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造物者难辞其咎的败笔》 第1章 男妓 碧蓝色的天幕之下,一望无际的湖泊结起了冰,纤细的雨丝落在积水的冰面上,晕染出点点涟漪,其中倒影清晰,澄澈如洗,远远看去就像一面巨大的镜子。 水镜中央,白衣公子趴伏在冰面上,青丝如水墨一般披散肩头,被雨水一点点浸湿,他苍白瘦削的手腕从衣袖里探出来,如同世间最完美无暇的玉石雕成。 除此之外,天地之间,再无他物,这场景美的能净化灵魂,却又如此空寂。 某一时刻,白衣公子从漫长的沉睡中苏醒过来,他坐起身,环顾这座美轮美奂的景色,神色冷淡至极。 当他抬起手,空间中立刻浮现四条手腕粗细的黑色锁链,连接他的四肢和天空,将他困在这方隅之地,所以说这景色再美,也只是牢笼而已。 “你想获得自由吗?” 心底有个声音在问,白衣公子扯了扯嘴角,眼底薄凉一片。 “当然。” * “曜?曜?姑姑过来了。” 少年稚嫩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将曜从回忆中唤醒,曜抬起眼,打量面前这座熏香雕花的朱楼。 一书一画皆风韵,一草一木皆雅致便是此处的真实写照了,可是再风韵雅致也掩盖不了这是一座小倌倌,里面养的都是供京城权贵们玩乐的男妓。 正中的牌匾上雕刻着三个字——玲珑坊,便是此地的名字了。 少年口中的姑姑走到众人面前来,穿着一身胭脂色水杉,容貌也妩媚,就是脸色不冷不热,毕竟面前的这些都是尧国灭亡后买进来的难民,能有多高的质量? “先带下去梳洗了换身衣服,一会儿给坊主过过眼。” “是” 买进来的人被分成了几队,一个丫鬟带两个人往后院去了,曜跟着的丫鬟叫水香,跟他一起的是先前那个少年,叫做月阳。 曜按照水香的要求洗了澡,换上了玲珑坊的衣衫,再出现的时候他的身上已经丝毫看不出先前落魄的样子。 曜的容貌本就属于极清冷的那一类,唇色很淡,皮肤也极白,只有一双眼睛漆黑如镜,看久了能将人魂都吸进去。 他身姿挺拔,着一身白衣,只是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便如同悬在天边的一弯月,冷淡矜贵的气质丝毫不像是男妓,甚至不像此世中人。 到底是经历了怎样的变故,才会让这少年沦落到这个地步,叹息一声,水香心底对曜多了几分说不上是怜惜还是忧虑的情绪。 月阳的变化也很明显,洗去了满面的尘土,那张脸的优势就显露出来,如三月阳春花一般晃眼。 月阳和曜是难民队伍里两个异类,曜给人清冷疏离的感觉,没有人愿意跟他多说一句话,月阳则始终一副生机勃勃的样子,即便是最饥饿的时候,也没有放弃希望。 这是性格截然相反的两个人,却拥有同样出色的容貌,水香有预感,或许今年的魁首就出在她手下的两个人中了。 “收拾好了就跟我走吧,先去见坊主,等坊主过了眼,你们就能留在玲珑坊了。” “水香姐姐,坊主是个什么样的人?” “见过就知道了。” 似是没发现水香的冷淡,月阳又追问了一句。 “那要是不能留在玲珑坊怎么办?” 水香回过头,目光在月阳明媚的笑脸上顿了顿,又看向一旁沉默的曜,心里那股忧虑的感觉更明显。 曜的容貌比月阳还要出色许多,但有的时候,容貌太出色也不是什么好事,尤其是没有自保之力的情况下。 “唉……听天由命吧。” 三人穿过中庭,往前院去了,如今是白日,玲珑坊还没开门做生意,坊里行走的人都是在玲珑坊做事的,因为来了一批新人的缘故,玲珑坊今日较之往日热闹。 前院是供客人欣赏歌舞的地方,正中央一个露天的朱红台子,台子周围布置有假山流水,看席分布在四周屋檐之下,从下往上看,二楼一东一西两条走廊,另外两面则是雅间窗口,专供有身份的客人使用。 水香领着两人走到朱红台子上,让两人等着,然后就离去了,台上规规矩矩的站着十几个少年,曜站在队伍的最右端,目光始终落在自己脚尖上。 男妓……是他过往从未听过的存在,现在却真真切切的经历着,才知道原来命运无常,并非人类的专属特性。 曜动了动指尖,手腕上似乎还残留着锁链的冰凉感。那么问题来了,屈辱和牢笼,到底那个更难熬? 呵…… * 一炷香后,一袭紫色锦衣的俊美男人从门口进来,径直往台子走来,身后跟着水香和那名姑姑,唤作红绮。 “坊主,今月送来的人都在这了。” 水香恭敬的对风泽息说到,风泽息点了点头,在早就备好的椅子上坐下,水香上前一步,朗声开口: “都把头抬起来。” 听到话的少年们都将头抬了起来,风泽息的目光从左往右看,细细打量,前面几人的面容都只能称得上秀丽,没有出挑的地方,直到风泽息看到月阳,神色才出现一丝和缓。 “你叫什么名字?” “坊主,我叫月阳。” 风泽息点了点头,月阳无论姿容还是性格都值得培养,当得起玲珑坊的招牌,风泽息摆了摆手,红绮没想到这难民堆里还真有极品,立刻心领神会。 “月阳公子,请过来。” 月阳于是走到红绮身边站着,脸上露出欢喜的神情。 队伍里只剩下一人,风泽息挑到了合心意的,对这最后一人不太在意,但当他目光落在曜身上时,忽的收紧了手指。 无论容貌还是气质,面前这个少年都远胜玲珑坊历任魁首,饶是见过无数美人的他都惊艳非常,但这个人太矜贵了,不该是属于玲珑坊这种地方。 他就该待在纤尘不染的宫阙里,理所当然的享受世间最好的一切,和他比起来,玲珑坊太脏了。 可惜的是,这肮脏的地方他来了,来了就走不掉了。 * 清脆的琴声从凉亭中倾斜而出,绕过画梁,留下余音,玲珑坊的小倌们少有的没有白日睡觉,三三两两站在桥上听月阳弹琴。 玲珑坊虽然是风月场所,也要求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月阳除了相貌好,琴棋书画也学的不差,其中最好的当属琴,方才那一段琴音便是他所奏。 一曲完毕,月阳从座上站起来,对着风泽息行了一礼,风泽息点点头,这样的本事争个魁首不是问题,那么剩下的人中就只剩下……曜。 “曜公子,该你了。” 水香小声的提醒了一句,曜迈动脚步,走到古琴后面坐下,低眉垂目,素手轻拨,一连串流畅的琴声便倾泻出来。 风泽息的目光顺势落在曜身上,因为弹琴的缘故,一截瘦削的手腕从曜衣袖里露出来,皮肤白皙的快要透明了,隐约能看见青色的血管。 心里一动,风泽息目光上移,划过遮蔽严实的衣襟,纤细的脖颈,停留在那浅色的唇瓣上,曜的身上有一种矛盾的吸引力,越是遥不可及就越是想要沾染。 人都喜欢毁灭美好的东西,尤其是动了贪念之后,总觉得这样的美人不该风光霁月坐在这弹琴,而是应该匍匐在男人的身下,被男人尽情疼爱。 想到那个场景,风泽息的气息乱了几分,心底竟然生出隐秘的渴望来,然而这一切却在对上那双漆黑的眼睛时戛然而止。 曜不知何时抬起来头和风泽息的目光相撞,风泽息能够清晰的从那镜子一般的眼睛里看到自己被欲-念支配的模样。 如此丑陋,如此下流。 被人窥破最隐秘的心思,风泽息略显狼狈的移开眼,不敢直视曜的眼睛。本以为曜至少会说点什么,却听他冷淡的声音响起,只说了一句: “我弹完了。” 然后便回到了角落里,没再看过风泽息一眼。 风泽息心里说不出是恼羞成怒还是不甘被无视,手中的茶杯重重放下,起身离开了,这样子便是对曜公子的表现不满意了,一来就惹了东家不满,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在场众人担忧者有之,幸灾乐祸者也不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章 争夺 绮陌会乃是玲珑坊一年一度的盛会,新人若是在比试中拔得头筹,成为魁首,身价就会大涨,在坊中的地位也会高上许多。 即便是没有夺魁的人,运气好被人相中赎身,就不用再过曲意逢迎的日子了,是以无论是客人还是坊中人都很看重绮陌会。 临近开始,风泽息单独将月阳叫到面前。 “我有一件事交予你做。” 月阳心中一凛。 “坊主请说。” “今日来的人里有一位贵客,你务必讨得他欢心。” “是谁?” “襄王世子。” 月阳点了点头,又有些迟疑的问了一句: “只是……为什么是我?曜公子他不是比我更适合吗?” 风泽息顿了一下,想起曜那副冷淡的眉眼,他承认自己是有一点私心的,却没必要告诉月阳。 “按照我说的做就是了。” “是” * 月阳在台子中央坐下,轻轻吐出一口气,缓缓将手放在琴弦上。 在座的人虽个个腰缠万贯,但也并非全都懂琴,有的人不过是砸钱来附庸风雅,顺带瞧瞧美人,月阳的琴声却能让他们听懂,可见是技艺不俗。 实际上月阳年纪轻轻,琴技已经在烛国排进前五,而他还是一位美人,听美人弹琴,即便这琴声玄妙只有八分,也能听出十分忘情来。 一曲奏毕,还有人不少人沉醉在意境里,迟迟没能回神,就连二楼的贵客都有人差人来打听消息,想要成为月阳第一位入幕之宾,可惜,襄王世子所在的雅间没什么反应。 月阳平静的抱着琴离开台子,心里却颇有几分失落,直到跨下最后一阶台阶,看见站立在台下的曜,月阳才将注意力从襄王世子身上转过来。 “该你了?” 曜点了点头,绕过月阳朝台上走,月阳发现曜的手上没有拿乐器,而是拿着一柄剑,曜这是要做什么?怀着疑惑和担忧,月阳留在了原地。 今天曜穿着一身纯白的长袍,款式极其简单,从头到脚一点装饰都没有,即便如此,穿着他身上也好似锦绣华服。 看着他一步步走近,就像是从云端走下来,清美不可方物,还透露出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气息。众人看着曜,恍惚间已经忘了自己身在秦楼楚馆之中。 曜在朱红台子上站定,看也没看台下坐着的人,抬起手中的剑便舞的起来,如果说曜站着的时候是皑皑白雪,当他抬起剑就成了一阵寒风。 曜的剑舞的凌厉,离得近些的客人甚至能感觉到剑风吹拂在自己,心肝一颤一颤的,唯恐曜手中的剑突然脱手,将他刺死在座位上。 越是刺-激,越是着迷,所有人的目光就像黏着在曜身上一样,唯恐自己错漏分毫,无论是达官显贵,还是文人墨客,此时眼中所流露出的欲-望都如出一辙。 终于,曜收起剑,停了下来,低垂着眼眸站在台中,如一副静止的风景,众人渐渐从视觉盛宴中放松下来,急促的喘息几声,眼眸里血丝消退,还陷在长久的失神里。 “我出一千两白银,买他。” 沙哑的声音从角落里传来,众人才如梦出醒,反应过来这样的美人也是他们触手可得里,于是竞价声接二连三的响起,明明还未到拍卖的时候,场上的人已经按捺不住。 “我出五千两白银。” “我出七千两。” “我出一万两。” 紧接着二楼的贵客也迫不及待参与进来。 “一万三。” “一万五。” “一万七。” …… “我出两万,黄金。” 此话一出,满座哗然,这可是黄金啊,即便在座的已经被美色迷晕了头,也不可能拿出两万两黄金来买个美人。 能出的起这样价钱的都不是普通人,众人朝着二楼看去,想知道如此豪气的人物是那位,等到认出窗口站着的侍卫,人群再次哗然。 “是顾远景!” 传闻国相之子顾远景,新上任的殿阁大学士,乃是一等一的才学之士,他师从三国最富盛名也最神秘的道夫子,六艺精通,满腹经纶,是个如清风朗月一般的人物,京城多少女子梦寐以求的好夫婿,向来洁身自好,不近女色,如今竟然跑来青楼?还为美人一掷千金? 场上的人都震惊了,而更让他们震惊的是接下来的发展,二楼右边最中间从未开口竞价过的包间,竟然在顾远景话落之后开了口。 “三万黄金。” “这,这不是襄王世子吗?他怎么在这里。” “你难道不知道吗,襄王世子前几天刚回的京城。” “那这下可就有好戏看了……” 襄王世子厉延庭和顾远景不对付在京城已经不是秘密,两人甚至在国宴上争锋相对,如今出现在一处,必然不会相安无事了。 听到厉延庭加价,雅间之中坐着的顾远景合上了折扇,这厉延庭果真是阴魂不散! “三万五。” “四万。” 几乎是在顾远景声音落下的瞬间,厉延庭的声音就响了起来,再迟钝的人也听得出他是故意与顾远景做对。 顾远景从椅子上站起身来,走到窗边,看向对面正惬意喝酒的厉延庭,声音捉摸不透喜怒。 “襄王世子这是何意?”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本世子看上这戏子了,有什么问题吗?” “如此说来,襄王世子是一定要和在下争了。” 厉延庭不置可否,他就是看顾远景不顺眼,好不容易有了膈应他的机会,怎么会放过。 眼看现场气氛陷入凝滞,厉延庭隔壁的雅间突然打开了,一个穿着红色锦服的年轻男人从中走出来,轻佻的凤眼多情还似无情,举手投足皆是风流。 红衣男人出现的瞬间,顾远景和厉延庭的神色都出现了些微的变化,就连隐在暗处的风泽息也露出了诧异的神情,显然是认出了男子的身份。 羽环虚,当今皇帝第六子,风流多情,生平最爱美人,兼之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主,先前顾远景和厉延庭会在国宴上闹起来,他功不可没,如今他一出现,顾远景心里就有了不详的预感。 果然…… 羽环虚望着红台上格外吸引人的曜轻笑着开了口:“既然襄王世子和顾学士各不相让,不如比试一场来决定这美人的归属。” “好,那就比一场。” 厉延庭生性好斗,立刻赞成。 “如何比试?” “你们文人那一套,我不感兴趣也不擅长,听说你六艺精通,就比射箭吧。” “在这里?” “自然,就让台上那位美人做靶吧,看他的样子,也会些武艺,谁先射中他谁就赢了。” 此话一出,满座惊恐,以人做靶,即便是胜了,那美人不也九死一生了吗?襄王世子果真是如传言般狠戾残忍,美人遇上他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看出顾远景有迟疑之色,厉延庭挑了挑眉。 “怎么,不敢?不敢就当你认输了。” 顾远景不言语,羽环虚见状,看向顾远景,意味深长的说到:“顾公子,自古美人配英雄,难道你要将这美人拱手相让?” 顾远景脸色立马难看了几分,许久之后方才点了点头,厉延庭立刻让人去取来自己的大弓。 水香站在风泽息身后,看见厉延庭果真拿来了一把弓,心都提了起来。 “坊主,这可如何是好?伤着曜公子怎么办?” 风泽息垂着眼眸,拨茶的动作顿了顿,声音无悲无喜。 “既然是客人的要求,我这个做东家的又怎好说什么?” “坊主——” 水香还想再说,却被红绮拽住了衣袖,对着她摇摇头。 “权贵的事那轮得到我们插手,说再多有什么用?” 水香只得作罢,将忧虑压在心里。 另一边厉延庭将弓拿到手里颠了颠,将箭搭在弓弦上就瞄准了楼下的曜,顾远景看到这一幕,神色立马紧张了起来,却见厉延庭拉弓看了片刻又将手放下了,大笑一声的转过头看着顾远景说: “既然是顾学士先出的价,就由你先出手吧,免的输了又说本世子欺负人。” 顾远景如何不知道厉延庭方才一番作为就是想看自己心焦,如今要他先出手,也是如此,可是顾远景却无法拒绝,这本是他精心谋划的结果。 “曜公子,顾某得罪了。” 顾远景拉开弓弦,遥遥对准曜,一直沉默的曜终于抬眼朝顾远景看来,他目光中没什么情绪,却一下让顾远景心情沉重起来。 此时此刻他竟然产生了一种想法,这人合该是天地之间最肆意潇洒的存在,而不是沦为一颗棋子任人摆布。 顾远景手心里浸出了汗,平日里轻而易举百发百中的弓箭,今日无论如何也射不出去,片刻之后,顾远景颓败的放下弓箭。 “你赢了,我认输。” 顾远景竟是直接放弃了比赛,在场众人皆松了一口气,不管谁输谁赢,不用看美人喋血现场,总是好的。 风泽息终于抬起头,意味不明的瞥了窗口的顾远景一眼,这跟事先商量好的不一样,不过他心底确实是松了一口气的。 搁下手中已经冷掉也没能喝上一口的茶水,风泽息准备起身出去结束这场闹剧,却不想下一秒破风声响起,厉延庭手中的箭飞射而出。 事情发生的这样紧急,谁也阻止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箭穿过空气朝着曜飞去,在即将没入曜胸口的瞬间,曜手中的长剑轻抬,避过了要害,箭身穿过左肩,钉入肉中。 噗—— 曜身体摇晃了一下,咳出几滴血,染红那一身洁白无暇的白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3章 戏子没有人权 “曜公子,曜公子你没事吧?” 水香迫不及待的奔上台扶住曜,从身上取出手巾为他擦掉嘴角的血,看起来竟是快哭了。 “我没事。” 曜的表情都没有变上一分,仿佛感受不到身上的疼痛。 “快,快去叫大夫来。” 红绮去叫大夫了,所有人都将目光转向罪魁祸首厉延庭。 “厉延庭,我已经认输了,你这是做什么?” 顾远景的双目中含着怒火,向来运筹帷幄云淡风轻的他少有这般失态的时候,与之对比,厉延庭却笑的毫不在意。 “比起别人送的东西,本世子更喜欢自己动手抢的。” “你——” “这一局既然是本世子赢了,那这奖品本世子就带走了。” 厉延庭对着身后的摆了摆手,立刻有两名侍卫下楼朝着楼下走去。 “大夫,大夫来了。” 红绮领着一个中年人匆匆回来,这时候侍卫却要将曜带走,水香拦在侍卫面前,冲下楼的厉延庭说道: “襄王世子,曜公子他伤的这般重,不及时治疗恐有性命之忧,能否先让大夫为他包扎一下,随后玲珑坊就把人给您送去。” “死了又如何?一条贱命而已,带走!” “厉延庭,你不要太过分了!” “成王败寇,顾远景你输了就输了,本世子买下的人,本世子想怎么处理都行。” 厉延庭转身离开玲珑坊,两个侍卫欲架起曜,曜却自己从水香身后走了出来。 “我自己走。” 襄王世子的人很快走的干干净净,这时候站在台下的月阳才如梦初醒一般跌坐在地上,后怕不已,坊主要他去讨好的,竟然是这样狠戾的人。 “坊主,曜公子他不会有事吧?” “既然被赎身了,就与玲珑坊没关系了,往后不要再提这个人了。” 风泽息又看了一眼明显心不在焉的顾远景一眼,嗤笑了一声自作聪明,若是按照约定将月阳送给厉延庭那有这么多事。 风泽息离开了前院,水香等人赶紧跟上,绮陌会虽然还未结束,却没人有心思看了。 * 曜坐在马车里,肩膀上还插着那支箭,浸出的血已经将大半衣衫染红了,失血过多使得他虚弱不堪,额头上浸出了冷汗,连嘴唇都泛白了。 换做旁人必然惊恐不已,跪地求饶也要活下去,曜却只是坐着,一句话不说,低垂着眼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厉延庭坐在曜的对面,戏谑的目光将曜上下打量了一遍,又取出一壶酒喝起来,他倒要看看这人能硬气到什么时候。 这一等就等到了世子府,曜还是一句话未说,只是比之先前又虚弱了不少。 没想到这卖笑为生的戏子还有点脾气,厉延庭觉得有趣,抬手抓住曜的领口将人拖到面前来,粗鲁的动作撕裂了伤口,曜却连眉头都没皱上一分。 “知道爷为什么买你吗?” “不知。” “顾远景看上的东西,本世子都要毁了,而且本世子看不惯你这一副清高的样子,一个戏子而已,你也配?” “……” 曜终于开始认真打量面前的人,那双漆黑的瞳仁像镜子一样,映出的厉延庭神态轻蔑,背后遍布尸山血海,好重的杀孽。 “人生如戏,功名利禄转眼就化作黄泉枯骨,焉知你不是别人眼里的戏子?” “你说什么?” “没什么。” 曜重新低下了头,厉延庭却从他眼神中看到一丝同情,这人竟然敢同情他,不知死活的东西! 厉延庭一下甩开曜,站起身高高在上俯视着他。 “想跟本世子玩欲擒故纵,爷可不吃那一套,要么你现在跪在本世子脚下磕三个头求爷救你,要么你就等死。” 曜无动于衷,厉延庭冷笑一声,挥开车帘跳下马车。 “把人关起来,不许给他吃的,也不许让人救他。” “世子,这样下去曜公子只怕有性命之忧。” 带头侍卫看曜的样子实在凄惨,忍不住劝了一句,却被厉延庭冷冷看了一眼。 “死了就死了,花钱买来的玩意儿,我想要多少要多少。” “是。” 死在厉延庭手上的人何其多,不在乎多这一个。 侍卫扶着曜进了世子府,如今他是真的只能被人扶着了,失血过多使得他站也站不得。 随意找了一个房间,侍卫将曜扶进去,房间里连床都没有,只有角落里一捆干草,实在是寒碜到了极点。 侍卫将曜放在干草之上,本想就此转身离去,抬头瞥见曜苍白的脸,忍不住多了一句嘴。 “委屈公子留在此处了,我家世子从未买过人进府,兴许过两天世子就改变心意了。” “多谢。” 侍卫起身离去,房间的门上了锁,曜靠在干草上缓了缓,就抬手握住箭杆,用尽全部力气将箭拔了出来。 拔箭之后,曜肩上的血不要命的涌了出来,曜撕下衣摆一圈一圈包扎了,剩下的便是听天由命。 幸得当初那人不愿他受世间苦痛,剥离了他的痛感,如今他才能如此云淡风轻。 * 第二日,厉延庭用罢早膳去靶场练箭,弓刚拉开,脑子里就闪过一双漆黑如镜的眼睛,还有那一副始终波澜不惊的容貌。 “凌霄,昨日带回来那个戏子如何了?” 凌霄便是昨日送曜那个侍卫。 “回世子,属下一直让人在门外守着,不曾进去看过。” “走,先去看看。” 厉延庭将弓扔给旁人,抬脚走出靶场。 打开门上的锁,守卫一推开门就掀起一阵尘土,厉延庭立马掩住口鼻,皱了皱眉,这房间也太破了,不过想到自己之前的吩咐,到底没说什么。 走进房间,曜就靠在角落里,仅仅过了一夜,他与昨天便像是有了天壤之别了,洁白的长袍染了血污和灰尘,头发也散落开,瞧着狼狈许多。 不过就算是厉延庭也不得不承认,曜拥有一副极好的皮囊,即便是这般落魄的时候也难掩周身出尘气度,显得这房间多配不上他似的。 厉延庭在曜面前蹲下身,伸手靠近曜脸颊,却在即将碰触到之时被曜偏头躲开了,曜虽已经十分虚弱,却还保持着谨慎,厉延庭一进屋他就察觉了,不想看他脸色才装睡。 厉延庭手顿了一下,若无其事收了回来。 “不装了?看来你比本世子想的命大,这般折腾竟然还没死。” “你想我死?杀了我便好了。” 曜的声音弱的跟小奶猫似的,他话语中的意思却又那般张狂。 “你以为本世子不敢?” 曜偏过头不说话了。 死到临头,竟然还这般嘴硬,厉延庭一时竟被他气笑了。 “杀你脏了本世子的手,本世子倒要看看是你命大,还是我耐心大,继续关着!” 厉延庭气冲冲的离开了房间,凌霄站在原地心情复杂。 “曜公子,世子爷最厌恶人违逆他,你服个软兴许能活命。” 曜摇了摇头。 “他这样的人要杀便一定会杀了,岂会因为我服软就改变,相反,服软死的更快。”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4章 照夜玉狮子 又过了一日,曜连意识都模糊了,滴水未进,还受着伤,换个人早就去见阎王了。 房间之内,厉延庭一边穿衣一边跟凌霄说话。 “如何,那个戏子说要见我了吗?” “回世子,还没有。” “哼,看来是真不怕死了。” 凌霄想起先前见曜已经昏迷了,顿了一下继续开口: “世子,曜公子身上的伤拖不得了,再过些时间,只怕真的……” “怎么?心疼了?不若我将人赏给你?” 凌霄脸色一变,立刻诚惶诚恐的跪下。 “属下不敢!” 厉延庭浑不在意摆了摆手,让他起来了。 “一个戏子而已,你怕什么?本世子还没有吝啬到这种地步。” “世子误会属下了,属下只是觉得世子若真是不喜曜公子,死了岂不是便宜他了?” “说的倒是,当日姓顾的那般看重这个戏子,他若死了,以后就没好戏看了,去把人放出来。” “是,属下立刻去办。” 凌霄匆匆忙忙离开了,厉延庭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 曜再睁开眼的时候已经躺在床上了,身上的伤口都被人处理过了,曜从床上坐起来,立刻有侍女走了进来。 “曜公子,你醒了,先喝药吧。” “我怎会在此处?” “是凌侍卫将公子送来的。” “凌侍卫?” 曜印象中是见过不少侍卫,只是不知道那个姓凌。 “曜公子,先喝药吧,一会儿该凉了。” 侍女将药端到曜面前,曜闻了闻,确认没问题之后,痛快将药饮下了。 “有热水吗?我想沐浴。” 曜身上的衣服还是前两日那一件,能换下是最好。 “有的,奴婢这就让人去准备。” “多谢。” * 曜刚换好了衣裳,房门就被人敲响了。 “曜公子,世子请你过去。” “我知道了。” 曜拉开房门走出去,看见凌霄站在门口,看向他的目光里划过一丝惊艳,很快又被压下去。 “请带路。” 厉延庭正坐在屋里喝茶,看着凌霄领着一个少年走了进来,苍白的面容配着素白的衣衫,如开在寒山之巅一朵雪莲,透着一股孱弱劲却又高不可攀。 只是身为男儿就该顶天立地,做出这幅柔弱姿态实在让人作呕,厉延庭久在边关,见不得京城这种断袖之风盛行。 “凌霄说你伤重,本世子还真以为快死了,如今看来你别的本事没有,苦肉计倒是使的不错。” “……” “茶凉了,给本世子换一杯。” “是,奴婢这就去倒。” 候在房中的侍女真儿立刻上前来,准备从厉延庭手中接过茶杯。 “本世子没跟你说话,滚远些。” 真儿诚惶诚恐的退下了,厉延庭看向凌霄身后的曜。 “你去换。” “世子,曜公子他身上还有伤——” “不是已经醒了吗?本世子买他回来就是取乐的,难不成要供着?听说玲珑坊出来的惯会伺候人,曜公子做这种事不是正合适吗?” 曜顿了一下,上前一步从厉延庭手中接过茶杯。 “世子说的是,我这就去。” “你不过一个奴才,也敢在本世子面前自称‘我’?” “……” “见到本世子也不知道行礼,玲珑坊没教过你规矩吗?真儿,随后找个人给本世子好生调-教调-教。” “奴婢知道了。” 看曜站着不动,厉延庭冷笑一声。 “还不快去,把本世子的话当耳旁风了吗?” 曜默默走到一旁,从茶壶里重新倒了一杯茶给厉延庭端过来,厉延庭揭开杯盖,刚抿了一口就将茶杯摔了,碎瓷溅落到曜鞋边。 “倒的什么茶,你是想烫死本世子吗?” “世子息怒。” 凌霄和真儿全都跪在了地上,只有曜还一脸懵逼的站着,凌霄心急,拽了一下他的衣袖,这动作落在厉延庭眼里,叫他怒气又上涨了几分。 “不懂规矩的东西!既然喜欢站着,今晚便站在这里别睡了。” “……” * 厉延庭梳洗之后换了衣裳,真儿收拾好东西就退下了,凌霄守在门外,房间里只剩下曜和厉延庭,厉延庭走到书案后面翻开信件看了起来,直看到明月高悬才合上。 “去端一盏灯来站在床边,敢发出一点声音吵醒本世子,就把你舌头割了。” “是。” 曜端着灯盏走到床边,床上的轻纱帐放了下来,厉延庭就睡在与他一纱之隔的地方。 厉延庭自小失眠多梦,梦中多是血腥的场景,虽然他从不信鬼神之说,到底还是睡的不舒坦,长久以往,脾气越发暴戾,手上见的血也越多,然后恶性循环。 本以为今晚房中多了个生人,该是睡的更不安稳,没想到一会儿就睡着了,还一觉睡到了天亮。 当厉延庭睁开眼的时候神清气爽,好久没睡的这么舒坦了,以至于看到床边站着的曜都顺眼了几分。 “现在什么时辰了?” “巳时。” “你说什么!” 曜面无表情的又重复了一遍,厉延庭难以置信的从床上走了下来,拉开大门,果然看到阳光洒满庭院,已经是日上三竿了。 “世子醒了,可要奴婢安排人梳洗?”真儿一早就候在了门口,如今可算是见到厉延庭出来了。 “这么晚了怎么没人叫醒我?” “这……昨夜世子留曜公子在房中,奴婢们不敢打扰。” 闻言,厉延庭的脸色一下变得极其难看,但这种事本就没必要解释,厉延庭重重的的关上房门回了房间。 曜还站在床头,维持着手托灯盏的模样,厉延庭瞥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了一声:“过来,侍候本世子更衣。” 曜放下手中的灯盏,默不作声走到厉延庭面前替他穿衣裳,他手指修长,肌肤又极白,简简单单的动作做起来也十分好看。 束好了腰封,曜退后一步,厉延庭的目光顺势落在他的脸上,眼下多了一抹青色,精神也不太好,看来一夜没睡对他是个很大的消耗。 即便如此,这人依旧一言不发,倔强的让人想撕开他故作姿态的面皮,看一看内里崩溃之后奴颜卑膝的模样。 穿好了衣裳,曜打开房门,真儿立刻将梳洗的用具端了进来,正准备给厉延庭绞洗脸的帕子,却被厉延庭阻止了。 “往后侍候本世子的事都让他做,退下吧。” “是” 真儿离开房间之前看了一眼神色憔悴的曜,心生同情,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偏偏就招了世子厌恶呢? * 午后,日头渐毒,厉延庭照旧去了训练场,曜和凌霄随行。 襄王一脉军功卓著,是从战场上打下的爵位,手下的厉家军势如破竹,屡建奇功,被先帝封为异姓王,荣宠一时无二。 不过战乱平息没两年,襄王就遭了难,襄王妃跟着去了,偌大的襄王府只剩下厉延庭一根独苗苗。 本以为襄王府就此没落了,没想到厉延庭去了边关没几年,厉家军的名声不减反增,几场仗打下来,让敌人闻风丧胆,后来更是一举攻破尧国都城,为烛国立下汗马功劳。 按理说厉延庭立了这么大的功怎么也该封赏才是,可他现在依旧是襄王世子,连父亲的爵位都没承袭,只因厉延庭此人实在太过狠毒,竟然在尧军投降之后,还一举坑杀了尧国数十万将士,惹得天怒人怨,诸国震动。 烛国皇帝知道后大怒,但也不能因此降罪于他,干脆让他功过相抵,爵位就不赐了,赏了封地和银钱了事,还将人召回了京城,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 回京之后,厉延庭不喜和权贵结交,大部分时间都窝在训练场里,今日本该早些来,没想到向来准时的他竟然睡过头了。 刚到训练场,厉延庭就看到一群士兵围在一起,中间地上躺了一个龇牙咧嘴的老兵。 “这是怎么回事?” “回世子爷,马场新送来一匹照夜玉狮子,说是老皇帝赏的,性情桀骜难驯,赵副官刚才就是从马上摔了下来。” “哦?连老赵都驯服不了,牵过来本世子瞧瞧。” 士兵立刻将马牵了过来,厉延庭抬眼看去,这照夜玉狮子通体雪白,没有半根杂色,气质高贵非凡,傲气的不可一世,竟然和某人有几分相似。 “世子爷小心,这马倔强的很,方才好不容易才牵住,别被伤着了。” “倔强?再倔强也是畜生而已,让开,本世子来会会它。” 厉延庭翻身上了马,握紧缰绳,夹了夹马肚,照夜玉狮子立刻疯了一般的冲出去,它速度极快,转眼间就在马场跑了三圈,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发现没办法把厉延庭甩下来,照夜玉狮子竟然朝着人群冲了过来,厉延庭抬手勒紧缰绳也无济于事。 士兵了四散而逃,训练场内一片混乱,倒霉的赵副官倒在地上还没起来,这马竞然又朝着他冲了上来。 眼看就要丧命在马蹄下,厉延庭神色一狠,从腰上抽出一把匕首,就要往照夜玉狮子脖子上捅去。 “且慢!” 关键时候一道白影从旁边翻身而起,落在了厉延庭的身后,手臂穿过厉延庭的身侧握住缰绳,那疯了一般的照夜玉狮子一下温顺不少,堪堪停在赵副官的身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5章 不知廉耻 混乱平息,众人抬眼朝着马上看去,想知道是哪位英雄救下了赵副官,却惊愕的发现他们人高马大的世子爷被一个漂亮的跟仙人似的少年圈在怀里,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微凉的肌肤贴在他手背之上,背后的身躯稍显单薄,萦绕着一股淡淡的香味,厉延庭长这么大第一次被一个男人拥抱,还是一个在他看来娘们唧唧的男人,这会脸色黑的跟锅底似的,只觉得自己一世英名都毁了。 好在照夜玉狮子一安静下来,曜立刻就松了手从马上下来,没有等厉延庭怒气发作将他踹下来。 “来人,先把赵副官扶下去。” 凌霄率先出面打破尴尬,又走到马前,看向脸色不太好的厉延庭。 “世子,您没事吧?” “本世子能有什么事?倒是曜公子,实在出乎本世子意料……” 厉延庭从马上下来,径直走到曜的面前,看曜的目光像刀子一样。 “本世子竟然不知你还有这样的本事,玲珑坊也教驯马?” “不教。” “既然如此你也敢逞能?你可知你方才若是没能制止那马,不仅赵副官会丧命,本世子也会有性命之危?” “情急之下出此下策,还望世子恕罪。” “想要本世子饶过你也简单,去,把本世子的绝影牵来,你若是有本事骑上绝影,本世子便饶你一命,若是不能,你便要为先前的自作主张付出代价!” “曜明白。” 不一会儿,士兵就牵着一匹浑身漆黑,毛色发亮的骏马回来,这马比照夜玉狮子还要高上一截,乃是少有的良驹。 绝影是厉延庭的爱马,跟随厉延庭出生入死,身上好似也沾染上了厉延庭的杀伐之气,仅仅看着就让人胆战心惊。 曜没什么反应,从士兵手里拿了一把草料,径直走向绝影,厉延庭看见他的动作,脸上浮现残酷的笑容,绝影跟随他多年,只让他一人近身,即便是牵马的人,也只能将拉着缰绳末端,曜这样走过去,简直和找死没什么两样! 然后,厉延庭就被啪啪啪打脸了。 看着面前用头蹭着曜脸颊,不遗余力的撒娇卖萌的绝影,厉延庭觉得自己多半养了一个假坐骑。 喂完了草料,曜轻而易举就翻上绝影的背,绝影带着他在训练场上跑了一圈,不少士兵认出这是厉延庭的马,都露出了见鬼的表情,最后绝影回到厉延庭身边,邀功似的围着他转,好像带回来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厉延庭:“......” “世子的要求曜已经做到,不知世子是否满意?” 虽然面前的少年低眉垂目,厉延庭却总觉得对方透露出一股得意劲,叫人生气! “本世子只说了饶你一命,可没说这件事就这么算了,自己去凌霄那里领三鞭吧,下次再犯,绝不轻饶!” “......是。” 厉延庭自顾自离开了,曜在原地站了片刻,轻吸了一口气,按住左肩,只见一点赤红浸出来,在白色的衣衫上格外明显,想来是方才一番动作撕裂了伤口。 “曜公子,你没事吧?” 凌霄去而复返,看着曜的目光透露出担忧。 “多谢凌侍卫先前救命之恩,曜无事。” “世子练兵去了,属下送曜公子回去休息。” “厉延庭方才罚了我三鞭,还请凌侍卫先动手吧。” 闻言,凌霄垂在身侧的手掌一下收紧,他深知厉延庭不会轻易善罢甘休的脾性,纵使不忍心,却也知道无法违抗厉延庭的命令。 “曜公子,得罪了。” 凌霄手中握紧软鞭,一鞭挥出,打在曜的后背上,曜的身体被劲力震的颤动一下,点点血迹从曜的后背渗出,曜的脸色白了几分,可是旁人看来,他的表情依旧没什么变化,明明受了这般重的伤,却强忍着不表现出来,凌霄的心颤抖了一下,一瞬间生出无限怜惜,掌心都浸出汗来。 三鞭过后,凌霄收回手,立刻上前扶住曜。 “曜公子,属下送你回去。” 曜虽然没有痛感,却也感受到此刻身体疲倦异常,小幅度的点了点头,凌霄见他这副模样,也顾不得身份有别,直接打横抱起曜往厢房走去。 “去请大夫过来,曜公子受伤了。” “可是凌侍卫,世子吩咐了不能给曜公子请大夫。” “我这就去见世子。” 凌霄起身欲离开房间,却突然被曜抓住了手臂。 “不用去。” 曜偏头看向侍女小婉,语气虚弱的说到: “世子可说过不能给我药材?” “不曾。” “那好,你拿纸笔过来,我写一个方子,劳烦姑娘给我抓副药回来。” 小婉被曜专注的目光看着,脸色忽然一红,先前曜公子昏迷被送过来的时候,她不曾仔细看过,如今看了才知道曜公子拥有何等不凡的容貌。 “好,奴婢这就去给公子抓药。” 小婉小跑着离开了,凌霄站了片刻觉得手足无措也告辞离开。 * 曜模糊间听到有人进房间,以为是小婉就没放在心上,直到脸上碰触到一点灼热的温度,曜猛然睁开眼,正好对上厉延庭诡谲莫名的目光。 厉延庭坐在床边,手掌放在曜脸侧,指腹摩挲过曜的脸颊,曜不自在的偏开头,立刻被厉延庭掐住下巴,强迫他转过头来。 “你跟顾远景怎么认识的?” “不认识。” “不认识他为了你跟本世子做对?今日顾远景来找我,提出了一些很有意思的交换条件,本世子还是第一次看他对一个人如此上心。” “世子想让曜做什么?” 此话一出,厉延庭放在曜下巴上的手一下收紧。 “本世子最讨厌自作聪明的人。” “世子这般生气,看来曜猜的没错。” “你还敢说!” 厉延庭掐住了曜的脖子,曜抬起头,镜子一样漆黑的眼睛注视着厉延庭,厉延庭的意识恍惚了一瞬,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只是这种感觉太久远,他一时想不明白。 “曜公子,该换药了。” 小婉推开门走了进来,猛然看到厉延庭坐在床边,一只手还贴在曜脸上,姿势暧昧,吓了一大跳,慌慌张张行了礼。 “奴婢拜见世子。” “药?什么药?大夫来过了?” “没有没有,奴婢不敢私自找大夫,是曜公子自己开的方子。” 厉延庭转过头看向曜,目光探究。 “你还会医术?你身上究竟藏着多少本世子不知道的东西?玲珑坊的小倌真是让人意外……” 知道厉延庭已经对自己起了疑,曜并没有解释,拿开厉延庭的手,从床上坐起身来。 “可否劳烦世子回避片刻?” “本世子为什么要回避,你是本世子买回来的,身上那块地方本世子看不得?” “......” 曜无话可说,背对着厉延庭解开了衣带,雪白的中衣从肩膀上剥下来,掩盖在下面的皮肤比衣服还白,只是随着衣衫落下,背后翻着血肉的伤口也露了出来,如同将一块美玉生生打碎了,看着就叫人心疼。 曜伸出手指挖出药膏,借着镜子映出背后的模样,小心的将药膏涂在伤口上,一滴汗珠不经意从曜的额头滑落,顺着锁骨,没入衣襟,那张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脸苍白着,让人舍不得他疼,又想要他更疼。 厉延庭久在军营,还是第一次见到男人这般勾人,他不自觉的伸出手按住曜的肩膀,手掌下的肌肤细腻的胜过他抚过的任何一块玉,厉延庭忍不住在曜身上摸了一把。 “世子?” 曜惊疑不定回过头,没曾想厉延庭的反应比他还大,竟然一下从床上站了起来,看曜的眼神就像他是什么怪物。 “玲珑坊的人都如你一般不知廉耻?随便在男人面前宽衣解带?” 曜:“???” “你以为你处心积虑勾引本世子,本世子就会放你一马?简直可笑,今晚继续给本世子站着!” 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6章 作贱 树林之中横七竖八躺着几十具尸体,已经凉透了,只有正中央一位稚气未脱的少年尚还有一息尚存。 年少的厉延庭艰难睁开眼,他的肩膀被箭支贯穿,伤口离心脏只差那么一点距离,浸出的血水染红上衣,被深秋的霜一染,冻的人遍体发凉。 清晰的感觉到生命的流失,厉延庭却执拗的不愿闭眼,甚至伸出手臂,一点点从死人堆里爬出来…… 他不想死,也不能死! 厉延庭咬着牙往外爬,撕裂一般的疼痛从四肢百骸传来,他几次疼的想晕过去,却又费劲全力不让自己失去意识,这个时候晕过去,就等于真的死了。 谁能救救我...... 谁都好,救救我...... 不知道是不是厉延庭的诚心感动上天,厉延庭竟然真的看到有人走进了树林,那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穿着一身雪白华美的锦衣,从头到脚纤尘不染,衣摆上银线暗纹在日光下发着光。 厉延庭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人,少年皮肤白的快要透明了,眉目间含着一抹疏离,高高在上不染红尘事非,偏偏那双眼睛漆黑如镜,仿佛能看穿世间所有罪恶。 厉延庭混沌的意识清新了几分,他从地上伸出手,费尽全力想要靠近那少年几分。 “你是仙人吗?是来带我走的吗?” 仙人少年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一个快死的人,看见他狼狈的模样,皱了皱眉,转身便走。 “不要!不要丢下我,带我走吧,求求你带我走......” 厉延庭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竟然从地上爬了起来,朝着那仙人少年追去,却因为伤重,没走两步就重新摔在了地上。 “求求你,带我走......” 厉延庭艰难向前爬,目光哀求的望着仙人少年的背影,终于如愿以偿的看到少年顿住脚,不等他露出喜色,一个药瓶扔到自己面前,伴随着一句极其冷淡的“吃下去”,仙人少年便头也不回的离去了。 厉延庭眼睁睁看着他背影消失,寒冷一点点攀上他的四肢,眼底被绝望笼罩,撑着最后一点意识将药瓶里的丹药吞了,厉延庭很快晕了过去。 * 厉延庭从梦中惊醒过来,才发觉自己竟然梦到了那段被他深埋心底从不愿想起的回忆。 厉延庭这辈子从未求过人,只那个少年成为他永远的屈辱,他永远记得当时任凭自己如何苦苦哀求,如何绝望挣扎,对方却一次都没有回过头,一次都没有! 砰—— 厉延庭的拳头捶在床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心脏处鼓胀着复杂的情绪,好似有野兽要挣脱出来。 想起了这样的事,厉延庭无心安睡,干脆从床上坐了起来,撩开床帐,看见站立在床头的曜愣了一下,随后想起自己又罚他守夜了。 厉延庭这会儿心里正不痛快,看一个人杵在眼前也烦,正准备让人滚出去,脑子里忽然闪过白日里见过的曜那一双漆黑如镜的眼睛,和记忆中那个少年一模一样,不对,不仅是眼睛,连面容也十分相似,只是因为厉延庭不愿去想那个人,竟然一直未能发现! 轰—— 想明白其中关联,厉延庭一下从床上站了起来,一步逼近曜的面前,伸手抓住曜的手腕,曜手中的烛台被打翻落在地上熄灭了,贱了几滴火红的烛油在地毯上,周围的光亮暗了几分,衬着厉延庭狰狞的面容像恶鬼一般。 “是你!竟然是你!” 厉延庭将人逼退到衣柜前,眼底翻涌着深沉的恨意,就是这个人当初对他的哀求置若罔闻,走的那般干净利落,这些年每每想起,都令他恨欲疯狂。 “……” 曜对上厉延庭的模样,不由自主皱起了眉,搞不懂厉延庭大半夜发什么疯。 “当初你将我扔下等死,可曾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落在我手上?” “……” “本世子今日才觉得活着真有意思——缘,果真是妙不可言……” “……” 厉延庭已经习惯了曜的沉默,他将曜抓到面前,逼迫曜抬起头,仔细去看这张困扰他多年的脸,想要从中找寻出一点情绪,畏惧,惊慌,哀求……什么都好,可是没有,曜平静的看着他,这副神情和当时冷眼旁观的他何其相似? 即便曜现在沦为玩物,而他贵为皇亲国戚,他在曜眼底依旧掀不起丝毫波浪,明白了这个道理,厉延庭一下狠狠的将曜摔在床上,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眼底攀爬上了血丝。 “当日那般多的人想要买下你,君子好成人之美,本世子明日就将那些人请进府里,与民同乐如何?” 厉延庭的床虽然足够柔软,曜的身上毕竟还带着伤,被他拉扯了一下立刻感觉到伤口又裂了,他撑起身回过头看向厉延庭,逆着光的缘故看不清表情,只能感受到满满的恶意。 这个人还真是恨他啊…… * 小婉推开房门,手中捧着托盘,上面放着一件雪白的长衫。 “曜公子,世子让您换上这件衣服就过去。” “我知道了,东西放下吧。” 小婉放下了东西却没有离开,曜疑惑的抬起头,发现她脸竟然红了。 “还有何事?” “曜公子,您有伤在身,奴婢替您更衣吧。” “……不了。” 小婉离开后,曜从托盘里拿起长衫,手指触碰到衣摆上的银色暗纹,愣了一下,这款式竟然是…… * 世子府里第一次这般热闹,但凡是当日绮陌会参与过曜身价竞拍的,都被厉延庭请了过来,其中甚至还包括和厉延庭不对付的顾远景。 大多数人收到请柬之时都吓了一跳,以为是自己哪里得罪了这位襄王世子,虽然顾忌厉延庭威名还是来了,一个二个现在坐在大堂里却如坐针毡。好在厉延庭半点没有发作的意思,还好酒好菜的招待着,言明请诸位前来只是叙叙旧。 叙旧?他们有旧可以叙吗?众人心里腹诽,表面上却兴高采烈向厉延庭表示了感激,酒过三巡,厉延庭放下酒杯。 “只是喝酒没意思,本世子还为诸位准备了歌舞,望诸位尽兴。” 众人又是一片感激声,心里嘀咕着这又是宴席,又是歌舞的,难不成襄王世子真的是找人来叙旧的? 很快,一队身着红色纱裙的美艳舞姬就走了进来,个个腰肢纤细,姿态撩人,本来还有些惴惴不安的众人一下被吸引了过去,放松了不少。 两刻钟后,厉延庭让舞姬退了出去。 “这些都是庸脂俗粉,让各位见笑了。” 众人心里又开始腹诽,这都算庸脂俗粉,那什么才算美人?却见厉延庭噙着意味不明的笑容拍了拍手掌,大殿的门再次打开,一个白衣公子走了进来,身姿挺拔,步履缓缓,衣摆的银丝暗纹随着走动起伏,像是缀满流光。 不提容貌,只这一身出尘气度,就能将舞姬碾压成庸脂俗粉了,何况此人还拥有一副世间难寻的容貌。众人的眼睛一下看直了,大殿里陷入了短暂的寂静之中。 曜全当做没看见,在大殿中央坐下,面前的琴放好,一连串清脆的琴音就从指间倾泻而出。 曜! 顾远景在曜进门的瞬间就生出怒火,却对上厉延庭投注过来的戏谑目光,一时不敢轻举妄动。 渐渐的,不少人都认出了曜的身份,当初厉延庭和顾远景在玲珑坊一掷千金,在场众人可是见证者,没想到曜公子到了世子府之后他们还有机会见到。 怀着隐秘的欲望,众人的目光痴痴的落在曜身上,看他冷冷清清的坐在殿中,修长的手拨动琴弦,露出的一截手腕白的快要透明了,似乎轻轻一折便能折断,那一身精致绣纹的白色广袖长衫并非烛国常见的款式,穿在他身上却十分契合,自带一种神秘与出尘气质。 一曲完毕,众人还陷在美色中久久不能回神,厉延庭却已经抬起手招了招。 “过来给本世子斟酒。” 曜于是起身走到厉延庭腿边坐下,素白的手拿起酒壶倒了一杯酒递到厉延庭面前,厉延庭瞥了他一眼,毫不掩饰的轻蔑,接过来喝了。 你再高傲又如何?如今还不是本世子养着的一个玩物? 曜读懂了厉延庭的意思,垂着眼皮没什么反应,厉延庭让他斟酒他便斟酒,不知不觉两壶酒空了,厉延庭脸上浮现出醉态,他看向殿中神态各异,却不约而同将隐晦目光落在曜身上的人,勾起了唇。 “如此美人,本世子怎好一人享乐,去,给诸位也倒上一杯,好与本世子同饮。” 厉延庭竟然让曜去给所有人倒酒,此话一出,顾远景终于忍不住站了起来。 “厉延庭,你我私怨私了便是,何必作贱他?” “作贱?” 厉延庭端着酒杯笑了起来。 “在场诸位皆是权贵,而他只是玲珑坊一个挂牌子卖身的戏子,本世子不知那里作贱了他?” “你——” 虽然厉延庭这样说,但是在场众人却想着自己要是得到了这样一个美人,恨不得藏起来谁也看不见的好,怎么会让他出来抛头露面,还去讨好别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7章 定金 曜缓缓走到顾远景面前,拿起桌上的酒壶欲为顾远景斟酒,却被顾远景按住了壶盖。 “曜……你不用这样。” 此时顾远景看曜的目光说不清是怜惜多一点还是愧疚多一点,见到今天这一切,他竟然有些后悔当日的决定了。 曜却无知无觉,压低了声音只让两人听见。 “还请顾公子放手,不要为难我。” “厉延庭他这样待你,我实在心疼。” “顾公子若是真心为我好,今日就不该来,既然来了,就不要再说这些了。” 顾远景身体一震,他惊骇的看着曜。 “你都知道了?” 曜没有再言语,趁着顾远景方才心神失守,他已经将酒壶拿了起来,为顾远景倒好一杯酒,曜便自顾自的离开了。 看着曜疏离的背影,顾远景生平第一次尝的苦涩的味道,权力斗争,必然有所牺牲,顾远景早就明白这些道理,今日却是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 曜径直去了下一桌,小桌后面坐着的乃是一名中年男人,体型富态,听说是京城有名的富商,贪财好色,又荤素不忌,家里小妾不知道娶了多少房,每日还是往花街柳巷跑,当日绮陌会第一个叫价的便是他。 “曜公子果真是国色天香,在下......在下王贵安倾慕......倾慕公子已久。” “......” 说话说的磕磕碰碰,王贵安的一双小眼睛都要粘在曜身上了,心里想着既然襄王世子舍得让人出来斟酒,想来也不是多在乎,于是目光更是放肆的往曜的衣襟和腰身上钻。 曜拿起桌上的酒壶替王贵安倒了一杯酒,漆黑的酒壶衬的那双手更是白皙如雪,不知道替人做那种事是什么感觉,王贵安吞了一口唾沫,恨不得当场就把曜按在地上极尽禽兽之事。 看见曜倒完酒准备走了,王贵安竟然色胆包天伸出手抓住了曜的手臂。 “曜公子,在下......在下敬你一杯。” 王贵安端着酒凑到曜面前,那副油腻的面孔上只剩下赤-裸裸的欲望。 曜皱起了眉,不等他甩开王贵安的手,一声惨叫就在殿中响起,厉延庭提着刀一下斩断了王贵安的手臂,脸上的表情狰狞比昨夜更甚,显然是暴怒非常。 殿中本来还在心猿意马的众人一下惨白了脸,慌忙低下头,他们怎么忘了面前的人乃是喜怒无常心狠手辣的厉延庭,垂涎厉延庭的人,那不是找死吗? 美色误人,古人诚不欺我! 厉延庭抖落刀上的血,胸腔剧烈起伏,一截手臂算什么,没人知道看到王贵安对曜动手动脚那一瞬间,他恨不得将其碎尸万段,挫骨扬灰,现在杀了王贵安都是轻的。 窥见厉延庭眼底明晃晃的杀意,王贵安这会儿悔的肠子都青了,痛哭流涕的跪在地上求饶。 “世子饶命,世子饶命,草民也是一时糊涂,求世子饶命啊。” 厉延庭冷着脸不言语,凌霄适时出现,对着厉延庭行了一礼。 “世子,这个人交给属下来处理吧,曜公子的衣裳脏了。” 厉延庭回过头,果然见到曜的衣摆上溅上了几点血迹,丢下手上的刀,拦腰抱起曜往外走去。 “今日的事,本世子不希望在外面听到。” “世子放心,我等不敢乱说。” 直到厉延庭的身影消失在眼前,众人才长出一口气瘫在桌子上,心里暗骂起厉延庭来,既然这么宝贝,还放出来干啥?害得他们提心吊胆,简直是个神经病! 只有顾远景面无表情坐在角落里,脑中回忆起厉延庭方才看曜的眼神,不自觉拽紧了手上的酒杯。 * 厉延庭将曜抱回自己房间,放在床上,对上曜疑惑的表情,露出一抹残忍的笑容。 “别以为本世子是替你出气,我只是不喜欢自己的东西被别人惦记,即便是我不要的,别人也休想染指!” “......”果然有病! “况且......” 厉延庭俯下身,手掌撑在曜耳边,两人的距离一下变得暧昧起来。 “本世子将你买回来这么久了,还没开封过,等到本世子把你玩腻了,再送给别人玩也不迟。” “……我听闻你不好男风。” “偶尔尝尝鲜也不错。” “......” 曜沉默了,目光在房间里扫过,思考着脱身之策,厉延庭却没给他时间,手指搭在曜的腰带上,将曜的外衫解了开。 厉延庭第一次见曜之时,曜便穿着这样一件长衫,高不可攀的模样,当时他费劲全力连一片衣角都碰不到,却没想到自己有一天能有机会将这件衣裳从曜身上亲手脱下来。 雪白的衣料一件件落在地上,厉延庭看着床上只剩下中衣的曜,目光逐渐深沉,他伸出手捏住曜的衣襟,一点点拉下肩头,露出曜白皙的皮肤,他自问不是好男风之辈,却在此刻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紧张和......欲望。 突然的,一点鲜红的血迹浸透缠绕的纱布,从胸口透出来,厉延庭拽着衣襟的手指一下顿住了,目光凝滞在那一块血迹上,他竟然忘了曜身上还带着伤,并且因为没能好好治疗,伤势分毫不见好转。 顿了片刻,厉延庭松开手坐回床边。 “去叫大夫来。” 门外有人应了一声,离开了,曜心里松了一口气,正准备将中衣穿回去,厉延庭忽然俯身压了下来,头埋在他的颈窝里吸了一口气,随后嘴唇咬住颈侧的一小块皮肤,种了一颗小草莓。 “先收个定金,等你伤好了,本世子再与你好好说道说道,你最好别跟我耍花样。” 厉延庭说话的声音沙哑了几分,箭在弦上,却不能发,他忍得也是窝火,曜甚至能感受到他身体起的变化,如此轻而易举动情,可跟厉延庭嘴上说的不好男风不太一样。 * 重新上了药,曜将中衣一点点规整好,才发现不知不觉天色晚了。 “曜告退。” 曜捡起地上掉落的衣衫准备离去,却被厉延庭一把拽住了手臂,懒洋洋的开了口: “你去哪?本世子让你走了吗?” “天色不早了,曜不敢打扰世子休息。” “不用了,今晚你就留在本世子房中。” 曜愣了一下,摸不准厉延庭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还想让他守夜? 厉延庭瞥了他一眼,并没有解释的意思,只是招来真儿,沐浴梳洗过后,厉延庭换了衣衫,走到床上躺下,对着还杵在一边的曜招了招手。 “过来。” “不知世子还有何吩咐?” “暖床。” “什么?” 厉延庭嗤笑一声。 “难不成本世子买你进府还有其他用处?” 说完使了一点劲力将曜拽了下来,曜一时不察,扑在厉延庭胸口上,厉延庭挑了挑眉,意味深长的看着曜: “你就这么迫不及待的对本世子投怀送抱?” 明明是他拽的,却非要说别人送上去的,这算不算当了婊_子还要立牌坊? 曜不欲争辩,挣扎着想要拉开和厉延庭的距离,却被厉延庭抱的更紧了,厉延庭的坚硬的手臂扣着曜的腰,以一种强硬的态度将他困在怀里。 “......” 厉延庭这些年睡的不安生,整夜整夜的做梦,但是自从曜在身边,他便再也没做过梦了,今夜又是好眠的一夜。 * 京城的天变的快,前几日还是烈日炎炎,晚间下了暴雨,气温一下降了下去。 曜是被真儿的说话声吵醒的,转过头发现厉延庭已经站在床边在穿衣裳了,想到厉延庭说过以后贴身侍候的事都让他来做,曜从床上下来,接过真儿手里的外衣往厉延庭身上套,谁知手掌刚搭上厉延庭的肩膀就被按住了。 “做事笨手笨脚,连点小事都做不好,往后别做了。” “......是” 曜不知何处又惹了厉延庭不快,想起这人一贯喜怒无常,松开手退后一步,低眉颔首候着。 厉延庭瞥见他赤脚踩在地上,雪白的皮肤下隐约能看见青色的血管,美丽却又脆弱的不堪一击,合该是被人珍而重之供在高阁里的纤弱名花。 想起方才摸他的手也是冰凉,厉延庭将手中的香囊摔在曜的脚边,语气不耐的说道: “站在这里碍眼做什么,滚回床上去。” “......” 曜疑惑的看了厉延庭一眼,总觉得今日的他有些古怪,但也按照厉延庭吩咐的爬上了床,厚实的棉被一裹,周身的寒意一下散去不少。 这具身体年岁不大,因为长年奔波劳累的缘故十分瘦弱,眼下他还受着伤,肩上的箭上和背后的鞭伤一不小心都可能要了他的命,只是因为他没有痛觉,才看起来像个没事人一样,实际身体的疲倦却是一刻没有少过。 曜在床上躺了一会儿,不知不觉就睡着了,连厉延庭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直到肚子饿了,他才从困倦中清醒过来。 穿上放在床尾的衣裳,曜拉开房门,一股冷风立刻就灌了进来,吹的他瑟缩了一下。 “曜公子,你醒了。” 凌霄守在门口,看见曜出来眼底划过一丝喜意,只是等他目光落在曜脖子上被衣领遮了半边的红痕上,心一下凉了半截。 这两天曜都宿在厉延庭房中,发生这样的事无可厚非,但凌霄心里还是有一分失落,想起当初厉延庭说过把曜赐给他的话,也不知道是真是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8章 羞辱 厉延庭独自坐在书房之中,手中捏着一个拇指长的小玉瓶,瓶身雪白,触手冰凉,正是当初曜随手抛给他的那瓶丹药,若非这一颗丹药,厉延庭在数年前就死在树林中了。 这些年厉延庭一直没深究过这丹药的来历,直到重逢了曜,往日种种疑虑才跟着冒了出来——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能炼出这拥有可怕神效的丹药?说是起死回生都不为过,这样的医术是放在整个天下都是首屈一指,足以名动八方,厉延庭却从未听过有此人存在。 药瓶底部雕刻着一团银色花纹,这花纹样式别致,厉延庭只在曜当初穿的那身衣裳上见过,就绣在腰带上,似乎是一种标志。 说起来曜的那身衣裳款式也非常独特,并非烛绥两国所有,也不像刚刚灭国的尧国的风格,不知道是何种势力所有,曜又怎么会沦落成玲珑坊的小倌? 笼罩在曜身上的谜团越来越多,由不得厉延庭不在意,片刻之后,厉延庭敲了敲桌面,凌霄推门走了进来,厉延庭将药瓶交给他。 “去查查曜的来历,还有这瓶底的花纹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 凌霄拿着药瓶去办事了,厉延庭在书房坐了一会儿,看完了和西北来往的书信,本想去训练场待一会儿,想起早上走的时候曜那副虚弱的样子,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还是决定去看看。 厉延庭回到小院的时候下起了小雨,天上覆盖着的乌云又厚了几层,因为日光不显,房间里已经早早点起了烛火,暖黄的光从窗纸透出来,看起来有种温暖恬静的感觉。想到曜就在这房间里等着他回来,厉延庭心里不自觉涌出几分柔情,连带着脚步都放轻了几分,但这一切却在推开门的瞬间戛然而止。 厉延庭一眼就看见了斜靠在窗边软塌上休憩的曜,曜身上盖着一张狐皮毯子,蓬松的毛簇拥在脸颊旁,衬的他那张苍白瘦削的脸颊越发惹人怜爱,本该是极为心动的美人图,却因为软塌旁跪着的侍女被破坏殆尽。 此时那侍女手上端着药碗,却没有将药碗递给曜,而是闭着眼睛凑近曜的脸颊,看样子竟然是想亲吻他,自己的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被人惦记了,厉延庭的眼中立刻被怒火充斥。 “你在做什么!” 话音未落,厉延庭已经一脚将侍女踹了开,习武之人的力气何其大,侍女摔在地上命都去了半条,厉延庭却依旧觉得不解气,将门口的侍卫召了进来。 “把这个女人给本世子拖下去,乱棍打死!” 曜被声响吵醒睁开眼,正好看见捂着肚子痛苦趴在地上的小婉,心里惊了一瞬,不明白他不过睡了一觉,起来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到了世子府后一直是小婉照顾他,曜对这个姑娘印象还不错,猛然听到厉延庭竟然要打死她,立刻从塌上起了身。 “慢着,不知小婉做错了何事?还请世子饶她一命。” 厉延庭一听曜竟然还护着这个浪蹄子,理智立马有些失控。 “你还敢给她求情?莫不是你也看上了她?” 厉延庭忍不住想小婉在曜身边侍候了几天,谁知道她是不是今天才起的心思,保不准两人早就做过这档子事。再想曜分明会些武功,怎么连人到了身边都不知道,侍女的行为多半是他默认了的,他一定在装睡!好你个曜,竟然在本世子眼皮子底下和侍女勾搭成奸! 厉延庭越想越觉得曜是故意的,心里的怒火越窜越高,竟然一把将曜从塌上扯落下来。 “本世子竟不知你除了勾引男人还会勾引女人,你就这么饥-渴吗?本世子不要你,你就找丫鬟?” 曜:“???” “果真是上不的台面的东西,既然你这么浪-荡,本世子今日就满足你心愿,免得你天天勾三搭四。” 曜:“???” 厉延庭一把将曜搂进怀里,低头就去吻曜的嘴唇,曜偏头避开了,他便埋在曜的颈窝去咬他锁骨上皮肤,曜的手撑在厉延庭的胸口,不自觉皱起了眉,冷淡的声音比之往日难得多了几分人气。 “厉延庭,你发什么疯?” “发疯?你是本世子买的,本世子对你做什么不都是应该的吗?别说本世子今天在这把你要了,就是要你去侍候整个世子府的男人,也没人敢说一句不是。” “不可理喻。” 厉延庭冷笑一声。 “是,本世子一向如此不可理喻,今日也叫你见识见识!” 厉延庭开始伸手拉扯曜身上的衣裳,两人站立的地方正对着大开的大门,门外的人可以轻而易举看到房间里发生的事,厉延庭便是要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强迫曜。 两个被召进来侍卫面对此情此景不知该作何反应,本想低下头去,却在看见曜侧过的脸颊时不自觉顿住动作,握住刀鞘的手收紧了几分,喉咙有些发紧。 只见那谪仙一般的美人被人按在怀里轻薄,屈辱却无力挣脱,他纤细白皙的脖颈后仰着,如同开的圣洁却又被人强行攀折下来的名花。从侍卫的角度可以轻松窥见他松散的衣襟里,一连串红色的印记蔓延在雪白的肌肤上,平白玷污了那一身冰肌玉骨。 再开一点…… 再开一点就可以看到更多的风景了…… 侍卫们被眼前的美色蛊惑,恨不得代替了厉延庭,将这美人身上的衣裳尽数扒去,好尽情欣赏这一具完美无暇的躯体。 小婉还趴在地上,看到曜被厉延庭如此羞辱,眼泪都急了出来,但她微弱的求饶声根本唤不醒暴怒中的厉延庭,直到挣扎的曜拔-出了藏在厉延庭腰间的匕首,在厉延庭的手臂上划了一道,厉延庭才吃痛推开了他,但这样的举动无异于火上浇油。 摸了一把手臂上的血,厉延庭被气笑了,笑容中带着残忍。 “本世子多久没有受伤了?你竟然敢对本世子动手?” 曜收拢自己的衣襟退后一步,看着厉延庭阴鸷的模样心里有种不详的预感,果然,下一秒厉延庭就发话了。 “也好,既然你不愿意侍候本世子,便让这两个侍卫陪你玩玩如何,反正你连丫鬟都要勾引,这两名侍卫正好顺了你的心,若是不够,本世子再叫上七个八个来,保证你玩的尽兴。” 厉延庭话中已经是满满的恶意,曜脸色微变,说话之人却已经走到桌边坐下,好整以暇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那两名侍卫在最初愣了一下后,很快朝着曜走了过来,滚动的喉结显示出他们内心并不平静,曜后退了几步,但房间大小有限,很快退无可退。 五步…… 四步…… 三步…… 厉延庭看着侍卫逼近曜,脸上笑的残忍,握着茶杯的手却不断收紧,眼底被浓重的暗色覆盖,心里有一个声音疯狂叫嚣着——求我啊!求我啊!只要你求我,我便饶过你这一次。 可惜曜并不知他心中所想,看到两人走近,曜竟然垂下头颅,似乎是不打算反抗了。 两步…… 一步…… 就在侍卫的手即将碰触到曜的肩膀之时,房间里发出砰的一声声响,茶杯碎裂的声音和重物落地的声音同时响起。 凌霄从门口走进来,半跪在地上行了一礼。 “世子,有宫里传来的紧急密信。” 厉延庭擦掉捏碎茶杯溅出来的水,瞥了一眼满脸写着公事公办的凌霄,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将信接了过来。 看完了信,厉延庭没有再看一旁的曜,站起身就朝外走。 “本世子进宫一趟,把这里收拾了。” “是” 厉延庭离开后,凌霄走到一边突然被暗器打中膝盖摔倒的侍卫面前。 “连世子的人都敢动,嫌命活太长吗?自己下去领罚吧。” 此时两名侍卫也从美色蛊惑中回过神来,想起先前厉延庭的模样,若是碰了曜公子一根手指他们都怕是要死无全尸,纷纷后怕不已,麻利的滚出去领罚了。 “你也下去,自己去找管事,世子府里留不得你了。” “奴婢……” 小婉还想再说什么,却被凌霄冰冷的眼神看的说不出话。 “此次你能留下一条命都是世子仁慈,别再妄想不属于你的东西或是……人。” 这话不止是对小婉说的,也是对自己,吩咐完一切,凌霄也离开了,走的时候合上了门,房间里只剩下曜一个人。 曜从角落里走出来,垂眸看着手上沾血的匕首,漆黑的眼睛中划过一道亮光。随后曜拿布把血擦了,匕首放在枕头底下,然后才重新翻了一套衣裳出来换上,躺床上休息了。 快要睡着的时候曜猛然想起,这似乎是厉延庭的房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9章 算计 自这日后,小院里的守卫就换了,清一色的暗卫,平日里影子都见不到,侍女也变成了脸上跟风干橘子皮一样的老妇,曜即便是狐狸精转世,上一次的情况也绝不可能发生。 经过一段时间的休养,曜身上的伤已经全好了,皮肤上连一丝痕迹都没留下,这当然不是世子府大夫的功劳,而是源于曜特殊的体质,和他本人不俗的医术。 今夜,曜沐浴之后,准备如同往常一般看一会儿书便休息,门口响起了叩门声,王妈的声音隔着门扉传进来。 “曜公子,世子进宫参加宫宴了,差人来请您过去。” 厉延庭进宫就进宫了,叫自己去做什么?自从进了世子府,曜连小院都出不去,曜还以为厉延庭会一直把他软禁在这里,没想到改变的这般突然。 曜沉吟片刻应了一声。 “容我换身衣裳就来。” “那公子你快些。” 曜搁下书,起身换了出门的衣裳,收拾妥当后拉开门走出去,才发现院子里还站着一个太监打扮的人,管家解释说他是宫里来的许公公,带着厉延庭贴身玉佩来传话的。 曜打量了许公公一眼,看着年纪不大,曜不熟悉宫里人,不知道他是何种官职,为了妥当问了管家一句: “凌侍卫可知道这件事?” “曜公子,凌侍卫随世子进宫了。” 许公公看曜还想再问,不耐烦的开了口:“公子快些吧,马车已经在等着了,免得叫襄王世子等太久。” 曜只得点头,随着许公公出了世子府,上了门口的马车。 马车咕噜噜朝皇宫行驶,天色已晚,路上一个人都没有,曜坐在马车里,听着远远近近传来的钟声,心底萦绕着挥之不去的隔离感。 很快皇宫到了,许公公递给守卫一张牌子,顺利被放进了宫,马车又在皇宫里行驶了好大一段距离才停下来,许公公敲了敲车窗。 “公子下车吧,接下来只能走过去了。” 曜下了车,才发现四周安静极了,连巡夜的御林军都没见到,按理说宫里举办宫宴应该是热闹非常,怎么是如此冷清的场景? 曜摸摸了藏在衣袖里的匕首,心下稍定,这匕首乃是当时从厉延庭身上顺来的,世间少有的锋利之刃,然后装作不经意的问起: “许公公,世子是在何处参加宫宴?” “公子,襄王世子吃酒吃醉了,这会儿正在偏殿里休息,奴才正要带你过去。” “那就请公公带路吧。” 曜跟着许公公一路七拐八绕总算到了一处宫殿外,偌大的宫殿布置的倒是不错,却连守卫都没有见到一个。 “公子就在此处等吧,襄王世子换身衣裳便来。” 曜点了点头,走进殿内,许公公将殿门合上离开了。 曜随意挑了一张椅子坐下,桌子上放着有茶,曜没动,今日种种处处透着不对劲,但他人微言轻,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一刻钟后,曜仍旧没有等来厉延庭,知道他或许不会来了,站起身往外走,手刚搭在门框上,殿门被人从外面推了开,一股浓烈的酒气跟着涌进来。曜不适的退后一步,抬头去看进来的人,逆着光的缘故看不清容貌,就体型而言,来人身材并不高大,腰身发福,还透露出一股老态,绝不是厉延庭! 曜皱了皱眉,不动声色又后退了几步。 “你是何人?” 羽隆却未回答,看着面前的人已经愣了神,他拥有三宫六院妃嫔无数,却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独特的美人。 面前的少年刚过了二八年华,身姿挺拔,容色比女子更甚,一身皮肤像雪洗过一般剔透白皙,还流露出一股子寒意,全然不似后宫里那些只知道争风吃醋、揣合逢迎的女人。如今他穿着一身白衣静静立在昏暗的大殿中央,门缝投进的月光落在他肩上,恍如九天之上的谪仙人。 羽隆衰老的心竟在这一刻重新充满热情,砰砰砰的跳起来,有种重回年轻的感觉,许久之后羽隆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立刻畅快的大笑了起来: “这便是环儿献上来的美人了,果真是世间绝色,赏!” 后面跟着的宫人听到皇帝这样说,便知道接下来的事不方便在场了,纷纷退了出去,将殿门合上,大殿里重归寂静。 羽隆朝着曜走来,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却因为那一张老的满是褶子的脸看起来又猥琐又下流。 “美人,别怕,到朕这里来。” 曜早在羽隆开口的时候就知道事情不能善了了,面前的人并非他现在能对抗的对象。 羽隆,烛国现如今的皇帝,为君昏聩无能,荒-淫无度,仅后宫中的女人加起来比前两朝都多,私下还养了不少栾童,被他宠幸过的男男女女不知道有多少,堪称色中饿鬼。 眼下四皇子和六皇子为了储位之争斗的如火如荼,厉延庭这时候将自己献给羽隆,多半不是安的什么好心,曜扣紧了袖中的匕首,心情沉重。 * 厉延庭从宫里回了府就直奔小院,近些日子他对曜越发迷恋,一会儿见不到人就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所以宴会没结束就赶了回来,推开房门却发现曜并未在房间中,厉延庭的脸色一下阴沉下来。 “这是怎么回事?曜公子人呢?” 管家匆匆赶来,听到问话立刻回答到:“回世子,宫里来人拿着世子您的贴身玉佩,把曜公子接进宫了。” 厉延庭低头一看,自己的贴身玉佩果然不见了,想起今天摔倒在自己身上那名舞姬,厉延庭的脸色一下变得极其难看。 “给我备马,我要进宫。” “是” 厉延庭骑马匆匆往宫里赶,不过却不是去羽隆猎艳的红鸾宫,而是去了六皇子羽环虚宫里,两人不知道达成了什么交易,很快六皇子就亲自去了红鸾宫。 “皇上,六皇子求见。” 苏公公隔着殿门禀报了一声,羽隆听见了,收回落在曜身上放肆的目光,没好气的回了一句。 “他这时候来做什么,让他回去,朕不见。” “皇上,六皇子是送美人过来的。” “美人?美人不是在这吗?” 羽隆面露不解,殿外的厉延庭却已经等不及,推开殿门走了进来,一眼就看见了被两个太监押在地上的曜,眼睛立马红了。 羽隆垂涎曜美色,曜却一直不从,没了耐心的羽隆便想霸王硬上弓,奈何年纪大了,有些事做起来力不从心,干脆就叫来两个太监按住曜,好方便他一逞兽-欲。 羽环虚到的时候,正是太监将曜按在地上的时候,若是再晚来一会儿,怕不是要被羽隆得逞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0章 男宠 厉延庭怒火中烧,走上前去一脚踹飞一个太监,将曜从地上扶起来,看见曜除了发丝乱了一点,衣裳还穿的好好的,心中稍定。 “大胆!竟敢擅闯红鸾宫!” 慌忙追进来的苏公公看见厉延庭的动作,厉声呵斥,后又走到羽隆身边,露出关切的神色。 “皇上,您没事吧?” 羽隆好事被人打断,臭着一张脸。 “这是怎么回事?” “襄王世子突然闯了进来,奴才没拦住……” 话没说完,羽环虚从殿外走进来,看见曜站在殿中大吃一惊。 “曜儿,你怎么会在此处?” 曜儿是什么鬼称呼…… 无视众人惊疑不定的表情,羽环虚径直走到曜身边,伸手握住曜的手,含情脉脉的说到:“你身体不好,又不懂宫里的规矩,怎么能在宫里乱跑呢?” 随即脸色一沉,怒气冲冲的看向殿外。 “你们这群狗奴才怎么看人的,怎么能把曜儿一个人扔在这里?” 一名太监从人群里走出来,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 “六皇子恕罪,奴才一时不察,跟丢了曜公子,竟然让曜公子闯进红鸾宫里,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太监不住的磕头求饶,羽环虚转头看向羽隆,撩开衣摆跪在地上。 “父皇,儿臣没能管好宫里的人,冲撞了父皇,还请父皇降罪。” 羽隆看羽环虚这副作态,心情一言难尽,指着一旁美的不似凡尘中人的曜。 “他是你宫里的人?” “是,曜儿乃是儿臣的侍人,因着身体不好一直养在宫里,今日侍候的奴才不尽心,竟让他进了红鸾宫,还请父皇念在他年纪尚小的份上,绕过他一次。” 羽隆就算再荒唐,也做不出明目张胆夺自己儿子所爱的事,只是依旧不甘心,这么一个美人能看不能碰,简直是天大的损失,连带着对曜也生出了怒气。 “你方才为何不说你与六皇子的关系,可是故意挑拨朕与六皇子的关系,引诱朕做个昏君?” 羽隆此话说的重,一不小心就要担一个狐媚惑主的名头,若是应下了,曜只有死路一条。 羽环虚和厉延庭脸色都是一变,得不到便毁了,这是帝王的通病,即便知道曜是他的人,羽隆又怎么会放任曜继续跟在自己儿子身边。 曜神色依旧冷淡,上前两步对着羽隆行了一礼,雪白的衣袂散开,如横亘在天边一抹白月光。 “曜冒犯了皇上,愿领受责罚。” 一句辩驳之语都没有,反倒让羽隆不好发作。再看曜低垂着眼皮,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浅红的唇轻抿着,那张让羽隆惊艳的面孔全然都是疏离,偏偏让人生不起厌恶之心,仿佛他本该如此高高在上,只想让人把他捧的更高才好。 羽隆看了片刻,上前一步将曜扶起来,指腹不经意摩挲过曜皮肤,果真如玉石一般光滑,心里倍感萧索,就当是他无福消受了吧。 “罢了,你既然不懂宫里规矩,往后就不要离开若虚宫了。” 羽隆最终只是罚了曜禁足六皇子宫里,高拿轻放本是帝王常用来笼络权臣的办法,如今竟然用在一个男宠身上,厉延庭和羽环虚都有些心情复杂。 “这奴才连自己主子都看不好,杖毙了吧。” 说完羽隆就离开了红鸾宫,连六皇子送来的美人都没心思看上一眼,剩下的宫人大多跟着羽隆离开了,水泄不通的红鸾宫很快就只剩下零星几人。 羽环虚看向地上跪着的太监,虽然是做戏,既然羽隆下令了,这人就留不得了。 “把这人拖下去,杖毙。” “六皇子饶命,六皇子饶命啊。” 太监惊慌失措,却被侍卫强行拖了下去,隔得老远都能听到他哀嚎的声音,权力斗争的牺牲品,在这宫里再常见不过。 曜望着太监离开的方向,手指碰到衣袖里冰凉的匕首,弱者,无论何时都是生不由己,他亦如此。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先回宫。” 做戏做全套,羽环虚牵起曜的手朝若虚宫走去,看他情意绵绵的神情,若非知道两人今天才第二次见面,还真的会以为两人感情甚笃,果然,宫里个个都是影帝。 殿门一合上,曜就抽回了被羽环虚牵着的手,羽环虚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却并不在意,自顾自走到一边坐下,只是拢在衣袖下的手指不自觉划过掌心,哪里似乎还残存着些微的凉意。 没了外人在,厉延庭不用再掩饰,怒气冲冲上前一步拽住曜手腕。 “你不是连本世子都敢捅吗?怎么到了老皇帝面前就跟个受气包一样,你的骨气那去了?” 当初厉延庭对曜用强,曜便给了他一刀,这次曜却没什么反应。 一想到他要是晚来一步,曜便要被老皇帝欺负了,厉延庭就后怕不已,即便知道这不是曜的错,厉延庭也忍不住迁怒。 “难不成你也做那飞上枝头的美梦,想着攀附老皇帝爬上去?本世子告诉你,戏子就是戏子,你永远也别想挣脱出去!” 曜面无表情的看着厉延庭,自己本是因为他才受困宫中,现在竟然怪自己没反抗,还怪自己勾-引老皇帝,这是什么逻辑?好在曜对厉延庭疯狗属性早有了解,并不在意。 “世子说什么便是什么了。” “你——” 无论什么时候,曜都是这副无悲无喜的表情,厉延庭厌恶极了他这副模样,却没有丝毫办法,什么时候这张冰冷却又漂亮的不像话的脸因为他露出一丁点其他的表情,该是何等撩人? “你以为本世子不敢杀你?” “世子杀了我,那今晚不就白忙活了吗?” “曜!!!” 厉延庭咬牙切齿,口头上他从来讨不到好,所以更加让人生气。 围观全程两人对峙的场面,一旁的羽环虚眼神里多出几分兴味,现在的厉延庭那里还有丝毫平日里的狠戾,连口是心非的事都做的出来,看来是动心了还不自知,这位曜公子比他想象的还要有用。 “襄王世子,你再用些劲,曜公子的手便要断了。” 羽环虚含着笑意的声音传来,厉延庭回过神来,慌忙松开曜的腕,但为时已晚,曜手腕上已经多了几条青紫掐痕,横亘在白皙皮肤上,触目惊心。 如此娇弱与矜贵,果然,只有皇宫这世间最奢华的金丝笼子才能豢养这只金丝雀。 羽环虚眼神暗了暗,吩咐一声让人送药膏来,指腹挖出一抹乳白的药膏,羽环虚握着曜微凉的手指,将药膏抹在青紫的痕迹上,再缓缓的揉散。 此刻的羽环虚垂着头,神情专注,如同对待最珍贵的珠宝,曜目光落在他脸上,脑子里稀少的关于六皇子的信息拼凑起来。 传言六皇子风流多情,放荡不羁,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但谁知道这是不是他又一层伪装呢?懂的伪装的人永远比直来直去的更难相与,一个不小心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想来他接下来的日子更难过了。 上好了药,羽环虚让宫人领着他离开了,既然说了软禁若虚宫,那曜就不可能再回世子府了,往后他在宫里的身份只有一个——那就是六皇子的男宠。 厉延庭难得什么都没说,只是看着曜背影的眼神暗沉,两人又在宫殿里谈了许久,曜不用听也知道聊的是此次四皇子以他做局坑了厉延庭一把的事。 襄王一脉是六皇子的人,坑了厉延庭,就是拉羽环虚下水,这个仇两人必然是要报的。 …… 天黑之后,厉延庭离开了若虚宫,出了宫门。凌霄等在宫门口,身边停着世子府的马车,看到厉延庭出来,凌霄松了一口气,但很快又不安起来,因为他没看到曜的身影。 “世子,曜公子呢?” “若虚宫。” “世子府怎么不将曜公子一起带回来,曜公子毕竟不是宫里人,留在皇宫里诸多不便。” “若是能带出来,本世子岂会不带,他现在成了六皇子的男宠了。” “什么!” 凌霄惊讶的连尊卑都忘记了,厉延庭显然没心情给他解释,自顾自的上了马车。 “回府。” “是” 纵然心中担忧不已,凌霄还是驾着车回了王府。 “世子爷,您回来了,厨房准备了夜宵——” 侍女真儿的话还没说完,厉延庭已经冷着脸走了,真儿疑惑的看向凌霄。 “凌侍卫,世子这是怎么了?” 凌霄摇了摇头,也绕过真儿走了,真儿想起两人一个比一个阴沉的脸,惴惴不安的看向管家。 “刘伯,这是怎么了?” “世子进宫本是因为曜公子,现下曜公子却未回来,你还不明白么?” 管家摇了摇头转身离去,早点那个少年进府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世子府只怕再难平静了。 * 厉延庭独自回了小院,推开房门,房间里只点了一盏灯,有些昏暗。 厉延庭的目光不自觉转向软榻,以往曜便喜欢靠在上面看书——松散的衣角垂落榻边,泛着湿意青丝披散在肩头,曜手臂撑在头侧,衣袖滑落下去,露出一截雪白的手腕,这幅美景常常让他失神。 有时候曜睡着了,书落在地上,都是他捡起来,再把人抱到床上去,每每嗅到他身上沐浴后的香味,撩人心扉。 厉延庭以前总觉得曜那张冰块脸看着冷清,如今才发现,没有曜在的地方,更是冷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1章 争宠 京城天气越发冷了,曜醒来的时候竟然看到窗台上的虎尾兰叶子上结了一层霜,这便是快要入冬了。 “曜侍人,您醒了,奴婢侍候您更衣吧?” 宫女们端着梳洗用具鱼贯而入,为首的宫女则拿着一件月白色长袍,触感柔软,颜色纯正,看得出来是极好的料子。 “你是谁?” “回侍人,奴婢名叫萃雪。” 曜点了点头,这宫女生的白净,倒是人如其名。 “东西放下吧,我自己来就好了。” “是,奴婢告退。” 萃雪带领众人退了出去,曜从床上下来,拿起托盘上的衣衫套上,又细致的收拾妥当,谁知刚将洁面的帕子放下,门外就响起了喧闹声,隐约听见萧侧妃的字眼。 随后房间的门被人重重的推了开,一身红衣的女子盛气凌人从外面走了进来,上下打量了曜一遍,神情倨傲。 “你就是殿下新收的曜侍人?见了本宫为何不行礼?” 萃雪好不容易从门口挤进来,见到这幅情景,慌忙走到曜身边提醒一句。 “曜侍人,这是萧明燕萧侧妃。” 当今六皇子没有皇子妃,连侧妃也只有萧明燕一人,剩下的都是些不入流的侍妾。萧明燕母家乃是正三品武将,很受襄王世子器重,加之她又得了六皇子宠爱,是以在若虚宫一手遮天,常常以正宫自居。 今早偶然听闻六皇子竟然破天荒收了一个男宠,萧明燕立马气势汹汹杀了过来,想要看看是那个狐媚子趁着她不注意勾-引了六皇子,如今见了,才庆幸自己发现的早,这样的一张脸即便是她都嫉妒! 萧明燕看曜的目光越发不善,曜却无知无觉,拱手行了礼。 “曜见过萧侧妃。” “大胆!见了本宫竟然不跪,来人啊,曜侍人以下犯上,给本宫把他抓起来。” 萧明燕身后的两名宫女立刻朝着曜走来,这宫女是她从母家带来的,有功夫在身,对付曜这么一个病秧子足够了。 萃雪见状,立刻拦在曜面前。 “萧侧妃万万不可啊,曜侍人初来乍到不懂规矩,还请您绕过他这一次。”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管本宫的事,来人,把这个贱-人一并抓起来!” 宫女将萃雪押到地上跪下,萃雪挣扎不开,只能眼睁睁看着曜被萧明燕的人控制住,求情的声音还未出口就被人封住了嘴,而满屋的宫女见到这一幕,竟然没一人敢为曜说话。 曜没想到他住进若虚宫的第一天就遇到了麻烦,还是让人哭笑不得的争宠戏码。 “你要做什么?” 萧明燕抬起下巴,嚣张的说到: “你冒犯了本宫,本宫对你施些惩戒是应该的,不如就划花你这张狐媚惑主的脸好了。” “你不怕六皇子怪罪?” 萧明燕嗤笑一声。 “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六皇子怎么会因为你区区一个侍人惩罚本宫?即便是把你杀了都无妨。” 萧明燕在若虚宫跋扈惯了,今天这样的事发生了不止多少次,偶尔羽环虚追究起来,她哭上一场事情就算过了,所以下起手来肆无忌惮。 萧明燕从宫女手里接过一把小刀,锋利的刀刃泛着寒光,萧明燕捏着刀踱步到曜面前,冰冷的刀刃贴上曜脸颊,萧明燕唇角勾起残忍的弧度。 “真是长了一张狐狸精的脸,没了它,看你还如何不知廉耻勾引殿下!” 曜抬首看向萧明燕,漆黑如镜的眼眸里倒映出女子因嫉妒扭曲的模样,完全破坏了那张算的上明艳动人的面孔。 一个被羽环虚多情表象欺骗的倒霉蛋,曜心中做出判断。 ”你真以为羽环虚会被一张面皮迷惑?” “什么意思?” “如你,称得上国色天香,羽环虚可曾对你上心?” “自然,本宫在这若虚宫荣华富贵,要风得风。” ”那是宠,并非爱,宠有目的,爱却没有缘由。” “你胡说!殿下是爱我的,就是你们这些不要脸的贱-人,费尽心机勾引殿下,分走本宫的宠爱,本宫绝不会放过你!” 萧明燕被曜激怒,握着小刀的手就往曜脸上划去,危急时刻有人一把扣住萧明燕手腕,萧明燕转过头,对上羽环虚幽深的双眼。 “殿下……殿下你怎么来了……” 萧明燕解释的话还未出口,被羽环虚握着的手腕就传来骨头碎裂一般的疼痛,萧明燕松开手,手中的小刀掉在地上,发生清脆的声音,满屋子的宫女立刻吓的跪在了地上。 看也没看萧明燕一眼,羽环虚走到曜面前,神色关切。 “你没事吧?” 曜摇了摇头,羽环虚才转头看向众人。 “这是怎么回事?” “回,回殿下,侧妃娘娘本来是好心来探望曜侍人,却撞见……撞见曜侍人和萃雪抱在一起,侧妃说了他两句,曜侍人便对侧妃出言不逊,侧妃不得已才对他略施惩戒。” “果真如此?” 羽环虚的目光扫向屋中其他宫女,没有一个人开口,即便知道萧侧妃的宫女在颠倒黑白,也没人敢冒着得罪萧明燕的风险替曜辩白。 “萃雪,你来说?” “回殿下,是萧侧妃带着人闯进来,不分青红皂白就要划花曜侍人的脸,奴婢阻拦不了,请殿下为曜侍人做主啊!” 萃雪跪在地上不住给羽环虚磕头。 “大胆,殿下面前你也敢血口喷人,还不快把这个勾引曜侍人的贱婢拖下去杖毙了。” 萧明燕又转向羽环虚,神情哀戚。 “殿下,你可要相信臣妾啊,臣妾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哦?这么说本殿下还要奖赏你了?” 萧明燕对上羽环虚含着笑意的目光,却觉得背后发凉,诺诺应了一声不敢,再不敢多言。 羽环虚冷笑一声,转向众人。 “本殿下再给你们一次机会,要是被我查出来你们有半分欺瞒,死罪!” 此话一出,宫女们再不敢袖手旁观,一五一十将先前的事说了,羽环虚听毕直接召来宫人。 “萧侧妃言行无状,禁足七日,宫女颠倒黑白,杖责三十,拖下去。” 萧明燕难以置信的看向羽环虚,随后很恨瞪了曜一眼,经此一事,两人的梁子算是结下了。 等到宫人都退出了宫殿,羽环虚再次露出关切的神情。 “抱歉,没想到明燕竟如此跋扈,让你受委屈了。” “无妨。” 曜神色淡淡的,并没有把先前的事放在心上,这让已经准备好了推拒的羽环虚表情一滞,正常情况下不是应该感激他解救之恩吗? “你就没有什么想对我说吗?” 曜瞥了羽环虚一眼,对方脸上的温柔还真是迷惑人。 “不知殿下想让曜说什么?萧侧妃如何这么快就得知我的存在?亦或是殿下如何恰好在最后一刻赶过来?” “呃……” 没想到曜戳穿的如此毫不留情,倒让羽环虚不好再装深情,不过羽环虚的脸比曜想象的还要厚一点。 “即便本殿下早有预料,那也是为了你惩罚了爱妾,曜公子就没有一点感动吗?” “禁足七日,六皇子还真是怜香惜玉。” 明明曜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羽环虚却能感觉到那扑面而来的嘲讽。 “……” “我听闻萧将军前些日子和四皇子走的近,恐生二心,殿下此举正好借机试探,好处都让殿下占完了,竟然还要曜感恩戴德,殿下不觉得自己太无耻了吗?” 无耻的羽环虚:“……” 第一次被人指名道姓骂无耻,羽环虚愣了片刻扶额笑了起来,狭长的凤眼里兴味盎然,他俯下身凑到曜耳边,语气暧昧的开了口: “看曜公子总是冷着脸,本殿下还以为你是一块木头,没想到竟这般有趣。” 曜不露痕迹的后退一步,目光望向窗外,天色已经大亮了。 “殿下若是无事就请回吧。” “怎么?曜公子要做什么,本殿下不方便在场吗?” 羽环虚的脑中一瞬间划过私会旧主,通风报信,阴谋算计种种字眼,却听曜幽幽的回答到: “我饿了,厨房没准备你的早饭。” “……” * 用完了早饭,曜以为羽环虚总该走了吧,羽环虚却好似看不见他满脸的不待见,手指抚过窗台上的虎尾兰。 “曜公子初来乍到,不熟悉若虚宫,正好花园里的桂花开了,我带你去看看可好?” 这六皇子脸皮真厚…… 曜不好驳了羽环虚的面子,点了点头,两人并肩出了门。若虚宫并非只有一座宫殿,而是一片建筑群,其间花园湖泊美不胜收,倒是和六皇子出宫建府差不多了。 走了一会儿,羽环虚觉得差不多了,就带着曜在凉亭歇息,宫人立刻将茶水点心摆了上来,就着桂花的香气品茶,倒是别有一番滋味。 可惜有不速之客打破了这份平静,宫人来报,襄王世子求见,曜抬起头,果然见到厉延庭凉亭之外。 “既然殿下与襄王世子有约,曜便先告退了。” 羽环虚和厉延庭凑在一起讨论的都是权谋,不方便外人在场,所以羽环虚并未拒绝,只是天上不知何时下起了小雨,曜出来之时穿着的衣裳有些单薄了。 “将我的披风拿来。” 羽环虚从宫人手里接过披风披在曜肩头,细致的为曜系上脖子上的带子,低头时眉目盈满溺毙人的温柔。难怪明知他花心,还是有人前赴后继送上来,羽环虚确实有当渣男的本事。 “曜告退。” 曜行了一礼转身离去,与围观了全程的厉延庭擦肩而过,曜目不斜视,厉延庭却突然拽住了他的手腕。 “襄王世子有何事?” “你,你在宫里住的可习惯?” “习惯,殿下待我极好。” 见到了那样一副温情画面,又听曜如此说,厉延庭忽然觉得昨夜辗转难眠的自己太可笑,心脏被嫉妒和恼怒填满,厉延庭一下将曜拽进怀里,紧紧的扣住他的腰。 曜推了两下没推开,皱起了眉。 “世子请自重。” “自重?你就这么迫不及待与本世子撇清关系?是不是忘了前两天还睡在本世子的床上?” 这话不仅萃雪听见了,连羽环虚也听到了,睡在床上就只是字面意思上的睡在床上,只是从厉延庭的嘴里说出来怎么那么奇怪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2章 又疯了一个 厉延庭这段时间进宫的次数频繁了许多,每每见到曜免不了一顿冷嘲热讽,曜后来便躲着他了。 今日厉延庭与羽环虚在御花园中喝茶,羽环虚贴身宫人捧着一盆雪莲花走上前来,说是先前他吩咐下去的苍山玉雪莲寻到了。 羽环虚抬眼看去,巴掌大的莲花开的极盛,花瓣倾斜出玉石一般的光泽,颜色是雪一般的纯白,边缘有一圈透明色,一看就知道是极为珍贵的品种。 “好了,给曜侍人送去吧。” 听到羽环虚这么说,厉延庭想起前段时间羽环虚确实在寻找苍山玉雪莲,没想到竟然是为了曜。 “不过一个男宠,也值得你这般大费周章?” 羽环虚笑了笑。 “浮世万千,唯有美人不可辜负。” 厉延庭嘴上说着多此一举,目光却死死盯着宫人的背影,算起来他已经有几日没见过曜了,心里跟猫抓似的,却又不能跑到后宫去抓人。 羽环虚瞧着他的反应,眼底划过一丝了然,便装作不经意的说起: “也不知道曜侍人喜不喜欢我送的礼物,我便跟着去看看吧,襄王世子可要一起?” “正好本世子接下来没什么事,就随殿下去看看。” 话落,厉延庭立刻放下手中的茶杯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他本来也不喜欢喝茶,喝的嘴里淡出鸟了,现在终于能见到曜,更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 羽环虚也不废话,直接就往曜居住的落雪轩走去,宫外的守卫看到羽环虚,正想行礼,羽环虚抬手制止了,两人没有惊动旁人走进院子里。 曜此时正站在窗边修剪一株何首乌,一袭素净到极点的白色长袍像会发光一样,他微垂着头,柔顺的青丝落下肩头,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模糊了冰冷的眉眼,给人温柔的错觉。 修长的手掌握着剪刀,白与黑得强烈反差衬的那手指像玉石雕成,他目光专注落在枝叶上,周身自成一方世界,红尘再纷扰,皆与他无关。 羽环虚和厉延庭不自觉屏住呼吸,唯恐惊动了那人,眼前的美景便会烟消云散。 很快,萃雪推开殿门,捧着苍山玉雪莲走到曜身后。 “曜侍人,殿下差人送来一盆莲花。” 曜抬起头,转身看向萃雪手中的莲花,羽环虚和厉延庭不约而同退到了墙角,心里有种偷窥的即视感,好在曜并没有发现院子里还有其他人在。 此刻羽环虚的心里竟然你难得紧张起来,不知道曜喜不喜欢他送的东西,却看曜目光落在莲花上数息,脸上浮现诧异的神情。 “这是……苍山玉雪莲?” “赵公公似乎是这么说的。” “替我谢过殿下,你先下去吧。” “是” 曜从萃雪手中接过莲花,手指小心翼翼碰触花瓣,确实是苍山玉雪莲,这可是极为难得的药材,他先前不过随口提了一句,羽环虚竟然真的寻了来,曜突然觉得羽环虚伪装的痴情并非一无是处。 想制的药有着落了,曜心情大好,嘴角微微翘了起来,虽然只是一闪而逝,却被暗处密切关注的两人捕捉到。 两人皆是心神一震,没想到冷淡如曜也会笑,笑起来还那般好看,如冰种的翡翠落下石皮,细碎的阳光破开云层,春风吹皱一池春水,那一瞬间展现出的潋滟举世无匹。 咚咚咚…… 不知道是谁的心跳响起,羽环虚和厉延庭对视一眼,又不约而同的别开眼,心中的不平静只有自己知道,直到曜回到殿中,窗口再看不到他的身影,两人才觉得坏掉的心脏恢复正常。 “时候不早了,延庭告退。” 羽环虚随意点了点头,厉延庭转身离去,颇有种落荒而逃的感觉,羽环虚此刻却没了心思看厉延庭笑话,他隐约感觉到有些事超出了控制,却找不出错处。 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羽环虚才冷着脸离开了,笑脸示人的羽环虚少有这般阴沉的时候,宫人都在猜测是谁惹了六皇子不快,听说六皇子是从曜侍人宫里出来的,难道曜侍人要失宠了? * 回去的路上,厉延庭一直沉默,眼看世子府快到了,厉延庭突然将凌霄叫到面前。 “之前让你查的事如何了?” “回世子,还没有消息,烛国没有任何一种势力包含那种神秘图案。” “继续查。” “是” “对了……” “世子还有什么吩咐?” 厉延庭停顿了片刻,才有些别扭的开了口: “玲珑坊的小倌都喜欢什么?” 凌霄愣了一下,不明白厉延庭怎么突然问起这个,难道曜公子还被困在宫里,世子就想另觅新欢吗? “世子是看上玲珑坊的那位公子了?” “不是,我是说曜,他喜欢什么你可知道?” 凌霄放下心来,思索了一下。 “世子送些珍稀药植或者医术典籍之类的,曜公子应该会喜欢。” 厉延庭眼神复杂的看着凌霄,自己的属下竟然比自己了解曜。 “你怎么知道?” “从前曜公子在府内看的都是医书,想来对医术很有兴趣。” “……去帮本世子找找,有没有什么医书孤本。” “是” * 曜拿到苍山玉雪莲之后就开始捣鼓自己那些瓶瓶罐罐,一入宫门深似海,多一点保命的东西在身上总是好的。 眼看天色晚了,萃雪打好热水提醒曜该休息了,曜点了点头,放下手上的东西进了内室沐浴。 收拾妥当后,曜刚在床上躺下准备睡觉了,房间的门就被人扣响,萃雪熄灭烛火的动作一顿,冲着外面喊了一声。 “谁啊?” “萃雪姑娘,赵公公来了。” 赵公公是六皇子身边的人,这个时候来做什么?萃雪拉开房门走了出去,果然看到赵公公站在门口。 “曜侍人何在?” “回公公,侍人已经歇下了。” 听到萃雪如此回答,赵公公面有难色。 “快让曜侍人准备一下,殿下召他过去。” “这么晚了,殿下见曜侍人做什么?” “这是你该问的问题吗?” 赵公公没好气的瞪了萃雪一眼,萃雪立马塞了一锭银子过去。 “曜侍人初来乍到,还请公公照拂一二。” 赵公公掂了掂银子,压低声音解释起来。 “看殿下的意思,应该是要你们曜侍人侍寝,所以赶紧去准备吧。” 萃雪:“……” 隔着房门的曜:“……” 羽环虚突然抽什么疯,曜好不容易送走了疯狗一样的厉延庭,现在又要疯一个了吗? * 赵公公回了若虚宫,羽环虚正坐在榻上下棋。 “事情办好了?” “是,已经将您的意思透露给曜侍人了。” “行了,你退下吧,叫曜侍人进来。” “奴才告退。” 赵公公从殿里一出来,萃雪就迎了上去,看起来比曜还要迫切。 “殿下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曜侍人,请进吧。” “……” 曜走进宫殿,朱红的殿门在背后合上了。顶着男宠的名头过了这么多时日,曜还是第一次来羽环虚住的地方,房间里的布置自然是华贵异常,四角点了烛火,照的房间透亮。 曜看见羽环虚坐在软榻上,身上只着中衣,看样子是临到睡了突然兴起将他叫了过来。羽环虚的面前摆了一个小桌,小桌上放着棋盘,他将手中的黑子落下,转头朝着曜看来。 曜的头发还有未干透,因为赵公公催的紧,只是用发带束了了事,身上穿着和白日相差无几的白色长衫,夜间风凉,额外加了一件锦缎披风,衣领边缘有一圈绒毛,簇拥在曜脸侧,显的他面容如玉,不似凡人。 羽环虚定眼看了片刻,对着曜招了招手。 “站着做什么,过来坐。” 曜于是走到羽环虚对面坐下。 “可会下棋?” “会” “正好,我缺个对手,该你了。” 曜目光在棋局上端详片刻,因着是羽环虚自己与自己下的,白黑两子看起来旗鼓相当,实际上一攻一守,白子从一开始就比较被动。 曜本身棋艺不差,又在玲珑坊待了一段时日,很快就有了决断,手指夹起一颗白子放在棋盘上。 棋如玉,人如玉,端的是赏心悦目,再看曜所下之处,羽环虚立刻扶掌而笑。 “妙啊!看过曜公子剑舞惊人,没想到棋艺也这般不俗,你可真是本殿下的知己了。” “殿下若缺一个对弈者,满宫皆是,按照这个要求,殿下的知己岂不是太多了?” 果然,又被怼了。 “本殿下今日才送了你一盆莲花,你就不能对我好点?” “殿下厚爱,曜感激不尽。” “那便陪本殿下下完这一局吧。” “是” 两人来回了数子,就在曜以为羽环虚真的只是叫他来下棋的时候,羽环虚落下黑子,白子立刻损失来一大片。 “我若是赢了你,可有什么奖励?” “殿下想要什么奖励?” “今晚留下来陪我。” “嗯?” “我听闻你在世子府时,常与襄王世子同床共枕?” “……” 曜的沉默显然让羽环虚想到了不好的方面,唇角的笑意淡去。 “怎么,襄王世子可以,本殿下就不行?” “……若是殿下输了呢?” “那本殿下也答应你一个请求。” “好” 然后曜就捻起白子,转守为攻,将羽环虚杀了个七零八落,一局结束,曜赢了。 羽环虚虽然挫败,但并非输不起的人。 “说吧,什么请求本殿下都答应你。” “不必了,曜收了殿下的莲花便是欠了殿下一份人情了,时候不早了,殿下早些歇息,曜告退。” 曜站起身朝外走去,临到门口羽环虚忽然叫住了他,似玩笑又似试探的问了一句。 “若是本殿下说不想与你逢场作戏了呢?” ”曜身份卑微,但凭殿下做主。” “此话怎讲?” “当初在玲珑坊是殿下定下的规矩,即便入了宫,曜的生死也只是殿下一念之间的事,殿下又何必询问我的想法呢?” 羽环虚蓦然想起玲珑坊中厉延庭和顾远景那一场比试乃是他挑起的,因此险些害的曜丧命。他先是伤了曜,又存着利用他辖制厉延庭的心思与他逢场作戏,难怪曜一直对他冷淡的紧。 想明白一切,薄情如羽环虚,竟然在这一刻感受到几分苦涩。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3章 薄情 “听说昨夜殿下召了萧侧妃侍寝,萧侧妃怕是要复宠了。” “复宠就复宠,与我们落雪轩何干?” “萧侧妃一向不待见曜侍人,如今曜侍人失了宠,还不知道要怎么闹腾呢。” “曜侍人失宠了?” “红樱姐姐你还不知道?昨日殿下从落雪轩离开的时候脸色可难看了,必定是曜侍人惹怒了殿下,而且昨晚本该是曜侍人去若虚宫,不知怎的很快就回来了。” “那可怎么办,我刚塞了银子调到落雪轩来,会不会跟着曜侍人一起倒霉啊。” “萧侧妃那个性子你也知道,曜侍人得罪了她不会有好下场的,我等还是尽早谋个出路吧。” “说的是。” 两个宫女在墙角嘀嘀咕咕,这种事在宫里再正常不过,只是偏偏不凑巧被主人听了去。 “底下的奴才竟然敢如此编排主子,奴婢这就去撕烂她们的嘴!” 萃雪说着就要去收拾那两个丫头,曜叫住了她。 “随她们去吧,不是什么值得在意的事。” “可是……” “你堵的住她们的嘴,难道还能堵住满宫的?” “奴婢没用。” “行了,去将屋里那盒襄王世子送的参片拿出来,我等下要用。” 曜一边将碾磨好的药粉倒入小盅,一边吩咐萃雪,萃雪只能压下怒气走了。 接下来几日,曜闭门不出,羽环虚也一反常态,一次也没有找过他,若虚宫里的流言越传越烈。 落雪轩里已经有不少宫人寻了由头离开,管事们对待萃雪的态度越来越轻幔,有一次甚至送来了下人吃的饭食,萃雪看到之后在宫里发了好大的脾气。 曜倒是没什么反应,坐下之后随意用了一些素菜就去捣鼓他的药了,进食对他只是维持生存必须做的事,山珍海味或是粗茶淡饭差别并不大。 “侍人,这些奴才都已经欺到您头上了,我们不能再坐以待毙,我这就去见殿下。” 萃雪气冲冲的就要离开,谁知拉开门正好和人撞到一起。 “你到底长没长眼睛啊!” 宫女毫不留情指责起萃雪来,萃雪认出她竟然是萧明燕身边的采薇,心里有些不满。 “你来这里做什么?” “萧侧妃听闻曜侍人善剑舞,琴弹得也不错,叫曜侍人过去解个闷。” “这是什么意思?我们侍人又不是艺妓,凭什么去给她解闷。” “可不就是妓吗?听说曜侍人以前在玲珑坊的时候这样的事可没少做,贩夫走卒都看得的东西,我们萧侧妃看不得?让他过去还是萧侧妃抬举他了。” “你——” “快些吧,免得让我们萧侧妃等久了,到时落雪轩的人还能保住几个就不好说了。” 萃雪还想再说什么却被曜制止了。 “劳烦姑娘在外间等候片刻,我换身衣裳就来。” 曜的声音和他人一般清冷,听起来却不觉得傲慢,采薇见他这般好说话,又长了一张俊朗的面孔,面上的嚣张收起来几分,去外面等着了。 等到房门合上,萃雪立刻走到曜面前。 “一会儿侍人您先找机会拖住采薇,奴婢去找殿下。” “你以为萧侧妃解禁数日了,为何今天才找上我?” “这……” “走吧,去见见羽环虚。” 萃雪总觉得曜的表现说不出的古怪,像是早有预料一般,这些日子她一直和曜待在一起,不该曜知道的事她不知道啊。 * 曜换了一身出门的衣裳,跟着采薇离开了落雪轩。听说能见羽环虚之后,萃雪一改之前的担忧,竟隐隐有期待之色,曜见了心里产生了微妙的违和感。 果然,采薇将曜领到了若虚宫。 大殿之内,羽环虚斜靠在上首,发冠歪斜着,衣襟松散开,露出大片胸膛皮肤,姿态比之往日懒散许多。 萧明燕坐在他身边,玉手端着一杯酒送到羽环虚嘴边,羽环虚就着她手喝了,她立刻欢喜笑了起来,靠进羽环虚怀里。 好一副郎情妾意的场景,何必要再叫一个人来煞风景,曜叹息一声,走到殿中行了一礼,态度不卑不亢,羽环虚垂着头没理会他,萧明燕则趾高气昂指着放在一旁的琴说到: “琴已经备好了,曜侍人请吧。” “不知萧侧妃想听什么曲子?” 萧明燕冷笑一声。 “就弹一首‘不得好死’吧。” “诺” 曜撩开衣摆在琴后坐下,素手拨动琴弦,一阵梵音响了起来。 “你弹的什么鬼东西?” “回萧侧妃,是《往生咒》。” “你故意咒本宫死?” “曜是为侧妃着想,上天尚有好生之德,侧妃出口便是杀生,恐不得善终。” “大胆!你竟然诅咒本宫不得善终,来人啊,把这个贱-人给本宫抓起来!” 侯在殿里的宫人看了一眼上首不知道在想什么的羽环虚,有些为难。萧明燕气的站了起来,指着最近的一名宫人。 “怎么?没听见本宫的话吗?还不快动手!” 依旧没有宫人动手,萧明燕顺风顺水惯了,哪曾想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你们反了?连本宫的话都不听了?信不信本宫将你们都处置了!” 曜看萧明燕到现在还是执迷不悟,才明白可怜之人必有可恶之处,也不再劝说,却没想萧明燕指使不动人,恼羞成怒之下竟然走到他面前,不依不饶要扇他一耳光。 曜退后一步避开了,萧明燕的脚不小心踢到了琴案,桌上的琴摔到地上,裂了,这行为无疑是往自己坟头上添了一把草。据曜所知,这把琴并非普通的琴,而是乐器榜上排名第八的“人不归”,羽环虚留着它必然是有原因的。 乐器榜乃是曜在玲珑坊知道的,风泽息收藏有其中排名第五和第六的一箫一笛,分别叫做“三世劫”和“半生缘”,取“愿渡三世劫,换取半生缘”之意,曜曾经有幸见过一次。 “够了!” 羽环虚的声音自上首响起,萧明燕才惊觉太莽撞了,就算急着除掉曜也不该做的这般明显。 “殿下,臣妾并非有意——” “这琴本是我母妃唯一的遗物,如今却被你摔坏了,萧明燕,你可知罪?” 萧明燕没想到这琴还有这么大的来头,脸色白了一瞬。 “殿下,你听我解释——” 话未说完,便被羽环虚打断。 “萧侧妃心思狠毒,德行有亏,带下去,赐白绫。” 萧明燕猛然抬起头,殿下竟然要因为一张琴赐死她?这在以前她想都没想过,对了,一定是因为殿下太生气了,她只要服个软认个罪就好了,这种事在以前不是没发生过,萧明燕压下心里的不安,立刻跪在了地上。 “殿下,臣妾错了,请您再给臣妾一次机会,臣妾真的知错了,这琴我会找人修好的。” “犯下的错岂是三言两语就能弥补的……” 羽环虚幽幽然开口,眼中再不见半点温柔,仿佛刚才的柔情蜜意只是错觉,萧明燕终于明白这琴不过一个借口,羽环虚早就决定要除掉她了。 “殿下,臣妾侍候你多年,一心一意对你,你非要如此狠心?” 羽环虚没有回答,甚至连看也没有看她一眼,宠的时候可以无所顾忌,舍弃的时候也可以毫不留情,这便是帝王家了。 想到前几日母家的来信,她还劝说父亲主动向殿下请罪,萧明燕觉得自己简直蠢的无可救药,只恨自己看透的太晚,把负心人当作有情郎,赔了自己,还连累家族! 在被侍卫拖下去的时候,萧明燕目光一刻也不曾离开过羽环虚,她要记住这个人,做鬼也不放过。 “羽环虚你这般薄情,我诅咒你永远也得不到所爱!” 萧明燕的模样实在太怨毒,声音太凄厉,殿里的宫人都有些不自在的别开眼,似是不忍心,只有曜冷冷清清的站着,丝毫不受影响。 “永远……得不到……么?” 羽环虚呢喃了一句,自己都笑了起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只要能坐上那最高的位置,什么是得不到的! 羽环虚又看向一旁的曜。 “你也觉得本殿下薄情吗?” 曜没说话,羽环虚已经自顾自接了下去。 “本殿下给了她宠爱,她便肆无忌惮残害宫嫔,给了她母家信任,他们却在本殿下落难之时另投他主,现在竟然怪本殿下薄情?这是何道理?” “这难道不是殿下你想要的结果吗?” 曜不信这些事羽环虚不知道,但他选择了冷眼旁观,甚至在萧家的事情上加了一把火,这个男人将所有人推到必死结局,还用一副受害者的口吻叙述出来,已经是浸透到骨子里的薄凉。 羽环虚笑了,这笑容有些复杂。 “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你啊,现在你是不是对本殿下失望透了?面对着一个如此冷血无情,连枕边人都算计的人,你不该感到害怕吗?” 曜默然,早在厉延庭派人给他送参片的时候他就知道了,六皇子近段日子惹了老皇帝不满,多半是因为那晚闯红鸾宫的事,上早朝的时候被老皇帝多次申斥,朝中威望一落千丈,不少门客都暗地里投向了四皇子阵营,萧明燕的父亲萧权便是其中之一。 萧明燕多年未有孕已经让萧家对羽环虚不满,加上羽环虚还故意禁足了萧明燕,是以一发现羽环虚有失势的苗头就顺水推舟反了。 这段时间厉延庭没有进宫就是在处理萧权的事,就现在结果来看,萧家已经完了,这本是曜预料中的事,他没有预料到的是羽环虚对萧明燕的态度。 萧明燕虽然是萧家人,却对羽环虚用情至深,羽环虚本可以留她一命,随便找个偏殿养着,但是他没有,一尺白绫赏下去,干净利落的堪称冷酷。 曜无意于同情萧明燕,萧明燕手上的人命都不知道有多少条,现在不过是轮到她自己,也对羽环虚的手段不在意,所以只是在最初诧异了一瞬便恢复了正常,这种表现让羽环虚有些失望,又很愉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4章 生不如死 曜捡起地上的‘人不归“,指腹抚摸过琴角开裂的地方,可惜了这一把好琴。 “你若喜欢,我让人修好了送过去。” “这乃是你母妃的遗物,岂能随便赠人?” “死物而已,送与知音总好过蒙尘。” 玉环虚的声音很平淡,带着一股漫不经心,分明方才才因为萧明燕摔坏琴赐死了她,现在却又说出这样的话,这个人还真是…… 曜目光看向羽环虚,总觉得此时羽环虚的表情说不错的古怪,似嘲弄又似悲凉,最终皆掩埋与玩世不恭。 曜无意于揭人伤疤,所以什么也没问,只是将琴放回琴案上。 “多谢殿下美意,只是无功不受禄,且它的归处也不该是我。” 羽环虚眼神幽深的注视着曜。 “你便是一心要与本殿下划清界限了,可知你已经没有出宫的机会,或许这一辈子都要陪着本殿下了。” 羽环虚本以为曜经历了前段时间的冷落,就该知道在这宫里讨好主子才能活得舒坦,没想到曜还是如此冥顽不灵。 “罢了,你既然不识抬举,那便算了,回去吧,这段时间就不要离开落雪轩了。” 这就是禁足的意思了,好在曜性子喜静,也不是什么大事。 “……是,曜告退。” 离开了若虚宫,萃雪终于松了一口气,有种劫后余生的感慨,方才萧明燕被拖下去的模样实在吓到她们了,至今心有余悸,而这件事也很快传进了整个若虚宫的人耳里。 萧明燕这般飞扬跋扈的性子,在若虚宫作威作福多年,谁能想到仅仅是摔坏了一张琴就被处死了,她们自问没有萧明燕的份量,所以个个战战兢兢,唯恐撞上羽环虚的枪口。 接下来这段时间,曜即便被禁足在落雪轩,也感受到若虚宫人人自危的气氛,而这种气氛在羽环虚处死两个宫女之后达到了顶点。 说起来这两个宫人曜还知道,正是瞅准曜不受宠从落雪轩离开的的红樱和绿桃,两人倒霉的原因也很简单,在背后议论六皇子母妃,被六皇子听个正着。 可见嚼舌根这种习惯在宫里活不长,曜不跟她们见识,别人可不一定。绿桃和红樱的下场极惨,被人生生拔去了舌头,挑断了经脉,洒了毒粉,扔在牢房里等死。 “听人说这两人哀嚎了三天才断气,有宫女偷偷看了一眼,回来之后就病倒了。” 萃雪在若虚宫做了多年事,还是第一次见到羽环虚发这么大的火。曜一边将药丸倒进玉瓶里,一边头也不抬的回了一句。 “那宫女可是你朋友?若是就去看看吧,你似乎很担忧的样子。” 萃雪惊了一瞬,有些慌张的摇了摇头。 “不,不是的,奴婢只是担忧侍人您被牵连。” ”两人已经离开落雪轩,有什么好牵连的,况且我如今尚在禁足中,羽环虚怕是想不起我这号人。” 话刚说完,院中就传来一连串的行礼声,随后房门被人推开,醉醺醺的羽环虚出现在门口,步伐虚浮,红着眼睛走向曜。 “都下去,没有本殿下的吩咐,谁也不准进来。” 萃雪简直不敢相信面前的醉鬼是她运筹帷幄不动声色的六殿下,一时愣在了原地。 “听不见吗?还不快滚!” 萃雪匆忙朝外走去,出门之时飞快回头看了一眼,正好看到羽环虚将曜压在床上,心被刺痛了一瞬,离去的脚步凌乱了许多。 * 曜触不及防被一个醉鬼扑倒,这会儿倒在床上还有些懵,从羽环虚身上传来的酒味熏的他难受,偏偏这人还像是空旷了好久一样疯狂拉扯着他的衣裳。 回过神来曜一把推开羽环虚,刚从床上坐起来就又被羽环虚压了回去,羽环虚从背后环抱着曜,嘴唇凑到曜的颈侧,吻的毫无章法。 曜皱起了眉,声音也冷淡下来。 “羽环虚,放开我,我知道你没醉。” 羽环虚仿若未闻,大力扯开曜的衣襟,露出半片背后的皮肤,曜的皮肤极白,沾一下就发红,羽环虚从脖子沿着脊椎一路吻下去,留下一连串雪地上盛开的红梅。 曜没有再说话,他垂着头,无人看得见他的表情,墨发披散在肩头,虚虚实实遮掩露出的肌肤,长长的白色衣摆垂落床沿,被冷白的月光照耀着,滴落出的寒意像水一样沉在地上。 羽环虚看着曜,近在迟尺,却又如此遥远,心口被压的喘不过气,他放开曜,从床上站起来,声音多了几分嘶哑。 “抱歉。” 曜立起身,如玉的手指捏着衣襟拢上肩头,缓慢而又细致的规整了衣裳,他看起来平静极了,连衣裳上一丝褶皱都不忘抹平,羽环虚有时候爱死了他这幅冷清的模样,有时候又恨不得撕碎他这层表皮。 “既然清醒了,殿下请回吧。” “我想带你去一个地方。” 曜没说好,也没说不好,羽环虚迫不及待吩咐人准备好马车,伸出手想托他起身,伸到一半又收了回来。 本以为有了进一步接触他便会厌倦,谁知道一时放纵后更加不敢沾染,怕亵渎了他,也怕更加遥不可及。 两人并肩走出房间,侯在门口的赵公公诧异羽环虚这么快就出来,目光在曜身上顿了一下,也看不出丝毫异常,难道殿下不是来找曜侍人侍寝的,是他想茬了?两人就是单纯的友人关系? 夜已经深了,两人乘着马车离开皇宫,出了京城,到了京郊一座宅邸停下来。曜发现这宅邸修的极大,布置的也好,应该是羽环虚在宫外的一处居处。 而在这宅邸之下,竟然建着一座守卫森严的地牢,地牢口被一堵厚重的石墙封着,依靠机关打开,地牢之中还布置着不少危险的陷阱。 曜本以为关在地牢中的是个极危险的人物,却没想到见到的人双眼被挖,手脚被砍断,肩胛骨上穿着锁链,因为关的时间太久了,锁链和肉都长在一起。 任凭曜怎么看,这都是个残的不能再残的废人了,不可能逃的出去,羽环虚为何要废这么多心思搞座地牢?而且看被囚之人的伤口,有新有旧,有的甚至是今天才留下的,羽环虚一直在折磨他。 “这人是谁?” “废太子。” 曜惊了一瞬,传闻太子因惹怒皇帝被废,囚禁宗庙,怎么会在此处? “想问我为什么这么做?” “你与他似乎有极深的仇恨。”要不是深仇大恨也做不到这个地步吧…… 羽环虚走到地牢前,目光注视着牢中的废太子,脸上流露出奇异的微笑,一字一句说起他的过往——那些几乎被埋在深宫的事情。 “我的母妃乃是宫里的乐妓,弹的一首好琴,因一首曲子被皇帝看中,赏下了那张‘人不归’,可一夜宠幸后就忘在了脑后。 母妃胆小懦弱,不敢去争宠,就在其他嫔妃的欺凌下过着困苦的日子,直到我出生了,就是那么凑巧,那一夜宠幸她怀孕了。 宫里的女人再也容不下她,想方陷害她,很快她就被皇帝彻底厌弃,带着我搬进了宫里最冷僻,残破的宫殿。 我长大的那几年很艰难,宫里任何一个太监宫女都敢欺凌我,母妃除了躲在屋里哭,连出来说上一句话都不敢。 我不怪她,她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又怎能保护我?我只希望自己能慢慢强大,于是我学会了笑脸示人,获取周围人的喜爱,如此可以少受些折磨。 有一次,年幼的太子踢飞的蹴鞠落进了小院,宫人冲进小院掀翻了所有东西,还是没有找到,太子生气了,怀疑是我私藏了蹴鞠,要惩罚我与母妃。 我为了保护母妃,在廊下跪了三天三夜,那时的雪冷的刺骨,母妃一次都没来看过我。 当我晕倒被送回去之后,我听到母妃在哭泣,她说如果不是我的出生,她就不会被其他娘娘针对,还怪我私藏了蹴鞠,惹怒了太子,以后她在宫里更加没办法过日子了。 那时候我才知道,母妃不仅不信任我,她竟然是恨着我的,恨我这个亲生儿子给她带来了厄运,多么可笑,本来是她将我带来这个世界,却怪我害惨了她。 这次事情之后,我膝盖差点废了,太子却依旧不放过我,带领宫人以折磨我为乐,我生不如死,但咬着牙不让自己死掉,这样的日子我一过就是许多年。” 羽环虚叙述的声音平静无波,就是这种平静才让人觉得可怕,接着,羽环虚转过头,对着曜笑了笑。 “对了,你知道吗?那个蹴鞠,其实是太子自己藏起来的,他只是想捉弄我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5章 半斤八两 即便已经将太子施加的痛苦系数奉还,羽环虚却没表现的多么畅快,他这二十几年都活在冷漠里,没有感受到丝毫善意。 父皇高高在上,从没想起过他这个儿子,甚至任由其他儿子欺凌他。相依为命的母妃视他为拖累,连他的出生都当作他的过错,对他遭受的欺凌冷眼旁观。 背负了太多仇恨,就养成了戴面具的习惯,以至于对谁都是一副风度翩翩笑意吟吟的模样,下起手来却毫不留情。 曜不想评价羽环虚的经历,只是有一点颇为在意。 “你的母妃,怎么死的?” “你以为呢?” 羽环虚脸上又浮现那抹奇异的微笑,想起那个女人卑微的一生,还有她在雪夜里的哭泣,字字句句像针一样刺入他心脏。 “既然活得那般痛苦了,为什么还要活下去呢?于是我送她去解脱了。” “……” 说实话,曜并不相信这一点,越是孤独的人就越会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抓住最后一点依靠,即便知道靠不住,没有玉石俱焚的勇气,剩下的就只有自欺欺人,羽环虚恰好是后者。 “你看,我本来就是一个薄情的人,谁拦了我的路我便除掉谁,你亦如此,在这宫里不薄情就活不下去。” 曜再次沉默了下来,这沉默让羽环虚有些烦躁,这人为什么就不能有一点正常人该有的反应? “你就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 曜盯着羽环虚的眼睛,漆黑如镜的瞳仁似乎能看穿一切。 “殿下随心就好,不要再为难自己。” “为难……” 羽环虚呢喃着这两个字,忽然笑了起来,从小到大,旁人皆叫他隐忍,叫他蛰伏,叫他记住仇恨,第一次有人告诉他不要为难自己。 “你这是在同情本殿下吗?” “殿下已经今非昔比,不需要任何人同情,况且曜与殿下的情份也没到那个地步。” 别说情份了,经历先前的事,曜应该对他还有不少厌恶,羽环虚却被他这毫不留情的一句话愉悦到了,压在心底多年的怨气忽然散去不少。 ——都是死人了,他确实不该再为难自己。 “时候不早了,我们出去吧。” 曜没有异议,两人离开地宫,推开门,夜风呼啸,明月高悬,羽环虚站在庭院中,抬头端详着头顶的月牙,站了许久,羽环虚忽然转头看向曜。 “你说,皇宫里最高的位置,能不能摘下天上这轮清冷月?” “殿下说笑了,月亮隔得远才看着小,真正落下来怕是人间浩劫。” “……” 羽环虚发现曜这人聪明的时候敏锐的一塌糊涂,装起傻来也是一套一套的,挺风花雪月的氛围能被他搞的乱七八糟。 算了,这种事急不得,已经半夜了,羽环虚没有再带着曜回宫,反正这处府邸什么都有,干脆便在此处休息一夜。 “只是客房没收拾出来,今夜恐怕要曜公子与我将就一夜了。” “好” “如果你不愿意,那我——你说什么?” 羽环虚已经做好了被曜拒绝的打算,却没想到曜答应了这般干脆,幸福来的太突然,一时竟有些难以置信。 “我说好。” 然后曜就转身回房间了,半晚而已,他不是矫情的人,不想委屈自己,又不能让羽环虚睡地上,所以挤一挤也就过去了。 * 第二日,曜本以为自己会被羽环虚叫醒回宫,却没想到在此之前就被吵醒了,身边的羽环虚已经不见了,院子里传来了两人的说话声,其中之一,正是羽环虚,而另一个…… 厉延庭听说羽环虚带着曜出宫了,两人还在宫外留宿,一大早就火急火燎的赶了来,并且不管侍卫的阻拦闯了进来,将羽环虚吵醒了。 “襄王世子这是做什么?” 羽环虚嘴角虽然含着笑意,但不难看出他已经生气了,他知道厉延庭这么迫不及待赶过来是为了什么,正是因为知道才不爽。 以前他乐意让厉延庭跟曜接触,好方便他更好的牵制厉延庭,如今他自己也对曜存了心思之后,情敌见面,就不是那么和平了。 “臣记挂殿下安危,一早赶过来护驾。” 虽然这样说着,厉延庭的目光却不断往羽环虚四周的房间瞄,寻找曜的身影,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样子不要更明显。 恰在此时曜换好了衣裳,拉开门走了出去,一眼就看见了院子里对峙的两人。 厉延庭为了处理萧家的事,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见到曜,见他出现,还没来得及高兴,猛然想起曜出来的房间正好是方才羽环虚出现的地方,厉延庭的瞳孔剧烈收缩。 “你们昨晚睡在一起?” 即便隔着几米远,曜也能听到厉延庭咬牙切齿的声音,显然是被气的不轻。他心心念念的人,自己都没舍得下口,竟然被羽环虚捷足先登了,这种怒火可想而知。 “曜侍人是本殿下的男宠,与本殿下睡在一起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看到厉延庭醋味翻腾,此时羽环虚的心里真是无比畅快啊,若是以前,为了不得罪厉延庭,他必然不会这么说,现在却巴不得厉延庭再误会一点,最好彻底断了他心思。 羽环虚的话证实了心中猜想,厉延庭简直要气炸了,若非顾及对方的身份,这会儿他便送他去见阎王。 “他!是!我!带!回!来!的!” “那又如何?” 丝毫不在意厉延庭铁青的脸,羽环虚似笑非笑的回了一句。 “襄王世子不是一向看不起曜是戏子吗?怎么,如今便要反悔了?就算是你愿意,也要看曜侍人愿不愿意跟你回去。” “你——” 曜愿意跟他回去才怪了,想起之前自己在世子府对曜做的事,厉延庭恨不得回去拍死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自己,不,不仅是世子府,在玲珑坊的时候他就不该伤了他。 若是早知道自己有一天会这般思念一个人,厉延庭哪还有那么多的耍不完的大爷脾气,若是早知道……哪有那么多早知道! 但是厉延庭真的不甘心,他第一次对一个人牵肠挂肚,怎么能如此轻易放手。 “殿下以为自己就稳赢了吗?他现在留在宫里不过是形势所迫,与殿下似乎并无多少情意。” 先前厉延庭被气昏了头,现在冷静下来才想明白,自己当初那般逼迫他,曜都不肯低头,现在怎么会轻易委身人下。再则以羽环虚腹黑的性格,若是真有把握,也没必要来刺-激情敌。 厉延庭的话显然踩到了羽环虚的痛脚,他自问撩人方面还是有几把刷子的,一旦找好了方法这人也就手到擒来,京城里被他迷了心的姑娘小倌不知道有多少。 偏偏到了曜这里一点用都没有,连他以前最不屑的酒后乱X都用了出来,也没见的曜多看他几眼,可见他在对方心里的份量少到何种地步。 于是两个人吵了一顿才发现,五十米笑一百米,真的没啥好争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6章 故人 两人歇了争吵的心思,齐齐看向曜,曜正在专心系披风,感受到两人的目光,随口问了一句: “是要启程回宫了吗?” 竟是丝毫没提两人争吵的事,即便那话题的主角是他,即便两个男人都明里暗里表达了自己的心思,他还是不放在心上。 被无视到了这般地步,羽环虚心里有些不是滋味,随后又反应过来,现在曜可是待在他的若虚宫里,近水楼台先得月,他也比厉延庭有把握,不急在这一时。 “嗯,马车已经备好了,我们走吧。” “好” 曜朝院门口走去,走了两步就被厉延庭伸手拦住了。 “你不能跟他回去。” 曜还未开口,羽环虚就已经将人拉到了身边。 “襄王世子,曜是我的侍人,这是父皇都认定的事,世子想要违抗皇命吗?” “老皇帝还说了曜公子只能留在若虚宫,你不一样将他带了出来吗?那晚的事是怎么回事你我都清楚,将他送到你身边是我最后悔的事,我错了一次不会再错第二次,今天曜必须跟本世子走!” 厉延庭分毫不让,两人之间的气氛立刻有几分剑拔弩张的意味。 羽环虚知道以厉延庭无法无天的性子,他若是强行带走曜,没准今天真要见了血才收场,他是政治家,不可能跟厉延庭撕破脸,却又不愿意将心爱之人拱手相让,一时僵持了下来。 曜站了一会儿,见两人争不出个结果,干脆自顾自绕过厉延庭往外走。 “你去哪里!本世子告诉你,你若跟我回去,本世子必然好好待你,你若回宫,本世子有的是法子收拾你!你听到没有!” “......” 这厉延庭说起话来还真是本性不改,若非羽环虚渣起来跟他半斤八两,换个人早投进羽环虚怀抱了。 实际上现在厉延庭也在心里爆锤自己,会不会说话?会不会说话?不会说就别说!瞧你张嘴说的都是什么玩意儿,还嫌给情敌助攻的不够多吗? 不过曜并没有上羽环虚的马车,于是羽环虚也急了。 “曜,你这是要做什么?” “既然世子和六殿下讨论不出结果,不妨将我送回玲珑坊好了。” “不行/休想!” 两道声音几乎同时响起,曜宁愿回玲珑坊也不愿跟他们,厉延庭这暴脾气一下上来了,直接走上前来,拽着曜的手腕就往马上拽。 “别仗着本世子喜欢你就蹬鼻子上脸,你是本世子买回来的,生是世子府的人,死是世子府的鬼,就算本世子不要你了,你也休想跟别的男人!现在就跟本世子回府!” 曜被他拽的踉跄一下,偏偏厉延庭力气大的很,他甩也甩不掉。羽环虚见了脸色一变,立刻上来阻止厉延庭,却见厉延庭直接拔出剑来指着羽环虚。 “殿下,我为你除掉萧家,你将人物归原主,若是殿下一意孤行,休怪臣翻脸不认人。” 羽环虚不为所动,就好似没看见自己面前的剑刃,平静无波的开了口: “襄王世子,这是你我之间的恩怨,不关曜公子的事,先放手吧,你弄疼他了。” 厉延庭低下头去果然看到曜的手腕上青了一圈,他力气本来就大,又在气头上,下手没轻没重,若是生的糙点就算了,偏偏曜又不是他手下那些操练习惯了的兵,比京城里那些少爷小姐还金贵,也不知道玲珑坊怎么养出来的。 “一个男人娘们唧唧的真是麻烦。” 嘴上嘀咕着,厉延庭还是松开了握着曜的手。 “你没事吧?” 曜摇了摇头,只是看着严重,实际上他丝毫感觉不到痛感。 “曜公子,我不愿强求你,愿意去哪里还是你自己选择吧?” “我跟你回宫。” 几乎没怎么考虑,曜就给出了自己的答案,并非因为厉延庭的性格问题,他还有自己的打算。 曜做出了选择,两人没啥好说的,厉延庭虽然气曜不选择自己,但也没再做出强抢的举动,就这么放曜回宫了。 * 京城开始下雪了,曜这些日子都待在落雪轩里捣鼓他那些有的没有,许久没出门了。 “曜侍人,这可是今年的第一场雪呢,听说梅园里有梅花都开了,我们去看看吧。” “也好。” 于是萃雪侍候曜换了衣裳,又披上了羽环虚特地叫人做的狐裘披风,还给曜塞了一个汤婆子,男人用汤婆子倒是少见,但萃雪坚持,曜只好带着了。 两人出了落雪轩,直接往梅园走,果然如同萃雪说的,不少红梅开了,衬着飘飞的白雪,好看极了。 曜走了一会儿,有宫人来请萃雪过去,说是殿下要见她,萃雪本想再叫个人来陪曜,曜以不想被打扰拒绝了,萃雪便离开了,梅园里只剩下曜一个人。 曜随意逛了逛,一直没等着萃雪回来,就想先回去了,走了几步到了若虚宫最偏僻的别院,听到了有人在哭泣。 曜平日里不怎么管这样的事,今日却难得起了好奇心寻着声音走过去,只见墙角根下,一个衣衫单薄的小宫女低着头跪在雪地里,脸被冻的通红,还有一边脸高高的肿了起来,可见是挨打了又被罚跪在着。 这种事在宫里再常见不过,只是这小宫女倒霉,赶上今天下雪,等她跪完怕不是腿都要僵了。 “谁罚你跪在着?” “王侧妃。” 萧明燕被赐死后,羽环虚许久没招人侍寝了,只是不知怎的又提了一位侧妃起来,不过这名王侧妃曜只听过没见过,听说是个低调和善的人,和萧明燕是截然不同的性格。 “王侧妃为何罚你?” “奴婢剪了白梅花送庆余宫,王侧妃不喜欢,将花瓶都砸了。” “就因为几支梅花?” 若是宫女说的是真的,这位王侧妃可跟传闻的不太一样啊。 “算了,你起来吧,不用跪了。” “可是……” “王侧妃那里我会差人去为你求情的。” “谢谢侍人。” “你知道我的身份?” “奴婢有幸曾经远远见过侍人一面,所以认得。” 曜越看这小宫女越觉得眼熟,直接叫她抬起头来,等到小宫女露出正容,向来面无表情的曜露出了惊诧了表情,并且心中的震惊远比表现出来的多。 “灵……” 伴随着这个名字复苏的是遥远的记忆,在那段记忆里,确实有这样一位特殊存在,只是不知道她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而且似乎连记忆都没了。 “侍人?侍人?” 曜想的太入神,竟然没听到灵的问话。 “抱歉,你刚才说什么?” “奴婢问侍人怎会知道奴婢的名字?” “你很像我一位故人。” “因为像连名字都一样吗?” 曜却没有再回答,他只知道灵离开神域了,却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 许久之后,曜将手里的汤婆子塞进灵冻的通红的手里。 “跟我回落雪轩吧,以后也不用回庆余宫了。” “真的……真的可以吗?” “嗯,你穿的太少了,脸上的伤也需要处理一下,我们现在就走。” 曜率先朝落雪轩走去,灵跟在他后面,盯着他的背影,掌心一团温暖在发散,眼睛里有光在闪烁,她想曜侍人还真是温柔啊,是她长这么大遇到的最温柔的人,她一定要好好保护他,于是鼓足勇气开了口。 “……奴婢,奴婢听说王侧妃讨厌一切白色的花,说是看到了就想起曜侍人。” “……” 这也能把锅甩到我头上,可见自己在这若虚宫拉了多深的仇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7章 失常 连绵的藏青色的宫殿沐浴着月光,散发出琉璃一般的光泽,在夜色下显得巍峨又神秘,这里是神宫,神域的中心,诸天万界最尊贵的地方。 曜从长长的台阶上走下来,雪白的衣摆拖曳在地上,他神色冷淡,透露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质,偏偏又长了一副极其清美的面孔,不经意一个眼神足以撩动人心。 没有人知道曜本体是什么,只知道有一天他突然出现在神宫里,得到了神前所未有的宠爱,神一直将他拘在身边,只有神离开的间隙,他才能离开这座宫殿。 台阶下蹲着一个女孩,她垂着头,手指在光滑的青石板上画圈圈。曜走到她面前,轻轻开了口: “灵,你在这里做什么?” 女孩抬起头,看见是曜,开心的扑进曜的怀里。 “你终于出来了,我等你好久了。” 神宫里的其他人都嫌弃她,只有曜愿意跟她做朋友,偏偏曜很难见到,于是她只能天天在这等。 “神域里真无聊,我带你出去玩吧?外面可好玩了。” 曜摇了摇头。 “我出不去。” 灵的神色立刻变得落寞起来,是啊,曜那里也去不了,明明是神域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却没有她这样的小仙自由。 曜没有说安慰的话,手指往天上一点,漫天星光立刻化作流星坠落。 “你看,星雨。” “都说了这个叫流星雨,人类说对流星雨许愿,愿望就能实现。” 曜偏头看向灵。 “你想要什么?” 灵的眼睛映着流星雨,明明灭灭,如同一个对未来充满憧憬的小女孩,她说: “曜,跟我走吧,离开神域。” 曜怔了一下。 “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神总有一天会厌弃你,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 曜笑了笑,浑不在意的模样。 “你这是哪里学来的稀奇古怪的词语?” 灵急了,这么重要的事,曜怎么还有心情开玩笑。 “真的,我们走吧,只要抹除身上的印记,神找不到我们的。” 曜摸了摸灵的头发,不发一语。 * 曜坐在凳子上,手中握着纱布包裹的雪,细致为灵冰敷红肿的脸颊。 从梅园回来之后,曜让灵喝了姜汤,泡了热水,又换上厚实的衣裳,然后才来处理灵脸上的红肿。 王侧妃的宫女下手狠,灵脸上都能看见不少血印,还有被指甲划破的伤口,曜小心抹了药膏,处理好后,已经到了该用膳的时候了。 宫人将饭食送了上来,曜一个人吃不完,又想起灵一天没吃饭了,干脆将她留了下来。 “曜……曜侍人,奴婢,奴婢怎能与您同桌而食?” “不是饿了吗?吃吧。” “可是……” “无需担心,就当是陪我了。” “是” 灵低下头,飞快抹了一下眼睛,拿起桌子上碗筷,她实在饿的很了,一桌饭菜多数进了她肚子。 萃雪下午离开,晚上才回来,进来就看到一个宫女竟然和曜坐在一起,当即厉喝出声: “大胆!” “萃雪,是我让她这样做的。“ ”可是曜侍人,我们落雪轩里从没见过这人。” “她本不是这里的,明日你去仓库里选一件东西带去庆余宫,跟王侧妃说一声,就说这宫女与我投缘,重新拨一个给她。” “是” * 第二日萃雪从庆余宫回来后,再次被羽环虚叫了过去,这段时间羽环虚时不时就要召见萃雪,比见曜还积极,他当然不是不想见,而是不敢。 曜知道了之后只是随意点了点头,并不放在心上,倒是新晋的贴身宫女灵好奇多问了一句: “殿下是喜欢萃雪姐姐吗?” “也许吧。” “侍人伤心吗?其实侍人大可不必伤心,殿下这样花心的人配不上侍人。” “……” 花心的羽环虚这会正在书房里打听新出现在曜身边那个宫女,萃雪觉得这段时间羽环虚对曜侍人太关注了,一天做过的事事无巨细都要向他汇报。 萃雪虽然很开心能见到羽环虚,却不想羽环虚为他人牵肠挂肚,羽环虚问的越多,她就越嫉妒,直到今天,连曜侍人身边一个小宫女都得了羽环虚注意,萃雪彻底忍受不了了。 从若虚宫回来之后,萃雪就看起来不太对劲,曜觉得怪异却没放在心上,直到天色晚了,萃雪走到曜身边: “曜侍人,殿下请您过去。” “这么晚了,可说是什么事?” “殿下没说。” “好” 曜换了衣裳跟着萃雪出门,今日是十五,天上没什么云,能看见一轮圆月,明晃晃的月光照在若虚宫内,将庭院照的透亮,却没看见一个人。 “若虚宫的守卫呢?怎么连赵公公都不在?” “殿下怕人打扰,让人都出去了。” 萃雪随口解释了一句,引路的步伐又快了几分,最后停在了羽环虚的寝殿之外。 “曜侍人,殿下在里面等着,快请进吧。” 曜看见殿中确实燃着烛火,却没听见声音,今日的若虚宫太过冷清了些,不寻常往往意味着危机。 “曜侍人,别让殿下久等了。” 萃雪又催了曜一声,曜转过头看向萃雪,他早在这之前就猜出萃雪是羽环虚的人,只是不知道今日用意何在? 曜最终还是决定去看看,他推开殿门走了进入,殿里只点了一盏灯,大部分地方都是黑的,黑暗的环境往往使人不安,曜独自朝着内室走去,大殿里安静的能听见他的脚步声。 “羽环虚?” 走进内室,床榻之上确实卧着一个人,他背对着曜,身体不断发着抖,手掌抓着锦被青筋暴露,喉咙里有模糊的声音传出来,好似正在承受极大的痛苦。 曜大步走到床边,手掌按住这人的肩膀将人翻过来,露出一张扭曲的面庞,只见他脸上的皮肤一鼓一鼓的,好似有活物在下面活动,曜依稀能辨认出羽环虚的模样。 “这是......中蛊了?我这就去叫人来。” 曜自觉兹事体大,不能擅作主张,况且蛊也不是那么好解的,于是收回手准备离去,却见羽环虚猛然睁开了眼,眼睛里全是血丝,他抓住曜放在自己肩膀的手,一下将曜拽到身前,然后一个翻转就将曜压在床上,直接掐住了曜的脖子。 羽环虚力气极大,掐住了就不放手,一副要掐死曜的样子,曜立刻就觉得不能呼吸了,他伸手拉扯羽环虚的手臂,却如同蜉蚁撼树,一点用处没有。 此时的羽环虚分明已经失去神志,六亲不认,逮谁杀谁,连武功也增长许多,曜突然明白为何若虚宫里的守卫都不见了,这要是出去了,岂不就是灭宫惨案? 萃雪特地将自己引过来,如果不是羽环虚的意思,那便是要除掉自己了,曜自问待萃雪不差,不明白她为何要置自己于死地。 “羽......环...虚你......放手,我......能...救你!羽环......虚,放.......放手!” 曜觉得呼吸越来越困难,似乎下一秒就要被羽环虚拧断脖子,之前在世子府那么惨他都挺过来了,总不能掐死在这里。 曜的手在身上快速翻找,这段时间捣鼓出来的东西他都带着,大部分是救命的,也有杀人的,曜抓住了一瓶能让人短暂昏迷的药粉,抖落出来,羽环虚果然恍惚了一下,曜趁机从他钳制下挣脱出来,头也不回往外跑。 但曜没想到足以让常人昏睡一天的药粉,用在失常的羽环虚身上连一息都没管到,曜刚跑两步就被羽环虚抓住,并且因为先前的行为激怒了羽环虚,曜直接被甩到了一边,身体撞在柜子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打落的花瓶碎片划伤了手臂。 嘶…… 曜虽然感觉不到痛感,却能感觉到身体一下疲倦起来,连起身都做不到了,羽环虚现在完全就是一只怪物,不解了蛊今天命就要搭在这了。 曜想起之前跟羽环虚要的那盆苍山玉雪莲,他用其炼制了一颗丹药,本来是保命用的,现在却只能物归原主了,只是……怎么让羽环虚吃下去了,是个麻烦的问题。 不等曜考虑清楚,羽环虚已经大步走了过来,血红的眼睛,配上扭曲的面孔,跟恶鬼一样,曜手撑在地上,与羽环虚对视,他根本逃不掉,索性也不白费力气了。 片刻之后,羽环虚伸手抓住曜胸口的衣裳,再次将曜提了起来,然后甩在了床上,曜庆幸他没再往地上摔,否则非得残了不可。 手臂上的血腥味渐渐吸引了羽环虚的注意,他走到曜的面前,眼睛一眨不眨盯着曜的伤口,理智似乎有回笼的迹象,曜趁机将药丸塞进了羽环虚的嘴里,并且为了不让他吐出来,还捂住了羽环虚的嘴。 最后的结果当然是曜再一次被羽环虚推了开,这一次他的头撞到了床角柱子上,直接晕过去了。 而羽环虚再吞了丹药之后,皮肤下活动的蛊感受到了危机,开始疯狂的挣扎,连带着羽环虚也开始在殿内大肆破坏,直到精疲力尽,才倒在曜的旁边,睡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8章 死牢 羽环虚撑着胀痛的头从床上坐起来,入眼之处满殿狼藉,每次他牵丝蛊发作之后便是这样,羽环虚已经习以为常。 清醒之后,羽环虚习惯性的朝着手臂内侧看去,寻找那一小块青色印记,却惊骇的发现那一块伴随他十几年的青色印记竟然不见了,他身上的牵丝蛊……没了! 到这时,被忽视的零星的记忆才挤入脑中,昨晚经历的一切开始回放,最后停顿在曜将药塞入他嘴中那一幕,所以是曜救了他,那……曜呢? 羽环虚猛然朝身侧看去,果然看到曜昏睡在床角,纤细的脖子上出现了几道狰狞的掐痕,看着就觉得头皮发麻,手臂被划破一条口子,这会儿虽然凝固了,但流出的血已经染红了大片衣袖。 羽环虚脸色大变,立刻朝着殿外呵斥一声: “人呢?都死了吗?” 赵公公抹着汗走进来,小心的避过翻倒的屏风。 “殿下有何吩咐?” “马上去叫太医来,来晚了提头来见。” “是是是,奴才这就去。” 赵公公火急火燎的离开了,外面等着的宫女得了命令开始进来收拾,每个人都动作小心,连呼吸声都不敢大了,生怕触怒了此时正在气头上的羽环虚。 羽环虚却没心思管他们,此时他的眼底心底全都被一个人占据了,这殿里收拾好还需要一些时间,他干脆将曜抱起来,送到了旁边偏殿里的床上,然后便是焦急的等待。 好在赵公公记挂着自家的身家性命,太医来的很快,请的还是太医院最有威望的徐太医。 “下官拜见——” “少废话,快来看看他如何了。” 徐太医的胡子抖了抖,走到床边开始给曜把脉,把了三息没反应,六息还是没反应,时而皱眉时而摇头,看的羽环虚心逐渐下沉,神色也愈发阴冷。 赵公公跟在羽环虚身边几年了,深知羽环虚发怒的可怕,忙不矢开了口: “曜侍人到底如何了?你倒是说话啊!” “曜侍人身上这些伤都是皮外伤,没什么大碍,只是……” “只是什么你快说啊。” 徐太医摸了摸胡须,叹了一口气,他在宫中见过的宫嫔数不尽数,环肥燕瘦,各有千秋,却远不及眼前这人,然而天妒蓝颜,任谁见了都觉得可惜。 “侍人的身体亏空已久,应该是旧伤堆积,已经损耗了寿命,活不了几年了。” “旧伤堆积?他怎么会有旧伤?” 曜出身玲珑坊,又拥有惊心动魄的美貌,只要风泽息不是想不开,就断不会为难他,后来进了世子府……世子府……羽环虚喉头哽咽了一下,显然又想起了绮陌会当日,他撺掇厉延庭射出的那一箭。 心脏突然被拽紧,羽环虚哑着声音开了口。 “这伤可是他肩上的箭伤,两月前他曾中过箭。” 徐太医摇了摇头。 “曜侍人身上的伤并非一朝一夕造成,而是多年积累,又没有好好休养,这才落下了病根。” 多年积累……羽环虚才发现他对曜的过去一无所知,只能看向徐太医。 “我应该怎样做?” “曜侍人现在的情况好好调养还能多活几年,下官随后会为曜侍人开一个调养身体的方子,殿下让人按时煎服便可。” “没问题,赵德,一会儿拿了方子就去抓药。” “是” 徐太医顿了片刻,宫里人人谨言慎行,这话本不该他说,但他实在不忍心看这样一个美好的人死在这腐烂的宫廷里。 “殿下,曜侍人的伤需要静养,皇宫不是一个好地方,殿下最好能送曜侍人出去。” 羽环虚沉默了下来,他自然知道宫里不是修身养性的好地方,却不舍得就这样放这人离开。 “我知道了,赵德,送徐太医出去。” “下官告退。” 徐太医离开了,半个时辰后,宫女煎好了药送进来,本来准备喂曜服下,却被羽环虚拦住了。 “我来吧。” 羽环虚将曜扶坐起来,靠在自己胸口,接过药碗,舀了一勺药汤,试了试温度,一点一点喂曜喝了。本来是极枯燥的事,羽环虚却做的津津有味,垂下的眼眸中满是情意。 曜昏睡了两日,主殿早就收拾好了,羽环虚却依旧歇在偏殿里,连公务都搬到了偏殿里,照顾曜方面事事亲力亲为,在此期间,灵曾三番两次求见曜,都被人拦在了殿外,直到两日后,曜醒过来。 曜感觉这一次睡了好久,就好像把以前没睡够的觉一下补了起来,醒来之后还有些恍惚。 “你感觉如何?” 平静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曜抬起头,看见羽环虚站在自己面前,神色很是陌生,曜的眼睛开始聚焦,记忆跟着回了笼。 “我无事。” 眼前的羽环虚分毫不见那夜的狰狞,曜却觉得他平静的表象下隐藏着更汹涌的情绪,心里不自觉戒备起来。 “那便好。” 羽环虚点了点头,侧过身对着殿外的守卫吩咐下去: “曜侍人以下犯上,对本殿下不敬,废去侍人名号,押下去,打入死牢!” 曜:“???” 守卫进来,真的将曜押了出去,曜直到进了死牢还有点懵,谁能告诉他为什么他差点被掐死之后救了羽环虚,羽环虚不感谢他,还将他打入死牢是什么操作? 没人能告诉曜,曜只能将疑惑压入心底,开始环顾新的栖身之所。说实话,皇宫里的死牢跟他想象中差别很大,打扫的纤尘不染不说,空间还很大,靠墙的地方放置着一张床,床上也不是什么稻草,而是雪白的锦被,叠的整整齐齐。 空间中央是一张小桌,上面摆放着一套茶具,茶壶是紫砂的,里面的茶也是温热着,而且曜还在墙角看到了熏香,很淡的香味却很好闻,乃是上好的息神香。 左右两边的牢房都是空的,连守卫都没有,似乎整块区域就只关了曜一个人,并且对他很放心,难道皇宫里的死囚待遇都这般好了吗? 过了一会儿,狱卒送来了吃食,很清淡的饭菜,曜却能尝出是御厨的手艺,这下曜就更不明白羽环虚想做什么了,难道是想他临死前吃顿好的? 明明已经睡了两天,曜却又觉得困了,他走到床上躺下,嗅着息神香的香味,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 曜侍人因为以下犯上,惹怒六皇子的消息很快传到了厉延庭耳朵里,厉延庭连夜进了宫。 “曜做错了什么?殿下要赐他死罪?” 踏进书房,厉延庭就迫不及待开了口,眼底有隐忍的怒火。 “本殿下处死一个人还需要理由吗?” “你若是厌弃他了,大可还给我,何必做到这个地步?” “还给你?” 羽环虚轻蔑一笑。 “他从未属于你,谈何借还?况且是他先犯了错,本殿下处置自己的男宠,与襄王世子何干?” 厉延庭没想到羽环虚竟如此薄情,前日子还说心悦曜,这么快就弃如敝履。 “殿下如此行事就不怕我翻脸不认人吗?” “只要曜一日在我手上,你便一日不会背叛我,四哥既然能设计将曜送到父皇床上,若他得了皇位,曜下场只怕好不到哪里去。” “你威胁我?” “襄王世子助我也是助自己,怎么能说是威胁呢?” 口舌之争厉延庭一向不是羽环虚的对手,他今天来也不是为了和羽环虚争论的。 “将曜放出来,我便一心一意助你。” 听出厉延庭是真心实意说出这些话,羽环虚诧异看向厉延庭。 “你就这般在乎他?即便他对你避之不及?” “若不是人在你手里,我自然有办法让他改变心意。” 羽环虚摇了摇头,为厉延庭的天真想法失笑,也为自己的无可奈何叹息。 “人我不会放的,襄王世子请回的。” 厉延庭的手掌一下收紧了,脸上的怒火再也掩饰不下去。 “殿下当真要一意孤行?” 羽环虚不言语,此时不言语便是默认了,厉延庭都被他的反应气笑了。 “好好好,我倒要看看殿下如何处死我的人!” 厉延庭转身大步离开,虽然厉家军在京城比不上北方好使,但他厉延庭要保的人,断没有保不下来的道理。 * 羽环虚与厉延庭不欢而散后便一直待在书房,眼看夜深了,赵公公送来一碗羹汤。 “殿下,子时了,该安寝了。” 羽环虚抬起头,望了一眼天色,想起曜独自一人在天牢,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不急,随我去天牢看看。” 羽环虚起身出了殿门,赵公公跟在他身后,心里止不住叹息,既然如此牵肠挂肚,又何必将人送进天牢呢? * 曜睡到半夜,听到了脚步声,就从床上坐了起来,看到赵公公提着灯将羽环虚引进来,狱卒为羽环虚打开了牢门,羽环虚直接走到床边,深沉的目光居高临下俯视着他。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最后是羽环虚先忍不住。 “你就没什么想问本殿下的吗?” “为什么?” “为什么处死你?还是为什么将你扔进天牢里?” “这不是一个问题吗?” 羽环虚没说话,盯着曜看了片刻。 因为刚睡醒的缘故,曜身上还残留着一股子慵懒的意味,发丝披散在肩头,衣襟微开着,在这昏暗的天牢里,说不出的撩人。 羽环虚上前一步,抬手去摸曜的下巴,被曜偏头避开了,羽环虚轻笑一声,收回了手,没有再进一步动作。 “本殿下心悦你,自然舍不得你死。” “???” 看出曜的疑惑,羽环虚眼睛微眯了起来。 “只是你看见了不该看见的东西,所以必须死。” “你是说……蛊?” “这牵丝蛊是废太子种在本殿下身上的,目的自然是为了折磨我,除非找到母蛊,不然无解,而母蛊在种下之时就被废太子杀死了,否则他倒不是没有和本殿下谈判的资本。” 羽环虚顿了一下,神色有些冷。 “在遇到你之前,我从未想过有人能解这牵丝蛊,每次蛊毒爆发我便生不如死,神智全无,这是我最狼狈的时候,也是我最不愿被人看见的时候。在我脱离废太子的掌控之时我便发誓,我绝不允许有人再看见自己如此狼狈的模样,而你犯了我的禁忌,所以,你必须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9章 遇袭 “你还有什么心愿未了?” “我想见灵。” “那个宫女?你与她到底是什么关系?” 羽环虚的语气已经不是一般的酸了,越是和曜相处就越发现曜是个冷漠的人,并非对某一个人冷漠,而是对整个世界,包括自己在内持冷漠态度。 可是曜对那个宫女却是不同,第一次见面就表现出古道热肠,后来更是将人带在身边悉心照料,要说曜和那宫女没有一点关系羽环虚是不信的,可是任凭他怎么查也查不出所以然来。 曜没有回答,有的事情本来也是说不清的,羽环虚看了他一会儿,抬脚朝牢房外走去。 “我答应你。” * 羽环虚果然遵守承诺,第二日,来送饭的人变成了灵。 小姑娘听说曜受伤了之后就很是担心,奈何人微言轻,连曜的面都见不上,好不容易见到了,又是在死牢这样的地方,于是刚一见面,灵的眼泪就大颗大颗落了下来。 “侍人,您没事吧?我听其他人说,殿下要处死您呜呜呜……” 灵哭的实在太伤心了,曜没有说话,等她缓过来才从身上取出两个药瓶递过去,这还是他被押进死牢前藏起来的。 “……别哭了,我有东西要给你。” “什么……什么东西膈~” 灵脸色一下爆红,捂住自己嘴,期期艾艾的看着曜。 “这两瓶药你收着,白色的乃是留给你救命的,绿色的则是能让人上瘾,逐渐神志癫狂的毒药,以后若是有机会,好生使用吧。” 灵似懂非懂。 “那侍人你呢?” “我自有去处,你不要做多余的事,好生留在宫里。” 灵还想再问,狱卒走进来说时间到了,灵只能依依不舍的离开。 接下来两日,曜除了送食物的狱卒没再见到其他人,若虚宫里羽环虚已经下令处死曜,时间就在明天午时。 半夜时分,曜端坐在小桌旁,面前摆着一杯已经冷掉的茶,今晚月光不显,牢房之内很是昏暗,曜大半身影都隐在黑暗里,只有白皙修长的手掌摩挲着小巧的茶杯。 某一时刻,死牢门口传来几声重物倒地的沉闷声,随后一簇火光乍现,走廊里的壁灯被人点燃,昏暗的死牢立刻明亮了许多。 厉延庭从外面走进来,如同一只苏醒的凶兽,随着他走近,曜从他身上嗅到了浓重的血腥味。 脚步停在曜面前,厉延庭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脸,脸庞上浮现初见时那般狂妄的笑容。 “你就是以这幅表情迎接你的救命恩人?” 曜摩挲茶杯的手指停下来,神色冷淡的看向厉延庭。 “劫天牢是死罪。” “无所谓,今晚就带你回北方,这京城我也待够了。” 厉延庭弯腰将曜抱起来,曜动了动手臂想下来。 “我自己能走。” “先前只收了定金,现在是利息,等回了北方就让你付全款。” “……” 曜想起之前厉延庭在他脖子上种草莓说是定金的事,那所谓的全款…… 曜安静下来,厉延庭抱着他离开了牢房,凌霄在出口等他,还有不知道多少暗卫藏在夜色里。 “世子,已经全部准备妥当了。” “走吧。” 厉延庭将曜抱进了马车里,让凌霄驾车,自己则骑着绝影走在前面,一行人悄无声息的离开了皇宫,直到出了宫门,宫里的火把才亮起来,隐隐有喧闹的声音。 厉延庭带着曜连夜出了城了,因为早就打定主意要走,厉延庭将所有东西都准备好了,连这马车也是特制的,整个车架由生铁打造,赶起路来一点都不颠簸。 不仅如此,车里还铺着厚厚的毯子,皆是上好的动物皮毛,柜子里搁着茶水和吃食,若非刚从天牢出来,曜还真以为自己是去踏青郊游的,厉延庭未免太有恃无恐了些。 出乎曜的预料,直到天亮也没有追兵赶来,看来厉延庭做了不少布置。此时马车已经走在了前往抚州的官道上,旭阳东升,枝头有鸟儿在鸣叫,一切显得宁静又祥和。 车帘被人从外面撩开,厉延庭拿着属下刚打包来的热腾腾的早餐走进来,透过包裹的油纸能闻到蒸糕的香味。 “先将就着,等到了北方你想吃什么都行。” 厉延庭将油纸拆开,摊在曜面前,曜不注重口腹之欲,没什么将就不将就的想法,拿起一块蒸糕慢条斯理的吃起来。 厉延庭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看,总觉得曜做什么都好看的很,一想到以后这人只能跟他待在一起,厉延庭就觉得身心愉悦。 一块蒸糕还没吃完,马车突然颠簸一下,停了下来,厉延庭眉头一皱,立刻对外面呵斥了一句: “发生什么事了?” “回世子,有人求见您,他自称是六皇子身边的人。” 羽环虚!!!他怎么会派人来,难道他早料到自己会劫天牢? 厉延庭撩开车帘走了出去,果然看见赵公公站在路中间,不过并非他以为的被包围了,来的只有赵公公一个人。 “奴才拜见襄王世子。” “羽环虚让你来做什么?可是要阻拦本世子?” “世子误会了,殿下只是让奴才送一封信给世子,说是世子看了自然明白该怎么做。” 赵公公将信递给凌霄,由凌霄转递给厉延庭,厉延庭拆开看了,果然是羽环虚的字迹,还盖有六皇子的私印,做不得假。 从头到尾看起信来,越看厉延庭的脸色就越难看,等到一封信看完,厉延庭脸色已经阴沉的快要滴出水来。 “殿下信中说的可是真的?” “世子若是不信,请人来一验便知。” 厉延庭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马车,神色阴晴不定,许久之后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 “奴才的话已经带到,怎么做就看世子的意思了。” 赵公公对着厉延庭行了一礼,让开道路,马车重新启程,气氛却不似先前轻松。 厉延庭站了片刻,重新进了车厢,曜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正在慢慢喝着,听到厉延庭进来也没理他,奇怪的是,厉延庭也没说话。 曜疑惑的转过头,看见厉延庭用一种暴虐的眼神看着他,就像他杀了厉延庭全家。 “怎么——” 话未说完,厉延庭就扑了上来,将他压倒在车厢角落,嘴巴疯了一样在他身上乱啃,曜越挣扎就越激起他的凶性,简直恨不得把曜活吞了进去。 这厉延庭果然是属狗的,还是疯狗。 曜不明白这人怎么出去一下就犯病了,一边咬他,还一边撕他的衣裳,很快,曜身上的衣裳就所剩无几了。 车厢里的动静传到外面,凌霄握着缰绳的手收紧,一边是他的主人,一边是他爱慕的人,他受过的训练里,没人告诉他当他爱慕的人被主人强迫应该怎么做? 指甲掐破了掌心,缰绳上出现一抹血迹,凌霄依旧握着没有松手,终于一声清脆的响声出现在车厢里,挣扎的声音戛然而止。 曜这一巴掌扇的极重,掌心麻的不行。厉延庭偏着头,脸上有三条清晰的印记,他被曜扇懵了。 “你敢打我?” 从小到大,厉延庭没受过这么大的羞辱,曜收回手,蜷缩起身体朝角落里缩了缩,他身上的衣裳大多被撕碎了,只能这样才能不走光了。 厉延庭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恶狠狠的瞪了曜一眼,将自己的披风扔在曜身上。 “我好不容易将你带出来,绝对不可能再让出去,我这就回京城跟羽环虚要解药,他要是不给,我就杀进皇宫里去!” 厉延庭离开了车厢,骑上绝影,带走了一队护卫往来时的路疾行而去,凌霄被他留了下来保护曜,约定在抚州汇合。 眼看着厉延庭远去,凌霄紧握缰绳的手终于松了开,他在心里告诉自己,只这一次,他违背命令,然后抽出自己不常用的匕首朝着最近的一名护卫抹去。 “凌侍卫你——” 护卫话没说话就失去了生息,凌霄是厉延庭手下的暗卫之首,这些人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很快,厉延庭剩下的护卫就被凌霄用同样的办法解决了。 将匕首从最后一名护卫脖子上抹过,凌霄抖落刀刃上的血,将匕首收了起来,朝着马车走来。 撩开车帘,地上还散落着白色衣料碎片,曜身上裹着黑色的披风,蜷缩在角落里,听到声音抬起头来,正好和凌霄目光撞到一起。 凌霄的喉头滚动一下,飞快的低下头,声音放轻了许多。 “曜公子,在柜子的最下层有你穿的衣裳,你先换上吧。” 曜轻轻道了一声谢,凌霄合上车帘,像一尊门神一般守在外面,车厢里传出一阵衣料摩擦的声音,很快曜换好了衣裳从车厢里走出来。 入眼便是满地的尸体,这些都是厉延庭的人,刚才外面的声音曜不是没听到,但他没想到凌霄竟然收拾的这么干净,一个活口不留。 而厉延庭并不在此处,想来是又被羽环虚摆了一道。 在曜站着的时候,凌霄从后面牵了一匹雪白的马走过来,这马一看到曜立刻晃了晃马蹄,不住伸头磨蹭曜的脸颊,显然是非常欢喜。 “不知道曜公子是否还记着这匹照夜玉狮子,它脚程快,用它赶路别人追不上。” 这匹照夜玉狮子本是老皇帝赏赐的,当初因为性子极烈伤了赵副官,连厉延庭都驯服不了,差点下杀手,是曜将它救了下来,没想到厉延庭这次回北方将它也带上了。 凌霄将缰绳并一个包袱交到曜手里。 “山水有相逢,余生不可期,曜公子保重。” “多谢。” 曜接过包袱翻身上了马,沉吟了片刻,从身上取出一只玉瓶放在凌霄手上。 “这是我炼制的疗伤药,希望能对你有用。” 凌霄露出一抹笑容,他很少笑,看起来不太自然。 “一定会有用的。” 然后凌霄拍了一下马身,照夜玉狮子立刻载着曜往另一个方向走了。 曜回头去看凌霄,看见他珍而重之将玉瓶收进了怀里,然后取出先前那把匕首毫不迟疑的捅进了自己腹部。 既然是遇袭了,自己不受伤怎么行,凌霄扯了扯嘴角,拔出匕首又往手臂上划了一道,深可见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0章 祸起 说实话凌霄能为他做到这个地步,出乎了曜的预料,他本来是打算找机会药晕所有人再跑路的,凌霄这么做无疑是省了他许多事,连盘缠都给准备好了。 曜骑着照夜玉狮子马不停蹄的赶路,总算在傍晚的时候到了距离京城最近的沛城,因为容貌实在惹眼,曜入城之后直奔服饰店,买了一顶白色的斗篷戴在头上。 至于同样惹眼的照夜玉狮子,在入城之前曜就将它放了,这种马极通人性,它会自己回去找凌霄的。 有了斗篷的遮掩,曜放心在城里逛了起来,他首先去的便是药房,曜是会一点武功的,但因为没有内力加持,产生的作用十分有限,所以他有必要多准备一些毒-药防身。 买完了药曜随意找了一家客栈,打算今晚便在此处落脚了,刚在房间里坐下,小二便来敲门了,说是他点的饭菜送来了。 曜心里起了疑,手掌立刻捏住一瓶药粉。 “你送错了,我并未点过吃食。” “曜公子,是我。” 熟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曜顿了一下,起身打开门,看见顾远景站在门口。 “曜公子,冒昧打扰,我能进去吗?” “进来吧。” 曜侧身让开了房门,等到顾远景进来再合上房门。 “你怎么会知道我在此处?掌柜是你的人?但我带着斗篷。” “实际上曜公子入城的时候就被人注意到了,我与那位是朋友。” “你是说风泽息吧。” 顾远景愣了一下,随后微微一笑。 “确实如此,曜公子很聪明。” “风泽息是商人,产业遍布大江南北,自然不缺眼线,只是这与顾公子有什么关系?” 实际上顾远景也不知道为什么听说曜出现在沛城就赶了过来,自从那日从世子府上离开,他再也没见过曜,却一直关注着曜的消息,不知不觉间就深陷其中。 “我想见见你,不知道你离开皇宫后有什么打算?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 曜看着顾远景不说话,顾远景心里有些不安,忍不住开口: “怎么了?是我说错什么了吗?” “若我猜的不错,顾公子应该是四皇子党吧。” 顾远景没有说话,不说话便是默认了。 “当初玲珑坊一场比试,你与风泽息联手做局将我安插在厉延庭身边,之后多次为我出头,试图博取我的信任,如今我已恢复自由身,顾公子再次出现,是又想谋划什么?” “我……你误会了,我只是担心你。” “担心?不知当初四皇子借厉延庭之手将我引入红鸾宫,顾公子占了多大的功劳?” 话音刚落,顾远景惊骇的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你......你怎么会……” 在曜冷漠至极的目光下,顾远景颓然的坐了回去,是了,曜这般敏锐,又怎么瞒的过他?那件事确实是他献计,不管之后他有多后悔,确实是他一步步将曜推进火坑里。 “抱歉……” “顾公子与我非亲非故用不着道歉,只是曜一介贱民,无意于掺和皇权斗争,还望顾公子高抬贵手。” “抱歉。” 顾远景再次表达了歉意,事到如今他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站起身来冲曜告辞,顾远景失魂落魄的离开了房间。 之后顾远景进宫见了四皇子。 “你竟然让他跑了,难道想让我们之前的布置功亏一篑吗?” “下官办事不力,请殿下责罚。” 四皇子沉默了片刻,摆了摆手。 “罢了,一颗不听话的棋子容易坏事,我记得风泽息手下还有一个叫月阳的人是吗?安排他进宫吧。” “是” * 曜走走停停一个月,一路上不停的更换装扮,总算在一个月后相安无事到达烛国的边陲小镇望陇镇,之前在沛城那种疏漏再没出现。 望陇镇背靠蜀南山脉,人口稀少,民风淳朴,说是镇子不如说是村落。镇上人多以打猎为生,因为地处偏远,商业不发达,很少有外人进来,是以曜一出现,就吸引了不少人注意。 此时曜头上的斗篷已经取掉了,穿着一身白衣,牵马走在镇上的青石板路上,如同画中走出来的人,路两边卖肉的猎人,卖粗布的老妇,甚至于玩泥巴的小孩看到他后都睁大了眼。 不出半天,镇上来了一个极为好看的少年郎的事便传遍了全镇,曜暂时落脚的客栈本来一年也没多少生意,却在今天人满为患,镇上已经许久没外人了,所有人都想看看这据说仙人一样少年郎到底长何种模样。 曜找来掌柜,拜托他在镇上为自己买一个小院,价钱方面好说,凌霄塞给曜的包袱里有不少大额银票,足够他富足过一辈子,买下一座小院绰绰有余。 当天下午掌柜就来回复曜,说是住处已经找好了,那院子是新修的,本来是主人用来给儿子做新房的,前些日子主人儿子打猎受了重伤,躺在床上时昏时醒,婚事也黄了,老两口这才准备卖掉房子换成盘缠带儿子去最近的沐城看病去。 “为什么要去沐城?镇上没有大夫吗?” “以前镇上倒是有一个老大夫,可惜半年前已经去世了。” “那其他人呢?就没人会医术了吗?” “公子有所不知,望陇镇上的人打猎为生,大字都不识几个,如何懂得看病?若是个头疼脑热,自己煎两幅偏方灌进去就行了,要是摊上大病,那就只能等死了。” 曜点了点头。 “先带我去看看房子吧。” “公子,俺先给你说明白,那房子有些偏僻,你若是瞧不上,俺再重新给你找。” “无碍的,劳烦掌柜带路。” 曜来到了位于镇子末尾的小院,再往后就是蜀南山了,确实比较偏僻,对于其他人来说或许有些顾虑,对于喜静的曜来说,就再好不过了。 房子是青石建的,木头做的房梁,上面盖着青瓦,里面家具都是现成的,门前有一个院子,因为一直没打理长了些杂草,总体来说,算是不错的落脚处了。 “这房子我要了,这是买房的银子,另外,我会一些医术,或许可以替主人家看一看他儿子的伤势。” 掌柜的一听这话大喜过望,当即告诉了老杨一家,一家人忙不矢将曜请了过去。 “大夫,你看我家大山还有救吗?” “待我看看。” 曜把脉之后发现是伤口被野兽抓了之后没处理好化浓了,体内还有蛇毒未清,所以时昏时醒。 曜开了几副药解毒,又将杨大山化浓的伤口消毒,重新包扎,第二天早上,杨大山精神就好了许多,老两口大喜过望,就差当场给曜跪下了,还要给曜诊金,曜拒绝了。 这一家人将房子卖给他算是省了他麻烦,他不介意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他们一把,此后曜除了打理小院,每过一段时间就会去给杨大山号一次脉,一直到杨大山能下地为止。 镇子上的其他人都说新来的少年郎不仅人长的好看,还会医术,老杨儿子肚子被划破了都被他救活了,简直是神仙下凡,华佗再世…… 家里有病人的,立刻提着肉和鸡蛋上门,小心翼翼的想请曜也替他家的人看看,曜一一应下了,每每药到病除,以至于曜来到望陇镇短短一个月,就已经刷了一大波镇上人的好感度。 各种各样的吃食往他家里送,还有跑过来提亲的,弄得曜哭笑不得。好在解决了镇子上的遗留问题后,曜就清闲了下来,每日专心钻研医术。 蜀南山里应有尽有,曜经常自己上山采药,解决了药材问题,他可以放开手脚试验。 两年时间眨眼而过,曜的容貌从少年感趋于成熟,气质也越发沉稳,此时他正在药房里配药,一身素净到极点的白色棉麻长衫穿在身上,丝毫不削减他的气质,反而有种隐士高人的即视感。 “公子,俺捉了一筐鱼,送来你尝尝鲜。” 杨大山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曜放下手里的药盅走出去,看见一个身材健壮的黝黑男人提着鱼篓站在院子门口,裤脚上沾了一点湿泥。 眼下刚刚开春,鱼可并不好捉,也不知道杨大山怎么捉到的,自从有一次曜夸了杨大山做的鱼好吃,此后杨大山每次进山打猎都要捉一两条带回来,而且专挑刺肉质鲜美的鲈鱼送过来。 “进来吧。” “好嘞。” 杨大山走进院子,轻车熟路的将鱼放进厨房门口的水缸里养着,然后又从背篓里抓了一只雪白的狐狸出来递给曜。 “今天进山碰见了,想着你可能会喜欢,捉了来给你。” 杨大山说话的时候脸有些发红,好在皮肤黑,看不出什么。 曜将狐狸接过来,说起来奇怪,在杨大山手里不断挣扎的狐狸到了曜怀里,立马乖巧的不行,还用头蹭了蹭曜的胸口。 这狐狸通体没有一根杂色,毛色光亮,眼睛呈蓝色,十分难得,而且狐狸身上没有一点伤口,必然是用陷阱捉的,而想要用陷阱捉住这种狐狸,至少得蹲守一个月以上,这可跟杨大山说的偶然碰见不太一样。 曜的手指抚摸过狐狸的皮毛,叹息了一声。 “这小家伙长得好看,镇上的姑娘必然喜欢,你拿去送与她们讨个欢心也好,免得你母亲时常挂心你的婚事。” 自从因为受伤婚事黄了之后,杨大山一直没成亲,曜只当是没遇到合适的姑娘,却不知杨大山是镇子上出名的打猎好手,伤好之后,说亲的人不少,却全部都被他拒绝了。 杨大山之前订下的是娃娃亲,和姑娘面都没见过两次就要成亲了,虽然如此,杨大山还是打定主意要对姑娘好,婚房都是建的镇子上最好的。 可惜受伤之后,女方立马退了亲,虽然理解人家,但杨大山到底还是心里难过,那段时间他几乎在等死了,是曜突然出现救了他的命,将他从绝望中拽出来,从那时候开始,曜就在他心里留下一道影子。 “改天给她们捉便是了,这只你喜欢就留着吧。” “那便多谢了。” “你可是俺的救命恩人,一只狐狸算什么,就算是熊俺也能给你打来。” “我要熊做什么?” “也是哈……” 杨大山憨憨的笑起来,只要公子喜欢,他这两个月的努力就没白费。 晚饭是杨大山亲手做的清蒸鲈鱼,他把菜端上来就走了,曜本想留他用饭,他说回家跟爹娘一起吃,曜便没有再坚持。实际上是杨大山看天色晚了,他待在这里怕曜不方便,当然两个男人有什么不方便的,杨大山自己也没想明白。 第二日,曜起床之后开始打理自己的药园子,晾晒药材,一个姑娘突然闯了进来,满头大汗。 “公…公子,快救救他,我今天去洗衣服的时候看见他倒在河边。” 门外,姑娘的爹背着一个满身是血的男人,曜只是瞥了一眼这人的穿着就皱起了眉。 “这个人不能救,他的身份可能会给我们带来麻烦。” “公子,他就快死了,你救救他吧,不是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1章 受人所托 这姑娘曜有印象,她便是当初退了杨大山婚的郑家姑娘,名字叫做郑芸。郑芸皮肤水嫩,五官标致,是镇子上模样最好的姑娘。 她从小眼光高,一直想嫁个如意郎君,退了杨家的婚后就没有找到合适了,还因为杨大山伤好了,暗地里没少被镇子上的其他姑娘嘲笑。 郑芸便打定主意要找个比杨大山更好的男人,免得叫人看笑话,可是镇子就那么大,几家人都是知根知底的,那里有更好的,一来二去,时间就蹉跎过去了。 郑芸今年已经十八了,同龄的人孩子都生了了,她再不嫁人就熬成老姑娘了,心里也跟着急了。 今天郑芸在河边浣洗衣裳,撞见水流将一个男人冲到岸边,这男人不仅长得极为英俊,身上的衣裳也是镇上没有的好料子,郑芸料定他身份不凡,一下动了心思。 “公子你救救他吧,求求你了。” 郑芸上前一步抓着曜的衣袖,模样楚楚可怜,想她当初不是没打过曜的主意,天天寻了理由往这边跑,偏偏那时候杨大山重伤初愈也经常过来。 两人撞见了尴尬不说,镇子上竟然传出了她见人家伤好了又去纠缠的谣言,郑家还丢不起这个人,加上曜一直对她不冷不热,渐渐的郑芸就不来了。 眼前这个男人是郑芸最后的机会,她还做着话本里当少奶奶的梦,怎么可能看男人去死,于是一再请求曜救人。 曜有些为难,他虽不认得男人,却认出了他衣襟上烛国皇室的绣纹,若只是个闲散王爷便算了,若真是权力中心那几人,他不是自投罗网吗? “公子,你是菩萨心肠,你就救救这个娃吧,这么年轻死了造孽啊。” 郑芸的爹也帮着说了一句,他是个老实巴交的本分人,没郑芸那么多花花心思,曜沉吟了片刻,点了点头。 “我先看看吧。” 曜走到郑父身前简单给男人号了号脉,受了很重的伤,确实快死了,重点是曜发现这男人的眼睛被毒瞎了,这就免了他身份暴露的风险。 “我可以救他,但是最好早点把人送走,免得惹上麻烦。” “好好好。” 郑芸喜不自胜的应着,实际上心里想的根本就是另外一回事。 “先把他放进那个空房间里吧,我为他处理伤口。” 这房子本来就是杨家建来当新房的,房间还算够用,除去曜的卧室,药房,客厅,厨房,还有两个空房间,一个被曜堆了杂物,剩下一个也是卧室。 郑父立刻把人背进去放在了床上,曜走到床边坐下,解开了男人衣裳,背上被划了两刀,深可见骨,胸口和腿上中了暗器没有取出来,身上还有不少箭伤,有些麻烦。 “我会为他疗伤,你们先回去吧。” 郑芸毕竟是个姑娘,她站在这里不方便,曜下了逐客令。 “公子,那我……” 郑芸有些迟疑,她可是打着和男人搞好关系主意来的,要是见不着还怎么日久生情。 曜知道她心中所想,正好他巴不得把这个烫手山芋甩出去。 “等人没了性命之危,你就把人接回去,三天过来就行了。” “好,那就拜托公子了。” 郑芸喜不自胜的离开了,留下曜为人处理伤口。 * 羽镇离从昏沉的梦境中醒过来,睁眼开却只看到一片黑暗,伴随着针扎一般的疼痛从眼睛传来。 啊——我的眼睛! 他立刻拽紧了手指才忍住没出声,昏迷前的一幕幕划过脑海。羽镇离想起他遇到埋伏,与护卫走散,然后受伤跌下山崖,眼睛就是那时候被毒瘴灼伤的,再然后他被水流冲走,途中昏迷了过去。 压下心底涌出的慌乱,透过敏锐的听觉,羽镇离感应到身旁三步之外有人存在,不知道是敌是友。随着这人走近,羽镇南闻到了药材的气味,冰凉的勺子贴近他的嘴唇,勺子里装着温热的汤药。 自己已经这样了,对方没必要再下毒,羽镇离将药喝了进去,然后又一勺送了过来,直到一碗药见底。 喂完了药,来人收拾了药碗站起身,不一会儿就离开了房间。 通过脚步的轻重,羽镇离判断这人是不会武功的,若是那些人捉住了他,必然不会放他安然躺在这里,还让一个不会武功的人照顾他,看来他是被人救了。 心下稍安,不过羽镇离依旧没有完全放下戒心,他继续装着昏迷,想等等看这人有什么目的。 曜并没有发现救的人已经苏醒的事实,距离羽镇离被送过来才过了一夜,正常人受了这般重的伤昏睡一周都可能,他保守估计是三天,那时候正好让郑芸将人接走。 曜喂完了药就去忙自己的事了,一直到需要换药的时候才过来,而这个时候已经到晚上了。 竟然把他一个重伤垂死的病人在房间一整天不管不问,这是什么概念,羽镇离发现怀疑对方有目的自己简直太天真了,没准人家根本不在乎他是死是活。 进了房间后,曜将调配好的药膏揭开放在床头,然后将盖在羽镇离身上的被子揭开,开始拆纱布。 羽镇离感觉到身上一凉,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这人竟然把他脱-光了,羽镇离还没有在一个陌生人面前露的如此直白过,心里有种怪异的感觉。 曜却不知他心中所想,小心拆下纱布,露出羽镇离皮肉外翻的伤口,羽镇离的伤口又深又密集,遍布全身上下,他能活到现在也是本事。 冰凉的药膏覆盖在伤口上,很好的缓解了身上的疼痛,羽镇离身体放松下来,将更多的心神放在曜身上。 因为有的伤口在背面,曜处理好了前面的就要将羽镇离扶起来,然后才能给背上的伤口上药。随着曜靠近,羽镇离嗅到了一股清淡的香味,夹杂在浓烈的药味中,不明显却很好闻。 曜让羽镇离稍稍靠在自己身上,然后给对方背上上药,少许呼吸喷在羽镇离脖子上,有些麻,还有一些痒,羽镇离心里那种怪异的感觉更明显了。 等到全部上好了药,曜剪下一段纱布,扶正羽镇离的身体,开始一圈一圈将伤口缠起来,偶尔手指不小心碰到羽镇离的身体,微凉细腻的指腹带起一股颤栗的感觉。 羽镇离终于知道那种怪异的感觉是什么了,若非他学过一门龟息功,能够将人的呼吸调整到若不可闻的地步,他便要暴露已经苏醒的事实了。 终于缠好了所有伤口,曜将羽镇离扶躺下,盖上被子,吐出一口气。照顾一个全身不遂的伤患可真不是一个容易的事,曜心里琢磨着要不要把时间缩减到两天,让郑芸早点把人领走,他也轻松些。 收拾好所有东西,曜起身离去,房间里只剩下羽镇离一人,羽镇离又等了片刻才坐起身,抬手摸了摸脖子,那里似乎还残留着温热的感觉。 * 第二日一早,曜将药喂给羽镇离喝了之后就出门了,他要去山里采药,托羽镇离的福,他的很多药都用完了,而且还缺一味关键的解毒的药,不知道能不能找到。 这一走就是一天,在羽镇离的意识里,这人又把他一个伤重的病患丢在房间里一天,他已经被曜磨的没脾气了。 曜傍晚回来的时候遇到了杨大山,杨大山摘了许多樱桃送过来。 “公子,这都是自家种的果子,送来给你尝尝。” “多谢。” 杨大山跟着曜走进院子,看着曜将采回来的药材挑挑拣拣,将一部分放进院子里的编篮里,杨大山经常过来,知道该做些什么事,帮着曜将晒干的药材收起来。 忙完之后杨大山也没离开,纠结许久才鼓足勇气问了一句。 “公子,俺听说你救了一个外边来的人。” “不是我,是郑姑娘带回来,她拜托我救他,明天就送走。” “是这样啊……” 杨大山不知为何心里松了一口气,临到走了提醒曜饭菜已经做好了,他自己去厨房盛就可以了,曜道了谢,简单用完饭菜,又去处理自己的药材了。 两人在院子里的一通话并没有逃过羽镇离的耳朵,当听到这人马上就要把自己送走了,羽镇离没有松一口气,反而隐隐有些不快。 难怪这人对自己漠不关心,竟是受人所托,那位“郑姑娘”与他是什么关系,值得他花大心血救一个将死之人? 直到房门被人推开,羽镇离才收回心思,听着那人一步步走近,立马有些不自在,曜却完全不在意,如同摆弄一具尸体一般换好了药,站起身又准备走了。 羽镇离却没有再装睡,在曜转身之时一把抓住了曜的手腕。 “你是何人?” 因为几天没开口,声音十分沙哑,在这夜里冷不丁的响起,还真有些吓人。 曜诧异了一瞬,羽镇离苏醒的比他想象的早,不过对方眼睛看不见,他倒不担心被认出来。 “一介布衣,不值一提。” “你救了我?” “不是,救你的是一个姑娘。” “那她为何不在此处?” “明日你就可以见到。” 曜动了动手腕,示意对方放手,羽镇离却好似感觉不出来,继续问到: “这是哪里?我昏迷了多久?” “……” “你叫什么名字?你的医术是跟谁学的?” “……” 曜有些不耐烦了。 “不知道,放手!” “……” 羽镇南松开了手,曜端起东西头也不回的走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2章 瞎子 羽镇离摸索着出了房间,没有眼睛确实不方便,但他听力很好,也算是勉强能辨别方向。 寻着声音到了药房,羽镇离走进房间,不小心碰倒了曜放在门口架子上的一筐药草,药草散落一地。 曜看见了,走过来蹲在地上开始捡药草。 “抱歉。” 羽镇离也蹲下身帮忙,但他看不见,没摸到药草,反而抓住曜的手,光滑的还带着些微凉意的手指,一丝茧也没有,不像一个乡野大夫该有的手,反而像是养尊处优的大少爷。 “放手。” 冰冷的声音和这个人一样,又道了一声歉,羽镇离放开曜的手,他感觉到手中的药草十分湿润,还带着泥土。 “你今天出去采药了?” “嗯” 刚才还怀疑这人身份不简单,没想到连药都要自己去采,打脸来的如此快,羽镇离心情有些微妙。 收拾好了药草,曜又去忙自己的了,羽镇离怕又碰到什么东西,站在门口不敢乱动,许久之后,才有些惴惴不安的开了口: “我的眼睛,还有治吗?” 曜没说话,他当然能治羽镇离的眼睛,但这对他没什么好处,所以一直没理会,只处理了羽镇离身上的伤口。 失明带来的后果太严重了,首先便是他彻底与那个位置无缘了,羽镇离绝不允许出现这样的事。 “只要能治好我的眼睛,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包括你的命?” 羽镇离扶着门框的手紧了紧,面上却一片平静。 “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 曜将绿色药瓶里的药粉抖落一些出来,融进汤药里,然后将药端到羽镇离面前。 “药煎好了,喝了吧。” 前两日喝的都是这样的药,羽镇离没有怀疑,接过来一口喝了,然后才听曜说到:“你的眼睛我可以治,不过需要些时间。” “无妨,只要能治好,我等的起。” 曜应了一声,看外面天色晚了,催促羽镇离回去睡觉,免得留在这里碍事。 “我找不到回去的路。” 羽镇离的表情有些可怜兮兮的,老实说这样的表情放在他脸上有些滑稽。 “你不是自己走过来了吗?” “那是因为你在这里,我听到了声音。” “……” 曜沉默了片刻,放下手上的药碗。 “走吧,我送你回去。” 曜率先朝门外走去,本想让羽镇离跟着他,却不想对方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袖,抓着就抓着吧,曜引着羽镇离回了房间。 “你也早点休息。” 羽镇离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曜顿住脚,应了一声就合上门离开了。 * “公子,公子你在吗?” 曜正在吃早饭,郑芸的声音从门外传了来。 “进来吧。” 得了应允,郑芸走进来一眼就看见坐在曜对面的羽镇离,洗去脸上血污后这人看着更加英俊了,脸上立马露出惊喜的表情。 “公子,你,你醒了啊。” 羽镇离无动于衷,低头喝自己的白稀饭。郑芸无措的看向曜,曜于是转头冲羽镇离说到: “这位姑娘就是当日救你之人,随后她会带你回去。” 羽镇离抬起头面向曜。 “为什么要走?” 曜十分淡定的放下筷子。 “我没钱,养不起你。” 郑芸这才注意到两人的饭桌上竟然只摆了两碗白粥和一碟咸菜,磕碜到了极点,公子家里竟然这般拮据吗?还好她当初没有嫁过来。 “我可以就吃这些东西,我不挑食。” 羽镇离这话可以说很卑微了,曜还没说话,郑芸就慌忙开了口: “公子你正在养伤,怎么能吃这些东西,还是随我回去吧,我炖一只乌鸡给你补补身体。” 曜附和一声:“是啊,你重伤未愈,正是需要补身体的时候,而且你面前这碟咸菜已经是最后一碟了,你吃了我就没有吃的了。” 羽镇离:“……” 郑芸:“……” 既然人家谁都说到了这个地步,羽镇离还能说什么,气的饭也不吃了,直接跟郑芸走了。 ”对了,我还不知道公子叫什么名字。” “郑离。” “公子与我是本家,真是有缘,若是不介意,我往后就叫你郑大哥。” “随你。” 到了郑芸家里,果然是天上地下的待遇,不仅饭食准备的营养丰富,对他的态度也百依百顺,简直比面对那个冰块人好太多。 然而到了晚上换药的时候就有些尴尬了,羽镇离背上的伤他擦不到,只能让别人帮忙。 “郑大哥,我,我可以帮你换药。” 郑芸红着脸神色羞涩,眼睛里却暗含期待,为赤身男子上药,这种事传出去对姑娘的名节有影响,只要羽镇离是个有责任感的人,以后一定会补偿她,最好的便是娶了她,郑芸这也算是孤注一掷了,却不想羽镇离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不用了,麻烦你去请——” 羽镇离愣了一下才发现自己并不知道曜的名字,曜也没问过他的,心里更是不爽。 “去请那位救治我的公子过来。” “可是,可是现在天色已经晚了,公子他不见的会过来。” “他不过来,我就过去。” “啊?” 郑芸简直不懂羽镇离的脑回路,感觉就跟公子较上劲了一样。 郑芸的反应让羽镇离猛然清醒,自己竟然被一个认识不到三天的人牵动情绪,这在以前是不可能的事。 羽镇离垂下眼眸,神色恢复平静,解释了一句: “你对我有救命之恩,我感激你都来不及,怎么还能拿这种事平白污了你的清白,算了,你把药放下吧,我自己来。” 羽镇离的一番话让郑芸的失落一扫而光,既然人家已经认了她的救命之恩,她犯不着再动小心思,于是痛快的放下了药。 “那郑大哥你先换药,我去给你拿夜宵。” “嗯” 郑芸离开后,羽镇离脱下衣服开始换药,轮到背后伤口的时候他只能扭过身体来上药,这么做不免牵扯到其他地方的伤口,羽镇离痛的出了一头冷汗不说,伤口也扯裂了。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他最好还是回曜哪里去,而且曜说了给他治眼睛,他这一走也不知道对方说的还算不算话。 于是郑芸端着宵夜回来的时候就看见羽镇离竟然伸着手在房间里走动,一不小心撞到屋中间的凳子,差点摔下去。 郑芸立刻放下盘子过来扶羽镇离,却被羽镇离避开了。 “郑大哥,你的眼睛……” “已经瞎了。” “什么!” 郑芸这一路带着羽镇离回来,竟然丝毫没发现他眼睛有问题,如今猛然听到他这么说,心里立刻有些慌,她可不想嫁给一个瞎子。 怀着一丝侥幸,郑芸小心翼翼的问到: “公子怎么说?我听人说他医术极好,没准能——” “治不好了,这辈子就这么瞎了。” “那,那你以后怎么办?你的家人应该担心死了。” 羽镇离叹了一口气,神色落寞。 “已经没有家人了,我父亲做生意赔了干净,收拾东西回老家,路上遇到劫匪,所有人都死了,只有我逃脱,却也因此瞎了眼睛,往后只能当一个废人了。” “……” 听到这里,郑芸心里最后一丝期待也没有,这可不是她设想的结果,如果对方真的是个一无所有的瞎子,自己还要嫁给她吗? 绝不! 她绝不要跟一个废物过一辈子,郑芸此刻无比庆幸刚才自己去端夜宵了,要是给这个男人上了药,对方借此赖上她,她才是真的完蛋了。 郑芸一刻都不想在这个房间多留,她随便找了一个理由几乎是落荒而逃,羽镇离听着她凌乱的脚步声,嘴唇轻抿着,神色冷漠。 看吧,人本就是自私的存在,无论是皇亲国戚还是布衣平民,都是为了自己能得到更多而不顾一切去争夺,平民输了只是没有一餐一饭,他输了便会丢命,所以他绝不能输! 羽镇离站起身,寻着来时的记忆离开房间,朝着曜居住的地方走去,他记忆极好,走过一次的路便不会忘记,先前会让曜领回屋不过是故意的。 咚咚咚—— 沉闷的敲门声在夜里响起,曜愣了一下,谁会在这么晚的时候找他,打开门,却发现站在门口的是羽镇离。 曜立刻就想关门,却看羽镇离哭丧着脸。 “郑姑娘嫌弃我家破人亡,是个瞎子,吃的又多,不要我了。” 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3章 小媳妇 一个月后。 羽镇离着一身藏青色棉布衫,眼睛上缠着白色布带,在厨房忙着做菜。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他已经知晓曜那里是没钱养他,而是懒得做饭。 若非杨大山时常来帮曜做饭,曜怕是要一直吃白饭就咸菜,但杨大山似乎对他这个居住在曜家里的男人有敌意,正好羽镇离也不喜欢对方,于是顺理成章的应承下煮饭的活计。 想他堂堂天潢贵胄,从前那一天过的不是锦衣玉食的生活,现在竟然在一个偏远村子里穿着粗布衣裳给人烧火做饭,这跟卖进山里的小媳妇有什么区别? 重点是他还目不能视,许多事情做起来很不方便,最开始少不了被烟熏被油烫,简直不能更凄惨。 曜也是狠的下心让他一个没下过厨的瞎子干活,硬生生不会也会了,要是叫他以前的属下知道,怕是要惊掉眼珠。 经过一段时间的适应,羽镇离现在已经能有条不紊的在厨房做一顿饭出来的,虽然味道算不了大好,也比天天白饭咸菜好。 做好了饭,羽镇离在风口站了片刻,驱散了身上的油烟味,然后直接往药房走去。 曜平日里不是上山采药,就是关在药房里,听他声音便知晓他年纪不大,能有如此医术,也是潜心钻研的结果。 羽镇离扣了扣门,没有人应声,羽镇离心中诧异,直接推开了门,一丝极淡的血腥气从屋子里飘出来,羽镇离脸色一下变了,难道是有人在自己未察觉的情况下进来伤了曜? 来不及多想,羽镇离大步走进房间,他目不能视,只能寻着血腥味走,很快就碰到了倒在桌子上的曜。 “公子?公子?” 唤了两声没回应,羽镇离扶正曜的肩膀,顺着脖子摸到了曜的鼻下,呼吸平缓,应该没有大碍,羽镇离心里稍松,只是不知道这血腥味是从何而来? 决定先将曜抱回房间,在曜这里住了这么久,羽镇离还是第一次踏进曜的卧室,不熟悉布局难免磕磕碰碰,好在空间不大,很快就找到了床。 将曜放在了床上,羽镇离才坐下来检查曜的伤势,说是检查其实有点尴尬,羽镇离目不能视,又不懂医术,只能靠摸索确定曜到底那里受伤了。 本来都是男人,没什么好避讳了,但羽镇离就觉得心跳的很快,当他的手指碰到曜的嘴唇的时候,心已经快要跳出来了。 男人的嘴唇到底是什么味道?当这个想法冒出来的时候,连羽镇离自己都吓了一跳,他怎么会有这样奇怪的想法? 就算如此,他依旧没有收回手,羽镇离捏住了曜的手臂,隔着衣料移动,直到在接近手腕的地方碰触到一点濡湿的痕迹,那是血。 曜的手腕上有一条口子,不是很深,却流了不少血,也不像是被人伤的,羽镇离心里有了数,找来纱布将伤口包扎起来,然后便是等曜醒过来。 没一会儿,曜就醒了,他扶着额从床上坐起来,瞥了一眼手腕上缠的规整的纱布,轻声开了口: “你怎么过来了?” “我做好了饭过来叫你。” “正好,我有些饿了,去吃饭吧。” 曜起身朝外走去,羽镇离站在原地,脸色看起来不大好。 “你就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嗯?” 曜回以疑惑的声音,羽镇离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翻腾的怒意。 “你手上的伤怎么回事?你就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曜恍然,羽镇离问的竟然是这个,不过这本来是自己的事,羽镇离有什么好生气的,念在对方给自己包扎的面子上,曜随口解释了一句: “研究药材需要一点人血,我就放了一点。” 本来曜以为放点血没事,但没想到这具身体虚弱到这种地步,刚放了小半碗就晕过去了,然后羽镇离便进来了。 “你怎么能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羽镇离与曜打交道短短一月,已经知道这人不是什么古道热肠的人,但也没想到对自己都这么不在乎。 “不用我的,难道用你的?” 曜回过头看着羽镇离,语气讥诮。羽镇离沉默下来,他当然不愿意做什么试药的工具。 曜见状,转身就走,直到快要迈出房门,身后突然传来羽镇离迟疑的声音: “你救了我的命,若是需要我做什么,我也会应允。” 这便是某种程度上的答应了,曜诧异的打量羽镇离,皇室中人,也会如此大方? 羽镇离其实说完就后悔了,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说出这样的话,这完全不符合他以往的性格。 羽镇离与身世坎坷善于伪装的羽环虚不同,他母妃母家势重,羽隆不得不宠爱他母妃,即便只是表面上的,他一出生便荣宠加身,这就养成了他“霸道”的性格。 厉延庭的霸道在于锋芒毕露,睚眦必报,而羽镇离则更内敛,表面看起来很沉稳的一个人,实际上控制欲爆表,从来只有别人顺从于他,现在他却为了一个认识不到两个月的男人一再自甘堕落,简直匪夷所思。 难不成是曜给自己下了什么蛊?否则怎么解释自己种种的奇怪反应,这人医术如此精妙,偏偏屈居在一个小山村里,并不合常理,若是是有人特地安排来接近自己的就说的通了。 羽镇离心中阴谋论层出不穷,曜的形象也一再发生变化,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却听见曜不咸不淡的感叹了一声: “哦,是吗?” 然后就自顾自去吃饭了,似乎羽镇离自降身价说出的话对他并没有什么意义,事实也是如此,曜如果需要一个试药的人,出去抓一个就好了啊,犯不着跟皇室对上。 羽镇离一下泄了气,看到曜这样的反应,他倒有些希望曜是被别人派来接近他的了,如此他就能化被动为主动,省的总是被人无视。 吃完了羽镇离做的饭,曜心情好了许多,有人做饭总比吃咸菜好,算一算时间羽镇离身上的伤好的差不多了,眼睛在他的控制下好的慢些,但也就是这半个月的事情的。 加上这段时间边境不太平稳,烛国和绥国有了开战迹象,似乎是与皇子遇刺有关,望陇镇地处两国交界处,不是一个安稳的地方,曜应该早做打算了,最好的办法就是溜之大吉。 曜院子里种了几株珍贵的药草,都是好不容易从山上挖的,还有几天就要成熟,曜决定等药草一成熟就离开。 “该换药了。” 曜将药膏放在院子里的石桌上,让羽镇离坐在他面前,然后开始拆羽镇离眼睛上的白色布带。 没有了布带的束缚,羽镇离觉得眼睛有些酸涩,眼皮颤抖了几下,缓缓睁了开,和从前的一片漆黑不一样,他已经能看到模糊的景象了。 曜弯着腰配药,没有注意到羽镇离的举动,羽镇离看了一圈院子,就将目光移到了身旁之人的脸上。 即便只是模糊的轮廓,羽镇离也觉得了曜模样生的极好,更加不像乡野大夫了,而且隐隐有些熟悉,怎么会觉得熟悉呢?难道是以前见过? 羽镇离怎么也想不起,不知觉看着曜出了神,等曜抬起头发现羽镇离正看着他,心里惊了一瞬。 “你看的见了?” “没有,还是什么都看不见。” 羽镇离撒谎了,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大概是曜给他的感觉太压迫,他不自觉就选了一个曜希望的回答。 曜应了一声,只要羽镇离没认出自己便好,重新将药膏涂抹在羽镇离的眼皮上,然后将白色布带缠绕上去,覆盖在药膏上。 “最多半月,你的眼睛便能复原了。” “多谢。” 曜收拾东西离开了,没有问羽镇离的身份,也没有问羽镇离眼睛恢复以后要怎么办,对了,连名字也没有问过。 曜对羽镇离的存在是不在意甚至有些疏远的,以前羽镇离难以理解,经过刚才一通模糊的观察,他似乎有些理解了——曜不是简单的人,他身上有秘密。 同时也更迷惑,他并非知恩不报的人,这段日子对曜算得上百依百顺了,按理说搭上自己对曜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曜为何对自己如此避之不及? * 风平浪静过了三天,三天后,曜上山采药,他已经决定明日就离开,既然准备离开了,这山上的药自然要多采些。 羽镇离一个人待在院子里帮曜晾晒药草,本该是岁月静好的画面,却出现了几个不速之客,为首的黑衣人跪在羽镇离面前,神色恭敬。 “属下参见殿下。” 羽镇离放下药草,转过身面向几名暗卫。 “你们来了。” “属下办事不力,这么久才找到殿下。” “算了,我也不知我会被水冲到这里来。” “殿下,你的眼睛……” “已经无碍了,说说最近的形势吧。” “因为殿下遇刺,皇上已经下令和绥国开战了,两军已经在沐城打了一场,战局不容乐观。” 羽镇离沉吟片刻,自从三年前尧国灭亡,三国鼎立局势被打破,剩下的烛国和绥国迟早有一战,只是没想到这一战来的这般快。 联想到自己这次遇刺,羽镇离本以为是羽环虚动的手,后来越想越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加上绥国这次反应这么快,自己那位昏聩的父皇只怕是落进绥国早就设计好的圈套里了。 “这次负责领兵的是谁?” “上一役大败后,皇上下旨由襄王世子领兵,如今已经到沐城了。” “厉延庭……” 想到素来与自己不对付的羽环虚,厉延庭领兵对羽镇离来说不是一个好消息。 “顾远景可有消息?” “顾学士请殿下即刻回去主持大局,说是近来宫中也不□□稳,六殿下性情大变,隐隐有逼宫之意。” 羽镇离皱起了眉,自己那个六弟这么快就按捺不住了?但就算是羽环虚再蠢,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挑起内乱,外忧内患之下,烛国保不保得住都是问题,皇位抢来有什么用? 羽镇离深觉事情棘手,暗地里似乎有一双大手在操控这一切,他必须立刻回去,羽镇离当即准备跟暗卫离开,走了两步却又顿住。 “殿下还有何事?” “此处有一人医术精妙,将他一同带走。” 羽镇离算了算时间,曜应该快回来了,回到房间将眼睛上的布条拿下,他恢复的比曜预料的快,这大概跟他内力深厚有关。 因为力量体系不同,曜对这个世界的内力并不算了解,因此错误估计了羽镇离恢复的时间。 当曜踏进小院的时候,他敏锐的感觉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羽镇离本来在收拾药草,听到脚步身转过头来,当看清曜容貌的一瞬间,两个人都愣住了。 “曜公子?” “你恢复了?” 然后就是长久的沉默,羽镇离怎么也没想到救了自己的人竟然是羽环虚极为宠爱的“男宠”曜,当初曜进宫可是他一手安排的,为的是将曜送到羽隆床上去,挑拨羽环虚和厉延庭的关系。 后来厉延庭劫天牢,曜得以离开皇宫,他又派顾远景去将曜抓回来,虽然失败了,两人的仇却结下了。 如今仇人见面,却没有什么眼红的画面,反而让羽镇离有些不知所措。 “看来四殿下是真的恢复了。” 曜先回过神来,冷淡了开了口,这对他实在算事一个糟糕的消息。 “你早就知道我的身份?” “之前是猜测,如今殿下的反应让我确定了。” “既然如此,你为何还要救我?难道是为了报复我?” 曜冷冷的看着他。 “我并不想救你,殿下还是不要自作多情了。“ “……” 羽镇离忽然被噎住了,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曜说的确实没毛病,对方可丝毫没有悬壶济世的意思,是自己死乞白赖求着人家救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4章 摄 羽镇离本想将曜带回去,因为厉延庭来了沐城,不得不打消这个想法,所以最后羽镇离是一个人跟着暗卫离开的。 直到羽镇离的身影消失在小院中,曜终于松了一口气,放下今天采回来的药,走到屋子里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羽镇离虽然走了,这边境却不平静,曜准备明日便走,收拾完药草又简单的用了一点晚饭天就黑了,曜吹了灯便歇下了。 半夜时分,曜正在半梦半醒间,院子里忽然闯进来一个人,曜被声音惊醒,立刻穿上外衫,又将防身的药粉捏在手里,却听门外传来杨大山焦急的声音。 “公子,镇子上出事了,绥军抓了不少人,你赶紧跟俺走。” 曜一听这话便知道不妙,立刻提起床头早就收拾好的包袱,打开门看见杨大山站在门口,曜也不多问,两人朝着山里跑去。 曜的屋子本就处在镇尾最偏僻的地方,紧临着便是蜀南山,只要跑进山里,两人就有一线生机。 然而不知道是谁说漏了嘴,绥军发现竟然有漏网之鱼,于是立刻骑马来追,铺天盖地的火把将山林照的透亮。 曜和杨大山猫在一处山坳里,听到远远近近杂乱的搜寻声,眼神冰冷,绥国的人想捉住他,他也要让对方付出代价才行。 一名士兵走到了距离两人不远的地方,杨大山嗓子都提了出来,正准备出去将这名士兵打昏,就看对方眼皮一翻倒在地上,气息全无。 “公子,你——” “马上把他衣裳换上。” 杨大山愣了一下,立刻将士兵的衣裳剥下来穿在了自己身上,尸体则被他拖进灌木丛里掩埋起来。 “走” 两人借着夜色的笼罩在灌木丛中穿行,不一会儿曜的手里又收割了几条命,杨大山看着杀起人来眼睛都不眨一下的曜,心中狂跳。 终于,绥国的士兵发现了自己人的尸体,对方似乎也没有了跟曜耗的耐心,直接将镇子上的人驱赶到蜀南山下,士兵们举着刀站在村民后面,宣告如果曜不出来,他们就杀光镇子上的人。 此话一出,镇子上的人立刻哀嚎起来,不跪地请求绥军放过他们,反而求曜赶紧出来,在他们心里,求曜远比求冷酷的绥军来的容易,即便这样的举动会将曾经救过他们的曜也拉入危险境地。 “公子,现在怎么办?”杨大山毕竟是镇子上长大的,无法眼睁睁看着父老乡亲送死,可是让他把曜交出去,他心底也是不愿意,一时陷入了两难。 倒是曜比较冷静,他已经看出对方是奔着他来的,那他想要从层层包围里逃走就太难了,还不如痛快点出去,兴许能活命。 “走吧,出去。” 曜率先走出了藏身之所,士兵看见了,立刻上前扣押住了曜和杨大山,然后将两人押到了军队正中央,那里正坐着一个身穿墨色蟒袍的男人。 “太子殿下,人捉到了。” 曜被士兵按着,双膝跪地跪在男人面前,话落之后,他听到了男人起身的声音,随后一双锦靴停在他面前。 “抬起头来。” 低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曜抬起头来,和一双了无情绪的眼睛对上,男人深色的瞳仁周围隐隐有一圈金色的光浮现。 “你便是救了羽镇离之人?” 曜还未开口,人群中被刀尖指着的郑芸立刻叫嚷起来。 “是他,都是他一个人做的,和我们无关,求大人饶命啊。” 郑芸从来没这么怕过,她之前可是眼睁睁看着绥军砍掉她阿爹脑袋,若非说出曜的存在,她现在也死了。 男人没有理会郑芸,依旧定定的看着曜,眼前之人无疑长着一副出色的容貌,但容貌出色之人他见的太多,却没有一个人给他这种奇妙的感觉。 “是。” 这种事本来没什么好说的,曜直接承认了。 闻言,男人眼中浮现一抹兴味,据他所知羽镇离受的伤本该是必死无疑,却被眼前人救活了,没想到小小的望陇镇竟然藏龙卧虎。 “你叫什么名字?” “曜。” “曜……” 男人呢喃了一句,觉得有意思,脸上神色和缓了许多,对着押着曜的士兵摆了摆手,两人松开了羁押曜的手,退到一边。 “以后就跟着孤吧,孤名摄,独孤摄,记住了。” 独孤摄,绥国太子,与烛国储位空悬不同,绥国的太子一早便定下了,而且传闻这位摄太子把控朝政已久,连绥皇都受制于他。 …… 找到了要找的人,独孤摄准备离去了,曜在士兵的威胁下,不得不跟在他身后。 “殿下,那剩下的人……” “都杀了吧。” 独孤摄的声音很平淡,和厉延庭从杀戮中获得快-感不同,独孤摄才是真正的蔑视生命,屠掉敌国一个镇子,对他来说只是无足轻重一件小事。 士兵们手起刀落,身后传来一声声的惨叫,说实话,曜心中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受,其他人便罢了,只是有一人,曜无法看着他去死。 “殿下,草民有一事相求,可否请殿下饶过方才与草民同行之人一命?” 独孤摄顿住脚,回过头看着曜。 “如今你自身难保,竟还要为他人求情?” “若是殿下应允,草民甘受殿下驱策。” 对独孤摄来说,杨大山本就是可杀可不杀的人,曜说出的话颇的他心意,既然如此,饶人一命也未尝不可。 随口吩咐了一句,押着杨大山的士兵就把人放了,独孤摄翻身上马,对着站立在马边的曜伸出手。 “上来。” 曜愣了一下,独孤摄这是何意? “上来。” 独孤摄又说了一遍,曜反应过来独孤摄竟然真的打算与他同骑,稍显迟疑的伸出了手,被独孤摄宽厚的手掌一下拽住,拉上马坐在自己身前。 “该回去了。” 独孤摄的手臂绕过曜的腰握住缰绳,腿夹了一下马就朝着绥军驻扎的淮城赶去,剩下的士兵跟在他身后,徒留满地尸体。 杨大山有心想阻拦却没那个本事,只能眼睁睁看着曜被带走,等到这里的消息传进羽镇离耳朵里,已经是三日后的事情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5章 同类 淮城与沐城相隔不过十里,以一条四丈宽的河为界,望陇镇就处在泗水河下游,绥军只要绕上一截路就能在烛军赶来之前将羽镇离劫走,可惜羽镇离已经离开,绥军扑了一个空,只听闻摄太子带回来一个医师。 烛国人管治病救人叫大夫,绥国则叫医师,本来只是称谓不同,但绥国因为民风彪悍,大多人好斗不喜读书,加上地处荒原,药材十分稀少,导致医师也十分稀少。 从前绥国和烛国交战,没少从烛国掳掠医师,绥军已经习惯把医师当作一种战利品而不是人,只是这一次却有些不同,这名医师竟然是摄太子亲自带回来的。 当独孤摄将人从马上带下来的时候,夏侯副官注意到这人穿着一身粗布衫,应该是烛国普通百姓,可这人青丝如瀑,眉眼如画,皮肤白的快要透明了,气质又像冰一样清冷,不像是寻常人家养的出来的。 “给他安排一个住处,受伤的士兵若有需要,让他诊治。” “是” 话落,独孤摄意味深长的看了曜一眼,深色瞳仁中划过一道细碎的金光,如同食物链顶端的猎食者在欣赏猎物的垂死挣扎,又如同王座上的神明百无聊赖的拨弄棋子。 曜敏锐觉察出这位摄太子带自己回来似乎并不仅仅是因为医术,难道他知道了自己之前做过的事? * 三日后,绥国和烛国正式开战,相互试探了几次,双方各有伤亡,曜平日要做的事便是替受伤的绥军包扎治疗,这样的医师在淮城有不少,曜是其中普通却又不普通的一员。 出色的容貌给曜带来了很大麻烦,军中本就寂寞,又多是血气方刚的汉子,绥国虽然不似烛国男风盛行,但曜的容貌比多数女子还胜,不免勾起一些士卒的心思。 明目张胆的动手不至于,嘴上花花两句却免不了,绥国民风彪悍,说起话来直白的很,曜听了不自觉皱眉,手上动作重了一点,那个伤了胳膊的男人立刻哀嚎起来。 “喂你小子动作轻点,小心大爷揍你。” 曜面无表情的将纱布缠好,冷冷的回了一句: “若还想要你的手,就不要说话。” “你怎么说话的?找死啊——” 男人话还没说完就惨叫起来,刚包好的纱布上又浸出血来,曜若无其事将纱布拆下来,抖落些绿色药瓶里的粉末上去,又重新包扎了一次,过程中不免疼痛难忍,为了少吃苦头,男人闭上了嘴,临走却狠狠的瞪了曜一眼。 “你给我等着!” 曜毫不在意的看向帐门口。 “下一个。” 直到天色全黑了,今日受伤的兵卒才安置的差不多了,处理好手上最后一人,曜就可以回去了。 最后这一人乃是被箭射穿了大腿,伤势不算严重,却极为影响战力,两国交战不可能有时间让士兵躺着好好养伤,医师的任务就是让这些人快点恢复过来。 曜取出了断裂的箭,开始给伤口消毒,正在这时候,军帐的门帘被人撩开了,白日里那个被曜激怒的男人挂着不怀好意的笑容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几个同样不怀好意的老兵,将帐门堵了个水泄不通。 “曜医师,我下面涨的难受,要你给治一治。” 曜头也不抬的回了一句。 “排队。” “我已经等不及了,上火的厉害,那可怎么办?” 男人的语气夸张,不乏恶意,曜抬起头皱了皱眉。 “你想如何?” “不如你将衣裳脱了,一边替我泄火,一边再给他上药。” 此话一出,营帐里的士兵就哄笑起来,肆无忌惮的打量起曜来,他们惦记这位曜医师几天了,今夜能解了馋也好。想到如此冰清玉洁的人儿一边在他们身下颤抖,一边还迫不得已做着治病救人的事,那些百日里被他救了的人晚上就会钻进帐子里对他为所欲为,他们就觉得狼血沸腾。 曜将手上的药瓶合上,从地上站了起来,一边揉着有些酸痛的手腕,一边语气平静的开了口: “你真要我治?” “不只是我,还有我这几个兄弟,都想让曜医师好好治上一治,曜医师以为如何?” “不如何。” “怎么,白日里曜医师不是嚣张的厉害,现在就怕了?” “我是怕你们后悔。” “哈哈哈,竟然说怕我们后悔,难不成你还能吸干了我们不成?” 剩下的人也笑了起来,一起朝着曜围了上来。 “大爷现在就让你尝尝厉害,一会儿保证你欲-仙-欲-死。” 一脚踢开受伤的那名兵卒,兵卒手脚并用的跑出营帐走了,营帐里只剩下曜和几个兵痞子,没有闲杂人等方便办事,正好曜也这么想。 * 独孤摄的营帐内,独孤摄正坐在主位上翻看奏折,夏侯副官走进来弯腰行了一礼。 “殿下,赵四带了几个人往曜医师帐子去了,看样子是去找事的。” “找事?孤看是找死差不多,不用理会。” “殿下何出此言?那位曜医师只是一介文弱书生,如何是赵四的对手?” “连你也这般想,难怪烛国那几位接连栽在他手上了。” “殿下是说……” “等着看吧,烛国就要乱成一团了。” 夏侯似懂非懂,他本来就是个武夫,不似独孤摄一般洞察人心。 “那曜医师那边就不管了?” 独孤摄合上奏折,手指无意识抚过拇指上黑曜石戒指,漆黑如镜的宝石如同曜的眼睛。 “罢了,时候不早了,过去看看热闹也好。” 独孤摄起身朝外走去,夏侯跟在他身后,很快就见到了曜所在的营帐,帐中还点着烛火,却一丝声响都没有,夏侯心里嘀咕了一句:难道是走了?想想也知道不可能。 撩开营帐的帘子,夏侯首先看到的便是横七竖八倒在地上的兵卒,他走过去试了试鼻息,已经全部死了。而那位文弱的曜医师则是一个人在角落站着,摇曳的烛火映照在苍白的脸上,完全无法让人联想到杀人凶手这四个字。 “殿下这……” “再叫一名医师过来。” 夏侯看了看神色如常的独孤摄,又看了看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曜,撩开帐帘出去了。 独孤摄走到曜面前,低头注视着他苍白的脸颊,深色瞳仁周围一圈金色似乎闪烁了一下,随后伸出手抬起曜的下巴,深深望进那双漆黑的眼眸中。 “你看起来很害怕?” “殿下说的是。” “为什么?” “这几人无故闯入草民帐中,后突然暴毙,草民也不知发生了什么,还请殿下明察。” “是吗……” 独孤摄指腹缓缓移动,摩挲过曜的脸颊,曜有些不适的别开脸,独孤摄没有勉强,收回了手,随便在帐中找了一个椅子坐下。 很快,夏侯领着一个年老的医师走了进来,来人看见正中央的独孤摄,颤颤巍巍的行了一礼,身体抖的像筛糠一样。 这人很畏惧独孤摄…… 曜诧异的看了他一眼,不明白他为何会是这种反应。 “检查一下这几人。” “是” 老医师走到尸体旁边,仔细检查了一遍,随后回禀独孤摄。 “殿下,这几人皆是心疾突发而死。” “心疾突发?” “心疾多是先天便有,极易暴毙而亡。” “如此说来,几人都是自己发病死的,与曜医师无关?” “这……” 几个人同时心疾发作,实在不太可能,而且这些人都是兵卒,若是有心疾,早在战场上就死了不知道多少次了。 夏侯一听就觉得荒唐,立刻追问了起来。 “你确认是心疾不是中毒?” “确实是心疾无疑。” “心疾可有办法人为造成?” “未曾听过有这样的法子。” “那——” 夏侯不甘心还想再问,独孤摄摆了摆手让老医师出去了。 “把这里收拾了,曜医师随孤回去。” 曜跟着独孤摄回了太子营帐,独孤摄在桌旁落座,倒了两杯酒,其中之一推到曜面前。 曜不常喝酒,酒量也不怎么样,但看独孤摄已经饮下了,散漫的目光落在他手上,迟疑了片刻还是将酒杯端了起来,一口下去,胃立刻烧了起来。 好烈的酒! 曜喝完就后悔了,这酒分明比寻常酒烈上不少,只是过了几息,他就感觉脸颊发烫,头脑发晕。 片刻之后,独孤摄放下酒杯,声音飘飘渺渺传进曜耳中。 “怎么做到的?” 曜摁了摁太阳穴,勉强保持清醒。 “殿下指的是什么?” “那几个兵卒突发的心疾,你营帐中未点香,也没有散落的药粉,必然是早早就下了毒,难道你在治过的所有人身上都下了?” 曜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治病救人,不求涌泉相报,至少也不能给对方恩将仇报的机会,曜救过的这些士兵如此,厉延庭、羽环虚、羽镇离之流也是如此。 这段时日曜救的兵卒不在少数,若真是如此,绥军必然要死上一大片,可看独孤摄的模样,竟是丝毫不在意的样子,连曜也不知道他心中到底在想什么。 这个男人看起来没什么威胁,手段却又凌厉的很,明明把控着一切,却又什么都不放在心上,不知道他下一步做什么,也不知道他做了是为什么,真是不讨喜的很。 头脑昏沉的厉害,曜很快就支撑不住倒在了桌子上,独孤摄见他睡过去了,嘴角上扬,自顾自的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对着曜举了举杯子,喝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6章 祸星 第二日曜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头脑依旧有几分昏沉,扶着额头从床上坐起来,才发现所处地方并非自己的营帐。 曜穿上鞋子站起身,绕过屏风看见独孤摄坐在房间中央,原来自己昨夜竟然歇在独孤摄的帐中。 “醒了?过来坐。” 独孤摄亲自给曜倒了一杯热茶,熟捻的样子仿佛两人是相识多年的知交好友。曜走到独孤摄对面坐下,端起那杯热茶喝了一口,脑子里的混沌感似乎被驱散了一些。 “昨夜羽皇驾崩了,厉延庭被急召回烛京。” 曜喝茶的动作顿了一下。 “殿下与我说这个做什么?” “两军交战,主帅调换是大忌,厉延庭一走,烛国剩下的人成不了气候,想来这场仗会比孤预料的结束的快。” 曜默然,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如今天下一统已成定势,区别只在于谁才是最后赢家。 用完了茶,曜起身告辞回营帐梳洗,往外走的时候遇到夏侯副官进来,看到曜也在的时候他露出了惊骇的表情。 “夏侯,发生什么事了吗?” 独孤摄主动开口让夏侯心中一凛,立刻收敛表情,对曜点了点头,朝着独孤摄走去。 “殿下,有人求见。” 曜撩开帐帘,正好对上在账外等候的风泽息,两人见到对方都是一愣,曜很快就反应过来,风泽息的心中却涌出了惊涛骇浪,他突然明白过来,原来他从一开始就想错了某些事。 风泽息的身后还跟着一个人,正是许久不见的月阳,比起初见时的活泼开朗,如今的月阳清冷了许多,眉眼间竟然隐隐透露出曜的影子。 “风坊主。” 曜对着风泽息点了点头就想走了。 “曜公子,且慢。” “风坊主有何事?” “你与摄太子……” 曜一大早从独孤摄的帐中走出来,实在由不得人多想,曜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自己喝断片的事,况且这种事也没必要跟风泽息解释。 “风坊主多心了,曜还有事,先告辞。” 曜朝着医师的营帐走去,风泽息注视着他的背影,心底生出一种无能为力的感觉,恍惚间又想起数年前的事,想到那一句预言,随后便是一声叹息,这棋局他已经输了,往后再没资格参与博弈。 “风坊主,殿下有请。” 夏侯的声音响起,风泽息收回目光,即便已经没办法当执棋人,他也要在乱世给风家博一个出路才行,于是收拾好心情,撩开帐帘走了进去。 * 死掉的几个士卒没在军队里掀起丝毫波浪,曜回到医师帐中,遇见了昨日被夏侯叫来那名老医师。 “老先生好。” 老医师抬头看见是曜,手抖了一下,转身就走。 “老先生且慢,在下并无恶意,只是想问老先生几个问题。” 老医师低下头,声音模糊不清,像是行将就木一样。 “你问吧。” “老先生是何许人?” “烛国人。” “昨夜见老先生神色惊惶,不知所为何事?” 老医师沉默下来。 “老先生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唉……我等皆是被绥军害得家破人亡之辈,迫不得已给仇人治伤,最后还落一个不得好死的下场,实在是心有不甘啊。” “既然如此,老先生为何还要听命于绥军?死了岂不是一了百了?” “公子有所不知,那位摄太子的手段岂是我等可以抗衡的,但凡有丝毫忤逆,便是生不能生,死不能死。” 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恐怖的记忆,老医师整个人都颤抖起来,一口气喘不上来,竟然直接晕了过去。 曜心里一惊,立刻给老医师诊脉,发现对方脉息紊乱,体内似有活物存在,这种情况曜只在羽环虚身上遇到过一次,那是蛊虫。 这时候一名中年医师走了进来,看见倒在地上的老医师,脸色大变。 “父亲,你没事吧。” 中年人将老人扶到床上躺下,倒了一杯水,将一枚红色的药丸融进水里,给老人服下。 曜在旁边看着,有些不解。 “这位老先生体内似乎中了蛊?” “医师体内都有蛊,公子这是明知故问。” 曜这下是真的吃惊了,据他所知,他体内可没什么蛊。 “你说医师都中了蛊?” “否则我等为何要为仇人效力?” 难怪绥国人敢肆无忌惮劫掠他国医师,原来是靠蛊虫控制,蛊原本是南疆一个小国所擅长的,后来被绥国所灭,蛊术顺势传进绥国。 曜原本就怀疑过,羽环虚身上的那只牵丝蛊在南疆都极为少见,废太子是如何得到的?仅仅是用来折磨人取乐,未免太暴殄天物。如今看来,可能是很早以前独孤摄就开始布局,即便没有自己插手,羽环虚和羽镇离一疯一瞎,也足够烛国陷入大乱中。 * 后几日,羽环虚神志尽失,陷入疯狂,和羽镇离皇位之争拼的两败俱伤,没有厉延庭坐镇的边疆飞快陷落,一举被绥国攻下六城。 与此同时,绥军中新涌现一名杨姓小将,打起仗来悍不畏死,屡建奇功,很快就获得了夏侯的赏识,多次被提拔,只是这名小将面部全是烧伤伤疤,已经看不清原来模样。 一年后,烛国灭亡,速度堪比当年的尧国,厉延庭战死,顾远景服毒,羽镇离遭亲信刺杀而亡,羽环虚自刎于宫中,掌权者全部死亡,自此延续数百年的烛国落幕。 剩下的风泽息早已转投独孤摄,那名刺杀羽镇离的人就是他安排的,毕竟他以前效忠的可是羽镇离,本来不该这般容易,关键时候羽镇离的内力竟然尽失,才被人一击得逞。 又过了几日,独孤摄班师回朝,曜在随行队伍中,经过了大半个月的跋山涉水,赶到了绥国的都城星城。 星城不似烛京,修建的颇为奇怪,处处笼罩一股神秘氛围中,最高的建筑为皇宫里的观星楼,乃是国师的居处。这便是绥国与烛国的不同了,绥国军权与神权并存,是一个信奉神明的国家。 马车刚刚入了城门,一队穿着神宫服饰的弟子就将独孤摄拦了下来。 “殿下,马车中有神弃之人,为祸诸国,视为不详,我等奉国师之命将其带走。” 独孤摄撩开车帘,淡金色的眼眸看向为首的弟子。 “马车中只有孤,你要将孤带走?” 弟子不知该何言,马车中必然是存在国师口中的“神弃者”,可独孤摄不允,他们难道要搜车?先不说他们几个弟子能不能越过这些护卫的士兵搜车,就是搜出来了,他们有本事带走吗?带走了独孤摄不会秋后算账吗?这位殿下可不是什么仁善之徒。 想罢,弟子觉得保命要紧,主动退到了一边,独孤摄放下车帘重新启程,被隔绝的车厢里却安静的有些诡异。 “殿下不怕预言成真?” “再狠毒的蛊虫,只要喂养得当,也能为人所用。” “倘若噬主了呢?” 独孤摄抬眼看着曜,神色没什么变化,语气却透出一股寒意。 “杀了便是。” 曜点了点头,目光投向窗外,看着马车驶过热闹的街市,驶进皇宫,远远的几座藏青色殿宇伫立在日光下,折射出琉璃一般的光辉。 * 进了皇宫,曜被送去东宫,独孤摄则独自去见绥皇,刚走到宫门口,一个茶杯就砸在了脚边,年迈的绥皇穿着宽松的龙袍坐在龙椅上,浑浊的双眼怒视独孤摄。 “你好大的胆子,为了一个男人,连江山社稷都不顾了!” “儿臣不知父皇所言何事。” “国师已经占卜出了祸乱之人,你为何还护着他?难道要眼看着我绥国百年基业毁于一旦?” 独孤摄摇了摇头。 “儿臣只是不相信国师所言,若曜真是祸星,如今就该我绥国灭国,而非成为这天下共主了。” 绥皇叹息一声。 “那也不该冒险,宁可错杀,不能放过,此人必须死!” 话落,年迈的绥皇眼睛里透露出实质的杀意,无论如何,他绝不会放任丝毫威胁存在! * 东宫之外,载着曜的马车刚停下来,就被层层御林军包围了,跟在他身边的兵卒早就留在皇宫之外,只剩几个领路的宫人,如何是这御林军的对手? “我等奉旨诛杀祸星,束手就擒留你全尸!” 曜撩开车帘从马车上走下来,环视这众多的御林军。 “既然难逃一死,是不是全尸又有什么分别?” “死到临头还嘴硬,上!” 御林军围了上来,曜摊开手,迎风一缕粉末扬起,淡淡的香味甚至令人心旷神怡,然而呼吸不到两息,几十个御林军皆眼前一黑倒在地上,死了脸上还保持着微笑的神态,好像梦到了什么美妙的事。 这诡异的场景一下让御林军慌了起来,国师说的没错,这人就是祸星,是妖孽! “大家退后,弓箭手准备,放箭!” 铺天盖地的箭雨飞来,一碧如洗的天空中出现无数黑点,曜抬起头看着这人力难抗的场景,心底叹息一声,难道他就要死在此处了吗? 铮—— 金戈之声在身旁响起,曜侧过头,看见独孤摄一剑挑开他面前的箭,将他拽到身后,向来不动声色的脸上竟然难得出现一抹怒火。 “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劫孤的人!” “太子恕罪,属下也是奉旨行事。” 独孤摄的出现让御林军左右为难,一边是皇命,一边是自己的命,宫中的人都知道,与摄太子做对绝没有好下场,权衡再三,御林军主动退了开。 等到御林军撤去,曜朝身前的独孤摄看去,发现他的衣袖上浸出一团血迹。 “你受伤了。” 独孤摄抬手看了看,只是一点划伤,没有大碍,并不放在心上。曜却从身上取出一只白色药瓶,握着独孤摄的手,将衣袖翻卷上去,抖落些止血药粉在伤口上。 独孤摄看曜低眉垂目,专心致志为他处理伤口,难得不似平常那般疏离。 “没想到你也有如此体贴的时候。” 曜不置可否,他只是性子冷淡些,又不是分不清好坏。 “皇帝如今铁了心要杀我,殿下准备怎么办?” “那便换个人做皇帝好了,孤看国师那位置挺适合你,你以为如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7章 神仙 当夜,皇宫里发生一场动乱,绥皇所在的乾坤宫被锦衣卫层层围了起来,行将就木的绥皇坐在龙椅上,看着独孤摄走到他面前。 “父皇,你已经老了,不该为朝事忧心,儿臣会送你出宫颐养天年。” “你,你这逆子,竟敢谋夺皇位!” “父皇一意孤行,儿臣不得不出此下策。” “你这是把我独孤氏的江山当作儿戏啊!你如何对得起列祖列宗?” “父皇言重了,这大半江山是我打下得,断送了也无妨,与列祖列宗何干?” “你,你——” 绥皇气的不轻,他这一生能看到绥国统一天下,本该是了无遗憾,可是曜的存在却像是一根刺扎在他心里,一日不除就一日不安。 现在他最满意的儿子还为了这个祸星与他为敌,绥皇仿佛已经看到了预言成真那一天,一下失去了所有精气神,竟然就这样靠在龙椅上去世了。 绥皇驾崩。 当夜这消息传到了皇宫内外,举国同丧,丧礼办的浩大隆重,种种排场结束后,已经过了大半个月了,紧跟着的便是独孤摄的登基典礼。 登基典礼前一晚,曜被传召入乾坤宫。 推开厚重的大门,曜走进殿中,看见独孤摄坐在大殿中央,正在自酌自饮,殿里没有燃烛火,光线有些暗,好在今夜月光还不错,勉强能视物。 “你来了,陪孤喝一杯。” 独孤摄给曜倒了一杯酒,曜这次没有直接端起来喝了,看出曜的迟疑,独孤摄晃了晃酒杯。 “放心,这次的酒只是青竹酿,你喝了也没事。” 曜轻抿了一口,酒香中还带着竹香,没有烧口的感觉,味道还不错。喝完了酒,曜将酒杯搁下,抬头看向独孤摄。 “不知殿下传召草民所为何事?” “孤想问你,可愿做孤的皇后?” 曜心中一沉。 “殿下这是何意?” “孤曾允诺过你国师之位,如今孤让你做个选择,是为后还是为国师?” 如若只是这样的选择,曜毫不犹豫就会选国师,但他知道独孤摄绝不会给他如此简单的选项,果然,独孤摄继续说到:“你若为后,孤必然三千宠爱集于你一身,即便是这天下都可与你同享。” “如果我做国师呢?” 独孤摄沉默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声音幽幽然传来: “那你一生都不能离开观星楼,不能见除孤以外的人,这不是孤愿意看到的,孤希望你能好好想想。” * 钦天监选择的吉时一到,钟鼓齐鸣,独孤摄身穿墨色的衮服,登上朝阳门开始祷告,他头上戴着十二旅玉藻的冕,衮服上刺绣着十二种图案,日月星辰包含其中,庄重威严,彰显帝王之姿。 帝王祷告时,官员们身着礼服,站在午门外的广场上,文官跪在御道东边,武官跪在御道西边,静静聆听祷告。 等到祷告结束,新任国师曜手捧传位诏书登上朝阳门,他身上穿着白色国师长袍,长长的衣摆拖曳在台阶上,流光的面料华贵异常,腰带上绣着银色的暗纹,有种神秘韵味在其中。若是厉延庭在此,便能认出这正是他让凌霄去查的东西,可惜临到死了也没查出来。 此时的曜眉眼冷淡,气质高华,国师长袍穿在他身上恰到好处,平添一丝禁欲气息,展开诏书,曜开始宣读诏书内容。 “先皇骤崩,归于五行,承皇天之眷命,列圣之洪休,奉真明皇帝之遗命,属以伦序,入奉宗祧……” 独孤摄站立在曜身旁,看见曜嘴唇张张合合,清冷的声音传进耳中,似曾相识的感觉再次涌出来,恍惚间看见白衣男子伫立在九天之上,青丝长垂,衣袂翻飞…… “皇上,该百官见礼了。” 曜的声音让独孤摄回了神,他看着曜将诏书封进金匣里,朝着曜伸出了手,曜愣了一下,这并不是登基中该有的步骤,迟疑了片刻,曜还是将手放在了独孤摄手掌中。 独孤摄牵着曜走进朝阳殿,径直走向高高的龙椅,等到帝王坐下,文武百官才按照官职的高低依次进入。锦衣卫鸣鞭,将军卷帘,常礼官员高喊行礼,官员们就开始行五拜三叩头的大礼。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曜站立在独孤摄旁边,和独孤摄一起享受百官朝拜,行完礼之后,整个登基大典终于正式宣告结束。 * 大宴群臣之后,曜回到了观星楼,神宫的弟子恭敬的对他行了礼,曜疲倦在桌旁坐下,对着弟子摆了摆手。 “都退下吧,我累了。” “弟子告退。” 殿门合上,曜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之后站起身开始脱身上繁复的国师长袍,只脱的只剩下贴身衣物,曜走进内室的温泉水池中,身体被水流包裹着,疲倦散去不少,曜不自觉靠着池壁睡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内殿中响起脚步声,来人绕过屏风走了过来,曜被惊醒过来,抬眼看去,发现是独孤摄,独孤摄还穿着朝服,身上酒气缭绕。 温泉水池的水清澈的很,站在岸边一眼就可看到底,如今曜起身穿衣已经来不及了,只得慌忙开口叫住了独孤摄。 “皇上,臣未着寸缕,恐污了圣眼,还请皇上在外间稍等片刻,臣穿了衣裳便来。” 独孤摄顿住脚,看见曜靠在池壁上,湿润的头发披散在背后,露出圆润的肩膀,沉默了许久才点了点头。 “......好。” 独孤摄出去了,曜立刻起身扯下架子上的长袍,没有擦身上的水,直接穿上赤着脚走了出去。 独孤摄正靠在软塌上昏昏欲睡,瞥见曜从内室走了出去,身上携裹着沐浴后的水汽,那件柔软的袍子松松垮垮穿在他身上,肩上被沾湿了一些,紧贴着皮肤,腰带是系绳的,似乎轻轻一扯就能散开来。 曜没有理会独孤摄打量的目光,从桌上倒了一杯茶端到独孤摄面前。 “喝杯茶醒醒酒吧。” 独孤摄伸手接茶杯,却连曜的手一起握住了,曜看着他,眼神有些冷,僵持了片刻,独孤摄才松开手将茶杯接了过去,低声抱怨了一句。 “小气。” 曜当做没听见,在独孤摄的对面坐下。 “皇上这么晚了来观星楼所为何事?” “来看看你,若你现在改变注意,孤还可以放你出去。” “......” 曜喝着茶不言语,他这一生本就不长,待在那里都一样。 * 冬去春来,料峭春寒取代寒雪,曜坐在观星楼阁上,看着枝丫上的雪水一点点化了,面前的茶炉开了几回,热气缭绕,满室茶香。 “国师大人,祭天大典的要穿的衣冠送来了。” 门外响起弟子的声音,曜头也不回的应了一句。 “搁下吧。” 绥国的祭天大典,一甲子一次,必须由国师出面占卜祈福,即便是独孤摄也不能随意更改,曜在当初选择之时便想到了这一点。 三年了,他总算是有机会出去了。 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曜轻轻吹散水汽,冷淡的眉眼缓缓舒展开。 “希望独孤摄会喜欢,我送他的大礼。” ...... 很快就到了祭天大典这一天,曜换上繁复的国师长袍,踏出禁锢他许久的观星楼,门口停着一辆白色帐帘的华贵马车。 “国师大人,请。” 马车驶出神宫,和皇帝的仪仗队汇合,一起朝着与星城相隔百里的神山走去,同行的除了文武百官,还有主持祭天的神宫弟子,前后簇拥着杨将军统率的军队。 一行人浩浩荡荡行了半个月路到达神山,神山临海,山上设有祭坛,站在祭坛上可以看到浩瀚的大海,神山脚下建有行宫,祭天这几日,皇帝和百官都要住在这里。 国师的居处在行宫最右侧,靠近海的地方,曜站在门前的长阶上眺望海面,此时风平浪静,却不知下一秒会不会有巨浪袭来,海上的天气一向变化莫测。 “在看什么?” 独孤摄从后面走过来,目光顺着曜往海面上看去。 “看海。” “你可知关于这海还有一个传说。” “什么传说?” “传闻这无尽海中藏着一座仙岛,岛上住的都是神仙,神仙们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却又与世无争,后来皇帝听说了这件事,就到岛上求问一统天下的秘诀,神仙告诉他,秘诀就在岛上。 于是皇帝联合诸国一起侵占了仙岛,将岛上的仙人屠杀殆尽,却没有找到所谓的秘诀,只是发现了仙人修习的占卜之术,皇帝将占卜之术交给手下研习,渐渐也学会几分,靠着这皮毛的能力,皇帝最终还是一统了天下......” 听完独孤摄所言,曜淡淡感慨一声。 “好荒谬的故事,既然是神仙,怎么会被凡人屠戮?” “是啊,故事本就荒谬,可有时事实比故事还荒谬,国师大人以为呢?” 曜沉默不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8章 陪葬 祭天大典完全就是由国师主持,独孤摄只是一个莫的感情的吉祥物而已。 这一天,曜换上了比平日还要繁复的冠服,里里外外十几层,站在神山之巅的祭坛上,开坛,迎神,献祭,献祭又分为初献,亚献,终献,接着是是焚香祷告,企盼来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焚香祷告时,只是告词就念了快一个时辰,底下跪着的官员都有些挨不住了,只感觉那膝盖不是自己的,在场众人唯二面色如常的便只有站着的帝王,和专心致志跪在蒲团上的国师大人。 好不容易念完了告词,曜将书写了告天地书的纸张投进面前的香炉里,而后看着纸张一点点被焚烧,化作青烟飘香天空,最后双手重叠放在地上,上身弯曲,将额头贴在掌心里,做完这最后行礼的环节,便算是结束了。 这时海面上吹起了狂风,乌云朝着神山涌来,看样子是要下暴雨了。 曜手撑着蒲团想要站起身来,因为跪的太久脚都麻了,一下没有成功,旁边生出一只手托住他的手肘,将他半扶半抱了起来。 “多谢皇上。” 曜起身之后就从独孤摄怀抱里退了出来,独孤摄浑不在意的收回手。 “国师辛苦了。” 祭天到这步骤就没有文武百官的事了,于是独孤摄让文武百官先返回山下的行宫,神宫弟子开始收拾祭天用的道具,其中大多数也会返回,而曜则需要继续留在祭坛旁边的祈福殿里斋戒祈福三天才能下山。 眼看天上飘起了雨丝,曜抬脚朝祈福殿走去,门口守着的神宫弟子不知何时换成了士兵,曜没有放在心上,进入殿后,先是上了三柱香,而后走到居中的蒲团前,又要跪下祈福。 “别跪了,你还没跪够吗?” 低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曜回过头看见独孤摄走了进来,殿门在他身后合上了。 “皇上怎么来此处?应该早些回行宫休息才是。” “你要在此处三日,孤不放心。” “皇上是怕臣不尽心?” “怕你累着。” “......” “此处并无他人,你坐下歇息会,孤让人送了些吃的来。” 独孤摄将手中的食盒搁在贡台上,这样的行为已经可以视为对神明大不敬了。 曜皱起了眉。 “皇上,此举不妥,您还是早些回行宫吧。” “孤是天子,孤说便是什么,现在你是奉旨用膳。” “......” 祈福殿的前面是国师祈福的地方,后面却是休息的隔间,国师的身体不是铁打的,不可能三天三夜不休息,所以隔间里有一个小小的床榻,和一个四方桌子。 独孤摄拉着曜简单吃了饭,外面的雨就下了下来,沉闷的雨滴声敲打在窗棂上,无端令人心烦意乱。 曜垂目跪在蒲团上,默念祈福词,白色衣摆铺散在地上,漆黑的头发垂在背后,周身流露出沉静的气息,与殿外的嘈杂雨声一静一动,形成强烈反差。 独孤摄站在他身侧,深色瞳仁周围那一圈金色已经扩散了许多,使得他的眼眸看起来像是淡金色,可他看向曜的目光却暗沉无比。 外面的雨直到天黑了都没停,曜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赶独孤摄下山,独孤摄也不可能放任曜在殿里跪一晚上,于是两人只能勉强挤在狭窄的床上将就一晚上。 独孤摄少有和曜这般亲近的时候,上一次还是曜喝醉的时候,但他并没有做多余的事,比起强迫,他更希望曜能主动顺从,这样由自己亲自捧上云端,只对自己低下高傲头颅的存在,最是让人上瘾。 海上的暴风雨持续了三日,这三日独孤摄便一直留在祈福殿,曜除了第一日与他说了几句话,后来便一直专心祈福,再不理会他。 第三日凌晨,天还未亮,曜跪在蒲团上听见山下传来嘈杂的声响,独孤摄从内间走出来,透过窗户看见火光,杂乱的火光朝着山上涌来,这是混乱的开端。 “有人来了。” 独孤摄转过身,只是如此说了一句。曜念完最后一句祈福词,行了大礼,方才站起身来,回答到: “该来的总会来。” “是啊,该来的总会来。” “皇上看起来一点也不惊讶。” “从两年前尧国灭亡的那一刻开始,孤就知道预言要成真了。” 尧国灭亡的实在太快,天下经历过很久的磨合才形成三足鼎立的局面,可其中的尧国突然便灭亡了,天下人只知道这是烛国和绥国联合的结果,却不知尧国早已从内部腐朽,等到他们打过去的时候只剩下一副壳子。 独孤摄是太子,绥国又习得占卜之术,知道的密辛比旁人多上不少,比如尧皇曾经在仙岛上带回去一个少年。 屠岛的事三国皆有参与,可只有尧皇带了一个人回去,还藏的密不透风,谁也不让看,起初独孤摄以为是尧皇见色起意带了一个女子回去,后来才知道只是个年纪不大的少年郎。 从这之后,尧皇性情大变,除了那少年的话谁的也不听,硬生生把自己搞成了昏君,没两年又成了亡国之君。尧国宫门被破开之时,独孤摄曾叫人寻找过那名少年踪迹,一无所得,却没想没多久烛国玲珑坊就迎来新人。 “尧国灭了,烛国灭了,剩下的便是绥国,传闻仙岛最善占卜之术,如今孤看来却是魅惑之术更甚一筹,独独狐媚君王。” 独孤摄走到曜身前,低头去看那张冷淡的脸,多少人想征服,最终一败涂地,一统天下的秘诀不是物件,而是一个人。 “皇上所言臣不敢苟同,普通人都知晓趋利避害,君王如何不知?不过是认为一切尚在掌控之中,这才纵容臣讨个欢心感动自己,怎么能说是臣惑主?” 羽环虚之流虽然也算是对曜动了情,到底没真的要美人不要江山,他所做的不过是让曜远离争端,不至于影响他的计划,至于等他夺得江山之后,曜的处境不会跟现在有什么差别。 人都是自私的,帝王尤其如此,小打小闹无伤大雅,但若是动了他们权力根本,他们便会立刻化身恶鬼,就如同当初的尧皇,在宫门破掉之时,恨不得将曜溺死在水池里。 他们会输掉,不在于有多爱曜,为曜牺牲了多少,而在于计不如人,死了活该。 听了曜所言,独孤摄眼睛微眯。 “每每孤觉得更甚一筹的时候,你便让孤意外,孤确实等今天等了很久了,只有断绝你最后一丝希望,你才会安心待在孤身旁。” 独孤摄知道曜不可能真的如表面一般安稳的待在观星楼里,他一直没有动作就是看曜还有什么后招,如今看来曜竟然是要造反的,这样的野心和他淡泊的外表实在不相符。 独孤摄虽然惊诧,却没多少慌乱,他既然知道曜不安好心,怎么可能一点准备没有,果然不久后外面的嘈杂声就安静了下来,一缕天光刺破黑暗—— 天亮了...... 看到这样的景象,曜便知道他安排的人失败了,谋权篡位这种事本来就不容易,失败了也正常。 “皇上既然早有安排,想来也是想好了如何处置我?” 曜虽然是询问的语气,却知道古往今来造反失败的都没有好下场,最好便是一杯毒酒了。 “孤曾经给了你选择,你辜负了孤的信任,如今便只剩下一种选择,做孤的皇后。” 曜猛然抬头看向独孤摄,事到如今,独孤摄竟然还想着把他纳入后宫,真的是色迷心窍不成? 独孤摄看出他疑惑,随口解释了一句: “诚如你所言,孤是皇帝,孤乐意纵着你,也不怕你翻了天。” 独孤摄的意思便是曜联合杨将军造反,他就当看了一场戏,反正江山还是他的,美人也只能是他的。 “好了,时辰不早了,皇后随孤下山吧。” 独孤摄联合披风披在曜的肩上,低下头为他系着脖子上的衣带,淡金色的眼眸目光柔和,好似真的有一腔深情用不完。 曜看了他一会儿,上前一步抱住独孤摄的腰,头贴在独孤摄的胸口,这突如其来的亲昵让独孤摄愣了一下,很快就顺势将曜揽进怀里,曜现在可是什么都没有了,只能依靠他这个夫君过一辈子。 正柔情满腔的时候,却听曜开了口,声音一如既往冷淡。 “皇上是否以为我想要的是这天下?” “嗯” “其实我想要的......” 话音未落,曜藏在衣袖中猛然举起,扎进独孤摄的后背,刺破心脏。 “只是皇上的命而已。” 随后曜放开独孤摄,看到独孤摄神色怔愣的看着他,胸口的血迹很快就晕染了一大片。 “你想要孤的命?” “是啊,我要这天下做什么,自始至终我想要的都是你的命。” 听完曜所言,独孤摄不觉得愤怒,竟然缓缓露出一抹笑容。 “原来你想要孤的命……” 独孤摄的反应让曜皱起了眉,怎么夺他江山的时候不乐意,杀了他倒是很淡定?难道这独孤摄其实脑子有病? 却听独孤摄话锋一转,说的却是毫不相关的一句话: “可你却不知道,医师身上都有蛊......” 话落,独孤摄向后倒去,倒在祈福殿正中央,也不知道这福都应在了谁身上。 曜还在琢磨独孤摄最后一句话,就听殿门咚的一声被人踢开,盔甲染血的杨将军闯进殿中,焦急的对曜说到: “公子,锦衣卫围上来了,快跟我走。” 一如当夜在望陇镇上,那个憨厚男人拉着他逃命。 “好” 曜朝着门口走去,走了没两步,突然觉得胸口一疼,手脚失去力气倒向地上。 “公子,你怎么了?” 杨大山急急的接住曜,冲锋陷阵时未有的恐惧却在此时涌上心头。 感受到身体里的状况,曜终于明白独孤摄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当初在军营,老医师告诉过他绥国人靠蛊控制掠来的医师,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个例外,却不想那一杯烈酒,酒香浓郁,竟让他没察觉其中有蛊,后他酒力不胜晕了过去,蛊虫就沉睡在他心脏之中,再没机会发现。 别的医师种的都是噬心蛊,蛊毒发作,痛不欲生,唯有他,中的竟然是相思蛊,一生俱生,一亡俱亡,如今独孤摄死了,那蛊虫也从沉睡中醒来,拉着它一起陪葬。 临到死了曜苦笑出来,独孤摄还真是看的起他,把命跟他绑在一起,难不成真的要美人不要江山?只是这要的办法太霸道,不给就一起死。 独孤摄没想到曜不要天下要自己的命,曜又何曾想到独孤摄如此疯狂,把他看的比命还重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9章 番外:风泽息 不到四月,山间的桃花就开始谢了,风泽息弯腰站在几案前,手中握着一支朱笔,正在宣纸上勾画。 月阳端着茶走进来,大开的门吹进寒风,将桌上的宣纸被吹得簌簌作响,隐约间看见一点纯白的衣角。 “公子,休息会儿吧。” 月阳的声音唤醒风泽息,他抬起头来,背着光的缘故,看不清月阳的模样,总觉得他和那个人重叠了,恍惚间又想起数年前的事。 那时候风家已经是一方富商,却因为得罪了小小的知府,就惨遭家破人亡,从那个时候风泽息就发誓,他绝不做低贱的商人,钱他要,权也要。 风泽息了数十年的时间经营,终于将店铺开遍大江南北,凭着手中庞大的情报网,他搭上了四皇子羽镇离这一条捷径,只要辅佐四皇子坐上皇位,他就能摆脱商人贱籍。 一次偶然的机会,风泽息救了一个绥国人,此人竟然出生神宫,习得从仙岛流传出来的占卜之术,为了报答风泽息的救命之恩,此人答应为风泽息占卜一次。 风泽息野心极大,一个烛国不能满足他的欲望,所以他占卜的是天下,当时那个绥国人是怎样的反应风泽息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他留下的一个地点和四句话: 阳生千日承天命,方得江山归一定; 两三年来又不祥,此时天下又纷争。 他原以为指的是月阳,所以一心想将月阳送进世子府,后来才知道“阳生千日”指的是曜,日月星辰皆为曜,三岁后的曜就已经承天命,而他出现在玲珑坊那日正好是日曜日。 当风泽息在独孤摄帐中看到曜的时候便知道他错了,却已经来不及修正,天下大势,瞬息万变,重新布局来不及,他只求自保。 后来发生的事果然如同预言,绥国一统天下,但只维持了三年,三年之后大将造反,绥帝在神山上被刺身亡,天下再次大乱。 “公子?公子?” 月阳的声音让风泽息回过神来,才发现面前站着的不是曜,月阳经过羽环虚的调-教与曜有几分相似,但他到底不是曜。 “公子,你怎么了?” “没什么,想起些旧事。” 风泽息笑了笑,搁下朱笔,将几案上的宣纸拿起来,雪白的画纸上映出一名绝世无双的少年,少年嘴角带笑,容貌和曜一模一样。 这画是风泽息画过的几十幅里最满意的了,端详了一阵就将其交给月阳。 “好生装裱起来,挂在我书房里。” “是” 月阳拿着画离开了,风泽息走到窗边,看着凋零的桃花,脸上浮现淡淡的惆怅,这么多人入局,却没一个人得偿所愿,到底是荣华富贵转瞬空,恰似南柯一梦中。 …… 千年以后,风家书房里,风星尘悄悄打开尘封的木盒,将一副画卷拿出来,展开卷轴,缓缓露出一个白衣少年的身影来。 风星尘轻吸了一口气,他从未见过这般好看的人,不知觉看的入神了,大拇指不知道什么时候割破了,一滴血珠滴下来,正落在少年眉心。 “遭了!” 风星尘慌忙用手巾将血珠擦去,画卷上还是留下了印记,血色一点如一颗朱砂痣长在少年眉心,清丽绝伦的少年瞬间多了一分艳色,连那笑容都更惑人几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30章 炉鼎 碧蓝色的天幕之下,一望无际的湖泊结起了冰,纤细的雨丝落在积水的冰面上,晕染出点点涟漪,其中倒影清晰,澄澈如洗,远远看去就像一面巨大的镜子。 水镜中央,白衣公子趴伏在冰面上,青丝如水墨一般披散肩头,被雨水一点点浸湿,他苍白瘦削的手腕从衣袖里探出来,如同世间最完美无暇的玉石雕成。 某一时刻,白衣公子睁开了眼,漆黑的瞳仁里残留着未消散的诧异,很快又恢复如常,他抬起苍白的手腕,一滴血珠浮现在掌心上方,这是神的心头血。 曜看了血珠一会儿,就牵引着它落在右手的锁链上,用尽法子也无法挣脱的锁链在遇到血珠之后迅速消融,从曜的手腕上脱落。 右手恢复了自由,曜指尖凝聚出一道灵力,灵力扩散,浮现一面巴掌大的银色小镜子,镜子看起来有些陈旧,背后雕刻着彼岸花的镂空花纹,镜面上有几条裂纹,即便放在眼前也映不出人的影子。 “灵?” 小镜子从曜的手中飞出去,落在空地上,变成一个容貌娇俏的少女,少女双眼无神,曜又往她身上注入一股灵力,少女才清醒过来。 “曜,你没事吧?” 灵看到曜的模样脸色大变,立刻走到曜的面前,想要为他扯断锁链,却无论如何无法撼动分毫。 “这是神布下的,没用的。” 灵有些急了。 “那你怎么办?” “我已经找到逃脱的方式,不用担心,只是你怎么会在此处?” “我无处可去,便跟着你来了,你要做什么,我一定能帮上忙的。” 灵的本体是一面时光镜,拥有重现过去和预知未来的能力,不过因为受损严重,能力已经十分弱了,探查到的事情有限,对于现在的曜来说却是足够了。 在曜利用神血挣脱锁链的瞬间,九天之上的神宫里,神似有所觉睁开眼,抬起手掌,一个水球凭空浮现,映出曜现在的模样。端详片刻,神将水球打散,又恢复了闭目养神的模样。 * 透明的冰覆盖了整个山洞,山洞正中央放着一张床,床上躺着一个白衣男子,两条锁链从男子手腕延伸到两面的墙上。 曜睁开眼首先看到的就是手腕上的锁链,以至于他产生了自己还在流放之地的错觉,但是等目光落到四周的坚冰上,曜立刻打消了疑虑,看来他这次处境不太妙。 “灵,你可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模糊感应到一些。” “说来听听。” “公子现在的身份乃是此界大乘强者,因为怀有千年一遇的悟道之体被白渐生所掳,废除修为,囚禁此处。” 白渐生是此界最强者,修炼无情道,此道颇为特殊,要由无情修有情,最后再断情方得道心圆满。 白渐生现在已经修炼到无情阶段圆满,只需要经历动情再断情之苦就能飞升了,然而修道之人清心寡欲岂是说动情就能动情的,于是白渐生想了一个简单粗暴的办法,那就是做,做到道心圆满为止,以肉-欲代替爱-欲,最后再斩个干干净净。 为此白渐生开始四处搜罗炉鼎,打算从一个苦行僧变成阅尽千帆的浪荡子,原身作为能够助人悟道的顶级炉鼎,自然第一个被白渐生盯上的。 原身与白渐生同为大乘修士,虽然打不过白渐生,但若是一心想跑还是有机会的,于是白渐生在原身回宗必经之路上设下阵法,使得原身连给宗门传信都做不到,硬生生被废掉修为掳了回来。 在白渐生出关之后,原身会成为白渐生第一个修炼工具,被白渐生强迫七天之后身死道消,堪称死的最憋屈的大乘强者,没有之一。 根据灵的预知,白渐生后来还会与无数男男女女牵扯不清,成为修真界最风流的人,也确实靠着这个办法成功飞升,不过这些可已经死掉的原身没什么关系了。 “白渐生明日便会出关,公子须得尽快想办法脱身才好。” “若是能脱身,原身岂会被困在这里受辱致死,跑是跑不掉了,看来只能从白渐生身上下手。” 曜考虑了片刻,白渐生掳他回来只是因为他身怀悟道之体,若是有办法不双修而能助白渐生悟道,白渐生应该会很愿意的,毕竟男人与男人交合终归不是正道。 * 白渐生经历了半个月的调息,已经将状态调到最佳,接下来只需要与他早就准备好的炉鼎双修即可。踏出闭关室,白渐生走到相隔不远的另一间石室门前,这间石室是新开辟出来的,除了一张石床再无它物,白渐生却在这里布下了三层禁制。 大乘期的修士,即便是只剩下一口气也要小心应对,白渐生修炼多年,深谙阴沟里翻船的道理,所以即便废除了曜的修为,也做足了后手。 解开门口的结界,白渐生踏入石室之中,一眼便看到盘坐在石床上的曜,他穿着一身素净的没有一点装饰的白衣,墨发披散在背后,只留少许被木簪挽在脑后,清俊的面颊上没有丝毫表情,看到他的一瞬间,白渐生脑中不由自主浮现长山上的雪和九天上的月辉,一样干净透彻到了极点。 那日白渐生未曾仔细瞧过,今日才发现这位曜仙君确实长了一张惊艳绝世的容貌,难怪在整个修真界都负有盛名。 白渐生走到曜面前,冷漠的目光落在曜脸上。 “曜道友。” 曜抬起头与白渐生对视,并没有露出仇视的意味,只是十分平静的说了一句: “我有办法助你尽快道心圆满。” 白渐生冷峻的面颊动了动。 “说来听听。” “我的悟道之体并非只有双修才能发挥作用,有一个办法效果更好,只需七日,你便能功法大成。” “若做不到呢?” “任凭处置。” 按照白渐生的估计,他还要数百年才能道心圆满,现在曜却说只需要七日,说是不心动是假的。 “我凭什么信你?” “我愿立下血誓,在此过程中,若加害与你,必定魂飞魄散。” 修真界的血誓一旦立下了便是由天道做主,绝不可能有假,见曜说出这样的话,白渐生神色稍缓。 “你若真能七日之内助我道心圆满,我放你一条生路。” “好。” * “公子,你要记住若是在梦境中死了,你便真的死了。” “我明白。” 曜闭上眼睛,意识沉睡,灵悬浮在曜和白渐生之间,残破的镜面不断旋转,直到一道白光从镜面飞出,分别没入曜和白渐生的眉心,镜子才下来,镜面向白渐生,而镜背向曜。 曜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已经身处一处狭窄的空间之中,他偏过头,看到日光从木制围栏里照进来,有些刺眼,隐约能看见屋檐下垂着的干辣椒。 “这是……” 曜摊开手掌,看着自己又胖又短的手指陷入沉思,如果他预料没错的话,他现在应该是只有婴儿大小。 “......” “灵,这是怎么回事?” “公子,梦境的内容是由白渐生意识引导的,我也无法控制。” “他现在人呢?” “就在你旁边。” 曜转过头,果然看到一个小小的婴儿裹在藏青色的襁褓里,正在咿呀咿呀啃自己手指,啃的满手都是口水。 “......” 梦境的内容主要依托白渐生的记忆生成,白渐生是有多想不开,要从出生的时候开始回忆,难不成他要顶着这个婴儿的身体引导他谈情说爱?就算自己愿意帮忙,白渐生也没办法配合啊。 曜有预感,这一次或许是持久战,他从摇床上漂浮起来,认真打量起四周来,同样是婴儿形态,曜的身体却比白渐生虚幻很多,因为他只是伴生灵,除了白渐生没人能看得见他。 这里是一处农家院落,曜没有感受到丝毫灵气存在,应该是在凡间,绕着院子飞了一圈,曜看见水井,菜园,鸡鸭鹅应有尽有,看来白渐生父母的日子过的还算和乐。 就在曜准备往更远的地方看看时,屋子里突然响起撕心裂肺的哭闹声,震的门口的麻雀都吓跑了,曜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是白·婴儿·渐生醒了。这样不顾形象的嚎啕大哭对比白渐生先前那张冷漠至极的脸,还真是让人接受不能,所以说白渐生到底是何必呢。 曜等了一下不见人来,只得无奈飞了回去,顺便摘了一片叶子,飘浮在白渐生面前抖动叶子逗他,白婴儿闭上了嘴,还挂着泪珠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曜手中的叶子。 看来是哄住了,曜松了一口气,却听下一秒更震耳欲聋的哭声响了起来,把曜都吼懵了。 “难道是饿了?” 曜从没照顾过婴儿,但是在仙岛的时候有过耳闻。 在屋子里飘荡一圈,曜在厨房里找到半碗奶羹,应该是先前没喝完的,曜用微弱的灵力热了热,然后端着奶羹重新飘回白渐生面前,握住勺子喂到白婴儿嘴边,白婴儿张嘴喝了,同样没喝两口又开始哭。 “到底是怎么了?” 曜皱着眉飘浮在上方,小孩子怎么这么麻烦?就在曜不知该怎么办的时候,灵出现了。 “公子,你说他会不会是……尿了?” “???” “也有可能拉屎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31章 第一日 关键时刻,白母回来了,将白婴儿从摇篮里抱出来,换上了干净的尿布,曜看到这一幕,默默的飘到窗外,对着满园的菜叶子发愁。 按照这个速度进行下去,他要何年何月才能让白渐生谈上恋爱?真令人头秃。 ——时光飞逝分割线—— 转眼五年过去,白婴儿五岁了,长成了一个粉雕玉琢的小不点。 种满蔬菜瓜果的院子里,小不点蹲在角落,正在费力撅一个土坑,旁边放着几根光秃秃的树苗,看样子是要种树。 门口经过几个半大的孩子,一边嬉闹一边往院子里看,其中一个唇红齿白的小女孩看到小不点在埋头苦干好奇的问了一句: “小不点你在做什么?” “种桃子。”小不点头也不抬回答到。 小女孩好奇的走了过去,拿起放在小不点旁边的树苗,干瘪瘪的都要枯了。 “这个怎么长的出桃子?” “阿爹说了,种了树就有桃子吃。” “你阿爹多半是骗你的。” “才不会,阿爹不会骗我!” 小女孩不知所措,跟她一起的阿虎不满的闹了一句: “小依,我们去玩吧,不要管他,他就是个傻子。” “我不是傻子。” “你以前还跟我们说见到了神仙,你不是傻子就是骗子。” “我没有骗你们,真的有神仙,他就在你们旁边。” 小不点指着曜所在的地方,可惜除了他其他人都看不到曜的存在。 “根本没有嘛,傻子骗子大笨蛋!” “我不是,我没有,别胡说。” 看小不点慌乱的解释,几个小孩子除了小依都大笑起来。 “哈哈哈,傻子骗子大笨蛋,小不点是个大笨蛋!” 笑着笑着阿虎恶作剧的将土快打在小不点身上,剩下的孩子有样学样,也开始攻击起小不点来,孩子的恶意总是这样来的猝不及防。 “你们做什么,别打了。” 小依开口阻止,却没有丝毫作用,小不点抱头蹲在地上,嘴里倔强的念叨: “我不是,我不是,我不是……” 没人理会他,终于小不点爆发了,一下从地上站了起来。 “我都说了我不是骗子!明明就有!!” 话音刚落,院子里突然起了一阵风,吹在人身上冷冰冰的,正在肆意打闹的孩子觉得身上发凉,嬉笑声一停,不自觉收回了手。 难道真的有神仙?阿娘说了,他才是村里最聪明的孩子,就算有神仙也会保护他,如此一想,阿虎心里安心许多。 紧跟着觉得自己刚才被小不点吓到很没有面子,阿虎恶狠狠的瞪了小不点一眼,一把抓起小不点的树苗就跑了,一边跑还一边对着小不点做鬼脸:“傻子,你来追我啊。” 阿爹不让小不点出门,小不点只能着急的看着对方跑远,将树苗都扔进河里,眼泪汪汪的。 剩下的孩子见状也嬉笑着跑开了,小依想要安慰小不点两句,很快被她的朋友拉走了。 “小依,我们不要跟他玩,跟傻子玩也会变傻的。” 小孩子都离开了,隔得远还能听见他们欢快的笑声,院子里只剩下小不点一个人,树苗被抢走了,刚换的衣裳还满是泥土,小不点越想越伤心,嘴一瘪蹲在地上开始嚎啕大哭。 见到这一幕,坐在墙头吹风的曜心情一言难尽,片刻之后认命的飘了下来,取出一张手巾给小不点擦脸,泪水混着泥土,很快就将曜雪白的手巾擦的脏兮兮的。 小不点一边抽噎,一边可怜兮兮望着曜。 “哥哥,为什么他们都不相信我?” “因为他们看不见我。” “为什么看不见?” “因为……因为我是因为你而存在的。” 说这话的时候,曜的神情有一瞬间恍惚,想到许久之前,他也说过这样一句话。 小不点似懂非懂,曜给他擦干净脸,又将身上的泥土拍掉,看小不点依旧闷闷不乐,曜思索了片刻。 “你等我一会儿。” 然后曜就飘走了,过了一会儿回来的时候,手上拿着一颗桃子递给小不点。 “哇,哥哥怎么会有桃子?” “山上摘的。” “谢谢哥哥。” 小不点笑逐颜开,欢喜的抱着桃子啃起来,曜看他啃的起劲,突发奇想的问了一句: “你喜欢小依吗?” 小不点思索了片刻,抬起头,炯炯有神的看着曜。 “哥哥,什么是喜欢?” “……” 曜无言望天,他果然想太多。 * 年节将至,白父白母都开始张罗起年夜饭来,小不点穿着新做的红棉袄,一个人蹲在雪地里堆雪人,一墙之隔地方,村里的孩子在打雪仗,欢声笑语时不时传过来。 王婶过来串门,看见了随口问了一句: “小生啊,你怎么不去跟小依他们玩?人多才热闹啊。” “我不去,我跟哥哥一起玩。” “那里有什么哥哥?” 小不点知道王婶看不见,也不解释了,闷头玩自己的。 王婶看他这个样子摇了摇头,长的这般好怎么偏偏脑子有问题呢?真是可惜了,不然还想跟她家小依结个娃娃亲。 王婶离开了,小不点捡了两根树枝插在雪人身上,转过头邀功一般的看向曜: “哥哥,我堆的雪人怎么样?” 曜靠在柱子上发呆,听见了回头看了一眼。 “不错。” 然后又转过头去继续望着天,小不点有些不开心,走到曜身边,学着曜的样子往天上看。 “哥哥,你在看什么?” “看星星。” “星星有什么好看的?” “日升月落,斗转星移,都蕴含命数。” 曜在推演,那个能成为白渐生情劫的女子,却一直未得出明确的结果。 白母在叫小不点吃饭了,小不点跟曜说了一句就跑进屋了,雪花飘飞的夜晚,曜独自一人站在院子里,身边有一个矮小的雪人作伴。 * 用完年夜饭小不点回去睡觉了,半夜时分,坐在窗台上的曜猛然睁开了眼,他感觉到几十道气息朝着白家快速接近,来者不善。 “醒醒,不要出声。” 曜叫醒小不点,拉着他从窗台翻了出去,躲在了屋外的一处灌木丛里,刚刚蹲下,小院的大门就被人踢开,一队黑衣人闯了进去,白母没有找到小不点,只能跟白父一起迎敌。 没想到隐居在小山村的白父白母竟然是江湖上少见的高手,但黑衣人实在太多了,两人接连受了伤,看形势难逃一死。 曜捂着小不点的嘴窝在草丛里看着这一切,手指上有湿润的感觉,原来是小不点哭了。 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父母陷入死镜,小不点即便现在不明白死亡意味着什么,却还是哭了,但他记着曜的话,不能出声。 火焰从茅草屋里烧了起来,屋檐上的干辣椒和玉米棒都被点燃,曾经曜觉得和乐的一切被一把火烧了个干干净净。 等到黑衣人一离开,曜带着小不点头也不回的走了,谁也不知道还会不会有追杀的人,早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才是最好的。 连着赶了一夜的路,直到天色大亮,两人走出了山坳,不远处就是集市了,曜心里刚松了一口气,就感觉到小不点拽了拽他衣袖,仰着流出汗水的小脸看着他。 “哥哥,我饿了。” 曜愣了一下,才想起小不点只是凡人,吃喝拉撒一样不能少,以后这样的责任就要落到他身上了。 片刻之后,曜就考虑完了所有事。 “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 “好。” 如同上次一样,曜回来的时候带了一些野果,还有一些沾着泥土的植物。 “先吃点垫垫肚子,一会儿给你买吃的。” 小不点接过野果吃起来,曜则开始整理那些药草,他现在只是一个伴生灵,一时也想不到赚钱的法子,索性采些药草去卖。 正常情况下,其他人是没办法看到曜的,但是卖药这种事不能交给一个五岁小孩子,曜只能用些法子变化出实体,带着小不点去了集市上的药房。 同样是五岁,曜的实体却比小不点高一个头,看起来能有七-八岁的样子,大约是因为他小的时候长的比较快。 和小不点穿着土气的棉袄不同,曜身上是一袭斜襟白色锦衣,无论是面料还是做工都是极好的,还带着一股仙气,所以小不点懂事起才会把他当神仙。 许是考虑到曜身份不凡,掌柜给的价钱还算公道,拿着药材换来的几十个铜板,曜买了两肉包子和几个饼子,又买了一个小被子打包成包袱就带着小不点离开了集市。 一走到无人的地方,曜就撤去了实体,这样做对他的消耗非常大,能不用就不用,将小不点的手擦干净,曜将包子递给他。 “吃吧。” 小不点拿着包子吃起来,吃着吃着泪水就流了下来,昨夜被压在心底的情绪等到放松下来就一股脑涌了出来。 “哥哥,以后我是不是见不到阿爹阿娘了?” “还有机会。” 小不点眼里浮现希冀的光芒。 “真的吗?” “嗯” 曜内心忖度,白渐生修炼到大乘或许还不能逆转阴阳,但飞升之后必然是做得到的,那时候他要去找两个人凡人的转世轻而易举。 小不点觉得曜是不会骗他的,听了这话心里的难过消散许多,几下擦掉脸上泪水,大口啃起肉包来。 接下来几个月,曜都带着小不点在赶路,两人走走停停凑集盘缠,顺便打听些消息,才知道白父白母牵扯进一桩陈年恩怨里,不过这些都与曜无关了,他在考虑该如何安置小不点。 这一日,曜带着小不点来到了苍州,苍州多是武林人士,什么样的怪人都有,但是像两个小孩子走在街上还是很奇怪的。 “小弟弟,你的家人呢?” 一个比曜高上一些的小女孩拦在曜面前,笑意吟吟的询问到,曜看向她,年纪比他大不了几岁,穿着男装,像是江湖中人。 “姑娘拦住我想做什么?” 唐卉大吃一惊,年纪小的孩子最是雌雄莫辨,没想到曜竟然看出她女扮男装。 “你怎么看出来的?” “我会一些医术。” “你才多大就会医术,岂不是打娘胎里就开始学?那我来考考你,你说他中的什么毒?” 唐卉指着身后一名随从问到。 “抱歉,我急着赶路。” 曜绕过唐卉就准备离开。 “我是小苍山的大小姐,你要是说出来,我应你一个请求。” 小苍山曜听过,算是江湖上很独特的一个门派,不参与江湖斗争却很有分量,擅长治病救人,也擅长用毒,若是他们肯收留,那白父母那一桩陈年恩怨就牵扯不到小不点身上了。 “姑娘所言当真?” “自然,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此人所中的是半日醉,我正好有一粒解此毒的丹药,一并赠与姑娘。” 唐卉听到曜不仅说出了毒的名字,连解药都有,是真的震惊了,这半日醉不算多致命的毒,却十分少见,竟被人一眼看破。 “好好好,没想到本小姐竟然遇到了对手,这令牌你拿去,可以现在提要求,也可拿着到小苍山找我。” “多谢。” 接下来几日,曜都在搜罗小苍山相关的信息,确定了它确实跟黑衣人没有关系才带着小不点上门拜访。 “哥哥,我们为什么要来这里?” “拜师,往后你就在这里好好学武功。” 曜倒是想直接将小不点引上修仙之路,但是哪怕是最低级的宗门也不是他现在能接触到的,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一个凡人里最好的宗派安顿小不点。 “那哥哥你呢?” “我要走了。” 小不点一听就急了,失去父母后他一直跟曜在一起,曜是他唯一的依靠。 “哥哥去那里?我要跟哥哥在一起。” “你去不了。” 曜本来还想多说两句,突然感受到天空中传来一道牵引力,同时身体开始消散,这就是灵提醒他时间到了。 “放心,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只来得及留下最后一句,曜将令牌交给小不掉就消失在了原地,小不点叫了几声,没有得到曜的回应,又在原地等了半天,才失魂落魄拿着令牌上了小苍山。 * 在曜从梦境世界抽离的瞬间,石室内面前的白渐生就睁开了眼,冰冷的气息倾泻出来,冻的灵发了一个抖。 检查一圈身体,没有发生什么异样,但功法确实有精进,白渐生诧异的看了曜一眼,悟道之体真有这般玄妙? 虽然不知道曜做了什么,但能达成目的就好,别的白渐生不会问,也没必要问。 “如你所说,还有六天,我明日再来。” 话落,白渐生就离开了石室,灵这才小心翼翼飞到曜面前。 “公子,你没事吧?” “没事。” 除了变化实体消耗了些精神力,曜并没有其他损失,所以还算好,而白渐生则是直接没有梦境之中的记忆,这样方便他以后斩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32章 第二日 残破的镜面不断旋转,一道白光从镜面飞出,分别没入曜和白渐生的眉心,第二日的梦境,开启了。 曜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已经身处一处密林之中,丝缕血腥味从身边传来,曜低下头,看见脚下躺着一具尸体,乌黑的血从嘴角流出来,咋一看乃是中毒而死,神识缠绕上去却发现此人识海空荡,乃是被人绞杀神魂而死,这样的手段绝对不是江湖中人能做到的。 除了这具尸体,还有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晕倒在旁边,眉眼和白渐生有七分相似,在曜离开的时间里,小不点已经长成少年郎了。 曜走到少年的旁边,轻轻摇了摇他的肩膀。 “醒醒。” 白渐生感觉一种熟悉而冰凉的气息包裹着自己,仿佛身在大年夜的雪地里,红红的灯笼映着一个剔透的小人。 白渐生睁开眼,对上一双漆黑如镜的眼睛,眼睛的主人拥有一副清俊的容貌,气质清冷,即便身处狼藉的密林,也好似九天之上一样超然。 “你是……哥哥?” “我叫做曜。” 曜的声音和他人一样冷淡,白渐生回忆了一下,似乎记事起这个人便是这般,也不知道这般小的年纪怎么做到这般老气横秋的。 “你回来了,当初你突然就消失了,我找了你许久。” 白渐生从地上站起来,没有如同小时候一般牵住曜的衣袖,只是有些局促的说着话。 于曜只是一夜之间,于他却是数年时光,这么久的时间足够将人情感淡化,曜也不在乎他的疏离,指着地上的尸体说到: “这是怎么回事?” 白渐生才后知后觉发现身边还躺着一个人,等他看清此人的面孔,脸色大变。 “大师兄!” 白渐生蹲在尸体旁边欲施救,却听曜说到: “他已经死了,与你有关?” “不是,我不知道,我收到大师兄约我见面的消息,到了此处就晕了过去。” 曜似有所觉,抬头看向密林某个方向。 “有人来了。” 话音刚落,小苍山的掌门唐纵带着几十个弟子走了过来,其中还出现了一个曜认识的人——唐卉。 “大师兄!大师兄你怎么了!” 其中一个弟子跑到尸体面前痛哭哀嚎,然后指着白渐生控诉到: “白师弟,就算你天赋卓绝,大师兄也没有和你争夺什么,你为什么下此毒手!” “我,我没有。” 白渐生焦急辩解,那弟子却认定是白渐生杀了大师兄,剩下的弟子也义愤填膺,只有唐卉不相信白渐生会做出这样的事。 “事情还没调查清楚,怎么能认定是白师弟杀了大师兄?“ “大师姐,我等知道你素日与白渐生亲厚,但如今大师兄横死,你怎么能还帮他说话?” “我只是觉得这事太蹊跷,不调查清楚不能妄下结论。” “只有白渐生在这里,凶手不是他还能是谁?” 唐纵见到这副场景,直接制止了还想开口的唐卉。 “不管怎么说,星儿身亡与白渐生脱不了干系,先把人关进牢里。” 两名弟子朝着白渐生走来,曜察觉到周围有一丝不寻常的波动,当即对白渐生说到: “此地不宜久留,走!” 如今自己还只是被怀疑,如果逃跑就是实打实的做贼心虚,白渐生有些迟疑,就是这片刻的迟疑,让暗处的人发动了符咒,一张白色的网从头顶朝着白渐生罩了下来。 “小心!” 唐卉声音响起的同时,曜已经当机立断一道灵力打了过去,他的实力受白渐生限制,现在也只是刚入门的阶段,好在对方也只是一个半吊子,不然不至于跟凡人勾结。 曜的灵力阻挡了白网片刻,趁机就想拉着白渐生往密林深处跑,可惜因为这片刻的耽搁,暗处的人已经拦住去路,那是一个须发皆白的胖老人。 因为看不见曜,胖老人只当是白渐生拦下了自己的攻击,以为自己看走眼了,面前的少年不仅身具天灵根,还已经习得了修炼的法门。 胖老人修炼几十载,如今不过炼气十层,因为天资奇差一直无缘拜入修仙宗门,习得的术法十分有限,大多还要依靠符咒才能使出,可面前的少年,年纪轻轻就已经能随手破开他的术法,一定是得到了更高级的修炼心法。 胖老人原本是受唐纵请求,想要夺取天灵根为其延年益寿,如今却有了意外之喜,若是得到白渐生身上的修炼心法,他或许可以借此拜进那个小宗门,修炼更进一步。 如此想罢,胖老人看向白渐生的眼睛里已经带上了势在必得的意味。 唐纵见胖老人一击没有得手,心里有些急了,唯恐白渐生逃走,他长生不老的美梦就要泡汤,立刻厉声呵斥: “白渐生,你残害同门,还不快速速就擒!” 话音未落,已经朝着白渐生攻了上来,他内力深厚,且出手就是杀招,一旁看着的唐卉立刻脸色大变。 “父亲,此中必有误会,还请你手下留情。” 然后又转过头对白渐生说到: “白师弟,我相信你是无辜的,随我们回去,我一定还你一个公道。” “回去?回去只怕死路一条!” 白渐生费力抵挡唐纵的杀招,事到如今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原来当是谁嫁祸于他,却没想到这个嫁祸他的人就是唐纵! 至于唐卉什么想法白渐生已经不在乎了,以前他还对这位照顾他的大师姐多有好感,经历过这件事后,再生不出一丝心思。 曜冷眼看着白渐生与唐纵交手,一直没有出手,因为他要提防一边的胖老人,这是个修仙者,虽然是最不入流的那一类,对于如今的曜来说却是最大的威胁。 但白渐生毕竟年纪尚轻,不是唐纵这样江湖上早已成名的强者的对手,交手几个回合之后就出现伤势。 眼看着白渐生有了性命之危,曜知道不能再等,抬手一道禁锢法诀打向胖老人,同时飞快朝着白渐生掠去,一道灵力彻底断绝唐纵的生机,然后带着白渐生头也不回的跑。 杀了唐纵会有麻烦,但是不杀对方也不会放过白渐生,曜索性下了死手,果然,唐纵的死让小苍山众位弟子连同唐卉在内都方寸大乱,没有人来追白渐生。 而胖老人飞快破开了曜的灵力禁锢,眼看白渐生逃走,不得不一脸肉疼的取出一张残破雷符。 这是他身上最强的一张符咒,来自于某个强大的修仙者,曾经救过他一命,若非白渐生身上的心法是他最后的机会,他还舍不得用。 在雷符出现的瞬间,曜感觉到头皮发麻,这雷符足以诛杀筑基以下所有修士,换个人祭出,连筑基修士都逃不过,白渐生现在不过□□凡胎,如何抗的住? 只是一刹那曜就出现在了白渐生背后,代替他抵抗住这雷符的一击,巨大的冲击力冲荡曜的魂体,曜凝实的魂体晃荡了几下,一下虚幻了许多。 “曜!” 白渐生大惊失色,立刻就扶住曜歪倒的身体,眼中除了残留的惊恐外还有满满的难以置信,恍惚间又想起幼时曜带着他逃离黑衣人的追杀,身后是燃烧的木屋。 是了,不管世事如何变化,哥哥依旧是哥哥,即便他出现的莫名,总会保护自己。 “继续跑,不能停。” 曜虚弱的开口,不露痕迹拂开白渐生的手臂,率先朝着前方飘去,胖老人的实力应该只够激发雷符一次,但谁知道他还有没有其他手段,现在的他可没有办法再挡一次。 这一次白渐生没有迟疑,咬着牙跟着曜跑起来。 胖老人的实力没有曜预料的强,激发雷符就虚弱下来,已经没有继续追白渐生的能力,只是看向白渐生背影的目光却更加贪婪。 两人飞快的离开了密林,白渐生在山下买了一匹马,骑马飞奔离开小苍山,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 半个月后,沧州边界的一座小城里,一身黑衣的少年牵着一匹马来到客栈前,小二立马笑容满面迎了出来。 “客官打尖还是住店?” “一间上房,饭菜送到房间里。” 白渐生的声音有些急促,好像有什么急切的事,小二心里嘀咕了一声,还是赶紧在前面领路。 小二将白渐生领到了房间里就退了出去,白渐生别上房门,环视一圈房间没有问题,才扶住摇摇欲坠的曜走到床边坐下,满脸愧疚。 “对不起,是我太没用了,还牵连了你。” 曜摇了摇头,也不知道胖老人从那里搬来的救兵,这些时日曜又和几个散修拼了几次,本就虚幻的魂体已经到了破碎边缘。 许是担心白渐生临死反扑,几个散修最近不再对白渐生下死手,只是一直追在后面,不断找机会削弱白渐生的实力,最后这些手段都用在了曜身上。 “我没事,我已经找到了隔绝气机的法子,待我休整片刻就为你施法。” “好” 白渐生应下声来,曜就闭上来眼睛,几日来的斗法对他精神是个很大的消耗,若非他本身是大乘修士,现在只怕魂飞魄散了。 休息了一会儿,曜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灵,有我护着,白渐生还逃的如此艰难,他当初是如何逃脱的?” “梦境虽然是根据白渐生的记忆生成的,但并非一成不变,公子你的出现就是变数,之后发生的事已经偏离了白渐生本来的人生轨迹了。” 曜想了想现在这个稍显优柔寡断的少年,对比记忆中白渐生冷酷无情的模样,确实,同样的起点,不同的经历,造就的性格也不同。 在白渐生本来的人生中,或许也遇到过类似的危机,但他的处理方式必然不同,这使得他最后活了下来。 半刻钟后,曜睁开眼,眉眼中尚残留着些许疲倦,但现实已经不容许他好好休息,他必须尽快解决那些追杀的修士。 “曜,你还好吗?” 看到曜醒了,白渐生立刻凑了上来,稚嫩的面孔上掩饰不住的担忧。 “我无事,你坐过来,我为你施法。” 白渐生依言坐在曜旁边,曜捏住他的手掌,掌心相对,灵力透过两人接触的皮肤穿进白渐生的体内。 曜现在实在太虚弱了,只能用这样的方式在白渐生体内种下隔绝气机的阵法,白渐生感觉像是一块冰冷的玉石贴上了自己的手掌,随后一股热流涌进经脉中,很新奇的体验。 花了半个时辰在白渐生体内种下阵法,曜睁开眼,气息又虚弱了几分,他有预感,距离梦境结束已经没有多久了。 “你吃点东西,我们立刻离开,我要去做些布置。” “可是你现在——” “我无事。” 白渐生想说什么,动了动嘴唇却什么也没说出来,心底生出一股无力和自我厌弃感,若非他陷入唐纵的圈套,曜也不必如此了。 很快,白渐生退房离开,按照曜的指引到了五指峰,五指峰是这一片地域的名字,由五座不高的小山组成。 接下来三日,曜都在五指峰布置阵法,用的材料和灵石是他从刚开始追杀白渐生的某个倒霉蛋尸体上拿到的。 三日过后,曜让白渐生站在阵法中,暂时解开了他身上的封印,胖老人几人正为了失去白渐生踪影而着急,忽然又感应到了,忙不矢的赶了过来。 修真界的阵法师不多见,加上曜之前和他们交手一直用的术法,几人毫无防备的踏入了曜准备好的阵法中,借助阵法的威力,曜终于将几人诛杀。 等到最后一名修士死不瞑目,曜从阵法中走出来,确认几人已经死的不能再透之后,白渐生上前将几人身上带的东西搜刮了个干净,有灵石有心法,然后捧到曜面前。 “不用了,这些东西你留着吧,往后或许用的着。” “为什么突然说这样的话?” 白渐生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说话的语气都变了。 “我该走了。” 此时曜的魂体已经透明到几乎快看不见了,即便依靠阵法,击杀几个实力相当的修士也耗尽了他最后一点精神力。 “你要去那里?我为什么不能跟你一起去?” 这个问题上次白渐生也问过,这一次曜的回答还是没有变,片刻之后白渐生有些丧气。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曜摇摇头,对他来说明日他就会再次进入梦境,但那个时候的白渐生过了多久他也不知道。 白渐生神色落寞,曜却没有安慰他的意思,从身上取出一枚戒指递了过去,戒指顶端镶嵌着一颗黑曜石,漆黑如镜的宝石就像曜的眼睛。 “这枚戒指你带着,算是一件防御法器,遇到危险时候或许能救你一命。” 白渐生接过戒指,看着曜的身影在面前消散,手掌不断收紧,坚硬的戒指硌的掌心生疼,他却毫无所觉。 * 梦境结束,白渐生睁开眼,神识粗略一感应,果然发现心法又精进了一截,按照这样的速度,他或许真的能如同曜所说那样七天修到圆满。 和白渐生的满意相比,现在曜的状态就不那么好了,精神力在梦境中的过度消耗使得他现在疲惫异常,本就白皙的面孔苍白了几分。 白渐生视若无睹,从石床上站起身来,留下一句“明日继续”便离去了,活像拔x无情的渣男,石室里只剩下被锁链锁住的曜一人。 “公子,你没事吧?” 曜摇了摇头。 “这样下去消耗太大,您只怕撑不到第七日了。” “放心吧,这点消耗我还是耗的起的,总不能让白渐生犯险,他死了你我都要困在梦境中了。” “可是——” “运气好,也许下次见到白渐生的时候他已经与人情投意合了。” 曜本来是随口开句玩笑宽慰一下灵,却没有想到一语成谶,白渐生还真的靠自己找到了对象。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33章 第三日(上) 残破的镜面翻转,梦境再次开启。 宽阔的广场之上伫立着几座青石擂台,几场比试正在擂台上同时进行,环绕擂台的边缘升起了一圈透明光罩,阻挡交战灵力外泄。 正中央的擂台下观看的人是最多的,只见身穿统一服饰的万剑宗弟子群情激昂,争执的声音不绝于耳。 “这次肯定是白师兄夺得魁首吧,二十二岁就结丹,这样的天赋还有谁能比拟?” “我看不一定,白师兄入门时间尚短,又进阶的这么快,只怕根基虚浮,怎么比得过李师兄灵力深厚?” “修为高低怎么能用时间长短评判,若是没有天赋,再多苦修也是枉然。” “每次试炼死的天才还少吗?我看还是心性更重要,李师兄是掌门的关门弟子,未来可是要接掌我们万剑宗的,必然能堪大用。” “那我们白师兄还是……” 曜站在人群中听了片刻就明白过来,眼下白渐生已经拜进修仙门派,并且有了不小的名气。 短短十年从一介凡人修炼到金丹期,这样的天赋堪称恐怖,纵观整个修真界,也只怕难找出第二人,只是不知道这样顺遂的修炼会不会带来隐患。 思索间擂台上的比试已经接近尾声,白渐生握着长剑和那位李师兄碰撞在一起,激荡出的灵力将屏障都撞的晃动了几下,烟尘遮蔽人眼,台下的弟子一时看不到结果,都着急的踮起脚尖往里看。 曜倒是看的很清楚,李师兄的作为灵器的扇子已经被白渐生击破,谁胜谁负,一目了然。 “李师兄,承让了。” 白渐生抱剑握了握拳,年轻的面孔上恣意轻狂。 “说什么让不让的,我技不如人,输的心服口服。” 李长安苦笑一声将扇子收起来,只是很快就收敛好情绪,还恭贺了白渐生一句,这样的处事态度任谁见了都要平添几分好感。 见两人胜负已分,作为裁判的孙长老走上台来拍了拍白渐生的肩膀,称赞一声后生可畏啊,然后宣布此次宗门大比夺得魁首的是白渐生。 此话一出,台下立马欢呼了起来,齐齐喊着白渐生的名字,这些年来白渐生已经给万剑宗弟子创造太多奇迹,在新弟子中威望很高。 白渐生在欢呼声中走下擂台,曜朝着他走过去,却发现一名女子率先迎了上去,女子容貌娇俏,不过二八年华,已经有了筑基修为,同样是难得一见的修炼奇才。 “白师兄,恭喜你。” 孟皎皎站在白渐生面前,笑靥如花,白渐生的神情缓和许多,深色的瞳仁中难得透露出几许温柔来。 “你怎么来了?最后一场不是筑基期的比试吗?” “我认输了。” 白渐生愕然的看着孟皎皎。 “为什么?” “当然是为了看白师兄的比赛呀,师兄你是不知道那个王山跟个乌龟壳似的,打都打不动,等我打完肯定看不到你的比试了,所以我直接认输了。” 王山正是孟皎皎最后一场的对手,本来两人有一场硬战,谁知道孟皎皎竟然直接认输了,筑基期第一的名头就落到了王山身上。 听完孟皎皎的理由,白渐生真是哭笑不得,这丫头真是太任性了,第一名可是有好多奖励呢,不过想到这些都是为了自己,白渐生又觉得心里暖暖的。 “下次可不能这样的,比试场上怎能儿戏?” “知道啦知道啦,白师兄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跟爹爹一样唠叨了。” 孟皎皎吐了吐舌头,在白渐生无奈的眼神中换了一个话题。 “白师兄你这次拿了第一,我一定要好好跟你庆祝。” 孟皎皎亲昵的挽住白渐生的手臂,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往外走去,站在不远处的李长安看到这一幕,捏住扇柄的手指不断收紧,指节都发白了,只因孟皎皎原本是他的未婚妻。 两人走出了人群,白渐生正准备和孟皎皎一起去山顶的掌门洞府,一抬眼看见曜站在不远处,脸上浮现一抹喜色。 “皎皎,你先回去,我有点事,随后再来寻你。” 孟皎皎没漏掉白渐生一闪而过的喜悦,顺着白渐生的目光看过去,却什么都没看见。 “好,那白师兄得空了就来找我。” 孟皎皎御着飞剑朝着山顶飞去,飞出一段距离后回过头,看见白渐生急匆匆朝着一个地方走去,像是迫不及待去见什么人,难道又有那个贱女人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勾-引白师兄? 孟皎皎脸色阴晴不定了好一阵,直到看不到白渐生的身影了,才跺了跺脚继续朝着山顶飞去。 另一边,白渐生站在曜的面前,目光定定落到曜白皙的面容上,十年不见,他有太多话想说,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憋了半天只是憋出来一句: “你回来了。” 曜收回追寻孟皎皎背影的目光,冷淡的点了点头。 “那个姑娘,是你心仪之人?” 白渐生没想到曜首先问的竟然是这个,迟疑了片刻还是点了点头,孟皎皎娇俏可爱,万剑宗倾慕她的人大有人在,他喜欢她并不奇怪。 曜松了一口气,环顾四周一圈说到: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去你住处。” “好。” 白渐生化作遁光朝山下飞去,他已经是金丹修士,拥有自己的洞府,这倒是方便曜落脚。 不知道是不是白渐生的错觉,他总觉得他爱慕孟皎皎这件事似乎让曜很开心,给他一种老父亲盼着儿子早日成家的即视感,真的是很古怪的感觉。 很快到了洞府,白渐生的洞府不大,是最基本的格局,甚至稍显简陋,可见白渐生平日里并不注重享受,这一点倒是和现实的他十分相似。 “喝茶吗?” 白渐生倒了两杯茶,一杯推到曜面前,曜却摇摇头,不知道是不想喝还是不能喝,这些年白渐生也探寻过曜的身份,自他出生曜就跟着他,有点类似于伴生灵的存在。 可是人类中还没有出现伴生灵的先例,且曜十分早惠,修为也比他高上一些,至少白渐生现在是看不出曜修为的,比起伴生灵,白渐生更倾向于曜是某位强者夺舍或者转生。 但若是夺舍和转生,曜应该附在他身体上才是,并且最开始就该把他杀掉,怎么还要处处护着他呢?是以白渐生到现在也不知道曜到底是何种存在。 本以为到了洞府,曜会和自己说上一些事,再不济也可以问问自己这些年过的怎么样,却看曜转了一圈之后说到: “你不是约了那个姑娘有事要做吗?去吧。” “你没有话要对我说吗?” “看到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嗯。” 白渐生最终还是离开洞府去找孟皎皎,顺便领取第一名的奖励。 接下来几个月,曜都留在白渐生的洞府,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也不修炼,每日就看些杂书,与白渐生交流的最多就是确认他对孟皎皎的心意。 白渐生最开始还有些不习惯,渐渐的发现曜实在没什么存在感,也就回到了最开始修炼步骤,和孟皎皎的感情也稳步发展,掌门已经同意让两人结为道侣,只因孟皎皎刚进阶筑基,等她修为稳固之后两人就能正式行礼。 曜对这样的发展喜闻乐见,按目前的形势估计,也许自己不用七天就可以完成任务了,然而不等曜接受成果,变故突生。 这一天曜正在白渐生的洞府里琢磨阵法,突然感觉到一阵心悸,曜是白渐生的伴生灵,他出现如此强烈的感觉一定是白渐生出事了,原地白光一闪,曜就消失在了洞府中。 借着对白渐生的感应,曜来到了他们下山执行宗门任务的地方,这是一片荒废的矿脉,半个月前这里还能产出大量的灵石,算是万剑宗比较重要的灵石资源,可是就在最近短短时间之内,所有灵石都灵力流失,变成了废石,白渐生的任务就是找出矿脉变异的原因,同行的还有两个金丹弟子和无论如何要跟来的孟皎皎。 白渐生到了之后,用了七天时间探查,发现矿脉中心残留着一个阵法,和已经灭绝万年的魔族有关,也许是阵法经历漫长的时间开始出现裂痕,泄漏出的魔气污染了矿脉,才使得所有灵石变成废石。 找到原因之后白渐生就将阵法封印了起来,通知门内的长老来处理这件事,因为长老赶来需要时间,这段时间白渐生就和两名金丹修士驻守在阵法周围。 前几天都相安无事,就在众人快要返回宗门的前一天,孟皎皎因为好奇心和不小心触动了阵法,本来死物一样的阵法一下像是活了过来,铺天盖地的魔气翻涌出来,如触手一般攻击几名修士,白渐生运起灵力抵挡,却也只是抵挡了片刻就被卷进阵法中央,另外两名金丹修士也是如此,只有孟皎皎身上因为带了一件极为难得的保命符被传送了出去,侥幸没有出事。 曜到的时候看到的是遮天盖地的魔气笼罩了整片矿脉,所有身处其中的植物都枯萎了,地上还有不少动物尸体,仿佛灭世一般的场景,也许是因为灵魂体特殊的缘故,这些魔气对曜并没有太大影响。 曜穿过魔气,朝着感应的方向走去,远远看见矿脉中心一座庞大而古老的阵法微微发着光,曜一眼就认出这是极为复杂的封印阵,此处必然镇压着了不得的东西,不是他现在能接触到的层次。 白渐生躺在阵法上的空地上,气息已经十分微弱,若非手指上的黑曜石戒指撑开一层保护结界,他现在应该如同旁边的两名修士一样变成尸体了。 “白渐生?” 曜唤了一声,白渐生眼皮动了动,却没能睁开眼,看来意识已经陷入模糊了,黑曜石戒指里的灵力撑到现在已经是极限,光罩颤动了两下就要碎裂开,曜赶紧调动灵魂力护住白渐生,然后抱起白渐生飞快朝阵法外飞去。 * 绝望,愤怒,怨恨……暗无天日的地狱中,白渐生被种种强烈的负面情绪一遍遍冲刷着,他几乎要迷失在这种毁灭的情绪里,只有手指上的黑曜石戒指不断散发出灼热的温度,提醒他不能陷进去,陷进去就死了。 就在白渐生苦苦支撑,就要支撑不住的时候,一股熟悉的气息包裹着他的身体,驱散所有负面情绪,模糊的人影浮现,白皙的手掌从黑暗中伸出来,握上去有些凉意却意外让人觉得安心,手掌的主人牵着他往外走,缓慢缺坚定的一步步走着,最终走出了这让人绝望的地狱。 眼睛在日光的刺-激下有些难受,白渐生的眼皮动了动,终于醒了过来,他睁开眼看到的是一片树干,头顶还有鸟鸣,原来他正躺在树林中。 这是怎么回事?他不是被拖进阵法中了吗?想起记忆中那个模糊的人影,白渐生猛然朝着四下看去,很快找到了站在一旁的曜,还好,曜看起来并没有受什么伤,白渐生心里松了一口气,看来这次又是曜救了他。 “我睡了多久?” “半天。” “其他人呢?” “我在阵法中还看到两具金丹修士尸体,不知道是不是你问的人。” 白渐生垂下头,看来除自己和孟皎皎之外的人都死了,至于孟皎皎,白渐生是亲眼看到她被一道金光包裹着传送走的,估计他们之中唯一毫发无损的就是她了。 摊开手掌,白渐生发现一直带着的黑曜石戒指上浮现了几丝裂纹,所有光华都已经散去,它现在就像一枚普通的有瑕疵的戒指。 “这是……” “在我赶来之前是它护住你,现在灵力耗光了,已经没用了。” “这样啊……” 白渐生十分惋惜,这枚戒指以前救过他两次,他很是宝贝,没想到这次成了最后一次。 曜看着到现在还毫无所觉的白渐生,欲言又止,本来是人生最得意的时期,因为魔气入体,突然从天赋卓绝的新星变成修为尽失的凡人,也不知道白渐生承不承受的住这样的落差。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