水慢慢充满瓷杯，耳听水声，心里却想着林旭的事情。 她第一眼见林旭就觉得这是个干净的人，不懂人情世故，纯粹得很。没想他居然对肖涵始乱终弃，又与肖伯忠的女儿勾搭到了一起。这是因为那肖伯忠是尚书，而肖涵的爹肖仲川只是一方太守？这其中是另有隐情，还是她看走了眼？肖愁本不该多想，把这事越想越复杂，可牵扯到那个肖子文，肖愁觉得这事情并不简单。可若真的是另有隐情……肖愁脑中闪过肖麒宗的脸和那个肖子文温文尔雅的样子，发现这情况只有更糟糕。她现在根本无力解决…… 茶水倒好，肖愁端着杯子，转身向肖涵走去，这才刚踏出一步，就怔住了。 肖涵靠着床柱，两眼无神地看着地面，两行清泪缓缓流下，打湿了衣襟。肖愁心中一紧，叹了口气，走到肖涵身边，把那茶杯往床边的小几上轻轻放下，坐到了肖涵身边。她从怀里拿出一块帕子，递到肖涵眼前。肖涵动了动眼珠子，茫然地看了看肖愁，抬手抹了把脸，感到指尖的濡湿，愣住了。忽然，肖涵笑了起来，笑得不可抑制，捂着肚子，边笑边往下掉眼泪，越掉越急。 肖愁赶紧把肖涵揽进怀里，紧紧抱着她，一下一下拍着她的背，“大姐……姐姐……” “我……我真是个傻瓜！……”肖涵声音沙哑，断断续续地说道：“我以为……我以为我们是真心相爱……我以为他高中归来，就会……就会娶我为妻……哈哈哈哈……我还为了他去求爹！我……我什么都做了……什么都做了……为什么他回来了……他回来了却不要我了……” 肖愁的双手更加用力，咬着嘴唇，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肖涵。她没遇到过这样的事情，感情一片空白，没爱过人、更不可能尝过失去爱人的滋味。她身边也多是她这样的女强人，何时会在人前为了个男人哭成这样？肖愁不知所措，只能抱着肖涵，听她哭着讲两人的事情：那时的海誓山盟，那时的温柔情愫，就连被李玉发现时，林旭还口口声声对李玉保证着，他非肖涵不娶，而肖涵非他不嫁。就这样的两个人再见面时，一方已经面目全非。 肖涵哭了很久，似是哭累了，渐渐没了声音，只是偶尔喃喃几句，抽泣几声。肖愁将肖涵放平在床上，为她拭去眼泪，盖上薄被，坐在她身边看了许久。一声叹息，肖愁收回目光，轻手轻脚地往门外走去。刚推开门，肖愁就看见了在门外徘徊的林旭和他身后站定微笑的肖子文。肖愁面无表情，转身小心地合上门，再次转过头来时，好像什么都没看见似的，抬脚要离开。 “肖小姐。”林旭按耐不住，拦住了肖愁，看了看那紧闭的房门，抿了抿唇，没有了下文。 肖愁仰起脸，冷漠地问道：“哦，原来是林公子，您有什么事吗？没事的话，还请让开，好狗不挡道。” 林旭面红耳赤，拦着肖愁的手僵在那里，“我……肖姑娘没事吧？” “有劳林公子关心，不过我大姐的事情与您无关吧？”肖愁反唇相讥，“您是不是搞错了对象？要问也该问问我堂姐的情况……啊，抱歉，我忘了，您这刚从京城赶来，之前一直与堂姐朝夕相处，想必对堂姐的情况很是了解，没必要询问了。” 林旭面色铁青，伸出的手缓缓收回，握成拳头收在腿边。 肖子文从后头走了过来，笑着问道：“林公子和大堂姐认识？怎么没听你提起过？” “不认识。”肖愁不等林旭开口，就说道，“林公子刚才酒喝多了，把我大姐和堂姐给搞错了吧。” 林旭不吭声，低着头，肖愁只能看见他攥紧的拳头上青筋暴起。 “那林公子还是早些休息吧。我姐姐要是知道你这样，可得吃醋了。”肖子文顺着肖愁的话说道，脸色不变，仍旧挂着笑容，又有些苦恼地挠挠头，“你知道的，她这小姐脾气……” 林旭猛地一震，看了看肖子文，默默点头，就这么离开了。 肖愁有些惊讶。这林旭比肖子文要年长几岁，怎么看这情形，他倒是很给肖子文面子啊。因为肖子文会成为他的小舅子？还是因为肖子文是尚书之子？ “肖愁堂妹，”肖子文在肖愁背后叫道，“肖涵堂姐没事吧？需不需要请大夫？” 肖愁转身，脸上带着点厌恶，“不劳堂哥费心，大姐只是累了，休息片刻就好。” “肖愁堂妹这是什么话？”肖子文皱起眉头，“你我虽然是今天头一回见面，可有血缘连着，何必如此疏远？还是因为我姐姐和林公子……” “堂哥，我说了，林公子认错了人！”肖愁激动地打断了肖子文的话，“是他错把我大姐当成了堂姐。大姐和他……” “林公子也是本地人，在此读书。听说肖涵堂姐之前与一些书生来往频繁，是不是那时候……”肖子文支着下巴，猜测起来。 肖愁眉间的皱纹更深，拔高了声音喝道：“堂哥！我大姐一向洁身自好！你再这么说，我可要生气了！” 肖子文轻轻一笑，松了口，“看你这样子，好像要把我吃了似的。只是玩笑话而已，肖愁堂妹莫要生气。我知道堂姐是个好姑娘，这些闲言碎语自然不会听信。” “有些玩笑是开不得的。大姐还要嫁人呢。若让婆家听去了，可怎么办？还望堂哥嘴上积德。”肖愁见肖子文不再猜测，也就软下声音，“没什么事的话，愁儿就先离开了。” “堂妹知书达理，善解人意，是随着哪位先生念的书？”肖子文忽然问道，“可有想过将来要做些什么？” 肖愁淡淡说道：“不曾。愁儿出生时就注定嫁给吴公子为妻，将来自然是相夫教子，与吴公子白头偕老。至于知书达理……”肖愁顿了顿，轻轻一笑，“平时爹娘管得紧，这些道理耳提面命，愁儿唯有谨记在心，时时不敢忘记爹娘教诲。而大姐也对愁儿很照顾，会教愁儿认字、念书。若不是如此，愁儿将来恐怕还配不上吴公子。” “原来是这样。”肖子文点点头，“难怪堂妹小小年纪就能有大家闺秀的风范。” “堂哥过奖了。提到这，愁儿自然比不上堂哥天赋过人，也及不上吴公子聪颖。”肖愁微微欠身，“堂哥还有什么要问的吗？没有的话，愁儿就先告退了。” 肖子文一抬手，示意肖愁离开。看着肖愁的背影，肖子文也不知在思考些什么，眼神深沉，如一汪深潭。 肖愁不紧不慢地迈着步子，可一颗心怦怦直跳，仿佛要从胸腔里跳出来。她百分百确定肖子文对自己起了疑心，至于他会有什么行动，那就不是她能猜到的了。 听天由命吧……肖愁叹息。这肖麒宗已经够她烦的了，肖妤和肖涵两个丫头的感情之路也不太平，再来个肖子文，她可吃不准自己还有没有精力应付。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何语可消愁》正文 43.若是命运并非如此…… 心情低落地回到内院，肖愁找了个地方坐下，就支着脑袋，呆呆看着热闹的人群。这婚宴不知道要何时结束，肖涵现在这情况也走不了，而李玉和肖妤也不晓得跑哪儿去了。真是……李玉这当娘的就一点不担心自己的闺女们吗？肖愁心里腹诽，皱着脸，叹了口气。 肖愁前脚刚回来，肖子文也到了。他像是周身闪着光的明星，让人一眼就能看到他的存在；在女人中也是如鱼得水，让各家千金、夫人都笑得花枝乱颤，还有害羞的姑娘脸蛋通红，好似染了晚霞。这比起来，邹楚泽就要相形见拙了。做作的话语远比不上肖子文来得亲切自然，也太过露骨。幸好肖子文年纪还太小，十三四岁的样子，占了便宜，也使姑娘们想不到谈婚论嫁、托付终生的事情，这竞争性就是零。 肖愁撇撇嘴。没想到这个穿越来的也是个花花公子。想到花花公子，肖愁联想到肖妤那颗被花花公子伤害的玻璃心，连忙找起那姑娘来。她可没忘记，邹楚泽之前的行为明显是欲擒故纵，没准在她照顾肖涵的时候就对肖妤下手了。肖愁发现自己真成老妈子了。这肖妤刚才如此对她，她又何必犯贱去用热脸贴她的冷屁股？ 肖愁别过脑袋，看着黑乎乎的花园发呆。忽然，一盘精致的小点心出现在她的面前，做得软软白白的玉兔看起来让人唇齿欲动。肖愁一抬眼，看到一张年轻的脸庞，被肖愁盯了会儿，就尴尬地垂下眼，不敢与肖愁对视了。 这人肖愁有印象，是上次她和李玉拜访肖府时招呼她们的下人。没想到这小伙子会出现在这。肖愁心情一下子愉悦起来，故意挑衅地说道：“叔叔，你这是做什么呀？” 那下人更是僵住了，端着点心，支支吾吾地说道：“我……我想你是不是饿了……” “所以才臭着一张脸？”肖愁眨眨眼，见那男人点头，“噗嗤”一声笑出来。 那男人也笑，笑得憨厚，“你笑了就好。小姑娘就要多笑笑才好，这样才漂亮。” “欸，你是说我刚才不好看？”肖愁板起脸，这一问又让他整个人怔在那儿不知所措。“我不是这意思……我是说，多笑笑才好。你长得漂亮，怎样都漂亮。” “油嘴滑舌！你知不知道我与人订了亲，居然这么对我说话！我未来相公可要生气的。”肖愁嘟起嘴，鼓着腮帮子说道。 那男人这回没有窘迫，伸出自己的大手摸摸肖愁的脑袋，温柔说道：“你个小丫头，怎么这么牙尖嘴利？” 肖愁愣住，“喂，你不怕吗？” “怕什么？”男人眨眨眼，恍然大悟，连忙收回手，挠挠头，“啊——对不住，我有个妹妹和你一般大。我……你吃点心不？我记得你上次说，厨房师傅做的点心好吃来着。” “嗯！”肖愁点点头，从那盘子上拿了只玉兔，一口咬掉它的小脑袋，里面的豆沙馅一下子流了出来，弄得肖愁满手都是。“哎呀！”肖愁吃惊地叫了一声，被这豆沙馅给烫了下。 男人赶紧放下盘子，把那没了脑袋的小兔子扔到盘子上，从自己怀里抽出手帕，细心地给肖愁抹干净，边抹边吹着气，“没烫着吧？都红了……”他皱起眉头，“都是我不好，没和你说一声……你随我来，用水冲冲吧。” “不用。”肖愁伸手就把那半截点心又抓回手里，这回小心了，塞进嘴里，津津有味地嚼起来，“豆沙馅就要热着吃才好！” “你……”男人看着肖愁贪吃的模样失笑，只得倒了杯凉白开回来，递给肖愁。 肖愁喝着水，吃着热点心，好奇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见了你两次了，都还不知道呢。” “王平生。”男人咧嘴一笑。 “我叫肖愁。”肖愁也笑。难得在这古代遇到这么个人，可以不用端着、装着，还能时常调戏、调戏这个老实人，肖愁心里也高兴。 王平生说道：“我知道你名字。老爷和姑爷都提到过你。” “提到我？”肖愁愣住。 王平生点点头，“嗯，是和那拍卖会有关系的事情。听老爷和姑爷的口气，很是佩服你。要不是因为你年纪小，又是个姑娘家，老爷都想让你进古董店做事情。” 肖愁手中的点心“啪”地掉在地上。 “怎么了？烫着了？”王平生着急问道。 肖愁摇摇头，扯扯嘴角，又拿起一个点心吃起来，可一颗心却无法平静。那主意，出事了……肖愁心中后悔。本是想给自己留条后路，让肖叔茂知道自己有用，要是离开肖麒宗、离开肖仲川，她也好有个去处。可现在突然冒出个肖子文来，肖麒宗对自己的态度也软化，这主意可就成了引火上身的导火索了！那肖子文与肖叔茂关系不浅，说不定早就从肖叔茂那儿听闻了这事，自己穿越的身份不言而喻。那肖子文会做什么呢？来自同样的世界，有着同样的知识体系…… 肖愁猜不出肖子文的心思，她对肖子文了解太少。可无论怎么想，这“老乡”见“老乡”绝不会是“两眼泪汪汪”的结局。 “你有心事？”王平生小声问道，“小小年纪就这样眉头紧锁的，小心老得快。” 肖愁笑笑，“我是主，你是仆，你不怕吗？” “怕什么？老爷平时就带我们很好，再说我也不是要害你。”王平生笑得坦荡荡，“我就把你当妹妹看而已……” “那你妹妹不会吃醋吗？” “不会……”王平生的音调忽然沉了下去，苦笑一下，“她若知道，也会为我高兴的吧。” “是……”肖愁注意到王平生的反常，试探着问道，“她是在远方，还是……” “她早些年就过世了。”王平生扯扯嘴角，“得了治不好的病。走的时候和你一般大。也是个调皮的小妮子，总是喜欢同我开玩笑。” 肖愁沉默了片刻，才嗫嚅着说道：“对不起。你……” “没关系的，已经过去好久了。”王平生宽大的手掌按在肖愁的脑袋上，动作轻柔地揉揉她的脑袋，“我第一次见你就知道了，你不是那种高高在上的大小姐，心地好。可对你们这些‘主人’来说，心地好未必是好事。你……” “我知道的，王大哥，你放心。”肖愁抬头笑笑，皱皱鼻子，她说道：“我发起火来也是很可怕的。” “呵呵……” “喂，你在做什么呢？”小屁孩不满地声音在肖愁脑袋后面响起。肖愁一回头就看见吴尧轩皱着的小脸和满眼的不赞同。 肖愁眼珠子一转，指着那点心说道：“王大哥送点心给我吃呢，可好吃了！”说着，肖愁拿起那点心就要往嘴里塞。 吴尧轩也不知闹起什么别扭来，募地出手把肖愁手上的点心抢了过去，狐疑地说道：“王大哥？哼！有这么好吃吗？” “你还给我！”肖愁像是急了，跳起来叫道。 吴尧轩不等肖愁来抢就急吼吼地把那小玉兔往嘴里一塞，一咬……“唔！”还热乎的豆沙馅立马充满了口腔，把这小屁孩给狠狠烫了一下。 肖愁装不下去了，一边笑得喘不过起来，一边把那杯凉白开递到吴尧轩手上，见他往嘴里灌水，整张脸都红了。一直装作小大人的他，也难得狼狈一回，下巴上面都还滴着水。肖愁笑得更欢，被王平生扶了把才避免摔倒。 王平生苦笑，“你……唉……吴公子，你还好吧？还要水吗？有烫伤吗？要不要……” “大男人被烫一下有什么好啰嗦的？”肖愁笑得眯起了眼，“是不是呀，吴公子？” “你！”吴尧轩瞪着眼睛，喘着气，看肖愁笑得嘴都合不拢，本想说的话就噎在了喉咙口。眼睛一瞟，见王平生还扶着肖愁，小屁孩找到了发泄目标，瞪着王平生斥道：“你是什么人？怎么就这么扶着肖姑娘？还知不知礼节？” 王平生不知所措，可肖愁就是不站直了，他也不好松手，只能尴尬地低下头，推推肖愁。 肖愁斜睨着眼看了会儿吴尧轩，这才抬眼看向王平生，说道：“王大哥，你看，我就说你来找我，我这未来夫君会不高兴的吧。” 吴尧轩听到“未来夫君”四字，那训人的气势一扫而光，眼神游移，不知道该望着那儿。过了几秒，他才回过神，盯着王平生扶着肖愁的手，又盯着王平生，“你还不快放手！” 肖愁掩嘴轻笑，终于是站直了身子。王平生只能搔搔脸，无可奈何地看着肖愁。 “吴公子，我和王大哥相谈甚欢，好似兄妹，你又何必小鸡肚肠、心胸狭小、斤斤计较呢？”肖愁数落道。 “我……我……”吴尧轩哪说得过肖愁？“我”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来：“他是个下人！” 王平生顿时僵住，看了看自己粗衣麻布，苦笑一声，往后退了一步，与肖愁拉开距离。可脚刚落地，就被肖愁拉住了手。王平生抬头，只见肖愁的小脑勺，看不见她的表情，耳边听到她说道：“我视他为兄长，可不是因为他的出身！吴公子！您是名门之后、家世显赫，但您扪心自问，那是您的真本事吗？您祖上的荣耀是您成就的？是您创造的？您不过是蒙受先人的恩泽。肖愁不才，也只是投胎投的好，不然也攀不上您这高枝。王大哥与您不同，肖愁是贫是富、是贱是贵，他都待我如同妹妹。试问若是肖愁出生于贫苦人家，您是否还能如此待我？” “你……你才认识他多久，就知道他不是冲着你的身份去的？”吴尧轩反驳道。 “认清一个人可能要一辈子，也可能只要一个眼神。”肖愁不温不火地回答，“吴公子，您还没回答我，若我是出生于贫苦人家，你还会如此待我吗？” “我……”吴尧轩哑口无言。肖愁若是贫苦人家的孩子，他又怎么可能认识她？怎么可能与她定下亲事？被肖愁这么一问，吴尧轩茫然了。他自小就被告知，肖愁是他的妻，他是肖愁的夫，从来不曾想过若不是命运将二人捆绑在一起，他又会怎么看肖愁——一个处处与他作对、才华比他出众、他一直都看不懂的女孩？ “吴公子，肖愁注定要嫁给您——嫁得不明不白、不情不愿。如果您有几分怜香惜玉之情，还请在婚姻之外，给肖愁一点结交朋友的自由。”肖愁一鞠躬，对吴尧轩请求道。 吴尧轩没有吭声，只是默默转过身，默默离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何语可消愁》正文 44.落水 吴尧轩没有吭声，只是默默转过身，默默离开。 “哎，肖小姐……”王平生看不下去了，开口想说什么，却被肖愁给打断。 “王大哥，没有人的时候，你喊我愁儿就好。愁儿认了你当哥哥，自然就不会反悔。”肖愁的笑容异常灿烂，在王平生看来却有些扎眼。 他摇摇头，苦笑，“你和我妹妹还是不一样的。她只是个单纯的丫头，讲不出那么多道理。” “所以呀，愁儿不是你妹妹的替身，应该算是你另一个妹妹。”肖愁笑道，“王大哥，你也说了，当‘主人’的不能心地太好。” 王平生了然，“是了，的确不能太好。人善被人欺。呵呵，其实你这么机灵也好。只不过……那吴公子看起来是真心对你的，你……”王平生有些不忍。 肖愁摇摇头，长叹一声，“我刚才不是说了吗？如果不是因为我俩订了亲，如果不是因为他从小就把我看做妻子，他又怎么会像现在这样对我？等到他长大了，见着了自己真正喜欢的姑娘，到时候就明白其实他对我……根本不是那种喜欢。” “话不是这么说的。夫人说，两个人能在一起就是缘分，那是命里注定的。”王平也摇头，担忧地看着肖愁，“你这才几岁，怎么就想到这么悲观的事情？” “因为我聪明呗！”肖愁笑起来，扫去原本的阴霾，“不提这些了，王大哥，你在叔叔家里做多久了呀？家里还有什么人吗？” 王平生知道肖愁不愿再谈那话题，也不再说，回答道：“小时候家里穷，除了妹妹之外还有两个弟弟。妹妹病故之后……我就被卖给一户人家当下人。后来那户人家落魄，我就被专卖给了老爷。算算日子的话，也有好些年了。” “家里人呢？没回去看过吗？”肖愁问道。 “没有。被卖掉的时候年纪还不大，只记得家里是在北方，后来跟着那户人家辗转来了这，原来住在哪儿早就不记得了。”王平生忧伤地说道。 “那王大哥还未娶妻？” “还没……”王平生挠挠后脑勺，“存了些钱，可还不够娶妻的。再说我签的是死契，这事情得由老爷做主。” “叔叔宅心仁厚，你同他说，他肯定同意的。”肖愁安慰道。 王平生狠狠一点头，“是啊！老爷真是好人，待我们下人都和和气气，还让人教我们识字、礼数。” “咳咳！肖某这里有些事情要说，还请各位静一静。”肖叔茂的声音响起，打断了两人的谈话。肖愁一扭头，却只能看见那些人的后脑勺。“在此，肖某有个不情之请。诸位手中所拿到的就是下个月我肖氏古董店要办的拍卖会。这拍卖会的介绍和流程都写在了请柬上。届时肖某将拿出几件价值连城的古董、首饰，价高者得。这次拍卖会是由小婿发起的，还有劳各位大人给肖某个面子，能多多捧场。” 肖愁皱起眉头。这拍卖会的主意是被肖叔茂给采纳了，怎么肖叔茂只提了邵严的名字，没有提到自己？王平生之前不是说肖叔茂知道这是她的主意吗？那样的话……肖愁眼中精光一闪。看来这肖叔茂是为自己掩护呢。只是不知是出于他自己的考虑，还是肖麒宗的授意——肖麒宗最近的态度太过暧昧，让肖愁搞不清这老头和这小儿子是不是重归于好了。 “老爷不提你，肯定是有自己的主张。你若是怀疑，不如直接去问老爷，好过你现在这么胡思乱想。”王平生弯下身子，悄悄对肖愁说道。 肖愁笑笑，“王大哥，脑瓜子是越动越灵。我这不是已经想通了吗？你别担心。” 王平生不疑有他，放心地颔首。 肖愁知道这事问不得，自己好奇也没用。更棘手的是，肖子文无论有没有从肖叔茂那里听说这事，现在他是知道了。拍卖会——那是现代才有的，至少这类似于中国的时代应该没有这回事。肖子文一定会推测出这里还有个穿越者，首先的怀疑目标不是肖叔茂就是邵严！前提是，他没从肖叔茂那里得到信息。 肖愁这么一想，下意识地就想找到肖子文，从他的表情推测点事情出来。肖子文很好找，他正站在人群外，手中拿着张请柬，垂眼仔细看着。看那样子，他不知道拍卖会的事情……肖愁松了口气，手按在胸口上。肖子文似乎是看完了那流程，抬起眼看看远处的肖叔茂，冷不丁目光一转，看向了肖愁。肖愁怔住，正对上肖子文的目光，看到他笑了起来，眉眼弯着，好似月牙。肖愁不知所谓，只能含蓄地笑笑，略微颔首，当做打招呼，压下满心的不解。 “哎呀！有人落水了！”这肖叔茂刚讲完，正准备回答一些达官贵人们的疑问，就听一女声尖叫划破天际。 “你在这呆着！”王平生关照一声，闻风而动，身手敏捷地往那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 肖愁耸耸肩。她当然是在这呆着。她这小身板又帮不上忙；热闹什么的，她也没兴趣。在背后看着那人群骚动起来，肖愁也不好太过冷漠，只能站起身，踮着脚尖探头探脑，做起无用功。 “啊！快去救人啊！” “你怎么不去！” “我不会游泳呀！” “哎，这位公子水性如何？” “不好、不好……还是您请吧。” “都看不见人了……不会是死了吧？” “来人啊！快来人！”肖叔茂无力地叫着。可这人群围在一边看热闹，也不见有人下去救的，外面会游泳的下人又不好推搡这些贵客，只好听着自家老爷的召唤干着急。 肖愁冷笑。这人情冷暖放在哪个时代都一样。一个个穿得光鲜亮丽，内里都是腐烂了灵魂。 “喂，你看那沉下去的姑娘……好像是肖家那个二小姐……” 肖愁突然听见有人议论，声音不大，可也传到了肖愁耳中。肖愁一颗心提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一张桌子旁，踩着那椅子就跳上桌子，四处一张望，就是没见到肖妤的身影！肖愁的脸色募地白了，从桌子上跳了下来，推着那人群，喊道：“快让开！让我进去！那是我二姐！” “哎哟喂！你干什么推人啊！”“你个下人做什么呢！”另一边，传来了叫骂声。 肖愁充耳不闻，见那些人占着茅坑不拉屎，心中又急又气，发了狠，对这前面一人的脚踝就踩了下去。这一脚肖愁可是使出了吃奶的劲，那人抱着脚乱跳呢，下一个中招的受害者又出现了。 就这么踩了几个人，受害者们看是个孩子，仗着自己的身份也不好发脾气，只能往肚里吞。前面的人学乖了，给肖愁让开一条道来。总算挤了进去，肖愁眼一花，听到“扑通”一声，有人跳了下去，岸边只留下一件外衣，那衣服肖愁眼熟，正是刚才王平生穿着的。 “愁儿，你莫担心，平生已经下去救人了。”晏淑芬也在前头呢，看到肖愁挤进来，连忙把她搂进怀里，安慰道。 肖愁只能僵硬地点点头。她知道，喊出“肖家二小姐”的那人多半也没看清楚人，可有这种可能性存在就让她不得不提心吊胆的。过了好半会儿，肖愁见到王平生从水中探出脑袋来，手上也托着个姑娘。肖愁捂住嘴巴，看到那姑娘的脸蛋苍白、没有一丁点血色，已经昏死过去。而那张脸，赫然就是肖妤！ “二姐！”肖愁本就提起的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再也抑制不住，惊呼出来。 王平生把肖妤托上了岸，自己也跟着爬了上来。周围的人一阵倒吸气，又开始哄闹起来。“快找大夫！”“快点拿炉子！”“要把湿衣服给换了！”“这……这还活着吗？” 王平生探了探肖妤的鼻息，吁了口气，将自己的外衣盖在肖妤的身上，又拍打起肖妤的脸颊，喊道：“姑娘！姑娘！” 肖愁看着直皱眉头，心里那个急啊！这样救人怎么行啊！这急救措施完全不对！王平生怎么也喊不醒肖妤，掐人中也不行，着急得抓耳挠腮，无奈地看向肖叔茂。肖叔茂对此也一窍不通，只能扭头喊道：“快去找大夫！” 等大夫过来，那还有什么用！人都死了！ 肖愁冲了过去，一把推开王平生，双手握住，按在肖妤鼓起的肚子上。可惜她人小、力气也小，肖妤的嘴唇里流出些水，肚子还鼓着。肖愁对愣在一边的王平生骂道：“傻在那儿做什么！照我刚才做的，快点！”王平生听肖愁一喝斥，双手交叠，准备往肖妤肚子上放。肖愁在旁叮嘱：“别太用力，只要把水挤出来就好。” “那个……”王平生的手离肖妤的肚子还有几厘米，“这……这……我这么做……” “你还在犹豫什么！救人要紧！快点！”肖愁气急，往王平生的手背上一按，“快点！不要太重了！” 王平生别扭地按着肖妤的肚子，见肖妤真的吐出水来，这才心无旁骛，又按了几下。肖妤把水给吐了，悠悠转醒，一睁开眼就看见自己妹妹焦急的脸庞和一个陌生男人憨厚的微笑。不由得她多想，肖妤又昏了过去。 “这……这是……”王平生不知所措。 “没事了……”肖愁擦擦额头上的冷汗，笑起来，“谢谢你。” “不客气。”王平生见状，也露出笑容。 肖愁握住了肖妤冰冷的手，抬头想要让肖叔茂准备热水之类，却看见了肖子文不知何时挤进了人群，正笑盈盈地看着自己。肖愁心里“咯噔”一下。刚才那急救手法……古代人是不懂的吧？ “大夫来了！大夫来了！” “快！把肖姑娘送客房去，记得准备热水和暖炉。”肖叔茂指挥着下人们行动，看热闹的人群也散了去，空出了地方。 肖愁随着肖妤去了客房，与肖子文擦身而过。这男人什么也没说，让肖愁心底越发不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何语可消愁》正文 45.京城来的请柬 数月后。 肖愁坐在院子里做着女红，绣着四不像似的小怪兽，还拿远了自己满意地看着。小蝶站在她身后，忍着笑，脸部抽筋，脑袋垂到了胸前。肖愁像是后脑勺长了眼睛，说道：“想笑就笑吧，别憋着了。” 小蝶呛了下，连忙摆手，“小蝶没有……三小姐绣得东西灵气得很，小蝶脑袋笨，这才看不懂……” 肖愁也不在意小蝶的奉承，淡淡问道：“最近有什么新鲜事吗？” “没什么事情……”小蝶想了片刻，摇摇头。 肖愁无聊地叹了口气。这婚宴一结束，闹心的事情就一下子消散了个干净。 肖妤醒来后对那日落水的事情绝口不提，问起了，只说是失足落水。可看她满脸通红、含羞害臊的模样，哪像是失足落水的？至少这如何“失足”，还有待推敲。 肖子文之后来拜访肖麒宗的时候带着邹楚泽一起来，还探望了下肖妤。那丫头更是羞得抬不起头来，只偷偷瞄着邹楚泽的笑脸，又忙上垂下眼，一副少女怀春的样子。肖子文那样的人精哪能看不出个蹊跷来？肖愁站在旁边，只觉得这个同样穿越来的男人心里在计划着如何用此做文章。 出乎肖愁意料的，肖麒宗对这个能干的孙子是真的不上心。肖子文来拜访，他也只是在大厅里见了他，问了肖伯忠的一些近况，就露出困倦的样子，连声说着自己“不服老不行”，就慢悠悠地回房休息，连晚饭都没出来吃。 肖愁在旁看着满心的不解，可又不好问出口，思来想去只把自己给想糊涂了。肖子文似是看出肖愁的不解来，对肖愁微微一笑，也不说什么。肖愁心里一跳，心想着这男人知道自己也是穿越来的，肯定也该有行动吧？可肖愁再次猜错了。肖子文什么都没说，就这么离开了。 肖愁百思不得其解，憋了几个月，一直到现在想起这事还是心里郁闷。她总有种老鼠碰上猫的感觉，除了她原来那老板，还从没被人这么戏耍过。难道这人是她的克星？肖愁一手支着下巴，把那针线推开，看着自己绣的乱七八糟的图案发呆。 这肖子文到底是有什么计划？如果和自己没什么利害关系的话，她倒是希望能与肖子文成为朋友。怎么着两人人都是来自同一世界的，有些事情对这个世界的人不能说，对肖子文是可以说的。 “啊！对了，三小姐！”小蝶忽的叫起来。 肖愁懒洋洋地斜睨了她一眼，“什么事这么大惊小怪的？” “我之前听老爷房里的丫鬟说，张叔今早拿着张请柬去见了老爷。听说是从京城送来的，好像是京城那儿的那位小姐要出嫁。”小蝶神秘兮兮地说道，“那送信来的人告诉看门的，京城早就传得沸沸扬扬了！还是皇上赐婚呢！” 肖愁提起了精神，坐直了身子问道：“说了是要嫁给哪家的公子吗？” “嗯，这倒没说……”小蝶想了想，“好像叫什么……林探花？” 探花？林旭？！肖愁瞪大了眼睛。虽然早就知道林旭和肖涵是没戏了，可听到这消息她的心还是沉了下去。皇帝赐婚那是件大事，两人的婚事等于是板上钉钉了，再也改不了。但一想，为什么皇帝要赐婚？探花和尚书之女成婚需要皇帝亲自赐婚？ 肖愁一个脑袋两个大，揉了揉太阳穴，闭目养神起来。 小蝶见状，连忙伸手为肖愁按摩起来，“三小姐，这婚事……不妥？” “是好事。”肖愁笑笑，“皇帝赐婚当然是好事。不过，同时也让这婚事更沉重了。你说，若是将来两人相处不快，想要分开，但想到皇帝赐婚，就不能分开，只能这么凑合着过下去，多难受？” 小蝶似懂非懂，想了片刻才说道：“可就算不是皇帝赐婚，那什么林探花也不能无缘无故地休了那边的小姐。那边的小姐也不能休了林探花。”说到这，小蝶掩嘴轻笑，“哪有作娘子的休了相公的？” “是啊，哪有作娘子的休了相公……”肖愁感叹地重复了遍，语气和小蝶的完全不同。 晚饭时，肖麒宗完全没有谈到这事情。肖愁瞥了眼越来越沉默的肖涵，皱起眉头。 肖涵从那日起就越消沉，似乎是同肖仲川谈过一次话，自此肖仲川和肖涵都不再百般推辞出嫁的事情，肖涵这要出嫁还是挺容易的——就是对方的门第比不上肖家。婚事定下得快，肖愁从那么多婆家中随手挑了个，肖愁见过那人的画像，长得普通、家世普通，人呢在京城当一个小官，肖愁要嫁过去肯定得去京城。 肖愁看到那“京城”二字，心头一跳，看了几眼自己的大姐，掀了掀唇，还是挤出笑容夸了那男人几句。肖涵没什么表情，点点头，也不看那画像，只望着窗外，心事重重的模样。 第二日，那位女先生来教课。肖愁路过她们上课的屋子，正逢课程结束。肖妤从中走出，见着肖愁打了个招呼，步履轻快地离开了。肖愁本不想做那么鬼祟的事情，可听到屋内隐隐有呜咽声，就从虚掩着的门缝里望去，见肖涵泣不成声，扑在那女先生的怀里。那女先生抚着肖涵的背，默默地看着她哭泣。 除了那日在肖叔茂家里，这是肖愁第二次见肖涵哭，也是最后一回。之后肖涵就好像变了个人，为人温顺，成了肖麒宗原来希望见的样子。但肖愁觉着自己这个姐姐已经失了魂，再也找不回来了…… “愁儿，怎么不吃呢？不舒服吗？”李玉见肖愁拿着筷子迟迟不动，哪知她陷入回忆，凑过脑袋轻声问道。 肖愁摇摇头，连忙扒了口饭，示意自己没事。 李玉最近也矛盾得很。肖涵被林旭甩了，她是幸灾乐祸又万分失望。想想，若是肖涵和林旭感情仍在，嫁给那探花郎的必定是肖涵，她也脸上增光。哪像现在，肖涵只不过是嫁给一个京城小官。 只要一想到这桌边的人虽然同为一家人，但心思迥异，各怀“鬼胎”，肖愁这饭也食之无味。说来，她心里的“鬼胎”也不少…… “对了，刚宝全拿了张请柬来。”肖麒宗吃完饭，已经起身准备离开，忽然扭头说道。 肖愁一颗心提了起来，悄悄观察着肖涵。 “肖伯忠那闺女要出嫁了。这次还是圣上亲自赐婚，乃我肖家的荣耀。”肖麒宗对这北方拱拱手，“不过前往京城路上要耽搁不少时日，仲川作为一方太守也不好离开太久……嗯……”肖麒宗讲起话来越来越缓慢，气势也比过去温和许多，“子正还要念书，准备下次的科举考试。这样吧，这次就你们母女四人随我前去。李玉，路上要你多费些心。” “是，老太爷。”李玉连忙点头。 “爹，这一路舟车劳顿，您……”肖仲川有些担忧地说道。 肖麒宗哈哈一笑，“我这孙女大婚，又是圣上赐婚，哪能缺席？老夫精神矍铄，你要担心还太早了。” “老太爷，不知道对方是哪家的公子？这贺礼……”李玉想到这次老太爷身边就自己一个人，立马想要表现表现，力求一切稳妥。 肖麒宗捋了捋长须，“是今次科举的那个探花。贺礼的事情就不用你操心了。这京城不比小地方，达官贵人无数，当今圣上说不定也会前来，不能失了礼数。”肖麒宗看也不看李玉难看的脸色，往后微仰，他身后的张宝全会意地跨前一步，站到他身旁，听候吩咐。“宝全，你给准备准备。就送古董花瓶吧。记着，上面的花案得是好彩头。” “欸！老太爷您放心，宝全明白。”张宝全点头哈腰。 肖愁看着李玉脸色铁青，放在桌下的手捏紧了拳头，可又不敢吱声。目光一移，她又瞧见肖妤期待的眼神和肖涵一眼的死灰形成了鲜明的反差。这两人……肖愁无奈地低下头。肖妤的意思她能猜到。邹楚泽肯定是在京城的，想他和肖子文、林旭的关系，想必这花花公子会去婚宴的。而肖涵那样子…… “爷爷，肖涵有一个请求。”肖涵突然开口说道。 肖愁抬起脸，发现肖涵的目光已经变得平静。但是她这副模样，更让肖愁心揪。 肖麒宗“哦”了一声，问道：“你有什么请求？” “肖涵还请这次前往京城后能直接出嫁。”肖涵慢慢说道。 肖仲川惊讶地看着肖涵。这婚事刚与媒人说好，是要在这举办的，到时候肖涵再随着她夫君前往京城，怎么肖涵想要直接去京城把婚事给办了？这和男方还没有…… “嗯，也不是不行。仲川，你与那边说一声，就在京城把婚宴办了吧。也不用铺张，家里人吃顿饭即可。”肖麒宗想了想，居然点头答应！ “可是，爹……” “就这么办吧。免得夜长梦多。”肖麒宗原本独断、霸道的气势再次显露。 夜长梦多……肖愁心中一沉。肖麒宗虽然放手，可对肖涵还是不信啊……这是想快些把肖涵嫁出去，免得发生变故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何语可消愁》正文 46.调戏 肖麒宗做事雷厉风行。昨日决定要启程前往京城，这第二日，就让人收拾行李，下午就出发了。 至于肖涵那婆家，肖仲川亲自上门赔礼。这仓促间就要办婚事，还是在遥远的京城，这边亲戚都赶不过去呢！这本让那户人家很不快，但想到肖家是什么身份，他们又是什么身份？抱怨和拒绝被硬生生咽了下去，他们笑着答应，连忙给京城的儿子捎信。 这回是要出远门，古代比不上现代交通发达，这一去起码数月。肖愁倒也无所谓。反正呆在这家里她也没事做，出去也只不过换个地方发呆而已。乐天地一想，一路上说不定能有什么际遇，逃离这肖家。 意外的是，在出城门的时候马车忽然停了下来。肖愁听见说话声，仔细分辨了片刻，才明白这是遇上了吴家了。原来吴家也被邀请前往，吴逸群就携妻儿一同上京。 这邀请肖麒宗还好说，毕竟是女方的家人；邀请吴家也好说，毕竟那是丞相之家。可为什么请柬寄到了吴逸群手中？这远在南方的前任帝师被肖伯忠如此重视？吴逸群在朝中仍有势力？还是皇帝对他…… “愁儿也在？不如让她和尧轩坐一块儿吧。”吴逸群热情洋溢，在车外和肖麒宗说道，“这一路漫长，两个孩子也好做伴。” 肖愁无奈。肖麒宗肯定会答应，那她就得和吴尧轩相处数月。她头疼起来，到底该怎么面对这小屁孩，她始终没有头绪。 肖麒宗果然爽快答应，更是让吴逸群坐到自己车上来，好与他畅谈。吴逸群笑盈盈地应了一声。这两个家主做了决定，肖愁认命地下车，又登上了吴家那辆马车。 “愁儿，快坐到这来。”徐宁见着肖愁，心里高兴。那是婆婆看媳妇，怎么看怎么心喜——当然，这是难得出现的和谐婆媳关系，还和谐得那么自然，一点磨合期都没有。肖愁对此也只能叹息，感慨她不能因为“恶婆婆”而被休或是直接悔婚。 “婶婶好。”笑着向徐宁打招呼，肖愁坐到了徐宁边上，隔着吴尧轩。 徐宁瞄了眼自己儿子故意对着窗外的脑袋和鼓起的腮帮子，掩嘴一笑，拉起肖愁，让她坐到自己的另一边来，“愁儿，你同尧轩坐一块儿吧。你们两人将来是相处一辈子的，这么僵着怎么行？是害羞吗？” 肖愁摇摇脑袋，就是不看吴尧轩，“婶婶多心了。将来愁儿一定谨守妇道，相夫教子，做好这妻子应尽的义务。” “真是……”徐宁苦笑，拿肖愁没辙，“你这孩子就是太懂事了。” 马车上的日子枯燥无聊。徐宁时而问起肖愁的事情来，总想把吴尧轩也给拉进话题来，可吴尧轩说话时，肖愁就闭嘴，也不接话；肖愁说话总是对这徐宁说，不与吴尧轩有什么交集。肖愁知道自己这态度太过生硬，可一想到这小屁孩对自己强烈的、莫名的好感，她就不知所措，只能当这人是空气。 许久之后，徐宁也放弃了努力。马车颠簸晃悠，她倚着车厢慢慢睡着了。肖愁没了事做，倚在么车窗边，看着窗外尘土飞扬，一时陷入了沉寂。 “喂，你在想什么呢？”吴尧轩忽然问道，“又有什么事情让你心烦了？” 肖愁白了他一眼。这小屁孩心思敏感得吓人，一点点风吹草动他都能发现。她的确是心烦，心烦肖涵、心烦肖妤，更心烦自己的将来。将来……在这小屁孩身上？肖愁冷笑。她不喜欢将自己的命运寄托在另一个人身上，女人可不是攀附着男人的菟丝花。 肖愁不愿意和这个小屁孩说什么，保持着沉默。吴尧轩见状，生起闷气来，腮帮子鼓得更厉害。 徐宁一觉睡醒，就见到两人一个往左边窗户外看、一个往右边窗户外看，以为两个孩子闹别扭，不禁失笑。“尧轩，你是不是在娘睡着的时候欺负愁儿了？” “我！”吴尧轩听了，更为生气，心想：这到底是谁欺负谁呀！可这话又不能对徐宁吼，只能吃了哑巴亏。 “你一个男孩子，多让让愁儿，知道么？”徐宁摇摇头，也知道自己这儿子是独子，又天赋聪颖，自然而然有些傲气在。平时看不出来，可真有什么事情了，他这牛脾气就上来了。愁儿一个女孩子，总有些想法和男孩子不同，尧轩也不知会不会包容。徐宁这么一想，觉得更是自己儿子有错，看吴尧轩继续生气，也没有反应，皱着眉头，念叨起来：“你这孩子……同你说了多少次了，男子汉，大丈夫，就得有气度。哪能像你这样动不动就发脾气呢？你怎么就不能学学你爹那样，凡事看淡一些，别老想着争强好胜的事情。……” 吴尧轩有苦说不出。他什么时候争强好胜了？他在肖愁面前总是矮了一等，哪争得过肖愁？ 肖愁心里偷着乐，发现徐宁念起人来也有一手，这说了半天没见词穷过。忽然，她手臂被碰了一下。扭头一看，这小屁孩露出一张苦瓜脸，哀求地看着自己。 肖愁扑哧一乐，压抑着笑容，拉拉徐宁的手，说道：“婶婶，你别骂尧轩了。是我身子不舒服，就想静一会儿。” “身子不舒服？怎么了？要不要让车夫停下来，你……” “不用了，只是这车晃得厉害，我刚才有些难受。现在好了。”肖愁微微一笑。 吴尧轩逃过一劫，长长地吐了口气，看得肖愁更乐了。 是夜，马车没有赶到下一个城市，所有人都只能在荒郊野外过夜。肖愁没想到这一路上还会有这么一茬，惊奇不已。徐宁似是看出肖愁的疑惑，说道：“这南方比不得北方。虽然近些年热闹了许多，可仍然地广人稀，城市少，有时候就得在外露宿。” 肖愁听了更为惊奇。这南方比北方地广人稀……她依稀记得中国古代很早以前就是这样，北方黄河流域才是政治、经济重心，南方……那是南蛮，远没有北方开化、文明繁荣。肖愁若有所思。从她有限的历史知识中，她知道现在这朝代不属于中国任何一个朝代，可相同的语言、相同的习俗…… 肖愁下了马车，仰头望天，看着蓝丝绒般的夜空和上面的点点繁星。这北方的位置有七颗星特别闪耀，排列成勺子的模样……肖愁更为迷惑。那是北斗七星吧……这个世界到底是另一个平行世界，还是某个地球历史中她所不知的朝代？ “你在做什么呢？小心着凉。”吴尧轩从车上跳下来时，就见肖愁孤零零地坐在湿冷的草地上，不赞同地皱起眉头。 这夜里风寒，大人们自然不愿意受这罪。肖涵因为林旭的事情一直消沉、低落，兴致缺缺；肖妤则满脑子的邹楚泽，哪会想到看星星？也只有肖愁有这闲心雅致。 吴尧轩出声几次，见肖愁都没反应，只好从马车上拿了毯子盖在她身上，在她身边坐下。吴尧轩没有肖愁那样的疑惑，他所看到的是广袤的大地和无尽的夜空，比起城市，有另一番滋味。 “你说，这个世界到底是什么呢？”肖愁忽然喃喃自语，像是在问吴尧轩，可又不像是想要答案的样子。 吴尧轩思索了片刻，回答道：“你觉得它是什么就是什么。” 肖愁愣住。吴尧轩的口气可不像是花花公子调笑的态度，更不像是敷衍。这小屁孩倒是唯心得很啊。身为成长在新中国、受马克思主义唯物哲学观耳濡目染的独立自主新女性，肖愁当然要纠正这小屁孩。“你又不是老天爷，这世界可不是由你决定的。” 可那小屁孩一本正经地接着说道：“你看到什么样的世界，取决于你的心情。就像是我心情不好的时候，看到好的东西仍然觉得心烦气躁……”说到此，他不好意思地挠挠脑袋，“心情好的时候，乌云密布、狂风大作也是种意境。” 肖愁笑了起来。王国维说，一切景语皆情语。没想着小屁孩也能懂这道理。反倒是自己，忘了这茬。 “你开心些，那你看这个世界都很美好。你不开心、不喜欢这个世界，那这个世界也不喜欢你，也会让你不开心。”吴尧轩边想边说，语速缓慢。见肖愁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他脸蛋腾地红了起来，细嗓子故意发出粗声粗气的音，“你看什么呢！” 肖愁笑笑，伸手摸摸他的脑袋。 吴尧轩怔了下，回过神来，连忙一巴掌拍掉肖愁的手，脸更红了。 肖愁见状，再次伸手，就是要摸他脑袋。吴尧轩躲让起来，连连后退。可坐着能退到哪儿去？肖愁一个飞扑将这小屁孩压在身下，伸手肆意揉乱他的头发，发出爽朗的笑声，又捏捏他通红的脸蛋。吴尧轩气急了，一把推开肖愁，见她跌坐在地上，直直看着自己，忽然垂下头一声不吭。吴尧轩忙站起身，在她身边团团转，“你怎么了？我……我伤着你了？哪里疼吗？我……我……对不住、对不起，是我不好。你打我好了！喂……”肖愁将脑袋埋在手臂里，吴尧轩只能凑到脑袋边，紧张地看着她。 肖愁冷不丁抬起脸，亲了下吴尧轩的脸蛋，笑着说道：“谢谢你。” 吴尧轩捂着脸蛋，一下子挺直了身子，结结巴巴、支支吾吾，就是说不出话来。那小眼神，活像被人调戏的小姑娘，又羞又急。肖愁更乐了，也站起身，伸出手抱住这小屁孩，忽然发现这男孩可爱得紧。 肖愁是独身女，家中小孩又少，以前就常羡慕那些有弟弟妹妹的人，没想穿越之后，真看见了个这么可爱又懂事的男孩，还与自己很亲近。不自觉地，肖愁把吴尧轩当成弟弟。 可吴尧轩不这么想。肖愁是他未来的妻子。这想法深深扎根在他心里。本来肖愁对他冷冷淡淡，偶尔故作溜须拍马的样子，让他气急。可对别人，肖愁又好得很，能笑得很开心、聊得很畅快，他心里酸溜溜的。今日，肖愁突然对他亲热起来，还……还……吴尧轩的脸更红了，小心地扒开肖愁的手臂，落荒而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何语可消愁》正文 47.人比人，气死人 要说调戏小正太，那也不是肖愁的本意，可放下偏见，看着吴尧轩小大人的模样，任谁都会心生爱怜。更何况肖愁论年龄，也到了母性爆发的时候了。这下子，吴尧轩本是想黏着肖愁的，但瞧见肖愁每次对他又摸脑袋、又捏脸蛋，动手动脚、没个规矩，吴尧轩的小脸跟猴子屁股似的，根本不敢正眼瞧肖愁，也刻意回避了肖愁的亲近。 肖愁失笑。这小屁孩还知道害羞呀！她以为吴尧轩那么露骨地亲近自己，早就是脸皮厚如城墙了，没想他还会害臊。这下，她一路上更是玩性大起。吴尧轩有苦说不出。肖愁是个人精，大人没注意就揉乱他的脑袋，大人一回头，她又一副冷冷淡淡的模样，搞得吴尧轩更没脾气了。 虽说吴尧轩早先是念着肖愁对自己亲近的，可眼下，肖愁笑着看自己的神情，让吴尧轩心里不怎么痛快。这眼神……这表情……怎么看怎么像是那些三姑六婆对自己的态度，根本就和爹娘之间的相处、子文哥说的男女感情完全不同！肖愁这是……把自己当孩子吗？ 一路笑闹，肖愁也忘了一些苦恼的事情，可有些事终究躲不过。京城再遥远，这么久的赶路之后，也近在眼前了。肖愁听了吴尧轩几句话后已经想通，如今看到那延绵的城郭，又看了看与徐宁他们三人并驾齐驱的朴素马车，幽幽地叹了口气。她所能做的不多，唯有尽力而为，帮帮这两个姐姐吧。至少，别让她们太过伤心。 “怎么了？”吴尧轩虽然躲着肖愁，可见到肖愁叹气，还是悄悄问道。 肖愁轻笑。她这声叹气可不是什么故意引人注意的哀叹，徐宁都没发现呢，这小屁孩还是注意到了。心中一暖，肖愁摇摇头，“没什么。” 马车缓缓进入城门，在平坦的大道上行了片刻，转进了一家豪宅之中。肖愁从车厢内探出头，看着那张灯结彩的宅邸，心中升起一股疑惑。这肖家怎么说也是被皇帝提防着的，还削弱到今日这地步，怎么肖伯忠这尚书府如此奢华？且不说他哪来的银两装饰这府邸，光是这嚣张的宅邸就足以让人参上一本，让皇帝有借口抄他家吧？又多看了几眼，发现这府上仆人也不少，美婢、巧奴，连个扫地的下人都眉清目秀的。肖麒宗和肖仲川在江南过着简朴的日子，这肖伯忠倒好，小日子很滋润啊！ 肖愁心里的疑惑渐渐变成了怒气。想她在江南过的是什么日子？同为穿越来的，肖子文这日子和她的一比……怒！ 马车终于停了下来，肖愁他们刚下车，就听有人热情地欢迎道：“爷爷、叔叔、吴老爷！一路辛苦了！” 他们辛苦，女眷就不辛苦了？肖愁撇撇嘴，看着眼前风度翩翩的肖子文和他身后几个侍从，一口气憋在胸口。人比人，气死人，这话不假。本来在江南一隅，肖愁呆在家中也不怎么外出，也不需要多少人伺候，自然不觉得自己这身边仅有一个丫鬟小蝶有什么不妥，可看看人家肖子文！身后两个目光炯炯、身材高大的侍从，和她那个小丫鬟一对比……还是那句话，同为穿越来的，肖子文这日子和她一比，真是天上地下！ “几位请。”肖子文笑着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又对旁边一个老者命道：“陈老伯，劳烦你安排一下几位女眷的住处。” “公子放心。”那陈老伯一弯腰，等肖子文和那几个男人走了，这才对李玉、徐宁她们说道：“几位夫人、小姐，还请这边走。” 吴尧轩跟着他爹去了，徐宁与肖愁走一块，倒像是两母女。李玉她们母女三人看起来则生疏很多。肖愁嘴里发苦，原本是不在意的，可经过吴尧轩这么一说，她忽然觉得自己过去把这肖家当路人的想法未免过于幼稚。到底是在这个世界的家，这个家好，她也好；这个家分崩离析，她一个女儿家，又能做什么呢？说难听点，如果以后嫁了人，就算她婆家知书达理，待她客气，这个靠不住的娘家也得扯她的后腿。 说穿了，她仍是心软的，看着这个家庭心中隐隐作痛。孤苦伶仃在“异乡”，能有个寄托总是好的。前任老板就老说她聪明有余，可成不了大器，就是因为情绪化，在关键时候理性不起来。她为此没少腹诽，不过现在想想，他说的的确在理。 肖愁眉头紧锁，下定决心，至少要让肖家在表面上看起来像个样子才行。 “愁儿，不舒服吗？”徐宁比不上吴尧轩心细，但肖愁就在她身边露出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她还是注意得到的。 肖愁摇摇头，“没的事。坐车坐久了，突然下地有些不习惯。” “嗯，你这头一回出远门，是不舒服的。”徐宁笑笑，“往后让尧轩带你到处走走，看看各地的风光，那就习惯了。” 肖愁笑着问道：“婶婶，叔叔是不是常带你出门呀？” 徐宁掩嘴一笑，眼中尽是甜蜜之色，“他刚辞了官的时候是这样，后来有了尧轩……就不太方便多走动了。要再像那时一样游玩，恐怕得等尧轩再大一些才行。” 走在前头的李玉自然能听到徐宁和肖愁的对话，她脚步踉跄一下，被陈老伯问道：“夫人，您没事吧？” “没事。”李玉声音僵硬。 肖愁听了，只能暗中叹息。这吴家夫妇是贤伉俪，情投意合，比翼双飞；而肖仲川和李玉的关系只能用相敬如冰来形容。李玉听到徐宁的美好回忆，怎能不伤心？若只是伤心就罢了，感情的事情求不得，两人这么多年相处下来，再伤心又能如何？可偏偏两人之间还有个肖仲川的情人在，还有个肖涵…… 瞥了眼李玉的背影，又看看落后她几步的肖涵，肖愁心想着：肖涵这次嫁到京城，也不知是好是坏。离开肖家自然是好，可靠近了林旭……她会不会触景生情，更加悲伤？ “夫人、小姐，从这儿到底的五间房已经为你们收拾好了，现在就可入住。有什么事情可以吩咐翠怡。”陈老伯佝偻的身子侧了侧，让她们瞧见站在他身后年轻女子。 那女子长相平凡，之前就一直默默站在陈老伯身后，要不是陈老伯说起，肖愁都觉得这女孩就是个壁花，2d动画里的静态背景。 翠怡微微欠身，明明低着脑袋，连看都不敢看几人的样子，可肖愁感觉这女孩不卑不亢，没有半点把她们放在眼里的架势。肖愁不由多看了她两眼，忽然发现她抬了抬眼皮，扫了眼自己。肖愁心中一跳，可目光也不收敛，仍然好奇地打量着翠怡，暗想：幸好自己是个孩子，不然这还不得让人起疑心啊！ 且不说这边肖愁对翠怡的疑惑，对于这豪华的客房，肖愁既满意，又是疑惑更浓。肖伯忠当真是大手笔，每人一间屋子不说，这屋子还都装修得不错，该有的摆设一件不少，江南肖家那主卧都比不上这儿的一间客房。肖伯忠是因为这次闺女大婚，打肿脸充胖子，还是真有如此殷实的家底？又或者是江南首富、肖叔茂给的钱？可一位朝廷命官如此铺张，未免…… “不嫁不嫁！我就是不嫁！”砸东西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听起来像是后面房舍里的哪位小姐在闹腾。瓷器破碎、木家具倒地的声音不绝于耳，发出各种声响，时而掩盖住那位小姐的哭闹声，时而又一静寂，更凸显出那位的哭喊来。 肖愁眉毛一挑。不嫁？这要嫁人的似乎只有肖伯忠的闺女、她的堂姐吧？而这闹腾的架势可真不小呢！ 李玉等人自然也听见了。肖涵脸色惨白，其他人则莫名万分。肖愁见了肖涵的脸色，心中一疼，悄悄走到她身边，握住了她冰凉的手。肖涵一震，低头看到肖愁的小手，心中的揪痛稍稍平缓，用力地握住了肖愁。肖愁心中感慨：想嫁的，嫁不过去；不想嫁的，反而要成亲了……这是天意弄人？ 李玉用询问的眼神看向陈老伯。陈老伯不动声色，赔笑着回答：“让夫人、小姐受惊了。我家小姐近日和未来姑爷闹了别扭，这不……嘿嘿……小姐自幼被老爷、夫人宠爱，小姐脾气大，可心地不坏。如有所得罪，还请几位海涵。” 李玉蹙眉，“这皇上赐婚是多大的福分，肖颖这般作为传了出去，未免……”她尚未说完，就听徐宁抢白，直接说道：“肖夫人说的是，可这快成婚的姑娘大多是这样，总有些心烦的。若是方便的话，不如让肖涵、肖妤她们去陪陪肖颖，虽然相处不多，不过都是堂姐妹，想必能开解、开解她。” 肖颖么……肖愁握紧了肖涵的手，心中默默念着这个名字。这么久了，她才知道这堂姐名唤肖颖。徐宁是好心，可让肖涵去劝自己的情敌……呵。肖愁浅笑，说道：“婶婶，我可以去吗？我还没见过堂姐呢！这次不见，怕是她嫁了人，更见不着了。” “三小姐有心了。”陈老伯道谢道，“不过这事情……大小姐这几日情绪烦躁，不肯见人。上次公子去劝她，还被她给赶了出来……” “那就麻烦老爷爷您给问问。”肖愁立马笑嘻嘻地说道，“堂姐如果真的不想见，就罢了。劳烦您了。” “三小姐客气了。”陈老伯连忙卑躬屈膝，“小的这就去问问。” 说完，陈老伯步履匆匆地离开。 “夫人、小姐一路辛苦，奴婢已经给几位准备了热水，还请几位稍事休息。到晚饭时分，奴婢再来请诸位用餐。”翠怡慢慢说道，一屈膝，已是准备离开的样子。 徐宁看李玉没什么意见，就点点头，让她下去了。 这肖家也不消停呢……肖愁望着翠怡的背影，想到。不想嫁给探花郎？皇上赐婚，肖颖又怎能拒绝？不过这婚事蹊跷，这肖伯忠家蹊跷，这肖子文更是蹊跷中的蹊跷！他明知自己是穿越者，难道没有什么要和自己说的吗？还是在等机会呢？ 肖愁知道自己想破脑袋也别想有个结果，舒舒服服地洗了个热水澡，坐在屋内发呆。小蝶是跟着她来京城的，可要照顾的不止她一人。肖家的女眷都由小蝶一人服侍，刚来到肖伯忠的府邸，小蝶就去整理行李了，这时候还没过来。又一想，小蝶在这人生地不熟的，要打听消息，一时半会儿也不可能有个结果。 在床上呆躺着，等到夕阳西下，才有人敲了敲她的房门。“三小姐，晚饭时候到了，还请您移步去饭厅。”翠怡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肖愁应了一声，慢吞吞起身，慢吞吞走到门口，慢吞吞地开门，一开门，就看到翠怡站在门外候着。 “三小姐，请。”翠怡说道。 “我娘和姐姐们呢？婶婶也不在吗？”肖愁左右看看，发现李玉她们的房门都紧闭着。 翠怡垂眼看着地面，回道：“她们已经先行一步。三小姐，请。” 肖愁站定不动，眯眼看着翠怡，“娘她们怎么会不等我呢！她们不会丢下我的！”肖愁像闹别扭的小孩子，忽然就揉起眼睛，发出哭腔。 翠怡不着痕迹地微微蹙眉，口气生硬地安慰道：“三小姐，夫人她们只是看你累了，就先行一步，让您能多睡一会儿。” “我不信！我不信！”肖愁撒泼耍赖，就是不肯走。 翠怡一个做奴婢的，又不好僭越去拉扯肖愁，这一时就僵在那儿。 肖愁见状，更是心生疑惑。李玉最怕就是失了礼数，让肖麒宗责骂，又怎么会让她赖床多睡呢？再者，她根本就没睡着，翠怡连喊都没喊过她，不是更加奇怪？这丫鬟是要做什么事情？还是这丫鬟背后的主子要对她…… “肖愁堂妹。”文质彬彬的声音让肖愁一怔，捂着眼睛的手缓缓放下。那人又说道：“翠怡，你下去吧。” “是。”翠怡恭敬地一弯腰，默默离开。 “肖愁堂妹，这边请。”肖子文说着，先行一步，往隔壁幽静的院子走去。 肖愁面无表情，也没应声，抬脚跟上肖子文的步伐。终于要来了……肖愁只心中想到。这肖子文葫芦里到底是卖的什么药？他想要做什么？他要和自己说什么？ “堂妹，咱们就明人不说暗话。”肖子文在池塘边停住了脚步，“这个世界的男女关系虽比中国古代开放些，可女人在这里仍然会受到不少限制，想必你已经体会到了。” 肖愁不语，等待肖子文的下文。 肖子文似是知道肖愁不会说什么，接着说道：“即使你我来自同一个世界，情理上来讲是该亲近的，不过大家都不是小孩子，不会因此就生出什么好感来。更不用说这种单薄的血缘关系……” “你要我做什么？”肖愁直截了当地问道。 肖子文诧异了下，忽的大笑，“堂妹果然聪慧过人，快人快语。之前我那姐姐的哭喊声你想必也听见了吧？” “你要我去劝她？”肖愁也笑了起来，“你对我了解多少？怎知我就能劝住她？再者说了，我大姐肖涵被她夺走所爱——当然，我觉得这问题归根究底，还是林旭的责任——我为何要劝她？” 肖子文耐心地等肖愁说完，这才说道：“因为这对你我都好。肖颖嫁给林旭是皇帝赐婚，你再怎么不了解这个世界，也该明白抗旨的结果。” “直接打晕了送进洞房不就好了？”肖愁翻了个白眼。 肖子文失笑摇头，“肖愁，不要孩子气。你不了解肖颖，她被宠溺坏了，前段时日这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就不知道玩了多少遍了，离家出走都有了两回……真把她逼急了，打晕她容易，等她醒来要善后就难。她不高兴，就让大家陪着她一起不高兴。你也是肖家一员，诛九族的话，你也逃不了。” 肖愁沉默了片刻，“诛九族？那个肖颖是傻子吗？” “不是傻子，是楞子。”肖子文苦笑。“我能做的都做了，可结果你也看到了。你一个女孩子，要劝说起来会比我容易吧？” “我和她不熟。” “不熟也没关系。她这人楞归楞，蛮横归蛮横，但没什么心眼。”肖子文说道，“你软言相劝，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想必能抵上些用场。” 肖愁抬眼看着他，“为什么？” 简简单单、没头没尾的三个字，肖子文却奇异地明白了肖愁的意思。他无奈地回答道：“因为我已经无计可施。爹娘说破了嘴皮子，一个唱白脸、一个□□脸，甚至动手打过她几次，可照样没用。我也劝了她许久，她却软硬不吃。你既然能劝动肖麒宗不干涉肖婉的婚事，想必要哄一个孩子应该也不难吧？”肖子文眨眨眼，“尧轩那孩子就很吃你。” 肖愁长长呼出口气，“你当我是居委会大妈？” “至少年龄差不多。”肖子文看肖愁瞪他，笑了起来，“你有三十了吧？” “是啊，叫我声姐姐来听听。”肖愁也不是吃亏的主。 肖子文竖起手指头摇了摇，“不、不、不，要叫还得是你叫我哥哥。” “大叔，你几岁？” “比你大一个月也是你哥。” “你怎么就知道自己比我大？”肖愁不服气地问道。 肖子文笑起来，“我今年要算的话，就是三十四了，比你大吧？” “三十四？”肖愁愣住。说年龄，的确比她大，可是……“你穿过来的时候才二十？”这二十的小伙子，心眼未免太多了？哪像是学生？ “不是哦。”肖子文笑得如同狐狸，“你穿过来的时候婴孩吧？我穿过来的时候，这身体已经六、七岁了。” “什么？！”肖愁张口结舌，狠狠瞪着肖子文。 这男人！她累死累活过了这六年，这小孩子懵懂无知的六年啊！他倒好，不用装小屁孩，直接就捡现成的便宜！肖愁看着肖子文脸上欠扁的笑容，更是恨得磨牙。真像一巴掌抽飞他的笑容！这心痒难耐、又愤恨不平的感觉，就像过去被那无良老板戏弄时候一般让肖愁抓狂！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