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仙剑开始拯救女娲》 第一章 便宜义父 第二章 有没有穿衣服这件小事 第三章 攀关系不得不品尝 第四章 上一辈的世界真肮脏啊 第五章 舔狗不能太刻意 第六章 长辈的提前贷款 第七章 林堡主的辈分观念 第八章 牛年大吉 第九章 听奶奶讲故事 第十章 误会,都是误会 第十一章 大家的心都脏 第十二章 孩子总以为喝药得就着糖水 第十三章 南林北沈只能相互伤害 第十四章 每个孩子背后都有一堆家长 第十五章 怎么没人震惊? 第十六章 这种天才蜀山都不收! 第十七章 心机狗是这样的 第十八章 不能当送死的傻狍子 第十九章 母亲是修行的动力 第二十章 五毛特效和五块特效的差别 第二十一章 修仙还是厉害的 第二十二章 谁跟谁两小无猜呢? 第二十三章 出卖色相这种事不一定要靠男人 第二十四章 很难不是竞争对手 第二十五章 这只是一款单人滑板 第二十六章 你们…… 第二十七章 什么都没做,情敌就把自己刺激晕了 第二十八章 成长前所必面临的阵痛 第二十九章 前尘如梦 第三十章 五毒兽并不都是花楹 第三十一章 不求永恒 第三十二章 水魔兽受不了了 第三十三章 什么叫被钦定呀 第三十四章 新的开始 第一章 书生与解忧坊 第二章 来不及学中医了 第三章 谢云书能有什么坏心思呢?(月华万赏加更) 第四章 瞬间就差了一辈 第五章 男女搭配,后面怎么说来着? 第六章 这里有妖气 第七章 醉仙(求投资各种求) 第八章 是仙是鬼都要来(继续求投资收藏月票) 第九章 单身需要从自己身上想想原因 第十章 穷酸本色 第十一章 迷惑行为 第十二章 这可就太聊斋了 第十三章 吕祖仗义! 第十四章 道终boss这么早就出场了? 第十五章 过分了 第十六章 放烟花(这周下午两点开始分强,继续求票) 第十七章 风波似已平(求推荐收藏月票) 第十八章 对待敌人要像秋风扫落叶一样 第十九章 怪人 第二十章 王见王(感谢七罪圣罚盟主加更) 第二十一章 魍魉可曾见天日?(感谢其他书友打赏的加更) 第二十二章 剑书轻狂意(求推荐月票收藏) 第二十三章 可曾以死惧之? 第二十四章 死而后生之路(求收藏各种求) 第二十五章 若有缘 第二十六章 无心插柳有善德 第二十七章 灵剑出妖邪辟易 第二十八章 仙魔剑葫阴阳道(求收藏推荐月票) 第二十九章 脱得凡胎铸仙肌 第一章 稍加盘点 第二章 十天不见,如隔三秋 第三章 懒狗与香饽饽 第四章 佚名竟是我自己 第五章 底牌 第六章 云中谁寄锦书来 第七章 老父亲为了相亲操碎了心 第八章 一口杀人的剑 第九章 姻缘 第十章 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第十一章 香 第十二章 小妹妹…… 第十三章 凌虚一剑渡千秋 第十四章 算个命 第十五章 不识好人心 第十六章一出手就暴露了 第十七章 初识 第十八章一些微小的工作 第十九章 初始好感为负 第二十章 阴差阳错 第二十一章 两个人的秘密 第二十二章 不对劲 第二十三章没有女儿可就不干了 第二十四章交换 第二十五章 薪火 第二十六章 人与妖 第二十七章惜字如金 第二十八章 交换 第二十九章 薅不到的羊毛都得薅下来 第三十章 醒醉之间 第三十一章 她知道的,他不知道的 第三十二章 不喜 第三十三章 曲中知音少 第三十四章 命 第三十五章 和尚没有人权 第三十六章 门派里决定了得跟着走 “你对蜀山与佛门不睦的内情知之甚深,定当是我蜀山门人,又因何对回蜀山感到如此为难?” “我……” 不知道江真人到底什么态度,去蜀山万一被扒底关起来怎么办? 道臻一见谢云书清楚佛门与蜀山的恩怨,顿时明白他一定和蜀山仙剑派关系匪浅。可那位叫“草谷”的高人,道臻当真连一点印象都没有,只能怀疑道:“难道授业于你的恩师,乃是假名托词,所以你并不清楚他真正名姓?” “你这么理解也不错。” 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谢云书唯有先顺着道臻的话来接。但道臻却不愿轻放,步步紧逼道:“既然如此,师弟何妨与我同回蜀山。江掌门年岁甚长,乃仙剑派时期的高人,博古通今,一定能替你找到传你御剑术的人,究竟姓甚名谁。之后再将师弟列入门墙,岂非皆大欢喜?” “那我就直问了,这次去蜀山,对我有利有弊?” 道臻都不知道为什么江真人非要找谢云书:“这……” 谢云书不是不想去蜀山,反而非常愿意去蜀山,但不能是被迫去蜀山:“我自问行事无偏差,想来仙剑派门规中没有一条,规定我非得立刻上山不可。” “但是……这是掌门的命令。” 关于这一点,道臻自己也不太理解。蜀山虽然对门人记录甚为全面,可也少不了入世游历的弟子,并未强迫都在山上修行。像谢云书这种偶然“流”在外面的,只要品行没什么差错,往常也不强求非得上山不可,简单记录在案之后,往往都不是什么大问题。 不过,既然是江静璇提出的要求,道臻本为兄弟窃取派中“赤雪流珠丹”一事心存愧疚,总想着得报答门中和江真人一些,却还是有些为难地看着谢云书:“掌门亲口指定,只要确认了你的御剑术非常精深,便务必得把你带回去。” “啊?”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谢云书真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招惹了这一代的蜀山掌门。 虽然江掌门炼制出“赤雪流朱丹”,的确是他此行的主要目标。可天下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凡事总得有个理由吧? 谢云书当即问道:“恕我冒昧,能否告知到底是为什么,才急着让我去蜀山呢?” “我亦不知。” “那能不能过两个月再去?” 道臻正色道:“师弟一再推脱怕是不好。” “其实,师兄也不必难做。反正靠你一人,想把我强行拿回蜀山肯定不行。不如这样,你先回蜀山秉明情况,然后等下一位高手来不就行了?” 真要道恒师兄来,谢云书可就得吃苦头了…… 虽然谢云书说了一句大实话,但道臻却不自觉把视线投向了慕容紫英,看样子今天不把谢云书“请”回蜀山,是无论如何都不肯罢休。 哪怕不得不拜托外人联手,他道臻总归要完成这项任务。 不过,慕容紫英此刻双眼,却投向了湖中心千佛塔那边,看着云天河两人带着琴姬回程,显然也该处理他琼华这一方面的事。 就这么彼此僵持了一会儿,等云天河三人上了岸,韩菱纱一眼看见地上厉江流凄惨的尸体,先被吓了一跳;而后发现面前突然多出来的两位剑仙,不禁产生了时来运转的错觉:往昔求都求不到,这两天除了谢云书以外,居然两个名门大派,同一时间找了过来? 但不等韩菱纱发问,慕容紫英已直入正题,找到了正主:“云天河,我再确认一次,你的父亲的确是云天青,没有差错?” “是啊,我爹就叫云天青。” “奉掌门之命,我是特意来此带你上琼华。” “琼华?” 既然是掌门江真人点名,谢云书清楚是逃不掉了…… 云天河还在踌躇,谢云书也就顺口接过话头,思忖着得多争取点时间想个应对方式:“等等,道臻师兄,假如我的同伴同意去琼华的话,我和他之前约好了得送他过去。” 慕容紫英代替道臻作答,口中诧异道:“这位蜀山师弟,琼华虽素来欢迎同道交流论道。但近来吾派须备战妖界,却是不便接待外客。何况,由我御剑载他过去,无须师弟你好心护送。” “……” 慕容紫英和道臻这两人,竟然都有一下把天给聊死的能力,他们的门派真是捡到鬼了…… 但谢云书也不是没有头绪,当即反驳道:“慕容师兄这话不对,假如你琼华正在备战妖界,不待外客。这个时候带天河回去,岂不是对他的安全不负责,那不是很不合情理吗?而且最怪的是,我自问修为不弱,难道帮不上忙?” “这……” 多亏了夙瑶没给慕容紫英讲清前因后果,否则他断不会接受谢云书的狡辩。 但突然听到这样一句质问,却是戳中了慕容紫英的担忧——云天河初入修行门槛,哪里挡得住幻瞑界的大妖。十九年前琼华都死伤惨重,何况是现在? 此刻带云天河回琼华,算不算推人入火坑? 眼见慕容紫英犹豫,谢云书赶紧补充道:“两位师兄都有些莫名其妙,一个非要带我回蜀山,一个非要带天河去琼华。只要没有非常紧迫的理由,我们晚一些过去也是可以的吧?” “师弟,为兄并无强迫的意思。” 道臻好心提示道:“但,有些话我说了算不得数。” “我知道了……算了,要我去蜀山也行。我可以一个人先去。” 蜀山又不是琼华,掌握五灵轮这样的神器,天仙在不在不好说,长生之人定然是有的…… 听道臻反复强调,谢云书早听懂了弦外之音:和道臻这么拖下去不是事,万一打了小的来了大的,打了大的再来了老的,那他除了自讨苦吃,没有任何意义。 而且道臻态度良好,只能赌一赌这一代江真人究竟为人如何。 既然江真人要见人,实在逃避不了的话,还不如他自己主动一点! 谢云书脑子里灵光一现,恳求道:“不过在我回来前,希望道臻师兄能帮我看住天河。不要让琼华的这位师兄,把人给强行带走了。” 道臻见此事已成,心下不禁一喜,毫不犹豫做下决断:“好。” “?” 根本没想到谢云书会提这么一个没道理的要求,慕容紫英静默片刻,英俊的眉宇间也不免勾起了三分怒色:“师弟如此请求,岂非轻辱我琼华?” “那倒没有。只是,慕容师兄有没有问过,天河他肯立刻跟你走吗?” 谢云书说完往云天河那边一看。 不通人情世故,有时候也有好处,能把心里话直白说出来。 本性淳朴的云天河,当即不假思索道:“那个,我去琼华,是想知道一些爹和娘过去的事。现在我有功练,又不需要练琼华的心法当剑仙,自己也能变强,所以暂时不急着去琼华。你们愿意告诉我就告诉我,不愿意我也没法子。等云书、菱纱、梦璃他们都想去了,我再去也不迟。” “……” 君子可欺之以方。 假如云天河不愿意立刻启程,慕容紫英就没办法可想了。 换作一般人,其实会明白,琼华作派强硬,是否愿意接收新的弟子,并不完全取决于这位弟子本身的意愿。像当年云天河的母亲夙玉别说修仙,根本对什么都不感兴趣,结果被太清真人选中了之后,便直接强行带回了琼华派。 可像慕容紫英这样正直的性子,却不可能拿出这种仙家门派居高临下的姿态,去要求云天河和他同行,顿时陷入了刚刚道臻一样的两难之中。 不知不觉,道臻突然有些同情起慕容紫英。 “这位琼华的同道也不容易啊。”</p> 第三十七章 三条道路 “其实,慕容师兄也不用担心。我这一来一回,充其量就两三天的时间。想你琼华平日下山斩妖除魔都不止这些日子,怎么也不会耽搁太久。” 安抚完道臻,谢云书还指望慕容紫英帮他铸剑呢,只能一碗水端平:“我保证如果没有其他事的话,会尽快赶回陈州。” “此话当真?” “我都同意道臻师兄上蜀山了,你见我像抛开朋友跑路的人吗?” 这可说不准…… 谢云书几天满嘴跑火车的次数太多了。 不知道为什么,除了云天河以外,围观众人的脑海里,同时浮现了这样一个念头。不能说谢云书做人失败,只能算他舌战两人带来的后遗症。 而慕容紫英眼见无法,只得接受了这个条件。但在谢云书走前,他却还有些新奇于前回所见郢雪,于是请求道:“师弟方与那位蜀山道兄交手,剑艺令人惊叹。但前日所见,你那一口灵剑更为独到,不知今日可否让我一观?” “你想看郢雪?” “凭君郢中曲,高调和人稀……似雪高洁,郢雪,好名字。” 不愧生来就有良好家教,慕容紫英随意点评亦见风雅,而后一见灵剑从葫芦中飞出,登时心难自矜,产生喜爱之情。 谢云书这一投其所好,顿时让慕容紫英心中的郁闷纾解不少,但也同样见猎心喜,于是伸手相邀道:“方才二位点到为止,在下尚有些技痒难耐,未知可否讨教一番?” “我可以啊。” 反正谢云书现在大脑里面就一个想法“拖”字诀,能浪费多少慕容紫英的时间就浪费多少,绝对不放他回琼华就是了。 不过,说来这三个道家剑仙,可真是拿佛门不当回事。谢云书眼瞅着一群武僧持着棍棒往这边蜂拥而来,当机立断把纯阳妙道葫朝天一抛,眨眼化作过丈长宽,对柳梦璃几人道:“几位上车,该飞了跑路啦。” “你不赔钱?” “你知道这群和尚以佛门圣物为名,庇佑死者亡魂圈了多少钱么?” 这六界之中,和尚和佛祖是没话语权的。人死之后,都得去鬼界等投胎。千佛寺不管对外宣传得再漂亮,说白了就是在收黑心香火钱。哪家给的钱多,供奉的香火足,死者牌位就越是被供奉在高处,特权开起来…… 纯纯的智商税! 不过是和道臻交手坏了几十米的墙而已,就凭谢云书的蜀山身份,都不可能对秃驴有好感,赔钱自然是不可能的。 而刚才上千佛塔的时候,韩菱纱也被里面的武僧恶心得够呛,当即不再多问和云天河一跃而上,坐在了葫芦后面后半截,然后对琴姬道:“琴姬姑娘,一起走吧?” “嗯。” 还差云天河一首曲子,此时又因拜祭过秦逸而神智恍惚,琴姬未作多虑,就由着韩菱纱把她拉了上去。 谢云书随后抬手轻轻带了一下柳梦璃的手腕,让她一齐跟了上去,紧接着就乘空而起,冲在最前面,往城外极速飞了出去。 而不论怎样,慕容紫英与道臻都还有些怕谢云书开溜,相视一望之后也随后御剑乘风跟了上去,不过转瞬便已前后来到城外湖畔一块未开垦的荒地之上。 “慕容师兄,请了。” “……请!” “飞仙术?” 也不急着把纯阳妙道葫收回去,谢云书人未落地,竟是冯虚御风离了葫芦,半空郢雪含霜,即如离弦之箭,直攻向刚刚追来的慕容紫英。 慕容紫英与道臻都没想到,谢云书居然已经可以不靠御剑功夫,凌空自如对敌。实在是他体内仙灵已被激活觉醒,使用飞仙术并无过多损耗。 其实真要这么去做,凭道臻与慕容紫英的修为也勉强能做到。但照他们如今的年纪,却支撑不了太久,还不如御剑化虹来得稳妥实在。 背后寒月冰魄所铸剑匣当中,又飞出一口流光刃,慕容紫英立足蕴华剑端,五灵归宗再现剑光化盾,凛然一挑来袭郢雪。 可就在郢雪与流光刃交接一瞬,质地之差登时显露,驳出万点金星。 慕容紫英见状不惊反喜,纵使心知天然处于劣势,但已成就琼华独传“御气成剑”的功夫,却也屹然无惧。心凛同时,他也并非全然意外,周身剑光顿时纳而为一,正是人剑合一之兆。 霎时间,谢云书身下平湖当中,顿见一道粗壮紫色剑光逆冲而上,伴着滔天水势,一并淹没空中人影,真如不动即将点在郢雪剑身中央。 熟料,郢雪纯为元灵与先天一炁造就,却是聚散自如,使得化相真如剑当场扑空。与此同时,谢云书转念施出雨恨云愁,竟将拍向身来的巨浪一举凝结成冰,顷刻冻结方圆潮涌未息的水面。但化相真如剑主体落空,犹不妨碍慕容紫英御气催化剑芒如针,密密麻麻覆盖住谢云书四面八方。 “琼华有此英才道友,当是昆仑幸事。但谢师弟的功力,却有些古怪……” 三人皆已过了起步修行的阶段,分别有其特长。 像口中念叨有声的道臻,就走出了以剑符配御剑术的一条路来。而慕容紫英则擅长炼剑养剑,不仅基础扎实,更突破了琼华初期剑法窠臼,化相真如剑信手拈来,不是他同辈那些只会“太乙剑诀”、“八卦剑”之类的弟子能望其项背的。 至于谢云书他自己……既然承认了蜀山身份,他反不急于动用他那一套融合了魔族武功的《丹霞剑经》,而是凭借郢雪先天仙化优势,照本宣科使出御剑术,昂然一运天剑横空,刹那摧破真如剑光,迅捷绝伦斩落慕容紫英身影。 不过,就在化相真如剑被破同时,慕容紫英已早布下一层剑圈,随时准备以千方残光剑围剿。月下郢雪皎洁光耀,却是受不得剑意相欺,忍不住就向谢云书发出一股,欲与磐龙剑道、法相合的念头来。 “又不是生死大敌,展示一下双剑流差不多就好。有好胜心是好事,但,不如打完这架,我给你买点好喝的?” “叮——” 谢云书念动顷刻,郢雪本想与磐龙相合的势头,顿时行云流水一般止住。而后他轻念一声“疾”,磐龙剑即化奔流剑吟,试图突破千方剑啸。 “慕容师兄,你要当心了!”</p> 第三十八章 击剑是能刷好感度的 双剑齐出之刻,一者恢弘势大,罡正不予轻避;一者飘忽灵动,柔妙不显刁钻。一正一奇,一实一虚,交错辉映,衔尾相连,却都不失蜀山御剑术之玄奥,看得道臻叹为观止。 甚至,他都有些摸不着头脑,谢云书这一手剑术所包含的精微技巧,许多却是连门中长老也从未教授。 那么,谢云书的师傅到底是谁? 脑海里冒出这样一个念头,道臻一时也找不到答案。而作为谢云书对手的慕容紫英,虽非不能驾驭更多匣中灵剑,但除了增添自身斗剑负担,此刻反而得不偿失。 无论怎么说,慕容紫英用的都是琼华的剑法,并未改变自身御剑风格。既能御气成剑,也无须在意实剑多寡,至多失去宝剑本身增幅,剑气威力逊色一些罢了。 然而郢雪飞纵之势,宛若魅影穿风,闪烁无定,实在令人防不胜防。慕容紫英又须正面接应磐龙长啸,每一剑交击,都只觉力道刚猛至极。 尤其双剑呼应交错,虚里藏实、实里藏虚。郢雪看似轻飘莫测,实则杀伤更为凌厉,与磐龙灵活交替辉映,攻势继续不断,却是令慕容紫英有些自顾不暇。 但在之前,他已也早有决心,心知拖延不利,竟当场引发千方残光剑,天地四方之灵气,尽作无孔不入之剑光,洋洋洒洒囊括平湖之上,以覆盖穹庐的无穷绵快剑光,截断了磐龙与郢雪无间配合。 “修为跟不上剑法,紫英到底是被夙瑶浪费了时间……” 能在慕容紫英的年纪,掌握琼华极上乘的剑法,已是惊世骇俗。这还是夙瑶不肯传授更多心法的缘故。 不过,谢云书身陷千方剑影包围,却也不必担心被道臻觑出虚实,而且此刻已经料定了此战必胜,郢雪首现仙魔阴阳极意。 蓦来一片绚烂缤纷的霞光,陡然将黑夜须臾染成白昼,令人眼前豁然开朗。虽仅亮了短短瞬息,已足使谢云书凭郢雪一剑竖天,使出云兴霞蔚来。 而纵能看出这剑法裹挟着云霞,完全区别于蜀山剑法,但实实在在都是御剑术的影子。道臻不禁开始怀疑,难道谢云书的师傅,真是修成仙道的前辈高人? 霎时,一股镇魔之意凌云而降,锐利剑风成卷先声夺人,向着周围无穷扩散,掀翻撞散残光剑影。郢雪当空不坠,周身芒耀万千,牢牢封死了残光袭身,与之一一抵消。而后磐龙觑准一线机会,奋力一击正中流光刃,迸发刺耳锐鸣。 临阵收了磐龙,谢云书点到即止,免得坏了一口灵剑,随后主动收手而落,不肯再切磋下去:“师兄剑技高超,在下佩服,到此为止吧。” “……你的剑法非常不错。” “那我可不谦虚。” “本不必如此。” 在山上同辈弟子,已经很少有能让慕容紫英尽兴。 他这两年下山除妖都是单枪匹马,一人来往,难得见能够切磋的同道,之前被谢云书激怒的怨气,过了这场较量也消散许多。 甚至除了高妙的剑法,谢云书的郢雪也令慕容紫英满是兴趣,竟有些流连忘返,宁可多逗留几日了。就算谢云书不在,那不是还有道臻可以聊天么? 与此同时,纯阳妙道葫将人放下之后,随着斗剑结束,自行飞回到了谢云书的手心。郢雪却先在谢云书面前一停,霜白湛湛的剑身光芒时亮时消,似是在提要求一般。 “三坛不行,最多一坛。你还真想当酒鬼?” “噌——” 郢雪却也不闹,只是稍有不乐意地蹿回了葫芦里。谢云书对此视而不见,看了眼彼方冻结的湖面,还是先用一张火灵符解开了冰封,然后才说道:“两位既无他事,那我待会儿就去蜀山了。” “等等,你且带着我的守剑文佩。” 不给谢云书一个身份证明,道臻也不好让他进门。现在蜀山可不比日后,虽说同样并不疏远世俗中人,却也不是谁都能去登门拜访。 “也好。” 道臻答应谢云书留下,倒是省了谢云书一些事。他那弟弟道闰,如今人就在即墨。而谢云书下一个目标《光纪寒图》恰恰也就在那里。等此番蜀山一行回程,便恰好大家一起行动,根本不耽误事。 至于去蜀山……原本谢云书是想着把望舒剑请柷敔毁了,现在看来倒是刚巧可以登门碰碰运气,瞧一瞧有没有什么封印的方法。 但在临走之前,谢云书终究有些话,得跟其余三人说清楚。收起道臻的守剑文佩之后,谢云书走到柳梦璃三人旁,语带歉意地说道:“抱歉,又得让几位等几天啦。” “没关系,反正已经等过一次了,不差这一次。” 之前在寿阳时,谢云书就半道离开过,韩菱纱似乎也不怎么意外,像谢云书这种世人眼中的“剑仙”,经常会神出鬼没。 云天河的思考就更纯粹的多:“是啊,看你们切磋那么厉害,我和菱纱也要努力练功变强。” “嗯,就像呆子野人说得一样。你去就去吧,难道我们还能饿着?” 韩菱纱接着说道:“再说了,我看那位琼华的剑仙也不是什么坏人,虽然看着冷冰冰的,实际上不也挺好说话的吗?” 谢云书往那边和道臻攀谈的慕容紫英瞧去,似笑非笑道:“好说话……我建议菱纱你贿赂他一下,说不准会有奇效。” “真的?” “谁知道。对了,不是听说有曲子听么,听完我就走人。” 一夜变故,令人应接不暇。一见谢云书谈吐若定,心事重重的柳梦璃,欲言又止终未发声。 反倒是琴姬刚祭拜完秦逸,又见了年少时思慕多年的剑仙论剑,她不禁想到赌气离家求仙问道,连累夫君病死缘悭一面,触景生情之下,这一曲《仙剑问情》更显缠绵悱恻。 不过,谢云书想的最多的,却也仅是回味了一遍上辈子的曲子。要像云天河他们一样,就着琴姬与秦逸的爱情,抒发出“生离死别不易”的感叹,他还是做不到的。 尤其慕容紫英找上了云天河,意味着琼华派必已留意到望舒,接下来的旅程,该再无此前顺遂。伤春悲秋一时还好,但对少年少女们来说,无疑显得过于暮气低沉了一些。 “生尽欢、死无憾,珍惜与重要之人的时光是不错。但,前人可为鉴,不可类比己身。一切自今日始,一曲《越今朝》,诸君共勉。” 分别在即,谢云书也不想因为琴姬的事,让大家都沉浸在伤怀的情绪中,于是说完取出刚用不久洞箫,默默吹奏了一曲《越今朝》。 曲吹落拓之调,却有云游豪气,无须任何人声以情相配,明喻万事始于足下,自今朝起,纵经万千磨砺,犹须不畏凌越艰险。 沧桑不坠心志,自当迎难而上。这一曲只是闭目静静听着,便足以直击心灵,仿佛鼓动着人心壮怀,令人逐渐从伤感中脱离出来。 应该,此行再回来之后,就不能做正事的同时,闲游山水了…… 良久之后,一曲罢了。谢云书倏忽回身一转洞箫,人已上了纯阳妙道葫,向着众人拱手一礼道:“几位,山高水阔,江湖路远,暂且别过。” “啊……小云书搞什么嘛,离开几天还这么正式?” 顷刻间,纯阳妙道葫已化流光入青冥,直往巴蜀地界而去。留在现场的韩菱纱只抱怨一声,身受洞箫之乐鼓舞,已不像之前一样痛心伤感于琴姬与秦逸的有缘无分。 而道臻既已答应谢云书的请求,却是无论如何都是会守约:“方才听他一曲,我已知晓师弟心怀磊落,绝非魔道中人。几位不必担心,江真人定会让他如期归来。” 慕容紫英亦生出相惜之情来,道:“嗯,能练出那样的剑,断不会是邪祟一流。此曲抒怀喻志,合是我辈该有之志气。” “是么?” 一看慕容紫英和道臻两冰块脸都这么讲,韩菱纱不禁开始怀疑。 “不过相互切磋了一下,你们三人交情就变这么好了?”</p> 第三十九章 请问这就是苦力吗? 蜀山攒黛留晴雪,簝笋蕨芽萦九折。群青山峰上,皑皑白雪反射着日光,将黛色山尖耀为一片圣洁皓皎。而山体奇峻幽险,别添了几分孤绝出尘。 重新踏上故土,一切却是截然陌生的一面。没有巍峨庄严的大殿,唯见世外修仙之隐趣。唯独偌大一个锁妖塔周围,密布着诸多建筑,不时有门人弟子御剑而过,看守着蜀山仙剑派最机密的要地。 迈过石阶,递过拜条。得到守卫门人通报,谢云书却未被领去仙剑派正殿,而是避过了绝大多数的门人,被带到山腰一处,临水山瀑的静修之地。 丹香徐徐,琴音袅袅,一人安坐室外,聆听天地道音。英气脱俗的容颜,虽未留下岁月痕迹。凤尾木簪挽起的秀发,却已隐约见了灰光。 只是这又炼丹,又驻颜的……很难不让谢云书联想到草谷。但从近处观察江静璇,谢云书还是一眼能看出区别来。 江真人着着一身闲适轻便的湛蓝大褂,有着区别于草谷冰脸热心气质的飒爽,示意门人退下之后,便一言不发,大大方方地打量起谢云书。 所谓礼多人不怪,谢云书当场拜下:“晚辈谢云书,见过江真人。” “小子,躲着我是对你有什么好处?” 举掌一运气,隔空收回了谢玉书手里的守剑文佩,江真人悦耳的声音透着些年轮沧桑,也不遮掩其词,开口就单刀直入:“坐我面前来,有话慢慢说。” “好。” “嗯,那日我神游天外,偶然见你御剑而行。当时就很是奇怪,吾派何时多了一位后辈精英。” “江真人谬赞。” 完全没看出来江静璇怎样收回守剑文佩,谢云书也就去了无意义的小心思,隔着一张焦尾琴相对坐下,却也不想像跟道臻狡辩托词一样,直接把自己的手伸到了江真人的面前。 江真人先是奇怪地瞥了他一眼,随后伸出右手手指,轻搭在他谢云书腕部,不消片刻便发出一声惊疑:“修行化境?” “我还差得远。” “至少前路铺就,大器可成。看你这镇定模样,定是早知晓吾派《天书手卷》内,太清祖师所记载的有关修行化境描述?” 身为仙剑派时期的人物,江真人对蜀山密藏典籍,自是了然于心。 初时先是惊喜莫名,江静璇随后有些奇怪地说道:“可想要阅览《天书手卷》,在仙剑派内至少也是长老一层。这却有些说不过去。无论如何,蜀山不会漏记这样一位长老名姓。” “我的情况有点特殊……” “特殊?” “嗯。” 谢云书一瞧旁边丹炉,又知道江真人是赤雪流珠丹的创造者,定然在医术一道颇有钻研。而蜀山仙剑派此时依旧遵循旧制,为免梁武聚佛灭道之祸重演,是以掌门始终由修为最为精湛者担任。 像江静璇这样丹道、剑道都独树一格的,其实已是少数。真要追溯历史的话,蜀山盟并派之前,源远流长的仙剑派祖师,传闻不到一年练就九转金丹白日飞升,同样是丹道与剑道大家。 由此可见,江静璇虽未飞升,却已深得长生之道。凭她的精妙医术,绝不会错过谢云书刻意隐藏的一些体质秘密。 稍加思索之后,江真人凝气定神,仔细观察起谢云书来,随后卷长的睫毛一抬,已将纯阳妙道葫拿入手中:“剑葫……先天一炁?虽然别有一番精妙,但大体仍是一个思路。” “是的。” “你果真与我修炼的是一条路子。都是除了御剑术以外,仙剑派内外丹道同修。” 江真人说着将郢雪逼出葫芦,随即并指运气点在剑身中端,逼它呈现出最强姿态。但在魔气转盛的一刹那,似隐约察觉到不对,下一刻她就在静修居室外,布下一层天师法阵,隔绝了内外交感。 果不其然,一股比妖族气息更令蜀山难以接受的纯粹魔气,登时浮现于江静璇面前,引得她眉呈怒容:“魔界之魔?!” “正是如此……” 江静璇眼神陡转锐利,盯视着谢云书道:“你最好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否则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再让你下蜀山半步。” “……就知道会这样。” 这就是为什么,谢云书不肯第一时间上蜀山。与妖或许可以相安无事。但神魔之井的封印客观存在,蜀山仙剑派不论怎样,都不会放任纯魔入人界。 不过,谢云书毕竟是纯粹人族,和魔族完全搭不上边。否则江真人大概立刻就会动手,根本不会给他解释的机会。 于是,他当即说明道:“我曾经是个死人。” “死人?” “我能活过来,是因为魔界有修行极高的魔族,跨界使用了缚魂之术,将魂魄留在了身体里面。而后机缘巧合,得了女娲神族之助,方才未被魔族控制。师傅教我的御剑术,也是因为魔族的缘故,所以多了些魔族气息。” 说起来,夜叉族寿命悠长,修炼动辄几百年起。谢云书转念一寻思,说不定他的便宜义父,现在已经崭露头角了? 难得有机会和无关之人,吐露一番自身秘密,谢云书很多话不用憋着,顿时心头畅快不少:“之后机缘巧合,我偶然得到一番仙缘,得以成就丹道先天一炁炼剑之法,遂将纯阳阴魔之意舍尽,从而成就了郢雪这样一口灵剑。自那以后,我才算脱胎重生,否极泰来。” “这……” 眼见谢云书说得合情合理,但个中曲折却实属离奇。江静璇睁大了眼,偏过脑袋思索片刻,方半信半疑道:“理由说得过去,可很难让人信服。” “所以师傅叮嘱我不要回蜀山。魔族对我而言,阴影犹在。可仙剑派对一向警惕魔族。我才想先避开蜀山,找寻自我解救的办法。” “哦?” 难怪前些日子谢云书会跑路。 江真人虽心觉有理,却还是有些困惑,更别有盘算,不咸不淡地说道:“说到现在,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师傅是谁?” “家师只是一个喜欢炼丹救人的普通修仙者,不想被别人打扰,江真人能否不必再问?” “你该不会认为,我会信你一面之词?” 江静璇目光一转,看似嘴上不信,心里已经信了七八分。因为谢云书的真气底子,的确根正苗红,断然出自仙剑派不作假。而要胜过道臻的御剑术,除了派中隐老名宿,也绝无外人能够传他。 所以,不管问不问得出谢云书师傅名姓,对江真人来说都意义不大。 因此,她下一刻所言即出自个人计较,云淡风轻又理直气壮地说:“既然你说你师傅擅长炼丹,谅必你也有些本事。那就给我证明一下。由浅入深,多炼些丹药给我看看成色。” “可我还得回去……” “一两天的工夫,还耽搁得起。” 第四十章 还有这种好事 由于仅仅见了一面,谢云书并不清楚,此时的江静璇其实存着考较之心。他现在心里认真惦念的,仍是尽快返回陈州。 所以为了应对江真人的考验,他可谓使尽了浑身解数。而要尽可能的节省时间,他索性请江真人派门中弟子,多找了一排丹炉出来,然后非常粗暴地开工,把这山涧旁、静室前的空地,弄得一片乌烟瘴气。 但,刚一知道谢云书的用心,并在他将十几种稍微难一些的丹药炼制成型之后,江真人隔天处理完蜀山内务,匆匆赶回来家门,就看到山腰里烟雾缭绕,还飘荡着各种枯味、焦味,难看的汁液横流的景象。她便干脆让弟子把丹炉通通撤走,忍不住粗蛮斥责道:“你姑奶奶的,行,行行行……你当炼制神丹妙药,都能成量的产出来?” “……只要用料够多,里面总能有成功的。主要又快又省事。” “那这乱七八糟的产物,要不要你来告诉我是怎么来的?” 谢云书有些心虚,眼神飘向了天空:“这是工业化之后,必然带来的环境伤害。以后我会注意,记得多布置一些净化术式。” “胡闹,像九转再造丹那等珍品,哪里有那么多材料给你浪费?” 江真人恨铁不成钢,被气得左右逡巡不止:“你当烛龙内丹和两仪仙丹,是容易找到的材料,还是简单炼制的仙丹?” “它们都很珍贵,我自然很清楚。不过,本来这次,就只是在江真人你面前展示一下,证明我会炼丹没有骗人。” 谢云书赶紧摇头否认:“至于真人你所说的两仪仙丹、烛龙内丹之类的好东西,我平时又用不到。假如要练一些仙丹神丹,我肯定会准备周全再炼啊。” “你在糊弄我?” “没有,我师傅夸过我炼丹很有想法。” 江静璇又好气又好笑:“废话,你的炼丹火候尚嫌不足,当然只能算‘很有想法’!” “我主要还是炼剑嘛,精力不能分配太多,自然得用更加便利的方式炼丹。” 谢云书并不真的只是糊弄:“不急,等我忙完回去请教一下师傅,再跟她修炼学习几年,差不多就能试一试炼炼九转造化丹了。说不准,以后有机会的话,我还想向江真人请教一下,名传天下的赤雪流珠丹炼法。” “回去?” 江静璇已经意识到,谢云书这小子直到现在,都还在图谋怎么开溜,压根没有静心跟她学炼丹的意愿。 这可不行…… 她的年岁已经不小,大限说不准就在这几年里,正担心着将来妖族的大妖天妖皇生祸,战乱之下,万一导致仙剑派丹方遗失。有了危险预兆的江真人,此时非常迫切地在蜀山门外,留下一支“赤雪流珠丹”的传承。 而像谢云书这种具备修行化境基础,又份属蜀山嫡系之人,完全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只要他不出意外将来成仙,赤雪流朱丹便断难失传,可谓算得上万无一失。 现在不把他吃了,难道还放他跑了? 不过,谢云书现在已经证明了他自己无害,江静璇再想留人就得另找借口。并且要是太殷勤地教他赤雪流朱丹,反倒显得她江真人这仙家掌门掉价。 有些东西来的太容易,往往就让人不知珍惜…… 顷刻思绪千转有了定案,江静璇面向谢云书,淡淡道:“你要走我不拦着,但还得过了真武长老那一关。” “真武长老?” 一挑英气勃发的眉梢,江静璇理所当然道:“不错。真武长老负责门中武学仙法传授,对不知来历修了我派剑法的外人,一向追究甚严。就算我是蜀山掌门,若无正当理由,也不能违规处置。” “我就不信,长老还能违背掌门的意愿……” “蜀山派方从梁武之乱恢复百年,一切门规都得照严执行。你想从我这里走关系,可是大错特错。何况,你我非亲非故,我凭什么给你开后门?” 谢云书又不是第一天走江湖,哪里会轻易中套;但见江静璇油盐不进,抬手制止了他辩解,此时也没什么好办法。 不过,之前答应道臻来蜀山,谢云书就明白存着这种风险,因此只得先走一步看一步,眼珠一转道:“可是,长辈欺负小辈不会很过分吗?” “你能赢道臻,和道恒交手就没什么问题。” 江真人早就算计好了:“道恒虽继任真武长老,却也不过比你们长了十来岁,算得上是同辈。何况,事关门派绝学传承,难道你还要讨价还价?” “真武长老……蜀山派大十岁的真武长老,和其他修仙门派能一样么?” 蜀山判定一个人有没有成仙的资质,就看三十岁左右能不能摸到lv80的坎。像李逍遥那种二十三四就lv99剑法臻至化境的是少数。但罡斩不过三十多就堪比独孤剑圣,可见蜀山真武长老一级的天资,已经变态到不能算正常人。 不算老一辈担任的话,江静璇嘴里的道恒,那不就是年青一代,蜀山御剑术第一人? 脑子里对此很有概念,谢云书又一听对方比他大十岁以上,顿时知道想要过关会很困难。 然而,现在道臻和慕容紫英一处,管不了云天河他们去向太久。谢云书不论怎样都得回去一次,因此唯有硬着头皮应承下来:“好,便依真人所言。” “你且随我来。” 跟着江真人来到演武坪,此时的蜀山练剑之地,远不如后世宽阔。而穿着一身深紫道袍,较入室弟子装束点缀更为繁复,腰系长老玉佩标饰的道恒,当下正指点完一位新的入室弟子修行。 江静璇却不着急,让谢云书一同在旁等了一会儿。不久之后,但见请教修行的弟子,毕恭毕敬先向江真人行礼,然后脚下加快步伐退下。 气度森严的道恒,接着也向掌门躬身致意,问道:“未知掌门有何要事来此?” “谢云书……唔,他是,就先算你同辈师弟。” 江静璇也不是全在忽悠谢云书,什么事沾染上魔族,蜀山都须慎重以待。 稍稍犯了难怎么给谢云书安个身份,否则江真人也不是很好说服道恒:“事情大致是这样。他师傅乃门中前辈名宿,但因难言之隐无法将他带回门内。” “是哪一位前辈高人?” “这你不用多问。” 谎话越多,说的越错。 江真人稍加琢磨,只要谢云书展现出上层的御剑术,不难让道恒相信他出自蜀山,索性直接坦述了要求,顺带有意贬了一下谢云书:“你这位师弟耐不住性子,自以为剑法高人一等,成天想着四处行侠。但他出生时不幸沾染了魔气,我本想将他带回蜀山清修两三年,祛除了魔气再走。可他偏偏不听,端得不识好人心。” 道恒一听和魔气有关,当即目露凝光问:“掌门的意思是?” “你得让他知晓一山还有一山高,不可好高骛远。想我仙剑派剑术博大精深,岂能容他自满?” “嗯……我明白了。” 这是明贬实褒啊…… 江静璇提出要带谢云书回蜀山,都已经过了好些天,想来是极为关照的。道恒自问还算了解掌门的为人,考虑了片刻便也不好再下重手,于是峰回路转地向谢云书示意道。 “我会将修为控制在师弟的层次,只以剑术切磋。” 咦,还有这种好事? 谢云书抬头一望道恒高达lv78的等级,不禁心里犯起嘀咕:难道江真人刀子嘴豆腐心,其实有心放水? 啊,她脸青了。 第四十一章 卑鄙的外乡人 “道恒,你可得‘用心’指点。” “剑法之上,我定不会有所保留。” 道恒心想,果真掌门对谢云书另眼相看,自当竭力指点其剑技。 可对江真人来说,却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修行化境之人不能按常理来衡量,尤其她十分了解道剑郢雪的特长,真要只比剑法,胜负可就很难保证了…… 江静璇有些无话可说,这真武长老怎么在不该聪明的时候聪明起来了? 不过,她总不能太明显地刁难谢云书,江真人只能着重在“用心”上又强调了一遍,然后便老神在在看着道恒与谢云书相对而立。 要是谢云书真凭剑术赢了道恒,那只能更加说明江静璇没看错人,横竖都是不亏不是?! “师弟,请。” 毕竟是真武长老,道恒年长不少,总不能占了先手便宜。 谢云书却心有计较:既然对方说了,不用超出他水平的真气较量,那他自然不能循规蹈矩! “师兄请留神——雪妖!” “?!” 一言不合,谢云书头一次在人前展现了他深修数月的仙术所得,一刹那蜀山上空风起云涌。群山间本就不高的温度,霎如回到了寒冬腊月。云层之上仙灵之力汇聚,仿佛酝酿着未知风暴,逐渐笼罩在道恒头顶。 不是说好比剑? 道恒刚冒出一个念头,就听到谢云书先声示警,道:“我的剑法都是和五灵仙术结合的,还请师兄指教!” “仙术……指教……” 虽未料到谢云书来这么一手,可道恒真气修为雄厚,却也无所惧之。 何况前回道臻回来禀报的时候,的确有提过谢云书擅长五灵仙术。只不过那一次的时候,江静璇却一口笃定,谢云书只是在用仙术掩盖他自身根底,所以一开始时道恒才没提防到这一点。 但是……神术?! 然而比起道恒,见多识广的江真人看来,这五灵仙术的威力气场,以及苍穹上空若隐若现的五灵神虚影,明明已经超脱了仙术的层次。要不是谢云书修为有限,江真人就差亲手出剑阻止。 饶是如此,江静璇也不禁开始怀疑,道恒不放手一搏,真能靠剑术压制这小子吗?! “能是能,但较剑胜负真不好说了……不行,他是学习炼制赤雪流朱丹的最佳人选,万万不能错过。” 按下心继续观察比武,江静璇索性定神静观结果。而一看谢云书自承剑法与仙术相合,道恒自不会等他将雪妖彻底施展出来,念动顷刻,瞬息御剑出鞘,风驰电掣,须臾劈向谢云书眉心。 “好快!” 就算只凭剑术对敌,浸淫御剑术不知多久,道恒这一剑脱手,便是动若雷霆,显现出最直观的年轮经验差距。谢云书唯见一道白光袭面而来,大脑还没冒出任何回击之法,郢雪就已铿然与之撞作一团。清泠剑声震响环山,使得山门中人同时一惊。 “谁在跟真武长老动手?!” “咦,好像是掌门在观战?” 这剑声一响,便再未绝断,宛若战阵鼓乐,在剑光缭乱间,愈显清越激昂! 就算一开始时,还不在意天象异变的蜀山门人,也纷纷留神到演武场上的较量。但大多发现有江静璇压阵之后,就纷纷收起了担忧,全身心投入到观战看热闹的行列里来。 其中一位山腰的中老年道人不禁叹道:“真武长老,无愧是我派下辈中剑法第一,纵使未尽全力,每一剑也都恰到好处,封死了对手灵剑突围,更隐有压制之象。就算是为师,也远不能及。” “可是师傅,我看真武长老的对手,还要年轻许多呢?他那口剑……似乎与掌门的青篁有些相似,难道也是我派古时丹修之法?” “这,虽说仙剑派祖师爷苦修不到一年,九转金丹大成而为仙身。其白日飞升之景,却无人见过……为师眼界不够,还看不太出来。不过,能让掌门亲自掠阵,想来那口剑,应该不会差到哪里去?” 好事弟子又问道:“那,他和真武长老谁更厉害?” “能压制住,说明还是真武长老厉害。但看掌门的模样……可能还未尘埃落定?” 笨弟子恍然道:“哦,原来师傅也看不清楚,难怪做不了本派长老。” “……回去抄书!” 内丹大道成就先天一炁剑的好处,在此刻展现得淋漓尽致。听不到外人议论,谢云书在道恒步步紧逼之下,已与他同时使用飞仙术,顷刻远离了演武台。 前后追遁,各显剑光极速,穿梭在重山叠嶂之间。这一回与前两次不同,谢云书不得不孤注一掷。道恒哪怕只是随意的一招御剑伏魔,乃至寻常至极的剑气斩,都显露出在这方面已有了炉火纯青的水准,否则岂会在剑术上超越一众前辈? 不过,任凭道恒再怎样剑法犀利,避过了几招擦身而过剑气,谢云书左支右绌挡了几剑,蓄势数息之后,亦终将雪妖术式完成。 刹那间,累积在穹霄上的云层,顷刻仿佛天河断裂。塌陷下来的莹雪冰块,宛若山崩海啸,呼啸着直冲山岭之间倾泻而下。与此同时,磐龙应声出鞘,顿与郢雪相互照应,拱卫在谢云书身前,及时封了道恒决胜一招。 因为谢云书清楚,身为蜀山一派长老背负巨责,道恒更是这一次切磋的迎战者,两种立场都不允许他让过“雪妖”神术。 但,神术偌大声势一冲而下,冰天雪地的无穷霜涛,已令道恒感受到莫大压迫,体会到与寻常五灵仙术不可同日而语的超凡威力。 不过这也没办法,谢云书的灵力近乎仙灵,一份可抵一般修仙人士许多份来用。雪妖更非一般水系术法,道恒错判它的威力,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否则他刚出手就用剑神,那谢云书根本没机会把雪妖完整施展出来! 被逼无奈之下,他只有收回进攻之剑,旋即将剑尖指地,无穷剑光登时由他自身发散而出,一道道首尾相连,织绕成方圆数百丈的剑环,隐约可见八卦之象。其上金雷窜动不息,煌煌之势令人不敢逼视。 “起!” 下一刻,隐有金雷缠绕的八卦剑图,便宛若铜墙铁壁一般,随着道恒奋力一剑推举而上,横亘在陡峭山岭上空。道恒将冰风冻雪的压力一己承担,却已不得不放开之前不动全力的限制。饶是如此,道恒仍被这可怕的风雪之势,在空中往下轰击得沉坠了下去,过了一会儿方才重新稳住身形。 “先天八卦剑阵?!” 除了罡斩以外,谢云书愣了下,也是头一回在别人手里见到此招。虽说道恒火候还不如罡斩,但也由此可见,对方真武长老身份绝非混上去,而是实打实的根基沉厚。 然而一听谢云书吐出这几个字,却让围观的长老弟子同时一怔,不由议论纷纷。 “这人什么身份,不仅我派御剑术不俗,还使得一手好仙术,竟然一眼认出先天八卦剑阵?” “呀,他用两口剑。好像掌门用青篁和七星的时候,也是这个模样呢。” “难道是掌门在外收下的弟子?” 正愁着怎么找个借口安排谢云书,江静璇顿时临机一动,威严镇静之语陡播四方。 “肃静。不过是我一俗家弟子与真武长老切磋,汝等宁心静观。” 第四十二章 不是也得是 谢云书提前绝对猜不到,他刚刚这么一开口,会引起蜀山众人无边遐想。 只是从旁人角度看却也正常:一个能把御剑术用得心领神会,还对本派高等剑阵知之甚详的人,能让真武长老吃了一个闷亏,不管怎么看都是“自己人”嘛! 不过,除了他自己,就是江静璇本人也没想到,只是让道恒压一压谢云书,居然会引发这么大的波澜。但不论怎么着,谢云书这使用“雪妖”偷鸡的手段,还是让江真人很不乐意放人离开。能够顺理成章将他收入门,倒是一件意外之喜。 于是,江真人也不解释什么,当即对着众门人传音道:“都退下,尔等勤加修习,精进己身,总有这么一日。” “谨遵掌门教导。” 高低错落声音,回响在山间。主要大家一见江静璇不置可否,就当默认了谢云书派中弟子的身份。而谢云书和道恒两个当事人,却还都没回过味来。 等两人同时落在演武场上,霍见江静璇手里托着一个样式典雅的古朴香炉,内里明火熏染,飘出阵阵扑鼻香气,瞬息抚平了两人躁动的真气。这丹香乃上上之流,用以凝神归元,转眼便恢复了他们不少灵力真气。 “道恒,以后教训弟子不准留手,省得他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道恒知错,劳烦掌门动用了烛照炉。” “这点香药我还炼得起,不须你费神。” 道恒可是知道,谢云书之前还是派中名宿弟子的,转眼之间成了掌门俗家徒弟——这怎么想都不对头? 而屏退了其他门人,知晓道恒定对自身举动诸多非议,江静璇思忖道:“我知道你的顾虑。总而言之,云书暂时就算在我门下。其他的事情,你不用多问。” “可须载入弟子名册?” “不必。” 这一次,江静璇没给道恒追问的余地,直截了当道:“他的身份,你知我知既可。就算道臻回来,也不必对他描述详细,并且嘱咐他和他的师傅,就当云书是我私下收的弟子。” “是……” 有些不得要领地看着江真人,道恒道:“除此以外,掌门可还另有安排?” “不用,其他的话,我会亲自交代云书。” “嗯,既然如此,我……” “留下继续指导弟子,我带这小子先去了。” 虽然谢云书阴差阳错兼耍诈,半算赢了道恒一筹,江真人却也没有毁约的打算。不过这一次比斗,同样阴差阳错把谢云书变成了她的俗家弟子,至少本心所求算是达成了一半。 跟着江静璇回到掌门居所,这一次两人之间却没了之前那么重的火药味,而是彻底平静了下来。 坐在白玉一般的四方桌旁,谢云书静静地看着江真人回屋换了一身大褂常服,随后漫步而回。他默然无语,仿佛并不在意静室前多了一个人。 不见了掌门算计,省下了躁怒冲心。唯有此刻,江静璇方才回归本真自我,不过是与蜀山每个弟子同样,做一个炼丹参玄修道人。 焚香,捣药,抚琴,一切浑然天成,宛若此地无涉俗尘,唯有静修道者,呼吸与自然相应,心神共天地齐鸣。 或许,只有这般清净悠远,与幽篁静竹作陪,山川湖海相融的心性,才算得仙道真境。 静坐许久之后,江真人指按琴弦一收琴音,似乎已彻底厘清了头绪,直爽过人道:“你把葫芦取出来打开。” “嗯?” “听不懂老人家的话?” “……” 谢云书瞧了瞧江静璇,虽说发色见了些许灰色。但毫无疑问,她的容貌仍然看不出来有什么明显的老相。 不过,难得见江真人不摆掌门架势,反而从气质上看去,真像是一个深修不缀的慈祥老者。一时之间,谢云书倒是有些不适应,没什么心机的和她对话:“江真人是还要看看郢雪?” “不必要看,拿出来就是。” 彼此不见了一开始的不信任,大概本来二人就是各有所须,只是初始时都有些提防。此时抛却了烦恼,才能更为自在畅怀交谈。 等他拿出纯阳妙道葫。她也取下凤尾木簪,任由浓密长发披肩甩背。 江静璇并不去看谢云书,而是神色如常地轻轻一敲凤尾簪尾部,羊脂般白皙的手指转动机关,从里面倒出一颗雪华流转、通体朱红荧光的神异药物,然后自然而然道:“把它倒进葫芦里化开。” “这是?” “我自己的赤雪流朱丹。” “?!” 似乎早料到谢云书会露出惊诧愕然的夸张神情,江静璇不禁笑着反问道:“我给蜀山留下了三颗丹药,你是知道的……嗯,这个表情,果然,你是知道的。” “真人明察秋毫。” 既然谢云书什么都知道,那他定然是和蜀山息息相关的嫡传弟子。清楚这一点,江真人却也不复在意其他疑点,语重心长地关切道:“你仙魔之气虽已合一,却还谈不上完美融洽。本来,两仪仙丹够你调和阴阳之用。但于有修行化境资质的你来说,果然还是赤雪流珠丹最合适。” “这……” 头一回从江静璇身上,感受到草谷一样的切切关心。谢云书虽不明就里,可也清楚对方已经完全接受了他外来人的身份。 何况这赤雪流珠丹异常珍贵,大多是江真人在仙剑派时期炼制,后世居然少能再添一枚,便足见其神妙难炼。 谢云书犹豫道:“掌门直接给我,是否不太合适。” “这是我个人的东西。” “可,它是救命神药。” 江真人摇头不以为然道:“救命,我从未指望赤雪流朱丹。” “嗯?” “我阳寿将尽,留着它做什么?” “……” 并不怎样在乎一枚丹药的去留,江静璇对生死之说,却也去之无心。谢云书沉默着不知怎样开口,许久之后才问道:“真人升不了仙么?” “自从我答应太清,回来再管一阵子蜀山派,就再未想过飞升之事。” 江真人也似陷入追忆,道:“从我辞去五代仙剑派掌门的位置后,当时本欲一心追求天仙之道,过了上百年却始终难成。而后蜀山祖师得天帝指引即将飞仙,时值梁武佛祸不久,他临行前唯忧门内生乱,遂与我商量之后,再经众人公推,由我暂掌合并后的蜀山派。” “蜀山教务繁重。真人即欲飞仙,又为何答应祖师重领职任?” “没什么,只是一句很普通的话。他跟我说,我炼丹闻名天下,走得是救难之路。闭门造车反浪费了一身所学,回到派中或许能另有所得。” 谢云书眨眨眼,有悟却也有疑惑:“那祖师说得不错,不过这样岂不是会有知见障?” “不,我派修命修心修剑,明白的自然是明白的。不明白的,说再多玄理也不明白。” 江静璇不以为然道:“其实有一阵子,我本有机会一试。但后来,我主动放弃了。” “为什么?” “还是祖师那句话——我以炼丹闻名天下,走得是救难之路,岂可舍众生陷危?”、 谢云书依稀记起派规:“蜀山派根本,不求长生仙道,只为苍生太平……” “嗯!” 仙道之艰,不仅在修为,亦看机缘契机。但蜀山正道中人,除却少数宵小,又有谁是纯粹为了修仙而修仙? 难得重重点头,江真人谈吐自然,由心而发道:“这百年来,蜀山派远未至极盛,常有妖邪歹人寻衅。那次,我与妖邪之流交手伤了本源,从此便再无成仙之机。而我心知错过了顶峰的时间,就算服用赤雪流朱丹也无济于事,索性安守本分,一直管理着蜀山,平日里倒也颇有闲暇。无事之时炼丹抚琴,却又比成了仙的人差到哪里?” “……” “活了几百岁,我已不怎样在意这些。” 江真人洒脱地笑了笑,随后和蔼地对眉心深锁、如陷深思的谢云书道:“呵,一颗丹药而已。你若真感怀于心,要不将来你炼几颗给我瞧瞧?” “若有机会,我自然愿意跟着真人你修行。” “修行?对了,说来也是奇怪……” 像是想到了一件趣事,江静璇突然提及道,“虽仅见你短短两天,你那炼丹技巧也让我头痛不已。但从许多细节推敲,应当都是我许多年前总结出的手法诀窍。可是,我却不知何时起,有了你这么一位外传弟子,你说怪不怪?” “什么?!” 谢云书闻言顿时傻住了,不过仔细一想,又合情合理。草谷的高超炼丹手法,除了自身钻研以外,很多都是从蜀山典籍中学习而来。像江真人的赤雪流朱丹虽无人会炼,但一些精深药理,炼丹方法,都必然会被蜀山记载流传下去。 硬要讲谢云书是江真人隔了不知多少代的徒孙,却也完全说得过去……难怪她气消了之后,已经一点都不怀疑谢云书的身份。 江真人道:“傻看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把药化掉?” “我……知道了。” 本想着认认真真观察一下赤雪流朱丹,但听得江真人催促,谢云书只能先将它化入纯阳妙道葫。 然而,这丹药见效极快,一股烘烘热能,瞬间在他元神当中蔓开。但在此时,他忽然想到了望舒剑,毫不犹豫将之取出,当即向江静璇请求道。 “真人,能否毁了它?” 第四十三章 一部分 “此剑虽有庞大灵力,实乃霸道噬主之剑,你从何处得来?” “此事说来话长,不过是我和一位朋友正当交易到手的。这一点,还请掌门放心。” 望舒剑的处理难处,在于只能毁,不能丢弃。否则时间一长,望舒觉醒状态下,韩菱纱就算不变得冷漠无情,同样也必死无疑。 要不然的话,谢云书早找地方把它给扔了,哪里需要这么麻烦? 并不准备把蜀山拖入这摊浑水,但假如谢云书能在这即刻毁了望舒剑,也没必要再多跑一趟北海专程找柷敔。 反正身上带着柷敔的本命鳞片,谢云书只要离开蜀山后,借故晚回陈州一两天。就算有人追问,到时候,他有本命鳞为证,直接对外宣把剑称送给了鲲,难道还有不长眼的敢去跟鲲求证? 除非有谁敢把他抓去一起找鲲,然后谢云书刚巧可以提出要求,一波带走,轻轻松松…… “嗯。” 知晓赤雪流朱丹何等神异,而今时间紧迫,江静璇举掌运气注于纯阳妙道葫,稳住药效发挥,三言两句概括道:“虽然不知你为何要毁它,但有些话你最好讲清楚。” 谢云书道:“这口剑如今有一个剑主。我之前发现它不正常,不断吞噬着主人生机灵力,更牵动其元神。见它不太对劲,我才设法与人换到手里。之所以不敢尝试弄断它,是我担心毁掉它之后,会导致宿主受害。” “救人么……很好。那你却担心的多余。此剑仰赖宿主灵力觉醒,走得是以人养剑的法子。在它彻底觉醒之前,本身是一件死物,还做不到反噬主人。何况,你所说的剑主,应属无意识成为宿主,从未修行过人与剑合的法门。” 韩菱纱不过偶然碰到望舒剑一次,就倒霉的成为了望舒剑宿主,自然谈不上如当初夙玉一般苦修三年秘法,以与望舒剑彻底相合。 这一点恰恰救了她的命。否则长时间不与羲和同修,光是寒气侵身就足够致人于死地。 “毁剑却也不难……” 该保密的事,两人都会保密。江静璇都多大人了,岂会看不透晚辈不让蜀山参合进去的心思? 见谢云书并不详叙内情,江真人活了这么些年,自然清楚什么不该问。至于她自己都阐明了理念,更谈不上畏事怕事。 而看了看手中望舒,她立有决断道:“也罢,我就再助你一回。” “嗯!” 江静璇既已拿定主意,回手真气释放,一唤镇派之剑隔着山峰飞了过来。但凭江真人超然修为,却也不能随便使用镇妖剑。 紧随其后,她以蜀山秘法,搭配近乎于仙的修为,使望舒与镇妖碰撞,强行碎了望舒之中剑灵,随后回手将煞气充盈的镇妖剑送回藏兵重地,仿佛它从未出阁一般。 这一招,谢云书也很熟悉。因为她师傅草谷,就会这强化灵剑的手法。像日后皇甫世家的长离剑,剑灵纵有千年修为、怨气深重,仍被草谷一举点出。剑灵生死,只在施术者一念考量。 望舒剑虽质地突出强大,但江真人身为一派之掌,修为却非同小可,毁剑靠的还是神界九泉神器之一的镇妖剑,要碎望舒之灵也非登天之难。 江真人心下却颇觉古怪:“这剑本质上乘,竟被镇妖一击而毁,确有些莫名。” 她却是不知。 望舒剑本身不难毁灭,里面的灵气来源才是棘手。 琼华为了举派飞升,知晓光靠双剑本身灵力,远不足形成剑柱之用。上下不知准备了多少灵材,尤其妖界的紫晶石作为主料,用以给望舒、羲和提供力量来源,里面蕴含的能量,竟是超出了她单人所能驾驭的极限。 而十九年前望舒深受紫晶石蕴含的妖灵浸染,铸材除了东海海底的沦波净石、天山冰池下的寒珞玉魄,西北大荒中的上古冥灵木等等,还掺了不知多少杀妖之后取得的主料、辅料,与镇妖剑硬碰硬自然讨不到好处。 不过正常人也根本猜不到,会有仙家门派疯狂到那种地步,花了一个甲子四处滥杀妖怪、收集宝物,只为整个门派一起飞升…… 这一刹毁剑之举,望舒剑中内蕴不露、磅礴无边的灵力登时外溢奔腾,竟是使得江真人骑虎难下。但她此刻尚须替谢云书稳住神魂,却也只得以身承受望舒灵力冲击。 明明该是极冷之冻气,江真人反而全身热汗蒸腾,足见压力之重。但她毕竟已是半仙之质,强压片刻之后,终将一团湛蓝灵光分离,轻声呼唤道:“小子,有点失算……你把这剑的本源灵力收入葫芦,我得让这团庞大的灵气失主。” “真人?!” 虽说不清楚具体情况,但看身周尽被霜气缭绕,只是被江真人强行封锁了范围影响,才没有外泻而出。谢云书也能猜出是出了点岔子,定心凝神将江真人分离出的望舒之灵,收入纯阳妙道葫。 灵去,剑死。 与此同时,江真人身受望舒剑毁反冲,压住猝不及防受到的内伤,当即鼓动全身真气,包裹住望舒剑身,不允灵气爆发。紧随其后,她不得不将许多年间,神仙法器五灵轮内长时积攒之功激化,用以消除转化望舒内部深不见底的灵气,平复附近的灵气涌动。 五灵轮乃蜀山秘宝之一,由神界传下的炼制手段所造,可探知地脉中灵气的流动与走向,同时兼具收集灵气的功能。而五灵轮,本为吸收妖力以为己用的法宝,算是蜀山成仙外法之一。但蜀山并不以此道谋求成仙而甚少使用,为防后人定性不足,以此为凭虐杀妖物追寻仙道,后世更一度被禁用。 不过,意外少了一手五灵轮作为对敌手段,江静璇也不是只肯吃亏的主。而蜀山毕竟底蕴深厚,就算许多重宝不能轻动,有三皇神器坐镇,却也无所惧之。 下一刻,她脑中灵光乍现,竟反手一推望舒剑残骸,直直射入蜀山地脉深处,以无穷烈火将之彻底焚毁,不留半点残迹,并对谢云书解释道:“放心,没人会看到。而火魔兽那老东西,刚巧可以降降温,该睡就再睡上百年。” “被封印在蜀山,和水魔兽并称的火魔兽……真人现在感觉如何?” “一点内伤不妨事。不过作为一派之掌,保险起见,我之后会服用一株得自仙界的玄天异果调息数日,省得你与门下弟子担心。” 谢云书讶异道:“玄天异果,可是传闻服下之后,元神、真气、内外伤都能尽复的仙药?” “算你还记得一些仙药典籍。” 纵使伤了不少元气,江真人依旧眉不变色,道:“此剑寒气极烈,若非你修了雪妖神术,我断不会行险让你受此灵力。现在,感觉如何?” “感觉……怎么形容呢,很舒服就是了。” “只是舒服?那便对了。” 赤雪流珠丹神奇就神奇在,它并非只是疗伤圣品,而是能将人的身体机能,细微调配到最完美的地步,改善的是个人体质的根本,绝不存在什么服药痛苦折磨的说法。 江真人闻言松了口气,总算这一步没再出错。而此时此刻,谢云书只觉得在神丹调理之下,望舒剑的本源,竟顺着纯阳魔阴先天一炁自行转化,化为相克相生的阴阳之力。 而那股极寒之意,却在不知不觉间,固化在水系仙术之中。只要日后谢云书施展水法,自然会有几分加持,凭空多了一手天然优势。 当然这一点也是好事。谢云书要拿鲲当借口,肯定要以鲲鳞为引。 琼华记载中的鲲鳞,乃是三寒器之一。就算他将来不慎出手被人抓包,这寒气配上本命鳞也更有说服力,能够证明剑的下落,的确和柷敔有关。 除了望舒以外,赤雪流珠丹最对谢云书有利的,仍是将体内女娲仙灵之力融入元神,将阳意魔念纯粹为两股圆融力量,无分彼此,凭空淬炼了一回郢雪,使得它质地更上一层。 这样一来,算上之前在解忧堂闭关两月,加上这一次融合望舒本源,谢云书修为提升不算太大,还停留在lv54的水准。可真要论及战力手段,便不能以纸面来衡量了! 不过,他还有一个重点得问清楚:“江真人……这样的话,我算成了这口剑的主人吗?” “剑灵已毁,理论上不算。硬要说的话,你更像是把这口剑变成了自己的一部分。” “不过变成自己的一部分……” 虽然如愿毁了望舒剑,让谢云书非常高兴。但要和掌握羲和的玄霄凑一对的话,那他可就十分难办了。 沉默了一会儿,谢云书说道:“都说孤阴不长,这口剑应该还有一口对剑。” “唔,按理来说当是如此,却不知是何人如此逆天妄为。剑本身是万里挑一的神剑,但这提供灵力的法子过于霸道,实在有违天和,不似仙家中人该为。就像本派排除邪念的禁法,看似能令人具备仙人力量,实际却永远飞升不了,至多算个高风险的半仙罢了,为正途所不取。” “可是,一口看着澄净明亮的剑,内里却全是痴心邪念。不应该啊……善心合成仙身,邪意终归虚妄,这道理该是仙家皆知。谁会做两口这样前路尽绝的剑呢?难道只为贪图这霸道力量?” 琼华数百载修仙无成。清修道业,终不抵人心欲念,方会图谋捷径。 这一点,江静璇却是无从得知。 苦思片刻无果,补充了一句之后,江真人实事求是道:“不过没什么关系。如你所说,这口剑你是光明正大换来,毁了也就毁了。” 这道理却是没错。就算琼华真能迫使云天河,用神武镇天弓重新交换望舒。谢云书也有时间带大家全部去北海,躲过几个月什么事就都没了。 谢云书如此思量,随后问道:“假如两口剑能够相互感应,我会不会被另外一人定位找到?” “找到?” 江真人明白了谢云书的顾虑,想了想摇头说道:“不会。我说过那口剑的本质已毁,剩下的本源灵气,都已经在赤雪流珠丹调和下,主动与你融为一体。它就是你的一部分,不存在任何被人感应的可能。” “那如果碰面了呢?” “不交手,就没关系。” 第四十四章 羽化登仙越今朝 “我知道了……” 也就是说,还有可能存在不确定的因素……那么既然侧面回避不了,就化被动为主动解决。 一切要素皆齐全,已无道理再避让。 蜀山弟子秉性虽是济世救人,知道了琼华的事定然会去管。但谢云书还没有明知不可为,却非要一意孤行的执念。 何况,他早从《蜀山志》记载当中了解到,江真人会与玄霄硬拼下落不明,又怎么会重蹈覆辙? 没有什么故事,非得悲剧到一成不变。 没有什么钦定不钦定,让人畏惧更改。 纵使历史早已定论结局,可写出一处超出预期、脱出框架的团圆剧本,才是谢云书真正所想。 泼墨绘出一副超脱画卷,方能破开这天定之道。 所以,就算不会将蜀山拖下水,谢云书也绝不希望江静璇为他涉险。就算是下落不明,那也必须是谢云书他自己一手操办的下落不明! 考验,不仅是江静璇在考验谢云书。谢云书也有许多不确定需要从她身上求证。否则意外太多,局不成局,相互不信任导致变数发生,就会让一切失去了意义。 而之前诸多看似不经意,短期内难以见效的闲子,谢云书在确证了江真人的为人之后,也终于到了串成线的一刻! “真人,我有一局棋,能否请你陪我同下?” “棋?” 收起桌上香炉,摆下黑白棋子。江静璇轻轻咳嗽了两声,有些不明所以道:“你要下什么棋?” “嗯,有几个问题我想先请教一下真人。” “你说。” 谢云书道:“假如我明知有一祸劫,本身并不会危害到蜀山,但我参与之后,虽能救千百人,却可能连累真人殒命。你认为我该怎样做?” “傻问题——死我一人,以全天下。” 江静璇目光明亮,不假思索道:“如果你在意我的生死,而不将此事解决,我只会看不起你。我的一身丹道所传,你想都别想。” “果然是这样。” “那是自然。我仙剑派自春秋开派以来,从未教导过弟子贪生畏死。深思熟虑、顾全自身分属应当,明知有祸而不寻求解决之法,却令人不齿。” 仙剑派源远流长,蜀山却才开派未久,太清祖师更是飞仙之流。像江静璇这样接任方兴未艾乱局之人,定有着大胸怀、大气魄,不吝一己之身。 目光里不存怀疑,江真人凝视着谢云书,笃信不疑道:“我倒不是不能理解,惜命顾亲之人的感受,甚至做一个碌碌蜀山长老也绰绰有余。但你在我的心里,是得成仙的奇才。成仙之人,不该固步自封,畏首畏尾。” 谢云书脱口应道:“蜀山精神,侠义为本。仙剑奇侠,首重侠字?” “对,我蜀山用什么兵器的人都有,当然首重侠字。趋利避害是人之本能,但也至多就算做个稳稳当当的人罢了。” 江静璇欣慰地打趣一声,随后说道:“在我想来,够本钱修行化境之人,定有超越一切艰难之毅力、决心与能力。就像太清祖师一样,出类拔萃,绝不会因前路艰难而畏惧。” 谢云书赧然道:“真人再这么吹我,我可要飘了。” “所以,你的心里不管曾经有多迟疑,但此刻一定有了妥善的应对方案。” 谢云书坦坦荡荡道:“是有一个。另外,我还得取得另外一口剑的本源灵气。若能双剑相合,将来于我会有大用。” “行了。有什么话,你就跟我直接说,我会尽量配合你。” 江静璇莞尔道:“我飞过的山比你吃的米还多。说这么多,你不就是怕连累我吗?” “连累?我却有自信绝不连累的。” 既然有完整的计划,谢云书心中定已梳理清楚敌我强弱。 其实现在的琼华,除了玄霄以外,包括夙瑶在内的其他几个长老,谢云书都不怎样惧怕。等他彻底消化了望舒灵力,修为自然而然能够赶超。就算是现在,谢云书也压根不怕正面一战。 与此相反,如今的琼华派,却根本没和蜀山碰一碰的资格。 光是弟子,蜀山就有门人数千。而琼华在前代掌门之时达到鼎盛,不过数百人。再经十九年前一场恶战,琼华死了一半以上的人,只剩大鱼小猫两三只。 什么引起两派争斗,完全是笑话一桩,哪有明知会死还要来蜀山送死的? 唯一有威胁的,从始至终只有玄霄一个。 所以,一切决胜的关键胜负手,永远是江真人与玄霄。但自从知晓江真人寿数不多,谢云书就明白为什么会是《蜀山志》中记载的结果——就算江静璇胜了,那也一定是惨胜。 但谢云水追求的,却是完胜,甚至更多…… 鲲鹏、女娲后人、成仙……所有的要素都已齐全。哪怕是无意义的闲子,在谢云书串联下,也能在它该有的位置,发挥出最佳的效果。 八九成的几率,足够让他去拼一个完美结局。 正如江真人所言,胸怀成仙之志者,在遇到疑难时退缩的一瞬间,就已经注定心性不足。 谢云书与江真人说开了话,也就不存在任何隔阂,当即整理了一下思绪,说道:“我不会让真人犯险。这个布局最大的风险,将由我一人独力承担。” “……” 江静璇眸子里泛着奇光,静默许久没有任何劝阻,只用激赏信赖后辈能力的口吻,脆声赞道:“好!” “但我需要一个人。” “谁?” “真人。但不是现在的真人,而是一个完整的仙人。” “仙……人?” 扭转看似无可违逆的局面,往往只需找到更强的力量。 可,像是以为谢云书没有听明白她之前所说,江静璇认真说明道:“小子,我本源有损,已经过了巅峰期。就算服用赤雪流珠丹,命源也不够冲击仙关了。” “但真人修行几百年,早到了飞升门槛。如果,我能找到神农九泉之一的热海呢?” “?!” 江真人第一次露出错愕的神色:“神农九泉?” “有它在,我们是有机会的。” 召唤出柷敔的那片本命鳞,谢云书思索道:“鲲能够感应到九泉的位置,而我们只要找到一处,其余在人间的九泉也就有了下落。热海拥有充沛至极的生命力,足以支撑真人飞仙。” 江真人这下真有些瞠目结舌了:“你,你,你……你居然认识鲲?” “啊,是。” 不仅认识,还得替柷敔养孩子呢。但谢云书转念一琢磨,突然另外起了一个想法,道:“鲲想要我帮她一个忙,所以她也得答应我一个要求。可我现在想来,她应该会欠我两个要求才对。” “比如?” 作为一个晚辈,谢云书很不好意思地问:“真人有带过孩子吗?” “……” 总觉得前几个问题之后,江静璇自己发呆的几率有些高,过了一会儿才支支吾吾道:“老婆子没有这个经验,让你这后生见笑了。” “那可能在真人卸下掌门身份后,会被绑去照顾鲲的孩子千百年。对了,麻烦真人之后将派中有关我的一切记载抹除,省得事后影响发酵。” 忍不住憋笑看着江静璇,谢云书迎着阳光站起,若将阴霾驱散,指引明日一般伸出手掌,道:“我会替真人争取时间。但求仙道长生,不知可否请真人与我跨越一切艰难,由今日为始——共越今朝?!” “仙人么……” 生死大限在前,江静璇或可安之若素,但若有机会一搏,又岂有舍弃之理? 于是,她伸出手掌相应,不仅是在照拂后辈,亦为仙路最终一拼,明媚从容笑答。 “嗯,越,今朝!” 第四十五章 按部就班 越今朝,由今日始。 状况还没到往坏处发展的情境。 甚至,动手都未必会到分生死的地步…… 无论如何,一切都是鲲的安排,蜀山派主体不会参与这事。真正可能出手的,也就是目前江静璇这么一个半仙主力。 既然有了共识,谢云书接下来要做的,便是按照计划执行。 目前的状况下,望舒剑已经没了。但在琼华那一边,玄霄的态度至关重要。而一般而言,双剑只要损失一个宿主,玄霄的羲和合该成为死物,连累他实力大减。 但照后世记载推论,必然存在着其他影响。最容易想到的答案,仍然归在谢云书自身。谢云书不死,则双剑仍处于觉醒状态,导致玄霄另外一边不会受太大影响,强横修为犹在。 而为尽可能减少冲突几率,谢云书脑筋快速转动,随后发问:“真人,假如一个人受到剑的影响,神智已经走火入魔。有什么丹药,能扭转这种情况吗?” “你是在指刚刚那口剑造成的危害?” 江静璇随意说道:“不必担心,你未深入与之接触,并不会身受其害。而如果有人为其宿主,是否有救,得看他合修时日长短。可如若时限太长,剑与人不分彼此,挽回的办法就会很少。” “这话怎么说?” “就算是赤雪流朱丹,也不会改变一个人自认为正确的心智。它只会让剑的宿主与剑完美协调,能够发挥出全部的力量,使宿主更进一步,却不能主宰宿主的思维想法。” 江静璇怪道:“否则的话,能够随便改变一个人的心智,仙丹岂不是成了魔药?” “原来如此……” 意思就是讲,不能指望赤雪流朱丹一定会让玄霄清醒,否则就是资敌,让他更上一层楼。 但现下望舒剑既已被毁,琼华图谋三代的举派飞升大计几乎化为泡影,唯一的变数就在谢云书自己与玄霄之间。 谢云书思及此点,总算松了口气。至于他自己就算会被琼华追究……他却另有打算:“那假如我们找到无垢神泉,又能否让剑的宿主恢复理智?” “神农九泉,只是传说。我,并未见过九泉之一的无垢,不清楚它的力量是什么。” “行,这条路我自己另外想一想。” 最好的结果,提前想办法将玄霄逼往无垢,以无垢泉的力量荡涤神魂,让他恢复清醒,从源头结束这场琼华之劫。但这事不太好保证……九泉无垢是否具备这种能力,尚且是一个未知数,谢云书只能当一个备案。 最坏的结果,才是谢云书不幸被擒,江真人成仙之后动手。 不过,琼华剑柱要彻底形成,需要几个月的时间。因此,谢云书才会讲,他必将承受最大的风险。但在琼华飞升前,断不会有绝命的危机。 何况,最好和最坏之间,总有中庸之道…… 谢云书暂时按下多余念头,说道:“对了,刚刚那剑寒气逼人,真人需不需要调息一下?” “无碍,只是受了些内伤,稍加调息便是。” 计划,必须得加快…… 并不只是错觉,谢云书与她对视间,看到她原本灰黑的发丝,多了几分鬓白。但江静璇一举一动皆如常人,又看不出有分毫气弱之象,如她所说伤势的确没什么大不了:“好了,既然你要离开,那我也不拦着。不过,关于道臻有一件事,你得帮衬着他处理一下。” “道臻?” 江真人道:“嗯。他有一个弟弟道闰,叛教之后与妖女私奔,生下一个天生带毒的孩子。道臻心善,从门中偷了一颗赤雪流珠丹,用来给他的侄儿改变体质。但这事我不太好徇私,你得帮他圆个场。” “所以真人要我做什么?” 对于这事,谢云书早心知肚明,正想着回去之后和道臻一起处理。江静璇既然主动提了,自然心里有个定案,道:“你就说是我做主,将那颗丹药赠送给了刚刚那口剑的主人。我想,你应该不难说服他圆这个谎?” “啊,这事简单。” 意思就是道臻偷丹之事,就完全当不存在。谢云书替他把这个锅背好罢了。不过之前承了道臻的情,谢云书本无所谓,于是点头答应了下来:“行。” “这本丹书你收着,有空的时候记得多看一看。” 江静璇丢出一本书,抛在了桌案上。风吹过时,只见其上密密麻麻,无数娟秀小字,备注在栩栩如生的草药图案上,显是花却了著书之人不少心血。 而经过与江静璇的一番对谈的工夫,谢云书隐约觉得元神清爽通透,仿佛焕然新生。纯阳魔阴之气,竟是在女娲灵力调和下,一时为阳、一时为阴,相互转换不拘表象,显然又是另外一种层次。 从此之后,除非谢云书故意展露精纯魔气,否则再也不会有人将他与魔族联系在一起。而仙术之威,亦将随灵力质变,而呈现崭新气象来。 无愧是造化神丹…… 江真人看谢云书神色有异,道:“怎么,想跟我学炼丹?” “有点。” “那就是还想着下山游历?” 江真人想了想目前事情的确太多,也就应准道:“时间还有很多,等你处理了世俗之事,再跟我学丹不迟。” “谢谢真人。” “不急。反正你都来了,有些程度还是得走。” 谢云书疑惑道:“程序,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程序?” “虽然为让蜀山抽身事外,得抹消你存在的痕迹。但,我怎样对外宣称是一回事,具体处置是另外一回事。” 示意谢云书跟她离开此地,江静璇说完一声不吭,带着谢云书来到唯有掌门才能带人来到的藏宝重地,其中正盛放着门中镇派之宝。 剑柄青绿、剑身银亮,煞气充盈的旷古神兵——镇妖剑。 镇妖剑除了镇妖此名,还有另外一个名字照胆神剑。此剑,本是神界第一神将飞蓬的佩剑,因被魔尊重楼击坠,而流落人间。 它,乃是由天帝伏羲取神农九泉之一照胆一缕泉魂,融合陨星神铁铸造而成。在被飞蓬遗失人间后,为仙剑派祖师意外捡到。自那以后,镇妖剑便也顺理成章,成为仙剑派镇派之宝,具有震慑妖魔的可怕神力,纵在神器之中亦属上乘。 江真人道:“在你写下自身剑法感悟时,可与镇妖剑相互比照,或许能有所得。这不是强迫每个人都须将自身剑法仙术上交门派,而是为了整理出更多修仙法门,给后人多增添几条明路。” 谢云书点点头:“我明白。” 整理各方修仙法门,一直是蜀山的老规矩。 除了正统求仙之法,什么五灵轮成仙外法、排除邪念成就半仙的禁术,蜀山仙剑派保留下的修仙心诀,可谓浩如烟海。 估计经过仙剑四时期之后,某段时间点的数十年动荡,连后世蜀山门人自己都不知道,究竟有多少修仙之法,能够顺利达成仙道,只以正法、外法、禁法区分。 比如后代清微掌门,就稀里糊涂和几个师兄弟一齐排除了邪念,以禁法练就半仙之身,然后被自身邪念所造的邪剑仙反噬杀害。 而因镇妖剑盛威愈隆,以及仙剑派、蜀山派两位祖师飞升的先例在,大多数人还是不弃根本,专修蜀山御剑术。 因此,在门中留下一些修行心得,不过是为给后人参考的借镜罢了。 谢云书想了想,反正他对后世丹剑齐修的高人没太多印象。 大概许多年后,蜀山派将剑法理论推至化境,很多门人或许认为同修丹道太费精力,已经少有人问津仙剑派最初的路子。 当然,有人喜欢练剑,自然有人不喜欢。像草谷更天生偏爱草药炼丹,对御剑术兴趣不大,内气修为却极为精深,只能说各人有各人的喜好擅长。这也是得益于蜀山书库内的巨量存书经典,才能让大家各展所长,于仙道一途走得更远。 可以说,可持续发展的观念深入到蜀山的方方面面,因此才能一直保持旺盛的生命力。 就这样,谢云书省下纷繁思绪,索性把目光投向镇妖剑。要知道后世蜀山,镇妖剑已不知所踪,不趁此时多参悟一二,可是得亏到姥姥家。 不过,就在谢云书留在室内思考留下自身剑法心得时,江真人却独自走到了大殿门前,屏散了看守门人。 “岁月……” 阳光照耀下,江静璇的肌肤似乎有些苍白的透明,而她本光洁的十指皮肤,不知何时已爬上零星皱纹,呢喃一叹问道:“小子,你准备怎样帮助鲲产子?” “去苗疆找傀儡婆婆,然后请女娲后人帮忙呗。” “先是与神农神尊有关的鲲,你还认识女娲后人是?” “嗯……” 家里有个小的女娲后人,谢云书会乱说? 江静璇有些麻木,接受了修行化境奇才的一再揭牌。而谢云书也不玩笑,正经地说道。 “在和真人找到女娲神族,想办法先让鲲受孕之后。真人就得和鲲一起寻找热海。而我要先回去接一个人,然后再找其它九泉。” “接人?” “是的。” 谢云书不能指望碰运气,云天河还会与玄霄交情深厚,让玄霄看在云天河面上不动手。 幻瞑界与琼华血仇客观存在,就算有帝女翡翠掩盖妖气,柳梦璃的根底也瞒不住……必须带她走,一起行动才行。 第四十六章 不能有女儿 “不久之后,鲲就会顺利生产。小孩子很会哭闹,虽然很可爱,但也很烦人啦……而且,你家那个小的,你也要好好照顾哟。” 穿越也要被长辈的长辈叮嘱,万万让谢云书意想不到…… 谢云书清楚记得,这一代的女娲后人临走之前,对他千叮咛万嘱咐的眼神,分明充满了母性关怀与疼爱。 但谢云书却没办法跟她讲道理,何况这事根本讲不了道理。要知道他身上的女娲神力,除了自己人族天生的女娲灵力,还有赵灵儿、李忆如的力量残留,说明谢云书得到了一代女娲神族的母女认可。 这意味着什么,简直不言而喻。 女娲后人只要不是笨比,而且修炼了回魂仙梦,就算不清楚谢云书和她隔了多少代,但仍能看出来他跟女娲神族关系紧密,所以才会跟他有开头的体己话。 这算隔了多少代的长辈关怀? 谢云书整个人都傻了…… 就连江静璇都闷了许久没开口,最后才说道:“……小子你和女娲后裔是一家人吗,可我没听说他们里面有男性啊?” “不是,只是和有关的人非常熟悉罢了。” 漂浮在广阔的海面上,谢云书回应了江静璇。他参详完镇妖剑之后,江真人也安排好蜀山事务。隔天,他们就一起启程先往苗疆,找到了生产完不久的当代女娲后人。 而女娲神族一般来说,在生产休息一两天之后,不必要坐月子,就会达到实力的巅峰期,然后会在接下来的八到十年里快速衰弱。谢云书找到她的时候,应该算正是她最强的时期。 在和傀儡婆婆得知了谢云书的来意后,她当即允准了谢云书的要求同行,接着利用鲲的本命鳞,一起去到北海将祝敔召唤了出来,并陈述了一行的目的。 祝敔欣然接受了女娲后人的帮忙,爽快地利用分魂之法,分离出自己部分的力量骨血,直接在祝敔体内孕育出一个新生儿。 但为了保险起见,祝敔还是很担心万一她沉睡太久,发生了不知道的灾难。于是她主动要求女娲后人,将谢云书的灵力精气与这胎儿结合,依然选择让“祈”作为“对鲲专属神器”诞生。 多么实诚的上古神兽……还带主动把对付它的武器,交给没见过几次的外人。 大概也就是女娲后人可信度高一些,才会让柷敔这么选择。 “柷敔,你真执意让祈与我命魂相连?” 谢云书最后较真一次道:“明明江真人是比我更适合的人选。” “人,远没有女娲神族可信。而你,已经证明了自己值得信赖。” 并未在意江真人的态度,柷敔的腔调依然波澜不惊:“吾族从未见过子嗣,每当飞升天外之时,皆将归于虚空,杳然无踪。祈……是我的奇迹。不论如何,是你带来给我的奇迹。既然你阻止我去做那件事,自然要承担起后续的职责。” “这对我来说不吃亏的,但是有些没必要。” 清楚柷敔对他绝对没有任何情感,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谢云书当即理性又好奇地问道:“鲲鹏的飞升并不是飞仙?” “人类的飞仙,对吾族毫无意义可言。六界之内,吾族生来具备上古魔神之力,非凡人所能想象。每一代鲲所要做的,只是在畅游天地同时,积聚鹏化的能量而已。” 柷敔平静说道:“鲲在鹏化之后,会舍弃凡尘一切,留下一支延续的种子,而后归于天外虚空。我没有见过我的……你们凡人口中的母亲存在,远方也从未有更多有关鹏的消息。就连我的血脉之中,亦未有任何的记忆。” 柷敔的语气惆怅道:“所以,祈对我格外重要。” “能够理解……对了,如果不介意的话,我愿意以兄长的身份待她。” 辈分问题可得提前定死了! 谢云书可不敢当“祈”的义父,否则等他回到正常的时间线,突然多了个五百多岁的干女儿,岂不是头皮炸穿? 虽然十七八的他,要做五百多岁的“祈”兄长,这辈分就已经够奇葩的了……可万一被人误会他跟谁在外面有什么,岂不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这可是鲲啊—— “好。” 没有人类情感,甚至不具备动物母性,只是未从收货的渴望,驱使柷敔选择留下“祈”,让她以人类的身份,行走在神州大地上。 见谢云书愿意接纳“祈”作为亲人,柷敔心底也第一次涌现出人类称之为喜悦的情绪。 不过谢云书还是有一句话得问:“柷敔,如果因为孤单寂寞的话,为什么不多生一个小孩?” “鲲一代只有一个。有祈,对我就足够了。” 谢云书其实还是想让祈多一个兄弟姐妹的,最起码之后空白的几百年不至于无人作伴。但柷敔既然这么说,谢云书也只能依她的意思来:“好,日后相见,我会多关照祈。” “嗯。” 谢云书接受了柷敔的选择,而后回到了正题之上,说道:“在我们完成自己的事情后,江真人会代我照顾她一段时间。而在那之前,我希望你能帮我找到无垢、雾魂、热海的下落。” 柷敔反问道:“你想找到九泉?” “正是如此。” “我现在就知道雾魂的方位,但它已有了守护之人。” 谢云书心思一动:“雾魂掌管时间源流,不知目前的九泉守护者是谁?” 柷敔平静道:“万载悬铃木所生之山主,也是一个山神。” “是一只万年老妖?” “不错。” 雾魂,掌握六界天地时间之源流。 关于这万年悬铃木化成的木妖,谢云书没太多印象。可柷敔口中的山主,如果拥有雾魂钥环的话,天然会立于不败优势。因为,自称山主的木妖,必然能够借助九泉雾魂的力量,来去自如的躲进时间之隙,一般人根本抓它不着。 不过双方本无龃龉,只是要借此找到其他九泉的位置而已。若能和平详谈,却也不必担忧发生冲突。 当然,这事不能让江真人与柷敔去做……几乎没什么妖怪在见到她们,尤其是柷敔之时,第一个念头会不是跑路。 “雾魂交给我和我的小伙伴去交涉。” 谢云书思索片刻,说:“无垢的位置我大概知道。但我不敢靠近。” “为什么?” “那附近有一头上古凶兽应龙,咱们没必要和它硬拼。总而言之,两位先去找一找热海本体。” “无妨,等祈诞生,我可以去驱逐那头应龙。” 因为九泉是天地灵脉之枢纽,贪图九泉力量的神兽凶兽数不胜数,应龙也不例外。 听到应龙的名字,江真人都不免眉头一皱。而柷敔却像吃饭喝茶一样,把驱逐说得理所当然。要不是柷敔并不噬杀,只怕应龙在她眼里,也就一拳一个小朋友。 像谢云书印象里,一切按照正轨发展。虽说有些剧情杀的因素,后世被削弱了几百年的应龙,甚至都没见着柷敔的面,就被祈发动鲲的力量,隔了不知道多远给吸收成了石像,呜呼哀哉。 柷敔倒不是口气大,而是完全有这个资格。 而既有了雾魂的确切位置,已经是一个绝佳的消息。见一切都按预期进行,谢云书不由精神振奋,却也不能在北海耽搁,于是向江静璇与柷敔请辞道。 “麻烦两位。至于其他的情报,听说炎帝神农洞里,有两个服侍过神农大神的树仙。我这次回去,也尽量打听一下,是否有其他九泉的下落。” “好,小子你自己当心。” 第四十七章 差点翻车 “我不过去了几天而已,怎么大家都散伙了?” 顺顺利利地让鲲怀孕,谢云书本打着主意回陈州之后,就开始在众人面前,撇清他与蜀山之间的关系,然后再前往炎帝神农洞找到那两只树精。 而云天河与韩菱纱的处境同样很重要。毕竟韩菱纱不再是剑主之后,如今是个什么身体状态,也让人有些放心不下。谢云书早回去做些准备,才不至于手足无措。 虽然说在外面多待了一阵子,使得谢云书回到陈州时,已经过了六天有余。但他心想道臻和慕容紫英都是稳重守诺之人,绝不至于出了差错才是。 结果等他回到陈州,却发现慕容紫英与韩菱纱、云天河已不见去向。留在陈州客栈中等了一天的,只剩下柳梦璃,以及似动了些真气的道臻。 对现况有些稀里糊涂,谢云书只能先听柳梦璃解释:“琼华来了一位极厉害的人物,命令慕容公子遵令带回云公子。菱纱不太放心,就跟他们一起去了。而道臻道长为履行与云书你的诺言,推拒之间得知那人乃是琼华上一代长老重光,也不好得罪太过,因此我们便决定先在这等云书你回来。” “重光……” 难道琼华丢了望舒剑,眼看着双剑难以凑齐,又要错过幻瞑界经过琼华上空的天时,无法用双剑网缚幻瞑界,所以着急了? 时间不对…… 按谢云书来回蜀山、北海,以及望舒被毁的时间算,重光的行动应当没有这么快:望舒剑毁不多久,重光应该早已下山,只是因缘巧合找到紫英,顺路带走云天河才是。那这位琼华长老重光的目标,应当是替玄霄找寻解封之用的三寒器? 原本找寻三寒器的活,该是云天河主动接下。但事已临近幻瞑界接近琼华天轨,被冰封的玄霄不耐等待,主动接触门中长老,倒是一个合理的解释。 这位重光长老,曾经在十九年前玄霄日趋癫狂时,配合琼华掌门夙瑶、青阳长老、宗炼长老三人,一起用玄冰封印了玄霄。但知玄霄乃是为了门派大业才沦落到这副田地,重光与青阳一直心存懊悔,会主动帮忙也是情理之中。 按下纷乱思绪,谢云书先瞧了瞧道臻气色,随后说道:“那位琼华长老想来非是不可理喻。师兄无事最好。” “蜀山与琼华都是修仙大派,自不会冲突太甚。倒是师弟你,回蜀山之后有何收获?” 谢云书想了想说道:“我嘛?和江真人见面还算愉快,师兄不用担心。对了,江真人嘱托,让你把拿走的赤雪流朱丹交给我,我再给你弟弟的孩子。” “……” 没想谢云书一点面子都不给,直接戳穿了他的行为。道臻此刻倒是尴尬羞愧的很。毕竟私下偷走密藏赤雪流珠丹,在蜀山门人眼里看来,居然是用来给人妖混血儿祛毒,实在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但,与此同时,道臻也不禁愈发感念掌门宽厚,却还是一如既往冷着脸想把苦楚往肚子里吞:“此事不劳……” 谢云书干脆摆手阻止:“真人说了是她愿意给的,以给韩姑娘调理身体的名义。你弟弟的孩子也是可怜,人妖混血天生带毒却不能像妖怪一样免疫毒素。真人说,你动了恻隐之心也是难免,只望你好生修炼,不要辜负了蜀山栽培。” “这……为兄有愧。” 平心而论,因为家人都是被妖所杀,道臻并不喜欢道闰的妖妻。但为兄弟亲情,他还是替道闰的孩子煞费苦心,此刻只能庄重承诺道:“请师弟与掌门放心,如若妖女为恶,道臻绝不姑息。” “我又……不是蜀山的人,这件事你去跟真人保证就好。行了,咱们可不能再浪费时间。” 现在正担心云天河与韩菱纱两人,谢云书却没有和道臻为此事争执的闲心,转口不提继续追问:“他们是直接返回琼华,还是要去什么地方?” “嗯,听说那位长老是下山收集什么三寒器,其中刚巧提到了菱纱知道的炎帝神农洞。” 柳梦璃慧心提醒道:“菱纱会尽量拖延,他们刚离开不到一天,我们还能及时追上去。” “炎帝神农洞……刚巧同路!问题是,菱纱知道路,我们不知道啊。” “大致在这里。” 从袖子里取出一封破旧帛书,柳梦璃将它摊开,顿时呈现出炎帝神农洞的具体方位,约莫是在荆楚随州的位置。韩菱纱孤身行走天下,倒是不乏一些江湖经验,偷偷私留了一份地图下来。 读书少的缺点就出来了,要是换作夏侯瑾轩只怕第一时间就该想到的? 谢云书见状一拍脑门,心下有些可惜地暗道:“我倒是忘了这里是传说中的神农故里,早知道提前一步过去。不过,就算到了地方也得打听打听具体位置,也不知还得浪费多久时间。” “云书?” “嗯,我只是在想道臻师兄与我们同行是否不便?” 谢云书对柳梦璃道:“再怎么说,他是蜀山弟子,和琼华一再冲突就过分了。” “这……” 一见道臻恍然挣扎的神色,谢云书遂体谅道:“不如师兄去即墨稍等,我们了解完情况,再去与你汇合?” “也好。” 为了节省时间,道臻也不多争辩,索性一人御剑化虹,独自先离开了陈州。谢云书和柳梦璃结算了客栈费用,出了城之后便一起上了葫芦,按照炎帝神农洞的方位,腾空直往随州方向而去。 人在半空,疾风扑面,谢云书于身前布下一层灵力,削薄了云中寒意。此时只有两人,葫芦后半截也没人坐,于是谢云书与柳梦璃便都靠近坐在前端,省得隔太远还得浪费真气取暖。 而就算谢云书全速前进,要到具体地点还须一段时间。这几日前前后后多次仔细翻阅过书信,柳梦璃许多话闷在心里,终于有了一个机会对谢云书倾诉,当即檀口微启呼唤道:“云书?” “怎么了?” “你……是不是有什么东西,想要交给我?” “东西?” 不清楚柳梦璃从箱子里得了许多信件,压根想不到柳梦璃是在指阴阳紫阙,谢云书实在不记得有跟柳梦璃提过什么,当即有些困惑地说道:“你说的是什么东西?” “比如,埋了五百年的阴阳紫阙?” “啊——” 纯阳妙道葫险些从高空冲下云端,往地面疾坠了几秒,才被谢云书重新拉了上去。 没想谢云书反应这么大,柳梦璃重心偏失不免一个前倾,任凭勉力维持平衡,还是轻轻靠在谢云书背上,等他调整好位置方向才重新整理好仪态坐稳。而两人一个大脑刚被雷劈,一个有些难以启齿,都有些心神不定,却没怎么在意这份肢体接触 不过,谢云书心里现在七上八下的,脑子里完全没有头绪:柳梦璃怎么知道这事的,难道她也是穿越回来的? “信……” “信?” 谢云书慌里慌张道:“什么信?” “云书,你之前和道臻道长说的师傅是草谷、来自几百年后的事,都是真的?” 第四十八章 很慌 “唔……都是真的。” 绞尽脑汁想了想,谢云书虽然心头发慌,但还是在不断猜测,难道有什么不知道的事情,在他完全不清楚的时间点发生了? 可他才离开几天而已,怎么就出了这么大的差错? 不过,既然柳梦璃都提到了“草谷”,只怕她说的“信”,一定是千真万确的事。 谢云书此刻难免大脑有些宕机,嘴里随口就等于承认了真相:“我还以为没人会信我……能不能请你保密。” “嗯……” “这——” 最怕周围突然安静,而且旁边只有空气…… 大概是高空除了风声,其他什么都没有,连个缓冲的事物都不存在。沉默的气氛在两人间,瞬间变得有些微妙,谢云书憋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忍不住,声音有些发颤提问道:“那个,那个……你说的信里面写了什么呀?” 柳梦璃顾左右而言他道:“……信放在了那个箱子里,只是你自己没有发现而已。” “箱子……香?!” 谢云书脑子陡然变得清楚了,脱口而出道:“可是你之前说香不是你做的啊?” “为什么……云书你的第一个念头,是香是不是我做的?是因为你早有香是我做的猜测?” 柳梦璃口齿伶俐地不答反问:“明明上次我说的是,做香的手法与我平时截然不同,梦璃现在还做不出来。” “……” 关于香是谁做的这件事,以他的智商,谢云书肯定是怀疑过的。只是没想到柳梦璃一直隐而不发,陪着他一起当谜语人。 所以,信里到底写了什么? 而且,假如谢云书没看到信,柳梦璃看完之后,也没道理几百年后再写一遍同样的给他看? 可如果没有这些信,这段历史不就没有封闭循环吗? 说不通啊—— 谢云书心里像被猫挠痒似的,小心翼翼恳求道:“那些信既然是给我的,能不能给我看一看?” “这……暂时不能。” “可是听你的意思,你偷偷把信藏起来,肯定是因为发现信都是你自己写的。既然是你写给我的,为什么就不能给我看呢?” 谢云书现在不怎么清醒,罕见的情商归负,居然一再追问,差点没把柳梦璃逼到没有退路。但柳大小姐无愧是妖族少主,很快就镇定下来,轻轻咬着银牙,有些难以启齿道:“只是,里面有些内容,不是现在的我能写出来的。” “嗯?” 柳梦璃斟酌片刻,犹犹豫豫道:“梦璃不知该如何描述。只是觉得如果因为信的内容,而影响了大家之间的相处模式,反而是一件不利的事。” “这倒也对。” 谢云书稍微放松了下来,但还有些紧张地问道:“那么,我和你之间的关系,是好是坏总能告诉我?” “不算太好,也不算太坏。” 半真半假撒了个不算谎言的谎言,柳梦璃踌躇了片刻,还是慎重地解释说道:“具体信里没写清因由,我也不知究竟。” “那,里面有没有写什么有关我们几个游历天下的事?” “并没有。” 渐渐回过味之后,谢云书也很快平静下来,闻言深感遗憾:要是那些信里有提到什么值得参考的事项,许多事情会容易解决的多。 那么等他回去之后,未来几百年里的柳梦璃,到底写了什么内容,似乎又不是特别重要了。 收了收纷乱的心神,谢云书也没办法逼柳梦璃坦白,唯有按捺住胸中好奇。 不过,既然听柳梦璃这么讲,谢云书忽然发现了一个盲点:“对了,信里有说明你的来历吗?” “我已经知道了……我,是妖。” “……噢。” “你不意外?” 谢云书很光棍地说道:“我觉得我们俩对此都不意外。” 柳梦璃只是丢了幼年幻瞑界的记忆,又不是不能接受人与妖的身份转变。 但说来也好笑,同行这么多时日,柳梦璃自从信里了解到谢云书的身份后,居然惊奇地发觉,能够毫无保留分享这个秘密的,居然只有谢云书一人。而最为奇妙的地方,更在于这一切都是她从自己写出来的信件中了解,而非来自于别人的描绘。 虽然御空疾行当中,彼此看不见眼神表情,柳梦璃依然含蓄微笑着,问道:“明明你这样的蜀山嫡传,本当对妖毫不留情才是?” “那不至于……蜀山除妖怪之前,总得问清是非的。冷淡疏远或许会有,滥杀妖族却很少见。” 谢云书争辩道:“我曾经说过的。蜀山为的是天地秩序,不是为斩妖除魔而斩妖除魔。” “其他人与我无干,梦璃只要知道云书你怎样看待我,又是怎样去做就好。” “我么?” 不怎样奇怪柳梦璃会这样讲,俯瞰着身下山移景变,谢云书习以为常道:“我一直这么去做,所以没什么需要给自己剖白的。” “嗯,我知道。” 如果说之前看到信时,柳梦璃还有些不可置信。但经过这些天的思考与认知,柳梦璃联系前后,却不难得出谢云书的具体为人。 至少,知晓自己出身幻瞑界,还能有个能吐露心声之人,已经是极为不易。 任凭风声呼呼过耳,柳梦璃此刻身心都极为安定,小声自语道:“虽然梦璃知道自己来自哪里,但具体的印象仍然很模糊。只是最近,每当天上飘过什么时,我都会有些……感应。” “所以,答案很明显了。你来自的妖界,就是紫英嘴里每十九年一次巡回天轨,接近人间琼华上空的幻瞑界。” “……该是如此。” 柳梦璃忧心忡忡道:“假如云公子入了琼华,将来却不知该怎样与他面对。” “天河、菱纱又没有人妖之别的观念,这一点却不必你担心。再怎么样,我们又不会刀剑相向。” 就算没有谢云书参与,事情也不至于发展到那种地步。何况现在云天河、韩菱纱本就对琼华没什么归属,又岂会与柳梦璃为敌? 不过,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弄清重光的意愿,谢云书抛却了一些杂念:“对了,梦璃,菱纱有说她要怎么牵制那位重光长老么?” “你忘了你在女萝岩救了槐妖之后,它们在洞穴里有留一颗土灵珠?” “呃,所以菱纱想靠土灵珠在炎帝神浓洞和琼华兜圈子?” “正是如此。” 土灵珠乃是走迷宫的利器,可以直接回到迷宫开头位置。而在现实里,土灵珠也具备土遁瞬移之效用。 这样一来的话,倒是不至于失为一个好办法。而谢云书依稀记得,那炎帝神农洞里,可是有一头体格非常坚韧的熔岩兽王,在看守着一块炙炎石。没了云天河与韩菱纱援手,就算重光与慕容紫英剑术精湛,要对付那头兽王仍必须费些手脚。 韩菱纱若能与云天河趁机逃走,可就能省下不少事情了。 当然,韩菱纱他们要是跑不掉,谢云书也有他自己的计划……最好那头熔岩兽王不能死! 然而,谢云书刚筹算落定,猛地意识到一件被忘却的隐患,不由自主让纯阳妙道葫全力加速,接着对柳梦璃言简意赅解释道。 “土灵珠不能滥用,否则会引来土灵兽。要是土灵兽和神农洞里的妖兽汇合,天河他们就危险了!” 第四十九章 叠最厚的甲,挨最毒的打 “天河……” “菱纱你还好吗?” “唔,还死不了。唉,幸亏这个乌龟,只是龟壳硬得一塌糊涂,刚刚又躲得及时。不然它偷袭的那一下,本侠女就得一命呜呼啦。这五灵珠,怎么会召唤来这么一个东西?” 在把重光忽悠到炎帝神农洞之后,韩菱纱正如柳梦璃的猜测,带着云天河靠土灵珠,不断尝试找寻逃跑的机会。 然而人还没能来得及出洞,他俩一边躲避重光追索,一边逃开洞内妖兽堵截,一不小心就把土灵珠用过了头,果不其然如同谢云书所料,使得土灵兽峰龟被愤怒地召唤了出来。 霎时间,这有如小山包一样的怪兽从岩层里钻出来之后,当场就将背上岩刺突起当成暗器,凶狠异常地射向韩菱纱。要不是她江湖经验足,又有同伴援手,真被峰龟给偷袭重伤,只怕一下就得失去战斗力。 饶是如此,韩菱纱的肩膀也已见红,没办法给予峰龟造成丝毫伤害。 结果,这峰龟鸡贼的很,竟是和洞里的熔岩兽王联成了一气,瞬间一加一大于二,等同形成前后包抄,坚不可摧的妖兽组合。熔岩兽王本就皮糙肉厚,之前挨了重光那么多剑,都未即刻倒下,突然得了土灵兽一口愈合仙术疗复,顿时整个身体都激奋了起来。 “哈哈哈哈,你们这些女娲所造的愚蠢人类。净以为练出一口飞剑,就想和我们兽族比拼拳头耐力,真是不知所谓。” 琼华长老重光面色淡漠道:“我们只是想取走那块石头。” “笑话,侵门踏户强抢宝物。神农大神的东西,岂能白送给你们?!” 炎帝神农洞共分三重,一为烈焰洞,内里曲径通幽,灼热非常。但在洞里,却还有一处清凉所在月幽之境,里面生存着自称服侍过神农大神的两位梭罗树仙,以及一株梭罗树。 不过,琼华要取得三寒器之一的梭罗果,却须让这两个女子其中之一使用,同样处于炎帝神农洞西北部的炙焰洞中的炙炎石,才能让梭罗树开花结果。而在看管炙炎石的地方,却住着神农大神调教过的兽族蛮王——熔岩兽王。 这熔岩兽王皮肉结实无比,寻常刀剑难侵,攻击迅猛刚烈,乃是奉神农大神之命,留在洞里看守炙炎石。莫名其妙被琼华寻了晦气,熔岩兽王此刻正恼怒不已。若非他不是重光长老的对手,早想着把琼华两人大卸八块。 谁知道,转眼之间时来运转,这土灵兽突然出现,和熔岩兽王简直是最佳的默契搭档,瞬间就扭转了熔岩兽王的败势。 韩菱纱闻言焦急道:“紫英,我们必须合作,否则对付不了这两头妖兽。” “我……” 炙焰洞中密布岩浆,空气也酷热无比,连脚下的土地,都似乎在红彤彤的火焰照耀下,显得格外软粘灼烫,令人很难踏实下心。 而自从峰龟出现之后,那位寡言少语,白发苍苍、却是童颜的琼华长老重光,已试探过用自己的剑,连续不断凌厉猛攻熔岩兽王的弱点,得到的却是让他心感沉甸甸的答案——在对方天然地利之下,伤害不到两头妖兽的根本。 “喂,我说那位琼华长老,咱们又没有深仇大恨,有什么不能合作的呢?” “你这丫头不识进退,我本好心带你同行。若非你滥用土灵珠,岂会惹来这土灵兽?” 原本重光虽要费些手脚,就算没有慕容紫英,单人铲除熔岩兽王也很有把握。 可自从峰龟被召唤而出,峰龟靠着雄浑至极的灵力,发动起土灵仙术,圣岩吐息往熔岩兽王身上一吹,登时让重光之前的所有努力化为泡影。 妖兽与人体质上的先天差距,这就展现得淋漓尽致。 不仅如此,峰龟根本不与这些修仙之人硬碰,凭着它硕大的坚硬龟壳堵住去路,给自己和熔岩兽王用上了土系的防御仙术之后,基本上重光已经使不出,足够一举杀穿熔岩兽王守御的招式。 至于慕容紫英还能刮痧。 而云天河与韩菱纱嘛,却连刮痧都刮不动了…… 倒不是说重光不懂五灵仙术生克,而是当下腹背受敌,他根本不敢赌注,熔岩兽王是否会与土灵兽联合,同时施展出杀伤力极强的五灵仙术来。 万一他在施法吟咒之时,兽王与峰龟一起催动影响范围极大的土系、火系上乘仙术,导致炎帝神农洞内岩浆喷发,基本上等同除了重光能勉强自保以外,所有人都逃不了巨大冲击,能活几个全部看运气! 已经退隐了十几年,重光歇了参与琼华与妖族争斗的心思,并且这些年十分后悔,当初举派为了飞升天界,执行与妖争斗的计划。 要不是觉得对玄霄心存歉疚,重光压根不会主动请缨,替玄霄找这能助他脱困的三寒器。 因此,纵使重光装作铁面无私,强行带走了云天河,实际也没想拿云天河怎样。如今四人同时落难,重光一时动了恻隐之心,却是不肯让三个有潜力的后辈,一起栽在了炎帝神农洞里。 就这么僵持了一阵,重光已察觉体内真气不断消耗,顿时明白熔岩兽王的妖力非同小可,不断侵蚀着人体,当即沉声道:“云天河,你是否懂得水系或者风系的仙术?” “我?” “哎呀,打架比力气还可以。但天河他根本没练几天仙术,想要对付这两个妖怪根本不可能。” 不必云天河作答,韩菱纱已经给出了答案。这下重光是真的没有丝毫办法了,顿时陷入进退两难的窘迫境遇。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云天河忽然瞧了瞧手里的神武镇天弓,猛地灵机一动对韩菱纱问道:“菱纱,这把弓……” “弓?啊……对了!天河你有把握吗?” 被两头难以破开防护的妖怪难住,韩菱纱又惦念着逃跑,与云天河第一时间都忘了,谢云书曾说过“神武镇天弓”威力足可媲美仙界法宝。 耳闻两人交谈,重光这才目光一瞥神无镇天弓,之前还以为云天河是被骗走了望舒剑,现在才发觉这弓当真非同小可,不禁精神一振。 “紫英,你帮助那个小子,对付土灵兽。这头兽王,由我来处理。” “长老……” “我虽不比当初,却还对付得了一头狂暴的凶兽。” 琼华心法修剑不修命,纵使看着返老还童,重光的寿命比起常人,也就多个二三十年。 而重光与长老青阳、宗炼都是上一代掌门太清真人时期的老人,一晃而过十几年,宗炼已然过世,而他与青阳也早不在巅峰之期。做这种大耗元气之事,无疑是在消耗自身为数不多的命数。 但重光却不怎样在意,他的余生本来就是在赎罪…… 慕容紫英清楚重光必元气大损,却也无可奈何。毕竟两头妖兽前后堵截,再不豁命一波引来洞内更多妖怪,则众人更难有一战而胜的机会。 然而,正当慕容紫英调转剑锋之时,那头看似只会蛮力撕咬的蠢笨峰龟,知晓正面拼不过,两眼却露出狡猾的光芒,四肢头尾瞬间缩进了龟壳里,压根懒得与人类硬碰硬。 与此同时,从它身下更由浅而重,不断发出层层波动,宛若地震一般,不断摇晃起炎帝神农洞,使得岩浆腾空,翻天覆地,怒蛟一般扑杀而下。 “尔等当心,这头孽障要使用泰山压顶!” 第五十章 认怂是有一套的 土灵兽峰龟最擅长,也是威力最大的术法,名为玄龟移山。而在修仙之人眼里,这一招其实该叫五岳移峰诀。凭借着灵兽先天体质优势,峰龟发动玄龟移山,威力可要比重光所说的“泰山压顶”要可怕许多。 现实到底不是游戏,大家可以吃点灵药靠属性土反弹、火反弹,再弄点加速增伤爆气的道具,抢在妖兽发难前,平a技能的伤害都能完成速杀。 而水系术法无相化法的作用,也无法将熔岩兽王造成的仙术杀伤,完全转化为受术人的体力,只不过是能减少一些伤害,有助于持久战斗罢了。 慕容紫英心知不宜拖延,当即使用仙术帮助韩菱纱愈合了外伤,随即横剑落在两人之前,道:“两位,大敌当前,我会挡住正面,为你们争取时间。” “紫英,注意安全。” “嗯……” 虽说有了“神武镇天弓”破敌之法,但在炎帝神农洞中,双方各自使出两记威力惊人的仙术,到底会造成什么影响,根本令人无法预料。 因此,慕容紫英主动承担接手对阵峰龟的职责,顿令韩菱纱与云天河大生好感。云天河天赋异禀,很快摸清了神武镇天弓用法,立刻沉稳地对韩菱纱说道:“菱纱,我的灵力用它威力还不够。” “那就算上我一起。” 韩菱纱体质极阴,云天河偏阳,两股灵力交汇,登如龙虎交汇。自从谢云书毁了望舒后,韩菱纱的体虚之兆日趋好转。 其实她资质命数与夙玉一样,本是修仙的上好材料,就算不如云天河,也不至一事无成。纵使寿数天定,却也不妨碍这几年里韩菱纱灵力增进,此刻配合云天河灵力相联。二人豁尽全力而为,终将神武镇天弓满弦拉开。 一刹那,神农洞外山壁,似被一股神武杀气洞穿,硬生生由外而内破开了一个口子。召唤而来的天外神箭,登时在云天河的指引下,瞄准了峰龟龟壳下的黑暗孔洞。 “嘶——” 察觉到极致的危险,峰龟陡然发疯一般,引发了玄龟移山之术。炙焰洞内的岩浆,翻江倒海似的,由岩浆流下冒出无数灼热土石,剧烈震荡着四人立足方寸。不仅如此,庞大的山岩亦从洞窟顶部不断坠落,分明不想给人留下任何活路。 脚下难以站稳,洞顶更有巨岩轰落,要不是炎帝神农洞地势广阔,只怕众人也难以闪躲。 慕容紫英自明机不可失,竟是不顾自身安危,以千方残光剑勉力而为,纵使真气急剧消耗,犹镇定自若御气化剑,每一下挥动都消一阻碍,泼水不漏似地将所有焰流巨岩挡下。 然而,那熔岩兽王一见峰龟拼命,更知重光不能等闲对待,果不其然同一时间发出猛烈兽吼,震荡着众人心神。浓烈的火焰炎气,呼应着峰龟的吼声,使得炙焰洞内的岩浆,纷纷裹在了巨岩山石之上,使得人更不敢任其砸中一下。 “你们,动手。” 一再拖下去,只会越发不利。 蓦地,重光发出了这样一个指令。险而又险之刻,所有人都没来得及详细思索,只是本能为了打败敌人去做。 下一刻,却见重光仙术运发,炙焰洞里,凭空生出一股龙卷飙风疾掠,卷尘裹焰冲袭向熔岩巨兽。与此同时,云天河与韩菱纱蓄势已备,只见云天河蹬地一跃,若大鹏展翅一般松开弓弦,天外神箭瞬息摧破山壁,追风胜电劲射而下。 就算峰龟龟壳再硬,天外神箭却像长了眼睛一样,始终瞄准了龟壳外露的洞口。峰龟一阵惊惶,急忙使用圣岩龟息保命。但被神箭锁死了要害,任凭土灵兽恢复再快,却也挡不住这一箭射入躯壳,破开脑门穿身而过。 不过,临死之前,这峰龟竟将背上嶙峋尖利的晶块,像是万箭齐发一般,全部向着几人反射而出,配上尚未止歇的玄龟移山术,登时使得气空力尽的三人落入险境。 关键之刻,却见一道银芒掠空,从神箭射破山壁的岩孔内射下,迸发出绚烂霞光,旋即一股风雪冰天之力一时冻结了岩浆肆虐。冰火交替,顿时在闭塞的空间内,激发出无穷云雾之气,使人目不能视。 “孽畜,还不束手就戮?!” 眼看着峰龟伏诛,重光再无后顾之忧,更知熔岩兽王已经没了刚才的可怕恢复力,一手太乙剑诀见缝插针,瞬息直逼熔岩兽王要害,就要将其毙于剑下。 但在重光得手之前,刚救了人的谢云书心有打算,却不肯重光诛杀熔岩兽王。郢雪陡然合于磐龙,双锋汇一剑,铿然一挡重光杀招,竟使元气大耗的琼华长老身不由己退了一步。 等到洞内雾气散尽,重光看清来人面貌,却不禁皱眉道:“年轻人,你这是做什么?” “夺宝也就算了,还想杀了镇洞兽王,未免太过分了一点?” 峰龟该死归该死。这熔岩兽王根本是受得无妄之灾。没道理琼华要取炙炎石,它就得拱手相让。 而为了摆出与“神农”有关的身份姿态,谢云书毫不客气地抢白道:“它打不过,是它技不如人。但抢东西本来就不对,怎么能颠倒黑白?” “亘古传说之事,本属虚无。所谓奉神农大神之命看守,又有谁知真假?” 重光依旧冷漠着脸,毫不松口:“若非它执意拦阻,又岂有性命之忧?” 眼见重光与谢云书有冲突风险,慕容紫英当即想居中调解:“师弟,与妖物根本毋须多言,何况是它攻击在前。” “慕容师兄说这话的时候,脑子还清醒吗?” 琼华的大洗脑术,在弟子当中还是颇有成效的。 但这个时候,刚巧够谢云书表明立场。 其实,这个阶段慕容紫英的态度,比重光还要激进。谢云书心里早有预料,因此一点都不带犹豫,连声反驳道:“你到了我家抢了我的东西,我不仅不能反抗,反抗了就是我该死?天底下,什么时候多了这种道理?” “这——” “神农洞里的兽族有出去为害吗?熔岩兽王奉神农大神之命留守错在哪里?因环境生变,兽修炼成了妖所以就该死?那妖再修炼成地仙仙兽,为什么又不该死了?” 谢云书反问道:“熔岩兽王该死的话,月幽之境里所谓的梭罗树仙,不也是精怪成妖么?” “……” 慕容紫英不是不辨事理的人,只是琼华“与妖物无须多言,更不必手下留情”的观念,已经深入到每一个弟子的心里。 之前见妖就杀还好,反正不必思虑太多。但遇到很多人之后,慕容紫英一直信奉的信条,与本心仁善正直之念,顿时有了冲突。 倒不是说,慕容紫英现在放弃了斩妖除魔,而是在道德立场上站不住脚。此刻被人赤裸揭开伤疤,无疑就有些难堪。 “哈哈哈,小子,要不是你身上有女娲灵力的味道,本兽王就信了你了。要杀就杀,除了神农大神的命令,本兽王谁都不服!” “闭嘴,丢人,就你也配一口一个神农神尊。” 熔岩兽王,说白了就是神农大神在神农洞,豢养的一群兽族小宠物里,比较出挑的一个,说它跟神农多亲近,纯属是往它脸上贴金了。不然这么多年过去,就算它当不了妖王,好歹也不至于输给修仙之人。 而被人痛打教训了一顿,差点丢了小命,这熔岩兽王还是这么不知好歹。谢云书心下无奈,回头避过身后众人视线,向熔岩兽王展示了一下鲲的本命鳞,顿时使它服帖了下来。 “啊,这种气息……” 当初,神农大神制作神农九泉的守护钥环时,曾甄选天下灵材,其中便见过鲲。 两者之间,关系不浅。 兽族强者为尊。 熔岩兽王虽然不知究竟,但兽族危机感强烈,一瞬间就知道这散发莽苍气息的鳞片主人,吹口气都能把它吹死,何况还与神农有关系,当即伏地不再争辩。 “行,现在这里你说了算!” 第五十一章 怀疑与表演 “炙炎石还是得送走。不然你这条命可遭不住别人一而再、再而三的讨伐。” “哼,算他们好运,本兽王回去睡觉了。” 能跑路绝不逼逼,这熔岩兽王撂下一句狠话之后,随后便双拳重重着地,借着反震力道加速,瞬息消失在了神农洞深处。 见着刚刚还负隅顽抗的熔岩兽王,突然对一个人类服了软。重光与慕容紫英相视一看,却都有些心思莫名,不禁思考起谢云书与“神农”的牵扯。 他们倒不认为谢云书认识神话中的神农,而是定然熟悉相关的人事物。而这也正是抹除谢云书身上蜀山标签的第一步。 并不想别人拿他和蜀山派挂钩,谢云书才会利用熔岩兽王,做出他和神农有关的假象。 虽说关于“神农”的神话,或多或少有些不可思议。但比起外界传闻,斩妖除魔雷厉风行,比琼华有过之而无不及的蜀山,竟然会帮助妖怪。一时之间,居然还是神秘莫测的神农更有说服力,那也是见了鬼了。 此时此刻,洞中只剩下几名人类与刚到这里的柳梦璃。虽然谢云书刚才一番质问,使得慕容紫英心中难抑不甘激愤。但有重光在场,他生性恪守礼仪,却是不会一气之下拂袖而走的。 而更令慕容紫英想不到的是,在他心里崇敬不已的长辈重光,居然弃舍了琼华一直讲究见妖必杀的理念,颔首对谢云书说道:“你能劝它放弃那是再好不过。” “长老?!” “紫英,夙瑶的话与派中教令,只该作为参考,而非当作教条。一甲子前,琼华也非如今日这般。是非对错,还须你自己用心甄别。” “……” 三代人的仙梦,终究难以遂愿。 十九年前一场与妖界的意气之争,致使琼华元气损耗过半。重光已然心灰意冷,更在派中后山清风涧退隐的这段日子里,想透了其中前因后果,自知琼华这一甲子所为,根本就是弥天大误。 但有的时候,为了人情歉疚,明知是错也得弥补。他与另外一位长老青阳,非常后悔未能在玄霄魔根深种前,将望舒剑与夙玉带回派中,害玄霄十九年来元神倍受羲和阳炎折磨,所以才主动外出寻找三寒器。 不过,重光要取三寒器,却不是为了帮助玄霄飞升;而是他们心存幻想,希望玄霄能平衡炎寒之气,能够静心修仙重回正途。 他或许会执行一些派中不算重要的任务,却已是飞升大计的坚决反对者,因此对谢云书的行为并没有太多抵触,只是皱着眉头冷淡道:“你就是紫英口中蜀山盟的弟子?” “家师早离开蜀山盟。不过蜀山派多管闲事,非要我回去报个备而已。” 柳梦璃闭口不言,静静看着谢云书回避,自不会开口拆穿。而琼华两人根本不知道后来的事,对此更是没有头绪,只能照之前慕容紫英的了解,谢云书说什么算什么。 和重光不过只见了一面,谢云书更没必要解释太多,当即说道:“前辈你既是来拿炙炎石,还请自便。” “炙炎石……” 重光抬眼一望,居然当场犯了难。 供奉在兽形塑像前的炙炎石,散发出极度高温。纵使修行之人,也休想轻易将之取在手里。而铲除了峰龟之后,谢云书也急着跟云天河他们叙旧,所以当即和柳梦璃一同,越过琼华二人身边,回到韩菱纱他们那里。 谢云书开口就道:“菱纱,你身体没事?” “我,我很好啊。紫英他刚刚帮我治过伤,除了有一些疲惫,并没有什么不舒服。” “……” 听到韩菱纱议论,慕容紫英尚为人妖立场天人交战,此时耿直的心思仍转不过弯来,闻言却有些纠结郁闷,矗在原地不肯过来。 谢云书问得就更加直白:“我是说,你的身体有没有好转。像前几天那种发虚的状况,还有发生吗?” “咦,好像是没有了耶……难道本侠女终于转运了?” 跟着云天河一路跌跌撞撞,韩菱纱这些日子一直念叨走了霉运,直到此时谢云书提醒,她才意识到困扰她许久的体虚之兆,已经好长时间没发生过,并且浑身还轻飘飘的:“小云书,是你教我的心法功劳么?” “一半一半。” 韩菱纱身体会好转,当然是因为剑没了,这些天又勤修不缀,自然会身感康健。 不过,因为计划一时一变,寒器数目难有定论。对谢云书来说,现在玄霄神智越清醒越好,而谢云书有更重要的事得优先处理,已经不急着阻止琼华收集三寒器。 换句话说,谢云书就算此时毁了梭罗果,之后再去抢《光纪寒图》也太浪费时间,与琼华作对更过于明目张胆,远没有按他如今的计划来得效率,反而会将自己拉下泥潭,吃力而不讨好! 为了尽快与梭罗树仙交谈,谢云书言简意赅道:“重光长老,若有为难,可需要我们帮忙取物?” “你修了寒属心法?” “我曾取得一块鲲鳞,所以拿炙炎石没什么关系。” “鲲鳞?有劳……” 其实取石头的话,以云天河的体质随便用些寒属心法,都能压制住极热之能。 但谢云书为了给之前的行为善后,防止琼华派人去居巢国寻槐妖的晦气,索性就主动将鲲鳞之事托出来,免得琼华之人再去巢湖遇妖即杀。 重光闻言虽有些失望,却也没有沮丧。毕竟三寒器之流,只是玄霄一人说辞。世间对等的寒器,总数应该能找出五件。他并不担心后续无法凑齐数目。 不过,这些和谢云书没什么关系,他此行的重点还是带走柳梦璃,顺带问一问云天河二人的意向,于是取下通红如血的炙炎石后,一行人便一起从炙焰洞回到了月幽之境。 “太好了,姐姐,他们取到炙炎石了!” “……” “姐姐,我们就要成仙了,你怎么不高兴?” 彼此以姐妹的相称的两位女子,正是此地梭罗果所诞生的树仙。当年神农大神亲手点化梭罗树,本欲让梭罗树化形为地仙。 谁知,原本只该出现一个的精怪半仙,莫名其妙变成了两位。虽然只是分秒之差,年长的自称楚寒镜,年幼一些的则自称楚碧痕。 而梭罗树仙成年之后,就能使用“炙炎石”灵物进行身合。届时,等梭罗树顶结出极寒的果实,她们便会成为真正的地仙,从此不必再困守洞中。但楚寒镜与楚碧痕现在,却因体内只存幽寒之气,无法离开梭罗树太远,待在神农洞不知多少岁月。 正因楚碧痕不甘心永远囚禁于此,才会请求琼华、云天河等人以炙炎石交换梭罗果,此刻见进了炙焰洞内走出一行人来,登时雀跃不已。 但她正要扑出去,从谢云书手里夺走炙炎石,免得被姐姐楚寒镜抢先。谢云书却更乐意做一个大恶人,挥手拒绝了她靠近。 他并非故意吓唬楚碧痕,而是心里已经有了一个明确的目标,所以才故意将这个人们不知道的真相,提前挑破! “炙炎石合梭罗树,假如唯独一魂能够起效。你们两个只有一人能成仙,谁生……谁死呢?” 第五十二章 他自己都相信了 “云书,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梭罗树一生一果,自然也就只有一魂能够成仙。” 谢云书径直看着知情不报的楚碧痕,向发问的韩菱纱解释说明道:“但不知为何,这一株梭罗树,竟会诞生两个灵体。所以只要一人合了炙炎石,不管能否成就地仙,另外一人都必定消亡……理论上是这样。” “啊?!” 由于之前他们进入炎帝神农洞时,楚碧痕担心姐姐楚寒镜会与她竞争炙炎石,因此未将真相告诉云天河等人。 至于楚寒镜虽然清楚妹妹的想法,却又因为太长岁月的孤寂,已经对生死之事麻木。为了给妹妹留一个希望,楚寒镜不忍心告诉楚碧痕,存有私心欲念便无法成仙。 所以就算取得赤炎石,其实也很难摆脱困境。 此刻谢云书众目睽睽下说出真相,登时使得众人对楚碧痕观感一改,没想到这个看似软弱的少女竟对她姐姐楚寒镜,有如此忌惮妒恨之心。 不过,谢云书也不是为了拆穿而拆穿,回过头释放出部分柷敔本命鳞的气息,接着对两位树仙道:“二位,你们能否成仙,并不能靠勾心争斗或者谦让决定。” “你,你的身上……怎么会?!” “我没有见过神农神尊,只是机缘巧合得到一些信息,知道你们留在了这里。” 柳梦璃缄口静默,明眸一眨不眨看着谢云书,心思莫名:云书不是来神农洞前,连路都找不到么?怎会突然与神农大神有了牵扯? 谢云书开始碎嘴忽悠,一本正经道:“不然的话,我也不会进去救那头熔岩蠢兽。” “主人……真的,真的是主人?!” “主人到底去了哪里?” 神话化为现实,噩梦陡然初醒。楚寒镜姐妹二人,乍闻神农名姓,登时不禁热泪盈眶,相顾泪眼涟涟。 就算是嫉妒姐姐的楚碧痕,此刻也顾不上和谢云书掰扯炙炎石的归属,而是焦急追问道:“主人在哪里,为什么这么久不回来看我们?” “神农神尊下落不明已久。但在祂消失之后,便有蚩尤出世,因此传说之中,有不少人怀疑蚩尤与祂有关。” 琼华和主角团很想表示,他们根本不清楚这回事。 但,谢云书却依旧侃侃而谈,概括道:“不过,距离蚩尤被轩辕击败已不知多少年,兽族大多都已进入魔界。剩余的兽族也在人间建立起各种妖界,散布在苍莽天地。至于其他有关神农神尊的线索,却不是我所能得知的了。” “这样……那,敢问阁下,主人留言之中说了什么?” 看着忧心切切的楚寒镜,谢云书接着答道:“很简单,祂为俗务牵扯,许久不能回这初始之地,担心你们会为争执炙炎石归属而内斗,故留下了具体的消息,以留待后人发现,将过去真相告知。” “主人……呜呜呜,哇——凭什么主人总是偏心姐姐。主人当年私下和姐姐交谈,说只要我们当中有一人成仙,另外一人就必死无疑……我不明白,为什么我们出自一株树,却要面对这种残酷的命运?!” 偶闻旧主名姓,得知来龙去脉之后,楚碧痕当场心情崩溃,更有一种无尽岁月无法摆脱的绝望,瞬间在心底塌陷之感,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但楚寒镜却聪明的多,没那么容易被谢云书欺瞒,不忍心瞧了眼妹妹,随后追问道:“阁下指的真相是?” “当时神农神尊,其实一直知道楚碧痕在偷听你与祂的谈话,所以故意说出成仙只有一人能活。” “?!” 楚寒镜闻言登时震傻,终于吃惊不已道:“为什么主人要这么做?!” “因为梭罗树本该只有一个灵魂、但你们却属于一体双魂,本质弱于单独一株。” 虽然不是很喜欢楚碧痕那种人,谢云书对心念亲情的姐姐楚寒镜还是看得很顺眼的,于是继续耐心编着故事:“正因如此,你们要同时成地仙的难度,远比普通梭罗树要难许多。” 楚碧痕听到这里,终于止住了哭腔,有些惶恐又有些不可置信地问道:“所以……一切都是主人的考验?” “嗯。善心合而成仙,私念起而消亡。你们是树精成灵,本质是妖。相较人类虽有寿元优势,但也更难修行。可偏偏你们出自一体,要成仙,又不能单靠一人心性满足。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毕竟果子只有一颗,必须两人同时一蹴而就,一前一后也不行,否则便会走上死路。” 谢云书说得头头是道:“只有你们二人无一存有私心,主动找到神尊坦诚。祂才会将炙炎石交给你们,不然强行合一的下场,唯有魂飞魄散。” “那,为什么神农大神临走之前,不把这件事告诉两位姐姐呢?” 听到这里以后,韩菱纱最定不住性子,问出了所有人都想不通的一点。 谢云书却早有准备,不答反问道:“谁说神尊没有安排?” “难道?!” 回看向敏锐察觉“故事”关键的慕容紫英,谢云书颔首笃定道:“神尊在离开炎帝神农洞前,故意留下炙炎石,本身就是一个指点。只要她二人之中有一人,能从熔岩兽王手里取得炙炎石,那就说明她们至少有了成为妖中地仙的修为与体格。” “那样一来的话,就算她们没能放下欲念,最起码也不会因妖躯,承受不了炙炎石热力,导致幽寒之气与炙炎石冲突,爆体而亡。那时,她们再合了炙炎石,就算不能成就地仙,也不必如现在一般困守一隅,连在炙焰洞中行动都做不到。” “?!” 明明是忽悠人的话,但连谢云书说着说着,居然连他自己差点都要信了,更何况是对神农信赖至极的楚寒镜姐妹? 常久被精神折磨的楚寒镜,忽然忆起神农平日宽厚形象,竟也随着楚碧痕哭出声,喜极而泣:“我,我……是我们误会了主人。主人是那样的善良,慈祥,怎么可能一声不吭离开神农洞,自此杳无音讯……如果,如果我和妹妹专心修炼……何至……何至于被困如此之久?!” “神农神尊怜爱万物,尤其是妖兽精怪,自然不会弃你们于不顾。” 谢云书说着主动将炙炎石递给了楚碧痕,而不是他更中意的姐姐楚寒镜:“现在,你可以试一试与它相合了。” “我,我真的可以吗?” 神农的名号,就仿佛一个主心骨,让楚碧痕重新找回了自我,而不是灰暗地嫉妒着楚寒镜,生怕被姐姐抢走了成就地仙的机会。 不过,明明成仙的希望唾手可得,她此刻却迟疑了起来,掉过头看向了楚寒镜;“姐姐,要不还是让给你来吧?” 楚寒镜小心翼翼道:“我,我觉得……我们可以等一等。反正时间已经过去了不知多久,等我们有了足够的修为,风险会更小一些。” “没关系的。既然取得了炙炎石,你们越往后拖,就会对我越不信任。成仙之事一旦有了心灵破绽,反而会有失败的可能。” 谢云书鼓励道:“何况,有我在,你们就算失败也不会魂飞魄散。” “这——那还是妹妹你来吧。” 楚寒镜一听谢云书这么自信,她总算彻底相信了他见过神农遗迹。而楚碧痕一看楚寒镜推辞,原本还有些对姐姐不舍的成见,也终于在此刻烟消云散。 信赖回到两人之间,疑心自也随之而去。楚碧痕见了楚寒镜期许的眼光,终于展开笑颜用力点头,将炙炎石的熊熊烈气与自身相合。 “姐姐,不管能否成仙,我们都会永远在一起!”</p> 第五十三章 弄假成真的留言 “希望云书的话,能够真正实现……” 与大多数人翘首以待不同,唯独柳梦璃心里清楚,其实谢云书根本没见过神农,对楚寒镜姐妹的话,自然也是九假一真。 但柳梦璃自认不会看错人,何况那些信中的深切之意,断不会是为一个残害妖族的人所写。 因此,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柳梦璃坚信,谢云书定然有了稳妥的处理方法,才会主动促使难以抉择的姐妹,帮她们当场成就地仙。 毕竟,楚碧痕嘴里说着好话,谁知道心里怎么想? 只是,所有人不知道的是,谢云书的用心却也简单。不论楚碧痕放不放的下,其实都无所谓的。 因为梭罗果今天一定会诞生出来,唯一区别就是楚碧痕失败,或者成功。 而且,这枚炙炎石绝不能给姐姐。楚寒镜心性足够,楚碧痕却不太好说。 只有谢云书与楚寒镜都决定给楚碧痕炙炎石,并且不给她瞻前顾后的机会,才能让她此刻坚信一切说辞是真实。 所谓越想越错,说难听一点,谢云书要的,就是硬塞一堆信息量,让楚碧痕转不过弯,暂时当个“白痴”,然后马上催着她试着身合炙炎石。 这就是一锤子买卖。快刀斩乱麻,趁楚碧痕心情最积极正面的时候试上一试,绝不能留给楚碧痕怀疑的余地。 否则一旦战线拉长,楚碧痕疑神疑鬼的缺点就会暴露出来。难免夜长梦多,反误了最佳时机。 哪怕最坏的结果,楚碧痕仍口是心非放不下,谢云书也有把握能及时救人,所以并不怎样在意结局如何。 毕竟,成就地仙又不是吃饭喝水,哪里有百分百的几率? 修仙之人破关还会走火入魔呢。想要成地仙不担风险,世上还有这种好事? 就在柳梦璃忧心忡忡之时,楚碧痕仙袂飘飘,已然飘到了半空。炎光与幽寒相互冲撞,无穷的气浪,陡然从她纤弱的身躯上迸发,如同飓风一般,席卷过整个月幽之境。 似是想到派中求仙不成之事,重光看着眼前这一幕,心情极为复杂,却还是主动为众人遮挡下这一阵风岚。 唯独谢云书双眼一眨不眨,紧盯着楚碧痕,等待着出手抢救之刻。他收在背后的手掌,随时准备取出李忆如的法器魍魉伞,给这两只精怪收魂。 不过,就在梭罗树的顶端开花结果,楚碧痕周身仙风越发旺盛之时,她身体周围散发的阵阵荧光,却陡然黯淡了下来。与此同时,托着楚碧痕的那一阵清风,也慢慢消失无踪,使得她缓缓降落到了地上。 眼见妹妹无事落地的楚寒镜,却未想到梭罗果结成之后,会是如此波澜不惊。而她此刻也切实感受到,身体里的脉络,涌现出与以往幽寒不同的暖流生机:“我?我——” “姐姐?!” “我,我,真的,真的还在这里。” 其实,要说心底不害怕,那肯定是骗人的。就算这么些年,精神早被折磨得麻木,楚寒镜此时也激动不已。 但这两人从外表感知,看起来也不像谢云书所想全中,真正成了地仙的样子……还是那么的菜,比即墨那只狐三太爷都菜许多。 当然也有可能树精地仙就是这么菜? 要不就是这两姐妹天天宅在洞里出不去,混吃等死实在没什么本事。 不过,灵长类生物都是这样。没了矛盾冲突,什么都好说。 这姐妹两只是为了摆脱困境,长久以来的压力溃堤而出,使得楚寒镜忍不住跪在了地上,捂着脸啜泣难停,心里委屈不已,顾不上搭理楚碧痕。 而楚碧痕却难掩内心亢奋,急忙冲到了姐姐面前抱住楚寒镜的头,姐妹俩当场相拥痛哭起来。以前再多私底下的龃龉,也不能掩盖此刻发自真心的高兴。 “没想到……竟然还真是个好结局?” 本来要是楚碧痕失败,谢云书心里编了一堆理由,已经准备用御灵之法,强行收纳两人残魂了,居然没能派上用场。 但此时此刻,藏起了手里的储物贝,心里念叨了一声,谢云书没想到自己歪打正着,却还得装模作样道:“果然,神农神尊怜爱妖兽,绝不会愚弄几株凡间花草。” “谢,谢谢……” 楚寒镜性情更为稳重,勉强挣脱了妹妹的怀抱,恭恭敬敬地从原地站起来,向谢云书连续三拜:“阁下于我姐妹二人有再造之恩,若有需要,寒镜断不敢推辞。” “不必如此。” “吶,这是你们要的梭罗果。我和姐姐已经用不上,就干脆送给你们啦。” 楚碧痕虽然之前心思阴暗,但其实无非人之常情,被逼急了大脑一根弦,没作太多深思。此时心结一解,她也变得活泼起来,当即将梭罗果取下,主动交到了谢云书的手上。 疯魔的玄霄与清醒的玄霄之间,谢云书毫无疑问选择后者。 掂量两下之后,为了接下来的计划,谢云书还是将梭罗果让给了重光。重光收起梭罗果,一时却没有动作,仿佛看不清不解于谢云书来历。 “神农?” 知道立人设的举动见效,谢云书立对楚寒镜姐妹道:“二位既已能自由活动,往后天下大可去得。不过有些话,不知可否私下谈一谈?” “敢不从命?” 楚寒镜与楚碧痕相视一看,更加信任谢云书与神农有关,当即略带歉意地向旁人告了声罪,然后与谢云书走到远处的角落里。 传说中的神农大神,竟会对妖兽精怪安排至此……妖兽当真是恶么? 亲见精怪成就地仙,对慕容紫英的冲击着实不小。特别慕容紫英并不清楚,谢云书说的那些有关神农的话,有许多都是在胡诌骗人。他此刻终于开始反思起,这近二十年来的斩妖之行,是否当真存在差错。 不过,这种思想转变,绝非一朝一夕能成。 反倒是云天河、韩菱纱没太多想法,能够由衷为两位树精成仙而欢喜。 韩菱纱道:“我就说嘛,成仙明明是一件很高兴的事,怎么会闹成一死一活的地步。天底下,哪里有那种道理?” 云天河心直口快道:“嗯,这样的修仙才叫修仙。苦大仇深的,那样修仙多没意思,还不如我在江湖行侠仗义。” 重光不禁问道:“你们,当真这样认为?” “难道不是吗?如果修仙不快乐,人为什么要修仙?” “为什么……要修仙?” 争斗不休,与天争命,过程尽是折磨,结果更是难堪。 重光被云天河一句反问堵住话头,长久以来,本就懊悔不已的思绪,更加翻江倒海起来。 妖都能成仙,为何琼华付出那种代价,仍旧不能? 好在并不知道重光的想法,不然谢云书肯定要说一说,琼华派里面还藏着一只凤凰花仙。她可比楚寒镜姐妹厉害多了,修为不在玄霄之下,已经功行圆满快要飞升天界。 但,琼华追求剑道杀伐合一,空有宝山在手而不自知,恐怕结果才最让人难以接受…… 另外一旁,谢云书终于有机会与楚寒镜深谈,他也不遮掩自己用意,当即说道:“寒镜姑娘,不知当初神农神尊梳通九泉时,可有提起九泉下落?” “九泉……” 两姐妹面面相觑,却是不知该从何说起。不过楚碧痕有些管不住嘴,还是提供了一些消息:“有关九泉的消息,我与姐姐知道的不多。唯一清楚下落的,只有处在归墟中的龙潭。” “龙潭?” “嗯,主人只是偶尔提及,还取笑我们这么木讷,永远都没进去的机会。而除了龙潭以外,九泉的形态并不固定,所以不好确认位置。” 楚寒镜接过话来:“另外,以我们两人的身份,也根本不够资格问询九泉之事。” “这我清楚。” 两只连地仙都不是的树精,要是够资格知道九泉的事,才是奇了怪了。但谢云书该问的还是得问一问,否则总会让人不甘心。 似乎也有些不好意思,没能给谢云书重点的消息,楚寒镜苦思冥想了一阵,总算想起了一件事情来,霍然“啊”了一声,道:“对了,在月幽之境待了太久,有一件事都记忆模糊了。主人说过,如果有朝一日,我们成就地仙的话,得告诉所见到的第一个与祂有关的人,有空设法前往龙潭看看。” “第一个?” 神农伴生天下九泉,其中便有无垢,能够看到未来并不奇怪…… 而就算没有这两只树精提起神农留言,其实谢云书也准备要走一趟龙潭。 但,龙潭里面有什么重要的信息么?</p> 第五十四章 分道扬镳 “多谢两位告知我这样一个消息。” “你既与主人有关,此事本是我姐妹本分。何况阁下还救了我二人一命,实在当不得谢。能够帮到阁下,已是万幸。” “嗯,有关龙潭的线索,我会自己留意。” 虽说没打听到具体的九泉位置,但竟然得知了这么一个消息,也算是一桩意外之喜。 谢云书就算不了解神农窥测到的未来,却还是决定有机会的话,务必得去龙潭内部看一看——前提是得先说服雾魂守护、万年悬铃木妖山主。否则缺少九泉钥环与山主的指引,谢云书也根本进不了九泉内部。 而炎帝神农洞事毕,且已经让琼华两人对他与神农有关的身份半信半疑,谢云书便不必在这里逗留太久,遂与楚寒镜姐妹一起回头,然后对云天河道:“天河,你还要去琼华吗?” “我,我……大家都没事的话,我还是想去一次。” “那好,其实去也没关系。反正是你父母出身的门派,该不会伤害你。” 假如云天河能取得玄霄的凝冰诀,阴阳共济之后,说不准也是一员可靠战力。当然云天河攀不上玄霄的关系也无所谓,就当给云天河自己一个弥补遗憾的机会罢了。 另外,不能当着重光的面,直说柳梦璃的不便。谢云书和柳梦璃相视一望,见她微微颔首允准,于是便作为代表,说道:“因为一些缘故,我与梦璃可能得暂时离开一段时间,去找传说中的万年悬铃木。你和菱纱去琼华的话,我们就暂此别过。” “万年悬铃木?” 一直旁听的重光听到这个名字,猛地神色一变,突然下了一个命令:“紫英,你留下与他同去,并留意打听正法长老下落。” “正法长老?” 琼华除了上一辈退隐的长老,本派长老分为威仪、肃武、慎行、执剑,所司各有不同。而在这之上,另有正法长老,负责监督其他长老,各长老之下,又设执事弟子,协助长老处理日常工作。 不过自从十九年前一场恶战,琼华许多长老位置空悬。正法长老更是多年不知所踪,不见去向。但重光却清楚记得,正法长老当年最后在门中留讯,正是因提及“万年树精之心”,而满腔欣喜御剑下山。 谢云书上辈子玩游戏的时候,倒是不怎么在意npc对话。只是隐约有这么个印象,好像是说有个弟子抱怨,天天打扫房间,却也不见长老人回来。 直到最后琼华飞升,都不知道有没有回归。 说不准就是这个正法长老? 不过,琼华最后举派飞升时,有眼色的门人都提前溜溜球了。剩下的大多都在升空过程中被冻死,谁知道里面有没有这个倒霉蛋…… 不管怎样,谢云书的铸剑任务还没着落,能有机会和慕容紫英套套交情,他当然是乐意的。于是谢云书主动邀请道:“那,慕容师兄可愿同行?” “……好。” 虽说之前有些不快,慕容紫英风光霁月,却不至为那点郁闷萦系于怀。 除此以外,反正慕容紫英的身上,除了重光交代的任务,还有掌门夙瑶让他留意师叔夙莘下落的要求。找一个人是找,找两个人也是找,对他来说更无不可。 但这样一来,几人刚见面不久,就注定又要分开一阵子。可云天河想去琼华,韩菱纱不放心也只能陪着,倒是有些不舍道:“啊,想不到我们又得分开一阵。” “去见见修仙门派的修仙方式,与你们想象有什么不同,其实也是一件好事,有了对比,才能确定自的心意与道路嘛。” 就本心而言,谢云书并不希望云、韩二人被琼华的修仙方法打击到。而之前见了楚寒镜姐妹的成仙之法,两者相互一对比,想必云天河与韩菱纱,也不会产生修仙凄苦无妄的观念,或许会反推己身,得出一个经过深思后的答案。 取出盛放赤雪流朱丹的盒子,谢云书交到韩菱纱手里,说道:“菱纱,这颗丹药麻烦你交给道臻道长的弟弟道闰。道臻师兄他如今人在即墨,如果可以的话……等你们处理完手头的工作,请你们在即墨等我们一阵子。” “行,我们就先去一趟即墨。” 痛快地接受了谢云书的请求,韩菱纱顺手将丹药收入囊中。重光见状也未阻止,索性对云天河说道:“既然你们要去即墨,那里应该有《光纪寒图》一些线索。云天河你真要上琼华,这就当作你们的入门考验也好。” “光纪寒图?” “是一件极寒之器,凭你的体质与修为应能取之。” 重光似乎并不在意望舒剑的下落,直到此刻都未向谢云书提及只言片语。而他还得先将梭罗果送回琼华,再去找寻最后一件寒器。在安排好一切之后,重光也就不强求带人返回,索性孤身一人御剑化虹,率先回归昆仑。 没和重光正面冲突,谢云书却也不算意外。倒是这炎帝神农洞一地儿冷一地儿热的,人待着也不舒服,于是五人和楚寒镜姐妹告辞,然后就一起利用土灵珠出了山洞。 不过,像是忆起了之前的遭遇,韩菱纱有些心有余悸,用完之后就把土灵珠丢给了谢云书:“呀,你不知道这土灵珠有多可怕,突然跳出来一头灵兽,差点要了我的命。” “土灵珠掌握极为强大的五灵之力,当然不能短时间内随意滥用。” 天地间,永远都会保有一套完整的五灵珠,不多不少,没有收集的意义。 就算谢云书带回去,这里的土灵之气依然会重新凝聚,新生出一颗土灵珠来。而谢云书带回去之后,如果同时存在两个土灵珠,也会自动消解其中之一。 谢云书又不缺五灵珠,与其带走还不如留在这。 谢云书顺手又还给了韩菱纱,说明道:“就算那头土灵兽死了,以后也还会有新的土灵兽重复这种行为。不过只要不滥用,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 “是吗?” “嗯。” 谢云书点头问道:“你们接下来去即墨的话,要不要我们送一程?” “这就不用了。那个琼华长老人挺好说话,还教了我和天河御剑的法子。等一下,我和天河直接自己过去就好啦。” “也行。” 云、韩两人现在练气的心法,可比原本夙瑶敝帚自珍,吝啬教授的导气功夫强多了。他两人学会御剑自是手到擒来。左右既已无事,谢云书便准备启程出发,前往寻找真正的目标——万年悬铃木。 不过在那之前,谢云书可得跟慕容紫英打个预防针,严肃地劝诫道:“慕容师兄,见了万年悬铃木之后,记得千万别乱说话。他和其他的精怪极不相同,非寻常剑仙方士能望其项背。” “我岂是胡言乱语之人?” 谢云书道:“不不不,我的意思是,千万别提杀妖之类的事,我无法保证他的脾气。” “这……尽力而为。”</p> 第五十五章 山主 在离锁山河,南方百里之遥的一处平原,高山绿野,徐缓起伏,一派鸟语花香。而一片丰茂丛林间,留有一圈绿草如茵的空地,背后依靠着一座生机勃勃的青峰,仿佛没有四季更迭,永远春暖日和,时不时有仙鹤飞过,宛若仙家境界。 蓦来几声空爆,慕容紫英御剑于天,俯视着地上安祥静谧之景,甚至灵氛清和更胜月幽之境,不禁有些不大确信,看着谢云书道:“你,确定万年悬铃木就在这里?” “嗯,这一点我不会弄错。” “可是此地并无任何妖气,甚至连一株高过百年的悬铃木都不存在。” 一眼望去,茂密树林虽非平地之属,却也没有妖怪隐匿的空间。尤其是慕容紫英这琼华出身的高足,更不该看不到外露的妖气。 不过,谢云书相信柷敔的话,因此还是主动放低了葫芦,然后先行跳了下来。人走在青青草地上,打量着周围的景物,却也如慕容紫英一般没有找到任何异兆。 但谢云书转念一想,万年悬铃木的修为,已经不能算是寻常的妖仙,毫无妖气可言也不足为奇。而凭借雾魂钥环在手,只怕木妖山主不愿露面,谁也发现不了。 谢云书此刻索性请了外援:“梦璃,你有感觉到什么吗?” “我用梦术试一试?” “好。” 谢云书这一次却没办法靠鲲的本命鳞,逼着万年悬铃木妖现身。毕竟鲲的神威压迫,就算是山主这种老妖,都不会愿意正面接触。 既然如此,谢云书也只能请柳梦璃先用香试一试,凭借她特异的梦术,用来和万年悬铃木沟通。 “梦影雾花,尽是虚空。因心想念动,方化生幻境,令吾~往~梦~之~中!” 飞花绚影,清香袅袅,瞬息织梦如幻。柳梦璃灵识瞬息离身,旋即进入一片迷蒙空间,定睛凝视之时,却发现眼前之景与外界一般无二,依然是那般春和日丽。 不过,唯独一株宛若土丘屹立的巨木,矗立在广阔无边的草地上。那繁盛的树冠,宛若一团翠绿的烟云,遮蔽了半个天空,令人心生敬畏。而在其中一根横亘长空的树枝上,一名白袍白发,不染纤尘的面容妖异之人,正百无聊赖地依着树干,眯眼半醒问道:“小梦貘,何故扰我清梦?” “您……就是山主?” “山主……知道这个称呼,你们是谁介绍而来?” 俯视着树下之人,万载悬铃木妖,忽然一招手,打破了虚幻梦境。而在外界的谢云书与慕容紫英,只觉得脚下一阵剧烈晃动,旋即无数根系枝条,宛若一条条翻滚的游龙,掀开新鲜的泥土,凭空拔地而起,露出万年悬铃木的真正模样。 万年悬铃木虽不如鲲之巨,背靠青山绿水竟也不显矮小,宛若百丈高楼一般耸立,给人带来庞大的悬殊之感。而在树冠当中,更有条条翠绿枝条垂下,清风一过,叮叮作响,仿佛吹奏着天地妙音,是为悬铃之木。 而立于粗壮枝干上的山主眼神一扫三人,先是略过清醒过来的柳梦璃,然后轻咦一声看了眼谢云书。最后却在看到慕容紫英模样时,山主的眼神陡转狠厉。轻笑间,挥手无数枝条翻天而生,宛若蛟龙翻滚,包围向慕容紫英。 原就心存警惕,慕容紫英骤见山主首攻,登时忍不住御气化出千百剑光,如同往常一般直指妖怪本体。谁知道过去无往不利的诛邪剑气,在斩到枝条上时,却感应不到分毫的妖气,反而如陷泥淖,难以施展半分力气,竟被无形化消。 心下不禁一沉,又见柔韧盘卷而来的枝条,势如破竹锁身而至,慕容紫英出剑同时,不禁清喝道:“妖物,果真居心叵……” “紫英?!山主,还请停手!” 谢云书急忙何止慕容紫英,使他记起了来前的嘱咐。山主动作顿了顿,没有让空中的枝条,强行束缚住慕容紫英,而是饶有兴致地望着谢云书道:“你的身上除了有娘娘的气息,还有小鱼儿的味道。我就给你些辩驳解释的时间。” “小鱼儿?她要真的来了,您还能这么悠闲自在?” “……” 万年悬铃木妖语气一滞,却是不为所动,油滑地当起了嘴强王者:“这一代的她,在我眼里本身就是小鱼儿。不管她再怎样翻江倒海,毁天灭地。我比她年长,乃是无可争议的事。” 谢云书道:“可柷敔从未将山主放在心上,您又何必斤斤计较?” “我岂会与大鱼她一般见识……” 万年悬铃木号称万载,只是说他的寿数在万年以上,究竟存在了多久也是个未知数。但白衣山主口气一虚,终究改了称谓,没有敢在柷敔的问题上争辩,而是转回正题问道:“你们来这里做什么,难道与那些方士道人一般,贪图万载木精心?” “万载木精心?” “不错。但看你们的模样与表情,应该不是为了此事。” 山主的神色好看了一些,放开了对慕容紫英虎视眈眈的枝条,自由潇洒地坐在树上,道:“那可不是个好东西。不如,我给你们讲个事吧?” “愿闻其详。” 想从万年悬铃木口中探听情报,光靠强逼是没有意义的。谢云书三人本就对他一无所知,因此只能听他娓娓道来。 于是,山主最后瞥了眼慕容紫英,然后说道:“悬铃木从古时存在至今,甚少受人打扰。想必你们应已发觉,若无外力干涉,它会一直潜藏在这片林间,而无人知晓其下落。” “是的。” 山主又道:“但我……本山主其实也不是一直在沉睡。每过几百年,总会有人找到悬铃木。比如前些日子,我就曾经见到一耄耋老者看似身负重伤,跌跌撞撞倒在了我面前。” 柳梦璃心思一动问:“山主救了他?” “不,与此相反,我杀了他。” 悬铃木妖瞧了瞧慕容紫英,语气仍旧平淡如水:“他与你穿着差不多的衣服,只是花纹更繁复一些。我本想看看这老鼠临死前的模样,但他却在我化形施救之时,猛地卸下伪装向我发起进攻。他的下场,自也不言而喻。” “……” 慕容紫英眉关深锁,心中隐有猜测,却是不愿面对。山主见他保持静默,仅仅摇头付以一笑,道:“方士修仙之人,总有化妖物修行为己用之法。而像我这样的万年悬铃木,所生之万载木精心,有着让人更进一步的可能。尤其对垂垂老矣之人而言,仙道长生更是无尽诱惑。” “这万年来,我看过太多剑仙方士前赴后继。只是有些知难而退,有些枉死送命罢了。” 话说到这里,再说详细已是多余。慕容紫英手中之剑,似乎莫名变得迟钝,再难对妖挥出决杀之斩:“正法长老他……动了贪念?” “你与他该都是琼华之人?” 身为九泉雾魂之守护,悬铃木妖无聊之时,却也会借九泉内部通道,经生死交集的忘尘寰,每每于沉睡之前,神魂前往鬼界,听一些鬼界趣闻消遣。 山主也不遮掩什么,直截了当道:“这一甲子以来,琼华的声名在鬼界极度败坏。不仅是因许多妖族亡魂,其中甚至有些许人族死者。为飞仙无所不用其极,有愧仙家大派之名,乃是人妖共念。” “可昆仑山下播仙镇居民,并非如此说辞……” “那只是因为他们对琼华有用。无用之人,诸如琼华山下缺水的月牙村,你们多年见死不救,又谈什么仁义为先?”</p> 第五十六章 不认识的人 慕容紫英驳斥道:“月牙村之事,乃人贪念作祟,为商运卖货,竭泽而渔砍伐树木,导致风沙无阻,断了水源。虽是可悯,却非吾派之过。自然之变,岂可独怪于琼华?” 初时心存偏见,乃是因为掌握太多讯息,先入为主。山主为人玩世不恭,此时却是刻意提之,有意点醒慕容紫英:“怪哉,你都知晓月牙村之事,皆起于人之贪恋。难道还不明白,琼华如今所为,有过之而无不及?” “一事归一事,岂可一概而论?!但……” 慕容紫英自认月牙村之事,琼华无错。可真要按山主所说的一类比,他就不敢继续往下深思了。 “哦~,你竟真不知情?鬼界人妖共愤之说,乃是我为瞧你本性,刻意激你。但在鬼界,琼华被妖族共恨,却非我一家之谈。死掉的梦貘妖族,生前以人梦魂为食,其中故事大多为真。” 这就是彼此信息差的误会。有前车之鉴在,悬铃木妖天生认定,慕容紫英的年龄修为已算高超,肯定知道双剑来历,才会认为他是个伪君子。 山主对人虽有成见,但作为九泉雾魂的守护,却还是是站在自然平衡立场,看着慕容紫英目光,不禁变得有些奇怪,迷惑不已道:“尔等倒行逆施,不思反省。门派衰微,冥冥有定。以你修行天赋,当在门中地位不俗。但,你对门中镇派双剑怎样得来,当真一无所知?” “……” 以慕容紫英的宽厚性子,估计不会想反驳,也不可能对外人说,掌门夙瑶嫉妒他天赋出众,什么机密都不跟他讲…… 而不能接受万年悬铃木的说法,慕容紫英却又无从驳斥。因为他清晰记得并清楚,重光偶然提及的望舒剑,究竟是什么样的材料,才能铸造到那种程度。 就算慕容紫英自己也承认,纵使是万人同心,许多灵材也都是可遇而不可求。那琼华不过门人数百,又是怎样在短短三代人的时间里,四处搜罗到所需要的铸材? 连续几日的冲击,使他几乎失去了指责妖处境的立场。慕容紫英唯有保持沉默,不知该怎样与山主接话。 山主难得见了慕容紫英这样的妙人,却也不介意多聊片刻,忽然想起了什么事,仔细观察了一阵柳梦璃样貌,有所追忆道:“小姑娘,你是否认识一个名叫白月盈的女子?” “您,知道月盈妹妹?” 山主点头道:“她应当还有个哥哥,名字叫白光熙,同样是琼华弟子。” 慕容紫英惊愕不已道:“光熙师兄?!” 山主道:“那个丫头与他兄长都是不错的人,可惜了……” 这段剧情游戏里没有啊……谢云书总觉得突然就状况外了。什么时候,柳梦璃和慕容紫英还认识了同一对白家兄妹:“可惜什么?” 柳梦璃代为解释道:“月盈妹妹,家住雁城。家中藏有一灵剑名唤湛云,乃一琴师、剑师夫妇所铸。她儿时曾来寿阳小住,因而与梦璃相熟,且与我皆喜好音律。听说她前些年已为湛云选中,成为白家这一代灵剑剑主。” “你真与白家认识?” 没想到真和柳梦璃都认识一家人,慕容紫英一时也有些回不过味,难得绷不住冰块脸,忘了刚刚心中纠结,对谢云书如数家珍道:“湛云此剑,传闻已生有数百年修为的剑灵,威力非同小可。在神州名传一时,连诸多修仙弟子也欣羡不已。之前,光熙师兄还以见识湛云剑为名目,央求着我替他妹妹做一口好琴。” “你还会做琴?” 谢云书可没想到慕容紫英这么多才多艺:“真的假的?” “白家虽非出自修仙门派,但听说祖上与方士关系不浅,因此精通以气御剑、以琴御气之法。” 慕容紫英像是想到了趣事,暂时忘了心中郁闷:“那位白小姐,资质应更在光熙师兄之上。据光熙师兄所说,他年幼时拜剑请灵剑认可不成,方会往琼华拜师学艺。而白月盈姑娘能得湛云认可,当是天赋出众。至于打造一口好琴……湛云有别于其他灵剑,乃是以琴为剑鞘,蕴养一口浩然之气。” “那……挺有趣的。” 山主能让慕容紫英有了谈资,大大超出谢云书所想。但他今天来,又不是听八卦的:“山主故意提白月盈和白光熙做什么?” “当时月盈带着湛云剑灵一路悠游,为了找寻幼年时救她一命的恩人,遍访名山古迹,曾偶然到此向我求助。” 为了保密九泉之说,明明消息乃是山主,和九泉之中掌管生死的寒髓卫戍——司命交谈获得,悬铃木妖很多话也只能拐弯抹角,道:“那时我看她体质特异,一时忍不住好奇,便替他算了一卦。” “算了一卦……” 谢云书总觉得妖怪不擅长这个,大概猜出来山主所谓的“算了一卦”是什么意思,于是静静听着山主继续说明。 悬铃木妖道:“那一卦很怪。白月盈本身魂体有缺,乃是有人以邪法弥补了她的魂体缺失。当时我一时好奇,又去找了另外一位朋友,想看一看她的命格。” 柳梦璃关心道:“月盈妹妹身体如何?” “她当能寿终,却未必正寝,因缘有定,未可强求。” 悬铃木妖想提的却不是白月盈,而是跟慕容紫英说一说白光熙:“倒是她哥哥,天性腼腆,尊长爱幼。只因入了琼华,将……有些浪费了。” “结果呢?” 泄露九泉天机的事,山主肯定不能乱说,否则第一个被反噬的必是他本人。但慕容紫英与柳梦璃听不懂,谢云书却是能理解的。看山主的怜悯神情,如果没什么差错,被称为白光熙的腼腆青年,应该会死在琼华与幻瞑界的冲突之中。 而谢云书这个念头一动,悬铃木妖的视线登时投了过来,显得格外微妙:“难怪……难怪……” “山主你别当谜语人,难怪什么?” “呵,原来如此。” 山主猛地打了个响指,霎时间将谢云书拖入“时间禁锢”。这里乃是一处时间无限的空间,不管过去多久,外界也都只是一瞬。 悬铃木妖开口就不客气道:“小子,大鱼让你来找我,是不是告诉了你九泉的事?” “柷敔她没想抢……” 一听“抢”字就头疼,山主摆摆手道:“行了,你知道九泉,那也肯定听说过寒髓?” 谢云书想了想道:“六界生死之根本,一株开满莲花的命树,每一朵莲花都象征着一个生命。” “不错,命数有定,却非必然。每一朵命莲凋零时,都会有其征兆。说来也是奇怪,我与司命神前回见面时,本看到树上一团命莲为黑火焚燃,将熄将落。但后来再去时,那一团即将凋零的命莲,竟有不少不再受黑火燃烧。” 这种隐秘不能说太直白,否则会被天谴。但山主却想不到,谢云书这种还算理解九泉规则,并且了解前因后果的人,能从侧面推敲出山主所要说的真相——意思是琼华还会出事,但危害没那么大。 不过,谢云书也不拆穿,当家揣着明白当糊涂就好:“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神农神尊敦促去龙潭的人,一定是你。” “啊……第二次了。”</p> 第五十七章 意外之喜 “龙潭……神农神尊到底给我留了什么消息?” “祂只对本山主嘱咐过,说那是一个希望。愿意不愿意,看你自己的想法,并不强求。你若不愿,无非是一切回归正轨罢了……” 正轨? 悲剧的正轨? 一次的话,可以是巧合。两次的话,则定为必然。楚寒镜姐妹与悬铃木妖的留言,说明神农通过无垢看到了足够长远的未来,而那份未来之中包括谢云书。 至于为什么谢云书不认为是其他人作手,世上能够完美运用九泉之力的神,除了神农以外不作他想,没有怀疑的必要。 不过这样一来的话,那悬铃木妖不该直接同意带他进龙潭么? 谢云书一想能省下许多功夫,于是直接对山主提出恳求:“山主,我有一事相求。” 只要一日掌握雾魂钥环,山主进退便有余裕,于是他漫不经心地问:“说,认识大鱼的小子,你来找我究竟所为何事?” “不知可否借用时之隙一用?” “什么?!” 神农九泉守护身份,轻易不能暴露人前。刚刚和慕容紫英闲扯那么多,万年悬铃木妖也未有任何牵扯,从来没说过自己是雾魂守护。 山主闻言不由正色道:“既然提到时之隙,你是知道它的作用?” “看现在紫英和梦璃停在外面都不动的。我想如果在里面的话,应该可以有无限的时间修炼?其实,我们的来意没你想得那么复杂……” “大鱼究竟是什么意思?难道她真想谋求九泉的力量?可九泉对她而言,几乎没什么用场。以她的体量,只要动用九泉,必将深害天地灵脉。” 长年以来积累的压力爆发,万年悬铃木妖一见谢云书真什么都知道,当场就急了,懒得思考其他,肃声斥责道:“何况,一泉遭厄,九泉齐难,六界共殇。她不该不懂这些道理啊!” “不是柷敔,而是我们想借用一点点灵力。” “一点点……” 只要不是柷敔就好。 变脸变得飞快,山主秀丽的眉头蹙起,不经意笑道:“这却不行。时之隙乃雾魂守护专属,我无法让给别人。而人类每次都说是一点点,又有哪次舍得只用一点点?” 谢云书赶紧解释:“雾魂与六界时间源流绑定,我们不敢冒失取用。所以,只想取得热海当中一些生命源泉,用来给一个人治伤而已。” “治伤……” 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若以后开了先例,万一一再有人找九泉守护求情,九泉灵力不断流失,同样也很难办。 就算九泉守护拥有一定特权,总不能让谢云书拿得太轻松,否则一而再再而三,就有违天地运转之理了。 山主的性格或许有点恶劣,但身为九泉守护却算得尽心尽责,赤脚一蹬,双手抱胸道:“不管你和大鱼有什么关系,这件事我无法轻易许诺。” 谢云书问道:“那我要怎么做你才肯答应?” 山主有意为难道:“热海如今没有守护,漂浮于天地之间。除非有人愿意履行守护之责,才能防止别人滥用,否则我不能随便说出它的下落。可,要成为热海的守护,也不是我们外人所能左右的,得看它自己的意愿。” “你不还是不肯答应吗?” 早知道会有这种情况,谢云书只能无奈叹道:“既然如此,那我只能等柷敔那边的消息了。” “小子你?!” 一听谢云书又提到柷敔,山主就有些气急败坏:“你可知道扰乱九泉,会引发怎样的后果?” “你刚刚不是才说过一遍?所以,我们只用一点点生命灵力,绝不会伤到九泉。” 谢云书不开玩笑,认真说道:“做个交易,我和柷敔帮九泉无垢,驱逐附近的那头应龙。你就答应指点我们热海的位置。我很清楚,通过雾魂内部可以抵达热海。” “……” 万年悬铃木妖头一次被人吃得透透的,脸色不免有些难堪:“好小子,净和大鱼学蛮干?!” “公平交易罢了。宿何不就最喜欢这么做?” “宿何……” 所谓宿何,便是神农九泉之一的龙潭,乃为人形,通灵智,掌世间所有记忆汇集。归墟龙潭内中所见的金色流水,实为天地万物记忆之流。而泉眼既为宿何,乃是龙潭内无尽记忆的具象,能借由记忆之流探查来访者的记忆。 山主心思一动,好奇地问道:“宿何冰冷机械,完全依照理性而为,你与他交换了什么?” “我都没进过龙潭。只是炎帝神农洞里,神农神尊的两位婢女通知我,似乎祂在无垢中看到了一段未来,让我前往龙潭而已。” “她们也知道……对,她们该知道的。” 有柷敔的先例在,山主其实并不怀疑,谢云书此刻所言真假。而对兽、妖、魔来说,神农神尊就仿佛一切的源头。一如女娲之于人、仙两族。 悬铃木妖闻言终于不再顽抗,却还是不太相信人类的会懂得克制,只能敷衍道:“那,你可知道神农神尊的下落?” “连你都不清楚,何况是我这个人类。” “是啊……连我都不清楚。” 世界妖兽之流,无一不对神农敬仰之至。山主心绪有些落寞,但深思熟虑之后,还是答应了谢云书的交换:“有大鱼在,驱逐无垢附近的应龙,我想不会很难。这个条件,我可以接受。” “谢谢。” “先别急着谢我!” 山主手心里卷起一枚青叶,又恢复成了平日玩世不恭的姿态,道:“你想让我服软,总得先让我领教一下你的实力。否则,我又岂能心甘?” “这……你往时之隙里一躲,谁还能抓到你不成?” “嗤,凭你还想我躲着,大鱼来才差不多。而且,一对一很无趣。外面那个琼华的小子,与许多琼华弟子大不相同,人还算不错。我就给你们一个挑战的机会。” 身为万年悬铃树妖,山主自也有其傲骨,也喜欢以教训批评的名义指点后辈。虽说身为九泉守护,不会歧视人太过,但山主却也不想太便宜了谢云书,动动筋骨,让他吃些苦头也是好的。 不过,谢云书却没什么兴趣:“没什么好处的事我不干。” “……你真的是神农神尊、女娲大神,还有大鱼看重的人吗?” “我不知道,大概不是?” 眼瞅着谢云书油盐不进,悬铃木妖忽而一笑道:“要不这样,你如果能赢我,我就送你一件只幼年生的银琥。” “银琥,是什么东西?” 谢云书一寻思,没什么印象:“银色的老虎,还是仙人掌?” “孤陋寡闻……” 山主总算从谢云书身上找到了优越感,忍不住嘲笑道:“所谓银琥,乃神农神尊留给地处干旱沙漠妖族的恩赐。它本身就是一座城池,宛若一朵盛开的石莲,不仅可以将根茎植入地脉汲取水源,更能庇佑城中居民生存,免受风沙迫害。” “?!” 听完山主说了这些,以及后续更多有关银琥的介绍,谢云书脸色顿时变得惊喜不已。 “就要这个!” 第五十八章 银琥 “看来你对银琥的兴趣十分浓厚?” “没错。” 谢云书所处的时间段,夜叉魔族想方设法入侵人界,不就是因为十六年前一场大地震,导致魔界水脉变动么? 要是有银琥这么一个好东西,那很多事情就有了妥协余地。 哪怕只能让龙溟稍等几年,但凭李忆如得天独厚的天赋,女娲血娲觉醒也是肉眼可期之事。而只要李忆如觉醒,夜叉的水脉枯竭,便不再是问题。 而就算银琥不能用来拯救夜叉,给人类争取时间。其实幻瞑界未来可能也是需要的…… 将后来,梦貘在人间会留有一条支脉。如果不给他们创造生存空间,为了回到幻瞑界,这群梦貘发疯搞起事,可真是要命。昆仑八派之一的阆风,便会被梦貘支脉大祭司听玉的妹妹听红,以一己之力屠杀。 发生这种事情的后果,谢云书自然不愿柳梦璃承担。 谢云书当即追问道:“银琥能活多久?” 山主摇了摇头:“很难说。如果是在妖界之中,它的寿命有数百年。而在人界的话,可能就只有几十年、十几年。而如果是魔界……” “可能死得更快?” “魔界环境与这并不相同,过于极端,本不适合银琥生存。” “嗯。” 虽说悬铃木妖没去过魔界,但九泉守护要了解这些隐秘,却也着实不难。而山主更不愿白让银琥送死,当即警告道:“我送你银琥,可不是为你把它早点折腾死。” “呃……” 这么一来,银琥的实用性就大打折扣。谢云书有些失望。但不论怎么说,肯定不能放弃这么一条路,于是他点了点头道:“行,我保证不会刻意伤害银琥。那么,你想怎么考验我?” “还是你们两人同上。琼华那个小子,应该很想找我试剑?” “紫英不会不分是非……山主你可真是恶趣味。” 试一试山主的实力,到底到什么地步,其实谢云书也很有兴趣。 毕竟妖物与人不同,虽然山主看似有万年以上修为,连妖气都已淡化为山神仙气。要说不依靠雾魂钥环,悬铃木妖能有多强,却也不见得。 大概这老妖也是活得太长闷得慌,随手打了个响指,解开了雾魂独有的“时间禁锢”。 落在柳梦璃与慕容紫英眼中,却都没有察觉刚刚发生的一切,就像跳了一帧似的,连话题都变得极为跳跃。 山主也不解释,当即对慕容紫英道:“琼华的小子,本山主给你一个报仇的机会。你与他同上,瞧瞧能不能伤我一根寒毛?” 慕容紫英一头雾水,根本想不通话题怎么突然跳了,却还是保持镇静,不卑不亢道:“事情若如你所说,我又以何立场向你出剑?” “报仇啊。你们人类,不是最喜欢报仇了么?” “……” 慕容紫英不答不语,心下纠结难解,唯有闭目不语。 谢云书却明白机不可失,过了这村没这家店,扯了下紫英袖子,随后直接抽剑即攻:“山主给你发泄的机会,紫英你又何必客气?” “哈,你可真不谦让。” 没有在意柳梦璃的态度,山主眼见着慕容紫英不肯动手,卷在手里的树叶撒开,陡然随着一阵清风拂过,卷起了周遭灵力,无形无相,迫向两人立足方寸之地。 既然对面两人不肯先出剑,悬铃木妖也不介意自娱自乐,那无端形成的风压,竟如天地元炁凝实成光晕,在太阳照耀下璀璨生辉。随着山主信手一挥,登时直冲二人而去。 “元炁凝形?!” 眼看着山主信手拈来,即是圆融完满的运气手段,谢云书也不禁一惊。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有妖怪能将天地元炁,当成真正意义上的弹幕乱雨,朝着人轰击而来。 要知道御剑术的剑光,虽然无比犀利。但要论单道剑气中所蕴含的真气多寡,与这“元炁弹”一样的东西相比,就不可同日而语了。 何况,悬铃木妖抬手之间,挥洒出的元炁之流何止百十? 但如此数目,在他单手挥洒之下,却是应心所向,并且竟会自行绕过柳梦璃,直寻谢云书与慕容紫英而去,如入化境一般,无所不至。 “本山主不喜争斗,往往也会给人留有余地。两只小老鼠,你们能学到多少,就看你们自己的造化了。” 嘴硬心软,洒脱至极,悬铃木妖所驱使的元炁,就算一击落空,也不会伤及附近草木,而是自行消散成风,凭空送上云端,化入天地,自成循环。 这是他对待万物的态度,是他的优势,也是他的弱点。 但,就算将来有人利用这一片广袤山林威胁他的生命,悬铃木妖也不准备更改他的本性。 不过,对于谢云书与慕容紫英而言,都不会因其宽慈而攻其缺陷。 从未见过一个这样的妖,能与天地灵力和谐至此。 慕容紫英纵心存迷惘,剑心却忍不住与之相随而动,剑匣当中飞出一柄凝霜之剑,真气在剑尖凝水为冰,在于山主所驱使的元炁碰撞时,仿佛感受到一名亘古之灵,与万物共生之景趣。 无人妖之别,无立场之差,唯有山主守护六界灵脉的拳拳之心…… 蓦地,剑气与元炁相融,使得翠绿林地上空,飘起了绵绵细雨。 清澈的雨水冲刷下,慕容紫英心神沉溺其间,仿佛洗尽尘埃,恍惚与自然共处,剑锋指向,全然不似过往诛妖之时锐意凌人。 此行,慕容紫英似不再单纯是执行追究正法长老下落的命令,更若一次心灵净化之旅程,以使剑意愈发纯粹,卸去诸多挂碍。 而对谢云书来说,他更多想要的,却是借机磨炼御剑之术——山主的妖力如何不好说,但这手技巧已经登峰造极。 难得碰到这种得心应手挥洒元炁的家伙,而且不能以破坏环境为代价,施展出毁灭性的仙术剑法。 谢云书清楚山主的长处所在,却也更须借他之长,将体内富余灵力转化为战力,否则修为技巧跟不上扎实底子,始终也不是事。 总不能一直越级杀怪? 心定之际,谢云书选择硬撼悬铃木妖,而将剑光化分而出,一心百用,与山主所释放的元炁流一一对应。 初始还显生涩,他不时会漏过老妖攻击,而不得不闪躲过去。过了片刻之后,谢云书逐渐适应山主攻势,已能使剑光每每插入元炁流中。 不过,因为修为存在着天然差距。谢云书每一记剑光,虽能拆解元炁之流,但要斩破却也绝不轻松。 说白了,山主所驱使的元炁看似小巧灵活,但却异常凝实,不仅是考验两人剑术,亦是在磨炼两人真气底子。 如此一来,两者每一次碰撞,却是在激发谢云书体内,尚未消化的望舒本源灵力,转化融入成为崭新的真气归于气海,在于稳扎稳打的过程中,不断提升着他的真气厚度。 忘记过去多久,渐渐地,谢云书不知不觉已将等级提了上去,踏破了lv60的门槛。而与山主纯在精微处见功夫的比试,更是令他受益匪浅。 然而,一直和山主这么打下去,也挺令人疲劳的…… 蓦地定下心神,谢云书余光一瞥慕容紫英,浑然物我两忘,剑术愈发圆融,当即下定决心。 “山主,我要银琥,得罪了!” 从不遮掩自身所想,谢云书可就实在的多。既然目的已成,一心一意就是为换得银琥,所以等见着慕容紫英陷入冥思之后。又与山主缠斗片刻,他竟主动取下纯阳妙道葫,二话不说抬头就“扑通扑通”灌了好多口。 紧接着,一股足以摧毁当地的灵力,似乎酝酿着风暴一般,使得悬铃木妖怒上眉梢。 “你你你——果然是和大鱼一起的混蛋?!” “这叫自爆流……山主你不适应这种手段,将来肯定会吃亏,说不准连命都会赔进去。” 从未想过谢云书根本不和他切磋,而一等慕容紫英心有所悟便饮酒开大,悬铃木妖察觉周遭灵气疯狂往谢云书身体,哪里还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虽然谢云书也就装装样子,但悬铃木妖自己不愿意自找麻烦…… 除此以外,他其实一开始不觉得谢云书能赢,因此没准备真给谢云书“银琥”,而是存着借机指点之意。 但现在见了“酒神”孤注一掷的毁灭威势,悬铃木妖无奈之下,只得破戒,猛然抬起白皙的右臂,露出一枚材质奇特、望之深邃的钥环来。 “给我停——” 一刹那间,随着山主轻吐字句,谢云书正在催发“酒神”的意念消退,随即无穷灵气朝着周围散开,须臾席卷过整片灵地,宛若刮起一阵扑面狂风,瞬息往四面八方逆吹了出去,压低了树梢花草。 悬铃木妖虽不想着毁诺,但他是何等样人,耍起无赖比谢云书也不遑多让。 山主轻一念叨,然后三人即见从地里长出一个四五丈方圆、莲花座一样的石头,随着山主的妖气催化,转眼缩小到巴掌大小拿在手里。 紧随其后,悬铃木妖身后的树梢竟伸出一颗枝条,绑住了银琥伸到了柳梦璃面前,然后坏笑着对谢云书道:“嘿,可恶的小老鼠,想要银琥就去求她,靠你自己可养不活!” “这……” 第五十九章 安排两个债主 银琥本身是一种特异的妖怪,最适合生存的环境,永远是妖族聚集的妖界洞天,而不是在人界、仙界,更不会是魔界、神界,乃至没什么生机可言的鬼界。 没有在慕容紫英面前,点破柳梦璃梦貘的身份,不代表山主不清楚根底。虽然有取笑谢云书的因素,悬铃木妖也并非在故意耍人。想让银琥茁壮成长,永远是由妖族亲自打理,才最为适合。 所以,谢云书又得欠柳梦璃一份人情债。 但,求人嘛……不寒碜! 而和谢云书三人玩闹一阵,悬铃木妖也有些乏味了,于是双手交叉按在胸前,同时揭下一片悬铃树的叶子,飘转着落入谢云书手心:“好了,你们现在可以离开。至于小子你……等需要我履行约定的时候,就用这片叶子找我。另外,不要让大鱼过来。” 谢云书有些好笑,这悬铃木妖果然还是很畏惧柷敔:“好的。不过……” “其他有什么事?” 山主举手一框,又隔绝了外界,对谢云书道:“你是想问我龙潭有关?” “没错。” “九泉宿何未必全能,却几乎全知一切记忆。我很讨厌去见宿何,应该说没人愿意见他,和他说话会非常无聊。至于去龙潭的事……我们还是一次解决。无垢、寒髓、热海、龙潭……难道你还奢望每次我都给你开绿灯?” 悬铃木妖道:“神农神尊的意思,无人能够揣测。我们就是照令而行,但祂定不会害你。” “这我清楚。” 以神农的地位坑害一个人类,也太高看谢云书了。 那么,既然如愿取得了山主的同意,一切就都还符合预期。谢云书接下来要做的,就是通知江静璇前往热海,然后拜托柷敔驱逐应龙。 不过,反正接下来他要去一趟即墨,一想到那里有喜欢捉弄人类,戏耍坑害山神的狐三太爷,谢云书索性便顺水推舟,问道:“山主,假如有个妖族地仙一直欺负某个山神,你有什么想法?” “你说的是谁?” “是即墨一个叫夏元辰的山神。” 悬铃木妖摇了摇头:“不认识,应该是个后辈?不过,吾为山主,即为山之主,也不能见着山神被欺负。我知道你的意思了。如果有必要,我会给不长眼的家伙一个教训。” “那你等我通知?” “行了,你们走。” 二度解开时隙,山主已杳然无踪。 看着柳梦璃掌心的银琥,谢云书也没多留悬铃木妖。这位白袍白发的妖异树仙,身影转眼消散如烟。而原本三人身边高大无比的万载悬铃木,竟也悄无声息潜伏回地下,连根系所在的位置也重新为芳草覆盖,宛若它从未人前显圣一般。 慕容紫英静静看了片刻,心中却不禁感慨万千:“以往行走神州之时,也曾偶遇山神地仙一流,其中有好有坏,如他这般者,却是万中无一。” “山主的身份和其他人不太一样,他所做的一切都只为维护天地自然运转之理。” “那,云书你找他所为何事?” “不过是为了给一位长辈治伤而已。” 切磋过剑术,分享了世所罕见的秘密,交情自然该更进一步,慕容紫英也改了称呼,不再像之前一样把话闷在心里:“银琥,又是什么?” “银琥……银琥是一种奇特的妖怪,更像是一座城池。因为各地妖兽生存处境不一,有些地方缺少水系资源,是神农神尊为了改变妖族恶劣生存环境,所赐予当地部族的珍贵礼物。” 紫英热衷的斩妖除魔,更倾向于行侠仗义。 谢云书略一迟疑,还是相信慕容紫英的正直为人,一五一十解释道:“当妖族渴饮时,它的根系会从地底汲取水源;当风沙来袭时,它会收回花瓣庇护妖族免受天灾;当有敌人来临时,它的外壁会变得坚硬,并从城墙当中生出木花守卫,击溃敌军。而就算妖界瓦解,它也会尽可能保留住城中居民的生机。” “世间,竟有此奇物……” 谢云书补充道:“嗯,但也因为银琥太过独特,仿佛燃烧了一切一般,寿命比起寻常妖族短暂许多,至多不过几百年的样子。而每当它寿命归无,就会在黑夜里,散发出如昙花般璀璨的银亮光芒,以昭示归还神农神尊与天地之恩泽。” 慕容紫英沉默了下来:“明明奉献了一切,仍旧感恩天地么?” “是的,这些都是山主所说。不论在哪里,银琥都不会忘记自己的使命。” 谢云书点点头,吟道:“灼灼英华兮,逝水成殇;迢迢河山兮,飘零永年。” “无论飘零何方,仍不忘归处……” 用柔软的双手托着银琥,柳梦璃神色稍显迷离,小声呢喃道:“它是无家可归的妖么?” “不算。以前它有山主照顾,现在不也有梦璃你么?” “可它是云书你的。” “那现在算是你的行不行……” 银琥要长大虽然很快,但谢云书可没有催熟的办法,只能等柳梦璃回幻瞑界之后,再找找养育它的方式。但不论怎么想,紫晶石都是极佳的养分。梦貘之所以比寻常妖类厉害许多,紫晶石占了一半以上的功劳。 不过,那两梭罗树仙暂时倒是可以代为照顾,不然随身带着银琥也不方便。 只是这样一来,万一银琥留恋幻瞑界的环境,那谢云书岂不永远没机会用到银琥了? 不知道谢玉书的胡思乱想,慕容紫英却也不会想着去铲除这样一种奇特的植物,而是别有所思道:“云书,我想去一趟鬼界。” “鬼界?” 谢云书吓了一跳,问道:“怎么,你还是放心不下,山主说的话?” 慕容紫英肃容道:“亲耳所闻、眼见为实,我不想因心底的抗拒,而拒绝真相。如若琼华行有偏歧,我自当向掌门进言。” “不愧是你。” 可惜没用……谢云书点点头道:“行啊,我们先去即墨找道臻师兄、天河他们汇合,然后去一趟鬼界也没关系。” “你也要去?” “我?顺路嘛。” 反正说服了悬铃木妖,大体上一切都走上了正轨,去鬼界也是应有之义。只是走哪条路,谢云书一时却有些捉摸不定。 谢云书没准备招惹衔烛之龙,但绕不周山一圈,帮紫英捡到魔剑龙葵却很有必要。 毕竟,为了防止景天忘了几百年前的债主,有视景天如命的龙葵跟着后面催债,定然效果拔群。 除此以外,在前往鬼界时,谢云书还想顺路去一趟忘尘寰,亲眼看一看寒髓定生掌死的命莲之树,究竟有没有长出属于他的那一朵命数莲花,不然心里总不踏实。 但是,去鬼界也没必要非得经过不周山,只能等回头再去捡魔剑了。 谢云书说:“那我们这就去即墨,然后从酆都去鬼界。” “酆都?” “对啊,你们不知道酆都白天人住,夜晚过了子时就是鬼市么?进鬼界虽然有些难度,但酆都比起其他地方可要简单多了,多烧点纸钱买通鬼差就行。” “?” 慕容紫英刚刚只是临时起意,还没想到该怎么去鬼界。而琼华派地处西北,有关鬼界的记载甚少,最多的说法还是得冒险去不周山碰运气…… 不过,慕容紫英这“?”,却不是为自己不知道这事吃惊,而是盯着谢云书道:“云书你,到底是怎样才能将贿赂之词,说得如此理直气壮?” “你当你的君子,我又不当!” 第六十章 唯一的纸人用完了 即墨,位于莱州,临海而望。而万年悬铃木所在的平原林地,却在神州东南方向,因此三人辞别山主折返即墨,还须花费一些时间。 考虑到得优先安置银琥,慕容紫英需要去回禀门中交代事态。而谢云书又得先和柳梦璃去找楚寒镜,拜托她们姐妹暂时照顾一下银琥,然后才往即墨赶去。接下来三人便先分道而行,各自处理私事。 等在即墨隐香山附近找到道臻一行,又过了一天左右。谢云书也不急着问别人情况,先将此行经历详述一番。结果云天河二话不说,三句不离老本行,开口就给他提了一个疑题来:“万年悬铃木……串起野猪肉烧烤,会不会特别香啊?” “好吃?” 毕竟是管客栈的出身,谢云书闻言竟有些可惜,原地呆了几秒钟,难得和云天河处在同一个脑回路,痛心疾首道:“应该比红柳烤串好吃。” “红柳?” “等有机会,我给大家露一手。” 难得来都来即墨了,周围都在张灯结彩,总一直为正事奔波也挺疲倦的。 不做一桌好的让大家开心一下怎么行? 况且,山主都答应了要来,总归是有机会的。 当然有些情况,还是得提前了解,谢云书撇开了吃的议题,当即问道:“怎么样,你们找《光纪寒图》的委托顺利完成了么?” 韩菱纱道:“《光纪寒图》刚巧在夏书生,也就是住在这附近的山神夏元辰手里。我们先和道臻师兄去见了见他弟弟道闰,后来又有紫英帮忙,还是很顺利取得了《光纪寒图》。前两天,天河已经送到了琼华。不过,我们答应了夏书生,之后替他打跑一只作乱的狐仙。” 按谢云书的了解,游戏流程不应该是先暴打狐三太爷,然后再被主角团偶然取得《光纪寒图》么? 要知道山神夏元辰,其实不愿意在人前暴露山神身份,免得失了人间闲适之乐。看来这即墨节日庆典还没到,反让云天河他们一行,有了提前与夏元辰熟悉的机会? 这即墨供奉的狐三太爷,乃是一只日月精华成就地仙的妖狐,平日里最爱捉弄即墨百姓,并且近来他变得越发骄横跋扈。 即墨居民稍有人让他不如意,他就会兴风作浪,闹得人灰头土脸,动辄有伤病之忧。 不然的话,谢云书从悬铃木妖那里离开时,也不会抢先告狐三太爷一状…… “狐三太爷,真不是个东西……” 韩菱纱重重点头,问道:“对啊,云书你也知道?” 谢云书道:“来这之前,我有听说即墨在隐香山供奉着一个狐仙庙。即墨最近这么热闹,不就是在为他准备寿辰庆典?” “不错,但是听当地村民的意思,这只狐仙很可恶呢,只是大家敢怒不敢言。” “嗯,他是个王八蛋,庆典改给他出殡也不错。” 假如说悬铃木妖只是诙谐随性,不怎么在意世人对他的看法。 那这狐三太爷给人的感觉,就是以玩弄人类取乐的混账了。但如果只是粗暴地揍他一通,其实不能解决实质问题。 毕竟,大家能帮一次不能帮第二次。狐三太爷欺软怕硬,少说还有千年寿命,随时都能卷土重来,而且还会记恨上替当地居民出头的人。 夏元辰之所以想请外人帮忙,驱逐这狐三太爷。也是因为每次狐三太爷捉弄人的时候,当地山神夏书生就会从中破坏,导致两边关系非常差。而偏偏夏元辰不是狐三太爷的对手,近些日子以来已经过得叫苦不迭,动了些离开即墨的念头。 一念及此,谢云书也不耽搁,从储物贝里取出个手心大小的纸人,接着随口一吹,化出个面目与山主仿佛的灵动少女来,看得众人目瞪口呆。 “云书你?!” “忘了我跟大家提过狐仙朋友么?” 谢云书似笑非笑打量着目前没有收到指令,但却浑身带着仙狐之气的纸人:“要不我们来捉弄捉弄狐三太爷?” 柳梦璃观察一阵,手指轻抚着垂落颈边的乌黑发丝,问道:“这个纸人十分精致。可是,为什么是个女孩儿的模样?” “呃……” 柳梦璃是见过山主的样子的,却是不明白谢云书为什么弄出个男女莫辨的纸人来。 但谢云书也没办法,这东西还是他从辛十四娘那里薅的狐狸毛,他哪里知道性别是固定的女性? 反正,只要山主不介意那就没关系。光从外表上来说,他从表面上似乎又看不出是男是女……这个纸人也是平胸,所以没有问题! 思索了一阵,谢云书给柳梦璃说明道:“纸人是朋友送我的,带着不少仙狐气,肯定能让狐三太爷上钩。不过,我也只有这一个,用完就没啦。” “只有一个?” “对啊,只有一个。” “嗯。” 柳梦璃心下释然,点点头抿嘴浅笑,反问道:“但,狐三太爷未必会上当?万一做了无用功,岂非耽搁了山主的时间?” “那却不会。山主平日里无聊的很,多一只小狐狸捉弄,平日就有的消遣。况且,恶人总有恶人磨。我之前和山主说好了,他一定会过来。” 既然暴打狐三太爷,不能解决实质问题。果然还是把他丢给山主去折磨,才是最好的处理方式。 看着手里这片悬铃木的树叶,谢云书指尖忽然冒出一团火焰燃尽了叶片,不久之后就看到悬铃木妖,从未知的时之隙里走了出来。 “你们……这是把我当召唤兽在用?” “哪敢哦。我是遵守诺言,给山主找个消遣的小玩意儿。” 谢云书添油加醋,把狐三太爷欺负当即居民,以及戏弄欺辱山神夏元辰的事,前因后果都说明了一遍。悬铃木妖本还有些无聊,一听居然真有不开眼的狐狸,敢欺负同为山神的夏书生,登时就来劲了:“这里最近有庆典?” “对,而且还是给那个该死的狐三太爷开的庆典。” “哦……” 山主目光一瞥旁边模样妖异的纸人,他倒也不在意男女之别,忽然来了主意玩性一起,笑咪咪地合掌说道:“你们人类的美人计有用吗?” “不知道……说不准狐三太爷好男风呢?但,看在同族的面上,他没道理不试探一下?” 谢云书言之凿凿道:“只是,山主你准备怎么把他赶走?” “赶走做什么?等试试他的品性,实在不行,我就抓回去当苦力。你当我种树种花种草,不需要人翻土施肥的嘛?” 相比起浪费一个地仙人力,悬铃木妖却要现实的多,轻描淡写决定了狐三太爷的命运。他眼珠贼溜溜一转,然后便看着那纸人,漫不经心地说道。 “况且,反正狐仙庙都建了。等我治一治狐三太爷,要不以后这里就改供奉我?” 上架感言 虽然是第一次在点娘这签约上架,但在这边写书也有好些年了,当时都是用爱发电。以前是凭兴趣写,断断续续,也有个大几百万字。 说起来,这本书本身也是靠个人兴趣,当时正好离仙7试玩版发布没多久。二月份临时和群友商量一下,隔天就一时冲动开了这本书,所以很多想法并不成熟。 结果承蒙群友抬爱,一开始就约到了许多大佬的py。不过第一次走流程也不是很懂,所以推荐之类有些磕磕绊绊,做了些无用功,但还是非常感谢大家的支持与帮助。 尤其是编辑培根大大,我第一次签约,虽然没能pk上三江,但能顺利走完前面的流程,已经很满意。仙剑在如今应该算是小众,能有这样的成绩,自己感觉也知足了。 那么,今天马上就要上架了。 自认不会随便太监,还请放心。 求个首订,首订,首订—— 其他推荐、收藏、月票之类,也不嫌多,反正多多益善啦! 第六十一章 狐狸的未来令人暖心(求首订) 其实以前的狐仙狐三太爷,还算是一个严守清规戒律的狐仙,刚到即墨时也会偶尔做些好事。否则的话,当时即墨就不会有人专门给他修庙供奉。 但越是做好事,狐三太爷就越嫌麻烦,而且觉得十分无趣。久而久之,狐三太爷便改了性子,认为反正都成就了散仙地仙,再不好好享受苦修法力带来的威权,肆意捉弄人来取乐,岂非浪费了一身仙兽修行? 不过,和人作对虽然有趣,但翻来覆去,无非是不让即墨居民风调雨顺,天灾不断。渐渐地,狐三太爷又有些腻味。直到碰到了山神夏元辰,这个总是跟他作对的家伙,天天带着痴呆义女四处晃荡,狐三太爷先是气闷,然后就发现了新的乐子。 嗯,以欺负戏耍夏元辰为乐。 但,这两天,狐三太爷却浑身不得劲…… “夏元辰这个蠢书生,身边带着个笨蛋义女就够丢人了,竟然还敢勾引本族狐仙?!” 狐三太爷口中夏元辰的义女,乃是一个叫莲宝的痴傻女孩儿。 由于山神夏元辰喜欢人类生活,常常隐瞒身份装成凡人,在人世之中混居了千百年。而在七世之前,夏元辰有位恋人名叫静兰,与他相伴至寿终。 等到静兰死后,明知与夏元辰缘分已尽,但她仍不死心,竟央求着鬼差,六次转世全部都陪在夏元辰身边,可惜没有一次是以人的身份。直到了这第七世,她转生为莲宝,却又是个天生痴呆,不仅难以向夏元辰表述心意,甚至连身份都变得极为悬殊。 正因莲宝是个痴呆,狐三太爷顿时更加不满夏元辰带着莲宝和他作对。于是这阵子,狐三太爷经常找夏元辰的晦气。而看到一个美人狐仙经常帮夏元辰的忙,狐三太爷就更不高兴了。 “前面的小美人,你给我站住!” 谢云书弄出来的这个纸人,带着辛十四娘灌注的狐仙气。再加上有柳梦璃以梦术施幻,就算是狐三太爷也瞧不出虚实来。 毕竟狐三太爷与悬铃木妖不一样,他只是野生的狐狸,没什么正经法门,修成了护体内丹而已。要论狐三太爷精通多少仙术却不见得,幻术还未必比柳梦璃更强。 何况,背后还有山主做手,故意吊狐三太爷上钩,自然是十拿九稳。 “小美人你叫什么名字?” “玉书。但……” 反正玉书也是狐狸眼! 纸人在谢云书的操纵下停下脚步,把他师叔的道号临时借用了一下,然后冷着脸绕过了狐三太爷:“关你何事?” 倒不是说,狐三太爷有多喜欢纸人,而是当着同族的面,总不能撕破脸面欺负夏元辰。而过了几天之后,都要到庆典的日子了。再让夏元辰占了上风,这纸人仙狐始终不离开,反而每日都在即墨殷勤帮助有困难的居民,这岂不是在打他的脸么? 暗自下定了狠心,狐三太爷拿定主意要让山主栽个跟头,拦住了人就说道:“小美人,你跟夏书生那蠢东西走那么近,是不是不给我面子?” “……” 隐香山山道上,纸人不言不语,本欲绕过狐三太爷。但狐三太爷实在受不了,每天做坏事都被人破坏,终于忍不住指着纸人,那细长的狐狸眼向上阴狠一挑,恨恨道:“喂,本太爷跟你说话呢。要不是看在你是同族的份上,我早就让你好看了!” “不必。我一直是比你好看的。” “你??!” 这纸人怎么回答,完全取决于操控之人。像谢云书和山主,肯定要给他文雅又憋屈的嘴臭。 刹那间,狐三太爷大脑一片空白,没想对方开口就这么不客气,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爷爷我可是散仙,散仙你知道吗?岂是你这只小狐狸能比的?” 纸人头一歪,明明白白指出狐三太爷是个纸老虎:“打不过修仙门派弟子的狐族地仙,可真够差劲的。” “你说什么?!” 本来只是想让纸人滚蛋,狐三太爷这下可就杠上了:“你说哪个修仙弟子?即墨最近来的,琼华的,还是蜀山的?” “哪个你都打不过。” “放屁!” 认真来讲就算战斗力不太行,狐三太爷的地仙修为却摆在那。像慕容紫英与道臻也杀不了他,甚至连将他打回原形都做不到——因为破不了他的护身内丹。 这也是为什么,谢云书没急着出剑把他赶走,而是要彻底杜绝后患。 果不其然,狐三太爷受不得激将,登时忍不住骂骂咧咧起来:“要不咱打个赌,谁要是输了,谁就给对方当下人,以后见了面,必须磕头认错绕道走。十年……不对,一百年不准耍赖!就算有了狐子狐孙,这一脉都得服服帖帖的!” “可你没信誉啊。” “……” 谢云书通过纸人一言命中要害,闹得狐三太爷张张嘴,居然一时反驳不了。毕竟他在即墨恶名远播,别人求他什么,他都琢磨着反过来捉弄回去才能舒爽,可见其妖品极其恶劣。 听到这里,狐三太爷目光一狠,就想着诉诸暴力。谢云书命令纸人,不慌不忙抛出几枚山主给的种子,刚一哗啦啦撞到地上,就见到像是捏泥人似地,从里面生出几只木人守卫来:“你怎么跟路边吃屎的野狗一样,只会狗急跳墙,没出息。” “……你这是什么仙术?” 由于是天生地养的散仙,狐三太爷的术法属实不太高明。比起纸人的美色,还是这仙术更让他觉得有有意思一些。 见了奇异术法,狐三太爷顿时心痒难耐,放弃了打正面,央求道:“要不这样,你既然不信我,不如我们用狐族的禁法,立个规矩。谁要是输了,谁就永远不能来即墨,并教对方一身法术。谁要是敢违背誓言,就罚他内丹尽毁,修为倒退!” “以后都不准去人间村镇。” “好……” 狐三太爷心下暗笑,亏这小美人叫玉书这么好听的名字,可惜没什么脑子。他狐三太爷捉弄谁都是捉弄,祸害不祸害人类,那是真无所谓,反正他又不吃亏。 于是,他一口答应了下来:“说,你想怎么比试?” “听说你最擅长幻术,我知道有个地方有一个幻阵非常厉害。” “你能破?” 狐三太爷也不是傻子:“要是你自己都破不了,我傻乎乎进去,岂不是上当?” “我可以先破给你看。” 山主想要隐瞒根底,哪里是狐三太爷能看清虚实? 要不是自矜身份,不愿意肆意胡来,他早就把狐三太爷给一手抓走。但能让狐三太爷在人前丢尽颜面,悬铃木妖却也颇有兴致,干脆接过谢云书的位置,操纵纸人开口:“实在不行,我用我参悟的阵法,布置给你破,这样总可以了?” “你还懂阵法?就你这点火候……” 不管狐三太爷怎么看,这“纸人”狐仙的修为,都不如他千年修行扎实。 狐三太爷偏就不信这个邪了……大不了到时候毁约嘛? 什么狐族禁法契约,他狐三太爷可是参悟日月之精得道,根本不知道那回事! “……彳亍!” 第六十二章 过去与外来的祝福(2/5求首订) 把狐三太爷稳稳套牢,又请来了山主作客,谢云书索性也放出讯息,邀请江静璇即墨之事后,就直接跟山主一起先去热海。 至于谢云书年轻人一行,等即墨的节日结束,届时大家便该去琼华的去琼华,该回蜀山的回蜀山,该去鬼界的去鬼界,谁的事都不耽误。 不过,悬铃木妖会来即墨给夏元辰撑腰。碰到这样一位老前辈,夏书生之前是绝对料想不到,这些天不免有些拘谨。 好在山主比较会玩,就算伪装成女性化的纸人,仍然模仿的惟妙惟肖。这两天,他甚至是本色出演,就连观察纸人入木三分的狐三太爷,居然也察觉不出破绽,甚至完全发觉不了山主身上的威压,渐渐得就丢了警惕心。 而为了取得最好的效果,谢云书更花了些银钱,邀请即墨镇上的居民,大张旗鼓宣扬两只“狐仙”即将斗法的事,以此将狐三太爷逼至没有退路。 一时间,即墨到处都在疯传,狐三太爷即将倒台,沦为山野伪仙一流。 果不其然,这狐三太爷成就地仙之身,变得极为傲气自大,最受不了被受他捉弄的人类当作谈资,隔了没多久就气急败坏,火急火燎找到在城镇里休憩的山主。 他的确没发现纸人和山主的差别,甚至都没再仔细观察,只顾着恶狠狠地放狠话:“小美人,快,你说的幻阵在哪里?” 倚着一张长凳,山主捧着一杯绿茶品咂了一口,舒舒服服道:“就在即墨的田横岛上,我刚刚布置好的。” “即墨的海岛上……是你自己布置的?” “不错。既然我都破了阵,现在再布置一遍却也不难。怎么,你这废柴不敢去破?” 狐三太爷闻言大恨,这玉书小狐仙的一张破嘴还是这么毒,忍不住奋力一拍桌子,吓走了茶寮里的小二客人:“我们现在就去。今天是你爷爷的庆典,可不能给你这小娘皮搅和了。” 山主用的法子,无害却又阴毒,只要进去之后,人永远会在一天的时间循环里打转,怎么都出不来,名为“一日囚”。 这是山主从九泉雾魂中参悟出的用法,最大的范围能够影响数十里山林。但真要不顾一切,用到九泉灵力整人的话……却非山主能承担的起的反噬了。 不过,悬铃木妖略施小计,玩得狐三太爷找不到北,仍算轻轻松松:“搅和?没关系,我保证马上你就能天天过寿。” 狐三太爷阴沉威胁道:“嘴硬,等你爷爷赢了可得好好摆布你,让你知道花儿为什么那么红!” “看你的样子只怕不懂养花,剁碎了当肥料都未必够用,以后还得好好调教。” 山主说着款款起身,“婀娜”的身段看得狐三太爷都有些发痴,不知不觉就跟在悬铃木妖的后面,鬼迷心窍忘了思考。 而不知何时,躲在周围的居民有的拿着锄头,有的拿着臭鸡蛋,各个拖家带口,远远地跟在后面,想要亲眼见证狐三太爷认栽。这种举动,更刺激的狐三太爷双眼充血,完全无法思考。 “大家伙都去捧场啊,多吹捧一下那只狐仙……玉书仙子。把狐三太爷气个半死,落了他的面子,以后即墨就能摆脱这煞星啦!” “对,对……反正有剑仙在,大家伙怕什么呢?!” “走,这该死的狐狸,早该滚蛋了!” 相比起守礼沉静的慕容紫英和道臻,韩菱纱可谓挑事的好手,起哄带着一群即墨居民,便往海岛的方向冲了过去。云天河虽然不太明白韩菱纱为什么这么做,但还是跟在韩菱纱身边。一行人吵吵闹闹,顿时把狐三太爷头吵得一个赛三个人大,恨不得马上就和山主分个胜负! “梦璃,我们去租一条靠在栈桥附近的游船?” “游船?” “就是能在上面吃饭的那种。听说即墨在给狐三太爷庆祝的时候,都会在海里放花灯。我觉得赏完夜景后,弄艘小船在海上飘着,应该挺享受的。天河和菱纱肯定答应,难道你不愿意?” “我……自然是愿意的。” 不想谢云水会主动邀请,柳梦璃却有些意外的惊喜。 由于得到夙瑶的命令,地继续找寻夙莘师叔的下落,慕容紫英暂时去了寿阳、陈州找人,等过半天才能回来。 至于道臻,他却不太适应这种吵闹的氛围,索性又去附近多挖掘一下,有关他弟弟妻子女妖殷芙萝的来历。 没办法,道臻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弟控! 哪怕道闰一再声明,妖怪妻子殷芙萝绝对没有伤人。道臻也要刨根问底,誓要道闰清清白白,没有一个污点在身,才算不辜负蜀山教授一身艺业。 因此,此时只剩下谢云书和柳梦璃,不紧不慢缀在云韩两人后面。谢云书对狐三太爷的悲惨下场,已经一眼都能看到底,于是开始琢磨起晚上大家齐聚赏夜景时,该张罗些什么:“对了,得备上一桌好菜。酒什么的……因为要喂郢雪,我倒是剩没多少多余了。” “酒的话,不如用我家的蜜酒?” “呃?” “是觉得不如几百年后的酒吗?” “我可没那么说。” 一点都不受仙狐斗法之事影响,两人小声讨论着,只有两人才知道的秘密,也还算惬意轻松。 毫无疑问,宋时的酿酒技术,虽说也就那样,但也要比唐时进步许多。何况谢云书随身带的,还是用草谷配的仙方调制的仙酿,好喝又不上头——郢雪喝了都说妙! 之前答应郢雪买的当地酒水,至多也就尝个鲜,再让它碰那是万万不肯。 谢云书这个时候还是有情商的,总不能驳了柳梦璃的面子,慢慢朝前步步趋行,唯有捡些好听的话说:“我总归是要回去的嘛。以后未必有机会喝到蜜酒了,不如留着等想喝的时候再喝。” “……嗯。” 不知不觉,随便聊了几句天之后,气氛有沉默了下来。 柳梦璃却不是觉得难熬,只是谢云书直言不讳离别之事,如果不找些话聊着,难免总感到心里闷得慌:“其实,你想喝我家的蜜酒,以后梦璃也可以再酿。反正……山主已经确定了我是梦貘,想来我定能活到将来再与你相遇?” “那是自然。” 谢云书既然知道了香是柳梦璃送他的,那么等他这次回去,必然还能和柳梦璃见面。不然的话,他怎么取回草药和阴阳紫阙? 谢云书笃信不疑道:“不论怎样,我们之间的情谊都不会变。至少对我来说如此。就算几百年后再见你已淡忘了我,可对我来说依然如同昨日啊?” “淡忘……或许于梦璃而言,亦宛若昨日一般。” “这再好不过。” 人世数百年,早已物是人非。谢云书也不会奢望故友太多。 虽然,莫名觉得柳梦璃这话有些不对滋味。谢云书却也没细想,只当柳梦璃肯答应帮他的忙,心中已是极为感动。 不过,恳请别人帮忙又无回馈,却不是谢云书的本性。 因此,他下一秒接着就问道:“那,你帮了我这么多次,梦璃你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我?” 柳梦璃现在,还真有非劳动谢云书不可的事,只是却有些难以启齿,于是略一思量,便回眸定定看着他,不言不语。 当下的即墨路边,不时跑过三两孩童,柳梦璃的眼角余光,忽然扫见路边贩卖的花灯,若有所思沉吟片刻,笑颜如花道:“花灯里定会许多祝福,不如晚上云书你陪我放花灯?” “啊,那我不得少说准备五百多个花灯?” 柳梦璃惊讶道:“五百个?” “一年一个,提前寄给未来的你啊?” 谢云书也就随口一说,但柳梦璃蕙质兰心,却坦然接受了他的说辞,莞尔反问道。 “算是提前给我的回信?” 第六十三章 不系舟(3/5继续求首订) 正如饭不能乱吃,有些话也不能乱讲。谢云书绝对想不到,他现在说得是轻巧,将后来回到解忧堂见了真人,只怕就笑不出来了。 不过,以此时的生产力,要短时间准备五百个花灯,显然不太现实。不知不觉,两人都忘了狐三太爷的事,谢云书竟先和柳梦璃在街边,问询起卖花灯的小贩,是否还有那么多存货。 一听谢云书问话,这摊主当即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五百个……即墨总共才多少人,我一家哪里做得了五百个?” “那老板你还有剩多少?” “总不能都卖给你们……” 虽然赚谁的钱都是挣,这儿也不止他一家开店。但这小贩看着来来往往的孩子,却也不想让热闹的庆典,被外人闹得连本乡人都买不到花灯。 柳梦璃细细一回忆,她将来到底写了多少封信,于是不等谢云书与摊主交涉,便说道:“那就劳烦店家,给我们准备三十个花灯。” “好嘞,三十个没问题。” 主动结算了账单,谢云书却有些奇怪道:“为什么是三十个?” “花灯除了给天河他们留下的。将来,大概每十九年我会给你写一封信,所以云书你只要回我二十七个花灯。” “可是我都没看到信里的内容啊?” 直男癌晚期发作,谢云书总觉得自己做了赔本买卖,问道:“除非你不看我写什么,不然不公平不是么?” “嗯……说好了,不偷看。” 却不好说有没有生气,柳梦璃依然是素日里端庄典雅之态,心底已有了成熟的想法,并不急着跟谢云书讲开。 但要让谢云书短时间内,想出二十七封信的祝福内容,然后放进花灯里一起放掉,那可真是太为难他了。而且短短不到一天的工夫,谢云书就算绞尽脑汁,也写不出太多东西来嘛。 总不能抄袭《发如雪》、《东风破》,整几十首歌词抄上去? 怪哦…… 于是,谢云书都没去看狐三太爷怎么扑街,临海和柳梦璃租了一条船后,便张罗着准备食材饮品,以及一些消闲器具。 紧接着,他就看着面前的一叠纸苦思冥想……还是想不到该写些什么祝词。 “恭喜发财,万事如意什么的,是不是没有诚意啊?” “啪——好?!” 蓦地,彼方看热闹的人不嫌事大,突然爆发出强烈的喝彩声,打断了谢云书的沉思。 大概,狐三太爷以后是再也欺负不到夏元辰了。 山主这次的“一日囚”十分过分,内容却很简单,就是让狐三太爷从这里走到田横岛,一路上遭受即墨居民发泄式地毒骂,从精神上折磨狐三太爷。 狐三太爷不是要祝寿? 那就用无尽的诅咒和谩骂,让他好好享受一番好了! 而等狐三太爷到了天横岛,真正进入山主的“一日囚”幻阵之后,狐三太爷就会开始再次重复,从镇上茶寮到田横岛这路上的经历,然后无数次循环这样的进程。 套娃接套娃,无限螺旋,堪称折磨的王! 不过,有山主折磨他,谢云书也不急着去瞧狐三太爷,咬着笔头继续苦思冥想。 实在没有好主意,谢云书一想反正没人能看见,之后花灯全都会放水里烂掉,索性就把柳梦璃的那首,“谁言别后终无悔,寒夜清宵绮梦回。深知身在情长在,前尘不共彩云飞”这诗一抄,然后塞到了第一个花灯里。 既然开了一个头,谢云书接下来就顺畅多了,接着干脆又把《织梦行云》、《回梦游仙》、《苍浪剑赋》等曲谱挨个用五线谱钩描了一遍。 反正,五线谱肯定没人看得懂,就算被捡到也无所谓。到了最后几封信,谢云书认真想了想,先陈恳意切地向柳梦璃表达了自己的谢意,但接下来实在整不出什么好活,无聊之下只能给大家伙画几幅q版画,最后随便题些字凑数…… “云书,山主找你过去,我在这里守着?” “好啊。” “……” 他行得正做得直,不觉得柳梦璃会偷看。谢云书一听她传讯,当即起身将一副草草画了一半的图丢在桌上,出了船舱上了海边交错的栈桥,自己就去与山主汇合。 然而谢云书却猜不到,柳大小姐不仅很好奇他在花灯里留了什么,而且更在意的竟是“毁尸灭迹”,等确定谢云书走了之后,居然把手里提前带来的一沓信纸,挨个贴到花灯的底部,然后用幻术巧妙的掩藏起来。 “这些信,并非出自我现在的想法,不如与你所写一起,随水而逝……” 姑娘家的细腻心思,一般来说,都要比爷们复杂的多。 总而言之,就是不能以常理度量。 虽说知道那些信件,都是来自未来的她亲笔所书。 不过,柳梦璃却始终不太愿意,把它们记载的内容,当作一路同行的心理感受。 柳梦璃宁可等到了将来,再有感而发重写书信保存,也不想把这些信给谢云书看。 所以,谢某人大概永远都不知道,这些信里写了什么了。 慢条斯理地梳理着船舱里的花灯,柳梦璃并不偷瞧,而是气质优雅地端正坐直,一派高雅秀丽之质,光明正大一个个拆开,阅读谢云书写了什么:“……谁言别后终无悔,寒夜清宵绮梦回。深知身在情长在,前尘不共彩云飞……他这是……这诗未来我自己写过呀……” “不对……瞧云书胡乱涂鸦,在几根线上画了一堆蝌蚪的样子,谅必只是糊弄。我,却不该多想其他。” 不多想才是好事。 柳梦璃克制地把纸塞了回去,然后又看了看谢云书画到一半的画像,心一软,索性也不再为难他,大致了解了他的心意,于是主动提起笔,无师自通,把其他同伴剩余的图画补全,凑个二十七的数目。 至于谢云书给她所画,还不完整的那副,却是不该由她代劳了。而过了一阵子之后,谢云书匆匆从外面回到船上,一目了然发现工作差不多已经完成,登时不知如何是好:“……说好不偷看的。” “梦璃没有偷看。” “对,你这是明着看。” 瞧着柳梦璃明眸皓齿,谢云书自然也不会真的生气,笑呵呵地开起玩笑,歪着脑袋反问道:“不过,反正你都看不明白,我也不在乎。” “无妨,云书你亦未得见我所写过的书信。” “……” 淡淡从容一句暴击,直接让谢云书直接沉底。柳梦璃让开位置,随即把笔墨同时让出:“最后还有我的画,你尚未完成。” “喔。” 谢云书也不浪费时间,顺手就继续工作。但柳梦璃当着面,谢云书却不太好意思继续糊弄,只能偶尔看看她的脸一笔一笔描摹,反把时间拖得很长。 不过这么一来,也不妨碍两人聊天。柳梦璃随即问道:“那只狐三太爷怎样了?” “惨……他破不了山主的幻术,但因为只是精神折磨,又不肯主动认输,就动了歪脑筋假装认输,想跳到海里逃跑,以待日后报复回来。我过去的时候,刚好看到狐三太爷被山主赤条条拎上岸,丢人现眼的化为原形。” 被山主戏耍的下场有多惨,谢云书不问自知,何况还是悬铃木妖亲手表演。 大概是被折磨的神志不清了,狐三太爷刚想动歪念头开溜,违约之下顿时被悬铃木妖辣手惩处! “以后,即墨会多一段狐仙女玉书折磨顽劣妖狐。劣狐不堪受辱,裸身跳海自杀的奇闻了。” 谢云书说着一愣,该不会未来即墨真有这个故事流传……那玉书师叔…… 没关系,玉书又不知道是他编排的! 第六十四章 老大不小,该管教管教了(4/5求首订打赏月票) 狐三太爷这一下,可算丢人丢到姥姥家。任凭他有通天的本事,都翻不出山主的五指山。而这事到这还没彻底结束,山主之后更恶趣味地把狐仙庙里的神像,换成了狐仙女棒打黄尾巴狐狸的雕塑,引得围观即墨居民一片叫好。 只不过,悬铃木妖到底不喜欢人类吵闹的氛围,在给夏元辰收拾完烂摊子后。山主便在众目睽睽之下,抓着被他从海里捞起来,打回原形的狐三太爷,化作一股青烟不见了踪影。倒是如同许多的神话话本之中的故事一般,在即墨留下了一段离奇的传闻轶事。 “啊,好梦璃你和紫英运气真好。出去一趟之后,居然认识这么一个活神仙?” 看完了热闹,教训了狐三太爷,韩菱纱也不禁对悬铃木妖的来历,暗自啧啧称奇。 而和夏元辰分别时,早就过了下午。等她和云天河处理完事情,再到栈桥边的船上,时间早已到了傍晚,连慕容紫英与道臻,也都各自处理完私事,回到即墨汇合。 对于船头前的花灯,她和云天河倒是直接无视了,风风火火看着谢云书一个人忙前忙后,然后往船舱中央长桌上的鸳鸯锅瞧了眼,道:“云书,这里面用的什么辛料,怎么闻着味道和花椒不一样?” “辣椒。” “好吃么?” “花椒、胡椒、辣椒、牛油我都放了,应该很好吃。” 其实宋朝的时候,并没有辣椒传入神州,何况现在还是隋唐? 只是谢云书刚巧去过聊斋世界,那里的大清虽然没亡,但调料倒是一应俱全。他虽然不是什么老饕,可为了满足最起码的口腹之欲,谢云书总是会随身带着一些的。 而多余的种子之类,谢云书也早留在蜀山培植,等回去之后说不准还能靠调料,适当发一笔小财。到时候在余杭、苏州、明州、萍溪村、唐家集附近……各买几间宅子,省得来回跑没地儿住。 本该立志成仙的高手,脑子里居然想的是人间富贵……谢云书这丢人程度,大概也是见者伤心,闻者落泪,只比妻奴景天好上一丢丢罢了! 不过,今天大概就是大家最后的休闲期限,他却不肯糊弄了账,而是认认真真前后忙活了许久,弄得头上满头大汗,硬是整了一桌子的菜肴,配上宋时的雪醅、瑞露、黄柑酒,可谓费尽心思。 考虑到慕容紫英与道臻未必喜欢,他还备了几份上好的神仙茶……虽然用在晚宴有点浪费,但难得奢侈一天而已,又何必斤斤计较? 忙完一桌菜,谢云书也累的够呛,回过头就问道:“菱纱,今天即墨夜晚的街景好看吗?” “好看啊。你不知道狐三太爷被赶走,大家伙有多高兴,外面可热闹了。吶,这是我和天河给你们带的当地小吃,待会儿别浪费。” 突然提到吃的,韩菱纱都块忘了。刚刚云天河不听他劝,愣是买了好几坛即墨老酒,让她又气又好笑,差点被她敲破天灵盖。 这事绝对得让柳梦璃的养父柳世封背锅,只不过喝过一次蜜酒,就让云天河成了一个隐性酒鬼! 不过,听着韩菱纱的抱怨,谢云书居然替云天河说话,不以为怪道:“醉有什么了不起?交情不到那份上,我还不跟别人喝呢。只要不乱性,那都没什么!” “啧啧啧,瞧瞧人家紫英和道臻道长,根本不像云书你一样不正经。亏你也是个道士!” 谢云书理直气壮:“我是野生的,不是家养的。” “你……” 斗嘴是比不过不要脸的谢云书,韩菱纱想想瞧了眼默默含笑的柳梦璃,眼珠机灵一转,祸水东引道:“好梦璃,我们之中,云书年纪最小。可别等他弱冠了,还是这么不着调啊。” “你跟梦璃她说这话做什么,我做正事的时候,都很严肃的好?” 谢云书不容自身清白被败坏,当即把一盅佛跳墙推到韩菱纱面前:“尝尝,以后大家未必还有机会,能见识我亲自下厨。” “这是什么菜……啊,太好吃了!” 佛跳墙得到清初,才算差不多成型。这个时期,韩菱纱再走南闯北见多识广,也不可能有见过这道名菜。 虽说宋时也没人会做佛跳墙,但谢云书基本上学到了李大娘的做菜精髓,没吃过猪肉还能没见过猪跑? 差什么材料,选一些差不多的食材替代也就罢了。 先饮了一点汤汁,随后韩菱纱尝了一口,虽有些口味问题要适应,可紧随其后舌尖冒出的浓鲜软润之感,瞬间就征服了她的味蕾,鲜美的滋味,令人难以罢手,停不下来。 不过,原本吃到好菜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可韩菱纱转念一想云天河对烤野猪的执着,总觉得前途一片灰暗:“看这个样子,以后饭菜只能我做了。” 云天河茫然问道:“菱纱你说什么?” “没什么!” 赶紧从胡思乱想中回过神,韩菱纱猛烈摇摇头,抢白站住制高点:“哈,没想到云书你手艺这么好,将来谁嫁给你一定很有福气。” “唉,可惜再过几百年,你都未必能见我结婚。” “怎么,云书你要做个真道士?” 韩菱纱却不懂谢云书的弦外之音,语气古怪地问道:“就算是道士也没规定不能成亲?” “菱纱,云书他有难言之隐,你就不要再问了。” “难言之隐?” 这两人有小秘密啊—— 左看看谢云书,右看看柳梦璃,韩菱纱又往脸色有些困惑,不知究竟的慕容紫英扫了一眼,然后意味深长道:“哦~,我们都不知道,只有你们两人知道的难言之隐是?” “噗……” 韩菱纱这话一说,只要不是患有脑疾,差不多是个人都能听出来未尽之意。 很显然大家都是聪明人……最多云天河涉世未深,没想透韩菱纱的意思。 这一下,谢云书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可就不干了,但偏偏争辩不得:“菱纱,梦璃可是柳府千金,乱说可是会坏人名节的。” “本侠女有乱说吗?” 韩菱纱环顾一周,忽然想到事后有听柳梦璃说起过。那天他们去千佛塔帮琴姬拜祭亡夫的时候,谢云书有单独给柳梦璃吹了首曲子,隐约透露谢云书心里装着个人。 “难不成,你还真喜欢豆蔻之年的邻家小妹啊?!” “你当我是什么人?” 啧,无论是大几百年的梦貘,又或者才十三四岁的女娲族人。 似乎不管承认哪一边,好像都显得谢云书不怎么正经的样子? 第六十五章 她什么都没要(5/5,求首订) “咳咳,我个人的私事,就不和你说了。你又不是我妈,管那么宽做什么?” 谢云书才不跟韩菱纱解释,什么叫忆如心中留! 说起来,谢云书这一世除了个便宜义父,好像还真没有义母。但和韩菱纱聊这些全无意义,谢云书稍一思索,便回答道:“这么好的菜都堵不住你的嘴,难道真得把你灌醉了?” “别,喝酒误事!” 能把谢云书给逼急了,也算有点成就感,韩菱纱嘴里发出银铃轻笑,急忙摆手拒绝:“今天我的肚子都得留给美食,才不陪你们喝酒。” “这些酒的度数又不高……我一个人又不是喝不完。” “天河可不会帮你。” 看着云天河面前一堆即墨老酒,韩菱纱就生气。不过有郢雪当陪跑,谢云书才不觉得会浪费。两人吵闹一阵,各自相对而坐,长桌一边三人刚好。谢云书、慕容紫英、道臻一排,对面则依次是柳梦璃、韩菱纱与云天河。 夜幕彻底降临一刻,六人就着冒着热气的好菜,觥筹交错间,不自觉就打开了话匣。 今日之后,道臻自然要回蜀山,大略就再也见不着了。而心想着回去之后,一过就是几百年,谢云书估计和大家不会再有如今日一般的聚会。 稍微有了点醉意的谢云书,便拿出提前好的礼物,却也不好厚此薄彼,索性对道臻说道:“道臻师兄,等你回了蜀山,就去书库找一本……册子,里面有一些剑法心得,我想对你应该会有些用处。” “册子?” “嗯,是江真人指点我的剑法。” “……多谢。” 并不清楚谢云书的想法,只当他依旧不肯归入蜀山;道臻虽有些可惜,却还是表达了谢意,难得向谢云书敬了一杯酒。 至于韩菱纱和云天河,谢云书琢磨着,反正已经送过纪念用的东西,连他自己纯阳练气的心法都改了改教了下去。就算要送临别礼物,那也得到最后再送给韩菱纱…… 唯独和慕容紫英之间,谢云书还没什么表示,犹豫一阵道:“紫英,我随身带的东西也不多,还有些珍贵蛊虫或许对你有用……” “君子之交,不必以物交契。无功不受禄,你本不须送我什么。” “嗯,不是这样的。我知道你更喜欢铸剑奇矿,未必喜欢蛊虫奇药。但修为才是一切根本。” 总不能当着紫英的面说夙瑶的坏话,直言不讳指出他被耽搁了些年头,谢云书想了想还是郑重说明道:“寻仙问道这种事,只要无愧于心,该不让的就不要让。否则过了奋发勇进的时期,将后来不知要蹉跎多少岁月。” “可,我不该平白无故,收下你的东西。” “就当是我预付的酬金好了。等你仙缘有成后,替我铸一柄剑。” 终于提出了这么一个恳求,谢云书将早备好的报酬拿了出来。这一方小锦盒看着不过巴掌大,用的却是灵气充盈的玉石料子,显得极为厚重而富有神光,能够长时间贮存药材。 要不是这里没有外人,且都是一时俊杰、人品可靠,谢云书都不太愿意将它当众打开,免得引人猜忌贪婪:“里面装有两枚银朴子,一个八卦芋,一朵青铜花,一只雪蛤蟆,一只好运来,一条琥珀蝎,都是能增进修为的奇珍。” “这?!” 谢云书拿出来的都是游戏里加永久属性的道具,换在现实无一不是对修为大有助益的珍稀之物。要么能强健筋肉经脉,要么有助练气增灵,像金龟子一样的好运来,更能十分玄学的能增进吉运,绝对算谢云书下了血本。 但,他却也不怎么在意这些了。就算不提两人之间的交情,如果能让一个未来的仙人铸剑,谢云书还有什么舍不得? 谢云书认真道:“我知道你的剑术,已经远超同龄人。这些给你,却是为了弥补一些根基亏空……额,我不是说你根基虚浮,而是得把地基打得更坚固一些,省得将来费时间。” “那你自己呢?” “你不用担心我,这些东西给我有些浪费。” 谢云书实话实说,他现在本质就是一个装不满的大水缸。光靠外力去填……除非能得到几个满级大号传功,光靠服用一些奇珍,基本上都是杯水车薪了。 与其如此,还不如他自己耐心修行,却也不必吝啬一些药物。何况等谢云书回到未来之后,还怕压榨不了金甲蛊母么? 不过这次回家之后,谢云书自问自己的等级,总该能高过李忆如一头了? 不可能每次都被她压着! 绝对不会的! 谢云书接着又说道:“我想让你帮我重铸的剑,就是这口磐龙。” 慕容紫英神色一喜道:“磐龙?可是欧冶子所铸的神剑?” “嗯。” 将那祸国殃民的千年老妖化龙之气,入驻了磐龙剑的来龙去脉相告,谢云书道:“这剑质地虽然极佳,但多了这千年巨妖窃国之龙气,不利用起来却有些浪费。所以,假如日后我们分别,我想将磐龙剑留在你这边。我的郢雪还差一口法剑相合,就劳你修行大成时,让我沾沾光。” “……好,我定会在有万全把握后,替你重铸一口灵剑。” 等慕容紫英差不多成仙时,铸剑功夫估计已远超宗炼了。谢云书对慕容紫英的能力深信不疑。但这么一想的话,大家都收到了礼物,唯独柳梦璃什么都没有,像个什么样子? 就在谢云书刚动这个念头的时候,韩菱纱便问道:“云书,我和天河承你照顾许多,但你给梦璃备了什么礼物呢?” “我……” 韩菱纱不提还好,谢云书一听当场就犯了难。 阴阳紫阙、一堆珍贵药草,以后说不准连请紫英铸的剑,外加银琥,这么多东西都要拜托柳梦璃帮忙看管。而且这一看管,就得是五百年起步…… 可是,假如谢云书什么都没准备,他这话怎么说的出口呢? 旁人不清楚谢云书的歉疚为难,柳梦璃却是一清二楚。她能够拿到几百年后的香,只能说明一件事,柳梦璃没有拒绝谢云书的请托。 除此以外,她现在也没想拒绝…… “云书,今天是开心的日子呢。” 蓦地,船舱外传来爆竹烟花的冲天炸响,驱散了即墨的晦气与阴霾,将外面欢天喜地的祥和之氛带了进来。柳梦璃乍一醒过神,即向正对面的谢云书伸手相邀,替他解围。 “要不,先陪我去放花灯?” 第六十六章 灯花夜(第一更,求首订) “今晚的月色真美……” “???” 离了船舱,来到船头,天地豁然开朗。海风中,虽参杂着淡淡焰火爆竹的味道,却未让人觉得有多么的刺鼻,反而多添了些人间悠然的烟火气息。头顶高挂的月亮,投影在花灯密布的海面上,更给人一种如梦似幻之感。 不过,撇开了船舱里的四人,与柳梦璃一起来到船头。谢云书却还没想到,究竟该怎么回报柳梦璃。而一听到“今晚的月色真美”这句话,却让他当场回过神来。 柳梦璃又不认识夏目漱石,大概是真的觉得今天夜色很美? “以往月亮这么亮的时候,很难看这么多星星,今天的即墨的海景是很漂亮。” 夜风徐徐,漫天星子,难得与辉月同在。谢云书抬头一看,此刻也不得不承认,惬意得吹着海风,耳边传来并不算吵闹的嬉戏声,倒是让他先前的烦恼,暂时为之一空。 唯独可惜的是,拖延并不能解决问题。谢云书一直十分清醒,所以他主动点了一根红烛,递到了柳梦璃的手边,说:“不开始放花灯?” “嗯,我们去栈桥上?” “好啊。” 一摞三十个里面取了二十七个,随便用了个术法托起悬空。谢云书却也不在意,这灯明明是他买来承载自己祝福的,结果都要让柳梦璃给放了。而且明明是六个人一起的宴会,此刻因为被韩菱纱口头“刁难”,居然一时间只有他们两人下了船。 “怎么,放?” “啊……忘了大小姐是柳府千金,应该有好些年头,没像孩子一样去水边玩过了?” 找了一处临水之地,他看着柳梦璃静静半俯下身,却又有些顾虑得体不得体,犹豫了一会儿就见身下石阶,被垫了一层干净的绸布。谢云书见她动作,居然又换回了曾经的称呼取笑,难得让情绪不露于外的柳梦璃,有些微微的嗔怒:“道长又叫梦璃大小姐?” 谢云书摇了摇头:“可我觉得现在叫大小姐,和以前相比并不一样,已经很亲密了呀?” “嗯……” 柳梦璃闻言语气又和缓下来,望着捧在手心里的花灯,甚是怀念道:“……上次和别人一起放花灯的时候,还是和盈盈在一起的日子。后来白家无人在朝中做官,又因雁城与寿阳来往不便,我们之间的交集便也渐渐淡了。” “白月盈……梦璃你想不想再见见她?” “其实,我一直很担心她的身体。月盈妹妹年幼时魂体有缺,若无奇人与灵心珠相助,只怕难以痊愈。前两年,听说她身体又有不适,不免令人挂心。” “灵心珠?” 这东西谢云书有些熟悉,那不是被李忆如和天使绘卷一起收着的宝物? 谢云书再次确认道:“可是能让人魂体不受外邪干扰,且灵力充沛强盛的宝珠?” “云书也知道?” 谢云书点点头:“未来我有认识的人,恰巧收藏了灵心珠。” “呵,想不到纵使隔了五百年。你我之间,竟还有如此缘分。” “缘分么?” 这还真是一个跳不开的圈……但,也蛮好的? 陪在柳梦璃身边坐在石阶上,谢云书索性等她点亮了花灯之后,然后再一个个放进了海里,目送着它们渐渐远去,被突然一个浪花打没。像是大海代替苍天允诺,会实现花灯内里的祝福一般。 思索了片刻,谢云书怔怔看着海面出神,忽而问道:“那,认识我这种提出一个请求,就让人等了五百多年的混蛋,是不是很倒霉啊?” “你,觉得,很对不起梦璃?” “我甚至不知道该报答些什么。” 虽然这一次未来,幻瞑界大概不会在和琼华二度火拼后,像原本一样结局变得那么惨,定能多活下许多梦貘。 谢云书却不想为此居功,而是就事论事地说道:“山主送了我一只银琥,还得劳烦你照料。怎么算,都是你一直在吃亏。” “你,非要与……朋友之间,算得那么清楚?” “那倒不是。我只是觉得真将别人放在心上,就不该什么都不为他们去做。” 这话虽发自肺腑,但跟“今晚月色很美”一样,同样会惹人误会。谢云书说完察觉不对,正想补充几句:“我……” “心上?” 柳梦璃却已轻轻颔首,吐字如兰道:“梦璃明白你的意思,可如果我心甘情愿的帮你,自然从不奢求你的回报。” “这……” 夜色幽凉,灯火阑珊。最后一盏花灯,隔在两人咫尺之距,透出昏黄的火光,透过赤色的花纸,辉映面颊一片晕红。 隔着明亮烛火,四目相对瞬间,柳梦璃微微侧过稍显妩色的眸子,下一刻就将花灯送下水面,让它逐水而去:“再说,你带来未来我的消息,我送走你提前的祝福。这样一来,我们就算扯平了。” “……什么消息?” 假如柳梦璃不提,大概谢云书绝不会想到,柳梦璃居然偷偷把信全部送给了大海。此时此刻,他顺着柳梦璃的视线望去,仔仔细细搜寻一阵,才发现又不少没见过的信纸,已经脱离了花灯,漂浮于海上,为浪花吞噬。 “啊?!” 谢云书应激反应之下,第一时间竟作势欲扑入海里,把那些早被海水撕烂的纸张捡回来。柳梦璃此刻却突伸出柔荑,扣住了谢云书的手腕,制止了他去打捞,涩涩开口:“过去也好,未来也好,何必为这些外物所扰?” “……可我没看过。” “以后,梦璃再写就是了。” 不是,写不写,反正都是一种循环,不管往复几次,这谢云书不都看不到内容了么? 不甘心啊! 谢云书沉默一阵,最后只得遗憾地叹了口气:“这就很离谱,太离谱了。到了最后,我都看不到信里面写了什么。” 柳梦璃微微沉默,握住他手腕上的五指,莫名稍微加了点力道:“云书,你之前跟大家说过,不管前路会碰到什么艰难,都不会放弃对不对?” “嗯,是我说的。” 音调温情脉脉,柳梦璃道:“那,等你回到未来见了我之后,信里写过什么都无关紧要了。” “话是这么说没错啦。” 莫名其妙地,谢云书的大脑里,突然浮现出夏侯瑾轩的开光嘴“你这次回去,可能会碰到很难过的事”这一念头,心里顿时就咯噔了一下。 唔,没什么,大概刚刚喝酒喝多了,他的胃有点疼…… 谢云书想了想道:“梦貘都能活那么久,其实也挺令人羡慕。” “不一定。所以,得请你帮我。” 虽然知道谢云书未必肯用这个办法,但柳梦璃忽然望向夜空深处,似乎天空中潜藏着什么,又或她在等待着什么人似的。 “云书,待会如果来了不客气的人。不管怎样,请……你务必站在我这边。” “不管是谁,我都会一直支持你的。” 第六十七章 窃以仙人幻梦 “嘘,不要去打扰他们,我们自己玩自己的。” “哦。” 这庆祝狐三太爷滚蛋的日子,原就该做些高兴的事。本来见到谢云书和柳梦璃出去放花灯,韩菱纱也想带着云天河他们,过来大家一起凑个喜庆。 但一见着柳梦璃抓住谢云书手腕,韩菱纱就非常高情商,“知趣”地把大家都给带走,去了镇上随意晃荡。 而此时此刻,其实谢云书本心还是想别人过来,给他一点清醒思考的时间。 不然的话,就像现在,谢某人的大脑一片混乱,都没想清楚柳梦璃提出帮她的意思指什么,便稀里糊涂地许诺应准了下来。 不过这也是一件好事,否则等道臻见了,柳梦璃正在等着的、即将到来的两人……妖怪,只怕得被气出脑溢血。 他弟弟道闰和女妖殷芙萝结亲就够离谱了。难得道臻这么看好谢云书,结果谢云书又和妖怪不清不楚,估计道臻受不了这种打击。 “璇冰(冥月),见过少主。” 蓦地,空气中飘来一阵渗着紫韵的轻雾,随后显出一男一女两名面容俊秀、妖艳的威肃之人来。 柳梦璃稍稍一怔,但在见到两名同族之后,长久被遗忘的封印记忆终于明晰起来,结合之前信中所得,顿时明白对方身份:“梦璃见过……两位长老。” “少主何必折煞我等?” 男子说道:“璇冰与冥月尚非族中长老,只是受主上婵幽之令,下界狙击琼华之敌,并设法扭转幻瞑界歪曲之天轨。” “天轨?” “不错……少主,望你自重身份,莫与人族牵扯过密。” 另外一名身着深紫长袍的妖艳女子,却似看不惯柳梦璃与谢云书接触,但仍保持克制,理智说明道:“十九年前,正因琼华修道人之贪念,以双剑网缚我界,导致幻瞑界天轨变故。但知琼华之事定有后续,我与璇冰携紫晶石,受命率领部分族人进人界,以观后续变化。直至今年再至十九年之期……所幸天轨偏移尚未严重,吾等还可自由进出。” “但若十九年前旧事重演,就会变得很危险?” 柳梦璃犹疑少顷,还是下定决心问道:“娘,她还好吗?” “主上她……” “我知道了。云书可以信任,我已经告诉过他娘重伤未愈之事。” 经历过十九年前的事,梦貘对修道之人成见已深。柳梦璃有许多话想不避开两位梦貘强者,和谢云书一起交谈,却只能如此直白,自承后果责难。 谢云书愣了下,此刻感受到柳梦璃手心温热汗水,显然是下了极大决心,也只得舍命陪君子,免得让她被两位梦貘拆穿,当即包覆回握着她的五指暗中鼓励,心下叹了口气,镇定撒谎道:“不错,梦璃和我说了,幻瞑界之主十九年前为琼华太清真人重伤的事。” “少主你怎可如此偏信人类?!” “……” 柳梦璃静静看着冥月与璇冰片刻,眸光坚定,目不改色道:“如果娘重伤未愈,幻瞑界已无力对抗琼华。身为幻瞑界的少主,梦璃有我必须承担的责任。” “责任——少主你尚未接受吾族始主之传承,谈何承担重责?” “二位身上是否有带着一块紫晶石?” “?!” 柳梦璃这一问,不仅是冥月和璇冰呆了一下。而谢云书也忽然察觉,柳梦璃迟迟不肯给他看信,到底是为什么:“梦璃,那样太危险了?!” “那日在陈州是你教我,和大家说,超越一切困难险阻,当以今日始……越,今朝。” 柳梦璃眸中略露凄然,淡淡说道:“幻瞑界是我的故乡,梦璃总得拼尽性命去保护它。接受娘的梦境之力,并不急于一时。而梦璃短时间里,如此浅薄修为也难以御敌。梦貘之所以修行较其他妖族更为迅速,正是依赖紫晶石的灵气。除了我,没有谁更适合接纳完整的紫晶石力量。” “少主……我族寿命悠长,你不必如此心急。” “两位,几个月的时间,对梦貘来说太过短暂。吾族,不能将性命拱手相让,听天由命。” “……” 原本,璇冰与冥月潜意识之中,都认为柳梦璃与人混居太久,只怕一时难挡大任。但真见到柳梦璃痛下决心,这两人又患得患失了起来。 不过,冥月与璇冰乃梦貘精锐,更识大体,一向以族人安危为第一优先,转念之间竟明白了柳梦璃的用意,同时朝着柳梦璃单膝跪地,道:“令少主涉险,冥月(璇冰)罪当万死。” “不必如此,梦璃与两位一样,都只是想替幻瞑界尽一份心力罢了。” 柳梦璃说完回头看着谢云书,歉意地说道:“约好了,五百年后我们再相见。所以,不必担心我的安全。” “融合紫晶石风险太大,那不如用更保险的办法,你们应该能去拿仙人幻梦?” “嗯?” 之所以会突然对两位长老那么讲,柳梦璃确实是从信里得知了一些她会主动去做的尝试。 此刻她见谢云书主动提到仙人之梦,顿时明白一切打了个转,还是又绕回了原点。 理解了谢云书的意图,柳梦璃却摇了摇头:“如果使用窃梦注梦之法……梦璃不想让云书你觉得我是在利用你。” 谢云书不以为然道:“我同样有许多拜托你的事,你不也从未认为我是故意接近?” “可是……” 忽略了璇冰与冥月诧异神色,谢云书道:“天仙一般不会做梦,一旦做梦定有变故,里面的力量定极为强盛。就算你是梦貘一族少主,血脉尊崇,恐怕也难以以注梦之法吞食。如果有我在的话,或许会更保险一点。” “但你的修为?” 谢云书示意柳梦璃放心,道:“如果只是比拼元神灵识,我是没关系的。只要你们别挑太硬的茬子,大概对方也不会过于为难。” “嗯……” 若能取得仙人幻梦,再以幻瞑界注梦之法,能短时间内极大提升修行。届时得到仙人之梦护身者,再将紫晶石灵气发挥至极限,便能一举获得超出寻常妖怪的强大力量。 但融合紫晶石,并非寻常梦貘能够做到。如果没有谢云书介入的话,璇冰与冥月会在琼华一役结束之后,因幻瞑界被带至昆仑天光附近远离天轨,而被迫滞留人间,成为唯一一条留在人间的梦貘支脉。 这注梦的法子,便是出自他们绞尽脑汁后的主意。一旦发生最坏的情况,幻瞑界轨道偏移,璇冰便会与冥月合力,舍尽修为乃至殉身,打造出两只出类拔萃的梦貘后辈;并冒巨大风险,使她们利用梦貘禁术幻璃阵,合紫晶石与仙人碎梦,以求让其中一人,得到能够复原幻瞑界天空轨迹,令梦貘支脉能够回归幻瞑界的能力。 其中曲折,一言难尽。谢云书只知道那两只小梦貘,姐姐听玉难以承受紫晶石灵力,体质衰微,某次续命之时,情绪激动过度,无法自控灵力爆发,把支脉的上百梦貘,意外全部杀光,自身也濒死魂散。而妹妹听红不甘姐姐殒命,竟强行驾驭仙人碎梦与紫晶石之力,欲借幻璃阵挽留听玉一线生机。 如此一来,才有后续听红为救姐姐听玉,一人灭门昆仑阆风之事。 其中风险,一目了然。 可不论如何,谢云书都不肯柳梦璃去面对这些,无可奈何道:“没办法,这次我只能舍命奉陪了。” “麻烦,你,成了我的共犯。” “那可未必。取梦,不一定要偷啊。”</p> 第六十八章 一次鬼界三件委托 “嘿,大小姐身份尊贵,怎么能叫共犯呢?” 云天河、韩菱纱留不住柳梦璃,谢云书自问也留不住。但他却万万没想让她一人受难。既然知晓了柳梦璃的意图,谢云书当即说道:“可就算要得到仙人的梦,你们该不会是想碰运气吧?” 璇冰沉声道:“天仙并不常有梦境,而他们的能为何等强大?纵使梦貘能窥视梦境……那也可遇而不可求,遑论冒然窥测其思绪?” “这事交给我和梦璃来办吧。等确认了仙梦的下落,我们再与二位联系。” 其实这事说急也不急。柳梦璃纵想一蹴而就,至多也就是守住幻瞑界不受外敌侵犯。谢云书一想再过段时间,江真人那边定会有好消息,仙梦一说当有把握。 除此以外,谢云书也不是没有其他的办法…… 不过,冥月此刻却目光锐利逼视着谢云书:“但我们信不过你!” “冥月,我相信云书。” “少主?!” 柳梦璃默默摇头,心志异常坚决,不容置疑道:“梦璃相信云书他有成熟的议案,不必我们去大海捞针。” “这事说容易不容易,说难也不算难。” 假如之前去鬼界,只是为了私心居多,现在又算多了一件事要做。谢云书想了想说道:“我们会设法去一趟酆都,然后尽量从鬼界的鬼差的嘴里套话,多问一些即将死亡的仙人,或者经常沉睡的仙人目标。” 柳梦璃恍然反问:“可是,这种事寻常鬼差也未必会清楚?” 谢云书顿了顿继续说道:“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六界之中,鬼界的地位比较微妙,钱用来改变生死或许很难,但套些消息情报却还是能做到的……只要能锁定仙人目标,无论是和平取梦,还是会碰到一些危险,我们都能提前筹谋。” “这……” 假如之前还在怀疑谢云书心怀不轨,但此刻见他说的那么笃定,璇冰与冥月却不好强行反驳,劝柳梦璃不听这些话。 毕竟,想要得到一个仙人的幻梦,听起来的的确确只有这个法子,最是稳妥。至于江真人的事……谢云书和这两梦貘不熟,肯定不能提前暴露。 而谢云书下一句话,更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你们想偷仙人的梦,动辄有性命之忧。还不如我跟对方交涉,说不准能免刀兵之险。就算有些危机,在梦境之中比拼元神灵识之力,我有把握能保护梦璃全身而退。” “请容我们商量一二。” 说一千道一万,这事都算柳梦璃独自的决断,根本没向幻瞑界之主婵幽禀报过。璇冰、冥月虽然之后想着回去请罪,本质上也是先斩后奏。 但正因为是私下行动,又是为整个幻瞑界着想,璇冰与冥月此刻才肯硬咬着牙,为了族人孤注一掷。否则光是柳梦璃的身份与地位,他们就断不敢擅作主张。 蓦地,取出随身携带的紫晶石,璇冰将之放在了柳梦璃的面前地面上,同时沉声道:“无论如何,窃梦之举,请由我与冥月做先锋。若遇困难,少主务必以保全自身为首要。这紫晶石留在少主身边,当能加速修行,还望少主善用。” “我……明白。” 皆是为族人存亡,柳梦璃知晓轻重缓急,当即郑重颔首。但鉴于人与妖的立场之别,璇冰与冥月欲言又止,终没能再对柳梦璃说什么,准备先回族中找到具体秘术,以备不时之须。 转瞬之间,这两只梦貘中的高手,便化为月华雾气消散。谢云书思索一阵,却也没想到今晚会遇见这种事来:“梦璃,这种事你可以提前告诉我的。” “我……梦璃只是担心,如果云书你被眼下的梦貘激怒,反而不妥。” “毕竟是人族进攻幻瞑界在先,璇冰和冥月就算忌惮提防我,那也情有可原。” 柳梦璃不是李忆如,事前总会细细思量。 要是忆如的话,肯定什么都瞒不了他。嗯……以李忆如的小心思,虽然平日里古灵精怪,但在谢云书面前却始终率直如一,大致也没瞒人的能力与心思,反让谢云书更加轻松。 不过,谢云书做人始终是这个态度,自不会觉得那两梦貘无礼:“那这样一来,算上紫英一起去鬼界的话……一个是琼华的高足,一个梦貘的少主,总觉得我们这三人组有点微妙。” “云公子和菱纱他们?” “看他们自己的想法吧。菱纱寿数摆在那里,真要去鬼界,不会是什么舒服的旅程。” 突然之间,临时接了一桩大委托。谢云书心想反正顺路,索性将之一起纳入规划。不过今晚本该开开心心,谢云书也不想坏了气氛,于是说道:“那把紫晶石收起来,我们这就回去?” “嗯……” 璇冰与冥月来过一次,不免会在现场留下来些许妖气。柳梦璃还没在别人面前,暴露她是妖族的身份,确实不宜等同伴找来。 但是,柳梦璃刚下俯身捡起紫晶石,突然觉得手腕一紧,这才想起来刚刚鼓起勇气向那两只梦貘下达命令时,自己的手掌被谢云书包覆着,刚刚却没能抽出来:“……云书?” “怎么?啊,抱歉……” “没什么。” 柳梦璃想想算了,另外一只手挥出一股灵力,将紫晶石悬空托入手心,然后收入香囊之中。 谢云书心乱如麻,悄无声息地放开后,赶紧睁眼说瞎话:“天河他们就要过来了,我们去跟他们汇合吧。” “嗯……” 不知不觉,经历了这么一事,两人间的关系,似乎开始变得有些不同。 可谢云书的脑子里,却仍离不开李忆如,一直冒出各种各样的念头,有些难以自处:梦璃能考虑五百年……但他怎么办,忆如该怎么想? 该不会这次回去之后,柳梦璃已经见过李忆如了吧? 这可如何是好呢? 一时之间,两人各怀心思,竟无人开口说话。但今夜注定梦长难以安枕,谢云书思绪纷乱,不禁苦恼起,回去之后怎么跟李忆如说明因果。 不过,谢云书和柳梦璃走着走着,倒像是散心一样,不知不觉偏了即墨官道,来到了一条山郊小径旁。却见一名披着白色羽氅,蓝裙劲装英姿飒爽,背负一把神光湛然琴中剑的少女,一脸沧桑之色犹不掩清秀姣好的容颜,与两人刚巧擦肩而过。 “月……盈妹妹?” 不大确信的温柔女声入耳,白月盈浑身一个激灵,猛地回头望向柳梦璃,似乎也有些不可置信,惊诧莫名道:“你是,柳家姐姐?!” “真的是盈盈?” 瞧着白月盈一脸憔悴,柳梦璃与故人重逢,不禁心头一喜,想着的还是先让白月盈轻松些,于是打趣道:“早闻琴女白月之侠名,梦璃可是羡慕的很。” “小打小闹罢了……家里发生了些事,让姐姐见笑。” 想起山主给白月盈无法寿终正寝的批语,柳梦璃不免关切,温声询问道:“盈盈有什么事,不妨跟我说说,或许梦璃能替你排忧解难?” “这……” 白月盈苦笑一声,却也生出些许希冀。难得碰到了少时闺中好友,她这些年闷在心里的话,终于有个人能一吐为快。 “梦璃姐姐,你说要是为了抢夺湛云剑与灵心珠,我家祖上与人合谋杀害了一对琴师、剑师夫妇。湛云的剑灵,更是将剑师灵魂囚禁而成。我……我幼年重病的命,还是靠炼化琴师的身躯挽回。这样的我,还够资格拥有湛云吗?”</p> 第六十九章 择日不如撞日 “你想替你家祖上赎罪,弥补剑师与琴师的亏欠?” “至少,至少不该是这样的……他们死的好惨,却连死后几百年也不得安生。是我白家祖上,拆散了一对恩爱夫妻。现在的我还……我还对苍河他……” 整个仙四时代,要比惨,最惨的的大概不是欧阳明珠,而是这对琴师、剑师夫妇了。 正所谓,怀璧其罪。 为了争夺湛云剑与灵心珠,白家祖上曾与修仙方士联合,以剿灭山贼为名义,抢杀了剑师苍河与琴师闲梦。 这还不算完。剑师苍河的魂魄,事后更被迫成为湛云剑的剑灵。而琴师闲梦的魂魄,则被用来献祭湛云的剑鞘和霁琴。甚至,闲梦她最后连身体都被炼化,数百年后,与灵心珠里的魂力一起,用以弥补白月盈幼年病弱时的魂魄缺失。 更加造化弄人的是,苍河成为剑灵数百年,失去了前尘记忆,在白月盈年幼拜见时鬼使神差选中了她。两人不禁两情相悦。结果因为这一桩血海深仇,彻底断了在一起的可能…… 这样的沉重打击,就算祖上的恩怨与她无关,白月盈天性仁善,却绝难忍受继续将湛云留在家中,因此数年来一直在外游历找法子补偿:“我对不起苍河与闲梦,我更不该奢望能与苍河在一起。所以,我这几年,都在找能让闲梦复活的办法。这样,或许苍河还有能与他妻子相见的机会。” 柳梦璃不忍道:“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几百年过去,苍河现在喜欢的只是你呢?” “这样的喜欢,太沉重……我歉疚太多!梦璃姐姐,我,我——” 眼见着柳梦璃把白月盈搂入怀里安慰,谢云书只能先静静等了一会儿,任由白月盈哭着发泄许久,直到白月盈止住哭腔,才开口说道:“所以,你现在要怎么办?” “我……我想把身体还给闲梦。” 离开了柳梦璃的怀抱,白月盈勉强支撑着,郑重严肃地说道:“不知两位,可有什么能抽出我魂魄的办法?” “关于剑灵与琴师转世的事,最好还是得先问问紫英。” 白月盈就算要弥补剑师、琴师夫妇,这样做仍不免太极端了一点。 谢云书不知怎样评价这段爱情,只能看着柳梦璃继续安抚。 不过,都过了几百年了,琴师闲梦大概早已尘归尘,土归土。就算白月盈把身体还回去,也没办法让闲梦死而复生。 如此一想,谢云书干脆说道:“你先别急,我们之后会去一趟鬼界。就算你想放弃性命,至少也得确定闲梦还在不在。否则你白白送了性命,痛苦得只会是你与苍河,两个顾影自怜的人罢了。” “我……我……好,我就随几位去一趟鬼界。” 这些年背井离乡,唯独佳节时回去与父母团圆,白月盈也是无颜再见苍河,已将湛云送人庙中供奉。但要说她不思念苍河,却是万万不能。 白月盈抹去泪渍,这才清楚发现,居然在长久未见的柳梦璃,以及一个虽然有些面嫩、但生的极为好看的道长面前,倒豆子一般把自己的过往都吐了一遍。 此时此刻,白月盈不禁有些不好意思,脸红道:“刚见即墨城镇里那么热闹,是盈盈打扰了两位的雅兴。” “不,盈盈你来的正是时候。” 辛亏这句话不是谢云书说的,不然就要重现小李飞刀的名场面了。 柳梦璃微微摇头,拉着白月盈的手,往回走去:“刚刚我和云书放花灯时,正巧提到你,想不到竟然能在此见到妹妹,可是让我欣喜不已。叔父和叔母是否还康健如昔?” “嗯,爹和娘都很好。哥哥人在琼华学艺,却是不常回家。” “琼华……” 既然知道自己出身幻瞑界,柳梦璃对琼华观感难免复杂,却没有让白月盈发觉:“说起来,你背后的琴剑?” 白月盈非常珍惜地说道:“啊,琴吗?哥哥说,这琴是他求门中同辈,最小的慕容师弟打造,用来极为顺手。” “呵,那你今晚,刚巧可以当面谢谢铸师。而且紫英对剑极为熟稔,说不准能帮上你的忙哦。” “他在这里吗?!” 白月盈难得惊喜的露出笑容,正色道:“若是如此,月盈自该当面道谢。” “走吧。” 难得将不吐不快的话,对柳梦璃说了一通。白月盈心情畅快了不少,于是跟着谢云书两人回去,与慕容紫英等人碰头。 白月盈一路行色匆匆,平日仅以干粮填肚子,也不觉得粗粝,此时吃了一顿好的,却亦只当平常。卸下一身狼狈沧桑,白月盈面色红润不少,当即将自身之事一一道来。 “能与姑娘一同行走江湖,乃是它的幸事。姑娘不修仙道,倒是有些可惜。” “修仙有什么好?我只想和喜欢的人厮守一生,游遍山川大河,其他都无所谓。” 听着白月盈详述前后,将琴取回手中细细摩挲,慕容紫英爱惜不已,劝诫道:“白姑娘不仅天资卓越,更是它有缘之人。吾派虽收藏了不少更好的灵剑,讲究人剑合一之道,但湛云却非同小可。后辈之中却少有能像姑娘这样,能先后得到两口灵剑相合的逸才。” “呵,光熙哥每次从琼华回来,也都对慕容兄赞不绝口,称你是有望超越先人的年轻英秀。” “不敢当。” 将这对琴剑还给白月盈,慕容紫英直截了当道:“择日不如撞日。不如,今日我们就从酆都前往鬼界?” “那我们现在飞到酆都,可得抓紧一点时间。” 已经通知江真人去见山主,谢云书现在也无心再在即墨消遣,于是主动问询道:“道臻师兄,麻烦你引路?” “无妨,蜀山常与酆都来往。我将你们送到酆都,给你们看好肉身,然后再回转派中不迟。” “多谢。” 都是经常行走江湖的人,何况从酆都进入鬼界,必须在子午时分。第二天启程再过去,又要白天多等。还不如大家收拾好东西,便即刻启程上路。 云天河与韩菱纱本不必跟去,但他俩却也没想和大家分开。于是一行七人,共同往酆都地界疾飞。就连白月盈也深谙以琴御剑之道,并不会拖延众人行程。 不过在到酆都前,谢云书专门买了一箱纸钱——要让鬼干活,不下点本钱可不行。 “师弟你这样也太……” 谢云书这种行为,把道臻都看的无话可说。但谢云书又不是因循守旧之人,当即不以为然道:“能引来鬼差,给我们多透露些鬼界情报,烧多少纸钱都值得。” “唉,我本想你若持心守正,将来入了蜀山,未必没有机会成为吾派第二任,或第三任掌门。但你如此行为,只怕大大不妥。” “啊,第二任?” 谢云书自问只要他肯,第二十九代掌门那肯定是他没跑了。可他自己不愿意的话,当第几代掌门又有什么区别? 不过,谢云书闻言还是有些诧异:“为什么江真人不是第二任?” “江掌门乃五代仙剑派掌门,只是太清祖师飞升,临时代掌派中事务而已。” 道臻这么一说,谢云书细想也是,好像蜀山派历代祖师中,的确没有女掌门的先例。魔剑龙葵百年后,才会被第三代蜀山掌门缉拿入锁妖塔。现在太清祖师飞升,蜀山派动荡期限内的代理掌门,究竟该算作第几代,还真的是个谜。 但,此刻追究说这些没太大意义。 谢云书左右看了一阵,发现酆都城内,到处都是绿油油的灯笼,阴风愁惨,倍感渗人。可谢云书带来的一箱子纸钱,却是实实在在的硬通货,绝对能“镇压”的住鬼怪,因此也没什么可怕的。 此时此刻,他非要在阳间烧纸钱,却是为了提前攀上山神夏元辰义女,莲宝的前世静兰与鬼界鬼差壬癸之间的交情。据说静兰六次转世,都是这叫壬癸的鬼差引魂,逐渐壬癸就对静兰关照起来。 这样人情、财力一起使上,才能更加顺遂达成此行目的。 只是不久之后,看到冥河上撑船来往鬼界与酆都之魂灵,本还对酆都景象满脸新奇的韩菱纱,突然哑口无声,迟疑又不敢确信道。 “伯……父?”</p> 第七十章 熟悉的妖怪 冥河上摆渡撑船的亡魂,正是韩菱纱的伯父韩北矿。由于韩氏一族世代盗墓,惹得鬼界怨魂怨声载道,惊扰死者而致阳寿短暂,甚至死后也须在鬼界做苦役赎罪。韩菱纱的伯父韩北旷与父母,自然也不能免于苦役,只有等赎罪结束之后,才能重新投胎转世。 此时韩菱纱认出韩北旷,不禁心头唏嘘不已,当即上前与他稍叙上一辈人的旧事。 不过,韩家的家长里短,谢云书本没参合的必要。就算有替韩菱纱续命的想法,他也不必急于一时,于是告罪一声便与柳梦璃、白月盈一同,拜托道臻看好三人肉身,然后魂魄离体先行一步,过河进了放逐渊内部。 大概,烧纸钱的时间还短,认识莲宝前世静兰的鬼差壬癸尚未来接应。几人却也没有四处乱走,只沿着放逐渊的大路,往鬼界深处步步深入,尽可能绕过怨魂之流。 从酆都进入鬼界,只要是在子时之后,凡是生灵都可以做到。只是若无法力护身,光是这外围的厉鬼,都能把人给吞食了,因此很少有人冒失进去鬼界。 说来,这放逐渊乃流放孤魂野鬼之地,地处鬼界外围,到处是无处可归的流离厉鬼。它们见了谢云书三人魂魄之后,纷纷像闻到腥味一样饿虎扑食。好在几人纵使只是魂体,但都有修为在身,却也无惧于此。 没想到进入鬼界,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的难,白月盈一看自己的手掌,忽然心里有了定见:“谢道长、梦璃姐姐。我现在这样的魂魄状态,是不是可以直接去跳轮回井转世,而肉身也可以还给苍河?” “呃……” 从酆都进入鬼界,基本上都得魂魄进入才算稳妥。但谢云书带白月盈来,又不是为了看她当场自杀:“至少,白姑娘总得给父母尽完孝道,然后再考虑转世之事?” 白月盈神色黯然道:“我本也是如此想法,只可惜得让苍河再多等一些日子。” “嗯,我清楚姑娘是想清白转世,不再让苍河为难。但……” 谢云书斟酌道;“像你这样不按生死簿乱来,要是跳轮回井被鬼差抓到,万一给你治罪就很麻烦。你看这放逐渊的幽魂,其实都是些稀里糊涂到了鬼界的家伙,生不生,死不死,比死人更惨。” “那,我就再等等。” 白月盈只是一心想弥补苍河与闲梦,又不是脑抽准备和路边的饿死鬼一样,下场凄惨至极,闻言顿时收起了鲁莽心思。 就这样跌跌撞撞走了一段时间,慕容紫英三人也从后面追了上来。与此同时,谢云书等候许久的鬼差壬癸,也终于在前方一个岔道口等到了他们。 “嘿,你们几个家伙真是大胆,居然敢魂魄入鬼界。万一被阎王大人发现,可就糟糕啦。” 壬癸一脸青瘦干瘪,可见鬼界生活属实清苦,难得发了一笔横财他也不认生,对几人态度更是难得的好,笑嘻嘻地说道:“诸位大好人生不享受,干嘛来鬼界犯险?” “敢问阁下,可知我琼华与幻瞑妖界交战之事?” 相比起旁人瞻前顾后,慕容紫英此刻问得就比较直白。尤其他刚从韩北旷的口中,得知父母仙逝已久的消息,不禁心下惆怅不已,却是无暇多想:“在下此行乃为了解一番,十九年前双方死者魂灵来到鬼界,后续又发生了什么?” “十九年前……琼华派?” 壬癸皱着眉头,回忆了许久,摇摇头说道:“没什么印象了,什么人啊妖啊的,死后到了鬼界都一个样。像静兰她有六辈子没当过人,这一世都还是个痴呆。谁又会留意一些亡魂说了什么呢?” “可是,那一次大战应死了成百之人,想必阁下当有些印象?” 壬癸神色莫名地打量了一番慕容紫英,怪笑道:“嘿嘿,你以为你们修仙之人与妖怪,死后在鬼界有什么特权?区区几百个亡魂而已,想你人世王朝一战,死伤千万之人的战役,都不在少数。妖也好,人也罢,跳了轮回井,转世恩怨如灯灭。与之相比,又算得了什么?” “这?!” 慕容紫英事先想过诸多可能,鬼界值班的鬼差,或者妖族亡魂,会以怎样的话语,编排琼华与幻瞑界。但无论如何他都未能提前猜到,壬癸说话时竟是如此漫不经心,令他心头一片空空荡荡,失落难明。 “啧,我说话糙,你们听听便是。或许十九年前,的确有那么一群亡魂下来相互攻讦。可都过了这么久,该投胎的终究都会去投胎,不肯投胎的要么执念深重,要么已沦为孤魂野鬼。” 壬癸指着这放逐渊上游荡的阴魂,道:“哪种都是放不下的傻蛋,哪里有转世快活?” “……一派争斗之事,放眼天道广阔,果真渺无可论之处。” 无论是琼华冤枉,又或者饱受争议,都没有此刻被人彻底的漠视,给慕容紫英带来的冲击更大。 他本是上好的修道种子,经过初时的不可思议,此刻竟似冥冥有悟,隐隐动了人妖立场之争,也不过如此而已的念头。 深思片刻,慕容紫英竟舍了刨根问底的心思,只当过去种种皆如云烟,叹了口气却依然固执问道:“不管事实如何,我都想了解琼华旧事。不知阁下可能代为引见知晓其中内情之人?” “内情……也罢,我就带你们去一趟转轮镜台,听说有个琼华的人,等了十九年都没投胎,有什么你们自己去问吧,说来他和那个人长得还挺像。” 无常殿乃鬼界内部第一殿,不远处有个叫转轮镜台的地方,只要在那里诚心想念,就能见到尚未投胎的亲人魂魄。 说着,壬癸指了指云天河:“也幸亏你们是从蜀中酆都以魂魄之身进来,否则我可不敢带你们肉身四处晃荡,不然被鬼卒抓到,可就麻烦了。记住了,去了转轮镜台也要小心,被人发现就得马上逃走。” 壬癸提到的琼华之人,无疑就是云天河的父亲云天青。他因自觉愧对玄霄,而留在鬼界不肯转世。慕容紫英几人去找他了解往事,自然能将十九年前一切前因后果弄清楚。 不过,谢云书不准备把十九年前的事再听一遍,索性便问道:“壬癸先生,假如我想取几根穿界所用的翳影枝,并且查询一些仙人寿数该从何处着手?” “啊……这事好办,翳影枝只是能方便我们办事,穿越一些平常到不了的空间,在鬼界却不怎么值钱,无常殿附近就有。只是不能随便给外人,你想要我可以给你弄来几根。” 所谓钱通鬼神,不外如是。壬癸实话实说,接着挠挠头苦笑道:“至于你想知道仙人寿命情况。就算我知道,也不能乱说。不过,我可以给你指一条明路。” “什么路子?” 谢云书不禁心生好奇。而壬癸下一刻却说出了一个,让谢云书意想不到的名字:“在我们鬼界深处和放逐渊交界,住着一个浑浑噩噩的火鬼王,平时最喜欢和阎王大人作对。要不是阎王大人不想搭理他。火鬼王又只是脑子有问题,并不会故意作恶,阎王大人早把他拿下治罪了。” “火鬼王……” 那不是未来几百年后,当着景天的面,想把唐雪见、龙葵、紫萱一起收入后宫的笨比吗?</p> 第七十一章 被安排的明明白白 火鬼王存在岁月悠久,乃上古受天火焚烧而亡的人族,死后因贪图鬼界自由,竟宁可不投胎,也要在此修行了几千年。就算战力远不如阎王,平时却也没人来此寻衅。 唯一可叹的,大概就是这货脑子里缺根弦,而且是个野狐禅对诸多隐秘知之甚少。 否则,火鬼王几百年后,也不会看不出紫萱乃女娲神族,竟然还敢大放厥词一次性教训景天几个,结果被打得落花流水。 不过,此时壬癸提到他,却是恰到好处:“火鬼王虽活得稀里糊涂,但意外得到一些孤魂野鬼的拥戴。想我鬼界亡魂做得尽是些苦活计。住得离他近的一些鬼差,偶尔偷个懒也会听他差遣。你们想要知道情报,去找他正是最佳选择。” “火鬼王……那,麻烦你指一条路。” “跟我来吧。不过,火鬼王的脾气很臭,我不敢太靠近。如果没有对付他的能力,你们最好还是不要轻易冒犯。” 壬癸拿人手短,好心地提了个醒。但谢云书自问有些把握,一行人遂先跟着壬癸,抄近路绕过放逐渊,直到离无常殿不到十里路时才停下。 鬼界天色一直阴暗幽沉,冰冷森寒,令人颇为不适。壬癸却若毫无所觉,站定了之后指向一处温度似乎高了一些的山崖下方,说道:“真要去找火鬼王,你们就自己去。我这就去采几根翳影枝,等你们处理完事情,还是到这里等我。” “行,有劳壬癸先生了。” “嘿嘿,没什么劳烦不劳烦。你们真要有心,回去后多给我烧些纸钱便是。” 壬癸说完消失无踪,而谢云书也不耽搁,接着就和柳梦璃一起,往壬癸指路的山崖下方找去。至于白月盈,她想要了解闲梦如今魂魄下落,却还是得跟云天河他们一起去转轮镜台,才能有最大的收获。 不久之后,难得在阴森森的鬼界里,感觉到切身的热感。谢云书心知到了地方,正要搜寻火鬼王的下落。结果这浑身赤红的大家伙却跟没事人一样,就那么明晃晃趴山脚下不挪窝,在一群鬼魂簇拥下呼呼大睡。 这火鬼王一身火红,不时有热浪散发。除了佩戴两个护腕,下身穿了条破布遮挡外,几乎全身都是光溜溜,看得人极为辣眼睛。而他脸庞丑陋,头生三支黑褐尖角,橙黄色的头发爆炸立直,还很有几分乡村非主流的味道。 谢云书不禁心中暗叹:唉,颜值作怪啊。就连电视剧里那个养眼的美人,都比这衣服不穿整齐的丑鬼强多了。 “云书,他好像醒了……” 似乎感受到生魂的气息,这火鬼王隐有所觉,蓦地挠着脑袋坐了起来,迷迷糊糊朝着左右看了看,把旁边的小鬼吓得一哄而散。 紧随其后,火鬼王像是听到了柳梦璃的话,突然咧起嘴龇牙烂笑,鼻孔里呼出两个鼻涕泡,望着从上而下的山道底部,憨憨地问道:“哈哈,你们也是来投靠我的吗?” “嗯……我们两人确有事相请。” “好,只要你们发誓和阎罗老儿作对,在他画像上吐痰踩上几脚,我就收了你们两个做小弟。哇,好漂亮的女娃子。我可以给你一个优待,不如就给我当——” “得罪了!” 阎王乃是有资格能与衔烛之龙相互讥讽的正神,谢云书脑子抽风了才会答应火鬼王的无理要求。 明白只有教训过这火鬼王,才能让他的脑子清醒一点。谢云书都没等他把恶俗之言说出口,心念甫动郢雪已凭空聚灵而现。一股澈寒清灵之气,登时直透火鬼王脑门。 “哼,竟然用这冷飕飕的剑吓我,你们定是阎王小儿派来的爪牙。好啊,我今天非要把你们碎尸万段!” “……” 火鬼王的脑子的确不怎么正常,第一时间居然不是衡量双方战力,彪呼呼地就捏紧拳头,拳背“啪啪”对了两下,然后就往谢云书这边肆无忌惮地冲了过来。 不过,按照五灵属性生克,火鬼王却非常不走运,刚好碰到了最精通水系仙术的谢云书。而柳梦璃术法资质极为突出,首先修炼的同样是水系仙术。 虽说这个时代的仙术,与后世并不完全一致。但她抬袖轻轻一甩挂帛,弹响箜篌的一刹那,如从寒冬腊月而生的冰雪之息,便已率先弥漫四野,蔓延向火鬼王,无情冰棱将他身上的火焰之气都熄灭了一部分。 只不过火鬼王现在虽没有火灵珠,但也修行了上千年,却也只觉不痛不痒:“哼,我好久没洗澡了,正巧先纳个凉,游个泳!” 谢云书暂未动剑,而是手诀数变,继续寒属灵力:“……你洗不洗澡和我们有什么相干?” “咦,也对哦,好像是没什么关系?” 火鬼王脑筋一轴,莽冲之势却未丝毫停滞,硬是顶着一层刺骨冰霜冲了过来,抬起拳头就往谢云书头上砸去。 然而,他这一拳尚未落实,便发现一击中了幻影落在空处,蛮横力道将地上轰出一个黑不见底的深坑。强烈的震荡使得离他最近的一片山岩,都崩塌半边,稀稀落落地坠在他的身上,弄得火鬼王一阵皮痒刺痛,更添躁怒不安。 “小子,你跑什么跑?” 非常不满被人晃点,这火鬼王当场勃然怒吼,一股炙热气息登时从它体内冲散而出,将这片山脚全数化作炼狱火海,不予两人立足之地。从火鬼王体内释放的火焰,乃是鬼界独有的冥火,对魂魄杀伤效果极为突出。 那朝着天空吞吐不息的火舌,更在他操纵下飞腾自如,显然颇具高热破坏之能,一直跟踪着谢云书和柳梦璃,宛若活物追索不放。 差不多摸清了火鬼王的脾气,谢云书临时起意道:“想要我不跑也可以。但只要你输了,就得答应我三个要求。” “快说吧,你有什么要求?” “……” 这就跳过胜负谈条件是吧? 有人谈判,会像火鬼王这么谈的么? 索然无味! 这么一来,倒是闹得谢云书不太好意思继续欺负他,于是祭剑举天。同样一招风雪冰天,却使整片山谷范围陡坠深寒,狂风暴雪连天而至,竟使那阴毒非常的冥火,都被凄迷之势遮盖黯淡。 融合望舒本源后的寒气,显现出冥火无从抗衡的极冷,转瞬湮灭了无尽火海。火鬼王只来得及将双臂抱在头前,周身便被暴雪寒流淹没,整个人就像霜打的茄子一般,哆哆嗦嗦打起寒颤,显然冻得够呛! 谢云书见状,本想着一劳永逸,第一个提出的条件是让火鬼王无理由认栽。但谢云书一寻思,火鬼王连阎王都不服气,便放弃了了这个念头,索性对他说道:“以后,你要是碰到一个男人带着三个大美人过来找你晦气,一定要记得催那个男人还了祖上的债啊!” “谁敢找我的晦气?!” “那就不关你的事了。” “好,到时候我定帮你讨债。” 火鬼王上颚下颚磕磕撞撞,却丝毫看不出他还有这股硬气。而谢云书提这么一个莫名其妙的条件,他哪里有不接受的道理,当即用力点点头。 不过,就他这脑子,能记住几百年之后的事么?</p> 第七十二章 慢一步与无妄之灾 “第二个条件,你去找两个能翻看生死簿的小鬼来。” “这个简单。哈哈哈,只要你和阎王不对付,就是我的好朋友!” “麻烦了……” 对火鬼王这种浑人,正常人就算能摸透他的脑回路,也只能无语待之。 不过,相比起直接贿赂鬼差,壬癸说得果然不错,还是天不怕、地不怕的火鬼王,办起事情来更显高效。 这家伙也不知道怎么搞的,本事不大,天天却闹着要跟阎王作对,认识的鬼差自然也是不满鬼界待遇的。火鬼王竟也不管谢云书想做什么,从浑身冰冷中适应过来抖落满地冰渣之后,当即就朝周围吼了几声,召唤了几个谢云书不认识的鬼差来此。 说起来,这鬼界对下层的待遇,实在抠门的狠。烧几万文的纸钱,在这鬼界已是了不得的横财,通货紧缩极其严重。而纵有火鬼王恩威并施,谢云书也没想白拿好处,问清了鬼差的名字后,准备回到阳间时,再给他们烧些纸钱,算是全了双方因果。 不过短短片刻,其中一个鬼差就从无常殿奔波回来,鬼鬼祟祟地说道:“刚巧大人不在,我偷偷翻了一下生死簿和转生名册,里面的确有记载几个仙人快到大限。但符合您需求的,却只有一个。” “哪里的仙人?” “好像是天上仙界悬圃宫的仙人。” 悬圃宫,非是指昆仑山上的昆仑八派中的悬圃派。而是天上仙界洞天之中,仙人司职的八宫之一。这八宫,共为“碧玉堂”、“琼华宫”、“悬圃宫”、“阆风巅”、“天墉城”、“紫翠丹房”、“玉英宫”以及“昆仑宫”。 昆仑修仙八派派名与八宫恰好相符对应,也是始于远古仙神传说启发,对天上仙界思慕不已,而在昆仑仙山开派立府,以求长生之道。 不过,这些都与正题无关,谢云书干脆直接追问:“你说得那个仙人怎样了,怎会突然命数将尽?” “嘿,小人并不清楚,只知传闻昆仑之上的天上仙界,与神界息息相关。这天界,和人间蜀山中央仙界大不一样,内中等级森严。纵使上了九重仙阙,也未必有人间自在。再说了,仙人虽有成千上万的寿数。但同样有因自身缘故,早早衰亡之流。咱们鬼差偶尔也会接到大差事,用翳影枝穿界过去,去接引意外死亡的仙人转世。” 显然,这鬼差在鬼界过得极为无聊,否则也不会大胆到和火鬼王厮混,聊起这些八卦之事,更是如数家珍:“我刚偷偷查过,虽说不尽详实,但这仙人历经千辛万苦,飞升的极为艰难。而他在的那一重天除了寿数绵长,除了灵气充沛巍峨神圣,竟还没人间自由,他好像就有点接受不了……日子久了,这些年头一直挣扎不已,神魂有些不清楚,已经离死不远。” “心理落差?” 考虑到有像傀儡婆婆一样,兢兢业业忙于照顾女娲族裔几千年的仙人在。反过来,天界仙人有这种不甘失去自由,把自己逼疯的家伙,倒也不足为奇。 就连神魔之中的高手,溪风与水碧都有翘班谈恋爱的成例,又何况一些不知名的仙人呢? 谢云书没想到还有这种可能。但昆仑天上仙界划分九重天,分隔等级不同的仙人之事,他也有所耳闻。如果飞升得比较勉强,甚至像某些精怪之流,沦为天仙底层,受天规约束,活得不怎么如意,却不算出人意料。 其实,这样也很正常。 天仙虽有不少心境要求,本质仍是人类激发女娲灵力升仙,同样有七情六欲。而取巧成仙之人,纵使少之又少,但也不乏先例。 更有甚者,像精怪一流乃神农创生之兽族,先天连女娲灵力都不具备,走仙道远不如走妖路,飞上去都未必受到看重。 比如琼华后山那只无人发现的凤凰花仙升天后,便是位列天界天女一职,将受天规严格约束。哪怕她心里曾暗中恋慕玄霄,往后也只能当一个安分守己,了断凡间情丝的天女罢了。 听起来就极为无趣…… 不过,谢云书从一开始就没想飞升天上仙界。无论怎么说,蜀山地处盘古之心,乃人间中央仙界。再好的地方,他都不如留在老家人界来的自在。 抱大腿,也得看好最大的那根抱嘛……有女娲遗泽在,除非谢云书脑子坏了,才想着去天上仙界或者神界受人约束。 抛开这些许杂念,谢云书说道:“所以,那个仙人精神出了问题?” “如您所托,我翻了许久,才找到这么一个可能会做梦的仙人。” 除了江真人以外,多一个备案也是一件好事……谢云书点头应道:“嗯,仙人寻常并不做梦,做了仙梦定是出了差错。感谢阁下相助,等我从鬼界回头,必会为几位多烧些纸钱。” “我也要!” 火鬼王拍拍胸口道:“老子也帮了你的忙,所以我也要纸钱。” “……行吧。” 谢云书得到准确情报,只等之后从幻瞑界找出梦境源头,此刻心头正高兴着,也不提火鬼王还差他最后一个条件的事。 而且谢云书思前想后,实在想不到这火鬼王还有什么能替他做的。谢云书干脆就放了火鬼王一马,只是叮嘱他千万别忘了讨债。而为了避免鬼差受到牵连,索性就让火鬼王继续背锅,让他承认一切都是他强迫鬼差去做的。 反正,火鬼王已经债多人不愁了! 来到鬼界的正事一毕,谢云书前后琢磨,似乎他接下来只要安心处理九泉相关之事即可。 于是,和这火鬼王以及鬼差分别,谢云书和柳梦璃,便按照之前的约定,去与壬癸在约定好的地方汇合,顺利取得了翳影枝。 另外一边,云天河也已从云天青口中知道。许多年前乃是他父母不忍见人妖相残惨状,偷偷带了望舒剑下山,才会导致玄霄被封印十九年,此刻心情变得极为复杂沉重。 就像他父亲云天青说的一样,论大义,阻止了琼华之人与妖相互残杀,云天青与夙玉可以做到心中无愧。但论私交,他们却算实实在在坑得玄霄走火入魔。 这让云天河的心里极不好受。 与此同时,白月盈心情却更坠入谷底,在从放逐渊往酆都回返时,不禁失神地对柳梦璃说道:“梦璃姐姐……闲梦她,可能已经不在了。” “这……” 魂灵之力祭琴,纵有魂魄残留,闲梦也已早归尘土,绝无复生之望。而众人来此之前,其实对这个结果早有预料。柳梦璃沉吟不语间,只将求助目光投向慕容紫英。 却见慕容紫英凝声肃然开口:“嗯,闲梦留在人间的唯一痕迹,只剩下白姑娘的身体。” 白月盈苦涩而坦诚道:“那,我宁可放弃这身体。等到父母百年,我便与苍河约好,将此身归还闲梦。闲梦若还有魂灵存在,往生之后,苍河定然也还能找到她吧?” “白姑娘……你能有此决断,我也不好再劝什么。” 前任是非,今人承担。谢云书就算平时不怎么着调。但这种时候,他总不会劝白月盈看开一点,跟苍河放宽心过下去,故意恶心人是吧? 如果对两人都是一种煎熬的话,倒不如全了双方责任,不让各自为难。而后各渡黄泉,一切从头再来,方有新生。 将死生之事视若等闲,替前人承担罪责,这也需要极大的勇气。 前有山主,后又经过壬癸、云天青、白月盈三事冲击,慕容紫英的心境精神,正以非同一般的速度蜕化,当即颔首道:“从鬼界回返阳间之后,我当助姑娘让苍河剑灵,自湛云剑中解脱转世。轮回再来,三位姻缘前程,却非吾等所能妄言。” “多谢慕容师兄。” 白月盈笑了笑,并不怎样将生死放在心上,只求无辜父母安享晚年,此生行侠弥补祖上之罪,再将所欠奉还苍河与闲梦。 “姐姐不必替我难过。前人血仇大恨,使我愧对苍河,是我自己过不了心中这道坎。否则,无论何种世俗偏见,种族立场,都不能阻止我喜欢苍河。” 但看柳梦璃眉心紧蹙,白月盈也未想此行虽能有所得,却会让故人难过,当即握住柳梦璃双手,勉强自己浅笑,以己推人激励道:“梦璃姐姐,你这样出众的人,可莫要像我一样。迟了一步,错了一步,便与喜欢之人,如隔天堑之遥。” “我……” 白月盈这话说得发自肺腑,却让柳梦璃不太好接。谢云书同样不由静默,却见一阵黑云压顶,随后传来隆隆威严之声。 “尔等凡人如此胆大妄为,若不施以薄惩,岂非视我鬼界如无物?” 酆都的大门并没有关着,甚至还有人做阴差,代鬼界办理公务。时不时有的人往来鬼界,在阎王眼中本是寻常。素日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前日无聊叙旧,阎王却偶然听闻烛龙提及柷敔躁动,却令阎王有些放心不下。 或者说,他闻到不对劲的味道之后,当时只当是寻常,此刻却只想把这个大麻烦,扔给衔烛之龙问清楚…… “与鲲有关之人,去你该去之处吧。”</p> 第七十三章 衔烛之龙 一般来说,在放逐渊外围逛一逛。只要不绕过深处第一层的无常殿,往里面更加进入,都不会惹来阎王关注。 怪只怪,鲲的威慑力太大,容不得阎王轻忽。谢云书千算万算,如何能提前想象得到,认识的人太厉害也是一种罪过? 不过,阎王虽然想驱逐众人,却没把事情做绝的想法。他可没考虑过,要把柷敔逼得怒火中烧,来寻找鬼界的晦气;只想将这烫手山芋,甩给告诉他这事的衔烛之龙。 因此,在他改变鬼界通道走向,打开平时从鬼界内部绝对封闭的不周山传送法阵,放逐众人同时,居然还先把众人肉身一起归还。而天昏地暗一阵头晕目眩之后,等谢云书清醒过来,人已经到了不周山外围了。 “咦……” 虽然没来过这个地方,谢云书环视一周,左右打量,再朝上方翘首眺望,便见荒芜所在龙骨蜿蜒,匍匐在大地上旋卧着。 林立的山石若龙牙耸立直刺苍穹,山崖与山崖之间,更有诸多碧蓝的浮空石板连接。盘龙镇柱摩天而上直入云端,一派亘古苍凉的景象。他哪里还猜不出来,被阎王丢到什么地方去了:“不周山?” “西北大荒不周山?!” 不周山,地接幽冥之国鬼界属地,一直由奉天帝伏羲之命,在此地待了九千九百年的衔烛之龙看守。传闻烛龙光辉,可照亮西北大荒,上古神兽修行千万年,即将功德圆满,拥有凡人无从企及之神力,罕有人敢来此冒犯。 谢云书认真一琢磨,他又没想去盘龙镇柱。而且人都从鬼界回来了,更没必要去招惹衔烛之龙。于是,他当即对已清醒过来的慕容紫英等人说道:“为防夜长梦多,我们还是早些离开?” 慕容紫英颔首道:“嗯,传闻此地有神兽衔烛之龙镇守,非我等可冒犯。” “我们已回归血肉之躯……” 听到柳梦璃这么说,谢云书稍一体察,确与之前在鬼界时已大不相同,不禁有些疑惑阎王动机。猛然联想到阎王提及与鲲有关,谢云书连忙对众人说道:“你们先走,我之后跟来!来不及解释,紫英、天河,麻烦你们了。” 虽然不知道柷敔哪里惹到这两位神的关注,谢云书却不肯连累别人冒险。而谢云书也不想再和他们多动唇舌说明,白费了他们离开的时间,索性孤身一人御剑反其道而行,直往不周山内部而去。 云天河却隐有所觉道:“紫英,我们要不要去帮一帮云书?” “这,我们还是在不周山外暂等。云书虽常有出人意表之举,但面对上古神兽应有其分寸。” 慕容紫英沉思少顷,却还是决定依照谢云书的安排,免得人多顶撞了衔烛之龙,反而于此行众人不利。 然而,阎王这一突如其来的举动,等于在衔烛之龙睡觉的时候,在它耳边敲锣打鼓。衔烛之龙想不注意都很困难,不等几人相约离开,煌煌神龙天威,已从穹庐之上遥遥传下。令人窒息的逼压之感,登时笼罩整座不周山。 “汝等凡人,竟蒙阎王亲自处置。本尊若无因应,日后岂非要由他取笑?” ———————————————————————————————— 青须褐鳞,龙身蜿蜒,横亘长空。衔烛之龙目中光华璀璨慑神,虽不似鲲体格庞然无际,上古神兽的无穷威压却是如出一辙,令人难以逼视。 龙眸青光隐现,衔烛之龙俯瞰着不周山径上的谢云书,略一打量之后,虽是暗中讶异,口中所语却直透轻蔑:“本尊原以为只是一胆大妄为,招惹鲲的无知凡人。想不到你不仅已激发潜藏的女娲灵力,还与女娲神族关系不浅?” 往身后的方向看了看,有些担心那边情况,谢云书皱了皱眉头,沉稳应道:“晚辈与娲皇后人有什么关系,似乎与您无关?” “哈,纵不论你尚未成仙。纵使成仙,于本尊眼内也不过尔尔。” 衔烛之龙道:“汝等闯入鬼界,妄窃天机,便与本尊有关。” “我们又没从不周山进去。酆都的门一直开着,难道您还管得到那边?” 能不冲突就不冲突,谢云书可没想过以卵击石:“晚辈甚至都不知道为什么阎王要把我丢过来,您要算账不更该去鬼界么?” “阎王老儿畏事,本尊却无他一般诸多顾虑。” 似乎暗中嘲笑阎王多事,衔烛之龙道:“本尊只问你一个问题,鲲与你有何关系?” “偶然得到一片鲲鳞,然后在北海见到她罢了。” 凡是无关的人事物,谢云书都不会把最隐秘的事托出,找了个还算靠谱的说法,也不必刻意撒谎,只是避重就轻:“因我与女娲神族相熟,所以能与她做了个交易。事后,她送了我一片本命鳞,一切就是这么简单。” “送你一片本命鳞?” 衔烛之龙嗤笑道:“愚昧,于我等上古神兽而言,本命之鳞岂是寻常?恰如龙之逆鳞与龙珠,哪里是说送就送?!” “是么……” 谢云书是以未来可能动荡六界之劫,提前告知柷敔以消弭灾祸。能够换来一片本命鳞作为报酬,对鲲来说或许不算什么。但听在衔烛之龙耳中,要是区区一个凡人的交易,都能让鲲送出本命鳞,就着实有点过度了。 审视着保留秘密的谢云书,衔烛之龙威严肃穆道:“鲲具备上古神兽之能,却不受神界管束。若由人私心煽动,导致六界变故,岂是你一届凡人能承担的起的罪责?!” “可这里是不周山……” “那又如何?” 知晓必须将自身彻底摘清白,否则衔烛之龙只怕不会轻易放行,谢云书道:“昔日魔神共工撞断不周山天柱,乃是娘娘竭力补之……我自问能得娘娘与女娲神族恩泽,善恶行止早有定论,还不至于做出逆乱六界之事。就算您是上古神兽,也不能无中生有,凭空给我治罪。” “哼,敷衍之词,难以取信!” “晚辈没有必要说服您。而您既是受天帝指命镇守不周山,我个人的私事该与您无关?” 谢云书顿了顿又道:“要论罪责,当初纵放五灵魔神入人间的那一位,又该为六界动荡承担多少罪责?” “……凡人,不敬神灵,你当真胆大至极!” 谢云书指的是谁,衔烛之龙自然心知肚明。除了那一位天帝,不作第二人想。 昔年神族腐败,欺下瞒上,致使人族不堪其辱,积怨起义抗神。天帝未明究竟,震怒之下,派诸神将与五灵魔神入人界问罪,却遭女娲率众抵抗,爆发人神之战。方有后续共工触断不周山,女娲舍命补天,降服一众魔神、神兽之事。 事后天帝深悔,下令神族自省,封闭神人交界,自此绝地天通。而后,才有天帝指派衔烛之龙,镇守不周山盘龙天柱,且一守就是九千九百年。 不过,衔烛之龙虽自恃神人地位悬殊之别,却非全然不通情理,忽而转口藐笑道:“当初娲皇为尔等人族触怒天帝,其间是非众说纷纭。但你一届凡人,敢在本尊面前妄言神族非议,谅必自有依仗?” “不,晚辈只是觉得,你要是自降身段,学以往某些烂神以大欺小,那只能算我自己倒霉。” 第七十四章 试手补天一剑! “小小人类,妄测天心。但如你所言,本尊若无端将你抹灭,却显得本尊小题大做。” 虽说人族生杀只在一念之间,衔烛之龙又不真是没事找茬,吓唬吓唬就算了,真要把人弄死,那却轻易不会。 祂只是受命镇守不周山,又不是非得把自己填进去。鲲鹏柷敔根本不听天帝差遣,更多与神农大神有关。万一柷敔抽疯非要来跟祂拼命,后果却很难保障。 毕竟,上古神兽、强大魔神在人间,实力压根拉不出差距,一斗就必定是无数日夜。两者胜负倒是一件小事,可要是一架打太久,闹得人界苍生受难,一不小心把盘龙镇柱给打断了……这次可没有女娲大神补天,谁去背这个锅呢? 衔烛之龙一念及此,顿时会过意来:他眼中的渺小人类,可一点都不糊涂,相反清醒的很,早思虑清楚了后果轻重。 这样一想,衔烛之龙似乎也不怎样奇怪,谢云书为什么会得到女娲神族与鲲青眼有加。能在绝对劣势下,胸有成竹进退有据,不论如何,也不能只当他是一个渺小人类。 最关键的是,谢云书并不不像其他人类一样,似乎天然矮神一等。纵使谢云书一口一个谦词,衔烛之龙亦听得出来,只不过是达者为先的尊敬,而非源自神人地位差别的天然畏惧。 收起了震慑之用的杀气,衔烛之龙漠然说道:“呵,本尊并不讨厌如你一样的人类。勇气兼具机变,值得欣赏。但……” “但是什么?” 谢云书松了口气,暗忖总算过了这关。然而衔烛之龙却似另有但书,似笑非笑道:“你从鲲和女娲神族那里沾了光,将来也必得承受对等的责任。” “那就是晚辈自己的问题了……” “本尊即将功德圆满,短短百年,大略是瞧不见你这凡人的后续。但照你如今仙躯未成之态,当真有那资格力挽狂澜?” 不明白衔烛之龙想做什么,谢云书眉心一紧,不疾不徐道:“借力、动脑,最根本还是自己勤加修行,总能满足所须。我要成仙,用不了两年。” “尔等无知凡人总是如此,自以为凭一己之力,便可改变天道宿命。” 衔烛之龙矫健龙躯盘空慢慢旋绕,散发出难以言喻的骇人威慑力,沉声道:“但知晓审时度势,亦算难能可贵。” “您只想跟我说这些?” “不,本尊只是想看一看,你是否有向本尊出剑的胆量。” “?!” 半真半假试真心,衔烛之龙意味深长道:“不是每一次,你都能提前未雨绸缪,及时想出恰当的对策。若此刻便是绝境,你又当怎样做?” “……人在绝境,还能怎样做?!” 谢云书目光变得锐利起来:“可我不觉得现在是绝境。” “对你,或许不是。对于你同行之人呢?” 衔烛之龙道:“鲲能护得住你,还会替你护住无关之人?” 不觉得衔烛之龙有这么无聊,谢云书正声道:“您到底想怎样?!” “向本尊出剑,否则,生死不由汝等选择。” “叮——” 没必要去问衔烛之龙任何理由,正如祂所说一般:并非所有态势,都有筹谋之法。并非所有情势,都能任人妥协化消。 衔烛之龙就是比人强,谁都没有让祂改变主意的资格,说再多又有什么意义? 世上,总有些力量不足的绝望关头,是单靠心智过不去的。 然而饶是如此,却也不是退缩的借口! 这一刻,谢云书不再争辩,没有更多推脱之词,唯有拔剑,倾尽所有的决心昭显。 清亮至极的剑吟,随着沁心酒香,于天际发出铮铮长啸。衔烛之龙言未落,即见仙魔相容之真气全数倾注郢雪,谢云书更无怠慢之心。这一次,他竟是全无分毫保留,酒神打空全数真气,一口毁灭之息浇注剑身,使之威能无限提升。 下一瞬间,谢云书更抛却一切顾虑,舍尽全数灵力,召唤雪妖刮起无尽冰封,合以三尺郢雪,将术咒极致,与郢雪剑通灵诛邪之锐意彻底融合,成就当下一剑之极致! “凡事未必皆有破局之法,但我也绝不会束手待毙!” “不错,凡人,若你能伤得本尊一根寒毛,本尊今日便也不吝成人之美。” 衔烛之龙的本体,与祂飞升得道前的虚影,压根就不在一个量级。纵使谢云书使尽浑身解数,光靠自己,也断无伤及祂筋骨皮毛的可能。 不过,祂也未想到谢云书居然决绝至斯,跟他之前好言相商的态度大相径庭。可越是如此,却越合衔烛之龙脾胃。 生死一线间,能有大毅力、大决断,绝不纵放任何可能,方不愧有修行化境之潜质! 但—— “五灵正法!” 肃杀庄严之声,从衔烛之龙口中倾吐。无声无息,蓦见天地五灵汇集,衔烛之龙竟出神入化,将五灵仙术融会贯通,于吐息之间吹出一口长气,驱散半空冰天雪色,仿佛连轻描淡写都算不上。 在衔烛之龙眼内,谢云书动用雪妖对敌未免可笑。仅以人身修为,施展的任何五灵术法,都没有伤害到祂的机会。 然而,就算谢云书明知如此,反正都是孤注一掷,又何必考虑退路? 谢云书又不是不清楚,两者修为差距,不可道以里计。无论他做出怎样努力,都是天堑一般的绝对悬殊! 可,倘若人连自己都放弃争取,任人鱼肉又能怪得了谁? 自助者,天助之。自弃者,天弃之! 生死操之于人时,无非一句——男儿到死心如铁,看试手,补天裂! 刹那间,郢雪如映主人心志,仙魔共感,剑气顷刻催生绽放的霓虹霞光,陡然盛烈之极,将不周山周遭耀遍,淹没了谢云书身影。 与此同时,却见本命鲲鳞隐有所觉,兀然脱离谢云书胸襟,收纳起被烛龙击散的雪妖灵力,并将长久积攒的鲲的神兽能源,尽数释放而出,加注决然一剑之威。 “覆水兮溟波,弱水兮湮波——” 不是衔烛之龙这种对手,鲲的本命鳞除了应激护体,压根不会有其他反应。 饶是如此,也不过只有这一次机会罢了。 此时此刻,方圆若有若无的柷敔呢喃,将覆海吞天之水灵重新凝聚,化作夺目而坚韧的厚实球体水光,包裹住谢云书四面八方,把衔烛之龙释放的五灵正法灵力抵消。 “烟波兮浩荡,天地兮消亡,茕孑兮——永劫!” 紧随其后,再闻柷敔遥遥吟念之音未绝,竟又将霜海寒流凝于数尺,尽作郢雪刺目寒光,亮如银霜白昼,一剑铮鸣射苍穹! 谢云书把握时机,跃空骈指抵住剑柄,须臾收纳漫天极光霞色,顷刻从九霄斜贯而下。冰封长空之景象中,郢雪疾如电闪无视一切,直取衔烛之龙颈边。 此生至今最强一剑,凌越仙威,无从复制。不知剑从何来,不知将往何方,唯有顺着本心决念峥嵘一斩,绽出星火万点,于绝路之中,砍出一条黎明坦途! 集众力,合一心,凝无可动摇之坚定意志,是为——人道! 第七十五章 得失之间(4.20第一更) “呼——呼……” 气空力尽,站已不稳。郢雪消散之刻,谢云书跪地以磐龙剑撑持,却未想过来到过去之后,碰到的最强敌手不是玄霄,而是这压根不会参与俗世事务的衔烛之龙。 这一剑之后,全身真气耗竭尽,灵力消耗一空,就连体力与元神之力也无半点存留。不仅如此,鲲本命鳞的力量消损,更是让谢云书猝不及防,不由惋惜不已。 不过,能使出那样的惊世一剑,谢云书此刻精神清醒之后,却又觉得不怎么吃亏了。 “……人道?” 几片剥离的龙鳞,静静断裂在地上。对于鲲的本命鳞化身柷敔虚影出手,令衔烛之龙稍感意外。但那又不是鲲的本尊,这点伤害于祂而言,同样不痛不痒,压根没放在心上。 真要论损失,肯定是谢云书长久失去这块本命鳞的神兽之力,来的更大。 而相较于鲲的动静,此时的衔烛之龙,已真正将兴趣放在了谢云书的身上:“渺小人族,谈何人道?” “您逼战逼得莫名其妙,不就是为了看看晚辈不紧不慢之下,少在人前呈现的本性么?” “哦?” 衔烛之龙略有些意外地说道:“本尊看你出剑如此决绝,与之前交流时不似一人。看来,本尊所想并无差错,要知一人内心趋向。这样的临机考验,才最能见其真正成色。” “如果晚辈没让你满意,只怕您又是另外一套说辞了?” 衔烛之龙将“蝼蚁”两字着重强调:“却也不会取你这蝼蚁之命。” 不急着说明自身看法,谢云书咳嗽了几声,虚弱不已问道:“您刚刚并未出手破招?” “本尊若出手破招,就算与这一剑威能等同。又岂是你一届凡躯,能够承担的反冲劲道?” 从一开始,衔烛之龙就没有动真格的打算。 只不过,如果给了谢云书瞻前顾后的时间,就失了衔烛之龙的本意。祂临时突兀地逼迫谢云书应激全力出剑,就是要看他能在这种状况下,会呈现出怎样的反应,从而观测人之本心所向。 若是让谢云书有了准备,那就失去了考验的意义。 不论是婉言推拒,又或拖延时间,都是一种人在绝境下会有的选择。但那些,都不是衔烛之龙所想要看到的平凡应对。 而不管谢云书这惊世越限的一剑,究竟是出自他在少不可数的时间内,超人计算得出的结论;又或者他本心之下决然一剑使出,都是值得衔烛之龙留心的真正价值所在。 对于几片龙鳞的损失,衔烛之龙反而显得不以为意,冷漠故我道:“相比起凡人的微渺实力,本尊所要见的,从来就只是尔等在无防备的前提下,毫无遮掩的意念思虑。你,值得本尊高看青睐。但,这一剑能否为人族换来将来立足之道,却还任重道远。而人族的未来,更与本尊毫不相干。” “我……明白。” 谢云书不是纯真率直的云天河,事后总会去思考衔烛之龙逼他出剑的理由。 使出这一剑的重要性,并不在于借助柷敔神威,砍了几片衔烛之龙的龙鳞。隐隐约约,谢云书似乎看到了未来道路,也懂得了衔烛之龙无端逼战,所想告诉他的事实—— 人生于天地,仰神魔鼻息而存,实无进退余地。 欲求与地位不符,只会沦落无尽折磨,不如朝生暮死,尽享百年喜怒哀乐。 这种观点十分自以为是,却又代表了神族大部分,俯视人间苍生的态度。 就像是今日,神威莫测,天意难量。 阎王把所有人丢到不周山,会给人辩解的空间么? 衔烛之龙就算无理由逼人挑战,谢云书能怎样? 神魔就是要以人取乐,人又能怎么办? 什么突然、无端、无妄之灾,天道运转,本来就没有预见算计可言! 从始至终,不是什么事情都有道理可讲。这就是高高在上的衔烛之龙,要给谢云书上的一课。 而谢云书居然真的临阵,给了衔烛之龙这一剑,才是让祂惊喜不已的答案。 “慢条斯理的行为下,竟有如此矛盾的舍身之心。” 衔烛之龙略有些可惜地说道:“不能见到你的结局,当真是一件憾事。” “晚辈宁可与您永不相见。” 从在聊斋世界与阎王、普渡慈航那千年老妖交过手之后,谢云书就知道潜藏在冷算表面下的自己,真正对上强敌时,会是怎样舍我忘死。 就算不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绝境,也会是有可能赔上一切的豪赌! 谢云书似乎已经习惯于,在与强敌交战后,恢复冷静的思考,再重新计算得失。而他在真正与敌交手时,却显得不顾一切,又未完全丧失理性。 所以,其实谢云书自己都很难界定,刚刚他究竟是真的不顾一切向衔烛之龙出了剑,又或者脑子里有了想法雏形之后才做出的选择…… 但在那短短一瞬间的考虑,似乎又没有那么重要? 正如衔烛之龙所说,唯有事起突然,让人无暇思考,才能更为精确判断一个人的本性趋向。 只不过,这挑战上古神兽的刺激,着实是现阶段谢云书不敢享受的乐趣。 谢云书彻底镇静下来,当即叹了口气道:“我还是喜欢先做好计划,然后再按部就班地来。这种临阵急变,总有马失前蹄的时候。” “尔等凡人……终究无趣。” 谢云书并不在意衔烛之龙对人的判词,问道:“我的同伴怎样了?” “除了有一人大胆抗辩,其余皆无须本尊动手。” “所以?” “开了一个小小的玩笑罢了。汝等人族与天道相比,不值一提。” 谢云书不用多问,也能猜出来衔烛之龙派出了分身虚影,痛揍不讲礼貌的云天河一顿,然后以伤为名,赐予云天河能延寿的烛龙之息。 当然,衔烛之龙这种操作,纯粹是恶趣味发作。祂只是想着以此用来观察,云天河在经历人生百年,人间五蕴八苦后,失去了亲朋好友,遍尝爱恨情仇,是否会痛恨这长寿的命运。 否则祂真要赏赐什么,大可把这东西给韩菱纱。 简单来说,衔烛之龙就是个不算坏的乐子人……会考验人,给人恩赐,但往往都存有某种意图。 不过,今天被衔烛之龙摆了一道。要说谢云书没动任何念头,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既然衔烛之龙挑明了,人与神之间的差距,终究如天渊之别。 谢云书要是不开个“玩笑”开回去,刚刚那“人道”一剑,岂不是白吹了? 吓人是,考验是……谢云书暗中念道,那就让衔烛之龙瞧一瞧,被祂看不起的人类摆上一道,会是怎样的趣事? 回头往同伴所在位置眺望,谢云书仿佛看到了韩菱纱……之前还愁着续命的事,现在这不就瞌睡有龙送枕头么? 反正谢云书要去龙潭,等到了那里找到泉魂宿何,进行等价交换;届时直接让云天河与韩菱纱平分了性命,变相将烛龙之息彻底炼化,便能给云、韩二人同时换来足够长的寿数。 衔烛之龙又不是柷敔,祂是奉命镇守不周山,更不会随意干涉神农九泉。 这个哑巴亏,祂不吃也得吃! 天道运转循环,也没有神族独占上风的道理啊? 第七十六章 龙葵 龙潭交换生命的方式,取决于“存在”这一概念,以及许愿者本身的记忆与生命,但其实只要操作得当,还是能找到绕过这个圈子的办法。 而就算宿何不肯帮忙,谢云书也并不担心没办法处理烛龙之息。退一万步讲,谢云书事后还可以去蜀山借神农鼎,再请女娲后人一劳永逸。 说来这也是神奇。神农鼎对蚩尤后人兴趣不大,倒是对女娲神族格外青睐。像日后魔族无人懂得使用神农鼎,就连姜云凡至多也就从上面认识些字。结果女娲后人小蛮,只是随便用了点灵力激发,立刻就得到了神农鼎的反馈。 无论如何,三皇神力在六界之中都是至高,唯有彼此方能相互制衡。哪怕是重楼与飞蓬,也是一个和神农、蚩尤关系匪浅,一个源于伏羲所在神界。 “与您老人家之间,还是再也不见为好。” 鲲的本命鳞失去功用,实在是最大的损失。费尽气力把地上的鳞片捡起来,谢云书可不愿意一无所获,浪费战利品。 不过,衔烛之龙对此也并不在意。受到物质损伤的又不是祂,转眼衔烛之龙便已消失云端,回归到盘龙镇柱之上。 “不是柷敔,不会被衔烛之龙找麻烦。但不认识柷敔,许多事情也无法解决处理,总归是有得有失。” 就算服下了疗复身体的丹药,谢云书前进间,仍有些立足艰难,只能靠着磐龙一撑一步。但在和其他人汇合前,谢云书也正好考虑一下几枚鳞片的用途。 鲲的本命鳞几年内,估计都发挥不出没什么作用。而真要等到几年之后,谢云书估计又不再需要依赖柷敔的本命鳞……那么最佳的方法,果然唯有和这几片龙鳞一起,作为重铸磐龙的主材。而也只有这样,等他回到未来的时间线,才能让它们发挥出最大的价值。 不过,要重铸出这样一口剑,恐怕也只有慕容紫英真正在剑冢潜修之后,才能利用那里最强的铸炉打造。 “云书?” 蓦地,谢云书迷迷糊糊沿着山道而行,突然手肘被人绵软的掌心托住,扶着走到反方向的崎岖山路岔口处。谢云书有些虚脱地笑了笑,对柳梦璃道:“麻烦你们替我受难了。” “无妨……神龙并未为难太过。只是他给天河留的气息,不知是好是坏。” 一双剑眉轩举,慕容紫英视线始终不离云天河:“不知为何,我感觉祂看似在帮助天河,隐约又不怀好意?” “嗯……” 观察他人百年人性,谈不上是非对错,甚至还变相替云天河延寿。 但了解云天河的人都清楚,他从来信奉“我命由我不由天”,根本不会为接受这种别人强加的善意而欣喜。 没必要在衔烛之龙的地盘,拆穿祂的打算,谢云书想了想还是之后再说:“紫英,既然衔烛之龙离开了,应该不会再来找我们麻烦。那个方向煞气极重,似乎还散发浓烈的剑中魔煞之气,不如你去看看吧?” “那你呢?” 谢云书瞧了瞧自己,说:“我和天河都要时间休息一阵子,抱歉得拖累你们了。” “刚刚……你那一剑?” “呵,你该不会觉得,那一剑光靠我自己能使的出来?” 慕容紫英毕竟喜剑爱剑,会有次一问却也寻常。谢云书摇了摇头,只能苦笑指指现在自己的狼狈模样:“要是再给我机会,我可不愿意浪费了一件宝物。” “但,此行虽祸福难料。经此一剑,于你也大有裨益。” “那等你回来,我们再切磋切磋心得?” “嗯,请。” 一直由柳梦璃扶着可不是事,谢云书一想绝不能以这种状态离开不周山,还不如等慕容紫英去收复魔剑,顺便恢复一点真气灵元。 谁都没想到,鬼界一行之后,居然会从西北大荒回归神州。这事起于突然,谢云书一边竭力调息真气,化用药力,一边却想着首先该知会一声道臻师兄,免得他人在酆都放心不下。 至于此事之后,谢云书接下来要去做的,就已简单许多:九泉之中龙潭里,神农大神的留言。 而等这些处理完,随后自然便是琼华那方面的事。谢云书算算又过了些天,只要玄霄收集齐全寒器,再在禁地闭关一阵子,应当就该功成出关了吧? “咦,紫英,有哥哥的味道……” 就在谢云书调息思索之时,不久之后,慕容紫英便从高低错落的山路下方,取回插在诸多尸骨其中一具上的魔剑。 这口魔剑,乃古姜国太子龙阳依历代相传的魔剑手卷所铸。只可惜,原本龙阳希望可以凭借魔剑打退强敌杨国。但在魔剑铸成之前,姜国国都便已先破。 公主龙葵投身铸剑炉,杨国士兵更将诸多姜国之人尸体投入铸剑炉焚烧,由此产生的极大怨念使魔剑天成。魔剑脱出铸剑炉之后,更以自身强大的灵力,将方圆百里化作废墟,饮万人之血,乃常人无从驾驭之凶剑。 此时的魔剑之中,龙葵之灵修行尚浅,无法自如操纵鬼力,更谈不上控制魔剑的煞气。因此每当有人试图掌握魔剑时,都会被散发红光的魔剑反噬刺杀,端的凶狠异常。 不过比起初铸成时,魔剑威力似已小了许多。否则就算是慕容紫英,也断无可能将它取来净化。只不过日后持续净化煞气,魔剑的威力又要削减不少。只能等将来景天以龙精石蕴养,方能重新再现它的旷世魔威。 最主要的是,龙葵现在又不想杀人,魔剑再强对她都没有意义。 “大哥哥,你见过我的哥哥吗?” 听到这纤弱温柔的少女问询,看着慕容紫英手边通体幽紫泛红的魔剑,谢云书不用费心思考也清楚,他回到过去之前,时常出没景天的宅子,不免会沾染一些气息。 只能说,龙葵在这种时候的嗅觉,远远大于狗鼻子…… 谢云书想了想道:“我不知道你哥哥是谁,但你觉得我见过他吗?” “唔……你身上的气息太淡太淡了,小葵也分辨不清。可,你一定和哥哥有关系,那是一定不会错的。” “你能不能画一幅画下来,让我认清楚?” 谢云书总不能直说,他知道景天是谁。而龙葵乃公主出身,一手丹青妙术,能把唐雪见气到抓狂。就算此刻没有身体,龙葵操纵着剑锋,在地上胡乱涂鸦几笔,也能将人物轮廓勾勒得栩栩如生:“这就是小葵哥哥的样子,大哥哥你有印象吗?” “嗯,有点印象,他好像欠我不少钱。” 第七十七章 欺师灭祖 “骗人,小葵才不信,哥哥又不缺钱!” “他前世不缺,说不定这辈子缺呢?” 一直在找寻哥哥龙阳的转世,龙葵却也不会傻乎乎认了谢云书的说法。 不过,要让龙葵相信谢云书见过和龙阳有关的人事物根本不难。 谢云书笑着说道:“小葵,你哥哥最擅长的绝学,是不是叫倾国银弹波?” “倾国银弹波……那的确是哥哥的绝技?!” 倾国银弹波乃是龙阳独创的绝学,死后近乎失传,简单形容就是豪华加强版的乾坤一掷,配合极为怪异的剑术姿势,把一堆珍惜古董异宝当炸弹扔到敌人头上。 因为龙阳殒命失传,直到重楼看不惯景天一直仰赖外力,连身边的女人都保护不了,才隔世将这一招重新教给了景天。 可以说,除了景天以外,任何一代龙阳或者飞蓬转世,都不会再精通倾国银弹波。因此也没有任何一个比这更好的证据能够说服龙葵,谢云书的确认识龙阳的转世。 不过仔细一算的话,景天是李三思的师傅。李逍遥应该叫景天师公。那景天算作谢云书的祖师伯辈分,却是一点都带不参假的。 只是敲竹杠敲到祖师伯的头上,谢云书可算十分胆大妄为。但就算是祖师伯,景老板那么乐善好施,不照顾后辈就算了,总不能赖账不是嘛?! 但是,现在听着龙葵一口一个“大哥哥”,怎么谢云书觉得占了便宜呢? 未来回家的话,要是真能讨到债,该不会出什么辈分问题? 并不知晓谢云书所思,魔剑剑身在慕容紫英的托举放纵下,轻飘飘悬空而起,晃悠到谢云书眼前,问:“那,大哥哥你知道小葵的哥哥在哪里吗?” “很遗憾,他已经又转世了。” “啊?!” 谢云书编起故事来,真叫一个面不改色,连慕容紫英与韩菱纱几人,都不知道究竟有没有这回事:“之前我们和紫英刚刚去过鬼界,我和梦璃在鬼界外围,偶然碰到了一个鬼魂,与你画的人长的极为相似。他十分感激我照顾他的先人,然后我们共同花纸钱买通了鬼差,翻了翻接下来几世投胎。不过他的运气很不好,并不是每一世都刚巧在做人。所以,他承诺我在三百多年后,会给我满意的报酬。” “……” 虽然清楚谢云书再胡说八道,但柳梦璃差不多也能从中猜出,谢云书定是认识几百年后的龙阳转世,否则绝不能把龙葵忽悠得服服帖帖,于是有心配合道:“嗯,是的,梦璃与云书的确见到一个亡魂与你所画之人极为相像。” 魔剑有些迟疑地晃了晃,继续问道:“那,哥哥有提到过小葵吗?” 谢云书道:“这,没有。因为他不存在前世的记忆,就算偷偷看了生死簿,也就跟读故事一样,很难让人产生实感。” “唉……” 已经失望过太多回,这次离希望最近,龙葵却也不怎样丧气。只是略显沮丧的样子,连魔剑周围的红光都暗淡了下来,显然她的心情还是不太好受:“那,小葵岂不是还要再等几百年?” “小葵,你这么追寻你哥哥,究竟抱着什么想法?” “我,我……小葵只是不想和哥哥分开。当年,哥哥和小葵最后闹得很不愉快,小葵都没能和他讲和……而我们约好了要去看海,最后也没能实现……” 谢云书其实也不清楚,龙阳与龙葵之间,到底算不算最纯粹的兄妹情。但几百年后,她对景天肯定不是这么一个想法,否则红葵也不会非要和唐雪见作对。 谢云书倒没有拆散唐雪见和景天的意思,而是琢磨着这几百年龙葵光是等待确实挺无聊的。就算有慕容紫英陪着龙葵找寻龙阳转世百多年,往后还有一两百年总得她一人非常煎熬地过下去。 既然如此,谢云书心想还不如劝她多耐心修行,能够控制住一身鬼力,往后也能轻松一些。不然引来修仙之人、江湖异士争抢魔剑,总归不是一件好事。 谢云书道:“我们都是局外人,不知道你和你哥哥之间感情到底好到什么份上。况且不是每一次,都会有紫英帮你。你得学会靠自己生存呢。” “可小葵只会刺绣作画……难怪哥哥当年会说,要小葵不要再像个小孩子一样了……如果小葵当年坚决一点,说不定,哥哥他,他也不会……” “呃……” 谢云书还是第一次碰到,这样说着说着就开始掉眼泪的妹子。尤其只是一口魔剑再哭,别人都看不到龙葵的形体,哭声可怜又渗人,就显得格外的吊诡。 这就不太好意思急着提讨债的事,谢云书见状一时慌了神,却还是很快正色宽怀道:“你可以放心,将来你们一定能再见面,并且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为什么?” 算卦这个借口不能再用,否则就真的一点诚意都没有了。 谢云书认真思考一阵答道:“你哥哥的灵魂来历大不简单,将来转世也定有一番作为。等我带着他的命格去找一样宝物看看,应该能得到确切的答案。” “小葵不是很明白……” “没关系。那件宝物能允许人实现等价的交换,而如果它愿意的话,也能给提问者与心愿相应的提示。” 龙葵惊喜道:“那小葵可以自己去问一问吗?” “恐怕不行,那件宝物被很多厉害的人严看死守,你要是去的话就得羊入虎口。不过,如果你找了许久还没找到你哥哥转世的话,可以在我身上刻下一道灵,方便你将来找我。” 谢云书所找的借口,自然就是神农鼎。除了炼制万物以外,神农鼎对世间一切秘辛知之甚详细,这一点谢云书倒是没有诓骗龙葵。 不过,虽说按照道理,景天未来肯定还是和龙葵顺利见面了。但谢云书也有些担心龙葵万一不小心走丢,那可就大大不妙:“这些年,你先跟着紫英修行。将来如若有缘,我们再见。” “嗯……谢谢。” 谢云书说完伸出手,将好不容易恢复一点的女娲灵力灌注魔剑之上,使得剑上煞气再度为之一减,算给龙葵再减少一些负担。而借此时机,龙葵亦十分乖顺听话地,在谢云书身上留下一道鬼力刻印,作为将来寻找的道标。 慕容紫英见他勉力而为本欲阻止,却听谢云书说道:“紫英,白姑娘的湛云剑灵,还需要你出手分离魂魄。这个时候,就别再勉强自己了。” “你……不也很勉强?。” 无论是净化魔剑,又或者分离剑灵,都不是一项简单工作。慕容紫英无声一叹,道:“魔剑之事我会妥当安置,你且放心。” “你办事,还有谁不放心么?” 谢云书无所谓摇摇头,接着继续对龙葵嘱咐道:“对了,等你见了你哥哥,可不要忘了还他祖上的债。” “嗯,小葵一定会记得!” 虽然一切都很顺利,但谢云书怎么都想不到,真正牢牢记住这事的不是龙葵,而是她未来另外一个人格红葵。 她可不像龙葵这么纯善,相反极为泼辣护短。之后一些年,红葵诞生时无聊思索前尘往事,虽然没能看穿谢云书的把戏。但她将来也会经历类似“回魂仙梦”一样的阵法。 等谢云书回到未来,红葵感应到消失几百年的鬼力刻印,大概很快就能猜出来真相,见了面一定会“好好款待”欺师灭祖的谢云书的?! 第七十八章 那没事了 与龙葵的交涉,还算比较圆满的结束。而又在原地了休息了一两个时辰,等谢云书与云天河差不多恢复了体力,众人便决定离开令人心神难安的不周山。 只是魔剑的煞气过于骇人,慕容紫英将它收入剑匣前,还是做了一些简单处理。而路上多了一个对俗事什么都不懂的小妹妹,不时和比较自来熟的韩菱纱相互逗趣,也算给大家带来了不少欢乐。 但,结束了这一趟旅途之后,接下来众人总归要各回各家。最后一程大家去到雁城,一行人在白月盈的招待下,难得歇息了一段时间。 不过,白月盈虽然看开了心结,但祖上仇恨依然存在,却是不肯亲自去见苍河。于是谢云书、柳梦璃加上慕容紫英,便三人一起去了一趟,雁城附近供奉湛云剑的崖上山寺。 “慕容少侠……今日劳烦你了。” “苍河先生,你真决定这样做?” 苍河被杀时,已过了而立之年。而成为湛云剑灵数百年,他的面貌便始终定格在当年,过肩黑发自然披落下黄底白袍,双唇上下留着的胡茬,更显其人沉稳可靠。 “身为剑灵,无论如何,都该遵守剑主的命令。” 明白做这样的决定意味着什么,苍河此刻却也清楚唯有如此,才是对三人的最优解:“我与白家的仇恨,就该在白家结束,不会牵连后世。盈盈不肯见我,我能理解她的想法与苦衷。等我的魂灵与湛云分离之后,便会去往旧居陪伴闲梦。到了盈盈寿终之时,再将我与闲梦的衣冠合葬,重入轮回。” “那,请恕我失礼。” 以慕容紫英当下修为,要分离湛云与苍河尚显勉强,唯有双手箕张释放全身灵力,使得湛云剑悬浮离地。与此同时,苍河周身蓝光乍现,也将自身灵力配合对接,尽量减少慕容紫英的消耗。 饶是如此,等到身泛清光的苍河彻底脱离湛云剑,慕容紫英竟仍不免大为伤神,甚至受到不少内伤反噬。好在这次慕容紫英并非孤身一人,有谢云书与柳梦璃施法疗复,不过多时,就助慕容紫英恢复了一些元气。 “几位如此大恩,苍河涌泉难报。这样大的人情,我总须还上一份礼才是。” 虽无实体人躯,苍河却也不怎样在意,只保留下足够维持身形记忆的灵力,旋即将这几百年来的深厚修为,全数注入湛云剑与和霁琴内,倾尽所有使其灵性更上一层。湛云透体宝光湛然。 做完此举,苍河便将剑与剑鞘同时送到慕容紫英面前:“少侠是爱剑之人,湛云往后便交由慕容少侠照料。此剑是闲梦与我毕生心血,望请珍惜。” “紫英必不负所托。” “几位珍重。日后有缘,纵使容颜易改,相见不识,苍河亦自信人海之中,能认出几位少侠。” 既知苍河迟早要转世,湛云封存亦只是损折剑中灵性罢了。慕容紫英见状亦无推拒的念头,落落大方伸出双掌,接过清光璀璨的湛云剑。 几日之内连得两口稀世之剑,慕容紫英亦不免极为欣喜。但魔剑虽魔威超凡,却无法作为平日除妖之用,将来定还有波折横生。能得湛云剑携身随行,却令此刻的慕容紫英如虎添翼。 下一刻,只见苍河魂灵直入层云杳然,徒留琴发鹤鸣,剑啸长空,见证曾经的剑师、琴师,在人世留下过的夺目痕迹。 但,总有那么一些人,关注的重点,从来不在剑上面:“梦璃姐姐,月盈姐姐和苍河大哥哥是相互喜欢的。那为什么他们不能在一起呢?” “小葵……” 柳梦璃却知其中难处,唯有略显感伤地说道:“盈盈与苍河之间,终归有一道无法跨越的阻碍。这样的结果,已是彼此都能接受的最好答案。” “小葵不太明白……小葵最爱哥哥,绝不想丢掉最宝贵的记忆。为什么那个大哥哥,最终却选择转世入轮回,将命运交给不可测的未来呢?” 龙葵坚定不移道:“不管怎样,我都不想放弃哥哥!” “我……” 柳梦璃不知该怎样解答。慕容紫英见此情景心中一叹,也省下了没有意义,问询龙葵是否愿脱离魔剑转世的打算。 唯独谢云书一本正经回答,然后他就引火烧身了:“生前,苍河与闲梦相濡以沫。死后新生,苍河没有生前记忆,与白月盈又是另外一段姻缘。小葵你说,苍河不转世的话,他到底该算喜欢谁呢?” “这,这,这……” 龙葵的脑瓜有点转不过来,单纯是小女孩儿同情心发作:“难道不能都喜欢吗?” “……” 谢云书直接被龙葵击沉,也不晓得该怎么回答:龙葵你知道你吃唐雪见的醋,红葵恨不得把唐雪见生吞活剥的表情,是有多靓仔吗? 哦,时间线接的是完美结局,红葵、蓝葵,唐雪见甚至可能还带着花楹,都和景天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那没事了! ———————————————————————————— 处理完最后一件私事,谢云书便带着柳梦璃一起再去找悬铃木妖,去了解他不得不关注的重点——神农九泉。 而慕容紫英多日在外,也该抽时间回返琼华。至于云天河两人,则答应谢云书先去给道臻报个信,然后便会在琼华山下的播仙镇暂居。 不过,临走之前龙葵的一番话说下来,谢云书和柳梦璃单独上路,这气氛就比较微妙。 说来还是他们即墨那一晚之后,头一次真正意义上撇开众人去做自己的事。不想这一路沉默下去,谢云书也只能将之前的事,给柳梦璃顺便说明一二:“……总而言之,龙葵未来算是我的祖师娘之一,所以我没法不管她。” “可是,云书你怎么向祖师伯讨债呢?” 谢云书视线上瞟,语重心长地说:“这债我是要的光明正大,不管是景阳又或者龙葵,我的的确确替祖师伯照顾过了嘛,收一点报酬也没什么。” “那,龙葵将来真的和你祖师伯住在一起?” “嗯……” 这个话题太危险,谢云书不敢乱接。好在两人聊着聊着,不久就快到了悬铃木妖的住处。只不过没等谢云书放缓速度,他们甚至没能落地,只见到空中伸出一根粗壮枝条,紧接着就将两人带入时之隙中,来到一片满眼金碧辉煌的恢弘之地。 “这里就是归墟……龙潭汇集天地间万物记忆源流之所在,也是神农神尊嘱托你来的地方。” 一身净白的悬铃木妖,等谢云书收起纯阳妙道葫之后,便从两人身后出现,却也没想着替谢云书圆场,丝毫不避讳柳梦璃还在,道:“小子,你确定要去了解大神留下的消息?” “难道还能不去?” “祸福难料,你自己选的啊。” 第七十九章 她的小时候与他的心象 “没什么,我有不得不找龙潭守护宿何请托之事。就算没有神农神尊的留言,我也一定会试着来这里一趟。倒是——” 由于上一次与悬铃木妖会面时,有关神农九泉的消息,都是对慕容紫英和柳梦璃保密的。谢云书此刻却有些不太明白山主的用意:“非要将梦璃牵扯进来么?” “宿何并不介意,你又何必杞人忧天?” 悬铃木妖道:“何况,还是你觉得光凭梦貘一族,就能从我的手中夺走九泉守护的钥环?” “九泉?” “事情大致如此……” 既然山主擅作主张,谢云书也只能将有关神农九泉的一些基础常识,给柳梦璃先解释了一遍,并请托她务必保密。 这龙潭所处在的异境空间,中央由无数看似断壁残垣,却以圆环状相互衔接,围成一圈悬空浮岛。无论是地面、墙壁,又或者周围飘荡的龙骨,都流淌着灿如琥珀、透明的琉璃之色,给人一种极为庄严肃穆之感。 此地,仿佛与龙族关系匪浅,陈列着一眼望不清的神龙之骨,或匍匐、或横卧、或于虚空中挣扎盘旋,在记忆旋流下,散发着金粉的色泽,神圣又透露出莫名的苍凉。 而在整座悬空岛下方,乃是深不见底的记忆漩涡。那无处不在、清澈又光盈,如雾飘洒的“水流”,正是六界所有生物的记忆源流,散布在整个归墟空间,无穷无尽,生生不息。 三人交谈间漫步前行,柳梦璃竟惊讶地看到,时不时有如水镜一般的屏像,浮现于她的眼前,甚至还将她儿时的模样经历,一一清晰地折射出来。 离谱,发育真好……谢云书低头道:“唔,原来梦璃你小时候,和白姑娘都这么可爱?” “云书?” 谢云书就像在看动画片,偏过头不看,也忍不住发表出一些感想:“抱歉,是我唐突了。可是,你们真的很漂亮啊,就像两个瓷娃娃一样。嗯,还是你好看许多。” “……” 原本对神农九泉的新奇,被谢云书这么一打岔,柳梦璃却已经无心细思,难得暗暗埋怨周围的水流折射出景象,令她有些羞涩局促。 不过,柳梦璃却还是平日那样的恬静神态,心中也不反感谢云书的称赞,镇定下来之后更又生出好奇之意:“对了,云书你的记忆呢?” “那就抱歉了,龙潭呈现不出来的。它最多将我在现在经历过的事呈现一遍,但你基本上都见过的呀。” 对于现在的龙潭的泉魂宿何来说,谢云书的经历等同于未来。除非谢云书愿意敞开一切让龙潭窥测,否则此刻此地并不会记载有他的记忆。 当然,宿何真要动用自身法力搜寻究竟,依然能够看出来一切。只是在这归墟的记忆之流中,却不会随意浮荡呈现人前。 不过,山主却懒得看两人聊这些九泉常识,于是纵身一跃往最上方而去:“行了,你们慢慢走,我先去见宿何。对了,记得打开那几根角落里的龙柱。” “那我们开启完机关,也跟着飞上去好了。” 要进入龙潭泉眼,需要开启山主口中,归墟各处的龙柱机关,方能见到真正的泉眼。但对能御剑的谢云书而言,却也花费不了多少时间。 而没有九泉守护引路,归墟里有不少守护兽。谢云书也不敢在龙潭里面乱跑,于是开启了机关后,和柳梦璃一起腾身化虹,跟在山主的身后路线,往宿何所在的龙潭泉眼位置而去。 然而,就在两人刚一落到悬空岛中央的圆型高台上时,一阵听似恶心又烦人的女声,便已即刻回荡在两人耳边:“嘻嘻嘻嘻……年轻人,你的心里,藏有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嘛。” “这是?!” “糟糕……” 阴损刁滑的女子奸笑,仿佛直指人心深处。神农九泉之中,除了类似悬铃木妖,在外面会有一个守护职位,里面一般还会有一个卫戍负责守卫。这卫戍要么是神灵,要么是活了不知多久的灵体,或者实力超凡,或者具备诡异的能力。 这九泉龙潭的卫戍,正是被称为归墟界督,一个活了不知多少年,由神农之力所造之灵。祂的模样并非一尘不变,而是会根据不同人的记忆思绪,呈现出不同的样子来。 不过,作为龙潭的卫戍,祂并不恪尽职守。在长久寂寞岁月的折磨下,祂已经习惯于成为攻击人心弱点,从中取乐的险恶又无聊的存在。 因此,在祂发出尖叫的第一时间,谢云书暗道一声不对劲,自觉拉住柳梦璃的手掌,免得两人散开。紧随其后,眼前便是一黑。谢云书再睁眼时,鼻腔内已被满满的硝烟火气充斥,及目所见,竟是上千人魔相互攻杀不休。御剑飞坠如雨,半人妖魔与纯魔混合喊杀不绝,以各自鲜血染遍蜀山的惨烈之象。 “这里是……” “几百年后的蜀山。” 回应柳梦璃的冷静语态下,是极为复杂的心情变化。谢云书并不奇怪,归墟界督会捏造他的记忆幻境,用来攻破他的心防。 但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想要迷惑一个现代人,未免也太没劲了一点? 不知其中原理,柳梦璃亦意识到这一幻境定与他内心映象息息相关,此刻只想多了解谢云书一些,因此仔细观察起周围。 可这种厮杀之景,还是让柳梦璃大为不忍:“蜀山……云书,那个人是?” “他……一个故人。另外不用担心,我可没经历过这些。只是有人弄些半真半假的记忆,刻意捏造的效果罢了。” 归墟界督编造的幻境,需要依托于人心中的暗面,才能起到令人痛苦的效果。而谢云书顺着柳梦璃手指指向望去,却不奇怪会在蜀山上见到韩仲晰,或者——伐天。 只不过,归墟幻境似虚还真。谢云书也不太确定,伐天究竟是实是虚。但要破除幻境,谢云书总归要亲手一试,于是他毫不犹豫化出灵剑郢雪,隔着千百步之遥,抬手便是犀利一剑,凌空直取伐天脖颈,似乎半点不留情面。 “果然……” 剑锋穿过喉咙,将伐天脖子前后洞穿,却是刺之一空,未有实体。而伐天竟无视了谢云书与柳梦璃,继续往锁妖塔的方向而去,身后跟着玄火、幻月两名净天八尊,见谁杀谁,丝毫不受阻碍。直到遇见青石、玉书,伐天方才暂停步伐,与两人缠斗一处。 掌握天罡印与天魔剑,幻境中的伐天魔血觉醒,实力已与韩仲晰不可同日而语,俨然遥遥凌驾净天八尊之上,却也难怪会被柳梦璃一眼看到。 只是,谢云书心里却很奇怪:“这算什么,给我看真人3d大电影?” 编造的幻境假的多过真的,就算都是谢云书潜意识里担心的场面,又怎么忽悠到人呢? 然而不知何时,一名真容隐藏在邪笑白色假面下,浑身被黑色斗篷笼罩的魔人,正悬身半空处在谢云书身后,口吐讥嘲激将之词。 “蜀山谢云书,万一伐天不懂得怜香惜玉,那样的结果你能承受么?” “我当是谁,这不是净天教军师枯木大人?” 谢云书闻言一愣,随即起了“父慈子孝”的念头。 在外面打不过魔翳,在这儿还不能欺负欺负西北货? 第八十章 她与她素未谋面 谢云书想得是挺美,结果魔翳伪装的枯木,直接就如幻影一般,从他身体里穿了过去。甚至于魔翳刚刚都根本不是在跟他说话,更像是在威胁几年后已成年的青年谢某人。 柳梦璃听到谢云书的名字,不久也发现了追着枯木而来的“谢云书”,忍俊不禁道:“原来云书几年之后,和现在的长相差异也不是很大。” “我都十七了,还能有什么大变化?” 谢云书不以为怪,理所当然地说道:“只是看着自己和认识的人被用来编故事,那可真够恶心人的。” “会不会出现我?” “啊……” 谢云书闻言傻住了,之前魔翳嘴里说什么来着,怜香惜玉?可参考伐天的情况,难道出现的不该是李忆如吗? “不知道,但这里的景物虚实莫定,梦璃你得小心。” “嗯,我是梦貘,尚能分清虚幻。” 这幻境中的一切,半真半假,大多都是空幻之物。可也有部分,乃是归墟界督以自身灵力,结合幻境内容拟真之实体,同样具备伤害到人的威胁。 不过,好就好在柳梦璃是梦貘,对于这些虚实之景看得比谢云书都清楚。只是不等柳梦璃继续听魔翳与“谢云书”的对谈,眼前的场景竟又突兀一变,居然改换到了锁妖塔废墟的位置。 而此时此刻,除了外围群殴的龙套,只剩下“谢云书”与伐天相互持剑而立,争锋相对,看得谢云书一阵头疼。 伐天提剑指着“谢云书”道:“李逍遥把什么都给了你,却将我丢在苗疆。嘴上说的好听,说什么是为仲儿着想,说到底他不还是对我心存偏见,以为我会伤害忆如?!” “怪了,你现在都和净天教一起攻上了蜀山。那说明李叔做的没错,你活该被歧视嘛。” “……” 从自己的嘴里说出这么不客气的话,谢云书自问还真是他的风格! 看蜀山现在的情况,归墟界督营造的幻境,应该是以人间魔族、妖族,乃至混血半妖半魔集合的净天教,为进攻蜀山的主体。教主姜世离、混天之子伐天,以及净天八尊为主力。前者是为了打开神魔之井封印率众进入魔界。至于伐天,就只是单纯为了报复,来找李逍遥报杀父之仇了。 不过,谢云书不管听几次,都还是会觉得伐天这话真他娘操蛋。 李逍遥担心韩仲晰体内伐天元神作祟,把他安置在苗疆可一点都没有偏心的意思。要知道圣姑一脉源远流长,跟着女娲神族从古流传至今,比仙剑派的历史都要长的多,老老实实修炼下去成就仙人也未必不能。 但伐天明明头生反骨,用的还是夺舍这种下三滥法子;嘴里找的借口倒是把自己摘的一干二净,巴不得什么都是老实人韩仲晰和李逍遥的锅,然后还想跟仇人之女李忆如在一起,这是什么脑回路? 头孢配酒喝的不少? “谢云书”不负期望地怼了回去,也要恶心恶心伐天:“都说老鼠生的儿子会打洞嘛,本事不大,口气不小。你爹混天魔尊,是个狂妄至极目中无人的假魔尊,还没练就真正无敌的能耐,就敢四处叫嚣。就算有蚩尤魔血又怎样,不懂得猥琐发育,还不是被李叔一剑宰了?” “老姜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会蠢到找你和枯木当队友。要我是他的话,既然得到蚩尤真灵的认可,那就先偷偷修炼几十年,岂不比现在仓促赴战来得更有把握,将来去了魔界也很容易争取到立足之地。” “哼,危言耸听。蜀山要真如你所说一般有底气,此刻又岂会抵挡得如此艰难?” 伐天狂笑道:“等我取回神魔之井中父亲的力量,就算蜀山又能奈我何?” “我不会让你过去。” 蓦地,一道凛冽霜寒之剑,从侧方击向伐天。另外一边,“谢云书”的幻影却无端而散。只不过这一次,伐天却没像刚刚一样,被这剑气穿透身体。 恰恰与此相反,高高悬挂在他头前的天罡印,陡然散发出浓烈的煞气,将郢雪倒击而回。伐天随之也冷笑道:“怎么,被我说中痛处了么?” “你不过是别人手中用来杀人的刀,能戳中我什么痛处?” 谢云书顿了顿道:“甚至,你连伐天都不是。这种小孩儿把戏,不是很可笑吗?” 伐天的声音,突然变成了妖异、尖锐又刻毒的女声:“呵呵呵呵……愚昧之人,这一切乃吾从你脑中记忆,心中忧虑所发。若非戳中要害,又岂会令你恼羞成怒?” “你放了一段狗血烂片,还不准我不看,你当是凯歌的《无极》啊?” 归墟界督编排一下伐天、韩仲晰,和谢云书一点都关系都没有。甚至拿他自己开玩笑,谢云书也能毫不在乎,纯当作这贱人龙泉卫戍瞎脑补呗。 不过,谢云书突然一琢磨就觉得不对,伐天都这么和“他”杠上了。万一归墟界督下面真让李忆如过来,岂不是当着谢云书的面给他上眼药? 反正不管怎样,谢云书就是不愿意,任何人拿李忆如开玩笑,别提还可能再编排一通柳梦璃了。 否则的话,编造这么一段充斥着三角恋、四角恋、五角恋的狗血元素的戏剧,谁特么能接受的了啊?! 就算将来,他恐怕不得不面对这样的现实,谢云书也不想在幻境里看这些! 所以,下一刻,他的脚边非常突兀出现了一只电老鼠,画风猛然一变,十分出戏地喊着“皮卡丘”,猛然释放出十万伏特,彻底把这戏幕给撕烂。 “凭我自己的意志改编幻境,就是让你束手无策的办法。龙泉卫戍,能不能弄点新鲜的花样?” “这是什么灵兽……” 幻境破碎的一刻,出现在两人眼前的,却是一个奇形怪状的假面头冠。最下方的人脸,被一双涂着殷红指甲油的双手覆盖,看不清具体面貌。而在黄褐头冠的上方,则分别显现出“喜怒哀乐”的四张面孔,环绕在巨大脸庞的上方半圆,散发着与龙潭一般无二的金黄光辉。 “喜怒哀乐,人情四苦。吾借尔等记忆现行,吾形吾貌,皆出自人心。” 归墟界督诡异地笑着解说:“难得见你一样的人类,总要多玩耍一阵,才算趣味。” “可我不想跟你交手。” 取了一个刁钻的角度,谢云书并指御气成剑,就着高台周围的墙柱一阵折射,直接命中了归墟界督背后的龙柱上。 霎时间,机关启动。整个归墟产生剧烈变化,那如金粉水雾一般散布归墟各地的龙骨,陡然拼接完整,化身为一条雄姿英挺的巨龙,咆哮着从圆台的正上方俯冲而下,瞬间将归墟界督碾压粉碎。 而谢云书与柳梦璃,却只觉得一股飓风席卷而过,等他们定睛再看时,仿佛已经离开了归墟,站在了被龙口喷泉环绕,四面八方皆是记忆之流的龙潭泉眼之内。 一名白发苍然,手持权杖,双眼为面罩遮挡的“青年人”,面色无波地看着两人,首先报上姓名:“吾乃,九泉龙潭之泉魂——宿何。” 归墟界督之所以那么菜,除了祂不生不死,纯粹在玩耍的缘故。最重要的原因,正是在于这位名唤宿何,泉魂化为人形的家伙,本身就具备无边神力。 “吾,终于等到你来了。” 第八十一章 来自太古的托付 “你,可以将你此行的要求先提出,然后再听吾的陈述。” “这?” 就像山主说的一样,宿何对记忆之流了如指掌,天地间发生的一切都一清二楚。谢云书明白跟宿何寒暄也没什么意义,于是言简意赅问道:“关于烛龙之息的事?” “龙潭的功用是交换,而非复生。许愿者能以自身存在为代价,交换出期望中的人。在那之后,许愿者本身的记忆或者存在便会消失。” 直指谢云书小题大做,宿何摇了摇头,说道:“你的要求,完全没有必要。就算烛龙之息的价值,远大过云天河与韩菱纱。置换之后,龙潭会给你以补偿,让他们完璧归来。但你又不希望他二人本身产生变化。纵使记忆上没有丝毫的改变,交换出的人也未必还是他们。你又何须从龙潭,求取续命的方法?” 谢云书点了点头:“这些我都明白,只是我觉得您肯定能弥补。” “吾自然能够做到。但作为九泉龙潭的泉魂,须永远守持公平之念。宿何不会无故帮助生灵。否则,若有后人以此为凭,求吾救人。吾,救是不救?” 看了眼身旁一言不发的雾魂守护,宿何语态平稳无波说道:“九泉乃天地灵力之枢纽,一切所求乃六界生机之平衡,绝非任人取用的宝地。与你说明这些,也仅是希望你不可舍近求远。” “舍近求远……果然还是要去取神农鼎?” “嗯,除此以外。若你真有需求不可。只要你接受神农神尊的托付,吾亦愿破例助你一次。” 谢云书先是静默一阵用心思索,随后忍不住问道:“神农神尊想让我做什么?” “不需你刻意做什么,只要你继续变强。” “这什么意思?” 就算没有神农的嘱托,谢云书自问自己也还是会努力练级的嘛。从衔烛之龙爪下逃得小命,可是让他的剑法精进不少。纵使只全力出了一剑,那一下融合毕生所学,外加体验鲲的力量,所能收获的经验,也足以将他推升到lv64。 神农大神有那么无聊,跨越这么多年栽培一个人类? 不过,宿何肯定不会无的放矢,随后详细明说道:“如尔等修仙之人所知,世间众生,划为神、仙、人、鬼、妖、魔,分居六界。其中神、人、鬼、魔各居一界,唯独仙、妖例外。” “天清为仙,地浊为妖,只取其气为凭?” “正是如此。无论仙界又或妖界,大抵为人间众多洞天福地之统称。虽凌驾于人兽,却未脱离于根本,皆扎根在这一片初始之地。” 宿何娓娓道来:“但无论如何,仙与妖,或能与部分神魔交手,却始终难与其顶层抗衡。其中缘由,你可清楚?” “神由天帝伏羲创生,生来具备强大力量,超出其余各族。人则是女娲娘娘所造,虽具备女娲灵力,但要修得仙身也非易事。甚至就算成仙,都未必能激发体内女娲灵力,自然比不上神族。而兽族……兽族由神农之力豢养,能力各异,天生优势,无奈数目过于庞大。兽族初时更是心智蒙昧不清,大多屈从于本能,难与神族相提并论。” 难得与人讨论这些,谢云书也就不疾不徐,说出自身了解猜测:“妖虽与仙对应,乃由兽族修炼进化而来。但在人界,更多的还是清澈灵力,却没有那么多的浊气,以供大妖修行。就算是一些妖界洞天,也罕见能与天仙抗衡的妖族。” 宿何道:“如你所说。除了从远古时便留在人间的神兽凶兽。大多妖兽本身,修行之速无法与人相提并论。甚至于,罕有兽族觉醒神农灵力。因此在太古时代,兽族纵有千般异能,竟会沦为人神驱使……直至,那一位的出现。” “蚩尤?” “嗯,蚩尤统御兽族向人族宣战,最终为女娲大神假天帝名义,组织人神联军所败。败亡之前,蚩尤为兽族,打通九幽魔土通道。其后,兽族吸纳魔气修炼蜕变,彻底凌驾于仙妖之上,与神争锋亦不落下风。” 谢云书点点头,却不知道宿何提这些做什么:“所以呢?” “今日吾与你所说,皆与蚩尤无关,乃神农神尊所托之留言。” 宿何再度声明这一点,随后补充道:“当初第一个发现魔界的人,并非蚩尤,正是神农神尊。但祂并未开辟人魔通道,却因他发现魔族同样有一个与神族相似的弱点。” “弱点,难道是不耐清气?” 魔族不死不灭,死后过了无数年后会魔灵再聚,不入轮回。这一点与神族差异不大,神族一样不老不死,除非交合繁衍,否则也是长盛不衰。 但既然宿何提到了弱点,谢云书联想到夜叉族龙幽吃了一颗人间丹药差点嗝屁的事,当场得出了结论:“无论神族与魔族,进入人间都会受到限制,无法发挥全力?” “神族高居天上,乃因不耐浊气。魔族与此同理,亦受清气所制。” 宿何缓缓颔首道:“但自从三族大战以来,神魔逐渐水火不容。可它们谁都未曾在意,看似最为弱势,依托于女娲娘娘庇佑的人族,每次都是三方征战的焦点。” “这……” 眼见宿何说了这么多,谢云书听到这里突然心头一跳,道:“可人族不是他们的对手。就算偶有强大天仙诞生,也难以与那么多的神魔抗衡。” 宿何同意道:“这正是神魔从未将人类看在眼里的主因。何况尔等之中,更有强大人类被封为神将,不少仙人也进入了神界。诸如封神陵,便是天帝有感后羿功绩,而将其由人封神。只是这样一来,真正属于人族本身的强者,却少之又少。” “确实是这个道理。” 谢云书打心底认同,但该问还是得问:“可是,这些又能说明什么?” 宿何忽然一敲权杖,洁白的光辉瞬间隔绝了内外,使得二人谈话之景只有彼此才能听闻:“难道你希望人间,除了借助神灵的援手。永远都是女娲神族背负一切救世赈灾的宿命?你那人道一剑,只是随心砍出?” “我……” 宿何不仅知道神农的交待,同样也知晓谢云书回到这个时代以来,每分每秒的所作所为。 直到这个时候,谢云书才理解了宿何的意思,不禁不可思议地看着宿何:“我自然不愿意一直让女娲后人去承担这么沉重的职责,可是……” “神农神尊虽是临时起意,但自有其远见。如果你真的不愿意女娲后人去单独面对,那你就得代替她分担这份责任。” 宿何的手杖上,突兀地出现了一枚淡金透明的手环。祂将之从杖首取下,托在手心,然后朝着谢云书平平伸了过去。 “神尊的用意,稍后我会继续向你说明。你若当真有心,就请接下龙潭守卫之职。”</p> 第八十二章 真正的因由 “龙潭守卫……” 龙潭本不需要守卫,常人连进都进不来,遑论要胜过宿何的伟力。但偏偏此时此刻,宿何竟真的将钥环拿了出来,并以谢云书尚不了解的名目,要求他将之接下。 不过,谢云书却也是个胆肥的,居然毫不在意地将手环接在手中。而还没等他仔细观察,谢云书便发现钥环已经扣在他左腕上隐没而去,只能等待之后回去再好好琢磨:“现在,宿何你能把话说明白了吗?” “很好。” 宿何点了点头说道:“鉴于龙潭的特殊性,龙潭钥环,目前并不会给你带来任何实质的受益。当然,吾答应你破例一次的除外。等你诸事皆毕,吾会代你烛龙之息炼化,平分给韩菱纱与云天河。” “这样不算违背了龙潭的交换规则?” “这并非龙潭的交换规则。况且就算是规则,那也是出自吾个人的补偿。因为神尊当年说过,那是祂与娲皇都看不到的未来道路,之后的风险对你同样很大。” 所谓,一事不忙二主。 通晓所有世间已存的知识,宿何却是觉得没有必要。等谢云书离开龙潭之后,再让他走一趟蜀山,然后按照步骤打通七星降魔阵,借出神农鼎去找女娲后人帮忙。 有这时间,宿何还不如把话给说明白:“首先,你须明确,无垢的预言,定有其意义。当年三族交战,神尊忙于加固九泉入口封印设立结界,曾在无垢神泉之中,意外看到你与女娲后人相知的一幕。而后,神农神尊便临时动了念头,思考起怎样多铺设一条未曾设想的道路。” “什么样的道路?” 宿何道:“无论人类妖兽是否心甘,本质都无抗衡神魔之法。看似独立,实为仰其鼻息而存。神俯瞰着人。魔看不上妖。但原本彼此只要相安无事,这样也无足轻重。只可惜,神农神尊尚在之时,便已发生了兽、人、神三族欲念各起,相互征伐未休之事。” 假如没有女娲庇佑,人族在里面真就是一个打酱油的……谢云书沉思道:“可究其本质,都是神与兽或者说魔之间的争斗,才会将事态逼至那种极端?” “那么,假如人族能够与神魔抗衡呢?” “三方都打出脑浆?” 谢云书其实不怎么觉得,人族强盛之后,就能解决争端。至多把全面冲突,降低到三方相对克制的程度。不过他是人族出身,现在又有什么想长远的必要,还不如闷声发大财。何况就算人族有了起步的资本,也不可能靠一个人改变现状。 这一点,谅必神农与女娲大神亦心知肚明。 谢云书问道:“可是,神农神尊为什么找到我,就因为我和女娲神族熟悉?” “吾说过,无垢的预示,绝非毫无意义。既然你在其中,那神尊便顺水推舟,耗费神力,预知代价,经过无垢的前后观测,才决定是你,故而在此留言。” 历代女娲后人与人族通婚本是寻常,自然不能成为神农隔世挑人的理由。宿何光明磊落道:“何况,你是修行化境的资质。最关键的一点,你是纯粹的人类,却又兼具仙魔,本身又始终变数难定,前路尚无定论。” “人类……很重要?” 宿何坦荡说道:“你更重要。仙只有全然剩下清气,历经无数岁月修炼,才有资格算作修炼成神。所以,就算是仙,仍然还做不到只余清气的程度。但仙人的战力实力,其实与纯清之气并不挂钩。” “我,有些明白神尊的意思了。” 清浊平衡之道,意味着人在人界,力量并不会受到限制。虽然这一条,对根本没几个能打破人间桎梏的人类来说,基本上毫无意义。但如果是有意培养的话,那就又将是另外一番天地。 不过,谢云书还是不解道:“神尊就这么信任人类?” 宿何摇头说道:“神农神尊并非信任任何一个种族,而是祂对天地之大爱,令祂做出这种抉择。太古时期,神农九泉引发三族之战,六界动荡,令神尊痛定思痛,务求形成新的平衡。但看蚩尤带领兽族征伐,乃至魔界魔族崛起,也未改变神魔争端之延续。不正如神尊预测一样,不算成功?” 毕竟,魔界讲究强者为尊,魔性更是肆无忌惮,张狂飞扬。别以为魔族有重楼、溪风这样的存在,就高看他们有多高的情操。像掌旗使屠肆那样嗜杀斗狠的货色,根本不在少数。 相较于严守天帝律令的神族,魔族要搞起破坏来的话,那还真不好说和神族谁上谁下……只能讲蚩尤将兽族大部分迁移进魔界,算是变相隔绝了三方,勉强争取到了和平缓冲的余地。但魔界内部之间的战斗冲突,可是一日都没有间断过! 所以,神农神尊预设这一条路走不通的话,就准备另外再伏一条线——人类。 至于为什么不是妖族……妖兽族进了魔界,一旦异化便等于是魔族,没有任何操作价值。 而只有女娲一系认可且关联密切,又要具备不俗潜质的人类,并确保不至于做出有悖天理循环之事,才值得进入神农考较范围。 谢云书若有所思道:“那么,这么多年下来,神农神尊为什么不提前与娲皇商量布置。另外,万一人族强大之后,逐渐贪婪对九泉心生贪婪呢?” 宿何道:“太古时期,知晓九泉者众,无从着手。唯有年代越往后推移,知晓九泉存在之人便越少。就算人类逐渐强盛,随着九泉隐秘消失,也未必有机会威胁到天地灵脉。何况,九泉守护的存在,本身亦是为了防止意外。” “嗯……” 岁月推移,除了蜀山这种得天独厚,与神界关系不浅的门派。九泉本身就是隐秘。而等到神农九泉彻底成为传说,人族纵使强盛起来,也已经不剩几人知道九泉的存在。 再则,神农九泉本身形态随时会发生变化。太古时期的神话,将逐渐失去其真实的历史面貌。 退一万步讲,就算人再怎样强盛,不具备魔神一流的能力,也压根威胁不到神农九泉的结界封印。 不论将来会发生什么变故……如果这件事能够谋划成功,人间出现一个能够压过下界神魔,维系起三方平衡的存在,从而带动整体人类的提升。那么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六界总归会趋向于安稳,直至平衡重新被打破的那一天。 谢云书沉默思索一阵,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神尊思虑,是我所不能及。可是这龙潭守护的身份,似乎于我意义不大?” 宿何说着突然退了一步:“不,神农神尊从来没想让你独力做到那些。何况,当真发生人族强盛之征兆的话,未必会是一件好事。你根本承担不起那样的风险。” “风险来自……天帝?” 宿何之前所说,只是神农设想的美好愿景。但,饭要一口一口吃,撑着的后果只能将自己撑死。 允不允许人类出现富余战力,对天帝来说实在是一个未知数。无论后羿、太清祖师、又或飞蓬转世的景天,前后或多或少都和神界关系不浅。谢云书此刻终于彻底清楚,为什么这件事,只能是他与宿何两人知情。 而宿何亦不隐瞒,当即承认下来:“三皇神尊的关系,非吾等所能揣测。但只让一个人类变强,并不会引来旁人关注的目光,甚至天帝也会默许。” “我懂了,短期内九泉守护的身份,只是为了掩护方便?” 这个短期,可不是指几年,而是以百年、千年计算……宿何始终平淡的语气,此刻莫名让谢云书感到一丝欣慰之情。 “不错,驱逐包括变质的九泉守护在内,所有对神农九泉心生觊觎的各族强者,是未来你很长一段时间,将为之努力的目标。” “唔……” 那么问题来了,清浊平衡之法,该怎样维持下去?</p> 第八十三章 该来的总是会来 “行,我接受。” 除了没理由拒绝,谢云书的系统,终于久违地更新了一个大任务。那金灿灿的面板框,一看就比这次取“赤雪流朱丹”的任务高级的多,并且那个奖励栏也是真的诱人。 【人道之愿:太古神农大神、女娲神族,不欲生灵涂炭,纷争不息,隔世集力一人,上探天帝之心。任务目标一:成功打造并守住一口龙潭神器。任务奖励:不死之方。】 “啧……就算只是目标一,这任务也未免太难,一时半会儿根本没完成的希望。” 目前三口已知的九泉神器,分别为飞蓬的“照胆神剑(镇妖剑)”、重楼的“炎波血刃”、以及可能的“春滋剑”。谢云书就算背靠宿何,想打造一口九泉神器,哪怕没那么好,也不是他短期内能靠努力做到的,遑论还要有守住九泉神器的实力。 这可真是画了好大一张饼…… 所以,谢云书接受之后,转念还是踏踏实实,先问了宿何自己的疑惑:“我现在的仙魔之念,都在郢雪之中。再往后又该怎样维持清浊守衡?” “人在成仙之后,犹以清气为甚。可你现在连仙身都未成就,而你成仙之时,仍是仙魔之气同时蜕变。毋须急躁一时。等你成仙之后再来龙潭,吾会教授你接下来的办法。” “这……是神农神尊一人想出来的?” “无可奉告。” 该说的都跟谢云书说了,不能又不该说的,定然是现阶段谢云书不够资格了解。此时此刻,宿何又恢复成为往日里,对谁都是公事公办的态度,结束了这一场私会:“今日吾已回答完你的疑问。若无他事,你们可以离开了。” “你们都聊了些什么,连本山主都不能听……” “当代雾魂守护,正如你须维护雾魂隐秘。吾亦不可让无关之人,知晓太多龙潭守护之事。” 解开了四人之间的相互隔离,谢云书紧接着就听到了山主的抱怨,结果却被宿何不咸不淡挡了下来。不过,谢云书还有些话没说完,当即追问道:“我还要去一趟热海、寒髓,不知宿何你能否放行?” “你不必去往热海。江静璇已坐关不醒,非仙即死,去亦无用。” 宿何不假思索道:“至于寒髓……你的命莲本已由树端坠入忘尘寰水池之中漂泊,但犹盛放得格外灿烂,如幻似梦,时隐时现。其中生死之道,吾亦无从评说。” 万物生灵之命令,皆生于寒髓树上,一旦飘落树梢坠入根底池水,便将渐渐凋零。自那之后,随着魂灵转世,寒髓莲树,亦将盛开新的命莲,周而复始,以述世间轮回之道。 谢云书是死而复生,所以命莲不在树上可以理解。只要没有凋零的征兆,那谢云书就能接受:“我明白了。其他疑问,暂时没有。等我满足了第一阶段的要求,再来跟你见面?” “好。” 宿何没有过多言语,起手就准备将几人送走。悬铃木妖却不肯由祂代劳,连忙摆手道:“够了宿何,我没想和他们同道,自己会走。” “如你所愿。” 悬铃木妖并不想被宿何传送离开,临走之前却对柳梦璃道:“小梦貘,等我什么时候过腻味了,而你本心又无更易。那时本山主会再次去找你,看你是否有接受钥环的资格。” “梦璃将来说不定是梦貘一脉的主人,怎么可能去当雾魂守护?” 凡事和雾魂牵扯上关系,时间的反噬就令人够呛,这活完全不是什么好活……谢云书劝道:“山主,你自己想要偷懒,可不能乱找背锅的。” “嘁,小子,你怎样知晓千百年后,小梦貘依然还是妖族族长?” 悬铃木妖懒得跟谢云书争辩,只是对柳梦璃说道:“记住本山主刚刚说的话,雾魂的时间乃是无限。只有无限的时间,才有无限的可能。” “如此,请诸位离开龙潭。” 并不干涉山主的劝诱,宿何陡然一转手杖。随后一阵白光闪烁,谢云书与柳梦璃便身不由己,出现在了一处不认识的群山之间,周围更不见了悬铃木妖行迹。 不知不觉,此时已是夜间。而在天上一轮圆月照耀下,谢云书与柳梦璃的面前,此刻正呈现出一个水雾球体,里面浮现出“未来”之态。 宿何传送人离开的范围,大抵都是在九泉附近。春滋、照胆、炎波去不了,毒瘴于人无益。因此,祂将人传送出来的地点,便恰巧是无垢神泉投影之处。 谢云书刚好还想着去找柷敔,把游离于无垢附近的应龙驱逐。但此时此刻,他从无垢投影之中,却看到耸入云端的嶙峋山柱之中,应龙连番振翅追赶着他的情景。 “凶兽应龙的栖息之处,就算离无垢不远,但也不该离得这么近……祂应该还没找到完全确认无垢的位置与入口,当在百多年后被人封印。可我怎么会失了智,不去找鲲帮忙,而没道理的挑战它?” “那是……应龙?” “嗯。” 不管这头应龙凶兽有多捞,怎么算都是仙人级数之上的战力。不然在谢云书的了解中,这倒霉鬼百多年后,也不至于需要花费五百年时间,尽可能炼化它的修为与生命力,才会被修仙高人的屠龙秘术重创。 正因如此,谢云书实在想不到他会以什么样的理由,去选择与应龙硬碰硬。但等乌云隐没月光,使得无垢投影消失。谢云书马上就感觉到一股强大的阳炎之气,隔着东西遥远之距,以灵体幻象浮现于二人之前。 “梦貘?” 富有磁性的沉冷之声,丝毫不加掩饰清俊外表下,对幻瞑界焚火一般的怒意。长长的黑发自然垂落,一身琼华绣有蓝纹的白衣,仿佛亦受着阳炎之气感染,而浮现出微卷的酒红之色。 玄霄的深邃的虹眸,似乎还在克制着内心深处的疯狂与偏执,略过柳梦璃之后朝着谢云书,不容拒绝道:“在我达到之时,将望舒归还,尚可既往不咎。天河与你的交易,琼华亦可以派中古剑交换补偿。” “可惜,望舒剑已经不在了……” “荒谬。如若望舒不在,我又岂会能感应到你的下落?” “但它真的已经被毁。” “哼——” 从十九年的煎熬中脱困,玄霄长久以来的折磨,终究要有一个宣泄口。此时他的耐性早不比冰封隐忍之时,纵使琼华一派之中,也已无人敢于违逆他的命令。 而谢云书与琼华非亲非故,玄霄甫闻拒绝之词,再一看与琼华乃是死敌的柳梦璃,却亦无心往深处追究,一声漠视淡笑之后,便偭规越矩省下一切虚词,当机立断道。 “既如此,那对与妖同行的冥顽不灵之辈,我也不会宽赦。”</p> 第八十四章 这剑挺好用 “梦璃,你得先回幻瞑界。” “你……” 玄霄灵体之像消失,意味着不久之后,他定会亲自来找谢云书。这无垢的预言实现,还真的是精准无比……来不及去找柷敔的话,谢云书想要谋求脱困之法,也只能在周围搜寻应龙的下落,然后谋求脱身之策了。 然而,无论玄霄是用的什么办法,依然具备感应望舒本源的能力。现在谢云书为了她安全着想,都万万不能再与柳梦璃同行。 无须言语赘述,恍惚间,柳梦璃明白了即将到来之事,又不愿抛下谢云书一人涉险:“云书,你大可放弃望舒剑的……” “我没骗玄霄,望舒剑真的已经不存在了,还不了琼华。” “他,就是玄霄?” “是。而且,玄霄已经超越上一代的太清真人,不是你母亲现在重伤未愈能抗衡的对手。” 既然云天河从云天青那里,知道了琼华与幻瞑界恩怨的来龙去脉,不可避免提及过玄霄的存在。 而琼华与幻瞑界乃是死敌…… 柳梦璃忧虑的心情越见沉重,从刚刚的玄霄灵体散发的煞气程度来看,亦能推测出羲和剑主绝非眼下幻瞑界能够力敌。 她,可以避过羲和剑主,通知幻瞑界早作准备。 那,谢云书一个人面对玄霄,能逃到哪里去呢? 唯有不得不分别的时刻真正来临,平日里潜于深潭一般心湖下的绵绵情思,方会于此刻难以压抑……一时之间,柳梦璃思绪纷乱,近乎无以自持。 可知道要劝走柳梦璃,必须越快越好。 顾不上什么男女之防,谢云书见柳梦璃蹙眉深思不动,当即毫不犹豫伸出两手,紧紧握住她软腻无骨的十根玉指,眼睛一眨不眨凝望着她如水一般清澈的眸子,郑重不已地盯住道:“梦璃你听我说。虽然玄霄来的快了一些,但并不算超出预期。我不会与他硬碰硬。所以只要你离开了,我就心安了。无论结果如何,都请记住我现在说的话。” 心安么……柳梦璃默默垂首:“嗯……” “第一,你回到幻瞑界之后,先不要急着尝试接受梦貘力量传承。最优先的还是把天河找过去。只有他,才算幻瞑界的一道护身符。穿过妖界屏障的翳影枝在你那里,本来是用以窃梦的,现在却有些来不及了,你知道该怎样用。” 谢云书绞尽脑汁,将被打乱的备案,重新快速在脑中整理清楚,然后一条条说明道:“第二,天河去了幻瞑界,你再接受梦境之力。如果事与愿违,琼华终究以双剑之气形成剑柱。你千万记得宁可舍弃紫晶石,也不要做不必要的牺牲,保存梦貘一族的延续,才是你该做的。第三,就算剑柱网缚住幻瞑界,之后也会有至少半个月到一个月的时间,你们尽量把握。第四……没什么可第四的,打不过溜了就是。” “呵……只怕吾族族民,宁可与家园共存亡,亦不愿背井离乡。” 劫难将至之时,不允人将一切筹算妥当的时间。此情此境之下,唯有苦中带笑以对。柳梦璃眼睁睁看着,他替一群素不相识的妖兽着想,连日含蓄不发的情感,未知是否还有来日,却不想就此成为遗憾。 静静地,柳梦璃与谢云书对视一阵后,迈出裙摆遮挡不住的素长双腿,鼓起勇气前靠了几步,将烧起红霞的脸颊靠在他胸膛上,松手将两条雪臂内锁,环抱扣于他背后腰际,柔弱而不掩依恋道:“……云书,梦璃还有很多话想要跟你说,也还有许多事情不曾了解。梦璃知道现在不是时机,但请务必答应我,平安珍重。” “我……能说以后一定有的是时间?” 谢云书才不会被宽阔包容的胸怀给征服,还没柳梦璃浑圆细腻的双肩,与光洁颈下漂亮精致的锁骨诱人。何况,现在也不是时候谈论儿女情长。 但知怀中少女虽看似幻梦一般的高岭之花,纵有坚韧刚强的心智,难得在喜欢之人前流露出分别纤弱之态,谢云书总不好伤了人心。 鼻尖萦绕着她乌雪发丝间,清幽空幻却令人迷醉的香气,谢云书自觉回手轻抚着她挺拔纤细的玉腰,不禁产生了一个怪念头:梦璃身材丰韵娉婷,却一点都不重啊。怎么抱着就软绵绵,肉呼呼,令人迷恋不已呢? 总不能是忆如还小,这就是大人与萝莉年龄上的直观差距? 可忆如的年岁,他有什么办法……而且抱着忆如可暖心了! 不行,不能再想了。谢云书得清醒,下面接下来得是硬仗…… 驱散了这点绯意绮念,谢云书也没松开手,就低头附在她耳边说着,害得柳梦璃耳根也随之自火烧一样:“不管你想说什么,总得先活下来。不对……既然五百年后你能找我,那你一定活下来了。所以我向你保证,自己肯定不会硬拼。” “那,梦璃会等你回来。” “我先走一步,你自己当心。” 谢云书虽说平日里思虑颇多,但该下决断的时候,从不拖泥带水。与其两人依依惜别,谢云书还不如主动出击,当即纵入青冥云端,准备接下来的恶斗。 眼见着谢云书御剑而去,柳梦璃不禁伸出手向着身前盈盈一掬,像是要抓住空气中的什么。 可,心知谢云书将处于绝对的险境,务求一切争分夺秒,依计而行。柳梦璃竟转眼将轻易不露人前的柔软全数收起,只留下符合梦貘少主身份的果敢。 “仙人幻梦……云书,你也要等着……璃儿。” —————————————————————————— 不能离无垢太近,也不能太远。 陡峭嶙峋的山柱,从大地上一根根拔起,相隔的距离,能起到限制应龙翱翔转向,封锁它速度的作用。而在数十座高低起伏的山脚下,千沟万壑交错,更留给谢云书打洞逃跑的空间,还算是不错的备战地点。 确定了位置之后,谢云书旋即一敲葫芦,将郢雪释放出来,刻意激发出强烈的望舒共鸣,用来吸引玄霄来寻。与此同时,他更高举起另外一条手臂,使得神泉的波动,朝着周围持续扩散,引诱着在这生存的应龙。 这样一来,也能尽早将应龙从无垢附近引开。 感应,永远是相互。就算距离太远时,谢云书的修为有差,不比另外两者。但只要进了差不多的范围,谢云书便能一边兜圈子,一边等一人一龙驾临。 不过,大概是上古凶兽的确没有什么时间观念,哪怕美食送到嘴边,它也赶不上吃一口热的。 反倒是早挑明来意的玄霄,御剑化虹之速仿佛奔电一般。不过一两个时辰,他就已从远方赶到周围,极不耐烦与谢云书玩猫捉老鼠的游戏。 “负隅顽抗,意义何在?” 没有任何不必要的招呼,唯有直截了当的擒拿。 旭日将升,夜寒未消。凝冰诀在融合寒器之灵力后,已足以制衡阳炎灼人之痛感,更使其强行驾驭冰火,修为大增。玄霄人在半空,翻袖之间,聚雾化雨,纳水为锋,瞬间在空中形成百尺壮阔冰剑,寒气森然随着信手轻挥,朝着谢云书排空破云磅礴刺下。 不过,谢云书却突地握住了郢雪,只闻清泠之音若凤鸣长吟,紧接着一股令玄霄倍感熟悉的极寒之意,瞬息弥散八方,身影一偏反刮起一阵冻结寒光,迟滞住戮身冰锋。 先天一炁剑,形态可应心而变化。这一刻,郢雪形貌乍然改换,竟于谢云书掌下,蜕变成了一口无柄细长,晶莹通透之湛蓝灵剑。它如与玄霄身上阳炎之气相互呼应,周围隐约产生风雷激荡之音,阴阳交缠下,顿时散发超出修者能为的威压气浪。 “望舒?!”</p> 第八十五章 锅里的哪有碗里的好吃 “你……竟融合了望舒?” 萧萧山风中,玄霄事先有过各种猜测。比如谢云书和柳梦璃勾结,故意贪墨了望舒剑。又或者青阳、重光长老走漏了风声,宁可将剑交由外人,亦要阻止他飞升大计。 玄霄唯独没有想到的,就是有人并非至阴女体,却将望舒用得比夙玉当年都要纯熟。 两个人之间陷入莫名沉默,谢云书抓住机会当场说道:“要不我们先谈一谈?” “谈?” 凝冰诀的寒意与羲和阳炎之气交错,玄霄体内仿佛藏着一座随时会喷发的极热火山,孤高而冷淡说道:“既已确定望舒在你身上。那它以何种形式存在,对我便毫无意义。怪只怪,你不该将望舒与身相合。” “那我只有一个问题,你是怎样找到我的?” 谢云书并不认为江真人会判断错误:“它的本源与我彻底融合。除非我刻意外显,别人应察觉不到才对。” “你到底只是一个外人,并不了解双剑修行之艰难。” 玄霄似已稳操胜券,平平抬起一条手臂,骤见炽烈高热的羲和穿袖而出,握于掌中:“三年苦修,经脉逆变之苦,非望舒不得纾解。但只要双剑觉醒一日,我便可以此间痛苦强弱,感应把握大致方向。这,与修为术法无关。” “原来如此……” 没想到玄霄给出的是这样的答案,但谢云书转念之间,却又觉得合情合理。 大概,只有这种深入骨髓的痛楚记忆,才会让玄霄抛却一切去拼最后一把。 与云天青、夙玉不同,玄霄是真正一心扑在修仙上的求道之人,对道胤的计划贯彻最为彻底。 否则,他当年也不会勃然怒斥,非要阻止琼华大战的夙玉,导致两人一拍两散。琼华派至此丢了望舒剑,而玄霄也饱受阳炎之苦。 入门苦修三年歧路,经脉逆乱,断绝前程大道。二十年折磨无人诉说,强练寒气容纳冰火,玄霄已经彻彻底底,没有回头之路。 所以,他此刻不会在意谢云书说的任何一句话。但本已将亮的天光,突然像是被挡住了一块。莫名的阴冷之气,像是粗重的吐息一般,不断呼风成气,将交谈中的二人吹得不由往侧方山柱一望。 霎时间,只见一个粗犷狰狞的龙首,突兀地趴伏在空中。而这巨龙的前肢,正一左一右按着两边接连的山柱,猩红的瞳孔闪烁着邪光,明显起伏的胸膛持续呼着长气,虎视眈眈。 “嗯?应龙!” 能够避过灵识觉察,只能说明这上古龙兽,修为更在人类之上。玄霄视线一转,落在通体黛色的异兽背部,登时发现此龙竟背生双翼,与神话传闻中的应龙如出一辙。 不过,这应龙虽若实力超凡,却不似神话之中神圣威严,反而流露出难以言喻的邪恶嗜虐之感,一听有人直呼其名,当即暴怒难平:“大胆蝼蚁,竟敢直呼本龙名讳。但,看在你们带有两件异宝的份上。我今天就大发慈悲,将你二人下肚果腹!” 谢云书皱眉道:“就你这牙口,生吃能消化么?” “哈哈哈……小小人族敢顶撞本龙,我今天非得把你大卸八块,再一点点吃咯。” 应龙本是感应到九泉气息,才会来到这个地方。但它目前对下落不明的九泉的兴趣,远没有对玄霄与谢云书两人来的大。 按理来说,天仙实力之上的存在,或多或少五灵俱全,对五系仙术都有所掌握。这头凶兽应龙天生精通水火风三系术法,土雷两系虽不擅长,但也与它本能龙躯结合,可以使出符合它龙威的绝技。 而它最常使用的吐息,却恰恰属于冰火二属,风系其次,因此对冰火一类灵力充沛的天材地宝倍感觊觎。 风险低又容易得手…… 无论是望舒又或羲和,此刻在它眼里,比危险未知、前途未卜的九泉可口多了。更遑论,在它眼里的两个“蝼蚁”一样灵力不俗,正是适合开胃的好菜! 下一刻,遵从兽性本能趋势,只见应龙奋力拍打了下双翅,扑打在两侧山柱之上,顿时将之一击而断。半截峭壁恍如飞天山柱,朝着两人直飞而来,触之非伤即死。 “比灵力与蛮力,我们不可能跟它相提并论,不如……联手?” 这块地方的地形,四周都是错落的山柱,大为限制了体型庞大的应龙机动性。虽说以应龙的体格随便一撞就能撞穿山壁,但对更为灵活的人类来说,却差了不知多少。任凭石柱擦身而过,犹然难将身形飞快的两人捕捉,“轰——”的一声,便将斜后角的山上炸开,连着纷纷草木土石,朝着地面坠落了下去。 玄霄虽已偏执入魔,但他本身乃是琼华万中挑一的奇才,不仅在修行一道颇有建树,同样不乏处事机变。 在见被应龙拍断的山柱,撞在另外一边的山上,激起崩石如雨,土尘飞扬之时。又闻谢云书之言,玄霄随即意识到这样的地形,乃是谢云书提前营造:“是你引来应龙?” 谢云书毫不避讳道:“你们两虎相争,才有我脱身的空间。” “笑话,两只但敢触怒龙颜的蚂蚁,你们这是自寻死路!” 鲲鹏、衔烛之龙以及宿何的等级,谢云书完全看不出来。但这头凶兽应龙居然才百级出头,不过lv106的样子,着实有些让谢云书始料未及。但考虑到,这应龙将来会被一人坑蒙设伏,单独摆阵封印五百年,本事不是太大,似乎又符合它的脑子和表现。 何况,这头应龙能力不大,口气不小,更是一件好事。要知道玄霄不比冰封之时,现在已彻底驾驭羲和与凝冰诀,足有lv95的水平。 而只要两人联手,双剑合一同催灵力。玄霄得冰火阴阳相合之力,则足以与这仙神一般的凶兽抗衡。剑修之道又最擅攻伐,谢云书也得增益双剑夹击,未必不能一战而胜,将之斩杀。 原本,谢云书只想三方互损之后,从而借机脱身。可既然应龙没他想得那么强,却是不如直接将它诛杀在此。 “你琼华不是最喜欢杀妖了,难不成碰到它不敢上?” 玄霄打量了谢云书片刻,似乎也想摸清楚望舒当下状态,因此全部迟疑应声祭剑。 “蛮横凶兽,诛之不冤!”</p> 第八十六章 掉宝怪? “嗤——两个人族,我一爪都能拍死。” 玄霄想着测试望舒、羲和之力,是否当真具备仙神之能,足以支持琼华飞升。谢云书的打算,却是替无垢铲除后患,顺便在两人真气大耗后,再借机谋求脱身之策。 虽然互有提防,两人各怀谋算,但面对应龙这等大敌,却不允许存着划水空间。 因此,双方丝毫不在意应龙的狂热叫嚣,当机立断一起灌注灵力,将望舒与羲和的共鸣激发。 霎时,一股不亚于仙人的力量,登时从双剑之中汹涌而现,使得狠戾十足的应龙,眼神都显得肃穆端正了许多。 不过,越是得不到的东西,就越是引得应龙贪欲爆发。身为龙种,就算面对同一层次的对手,凭着凶兽天生的鳞甲优势,犹然无所惧之。 何况无论比耐力还是修为,它都占尽优势! 应龙猛一张开血盆大口,冽冰一般的龙涎喷吐而出,将群山之间的空气凝结,旋即竟似人立而起,原地高速旋转,瞬息将寒意渗入狂然飓风之中。凌风而舞,形成巨型风压镰刃。 合卷起的百丈风刀,朝着外侧辐射而开,竟将身周几处山石尽数切断,倾倒而下,迫使两人不得不灵活闪躲,难以将双剑发挥至极致。而那锋利的风刀,更是令人不敢接触,唯有设法避其锋芒! “此龙寒气逼人,唯以羲和斩之。” 对上这类上古凶兽,玄霄身似虹光腾挪,避开其正面风镰。但从崇山峻岭间漏过的风刀,仍有漏网之鱼,割裂整齐衣袍。 而见应龙极为喜欢驭使冰寒术法,他心下却也明了,凝冰诀对它将毫无作用,当即舍了其他念头。 念定顷刻,玄霄加大真气消耗,持续抽索双剑汇流之力,加注羲和剑端,不断散发强大阳炎气息。 而在应龙眼中,谢云书纵使同样能借到双剑之力,却不如玄霄精深。 只是每每当它想要施展应龙秘术之时,谢云书虽被风镰割出不少外伤,但似乎总能提前预判一步,令应龙难以得手。加之羲和神出鬼没,就算是它,也不愿正面承受其锋芒,不免显得束手束脚。 无法即刻先除去一个小一些的威胁,让双剑联阵破产。 应龙恼怒之下,一双血色龙目,顿时锁定玄霄,莫名举起前爪朝空一引。瞬间,一股水雷相容之气无端而来,从玄霄体内澎湃发涨,像是要将人撑爆。 谢云书也不想还没拿应龙怎样,就失去一名可靠战友,当即出声示警,提醒道:“你当心。一旦被它点中,若不立刻压制。一段时间之后,体内会有一股能量伴随血气爆发,非死即伤。” “无谓之举。” 并不会因为谢云书这样提醒,而放弃夺回望舒的念头。玄霄毕竟修为已在顶尖超凡之境,虽觉应龙灵力雄浑异常,但却有些粗糙不密。 心下已有应变之法,他当即鼓足体内冰火双息,宁负些许内伤,亦要强行运力,冲破应龙秘术限制。 而见自身打算被人拆穿,应龙更将谢云书恨之入骨,仰首发出龙啸破空,霎时冰雹倾天而落,覆盖住谢云书方圆,令他不得不回防,止住飞遁游离。悬殊修为差距之下,就算谢云书功体不同寻常,横剑力挡之时,却也免不了为之受挫,吐出一口冒着寒气的血块来。 这还是谢云书自己最擅长水系仙术以及精通神术,才没被它一击重创不支。 “归元真诀!” 不论是为了飞升大道,又或者从应龙魔爪之下反败为胜。玄霄都无法坐视谢云书被它重伤,当即使出上乘心法,助谢云书恢复内伤真气。 不似五灵仙术疗愈之效,看修者灵力高低。这归元真诀能稳定恢复一成伤患,已是极为难得。 不过,对于两人来说,都清楚望舒、羲和联阵,不可能一直这样持续下去。 能量不够! 因为此时此刻,支撑双剑运转的灵力,都是他们消耗自身得来,而非将幻瞑界的紫晶石作为能源。一旦两人真气见底,则必然会落入颓势,无法战胜凶兽应龙。 所以谢云书一见不宜拖延,当即临机应变道:“我先出剑,你出不出由你。” “哦?” 虽说不能用蜀山剑术,但谢云书的仙霞剑法,也已算是大成。而“剑神”之道,各人皆有不一。谢云书却也不虞,会被玄霄看出来历。 声落一刹,霎时间,天降霓光霞色,将昏昧天光染晴。 紧接着,谢云书未照之前所使剑术一般依葫芦画瓢,而是沉浸于感受望舒、羲和交融之态,并将自身仙魔阴阳共济之真气,七成灌注于郢雪之上。 千道霞,万道光,每一缕绚丽辉芒,皆是凌厉无匹之剑锋。 而在它们圆扇如屏,无穷无尽的簇拥下,中央一口庞然主剑,尽呈永劫冰封之意韵,乃是谢云书结合鲲与望舒双重神髓下的感悟,配合羲和狂然阳炎气息,所斩出的极限一击。 这一剑,虽远不如当日在不周山借助神兽加持之威,但也足以迫使应龙凝神戒备。 眼看着剑光凛凛,飞纵即至。尚未吃亏的应龙,虽已发觉两人不能等闲视之,依然不肯避其锋芒。 在应龙看来,所谓凶兽,就是要凶神恶煞,硬生生把敌人给怼死! “本龙要你们绝命,岂会容你们苟活?!” 从应龙喉咙蓄势以备,喷发而出的绝命吐息,丝毫没有示弱的意思,野蛮又凶残地以寒气对冷剑,定要致敌人于死地。 可就在间不容发之际,玄霄浑身上下兀然出现熊熊火光,不再保留实力,举手将羲和指向穹庐,一股烘然热能在全力以赴之下,随着羲和利落一剑挥落,竟令应龙口中寒息为之熔化,焚冰为焰。 伤其皮毛,无关痛痒,不如斩其筋骨血肉! 两人之前不出招,只是因为和应龙打消耗战,以己之短,攻敌之长,极为不利。 必须在它最自大的时候动手! 就在谢云书绝学使出的第一时间,纵使立场敌对,亦有双剑默契! 此刻冰火两重,郢雪作望舒,与羲和螺旋而下,锋锐过处,龙鳞亦得为之摧折,瞬间皮开肉绽! 双剑浩荡之威,冲破吐息阻碍,共鸣交替加速,前冲愈疾,已不容敌人后撤,竟在应龙不可置信的目光中,齐齐斩在它背后双翅根部。 一者冻绝生机,一者焦枯血脉。只闻撕裂之声,堂堂回响。应龙翅膀竟齐根而断,伴随满天雨血坠落地表,令它发出凄厉至极的惨叫。 而在龙血浇沃土地瞬间,顽强充沛的生命力慎入地层,竟转瞬在地面上凝结出一根根赤紫晶柱,眨眼密布一片谷底,蕴含着常人难以想象的灵力与生机。 “这得有多少龙晶和龙精石啊?!” 应龙虽然没那么“强”,但它也是实打实的真龙,远非妖兽可比,哪怕只是血液中的生命力,都显得如此旺盛。 储物贝太小,完全装不下这么多龙晶……谢云书见状不禁心痛不已。但在应龙暴怒重伤的第一时间,谢云书当断则断,毫不犹豫往着山下洞穴冲去,丝毫不欲恋战! 这应龙生机极其顽强,根本不会因为没了翅膀就飞不了。谢云书又还没玄霄的修为。 这个时候不跑,留着给应龙当点心么? 第八十七章 越清醒,越疯狂 狮子搏兔还尽全力,何况现在是兔子蹬鹰呢? 吃了这么大的亏,狂躁剧痛之龙,当场发出亡命嘶吼。眼看应龙反扑将至,谢云书自知方才一剑耗气颇多,毫不犹豫撒腿就遛,振翼一般俯冲向地表。兔起鹘落,应龙亦像红了眼玩命,似乎毫不顾背部龙血横流,重现了无垢神泉所预言的追杀一幕。 “他还不能死。” 应龙追杀谢云书,玄霄却不能放着应龙追杀,一时间,三方居然形成追逃连环。而应龙纵使伤重,但失了翅膀之后,反而能在山缝峡谷间,更加灵活翻转穿梭,追杀之速越发疾快,急剧加速着两人真气消耗。 不过,此时情势急转直下,应龙虽鲁莽残暴,却亦知晓的自保的重要性,远要胜过发泄。 它假装追杀谢云书片刻,撞塌了沿途石柱之后,竟猛地刹住车高高抬起龙首。厚实龙胸之中陡地长提一口兽能,一转霜寒内息为狂暴烈焰,阴狠无比,对准紧追而来的玄霄,发起持续的喷溅吐息。 凶兽绝地反扑的威能,绝非人间修者可以抵挡。玄霄纵有羲和阳炎之气护体,但与应龙相较犹显不足,当即半空停止前进,全神凝气化玄冰,抗衡吞身龙威。饶是如此,他下一刻亦不得不再度施展归元真诀,用以疗复连番耗损。 “雪妖——” 一看应龙改换五灵属性,谢云书人方落地果断非常,自知此刻真气不足五分,勉强使用酒神亦是徒劳。 郢雪护身不坠,他旋即将全身灵力释放,召唤出五灵魔神虚影,将霜天寒气尽作风雪冰天,顷刻封锁应龙前后,封冻应龙炎息,令得玄霄压力大减。 群体作战的好处,在此刻便显露出来。凶兽应龙,虽能将五灵属性转换一心之间,但它却没法同一时刻,应对两边的极端属性之变。 被暴风雪包裹淹没身形,应龙此刻体内极热,体外却突遭急冻,顿时加剧了内伤爆发,连带着断翅之处,都结起了冰痂,使它刺痛难安。 玄霄觑准时机,羲和前挥御气,瞬生一排长剑浩影,纷纷直中应龙背后伤口,将炎寒双流全数推入应龙之躯,意从敌人体内攻破防护! “可恶——” 其实一直这么纠缠下去,两人一兽都不太吃得消。而应龙虽实力最强、生机最厚,兽力未绝,但它此刻受的伤反而最重。 察觉到体内怪异力量纠缠,持续破坏着内脏骨血,应龙此刻已经生了些许退缩怯战之意,再度施展凌风镰,刮起飓风狂飚,将周身冰火卸尽。 毕竟,应龙生命悠长、恢复最快。只要给它几天的时间,应龙便能疗愈泰半,然后再回头狠辣报复。而下一次,应龙已下定决心,不会再给两人联剑的机会,定要各个击破,让他们后悔莫及! “你们给本龙等着——” “老龙你脑筋不正常了?!” 连应龙都有这脑子,谢云书与玄霄又岂会不清楚后果? 保护无垢神泉,是每一个九泉守护的职责所在。 而一条凌驾人力之上的应龙,要是成为即将开始的飞升大计阻碍,根本是琼华不能容忍的变数。玄霄自问,只要能竭力斩了应龙,看那地上一地龙晶,说不准都不必再去幻瞑界收集紫晶石,之后便可直接开始飞升之计。 他虽想替琼华一雪太清真人被杀之耻,此刻却并不清楚,幻瞑界之主婵幽早在十九年前,便已重伤形同废人。 与其连续承担两次风险,玄霄自然不如此刻犯险,巧借望舒合力,将应龙斩杀来的更为有效。而等琼华举派飞仙,要将幻瞑界绞灭,还不是手到擒来? “羲和玄炎!”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眼看应龙尚未更易自身五灵属相,玄霄驾驭极为霸道的冰火双气,全力施为一搏。应龙方觉危机,整头龙的精神却开始变得萎靡不振,仿佛陷入安宁梦境,连之前的凶暴残忍都减了几分,攻击竟莫名奇妙削弱不少。 “这菩提宝心符总算奏效了……” 对付敌人,未必非要硬来,取巧也是本事。 不能一再烧功力当燃料,陪着玄霄浪费真气,否则先见底的肯定是自己。明白这一点,谢云书此刻对应龙使出的菩提宝心符,实质具有安神定气之效,按理而言是一张对人有益的符箓。 但在给目标安神时,它却有一个极为明显的负面影响,就是会令应龙的战意与出力降低不少。 要是应龙完整时期,限于修为差别,会有大概率免疫此符影响。但在受伤不轻的现在,应龙还要面对下定决心狠手的玄霄,终对这“有益”的符箓没有上心而中招。 然而下一刻,谢云书虽如愿以偿,但体内真气猛地骤降谷底。与此同时,玄霄手中羲和却随之绽放夺目光华,显然也看出应龙状态不对,誓要毕其功于一役,将双剑效用发挥至极致。 “未必能走得掉……唯有行险拼一次。” 到了这个时候,就算服药也架不住真气消耗之速,谢云书只能赌自身真气配合玄霄这一剑,能够斩了应龙。 而谢云书真气将尽,更不能单纯为了逃跑而逃跑。 就在玄霄与应龙各展绝命一击之时,谢云书忽地用了一颗隐蛊,然后躲了起来催动龙潭钥环,悄悄打空九泉内部通道,取出离此不算太远,无垢当中的数滴泉水,将之灌注郢雪剑身,旋即才设法寻路而去。 无垢神泉,或可荡涤神魂,令人神志清醒…… 谢云书如此作想,紧随其后,霍闻半空一声霹雳炸响,灼烧空气的炎流,瞬间弥漫八荒。重物坠落地表的声音,仿佛引得地龙翻身,强大的冲击力扩散出去,连着周围山峰一起震荡不已。 谢玉书刚躲过崩塌乱飞的山石,回头正要借径小道离开。但玄霄竟也不去管应龙下场,甚至连白衣亦被鲜血染红丝毫不顾,提着羲和便堵住了谢云书的去路。 彼此都显狼狈的狭路相逢,仅剩一言不合的挥剑一击。而玄霄只能擒不能杀,便是谢云书的唯一机会。就在郢雪剑光与羲和交错的一瞬间,羲和阳炎剑气已打入要穴,谢云书再承雄劲连退数丈,赫已无能再做反抗。 但在那之前,谢云书已屈指一弹,将郢雪之上的无垢神泉飞射而出。面对目标最后一试,玄霄毫不犹豫伸出手掌,欲挡下无垢泉水,却是奈何不得九泉神物,漏过一滴渗入其眉心之中。 沉默,闭眼,徒留深长呼吸回荡两人之间,维持着煎熬的寂静。许久之后,玄霄再睁双目之时,露出依然坚定不移的神色之时。不知怎么的,谢云书忽然想起了江静璇的那句话—— 有的时候,越疯狂,越清醒。 除非魔能邪行,光靠神药奇物,永远无法医治固执入心的精神之变,扭转一个自以为绝对正确之人的意志。 下一刻,玄霄身影鬼魅一晃,人已欺近谢云书身前,抬手按在他的肩膀上,不容置疑道。 “抓到你了。” “嗯,我也……抓到你了!” 放弃了徒劳的抵抗,谢云书从容一笑。平日计划再多,本性之中同样有着不顾生死的一面。 斩杀应龙对两人都是越限而为,玄霄势必要回琼华疗伤。 至少,幻瞑界与梦璃,终归安然无恙…… 第八十八章 善心者死,魔心者活(求票) 昆仑山脉,地处极西北方,因传闻离天上仙界最近,吸引了无数修仙之人在此扎根。而在诸多门派之中,昆仑八派最为出名,而琼华亦为其中翘楚。 甲子以来,应一改往日仙门离世深修之道,屡屡踏足红尘斩妖,琼华之名更广为流传。尤其山脚下的播仙镇,常见剑仙来往,引得不少外来侠客,于此流连忘返,慕求成仙之道。 而自十九年前琼华元气大伤,掌门夙瑶虽能力不足,但也广开修仙之门,降低了修仙弟子准入门槛。可同样因此,此时琼华的修仙弟子中,不少对修仙全无深刻认识。 比如谢云书被带上山关在思返谷前,曾与许多琼华弟子交谈过,他们大多都只知妖界将临之事,而对十几年前的恩怨一无所知,只是凭着先入为主的印象杞人忧天。 “有劳光熙兄了……” “唉,不客气。” 作为慕容紫英的师兄,白光熙算作虚字辈弟子。但他年岁至多也就三十上下,由于长年在山上修行,甚至尚未完全摆脱青涩之感。 有些内向害羞地挠了挠后脑勺,白光熙并不太明白,为什么自从门中多了一位前辈高人,就像完全变了一样:“既然是慕容师弟嘱托,我自然该替他办到。何况听说你认识盈盈,我就更不能不管。只是……谢兄弟究竟做了什么,才会被玄霄前辈软禁在思返谷?” “玄霄没跟你们说过?” 正如谢云书猜测一样,就算玄霄把他抓来,为了保证举派飞升,绝不会事先伤害他。 而被玄霄强行带回琼华,在无他允许的情况下,并没有人敢拿谢云书怎样。除了慕容紫英有来过,也就受他所托的白光熙,以及一心讨好慕容紫英的怀朔、璇玑会来思返谷送饭。 “你却不知,那位前辈连对掌门都不假辞色,又岂会与吾等晚辈交流?” 白光熙无奈笑道:“而且,近日来,门中都在盛传妖界临近。除了一些尚未入修行门径,以及畏事的弟子下了山。大家都在刻苦修行,自然无暇也不敢去请示那位前辈。” “哦,那他应该讲过,琼华马上就要准备飞升之事了?” “这……实不相瞒,门中虽有不少弟子对此雀跃亢奋,也有少部分惶恐难安。” 白光熙犹犹豫豫一阵:“不过,自从掌门率众围剿濒死的应龙,将被玄霄前辈击败的凶兽尸体带回门中后,便无人敢提出质疑了。” “呵,原来如此。” 确认凶兽应龙已死,无论怎样都是件好事。谢云书并不在意未能取得龙晶,只因接下来阴阳剑柱形成,他有的是机会去“体验”应龙的灵力。 至少幻瞑界现在,不会再面临无妄之灾。 现在既然还没出事,谢云书却也不会患得患失,而是镇定自若道:“那光熙兄是怎样的想法?” “我,我不知道……” 自从出关以来,玄霄的高压政策,连夙瑶都不敢违逆。像白光熙这样软弱性情,却也只能随波逐流,跟着大多数人去走。 偏偏这大多数人,并不了解仙道之上的艰苦。除了没抢幻瞑界以外,眼见着玄霄连应龙都挫败了,这群后辈弟子难免狂热激进,盲信起玄霄所谓的飞升之道来。 若无意外,照白光熙的修为,依然会惨死其间…… 但不论怎样,白光熙都算是朋友的亲人,谢云书想了想还是劝说道:“光熙兄,你知道昆仑天光附近有多冷,九霄之上的罡风有多强么?连当初你们门派的道胤祖师都飞不上去!就算琼华能靠外力拔升高度,没有长老水准的修为,你们也活不下来的。” “这……” “听我一句劝下山。” 谢云书满不在意道:“白姑娘身子骨幼年就有病根。你父亲白披羽年事已高,若让他白发人送黑发人,总不会是他们所乐见。送饭的事,会有其他人做,至多态度差点,不妨事的。” “我……我知道了。” 白光熙虽说没什么主见,但家人终究是他的软肋,否则当初也不会一再央求慕容紫英,替白月盈打造一把琴剑。 原本就有些踌躇不知进退,被人放上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白光熙终于也下定决心,学那些已经离开的弟子,偷偷收拾细软下山。 收拾好餐盒,白光熙向着谢云书辞别,离开的脚步轻快了许多,只是在离开思返谷前,突然见到一高一矮两名长者身影,站在他的面前:“重光长老,青阳长老?!” “此地无你之事,退下。” “是!” 有些担忧地往谢云书回头瞧了眼,白光熙却也无可奈何,只得先将此间之事告知慕容紫英,然后再收拾行囊下山。 不过,重光来思返谷却不是为了伤害谢云书,与年迈的青阳相视一眼走近之后,当即沉下面色,无来由地开口说明:“早知如此,我和青阳就不该为了补偿当初纵放夙玉,致使玄霄冰封十九年,而去准备三寒器放他出关。” 青阳闻言亦然深感痛心:“我做梦也未想到。十九年后与玄霄再见,他周身竟炽烈无比,眉宇间尽是狂态煞气……这是彻底入邪之兆。” “纵有三寒器与凝冰诀压制,他对飞仙的执念,亦然深入骨髓。欲望,已然压过理性。” 重光声调低冷道:“等听说你被玄霄找回琼华,我与青阳便已知晓,大祸即将临头。可凭前回所见,我与青阳纵使联手,也未必能够敌他,所以准备了两条路。” “两条路?” 不出意外,谢云书心思一动道:“放我离开?” “嗯,在放你离开前,我与青阳会倾一身功力与你,而后再去劝说玄霄放弃飞升之计。” 以他们如今衰老年岁,真要舍尽一身真气,活不过数日便将寿尽而亡。重光与青阳为了挽回前愆,将琼华导回正轨,此时已不顾一切。 心与言词都坚决如铁,重阳接着说道:“不管你与玄霄目前是怎样的关系。但只要作为双剑剑主,双剑庞大的灵力流转,便不可能只倾倒向任何一方。此时此刻,只有拉近你与玄霄的修为差距,你才能有自保无虞,乃至扭转乾坤之能。” “青阳长老,枉我信你与重光长老,绝不会做出有损门派利益之事。若非念及宗炼长老当年铸剑手札,有事要向二位讨教,岂不已让你们成功釜底抽薪?” 玄霄来的看似巧合,实则终有提防。乍闻冷厉沉怒之声,重光的面色陡然一变,提掌运气便往谢云书身上打去。 活路走不通,那就只有死路……只要坏了双剑,那飞升便无从谈起。 并不奇怪重光会有这种决断,毕竟被玄霄发现的第一时间,他们就已经走到了绝路上。可谢云书就算不反抗,玄霄也绝不会任重光再接近半步。 “我不追究十九年前冰封之苦,尔等却一再阻碍飞升之事。难道我将实现派中自古未有之伟业,便让重光你如此妒恨?!” 第八十九章 前面已没有路 “呃——玄霄,你强行融合阳炎玄冰之力,看似力量修者罕有能及,实则对你并无益处。何况你心魔深种,如何能成就仙身?” 隔空一掌交接,高下立判。玄霄怒极在心,却令重光顿遭重击,往后倒飞而出,当场吐血三尺。所幸青阳及时援护,方才阻止玄霄施以杀手。 但对青阳苦口婆心劝言,玄霄双耳早就听出老茧,勃然呵斥道:“荒谬!强者为王,乃是天经地义。我凭本事飞升昆仑天光,成仙与否又何须外人评断?!” 重光连续咳嗽数声,不管不顾道:“善心身合成仙,私念难成仙身……上次我与紫英,都已在神农洞听闻过神农流传后世之言。以你如今状态,如何能够脱去肉体凡胎?” 玄霄不以为然狂笑道:“世人愚昧之见!无非我派尚无飞升先例,令尔等裹足不前。只要我完成前人未竟之功业,天下又将是何等钦羡之词,神话流传?” 重光惋惜不已道:“清修多年,你怎会生出这等成王败寇之念……” 玄霄蔑视更感愤恨:“清修?想我清修三年岁月,换来的便是二十载冰封之苦?这就是尔等对我的回报?” “罢了。前错已铸,岂能一错再错……纵使舍身相阻,我与青阳也不能让琼华数百年基业,断在你的手上!” 好说歹说无用,重光与青阳默契在心,知晓绝无说服可能,唯有趁玄霄内伤未愈,方有一搏毁剑之机。 但在思返谷中,任凭两位长老手段不弱,又岂是玄霄对手。何况谢云书人在这里,双剑自然共鸣,更无重光与青阳力搏生天的余地,不消片刻便已险象环生。若非白光熙离开时,提前通知了慕容紫英。他二人甚至连死活都将操之于人。 饶是如此,为防两人趁机再进入思返谷,将一身功力外传。玄霄虽不在意慕容紫英,却还是不愿飞升之前节外生枝,废去功行留了双长老性命。 慕容紫英见状震惊更感痛心:“师叔,你怎可对长老下如此重手?” 仿佛看不到慕容紫英诧异神情,玄霄淡漠吩咐了下去:“慕容紫英,这两人妄图私放琼华重犯,活该有此下场。你来的正好,将他两人押下看管,留待日后发落。” “……思返谷中,何来重犯?” 玄霄语气已见不悦:“私留毁坏吾派重宝望舒剑,难道不算重犯?” 慕容紫英内心自问,世间公理不可轻折:“云书是与天河公平交易,并非私留望舒。师叔强取强换,还对长老下如此毒手,方是于礼不合。” “笑话,那是云天青从派中窃出的赃物!” “既是派中之物,岂是师叔一言而决?望舒剑同样不属于师叔。” 早非初入凡俗之时,听过云天青细说来由,慕容紫英略一停顿,犹然不甘退缩,如同一口利剑般锐意逼人:“却不知当初铸造望舒、羲和,又是沾了多少肮脏血腥?!” “你,大胆!” “够了紫英,你不必跟他辩论。” 就在玄霄不耐忍受,即将施以重手之时,忽然若有所觉止了动作,回头望着看似毫无动静的谢云书,道:“以自身生死相威胁,实非大丈夫所为。” “有效就好。” 纵使琼华派三大长老水准的人联手,那也是此时玄霄翻手就能灭杀。遑论其中两个已经成了废人? 谢云书本没想此刻能顺利脱身,倒不如借机逼玄霄放他们离开:“紫英,你带两位长老走。这里交给我来解决。” “你——” 绝不想慕容紫英折在这里,见他仍然迟疑不决,谢云书面不改色劝道:“我还不能死,他不会拿我怎样。” “哼,你倒是好胆色。看你尚且有用,饶他们一命又何妨?下不为例,尔等给我出去。” 背身一甩白袍长袖,霸道功力将慕容紫英三人同时震出谷外,玄霄定视着谢云书道:“你根本不想死,又何必做出威胁自尽的姿态?” “我当然不想死,但却得保住他们的命。” 谢云书并不紧张:“我如果愿意自尽,就不会被你抓回来。你不也是看准我这一点,才没完全封绝我的真气。不过……重光、青阳命不久矣,你就不怕夙瑶和门中弟子造反?” “夙瑶?可笑!” 十九年前就看不起好大喜功、嫉贤妒能的夙瑶,十九年后玄霄依然是这副态度:“她若有那种能力,以慕容紫英的禀赋资质、铸造才学,十年深修,岂会至今一事无成?若非飞升之事即将临近,她勉强还算配合。否则,因这一身这十九年来,拜她所赐的痛苦折磨,我早已将她毙于掌下。” 谢云书对夙瑶死活并不在乎,点点头改口又说:“但,青阳与重光长老,刚刚有一句话说的不对也不对。其实我和你清楚,就算你修了心,也根本成不了仙。” “……” 不知为何,这一次玄霄却未再执着反驳,而是牢牢凝视着谢云书,宛若难得有人能够抒发心中难言之处,沉默良久方才说道:“我下山寻你之前,曾在播仙镇见过天河。以他之体质机缘,能成就融合阴阳之仙功。就算是汇集了羲和与凝冰诀真气的我,都不由歆羡不已。但——” “但我一个外人,却走了对你来说更正确的路?” “不错。若我对天河心存激赏。那你,则更令我难以接受。” 世间修仙之道,本应讲究阴阳相衡。无奈琼华上代太清掌门要求下,玄霄自青年修行时便偏入阳极,导致经脉逆乱。就算将这一条路走到底,乃至融合羲和与凝冰诀冰火之气,他都再没机会触及圆融如一的阴阳之道,更遑论飞升天界。 这也是为什么,玄霄会认为云天河将来,修为未必不能超越他。而不论如何,玄霄他都已不可能放弃,举派飞升这仅存的一个希望。 所以,谢云书在用无垢神泉试验无果之后,就再也没跟玄霄多提这些。 然而就算这样,玄霄其实都不怎样放在心上。他既决意执行举派飞升,本就再未在意世人冷眼观感。只要一日能够登仙,将来如何评说,还不是由功成之人盖棺定论? 可偏偏他见到了谢云书,用近乎不可思议的方式,不受所限挥洒着望舒的力量。玄霄不禁转念由人推己,若是当年未曾偏入歧途,又是否有机会走上正统之道? 答案残酷又是必然——能。 就像江静璇说的一样,哪怕是修行双剑之初,只要玄霄能服下一枚赤雪流朱丹,保住自身经脉不损根基,日后再创凝冰诀阴阳合一,说不准都有大功告成的可能。 不过,这条路已经绝了! 融合冰火之气换来力量,却从不等于修行。 谢云书其实也彻底明白,玄霄不仅是心魔深重。而是对他来说,沉没成本实在太大,根本没了前路…… 不管是怨怼前人,又或者悔恨不甘,于玄霄都没任何价值可言。哪怕昆仑天光照耀肉身升仙,甚至都是一个真假未知的传说。 玄霄只要不想白费半生修行,就唯有去赌这最后一条路:“一切都已太迟。你大可认我心狠狂暴。但无论尔等做出什么,都不会改变我的决定。” “一个走在绝路上的人,做什么疯狂之事都不奇怪,却不是视人命如草芥的理由。” 谢云书了然一叹,取出一把油纸伞轻轻摩挲怀念着什么,用温和的话说出决绝的词。 “我不能让她为我不活……所以,你我终究,只能活下一个。” 第九十章 祸兮福之所倚?(第一更) “那你……还有三天的时间准备。” “嗯。” 玄霄需要调整状态,琼华需要整理龙晶。谢云书之前虽然受伤,但因不是击败应龙的主力,所以恢复的倒是很快。 虽然现在没了幻瞑界每十九年停留一次昆仑天轨的时间限制。但谢云书却也明白,玄霄不可能一直拖延下去。否则云天河、慕容紫英一再进步,那变数将多到琼华无以承受的地步。 而阴阳剑柱本身要形成,尚须半个月到一个月的时间。因此三日之后,谢云书便被带到卷云台,开始与玄霄一齐使用望舒、羲和,两股力量瞬间激荡而生阴阳剑柱,慢慢在琼华上方成型伸展。 “这应龙的灵力……果然很痛。” 除了谢云书得留在原地,玄霄修为远超十九年前,本人只要未离太远,似乎并不受羲和所限。而在琼华之外,也被他设下结界封锁,静等飞升之刻到来。 不出谢云书所料,这应龙龙晶的力量,虽然大多是清气,却依然透露着狂暴与浑浊。而这份力量对玄霄还好,反正他只是与羲和绑定,并不需要时时刻刻亲身体验,都是由羲和剑去承载。 但谢云书的郢雪却是深植元神,每时每刻受龙灵之气冲刷,就不免显得十分煎熬折磨。 不过,谢云书既然早有所料,却也根本不在乎这些痛苦,索性豁出一条性命,将龙晶里的灵气用于修炼,就算对身体有些损伤,那也没什么关系。 只要能活着回家,三份赤雪流珠丹,还不够他祸害的么? 所以,其实重光和青阳来不来给他传功,也根本无所谓的……他不缺力量来源! “浊气……还是龙的浊气……居然真有如此巧合之事?” 然而不到半天的时间,谢云书勉力潜修之时,他却不曾留意龙潭钥环隐约闪过一点金辉。 纵使地处归墟之境,宿何就算不通过龙潭钥环,对于现实已经发生的事都了如指掌。而随着应龙的龙气蔓延深入谢云书的身体,宿何心知他纵使具备修行化境的基础,哪怕有事后弥补的办法,也不带这么蛮干…… “善心合善行,方有善果。你替九泉无垢除去一个祸害,吾当有所表示。但龙潭恪守公平交换,应龙也已死亡,吾却无法另外给你什么。玄霄居心另议,诛杀应龙是实,琼华得龙晶亦算机缘。但琼华得此灵力来源,行非常之道,祸福亦将自承。” 默默冥思暗想一阵,宿何忽然横举起挂着白布的手杖,平静无波地自语道:“既然龙潭守护你反受其害,那吾便替你将这应龙灵力归墟……而后还你全然清气。如此,交换成立!” “嗯?!” 之前一切的行为,都会有其价值。 须臾的变化发生,在谢云书的脑海之中,顿时明晰。一刹那间,他就不再饱受苦楚,不仅元神轻盈充实,更觉天灵之上一阵清流涌入,漫进四肢百骸,缓缓汇入气海当中。 虽然不比龙晶消耗之速,又不能让外界感应到龙潭的存在,宿何刻意收敛了清气回馈。但对谢云书来说,这样的速率反而更利于他修行。 而属于应龙的凶暴气息,亦如同归墟内的诸多龙骨一样,凝结成金色的粉尘重新成型,宛若装饰一般,陈列在归墟之中,恍惚回到故乡。 不过,谢云书享受这份回馈之时,却只当龙潭钥环本身就具备提纯龙族兽力的本事:那么,宿何还是挺仗义的么? 但在宿何的想法当中,却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他要真想帮助谢云书,就不会让他单纯只接受清气,否则将大大阻碍神农的清浊平衡之道。 只是,他看到的记忆内容,要比谢云书不知道的要多。在这阴阳剑柱彻底成型前,谢云书终究会因往日所为,得到他应有的报酬……或者不计一切的奉献! lv64…… lv65…… lv66…… 修炼,修炼使谢云书快乐! 大家的路子不一样。 玄霄想要靠双剑掌握天仙之能,那谢云书就安安心心修炼好了。 十天半个月之后,怎么着都lv70了? 修行化境的的lv70以上,可不能常理度量。届时双剑之争倾向于谁,借力纠缠之下,还未必花落谁家呢! 就这样时间流逝,一开始前几天,伏在在卷云台外看守的弟子,尚未发现什么异常。但随着天数过去,谢云书被封闭的力量,已经重新回来。 只是此时此刻,谢云书仍受限于双剑封界,难以自由进出。可对卷云台下面的弟子来说,感觉到的压力就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甚至有些惶恐难安。 毕竟就算门中长老和掌门,似乎都没有这份自然呈现的威压…… 不知何时,一人竟叫嚣起来:“你想做什么?慕容紫英那个叛徒,竟敢为了你这个罪人,状告玄霄前辈于掌门面前。他已受到严厉惩罚,被赶下山去。别以为,现在还会有人能帮你!” “紫英下山了么?” 发生那样的事情,慕容紫英下山求援,倒是再正常不过。听到这阵噪音,谢云书从静修中醒来,看向那名色厉内荏的弟子,道:“我剑下不杀无名的鬼,你叫什么名字?” “哼,我道号虚凉,怕你不成?!” “虚凉……” 虚凉不就是原作之中,和琼华弟子元越一起攻入幻瞑界杀妖不力,反而和慕容紫英动起手来。结果,元越趁机偷袭与虚凉交战中的慕容紫英,却误杀了师侄怀朔,残害同门还撇清责任的鸟人? 好像还是个宁可冻死,也要飞升的臭傻叉。 难怪谢云书听他声音这么不爽。 功力恢复就是有底气,何况现在双剑拆不得? 谢云书手背托了下脸颊,自在随心问道:“你想白日飞升?” “……怎么,怕了?” 虚凉得意道:“等我琼华派脱离山体,飞往昆仑天光处。用不了多时,本派弟子皆可白日飞升,成前人所不能!” “唉,明明光熙兄和紫英口中的虚冶等等都是不错的人……但留在琼华的弟子,连你这种货色,都开始负责看守封印结界,也真是气数将尽。” 不给玄霄找点事做,万一他觉得龙晶不够,又去找幻瞑界麻烦怎么办? 说话变得越渐随意,谢云书忽一抬手,竟引龙晶之力为用,瞬眼一道剑光穿透虚凉的琵琶骨,将他功力彻底废除:“看在紫英的面上,我先不杀你。” “你,你竟敢废我修行?!” “被关这么些天,我都没有绝望,你绝望什么?” 谢云书指了指天上,开起玩笑来:“反正天光一照,你不就成仙了么?” “……对,对!只要昆仑天光照耀,大家都能飞仙,都能飞仙,哈哈哈哈……我先去龙芽道丹取药治伤。你等着,我这就去找元越师兄来收拾你!” 眼看着虚凉疯癫而去,谢云书也不将他的话放在心上。倒不是他不想轻松吐槽些什么,而是他忽然看到,一块紫晶石从他衣服里闪烁着荧光,飘了出来。 “临别拥抱还放了石头……梦璃怎么不让我知道,还故意掩藏了?难道说她冒险去偷梦?” 并没有听到柳梦璃临别时说出的“等她”的话,谢云书正兀自疑惑,却猛然意识到一件事,于是当即伸出手指,触摸了一下半空的紫晶石。 霎时间,周围如同浮现出灿烂星海,保罗万有,吞没了卷云台。分不清虚实梦幻,谢云书此刻竟是站在一枝,连叶带瓣,如同水晶一般瑰丽,盛放于无尽虚空中的石花之上:“这里是幻……” “嗯,此地正是——幻璃之阵,幻璃镜!” 第九十一章 接受不接受呢? “我说过,梦璃你不用这么激进的……” 窃梦的风险,非普通梦貘能承担。谢云书看着柳梦璃的形影,如同有着真实血肉,来到了他的面前。面对面四目相望,谢云书心下一阵感动,却还是先追问道:“你们怎么偷的梦,伤了几个,死了几个?” “没有……是娘牺牲了自己仅存的力量,替大家挡住了仙人梦境反噬。但她本已重创,这些年只是勉强支持,往后也不得不陷入沉睡。” 世事一饮一啄,自有其演变。幻瞑界因谢云书而保全,便能留下足够的资本,变相给谢云书争取来另外的力量。 假如没有谢云书介入,婵幽会因在幻瞑界外设置结界,被望舒、羲和形成的剑柱破坏而重创,侥幸留得一命,沉睡生死未卜。如今未曾发生琼华入侵幻瞑界,婵幽能替柳梦璃及族人,挡下梦中天仙一击窃得仙人幻梦,又是水到渠成之事。 而所谓幻璃之阵,乃是梦貘一族独有的禁忌之术,须以血亲施法,传递生机与能量。婵幽是那种一心为族群思考的统治者,她根本不在乎牺牲自己部分生机,将梦貘祖传梦境之力融合幻瞑界的紫晶石灵气,一起传授给柳梦璃。 反正她要沉睡了,少睡会儿,多睡会儿,其实没什么区别。毕竟婵幽的年岁不小,原本能不能活到苏醒的日子,都是一个未知数。再不替女儿和族人拼一把,难道还指望谁对幻瞑界手下留情? 人得自救,妖也不例外。 就算柳梦璃现在除了仙梦护体,只继承了她的梦境之力,其他深奥传承什么都还没上手。但凭借紫晶石作为联系,她却能轻松入梦,并将谢云书的元神灵识,拖入幻璃镜中。 “这个地方……应该可以在里面创造一方须弥芥子地界?” “创造的幻境,基于虚实之间。但,璃儿尚未想好,去怎样编织幻璃镜,而且灵力亦受限于外部来源,并没有那般简单。” 有幻瞑界里的紫晶石,灵力足够柳梦璃挥霍建设。但谢云书的关注重点,却不在这幻璃镜,而是一听柳梦璃没事,就完全放下心来,道:“我暂时无恙,你不必担心。天河他们呢?” “前几日,我们观测到琼华突然封山,谅必幻瞑界应已脱离困境。云公子便离开幻瞑界,与紫英汇合往昆仑而去。” “……呵,只怕我未必会等他们。” 慕容紫英与云天河能不能来,其实影响不了大局。但照他们的性情,又不可能不来琼华。 不过,谢云书还想着多吸收一点清气增进修为,索性长话短说:“那,梦璃你突然借助紫晶石,将我拖入幻璃镜又是为了什么?” “娘重伤沉睡,为了族人,璃儿不能再轻易外出。所以……” 柳梦璃剪水双瞳流露少许歉意,而后又笃定异常道:“璃儿只能用此方法,借助紫晶石,将部分仙人碎梦之力渡给云书你。” “仙人碎梦?” 谢云书迟疑了一下问道:“这对你是不是很有风险?” “不会。只是这梦已注于璃儿之身。若是分了部分出去,而后你我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柳梦璃话未说全,一荣俱荣是真的。但所谓损失,其实却唯有在谢云书伤重之时,会反馈部分到她身上。当然于两人生死,都不会有太大影响。 不过,人与妖通过仙人之梦,形成近乎缔约的关系,怎么想都不太寻常。而谢云书一听柳梦璃言有未尽,差不多也领会了她的意思,此刻却是有些举棋不定:“你确定吗?万一我成仙的话,不管将来如何,你可能都要一辈子受制于我了。” “不会是受制。而且,你那些有求于我的事,其实璃儿一件都还未做。明明亏欠许多的,正是璃儿自己……” 静静凝望的明眸,透出将全然信托之心。若非守护幻瞑界职责重大,柳梦璃更宁可亲身而至,此刻听着谢云书的问询,却只在意“一辈子”三个字,依着自性聊诉衷肠,柔声清婉道:“所以,云书,不管是否有意,但你为我,为幻瞑界做了许多。这次,就当璃儿还你的好不好?” “好……” 谢云书还能怎么说? 情感问题先一边去…… 现在人在琼华,谢云书多争取一份力量摆脱困境,那才是正经。谢云书自问如果不能安然脱身,和柳梦璃在幻璃镜中聊再多,那都等于什么都没说。 人家姑娘家都拉的下身段,他一个男人还有什么畏首畏尾? 蛾眉螓首更胜妙笔之艳,浮起一片红润,更显动人心魄。柳梦璃一听谢云书同意,当即微微侧过脑袋,往他那边又近了几步。音调虽低了一些,但她却更为坚定,语中含羞道:“那,云书你将手伸出来。” “哦。” 拉个手而已缔约嘛,之前又不是没拉过。谢云书不觉得有什么,非常配合地把右臂前伸出去,手背平摊在柳梦璃面前。 但在柳梦璃用绵柔的掌心,左右分别握住谢云书右手之时。她下一刻的动作竟令谢云书始料未及,居然不等谢云书反应,就将他的手掌凑近玉齿朱唇,细细地咬了下去。 “……?!” 混乱的情绪冲入脑海,谢云书头一次触电一般,没第一时间去体会,外来力量引起的变化。 只不过手背深刻一麻,而后从柳梦璃樱红唇间呼出的暖流,便弥平了这一阵突如其来的疼痛。玉脂琼鼻贴近吹拂的气息,令人心痒懵动。她樱火一般的唇齿,湿润绵糯,却更撩人心火。 但,这样大胆的办法,显也不是柳梦璃能长时间去做的。只等双华印记在谢云书手背诞生,她便即刻放开,玉容一片绯红,美的惊心动魄,强自镇定下来。 甚至,连柳梦璃自己此刻,都不肯让谢云书追问这些,撩了下鬓边好似被汗水浸湿的发丝,凝声说道:“双华印是一把双刃剑,宛若一朵半花绳结牵系彼此,平常本不必如此施为。邪心者用之,可促成幻璃镜中生灵残杀,集得最强妖力献于镜主。但对云书你和璃儿,这印与寻常不同,却只是传递仙梦的桥梁。” “那,那个……” 柳梦璃眉眼低垂,打断了谢云书的问话:“云书,璃儿会遵守约定。等你回来之后,再把上次离开龙潭后的话说完。此时生死攸关,仙梦之力你需时间体会。璃儿不便打扰,这就先去了。” “……” 用这么公事公办的理由开溜? 谢云书不得不承认,这次是柳梦璃她赢了。 身下瑰丽的石之花,如同梦影一般碎裂,连带着柳梦璃也消失不见。只剩下谢云书手背若隐若现的双华印,昭显着一切皆是真实,而非虚假。 喔,刚刚梦璃是不是一直自称璃儿来着? 不管了不管了不管了…… 谢云书用力摇摇头,正如柳梦璃所言一般,现在不是想这些事的时候,还是先找找这仙梦力量怎么用再说。 就在幻境破碎顷刻,外界的清气同时回入谢云书身躯。与此同时,他手背上竟不时涌现温和暖流,与清气交融一处,汇入元神与气海,产生崭新之变,再度调和阴阳。 梦貘食梦为力,不论仙梦是否曾属清气,转换妖怪利用之后,自然是浊流居多。但仙人力量的层次,要高过柳梦璃不知多少。哪怕是经梦貘梳理后,并不太伤害人的浊气,也要比寻常妖力强盛一大截。 这也是为什么前些天宿何回报之时,只留下纯粹的应龙清气回馈给谢云书。乃因宿何通过记忆之流,早已清楚梦貘食梦之举,看透了柳梦璃献梦的打算。 且妖借仙梦,终归于人不妥。唯有清浊相合,方能不损谢云书前途之路。 “仙人幻梦原来可作护身之用?” 逐渐将仙梦之力流转周身,宛若多了一层护身之气,谢云书突然完全明白了:为什么慕容紫英能击败狐三太爷,却不能破其内丹,乃至将仙兽逼回妖身原型。 这是修为境界的差距,而非实力上的高低…… 如此一来,胜算更添! 第九十二章 这下并不是你说了算 双气汇流,集于一身,不管刚刚有多心乱意散,谢云书却还是很快冷静了下来,尽一己之心把握最后的时间,提升自身战力。 灌大水缸有灌大水缸的益处。只要能得到充沛的力量补充,谢云书就能毫无顾忌将之容纳,迅速统合成自身真气修为。而在卷云台上,也没有比应龙龙晶更好的灵力来源。再加上仙人幻梦的力量,谢云书想进步不快都不行。 类似决定水桶盛水量的,永远是短的那一块板。谢云书欠缺的大量浊气被补上,之前清气所须的灵力便有了快速融合的催化剂。 由于清浊汇流的缘故,修行之速更为提升。他前几天停在lv68渐缓过半的水平,很快就又连续跳了3级,并且从lv71依然往上快速提升着。 最重要的是,清气浊流的冲撞、交融、淬炼,使得元神与气海都千锤百炼,不仅没有虚浮之像,反而让根基格外扎实。 要知道将后来姜承的儿子姜云凡,功体全废造就修行化境基础,甚至没几天从零修为,直接被蜀山七圣硬生生灌到了lv99。而二十多年后的蜀山七圣,为了镇守蜀山神魔之井千年封印,以李逍遥为首者,当时已有长生之能。姜云凡自己更是有蚩尤血脉,两者加持之下才能那么快。 谢云书现在借到的只是应龙部分死后余力,以及部分来自仙梦的力量,能够连续跳到七十以上,也完全跟慢沾不上边。 只能说这修炼速度,的确很修行化境嘛! 不过,约莫又等了半天时间,他到了lv74以后,两股力量终于后继乏力。毕竟大部分应龙灵力,都被用来形成双剑剑柱,留给谢云书取用的定然不足其总量。 谢云书却未在意进展放缓,依然仔细用功体会着自身真气增进,将之调和归于元神气海。 此时此刻,郢雪银霜一般的剑身中央,多了一条若隐若现的金痕,仿佛一条蜿蜒游龙,镂刻些微星光亮点于其上,却是得自于应龙之灵。 而仙人幻梦正如谢云书猜测一般,能够起到相应的护体作用。以谢云书如今的修为,除非是玄霄亲至,否则琼华已无人是他对手。 不过,谢云书本身体质早就非仙胜仙,却是决定将这仙梦用法,与自身女娲灵力结合。如此一来,便也不必一再仰赖从柳梦璃那边借助力量。 他只须专注于学会利用此中之道,将自身女娲灵力模拟仙人幻梦护身,免得给另外一头造成太大负担。 但这么一想的话,也有一件让谢云书很无语的事。 那就是他提前准备的阴阳紫阙,本身就是用来改善体质为佳,能够极大提升修行速度,供人成就仙道基础。可谢云书现在已经这么快了,总不能学特斯拉刹车失灵一直加速下去? 唯一的好处,大概就是阴阳紫阙能够遗传给下一代。但谢云书的下一代……他认认真真思考了一下,好像目前都不太可能是人的样子? “不管了,反正是好东西,不怕虚不受补。” 浪费食物是可耻的,谢云书可没送人的想法。将来想要打造龙潭神器,不多做准备怎么行? 而再过了半夜,谢云书和前天修为又有悬殊之差后。虚凉治好了伤势休息一天,终于拉帮结派,将他的小团体一起拉了过来。 此刻留在琼华还不溜溜球的弟子,要么是随大流没地儿去的,要么都是妄想物理飞升的疯子。虚凉这种毫无疑问是后者,但怀朔与璇玑却是前者。 谢云书并不在意虚凉这群人。但为了还前几天送饭之情,怎么着他都该把和慕容紫英关系不错的璇玑和怀朔送下山。 于是,谢云书无视了这般吵吵嚷嚷的琼华弟子,停止了打坐运气,目光望向磐龙所在的方位。玄霄虽未拿走他的随身之物,但磐龙剑这种利器,还是被后来看守的弟子卸了下来,免得谢云书借兵刃之利暴起伤人。 但谢云书现在真气增进如此之多,哪里是这些后进之人能望其项背? 找到磐龙所藏的五灵剑阁,谢云书凭自身灵识感应,使之铮然破阁而出,飞驰电掣回到他的手上。霎时道剑合法剑,郢雪覆于其上,更显灵韵十足,锋芒毕露! “你,你想做什么?” “我对你们没兴趣,别碍事滚一边去。” 猛然提动真气,谢云书一手疾化擎天巨剑横天,朝着琼华外围结界斩落,意图突破双剑封界。但他这么明晃晃的出剑,无异于向玄霄夙瑶示威。 不过瞬息之间,即见羲和阳炎之气轰然抵住剑光,在琼华上空掀起无穷热浪。而在见识到这一剑煌煌之威后,剩下的琼华之人,哪里不知道看守犯人看出了差错。但现在敢留在琼华的人,除了屈从于威压,便都是迷信盲从玄霄实力的弟子。 因此,哪怕见到谢云书已经不是他们能看管的人,居然也没有一个逃跑,只是后退了一段距离,准备看掌门和玄霄怎么收拾“犯人”! “放肆,本门留你一命,你竟如此不知好歹,妄图坏我飞升大计?!” 突来沉冷肃杀女声,伴随潇潇雨雾,踏剑而来,正是琼华当代掌门夙瑶。此女气质成熟,面相端庄秀丽,自有一股凌人之上的气势。 但夙瑶杏眼之间,却拧着一股子刻薄之意。她看似以严处世为人着想,实则心胸狭窄,难容大量,此刻一见卷云台上谢云书“趾高气昂”的模样,当即厉声呵斥道:“你一犯了吾派忌讳的修道之人,图谋毁坏吾派重宝不说,居然还打伤琼华弟子,该当何罪?” “别说那么多虚的,你要真有能耐,就当众把我给杀了。” 谢云书有恃无恐,话糙理不糙道:“连门中长老被玄霄打成重伤垂死都不敢放个屁,就你也配当琼华掌门?” “……” 这些天以来,夙瑶过得也很不爽。尤其为了前两天青阳、重光的事,夙瑶不仅未曾追责玄霄,反而将慕容紫英训斥了一顿,不免惹人非议。 在那些跟随玄霄的弟子眼里还好说,但换作别人眼里就不是滋味了。掌门威严大损的后果,便是派里已没几个人拿她当回事。 察觉到周围弟子目光,夙瑶不改声色,更加冠冕堂皇,却只能将话头往别处去引,当即冷笑道:“牙尖嘴利。待吾派众人成仙,两位长老为你私犯重罪之罪责,将一目了然。对错是非,又是你一外人能够评断?” “你想多了。我不让你们飞,你们往哪里飞去?” 此刻看似还是身处敌营,谢云书实则已尽握主导权。 玄霄想要琼华飞升,就必须花费大功力,维持山头不坠。那么问题来了。凭夙瑶和只能保留少许功力的玄霄,怎么保证谢云书会答应,让他们安安生生往上飞呢? 谢云书反客为主,冷静决断道:“先把你琼华门中不愿跟随的弟子全部遣散,多留一个都不行。他们下山之后,必须尽快驱散播仙镇的住民。” “你——” “我什么我?你不照做,我就让这趟飞车变灵车。” 第九十三章 那可真的是灵车 “照他的意思去办。” 就在夙瑶骑虎难下,进退维谷之际。来自玄霄的肃杀之声,已代替她做了决断。朗朗沉音,刹那传遍整个琼华:“琼华上下听令,若非心甘情愿,毫无登仙胆量,大可趁机离开!” “……师妹,我们去找紫英师叔?” “我……我……嗯!” 这些日子以来,琼华上下跑了不少弟子,早已人心惶惶。若非为了照顾失去主心骨的璇玑,照怀朔平日内敛稳重的性子,对慕容紫英又极为景仰,根本做不出逆天而行之事。而璇玑不过一个小姑娘,见了派中连日变化,既然有怀朔领着,又哪里会继续待下去? 无视旁人异样眼光,谢云书对他们说道:“两位和其他弟子下山要是碰到紫英,就让他和天河别上来了,不如抓紧时间,尽力疏散一下太一仙径的江湖人,以及播仙镇上的百姓。否则万一飞升失败,琼华自九霄坠落,对山下将是灭顶之灾。” “这,我们会尽力劝大家离开。” 怀朔毕竟谦逊善良,自然清楚此时该做什么选择,拉着璇玑连行囊都不收拾了。反正怀朔家教不错,虽说学艺不精,却也不至于饿死他跟璇玑,过个体面生活那是半点不难。 短短数刻间,琼华又散去三成本就不多的弟子。而其他门人,要么当真不自量力,做着白日飞升的美梦。要么就是像虚凉一样盲从玄霄,放纵本性之人。 不过,连续提醒几次,谢云书此刻做到这些,已算仁至义尽。他对剩余的琼华门人,再无留情之念想。 何况,一旦双剑剑柱成型,琼华只要离地飞升。昆仑地灵之气震荡下,连山下都会爆发巨大地震,导致绿洲水源恶化,民不聊生。 这些人中的后辈弟子,修为浅薄的无能护住心脉。光是来自地气的反噬,都能把他们大部分震死。假如璇玑不跟着怀朔跑路,就会沦为那种下场。 不仅如此,琼华失去昆仑地气维系,会立刻失去四季如春的温暖环境。昆仑何等高寒,飞升之后的罡风,又岂是寻常弟子承受的了? 好言难劝该死的鬼……大家都是成年人,若不能为自己行为负责,只能说各有其取死之道。 但到了这个地步,眼看着门派日渐分崩离析。夙瑶为争一口气力搏成仙,最后拼这一次证明自己的能力,足以实现琼华三代夙愿。此时她唯有硬着头皮走下去,奋力一振长袖道:“够了,你的要求已经满足,还不收起你的剑?!” “飞就飞呗,等山下的人疏散了,随你们怎么飞。” 为了应付今天,哪怕他人已在琼华,谢云书都准备了足足三道保险。 而就算玄霄没有专程下山,花几日工夫摸索方向,费不少心力抓住他。等江真人仙道功成后,谢云书也会主动上琼华,亲自解决这桩灾祸。 因为,根据琼华宗炼长老手卷记载:像玄霄这样离开望舒制衡,让羲和失去控制十九年的剑主,随时会堕入嗜血狂乱之道,变得完全无法自制,杀气愈张。 原作中,云天河他们一开始,并不是没想过只夺回望舒剑,然后找个深山老林躲起来的办法,只是根本做不到:现如今玄霄已无法冰封,假如失去最后希望,彻底疯魔将成必然。届时别说保不住琼华派,势必会牵扯到更多无关之人。 所以真想要制止玄霄,从来只有杀掉他这唯一一条路。 正如当初江真人对谢云书说过,既然谢云书知道会发生,那这就是他该做的事,没什么必要和不必要可言。 当然,谢云书从没想拿自己的命去赌。 这三道保险的第一道,虽说是他自己不错。可他肯定不会拿命去跟玄霄硬拼。只要疏散了昆仑山下无辜百姓,便满足了最底线的条件。 就像谢云书对夙瑶说的一样,要飞升就让玄霄去飞呗:反正播仙镇的人跑完之后,哪怕琼华掉下去把下面沙漠都炸了,又能碍得他什么事? 而第二道保险,就是江静璇能及时赶上,与谢云书一起制止玄霄。至于最后一道,那都不需要谢云书安排,昆仑天光大门口九天玄女等着,难道玄霄还能翻了天? 要不是因为望舒本源被抓上来,顺水推舟想着羲和的事,谢云书完全能当坐火箭旅游,反正他又不怕被九天玄女制裁不是? 从一开始,谢云书就不会冒太大的风险,也什么事情都没脱离他的计算。 唯一称的上的难关,大概便是假如没有宿何与柳梦璃的协助。事后他得花不少力气,去处理应龙灵气对他身体造成的损伤。 但现在连这个后顾之忧都没有,甚至修为大有进益,他有什么理由惧怕夙瑶和玄霄? 出题人一直是谢云书在做,解题者永远在玄霄这一方。 蓦地,又过了几刻钟的时间,玄霄离开了闭关禁地,来到了卷云台附近,似乎并不在意之前那些门人的离去。而在他一身白衫之外,此刻另加了一件双襟以红线绣着琼华祥云标志,花纹更为繁复的长袍,仿佛对即来之大事极为虔诚看重。 “他们已经离开。现在,该是我们之间的回合。” 道不同不相为谋。放那些无胆弟子离去,已是玄霄仅存的恻隐之心。话音甫落,只见玄霄运出羲和,一剑隔空刺向谢云书,逼迫郢雪全力显威,与之将双剑共鸣逼至极限,彻底稳固双剑剑柱。 刹那间,整个琼华山头剧烈晃动,笼罩在门派周围的光柱,拖住山头直往天边接去。伴随震天巨鸣,琼华山门离地而起,来自昆仑地气混荡的反扑,瞬间使得琼华地动山摇,房屋坍圮倒塌,人祸倏而演成天灾。 而正如谢云书知晓的一般无二。那些奢望飞升却无足够修为的弟子,遭受地灵之气反扑,一瞬间便惨嚎倒地。包括还没向谢云书讨债的虚凉在内,纷纷心脉俱碎一命呜呼。只剩下慕容紫英一辈修为精深的中年、壮年,方有足够本事维持立身不倒,却也受创不浅。 可随着琼华慢慢从昆仑基座上升起,失去常温变得极寒,狂风霜雪转眼将琼华变成一片雪白。 残酷的自然环境恶化,同样在不断消耗剩余剩余门人的真气,艰难地在瑟瑟风中支撑。而随着高度越升,强横灵力激发的罡风越强,带来的消耗便越大,使得他们死到临头方才明白。这种成仙方式,根本是他们承受不起代价的愚行。 “天河与紫英他们挺幸运的,就算放心不下上来,之后也只会看到一地尸体,没亲眼看到你成为一个刽子手。” 这才刚起步就变成了灵车,幸好怀朔和璇玑跑的快! 虽说这些人死活不影响大局,亲眼见到原作侧面演绎的一幕呈现眼前的冲击力,谢云书就算和这些人非亲非故,却不得不承认还是能面不改色,变相残害同门的玄霄,心理承受能力比较强。 毕竟,就连没什么气性的夙瑶,都在一旁看无语了…… “升仙之事,岂得轻易?只要能成仙身,此刻留在琼华之人,谁无舍身自觉?” 感受着加速上升的超重之感,多年希望追逐终将实现,玄霄周身气似烈阳,不改心坚意定,口中所说却冽如冰雪。 “况且,尔等即认为我偏执入魔。那我若不做出世人眼中的狂事,岂不有负狂名?!” 夙瑶嫉贤妒能,能力不足归不足,但好歹算兢兢业业十九年。 跟精神不正常的玄霄讨论没意义,谢云书干脆对夙瑶说道:“带着一地尸骨和万安殿里的灵位,飞升个寂寞?夙瑶掌门,你就是这样证明给你琼华列祖列宗看的?琼华数百年二十代人的清名声誉,不抵你三代人的贪念欲望。你有什么颜面说自己是为了琼华?” “我……” 第九十四章 在这玩过山车呢! “夙瑶,拦下他!” 直到亲自开始琼华飞升计划的那一刻,玄霄才终于意识到了一件没有算到的事。那就是——就算他集合双剑之力,全力施为之下不弱天仙。可要维持琼华不坠,他仍得花费九成元功去支撑。 但谢云书之前就显而易见,不是他光靠一成功力能击败的敌人,何况是现在? 玄霄能动用双剑,同样意味着谢云书能借到阴阳剑柱的力量。 那假如夙瑶反水呢? 原本玄霄心底一直看不上的夙瑶,此刻竟成了两者之间的胜负手。不得不说,命运之奇妙荒诞,竟一至如斯—— 不过,夙瑶此刻却还是抽出了自己的佩剑,沉痛决绝道:“三代铸剑,一朝乃成。琼华派多年夙愿,传于我手中,岂能轻言退缩?” 谢云书露出早知如此的神情,道:“刀剑无眼,那就对不住了。”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我,不能在此放弃!” 九幽淬寒剑于身周绽放开一圈剑围,夙瑶虽非万中挑一的天才,但却足够努力坚持,习练了不少琼华高阶剑术,数道凝练扎实的碧蓝剑光,眨眼奔雷电奔驰疾发取敌。 但且不提双剑加持,谢云书此时别说自身剑法、术法,就连修为都要稳稳压过夙瑶不少,根本不会给她任何机会。郢雪寒光倏绽,彤色虹光,倏引云霞漫天,霓色天剑撒手而出,悍然摧破夙瑶驾驭飞袭之剑光,直往她周身护身剑影攻去。 原本,夙瑶以为凭修行岁月优势,这九幽淬寒剑能够将谢云书的剑气反弹部分回去,借力打力。谁知道,两者修为差异之大,谢云书光靠真气就碾了过去,摧枯拉朽撕裂九幽淬寒剑护身,将那护身剑盾彻底捣毁。 若非夙瑶修为的确还算深厚,只这一击就要受不轻内伤。 但她现在乍有所觉,脚下受力连退之际,自身真气纵有不济,后撤之间亦不忘施指引自身灵力,回以仙术反攻。一时间,潇潇云雨汇聚而来,借此刻琼华漫天风雪之势,试图搏得一线胜机。 可同样是水系仙术,谢云书连雪妖都已掌握。哪里是夙瑶凭雨恨云愁这一手术法能够拖延? 下一刻,豁见郢雪发出清泠剑啸,深厚灵力冻水成冰,竟使漫天水流寒雾当场凝结,反顺着夙瑶释放灵力的痕迹,一刹那反向蔓延冻了回去,宛若一条活过来的冰蛇,刁钻精准咬向她的手腕。 未想谢云书此刻难缠到这种地步,反击更是凌厉快速之至,超出了她能反应的极限。夙瑶一时不察,只觉五指一寒,竟握不稳手中之剑,令之铿然坠地。 但,就算这样凭修为深厚没受什么内伤。可夙瑶五指颤抖的样子,却要比受伤丢人的多…… “就这?” 不是吧? 好说歹说,除了精湛的剑法以外,夙瑶怎么也是个lv70上下的高手。就算谢云书的修为不可依照常理计算,的确凌驾她不少层次,而且也存着速战速决之心。但夙瑶这水系仙术只练到雨恨云愁,后面就没了? 不对,夙瑶好歹是一派之掌,应该说就算会更高深的,还不够纯熟临机应变? 可不论哪种,都够呛…… 其实也是谢云书想多了。不得不说,夙瑶的确算不上一位合格的掌门。 夙瑶原作凭着望舒剑的威力,借韩菱纱的元神耗损让主角团投鼠忌器。这种情况下,云天河还主要得牵制玄霄,她居然会被慕容紫英和韩菱纱给收拾了…… 谢云书还以为天在下雨,但琼华现在明明正飘雪啊——原来是夙瑶把大家伙都整无语了。 短短几个回合的交手,虽说谢云书有意尽快拿下夙瑶。但她这么快落败,别说谢云书自己,就连玄霄都无话可说。 “废物。过了这么些年,你还是如此无用!” 并不奇怪夙瑶会落败,玄霄想要的,不过是再让琼华飞的更高一些。不然高度太低的话,一旦他与谢云书交手,山头掉了下去,那飞升之事就毫无意义。 而过了这一会儿功夫,琼华已脱离了昆仑山脉,遥遥凌驾于半天,依旧在不断加速往上疾冲。可就在这时,玄霄突然撤去了部分维系琼华飞升的力量,抬手之剑释放羲和虹光照眼,欲逼谢云书全力施为! “什么?” 身下卷云台,隐隐有向斜下方坠落的态势,谢云书顺着倾斜方向望去。虽然视线渺不可见,却依然能看到大概人烟城镇轮廓,登时明白玄霄试图如此扳回眼下劣势。 果不其然,玄霄随后说道:“我须维系琼华不坠,你也得护住众人之命。如此,方不算趁人之危!” “为了飞升,你当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郢雪、羲和交击一瞬,令得阴阳剑柱灵力越盛,激荡越强,风压越厚。纵使谢云书被玄霄逼着,同样得出部分功力保住琼华暂时不坠落。 但琼华上升之速,此刻竟不减反增! 之前已有不少门人亡于其下,此时超速升空,更令剩余之人胸闷窒息。最后连勉强一旁支撑的后进肃武长老,眼看着夙瑶落败,玄霄与谢云书交手也分毫不在意弟子死活。他不得不放弃飞升打算,摇了摇头苦闷哀叹一声,带着剩下几个被冻得不行的弟子,当即御剑化光逃离了阴阳剑柱。 毕竟,谢云书可不是实力不足的夙瑶,而是能完美运用望舒本源之人。他与玄霄此刻所激发的双剑共鸣,要远胜原作中凭依韩菱纱脆弱元神的力量。 可突然之间,谢云书忽然意识到了,一件对他来说绝对不能接受的——“好事”! 不对劲! 谢云书乃是修行化境的基础,并没有仙道瓶颈一说,只是缺足够真气修为而已。 玄霄能不能进天上仙界不好讲,可现在双剑灌注充足的能量,的确按量是符合天仙标准的。真等到了昆仑天光的大门口,谢云书到底算不算能成仙呢? 万一昆仑天光开了门,那他岂不是要跟蜀山太清祖师一样,被接上仙神之界? “草,不能飞了……” “你?!” 猛然想到这一茬,谢云书难得爆了句粗口,当即卸了被迫分出的,用来维系琼华飞升力量,重新把压力还给了玄霄。 就算不提神农大神的任务交代,谢云书也不想上天界受天规约束。 忆如还在林家堡等他呢! 而对玄霄来说,他虽然刚刚有意威胁谢云书就范。可要玄霄彻底放弃飞升计划,犹然绝对不能。因此见到谢云书光棍撒手,玄霄也只能重新分出部分修为,继续维持琼华不坠。 但只要达不到玄霄九成功力的门槛,他又必须分心兼顾,留着与谢云书交手的余力,这琼华就根本飞不上去……两边突然这么一拉锯,反而使琼华进入失重状态,朝着下方加速落了下去。 而被谢云书亲手挫败之后,经历过社会的毒打,夙瑶总算清醒了不少。她捡起佩剑拔剑四顾,发现除了一地尸骨,琼华的门人几乎都跑光了,不禁心头一片茫然。 卷云台剩下三个,一个走火入魔,一个无关外人,只剩她一个掌门。 飞升,飞给谁看? 证明自己的能力,又要向谁证明?</p> 第九十五章 不复江河万古流 “什么都没了……” 夙瑶打又打不过,飞没飞上去。 琼华弟子跑路一大半,死了一小半。满派恢弘庄严的建筑,几乎倾倒一空,重新修缮不知须得多久。但这些都还好说,人心一去不返才是无望。可谓什么都没给夙瑶剩下。这风雪连天的景象,当真是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偏偏这条路,是琼华自己所选,怪不了任何人。 她毕生夙愿,渴望实现三代人的诉求,无非是为了证明。就算她夙瑶资质不算绝佳,但凭勤恳踏实、上进争胜,也能向世人宣示,她依旧有成为一派之掌的能力,从而赢取众人景仰。 然而十分遗憾的是,无论玄霄飞升成与不成。留给琼华的批语,自此只会是一句“琼华覆灭以后,世出各种江湖人士,自称琼华旁支。概因修仙之心不死,皆为妄缘。”的评述。 到了这种地步,夙瑶心知在玄霄的眼里,她也不过就是个工具人罢了。派不上用场的工具人,以她跟玄霄十九年前的仇恨,夙瑶其实不必多想,也知道下场会是如何。 “玄霄,你好自为之……” “我何时指望过你?!” 双剑剑柱之中,两位剑主之间的争斗,早非旁人可以干涉。夙瑶心灰意懒之下,却不禁暗叹早该后悔,此刻唯有袖手旁观。 而见着谢云书不愿配合,玄霄盛怒攻心,终是魔根愈重,举手挥剑之态越不留情,将一身琼华剑技施展到极致。 他到底是琼华不世出的奇才,知晓双剑共鸣力量互分,等同给了谢云书不少外力。 纵使玄霄并不清楚,谢云书是怎样在短短十几日内,使得自身真气进了一大步。但在剑柱加持双方,这种特殊情况下。玄霄原本领先一截的修为差距,却已显得缺乏实质意义。 毕竟,玄霄又不能解开双剑剑柱,放弃飞升。那就唯有用更为精熟高深的自身剑术,将谢云书逼至极限释放出最多的功力,强行让琼华飞升,便是玄霄当下唯一的可行办法。 不过,谢云书额外求得仙梦护体的办法,此刻终于显示出它该有的威力。羲和与凝冰诀的阳炎之气,临身之际便为之削减不少。 而兼女娲仙灵护身,谢云书本身亦合阴阳,足堪抵挡炎冰之气霸道侵蚀,进一步弥补了自身不足。任凭羲和剑锋芒尽展,谢云书看似凶险无比,实无倾亡之危。 “论剑法修为,是现在的你更高更强。但论胜负……已然在我!” 郢雪横胸凛光,挡下一记羲和斩。谢云书巧借剑柱之功,身影不断飘退,却不离卷云台范围,吃劲同时却又将玄霄攻势化解,把炽热剑流散入空气,并不正面硬拼。 但,谢云书同样也清楚,他还不能把玄霄立即逼到忍耐阈值。否则玄霄自觉飞升无望,对谢云书来说才是最大风险。 所以,谢云书索性陪着玄霄慢慢飞,起起伏伏,始终保持着往上而去的架势。直到青空之上,忽而传来出尘词韵,一名脱俗坤道换了装束,披着一身米黄广袖衣袍,灰发随风摆动,大袖轻飘伴鹤影,踏着一叶轻舟迎头追上,俨然仙家中人,方才打破僵局。 人未至,烛照仙香入鼻,使得谢云书气血运转更见旺盛,经络真气运转,通达无阻。 女子一路目见昆仑地气崩坏,山河破碎之景,终明谢云书口中灾祸何来,遥望再见满地琼华尸骨。堂堂仙家盛地,一朝覆灭殆尽,令人不胜唏嘘伤感。 “一点青篁碧血,绘墨山河圆缺。独作桨边仙,我欲乘风来月。清绝,清绝,何处寻常不灭?” 谢云书闻声知其人,心头紧张情绪顿时一松,却又有些奇怪。这里又不是布袋戏,江真人你吟什么诗词啊,还居然是朝代都不对的宋词《如梦令》? 不过他转念一想,仙剑世界的确是有定场诗的。连夕瑶那种神都有宋词,好像又不是很离谱。 唔,那将来谢云书要不要学酒剑仙,也整一个呢? 谢云书这一分神,羲和剑见机而入。但看青篁剑纵空一掠,已是实打实的仙家气象。蜀山掌门,几乎都有接近仙道修为,而且绝非精怪一流磨时间上去的天仙。 丹修剑仙同擅攻伐,此时江静璇更踏足仙关,自已非同寻常。任凭双剑气势如虹,但玄霄对上天仙中人,难度不啻讨伐应龙,又岂讨得了便宜? 青篁会羲和锵然拆招,自已举重若轻,江静璇清声质问道:“吾徒不知何处得罪,劳动琼华二位如此厚待?” “你是……不错,紫英曾经说过,他有一个丹仙师傅……” 先入为主认为谢云书只是骗剑之人,重光带回的消息也只是谢云书偶然去过神农遗迹,夙瑶便一直未将之放在心上。 结果,现在打了小的,真的来了老的,才总算让夙瑶清醒过来:“敢问尊驾何处仙修?” “绿萝山上绿萝女,贫道镜翾。” 依仙家洞天记载,绿萝山亦算人间福地之一,更常有仙踪传闻。谢云书早跟江静璇套好了词。就算后世清冷仙人尚未开宗立派,借此为名目,也不会有人怀疑其来历。 其实,现下蜀山最令人瞩目的,无疑还是太清祖师百年前飞升之事。江静璇这代理掌门,乃是春秋之后仙剑派时期的老不死,平时根本不下山。玄霄琼华二十二年几乎没出去过,半生心血都毁在了物理飞升这条路上,又哪里能认得江静璇是谁? 何况,现在的卷云台,满打满算才四人? 玄霄闻其来历,却仅发出一声冷哼:“你当是源自蜀地之丹仙?” 江静璇颔首道:“是。贫道无意与你争执,如今地气爆冲,琼华必须重新降回昆仑山脉,重整地气。否则地龙翻身,江河倾覆。方圆生灵,都将深受其害。” “呵,你已修得仙身,如此还要阻我仙道?” 羲和阳炎之气暴冲而起,将身侧染成炽热的红,玄霄怒发冲冠道:“我一生成于修道、亦毁于修道,纠结深不可解,此种心境,他人怎能体会?!谁都休想阻我登仙之路!” “体会……还要怎样的体会?满地尸骨因谁而亡,他们都已用命体会,该足够了。” 事实永远胜于雄辩。 地脉震荡。 琼华一地亡者殉难是实。 昆仑山下无数受灾百姓更加是实。 山上山下,为玄霄一人妄行而致死伤上百,还将祸及山下无数生灵背井离乡。 从来无心给他人说教,江静璇心有杆秤,当即将足下仙灵之力灌注琼华,顿使飞升之势彻底阻绝,压得琼华山门亦重新落回故址而坠。 而她只出一问,便让玄霄绝望,夙瑶彻底梦醒。 “我这徒弟都不是仙……如果照了昆仑天光就能成仙。那,千百年来蜀地丹仙、尸解仙不在少数。精怪仙兽自地仙功行圆满飞升,也常有听闻。难道独你琼华想得到举派飞升,我们那些仙人反不懂鸡犬升天之理?”</p> 第九十六章 巨神天地谴! “事已至此……多言何益?” “确实,多言何益。” 江静璇的意思其实很明白。 假如照耀昆仑天光即可直接成仙,这世上早就全是仙,没有人了。这么浅显的道理,竟让琼华追寻三代而未觉,只能说当局者迷,早为私心蒙蔽,欲壑难填。 当然谢云书不会多提,其实他还真怕会在这成仙…… 可,饶是明知这一点,玄霄犹放不下二十二年苦楚,更难接受仙道追寻一场空的结果。无论再怎样心头怅然,玄霄总得最终做过一场,不撞南墙不死心道:“除非你能杀我,否则休想改我心志!” “那,请出手罢。” 并不愿赌玄霄绝望疯魔之后,是否会反过来以双剑加速琼华坠落。江静璇宁可冒些风险,赌注一招胜负,却必须是得百分百的把握,回身即对谢云书道:“小子,这一招,就算是我,如今也只能给你演示一次。而在成就仙身之前,只怕你亦无能运用,且瞧好了。” “是……” 不能让玄霄干扰江真人,谢云书索性以自身全部功力,并合双剑能量,维持琼华不上不下。 但借此之势,没了谢云书干扰,玄霄却也得以倾尽全力而为,羲和阳炎统合双剑之气,将高空云层全数染赤,火烧连天壮观非常,俨然不逊仙威。 可谢云书隐隐约约却已知晓,江静璇要演示的那一招到底是什么,因此半点都不担心。 此时蜀山太清祖师供奉三神器未久,别说没几个认识。就连蜀山内部,都满打满算不过五指之数,够资格了解其中内情。甚至大多一辈子都见不到真容,遑论外人? 而江静璇眼下已成仙身,终于能够腾身而起,稍微运用三皇一体之上残留世间的神力。她竟光明正大召唤出三皇神像,动用了模仿三位元始神明之招。 女娲有灵,炼石补天,泥水造人,霎见五彩灵力洪流铸百尺刚躯,屹立卷云台上。 神农有灵,鬼枯生藤,生机骤现,合以巨人手中之斧,竟使琼华山门大地回春,百草盎然。 伏羲有灵,黎兽千光,赐以创生之力,宛若雷霆千重聚斧刃,悍然摧破天际阳炎炽热之息,是为三皇一体——精气神归一,还原盘古之象。 “巨神·天地谴!” 清喝啸长空,巨人手中大斧劈天而落,是天谴刑罚,亦是护世创生之道。仙身展神威,任凭羲和剑剑绝一时,与三皇相比依旧难堪重用。 三种神力,其中两种,谢云书都曾有过接触,不禁沉迷感受其变化。 下一刻,谢云书只见三皇一体当中的神农像,转过去面朝玄霄。紧接着天地一片昏沉,将火光搅得无处不是。紧随其后,谢云书自己更觉身下猛然一沉,突地加速下降,却是琼华难以承受两大高手,交击余波冲击。 所幸江真人一招用尽,很快降落下来,释放出自身仙灵之力,扼制琼华加速下坠。而此时此刻,双剑联阵之势,已在刚刚一招之后彻底瓦解,全靠着江静璇仙气维持,琼华方未自由落体掉下地面。 谢云书有感此点,当即脱口而出:“难道说?” “神力侵身,他已无救。” “……” 三皇神力的层次,实非凡人能够承受。哪怕玄霄练有归元真诀,也医治不了三皇神力之伤。 就谢云书的认知,夜叉族龙溟虽还不算魔界上层,但已是魔族八国佼佼者,绝对的中坚力量。就算他在人间魔气实力受到限制,仍是堪比修仙门派顶尖高手的存在。 结果,龙溟原作却被女娲守护兽的毒火焚身而亡。而与他同行的谢云书师姐凌波,甚至都没能抵住神农鼎散余神力,便宣告重伤不治。 就算玄霄靠着羲和双剑共鸣,暂时能够具备媲美天仙的外力。但江静璇亦是天仙,亲手召唤的三皇一体神元摧残下,却令玄霄绝无任何胜机可言。 冰气散尽,烈焰焚身,玄霄此刻面对的,乃是羲和影响心智,在人身修为崩解之后,带来的霸道反噬。一如夙玉当年不堪望舒折磨,满身冰冻卧床不起六亲不认,直到死前方回光返照的凄楚之景。 “……杳杳灵凤,绵绵长归。悠悠我思,永与愿违。万劫无期,何时来飞……万劫无期,何时来飞……” 蓦地,浓浓硝烟散去,显露出玄霄半跪于地,口中吟念着什么,在烈火焚身中谢幕的景象。二十二年修道歧路,十九年噩梦缠身。唯独前三载望舒羲和同修岁月,玄霄闲时独赏星河,与夙玉共品凤凰花的日子,或许才是他这一生唯一慰藉。 但也只有这最终一刻,玄霄方能放下心中质问,夙玉撇下他背离门派“悔也不悔”的念想,仅仅追忆往昔与夙玉的同修岁月…… “呵……至少……最后还能看一眼漫天星子……这剑……给你!” 青空深邃幽暗,可见星河倒悬。但随琼华降落,却也渐渐模糊不清。生机已然断绝,玄霄竟出乎夙瑶设想,将羲和直接抛给了谢云书。 可纵明了玄霄所思,谢云书却还是坚持说道:“我将来就算能成仙,也不为任何人。” “你……本不必为任何人。” 谢云书犹豫了下,还是认真补了一句:“其实这样挺好,至少不会让天河见到你狼狈的模样。” “呵,我这大哥,他现在认还是不认?” “照天河的憨直个性,大概不会不认的吧?” 谢云书也不知玄霄是否还能听见,回身只见白袍躯体在烈焰焚烧下,化作飞灰转眼融入冰雪皑皑,随风散入空中。 可对谢云书来说,他与江静璇还得将琼华山头放回去,然后梳理一阵昆仑地气。只可惜琼华这一块地气震荡,每个几百年根本补不回来。 而闹出这么大祸事,九天玄女没出来降天火,已经算烧高香了。以后,琼华恐怕再也没有四季如春的美景。过往仙家盛地,今后沦为寻常,一如最后的末代掌门夙瑶一般,只证明了世无常盛之理。 “你们……” “夙瑶掌门还有何指教?” 夙瑶沉默片刻,突把灵光藻玉扔给谢云书,道:“琼华诸多典籍与藏剑还在。你与慕容紫英既是好友,不如由你交他。” 谢云书道:“行,那你呢?” “三代仙道未成,徒留满地骸骨。夙瑶愧对万安殿列位祖师,已无颜留在琼华……” 撂下最后一句话,夙瑶御剑化虹,不知去了哪里。但对这么一个中庸的掌门,谢云书也实在提不起过问的兴趣。 可就在这时,他突然感觉到储物贝里已多了三份丹药材料,却不禁大吃一惊。 “怎么会这么快就要回去?”</p> 第九十七章 先关个禁闭吧 “回去……咳,还要多久?” “真人你?” “巨神天地谴又不是什么寻常招数,老人家用着也很吃力啊。不过,我再活几百年还很轻松,只是未必能与你再见。” 就算江静璇已有数百高龄,纵使曾有沉疴未愈,但只要成就仙身,拢共千载起步的寿数还是有的。此番大伤元气,无非是得调养一阵子罢了。 不过,江静璇现在思虑重点,却依旧在谢云书身上:“你要回到哪个时候?” “这?” 江静璇摆摆手不以为意,笑骂道:“我不是没见识的蠢人,你又和女娲族人有关,自然清楚门中无记载的你,大略是穿越时空而回。现在,能直言了么?” “嗯。” 一般来说,为了防止被仇人找到线索,找到击杀幼年的自己。回到过去的人,往往都会配合“诸幻湮灭”之术,抹除所见之人记忆。 但对信得过的人来讲,说些笼统的消息,便没什么值得紧张。比如姜云凡回到过去时,草谷二十年来其实并没用被抹除记忆,对姜云凡的存在一直心知肚明,且还是默认接受了下来。 谢云书闻言释然一笑,坦诚道:“晚辈是蜀山第二十八代,二十七代蜀山医圣草谷门下蘅字辈入室弟子。” “二十八代……那么远……还是医圣。嗯,如此也能省我不少事。” 该给谢云书的丹籍上回已经给他了,江静璇略一思考便将最后的“赤雪流珠丹”丹方交给了谢云书,然后开了个玩笑:“本还想着看你亲自炼丹,现在想来你又要偷懒?” “赤雪流珠丹我一时半会学不会,却又急着带回去救人,唯有先请师傅出手炼丹。” 现如今修为大有进益,谢云书倒不是不想学,而是没那个机会。算了算处理羲和与医治林月如,就得用去两枚赤雪流珠丹。只有三份药材的话,草谷是否能一次功成,都是一个未知数。 这哪里能是给谢云书练手用的? 江真人点点头,说道:“也罢……柷敔的孩子,我会照料她直到独立。等她能感应到鲲的印记,自然会去找你。” “那,麻烦真人替我谢谢柷敔了。” 谢云书与江静璇对答间,慕容紫英三人见得琼华重归昆仑,当即御剑而上。而一看遍地尸骸的景象,还是让他们倍觉惊心动魄,随即又感伤莫名。 谢云书交出灵光藻玉,顺便将夙瑶的交待一并告知慕容紫英。而云天河知晓玄霄死讯亦深感痛哭。谢云书自知时间不多,顾不得看他们伤春悲秋,当即对云天河和韩菱纱说道:“天河,我马上就得走了,所以得带你和菱纱去一个地方,那里能解决菱纱寿命的问题。” 云天河惊诧道:“你也要走……怎么大家都要离开?” “我本来就不属于这里。怎么,你不想替韩菱纱续命了?” “我……好。” 云天河看了眼韩菱纱,再天真都清楚该怎么办。只不过临别之际,韩菱纱大概也清楚谢云书差不多该滚蛋了,反而没了一开始的活泼,居然叹了口气,始终不发一言。 不过,反正琼华山上现在没人,谢云书索性大大方方,开启了龙潭通道入口,却还不忘改口称谓玩笑:“‘师傅’,我这就离开了?” “去吧。难道我还需要你操心?” “再也不见!” 随和写意地摆摆手,自此江湖别过不相闻。眼看谢云书带着三人进了归墟,江静璇却也没什么好奇或者分别的怅惘,只看向昆仑起伏的地脉,一阵头疼叹气。 “本派天视地听之术,竟然这么快就能派上用场。但这次动静太大,要替小子善后,也终究得找一次在仙神之界的太清代为遮掩。” ———————————————————————————————— “这些东西,除了铸剑之用,其他麻烦紫英你转交了。” 进入归墟后,宿何如约履行了承诺。而谢云书卸下磐龙剑,以及龙鳞、鲲鳞两样铸材,和阴阳双阙、诸多珍惜药草一并交给慕容紫英。感觉到离开的时间点很快就要来临,没去管宿何怎么炼化神龙之息,谢云书只急着连续交代道:“我的时间不多了,具体的事我没法说清楚。总而言之,我不是现在的人。” “嗯。” 慕容紫英将所有事物,收入剑匣之中,而后问道:“你,不再去见见她?” “去也去不了。何况真要一等五百年,那见了还不如不见。” 谢云书看了看泛光的手掌,显然预示着即将踏上归程:“虽然很对不起梦璃,但对我来说,回去之后总能收到她的消息,所以你不用替我担心。你就告诉她,具体时间我也不清楚。将来,我会在唐家集开一间解忧堂,到时候她定能找到我。” “如此……也好。” 虽无再度振兴琼华之宏望,慕容紫英总得将门派典籍收整,一并流传下去,使琼华传承不至断绝。而收起谢云书的剑后,慕容紫英见谢云书形影将散,只得拱手致意道:“既受你所托,当不负此诺。” “呵,承君此诺,必守一生么……那,各自珍重?” “珍重!” 宿何会送他们三个出去,用不着他担忧。谢云书此行圆满,却也没什么可遗憾的。不过这次回程,倒没向前回一样陷入黑暗,只是人如轻烟散,转眼友人全作模糊轻幻,不复得见真容。 谢云书再清醒时,已经回到了闭关前的静室之中。 不过,嗅了嗅空气中的熟悉清香气,谢云书总觉得格外安定。等他站在屋子里定睛一看,屋子里分明摆放着李忆如日常用具,当场意识到肯定出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云书你回来了。那,爷这就回去告诉忆如了。” 蓦地,锦八爷爬上室内桌子,一双黄豆眼和谢云书正面相对,幸灾乐祸道:“爷得提醒你,草谷仙长说要关你禁闭。” 怎么刚回来就这样……谢云书擦了擦头上的汗,道:“等等……忆如东西搬过来,但是都没住在这儿吗?” “前半个月在。这半个月和她爹一起回林家堡了,再有几天才会回来。” 锦八爷说完这话,也不管谢云书还想了解更多,一溜烟在地上打了个洞,便不见了去向。可这静室有了动静,自然瞒不过山上的大高手。 不过多时,和谢云书关系最好的熟人,最近都没怎么出去晃荡,一直“守株待兔”的罡斩,就“砰”地推开了门。从他的脸上,却看不出来有问罪的意思,反而大步流星走了过来,大咧咧跟谢云书勾肩搭背:“行啊小子,不声不响溜出去,认识了那么一个大美人。” “那个……” 来的这么快,你们搁这看守犯人呢? 谢云书还想问些什么,结果罡斩却浑不着调,继续趴在他身上调侃道:“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咱们男人嘛,看见漂亮女人,多瞅几眼,认识认识才算正常。” “等将来碰到你命中的母夜叉,当心把你眼睛挖出来。” 好看不好看,是现在的重点吗? 谢云书只当罡斩在放屁,接着往他身后瞥了一眼,装模作样赞叹道:“老谢你真性情啊!” “那可不是?什么夜叉不夜叉的,只要人长的好看,多看一会儿又怎么了?” “师弟……你给我出去!”</p> 第一章 还是师傅好 今天的蜀山,还是那么阳光明媚,唯独等同密室当中的谢云书,只觉前途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见的样子。 就像从梦里回到现实,谢云书此时才算真有回到日常生活的实感,就是这份实感总让他有些心惊胆战。 罡斩也不着慌,自然而然站直了身体,拍拍谢云书肩膀,说道:“咳,师姐,我不是想让小谢先放松放松么?” “不必,他得跟我走,先去面壁思过。” “……” 不管怎么样,现在这里都是草谷说了算。谢云书和罡斩面面相觑,只能离了这间静室,然后跟在一脸沉静的草谷身后,去了她的丹房一亩三分地。 蜀山群峰之间,常以铁链锁剑填上石桥相连,范围辽阔,一眼不着边际。不论处理药材,炼丹,储存丹药,乃至闭关清修,草谷都住在这边,因此丹房的占地规模其实不小,乃是在太清殿正西。 嗯,用来关谢云书禁闭那是绰绰有余了。 不过,等草谷把谢云书带过去之后,她却让罡斩直接吃了闭门羹,丝毫不给平日里嘻嘻哈哈的师弟面子,非得独自处理谢云书的问题。 眼瞅着草谷不搭理他,谢云书还真当草谷恼火当中,一时大气都不敢出,唯有老老实实紧跟在她身旁,端茶倒水,捣药焚香,什么活都弟子服其劳。 “好了,不用刻意讨好我。回来就回来了,先冷静冷静。” “嗯?” “对我们来说已经过了两个多月,但对你而言才多久?不给你点时间清醒,直接去和他们相见,你能缓的过来么?” 结束了手头的工作,草谷才终于和谢云书说话。 她气质依旧淡静如海,却没像外表表现的那么冷艳漠然,拉着谢云书找了张没放药材的桌子相对坐下,然后便随和温婉地说道:“怎么,你真以为师傅会训斥你呀?” “那倒是没有……” 草谷是什么人,谢云书还不清楚么……刚刚,他只是孝敬尊长孝敬一下罢了! 可不管怎样,谢云书都不能缺了唯一的靠山,当即把江真人给他的丹方和丹籍,以及三份赤血流朱丹的丹材,全部推到了草谷的面前,就差磕头讨好:“师傅,请笑纳。” “……这是?” 照顾弟子是照顾弟子,热爱主业是热爱主业。果不其然,草谷随便翻了翻丹籍,一双秋水明眸流盼之间,瞳仁格外明亮有神,不时看到恍然处,不掩欣喜眉飞色舞,津津有味沉溺其中。连草谷自己那乌黑如漆的发丝,在她时不时想到苦恼处,抬手揉按太阳穴打乱,都未有所发觉。 许久之后,草谷明眸灼灼发亮,盯着谢云书问道:“这两本书是哪里来的?” “江真人给的。” “江真人……你见过她了?!” 有关江静璇的事,柳梦璃并不知情,草谷自然无从得知。 草谷闻言极为欣喜,忍不住把两本丹书捧在怀里,珍惜异常地向谢云书重重点头:“这两本书我就先收下。等我全部琢磨透了,然后再找时间慢慢教你。” “都是师傅的,您不用急。” 彩虹屁可得拍准了,谢云书深有觉悟:“不过,赤雪流珠丹炼制得尽快。不然林姨的身子骨,只怕撑不了几年了。” “嗯,说的也是。” 提到林月如这一茬,草谷虽然明白谢云书的意思,但她赞同认可的同时,表情就变得有些微妙啦,谆谆教诲道:“不然,掌门师弟夫人月如那一关,只怕你将来去林家堡,也不会太好过。” “呃……” 谢云书这下真要成流汗黄豆了:“不是,师傅,梦璃来送些东西,至于传得这么广么?” “广倒是不广,蜀山都没几人知道内情。可小忆如前些天与她碰头之后,主动邀请人家去了林家堡作客,你说我们几个能不知道吗?” 谢云书被说的一阵哑口无言,过了会儿才直问道:“那忆如她?” 草谷平静道:“小忆如看不太出来心情如何。只是知道你又失踪之后,平时她人在蜀山的话,就会住在那边等你回来。” “嗯……” 看这个样子,蜀山这些老前辈,倒是挺能接受穿越的事,一点都不带惊奇的。而一想到李忆如的行为,谢云书倒没什么局促难安,反而习惯了觉得——李忆如她一定会是这样做的。 草谷道:“月如的性子过去怎样,我想你应该听说过。小忆如是灵儿的亲闺女,对月如来说一直视为珍宝,更胜己出。所以你不必太指望,门中会有几人站在你这一方。” “……那李叔呢?” “这……” 草谷难得双颊飞红,倒不是以她年纪还会害羞什么,而是想到了李逍遥本会对外乱讲的家中趣事,感到特别的好笑而已:“据说,掌门师弟难得被月如闹了脾气,好一阵焦头烂额。毕竟,掌门师弟月中在林家堡,月头去苗疆嘛。除了给祭奠灵儿,每次与阿奴相见也挺尴尬不是吗?” 谢云书扑哧一笑,然后勉强忍住,问道:“那这药的事?” 草谷语重心长地说:“等我炼好了,自然得你亲自送去。小忆如才多大,还不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不管将来你们这些年轻人怎样。但现在该怎样做,你得有数啊。” “这我知道。”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何况草谷不仅不老,护犊子还这么明显。 谢云书现在十分庆幸,他被草谷“关了禁闭”,否则什么都不知道出去,万一说错话得罪了人,那可就糟糕了:“对了,师傅,那些东西?” “哦,都在这。” 把慕容紫英打造的剑和剑匣,一并从丹房内室里捧了出来。草谷没有将之打开,而是对谢云书说道:“剑是难得一见的好剑,你自己回去再看。草药之类,我都重新移植好了,也不必你操烦。就是那阴阳双阙……” “门中有人要用?” “那倒没有。” 草谷似乎有些困扰,认认真真打量了谢云书片刻,道:“剑术与修行化境的变化赞且不提,就你现在的修为程度,差不多与玉书师弟相仿。再服用阴阳双阙,我得给你多调一些药补足,不然不够起效用的……” 剑术战力与练气修为,从来不是一回事。 像草谷在蜀山当代辈分排行第二,修为该是除了李逍遥与最年长的太武圣君以外最高,剑术却不及青石、玉书,更遑论罡斩了。而罡斩的剑术媲美独孤宇云,还要在专修天师符法的太武之上,只略逊于李逍遥而已。 所以,草谷说谢云书修为追上玉书并不过分。但这样一来,谢云书修为太高又不算好事。要让阴阳双阙改变体质的功效发挥极致,不把药效彻底激发不免可惜。 “这,必须得用赤雪流珠丹。” 柳梦璃给李忆如的介绍,应该没有那么详细,谢云书把有关羲和和望舒的事,和草谷一五一十解释了一遍,而后说道:“除了赤雪流珠丹,恐怕没什么办法,能同时调和双剑双阙。” “那就唯有如此了。” 反正不管怎么样,赤雪流珠丹都得炼制出来。草谷闻言亦觉有理,但还是有些跟谢云书有关的话,必须得跟他好好说道。 “云书,你总共入门不到半年,修为已经到了长老的层次。往后有什么打算?”</p> 第二章 不当和尚 “我学李叔,反正不出家。” 蜀山对弟子门人的约束,千百年来一直在变化。一开始时,蜀山派并不严格区分入世弟子与出家道人,掌门也可以由入世弟子担任。 但自从第七代俗家掌门因情感问题,撂了担子不知所踪,导致蜀山发生重大变故。自那起始延续至二十三代徐长卿,蜀山派都要求掌门必须由出家道人担任。 而二十四代掌门常浩,眼高手低,不仅对妖存有偏见,甚至看不起女弟子,做得变本加厉。以至于前代掌门徐长卿兴盛蜀山的建设到了一半,转眼又停滞了下来。 而后经历混天魔尊之祸,蜀山元气大伤衰落不少。再经二十五代掌门过渡,制度虽还受常浩影响,却又往徐长卿时回调了一点,就这么一直起起伏伏。 直到二十六代掌门独孤宇云时期,因为发生了李逍遥与赵灵儿的故事,算是实质废止掌门非出家道人不得担任的规矩。李逍遥接任后,在太武圣君的辅佐下,又令蜀山再次走在振兴之路上。 不过,就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混天遗祸与净天灭世两件灾劫,即将并着夜叉阴谋接踵而至。谢云书却很清楚,蜀山一个弄不好,轻则大动筋骨,重有封山之险。 因此,草谷有此一问,却也极为正常。她又不知道谢云书体内灵魂来自另外一个世界,当然万事都得小心处置。 毕竟在草谷看来,谢云书这修为一日一变,但对蜀山的熟悉认知,还远远跟不上修为进展。现在他又和妖怪扯上关系,草谷自然得慎重因应。 甚至,要是换做太武尊长独孤宇云时代,柳梦璃敢找过来的话,只怕已经在锁妖塔,被化妖水炼化了。运气差一点,剑圣脾气不好的时候,那就跟赵灵儿那几百年修为的玉佛珠险些一个下场。 哪里还能被李忆如请去林家堡? 老剑圣到底是连女娲后人都敢抓的猛人嘛…… 所以,柳梦璃是绝不可能在蜀山的。 谢云书想了想说道:“其实到了李叔这一代,除了赵姨的关系,因为李叔当初误杀狐妖、蛇妖夫妇,产生了后代狐妖苏媚和他家的情仇。蜀山对待妖魔已算极为宽松。我自问不会做出有违门规之事,还请师傅放心。” “你知道就好。” 草谷肯收谢云书做入室弟子,一是看重他天赋,一是觉得他省心。但现在看来,谢云书其实也没那么省心,还是挺能惹事的。 可到了关键时刻,谢云书到底算靠得住。草谷不疑有他,仅敦促道:“你与那位姑娘关系如何,我并不过问。但你要知道,蜀山对外时,无论如何都不能有妖。我们怎样宽待是我们的事。但在世人眼中,蜀山总得为天下表率。” “嗯,我理解。” 谢云书并不觉得草谷这么说,道理有什么不对。 蜀山的地位过于特殊,私下里怎么都好,明面上却不能做太多破格的事。原作中二十年后,包括草谷在内,李逍遥与其他几位蜀山七圣,过度放纵姜云凡和龙幽的结果,就是夜叉与姜承的净天教二度进攻神魔之井封印,导致蜀山不得不结印封山。 所以,怎样把握人与妖魔相处的度量,一直是蜀山极为困扰的难题。 但这些对谢云书其实都好说,他现在至多去见柳梦璃一面,而后便得处理魔翳和他的恩怨,哪里有那么多时间儿女情长? 谢云书既如此作想,遂道:“师傅的意思我会放在心里。对了,我不在的这段时间,神州大地有发生什么事么?” “与你有关的……欧阳英受武林公推,继任了武林盟主。不过下次的品剑大会,具体时间没定,你还要去吗?” “看情况吧。” 下一次品剑大会已经提上日程,也就是说姜承最多几个月后,就要去明州送请帖,开启整个仙五前传的剧情大幕。 谢云书点点头,说道:“假如义父那边有要求,我怎么都得去一趟。” “那到时候,你就与你凌音师姐同行?” 谢云书问道:“不必征询铁笔师兄的看法?” “无妨。罡斩师弟与我交好,铁笔又是他的徒儿。届时,我与罡斩打声招呼。不论怎么说,凌波姐妹与我更为亲近。凌音与你同去属情理之中。” “嗯。” 前一回是草谷带凌波去折剑山庄的话,那这次换人也很正常。铁笔与凌音还不够成熟,谢云书自问由他代劳。万一姜承走火入魔,很多事将更好调解,因此干脆接受了下来。 反正,有夏侯家的关系在,折剑山庄谢云书不去也得去。 谢云书道:“师傅,其他还有什么事要交代吗?” “有……而且和忆如有关。” “?!” 草谷见谢云书面色微变,不经意笑了笑,而后认真说道:“不用紧张,就是仙霞派清柔师太通传了一声,说是丢了辟魔锥和回魂珠。” 谢云书手肘抵着桌案轻托下巴,若有所思道:“那两件都是与混天魔尊有关的重宝,难道是韩仲晰?” “可是掌门师弟去过一趟苗疆,说在他身边没有发现两件宝物。” “两件魔器里面藏的是混天魔尊的力量,魔器本身却无关轻重。现如今与混天魔尊有关的,只有韩仲晰一个人。” 谢云书虽没公报私仇的意思,但绝不许有人碰李忆如一根寒毛:“清柔师太修为不俗,要从她手里偷盗魔器,却不是一般人能做到。” “是……现场留有极为精纯的魔气,虽还不如具备蚩尤魔血的混天魔尊,却也非人间半魔能相提并论。” 草谷提醒道:“告诉你这件事,只是想让你之后当心一点。就算小忆如与你现在都修为尚可,总该小心为上。魔,毕竟是要比人强的。” “我知道了。” 有盗宝这种本事的人,谢云书看来,除了龙溟不作第二人想。也只有具备空间术法的龙溟,才能来无影去无踪。那毫无疑问,两件魔器的力量,一定会被魔翳利用。按照谢云书魔翳会利用伐天的打算,两件魔器大概率还是就在韩仲晰那。 不过和谢云书聊了这么多,草谷清楚很多事得先让谢云书有时间消化,遂语调轻松了下来,浅笑道:“今天就说这么多。你才刚回来,不用想太多。有什么疑难,师傅都会替你分担。” “谢谢师傅。” “行了,里面还有几间空房间,你就在里面休息吧。等我琢磨出了炼丹的手法,你再替我看护一阵。剑匣内i还有一封信,你自己看看。” “嗯!” 有草谷这么体贴照顾人的师傅,实在是一件幸运的事。谢云书捧起桌上盛放灵剑的剑匣,跟草谷告了声退。 说来也是奇怪,明明和大家才半天没见,就要看到一封相隔几百年的留书。谢云书闷头走着,此刻终于切身体会到,柳梦璃当初看到信时的心情。 那,慕容紫英会给他写什么呢? 云天河跟韩菱纱下了个蛋?</p> 第三章 正主来了 “望海潮……磐龙新铸,是叫这么一个名字啊。” 按照信中说法,望海潮重铸之时,慕容紫英的确已是百多年后仙身已就。之所以叫望海潮,因为重新熔铸的主材,乃是柷敔的本命鳞,更倾向于水属。 至于其他原因,倒是与词牌名无关。单纯是慕容紫英期许将来,执剑之人能有海纳百川,包容万有之胸怀,也算是来自故友的祝福与敦促。 “呵……还是这么严肃。” 望海潮的主材除了鲲的本命鳞。慕容紫英收拾整顿好琼华遗址,亦将剩下的应龙龙骨拆分了部分,用来熔炼承载衔烛之龙的鳞片。主要是衔烛之龙的鳞片太少,铸剑时又不像鲲的本命鳞积蓄百年源能充足,把它们用来作为兼顾五灵之属的辅材方是最佳选择。 毕竟,慕容紫英差不多知道望舒羲和在谢云书这,往后郢雪剑变幻莫测,这一点上由衔烛之龙的鳞片调和五灵,才最好不过。 至于那千年蜈蚣精的妖气,别说鲲和衔烛之龙,就是跟应龙比那都什么都算不上。唯独一丝王朝拨乱反正的气运,使得这望海潮多了些天地正气,也算是一件锦上添花的美事。 “磐龙原本就是和琼华剑阁当中,所珍藏的几口夏商周、春秋时代的青铜剑一个时代的神剑。紫英就算日后已是仙身,又有古姜国的天地神器铸炉可用,重铸只怕亦极为不易……也不知道他现在人在何方,待会儿倒是可以去天权书库查一查。” 如今相距不过五百多年,慕容紫英怎么看都不会仙逝。而天界严厉的规矩约束,大致也不符合慕容紫英秉性。他应是与徐长卿、傀儡婆婆等人一样,虽有天仙之能,却选择成了驻世之散仙,杳然不知去向。 谢云书如此作想同时,又将信继续看了下去,大略提到云天河二人日后广游天下。但因为没有短寿催命,韩菱纱对长生之道反不怎么积极,直到晚年与本就无心修仙的云天河归隐。 毕竟,求仙之事,一在意愿,一看天资。云天河志不在此,韩菱纱又没能成仙道。两人得以延寿下去,逍遥自在却也不错。 “……昨天的熟人,今天就不知道去哪里了,还真是物是人非。” 没想去深究二人是否还在世,谢云书纯当心里留一积极念想。这样一来,算上已经和李忆如见过的柳梦璃,所有故人的情况,谢云书也都有了些了解,总算心下安然。 “呼……先试试剑。” 望海潮的样式,依然乃是基于磐龙而来,只是剑身上的青龙磐柱刻纹,隐约多了水纹波涛荡漾,反若真龙入海之图案。 并不知道是否琼华风格如此,整柄剑比之以前较为细长延展。连带着望海潮以前剑格龙颚吞柄的造型,也被改成了带有鲲特质的流线舒缓,宛若鱼尾分叉一般。 而它握在手里不热不冷,似为永久恒温,与掌心贴合,确实非常舒适。再加上姜国铸炉铸剑,乃是量身定做,与剑主息息相关。谢云书只是一握,就有种血脉相连之感。 谢云书本想试着挥一挥,但他刚一运真气,就见到剑身两侧剑颚,陡然浮现一层细密鳞光。而随之而起的汪洋浩瀚气息,使得谢云书心有明悟。哪怕他什么招式都不用,只不过轻轻一挥,都不是这一排丹房所能称受得住的程度。 “还真是一口了不得的神兵……” 不用多想,谢云书也很确信,慕容紫英这一口剑,应是他的巅峰之作了。毕竟无论鲲鳞还是龙鳞,已经不是靠人力能收集的程度。再加上磐龙本身底子极好,铸炉更是常人不可动用。这一口望海潮却是让谢云书极为喜欢。 那假如再把郢雪与它相合呢? “要不要试试杀了魔翳?” 谢云书可真是一个“大孝子”,翅膀硬了之后,第一个念头居然就是干掉便宜义父夏侯韬。但他随后转念一想,又觉得现在杀了魔翳没什么用;只会逼着魔翳在魔界的本体,重新施展缚魂之术,在人间物色寄体而已。 毕竟现在龙溟没死,只要有空间越行之术配合,魔翳有的是办法另外找寄体人选。杀他不过是逼魔翳化明为暗罢了,说不准还会连累同受缚魂影响的瑕,却没什么实质价值。 当然,以后要是有机会干掉魔翳一个寄体,谢云书肯定会毫不犹豫去做。 不为什么,只为念头通达,一个字——爽! “暮菖兰……” 一想起魔翳就想起相关之人。谢云书突然觉得自己是个工作狂,明明才回到老家没多久,就又开始思考起怎么应付接下来的事——什么感情纠纷,哪里有干掉魔翳重要? 他口中念叨的暮菖兰,乃是行走江湖买卖消息、受人雇佣的佣兵,也是仙五前的主角之一。暮菖兰选择这条路,乃是为了医治因为十六年前大地震,导致大地开裂鬼气进入人界,全村被意外鬼化的暮霭村家人村民。本质上来说只要给她钱,什么事都能办得漂漂亮亮。 原作之中,魔翳除了其他情报来源,也是依靠暮菖兰与夏侯瑾轩同行贩卖消息,得以及时获知姜承的动向,从而进行一系列排布。如此,魔翳方能将姜承逼入歧途,直至蚩尤真灵钦点姜承觉醒血脉为魔君。 不过,谢云书既然知道这回事,当然得提前收买暮菖兰。谢云书可是很清楚仙五前主角团有几个人的。只要暮菖兰被他收买了,那魔翳额外安排的棋子,不就一目了然了么? “这事得尽快安排一下……除此以外,师姐那边……算了,随她去吧。” 凌波和龙溟的爱情,谢云书不予置评。就算最后凌波离开蜀山,真跟龙溟去了魔界,那也不算什么大事。但这次除非李忆如觉醒女娲神力,否则谢云书绝不会让神农鼎被夜叉国主盗走。 总而言之,任何会伤害到李忆如的可能,都得防微杜渐,扼杀在摇篮之中。神农鼎加生祭女娲族人修复水脉,等于让李忆如陷入危险。所以神农鼎绝不能丢。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李忆如实在太小了。 像原作小蛮继承了忆如的全部天赋灵力。不类大多女娲后人婚后觉醒,或者随着岁月流逝、灵力自然增长觉醒。小蛮十六岁左右掌握女娲神元,算是压死了觉醒的最低年龄门槛。再小的话体质不成熟,就会像赵灵儿一样失控。何况赵灵儿还是与李逍遥结合,才会觉醒那么早。 顺带一提,李忆如八岁的时候,不算女娲神元加持,灵力总量就已在觉醒后的赵灵儿之上。而小蛮得益于此,刚觉醒时,便能运用女娲一族的补天术,已是极为难得。 可李忆如就算天生红发鲜亮,资质在女娲后人中都独树一帜,却没道理修炼都没几天,就能凭空觉醒吧? 除非谢云书想要被404,然后吃牢饭,挨花生米,一套流程搞定。否则怎么着都强求不来,他只能先尽力护着小丫头再说其他。 这说曹操,曹操到。名义上谢云书是被草谷关了禁闭,但草谷又哪里会拦着李忆如。就谢云书休息这么半天的时间,她就乘着扬枭一路飞到了蜀山,旁若无人地闯进了丹房。 然后,李忆如什么都没做,就那么跟谢云书隔着一道门,相互大眼瞪小眼的看着。 “忆如?”</p> 第四章 很难不喜欢 谢云书看不出李忆如此刻所想,只是自问他不在的时候怕是发生了不少事,难免会让小丫头心里有结。他此刻的心情一样有些忐忑,而且不见李忆如过来,总觉得今天很难给她摸摸头顺毛了。 但,虽说没有像前一次一样乳燕投林来个拥抱,李忆如却也并未像谢云书想的那样闹脾气,更多倒像是装的。 原地佯作生气等了片刻,李忆如被谢云书盯着看又不见他动作,很快一脸倔强顽固的神情就破了功。稍微往侧边偏过脑袋吐了口气,她轻轻咬了咬一口银牙,突然迈出了小碎步,飞快来到谢云书跟前,然后直起纤细小腰,眉心挤在一处,仿佛是要兴师问罪一般。 李忆如清澈的眸光直勾勾看着他,挺起青涩的胸膛一动不动,忽然伸出双臂一把搂住谢云书的胳膊,只那么俏生生往那一站。 下一刻,李忆如微微撅着红润欲滴的嘴唇,低头一开口就是大声叫魂一样的撒娇,当场便让谢云书绷不住会心笑了出来。 “我!饿啦——” “啊……嗯,我去给你做吃的。” 被谢云书牵着往外走,李忆如执拗地强调道:“过了两个多月,可不能太少。” “你说,我做。” “嘿嘿。” 就算平日里有些小性子,李忆如终究不是蛮不讲理,何况她对柳梦璃并没有什么恶感。家中长辈或许还有些人妖之别,但李忆如自小和苏媚相熟,却不会因为身份缘故,而对谁不搭不理的。 不过,被李忆如这一折腾,“禁闭”也算名存实亡。被她拉着找到草谷这边的厨房,然后请走了里面几位师姐妹,谢云书便按照李忆如的期望,就着现有的食材给她一道菜一道菜的做呗——反正蜀山人多,也不必担心浪费。 不一会儿工夫,李忆如香腮吃得鼓鼓的,把一口饼咽下去之后,才开始盘问道:“云书哥,你不知道你走了之后,那位柳姐姐找到我,居然以为我是你女儿!” “……有这么回事?” 谢云书瞧了眼李忆如,笃信不疑地说:“没关系,再过一两年,你就要大变样了。” “那你是觉得我还是个小孩子咯?” “不,我就喜欢看你这样。” 谢云书答得丝毫不拖泥带水,化解了来自李忆如的第一波“刁难”。不过小丫头就算没想拿谢云书怎么样,但是流程总归要走一趟的嘛:“云书哥这次真的回到那么久之前的过去?” “真的……还见了当时的女娲后人。” “那,那岂不是我的老祖宗?” 李忆如停下了咀嚼食物,异想天开道:“难道她没有那位柳姐姐好看,不然怎么你……” “说话动动脑筋,小猪!其实,你家不管哪一代都非常漂亮,不要想这些有的没的。” 忍不住捏了下李忆如柔嫩的面颊,谢云书已放下手里的活,没敢让李忆如把话说全,严正声明道:“呆瓜,我回去可是为了救你月如娘亲,又不是乱来。” “哦——” 李忆如吐了吐舌头,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聪明的脑袋赶紧以退为进,直截了当地问道:“那云书哥喜欢柳姐姐吗?” “我……不太好说。”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但谢云书听李忆如这么一问,思前想后却还是大致能够确认,自己对柳梦璃绝没到喜爱的那个份上,于是很坦荡地对李忆如说道:“或许,梦璃是因为我救了她家人,或者我和其他人看待妖的态度不一样有所亲近。又或者她看到几百年来后她自己写的信,感动了她自己。她对我的好感比较明显。但我的话……应当还不能算完全的喜欢。” “这么平铺直述,云书哥好冷淡哦。” 女孩子的心思真是难懂。 谢云书自问只是实事求是,而且他这么说,怎么李忆如还不乐意了:“感动歉疚是有很多。其他……我一时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李忆如追问道:“明明人家好像很想你来着?” 谢云书反口就问:“你就不想我了?” “哼~,很想。” 不过,李忆如点点头,也不知内心作何想法,又看似不怎样萦怀,紧接着就像寻常女生一样,出了一道相对难的比较题:“那,我对云书哥算什么?” 与其他人不一样,这对谢云书来说,好像并不算什么送命题。 他与李忆如的交流,仿佛永远都这么随便。谢云书不假思索,居然看着她半开起玩笑来,轻笑道:“你?充其量,你对我来说就是一个开心果嘛?” 出乎谢云书意料,李忆如竟然非常喜欢这个答案,思维回路果非常人能解:“唔……那很好啊!” “很好?” 不见谢云书神色莫名,李忆如心直口快,笑意盈盈地理所当然点头,然后双手交叠捂在胸口上,是那样的坚信不疑:“我是云书哥的开心果。那不就说明,假如有一天我不在的话,云书哥就不开心了嘛?” “……” 谢云书面色一怔,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层解释。可看着李忆如的明媚笑容,他不知怎地就不想跟她拌嘴了。 李忆如,你是不是有个外号叫“你意如”啊? 这话还带这么解释的,都给你赢完了。 下一刻,他心里温流一阵阵流淌,顺手拿起李忆如放在桌边的手绢,细心地给她擦了擦沾着油光的水润嘴角,小声问道:“那你要是不高兴,我不就没得高兴了?” “所以,云书哥你要负责哄我开心啊。” 有些不好意思地把手绢抢了下来,李忆如自己把嘴唇擦干净:“你要去见柳姐姐的话,我也要跟着一起去玩。” “你这是公报私仇?” 谢云书却也没什么好不同意的:“行,正好我没去过幻瞑界,到时候带你去看看?” “嗯!” 不过,虽然和谢云书聊了这么多,李忆如没怎么明着闹别扭。但显然她还是带着很重要的消息,来跟谢云书打小报告的。 把赶路浪费的热量补充回来,李忆如思绪一转,终于想起了林月如的交代,嘴里像连珠炮弹一样,说道:“对了云书哥/外公和月如娘亲都有些生气/把爹臭骂了一顿/听说你回来了/月如娘亲让爹好好教训你一顿给我出气/待会出去离开厨房的话要是碰到爹爹/爹爹大概会逼你出剑切磋/所以你自己要当心啊——” “不断句……累不累?” 果然有其母必有其女,小蛮这一套的确是从忆如这里学来的啊。 但跟李逍遥切磋,那不就是打假赛?</p> 第五章 这还真是传统项目 “这又是什么全新的骚套路,说好的祖传十招试炼呢?” 翌日,试剑坪上,两股剑虹如潮,当空交闪不断,引得旁人一片叫好。不知道其中内情的,还以为在踢球赛,观众席上座无虚席。但作为比剑二人之一的当事人,谢云书现在就特别难受,甚至从来没这么难受过。 经脉中的真气不断流逝,沉重的压力在万千剑光交击的每一瞬间,从谢云书的元神感应中传递而回。他以为打的是假赛,可显然现在看来,完全跟假赛没关系。 此时此刻,李逍遥亲自摆设的八卦剑阵压制下,谢云书竟不得不释放弥天霞光剑影,与无尘逍遥之剑意正面激烈碰撞,零距离体会蜀山当今臻至化境之剑,已经到了何种程度,然后只有一个念头——无从着手抗衡! 没能第一时间赶上,罡斩急匆匆推开围观弟子,硬是挤进了最内观战圈,两手抱肩眉梢一挑,神采飞扬道:“哟,小谢的底子很厚嘛,这不是我跟师兄的玩法吗?” “修行化境名不虚传。就这种比斗方法而论,云书的真气确实极为凝练,连我都不能及。否则纵掌门未尽全力,也非他能苦苦支撑下去。” 平日里被罡斩惹得苦恼至极,玉书闻言心思一动,突然有了祸水东引的主意,点评过后意有所指道:“如此说来,往后罡斩师兄不是有了新的玩……切磋对象?” “咦,你这么一讲,的确是这么个道理!等以后有空了,就找小谢他打几架也是不错的消遣。” 罡斩本质是个武痴,在蜀山无人不知。几个同辈师兄弟,除了草谷都被他烦过。玉书这句话给出的意见,倒是正对他胃口。 不过,罡斩所谓的玩法,乃是彻头彻尾的极致拼血流,整个蜀山派也就他能跟李逍遥凑对比试。 往昔每当罡斩与李逍遥切磋打到兴起,就会用现在谢云书和李逍遥的这种拼法,看谁能坚持到最后不倒——然而罡斩剑术还好说,但只要一比耐力,总归会是他先晕倒在地。 而这种比剑方式,简单来说,便是双方各布护身剑阵,激发自身功力持续不断积蓄剑光交错抗衡。而在真气耗尽前,双方不得御剑,只能凭手中单剑比招,寻觅近身致胜之机。否则一旦谁的真气先见了底,另外一边自然能轻松压制,使对手再无反抗之能,任人宰割。 可以说外斗真气修为,内比剑技高妙,元神御剑操纵同样不落,乃是一种全方位的比试手段。这种无时无刻不在维持的决斗,压力来自每一方面,自然而然会让谢云书产生无从抵御的感觉。 但因为谢云书除了仙霞阵法,还没怎么学蜀山本门剑阵。李逍遥索性以自身修为布阵,强迫谢云书使用御剑伏魔,由两人周身迸发万千剑气,极速消耗双方真气,直到哪一方坚持不住,便算落败。 当然,李逍遥明面上可是领了老婆“懿旨”过来的,事后怎么着都得“痛打”谢云书一通。 “云书,我这一剑你且瞧好了。” 早没了刚入江湖时的市井气,现在的李逍遥自是风度翩翩,一派掌门从容潇洒气度。他在这几年间,已然超越老剑圣与酒剑仙,成为真正意义上受人敬仰的天下翘楚,当今的第一剑。 光论剑法上的表现,以诛杀拥有蚩尤魔血的混天魔尊水准来看,李逍遥赫然更在寻常天仙之上,最起码徐长卿就远不如他。 因为徐长卿以御剑术使枪的水平,尚且不比与他同辈的师兄,真武长老常授强。虽然二十三代那位真武长老常授实在是个倒霉鬼。空有当时蜀山第一剑的名头,常授死的却毫无存在感,失去全身功力后被一堆里蜀山的妖怪虐杀了。 当然徐长卿最擅长的天师符法,比太武圣君还强不少,却又要在李逍遥之上。 而李逍遥的佩剑“无尘”,纵不如镇妖、魔剑之流,那也是号称“指天天崩、划地地裂”的上古神兵。要不是谢云书新得望海潮,光靠磐龙可挡不住无尘锋芒。 李逍遥话音甫落,丝毫不在意自身仍不断释放剑气于外,且永远压制在与谢云书所发剑气同样的数目,妙到毫巅地一一拆解,不浪费一丝自身功力。 与此同时,在确信谢云书无暇分心后,他脚下若生仙风迅影,提着无尘剑一步迈出,转瞬近身,快到令人无从反应。 谢云书警醒两人相互错身之际,望海潮顺从本能一格无尘锋芒,却见李逍遥顺手一推剑柄,竟使无尘剑以敌兵刃为支点,绕过望海潮剑身朝内“刺啦”内滑。剑尾顿时如同重锤一般,撞击在了谢云书的胸前。 所谓逍遥神剑,本身无任何定式,更不注重剑之用法。看似普普通通不着精妙,反像乱来胡打一气,却正和逍遥随性之意。这也是李逍遥结合年轻时的梦中天外奇想,以无数岁月领悟,绝非寻常可论。而这一点钝痛,瞬间加剧扩散全身,使得谢云书有口难言,近乎于窒息。 “唔——” “到此为止吧。小如儿,以后就交你保护了。” “?” 并不先解释谢云书的困惑,而是将漫天剑影消散,李逍遥说着把手按在他肩膀上,却也没有将自身真气渡过去消解剧烈痛楚,为老不尊道:“这一剑,就当是我替月如和小如儿出气,不然回去总不好交代。” “……李叔你不觉得你这话前后没逻辑吗?” “谈何说起?出气是真,托付也是真啊。” 与谢云书所认知的不同,其实现在李家真正做主的就是李逍遥。别看林月如偶尔会跟他耍脾气,实际上最后做决定的人一直是他。林月如至多提供一些参考意见,大多还是会同意李逍遥的最终安排。 但对李忆如,李逍遥却也没辙,只能叹了口气,云淡风轻道:“莫非你以为,月如当真会跟一个晚辈胡搅蛮缠?月如最了解小如儿,清楚以小如儿的性子,根本不听劝的。而我和……灵儿,也只希望小如儿平平安安。这样,你是否能懂得我的意思?” “知道了。” 那不还是林天南那一套,整出这么大场面,花了那么多特消费吓唬人呢……谢云书松了口气,当即承诺道:“这两年我也算看着忆如长大。谁想伤害他,我都不会放过。” “嗯,我下这么重手,也是让你明白。敢窥视小如儿的人,定然能为与我仿佛,甚至更在我之上。遇见之后,能避则避。” 不不不,谢云书觉得李逍遥太谦虚了。龙溟见了他都头疼跑路,被一路驱逐遁走。 最起码龙溟和魔翳,如不使用夜叉镇族之宝湮世穹兵,绝对没法在李逍遥手里讨好。 真正能打出必胜局的,从来只有觉醒蚩尤真灵的姜承……但姜世离那个时候,还能算作“人间高手”吗? 李逍遥这种人简直是薛定谔的成仙,非要搁着玩苦情戏,就他娘的离谱——说来在谢云书上辈子也是趣事,当时游戏里一贫的剑神技能特效极为简陋,远不如万剑诀、天剑重置来的威风。结果有玩家专门问了这一点,得到制作人的回应却是,反正李逍遥已经是散仙了,划水归划水,但他自己就是剑神,还召唤剑神干嘛。 可谓节省经费小能手。 但李逍遥这么一讲也对。假如谢云书实力不足,别说保护女娲后人,不拖后腿都算不错。 只不过,对于李逍遥下手这么狠,有怨念的肯定不止谢云书一个。事先一声不吭的李忆如,这时候就不乐意了,挤了过来当场就朝李逍遥瞪眼一哼,然后死拖活拽地把谢云书给拉走了:“爹爹真过分,不理你了!” “……” 李逍遥总觉得这一幕,有点熟悉的样子——是不是许多年前见过?</p> 第六章 又是漂亮的大姐姐 老李这种一锤子买卖,揍人一顿的为难,对谢云书倒是挺好过的。可问题的重心又不在李逍遥,他再怎么出气,总归不是当事人嘛。 但,谢云书却不急着去见柳梦璃,准备带李忆如出去逛一圈之后,再去幻璃镜看望故人。 可谢云书的行为,却让李忆如有些摸不着头脑:“云书哥干嘛拿我小时候玩的面具?” “以备不时之需,带你去见个大姐姐?” 见谢云书很轻松的样子,李忆如十分敏锐地问:“……不是柳姐姐?” “不是。” “那云书哥可真是认识好多漂亮的姐姐喔。” “……” 谢云书怎么觉得,李忆如这直白不带吃醋情绪的反问,居然有点损人的意思呢? 不过,找暮菖兰乃是既定的日程,为了让自己多一条情报来源,谢云书怎么都得去一趟。 而草谷要炼赤雪流珠丹,并非一时半会儿能准备妥当,该炼药的时候自然会提前通知。毕竟炼制神药一流,大抵要损耗不少修为。谢云书又不想看草谷元气大伤,真的成了萝莉草谷,肯定得等她大抵准备齐全了才能开炉。 除此以外,阴阳双阙与羲和一时处理不了,谢云书也不能真一直待在蜀山,索性就带着李忆如一起去找暮菖兰下个佣兵订单,然后去见见柳梦璃。最后回蜀山的时候路经渝州,谢云书再去新安当问一问,景天到底有没有遵守约定“还债”。 于是,两人去到碧溪村后,先是由谢云书通过提前打听到的渠道,花了百两银钱作为定金,指定约见暮菖兰。然后,他们就在碧溪村的客栈住下,静等着对方收到消息后来接头。 谢云书想了想,还是把面具收了起来,接着李忆如的话调笑道:“这面具做的真粗糙……太掉价了。就算有漂亮姐姐,也不会被它吸引过来。” 李忆如趴在桌上,嘟着嘴埋怨道:“都说了只是玩具嘛。小时候偶尔戴着玩而已,又不像云书哥你鬼鬼祟祟的。要不,云书哥你给我们一人做一个?你用八爷的,我用扬枭的。” 谢云书哭笑不得,猫头鹰吃老鼠是吧? 才没有觉得谢云书真的是在等“漂亮姐姐”,李忆如的抱怨话听着更像撒娇。但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让李忆如没想到的是,谢云书没等到正主暮菖兰,反而是一位头发深红身着广袖长裙,身材凹凸有致的艳丽少女,丝毫没有淑女公主的气质,大咧咧地走到谢云书这一桌前,“啪”地一声把一本秘籍按在了谢云书面前。 李忆如吃惊的目瞪口呆,脱口而出道:“还真有漂亮的大姐姐。” “哟,小妹妹嘴真甜。但,我可不是来找你算账的。” 长发如若一团火焰飘舞,将其人的泼辣气质,完全显现了出来,正是龙葵的另外一个人格。谢云书还是习惯叫她红葵,不然跟龙葵不太好区分。 红葵直截了当道:“知道我是谁吗?” “鬼力……小葵?” “小葵是你能叫的吗?” 提起袖子挡住下半边脸,红葵假装自己是个淑女,然后开门见山地对谢云书说道:“不管怎么样,天哥和你之间的债算是结清了。下面,就该算算我和你之间的账了!” “那个……我总觉得我没怎么对不起龙葵吧?” 谢云书先小声跟李忆如解释了一下,龙葵和景天到底是什么关系。李忆如这才明白,原来这看似双八年华的少女,已经是活了千年的老人家了。而且还算是她的祖奶奶辈分,不禁肃然起敬。 红葵却一蹙眉头,道:“当初我们说好的,你要帮我和天哥在一起。现在那个女人像防贼一样,别说是我了,就连小葵轻易都接近不了。这一点,你觉得你不用负责吗?” “没关系,反正唐雪见顶多再过些年头就去世了,到时候你不有的是机会?!” “胡说,我和小葵现在也是人身。他们去轮回的话,那我和小葵不又得做鬼啦?” 红葵着急跳脚道:“反正我不管,你得给老娘找一个一定能找到天哥转世的法子。不然天哥一转世,我才不想到处乱找。等一个一千年就够啦,就算我不怕寂寞,也不要一直这么下去。” 谢云书头疼欲裂:“你不是鬼族眼里的大姐大么……翻个生死簿还不简单?” “嘁,我就不信你不知道天哥是什么人。就以蜀人耙耳朵的性子,天哥早就被唐雪见那个女人拿捏得死死的,平时不涉江湖事,连剑都不准碰。要不是我和小葵经常催促还债,天哥怕被雪见念叨,才没空理你呢。” 相比起温柔贤淑的龙葵,红葵可要精明许多,“再说了,你要是不清楚他上辈子是神将飞蓬,会专门跟他要债?” “那的确是知道的。” 谢云书非常宝贝地把秘籍收了起来,“可你明明清楚,飞蓬转世的消息,一定是天帝亲自过问。这种事,我敢乱来吗?” “谁管什么飞蓬不飞蓬,我只要天哥!” 龙葵追龙阳转世,追成了景天。红葵追景天转世,又要追成谁啊? 要说比豪爽娇蛮泼辣,一百个李忆如加起来,大概都是比不过红葵的。谢云书又心系着正事,想了想只能先敷衍道:“你觉得我这一凡人,有可能帮你找到你天哥转世?” “我不管。反正天哥转世之后,你得给我补偿。” “唔,到时候我尽力吧。” 谢云书转念想到:“对了,你和紫英是怎么分开的?” “紫英……哦,是他啊。” 红葵一晃都好几百年没听过这个名字,当年的她还是一心保护龙葵的鬼体,并不像现在这样满脑子都是景天。 恍惚间流露出少许回忆之色,红葵手指点着光洁的下颌,说道:“自从琼华覆灭以后,他和小葵一开始先忙着安置散余的琼华门人。而后就跟小葵一起游历江河山川,一边修仙一边斩妖除魔,直到在剑冢落脚,日子倒也自在逍遥。” “然后呢?” 红葵难得有些生气地说:“小葵和他的性子,你又不是不清楚。除了斩妖除魔,慕容紫英尤其爱剑,经常带着小葵闯一些古迹寻剑,经常能有巨大的收获,但也会招惹到厉害的对头。可为了一把好剑,他总是不在乎危险的。” 谢云书了然轻笑道:“呵,那还真是紫英的性子。” “我和他最后一次在一起的时候,他的修为应该不弱于成仙前的徐掌门了。只是之前为了修一把古剑,他耗损了不少修为有伤在身。迫不得已之下,我就用我的鬼力驱使魔剑,给他引走了敌人。” 红葵倒是不介意给慕容紫英解围,但她一想到谢云书是蜀山的人就很难受,当即睁大了眼恨很不平道。 “因为一路上鬼力四溢杀了不少人,后来还引来一堆修仙人士厮杀争抢。最后,我就很不幸的被你们第三代掌门抓进锁妖塔啦!”</p> 第七章 你的身边都是我的眼线 “事情得辩证的看。要不是你进了锁妖塔,还未必会被重楼带出去,碰到你天哥呢。” “哼,我才不跟你说这些。好了,东西我送到了。反正你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只要你身上的鬼力刻印没消失,我都能找到你。” 红葵把秘籍送来,算是解了谢云书心里魔剑跟慕容紫英分离的谜团。毕竟龙葵和慕容紫英相处的极为融洽,相伴百年风雨,可谓兄妹无间。如果没有什么特殊的理由,大概他们是不会分开的。 照慕容紫英的天资,就算要弥补自身基础,总结超越琼华先人前辈。但这样拖拖拉拉成仙,显然也不符常理。只能说他爱剑如痴,时不时费损功力,就算能成仙也没着急,才会蹉跎了许久岁月,直到青丝生白发。 比如原作中,慕容紫英为了修补近乎崩断的湛云剑,就累得自己伤倒在地。若非有龙葵守护左右,再多的功力都不够他折腾。 而就算与魔剑分开,慕容紫英往后应该也不会寂寞。毕竟他收藏于剑冢的剑极多,其中不乏类似湛云那种生出剑灵的灵剑。 “云书哥在想念朋友吗?” “嗯,他没事就好。” “但又来了一个姐姐。” 谢云书朝门口看了眼,说道:“那就是我们正等着的人了。” 女子身着淡青裙装,未有多余缀饰,料子贴身厚实,便于行走江湖。她双袖宽松自由,垂下时约莫到带着手套的指尖位置,也不妨碍运剑动武。裙装下摆高开叉,脚踏软皮靴。而她领口开得稍低,露出雪白锁骨,胸前纹着几朵紫兰半遮在肩衣当中,予人无限性感之遐想。 但不管装束有多熨帖其身材,勾勒出完美曲线。暮菖兰最为出众的,还是她那一眼惊艳的容颜。以及冷艳飒爽的气质。黑色长发单边结辫,柔顺披垂而下,她刚一走进客栈便格外引人眼球,让邻桌的人连饭都忘了吃了,尽盯着她流口水。 不过,她显然对此司空见惯,只在心中冷声一笑,仅仅按照接头人的说法,对上暗号,找到了谢云书那一桌,却不禁有些讶异道:“是你们要见我?” “不错。” 生意有生意的做法。谢云书现在却也不急用面具遮挡真容,还不如事后用诸幻湮灭模糊印象来得有效,只在周围布下隔音之阵,而后便邀请暮菖兰入座,道:“是我有事拜托姑娘。” “何事?” “帮我保护一个人,但期限会很长。” 没有必要让暮菖兰知晓太多内情,这样就算后期她暴露行迹也不至于走漏太多消息,谢云书想了想说道:“我想请你保护的人,乃是明州夏侯家的大少爷夏侯瑾轩。” “……可以,但雇佣我的我价钱可不便宜。” 暮菖兰有些奇怪地打量了一下眼前二人组合。不论是谢云书又或者李忆如,都不像是走江湖的样子。但身为一个佣兵,不打听雇主的来历,也算是约定俗成的规矩。 于是,她仍旧就事论事道:“具体数目得看,你说的时间是多久。” 谢云书道:“与其用钱,不如用药吧。” “什么意思?” “为了确保夏侯大少爷的安全,我肯定得多收集一些关于你的情报。你在佣兵界的要价很高,但看你装束却没有大手大脚的样子,甚至于近乎节俭。” 谢云书装作推测道:“看样子你不是吝啬鬼,这样做自然有其理由。就我目前所知的消息来看,你时不时会搜罗一些奇药,谅必是有需要的人有所求?” “……你调查我?” 暮菖兰眉关深锁,却不怎样意外,发出很“甄嬛”的一笑,别有心机地防备道:“小兄弟你年纪轻轻,就这么信不过人?” “佣兵的嘴,骗人的鬼。姑娘生的这么好看,能在佣兵界立足。如果不是八面玲珑之人,早就被吃得连骨头渣都不剩了吧?” “呵,话说的好听,骗了不少妹子吧?” “……” 谢云书一瞧李忆如配合着点头,便干脆不多说话了。 就算暮菖兰不愿意暴露暮霭村的存在,但她平日行为若不引人怀疑,那未免太自欺欺人。虽然不知道谢云书调查清楚到什么程度,暮菖兰还是大大方方地提前声明:“我找的药天下罕见,须得医治人魂。就算是武林四大世家,只怕也没有收存。” “誓缘枝,或者说誓缘芝。” “?” 谢云书如实说道:“那是一种海外仙岛上才有的仙药,生得如同树枝一般的灵芝,能起到固魂锁魂的作用。任何与魂魄有关的毛病,用它都定然是有效的。” 暮菖兰闻言一时不语,倒不是觉得被人调查太多,而是不知信或不信,挣扎了许久才问道:“你怎么保证不是谎言诓骗?” “嗯……说再多你也不会信我,这笔钱当是定金,应该足够你保护大少爷一阵子。在任务结束前,他身边出现的任何可疑人物,麻烦都给我传递详细的讯息。” 随手丢出一个钱袋子,谢云书并不强求,反正只要断了魔翳的一条线就算赚到。至于魔翳会另外找谁打探消息,有暮菖兰这么一个懂行的人在,自然不会被外人轻易得手。 暮菖兰见谢云书出手阔绰,开口即是仙药之流,大略猜得出对方与修仙门派关系不浅,不免极为心动,于是潇洒一笑将钱收下,算是应了这份差事。 她想了想又补充道:“按月结算,概不赊欠。如果你说的药有用,事后我会把钱都还你。” “一言为定。” 如今有解忧堂作为进账,时不时有蜀山弟子下山历练顺便打工炼丹,谢云书赚到抽成勉强也算个土财主,在购置地产成家之前,并不怎样在意钱财的得失:“如果可以的话,除了夏侯大少爷以外,和他碰面的朋友,也请你定期都给我一些线索。” “好说!” 谢云书本还想着让暮菖兰做回双面间谍,顺便把姜承那边的活一起接下来。但他转念一思考,那样做实在风险太大,还不如就老老实实让她当保镖来得稳妥,不然被魔翳用术法反钓鱼就麻烦了。 反正真正解决问题的人,轮不到夏侯瑾轩他们。只要有足够的情报来源,谢云书便能及时处理,不必花多余的心思。 这样一来,就算暮菖兰的行踪动向被魔翳得知。但在魔翳的眼内,谢云书并不知道他的真正来历,顶多当谢云书是在暗中保护夏侯瑾轩罢了。 另外,等夏侯瑾轩出发去参加这一届的折剑山庄品剑大会时,他们一行人身边还会有罡斩随行,却不用怕发生什么实质的危险。 而一切阴谋最重要的症结,永远在乎那个人,而谢云书的目标也只有姜承。 因为真正的决定局势倾泻的,其实只取决于两个人——姜承觉醒则魔道优,忆如觉醒则人道昌。 所以,这两个都得靠谢云书去办妥了。 尤其是忆如小姐,不伺候好了可不行!</p> 第八章 说什么呢,整座城都是他的财产 “那,合作愉快。” “你给钱,我办事,两不相欠。再会!” 和别人这么交易后不礼貌握手,谢云书见暮菖兰收了钱就走,居然有些不适应没了上辈子的习惯。而在暮菖兰走前,谢云书征求到她同意之后,便使用了“诸幻湮灭”之术,模糊了客栈中所有人的印象,以免被有心人追踪。 不过这样一来,红葵主动把秘笈送到手,之后却不必再去劳烦景小楼。谢云书略一思忖,便对李忆如道:“真要跟我一起去见梦璃?” 李忆如很自然地就挽住谢云书手腕:“要的!” “……嗯,那就带你一起去。” 不管是出于私人关系上门致谢,又或者考虑银琥的相关处置,谢云书都必须去见一次柳梦璃。 不过,其实谢云书回来之后,他清楚拥有双华印的柳梦璃,该是能感应到他回到当下。之所以一直没联系,大概连柳梦璃都有些踌躇,这种情形下该说些什么吧? “唉,准备好了,那就出发。” 头疼归头疼,该见面仍然要见面。先带着李忆如来到碧溪村郊外,等到确信周围无人偷窥,谢云书当即催动了体内护身仙梦,使得幻瞑界的紫晶石同源之力能够有所感应。 霎时间,一阵紫色雾华凭空而生,如梦似幻在碧溪旁,缓缓打开了一重门扉,但并不像幻瞑界的样子。谢云书和李忆如却也不怕什么,当即一前一后走了进去,左右打量起来。 不过这一次,却不像上回一样梦中空花一般虚无,乃是处于一片热热闹闹的妖怪城池中。而这里的时间概念,也似乎与外界并不一致。 此时恰是入夜时分,谢云书与李忆如刚一落地,就发现周围都是些形形色色的妖怪,或者留着兽形特征的类人,大呼小叫摆着夜市,招待来来往往的客人,竟是与人类社会没什么两样,俨然一片太平盛景。而这城池,仿佛扎根于一座庞大山系的主峰上,像是盛开的石莲一般将主峰包围了起来,隔绝了来自外部的侵袭。 “这里叫安隅城。” “偏安一隅吗?” “嗯,梦璃只是期望,能给其他妖族创造一片安生之地。这银琥已经存在了几百年,多亏云书你把它留给梦璃。” 蓦地,熟悉的温婉女声传入耳中,谢云书抬头一望,正见柳梦璃依着石阶而下。清黄明亮的纸灯照耀下,别添了几分重逢暖意,依旧是熟悉的装扮,令人怀念不已,相看两不厌。 只有真正见了面,彼此才明白,一切烦恼无非自寻而来。静默相视线许久,谢云书而后沉静地笑了笑,看似平常地问候道:“别来无恙。这些年,你……过得还好吗?” “我……一直很好。” 对谢云书来说,不过是短短数日工夫。可对柳梦璃而言,却是日日夜夜的五百年。 虽说身为幻瞑界如今的主人,柳梦璃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了管治族人与外来妖怪身上。但这片幻璃镜乃是靠着谢云书的银琥为根基,集合了紫晶石的灵力,建立起了这么一座梦中之城。若说没有寄托她个人的任何思绪,却不免成了自欺欺人。 毕竟,她母亲婵幽天生排斥人族,哪怕是对恩人都留有几分防备。而柳梦璃与谢云书之间,还有些不清不楚,则更令婵幽反感。尤其谢云书出身蜀山的身份,几乎是天方夜谭搞笑一样,乃是横亘两人间的绝对天堑。 基于妖物对人类的敌意。等婵幽苏醒之后,柳梦璃索性便借银琥与幻璃镜,重新打造了一座梦幻妖城。数百年来,竟成了一片半妖与妖的乐土。而除了这片银琥庇佑的安隅城,城外山郊远水,依然处于幻璃镜内,但却不限妖怪纷争。 毕竟,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乃是大自然的常理。柳梦璃再怎么和婉仁善,总不能逼所有的妖怪不吃肉,只吃素吧? “这么一座城池……” 没想到无心插柳,居然真让柳梦璃把幻璃镜经营的有声有色,当真是一件了不起的事。谢云书看着眼前热闹瑰丽的景象,差点都忘了,原作之中的幻璃镜可是大逃杀的试炼场。不过有银琥作为庇护,幻璃镜能脱胎换骨,似乎也是情理之中。 谢云书不禁暗想:要不要等姜承觉醒蚩尤血脉之后,劝他和欧阳倩带着无辜族人搬到这里来呢? 可虽说梦貘拥有紫晶石后,在人间算比较强大的妖怪。但与魔族一比那就完全没有可比性。万一魔翳暗搓搓毁了这片安息之地,就算姜承再强和夜叉族翻脸,又救不回这片妖怪与半妖的乐土。 因此,安隅城只能当一切结束之后,安置人间半妖半魔的地点,而非一开始的根据地。 将来具体怎样操作,谢云书还得多多盘算…… “梦璃姐姐,山峰最上面的是什么呀?” “嗯,我也在银琥完全成年之后,才知道那里是神尊殿,供奉神农神尊的地方。” 每一株银琥成年之后,都会在城中自然生成神尊殿,以供妖兽感恩神农大神之恩赐。 就在谢云书沉思之时,李忆如之前跟柳梦璃见过,却也胆大的丝毫不见外,对眼前光怪陆离的稀奇景象,产生发自真心的浓浓好奇之意。 不过,柳梦璃秀丽的眸子轻转,眼角余光一瞥少女跟谢云书挽在一起的双手,心里顿时五味杂陈,只能当作漫不经心地说道:“忆如要不要跟我一起进去看看?” “好呀!” 没什么深重多余的想法,李忆如就是没心没肺抛弃了谢云书,去和柳梦璃手拉手往神尊殿而上开始爬山。柳梦璃稍稍一呆,随后便牵着李忆如给她引路,有说有笑往上而去。 谢云书见状摇头失笑,由衷觉得和李忆如相识是最幸运的事,当即孤零零站在台阶下,朝着山上问道:“那,二位要吃点什么东西吗?” “串串,刚刚我看到摊子上有好多烤熟了的串串。另外,云书哥,我还要吃捣珍丸子!” 什么乱七八糟的虫子,没有产生灵智的妖兽肉,都成了别样食材在安隅城中的夜市售卖着。但从小就跟蛊虫打交道,李忆如才不忌讳吃这些,毫不客套地跟谢云书说出自己的要求。 “那,再来两杯桃花露吧。神州某处的桃花妖,举族迁住了进来,她们的桃花露和桃花酿,可是安隅城中一绝。” 闻声就觉得忆如吃太多有些油腻,柳梦璃当即提了一个小意见。但她转念一想,却发现一个好笑的事,当即忍俊不禁道。 “云书,你……你……好像,没有这里的交易货币呢?” 什么,谢云书刚刚收买了暮菖兰,此刻竟然是穷光蛋? 可是,银琥不是山主输给他的彩头吗?</p> 第九章 微妙的改变(求个双倍月票) “所以,银琥还能活多久?” “按理来说,五百年过去,银琥的寿命已经快到了尽头。往后安隅城的守卫,还须由另外信得过的妖来担任。” 因为谢云书是个穷光蛋,最后不得不大家一起逛了夜市。然后三人才有说有笑,进了神尊殿参拜,看着中央藤茎交缠的神赐之物。听着柳梦璃详实说明,谢云书眼睛一眨不眨,追问道:“难道是因为紫晶石,银琥能活得更久一点?” “嗯,它很适合生存在妖界,加上吸收了紫晶石的灵力,因此要比一般的银琥寿命更久一些。” “那,银琥怎么生产后代呢?” 谢云书心想银琥既然是株植物,说不准能自体繁殖……不然人间的诸多妖界,哪里来那么多银琥保障,能在环境恶劣之地生存? 但古代和现代的习惯,到底还是不太一样。一看柳梦璃和李忆如面色古怪,谢云书当即恍然改口:“抱歉,我不该在女孩子面前问这个。” “嗯……没关系。银琥自然死亡的话,最后会集聚力量,留下一枚种子重新发芽。但如果是被恶意破坏,就不会有后代留存,而是直接崩塌,归还天地。” “那真可惜。” 谢云书心想着银琥这妖怪这么奇特,柳梦璃大抵都是个人猜测,不可能清楚全部。要想得到确切的消息,谢云书看来只有回去后,靠李忆如去问一问神农鼎。 不过,经过一路上的见闻,谢云书也差不多确定,银琥绝对适应不了魔界那种炎毒密布的环境。更别提眼下魔界水脉干枯。把银琥移植过去,不亚于让它快速自杀。 那么,不能先解决夜叉国的难题的话,谢云书就只有从姜承身上着手。 犹豫了一下,谢云书还是决定问一问:“梦璃,假如日后我需要安隅城安置一些半妖半魔,能不能拜托你帮忙?” “你我之间,何必如此客套?” “嗯,不客套……” 虽然很多话,两人不能明说。但谢云书跟柳梦璃,彼此当谜语人又不是头一天了。相互明白彼此所想,却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但,从谢云书话中听出隐晦的危险气息,柳梦璃忍不住问道:“云书接下来会很麻烦吗?” “麻烦……会是有的。梦璃,你记不记得我们在归墟之中,所经历的那个幻境?” “这?!” 与魔有关的灾难,实非幻瞑界能承受。并不想把柳梦璃牵涉其中,谢云书索性拿私人之事说道:“我和幻境中的那个男人之间,将来有必须解决的恩怨。这种事情,可不好请你帮忙。” “都说了,你我之间,何必如此……” 鬼使神差地,柳梦璃依稀记起五百年前,关于伐天早已模糊的印象。 “原来,他喜欢的人就是忆如吗?” “嗯……” 其实谢云书想说伐天是魔头来着,怎么又扯到情感问题上去了? ——————————————————————————————————— “幻境,什么幻境?” 跟谢云书去安隅城玩了一遭,过程很让李忆如开心享受,结局却让她心里有刺,一直被小猫挠痒似的,格外渴求得知真相。 不然,总觉得谢云书跟柳梦璃有秘密似的,还是跟李忆如自己有关的秘密。 但谢云书和柳梦璃,当着李忆如的面又不肯明说。只能等着跟他离开幻璃镜后,李忆如才拽着他的胳膊在碧溪旁晃来晃去,缠人地央求道:“云书哥你们在说谁喜欢我。怎么会有几百年前的人喜欢我呀?” “……那个幻境,乃是基于我的个人记忆形成。我和梦璃提到的另外一个人,就是韩仲晰。当时的幻境,是他率众攻上蜀山的样子,与在苗疆所见截然不像是一人。” “啊……为什么是韩大哥?!” 韩仲晰与伐天的威胁客观存在。 都到了眼下这个时间段,谢云书并不准备再让李忆如,全然置身事外。 刚刚在安隅城中,他既是在劝柳梦璃暂不身涉险况,同时也是让李忆如心里稍微有些预防,免得之后伤心太过。 不过,谢云书也不肯让李忆如为难,非得在两人之间做选择。那种从一个三角,跳到另外一个三角的关系,实在累的慌。 谢云书一点都不想李忆如那样,于是点点头说道:“因为,假如你不用功修炼的话,就不能救韩仲晰摆脱苦海。他的元神就要和魔人融合了啊。” “这样,差不多快学会了……唔,不过爹有说过,最近韩大哥的魔气封印还算稳固。而且我上次去见他的时候,韩大哥还是好好的啊?” “好好的?怎么个好法?” 联想起草谷提及的两件魔器的事,谢云书顿时心思一动,问道:“他最近有没有什么变化?” “变化?” 李忆如虽是不解谢云书的问题,却还是仔细思考,若有所思道:“云书哥你这么讲的话,好像前回见韩大哥时似乎开朗了一些,并没有像之前看到我和你突然晕倒在地。阿奴姐也说韩大哥他身体不错。” 为了让李忆如看开点,尽量让她放松,谢云书“恬不知耻”道:“那大概是我不在的缘故。” “呸——” 一听谢云书自作多情,李忆如可爱的地了吐下粉嫩的舌尖,用力推了推他的腰让他在前走,挡住脸上的红晕:“云书哥你真不知羞。” “那说正经的。” 李忆如“嗯”了一声,继续放飞思绪说道:“怎么讲呢,我就是觉得韩大哥主动了一点,找我聊天也积极了。可是阿奴姐姐却说他和平时没什么两样,那可能是我的错觉?” 谢云书深信,既然李忆如能感觉到,那肯定就不是错觉:“聊什么?” 李忆如道:“除了一些你跟我的问题,大多都是爹爹在蜀山的事。很奇怪吗?” “他还问了我?” 问李逍遥的消息倒是正常。但谢云书自问跟韩仲晰不熟。总不能韩仲晰只跟谢云书见了一面,就把他当大情敌,时时刻刻都想打探敌情? 可照韩仲晰老实木讷的个性,绝不会像李忆如说一样,旁敲侧击谢云书的消息。哪怕这份开朗,甚至只有李忆如这么熟悉的人,才能隐约察觉得到。 捕捉到其中蹊跷之处,谢云书忽然严肃道:“忆如,假如你韩大哥已经不是韩大哥了,你要怎么办?” “怎么办?” 李忆如推着谢云书前进的手不停,脚下却慢了一些,似乎经过了深思熟虑,坚信不疑道:“云书哥你说过,要救韩大哥的话,只有我彻底掌握分神之法。万一韩大哥变成邪魔的话,那我就再把他变回来好了啊!” “呵,你可真是……” 谢云书对她没什么奈何,嘴里泛着点他自己都察觉不到的微妙情绪,问:“那,你觉得你韩大哥喜不喜欢你?” “啊……这……大概,可能?” 明明前几天才用柳梦璃刁难过谢云书……李忆如不太会装傻的样子,突然松开手站定,等谢云书转过身看着她,才手指点着朱唇,脱口而出道:“可是我的话,现在并不能接受呢。” “噢。” “你就噢——一声啊?” 李忆如突然反客为主,把谢云书给彻底将死:“哼,柳姐姐跟你还有一个仙梦随时可以开门去安隅城,那她岂不是随时随地都能见你,还能在梦里见你?” 谢云书实话实说道:“可是,因为离仙道将近,我不怎么做梦了。” “过分,那不是连我都梦不到?” “……” 和小女生怎么说都是错,谢云书赶紧岔开话题:“忆如,既然你觉得韩仲晰有变化,不然我们去找个人试探一下?” “谁?” “清柔师太。” s:///book/15/15118/8866394.html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小说网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十章 总归人魔两别 “啧,lv74……lv74是……” “快点走,云书哥你路上嘀嘀咕咕说什么呢?” “没什么,总算翻身农奴把歌唱了而已。” 头一次看到李忆如等级比他低,谢云书还不能偷偷乐一下? 不过,这也是很正常的道理。算上之前谢云书留在蜀山的两个月,李忆如这四个多月在家里,修炼肯定修炼了。但她既不打怪恰经验,又没像谢云书那样用了一堆天材地宝,怎么快的起来。 何况,越是接近觉醒门槛,越是会有瓶颈压迫。李忆如的实际动手经验太少,灵力再多也很难运用明白,往后提升自然要稍慢一点。 要是这样,谢云书这次还超不过,那才是没地方说理去! 当然,跟李忆如计较等级,其实没有任何探究的价值。只要她一觉醒掌握女娲神力,立刻就是媲美神界、魔界强大神魔一层的顶级高手。 与此同理,就仿佛姜承一开始只是这剑山庄的弟子,连修仙门派的一员都不是,撑死了有个lv40多的武林顶峰水平。但只要他一觉醒蚩尤真灵,立马就具备了蜀山七圣不得不合力应对,必须以三皇神器制裁炼化的恐怖修为。 跟这两位血统流计较,那是计较不来的……谢云书能开心一天算一天。说不准等他请教过宿何之后,走通了清浊之路,就能彻底翻身了呢? 而且,先定一个小目标,反正不被伐天超过就好! 处理完暮菖兰的问题,又和柳梦璃先见了一面,谢云书现在颇有些无事一身轻。而既然知道伐天那边出了问题,谢云书索性就跟李忆如一起去了峨眉山,请教一番清柔师太。 “很多年没来了……可惜七七姐和小虎哥都不在,我只认识师太一个人,有些冷清呢。” 先去祭拜了当年为救她殒命的仙霞四奇,李忆如随后跟谢云书一起上了峨眉金顶。 仙霞派的立派时间不长,但清柔师太身兼人魔两家之长,在一众修仙门派中,亦算闯出了赫赫声名。 而因她与蜀山派渊源,两家一直和蓬莱守望相助。除了前几年千叶之祸,平日也没什么人敢来撒野。 不过,按理来说,伐天应该还算是清柔师太的长辈。伐天是混天魔尊之子,与清柔师太的母亲月霞柔,算是姐弟关系。 这么一来,谢云书就觉得怪了。说到底伐天只是半魔,并非纯粹的妖怪,本质上接近于人的寿数伦常。 那伐天这人好变态啊,都一大把年纪了,喜欢十岁左右的李忆如是? “云书哥你脸色好难看?” “没有这回事,我们先去见清柔师太。” 自沈欺霜与王小虎游历天下找寻苏媚的下落,仙霞派内目前虽不见亲传,倒也不是没再收弟子,只不过没什么引荐必要。 清柔师太在见了两人的面后,先认识了一下谢云书,然后便一把将李忆如带到室内,喜悦不已地招呼道:“许久不见,小丫头都长这么大了。嗯,让贫尼瞧瞧……近来有刻苦用功?” “一点点啦。忆如当年还得多谢师太,不然我的灵力也没法激发梳理一遍呢。” “呵,那是你天资独到,贫尼可不敢居功。” 清柔师太笑着摇头,大略弄清楚二人来意,索性让门人上了两盏茶,便开门见山地说:“两件魔宝丢失,来人绝非苦境魔人之属。因为半魔之中,并无如此精通空间术法之魔。” “空间术法在魔界亦算稀有。人间要是见不到的话,那么对方的确是来自魔界。” 不提最擅长时空之术的重楼。龙溟的越行之术在魔界中坚都是独树一帜。既然清柔师太这般肯定,谢云书也算锁死了龙溟的身份。 但他今日来此,却是只为伐天而来:“师太,我和忆如今天麻烦您,是想知道当年的伐天,实力究竟到了什么程度?” “伐天……他当年很强。不过应与我一样魔血不纯。何况前几年他就生死不知了,光论修为此刻应还及不上你。” 观察了谢云书一会儿之后,清柔师太思忖片刻,大致有数道:“可是,如果伐天得到混天遗宝,尤其是天魔剑和天罡印,就会变得极为棘手。因为他能完全接受内里的力量,届时恐会是蜀山大敌。你,问他做什么?” “根据当年记载,李叔追踪伐天元神到了白河村附近,便丢失了他的下落,之后又几乎同时捡到韩仲晰。忆如昨天又跟我说,韩仲晰近来性情有些变化,只怕……伐天已侵占了韩仲晰的元神。” “都说韩仲晰与魔有关……但最近竟有此事么?李掌门未能发现?” “忆如和韩仲晰最熟,所以才看得出来性情的些微改变。” 没有李忆如的话,一般人绝发现不了韩仲晰些许的性情之变。只要伐天装老实人,什么都不多说,就不虞为人看出端倪。 唯独他对待李忆如的态度,会是一个意外。 但大家都不是笨蛋,只要把所有线索串起来,自然而然能得出大概率正确的结论。 清柔师太沉吟道:“此事你们跟李掌门说过了吗?” “还没,我们觉得师太您跟混天魔尊关系最密切,所以才特地来向您请教。” “事不宜迟,贫尼立刻跟你们去一趟苗疆。” 清柔师太是想确定伐天踪迹。谢云书却是想着,既然已经知道了这事,就不能一直把威胁放在阿奴身边。 纵使阿奴已算是苗疆如今真正意义的当家人,修为着实不弱。但要因为谢云书导致的蝴蝶效应,连累她被身边最亲信的人偷袭,那可真就麻了。 不过,谢云书打量了眼清柔师太,不禁问道:“师太的剑?” “无妨。欺霜现配着上古天绝剑,冰青剑已回到派中。贫尼取之一用即可。” 三人歇了叙旧的心思,为了尽快赶路,连云来石都没有用,直接御剑直往苗疆飞去。反正就是跨个千里路,用不了多久便到了巫月神殿。 谢云书不在的这段日子,融合了韩仲晰元神的伐天,不出所料已将琉璃花与辟魔珠内的魔力消化,实力大涨了一截,离完全觉醒力量也不算太远。 按照道理来说,伐天这个时候就该趁乱偷袭阿奴,然后找个机会另起炉灶了。 只是,志大才疏用来形容伐天,的确最恰当不过。 伐天确实受到韩仲晰很深的影响,自身对李忆如也萌生了不浅的好感,所以近来才拖拖拉拉,没舍得直接跑路,时不时还会撩骚。 但,他却也没想到,就是因为多耽搁了一阵子,便被李忆如察觉了些微的变化。可伐天毕竟与清柔师太算是同一血缘。还没等她彻底抵达大理,伐天便脸色一变,当即捏碎了求助讯号,传递给外界的部下。 而下一瞬间,正在茂密丛林中采摘药材的伐天,即见三人先后而落。为首者,正是他极为厌恶的清柔师太。但连李逍遥都没确凿证据,伐天虽惊不乱,依旧保持镇定道。 “忆如,你们怎么来了?” “韩大哥……你现在,还是我认识的韩大哥吗?” 第十一章 第一次的正面交锋 “忆如你在说什么。我,不是你韩大哥的话,还能是谁?” “那,你跟我回蜀山。等我熟练了分魂之术,就能彻底治好你的病。” 以李忆如当下的灵力程度,已经足够负担分魂术所需,但还需要些时间练习术法,减少施术时的风险。 只不过她这样殷切真挚的请求,却绝难得到伐天的同意:他一心所念,还要向李逍遥复仇,又怎么可能自投罗网? “呵……呵呵呵呵……可笑,治病?我没有病,到底要治什么病?” 长久的静默之后,就算是无言的沉寂,都足以说明,很多事情已经悄无声息的改变了。 猛然用右手盖住表情狰狞的面孔,伐天仰面疯狂长笑,在李忆如眼里宛若一个陌生人般可怕。 但伐天就算是发狂,第一个要发的对象也是清柔师太:“我的好外甥女,与人类同流合污,你就是如此报答舅舅?!” 一个不到二十岁的青年人,却直呼清柔师太外甥女,怎么看都极为古怪。但只是这么一问,却也等于直白承认,此时的韩仲晰不再是韩仲晰。 清柔师太闭目不见,忽道:“贫尼与母亲的看法一样。父亲姜清也对贫尼说过,我们本当只问善恶,而不该因种族纷争不休。父亲是人类、外祖母也是人类。魔尊那一代的悲剧,已经延续了两代人,何苦祸延三世?” “住口!” 伐天愤恨不平道:“若非你当初向着外人,五华山一役魔父岂会在李逍遥剑下形神俱灭?” “于公,孔璘屡屡作恶。于私,孔璘害贫尼父母不得善终。无论出于何种理由,贫尼不寻仇已是念情,岂有助孔璘、魔尊脱困的情理在?!” 清柔师太虽看似温婉,实则刚毅十足,就算实力不及纯魔,开宗立派亦有其本事。冰青剑寒光凛冽,清柔师太当即说道:“你若顽抗,贫尼亦难手下容情。” “……也好,我就让你这野种亲身体验一次,魔父威能到底如何?!” 混天魔尊就算不为魔界看重,那也是魔界高层实力强劲,以强者为尊,认为遗留人间的兽族不配为魔。但若因此小看具有蚩魔血的混天魔尊,那就大错特错了。 这一点,其实魔界本身也很奇怪。具备蚩尤血统的存在,哪怕像混天魔尊这种修炼三百年,天赋不算突出的强者,只要进了魔界一旦异化,同样也非魔界中层以下能够抗衡。 可偏偏魔界就是瞧不起他们……这其中甚至包括姜承在内。明明姜承禀赋超常,就算是在被伏羲剑反噬元气大伤,历经苦战之后,仍旧能和夜叉族镇国之宝湮世穹兵同归于尽。 要知道姜承可没什么宝物护体,纯粹靠硬实力几度打上蜀山。这种存在要是进了魔界,那前途根本不可限量。但魔翳就真的从一开始只想着利用他,几乎没有考虑姜承这一把双刃剑反噬的结果,导致最后姜承跳反,惨遭翻盘。 只能说,魔界其实和神界俯瞰人族一个鸟样,对半魔与人间妖兽的贬低深入骨髓。可人家蚩尤冢中蚩尤真灵亲自点重的后辈,是区区魔族八国能够歧视的么? 不是修炼岁月长久的魔尊、魔神一流,凭啥看不起姜承啊? 与此同理,伐天如此自负,当然也有其缘由。混天魔尊实力极限,或许没有姜承厉害。但他几百年留下的重宝一只手都数不过来,这又不是姜承能够相提并论的了。 除了三魔器,天魔剑与天罡印以外,魔刀天咤同样出自混天魔尊传承,甚至有一套源于魔界魔神的刀法。而伐天的自信正来自于此…… 毕竟,韩仲晰跟在阿奴这边,学的正是刀法。而伐天同样极为熟练磨刀。 就算阿奴担心他魔性觉醒,更多教导韩仲晰的都是些医术。可伐天本身又没有落下经验武功,动起手来更见其凶威。 哪怕伐天手头没有趁手的魔兵,单凭一口据说出自魔族的玄冥宝刀,也足够施展两大魔器所蕴含的庞大能量。 不过,就在伐天不等李忆如反应,玄冥刀上魔火炽燃一瞬,谢云书已代清柔师太接下这刚猛一刀。 仅此仓促一击,即见魔火扫林原,霜剑彻九霄,将周围清出一片霜炎之界。虽然谢云书并未见过得传魔刀的王小虎,但他却可以肯定,像伐天这样的练法,才是最符合魔刀真意的张扬霸道。 伐天从不需要以正气驭魔心,因为他就是——魔! “仙霞剑与魔刀……韩大哥,我和云书哥一定会救你。” 两种让李忆如格外熟悉的武功,此刻竟然是争相对立的处境。眼见着伐天露出真面目,李忆如先是一阵郁苦难言,但为了解救韩仲晰,她心念一转间,依然是什么都不管不问——大力出奇迹! 刹那间,灵血咒的清圣之辉,宛若光波辐射而出,瞬间笼罩方圆丛林,使得天地魔氛霎时为之一黯。而与谢云书刀剑一交击,正惊恨于其不可思议的进境,伐天又感女娲灵力压制其身,全身疼痛难忍,登时不禁暴怒长笑道:“好,好好,你们二人勠力同心,是要彻底给我难堪?!李忆如,你还不明白吗?你曾经的韩大哥已经不在了,现在只有我——伐天!” “我不想伤害韩大哥……你,认输。” 对上二人之一,都足够难缠。伐天纵有万夫不当之勇,又岂是谢云书与李忆如联袂之敌? 更何况,清柔师太早知李忆如善良心软,不忍下手,冰青剑倏凝千道霞光,灿然而现,撑天竖地一气贯顶,即要降妖伏魔于剑下。 谁知清柔师太得手关头,耳边忽传沉厚戏谑一笑。随后从她身上,竟现一道漆黑魔气无端离体,于清柔师太面前三丈外,凝聚出一道与她长的一样的漆黑魔影。 “秘仪·双生!” 隐藏在黑色斗篷、白色面具下的魔翳,自称枯木,悬浮于伐天身侧,开口隐约透着些许嘲讽,像是在激将一般:“我早就提醒过你,不该在儿女私情上浪费时间。到头来,不过是一场空罢了。” “哼——” 面对枯木的讥嘲,伐天再一看对面与他越行越远的李忆如,顿时急火攻心一言不发。而枯木此刻瞧了眼谢云书,却也不禁心生诸多感慨。 短短几个月不见,这义子竟已到了这等程度? 第十二章 猝不及防的魔 “仙霞派掌门、女娲后人,蜀山高足……枯木何其有幸,能一日得见三位?可惜,此刻尚非你我一决高低之日,不如来日再会。” “你走可以,伐天留下来!” “呵,想要留人,却不是阁下光凭一张嘴就能做到。” 与狂躁激进的伐天相比,魔翳只要人飘在空中,那股难以言喻的阴戾深沉感,就会不自觉地散发充斥四周。而他体表出现的暗金光罩,也显现出其人并不畏惧突袭。 但他在人间的寄体夏侯韬,无法承受全部力量。魔翳此刻能施展的功力,却不比夜叉国都的本体,因此无论怎样筹算,只能以带人撤离为先。 这秘仪·双生之术,以清柔师太为始,轮过谢云书与李忆如,所创造的三个黑泥一般的幻影,便是魔翳复制目标能力,用以临时对敌牵制的手段之一。 虽然它们堪堪仅能抵挡一时,但魔翳也未想能当场将三人反杀。 而趁此良机,魔翳宛若悠游一般,单手竖胸捏印,瞬间在双方相隔之距离,召唤出若有冥火暗雷缠绕的数丈半径的漆黑魔力之球,并使之持续加速膨胀,蕴生着逐渐强大的精纯魔能。 首度与魔翳交锋,谢云书清楚夜叉祭司法力精深,绝非伐天当下可比。一刹那,谢云书气灌望海潮,剑锋起运一股吞天浪潮,直捣黄龙撒手奔电一般,递向枯木真身所在! “秘仪·束魂。” 望海潮散发的神兽气息,转眼逼压而来,竟令魔气溃散不少。魔翳本就诧异于谢云书修为进境,此刻更讶于其手中神兵来历。 魔翳作为一个阴谋家,从不错放任何情报,对于人界新的知识也一直在努力了解掌握。否则,夏侯瑾轩也不会有机会,能够接触到那么多的仙术书,以及诸多传说秘闻。 自从魔翳进入人界,没什么坏事可干的时候,除了在夏侯家打理家业,便是博览天下群书,因此对人间各种神话掌故如数家珍。 可就算知道许多秘闻,魔翳也未见过真正的鲲,一时之间竟摸不清头绪。 但在正面交锋当下,魔翳何等老练,纵使脑中转过千万念头,人却已如魅影一般快速后退。 旋即,只见魔翳一手托天,庞然黝黑魔球当场生出巨大吸力,直接影响目标神魂意志,使得谢云书如遭重压。谢云书前冲之势顿时为之一滞,百步之内草木尽数摧折,地现深坑凹陷! “没那么简单!” “哦?不如再试一次,秘仪·魂湮破灭。” 身停一刻,谢云书不假思索,郢雪再驭寒光从灵葫中一跃而出,与望海潮双剑交错,进攻连绵不休,竟使魔氛邪咒难以兼顾。 眼看谢云书不受限制,一剑直刺其身而至。望海潮与郢雪凛冽寒息,撕裂护身暗金光罩,魔翳忽而身影一闪,竟使身前积蓄能量多时的魔球当场炸开。 强大的冲击破,瞬间将五人立身之处席卷而过。所见之物全数绞碎一空,迫使两人各自拉开距离。 “……你当真让我惊讶。” 尘埃落定,各自站稳。负在身后的手掌,隐约可见血渍。魔翳终究是个术士,与人近身接战不免吃亏。而谢云书眼下实力,显已超出他计划预期所须。 另外一旁,李忆如翩然凌浮于空,衣裙仙袂飘飘,圣洁灵力荡涤魔氛,骤将双生幻影铲除,已然握得优势。 倒是清柔师太对上伐天,因伐天实力未全之故,一时之间难分高下。 “几位,来日方长,再会!” 临别之刻,魔翳亲见情势不利,毫不犹豫耗费大量魔气。心知久拖必有苗疆高手碍事,他当机立断,法印手诀迅速连掐,祭运秘仪·魔恸,使得天地之间陡然一片白光耀眼,刺骨魔息更是无差清荡方圆,将这一片密林彻底摧残。 谢云书心系李忆如安全,当即挡在清柔师太二人之前,全身真气渡入望海潮,只闻一声古老鲲吟,竟于三人周围布下一圈灵力不绝的碧水潮盾,持续削减磅礴魔气冲击,代为抵御魔能伤害。 与此同时,魔翳脚下骤见特殊空间法阵成型。令人无从逼视的白光下,龙溟已借越行之术,将两魔从苗疆带走不见去向。 不见敌人行踪,清丽之容首见愁色,清柔师太道:“十分强大的魔威……此魔断非人族,来历绝不简单。” 望海潮与郢雪各回各家。谢云书一看满地狼藉,立即反问清柔师太:“嗯,师太觉得,刚刚那人如何?” “他身上的乃是亡者气息,用的却是纯粹魔气。” 清柔师太认真思量道:“怕是灵魂寄体,并非全力而为,贫尼尚且不好评断。但与魔族相关,于人界来说便是多事之秋。” “云书哥,那韩大哥?” “别急,我们得先保证阿奴姐的安全。” 留着这么一颗定时炸弹太危险,谢云书轻轻把手放在李忆如脑门上,半俯下身温言安慰道:“只要不伤害到你自己。不管你想怎样做,我都会帮你做到。” “嗯。” 伐天既已侵蚀韩仲晰元神,那便不能寻常待之。但若没办法制止空间越行之术,来再多的人也拦不住龙溟行动。 谢云书道:“师太,今天的事我得回蜀山告知师傅等人。要不你跟我们一起去?” ‘无妨,贫尼便在苗疆待上一阵,以免伐天恼羞成怒。’ “如此……也好。” 谢云书想来清柔师太的话不错。伐天就算再怎样垂涎李忆如,但也难保他不会狗急跳墙,万一牵连到旁人就极为不妙——得想个办法限制龙溟的越行之术,否则人再多留不住人也没意义。 不过,就在谢云书他们准备安顿亲朋之时。撤走不久的魔翳与伐天,却也正为刚刚之事各自争执不下。 救助伐天,乃是为了利用他的身份与力量,却非给他当随身护卫。 为了刺激伐天报复动力,感慨几声后,魔翳不忘挑唆道:“看到了嘛,在你对李忆如朝思暮想之时,与她相伴的那人早已在你之上。如此沉溺儿女私情,当真有愧于你魔尊之子的身份。” “住口!” 极端的恼羞成怒,伐天顾不得沦为人下,强自辩论道:“若非我尚未找回魔父力量,又受限于此人身实力未全,岂是他能为敌?” “看不清自身能耐,才是你失败主因。” 装模作样长叹一声,魔翳冷笑道:“若你早听我修回全力,再广招旧部,暗中破坏四大世家与蜀山声名,收拢半妖半魔,又岂是如今遭遇?” “……你既如此直言,谅必已有安排?” 目睹谢云书修为日新月异,魔翳也产生了些许紧迫感,决意再试一次让姜承魔性激发,以便图谋后续。 决断下定一刻,魔翳立即说道:“以你之能,当能感应蚩尤血脉?” “哼,我虽非原躯,只是元神与韩仲晰相融。但魔父的蚩尤魔血,依然保留了几分。” “如此,甚好。” 第十三章 知道了敌人难缠那就吃药吧 “大致情况便是如此。” “仲儿他当真已经被伐天侵蚀了元神……” 苗疆发生的战况,不过短短半日,便已被谢云书带回了蜀山。 对于谢云书与李忆如亲见之景,李逍遥自无半分怀疑。而听闻伐天与魔翳最终逃跑的法子,李逍遥不由想起几年前,那个对李忆如图谋不轨的算命先生:“果然是那个人?” 太武沉着不改道:“掌门有何看法?” “此事不宜怠慢。往后三神器,不能再由弟子看管。” 李逍遥向草谷请托道:“我与太武师兄不日将镇守锁妖塔,时日长短将持续年许。为了以防万一,唯有请师姐代劳。” “嗯,我会暂时将丹房移至璇光殿。三皇玄台就由我亲自镇守。” 对于这种必须承担的责任,草谷责无旁贷。可谢云书却有些担心,说:“师傅,魔族之魔的实力非凡,只靠你一人怕是难以抵挡。” “无妨。且不提门中师兄弟守望相助。就算我被逼退进璇光殿内,魔人不通掌门师弟所布阵局之变,连三皇一体那一关都过不去,遑论窃取神器?” 草谷朝着谢云书笑了笑,示意他宽下心不必焦急:“再说了,现在林家堡也不安全。掌门师弟不如借助这个机会,将月如接上蜀山诊治。” “那师傅你?” “月如来的话,我刚巧得准备给你们炼丹,到时候不免折损一些修为。看守三神器封印,也好方便我疗养。” 草谷丝毫不计较个人得失,看着谢云书的眼神,满溢出温和与信赖:“等调和了双阙双剑,光论剑法,云书你就比师傅可靠多了。这样算的话,蜀山并不吃亏呢。” “那,我听师傅的。” 此时此刻,谢云书自然不会把林月如对他“沾花惹草”的少许埋怨放在心上,只由衷希望草谷能不要太耗元气:“那,有没有什么药能快步弥补修为损失?” “蓬莱应该有的。不过这事不急,我自己之后也能炼制,至多虚弱一阵子罢了。” 草谷漫不经心地摆摆手,并不怎样在意:“我明白你是替师傅着想,但蜀山的未来,必定是看你们这些年轻人。这样,你跟我先准备炼丹。不然等太武师兄和掌门闭关镇守封印,对蜀山来说就危险了。” “好。” 其实草谷有一句话没有明讲,只要能治好林月如,便等同让独孤宇云和林天南不必在外奔波。 可老剑圣行踪不定,酒剑仙更是闲云野鹤联系不上,总归不能当作即战力来算计,还不如大家先依靠自己准备防御之策。 不过,谢云书既然确信伐天夺舍了韩仲晰,就不太想让他能夺回混天魔尊的力量,当即转向问询李逍遥:“李叔,当年混天魔尊的天罡印和天魔剑毁不掉么?” “那两口魔器被混天注入了蚩尤魔血,蕴含不少高等魔能。真要炼化自能做到,只是它们在蜀山时间尚短,需要一定时日才能损毁。” 李逍遥道:“为免有人趁虚而入,不如就将这两口魔器,一并镇压在三皇台。三皇神力照耀下,这两件魔器也难兴风作浪。” “嗯……蚩尤魔血。” 谢云书之前就奇怪,蜀山好死不死非要收集一堆魔器干啥。此时听李逍遥这么一说,也算明白了其中难处。 不过,谢云书依稀记得,原作中伐天最终受韩仲晰影响,不忍伤害李忆如,乃是用自身魔能催动两件魔器,导致它们相互全力碰撞炸开。 照此情形推论,谢云书若能说服姜承,自然也能靠他的蚩尤血脉毁之,避免伐天取回这两件魔兵。 前提条件是,姜承不能被龙溟忽悠。 在争取姜承的力量这一点上,谢云书与魔翳倒是极为一致。 要不是姜承眼下绝对接受不了人魔身份的转变,谢云书担心弄巧成拙。否则,他都想直接把姜承带到蚩尤冢,助他觉醒掌握力量。 只要姜承能彻底掌握蚩尤血脉,便不必太担心会被武林弱鸡们觑出端倪,自然就谈不上被刁难。 而就算人言可畏,谢云书又不是不会反向利用流言…… “反正,等姜承开始冒魔气,我就直接送他去蚩尤冢。洗脑的活,谁不会干?” —————————————————————————— 暂且不论伐天与姜承的事,既然决定了炼制赤雪流朱丹,谢云书与草谷也不耽搁。散会后,两人便按部就班开始了筹备工作。 所幸药材都早已齐全,省了这最关键的一步。其他琐碎的事项,也都有谢云书后辈的弟子处理,唯独主要任务几乎都交到了草谷手上。 不过,谢云书认真思考之后,自觉他底力比较厚,事后还有双阙和羲和本源弥补,并不怎样在乎控火的损耗,于是主动提出给草谷分担一些。 这样一来,谢云书就当打熬自己的精微控制力,顺带替草谷免除一些修为折损。真要碰到了难关,草谷也能及时接手,不至于出了岔子。 饶是如此,这赤雪流朱丹炼制依旧极为艰难,尤其对元神真气的损耗极快。等到他跟草谷从丹房出来的时候,两个人都已经差点虚脱,花了不少本源灵气。 好在他们只炼了两枚丹,第三份药材算是留着作紧急应对。否则的话,草谷和谢云书都未必能撑得下去。 要知道就算是江真人,也不可能一次拼命炼两颗。毕竟她可没有一个修为差距不太远的副手,还要精通炼丹的人替她打配合。 不然的话,要不是容易伤着元气,这丹除了药材珍惜,又怎么可能只留下三颗传世? “云书你直接吞服,我和掌门替你把关。” 喊上李逍遥进入三皇玄台,请出伏羲剑神力斩断羲和。草谷可不管别人想法,竟没有丝毫停歇的意思,服下一片七叶灵芝稍作调息,便索性一鼓作气,替谢云书守阵看护,免得他服药时出了什么差错。 “等你成功了,我才能安心休养。” “嗯……” 估算着自身修为损失,谢云书大概知道草谷的元气伤损不会太严重,于是也放下心来。 而见李逍遥颔首同意,谢云书也不矫情推脱,当即将双阙并着赤雪流朱丹一起服下,连带着羲和本源灵气一并收入元神。 出乎谢云书的预想,阴阳双阙并没有给人带来真气上的直接蜕变。 谢云书只觉得这股阴阳双流,自然而然散入气海,竟是在身体当中不知所踪。唯一的感应,大致就是霜炎交织变幻的元神,与肉身直接的协调程度,变得更加密切灵动了一些。 另外一边,有了前次驾驭望舒剑的先例在,这一次羲和调和却要简单许多。类似仙阳魔阴,羲和与阳属汇流,望舒与阴属同归,而后在赤雪流珠丹调理下,如同期望的融为一体。 甚至于连羲和灵力的消化,都没有再如之前融合望舒一样慢慢释放,而是彻底与元神合一。 不过,越是接近仙道的那个门槛,谢云书越对阴阳相融本身不甚在意,而是开始思考起神农神尊所言的清浊之道,渐渐陷入冥定之中。 而在外界,李逍遥只觉得谢云书身上的寒炎阴阳双流不过片刻就已消停,但随后猛然旺盛的清浊之氛,却令他深感疑问不解。 “这么浓烈的清浊之气……有什么用?” 第十四章 数据面板的存在感 “清浊之气如此旺盛……太清祖师所留天书之中,亦无有关记载。不过,掌门师弟难道不记得,天地清浊相融的剑气,威力非同小可?” “威力非同小可?” “不错。” “似乎隐约有些印象。” 草谷本还为一开始亲见谢云书仙路通途而喜,但听李逍遥所言又细心观察片刻,却亦有些忐忑不安。 因为,在谢云书身上发生的迹象,天权书库之中竟无任何比对先例,使得草谷脑海一片茫然无绪,完全没有个谱在。到是这清浊剑气,草谷还算有些了解。 但,李逍遥毕竟修为更深一些,思量少顷说道:“师姐,你以为是否会是这口剑的缘故?” “仙家手法却以妖族灵力为用,确实极为极端。” 草谷微微颔首道:“可我听云书说过,剑分两口,一寒一热,分别名为望舒、羲和。他失踪两月这段时间,之前已借一枚赤雪流珠丹,融合了一柄灵剑本源,并无任何异样。” “两口炎寒对立相生的剑,一对阴阳相融的双阙,再加上两枚赤雪流珠丹……当真奢侈至极。不过,就算是修行化境,要消化这么多的药力灵气,只怕也实属不易。” 李逍遥罕见感慨道:“都说海纳百川,百炼成钢。绕是如此,云书年纪不大,进展如此之快,对他将来也不知是好是坏。万一若灵儿当年一般……” “赵灵儿仙逝这么些年,掌门师弟依旧如此伤神。我知道小忆如与云书都与她关联匪浅,但掌门也不可沉湎往事太过,过度担心。” 草谷顿了顿说道:“不管怎样,云书的存在,已经说明灵儿圣灵尚在世间,掌门莫要一再伤怀,那样只会让灵儿圣灵难安。还请掌门师弟,多多珍惜身边之人才是。” “师姐误会。月如情深意重,我自不敢或忘。我只是觉得,不该由晚辈替我们承担。他们将来再强,再怎样青出于蓝,都不是我们撂下担子的理由。” 李逍遥摇头苦笑道:“可一旦新浪站在鳌头,我们这些前辈又都不得不让出顶梁之位。” “万物兴替,常理如此。晚辈成长是好事,掌门师弟本不必太护短。” “师姐不也不顾自身修为损伤,非得替云书护法?” “呵……” 刚刚的温言教诲,被李逍遥回敬于己身。草谷闻言不由哑然轻笑,旋即继续观察起谢云书浑身气机之变,突然咦了一声说道:“这清浊之气怎会与元神灵剑结合?” “结合……这个法子?” “看来师弟你也有了些联想?” 李逍遥神色凝重道:“与净念外法似是而非。” “当年蜀山五老以禁法净除邪念,并将邪念镇入锁妖塔,却导致了邪剑仙为祸天下。那邪剑仙最终邪灵大成,不仅有五老修为,更驾驭了镇妖、魔剑的两股清浊灵气。” 草谷一样表情肃穆,却又有些不大确信的样子:“可云书明明走的正路,怎会也是如此?” “妖浊之气锁住的是望舒与羲和。仙清之气相连的却是新生磐龙……或者叫望海潮。” 对于剑道极为敏锐,李逍遥绞尽脑汁思索一阵,突然隐约有了些许设想:“难道说,外法并非全然禁法……只是当初用的人不对,或者那时的修法尚不完善?” 草谷若有明悟道:“外法并非禁法……掌门的意思,净念之法只能算堂堂正道的劣化?” “嗯,云书可能走了另外一条没有前人走过的路。” 李逍遥深思许久,忽感释然发出淡淡感叹:“修行化境已是不易,平常人又哪里去找这样与妖灵深合的两口仙剑。除此以外,还要有双阙配合,紧密元神联系……就算是正法,这修炼难度也已大到出奇,非因缘巧合不能成就。” 如果没有修行化境的扎实底子,外加赤雪流珠丹融会贯通。 然后还要像谢云书一样,具备元神道剑与外物法剑结合的本钱,基本上禁法将只会是禁法,根本驾驭不了望舒、羲和双剑本源灵力,更遑论包容神兽法剑望海潮。 毕竟,谢云书这种修炼新法,本质与净念之法截然不同。 净念法驱逐的邪念,会吸收万物负面恶欲壮大,与使用净念法的本尊作对,一直试图掠夺本尊修为,坏人修行归于己身,从而强大邪念。 而李逍遥与草谷之所以认为,谢云书的修炼方式,与邪剑仙有些相似。却是见到这清浊同流系于元神的景象,的确与记载当中,后期大成的邪剑仙有些相像。 不过,谢云书这条路,已经由郢雪驾驭了望海潮的浩荡清流,又综合了望舒羲和材质与灵力能源的浊气。 这根本没有邪念放纵的风险,而是归于他一心操控。元神与灵剑浑然为一体,则可以任凭谢云书指使。 此时此刻,漂浮半空的郢雪,便时而变幻为望舒,时而变幻为羲和,但却没有任何生涩或者邪性,自然完美阴阳一体。 除此以外,道剑与法剑相合,更等同聚合四剑之威,实乃正奇相合之恢宏大道。 所以,李逍遥与草谷才会认为这一点与净念法有些似是而非,乃是一条更加光明完善的修行之法。 当然——其中难度也是出奇的大,寻常修仙弟子修炼的话,还不如老老实实走长生仙道,否则光是驾驭一口仙剑就够呛了! 不过,任凭外人怎样猜测,肯定都没有谢云书自己清楚。他冥思融合元神清浊灵力同时,就算不需要他思考原因,系统的数据面板,还是能给他一个相对正确的答案。 【姓名:谢云书】 【身份:龙潭守护、蜀山二十八代入室弟子】 【lv:79(76%)(实81,炼丹虚弱状态)】 【状态:仙灵护体(女娲神力)、阴阳无缺、清浊同流(未完全)、五灵归一(未完全)】 【武功:夏侯枪法(融会贯通)、夏侯弓术(融会贯通)、穿云掌法(炉火纯青)、指剑双绝(出神入化)、蜀山御剑术-丹霞剑经(炉火纯青)、景氏修剑实录(心领神会)、巨神天地谴(未入门)】 【武器:望海潮】 【特异:通天灵剑——郢雪(清浊同流、五灵归一),主灵弱于枝干,登仙方可圆满。】 【仙法:蓬莱合江氏丹典(融会贯通)、水境·水系仙术(炉火纯青)、风源·风系仙术(融会贯通)、穿墙术、隐身术、纯阳丹道(炉火纯青)】 【评价:超凡脱俗】 丹霞剑经与景天剑法的评判有差距,自然是因为景天的剑境更高。对于这一点,谢云书是半点都不意外。 清浊同流未完全,倒也还在意料之中。郢雪受限于谢云书自身修为,压不下其他三柄灵剑那也很合理。 可是那个五灵归一,就有些让谢云书摸不着头脑了。 “就算成仙之后,也只能说有能力同时运用五灵,归一该怎么归呢?” 第十五章 总不能把自己炼死 “清浊同流有宿何帮忙解惑。但,五灵归一目前想来,只能靠自己去找办法突破。而且,看样子只要再多修炼一阵子到成仙门槛上,郢雪应该就没了这主弱支强的问题。” 不管怎么样,最起码数据面板上没说这次提升存在什么未知的隐患。想当初,就连被魔翳缚魂术控制时,谢云书都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那这次要是真有什么害处,谢云书同样应该有所了解才对。 既然暂时只见好处,不见坏处,谢云书就稍微留了个心眼,然后便打算离开璇光殿后,把剩下三本法术书都给学习了。 如今风、水二属的术法,谢云书已经十分熟练。剩下土、雷、火三系,本来成仙之前,由于属性生克的关系,土克水灵,土系仙术对谢云书应该很难习练。 但由于女娲灵力早早觉醒,谢云书的土系仙术资质就算一般,那也照样练起来没太大阻碍,至多威力不怎么样就是了。 不过,既然系统提到了五灵归一的事,谢云书心想着先把五灵仙术学全,一定没有什么错误。 反正,补强下功夫的是他自己,不论怎样都是血赚。而他这样能不考虑仙道瓶颈,还能有时间兼修大量仙术、丹道。别人羡慕都羡慕不来,难道还能吃亏了不成? “呼……多谢师傅和李叔了。” 谢云书将胸中一口长气吐出,郢雪随之归还于灵葫,约摸过了两个时辰,谢云书才算将药效灵力全部消化。 这点时间,对草谷并不算长。反而因为提前服了一片七叶灵芝,调理一阵子后,草谷的精神还好了不少。 此刻眼见着谢云书清醒,她当即和李逍遥把两人所见,据实相告:“云书,往后的道路,只能靠你自己。我与掌门的意见只能当作参考。在确定前路之前,你可须慎重思量。” “邪剑仙么……五灵归一,五灵归一……” 得亏有长辈点拨前路,不然谢云书一时半会可想不到邪剑仙这一茬。 毕竟邪剑仙在玩家的印象当中,是一个被重楼掩盖了光辉的“杂碎”boss。可实际来说,却不是那么一回事。 邪剑仙之所以被看不起,纯粹是因为仙三的整体故事,属于神魔遍地走的剧情线,一路上碰到的boss,常有神兽、神魔,陪着景天打五五开的假赛。 但作为干坏事的大反派,邪剑仙的战绩半点不差。 他可是能屠杀蓬莱御剑堂、干掉蜀山五位半仙、损伤镇妖剑,差点杀了景天一次的人。最后邪灵大成的阶段,邪剑仙实力要远在一般天仙之上。 再夸张一点,真要比游戏数据面板,重楼人间划水状态的数据,其实不如邪剑仙厉害。 只不过,谢云书印象里的邪剑仙,总是容易跟邪魔外道挂钩,又被重楼呼来喝去十分丢脸,所以平时并不会把他放在心上考虑。 但只要认真一想,这老货能抽取镇妖剑和魔剑的灵力,导致双剑损坏,又怎么可能会是“弱者”? 直到李逍遥和草谷这么一提,谢云书才脑中灵光一闪:“没错了,剑冢铸炉能铸造驾驭天地清浊之气的剑,使得邪剑仙实力大增。要不是最后镇妖剑重现神威克制邪剑仙,加上锁妖塔的五灵法阵坏了这股清浊剑气,邪剑仙都不一定会输。” “云书你有了想法?” 听到草谷问话,李逍遥也把目光投了过来。谢云书却极为苦恼,道:“师傅,李叔,你们觉得我把郢雪带到剑冢重炼一次,这种办法可行吗?” “可以当然可以。但,你拿剑冢炼元神,剑成了之后,你人也只怕……还是等你成仙之后,内固性命,外炼五金,再去想这个法子罢。” 李逍遥这话不必说全,谢云书也能懂会是什么下场。 难怪宿何非要等谢云书有了仙境修为,才肯对他明言清浊同流之法。否则就算他修行化境,本质还是个人,跳炉炼剑也太离谱了一点。 谢云书又不像邪剑仙不怕被炼,要走出一条没有前人试过的正路,也得承担相应的风险嘛。 “两位不必担心,我可没鲁莽行事的打算。对了,李叔,这本修剑秘籍你先收下,有空还得请你指点一二?” 景天的剑谱,谢云书看完之后,就被系统记录下来了。与其白白放在身上,还不如给李逍遥去琢磨。 而谢云书下面这段时间,并不想再一味提升修为。磨砺剑术,锻炼仙术,方是他眼下该优先去做的事。蜀山有太多秘籍,是谢云书没看过的。 而有李逍遥点拨乃至实战教导,肯定要比一个人闭门造车强。 李逍遥虽有些奇怪剑谱来历,但一看上面的剑法招路,虽与御剑术大相径庭,本质仍然与蜀山剑法同源而出。 等他听完谢云书解释,稍加翻阅之后,李逍遥亦想起李忆如提起过的景小楼,大致明白了景、李两家纠缠不清的缘分。 而这剑谱总结了不少深刻剑理,对如今的李逍遥刚巧合用。于是他将之收下后,便和谢云书师徒二人一起离开璇光殿,准备先安顿一下蜀山事务,然后再开始与太武准备闭关之事。 不过,三人离开三皇玄台,前往太清殿时,却见平日里较为活泼好动的弟子,一个个都如履薄冰大气不敢出的模样。他们看到了李逍遥与草谷,纷纷严格执弟子礼拜见,丝毫不见平日的随和自在。 “难道太武师兄又开始整肃门风?” 平日一个月在山门就十来天,许多事还是太武处置,李逍遥也算见怪不怪。但谢云书一瞧草谷端庄神色,突然意识到了一个可能。 果不其然,三人刚一踏进太清殿,便见到大厅内左边站着太武、青石,右边立着罡斩、玉书。 唯独中央一人须发灰白,剑眉轩昂英挺,仙风道骨,卓尔不群。虽已似脸生皱纹,认真看去竟不比太武老迈。此人正是当年名誉天下的剑圣——独孤宇云。 独孤宇云的年纪远不满百岁,蜀山又擅炼延寿之药,他的身子骨还硬朗的跟。此刻似是隐含怒气,独孤宇云一双有神锐眼,灼灼看着李逍遥,开口即是严厉质问。 “明知韩仲晰与魔有关,你为何不抓?” “师伯……” 早该想到林月如没事,老剑圣一定会回来看看的。李逍遥暗自一叹,这下真是心软被抓了个现形,当真没地儿说理去。 老派作风的独孤宇云,可不跟李逍遥客气。要不是现在李逍遥才是蜀山掌门,他这长辈得给他留脸面,没法斥责,独孤宇云是真想发火。 深吸一口气,独孤宇云闷哼道:“混天魔尊的危害,你我都亲身经验过。你再怎样心软,都不该把危害放在外面。现在出了这档事,不是在给自己找麻烦吗?!” “此事我会担起责任,还请师伯莫要动气。” “责任……也好。你这就下山回林家堡。一年之内,不必回蜀山。” 独孤宇云不给李逍遥辩驳的机会,直截了当做了决断,快刀斩乱麻道:“神魔之井封印加固,用不上劳动你这掌门,有我与太武即可。你这一身武艺,不把这妖魔家务事处理明白,回来也是碍眼!” 谢云书听到着却觉得不对,给李逍遥放一年假,这是处罚还是奖励啊? 第十六章 少年人要知耻啊 独孤宇云说白了嘴硬心软。就算不改雷厉风行作风,他经过赵灵儿一事之后,已经没有年轻时那么执着人妖之别。 当然关于韩仲晰和伐天的事,独孤宇云却是坚信不疑,定然是李逍遥判断出了差错。 而根据事态的发展,谢云书心里也不得不承认,这次是老剑圣说的对。 其实,独孤宇云暂时给李逍遥放假,正是存心给蜀山保留最高的战力。不然外人攻上山,掌门出不了手也挺搞笑的。 除此以外,蜀山到底不是旅游胜地,哪里有把林家一家家眷带上山门的道理? 李忆如一个小的就算了,蜀山又不是菜市场,还得管一大户人家的的衣食住行。 既然如此,独孤宇云索性看在老友的面上,顺带体恤晚辈的难处,公私兼顾地把李逍遥“呵斥”下山,干脆给他放一年假保护林家。 如此一来,李逍遥没有派务缠身,也好盯住伐天后续的动作。 只是独孤宇云这番用意,肯定瞒不过一群人精。太武和青石都面无表情。草谷也很有涵养,至多只是面色清淡的站在原地。 可罡斩和玉书都有些忍不住笑意,而谢云书离得最远,已经不由自主低下头憋笑了。 “有何可笑?” 出乎众人设想,独孤宇云的矛头,下一个就直指谢云书,恨铁不成钢道:“好的不学,尽学坏的。我还没回来,林兄弟就收到一封信,跟我告状蜀山又出了个和妖怪纠缠不清的晚辈。想必就是你吧?” “……弟子谢云书,拜见师祖。” 虽然被殃及池鱼,谢云书现在也只能规规矩矩,老老实实向独孤宇云行礼:“弟子认识的里面,不存在秉性恶劣的妖怪,还请师祖放心。” “要是放在十多年前……哼!” 不管独孤宇云脾性有了多少改变,有些刻板印象还是不会更移的。但他现在毕竟不再是蜀山当家人,朝令夕改也有损李逍遥威权。 独孤宇云只得漠然一笑,然后置之不问:“你们这些后辈,一个个跟我这把老骨头阳奉阴违。罢了,蜀山派传到你们手里,将来怎样都看造化。我再如何气恼,也唯有恪守本分。” “师伯能回蜀山,实乃我等之幸。吾等岂有不敬之理?” 免得再挨冷眼训斥,李逍遥可不想乱接话,而是转口就问:“师伯,不知师父他老人家人在何处?” “司徒?” 独孤宇云突兀一叹,对酒剑仙是无可奈何:“师弟几年前就抱怨岁月不饶人,说要收心回山。看来你们也未曾得见。他怕不又是,不知在哪里灌了几斤黄汤,飘在江心当浮尸了吧?” “这……” “你担心他会被酒醉死,还不如多想想怎么把混天余孽抓住。” 独孤宇云半点不担心酒剑仙,极为自信道:“师弟他是什么修为,还能碰到什么难处?” “是逍遥多虑了。既如此,锁妖塔封印,便劳烦师伯与太武师兄镇守。” “嗯,门中若有要事,自有我等妥善处置。真有用到你的地方,难道我还会弃你这掌门不用?” 谢云书这个时候就很庆幸,得亏他把赤雪流珠丹带了回来。不然林天南成天在外奔波,忙碌着给林月如延寿。而独孤宇云作为他的挚友,收不到消息回蜀山,可是实打实的大损失。 而老剑圣给李逍遥开完了会,大家该散伙还是得散伙。只是谢云书本还想着陪草谷十天半月,等她缓过虚弱期再说。 但草谷却以林月如身体不能耽搁为由,让谢云书代替诊治以防不测。而去了林家堡后,谢云书自己也能有个不错的调理环境,顺带帮李逍遥找一找韩仲晰的下落。 临走之前,草谷还忙前忙后,又给他准备了几本仙术书、医书以及临阵应对之方,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 可真下了蜀山,谢云书却觉得不太对劲。 李逍遥放了一年假,卧床多年的老婆要痊愈了,他肯定很高兴。 李忆如对林月如感情深厚,能看到继母痊愈也必然由衷喜悦。 林天南不用白发人送黑发人,那也得喜极而涕才对。 至于谢云书……他好像去林家堡是要倒霉啊? 不是,他一个夏侯家的崽,怎么就得跟着去林家堡呢? 喔,蜀山不能见死不救,谢云书受点委屈也是他活该。 除了能跟李忆如朝夕相伴,他好像没其他什么好处。给林月如治病之后,那肯定是要挨一阵唠叨。 “别担心,月如娘亲人可好了。发生什么事,她得给我做主。” “嗯,我怎么会担心?” 怕是不存在的,只不过谢云书觉得到时候有些尴尬,不太好应对长辈的样子。而且李忆如这一句林月如给她做主的话,换一种方式来说不就是一定会为难谢云书么? 不过,好在谢云书这次是随行医生,李逍遥已经代林月如出过气了,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麻烦。 一路上思前想后,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姑苏。离上一次来林家堡,算上在聊斋世界的时间,对谢云书来说差不多已经过了半年有余。 但林家堡的管家仆从,似乎对他并不感到陌生,甚至刚一见到李忆如身边的谢云书,就开始小声议论起来——大概,最近林家堡谈他的次数,也必往常要多吧? 此时此刻,管家林忠刚巧在安排家中下人,将些新采买的绫罗绸缎,井井有条搬进门。结果他一眼看到三人结伴而回,顿时忍不住惊喜,朝着门内仆从喊了一声命令下去。 “快,快去告诉老爷,姑爷回来了!” 大概是提前知道,李逍遥这次回来,会带回医治林月如的神药。林忠这次的情绪,明显要比以前激动许多。紧随其后,他又补充了一句:“对了,还有小小姐和小姑……谢少侠也回来了。” 虽然前面那三个字没说全,林忠就及时改口。但后面那“回来了”三字,还是暴露了他真正的想法。或者说,林府上下对谢云书的看法。 看样子,李逍遥上次回林家堡,的确和林月如争执了一阵子。不然怎么林忠怎么什么都清楚,还也这么看待谢云书呢? 那这个时候,谢云书只能揣着明白装糊涂,免得引火烧身,安安心心给林月如看病,当个听话的晚辈才是。 只不过,李忆如可没谢云书这么多心思。一想林月如即将康复,她就欢快地和谢云书手挽手,拖着他抢在李逍遥前面,就一路小跑着进了林府。 “云书哥,我们到家啦!” 嗯,到家了,要是林天南眼睛没瞪得像铜铃大就更好了…… 第十七章 修行人也有家务事 明明前一次来林家堡的时候,谢云书还跟林天南宾主尽欢来着,怎么这次就像进了龙潭虎穴? 不过,林天南再有什么其他想法,都要以让林月如康复为第一优先。而且李忆如这摆明了胳膊肘往外拐的模样,林天南那也真是完全没辙,只得要求谢云书尽力诊治。 等林月如好了,难道还有什么和谢云书聊不开的坎么? 而林月如的病症,说到底还是被傀儡虫耗干了生机。当初圣姑虽以金蚕王和傀儡虫救回林月如躯体。但没过几年,林月如的身子便又垮了下去,必须以诸多药草蛊虫维系生存。 直到五六年前,李忆如取得混天魔尊的九转回魂珠,才算真正让林月如回魂复生。 但因为已经过了八九年,蛊虫与药毒长年积累太久,已经使得林月如身体颇有些积重难返的意思。 过不了两三年,林月如的状况便开始时好时坏。而她体内药毒千百种纠缠在一起,根本不是旁人能理透的。 任凭草谷费尽心思送来延寿丹药,却也解不开林月如这一身复杂药性,以及日渐干涸的生命之源,只能给她多延长一些寿数。 再则,当初锁妖塔损坏,导致妖物外逃。林月如身体状况如此难以调理,未必没有受当初锁妖塔灵力反噬的可能性在。 因此,如果没有夺天地造化的赤雪流珠丹,怕是只能求到鬼界去了。当然另外还有一条路,那就是重造一具躯体。但无论是求到重楼那边,又或者找一颗神树果实等等手段,都不是现阶段的谢云书能做到的。能有赤雪流珠丹,已经是万幸。 不过,就算是服用赤雪流珠丹,显然也不是大老爷们能扎堆围观。 除了留了一些贴身丫鬟,也就李忆如陪在林月如的房间里面,帮林月如清理经过赤雪流珠丹调和后,从体内排出的虫蛊药渣污物。 比起谢云书或者当初道臻的侄子,林月如这愈合的过程时间,那可真是够久的。 这也没办法,像谢云书他们这样的,对赤雪流珠丹要求的功能单一,药效发挥就快。 林月如这又要治头部致命伤,又要排毒,又要强身健体,还要补回她年纪该有的生机。要是能立刻药到病除,让人活蹦乱跳才是一件怪事。 饶是如此,时不时听到屋内丫鬟报喜,林天南也忍不住眼泛泪花,一时老泪纵横,丝毫不见前武林盟主的肃穆威风。 与此同时,李逍遥虽已年余而立,不怎样外露内心情绪,但他等了一日夜一动不动,唯独听到好消息时才松一口气的紧张感,无论如何也做不了假。 至于最累的却是谢云书,他一来不能进门,还得隔着厚厚的门板,根据李忆如讲述的症状,不时思考辅佐加速药性起效的法子,甚至得隔着一张门指点李忆如下针。 要不是李忆如常和阿奴学习,这一关可就要费更多功夫。当然主要因为这位病人是林月如,谢云书才这么亚历山大,不敢有丝毫大意。 不过,累着的好处也是显而易见。隔天,林月如又静养休息了一天,终于能甩脱丫头搀扶。连她自己都有些觉得梦幻而不可思议,急切地于李忆如的陪同下,在后花园里活动活动筋骨。 可想而知,林月如这么刚烈好动的性子,一朝脱得病痛折磨,当真叫一个蛟龙得水。 要不是大家担心她刚恢复不宜动武,只怕照林月如的性子,不把一套指剑双绝演练完,那是绝对不肯罢手! 然而,等她好好和家人庆祝了一阵。林月如提出的第一个要求,居然就是驱散了一干佣人,私下在后花园单独和谢云书谈一谈。 “我找你聊天不为其他,就为小如儿。” 几天之后,林月如的气色已彻底恢复,显得光润水灵。她肌肤胜雪,眉如新月,鼻梁挺拔,一张鹅蛋脸如描似绘,宛若国色天香的圣品牡丹,与出水芙蓉、仙姿绰约的赵灵儿,全然是两种极端韵味。 尤其回了元气后,林月如顾盼之间神采照人。而三十年华不仅不会留下岁月痕迹,反添了成熟风韵。 只不过,林月如此刻乃是找谢云书摊牌的,又不是打扮给李逍遥看,下一秒开口即道:“不论如何,你替林姨治好了病,我都不该再为难你一个小辈。可就小如儿来说,你准备什么时候与她定亲?” “啊?!” “没什么可啊的。小如儿是还小,但先定个婚约也不是不成。” 就算不提赵灵儿的托付,林月如对李忆如的事也比谁都上心:“其实,如果没有伐天的原因,我对仲儿没太多的看法。但逍遥那个呆子,一开始发现魔气不对,就把他们两个分开两地。后来的事不必我多说,你都清楚。爹见你和小如儿情谊甚笃,才那样照顾你。可以说,我李家、林家的态度,已经非常鲜明。” “是,林前辈的指点,我一直感激于心。” 林月如点了点头,快言快语道:“那你夏侯家是什么想法?” “我家的话……义父自然是乐见的。只是想着过几年,等忆如年岁大些再具体磋谈。” 谢云书也不谎言欺骗,干脆实话实说。 魔翳能不愿意么? 他巴不得谢云书今天就跟李忆如洞房,然后等女娲后人觉醒,去处理魔界水脉问题呢。 可别说谢云书和李忆如没到那一步。就算到了那一步,谢云书也不可能在有解决李忆如诞女衰老的办法前,去想一辈子的婚姻大事。 女娲后人诞子之后只剩十年寿命。别说长生相伴,就算和凡人比,那也太短暂了些。 谢云书不是急色之人,而且这个是单方面的事。但要真被两边长辈一撮合,时间长了不那啥,让李忆如自己怎么想呢? 不过,和林月如商议这种事,还是给了谢云书一种上辈子,被七大姑八大姨逼着相亲的错觉。 古代好恐怖啊,他谢云书还算未成年呢,就要开始想传宗接代的事了。 但,谢云书并不准备照单全收,下一刻便又说道:“另外,我也想等过些年头,忆如不再这么孩子气,再问问她的想法。” “嗯……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林家堡确实没这个规矩。小如儿自己的意愿,才是最重要的。” 林月如自己当年都把林天南气得够呛,此刻年长性情柔软了一些,将心比心自然也不会苛责别人。 不过,谢云书知道林月如一心想着李忆如的未来幸福,接下来难免还有很多话要问。于是,谢云书索性反将一军,道:“林姨,我和忆如之间有的是时间,并不急于一时。但,李叔那边的问题,难道你就没什么想法?” 被晚辈反问不觉得被冒犯,而且林月如大大方方也不遮掩,明眸一转脱口而出:“你是说阿奴吗?” 没想到林月如第一个念头是阿奴,这长辈的四角恋可不是他能管的,谢云书急忙摇摇头说道。 “不是,我的意思是……李叔为了你,其实不太肯成仙的。” s:///book/15/15118/8895778.html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小说网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十八章 不能让未来老丈人颓下去(求点月票打赏什么的) 对于李逍遥的真实想法,林月如作为风雨同担的枕边人,又怎么会不清楚? 赵灵儿牺牲之后,从蜀山天权书库有关记载来看,李逍遥并未完全摆脱情伤之痛。否则,就不会有六七年前,孔璘利用画妖卷轴困锁他的事发生。如果再失去林月如,李逍遥怕是往后还会持续刻苦修行,整个人的精气神也早不比当初锐意进取。 只不过前些年,林月如限于身体病危,就算知道却亦无法言明。此刻谢云书既然问了,林月如更不避讳,已半将他当作一家人,开门见山道:“成仙……有一件事,不知逍遥有没有对你讲过?” “什么事?” 回忆片刻整理好字句,林月如说道:“不算什么大事。我年幼时母亲去世,爹待我便极为溺爱。而且,为了让林家不坠武林声威,爹自小教我家传绝学。不到十三岁时,我在姑苏一地便已无人为敌,又过几年纵是武林名宿也非对手,是以当年确有些骄横。” “嗯……” 这叫自爆黑点。自己能说,但别人不能戳破。 谢云书可不会去指摘长辈是非,由着林月如继续往下说去:“而在我年少之时,曾有人给我相过命,说我将来,很可能去出家当道姑。就连独孤世伯都说我根骨极佳,当时可吓了爹一跳。再则,当时的爹年富力强,一心一意想要发扬林家堡声势。一听有人说我会修道,便想着用比武招亲,招上门女婿的法子将我留在家里。后来……后来我就不是很愉快地遇见了逍遥。” “那,林姨的意思是?” “我和逍遥约过,将来要吃到老玩到老。现在,是我履行约诺的时候。林家堡都已退隐武林,往后我们家有大把的时间。” 半分不见羞于启齿之情,一如霁月将明,大方无拘,林月如自由洒脱地微笑道:“放心,就算是为了灵儿,我也会照顾好那个呆子。至于你担心的问题……总归得多谢你带来的药。” “什么?” 谢云书的打算,其实是劝林月如修行蜀山一些延寿外法,争取个几百年寿元。反正蜀山有清冷真人的先例在,林月如不像李大婶垂垂老矣,天资又极为出众,找办法延寿其实没太大难度。 不过,一听林月如意有所指,谢云书这才没太在意礼貌的问题,认认真真观察了林月如一阵。 为了更实际直观,他索性开了数据面板,居然发现林月如并没有像他想的一样荒废,等级竟然高达四十七级。这种修为的话,比许多蜀山中坚弟子,都要强上不少了。 “是了……林月如是主角嘛,学会万里狂沙的话,已经在三十五级左右。等她和李逍遥、赵灵儿干碎镇狱明王,还得过了锁妖塔底部的七星盘龙柱,那就得至少四十开外。这些年吃的用的都是天地奇珍,她经过赤雪流朱丹调理体内药性后,生机修为反而会提升许多。” 谢云书心里一盘算,这才明白自己之前设想的有所偏差。赤雪流朱丹调理身体的最佳状态,乃是根据林月如的年岁上限来计算,然后化掉无用的部分,留下有用的部分。 由于丹效驱逐了药毒蛊渣,又把草谷和圣姑的药性积极的一部分保留。要知道当初林月如复生时,可是足足用了九条金蚕王,还不算各类奇珍。就算为了恢复生机消耗了一大部分,剩下的也足够支撑让林月如痊愈后,修为不减反增的。 当然,和阿奴、李逍遥、赵灵儿一比,仍然是仙凡之别。 不过这样一来,哪怕只是稍微修行一些延寿练气的法子,都足以让林月如轻松长命百岁。至于其他的事……谢云书自己还没成就仙道,哪里顾得了太多。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事,人人都会去想。但真想着手搓仙人……能做到的话,蜀山怎么会一地连入室弟子都不算的修仙门人? 对此已然看开,林月如并不怎样上心,而是有些苦涩地说道:“其实,在你跟我提逍遥的事的时候,我才相信你是灵儿选中的人。” “为什么?” “只有她是最爱逍遥的那个,却还会这样惦记着我。连她都认定了你,我自也不好再多过问太多。往后,你总得善待小如儿才是。” “嗯。” 虽然谢云书本身不是这么一个初衷,但林月如误打误撞的推测,离实际也没什么太大差别。于是他也就选择闭口不言。而林月如往墙角瞧了一眼,却已有些无以为继,唯有叹了口气:“小如儿又在偷听,等你和她有了结论,再来跟我说。” “好。” 林月如都能发现用隐蛊的李忆如,谢云书自然更早一步知道。但两人都不当面拆穿。等林月如离开后花园回屋去,谢云书才对着空气咳嗽了一声,说:“蜀山掌门天下第一剑的千金大小姐,偷听别人说悄悄话很好玩吗?” “……我不是担心月如娘亲为难你嘛!” “隐蛊这么珍贵的蛊物,被你用来听墙角,怕是要气死你阿奴姐姐。” 既然被人发现了,换了一身粉黄襦裙的李忆如,便干脆撤掉蛊虫效用,三步并作两步来到谢云书跟前,辩解道:“才不会,这都是我的蛊母自己生产的的隐蛊。对了,刚刚月如娘亲跟云书哥你说了什么呀?” “你没听全?” “就听到月如娘亲讲她和爹的事,前面没有……快说,快说!” 都快被李忆如快用力摇倒了,谢云书居然也没心思隐瞒,当着她的面便把林月如的要求复述了一遍:“喔,林姨问我什么时候让义父来定个婚约。” “啊?!” 李忆如的表情,和谢云书刚听到时一模一样。不过小姑娘的内心情绪想法,就和顾虑颇多的谢云书截然不同。 难得矜持地左右晃了晃,哪怕脸上像火烧云一样,李忆如低头用力捏着衣角,把指节掐的都有些发白,却还是执拗坚持道:“不管过几年,我都不要别人来提亲!” “真的?” “嗯!” 李忆如目光往天空一瞥,假装自己在看一对燕子飞过屋檐,大声强调道:“将来有的人啊,要是不主动跟我求亲,我就不、嫁、人、啦——” “听到了,听到了。知道你家后院大,影响不到街坊邻居,差点把我耳朵震聋了。” 纵使两边家长都有些撮合的意思,谢云书却依然是那个想法:“忆如,你喜欢小孩子吗?” 李忆如虽有些不解,但听谢云书这么问,却是正中她羞于启齿的小心思,垂着脑袋满怀憧憬道:“喜欢啊。要是等我长大了,肯定得生个女儿。我会把什么最好的都留给她。” “是么……” 就算女娲一族都非常重情,李忆如这三代,和紫萱偏于私心还是不太一样。后者为了三世爱人,选择封印女儿百年,直到最后才有所觉悟。李忆如却沿袭了青儿、灵儿的传统,自小为苍生大义出力,为后代宁可把自己的命给折腾没了。 谢云书此刻却想到了另外一个大麻烦。不像是原著,李忆如现在灵力摆明已经成熟。要是夜叉以魔族与人类冲突的大义,威胁心软善良的李忆如就范怎么办? “按理来说,忆如灵力冠绝人间,应该快觉醒了才对。有什么不靠怀孕的办法,能让她再加速一点呢?” s:///book/15/15118/8899476.html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小说网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十九章 女孩子总会奇怪的立场一致 女娲后人除了婚后怀孕觉醒,自然灵力增长觉醒以外,最大的可能就是受到外来威胁刺激。但把李忆如置身险地,谢云书又不是神经病……而他本想求助柳梦璃,用梦术幻境欺骗李忆如试一试,后来一寻思只怕也做不到。 女娲神力这类能量,很难被低层次的术法迷惑。就算李忆如限于年龄见识,未必能立刻意识到,或者找出破解的办法,却也容易察觉到不对劲的异常。再说李忆如现在修为上去了,柳梦璃就算过了五百年修为,只怕也骗不了她。 所以,谢云书一时没有立竿见影的效果,就只能用最笨的办法:“这些铜钢果每一颗都得吃掉,知道了吗?” “……干嘛逼我吃药啊?” 小姑娘并不知道,为什么说了将来想要孩子的事之后,过了没几天谢云书就弄了一些药来,搞得李忆如莫名其妙的。 可谢云书却不像平时那么惯着她,而是语重心长地说道:“我花了很多心思,专程拜托景家从归九堂专门为你收来的药。你现在灵力太过庞大,体质跟不上可不行。” “蛊母也会生出这些药呢,云书哥你浪费钱。” “太慢了。” 李忆如一脸无辜道:“可是药很苦的啊。” “这才是重点?” 谢云书想出的笨方法,就是给李忆如堆体力和精气三重属性。只有强健的体质,才能越快越容易承载女娲神力,稳健而高效。 这些药物什么都好,唯二的缺点就是又贵又少。哪怕是金甲蛊母,也不会常常出好东西,而是——随缘。 得亏景天上了年纪之后,促成了归九堂商会的成立。不然林家堡就算有钱都没地方花。饶是如此,这些对人永久有益的秘药,数量仍旧十分稀少,自然容不得李忆如浪费。 不过,为了哄李忆如按时间间隔吃药,谢云书也算拼了:“要不这样,仙炉灰、雷鸣石有助于五灵灵力增长,以及舍利子这种我来吃。你就负责消化八仙石、银杏子、试炼果这类的药,怎么样?” “唔……唔,好。” 虽然觉得谢云书不怕苦,吃药对他还有好处,算不得什么公平交易。但李忆如就是喜欢这种有谢云书作陪有人关心的过程,眼睛机灵地骨碌一转也就同意了。 于是接下来一两个月,谢云书便一边和李忆如消化药物,一边跟着李逍遥切磋剑法,将他亏空的那两级修为补了回来。 因为服用了一些有助五灵灵力的奇珍,谢云书其他三门五灵仙术,总算都顺利入门上手。唯独土系仙术实在菜的抠脚,承天载物这个治疗术法,用起来还没李忆如的气疗术厉害——也算是绝了! 只可惜,神术之流上次还是赵灵儿教他。其他四门神术,大略只能等李忆如觉醒,才能从女娲遗迹获得完整传承。 而在这段时间里,伐天大概知道蜀山必然将关注重点再度转移向了他,武林上短期间内竟没有太大的动静。暮菖兰同时如约定期传回夏侯家的消息,以及有关四大世家的一些情报,使得谢云书足不出户,也能得知神州发生的大事。 这种风平浪静的生活维系了一阵子。直到突然有一天,谢云书通过仙梦双华印,意外收到了来自柳梦璃的一个消息,才算有了少许眉目,打破了长时的平静。 “我……” 带着李忆如来到幻璃镜,匆匆来到神尊殿,谢云书见到柳梦璃时,她的脸色依旧有些泛白,似乎精神上受到了不小冲击。 但这个时候又不能说什么,谢云书只能把责任往全自己身上领:“怪我不是。如果当初去归墟,没让你看到我记忆幻境里的景象。你就不会去追查他们。” “……还好,只是被术法反噬,稍微有些头痛。” “我给你看看。” 清楚柳梦璃只是不想为了危险的缘故,让两人之间变得生分,谢云书也没什么好办法,暗叹一声便先给她搭了脉,顺便关切道:“那两个人都是很厉害的魔。你一个妖怪,是看不到他们的梦境想法的。下一次,可别这么莽撞,一点都不像你。” “知道了……” 眼波缱绻地看着谢云书,柳梦璃也有许久未像现在这样与他安心共处。但想到梦中所见之景,又有李忆如在侧,柳梦璃还是先详实说道:“戴斗篷的那个魔,梦璃没有找到。与人元神相融的那一位年轻人,却还是走漏了一些消息。” 谢云书眨眨眼说:“忆如的术法,对妖怪也有不错的疗效。等她让你精神好一点再讲不迟。” “嗯。” 再怎样想迫切了解伐天的下落,谢云书都得先顾好柳梦璃。而李忆如也没在意谢云书和柳梦璃“眉来眼去”,当即以冰心诀抚平了她的精神创伤:“梦璃姐姐在梦里找到了伐天?” “是的,他的元神尚且不算特别稳定,有时候还是会有断断续续,属于人的梦境产生,才会给我发现空隙。” 柳梦璃道:“不过,那位的元神同时极为坚韧强大,就算是梦璃也不能轻易窥测。而且,你们口中的伐天身边有高人相助,很快就发现了我的观察,以后怕是不能替你们监视他们。” “不要冒险,他们都是魔。” 说到底强大靠的是紫晶石,而非梦貘种族本身。魔翳的元神本质,就不是妖能接触的。倒是伐天现在元神应当还有些不稳定,才会被韩仲晰的抗拒撼动,让柳梦璃找到了一些机会。 谢云书沉吟道:“那,梦璃你在幻瞑界的无数梦境中看见了什么?” “他们……似乎在想办法接触一个人。” “谁?” “姓姜。” 柳梦璃同样有些疑问地摇了摇头:“太过具体的内容我看不清,只知道他们提到什么蚩尤血脉之类的话。” “蚩尤血脉……我知道是谁了。” “是谁啊?” 李忆如可不知道,谢云书什么时候认识了有蚩尤血脉的人:“云书哥你有话就说清楚嘛。否则梦璃姐姐忍不住帮你,又要害人家受伤。” “……你上次见过的,就是折剑山庄最杰出的那位弟子姜承。” 怪了,李忆如跟柳梦璃站同一阵线真的对么? 不过,既然都带李忆如见过暮菖兰,下一次的品剑大会日期又肉眼可见的临近,谢云书却也没什么隐瞒李忆如的必要:“姜承的身上有极为浓厚的蚩尤血统,只不过他自己还不知道。” “啊……可是人的好坏,和血统又有什么关系?” 李忆如莫名其妙地说。 “清柔师太也是带有一点蚩尤魔血的半魔,大家都还对她十分尊敬啊。” “忆如,清柔师太是混血的事,江湖上没人知道的。” 第二十章 子承父业的无间道 “是么……” “天魔教当初和蜀山那场恶战,人间不知道死了多少人。而前几年孔璘为祸,又有千叶禅师窃占混天魔尊的力量,导致人间群妖作乱,横行于市井城郊,吃人的景象屡见不鲜。真要让别人知道清柔师太的身份……肯定会有没脑子的人去寻仇。” 虽然李忆如的看法正确,但世人的观念不能这么计算,何况还要加上血海深仇。 之所以原作中,魔翳能利用武林人士群情激愤,以及皇甫世家的私心,将姜承逼到走投无路。实在是因为有混天魔尊先例在,千叶禅师又假借名义兴风作浪,杀人无算没过多久。 这才过去多少年,能让人类对蚩尤血统没一点心理阴影么? 所以,清柔师太从不在人前承认身世来历,只有李逍遥等关系密切的人知情,也是明白这事没法进行和平调解。 不过,关于魔翳和伐天会去找姜承的麻烦,谢云书是一点都不稀奇:“忆如,这事不要对外声张,知道的人越多,对师太和姜承就越不利。” “嗯!” 李忆如也不想清柔师太被拖下水,但还是随后问道:“那云书哥你有什么好办法?” “关于姜承的事,上次你见到的暮姐姐,会及时给我传消息。但人族这一方面,就有些难以避开魔族的耳目。” 谢云书也算是明白,他现在哪怕不肯让柳梦璃帮忙,那都是自欺欺人。于是脑子里蹦出个念头,谢云书说道:“梦璃,幻璃镜里面有没有什么比较厉害的妖怪?” “云书是想委托他们,找个机会接触你口中的……姜承?” “对。” 既然魔翳可以委身在夏侯世家,暗中筹谋一切。那谢云书也能在将来的姜承同伴中,埋下一颗钉子。他想把姜承忽悠来幻璃镜,或者利用一只银琥重新打造一座安逸的人间魔城,那都得潜移默化地去影响姜承的观念,不能一直给魔翳机会捣鬼。 谢云书道:“最好是独来独往的那种,不容易被人顺藤摸瓜的。” “有……是一只画妖。” “画妖?!” 对画妖这种妖怪,李忆如可以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顿时睁大了眼睛,说出很难不让人误会的话:“会勾引人的那种吗?” “勾引……” 柳梦璃并不知道,李忆如见过会变幻成各种模样,欺骗亲近之人的画妖,当即摇头否认道:“梦璃知道的画妖,乃是一名仙人墨宝之灵所化。他往常单独行动惯了,只是偶尔会来幻璃镜看望一下情谊深厚的桃花妖。” “那行,就他了。只要他能暗中帮我们看顾一阵姜承,事情就会好办许多。” 柳梦璃提的画卷妖,是幻璃镜的主角之一黛砚。他擅长使用枪、剑两种武器,为人孤傲冷僻,战力有着相应保障,与幻璃镜中生活的花妖颜彤关系甚好。虽然幻璃镜的故事,被谢云书一通乱搞搞没了。但这个妖怪还是活生生的,能帮上忙那是再好不过。 黛砚师承自昆仑八派之一的阆风,又是仙家墨宝之灵。在一众妖怪中,也有个中流以上的水准。黛砚平日遵循师门律令,秉承“诸恶莫作,诸善奉行”的训诫,因此在品行上绝对信得过。 谢云书心想柳梦璃都这么建议了,自然有她的道理在。并且仙人墨宝一流的画妖,修炼个几百年,怎么着都不会太弱的。 最起码,混个净天八尊以上的水平,还是没太大问题。黛砚我行我素个人风格浓烈,最好再带点眼高于顶的臭毛病,才不会引起魔翳怀疑。 何况就事论事的说,谢云书现在修为到了如今的地步。他也没必要欲盖弥彰,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有能用的人就该用,没必要浪费手上的资源。 至于柳梦璃摆明了不肯置身事外,谢云书当即吸取教训,干脆就和李忆如三人摊开了讲,明说道:“蚩尤血脉就算在魔界都是一个传说。因为魔界的魔除了当年的魔尊,已经非常少有听闻与蚩尤有关的消息。但毫无疑问,凡是与蚩尤沾上亲近血缘的,那一定和强大分不开联系。” “魔界都不知道,云书哥你是怎么知道的?” 现在有了背锅的宿何,谢云书也不怕被人戳穿,理所当然地说:“我是龙潭守护,所以知道。” 李忆如头摇成拨浪鼓,表示自己不能理解:“什么叫龙潭守护?” “那是个很神秘的地方,等有空我再跟你详细说。” “噢。” 目前知道九泉存在的,天底下已经没有几个人了。谢云书就算并不忌讳和李忆如分享,但现在也不必急着说些重复的解释,而是选择转回正题:“正是因为姜承体内潜藏着强大的魔族潜能,才会被其他魔人盯上。” “……就像是,韩大哥那样?” “对,就像韩仲晰和伐天一样。有千叶禅师的先例在,想必忆如你也清楚,那种力量并不容易对付。而且最棘手的是,处理姜承的事不能动粗,不然让他遇险觉醒魔能,又对我们这边产生恶感,那就糟糕了。” 谢云书点头认可了李忆如的看法,说:“姜承的潜力,大概率还要在混天魔尊之上,如果被坏人利用就会非常麻烦。” 李忆如领会了谢云书的想法:“唔……可是,我听说折剑山庄那位在武林上风评很好。我们总不能没有任何理由的接近保护他,那样会显得很别扭的啊。” “否则的话,我为什么要拜托梦璃,找一只可靠的画妖帮忙?” 谢云书说道:“其实,敌人也知道这事不能让姜承产生厌恶感。否则很容易偷鸡不成蚀把米,平白无故招惹了一个厉害的对头。” 李忆如怪道:“所以,云书哥为什么不自己去讨好人家?” “我去讨好一个男人是?” “你不正经……不理你了!” 谢云书不开玩笑了,认认真真地说道:“姜承的秉性我很了解,刻意讨好只会适得其反。另外,等这次从幻璃镜回去,再去余杭看看你婶婆。然后我就带你一起去明州住一阵子,你看怎样?” “去明州?好呀!” 上次已经见过家长了,这次就更无所谓。李忆如也不认生,脆生生地一开口答应了下来,却又有些不解道:“可是,为什么要去明州呢?” “欧阳英前辈成为武林盟主已经盖棺定论,过不了多久就又要召开品剑大会。到时候姜承会来夏侯家送拜帖,我们有的是机会与他接触。” 一箭双雕才舒服。谢云书说着顿了一顿,然后补充了一句。 “平日姜承都在雷州,不怎么外出游历,旁人也很难有机会与他接触。既然知道伐天和那个穿斗篷的都在针对他,你说伐天届时会不会出现在明州附近?” s://.c/read/39142/24114132.html .c。m.c 第二十一章 李忆如不用剑法是有原因的以及最后的安逸时间 “知道了,那到时候我们就把爹找过去,来一个瓮中捉鳖!” “嗯,有机会再说。” 就算没有李逍遥,届时罡斩……或者说谢沧行不出意外也会在明州。考虑到龙溟的存在,谢云书没李忆如那么乐观。但只要能击退一次魔族接触姜承,谢云书很多事便好独自去处理。 不过,谢云书带李忆如去明州,没法请柳梦璃一起去作客,属实有些遗憾:“梦璃,你的气息谅必已经被对方记住。为了幻瞑界和安隅城的安全着想,还是不要暴露了行踪。” “嗯……” 柳梦璃颔首同意,思忖过后却是心有所系地问道:“但,既然你们有空来了,不如也去安隅城的外面走一走。幻璃镜的规模不小。你想要请人住进来,总得在这附近调查一番不是?” “好。” 总不能人家帮忙受了伤,谢云书请求完之后,立刻拔腿就跑。于是接下来几天时间,谢云书便带着李忆如去了安隅城外看了看。发现这里的妖怪,虽然也有争斗厮杀,但总得来说,不至于像外界一样人妖对立。 但问题在于,妖怪们的厮杀争斗,除了满足口腹之欲,同样也会时不时,有些争夺领地、相互掠夺修为等,不符合人类善恶观的现象存在。这一点就算安隅城内严令禁止,并由诸多妖怪联手维护。可妖族的本性摆在哪里,城外的妖物就没那么讲道理了。 所幸,那一类嗜杀的大妖怪,与幻璃镜的环境格格不入,因此倒不用担心存在什么野心家。 不过,姜承渴望保护的半妖、半魔,大多属于抱有人类的生存观念,却又受到歧视的人。这样一来,只有安隅城里面,才算是完美符合姜承期望的安置地点。 可要知道,净天教鼎盛时期,足足有十万人之众。光靠一个幻璃镜,能安置的了那么多人么? “唉,真正是令人头疼。” “我吹的曲子有那么难听?” “……不难听,唢呐很符合忆如你现在半大不小的俏皮气质。” 白天游山玩水,顺便教训城外不听话的妖怪。晚上三人就逛夜市,吃些好吃的,一时却也自在闲适。只是李忆如某天,看到谢云书和柳梦璃合奏怡情,非要央求着也学一个乐器。谢云书当即向她极力推荐了唢呐,不为其他,就图一个——有气势! 可惜,李忆如不是笨蛋,没过多久就从城里人频繁捂耳朵的现象里,意识到了不对劲。但她还是把谢云书送他的乐器收藏了起来,忍住了将唢呐一掰两断的冲动,把气尽撒在了躲在一旁坏笑的谢云书身上。 不过,一些谢云书记忆中的神曲没让李忆如学会就算了,连《百鸟朝凤》都不会难免有些遗憾。但在幻璃镜休息这么些天,谢云书琢磨着差不多也该启程,遂放下刚刚浮现脑海的一些烦恼心思,主动问道:“这些天玩够了吗?” “够了。” “那我们跟梦璃告别之后,就先去余杭看婶婆。” “好!” 虽然幻璃镜很好玩,但李忆如还是想跟谢云书独处,也没经什么思考便点头答应了下来。而有关画妖黛砚的安排,谢云书可以及时和柳梦璃联络,因此并不急在一时。两人提出辞行之后,柳梦璃纵有些不舍,还是善解人意地与两人告别。 不久之后,谢云书带着李忆如回到余杭客栈。因为一个人住在仙灵岛太无聊,李大娘最近也都住在客栈这边,享受着李逍遥同乡香兰姐妹照顾,日子过得也算清闲舒坦。 可一看到李忆如这小东西,李大娘还是母性泛滥,把她搂在怀里好一阵嘘寒问暖,顺带敲打了谢云书一通。 嗯,最近类似的这种唠叨,谢云书已经习惯麻木了。像根老油条一样,由着长辈教训就是。在余杭陪老人安享晚年,有那个功夫抬杠,还不如遛狗—— “小黑,你现在学会了什么仙术?” “汪!” “小畜生,你连我的酒葫芦都敢抢!” 因为跟着李忆如叫顺口了,谢云书把她家养的那条大黄狗,也开始一口一个“小黑”的叫着。然而谢云书一不留神,居然在十里坡逗狗的时候,被大黄把腰间的纯阳妙道葫给叼了去。 谢云书不由额头冒汗:郢雪那个真酒鬼要是生气了,就算小黑是条灵犬估计也活不下来。到时候,爱狗人士估计就要含泪看到,晚间客栈的餐桌上会多出两盆狗肉火锅来。 “云书哥,别管大黄了,吃我一招斩龙诀!” “……” 别人叫“小黑”的时候,李忆如你又改口叫“大黄”是? 不过,谢云书一听李忆如在后面呼喊,怎么这斩龙诀准头就歪的离谱,差点把在前面撒欢的大黄给误杀了呢? “忆如啊……云书哥知道你天资出众。但以后在跟朋友切磋的时候,咱别用剑法了行吗?” “失误,只是失误而已。” 李忆如才不想被谢云书瞧不起,挥了挥手里的白河、寒秋剑,猛地又是一记七诀剑气,向着谢云书随便发了出去,结果却把天上路过的老鹰给打下来一只。 大黄看到之后,立刻对李忆如欢快的“汪汪”叫了两声,然后甩动尾巴把葫芦丢出去还给了谢云书,噗通扑入草里自己给自己加餐去了。 朝着谢云书摆摆手,李忆如得意而明媚地笑道:“我就练了几遍,云书哥你最起码等我熟练之后再评价嘛!” “我听过有准头极差的随缘箭法,就没见过有随缘剑法的……不是,你熟练度不够,也别拿我开刀。” 难怪仙剑二游戏本传里面,没有继承新仙剑李忆如四五岁,就精通林家剑法的设定。就算李忆如才练了几遍,但这准头也太吓人了,以后谁敢给她当队友? “反正,云书哥你以后都会跟我在一起。明明是你要我好好修炼,怎么这个时候害怕了?” “倒霉蛋竟然是我自己对?” 没辙,谢云书有些哭笑不得,但正如李忆如所说,谁让是他非要她修炼的,此刻只能舍命陪君子呗:“我肯定陪你。但,我大概是能成仙的。你要答应我,最少陪我活足一千年,不准随便做为别人牺牲的傻事。” “才一千年?” 把白河寒秋收了起来,李忆如才不管会不会虐到趴在旁边的大黄,跑了过来就跟谢云书手拉手,面对面保证道。 “谁先死谁就是小黑!” “汪——” 第二十二章 都是为家里人着想嘛! “一晃又是大半年没回家。上次放了瑾轩鸽子,也不知道他生气不生气。” “生气?不管看几次,都还是让人觉的夏侯家的宅子真大。住在这么热闹的地方,为什么要生气啊?” “但你又不喜欢。” 上次回到明州时,谢云书还需要担心,魔翳会不会对李忆如趁机下手。但到了今时今朝,谢云书已经不怎么在意安全问题。 一来是他自己和李忆如足够自保,二来也是随时会有长辈接应无须多虑。能够轻轻松松回明州,谢云书还是挺高兴的。 说到自保的实力,谢云书由衷发觉,不和别人动手较量,这练级速度就是上不去,比不了女娲后人那么稳定。 这几个月的修行的进展,谢云书就着实不如李忆如了。满打满算他也就是从lv79到了lv82,其中两级还是弥补的炼丹亏空。而李忆如虽然没追上谢云书,但却从lv74到了lv78,反而比谢云书又快了一些上去。 当然,两人吃掉的那些属性药,好处还是实实在在的,并不会受修行速度的影响。 不过,他最近为了给李忆如收加永久属性的药物,把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钱都给差不多花光,看来投资房地产事业的计划,又不得不往后延期:“忆如将来想住在哪里?” “仙灵岛不够我们住吗?” “这……” 怎么就直接默认两人人住了? 走在回夏侯府的路上,谢云书想了想说道:“仙灵岛当然好,但是离市集太远。我觉得以你的性子,怕是耐不住寂寞。” “唔,云书哥说的也对呢。虽然能御剑飞行,可是周围什么人都没有,的确好无聊。那要不我们在萍溪村买一间房子。那里风景好,村民又热情。” “明庶门那儿?” “嗯!不要很大,够养一些灵兽宠物就好。” 富丽堂皇的大宅院,林家肯定是不缺的。而在唐家集,谢云书也算有了一块地,不怕将来没地方住。仙灵岛现在已经算是李家的财产,离群隐居的地方也算是有了。那么在萍溪村弄个世外桃源式的住所,听起来却也不错。 不过,就在谢云书想着这事的时候,突然腰间的葫芦一阵颤动,紧接着就听到城内的人群突然发出一声惊呼。李忆如“呀”了一声,当即拽了下谢云书的袖子:“云书哥,那边有人晕倒了呢。” “晕倒了?难道是……瑕?” 能让纯阳妙道葫如此激烈感应的,自然是被魔翳用同样的魔气缚魂之人。谢云书脑筋一转,立刻想到了倒地之人的身份。 而李忆如在拉了谢云书一下后,已经率先跑了过去,推开围观的人,先用观音咒给倒地的少女,稳定了体内异兆。可谁知道,李忆如虽然让她面色好了一些,但瑕的眉心随后却紧锁起来,似乎承受着相当痛苦的样子。 “咦?” “没关系,不是你的问题。我们先把人带回夏侯府,然后由我来治。” 李忆如的术法大多是圣灵之属,对于魔气天生有着驱散作用。可瑕的魂体现在乃是被魔翳的魔气束缚在肉体上。就算李忆如给瑕稳定了精神,类似这种祛除魔气的行为,却会导致瑕的魂体不稳,使得她变得难受起来。 旁观的人本还有些热心肠的,害怕谢云书跟李忆如是拐人的贩子。但一见谢云书取出一块夏侯府的令牌,当即便放了行。而谢云书也不耽搁,直接用妙道葫当载具,三人一起飞上了宅邸。经过门口守卫通报,便如愿在府中先找了间客房安顿。 而有谢云书在场,他本身兼具魔气之便,很快就让瑕醒转了过来。 “姑娘醒了?” “我……不好,我又睡着了吗?!” 迷迷糊糊左右打量一阵,发现眼前富贵气象,与自己平日住处截然不同。瑕急忙惊醒,还以为是半道晕厥,给别人惹了事情,当即不好意思地从床边一坐而起:“对不起,我给大家添麻烦了。如果让诸位破费的话,我一定会努力赔偿。” “呵呵,姑娘不必台在意。” 由于身体的异样,瑕的肤色很白,唇色不如常人鲜红,右眼角留有一颗泪痣。 黑厚密实的头发,被粗布红绳紧紧扎起长长的发辫,从左边自然垂落肩头。她的额前留着整齐的斜刘海,像是剪刀一绺剪出。腰间用大红布条编制成的粗红绳拉紧,瑕一身米色暖黄的松软行装,都是图个方便行走江湖。 “夏侯韬”打量一阵,说着瞥了眼闻讯而来的夏侯瑾轩,道:“既然我夏侯府见了姑娘病倒晕厥,自然没有见死不救的道理。瑾轩,你多关照一下下人,千万别怠慢了客人。” “瑾轩明白。” 本还想跟谢云书叙旧,夏侯瑾轩一听二叔这样讲,当即毫不犹豫应承下来。可谢云书却当众说道:“义父,这位姑娘的情况不太好处理。如果可以的的话,之后还是得请她跟我去一趟蜀山,那里应该有能彻底治好她的办法。” “哦……也对。云书现在是蜀山高徒,若有把握治好这位姑娘,那是再好不过。” 魔翳虽然已经开始忌惮谢云书,但对于治愈瑕的病症却是乐见其成。毕竟缚魂术在瑕身上,只能算起了一半的作用,尚非完全的复生。魔翳就算能够将之轻松夺舍,亦将受限于魂体结合不密切,而难以发挥力量。 此刻谢云书既然主动提及看病的事,魔翳自然不会拒绝,道:“怎么,近来可有碰到什么稀奇事,说与义父和瑾轩听听?” 夏侯瑾轩极为喜欢江湖秘闻,闻言当即附和道:“对啊,云书,你答应我的事没做到就算了。但神州地大物博,像你这样高来高去的,谅必见过许多有趣的事物?” “那是不少,什么不周山啊,八公山啊、昆仑仙山啊……见了许多鬼怪仙兽。你想听,之后我给你详细说说。” 这些都不是什么重点,谢云书转过身便直视着夏侯韬,贼喊捉贼道:“义父,我刚回明州的时候,有感应到一些若有若现的魔气。那位姑娘谅必也是受此影响才会突然晕厥。所以,我想带一些下人,在夏侯府周边布下一个净魔法阵,也好保护你们不被侵害。您看怎样?” “如此……甚好。” 捏着胡须的手指闻言一顿,夏侯韬随后含笑应道。 “可须我派人协助?” 第二十三章 卑鄙的我 “不用了。夏侯府习武弟子不少,懂仙术的却不多。再说有忆如在,有懂仙术的瑾轩帮我就足够了,用不上劳烦旁人。” “嗯,这些你最清楚,便由你来安排。” 谢云书的请求合情合理,魔翳总不能直说,夏侯府不需要仙法保护。而同处一个屋檐下,现在魔翳不免开始有些觉得,许多事情变得束手束脚起来。 其他暂且不论,光是那净魔法阵……就像每天大清早开门外出,结果门前的路中央,却被人用熬完的中药渣铺满了一地,散发着苦味的垃圾一样。 纵使一时伤害不到魔翳,那也够恶心人的! 入夜,安排好瑕休息的事宜,魔翳透过窗户,抬头见到一只猛禽落入府中,正是谢云书所住的位置,顿时心下了然:“果真如此……该说你是太小心,还是太操心呢?” 明州城内的任何风吹草动,皆瞒不过这位夏侯府的二当家。暮菖兰时不时放飞传讯鹰隼,自然会被他观测到。而这一次甚至直接落入了家里,要是魔翳还没察觉,那才真是见了鬼。 不过,谢云书对此并不在意。而魔翳也不急着拔除这颗钉子,否则只会打草惊蛇:“云书修为大进,又在瑾轩身边安插了护卫。姜承那一方面,务须尽快执行计划。但陛下那边的状况……希望不要误事。” 此时此刻,龙溟大略已和凌波结伴而行,四处搜寻水灵珠以及能够挽救魔界水脉的异宝,以求挽救夜叉国危局。 暂时失去龙溟的奥援,如果不是提前救出了伐天,魔翳竟将陷入孤立无援的窘境,此刻不由暗自叹息:“早与陛下言明,吾族怀柔之策,会给夜叉增添太多不必要的负累。若能说服其余七国,人间本已唾手可得,又何须步步如履薄冰。” “大祭司为何事苦恼?” “呵,难得见陛下主动联络,可是有了什么眉目?” 突然出现在夏侯韬房中的人,要有避过谢云书感应的修为,又能让魔翳如此尊敬。除了精通越行之术的龙溟,也不会有其他的魔存在。 而知道龙溟深夜来此,必然做好了周全准备,不虞被他人发现端倪。魔翳轻轻一挥衣袖,亦将门窗紧闭,悠然问道:“瞧过周围的净魔法阵,陛下觉得我那义子能为如何?” “就上回所见,他已火候不浅。再观夏侯府左近阵局,在我八国也属上乘。大祭司,教了一个好义子。” 龙溟与魔翳在对外时,一向表现不怎样亲密,就连口头称谓也很公事公办:“蜀山得此良才,守备必愈发森严。就算是孤,怕也难以穿过诸多守卫,轻易取得神农鼎。” 魔翳赞同道:“我更听说,独孤宇云已经回到了蜀山。” “那一位剑圣?” “不错。” 从来就不看好龙溟的与人类和平接触的观念,魔翳直言不讳道:“陛下,拿不到神农鼎,咱们就没办法解决夜叉水源枯竭之疑难。诱导姜承,是这最后一步,勉强还不会引发两界冲突的棋。如若不然,微臣也只有与修罗联络,共谋入侵人间之策。” “孤……明白。” 魔翳肯忍气吞声在人间潜伏十多年,已经算给足了龙溟的尊上面子。而龙溟其实也清楚,如果女娲后人与蚩尤后人两条路都走不通,那就只剩下战争的唯一选择。 哪怕那是龙溟最不希望的一条路,到了事与愿违之时,他亦不得不痛下决断:“事情还没到那个地步。孤听说,谢云书与女娲后人关系非常密切?” “……是。但陛下不可误会。我非常了解我那义子,有赵灵儿等人的先例在,他绝对做不出让李忆如怀孕觉醒之事。” “他代表不了女娲后人本身的意愿。” 为人君王的冷酷,在三言两语间,展现得淋漓尽致。 全然不在意是否是道德绑架,龙溟毫不迟疑道:“传闻之中,女娲后人皆有为苍生献身之情操。一旦事不可为,孤纵使以两界征战为要挟,亦要迫使李忆如明白,将因她一人意愿,而致多少生灵无辜而死。” “的确。为了夜叉,类似肮脏之事,微臣与陛下已做过不少。” 魔翳沉默一阵,叹了口气道:“假如死李忆如一个,就能全我夜叉上下,连带让人界免于战火,谅必她自己亦知个中轻重。” “如果李忆如能在夜叉无以支撑前觉醒,却也不必让事态发展至那种地步。” 龙溟不怕做这种令人不齿的事,但在有选择的情况下,并不会轻易去做。如果可以不做敌人,龙溟甚至不介意主动帮忙:“李忆如灵力已渐成熟,大祭司可有办法促使她觉醒?” “此事却不必微臣操烦。女娲后人觉醒从无定时,全凭个人机缘。” 魔翳稍微有些疑问地说道:“大略云书是担心李忆如的灵力太过庞大,于未成人之身反成负担。近来他不惜一掷千金,为她多方筹买补身奇珍。若云书缺少银钱,夏侯彰应会给他补足。但,李忆如是否能及时觉醒,却非微臣与陛下能够左右。” “那,暂时也就只能如此。” 说完龙溟期望,牺牲最少的方案。魔翳却亦有些话不吐不快:“微臣知晓陛下不欲妄动干戈,但魔界不如人间资源充足、幅员辽阔亦是事实。倘若和平谋取之法失败,不知陛下有何对策?” “一旦与人间开战,夜叉必是倾国之力。其余七国虎视眈眈,未必会给夜叉保全余地。大祭司一直留在魔界,除了越行艰难,不也因国务繁重,须得与……阿幽共同震慑外敌,难以抽身?” 纵使龙溟是当下八国武斗第一,却不代表论国力,夜叉就远在另外七国之上。争夺资源之事,在魔界可是屡见不鲜。一旦夜叉国力空虚,旦夕灭国也不是不可能。 龙溟道:“孤不愿赞同大祭司进攻魔界的提案,亦是顾及于此。” “可蜀山不断有高人回归、新人成长。微臣手上已渐人力不足。再不调兵来此,只怕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嗯……” 虽然清楚魔翳与他政见不一,可魔翳光靠缚魂之术行动,难以兼顾所有也是事实。龙溟深思片刻问道:“姜承何时会来明州?” “照微臣手中情报,他应已在来此地的路上。” “此行不容有失,孤会尽量争取机会策应。若有必要,只得临时抽调执宿疚业助祭司一臂之力。” 第二十四章 夜半三更的小别扭 不知不觉,明州暗流涌动,转瞬竟成了一切矛盾的斗争起始焦点。 不过,龙溟就算想带着魔族进入人间,却也没有那么容易。眼下神魔之井封印牢固,裂隙轻微。就算龙溟精通越行之术,一次也就至多带上一两人同行,何况还要从蜀山眼皮底下瞒天过海。 因此,魔翳所说手上无人可用,绝非仅是一句空话。要不是有伐天可以利用,就算是魔翳也不免大费周章。 但,谢云书才不管别人怎么做,他在见到瑕的第一时间,就明白来自折剑山庄的请柬,不日将会被姜承送到夏侯府上。而到了那个时候,同样也意味着,姜承将来是怎样的命运,很快就要到达分歧点。 “瑕既然已经出现在明州卖艺,老谢和姜承应该都快到达明州了……” 谢沧行那边不需要谢云书关心。而姜承最大的风险,却是在从雷州赶往明州的途中。但硬要说有多危险却也不会,至多被魔翳利用别人,激发体内魔性而已。 真要让姜承成为武林公敌,那还得弄出一些“事故”,坐实了姜承的“罪证”才行。 “路上目前还好,有暮菖兰和黛砚暗中尾随,姜承尚且没有遇到什么致命之危。如此一来,明州这一次,当会决定未来走向。” “啪啪啪——” “……大晚上的不睡觉,来我这里干什么?” 听到屋外的敲门声,谢云书也不用多想,肯定是李忆如。嘴里像是抱怨的反问,谢云书还是主动给她开了门,让她从门缝里钻了进来:“你可是名门世家大小姐,深更半夜往我这钻多不合适啊。” “有点睡不着。” “睡不着?” 谢云书把李忆如拉到桌边坐下,说:“上次来不是好好的,怎么突然睡不着了?” “许久没跟魔头打过架了。我才没有害怕,大概……有点兴奋,又有点不安定。” 没听话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李忆如小腿轻轻一钩凳脚,挪到谢云书的同一侧紧挨着,然后径直把略显单薄的身子往他怀里一钻,伏在胸前闷闷地说道:“云书哥,你说伐天真的会去找爹报仇吗?” “会。” 之前在林家堡或者余杭都还好,有亲人在身边,李忆如不怎么会有小情绪产生。但自从离开幻璃镜后,少女知道谢云书想着在明州引出伐天,安顿下来后就不禁有些忐忑。 将李忆如小小的身子搂住,谢云书声音柔缓地安抚道:“但没关系,李叔能处理好这件事。我带你来明州可是放松的,别胡思乱想了啊。” “魔气……我知道的,云书哥没有乱说。很快,就会有敌人过来了?” “这倒是真的。” 虽然魔气的来源是魔翳,并非是李忆如猜想的伐天。谢云书却也不想瞒着李忆如。但看她这么扭着纤细的身子,有些别扭地往他这边靠着,谢云书顿了顿说道:“这样舒服吗,要不坐在我腿上?” “嗯……要的,侧着一边,难受死了。” 自从回到家这几个月,两人牵牵手倒是习以为常,却因为时常在长辈身边,很少有这么亲密的举动。谢云书上身略往前倾,右臂从膝盖窝抄住李忆如小腿,自然而然将她横抱起来,让她整个娇柔的躯体,重量全压在了自己身上。 男生和女生的皮肤触觉,永远都不太一样。李忆如又穿的是裙子,小腿肌肤细腻柔滑的触感,毫无阻挡地与谢云书手指碰在一起,令他不自觉稍稍揉抚后才松开。 他似乎此刻才彻底认识到,李忆如已不再是两三年前的青涩模样,尤其现在彼此熨帖一处,登时感到一阵心猿意马——小姑娘长大了呢,体量都修长了许多。现在他就算这样抱着忆如,她那没穿纱袜,白皙足踝裸露在外,踏着轻便布鞋的双脚,也能够到地面了。 谢云书大脑随后浮现的念头,却不是留恋不舍,而是莫名其妙地掂量了少女两下,弄得李忆如都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云书哥你在干吗呀?” “稍微沉了一点……” 谢云书接着就让李忆如坐稳了,随她怎么舒适怎么调整位置,然后忍俊不禁道:“平时倒是没在意,几个月没抱过,忆如也长大了不少。” “什么长大了?” “……” “……” 被李忆如脱口而出的一问弄傻了,然后两人同时陷入沉默,谢云书愣了下,赶忙否认道:“是你大晚上的跑到我这边来,不然别人还以为我要对你非礼了呢。你在想什么我可不知道。” “你不知道我在想什么,为什么要急着否认?” 不给谢云书套娃反驳的机会,李忆如连今晚找谢云书的正事都忘了,突然低下头有些心慌地对着手指,口中呼出的热气直往谢云书颈口钻去:“月如娘亲说了,这两年我会很快长大。那个时候,云书哥是不是就不喜欢我了?” “不会,我答应你灵儿娘亲要一直照顾你啊。” 李忆如情绪还是不太高的样子:“那,假如没有两位娘亲,或者说爹啊,外公啊,他们的嘱咐呢?” 感觉话题越跑越偏,谢云书用手掌捂住李忆如侧颈,把她脑袋按在胸口说道:“行了行了,直到你老死我都陪着你。” “我又不会老死,云书哥你是不是觉得我无理取闹?可我是女孩子嘛,月如娘亲说了,想这些很正常。” “你今天是不是肚子疼?” 脑子里灵光一现,谢云书话说到一半,突然一个临阵反击,让李忆如都懵了。但小姑娘居然真的不再多说其他,而是用两只小手揪着谢云书衣襟观察走线纹路,软软糯糯地反问道:“云书哥怎么知道的?” “你平时哪里有这么粘人爱闹?” 谢云书说道:“也不看看都什么时辰了。以前你再怎么着,都不会在别人的家里逾矩嘛。很疼吗?” “我会术法不是很痛,就是有点烦躁……可是,云书哥你还懂这些?” 虽然被人贴心关怀很开心,但李忆如才不会那么好骗,万分警觉道:“有其他人教你了?” “那肯定没有。” 谢云书总不能说,这是初中生物必教的内容。而且这个时候,他再逗李忆如生气就太不识趣了:“我和师傅学医的啊,难道这还能不知道?这样。等你跟我聊完,老规矩,你睡觉,我给你守着?” 李忆如口是心非道:“那还是睡不着怎么办……” “给你讲故事?” “讲柳姐姐跟你的故事?” 第二十五章 钓鱼执法 在女孩子面临生理问题的时候,谢云书才不会笨到自己拆家,尤其那醋味都要掀开天花板了。 不过,李忆如既然睡不着,谢云书也不能强留她在自己屋里留宿。毕竟在夏侯府上,一些必要的礼仪还是得注重的。名节之事可大可小,但谢云书也不想给她招来风评上的不利。 于是,谢云书想了想便带着李忆如去看夜里的大海。吹海风对常人这时候会很难受,小姑娘身为女娲后人却没有撒谎,她倒不是觉得腹痛,纯粹就是心烦意乱的睡不着。而能和谢云书两人待一起,对李忆如的简单心思来说,就比什么都快乐。 夜里明州的码头,虽不如白天繁忙,还是会有一些搬卸货的工人来回忙碌。而谢云书和李忆如看海景,却也不担心会被别人误会什么。望着满天繁星悬挂夜空,谢云书没有给李忆如讲故事,而是就着未来可能发生的事,稍微给李忆如说明了一下。 “……所以别担心,杭州离这边御剑很快就能到的。有李叔随后打扎看护,说不准这次我们还能抓住伐天。” 两臂扶着栏杆,李忆如心头畅快了许多:“嗯,平时除了和云书哥修炼切磋,这半年多我也有尽心准备分神之术。只要能打败伐天,就一定能救回韩大哥对吧?” 谢云书先是点头,而后又有些为难地说:“抓住伐天是有机会。但是,万一伐天不肯放弃韩仲晰的元神,那会给忆如你增添许多风险。” 无论是当初紫萱将赤炎,分为周赤炎与燎日两个部分;又或者谢云书上次回去,拜托女娲后人替鲲分离部分血精创造出祈,本质上都需要得到受术者的配合。 但瞧伐天如今的态度,自然半点不像有愿意合作的样子。李忆如现在很难做出感化伐天的举动,对于韩仲晰而言,确实存在着相当的风险。 不过,谢云书还是补充道:“这些都只是旁枝末节。有神农鼎在,我们一定能找到办法救人。甚至于……还可以彻底抹去伐天的记忆。” “那样也行?” “总得试试嘛。” 伐天死前极为虚弱,因此元神夺舍韩仲晰很长时间没有成功,直到最后两人应该算是相互融合,只剩下单独一个魂魄。现阶段九成九由伐天主导,却不代表韩仲晰没有一点点的机会,获得意识上的临时苏醒。 九泉龙潭最大的作用,就是献祭记忆与存在进行公平交换。只要肉体、魂魄、意识都属于韩仲晰的话,那他自然概算作有独立能力自愿交换。如此一来,宿何理论上应当能允准同意这项交易,让韩仲晰舍弃多余的部分生命与记忆,从而彻底抹除伐天的存在。 当然,谢云书并不确定韩仲晰会付出怎样的代价。但无论如何,都比现在强就是了。 把这些想法跟李忆如说明后,谢云书也算是有了两个可行的方案。这样到时候,他们三人总能做出一个清楚的了断,不会再留下任何后续牵扯。伸手揽住李忆如的肩膀,陪着她一起眺望远天幽黑的海面,谢云书却用一点都没有心绪起伏的口吻,成竹在胸道:“只要忆如你好好的,后面的事都交给我来办就是。” “嗯,可是,我肚子疼的时候你又不能替我疼。” “我还不能替你怀孕呢……” —————————————————————————————— 既然李忆如能说俏皮话,那么八成也算让她暂时安定了下来。而解决了一时的私人问题,又不必烦心姜承那边的情况。谢云书接下来需要关注的,仍然是瑕那边的进展。 瑕身体的病症,倒不是太难处理,至多就是去海外找誓缘芝费些时间。但这事其实不必要谢云书亲自去做,到时候拜托凌音和铁笔都行。 另外,谢云书也不想立即治好瑕。那样一来,等于给魔翳多提供了一个缚魂对象,一具能完美发挥力量的载体。 而因为一开始就准备正面处理姜承的事,谢云书就没想着阻止她与姜承相见。只不过瑕姑娘虽说出身贫穷,却也不是贪慕虚荣的性子。 连日以来,像是天上掉馅饼一样,突然多了一个蜀山高人伸出援手,愿意替她看好恶疾。而夏侯家的大少爷除了喜欢掉书袋,平日里待她也一直文质彬彬、温文尔雅,不免让人有种不切实际的虚幻之感。 因此,瑕只在夏侯府待了几天,就有些浑身不自在,索性找了个由头出去卖艺筹钱,当偿还夏侯府的报酬,只等日子到了再跟谢云书去蜀山看病。 不过,谢云书算算时间,还想着去找谢沧行与姜承,就由着夏侯瑾轩带着几名护卫,半替夏侯府打理商铺,半时不时去留心一点瑕的状况。直到一行身着紫色短打的客人,不远千里赶到明州,即将打破明州的市井祥和之氛。 “哟,罡……” “嘘——” 路上行人如织,折剑山庄的弟子,其实并没有那么惹眼。反倒是路边胸口碎大石的卖艺人,更为吸引眼球。李忆如跟谢云书外出晃荡,一眼发现了躲在人群里逗平民百姓玩的罡斩,立马就忍不住伸出手指来,却被谢云书一把按了下去。 如期晃荡到了明州,谢沧行却没想会跟李忆如碰个正着。他可是想着在明州骗吃骗喝一阵,才不想被拆穿身份,被夏侯府请去作客,一点都不得自由。 所以,他一看到谢云书按住李忆如手指,心下顿时松了口气。然而紧随其后,谢沧行便听到谢云书私下传音道:“老谢,麻烦你跑一趟腿,去余杭那边通知一声李叔,让他赶紧过来。当然,不要跟的太紧。” “师兄?通知他做什么?” “请他接下来几天跟着我和忆如,有可能伐天会出现。” 谢沧行对着圈外看猴戏的普通百姓,并没有收敛脸上的玩世不恭,与谢云书的交谈却显得严肃郑重:“你确信伐天会出现?” “不确定。但不管他们会不会来,我都希望你们接下来能陪我去一个地方。” 这次就是钓鱼……钓,就硬钓! 不管魔翳他们有没有决定行动,等姜承魔性苏醒之后,谢云书都要找借口带姜承去一趟蚩尤冢,抢在魔翳和龙溟的前面,给姜承进行一番心里疏导。 那这一路上,魔翳他是追,还是不追呢? 第二十五章 趁“虚”而入 “罡斩人在明州,今日机不可失。” “他怎会去明州?” “微臣与陛下并未与他见过,当仅是巧合遇见。但就算不是巧合,我们也不能错过这次间隙。” 谢沧行抵达明州没多久,魔翳便通过眼线获知了消息。此刻魔界夜叉国都祭都之内,身着华贵镶金暗蓝祭司法袍的魔翳,正与久日未归魔界的龙溟交谈,将连日所得尽数转告。 “按照云书的说法,李逍遥此刻人应还在杭州。只要陛下通过神魔之井裂隙时,吾族配合从魔界这一方,朝两界封印发起猛击。神魔之井封印动荡下,定能让蜀山内此刻修为最高之人,在摸清详细前分身乏术。” “……确是难得的良机。” 夜叉一国单方面,无法从魔界突破神魔之井封印。可这一重要讯息,蜀山那边却不知详细。而已到了差不多加固封印的期限,独孤宇云与太武确如魔翳所说,大概率会镇守在锁妖塔废墟。 想要窃取出三皇神器,这种机会绝不能纵放。这些天从凌波口中套出的话极少,但龙溟却明白蜀山守备森严,错过这次机会,就很难还会有第二次。而只要清楚璇光殿的存在,便足以让龙溟从其他蜀山弟子口中,探知三皇神器的下落。 龙溟当机立断道:“大长老,事不宜迟,孤这便启程。” “陛下保重。执宿疚业,必要时当不顾一切,助陛下功成脱身。” 兵贵神速。龙溟有心争分夺秒,连本来想去探望一次龙幽的心都已省下,立刻在魔翳两员强将左右护卫中,使用越行之术穿行至于神魔裂隙相连的魔界地洞当中。 自两界封闭以来,穿行人魔通道,除了上层魔神可以轻易做到,也只有通过一些珍稀的空间宝物,方能自由穿越空间。而魔界与神界亘古对立,自然不会顾及中下层的冲突。 但由于神魔裂隙,许多年来一直是魔尊重楼镇守,处于神人魔通杀的状态,很长时间人界与魔界,都是老死不相往来。 直到前些年时,重楼突然不知所踪。魔界便派出另外两名魔将,负责固守神魔裂隙魔界地洞之责。 可这样一来,这条路不再限制魔族进入人间,对于人类来说压力便陡然提增。所幸夜叉国在八国之中,确属最亲近人类的一个魔族国家。再加上精通空间术法的魔族不算很多,因此一直都相安无事。 当然,之所以亲近人类,倒不是全然是龙溟这一支主和派的功劳。与此同时,魔翳亦在暗中推波助澜,养精蓄锐积极备战;更令夜叉百姓了解人类风土人情,为日后夜叉挥军人间,慢慢做着准备。 从魔界地洞经过神魔裂隙,穿越神魔之井再抵达蜀山地界。龙溟虽如愿找到了璇光殿的方位,但在他孤注一掷闯入其中时,却未得到期望中的回报。 “你们,果真对天魔剑与天罡印图摸不轨。” 假如没有提前安排的话,璇光殿的守备对龙溟来说并不算什么,直到他遇到三皇一体才会被拦下而束手无策。可此刻有草谷亲自坐镇,等龙溟闯入阵法之中时,顿时陷入泥潭之中。 “……草谷居士?” “悄无声息闯入蜀山,不泄漏一丝魔气,不触动守阵机关。谅必你就是掌门师弟口中,那名曾经伤害过小忆如的魔?” 虽借阵法之便以逸待劳,未让龙溟轻越雷池,草谷第一时间依旧确证,龙溟修为尚在她之上:“掌门曾言,你比人间之魔强大许多,果真非是虚词。” “能得李掌门谬赞,我何其有幸?” 纵使行藏真容暴露,龙溟亦无心曝光自身根底,当即改了自身称谓,免得影响日后夜叉与人族关系,绝了妥协余地:“不错,我今日来此,便是为了天魔剑与天罡印。” “你们与混天魔尊有何关系?” “蚩尤血脉在魔界也是传说。吾族既知其相关,自该为他尽上一分心力。” 草谷沉吟片刻,摇了摇头:“你言语或许为真,却不尽详实。小忆如与蚩尤血脉毫无相干,但你前回却以占卜为名接近,一路尾随至女娲遗迹,又为何故?” “呵,草谷居士细致入微,倒是我有刻意卖弄之嫌。但我魔族行事,何须与人解释?” 无心与草谷牵扯浪费时间,以免蜀山援兵赶至。龙溟一横十字妖槊指地而行,在满地金色流光中拖出刺目花火,猛然撒手便将手中长兵掷向草谷。 但见来人骁勇异常,草谷本身剑术不及青石,更不会选择与龙溟硬碰。 所以,面对猩红妖槊扑面而来,草谷身承强大魔风压身,却是不慌不忙,指捏先天八卦乾文诀,霎时引动璇光秘境之中,清圣神力压抑魔氛,使得龙溟难尽全功。 然而龙溟不待一招用老,锋芒毕露的妖槊刚被草谷借力阻挡,人已连踏数步突进破空而至。因征战而粗粝的掌心,用力紧握住十字妖槊中段。他将魔元满注其上,意欲碾压决胜。 不过,龙溟太过自信,又或者高估了面对三皇神氛压阵下,魔族所能动用的魔能威力。而草谷的剑术不算精深,那也是相对其余几位同辈之人而言。并且相较于稍逊一筹的剑术,草谷深厚过人的功力,方才是她始终心湖不惊的底气所在。 袖下秋水灵动一挡妖槊锋芒,草谷长袍鼓舞飞扬,吃力接招同时,任凭鬓边断落几根黑发。纵使落入下风,草谷受到巨大力道反冲,人已翩然向后轻飘卸尽魔劲,于璇光法阵中任由神氛消弭魔能,转眼落至三皇玄坛前方。 龙溟虽未怠慢片刻,脚下接续又是一槊突袭追击,即要败敌于兵刃之下。同一时间,执宿、疚业已越过草谷防线,得益于龙溟牵制强敌,即往高台上方几件神物抓去。 殊不料,就在此时,璇光殿内机关阵局启动,蓦然绽放出耀眼金光。刹那间,一尊高达数十丈,正面手捧伏羲剑的三相雕塑,竟若铜墙铁壁一般,俯瞰着两名魔将,口吐三重铁肃之声。 “三皇玄坛——不得擅闯——” 执宿疚业精擅合击之术,两名通体青紫的魁梧魔头,毫不犹豫挥动环杖魔兵,劈地发出雄浑魔涛,直往三皇一体发起进攻。 然而两道魔劲合流看似威不可挡,却在碰撞到三皇一体表面时,仿佛泥牛入海一般,转眼之间消散殆尽,被凝结的三皇神力全数湮灭。 三皇一体纹丝不动,旋即赫见伏羲像所捧石剑,绽放千重黎兽耀光,神威万钧,夺目回闪于玄坛之上。等到光辉稍一黯淡,龙溟竟错愕见到,执宿疚业两者体表,宛若火灼熔焚,显然已受伤不轻。 素少在人前展现出,与外表冷艳清幽相符的果敢气质,草谷斜提着灵剑淡漠断言。 “阵法不破。尔等将无处可去。无论是哪一件神器,都非你魔族轻易可染指之物。” 第二十六章 以为是个肉鸡 “蜀山,当真藏了了不得的东西——” 三皇一体,乃是当初锁妖塔毁灭之后,李逍遥重新修缮蜀山,将三神器转移供奉至璇光殿后,收集散余的神力所凝聚的阵法守卫,专以保护三神器为首要。 而这三皇神力塑像,自然也会——巨神天地谴。 一旦三皇一体显出形迹,便会攻击一切未经许可,踏上三皇玄坛的生灵。不仅如此,得益于璇光殿内法阵灵光加护,在攻破三皇一体外表灵光前,仙人之下更是难以动之分毫。 而随时间不断流逝,三皇一体还可持续汲取高台之上三神器神力,不断加强自身,使得闯关之人胜率越发降低,直至彻底败亡。 当然,这些有关璇光秘境的运作秘密,草谷自不会对龙溟吐露半分。在场三魔之中,唯独龙溟尚可与刚刚凝型的三皇一体一搏,却也无能将之摧毁。 假如执宿疚业能找到破阵之法,龙溟未必不能一试与当下的三皇一体决一胜负。 只可惜,现在没有凌波指点他破阵关窍,反倒是多了一个修为超凡的草谷为敌。龙溟本意趁虚而入之举,顷刻竟成插翅难飞之阵。 草谷道:“观那两名魔头动作,当是为了窃取神器?你口中的话,当真不尽不实。” “哼……” 练有越行之术,龙溟虽知情况不利,依旧岿然不动,冷笑一声道:“神农鼎本为吾族先祖所制,谈何窃取之说?” “神农大神虽是兽族之祖,但魔族却不仅限于兽族,更不曾教导过人兽相争。何况,三件神器皆非轻易能动用。任凭你是异界之魔,亦要之无用。” 草谷眼见着双魔动作,又听龙溟意有所指,眼中顿露恍然神色,不难想象道:“难怪你要接近忆如。现下人间,只有她才具备女娲神力,能够利用神农鼎轻松施法。” “……” 不言不语,唯有以行动,把握胜算。龙溟蓦然单臂前伸,背后浮现紫色魔阵,万千魔能霎时凝成无数光枪,排山倒海一般,往三皇一体发起连珠猛攻。 但见伏羲巨像分毫无损,唯独表面灵光闪烁不息。下一刻,霍闻灭字震耳欲聋,伏羲巨像竟使玄坛上空密布玄网,极度压抑三魔魔能,使得龙溟所发暗息洪流尽皆溃散! “元始神明之力,纵使只是些许残余,也当真难缠。” 眼看“暗息御魔”难撼分毫,龙溟迫不得已横槊身前,施展夜叉秘法化出诸多飞链,封锁住三皇一体挪移空间。 但刚一正面碰撞,龙溟便觉三皇一体蛮力惊人,更随力量增强,不断突破魔链困锁。 而在此时,草谷已安步当车,莲步迈出御剑如一,攻向已受创伤的执宿疚业二魔。 “胜负未分,草谷居士何必心急?” “你……” 不容旁人干涉,龙溟勉力分心施为,妖槊煞气饱盈,煞岩荡万钧劈地,锋锐长兵拉出无数重叠虚影,疾甩如壁浑厚魔流,断阻草谷去路。 与此同时,执宿疚业抓住机会,眼见神农鼎近在咫尺,正待将之取走。谁知神力凝结之八卦图像,陡然于神农鼎前浮现,发出浩荡清光。 霎时间,高台之上圣洁光弹如雨横扫,两名魔人身受克制,唯有全力防备为先。绕是如此,神魔相性死克,能为难以施展,两魔当场伤上加伤! “先拿天魔剑与天罡印!” 趁虚而入并无差错,但未料算蜀山掌握这等运用三皇神力之法,龙溟心知事不可为,只得退而求其次。 不过,就在双魔动作之前,草谷已足踏虚空,樱唇开合念念有声,亲自催动璇光殿内机关法阵。 下一刹那,龙溟只觉魔链难阻三皇一体蛮横转动。璇光殿内浓厚灵光,竟蜂拥着汇聚向三面神像。紧随其后,又见三皇神像各施奇能,重聚精气神汇一之征兆,正是—— “巨神天地谴!” 有无主阵之人,三皇一体实力差别,就像智能与非智能的差距。而在蜀山主场优势,纵使龙溟实力惊人,却也不免托大之嫌。 此时此刻,他与执宿疚业便须承受极端后果。伴随魔链断裂之声,巍巍巨人手持巨斧,决然怒斩向三魔。 执宿疚业猝不及防,却已落入前后包抄之窘境。龙溟见状陡然爆喝一声,旋即召唤出一匹幽冥烈马,以鬼魅之势绕过草谷,十字妖槊更以袭天破穹之势,轰鸣如潮,冲向巨神天地谴。 得亏三皇一体凝型未久,草谷修为亦然输了一筹。否则光是神力克制,便足以令龙溟惨亏。 绕是如此,就在他竭力抵挡“巨神天地谴”时,草谷为求理清真相,自不会手下留情。 顷刻间,清喝朗朗,但见天剑横贯长空,风驰电掣诛敌要害,一击直指无从抽手的龙溟! “嗯?!” 巨神天地谴神威未消,执宿疚业又觉背后璇光八卦又将再起攻势。两相取舍之下,执宿唯有舍身而为,拼着伤躯挡住天剑贯体,壮硕魔躯亦抱住剑锋,撞向身后八卦,暂抵一时。 另外一边,疚业趁机以魔气共鸣魔器,趁隙抓住魔能陡然一涨的天罡印与天魔剑,毫不迟疑即奔回龙溟身边,屈膝半跪无声恳求。 “执宿……汝之牺牲,定不白费。” 一瞬间的后悔浮心,龙溟旋即冷下决断,毫不犹豫施展越行之术。 突来昊光冲天,掩盖住魔人行踪。草谷面色一白,显然刚刚真气消耗不轻,亦无追击之意。她仅看着三皇一体缓缓消失,兀自独立原地调复元气,喃喃自语。 “璇光殿内神氛极盛,此魔犹能设法遁走……他这空间术法,当真棘手至极。” 这边草谷烦恼之时,带着疚业从蜀山脱身的龙溟不敢大意,当即二度使用越行之术,前往与魔翳约定好的位置碰面。 月黑风高,全身笼罩在墨袍之下的魔翳,陡一见只剩两人抵达,顿时心头一沉:“你们受伤了。” “……你我失算。蜀山确实一时空虚,但璇光殿内三皇塑像,却非常力可抗。哪怕,只是一点点的元始神明之力……” “我先替你们疗伤。” 若非龙溟功力超出寻常,断难力接三皇一体灭顶一击。但三皇神力对魔体的影响却是实实在在,不打半分折扣。 魔翳亲自感应疗伤艰难,不禁劝道:“陛下,若取神农鼎如此麻烦,或者只有打开人魔通道,方是唯一解方。当然,窃取神农鼎,也并非全然没有办法。” “大长老有何想法?” “……云书他本身,也是微臣备用的缚魂人选之一。若能杀他一次,未必不能为我所用。” 第二十七章 等的就是你(加更,求票,各种求) “不妥。” 虽然清楚魔翳的手法,有一定的操作实现的可能。但这样一来的话,等同绝了与蜀山的缓冲地带。就算将来能够偷到神农鼎,难道还能逼女娲后人给仇人做事? 清楚魔翳主要目的,仍意在发兵人界。龙溟深思熟虑后,摇头否决道:“在孤与他们接触之前,此事只可当做最后一个备案。” “微臣明白。” 魔翳顿了顿肃然开口:“另外,姜承魔性已然激发,但云书却有意将他带往蜀山‘诊治’。” “怎样激发?” “他在见到我另外一枚缚魂棋子瑕的时候,意外觉醒了魔性。我那义子虽未明言,但他出身蜀山,定然能看得出来。不过,姜承表面只是有些晕眩,因此外人尚不知详细。” 龙溟断然说道:“不管将来是和是战,姜承与伐天都是不可缺失的力量。无论如何,姜承不能落入蜀山之手。” “微臣亦如此作想。” 就算想要入侵人界,魔翳也不愿让夜叉打先锋头阵。蚩尤血脉或许在魔界难以令群魔信服,但在人间却有相当大的号召力。唯有借助人间妖魔肆虐,夜叉方有乱中取利的机会。 瞧了眼两名魔将中仅存的疚业,以及他手中的天魔剑与天罡印,魔翳被面具挡住的脸看不出具体表情,道:“……可惜,伐天此人不堪大用。纵使陛下替他收集来魔器,将来也难以成事。” “孤并不在意他的意愿。但这几个月以来,伐天的力量应恢复了不少,加上天魔剑与天罡印,已堪为你我合作对象。” 龙溟言简意赅道:“再不济,伐天也能替你我牵制李逍遥。而拥有蚩尤魔血的他,更是劝诱姜承的不错人选。” “那这一次,希望他能物尽其用。” ———————————————————————————— “蜀山……” “姜兄不必担心。假如只是沾染到些许魔气邪祟,跟我去趟蜀山祛除就好,并不会影响你回折剑山庄,当世家栋梁。” 出了夏侯府,别了无关人士,只剩下谢云书、李忆如、姜承,夏侯瑾轩以及瑕五个人。直到离开明州城门,谢云书才稍微跟姜承提了一点有关魔气的事,免得被无关人士搅合。 那日与李忆如在街上,跟谢沧行说明了钓出伐天的打算后,谢云书便与李忆如回了夏侯府。而之后等夏侯瑾轩和瑕到家,在夏侯韬、瑕、姜承三方魔气共鸣之下,终于导致姜承体内血脉苏醒,产生了晕眩之兆。 只不过,谢云书假装替他把脉后,虽然说得云淡风轻。但姜承秉性稳重,武感更极为敏锐。他近来是否沾染过魔气,又或者走火入魔,姜承本人其实心知肚明,暗中已有了些疑问。 对于姜承魔性激发,谢云书自不意外。而他清楚姜承在做世家弟子时,曾坚持以人的立场,铲除了许多作乱妖魔。因此姜承身份调转,怀疑起自家出身来历,也是在所难免的事。 另外一旁,未曾怀疑谢云书谎言欺瞒,仍当姜承只是偶然沾染魔气,而导致的走火入魔;出了门的夏侯瑾轩,更乐观地劝说起姜承:“既然云书说这么明白了,蜀山对沾染魔气之人,有良药祛除治疗。姜兄与他同去,定无任何差错。” “但,你们的安全?” 驱逐了脑中杂念,姜承本还须保护夏侯瑾轩等人前往折剑山庄。假如跟谢云书一起去的话,却会误了护送这一使命。 不过,已经在魔翳眼中,几乎挑明了暮菖兰是他雇佣的人,谢云书根本没想浪费这个人力。而画妖黛砚暗中看顾一两天,也不成什么问题。谢云书劝道:“没关系,我之前一直有请人保护瑾轩,只是没跟他明说而已。” “何时,何地?!” 从来不知情谢云书暗中做过这种事,夏侯瑾轩顿时满面吃惊之色:“我人在夏侯府,云书你何必专程请人保护我?” “那些都不是重点。” 谢云书正赶时间,才懒得跟夏侯瑾轩解释,专挑了一件事分散他的注意:“我跟你说,那个护卫可是武功高强的大美人,保护你这小胳膊小腿的文弱书生绰绰有余了。” “呃……” “……” 保镖这种工作,跟是男是女有什么关系? 夏侯瑾轩不禁自问,是不是他已经跟不上离家太久的谢云书的脑回路了。而瑕亦有些不知所措,她本还想着打包票照顾好夏侯瑾轩,从而偿还治病的报酬。结果怎么就又多了个护卫要来呢? 不过,才不管两人想法,谢云书只是先想混淆夏侯瑾轩清晰的思维,让夏侯瑾轩该游山玩水就游山玩水去,免得把姜承的事搞复杂了。要知道夏侯瑾轩的脑子虽然很好用,可没有足够的实力,脑子太好用也是一件祸事。 下一刻,谢云书便说道:“行了,你们赶紧出发。说句不好听的,就照我御剑的速度,等我们三个来回一趟,你们都未必能走出凝翠甸。” “这——” 夏侯瑾轩这才放弃无用的思虑,有些难以启齿地敲了敲手指,赧颜道:“不瞒云书你说,若沿途风光优美,我是想多欣赏一阵湖光山色,大好山河。” 谢云书忍不住吐槽道:“要不是大伯不肯放你独自外出,你早就溜溜球了是?” 夏侯瑾轩目露莫名之色,绞尽脑汁也没理解谢云书的意思,对于新奇事物总是不免追寻之心:“何为溜溜球?” 谢云书满不在意道:“一个小玩意儿,类似空竹,有空给你做一个。” “那,何为空竹?” “玩具,玩具!” 现在是什么朝代,还没有空竹的么? 陀螺是肯定有了,那应该空竹现在还不成熟? 不是,自己干嘛跟着夏侯瑾轩的思路走,钻进历史的牛角尖。谢云书败下阵来,实在不能跟夏侯瑾轩盘根问底,当即投降认输:“反正,你要是觉得寂寞闷了,就在凝翠甸等我们一两天。这样一来,我跟姜兄都能放心。另外,瑕姑娘,我这次回蜀山,会要些丹药,给你暂时压抑住病症。” “啊,多谢。” “那么,隔日再见。” 既然夏侯瑾轩爱游览自然风光,谢云书才不会多想着他的闲事,于是放出纯阳妙道葫,等李忆如坐在他身边后,便邀请姜承一跃而上,旋即乘风入云,直往蜀地而去。 说来,蚩尤冢的位置,就在蜀山的正南方往东一点。所以这一路上,姜承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直到一道亮丽紫光,陡然冲上九霄,化作赤紫剑光,洋溢出的魔煞之气,引起姜承体内魔血呼应,难以自控的从身周冒出深红魔氛。 一见此景,谢云书顿时喜上眉梢,同时请托李忆如先照顾姜承。 “就怕你不来!” s://.c/read/39142/24181312.html .c。m.c 第二十九章 刚到手的装备就没了 “这就是天魔剑与天罡印?” 紫光充斥云层,魔威广播天地。但见天魔剑芒袭身而来,谢云书却半点不稀奇,反而一手抵住姜承后辈,道:“姜兄,全力!” “我……” 此时此刻,姜承正陷激烈魔考,完全没有深思的能力。一听耳边传来谢云书的吩咐,他当机立断将全身真气聚于掌心,并在李忆如的主导下,将外溢四周的魔气融入掌力之中,朝着悬空双宝发出凌厉一击。 混天魔尊的魔宝与武器,并不限制于谁使用。就像过去千叶禅师融合三魔器之后,一样具备超出常理的实力。甚至于林月如的复生,也是依托于其中之一。只不过蚩尤血脉越浓厚,使用起来才越得心应手。 原本伐天使用两大武器,理所应当最合适不过。只可惜他融合了韩仲晰元神后,这几个月虽然实力恢复了不少,但蚩尤魔血却还不如当年。更遑论,姜承体内的血脉传承,要比混天魔尊都要纯粹许多。 何况,天魔剑与天罡印作为混天魔尊的武器,虽威力惊人,本身却不像三魔器一样,蕴含了混天魔尊分出的磅礴魔力。 因此,随着姜承掌气发出的一刹那,谢云书同样化出郢雪,犀利无匹的剑锋,铿然与天魔剑当空一格,将它震向了纯阳妙道葫的位置。伐天本待隔空操纵,将之召唤而回。但姜承的真气刚一裹挟天魔剑,便使得天魔剑如受指引,倦鸟归林一般往姜承怀里投去。 “回来?!” “回不去了!” 谢云书怎会给伐天机会? 他先用郢雪与天魔剑一撞,就是要轰散伐天在其上的灵力存留,哪怕只有分秒而已。 这样一来,姜承才有凭借血脉优势,取得失去控制的天魔剑的可能。而一旦见到天魔剑冲了过来,谢云书旋即掌放清光,袖中飞出数枚符箓卷住魔剑,将之收回储物贝中,隔绝了伐天灵力感应——之后怎么让姜承毁掉天魔剑都好说,现在总归得将这魔兵镇压! 望着疾冲而出的伐天,谢云书若有所思道:“你们看来去过蜀山了?” “姜承,你乃蚩尤魔裔,怎可与人类为伍?” 拳心紧攥,伐天虽恼于二度丢失天魔剑,但他本身实力已不弱当年。双宝作用更似锦上添花,而非不可缺失。 何况,他今日来此截断谢云书去路,本就是为了劝姜承回归魔族,丢了一口天魔剑又能怎样:“当初蜀山对拥有蚩尤魔血的魔父,可是用了三十六天罡剑阵。你以为你跟他去蜀山,能有什么好下场?!” “蚩尤……魔裔……” 魔族本能趋从于伐天,但姜承本心却又对陌生人抱着相当的警惕。而刚刚李忆如助他将浑身魔气一鼓作气打出之后,姜承此刻虽有些脱力,人却渐清醒了过来。 耳闻伐天说辞,姜承不禁将目光投向谢云书:“谢师弟,他的话……” “蚩尤嘛?” 谢云书总得装装样子,总不能说自己早知道姜承是蚩尤魔裔:“既然伐天来了,那就说明他的感应不会错。姜兄的身世,或多或少会与魔有关。” “……” 姜承沉默以对,内心刚一挣扎不平,旋即又听谢云书编起故事,让他感觉好受不少:“不过,蚩尤血脉多了去了,跟你的善恶没什么关系。另外,伐天他在骗你。蜀山并不会对蚩尤血脉怎么样。甚至几十年前,锁妖塔没被破坏的时候,都是一位蚩尤嫡传帮忙看护的。” “胡说八道!” 伐天方欲辩驳。谢云书又加了把力劝道:“姜兄,你不能跟他们走。如果你愿意听的话,不如我好好跟你说说,几十年前混天魔尊与天魔教的故事。当然,伐天先说也行。” “有劳……” 清楚魔血出身,只怕已与蚩尤摆脱不了牵扯。而偏听则暗,兼信则明,姜承随后看向伐天。 纵使隐约觉得落入了谢云书的节奏,伐天却也不得不劝道:“当初我天魔教与人无争,分明是你们蜀山先决意以三十六天罡剑阵对付魔父,否则又岂有将来之事?” “你这一下跳到结尾太快了?” 谢云书慢条斯理道:“天魔教刚开始,并没有与人纷争之心或许是真的。但你们壮大之后,逐渐难以压抑野心,才会促使当初蜀山掌门做下诛杀首恶,挫散天魔教的决定。” “呵,说得好听。当年你蜀山追杀天魔教众,也不曾见得手软。” “都已经是敌人了,别说的天魔教多委屈一样。另外,封印混天魔尊之后,蜀山可曾再对剩余天魔教众斩尽杀绝?就连漏网之鱼的孔璘,当初也只是被独孤祖师扔进锁妖塔关押而已。甚至你伐天一系……连你这混天亲子,蜀山都给了几十年时间。如果不是六年前五华山混天破封之变,本也不会被李叔追杀清剿?” 谢云书不卑不亢反驳,旋即对姜承说道:“前些年,千叶禅师呼妖唤魔,结众作乱,食人肆虐于开封等地,谅必姜兄该有印象?千叶禅师的力量就是来自混天魔尊。而数十年前,混天魔尊势力之大远超千叶禅师,对人类的敌意也更加嚣张明显,四处肆无忌惮挑起纷争。姜兄难道以为,那些妖魔不该死?” “这——” 远的传说神话故事,很难给人切身印象。但当年千叶禅师为乱之时,姜承已经十六七岁,有了相应的阅历与江湖认知,自然对谢云书的话,更能感同身受。 毕竟,皇甫家当初就在开封,与千叶禅师的摩诃禅寺,同处一个地域。要说欧阳家当时没有提供援助,那就是自欺欺人了。当时姜承跟着欧阳英增长见闻,确实也见到过许多作乱妖魔,此刻自有衡量判断。 不过伐天一看说不过谢云书,却也懒得唠叨,干脆直切要害:“哼,可笑,谢云书你说那么多,改变得了姜承是魔的事实吗?” “姜兄他是魔又怎么样?六界之中,妖族魔族多了去了,难道我还把他们揪出来都杀了?” 谢云书不假思索道。 “你们怨天尤人觉得命运不公,别把什么责任都扔人族头上。这锅我们可背不起。” s:///book/15/15118/8940254.html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小说网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二十九章 上一章标题错了 “可笑,你一个人的好恶,改变得了人类对吾等妖族、魔族的偏见?” “我不想强调太多遍。无论太古时期,兽族与人族的纷争,又或者人类对妖怪畏之如虎的来由,责任从不全在人族这一方。况且,真正的妖族和魔族,大多不都活的好好的?” 当年为了争夺神农九泉归属,蚩尤分明自认为敌人是神族,却带着兽族率先讨伐人类,结果招惹人神联手,最终败走魔界。硬要说一切恩怨仇恨的源头,那也不是人族该替“神、兽”两族去背的。 至于人类害怕妖怪……公平的讲,总不能是人类喜欢欺负妖怪,所以人类才害怕妖怪? 严格意义上来说,在人间活的比较惨的,一直是两边不讨好的半妖和半魔。但这些半魔半妖,往往天生带有特殊能力。一般人充其量敬而远之,孤立这些半妖半魔,谁又敢轻易招惹? 不过,谢云书想了想又对姜承说道:“姜兄父母有留给你什么信物吗?” “师父曾言,他当初在野外捡到我的时候,除了一块铁牌以及可以辨认的‘姜’字,并无其他任何线索。” 姜承说着已将铁牌取出,谢云书顺带看了看,虽说不认识上面的字,还是一五一十地说道:“上面的确是魔族文字。不过既然也有人族文字,那说明姜兄的双亲之一,至少与人有关。” 姜承难掩失落道:“那我……是半魔?” “不太好说,说不定你是血统不怎么纯粹的纯魔。” 蚩尤血统觉醒之后,能不能算作半魔,谢云书也不确定。就像女娲后人与人结合之后,却一直是女娲神族,没有混血不混血的说法。 虽然不像女娲后人一脉独传,始终保持着纯粹如一。 与此同理,蚩尤与同为三皇之一的神农关系匪浅。只要姜承力量觉醒,纵使血脉纯度不如重楼,那也当彻底压过了不够强大的另外一半血脉。姜承或许不算完全的蚩尤血统,但按照魔翳的说法,一旦他将来修为大成,应该仍属于高等魔族。 不过,眼看着谢云书和姜承“相谈甚欢”,伐天就算再怎么不识大局,却也清楚不能任由谢云书把姜承忽悠回蜀山。武力打断交流带来的恶感,总好过让姜承偏向人类一方。 因此,伐天不愿再多说什么,这回学聪明了没让它悬空,当即将天罡印托在掌心,使之迸射浓烈紫霞,直往三人所在方位笼罩而去:“姜承,你绝不能被人类蛊惑。人界之中,人与妖魔之间的立场冲突对立,你自己难道不清楚?等你身带魔气的消息散播出去,天下将无你容身之处!他现在说再多好听的话,又能有什么用?” “这……” 一看姜承陷入踌躇,谢云书旋即又杀人诛心道:“奇了怪了,这里只有我们四人知道,姜兄的身份怎么才会被宣扬出去?哦,对了,姜兄,你恐怕不知道,伐天现在的身体,乃是他以魔族元神,强行夺舍融合一个无辜人类而来。” “什么?!” “妖言惑众。前回是我措手不及。这一次,我不会让你以花言巧语哄骗姜承!” 凝神戒备同时,谢云书张嘴又对姜承说道:“你说这人与你素不相识,为什么今天这么巧就来找你了呢?” “我……” 谢云书反口一问,顿时换来伐天暴起回击。真要论辈分,其实就连蜀山现在,都没几个比伐天高的。一旦摆脱了情感纠缠,伐天恢复往昔修为自然极快。魔血沸腾之下,伐天顿时展现出与当日苗疆一战,截然不同的森严气象。 不过,当日与伐天交手,谢云书自己都还没处理好剑和功力的问题。就算伐天现在魔功提升许多,但郢雪崭新神威,也与前段时间截然不一。 伐天一边催动手执的天罡印,欲以雄浑魔光压制蜀山破魔剑气。谁知郢雪清亮之貌倏然一变,竟呈现出幽深晦暗之色,见缝而入,鬼魅至极。 正邪相互生克之理,谢云书当然清楚。但郢雪早已仙魔互生,之前更脱胎换骨。光凭一个天罡印,又如何快得过瞬息之变,转眼已让郢雪适应了过来。如此伐天所催秘宝之能,便只能以扎实魔威,与郢雪正面交锋。 而刚刚说了那么多的话,伐天却差点都忘了,其实李忆如一直都在…… 蓦地,伐天耳边传来阵阵嘶鸣,赫见少女唤出几只御灵。只不过伐天甫有所觉,幽冥宝刀魔光陡炽,竟是豁力一刀斩出炎光万顷,一刹那即将御灵打散原形,回到了李忆如伞内。 当年龙溟隐藏实力就能做到的事,伐天盛怒之下,更能轻而易举做到。 这也没办法。 李忆如自己都不是八岁时的李忆如了。但五六年的时间,对御灵实力增长仍太过短暂。当初还算强大的御灵,现在已经跟不上伐天的版本,还不如李忆如自己力大飞砖来的有效。 但被李忆如配合谢云书困伏,伐天却更感扎心不已:“……李忆如,这是我跟他之间的事,由不得你插手!” “不,我和云书哥约好了,一定要找机会把你抓回蜀山。” 前回迟疑下不了决断,是因念及少时友谊。可,李忆如刚见了伐天与谢云书口舌之争,转眼又是魔攻突袭,明白这人已如谢云书所说,根本不是当初的韩仲晰。 而离开明州前些天晚上,李忆如又得到谢云书的承诺,定然能救回韩仲晰。她跟伐天又不熟,御灵还被他用魔力打伤,此刻自无留手的理由:“再说我和云书哥是一边的,干嘛不帮他?以前打千叶禅师的时候,我也是跟小虎哥、七七姐一起的啊。” “你——” 顺理成章的反驳,李忆如最直白坦诚的回复,却把伐天的心肺一起扎穿了。要知道,当初如果不是王小虎和沈欺霜,说不准混天魔尊真有机会脱困,东山再起。而偏偏沈、王这两人用的武功,都和混天魔尊息息相关,能不让伐天恼羞成怒么? 另外一处地点,紧随其后而来的魔翳,本欲接近探听情报,却蓦地停下了脚步。抬起黑袍从袖中挥出一片漆黑亡息,使得前方太极剑阵浮现,魔翳心中疑问骤起,耳边玄铁重剑擦之而过,随即传来落拓豪迈笑问。 “哟,藏头露尾的,看来我今天抓到了一尾大鱼。” s://.c/read/39142/24203388.html .c。m.c 第三十章 准不准重要吗三? “……剑法媲美当年剑圣的蜀山罡斩长老?” 骤见谢沧行横插一手,魔翳顿知盘算落空。但任凭他智计百出,总不能无中生有,谋算到谢云书手上的信息情报比他还多。 饶是如此,一看到谢沧行拄剑而立挡住去路,魔翳便已清楚定是早早走漏了风声,导致今日满盘皆输。但他到底老谋深算,落入困境之中,犹然老神在在,道:“看来李掌门,已去支援谢云书?” “……怎么,你们不是一伙儿的?” 提前知会李逍遥后,罡斩两人便一直随后观察。而李逍遥甫一察觉龙溟踪影,便紧随其后跟了出去,就算抓不住龙溟,也要把他逼得远远离开。 至于罡斩这方面……谢沧行能与李逍遥大战七天七夜,仅仅落败一招,对上连全力都拿不出的魔翳,还不是十拿九稳? 谢沧行也是老江湖,闻言更不含糊,两手往剑柄上一握,随时蓄势待发:“上次小谢可是说了,在苗疆有被精通空间术法的魔,将你与伐天救走。你该不会是想骗我,不是师兄见过的那位吧?” 魔翳心头一沉,面具下的阴冷面孔,却突兀地发出一声轻笑:“呵,是与不是,似乎与你我接下来的战斗毫无瓜葛?” “嘿,我就喜欢快言快语的。要是你没那么多花花肠子,那我就更乐意与你酣战一场了。” 从未小看过魔翳的实力,谢沧行眼观六路,无有放松警惕。而魔翳手指一拈混黑魔光,双生术式登时凝聚出与谢沧行一样的持剑墨色黑影,形成以二对一的局面。 “耍阴招?” 谢沧行防备魔翳之时,暗处忽见疚业洒出一条魔链疾射破空,缠绕住谢沧行左臂手腕。刹那间,一股灼热魔息瞬间蔓延谢沧行全身,使得他真气运转瞬息为之一滞。 下一刻,魔翳倏催秘仪·束魂之术,限制住谢沧行行动,使他一时动弹不得。而此时多了疚业这么一个擅长正面抗敌的盾牌,魔翳施法已不像上次一样颇多顾虑,转手之间全力以赴,惊见天降暗金魔纹法咒,以谢沧行为轴心扩散。一大圆四小圆环环相扣,浮现繁复花纹的魔阵,宛若泰山压顶一般覆垂碾落,方圆景物瞬间尽摧。 “秘仪·轮世!” “哈,我罡斩的剑,岂是肢体能限制的住?” 心知谢沧行乃是罕见之大敌,魔翳出手绝情绝念。但谢沧行忽发爽朗长笑,脚下太极剑阵陡然生出无数白金剑气,瞬眼将双生魔影撕裂消散。 剑者,为心之刃,护杀一念之间,不在掌中重剑。 罡气勃发,震散束魂秘法。强以罡炼释仙术,激发自身真气狂性,谢沧行剑道如此,面对三方杀阵,却也无所惧之。 但觉疚业蛮力超出人类想象,谢沧行不退反进,被束缚住的左手掌心,陡然朝向疚业,暴涨出一条长练般的裂穹剑光,将锁身魔链寸寸捣毁,反将疚业一举挫伤。紧随其后,谢沧行一鼓作气,将这浩荡雄壮的一剑,直刺苍穹灭顶魔阵,悍然崩出一块豁口来,突破魔翳封阵! 魔雾散尽,天光照落。谢沧行人在日辉下,不由邪祟轻近。但魔翳眼看一招不取,却亦并不慌乱焦躁,转眼之间又从地上生出双生魔影,继续与疚业配合对敌。 “麻烦——” 术师与魔将的配合,互补短处,使得谢沧行也一时难以杀敌。三皇玄坛的执宿会死,大多乃是三皇一体与三神器的功劳。此刻疚业与魔翳配合,就算不敌谢沧行,亦大可从容退却。 不过,谢沧行并不灰心,只瞧了眼左腕上魔气烙印下的焦痕,从容不迫暗道:小谢,能否崩掉这班魔类一口钢牙,就看你那边的了! —————————————————————————————————————— “多言无益,你今天可没那么容易逃走。” “逃,我何必逃呢?” 输人不输阵。 虽不见魔翳、龙溟支援,伐天心中已有警觉,清楚必然是出了差错。但在这种情况下,他更知晓谢云书与李忆如绝不会轻松放他脱身,还不如堂堂正正一较高下。 不过,此番玄冥宝刀再与郢雪交锋,已不似前回尚能一搏。但见轻灵剑光纵横来回,伐天每一度与之交击,总觉得会有一股清浊纠缠之气吞消魔能,使得他的魔刀难以尽展锋芒。若非有天罡印作为辅助,伐天竟愕然发觉,与谢云书动手,未必能讨到丝毫便宜。 这也是清浊相合之路,必然带来的变化。假如伐天的刀气,尽呈魔煞烈浊。那郢雪这一剑过去,则必然先以清气克魔,而后用浊流融合散失的魔刀刀劲,化为自身对敌人之用。 换作另外一方,如果谢云书的敌人走得是仙灵清气,清浊相容的剑光,则会以同样的原理,先以魔元刮散部分清氛,而后再以自身清流凝聚仙灵,归于这一记剑光威能。 等于每一招碰撞,都先天多占据一两成的胜算,变相加强剑招威力。 纵使谢云书目前还处于初步阶段不曾深入挖掘,更多是仰赖郢雪本身独特之处,决斗当下转化的能量不算太多,但也足够给他建立扩大一些优势。 不过,谢云书又不会跟伐天解释这些,依然专注于对敌。而既然他跟李忆如一起出行,自然不会真将她当作吉祥物。 就在一人一魔御空激烈交锋之际,李忆如忽然抬手一绕玉白脖颈,却见一颗圣灵宝珠被掏出悬挂胸口。紧接着,李忆如就从谢云书的储物贝中,取出了一根流淌着岁月痕迹、碧蛇蜿蜒缠绕杖端的亘古神器——天蛇杖! “蛇纹之姬,圣灵之身——” 女娲一族三件神器,代代相传。 圣灵珠最大的功用,不仅在于内里蕴含历代女娲后人真灵与灵力,更在于它能辅佐李忆如,施展出许多她目前未熟练掌握的绝学。而在圣灵珠的引导下,李忆如沛莫能御的磅礴灵力,霎时宛若山海崩流,倾注于碧芒青翠欲滴的天蛇杖中,绽放出极致璀璨的瑰丽神光。 转瞬顷刻,在圣灵珠与天蛇杖的引导下,李忆如的灵力释放顺畅无碍,竟于云层之上,化出一名百丈高大气势威凛,手持偃月长刀的武神虚像,聚精会神将目标锁定在伐天。 “成功啦?!” 对自己的灵力强度有点没谱,李忆如控制住一部分,不然把伐天打死就难过了,但仍有些小脸通红地炫耀道:“云书哥,我跟你说,剑法准不准根本无所谓!” “……你现在想的是这个?” 虽然召唤出的武神像用的是大刀,但武神这一招却不折不扣属于女娲神族的剑系绝学。唯一可惜的,大概就是李忆如还没觉醒,不然威力将不可同日而语。 而谢云书一听李忆如的话,不免有些哭笑不得。 没错,这玩意儿一刀砍出去,要么挡得住,要么挡不住,还讲究什么准头不准头呢? 第三十一章 第不回头看爆炸 “你们——” 恶战之中,谢云书还有空跟李忆如闲谈。对韩仲晰而言,当真是可忍,孰不可忍! 不过,武神的压迫实实在在,伐天此刻与谢云书交手,已是克尽全力。此时再逢武神杀招临头,任凭伐天有三头六臂,也不可能不付任何代价,全身而退。 但李忆如这一招波及甚广,就算是谢云书他自己,也无法立身风暴中央。因此他刚一发觉雪亮刀光戮敌迅发,将长空层云一截两断,谢云书便急速后撤,翻手之间又施展了一记巨剑凌斩,迫使伐天被牵制原地。 必须设法撤退—— 兔起鹘落,伐天先挡住刚猛迅疾绝伦一剑,仰首瞬间,武神刀光已煊赫异常地屠身将至。此时旧力用老,新力未生,伐天断不敢在这种情形下与之正面一碰,何况还有谢云书随时会补上擒拿一击? 知晓不付代价难以抽身,骤一咬牙眼露凶光,伐天竟使天罡印陷入自毁,一时间弥天魔色竟冲淡了圣灵之气,无量紫色魔焰吞没六合,宛若凝聚成蛮荒凶兽一般,咆哮着直袭谢云书两人扑杀而去! “倒也省事。” 眼见着伐天自毁魔兵,将天罡印威能一次性全部爆发出来。谢云书顿时清楚,这次大概是抓不住伐天了。可能让天罡印自毁,让伐天自断羽翼,又将天魔剑重新取回,已是相当大的收获。 毕竟,天魔剑与天罡印好说歹说,都是非常强大的魔兵。原作中,李忆如被天魔剑碎片伤到后,居然一直未能将之取出来,成了身体隐患,可想而知其非同小可。 因此,谢云书毫不犹豫令郢雪合于望海潮,旋即激发出鲲鳞护体之力,于纯阳妙道葫周边布下一圈水波盈盈的透明球型气罩——这也是鲲庇佑的一种方式,能将外界的可怕伤害,削掉相当一部分。而若是弱者的进攻,甚至打不破这一层防御。当然这鲲鳞水罩一般的防护气层,具体强度仍然得看使用者本身,而非一尘不变。 此时天罡印猛然炸碎,魔气狂澜一般喷薄而出。伐天看也不看,头也不回地远远遁走。谢云书将三人护在其中,加上李忆如催动圣灵珠施咒护体。两者结合,自能保大家安然无恙。 等到暗紫魔涛肆虐结束,谢云书懒得再去观察伐天去向。再怎么说,他这一次的目标都是姜承。不把姜承的事处理好了,其他什么都是空的! “他逃了……” “嗯,看姜兄神情,应还有相当困惑?” 不急着前往蚩尤冢或者蚩尤冢,而是等李逍遥来此汇合,谢云书不疾不徐道:“有什么话,你大可直说。” 姜承犹疑少顷,随后问道:“谢师弟,假如我的身份与魔有关是真,那我……是否将来再也回不了折剑山庄?” 谢云书眼露了然,随后摇了摇头:“那倒是未必。” “但照你所说,不久定有人会四处宣扬我的身份。纵使师傅并不在意,却也难绝悠悠众口。” 姜承的顾虑十分实在。可谢云书又不是不懂怎么利用舆论,因此不怎么担心地说道:“没关系,之后我会请李叔明示四大世家,我们在回折剑山庄的路上,被魔人攻击。姜兄力抗不敌,身受魔气所伤,只能暂时留在蜀山调养一阵子。” “这?” 谢云书耸了下肩膀,道:“怎么说实话也是一门艺术。况且,蜀山的确有一件事需要姜兄帮忙。到时候,你会是以不幸被魔人伤害的英雄身份,回归折剑山庄。就算别人有所质疑,但有我们承诺作保,仍然是不妨事的。” “怎么做?” 李忆如好奇地问出了姜承的疑问。因为从刚才三人交锋的场面来看,姜承自问目前的他实在没什么能帮上蜀山。而在李忆如心里,他独孤爷爷在山上,谢云书敢这么胡来帮助半魔,回到蜀山肯定要被一顿臭骂的:“云书哥,你当心剑圣爷爷给你好看噢!” “不是,我又没撒谎,姜兄的确能帮上忙。” 不久之后,谢云书还没来得及解释。虽不见谢沧行来汇合,李逍遥却已冯虚御风而至,远远听到两人交谈,当即询问道:“你们在聊何事,与师伯有什么相关?” “事情是这样……” 谢云书把刚刚伐天来找姜承的经过,不分巨细地跟李逍遥讲了一遍。此刻得知姜承与蚩尤血脉有关,李逍遥登时也有些头大。 不过,李逍遥将来还当了姜承儿子姜云凡的师傅,对于姜承出身并没有什么偏见,只是沉吟片刻叹了口气:“也罢。云书你若有办法,独孤师伯那边,我会去尽量说服。可,蜀山不能做诓骗世人之事,这一点你须明白。” “我没准备骗啊!” 谢云书一脸冤枉,而后朝姜承使了一个眼色,道:“姜兄,蜀山替你作保,可是得承担相应名誉上的责任。望你日后,切莫忘却这些年来守正护人之初心。” “……嗯,我明白。纵我当真是魔族后裔,亦不会去伤害无辜。” 虽还不清楚谢云书的打算,但姜承对于这种要求,从来没有拒绝的道理,郑重肃穆地做出了承诺。但随着世事变迁,姜承立场改变之后,就算不伤害无辜,仍然存在着冲突的风险。谢云书深知此点,却不能现在开口打击姜承的积极态度,点了点头便算过去了。 “如此便好。” 临着带姜承去蚩尤冢前,谢云书想了想向李逍遥问道:“李叔,罡斩师叔他人?” “已经去替你办事。不过,他没能留下路遇的那名魔头。” “遇见魔头?哦,不妨事。” 魔翳这个化身死不死,对他都没太大影响。谢沧行没能杀就没能杀,谢云书也不在乎。 照姜承如今的状况,一两天肯定回不了凝翠甸。有谢沧行保护夏侯瑾轩,定然万无一失。而谢云书这边有李****加上他,三人带着姜承前往蚩尤冢,已足够畅通无阻。 没有浪费多余的时间,谢云书在路上和李逍遥说明了一通情况,不久便进入了蚩尤冢,过了炽炎池抵达祭魂陵。 甫一落地,姜承便只觉一股若有若无的呼唤,从蚩尤冢深处传来。李逍遥清淡神色一凛,眼露凝光道:“通道尽头,有一尊巨大的蚩尤雕像,以及一块内里蕴藏着难以置信惊人能量的巨碑。” “蚩尤之力……” 就算不提最不相干的李逍遥,谢云书与李忆如都各有感应。尤其谢云书手腕上龙潭钥环,也如受到了强烈刺激,罕见地浮现了出来,散发出阵阵清辉。而姜承的耳边,更不时浮现蚩尤呼唤,宛若幻听一般,回荡不已。 “咦,怎会有一个与蚩尤气息相似的人?” 蓦地,祭魂陵内焰光大作,却见一名火精凝形而出,背后巨爪宛若一对火凤鸟翅,翼张在左右两侧,正是借蚩尤冢修行的妖怪炎舞。 平日里,这火灵守护蚩尤冢的同时,也借助石碑里的蚩尤之力提升修为。凡是胆敢接近此地的生灵,不管是人是妖,都会被她辣手驱逐击杀,正如魔族遵循的信条——不强,则死。 不过,炎舞这回刚一闻到蚩尤气息,跳出来观察了一阵来到此地的四人,却没像往常一样非得闹着打一架。因为炎舞突然意识到了不对劲——除了那个跟蚩尤有关系的,其他她好像一个都打不过。 但这里是蚩尤冢,谁知道与蚩尤有关的人,会突然爆发出什么力量来呢? “这种火候的仙家剑仙、女娲后人、神农灵力……什么乱七八糟的,不管了,我走啦!” “慢着,火灵珠是不是在你这?” 第 三十二章 化被动为主动(群没了加更) “火灵珠……” 五灵珠自古以来,大多是由女娲后人掌握,偶有散失各地,亦不以为怪。其中水、土两颗灵珠,仍在苗疆。风灵珠此时应在唐家集附近,仙竹林中的守护仙兽岚翼手里,等待着女娲后人取回。唯独雷、火两粒灵珠下落不明。其中火的这一颗,便是在炎舞的掌握。 至于雷的那一颗,将来会被司雨天神神龙穹武找到,却还不用谢云书操心。 如果谢云书不趁这次机会,取回火灵珠的话。她说不准就利用蚩尤冢的空间裂隙,跑到魔界去了。原作之中,炎舞在被姜承击败后,便是通过此地祭坛,去到了夜叉国祭都的九黎祠附近。 “想要火灵珠……也行啊。只要女娲后人打败我,我就把东西给她。强者,才有发言权!” “强者?” “喔,你们都很厉害。既然这样,毕竟是女娲后人嘛,让我心服口服的水平还是有的。没办法,火灵珠给你们好了,记得以后要多叫我出来!” 作为偏向魔道的火灵,炎舞好战如狂,被谢云书喊停的第一时间,其实很想打上一架。 不过,她这话刚一说出口,猛地二度醒悟,根本打不赢。于是,炎舞非常光棍躲进了火灵珠里,漂浮着落在了李忆如的掌心。 少女还有些发蒙,明明她什么都没做来着,莫名其妙就又多了一个火灵宠物。但这样一来,苗疆也收回了三颗灵珠,总算一件好事。 与此同时,姜承身受石碑召唤,已捂着额头身不由己,步步走向蚩尤雕像。李逍遥观察一阵,略有些忧心地说道:“十六年前因未知能量冲击,导致神州大地发生一场大地震。自那以后,蜀山与里蜀山通道封闭,蜀山的神魔之井通道,自此意外联通了魔界。观此地祭坛,应是曾经的魔界入口?” “嗯……此处虽号称蚩尤冢,其实并非蚩尤身亡之处。” 谢云书看了眼龙潭钥环,随后解释道:“当初神人兽三族大战,蚩尤最终战败,便是在此地的蚩尤祭坛,打通了人魔两界的通道,将剩余兽族引入其中。那块石碑,更由蚩尤亲自在里面注入了一分蚩尤真灵,因此饱含蚩尤的力量。” “蚩尤之灵……那,这位姜小兄弟,将来只怕难免受到其影响。” “没办法,我们总不能便宜伐天和那些魔族,让他们趁虚而入。” 承蚩尤真灵的意念,觉醒血脉力量,是姜承与其他蚩尤魔血后代的本质区别。而魔族天生具备狂性,也是一件必然之事。 而且,蚩尤作为兽族统领,影响到姜承性情大变,本是一个合理的解释。否则没道理姜承会从稳重寡言的正直青年,突然变成想要统帅天下,给妖魔打出一片天地来的狂性之人。 不过,现阶段的姜承,还没被龙溟与枯木灌输中二思想,更没体会过天下无容身之处的绝望。谢云书尚且不用太担心,姜承会走向那条带领半魔半妖与人为敌的,最极端的道路。 李逍遥轻轻点头,骤然意识到不对,瞧了瞧谢云书和李忆如,道:“你们早就调查过?” “上次去折剑山庄,我就发现了有点不对头。后来专门有查过。只是限于蜀山立场,很多事不太方便实言相告,因此没有李叔你们说明。” “对呀。” 虽然和谢云书是共犯,李忆如其实知道这事也不算太早。但和谢云书站一条阵线说服老爹,少女自然还是无条件支持:“爹,这种和魔相关的事,当然我跟云书哥来办比较合适嘛。” “你们真是……蜀山曾经又不是没有妖怪弟子,何必如此大惊小怪?” 拍了拍李忆如脑袋,李逍遥道:“此事不太好处置。云书你想怎样对外界声明姜承的身份?” “蚩尤之力,是可以用来加固神魔之井封印的。” “?!” 李逍遥闻言脑中灵光一现,顿有所悟道:“你是想像当初封印混天魔尊时一样,等姜承觉醒之后,请他耗费部分魔力加固封印?” “是的。” 当年混天魔尊被不完全的三十六天罡剑阵镇压,蜀山须定期抽取其力量,免得他恢复修为突破结界。这部分被抽取出来的混天魔功,都被灌入了神魔之井中。 而自当年缘由未知的大地震冲击,乃至过了两三年锁妖塔毁坏之后,神魔之井的神魔之墙不时会产生裂隙。之后独孤宇云却意外发现,混天魔功足以用来加固人间于魔界的通道封印,遂顺势从中取用,补强隔绝两界的结界。 但自从李逍遥彻底杀死混天魔尊,这份力量来源就算断绝了。从那以后开始,李逍遥与太武圣君,须时不时以自身功力,修补神魔之井封印,常常一次坐关,就得按年计算。 谢云书道:“假如姜兄有维护人界的功劳,蜀山便有替他澄清立场的责任。我想,这对大家来说,是一件合则两利的事。就算是独孤祖师,应该都不会拒绝才对。” “这样倒是可行。” 没任何理由地冒然给姜承打掩护,就算是蜀山都不能这么莽。 不然万一姜承突然跳反,那对蜀山声望将是巨大打击。只有姜承出过大力,才能给出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让蜀山师出有名。 除此以外,姜承一旦觉醒,额上会生出象征蚩尤直系血脉的魔纹。姜承又不比重楼登峰造极,能够做到收放自如,总得找一个合理的借口,才能堵住天下悠悠之口——为了人间舍命沾染魔气,姜承牺牲自我导致异变。这事只要稍一运作,就能赚到一大票无知之人的感动。 所以这事,谢云书没想着跟四大世家以及相关武林人士牵扯:他既然处于主导地位,干嘛要回过头去当皇甫一鸣的晚辈,放低了段位去和那些人争论呢? 本来是优势的话,就没必要给别人发难的机会。 “云书哥,那边有奇怪的人来了呢?” 蓦地,李忆如打断了谢云书的深思。而他顺着李忆如手指方向看去,顿见到两名神色鬼祟的半魔,心惊胆战地望着这一边,想靠近又不敢靠近的样子。 除了姜承的思想指导工作,安顿这些半魔也是一桩麻烦事。 “还好也就一个村落的人,幻璃镜住的下……只是,又要去打扰梦璃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