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门二世祖》 正文 1.万宗之源01 四月,桃花满城。 日头升上天,暖融融地驱散了清晨雾气中冻人的寒意。 稍显安静的集市也逐渐热闹起来,游商走贩加入其中,一同将这座小城的主干道填得满满当当。 有孩童嬉笑打闹,也有商贩吆喝买卖,来往之人停停走走,让整座凤川城,于这剥芽抽枝的新岁,缓慢凝成了一副在雪山环绕下赏心悦目的画面。 街上凤川的百姓虽多,但更多的则是束发劲装c身后一把佩剑的修者。 驿站前的木牌上一则醒目的告示,昭示着昆仑派即将在今日开启山门,进行每三年一次的弟子招收。 这些前来凤川的修士们,正是为了求道寻仙的。 不过此时此刻,杳杳正专注于眼前一等一的大事。 “无花果干怎么卖?” “一袋十文钱,”摊位老板笑呵呵地说,“再送你一袋杏仁。” 听到对方这样说,杳杳眼睛一亮,连忙道谢:“您真是好人。” 买了零嘴,杳杳将无花果干一颗一颗往嘴里送,转瞬吃了小半袋,她漫无目的地溜达了一会儿,注意到前方人头攒动,于是忍不住过去凑热闹。 “三年又三年,不知道这次昆仑能收多少人。” “唉,一共就招三天,却来了上万人,今次的入门试炼怕是又难了。” “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也不过如此啊” 杳杳年纪小,个头也不高,在最外围站了一会儿,仍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于是她只好虚心向一旁身着青衣的少年修者讨教。 “哎,兄台,这是在做什么呀?” 后者闻言向她看去,见问话的是个极其漂亮的红衣少女,便温声答道:“是昆仑在向天下广招弟子,无论是不是修士都可参与。每三年举办一次,每次将收七到九十人不等,入了昆仑,就离得大道不远了。” “昆仑啊,”杳杳边吃无花果边想,自己居然已经到了昆仑,真是巧,“参与者可有年纪的限制?” 青衣修士摇摇头:“只要天资足够。” 杳杳听后,弯起眼睛笑了:“好,那上昆仑是往北一直走吗?” 青衣修士一怔,压根没想到眼前这个小姑娘竟然这么草率就做了决定。 他上下打量了对方一番,见对方十四五岁的样子,穿了条火一般的红裙,乌黑的长发有几个简单饰品,全身上下并无任何武器。 “入昆仑是要比试的,”青衣修士好心提醒,“虽然并没有规定必须带剑,可你若没有武器,恐怕” “容易丧命”四个字,他犹豫着没说出来。 然而杳杳却笑了:“知道了,多谢兄台。” 她将那大半袋无花果朝对方怀里一塞,拱了拱手:“请你吃零嘴,没武器不是大事,我去买一把就好了。” 青衣修士:“” 凤川是雪山群下最为接近昆仑的一座小镇。 镇上不少人以为修士们提供符箓c刀剑c法器为生,想在这里买一把剑,并不是什么难事。 杳杳四处转了转,锁定了一家武器店。 店内一位鬓发花白c眉长过目的老人,仿佛是掌柜,此刻正单手托腮,半阖着眼打瞌睡。 她迈过门槛,走过去道:“老人家,我需要一把佩剑,这里卖吗?” 后者掀起耷拉着的眼皮,看了杳杳一眼,然后懒洋洋地一指身后,道:“那些都是,普通三尺长的五两银子,短一些的三两,最长的那一柄,十两。” 杳杳走过去,背着手转了一圈,挑出一把不长不短,模样普通的。 随后她摸摸口袋,碰到了瘪瘪的荷包,暗道一声坏了,这一路都没怎么节制花钱,到处吃喝玩乐,现在就还剩下几钱,显然是付不起账了。 老人扭头瞧她:“挑好了吗?” 杳杳:“呃,可以赊账吗?” 听到这话,老人的脸色顿时变了:“当然不可以,现在昆仑广招弟子,我这店里每天来买剑的没有五百也有三百,你赊账,我可没工夫等你来还钱!” 三百?五百? 可真会吹牛。 杳杳看了看那落满灰尘的剑架,撇撇嘴。 “这样吧,”她摘下一只耳珠来,递给老人,“我用首饰来抵。” “首饰?”老人接过,却满脸不屑,“能有什么好首饰——” 这耳珠乍看之下没什么稀奇的,但是仔细一看就能发现此珠的红并非染料,而是绯红在骨,不仅如此,它内里有金沙在缓缓流动,如同囚禁了一只金翅鸟。 老人的话戛然而止,他抬起头,仔仔细细地打量起眼前的少女来。 杳杳笑眯眯地问:“怎么样,成交吗?” 她摘下饰品后耳垂空空的,只戴了一边,看起来有些奇怪。 “成交,”老人爽快点头,生怕这姑娘变卦,“我把剑给你包起来。” 杳杳道:“不必啦。” 她将剑握在手里,随便挽了个花,觉得很趁手c很满意。 随后,杳杳将这柄剑背好,如同那些千里迢迢赶来拜师的修士们一样,走出店门,准备上昆仑去了。 没想到,走出不到百米,忽然有人将她叫住。 杳杳一回头,发现是之前那位年轻的青衣修士。 对方几步赶上来,有些惊讶地说:“你已经买了剑?好快啊。”随后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忘了自我介绍,在下齐朝衣,是西境来的。” “我叫杳杳,”她很喜欢这个和气的小修士,毕竟多数人面对这种很有可能决定一生的试炼时,整个人都会气质紧绷,但是眼前这个齐朝衣却平淡温和,于是她忍不住说多了一句,“从东境来。” 齐朝衣重复道:“东境?” 杳杳笑道:“是东境附近的一个小渔村,绕湖而建,三面环山。我家祖祖辈辈靠打渔为生,有雨云吹来时,那里会下两个月的雨,雨大的时候,湖水倒灌,还有可能没过村口的石桥呢。” 齐朝衣有些向往:“听起来倒是个世外桃源。” 杳杳笑眯眯地说:“的确很安逸。” 二人正交谈着,忽然间,一队车马自集市那头横冲直撞而来。 这让原本热闹祥和的氛围,霎时间乱成了一锅粥,惊呼声尖叫声响成一片,不少摊位被直接碰翻,如果不是修士众多,电光石火间保护住了那些靠近路中央的行人,恐怕会伤不少人。 杳杳远远看着,眉头皱起。 “九婴纹?”一旁的齐朝衣喃喃道,“溪茂国来人了。” 杳杳问:“那是什么?” 齐朝衣答道:“是南境的国家,皇帝好战,以凶兽九婴作为图腾,吞并了周遭诸多小国,我家住两国交界的小城里,也时常被溪茂的军队滋扰。” 等马车停稳后,一队人着急忙慌地服侍一名华服少女下车。 那华服少女推开侍女意欲搀扶她的手,转过身来,目光肆意地将周围打量了一圈。她长了一张明艳的面孔,柳眉凤眼,神态颇为傲气。 走下马车后,她也不看那些因为摊位被撞翻而不满的无辜群众,勾起嘴角,大声说:“把我的法器都拿出来!昆仑这么多的石阶,难道我要一节一节上?” 齐朝衣见此又道:“万俟槿,溪茂国的郡主。” 杳杳揶揄道:“你懂得可真多。” 齐朝衣微微红了脸:“不过是因为这郡主的名号太盛,想不知道也不可能。” 杳杳觉得自己今日仿佛成了个问话的工具:“什么名号?” 齐朝衣:“凶。” 杳杳立刻嘻嘻哈哈地笑起来。 她一笑不打紧,万俟槿的眼神立刻刀子一般地甩了过来:“那个红衣服的,你笑什么?” 杳杳有些愕然,他们之间的距离并不近,何况前方还有不少修士挡着,能在众人中听声辩位,迅速找到声源,这个小郡主耳朵很好使嘛。 “要拜师了我开心,”杳杳无辜地反问,“还不能笑了吗?” 万俟槿死死盯着她,慢慢地重复:“拜师?你以为随便一个阿猫阿狗就能上山学艺了?狂妄!” 她这话说得不高明,虽然凤川不一定遍地飘郡主,但是有点身份地位的人一定不少,万俟槿一句话,不知道戳中了多少人。 杳杳在心里叹了口气,却说:“当然不是,我替你高兴。” 万俟槿被噎了个正着,柳眉竖起,狠狠盯了杳杳一会儿。 这郡主一看就是名声在外,如此凶神恶煞地招摇过市,竟无一人出来阻止。 加之她华贵马车上嚣张的九婴纹,不少人看杳杳的眼神,已经变得同情而绝望了,他们都在想,这个红衣小姑娘,怕是没上山就要折在这儿了。 但奇怪的是,万俟槿将视线从脸上移到发上,不知是发现了什么,神情一凛,竟然一甩广袖,率先转身离开了。 徒留杳杳站在原地和齐朝衣面面相觑。 杳杳道:“这个郡主,还真有点意思。” 齐朝衣见她表情淡定,有些着急地说:“你怎么还没上山就得罪了她?如果试炼时分到对立组——他们溪茂国可是以凶悍著称的!” 杳杳看他:“刚刚是你逗我笑的。” 齐朝衣:“” 看着对方无语凝噎的样子,杳杳忍不住大笑:“放心吧,今年足有一万人上昆仑呢,我会这么倒霉吗?” 齐朝衣点点头:“这倒也是,那我们尽快上山去吧。” 因为围观了万俟槿,虽然仍不到正午,但齐朝衣却有些着急,匆忙带着杳杳一路走过凤川,赶在大部队之前到达了昆仑山下。 远方是延绵不绝,看不到尽头的雪山群。 昆仑八峰的三千宫观均无法看得真切,只能窥见那些飞檐斗拱,游于云雾间。 当站在山下时,杳杳总算是明白了齐朝衣为什么如此着急。 因为如果不着急,恐怕等他们到了昆仑,就只能赶上新弟子的入门礼了。 她看着出现在眼前的c数不清的台阶,吞吞口水,不可置信地对身旁人说:“你会御剑吧,我们能飞上去吗?” 齐朝衣摇摇头:“不,大多数修士选择走上去。” 杳杳:“为什么?” 齐朝衣:“虔诚。” 听后,杳杳露出崩溃的表情,懊恼道:“我刚刚就应该抱上万俟槿的大腿,叫她带我一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万宗之源02 都说昆仑山阶足有十万,山门不开时,走多久也走不到山门前。 不过现在山门大开——也照样没有多少人能走上去。 而此时,杳杳正边走边想:这台阶可真是劝退的一把好手,这一万修士,光是爬上山就能刷掉五分之一。 虽然没说不让用法器,但是乘着法器升至不到十丈高度时,雾霭聚来,几乎能将人的视线遮盖个严严实实。 如果还想活命,就只能靠双腿了。 这么一看,那位溪茂国的万俟郡主,还真是富贵险中求啊。 为了节省体力,杳杳与齐朝衣十分默契地闭了嘴,抛却了这是赏春踏青的愉快心情,安静地一节节向上走去。 他们从日头东斜走到正午,又从正午走到天边晚霞如火。 直到暮色四合,勾月已经挂在天上了,杳杳停住脚步,如有所感一般,抬头看去。 昆仑神山出现在眼前。 山脉绵延千里,如一道上古时期形成的伤疤。 随着晚风吹散雾气,那些宫观逐渐在山间现出原貌,观前一点灯火,犹如不息的银河。它们错落有致地排布着,有的深居叠翠之中,有的则攀附在峭壁上,弟子们屏息凝神地向上看去—— 那一瞬间,他们仿佛看到了神迹。 而杳杳则只能看出昆仑派五座主峰在前,三座辅峰在后。 昆仑八峰,正矗立在她眼前。 他们这些新弟子所在之处,叫试剑台。环顾四周,这试剑台的周遭有可容纳千人的等候区域,也有足够宽敞的比试擂台。 然而这些对于昆仑来说,不过九牛一毛罢了。 据说有的弟子一生都在昆仑潜心修道,但却没能走遍门派中每一个角落。 天下第一修真门派,名不虚传。 齐朝衣见杳杳有些出神,不由得问:“你不舒服吗?” 对方能和自己一路走上试剑台,这着实让齐朝衣惊讶了,原以为只是山下一个随便来凑热闹的小姑娘,没想到体能比起自己来,也不差分毫。 杳杳摇摇头:“我只是在想,最后能留下多少人呢?” 齐朝衣却斗志满满:“总之一定会有我!” 杳杳:“” 齐朝衣:“还有你。” 杳杳:“谢谢。” 这时,只听轰隆一声巨响,所有人的视线都朝着山上看去,上方山门开启,有无数身着玄衫的昆仑弟子鱼贯而出。 他们整齐地分成两队,站到试剑台的边缘,纷纷目不斜视c面色肃穆。 齐朝衣又解释道:“往年总有修士在试剑台受伤或是遇到危险,这些昆仑弟子就是来保护他们安全的。” 这倒是可以理解。 在弟子们全数走出后,最后方出现的是一名长袍修士,他留着胡须,一道伤疤斜斜地贯穿了整张脸,而且表情冷若冰霜,看起来十分的不近人情。 不需要介绍,在见到此人的瞬间,所有在场中的修士都沸腾起来。 ——“秦暮!” 昆仑派的三峰主,五行术天下第一。 据说今年剑峰和五行峰加起来只收五十名弟子,但作为往年来人数最多c外界最认可的两座山门,想要加入这里的修士足有六七成。 想到这里,那些志存高远的试练者们眼中爆出了光亮,仰慕地看着这个传说中的人。 “你想去什么地方?”齐朝衣问,“马上要开始的是夜试,明日还有朝试,秦暮与剑峰峰主黎稚会将留下的弟子,按能力分给八峰。” 杳杳思索片刻:“那就剑峰吧,我剑都买了。” 齐朝衣:“”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随便的回答。 天色转眼漆黑,星空笼罩下,秦暮开口说道:“夜试开始。”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却清清楚楚地落入了每一位修士的耳中。 既然夜试开始了,那么还剩下三三两两没能上山的人,自然就失去了这三年一次的机会。 “今年的夜试很简单,”秦暮站在高处淡声道,他脸上的那道伤疤,在夜色掩映下多了几分诡异,“你们只需要用五行术点燃发放下来的蜡烛即可,三次机会,点燃后蜡烛会记得你的姓名。” “成功者,朝试见。” 说着,试炼场四围遮挡收起,无数白烛出现在众人眼前。 杳杳与齐朝衣走到两枚蜡烛前,见这蜡烛普普通通,没什么特别的。 周围已经有不少人开始尝试着点火了,但大多都失败了。 齐朝衣道:“这是基础试炼,想要进昆仑,多少要有一些底子。假如没有,也要天赋极强,在天明前悟出五行术才行。” 杳杳问道:“那你有吗?” 齐朝衣点点头。 说完,他从袖中掏出了什么,然后短促地念了句口诀,指间一个黄纸符箓猛地燃起火焰,将二人周遭点亮了一些。 有火了。 见此,不少修士趁着秦暮没注意到这边,纷纷凑上来说:“兄台,借个火儿。” 然而他们话音未落,便被那些木人一样站在崖边的围挡弟子拎着衣领,直接扔出了试炼场。 杳杳看着他们忍不住发笑。 齐朝衣却瞪了她一眼,打断她不合时宜的放松:“你呢,你行吗?” 杳杳轻轻摇头:“我没学过五行术。” 她摊开掌心,仔仔细细看着自己白皙纤细的手掌,喃喃自语:“不过我想,我应该可以试一试。” 就在这时,趾高气昂的女声响起,仿佛一道剑光,劈开了浓重的夜色。 “区区点烛而已,昆仑今年这么低级了吗?” 杳杳看去,只见在这摇曳的烛光下,那穿得灿烂奢华的郡主万俟槿,正微微扬着下颌,不可一世地蔑视着试炼场中的所有弟子。 秦暮看她一眼,脸色不变:“何为高级?” “御剑飞行,”万俟槿十分骄傲地说,“起码要让我有高手过招的感觉吧,现在在做什么?逗那些三四岁不懂事的孩子吗?” 此言一出,立刻哗然一片。 “你骂谁是不懂事的孩子呢?!” “嚯,溪茂国真厉害啊,是不是刚落地儿就能御剑而飞了?” “哈哈哈,那凶郡主是飞上来的吗?” 万俟槿在众修士的调侃中竖起了漂亮的柳眉,然后对着其中一位笑得正欢的大喝一声:“风来!” “什么——” 那人立刻被一股诡异的旋风包裹,他还来不及大叫,霎时间衣服上c脸上c手上便多了几道被风刀割伤的伤痕。 “万俟槿,”秦暮收敛了他漫不经心的眼神,然后猛地一挥衣袖,将那阵风驱散了,冷然道,“倘若你再敢私自动手,我就只好请你下山了!” 后者却冷笑一声,面无惧色:“没了我,今年的昆仑弟子一个也拿不出手。” 杳杳看着这场闹剧,笑了笑说道:“她脾气好大啊。” “听闻她第一次结印是在六岁,是个天才。” 杳杳没再说话,她的目光逡巡试炼场一周,只见有些修士成功点火,已经进入朝试的休息区域,而有的弟子抓耳挠腮,盘膝打坐,妄图在这一夜之内悟出点五行术的窍门来。 而那些因为三次失败,所以大叫打滚c企图作弊的,早就被送下山了。 她看着这一切,然后收回视线,将情绪放平缓。周遭纷杂的声音忽然一下去得很远,杳杳慢慢进入到自己的神识当中。 她回忆着结印的手势,效仿那些修士们的样子,屈起手指,浸没了一会儿。 再然后,她睁开眼,对着灯芯轻轻一点—— 白烛上“啪”地响了一声。 那声响竟然直接爆开了一朵灯花,簇簇烛火,倏然着了起来。 齐朝衣瞪大了眼睛,他不过是晃神看了看别处,听到声音再回头时,烛火竟然已经被点亮了。 “杳杳,你——”他不可置信,“你悟出来了?!” “不算是悟的吧,”后者笑眯眯道,“应该是天赋异禀。” 夜试通过的弟子,要穿过一道门,进试剑台的另一侧等候。 万俟槿早已走了进来,在一处干燥的石阶上闭目打坐,纵然是在神游太虚的状态中,她仍然微微皱着眉,仿佛正在讥讽与不满。 漫漫长夜才开始,杳杳慢悠悠地打了个哈欠。 齐朝衣扭头看她:“你困了?” 杳杳道:“困不正常吗?”不只困,她还饿呢。 眼见着这些修士们一个个都入定了,有的不仅不困,还能提早学了辟谷,就为了能在一万多人中脱颖而出,她看了一圈,心想可真拼啊。 齐朝衣很好奇:“你就是临时起意,想来修行的?” 杳杳点头:“当然啦,我不过是四处走走罢了,你告诉我后,我才知道昆仑在招收弟子。” 齐朝衣疑惑道:“可你说,你家来自一个小渔村。” 杳杳:“没错。” 齐朝衣:“那你又怎么会五行术的?” 她莞尔一笑,没有回答。 “能过夜试算什么?”一旁的万俟槿睁开眼,目光不善地盯着杳杳,“那不过是五行峰主的一点小把戏,真正的比试在明天。” 杳杳哦了一声:“这么说,你喜欢剑峰?” 万俟槿道:“那是当然。” 杳杳道:“那我也选剑峰吧,反正剑都买了。” 齐朝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万宗之源03 翌日,清脆的鸟鸣叫醒了熟睡的杳杳。 她随便靠在一块石头上就沉沉睡了一夜,让齐朝衣佩服不已。 日光穿云破雾,驱散了山中的湿气。 经过一夜,昆仑上的修士少了近乎七成,大家离开等候区,三三两两地聚集在试剑台上,看着所剩无几的那几百人,忍不住暗自心惊—— 这次招收弟子,几乎没给那些毫无基础,一心从零开始的人机会。 他们下山之后,恐怕只能去祁连c蓬莱或是蜀山这种小门派了。 清晨的阳光不错,杳杳揉着眼睛重新走回试剑台,发现昆仑弟子们早早已经在崖边等候,据说朝试为两两对阵,一共三轮,三局皆胜者,即可入门拜师。 她视线扫了一圈,看到自己正对面的那位昆仑女修格外漂亮。 那女子逆着霞光而立,气质强势却不跋扈,五官美艳端庄,眼神沉静。 她身边的弟子在一比之下,纷纷成了背景板。 杳杳向来对长得好看的人向来充满好感,于是露出一个亲切的笑容。 那女修有些错愕,不过只一瞬,她也牵起嘴角,让艳丽的笑容冲淡了自身些凌厉的气质。 “姐姐,”杳杳十分自来熟地凑上去,“我会抽到很厉害的人吗?” 后者勾起红唇:“看命吧。” 杳杳道:“哇,原来你可以说话啊,我还以为你是画中人呢。” 那女子被她逗笑了:“我也是捡有眼缘的才会说,我们只是守卫修士,又不是庙里供奉的十八罗汉。” 她先杳杳一步自我介绍:“我叫素蛮,是剑峰弟子,小妹妹,你该去抽签了。” 杳杳回过头,见几百人已经在山前排起了长队,于是点点头,十分大言不惭地说:“那素蛮姐姐,你在剑峰等我。” 这话引来不少人的侧目。 一旁的万俟槿更是脸色不好。 抽签过后,杳杳和齐朝衣在场外等待了一会儿。 后者率先入场,对手是一名姓杨的年轻修士,那人看起来非常紧张,握着剑的手指在微微颤抖。 相比之下,齐朝衣显得格外从容淡然。 然后,随着裁判一声令下,二人迅速交战。 齐朝衣身形极快,剑法则是与年龄不相符的成熟老练。 他一剑递出,恰好是对方的防御死角。 杨修士连忙慌乱急退,几乎被破空而来的汹涌剑气冲了一个踉跄。 场上“叮叮叮”声不绝,转瞬间,二人已经交了十招,这十招里,齐朝衣大约有六招给对方留了空子等他反应。 然而这位修士却实力不济,竟然一个也没看出。 所有修士都屏息凝神着看向场上专注打斗的两个人,然后将自己放入这场战斗中,猜想自己面对这刁钻的剑,能够想到什么办法抽身而退。 最后,齐朝衣一剑刺出,干脆地结束了这场没什么意义的战斗。 他拿到了第一场胜利! 不少弟子鼓起掌来。 他们没想到这个容貌俊秀c气质温和的修士,剑术竟然如此高超。 杳杳等对方下来后,十分好奇地问:“为什么你要让着他?” 齐朝衣道:“因为我不清楚他的水平,这种战斗,对方很有可能让我一直处于上风,最后却一招把我拿下。所以我故意示弱,但他却完全没捕捉到。” 原来是这样。 杳杳有些明白了,在战场上,不仅要全力以赴,适当的保留实力也十分重要。 没多久,裁判喊到她的名字,杳杳站起身,将自己的剑从背后的剑鞘里缓缓抽出,因为她年纪小,容貌又漂亮,所以周遭不少弟子都注意到这个红裙少女。 然而一看到她手里的剑,大家的表情都变得古怪起来。 ——因为这实在不是什么出色的剑。 但杳杳却不在意,她用袖口将剑锋上沾染的铁锈拭掉,轻巧地甩甩手。 “杳杳,”齐朝衣喊她,“小心。” 她笑眯眯地应了,走入试剑台去。 她的对手是一名和自己年纪年纪差不多的小弟子,脸上满是傲气,神态和万俟槿有几分相似,似乎是因为比人多修剑道两年,所以觉得自己高人一等。 对方昂首挺胸而来,看也不看场上的对手,仿佛不管对面的是谁,他都已经锁定了胜局。 杳杳握紧冰凉的剑柄,然后微微俯身:“请赐教——” 她话没说完,那傲慢的小弟子竟然一剑刺出,十分无礼地开了场! 这让周遭观战的弟子们纷纷皱眉摇头,如此心性,如果不能历经断筋正骨般的重塑的话,恐怕是不适合修道的。 看着锋利的剑光,杳杳脑海中忽然出现了昔日在家和父亲打闹时,自己总是躲避不及的那根小小木棍。 从小到大,她只要不听话了,父亲就喜欢用木棍轻轻敲她。 而她则会用上趴在地上打滚c钻进桌子下面c爬上树等各种方法躲避。 但父亲很强,她从来也躲不过。 电光石火之间,杳杳的身体率先反应了过来,她斜斜地上前一步,躲过了那破空而来的一剑,然后以右手为基,左手辅助,将自己的剑抵了上去! 兵器相交发出刺耳的声响,杳杳用剑峰直直划过对方的全部剑身,然后拧身绕过,长剑收回,再反手一刺—— 招式瞬间而至,就像这小少年的示威第一剑那样。 对方刚要反击,却发现剑尖已经稳稳地停在了自己的咽喉前。 他不敢动了,额上迅速渗出汗珠。 一招。 这个名叫杳杳的红衣少女,只用一招,就赢了这个傲慢的小修士。 试剑台上风大,杳杳提剑而立,红裙如同一团燃烧的火焰,而她脸上的表情仍然很轻松,很明快,带着几分甜甜的笑意。 她道:“我是不是赢了?” 后者怒目而视了片刻,“咣啷”一声狠狠扔下剑,转身欲走。 杳杳却道:“哎,等等。” 那小剑修回过身,仍然昂着头,不可一世地问:“有事?” 杳杳笑眯眯道:“你的鼻孔可真难看。” 此时试剑台下已是一片沉默,要知道,留下来的这些人中的确会有些修为不凡者,但是既可以留到朝试,那就说明已经不是泛泛之辈。 一招战胜对手,在昆仑门派近百年来,还未有过。 不少人不由得开始打量起这红衣少女来,看她简单的装束,看她发上昂贵的头饰,还有背上那把破破烂烂的剑。 这极不协调的搭配,让她整个人反而神秘起来。 “杳杳,”齐朝衣迎着她走上去,错愕道,“你c你竟然——” 后者云淡风轻地挥挥手:“小意思,都是躲我爹毒打练出来的。” 杳杳面对的第二位对手是个比那杨姓修士还紧张的少年。 大概是见识到了她剑法的凌厉,在比试开始的那一瞬间,对方竟然下意识后退了几步,然后因为消极进攻,被一旁的裁判修士给予警告。 杳杳则笑眯眯地执着剑,安抚道:“别害怕,就是一眨眼的事儿。” 说着,拔剑c起势! 试剑台上的少女身姿灵动飘逸,如果不是手中一柄破剑,这几乎算得上是一曲赏心悦目的舞。 然而台下人一饱眼福,杳杳的对手却没这么惬意。 虽然已经战胜了一个对手,但他仍然没在杳杳手下撑过十招。 修士发现,这少女有着极强的天赋,不仅在剑修上基础超常,甚至还直接将他苦学多年才练就的“挹西江”模仿了个十成十。 修士心灰意冷下节节败退,直到退下试剑台。 至此,杳杳再胜! 这下,那些一直对比赛漠不关心,静心打坐的修士们也彻底坐不住了,他们纷纷走到台边,好奇又心情复杂地看着台上衣袂翻飞c翩然欲去的少女。 这边,杳杳收了剑,露出一个很单纯c不掺杂着任何傲气的笑容。 她挥挥手:“齐朝衣,我又赢了!” 一个时辰后,仅剩下的不到二百名弟子即将开始第三轮试炼。 在之前的比试中,有心者已经将前几名强者记录了下来,其中世家子弟以万俟槿为首,均是强于常人,顺利通关。 另外就是些不好不坏,凭运气过关的。 在这些人名之后,便是今次的黑马。 杳杳二字上,被画了个圈。 不只是昆仑弟子们在看着这名不见经传的少女,她的两次拔剑甚至惊动了剑峰峰主——黎稚。 通常他只有在弟子入门时才会出现,然而今天却早早地下了山,与五行峰的秦暮站在一处,一同打量着这个有可能进入剑峰修习的奇怪少女。 齐朝衣早早入场,他的三试运气不错,抽了一个前两试靠运气混上来的。 于是少年尽快结束战局,以绝对的优势,干脆利落地斩断了对方想要继续“菜鸡互啄”的幻想。 于是,他成了第三个入门昆仑的新弟子。 又过了半个时辰,杳杳拿到了属于她的三试签文。 剔透的玉牌上,三个字如云般浮动。 万俟槿。 她抬起头,对上后者倨傲的眼神。 怪了,杳杳想,按说她们排名都十分靠前,没这么容易对上才是。 但这疑虑也是一闪而过,昆仑没给她太多准备时间,试剑台上已经清场,该她们了。 杳杳走到台边,看到石阶上一串干涸的血迹,也不知道是哪个修士留下的。 虽说真刀真枪的比试难免会受伤,但是那些世家弟子,却一个个分毫不让,哪怕是对方已经认输,他们也要见血才会罢休。 想到这里,她又看了一眼万俟槿,对方面色不善,眉宇间隐隐带着杀气:看她时的眼神不像是在看对手,反而像是看一头待宰羔羊。 于是杳杳轻轻一振手腕,对万俟槿莞尔一笑。 要知道,她那暴脾气的爹,可不止教了她拿小木棍戳人。 片刻后,三试开始。 万俟槿的剑法与人一样狠厉暴躁,剑气如一条来势汹汹的雨龙,带着呼啸的山雨咆哮着奔袭而来。 如此大开大合的剑道,很难在少女身上得见。 杳杳感觉到了近在咫尺的杀意,她不太明白为什么对方会莫名其妙得视自己为仇人,然而生死关头,她也绝不会像前两场那样玩笑而过。 于是她不动。 不少修士倒吸一口冷气,忍不住替杳杳着急。 然而她却很冷静,这一招,弱点在于越近招式越老,越老就越容易破,和她爹之前教她的“浮天沧海剑”相比,这个不过是区区过云雨罢了。 就在万俟槿靠近杳杳,即将刺中她的瞬间,后者突然一剑递出! ——这一剑无比刁钻,像是找准了风暴眼一般,让乖戾的郡主避无可避! 如果说万俟槿的剑气是雨云,那么杳杳的剑气就是风。 瞬间,云消雾散! 但万俟槿不愧实战经验丰富,她立刻收势,将剑气一敛,换了快剑—— 杳杳却不退,以攻为守,以快打快! 场上剑气密布,站在场外的修士们只能看到两个翻惊摇落的影子。 今次一战,男修们都客客气气你来我往,尚无人能拼到这个地步,而这两个女修,却是直接拿出了搏命的架势。 剑峰峰主黎稚居高临下,看得清场上的战局。 秦暮上前来问:“师兄觉得谁能胜?不如,我们两人都要?” 黎稚沉吟片刻,摇摇头:“那个杳杳,能不能活下来尚未可知。” 万俟槿率先沉不住气了,两人的实力不分高下,一时半会儿竟然胶着在了这一处,而她自幼天赋异禀,从没遇到过如此强劲的对手,这让这娇纵了十多年的郡主无比闹心。 咬了咬牙,万俟槿猛地抬头,看向对方时的眼神,逐渐转为狠厉! 而杳杳这会儿,也恰好打烦了。 她抽身一退,想要引诱对方前来暴露缺口。 就在这电光石火的一瞬,杳杳蓦然感觉到手心一麻,她发现自己身侧不知何时忽然多了几道飞针,仔细看去,那并不是金属,而是冰! 万俟槿则看着这些冰,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冰凌入脉,杳杳几乎立刻感觉到了刺骨的寒意。 她不敢相信这样大的盛会,这样大的家族,居然会和她一个无名氏玩阴的! 越来越多的冰针袭来,如果不退,那就是死。 杳杳一念之下,忽然一横手臂,剑气平铺而去—— 昆仑山上栖息在叠翠奇景中的千万飞鸟,皆因此而动,直向天阙。 六鹢退飞! 剑气排山倒海般袭来,冰针掉落,万俟槿在杳杳这不要命的招式里慌了神,她连忙急撤,却晚了一步,竟然直接被迎面的冲力刮伤了皮肤。 “啊!” 她惊呼一声,捂住手臂,立刻有血丝顺着指缝透出。 杳杳这一剑使出,剑身寸寸断裂,然后她晃了晃,觉得那冷气直逼心脏。 这时,一个人却扶住了她。 杳杳扭头看过去,只见是那个叫素蛮的漂亮女修,后者皱着眉头,十分担忧地看向峰主的方向,朗声问道:“师父,谁赢了?” 黎稚面无表情地回答:“万俟槿。” 在试剑台外,若非视力极佳,一般人根本察觉不到杳杳被暗算了,他们只觉得是万俟槿剑术高超,连最后这同归于尽的一招都能接下来。 于是修士们纷纷鼓起掌来。 这实在是很精彩的一场战斗。 杳杳却很气闷。 她虽然不至于被这冰针冻死,但也算是受伤了。 “你还好吗?”素蛮问道,“伤了?” 杳杳想了想,没说实话:“热身没做好,抽筋罢了。” 素蛮看了她片刻,摇了摇头,没再多问。 既然输了,那么杳杳就算是失去了进入昆仑的机会,她遗憾地想,自己真是胡闹了一趟,还白花了一把剑的钱。 然而正当她打算拍拍裙子走人时,忽然,山门一侧的小门“吱呀”一声开了。 这声音不算大,却吸引了所有修士们的注意力。 只见山门中又出现了一个人,他着昆仑宽松长袍,看不出是什么身份,脸上扣着一半暗银色的面具,气质有些诡异。 那人淡漠的视线扫过试剑台上所有人,最后,居然停在了杳杳身上。 “黎稚师兄,那名弟子可否给我?”那人问。 声音不高不低,如淙淙溪水。 黎稚略显意外:“今年桃峰也要收弟子了?” 那人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看着峰主的眼神未动,只等他回答。 黎稚沉默片刻,然后点了头:“如果风师弟喜欢,那便收了吧。” 那姓风之人听后并未说什么,只是自山门前走了下来,在所有人的注视里,一直走到杳杳的面前。 他捡起扔在地上仅剩的剑柄,递给杳杳。 而后说道:“我是风疏痕,以后就是你的小师叔了。” 咦? 杳杳有些愕然,她没想到自己输了三试竟然也能入门。 可这人既然这么说了,那就是还有机会! 于是她露出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从善如流c声音清脆地喊:“师叔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万宗之源04 试炼结束,昆仑共招收弟子百人。 在这其中,剑峰只留下了二十,算是严中之严了,其余弟子则按照能力分给其他几峰。 辅峰有三,桃峰最末。 别的峰主前都有弟子排队,桃峰这边却空空如也。 杳杳等了很久,才等到那戴面具的师叔来她们领走。 齐朝衣去了剑峰,而桃峰的新弟子除去杳杳之外,还有一个小姑娘。 这个小姑娘很明显对分配结果十分不满意,嘟着嘴站在原地,眼圈红红的,看起来马上就要哭了。 风疏痕走过来,像是领两个迷路的孩子回家。 这人虽说是他们的小师叔,但是年纪很小,看起来不过二十多岁的样子,广袖长袍,衣带当风,很随意地系着长发。 他露出的半张脸眉目清隽,眼侧有一颗痣,颜色非朱非赭,眼尖的人立刻便能注意到。 “道服在这里,”他俯身将衣服分别递给两个女孩,“其余回峰再领。” 那漂亮小姑娘忽然哭得梨花带雨,跺跺脚,表情委屈,对着风疏痕大喊:“我不要去桃峰,我要去筑峰!” 在入选弟子表明诉求后,峰主便会进行小小的测试,这小姑娘在最后落到了桃峰,显然是没通过筑峰的测试。 风疏痕面对弟子的无理却并未动怒,神色反而比与黎稚说话时温和许多。 杳杳伸手拍拍对方的肩:“别哭了。” 那小姑娘满脸泪水,狠狠瞪了她一眼:“要你管!” 杳杳看看她,然后慢吞吞道:“那你哭吧,我和小师叔先回峰了。” 她不再笑了,看那少女时,眼眸中流露出几分警告意味:“试剑台位置靠下,晚上会有狼,你自己想清楚。” 风疏痕笑了,饶有兴趣地看着杳杳吓唬人。 不过这一招的确奏效,那小姑娘听到她这样说,立刻收了眼泪,眨眨眼,不敢继续造次,生怕被师门扔在这里喂狼。 其实杳杳并未说错,试剑台位置较低,晚上偶有野兽出没。 而这也就意味着想要从试剑台去到各个峰,还有不短的一段路要走。 “小师叔,”她望着看不到尽头的石阶,忍不住问,“我们不能御剑吗?” 风疏痕看向杳杳:“你会御剑?” 杳杳理直气壮:“当然不会了,可是这么高,我们走上去岂不是天都黑了。” 风疏痕笑道:“错了。” 杳杳:“?” 风疏痕道:“是刚好可以赶上明天日出。” 杳杳:“” 一听这话,那小姑娘瘪瘪嘴又要哭了,但是她大约是看出了师姐和师叔都不是什么善茬,所以只敢自己默默委屈,不敢哭出声。 既然上山这事没什么转圜余地,杳杳也就不再强求。 很快,她的注意力又落在了师妹身上。 杳杳率先自我介绍:“你好,我叫杳杳。” 那小姑娘早就见到了她在试剑台上的惊鸿一剑,闷闷地说:“我知道,我我叫傅灵佼。” 说完,就死死闭上了嘴,任凭杳杳再怎么搭话,也再无反应。 好在山中不算静,杳杳可以感觉到整座昆仑的蓬勃生气。 桃峰位置偏僻,起先他们还能看到昆仑弟子,慢慢地,周围变得冷清起来。 飞鸟发出鸣唳,水声与风声融合在一起,而在石阶两侧的密林里,还会偶尔跑过去几只黑影,似乎是山上的野兔子或是野狐狸。 走了大约一个半时辰,层叠的山峦变得陡峭,桃峰便出现在了眼前。 杳杳见到这座峰的第一瞬间,只有惊叹。 与漫山新绿的其他峰不同,桃峰上种满了桃树,现在又恰好是桃花始盛开的季节,于是整座山峰都被深浅不一的桃粉覆盖了。 大片大片,犹如波浪一般浮动的繁花出现在眼前。 这一刻,连一旁的傅灵佼也忘记了不开心。 又走了一阵,他们进入到山中,那些修筑的瑰丽宫观彻底消失了。 杳杳看着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山门,忍不住想:他们这一峰果然够穷! 正殿比山下那个不只破败了多少倍,两侧偏房都掩在绿树松竹之后,最北倒是有一处很大的练武场,模样和试剑台差不多,但是要小上几圈。 从他们的位置向上看,还有一些建筑在山间,只是不知作何用途。 正殿前有一名少年正慢慢扫着地,听到脚步声,他侧头看来,然后惊讶地张大了嘴。 “小师叔,这是c这是——”他扔了笤帚,“这是新弟子吗?!” 少年瞪着眼睛,又惊又喜,搓搓手,生怕吓到两位小姑娘,笨拙又朴实得不知如何是好。 风疏痕:“阿啼,你师弟呢?出来见见师妹。” 杳杳看看自己那满脸傻气的师哥,慢悠悠道:“原来不是只有我们三个啊。” 风疏痕听后笑道:“桃峰人丁兴旺,算上你们,一共师徒六人。” 小师妹一听这两只手就能数过来的人数,更想哭了。 桃峰的拜师礼简单得很。 别的峰又是沐浴又是磕头又是敬茶,一通流程走下来恨不得要到后半夜。但是在这里,一起吃一顿饭,大家就是一家人了。 他们的师父名为春方远,一位慈祥的耄耋老人。 除了那名为江啼的大师兄外,他们还有个二师兄:林星垂。 杳杳是个很容易熟起来的性格,加之桃峰人少,她和小师妹灵佼把酒一敬,这入门礼就算是成了。 春方远看着没有修真之人的仙风道骨,倒是像个胖胖的弥勒佛,而且烧得一手好菜,见峰中来了两个新的小朋友,高兴之下多炖了一锅肉,边喝酒边热络地给徒弟们布菜。 “练气筑基需要赶早,江啼和星垂都是很小时便跟着疏痕修习,你们两人也要快快跟上进度才是。” 春方远呷了一口酒,十分惬意地说。 风疏痕用三指撑着酒杯转了转,笑道:“杳杳剑法不错。” 刚刚听说了朝试上那件事的师兄弟两人都很好奇。 江啼问:“杳杳为什么没去剑峰?” 相较于大师兄的直白,林星垂机灵多了,他一捅对方的手臂,摇了摇头。 “别问了。” 显然是怕触动师妹的伤心事。 但杳杳其实并不觉得桃峰有什么不好,她十分感谢同门的善意,于是弯着眼睛笑起来,慢慢把口中的竹笋咽下去。 “我喜欢这里,”杳杳道,“很漂亮,很清静,其他弟子没福气。” 最主要是,她感觉到了许久未见的轻松。 她这话说得漂亮,师兄弟两个人立刻高兴起来,叽叽喳喳地告诉杳杳桃峰有多么舒适:不必参与一月一次的会试c桃子很好吃c山南还有葡萄藤c甚至连野味都多一些。 小师妹受到冷落,撇撇嘴,把筷子搁在桌上:“我吃好了。” 说完,她也不顾春方远喊她再吃一口,便径直走了出去——地方太小,就剩两间房,傅灵佼早就认准了朝南的那一间。 面对娇气又脾气古怪的老小,江啼和林星垂对视一眼,都有几分新奇。 这个年纪的孩子,正是对异性产生朦胧兴趣的时候,风疏痕把酒喝完,没说什么,反而是问杳杳:“吃饱了吗?” 杳杳笑眯眯道:“当然没有。” 春方远立刻乐呵呵地说:“还是老三给面子。” 自拜师之日开始,修道就算正式开始了。 每日卯时起床洗漱吃早饭,辰时之前开始练功。 在内功心法与剑法全部温习一遍之后,便要学新的剑式,一直到午饭前方能休息一阵。下午时则是文课,例如《淮南子》《青蚨志》等典籍他们也要了解,偶尔春方远还会抽查背诵。 桃峰一共师徒六人,春方远剑道不过尔尔,所以平日里的实战课的都是由风疏痕教授。两人相差六十岁,却师兄弟相称,虽然有些奇怪,不过杳杳也并未询问过。 这里的井井有条,足以让人忘却一切世俗烦恼。 杳杳有时会想,其实桃峰才是修道者真正追求的与世无争c大道逍遥 刚入门,练气和筑基都是大事,不过这其中并不包括辟谷。 拜师小半月,从早到晚四餐顿顿不差,杳杳有时候都会迷惑。 原来出门在外比在家吃的都要好? 对此,江啼解释道:“主要是师父做饭太好吃了,唉,辟谷真难啊。” 林星垂道:“也是我们心不恒。” 杳杳:“松弛一些嘛,反正师父乐在其中。” 半个多月的时间,足以让她摸清整个桃峰。 这里是个天然的乐园,位置南偏西,日照充足,山上很多水果都味道不错,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山中动物种类繁多,和猴子抢桃树的事每隔几天就会上演一次。 飞鸟走兽c花果飘香。 这种身在尘嚣的烟火红尘,是与桃峰一涧之隔的昆仑主峰所不具备的。 这天的午饭吃过,杳杳靠在石凳上往口中扔青枣。 一门弟子四人,江啼热于研究符箓,林星垂偏好铸炼,傅灵佼暂时还没从入错门的悲怆当中出来,半个月光顾着哭哭啼啼,至今没看出有什么爱好。 而筑基此事虽然非一时半刻可以成功,但杳杳却显现出了惊人的天赋。 她的半个月,等于大师兄江啼的一年有余。 天降奇才,桃峰上下,连桌椅板凳都洋溢着喜悦的气氛。 大师兄江啼十八岁,五官柔和气质温润,对待山中的一草一木都十分有耐心,但难免有些温吞。而林星垂恰好和他互补,剑眉星目,机敏锐利,对山中一切好吃好玩的都了如指掌。 于是,相比较江啼直白的快乐,林星垂则告诉了三师妹许多生存法则。 “别的不说,小师叔的话你一定要听。他叫你背书,通常情况下你是可以背不出的,但是他若让你练剑,你必须要会。” 看着二师兄严肃的表情,杳杳好奇道:“可是小师叔脾气很好啊。” 林星垂道:“呵,天真。” 见师妹满脸怀疑,一肚子鬼主意的二师兄提议道:“不然今天你就说,昨天的剑法没学会,看看小师叔会是什么反应?” 杳杳眯了眯眼,玩心大起。 “可以,但我要三斤山葡萄!” 林星垂:“成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万宗之源05 午休一过,练功时间到。 杳杳在练武场掂了掂手中的木剑,和林星垂对视一眼,确认过眼神后乖乖在一旁站好。 不多时,风疏痕出现在弟子面前。 他似乎是刚刚睡醒,灰色长衫松松垮垮地穿着,长发未束,平日里系头发的带子勾在手腕上。而脸上暗银色的面具,则遮住了大部分困倦的神色。 风疏痕的笑容有些散漫,一点身负重任的威严都没有。 站定在弟子们面前,他问:“昨天你们学的是昆仑剑式四,都记得吗?” 大家纷纷点头,连疏于剑道的傅灵佼也乖乖练了。 然而杳杳却转转眼珠,摇头:“没有。” 此言一出,不知情的人都有些愕然。 她学剑最快,倘若没学会剑式,一定不是因为笨,而是因为懒。 风疏痕看看杳杳,问她:“昨晚做什么了?” 杳杳天不怕地不怕:“去后山玩了。” 江啼和林星垂立刻露出惨不忍睹的表情,他们似乎都能料想到,一向脾气温和的小师叔会因为这句话发多大的火。 连小师妹也茫然了,一头雾水地看着杳杳。 傅灵佼:“你是不是疯了?” 然而风疏痕仍然表情淡淡的,径直走到杳杳身前。 下一秒,她几乎没有看清楚对方是如何出手的,只见一枚树枝破空而来,剑气四溢,恰巧是昨日剑法所学的起势! 杳杳的动作快于意识,立即抬剑格挡,然后顺着锋芒所指的方向反手一撩,身形闪转,已经完成了走位—— 这一招如行云流水,灵动又秀逸。 杳杳愕然握着木剑:“小师叔?” 风疏痕看着她:“这不是学会了吗?” 杳杳:“” 弟子学会了剑式,可风疏痕却没有笑:“为什么撒谎?” 他不笑时五官中的亲和尽数消失,神色淡然,目光中隐隐带有风雷。 杳杳立刻卖了林星垂:“和二师兄打赌,看我没学会这招,你会不会生气。” 林星垂一惊:“小师叔,我知错了!” 风疏痕问道:“赌注是什么?” 杳杳道:“三斤山葡萄。” 风疏痕看了她片刻,忽然扬起嘴角,一甩衣袖:“瞎胡闹,至少四斤。” 杳杳:“” 闹归闹,剑法还是要继续学的。 风疏痕别的时候好说话,但是在习剑方便却向来说一不二,他拿起教习的木剑回身对弟子们说:“今日不仅要复习昨日学的,还要把昆仑剑式其五学会。” 江啼听后叹气:“剑峰怕是都练到第四册了。” 杳杳很好奇:“为什么你和二师兄还在和我们从头学?” 林星垂:“学不会呗。” 杳杳继续问:“那小师叔就一直教?” 江啼道:“来来回回教了几年,都是第一册。” 杳杳忍不住打心眼儿里敬佩小师叔,怎么也教不会弟子这件事很打击人,但他非但没有放弃,反而仍旧耐心十足。 她琢磨着,看来什么复习预习学会,很有可能只是对自己说的。 今日的剑式五并不难,风疏痕拿起剑,轻声说:“你们仔细看。” 虽然已经见过几次小师叔用剑,但杳杳每次都还会被他的身法所吸引。 她见过会用剑的人不少,但是能像风疏痕一样做到静时停云c动时惊尘,将每一剑都用得精准c刁钻c恰到好处的,几乎是凤毛麟角。 在汹涌无穷的剑气中,傅灵佼微微后退了半步。 她可以感觉到扑面而来的力量,但是这力量却并无杀意,只是如被日月而引的潮汐一般,澎湃如海,但是广博c温柔,可以容纳一切。 ——也可以吞噬一切。 一式结束,风疏痕收剑,微微侧过头,面具遮住了他脸上的表情。 “学不会没关系,”他说,“但是一定要学。” 杳杳暗自想,自己用的着木剑,威力大约只有小师叔的不到一成。如果对方用起他自己的剑,那么一百个自己也不是对手吧! 想到这里,她立刻直白地问:“小师叔,你的剑呢?” “怎么?”风疏痕看向杳杳,“你要用吗?” 杳杳连忙摇头:“不是的,就是只见你用木剑,想看看你的佩剑。” 风疏痕道:“等你学会这基础十式。” 杳杳接着又问:“那我也可以有自己的剑吗?” 这倒是提醒了风疏痕,他看向二弟子:“星垂,之前的如何了?” 林星垂有些惊讶:“要用我铸的剑吗?” 少年眼眸亮晶晶的,显然是对师叔这个决定感到兴奋,他摸摸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这一批都已经做好了,次品不少,但是有一把是我造出的第一把极品。” 风疏痕笑道:“杳杳可以保持期待了。” 杳杳立刻举手:“那我今天就能全部练会!” 江啼感叹道:“唉,果然有奖励就有动力。” 日头西斜时分,剑习课即将结束。 风疏痕提前回正殿热酒了,杳杳则跟着师兄们收拾练武场。在拿起小师叔的木剑时,她忽然好奇地问:“大师兄,师叔为什么一直戴着面具?” 江啼想了想:“记不得了,好像是从某天开始,忽然戴上的。” “不是因为受伤了?” 憨厚的大师兄不知道,此时此刻,自家师妹脑子里全都是绝顶高手在决斗时惨遭毁容的猜想。 江啼道:“不是,不过小师叔从那时起,便没有摘过面具了。” 杳杳若有所思:“原来是这样。” 不多时,她帮着师兄们收拾了练武场,转身去喊傅灵佼。 后者正满脸不开心,捶着因为长时间举剑而酸痛的手臂。 见杳杳走近,她微微扬起下颌,眼眸中满是警惕:“你做什么?” “我只是想和你说要吃饭了,”杳杳露出和气的笑容,摊开双手,示意自己并没有恶意,“你别怕。” 傅灵佼咬了咬嘴唇:“不用你假惺惺的!” 说完,她将木剑朝地上一掷,转身跑去正殿了。 杳杳忍不住奇怪,自从小师妹入门以来,一直看自己不顺眼,说话不是夹枪带棒就是大喊大叫,完全不能心平气和可她今早还在和大师兄正常交流呢。 奇怪了。 这么想着,她捡起对方的木剑收好,转身跟着师兄们回了正殿。 回去的时候春方远已经做好了饭。 在修剑道方面,他并不像风疏痕那样上心,更多的则是给予弟子们生活上的关怀:比如一定要吃好,哪怕学不会辟谷;再比如一定要早睡,不许熄了烛又摸黑看书;再再比如要背一些过去的藏书典籍,反复巩固昆仑心法。 两人一文一武,堪称素质教育。 小师叔吃的不多,入夏之后,他每天还是烫一些酒,在弟子们吃晚饭时背靠着天边的流霞,一口一口将之啜饮殆尽。 杳杳端着饭碗蹲到风疏痕身边。 “小师叔,你在看什么呢?”她顺着对方的目光望去,只看到了满山的桃花,“赏花?” 风疏痕道:“随便看看。” 见杳杳不说话,他将视线收回,看着她:“剑式学会了?” 风疏痕表情似笑非笑,显然是在揶揄杳杳和林星垂联起手来戏弄他的事,这让很久没感受到良心存在的杳杳,多少有些愧疚。 她嘀嘀咕咕地说:“早就学好了,那么简单的东西。” 风疏痕看了其他人一眼,见他们都在专注春方远的那锅东坡肉,并未注意到这边,这才开口纠正:“你认为简单,但别人却未必。尤其是同门之间,阿啼和星垂的资质不在于剑道,学起来难免吃力。” 杳杳却不以为然:“大师兄好符箓,二师兄喜铸剑,而且都颇有造诣,师妹虽然暂时没看出什么天赋,不过我知道她在看峰上的藏书。” 风疏痕有些好奇:“什么书?” 杳杳道:“《天工巧》,大约是机关术一类的。” 她看看对方的神色,继续说:“所以也没必要一直要求他们钻研剑道,可以把精力放到自己喜欢的事情上啊。” 风疏痕问她:“如果危险袭来,你会第一时间拿起你的剑吗?” 杳杳点头:“我会。” 风疏痕道:“可他们不会,我至今没有让他们与剑熟悉,这样下去,如果有一天我与师兄不能再保护你们——” 杳杳打断对方:“还有我呢,师叔,我可以保护。” 风疏痕沉默了片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杳杳看着他,忽然觉得这个小师叔充满了秘密。 忽然,后者笑了,他看着杳杳眨眨眼,说道:“这样吧,我教你一个剑法,如果你学会了,我就不逼其他人,如何?” 杳杳笑得像个小狐狸:“那我要加注。” 风疏痕:“加什么?” 杳杳道:“如果我学会了,小师叔你就把面具拿下来一下吧。” 风疏痕听后扬眉:“谁教你讨价还价的?” 杳杳嘿嘿笑道:“不是你今天嫌我和二师兄赌注太少的吗,现在直接与你本人打赌,我觉得摘面具刚好。” 风疏痕此时恰好将最后一口酒饮尽。 他将酒壶放到地上,思忖片刻,然后点了点头。 “就这么定吧。” 杳杳煞有介事地伸出手:“那一言为定?” 风疏痕笑着拍上去:“一言为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万宗之源06 自那天起,风疏痕便给杳杳开了小灶。 他的住所在正殿以西,位置十分偏僻,与正殿有回廊相连,嶙峋怪石与葳蕤修竹为掩映,小路崎岖,旁边就是深不见底的天堑峡谷。 而风疏痕的小楼,则有一半悬空山崖之外,飞檐斗拱扬起,直指天阙,就像是一只振翅欲飞的鹰隼。 杳杳第一次去的时候感叹:“神仙住的地方差不多就是这样了吧?” 但此时她却捂着脑袋眼泪汪汪。 风疏痕说了教她练剑,那是就一点不会含糊的,杳杳本就有一些修剑底子,但是和昆仑的心法却不完全相匹。 而且她因为修习过快,诸多剑式在没能完全掌握时就已经定型了。 所以风疏痕要做的,就是正骨。 “你的身体记忆力太强,无论所使剑式是对是错,都能很快记住,”小师叔此刻拿着一柄木剑,站在杳杳身前,“所以切勿偷懒马虎,不然一切又要从头开始。” 杳杳委屈地摸摸头:“我已经学会十式了,不是说好学会就行吗?” 风疏痕在她额头上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可你学会了吗?” 想起这段时间二人切磋时自己被揍的惨状,杳杳立刻摇头,决定还是老实点。 风疏痕道:“你只是将它们记住了,但其威力却只摸到十之一二,再说了,我指的学会并非是会用,而是可以战胜我。” 杳杳瘪瘪嘴:“那就是出师了呀,小师叔你说话不算话。” 风疏痕:“哦?” 杳杳:“我知错了!” 风疏痕“嗯”了一声,然后指了指前方空地:“从一到十,再来一次。” 通过这段时间的近距离接触,杳杳才明白为什么所有弟子都害怕小师叔,哪怕连峰主春方远,和自家师弟说起事来也是有商有量。 因为他虽然看起来脾气平和,但却是实打实的不好惹。 想到这里,杳杳叹息一声,拎着木剑,乖乖起势。 风疏痕看着她将十式从头到尾复习了一番,不置可否地点点头:“是不是觉得很枯燥了?” 杳杳问道:“可以学第二册了吗?” 风疏痕道:“可以,不过在此之前,我先教你一招新的剑式。” 杳杳发觉他在说话时,手中拿着一柄剑,并不是他们平日里训练用的木剑,剑身长而薄,通体银色,剑柄上有翎羽样的纹理。看起来并不像是一把寻常意义上的武器,更像是一把藏品。 这是杳杳第一次见风疏痕用他自己的剑,也是第一次见他正经舞剑。 “看好了。”风疏痕道,然后一剑刺出。 他向来气质温和,给弟子们做示范时剑意中也毫无戾气,然而今天却不同。 在他使出这剑式的瞬间,天上的云仿佛同时凝固了,昆仑山间所有声响尽数消失,杳杳只能看到破开云雾的无数剑光。 这一剑如星如火,杀意裹挟着剑气汹涌而来,杳杳忍不住退了一步,而风疏痕仍然是淡淡的,衣袍翩然,仿佛手下如此狠厉一剑,并不是他使出的。 这柄剑的剑峰薄却锋利,哪怕是杳杳离得很近,却也只能看到数道光芒,仿佛羽毛飘落,轻盈无声,却暗藏杀机。她虽然学剑不多,却也能感受到这个剑式中劈天裂地般的威力。 片刻后,风疏痕收势。 “烽燧星落,看清了吗?” 杳杳点头:“看清了,但还没学会。” 风疏痕笑道:“看一遍就能学会,那还要我这个师叔做什么?” 杳杳好奇地问:“小师叔,这就是你的剑吗?” 风疏痕抬手将长剑递过来:“它叫飞鹘。” 这剑看着轻便,但却十分压手,杳杳接过来时险些没有拿住,她眨眨眼,连忙握好,发觉自己的手在微微颤抖。 想到风疏痕使用它时轻巧的样子,杳杳忍不住再次佩服小师叔。 “这一招足以让你保护你的师兄弟,”风疏痕道,“好好学吧。” 杳杳应了,而后忽然问:“小师叔,我能不能先去剑峰一趟?” 风疏痕扬起眼睛看她:“怎么?” “有一位姓齐的弟子找我,”她如实说,“是我在昆仑山下认识的朋友。” 风疏痕回忆了片刻:“齐朝衣?” “咦?”杳杳十分惊奇,“你记得他啊?” “是剑峰很出色的弟子,听黎稚师兄说,也许在三个月后的试剑大会,他可以拿第一名。” 杳杳若有所思:“他的确很厉害。” 风疏痕笑道:“你不厉害?” 杳杳:“我更厉害!” 笑过,风疏痕将飞鹘取回,然后从一旁拿了酒壶:“正好我准备去百草峰打些药酒,一起吧。” 杳杳立刻高高兴兴地放好木剑,两个人顺着另一侧的小路下山。 她来桃峰已经有一个多月了,这期间一直没离开过。不过除去禅峰c剑峰c五行峰之外,昆仑几峰之间联系并不算十分密切,大家只不过修习同样的心法和基础剑法,其他内容都互不干涉。 “上次只见过秦暮和黎稚两位峰主,那禅峰呢?”杳杳在化身为好奇宝宝,跟在风疏痕身旁喋喋不休。 “禅峰峰主就是昆仑掌门,正在闭关,大概已经有十多年的时间了。” 杳杳奇道:“十多年?那还出来吗?” 风疏痕笑道:“看心情。” 杳杳道:“那你会闭关吗?” 风疏痕:“不会,我闭关了谁管你们?” 杳杳:“” 风疏痕没听见声音,回首:“很失望?” 杳杳:“不敢不敢!” 风疏痕笑道:“是不敢不是不想啊” 杳杳:“我错了,我回去重练一遍。” 想要从桃峰到达剑峰,需要穿过三座吊桥,桥下是经年不散的云雾,山涧百丈深,从上往下看,摇摇欲坠,恍若仙境。 正当杳杳和风疏痕快要走到对面时,尽头忽然出现了一名玄衫少女。 对方虽然远不如上山那日穿的那样奢华灿烂,但普通的昆仑服饰也无法掩盖她身上的矜贵与傲慢。 见是杳杳,她漂亮的眼中闪过一丝戾气。 “我当是谁,原来你还在昆仑山上。” 杳杳悠然道:“不然去哪儿?我都是正式弟子啦。” 万俟槿一怔,随即有些恼怒。 她周围站着两名剑峰弟子,虽然暂不知时何时入门的,不过对这郡主的态度却十分恭敬殷勤,其中一个立刻瞪了杳杳一眼:“出言不逊,向郡主道歉!” 风疏痕神色不动,饶有兴趣地看着自家弟子。 “为什么要道歉?”杳杳无辜又好奇地问,“我在陈述事实啊。” 万俟槿哼了一声,刚要开口,忽然意识到还有一位长辈站在旁边,她看看风疏痕,然后倨傲地问:“你是那个姓风的?” 那日黎稚在试剑台上喊出“风师弟”三字,她便记住了。 风疏痕和善道:“郡主有何指教?” “姓风却只在无名峰上做个师叔?”万俟槿表情有几分古怪,有些可惜,但更多的则是讥诮,“如果我是你,就不会喊‘黎稚师兄’喊得这么心悦诚服——” 杳杳忽然面无表情地打断她:“万俟槿,长幼尊卑,你没学过吗?” 后者顿时有些愕然,她还是第一次见对方露出这样的表情,不由得冷笑:“想替你师叔出头?好啊,那你可知我是郡主,见了我,你也是要下跪的。” “别做梦了,”杳杳毫不客气道,“风师叔是昆仑的师叔,除非你此时此刻把自己除名,否则就要守礼。而你不过只是溪茂国的郡主罢了,什么时候你爹请我去当了你国子民,再求我对你下跪不迟。” 万俟槿被遥遥这一番话气得脸色发白,她从未被如此无礼对待过,登时急火攻心,竟然直接拔了剑。 剑锋锐利,直指杳杳。 一旁的风疏痕眉头动了动,目光落在这刁蛮郡主脸上。 杳杳却挑眉问:“你确定吗?私自比武是要被逐出昆仑的。” “谁敢?!”万俟槿虽然仍旧声色俱厉,但眼神却开始躲闪,明显是怕了。 她平日里作威作福c欺压弟子,那些人有苦说不出,她便从未遭到过责罚。但是今日如果动武,却不同于往日。 “我只不过是教训出言不逊之人罢了!” 万俟槿愈发心虚,只是强自镇定。 杳杳耸了耸肩:“想打当然可以,不过不是现在,你身后一群跟班走狗,功课闲散,但我不同。所以不妨等到四个月后的试剑会——” 她目光如电,漂亮的脸上罕见地没了往日的笑容。 “到那时,我陪你打。” 说完,杳杳转身抬手:“小师叔请。” 风疏痕笑了笑,很给她面子,直接从吊桥另一侧的小径离开了。 万俟槿则瞪着二人的背影,久久缓不过神来。 直到走出很远,杳杳才轻轻舒了一口气。 她满心疑问,尤其是小师叔的姓氏,但却莫名觉得不该问。 风疏痕侧头看着她,见她并没有扬眉吐气的快意,反而忧心忡忡,于是忍不住笑问:“紧张?觉得自己说了大话,其实没信心战胜她?” 杳杳点点头:“她挺强的。” “你的六鹢退飞也不差,”风疏痕道,“同龄人中的佼佼者。” “她的剑法很扎实,而且还会五行术,”杳杳有些懊恼地说,“如果我也能在用剑的过程中,以五行术来对付她就好了。” 她伸出手,努力打了打火,但却不得之前的要领。 “那日你输给她,我并未见到你懊恼,”风疏痕忽然道,“我很好奇,你不生气吗?不气她暗算了你?” 杳杳思索片刻,回答道:“并没有规则说不可偷袭暗算,所以我技不如人,没防住她,也算输得心服口服。毕竟修道这条路,也不尽是心思纯正的人,而且那次输了没关系,我不是很幸运被你捡回桃峰了吗?” 风疏痕看了她片刻,轻轻扬起笑:“还有四个月,足以让你胜过她。” 杳杳道:“小师叔,你教我的那招烽燧星落能不能用来对付万俟槿?” 风疏痕思忖片刻:“此式威力颇大,如果用在一般的切磋上,恐怕会造成不可逆转的后果,我不赞成。” 杳杳郁闷道:“那怎么办啊?” 风疏痕听后笑了:“你以为我只会一招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万宗之源07 绕过重叠山峦,转眼间,剑峰已经到了。 比起桃峰的山花烂漫,剑峰显得陡峭而嶙峋,仿佛是远古之神的佩剑,自天而降插入这天地之间。 一路将杳杳送到吊桥上,风疏痕看到齐朝衣正在对面。 见到桃峰的师叔,少年抱了抱拳,恭敬道:“师叔好。” 风疏痕点头,叮嘱杳杳:“早些回峰。” “是!”杳杳乖巧答应,然后满脸笑容地转过身,和少年一同走入剑峰深处。 二人并肩行走,身着的玄色服饰并无什么明显不同,只是衣领上的绣纹有些差别,齐朝衣那是剑纹,而杳杳衣领上的,却很难辨别。 沿途偶尔有剑峰弟子路过,却无人打招呼。 “杳杳,我听说桃峰——”齐朝衣想了想,不知如何开口,只好表情纠结地看着对方,片刻后,才下定决心一般说,“桃峰不是什么修习的好地方,要不要我和峰主商量一下,把你调来剑峰,以免耽误你的天赋。” 杳杳随手从地上捡了一根柳条,听到这话忍不住笑了:“我都拜师了,而且桃峰很好。师父好,师叔好,师兄弟们也好,我才不走。” 她甩了甩柳条:“据说剑峰人才济济?” 齐朝衣颔首:“是。” 杳杳笑道:“又听说,你成了新弟子们中的第一人?” 齐朝衣被突然夸奖,脸上不由得一红,腼腆地摇摇头:“不足挂齿。” “你不用谦虚,朝试那日我就看出来了,你比很多人都厉害,”她笑眯眯地转过身,倒着走,“所以呢,我就不去剑峰抢你的风头了。” 齐朝衣一怔,低声说:“我倒希望你来。” 杳杳没答话。 她把玩这柳条,似是漫不经心地问:“之前你和我说,剑峰有什么?” 齐朝衣这才想起来将对方邀请过来的目的,他颇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头:“是六十年前,摘星宴上的那些宝物。分发到剑峰的这个有几分古怪,我想你懂得多,所以喊你来看看。” 杳杳很好奇:“分发?每座峰都有吗?” 齐朝衣点点头:“是。” 怪了。 桃峰已经许久没有别峰弟子涉足,而他们也很久没去别的山峰了,对这件事全然不知,看来——昆仑完全把他们忘了啊! 这个认知多少让杳杳有些郁闷,虽然她并非事事争抢的人,但是特意被忽略的感觉却并不好受。 更何况,这个被特意忽略的是她的师门。 齐朝衣察觉出她神色有异,不由关心道:“怎么了?” 杳杳立刻扬起笑脸:“没事,我们去看看那样宝物吧。” 日光下,她虽然脸上犹带稚气,但笑起来却有种绝尘的漂亮,仿佛是生于优越环境的天生贵气,加之神色恣意蓬勃,让整个人看起来都在闪闪发亮。 齐朝衣怔了片刻,然后点点头,也露出笑:“走这边。” 两人深入剑峰之中,路过了气势恢宏的大殿,又遇到了奇巧的亭台楼阁,在层叠的翠丛中,杳杳终于见到放置六十年前,摘星宴宝物的地方。 “摘星宴你可知道?”齐朝衣一边带着她继续走,一边说道,“这是每甲子举办一次的修者盛会,但凡能在摘星宴上夺得桂冠,便能将各大门派带来的宝物收入囊中。而且已经连续一百多年,都由昆仑主办了。” “略有耳闻,”杳杳答道,“那些宝物都堆积在这里吗?” 她看向眼前这座高塔的匾额。 万物塔,名字起得倒是很波澜壮阔。 塔前围着不少弟子,看来分发宝物这件事儿,也算是昆仑的一大盛况了。杳杳与齐朝衣一同走过去,有人认出了这玄衣少女就是朝试当天,以一招六鹢退飞,横空出世的黑马。 大家三三两两地盯着杳杳,并不避讳地讨论。 “据说入了桃峰,再强的天赋也没了,可惜。” “之前收的那两个弟子,连月试季试都不参加,基础剑法还没学会呢。” “啧,那桃峰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不知道,峰主和那个师叔都很古怪。” 杳杳皱起眉,觉得十分刺耳,然而等她一眼扫过去时,那几个议论的弟子却又纷纷闭上嘴,做眼观鼻鼻观心状。 “他们才不懂,”她并不压低声音,“师父宽厚又会烧一手好菜,小师叔的剑法胜过我千百倍,大师兄二师兄各有精通,小师妹长得还漂亮——桃峰有多好,旁人根本不知道。” 齐朝衣伸出手拍拍杳杳的肩:“对不起,不该带你来这里。” 她摇了摇头:“没事,我也想开开眼,看看都是些什么宝贝。” ——竟然还要瞒着桃峰,偷偷发放。 绕过人群,二人来到塔前,只见在一段蓝色绒布上,摆着几颗珠子,其颜色微微泛红,内里如有流火,十分好看。 齐朝衣指指那珠子:“就是这些发给了剑峰。” “咦?”杳杳有些惊讶地将那珠子拿起,“居然会有这个。” 一旁的剑峰弟子见她伸手便拿,有些不悦:“你不要弄坏了啊。” 杳杳道:“才没有那么容易坏呢,这是重明鸟的目珠,如果它自然死亡,四个眼珠都会化为琉璃状,取下之后可以照明,也能用它视远物。” 说着,她指了指旁边几只根部深红发黑的羽毛:“这是重明的翎羽,看样子,它应该年岁很大了,是老死的。”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那剑峰弟子不客气道,“你不是桃峰人吗?” 杳杳道:“当然是师父教我的了,再说,桃峰就不该知道这些吗?” 桃峰有藏书十万,光是看就要看几辈子。 这些别峰弟子,还真是孤陋寡闻。 她随意地把重明鸟的眼珠放下,拍拍手,走到另一处去了。 这些其他门派进贡来的宝物说是贵重,但在杳杳看来也不过尔尔,别说是重明珠了,就连鲛人泪她都有一大把当弹球玩呢。 看过了据说可以传音的青铜鼎,还有能识别魔气的墨玉,甚至还有一坛据说酿了几千年的青梅酒之后,杳杳甩甩手,有些意兴阑珊。 齐朝衣倒是看得兴致勃勃:“咦,那不是虚无之海的——什么来着?” “玄鲸骨,”杳杳道,“可以入药,也可铸剑用。” 齐朝衣奇道:“我发现你什么都知道,这全都是在桃峰学的吗?” 杳杳笑了:“是也不是,我有个很有意思的爹。” 齐朝衣:“怎么有趣了?” 杳杳想了想,回答:“他的最大愿望是拿烛九阴泡酒喝。” 齐朝衣:“” 不一会儿,宝物被尽数取出,各峰按顺序取走。 杳杳冷眼看着,忽然问齐朝衣:“为何桃峰在昆仑是这个待遇,你在剑峰,听到过什么吗?” “没有,”齐朝衣也困惑不已,“自朝试那日之后,我几乎没再听人提起过桃峰了。” 杳杳皱起眉头,看向那个掌管此事的剑峰弟子:“桃峰的宝物在什么地方?” 那人一怔:“桃峰?峰主并未说这些东西里还有送给桃峰的。” “不是八峰都来吗?”杳杳明知故问,“怎么,叫我白跑一趟吗?” 剑锋弟子被噎得暂时无话可说,瞪着杳杳,有些恼了。 掌门闭关多年,而他执掌的禅峰又耽于修行,于是将一切门派事务都交给剑峰峰主做决定。久而久之,这些剑峰弟子也就默认自己高人一等。 尤其是眼前这位,入门几年,还从没见过哪个新来的弟子敢出言顶撞。 “你一个新弟子,竟然如此放肆?”他按了按腰间佩剑,语气不善,“虽然昆仑不许私下比试,但是若有人不懂长幼尊卑,还是可以教训的。” 杳杳无辜地问:“我不过是求个公平,怎么就成了不懂长幼尊卑呢?” 偏巧这时,又有一名剑峰弟子从远处来。 杳杳扭头一看,发现是那日在试剑台上扶了自己一把的漂亮少女。 “素蛮师姐!”她立刻眼前一亮,然后跑过去,“师姐师姐,我是杳杳!你还记得我吗?” 素蛮原本一张脸冷若冰霜,但却在看到杳杳时,眼中露出了细微的笑意,宛如春雪初融,让有些紧张的气氛变得和缓了不少。 “自然,”她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杳杳假装委屈地说:“我听闻剑峰要给诸峰发放上届摘星宴堆积的宝物,所以就来领取了,但是这位师兄说没有桃峰的。我白跑了一趟,正在询问缘由,他就忽然说要替师父教训我。” 素蛮瞟了那弟子一眼:“你要替桃峰峰主教训弟子?” 后者一惊,连忙抱拳:“师姐,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连忙侧头对身旁的另一位弟子说:“师弟,把那块石头拿上来!” “石头?”小弟子有些犹豫,“那不是个破” “别废话了,快拿上来。” 拗不过师兄,那年纪较轻的剑峰弟子搬着一块深色的巨大石块走过来。 素蛮一看,轻轻皱起眉头:“这是什么?” 那剑峰弟子回答道:“不知是蓬莱还是祁连送来的礼物。” 素蛮道:“不妥,未免有些简陋。” 而那弟子却又回:“但确实是宝物啊。” 杳杳知道眼前这人是故意刁难,不过既然都是一批送上来的宝物,她当然不可能继续挑挑拣拣,于是立刻道谢:“多谢师姐,就这个吧。” 那弟子立刻露出讥讽的笑,暗讽她不识货:“师妹真是不挑。” “不挑总比没有好,”杳杳露出甜甜的笑,眨眨眼,说道,“不过我一个人搬不回去,只能麻烦师兄了。” 对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万宗之源08 和素蛮师姐说了几句话,杳杳才知道剑峰峰主忽然处理摘星宴的宝物,主要是因为又一个甲子来到了。 就在明年春日到来之时,各个修仙门派都将受邀齐聚昆仑,开启一轮新的摘星盛宴。 告别了齐朝衣和素蛮,杳杳准备回峰。 运这么一大块石头,对于她这样一个小姑娘来说,并不是什么轻松的事,好在有这位不怕事多的剑峰师兄在,于是杳杳笑眯眯地甩着手跟在一旁。 而回桃峰的一路,险些没把这位“修习”多年的弟子累得吐了血。 之后,杳杳道了谢,看着对方愤愤不平的表情,心情好多了。 是她的就是她的,不是她的她也不会强求。 作为桃峰扛把子,杳杳将“有失有得”想得很透彻。 把这一大块石头拖入正院中,杳杳拍拍手,一转身,师兄弟们正巧走来。 师徒六人围在一起,低头看着这块不速之石,啧啧称奇。 春方远伸手在石面上抚摸了一遍,问道:“杳杳,这是你去剑峰要来的?” 她点点头,十分得意:“据说可能是祁连或是蓬莱送的礼物。” 傅灵佼撇撇嘴,显然是很看不上这块其貌不扬的石头:“你别是被骗了吧,这东西看着一点也不新奇。” 风疏痕沉吟片刻,伸出手在石面上一抹。 触手冰凉,似有光过。 ——倒不像是一般的石头。 杳杳见状也十分好奇,她蹲下身,用手指敲了敲,能感觉出这石头很瓷实,玄青色的石面上隐隐约约映照出她的模样来,竟然比一般的铜镜还要清晰些。 她伸出手,想要将它擦得干净些,忍不住用了些许灵力。 然而此时却发生了变化,杳杳的手指仿若融入一团水雾当中,有一层薄薄的白色烟气缭绕在石面上。 “这气息?”春方远忽然察觉出什么来,隐隐有些惊讶,“疏痕?” 风疏痕的表情也变了。 他迅速用手指在石面上一点,然后迅速划开,念了句咒。 紧接着,石面上的雾气散开,内里如同有水一般波光盈盈,向着两方散开,而后忽然有一道狭长的黑影一闪而过。 再然后,石面上霍然展开一副如星团般的纹路,开始在内里缓缓流动。 一圈弟子完全看呆了,林星垂磕磕巴巴道:“这c这是什么?” “如果我和师兄没猜错,这应该是万里无一的宝物,”风疏痕解释道,说完,他轻轻看了杳杳一眼,似笑非笑:“是剑峰弟子给你的?” 杳杳点了点头:“那这到底是什么?” 风疏痕解释道:“在万物出现之前,世间一片混沌之地,我们称之为太始或是宙海。后来逐渐分了天地c昼夜c阴阳,但宙海却仍旧存在,只是浮悬于世间,不为人所见罢了。此物就是在太始中形成的,陨落地面,不知是被哪个门派捡到,送为昆仑用。” 杳杳揉揉额头:“小师叔,你能不能说点我可以听懂的?” 风疏痕笑道:“这是个宝贝,你赚大了。” 杳杳立刻眼前一亮:“原来如此,那它能做什么呀?” 造物并不是几个人的专精,于是大家把视线纷纷移到了林星垂身上,二师兄忽然被注视,瞪着眼睛想了一会儿,然后又仔仔细细观察了一番这陨石。 最后得出结论:“我看它能当个镜子用,我先打个镜子吧。” 林星垂行动力十足,说干就干。杳杳很喜欢这块黑色的大石头,于是这几天也就疏于练剑,跟在二师兄身后跑来跑去,帮着他做镜架。 但是她动手能力实在一般,于是在榫卯方面,完全是由傅灵佼指挥的。 小师妹对这方面颇有天赋,加之桃峰中相关的藏书都叫她看得七七八八了,所以做起来格外得心应手。 于是,不到两日,石面打磨抛光,竟然真的叫他们制成了。 春方远啧啧称奇,站在镜子前打量着:“这石头黑漆漆的,照人时居然还透着星光,看起来真是怪。” 杳杳问道:“师父有没有觉得自己愈发精神矍铄?” “去!我不照也精神得很。”春方远敲了小徒弟脑袋一下,出其不意,“不跟你们胡闹了,昨日让背的《青蚨志》其二都背会了吗?” “咳”杳杳被噎了一句,立刻开始顾左右而言他:“对了师父,这镜子得有个名字啊,你既然是第一个照的,不妨起一个看?” 风疏痕站在一旁并不言语,端着一杯茶,笑吟吟地看着逗趣的师徒二人。 “也行,既然是通体乌黑,”春方远思索着,“那不如就叫玄青镜吧。” “玄青?”杳杳笑起来,“好名字,就叫玄青镜!” 自那日后,这镜子便被摆在了讲堂里。 但是没过几天,杳杳发现这块从宙海中捞上来的奇石,居然有几分古怪。 江啼从屋外进来,发现自家师妹还呆呆地站在玄青镜前一动不动,于是好奇地走过去,伸手在她眼前晃晃,提醒道:“你在这里站了半个时辰了,还没看出究竟是哪里不对吗?” 杳杳这时才伸出手,指尖带着修为在镜面上一点。 紧接着,镜子上的画面忽然变了,镜中的讲堂之内多了林星垂,正在将一盆兰花放到窗台上。 江啼一怔:“这是” 杳杳轻轻伸出食指:“嘘。” 片刻后,林星垂到来,手里端着一盆兰花。 如同镜中所示那样,他先是在窗台上铺了绒布,然后小心翼翼地将花盆放了上去。 桃峰的大弟子瞠目结舌:“这c这是怎么回事?这玄青镜??”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它可以预知未来,至于预知到多远,取决于我们投入的修为有多少,”杳杳兴奋极了,“原来真的是个宝贝啊,小师叔没骗我!” 发现了这个秘密,他们喊来了林星垂和傅灵佼,四个弟子一商量,玄青镜便端端正正地摆在了讲台的一侧。 这样一来他们能够勘测到小师叔此时在何处,方便提醒他们在对方进来之前停止打闹;二来也能提前预知到第二日的功课。 一箭双雕,两全其美。 杳杳拍拍手,很满意。 趁着下课,她叼着一根稻草溜达到小师叔所住的小楼处,此时已是夏日,蝉鸣阵阵,山上风不小,后者则在树荫下一张石桌前撑着下颌打瞌睡。 杳杳一看便笑了,然后蹑手蹑脚地走过去,顺手从路旁摘下一朵月见,小心翼翼地插在了风疏痕的发间。 后者无知无觉地睡着,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现。 她插好后走远了仔细看看,小师叔睫毛垂着,不设防时甚至有几分乖巧,再加上发上那朵颜色艳丽的花,不知道有多好看。 杳杳左右看看,只可惜没有纸笔,不能把这一刻画下来。 然而就在她视线偏离风疏痕的瞬间,后者忽然睁开眼,欺身向前,手中一根桃枝,直指杳杳的眉心! “哇——” 杳杳大惊之下猛退,然后一掌推向风疏痕的手腕,另一只手的指尖朝向对方的面具,她露出调皮又势在必得的笑容,似乎这一击必能得手。 风疏痕对徒弟的意图心知肚明,他笑了笑,桃枝后劲轻巧收回,而后在她手肘部位看似轻巧地一敲—— 杳杳立刻龇牙咧嘴,抱住了软软垂下的手臂。 “嘶——”她可怜兮兮地嘟囔,“哪有切磋时候打麻筋的!” 风疏痕挑眉:“哦?谁说是切磋了?” 杳杳捂着胳膊:“那是什么?” 将发上的月见摘下捻在手中,风疏痕的表情中有几分高深莫测。 “这算言传身教。” 说完,他将那朵花端端正正地插在了杳杳的脑袋顶。 “这算以德服人。” 杳杳:“”小师叔真可怕! 盘膝坐在石凳上,一大一小两个人正分食葡萄。 “师兄过会儿要考《青蚨志》,你背会了?”看着对面埋头苦吃的杳杳,风疏痕问道,“别说你还没完成。” 杳杳连忙做了一个噤声手势:“我当然没背会,看到那么多字,头都大了。” 风疏痕道:“葡萄我收回了。” 杳杳连忙一把抱住盘子:“别别别!背肯定要背,但是给我点时间嘛,我又不像二师兄和灵佼一样一点就透。” 她在剑修上天赋异禀,但却很不喜欢背书。 见杳杳愁眉苦脸,风疏痕忽然问:“烽燧星落练的如何了?” 杳杳道:“已经学会了,要不要看看?” 风疏痕摇头:“不。是三日后你将下山,去凤川附近的村落处理事件。前些天有村民说近日被妖兽滋扰,希望能够得到昆仑的庇护——黎稚师兄,点名要你去。” 杳杳有些疑惑:“为什么要我去?” 风疏痕看她一眼:“且不说朝试上你表现不错,前几日你不是还欺负了一位剑峰弟子,让他背着巨石来桃峰吗?峰主想见你,不奇怪。” “那他不会帮他徒弟报仇吧?”杳杳紧张兮兮地问,“我可打不过他。” 风疏痕道:“那你可以告诉我。” 杳杳:“?” 风疏痕:“我打回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少年游01 三日后,昆仑弟子下山。 据说此次事件不算太大,很好解决。于是由剑峰素蛮带队,另外五行峰c百草峰各一人,再算上杳杳,一共四位弟子。 离开昆仑时江啼不放心,塞给杳杳一沓符箓:“师妹,这些随便用,遇到危险保命要紧,万万不可逞强。” 而林星垂更担忧,直接交给了杳杳一柄剑。 “本以为再过半个月才能彻底完成,不过这两天加急赶工,总算是赶上了。” “这是我的剑?”杳杳瞪大了眼睛,十分惊喜。 眼前这柄剑通体银色,触手冰冷,还未靠近,便像是触摸到一片雪原一般。 她伸手慢慢将长剑抽出,只见在剑柄根部,有一颗墨蓝色的宝石,内里光华流转,犹如临冬。 “绡寒剑,”风疏痕在一旁解释道,“星垂炼出的第一把极品。” 杳杳眉开眼笑,立刻扑上去给林星垂一个拥抱:“多谢二师兄!” 一旁的傅灵佼有些好奇,但又放不下面子求剑一看,只好眼巴巴地说:“你早些回来,别被妖兽吃了。” “知道啦,”杳杳伸手捏了捏师妹的脸,“就知道你担心我。” 傅灵佼怒目而视:“自作多情!” 拿了符箓和剑,杳杳背上两天的干粮,郑重对着春方远和风疏痕一揖:“师父师叔不必担心,我准备走啦。” 风疏痕笑道:“不担心。” 春方远看了师弟一眼,依然叮嘱:“不管怎么样,一切小心。” 杳杳点头,笑眯眯地说:“那这几天就靠小师叔督促他们几个念书啦,我记得昆仑心法还差六章,《青蚨志》还差三章。” 傅灵佼道:“这个人怎么废话这么多!” 林星垂道:“我后悔给她铸剑了。” 江啼叹息:“唉。” 没等两个人对自己动手,杳杳就连忙拎着包袱去和其他弟子会和了。 此次斗兽,剑峰新秀齐朝衣并不去,他生性醇厚温和,做事又极有条理,很受黎稚的重用,据说不让他下山,是为了让他帮忙准备试剑会一事。 杳杳热情地与素蛮打了招呼,得知百草峰的男弟子叫三七,五行峰的女弟子叫白梧,四个人合计了一下,互相分了分干粮,便一同下山去了。 他们晨间出发,御剑到下午才越过凤川,到了大羿山下的村落附近。 大羿山虽然靠近凤川,但是距离也不算太近,村民们对于神话中的那个昆仑神山更是只在传说中听过。 这次,他们竟一次见了这么多修者。 这四名昆仑弟子均是一身玄衫,腰间佩剑,加之面容姣好,十分赏心悦目,于是大家忍不住围上来看了又看,十分感兴趣。 杳杳的目光四处游走,忍不住出声问素蛮:“师姐,来求助的人是谁?” 素蛮回答道:“是大羿村的村长。” 说完,那已经年迈的村长便拄着拐杖走了出来,见被围观的是昆仑人,立刻激动不已,踉跄了几步就要跪拜:“各位高人,救救我们大羿村吧!” 三七率先走过去扶住了对方,温声道:“老人家不必如此,还是先说说是怎么回事吧。” 杳杳发现,在村长求救后,不少人都流露出了恐惧的神色,仿佛是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她忽然觉得有几分不对劲——既然事情不大,至于怕成这样吗? 直到进入村里,在祠堂外的会客厅中,他们才清楚了事情的始末。 起初,人们只是在窗外看到一闪而过的黑影,但夏夜植被繁多,没人说得清楚这黑影究竟是动物还是树叶的。 但是近些日子,那黑影开始吃人了。 受害者几乎都是女人,她们没有共同特征,都是性格热情质朴,却莫名其妙地消失了,有的甚至只是在打牌的空当,去院子里打了桶井水。 唯一一个遭遇了妖兽却安然无恙的,是一名叫小银的残疾少女,她是聋哑人,只能通过手势表达自己的意思。 经过村长翻译,杳杳他们得知这名叫小银的少女原本是在溪边洗衣服,忽然被什么东西狠狠一撞,直接落入了水中。 然而她虽然身有残疾,可水性却极好,几乎是在落水的瞬间就奋力上游,然后抓住了岸边的一块石头,蜷缩身体,躲过了来自水中的拖拽。 提起这段死里逃生的经历,小银忍不住颤抖。 “我不知道袭击我的是什么,”她比划着,“但它很可怕。” 杳杳问道:“那河边可有什么痕迹?” 小银答道:“我太害怕了,没有注意就跑回了家,但是这几日没有人再敢去河边了,如果有痕迹,应该还在。” 几人对视,都有些拿不定主意。 素蛮沉吟片刻,拿了剑:“杳杳,你我去河边看看。三七,你与白梧留下照看小银和其他村民,我们很快回来。” 杳杳点头:“好。” 二人穿过丰饶的田地,很快走到河边。 河水缓缓地流淌着,并不湍急,周围很静,一个人也没有。 她们先是在附近地面查看了一番,杳杳用剑鞘指着一处痕迹:“这是——” 素蛮皱起眉:“拖痕。” “这不是小银遇险的地方吗,她没受到伤害,怎么会有拖痕?”杳杳费解地自言自语,“而且这拖痕就只有拖拽的痕迹,并没有兽类脚印,奇怪。” “原以为事情不大,可没想到竟然发展成了这样子,”素蛮略有些担心,“应该叫师兄们来的,是我托大了。” 杳杳立刻安慰对方:“师姐,又不是你的错,村民们脚力有限,就算想通知昆仑事情有变,也需要很长时间。” 素蛮承情地对她笑笑,眉眼柔和了许多。 “怎么这次万俟槿没来?”杳杳问出心底疑惑,“她不是也很强吗?” 提起这个人,素蛮眉宇间掠过一丝烦躁:“溪茂国因受南境玉凰山的庇护,向来不将修仙门派放在眼里,能让郡主屈尊入门已是难事,又怎么可能劳烦她来替天行道呢?” 杳杳听着,忽然道:“我还以为是修为不足,怕折了面子呢。” 素蛮被她逗笑了:“她能力的确差了朝衣不少,这些日子为了试剑会,正在勤能补拙。或许在溪茂国,她的剑法修为已经不错,可是在昆仑——” 说着,她摇了摇头,不再继续。 二人边聊边走着,天色渐渐阴了起来,原本稍显热烈的阳光倏然消失,微风一过,竟然带着丝丝冷意。 杳杳敏锐感觉到温度的变化,四下看了看。 风无声地略过丰茂的水草,带起一阵飘摇。 再然后,一阵怪异的腥气蓦地出现在二人鼻尖,久久不散,杳杳神色凛然:“师姐,你闻到了吗?” “是兽的味道。”很显然,素蛮也感觉到了,她紧紧攥住长剑,警惕起来。 此时,就在一片水草丰盛之地,忽然传来了一阵婴儿啼哭。 杳杳与素蛮对视一眼,慢慢停下脚步。 “你站着别动,我去看看,”素蛮让师妹站在她身后,自己则拔了剑,轻轻拨开那片水草,谨慎地看过去,“这种地方,怎么会有孩子——” 她话音未落,就在这个瞬间,一道黑影猛地蹿了出来! 素蛮剑法极高,突变之下并不慌乱,她步伐敏捷,先是闪身躲避,然后转动手腕一剑劈上去! 杳杳也紧随其后,绡寒一出,周遭温度再度下降。 仿佛苦夏已过,寒冬来临。 此时二人才看清了那个妖兽,它大约一丈高,模样如蛇,却有五个头颅,金色竖瞳中满是暴戾,泛黑的信子一吐一吸,似是有毒。 “九婴?!”素蛮退了两步,然后再度攻了上去,“杳杳,你躲好!” 这上古妖兽,有些人一辈子都未必能见到,蓦然出现在这里,一定有古怪。 想着,杳杳挑眉,却不避开。 如果真的躲了,那她桃峰第一剑的称号不就白拿了? 一念至此,她并没有听师姐的指挥,反而一脚踏上芦苇中的一块岩石,飞身而起,翩跹如鹞,轻盈又利落地对着妖兽兜头劈下! 妖兽立刻侧身躲过,三颗头颅攻击而来。 杳杳提剑就挡,只听“叮”一声,毒牙直接撞在了剑峰上。 这两招对上,她立刻意识到这头妖兽不简单,似乎是对剑法有些了解,身形腾挪间竟然隐隐有着规律。 它五个头颅皆能攻击,对上素蛮时角度刁钻,出招凶狠,加之它的森森獠牙都带着毒,同时袭来让人避无可避。十几招打下来,后者竟然有了颓势。 但素蛮下手也毫不留情,她旋身躲过一颗蛇头的攻击,一抬手,直接用长剑架住了另一颗头的咬合。 剑修眉宇间杀气尽显,手腕狠狠地一转,剑峰刮擦,竟然直接捣碎了这妖兽的两颗毒牙! 九婴吃痛,发出嗥叫,竟然全数朝着素蛮疯狂攻击而去。 杳杳立刻飞身上前,绡寒一扬,寒芒刺眼,直逼得妖兽倒退一步。 再然后,她下意识运用修为,竟然在片刻间结印,静静流淌的河水顿时汇聚成湍急水柱,轰然而起,朝着九婴撞去! 杳杳借此机会一把抓住素蛮,两人退了三步,逃出了妖兽的攻击范围。 “你!”素蛮睁大眼睛,看着眼前这个身上湿淋淋的少女,“你的五行术——” 她没说出来的是,现下同批昆仑弟子结印,必须要有符箓作为牵引,凭空使出五行术,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大道三千,是以自然。 然而运用自然c操纵自然,已是违反了自然,又怎么会容易? 素蛮一时竟有些回不过神来。 另一边,庞然的九婴被水柱猛地一浇,发出惊天咆哮,打断了二人间片刻的空白。 杳杳一把抓住了师姐的手腕:“我们快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少年游02 九婴嚎叫着一路跟随,誓死想要将昆仑二人留在此处。 而杳杳离了水源,便立刻控土,使周遭沙地卷起小小的旋风,阻隔了妖兽的视线,此外她念咒,使土块隆起,以至地面瞬间裂开,直将九婴困在了村子与河流之间。 素蛮见状,立刻抬剑结阵,用昆仑特殊的阵法,暂时将九婴制住了。 “情况不好,”回到村子中,她将情况告诉给了其他两位弟子,眉宇间有淡淡的愁色,“我的阵法只能将九婴困住两个时辰。” 白梧提议:“直接去杀呢?” 杳杳却摇头:“我们要知道这家伙出现在大羿山的缘由。” 她站起身,透过窗子看向河水附近,九婴被困,声音由粗哑的嚎叫转为细嫩,渐渐地,竟然有几分像婴儿啼哭。 杳杳皱起眉,将整件事情串联,大约明白了。 “女人天生对婴儿啼哭敏感,所以成了九婴下手的对象,”她按照自己的思路推理着事件经过,“小银无事,是因为她听不到,反而被直接推下水。至于在河滩上发现的拖痕,则是九婴行动的痕迹。” 素蛮点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 杳杳又道:“还有一个巧合,传说大羿杀九婴,而这座山——” 三七道:“大羿山?难道是妖兽复仇?” 杳杳道:“不清楚,但这个九婴岁数不大,还没有长出九颗头颅来,长此以往肯定会不断骚扰大羿山,我们势必要一次解决。” 素蛮当机立断:“杳杳和白梧留下来保护村民,我与三七去看看。” 杳杳道:“师姐,三七擅长医术,而我能打。” 听出师妹言语间的不赞同,素蛮蹙眉道:“但你与白梧皆是新入门的弟子,这件事的等级已经超出了预估,恐怕三四位剑修来都未必能解决,我不能贸然让你们涉身险地。” “我能打!”杳杳上前一步重申,格外倔强地说,“你见过了。” “”素蛮犹豫片刻,终究还是点头了:“那三七和白梧暂留下来照看。” 白梧将布袋中的符箓取出,交给二人:“必要的时候,可以施术法拖住妖兽,为自己争取逃离的时间。” 想到五行术,素蛮忍不住看向杳杳。 她也是心直口快的性格,当即问道:“杳杳,我记得在朝试当日,你是以剑术获得桃峰峰主垂青的,怎么近日开始修炼五行术了?” 提起刚刚运转自如的术法,杳杳也有些奇怪。 她伸出手看看自己白皙的手掌,摇头:“我平日和小师叔学剑术,五行术并没有经常接触,刚刚是因为心急,下意识用出来的。” 素蛮道:“而且你是空手结印。” 听到这话,白梧也忍不住吃惊:“空手结印?” 杳杳并不知道如何控制五行术,茫然地问:“这个很了不起吗?” “虽然你刚刚的术法威力并不大,可那只是空手。要知道,有很多五行峰弟子利用符箓作为载体,都难以达到你的效果,”素蛮道,“杳杳,也许你是百年难得一见的修真奇才。” 一旁的白梧点点头:“没错,我也做不到空手结印,最多只是打火或是浇水。” 杳杳有些犹豫:“可我并不是每次都能做到。” 她只知道自己剑练得不错,却没想过还能无意之中使用五行术。 素蛮道:“起码我在昆仑这些年中,从未见过像你一样的弟子。” 但既然师姐这样说了,她便承下夸奖来,将白梧递过来的符箓收好,而后笑眯眯地拔剑:“既然如此,大羿村就由我们来保护吧,现在就去收了那只九婴!” 天色逐渐暗下来,原本黑压压的乌云凝聚成团,空气中满是水腥气。 似乎要下雨了。 雨一下,阵法必定会受影响,所以当务之急,就是在阵法溃散前将九婴制伏。 意识到这一点,杳杳与素蛮迎着乌云一同返回河边,天空中雷声滚滚,刺眼的紫色闪电在翻卷的云层中明灭不已,一场暴风雨已压顶而来。 当第一滴雨落下时,她们发现九婴已经消失了。 阵法已破,地上满是游移的痕迹。 杳杳念了避雨诀,在越下越急的雨中有些着急,九婴突然消失,绝对是从另一条路与她们走岔了,而它的目标,无外乎就是整个大羿村。 想到这里,她顾不得妄动剑气会引发妖兽的狂暴,抽出绡寒,翻身一跃,稳稳落在了剑身上。 “师姐,我们快回去,村民们有危险!” 素蛮立刻反应过来:“糟了,白梧与三七在祠堂外看守!” 大雨转瞬倾盆。 此刻,被九婴滋扰不堪的村民们躲在祠堂中,围坐一团,面前点着烛火。 哑女小银有些慌张地缩在角落里,四处张望着。 三七走过去,倒了一碗调制好的安神汤给她,对她十分温和地笑了笑,而后走到祠堂外,询问同门:“白梧,你在看什么?” “下雨了,”白梧望着砸在泥土之中的雨珠,“我觉得有些奇怪。” 三七问:“什么奇怪?” 白梧摇了摇头:“说不上。” 修习五行术法之人,对自然中的一切都很敏感,时常会有莫名的预感,不过因为经历得多了,也并不觉得稀奇。 二人站在祠堂正门外,却未注意到自他们身后,一道黑影无声滑过。 下一刻,一个女人凄厉的惨叫声响起—— 白梧立刻转头,看到九婴居然绕到祠堂后,破窗而入,五颗头分别行动,并且已经卷起了一个女人抬到半空中。 它巨大的兽尾一甩,祠堂供奉的牌位哗啦啦倒了一片,蜡烛倾翻,火苗呼一声冒了出来! 白梧立刻取符念咒,烛火成形,朝着九婴攻去! 九婴不避不让,一口咬碎了那女人一只手臂,而后另一颗头敏捷地躲过火焰攻击,在撞翻了三七的药桶之后,迅猛地朝着白梧行来! 白梧挡在三七身前,取雨作镖,再度攻击! 她脸色隐隐发白,对三七道:“杳杳和师姐在何处,快去寻!” 九婴擅喷水吐火,这二者攻击对它并无太大作用,而白梧却被这妖兽的攻击处处牵制,导致真气运行不畅,着实难受。 一念至此,她迅速退了两步,亮出长剑,决定近身拼了! 九婴仍在不断攻击祠堂内的普通大羿山百姓,一时间,犹如人间地狱。 祠堂内,尖叫c惊呼c求饶声响作一片。 祠堂外,滂沱的大雨将蛇行几乎抹去。 白梧一剑劈上去,却被九婴闪开,而后扭头用尖锐的獠牙卡住剑身,逗弄似的不断下压,妖兽的眼中闪过类人的狡诈和凶残。 三七见状也冲了上来,举起短刀就要拼命—— “三七白梧!闪开!” 此时此刻,杳杳的声音忽然响起,犹如断金碎玉,破开了地狱的鬼嚎。 她御剑而来,指尖运力,引着祠堂的砖石飞起,与窗外大雨混合在一起拧成龙形,随着剑光一同逶迤而入! 巨大的撞击声响起,九婴被砸了个结结实实! 杳杳落地后一把抓住绡寒的剑柄,对着嚎叫不已的妖兽划出一个凌厉的弧度。 她淋湿的玄色裙摆绽开如夜晚,衬得脸色莹白,目光明亮。 “昆仑剑式,其一!” 昆仑十式,乃昆仑剑法中基础中的基础。 然而万变不离其宗,这基础十式,则是一切剑法的宗。 此刻被杳杳用起,威力巨大。 她一手驭剑,另一手捻符咒,窗外风云涌动,此刻全为她所用! “不怕水火,那我还有金木土,一样一样,绝不会亏待你!” 趁着土块巨垒砸中九婴的瞬间,杳杳转腕一撩,绡寒飞速划过它的皮肉,鲜血骤然迸出! 那妖兽吃痛一声,嚎叫着以五颗头同时攻来! 杳杳飞身而退,似是逗诱。 “伤人吃人,我没有削下你一颗头已经很仁慈了!” 说罢,她拿出符箓,再度结印。 有了它做修为的载体,杳杳简直如鱼得水。 她怎么之前没发现五行术这么好用呢! 素蛮剑法扎实高超,在有准备之下,杳杳一人可以当做两人来用。 而白梧此刻缓了过来,也冲上来应敌。 一时间,九婴节节败退,加之绡寒伤处冻结成冰,牵制了战斗力,它几乎是立刻显露出了疲态。 杳杳将剑锋放平,对着它反应慢了半拍的眼皮狠狠一拍。 “谁准许你偷懒了,不是想斗吗——”她扬眉一笑,训斥道,“欺负平常人算什么本事?有本事来和我们打!” 说罢她飞身踩在祠堂立柱上,飞身越过屋梁,调转剑身,对着九婴的脊柱狠狠劈去—— 雨水在符箓的牵引下不断攻击向妖兽,夹杂着此时正是葳蕤的草木花枝,在九婴身上留下了一道又一道伤口。 巨大的怪物殊死一搏,年轻的修者步步紧逼。 这巨大差异,竟然构成了一幅奇妙的画面。 那些躲避在祠堂安全处的村民,逐渐看得痴了。 然而就在杳杳最后一剑落下的瞬间,房顶忽然哗啦一声,破了个大洞。 伴随着砖瓦大雨一同落下的,则是一名身着赭色衣衫的少年,他奇异地从天而降,并引着一块巨石重重拍下—— 只听“嘭——”一声,正中九婴的头颅! 这变故太过突然,所有人都猝不及防。 杳杳愣在原地,举着剑,要砍不砍。 那赭色衣衫的少年轻盈落地,如同一片羽毛。 他一站稳,目光逡巡一圈,落在了杳杳身上。 少年瞳色犹如琥珀,额上一点艳红。 若非能从身型看出性别,恐怕谁面对他这样一副姣好秀气的面容,也不能第一时间分辨出男女来。 此刻,少年目光一动,倏然流露出狂喜来。 “少——” 杳杳却慌了,出声打断:“你闭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少年游03 说话的工夫,九婴甩了甩头,似乎是二度醒了过来。 杳杳见状,立刻举剑又要冲上去,但那赭衣少年却直接拦在了她身前:“这种小事就交给属——我来做!” 说罢,他结印控雨,对上了九婴。 少年的五行术明显精进于祠堂内的所有人,连窗棱都被巨大的冲击力撞得喀啦喀啦响,一时间竟有几分撼天灭地的气势。 杳杳立刻收了符箓,转而用剑,劈向那灵活狡诈的头颅。 在素蛮c白梧和三七的助攻之下,原本耀武扬威的史前妖兽九婴,终于显露出了即将战败的迹象。 那少年与杳杳对视一眼,驭草木做阶梯,后者立刻登阶而上,一直越到祠堂吊高的横梁上,然后举起绡寒自上而下一剑劈出! 绡寒凛冽的剑光,竟然将空气中的水汽凝结成了细小的冰晶,而后它们受少年的驱使,一同刺向九婴的十只眼睛! 此时,它身上也被杳杳劈开一道巨大的伤口,皮肉翻卷,隐隐露出了兽骨。 九婴吃痛,最后的重创让它再也没了反抗的力气。 妖兽扬起五颗头颅,对着窗外的大雨声嘶力竭地咆哮—— 那一刻,大羿山中的动物齐齐有了感知,无数栖息在林间的飞鸟被惊起,哗啦啦地仓皇飞走。 雨仍在下着。 九婴终于庞然倒地,发出巨大的声响。 杳杳灵巧地落在地上,收剑回鞘。 她背对众人,身前是天际泛白的巨大雨幕。 巨兽c大雨c少女。 万籁俱寂。 还是那少年先打破了此刻的沉默。 他收手后一转身,欢天喜地地跑过来:“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你啊少——” “闭嘴!” 杳杳一把揪住对方的手臂,垫脚捂着他的嘴,连拉带拽地将少年拽出祠堂,走时还不忘回头对素蛮说:“师姐,善后就交给你了!还有这个九婴它没死,记得用法器捆了,我们回昆仑再算账!” 少年被杳杳拽着走出很远,雨依然在下,山中尽是茫茫水雾,但二人的身上却被术法笼罩着,分毫未被打湿。 “少主?”少年探头探脑地看过来,“你生气了?” 杳杳回过身,做了个噤声手势:“别喊少主!” 少年不解:“那——” 杳杳道:“叫名字就行。” 少年立刻惊慌地后退一步:“不不不,陛下知道肯定要骂我!” 杳杳斩钉截铁:“总之不能喊少主!” 少年为难道:“可是” 杳杳道:“不然喊我大哥吧。” 听到备用选项,少年立刻如获至宝:“好的,少主!” 杳杳:“” “说正事,”她清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正经一些,“降丘,你怎么会在这里?” 妖主身边有十将,降丘年纪最小却十分能打,往往是不离开玉凰山的。 此时忽然出现在这里,杳杳不得不好奇。 这叫降丘的少年立刻回答:“我是追着九婴来的,原本它出现在虚无海,一路进入中原地区,玉凰山早已注意。虽然它半路并未作恶,但是上古妖兽出现,也不得不提防。” 杳杳点点头。 玉凰山,万妖所居之处,由妖主——也就是她爹,一人掌管。所以世间妖物的活动,自然而然也在玉凰山的管辖范围内了。 她继续问:“然后呢?” 降丘回答道:“再然后,这九婴忽然失去了行踪,于是陛下派我出来寻找,我一直追踪到今日才发现它,没想到已经伤了这么多人。” 杳杳皱起眉头:“似乎是有人特意引它来的。” 降丘一怔:“不会吧?” 杳杳道:“我也只是猜测,并无凭证。对了,你刚刚——好像没有认出我?” 提起这个,降丘连忙点头:“那是因为少主你平日里穿的那么好看,忽然换了身黑衣服,就是陛下来也不能直接认出吧。” 他说起这话时有些可怜兮兮的,配上这幅好皮囊,恐怕没人会狠心责怪。 杳杳勉强相信了这个说辞。 降丘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她的表情,试探道:“那个——少主你什么时候回玉凰山啊?我们大家都可想你了。” “回?”杳杳撇撇嘴,“我才不回。” 降丘立刻苦下脸:“别啊,你不在,陛下愈发暴躁,成日发火不说,还说完不成任务就要拔光我的毛!” 杳杳惊呆了:“他怎么变成这样了?” 降丘就差给自家少主下跪了:“你就可怜可怜我吧。” “那我也不回去,”杳杳依然不松口,“我现在是昆仑弟子,要学修习剑道,而且我会了很多新本事,暂时不需要玉凰山的保护,我才不走。” 说完这句,她扭头看向降丘,目光炯炯,直接把对方盯毛了。 降丘抖了抖:“少主,怎么了?” 杳杳抱着手臂,倏然露出了灿烂的笑容:“降丘,我的行踪,你绝对不许告诉妖主,如果他直接来昆仑拿人,那我就拔光你的毛,把你摁在泥里洗澡,知道了吗?” “!”降丘连忙点头:“听到了听到了!” 杳杳眉开眼笑:“行啦,我要和同门一起回去了,你还有事吗?” 降丘想了想,忽然道:“少主,不然我和你回昆仑吧。” “嗯?”听到这句话,杳杳眨眨眼,有些犹疑地问:“你不会是我爹派来监视我的吧?” 降丘一摆手:“那怎么可能!” 他见对方并不太相信的模样,继续解释道:“捎个口信回去即可,反正我日常也没事做,妖主又由翎翀照看着。更何况我还没见过天下第一修仙宗门呢,少主就带我开开眼呗。” “也可以——”杳杳摸摸下巴,“不过我不建议你用人形。” 降丘立刻道:“这个好说!” 说罢,他忽然化身成一只苏雀,浑身毛绒绒圆鼓鼓,胸前和额上皆有一点红色羽毛,眨着豆子一样漆黑的眼睛,模样十分可爱。 降丘扑扇着翅膀,站到了杳杳肩上叽叽喳喳地叫,似是催促。 “知道啦知道啦,我们走。”杳杳弹了它的脑门一下,轻快地说。 回到祠堂中,正好赶上村长再次下跪感谢。 “多谢各位昆仑侠士保住了大羿村,不然c不然老夫真的不知泉下如何向列祖列宗交代啊——” 素蛮则连忙将对方扶起,温和道:“村长不必客气,除魔卫道是昆仑弟子的分内之事。三七调制了一些安神的汤药和外伤药,快让村民们处理一下各自的伤势吧。” 杳杳溜达过去:“九婴呢?要不要泡酒。” 三七笑道:“这个主意好,不过这么大一只九婴,恐怕要准备个房子那么大的酒缸吧?” 白梧在一旁边盛药边说:“你们忘了可以切块吗?” 杳杳忍不住笑:“那我就不围观了。” 那边素蛮与村长说完话,走过来时,恰好看到了站在杳杳肩上探头探脑的小苏雀,忍不住好奇道:“那名少年难道就是这只雀?” “是我之前救下的,”杳杳答道,“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了。” 苏雀歪着脑袋看看素蛮,而后拍着翅膀叫了两声,以示友好。 素蛮点点头,未说什么,末了只道句:“各自休息,明日回昆仑。” 第二日,天色大亮,窗外无云,是个好天气。 归程比来时速度要快,午时左右,三名弟子便赶回了昆仑山。 任务复盘这种事交给素蛮来做,于是杳杳连蹦带跳地跑回了桃峰。 “师父师兄,我回来啦!” 江啼本在打扫,见到师妹凯旋,忙走上去接过包袱,笑道:“杳杳,我们还以为你晚上才能到。” 杳杳道:“回来顺风,快多了。” 虽然只出门了两日,但她在看到院子里的师兄弟时,还是兴致勃勃地问:“怎么样,你们都考试了吗?是不是师父很严厉,考题特别难?” 杳杳的算盘打得啪啪响,心想这次出去真是不亏—— 不仅带回一个熟人,还逃了一场考试,一箭双雕! 院中的林星垂正陪着傅灵佼做一个机簧。 闻言,他抬起头答道,似笑非笑道:“想什么呢?小师叔说了,一家人要整整齐齐,少一个都不行,我们都在等你。” 杳杳:“” 虽然已经熟悉小师叔作风,但她还是难免垂头丧气。 放下包袱,杳杳先是去书房和师父打了招呼,然后直接跑到风疏痕的别院,看道对方正在一棵桃树下,自己跟自己下棋。 末伏时节,杳杳跑了一头汗,脸颊泛着红。但反观风疏痕,从容清爽,甚至有微风轻轻吹拂他随意披在肩上的长发。 唉,好看的人自带降暑效果吗? 杳杳一边羡慕着,走了过去。 听到脚步声,风疏痕笑吟吟地抬起头,自树荫下看过来,斑驳的阳光落在他的全身,一直蔓延到棋盘。明明灭灭,波光潋滟。 时间在这一刻无限放慢,杳杳忍不住放轻了呼吸。 “提早回来了?”风疏痕道。 杳杳切一声:“听说他们都在等我考试?” 风疏痕笑了笑,不置可否,而后视线落在了她的肩上。 从进入桃峰开始,这苏雀降丘便四处观摩去了,直到别院才与杳杳会和,此时此刻,正卧着休息。 意识到小师叔的目光,杳杳莫名一阵紧张。 “哈哈,这只小鸟,还挺可爱吧?” 风疏痕点点头:“嗯,可爱。” 下一刻,一枚黑子倏然发射,擦着杳杳的发丝,打在了这只苏雀身上。 “啊——” 降丘迅速显形,抱着头滚在地上。 那棋子打他并不重,但位置却极好,叫他避无可避。 杳杳看看自己这不争气的属下,回头战战兢兢地对风疏痕笑了笑:“那个——小师叔,这是c这是我在路上捡来——” 她话没说完,降丘便扑了上来,一把抱住杳杳大腿。 “呜呜呜呜,大哥,救命啊!” 这次倒是叫对了。 杳杳想,可真是时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少年游04 一树,一桌,一盘棋。 棋边坐着两人。 杳杳垂着脑袋,不敢说话。 苏雀也垂着脑袋,不敢说话。 对面的风疏痕啜了口茶水,和颜悦色道:“怎么,去了一趟大羿山,收妖之余还收了个徒弟?” 杳杳瘪瘪嘴:“这不是徒弟,是我之前救的小妖怪。” 云雀叽叽咕咕地叫,表示赞同。 风疏痕看它一眼,后者一抖,立刻不敢继续叫了。 杳杳看着小师叔慢悠悠地与自己下棋,忍不住凑上去问:“是不是昆仑不能带妖进入啊?被发现会受罚吗,我是不是添麻烦了?” 风疏痕并未直接回答,他一点棋盘:“该白子了。” 杳杳哦了一声,立刻屏息凝神,仔细观察战局。 黑棋此时略占上风,白棋却堪堪活了一个眼,她思索片刻,拿起一枚棋子,落在了一个不起眼的位置上,然后小心翼翼地看了风疏痕一眼。 后者沉吟片刻,忽然笑了:“这样一来,白棋的两条龙都能活了。” 他有些意外:“棋下得不错。” “我爹让我学的,”杳杳道,“他说琴棋书画女孩子都应该会一点,所以让我看了很多棋谱,还要背给他听。” 提起童年往事,她忍不住唉声叹气:“还是学剑好玩。” 苏雀跳到棋盘上,从一个格子蹦到另一个格子。 看到降丘,杳杳忍不住又问:“小师叔,如果昆仑不能收留他,那我就把他放走吧,以免给师父添麻烦。” “那倒不必,”风疏痕就着杳杳的棋继续下,“现在妖族与人类关系和缓,妖又是百年来的中立种族,没道理将它们驱逐出昆仑。只是它不可在山中乱跑,以免被其他几峰的人发现。” 杳杳连忙点头:“谢谢小师叔!” 风疏痕道:“说说这次你们降服妖兽的事情吧,听说不算容易。” 杳杳也正要讲,听到对方这样说,她立刻灌了两口茶,原原本本,将他们此次去大羿山遇到的危机讲给了小师叔听。 末了还问出了自己的疑惑:“那只九婴为什么会出现在大羿山呢?” 风疏痕思索片刻,摇了摇头:“我得到的情报太少,无法确定。” 说完,他看向杳杳,询问她:“你可有受伤?” “没有没有,”杳杳连忙道,“多亏了降丘及时赶到,不然白梧师姐给的符箓都要被我用完了。” 听到符箓,风疏痕有些意外:“你用五行术?” “啊,”杳杳这才想起来,“小师叔,我会五行术了!” 说完,她一伸手,驭草木于指尖,让它们与花瓣糅合成一个团,然后“嘭”一声在棋盘上散开,再簌簌落下。 “看!”杳杳洋洋得意,“是不是很厉害?” 她一扭头,对上了风疏痕的目光,后者的表情很复杂,有几分惊奇,还藏着几分笑意。 “是,”风疏痕道,“很厉害。” 杳杳有些不好意思地抓抓头发:“在你们看来肯定是雕虫小技,不过素蛮师姐说我挺厉害的,居然可以空手结印。” 风疏痕听着她的话若有所思,半晌问她:“喜欢剑道还是五行道?” “剑,”杳杳毫不犹豫,“我最喜欢剑。” 风疏痕看了她一会儿,倏然笑了。 虽然是很浅的笑,但这一笑,他背后的万丈晴空c万顷苍翠在瞬间全部失去了颜色。 杳杳看得有点愣神,觉得自己面颊上热腾腾的。 “怎么,”风疏痕出声将她的神识唤醒,“发什么呆?” 杳杳红着脸,磕磕巴巴道:“我c我总算知道小师叔为什么要戴面具了。” 风疏痕:“” 随后,他无奈地笑着弹了一下杳杳的额头,道:“你还是去玩吧。” 杳杳立刻嘿嘿笑着躲开,对小师叔挥挥手:“那我走啦!” 与苏雀一同离开别院,杳杳先是去师父那儿吃了两口冰糖山药。 临近处暑节气,春方远给几个孩子做了不少冰镇的零嘴,在这样潮湿闷热的天气中最适宜食用。 “师父,我看绡寒可以放在这儿镇着,”杳杳大大咧咧一拔剑,寒气四溢,她将剑身贴着铁锅放好,“你看,不用冰也可以。” 春方远被她逗笑了,慈眉善目的模样,像个菩萨似的。 “你啊,别在这里闹,师父做好了给你们端出去,刚刚剑峰有弟子来传话,说是峰主黎稚请你去主峰,说是降妖的事。” 闻言,杳杳皱起眉:“嗯?素蛮师姐没汇报吗?” “这不清楚,害怕就叫星垂陪你去,那小子主意多,”春方远又给她添了一碗糖水,加了些冰进去:“来,喝两口去去热再走。” 杳杳立刻眉开眼笑:“谢谢师父,您真是神仙!” 在师父这里吃饱喝足,杳杳把苏雀留下,独自去往剑峰。 降丘看着春方远扎在案板上的刀,还有一地鸡毛,几乎嚎啕大哭:“少主——我看这个胖爷爷是要吃了我啊——” 杳杳:“” 不理会属下声嘶力竭的哭嚎,杳杳干脆御剑而行,用半盏茶的功夫到了剑峰。 刚落地,她就看到齐朝衣正在为其他弟子辅导剑道课,他身着绣着剑峰标志的玄色劲装,虽然眉眼间并无戾气,但却威严十足。 看旁人恭敬的样子,齐朝衣俨然成为了其他弟子的课后辅导。 “朝衣!”杳杳跑过去,“我还在想能不能碰到你呢。” 原本对方一脸严肃,见到杳杳却立刻笑了,一笑时,还露出一颗尖尖的虎牙。 “杳杳,”他叫师兄弟们自行温习,收了剑走过来,“听说峰主传你。” 杳杳点了点头:“据说是九婴的事。” 齐朝衣道:“你们真了不起,竟然制伏了一头九婴。” “哎,不足挂齿,”杳杳摆了摆手,“你先忙,等我见了峰主再出来找你。” “我哪有你忙,”齐朝衣打趣道,“看你每天在桃峰玩的不亦乐乎。” “忙得很!”杳杳弯着眼睛一笑,转身进了剑峰大殿。 大殿之中,有几位弟子站在掌门金座前。 据说昆仑掌门乃禅峰峰主,而禅是修真道中最难的一道,所以他常年闭关,门派中的一切事务全部交由剑峰峰主掌管。禅峰弟子也多如他一般,潜心修行,不问门派中事。 好在黎稚处事得当,赏罚分明,昆仑上下都很服他。 杳杳摘了佩剑放到一旁,走过去行礼:“见过黎稚峰主。” “杳杳,”后者准确喊出了她的名字,这样想来,朝试那日的印象还在,“正好你们几个到齐了,我们要商讨九婴如何处理。” 与其他几人打了招呼,杳杳听素蛮道:“师父,现在九婴在何处?” 黎稚道:“在后山看押,有百草峰弟子为它治伤。” 素蛮又问道:“那么等九婴伤好,是否要联系玉凰山,将它带走处置?” 杳杳心头咯噔一跳。 这么大一个麻烦扔回玉凰山,那她爹岂不是要烦死? “不妥,”黎稚道,“送伤人妖兽回玉凰山,其他门派必定会有意见。” 素蛮若有所思:“是弟子唐突了。” “峰主,摘星宴在不久后吗?”这时,旁边轻轻响起一个声音。 杳杳循着声音看过去,只见是一名身着五行峰服饰的少女,一张素净白皙的小脸,睫毛纤长,五官秀气。乌黑长发编成了精致的辫子,有雨蝶金铃缠绕其间。 这话提醒了黎稚,他应了一声,随后道:“就在来年四月,既然如此,我们就等摘星宴时,与各修仙门派一同商讨妖兽的归宿。” “这样倒好,”素蛮点点头,“其他门派也会觉得公平。” 听到这话,杳杳忍不住多看了那少女一眼。 后者脸上并无多余表情,静静垂着睫毛,一副安然乖巧的样子。 片刻后,那少女似是有所察觉,抬起眼来,对着杳杳盈盈一笑。 杳杳一愣,连忙回了个笑容。 她只觉得这少女的笑干净明澈,不含杂质,实在是漂亮得很。 白梧盯着那少女,不解地问:“峰主,这是五行峰的弟子?我从未见过她。” “她是你们不在这两日才入门的,”黎稚道,“因为天资不错,秦暮师弟格外喜爱,所以破例收了,应该是要喊你们师兄师姐的。” 黎稚道:“月灰,来。” 那名叫月灰的少女走过来,对着其他几人一揖:“见过师兄师姐。” 她眉眼含笑,唇角两个梨涡:“我叫楚月灰。” 关于她的身份,黎稚简单提了几句,杳杳他们方知,她曾被妖物侵扰,是昆仑弟子保护了她。所以自那之后,她独自修炼,时机成熟后,便前来拜师。 “无人指导,能被秦暮峰主赞赏,着实不简单。” 离开剑峰大殿,白梧忍不住说:“就算五行峰人才辈出,也从未有过弟子被特例招收的情况。” 说罢,她与三七一同看向杳杳。 “今年的试剑会恐怕会很有意思。” 杳杳摸摸鼻子:“我也这么觉得。” 她可没忘了当时在万俟槿面前放的狠话。 正想着,忽然间,那名叫楚月灰的少女迈出大殿,悠悠走了出来。 “杳杳师姐,”她唤,“回峰吗?我们一同去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少年游05 苏雀拍拍翅膀,落在杳杳的肩上。 楚月灰与她一道回桃峰,走了很久,那苏雀仍然稳稳站着,看到这个场景,少女不由得好奇道:“桃峰的小雀都不怕人吗?” 杳杳笑了一声:“它是来偷偷看你的。” 为了回应她这句话一般,苏雀蹦跶着蹭了蹭楚月灰递上来的手指。 楚月灰到底是小孩子的心性,立刻惊喜地露出笑容:“真好看。” 降丘的原型除去苏雀的名字之外,还叫白腰朱顶,背部的毛发是赭色的,腹部靠下为雪白,而胸前和额上则是一层毛绒绒的红。 加之体型圆乎乎的,所以看起来格外可爱无害。 看着他与楚月灰亲昵的样子,杳杳心想,可真能骗人啊。 “师姐,”与苏雀玩了一会儿,楚月灰弯着嘴角看过来,“为什么不问我去桃峰所为何事?” 杳杳笑道:“虽然很好奇,不过我想应当不是大事。” 楚月灰先是一怔,随即道:“也对,如果是大事,我就不会和你一路闲聊了。” 说罢,她拿出放在油布包中的一叠符纸。 “我是来送符纸的,听说江啼师兄对符箓颇有研究,绘制的成品让五行峰很多弟子都佩服不已,所以我拿来一些,一是送为他用,二是我也想学习一番。” 楚月灰温柔诚恳,虽然看起来与傅灵佼年龄相仿,但却全无稚气。 杳杳对她印象不错,点点头道:“大师兄确实很厉害,他应该就在书房,过会儿我带你去找他。” 正说着,忽然听到几声清叱。 两人对视一眼,都有些好奇,她们走到路旁将遮掩的树丛拨开一些,看到万俟槿正训斥一名看起来唯唯诺诺的剑峰弟子。 那人不知犯了什么错,竟然抚到了这刁蛮郡主的逆鳞。 “她是” 楚月灰显然没将几峰的名人都认清楚,此刻有些茫然。 杳杳道:“万俟槿,溪茂国的郡主。” 那剑峰的小弟子被骂得狗血淋头,低垂着脑袋不敢吭声,只能听到万俟槿尖锐的嗓音回荡在这一小片树林当中。 她身后还站着几个弟子,俨然是她的簇拥者,那日万俟槿对小师叔不敬,这几个人也赫然在列。 这郡主眉眼凌厉,眼瞳之中隐隐含了杀意,叫人望而胆寒。不知对方究竟犯了什么错,能让这刁蛮的少女如此动怒。 骂了一阵,那弟子仍旧垂首不语,一旁她的跟随者们似是看不下去了,帮腔了两句,拱得她怒火中烧,继续骂了下去。 说道气急之处,万俟槿甚至狠狠甩了一巴掌上去。 昆仑山内禁止私自武斗,但却没禁止过单方面的殴打。 那弟子红了眼眶,不断地说对不起,手中捧着一枚断裂的木梳,看样子,也许是弄坏了对方的物品。 “要我原谅你弄坏梳子,可以,反正我想要多少都能有,”万俟槿冷笑一声,声音尖锐,“但是你要把头发都剃了,我才能不再追究。” 此言一出,她身后几个人纷纷讥笑起来。 而那单薄的剑峰弟子却面露恐惧,拼命摇头,几乎要下跪了。 “不c不——我不能!” “不能?”几人对这弟子的反抗有些惊讶,“那你今日便少不得这一顿打了!” 杳杳默默看了会儿,放下了掀开树丛的手。 一旁的楚月灰脸上虽无表情,但瞳孔中已透出了浓浓的厌恶。 “师姐?”楚月灰唤杳杳,“我们要不要通知峰主。” “暂时不。” 杳杳揪下一片叶子,又拈起袖管中一枚符箓,念咒焚诀,驱使着那片叶子如同离弦之箭一般飞了出去,直指万俟槿! “我们吓唬吓唬她。” 后者正无知无觉地发着自己的公主脾气,那叶子已然近身时她才发现。 巨大的气流带来呼啸的风哨,万俟槿大惊之下仓然后退,却仍被那化为利刃的叶片斩断了一绺长发。 她踉跄了几步,一个没站稳坐在了地上。 而后,万俟槿苍白着脸色,尖锐地看向叶子飞来的方向。 “是谁偷袭我——” 她一抖手腕,长剑出鞘,带着四溢的剑气奔雷一般飞驰而去,巨大的冲力直卷起地上无数枯枝落叶——这一抬手,便是一道威力巨大的杀招! 若是剑峰峰主在此,必定要夸一声好,毕竟年纪轻轻便能练就此招,着实不容易。 然而树丛之后,空空如也。 杳杳抄了近路,迅速带着楚月灰迅速回到桃峰。毕竟论对昆仑各处蹊径微行,万俟槿可比不上常常游手好闲四处玩耍的杳杳。 刚进到院子里,杳杳就大大咧咧地将万俟槿的事说了出来。 傅灵佼听后皱起眉道:“如果那弟子因此更被针对怎么办?” “哎,灵佼你不懂,我们跑得快,万俟槿若是没看到伤她的人,必定疑心大起不敢再动手了。毕竟她怎么能确定是我们已经走了,而不是她没发现呢?” 杳杳笑眯眯地坐在石桌上,对其他人介绍:“这是月灰,五行峰弟子,专门给大师兄送符纸来的。” 楚月灰露出温婉的笑容,对江啼道:“劳烦师兄了。” “不麻烦不麻烦,”江啼憨厚地摸摸头,“还要多谢你来送符纸呢。” 没一会儿,春方远走出来,招呼几个孩子吃他刚做好的冷淘。 酱料菜码布好,老人笑呵呵地一边拌面一边说:“天冷了,所以就过一遍水,嫌不够凉自己再去投。” 杳杳正啃沙果,见此道:“五行峰的小弟子也在,留她一起吃吧。” 楚月灰眨了眨眼,有些受宠若惊:“这不合适。” “哎,没什么不合适的,”杳杳摆摆手,悄悄说后半句,“我师父人很好的,除了在背功课上特别固执以外。” 春方远道:“那我明天饿杳杳一天吧。” 杳杳立刻气绝:“师父,那我就饿死了!” 江啼将拌好的冷淘往她手里一塞:“你少说两句,我去喊星垂和小师叔。” “嘿嘿,”杳杳将碗转交给楚月灰,“师妹不用客气,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然后才有力气讨论学术嘛。” 后者先是温言谢过,然后问:“星垂是?” “哦,那是我们二师兄,桃峰人少,整个师门就六个,”杳杳回答道,“他和小师叔在铸剑呢,一时半会儿可能走不开。” 正说着,风疏痕走了出来。 几个孩子立刻纷纷问好,并招呼着他一同来吃面。 楚月灰见是长辈,也立刻站起身,跟着道:“师叔好。” 风疏痕点点头,承了弟子们的问好,而后说:“星垂铸剑正是关键的时候,我在旁边助他,暂时离不开。” “什么剑啊,”杳杳很好奇,“我也想看!” 风疏痕笑道:“送给灵佼的。” “我的?”傅灵佼很意外,“我也可以有佩剑吗?” 风疏痕道:“身为修者,当然要有佩剑。星垂有心,你们的剑他都想由自己来完成,所以时间未免等得久些。” “唉,二师兄真好,”杳杳托着腮弯着眼睛笑,“想和他学铸剑。” 傅灵佼忍不住瞪她一眼:“贪多嚼不烂。” 杳杳道:“我随便说说嘛。” 几个人斗嘴间,楚月灰露出几分羡慕的神情。 杳杳盛好两碗面:“小师叔,我送你到铸剑室吧。” 风疏痕看出她的好奇,笑了笑,并没有阻止。 铸剑室内温度极高,杳杳才走进去便感觉到热浪袭来,眼前金光一片,周身兵器碰撞的“叮咚”声不绝于耳,她片刻间出了一身汗,发丝几乎被打湿了。 风疏痕看看她,问道:“后悔进来吗?” “后悔了,”杳杳可怜巴巴地说,“不让我参观个够,我可能要气哭了。” 风疏痕被她的模样逗笑了:“你可以留下帮忙。” “杳杳来了?”林星垂一身铁匠装扮,虽然温度极高,但他为了防止被铁水烫伤,裹得十分严实,所以满脸都是汗,“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杳杳笑嘻嘻道:“担心二师兄,所以过来看看。” 林星垂切一声:“分明是自己好奇,别拿我当借口。” 杳杳:唉,都不好骗了。 她好奇地在铸剑室中转了一圈,昔年桃峰中所有峰主的剑都悬挂在墙壁上。 虽然不知道他们都有过什么经历,但剑身上的斑驳痕迹,却能让人联想到遥远过去中的一场场战役。 “师父有两把剑都挂在这里了,”杳杳看着春方远的名字,好奇道,“他现在在用什么剑?” 林星垂答道:“现在的叫做‘不老’。” “名字真有意思,”杳杳道,她又看了一遍,忽然注意到一个空缺,“那里为什么没有剑?” 她走过去,却发现因为无剑,所以剑的主人也不曾被介绍。 杳杳有些好奇:“他也是峰主之一吗?” 林星垂摇摇头:“我不知道,我入门时这个空缺就在。” 见师兄也不知道,杳杳便打算去询问小师叔。 对方比他们在桃峰的时间都长,应当是知道的,但当她回头时,对方正看一把已铸成的剑,仿佛已经出神了。 杳杳还从未见过对方这么专注。 “那是小师叔的剑,”林星垂走上来轻声说,“他自己铸的,我都没有碰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少年游06 桃峰上有一处山崖,嶙峋险要,生长着无数奇异花草。 杳杳平日就在这里练功。 较同门其他弟子来说,她进步飞快,炼气筑基均在几个月内完成,且在剑术与五行术上都有令人惊奇的进步和天赋,这让春方远大感意外。 他知道桃峰这次捡了个宝,却没想到这个宝贝的惊人之处还远远不止如此。 此时此刻,在险峰的陡崖之上,盘膝坐着一个纤细的身影。 昆仑心法厚重深沉,所以练功时绝不能浮躁,否则若无人指导,极易出岔子。 杳杳照着风疏痕教授的方法先是复习了一遍前一阶,而后让修为沿着脉络穴位游走,浸入神识。 她最喜欢这个阶段,因为在此刻,人仿佛漂浮虚空,周身轻盈,像是在鼓荡的大风中穿移一般,眼前的草木山石,均变为了星河宿象。 亘古红尘,山河海海。 她似乎可以在这一刻看尽四境万物。 在山崖间如洪般排山倒海的风中,她定定地坐着。 仿佛和这孤崖融为了一体。 时间飞速而过,杳杳不慌不忙地神游太虚,从日出时分,一直入定到太阳西垂。 直到天空中第一颗星如烛火般亮起时,她睁开了眼睛。 山崖风大,杳杳于烈风中稳稳地坐着,眼中如有辰宿,瞬息而过。 片刻后,她站起身,觉得灵台清明,连身体都轻盈了许多。 杳杳侧过头,看着那柄被自己立在乱石旁的佩剑,轻轻喊它:“绡寒,来——” 绡寒剑身微微颤动,峥鸣声四溢。 随后,则如同离弦之箭一般,瞬间飞入杳杳的手中。 “哎,真听话,”杳杳笑眯眯地抚摸了一下剑柄,“没事,你再回去吧。” 绡寒: 将剑放置一旁,杳杳低头翻阅着记录了五行术的书籍,这本书的纸张已经很旧了,发黄发脆不说,边角还尽是折损的痕迹。 桃峰有一个布满了灰尘的书屋,还是林星垂无意间发现的,虽然摆设古旧c书本杂乱,但是却有不少孤本。 自那之后,他们几个人没事就去那间屋子里翻旧书看。 她低头照着书中所说的方式,将修为灌入符箓中,而后利用符箓的聚合性,将五行术的威力扩大。 起初,这样朴实的办法在杳杳看来,无异于是将她四下分散的修为灵力聚拢成一个点,让攻击变得更加有针对性。 但却不是什么长久之计。 其实她早在生活于玉凰山时,就已被伐骨洗髓,构筑灵脉。 虽然并未开始练习五行术,但基础却已经打得十分扎实,而将修为寄托符箓这样的办法过于粗浅,俨然不适合她来使用。 思考了片刻,杳杳索性放下了符纸。 她回身拿起绡寒,开始尝试着直接用剑结印。 暮色四合,天逐渐黑了。 这一天的功课修完,杳杳拍拍身上的灰尘,从孤崖上离开。恰逢苏雀拍着翅膀飞过来,在她身边化成人形,兴冲冲地说道:“少主,你的修为又精进了不少吧!” 杳杳笑道:“这几天练功格外顺利,已经超过剑峰的进度啦。” 降丘本着不能让少主受一点委屈的原则,立刻开始夸:“不愧是玉凰山的少主,就是天资聪颖人中龙凤本事过人英明神武——” “喂喂,打住,”杳杳抬手制止,“大师兄他们在做什么呢?” 降丘立刻闭了嘴,转而汇报道:“江啼陪着春方远给桃树上药,林星垂暂时没见到,傅灵佼在自己房间里休息,总之,没有人像少主一样这么勤奋。” 杳杳看他一眼:“他们三人不喜欢修习剑道,做喜欢的事很正常。” 降丘道:“哎,少主说的是!” 两人溜达着朝山下走,月余过去,风中带了不少凉意。 秋日已到,转眼就是中秋了。 降丘抬头看看悬在天上那缺了一块的月亮,忍不住小心翼翼地问:“少主不回家一趟吗?听说陛下近日心情一直欠佳,瘦了好多呢。” 杳杳头也不抬:“不回,再等等吧。” “唉,之前也不是什么大事,”降丘锲而不舍地劝她,“陛下早就不气了。况且父女之间闹个小矛盾很正常,现在正是回去的时机,中秋啊,玉凰山来了好几位新厨子呢。” 杳杳瞪他一眼:“在生气的是我。” 降丘道:“可是离家出走的也是您呀。” 杳杳道:“有本事他也离家出走。” 降丘:“” 暑气消散后,春方远将吃饭的小桌搬到了院落中。 杳杳过去,找了个挨着风疏痕的位置坐下了,看到桌上有菱角,十分惊奇:“这个季节也有吗?” “最后一批啦,”林星垂道,“昆仑山下温度低,熟得也慢。” 傅灵佼剥开一个,放进盘子里,见杳杳顺手就要拿,她毫不客气地打了她的手背一下,瞪着眼睛:“你最后才能吃!” 杳杳摸着手背:“唉,不就是之前督促了一下功课嘛,就被你们一起欺负。” “我看这下挨得不冤,”江啼难得不替她说话,笑道,“该罚你不吃。” 杳杳可怜兮兮地看向春方远:“师父——” 老人笑呵呵地别过头,专心吃花生米。 她又看向风疏痕:“小师叔——” 风疏痕道:“心法背多少了?” 杳杳立刻闭嘴收声。 见自己这个最皮的师姐被收拾了,傅灵佼哼一声,总算如愿以偿。她为师父的碗里添好饭,然后说:“那个五行峰的楚姓弟子,下午时来了一趟。” “月灰?”杳杳问,“来找我吗?” 傅灵佼一撇嘴:“自作多情,人家是来送符纸的。” “唉,多亏了她,”江啼抓抓头发,有些尴尬道,“先前我去申请符纸时,管事的弟子总是拖拖拉拉地不肯给,说是其他峰还不够用,不可能分给桃峰。这下认识楚师妹倒好了。” “唉,”林星垂感叹,“人美心善。” 说完他敲了敲杳杳的碗边:“三师妹学着点。” 杳杳:好气啊。 提起楚月灰,杳杳忽然想起之前她与小师叔之间的一段对话。 那日她见过黎稚后,楚月灰便是因为要送符箓,才提出与她一同回桃峰的。 杳杳原本觉得有些奇怪,但对方的理由又是合情合理的。 何况她什么都没做,只是客气有礼地将符纸送来,吃了面后就离开了。 之后提起此事,风疏痕沉吟了片刻,叫她将大殿上的情形重复一番,包括楚月灰的那句话,风疏痕甚至问了两次。 “她问不久后是不是摘星宴。”杳杳回答。 风疏痕问她:“你认为楚月灰是什么意思?” 杳杳道:“她在询问?” 风疏痕摇摇头:“不止,还有。” 杳杳思索片刻:“那她在提醒剑峰的峰主?” 风疏痕道:“提醒什么?” 杳杳愣了一会儿,不确定地说:“受玉凰山管辖的妖兽食人伤人,昆仑如果贸然将它送回,会引起其他门派的不满,认为昆仑在拉拢玉凰山。但如果是在摘星宴时所有门派一同商讨的结果,那么——” 那么黎稚就可以将这个决策可能发生的后续失误,与自己撇清关系。 看到杳杳脸上变幻的神情,风疏痕笑了。 “黎稚师兄身居高位,难免谨慎。” “不过这位姓楚的弟子,未免太聪明,也太大胆了。” 此时饭桌上再度提起楚月灰,杳杳下意识看向风疏痕。 后者拿起酒坛,将自己的杯子斟满,而后慢慢地啜饮。 先前他们曾谈过,关于九婴忽然出现一事十分离奇,而降丘也化为人形,将他追踪妖兽却跟丢的失误讲了出来。 昆仑弟子以守卫四境为己任,那么如果此事有异,他们是一定要追查到底的。 杳杳忍不住想,将这个祸患留至摘星宴,到底是正确的还是错误的? “马上中秋,这对于昆仑来说是件大事。”春方远夹了几口小菜,慢慢地说,“中秋过后则是试剑会,所有新弟子一展身手的地方,今年杳杳和灵佼都要参加。” 他表情忧虑:“杳杳我倒是不担心,只是灵佼——” 他话未说完,傅灵佼已然白了脸色。 她完全不擅习武,更对符箓咒法一窍不通,去参加这种舞刀弄枪的比试,就是去送分的。 “师父,”傅灵佼焦虑地低声说,“怎么才能不参加?” 春方远摇了摇头:“试剑会本就是为剑峰五行峰所准备的,其他几峰不过是充充人数,但却不能不参加,这是历年来的规矩,从未变过。” 闻言,傅灵佼更是一脸要哭的表情。 “师父我害怕。” 杳杳叼着筷子,琢磨了一会儿:“不然就说你病了吧。” 傅灵佼摇头:“比好几天呢,我不能天天生病呀。” 杳杳又道:“我要是能替你打就好了。” 傅灵佼默默瞪她一眼:“那我感激不尽,可以帮你考试。” 杳杳看向江啼和林星垂:“你们之前也参加了吗?” 江啼心有余悸:“参加了,很惨。” 林星垂道:“不但一轮游,还被揍。” 狠狠啃了一口桂花糕,杳杳很义气:“那这次我替你们揍回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剑起惊鸿01 大雨瓢泼,落在地上,砸出不小的动静。 这个夜几乎无人能睡着,原本安逸的时刻被这场暴雨的突袭所打断,让整个村落陷入了惶惶不安当中。 小嫣起先是躲在被子里,但子时一过,她口渴难忍,喉咙也是火烧火燎地疼。 她先是细如蚊讷地喊了几声“娘”,但雨声实在是太大,隔着一个正堂的母亲未能听见,于是小嫣咬咬牙,独自爬了起来。 房间里的茶壶已然空了,她只好赤着脚越过门槛跑到厅中倒水。 但就在在踩中正堂的砖块时,忽然有水冒了出来,吓了小嫣一跳。 她不到十岁,从未见过如此大的雨,甚至浸透了家中地面的砖石。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抖了抖,扬起头,听着暴雨敲击在瓦片上的声响。 渐渐地,那唰唰的雨声混合了另一种声音。 隆隆作响,遥遥而来。 小嫣的瞳孔猛地缩紧,下意识感觉到不对,于是她不顾一切地朝着父母的房间跑去。 “娘——” 但她的父母却未能及时回答。 因为下一刻,房屋蓦然坍塌,灭世的洪水席卷了一切。 当哭喊声c尖叫声c痛呼声逐渐消失殆尽后—— 天地重归静谧。 试剑会前夕,整个昆仑山上的弟子都在认真准备。 却没想到这是个多事之秋。 夏季雨水多,洄河的上游蓄水早已经平槽。 但在两天前又下了一场大雨,导致蓄水池骤然溃坝,直接将洄河沿岸的田园民房尽数冲垮,死者无数。 偏巧那个地方背靠昆仑山脉的其中一支,所以山下人有难,昆仑不能不管。 七位峰主在昆仑议事堂开了三个时辰的会,只为了商讨此事。 百草峰弟子需要调制治病救人的药剂,还需要防范水灾后难以避免的疫情,所以在这场浩劫中,他们是主力,并且不可避免的会有一些损失。 所以其余的苦力人手,就需要其他几峰来出了。 五行峰不太想出,剑峰,照样也不太想出。 这两座峰的弟子要角逐试剑会的第一,昆仑试剑的桂冠,某种意义上来讲也大几率等于摘星宴上的最终胜者。 他必定会成为整个修真界重点关注的对象。 所以无论是这两峰的弟子,还是这两峰的峰主,都格外看重此事。 拉锯推脱,争锋不休。 几名峰主在上面统领大局,下面的弟子们则炸开了锅。 “百草峰去了那么多人,何必再派其他弟子,多手多脚,徒增麻烦!” “只耗损百草峰的物力和资源,百草峰主也不会同意的。” “要我说,就把今年的新弟子统统派去,就当是试剑会的第一场试炼了。” “这个主意好,哈哈!” 这大声的哄笑,让齐朝衣和素蛮忍不住皱眉。 赈灾一事,从上面几位峰主,到下面若干弟子,大家都在踢皮球。 万俟槿坐在一群弟子中间,看看自己圆润漂亮的指甲,悠悠地说:“桃峰不是素来无事可做吗,我看派他们去就挺好。那几个弟子闲得很,也该历练历练了。” 她这样说,还不忘拉上其他弟子与她站队:“剑峰已经这么忙了,大家都在为了试剑会做准备,若是要我们处理此事,难道要桃峰来拿试剑第一吗?” 说罢,她嗤笑一声,看向春方远的视线也愈发透着不屑。 此话顿时赢得了不少弟子的支持,大家纷纷觉得万俟郡主亲和善良。 在昆仑山鄙视链中,桃峰一直呆在最末,若是除妖斩兽斗魔修倒还好,赈灾向来是费力不讨好的事,不给桃峰给谁? 见获得了支持,万俟槿挑起嘴角得意一笑。 而后她一展裙摆,翩然走向议事堂。 “此事就这么定了,我去找师父。” 传来桃峰必须前去赈灾的消息时,杳杳他们几个人正在玩玄青镜。 天气一凉,春方远做了几个糖葫芦放到教室里,而在吃和玩这两方面上,桃峰弟子们向来是无师自通的。 “一次别注太多修为,看看晚上吃什么就行了,”林星垂啃着山楂提醒师妹,“贪多嚼不烂,我们不看太远的未来。” 傅灵佼点点头,一点镜面,几个人兴致勃勃地凑过去。 别的没看见,黑漆漆一团星云散开,倒是映出了春方远忧虑的面孔。 杳杳“咦”一声:“师父是怎么了?” 四个人正奇怪着,只见素来不疾不徐的春方远匆匆走进来,眉宇间的焦灼,与玄青镜中一模一样。 “杳杳,”老人开口,语气难得沉重,“你们要去山下跟着赈灾了。” 杳杳一怔,一时间没有明白怎么回事。 倒是站在窗边的风疏痕转过身,淡淡问道:“师兄,此次下山赈灾的弟子中,有多少是需要参加试剑会的?” 春方远思索片刻,摇了摇头:“不多,几乎都是筑峰丹峰和衍峰的弟子。” 也就是说,那些人无关胜负,并不需要靠着一场试炼来证明自己。 但不同的是,杳杳需要。 傅灵佼立刻反应过来,皱起眉问:“那杳杳岂不是少了准备试剑会的时间?” 林星垂也问:“这是谁的主意?” 杳杳联想到议事堂在剑峰,摸摸下巴说:“应该是万俟槿的主意。” “那——”傅灵佼比自己可能去试剑会挨打还着急,“你少了时间,又一直在惹万俟槿,她万一在试剑会上下死手怎么办!” 江啼也忧心忡忡:“不然我去找百草峰要些药来,干脆装病不参加了吧。” “不妥,”林星垂摇头:“逃避不是长久之计。” 杳杳抱着手臂,并未说话。 此时她深沉的模样,与平日里的风疏痕有几分相似,她不说话,其他几名弟子也都屏息凝神,不去打扰她。 杳杳盯着自己放在桌边的绡寒,忽然轻轻笑了。 傅灵佼跺跺脚,焦急道:“你笑什么,是不是傻了!” 杳杳认真道:“灵佼,我练剑很厉害的,万俟槿打不过我。” 傅灵佼急切道:“可你浪费了时间——” “那是去救人,”杳杳道,“不叫浪费时间。” 她顺手拿起绡寒,语气平静且笃定:“就算没这段时间修习,我也照样可以打赢万俟槿,不,我能打赢他们所有人。” 起先杳杳也觉得委屈不甘,甚至想问凭什么,纵然这是一件该做的事,那为什么那些该做此事的人却可以推辞掉? 但转瞬间,杳杳忽然想明白了。 有些事是该做的,比如她练剑。 但有些事却是必做的,比如去救人。 其他三个人被杳杳的模样镇住了,林星垂犹豫再三,只道:“你你想好了就行,师兄们都支持你。” “没错,”江啼也点点头:“总归是去做好事的。” 傅灵佼犹豫片刻,总算也点了头。 末了却不忘凶巴巴加上一句:“我才没有关心你,我只是怕你被揍!” “知道啦,”杳杳伸手捏了小师妹脸颊一下,“就知道你爱我。” 傅灵佼:“呸!” 欺负了心口不一的灵佼,杳杳心满意足地转过身,发觉风疏痕的目光正落在自己身上。 对方逆光站在窗边,发丝被风吹得微微浮动,虽然表情不真切,但目光却极为专注,而且其中的情绪,有些复杂。 杳杳愣了片刻,下意识以为他是不赞成自己荒废修习。 但转念一想,小师叔才不是这样的人,只要是正确的事情,自己想做,取舍得失,从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但她还是被盯得有些毛骨悚然了,忍不住小心翼翼地问:“小师叔,我是不是做错事了?” “没有,”风疏痕道,“你做得很好。” 咦? 杳杳困惑:“可我看你不是很开心。” 风疏痕道:“我只是看到你,想起了一个人。” “嗯?谁?”杳杳的好奇心被勾起,于是笑眯眯地问,“是谁——能让小师叔一直念念不忘,她是不是长得很好看?” 江啼三人互相看看,心想杳杳真是胆大包天。 风疏痕却笑了,回答道:“我兄长。” 杳杳看着对方说出这三字时的表情,忽然愣住了。 而后,她心头爬上了几分异样的感觉。 奇怪。 小师叔在笑,但那却不像是笑。 他好像很悲伤。 赈灾一事,刻不容缓。 剑峰下令,桃峰弟子必须全员参与治水。于是几个人离开讲堂,回到自己房内收拾了包袱,便直接御剑出发了。 傅灵佼御剑的本事学得不扎实,只好和杳杳一同站在绡寒上,还颤颤巍巍地,生怕摔下去。 昆仑弟子们约好了辰时在洄河见,此时还有半个时辰,杳杳心想左右无事,便把刚刚那一幕的好奇问了出来。 “大师兄,你知道小师叔的兄长吗?” 江啼摇头:“我与星垂来时,桃峰就只有师父和师叔二人。” 傅灵佼扭头看她一眼:“怎么啦,还不许小师叔有家里人?” 杳杳拍对方:“看着前面,别掉下去。” 她皱起眉,回忆着刚刚风疏痕的语气,那绝非是提到一个家人那么简单。 可是说怪,又说不上来。 不过杳杳向来不喜欢思考的复杂的事情,她摇了摇头,决定把自己脑子里那些奇怪的念头都抛出去。 大不了回去问问就是了。 而此时的桃峰,没了几个弟子,显得有些冷清。 春方远将雪梨羹又热了一次,端到风疏痕的别院中。 后者正在看书,见师兄来了,立刻起身相迎。 “疏痕。”春方远将瓷碗放下,唤了对方一声。 之后他面露难色,似乎正在犹豫该怎么继续说。 风疏痕却神色如常地接过那碗羹,用瓷勺搅了几下:“师兄有事?” “杳杳这孩子心直口快,”春方远道,“忽然提到风霭,你不要怪她。” 风疏痕沉默片刻,笑了:“是我提起的,怎么会怪她。” 春方远看着他,叹了一声。 桃峰冷清,而两位先入门的弟子又沉稳循规,一直到杳杳出现,才为他们平添了诸多鲜活的烟火气。 他们所有人都认为,这是一件好事。 那年之后,春方远一直害怕自己这位师弟走入歧途。 但这十余年间对方的表现,又让春方远觉得,他好像已经将一切都忘了。 意识到师兄的欲言又止,风疏痕将雪梨羹送人口中,慢慢喝了。 然后才轻声说:“我只是觉得,杳杳和他很像。如果今日被迫下山赈灾的人是我是他,他也一定会说出和杳杳一样的话。” “正是因为如此,我才会也些担心杳杳,”春方远道,“担心她锋芒太过,天资太强,而昆仑弟子众多,人心复杂,他们四个平日里跟着我们嬉笑散漫惯了” 风疏痕忽然笑了:“所以我才要谢师兄。” 春方远一怔:“怎么?” 风疏痕道:“喝完这碗羹,我便启程去洄河。” “你去帮忙?” 风疏痕道:“嗯,不能叫人欺负他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剑起惊鸿02 两日后,大水褪去,泥滩万顷。 在被淹没的稻田里,漂浮着被冲垮的房屋残骸和数不清的尸体,虽然现在天已转冷,但是在浸泡之下,尸体还是很快发皱腐烂了,人类的c牲畜的,草木的,混在一起,几乎分辨不出。 傅灵佼紧紧挨着杳杳,脸上满是惊恐的神色。 “怎么怎么死了这么多人。” 昆仑弟子们站在高地上,天气阴沉,他们又全部穿着玄色衣衫,远远看来,就如同苍穹下那些成群的蝼蚁一般。 杳杳回身拍了拍师妹的背:“衍峰已经在救人了,我们去看看河道清淤。” 她看看天,有些郁闷地想,怎么两次下山全赶上这种阴沉天气。 上次是妖物所为,这次却不知是什么缘由。 桃峰人少,所以并于筑峰,与他们一同清理河道。洄河流域贯穿两个国家,但由于这个村落的位置背靠昆仑,较为特殊,所以灾情一发生,那两国便开始互相推诿,谁也不想担负起救灾的责任来。 又因为洪水是突然来袭,恰逢深夜,很多家庭并无防备,所以除去少量房屋建在高地所以受灾较轻的之外,多数正面遭遇洪灾的村民,都已经死去了。 在淤泥中挖出那些湿淋淋的尸体时,许多弟子见状都忍不住冲到一旁呕吐。 林星垂虽然也怕,但却忍着恐惧,将那些尸体全部运上来,而后用白布盖好,再由百草峰弟子统一淋上祛除尸气的草药。 大灾过后,那些故去之人的三魂六魄会归于天地,但为安息,弟子们要将阴阳坛打造好,便于超度,因为工作量不大,所以这些多为女弟子来完成。 而设坛之后,便可由五行峰弟子进行十方超度,尽最大能力抚平生者与死者的痛苦。 杳杳望着不远处一些受灾的人,他们成群地靠在避雨棚下喝药,均是面如金纸,神色恍惚。其中有一个怀孕的女人默默垂泪,几度哽咽到难以下咽,却不得不再度抬起手。 她看了一会儿,心里很难受。 “姑娘,”杳杳走过去,对她温和地笑,“是不是药太苦了。” 说着,她拿出一颗姜黄色的饴糖,放进那女子的碗中。 对方沉默了片刻,而后对着杳杳感激一笑,但她还未说话,杳杳忽然又放了一颗进去:“忘了你们两个人都不喜欢苦味,我放两颗糖。” 女子努力牵起嘴角,泪水却滚滚落了下来。 “谢谢你。” 她并未说自己遭遇了什么,杳杳也不想问,况且她的模样,必定是在这一场浩劫中失去了家人,甚至是爱人。 杳杳能做的,就是让对方喝药,然后保护自己。 “不谢,”她道,“你好好休息。” 这时,傅灵佼远远地走过来,皱着眉,看起来有几分担忧。 “你不练剑真的可以吗?”小师妹抱着一捆木柴,十分不悦,“听说试剑会被看好的那几个都留下了,我看万俟槿就是在针对你。” 两人忙完了这边的事,继续搭建超度坛。 杳杳听傅灵佼这样说,却并未生气。 她一边将石块垒起,一边笑道:“那是万俟槿怕了。” 傅灵佼听后不解:“怕了?她还会怕?” 杳杳道:“怕我超过她,所以费尽心思占用我的时间。” 傅灵佼明白过来,仍有些怒气冲冲:“应该和剑锋峰主汇报这件事,万俟槿嚣张跋扈,很多人都敢怒不敢言,他们怎么能放任不管呢!” 杳杳四周看了看,见无人在她们周围,道:“你低声些。” “你怎么这会儿倒忍了?”傅灵佼虽不服气,但却依言压低了声音,“我记得在朝试上你就输了她。” 杳杳把石头垒好,笑了:“所以我才要在试剑会上打败她。” 傅灵佼若有所思:“你要让剑峰峰主后悔?悔他没收你?” “错,”杳杳一摆手指,“我要让师父不后悔,不悔他收我。” 她轻声笑了:“其他人的想法与我有什么关系?” 傅灵佼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忽然说:“杳杳,我发现你的表情,有时候很像小师叔。” “大家都是一家剑法,像很正常吧。”杳杳正气凛然道。 傅灵佼白她一眼:“少和我闲扯,快下雨了,设坛之后我们去避雨。” 大约又过了两个时辰,阴阳坛搭建好,田地中的水也几乎全部褪去了,百草峰弟子将祛尸气的药水泼洒下去,然后收殓了在水中泡了近乎两天两夜的尸体。 “啊——” 正当他们打算去避雨棚时,忽然,江啼旁边的男弟子发出一声惊呼。 杳杳以为是大师兄的事,连忙跑过去,却发现他们站在淤泥之中,并从泥里挖出了一个孩子。 那孩子全身大部分埋在淤泥中,露出的一只手惨白浮肿。 她乱糟糟的头发上扎着编织精致的辫子,由一条红色的头绳系好,露出来的一截衣服能看出是睡觉时的中衣,赤着脚,腿以奇怪的姿势曲折着。 昆仑弟子们看着,都有些不忍。 这孩子身边并无大人,想来是在洪水来临的那一刻,他们被冲散了。 不知她死去时有多恐惧。 “挖出来吧,”还是江啼开口了,“不能让她就在这里。” 那男弟子却有些不情愿,按说谁发现的就由谁来处理,可眼见着要下雨,他磨磨蹭蹭,就是不愿意动手。 “等雨后,说不定这具尸体就冲出来了呢。” 碰巧周围又没有管事的大弟子,他抱着侥幸心理这样说 江啼宅心仁厚,当即不可置信地反问:“你要她在这里再被淋一次?” “我c我可没这么说!”男弟子自知理亏,却不想让步:“不淋她,那就要为了她,淋我这样一个大活人吗?” “师兄,别和他说了,”杳杳挽了袖子走过去,“我帮你。” 傅灵佼也放下拿好的防雨棕衣:“我也帮忙吧。” 有另外的弟子看不过去了:“修齐,你怎么让两个女孩子动手挖尸体?” 那叫修齐的男弟子回身瞪了对方一眼:“是她们自愿的,又不是我求她!” 说罢,他扒住河道,利落地翻了上来。 然后回身看着小心翼翼挖开淤泥的杳杳三人,冷冷地说:“当心二次溃坝!” “你——”傅灵佼向来不敢对外发脾气,此刻却吼了一句:“当心二次溃坝的时候你也被埋在淤泥里!” 修齐被气得还要反驳,杳杳却面无表情地说:“绡寒——” “你敢动手??”修齐吓得往后退了好几步,他一个筑峰弟子,断不可能和桃峰弟子中的战力第一抗衡,“你想在这里打我?!” “怕挨打就快滚。”杳杳很少不客气,此刻却有些动怒了。 修齐这下不敢再多说什么,咬咬牙,只得转身走了。 傅灵佼蹲下身,原本用铲子一点点清除着淤泥,此刻却忽然将工具一扔,直接用手挖了起来。 她虽然不是杳杳那种一看就没怎么做过重活的手,但却也纤细白皙,此刻深深插在泥中,拼了命想要挖出那个小女孩来。 “灵佼?”杳杳和江啼都看出小师妹的不对劲,“你还好吗?” 傅灵佼重重摇了摇头:“我没事。” 她红着眼圈,竟然拉住了那小小尸体冰凉的手,哽咽着对那女孩说:“我很快救你出来。” “发生什么了?”杳杳索性也放下了铲子,“我陪你。” 傅灵佼抽噎了两下,忍不住,还是哭了,断断续续地说着:“她一个人,只有一个人,她一定很害怕——” 林星垂此刻也到了,他跳下河道,见到小师妹正在哭,先是愣了一下,随后从袖口中拿出手帕,为傅灵佼擦了眼泪。 “别哭了灵佼,”他说,“她现在不害怕了,你来救她了。” 傅灵佼却哭得更凶。 江啼不语,几下将那小姑娘的尸体挖了出来。 虽然在大水中经过撞击,但她也仅仅是额角上一点擦伤,并没有像别的尸体一样已经残缺不全,手中甚至还紧紧攥着一只小小的茶杯。 傅灵佼苍白着脸,抽噎道:“我的爹娘不要我才把我送到昆仑来的,我在来时的路上也很害怕,没有人陪我,他们都不要我了。”她抓住那女孩的手,哭着说,“但你不要怕。” 杳杳觉得心忽然被撞了一下,而后不顾对方双手和衣服上都是泥,将她抱进怀里:“不哭了,灵佼。” 林星垂也蹲下来,摸了摸两个师妹的头发:“我们不会不要你。” 傅灵佼哭着道:“我好想爹娘。” 杳杳沉默了片刻,低声道:“我也是。” 将那小姑娘的尸体安置好后,四个人回到避雨棚喝水,洄河上游的小国派人来帮忙了,所以清淤和拓宽河道等杂事,便无需再让昆仑弟子来做。 所以大约过三四天后,等各家将尸体认领火葬了,他们便可回程。 然而正当弟子们三三两两聚集在棚下休息时,天空中忽然传来了雷声。 杳杳直觉不对,立刻放下茶杯,走到棚子边缘,只见天空中黑云接连翻滚,转瞬间,一场超乎寻常的大雨瓢泼着隆隆而下,令人猝不及防。 “怪事。”她皱起眉头,伸出手。 雨滴不由分说地密集砸下来,竟十分有力量。 ——绝非寻常雨水可以达到。 “杳杳,”傅灵佼走过来,有些害怕地拽了拽杳杳的衣角:“发生什么了,为什么会突然下这么大的雨,我原以为天要晴了呢。” “不知道,真古怪。”杳杳扭头看他们昆仑弟子搭建的临时住所,磅礴的雨水落在草棚上,几乎将它压塌了。 二人正说着,忽然听到惊呼声,她们循声望去,只见一只飞鸟落在地上。 ——它竟被雨水砸了下来。 “不好,第二场雨来了,”杳杳道,“大师兄,附近有没有更高的地方?” 江啼一怔:“怎么,这里不够吗?” 杳杳摇头:“怕是不够。” 林星垂四面看了一圈:“西面的山洞可以御剑过去,只是——” 他犹豫着看向雨棚之外,此时雨越来越大,天色已经下得白茫茫一片,雨滴落下时几乎要砸穿了棚顶,敲击声大得叫人靠喊才能交流。 “我怀疑一部分人无法穿过雨幕。” 杳杳立刻明白了。 那些穿梭于空中的飞鸟都因为雨势而纷纷落下,有的甚至被直接砸死了,可想而知这雨有多大。 他们并非所有弟子都擅长御剑,如果整体迁移,势必会有引发危险的可能。 “怎么办呀,”傅灵佼有些紧张地向杳杳身边凑了凑,“我们要去吗?” “我的避雨诀保护你们仨人不成问题,我们可以一起走,”杳杳回答道,“只是其他人,我也不能不管。” 百草峰弟子来了几个年龄较大的,但也从未见过如此棘手的情况。 更不要提那些其他峰的小弟子。 一时间,大家都慌了。 杳杳思考了片刻,当机立断,找了个放药桶的桌子,干脆站上去。 “听我说!”她大声道,却在巨大的雨声中显得模糊而飘摇,“能使用避雨诀并带人御剑的弟子,立刻去西面的山洞躲雨。这场大雨恐怕会引发更大的灾难,为了保证安全我们必须走,如果沿途见到那些来清淤的工人,记得带他们一起!” 林星垂道:“我可以带灵佼,大师兄自己。” 江啼点点头:“我还可以去寻找工人。” 几个百草峰弟因为三七的原因和杳杳交好,他们几乎没多考虑,立刻按照她的计划行事:“好,我们也能带人。” 但那叫修齐的弟子却有些不忿:“为什么要听你的?” 杳杳看他一眼,没搭理,继续说:“半柱香内,我们要所有人都撤走。” “为什么啊,”修齐继续问,“在这里等雨停不可以吗?为什么你说走就要走,你听谁说这雨会引发更大的灾难了?我看在原地待命才最安全。” 杳杳皱了皱眉:“那我们都会死在这里。” 仿佛为了证明她所说无误一般,竟有一位邻国派来的工人从远处遥遥跑来,他浑身湿透了,先是跌跌撞撞c踉踉跄跄,随后几乎走不动了,竟然伏在了地上。 “救——救我——” “我去救人!”江啼立刻催气念诀,御剑疾驰,将对方带了回来。 这工人衣服破裂,皮肤上满是伤痕,正朝外渗着血,竟都是雨水浇出来的,看起来颇为可怖。 这细小的雨,竟然也成了能够杀人的利器。 “还有c还有三十多人,都被困在河道里,”工人气若游丝地说,“救命,救救我们” 杳杳点点头;看了修齐一眼:“现在你明白了吗?” “什么?这是c这是下雨造成的?”修齐被这眼前一幕吓得说不出话来,半晌才讷讷道:“明c明白了。” 解决了这不听话的弟子,随后便有条不紊起来,那些擅长御剑用诀的弟子将不善此道的同门带入西面的山洞中,而后随杳杳等人,一同救助那些困于大雨的普通人。 雨仍在不断下着,天仿佛破开了一个口子,整个世界摇摇欲坠。 正当他们大部分人已经撤离,只有十几个弟子仍留在这随时可能垮塌的雨棚下时,忽然间,一阵地动山摇,震耳欲聋的声响仿若奔雷一般,滚滚而来—— 紧接着,平原上竟冉冉升起一条雪白的细线。 “洪水来了——”杳杳道,她不敢耽误,立刻念诀御剑,还不忘瞪旁边的修齐一眼,“二次溃坝了,借你吉言!” 修齐被她一喝,吓得一颤:“我c我又不是故意的。” “别废话了,赶紧御剑!” 弟子们全部升至半空中,俯视着那场即将到来的大水。 周遭村民几乎已经尽数撤走,再来一次与上次同一量级的,多半不会造成多大危害,无非是再铺满这一次田原罢了。 等洪峰一过,他们便可以引洪水去那些已经修建好的河道。 但就在这时,杳杳忽然愣了一瞬,察觉出这条白线有些怪异,她随后和林星垂对视一眼,二人齐声大喊:“不好——” 这水较上次来说只多不少,而且漫起的浪,已经达到了西面山洞的高度! 也就是说,纵使那些普通人躲在了高处,也并不是全无危险的,倘若洪水全部灌入洞中,那些人的生还可能就更小了。 杳杳想了想,忽然咬牙,狠狠道:“师兄,你带着其他人能御剑则御剑,我去下面看看!” 林星垂大惊,想要阻止她,却抓了个空:“杳杳!别去!” 但杳杳却没听对方的话,她驱使着绡寒带自己猛地从空中俯冲而下,而后从袖中拈出分水诀,朝着那几乎遮蔽天日的巨大洪潮,不躲不闪地直直迎了上去! “给我退!”她叱道,符箓瞬间被无名火燃着。 漫天的洪水中,少女的身形像是狂风中的纸鸢,单薄而飘摇。 分水诀的确将洪水抵住了一瞬,但下一秒,杳杳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冲力向她袭来,她被撞得狠狠一顿,险些从绡寒上跌下去。 她运转的修为并非无穷无尽,即便有符箓在手,也并不能将洪水完全遏制。 下一刻,那几乎无垠的大水便继续咆哮着,向着一切淹没而去! “可恶!”她调转剑身,咬牙切齿,几乎要纵身跃下。 就在这时,忽然有人御剑飞来—— 杳杳一怔,瞬间瞪大了眼睛。 那剑身薄而纤长c通体银色。 剑上人着昆仑广袖常服,随意束发,脸上扣有半片暗纹面具。 “小师叔!” 杳杳喊他,神色中流露出自己都没能察觉到的惊喜。 对方也遥遥对她露出一个笑,紧接着,他停在犹如千军万马般的洪水之前,翻身抽剑,剑式起—— 这一剑斩云断月,锋芒破洪。 剑光劈开了浮沉的雾霭,更劈开了去而复返的大水。 白虹贯日,炽亮如刃! 剑气在平原上犹如飓风鼓荡,更如同连绵不绝的山势,蔓延得无穷无尽。 洪水被逼得齐齐一停,而后避浪分水,竟沿着清除好的河道四散而去! 它们如何来,便如何去。 这一瞬间,万籁俱寂,连雨都倏然停止—— 杳杳不知道对方这一剑中的剑气究竟覆盖了多远,只知他们御剑于空,都不由自主地狠狠一震,退了丈余远。 等他们从惊愕中回过神来时,大水已然四散分开,向着周遭流淌。 风疏痕以一式退水,而后收剑回鞘。 他回过身,神色淡然:“杳杳,可以下来了。” 杳杳几乎是立刻跳下绡寒去,干脆利落地扑到风疏痕身上。 “小师叔!你真的太厉害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剑起惊鸿03 风疏痕好笑地任凭杳杳在身上挂了会儿,然后将她拎下来:“立刻去高地。” “是!”杳杳立刻依言照做,听话极了。 西面洞口的弟子们全部亲眼目睹了风疏痕一剑退水,见他们一群人御剑归来,所有人都退了几步,恭恭敬敬地给他们这位师叔行礼。 桃峰人深居简出,更别提用剑——他们从未见过飞鹘出鞘。 而今日一出,竟逆转了自然的力量。 “所有人在洞中躲好,水势已去,暂时不会回来,”风疏痕道,“杳杳,你负责保护他们。” 杳杳道:“那小师叔你呢?” 风疏痕不答,而是向天上看去。 在奔雷闪电间,黑云下竟有两条影子滚滚而过。 “我去那边,”风疏痕道,他露了点笑意,有些戏谑,“抓条龙回来。” 说罢,他转身要走,杳杳却忽然手指一动,唤绡寒出鞘。 “小师叔,”她道,“御剑去吧。” 风疏痕笑了:“多谢。” 说完,天空中一声惊雷滚过,云中的两条龙逐渐显露出它们的模样来,一条颜色比较浅,看起来更像是蛇;另一条通体黑色,龙鳞上泛着金属般冷硬的光泽。 “雨龙!”林星垂指着那浅色龙道,“是雨龙!” 杳杳问:“那黑色的呢?” 傅灵佼有些惊讶:“好像好像是角龙。” “角龙?”杳杳从未见过这神话中的生物,何况虺化蛟c蛟化龙皆是难事,所以现今世上存在的龙不多,而龙中老者——角龙,则更是少之又少。 正说着,黑龙在天空中发出咆哮,它俯冲下来,猛地向雨龙撞击而去。 风疏痕此时碰巧已御剑疾驰,于半空中拔剑出鞘,顷刻间,剑气犹如一道平平漾开的浪头,瞬间将两条龙各自隔开! 雨龙正要反击,却被飞鹘格退,不由发出愤怒的吼声。 紧接着,它庞大的身躯在空中,向着风疏痕游弋而来,身边还卷着大量的雨云和闪电,随着移动,一场平原之上的雷暴即将来临。 角龙冲上去想要制止对方,它露出尖锐的獠牙,金色的瞳孔里满是愤怒。 刹那间,两条龙再度缠斗到了一起。 风疏痕剑峰向着雨龙,翻身越到了它们的上方,剑气自上下压,铺天盖地,犹如一道看不见的屏障,将两条龙打斗的空间不断压缩。 雨龙想要拼死反击,但却无论如何也撞不破那道剑气的屏障。 就这样,它们渐渐地下降到了平原上空! 失去了高空作战的优势,雨龙焦躁地咆哮,而后调转方向,直接对上了风疏痕这个不速之客。 杳杳一惊,撑着石崖,干脆直接跳了下去。 “我去帮小师叔!” 说着,她一扬符箓,平原上残留的水冲天而起,飞快地凝成一股,如利箭一般直接朝着雨龙电射而去—— 只听“轰”一声,水势惊人,打在了雨龙身上。 趁着雨龙身形一偏,角龙露出森森獠牙,一口咬住了它的脊背! 杳杳立刻控住地面上所有积水,为角龙的攻击保驾护航。 风疏痕御剑疾退,不慌不忙以剑化解雨龙的进攻。 他的招式密不透风,几乎无法让雨龙有攻入的可能,而后者又本就性情暴躁易怒,几次失败便发出惊天动地的怒吼。 这一吼,又有阴云逐渐笼罩。 雨龙本就擅长施云布雨,但却与四时节气有着默契的平衡,绝不会以它之力干扰原本正常运行的四季。 夏季多雨,秋季干燥,这是亘古不变的。 风疏痕横剑于前,剑光骤然照亮他漆黑的眼。 既然雨龙先破了平衡,那么也怪不得他。 他从左方再攻,雨龙左边受了伤,本就有些笨拙,而人类更加灵巧轻盈,纵然剑伤微薄,却也给它留下了不断加剧的疼痛。 角龙借势而来,一摆尾,直接将雨龙撞出几丈远,叫它落入风疏痕的攻击范围之内。 洞中的人们看到这一幕,忍不住惊呼。 此时他们才清楚,原来角龙身上也满是伤痕,在雨水的冲刷下,鳞片破损非常严重,有的伤口已经微微泛白了。 杳杳冲上去,借泥土之力将自己送上半空。 风疏痕则拿起绡寒一扔,后者去接,二人错身而过,昆仑剑式齐起! “不要杀它。” 风疏痕只留下这四个字,而后两人便极为默契地攻向了雨龙的爪子和尾部。 ——醒目c脆弱c难防。 几乎是同时,绡寒刺穿了雨龙的爪子,飞鹘也斩落了一截龙尾。 雨龙吃痛,发出惊天的嗥叫! 角龙趁机咬住它的喉管,将它自上而下,“嘭”一声,摁在了泥土中。 杳杳落到地上,倒退了两步,还未站稳,便被风疏痕扶住了。 “当心,”对方道,“雨龙在此地施云布雨多时了,近日不知道是何原因,竟然纵容洪水泛滥,这角龙——我想是来警告它的。” 正说着,雨龙颓势已现,挣扎了几下未果,竟然乖乖低下了头颅。 角龙一双金色的瞳孔满是冷意,黑色的鳞片犹如盔甲一般,将它包裹成一个古老的战士。 雨停云散,躲在山洞中的众人也小心翼翼地走了出来。 雨龙受了重伤,伏在地上难以起身,杳杳走过去,想着看看伤势。 “雨龙杀孽太重,应昭告天下门派,然后由昆仑执罚,”风疏痕道,“至于这来警告它的角龙——” 他话还未说完,角龙身形竟然骤然缩小了。 一眨眼的功夫,竟然变成了一只金棕色的大猫。 风疏痕:“” 众人还没能做出什么反应,只见那猫老实不客气地走过来,干脆地向杳杳怀中一跳,后者连忙手忙脚乱地去接,倒叫这猫安安稳稳地趴好了。 杳杳:“” 从古至今,“雷电大至,猫化龙而去”只不过是个传闻,没想到今日在这稀疏平常的田原上,他们不仅见识到了角龙与雨龙相斗,还见识到了龙化猫。 大家一时间谁也没反应过来,都呆呆地看着杳杳。 直到角龙懒洋洋地“喵”了一声,所有人才如梦初醒。 风疏痕神色如常,看向杳杳:“你打算怎么做?” 杳杳发现角龙仍在滴血的爪子,立刻决定:“先给它包扎吧。” 天色渐黑,工人们陆陆续续被本国派出的搜查军队接走,雨龙暂时无法处理,所以昆仑弟子们都在这一方石洞中休息,等到第二日的接应到来。 而作孽的那位,则奄奄一息地困于泥泞,气若游丝。 林星垂点了篝火,五人围坐在一起。 风疏痕背靠石壁,盘膝合目,旁人都以为他已入定修行了,但杳杳知道他其实是在打瞌睡。 “哎,你居然是一条龙,”杳杳举起大猫,和它大眼瞪小眼地对视了一会儿,“怎么办呢,你要和我回昆仑吗?” 角龙舔了舔爪子,眼神竟然有几分理所应当。 傅灵佼凑过来摸了摸猫:“我们不如把它带回去吧。” “不合适吧,”江啼有几分犹豫,“将龙中老者贸然带回,不太尊敬吧?” 角龙叫了一声,似乎示意自己不在乎。 “没关系的,”杳杳把角龙抱好,低声道,“就和剑峰峰主说它需要养伤,但百草峰中奇兽灵药太多,角龙又性情急躁不好控制,会惹出乱子。所以思来想去,只有桃峰合适,那它的伤好不好,还不是我们一句话的事?” 林星垂笑了:“你真是鬼精灵。” 杳杳得意洋洋,揉了揉角龙的耳朵:“我给它起个名字吧!” “给龙起名字?”傅灵佼瞪大了眼睛,“杳杳你真是胆大。” “谁都需要名字啊,”杳杳理所应当地说,“既然马上就要入住桃峰了,干脆就叫桃核好了,怎么样?” 角龙乖乖趴着,没有抗议。 名字作为咒语的一种,最大的功效就是拉近距离。 一条活了几百年的龙中老者,忽然被起了名字,几个孩子纷纷围上来,忍不住伸出手摸一摸。 “桃核桃核,”傅灵佼最先叫起来,“以后就让你看家护院好啦。” 林星垂笑道:“论胆大,小师妹也不遑多让。” 江啼认认真真查看了一番桃核腿的伤势:“那雨龙下手可真狠啊。” “没关系,我替桃核打回来了。”杳杳十分义气。 而旁边的弟子碍于风疏痕,也都眼观鼻鼻观心地打坐,但是注意力却完全被这边的大猫吸引了。 他们忍不住羡慕。 ——为什么桃峰就是师叔练功,弟子在玩啊!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风疏痕睁开眼,忽然问:“饿了?” 杳杳立刻点点头:“小师叔你怎么知道?” 她早就饿了,但却不敢明说,毕竟修仙却不辟谷,说出去非叫人嘲笑不可。 “我出去看看。”风疏痕站起身,向外走去。 杳杳立刻把桃核往傅灵佼怀里一塞,跟了上去。 忙了几天,昆仑弟子们东倒西歪地就着篝火睡觉,洞中安静极了,只有两人的脚步声。 杳杳跟在风疏痕的身后,二人一起走到泥滩前,那雨龙仍然困在这里,它伤得很重,一时半会儿根本无法动弹。 “雨龙向来不会私自布雨,”沉默了片刻,风疏痕轻声开口,“这两次下山,你可感觉到了异常?” 杳杳想了想,回答道:“觉得哪里都是蹊跷,但我想不通。” 风疏痕道:“那也说来听听。” 杳杳如实道:“起先那九婴事件,我们得到的消息是事情不大,和若非素蛮师姐剑术高超,我又会五行术,恐怕我们都要死在那里。” 风疏痕听后皱起眉:“继续。” 杳杳看了看小师叔的脸色,发觉他有些不悦:“还有就是此事,原本是赈灾,可现在一看,简直是叫我们屠龙来的。” 风疏痕点了点头:“没错,你找对了问题所在。” “这是有人要害昆仑,还是只是意外?”杳杳问,“我们汇报给剑峰吗?” “暂时不必,”风疏痕道,“我先与师兄商议一下,近些日子如果再有人要你们下山,我就去拒绝了。” 杳杳笑眯眯地说;“其实我不怕的,它们都不能打。” 风疏痕看她一眼,也笑:“但我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8.剑起惊鸿04 最终,杳杳跟着小师叔打了些飞禽烤了吃。 其他弟子本在洞中昏昏欲睡,闻到肉味后一个个也都挨不住了,什么辟谷什么修仙统统忘了个干净。 于是杳杳很好心地将鸡腿分给他们。 后半夜,山洞里哄抢食物的声音不绝于耳。 顿时,这位素来在昆仑没有名号的风师叔,成了众弟子心目中除去太上元君外最的崇拜对象。 吃饱喝足,睡过一觉的弟子们围在风疏痕身边。 “风师叔,你怎么做到一剑退水的?这是昆仑的剑式第几啊,太厉害了!” “师叔,龙皮是不是很难刺穿?你刚刚真的无可匹敌!” “风师叔,桃峰好玩吗,我们以后能不能去桃峰跟您学剑啊?” 别说刚入门没多久的杳杳,就连江啼这种在桃峰多年的,也没见过这阵仗。 桃峰一向不受昆仑重视,春方远的剑法稀疏平常,人又不好争抢,而弟子们对这个风师叔的印象除了寡言c深居和神秘之外,再无其他印象。 今日一战,总算使他们瞠目结舌。 杳杳抱着桃核坐在外围,撇撇嘴,不开心了。 “唉,明明是我们的师叔,”傅灵佼比她还直接,郁闷地说,“怎么这些人就不客气上了呢?” 杳杳道:“就是。” 风疏痕平日里看不出情绪波动,哪怕弟子们再淘气,他也没生气过。 此刻被那么多叽叽喳喳的小孩子围着,他仍神色如常,甚至在耐心讲解自己那一剑出自何处。 杳杳看着看着,气闷不已。 她犹豫片刻,低头看看指尖手腕——白生生的,完好无损。 唉,想骗对方来看看伤都不行。 杳杳叹了口气,抱着桃核,打算先离开。 就在这时,风疏痕却忽然开口:“杳杳。” 她眼睛一亮,立刻转过身,期待地问:“怎么了小师叔?” “角龙的伤处理好了吗?”风疏痕站在众弟子中央看过来,他暗纹覆面,眉梢眼角都是只有杳杳看得懂的了然笑意。 杳杳立刻道:“还c还没有,缺了一味药。” 桃核停止舔爪子,十分鄙视地看了她一眼。 风疏痕点头:“我来帮你。” 此言一出,其他弟子忙不迭地纷纷让路,恭敬不已。 杳杳看看小师叔,又看看其他弟子谦卑的模样,心中滋味复杂,不仅有明珠擦净尘土后的雀跃,也有被发现宝藏的遗憾。 他们的小师叔,怎么就被旁人惦记上了呢? 第二日下午,昆仑的接应到了,准备将雨龙带走。 如果没有意外,它将被流放到虚无之海,在那里思过五百年。 临行时,风疏痕走到雨龙身边,看着它的眼睛,忽然俯身说出了一段旁人听不懂的语言,发音缥缈悠长,像是某种乐器的鸣音。 周遭人愣愣地看着,没有一个人听得懂。 雨龙也是一怔,随后喉咙中发出几声低沉的响动,像是回答。 此时,杳杳怀中的桃核也不安地动了动,一改懒洋洋的姿态,睁开它金红的眼瞳,一眨不眨地盯着雨龙看。 “他们在说什么?”江啼好奇道,“小师叔在和雨龙交谈?” 杳杳道:“这是龙的语言,大概已经流传了几千年。大部分的龙能口吐人言,但雨龙在龙族中较为低等,所以不能与人类沟通。” 傅灵佼十分惊讶:“那c那角龙年岁这么大,岂不是会说人话?” 此言一出,四个人的目光都聚焦到桃核身上。 后者仍是舔了舔爪子,一副懒得理人的模样。 不多时,雨龙被送走,杳杳十分好奇地询问小师叔刚刚和龙说了什么。 风疏痕道:“询问它来此地的原因,还有为何会施云布雨,是否受人指使。结果是它全部否认了。” 杳杳道:“那为什么要在众人面前问?” 风疏痕理所应当地答:“如果它被问中了,忽然暴起,我也可以把它交给其他人来解决,不需要亲自动手。” 杳杳:“” 林星垂远远站着,和江啼说:“发现了吗,杳杳和小师叔讲话的时候,脸色总是特别精彩。” 江啼:“发现了。” 解决了这件事,百草峰弟子们将药剂熬好,分发给受灾区域的村民们。 杳杳让小师妹去抱着桃核休息了,自己则在药棚附近转来转去,时不时给同门搭把手,或是分发药物,或是运送材料。 熟人三七正捣药,见杳杳来了,立刻起身相迎。 “这几天太忙,都没顾上感谢你九婴的事,”他道,“杳杳,你真的很厉害,我看到你斗龙了。” 杳杳有些不习惯地抓抓头发:“没有,还是小师叔的功劳比较大。” 提起风疏痕,三七难免有些好奇:“为何风师叔如此厉害,平日却从不参与峰主们的论剑呢?我看那一剑退水,实力应当在秦暮峰主之上。” 杳杳笑道:“但他却一直在督促我们的功课。” “许是生性淡泊吧,”三七想了想,猜测道,“哎,真羡慕你们。” “嗯?”杳杳有些好奇,“百草峰不好吗?” 三七摇摇头:“并不是,是山中弟子众多,平日里想请教峰主,还要看他是不是已经执导过多位师兄弟了。” “人多就是这样,”杳杳笑眯眯地说,“不过很热闹,不是吗?” 三七点头笑道:“这倒是。” 聊了片刻,杳杳随着对方拎了一壶药汤,走到流民暂住的区域,分发下去。 虽然这里大部分的伤病已被救治好,但是村民们仍旧情绪低落,三三两两靠在一起,有的垂泪,有的魂不守舍。遭此大劫,任凭谁也无法在短时间内恢复。 都是可怜人。 杳杳想着,倒了一碗汤药,以五行术温好,俯身递给一位瞎眼的老妇。 “婆婆,喝点药吧。” 后者呛咳了两声,接过瓷碗,嘶哑道:“谢谢你,小姑娘。” 见对方不舒服,杳杳蹲下身,不顾老人衣服上满是干涸的泥渍,温柔地拍了拍她的背:“您需要诊脉吗?” 老妇摇了摇头:“风寒而已,只是我家人都不在了”她苦涩地说,“现在我身体暂时硬朗,可以后谁来为我扶棺呢?” 说到伤心处,她浑浊泛白的眼珠下冒出泪水,在脸颊上慢慢流淌。 “您别这么说,如果不嫌弃——” “杳杳,”三七在一旁忽然道,“该去东边了。” 她不明所以地扬起头,却被三七捉住手腕,拉了起来。 “等等,三七师兄!” 杳杳在意自己未说完的话,但三七却摇了摇头,不由分说地将她拽出了棚子。 “这里流民这么多,你帮不过来的,”三七眉眼冷静,平日里的斯文柔和,现在看来竟然有几分绝然,“每次遇到这种事情,总有弟子心软想要帮忙。可是苦的那么多,惨的人那么多,到头来,无非是给昆仑和自己添麻烦。” 杳杳起先听着,流露出茫然的神色。 “但是——” 三七摇头叹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数,你不该强行插手。” “这不对,”杳杳道,“她需要我帮忙。” 三七道:“这些人,他们全部都需要你帮忙。” 杳杳一时语塞,恰巧风疏痕走来,见两人正交谈,不经意问道:“怎么?” “小师叔,”杳杳连忙道,“那边有个失明的婆婆,家中人都去世了,我想帮帮她。” 三七皱起眉:“风师叔,我在阻止杳杳师妹,昆仑修道之人,最忌讳和红尘杂事纠缠不清,更何况受灾人这么多,她管不过来的。” 风疏痕看着杳杳,沉吟一瞬,淡淡道:“怎么想,就怎么做。” 杳杳先是一怔,随即眼睛猛地亮了:“是!” 她微微躬身:“多谢三七师兄。” 说完,杳杳转身跑回了刚刚的地方,俯身在老人耳边说了什么,然后从袖口掏出一样物品,交给了她。 三七不赞同地问:“风师叔?” 风疏痕道:“你是好意,但很多事情,需做过才知对错。” “杳杳终究是太过心善,更何况如果将流民引去昆仑,峰主难免会怪罪,”三七仍旧满面忧虑,“先前百草峰外出行医时也遇到过此类情况,最后峰主禁止我们再管这些事情,我不想杳杳她也——” 风疏痕看了杳杳的侧脸片刻,看她上扬的眉梢唇角,倏然笑了。 “没关系。” 他走过去,恰巧杳杳已经起身归来。 后者眉目疏朗,黑白分明的眼中满是坦荡和清澈,就像是在明媚日光照射下的淙淙溪流,不见一丝一毫的阴翳。 “杳杳,”风疏痕道,“如何处理?” 杳杳回答道:“我给了她一些银两,并希望她能去南境。这些钱足以让她到驿站付车费了。”她没说的是,到了东境便有妖族的接应,这位眼瞎的婆婆靠着这笔钱,应该可以安度晚年了。 风疏痕却问:“可此去山高路远,如果遇到沿途危险呢?” 杳杳一怔:“可以加强人手,总之,我给够了钱。” “如果危险是从她雇佣这些人中来呢?”对方看着她的双眼,像是潭,“这笔不小的钱,足以让人起贪念。” 杳杳语塞。 她的想法很直白,却也很天真。 “我来处理,”风疏痕道,“你先去和三七会合吧。” 杳杳沉默了片刻,点点头,没有说话,转身疾步离开。 回到三七身边,她安静了很久,满脑子都是刚刚小师叔的话,这让杳杳十分茫然,有一瞬间,她甚至觉得自己做错了。 但很快她反应过来,不,帮助旁人是没错的。 只是方法不同,效果便不同。 “这药真灵,”三七不再替刚刚的事,更是没注意到师妹的异常,兀自舀了一勺药汁尝味道,“师父用了三年都没能研究出彻底遏制疫情的办法,但这药竟然完全做到了。” “这么神?”杳杳好奇地看过去:“这是谁的方子?” 三七道:“是药王谷来的。” 听到这个地方,杳杳有些吃惊。 “昆仑和药王谷有联系?” 三七笑道:“是也不是,几乎没人见过谷主的容貌,但他帮过昆仑不少。” 提到这个人,百草峰弟子的眼中满是崇拜和向往,药王谷在他们心中就如同神仙一般,峰主解决不了的疑难杂症,总是能被他四两拨千斤。 久而久之,全天下都对这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谷主好奇不已。 然而药王谷靠近东境,常年云雾缭绕,谷中气候湿润,多草木虫兽。 好奇之人很多,但也怕有心进,没命回。 杳杳哦了一声,不以为然。而后倒了杯水,放到唇边。 “不过我们都猜,谷主是个老头,”三七道,“他的字非常好看,没有几十年的功夫练不出来,所以八成是个皱巴巴的老爷爷。” “噗——”杳杳一口水喷了出来,“咳咳咳咳!” 三七吓了一跳,连忙伸手拍拍她的背:“杳杳师妹,你还好吗?你怎么了!” 风疏痕处理好了瞎眼老妇的事情,走来时正好看到这一幕:“杳杳?” “我们正聊药王谷呢,杳杳师妹不知怎么就呛到了。” 杳杳咳得死去活来,叉着腰摆摆手:“我c我没事!喝急了!” 风疏痕不语,又倒了杯水,递过去。 杳杳接过去一口喝了,好不容易顺了气,却听到小师叔悠然问:“谈了药王谷的什么,把杳杳惊成这样?” “在谈谷主——” “没有没有,”她连忙否认,“只是凑巧了,我都没有听说过药王谷。” 风疏痕听后笑笑,并未说话。 杳杳心里敲鼓,匆匆说:“那个,三七师兄,我先去和师妹他们会和了,等回了昆仑我再去百草峰找你玩。” “当然好,”三七客气道:“风师叔和师妹先忙。” 说完,便拎着刚熬好的一桶新的药汁,走去北面流民的棚子去了。 对方一走,杳杳转过身,忐忑地看着风疏痕:“我是不是做错事了?” “嗯?”后者扬眉,似乎不解。 “我对那个婆婆伸出援手,这件事没错,但用的方法不对,我没有把可能性都考虑好,贸然援助,也许反而会害了她。”杳杳垂着脑袋,有些郁闷。 风疏痕仍旧是笑。 “我应该变得更强一些,然后再帮他们。” 起码知道这一趟要调动多少人手,并确保这些人并无二心才是。 “小师叔,”杳杳道,“我随心是不是错了?” “强者随心,弱者顺势。” 风疏痕道:“随心并不错,只是后果不同,要知道承担和弥补。” 说完,他弯着嘴角:“明白了?” “是!我明白了!”杳杳立刻点头。 风疏痕侧过脸,看着笑容灿烂的师侄,继续道。 “现在说说药王谷吧。” 杳杳原本已要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她结结巴巴:“药c药王谷怎么啦?” 风疏痕瞧着她,不动声色:“没什么,只是百草谷在这次救治疫病中耗了不少功夫。届时摘星宴上,或许不会有太多的弟子能参与。” 杳杳又问:“那和药王谷有什么关系呢?” 风疏痕慢慢道:“百草峰峰主与药王谷关系不错,届时或许会拜托药王谷照看一二也难说。” 杳杳:“” 她忍不住露出纠结的神色:“药王谷也来摘星宴?” 风疏痕看着她的神色,慢悠悠道:“你都没有听说过药王谷,那药王谷去不去摘星宴,和练剑的杳杳关系也不大吧?” 杳杳:“” 小师叔真可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