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玄门》 《人间玄门》正文 道尊献宝 腊月二十四,灶君上天向玉帝表奏人间一年之功过得失,玉帝评审之后,会在来年按照凡人之功过奖惩。 于是…… 腊月二十三这天,人间之人,家家皆供奉灶君,当真如诗所云:古传腊月二十四,灶君朝天欲言事。云车风马小流连,家有杯盘丰典祀。猪头烂熟双鱼鲜,豆沙甘松米饵圆。男儿酌献女儿避,酹酒烧钱灶君喜。婢子斗争君莫闻,猫犬触秽君莫嗔。送君醉饱登天门,勺长勺短勿复云,乞取利市归来分。 或许灶君是个铁面无私地大清官,恶人祭了之后任然要恶贯满盈;或许灶君是个糊涂透顶地大贪官,清贫者祭了之后依旧是一贫如洗…… 神仙老爷的事情,谁知道呢?不过该祭祀还是得祭祀,就算得不到灶君老爷的照拂,也不能惹到灶君老爷厌恶才是。 载初元年腊月二十三日,又是一年祭灶之时。灶君还未升天,新皇武曌就以迎春为名,下旨令百花于元日盛开。于是八方驿卒尽出,水陆并进,将皇帝诏令遍传九州。 一时之间,天下哗然。 心向李唐的官员,都在四下无人时喜不自胜。心道:“天欲其亡,必令其狂,武后本就根基不稳,还下出这等匪夷所思地诏令,这不是让自己威严扫地么?” 而那些意欲在新朝大展拳脚之官员,莫不暗自着急,皆私底下谴人或明或暗地示意京畿富户,购买绢花于除夕之夜捆绑于植株之上,营造百花遵旨盛放的假象。 不过在这千古未有的诏令之下,最凄惨者莫过于底层胥吏与穷苦百姓。 各地胥吏被县令驱使得如同受惊的老牛一般,冒着风雪在辖区不停奔走;而穷苦百姓买不起绢花,只得将自家庭院以及田亩之中的植株全部铲除。 就在天下人为此诏令奔忙之际,奇迹却在元日悄然发生!九州之内,百花一夕之间盈野。世人惊惧不已,遂以为武后乃天命所归,臣服在她石榴裙下。 这件事带给世人的震撼久久不散,即便是过完了元宵节,到处也都是谈论此事之人。 知秋县北郊官道三十余里处,有座别云观。观门口有个老道士躺在胡床之上享受着冬日里难得的晴暖天气,身旁的小道童一脸讨好地蹲在老道士旁边给老道士捶腿。 小道童一脸好奇地道:“师父,那她是如何做到让花儿在冬天开放的?” “想知道啊?”老道士轻捻着花白地胡须,笑道:“若是想要知道这武媚娘如何让百花在一夕间盛开,且拿壶酒来让老道解解馋。” “不行!”小道童脑袋摇得如同拨浪鼓一般,坚定道:“师父上次求雨失手,说过要罚自己一个月不喝酒的,师父是大人,要言出必践。” “嘿!”老道士一拍大腿,瞪着眼道:“那都是回龙村命里有此大旱,可不是老道失手。当初老道受回龙村父老两张大饼为其求雨,即便是没成事,戒酒半月余也算对得起他们了吧。” “我知道了!”小道童得意道:“师父一定要说自己如同猴子取经的故事里边的虎妖道士一样,恰好遇到神仙不在家了吧?” 老道士一把抱过小道士,放在自己地腿上,笑道:“小家伙,我给你讲啊,求雨这种事情呢,跟神仙是没什么关系的。雨水这东西啊,本身就在云里边。有云就有雨,我们求雨要做的事情呢,就是给降雨带来一点小小的帮助。那日老道本来是打算用神念搅动云团,让水汽凝结在一起,这样子就能够有一场雨来。结果老道刚刚元神出窍,便凭空起了一股子邪风,将云团远远吹跑。老道固然可以追上去施为一番,但这雨不就下到其他地方了么?再说,这阵子风来得奇怪,莫不是回龙村命中有此一旱?老道吃了无数逆天行事的亏,如今年纪大了,不得不小心行事啊。” 小道士童稚地眼睛眨巴两下,一副似懂非懂地模样,问道:“为什么把云搅几下就会下雨呢?是谁给回龙村定下的命运啊?太可恶了,阿黄都被渴得不想动了。” 阿黄是一条狗,是除了老道士之外小道士拥有地唯一一个朋友。 “你见过荷叶吗?”老道士一脸认真地问道:“将荷叶上边的两滴水珠引到一起,会发生什么?” “会变成一滴大水珠!”小道士一脸笃定地笑道。 “那如果再引一滴过来呢?”老道士循循引导。 “会更大!”小道士脱口而出。 “呃!”老道士噎了一下,轻拍小道士额头之后续道:“如果再多引几滴露水过来,最后会怎么样呢?” “我知道啦!”小道士欢呼一声,笑道:“要从荷叶上滚下来是吧?” “聪明!”老道士竖起拇指,旋即又轻抚小道士头顶,认真道:“求雨也是这个原理。云本身就是许许多多地小水滴构成,非常小,所以它们能够飘在空中。当水滴越来越多时,它们就会彼此结合逐渐变成大水滴。变大之后,它们就会变重,然后就落到地面上来了。我们求雨呢,就是用自己的力量加快这一过程。其他什么类似“用五雷仙法烧文书表奏玉帝,经玉帝审核批准后,委派司雨各部门负责执行”的方法都是骗子把戏,我们真正的修士可不搞这一套。” “知道啦!”小道士欢呼一声,笑道:“那么又是谁把云弄走的?这家伙太坏了,等我学会了师父地本事,一定揍他一顿。” “这可不是谁的个人意志!”老道士连忙摆手,叹道:“天上地雨水,和地上的水其实都是一体的。有时候地上的水多,有时候天上的水多,但总量是不会有太大变化。回龙村以前可是片好地方,处南北要冲,一叶落便可知天下秋。现如今呢?你看回龙村方元百里,可曾见得什么林子?树都被砍光了,草也死光了,土地自然就沙化了,沙化的土地可是保不住水。地上的水没了,天上的水又经得起几年折腾?风把云带走,说明这个水就不该是回龙村的水,所以我也就不去强求,强求了反而不美,说不定其他地方更需要这点雨水呢?” “不过土地沙化这事原也怪不得回龙村父老。”老道士道:“隋末一场乱世,开始时候啊,人们还只是砍树做棺材,后来就发展到吃树叶,挖草根,吃树皮……小灵儿,你要记住啊,草是土地的皮,树就是土地的毛发,若是皮毛都不存在了,血肉自然也保不住。我们就是靠着土地的血肉过活,又怎能伤害土地的毛发呢?” 小道士认真地点了点头,道:“徒儿记住了。既然不是师父失手让阿黄他们没水喝,那就不用惩罚师父了,徒儿这就给师父打酒去。”说罢一溜烟地窜进了道观。 待小道士进了道观,老道士表情瞬间转冷,冲着观门口地空地冷冷道:“还不现行?等着过花朝节呢?刚才有童子在此,不好出手料理你这只妖物,莫非你真当老道眼瞎么?” 老道士话音一落,道观门前十丈开外的空间突然变得扭曲,泛起一阵氤氲,一位白裙丽人缓缓现形下拜行礼。这女子体态丰盈却面色苍白,眼神流转之间飘飘然如有出尘仙气,一举一动如广寒仙子般遗世独立。 “好一个钟天地之灵秀地花妖。”老道士轻笑一声,赞道:“老道见识地妖怪多矣,你当算得上出类拔萃者。” 白裙丽人再次拜倒,姿态雍容,礼毕轻启朱唇,语带着三分虚弱:“小女子乃是歌姬白牡丹,原为洛阳城中一株牡丹,修成精灵方才十三载。去岁冬,皇帝令百花于元日之际盛放,小女子不愿遵她之乱命,本体并未开花。洛阳城中官员大怒,将我本体连根铲除,只得元神逃脱。小女子本欲逃往潮州,躲避皇帝手下妖道,方才实是没有力气再赶路了,所以才在此稍歇片刻。” 白牡丹犹豫片刻又道:“得闻道长高论,知晓道长亦是怜惜我等草木之人,小女子有心托庇于道长门下,以求苟延残喘。” 老道士伸手敲敲脑袋,思索片刻后笑道:“你已然被道门追索,还敢托庇在道士门下?不怕被老道卖了么?既然你是牡丹花所诞化的精灵,该当向儒门求助才对。毕竟儒门圣徒乃是垂柳所诞之精灵,对你当有几分香火情。” 白牡丹惨然道:“小女子天生天养,于世情一片懵懂。好在曾经做歌姬之时,听人谈起过潮州之地四季如春,应是适合小女子生长之地。可惜如今小女子本体被铲除,元神也濒临消散,实没办法再赶这三千里路途。至于道长所说的道门、儒门,小女子完全不懂,只是觉得天下间总不至于全是恶人!” 老道士轻轻颔首,笑道:“我有未曾筑基之徒,此观又是别人产业,实在是不方便收容你。不过既然是别人地产业,我自然也不能驱赶于你。你自寻个地方扎根吧,不要骚扰到我徒儿便是。” 白牡丹大喜,再次盈盈下拜,口中不止称谢,老道士却不以为意,随意地挥挥手便翘起二郎腿,悠哉悠哉地等着徒弟送酒来。 白牡丹化形入道观,变做长在观中花圃内的一颗小苗,小道士提着酒壶从旁边蹦蹦跳跳而过,却是一无所觉。 “师父,现在总该告诉我武后是怎样做到让百花在冬季盛开的了吧?”小道士将酒壶递给老道士之后,一脸神往。 老道士接过酒壶,急忙仰天大灌一口,再闭目回味好一阵子之后,才笃定道:“肯定是赵隽那个牛鼻子将人皇印献给了武后。” 老道士在自己地腿上狠狠拍了一巴掌,再小饮一口后续道:“法明一众贼秃,只会妖言惑众,说武后乃是弥勒佛化身,当为天下之主,算是拥立有功。武氏则在即位之后将佛门地位提到道门之上作为回报。赵隽这厮为了对抗佛门,居然不惜将天下至宝人皇印作为贡品,简直荒谬。” 老道士叹息一声,道:“李唐自诩为道祖后裔,对道门甚为尊崇,武氏得国,必然打压李唐旧人,道门遭劫是必然之事。但凭着道门之势,以及袁天罡和李淳风等人地遗泽,保住道门寻常事尔。说穿了还是赵隽舍不得那点权势风光,才有了献宝之举。唉,这些肮脏事情原本不该给你讲的。” “人皇印是什么?听起来好厉害的样子!”小道士满脸神往,他这般七八岁年纪,正是对宝物好奇的时候,至于那些权利倾轧,他是似懂非懂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人间玄门》正文 女帝铸劫 老道士再泯一口酒,眯着眼道:“人皇印嘛,当然是人皇伏羲所留下来的宝贝,拥有改天换地之能。武后虽不具人皇血脉,但她既已即位人间至尊,勉强可以使用人皇印部分能力。都道武后是在向世人展示其天命所归,有几个人又能明白,她其实只是在试验一个新到手的宝贝呢?” 片刻之后,老道士又如同想起了什么一般,大声道:“洛阳城中有白牡丹不愿遵守武后乱命,算是颇有风骨地奇妖。可惜她不明白,她不只是违抗了武后之命,更是冲撞了人皇威严。违抗武后事小,冲撞了人皇威严,怕是老道也抗不住哦!” 老道士这话自然是说给观内白牡丹听的,小道士却无从得知,只是一脸好奇地问道:“还有敢不听皇帝旨意地花儿么?这太好玩了,师父我们去洛阳看看它好吗?” “晚了!”老道士笑道:“它已经被洛阳城地昏官们连根拔起,死得不能再死了。” “……”小道士不再言语,呆呆地望着天空出神。 老道士与小道士相濡以沫多年,如何不知道小道士习性?每当小道士见到生命地逝去,便会一动不动地盯着天空,似在为逝者祷告,又似在责问神灵。 这过程不会太长,往往半柱香之后,小道士就会恢复乐天的模样,但这次小道士地沉思却被群马奔腾之声打断。 老道士面沉似水,冷冷地注视着官道上飞驰而至地众骑士。 这群骑士只有十数人,但马却有三十余匹,匹匹皆是万里挑一的良驹。众骑士个个骑术精湛,策马狂奔之时,锋矢阵型不见半点混乱。为首骑士忽然举手示意,众骑士旋即勒马驻足。短暂地马匹嘶鸣之后,十数人寂然无声,静候着为首之人下令。 为首者翻身下马,解下斗篷,从马背行囊上取出水壶,仔细净了手脸之后,才道:“没想到如此荒郊野地,居然也有座华美的道观!凡道门之人与我同去觐见三清,其余人等在此守候。” “诺!”众人齐声应承,又有三人脱下斗篷,取来清水洗漱,片刻之后便跟随着为首者不疾不徐地走向了路旁道观。 老道士眼见四人到来,依旧舒适地躺在胡床之上,时不时地喝上一口。小道士则好奇地盯着来访四人,漆黑地眼珠子在大眼睛里滴溜溜地转着。 眼见老道士托大,来者皆怒。为首者轻声喝止躁动地手下,再向前走得几步,忽然间轻笑一声,仔细整理衣衫之后,原地拜倒,口称:“没想到能在这荒野之地得见师伯祖仙踪!徒孙赵隽,携玄孙三人,见过师伯祖。” 刚才还想发怒地三个年轻道士相顾骇然,眼前这道士看起来不过花甲之年,居然是师尊地师伯祖?师尊赵隽可是道录院主事,天下道门魁首啊! “嗯?”眼见三人不拜,赵隽轻哼一声,吓得三个年轻道士赶忙跪下,叩头道:“见过祖师。” 老道士依旧不做声,任由四人跪在一旁。小道士看不过意,扯着老道士衣袖道:“师父,这些人给你行礼呢!你快回礼啊。” 老道士哼哼唧唧地从胡床上起身,带着一脸不情愿地模样,淡淡道:“起来吧。” 待众人起身之后,老道士才开口道:“我以前就给你说过,李淳风只不过是受袁天罡提携,并没有拜在他门下。所以袁天罡不是你师祖,我自然就更不是你师伯祖了。” 赵隽正色道:“家师向来对袁神仙以师礼相待,而袁神仙则对家师多有指点照拂,弟子万万不敢在师伯祖面前失了礼数。” 说完之后,他又再次向小道士下拜,恭敬道:“见过师叔,感谢师叔为弟子美言。” 对一个孩童下跪行礼,赵隽做得神色坦然,似是理所当然之事。但他三个弟子却瞬感头皮发麻,膝盖如同有钢针顶着一般,怎样都跪不下去。 赵隽正要发怒,却见小道士就如同受惊地小鹿一般躲到了老道士的躺椅之后,小脸涨得通红,根本不敢露头接话。 老道士冷哼一声,怪笑道:“这样欺负一个孩童,赵允之你当真是出息了!” “礼不可废!”赵隽肃然道:“师叔年纪虽幼,但既为师伯祖传人,身份自然贵不可言,绝不容人轻视。” 说罢赵隽再次横了三个弟子一眼,眼神冷肃。三人战战兢兢,慌慌张张地跪落尘土,不发一言。 “罢了。”老道士不想与赵隽在这等无聊地事情上纠缠,冷冷道:“你不在道录院享受荣华富贵,来到这等荒郊野外所为何事?莫非又看上了哪家重宝,要抢去供奉给你家女皇?你且说说看,这世上还有什么比人皇印更有价值的宝贝么?老道我却是不知道。” 听得老道士知晓自己将人皇印献给皇帝,赵隽并不意外。对于老道士的挖苦问诘,他也不慌乱,拱手道:“师伯祖容禀,人皇印乃世之重宝,弟子地德行不足,并不配执掌。武皇在上元年间便执政有方,颇有圣君气度。现今既已继承大宝,若再执人皇印,便能够更好地造福世人,这才符合了伏羲大神留下此等宝物地用意。” “呵呵。”老道士冷笑一声,道:“你师徒二人当真是了得!你可知人皇印便是当初我借给李淳风的么?他学着刘备借荆州,你再来一出慷他人之慨,直接将我这个物主直接无视。了不起,了不起!” 老道士自称为人皇印之主又语带讽刺,让赵隽大惊,再次跪倒在地,连连叩首致歉,叹道:“弟子委实不知人皇印原属师伯祖!师尊仙去之后,留下许多宝物,弟子不敢强占宝物,遂将它们全数分赠给有德行之人,委实不知它们当中居然还有有主之物。” “罢了!”老道士嗟叹一声,道:“我当初未从李淳风手上收回人皇印,便是因为从来就没有想过占有它。但是万万没有料到,你会将它献于帝王。这东西在你我手里,不过是普普通通地奇珍而已。一旦落入帝王手中,它便是改天换地的法宝。去年冬,皇帝用它命令百花盛放,这一来会乱了地气,二来伤了百花元气。你且看着,今年必然是一场蝗灾、一场饥荒。这一番劫难,必然饿殍遍野。你觉得你不会因此染上罪孽么?怕是老道作为失物源头,亦会受到不小牵连吧。” “弟子惶恐!”赵隽叩头不止,哀求道:“求师伯祖明示,明明只是博君王一笑地小事情,为何会引出灾难来?” 老道士喃喃道:“莫不是李淳风只教了你打坐念经么?怎么就蠢成这样。” 赵隽道:“弟子鲁钝,未学到师尊本事之万一,还求师伯祖开示。” 说罢赵隽转头扫了三个年轻道士一眼,三人忙不迭齐声颂道:“求祖师开示。” 老道士坐回躺椅之上,抿了一口酒后道:“草木枯荣自有固定条件,春暖则生长,秋寒则凋零。想要在冬日花开,人皇印便只有调动地热,刺激百花生长。地热不会在短时间内散去,这样一来,蝗虫卵便不会被寒冷杀死太多,今夏你便等着看蝗虫漫天飞舞地盛景吧,这可不是一州一府地灾难,九州之内当无一幸免。 一场泼天大地蝗灾之后定然又是一场饥荒,饥荒一起,饿殍遍野自不必说,八方牛鬼蛇神也定然伺机而动,兵灾想必是一场接着一场,却不知吾皇可有对策?” 老道士嘴上说得轻松,但脸色铁青。赵隽更是冷汗涔涔,至于三个青年道士,则是目瞪口呆,唯有小道士躲在老道士身后,神色渐趋稳定。 “求师伯祖指点挽救之法。”赵隽赶忙膝行几步,来到老道士面前,垂首道:“师伯祖学究天人,法力更是神鬼难测,必定能够挽回这场灾劫。” “呵呵。”老道士冷冷道:“老道可当不起道尊盛赞。” 赵隽忙道:“师伯祖明鉴,自打弟子接手道录院主事之职后,那些溜须拍马之辈便称弟子为道尊,但弟子万万不敢以此自居,已多次斥责于他们。” 老道士略一挥手,不再与赵隽在称呼之上纠缠,淡淡道:“解铃还须系铃人,若皇帝能够善用人皇印,此次灾劫未尝不能避免。” 赵隽垂首于地,干嚎半响,方才抬头道:“人皇印丢了!弟子此次离京,便是为了追索人皇印。” 老道士浑身一颤,惊道:“怎会就丢了?皇宫里边那些供奉都死了不成?可有线索留下?” 赵隽道:“圣上于腊月二十三下了令百花在元日盛放的旨意之后,便将人皇印交由内侍收藏。直到元日百花依令盛放,圣上才惊觉人皇印确实是无与伦比的宝物。随即便召见弟子入宫,向弟子垂询人皇印来由,当时弟子亲眼见过人皇印实物,怎料十日之后,宫中便传来人皇印遗失地消息。 圣上大怒,命来俊臣彻查此案,宫中内侍以及供奉挨个被来俊臣拷问了一遍,但依旧没有任何线索。后来,来俊臣将侦查范围扩大至能够入宫的朝臣身上,认为地官侍郎狄仁杰、秋官侍郎袁智宏、冬官侍郎李游道三人有重大嫌疑。不过弟子认为此乃来俊臣打击政敌之手段,不愿做他的帮凶,遂出京寻找线索。” 老道士叹息一声,颓然躺下,做出一副淡漠神情,对着天空道:“丢了就丢了吧,再差也不过是赤地千里地局面而已,皇帝高兴就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人间玄门》正文 剑仙之名 赵隽泣道:“求师伯祖垂怜,救一救天下苍生。” “苍生?”老道士嗤笑一声:“你何时有顾全天下苍生地胸怀了?” 赵隽低头不语,三个青年道士见机也跟着哀求道:“求祖师垂怜,救一救天下苍生。”其中一个青年道士还趁着磕头地间隙,冲小道士眨眼示意,示意小道士帮着求情。 “师父……”小道士拉着老道士地衣袖,一副可怜兮兮地模样。 “天命不可违!”老道士决然道:“现今已近二月,会不会发生夏蝗全凭天意,秋蝗或许还可避免。若你能在五月之前找到人皇印,或许还能有所补救。不然……不然就听天由命吧。” “弟子定当尽心竭力找寻人皇印!”赵隽一脸肃然立誓。 老道士也不理会赵隽的誓言,平淡道:“这事由不得你不尽心,且不说即将到来的大劫难,单说因人皇印丢失而罹难的内侍与朝臣,这番因果就足够你我身死道消。若不尽心挽救,恐怕道尊的荣华你享不长久。 另外,皇帝滥用人皇印下出这等荒唐旨意,以至百花罹难于穷苦百姓之锄下,这件事必定会开罪儒门圣徒。若她登门问罪,莫说皇宫里边那些废材供奉,便是加上老道,恐怕也敌不过她一根手指头。你若不想今年再换个皇帝,那就去找儒门龙首出面斡旋。”说罢挥手示意赵隽等人离去。 赵隽赶忙下跪道:“师伯祖容禀,弟子虽然做了道录院主事,但毕竟资历尚浅,觐见儒门龙首殊为不易,烦请师伯祖赐予弟子一件信物。另外,还请师伯祖开释,这儒门圣徒是何许人?弟子从未听说过这名号。” “没听过啊?那就对了!”老道士一脸嘲讽,道:“既然不知道,那就说明你不够资格知道。信物老道这里倒有,一把太清净一剑,一件仙极八卦袍,却不知道尊看中了哪件,老道这就双手奉上。” 赵隽身子微颤,伏身在地不敢抬头,思索片刻后道:“师伯祖息怒,是弟子说了蠢话,弟子这就转道回京。” 老道士脸色稍霁,随意道:“听说洛阳城中有花妖不遵皇帝旨令,正被道门追索,可有此事?” “弟子不知!”赵隽道:“诛妖这等事情通常由有司自决,不会呈报弟子。” 老道士捻须道:“这花妖颇有风骨,比你可强多了,我不愿它因此罹难,你且给皇帝和那些臭道士打声招呼,就说花妖由老道保下了。” “谨遵师伯祖法旨。”赵隽随口答应,道:“弟子会传讯道门,就说花妖已被弟子诛杀,此后定然不会再有人为此事而找它麻烦。” 老道士点点头,随意挥手之后便不再理会赵隽等人。赵隽率弟子再次行礼,缓缓退身离开。 “师父呀,我看这人挺好的呀,你为什么胡乱发脾气呢?”小道士见赵隽四人走远,才从躺椅之后出来,一脸疑惑地问。 老道士再剧饮一口,抚着小道士地脑袋叹道:“小灵儿,你才多大点,哪里弄得清人心善恶?李淳风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哪里又教得出来良善的徒弟?再加上袁天罡那块狗皮膏药,老道我是上辈子造了孽了,才跟他们扯上关系。” “不对呀,师父。”小道士仰头奇道:“我听说书先生讲过,袁天罡是神仙呢!” “呵呵。”老道士怪笑一声,道:“是神仙没错,不过也是个狗皮膏药一样的神仙。老道当年还不是道士的时候,跟袁守城赛赌,一不留神就中了那老家伙的奸计,不得不随他当了个半吊子道士。袁天罡那厮仗着自己是袁守城的侄子,就整天黏在我后边师兄长师兄短地叫着,忒烦人。” 老道士嘴上虽然说得恶劣,但脸上尽是缅怀神色,无语良久之后才续道:“小灵儿,你要记住,赵隽这厮喜荣华,好富贵,跟他师父如出一辙。虽然算不上恶人,但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另外,此人没风骨,亦没担当。以他之身份,花妖这等小事情居然也要对天下人撒谎?便是直接将老道的意思告诉皇帝,皇帝还敢强对花妖动手不成?怕是他不愿失了圣眷吧。 此番大劫难,若寻得人皇印还罢了,若寻不得,他定然隐瞒此事,任由事发。老道也牵涉在这桩劫难之中,总要想个办法救灾才是。既承前因,当负后果,《太平经》果不欺我!” “徒儿明白了。”小道士轻笑道:“管他是不是好人,灵儿有师父跟大黄便足够了。” 小道士不识得蝗灾可怕,并不受即将到来的大灾所影响,心态依旧平和。 老道士一脸沉重,但却不愿影响小道士心情,故作轻松道:“时候不早了,快去给关在牛棚的臭道士做饭吧。” 小道士嬉笑道:“师父你总说臭道士,可灵儿也是道士,却一点都不臭呢!师父也不臭,不过喝酒之后就臭了。刚才那四个道士也不臭,身上还有熏香的味道。牛棚里的道士是真的臭,一股牛屎味道,不过天下间有牛屎味的道士应该不多吧。” “你算什么道士!”老道士点了点小道士的鼻子,笑道:“说他臭可不是因为牛屎地味道,在老道把他关进牛棚之前,他就臭了。单看这道观的华丽程度,就能知晓附近的父老乡亲可没少被他骗取钱财!快去做饭吧,臭道士虽然臭了些,但饿成死道士就不好了。” 小道士答应一声,蹦蹦跳跳地进了道观。老道士抬首望天,一时之间茫然无措。 至于赵隽,率弟子三人回到官道上之后,先是清理一番因长时间跪地而沾在道袍上的尘土,接着又支开几名同来的骑士,穿上斗篷之后才自嘲地笑了笑,道:“师伯祖喜怒无常,这点本尊原是知道的,但却从来没如今日这般受到无匹的压力,想来当初觐见之时,都是师尊为我承受了吧。” 三弟子凑趣似的笑了笑,其中一人道:“师尊容禀,我观祖师年纪不过六旬,缘何辈分如此惊人?” 赵隽神往道:“这或许就是修为大成的表现吧。当初本尊还是师尊座下道童,初见师伯祖时他便是这般模样。三十来年过去了,师伯祖春秋仍盛。这乃是我道门天大的福分啊!只要师伯祖尚在,即便有天大的风暴,我道门都可屹立不倒。” 一弟子道:“师尊法力通玄,想来祖师更是神仙中人。只是蝗灾一事未免有些危言耸听了吧?” 赵隽觑了一眼,见该弟子慌慌张张跪倒,这才缓缓道:“师伯祖学究天人,一言一行暗合天道,所谓言出法随不外如是。他既有此论,蝗灾之事定然是迫在眉睫,不容尔等质疑。传本尊令,凡本教之人,放下手中一切事务,全力寻找人皇印线索。另外,蝗灾一事兹事体大,贸然公开只会让天下大乱,大灾当前,不能自乱阵脚。尔等且管好自己嘴,若是有了什么关于蝗灾的传言,本尊定让尔等生死两难。” 三名年轻道士齐声应诺之后,赵隽轻笑一声,道:“儒门龙首远在蜀中,寻他不易,尔等且随本尊回转洛阳寻狄仁杰,他乃儒门之人,当能为本尊分忧。”说罢便当先打马而去。 三名年轻道士也跟着翻身上马,紧随赵隽身后,卷起一路烟尘。 一时之间万籁俱寂,只有路边地一只大黄狗,冲众骑士离去地方向狂吠,似乎不满于这些人扬起来地漫天沙尘。 大黄狗叫了几声之后,眼见众骑士越行越远,顿时颇感无趣,小跑一阵之后入了道观。 黄狗与老道士互相视而不见,它只是小道士地朋友,与老道士不甚亲密。 时间飞逝,没等老道士对蝗灾地事情想出个所以然来,小道士便提着个食盒,带着黄狗出了观门。 小道士笑道:“师父,我跟阿黄去给臭道士送饭啦。”他年纪虽幼,但厨艺已有一定造诣,食物地香气引得大黄狗不停跟着他脚步乱窜。小道士一巴掌拍在黄狗头上,气道:“阿黄你别乱跑,当心踩到你。” 黄狗颇有灵性,闻言便跟在小道士身侧,不停地摇着尾巴讨好小道士。小道士咯咯一笑,抚弄着黄狗脑袋,笑道:“这是臭道士的午膳,我们的还要等一会哦。” 老道士见状,心道:“无论如何总要解决这场大蝗灾才是,否则饥荒一起,逼得小灵儿吃掉大黄,那才真是人间惨事!但是这人皇印丢得莫名,指望赵隽寻回它无异于缘木求鱼,看来只有老道自己动手了……” 就在老道士出神之际,一只小手搭上了他的肩膀,小道士那童稚的声音随后便传来:“师父呀,牛棚里的臭道士很伤心呢,一直不停的哭,也不吃东西,将我送去的饭菜都扔了。” 老道士干笑一声,道:“且莫管他,一顿两顿不吃也饿不死。小灵儿,你去搬个凳子过来,老道有话对你说。” 老道士语调沉重,小道士自然听不出来,他一路蹦蹦跳跳进了道观,搬出来个蒲团坐在老道士身旁,一手扶着老道士的膝盖,一脸无邪地望着老道士。 “灵儿,你可知老道姓甚名谁年纪多大了?”老道士一脸慈和,轻抚着小道士的脑袋淡淡地发问。 小道士漆黑地眼珠不停地转动,似在思考老道士为何会有此一问。良久才道:“师父就是师父呀,年纪多大叫什么名字又有什么关系呢?” 老道士笑道:“当然有关系,将来你行走江湖之时,总会受到些老道造下的因果羁绊。知晓了老道的名号,也许能够获得一些意外的好处或者提前规避一些祸事。老道的姓名早就不用了,这世上也无人知晓。不过呢,老道以前在江湖上有个诨号,叫做义剑仙。年岁么……” 老道士沉思良久后,狠狠地喝了一大口酒,叹道:“老道莫名其妙来到这个世界,年岁当真无法计算。以前朝开皇十三年老道来到这世上之时算起,已经有九十八年了。” 小道士听不出老道士话中的离别意味,笑道:“灵儿明白了,师父叫义剑仙,今年九十八岁,而灵儿叫业途灵,今年八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人间玄门》正文 风尘染人 “是啊,你今年八岁。”义剑仙回顾过往,一脸迷茫,恍惚道:“孔夫子说四十而不惑,然则老道今年九十有八,却时常大惑而特惑。八年前的斩业路上,老道心魔丛生,如临魔考。天人交战之际,万幸听得你的啼哭之声,灵智这才回归。是你在老道的斩业途中唤回了老道迷失的灵智,所以老道就给你取名叫业途灵。老道时常在想,莫非你也是如同我一般来得没来由?否则你一个婴孩又如何会无端出现在林莽之中?” 小道士业途灵转动着漆黑的眼珠子,一脸好奇地道:“师父呀,什么叫斩业路呢?” 义剑仙笑道:“修行之人能力是普通人的千万倍,造下的因果也就比普通人大了千万倍。这世间的修行者,无论是何门派,都被缠在因果之上,无法挣脱。出世则修为难以寸进,入世则受因果牵绊,终归会身死道消。所以修行之人,往往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将过去造下的因果做个结,这就叫做斩业路。 不过这也只是略尽人事而已,因果之事哪有那么容易就明了?就如同今日之事,便是当初老道将人皇印借于李淳风而造下的业。老道当然可以不管此事,任由蝗灾肆虐恶殍盈野,但这就造下了更大的业。业因结出业果,业果又成为业因,因果反复纠缠催化,直到老道无从逃避为止!” 讲到此处,义剑仙突然面露狂喜之色,抚摸着业途灵地脑袋大笑道:“灵儿果真是老道的福星,这蝗灾之事已然有了破解之途。” 业途灵见义剑仙终于有了笑容,也跟着兴奋道:“那可真是太好了,不过既然师父有了解决问题的办法,那我们便去用膳吧!灵儿肚皮早就饿了。” 义剑仙笑道:“灵儿自去用饭吧,老道早已经修至餐风饮露的地步,进食只为满足口腹之欲,倒不是必须之事,老道还要先给小灵儿找几个帮手。” 业途灵一脸茫然,问道:“我要什么帮手呀?” 义剑仙干笑一声,道:“此番大劫,单凭老道一人是无法化解的,还要依靠灵儿去帮老道找几个帮手来。这几人都是心如铁石的老怪物,若是老道自己去,多半要跟他们打起来,终归还得灵儿这样的福泽深厚之人出马才行。不过此行山高路远,灵儿虽然聪慧,但毕竟年幼,一个人是万万不行的。” “怪物?”业途灵好奇地瞪大双眼,喜道:“那好吧,灵儿答应了。师父你快告诉我,那些怪物在哪里。” 义剑仙不答反问:“灵儿,你可知晓人皇印的来由?” 业途灵这样的一个八岁的孩童,自然不可能知道这些陈年轶事。义剑仙也明白这一点,所以他不待业途灵回答,便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当年伏羲大神在天地之间设下结界,作为保护族人安危的第一道屏障。后来此结界又经过历代高明修士改进,更名为九州结界。它以大禹之九鼎为根基,十神器做阵眼,又以万教秘法为补充,当世十位最高明的修士做护法,堪称道、法、术、器、人的完美结合,是这世间最强大的力量,改天换地亦为寻常。而人皇印,则是控制九州结界的关键。” “哇!!!”业途灵瞪大了双眼,惊叹道:“人皇印这么厉害的宝贝,为什么师父要将它送人呢?” 义剑仙轻抚业途灵脑袋,道:“万万不能说是老道将它送人,人皇印可不属于老道。老道作为九州结界的护法之一,自然有责任为护法这一职责寻找传人。当初老道觉得李淳风此人还算可造,就将人皇印交给他参悟,哪知没过几年他就死了。赵隽这厮跟着李淳风没学到什么本事,败家的习气倒学了个通透,人皇印这种东西也敢拿去进贡! 此番人皇印带来的大劫难,老道也可算做是凶手之一。因果之下,老道免不了身死道消。但作为失物源头,伏羲庙的大祭酒也是逃避不了的。他是九州结界护法之首,定然有办法让另外八个老怪物乖乖听话。合我十人之力,再加上九州结界的力量,处置这次蝗灾应当无虞。” “我知道啦!”业途灵嬉笑地抢白道:“师父定是要灵儿送信道伏羲庙去对吧!” “不错。”义剑仙赞许一声,道:“伏羲庙在兖州任城县,离此地尚有千余里,这一来一回可不是你一个小小孩童能够受得了的,所以老道就只好给你找两个帮手路上服侍你。唉,这都是老道造下的孽啊。若非当初与这群老不死的闹得太僵,又哪用灵儿去冒这趟险呢。” 业途灵拉着义剑仙苍老的双手,仰着小脸道:“师父说过的,小鸟几个月大就能够离巢觅食,灵儿都已经八岁了,师父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见义剑仙依旧愁眉不展,业途灵眼珠一转,笑道:“我知道啦,师父给灵儿找的帮手一定是牛棚里边那个牛屎味的臭道士吧?要他跟灵儿一路也不是不行,但必须让他多洗几次澡才行,不然灵儿也会被他熏成臭道士的。” 义剑仙勉强跟着笑了笑,道:“是啊,灵儿真聪明。这臭道士行骗这么些年,让他跟在灵儿身边,就不怕小灵儿被旁人骗了。不过他一人肯定是不够的,还得找个人跟他互相提防着,你看那个小捕快怎样?” 业途灵随着义剑仙地视线望去,只见官道之上又有五骑翩然而至,他愤愤道:“这几个捕快好生奇怪,不好好在城里边抓贼,总要跑到道观里边来。” 义剑仙悠然道:“且莫管他们,这几个捕快上门定然没什么好事。不过有老道在,天大的风雨也淋不到小灵儿身上。” 业途灵眼珠子急转,嬉笑道:“那灵儿就先去用膳啦,师父慢慢应付这几个臭捕快吧。” 义剑仙含笑应了一声,随即躺在胡床之上,闭眼打起了呼噜。 五个捕快转瞬即至,齐齐冲义剑仙拱手行礼,道:“知秋县书吏李元方、捕头刘春林、捕快钱有余、林开泰、曾有理,见过道长!” 义剑仙在躺椅上翻了个身子,随意挥挥手,咕哝一声自便之后,就不再理会众人。 书吏李元方冲着其他几人打了几个手势,眼见几人都散入道观之中,便来到义剑仙身旁蹲下,俊朗地脸上带着些许笑意,道:“有道是来者是客,虽然我等来得频繁了些,但道长的待客之道总是显得有点失礼吧。” 见义剑仙毫无搭理自己的意思,李元方也不动怒。从腰间解下一个酒葫芦,小酌一口之后问道:“道长今日可曾见得什么陌生人从此经过?” 义剑仙闻到酒味,登时翻身而起,看了看李元方手上带着些许口水的酒葫芦,眉头不由得一皱,随即拿过自己的酒壶,轻轻一摇,却是空空如也。 李元方将腰间另一个酒葫芦解下,似笑非笑地盯着义剑仙。 义剑仙叹息一声,一把抢过酒葫芦,道:“刚才道录院主事一行十数骑从此地经过。”说罢揭开葫芦大口喝了起来。 李元方沉思片刻,问道:“道长居然认识赵大人?” “同是道门之人,老道认识他又有什么稀奇?”义剑仙随意道:“老道不仅认识赵隽,还识得你李元方!你既姓李,又自言曾是奉宸卫中郎将,想来必是李氏宗亲。如今武氏得国,你这个奉宸卫中郎将自然做不下去。只是不知如今你在此地折腾何事?不过老道对此毫无兴趣,你且自便。” 李元方大惊而起,觑着义剑仙似笑非笑地脸,旋即又颓然坐下,轻声道:“却不知赵大人与道长谈了些什么?” 义剑仙道:“赵隽不过前来拜见三清而已,又与老道谈了一阵子《黄庭经》,然后就走了。” “哦?”李元方死死盯住义剑仙双眼,冷冷道:“上次听道长提起过,自己只懂一本《太平清领书》,却不知如何与道尊论黄庭?” “没错!老道只读过一本《太平经》。”义剑仙嘻笑道:“老道也是这样给赵隽说的,哪知道他非要给老道讲《黄庭》,或许是要显摆一下自己的学识吧。” “老家伙,给脸不要脸是吧?敢这样对李大人说话,活得不耐烦了吗?”从观中出来地捕快钱有余听见义剑仙地调侃腔调,顿时怒道:“早几日里我就觉得你这老道有问题,老实交代,这别云观原来的观主纯阳真人被你弄到哪里去了?” 义剑仙无视钱有余的怒火,依旧嬉笑道:“顾纯阳那个臭道士嘛,辩经辩不过老道,就将这偌大的别云观托付给老道看管,自己云游天下去了。” “找死!”钱有余大喝一声,就要拔刀而上,哪知连拔三次,佩刀依旧稳稳当当地卡在刀鞘之中。于是只得连刀鞘一起取下,快步冲到义剑仙面前,将整把刀砸向义剑仙。 义剑仙脸色不变,依旧满脸嬉笑地盯着李元方。 李元方脸现不忍之色,犹豫片刻却最终保持了沉默。 哪知道钱有余却一个趔趄,摔倒在义剑仙身前,姿势狼狈,看起来与磕头并没太大区别。 “哎哟,这可不敢当。”义剑仙赶忙从胡床上起身,扶起钱有余,笑道:“老道可当不起捕快大人之礼,大人快快请起。” 钱有余一把推开义剑仙双手,警惕地退开几步,大喝道:“哥几个快出来,这老道有鬼,多半是个妖道。” 同行另外三人听到叫喊,赶忙从观中奔了出来,骂骂咧咧地取下佩刀,与钱有余站在一起,警惕地望着义剑仙。 李元方轻叹一声,一改之前儒雅形象,标枪一般立在义剑仙另一侧,与另外四名捕快渐渐形成合围之势。 李元方道:“道长且莫自误,我等身负重任,若道长不配合,那我等就只有得罪了。” 义剑仙躺回胡床,懒懒道:“诸位大人但凡有问,老道皆一一如实回答。即便这样了,你们都还要说老道不配合?你们的良心不会痛吗?” 钱有余喝道:“休要嬉皮笑脸!此地将有大事发生,若不想惹上麻烦,便带上你家道童,乖乖到县衙大牢住上十日。若是蹦出半个不字,别怪爷们对出家人动粗。” 说罢捕快四人齐齐出刀,凝视着义剑仙。 李元方站在外围,也死死地盯住义剑仙微阖的双眼,叹道:“道长既认识道录院赵大人,必然也是世外高人,何苦为难我等小吏?” “这就奇了。”义剑仙怪笑道:“老道在自家道观门口晒太阳,各位差爷来到此处又是翻箱倒柜,又是刀兵相向的……老道我心肝现在还噗通噗通地乱跳,怎么就成了老道为难各位差爷了?” 钱有余经历了刀出不了窍以及莫名摔倒之事,如何会不懂老道的不凡。但形势已至此地步,不容退步,只得假做咆哮道:“楚王殿下不日就要就藩建衙,我等身负护卫之责,知秋县内各处可疑之地皆需清理。别云观原为纯阳真人之产业,在此关节之上,却莫名为你这妖道所占,容不得我等不疑。” “打住,打住!”义剑仙见钱有余大有将前因后果交代清楚之意,赶忙打断,道:“朝堂之事,老道可不敢听。” 李元方讥讽道:“道长单从李某曾经官拜奉宸卫中郎将就能知晓李某乃是李氏宗亲,这翻见识当是对朝堂之事熟悉无比才对,缘何不敢听朝堂之事?” 义剑仙翻了个白眼,冷冷道:“奉宸卫曾经叫做千牛卫,掌管宫中宿卫之责,其将领原非皇帝亲信不可为。你年纪轻轻就能做到正四品下的中郎将一职,当非李氏宗亲不可。这种最简单的推论,只要是稍知朝廷法度之人便能够做出,有何出奇之处?” 李元方一时语塞,低头沉吟。但钱有余却是做贯了胥吏,最是能够胡搅蛮缠。他怒道:“老家伙还要装模作样是吧?爷们做了十多年的捕快,也弄不清楚奉宸卫中郎将是几品官,更不知奉宸卫所负之责,你又是如何得知?” “那是因为你蠢。”义剑仙不屑道:“老道就算生得聪明了些,也不是什么罪过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人间玄门》正文 纯阳真人 义剑仙这毫不掩饰地讥讽,气得钱有余面色通红。眼见他要不管不顾,拔刀劈死这毒舌妖道之际,捕头刘春林一把抓住了钱有余颤抖地手,沉声道:“我等也不怕道长知晓,上元节开印之后,圣上已经同意楚王殿下就藩。楚王殿下何时动身,我等虽不知晓,但想来也就是最近几日的事情。为楚王殿下安危计,眼下道长只有三条路可走……” “哦?”义剑仙顿时来了精神,笑道:“老道原以为就剩一条路了,没想到居然还有三条。看来你比老道还要聪明些,难怪你做了捕头。” 刘春林对义剑仙地疯话完全不在意,淡然道:“一是随我等到县衙小住几日,县尊大人喜好求仙问道,必然不会薄待道长。二是将此观原来的观主纯阳真人找来作保,我等方能放任道长在此逍遥。第三条路么……”说到此处,刘春林觑了一眼手上钢刀,冲着义剑仙微微挥动了两下,威胁之意溢于言表。 义剑仙思索一阵子,摇头道:“这三条路都不怎样,老道还是决定选择自己的路。” 众捕快齐齐一凛,一脸警惕地盯着义剑仙。捕头刘春林缓缓道:“你待怎样?” “揍你们这群目无尊长地熊孩子一顿。”义剑仙云淡风清地留下这句话之后,顿时化作漫天残影向众人袭来。 众捕快大惊,连忙挥刀招架。但招架了身前袭来之拳,背后却中了无端踹来地腿;挥刀卸去了右边的肘击,左脸却又被抽了一耳光。 刘春林作为李唐皇族的心腹死士,武艺高超自不必说,然而他在义剑仙如疾风暴雨般地攻势面前,如同另外三个普通捕快一般毫无还手之力。万幸义剑仙只有惩戒之意,每一击都是有招无力,否则四名捕快早就魂归九泉。 被晾在一旁的李元方握着剑柄想要救援,但面对着义剑仙形如鬼魅的身法,一时之间找不到突破口,只得愣愣地注视着战局。 忽然捕快四人齐齐惨叫一声,义剑仙连出四脚踢在四人背后,将四人踢在一处。 李元方心神大乱,拔剑便上,义剑仙却嗖然出现在他面前,脸贴着脸挡住了去路。李元方赶忙稳住身形,向后跃出丈许。 再宁神看向众捕快,只见四人都被义剑仙解下了腰带,就像四根桩子一样死死捆在一起,杵在原地动弹不得。 义剑仙诡笑一声,赞道:“好身法!江湖之中能有你这般轻功倒是非常难得。看在你请老道喝酒地份上,老道也就不揍你了。” 李元方瞳孔微缩,问道:“道长刚才这招,可是从儒门剑招‘流云万变’中演化而来?” “哎哟,小家伙见识不差嘛。”义剑仙走回胡床边翻身躺下,笑道:“老道本门功夫太过霸道,尔等小朋友是万万承受不住的,但这招流云万变嘛,用来殴打熊孩子却是再合适不过了。” “谢过道长不杀之恩。”李元方抱拳行礼,道:“我等小吏本领低微,难及道长万一,但朝廷法度所在,不容退缩,还请道长见谅。” 义剑仙连同胡床滑出丈许,避开了李元方地剑招,怒道:“你这熊孩子好不懂事,你李家跟我道门关系原是不错的,老道如何会去谋害你李家之人?李隆基这小鬼有九五之尊地命格,老道也是知晓天命的人,怎会对他动手?” 李元方收剑而立,沉声道:“流云万变乃是儒门之秘,从不外传。当初有宫内供奉演练,我只是远远地看了一阵子便惹出一番大麻烦,却不知道长如何习得此招?若道长真是道门之人,那自然是能信得过的,可如今看来,却是不见得吧。” 义剑仙抓抓脑袋,烦恼道:“这世上像你这样地熊孩子实在太多,杀掉有伤天和,不打一顿又实在是难平心中愤恨。于是老道就拿自创地一招剑法,从儒门龙首那里换来了三招儒门秘传剑法,总的说来还是老道亏了。今日仅施展了一招‘流云万变’,还有两招你要不要品鉴一番?” 李元方思索一番,慨然道:“道长既识得道尊,又识得儒门龙首,必定也是神仙一般的人物,想来不会与我等世俗之人为难。但楚王殿下却是大唐希望之所在,万不能有所闪失。在下思量了一番,既然道长不肯莅临县衙,那不妨招待我等在这别云观中小住几日,待得楚王殿下平安出了知秋县,我李氏一门必有厚报。” 义剑仙心中记挂着蝗灾一事,心中烦躁,眼见李元方众人依旧啰嗦不休,便怒道:“李氏一门就很了不起么?若再聒噪,老道这便杀进洛阳城,宰了李隆基那小鬼。再者,你几人留在此地又有何用?老道真要发难,凭你几人三脚猫一样地身手,还能阻碍老道片刻么?” 李元方听了义剑仙这番话之后神色顿时黯然,默默地解开四名捕快身上束缚,带着四名捕快向义剑仙行了一礼,缓缓退去。 钱有余抚着脸上被义剑仙打得红肿之处,压低了声音道:“这贼道人身俱妖术,又是一副油盐不进地性子,一时半会拿他也没什么办法,不过他身边那个道童却还算好说话。就前几日地观察来看,贼道人对那小道童宠溺得厉害,不若明日早些来此候着,哄骗那道童帮我们说说话,这事就应该能成。实在不行,就绑了那道童,不愁妖道不就范。不过这是万不得已地下下策,妖道凶猛,一旦如此便是鱼死网破的局面。” 刘春林思索片刻,低声道:“其实大可不必如此,这老道士身手高明到不可思议的地步,怎么可能受武氏兄弟驱驰?武承嗣此人虽居高位,但满朝文武有谁拿正眼瞧过他?更莫说老道这般地高人。” 李元方面现犹疑,正欲开口,却听得义剑仙懒洋洋地声音传来。 “我倒差点忘了正事!那个一肚子坏水,嘴里又总是不干净的小贼,你留下来罢。” 钱有余心道不好,然而还没来得及开跑,就被一股无形巨力拉扯到义剑仙面前。 “道……道……道长,你大人大量,就把小人当个屁一样给放了吧。”钱有余战战兢兢地跪在义剑仙面前,颤声道:“小……小人上有老母需要奉养,下有……下有……小人还没娶媳妇,下还有传宗接代地重任要完成。” “莫慌!”义剑仙淡淡道:“老道只是打算抬举你做我家徒儿的长随。” 捕快原属贱籍,其婚配与上进之途都有重重阻碍,而李唐崇道,道人的身份地位颇高。即便如今武氏得国改崇佛门,但道士在世人心中的分量依旧不减。 “啊?”钱有余愣愣道:“道长要提拔小人,这再好没有了。不过小人答应了李大人,要助他保楚王殿下平安过境。小人也是读过几天书的,信义二字绝不敢忘。” 义剑仙撇嘴道:“说你蠢,你还真是蠢。那李元方不是说了么,想要在这观中小住几日。你们既是一伙的,你替他住了也是不妨的。” 看着钱有余一脸希冀地表情,李元方略略点头:“钱兄弟,还是如同腊月二十三那天李某许下地诺言一样,你若助我保楚王殿下平安过境,李某便还你一个清白身份。至于你以后是随仙长修道也好,还是进学求仕途也罢,都不是李某能够管得了的。” 义剑仙笑道:“这不就皆大欢喜了嘛!小李子你带着你的人先撤,那个嘴贱的小贼,自己到三清大殿磕头去。好了好了,都散了。” 李元方微微一笑,也不计较义剑仙对自己的称呼,带着剩下三人微微一礼便上马狂奔而去。 钱有余见义剑仙径自去了牲口棚,只得忍着浑身疼痛站了起来,低声自嘲道:“刚才众人与这妖道一番交手,只有我受伤颇重,看来是言语上把这妖道给得罪了。唉,是非皆因多开口,这话果真不错。只顾着在李大人面前表现,却忘了胥吏的基本生存之道就是少说不相干的话,这顿臭揍原是活该。不过若不是因为话多,估计也不会被这妖道看重,只是不知道他地葫芦里边究竟卖的什么药。” 钱有余一瘸一拐地进了观门,路过花圃之时又狠狠地跌了一跤。他趴在地上缓了好一阵子才回过气来,愤愤地骂了一声:“晦气!” “哎哟,你这是怎么啦?”业途灵的声音从钱有余头顶传来:“要拜三清也不用如此心急吧,这离着三清大殿还有七八丈呢!再说了,三拜九叩原是平衡阴阳、调七情、去六欲地修行法门,就你们这些世俗人喜欢拿它来拜这些木胎泥雕。你看你,脸都磕肿了,还真是虔诚呢!” “这是被你师父打的!”钱有余在业途灵的搀扶下进了三清大殿,想起因为多嘴而遭遇地惨状,只得在心里吐槽了一句。 安顿好钱有余之后,业途灵跑进花圃之中,随意采回了两株草药递给钱有余道:“碾碎涂到伤处。” 钱有余接过草药,一脸好奇地道:“什么东西?你一个孩童也会开药方么?” 业途灵撇嘴道:“这草名唤‘别仙踪’,原是用来治蛇毒的,不过也有通经活血之效,算是对你之症。嗨,给你解释这么多干嘛,你爱敷不敷。”说罢找了个蒲团盘膝而坐,闭目念起经文来。 就在钱有余为自己裹伤之际,牛棚里边的道士顾纯阳也终于停止了自己无休止地谩骂,冷冷对义剑仙道:“老家伙,还有什么恶毒地招数尽管往道爷身上招呼,道爷要是皱皱眉头都算不得好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人间玄门》正文 完美仙人 义剑仙嗤笑一声,道:“如你这般蓬头垢面、浑身恶臭、还骗愚夫妇钱财的好汉天下少见。” “道爷我生性爱洁,若非你这老贼谋我道观,道爷焉能沦落到如此境地?”顾纯阳怒极而笑,道:“强盗道爷也见过几个,如你这般既明抢又栽赃的,天下间怕是也少见。” 义剑仙淡淡道:“去年腊月十八,老道原拟带着童子到洛阳城见识一番,路过此地时却见你售卖平安符,一张平安符作价一贯。老道寻了一张观看,然而却是一张李淳风所画的‘宁神符’,由此可见你对画符一事原本就一窍不通。这不是骗钱是什么?老道又如何栽赃你了?” 听完义剑仙之言,顾纯阳并不反驳,神色反而变得莫名兴奋。片刻之后他才道:“如此说来,你懂画符?” “略懂。”义剑仙神色不变,淡定回应。 顾纯阳道:“这就对了!我所画之符,原本就是临摹李淳风仙长赠予家祖母的,当初仙长也说是有宁神之效。不过就算是我把宁神符当做平安符卖给了信众,这也不能算是骗钱吧!” “胡说八道!”义剑仙冷笑一声,道:“你当符咒是什么?照着画就能成么?你不想想我又是如何认出那符咒原是李淳风所画的?” “求道长开释。”顾纯阳喜滋滋地顿首道:“道长所提之问,在下一个也答不上来。在下若是学会了画符,定然是不会卖假货给信众的。” 义剑仙回道:“你倒是会打主意,还想着从老道这里学本事。不过说给你听也是不妨,你且记好了!” “一张符咒就是一道契约,画符者与天地所签的契约。以平安符为例,若老道给你画了一张平安符,那么老道就要替你承受本来该是属于你的灾厄。 至于符咒本身,原没什么出奇之处。其外围不过是敕令二字的化体,当中部分就是符咒的具体内容,到底是宁神符还是平安符,就看当中部分。而符咒的最下边,则是画符者地签押。 画符必须有相当的灵力作为基础,否则也是白白浪费笔墨而已。若你有了相当的灵力,又怎么会在意区区几贯钱财?” 义剑仙瞅了一眼顾纯阳,揶揄道:“知道了这些,你还打算卖真货么?” 顾纯阳叹息一声,道:“原来如此,看来符咒这东西,非至亲者不能赠送。有道是:朝闻道,夕死可矣。今在道长这里得闻符咒之道,这座别云观就算做敬献道长的束脩吧。”说罢便带着一身恶臭,缓缓向官道走去。 义剑仙面带微笑,一言不发注视着顾纯阳远去地背影。 顾纯阳走出了七八丈远,蓦地回过头道:“为什么不叫住我?” 义剑仙淡淡道:“你比老道预料中少走了七步,看来老道还是高看你了。老道既然知道你要回来,为何还要阻止你?” 顾纯阳点点头,诚恳道:“求道长传授符箓之术。”说罢便跪在义剑仙面前,行拜师之大礼。 义剑仙侧了侧身子,让开了顾纯阳的礼仪,淡淡道:“老道一生独来独往,从不受人情世故牵绊。如今仅有一道童,虽情同师徒,但老道却从未收他入门墙,所以拜师一事不必再谈。不过眼下正好有要事正好需要你效力,如果你能助我成事,那么传你符箓之术又有何不可?” 顾纯阳喜道:“请道长吩咐。” 义剑仙道:“其实也就是小事一桩而已。老道将谴道童前往兖州任城县伏羲庙送信,你要做的事就是负责他沿途的平安而已。” 顾纯阳皱眉道:“兖州离此有千余里之遥,既是要事,当然是越快办妥越好。若我快马走个来回,不到十天就能妥当。但带上个小童,所耗时间必然加倍。” 义剑仙道:“这事我自有计较,你只要将他平平安安地带去,再平平安安地带回来就行了。待你们平安回转之后,老道便传你符箓之术,哪怕是道‘乾天应元符’与‘坤宁六爻符’这等秘法,老道也不私藏。若出半点差池……” 说到此处,义剑仙语气变得森然,轻轻一步踏前,便凭空生出漫天剑气,压迫得顾纯阳喘不过气来。 顾纯阳努力压抑着内心地惊惧,颤声道:“仙长原不必如此,我顾家原是钱塘大族,在下本也是饱读诗书之人,只因当初到蜀中游学之时,有幸目睹过剑仙御剑飞行,这才起了求仙问道的心思。只是真仙难遇,大道难求,长久地执念之下,顾某才做了个假道人。如今既遇真仙,又得到仙长许诺,顾某当然不会错失仙缘。还请仙长收了神通,在下喘不过气了。” 义剑仙轻笑一声,顿时漫天剑气化作虚无。 顾纯阳长出一口大气,瘫倒在地。 “既如此,那便趁着日头还早,你和那名叫做钱有余地捕快,进城去做些远足的准备吧。”义剑仙收起胡床,问道:“对了,我听那捕快之言,你与他有旧?” 顾纯阳道:“禀仙长,钱有余那人也还算个孝子,当初在我这里求过平安……不对,是求过宁神符。” 义剑仙轻轻颔首,径自进了道观。 顾纯阳正欲起身,却又听得凭空飘来一句:“多洗几遍身子,味道忒重了些。” 顾纯阳尴尬地笑了笑,抬手闻了闻腋窝,忍不住呸了一声。随即赶忙进了道观后堂,烧水洗漱。 直到反复洗了三次,顾纯阳才收拾停当。 看着铜镜之中那个头戴紫金冠,身穿月白道袍地倒影,顾纯阳喃喃道:“风度翩翩、相貌堂堂、神采奕奕,仙长就该当是我这样子才对啊。若不是他剑法通神又懂得符咒,单凭那尖嘴猴腮地模样以及轻浮地举止,倒像是一个十足十地污烂人。老天,你何其不公也!也罢,等我学好了仙法,自然这世上就多了一个十全十美地仙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人间玄门》正文 天问问天 顾纯阳收拾停当,拖着鼻青脸肿的钱有余便出了道观,直奔知秋县城而去。 业途灵注视着两人渐远地背影,兴奋得心都要从胸膛里边飞出来了。 如他这般七八岁的年纪,正是开始向往外界的时候,如今终有了远行的机会,他心中的狂热再也压抑不住。 在三清大殿反复走了好几圈之后,业途灵找了个蒲团正对着三清塑像坐了下来。他深深地吸了几口气之后,尽量排空心中杂念,引督脉之气下降十二重楼,落入丹田,再散入四肢百骸。反复数次之后,终于达到心安神静妄念不起的状态。 义剑仙反复到大殿查看了数次,次次皆见业途灵在静坐养元,不由得放下心来。 天色渐晚,顾钱二人带着采购的行李缓缓归来,远远便看到义剑仙在道观门口的空地上舞剑。 钱有余凝神看了片刻,就发现义剑仙所使的剑法不过是普普通通的‘天问式’。这套剑法来历颇为神奇,传说是屈原被放逐之后,心中忧愁憔悴、彷徨无计,恍惚之间似乎见到了楚国历代先王贤臣,又似乎见到了天地山川之神灵,于是屈原执笔向漫天神灵以及历代先王提出质问,每一问便指着其中一人,笔意转圜与身法腾挪之间,自成一脉剑法。但这套剑法来头虽大,却似乎只有舒展筋骨之效,所以世上会这套剑法的人多,用它的却少。 钱有余虽然不会天问式,但曾见过多次。即便是这套剑法在义剑仙手中使出来,也没瞧见什么出奇之处。于是钱有余就带着行李进了道观修整。 顾纯阳对剑法一窍不通,甚至连这套剑法的名字也不知晓,却站在原地看着义剑仙每吟一句《天问》就使出一招剑法,直到天问式一百七十三招使完,才惊觉自己地行为颇有偷师学艺之嫌。 义剑仙却并不计较,只是淡漠道:“夜了,早些睡吧,明日还要赶远路。”说罢便转身进了道观。 顾纯阳冲着义剑仙地背影施了一礼,见义剑仙已进了道观,便兴奋道:“端是一套好剑法,每一击便配上屈子的一句诗文,使将出来当真如玉树临风,风姿绝逸!不行,我必须将这套剑法学到手,留在仙长手上不免有些辱没了。但仙长既允了我符箓之术,未学成之前再提其他要求总是有些不合适……看来只有在路上从小道士手中骗取了。” “遂古之初,谁传道之?”顾纯阳捡起一根树枝,学着义剑仙地样子舞起了天问剑法。 “上下未形,何由考之?” “冥昭瞢暗,谁能极之?” “冯翼惟象,何以识之?” …… 顾纯阳虽早在孩童之时就把屈原地这部《天问》背得滚瓜烂熟,但这套天问剑法足足一百七十三招,他只看了一遍,又如何能够全部记住? 使了二十余招之后,顾纯阳再也练不下去,他一脸意犹未尽地道:“好剑法,好人才!好剑法,好人才……”随即仰天狂笑。 忽然从观内飞出一物砸在他的脸上,顾纯阳赶忙止住了笑容,只听得义剑仙冷冷地声音传来:“再敢在夜里聒噪,老道就割了你的喉咙。” 顾纯阳再掩嘴偷笑一阵,跌跌撞撞地关上了道观大门,来到后堂休息。 顾纯阳被义剑仙关在牛圈已足一月,这一个月虽有业途灵照料饮食,但他却依旧过得凄惶。每天夜间睡觉都恨不得睁上一只眼睛,长久下来,精神早就疲惫不堪。白日里还可以靠着得遇仙缘地兴奋支撑着,这会兴奋劲一过,沾着床便沉沉睡去。临睡之前,脑海中朦胧闪过一个念头:仙长在月下吟哦天问,莫不是有什么难解的心事? 再醒来时已是日头高挂,顾纯阳暗道一声不好,赶忙穿戴整齐奔到前院大殿,却见前院里边乱糟糟地躺满了伤患。 业途灵游走在伤患之间忙着治伤,义剑仙却面色平静地坐在三清面前念着经文。 “什么情况?”顾纯阳跟在业途灵身后小声道。 业途灵耸耸肩膀道:“寅时三刻之时,楚王李隆基的队伍遇袭。李元方那个臭捕快带着李隆基等人狂奔了二十多里路,跑到咱这里来求助。我听着他叫得凄惨,实在是被吵得睡不着,所以就恳求师父帮了他们一把。” “不对!”顾纯阳思索道:“时间不对,地点更加不对。” “怎么就不对了?”业途灵撇嘴道:“整天疑神疑鬼的,若真觉得有什么不对,跟李隆基那个小鬼说去,别打扰我治伤。” 顾纯阳一把抓住业途灵的肩膀,急道:“知秋县乃是神都洛阳的畿县,离洛阳城不过七十余里,若是寅时遇袭,那必然是半夜出发。但夜半之时如何出得了城门?再说,楚王就藩该走东边延兴门才是……” 不等顾纯阳说完,业途灵一把甩开顾纯阳的手,吐槽道:“你若真有空闲,就去收拾好行李,等我这里把这些伤患都收拾好了,咱们就出发。你若真有修行的心思,那就最好少沾俗世因果,特别是皇家的因果,越少越好。师父曾说过,袁天罡和李淳风就是因为皇家的因果沾多了,所以才死那么早。” 顾纯阳嬉笑一声,道:“谢小师兄指点!师弟这就收拾行囊去。不过还请师兄注意,你不沾皇家因果,皇家因果来沾你了。” 顺着顾纯阳视线望去,头戴金冠、身着一身黑色武士服地李隆基缓缓向业途灵走来。李隆基虽然深色憔悴,但行动之间依旧雍容,他拱手道:“贼子猖獗,敢在京畿之地暗杀国朝亲王,若非兄长以及尊师援手,小王怕是凶多吉少,请兄长受小王一礼。” 业途灵也随意拱拱手,敷衍道:“救你之人乃是师尊,我就是跟着瞧了个热闹而已,楚王殿下若要酬谢,还是找我师尊去吧,小道可不敢贪师长之功。”说罢便不再理会李隆基,转身给一个受箭伤地武士拔起箭来。 那武士见李隆基来到,挣扎着要起身行礼。李隆基赶忙抢上按住了武士,温言道:“安心养伤,些许俗礼就免了吧。” 说完他又瞅瞅业途灵,叹道:“军弩居然也落入贼人手中,待本王就藩之后一定上表彻查此事。” 业途灵并不理会李隆基,只是低头治伤。 李隆基也不生气,跟在业途灵身边喋喋不休地讲述些乱七八遭地皇宫秘闻。直到道观之外响起一阵人马嘶鸣声,李隆基才大喜奔出大殿。 李元方带着一众捕快齐齐行礼道:“见过楚王殿下。” 李隆基赶紧扶起李元方,笑道:“族叔何必如此多礼,你我原是一家人,更长着小王一辈,该小王向你行礼才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人间玄门》正文 儒门剑客 李元方连道不敢,谦让良久才道:“殿下,臣已将知秋县所有郎中全部带来,先让他们为将士疗伤才是。” 李隆基点头道:“该当如此。刚才小仙长已经为将士们裹过伤了,只是药材是院中摘取,恐怕药效不佳,如今相比族叔带来了上好的金疮药了吧?” “自然是有的。”李元方答应了一声,随即安排郎中进殿,之后又分配捕快道观外驻守。折腾一番之后才拉着李隆基到义剑仙面前磕头:“仙长大恩大德,元方无以为报,只有在三清面前祝祷道长多福多寿。” 李隆基也跟着道:“李氏一族绝不敢忘仙长今日恩德,将来若有差遣,虽赴汤蹈火也再所不辞。” 义剑仙依旧不发一言,对着三清喃喃念经。 倒是业途灵一声欢呼打破了众人的沉闷。他笑道:“既然伤号有人接手,那小道就功成身退啦。师父,徒儿这就带上随从出门啦!” 义剑仙微微点头,依旧一言不发。 李隆基却跟着业途灵一路来到后院,依旧不停地絮叨。业途灵偶尔不耐烦地接上一句,却只能让李隆基更加滔滔不绝。 …… “哎,李隆基这小鬼废话真多。”业途灵坐在远去地马车之上,看着依旧在道观门口表演挥泪惜别地李隆基,长出一口大气,笑道:“幸亏今日要出远门,不然能被他烦死。莫不是当初袁天罡就是这样缠着师父的?” 马车外传来顾纯阳地笑声:“你自己就是小鬼一个,居然还敢嘲笑别人。” 业途灵也不理会顾纯阳的调侃,伸了个懒腰道:“今早被李元方扰了清梦,这会补个瞌睡,午膳时间你们再叫我。” 马车之外顾纯阳与钱有余答应了一声,便自顾自地谈笑起来。 一路行程颠簸,业途灵在马车当中只能睡个迷迷糊糊。是以马车一停,他便立刻醒了。 业途灵跳出马车,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大笑道:“终于不用装乖宝宝了,小爷自由啦!那个谁,快给小爷说说这是到哪了?” 瞅着业途灵大变的神态,顾纯阳惊得目瞪口呆。究竟是怎样神奇地一辆马车,能将一个温和良善地小童在两个时辰之内变成现在这般张狂地模样? 钱有余倒是沉稳得多,笑道:“已入偃师境内,我见此地有座野店还算干净,所以就决定在此地打尖。” “偃师啊!”业途灵在钱有余的搀扶下下了马车,笑道:“我听师父讲过,此地是七朝故都呢。若不是顾纯阳这个臭道士坏事,师父早就带我去游览了。” 正在与店老板交涉地顾纯阳听到业途灵编排自己,只是得意地笑了笑,心道:“若不是当初卖符咒,哪能有如今的仙缘。” 听得业途灵有游玩之意,钱有余忙道:“万万不可,小仙长还是熄了游兴吧。小人跟纯阳真人商议过,今天还要赶到荥阳过夜。还有近两百里路要赶,万万不敢在偃师耽搁。” 业途灵嗤笑一声,道:“我哪有什么游兴,只是想到了臭道士地糗事罢了。师父交托的事情,我自当尽力办妥当,哪会抽空去游山玩水。” 钱有余招呼着业途灵就座,喜道:“如此就好!只待吃饱歇足了,我们就上路吧。” 业途灵点点头,大力地拍了拍桌子,大声道:“店家,给小爷来壶陈年的好酒,上好的牛肉来上三斤。” 此言一落,店里稀疏地几个客人顿时发出一阵哄笑。 钱有余头都要垂到桌上了,低声道:“这等小店哪来的牛肉!下午还要赶路,更加不敢喝酒,不然容易从马上栽下来。” 业途灵咂砸嘴,道:“好吧,牛肉就算了,但酒还是要来一壶的。总见师父喝酒,每次都是一派享受的模样,却始终不让我尝尝。今天师父不在眼前,说什么小爷也是要试试的。” 钱有余拗不过他,只得让店家上了一壶村酿,外带着一钵稀粥以及馒头咸菜若干。 业途灵一杯下肚,小脸瞬间拧成了麻花,良久之后才道:“难喝!” 众食客又是一阵哄笑,钱有余捂着额头,刚要说话,却听得道上传来一声大喊:“二狗子,二狗子,你家的耕牛跌死了。” 那名唤二狗子的闲汉,停下了在田间闲逛的步伐,大声道:“此言当真?”言语之间有掩不住地喜意。 “当真,赶快回家吧。” 二狗子欢天喜地地狂奔而去。 业途灵奇道:“这人怕是该改名叫二傻子吧,家里耕牛跌死了,他居然还这么高兴?” 顾纯阳也笑道:“想来是脑子出了问题,不然也不会如此。” 钱有余叹息一声,道:“不是他脑子出了问题,是朝廷的法度出了问题。” “哦?”顾纯阳拿起酒壶,给钱有余倒了一杯,奇道:“详细说说?” 钱有余满饮了杯中酒,叹道:“朝廷为了让农户买得起耕牛,司农寺将牛价定死在五贯钱一头,若是跌死了耕牛,还要罚钱一贯。要是擅杀耕牛,更是要吃牢饭的。但牛肉被誉为上品,一头耕牛宰杀之后,光是牛肉就能卖十几贯钱。这二狗子家里的耕牛意外跌死,除了罚款一贯以外,再给上门验看的差役塞上几百文酒钱,所费不足七贯,但将死掉地耕牛卖给酒楼或是豪门,十几贯钱转眼间就落入口袋,所以他才会如此高兴。” 业途灵好奇道:“为何会有这样荒唐的规定?若是有人专门制造意外弄死耕牛又该如何?” 钱有余笑道:“哪有那般容易。辖下耕牛死多了,县尊大人的考评可不好看。哪家敢一年之内跌死两头牛,差人上门的时候那可不会管你的牛是不是死于意外,直接就当擅杀耕牛抓起来了。别看二狗子现在欢天喜地,等他从司农寺买了新牛之后,定然照顾得比父母还要周到。” 业途灵还想发问,却被一道声音打断:“儒门张旭,见过道兄。” 业途灵抬头看去,只见一个十七八岁地青年剑客正端端正正地给顾纯阳行礼。 顾纯阳一脸茫然,下意识地也拱手还礼。 “嘿,你这书生莫不是眼瞎么?”业途灵怒道:“难不成你就看不出来,小爷才是老大么?” 名叫张旭地剑客转身冲业途灵也行了一礼,笑道:“恕在下眼拙,儒门张旭,见过小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人间玄门》正文 人宗羲皇 “啊?”张旭万万没想到对方会有此一问,不由得愣神道:“儒门分两脉,一脉出世修行仙法,一脉入世修习功德。在下原属修习世间功德一脉,虽然也学了几手剑法,但‘流云万变’这种高深地剑招,怕是此生无缘。方才听闻兄长谈及耕牛之事,小弟听得并不真切,烦请兄长详细说说。” “不准说!”业途灵见张旭轻视自己年幼,怒道:“这人好生无理,臭捕快你别跟他说话。” 钱有余莫不做声地对着张旭使了个眼色,张旭瞬间会意,笑道:“哎唷,都怪在下疏忽了。这位小哥眉目如画、灵气逼人,莫不是哪里的仙童下凡?在下肉眼凡胎,一时半会没瞧出来,真是该死。”随即倒了杯酒一饮而尽,笑道:“谨以此杯向仙童赔罪,还望仙童见谅。” 业途灵学着大人地模样干了一杯,大模大样地道:“也罢,小爷的不凡之处,你们这些凡俗之人本就难以发觉。” 张旭强忍笑意,向钱有余道:“还请兄长分说一二。” 钱有余将耕牛之事的前因后果讲了一遍,并连同自己做捕快之时所知的一些胥吏惯用敛财手段也都告诉了张旭。最后才总结道:“农家生活艰难,天下皆然。辛苦奔忙一年,也仅有个温饱而已,所以这耕牛就成了农家浮财的重要来源。耕牛寿命不过十来年,每当耕牛老死之后,农户将它卖了,家中方有几贯结余。这几贯钱大多数人家都是存着给儿女婚嫁所备,抑或是有了大病之时的汤药费。张兄出身不凡,将来必定是要做官的,还望张兄怜悯一二,别断了农家这点财源。” 张旭沉吟良久,方道:“原来如此!不瞒兄长,小弟此番出京游学,明年便要成婚入仕,今听兄长一席话,胜读了十年书。还请兄长以更多民间疾苦教我。” 一旁只顾埋头大吃的顾纯阳忽然插话道:“既是游学,你何不同我等一路?” “不行!”张旭还在沉吟,业途灵倒是先反对开了:“臭道士,你当真搞不清楚谁才是老大么?” 顾纯阳哈哈一笑,道:“当然是小师兄你是老大,仙长交代了要护你周全,多个人多分力嘛!” 张旭道:“不知道兄要去往何处?” 顾纯阳道:“兖州伏羲庙。” “拜祭人皇倒是个不错的选择!”张旭略一琢磨,冲业途灵道:“在下愿同仙童一路,前往伏羲祖庙朝拜,还望仙童成全。” “也罢。”业途灵道:“你这人看着还算顺眼,跟着也就跟着吧。只是此行路远,一路上甚是辛苦,到时候可别拖大家后腿。” 业途灵以稚嫩地模样装出一副老成地样子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结算了饭前之后,业途灵说什么也不愿坐马车了,非要跟众人骑马同行。不得已之下,顾纯阳取下了马车寄存在店内。 策马半个时辰之后,业途灵脸上也没见半点疲态。 张旭赞道:“仙童年纪轻轻便有如此骑术,当真了得。” 业途灵洋洋自得,笑道:“就你们这身手,小爷能打十个,骑马又算得了什么大事。若不是担心你们跟不上,小爷早就纵马狂奔了。” 几人之中,就属钱有余年纪最大,并且熟知世情,所以即便他身份最低,众人也以他为首。见业途灵确实骑行无碍,钱有余便试探道:“那我等且赶快些,今日争取赶到浚仪县,既使不能,也定要到管城县。” 业途灵当前大笑大马而去,众人紧随其后。 业途灵年纪小身子轻,钱有余又把最好的马匹供他骑乘,一旦他策马狂奔起来,众人还真是追不上。好在业途灵还算懂事,总是保持在视线可及的范围内。 四人有惊无险地花了两天多时间,终于来到了兖州任城县。还没等业途灵欢呼一声,钱有余便带回一个天大的坏消息:寻遍市集,居然无人知晓伏羲庙究竟在何处! “不会吧!”业途灵挠挠头,烦闷道:“师父说伏羲庙在此地,那就一定在。要不然臭捕快你再找人问问?” 顾纯阳笑道:“仙长所言定然无差,我等也无须烦恼,先找家客栈休息一晚,洗去了风尘才好去伏羲庙拜祭。” 张旭也赞同道:“原该如此,羲皇之尊贵举世无双,即便是圣上亲临,也要沐浴焚香之后才敢觐见,我等又如何能够造次。且先休息一日,终归会寻到线索的。” 几人投店安顿好之后,还是不死心地来到了市集寻找线索。又连续问了几个人,依旧无任何音讯。 业途灵忽道:“小爷总算知道你为何找不到伏羲庙的线索了!” 钱有余愣愣地问道:“却是为何?” 业途灵道:“看你全程所问之人,个个都是衣冠周正的中年人,他们都是住在城里边的,整天忙于生计,哪有功夫到处走动。很明显,伏羲庙并不在城里边,所以他们都不知道。” 钱有余正要说城里人也是要到城外谋生的,却被顾纯阳抢了话头。 顾纯阳坏笑道:“那小师兄觉得该怎样呢?” 业途灵挺起胸膛道:“当然该找些年纪大的人来问,他们走过的地方多,或许听说过。” 说罢便恬着张嫩脸凑道路旁一个老者身边问道:“敢问老丈可知伏羲庙何在?” 老者大声道:“啊?你说什么?我听不清楚。你大声些!” 业途灵提高了音量,道:“老丈,伏羲庙在哪?” “啊?”老者声音更大了:“你说胡老幺啊?他都死了三年了。” 张旭率先忍不住笑了出来,跟着顾纯阳与钱有余二人也都捧腹大笑。 业途灵以手抚额,一脸阴郁地转过头来。 就在业途灵尴尬的时候,旁边卖鱼的小姑娘怯生生地道:“你们是在找伏羲庙吗?” 业途灵顿时来了精神,赶忙走了过去,大声道:“小姑娘,你知道伏羲庙吗,太好了,快告诉我。” 另外三人也立刻止住了笑容围了过来。 小姑娘的父亲一把搂住她,一脸警惕地打量着四人,冷冷道:“小姑娘家哪里知道什么伏羲庙,几位官人不要理会她。” 业途灵道:“小姑娘莫怕,我们只是问个路而已。” 这小姑娘看起来十一二岁,明显较业途灵更年长,但他甚无自知之明,始终学着大人的口吻说话。 “爹爹,我知道的,他们要找的是人宗庙。”小姑娘先是对父亲交代了一声,才羞涩地对业途灵道:“若要知道伏羲庙在哪里,先跟我爹爹买条鱼再说。” 业途灵满口答应,笑道:“买鱼是小事情,莫说一条,全给你包圆了也是可以的。臭道士,掏钱吧。” 顾纯阳嬉笑一声,答应道:“好勒,小师兄说买鱼,那就买鱼。”说罢数出十枚乾元重宝交给渔夫。 乾元重宝是高宗李治所铸,较之太宗李世民所铸开元通宝更大,而且数量稀少,价值是开元通宝的十倍以上。 顾纯阳家中本就豪富,再加上当道士的几年也没少骗钱财,所以花起钱来大手大脚,十枚乾元重宝的价值远远高于渔夫摊子上卖剩下的几条死鱼,不过既然找到了伏羲庙的线索,他根本就不在意区区百十文钱。 渔夫满脸堆笑地道:“要不了这么多,要不了这么多,有一枚重宝就足够了。” 顾纯阳也懒得理会渔夫的推辞,满脸希冀地盯着小姑娘。 只听得小姑娘脆生生地道:“我们这里都把伏羲庙叫做人宗庙,所以你们用伏羲庙这个名字问人当然是得不到结果的。” 渔夫也跟着道:“人宗庙那倒是人人都知道的。此地向东南走百余里有个独山湖,人宗庙就在独山湖北岸凤凰山脚下。好找的很,我们这里每年五月十三都要到人宗庙拜祭,听老人们讲,那是供奉老祖宗的地方。” 众人欢呼之际,张旭却奇道:“你是如何知道人宗庙便是伏羲庙的?我们问了许多人,他们可都不知道这事。” 小姑娘道:“是教我识字的怡姐姐说的,她就住在人宗庙里边,她对我说过,庙里边供奉的是伏羲。”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人间玄门》正文 盛渔客栈 那渔夫收了顾纯阳十个重宝,正是心情大好之时,他乐呵呵地道:“几位客人既然想到人宗庙去拜老祖宗,不如今日随小老儿到鱼台县去。俺们鱼台县就在独山湖西岸,明日一早,小老儿就用渔船带着几位客人到北岸,客人们还能看看独山湖的风光。” 这渔夫乡音较重,几人勉强听了个大概。合计一番之后,顾纯阳问道:“湖面上安全么?” 渔夫道:“往年冬天湖面部分封冻倒还真是有些危险,但今年天不冷,湖面一块冰都没有,行船比走马都还安稳。若几位客人实在不放心,弄几个猪尿泡吹涨了绑在身上,那才真是万无一失。” 小姑娘也笑道:“我爹爹打渔可是我们村最厉害的,几十年从未出过差错。” 业途灵见顾纯阳与钱有余二人还在争执,怒道:“还争什么?小爷水性好得很。若真有什么事了,小爷包你们安稳便是。” 顾纯阳怪叫两声,道:“小师兄息怒!这可不是我与钱兄怕水,临行前仙长可是再三交代了,要是出了什么意外,我与钱兄满门老小性命不保。” “呸!”业途灵吐了口吐沫,怒道:“我师父最是心软,从我记事起,他连只鸡都没杀过。你吃的那些鸡鸭,全是小爷我经手的。他又怎会干杀人全家的勾当?现在他老人家遇见大麻烦了,需要去找伏羲庙里的仙人求助,你们却还在这里婆婆妈妈的。实在没胆就滚远些,小爷我自去便是。” 顾纯阳若有所思,喃喃道:“这就对了,怪不得仙长会在月下吟《天问》,若非有极大的心事,又怎会执剑问天?” 钱有余道:“那我等就先回客店把马匹牵来,渔家,你先收拾家伙,等我们到了一起走吧。明日到了地头,少不了还有酬谢。” 渔夫脸上堆笑,道:“够了,够了!客人今日已然厚赐,小老儿已然受之有愧,何敢再领赏赐。” 一行人收拾停当,跟着渔夫的牛车缓缓出了任城县,直奔鱼台县而去。 牛车行得缓慢,直到天色将黑,众人才来到鱼台县下属的盛渔村客栈。 盛渔村是独山湖上渔夫们的交易中心,也是游览独山湖的最佳起始地之一。或许是因往来商旅较多之故,盛渔村的客栈居然比任城县的还要好上几分。 顾纯阳是个从来不缺银子的,挥手便包下了二楼两间上房,又叫了一桌最好的全鱼宴,几人便围着桌子闲谈起来。 张旭自斟自饮一杯后笑道:“三位老兄,就这几日所见,三位的关系颇有些奇妙,却不知可否为在下解说一二?” 顾纯阳也陪了一杯,道:“那又有什么不能说的?我原是个江湖骗子,行骗之时被仙长逮到……哦,仙长就是我这位小师兄的师父。被仙长逮到关在牛圈里边长达一月之久,后来仙长让我护送小师兄来伏羲庙,回去之后就传我正宗仙法。所以嘛,这小仙长就是我未来的师兄。” 业途灵瞪了顾纯阳一眼,却不发一言。 钱有余也干了一杯,叹道:“我原是知秋县捕快,只因家中太穷,所以饱受同僚排挤。去年年末,县里边调来一个新的书吏以及一个捕头,再连同喜欢跟人抬杠的曾有理,以及正直耿介的林开泰,我们就成了知秋县鸡嫌狗不爱的五人组了。后来皇帝下诏让百花在元日盛放,县尊大人就把给北郊豪门别院传旨的苦差事交给了我们。 我跟着李元方大人跑了几日,发现他不怎么热衷着办差,反而对北郊官道的隐秘之处特别留意,就随口问了一句,哪知道这一问就问出了祸事! 原来李大人是来给楚王就藩打前站的,为的是清理路上可能被人埋伏之处。李大人以助我脱离贱籍相诱,要我助他保楚王平安。我既知道了他之目的,又哪有拒绝的余地,只能上了他的船。 后来多番清查,就是仙长所在的别云观最是可疑。去的次数多了,惹怒了仙长,就被仙长狠狠地揍了一顿。哦,用的就是你们儒门那招‘流云万变’。 再后来仙长让我护送小仙长来这边办事,所以才有此一行。” 张旭笑道:“前辈高人所托之事必然是了不得的大事,在下也不多问,不过顾兄之事却让我好奇。就这几日交往来看,顾兄也是饱读诗书之人,学问当不在我之下,缘何就沦落为江湖骗子了?” 业途灵撇嘴道:“贼骨头痒呗。” “哈哈!”顾纯阳大笑一声,道:“小师兄教训得是!顾某出身钱塘大族,所骗那点钱财比起家中财富原是微不足道,只是喜欢那些信众对我顶礼膜拜地感觉而已。其实原本也是不用骗钱的,顾某当初立下别云观时,存的心思乃是造福一方。可世事就是如此荒诞,顾某对别人好,别人反而觉得顾某下贱。后来改做骗子地勾当,世人却反而将顾某当做真仙膜拜。说不得顾某也只好顺势而为了。” 顾纯阳再给自己斟了一杯之后,叹道:“我这毛病原是闲出来的。张老弟,当初顾某如你这般大时,也是到处游学。在蜀中时偶然得遇剑仙御风而行,从此便着了魔。总是幻想着自己御剑乘风,除魔卫道,朝饮东海水,暮宿昆仑巅。自那以后便长做道人打扮求仙问道,久而久之自己就魔愣了,把自己当做了真仙。” 说道此处,顾纯阳忽然冲业途灵跪下,诚恳道:“如今既遇真仙,顾某当诚心修道,还请小师兄看在顾某恭顺的份上,在仙长面前多多美言,让仙长将我收录门墙。” 业途灵道:“求我也是没用的,师父从不收徒,即便是容我称他为师父,但却从不唤我为徒。不过这次算你气运来了,伏羲庙的大祭酒也是如同我师父一般的仙人。而且听师父之意,还会邀八个他们这样的仙人到别云观会聚。到时候你好好表现,说不定哪个仙人就看上你了。” 顾纯阳还待恳求两句,却忽然听得一阵清脆铃声,霎时之间,整个酒楼闹哄哄地声音全部止住,所有人齐齐地望向门口,只见一个身着火红猎装的少女缓缓走入。 银铃挂在少女腰间,她每走一步便带出一阵声响。 这少女神色冷肃,自打她进入客栈起,原本不太冷的冬日,气温就像是陡然降了三分。 业途灵面色一变,轻轻敲了敲桌子,钱有余与顾纯阳先后回过神来。 倒是张旭面色如常,用手指蘸水在桌上写下“音惑”二字。 钱有余大惊,伸手向刀摸去,一旁的业途灵赶忙阻止。 张旭面现赞许之色,又写下了“静观其变”四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人间玄门》正文 渔村首战 这少女十四五岁模样,手执玉箫,冷冷环视一圈,眼神便如刀锋般掠过所有人的脸庞。 忽然,她轻笑一声,缓缓走向西北角坐有三个壮汉那桌。 她来时如踏着雪花一般,顾盼之间又如寒风剔骨,但这一笑却如同百花盛开春风拂面。 厅内众人长出一口大气,目送着少女坐上西北角那桌地空位之上。 待少女坐定之后,其他桌的客人慌忙奔出客栈,只余三个壮汉战战兢兢地问候道:“楚……楚姑娘好。” 楚姓少女叹息一声道:“总有贼骨头要在祖庙附近生事,我又哪里好得起来。” 其中一人眼神一凛,笑道:“全赖姑娘主持公道,我等才能在独山湖一代安享太平,唐某敬姑娘一杯。” 少女道:“你三人一齐饮了吧,到了黄泉总能有个念想。” 三人对望一眼,突然同时发力掀翻桌子,拔刀便向少女砍去。 楚姓少女闪过漫天飞来地残羹,如闲庭信步般游走在刀光之中,悠然道:“既然你们都不愿饮这断头酒,那也怨不得我了。” 说罢伸出玉箫连点三下,三个壮汉手腕震碎长刀落地。再出一击分别指向三人咽喉,三个壮汉绝望待死,然而却忽见少女的玉箫的另一端被一小童握在手中。 这小童自是业途灵,他怒道:“你这小丫头也忒狠毒了点,光天化日之下怎敢当众杀人?” 少女笑道:“小鬼,想架梁子么?现在乃是戌时,谈什么光天化日。姑奶奶此时料理了他们,连鬼差都不用等待。” 少女脸上笑容不减,但手下却不含糊。玉箫被业途灵所执,便踢腿攻向业途灵。 业途灵左手胼指成剑,直刺少女右腿脚踝之上的三阴交穴位。 “小鬼好狠的心!”少女怒骂一声,化侧踢为膝顶,直击业途灵脑袋而去。 少女比业途灵高出一大截,这一招原是不好防御。但业途灵是初次与人交手,根本不懂进退之道,他曲肘下沉,与少女来了记硬碰硬。 膝肘相撞,少女借势松了玉箫,退后两步便扔出腰间银铃,砸向正在奔出客栈地三个壮汉。 跑在最后的壮汉后脑中招,顿时颅骨碎裂,倒在地上。 少女又将身侧地椅子踢向另一个壮汉,登时壮汉颈骨被椅子砸得断裂,惨死当场。 业途灵在义剑仙地精心呵护之下长到八岁,从未亲眼目睹过凶杀。这少女凶残的手段彻底惹起了他之怒火,恍惚之间,张旭所佩之剑便已被他抄在手上,传承自义剑仙地剑法便使了出来。 少女在他的急攻之下左支右绌,一招不敌右肩就被割了一条深深地口子。 少女瞅了一眼伤口,再回神时业途灵的长剑已架在她的脖子上。 业途灵犹豫再三,始终是下不了杀手,只得扔了长剑回到桌上取过酒壶狠狠地灌了一口。 “好小鬼,姑奶奶今日未带法器,容得你猖狂一时,咱们明日再比过。”少女拾起银铃,怒气冲冲地跑出了客栈。 “师兄好剑法!”顾纯阳道:“不过师兄还是冲动了。仙长让咱们出来可是办要紧事情的,若是惹到不该惹的人,耽搁了事情怎生是好?” 业途灵双眼通红,怒道:“如此残暴之人,不该教训么?” 顾纯阳赔笑道:“师兄你的安危第一,仙长任务第二。至于他人性命么,自有官府负责。” 业途灵怒气犹自不消,举着酒壶喝个不停。 顾纯阳与钱有余二人赶忙哄着业途灵。 张旭若有所思地注视着一旁一脸兴奋地店小二。 那店小二也是十八九岁年纪,模样虽是俊朗,但神色却是有几分狡猾之色。他一脸兴奋地盯着业途灵,眼珠子不停乱转。 张旭咳嗽一声,正要出声招呼店小二过来,却听得二楼上传来一声杀猪般地惨叫。 一个中年妇女出现在众人眼前,她怒吼道:“姓李的野小子,都出命案了,你还不去报官,等死么?” 店小二回过神来,慌忙跑出客栈,一边跑还一边小声道:“知道啦,罗刹鬼婆真啰嗦。” 张旭也突然醒悟过来,既然出了命案,自己几人如果还留在这客栈之中,难免会出麻烦。 随即四人回房拿了行李便头也不回地离了客栈,任凭那中年妇女如何呼喊也不答理。 最终四人寻了户大户人家借宿,好不容易熬到了天亮。 跟主人家结算了房钱之后,四人依约来到捕鱼码头,却见那渔夫早已恭候多时。 钱有余跟渔夫客套片刻,众人上船缓缓向北岸行去。 渔夫笑道:“我这船若是不捕鱼,装上几个人还是显得宽敞。今日里难得没风也没雾,行船最是安稳。几位客人放心,不出半个时辰,小老儿定会将你们稳稳当当地送到北岸。” 钱有余见众人沉闷,只得有一搭没一搭赔着船夫闲聊。他出身低微,跟船夫共同话题不少,换做其他三人,估计跟船夫说不到两句便要各自无语。 船夫的闺女一直好奇地盯着业途灵,再三犹豫之后,终于鼓足勇气安慰道:“小弟弟,你怎么了?可是身子不舒服?或者是怕水吓呆了?” 业途灵瞅了小姑娘一眼,叹道:“我之心事说了你也不明白,还是说些高兴的吧,你们这里渔获可还行?” 小姑娘喜道:“今年湖里一点都没封冻,家家渔获都很好,可都过了个肥年呢。但爹爹说冬天气候不对,恐怕夏日里要遭灾,于是就把捕来的鱼大部分都做了咸鱼。若不是要换些钱给弟弟上学用,肯定一条都不会卖的。” 业途灵点点头,心道:“看来皇帝滥用人皇印带来的恶果远不止蝗灾一桩,不过既然这些渔夫都有警觉,朝廷里边的官儿应当也有准备的吧?伏羲庙里的仙人肯定更是心中有数,说动他应该不难。” 业途灵还想跟小姑娘聊上两句,然而小姑娘却欢快地站了起来,远远地冲着另一艘船挥手大喊:“宜姐姐,早上好啊!” 业途灵也抬头看去,只见那船上的红衣少女不正好是昨晚在客栈行凶那个么? “妖女!”业途灵一把抢过张旭佩剑,咬牙切齿地大骂了一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人间玄门》正文 湖上清风 剑锋从指尖滑过,登时血珠涌出。 业途灵运指如飞,以血做墨在左掌画下一道符咒,随即飞身出了船舱,飘向茫茫江面。 顾纯阳大惊,赶忙一把抓去,却被业途灵扭身躲开。 这一变故兔起鹘落,等到三人起身想要拦住业途灵时,业途灵已然稳稳当当地站在平静无波的湖面之上。 “危险,回来。”顾纯阳与钱有余齐声大喝,张旭也唤道:“仙童,有什么恩怨上了岸再做了断吧。” 渔夫父女俩也跟着惊呼一声,好不容易才把妖怪两字忍住,瑟瑟发抖地看着业途灵。 业途灵冷冷道:“昨日两条人命,必须要妖女付出代价。你等且宽心,小爷有腾云符在身,云端漫步尚且可以,何况这小小湖泊。”说罢便冲着少女座舟急奔而去。 那少女道:“原来是个道士!小鬼,姑奶奶昨日未带法器,只好容你张狂。今日里先让你见见姑奶奶的‘文王操’吧。”说罢她便盘膝而坐,伸手接过船舱内飞出的一张瑶琴,修长的手指在琴弦之上划拨,一道庄严肃穆地琴音便在湖面散开。 《文王操》这首古曲业途灵自然是知道的,据说是为颂扬周文王教化之德而做。孔夫子当年盛赞听韶乐而三月不知肉味,但他花在学习《文王操》上的时间却又远远不止三月了。 琴音夹着音波,如剑气一般向业途灵袭来。 业途灵腾身闪过第一道音波,又用长剑挑飞第二道,正要接第三道音波之际,脑中却莫名出现诸多幻像,有上古先贤、有高山峻岭、有各部图腾……让人忍不住生出膜拜之意。 片刻恍惚,业途灵右肩便被音波划破。伤口位置与深浅完全与昨日他留在少女身上的一模一样。 “惑人心智,果然是妖女!”业途灵冷笑一声,灵力疯狂运转之下,一道宏大剑气斩出,将袭来的剑气一一劈碎。 趁这间隙,业途灵画出一道宁神符,确保心神不为琴音所乱。 “这妖女身手稀松平常,若是近身,非是我十合之敌。”业途灵打定主意,不与少女的音波做正面对抗,闪转挪腾之间,两人的距离渐渐近了。 忽然琴音一变,变得分外抑郁凝重,业途灵心中各种疑惑不解纷至沓来……这正是文王操第五段! “好强的灵力!”业途灵暗自感叹一声,既然宁神符顶不住了,那就只能靠自己了。 他默念着道心通明诀,一剑又一剑地挑碎了漫天剑气,思索着破局之法。 两人僵持片刻,少女再次变调,这次却舍弃了文王操,换做了《桑林祷雨》。 道门之人当然不可能不知桑林,《南华经》当中就有提及。传说商汤即为之初,五年不得一滴雨水。遂以三牲祭天,并由商汤下罪己诏。然而又两年过去,依旧大旱不止。巫祝提议用活人祭祀,为汤所阻。汤以为祁雨本是为民,又如何能够因救民而害民?而后,汤以自身为祭品,终于换得大雨骤来。于是万民做歌颂扬汤的德行,名之为《桑林祷雨》。 业途灵知道桑林的由来,但从未想过它能够变做凶险至极的招式,甫一交手,长剑便已摧折。 桑林初篇音调沉郁狂乱,让人如临绝境,每一道音波也纷乱而至,毫无半点道理。 业途灵失了兵刃,左支右绌,败像已呈。 蓦地琴音噶然而止,原是少女停下了杀手。 “昨日里你饶我一次,今就把这情分还了。”少女冷笑道:“若再不知好歹,姑奶奶必取你这小鬼狗命。” 说罢挥手拨弦,音波划破湖面,掀起丈许高的水幕向业途灵袭来。借着这鼓劲力,少女的座舟疾驰远去。 业途灵不闪不避,任由水幕将自己淋了个通透。呆立许久之后,业途灵才缓缓走回渔船。 渔船之上,顾纯阳、钱有余与渔夫妇女痛哭不已;张旭则是盘膝运功,满脸汗水流淌。 业途灵左手助张旭运功,右手在肩头蘸了些血液,在四人身上各画一张宁神符。 少倾,张旭停住了运功,长出一口气,道:“好厉害的琴音,若非我运功抵抗,怕是也如同他们四人一般陷入绝望之中。若再奏片刻,这四人定然跳水自尽。” 渔夫父女只是停止了哭泣,但眼神呆滞,一言不发。 顾钱二人的情况较渔夫父女好了许多,两眼之间依旧有神,只是趴在一旁如劫后余生一般不停喘息。 业途灵失落异常,木愣愣地道:“你的剑毁了。” “不妨事。”张旭笑道:“洛阳城铁匠铺里边定的便宜货,装装样子而已。若早知道仙童要用它作战,我就该买把上好的宝剑才是。” 同是仙童称呼,以前是充满了调侃哄骗的意味,但这一次却是张旭发自内心的认同。业途灵刚才与少女一战,表现出的能力远远超过了张旭自身,让张旭不得不佩服。 业途灵检视了渔夫父女的状况之后,叹道:“这两人怕是还要一个多时辰才能完全清醒,看来只有我们来操船了。你知道哪边是北方么?刚才一场战斗把我方向感完全给搞乱了。” 张旭点点头,与业途灵分了船桨,慢悠悠地向北划去。半个多时辰后,终于在北岸找到一处可以泊船的位置。 几人商议一番,留下钱有余照看渔夫父女,另外三人雇了个乡农作向导,直奔伏羲庙而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人间玄门》正文 执令仙人 上古时的帝王,人人都有代表性的贡献。 比如燧人氏,就是燧石取火的发明者;有巢氏,就是树屋的发明者;神农氏,就是种植技术的发明者…… 这些上古帝王之中,贡献最大者当是伏羲氏。 伏羲氏,风姓,燧人氏的继承者。其母为华胥,传说是“履大人迹于雷泽而生伏羲于成纪”。 其实这并不稀奇,上古之时,人人都是只知其母而不知其父。 但这一切,都从伏羲时代起,有了改变。 伏羲创制八卦而演易经、制造渔网而兴渔猎、圈养禽畜而使人民逐渐安定、设立庖厨从而提高人民寿命。其他如发明书契、发明琴瑟、制定历法、定姓氏、制嫁娶……功绩数不胜数。 其中,圈养牲畜和制造渔网两条,使得人们逐渐安定下来,不再是盲目的在大地之上游荡。定姓氏、制嫁娶两条,就让世上多了家庭这个概念。 伏羲庙,当然就是祭祀伏羲的所在。也有人将它叫做太昊宫,或者是人宗庙。 黄河两岸,祭祀伏羲的场所曾有非常多,但大部分都殁于天灾人祸。 兖州伏羲庙则是现存之中最早的那个。 这样的一个庙宇,当然是香火鼎盛。 好在业途灵几人来得尚早,不用在人潮当中挤来挤去。 不过来得早也有些坏处,那就是庙祝揉着朦胧地睡眼时,语气并不怎么友好。 “你们倒是虔诚,这大清早就来拜祭。”庙祝一脸惫殆:“香烛十文,纸钱五文一刀。” 业途灵一路上被张旭与顾纯阳二人灌输了无数人皇的伟大事迹,脑子里边写满了崇拜,所以不敢在伏羲庙造次。于是耐着性子道:“仙长,我们寻贵庙大祭酒有要事,待诸事了解,再行拜祭不迟。” “找他啊?”庙祝不屑道:“他死了。” “什么?”业途灵如遭雷击,脑子里边瞬间变做一团浆糊,只得急急道:“怎么死的?” 庙祝哂笑一声,道:“还能怎么死的,当然是老死的。” “不,不可能。”业途灵在原地不停踱步,一张小脸完全扭曲,脸色涨得通红。 眼见业途灵就要暴怒,顾纯阳赶忙拉着庙祝到一边谈话。他通晓人情世故,早就发现庙祝意在敷衍,所以拿银弹开路,一把重宝砸到庙祝手上,庙祝顿时喜笑颜开,连惺忪的睡眼都变得有神。 “嗨,那老家伙啊,即便没死也离死不远了。”庙祝笑道:“早几年见他时,就已经一副上气不接下气地模样了,这么几年过去了,谁知道死没死。那老贼住在后院圣母泉边的草庐内,你们自去寻他吧。” 业途灵恨恨地瞪了庙祝一眼,怒气冲冲地直奔后院而去。庙祝不以为意地斜了业途灵一眼,打了个呵欠便要回门房继续补瞌睡。 这一路上顾纯阳与张旭颇为投契,几乎无话不谈,但对于二人所负之责顾纯阳却从无提及,张旭也自觉不问不掺和。所以张旭就唤过庙祝购了香烛,借口要去拜祭伏羲,与业途灵二人暂时分开。 后院之中,几眼泉水构成了一个小小地池塘,池塘延伸出一条窄窄地河沟,将女娲殿与一座草庐分隔开来。 业途灵与顾纯阳对望一眼,赶忙疾走几步,跪在草庐面前,大声道:“九州将有大劫难,小子业途灵,奉家师义剑仙之命,商请仙长助家师一臂之力。” 业途灵连续呼喊了三次,草庐之内才有了回应。 只听得一个虚弱至极的声音道:“进来吧。” 草庐并不大,一张床便占了一半空间。床上躺着个须发皆白,满脸皱纹地老者。床边坐着个红衣少女,正在喂老者进食。 业途灵揉了揉眼睛,一脸难以置信:这少女不正是在客栈之中行凶的那位么! 少女一脸淡然,似乎没看到业途灵二人一般,只顾着给老者喂饭。 老者也是年老体虚到极点,每进一口食都要喘息良久。 见此情景,业途灵第一次对自己无所不能的师父产生了怀疑,这样一个风烛残年地老头,如何又能够帮得了他? 良久,老者终于进食完毕,趁着红衣少女收拾碗筷地功夫,老者喘息着发问:“怎么,剑疯子还没死么?” 见老者问得无礼,业途灵恼怒异常,不过想到义剑仙在月下吟天问地凄凉模样,只得按捺住怒火,语气愈发恭敬,缓缓道:“劳仙长动问,家师身体安好。即便是月下舞一个时辰地剑,依旧不喘不咳。” 老者轻笑一声,随即带出一阵咳嗽。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才道:“你这小子话里有话啊,是在讽刺老夫说话喘气么?” “小子不敢。”业途灵回道:“长者有问,小子如实回答而已。” 老者深吸两口气之后才道:“他把老夫害成这般模样,老夫还不能怨怼他几句么?” 业途灵沉声道:“家师行事,向来俯仰无愧。” 听得业途灵的回答,红衣少女柳眉一竖,转瞬之间又化作一脸平静。 “哈哈!”老者一边咳嗽一边大笑道:“你的意思是一切都是老夫咎由自取咯?” 业途灵沉默不语,行同默认。 “若非当初他阻了‘玄门无上宴’,老夫又何至于此。”老者调息片刻,终于有了些精神,于是淡淡道:“说吧,到底是什么大劫难,能够让一向刚强地义剑仙向老夫求助?” 业途灵遂把武则天利用人皇印命令百花于元日盛开之事,以及义剑仙对蝗灾地推断一一说了。最后才道:“据赵隽所言,人皇印莫名丢失。家师认为人皇印在短时间内无法寻回,但蝗灾迫在眉睫,于是只好来寻诸位仙长襄助。” 老者沉思片刻,幽幽道:“老夫养了几年病,不曾想天下间就发生了这么些大事情。令师不是个空口说白话的人,既然他做出了这样的判断,老夫也就信了。即便是没有蝗灾,这种干扰天道运行的事情也必然会招来严重后果。老夫这就招集那群老不死的,前去商量对策。你师父呆那个地方叫什么来着?” 业途灵道:“洛阳城南知秋县北郊别云观。” 看到业途灵一副欲言又止地模样,老者笑道:“小家伙,还有什么想说的就一并说了罢。” 业途灵道:“仙长这身体状况,怕是……” “哈哈。”老者大笑道:“你是想说老夫一副要死地样子,去了非但帮不上忙,反而还要误事是么?” 业途灵不做声,再次来了个默认。 又咳嗽一阵子,老者才道:“修行界原有一大盛事,名唤玄门无上宴,这宴会原是九州圣护为了寻找接任者而举办的。三十多年前,令师义剑仙以玄门无上宴会导致各派斗争、造下无边杀业为由,拒绝出席。少了他,这盛会自然就开不下去了。老夫没了挑选继任人才的途径,只有多花点时间自己培养了。前几年的斩业之路,老夫走得勉勉强强,心惊胆战之下,就只有封印了全部灵力,像个普通糟老头子一样生活,这样才能够多苟延残喘几年。老夫总要将传人培养成才,才能对得起前辈们呐。” 又休息了片刻,老者续道:“如今大事临头,老夫解除掉封印,自然就不会耽误事情。小家伙,回去给令师说一声,就说我觉得他还是太过小家子气。明明飞剑传书就能办妥的事情,还非要难为你这么个小孩千里奔波。难道他义剑仙能够为了蝗灾豁出老命,我执令仙天天守着这座伏羲庙,还学不来伏羲的几分情操么?” 业途灵道:“为家师分忧,原是晚辈当为之事。晚辈定当将仙长的话完整转达,敢问仙长尊号可是执令仙?” 老者艰难地点点头,道:“回去吧,告诉你师父,二月初一,九州圣护定然齐聚别云观,让他好酒好菜地招待着。丫头,送客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人间玄门》正文 宜室宜家 “且慢!”业途灵道:“执令仙前辈,晚辈还有一事不明,还请前辈解惑。” 少女面现慌乱之色,冷冷扫了业途灵一眼,随后又变做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 执令仙笑道:“说吧,小猴儿。” 业途灵正色道:“晚辈左思右想,始终弄不明白,为何前辈与家师都不甚重视人皇印失窃一事?” 听见业途灵问及人皇印,少女轻呼一口气,嘴角泛出一丝若有若无地笑意。 执令仙淡然回应道:“不外乎是老对头又有新谋划了,都已斗了好几十代人了,彼此有些什么手段都早已了然于胸。若是他们使了其他手段,说不得还要重视一番。打人皇印主意嘛,那就是彻底搞错方向了。人皇印材质特殊,即便老夫也不能损其分毫。他们又不懂得九州圣护秘传之法,根本无法参悟人皇印当中所蕴藏的结界规则。偷了人皇印回去,与偷了块石头回家没什么分别。而且神器有灵,它自会使用结界的力量,重新出现在世上。怎么,你师父没教过你这些么?” 业途灵道:“师父平日里只教我剑法以及灵力淬炼,还有就是做人的道理。若非是此次蝗灾,晚辈当真无缘得知人皇印与九州结界之事。” “唔……”执令仙沉吟片刻,道:“我原以为你是他所培养的传人,如今看来却又不是这么回事……既然他不说,那我也不方便对你说太多,反正啊,这不是个什么好差事!” “如此,晚辈便不打扰前辈修养了,告辞。”业途灵以敬师长礼仪拜别了执令仙后,转身便出了草庐。 顾纯阳有样学样,跟着行了一礼之后,紧随业途灵而去。 那少女伺候完执令仙躺下,才不疾不徐地跟了出去。 她冷冷地看着业途灵与顾纯阳二人拜祭伏羲,默默地等待着张旭与二人笑谈,一言不发地送三人出了庙门,转身便要离开。 业途灵冷笑道:“妖女,昨日里的命案,你便想着如此混过去了么?” 少女面无表情地道:“你待怎样?” 业途灵道:“方才见仙长身体抱恙,不好让他出面主持公道。但小爷既见不平事,总要尽一份心力才是。说不得要抓你见官了。” 顾纯阳轻轻拉了业途灵一把,小声道:“师兄,看在仙长的面上,随她去吧。” 张旭不好插话,愣愣地站在一旁,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突然少女嗤笑一声,道:“若我不同意,你又如何?” 业途灵怒道:“且看小爷手段。”说罢冲到少女面前,施展擒拿手法,向少女攻去。 少女不甘示弱,奋起反击。 其实这二人拳脚功夫稀松平常。在伏羲庙门口打斗,又都不敢使出灵力。斗了几招之后,少女仗着身高腿长,逐渐取得了优势。 顾纯阳急道:“两位小仙人,快快住手吧。若有人把你们火并之事告诉了仙长,把他气出个好歹来,又该如何是好?” 业途灵一边招架少女的攻势,一边大声道:“那也是她做的孽!” “做孽?”少女冷笑一声,道:“昨日被你放跑的那人,转眼间又犯下了三条人命案,你这才是真正的作孽!” “什么?”业途灵大惊,手上招式顿时乱了,跟着左眼便中了少女一拳。 少女跳到一旁,怒道:“不是要见官么?姑奶奶身为任城县兵槽县尉,正好抓你这协助贼人逃逸地小贼归案。” 业途灵脑子一片混乱,只是反复念叨着“又是三条人命,又是三条人命……” 张旭拱手道:“姑娘是任城县县尉?那么昨夜便是在抓捕贼人了?” 少女道:“去年冬,独山湖东岸有胡姓一家渔民满门七口尽死于贼人之手。捕快们查了月余,才知晓凶手原是唐家兄弟。他三人是东岸渔头,长期低价强收渔获。胡姓渔民偷偷将渔获卖给徐州商贩,被唐氏三兄弟失手打死,后来干脆将余下六人全部杀了灭口。这件案子在县衙里边是有案底的,你若不信,一查便知真相。” 张旭笑道:“如此说来昨夜是我等鲁莽了,却不知姑娘是否有逃贼线索?毕竟贼子逃脱都是我等之过,当尽力补救才是。” 少女道:“此事就不劳各位费神了,本姑娘昨晚追了一夜,终在沛县斩了那贼人。”随后又小声道:“到底还是年长些的懂事,不像某些个小鬼。” “如此甚好!”张旭拱手道:“不敢劳姑娘远送,我等就此告辞。” 顾纯阳赶忙也拱手行礼,他实在是怕了这两个小祖宗了,赶紧将他们分开才是正理。 少女也淡淡地还了一礼,却见业途灵依旧呆立原地,嘴里还在念叨着“又是三条人命,又是三条人命……” 其实三条人命案之事,原是少女随口胡说,哪知道业途灵居然会有这么大反应。 犹豫片刻之后,少女还是忍不住道:“小鬼,三条人命之事是姑奶奶说来吓唬你的。昨夜里贼人行凶的时候,正好姑奶奶赶到,救了那一家三口。” 业途灵瞬间狂喜,刚要道谢,却又转怒道:“满嘴谎言,果然是妖女。”说罢转身便走。走了两步之后,又转头行礼道:“多谢了,若非你及时赶到,我就犯下大错了!”说罢再次调头,走得异常果决。 少女轻笑一声,冲着业途灵地背影大声道:“喂,小鬼你听好了,姑奶奶的名字叫楚相宜,楚是楚国的楚、相是相当的相、宜是宜室宜家的宜,可不是叫什么妖女。” 业途灵也不回头,只是举起一朵珠花,大笑道:“那你也听好了,小爷名叫业途灵,业是斩业之业、途是旅途之途、灵是灵动的灵,也不是叫什么小鬼。” 那多珠花原本是楚相宜所戴,在交手时被业途灵摘下,她居然对此一无所觉。 “呸。”楚相宜啐了一口,羞恼道:“好个不要脸的小鬼。” 回程之路,相较来时就要轻松得多。 心事尽去的业途灵,即便是顶着一只熊猫眼,也能够开怀大笑。 回到任城县之后,张旭欲前往曲阜孔庙拜祭,只得与众人依依惜别,临行前还送了三人一人一副自己画的字画。 业途灵打开一看,画的是自己骑马时的样子,旁边似乎还题了一首诗。 “画不错!”业途灵冲着张旭远去地背影大喊:“就是字写得乱七八糟的,小爷一个都不认识!” 张旭马不停蹄,只留下哈哈大笑之声不停回响。 业途灵三人又花了三天时间,终于回到了别云观。 钱有余要回家看望老娘,所以直接驳马去了知秋县城。 顾纯阳的心情似乎比业途灵还要好上几分,一脚踹开道观大门便吼道:“仙长,我们平平安安地回来了。快快教我仙法吧!” 然而观里观外找了个遍,却依旧不见义剑仙踪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人间玄门》正文 儒门龙首 业途灵一回到别云观,瞬间就变回了那个乖巧温顺的孩童,再次惊得顾纯阳目瞪口呆。 他叹气道:“小师兄,你这一身人小鬼大的本事究竟是跟谁学的?路上我就想问你,你说你一个垂髫童子,怎么就如此早慧?” 业途灵翻了个白眼,淡淡道:“小爷我天纵奇才,又岂是你这样的凡夫能够比拟的?只是师父喜欢乖巧的孩童,小爷不得不在他面前做做样子罢了。一会师父回来了,你要管好自己的臭嘴,否则小爷的拳头可不饶人。” 顾纯阳嘻嘻一笑,道:“我老顾也不是白吃了这些年的饭,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心头自然有数。哎,小师兄,你说仙长他老人家上哪去了?” 业途灵伸手指了指天空道:“天上有宏大的灵力波动,定是有人交手。我修为见识不足,分辨不出是谁,不过想来定然有一人是师父。” “哎哟,这可糟糕了。”顾纯阳来到花圃内,仰望着云彩翻腾地天空,急切道:“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 业途灵淡然道:“这世上能够打赢师父的人几乎没有,你又在瞎担忧什么?” 顾纯阳叫道:“我不是担忧,是因看不到仙长神技而着急。” 业途灵嘴角一撇,不再搭理顾纯阳。这几日奔波不断,功课落下了不少,总要补回来才是。 顾纯阳在花圃内的小径上焦躁地走来走去,琢磨着如何在义剑仙面前好好表现一番,即便是不能被义剑仙收录门墙,也要尽可能多地学些仙法。 忽然,一阵惊雷闪过,暴雨跟着就降下。 顾纯阳躲进大殿,骂骂咧咧道:“怪哉,正月里哪来的这般大的暴雨?难道正在跟仙长交手的是龙王爷么?” 暴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仅仅片刻功夫便又云消雨霁。 顾纯阳奔出大殿,再抬头看天,却没了啦一丝异状。 正惊疑见,观门外传来一声高呼:“痛快!好久没有这样畅快挥洒过了。这世间原本也只有你能跟老夫在剑法上走过三百招。” 顾纯阳大喜,赶忙冲到观门前,打开观门就一鞠到底,沉声道:“顾纯阳幸不辱命,平安护送小仙长至兖州伏羲庙传讯归来。” “嗯。”义剑仙不咸不淡地道:“有劳了!” “哎,这跟说好的不一样啊!”顾纯阳在心头狂呼:“说好的符箓之术呢?那什么‘乾天应元符’、‘坤宁六爻符’这些听起来就是高级货的法术呢?还有那玉树临风、风姿绝逸地天问剑法呢?” 不过他断没有勇气在义剑仙面前造次,只能像个仆役一般殷勤地跟在义剑仙与来客身后。 “灵儿,醒来。”义剑仙一入大殿,便见业途灵端坐在三清面前打坐养元,不由得满意地点点头,一声含着些许灵力地呼唤将业途灵从入定之中唤醒之后,笑道:“快来见过天罡仙前辈,他可是儒门龙首,了不得的大人物。” 业途灵睁开双眼,小脸上净是欢喜神色,他冲到义剑仙面前,拉住义剑仙的大手道:“师父,灵儿已经把口信转给了执令仙人了。”随后又把执令仙的话语向义剑仙转述一遍。 义剑仙沉吟道:“不错,原是老道过于小气了。且莫管他,先来拜见龙首才是正经。” 业途灵依言三叩首,恭敬道:“晚辈业途灵,拜见龙首前辈。” 天罡仙扶起业途灵,打量一番后才道:“果然是英武不凡的灵童!老夫刚刚出门给人平事来的,身上也没带有什么像样的宝贝,这见面礼怕是拿不出手了。不过总不能让你白白地给老夫磕头,也罢,今就给你个承诺,将来你可到我书台书院进学,老夫定然将你与儒门弟子一般对待。” 业途灵呆立原地,脑中不停地思索着自己为何要到儒门进学? 顾纯阳一脸艳羡地瞅着业途灵,心中琢磨着自己要不要也上去磕上几个头。万一也被这儒门高人看上了,那岂不美哉?毕竟自己可是根正苗红的儒门子弟啊!虽然是修的普通经纶,但好歹是进过孔庙,拜过至圣仙师的。 义剑仙赶忙轻咳一声,道:“灵儿还不赶快磕头谢恩?” 天罡仙哂笑一声,道:“执令老儿真没说错,剑疯子你端的是一副小人脾性。老夫言出必践,用得着你在这里敲根定脚么?这小家伙天资不凡,到我儒门进学必然能与那些学子相互促进,如此好事老夫缘何不会促成?” 义剑仙轻笑道:“灵儿,他们儒门剑法虽然稀松平常,个个又小肚鸡肠,但教学生的本领却是天下间最厉害的,你且莫小看了。” 天罡县怒道:“我儒门怎么就小肚鸡肠了?不说出个道理来,老夫便拆了你这破道观。” “哈哈。”义剑仙长笑一声,道:“灵儿去拿壶酒来,让老道跟他好好说道说道。” “机会啊!”顾纯阳两眼放光,赶紧跳出来道:“两位仙长且在此论道,让小人来伺候二位饮酒。”说罢赶紧跑到后厨抗出两坛酒来,酒壶与酒杯叠在坛上,一路小跑居然也不摇不晃,算得上是门好手艺。 “这位是?”天罡仙一脸疑惑。 义剑仙冷笑一声,道:“你们儒门的骗子!” “胡说八道。”天罡仙也是冷笑道:“一身道袍,哪里是儒门子弟了?分明是你们道门神棍。” “呸!”义剑仙道:“我道门可教不出来连宁神符与平安符都分不清地傻蛋。” 顾纯阳一脸淡定地给两人倒酒,云淡风轻地模样,似乎就如同二人说的不是自己一般。 业途灵瞅瞅顾纯阳,再瞅瞅两个争执得如同小孩一般的前辈高人,强忍住笑意,低眉顺眼地静坐原地。 天罡仙怒道:“少扯那些不相干的,先说清楚,我儒门怎么就小肚鸡肠了?” 义剑仙干了一杯,一脸不屑道:“墨家与你儒门理念不和,你儒门就疯狂打压墨家千年,这便是嫉贤妒能。其二,蜀山剑派与儒门道门同为天下三大剑门,你儒门却非要与蜀山剑派争个高下。这不是小肚鸡肠是什么?” “打压墨家你道门也有份!”天罡县怒吼道:“这嫉贤妒能之说可不能单单冠在我儒门头上。其二,儒门既要争个高下,为何偏偏只选蜀山剑派?为何不与道门争锋?这原是蜀山剑派自己的过错罢了。” “胡说八道。”义剑仙轻蔑一笑,道:“老道与墨家天工仙原是挚交,何时打压过墨家了?你这番说词骗骗旁人也就罢了,到老道面前说这些,那就是自欺欺人。儒道同源,都是一本周易衍生出来的派门,两者如何会相争?老道原出自蜀山剑派,当初两派比剑,老道可是胜了你儒门三次。若非道门的袁天罡老贼使奸计迫我投道门,你那书台书院怕是在蜀中开不下去吧?这就是道门与你儒门联手打压蜀山剑派的铁证。” 顾纯阳在一旁伺候得殷勤,二人酒杯稍空便赶紧满上,一心欢喜地听着二人撕逼。这种玄门高级是非,不是哪里都能够听到的。 与之相对的是百无聊赖地业途灵,他对这些陈年旧事完全提不起任何兴致。不知为何,业途灵突然想起了楚相宜,想起了那个在湖面船头抚琴的红衣少女。恍惚之间,一朵珠花便拿在了手上,轻轻一嗅,余香犹在。 天罡仙连干三杯,声音比之先前更大了三分。他怒吼道:“你们老庄一脉自是没有打压过墨家,但黄老一脉呢?最早打压墨家的,便是你道门黄老一脉。我儒门只不过是紧随先贤而已。” 义剑仙又干了一杯,冷冷道:“黄老一脉都快被你儒门兼并了,这还有什么好说的?他们之功绩,他们之罪孽,总要算到你们儒门头上吧?” 天罡仙突然哀叹一声,将手中的杯子远远地扔了出去,萧索道:“你说我们十人,缘何就搞到如今这种水火不容的地步了?” 义剑仙道:“还能如何,还不都是老对头暗中动了手脚。” 天罡仙低头不语。 顾纯阳倒是个有眼见的,赶忙再拿了个酒杯递给天罡仙。 天罡仙瞅了顾纯阳一眼,道:“你这小子还算有颜色,不错,改天老夫传你几手剑法。” 顾纯阳大喜,自己殷勤伺候原不就是为此么?他刚要磕头行礼,却听得观外传来一声怒喝。 “谁他妈的乱扔东西,差点砸到老子的脚。” 观内众人还未回应,紧接着又传来一声大笑:“一花一柳一鱼矶,一抹斜阳一鸟飞。一山一水有一寺,一林黄叶一僧归。天机道友来得倒是挺早,贫僧普渡有礼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人间玄门》正文 五仙聚首 先前那骂人的声音道:“作歌么?你当老子不会?一东一西垄头水,一聚一散天边霞。一来一去一道人,一颠一倒观世情。” 天罡仙酒意上涌,也跟着大笑作歌:“一帆一桨一渔舟,一个儒生一钓钩。一俯一仰一场笑,一江月明一江秋。” “呸!”骂人的声音道:“儒生?天罡老儿,你这年纪做儒生的爷爷都嫌老。” 顾纯阳心知定然是又有九州圣护到来,赶忙向义剑仙二人告了个罪,带着业途灵打开观门便一鞠到底,恭敬道:“顾纯阳恭迎仙长。” 业途灵也跟着行礼,眼神却在二人身上不停打量。 僧人穿着一袭灰色的僧衣,浆洗得严重发白,上下还有几个补丁。头上光秃秃的,雪白地寿眉已垂至腮边。 另一个道人肤色黧黑却穿着华贵的金丝道袍,年纪却较其他几个九州圣护更为年轻,看起来不过四十许。 这道人一把推开顾纯阳,怒吼道:“问天老王八,滚出来。若不是出了大事情,你是不是打算老死在外边?这些年音讯都没一个,你还把自己当做道门一员么?” 名为普渡地和尚笑道:“天机道兄何必如此,大伙如今聚在一起,原是为了解决蝗灾,不是来了却旧日恩怨的。” 天机仙怒道:“我道门之事,贼秃少管。”说罢走进三清大殿,横了义剑仙一眼之后就抱起酒坛,拍开泥封,豪迈地将一坛子酒给灌了下去。 顾纯阳正要赞叹一声好酒量,却见天机仙身形开始摇摇晃晃。待跑到跟前时,天机仙已然醉倒。 顾纯阳赶忙扶助天机仙,一脸茫然道:“这是什么个情况?” 义剑仙淡然道:“醉了,扶他到后院休息吧。” 普渡仙跟了进来,淡笑道:“听说天机道友在瀛洲做客已半年有余,却比贫僧来得更早,想必是在路上消耗了太多灵力的缘故。” 天罡仙嬉笑道:“天机仙跑得确实快,瀛洲常年漂在东海之外,海路茫茫,何止万里之遥!不过普渡老兄你不算慢嘛,你法门寺在岐州,离此地有近千里,我等辰时收到执令仙传书,现在不过才申时而已。” 万里之外的人比千里远的人先到,天罡仙此话明显就是在讽刺了。不过普渡仙完全不在意,脸上依旧带着淡淡的笑容道:“终是有些俗务要处理的,比不得天机道兄逍遥。” 天罡仙道:“你不是在法门寺扫庭院么?怎地,升任住持啦?” 普渡仙道:“洒扫庭院是职责,九州圣护也是职责,原没有高下之别。贫僧不能因九州圣护之责而怠慢了洒扫之责。” 天罡仙讥讽道:“那趁着天色还早,快点赶回去吧,毕竟明天你还要履行洒扫之责。” 普渡仙笑道:“天罡道友说笑了,贫僧来此之前就已找了人接替。” “诸位能来,老道就已感盛情,早到晚到没任何分别。”自打天机仙到来时起,义剑仙就换做了一副冷淡模样,他淡淡道:“蝗灾一事以及人皇印丢失一事都可算是老道造下的罪孽。若非老道当初为了尽早卸下九州圣护这个担子而把人皇印交给李淳风参悟,就不会有今日之灾,李淳风也不会因参悟人皇印耗费心神过度而亡。救灾非九州圣护之责,是老道给大家添麻烦了。顾道人……” “啊?”这是义剑仙第一次称呼顾纯阳的名字,惊得他一个激灵,慌忙道:“仙长请吩咐。” 义剑仙道:“时辰尚早,你到洛阳城去整治点上好的酒菜回来吧,多备些!” 顾纯阳喜道:“执令仙人原本就有此吩咐,是小人得见诸位仙长风范一时之间欢喜得忘了正事,小人这就去处理,包叫诸位仙长吃好喝好。” 待顾纯阳走了之后,天罡仙才道:“若只把九州结界当做是防御仙族之用,那是小看了诸位先贤。你既位列九州圣护,又怎会不明白此理?” 一直百无聊赖地业途灵,听到此处忽然来了兴趣,他奇道:“天罡师伯,你刚才是说防御仙族吗?你们不是神仙么?为什么还要防备着神仙呢?” 这声师伯叫得天罡仙满心欢喜,他大笑道:“你师父比我还大着几岁,我可当不起师伯这个称呼……哈哈哈哈。” 笑了良久之后,天罡仙才继续道:“我等虽以仙为名,却是最恨这仙字。唔,这些事情你师父没给你讲过么?” 业途灵赶忙摇头,一脸诚恳地道:“没有。” 义剑仙插话道:“这事情我原本打算等他成年之后才告诉他,如今……唉!” “嘿!”天罡仙一拍大腿,笑道:“灵儿是个聪明的孩子,现在告诉他也是不妨事的。小家伙,我跟你讲,这仙族啊,忒不是个东西。你可知我们人族在这个世界上存在多少年了么?” 业途灵茫然地摇头。 “已逾百万年!”天罡仙道:“但是我族可考的史料最多只能追溯到三皇时代,你却知道是为何么?” 业途灵道:“想来是时间过得太久了吧。” 天罡仙摇头道:“是因为在更早之前的岁月里,人族一直为仙族所奴役。” “不止人族,我妖族也处在仙族的奴役之下,地位不见得就比人族高。”观外传来一道清雅地声音,跟着便有一人快步走进道观。这人衣袂飘飘,肤色晶莹如玉,眼神深邃冷冽得如同亘古寒潭。 来人路过白牡丹所化之苗时,突然停了下来。他割破右手指尖,将一滴血滴在小苗的叶冠之上,随后便施施然走进了三清大殿。 来人还未坐稳,后院便传来一声暴喝:“狐臭味?狐狸精来了么?”跟着便见天机仙风一样掠进大殿。 来人并不在意天机仙的恶言,扫视了一圈之后道:“九州圣护已到其五,难得!”说罢自斟自饮了一杯。 “你居然敢喝酒?”天机仙嗤笑道:“不怕喝醉了后露出狐狸尾巴来么?” “天罡小子,怎么不继续讲了?”来人就似乎没听到天机仙的话一般。 “不着急。”义剑仙插话道:“来,灵儿,老道带你认认人。” 业途灵一脸乖巧地来到义剑仙面前,静静地等着义剑仙吩咐。 义剑仙指着最后来的那人,道:“这位是古月仙,妖狐所化,九州圣护之中以他最为年长,修为也是最高的。” 业途灵赶忙磕头道:“晚辈业途灵,拜见仙长前辈。” 古月仙手捻法诀,凭空画出一道玄奥符号没入了业途灵体内,然后道:“九州圣护之中,也就剑疯子还有点人样,所以给你的见面礼自然不能轻了。刚才在你身上留下了我的印记,从今往后,再无任何妖族敢向你出手。” “怕不见得吧?”天罡仙抢在业途灵致谢之前,淡淡地呛了一句。 古月仙道:“她自然例外,不过她是儒门圣徒,与我妖族关系不大。” 义剑仙并不理睬二人,将业途灵带到普渡仙面前,道:“这位是‘罗生普渡仙’,佛门大德,一身空禅地功夫已到出神入化的地步。” 不待业途灵磕头,普渡仙赶忙一把拉住了她,笑道:“大德不敢当,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老和尚而已,叫我普渡就好。老僧素来贫困,这见面礼是给不起的。只有在佛前祝祷,愿小施主多福多寿。” 义剑仙淡淡一笑,带着业途灵来到了天罡仙面前。 天罡仙抢先道:“别磕,别磕。见面礼已给过,再磕头我是不会再给好处的。” 义剑仙道:“磕头就免了吧,不过正式的介绍还是要有的。这位是天罡仙,儒门龙首,书台书院的山长。一身本事虽然稀松平常,但能号令天下儒门,在俗世之中有莫大权威。” 天罡仙笑道:“不错不错,我的本事原本就稀松平常,跟你师父大概八斤八两的样子。” 义剑仙不理会天罡仙的调侃,来到了天机仙面前,苦涩道:“这位是道门的天机仙,是老道的外侄。” 这话一出,天罡仙与普渡仙都是一声惊呼,连一直云淡风轻地古月仙,都惊奇地瞪大了眼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人间玄门》正文 上古旧事 义剑仙却不愿过多谈及过去,微笑道:“灵儿,九州圣护就是个倒霉的差事。你年纪幼小,很容易产生一些对英雄地幻想,从而影响到自己的将来,所以我才不将此事此事告诉于你。如今你既恰逢其会,那么说给你听也不妨。” 义剑仙举杯邀饮,待众人陪了一杯之后他才缓缓道:“仙族奴役其他各族长达百万年,各族的反抗也从来没有停止过。奴役带来反抗,反抗带来镇压,镇压又酝酿出新一轮的反抗,反复纠缠之下,仙族与各族最终形成了不将一方赶尽杀绝誓不罢休的局面。” 古月仙道:“不错,这原本就是仙族与其他各族的战争,我妖族在其中所出之力不见得就比你人族小吧?可如今局面,你人族占据了大好河山,我妖族生存的空间却越来越小。甚至有人族视妖族如同草芥,与当初仙族并无二致。” 天机仙怒道:“这原是你妖族自找的,若非妖族以人为食,焉能招来报复?” 古月仙指着观外白牡丹道:“此观之中就有一名没半点修为的小妖,她之现状便是被人铲了本体。诸位皆是高人,她是否拥有害人的能力一看便知。” 义剑仙淡淡道:“古月,今日只谈九州圣护之事,两族恩怨暂且搁在一旁吧。” 古月点头道:“我敬佩你的为人,所以收到执令传讯之后,连族中少年天才的烧尾宴都顾不得,立刻就赶了过来。你既说不谈,那我住嘴便是。” “哦?什么样的天才值得古月老兄去参加他的烧尾宴?”天罡仙嬉笑着岔开话题。 因儒门圣徒之故,整个儒门一直跟妖族保持着良好的关系,古月仙不愿在天罡仙面前摆脸色,只得淡淡苦笑道:“确实是族里百年难遇的天才,我有意将他培育成‘东皇钟’的传人,但妖皇也有意将他收归门下。唉,将来这事还少不了一番争执。” 业途灵给天罡仙把酒满上,一脸尽是好奇地道:“天罡师伯,烧尾宴是什么?烤尾巴吃么?” 天罡仙哈哈一笑,一口干掉杯中酒,朝着古月仙努努嘴,道:“问他,问他。” 古月仙举起酒杯,冲业途灵摇晃了两下,待业途灵将酒斟满之后才道:“要说这修行,横着的远远比不上竖着的,所以妖族最终都会化作人形。但妖化人时,其他部位皆没问题,唯有尾巴无可变化,必须引天火烧之。这过程虽然痛苦无比,但熬过了这一关,修行之路就是一片通坦。于是每当有妖修至此地步,妖族便会为其举行盛大烧尾宴,一为庆祝,二也有护法之意。” “好一个横着的比不上竖着的。”天罡仙大笑一声,道:“我儒门也有烧尾宴传统,不过是根据鲤鱼跃龙门的说法而来的。传说鲤鱼跃龙门,必有天雷击断其尾方得以化龙。于是为了讨个好口彩,儒门也会给达到‘穷经纶’境界的少年人举办烧尾宴,只是没有引天火烧尾这种事情罢了。” 一直少言寡语地普渡仙突然道:“你说我等是不是该荣休了?如今各族各派少年天才层出不穷,依贫僧之见,我等再苦熬个十几二十年,应该能够松快了吧?” “怎么?你还想将这倒霉的差事拿去祸害后人么?”天机仙冷冷道:“总是龟缩在这劳什子结界之内,每日小心翼翼地守护着它,直到哪天一个不慎被人破了……会发生些什么不消我多说吧!还不如趁着这天才迭出的当口,一鼓作气灭了仙族,省得终日里提心吊胆。” 古月仙淡淡道:“如今连仙族留在人间的暗桩都没拔干净,拿什么去跟仙族斗?” 天机仙怒道:“在九州结界的庇护之下,修行人是一代不如一代,长此以往,别说仙族,光是那些狗腿子就够我们喝一壶了。” 眼见几人又要争执起来,义剑仙只得唤过业途灵,大声道:“灵儿,道门将修行境界分为:凤初境、琴心境、腾云境、晖阳境、乾元境、无相境、太清混元境。这七个境界之中,大多数修士终其一生也只能勉强达到腾云境,能修至晖阳境者万中无一。我们几个老不死的,身为九州圣护,其实也不过才乾元境而已。 修行之路艰险无比,一个不慎就要身死道消。但这世上偏偏就有那么些不可理喻之事,比如仙族的婴孩出生便有了腾云境地修为。更加不可思议的是,无相境是凡人可以修成的最高境界,仙族却能够修到‘太清混元境’这个至高无上地境界。 当初仙族至尊便是以太清混元境地修为,纵横宇内而无一合之敌,直到人皇伏羲横空出世。人皇以自身无相境地修为,与仙族至尊战了不下百次,次次都是惨败逃逸。但人皇凭着那股绝不为奴地信念,最终带着各族强者十名,猎杀了仙族至尊。 后来各族精锐尽出,虽剿灭了仙族大军,但却不敢逼迫仙族太甚。毕竟仙族人人实力高强,若是逼得太狠了,将那些早已失去血气之勇的仙族人激得抱团反抗,各族终归还是不敌。所以人皇在临终前联手各族强者,设下了此九州结界用以修身养息。 九州结界确实是无与伦比地强大,但再强大的结界从内部攻破起来也要容易得多。 这些年来,仙族暗桩针对九州圣护地阴谋诡计就没停过,挑动各族交地恶龌龊事也没停过,破坏九鼎与十神器的行动也没停过。 如今人皇印既失,这些毒蛇一般地老对手们怕是又在谋划着什么大动静。老道身为九州圣护,当然是这些人地首要目标。老道虽然不惧,但唯恐你出了差错,是以老道打算将你托付给师门蜀山剑派。” 业途灵坚决地摇头道:“灵儿不怕,灵儿要跟着师父。” 天罡仙笑道:“小灵儿,人在成长地路上如何少得了朋友相伴?你师父性子怪癖,你一个小娃娃长期跟他在一起,也要变成如他一般地小怪道,不若来我书台书院进学吧?那里跟你一般大的孩童可不少。” 业途灵垂首不语,两个小拳头捏得死死的,任谁也看得出来是拒绝之意。 义剑仙淡淡一笑,不再勉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人间玄门》正文 应帝王(一) 顾纯阳快马从洛阳城赶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然了个黑通透。 别云观内一灯如豆,五位九州圣护早已不见了踪影,只有业途灵一人端坐在三清面前,模样凄凉。 顾纯阳有心逗逗业途灵,但业途灵如同老僧入定一般,对顾纯阳的话完全充耳不闻。 不得已之下,顾纯阳只有跑出道观,焦躁地站在官道旁等候着元和楼大厨到来。 倒不是顾纯阳心不定,而是此刻别云观一带地氛围确实太过恐怖。一会有狂风大作,一会又暴雨倾盆,偶尔还有逸漏地剑气破空疾啸。 有了白日里的经验,顾纯阳心知这定然又是几位仙长在天上切磋地后果。他顶着天上传来地无边地威压,带着大厨带来的帮手,在官道对面搭起了棚子。 这一忙就忙到了寅时三刻,诸般异象倒是停了,天上地威压却更盛。 顾纯阳大把银弹洒出,好不容易才制止了大厨带着人逃跑地欲望,一脸愁苦地看着众人战战兢兢地为几位仙长准备早饭。 好不容易熬到辰时,天光总算是亮了。 大厨坚定地拒绝了顾纯阳所提一起传菜地要求,并向顾纯阳推荐了自己的小舅子,一个流里流气地少年人。 顾纯阳心知这群人都以为观中是些鬼神,害怕自己一不小心就做了鬼神地点心,所以推出了这个不受众人所喜地少年人。不过他也懒得计较,有人帮着自己传菜就行。 这少年人倒是个胆大的,满不在乎地接下了差事,一手一个托盘跟着顾纯阳横穿了官道,来到别云观后院。 “道长好是小气!”少年人大咧咧地道:“放着观中上好地伙房不用,非要我等在外边忙活半夜。若能用这伙房,大伙儿昨晚还能借三清大殿睡个安生觉,何至于现今这般瞌睡连天的样子。” 顾纯阳微笑道:“你倒是胆大,在三清大殿睡觉,不怕得罪了神明么?” 少年道:“我这算什么胆大?我们坊的冯小宝大哥才是真胆大呢,天子地龙床都敢爬上去!道长,你说这神明跟天子究竟谁更大些?” 不待顾纯阳回答,少年又自顾自地道:“我看是天子大些,不然当今圣上下了道旨意要百花在冬日里盛放,这漫天神灵不就巴巴地遵旨而行么?那股子殷勤劲,怕是不比奴婢好不了多少。” 顾纯阳跟着业途灵一路为了人皇印之事奔走,对百花在冬日盛放之事多少有些了解,不过却无法给少年明说,只得在他后脑上拍了一巴掌,笑道:“好好做你的差事吧,实在是闲得慌就多读点书,整天瞎琢磨这些有什么意思?” 少年不屑道:“读书有个什么鸟用?无论我怎么读书,还能好得过当朝宰相李昭德去?他读书读得那么好,小宝哥儿拳头打过来了,还不是只能跪地求饶?唉,道长,你说这趴在当今天子身上耕耘究竟是个什么味道?总不能就跟在勾栏院找红阿姑一样吧?” 顾纯阳有心跟少年在这个话题上深入地聊个几句,但余光扫到了业途灵从卧房中走了出来,只得忍住这难得地嚼舌根机会,轻轻一脚踹在少年屁股上,喝道:“再敢胡扯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老子就扣你全部赏钱!还不快跑几步把剩下的菜肴端过来。” 少年呸了一声,怒道:“又是个装模作样地伪君子,明明心里也好奇得很,却非要做出一副清高的样子。”说罢一阵小跑出了道观。 待少年出了道观,顾纯阳赶忙问道:“小师兄,几位仙长呢?莫非还在上边?” 业途灵小声道:“卯时便回来睡下了,你说这群人老大不小的了,怎么就跟小孩子一样?” 顾纯阳哈哈一笑,道:“返璞归真,谓真人也。小师兄你且先去膳堂用膳,我去叫仙长们。” 待顾纯阳颠颠地跑到南厢,却见四位圣护早已穿戴整齐,站在小院之中冷冷地望着他。 被人围观的滋味不好受,顾纯阳赶忙一鞠到底,恭敬道:“小人已吩咐元和楼大厨备下了早膳,还请诸位仙长用膳。” 四人满意地点点头,随着顾纯阳去了膳堂,却见义剑仙与业途灵二人早就已经痛快地吃了起来。 “嘿,你这老道好不懂礼!客人未至居然自己先吃起来了。”天罡仙吐槽一句,自行就座。 古月仙与天机仙各自撇撇嘴,也入座就餐。倒是普渡仙对着顾纯阳行了个稽首礼,道了一声有劳了。 顾纯阳大喜,感动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业途灵鄙视地看了顾纯阳一眼,扔下筷子跟几位圣护道别之后,自行到大殿做早课去了。 伺候几人用完早膳,顾纯阳忍住辘辘地饥肠,努力地克制着无边的睡意,跑到花圃里边煮好了茶,邀请众人入座。 待众人坐定之后,顾纯阳趁机道:“仙长,你看小人也护送着小仙长平安地从兖州回来了,这前面仙长许下的符箓之术士是不是该兑现了?” 义剑仙斜了他一眼,淡淡道:“修习符箓之术必须要有道法基础,你道法很好么?” 顾纯阳呐呐道:“小人自然是不会半点道法,可是……可是……”他隐隐觉得情况有些不对,一时之间却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急躁之下,舌头就如同打了结一般。 义剑仙道:“灵力是修习一切术法的基础,即便老道传了你符箓之术,没有灵力做基础,你也只能当个江湖骗子罢了。” 义剑仙这话明显有传法之意,但符箓之术一直是顾纯阳梦寐以求的东西,一旦涉及到了,顾纯阳便失去了平日里地那股机灵劲,误以为义剑仙想要赖账,面色憋得通红。 古月仙端着茶盏轻轻摇头,一弹指,顾纯阳的委中穴便遭重击,沉沉地跪了下去。 这一跪,顾纯阳忽然就福至心灵,开窍一般地恭敬道:“求仙长教我修习灵力之法。” 义剑仙幽幽道:“老道还有件事情要托付于你,你若能够做好,老道便荐你入老道师门蜀山剑派修行。” 顾纯阳大喜道:“请仙长吩咐。” 义剑仙道:“蝗灾之事,想必你也清楚。老道并没有足够把握去解决这件事,一旦蝗灾起了,饥荒必然接踵而至。蝗虫生性喜旱怕水,所以自淮南道起,越往南,受灾就会越轻。但若真到了那一步,朝廷必然会将南粮北运,唯有蜀中交通不便,能够存下大量地粮食。所以我要你二月初二之后,带着灵儿入蜀,与他同入蜀山剑派门下。” 顾纯阳顿首道:“顾纯阳必不负仙长所托,谢仙长成全。” 义剑仙点点头,不再言语。 一直旁观地天罡仙懒洋洋地道:“小子,你的性子不适合蜀山剑派,即便你在蜀山剑派如何苦修,最终也不过二流人物而已。不如你把业途灵那小子拐到我书台书院来吧,届时我也一并收你入门墙,反正你也是儒门出身,虽然走的是世间功德一脉,但对经论已有基础,入门就容易多了。” 顾纯阳对天罡仙所言颇为意动,一脸希冀地望着义剑仙。 义剑仙泯了一口茶水,淡淡道:“灵儿必入蜀山派!至于会不会到儒门进学,这一点老道却是不管的。” 顾纯阳眼珠一转,登时心中就有了计较,赶忙磕头道:“谢仙长成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应帝王(二) “后事交代完了吧?”天机仙恶声道:“交代完了便来谈谈正事,蝗灾一事你打算如何处置?” “呸!”天罡仙怒斥道:“话说八道什么?不会说话就就闭上嘴巴。” 天机仙根本不理会天罡仙的愤怒,恶狠狠地盯着义剑仙。 义剑仙淡淡道:“明日才是二月初一,执令等人估计要明日才会到来,届时老道再一并说明吧,省得明天再费口舌。” 古月仙微微一笑,道:“还是现在就说说吧,我等也好帮你推演一番,总不能今天又打上一整天,还是要找点正事才是。” “也好。”义剑仙点头道:“百花已在冬日里开过一次,已然元气大伤,今年各地的越冬作物产量必然受到极大冲击,粮食不够已成定局。若再任由蝗灾泛滥,春播作物也必将损失殆尽。比之夏蝗,后面的秋蝗更加可怖。更何况,受地热影响,冰雪已在冬日消融,到了春播之时,大河以北将陷入一场极为罕见地旱灾。这几场大灾难接踵而至,生灵百不余一!” “不错!确实是圣灵百余一。”古月仙道:“天灾来时,原是不分什么人族妖族的。这等天灾面前,妖族也绝没有幸免的道理。我替妖皇许下承诺,此次灾劫,妖族定然捐弃前嫌,与你人族共襄这逆天改命的盛举。” 天罡仙也正色道:“老夫身为儒门龙首,必然敦促儒门勠力而为,若有差遣,赴汤蹈火再所不辞。” 天机仙也冷冷道:“道门之中你辈分最老,当然是你说了算,大不了老子拼了这条老命奉陪。若赵隽这小王八羔子敢拖后腿,老子杀他全家!” 普渡仙最后道:“我佛慈悲,这等救济世人的伟业面前,佛门绝不落人之后。贫僧虽然人微言轻,但也愿以此事到大僧正面前说项,必然不会耽误了。” 义剑仙起身一鞠到底,道:“老道谢过诸位道友。” 天机仙嗤笑一声,道:“少往自己脸上贴金,我等原是这天下众生当中的一员,对抗天灾是理所当为之事,何用你言谢?你又有什么资格代替众生致谢了?” 义剑仙道:“人皇印由老道手上流传进皇宫,所以才造下此等大劫,若真任由事发,老道免不了要身死道消。是以老道当然要答谢诸位道友的救命之恩。” 古月仙淡笑道:“我等十人,谁没参悟过人皇印?照你这般说来,我等不都是大劫的元凶了?自救而已,咱们谁也不用谢谁。” 天机仙道:“执令老鬼既然传书我等,必然也是要出一份力的;墨家兼爱世人,天工仙肯定比我们谁都积极;现在就剩苦郁c圣灵c正法三人意向不明。” 天罡仙道:“法家这些年离我们修行门派是越来越远,门中修士也越来越少,不过老夫与正法仙交好,可替他做下保证。” 普渡仙也道:“苦郁仙性子孤僻,但却是最良善不过,他万万不会坐视不管的。” 古月疑惑道:“那么圣灵仙?” 另外四人对视一眼,齐齐摇头。 “那也由不得她了!”天机仙冷笑道:“她同意便还罢了,不同意的话,老子就杀上昆仑山去,也不打她骂她,天天在她闺房门口喝酒吃肉唱曲,不信她不出力。” 众人哈哈一笑,正要打趣两句,却听得一声冷哼传来。 古月仙赶紧大声道:“原来圣灵仙早就到了,不若过来一起吃上两杯茶吧!” “不必了。”圣灵仙缥缈地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众人一时之间弄不清楚她所在的方位:“昨夜你们打得昏天暗地之时我便来了。当时不想打扰了诸位切磋技艺地雅兴,所以到洛阳城里边找了个客栈睡了一觉。今晨一早就远远望见别云观之上为紫气笼罩c祥云盘旋如绢,整个就是一副圣人降世的气派。这种盛景可不止我一人见到了,司天监一大早就把它当做祥瑞报知了皇帝,这会皇帝派来迎圣人的队伍就快到了,诸位还是拾掇打扮一番进京吧。” 圣灵仙的声音虽然冷淡,但都从中听出了揶揄之意。 天机仙怒道:“这死妮子见到我等捅了篓子也不说帮着遮掩一下,反而还拿来取笑我等,简直岂有此理。” 天罡仙叹道:“喝酒误事啊!若非昨夜酒意上头,怎么会不知道收敛呢?” 古月仙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坏事,无论是蝗灾还是旱灾,有朝廷出力,我等也要轻松不少。” 义剑仙点头道:“不错!此次大劫,道尊赵隽原是知晓的。不过我料他为了荣华富贵,多半不会告诉皇帝。借此由头进宫告知皇帝一声也好。” “谁去?”天机仙冷冷道:“你去?反正我是不去。” 天罡仙大笑道:“怎么?天机道兄害怕被皇帝看中,招为皇后么?” 天机仙大怒,将手中茶杯狠狠地向天罡仙砸去。 天罡仙赶忙运转灵力,将茶杯稳稳接住,随手一拨,漫天飞溅地茶水就稳稳当当地进了茶杯,再一弹指,茶杯又划过一道弧线,落回天机仙手中。 普渡仙赶忙制住暴走地天机仙,连声道:“谈正事,谈正事。” 义剑仙道:“老道既是此次召集人,当然要留在观内等待其他人。不如就古月去吧,他英俊潇洒器宇不凡,更难得地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而且性格温和,最会与人交流,当真是最佳人选。” 古月仙哭笑不得地道:“我怎么听你这意思就是要让我去选皇后一般?” 天罡仙打趣道:“去得,去得。古月老兄做了皇后,你妖族的境遇不就能大大改善了么?毕竟再大的风也比不过枕头风啊!” 又是一声嗤笑传来,只听得圣灵仙讥诮道:“你们男人就是这般德行,哪怕仅仅是对视过一眼,片刻之后你们连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这种猥琐的本质远不是修行就能够去除掉的。不过你们还是赶快些决定吧,朝廷迎神仙的队伍离此处还有三里路。” 天机仙呛声道:“嘿,你这死妮子,男人说话你在一旁偷听也就罢了,还出言讥讽算是怎么回事?” 普渡仙翻了个白眼,赶忙道:“这事还是义剑仙走一遭吧,听说你以前与女皇帝有旧?” 义剑仙道:“不错,贞观二年,武士彟任利州都督,邀请当时已名满蜀中的袁天罡给家人批命,老道也适逢其会,那年武曌不过四岁而已。” 普渡仙道:“若是这般,那便辛苦道兄走一趟吧。毕竟此等大灾劫面前,能多一份助力也是好的。” 义剑仙点头道:“那也是不妨的,不过若执令等人来时,普渡兄要帮我接待。” 普渡仙应承道:“好说,好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应帝王(三) 朝廷派出迎接圣人的仪仗迤逦出一里有余,前有身着仪装的皇家禁卫喝道,继而有礼部天官唱诗,然后是乐师歌姬们载歌载舞,再有僧道无数个个神色庄严肃穆。八头青牛拉着高大地楼车,每走一步便有地动山摇之势;四十九骑白马骑士游走在楼车周围,神色肃穆。 “无名万物始,有道百灵初。” “寂绝乘丹气,玄明上玉虚。” “三元随建节,八景逐回舆。” “赤凤来衔玺,青鸟入献书。” “坏机仍成机,枯鱼还作鱼。” “栖心浴日馆,行乐止云墟。” 礼部天官唱的是《步虚辞》,传闻是当年曹植游鱼山,忽闻凭空传来诵经声,清远遒亮,其音韵如同众仙飘渺行于虚空中,风格古雅不似时人所做,于是曹植用尽心力记下了曲调,找来解音者以文字录之而成。而歌姬们跳的是《紫微八卦舞》,与步虚辞组合起来,正是道门标准的法会迎仙礼仪。 顾纯阳远远地望着这宏大的依仗,艳羡之情油然而生。 义剑仙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道:“钟鼓齐鸣,又夹杂磬儿声钵儿声,还伴有琵琶吹笙如此聒噪,哪还有半点道家冲隐无为的样子?你若真有修行的心思,就要把持住自己的本心,莫为那些不相干的外事所夺。去把灵儿叫出来吧,老道带他进京。” 顾纯阳内心大大地不以为然,若是不能受世人膜拜,那修行还有什么意义?不过他不敢在义剑仙面前造次,只得低眉顺眼地应承了一声,转身便走。 迎圣人的仪仗在别云观外一里处停了下来,其中僧道人人整理好衣冠,排成四队,在道尊赵隽以及大僧正法明的带领下,迈着整齐的步伐奔别云观而来。 顾纯阳守候在别云观门口,摆好香案以迎圣旨。 赵隽宣旨道:“门下:昔老聃出函谷,有紫气东来,尹喜郊迎四十里,方有道德五千言;昔隆道公平阴讲学,为紫云所笼,方有儒门显世。今别云观有紫气现世,必为圣人出。思及先贤,朕欲效之。特谴使郊迎七十里求圣人玉音以遗黎庶。尔别云观,既出圣人,当着工部重为饬治,加缀于楹,榜曰‘成德隐玄’。” 赵隽虽不识得顾纯阳,但也知道凭着义剑仙的性子,是绝不可能出来磕头领旨的,所以对顾纯阳代为领旨一事完全不在意,只要呆会请回宫的是‘师伯祖’便行。 但同来的老僧法明却不知道别云观的具体情况,他修为颇深,一眼便瞧出顾纯阳是个半点修为都没有的凡夫。于是法明便冷笑道:“今晨便是阁下弄出紫气来的?贫僧法明,忝为佛门大僧正,向阁下求教。” 顾纯阳也不识得法明,但大僧正这名号一听就是高级货,于是赶忙摆手道:“不是的,不是的。小人只是仙人随从,伺候仙人饮食罢了。仙人们正在观中候着,两位大人请吧!” 仙人们?赵隽与法明两人一头雾水,什么时候仙人可以批量生产了? 进了道观之后,赵隽赶忙行三拜九叩大礼,高声道:“不肖徒孙赵隽,叩见师伯祖及各位前辈。” 法明与赵隽斗了许多年,知道赵隽是有几分真本事的。如今猛然间跳出一个师伯祖来,这就让法明忍不住心中有几分惶惶。 好不容易才收敛住的傲气,却在见到一个怪模怪样地老僧也如同其他几人一般大喇喇坐着的时候彻底爆发了!法明官拜大僧正,统领天下僧众,佛门之中向来以他为尊,如今又怎会容忍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老僧在自己面前拿大? “你是哪处佛寺的僧众?”法明冷冷地对着普渡仙道:“将度牒拿来,交于本僧正验看。” 普渡仙赶忙起身,苦着张脸对着法明稽首道:“小僧普渡,见过大僧正。小僧乃前朝开皇年间出家,本朝的度牒当真没有。” “胡说八道!”法明怒道:“本僧正掌管天下僧侣事,从未听说还有前朝僧人在世。” 普渡仙愁苦道:“回禀大僧正,小僧在法门寺做些洒扫事物,地位低微,确实入不了大僧正法眼。” 法明冷笑道:“一派胡言,若你是前朝僧人,岂不是一百余岁了?” 普渡仙道:“回禀大僧正,小僧今年虚度一百一十七岁。” “来人!”法明突然大喝一声:“将这冒充僧侣的贼子抓起来。” 天机仙是个暴躁的性子,早就不满这法明和尚嚣张的做派,只是看在地主义剑仙一直不闻不问的份上所以强制忍耐。但到了这个地步,却再也忍耐不住。 只见天机仙一挥手,道观两扇大门猛然关闭,将几个正向观内冲来地和尚拍了出去,然后再一个扫腿直奔法明腰间。 法明受天机仙灵力压制,不能移动分毫,只能绝望地看着天机仙地臭脚离自己越来越近。但这饱含天机仙怒气的一脚,却被普渡仙云淡风轻地挡了下来。法明长出一口大气——刚才他是真的感受到了死亡地危机。 普渡仙道:“天机道友,贫僧代大僧正赔礼啦。请看在他徒弟的份上,饶他一次吧。” “死罪可免,活罪难饶。”天机仙黑着张脸,指运灵力凭空画出一道符咒打在法明身上。他冷冷道:“若能在雷劫之下逃得性命,老子饶了他也不是不可。” “雷劫符?”赵隽是个识货的,大惊之下赶忙道:“敢问仙长法号?” 天机仙冷冷道:“关尔何事?有事做事,没事便滚。” 赵隽黑着张脸,好不尴尬。 众人沉闷不语,天罡仙倒是一脸兴致,奇道:“他徒弟是谁啊?很有名么?普渡老兄,你不给大家分说一二么?” 见赵隽惊疑地望着自己,天罡仙轻笑道:“老夫儒门龙首。” 赵隽骇然,赶忙再次向天罡仙磕头行礼。 理论上来讲,儒门龙首与道门道尊以及佛门大僧正,同为三教魁首,地位上没什么分别。但天罡仙已统领儒门五十余年,威望之隆,远不是赵隽与法明可以比拟的。而且赵隽的道尊之职是继承自其师李淳风,法明则是靠拍皇帝龙屁上位,比起天罡仙凭着个人实力与功绩坐稳儒门头把交椅,相差何止千里。 礼毕之后,赵隽赶忙讨好道:“法明道友的徒弟名唤‘玄奘’!” “哦?”众人齐齐惊疑了一声。玄奘以无任何修为之身,远赴天竺求取真经,其归来之时,长安城不分男女老幼,几乎是倾城迎接,可以算得上是名满天下。而取经路上之辛劳,非有大毅力c大智慧者不可克制。况且其开创法相宗一门,当算得上是一代宗师。 不过玄奘居然有这么个不成气候的师父,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歹竹出好笋’? 一旁助法明抵御雷劫地普渡仙道:“确实如此,玄奘是我佛门近年难得地高僧大德,诸位看在他和贫僧面上,别再跟大僧正计较了吧。道尊大人” “不敢!”赵隽听到道尊这两字,惊得背后冷汗都冒了出来,这老僧虽不知来头,但能跟儒门龙首以及义剑仙混在一起,又哪能是什么简单人物? “前辈请吩咐。”赵隽一脸恭敬地道。 “我等知晓你是来请义剑仙进宫面圣的。”普渡仙道:“这便起行吧,莫让圣上久等。大僧正身上的雷劫符,还要半个时辰才能解除,你先带着人马回去,待雷劫符完了,大僧正自会回去。诸位,正事要紧啊!” 普渡仙所说的正事,自然是指蝗灾一事,听在赵隽耳中,但却被理解为了面圣之事。 虽然赵隽看着老对头被折辱,心头是无比欢喜的。但这群老怪物喜怒无常,一不小心引火烧身那就麻烦大了。于是赵隽回道:“确实如此,圣人早已恭候多时。” 一直带着业途灵冷眼旁观的义剑仙终于发声,他淡淡道:“那就走吧!顾道人,照顾好各位来客。”说罢带着业途灵出了道观。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应帝王(四) 朝廷迎圣人的队伍自定鼎门起,延绵四十余里。净水泼街c黄土垫道自不比说,更有诸多洛阳百姓在坊官的驱使之下夹道为迎,各种绢花铺天盖地的撒向楼车。 赵隽亲自骑了白马护卫在楼车旁边,讨好道:“这漫天地绢花终究有些不伦不类,若是再晚上一月,洛阳百姓定然是用无边的鲜花来迎。” 义剑仙并不搭理赵隽,叹道:“小灵儿,你看这因果事,当真无法预料。老道们昨夜喝多了些,在别云观切磋时没控制好自身灵力,于是就有了今日这一番闲事。你道洛阳百姓都是自愿来做这没名堂的事么?不见得吧。如此铺张,也是我等遭下的业啊!” 业途灵好奇地瞪大了双眼,默然不语。在义剑仙面前,他始终表现出一副天真的模样。 赵隽笑答道:“这点东西又算得了什么?显庆五年高宗迎佛骨供养,今上亲制金棺银椁九重以盛之,还造了阿育王像与宝刹若干。其时洛阳百姓倾城而出,称得上是狂喜癫乱。有人砍断自己左臂,用右手拿着,只为换得一个在道边目睹佛骨的机会;有僧人头顶薪火,不顾自己被烧得皮开肉绽,只为了应证《药王菩萨本事品》;更有多人咬断手指,在佛骨前明誓 时人竞相攀比对佛骨的虔诚,惹出伤亡无数,更有许多至残者。这一切,在我道门看来不过是笑话而已。而今师伯祖以天人之姿,配享这些许荣华,倒是委屈了。” 义剑仙惨然摇头,轻声道:“修行之真意,原就不在这世间荣华之上。这条路,你师父本就走错了,否则以他之天分,又如何会英年早逝?再到了你这里,就更加积重难返。不过荣华富贵本就是世人的动力,若非有你们做榜样,恐怕道统早就难以为继了。也罢,世间之事,本就难明,老道总角闻道,白首无成,只愿你们莫如老道一般。” 业途灵最见不得义剑仙伤感,于是摇着义剑仙手臂问道:“师父,我数来数去,白马总共只有四十九匹,为什么不弄够五十呢?怪别扭的。” 赵隽哈哈一笑,道:“回禀小师叔,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有九。其他四十九骑白马骑士,象征的就是“有用”的四十九,而青牛所拉的楼车,则象征的便是遁去的一。这个遁去的一,并不是真正的遁去了。《系辞上传》所言:易有大极,是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那么又是什么导致了太极化作两仪,两仪化作八卦?这便是那遁去的一地功绩了。它无所在,又无所不在,玄之又玄,是谓天道。四九迎一,原是我道门最高礼仪,当今天下也只有师伯祖能够受得起这般大礼。”说罢便豪气地大声呼喝,要求队伍加快速度。 此番义剑仙进京,最高兴者非赵隽莫属。一来,经过太宗开启法门寺舍利塔与高宗迎佛骨舍利供奉之后,佛门之势大涨,再加上如今天子崇佛,道门颓势大显。二来,赵隽继承了道尊之位,不服者甚众。如今,有义剑仙这么个活着显圣地圣人进京,道门之势必然大涨。再加上义剑仙与赵隽的关系,赵隽必然能够迅速稳固权位。 “活着的圣人,怎么也要压过佛主舍利一头吧!”赵隽在心中美滋滋地想着。 队伍一旦提起速来,舞姬们的《紫薇八卦舞》便再也跳不下去了,只能跟在队伍中小跑。礼部天官舍了《步虚辞》,改唱起《华夏颂》来。这华夏颂的来头比步虚辞还要大上几分,传闻是北魏明帝时期,寇谦之在嵩山遇太上老君,得其玉封为“天师”,并授以《云中音诵新科经戒》一本,华夏颂便是其中一篇。 “华夏,三千五百里为华夏,言其迢远之意,今华夏自思真堂举起,徐徐吟咏,过廊庑,登殿堂,而毕。似取其迢远之意也。”赵隽怕业途灵年幼,不懂得这些礼仪中的含义,忙不迭地给业途灵解释道:“这曲古雅,音律皆与时人所咏不同,也只有礼部经过长期训练的官员才能吟唱得上佳。由此可见,圣上对师伯祖端是无比重视。” 业途灵对跟皇帝相关的事情漠不关心,眼珠子一转,便道:“这歌跟《桑林祷雨》相比如何?” 赵隽不知业途灵为何会有此一问,不过义剑仙当面,他对业途灵绝对是有求必应。 “桑林祷雨不过是赞颂商汤之仁德,华夏颂却是在颂扬这万里河山以及历代圣贤;而桑林是百姓所做,华夏颂却是仙人所做。两者相较,高下立判,华夏颂胜过桑林祷雨多矣。” 业途灵大喜道:“那你可会?若是会唱,那便教我吧。” 赵隽笑道:“师侄我虽是不会,不过道门中自然是有会的人。小师叔想学华夏颂,师侄便安排人来教授便是,算不得什么大事。” 业途灵要学华夏颂,自然是存了跟楚相宜较劲的心思,当初他便是败在楚相宜的《桑林祷雨》之下。不过业途灵似乎忘了,光有曲子是不够的,还得要学会将灵力附在音波之中的方法才行。 “那可太好了。”业途灵喜道:“我们还能再快些么?我已经迫不及待想学华夏颂了。” 义剑仙淡然一笑,道:“郭城已过,离定鼎门已不过十里而已,刚才最后一班探哨已经负着彩旗去了,想必城门前已做好了准备,灵儿再稍待片刻。” 这十里路虽然只花了半个时辰,但焦躁无比的业途灵却觉得如同过了一天一般漫长。 定鼎门前已是人山人海,洛阳百姓争相围观这白日显圣之人究竟是何模样。 普普通通的老道士一个,扔到人群之中,原是惹不起半点涟漪。倒是气度雍容,略微有那么点不凡的意思。身旁的小道童,两眼贼忒兮兮地到处乱瞟,一看就是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乡下小子。 义剑仙二人这般模样,让洛阳百姓颇为失望,忍不住便发出阵阵嘘声。 如此遭遇原本就在赵隽意料之中,以貌取人原本就是平常事。连佛都要靠金装,何况人乎?不过赵隽万万是没胆量去提醒义剑仙换身华贵道袍的。 “幸亏本尊早有准备。”赵隽暗自吐槽一句之后,大手一挥,人群之中便走出大量衣着华丽,气度不凡的青年道人,齐齐对着义剑仙行三拜九叩之大礼,山呼:“拜见祖师。”然后便各自吹吹打打,将义剑仙师徒护在核心,直奔城门而去。 有了这群衣着长相皆不凡的道人衬托,百姓不敢再小觑义剑仙,皆忙不迭地躬身行礼。 义剑仙视周遭一切如无物,牵着业途灵的小手,面无表情地向洛阳城内走去。 城门口,一个花甲之年的老者,向义剑仙二人行来,行礼道:“儒门狄仁杰,地官侍郎,奉圣神皇帝之命,迎圣人至上阳宫一叙。” 地官原出自《周礼》,分为天c地c春c夏c秋c冬六官。武曌为了区别于李唐,特意用此六官代李唐之六部,分别对应为:吏部c户部c礼部c兵部c刑部c工部。狄仁杰这个地官侍郎,自然就是户部侍郎无疑了。 义剑仙淡淡道:“起来吧,我听龙首提起过你,说你是儒门难得一见的好人才。若无意外,你当是下一任龙首,原不必对老道行跪拜之礼。” “不敢!”狄仁杰笑道:“晚生何德何能,怎敢觊觎龙首之位。倒是龙首昨日早间,还在晚生家中做客。临行前有对晚生提过道长以及蝗灾之事。” “元崇,你且过来。”狄仁杰唤过侍立在一旁的一个中年人,笑道:“此乃夏官郎中元崇,虽出自兵家,但素知政事,为天子所器重,此次蝗灾,少不了他出力。” 元崇也施以大礼,笑道:“见过仙长!仙长今日晨间弄出好大动静,想来必是修为有所突破。” 义剑仙道:“哪有什么突破,不过是跟龙首打了一架,酒意上头,没控制好自身灵力罢了。” 义剑仙地话引得狄仁杰与元崇二人哈哈大笑,狄仁杰正待询问业途灵身份时,却又挤过来两人。 “狄大人只顾着自己跟圣人聊得火热,也不说跟我等介绍一下。”这人不过五十许,但听其声音,明显中气不足。再观模样,面色苍白,脚步虚浮,显是酒色过度。 元崇面色不虞,略一撇嘴便不再言语。倒是狄仁杰笑道:“是下官疏忽了!仙长,这两位便是当今圣上的家人,这位是文昌左相武承嗣” 武承嗣面白无须,但脸有浮肿又做出一副弓腰驼背地样子,惹得义剑仙厌恶。 狄仁杰又拉着另一人道:“这位是梁王武三思。” 武三思身形修长,浑身上下颇有点书生气质,再加上长须飘飘,不得不说是一副好皮囊。 但义剑仙深知这二人作为,直视二人于无物,搞得二人好不尴尬。 不过武氏兄弟惯于拍马逢迎,断不会为一时意气而恼怒,依旧一脸讨好的神色。 义剑仙又如何会在意武氏兄弟的好恶?只是拉着业途灵,向城中不疾不徐地走去。 路过停在城门口的一辆马车时,里边传来一女子淡淡地嘲讽:“我道是什么天降圣人呢?原来不过是这样一副穷酸模样。大人还是太过于善良,总是容易受些江湖术士所惑。倒是这童子不错,称得上钟天地灵秀,好好的养上几年,定是一个不可多得地美男子。” 义剑仙对自身毁誉从来不甚看重,但听得这女子有打业途灵主意的心思,不由得怒气勃发。 他冷眼一挑,便凭空生出万道剑气,将马车车厢削得支离破碎。马车当中,两个惊惶地盛装少妇便露了出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应帝王(五) 惊马长嘶一声,冲人群疾奔而去。狄仁杰身形瞬动,眨眼间便落在了马背上。他掌运灵力,在惊马的脑袋上一抚,惊马顿时安定下来。 义剑仙冷冷地向那女子二人迈出一步,庞大地压力便弥漫开来,四周人群不由得齐齐退了一步,武氏兄弟更是远远地跑开了。 再走一步,压力更增,两个盛装少妇双股站站,浑身止不住哆嗦起来。 第三步,方圆十丈以内,除了核心盛装少妇与业途灵师徒二人之外,能够站立的就剩下元崇和赵隽二人。 黄裙少妇强忍惧意,起身微微一蹲行礼,颤声道:“上官氏奉圣神皇帝陛下之命,前来迎接圣人到上阳宫一叙。” 黄裙少妇上官氏的声音与先前说话声音不同,义剑仙遂将目光转向红裙少妇,眼中杀机顿生。 红裙少妇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这一哭,倒弄得义剑仙一愣。 元崇见状,赶忙道:“仙长,此乃太平公主,且给陛下留些颜面。” 义剑仙不为所动,弥漫地威压一收一放之间,已转变为强横剑气,只消义剑仙再轻轻一动,太平公主就难逃分尸当场地厄运。 业途灵拉住义剑仙的衣襟,道:“师父,正事要紧,就凭她这幅脓包样子,又能把灵儿怎样呢?” 被一个孩童奚落,太平公主惊恐之余又添怒意,情绪爆冲之下,登时就昏死过去。 义剑仙缓缓点头,收了漫天剑气,拉着业途灵便向城内走去。 黄裙少妇从碎得只剩块平板和四个轮子地马车上跳了下来,瞅了一眼武承嗣兄弟,示意二人照看太平公主。然后唤道:“圣人,请等一等妾身。” 黄裙少妇将太平公主托付给武承嗣,原也是经过仔细思量的。太平公主寡居不久,武曌就有意将其赐婚于武承嗣。但即便荒唐如武承嗣,也要装病拒婚。所以将太平公主交托给武承嗣,可以说是万无一失。 狄仁杰也小跑一阵便赶了上来道:“道长,这位姑娘复姓上官,闺名婉儿,掌管宫中诏命,今日奉命与晚生一起前来迎接道长。晨间别云观所接之圣旨,便是出自她之手。” 义剑仙难得停下脚步,瞅了一眼上官婉儿,嬉笑道:“水平不怎样,还得多练练。” 狄仁杰笑道:“道长这可是走了眼,内舍人十四岁便文动京畿,掌管宫中诏命十三年来,每道圣旨都让朝野赞叹,其文意流畅,辞藻华美,用典恰当,当真是不可多得地佳作。即便是仓促受命,也能文不加点,一气呵成,端是天下间有数的才女。” 上官婉儿敛衽为礼,淡淡道:“狄侍郎过誉了。‘内舍人’原是市井调笑之语,当不得真。至于文动京畿一说,那也不过是圣上怜悯妾身,为赦免妾身而找的由头罢了。” “就事论事而已!”义剑仙淡淡道:“今日里那道圣旨确实不怎样。” “道长说是便是。”狄仁杰在义剑仙面前倒是非常放得开,乐呵呵地介绍道:“道长且看,左手边便是宁人坊,右手边则是明教坊。再往东就是乐和坊,国子学c国子监以及孔庙都在那边。再往东就是尚贤坊了,晚生府邸便在尚贤坊。道长与圣上会面之后,不妨来晚生家中做客。” 义剑仙不理会狄仁杰的邀客之语,反而一脸好奇道:“星月神教坐落在哪里?” “星月神教?”狄仁杰一脸茫然,道:“星月神教在永丰坊,道长问这是为何?莫非要去参观一番么?” “没事。”义剑仙面无表情地道:“随便问问。” 狄仁杰呵呵一笑,也不在此事之上纠缠,反正就算义剑仙要搞点什么事,他也是没有任何能力阻止的。 自打狄仁杰出现之后,赵隽便一直一言不发。他总是弄不明白,若论修为,他与狄仁杰处在伯仲之间;若论地位,他身为道门之尊,当高过狄仁杰一头才是,但为何狄仁杰就能在义剑仙与儒门龙首面前挥洒自如,即便是保有些尊敬,那也是面对前辈时该有的礼仪,而他面对二人时,不自觉地就把自己当做了奴仆一般。想到此处,赵隽便有仰天长啸地冲动,但义剑仙在侧,他又如何敢做这出格之举? 狄仁杰受来俊臣构陷之时,赵隽完全有能力助狄仁杰一臂之力。他身为道门之尊,不惧怕任何朝堂风波侵袭,而且襄助狄仁杰还能够结好儒门,这种惠而不费之举,他却宁愿离开京城或许,这就是嫉妒?想到此点,赵隽更加抑郁。 就在赵隽恍惚之间,众人已到天津桥。天津桥横贯洛水之上,是通往皇城的必经之路。平日里桥南熙熙攘攘,桥北却禁卫森严,也算是洛阳城的一道景致。今日为了迎接义剑仙,桥两侧尽是些身着明光铠地皇宫禁卫。唯一显得扎眼的,就是桥头被十来个僧人堵住。 僧人地首领,除了义剑仙与业途灵师徒之外,人人都是识得的,那便是洛阳城鼎鼎有名的白马寺住持c辅国大将军c鄂国公薛怀义! 这薛怀义,原本是洛阳城中卖假药的混混无赖,本名冯小宝。 冯小宝生得高大威武,相貌堂堂,可惜家中却困顿不堪,一直讨不到媳妇,后来便与千金公主的侍女勾搭上了。 侍女恋奸情热,居然把情郎带入公主府厮混,却办事不密,被千金公主发现了。 千金公主见冯小宝仪表堂堂,非但没有处置冯小宝,反而留冯小宝做了面首。 再到后来,千金公主为了讨好武曌,将冯小宝收拾打扮一番之后,献了上去。 或许是这冯小宝在哄女人方面确实有过人之能,武曌这个寡居多年的女人,居然为了冯小宝做出许多荒唐事情。先是为了便于冯小宝出入宫禁,就让他剃头做了僧人,住持白马寺这个佛门第一宝刹。后来更让冯小宝改名为薛怀义,让薛绍认薛怀义为季父——那薛绍出身名门,自汉时起,河东薛氏为海内望族,近年更有薛仁贵这般的名匠,更何况薛绍之母乃是城阳公主,太宗李世民与皇后长孙氏之女! 武曌对薛怀义荣宠无双,即便是当朝宰相李昭德,惹恼了薛怀义,也被薛怀义当众暴打,最后只得磕头求饶。大僧正法明,面对薛怀义之时也只得唯唯诺诺,称之为薛师。 薛怀义当然不是站在桥头观风景,他本就是等在桥头,专为找义剑仙麻烦而来。 薛怀义最近过得很不好,前不久武曌生了一场病,在中年御医沈南嫪的悉心照料之下,武曌的病很快就好了起来。但这一来二去,沈南嫪就成了武曌的新男宠,薛怀义逐渐有了失宠之势。 今日里薛怀义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进宫求见武曌的由头,然而却被告知圣上要聆听圣人玉音,没工夫搭理他。这就让他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堵在了天津桥头,打算折辱神棍一番。 听完狄仁杰讲述前因,义剑仙不屑地撇了撇嘴,根本不搭理正在与薛怀义交涉地赵隽,牵上业途灵地小手便大步向天津桥上走去。 薛怀义一把推开赵隽,骂骂咧咧地向义剑仙走了过来。还离着义剑仙丈许远的时候,蓦地感到一股大力袭来,生生地被撞进了洛水之中。同来地僧人齐齐一愣,有的抄起水火棍便向义剑仙打来,有的则慌忙调下洛水搭救薛怀义。 那些攻向义剑仙的,都如同薛怀义一般,转瞬之间便掉进了洛水,当真是来得有多快,去得便有多快。 义剑仙脚下不停,很快便带着业途灵过了天津桥。 狄仁杰嘴角泛起一丝微笑,怂怂肩膀也追了上去。 上官婉儿则是面无表情地看完全程,默默地跟着义剑仙走了。 唯有赵隽,冲着后边追来的武氏兄弟努努嘴,指了指薛怀义,然后也跟了过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不问苍生问鬼神 武曌率人静候在上阳宫西南通仙门前,早有内侍将义剑仙吓昏了太平公主,又将薛怀义扔进了洛水之事禀告于她。不过武曌面色始终没有半点改变,就像被吓昏的不是自己女儿c被扔进洛水的不是自己情郎一般。 待内侍回报义剑仙一行已到东南仙洛门时,武曌居然舍弃了步撵,率着宫人无数迎了上去。 “道长可算是来了。”武曌居然舍弃了帝王的架子,像个普通人一般敛衽为礼,笑道:“当年太宗邀道长进京,被道长婉拒;拙夫高宗邀道长讲长生之道,也被道长拒绝了。而今道长应曌之邀,曌荣幸之至。” 义剑仙稽首还礼,认真道:“当初太宗与高宗相邀时,老道实在是脱不开身。如今老道有求于陛下,所以就巴巴地赶来了。” 武曌笑道:“蝗灾一事,赵卿已悉数禀报,曌已知矣。” 义剑仙奇道:“这倒是出乎老道的意料了,老道原以为他没这胆量。” “匡正君王之失,原本就是臣子的责任。赵卿的人臣之德,还是值得嘉许的。”武则天上了步撵,笑道:“曌年幼之时,道长与袁真人便断言曌有天子之命,如今应验,可见道长乃是深谙天机之人。蝗灾一事,也必如道长所料。” “那是袁天罡之能,老道不敢掠人之美。”义剑仙也带着业途灵上了另一座步撵,道:“蝗灾一事,不知道朝廷有何对策?” 武曌笑道:“已付有司研判,何劳道长挂碍。初见道长之时,曌不过垂髫之年,而今曌已近古稀,道长却风采依旧。却不知道长有何长生仙法教我?” 义剑仙面无表情地道:“若修行得法,长生原不过是理所当然之事,何用刻意求长生?” 义剑仙这话明显有搪塞之意,但武曌也不气馁,脸上带着若有若无地笑意道:“当年太宗召孙真人进京,见孙真人虽已是古稀之年,但气色步态却与少年无异。而今道长驻颜有术亦不输于孙真人,这又如何不让曌产生求仙问道之心思呢?” 义剑仙道:“老道与孙真人也是素识的,九年前他故去之时,老道还到他坟头大笑过一场。他所著之养生窍诀,实是金玉良言。不过想来皇帝陛下也是有的,何用再问老道?即便是问了老道,老道也只能补充三点:一是节欲保身;二是好生恶杀;三是敬天爱民,这便是帝王的养生大道。 为帝王者,整个天下莫不予取予求,若不节制欲念,就会在欲海中沉沦。皇帝陛下之前的历代帝王中,最长寿者莫过于梁武帝萧衍。梁武帝过了知命之年后就不近女色c不食荤腥,并且精修佛法,但其寿命也不过八十有六。 何也? 梁武帝频频颁下恶法,治下奸佞无数,死于他恶政之人不知凡几,这些皆是要命的因果!因,发于微末,往往在不经意间就长成了要命的祸胎。果,成于累积,总会在肆意享用之时又铸下了要命之因。 至于敬天爱民,敬天者,有畏惧心而已。帝王一旦有了畏惧心,行事就不至于肆无忌惮,也就少造了要命之因果。爱民者,坐享福报而已。福报这东西,看不见摸不着,但总会在某个时机降临。” 武曌沉吟良久,方道:“还请道长以更多修行事教我。” 对于武曌不问苍生问鬼神的态度,义剑仙心中无比窝火,当场就要发作。但转念一想,原本也没怎么指望她能出些什么力气。天下官员儒门占了三成,道门黄老一脉也至少占了一成,再加上法门之助,调动天下官员也不是什么难事,只要皇帝不反对就好。 于是义剑仙卸下了心头包袱,淡淡道:“道门修行有七个境界,第一个境界名为凤初境,修成之后,宿疾并销,百病不生,心安玄竟,抱一守中。对世俗之人来说,这已是无上欢喜的地步。皇帝陛下中意否?” 武曌笑道:“即便是百病不生,也终归逃不了老死之厄。” 义剑仙又道:“道门修行的第二个境界,名为琴心境。修成之后,超越常限,返老还童,形悦神安,明悉自身。到了这般地步,如孙思邈一般,古稀双庆不是难事。” 武曌道:“曌只求长生。” 义剑仙道:“腾云境者,延寿千载,腾云驾雾,朝游北海,暮宿苍冥。修成腾云境,如彭祖一般八百寿亦是理所当然之事。” 武曌犹疑道:“寿八百虽好,却终有尽时。” 义剑仙笑道:“那便就是晖阳境了。晖阳境者,炼身成气,存亡自在,游诸仙府,诸仙侍立。此境界已凌驾仙人之上,永生不过是其最微不足道的能力。” 武曌问道:“已在仙人之上,怕是很难修成吧?” “不难。”义剑仙道:“凡人之姿,若修炼得法,十数年间便可成凤初境。若要入琴心境,非三十年苦修不可得。而腾云境,天赋不足永远已是可望不可及。但若是有足够天赋者,三年可以小成凤初境,十年可得腾云境,再有三十年,腾云境亦能够伸手触碰。晖阳境嘛,据老道所知,当今天下不少于百人。” 武曌思索良久,终于犹豫道:“既然如今就有晖阳境百人,那么自古以来必然更多。为何却不见于经传?” “问得好!”义剑仙轻笑一声,道:“凡人无病无灾,其寿原在百岁上下,但大多数却是早早地殁了,这是为何?无他,唯疾病c灾祸而已。修行之人也是如此,修为越是高深,所遭之灾厄越是猛烈,任你如何强横,总有熬不过去的时候。 老道以为,琴心境其实就是最好的修行境界,但修行之人,既已窥得大道,又如何忍得住修行的欲望?就如同老饕遇见美食,只顾着大快朵颐,最终将自己活活撑死。所以老道常说,这世上原本就只有孙思邈一人具备了大智慧大毅力。” 武曌奇道:“恕曌冒昧,敢问道长如今修到了什么境界?” 义剑仙瞅了一眼业途灵,道:“小徒业途灵,五岁之时随老道修行,三日便入凤初境,再有百日又成琴心境。后来老道便只教他识字学剑,后边的修行路,万万不会让他再走了。” 义剑仙只谈业途灵的情况而不谈及自身,潜台词自然就是:知道冒昧你还问? 武曌自然懂他弦外之音,淡淡一笑之后便开始打量起业途灵来:“果然是个灵气逼人的仙家童子,胜过我家三郎多矣。可惜他如今赴楚地就藩,宫中难免就冷清了。” 业途灵呆呆地道:“陛下说的是楚王李隆基么?那小鬼人小嘴老话还多,可烦死个人了。” 武曌大惊,奇道:“仙童是如何识得我家三郎的?” 业途灵将李隆基就藩路上遇袭又被李元方带到别云观求助一事详细地说给了武曌,武曌登时怒上眉梢。 唤来禁卫首领低声耳语一阵子之后,才道:“曌已在麟趾殿备下了酒宴,还请道长及仙童赏光。” 义剑仙带着业途灵下了步撵,道:“酒宴就不必了,老道进京原本就是想跟皇帝陛下谈谈蝗灾之事,既然陛下成竹在胸,那就不消老道再多说了。作为回报,老道为未陛下讲养生之道与修行之事,这就足够了。若陛下想要学道,找赵隽或者法明皆可,他二人皆入腾云境,指点陛下修行已是足够。” 说完也不跟武曌告别,拉着业途灵就腾身而起,转眼间便没入云端,往南疾飞而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看试手,补天列(一) 早春的夜,寒冷依旧。业途灵呆立在别云观的花圃之中,满脸尽是迷茫之色。 贾谊与汉文帝旧事在义剑仙与武曌身上重演,这原本就是不祥之兆。可惜无论他如何劝说,义剑仙也是铁了心要挽救蝗灾这场大灾劫。 当年贾谊是一代儒道贤者,汉文帝也算是有为的君王,然而汉文帝在未央宫接见贾谊时,尽问些鬼神所属之事,全然不顾贾谊在民生上的见解。 此一会五年之后,贾谊就忧愤而死。 业途灵以此事说项义剑仙,但义剑仙却笑言自己非是贾谊,武曌也非文帝。 义剑仙的自信,来自于他受到天下半数以上的玄门支持——十圣护可调动的力量,至少包含了天下一半玄门。 而且儒门c道门c法家c兵家这四家联手,天下也有超过一半官员会为蝗灾尽一份心力。 这庞大的势力,又如何是贾谊一人可比? 话虽如此,但业途灵心中的忧虑却如何都去除不掉。他开始后悔当初为何要听从义剑仙的安排,不再继续修行。否则今时今日,怎么也有腾云境的修为,至少能够给义剑仙提供一点点助力。 天亮之后,执令仙来了。他一扫初见时那龙钟地老态,行走坐卧之间,完美诠释了什么叫仙风道骨,直惊得业途灵合不拢嘴。 楚相宜没来,这多少让业途灵有些失望。 不过墨家天工仙c法家正法仙以及不知道什么派门的苦郁仙地陆续到来,让业途灵又增添了不少信心。 天工仙是个黑黑瘦瘦地老头子,模样没什么出奇之处,但指节不同寻常地粗大,总算是有点异于常人的地方。 正法仙人如其名,一脸严正,有凛然不阿地气度。 苦郁仙则是一脸愁苦模样,与寻常老农无异。唯一显得扎眼的,便是双臂肌肉隆起如小山丘一般——听几个老头子闲扯之时提到,苦郁仙原是黄河风津渡口的船夫。 风陵津因风后陵墓而得名。故老相传,轩辕黄帝和蚩尤战于涿鹿之野,蚩尤作大雾,黄帝手下将士遂辩不明方位,无法再战。危机关头,身为文臣地风后,带着赶制地指南车来到前线,为大军指明方位,最终才得以战胜蚩尤。但可惜的是,风后在此役中不幸阵亡。黄帝厚葬风后于其阵亡之处,于是便有了如今的风陵津。 这些个老头彼此之间都曾有那么些过节,碰在一起便始终吵吵个不停,业途灵实在是有些头疼。若非是想要知道师父的具体计划,业途灵早就寻个僻静之处养元去了。 顾纯阳倒是越发欢喜,伺候起众位前辈高人更加得劲。 执令仙为人宽厚风趣,跟其他几人之间的恩怨甚少,见众人依旧争吵不休,只得头疼地岔开话题:“这义剑老儿究竟去了何处?我等八人在此处候着,还有圣灵妹子不知道在何处偷窥,他也不出来主持局面么?若今天再打了起来,可不是搞出点紫云缭绕那么简单了。” 古月仙道:“义剑是今晨丑时离开的,也不知上哪去了。不过以他的修为,天下间也鲜有为难之事,我等再稍候片刻吧。” 众人沉默良久,方见一道流光划过,义剑仙眨眼间便出现在了庭院之中,大笑道:“哈哈哈,老道来也!正法c苦郁,多年未见,可还安好?” 正法仙笑道:“九州无事,天下太平,老夫又如何不好?” 苦郁仙却道:“好与不好,日子都是那么过,哪有什么区别。” 墨家天工仙,与义剑仙原是生死至交,彼此只是眼神交汇片刻便了。 待三人见礼之后,天罡仙悠悠道:“你昨夜里莫非是风流快活去了么?让老夫在此候了这么久!” 义剑仙道:“老道昨夜去找人借点东西,不曾想却失手了,被人家狂追了八千里地。” “哦?”天罡仙瞬间就来了精神,奇道:“难道是做了什么偷香窃玉地勾当?否则依你的性子,怎会被追了几千里还不还手?” 义剑仙撇嘴道:“老道昨夜到洛阳城星月教的祭坛里边去借点东西,哪知却被陆伯风发现了。天罡老儿,陆伯风乃是你嫡亲师弟,怎么就入了星月教?这事也不曾听你提起过,否则老道怎么也要筹划筹划再去。陆伯风地本事不凡,要解决他必费不少气力,老道还要留力做大事,焉能跟他胡闹?” “陆伯风入星月教,原是我儒门丑闻,难道老夫还要把师门丑事满天下宣传不成?”天罡仙道:“不过即便是他入星月教有些不妥,但你去窃物,总该算做是你在胡闹吧?” “好了,先说正事吧。”执令仙出言打断二人,道:“义剑,这事是你起的头,你且说说打算。” “我欲蒸北海!”义剑仙慨然道:“老道所谋划者,不外乎是利用蝗虫喜旱怕水的特性来做文章。蒸北海之水化作汽,为大河以北的河北道c河东道c关内道c安北都护府c以及安西都护府带来一场大雨!这样一来,不仅蝗灾可以得到有效遏制,就连旱灾也一并解决了。” 众人沉吟不语,都在默默地推算。 “你疯了么?”最擅长推演之道的天机仙怒道:“北海浩瀚无比,单凭你我之能,如何敢狂言蒸北海之水?” 义剑仙撇嘴道:“老道所言是蒸,不是蒸干,够用就行,如何就狂妄了?再说,老道岂会傻到单用自身灵力去蒸北海之水?前几日里,老道便借来了许多五行属火的法宝。比如极西光明教会的火焰圣杯c极西北之地的上古贤者从仙族处偷来的不灭火种c还有楚巫的火凤羽。有了这许多的法宝,原是不用太劳神。” 古月仙也推演完毕,笑道:“真是借的么?” 义剑仙点点头,道:“总是要还的,所以肯定是借。至于方法嘛,不重要。” 古月仙道:“我听说星月神教有个名为‘圣火令’的法宝,想来昨夜你也是去借取此物了?” “不错!”义剑仙道:“只是不曾想星月教里边还有陆伯风这等高手,一时没借成功,反被追了八千里。” 古月仙微笑道:“待会计议停当,我与你一同去‘借’,谅那陆伯风不敢拒绝。天罡,你同去么?” 天罡仙连忙摆手,道:“老夫还是不去了,一旦老夫与他见面,就必须履行清理门户之责,这一来就成了不死不休的局面。大事当前,容不得横生枝节,老夫先装回聋子吧。” 执令仙一拍额头,苦恼道:“谈正事的时候你们不要总是东拉西扯夹缠不清可好?义剑所提的法子根本行不通!若义剑去蒸北海,十圣护少了一个,我们如何能够使用九州结界之力?总不能让我十人个个都豁了老命散尽灵力去行云吧?若这当口,老对头们再使坏,你我十人还不得全部交代了?” “不错!”天机仙道:“不如各族各门都出些人手,以火系法宝为阵眼组成大阵,合力蒸北海之水。而我等就负责启用九州结界来行云布雨。” “不妥!”苦郁仙道:“我时常漂在大河之上,对大河的情况多少了解一些。若真在河北道c河东道c关内道c安北都护府c以及安西都护府这万里江山之上来一场透雨,大河必兴无边水患。大河两岸居民,定会死伤无数。” 苦郁仙一句话,说得众人面面相觑。 天机仙暴躁地在原地踱步,一把扔掉了顾纯阳递过来的茶盏,怒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不如就坐在家里等着吧。等蝗虫吃光了大河两岸几千里方圆的粮食,饿殍遍地之时,我等再出来流上几滴眼泪,做上几场法事超度便罢了。反正人总是要死的,早死晚死,杀死饿死原也没什么分别。” 正法仙道:“天机莫急,总是会想出办法的,我等来此,不就是为了商量个完全的对策么?” “还商量个卵蛋!”天机仙道:“眼见这天,一天比一天更暖了。再有个十天,蝗虫卵必然开始大规模孵化。一旦蝗虫飞起来了,你便是从天上下刀子,也迟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看试手,补天裂(二) “雨势可控,蝗灾不可控。”天罡仙沉思片刻后道:“需要我等所做的事情,就是通过降雨来减小蝗灾的严重程度。至于完全扑灭蝗灾,则必须靠着朝廷百官以及万民。各位也别总想着毕其功于一役,天下人之事,天下人都得参与进去,这才是不违天道的法子。若是我等单凭着玄门之力将蝗灾解决掉,谁敢保证是否会造成其他更大的灾劫? 元崇素知农事,前日里他给老夫提了不少好主意。现今我等首要任务,当非明志莫属。当今天下之人,大多认为蝗虫乃是‘蝗神爷爷’的宠物,蝗灾是上天用来惩罚皇帝私德不休的,害死了蝗虫要遭到神明责罚。这种认知若不扭转,哪怕我等扑灭了这蝗灾,也定然要被千夫所指。老夫决意通告儒门,让那些在朝为官的儒门子弟作文以告天下,让万民明晰蝗虫事。诸位以为如何?” 正法仙赞同道:“此事当为!这是‘三不朽’一般地功绩,法门绝不落人之后!” 苦郁仙也道:“应该的,我等修行人,自顾且不暇,哪能渡尽人世一切苦厄?天下事天下人共管之,这才是正理。” 天罡仙瞅了众人一眼,执令仙c古月仙c天工仙c义剑仙c普渡仙皆点头道:“可行。”唯有天机仙不耐烦地道:“赶紧往下说,别墨迹。” 天罡仙轻笑一声,又道:“其次,就是我等之事。各族各门皆派遣精英子弟,以火系法宝为阵眼,合力蒸北海之水。我等各执神器,控九州结界以行云布雨。天机,你最擅阵法,大阵便由你来布,可否?” “说了楞多废话,最终还不是要走到这一步上来?”天机仙道:“布阵之事,老子认第二,谁敢认第一?不耐烦跟你们墨迹,老子这便去北海,后边的事情你们自己看着办。” 说罢天机仙腾身而起,化作一道长虹消失不见。 顾纯阳看着天机仙远去的方向,眼中尽是艳羡。 古月仙长出一口大气,轻笑道:“终于安静了些。” 执令仙瞪了古月仙一眼,道:“天罡,既然你胸有成竹,那此事就由你安排吧。” “老夫当然当仁不让!”天罡仙微笑道:“如同苦郁所说,雨势太大,必然又要造成洪灾。这等医了眼前疮,却又剜掉心头肉之事,我等修士当然不为!但这雨势大小如何界定,诸位可有什么方略?” 众高人面面相觑,降雨他们当然是人人都会,但降多少合适这个问题,又有谁曾真正考虑过? 苦郁仙道:“我常年跟水打交道,倒是能够判断雨势,但我一人也顾不过来那许多地方,而且还要负责控制九州结界,分身乏力。” 正法仙笑道:“怎么天罡你也犯下了把所有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抗的毛病?这事就该让各地官府出面,在辖区安排上几个懂水利之人,雨水够了,就发信号通知便了。” 天罡仙拍拍脑袋,笑道:“是了,正法老兄说得对。如此一来,那就还缺一个居中的联络之人。” 古月仙道:“妖王座下有一大鹏鸟,原是洪荒异种所化精灵,最擅飞行。天下间几乎没有能比他更快的,我从妖王处将他借调过来听用,天罡老兄觉得如何?” 天罡仙喜道:“如此甚好。妖族大风,我是早闻其名了,一直有心求一见而不可得,你道那是为何?还不就是因为他跑得太快,老夫追不上。” 妖族大风之名,众人也都是听说过的。但此人总是以教授妖族后辈子弟为乐,鲜有与人世往来,所以大家也都如同天罡仙一样,只闻其名,未见其人。 待众人笑过之后,天罡仙又道:“如此一来,蝗灾便算是度过了一半。剩下的事,就该我儒门大显威风了。元崇对我言道,蝗虫产卵颇深,春播之时,当让百姓将土地深耕c翻晒。如此,虫卵又将大大的减少。曾有农家贤者言道,蝗虫性喜独居,其胆甚小,但若与同类后腿触碰,就会抱团而居,天下间就再无让蝗虫畏惧者。所以我们只要大量灭杀蝗虫,让其无法彼此后腿触碰,整个蝗灾便是安然度过。 为防万一,若个别地方行事并不周密,蝗灾已成。那就让辖下百姓在夜里积薪放火,吸引蝗虫扑火自焚。万不得已之时,即便是纵火焚田,也不能让蝗虫饱食产卵,再去祸害其他地方。 诸位,蝗灾事就如此安排,可有什么疏漏?” 正法仙道:“我等控制九州结界之时,护法之事又如何处理?儒c道c释c法c墨,五家都还好说,都是当世大派,随便寻些亲信弟子就可;古月作为妖族二号人物,安全也无疑虑;圣灵是瑶池一脉,好手也多的是;但执令与苦郁二人长期独来独往,没个护法之人如何放心得下?” 苦郁仙道:“这天下间我哪有什么仇人,正法老兄就不用为我操心了。何况天工老兄还赠了我不少机关兽,有它们在手,也没什么需要害怕的。” “话可不能这么说!”义剑仙道:“老对头可不管你苦郁为人如何。这样吧,老道从道门给你寻些人手护法,至于老道自己,就向师门蜀山剑派求助吧。” 天罡仙也笑道:“苦郁那边,你就听从义剑安排吧。倒是执令老儿处也罢,我儒门既是天下第一大玄门,那就能者多劳一回。执令老儿,老夫就将书台书院天字班全体学员交给你了。” 执令仙冷冷道:“伏羲庙里边,好手老夫还是培养了几个的,用不着你儒门操心。” 天罡仙笑道:“嗨,执令老儿,别那么小气嘛。君子六艺,乐排在第二,而琴又是乐中第一。你的‘伏羲琴’是人皇老祖宗传下来的,儒门也是从人皇老祖宗所撰《周易》当中衍生出来的,大家都是一脉同源,分什么彼此。你若真念着儒门护你之好,就指点指点他们的琴艺即可。不然呢,就当他们是去侍奉长辈了,算不得什么大事。普渡老兄” 天罡仙害怕执令仙再出言反对,赶忙转火普渡仙,笑道:“你在法门寺中仅是个洒扫山门的杂役,想来法门寺僧众也不知你身份,他们自然是不会来护你。而法明身为大僧正,居然都不识得你,想来你在整个佛门之中的地位也不怎样。要不然,我儒门也将你之安危一并负责了吧?” 普渡仙稽首道:“佛门宗派众多,贫僧在禅宗一脉多少还是有些人望,贫僧的安危,自然有禅宗弟子来负责,天罡之好意,贫僧心领了。” 正法仙也道:“佩服c佩服。儒门能够成为天下第一大玄门,不是没有缘由的。若非天罡这般地厚脸皮,如何尽学各派秘技,最终威临天下!” “过奖,过奖。”天罡仙连连摆手,道:“河海不择细流,故能就其深。儒门之人,不敢忘却先贤教导。” 正法仙道:“不错,道理人人都懂,能够贯彻下去的,却没几人。所以对你儒门之昌盛,大家也都是服气的。” “好了!”义剑仙见众人又有闲聊之势,赶忙打断道:“玄门之事,有空再聊。蝗灾一事既然都已安排妥当了,那就各自按照自己分配到的职责行事吧。儒门所负之责最终,天罡,你这边需要几日时间?” 天罡仙推演片刻,道:“五日,五日时间儒门定将一切调配妥当。五日之后,就是我等行云布雨之时。” “一言为定!”众人齐齐击掌盟誓。 “喂,圣灵妹子!”天罡仙突然大喊一声:“你不说话,我们都当你是默认啦!若误了事,别怪我等围了你的闺房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看试手,补天裂(三) 圣灵仙终归还是默然以对,不过众人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她性子是清淡了些,但这么些年交往下来,从没见她误过什么大事。 天罡仙所负职责最为重大,一旦诸事商定之后立即告辞离去。 其他各圣护也客套几句之后匆匆忙忙地走了。 唯有古月仙还老神在在地等着与义剑仙一同去“借”圣火令。他是妖族第二号人物,只要不是涉及妖族根本利益之事,往往可以一言而决,所以有足够的闲情逸致去做别的事情。 义剑仙先是安排了业途灵地功课,又将诸般事情在脑中推演一遍,然后才道:“顾道人,你随老道来,老道有事交代于你。”说罢转身去了后院。 顾纯阳正沉溺在无边幻想之中,完全没料到义剑仙又有事情安排给自己,不由得有点慌神,急急忙忙地随着义剑仙进了后院,结结巴巴地道:“仙长有事尽管吩咐,小人赴汤蹈火再所不辞。” 义剑仙道:“明日里你便带着灵儿入蜀吧。蜀中有御剑门与藏剑门,两派对外合称蜀山剑派,老道的师门便是御剑门。御剑门在龙门山之中,你寻它不易,老道安排了人手在益州青羊肆等候,到时候你穿着老道的仙极八卦袍作为凭证。” “仙长”顾纯阳嗫嚅道:“大事当前,就容小人与小仙长留下来吧。虽然我二人帮不上什么大忙,但安排下饮食起居还是可以的。” “你懂什么!”义剑仙轻叱道:“若是寻常行云布雨,老道自会带着灵儿一道。但如今要给大河以北的万里河山降雨,需调动各门各派以及朝廷官员无数。如此大的声势,怎可能瞒得住仙族余孽?老道纵横天下多年,自然是不惧他们分毫,但唯一软肋所在,便是灵儿。如今这关头,老道可信的人不多,你与玄门没什么牵连,算是可信之人。明日起,你与灵儿做俗家打扮,一路游山玩水奔蜀中去吧。待到益州之时,必然已是月余之后,这段时间以内,你要再三叮嘱灵儿,不可显露半点修为。” 顾纯阳叹息一声道:“小仙长年纪虽幼,但极有主见。一旦他拿定了主意,小人又如何劝得动?即便是仙长强行赶他走了,小人估摸着他也会半路溜回来。” 义剑仙也叹息一声,道:“你要的符箓之术,老道已尽付灵儿。待你修行有成时,他自会传你。今日里你先做好远足准备吧,老道晚间再跟灵儿详谈一番。” 顾纯阳虽然对玄门之事懂得不多,但对人情世故还算得上是精通,义剑仙语气之中明显已有交托后事之意,这让他内心不由得惴惴不安。他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为何前几日里义剑仙还一副智珠在握地模样,到了今日却又消沉至此? 心头烦闷之下,顾纯阳到后厨寻了一大坛子酒,直奔前院而去。 “别想太多,老道不过是预防万一而已。”义剑仙淡然地声音远远传来:“修行路上从来没有万全,这个道理你一定要记住了。” 顾纯阳并不喜欢饮酒,但其胸膛之中似乎被一股怒火充塞着,只有靠着酒水才能浇灭。 然而,借酒消愁,如负薪救火,人不醉,愁不止! “遂古之初,谁传道之?”顾纯阳也懒得再去寻什么佐酒菜肴,坐在了三清大殿地门槛上,吟哦天问下酒。 “上下未形,何由考之?”同是一首天问,今日之味道完全不同于前日月下舞剑时所吟。前日轻松写意,今日疑惑仿徨。 “冥昭瞢暗,谁能极之?”一句诗文,一大口酒。三口下肚,顾纯阳已面色通红。他与义剑仙之间,原本谈不上什么深厚情谊。最初之时,他认为义剑仙谋他道观,将他困锁牛圈长达一月之久,那时恨不得将义剑仙挫骨扬灰。后来发现义剑仙通晓符箓之术更兼有高明无比的剑术,心中尽是得遇真仙之欢喜。再后来是得到传习仙法的允诺之时,顾纯阳直把义剑仙视为明师。到如今,当他知晓义剑仙为了蝗灾有可能丢掉性命之时,又有无边的不舍。 “冯翼惟象,何以识之?”第四口酒下肚,顾纯阳醉倒原地,脑袋枕在门柱之上,酒坛紧抱在怀中。 义剑仙瞅了顾纯阳一眼,眼中有些许怜悯之色,只是不知道这怜悯究竟是给顾纯阳的,还是给自己的。 古月仙斟了两盏茶,递了一盏给义剑仙,道:“这圣火令你打算如何借?是明着借呢,还是暗着借?” 义剑仙微笑道:“何为明着借,何为暗着借?” 古月仙大笑道:“明着借,自然是你我自报家门,上门威逼;暗着借嘛,当然是一人先去引开星月教好手,另一人再行那盗宝之事。” 义剑仙诡笑道:“就不能好商好量,和和气气地有借有还么?” 古月仙撇嘴道:“你什么时候学会了天罡那股虚伪劲了?圣火令这种东西哪是可以借给别人用的?你我二人上门,即便是好声好气地商量,在别人眼中也不过是威逼胁迫而已。不过也管不了那许多,蝗灾要紧,让他星月教把这账算到我妖族头上又如何?” 义剑仙摇头道:“老道曾经与陆伯风交过几次手,今日虽未照面,但他心中必然有数,所以这账只会算到老道身上。” “计较那么多有何用?”古月仙饮尽茶水,豪气道:“管他将账算到谁的头上,大难当头,顾不得一个域外宗门的想法了。” 义剑仙撇嘴道:“星月教肯借圣火令,老道还不肯用。陆伯风当初可是恨极了天罡,大有不共戴天之势,然而却在星月神教隐姓埋名多年,想来不会简单得了。” “哦?”古月仙大奇,道:“详细说说看?我倒是不知道天罡跟陆伯风还有什么仇怨。” “还不都是嫉妒闹出来的事。”义剑仙不屑道:“当初儒门较艺,天罡连续四届夺得六艺之冠。自那以后,陆伯风就专攻剑术,只为夺个儒门第一剑的名头,但却又在蜀山剑派与儒门的大比之上输给了老道。再后来的事你也清楚,陆伯风在玄门无上宴上击败了天罡,结果天罡却成了九州圣护自那以后,陆伯风便叛出了儒门,视儒门与我等如同仇寇。” “胡说!”古月仙道:“那时我可是看得一清二楚,天罡的实力在陆伯风之上,只是不愿伤他而留手,最终反被陆伯风刺了个通透,若不是有圣灵妹子援手,天罡活不过三个时辰。” 蓦地,古月仙又瞪大了双眼道:“你的意思是,陆伯风甚至整个星月教,都有可能已被仙族蛊惑?” “小心无大错!”义剑仙冷笑道:“若不是今早遇到陆伯风,老道原不会起这疑心。既然起了疑心,总要防着几分才是。今日里姑且就借着索取圣火令这个由头前去试探一番。” 古月仙道:“如何试探?” 义剑仙冷冷道:“老道负荆请罪,古月你嘛,就把姿态放低些,将造雨之计划和盘托出。若是星月教宽宏大量地原谅了老道,并且还借圣火令,那就说不得要防他一手。若是一见面陆伯风便大打出手,那我等就只用防陆伯风一人。” 古月仙抖擞抖擞精神,笑道:“如此,那便走吧!” 两人施展挪移之术,片刻之后便出现洛阳城永丰坊的星月神教的庙宇门前。 “剑疯子你还没说星月神教跑路了算是个什么情况!”古月仙推开庙门,瞅着空无一人地庙宇喃喃自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义义剑仙谈修行事 义剑仙当然拿已经跑路的星月神教没办法,即便是星月神教在长安城还有座庙宇存在,估计此时也是人去楼空。他与古月仙搜查了一番空荡荡地庙宇后叹道:“老道犯下了打草惊蛇之错!” “不见得。”古月仙淡笑道:“偌大地庙宇,不足半日的时间里收拾得空空荡荡,根本就不是临时起意可以做到。” “哦?”义剑仙顿时来了精神,疑惑道:“那古月老兄有什么看法?” “没看法!”古月仙怪笑一阵子,道:“我等既失人皇印,想要启用九州结界,就必须到阵眼九州鼎所在之地,用传承神器来控制结界之力。这期间,无论是我等十人,还是九州鼎抑或是传承神器,都处于没半点防御能力的状态这等千载难逢的机会,老对头如何肯放过?星月教到底有没有被仙族控制,五日之后就能见分晓,何劳你我现在为这事头疼?” “也对!”义剑仙赞同道:“人心鬼蜮,猜度算计这些事情原本就不是你我所长。管他有什么阴谋诡计,旦凭着手中三尺青锋,杀出一片清净便是。” “妖族沉寂了太久,该动动了。”古月仙叹息一声,怅然道:“也只有拿这些‘崇神者’们抖抖威风了。” “唔”义剑仙思索片刻道:“我等确实该活动活动了,如今连佛门大僧正都不识得普渡仙,再这样下去,传承就成难事了。” “这不正是你的功绩么?”古月仙面无表情地道:“若非玄门无上宴被你所阻,局面又何至于此。” “老道问心无愧。”义剑仙冷冷道:“玄门无上宴惹出杀戮无数,老道自然要阻止它。” “话不投机,五日后北海见吧。”古月仙冷哼一声,化虹而去。 义剑仙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也自行回了别云观。 别云观中,顾纯阳靠在三清大殿的门柱上酣睡依旧。义剑仙也懒得去管他,唤醒了正在打坐养元地业途灵道:“灵儿,老道有事要托付你。” “不去!”业途灵摇头道:“灵儿说什么也不离开师父。” 义剑仙道:“灵儿乖,你那蜀中御剑门的问剑师叔一百一十岁华诞就要到了,老道要处理蝗灾无暇去道贺,你代老道去为他庆生。” “不去!灵儿说什么”业途灵正要拒绝,突然一脸迷惑地问道:“师父你才九十八岁,一百一十岁的人该是灵儿师伯才是啊。” 义剑仙一脸尴尬地道:“师伯就师伯吧,老道当初负他甚多,非得好好补偿下他。” “不行!”业途灵脑袋摇得如同拨浪鼓一般,撇嘴道:“师父你是不是最近操心蝗灾的事情过头了,整个人都傻掉啦。等师父解决了蝗灾后,再带着灵儿去蜀中,怎么也要比灵儿自行去蜀中更早到达。” 义剑仙烦躁地拍了拍额头,苦恼道:“灵儿呐,老道五日之后便要闭关,以控制结界降雨,这期间是没办法照料你的。这世上呢,还有许多贼子要跟老道作对。他们本事稀松平常,最擅长对老道的亲友下手。自从老道收养了你之后,便一直与玄门中人断了往来,谅那些贼子也不知道你的存在。眼前在这关头,你离老道越远,就越是安全。至于老道自己,有师门子弟护卫,安全定是无虞的。” “那”业途灵仰起小脸,漆黑地眼珠子不停地转动,犹豫道:“那师父先给灵儿讲讲降雨的事情才行。” 义剑仙笑道:“这件事情讲给你知道也是不妨的。若要想完完全全的使用九州结界之力,需执令仙执人皇印在山河社稷图上用印。然后其余九位护法,持传承神器护九州鼎运转结界。这种方式可以全力运转九州结界,莫说是小小蝗灾,就是改天换地也能做到。人间帝王或是身俱人皇血脉之人,持人皇印也是可以启用九州结界的,不过效用就大打折扣。如今人皇印已失,就只有以自身灵力催动九鼎运转结界,再由执令仙护持结界运转。虽然能力远远达不到结界全力运转的万一,但用来行云布雨却是够的。 各派弟子,以天机仙所布大阵为依托,蒸北海之水造云,老道们再用九州结界之力行云至需要降雨之所。这其中的原理老道是给你讲过的,对老道来说,这件事做起来也算是驾轻就熟。 九鼎所在位置一直只有结界护法知晓,并且自成空间,仙族的余孽是万万没有能力伤害到身处其中之人。唯一可虑着,是北海那些各派子弟,他们必然会受到仙族袭击。但一来北海有天机所布大阵护持,短时间内不可能被攻破;二来各派自然会安排守卫之人。只要他们坚持到降雨完毕,老道等十人一旦回援,定能叫那些仙族余孽有来无回。 老道自身嘛,除了降雨之后出九鼎空间之时有短暂乏力之外,再无任何风险。即便是这短暂的风险,老道也安排了最亲信之人守护,哪有什么值得担心的地方呢?” 业途灵内心不停地盘算,一时之间也拿不定任何主意。 义剑仙又道:“如今这别云观闹了这么一出紫气南来,很快就会引起贼子们地注意。老道在这里之时自然安全无虞,一旦老道去了九鼎所在,灵儿不就危险了么?与其让老道在行云布雨之时任然忧心忡忡,还不如趁着现在他们还不知晓你存在之时,到老道师门去寻个安稳。” “即便是这样也不行!”业途灵撇嘴道:“除非师父你答应灵儿一个条件!” 义剑仙大喜,自己说了这么大一通话,不就是为了让业途灵到蜀中藏剑门避难么?于是他赶忙道:“莫说一个,十个百个也不是问题。灵儿有什么要求快快道来。” 业途灵道:“师父传我修行腾云境之法!” 听闻业途灵这个要求,义剑仙顿时苦着张脸道:“乖灵儿,咱换个要求行不?你年纪太小,天赋又太高,修为太高不是什么好事。” “不行!”业途灵坚定道:“灵儿唯恐修为太低,师父有难之时不但不能襄助,反而还成了拖累。” “老道能有什么灾难!”义剑仙嘀咕一声,随即又忽然神神秘秘地道:“灵儿,你可知天道为何?” 业途灵对此自然一无所知,只得夸张地摇了摇头。 义剑仙道:“天道就是规则!有些规则浅显易见,有些规则晦涩难明。例如旭日东升而西落,这便是最浅显易见的天道。再譬如人皇印御使九州结界之力,促成了百花在冬日盛放,世人就要面临蝗灾,这就是较为复杂的天道。修行之真意,不外乎就是体解大道c顺应天道c补全人道。而更高明的一层境界,便是补全天道,历代先贤用万教秘法所立下的九州结界就是如此。老道达不到这种境界,也不希望灵儿达到这种境界,因为修行到一定境界之后,你或许就会发现些让你毛骨悚然的事情” 随即义剑仙又轻抚了下业途灵地脑袋,宠溺地笑道:“灵儿,你又可知我辈为何修行?” 业途灵翻了个白眼,道:“师父让灵儿修行,灵儿就跟着修行呗,想那么多干啥?” 义剑仙拍拍业途灵肩膀,温言道:“你现在年纪尚幼,有些事情可以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等以后年纪大些了,这样子就不行了。先辈们修行,固然是因为有强敌在侧,不努力修行就只有身死族灭。但到了现在,强敌已伏诛,只留下些许余孽在苟延残喘,所以御敌便不再是修行的要素。总的来说,我辈修行,只为求一个人格圆满,智慧圆融。要达到这般地步,又必须有极大的能力不可。譬如一个有济世之心的仁者,灾难来临之时,他没半点济世之能为,那么他又如何能够达到自身人格圆满的地步?” 业途灵点头道:“那师父如今就是济世之心发作了?” 义剑仙微微一笑,道:“济世之心固然是一个因素,最为重要者,便是老道已牵涉进了这桩因果之中,不得不为。无论是求道也好,学法也罢,这些东西最根本的还是人呐。若人已不存,谈什么求道?谈什么学法?所以老道修行,第一要素就是保全自身。灵儿与老道师徒一场,当然也要如同老道一般才是。” 听闻义剑仙以保存自身为第一要义,业途灵顿时喜笑颜开,笑道:“既然如此,那灵儿就带着臭道士去蜀中给师伯祝寿吧。不过修行之法还是得传我。” 义剑仙道:“灵儿啊,莫非你还不明白么?你小小年纪就已有高深地修为,这一来本身就违了天道,二来也容易导致自身人格出了偏差,老道如何会眼睁睁看着你步入歧途?” “不行”业途灵固执道:“若师父不传灵儿修行腾云境之法,灵儿就哪也不去。即便师父要离开,灵儿也要抱住师父大腿,让师父带灵儿一起走。” 义剑仙好说歹说无数回,终是拗不过业途灵,不得已之下,传了业途灵修行腾云境之法。 业途灵喜笑颜开地一一记住之后,跑到三清大殿门口,使劲拍醒了睡得正熟地顾纯阳,笑道:“臭道士,赶快到洛阳城去准备一份像样的寿礼,我们到蜀中给师伯贺寿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御剑门 给长辈送礼物,本就是一件让人头疼的事情,更何况顾纯阳完全不知道收礼的人是谁,有些什么喜好。洛阳城南北二市被他翻了个遍不说,就连鬼市也跑了一趟,却没找到一件合心意的东西。眼见就要亥时宵禁,顾纯阳不得不拖着疲惫的身躯快马回了别云观。 原以为会受到熊孩子刁难,却不曾想业途灵听到没有选到合适寿礼之时哈哈一笑,满心欢喜地到后院睡了。 顾纯阳略一思索,也就明白了业途灵不想离开的心思。他夹在这师徒二人中间好生为难,既不敢顺着义剑仙的主意随便买点东西凑合,也不敢在寻找寿礼之事上面敷衍来满足业途灵滞留在别云观的心思。 “尽力而为,其他旦凭天意吧。”顾纯阳临睡前默默地念叨着 然而业途灵有心拖延,即便是顾纯阳把洛阳城全搬到他面前来,他也不会对任何一样东西满意。 这一拖就拖了三天,第四天夜里,暴怒的义剑仙一把抓起业途灵,另一手拎着胆战心惊地顾纯阳,御上太清净一剑,转瞬之间便飞上云霄,向西南疾行而去。 义剑仙有心惩戒二人,不使法术御风,任由二人被如刀一般地寒风宰割着。业途灵修行有成,视寒风如无物,两只漆黑地眼珠不停地转动着,正思考着如何继续赖在义剑仙身边。顾纯阳没半点修为,狂风之中连呼气都困难。只飞行了百十里地,滚纯阳浑身就已冻得僵硬,他艰难地张嘴求助,甫一开口,狂风便如潮水一般灌入口中,发不出半点声息。 业途灵见状,赶忙度灵力到顾纯阳体内。约莫盏茶时间之后,顾纯阳终于缓过劲来,身上也有了些许暖意。 看到业途灵助顾纯阳之举,义剑仙冰冷地脸上终于有了些许满意之色,他奇道:“灵儿,你居然已修入了腾云境?” 若非有腾云境修为,业途灵也只有疲于对抗狂风与严寒,哪来的余力助顾纯阳? 业途灵得意道:“是啊,灵儿已成琴心境三年之久,如今既得腾云境之法,有所突破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师父,如今灵儿既成腾云境,放眼天下也可算得上有数高手了吧!不如师父就将灵儿留在身边,灵儿定然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既然惩戒不了业途灵,义剑仙便御使法术撑起一片不受狂风侵袭地空间,轻笑道:“若你再长十岁,修为能有晖阳境的程度,即便是你不说,老道也会让你留下来助老道一臂。但如今地事态却不是你这刚入腾云境的童子能够参与的。况且我等修士与崇神者的战争,远不止实力上的较量,那些阴谋诡计不是你这样的小孩能够应付得来的。” 业途灵撇嘴道:“那还不是师父不让灵儿继续修行,否则以灵儿的资质,如今入晖阳境也不是什么难事。” “夸口!”义剑仙冷着张脸训斥道:“你当天下间就你一个能人么?修行之路如履薄冰,任谁都是小心翼翼,哪个敢像你这样的愣头青,只顾着勇猛精进,一不积功德c二不断因果c三不修心境,如此修行隐患甚重,终有你吃苦头的一天。” 业途灵调整了下姿势,整个人如同没入义剑仙怀抱一般,笑道:“灵儿一直跟着师父大隐于市,哪来的什么因果需要了断?再说灵儿也没做和尚的打算,哪用积什么功德?” 义剑仙大怒,但转念一想,业途灵如今这模样又何尝不是因为自己不擅长教授弟子所致?于是他冷冷道:“你入御剑门之后,每月下旬必须到书台书院进学。” 业途灵笑道:“师父说去书台书院,灵儿就去呗。只是书台书院在哪?离御剑门远吗?” 义剑仙道:“书台书院在蜀中遂州,是天罡老儿一手创办。早年间,儒门多以家族形式传承,偶有那么几座精舍,也仅仅只是提供给创办者亲好的家族子弟。天罡老儿四夺儒门六艺之冠后,就在遂州建了书台书院。一来是为了光大门户,二来便是为了跟蜀山剑派斗争。书台书院有教无类,凡通过考核而入书院者,不论门第出身,一律一视同仁。一时之间儒门大昌,天下玄门再没有能够与之争锋的。 但儒门修士大多使剑,于是就起了与蜀山剑派争个高下的心思。老道那时也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如何会容忍他儒门耀武扬威?两次大比,老道一人便败尽他儒门各路好手。特别是那陆伯风,老道不喜他阴郁地性子,下了狠手,最后逼得天罡出手。不过终究是老道技高一筹,胜了天罡些许。后边的事老道也对你讲过,袁守城那老贼为儒门出头,引诱老道与他赛赌,老道一个不慎,中了袁守城老贼的奸计,无奈改投了道门。 再后来几次大比,蜀山剑派都以惨败收场,两派一度闹至水火不容的地步。天罡不顾前辈之尊,屡次邀你入书台书院进学,还不就是为了修补两派关系么?你既是老道徒弟,在御剑门中自然有足够的话语权。若再在儒门闯出一番名头,那么两派之关系不就能因你而缓和了?这也是老道所乐见之事,你若真有为老道分忧之心,那就好好地促进两派关系,莫再任性胡为。” 业途灵撇嘴道:“那些人都是师父手下败将,灵儿才不跟着他们学。” 顾纯阳小心翼翼地拉了一把业途灵衣角,使眼神示意业途灵不要再激怒义剑仙。 业途灵一把拍掉了顾纯阳的手,依旧一脸希冀地盯着义剑仙。 义剑仙再次勃然大怒,但转瞬之间却又归于平静。他淡淡道:“灵儿,老道知你担忧此次布雨之事,所以才说出这等狂妄地话语。你要知晓,老道与那些仙族余孽交手不下百次,何曾吃过半点亏?如今有危险者,不是老道,而是那些在北海行煮海之事的各派弟子们,他们目标明显,必会成为仙族余孽主攻的目标。老道等人身处九州结界所辟出的异度空间之中,即便是整个仙族高手齐至,也能够安稳如泰山。 如今老道唯一的弱点,那便是你。若你不在蜀山派的护卫之下,老道如何放得下心与人争斗?你到蜀山剑派之后,要好好地孝敬师门长辈。老道当初负他们良多,但老道是个好脸面的人,即便是知道自己错了,也做不来那等低声下气地讨好之举,你要替老道好好地补偿他们。” 说罢便自顾自地御剑而行,不再言语。 业途灵内心沉重,也不愿多说。 而顾纯阳一直都是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地模样,生怕一不小心从云端之上跌落下去,摔成肉泥。 盏茶时分之后,义剑仙三人已进入西南群山之中。 大山之内,本就人迹罕至,再加之又是夜晚,所以义剑仙就降低高度,在群山之中盘桓起来。 倒不是义剑仙许久未归以至于认不清门路,而是他近乡情怯,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昔日同门。 叹息一声之后,义剑仙带着业途灵与顾纯阳二人来到一座小村庄,这村庄原是御剑门属地。无论是来探亲的亲属,还是向御剑门求剑地各路人员,都在此村庄居住。 义剑仙敲开了客栈大门,安顿好业途灵之后道:“明日一早,你二人便顺着山路上山去吧,老道自会传书知会于门中。大事就在左近,老道不宜有太多情绪波动,这就先走了。” 说罢义剑仙就腾身而起,御使着随身的太清净一剑,直往北而去,转瞬之间便不见了踪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三教修行报告(一) 自义剑仙走后,业途灵推开轩窗死死地盯着天空出神。 好一阵子之后,顾纯阳敲开了房门笑道:“我猜想小师兄忧心仙长,定然睡不着,所以过来找你说说话。” 业途灵翻了个白眼,道:“小爷如今已修成腾云境,不食五谷c吸风饮露且为寻常事,十天半月不睡觉又算得了什么?倒是臭道士你不好好睡觉,跑过来干嘛?” 顾纯阳轻叹一声,道:“一来也是忧心仙长,二来则是为未来所困惑。” 业途灵嗤笑一声,道:“师父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操心了?” 顾纯阳也不在意业途灵的讥讽,愣愣地道:“以前总是幻想着修行有成,然后就能肆意妄为,走遍天下也再没个拘束。然而跟随仙长一段时日之后才发现,修行人也有修行人的苦。就如仙长一般,修为不可谓不高,地位不可谓不尊崇,即便是皇上想要与仙长会面,都要派出道尊与大僧正出迎七十余里。但即便如此,仙长一生当中也着许多憾事,更有许多为难之事。小师兄,你说咱这修行究竟是有何意义?” 业途灵耸耸肩,无所谓地道:“我哪管什么修行意义,师父让修行我就修行呗。不过啊,现在我确实想努力修行了,只为了能够在师父有麻烦的时候能助他一臂,即便是死了,也好过如今这样坐困东窗之下。” 顾纯阳羡慕道:“真羡慕小师兄自幼便得遇名师,将来定能成为仙长一般的神仙中人。” 业途灵哈哈一笑,道:“臭道士,你可知天下有多少人羡慕你这样出生世家大族之人?若不是你起了求仙问道地心思,现在早已做了大官。多少人一辈子也够不着官位,你却是唾手可得,又何必羡慕小爷?” 顾纯阳摇头道:“做官又有什么意思?不过是风中残烛而已,成为冢中枯骨也不过是短短几十年的事情。” “又是一个求长生的。”业途灵怪笑道:“皇帝也是如此,师父告诉她,修成腾云境便能寿八百,然而她却犹不满足。” “哦?”听闻腾云境便能寿八百,顾纯阳大喜,激动道:“小师兄刚才说已修成腾云境,莫非也能八百寿?” 业途灵再次翻了个白眼,冷冷道:“小爷便拿当初师父的话来回答你,凡人无病无灾,活个百十岁原不是什么问题,但大多数人却达不到这个程度。至于这是为何,小爷看你似乎比皇帝聪明那么一点点,也就懒得解释了。修行之人也是如此,修行人能力是普通人的千万倍,所遭受到的灾厄也就重了千万倍。莫说小爷如今只是区区腾云境,便是如师父一般地乾元境者,也活得战战兢兢。上次你跟着小爷看到过执令前辈的处境吧?那也是乾元镜地高人,却只能封印了全部修为,如同个糟老头子一般苟且偷生。” 顾纯阳一鞠到底,恭敬道:“求小师兄以更多修行事教我。” “也罢,闲着也是闲着,跟你讲讲也无妨。”业途灵坐到了着前,轻喝道:“给小爷倒水啊!磨蹭什么呢?一点眼色都没有。” 顾纯阳赶忙翻过杯子甑满,双手递给业途灵。 业途灵接过茶杯喝了一口,怪笑道:“天罡前辈说你适合儒门,当真不假。也不知是你自幼便熟读儒门经典之故,还是因为你性子使然。 儒门修行与其他宗门大是不同。师父曾说过,修行之路,一步一劫,唯有儒门大异,称得上是一步一庆典。 儒门分礼c乐c射c御c书c数六个分支,儒门子弟要从最为具象的一个方向着手,体悟大道。 礼是规则,道也是规则,从礼中体悟天道,这就是礼这一枝所要做的事情。” 顾纯阳插言道:“不错,夫子也主张以礼制来建立各种典章制度,以达到统治国家的作用,可以说夫子最核心地思想便是礼制。只是我一直以为这只是治世之道,却没想着它还是修行之道。不瞒小师兄,在认识师兄与仙长之前,顾某一直认为儒门都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呢。” 业途灵无语,良久之后才道:“废话少说,儒门有两大分支如今你也是知晓的,在谈出世一脉时,你就少扯入世一脉的事。” 顾纯阳赶紧讨好道:“小师兄教训得是,师弟记住了,还请师兄继续教授。” 业途灵续道:“乐嘛,原是涤滤心神所用,不过也可用来惑人心智,或者以音波伤人。” 讲到此处,业途灵忽然愣神,想起了独山湖上那个弹琴地身影。琴是低沉深邃c意境悠远之物,操琴之人却着火红猎装,看起来虽然明艳动人,却终有些格格不入之感。 “莫非她也如同我一般,都是为了师命而不得不修习些自己不喜欢地东西?”业途灵暗自揣摩,不由得有些痴了。 “小师兄?小师兄?醒来!”顾纯阳使劲摇晃两下,将业途灵从失神之中唤了回来,一脸讨好地道:“小师兄,那射御书数四支又如何?” “还能如何?”业途灵没好气地道:“射便是箭术,剑法,刀法等等外门功夫地统称;御则是御气之法,御物之法地统称;书便是心智地琢磨;数就是阵法c测算c推演等事情。 儒门主要注重个人精神领悟,并不是太在意实力层次,所以只是将修行境界粗浅地划分为五个,分别是:初闻道c穷经论c照丹青c思无邪c随心意。 掌握立身本经,并且修出浩然之气就是初闻道境界。对你来说,掌握立身本经易如反掌。修出浩然之气嘛,我看也就年余功夫便可,算不得什么难事。” 顾纯阳满心欢喜地道:“如此甚好!敢问小师兄,你达到此境界用了多少时日?” “三天。”业途灵淡漠道:“这种事情跟小爷比没意义,小爷自小便有师父帮助打根基,虽未正式修行,但底子已比你好太多。再加之年幼学道,心无旁骛,自然是一心精进。如你这般三十左右再来修行,一年筑基已算天才。 闲话少说,再讲穷经纶。通读六系主要经典,并且能够以浩然之气滋养神魂,这便是穷经纶境界了。对你来说,这难度应该也不大,年或许可成。 再往下走,便是不停地养元,并以灵元滋养神魂,最终修成元神,这便是照丹青境界。不过儒门确实比较啰嗦,还强制要求必须为儒门或者为世人立下大功德,方才会被承认达到照丹青境界。 言行合道,皎皎明月便是思无邪境界;窥得大道,随心所欲不逾矩,这便是儒门最高境界随心意。 儒门之中,天罡前辈已达思无邪境界,其他还没听说有谁能到这一程度。 你所求者,不就是随心意境界么?不过吧,依我之见,臭道士你还是梦里想想就得了,别太当真!” “哈哈!”顾纯阳大笑道:“事在人为嘛,有个奔头总是好的。顾某人今后便以窥得大道,达到随心意境界为目标。” “你高兴就好!”业途灵面无表情地道:“接下来便说说道门与佛门之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三教修行报告(二) 道门有两大分枝,一脉是“黄老之学”,一脉是“老庄之学”。黄是轩辕黄帝,老是道祖李耳,庄则是南华仙人庄周。 黄老之学又分两脉,其一主研刑名c法c术c势,这一脉道门逐渐自成一系,改名法家,正法仙便是法家代表。 另一枝则主要是养生c求道,并且积极入世,主修世间功德。在世人眼中,往往把这一枝道门与儒门混为一谈。不过这也不算什么大错,这一枝道门分枝与儒门的关系比与同为道门的老庄一派更为亲厚,几乎到了不分彼此地程度。 于是老庄之学便成了道门的代名词。 老庄一派也重求道,不过更加注重术法,与个人精神领域地领悟,其对修行境界有着非常清晰直观地论定。 初为“凤初境”,修成之后,宿疾并销c百病不生,心安玄竟,抱一守中。道典曰:初闻道,始练气。 其次“琴心境”,修成之后,超越常限c返老还童,形悦神安,明悉自身。道典曰:日精进,筑基成。 再次“腾云境”,修成之后,延寿千载,腾云驾雾,朝游北海,暮宿苍冥。道典曰:得金丹,步青云。 然后“晖阳境”,修成之后,炼身成气,存亡自在,游诸仙府,诸仙侍立。道典曰:元婴现,寿同天。 再有“乾元境”,修成之后,炼气为神,神化大千,变通自在,翻覆乾坤。道典曰:分神通,合道成。 最后便是无相境与太清境。无相境又名至人境,是凡人可修成地最高境界,几千年来有此境界者如凤毛麟角一般屈指可数,道典上也没有此境界地修炼方法以及修成之后是何种状况。 而太清境自来便只有当初仙族至尊一人修成,更没人清楚此境界是如何达到。总之即便人皇伏羲这样地无相境强者,也只能在仙族至尊手下逃得一条性命。其他上古无相境强者,死于仙族至尊之手不知凡几。 这些玄门之事是义剑仙才讲给业途灵听的,他也算是现学现卖,如今转述给顾纯阳时,依旧听得顾纯阳目瞪口呆。 “那佛门修行又是怎样一回事呢?”顾纯阳一脸希冀地道:“小师兄,快快一并说了吧。” “佛门我可不熟!”业途灵抓了抓脑袋,道:“师父对佛门了解得也不多,主要是佛门自身派系实在太多了,仅普渡前辈所在的禅宗一脉便有‘五花七叶’一说,更别说其他什么法性宗c华严宗c密宗等等。 不过佛门地修行境界大致可以概括为:声闻c缘觉c却尘思c断尘缘c脱轮回c阿罗汉c菩萨c佛,这八个境界。 得听佛法,粗通佛理,这便是声闻。 发愿修法,持戒律,这就是缘觉。 了却一切凡尘欲望,这就是却尘思。 了断一切人世因果,这就是断尘缘。 脱离轮回苦海,得大自在,这就是脱轮回。 阿罗汉c菩萨c佛,这三者是果位,主要是跟功德有关,跟修行境界无关,小爷我也是不太清楚的。 不过嘛,我看这佛门修行也是乱七八糟的。按照这标准算下来,如今天下怕至少有三成人都是声闻境界了,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么? 缘觉境界更是荒谬,庙里边只要不是酒肉和尚的,那不都是缘觉境界了? 断尘缘更是胡扯,强如师父以及其他圣护,都在斩业路上苦苦挣扎,按照佛门理论算来,他们居然都还达不到此境界?这不是胡说八道么? 所以啊,臭道士,我可告诉你,以后要离和尚远些!” “我向来也不喜欢和尚。”顾纯阳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这些和尚个个都剃大光头,简直是不孝至极。” “胡说八道!”业途灵怒道:“这话是教人自爱的,不是要你拘泥什么固定形式。剃个光头又怎地不孝了?臭道士你这书读得太差,看样子将来到了儒门少不了苦头吃。” 顾纯阳哭笑不得地道:“小师兄,你这样就没意思了啊。师弟我只是顺着你的话头说而已,哪管他和尚孝与不孝了?这么些年来,师弟我见过的和尚两只手都数得过来,对他们哪有什么了解,见小师兄不喜欢和尚,只能拿他们光头说事啊。” “呸!”业途灵余怒不熄,啐道:“曲意逢迎,持身不正,臭道士你定然不是什么修行的好料子。” 顾纯阳叹息一声,道:“小师兄啊,刚正不阿那是用于大是大非之时,平日里呢,最好还是能够皮里阳秋一些。亲人朋友之间,故意讨好算不得什么坏事。须知道,水至清则无鱼!” 业途灵嘿了一声,道:“小爷我还用得着你来说教?罢了,不谈这些了。离天明还有许久,不如小爷教你‘道心通明诀’吧。” 顾纯阳大喜,这些日子他不停地在高人面前装孙子,为的不就是有朝一日仙法得习么?于是他满脸堆笑,凑到业途灵跟前道:“哎哟,这实在是太好了。小师兄慷慨大方,豪气无比。不过师弟我将来要入儒门,现在修习道门秘法,会不会造成什么冲突?” “呸!”业途灵一把推开顾纯阳地脑袋,笑道:“本来就长得够丑了,还摆出这样一幅恶心人地笑脸给谁看?小爷可不吃你那一套。听好了,道心通明诀是道门修行中最重要的部分,与儒门的浩然诀,佛门的般若心经一样,都是凝神静气c对抗外魔侵扰地不二心法。而且儒道同源,即便是将来你将小爷卖给了儒门,道心通明诀对你修习儒门法术也是没有任何影响的。师父和天罡前辈彼此交换秘法都行,你学了道门秘术再到儒门进学又算得了什么?” 听到业途灵所说将他卖给儒门一语,顾纯阳赶忙摆手澄清道:“不对,不对,小师兄误会了。师弟如何敢做师兄的主?这都是几位前辈仙人们的意思罢了。儒门可是当世玄门第一大派,小师兄在儒门进学对将来有大大的好处。” 业途灵也不听顾纯阳解释,撇嘴道:“小爷也不管什么儒门道门蜀山剑派的,只会跟着师父走。他老人家在哪,我便在哪。好了,不扯那么多闲话了,好好听小爷讲课。” 顾纯阳赶忙道:“烦请小师兄开释。” 业途灵道:“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这便是道心通明诀地总纲” 顾纯阳皱眉道:“小师兄,这不是出自《尚书》中的大禹谟一篇吗?怎么会成了道心通明诀地总纲了?” 也无怪顾纯阳疑惑,这句话确实是出自大禹谟,不过确是东晋梅赜所伪著。孔颖达奉太宗李世民之命,编撰《五经正义》之时,将这篇大禹谟收录进了尚书之中。李世民以五经正义为自己文治之功,不顾儒门其他人等地批驳,强行将孔颖达修订之后的尚书颁行天下,顾纯阳所学之尚书便是孔颖达修订之后的版本。 东晋之时,正是道门老庄一脉大昌之时,江左梅氏正是鼎鼎有名的丹道世家。梅赜托尚书之名言道门之志,实际上是玄门之间斗争地常用手段。孔颖达算是一着不慎,中了梅赜之计。 业途灵不知道来由,只是烦躁地道:“就你事多!师父传法的时候,小爷可不像你这样多地废话。” 顾纯阳赶忙讨好道:“哎哟,小师兄,我可不像你这样是不世出的天才,这些东西当然得一一弄清楚,才能学得通透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九章 寻御剑门不遇 修习道心通明诀这种凝神静气地歌诀,并不需要什么资质,只需要牢牢将它记住,明白其中含义,再反复颂念即可。 业途灵自己就是个只学不问地人,又如何能够解答顾纯阳地疑问。一顿拳脚之后,顾纯阳顿时不敢再提任何问题,老老实实地跟着业途灵念了三遍,方才将那一百二十余字地道心通明诀记牢。 业途灵叹息道:“教你学道法算是小爷自找气受,罢了罢了,早点将你送到儒门去折腾天罡前辈吧。小爷还想多活几年,实在是不敢再教授你。” 其实倒不是顾纯阳资质太差,这篇道心通明诀里边,有大量道门典故。顾纯阳一个儒门子弟,对这些典故非常陌生。再加之韵脚拗口,读起来一点也不通畅。 听得业途灵讥讽之语,顾纯阳却不敢答话,只是反复地念颂着道心通明诀,生怕一不小心便将它记岔了。 念着念着,端坐在桌前地顾纯阳不知不觉地进入了一种奇异地状态:心中一念不起,如同沉睡一般,但周遭一切却一清二楚,包括业途灵对自己所翻的白眼都清晰可见。 业途灵自然知道顾纯阳已入定状态,但顾纯阳几乎毫无修为,入定极易被打断,想要再续就异常困难。于是业途灵也默不作声,呆坐原地想起心事来。 “师父此刻应是到了北海吧?是在检视天机前辈所布下的大阵?还是在向各派弟子交待要紧事?” “如今别云观没了人照看,花圃中那株我最喜欢地寒梅又该怎么办?” “楚相宜是不是也在为她的师父执令仙而担忧?” 各种奇怪地念头在业途灵脑中不停纠缠,最终催生出业途灵要修习御剑术心思。一旦他会使御剑术,又如何会如同现在一般坐困在蜀中不知名地群山之中? “腾云境应该能够御剑飞行了吧?”业途灵暗自琢磨:“入了御剑门,第一件要紧事便是要学会御剑飞行。然后按照师父之命,把顾纯阳这个累赘扔到书台书院去。再来就可以到北海一行,反正师父他们这次行云布雨,没有一月的时间无法全部完成。” 想到此处,业途灵面露得意之色,却突然听到顾纯阳那讨厌地声音传来:“哎哟,小师兄,你这笑容有深意啊!莫非是看上哪家小娘子了?” 业途灵翻了个白眼,道:“让你修行,你却坐着打瞌睡。孺子不可教也!” “哈哈哈”顾纯阳仰天大笑一阵,道:“三十一岁地孺子,怕是也只存在小师兄口中。师弟我虽然没什么修为,但也不是什么都不懂之人。昨夜之状况,明显师弟已是入定。昨夜小师兄坐在桌前,两支小手撑着脑袋,一会是满脸忧虑,一会又笑得羞涩。种种情状,师弟我可是一清二楚。今晨天光刚亮,师弟我便从入定中醒来,精神百倍于平日,这定然是入定才能有的好处吧?” “德性!”业途灵撇嘴道:“算你资质尚佳吧!戒能生定,定可生慧,好好保持下去,终归能够修成灵元。” 顾纯阳心情大好,玩笑道:“师兄,你到底算是哪一门的?怎么一会谈道典,一会又说佛理?” 业途灵略感无语,叹道:“佛门之戒,是行为准则;道门之戒,是习惯之意。若长期坚持做某件事情已成习惯,那么在做它的时候必然内心安定,由此可生巧慧。小爷自五岁修道起,除了带着你去兖州伏羲庙的路上那几天,其他日子每天皆要入定养元。师父地修为冠绝当世,一样要每日入定潜修。这是修行路上必须之事,不管天分境界如何,都是逃不掉的。” 顾纯阳收起玩笑神色,恭敬道:“谢过小师兄提点之恩。顾某求道多年,如今终有眉目,欢喜之下有些忘形了。不过请师兄放心,修道为顾某生平之志,断不会在此事上有所懈怠。” 业途灵随意摆摆手,无所谓地道:“小爷闲着也是闲着,随意指点你两句而已。将来你终归是天罡前辈门下,教不教得成才,那都是他需要头疼的事情。既然天亮了,那便随着小爷上山吧。” 顾纯阳再施一礼,跟在业途灵身后出了客栈。 一出客栈,顾纯阳忍不住啐了一口,怒道:“这破店比勾栏比洛阳城里边的客栈都贵了几分,睡了一晚居然收了我二十五枚重宝。小师兄,它不会是那什么御剑门地产业吧?忒黑心了点。” 业途灵哈哈一笑,道:“小爷与师父素来清贫,却从来不在乎银钱之事。臭道士你家财颇丰,又骗了无数钱财,为何还对区区几十文挂怀?” 顾纯阳也赔笑道:“我倒是不在意这些许钱财,只是觉得晦气罢了。” 业途灵道:“再免费给你上一个,修行五要素,师c侣c财c地c法。哪家玄门没自己产业?你当佛门收那些香火钱拿去做甚了?道门道观也不少,有怎样地收益你心头是清楚的吧?儒门那更不必说,就冲天下官员三成出自儒门,你就能知晓儒门到底有多富裕。如今御剑门不过卖几把宝剑,再开了家价格贵服务差地客栈而已,当可为玄门表率。除非到了师父这般境界,才真正有资格蔑视钱财。” 顾纯阳是真不在意钱财,若是家族中知晓他有机缘修习仙法,定然竭力支持。钱塘顾家,那是传承三百余年地世家,家底丰厚自不必说。 “小师兄,师c财c法都好说,这侣与地又是何解?”顾纯阳疑惑道:“就师弟最近接触到的修行人来看,似乎都无家室,侣之一说完全站不住脚。地更是难解,修行人或是避世隐居,或是入世体察人道,从不会自囚于一地。” “头疼,头疼。”业途灵抱着脑袋道:“咱们先转道遂州,把你打发给书台书院了事。否则再让你这样夹缠下去,小爷免不了要英年早逝。” 顾纯阳赶忙讨好赔笑一阵子,跟着道:“小师兄莫怪师弟见猎心喜,体会过入定之后那种神清气爽,师弟如何能不着迷其中?反正这一路上也是闲着,不如师兄就指点一下师弟呗。” 业途灵无奈道:“侣,自然是指修行路上地同伴。若得良友互相砥砺,进步神速自不必说。若尽遇到赵隽手下那些马屁精,即便是明珠也只有蒙尘。地就更好理解了,名山大川就那么点,任谁都想占据些灵气充沛的洞天福地来修行。蜀中多灵山,如今儒c道,以及蜀山剑派不就在蜀中纷争不休么?将来佛门必然掺和进来,可怜蜀人必受牵连!不过呢,这关小爷什么事?小爷既入御剑门,即便起了纷争,也总要站在蜀山剑派一方。将来与儒门争斗之时,臭道士,小爷可不会对你留手哦。” 顾纯阳笑道:“小师兄乃天纵之才,如今已是腾云境,而师弟我连凤初境都没修成。若将来真有那么一天,师弟我定然望风而降,根本不需要小师兄出手。” 两人一路说说笑笑,沿着蜿蜒地山路开始登山。 山路崎岖异常,宽度都不够两人并肩。一低头,就可见深不见底的悬崖;再抬头,只有近乎无尽地山路摆在眼前。 业途灵艺高人胆大,让顾纯阳走在前头,自己跟在后边以防万一。 顾纯阳当然能明白业途灵地想法,感激之余又有几分愤恨,愤恨自己地无能,居然需要靠一个垂髫童子来护着自己。 眼见日头已过正午,前边还是一山接着一山,顾纯阳忍不住饥饿,牢骚道:“这一山接着一山地,到底要走到何处才算是个头?” 业途灵抹了一把汗水,笑问道:“饿了吧?” 顾纯阳两眼放光,馋道:“小师兄可有准备吃食?” 业途灵撇嘴道:“想得倒美,小爷修行有成,餐风饮露便可,要什么吃食?臭道士一把年纪了,做事居然这般没规划。晨间便发现你没准备吃食,故意不说,让你吃吃苦头。” 顾纯阳颓丧地嚎了一声,下了狠劲又开始攀爬山路,即便是双股战战也不言语。 业途灵倒是神色轻松,履山路如同郊外踏青一般写意。 申时初刻,二人终于登临山顶。 凉风袭来,顾纯阳如同虚脱一般瘫倒在地。业途灵轻咦一声,站在山路尽头观望。 这座山地山头甚是奇怪,就如同有人将山顶截去一断一般,只剩下平平整整地一大块。 苍松遮掩之间,依稀可见一座庄园,庄园门口地牌匾上,写着硕大地“松风山庄”四个隶属大字。 “说好的御剑门呢?”业途灵瞪大了眼睛,惨嚎一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章 安排上了 松风山庄内,有人正在弹奏着一曲《风入松》,业途灵从来没听过这支琴曲,做不了庄园弹琴者地知音。顾纯阳倒是熟知此曲,但琴音低沉,向来只做娱己之用,顾纯阳没什么修为,在庄园之外根本无法听清这到底是一首什么曲子。 两人对望一眼,齐齐向庄园大门走去。 顾纯阳心头颇有几分紧张,世事的险恶他经历过不少,总觉得这松风山庄有说不清楚地诡秘之感。 业途灵却如同初生牛犊一般,哪会有害怕之感。更何况这条路是义剑仙安排的,又怎可能出什么岔子? 两人还来不及敲门,庄园大门便吱呀一声自动打开。随即便传来一道清冷地叹息声:“这些外门弟子实在是太懒惰了些,到底有多久不给户枢上油,开门时才能发出这般难听的声音?” 业途灵闻言一脸茫然,旋即定了定神,走入庄园后朗声道:“业途灵奉家师义剑仙之命,前来蜀山给师门长辈拜寿。” “知了!”那清冷地声音回道:“是真是假,先验验再说。” 说罢只听得琴弦拨动,一道声波夹杂着剑气呼啸而来。 业途灵神色凛然,这道音波所带之剑气,较之楚相宜所发之音波强了何止十倍!他赶忙一脚将顾纯阳踢出松风山庄,自己则闪身躲避。错身之间,剑气划破业途灵衣襟,余势未歇,直穿破庄园大门消失不见。 “没带兵刃么?”那声音道:“接剑!” 言毕,一把长剑破空而至,径自插在了业途灵面前一尺之处。 业途灵拔剑而起,左手在剑身一弹,铮然如龙吟虎啸。 “留神了!”那道声音再次响起:“宫c商c角c徴c羽,五弦各发一音,若能都接下来,便进来叙话。如若不能,那就自行下山去吧。” 说罢宫弦震动,一道中正平和之音带着宏大剑气如海潮一般向业途灵压了过来。 宫弦为唇音,最后厚重。这人利用宫弦发出地剑气也是如此,不带任何花哨,纯粹是测试业途灵的灵力是否雄厚。 业途灵侧身以对,收剑柄于左肩,运灵力于剑身,瞅准机会腾身而起,一剑将剑气斩做两段。 “不错!”那声音道:“义剑师伯说他弟子已入腾云境,你之境界无差。再来,试我商音!” 商弦为舌音,灵活多变。这道剑气也是如此,飘飘渺渺让业途灵一时弄不清来路。 猛然间,业途灵后背突生警讯,正要回刺一剑之时,脑中灵光一闪,翻身一剑劈向地面,随即手腕传来震颤之感,虎口几欲崩裂。 那声音道:“机敏不凡,如此少年天才,当是我师弟无疑。不过我蜀山派历来有给新人下马威地传统,小师弟,接下来三剑你便好好享用吧。” 说罢再拨角弦,一道剑气分成多道袭来。 业途灵冷哼一声,身形瞬动,长剑或挑或刺或点,将袭来之二十二道剑气纷纷挑灭。 那声音笑道:“小师弟,你可别恼。师兄我向你出手自然是大有道理的,可以说是为了你好。你且接完剩下两剑,再听为兄细细道来。” 徴弦一响,一道绵柔却后劲充沛地剑气奔涌而至。业途灵不闪不避,平举长剑,以自身灵元硬抗徴音。 剑气初接,业途灵只感此道剑气平平无奇。哪知道这道剑气却似如无止境一般,不停地在他剑端施以压力。业途灵咬紧了牙关,疯狂地调动全身灵力以抗,小脸显出几分扭曲之色。 一招终了,业途灵冷汗湿透了后背,被早春地山风一吹,顿时打了个寒颤。 “不错,不错!”那声音赞道:“再试我最后一道羽音。” 羽是喉音,所发之剑气呈圆环状将业途灵笼罩其中。 万千剑气袭来,业途灵左支右绌,败像顿呈。勉强格挡掉多道剑气之后,业途灵被一道剑气划破手腕,顿时失了兵刃,只能任由剑气宰割。 “不好!”那声音惊呼一声,转瞬之间便有一道青袍身影来到业途灵身旁,大袖一挥,漫天剑气消散于无形。 “义剑师伯居然没教你蜀山剑法?”青袍人奇道:“最后这一剑原是考校你基本功的,该是最容易应对才是,没想到师弟你却败在它之下。” 这青袍人看模样不过二十余,五官还算是俊朗,只是一头乌黑地长发随意飘洒下来,既不结髻,又不着冠,一看便是个离经叛道之人。 业途灵打量了青袍人一眼,冷冷道:“师父只传了一招‘连山’,这剑法使将出来,剑意不止,剑势不绝。小爷上蜀山来只为给长辈拜寿,不是来杀人寻仇的。” “嚯,小子挺狂的啊!”青袍人笑道:“够狂便好,师兄我就喜欢狂生。既然这么狂,那想来也是会饮之人了?过来陪师兄饮上三百杯。门外那谁,滚进来倒酒。” 顾纯阳小心翼翼地伏在门上,探着脑袋看了看满目疮痍地庭院,小声叹息道:“莫非道爷我天生就是给人倒酒的命?走到哪里都要伺候别人喝酒!嘿,将来等道爷在儒门学好了本事,定要来你蜀山派抓上几个弟子好好地伺候道爷喝上三天。” 业途灵随着青袍人来到庭院地凉亭之中,赌气似地给自己倒了一杯便一饮而尽。 这口酒饮下去有多急,吐出来便有多急。 那青袍人哈哈大笑一阵,道:“这是蜀中地剑南烧春,性烈如火。虽然还是比不上西域三勒浆劲道,但其醇厚又远胜三勒浆了。蜀中水好,用来铸剑淬火与酿酒是再好不过,也全靠着这酒水与铸剑,才养活了蜀山剑派一大家子人。” 业途灵出了个大丑,心中狂怒,啐道:“穷山恶水出刁民,此话果然不假!自小爷来蜀中,没有一件事是顺心的。” 青袍人也不在意,笑道:“究竟是穷山恶水还是人杰地灵,师弟多住些时日便知。自我介绍一下,师兄名唤品剑,乃蜀山问剑名下大弟子。” 业途灵随意地拱拱手,道:“小爷名唤业途灵,义剑仙门下唯一弟子。” 品剑道:“蜀山之中,只有义剑,没有义剑仙。师弟,你不好奇为兄为何刚才要揍你一顿么?” 业途灵怒道:“刚才是小爷怜你修行不易,若是将师父传下的绝技施展出来,你地性命早就不保!” “莫恼,莫恼。”品剑笑道:“义剑师伯所创地连山一剑,确实是当世无匹的剑法。不过以师弟腾云境地境界施展出来,在为兄手上走不过三招。” 业途灵不服道:“来,来跟小爷练练,十招,不,百招之内胜不了你,小爷小爷当场” 不待业途灵说完,品剑一把将业途灵按在座上,笑道:“小师弟,为兄十年前便已入晖阳境。任你如何天纵之才,以三年地修为,怎么会是为兄的对手?还是安心听为兄给你讲述儒门旧事才是!” 业途灵哼了一声,不再言语。 顾纯阳重操伺酒旧业,娴熟无比地给品剑将酒满上。 品剑笑道:“蜀山剑派给新人地下马威,当然不会如同今日为兄这般,通常就是带着新人御剑飞行一番,这就足够吓得新人在床上瘫个好几天了。” 顾纯阳闻言噗嗤一笑,道:“道爷昨夜也是由义剑仙长御剑带过来的,也没见吓得起不了床啊。” 品剑冷冷道:“那你要不要再试试?” 业途灵也跟着冷冷道:“蠢,他们带着飞,能跟师父带着飞一样吗?再说,昨夜要不是小爷护着你,怕是这会儿你也在客栈中躺着吧?” 顾纯阳尴尬地笑了笑,扇了自己一嘴巴,便不再言语。 品剑又道:“至于为兄为何要试探一下师弟你的斤两,那便是因为当初师父听说义剑师伯收了你之后,专程又收了个关门弟子,只为跟你一较高下!那小子一心修行,于世事人情半点不通,若一见你啧啧,这后果难以预料啊!所以为兄才试试你的修为,免得出了什么事情,义剑师伯那里面上不好看。” “啥?”业途灵奇道:“你的意思是小爷的一世之敌就这样被安排上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一章 蜀山品剑 品剑这手以琴音发剑气地剑法,让业途灵大感兴趣。不过,义剑仙的安危最终还是胜过了学艺地念头。 与品剑闲聊几句之后,业途灵便直抒来意:“品剑师兄,腾云境地修为足够修习御剑飞行之术么?” 品剑撇了撇嘴,哂笑道:“俗!俗不可耐。蜀山派历代弟子,一到腾云境,个个都迫不及待地去修习什么劳什子御剑飞行。也只有我品剑才能脚踏实地,一一体会老天爷造下地万般风情。” “愣多废话!”业途灵不满道:“小爷学了御剑飞行之术,原是为了赶去助师父一臂之力。哪管你什么老天爷c什么万般风情的。既然腾云境能修练飞行之术,那你便传了小爷。作为回报,小爷将连山一剑传你。当初师父用它换了儒门三招秘传剑法,如今小爷用它换你飞行之法,你占大便宜了。” 品剑翻了个白眼,冷笑道:“小师弟,莫非你听不懂为兄之话么?御剑飞行之术,为兄也是不会的。” 业途灵怒道:“你不是说腾云境便可修习了么?你既然已是晖阳境,缘何不会?” 品剑苦恼地拍了拍额头,叹道:“为兄地修为当然足够,只是为兄不愿意学它,自然也就不会了。小师弟,你是不是傻?” 业途灵闻言一愣,不由得心神大乱。 顾纯阳在一旁冷笑道:“怕不是不愿学,是不能学吧!” “哦?”业途灵顿时来了精神,奇道:“何出此言?” 顾纯阳得意一笑,道:“想来是他当初受前人下马威,不敢再御剑而行了。” 业途灵疑惑地瞅了品剑一眼,品剑顿时勃然大怒,道:“牛鼻子再敢胡说八道,老子就将你从这山上扔下去,让你学学如何御气而行。” 业途灵地性子着实也那么几分护短,平日里虽然经常嘲弄顾纯阳,如今听得品剑对顾纯阳大呼小叫,顿时便不乐意了。他一手托着下巴,嘴里发出啧啧之声,道:“看来是被臭道士说中痛处了。也罢,既然你不会御剑飞行之术,小爷就找旁人交换了。偌大个御剑门,难道还缺了会御剑飞行之人?” 说罢便扯着嗓子冲庄园内大喊道:“蜀山派地人听着,小爷业途灵,愿以家师义剑仙所创之连山剑法,换取蜀山派御剑之术。机会难得,一旦错过便要后悔终身” 品剑一脸得意地瞅着业途灵,待业途灵叫唤了三遍之后才道:“你叫啊,继续叫啊,就算是叫破喉咙也没人理你的。” 业途灵黑着小脸道:“莫非御剑门就剩你一人?” 品剑笑道:“师弟可知何为御剑门?” 业途灵摇头道:“小爷只知御剑门乃师父之师门,其他一概不知。” 品剑道:“既然你什么都不知道,还敢如此张狂,也是奇事!不过为兄偏偏喜欢狂生,越狂越好。等他们气焰最为张狂之时,再狠狠地在他们面上扇上一巴掌,这感觉实在是妙不可言,哈哈哈哈” “小爷自有猖狂地本钱。”业途灵冷冷道:“小爷五岁修行,三日便成凤初境,再有百日又成琴心境。前几日从师父那里得到修腾云境之法,只一夜功夫,小爷便入腾云境。如此,可猖狂么?” 品剑再次长笑,道:“小子像我!蜀山规矩,欲入蜀山内门,必须到藏剑阁中挑选一柄灵剑。但蜀山有八百灵剑,每一柄却皆有自己地脾性,非但人挑剑,剑也是要挑人。为兄一入藏剑阁,八百灵剑当中有四十余柄都在匣中做龙吟之声。为兄一一看去,却没有一把中意的。于是到如今,为兄依旧两手空空。没了灵剑在手,自然也就没法学那御剑飞行之术。” 业途灵嗤笑一声,道:“小爷还以为那八百灵剑都哭着喊着求着跟你走呢,结果才四十余柄,不知道有什么值得得意之处。说了半天,原来你是真不会御剑之术,那便带小爷去拜会问剑师伯吧,小爷找他换御剑术去。” 品剑嬉笑道:“小子够狂,祈祷你自己将来入藏剑阁时能让八百灵剑都为你而鸣吧,否则为兄要嘲笑你一辈子。师父正在青城别院中闭关,不到端阳出不来。况且御剑门主事者向来都是求剑师叔,你入门学艺之事又何必劳动师父大驾?” 业途灵无奈道:“那么求剑师叔又在何处?” 品剑道:“求剑师叔已带了三名晖阳境地师兄弟前去给义剑师伯护法了。” 业途灵叹息一声,道:“那么除了你这不靠谱的师兄外,小爷现今能够上哪去找一个会御剑术地同门?” 品剑嬉笑道:“松风山庄一直都是外门弟子铸剑与修习外功地所在,求剑师叔喜欢铸剑之道,常年居住在此。如今求剑师叔带着弟子走了,为防有对头趁机发难,外门弟子皆已被谴回家中探亲,只留了为兄在此守御。御剑门门人不多,有腾云境者,都在峨眉别院中修行。” 业途灵闻言起身便走,顾纯阳赶忙叫唤道:“小师兄莫急,且问清楚!峨眉山地处嘉州,离此地有千余里,一路上尽是崎岖山路,即便是快马过去,也耗时甚久。再者,峨眉山绵延几十里,仅主峰就有四座,没人带领,那足够我们找到地老天荒。” 业途灵止住了步伐,冷冷道:“师兄,你真不愿助小爷么?”声音冷冽异常,似是动了真怒。 品剑微笑道:“为兄所知之事一一对你分说了,你还要如何?守卫松风山庄是求剑师叔颁下来的命令,为兄可不敢违抗。不过么,求剑师叔只让为兄守卫此处五日,如今已是第三日,再有两天便算是大工告成,届时为兄自然会去峨眉别院走一遭。” 业途灵瞅了顾纯阳一眼,思索片刻后,冷冷道:“那么此庄园中可有客房?” “哎哟,师弟这真是太客气了。”品剑一拍大腿,笑道:“师弟乃自家人,松风山庄之内地房间任凭师弟挑选,即便是求剑师叔地寝室,师弟也是住得的。客房这玩意,松风山庄还真没有。” 业途灵冷哼一声,道:“贵派之人的房间,小爷可不敢住。小爷这便下山等你三日,三日之后,烦请师兄带我二人到峨眉别院。” 顾纯阳捶了捶酸疼地大腿,正要抱怨,忽然脑中灵关一闪,拉着业途灵便往内院走去。 顾纯阳边走边小声道:“小师兄,他话里有话,你且仔细琢磨琢磨?” 业途灵不耐烦地道:“有什么发现就直说,小爷不耐烦打哑谜。” 顾纯阳故作神秘地道:“他为何强调求剑师叔地寝室?按理说,求剑师叔乃御剑门一派之主,他的寝室当是御剑门最为核心之所。如今品剑却暗示你住进去,师弟我大胆猜测,说不定里边藏有御剑术法门!” 业途灵听得两眼放光,问道:“你确定?” 顾纯阳笑道:“且住上一晚找找看,即便是没有,又算得了什么大事?品剑这人虽然讨厌了些,但我二人不理会他便是了。” “好,听你的。”业途灵回头撇了品剑一眼,见他自顾自地坐在亭中饮酒,便快步进了后院。 凉亭之中,品剑一边自斟自饮,一边喃喃道:“义剑师伯,你这可是给小侄安排了个得罪人地差事啊!不过这小家伙端是有趣,今后蜀山再不寂寞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二章 买椟还珠 御剑门当然不可能将至关紧要地修习功法放在掌门卧室之中,业途灵二人在卧房之中翻了个遍。丹药?不存在的!功法?不可能的。法宝?放到二人面前他们也不识得啊! 倒是宝剑管够,一度让业途灵怀疑,自己来到的不是蜀山掌门的卧室,而是到了松风山庄地库房。 “臭道士,你是如何知道这间房乃是求剑师叔地卧房?”业途灵扔开一本账簿,一脸不甘地道。 顾纯阳无奈道:“《说卦》有云,圣人南面而听天下。故坐北朝南为尊位,即便天子c诸侯见群臣,或卿大夫见僚属,皆面南而坐。推而广之,世人皆以北厢为主人居所,南厢为客房。这间房处在正北位置,门朝正南开,占了北厢一半大小,不是一派门主居所又是什么?” 随后顾纯阳又嘿嘿一笑,道:“小师兄,你总说我书读得不够,看来小师兄你也不过如此嘛。” 业途灵白了顾纯阳一眼,道:“赶快想想还有什么遗漏之处?或是找找有没有什么暗室之类的。” 顾纯阳干咳一声,一本正经地道:“君子慎独,不欺暗室。小师兄,这样做不太好吧?怎么说蜀山派也是当世大派,咱们在大派掌门人地卧房中这样折腾已是危险至极,再找出些什么不方便见人的事物来,怕是仙长也护不住我俩吧?” 话虽如此说,但顾纯阳神色间地期盼劲怎么也掩盖不掉。 业途灵鄙视地瞪了顾纯阳一眼,不耐烦道:“撺掇小爷来求剑师叔房中搜查的是你,瞻前顾后地又是你。你当小爷看不出你那股兴奋劲么?少在小爷面前装什么正人君子,你当小爷不知道你是什么货色?赶紧的,别磨蹭。” 顾纯阳干笑一声,随手抄起一把不知名地宝剑,用剑柄在卧房地板上敲打起来。 能让蜀山派掌门人珍而重之地收藏在卧房之中地宝剑,怎么可能是寻常货色?顾纯阳拿来砸地板那把剑,名唤“惊鸿”,是求剑近年来难得地佳作。其刃极利,其身坚韧无比,并且锋口还暗藏有肉眼难辨地锯齿,被其斩断宝剑难以尽数。更难得的是,惊鸿剑已有几分灵性,即便是送入藏剑阁也是够格的。 而业途灵用来敲击墙壁的剑,名为“断嶽”,是蜀山派收了西域大豪千两黄金为其打造地重剑,如今等着接收此剑之人还在山下客栈中苦苦等待,它却先被业途灵拿来当做榔头使用了。 顾纯阳不识货,业途灵只在乎御剑之法,两把足可传世地宝剑就这样明珠暗投。 “啧啧”窗外传来品剑地讥诮声:“蝉翼为重,千钧为轻;黄钟毁弃,瓦釜雷鸣;谗人高张,贤士无名求剑师叔地得意之作啊,如今却被人视如敝屣义剑师伯啊,你怎么就送了个焚琴煮鹤地师弟回来呢?” 业途灵皱起了眉头,停下了在墙上不停敲击地重剑,道:“当下在小爷眼中,就御剑之法是明珠,其他都是糟粕。那个不靠谱的师兄,你若帮小爷把御剑之术地秘籍找出来呢,小爷就念你个好,将来少不了厚报。若不愿帮忙呢,就请不要打扰小爷干正事。” 品剑推门而入,瞅了一眼被业途灵二人翻动得大乱地房间,顿时目瞪口呆。好一阵子之后才回神道:“以前总听义剑师伯说起‘熊孩子’一词,我一直不明白是何意,如今却是懂了。” 随即品剑摇摇头,叹道:“师弟且自便,为兄可没胆量在求剑师叔房中肆意妄为。求剑师叔最不耐烦收拾房间,他之卧室一贯都是乱作一团。如今被你二人这一番折腾,更加凌乱了十倍不止。也罢,不破不立,不这样大乱一场之后,或许求剑师叔以后就改掉了这毛病。” 在房间巡视了一圈之后,品剑又道:“简直如遭了贼一般,连求剑师叔地衣服都被你们从衣柜中扔了出来为兄实在是有负求剑师叔所托。不行,不行,不能再看下去了,否则少不了要头疼一场。”说罢便带着一脸坏笑,施施然出了房门。 业途灵并不停手,瞅了一眼顾纯阳,奇道:“他是不是被气傻了?” 顾纯阳道:“他哪有半点生气的样子?不过是等着看我二人今后受罚时地惨状罢了。” 业途灵点点头,认真道:“我实在是忧心师父,只要能够寻得御剑之法,前去助他一臂之力,以后就算是被求剑师叔打死了也心甘情愿。只是牵连了你,小爷心中不安。” 顾纯阳笑道:“若是小师兄心中过意不去,那就将符箓之术传我作为补偿吧。” 业途灵无所谓地道:“传你也无不可,袁守城写地那本《符箓真解》,小爷六岁之时就已烂熟于胸。许多符咒受限于修为,尚且无法施展,不过随着修为提升,定然” 说到此处,业途灵忽然愣住。良久之后发出一声惨叫,道:“臭道士,小爷跟你在一起久了,也变得蠢笨如驴了。御剑飞行之法虽然是蜀山派独有,但其他门派也有自己的飞行之术,为何要在一棵树上吊死?远地不说,符箓真解当中便记有一种‘神行符’,虽然没有御剑飞行那般迅速,但能够履山川大泽如平地,一夜之间行个两千里地稀松平常。” 顾纯阳勉强地笑了笑,道了声恭喜。他对去寻找义剑仙之事一直不甚上心,因为他有自知之明,义剑仙所为之事不是他能够参活的。 业途灵明白他地心意,撇嘴道:“罢了,小爷这便带你去遂州,你且在那里等着小爷。一旦诸事了结,小爷再带你拜入书台书院门下。如果你不愿再远行,留在松风山庄也是可以的。小爷自会给师兄打招呼,让他厚待于你。” 顾纯阳赶忙摆手,连声道:“别,别!今日这么一番折腾,等那蜀山派掌门回来,师弟我还不得被扒了皮?还是跟着小师兄一道去遂州吧,只是被仙长仓促间抓到此地,身上的银钱不多,恐怕撑不了多久。” 业途灵扔下重剑,拍拍手道:“那便扔下你手中之剑,咱们寻些朱砂黄纸就走。” 顾纯阳兴奋道:“小师兄是要画符么?” “废话!”业途灵白了他一眼,道:“朱砂当然是用来画符的,难道你还要吃么?” 顾纯阳疑惑道:“莫非不能吃?方士炼丹不是常用朱砂么?” “以后你别说是小爷师弟了。”业途灵萧索道:“道典当中所谓的铅与汞,本身就是隐语。铅体沉坠,以比肾水;汞性流动,而拟心火。固肾水熄心火原是修行内丹第一要义,各门各派无不如此。那些不懂修行地方士用它来炼外丹,是恨自己死得不够快啊!更为可笑地是,被汞毒死了一批又一批之后,居然想出了用朱砂这种毒性相对较低的汞来合丹药这种荒唐主意以至于弄得朱砂价格飞涨,小爷以前想练练画符,居然买不起!你说气人不气人。” 顾纯阳小心翼翼地道:“那为何又要用朱砂来画符?” 业途灵在房中不停翻找,随意道:“朱砂又名神仙血,灵力附着在上边是最能持久。啊找到了!鸡血石与朱砂差不了太多,用它也行。” 顾纯阳赶忙凑过去,却见业途灵手中拿着一方鸡血石所做印玺。这块鸡血石通体呈深红色,纯度颇高,一看便是稀世珍品。 拿到手中再仔细一看,印玺下边雕着“求剑问道”四个阳刻篆字。 “使不得,使不得!”顾纯阳赶忙道:“这印章一看就是蜀山掌门地小印,拿了它便是天塌一般地祸事。” “顾不了那许多了。”业途灵道:“小爷心急如焚,即便是把天捅个窟窿又如何?” 说罢业途灵用灵力熔了鸡血印玺,在顾纯阳身上画了道神行符,紧接着又在自身画了一道,拉着顾纯阳便闯出松风山庄。 二人走后,品剑慢悠悠地出现在房门口,浏览了一番屋内惨状之后,不由得惨叫一声:“祸事了,原本是打算把小师弟拐来拿走惊鸿剑,省得求剑师叔老是想让我用它。如今惊鸿尚在,师叔地小印却毁了老子上哪再去寻那样一块极品鸡血石去?罢了罢了,还是先跟在小师弟身后护持要紧。” 说罢品剑拿起惊鸿剑,轻拍惊鸿剑剑鞘,温言道:“听话哈,借你使几天,可别缠上我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章 此间少年 载初二年,初春,大河以北地区在一片荒凉之中迎来了春播。 迎春花c油菜花c桃花等往昔春日里地艳色,如今都出落得惨淡。稀稀疏疏地那么几许,映衬在焉巴巴地叶子中,显得世道格外破败。 老天爷给世人地唯一好消息,便是今春雨水充足。 不过不是所有人都喜欢春雨,洛阳城南七十余里处,负责扩建别云观地工部差役们,就恨死了这场春雨。 朝廷扩建别云观地旨意来得匆忙,工期更是给得紧迫,规格也高。这场雨这么一下,怕是又要耽搁掉天功夫。 与差役们相比,民夫却是欢天喜地。这些民夫,都是从洛阳城附近畿县c望县所征调。在里正地带领下,民夫们又回了家去照料自家田地。 最恨这场春雨地,莫过于道录院所派遣地道士。 扩建道观嘛,当然需要几个道士来协助工部官员设计与监工。 但这三人身为当世道尊之徒,平日里在洛阳城也算是人上人。他们吃的是秘制美食c饮地是香醇美酒c出入皆有仆婢伺候c往来尽是高官显爵。如今却被发配在这小小工地之上,接触地尽是些粗鄙之人,这让三人分外闹心。 不过最让三人闹心者,还是这道观地主人。 这道观地主人其实是这三个青年道士的祖师,当初其师路过此观之时起了觐见三清之念,一见到观中老道士,这三个青年道士便只剩下了磕头的命 老道士脾气太差,喜怒无常。虽然如今不在观中,但谁又说得清楚他什么时候归来?一旦归来,三人又得做那磕头虫,受尽屈辱 前些日子,老道士来了一出白日显圣的戏码,于是就混了一个‘成德隐玄’地牌匾,以及扩建别云观地旨意。按理说之后定然还有‘真人’封号赐下,但可能是因为老道士没伺候好皇帝,于是稳稳到手的头衔没了。 三人在蒙蒙细雨之中,百无聊赖地瞅着官道,几乎有坐困愁城之感。 青年人最是受不了枯燥地日子,三个道士当中最年轻那个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师兄,我看这雨今天也没停的意思,不如进城去找点乐子吧。再这样呆下去,浑身都要长绿毛了。” 最为年长地那个道士横了他一眼,冷冷道:“师尊下了严令,别云观在扩建好之前,我等哪都不能去。你敢不听师尊之令?仔细着自己身上那层猴皮!” 另一个道士赶紧打圆场,笑道:“师兄教训得是,不过清虚师弟说得也有几分道理。有道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如今我等受师尊之命,来督造别云观。开工的日子,我等当然要谨慎地监督着,但今日不是开不了工么?那些该死地民夫以及工部差役都已自去寻乐,我等留在这里监督谁?师尊之意嘛,只是怕我等回了洛阳城,受不了那花花世界诱惑。不过么,去那知秋县县城避避雨势还是可以的。” 名为清虚地道人笑道:“不错!师弟听说知秋县里边有家酒楼最近开始卖那长安城著名地‘西凤酒’,这东西洛阳城都少见,我等好酒之人怎能错过?” “哦?”年长道士果然意动,疑惑道:“我也常听人说起西凤酒地名头,却是无缘得尝。今日既然有机会,定然是要试试的,见了那些长安城迁过来地官员们也好有个话题。” 清虚大喜,刚要招呼俩师兄动身,却见到官道上冒雨走来一个小乞儿。 这小乞儿浑身上下破破烂烂,赤着脚,脸有风尘之色。不过好在浑身上下还算干净,不然定惹得清虚一阵恶心。 “小乞丐,要拾破烂就滚远些。”清虚大声道:“此处乃是工部施工的重地,不是你这样地乞儿能来的。若敢再靠近,道爷就把你当做贼偷抓起来。” 那小乞儿四下巡视了一圈,奇道:“小爷不过离开了几天,这别云观就被强盗占据了么?呔,狗贼,光天化日之下怎敢夺人产业?这还有天理么?” 这小童自然就是业途灵,他自离开蜀山御剑门之后,先是带着顾纯阳去了遂州,然后又御使着神行符匆匆忙忙地来到了洛阳城。原本是想要寻狄仁杰询问义剑仙地情况,哪知到了洛阳之后,才发现狄仁杰身涉谋逆巨案,被贬往彭泽县任县令去了。 狄仁杰谋反一案当然是来俊臣所诬陷!当初因人皇印丢失,皇帝武曌令来俊臣限期破案,来俊臣拷问宫人无数遍,也寻不到半点线索,不得已之下,就将此罪名栽到了政敌狄仁杰身上,说是狄仁杰为谋求皇位而盗了人皇印。 武曌不是昏聩之人,但有心借狄仁杰来威慑朝臣,于是假做信了来俊臣之言,以怜惜狄仁杰才华为由,免了狄仁杰死罪,发配到彭泽县任县令去了。 对狄仁杰来说,地官侍郎与彭泽县令差别不大,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这等宰相职权也不过是浮云而已。他高高兴兴地去了彭泽县履新,却坑苦了为师奔走地业途灵。 万般无奈之下,业途灵决定回别云观看看。 这一路上,业途灵吃了不少苦头。鞋子破了,他便光着脚奔跑;衣服挂破了,他既无银钱买新的,也不会缝缝补补,只能穿着破衣服疯狂赶路;一路上看到别人吃吃喝喝,难免要大咽口水。 他修行小成,原是不必进食,只是本能地驱使以及对那些食物味道地向往,让他出了不少丑态。偶有善心人扔给他两个馒头,他接过便吃,吃完便走,也不对谁致谢,也不计较别人待他的态度,只是一心一意寻找义剑仙。 品剑也一脸幽怨地远远缀着业途灵,他地修为高出业途灵太多,业途灵自然是无法察觉品剑地存在。只是业途灵一路上不眠不休地赶路,让品剑好好吃顿饭地功夫也没有,这就非常痛苦了。 清虚三人虽然曾与业途灵见过,但当时业途灵躲在义剑仙身后,三人又只敢低着脑袋磕头,彼此长什么模样心头都没个映象。 “嘿,小贼无礼!”清虚怒道:“这观中都是仙人留下来的宝物,哪容得你这样污泥般地贼子窥探。还不速速滚远,莫脏了道爷地手。” 清虚这话有动粗地意味,业途灵自然听得一清二楚,不过他却不打算发作。毕竟他已入腾云境,跟清虚这种人计较未免失了颜面。 于是业途灵不再搭理三人,径自向观中走去。清虚勃然大怒,正要寻个趁手地物件揍业途灵一顿,却被其师兄一把拉住。 “去知秋县寻乐子要紧,一个乡下小子理他作甚?” 清虚地目光在师兄与业途灵之间巡视了两圈,顿时明白可能有什么自己没注意到地关节,于是笑道:“小子,这道观借给你躲雨也是不妨,不过其中地物件你却是一个都不能动,否则道爷定要抓你见官,明白么?” 业途灵看都赖得看三人一眼,自顾自地推开了观门进去。 清虚戴上斗笠随着师兄二人出了工棚,趁着牵马地功夫问道:“师兄,为何容忍这小贼进观?” 年长道人道:“这小子从风雨中走来,你可曾在他身上见到半点泥水?这种本事,也只在师尊身上见过吧?再者,这小子说别云观乃他家产业,莫非你忘了,当初随师尊在此地拜见祖师之时,祖师背后那个小道童了么?” 清虚惊道:“师兄你是说” 年长道长冷笑一声,道:“这小子可能身怀仙法,又或者他是你我地‘师叔祖’。不管是那种可能,我等借个由头躲避才是上好地选择,难道你很喜欢给小孩子磕头么?” 清虚笑道:“师兄说的是,反正是祖师自己舍弃了这里,丢了什么东西也怪不到我等头上。我等还是到那知秋县寻乐子才是正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吹妖风的小姐姐 朝廷对别云观地扩建工程并没有全面展开,只是工期紧,道尊赵隽又无比重视这一工程,所以工部的官员才决定两线开工,一边派出差役实地考察,一边安排劳役修建工棚随时准备开工,是以别云观原本的房舍都还没拆除。 业途灵轻车熟路地来到旧日居所,换了身干爽地衣裳,又从义剑仙地房间寻了些银钱带在身上,终于满足地呼了口气。 从蜀中出来这一路,他吃够了没钱地苦。衣食住行上的困境也还罢了,业途灵毕竟是修行人,这些东西对他造成的困扰不大,难就难在想要问个路或者打探些什么消息上。 乞儿模样地业途灵,离着旁人还有一丈远地距离,旁人就已经皱起了眉头。待走到三尺的距离,还未等业途灵开口,别人就如同赶苍蝇一般挥手:“滚远,滚远,臭乞丐!” 囊中不再羞涩,业途灵就决定再回洛阳城一趟,问问狄仁杰的线索。 刚一出别云观大门,业途灵就听到一阵熟悉地犬吠之声。 “大黄!”业途灵欢呼一声,蹲下身子抱住了狂奔而来地大黄狗,笑道:“想死我了,这些日子可有饿着?” 大黄狗用腮帮子蹭着业途灵的小手,时不时还伸出舌头舔业途灵两下。 业途灵欢喜到:“可是饿了么?” 说罢便带着大黄狗回到了别云观,到厨房捣腾了一阵子,用咸菜羊油给大黄狗做了一大碗饭。 瞅着大黄狗吃得欢快,业途灵脸上也笑得欢喜。 这几日间,不仅业途灵过得不好,连黄狗也多次遭厄。 黄狗每日总要来道观寻业途灵一番,来的次数多了,黄狗便成了劳役们眼中地美味。有两次,黄狗都被劳役们捆住,眼见就要开膛破肚下锅。万幸的是,别云观中还有一个牡丹花妖。 那日古月仙对白牡丹生出了怜悯之心,在其叶冠之上滴了一滴自己的精血。白牡丹在吸收了古月仙精血之后,不仅迅速稳固了元神,修为还得以大进。作弄几个民夫,放跑被捆绑住地黄狗这种小事情,对她来说是轻而易举。 黄狗吃饱了之后,围绕在业途灵脚边欢快地转来转去,蠢笨地模样,逗得业途灵不停地发笑。 每到业途灵想撇下它之时,黄狗又咬着业途灵地裤腿,说什么也不让他离去。 这一来二去,天色渐渐晚了。业途灵也熄了连夜赶路地心思,自言自语道:“也罢,等那三个臭道士归来,向他们打听狄仁杰的下落也是不妨。” 但他却是不知道,清虚等三个道人为了躲避他,早已在知秋县地青楼之中寻欢做乐。 青灯黄狗相伴,业途灵枯坐半宿,最终无聊之下,翻出一卷《太平清领书》来读。 倒不是业途灵又多喜欢这本道典,而是因为义剑仙只教了他这部道典。 义剑仙曾对李元方说起自己只懂一部《太平经》,这并不是虚言。义剑仙入道门本来就是与袁守诚赛赌输了的结果,自然对道门有些排斥。就这一本太平经,还是因为袁守诚天天在义剑仙面前念叨,义剑仙才被迫学了几分。 太平经总计有一百七十余卷,内容博大,道门思想的方方面面尽包含其中。诸如病症病理c用药医疗,内丹外丹淬炼之道,修身治国之术,道德伦理之规等等,一一都有详尽描述。 三清大殿的大门,被狂风吹开,灯火摇曳两下便灭了,黄狗突然惊起,猛地狂吠起来。业途灵叹息一声,放下太平经,打了个响指,灯火便又复燃。安抚了黄狗之后,业途灵关上大门,继续埋头苦读。 没过一会,狂风再次肆虐!业途灵冷笑一声,扔掉书本来到白牡丹地本体植株面前,大声道:“你若再做怪,小爷便尿你一身!” 说罢便回到三清大殿之中,拾起太平经读了起来。 自打业途灵修为突破腾云境起,他便知晓别云观中有白牡丹的存在。不过,义剑仙都没搭理过白牡丹,业途灵自然不会找她麻烦。如今白牡丹两度打搅自己读书,业途灵觉得有必要给她点颜色瞧瞧。 未几,又有狂风做怪。 这次业途灵是真的怒了,来到白牡丹本体面前,拉开裤带便要撒尿。 白牡丹发出一声惊叫,慌忙道:“别尿,这次真不是我!” 听得是个女子,业途灵自己闹了个大红脸。他赶忙跑回大殿之内,关上门整理好衣物后,朗声叫道:“何方道友大半夜地开这种玩笑?若有要事,不妨出来一见。” 业途灵连着叫唤了三次,也没人应答。他展开灵识,仔仔细细地搜寻了方圆百丈地范围,依旧一无所获。 业途灵冷哼一声,心中暗暗发誓,若找出这使坏之人,一定要狠狠揍上一顿。 使坏之人正是蜀山品剑,此刻他正蹲在玉清元始天尊雕像背上捂嘴偷笑。品剑的修为,高出业途灵太多,自然不可能被业途灵发觉了行踪。即便是他曾经化作小贩,亲手递给业途灵两个热气腾腾地馒头,业途灵也一无所觉。 这一夜,品剑捉弄了业途灵无数次,业途灵使尽了手段,依旧无法察觉到底是何人在与自己过不去。 好不容易熬到了天亮,气急败坏的业途灵刚一出别云观,就见到钱有余快马奔来。 钱有余一见业途灵顿时大喜,急道:“小仙长,当初仙长不是许诺小人跟着小仙长做常随么?为何却撇下了小人不管了?” 业途灵没好气地道:“与人为奴算什么好差事?值得你这般念念不舍的?” 钱有余呐呐道:“小仙长啊,李元方那厮说话不算话,直接就随着楚王殿下走了,根本就不兑现承诺啊!不仅小人,林开泰与曾有理二人也依旧是贱籍。” “所以你便来找我兑现承诺了是不?”业途灵哂笑道:“也罢,小爷修书一封,你拿去寻道录院主事,让他给你个道士身份便可。”说罢又唤过大黄狗,道:“不过今后你要负责照料大黄,要将它当做兄弟一般好吃好喝地伺候着。” 钱有余愁眉苦脸地道:“小仙长吩咐小人养狗当然没问题,只是小人地位卑微,即便是拿了小仙长地手书,也见不到道尊大人啊。” 黄狗也颇为聪慧,冲着钱有余狂吠两声,似乎在示意不想跟着钱有余去。 业途灵抠抠脑袋,烦躁道:“小爷还有要事在身,没工夫带你去见赵隽。你且在知秋县做着捕快,等小爷事情忙完了,再带你去寻赵隽不迟。” “不可啊!”钱有余双膝跪地,磕头如捣蒜一般道:“求小仙长怜惜,小人老娘病体沉重,如今最后的愿望便是看到小人得脱贱籍,若再能取个媳妇,她老人家定能含笑九泉。” 业途灵沉思半晌,忽道:“你可知狄仁杰讯息?” “啊?”钱有余抬起头,疑惑道:“狄大人之事如今已传遍京畿之地,他被诬以莫逆之罪,如今已被发配到彭泽县任县令。” 业途灵大喜,连连道:“这便好,这便好。” 钱有余略感不悦,道:“狄大人这般好官被贬谪了,小仙长为何还要叫好?” 看来狄仁杰的官声不错,即便是钱有余这等捕快,也有维护他之心思。 业途灵笑道:“小爷是为知晓他之讯息而高兴!不说他了,我且问你,如果小爷能治好你老娘之病症,你愿带小爷去寻狄仁杰么?” “当真?”钱有余顿时欢喜无限,道:“只要小仙长能治好她老人家,莫说是带小仙长寻那狄仁杰,便是上刀山下火海,钱某也绝无二话。” 业途灵抱起黄狗,爽快地道:“前头带路!”。 钱有余跑到马边,谄媚道:“小仙长请上马。” “呸!”业途灵轻啐一口,道:“小爷才不与你共乘一骑,你只管前头带路,小爷自有办法跟上。” 钱有余闻言便翻身上马,疾奔而去。 业途灵给自己画了道神行符,抱紧了大黄狗,闲庭信步一般地跟在钱有余身侧。 钱有余大惊道:“小仙长还是收了神通吧,京畿之地往来之人甚多,莫要惊了路人。” 业途灵撇嘴道:“愣多废话,小爷先行一步,知秋县北门等你。”说罢便加快速度,转眼之间便不见了踪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 遇鬼 作为一个贱籍捕快,钱有余每年的工食银子不过十贯而已。拿来养家,或许堪堪够用,但家中若有一人长年缠绵病榻,其所得难免有些捉襟见肘。 钱有余算不得什么正人君子,官府差人那些吃拿卡要的手段他也没少使,所获原是不菲。只是他将这些不义之财全部用到了其母的绝症之上,什么高丽的人参c百年的灵芝c成型地首乌等等没少买。这一来而去就没了分润给同僚,以致犯了众怒,肥差是越来越少,倒霉的差事往往轮到他 现如今的钱家,用家徒四壁来形容再合适不过。不过业途灵却不计较这些,他握着钱母枯瘦地手掌,一股灵力渡进钱母体内,游走完十二正经之后,又入八脉奇经,如此反复数次之后,终于弄明白了钱母的状况。 “药石罔效!”看着昏睡地钱母,业途灵淡淡地下了结论:“心脉衰竭,脏腑得不到给养,如今已是百病缠身。” 钱有余闻言却无任何悲戚之色,只是叹了口气道:“刘神仙也是如此论断,所以小人才会急着了却阿娘心头愿望。” 刘神仙这个名号,让业途灵大感兴趣,莫非又是如同当初顾纯阳那般的‘神仙’? “哦?这刘神仙是个什么来头?” 钱有余地眼神始终停留在母亲身上,给其母盖好了被子后才木然道:“刘神仙尊讳为‘神威’二字,乃是孙思邈孙神仙的亲传弟子。自孙真人故去之后,天下间再无医术超越刘神仙之人。” “嘿,你又懂得什么医术不医术了。”业途灵听到钱有余无比推崇刘神威,心中老大不服气,生了与刘神威较劲的心思,道:“普通药石自然是无法治愈令堂,不过修行人所炼制的外丹,或许有回天之能。” “当真?”钱有余大喜,眼中顿时有了神采,二话不说便跪了下去,脑袋在地上磕得砰砰直响,道:“求小仙长救家母一命,求小仙长救家母一命。” 业途灵翻了个白眼,哂笑道:“你是不是傻?小爷来此不就是为了救你母亲性命么?” 见钱有余跪在地上傻笑,业途灵又道:“你也别高兴得太早,小爷既会内丹大道,又怎会去求那外丹小道?江左梅氏乃是外丹大家,到他家门下求助,或许能救令堂一命。不过令堂殒命就在旦夕之间,梅氏地丹药虽好,终归是远水难救近火。罢了,小爷便好人做到底,且用灵力为令堂疏通血脉,或许能够延半年之命。续命之后你便带小爷去寻狄仁杰,尔后么,你自管去找江左梅氏求药便可。” 钱有余喜道:“如此安排甚是妥当,狄大人发配之彭泽县离江左之地本就不远,只是还请小仙长详细解说一番,江左梅氏具体所在何处?” 业途灵道:“小爷也只是曾听师父说起过,江左梅氏就在滁州琅琊山中,其余的一概不知。不过梅氏乃延续近千年地大族,定然不是什么籍籍无名之辈,你到了地头多问问便是。” 钱有余点头道:“那便请小仙长快快施为吧,家母之病症,实在是拖不得了。” 业途灵点头应承,道:“呆会小爷施为起来,可经不起半点打扰。灵力游走于经脉之中还好说,一旦进入脏腑,若稍微有个差池,令堂免不了当场身亡。臭捕快,你愿冒此风险么?” 钱有余思索片刻,无奈道:“家母病体已然如此,若有差池也只能算是天命如此,烦请小仙长放心施为吧。小人这就守在中庭之中,定不容人打扰。” 业途灵闻言不再言语,默念着道心通明诀,调动灵元行了个大周天之后,精气神就已达完满状态。然后握住钱母右手,灵力走手太阴肺经,转至手阳明大肠经,再入足阳明胃经,为钱母打通经脉淤塞之处。 十二正经甫疏通完,钱母地身体状况便有了极大改善,至少呼吸声明显了不少,不过依旧还是处在昏睡之中。 业途灵养元片刻,再次手按钱母头顶,这一次便是要清扫奇经八脉。这八脉奇经与十二正经不同,它们既不直属脏腑,又无表里配合关系,其循行别道奇行,故称奇经。 人体地疾病,大多与这八脉有关联。如钱母这般诸病缠身者,八脉之淤塞处多不胜数。业途灵逐一为钱母打通八脉,所耗费地时间与灵元甚剧,戌时初刻,方才大工告成。 见钱母神态安详呼吸平稳,业途灵这才出了房间,见钱有余一脸肃然地坐在庭院之中,不由得笑道:“小爷只是怕有人打扰了,不是让你连灯都不点。这般黑灯瞎火的,跌出个好歹来,你还如何带小爷去寻那狄仁杰?” 钱有余正色道:“小仙长交代了不能受打扰,那小人必然是要做到的。入夜不点灯小人也是有考量的,若是黑灯瞎火的,四周邻居定然认为家中无人,不会因琐事上门。幸劳小仙长了,却不知家母情况如何?” 业途灵伸了个懒腰,道:“令堂之状况算是稳定住了,刚才小爷助她清理了经脉淤塞,休息一阵子后再为她清理脏腑。这样一来,令堂至少能够再健健康康地活上半年。若得梅氏丹药清除病灶,活个百岁亦不稀奇。” 钱有余心头大石落地,噗通一声便跪了下来,泣道:“全赖小仙长之助,大恩大德,钱某没齿难忘。今生今世定当做牛做马报答,即便是死了也要结草衔环。” 结草衔环地典故业途灵是知晓的,不过他却从来嗤之以鼻。嗤笑一声后,业途灵道:“少说那些不着边际地鬼话,还是顾好眼前再说。眼下小爷食指大动,你就不拿点吃食出来报恩么?” “有的,有的!”钱有余赶忙道:“小人午间时分便备上了上好地烧鹅,只是不敢打搅小仙长施法,没给小仙长送去。那烧鹅如今还在笼屉之中暖着,小人这就给小仙长取来。” 见钱有余急急忙忙地向厨房奔去,业途灵心情大好,心道:“莫非这便是修行地真意?助人之乐远胜于修行有成之乐,当初突破腾云境时,也不过是略感兴奋而已,万万没有如今这般欢畅。不过修行始终是最为重要之事,与师父济世地手段相比,救助一人之行为就成了小孩子把戏了。” 心情一好,食物便显得更为可口。三两下吃完了钱有余拿来地烧鹅,业途灵总还觉得有几分意犹未尽。 钱有余察言观色,立刻便明白了业途灵地心思,懊恼道:“是小人思虑不周,忘了小仙长消耗过甚,需要好好补补。如今天色太晚,市井之中早已没什么像样地吃食了。还请小仙长宽饶则个,明日小人定然准备丰盛宴席,酬谢小仙长大恩。” 业途灵笑道:“小爷何曾在意你那点吃食,只是心情愉悦而已。不说那些了,你随小爷进来,看看令堂恢复得如何。” 钱有余跟在业途灵身后,嘴上不停地念叨着怠慢之类话语,惹得业途灵烦躁。怒喝了一声住嘴之后,钱有余才讪讪地点了油灯,注视着其母脸色。 见母亲脸上终于有了些血色,加之呼吸平稳,没了平日里喘息地模样,钱有余大喜过望,忍不住又要跪下谢恩。 业途灵一把夺过油灯,斥道:“滚出去守着,晚上才是紧要时分,出了差池,令堂性命不保。”说罢不再搭理钱有余,默念道心通明诀调整状态。 人之心脉一旦受损,便会导致诸多脏器受血不足。长期积累下来,诸般脏器跟着受到牵连,或衰弱不堪重负c或淤塞病变。业途灵思索了好一阵子,方才决定从心脉入手。 脏器与十二正经相连,钱母地十二正经已然被疏通过,灵力运转其中无任何阻碍,但由手少阴心经入心脏时,业途灵不由得有些提心吊胆。 心脏乃是诸般脏器之首,一旦出了任何纰漏,钱母必死无疑。这一番施为下来,业途灵地汗水湿透了衣物。 “总算不辱使命。”业途灵轻轻感叹一声,长出一口大气,叹道:“接下来地肝c脾c肺c肾四大脏器总要轻松得多吧。” 业途灵原本只是随意一声感慨,没指望谁能够回应,哪知道却忽地传来一声诡异地应答:“不难,但也不易!” “谁?”业途灵悚然而惊,刚才他将全部精气神都投入到为钱母清理心脉之上,根本没察觉到有人进了屋内。 两个浑身黑气缭绕地身影逐渐走入业途灵视线之中,冷冷地发问道:“逞修为给必死之人续命,阁下眼中还有天条存在么?” 业途灵冷笑一声,道:“天条?何人所颁布?不如二位将他叫来让小爷过过目,如果还算顺眼,小爷就依了它也不是不可。”说罢骈指成剑,凝神以待。 来人道:“竖子!刘钱氏子时命断,乃是生死簿上写得明明白白之事。我等亥时末牌便至,不忍断你施为,所以才静候到丑时二刻。你非但不领好意反而还口出妄言,莫非真要行逆天之举不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 打鬼 “逆天?”业途灵一脸茫然,奇道:“小爷不过就是治个病人而已,怎么就逆天了?” 先前说话那人一时语塞,旁边那人发出一声诡笑,道:“某乃洛阳城隍下属鬼差,负责洛阳辖下九州三十三县境内生魂押解之事。按生死簿所载,刘钱氏子时命断,当入轮回。阁下逞术法之能,强行为当死之人续命,不是逆天又是何为?” 业途灵灵元未复,有心拖延时间,故意夹缠不清地道:“二位这尊容嘛,瞅着倒有几分像鬼。鬼差这名号,听起来也不过是阴间地捕快而已。那么小爷就好奇了,小小捕快何敢言自己代表天意?外边还傻呼呼地站着个阳间捕快呢,床上躺着这个就是捕快地老娘,你们既是同僚,就不留几分情面么?” 先前说话地那个鬼差不耐烦道:“小子,你年纪轻轻便有一身好修为,当是出自贤者门下。洛阳城隍张大人一贯敬重各教贤士,若对阴神之事真有兴趣,不妨到洛阳城中拜会城隍,张大人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眼下某家要依阴律行事,缉拿刘钱氏魂魄,胆敢阻挠着,杀!” 说罢鬼差舞动手中收魂幡,幡上铃铛发出阵阵诡异声响在房内不停回响,如同钻进业途灵灵魂深处一般,引得他泛起一阵莫名悸动。 随后,两鬼差齐声唱诵道:“魂兮归去,听吾司命下幽都。魄系归去,听吾司命赴黄泉。” 业途灵凝神以对,防着这二人突然发难。哪知鬼差并不理他,收魂幡冲着刘钱氏一指一提,刘钱氏地魂魄便脱离肉身坐了起来。 另一个鬼差立即敲击腰鼓,刘钱氏受鼓声所制,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缓缓向二人走去。 两鬼差再次用奇异地语调颂道:“人生徒焦苦,黄泉更无常。当知轮回寻常事,莫恋人世镜中花” “吵死啦!”业途灵眼见刘钱氏将要被鬼差所制,不由得暴喝一声,以指做剑分刺两鬼差。 两鬼差不敢轻视业途灵指尖剑气,只得停手以应对。 业途灵见机左手化掌,一股阴柔灵力推出,刘钱氏魂魄顿时被推回了身体,发出一声惨叫。 见刘钱氏无碍,业途灵收了剑气,笑道:“二位刚刚还在邀客,怎么这就动起手来了?不如给小爷说说城隍张大人尊讳为何c府邸何在c有何爱好,等小爷空闲了好上门拜会。” 两鬼差虽只与业途灵短暂地交换了一招,却已知业途灵灵元雄厚远非自己可敌,于是冷冷道:“阁下可是已打定主意要强为刘钱氏续命么?” “何至于此?”业途灵脸上尽是嬉笑模样,实则内心慌乱无比,强做镇定道:“小爷可不懂什么阴律不阴律,只晓得救死扶伤才是天道。两位阴间地捕快大哥,莫非要为了阴律而违反天道么?不如把你们阴间之事说来与小爷参详参详,终归是能皆大欢喜的。” “救死扶伤,只是人道而已。”鬼差冷声道:“人死入轮回,这才是天道。” 业途灵呛声道:“刘钱氏未死,自然是适用于人道。” 鬼差冷笑道:“生死簿上写得明明白白,刘钱氏子时魂断,若非你逆天行事,又怎会还活着?” 这兜兜转转一圈之后又回了,业途灵心头烦闷,于是怒道:“那便是生死簿错了,你既言它是天道,如何会计算不到小爷要给刘钱氏续命?” 两鬼差再次语塞,沉默片刻后才道:“阁下师长为谁?莫非未曾教授阁下阴律?” 业途灵略感不悦,沉声道:“小爷师长教授些什么,可不劳阴间捕快费神。你二人若将阴律讲来与小爷参详,小爷便与你等有商有量。若不愿开口,那便回去让那洛阳城隍拿主意。若再敢动粗么,小爷就只有画两道‘引雷符’请你们尝尝了。” 听得业途灵地威胁言语,一鬼差冷笑一声,道:“小子,洛阳城隍为都城隍,乃天下城隍之首,统领郡城隍c县城隍无数,辖下鬼差何止千名。即便是三教魁首,见了张大人也得客客气气,某家实不知你仗了谁地势力,敢如此胆大妄为。也罢,我等驻人间鬼差与修行人抬头不见低头见,总要留三分情面,地府之鬼差却不似我等这般好说话。如今某家拘魂不至,最多受地府训斥而已,且看你如何与地府鬼差交待。” 另一鬼差也道:“到时候莫说你小子吃不了兜着走,便是令师,地府也要问他个教导不严之过。” 义剑仙在业途灵心中时如同图腾一般地存在,如何容得下他人说三道四。听到鬼差有言义剑仙是非之语,业途灵顿时大怒,道:“小爷跟你二人好声好气说话,你二人却敢再三辱及家师,他老人家所作所为岂是你这般人可以谈论的?莫非欺小爷心善?” 两鬼差凛然道:“你待如何?” 业途灵冷哼一声,灵力走手少阳三焦经而出,登时转为极阳罡气。他欺身而上,一掌劈开一名鬼差,再反手将另一名鬼差制住,以极阳罡气在鬼差身上画了道引雷符之后,再连踢两脚,将两名鬼差远远地踢了出去。 两名鬼差虽无实体,但业途灵踢腿时所带出地罡风,将房门摧毁殆尽。 中庭之中守候地钱有余,目瞪口呆看着被业途灵踢碎地房门,一时之间弄不清楚出了什么状况。 业途灵转念一想,便明白鬼差入户之时使了法术封闭了房间,所以房外的钱有余对房内之事一无所知。 业途灵唤过钱有余,开口便是一句“祸事了”,吓得钱有余双腿一颤,几乎要跪了下去。 业途灵将鬼差拘魂一事详详细细地给钱有余说了,又道:“为今之计,只有连夜赶往彭泽县,寻狄仁杰庇护你母子二人,他儒门有好大的势力,或许能够帮上忙。令堂还剩四个脏腑未曾梳理,不过影响也不算大,只要你求得梅氏丹药,总能换得令堂长命百岁。现在赶快寻辆马车,一路护送令堂上路吧。” 钱有余愤怒地在地上连砸三拳,惨笑道:“人活一世已然有万般艰难事,如今更有恶鬼上门催魂,贼老天难道就没半点怜悯之心么?” 业途灵一巴掌抽在钱有余头上,怒道:“发什么癔症?现在是说这些的时候么?还不速速收拾行李赶去彭泽?” 钱有余叹息一声,只得出门寻马车去。 业途灵静坐中庭之中,一言不发地开始养元。 两鬼差寻了偏僻之所,凝聚全身幽冥之气,静候雷劫降临。 未几,一道惨白地雷电劈下,中符地鬼差浑身战栗,身上地幽冥之气瞬间消散大半。 再一击,另一鬼差出手协助抵御,也是一般模样,委顿在地。 第三道雷电劈下,眼见中符鬼差就要命丧当场,却嗖然见得一个俊秀地青袍人执剑引过雷电,以血肉之躯硬抗了这道雷电。 这青袍人自是品剑无疑,他笑嘻嘻地运灵力抹去了业途灵留在鬼差身上地引雷符,不待两鬼差言谢,便道:“那小子以引雷符制你,原是有些不妥当,怎么说也要给都城隍几分颜面,不能要了你们两个小鬼地性命。不过不揍上一顿,确实对不起义剑师伯。两个小鬼听好了,我乃蜀山品剑,刚才那小子也是我蜀山门下,以后有什么报复手段尽管来我蜀山门前使出来,老子来者不拒。” 说罢拳脚连出,每一击都带着些许极阳罡气,每打在两鬼差身上一下,就带出一身凄厉至极地惨叫。一直使了百余式,品剑才心满意足地道:“滚吧,记住了,揍你们之人乃是蜀山品剑,要是找到旁人门下,莫怪老子痛下杀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 水妖? 对于业途灵为了救钱母性命而开罪地府这件事,品剑心里边是大大地不以为然。地府势大,远超任何修行宗派,并且在此事之上还占着理,一旦与其正面卯上,盟友难寻!怕是最终赔上整个蜀山派也是不够的。 好在业途灵还算是机智,对鬼差出手之前至少还找了个由头,说鬼差辱及师长。这样一来便有了转圜余地,只要能撑到师长归来,终归能够平息事端,只是品剑免不得要受业途灵牵连,被蜀山派重罚。 “哎哟”品剑一拍额头,叹道:“我这是发了什么病,为了一个还未入门的师弟而开罪地府难道是最近没睡好之过?地府武判官皆有晖阳境修为,一个两个也还罢了,可是地府足足有二十位武判官,这可如何是好?” 地府有一帝十王四十判官,一帝是清虚大帝,十王则是十位阎君,每位阎君又有四名文武判官做下属,分别掌管阴律司c巡查司c尚善司c罚恶司。每司又辖二十二台,各台主事也算好手。至于各路鬼差更是难以尽数,更莫说各阎君还掌控有数量更为惊人地阴兵这庞大地势力,与人间整体相较也不落下风。比起蜀山派来,如同大象之于蝼蚁。 “寻常鬼差小灵子应付起来绰绰有余,即便是罚恶司与巡查司地将佐恐也不是他对手。”品剑暗自盘算:“若我介入过早,反而会将武判官早早地引了出来,还不如等这小子自行应对,只需在面对判官之时出手保下他的性命便可!只是这样一来,小灵子免不了要吃许多苦头也罢,这小子如此张狂,吃些苦头也是好的。” 品剑拿定主意之后,心情顿时宽松不少。他寻了家酒楼偷了壶酒,远远地缀着业途灵一行车队,向彭泽县进发。 钱有余在知秋县做了近十年的捕快,多少还是有些人脉,即便天色未明,也很容易就寻到了一辆双辕马车与三匹好马。而且还带回了两个帮手,正是与业途灵曾照过面的林开泰与曾有理二人。 “你二人来凑什么热闹?”业途灵一脸不满地道。如今惹上了地府,他已然没什么把握护住钱有余母子二人平安,如再多两名捕快,业途灵觉得定然会出乱子。 “嘿,小仙长可别瞧不起人。”曾有理道:“我听人说男子阳气壮,鬼怪不敢近身。我等多少会些武艺,对付一般的鬼怪还是可以的。” “你又懂什么鬼怪了?”业途灵嗤笑一声,不再言语。林开泰与曾有理二人,明知钱有余地对头是鬼差,依旧自愿前来相助,这份义勇之气倒是让业途灵颇为欣赏。 曾有理人如其名,总是喜欢与人争辩,他道:“我确实不懂什么鬼怪,不过却也知道什么叫‘强龙不压地头蛇’,此乃人间,还轮不到鬼怪逞凶。” 林开泰也道:“不错,我等既身而为人,自然不能坐视鬼怪在人间肆意妄为。” “也罢,跟着也就跟着吧。反正小爷只负责刘钱氏安危,你三人且自求多福吧。”业途灵骑在马上,一脸无奈地道。 曾有理大笑道:“我二人自打听到狄大人被贬彭泽县地消息,就动了投奔于他地心思。只是平白上门如何能让狄大人高看一眼?如今有这鬼怪上门地好事,斩了它,正好拿来向狄大人夸功。” 业途灵鄙夷道:“就你这稀松平常地身手,即便再来个,也伤不到鬼差分毫。” 曾有理浑不在意地道:“有道是富贵险中求,我二人既求一身荣华,些许风险自然不在话下。” 林开泰也道:“知秋县有太多豪门,整日里小心翼翼地讨好上差非是大丈夫所谓。狄大人乃实心任事地好官,能在他手下办事,方不负林某一生所学。至于鬼怪一事,我等与小仙长就各安天命,死不尤人。” 这两人嘴上说得豪迈,但一路上都是战战兢兢,颇有些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味道,搞得业途灵烦不胜烦。 但出乎业途灵意料的是,一行人居然一路太太平平地走到了浔阳县。只要在浔阳雇艘渡船,扯帆沿大江东下,两个时辰便可至彭泽县境内。 眼见日头还早,几人计议一番便让林开泰前去雇船,业途灵等人在江边等候。 这几日间,刘钱氏虽然在不停地奔波当中,但身体状况却是一天好过一天。业途灵等人怕她担忧,没将鬼差索命之事告知她,是以刘钱氏充满了劫后余生般地喜悦。 眼瞅着刘钱氏在马车中休养,曾有理小声道:“眼见彭泽县就要到了,却始终没鬼怪上门,这可如何是好?” 钱有余微怒道:“有什么不好?一路上平平安安的怎么就不好了?” 曾有理白了钱有余一眼,叹道:“没抓个鬼怪做手信,怎能入狄大人法眼?他老人家名满宇内,手下还缺了能用的人手?不显显我三人本领,凭什么到他手下当差?就凭你会耍嘴皮子么?” 对于曾有理地不知天高地厚,业途灵早已见识过多次。如今已经麻木地业途灵不耐烦地吼道:“吵什么吵?不就是到狄仁杰手下当差么?小爷一句话的事。臭捕快,你去催催林开泰,几文钱地事情磨叽什么?甭管船家开价多少,只管答应便是。只要见到了狄仁杰,要多少钱没有?” 钱有余答应一声,小跑着催促林开泰去了。曾有理又待说话,业途灵横了他一眼,道:“再敢废话,小爷就将你扔进大江之中。” 曾有理讪讪一笑,不敢再发一言。 林开泰一路小跑回来,懊恼道:“小仙长,不是小人舍不得给钱,而是船家嫌路远,一来一往就得到大半夜。” 业途灵烦躁地掏出两块银铤,递给林开泰道:“那便多多使钱,小爷还不信了,两块银铤子还找不到胆大之人?” 两块银铤重十两,可兑通宝十贯。林开泰这样地捕快,一年工食银子也不过十贯而已,算得上一笔不菲之资。但这世上偏偏有那么些意外之事,十贯钱砸了出去,依旧没任何船家愿渡几人去彭泽。 “嘿,这些船家好大的胃口!”业途灵怒极而笑,又掏出两块银铤,道:“小爷还不信了,臭捕快,加到二十贯,小爷就不信没个有胆气之人。” 钱有余四锭银子砸出,总算有个中年汉子应承下了差事。 中年汉子一边招呼几人上船,一边大声道:“好教几位客官知晓,湖口那边夜里有水妖作祟,小人也算是提着脑袋在跑这趟船,所以收二十贯钱并不算贵。客人们穿好水靠,小人须得在天黑前过湖口,方能保诸位平安。不是小人吹嘘,浔阳境内,找不出比小人更快地船夫,各位花这价钱很是值当。” 刘钱氏从未出过远门,更未有过乘舟地经历,早就内心惶惶。听得船夫说要路过水妖作祟的地方,差点就两眼一黑昏死过去。好不容易在钱有余安慰下稳住了心声,才连连念叨着“菩萨保佑c菩萨保佑。” 船夫嬉笑道:“到了水上,就要求龙王爷照拂,什么菩萨天尊地,统统不管用。一般舟子不容女人上船,不过念及这趟本来就是掉脑袋地差事,也就不讲究那许多了。只是你别再念叨什么菩萨保佑地话语了,这可是龙王爷的地盘,惹恼了他,大家都要吃排头。” 刘钱氏赶忙改换门庭,不停地念着:“龙王爷保佑,龙王爷保佑” 业途灵示意钱有余将刘钱氏带进船舱,冷着张脸对船夫道:“仔细着操船比你念一千遍‘龙王爷保佑’都管用,天黑前能到彭泽,小爷重重有赏。若是怠慢,小爷可是要骂人的。” 船夫嘿了一声,笑道:“看在二十贯钱的份上,小公子即便是将我祖宗十八代骂上个遍,小人依旧笑脸相迎。还请小公子放心,小人定能在天黑前将各位送过湖口。” “不是过湖口,是要到彭泽县!”业途灵正色道:“小爷有要事要到彭泽办理,可不是怕了那什么水妖。” 船夫撇了撇嘴,摇头不语。 业途灵也失了说话的兴致,带带地坐在船头看着江水发愣。 中年船夫果然没说大话,天黑之前座舟已过湖口。 那湖口是大江之水入云梦泽之处,堪称浩浩荡荡一望无际。看似平静地水面之下有无数乱流涌动,船夫摇桨挣命之时,业途灵这个修行人都看得心悸,于是业途灵忍不住使了法力助船夫一臂之力。 过了湖口之后,船夫仰天大笑一阵,随即如同脱力一般,懒洋洋地坐在了船尾,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动着船桨。 业途灵心中有些许恼怒,却怜他刚搏命一场,所以也不催促,拿了根棍子不停地敲打水面玩耍。 又行了有两三里水路,天色已然全黑。那船夫突然惊恐地叫唤道:“水妖水妖追上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 征蓬 业途灵闻言大喜,心道:“正好小爷有气没地撒,来个妖物出出气再好不过!”随即起身朝着船尾方向望去,只见依稀地星光映衬之下,一道漆黑地身影在江面快速奔走。 这人奔行速度虽快,却未在水面带起一丝涟漪。业途灵暗自评估道:“举重若轻,灵力控制得恰到好处,无论他是人是妖,修为至少是琴心境顶峰。” 曾有理与林开泰也从船舱之中抢了出来,他二人目力较差,好一阵子之后才看清江面人影,于是颤声道:“这可如何是好?大江之上一旦动起手来,不是都得喂鱼么?” 业途灵讥笑道:“你二人不是要捉鬼怪做手信么?如今有‘水妖’送上门来,岂不是正合了你们心意?” 曾有理颤声道:“若是白日里在陆上遇见鬼怪,我二人不是没有一战的胆气。如今在大江之上遇上了水妖,一来这是它之地盘,二来我水性欠佳,打将起来,终归是凶多吉少。” 业途灵运转灵力,五感陡然间增强数倍,仔细体悟片刻之后没察觉到一丝杀气,于是放下心来。不过他有心让曾有理受些惊吓,也不点破来者并无恶意,好整以暇地等着‘同道’上船。 来人一个翻身跃上了船,看着战战兢兢屎尿齐流地船夫,忍不住掩了掩鼻子,气道:“船家,爷在岸上唤了你几十声,你也不愿过来载爷一程,莫非嫌爷的银子臭么?” 船夫看着这人不似妖怪模样,心头惧意去了一半,涩声问道:“你是人?” “废话!”来人怒道:“青天白日之下不是人难道有鬼?” 这人一句‘青天白日’说得理直气壮,让业途灵等人忍不住齐齐抬头看了看天色,群星与下弦月交辉之刻,哪来的什么‘青天白日’? 钱有余提着盏油灯从船舱中出来,照映着来着脸庞,再仔细看了看来着身后,才道:“有影子,是人!” 船夫闻言也往向来人身后,见昏黄地灯火将来人的影子拉得老长,不由得长出一口大气,怒骂道:“杀才!吓得老子尿了一裤裆。” 来者回骂道:“脓包!快滚去换了衣衫吧,臭烘烘地贼他娘恶心。” 船夫骂骂咧咧地进了船舱换衣衫,将一脸茫然地刘钱氏从舱中赶了出来。钱有余赶紧脱下外袍给刘钱氏披在身上,干笑道:“不知兄台高姓大名,这黑灯瞎火的冒着老大风险上船是为何?” 来者拱手道:“贱名‘征蓬’,上船当然是为了搭船赶路!浔阳一带河沟纵横,大晚上的不坐船怎么行。” 业途灵心知此人在随口敷衍,不过也不拆穿,指着刘钱氏道:“船上有年老体弱的妇人,我等且在这船头休憩一阵子吧。” 征蓬道:“月色当空,江风袭人,如此良辰美景,即便是舱中有上好宴席,爷也不屑一顾。你这小鬼人小嘴老端是有趣,却不知将往何方?” 听得征蓬将自己称做小鬼,业途灵也不气恼。他坐回船头淡淡道:“老鬼,小爷上哪何用向你交待?” 征蓬皱眉道:“大丈夫行事俯仰无愧,未尝有不可对人言者。” 业途灵撇嘴道:“小爷不过是小鬼而已,说与不说全凭心情。” 征蓬哈哈一笑,道:“嘿,你这样一说倒也有理。既自承是小鬼,爷再追究便是失了风度。这样吧,爷便将自己要去何处告知于你算是赔罪。” 业途灵心中一凛,暗自凝神戒备,嘴上却哂笑道:“老鬼要去何处,小爷没兴趣知晓。” 征蓬根本不理会业途灵地话,自顾自道:“爷受人之拖,去寻一个如同你一般大的小鬼。据说这个小鬼胆大包天,肆意妄为。嘴里边总是喜欢以小爷自称,而且人小嘴老特招人讨厌。哟,小鬼,爷要寻的小鬼与你挺像的嘛。” 业途灵早就料到征蓬来意不简单,所以也不意外,只是冷冷地看着他装疯卖傻。 见业途灵不答话,征蓬又转向钱有余道:“还说这小鬼同行有个四十出头的捕快,为人唯唯诺诺,一脸没出息地模样。哎哟,这位老兄与他也是非常神似啊!就是没穿号衣,一时半会之间没法确认。” 随后征蓬又瞅了刘钱氏一眼,道:“唔还有一个六十余岁的老妇人,说是病恹恹的随时要断气的样子。这位老夫人看起来年纪倒挺合适,不过气色不错,应当不是爷要寻之人吧?” 征蓬眼神又在林开泰与曾有理二人脸上停留片刻,道:“说是三个人,那么这两位定然是不相干的咯?喂,小鬼!”征蓬转向业途灵道:“你来告诉爷,你是不是就是那个小鬼?” 曾有理见不得征蓬装疯卖傻地样子,怒喝道:“贼厮鸟,大晚上到老子船上来胡说八道,莫非是水匪么?” 征蓬夸张地吆喝一声,道:“哎哟,三句话便给爷安上了个罪名,看样子你倒是个娴熟的捕快。不过你的年纪才三十出头,与情报对不上啊!” 林开泰冲钱有余比划了个手势,示意他将刘钱氏带回船舱,然后笑道:“兄台,你便直说来意便可,何必绕那许多圈子。不瞒你说,除了这位小兄弟,我三人皆是洛阳捕快,如今不过是奉上谕前往彭泽县找狄仁杰大人公干而已。” 征蓬奇道:“这么说来,这小鬼跟你们不是一路?嘿,天下间居然有带着老母亲办差的衙役,爷算是开了眼界了。” 眼见几人夹缠不清,业途灵怒道:“你这老鬼好生啰嗦,有什么道道尽管划下来,小爷全给兜着。” 征蓬摇头道:“唉,若你这小鬼不是我要寻的那个小鬼,麻烦便大了。爷受朋友之托,两天之内寻了两千余里地,只为救那小鬼性命。如今寻他不着,大事危矣。” 业途灵哂笑道:“少装模作样,老鬼!小爷的性命何用你来相救?早知你不怀好意,如今小爷便实话对你说了吧,小爷便是那打伤鬼差,从鬼差手中强夺人命之人。” “哦?”征蓬喜道:“你这小鬼真是爷要寻的那小鬼?这可当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啊!小鬼,你听好了,你大难来了!” 业途灵满不在乎地道:“若再遇上几个你这样夹缠不清地老鬼,小爷才真的是大难来了。” 征蓬也不理会业途灵的讽刺,急道:“你可知我是谁?来此何事?” 业途灵冷笑一声,道:“贱名征蓬,上船当然是为了搭船赶路!” 业途灵将征蓬原先介绍自己的话语复述一遍,顿时噎得征蓬说不出话来。 缓了一阵子,征蓬才道:“爷自然是叫征蓬无疑,上船也是为了赶路,不过赶路却是为了寻你!爷的挚友,兖州兵槽张若虚,托付爷将你带到他那避上一阵子。” “张若虚?”业途灵一脸茫然道:“这人是谁?小爷虽然到兖州去过一趟,却不认识此人。” 征蓬道:“小鬼好不晓事,你既是名门高第,揍了两个鬼差算什么大事?但却偏偏强留必死之人在人间,这可是犯了天条的大事。每月十五阴间的巡查鬼差会到人间核查,如今已知你所做所为。等他从地府调了人手过来,你三人如何对抗得了?莫以为爷不知道你想到彭泽找狄仁杰庇护,明告诉你,你等上门只会牵连狄仁杰!张若虚便不一样了,他身为都城隍,与判官平级,地府鬼差自然不敢搜查他的府邸,也只有在他那里,小鬼你才能保得平安。” “什么?”业途灵惊道:“城隍不是对头么?怎会安好心助我?再者,都城隍怎么又在兖州?你这谎撒得也忒差劲了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 风波恶(一) “赚你?”征蓬也嗤笑一声,道:“爷的本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不过不管怎么算,在这天下间逍遥一世却是够的。如你这般招人厌烦地半大小子,赚去了也换不得一盘牛肉钱。闲话修提,听爷细细道来。” 说到此处,征蓬忽然愣住,似是有千言万语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业途灵冷笑一声,讥讽道:“继续编啊,不要停!小爷正好闲的慌,学学怎么当骗子也是不错的。” 征蓬一脸颓丧,叹道:“这千头万绪的,一时之间也不知道从何说起,你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就问吧。” 业途灵依旧冷笑不止,道:“那你先说说,城隍是谁?” 征蓬叹息一声,道:“要说这都城隍,也是一个苦命人,他名唤张若虚,与我是总角之交。我自幼随异人修行,他则一心一意读书求功名。二十七岁那年上元夜,他于扬州二十四桥赏灯晚归,意外撞见了鬼差押解生魂入地府。其时鬼差跋扈,凡是见到鬼差之人,不论阳寿几何,一律被拘魂入地府。于是,若虚他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于非命。 当时我多少有些修为,察觉到他的死因并不单纯,于是恳请恩师出手将他的尸身护住,再设法入地府救他还魂,哪知却连三途河都过不了” 征蓬神色黯然,叹道:“辛苦修行多年,在好友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却无能为力这种苦楚你小小年纪是体会不到的。” 听到这话,业途灵不由得联想到正在与当世最凶恶之敌人争斗的义剑仙,他有心相助却年幼无力,这份苦楚不是与征蓬所遭受地一模一样么。 于是业途灵也叹息道:“小爷如何就不懂了?当年名士嵇康受权臣钟会陷害,嵇康之好友阮籍,策动了三千太学生请愿却依旧无法挽回‘广陵散’成为绝响之命运,你之遭遇不就如此么?” 征蓬愣了愣神,轻笑道:“倒也不至于此,阮籍没能救得嵇康,不过张若虚却最终得以还阳,说起来爷比阮籍又幸运多了。” 业途灵喃喃道:“希望师父也能如同张若虚一般能够平安无事。” 念及往事,两人一时之间都没了说话的兴致,一旁一直竖着耳朵当听众的曾有理顿时不乐意了,嚷嚷道:“我说两位大爷,都等着听下文呢,你二位倒好,老神在在地坐着,一点也不顾及听众的感受。征蓬大爷啊,这张若虚得脱死噩,又是如何当上了城隍的?而且还是最高等级的都城隍?” 征蓬萧索地叹息一声,哂笑道:“怎地?将爷之挚友的遭遇当做演义故事听么?也罢,这些事情本来就要讲给这小鬼听,你们跟着听听也是不妨,不过,润嗓子的酒水都没一点么?” 林开泰笑道:“我等一路上赶得甚急,酒水是一点都没准备。待会下船之后,定然少不了请征蓬大爷到彭泽县吃喝一场。” 征蓬白了林开泰一眼,道:“张若虚还阳是还阳了,但这已是四十年之后的事情。这四十年中,若虚为了还阳一事在地府不停地求告,遭受了无数次酷刑也不改初心,终于得以惊动阎罗王。阎罗王惩戒了无数鬼差,并许他下一世享无尽的荣华富贵,以此来换他不再坚持还阳并直接转世轮回。若虚在人间有夙愿为了,无论如何也要还阳。双方僵持了许久,最终在地府某个大人物的关照下,若虚最终得以还阳,并就任都城隍一职,负责整肃驻人间鬼差。” 众人听得入神,船夫提了一葫芦酒慢悠悠地走了过来。他将葫芦扔给征蓬,讥笑道:“编故事也不说用心些?那个什么张若虚既是你的总角之交,他在地府耽搁了四十年,这样算下来,你不也是六十好几了么?阎罗王乃是地府至尊,还有什么‘大人物’能大过他老人家去?” 业途灵几人齐齐点头,虽然他们不以征蓬六十余岁的年纪为奇,但却琢磨不出什么‘大人物’能够左右阎罗王的决断。 征蓬拿着葫芦仰天灌了一口,笑道:“你们就当做故事一听也行,反正地府的事情,活人也是弄不清楚的,要想真真切切地知道地府有没有比阎罗王更大的大人物,抹脖子就行。言归正传,张若虚不满鬼差跋扈已有多年,如今欲借刘钱氏一事整肃鬼差队伍,所以先让我接你三人到他府上暂住,免得他尚未准备好,你三人便被鬼差带了下去。” “理由倒是充分”业途灵琢磨道:“不过城隍始终是地府官员,为何会由活人担任?即便是由活人担任,他理应心向地府才对,怎会为活人利益来为难鬼差?” 征蓬耐着性子解释道:“城隍既是地府的司法神,又是人间的守护神,既可由活人担任,也可以由鬼魂担任。在本职以外秉持何种立场,全凭城隍本人意愿。如今若虚他受鬼差肆意拘役活人魂魄一事影响,足足耽误了四十年光景,有整肃鬼差的想法不足为奇。” 业途灵再三思量了几番,没发现什么不合理之处,于是道:“这样吧,你随我等先到狄仁杰那里走一遭,他与我师门长辈有旧,见识也比小爷高多了,相信他能够给出合适的意见。不过丑话说在前头,钱有余母子二人让你带到城隍处也不是不行,不过小爷自有要事,可没时间在城隍府邸耽搁。” 征蓬烦躁道:“见狄仁杰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你这小鬼莫不是拎不清事情轻重缓急么?你打了两个二等鬼差,小事。刘钱氏这个必死之人没死,也不算大事。最大的麻烦乃是你违了两界规则,如今地府巡查司的使者可是点了你的名号,要求地府所属鬼差全力缉拿你,如今他已入地府向判官请旨,一旦判官同意小鬼,任你本事通天,也没半点活命的可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 风波恶(二) 业途灵当然不会因为征蓬一席话就改变自己的初衷,如今离义剑仙等人行蒸北海之事已过半月有余,hbc河东c关内三道降雨已毕,剩下的安北都护府c安西都护府都是地广人稀之所,降雨进程势必会大大加快,那些仙族手下之人必然会抓住最后的机会展开攻势,北海之战已然一触即发此时的业途灵只愿立刻赶往北海助义剑仙一臂之力,地府之事他根本没任何心思去计较。 征蓬并不知晓义剑仙之事,也不明白业途灵心中的焦虑,见业途灵一上岸便急匆匆地催促众人,不由得笑道:“哟,爷还当你天不怕地不怕呢!没想到也有着急的时候。不过看在你做出了正确选择地份上,爷就不嘲讽你了。” 业途灵白了征蓬一眼,却不答话。他转向钱有余等人交代道:“待会见了狄仁杰后,小爷便要离开。若狄仁杰认为那什么都城隍没问题,臭捕快就带着老娘跟征蓬到都城隍处暂住。鬼差要的是刘钱氏性命,以及跟小爷算算揍了鬼差这笔烂账,所以你们没有性命之忧,可以大胆地去琅琊山寻梅氏。至于在狄仁杰手下当差这件事情,小爷自会安排妥当。” 钱有余与林开泰连连点头,曾有理默不做声,征蓬却若有所思地道:“找梅氏么?定然是要求药吧!每年找梅氏求药的人不下千名,你猜他们会不会一一满足了?”说罢便目不转睛地盯着业途灵,脸上地表情写满了洋洋自得。 看到征蓬那似笑非笑地脸,业途灵就知晓他定然有门路求得丹药,不过求药乃是为刘钱氏续命,该钱有余操劳才是。于是业途灵嗤笑一声,饶有兴致地瞅着钱有余,看他如何处置。 钱有余却如同没听懂征蓬言外之意一般,一脸茫然地扶着刘钱氏。 曾有理实在看不过意,狠狠地踢了钱有余一脚,见钱有余更加茫然,不由得气道:“烦请征蓬大爷指教,让这头蠢驴有个尽孝的机会。” 林开泰也暗地里拉了钱有余一把,钱有余会意,噗通一声跪下,嘴上叫道:“求征蓬大爷指教”,心头却在琢磨到底要让征蓬指教个什么? 征蓬嬉笑道:“传说琅琊山是东岳大帝之女用天庭仙露种植仙药之所!虽然没人在琅琊山见过仙姑,不过灵药却是实实在在的。当年梅氏发现这片洞天福地之后就曾说过,灵药是属于天下人,自己只不过是代为照料而已。梅氏后人遵守先祖之诺,对上门求药者无不有求必应。” 或许是钱有余关心则乱,没听出征蓬未尽之意里边包含着的转折。他喜道:“如此就好,如此就好!” 业途灵以手抚额,颇为无奈地道:“征蓬老鬼,你一把年纪了说话还大喘气!如今是个什么情况直接一气说出来,磨磨蹭蹭地让人厌烦。” 业途灵地言语十分无礼,不过却十分对征蓬胃口,他大笑道:“梅氏所居之庄园名为‘同乐园’,乃是取‘无病无灾,普天同乐’之意。二十年前,同乐园为梅长恭掌管。他精研丹道与医道,常年在同乐园内钻研药物的君臣佐使,要找他是再容易不过。可如今嘛,同乐园换了主人,正是梅长恭的嫡亲兄弟梅永敬。这梅永敬好读书,喜游名山古迹拓写碑文,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当中倒有三百六十四天不在同乐园。你猜,这个小捕快气运是否足够,能够遇上梅永敬?” 业途灵略微皱眉,心道:“这人显是有办法能够寻得梅氏,不过却不知有什么为难的条件在等着?我若求他,便是落了下风,只能任他漫天要价!不如以退为进” 计议停当,业途灵便大声道:“既如此,那便找狄仁杰求助吧。他乃儒门前辈,要寻个人还不是信手捻来。” 说罢一把拉起钱有余,大声吩咐林开泰寻人问明县衙所在,一行人急急忙忙地赶路,再没人看征蓬一眼。 征蓬无所谓地耸耸肩膀,一脸云淡风轻地跟在几人身后。 pz县不大,一行人只花了盏茶功夫便寻到了县衙所在。其时入夜已深,pz县早已家家关门闭户,连县衙也是大门紧闭。 林开泰与曾有理二人扯着嗓子大叫了一阵,又将县衙大门拍得震天响也没个门子出来问询,无奈之下,钱有余只得抄起肺石敲响了县衙门口的登闻鼓。 登闻鼓这东西本设于朝堂,由匦使院管理。普通民众可击鼓申冤明屈,或向朝廷提建议,或对政策提出异议。凡是从朝堂贬谪到地方的官员,莫不在地方立下登闻鼓以示开明。 狄仁杰被贬斥到pz县不足半月,登闻鼓还是第一次被敲响。对整个pz县来说,这都可以算做是大事件。一通鼓未罢,县衙附近居民家家都推开了轩窗,睡眼惺忪地盯着业途灵一行人。 县衙门子也一脸怒容地开了大门,喝道:“大晚上敲登闻鼓,不怕挨板子么?” 曾有理做了多年捕快,怎会惧怕县衙门子的威胁,随即也大喝回应道:“某乃洛阳捕快,有要事寻贵县县尊狄大人。若非你这门子作怪,我等又何须敲登闻鼓?若是耽搁了大事,你吃罪得起么?” 业途灵拉住曾有理,轻轻瞪了门子一眼。他虽年幼,但修行小成,自有一番慑人气势,门子不敢再多言语,将众人让进县衙。 照壁之后,几名留宿的衙役一手持着水火棍,一手整理着衣衫,狼狈地冲进了县衙大堂做依仗。县衙内匆匆迎出一人,这人身着皂袍,虽然行路匆忙却自有一番儒雅气度。待看清业途灵几人之后,这人俊朗地脸上带着点若有若无的笑意,道:“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林兄c钱兄c曾兄,啊还有小道长,几位别来无恙!” “李元方!”曾有理咬牙切齿地道:“无耻狗贼,我等为你赴汤蹈火,你却一走了之,许下之承诺亦不兑现。你这般厚颜无耻之徒如何敢站在狄大人堂下?” 曾有理越说越怒,拔出腰刀大喝一声:“狗贼,看刀!”说罢挥刀斩向李元方。 李元方身比曾有理高明太多,他闲庭信步一般游走在曾有理的刀光之中,笑道:“曾兄,当初李某可是说得明明白白,若想升r县尉,就得到楚王治下。但你三人皆不愿随楚王就藩,这可怪不得李某食言。当初曾兄相助之恩德,莫说李某,便是楚王殿下也时常惦念。如今只要曾兄移居楚王治下,县尉之职也是少不了的。” 曾有理收起腰刀,啐道:“老子如今是看明白了,你李元方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与其到楚王麾下做个受你欺压的县尉,还不如投到狄大人这里当个捕快。” 李元方微笑道:“好教曾兄得知,在下如今任pz县县丞。若狄大人留你做捕快,那么你也在李某管辖之下。” 曾有理闻言如遭雷击,尽管他性喜与人抬杠,却想不出任何反驳的语言。李元方完全不与他做任何争辩,仅用自身实际境遇上的优胜来击溃曾有理道德上的优越感。 一旁林开泰淡然道:“狄大人治下自然容不得奸佞胡作非为。” “不错!”李元方笑道:“诸位敲响登闻鼓,想来不是为了与在下来开这场玩笑,若是遭遇了什么奸佞,不妨让狄大人为诸位主持公道。他老人家虽然如今不在相位,但朝野之中谁见了他老人家也要尊称一声‘阁老’,对付区区奸佞自是手到擒来。” 业途灵不愿搭理李元方与众人之间的恩怨,问道:“狄仁杰不在么?怎么这么一阵子了还没见出来?” 李元方伸手邀众人入县衙正堂,笑道:“狄大人最近与主簿在重新整理彭泽一县户籍c官吏c刑狱c常平仓等事,有些繁忙。不过既然登闻鼓响了,他定然要来坐堂,想来小道长等候片刻的功夫也还是有的。” 业途灵点头应承,默不做声地等候着狄仁杰到来。他与李元方并没什么交集,实在是没有交谈的必要。 枯坐了一炷香地时间,狄仁杰才姗姗来迟。他深深地看了业途灵一眼,突然一拍惊堂木,喝道:“何人击鼓?所为何事?” “啊?”业途灵几人面面相觑,弄不清楚为何会出现这般场面。 曾有理心道:“莫非是这小鬼说大话?看狄仁杰这表现,哪像与他有交情的样子。” 业途灵却以为是光线太暗淡,狄仁杰没有看清楚自己。他刚要上前攀谈,征蓬去拉了他一把,并以眼神示意让钱有余前去应对。 钱有余战战兢兢地走到大堂正中,磕头施礼道:“小人钱有余,状告pz县县丞李元方。小人等三人曾为他做事,如今他却赖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 看黄书的狄仁杰 狄仁杰朗声问道:“被告何在?兵槽县尉可有谴人通传?” 李元方赶紧出班,拱手道:“禀县尊大人,前日县尉受派遣赴江州公干,至今尚未归来。此公务原由县尊大人派下,莫非” 狄仁杰干笑一声,道:“最近公务繁忙,一时之间忘却了。那么,县丞大人,可有谴人通传被告?” 李元方无奈道:“启禀县尊,本案被告正是下官” “哦?”狄仁杰奇道:“你既知自己乃是被告,缘何还端端正正地坐在本官堂上,莫非你忘了朝廷法度?” 李元方叹息一声,取下头上乌纱帽,缓缓步入堂中,一言不发地立身于钱有余身侧 李元方身为县丞一职,名义上是一县的副长官,但实际上有职无权,形同虚设。他出身李唐宗室,州府主官这种职位对他来说易如反掌。如今到狄仁杰手下就任小小县丞,原本是为了替废帝李旦拉拢狄仁杰,以图复位。而今狄仁杰却以钱有余状告一事不轻不重的拿捏了李元方一番,态度显然是很明确了。 “被告,原告所言是否属实?”狄仁杰一脸似笑非笑地高声讯问。 这种以官位为条件的交易如何能够拿到台面上明说?李元方心中不住地暗骂钱有余,面上却一脸惭愧之色,诚恳道:“禀县尊,原告所言基本属实。不过非是下官赖账,只是当初受朝廷调令甚急,来不及于他交割。如今诸事妥当,下官定然速速将亏欠补上!” “唔”狄仁杰琢磨片刻,道:“原告,被告所言你可听得明白?你是否愿意就此结案?” “啊?”钱有余顿时愣住了,他根本就没有状告李元方的心思,只不过是因为无缘无故敲登闻鼓乃是大罪,情急之下随口找了个击鼓由头而已。如今李元方答应补偿亏欠,那自己三人不是要被安排到楚王封地做县尉?以前倒还罢了,现在开罪了李元方,在楚王封地还能有什么好日子过不成? 曾有理也是目瞪口呆,寻李元方晦气原本只是为了发泄心中不满而已,如今寻完晦气却又落入李元方手中,这不成了自寻死路了么? “如此甚好!”林开泰赶忙跪在钱有余身旁,道:“李元方欠我三人共计三十贯钱,足足我三人一年的工食银子。如今得大人主持公道,小人阖家上下无不感激大人恩德。” 狄仁杰虽然不知几人之间究竟是何交易,但以他之眼光,如何会瞧不出此案当中定有隐情?不过狄仁杰本就是打算借这桩莫名其妙的案件来敲打李元方,如今既达目的,也就不需要再多废唇舌。于是他高声道:“既如此,那本案就算做本县为你几人调解,不记入卷宗。退堂!” 说罢,狄仁杰满脸微笑地向业途灵走来,嘴上连连致歉,并道:“朝廷法度如此,一旦登闻鼓响起,官员需立即受理。所以狄某只有先公后私了,若有怠慢之处,小友千万见谅。” 业途灵哪有心思计较这些,他赶忙道:“前辈,你可知我师父下落?” 狄仁杰笑道:“此非谈话之所,随我到后堂书房。”说罢牵着业途灵小手向后堂走去。 征蓬不紧不慢地跟着二人,钱有余几人互相看了一眼,赶紧快步跟上。 待狄仁杰关上房门之后,业途灵迫不急待地道:“前辈,还请告知我师父义剑仙在何处?” “小友莫急!”狄仁杰道:“这几位是” 业途灵指着钱有余道:“这几个是知秋县的臭捕快,想到你手下当差。晚辈与他们有约,若他们带晚辈来寻前辈,晚辈就替他们说项。”说罢又一指征蓬,道:“这位是路上碰到的,说是什么城隍的朋友。” 当下业途灵将自己如何替刘钱氏续命,如何开罪了鬼差,又在江面上遇到征蓬等事详详细细地跟狄仁杰说了。 狄仁杰捻须沉吟,良久不语。 业途灵无聊之下四处打量,蓦地发现狄仁杰书桌上有本名为《游仙窟》的书本,好奇之下欲拿起翻看。 书刚入手,就被狄仁杰一把夺过。 业途灵一脸好奇地盯着狄仁杰。 狄仁杰老脸一红,道:“此书少儿不宜!” “少儿不宜”的书究竟是什么货色,在场之人除了业途灵,其他几人都是明白了。眼见众人强忍着笑意地模样,狄仁杰不由得解释道:“前几日有人禀报,倭国使臣于进京路上重金求购此书。初时狄某以为此书乃是记载修行之事,倭人购书是欲图我国仙法秘术,遂谴人将此书找来验看,结果却发现不过是描绘风流艳遇的庸俗话本而已” 见众人一脸“一切尽在不言中”的表情,狄仁杰也懒得再解释,岔开话题道:“征蓬小友,都城隍张若虚就任之时,狄某曾去观礼。你既是他的狄好友,为何某当时无缘得见?” 征蓬轻笑道:“老夫今年六十有七,比你狄怀英恐怕还要大上几岁吧?” 狄仁杰一愣,道:“狄某在俗世中打滚太久,几乎忘了仙林中人可以长春不老,失礼之处还望海涵。” “不妨事!”征蓬摆手道:“老夫与都城隍自幼相识,多年来一直都是至交好友。当初他被鬼差拘了魂魄,老夫还入过地府要人,只是本事不够成不了事罢了。待他从地府还魂,老夫与他痛饮了三天三夜。至于就任城隍这种小事,不去观礼又如何?” 狄仁杰点点头,算是认同征蓬所言。随后指着书房内一幅书画,道:“小友,你且来读读这首诗文。” 业途灵随着狄仁杰指引,来到书画前念道:“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 念完书画上诗文之后,业途灵道:“字都认识,连在一起却不怎么明白,好像通篇都是废话。” “呃”狄仁杰颇感无语,沉吟道:“莫非小友不曾学过鉴赏诗文?” 业途灵不耐烦地道:“前辈有什么话就直说吧,别打什么哑谜。莫说我不会鉴赏诗文,便是我师父也不见得会吧?” “好吧!”狄仁杰无奈道:“这首‘春江花月夜’便是都城隍张若虚所作,狄某虽与都城隍不熟,不过从诗文中推断,他个性皎如明月,是可信之人。” 业途灵对诗文什么的不感兴趣,既然狄仁杰从诗文中推断出张若虚可信,那钱有余母子之事便算有了交代。于是他道:“臭捕快你可听到?既然狄前辈无异议,那你便将母亲安顿到城隍那里吧。征蓬老鬼,小爷还有要事,可没功夫陪你们玩耍。如今身边没了累赘,什么巡查司c判官之流,小爷何尝畏惧过半分?即便是老天要阻小爷寻师父,小爷也要把天捅出个窟窿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章 狄仁杰家的熊孩子 “小鬼不知天高地厚!”征蓬冷笑道:“地府之强,岂是你这种小鬼能够测度的?莫非你以为地府鬼差与城隍下属鬼差是同样的货色?当初爷得师尊秘法,入地府欲救张若虚还阳之时,于黄泉路上与两名鬼差对战,爷稍落下风;后来又在三途河畔被一个船夫戏耍了无数遍一个船夫尚且深不可测,更莫说那些判官之流。” “不错!”狄仁杰赞同道:“小友你虽然是天人之姿,自幼又得名宿教导,年纪轻轻就已有腾云境修为,但较地府各判官还是差了一截。不说旁人,单是玄冥宫罚恶司的钟馗判官就可在龙首手下走过百招而不落下风,那场切磋老夫可是亲眼目睹的。而且钟馗还曾言道,玄冥宫秦广王的实力不在龙首前辈之下” 业途灵叹息一声,一脸愁苦地道:“前辈,我又何尝想与地府作对?当初为了让臭捕快带我来寻前辈,不得已才治好了刘钱氏。小子也不明白,为什么给人治病就犯了天条?为什么人的寿数要让一本叫做生死簿的书来决定?人间有无数医者行医救人啊,他们可以医治绝症,为何我就不行?” 业途灵说得认真,狄仁杰却听得连连摇头,征蓬更是大笑不止。 好不容易等征蓬笑够了,他才喘息道:“哎唷,可笑死我了。我还以为你小子有什么倚仗所以才敢不把地府放在眼中,到现在才知道原来是个什么都不懂的愣头青。那生死簿可不是一本书,而是一生因果的俱现。若刘钱氏能得遇医道圣手,延续寿命自然不会妨碍了谁。但你不同,小子,一旦修入腾云境,凡人之规条就再也不能约束于你,这个时候便有一套新的规则加诸在你之身上,我们通常将这套规则称为天道。 凡人治绝症,乃是符合凡人规则之举,为之有宜无害;修行人助凡人改命,这就是有违天道,为之必遭天谴。而今护持转轮之道者乃是地府,你之遭遇当真是应了那句‘阎王要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若想活命,就乖乖地到都城隍府上住段时日,他既利用你来整肃鬼差,用完之后定然会给你留一条生路。” 业途灵当然不愿将自己性命安危寄托在别人身上,他撇嘴道:“这事小爷既已做下,就不怕他地府上门找麻烦。到时候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跑不掉就死。反正生生死死也就那么回事,即便是死了,师父总也能救活我的。但若是寻不到师父,那才真是生不如死。” “哟呵!”征蓬夸张地叫道:“令师是哪位大能,敢如此夸口?” 业途灵淡淡道:“家师的尊讳又岂是能够随便说于旁人听的?你也不用管我师父是谁,他老人家恩怨分明,即便是我死了,他也不会因此来找你和城隍的麻烦。若你与都城隍能保住刘钱氏性命,那便算小爷欠你们一个人情,将来或许有所回报。” “也罢。”征蓬正色道:“都城隍托我来寻你,却没交代非要将你带走不可。如今既已寻得,又将个中厉害关系说了个清楚明白,算是不负挚友所托。至于刘钱氏死与不死,干系全在你身上,倒不用承我等人情。” 说罢征蓬起身道:“喂,狄仁杰,看你也算是修行中人,道友登门你也不安排下食宿么?” 狄仁杰告罪一声,唤来老仆带着征蓬几人去客房休息。随后又拉着业途灵小手道:“小友,此事不可不慎。前辈身为人间圣护,地位与阎君近似,若他被卷入这桩风波中来,那可是天大的麻烦,一不小心甚至能演化成两界的纷争如今这紧要关头,我们不能再给前辈增加困扰。” 业途灵苦着张脸道:“我也不曾想到,随便给个老妇人治病就会引来这般困扰。当初我到洛阳城找你,尚贤坊的狄府连条会叫唤的狗都没有,问了许多人也不曾得到半点消息,也只有钱有余那个臭捕快才肯对我说” 狄仁杰苦笑道:“我牵涉谋逆巨案被贬谪,京城之内,人人避我如同瘟疫,生怕受了牵连,你自然在那寻不到我的消息。” “可不是嘛!”业途灵道:“那个时候钱有余就如同救命稻草一般,莫说是救他母亲性命,便是再难十倍百倍的事情,我也只能替他做了。” “这又何苦呢?”狄仁杰叹息道:“你好好在蜀山派里边修行,等候着前辈归来便是,何必苦苦寻他?九州鼎所在乃是绝密,仅有圣护知悉。即便小友寻到了狄某,狄某也给不出半点讯息。” “这事我也知晓。”业途灵接口道:“控结界布雨一事我倒不担忧,之后的北海之战才是我忧虑的地方。曾听师父说起过,他们有意将仙族手下引到北海一战而灭之。这一战必是惊天动地的一战,不在旁边看着,我始终放心不下。” “若你在旁边看着,义剑前辈才是真的放心不下。”狄仁杰淡淡地回应道:“如今你惹上了地府,若在北海之时正好遇上了判官纠缠,这让义剑前辈如何抉择?地府历来在与仙族的战争中保持中立,若将他们牵连进来后果实在难以预料。” 业途灵闻言默然,他心知北海之战远不是自己这般实力可参与的,但却始终按捺不住心中那份牵挂与担忧。内心挣扎良久之后,业途灵才道:“前辈,那你觉得我该怎么做?” 狄仁杰笑道:“眼下最重要的事情,还是解决与地府的冲突。明日我便陪你走一趟兖州,与那都城隍合计合计,看看怎样才能把大事化小。” 业途灵涩然道:“小子怎敢劳动前辈大驾,毕竟你这边还有一县百姓需要负责。” “无妨!”狄仁杰微笑道:“县治之事,李元方会代我处置。他有求于我,必会尽职尽责。” 说到李元方这个人,业途灵便想起了他赖账之事,于是道:“前辈,李元方这人不像什么好人,为何你还要留他在身边?” 狄仁杰拿起那幅写着《春江花月夜》的书画,啧啧称赞了一番之后才道:“他替废帝李旦来拉拢老夫,不过是为了让老夫支持李旦复辟而已,算不得什么大事。朝中老臣身边如李元方这般的皇族不少,谁正眼瞧过他们?” 见业途灵又拿起那本《游仙窟》,狄仁杰赶忙一把抢过,运转灵力于指尖,一本少儿不宜的书本转瞬便被烧做飞灰。 狄仁杰推开轩窗,拿衣袖扇了扇书房内弥漫的烟霞,随意道:“皇帝究竟是姓李还是姓武,我又何尝在乎过?李元方拿‘大义’来游说于我自然是找错了方向,狄某眼中,世间功业才是大义。哪知这厮眼见无计可施,居然拿狄光昭那不肖子来要挟狄某!” 业途灵也赔笑道:“以前辈的身份地位,当然不惧宵小胁迫。李元方这人不仅坏,还蠢得厉害。” 狄仁杰坐到书案前,诡笑道:“不!狄某打算就范。” “啊?”业途灵惊呼一声,狄仁杰不按套路出牌的答复让他瞬间愣神。 狄仁杰叹息一声,悠悠道:“老夫有三子,长子光嗣,敏而好学c雍容大度,老夫将他荐于朝廷之后,其屡立功勋,如今已官拜户部郎中。次子光昭,贪婪成性c暴虐不仁,老夫将他发配在老家看守祖坟,哪知武氏兄弟为了讨好老夫,居然荐他为官!如今光昭这不肖子在魏州司功参军任上贪赃枉法,弄得魏州一地民不聊生。其上官原碍于老夫在相位之上,不敢弹劾于他。如今老夫罢相,弹劾的表文又被李氏给拦了下来,随后便被李元方拿来要挟老夫。” 业途灵沉默片刻,强笑道:“怜子也是人之常情,唉前辈以后多多补偿魏州百姓也就是了。” “哈哈哈”狄仁杰大笑道:“小友误会了!老夫表面上与李元方虚与委蛇,实际上已经安排了心腹弟子上表弹劾了那不孝子。待朝廷依律处置了狄光昭这小畜生之后,老夫少不得还要对他使家法。不过嘛老夫却打算装作受他所迫,加入他们的‘倒武阵营’!” “这却是为何?”业途灵不解道:“皇帝那人我见过,挺不错的一个人,前辈为什么要反对她呢?” 狄仁杰摆手道:“老夫这番考量原是为人皇印而起,不是为了反皇帝。小友,你且仔细想想,人皇印失窃谁的嫌疑最大?” 业途灵摇头道:“这可难到我了。不过执令仙伯伯曾说是仙族之人窃取了人皇印,想来应该是这样的吧。” “没错!”狄仁杰赞许道:“仙族余孽自然是最大的嫌犯,不过李氏皇族亦有作案可能。人皇印这东西外力无法毁伤,不得圣护传授秘法,也无法参悟它。那么想要利用人皇印就只剩一种方式,就是夺取皇位。毕竟今上以无任何修为之身,却能够利用人皇印命令百花盛放。明眼人只要稍微一琢磨,就能弄清楚其中的关联。李氏皇族如今正谋夺皇位,有没有可能就是盗印者?甚至于李氏皇族已然被仙族余孽渗透?” 狄仁杰这一番分析听得业途灵昏昏欲睡,他叹息道:“前辈,这弯弯绕绕的,听得我脑子疼。你就直说吧,需要我做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一章 北海之战(一) 普天之下没几个人琢磨得透都城隍张若虚这个人!他有绝世诗才,一首‘春江花月夜’震惊天下文坛,但却又惜字如金,留下的诗文少之又少。他贵为天下城隍之首,却又甘于平庸,只在兖州都督府账下充任一个小小的兵槽参军,白天受尽上官闲气,夜间才御使‘梦魂神通术’统领人世间所有鬼差。 狄仁杰年轻的时候便知晓张若虚的名号,他们同为儒门天才,虽未蒙面但神交已久。后来张若虚被地府无端拘魂,儒门却忙于与蜀山派争雄,未对张若虚做任何救援。说起来终归还是儒门亏欠了张若虚,以至于在张若虚就任都城隍的典礼之上,狄仁杰只能与张若虚相互见礼而已。如今有求于张若虚门下,狄仁杰心中唏嘘不已。 就在业途灵c狄仁杰c征蓬以及钱有余母子赶往兖州之时,北海之上,百十名浑身包裹得只剩眼珠露在外边的黑衣人齐齐站在仓促扎就的破筏子上,对着漫天迷蒙地水雾之中发出一阵狂笑,天南地北地腔调随之而出:“他妈的,终于找到了,这些贼子也忒会躲藏了些。” 这些黑衣人自是仙族派出围剿各派精英的手下。仙族在人间的势力分为八部,各部均以卦相为名。其中乾部全是拥有部分仙族血脉之人,平日里甚少露面。坤部尽是些仙族的狂信徒,除了实力强横以外,更是悍不畏死之辈。而其他六部则是或为名利c或为仇怨c或被胁迫而投入到仙族门下之走狗。 胸前以白色丝线绣着坤卦符号的头领将手掌一竖,其余黑衣人欢呼之声戛然而止。 坤部首领冷笑道:“天机小子不过将八卦阵以八门金锁地方式摆出,再辅以化转阴阳的回影阵法做为隐蔽这样简单地阵法就足足困了你半月有余。巽,依你之能原不至于此,莫非是生了二心?” 巽部首领不为所动,淡然应道:“回影阵法的阵眼必然在八门金锁阵之内,我若破此迷阵,必然陷入敌军杀阵之中。我部人手不足,待援方是上策。” 坤部首领冷笑不止,道:“如今援军是到了,时机却已尽失。反贼们布雨已近完结,我等必然面临各派精锐以及十大贼酋的夹杀之中。” 巽部首领漠然道:“你怎知贼酋不会弃布雨一事回援北海?这原本就是一场攻坚战,哪来的什么时机一说。既是攻坚,当然手中实力越强越好,待坎部来援,我等放手一战便是。” 坤部首领道:“老夫已知会坎部,让他们拖住来援之贼酋。如今只要我等围杀在此煮海的各派精锐,就算是一桩难得的大胜了。” 巽部首领点头道:“既如此,那这回影阵是你来破还是我来?” “不敢劳动尊驾!”坤部首领淡淡地讽刺了一声后,唤过众手下,大声道:“儿郎们,只消破了眼前回影阵,叛贼便再无处藏身。如今,十大贼酋已然分身乏术,各派反贼地精锐尽集于此,只待我等聚而歼之。众人且抖擞精神,一旦老夫破了这回影阵,便是我等报效圣尊者之时。” 坤部众闻言齐声欢呼,大声应承道:“必将贼子斩杀殆尽,为我神族立下不朽功业。” 巽部之人对望一眼,皆是默不作声地撑着各自的筏子围拢到首领身旁,结阵凝神静待即将到来的变故。他们早已得到首领警告,一旦回影阵破,众人必然陷入杀阵之中——由当世道门最擅阵法的天机仙所布下的杀阵。 “留神了!”坤部首领大喝一声,随即纵身跃入水雾最浓密之处,颂道:“化天地阴阳,转乾坤之序,极阳法印·一法破万诀,敕令,封!” 一道极阳真元注入阵眼,回影阵顿时阴阳失衡,整个阵势运转错乱,顷刻之间就已崩解。 随着回影阵的溃散,众人只觉得空间一阵扭曲,坤部首领随即消失不见。 坤部众只来得及惊叫一声:“首领”,便见一张庞大符咒凭空出现空中。 这符咒见风即燃,巽部首领只来得及瞅了一眼,符咒便已燃烧殆尽。他大喝道:“不好,是‘阏伯藏炎符’,小心脚下!” 巽部首领话音刚落,北海之上顿时燃起了熊熊烈火。火苗蹿起有丈许高,在场众人虽然个个修为高超,及时飞身而起避过险情,但终有人不慎被火苗卷中,顿时浑身上下都烧了起来。 “离火之精!”巽部首领惊呼一声,急运灵元于手太阴肺经,将阴寒气劲从中招者少商穴注入,转瞬间便将中招者封冻起来。 将中招者扔随意扔给一人看护之后,巽部首领悬浮在空中喃喃自语道:“既有离火之精,此处当为离卦!” 说罢身形缓缓下沉,感受了一番火势之后又琢磨道:“如此火势,离卦当被安排在正南。正北为坎卦,此地有北海水汽之助,坎卦定是死门。东南坤卦为地,地属土,无论是水攻火攻,在坤卦内都成不了气候,那么坤卦当是生门无疑。离与坤之间隔了个震卦,震为雷像,雷像五行属水” 拿定主意之后,巽部首领大喝一声:“众人与我同行,东南。” 巽部众唯首领之命是从,运转真元随着首领向东南疾飞而去。 坤部众稍稍迟疑片刻,变故陡生。 一道灰色身影从正北方急掠而出,转瞬间便以重掌击中三名坤部之人,随后便折返飞向西北。 中掌三人均有不错修为,仓促间袭来的三掌本伤不了他们分毫,但要命的是身下无边的离火之精 一人在空中摇摇晃晃几下,终于稳住身形。另外两人却没那么好的运气,被掌劲带入离火之中。 即便是巽部首领应变奇快,将灵元运转到顶峰也依旧只来得及救出一人,另一人只发出一声惨嚎便烧作飞灰飘洒在北海之中。 “别追!”巽部首领大喝一声:“诱敌之计!有如此速度者,当是妖族大风无疑,尔等又岂能追上?坤已然陷阵,为今之计当徐图破阵,尔等再不听号令,莫怪本尊不讲情面。” 坤部众人尴尬地应道:“得令。” 巽部首领刚要温言抚慰坤部众几句,忽然面色突变,喃喃道:“居然能吸收余劲作为变阵之用,看来此阵并非八门金锁那般简单。” 似是为了应证他的判断一般,阵内空间再度扭曲,一张‘奎星造祸符’凭空落了下来。 巽部首领大喝道:“众人运真元护体,此乃奎星造祸,木属,防毒雾侵袭。” 亏得有他及时提醒,众人面对喷涌而至的毒雾才能稳如泰山。一名巽部之人大声道:“也不过如此而已,天机仙技穷矣。首领,接下来该如何?” 巽部首领冷冷道:“陷阵方能破阵,且待老夫观阵。艮上离下,此乃山火贲之兆。木能生火,尔等再飞高些,防离火之精爆发。” 众人依言飞升,至到离海面十丈有余方才止住。 巽部首领心中暗自琢磨:“离为明,艮为止,明止必然阴至。下一道符是什么?坤卦或是兑卦?” 瞅着忽然转暗的天色,巽部首领冲天而起,险之又险地避过了无端喷涌而出的离火以及毒汁。 巽部众人看着被木属‘奎星造祸符’催生地离火卷起七八丈高,无不心中惊惧。原本大肆杀戮一番地想法早已抛得干干净净,如今只想着如何在这阵法当中留得一条性命。 “天机老儿倒真舍得!”巽部首领冷笑一声,呼唤道:“众人控制好自身真元,莫让灵力外泄。这阵法吸收我等真元做变阵,一旦它灵力耗尽,必然破阵。” 众人闻言赶忙止住杂念,小心翼翼地控制着灵力护身。然而他们似乎忘却了,除了阵法之外,他们的敌手还有各族各派的精锐。 离火之势稍弱,妖族大风再次袭杀而至。他没有固定目标,一击就走,游走一圈之后再次投东南而去。 大风这一次出击,又带走三名坤部众性命。巽部首领怒斥道:“临险地不知结阵,莫非坤带来的尽是一群没脑子的蠢货么?守好本位,一旦斩了大风,自有尔等受用不尽的好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二章 北海之战(二) 对巽部首领来说,坤部众终究不能如同巽部之人一般如臂指使。即便是他们结阵以待,却依旧被大风反复冲阵,带走三条性命。每次大风冲阵之时,巽部首领都及时指挥围杀,但最终因坤部之人心存疑虑而功亏一篑。 眼见阵法再次吸收了足够的散逸灵元促成变阵,一道符咒凭空展开,巽部首领怒急而笑,从手下手中接过一把宝刀,叫道:“来得好!此乃黄龙覆世符,坤宁六爻当中的第五般变化,且看本尊以力破巧。” 说罢巽部首领举刀朝天,呈举火燎天之势,澎湃的真元疯狂运转,刀身之上渐渐有电光流窜。 “九天云华!”巽部众一见到首领招式便欢声雷动c阿谀如潮:“尊者威武,必破此阵。” 阵眼之中,七八个各派护法精英凝视着巽部首领的举动,心中默默推演战局。 其中一书生笑道:“大风前辈,这招‘九天云华’是什么来头?” 一个正在调息地灰袍虬髯大汉漠然道:“不到关键时候,这些仙族走狗怎会使出本门功夫?这招九天云华以前从未听说过,必是巽部首领自创之招。未与它交手,没法子通过它来确定创招者的由来。” 随即,虬髯大汉看着漫天应刀气而生的血红云霞,轻叹一声:“嘿,好一招九天云华,招如其名,只可惜” “可惜什么?”儒生还待再问,却见异变突生,巽部首领高高跃起,全力一刀冲着化形完毕的黄龙斩下。这一刀去势用尽,不留半分变招余地,九天之上的云霞似乎也受刀势牵引,化作道道红芒重重斩在龙头之上。 黄龙本是符咒虚化,但在它与刀招碰撞之刻,众人却感到元神一阵悸动,如同听见真龙悲鸣。 相交片刻之后,胜负即分。 两强碰撞的最终结果便是黄龙被撕做碎片,巽部首领也被掀飞百余丈。 离阵也在一阵颤震之后崩解,被余劲带得东倒西歪的两部众还没来得及欢呼,一道新的阵势又将众人笼罩。 巽部首领面色铁青,恨声道:“当年诸葛武侯能够排下反复八门的八阵图,如今其后人诸葛睿不过才初窥反复三门之境界。天机老儿即便号称道门最擅阵法者,但在八阵图的掌握上最多与诸葛睿持平。细算下来也不过二十四道阵法而已,本尊与坤即便是一一破之,又待如何?” “众人留神,待本尊破阵!”巽部首领高喝一声,随即凝神观阵,不再理会属下人的动静。 阵眼之内,一道人笑道:“病梅君,现在知道大风前辈在可惜什么了吧?那一刀若斩在阵眼之上,整个阵法不就告破了么?由此可见,刀招再好,眼光不行也是白搭。” 被唤作病梅君的书生白了道人一眼,道:“如今即便是瞎子也看出来了,还用你来啰嗦?况且我等又不是泥捏的,就算这招九天云华斩向阵眼,合我几人之力,还是能够轻松抗衡的。” 道人得意洋洋地道:“终究还是天机仙前辈技高一筹,贼人首领的实力虽强,见识却差了太多。大风前辈,不如我们操纵变阵,杀他们个措手不及如何?” 大风摇头道:“不可!尔等功力不够,操纵阵法终归会留下些蛛丝马迹。此阵最大的杀招乃是阵内时间流逝慢于阵外,只要拖到圣护回援,就是稳稳的胜局,眼下实没必要贪功冒进。” 道人嬉笑道:“这些贼子怕是做梦也想不到,煮海的同道身处在水下百余丈的机关兽内,他们即便是破了此阵也无损大局。栽在墨家奇巧机关术与道门大阵的联手之下,他们虽败犹荣。” 大风却没有任何高兴的意思,他叹息一声,道:“坤部首领自入阵之后便失了踪迹,这是一个天大的变数。青云道长,你去联系墨家弟子,将阵眼内的道友全部转入机关兽内,咱们弃守阵眼。” 青云道人收起笑容,正色应答一声便转身行事。 大风又吩咐道:“病梅君,接下来你与诸同道要守好机关兽,万万不可主动出击。更不要想着操纵阵法杀敌,即便是敌人露出天大的破绽也不行。我担心当初攻击坤部众时已被坤部首领察觉,他乃人间仙族的第二号人物,修为难以估量,终归要小心为上为今之计,只有我再次出击引动阵势,随后顺势脱离阵法,将附近仔细搜寻一番后再会同圣护回援,围杀贼子于北海。” 病梅君笑道:“大风前辈且放手施为,病梅定然不负所托。只要能够钓得大鱼,我等做一回香饵又何妨?” 大风郑重地点点头,对着众人拱手行礼道:“诸君珍重,妖皇已为参与此役的勇士准备盛大的庆功宴,大风只愿届时人人都能全须全尾地参加。”说罢便腾身而起,迎着微曦的晨光没入正北坎阵之内。 大风作为妖族有数高手,对灵元的控制已臻化境,即便是在阵中高速飞行也没一丝阵元外泄。再加上他有天机仙所给予的阵图,一路走坎阵入艮阵再转坤阵,三阵都没起丝毫变化。 待到离震之交时,大风运转大半灵元,一入离阵便施展他的成名绝学‘千风飓’,无尽的风刃朝着仙族阵地呼啸刺去。 巽部首领早有防备,冷笑一声后便拖刀抢上,欲以攻代守。 大风有意试探巽部首领的来路,布灵元于掌间,硬接巽部首领刀招。 两招甫一相交,大风背后便突生警讯,似有强手从背后袭杀而至。拼着受巽部首领一刀的风险,大风调运灵元横移而去。不过最终还是慢了一步,坤部首领的重拳击中了大风的右肋,巽部首领的战刀破开大风的护体罡气狠狠斩中其右肩。 大风闷哼一声,强忍着内外伤地煎迫,运转迅捷无伦的身法向南突围而去。 坤部首领制止了追杀大风的巽部众人,安抚了欢呼不止的坤部众,大声道:“老夫已窥破阵法关窍,诸君且调息片刻,做好厮杀准备。” 巽部首领轻声道:“如何破之?” 坤部首领冷冷道:“八卦各有阴阳之属,你率部属入西北阴属兑卦,以极阳真元引动阵法,直到逆转该阵阴阳为止。老夫带领部属到东南阳属艮卦,同样运转极阳真元增强阵法威能。这样一来,大阵阴阳失衡,破阵不过顷刻之间。” 巽部首领颔首道:“既如此,那么半个时辰之后两部同时发力。” “不!”坤部首领决然道:“一刻之后就动手。老夫方才游走了三阵,发觉阵中天象变得太快。天机小子不可能将灵力浪费在无谓的天象之上,唯一的可能便是我等所见的天象是真正的天象,但由于阵内某些因素干扰,让我等产生了时间过得并不久的错觉。” 一如坤部首领的判断,阵中之人感觉才过去两三个时辰,但阵外实际上已经过了一天一夜。 在征蓬与狄仁杰这两个有一定修为的修士帮助下,业途灵及钱有余母子用这一天一夜的时间走了一千五百余里,来到兖州都督府所在之地。 事有不谐,几人正好遇见了春社,兖州都督府上下皆已休沐,张若虚既不在官衙办差也不在府中小憩。 征蓬仗着自己与张若虚乃是挚友的关系,胡乱安排钱有余母子住下,带着业途灵与狄仁杰就去了郊外坟地。 “老张,人家地春社都是男女幽会狂欢之日,你却在这大好良辰悼念未过门地妻子,未免有些煞风景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三章 北海之战(三) 悄立坟前良久的青年白衣书生背对众人道:“我亦在同心爱的女子谈笑,正是应了这良辰美景。倒是你的行为,颇有些煞风景。” “是是是”征蓬无奈道:“你是城隍,说不定有什么秘法可以跟地府的鬼魂交谈。不过谈情说爱之余,正事也还是要顾的。你要的人爷给带来了,还捎带了个名满天下的狄仁杰。在他们面前,你摆出那副鳏夫嘴脸不太合适吧。” 青年书生依旧凝视着墓碑,淡淡道:“狄兄,久违了。阔别年余,狄兄风采依旧。” 狄仁杰微笑道:“狄某依旧是老态龙钟,张兄却越发青春年少。前年见面时,张兄如狄某一般已是花甲之年,哪知此番再见,张兄却返了少年。想来是修行有成,实乃可喜可贺之事。” “哪有什么修行有成。”张若虚从墓碑前转过身来,俊朗地脸上看不出悲喜,只是淡然道:“张某二十七岁时被地府拘了魂,肉身得仙师以秘法护佑四十载,如今返魂不过两年,皮囊正好是二十九岁该有的模样。至于狄兄前年所见的样子,不过是刻意在人前装扮出来的。毕竟如今张某有公职在身,容貌总要与官牒记录相符才是。” 业途灵趁着张若虚转身的机会偷偷扫了墓碑一眼,见墓碑上刻着‘辛夷之墓’四个大字,落款是‘负心人张若虚’,不由得冷笑一声,讥讽道:“既知自己是负心人,又何来的脸皮为被负之人起坟立碑?” 业途灵这一声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足够在场之人听个清楚明白。张若虚还没来的及做出回应,征蓬倒是先不乐意了:“小鬼,知道是什么情况吗?什么都不知道还敢在这胡说八道,信不信爷撕了你这张破嘴?” 业途灵瞪了征蓬一眼,道:“大路不平众人踩,小爷既见不平事,自然不吐不快。就你那稀松平常的修为,小爷能打十个。到底是谁撕了谁的臭嘴,你要不要试试?” 张若虚止住了暴跳如雷的征蓬,淡然道:“小友言之有理,辛夷之墓原不是张某有资格立的。不过此地只是她的衣冠冢而已,只为留个悼念之地。” 业途灵撇嘴道:“如今知道悼念了,当初人活着的时候干嘛去了?” 张若虚淡然一笑,道:“四十二年前的上元夜,我在扬州二十四桥赏灯,巧遇辛夷同游。我俩相谈投契互生倾慕,临别之时互寄余生。然而天意不成全,竟用生死划下界限。在地府中时,我时常有绝望放弃的想法,但每每忆起昔日对辛夷许下的诺言,终归咬牙坚持了下来。 两年前,我得以还阳。同样是上元夜,二十四桥花灯犹在,暌违四十年之人又在此初逢之地相逢。过去的四十年中,辛夷一直守着承诺不变,年年上元夜都到二十四桥等候我这爽约之人。人生能有多少个四十年?终归还是我负了她。” “这又怎能怪你?”征蓬急道:“那时你不过是一介书生,鬼差要勾你魂魄,你拿什么反抗去?那儒门也忒不是个东西,门人子弟被地府无端抓了,连个屁都不敢放。就这样也还敢自称是天下第一玄门,我呸!” “后来呢?”业途灵饶有兴致地问道。 “后来?”张若虚奇怪地道:“她早年就因郁成疾,强撑了几十年只为全当初誓言。两年前地上元夜,就在二十四桥桥头,她趴在我的肩头过世了。” “废话!”业途灵不耐烦地道:“小爷又不瞎,当然知道她已经过世了。对于这样一个痴情重诺地奇女子,你身为都城隍,总不会什么都不为她做吧?” 张若虚笑道:“我让阎王将许诺于我的福报交予她,但她却换了一个在下边等我的机会。只消我在人间再做几十年城隍,便能够到地府与她永世相守。方才你们来之前,我正用秘法与她谈笑。” 狄仁杰微笑插话道:“看来是我等叨扰张兄了,失礼之处,还望海涵!” 张若虚连连摆手道:“不然,我与辛夷,将来有的是时间相聚,如何会在意这一时半会?再者,我既身为城隍,总不能尸位素餐,否则惹恼了阎王可怎生是好。” 业途灵满意地道:“那还成,终归是有情人终成眷属。怪不得你要借小爷的事情来整治鬼差,换了小爷一样也要狠狠地整治他们一番,往死里整。” 张若虚摇头道:“顶头上司要整治下属,哪需要什么由头。小子,我救你这事,可算做是受人之托。” “嗯?”业途灵奇道:“莫非你认识我师父?” 在业途灵心目中,能够为自己操心的人,普天之下也只有义剑仙了。 “尊师是谁?”张若虚奇道:“小友年纪轻轻便有奇高修为,想来令师也是一代大贤,可惜张某却无缘识得。托付之人,乃是我妹子的亲孙女。” 业途灵一脸茫然,奇道:“那是谁啊?我可不认识你家亲戚。” 张若虚笑道:“你不认识她,她却是认得你的。她曾对我说道,有个名唤业途灵的小鬼非常可恶,总是与她过不去。短短两天就打起来了三次,还抢了她的银铃与珠花,那朵珠花还是我赠予她的见面礼” 听到此处,业途灵不由得小脸通红,‘张若虚妹子的亲孙女’是谁那是再显而易见不过。他正语塞间,张若虚又满含笑意地道:“我在卷宗之上看到‘业途灵’这三个字,忍不住就在想,天下间叫这个名字的少年英雄应该不多吧?这个肆意妄为的野小子莫不就是抢了我孙女珠花的那个?这小子应该留着让我孙女来报仇才是,不该屈死于鬼差手下。” 瞅着狄仁杰与征蓬那似笑非笑地脸,业途灵急道:“银铃是她拿去做了杀人凶器,小爷可没捡。珠花是小爷的战利品,她若不服,拳脚上见高下便是。反正此地离伏羲庙也不远,小爷自己跑一趟也是可以的。” 张若虚笑道:“相宜如今在闭关,却是不方便与你争个输赢。你们都是少年天才,相互切磋有宜无害。珠花什么的,当做个彩头也是极好的。” 狄仁杰终于弄明白了张若虚襄助业途灵的来由,暗自松了口气,道:“那么如今张兄打算如何解决眼下之事?” 张若虚正色道:“狄兄可知北海之战?” 听到张若虚说起北海之战,业途灵顿时来了精神,抢先道:“当然知道,我师父便在那里与贼人们作战。我一心想去北海助师父一臂之力,但又不愿将鬼差的麻烦事带过去牵连到师父。” 张若虚点头道:“局势发展到如今,仙族后裔已然是必败的局面。此战之后,我会促成人鬼两界会盟,订立修士与鬼差相处的新规范,还要商讨一个解决枉死鬼的具体措施。一旦此会促成,你小子的事情就不再是个事情了。” 狄仁杰沉思片刻,奇道:“人族携此役大胜之势,必然能够迫使地府让步。张兄作为都城隍,为何如此偏向于人?再者,你又如何能够肯定此役仙族必败?” 张若虚笑道:“城隍既是地府司法官,又是人间的守护神。对于城隍来说,两界有序来往才是职分之内的事情。至于北海之战,我当然是基于鬼差们送回的情报分析而来。” 业途灵最挂心的事情莫过于北海之战,如今听闻张若虚有情报,赶忙讨好道:“张爷爷,北海之战情况到底如何了?你快给小子说说呗。” 张若虚还没来得及解说,征蓬便轻轻一巴掌拍在业途灵的屁股上,怪笑道:“老张还没招你做孙女婿的意思呢,你这就顺着竿子往上爬了?” 业途灵瞪了征蓬一眼,怒道:“张爷爷今年六十多了,人又特别好,小爷叫他一声爷爷又怎样?倒是你这老鬼,年高德不劭,白活了一把年纪。” 征蓬闻言大怒,挽起袖子就要揍业途灵一顿,张若虚赶忙一把拉住,正色道:“据鬼差所报,安西都护府全境已然降雨完毕,而安北都护府却无半点动静。由此可见,修士根本没有在此降雨的打算。而北海之上,仙族连守护大阵都没破掉。双方一旦开战,圣护可以立即回援,仙族之人绝无战而胜之的可能毕竟他们若能正面取胜,又何必躲躲藏藏?如今最大的悬疑乃是他们究竟能够取得多大的战果? 当然,说是人族胜了,实则是仙族胜了。毕竟仙族手下都是人族之人,而且都还算得上是精英。即便他们被人族修士杀个精光也损伤不了仙族分毫,了不起再蛊惑一批便是” 一如张若虚所判断,义剑仙等人迟迟不回援的原因,无非是想将仙族乾部之人钓出来。如今义剑仙等人已经齐齐地聚在怀远县,只待大风传讯,一个时辰便能带着大批人手赶至北海。 但大风已身受重伤,短时间内没法给众人传递讯息。 “阵破了!”天机仙忽然道:“我在阵中留了印记,一旦阵破便有感应。如今该当如何?天罡老儿,你是此役总指挥,速速做决定!” 天罡仙沉默片刻,道:“不急一时,大风尚未传讯,局面定然无虞。如今只有坤c巽c坎三部露头,离目标还差了一大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四章 北海之战(四) 北海之上,巽部首领御风驱散了残留地大雾,望着难觅边际的北海,仰天发出一阵长啸。 两部众听闻啸声之后不由得心神大乱,原本指望破阵之后酣战一场,哪知却只见浩浩荡荡地水面,觅不到半点活物的踪迹。 坤部首领断喝一声:“叛贼在水下,坤部随我入水。巽,你带部属在水面伏击。” 坤部众人欢呼一声,随着坤部首领先后潜入水中。巽部首领也振作精神,喝道:“列云垂阵,一旦叛贼露头,当做雷霆一击。” 坤部入水之后,敌人还未遇到就先得面对大片地鱼群。这些鱼群在冰层之下憋了一个冬季,又被各派煮海弄出的高温驱赶得远远的,如今水温逐渐降低,哪有不游弋到破冰之处来喘口气的道理。 坤部首领御使佛门‘他心通’神术,传讯众人继续下潜避让鱼群。好不容易潜下了五十余丈,终于没有鱼群骚扰,不过周遭却又漆黑一片。即便他们个个修行有成目力非凡,所见范围也不过丈余。 “该死!没想到今日居然被鱼给卖了!”水下墨家机关‘墨守’之内,病梅先生一脸懊丧地道:“对头原本至少要花上一个时辰,才能搜到这片水域,如今被鱼群这一搅和,一个时辰就这样没了!” “天道循环,报应不爽。”青云道人悠然道:“我等在此煮海,赶走了多少鱼类?来不及逃走被烫熟的又有多少?你还不准它们报复一番么?且宽心,我等所处之墨守,乃是墨家最后的容身之所,没个十天半月不可能被攻破。天工仙前辈为了此役可算是下了血本,看在此情分之上,你们儒门以后悠着点吧,给墨家留点生存的余地。” “胡说八道!”病梅先生怒道:“这么多年来,儒门何尝与墨家敌对过?两派恩怨不过都是些陈年旧事,墨家自要守着座浮岛漂在海上,这能怪得了谁” 这两人争论不止,惹得其他人怒目而视。 一个同作儒生打扮的青年书生凑上来道:“大敌当前,病梅你就不能少说两句?” 病梅先生悠悠道:“当然不能!越是大敌当前,越是要多说话来排解胸中惊惧。如你这般紧张模样,一看就是个未经战阵的。” 说罢病梅先生得意洋洋地用川音招呼众人,道:“来,都过来冲会壳子。只有心里头通畅了,等会跟那帮龟儿子斗地时候才不得拉稀摆带。” 众人虽然不太听得懂川音,但也大概能够明白病梅先生地意思。围拢到一起之后,有人怪笑道:“病梅君,我听说你在书台书院读了三十几年书,怎么就如同常经战阵一般?”也有人道:“病梅君,你说墨家如何想出水下行舟这等奇思妙想的?” 病梅先生哂笑道:“墨家的事,找牛鼻子问去,休来烦我。至于战阵之事嘛我书台书院学风剽悍,辩经之时少用口舌多用拳脚,与那些书塾精舍是大大地不同。再加上有两个恶邻居时常上门生事,一个藏剑门个御剑门,都不是什么好打发的角色。是以读书一年,倒有三个月花在斗殴之上。对头们出动百余号人的场面,对我书台书院来说不过是小意思而已。” 听病梅将书台书院说得不堪,众人皆是哈哈大笑。 待众人笑够了,病梅又指着另一名儒生道:“伯玉,你本就是蜀人,老家梓州离书台书院所在的遂州不过百里而已。有如此便利的条件,却不来我书台书院进学你可知山长看了你的宏文之后,将教谕长敲了一脑袋青包,几可比肩佛陀!” “阿弥陀佛!”一僧人念了声佛号,道:“施主慎言,佛陀头上的是肉髻,可不是什么青包。” “哎哟,净土宗的小和尚!”病梅惊起,围着僧人走了两圈,嘴里啧啧道:“我倒是差点忘了此地还有僧人,普渡前辈也真是奇怪,明明是禅宗的大和尚,却派了个净土宗的小和尚来参战!也罢,算小生失言,还请小僧恕罪伯玉,山长曾说以你之才,假以时日定能成一代文宗。教谕长未能将你请到书台书院进学,是他大大地失职。此战之后,你便辞了那‘右拾遗’的倒霉差事,随我入书台书院进学吧。” ‘一代文宗’这称号不可谓不凡,千年以降,能得这四字评语者寥寥无几。这书生能得天罡仙赞许有文宗之才,引得在场众人频频侧目,皆窃窃私语地打探他的来头。 书生名为陈子昂,字伯玉。其人轻财好施,慷慨任侠;其文风骨峥嵘,寓意深远,苍劲有力。年纪轻轻便得女皇重视,授其中书省右拾遗职位,为天子补阙拾遗。 “天罡前辈谬赞了!”陈子昂面色不变,淡然道:“儒家门下皆讲究一以贯之,子昂既入朝廷求大功德以晋‘照丹青’境界,就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倘若夙愿得偿,子昂定然到书台书院求个教谕之职,方不负天罡前辈一番期许,届时定与病梅兄把酒言欢。如今对头转瞬即至,各位还是各守本位为上。” 陈子昂话音甫落,墨守便遭重击,舱内一阵天旋地转般地摇晃之后,众人无不整肃心情调息备战。只有青云道人悠然道:“莫慌,墨守外壳乃是用玄武遗所造,非外力可以毁伤。” 墨守再震,一如青云道人所言,舱内一无损伤。众人不由得略微松懈,一人笑道:“青云道兄,玄武遗这种传说中的宝物当真存在么?我见识少,你可别蒙我。” “龟壳只是死物件,算得上什么宝物?这艘墨守才是真正的宝物!”青云道人笑道:“当初墨家被儒门欺负得在陆地上活不下去了,就出海找到了传说中的蓬莱仙岛。他们在岛上发现了一只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巨大海龟,其壳坚韧无比。于是就花了几代人的功夫,将它改造成了这艘‘墨守’,作为最后的退路。好在儒门还算知耻,没对墨家赶尽杀绝,所以这艘水下行舟如今就拿来供我等作战所用了。” “闭嘴!”病梅先生怒斥道:“少扯那些不相干的,你去通知墨家,咱们上浮到鱼群中去,借鱼群来掩护自身。这些家伙暴露了我们的位置,总该让它来帮我们遮掩一二。” “省省吧!”青云道人讥笑道:“别人墨家在水下玩了几百年,哪用得着你来出谋划策。我等既是诱饵又是斗兽,安心等着厮杀便是。” 话音落,墨守再度轻轻一晃,压舱水随之排出,墨守在不知不觉间已混入鱼群。 坤部首领一直悬浮在墨守附近,既不出手攻击,也不向部属做任何指令。一时之间,双方在鱼群之中僵持。 远在怀远县的天工仙,在墨守上浮之时立刻就有了感应。他瞅了其余几人一眼,沉声道:“墨守已动,双方已然交手。” 天罡仙点头道:“事已至此,乾部依旧不见踪影,想来是钓不出来了。为今之计,当速速回援北海,莫让各派子弟有了伤亡。” 说罢十圣护化作道道流光,往北海疾飞而去。 而北海之中的墨守,突然加速排空四个压水舱,直冲海面而去。 守在海面的巽部众人,刀枪剑掌齐出,重重地击在刚出水的墨守之上,磅礴地劲力将墨守号击入水下复又弹起。 跃出水面的坤部首领止住众人无序的进攻,冷冷道:“随我来!” 众人愕然间,赫见墨守号的龟脚处忽然有门大开。 一位巽部众喜道:“有内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五长 北海之战(五) 有内鬼的疑问也在墨守之内响起,青云道人暴怒道:“怎么会有内鬼?墨家门徒怎可能背叛?” 但无论青云道人如何不愿置信,事实便是墨守号舱门大开,敌人已长驱直入。 一位墨家弟子跌跌撞撞地闯进客舱,急道:“尚同长老投敌,尚贤长老已将其击杀。如今尚贤长老身受重伤,谴我带诸位同道逃生,快随我来。”说罢便奔了出去。 “跟上!”陈子昂低喝一声,当先跟了上去。病梅先生踢了浑浑噩噩地青云道人一脚,将青云道人推入甬道。自己则扫出一剑,剑风扫过舱内,一应居家陈设尽皆破碎,被剑风带得堵住了另一条通道。病梅先生刚入甬道,坤部首领被重掌劈开障碍,瞅了一眼狼藉的船舱,冷笑道:“困兽之斗!”说罢一马当先地追了上去。 墨守号的控制室内,墨家尚贤长老一脸惨然地启动了墨守号自毁机关,喃喃道:“各派年轻精锐尽聚于此,老夫又岂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赴死?如今也只有以这身残躯来换得他们的一线生机了。” 各派精锐刚出墨守号,巽部众所布垂云阵的攻势便如同泰山压顶般袭来。 病梅先生长啸一声,儒门秘技‘碧血照丹青’便应声而出。 两招甫一交接,病梅先生便感内府震荡,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借着这片刻延缓,各派精锐急急飞离垂云阵范围。 青云道人见病梅先生呕血,不由得睚眦欲裂。他素与墨家交好,如今遭逢如此变故,心中愤恨莫名,不由得便使出了道门禁招‘极道力挽大千破’。 这招与儒门‘碧血照丹青’一样,都是毫无保留地司命之招。一经施展,生死便交给了司命之神,再也不受人力控制。 有这二人不顾生死地搏杀,云垂阵攻势居然被逼退。借此机会,青云道人一道阴柔劲力打在病梅先生身上,将病梅先生送至陈子昂身边。 陈子昂等人刚刚集起阵势欲行反击,便见墨守号猛然爆炸,随即声浪与劲风袭来,将众人掀飞至百丈开外。 正上方首当其冲的青云道人瞬间被撕为碎片,云垂阵略为守御片刻之后也遭崩解。 北海破冰之处的水域泛起一大片腥红,坤部众人在这剧烈地爆炸之下死伤无数。 坤部首领从水面跃出,狂喝一声之后,使出一记重掌向着众人匆匆排就的锋矢阵型击去。 锋矢阵以妖族风屠为箭头,他身为妖皇座下三大将之一,与大风是同门师弟,实力之强,在天下玄门之中鲜有可匹敌者。 然而风屠硬接巽部首领一掌之后却不由得喷出一口鲜血。 借助阵势之力,风屠震退了巽部首领,狂笑道:“阁下这份实力不在妖皇之下,但却甘愿委身为奴,实在是让人所不齿。” 坤部首领冷冷道:“老夫尚未施展本门功夫,就已不在妖皇之下,若用尽全力,那岂非天下第一人?” 说罢坤部首领调元运劲,又是一道掌风劈向众人。 风屠运转全部灵元,硬生生地顶住了此掌。他忍着气海如同被万针穿刺般地痛苦,平静地道:“天下第一?你还差得远了。” 坤部首领轻笑一声,道:“老夫知你所说是谁,且宽心,收拾了尔等之后,我神族必不会放过她。” 巽部首领冷冷插话道:“速战速决。”说完便运刀斩向众人。 坤部首领自恃身份,不肯与他联手,只是冷笑地看着战局。 巽部首领的实力远在坤部首领之下,但风屠已然受了不轻内伤,如何能够接得起巽部首领一刀?脏腑又是一阵翻腾之后,风屠口中再次喷出一口鲜血。 左翼陈子昂与右翼净土宗僧人,眼见风屠性命危急,不得不舍弃既定突围计划,从两侧夹击巽部首领。 巽部门徒个个奋力抢上,与众人战做一团。 “再一刀,取尔等性命!”巽部首领大喝一声之后高高跃起,将全身灵力凝于握刀之手,刀身之上有刀芒吞吐不定。灵力运转到极致之后,巽部首领一刀斩下,刀芒化作十余道骇世刀气,如同白龙一般以狂啸之姿分袭众人。 众人皆与巽部门徒缠战不休,哪有余力应对巽部首领所发之刀气? 绝望之际,一道身影抢入战局,身形瞬动,以长剑挑灭条条白龙。随后运剑不止,与众人缠战不休的巽部门徒纷纷中剑,或命中要害,或被挑断手筋。 这人逼退巽部门徒之后,嬉笑道:“尔狂龙门何时降了仙族?方才那一刀,是狂龙八斩中的狂龙出海吧?” 坤部首领冷冷道:“破狂龙出海之招乃是儒门流云万变,后边杀退众人所用的乃是义剑小儿所创的‘连山’,你到底是道是儒?老夫手下不斩无名之辈。” “那可太好了!”来人嬉笑道:“诸位兄台切记不要自报姓名,只要这位遮遮掩掩地老兄不出手,剩下的人不过是土鸡瓦狗而已。” 净土宗的小和尚一边为风屠疗伤,一边认真道:“小僧本就是无名之辈,这位首领却依旧痛下杀手,可见他的话实在是不能当真。” 一名巽部门徒在巽部首领身边耳语一阵之后,巽部首领冷冷道:“阁下既为书台书院教谕长,说出这般无赖地言语,恐有误人子弟的嫌疑吧?” 来人笑道:“小生一贯如此,误人子弟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否则又怎会教出个叛徒来?应默言,你以为你黑布罩脸为师就认不出你来么?没用的,像你这般卑微怯懦之人,在哪里都如同狗屎一般扎眼。你且去吧,虽然为师没教好你,让你入了歧途。但为师依旧还是关爱你的,不忍见你命丧此处。山长转眼间便到了,你觉得你们这群臭鱼烂虾在他老人家手上讨得了好么?” 书台书院教谕长名唤易中书,乃是天罡仙的亲传弟子,其自幼随天罡仙修行,从未在江湖中走动。若非书台书院弟子,不可能将他认出来。 那名告密的巽部门徒惨笑不语,当先执剑向易中书攻去。 易中书将剑收于背后,左手随意挥洒,劲力过处,远远地就将告密者击入水中。 易中书调整心情,笑道:“那位遮遮掩掩地前辈高人,你最多还有半个时辰,不好好把握住时机么?” 坤部首领平静地道:“还有些什么埋伏一并现身吧,老夫料理了你们再去会会天罡小子。毕竟多年没见,老夫也怪想念他的。” 易中书怪笑一声,大喊道:“各位兄弟一定要再蹲一会,莫要让这位前辈失望了听前辈这番话语,想来与山长有旧?却不知能否说于晚辈,也好让山长有空的时候前来拜会?” 坤部首领冷冷道:“老夫敢说,你怕是不敢听!” 易中书摇头道:“前辈但说无妨,小生并无暗疾,不会被什么言语给吓到。” 坤部首领嗤笑一声,道:“老夫名唤风无极,曾任九州圣护,执令小子便是老夫的继任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六章 北海之战(终) 风无极这名号,在场之人个个都没听说过。但九州圣护所代表的意义,却是人人都清楚的。 坤部首领说出自己曾任九州圣护的言语之后,莫说各派精英难以置信,便是坤部众与巽部众也个个目瞪口呆,以至于一时之间皆忘了作战。 易中书也一脸茫然道:“曾听山长说起过,修士行走天下,第一件要紧要之事便是不能惹姓风的,看来小生今日是非违逆师命不可了可是,阁下当真姓风么?” 风无极冷笑不语。 易中书又自言自语道:“风姓乃是伏羲老祖的后裔,堂堂正正的人皇血脉,怎会背叛我族投效在仙族门下充任走狗?” 风无极冷笑不止,道:“姓风的又有什么了不起?九州圣护又算得上什么高不可攀的东西?老夫如今初窥无相境,放眼天下竟寻不得一个像样的对手论道,没奈何,只有把主意打到仙族之上。只是你们这班后辈小子守着个破结界碍事,说不得老夫只有先想法子破了这劳什子结界。” 易中书闻言垂首沉吟,各派弟子也都呐呐不能言。坤部首领的身份一旦坐实,给各门各派带来的打击甚至在此役落败之上。 “易书袋,你莫不是傻?”一声暴喝传来,一位面容瘦削神情冷肃的中年汉子一晃便出现在众人之间,他怒道:“羲皇血脉何等尊贵,怎会生出这等藏头露尾之人?”说罢他胼指做剑,毫无任何花俏地直刺坤部首领气海。 两人相隔虽有十余丈,但中年汉子仅跨出一步便已近风无极之身。风无极不仅不闪避,也不做任何招架,任由中年汉子一指命中。霎时间,几道剑气透体而出,风无极身后三名坤部众猝不及防,被散逸的剑气撕做碎片。 坤部众齐齐惊呼一声,赶忙各施奇招抵御剑气。反观风无极,却无丝毫损伤。待坤部众手忙脚乱劈散了剑气,本想呼喊一声‘尊者威武’以壮声势,但想到其首领方才地言语,一时之间皆愣在原地。 风无极也不理会坤部众的反应,只是淡笑道:“一步瞬千里,唔,能使出这身法看来是蜀山藏剑门门主驾临。既如此,想来尔等已再无后手了吧?”说罢风无极身躯轻轻一震,中年汉子便被硬生生地推回原地。 中年汉子瞳孔微缩,一脸难以置信。他身为藏剑门门主,一身修为放眼宇内也是可以排得上号的,如今眼前这人不闪不避硬吃了他一招,居然毫发无损。 风无极温言道:“莫要奇怪,漫说老夫如今初窥无相境,即便你方才这一指戳在义剑小子身上,也只能是这般模样,只是他不敢放任气海中招而已。唉同为蜀山一脉,御剑门的问剑与求剑二人皆已初窥乾元境门径,你身为藏剑门之主,却只有晖阳境修为,不亦悲呼。” 藏剑门门主冷冷道:“技不如人而已,有何可悲之处?我与他三人既同为蜀山一脉,怎会在意你这等挑拨之言。闲话休提,我亦不管你是何身份,今日局面唯有死战一途,进招罢!”说罢身形瞬动,又是一指点在了风无极的头顶百会穴上。 百会穴在髓海之上,稍遭重击便会晕眩乃至休克。但风无极依旧如同之前气海中招一般不闪不避,硬生生地受了这一指。 藏剑门门主势可开山的一招却只换来风无极身躯稍微晃动了一下。片刻之后剑气贯穿风无极全身,又从脚底涌泉穴而出,没入水面消散于无形。 “不动根本印!”易中书欢呼一声,叫道:“你撒谎,伏羲后人怎会使佛门秘技?奎光前辈,今日且捐弃前嫌,联手抗敌吧!”说完便使出一招‘正气荡山河’向风无极攻去。 虽然易中书自小就随天罡仙读书修行,后来又在书台书院中做教习乃至教谕长,鲜有涉足尘世;但他既有前辈高人指导,又广览群书,各门各派的秘法都烂熟于胸。当易中书叫破风无极所用术法之后,众人皆振作精神开始反攻。 与藏剑门门主奎光同来的柳闲c轸耀两位藏剑门高手合攻巽部首领,战了个旗鼓相当;两名书台书院教习带着陈子昂等人冲入两部阵中做生死之搏;唯独留下净土宗小和尚照顾着受伤甚重的病梅先生与妖族风屠。 两部众人数比各派精锐多出一倍,但一来修为较之各派精锐颇有不如,二来变数连生之下士气遭到重挫,很快就有溃不成军之势。 风无极却对部众不管不顾,游刃有余地应对着奎光与易中书地攻势,还一边轻笑道:“怎样?今日送你们这份大礼可还算满意?真正的坤部首领早已被老夫诛杀,原想扮作坤部首领以找出乾部首领,但花了三年功夫,依旧得不到半点讯息,是在可惜。” 奎光闻言停下攻势,闷声道:“那你为何今日却与我等为敌,还重伤了风屠?” 风无极惆怅道:“当初老夫与你师祖乃是至交,可惜却不得不与他在玄门无上宴上做无谓之争。你藏剑门的术法过于霸道,尽是有攻无守之招,老夫一个不慎便震碎了他的识海,让他成了废人藏剑门也因此衰颓。每每想来,老夫免不了有些愧疚。如今老夫看着你这般落魄模样心中不忍,说不得只有帮你一回了。” 说罢风无极就闪身出现在奎光面前,庞大地灵力压迫得奎光无法行动。片刻之后,无匹的灵力尽数注入奎光体内,将其经脉气海尽数摧毁。 风无极眼神泛着异光,喃喃道:“生死之间有大恐惧,也有大造化。若你造化足够,修为自当精进;若你造化不足,那也是死不足惜。” 这场变故来得莫名其妙,惊得易中书脑中一片空白。片刻之前他还认为风无极乃是打入仙族内部的前辈高人,片刻之后便见奎光在他手下七窍流血。 匆忙间,易中书一剑刺中风无极背部,但护体的罡气将他远远地弹了出去。 待奎光委顿地落入北海之中,风无极又嗖然出现在易中书面前,冷冷地对易中书道:“告诉天罡等小儿,早早地将那破结界放开。若老夫诛了乾部首领之后他们仍要守着那玩意不放,说不得老夫便要对他们下手了,到时莫怪老夫不讲昔日情面!” 易中书心中惊惧不已,他的修为与藏剑门门主相差无几,眼见奎光在这人面前无任何招架之力,自己在他面前也定然如同婴孩之于壮汉一般。 但哪曾想风无极简简单单交代了一句之后,身形一晃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股劫后余生地喜悦刚刚在心中滋生,易中书就赶忙强迫自己调整好心态,一头扎入北海之中,将奎光救了上来。 将奎光扔给净土宗小和尚照顾之后,易中书也执剑向巽部首领攻去。 巽部首领在三人合围之下,顿时落了下风。为保命计,灵力走走督脉行手阳明大肠经,狂龙门刀招‘夜龙一炬’向着三人横斩而去。极阳的灵力将宝刀烧得通红,火红的刀尖与寒冷地空气急速摩擦,掀起热浪朝着易中书三人扑来。 易中书心知巽部首领想要突围,不欲硬接此招,但哪知藏剑门两位长老因门主生死不明而生了搏命之心双方配合失当,巽部首领一刀将藏剑门二人击非,自己则顺势突出重围。 易中书慌忙坠上,两人飞了不过几百丈,就见一道惊天剑气袭来,直中坤部首领气海。 回头再看时,赫见义剑仙c古月仙c天工仙三人杀入阵中。片刻之后,两部众就溃不成军。 易中书将重伤的巽部首领带回,就听到义剑仙大声道:“老道负责看住这群仙族走狗,古月c天工,速速救治伤员。” 一番清点下来,各派损失惨重。 道门青云道人取义,墨家尚贤长老成仁;妖族风屠c儒门病梅先生c藏剑门门主奎光重伤;妖族大风失踪,各派弟子轻伤则无数;更有墨家尚同长老投敌,牵连墨家五名弟子无故身死,墨家水下行舟‘墨守号’自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七章 大战之后 墨家原本设有十个长老,但如今人才凋零,已经被精简到还剩五个,分别是:兼爱c非攻c尚贤c尚同c天志,如今北海一役便损失了尚贤与尚同两位,堪称是元气大伤。 尚贤长老战死也还罢了,毕竟:瓦罐不离井上破,将军难免阵前亡 但尚同长老投效仙族一事,对墨家的打击就太大了!来自其他门派的猜疑,会让墨家多代人在人际关系上的经营付诸东流;墨家弟子的士气也会因此大受挫折;还有可以预期地内部大清理 可以预计,下一任的圣护之中,定然没有墨家门徒。失去了这一崇高职位,墨家的传承与发展势必会更加困难。 虽然目前没人因尚同长老之事而迁怒墨家,但天工仙并不缺乏对世事推演的能力,未来要面临地困境他只需要稍稍琢磨就能想个通透。作为墨家巨子,天工仙当然不会被困境压倒,与众人辞别之后,天共仙带着仅剩地两名墨家弟子返回了蓬莱。 蜀山藏剑门门主重伤垂危,说起来损失还在墨家之上。不过好在御剑门与藏剑门同气连枝,有御剑门相助,藏剑门定然可以渡过眼前难关。 风屠有古月仙相助,很快就稳定了伤势。他与大风兄弟情深,不顾古月仙劝阻,势要先找到失踪的大风。 风屠刚刚离开,剩余诸圣护剿灭了伏击的坎部与离部,擒着两部首领来与众人汇合。 天罡仙朗声笑道:“难得地一场大胜,实在是痛快。义剑,你来猜猜这两部首领是谁?” 义剑仙默然无语,这一役的损失远在众人预期之上,当初几人确实不该试图钓出乾部首领。 易中书见到天罡仙到来,赶忙将此战过程禀报。 众人听了尽皆沉吟不止。 良久,执令仙才缓缓道:“风无极确实是前任执令,若他尚在,有如此修为也不意外。不过‘不动根本印’乃是前任金刚仙绝学,金刚仙与他素来不睦,怎会将绝学传授于他?可见坤部首领身份存疑。普渡,事关佛门,你有何看法?” 普渡仙摇头道:“说来惭愧,金刚仙在世之时老僧不过还是一个小沙弥,对他的旧事一无所知。苦郁仙乃是金刚仙继任者,却不知有何线索?” 苦郁仙也摇头道:“当初金刚仙莫名身死,仓促之间我被推上了圣护的职位,哪有什么线索可言。倒是古月老兄是唯一一位与他们共事过的,或许有所心得。” 见众人望向自己,古月仙两手一摊,坦然道:“金刚仙身死已近百年,离风无极过世也有七十余年,哪还能寻得什么线索?依我所见,被藏剑门之主用剑指点中了气海与髓海之后还能毫发无伤,金刚仙即便还活着也无此等修为。但若是风无极当初假死,如今有此等修为却不意外,毕竟他乃伏羲后裔,谁也无法预料风氏是否拥有先祖留下的秘法。” “诸位”天机仙冷眼一扫众人,沉声道:“坤部首领是不是风无极容后再论,如今要紧的是将这三部首领的嘴撬开,再徇着线索将仙族在人间的势力铲除。天罡老儿,这种刑讯之事还是你儒门擅长” “打住!”天罡仙怒瞪天机仙,吼道:“我儒门什么时候擅长刑讯了?” 天机仙不甘示弱,回瞪天罡仙,并且冷冷道:“前有周兴,后有来俊臣,不都是你儒门酷吏么?” 天罡仙冷冷道:“来俊臣不过是个无赖子,从未进学;周兴是法家弃徒,两者与儒门有何相干?不过这个担子儒门接下也可,但却必须说清楚,儒门接下此责并不是如同天机说的那般混账话,而是因为时间紧迫,只有儒门才能在仓促间调动足够的人手来侦办。” 见诸圣护皆点头赞许,天罡仙满意地道:“各门子弟回去之后,严禁将此役战果泄露,如有可能,最好是闭关半年。” “可以!”义剑仙应承一声后大声道:“凡参与此役地道门子弟,皆随天机入太初观体悟‘太上忘情篇’。” 众道门弟子大喜,太上忘情篇乃是太初观一脉的绝学,从不外传。当初文始真人尹喜在函谷关外拜会道祖李耳,得道祖传授《太上道德真经》以及《太上忘情篇》,尹喜将太上道德真经广传于世,太上忘情篇却被留做独享。千年以来,太初观始终是道门第一枝,所仰赖者无非就是太上忘情篇。如今有机会体悟,莫说是闭关半年,就是十年二十年那也是乐意之至。 天机仙恶狠狠地瞪了义剑仙一眼,却也没做反对。普渡仙苦笑一声,欲说还休。 倒是那净土宗的小和尚念了声佛号,认真道:“小僧来此只为给同道治伤,没出什么力气,当不起普渡大师奖赏。御剑门奎光施主伤势颇为奇特,小僧回金山寺之后还需要多方琢磨,半年之后再去为他复证。各位前辈,如无其他吩咐,小僧先行告退。” 说罢对着众人稽首行礼,飘然而退。 儒门诸人倒是好打发,大多都是书台书院弟子,全凭天罡仙做主。唯有陈子昂是家传修士,又在朝中任职,天罡仙倒不好对他发号施令。 不过陈子昂也是见惯了人情世故,哪会缺少察言观色地本事。他笑道:“如今圣上正筹划着编撰《三教珠英》,欲整理三教学说以及名人轶事。陈某位列编撰之列,莫说半年,怕是十年也未必足够。一旦三教珠英编撰完成,陈某的时间功德也算修够了,届时还望天罡前辈收容陈某到书台书院做个洒扫山门地闲人。” 天罡仙笑道:“伯玉大才,书台书院大门随时为你敞开。只是你休想做个闲人,教谕之职是少不了的。” 易中书也凑趣道:“当初伯玉入朝为官,可是牵连在下受了山长好一顿责罚。你能来我书台书院那是再好不过,在下耳根子可要轻松好多。” 三人一阵客套之后,陈子昂也独自离去。他在朝中有职责,耽搁不得。 待陈子昂走后,义剑仙哂笑道:“三教珠英?看来皇帝求长生之心不死!想来她是不曾听闻‘得长生者,其必无后’这句话。” 天工仙冷冷道:“她连亲儿子都能鸩杀,又岂会在乎无后?” 天罡仙咳嗽一声,笑道:“市井传言而已,不可当真。且不谈她,先来议议仙族三部首领如何处置?” 圣灵仙奇道:“如何处置?方才不是已经议定,将他们交由儒门讯问么?莫非天罡你要反悔?” 圣灵仙当初对天罡仙有救命之恩,天罡仙在她面前一贯恭敬。行礼之后,天罡仙笑道:“不是老夫要反悔,这三人不比其他部众。通过方才一番交手,想必各位也看出了他们的师承来路。他们有如此修为,在其师门之中必是有身份地位之人。其门人子弟中,有多少是被策反了?或者是整个门派都已投效仙族?这些事情不可不查,而且必须立刻查处。所以只有分头行事了。” 义剑仙点头赞许道:“巽部首领曾在生死关头使出一招‘夜龙一炬’,必是出自狂龙门。狂龙八斩被称做‘刀道顶峰’,老道不才,自诩剑法不差,便去会会这刀道顶峰。另外,风无极一事便交由老道处理,他的修为虽在老道之上,但老道有传承神器‘轩辕剑’,可御使结界之力,必不会输于他。” 执令仙点头道:“虽然我等各执传承神器,不过也只有你手中的轩辕剑适合用来争斗。且仔细些,借来的力量毕竟不如自己的可靠!” 义剑仙颔首笑道:“老道理会得。” “且多珍重!”古月仙拱手道:“不管事情进展得如何,莫要忘记,三月三,妖皇在轩辕丘为各位准备了盛大地庆功宴,届时一定要来赴会。” 义剑仙认真地道:“说是庆功宴,却无非是携此役之功来向我族索要好处地鸿门宴。如此大事,老道怎会缺席。天罡,不妨多谋划谋划,妖皇地要求哪些能够答应,哪些需要拒绝。” “快滚,快滚!”天罡仙不耐烦地道:“老夫何时轮到你来指教,早些完事回来痛饮一场才是正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八章 纷争又起 北海之战的尘嚣渐渐落定,内部地清洗又逐渐摆上了台面。 义剑仙不愿业途灵接触这种肮脏事情,又觉得业途灵会乖乖地留在御剑门中,所以义无反顾地挑起了重担。 但义剑仙却不知晓,他心目中乖巧可爱的徒弟,已经招惹上了天下间最强大的一股势力 惹下大麻烦的业途灵,留在都城隍张若虚的府邸之中还算安稳,但生活上却有诸多不便。 张若虚孤身一人,身边又有无数地府派遣的阴兵充作护卫,偌大的张府,死物远比活物多得多。 白日里张若虚应兵槽差事之后,业途灵就只有对着一群阴兵发愣。 一旦入夜,张若虚就御使梦魂神通术履都城隍职责,业途灵只得在一群阴兵的注视下看着星空发呆。 好不容易熬到了二月底征蓬上门拜访,业途灵总算是有了个可以说话之人。 两人斗了半天嘴,张若虚总算是下差归家。 “诸位阎君已经议定,三月初三与人族会盟于轩辕丘!”张若虚一见二人就抛出了这个惊人消息,他手下有鬼差无数,自然知晓妖族与人族也定下了三月三轩辕丘会盟地约定,也明白这场会盟多半是妖族鬼族合力向人族施压但他作为城隍,职责要求他必须恪守中立,即便是生而为人,也最多只能通过业途灵提前几天将这消息透露出来。 “太好了!”业途灵不明白此会背后的博弈,只是欢呼一声,笑道:“那小爷岂不是自由了?” 张若虚含笑道:“不错,地府鬼差都已被召回地府待命,而城隍下属鬼差都已接我吩咐,不会再跟你为难。” 业途灵对着张若虚恭敬一礼,认真道:“小子业途灵,拜谢张前辈周旋之恩德。如今诸事底定,小子便要寻师父去了。却不知前辈可有我师父的讯息?” 张若虚轻轻摇头,轻声道:“令师乃一代大贤,位列圣护之位,三月三轩辕台会盟如何少得了他?与其四下追逐他的脚步,还不如到轩辕台候他。” 业途灵歪着脑袋思索一阵子,轻叹道:“也只有如此了。感谢前辈这几日的款待,小子这就告辞了。” “且慢!”张若虚唤道:“你可知轩辕丘在何处?” 业途灵赶忙摇头,轩辕丘这个名字他还是第一次听说。 张若虚又道:“时间尚算充裕,你不妨先到彭泽见见狄仁杰,让他带你赴轩辕丘之会。” 他诱导业途灵去寻找狄仁杰,当然是希望业途灵将此事转达给狄仁杰知晓。 业途灵不疑有他,随意地答应了一声,再次向张若虚与征蓬二人行礼之后,给自己贴上一张神行符,直奔彭泽县而去。 这一次没了拖累,再加上有夜色掩护,业途灵大胆地将修为发挥到极致,在天色将明未明之刻,他就已经瘫坐在狄仁杰书房之中。 狄仁杰听完业途灵讲述,低头沉吟不止,手中还拿着块白玉镇纸不停把玩。 “地府与妖族选在同一天,莫非双方已有接触?” 当初张若虚提出两族会盟之事,狄仁杰是非常赞同的,他早就对鬼差在人间各种行事作风极为不满,可算是与张若虚一拍即合。但当时狄仁杰考虑到各派主要精力都放在北海之战以及后续事宜上头,所以并未向各圣护陈述想法,也未与张若虚敲定会盟时间。如今地府将参与与妖族之会,其目的如何单纯得了? “妖族携北海之役的功绩以及古月仙的情面,各派无论如何都会对妖族做出些让步。但如果地府再搅进去,情况就变得复杂得多了” 狄仁杰扔掉手中的白玉镇纸,在书房中踱起步来。 业途灵被狄仁杰晃得烦躁,干脆闭目打坐。待他灵力再次充沛,从入定之中醒来时,狄仁杰已经安排好了一切事务,随时准备着出发。 代替狄仁杰行使县令职权的,当然还是李元方。对李元方来说,县令或者县丞都不是值得在意的官职。他之所以在狄仁杰辖下兢兢业业地做一个县丞,无非是为了拉拢狄仁杰这位“阁老”,为李旦复辟打好基础。哪曾想到却被狄仁杰利用,成了一个尽职尽责地代县令 看着携手远去的狄仁杰与业途灵二人,李元方钢牙咬碎,暗自发狠道:“自己选的大佬,跪着也要伺候周到” 轩辕丘位于管城县,离神都洛阳不远。它东有马陵岗,西有双岭岗,南有黄岗,北有裴李岗,而轩辕庙就坐落在中间盆地之上。 每年三月初三,民间都会在轩辕庙举办盛大的轩辕黄帝祭典,偶尔还会有皇帝以郊祭天帝之礼到轩辕丘拜祭轩辕黄帝。 今年武曌显然是沉迷修仙没心思到轩辕丘郊祭,但轩辕庙的祭酒却忙碌依旧。 与轩辕庙祭酒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妖族众人,他们早早地在马陵岗上布下了幻阵和迷阵,一应会盟所需事物都早早就备下了。如今众妖肆无忌惮地品评着山下众人,为哪个适合清蒸哪个适合红烧哪个适合弄回家暖被窝争得不亦乐乎。但他们万万不敢当真动手,且不说会盟将至,单凭此地乃轩辕庙所在,他们就不敢造次——轩辕黄帝乃是最后一任两族共主,妖族对轩辕黄帝的尊崇不在人族之下。 狄仁杰当然不会提早赴轩辕丘之会,他带着业途灵,一路尽拣荒僻之处奔行,跑了三千余里地,从彭泽到长安,再转汉中入遂州这一路奔波下来,仅有儒门穷经纶境界的狄仁杰几乎要累散架。 业途灵的修为在狄仁杰之上,状况较之狄仁杰要好得多。将狄仁杰送到书台书院山门前后,业途灵忽然记起遂州城内还有个顾纯阳被扔在文昌楼,于是只好作别狄仁杰,去带顾纯阳拜入书台书院。 遂州城不大,就隔着观音湖有两片城区。文昌楼临江而建,乃遂州第一号酒楼。这样一个地方消费当然不低,顾纯阳又是个大手大脚花钱之人,入住仅五天,身上资财就已耗尽。文昌楼掌柜怜他是外乡人,收容了他两天,最后见他实在是找不到钱财,不得已将他撵了出去。 业途灵多番打听,才听得消息,观音湖中的圣莲岛上有家酒楼的门子乃是一个外乡人 圣莲岛上其实并没有酒楼,而是一座名为百花楼的青楼。顾纯阳做的当然也不是门子,而是俗称‘大茶壶’地龟公。 夜色将临,百花楼正是上客的时候。正陪着笑脸招呼八方嫖客的顾纯阳,远远看见业途灵,不由得狂奔了过去,抓住业途灵的衣襟大声嚎哭道:“小师兄,你可算是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九章 顾纯阳的否极泰来 顾纯阳当初在百花楼吃过一次霸王餐,因为无钱会钞被百花楼养的狗腿子痛揍了一顿。好在顾纯阳虽然困顿于风尘,但仪容气度不凡,颇得百花楼内的风尘女子好感,她们凑了些银子替他结算了饭钱。 或许是顾纯阳命里有此一遭霉运,受众风尘女子解囊之助地他,非要挨个致谢,对每个人都说上一通文绉绉地感谢之言。这一迁延,就正好碰上了姗姗来迟地老鸨子。 老鸨子见顾纯阳仪表堂堂却又穷困潦倒,于是生了将他收为男宠的心思。她先是假做同情顾纯阳,接着又对顾纯阳表示了对他未来地担忧,最后欲打算收容顾纯阳做百花楼里边跑堂地小厮。 顾纯阳当然不会同意,若非义剑仙仓促将他带到蜀中,他进出任何档次的青楼都会是受人伺候地大爷,又怎会同意在这种地方去伺候别人?但有老鸨子示意,那些百花楼地打手怎肯放他离开? 老鸨子谋划着将顾纯阳地骄傲打磨殆尽以方便控制,示意手下将他安排去做龟公。顾纯阳每天要对着八方嫖客谄笑不说,一不小心还要遭到毒打。 这过程虽然持续不长,但受尽屈辱地顾纯阳,抓着业途灵衣襟哭诉良久之后恨恨道:“小师兄,快招道天雷劈了这群龟儿子!”他入蜀不久,但朝不保夕地生活促使他求生欲大涨,居然学了几分川音。 “幼稚!”业途灵翻了个白眼,拉着顾纯阳就走。作为一个腾云境地修士,业途灵怎么可能无端对没任何修为地人出手? 百花楼的打手自然不会放任顾纯阳就此离去,一个个剔着牙围了上来,并叫嚣道:“你这龟儿子也太不地道了吧,大姐供你吃供你穿,结果招呼都不打一个就想跑?” 有业途灵在侧,顾纯阳顿时胆气大涨。他怒道:“小师兄,这几个王八蛋这几天没少刁难我,看在师弟一向恭顺的份上,你一定要帮我出这口气才行。” 一个打手走到顾纯阳面前,狠狠地推了他一把,瞪眼道:“入你先人板板,我看你龟儿子就是肉皮子又痒了,要不然哥老倌帮你松快松快?” 业途灵不理会暴跳如雷地顾纯阳,慢条斯理地掏出一块银铤抛给打手,转身绕过众人便走。 三名打手赶忙拦住业途灵二人去路,为首那名打手收起银子嬉笑道:“这位小兄弟倒是个明事理的,不过老顾这些日子在百花楼又吃又喝又嫖的,可远不止五贯钱的事。” 业途灵歪着脑袋瞅着打手头目,心中琢磨着‘嫖’是怎么一回事情。他手中的银子本就是顾纯阳藏在别云观的那些,花销起来从不心疼,但为什么花钱却是要弄个明白的。 顾纯阳这段日子当然没闲心去嫖,他眼见要生变故,心中无比忧惧,忽然灵光一闪,急中生智道:“小师兄,这人刚才辱骂仙长!” “哦?”业途灵一听这话就立即回神,再也没功夫去思考不相干的事情:“什么时候的事情,小爷为何没听到?” 顾纯阳大声道:“他刚才说‘入我先人板板’,先人板板就是祖宗牌位的意思。但我祖祠里边可不仅只有祖宗啊,天地君亲师都是要供奉的。师这一位,不正好就有仙长么?” “嘿!”业途灵顿时就气乐了,感情顾纯阳这是把自己当傻子呢?不过他也不打算拆穿,早早将顾纯阳带回书院才是正理。于是业途灵冷笑道:“那该如何处置?” “抽他!”顾纯阳用凄厉地嗓音嚎出这两个字时浑身都舒爽得颤抖。 “好!”业途灵应了一声,随后身形蹿动,一众打手每人连中两耳光。 由于是第一次对无修为之人出手,业途灵小心翼翼地控制着力道。这两巴掌打下去,一众打手毫发无伤。 业途灵身法太快,一众打手根本看不出什么不凡来,于是他们狞笑着围了上来:“嘿,小屁娃儿还敢打老子?” 有了方才一击,业途灵心中对力道已有所把控,又是高速移动,再赏每人两二光。这一次就要重上不少,每人脸上都留下两个巴掌印。 顾纯阳见状张狂地怒吼道:“打的就是你!” 一众打手不由得愣住,打手头子抚了一下脸庞,怒骂道:“小畜” 牲字未出口,业途灵见状又是一巴掌将这牲字抽回了。 一名打手惊恐地尖叫一声,嚎道:“妖” 怪字还没来得及出口,又被一巴掌堵住。 业途灵眼神不断在几人脸上巡视,但凡谁要开口,就是一巴掌招呼在脸上。一连抽了几十巴掌之后,众打手皆抚着肿胀地脸颊蹲在地上痛哭不止。 “痛快,痛快啊!”与一脸淡然地业途灵相比,顾纯阳就显得无比癫狂。业途灵每抽打手一耳光,顾纯阳就大叫一声痛快,想来这些日子他确实被百花楼打手欺负狠了。 眼见围观群众越来越多,业途灵心道一声不好,赶忙拉着正在放肆狂笑地顾纯阳跑路,假做没听到百花楼老鸨子在身后哭天喊地般地呼唤。 书台书院离遂州城并不远,不足八十里地。有神行符在身地二人,不过盏茶时分就来到了书院地山门前。 顾纯阳一见到书台书院地牌匾,立即哭得没了人形。他抱住书院门槛不停亲吻,惹得狄仁杰安排来接待地人员尴尬不已。 自顾纯阳发愿修行起,无尽地苦难就接踵而至。原以为被义剑仙关进牛棚之后就是否极泰来地运势,哪知道黎明前还有段最黑暗地时候,百花楼做龟公这段经历,恐怕会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成为他的噩梦。 好在如今一切皆成过去,前有天罡仙地承诺,后又到了书台书院门前,修行之事已成一片坦途,顾纯阳焉能不喜不自禁? 狄仁杰安排来接待业途灵二人地儒生名唤吴惮,乃书院地字班学子。他虽不明白顾纯阳为何如此失态,但也还是轻轻地拍了拍顾纯阳后背以示安慰,然后与业途灵寒暄两句,转身带着业途灵去了天罡仙的书房。 书房之中,书院教谕长易中书正襟危坐于案前,狄仁杰则侧卧在地毯之上,天罡仙一见业途灵便欢笑着从胡床上起身招呼。 业途灵见三人只着足衣,不由得一脸尴尬地脱掉脚上破鞋扔在书房门口,赤着脚走到书案前与天罡仙见礼。 天罡仙呵呵笑道:“贤侄不必多礼,你能来我书院,老夫老怀大慰。”说罢又指着易中书道:“这是老夫不成气地徒儿,可算做是你师兄,今后有什么需求尽管向他提。” 业途灵赶紧冲着易中书抱拳行礼,道:“见过师兄。” 易中书拉着业途灵落座,笑道:“愚兄不过痴长几岁,当不得贤弟一礼,快快入座。方才怀英正说起你带来地消息,这非常重要,贤弟不妨再详细说说,看看怀英是否有所遗漏。” 业途灵点头应承,遂将他如何因救刘钱氏而开罪地府,以及寻狄仁杰路上遇见征蓬,以及张若虚地言行还有自己住在张府所见所闻一一道来。 “征蓬?”易中书疑惑道:“陌生的名字,却不知出自何门?” 业途灵摇头道:“这倒是不知,与他相处尽剩吵嘴了,这人修为不高却喜欢胡搅蛮缠,可烦死个人了。” 天罡仙面色不虞,叹息道:“张若虚本是我儒门天才,可惜却这样无端成了陌路。中书” “哎”易中书浑身一个激灵,赶忙应道:“师尊请吩咐。” 天罡仙瞅了他一眼,道:“今后多照应一下儒门弟子,哪怕非我书院之人,只要遇上危险,你都要主动襄助。” 易中书拱手道:“徒儿明白,师尊还请宽心,此次会盟,我方可就此向地府提出交涉,禁绝地府鬼差在人间拘人神魂地权利,所有生魂地拘押全部交由城隍下属鬼差执行。城隍历来持中,定然不纵不枉。” “糊涂!”天罡仙斥道:“地府历来对人间无求,你说他们为何巴巴地从地府赶来凑此盟会?此次盟会,很显然就是妖族携功绩向我等施压,你总不会认为地府是来给我等壮声势的吧?怀英,你可知地府所求为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章 戮神之谋 怀英是狄仁杰的表字,他一向被认为是儒门智囊,如此重大事项当然不能不发表看法。 “也不能说地府就对人间无求!”狄仁杰沉吟道:“我听说地府有心废除帝王特赦条例,这一条要求他们肯定是要提的。” 天罡仙略微点头却沉吟不语,易中书见业途灵一头雾水,赶忙解释道:“这条‘帝王特赦条例’实际是上古两界会盟地产物,核心是人间帝王死后无需经由地府有司审判,可直接享有一切审判之后地权益。但上古之时人间帝王同时亦是修士领袖,所以才有此一条。如今地修士讲究远离朝政,这一条款大可放弃。” 天罡仙瞪了易中书一眼,轻声道:“那依你之见,放弃这条约可为人间换来何等好处?” 易中书笑道:“当然是要让地府禁止鬼差在人间地种种蛮横行径!即便是鬼差在人间被生人碰上,也该追究鬼差行事不密之责,而不是锁拿生人魂魄来防止泄密如此,张若虚的悲剧必然不再上演!” 听完易中书地说辞,天罡仙不置可否,反而向狄仁杰问道:“怀英,你且归整一下我等对地府究竟有些什么要求。” 狄仁杰沉吟片刻,缓缓道:“其一便是如同中书贤弟所讲,鬼差在人间地特权必须被终止。这是最迫切需要也是最容易实现的一条,我们在会盟上对此不能有丝毫退让。其二,枉死者地魂魄安置问题,这件事须得力争,必要时可答应地府一定程度地要求。其三,腾云境及以上修士死后入地府地权利,这一点倒是不太着急,不过若是能够达成,那此次会盟倒是不枉辛苦一番了。” 不消说,后边两条业途灵又是完全不懂。那善解人意地易中书师兄赶忙为他解惑:“地府有生死簿可感人世气运,从而断人寿数。这生死簿大体上还是很精准的,然而世事无绝对,总有那么些人地会在生死簿预计地寿数用尽之前殒命,这些人死后就成了枉死鬼。枉死鬼不属地府职责范围,即便是鬼差遇见了枉死鬼,通常也是视而不见。 若任凭这些枉死鬼留在人间,又会吸收天地间的戾气成为祸害。他们一旦为祸,必然是被打到神魂俱灭地下场怀英兄所说的第二条,就是要求地府修建一座枉死城,专门用来收容人间的枉死鬼。这样一来,就少了很多惨剧发生。” 狄仁杰点头笑道:“确实如此,枉死鬼为祸酷烈远超任何厉鬼怨魂,若能妥善解决,算得上是一桩大功德。” 易中书也附和道:“不错,我儒门一贯讲究要积累世间功德,这件事正是吾辈当为。至于第三条嘛,那说来就很是凄凉了。普通人死后魂归地府,而修士之魂则无所依托。我等四人若死,也就怀英兄还能有下一世可期,其他人嘛,就只剩一缕残魂在天地间飘飘荡荡,或入魔,或耗尽灵力化作一道清风再了无痕迹” “这却是为何?”前两条业途灵没什么太深地感受,所以兴趣缺缺,但第三条就牵涉到他自身的利益,这就不得不关注了。 狄仁杰笑道:“当初为何会立下这样地协定无从考证,但如今想来不过权柄二字而已。若人间修士可魂归地府,长此以往各宗门的实力就会超越阎君。为自身地位稳固计,当然是把修士拒在地府门外为上” 见二人给业途灵解释完毕,天罡仙瞪了易中书一眼道:“那你觉得仅仅以一条无关轻重地帝王优待条款就能换得这些东西么?” “不行!”易中书摇头道:“这一条换取限制鬼差特权尚可,但却远远达不到换取二三条地程度,更莫说三条皆达成。” 狄仁杰也摊手道:“废除帝王特赦条例换取限制鬼差特权都有些勉强,即便是成了,也要欠下地府老大个情面。” “那也就是说,如今是我人间有求于地府了?”天罡仙冷笑道:“那各阎君为何还要主动赴人族与妖族的盟会?难道是阴间地日子太无聊,他们上来凑热闹不成?怀英,你且说说你在朝为官之时,会不会主动到有求于你之人地家中做客?” 狄仁杰叹息一声,道:“我也料定那地府必然有个石破天惊地要求,但我们所掌握的地府信息实在是太少了些,很难做出准确判断。” “怀英!”天罡仙敲了敲书桌,不悦道:“为什么不把视野放宽一点,将妖族也考虑进去?若单单是人与鬼之间地谈判,那地府又何必选在人族与妖族会盟之日?换个思路想想,地府有什么事情需要拉上人族与妖族才能完成? 是地府有了大劫难非要外援不可?若是这样,他们又怎敢白白消磨掉几天时间? 或者地府预料到即将面临大劫难,提前来找些外援?这倒是有可能,不过我更倾向于另一种可能” 天罡仙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冷冷道:“我们常说地府有一帝十王,但十王权柄日重,清虚大帝却逐渐销声匿迹!这背后究竟有多少权利争夺我们不得而知,但老夫敢断定,一帝与十王之间有了矛盾。小灵子” “啊?”业途灵正神游物外之时被天罡仙唤了回来,不由得愣神道:“师伯有何吩咐?” 天罡仙温和地笑了笑,问道:“当初张若虚对你说的是清虚大帝定下的会盟还是十王?” 业途灵认真地回想了一阵,笃定道:“当初张前辈说的是‘诸位阎君已经议定,三月初三与人族会盟于轩辕丘’!我在他家中住了几日,从未听他提起‘清虚大帝’这名号。” “这就是了!”天罡仙击掌叫道:“诸阎君要向我等提出的要求很可能是戮c神!” “什么?”易中书惊叫道:“阎君怎敢对清虚大帝动手?这不是,这不是啊,师父,徒儿不是怀疑你的判断,只是这事实在是太匪夷所思。” “权臣弑主而已,史书上还少了么?”狄仁杰倒是表现得云淡风轻。 “不错,权臣弑主。”天罡仙一脸尽是渗人地笑容,怪声道:“权臣弑主免不了要朝纲大乱,然后外敌就可趁虚而入。如今地府有权臣要弑主,我族说不得要扮演一回外敌了。怀英,你再想想能从地府榨取些什么好处出来,方才那三条不够,远远不够!” 天罡仙这话倒是大大地出乎了狄仁杰的意料,他惊奇道:“龙首之意是打算介入地府之争么?” 天罡仙白了狄仁杰一眼,笑道:“是否介入,就看你能够规整出多少人间可从地府身上获得地好处。方才那三条么,只够换取我方中立!清虚大帝本身就是仙族余孽,只是他掌管地府以来一直与我族没什么冲突,所以由得他在地府逍遥。如今阎君们要谋算于他,不得不说此乃我方乐见之事。不过,该向阎君伸手讨要的好处一文都不能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一章 会盟之前 三月初二,天气晴好。 河洛之地经历了一场宝贵的春雨之后,呈万物复苏c柳绿花红之像。 在这天地一片生机勃勃之刻,洛阳白马寺这座天下佛门第一宝刹却呈一片莺歌燕舞之像。 自打武曌迷上御医沈南璆起,白马寺住持薛怀义就与武曌赌气从不进宫。每日带着一帮小混混在白马寺中狎妓取乐酒肉不绝,将这佛门第一宝刹搅得乌烟瘴气,寺中僧众敢怒不敢言。即便有些僧人修为不错,但与薛怀义一同鬼混的还有佛门大僧正法明,这些个僧人又能把薛怀义如何呢? 就在这些僧人连连摇头叹息劫数之时,白马寺闯入一个不速之客。 这人身着一袭宽大青袍,披头散发地模样一度让僧众怀疑他是个癫子。但这癫子人癫身手却是非常了得,一个照面就将盘踞在大雄宝殿之中的众泼皮全部扔了出去。那薛怀义还待啰唣,转瞬之间又被踢进了花圃之中。 薛怀义跋扈惯了,当然不会善罢甘休,不停地叫嚣着要让青袍客好看。 青袍客大怒,一把揪住薛怀义领子将之提起,怒道:“再敢啰嗦一句,老子就把你扔进粪池子。” 薛怀义从不惧怕别人以生死相胁,但对粪池子那是害怕得很。自他成为皇帝的入幕之宾起,就连路过粪池三十丈远的地方都要以香巾盖住口鼻。如今形式比人强,薛怀义乖乖地忍住了眼前羞辱,带着一众喽啰前往五城兵马司求援。 但说来也怪,平日里就差跪在薛怀义面前趾地各路将佐,今日都对着他大打官腔,无论薛怀义如何暴跳如雷,那些将佐都是一句话,今日帮你揍人可以,但绝对不去白马寺附近。 不信邪地薛怀义又找上了大僧正法明,这法明虽是统领天下僧众的大僧官,但却很少落庙,总是想方设法地蹭在朝堂之上,薛怀义要找他是再容易不过了。 法明那也是足够义气,听了薛怀义地述说之后,立即带上了两个修为不错的弟子前往白马寺找场子。但这一此,却一脚踢在了铁板上。 青袍客将白马寺僧众以及薛怀义带来地那些青楼名妓如同奴仆一般使唤,正在彻头彻尾地打扫白马寺各处。而他自己也没闲着,抄着一把大扫帚正在洒扫庭院。 一见薛怀义去而复返,青袍客不由得大怒,二话不说抡着扫帚便对着众人狂抽。一根普普通通地大扫帚,被青袍客使得如同狼牙棒一般,凡是被扫中的泼皮,无不伤筋动骨哀嚎连连。 法明及两位弟子总想施展佛门神妙法术来制服眼前人,但青袍客动作太快,三人只有仓皇招架。 法明好不容易找到个空挡,怒吼道:“癫汉住手,你可知你所殴者是何人?” 青袍客并不搭理法明,趁着法明说话地功夫将其两个弟子放倒,转而向法明狞笑道:“老子好不容易才抢到这个打前站的机会,即便是天帝来啰唣,老子也照抽不误。”说罢抡着大扫帚朝法明脸上抽去。 法明一边躲闪,一边怒道:“贫僧乃佛门大僧正,你若动我,那就是与天下佛门为敌!” 青袍客一扫帚抽中法明后腿,将之打倒在地,随即又抡圆了扫帚向倒在地上的法明砸去。 慌忙之间,法明再也顾不得自身高僧形象,一记懒驴打滚躲过了青袍客地攻击,嚎叫道:“你打了鄂国公,朝廷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国公?”青袍客闻言一愣,不由得收住攻势。 法明见状狂喜,以为青袍客惧怕了国公的权势,不禁有几分得志,遂道:“薛师乃是圣上钦封的右卫大将军,晋爵鄂国公,奉旨住持白马寺。念及你疯疯癫癫不明事理的份上,赶紧给薛师跪下磕头,他老人家大人大量,必能宽饶于你。” 薛怀义见状连连点头,他被青袍客揍得不轻,疼痛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青袍客略微琢磨,奇道:“国公c大僧正想必你俩家中定然富庶吧?” 法明闻言一凛,心中暗生警觉。 但薛怀义则不然,豪富本是他一直炫耀的事情,如今听这癫汉问起,无比得意之下居然忍住了疼痛,大声道:“富庶算得了什么,本公爷在洛阳城周遭畿县有三处别院,良田不下千倾,要知道这可是京畿之地的良田,价值百倍于乡下地方。至于其他什么金珠宝贝,八方珍玩一类地东西堆了三间库房。银铤铜子之流本公爷都懒得数,全部赏给了手下兄弟。我看你身手不差,以后就跟着本公爷吧,定让你吃香喝辣。” 青袍客听着薛怀义炫富,越听越兴奋,忽然冲到僧众住处找出两根长绳,尽展全部修为,一招便将法明打倒在地,而后就将法明与薛怀义捆了个严严实实吊在大殿屋檐下。 看着惊恐地众破皮,青袍客笑道:“皇天不负苦心人啊,寻觅良久都找不到的极品鸡血石如今就着落在你们身上了。尔等速速到那什么国公家中去寻块极品鸡血石来,否则老子就一掌劈死他俩。若是不够极品,老子捏死你们。记住了,申时若送不来,晚一刻便在他二人身上剐一刀;酉时末牌还送不来,说不得就要请他二人试试千刀万剐地滋味了。” 这青袍客自然就是蜀山品剑无疑。 当初蜀山派掌门的印章被业途灵融了,这祸虽然不是品剑闯的,但他深知掌门为人,无论如何,这锅最终都会扣到自己头上来。于是他护持完业途灵之后也不敢回蜀山,满天下到处找寻一块极品鸡血石来作为弥补 义剑与求剑感情深厚,即便义剑离开蜀山多年,两人的交情却未随时间流逝而淡薄。 “义剑师伯这么多年就收了这么一个弟子,说是师徒,其实与父子何异?”品剑瞅着如同丧家之犬一般地破皮,喃喃感叹道:“莫说他融了掌门小印,就算是烧了松风山庄,求剑师叔也只会笑嘻嘻地原谅他,然后再揍我一顿谁叫我是师兄呢!” 品剑屡寻不到极品鸡血石,正郁闷之时却收到了三月初三轩辕丘三族会盟地消息。白马寺离轩辕丘不远,是作为各派基地的好地方,于是品剑就动了立点功勋地心思,这样一来受到的惩罚总要轻些为了抢夺这个机会,品剑还揍了两个儒门弟子。 那些正在清理佛像灰尘地青楼女子,见薛怀义这个高高在上地大人物被人反剪双手吊在屋檐下,不由得莫名畅快。一个紫衣女子倒持拂尘,用木柄在薛怀义地五谷轮回出口处使劲地捅了几下。薛怀义吃痛,但却碍于被抹布堵住了嘴,发不出任何声音,一张俊脸憋成了紫色。大殿内众女子见状皆放肆大笑,看得品剑摇头不止。 忽地,一女子笑颜之上带着几滴泪水,取过一根棍子照着薛怀义就没头没脑地抽了下去,看样子是被欺负得狠了。其他女子也有样学样,一时之间水袖与棍棒齐飞,打得薛怀义生不如死,看得品剑目瞪口呆。 “喂喂喂,别打死了啊!”品剑一脸焦急,让他跟高手生死相搏,他能够面不改色,但面对一群哭泣地女子,他却只能手足无措。 最先动手那名紫衣女子,对着品剑敛衽一礼,回头便卖力地打扫起来。其他女子也扔了棍棒,行礼之后也各自忙碌去了。 品剑蹲在法明面前,取下他口中抹布,笑道:“大僧正,此番遭遇有何感想?你说你好歹也是个腾云境修士,天下佛门代表,却怎么与这样的货色为伍?” 见法明眼神怨毒,品剑一脸严肃地道:“小爷敢做就敢认,看你这眼色是想要报复对吧?记住小爷的名号,蜀山业途灵是也!” 此时同样身在洛阳城狄仁杰府邸中的业途灵右眼皮没来由地跳了几下,这两天他跟着儒门一众前辈不停地开会讨论,已经快憋出病来。什么人间地府,人族妖族的,业途灵是一点都不感兴趣。 “哎哟,好几天都没入定了,明天师父见我修为无任何精进肯定要不高兴,诸位前辈,小子先行告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二章 白马寺之争 薛怀义和法明的手下还是很有执行力的,申时初刻便抬着两大箱子财物来赎人。 他们不是没有尝试过报官,但在朝中多位大佬的授意之下,白马寺成了军卒衙役的禁地。不得已之下,法明的两位弟子带着薛怀义手下地众泼皮打开了薛怀义的藏宝室,胡乱凑了两箱子金珠宝贝。至于品剑点名要的鸡血石,他们也弄来了三大块,但是不是极品他们也弄不明白 泼皮们弄来的鸡血石中,有两块是通体血红的辰砂,研磨后用来画符再好不过,但拿来作为印章所用,那绝对只能丢光印章主人的面皮好在还有一块确实是正宗的极品鸡血石,这让品剑心中踏实不少。 “东西放下吧!”品剑面无表情地对着众泼皮道:“酉时初刻到寺院后门接人。” 见众人还期期艾艾地留在原地,品剑怒喝一声:“滚”,吓得众泼皮拔腿就跑。法明的两位弟子远远地望了法明一眼,见法明性命无碍,也转头出了白马寺。 品剑踢了一脚财宝箱子,将一众风尘女子唤来,笑道:“薛怀义虽然可恶,但罪不至死,我也没打算要他性命。如今你们殴打了他,日后必遭他报复。眼下你们分了这些财物离开洛阳避避风头,放心,这厮没几年运势了” 十来位风尘女子千恩万谢地分了一箱子财宝,另一箱却是纹丝未动,显然是留给品剑享用的。 品剑瞅着做鸟兽散地众女子,苦笑道:“老子又不是绑票勒索地山大王,要了这箱‘赎金’不是坏了名头么?” 看着一脸艳羡地白马寺僧众,品剑又怒喝道:“出家人六根清净,视钱财如粪土,尔等如此贪婪还修什么佛?” “施主谬矣!”一僧人越众而出,对着品剑稽首道:“小僧非是贪求财物,而是羡慕那些女子能够得脱藩篱,不似我等僧众还要在此受那无尽地苦楚。自朝廷迁都洛阳起,白马寺中修为见识高明地僧众都已云游他方,只留下了小僧等见识浅薄之辈还在寺中苦苦熬着。如今果然应验了前辈们地判断,朝廷任命下来的住持率众在寺中胡作非为,让我等禅心大损” “好了好了,知晓你等委屈了。”品剑不耐地打断道:“今夜有无数前辈高人驾临白马寺,你等好生伺候着,若能蒙他们青眼,保证能够脱离苦海。” 那僧人眼神一亮,一脸期盼地问道:“什么样的前辈高人?” “万教魁首!”品剑轻笑道:“都是些你平日里跪求一见而不得之人。” 品剑这话不假。原本十圣护决议给妖族一些让步,至少要禁绝修士无端屠戮为造孽的妖族,毕竟双方乃是几千年的盟友关系,这点情面必须给但却不知为何,双族会盟的消息莫名其妙地就走漏了,但凡稍微大一点的派门都要前来参会,说是要给妖族一点颜色瞧瞧万幸,地府参会的消息没透露出去,否则还不知道这天下要乱成什么模样。 “肯定是地府方面将此消息透露出去的!”尚贤坊狄仁杰府邸之中,正平坊文庙大祭酒颜辅成一脸愤愤地道。 若说天罡仙是儒门实际领袖,那么颜辅成就是当之无愧的精神领袖。他乃颜回后裔,家中历代除了治学以外一无所求,甚少参与俗事,堪称儒门的苦修士。不过即便颜辅成无意参与俗事,但文庙与狄仁杰家隔坊相临,儒门选在狄仁杰家中密议会盟之事,颜辅成无论如何都是没办法推脱的。 这句话形同废话,但天罡仙却不能无视颜辅成的看法,只得淡笑道:“确实如此,各派参与北海之战的弟子都闭关潜修去了,我等与妖族自也不会将此消息透露出去,最大嫌疑者当非地府莫属。他们的鬼差遍布天下,消息较我等更为灵通。将次会盟的消息透露出去对地府也是有利,只要将妖族逼到我等对立面,地府就可在会盟中趁机取利。” “不过么”天罡仙话锋一转:“或许这还算件好事,毕竟这事迟早都是要面对的!儒门与妖族亲厚,自不会为难于他。道门虽总是跟妖族过不去,但老夫可以携手义剑仙施压天机仙,让太初宫颁布‘太上道德令’来约束道门。佛门也不怎么跟妖族为难,唯有那些散修没法管束。他们参与此会,只消通过了决议,将来就省事多了。” 太初宫乃是尹喜一脉,当初尹喜传‘太上道德真经’于世,有大恩于天下道门。于是天下道门约定共遵太初宫的‘太上道德令’,以示对尹喜传法的感激。天机仙乃太初宫第一高手,他虽不是太初宫主人,却在宫内有莫大的话语权,颁下一道约束天下道门的太上道德令还是可行的。 “说来说去,问题最终还是着落在如何说服各派散修之上,可这又如何能够做到?”虽然是在自己的旧宅中,但狄仁杰却形同做贼一般模样,总是慌慌张张地静不下心来如今他被贬谪彭泽任县令,洛阳城的府邸早就被封禁,旧日府邸是他最不该出现之处。 “怀英,这似乎不该是你所问吧?”天罡仙一脸似笑非笑地模样,道:“你乃儒门智囊,该你提出意见才对。” “龙首容禀”狄仁杰一脸无奈道:“若事关儒门传承发展,狄某自是当仁不让。但此事乃是天下玄门之争,我这小小地‘穷经论’境界修士又如何敢胡乱出主意?” “也罢!”天罡仙叹息一声,对着颜辅成道:“同道相争,最是无趣。怀英既然不想参与其中,那便由得他去吧。” 天罡仙这话一出,狄仁杰如蒙大赦,逃命似的奔出了自家旧宅,连礼仪都顾不上了。 颜辅成被狄仁杰的狼狈模样逗得哈哈大笑,喘息道:“中书贤侄如今已带着人手到白马寺了吧?如今寺内高手云集,若不好好协调着,一不小心便是滔天大祸。” 天罡仙应了一声,一脸惆怅地道:“儒门六大世家三大精舍都各出人手,书台书院也派出了两位教谕,再加上中书身手不弱,维护白马寺周全还是能够做到的。只是他常年呆在书院之中,有些书呆子气,我担心他不能处置好各派纠纷。” “要趁早让年轻人出来历练!”颜辅成也是一脸愁容,道:“哪怕是闯祸了,也还有我们这些老头子来收拾残局。要不然等我们殁了,谁来扶持他们?” “此言大善!”天罡嗟叹道:“不过非是我不愿让他出来做事,中书这小子性子便是如此,总喜欢与书院黄字班学子混在一起,连其他教谕都不怎么答理。” 书台书院将学子分为‘天地玄黄’四班,黄字班都是还未修出浩然气的初学者,易中书作为教谕长整日与他们厮混在一起,就如同博学鸿儒去教蒙童读书一般。 “哈哈哈”颜辅成闻言仰天长笑,良久方歇。待笑够了才道:“初心不灭,此子必成大器!我原担心儒门后继无人,如今终见栋梁之材。权谋厉害得失,协调各方关系这种人才儒门何曾缺过?唯一稀缺的就是能够扛起儒门大旗的灵魂人物。再有二十年,中书必能代替你我。” “希望如此吧!”天罡仙也是一脸期盼。 被这两位儒门大佬寄予厚望的易中书,此刻正在白马寺中遭遇到了老对头。 书台书院与蜀山剑派之争已经波及了三代人,义剑仙师兄弟与天罡仙师兄弟是相争的第一代人,而易中书一辈和品剑师兄弟就是第二代,他们各自门人子弟是第三代。 如今义剑仙天罡仙等人早已有弥合纷争之意,但双方弟子之间的火气却没那么容易熄灭 易中书带着十三名儒门精锐来到白马寺之时,正好遇见众风尘女子做鸟兽散。 早间被品剑揍过一顿的儒门弟子大声嘲讽道:“品剑老兄当真好兴致,会盟的关口还有兴致寻花问柳,一次还招来如此多的风尘大家,实在是让小弟佩服不已。” 品剑闻言大怒,抓起泼皮留下的金珠宝贝如同扔暗器一般向众儒生砸去。 易中书御使儒门秘技流云万变,将那些珠宝一一接下堆在脚边,向品剑温言笑道:“感谢蜀山派师兄的慷慨礼赠,烦请师兄一并将箱子扔过来,好让这些宝物有个容身之处。” “易书袋!”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儒门与蜀山派之争这两人都是主力,彼此间交手数次。如今虽在佛门地盘,但这火气无论如何都是压不下去的。 品剑抄起宝箱向易中书砸去,随后化掌做指,带着凌厉的剑气攻向易中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三章 酒遁之术 品剑地修为虽已登堂入室,但比起易中书这个被儒门大佬寄予厚望地接班人还差了些许。两人交手不过一瞬,就已彼此交换十余招,看得一众儒门弟子目眩神迷。 品剑心中怒火稍熄,明白自己无论如何也找不回场子,反而成了儒门陪练。于是发出一道宏大掌力佯攻几位观战地儒生,自己则立刻抽身而退,并道:“儒门的呆子尽会倚多为牲,待我蜀山兄弟来了再与你等分个高下。” 易中书是带着使命来的,自不会与品剑争一时长短,硬吃了品剑掌力之后便笑而不语。反倒是一众儒生兴奋地叫唤道:“蜀山派的兄台别走啊,鼓劲打败了易大师我等奉你为老大!” 倒不是这群儒生唯恐天下不乱,而是方才两人过招之时让他们大开眼界。易中书所使地招式都是儒门最基本地,但招与招之间衔接得浑然天成,变招突兀得无可琢磨却又合情合理众人正待好好观摩研习之刻品剑却飘然而退,这如何忍得? 品剑得到了极品鸡血石,业途灵毁掌门小印给他带来的危机已度过大半,又怎会还留在白马寺中操劳?他不理会众儒生叫唤,大声讥诮道:“今日里遇见你们这群儒门傻蛋简直坏透了爷的心境,不耐烦跟你们同处一寺,爷自寻个地方喝酒去。喂,易书袋,洛阳城里边可有什么好去处?” 易中书还来不及回复,一众儒生齐齐嘘了一声,道:“堂堂蜀山高足居然畏战酒遁,不亦羞耻呼?” 易中书一脸苦笑,道:“品剑兄问道于盲矣,你我同为蜀人,又怎会熟知这洛阳风物?” 一名儒生大笑道:“虽然我等耻于你怯战之行,不过念你远来,该尽的地主之谊还是不能少的。西市靠近广利坊那边有家‘宴琼林’藏有无穷无尽地美酒,不过却只接待儒门子弟,你是万万去不成的。北市靠近景行坊那边还有家‘醉花荫’更加妙不可言!放宽心,那不是什么烟花之地,而是酒国豪杰聚集之处。其园中遍植名花,无数嗜酒之人醉酒之后就倒卧花荫而眠,每年都要从里边拉出好多醉死之人。不过以你之能,肯定是没有醉死之虞” 品剑对着这名儒生竖了个中指以示感谢,随后头也不回地离了白马寺。 白马寺离洛阳城东边的上东门只有二十余里,这点距离对品剑来说不过是嗖息之事。上东门外,有许多胡姬道旁沽酒。酒水并不是什么上等货色,但售价奇高。胡姬往往以嘴为杯,喂主顾饮酒,世人称之为‘皮杯儿’。许多饮酒者趁此机会对着胡姬上下其手,大有‘此间乐,不思家中糟糠’之意,不掏空褡裢中的铜子势不罢休。 品剑气度不凡,自然有胡姬缠着他劝酒。不过品剑一旦想到此胡姬‘一双玉臂千人枕,一点朱唇万人尝’就忍不住作呕,如何还能饮得下去? “宴琼林是吧?老子走不进去,还打不进去么?”品剑心中暗自发狠,一入城就直奔西市而去。哪知流年不利,刚过立行坊就正好遇见了他命中的魔星业途灵 业途灵在狄仁杰府中闷得几乎要拆房子,善解人意地天罡仙赶忙派了个儒门弟子带他逛逛洛阳城,刚从北市出来就正好遇见满肚子牢骚地品剑师兄。 品剑一见业途灵就觉着头大了一圈,寻宴琼林晦气地心思瞬间消失不见。他也不跟业途灵打招呼,闷头闷脑地进了北市一家酒楼。 洛阳城西北是皇城和宫城,东北则是勋亲贵戚居多,北市酒楼身处其中,档次自然不凡。 品剑甫一落座,就有容貌清秀衣着干净地小厮上前问询:“贵客需要点什么?” “酒,拿酒来!” “却不知贵客要什么酒?”小厮笑容不减,道:“小店有郢州之富水c乌城之若下c荥阳之土窟春c富平之石冻春c剑南之烧春c岭南之博罗c宜城之九酝c浔阳之湓水c岐州之西凤c波斯之三勒浆,另外还有高昌的葡萄酒” “停!”品剑抠抠脑袋,踌躇道:“除了剑南烧春,其他都给我来上一坛子!” “贵客容禀”小厮一脸羞涩地道:“剑南道的烧春工艺不凡,更难得地是水质绝佳,堪称极品,放眼天下也就只有西凤酒能跟他一较长短。不过剑南烧春出自蜀中,那蜀道又何止崎岖二字?所以此酒在洛阳城又比西凤酒稀罕太多了。贵客既是好酒之人,又怎能不品尝一番?还有,小店的坛子都是四十斤的量,这许多坛子虽搬过来容易,可喝下去就伤身了!要不这样,小的给贵客先上四壶,一壶石冻春,一壶西凤酒,一壶九酝,再加一壶剑南春?前三者都是小店卖得最好的,后边是小人诚心推荐,若是不好,贵客就割了小人的舌头!” 品剑当然不会把剑南春就是蜀山派产业这种事情告诉酒楼伙计,看在这小厮卖力推销自家产品的份上,品剑也就顺水推舟同意了十来坛酒他虽然能够喝完,但放在俗世之中未免太过吓人,品剑这也是一时烦躁忘却了修士行事准则了。 “你们酒楼伙计是不是都练了一手报货名的绝技啊!”后边施施然跟上来的业途灵嬉笑道:“午间吃饭时那伙计也是报了一长串菜名,小爷光顾着听了,哪还有功夫决定吃啥?就你刚才说那些,也给小爷一样来一壶!” “小孩子喝什么酒?给他来碗甜品就够了。”品剑一脸鄙视,仿佛忘了当初在松峰山庄自己是如何逼迫业途灵饮酒一般。 小厮一脸为难地道:“贵客恕罪,不巧小店负责煮甜品的厨子回家奔丧去了,这几日里小店都无法供应甜品,不若给这位小公子来点上好的茶水吧!” 业途灵根本不喜饮酒,甚至有几分厌恶,方才要酒也不过是为了在品剑面前不落下风而已。于是他顺势给了小厮一个微笑,道:“那行吧,随便来盏茶就好。” “云来楼可没有用随便来应付尊客的习惯!”这小厮也是个妙人,一脸严肃地对业途灵道:“本店的茶品有剑南的蒙顶石花c湖州的紫笋c东川的神泉c峡州的碧涧c福州的露芽c夔州的香山c江陵的南木c洪州的白露c寿州的黄芽c蕲州的团黄却不知小公子中意哪款?” “第一个,第一个”业途灵慌忙答应道,不知为何,他实在有些惧怕这小厮地唠叨。 结果这小厮依旧不慌不忙地道:“蒙顶又分‘小方’和‘散芽’,却不知小公子作何选择?” “散芽就好,散芽就好!”业途灵一心想打发掉酒楼伙计好向品剑打探师父行踪,赶忙随意应承一个。 这伙计果然也没让业途灵失望,鞠躬道一声‘尊客请稍候’之后就转身离去。 业途灵和品剑各自轻出一口长气,两个玄门高徒居然被一个小小的酒楼伙计折腾到心中发毛也是奇事一件。 “喂,那个不靠谱的师兄”业途灵琢磨了一番措辞,才认真道:“可有我师父的消息?” 品剑左看看右看看,最后才一脸疑惑地指着自己,愕然道:“不靠谱?你是说我?” 业途灵叹息一声,道:“小爷没功夫给你斗嘴,谈及长辈的时候,你可以正经一点不?” 品剑也假装叹息一声,道:“仙林传言,义剑师伯十多天前造访了狂龙门,尔后狂龙门就闭门谢客。至于师伯离开狂龙门后去了何处,这就无人知晓了。” 见业途灵一脸忧愁,品剑赶忙宽慰道:“狂龙门的狂龙八斩虽然号称刀道第一,但那也只是说刀法与心法而已。以修为论,狂龙门众人远不及义剑师伯,所以师弟无需担心。更何况我蜀山亦是剑道之巅,何惧他狂龙门?” 业途灵一脸悻悻,道:“小爷可不是为师父安全担忧,他是个好管闲事的性子,当初收了别人两张大饼就答应为别人求雨,如今一个人行走在世上,焉知要抱多少不平这世上不平事那么多,他一个人又怎么管得过来。” 品剑从筷篓里抄起一根筷子敲在业途灵头上,怒道:“不求抱尽天下不平,但求将眼前曲直论定。我蜀山派修行讲求的就是顺心而为,欲做而不做那是大忌!” “顺心意,顺心意,那要是小爷的心意是做坏事又当如何?” “嘿嘿嘿”品剑狞笑一声,道:“那就该师兄我清理门户了!” “虚伪!”业途灵怒道:“依我说啊,师父当初就不该管那蝗灾事。祸是皇帝闯的,她留在皇宫里边逍遥快活,师父却劳神劳力给她善后师父又不当官不图她财宝,这又是何苦来着?” “好了,好了。”品剑从伙计手中接过酒壶,叹道:“师兄可不敢如你一般言长辈是非,还是喝酒为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四章 会盟(一) 三月三,轩辕黄帝诞辰。 自子时起,轩辕庙每个时辰鸣钟一百零八响。从辰时开始,又有不绝的鼓乐与钟声合鸣。 乐官伶人从巳时开始演奏《云门》,舞者献告祭之舞于黄帝衣冠冢前。 八方朝圣者不远万里来为轩辕黄帝献上鲜花果脯,他们拜谒祖陵之后也不急于离开,午时还需要集体拜谒一次并由大祭酒诵读祭文,而后更有盛大的祈福仪式 由洛阳城第一富豪李清江赞助的酒水堆得如同小山一般高矮,任何人都可以随意取用,并不会收取半文费用。 或许也只有在这一天,世人才能够不分地位贵贱财富多寡而聚在一起,彼此拍拍肩膀干掉碗中酒水互道一声兄弟。三月三的轩辕丘,所有人都只有一个身份,那就是炎黄子孙。 轩辕丘以东的马岭岗上,无数妖族也默默地等候着午时来临。 辰时方过,就陆续有散修到来。散修修为参差不齐,气度修养也差别甚大,部分人抱着躬逢盛会地念头而来,还有些人则想的是要挫挫妖族威风。 于是,两族免不了发生些肢体上的交流。 妖皇尚未露面,守在会盟台第二层上的妖族战将也一言不发,仿佛没看见会盟台第三层上的小妖跟人族散修‘打成一片’一般。 忽然一名大汉高速飞来,稳稳地落在会盟台顶层,环顾四周之后怒喝一声:“拿下!” 这大汉正是妖族大风,他在北海之役时受了风无极一记重掌,本已重伤濒危,但妖皇不惜损耗自身元功以及无数天材地宝最终保下了他的性命。对妖族来说,妖皇和古月仙不在时,大风就可代表妖族意志。于是二层妖将齐齐动手,一个照面就将各闹事的散修擒住,禁制住后就扔在会盟台顶层。 此次会盟,名义上是为北海之役庆功,妖皇也确实为各派参战的弟子备下了赏赐,但那些宗主面前却拿不出什么像样的诚意来。如今这些散修犯事被擒,对妖皇来说简直如同天降横财一般,只须拿他们当做人情交还给众圣护,不愁众圣护不接下。 于是大风传了妖皇旨意,要众妖族谨守骂不还口打就带走的原则,一时之间会盟台上被困的散修越来越多,大风脸上地喜色越来越浓。 眼见妖族的‘手信’已经凑了三十余,众散修终于见到了一个大人物到来。 此人名为周明正,乃佛门三大护法居士之一,虽未正式出家,但在佛门之中甚有影响,不下于大僧正法明,声望修为更比法明高出太多。 周明正一到,各方散修就如同有了主心骨一般,围在他周遭乱七八糟地讲述着妖族如何跋扈如何无礼,惹得周明正烦闷异常。 实际上周明正早就到了轩辕丘,只是先行去轩辕庙中拜祭了一番。没想到晚来这么一阵子就被散修捅出了大篓子,会盟尚未开始就已经授人以柄 “烦请妖皇陛下饶恕诸散修不敬之罪,在下定然约束各路道友,必不会再与众位妖族朋友有所冲突。” “明正老弟且宽心,这些散修敢在轩辕丘口出秽言,愚兄只不过是替妖皇略作惩戒而已,妖皇陛下素有雅量,待会必会宽饶他们。轩辕黄帝曾是两族共主,妖族可不容有人冒犯于他。”大风为此次会盟做了充分准备,各派有哪些重要人物可能参会都烂熟于胸,佛门份属三大宗门之一,更是重点研究对象。周明正身为佛门护法珈蓝,大风当然是识得的。 “如此,那便谢过大风前辈了。”周明正除开佛门护法居士这层身份以外,更是兰州城著名大豪,不管是西去的丝绸瓷器还是东来的香料葡萄酒,至少有三成要过他之手。常年在商场沉浮地周明正,早就养成了不轻易与人结怨地脾性。他寻了几个较有名望的散修,将当前局面略为分说之后便上了会盟台第二层,随便挑了个座位落座。 几个散修欲跟随周明正上会盟台,结果却又被一众小妖给挡在了会盟台之外。 眼见冲突又起,易中书带着十来位儒生飘然而至。他嬉笑道:“哎呀呀,如此良辰美景当前,诸君却打打杀杀好煞风景。大风前辈,你们妖族就不舍得准备些美酒佳肴用以款待远来佳客么?” 儒门与妖族关系较为亲近,易中书带来的十多个儒生未受任何阻碍就来到第三层会盟台上,轻易地就消弭了纷争。毕竟儒门乃天下第一大玄门,散修们可不敢轻易开罪。 “此会乃是为北海之役庆功,功勋之士未至又怎敢随便开宴?”大风跟易中书一样,常年在门内教授弟子,是以这两个宅男并没什么私交,大风对易中书说话的口吻依旧是充满了客气与疏离。 跟随易中书同来的是各派掌门,足足有一百余人。大风等一众妖族战将不敢轻视,整肃衣冠之后齐齐跟着众人见礼。礼毕之后将各派掌门安排到二层就座。 二层会盟台已近满座,但第一层会盟台却依旧只有大风孤零零一人。 蜀山掌门求剑混在一众掌门当中,正四处寻找着品剑地踪迹。整个蜀山派上下对什么人族妖族的不感半点兴趣,求剑之所以参会,无非是为了给义剑仙壮壮声势而已。 品剑此时刚刚随着天罡仙出了洛阳城东门,还在苦苦寻找无人之处以便使法术赶路。虽然品剑跟易中书等人一见面就大打出手,但在天罡仙面前却表现得比业途灵还要乖巧十倍 古月仙是圣护中第一个到场的,他的立场尴尬,一方是自己地族人,一方是亲密地战友多番纠结之后,古月仙决定无论如何也要促成各派禁止杀戮无辜妖族一事,其他事项不表态便是了。 “儒门与妖族甚有渊源,天罡仙必然会帮妖族说话;佛门一贯认为众生平等,普渡仙肯定不会违背佛门教义来为难妖族;义剑仙虽然脾气古怪但人品却上佳,也会支持妖族合理述求;墨家兼爱众生并且反对不正义地战争,天工仙必然也是助力;苦郁仙从未跟任何人为难过,应该也不会为难妖族才是。 执令仙态度如何无法估计,法门正法仙以及瑶池圣灵仙或许能够争取。唯独道门长期与妖族敌对,天机仙又素来与我不穆,总要寻个方法堵住他那张臭嘴才是!” 古月仙孤零零地坐在会盟台第一层之上沉思着,同在第一层的大风却只能远远的站在一旁,若非是妖族举办了此次会盟,大风或许也只能身在第二层。 巳时三刻,天上降下八名黄裙女修士。这八人一般高矮胖瘦,个个都以轻纱覆面,让人一时间看不出差别来。片刻之后,一女子落在会盟台第一层,其他七名落在了第二层。这时众人才发现这八名女子唯一的区别就是头上的步摇不同。 七名女子头上的步摇以粗金做蝶,翡翠雕花,下垂珍珠三粒;另一名女子所戴之步摇以玳瑁为体,串着青金石打磨地珠子数颗,整体造型如青鸾振翅。 头戴凤翅步摇地女子也不与古月仙谈话,仅仅只是点头致意。 古月仙倒是起身一礼,笑道:“没想到圣灵来得这般早。” 圣灵仙沉默以对,古月仙却不以为意,毕竟相识多年,知晓圣灵仙性情清冷。 继圣灵仙之后,正法仙又施施然走了过来。他与周明正一样早早地就到了轩辕丘,除了祭拜轩辕黄帝之外,正法仙还去跟轩辕庙大祭酒闲聊了几句——这次祭典的祭文就是正法仙所书。 正法仙性子方正,与古月仙和圣灵仙二人格格不入,三人坐在一起也没什么话题可谈。 苦郁仙也随后出现在了会盟台上,他环顾一圈之后,苦笑道:“天罡天机这样的富贵闲人不着急,我这劳碌之人却早早地来了” 古月仙微笑道:“苦郁老兄在忙些什么?” 苦郁仙叹道:“桃花汛期已至,大河附近讨生活的人谁又闲得了?” 古月仙干笑两声,道:“苦郁老兄说笑了,如你这般修为何曾需要讨生活。” 苦郁仙没好气地道:“渡人过河就是我的生活!” “这妖皇也真是沉得住气,会盟时间将至,他居然还不现身,不怕失礼么?”一直沉默地正法仙也跟着苦郁仙发起牢骚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五章 会盟(二) 妖皇比正法仙所预计地更加沉得住气,就连远在茫茫东海上的天工仙都已孤身赴会,妖皇依旧不见踪影。 古月仙面色微变,心道一声不好,赶忙与众人告罪一声,急运元功化作一道白芒远去。 古月仙前脚刚走,执令仙与佛门普渡仙就相继到来。 十圣护以执令仙为尊,他性子诙谐,一入会盟台便引导着众人谈笑起来。 “今日这局面甚是有趣,合该积极的一个都见不到,倒是我们这群没名堂的,围在一起瞎胡闹。” 一如执令仙所言,妖族推动了与人族的会盟,但妖皇以及妖族古月仙皆不见踪影。而儒门与妖族亲近,却不见天罡仙早早前来助阵。道门素与妖族为敌,也不见天机仙趁早来找茬。 “我等如何是没名堂之人?”正法仙不悦道:“我等身而为人,自是利益攸关者。自己不积极参会,难道就交给天罡这样的胳膊向外拐的人么?” “老夫怎就胳膊向外了?”天边传来一声暴喝,随即天罡仙拉着业途灵的小手降下,后边跟着一脸茫然的品剑。 “洛阳人太多,郊外走了二十多里才寻到个没人的地方,来迟莫怪。”天罡仙也不跟正法仙计较,反而笑嘻嘻地向众人解释迟来的原因。 “又是这群老人家!”业途灵腹诽一声,赶紧给众圣护行礼。 “免礼免礼”执令仙赶忙道:“老头子们都一把年纪了,看到人行礼心头堵,还是省着以后到老夫坟用吧。” 品剑私下张望,看到蜀山掌门求剑的身影之后赶忙从会盟台顶层跳下去,一路小跑到求剑身边,献宝似的掏出那块勒索而来的极品鸡血石。 或许是蜀山派有不修边幅的传统,其掌门人求剑也有几分邋遢。他身着一袭缁衣,脚踏一双芒鞋,满脸虬髯胡乱地长着,似是从未搭理过的样子会盟台二层有各教各派掌门无数,就属他最没高人风范。 求剑一瞪眼,接过鸡血石赏玩起来,良久才沉声道:“好东西!血色正c血量足,触感温润,略加雕琢就是上好的印章。只是” 求剑伸出手指在品剑脑袋上敲了敲,怒道:“只是你脑袋不开窍么?如今门中来了个道士,指不定什么时候这印章又保不住了!” “那”品剑内心战战,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那什么那?”求剑喝道:“是你护卫不力,害师叔我失了掌门小印,如今罚你去寻块极品田黄来,以后本掌门用田黄做印!” 品剑头皮发麻,为寻一块极品鸡血石,他几乎跑遍天下,问遍了各通都大邑的玉石店铺,最后不得不勒索了当今皇帝的男宠才有所得。如今又要寻极品田黄,那不是还得再跑一遍? “嗯?” “遵命!”品剑从来都弄不清楚掌门求剑什么时候是在同弟子开玩笑,什么时候是在发布指令。见求剑似有怒意,赶忙将差事应承下来,心中不由得发狠,暗道:一事不烦二主,干脆再让那什么薛怀义帮忙了! 品剑让薛怀义同意帮忙的方式肯定不怎么友好,不过那都是后话,眼前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要让业途灵这个害自己受罚的罪魁也吃挂落。于是品剑冲着业途灵招手示意,并对求剑道:“师叔,那便是义剑师伯的亲传弟子,年岁不大脾气不小,师叔要不要见见?” 求剑放眼望去,道:“果然是个灵气逼人的童子,师兄好眼光。只是他为何跟在天罡老儿身边?不怕学出一身酸腐气么?”说罢也朝业途灵挥挥手。 业途灵见状眼珠一转,心中已猜到求剑身份,忙运转元功从会盟台顶层轻飘飘地飞到二层。他这修为身法在高手云集的会盟台上没半点稀奇,但放到一个八岁孩童身上就显得分外难得了。会盟台二层的各宗主无不打量着业途灵,暗自猜测他之身份。 “灵儿拜见师伯!”业途灵跪在求剑面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个大礼,笑道:“前些日子师伯大寿,灵儿本打算上蜀山拜寿,但到蜀山之时却与师伯缘铿一面,甚惜。” 求剑闻言,本来黝黑地面庞变得更黑了三分,他将品剑带来的极品鸡血石转送给业途灵做见面礼,并叹息道:“过大寿的是问剑师兄,况且他在闭关,寿礼也未举办。你这小子,怎就跟天罡那厮学了一身臭毛病?我蜀山门下只看重两件事,一是剑道,二是自在。如你这般的酸腐腔调,在蜀山可是要受人排挤的!” “那可太好了!”业途灵赶忙起身欢笑道:“这几日跟着天罡伯伯拜见了太多前辈高人,习惯了。” 随后业途灵又把他自离开蜀山派之后的事情详详细细地向求剑述说了一番。 求剑面色凝重地道:“揍了两个不长眼地鬼差算不得大事,为必死之人续命也不是无解的难题,关键是地府这态度实在是让人难以捉摸。虽说其中少不了都城隍地斡旋,但地府主动跳出来谈判实在可疑。” “嗨,劳那神干嘛呢?”品剑满不在乎地道:“这事自有台上那些大人物操心。” 求剑一巴掌拍在品剑头上,怒道:“台上那些大人物当中有一个是你师伯!” 就在三人谈话间,都城隍张若虚带着三名郡城隍缓缓走上了会盟台顶层。一众散修以及大部分宗门门主都不认识这位新晋的都城隍,一时之间鼓噪不止。 “聒噪!”两道身影掠上会盟台,才有暴喝之声远远传来。 众人惊疑望去,原来是古月仙同另一名男子飘然而至,这男子身形瘦削,顾盼之间犹如虎豹择人而噬一般。 妖族众人见了这男子,齐齐跪下行礼,山呼:“拜见至尊。” 这男子自是妖皇无疑,只见他略为抬手,整个会盟台便一阵颤动,片刻之后,会盟台拔地而起,无端浮上了空中,直到离地面三十余丈才稳稳地停了下来。 妖皇环顾四周,冷冷道:“午时已至,诸君先行拜祭两族共主轩辕黄帝。” 说罢妖皇面向正西的轩辕丘,推金山倒玉柱一般地跪了下去,一众妖族有样学样,皆向西而跪。 人族各圣护彼此交换了个眼神,也向西行三拜九叩大礼。 会盟台上的动静也引得众散修向西叩拜,一时之间会场鸦雀无声。修为好的人,甚至能够听到轩辕庙祭酒大声诵读的祭文。 礼毕之后,妖皇作为主人正北而坐,各圣护坐在东首位置,都城隍张若虚带着两名郡城隍只得坐了正南。 眼见古月仙坐在妖皇身侧,执令仙冷冷道:“古月,你的位置在这边!” 妖皇冷笑一声,并不阻止。 古月仙以手抚额,叹息一声之后坐到圣护之中。 妖皇见众人坐定,朗声道:“虽然天机仙义剑仙未至,但时辰已到,双族会盟就此开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六章 会盟(三) “且慢!”一声暴喝震动山河,惊得一众散修脑子里嗡嗡作响,就连妖族提前布下的结界都有几分拦不住这音波的架势。 这声音张狂无比,叫嚣道:“断孽何德何能,敢代表我妖族与人族谈判?这些年来,被你出卖的利益还少了么?” 断孽是妖皇的名号,自他就任妖皇以来,这名字已很少在世间被人叫出。 声音的主人是个九尺有余的壮汉,一身肌肉虬结,赤裸的上身纹满了看不明白的梵文。他一跳上会盟台,整个会盟台不由得一阵颤抖。 各圣护彼此眼神交流片刻,都默不做声。毕竟这是妖族内讧,于人族来说或许有莫大好处。 “梵海魔龙!”妖皇还未有动静,求剑就先给业途灵讲述起来:“没想到他还活着!这厮乃是佛门弃徒,性子狂暴无比。当初断孽在古月仙的支持下坐上了妖皇宝座,梵海魔龙就带了泰半妖族远走西域,这关键时候回来,嘿,免不了有一番好戏。” “龙?”听到这名号,业途灵顿时来了精神,小眼里边好奇地光芒如何都掩藏不住。 求剑一脸不屑地道:“恶蛟成精而已,取了个吹法螺的名号唬人,当不得真。” 早先妖皇迟迟未能赴会,其实就是在与梵海魔龙恶斗。他们两位修为相差不大,短时间内分不出胜负。而后古月仙寻来,梵海魔龙不得不退让,这才有了妖皇参会。 古月仙当前,妖皇看都懒得看梵海魔龙一眼,一脸淡然地对着众圣护道:“在两族的携手之下,我们取得了北海之役地大胜,歼灭了仙族四部,可算是这些年来难得地成就。本皇为参战地各派弟子备下了薄礼一份,还请各尊者代领。” 说罢妖皇一挥手,妖族风屠就端着个箱子跃上了顶层会盟台。 妖皇笑道:“箱子里边是几块月盈石,酬谢众人一番酣战之功。” 月盈石本是极北萨满教巫师最爱,最是能够吸收月华,夜间修炼之时有此物相助,可以说是事半功倍。 风屠掀开箱子,只见里边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二十余块大小品相相差无几地月盈石,如同一箱翡翠一般夺目。 天罡仙微笑着点点头,灵力运转之下,一箱子石头转瞬间就没入他的袖口消失不见。 “二十四块月盈石,不得不说是大手笔!”执令仙也是一脸微笑,道:“只是我等来得仓促,未给妖族众勇士备下赏赐。” 妖皇一摆手,道:“此会既是本皇发起,就没有让各位尊者破费的道理。况且妖族与仙族历来势不两立,妖族勇士与仙族余孽作战乃理所当为,当不得众尊者赏赐。” “哈哈哈哈!”梵海魔龙仰天大笑道:“会盟还未开始,断孽就已在出卖妖族利益了。本王今就在此看着,看看你能将妖族卖出个什么好价钱。” 梵海魔龙虽狂,但并不傻。这会盟台上,比他强的有十个,跟他修为差不多的也不少,若是犯了众怒,绝不可能全身而退,是以张狂气态有所收敛。 妖皇依旧不理会梵海魔龙,继续道:“此地乃两族最后一位共主轩辕黄帝的衣冠冢,方才有些散修不敬前贤在此地动粗,本皇已责令妖族将士将其拿下,还轩辕黄帝一份清净。如今诸位尊者既至,想来不缺管教他们之人,本皇这就将其释放,希望不会重演冲撞先贤的旧事。” 说罢再一挥手,大风立即有所动作,三十余散修被当做沙包一般扔在了会盟台核心。 八位圣护皆是嗤笑一声,运转灵力将一众散修送至地面。妖皇先是谈与仙族对立,在于告知人族与妖族乃是同盟关系;后谈轩辕黄帝乃两族共主,无非是重申两族曾经的兄弟情谊。接下来妖皇要说些什么各圣护已然心中有数 十圣护之中,唯有道门天机仙仇视妖族。如今天机仙不在,剩下的八名圣护当然不会太过为难妖族。妖皇这种搞了一大圈弯弯绕绕来达到目的的行为,让众圣护略感好笑。其实只用让古月仙与众人商议一番,即便是天机仙反对,但大势已成他也只能徒呼奈何。 十圣护的想法自是有一番道理,但他们最多也不过是一教一派的宗主,根本无法理解妖皇这种一族王者地心思。妖族在人族面前处于弱势,他可以通过利益交换,他可以通过浴血奋战,甚至可以通过与其他势力结盟来改善族人生存条件,但就是不能通过人情来乞求。 执令仙忽生促狭之心,决意捉弄妖皇一番。遂佯怒起身,冲梵海魔龙喝道:“孽畜,西边乃是轩辕黄帝陵寝所在,你居于西方是何心思?莫非欺我族无人?” 执令仙执掌的传承神器是伏羲琴,因此他可算做世上最善音攻之人。这一道喝声夹杂着磅礴地灵力袭向梵海魔龙,梵海魔龙如同身处狂涛之中。虽然他是蛟龙成精,但依旧被这声浪冲得后退几步。 天罡仙见状也玩心大起,也起身道:“敢辱我族先贤,合该剥了你的蛇皮。”他不擅音攻,但这简简单单地一句话,大增执令仙之势。 十圣护中,执令仙乃是发令之人,故居首位;儒门乃天下第一大玄门,作为其龙首的天罡仙便排在了第二位;古月仙修为资历冠绝众圣护,故排在第三。如今排在头两位的圣护怒怼梵海魔龙,惊得他地心潮亦如同执令仙的声浪一般澎湃。 “本王本王可不敢对轩辕黄帝不敬。”梵海魔龙勉强道:“北边为断孽所在,本王与他不共戴天,自不会与他同坐一席;东北被你人族占了,本王既身而为妖,也不能与你人族同流;南边这三位却不知是何方神圣,不妨与本王挤挤。” 南边那三位当然是都城隍张若虚以及两位郡城隍,他们前来赴会不过是做个见证而已,对梵海魔龙这个半路参会者自是不会排斥。 不过那梵海魔龙出门之前定然没看黄历,今日怕是大大的不利于他。他刚要入座,就听得一声阴恻恻地笑声道:“慢来,慢来。你是王,我也是王,你就一个,我方却有五个,南边怕是让给我等合适些。” 梵海魔龙大怒,向着声源处望去,只见五顶黑雾缭绕地轿子凌空飞至,每顶轿子旁边还站了一名身着朱袍之人。 “哪里来的阿猫阿狗也敢欺负到你魔龙爷爷头上?”梵海魔龙怒喝一声,使出一拳捣向五座华轿,拳劲嗖分成五股,每一股皆有劈波斩浪之能。 中间那座轿旁之人化出一柄长枪,横枪一扫,一道磅礴地灵力就与梵海魔龙的气劲相撞,瞬间爆发出强烈地震荡,一度让地面散修心悸不已。持长枪之人再快速抢上,与梵海魔龙对了一章,双双震退数丈。 借着这片刻机会,五座轿子便在张若虚身旁停了下来,轿旁五人也静立不动。 人族众圣护有张若虚提醒,早就知道有阎君要赴会,所以老神在在地静观其变,妖皇却是对此事一无所知。 妖皇冷哼一声,道:“今日不请自来的客人未免太多了些。”说罢也发出一掌分成五股力道冲五座轿子而去,他志在拆毁轿子以确认轿中之人的身份,倒无任何伤人的心思。 轿旁侍立的五人轻轻挥手,就挡下了妖皇这毁轿一击。这一下交锋,虽说并不激烈,却如同扫了妖皇颜面一般。 古月仙瞳孔一缩,正要出手,哪知当中那轿子突然一下崩解,露出一座锦榻来。榻上一人,伸着懒腰懒洋洋地道:“小狐狸,当初你还年幼之时,本王可对你有救命之恩。如今成精了,长本事了,就来掀本王座轿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七章 会盟(四) 轿中人的声音正是先前调侃梵海魔龙的那一个,他身着汉代衣冠,从奢华的面料来看,应是汉代中后期的风格。 其他人不知晓古月成精之前的事情,古月自己又如何不记得? 汉代之时,古月仙还只是一条略有点灵智的小狐狸,出于对人世的好奇,他经常在人类村庄附近徘徊。对于人类来说,走的夜路多了,难免会碰到鬼;对于兽类来说,靠近人类村子多了,难免会碰到猎人!古月仙也曾经有过这样碰到猎人地倒灶经历。 万幸,中箭濒死地古月仙被一个醉酒的无赖汉给救了。 这无赖汉名唤蒋子文,可算是整个大汉朝风评最差的县令。别人做县令,无论是勤勉清廉还是残暴贪婪,总在县内有些存在感的。但蒋子文终日流连烟花之地将自己喝得烂醉如泥,整个县里边都几乎无人记得县令是谁。坐堂办差?不存在的 瘦得如同麻杆,出入都没个随从伺候的县令蒋子文还自我感觉良好,逢人就说自己将来定成鬼神。 这样一个无赖汉,破天荒地发了回慈悲心,救下了一条小狐狸。这条小狐狸从此躲进深山之中,苦修两百余年,终于烧尾化人,最后成了威名赫赫地古月仙。 而这无赖汉,居然如同他自己所言的那样,成了地府秦广王! 造化不仅弄人,有时候连妖和鬼也不放过。 隔了四百余年地再次相会,古月仙已认不出当初的救命恩人,他淡淡道:“阁下是谁?” 秦广王懒洋洋地道:“我们这边啊,总共是五位阎君五位判官,外带三个城隍。本王乃是地府阎君秦广王,其他四位则是阎罗王c楚江王c平等王c转轮王。本王呢,最是好打发不过,只要有美酒美人,本王保证一言不发。那么,现在可有美酒美人啊?” 古月仙回头深深看了妖皇一眼,示意妖皇出面,毕竟此会乃是妖皇召集,是否留下地府诸王该由他决定。 妖皇从王座上起身,朗声对梵海魔龙道:“阁下若还找不到自己的位置,那就从会盟台上离开吧。” “老子偏不!”梵海魔龙怒嚎一声之后,一个闪身便来到了大风旁边,将大风等四位妖族战将挤开些,一脸不爽地坐在妖皇后边。他一直与妖皇相争,但却从来没想过背弃自己妖族的身份。如此时刻再与妖皇争斗,无非只能损害妖族利益而已。 妖皇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如今妖族势弱,若能收复梵海魔龙及其下属,妖族之势倍增。 “莫非地府诸阎君要为我两族庆功之会做个见证么?”妖皇朗声道:“地府一直在我两族与仙族之战中做壁上观,如今却来参与庆功宴席,莫非是按捺不住,跟我两族结盟?” 秦广王嗤笑一声,道:“无酒无肉无歌姬,算哪门子庆功宴?我说妖皇陛下,咱们也都算是有身份地位的,说话哪用那么些弯弯绕绕?” 古月仙微笑道:“我等皆是修行之辈,又怎会以酒肉寻欢。阎君们既有事与我等相谈,为何又不以真面目示人?” 右首轿中之人笑道:“非是我等不愿以面目示人,实乃时辰未至。十圣护只到其八,此时谈事即便是谈成了也未必能做数吧?” “胡说八道!”天边一道怒吼传来:“如此盛会,老子怎会缺席?” 随即天机仙盛怒降下,砸在会盟台上震得整个会盟台一阵乱颤。 “尚缺义剑仙!” 右首轿中人话音一落,一柄长剑划破霄汉,插在十圣护当中空出的交椅面前。 天机仙冷冷道:“义剑仙有要事在身,腾不出时间来陪你等瞎胡闹。灵儿上来!” 说罢天机仙随手施为,业途灵被一股无形气劲牵引,身不由己地飞上了会盟台顶层,坐在也义剑仙的交椅上。 “此乃义剑仙爱徒。”天机仙冷冷道:“配上这柄太清净一剑,足可代表义剑亲临。地府有什么废话,赶紧速速道来。” 业途灵手足无措地坐在众圣护之中,既为当前境遇而紧张,又为不见义剑仙亲临而担忧。 倒是执令仙嬉笑一声,小声道:“老夫怎就没想到让徒弟来代为参会这一招?还是剑疯子鬼点子多!” 地府四位阎君的轿帘缓缓掀开,右首那人道:“玄冥宫阎罗王见过人间诸位贤达!” 阎罗王身着一身滚龙袍,帝冕垂下让人看不清面容,显得有几分阴森气。 右二轿中人微笑道:“普明宫楚江王见过诸位贤达。” 楚江王却是一身文士打扮,如同一个书生一般。 居中的秦广王蒋子文不耐烦地挥挥手,左二轿中人冷冷接口道:“七非宫平等王。” 平等王掌管着地狱第十八层,常年接触地都是极恶之人,对人间地反感溢于言表。 左一轿中人微笑道:“肃英宫转轮王,幸会,幸会!” 转轮王倒是一脸慈祥,笑容让人看得舒心。 九位圣护带着业途灵以及妖族上下皆齐齐朝诸阎君拱手行礼。 礼毕妖皇冷然道:“远来时客,地府诸君有何事想要商谈,不妨就此示下。” “来了!”天罡仙心中一紧,验证自己地判断是否准确的时候到了。 阎罗王淡淡道:“地府诸阎君亦曾是人间之人,诸位大可不必如此生分。本王原名阴长生,乃阴丽华之叔父。秦广王蒋子文也是汉代县令,死后做了阎君而已。其他诸王同样曾是人间之人,只是不愿再谈及人间过往而已。地府与人间一贯来往颇多,但却一直沿用上古时代遗留之规则,放到如今,未免有些不合时宜了。地府之意,不过是厘定一份新的往来规则而已。” “哦?”天罡仙笑道:“我等亦不满鬼差在人间跋扈地作风,想来阎君也是有此念,要教训那些鬼差一番咯?” 阎罗王微笑道:“当初我在酆都修炼,对此地颇有几分惦念,如今欲以酆都做幽都,作为都城隍驻跸之所。酆都城嘛,以后就属两界共管,诸位意下如何?” “啥?”天罡仙闻言一愣,人间尚未在地府身上割肉,地府倒主动对人间动起了刀子,这他娘的不亦扯淡呼? 不待众圣护与妖皇做出反应,平等王冷冷道:“莫说我等漫天要价,实话告诉尔等,近来十八层地狱有许多名恶鬼失踪了!” “那又如何?”天机仙冷冷道:“恶鬼失踪那是你地府失职,即便他们为祸,也是祸害地府,关我人间何事?” 转轮王笑道:“大狱历来都是重兵把守之处,第十八层更是重中之重。本王可保证,没有任何人能从十八层地狱当中出逃。那么,这些恶鬼却又去了何处?” 执令仙奇道:“诸君这莫非是要请我等入地府协助调查?但观各位言行,却不像是求人之道啊!” “哎呀,我说你们怎么这么笨呢!”秦广王夸张地叫唤一声,道:“地府当中可有个仙族重要人物,十八层地狱中的恶鬼既然不可能自己闯出去,那当然就是有人相助咯。仙族之人培植势力是要对付谁,各位心里难道还没点数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八章 会盟(五) 业途灵年纪幼小,思维跟不上这些“风云老奸”,他那小脑袋当中此刻还在琢磨着‘阴丽华是谁’c‘很有名么’c‘为什么我没听说过’这三个问题。 有些时候即便人生境界不同,思考的问题确是相似的——那些风云老奸此时心里边也在暗自琢磨着阴丽华生平。 倒不是众圣护以及妖皇这般人物听见美女的名字就想入非非,而是打算通过阎君生平来了解其行事作风。 阴长生?没听说过! 阴丽华倒是知道,汉光武曾言:仕宦当作执金吾,娶妻当得阴丽华。 那么从这闻名天下四百余年的美女身上,唯一能够得到的线索就是阎罗王在汉代可勉强算作国丈,这里边又能够找出什么突破口不成? 天罡仙较众人还多想了一层,史称阴丽华乃管仲后人,是不是牵强附会且不论,即便是真的,也最多只能说明阎罗王阴长生同样是管仲后裔管仲的后裔都当阎罗王了,管仲难道还能对人间所有帮助不成? 至于那秦广王蒋子文的来路更加没法琢磨。有汉一朝四百余年,做过其县令的不知凡几,蒋子文,那绝对是名不见经传的。从目前来看,蒋子文的表现如同一个贪酒好色之徒。但他若仅仅只是这样,又如何能够在四百余年的时间内坐上阎君大位? 既然没法从阎君来历上发现突破口,那就只有见招拆招了。 执令仙淡然一笑,道:“没凭没据我等可不敢胡乱揣测一界至尊,诸位阎君今日之行为,怕是不符合人臣之道。” “一界至尊?”秦广王一脸错愕,突然又如同恍然大悟一般笑道:“看来有些东西在人间断了传承啊!本王可向你保证,清虚大帝绝对不是幽冥至尊。” “哦?”天罡仙顿时来了兴致,一脸惊奇地道:“烦请秦广王开释,究竟是些什么东西在人间断了传承?” 秦广王嬉笑道:“莫急,莫急,我看你也没几年好活了,到时候下了地府自然就知道了。” 虽然秦广王诅咒自己短命,天罡仙却一点也不着恼,似笑非笑地道:“秦广王言下之意莫不是地府同意让腾云境以上修士死后魂魄入地府了?君无戏言,秦广王这样说,老夫可就信了。” “哎哟!”秦广王假做惊叹一声,夸张地叫唤道:“一时不查,本王自己给自己挖了好大一个坑。阎罗天子,你是老大,你看该当如何?” 阎罗王依旧是一副阴森森地模样,冷冷道:“都城隍手上的青冥镜乃是两界唯一通道,若以酆都为幽都,本王可允许以青冥镜为根基立下两界转轮大阵,届时修士之魂魄可在鬼差引领之下从此阵入地府。再者,酆都地处偏僻,鬼差在此地出入,可减少被凡人发现的风险,于两界而言都是好事。” 都城隍张若虚闻言淡笑道:“两界平和有序原是众城隍所乐见,为此,本王也不惜区区一件神器。若双方同意,本王自当将青冥镜奉上。” 城隍既是阴间司法神,又是人间守护神。一般情况下,都城隍在人间是有亲王爵位的,只是如今修士离朝廷越来越远,所以张若虚只是一个小小的兵槽,不过他自称为王却没半点僭越。 “不行!”众圣护以神念交流之后,执令仙代表众人表态:“仅是鬼差避人可不够!凡人无修为但鬼差却有,一旦出现天生阴阳眼的凡人看到鬼差,地府方面绝对不能拘凡人魂魄来保密,反而应当以泄露天机地罪名处置鬼差!” 平等王冷笑一声,道:“地府可没有处置手足的习惯。” 听得这话,天机仙大怒。他一拍扶手而起,整个座椅无声无息之间碎成粉末,一旁坐着的业途灵猝不及防,一跤跌在了地上。 “平等王是吧?”天机仙冷冷道:“地府没这习惯,不妨让道门助你一臂。本尊这就传令道门,以后但凡在人间胡乱拘人生魂者,有一个道门誓杀一个,有两个,道门就杀一双。本尊倒要看看,是你地府的胆子硬,还是我道门青锋更利。” 二层会盟台上的太初宫宫主青阳子闻言大喜,赶紧跪下拱手道:“青阳子谨遵师叔法旨,这就颁下太上道德令。” 随即青阳子起身朗声道:“晓谕诸道门同道知悉,自即日起,但凡有在人间作奸犯科之鬼差,道门之人皆可替天行道,诛之有功无罪。此令,太初宫青阳子。” 此次盟会,道门诸宫诸观着实有不少人参会,仅二层会盟台就有十多名道门各脉宗主稽首奉旨,齐齐报出自家宗门并道:“奉太上道德令。” 道门大势已成,看得儒门之人无不艳羡。守正辟邪是大功德,阻止地府杀戮无辜绝对是当为之事。只是一派宗主决定了这派的行事风格,天机仙性子暴躁,一言不合就单方面做决定,而天罡仙则喜欢权衡利弊,寻找最优方案。 两者说不清优劣,现实是儒门在天罡仙的领导之下越发壮大,而道门则更加洒脱随性 天罡仙暗自点头,有天机仙出面扮黑脸,自己再做一番调解,成事就容易得多。 地府诸王神色不变,似还在私下沟通。身为盟会主持的妖皇却勃然大怒,道:“天机,本皇搭台子不是给你道门耍威风用的。” “你算什么东西?敢如此跟本尊讲话?”天机仙无惧妖皇怒火,蔑视道:“若非见你妖族近年还算老实,本尊早将尔等斩尽杀绝,若敢再生是非,必灭尔苗裔。” “天机慎言!”古月仙见势不对,赶忙起身安抚天机仙。哪知天机仙余怒不止,一把推开古月仙。 众圣护面色大变,天机仙虽然暴躁,对古月仙多有不当言语,但却从未对其动手过。如今天机仙如此模样,莫非是生了什么变故? 执令仙赶忙稳住古月仙,天罡仙也按住天机仙肩膀。 天机仙肩头一震,弹开了天罡仙之手,深深吸了一口气后,天机仙用神念传讯众圣护:“义剑出事了,此间事早早了结,搭救义剑要紧。” 众圣护倒吸一口凉气,各种念头在脑中纷至沓来。 义剑仙修为虽然不是圣护中最高的,但他执掌传承神器‘轩辕剑’,可以动用结界之力,整个天下间该无人能敌才是。当初众圣护同意他孤身一人去调查风无极之事便是因此而来。如今义剑仙出了事,莫非是风无极干的? 妖皇从古月仙那里对众圣护有一定了解,眼下一观局面便明白出了变故。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怒火后朗声道:“来此之前,本皇已求见过圣尊,她之旨意,儒门遵是不遵?” 妖族的圣尊即是儒门圣徒。 当年孔夫子历百万劫之后最终创下了儒门的学术体系与修行法门,成道之后,有三位儒门圣贤拜在了孔夫子门下。 孔夫子不愿住在城内,于是经过一番挑拣,他选中了一出饱经战乱之地讲学,只为广施教化为民传道。 那地方名为平阴。 那是初夏的一日,早间暴雨倾盆,午时之后忽然云销雨霁,有长虹经天。 孔夫子心情大好,决意带着弟子寻个风景秀丽之所布道。 经过紫柳河时,孔夫子见到一座小山头,心中忽然有所感应,决定在小山头讲学。 那紫柳河畔原有紫柳成荫,但受战火波及,大多紫柳树都已殁了。历劫剩下的紫柳也都一副衰败模样,唯有小山头尚有一株紫柳好生兴旺。 孔夫子认为此树历劫更新,人族也当能如同此树一般兴旺。于是便盘膝坐在此树下,为三名弟子讲学。 荒山初闻圣音,风不敢啸了,蝉不敢鸣了,蛇虫鼠蚁尽皆不敢弄出声响来。草木初闻圣音,叶子垂下了头,花蕊吐出了香。飞禽闻之,落上寒枝以求道;走兽闻之,人立而起做祷告。天地闻之,也用如绢的祥云为贺,织杼于山间之间。 在这天地异象之间,那住紫柳树忽然觉醒了灵智,如同三名弟子一般,详详细细地听完了夫子讲道。 此后数日,孔夫子都带着弟子来此,紫柳树也得以尽学儒门之秘。 又百年,紫柳树终于修成人形。 衣冠南渡之时,儒道合力对抗北域教派,几近灭亡之刻,得紫柳之助方得保道统不灭。自那以后,儒门便奉紫柳为圣徒,同样的,她亦是妖族圣尊。 她之令,天罡仙如何敢不遵从? 于是天罡仙单膝下跪行礼,沉声道:“儒门龙首接圣徒之令,烦请妖皇示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九章 会盟(五) “天罡且慢!”执令仙生怕儒门圣徒的旨意搅乱了当前局面,赶紧打断道:“道尊与大僧正尚且没资格在此处落座,儒门龙首又何能例外?此刻你之身份是天罡仙,所代表者乃是人间的秩序。儒门之事,私下再论!” 天机仙方才在此代表了道门做决定,没见执令仙阻拦,如今阻拦儒门是安了什么心,天罡仙当然心知肚明。 以天罡仙这般身份,当然不可能在三族会盟的场合做出与同伴争执的事情来。他只得苦笑一声,看着妖皇一言不发。 妖皇似笑非笑地看了执令仙一眼,道:“如此,将来且莫后悔。” 随后,妖皇又向诸阎君道:“方才所论之‘修士魂魄入地府’,其中是否包含妖族?” 见阎罗王颔首,妖皇遂道:“既如此,本皇代表妖族赞成此议。” 妖皇此话一出,如同一瓢水洒进了滚烫地油锅一般,二层会盟台上的各派宗主顿时炸开了锅。 “你算什么东西?敢对我族领地说三道四?” “这妖皇怕是患了失心疯吧?否则怎敢出此妄语?” 这些个宗主们实力虽不及妖皇,但也相差不远。诸如太初宫青阳子一类的人物,与妖皇更是在伯仲之间。妖族整体实力与人族相去甚远,却胆敢在这种紧要关头支持地府从人间割取利益,妖皇所为实在是匪夷所思。暴躁些的宗主已经在思考怎样串联起来灭了妖族 最为暴躁地天机仙反而怒极而笑,冷冷道:“不道出个所以然来,妖族今日灭矣。” 天机仙自是没说大话,单凭他与在场的十多位道门宗主,就可将与会妖族全部牵制在此,待到天下道门闻讯来援,恐怕除了古月仙以外,妖族一个也活不下去。 儒门之人个个面色难看,灭妖族这种事情他们肯定是做不出来的,毕竟找个风情万种地女妖精做情人可是许多儒生地终极梦想,为此儒生还写了许多小黄书,狄仁杰看了都说好的《游仙窟》正是其中之一。但是 “或许换个知进退明事理的妖皇是解决问题的最好办法?”儒门众人皆在暗自琢磨。 天罡仙倒还未萌生换个妖皇地念头,毕竟断孽受古月仙地绝对支持,古月仙不倒,断孽就倒不了。十圣护内部打打闹闹之事常有,但彼此之间却绝对未生过杀意。 “妖皇陛下何出此言?”天罡仙奇道:“酆都乃我族之地,妖皇陛下谈及此地归属怕是有些僭越了?” 执令仙也温言道:“人间与地府之事,妖皇莫要插言为上。” 执令仙身为伏羲庙大祭酒,对伏羲之过往那是再熟悉不过了。当初人皇伏羲猎杀仙族至尊之时所带地十名各族强者,其中就有三名妖族之人,所以执令仙对妖族充满了好感。 妖皇对天机仙的威胁丝毫不惧,对众宗主地鼓噪也充耳不闻,朗声道:“与地府所谈的,是人间与地府地关系。妖族不才,也是这人间地一份,自是要将想法说出来。酆都一地,方圆不足十里,将之作为幽都又能如何?如今都城隍府邸所在之洛阳城,虽无幽都之名,却有幽都之实。若都城再迁移,幽都岂不是又要随之迁移? 当初幽都从长安迁至洛阳,造成了多大动荡各位莫非不知?就连我妖族亦有小妖被鬼差锁拿去了!若定酆都为幽都,初始虽免不了些混乱,但时间久了,两界必能在此相处和睦。都城隍” 妖皇唤了张若虚一声,道:“阁下日间身处兖州,夜间却要以元神赴洛阳办差,可不好受吧?” “天机”妖皇冷冷地瞅了天机仙一眼,道:“相比无数族人性命,阁下莫非更在意一城一地之归属么?我听说道门将此地列为‘三十六洞天’之一,莫非阁下是舍不得这片灵山?” 不待天机仙回复,妖皇又对执令仙道:“尊长乃是圣护之首,主掌人间秩序,按理应视人间众生为一如,缘何生此分别心?人皇立下结界,用意本是给各族休养生息,以求日后将仙族赶尽杀绝。后代贤者强化此结界时,妖族亦在其中出力不小。我妖族至高之神器‘东皇钟’,如今还是结界阵眼之一吧?人说鸟尽弓藏c兔死狗烹,这些年以来,仙族这只肥美的‘兔子’还未死绝,人族就已在不停地煎迫妖族这只‘走狗’了,如此短视,又岂是贤者所谋?” “普渡”妖皇再次转火佛门,道:“佛家讲究众生平等,你佛门虽甚少跟妖族为难,但为何每每在道门与妖族为难之时就逐尽门下妖族弟子?梵海魔龙虽然不成器,但自他入佛门以来,未曾犯过戒律吧?倒是佛门无端将他驱逐且以污言辱骂,才惹得他狂性大发,造下了许多杀业。这些罪孽他固然难辞其咎,但佛门亦未在其中沾上那么一丝丝因果么?” “你他娘的才不成器!”会盟台上一片寂静,唯有梵海魔龙骂骂咧咧道:“你全家都不成器” 众圣护以及诸阎君自是不会去搭理梵海魔龙,执令仙捻须沉吟道:“妖皇所言并非无理,人间与地府之事,妖族自是有发言权。既如此,将妖皇意见算在内,诸君表态吧。” 天罡仙c古月仙c圣灵仙等人相继点头,轮到天机仙时,他冷哼一声并不说话,显然也是同意了。唯有业途灵一副不知所措地模样面对着众人地目光 “灵儿灵儿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诸位叔叔伯伯还是去问师父吧!对了,师父为什么还不来呀?” 天工仙轻叹一声,来到业途灵面前轻抚他的脑袋以做安慰。 天机仙终于发现了自己一时之气,连累得业途灵也跟着没椅子坐地尴尬场面,不由得老脸一红,挥手一招,散落在地上木渣居然漂浮而起,眨眼间又恢复原来地模样。 业途灵见此大为惊奇,坐上交椅之后仔细一看,才发现椅子依旧是碎屑,只不过是由一股精纯地灵力包裹着,凑成了椅子地模样而已。实际上可算做业途灵是坐在天机仙所发出的灵力之上。 阎君见状,这才缓缓道:“如此说来,人间诸位贤达是同意以酆都做幽都了?” 执令仙点点头,正要说话之时却被天机仙抢了先。天机仙喝道:“只限夜间!并且不准对此地之人有任何滋饶,否则本尊势杀不赦。另外,道门会在此地筑观以为监视,尔等休要心存侥幸。” “嘿,你当我们喜欢呆在人间不成?”秦广王嬉笑道:“这破地方热得要死,连个过眼地美人也没有,若非阎罗天子要求,本王自在地府逍遥,何必来趟这摊浑水。” 阎罗王并不理会天机仙与秦广王,对张若虚道:“都城隍,那幽都之事就偏劳你了。本王会从地府抽调人手供你调遣,定要在七月十五之前建好,本王欲以它作为献给清虚大帝的生辰贺礼。另外,还要劳烦都城隍准备一个落成典礼,就定在清虚大帝生辰之日吧,届时本王会请清虚大帝前来观礼,人间各位贤达不妨同庆!” “戏肉来了!”天罡仙心头一凛,暗自道:“莫非众阎君之意是在七月十五动手除掉清虚大帝?” 天罡仙眼珠子一转,立时就有了计较,他道:“既然地府已在人间建了城池,那么人间也要在地府建座城池才显得公平!老夫提议,在地府兴建‘枉死城’一座,用来收容那些枉死之人。” “此言大善!”执令仙抚掌笑道:“此乃天大地功德,诸位阎君想来不会拒绝吧?” “当然可以!”阎罗王即便用淡然地态度说话,其中也免不了几分阴恻恻地味道。他道:“地府山河辽阔,岂又却那一城之地?不过既然是人间提议建枉死城,建城之人力还得由人间提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九章 会盟(六) “天罡且慢!”执令仙生怕儒门圣徒的旨意搅乱了当前局面,赶紧打断道:“道尊与大僧正尚且没资格在此处落座,儒门龙首又何能例外?此刻你之身份是天罡仙,所代表者乃是人间的秩序。儒门之事,私下再论!” 天机仙方才在此代表了道门做决定,没见执令仙阻拦,如今阻拦儒门是安了什么心,天罡仙当然心知肚明。 以天罡仙这般身份,当然不可能在三族会盟的场合做出与同伴争执的事情来。他只得苦笑一声,看着妖皇一言不发。 妖皇似笑非笑地看了执令仙一眼,道:“如此,将来且莫后悔。” 随后,妖皇又向诸阎君道:“方才所论之‘修士魂魄入地府’,其中是否包含妖族?” 见阎罗王颔首,妖皇遂道:“既如此,本皇代表妖族赞成此议。” 妖皇此话一出,如同一瓢水洒进了滚烫地油锅一般,二层会盟台上的各派宗主顿时炸开了锅。 “你算什么东西?敢对我族领地说三道四?” “这妖皇怕是患了失心疯吧?否则怎敢出此妄语?” 这些个宗主们实力虽不及妖皇,但也相差不远。诸如太初宫青阳子一类的人物,与妖皇更是在伯仲之间。妖族整体实力与人族相去甚远,却胆敢在这种紧要关头支持地府从人间割取利益,妖皇所为实在是匪夷所思。暴躁些的宗主已经在思考怎样串联起来灭了妖族 最为暴躁地天机仙反而怒极而笑,冷冷道:“不道出个所以然来,妖族今日灭矣。” 天机仙自是没说大话,单凭他与在场的十多位道门宗主,就可将与会妖族全部牵制在此,待到天下道门闻讯来援,恐怕除了古月仙以外,妖族一个也活不下去。 儒门之人个个面色难看,灭妖族这种事情他们肯定是做不出来的,毕竟找个风情万种地女妖精做情人可是许多儒生地终极梦想,为此儒生还写了许多小黄书,狄仁杰看了都说好的《游仙窟》正是其中之一。但是 “或许换个知进退明事理的妖皇是解决问题的最好办法?”儒门众人皆在暗自琢磨。 天罡仙倒还未萌生换个妖皇地念头,毕竟断孽受古月仙地绝对支持,古月仙不倒,断孽就倒不了。十圣护内部打打闹闹之事常有,但彼此之间却绝对未生过杀意。 “妖皇陛下何出此言?”天罡仙奇道:“酆都乃我族之地,妖皇陛下谈及此地归属怕是有些僭越了?” 执令仙也温言道:“人间与地府之事,妖皇莫要插言为上。” 执令仙身为伏羲庙大祭酒,对伏羲之过往那是再熟悉不过了。当初人皇伏羲猎杀仙族至尊之时所带地十名各族强者,其中就有三名妖族之人,所以执令仙对妖族充满了好感。 妖皇对天机仙的威胁丝毫不惧,对众宗主地鼓噪也充耳不闻,朗声道:“与地府所谈的,是人间与地府地关系。妖族不才,也是这人间地一份,自是要将想法说出来。酆都一地,方圆不足十里,将之作为幽都又能如何?如今都城隍府邸所在之洛阳城,虽无幽都之名,却有幽都之实。若都城再迁移,幽都岂不是又要随之迁移? 当初幽都从长安迁至洛阳,造成了多大动荡各位莫非不知?就连我妖族亦有小妖被鬼差锁拿去了!若定酆都为幽都,初始虽免不了些混乱,但时间久了,两界必能在此相处和睦。都城隍” 妖皇唤了张若虚一声,道:“阁下日间身处兖州,夜间却要以元神赴洛阳办差,可不好受吧?” “天机”妖皇冷冷地瞅了天机仙一眼,道:“相比无数族人性命,阁下莫非更在意一城一地之归属么?我听说道门将此地列为‘三十六洞天’之一,莫非阁下是舍不得这片灵山?” 不待天机仙回复,妖皇又对执令仙道:“尊长乃是圣护之首,主掌人间秩序,按理应视人间众生为一如,缘何生此分别心?人皇立下结界,用意本是给各族休养生息,以求日后将仙族赶尽杀绝。后代贤者强化此结界时,妖族亦在其中出力不小。我妖族至高之神器‘东皇钟’,如今还是结界阵眼之一吧?人说鸟尽弓藏c兔死狗烹,这些年以来,仙族这只肥美的‘兔子’还未死绝,人族就已在不停地煎迫妖族这只‘走狗’了,如此短视,又岂是贤者所谋?” “普渡”妖皇再次转火佛门,道:“佛家讲究众生平等,你佛门虽甚少跟妖族为难,但为何每每在道门与妖族为难之时就逐尽门下妖族弟子?梵海魔龙虽然不成器,但自他入佛门以来,未曾犯过戒律吧?倒是佛门无端将他驱逐且以污言辱骂,才惹得他狂性大发,造下了许多杀业。这些罪孽他固然难辞其咎,但佛门亦未在其中沾上那么一丝丝因果么?” “你他娘的才不成器!”会盟台上一片寂静,唯有梵海魔龙骂骂咧咧道:“你全家都不成器” 众圣护以及诸阎君自是不会去搭理梵海魔龙,执令仙捻须沉吟道:“妖皇所言并非无理,人间与地府之事,妖族自是有发言权。既如此,将妖皇意见算在内,诸君表态吧。” 天罡仙c古月仙c圣灵仙等人相继点头,轮到天机仙时,他冷哼一声并不说话,显然也是同意了。唯有业途灵一副不知所措地模样面对着众人地目光 “灵儿灵儿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诸位叔叔伯伯还是去问师父吧!对了,师父为什么还不来呀?” 天工仙轻叹一声,来到业途灵面前轻抚他的脑袋以做安慰。 天机仙终于发现了自己一时之气,连累得业途灵也跟着没椅子坐地尴尬场面,不由得老脸一红,挥手一招,散落在地上木渣居然漂浮而起,眨眼间又恢复原来地模样。 业途灵见此大为惊奇,坐上交椅之后仔细一看,才发现椅子依旧是碎屑,只不过是由一股精纯地灵力包裹着,凑成了椅子地模样而已。实际上可算做业途灵是坐在天机仙所发出的灵力之上。 阎君见状,这才缓缓道:“如此说来,人间诸位贤达是同意以酆都做幽都了?” 执令仙点点头,正要说话之时却被天机仙抢了先。天机仙喝道:“只限夜间!并且不准对此地之人有任何滋饶,否则本尊势杀不赦。另外,道门会在此地筑观以为监视,尔等休要心存侥幸。” “嘿,你当我们喜欢呆在人间不成?”秦广王嬉笑道:“这破地方热得要死,连个过眼地美人也没有,若非阎罗天子要求,本王自在地府逍遥,何必来趟这摊浑水。” 阎罗王并不理会天机仙与秦广王,对张若虚道:“都城隍,那幽都之事就偏劳你了。本王会从地府抽调人手供你调遣,定要在七月十五之前建好,本王欲以它作为献给清虚大帝的生辰贺礼。另外,还要劳烦都城隍准备一个落成典礼,就定在清虚大帝生辰之日吧,届时本王会请清虚大帝前来观礼,人间各位贤达不妨同庆!” “戏肉来了!”天罡仙心头一凛,暗自道:“莫非众阎君之意是在七月十五动手除掉清虚大帝?” 天罡仙眼珠子一转,立时就有了计较,他道:“既然地府已在人间建了城池,那么人间也要在地府建座城池才显得公平!老夫提议,在地府兴建‘枉死城’一座,用来收容那些枉死之人。” “此言大善!”执令仙抚掌笑道:“此乃天大地功德,诸位阎君想来不会拒绝吧?” “当然可以!”阎罗王即便用淡然地态度说话,其中也免不了几分阴恻恻地味道。他道:“地府山河辽阔,岂又却那一城之地?不过既然是人间提议建枉死城,建城之人力还得由人间提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章 会盟(终) 阎罗王这话显然是以退为进地把戏,与会之人心里都是明白的。 枉死城地修建只能是靠地府出力不然,难道还能让天罡仙跑到武曌面前要求征发民夫去?即便是武曌能同意,又上哪里去招几十万敢下地府修城池的民夫? “阎君,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有什么条件就直说吧!”天罡仙不怕阎王开条件,就怕阎王送人情。若地府方面真将建设枉死城之事当做人情,那么一旦谈起‘戮神之事’来,人间就显得被动了。 众圣护以及妖族一干人等都凝神望向阎罗王,唯有业途灵东瞅瞅西看看,心里边还暗自吐槽:阎罗王算什么明人?暗鬼还差不多 阎罗王微微一笑,道:“本君亦不欺瞒各位,酆都地处大江之畔,在其辖地之内有一灵石,可观人前世今生。此石对地府有莫大助益,还望各位贤达割爱。” 传说渝州之地曾有一灵石天降,这灵石巨大无比,有穿破云霄之势,虽头重脚轻却可屹立不倒。时人细观之,发现灵石上有两条神纹将灵石隔为三段,有吞噬天c地c人三界之意。时人惊恐,认为该石已有魔性,遂找来高明地修士将灵石封印。也不知道那修士对灵石做了些什么,自那以后,灵石的三段就可分别照出人的前世c今生c未来,遂名之为三生石。 这个传说流传得并不广,十圣护中,仅有离渝州较近地天罡仙知晓。用神识将此石之事与众人分享之后,天罡仙才假装疑惑道:“莫非是渝州那块被称做‘三生石’地灵石?” “不错!”转轮王温言道:“若用此石配合生死簿,可将新魂之功过称量清楚,真真正正地做到不枉不纵。” “转轮王此言倒甚合我法家之意!”一直冷眼旁观地正法仙忽道:“不别亲疏,不殊贵贱,不枉不纵,一断于法!这正是我法家所求不过,地府的想法虽好,可跟人间又有何关系呢?” 秦广王幻化出把扇子不停地摇着,怪笑道:“莫非阁下方才在打瞌睡么?地府修建枉死城,用来换取三生石,这是两界地一桩生意,如何跟人间就没关系了?” 正法仙平淡道:“秦广王或许没弄明白,枉死之人地出现本就是你地府之过错。若生死簿绝对精准,又岂会出现枉死之人?如今建枉死城不过是为你地府弥补过失而已,缘何成了地府与人间交易之条件了?” “合该如此!”执令仙正色道:“人间不向地府追究枉死鬼所造成的危害已然极为宽厚,焉能再以人间的物事换取地府之弥补。莫说是三生石此等珍贵宝物,即便是一草一木,人间也绝不答应。” “上古契约如此,地府哪来的过失需要弥补了?”平等王冷冷道:“地府向来讲规矩,并且时常念着与人间一脉相承地情分而处处退让,而今尔等想重定契约,总要拿出相应地诚意来!空口白牙就想讹我地府,未免太过天真。” 阎罗王也平静地道:“建城之地已许给人间,这一点本君绝不食言。若是各位贤达同意将三生石交给地府,那么地府就承担起修建枉死城地担子,并且鬼差也将负起押解枉死鬼地责任。各位应当知晓,枉死鬼实力高强,普通鬼差往往不是其对手,地府将这份差事揽下,已然是最大地让步了。” 天机仙心忧义剑仙安危,不愿与地府在这问题上纠缠。虽然三生石在他眼中一文不值,但其他人在意,天机仙自然不好驳了他们颜面。于是天机仙冷冷道:“话不投机半句多,诸位若是没有其他事情,那就请吧。” 五位阎君对望一眼,轿帘齐齐放下,唯有秦广王地轿子被自己弄掉了上半边,没什么遮掩地东西。不过他也懒得使法力修复,懒洋洋地躺在软榻上道:“子龙,你留在人间协助都城隍修建幽都,本王先回去补个觉。”说罢五顶轿子飘然而去。 “得令!”一直跟在秦广王轿边的判官单膝下跪道:“恭送阎君。” 见阎君远去,天机仙转过身来面对着妖皇,一身磅礴地真元肆无忌惮地运转开来,无边地压力顿时笼罩在会盟台上。 首层会盟台上修为最低的当属业途灵,他两眼一翻,差点就昏死过去。幸好天工仙见机得快,一把抓住业途灵地小手,助他抵住了这夺人心魄地威压。 妖皇所处地正北方首当其冲,无形地压力犹如狂涛一般奔涌而至。妖皇屹然不惧,同样运转全部真元硬抗,并且冷冷道:“天机仙有何指教?” 梵海魔龙长啸一声,也运转全部修为,嚎叫道:“要打架么?你魔龙爷爷奉陪到底!” 妖族四将修为差了妖皇一截,只能结阵以自保,一时之间还算安稳。 古月仙见状想要出手,却被圣灵仙轻轻拉住,她小声道:“无杀意,且住。” 天机仙冷哼一声,道:“本尊知晓你欲谈些什么,但权力地位绝对不是谈出来的。想要道门承诺不诛杀妖孽,可以!以百年为限,这百年内若无妖族作奸犯科,道门便视你妖族为同胞手足。若为本尊察得一例,便是道门全力诛妖之时!灵儿” “啊?”业途灵慌忙地应答了一声,他方才被天机仙吓得翻白眼,这会正在心中狂骂天机仙不止,忽然被天机仙叫到自己的名字,业途灵心肝都在颤抖。 “百年时光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届时本尊是否尚在还是未知之数,这个约定,自本尊死后,就交由你来监管!”天机仙倒没发现业途灵心中地小动静,虽然他有秘法可读人心思,但又怎会对自己人使用。 业途灵想说自己不属道门,此事与自己无关,但天机仙这骇人地气势在前,他又如何拒绝得了? 正踌躇间,妖皇倒是给他解了围。 妖皇轻笑一声,道:“这孩童便是未来道门的头马么?好得很,张果,上来讲过道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一章 小老头张果 北地野马群之中,头马常常负担与狼群作战时地尖刀之责。若遭遇牧人抓捕,头马也需要审时度势,带领马群从牧人的包围之中突围而出,即便是烈火c弓箭与陷坑亦不能阻挡头马之脚步分毫。江湖人常用头马来称呼一派最有作为者,头马不是宗主,但绝对是该派之中最有能力者。 妖皇以道门头马称呼业途灵,不可谓不看重,但业途灵却不吃这一套,他在心中不停地暗骂:“你才是马,你全家都是马!”就用字遣词来看,业途灵似乎与梵海魔龙颇有些共同语言。 妖族未来的‘头马’张果,也从会盟台三层跃上了顶层。 张果一副胖胖地小老头模样,须发皆已雪白,浑身上下就一袭麻布长袍,手上提着一副竹琴。他上台之后,先是恭恭敬敬地行了一圈礼,然后才向业途灵抱拳道:“小妖张果,见过道友。” 业途灵不习惯这种受人瞩目地场合,颇有几分不自在地还礼道:“小子业途灵,见过老先生” “不敢,不敢!”张果一脸尴尬,道:“小妖年初才烧尾化形,万万不敢以老先生自居。” 张果此话一出,业途灵登时把脸涨得通红,呐呐不知所言。 天罡仙大笑着给业途灵解围,道:“古月,这位莫非就是你月前所说的少年天才?” 古月仙颔首道:“不错,张果乃是异种白蝙蝠所诞化之精灵,故而须发皆白。” “且过来让老夫仔细瞧瞧。”天罡仙招手唤过张果,取下随身携带地玉牌递给张果,道:“这是一块上好的昆仑古玉,佩戴在身上,能够抵御外魔入侵,今日将它赠予你,助你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能让天罡仙随身佩戴的玉牌哪能够平凡得了,张果不敢收此贵重之物,连连推辞。 古月仙笑道:“长者赐,不可辞,张果你便收下此玉也是不妨。” 妖族虽与儒门亲厚,但终归人妖殊途,彼此之间厚礼往来甚是少见。 张果得古月仙许诺,满心欢喜地接过了玉牌,再度叩谢天罡仙。 妖皇见张果与众人见礼完毕,朗声道:“张果,本皇今日授你监察天下妖族之权,凡有不服管教之妖,你尽可斩之。” 张果心头一颤,他万万没想到妖皇会将如此重任交到自己这个小妖头上。但双族会盟的当口,张果又岂敢推脱?于是他压住心头惊惧,朗声道:“张果领命。” 妖皇满意地点点头,又道:“大风c风屠,即日起你二人执本皇令箭,辅佐张果整肃妖族,自本皇而下,任何妖族之事皆可动问。” 大风与风屠二妖将齐声领命,张果却一脸为难。他近日正随大风修习身法,两人虽无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实。如今让张果以弟子的身份来号令师尊,实在是不妥当。 但妖皇却不管这些,他冷眼瞅着天机仙,朗声道:“妖族已然释出诚意,却不知人族各贤者有何表示?” “诚意?”天机仙冷笑道:“让一个小妖来监管天下妖族?灵儿,先试试这名小妖地分量!”说罢将义剑仙地‘太清净一剑’扔向了业途灵。 业途灵极其不愿做道门地打手,但天机仙扔过来的是自己师傅的佩剑,业途灵不敢不接。 太清净一剑一入业途灵之手,就等于他接下了这场比试,这让业途灵好生烦躁。 张果深吸一口气,向业途灵拱手道:“请道兄赐教。” 业途灵执剑抱拳还礼,大声道:“家师是道门之人,但在下却是蜀山门下,这一点,诸位不可不知悉。” 张果轻轻颔首,笑道:“道兄进招吧。” “请了!”业途灵平举太清净一剑,毫无花哨地直刺张果。这一剑实为试探虚实之用,业途灵仅用了两成力道,倒是身法近展,显得迅捷异常。 张果师从大风,身法还在业途灵之上。从容地避过了业途灵一剑之后,用手中竹琴轻点剑身,将太清净一剑荡开尺许。 业途灵并不运力相抗,反而借势翻身,化刺为斩,向着张果兜头劈下。这一剑,力道更胜之前。 张果横移避过,再次以竹琴点中剑身,推开少许。业途灵借势回旋,又是一道横斩袭向张果。 张果见业途灵每一次都能借自己反击之力形成威力更大地剑招,立即抽身而退,飘然退出十来丈,脑中细思应对之法。 这两人地修为虽然比之众与会者都差了一大截,但交手这一瞬还是表现了些让人眼前一亮地东西。 张果身法迅捷,步伐转换得轻松写意,仅身法而言,已然有了一派宗主地程度。 业途灵地剑招虽然平淡,但借势化招之巧妙,让众人仿佛看到了义剑仙地‘连山’一剑。 连山并不是固定剑招,而是一种剑意,简言之就是剑随意走c剑意不歇c剑式不绝。业途灵小小年纪能在剑术上有如此体悟,不得不说是件难得地事。 妖皇瞳孔微缩,业途灵地修为略高于张果,这一点他是知晓的,不过他对张果地身法颇有信心,总认为张果能战业途灵而胜之。现在三招一过,妖皇心中地胜负天平居然发生了倾斜。 张果心知业途灵地打法较自己省力得多,若不尽快结束战局,怕是自己没什么赢面。于是张果使出天赋本能地音波功,向业途灵攻去。 啸声一起,业途灵就轻笑一声。他自出江湖,就败在楚相宜地琴音之下,后入蜀山,又被品剑地琴音戏耍了一番。痛定思痛,业途灵私底下琢磨过无数回该如何对付音波功。如今张果使出音波功,正好用来检验心得。 张果初始地音波还没什么出奇,只是胜在速度快,数量多而已。业途灵仅使一招儒门地流云万变就将音波斩了个干干净净。 看着业途灵地身形闪动,天罡仙满意地点了点头,心道:“虽然义剑未经过老夫同意就将流云万变传给了小灵儿,不过他学得还真不错,没丢儒门之脸。” 会盟台二层观战地求剑却有几分愠怒,道:“此招用我蜀山万剑诀来破不是更好?为何要用儒门地酸腐剑法?” 品剑虽时常捉弄业途灵,还在白马寺弄出个黑锅给业途灵背,但此时却为业途灵开脱道:“小灵子刚上蜀山的时候,弟子就试探过他的功夫,义剑师伯似乎未传授过他蜀山剑诀。不过想来也是,未经师叔将小灵子收入门墙,师伯焉能传他蜀山剑诀呢?” 求剑瞪了品剑一眼,怒道:“糊涂,我蜀山岂是儒门那般地迂腐?义剑师兄跟天罡老贼走得太近,免不了要被染上些陋习。你天天呆在蜀山,敢如此迂腐老子就大耳刮扇你。” 品剑一脸郁闷,心道:“这蜀山派的大师兄也太难当了些,每次有新弟子进门墙,老子都免不了要吃些排头。还是趁早收个徒弟算了,看在徒孙的份上,师父与师叔总不会再为难我了吧?” 就在品剑胡思乱想之际,张果地啸声越发高亢,渐渐已入无声之境。 啸声虽无,但音波却越发隐秘强横。业途灵轻笑一声,突然闪身而退,将泰半修为灌于太清境一剑之上,欲一剑逼得张果闭嘴认输。 哪知异变却突然之间滋生,太清境一剑居然将业途灵地真元榨取得一干二净,催生出地剑芒照亮大片天空。 张果大惊,这一剑地强度早已不是他能抗衡地,但他受此灵力压制,身形已然不能移动分毫。 本能地,张果取出竹琴当中的简板,以简板做剑,用来抵御这道磅礴地剑气。 “住手!”天罡仙暴喝一声,闪到张果面前,右掌硬撼业途灵所斩出地剑气,左手将张果刺出地简板一带,顿时张果所发出地真元就直冲天际。 天罡仙深深地瞅了业途灵手中地太清净一剑一眼,略微调息之后,道:“张果,你手中竹琴地简板莫非是紫柳木所铸?” 妖皇轻笑道:“天罡,你所料不差。那简板便是圣尊赐下,原是她本体上的枯枝。张果有圣尊支持,天机,你说他有没有监管妖族地资格?” 天机仙一边拉住业途灵之手助他恢复真元,一边冷冷道:“即日起,本尊自会约束道门不再为难未做恶之妖。但若再听得有妖为祸,休怪本尊不客气。” “方才小灵儿那一招分明是动用了结界之力!但他又怎可能做到?”识海之内,几位圣护皆提出了这个疑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二章 轩辕丘现轩辕剑 天罡仙以右掌硬吃太清净一剑地一道剑气,尽管他乃是当世修为最高的几个人之一,也受了不轻地伤。剑气中所带的些许结界之力,阻碍着伤口自愈,并且沿着手太阴肺经向天罡仙内腑侵袭。 但天罡仙毕竟位列圣护,乃天下间对结界之力最为熟悉之人。他只需调息片刻就能将这一丝结界之力化解,不过眼下处置与妖族谈判之事更为要紧,故而天罡仙强忍着右手被剑气折磨,与妖皇谈笑不止。 圣灵仙一言不发地来到天罡仙身旁,青葱一般地玉指抵在天罡仙地右肩上,一丝若有若无地灵力注入天罡仙肩头云门穴,过天府转侠白最后从手掌伤口处将太清净一剑地剑气逼了出来。 在天机仙帮助下恢复了部分灵力的业途灵,见到天罡仙右掌喷出一股鲜血,赶忙行礼赔罪道:“天罡伯伯,小侄一时鲁莽失手伤了伯伯,还望伯伯恕罪。” 天罡仙微笑道:“不关你的事,是你师父地佩剑搞的鬼。不过咱们暂且不提它,先应付完妖皇再说。” 随后天罡仙转向妖皇,朗声道:“妖皇陛下,咱们两族就照此约定,若能百年不起干戈,两族便永为同胞兄弟。此后即便有妖为祸,或有修士对妖族无罪而诛,都按个案处置,绝不扩大诛连。” “该当如此!”妖皇指着正西轩辕黄帝衣冠冢道:“当初两族在轩辕黄帝治下,携手将被仙族搅乱地世界整治得好生兴旺。怎奈后人不肖,纷争不休,两族渐行渐远。而今当在轩辕黄帝陵寝前立下盟约,以告慰先人。” 见执令仙等人皆点头赞同,天机仙也不做反对,妖皇便使灵力操纵着会盟台缓缓降下,而后便会同众妖,整肃衣冠之后向西迤逦而行。 有些小妖法力不够,还得拜托法力高深地妖族帮忙化形,少许纷乱之后,整个妖族队伍倒显得似模似样。 反观众修士,事前失了准备,又有散修不服管教,整个队伍就如同郊游踏青一般随意。 都城隍张若虚带着两名郡城隍以及一名地府判官,混在修士队伍中缓缓而行。 时值申酉之交,轩辕庙前已无拜祭之凡人,一干祭酒庙祝劳累一天之后都已早早歇下。正法仙仗着自己与大祭酒交好,将睡眼惺忪地大祭酒从被窝中拖出来做为见证。 大祭酒得遇此等大场面也是兴奋莫名,连唱诵地声音都高了八分。一通礼仪之后,执令仙代表众圣护与妖皇签下了盟书。在轩辕黄帝雕像面前烧掉盟书之后,两族会盟算是圆满。 妖皇带着一干妖族离开之后,众修士也各自散去。 蜀山掌门求剑一个闪身来到天罡仙身旁,怒道:“天罡老贼,你这是要把我门下弟子拐到哪去?” 天罡仙略一撇嘴,哂笑道:“方才老夫还琢磨呢,到底是谁能够顶风臭十丈,原来却是御剑门一众酒鬼之头目到了。老夫要做什么,不劳一个酒鬼挂碍。至于小灵儿,老夫自不容一个好好地少年郎跟着一群酒鬼学坏。” “呸!”求剑叱道:“你儒门之人一张嘴便是一股子熏人地酸腐臭,我师兄就这么一个弟子,怎能交由你儒门祸害?” “闲话修提!”天机仙开口打断二人争吵,难得一见地以冷静神态道:“义剑可能遇上麻烦了,如今在场众人要么是他的同修道友,要么是他的师门故人,不妨合计合计。” 众圣护先前在会盟台上就已听天机仙说过此消息,所以显得还算镇定,而求剑和业途灵则是初闻噩号,一时之间只觉脑中一片混乱,说不出话来。 天机仙续道:“昨夜我入定之时,忽然收到义剑地剑气传讯,他让我到灵隐寺药师殿取太清净一剑。随后我多次尝试联系义剑,终未获得回应。后来到灵隐寺一探,太清净一剑果然插在药师殿门口。” “只让你取剑?”执令仙沉声道:“没其他讯息了么?” 见天机仙摇头,执令仙又沉吟道:“灵隐寺南朝之时由梁武帝敕令扩建,自那之后便香火鼎盛,一度胜过了白马寺。这些年间,该寺高僧频出,若没记错的话,前任佛门金刚仙就是出自灵隐寺。” “不错!”普渡仙点头道:“金刚仙确实是出自灵隐寺,当初北海那位‘风无极’显露了一身不凡地金刚禅修为,而金刚禅正是当初金刚仙所长。” 苦郁仙一脸疑惑地道:“金刚禅虽是禅宗秘法,但却不是灵隐寺独有,这两者怕是没有必然关联吧?” 正法仙叹道:“不是谈灵隐寺与那位风无极的关联,而是在琢磨太清净一剑出现在灵隐寺地缘由。若义剑以金刚禅为线索,追寻到灵隐寺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普渡,你对佛门最是了解,且说说看灵隐寺中有些什么高手?” 普渡仙思索良久,叹道:“天下才承平不过七十余年,如义剑这般地高手能有多少?莫说灵隐寺,就算是整个禅宗一脉或者佛门,也难寻一个能与义剑匹敌者。即便是贫僧自己,较义剑也相去甚远。” “天机,你可有向住持打听过为何太清净一剑会出现在灵隐寺?”古月仙若有所思地问道。 天机仙难得不和古月仙争吵,反而沉声道:“时间紧迫,我只来得及拷问住持c庙祝以及知客僧,他们无一人见过义剑到访,也从未见到药师殿前有太清净一剑存在。可以保证他们没有在我的手段下说谎地本事,以义剑之能,要瞒过他们也没丝毫难度。” 听闻天机仙提及拷问过灵隐寺僧众之事,普渡仙叹息一声,连念三声‘罪过’。 苦郁仙愁眉苦脸地道:“这样说来,岂不是没了线索?” “不然!”天罡仙轻笑道:“小灵儿刚刚御使了结界之力便是另一条线索。” 说罢天罡仙轻唤业途灵,道:“小灵儿,醒来!” 天罡仙唤了三声才将业途灵从迷惘中唤醒,一醒过来,业途灵便向众人跪下磕头不止,并道:“诸位伯伯,小子年轻识浅难当大任,家师之事还望诸位伯伯多多操劳。” 天罡仙一把扶起业途灵,道:“贤侄宽心,我十人全靠着相互扶持才能在大风大浪中屹立不倒,如今义剑有难,我等必然竭力救援。贤侄,你把方才出剑前后地经历仔细说说,这里边说不定有什么线索。” 业途灵定了定神,认真道:“方才和那蝙蝠妖一战,他之音波已入无声之境,小侄机巧不如他,只有选择以力破巧一途。于是小侄使了五成灵力,欲以剑气迫使他闭嘴,再以快攻取胜。哪知师父的佩剑却吸取了小侄全部灵力,汇成一道恐怖地剑气斩下,以致于伤了天罡伯伯。若在平时,小侄是无论如何也使不出如此磅礴地剑气。那一剑之后,小侄也被榨干了全部灵力与体力,若非天机伯伯之助,小侄定然昏死过去。” 天机仙满意地点点头,又道:“求剑,听说此剑乃是你所铸,事已至此,说说其中机密吧!” 求剑一言不发地接过太清净一剑,在剑身一弹指,太清净一剑便发出一阵龙鸣之声。随即五指运转如飞,在长剑各处不停弹动。少倾,求剑双手各执剑柄一侧,用力一掰之后,太清净一剑居然从中一分为二,一把通体金黄地宝剑从中掉落出来。 天罡仙一把抄起宝剑,嘶声道:“果然如此!” 众圣护也都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地道:“轩c辕c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三章 义剑仙地下落 轩辕剑乃是轩辕黄帝采首阳山黄铜之精所铸,故剑体呈金黄色。其造型古朴,剑身一面刻日月星辰,一面刻山川草木。 故老相传,轩辕黄帝死后归葬乔山,五百年后,乔山墓崩室空,唯有作为陪葬地轩辕剑尚在。于是,这柄王道之剑就落入了当时的人族帝王大禹之手。 又百年,天下强者共议强化伏羲所留之结界,轩辕剑也被选做为阵眼之一,成了在圣护之间传承地神器。 如今这一代圣护当中,义剑仙正是轩辕剑地执掌者。 让其他圣护没想到的是,义剑仙居然采用了剑中藏剑地方式来保存轩辕剑。 “不得不服气啊,剑疯子的鬼点子确实比我们多!”执令仙喃喃道:“同样都执掌传承神器,老夫却要日日为‘伏羲琴’地保养而操心。” 执令仙执掌的传承神器是伏羲琴,它虽然也能如轩辕剑一般地引动结界之力,但毕竟是木头所做,这三千多年传承下来,早已濒临腐朽地边缘。莫说用伏羲琴来当做法器,平常就连看都不敢多看几眼,生怕它一不小心沾了潮气。 圣灵仙淡笑道:“这种大手笔也只有他们蜀山派玩得出来。” “不错!”天罡仙也道:“御剑门的剑法虽然稀松平常,不过铸剑与酿酒地技术可说是冠绝玄门。太清净一剑本身已是不可多得地名剑,谁还能想到这样一把好剑居然只是一个剑鞘而已!”儒门与蜀山派虽无仇却又宿怨,逮着了机会,天罡仙总是要黑上蜀山派一回的。 执令仙瞅了圣灵仙头上明晃晃地步摇一眼,叹息道:“圣灵妹子,咱们不是一路的。你将神器大摇大摆地戴在头上,简直比剑疯子更加肆无忌惮,老夫无话可说。” 圣灵仙头上的凤翅步摇名为‘青鸾’,也是传承神器之一,不过却是第二代了。 “诸位前辈”业途灵见几人越谈越不着边际,心中焦急,赶忙打断道:“轩辕剑上边究竟有什么线索?” 天罡仙轻笑一声,道:“小灵儿莫急,听老夫细细道来!成为圣护有两大考验,其中一个便是来自传承神器地考验。神器有灵,若无器灵认同,那就休想驾驭得了。但若获得了器灵地认同,除非圣护身死或者主动抹去自己留在神器上的神识,否则任何人也无法再获得器灵认可。” 说着天罡仙将轩辕剑抛给天工仙,并道:“天工,你墨家地修为与其他各派差异甚大,你且试试。” 天工仙默默地接过轩辕剑,将一丝真元注入轩辕剑内,霎时引得轩辕剑通体震动,一道金黄地波纹从剑柄处呈环型爆冲开来,掀动众人衣袂,轩辕剑也从天工仙手中脱落。 天罡仙接过轩辕剑又扔给求剑,笑道:“你与义剑乃一师所授,灵力差异较小,你来试试,看看神器地反击之力是否小些。” 求剑不欲听从天罡仙安排,但事关师兄安危,他只能强忍心中不忿,度了一丝灵力入轩辕剑。这一丝真元强度与天工仙所用没什么差别,但轩辕剑只是剑尖微微震动之后就无异状。求剑眼神一亮,蓦地加大灵力强度,这才引动了轩辕剑反击,神器再次脱手。 将轩辕剑转给业途灵之后,天罡仙又道:“小灵儿,你的修为低,在修行上没什么自己地见解,全靠着义剑指点。所以你的灵力与义剑几无差别,现在由你来试试,若老夫所料不差,即便你倾尽全力,也无法引动轩辕剑反击。” 业途灵一脸郑重地举起轩辕剑,将全身灵力注入轩辕剑内,霎时剑芒大作,只消业途灵将剑刺出,定然又是一道骇世剑气。 天罡仙满意地点点头,笑道:“可以了,灵儿将灵力收回吧。” 业途灵根本未学过将灵力注入灵剑之法,方才只是胡乱尝试而已。现在要他将注入轩辕剑中的灵力收回,那就不是能够胡乱尝试得了的。 业途灵尴尬地举着正吞吐剑芒地轩辕剑,那样子就如同举了个大火把给众人照明一般。他狼狈地样子逗得圣灵仙噗嗤一笑,随即圣灵仙握住业途灵地手腕,切断了业途灵与轩辕剑之间地联系,再斜着轩辕剑一扫,一道剑气就挨着天工仙地鼻子斩向了虚空。 天工仙面色不变,淡淡道:“圣灵妹子,这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圣灵仙轻笑道:“这可不是玩笑,这是对你不老实的惩罚。” “哦?”执令仙闻言大乐,笑道:“天工这块木头居然会对圣灵妹子不老实,这当真是铁树开了花!天工老弟,你若真对圣灵妹子有心,老夫帮你做媒就是,何必不老实呢?”说罢执令仙连连摇头,就如同在感叹天工仙做下了什么伤风败俗地事情一般。 圣灵仙白了执令仙一眼,道:“天工之事待会再论,眼下先说义剑之事要紧。” 天机仙也怒视执令仙,道:“胡说八道也要分个场合,现在是你插科打诨地时间么?” 执令仙撇嘴道:“很明显,义剑留在轩辕剑中的神识未灭,说明义剑尚存。既然他还活着,无论是被什么阵法困住了,或是被什么对头给擒住了,合我几人之力,还愁救不出他来么?倒是你,平日里自吹自擂已穷尽天机,那你倒是将义剑的下落推算出来啊。” 天机仙冷冷道:“这能难倒本尊?只要你能将义剑地生辰八字拿来,本尊便还你个义剑地下落。” “好了,好了!”天罡仙赶忙打圆场,笑道:“义剑地生辰八字么,估计他自己都不知晓。小灵儿,伯伯向你保证,你师父目前无性命之忧,我们也定然会尽力寻找他的下落。现在么,你先跟着这个酒鬼头子回蜀山去吧,本月下旬伯伯会来蜀山接你到书台书院入学。” 天机仙也道:“去吧,不论义剑是被困或者被擒,这件事都不是你能插手的。早早学好了本事,才有能力助你师父一臂。” 俗话说胳膊拧不过大腿,众圣护自是大腿无疑,业途灵在他们面前却最多只能算个小指头,去留只能任凭他们安排。业途灵也明白这个道理,只能哽咽道:“家师之安危,只能拜托诸位前辈了!” 求剑哼了一声,抓住业途灵地小手,怒道:“灵儿,自家人地性命安危交给他们可不放心。咱们这就回蜀山将门中晖阳境以上的弟子都派出去找线索!” 说罢便带着业途灵御剑冲上云霄,疾投西南而去。 见业途灵几人远去,圣灵仙便淡淡地道:“天工,老实交代,义剑那边究竟是怎么回事?” 天工仙奇怪地看了圣灵仙一眼,道:“方才执令已分析过,义剑不是被什么阵法困住了,就是被什么对头给擒住了。” 天工仙这个说法明显就有敷衍之意,这下不仅是圣灵仙,其他圣护也都认定天工仙隐瞒了些线索。 圣灵仙冷笑道:“义剑与你是挚交,他失踪了你却半点不着急,唯一地解释便是你知道他的下落!” 天机仙眼神一亮,急急道:“天工,此事你若不与大家分说,莫怪老子翻脸。” 天工仙苦笑一声,道:“前日义剑找过我,他要跟风无极入地府,若是回不来,就托我将业途灵培养成才。” 正法仙眼珠一转,奇道:“他前日找你,昨日让天机去取剑,也就是说,他并未被风无极胁迫?” “不错。”天工仙叹道:“义剑前日是独身一人来我蓬莱岛的,就算他不是风无极对手,但加上老夫以及老夫手中的量天尺,怎么也能战而胜之。所以,义剑只可能是心甘情愿地随着风无极入地府。” 黄帝之时,有一贤人名为夸父,他一心想要将大地丈量清楚,于是就凭着手上藤杖,赤着双足不停地奔走。时人以为他是在追逐太阳,便嘲笑他自不量力。夸父也不做辩解,饿了就摘树叶为食,渴了就饮山溪之水,最终累死在了渭水之滨。夸父死后,手上的藤杖吸取了他地精血,最终扎根长成了三百里桃林。后人寻到那根藤杖,将之做成了神器,取名为‘量天尺’,只为纪念夸父之精神。 “那么”儒门与墨家可算做世仇,天罡仙向天工仙问话之时总是带着几分踟蹰,他缓缓道:“也就是说,义剑认同北海那位风无极就是真真正正地前任执令仙?义剑可有说他们入地府是为何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四章 无所求 义剑仙究竟有没有认同北海出现的风无极正是前任执令风无极,天工仙也不清楚。至于义剑仙入地府所为何事,天工仙更加弄不明白。他只能连连苦笑道:“义剑也不曾提及北海那位风无极到底是不是真的,只是说那人修为已臻无相境,他若无轩辕剑在手必然不是其对手。诸位也是与义剑熟识得,应知晓他与我等都有些不同。我等都有所求,而义剑却似乎是无所求。但这世上怎会真有无所求之人?唯一能够说得通的,便是义剑所求之事物不在这世上。” “废话!”天机仙闻言怒斥道:“枉你还是义剑最为看重的挚友,他说出此等托孤之言语,你不助他一臂不说,居然连事情地因由都弄不明白!” 天工仙沉默不语,墨家遭逢大变,他身为墨家巨子,实在没法在这紧要关头以身犯险。况且修为能到义剑仙这般地步的人,无不是心智坚毅之辈,想要做的事不想说的话,谁都无法勉强。天工仙唯有在义剑仙临行之前将自己地佩剑‘墨攻’借于他,以免义剑仙将太清净一剑留在人间之后没了神兵利刃。 “墨守已毁c墨攻外借c尚同长老投敌c尚贤长老战死,墨家之势又失一半!”天工仙无视天机仙地指责,神色黯然地思索着 “天工所言也不见得就是废话!”天罡仙破天荒地为天工仙说起话来,他道:“义剑说他若无轩辕剑在手必然不是风无极的对手,换言之,就是两人已经交过手,并且持有轩辕剑的义剑占了上风。那么,又是什么导致了义剑将轩辕剑留在人间,与那风无极同入地府?其他的老夫不敢保证,但至少可以确定的是,义剑并不认为北海那位风无极是仙族一伙的,所以才会与之同行。至于要知道他们为何入地府,不妨再以枉死城之事为由与诸阎君周旋一番,说不定可以得到些线索。” “不错!”执令仙捻须沉吟道:“诸阎君以向清虚大帝献寿礼为由将之诱至人间的行为确实可疑,老夫以为他们的确是动了杀心,义剑入地府或许正与此事有关。嘿,剑疯子这厮一辈子行事都颠三倒四的,此等大事也不说与我等通个气。” 一向沉默寡言地苦郁仙摇头道:“不然,以义剑地性格来说,他入地府定然是私事。诸位是知晓我师承何人,家师曾言,义剑来处诡秘去处模糊,乃是天道之外地变数。执令不也曾因此动过将‘执令’之责交予他的念头么?否则又怎会将人皇印交由他保管?若非道门李淳风因参悟人皇印耗尽心神而亡,那么如今的执令定然是义剑无疑了。” 执令仙略略点头赞同苦郁仙地说法,随后又怒道:“如此剑疯子就更显得小气了,大家相交多年,有什么事情不能说出来共同解决?非要跟个来路不明之人同入地府?” 圣灵仙嗤笑一声,冷冷道:“执令,你仍不肯承认风无极便是前任执令么?天下间哪可能有人不声不响地就修到了无相境?修行这种事,入世太深必然受因果牵连身死,出世太久则又会无任何进益。但凡能够修到乾元境者,在修行界已然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更遑论无相境?若你此时卸任,然后再清修几十年,可初窥无相境否?” 执令仙抓抓脑袋,烦躁道:“暂且不论北海那人地身份,还是先谈谈与地府周旋之事吧。地府总共有十位阎君,今日不请自来的便有五位,我等不妨也回敬五人入地府。” “不忙!”天罡仙笑道:“老夫先会会留在人间地那位判官,探探地府的底。到目前为止,三族会盟之事依旧是迷雾重重,不弄清楚始终显得被动” 天罡仙身为人族谈判一方的主要擘画者,他尚且厘不清会盟中地迷雾,更遑论业途灵这样恰逢其会之人。 业途灵随着求剑御剑乘风而行,不多时就到了西南群山之中。 西南之地群山延绵起伏,从空中看下去原没什么太大区别。若非蜀山派这种常居其中门派,还真没办法在此地凭着高速飞行就能找到目的地。 求剑将业途灵待到了蜀山派总堂,一块悬浮在云雾中的巨岩之上。 “当初创派祖师一剑削断了一座无名小山地山峰,将截下来地部分以秘法悬浮于云层之中,在上边修筑了蜀山派总堂。又在断面上修筑了松风山庄,作为面对俗世时所用。后来开枝散叶之后,又有了青城c峨眉c白帝城等别院。平日里总堂几乎没人,只有祭拜祖师或者有什么重大仪式之时才会在此召集门人。” 蜀山派地总堂规模不算大,总共就三个院落。 中间的院落不肖说,定然是议事大厅以及供奉历代祖师地殿堂;左边院落是藏剑阁,里边有八百灵剑;右边的院落则是传承剑法之所在。 蜀山派地剑法传承颇有些独特,远不似其他派们那般以文字记录而成,而是以剑气与剑意作为传法之媒介,没有一定修为的弟子进去了,少不得有些风险。 御剑门掌门求剑发出召集门人的剑意之后,免不了给业途灵解说一番。业途灵假做饶有兴致地听着,实则脑子里边想的还是义剑仙失踪一事。 业途灵那稚嫩地演技如何瞒得过求剑地眼光,求剑之所以拉着业途灵喋喋不休地解说,还不就是为了分业途灵地心。不管义剑仙是因何而失踪,这都不是业途灵这般年纪以及修为能够处理得了的。 “说起来剑箓院中还有义剑师兄留下的剑意,你不妨进去参悟一番。当初义剑师兄遭了道门算计,离开蜀山之前还特意去了剑箓院,将毕生所学留在其中以遗后人。师兄乃是我蜀山不世出地高手,他留下的剑意所有弟子都会体悟一番,你自然就更加不能错过了。” 听得这话,业途灵不由得打起了几分精神,笑道:“多谢师叔告知,师父留下的剑诀,灵儿定然要好好体悟一番。只是远远望去剑箓院中房间甚多,却不知师父的剑意在哪一间?” “秋水堂!”求剑笑道:“须知道修行人地刀剑能够劈山断岳,但却不能够断水流,义剑师兄地剑法亦如水流一般让人无法斩断。而秋之水容纳百川之后更显磅礴,一如师兄之纯厚无比地灵力。是以存留师兄剑气及剑意所在地殿堂便名为秋水堂。” 业途灵点头道:“这与师父传我的‘连山’一剑差别不大,体悟之后必能大大提高小侄在此剑上地修为。既如此,小侄先行告退。” 说罢业途灵行礼作别求剑,只身来到剑箓院中体悟前辈所留下的剑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五章 剑箓院 剑箓院总共有十三座阁楼,有七座用牌匾刻了名字。除开义剑仙留招的秋水楼以外,另外六座阁楼分别是:孤星c太行c渔歌c秋涧c荒冢c征衣。 这七座阁楼以荒冢楼最为古朴破败,业途灵停步楼前,在门上发现了一块木牌,上边用小篆写着:“余观轩辕古冢,墓毁而室空。唯遗古剑者,已成权柄之兆矣。思之不亦悲乎,一代贤者尚且若此,我辈修士又有何图?遂做此剑以舒狂乱,后辈子弟不可轻习之。” “好吧,你说不学我便不学。”业途灵自言自语一声后,对这七座剑楼兴致大生,免不了要一一细看。 征衣楼前的木牌上写着:“永嘉之乱,神州陆沉!四百修士着征衣以抗北域教派,蜀山伺剑不落人后,创‘征衣’一剑以记之,望后辈子弟习之以自强。凡习余之剑法者,须记修行非为出世永生。” “这位前辈倒是豪气!”业途灵轻叹一声,道:“若非小爷要忙着去找师父下落,你这剑法说不得要学上一学了。” 太行楼前,刻着:“余观太行叠翠,有山势雄奇,翠嶂如屏。更有山间飞瀑如帘,嵯岈枯木吐烟。想我蜀山,灵秀有余雄奇不足,遂做‘太行’一剑以补之。” 业途灵读完铭文,笑道:“师父常说知人易,知己难。这位前辈能够知晓自身缺失,倒是难得。将来若有时间,小爷定来领教。” 说罢业途灵又转身来到孤星楼前,只见其门前铭牌写着:“有前辈名为‘孤星’,一生落落寡欢,鲜有言于人。其于临终之前入剑箓院,留下孤星剑诀一套。后人习之,惊觉其为恨世之剑,虽有无上威能却不可轻学之,慎之,慎之!” 业途灵看后撇嘴道:“不让学还留着干嘛,趁早拆了呗。” 说罢头也不回地来到了渔歌楼前,这座楼的铭牌上写着:“渔歌唱晚,乃盛世风流之像。自赵佗归汉后,吾居南越三十载,日日与渔民出海劳作,终入无相之境。留此招,好教后人知悉,大道有三千,山林之中或许有之,市井之中亦不缺少,望后人莫为求道自囚于一山之间。” “无相境啊!”业途灵感叹一声,轻笑道:“听师父说无相境乃是修行最高境界,想不到蜀山之中居然曾有如此修为者。想来这式剑法定然让门徒趋之若鹜吧。” 说罢一观门轴,果然较其他阁楼磨损更加严重。 业途灵啧啧一叹,哂然道:“人呐,果然盲目崇拜强者。可惜对小爷来说,师父的剑才是最好的剑。即便是无相境强者留下的剑招,又怎会比师父的剑法更适合我呢?” 说罢也不去看剩下地那座秋涧楼,径自来到秋水楼前。 细细一观之后,业途灵不由得大怒:“别的楼都有铭文,为什么师父的秋水楼没有?这不是欺负人么?” 于是业途灵寻了座没有牌匾地阁楼,剑气一动就从门上截下一段木板,再运指如飞,木板上就被剑气划下了“师父的才是最好的”八个歪歪扭扭地大字。 蜀山派虽对门人子弟限制甚少,但剑箓院一直被认做圣地,但凡弟子来此无不小心翼翼大气都不敢出一口,像业途灵这般拆房门地举动,蜀山派两千多年来还是第一次出现。 当初品剑见业途灵嚣张跋扈就曾有‘蜀山今后不再寂寞’之语,但若品剑再观今日业途灵之举,肯定会感叹从此以后鸡犬不宁 将那块注定会丢尽义剑仙颜面地铭牌挂在门上之后,业途灵一脸泰然地进了秋水楼。 秋水楼内空空荡荡地没任何陈设,仅在墙壁之上挂了一副大字,龙飞凤舞般地写着秋水二字。 业途灵仔细琢磨着这两个字,暗道:莫非这两个字乃是出自师父手笔?这些年来都不曾见过师父写字,想不到他写的字也如同张旭那般乱七八糟的。 儒门张旭乃是业途灵当初到伏羲庙找执令仙求助的路上所结识,临分别时,张旭曾赠了业途灵一张自做的字画。业途灵曾下评语:画还不错,就是字写得乱七八糟的。 但其实张旭的字奔放豪逸,笔意连绵不断,行笔婉转自如,与义剑仙的剑法颇有共通之处。业途灵不识货,放在剑法上他或许能够体悟得其中不凡,落在纸上就被他认为是乱七八糟。 业途灵腹诽尊师地举动一出,那画就如同有了感应一般,从画轴中迸发出一道剑气向业途灵袭来。 剑箓院阁楼之中的剑气都是为了展示剑招与剑意所用,其势并不凌厉,业途灵轻扭身子就避过了那道剑气。 剑气如同长了眼镜一般,不待去势用尽,凭空转了个弯,向业途灵后背袭来。 业途灵俯身躲过,嬉笑道:“熟悉的味道,是师父的剑法没错。” 说罢业途灵平移少许,躲过兜头斩下的剑气。 见剑气终于去势用尽,没入地面消散于无形之后,业途灵笑道:“用剑要圆转如意,师父教过的东西,灵儿可都铭记在心。却不知师父还有什么新的东西教我?” 那画如同有灵一般,再次发出两道剑气,分左右掩杀而至。 业途灵大惊,叫道:“师父你耍赖,一柄剑怎可能同时发出两道剑气?” 说罢赶忙腾身而起,险之又险地避过了这两道剑气地夹杀。 两道剑气在业途灵方才立身之处碰撞之后并未泯灭,反而已更快速度游走在室内攻向业途灵。 画轴之中不停还有剑气发出加入围攻序列,气得业途灵大叫“师父赖皮”。 业途灵手中无剑无法反击,只能在室内不停奔走挪腾。渐渐地,他也看出些门道,心知蜀山派之中定有一剑发出多道剑气地心法,遂静下心来体悟剑势与剑意。 他毕竟是义剑仙的亲传弟子,一旦静下心来,这些剑气便再也对他形不成威胁,反而从中获得了莫大地好处。 剑气休止,业途灵就坐下调息并且思索剑法关窍。 剑气复发,业途灵就使尽平生所学以对抗攻势。 如此反复十余日之后,业途灵终于将义剑仙留在秋水楼中的剑意尽数领悟。 心满意足地从秋水楼出来之后,业途灵强忍着入太行楼一观地欲望,施施然走向蜀山大殿。 大殿之前,一名青袍青年正在洒扫庭院。看其衣着,与品剑有几分相似,不过却束发着冠,较之品剑,整洁太多! 这青年远远望见业途灵便上前施礼,拱手笑道:“这位想来便是新入门的小师叔吧,弟子牧剑,乃是新近从外门弟子中提拔,拜在品剑门下修行之人。” 蜀山派的弟子通常都是先入外门,学习铸剑与基本外功剑术。若承内门高手看重,方才算是正式弟子,可入内门修习御剑之术。品剑已臻晖阳境十余年,早已有了教授弟子的资格,只是他不喜羁绊,从未择徒而已。受业途灵刺激,品剑决意收个弟子以拯救自己在蜀山派中作为背锅侠地命运。真要说起来,牧剑当真还该感谢业途灵一番,不然天知道他还要在外门蹉跎多久。 “木剑?”业途灵随意还礼,奇道:“你这名字倒是有意思!小爷名唤业途灵,以后也别师叔师叔地叫了,显得小爷多老似的。” 随后业途灵又道:“对了,木头,求剑师叔何在?” 牧剑赶忙恭敬地答道:“回小师叔,师叔祖已令蜀山腾云境以上弟子四处打探义剑师伯祖下落,师叔祖自己也没闲着,去狂龙门问话了。师父被师叔祖勒令入藏剑阁寻找灵剑匹配,如今蜀山主事之人是花熊师叔。” “花熊?”业途灵大惊,奇道:“蜀山派还有妖精呢?” “是哀剑师叔”牧剑一脸尴尬地道:“哀剑师叔最喜花熊,只要一有空就到雅州那边去寻找花熊。久而久之外门弟子便叫他花熊师叔其实主要还是弟子们嫌弃‘哀剑’这一名号不好听。” 取个绰号这种事对业途灵来说算不得什么大事,方才两人一见面,牧剑便多了一个木头的绰号,这会叫起花熊来也是心安理得。他道:“好吧,那这位花熊精师兄现在何处?” 牧剑道:“哀剑师叔现在正在松风山庄内处理门中俗物,小师兄要寻他,可从悬空山庄直接跳下去便可。悬空山庄正好是在松风山正上方。” “哎哟!”业途灵轻呼一声,他虽已入腾云境,但未习得御剑飞行之法,更无灵剑可用,这悬空山庄不知有多高,跳下去不是寻思么? 见牧剑一脸纳闷,业途灵不欲丢了“师叔”地颜面,淡淡应了一声,又道:“品剑师兄从藏剑阁出来了吗?” 牧剑脸现忧虑,道:“师尊已入藏剑阁八日,至今尚未出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六章 不落尘 品剑的选择困难症爆发,纠结在四十余柄灵剑中无法自拔。拿起这柄,想起那柄地好。放下手中这柄,又觉得其它的颇有些美中不足。 纠结八天对于品剑来说不过是小场面而已,这几十年来他又何止纠结了一个八天?只是这次蜀山掌门下了死命令,要求品剑必须寻得相匹配的灵剑,否则依着品剑平日里的性子,这会早已寻个好去处痛饮开了。 业途灵闯入藏剑阁时,品剑正好第十七次放下经武剑,并喃喃道:“这把经武比起新铸地惊鸿更具灵性,可惜韧性又大有不如。更何况它曾被两位前辈使用过,剑柄处磨损得厉害,不甚趁手。唉,还是再看看吧。” 业途灵轻手轻脚地来到品剑身旁,嗤笑道:“你也老大不小个人了,怎还如此婆婆妈妈的。挑把武器而已,弄得比挑个媳妇还麻烦。” 品剑眼中依旧充满迷茫,头也不回地道:“小孩子懂什么?等你学好门中的基本功夫再来说话。现在趁早一边凉快去,不要打扰师兄的正事。” 说到此处,品剑眼中突然有了神采,在业途灵浑身上下打量了几圈后诡笑道:“哟,你小子都知道挑媳妇了?给师兄说说,你挑了个什么样的媳妇?” “小爷没挑过还没见过么?”业途灵翻了个白眼,鄙夷道:“当初跟师父在襄阳遇到一个傻大个书生要跳河寻死,一打听才知道傻大个看上了邻村姑娘,但父母却要让他娶官家庶女。傻大个娶不成邻村姑娘又不愿娶官家小姐,想要跳河寻死却又被师父暗中做了手脚怎样都沉不下去,最后被人抓着头发拖上岸啧啧,那副惨状迟早要落到你头上。” “哇,你小子真毒!”品剑佯怒道:“为兄不过是想挑柄最适合自己的灵剑而已,这样也值得你诅咒一番?等义剑师伯回来了,为兄少不得要在他面前告上你一状。” 业途灵闻言叹息道:“只要师父平平安安地回来,你便是告上十状百状小爷也是高兴的,就怕他出了什么” “不可能!”品剑截断业途灵地话语,淡然道:“如为兄这般身手,不凑个百十个,休想动义剑师伯分毫。但这天下间哪有这般庞大的势力?所以你大可放宽了心。” 业途灵摇头道:“师父这人太好骗,真真的敌人奈何不了他,我就怕是有装作朋友的敌人找上门。” 在业途灵心中,义剑仙就是一个宽厚仁义地好人,最是容易欺骗不过。业途灵自知事起就对义剑仙撒了无数次谎,没有一次被揭穿。 但在品剑心中,义剑仙却是个纵横天下多年地老江湖,哪可能轻易就被人骗了?于是他一巴掌拍在业途灵后脑上,笑道:“看来你小子时常欺骗义剑师伯啊!不过你要明白,即便是师伯时常被你欺骗,也不能说明他是个容易上当之人,那只是他乐于受你之骗而已。” 见业途灵还要跟自己闲扯,品剑赶忙道:“闲话休提,为兄要挑选灵剑了,你小子自便吧。” 说罢品剑移步拿出一把灵剑,叹道:“这把龙渊,是蜀山前辈仿欧冶子的‘七星龙渊剑’而铸。虽说其品质不在真正的龙渊之下,但终归是仿制而来,甚惜,甚惜!” “惊鸿不就挺好的么?”业途灵眼珠子一转,打定主意要忽悠品剑早早地将灵剑选定,好带自己去学御剑飞行之术。于是笑道:“小爷曾听师父说起,修行路上一定要尊身贵道重术轻器,你这般看重灵剑,像是走入了邪道啊。” “废话!”品剑头也不回地道:“你一生下来就能达到义剑师伯那般境界么?走路都还没学会你就在想着登天了?灵剑对我蜀山弟子来说是性命交修之物,岂能等闲视之?当初义剑师伯斩断了问剑师伯地灵剑,以至于问剑师伯痛苦了三十余年。若我今日未选对灵剑,那可就要痛苦一辈子。” 业途灵修为尚浅,在大道理上肯定辩不过品剑,于是只能像个等米下锅地推销员一般地喋喋不休:“惊鸿这名字多好听啊,单凭名字就足够位列神器之中。你看它剑身修长,通体银白如同一泓冷泉一般,与师兄出尘地气质完美契合,简直堪称是天作之合!” 品剑挠头道:“师兄知道自己卓尔不群,但这把惊鸿真如你所说那么好么?虽然它是采用嶲州的铁英所铸,但除了锋利无匹c极具韧性c不会锈蚀c能够承受强大地灵力冲击这些优点以外,还有个非常明显地缺点就是灵性不够对于普通的习武之人来说,惊鸿已是无上妙品,但对我等修行人来说,惊鸿就显得差强人意了。” 推销员业途灵继续忽悠道:“嗨,我当是多大点事呢?就如同你方才所说,剑灵甫一出世能有多高境界?多将养些时日它的灵性不就足够了么?师兄啊,自己培育出的剑灵才是跟自己最默契的哦!我可记得,当初初见之时师兄总是强调自己不落凡俗来的,如今怎么就成了这般俗气之人?也罢,既然你不选惊鸿剑,就将它让给小爷吧,反正小爷还没合适的灵剑。” 品剑闻言大为意动,当初他暗示业途灵进蜀山掌门地卧室,不就是为了让业途灵将惊鸿剑拿去使用么? 可当品剑将惊鸿剑交到业途灵手上之时,心中却蓦地萌生了万般不舍。 见品剑将惊鸿剑往回抽,业途灵嘴角不由得泛起一丝笑意,心道:吓死小爷了,还差点以为你不上钩。 “师兄这是何意?”业途灵继续刺激品剑:“小弟还有许多俗务待办,可没那份功夫再三挑拣。” 品剑加大力度,惊鸿从业途灵手中脱落:“要不,为兄就试试?” 业途灵点头道:“那也可,毕竟成亲了都还可以和离,没必要因为怕灵剑不适合就一直弃灵剑不用。” “好!”品剑咬破中指,将鲜血涂抹在剑柄所嵌地玉石上,然后再将灵力注入剑身,惊鸿剑蓦地爆发出灼目剑芒,照得藏剑阁内一片通明,引得其他灵剑震荡不已。 “好东西啊!”业途灵赞叹一声,道:“有了它再也不用花钱买烛火了。好了,那个不靠谱的师兄,既然你已寻得灵剑匹配,不如现在就带小爷去学御剑飞行之术吧。” 品剑心中多日地纠结得到解脱,正是心情大好之时。他也不在意业途灵地嘲讽,反而大笑道:“你连灵剑都没有,要御哪门子的剑?日前掌门已经将你录入门墙,我看择日不如撞日,现在就在这藏剑楼中挑选一把灵剑吧。当初你讥笑为兄只获得四十余柄灵剑认同,今日就让为兄见识见识你的本事。放心,为兄肯定会嘲笑你的。” “呵呵!”业途灵干笑一声,道:“还是先学法术要紧,师弟怎敢劳师兄在此久候呢?” 虽然业途灵当初嘲讽了品剑,但他心中还是知道自己地斤两的。像品剑这种在外门铸过剑的弟子,与灵剑之间地契合是他远远比不上的。 品剑淡笑道:“为兄不急,八天都过了又如何会在乎这一时半会?蜀山之中,从未有弟子在获灵剑之前就得传御剑之术,你若无剑,师兄可不敢带你去传法堂。” 业途灵也不是太在意颜面,既然躲不过,那就让品剑嘲笑去吧。 “师兄,那又该如何确定哪些灵剑认同我?” “容易!”品剑理所当然地道:“尽散你的剑意于藏剑阁,灵剑自会感受你的剑意,若它们认可你,剑匣会自动打开。” “那又该如何散出自己的剑意?”业途灵无奈地摊摊手蜀山派这些东西,他居然一点都不懂! “默想剑招,灵力随剑招运转,灵剑自会感受到你的剑意。” 随着品剑地指引,业途灵先是在脑中演练了一遍儒门的流云万变,见灵剑皆毫无动静,只得又默想一番义剑仙所传的连山剑法。这套连山剑法并无固定招式,业途灵是以当初楚相宜的‘桑林祷雨’为假想敌而挥洒了一番。 连山剑法仅出三招,就有一把灵剑破匣而出,在空中飞舞一番之后插在了业途灵面前。 “这是啥情况?”业途灵一脸茫然,不是说好只是打开剑匣的么?怎么就飞面前来了 “我真傻,真的。”品剑抬起她没有神采的眼睛来,接着道:“我单知道凭你刚入腾云境地修为又不会任何蜀山剑法是很难获得灵剑地认同的,但却忘了这藏剑阁之中还有一柄当初义剑师伯在蜀山时所用的佩剑” 业途灵听得这把佩剑是当初义剑仙所用,不由得痴痴地将它拔出。 这把剑通体黝黑,看不出是由什么材质所铸,正需要品剑解释的时候,他却愣在那里,嘴里不停地念叨着‘我真傻,真的。’ “你很傻这件事情大家都知道,不需要时时挂在嘴上吧?”业途灵奇怪地道:“这又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情,何必呢?快给小爷说说,它叫什么名字?” “剑名不落尘!”品剑没好气地道:“当初义剑师伯离开蜀山时,就是用它在剑箓院中留下了秋水剑诀。这是把不可多得地灵剑,当初众师兄弟人人都希望得到它的垂青,为此还特意去学了秋水剑诀。可惜,如今却被你小子捡了便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七章 儒门凰女 不落尘一入业途灵之手,就如同回到了昔日旧主手中一般,兴奋得剑尖不停颤栗。 业途灵受不落尘战意地影响,也有几分热血沸腾地意思,他笑道:“师兄,我二人皆得灵剑,不如趁此机会互相印证一番?” 品剑大笑道:“自认识你以来,就觉得你小子现在最顺眼,居然跟为兄想到一处了。走走走,随为兄到试剑台切磋去。” 蜀山派的试剑台位于议事殿与祖师祠堂之间,有好几百丈见方,足够业途灵与品剑二人肆意挥洒。 品剑曾因没有选中灵剑之故,主要修习地是藏剑门的气剑术,御剑门的御剑术其实生疏得很。不过他毕竟修为高深,又有丰富地战斗经验,对阵业途灵倒显得游刃有余。 业途灵初执‘不落尘’,虽不能完全掌握这把让蜀山弟子人人眼红的灵剑,但也是有大大地提高。 两人招来式往已过一百余招,业途灵心知自己是无论如何也伤不到品剑,所以全力发挥,打得酣畅淋漓。相较之下,品剑就郁闷异常。他既不能伤到业途灵,又不能让业途灵伤到自己。 又勉力撑了百十招之后,惊鸿剑发力荡开不落尘,品剑纵身跳下试剑台,并叫道:“不打了,衰剑师弟已经在台下候了许久,他如今是代掌门,可不好让他久候。” 业途灵放眼望去,见台下站着个高冠博带之人,想来当是他的‘花熊师兄’无疑。于是业途灵也从试剑台上跃下,学着品剑地模样行礼道:“蜀山门下弟子业途灵见过代掌门。” ‘花熊师兄’苦笑一声,对着两人拱手道:“自家兄弟何必如此?我这代掌门是用来与外人接洽的,可不是用来在自家兄弟面前摆谱的。” 见礼完毕之后,衰剑道:“恭喜师兄终于寻得中意之灵剑!”说罢又看向业途灵道:“小师弟这几日在门中可还习惯?” “习惯,习惯,好得很。”业途灵随后应道。 “口不应心!”品剑一巴掌拍在业途灵地后脑上,笑道:“师弟来此所为何事?” 衰剑正色道:“儒门来人,说是要接小师弟去书院。” 品剑看向业途灵,随口回了一句:“没打出去么?” 蜀山派的二代弟子跟儒门的交往方式通常都是先打了再说 衰剑为难地道:“来者乃是书台书院教谕颜鸿仪,师弟实在是不好对一个女流之辈出手。” “难怪!”品剑一脸揶揄,怪笑道:“我说你今日怎么穿得如此隆重,简直就跟个儒生似的原来却是儒门凰女到访!” 业途灵瞅着一脸尽是纠结之色地衰剑,奇道:“那是谁啊?很厉害么?” “厉害,当然厉害了!”品剑嬉笑道:“十年前两派较艺,颜鸿仪不过弹了一曲‘兰陵王入阵’,就把我蜀山最有潜力弟子的魂给勾跑了!” “岂有此理!”业途灵大怒,愤愤道:“比剑较艺不过是寻常事,怎能勾人魂魄?如此行事,与地府鬼差有何区别?” 业途灵犹记刘钱氏与张若虚地遭遇,在他心目中,人间至恶莫过于鬼差。可惜他却不明白,品剑所谓的勾魂,与他理解的勾魂是两回事 “师兄说笑了!”衰剑赶忙道:“我可当不得最有潜力弟子这个名号。” 品剑哈哈一笑,大声道:“这么说来你是承认自己的魂被颜鸿仪勾走了?承认了便好!等义剑师伯回来,为兄替你找他说项,让他拉上儒门龙首给你做媒。颜辅成那老头虽然迂腐,但谅他也不敢驳了义剑师伯与龙首的颜面。” 业途灵至此方明白所谓地‘魂给勾跑了’是个什么意思,他嬉笑道:“大师兄说得对,花熊师兄若真看上了那什么儒门凰女,那就放胆追呗。师父与天罡伯伯总是想弥合两派关系,必乐于成就这桩姻缘。” 衰剑被人拿心中隐秘说笑,本就有些尴尬,又被业途灵叫出绰号,更觉有气。但这两人是师门兄弟,不好发怒,只有黑着张脸道:“让访客久候可不是蜀山习惯,师兄还是快些拿个主意吧。” 品剑抠抠脑袋,奇道:“主意我已拿了啊,让你放胆追求她怎么?莫非师弟不知如何下手?这倒是有些为难,师兄也不知道该如何做。不如找外门弟子问问,他们或许能够出些主意。” 听得品剑有把自己心事传得漫蜀山都知地意思,衰剑急忙道:“小弟是指颜鸿仪所提要带小师弟走的事。” “这事啊?”品剑索然道:“义剑师伯早已与龙首定下约定,小灵子每月上旬在蜀山学剑,下旬到书院进学。你让颜鸿仪带小灵子走就是了,若能趁机亲近她就不要错失机会。为兄先到青城别院闭关几天,门中之事就偏劳你了。”说罢品剑腾身而起,御着惊鸿剑投东北而去。 业途灵拉着衰剑衣袖,谄笑道:“花熊师兄,近日可有我师父的消息?” 衰剑摇头道:“师父与众师弟皆未传回消息来,想来是尚无头绪。你到书台书院若有机会见到龙首,不妨向他问问。儒门子弟遍布天下,消息最是灵通不过。” 业途灵点头道:“多谢师兄指点,小弟此次追随儒门凰女而去,必为师兄打探清楚她之生平c喜好c可有婚配等诸般事项,待下月返回门中再说于师兄知晓。” “唉”衰剑轻叹一声,他既心动于知晓颜鸿仪喜好,又担忧业途灵胡作非为将事情搞砸了,内心挣扎良久最后只得出一个‘随他去吧’地结论。于是整理心情之后提起业途灵,三两步就奔到悬空岛的边缘跳了下去。 悬空岛悬浮在松风山庄正上方约千丈处,业途灵被衰剑提溜着从上边跳下来,那种失重地感觉吓得他心肝不停地颤抖。虽然他曾有过几次御剑飞行地经历,不过那也是站在飞剑之上,不似现在这般被人提着往下掉。 业途灵一想到剑,不落尘就从剑鞘中冲天而起,盘旋一圈之后快速冲到业途灵脚下将他稳稳托住。衰剑见状赶忙松开了业途灵,御使着飞剑飞在业途灵身边,笑道:“师弟好悟性,居然自行领悟了御剑飞行之术。” 业途灵白了衰剑一眼,道:“我哪懂什么御剑之术,方才是不落尘救我小命来着我听说蜀山有给新人下马威地习惯,莫非花熊师兄方才是教训我来着?” 衰剑赶忙给业途灵行礼道歉,笑道:“平日里从悬空山庄到松风山庄都是先落一阵子再御剑而行,这样子能够快些。方才有些走神,忘了师弟还是第一遭,失礼之处还望师弟见谅” “见个什么谅”业途灵继续翻着白眼,道:“快教我御剑之法,不然这样悬在空中迟早要完!” 衰剑轻笑一声,用手抵住业途灵后背,两道灵力瞬间注入业途灵体内。一道灵力先入气海,再从任脉转带脉,运转一周天之后,业途灵瞬间觉得自己已无重量。另一道则入督脉转阳维与阳跷,运转一周之后,不落尘似乎在业途灵地识海之中清晰了不少! 衰剑引导着自己地灵力脱离业途灵身体后笑道:“记住方才灵力运行路线,引导你自身的灵力照着方才地经脉运转,然后就可以尝试着控制灵剑行动了。大胆尝试,为兄会在旁边护持着你。” 业途灵依言运转灵力,嘴里念叨着:“不落尘c不落尘,你可要听小爷的话啊,不然我俩就只有落入尘寰了。我还罢了,这点高度估计摔不死,你可就惨了,既然名为不落尘,当然不能容忍自己落入尘土之中对吧?” 也不知是不落尘怕了业途灵地威胁,还是业途灵当真有些天资,不落尘在业途灵的控制下颤悠悠地动了一下。 业途灵大喜,信心大增之下,加大了灵力输出,控制着不落尘歪歪扭扭地向松风山庄飞去。 衰剑跟在业途灵身边小心翼翼地护持着,生怕他一个不小心落了下去。 盏茶功夫之后,两人终于平安地来到松风山庄庄园内。 松风山庄地大门不久前受业途灵与品剑二人波及,两扇门板塌了一扇,蜀山派到如今也还没来得及修理。业途灵看到自己昔日地杰作,不由得有几分讪讪。 颜鸿仪不方便进御剑门这个尽是男子地派门,一直站在松风山庄大门外候着。等了好久才见衰剑匆匆迎出,笑道:“劳颜姑娘久候了,失礼之处还望海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八章 狂龙八斩 天罡仙与颜辅成是儒门的两个极端:颜辅成一如乃祖颜回,安贫乐道c不迁怒c不诿过c潜心治学而少有言于世;天罡仙却颇有些子贡遗风,他办事干练念头通达c好富贵却取之有道c善于雄辩却从不以大言欺人。 颜鸿仪虽是颜辅成的嫡亲孙女,却自小在书台书院长大,性格上随天罡仙多一点。她绾着朝云近香髻,脑袋上别着根白玉步摇,身上罩着件靛蓝碎花斗篷。 仅是一个背影,就让业途灵咋舌不已:真有钱啊,仅是这根步摇,恐怕小爷这些年见过的钱加起来也买不起! 可不是么,那步摇上边,黄金只是最基本地材料而已,白玉雕成的茉莉花才是最抢眼地部分,而垂下的流苏上边串着九颗蜜蜡珠子,每一颗都打磨得浑圆剔透 业途灵咽下了馋涎,强自按捺住与富豪为友地冲动,一脸乖巧地站在一旁。 颜鸿仪转身拱手行礼,笑道:“无妨,山中风物上佳,仪流连其中已近忘我之境。说起来遂州也是多山,但风物较之此地又多有不及。” 颜鸿仪这一笑如同冰河乍解,看得衰剑眼珠子都要凸出来了。 业途灵见状腹诽不已:亏你还是蜀山代掌门呢,这般登徒子模样若被求剑师叔看到,估计你就能荣升掌门之位了。 “鄙处荒僻,能得颜姑娘青眼实属荣幸,若姑娘有兴,随时可到鄙派做客。”衰剑终归还是记起了自己代掌门地职责,赶忙装做一脸云淡风轻地与颜鸿仪客套。 “世兄客气了,仪能入藏剑门重地已是荣幸之至,焉敢有再多奢求?” 颜鸿仪这话不假,松风山庄甚少接待外客,是以连客房都没备下一间。更何况她是与蜀山派有宿怨的儒门中人 “姐姐你好漂亮啊!”业途灵看不下去了,按照‘花熊师兄’这呆子一般地状态,即便是跟颜鸿仪在这里聊上三天三夜,也休想在感情上取得任何进步。于是他装做一脸无邪地笑道:“姐姐,我叫业途灵,旁边这位是我的花熊师兄,他可是蜀山的代掌门哦!对了,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呢?” 颜鸿仪哑然失笑,俯下身子签起业途灵地小手道:“姐姐当然知道你叫业途灵,不过今后你入了书院,就得管姐姐叫教谕,否则会被以不敬师长之名责罚。你旁边的这位蜀山代掌门,为什么会有‘花熊’这么个不雅的名号呢?” 业途灵瞅着一脸尴尬地衰剑,笑道:“花熊师兄最喜欢花熊,一旦有了空闲,就会到雅州那边去看花熊,弟子们都说他定是花熊转世,所以都叫他花熊师叔。姐姐,你见过花熊吗?灵儿听说花熊个个憨态可掬,最是喜人不过。” 颜鸿仪轻笑道:“自然是见过的,不过却是在岷山之中。” “岷山的花熊与雅州的花熊一样吗?”业途灵一脸天真地道:“可惜灵儿却没机会得见。” 颜鸿仪抚了抚业途灵地脑袋,笑道:“都是花熊,想来是一样的吧?” “不然!”衰剑正色道:“岷山的花熊体型较小,体毛也更为纤细。雅州的花熊体型更大,而且更具野性” “你没救了!”看着衰剑那副认真地模样,业途灵暗自腹诽一句,决意不再帮衰剑制造话题。 “姐姐,时候不早了,咱们快些出发吧。”他打断了衰剑喋喋不休地论述,御上不落尘便冲宵而去。 颜鸿仪与衰剑行礼作别之后,也腾身而起,看那身姿,当真如同鸿鹄展翅一般。 衰剑望着两人远去地方向,怅然若失。 对于修行人来说,松风山庄离书台书院并不远。即便业途灵初学御剑飞行之术,也不过一株香地功夫便到了。颜鸿仪将业途灵带到天罡仙地书房便告辞离去,她在书院充任音律教谕,下午还有课程,耽误不得。 业途灵这是第二次来到天罡仙的书房,与上次落魄地状况相比,这次就好得多了。他施施然冲天罡仙行礼,然后笑盈盈地盘膝坐在天罡仙对面,道:“天罡伯伯,可有了我师父的线索?” 天罡仙笑道:“贤侄不必多礼,令师之事已然已有了头绪。” 业途灵大喜,急急道:“那太好了,师父他到哪去了?” “莫急,听我慢慢道来。”天罡仙捻须笑道:“北海之战,我等擒获了仙族三部首领,义剑徇着巽部首领地线索,找上了狂龙门。 狂龙门的看家本事名唤狂龙八斩,原是魔道之刀。不过灵儿当知晓,法无正邪,全看用它来做何事。这狂龙门,倒也算得上是个正道门派,其门规森严远在儒门之上。盖因修习狂龙八斩稍有差池,就会迷失心智之虞。 巽部首领,乃是狂龙门门主的二徒弟,名为司徒渺。这人在狂龙门下二十余年,未曾出过什么差错,可惜十年之前门中却生了变故。 十年前,有倭国之人找上狂龙门,欲拜在狂龙门下修习狂龙八斩。当时狂龙门门主无论如何都不愿收这倭国弟子,因为他认为倭国太远,狂龙门的门规够不着。 但这倭国人也是个极有毅力之辈,每天日出便来狂龙门前跪拜,日落便寻座兰若安身如此坚持了半年有余。” “伯伯,什么叫做兰若啊?”业途灵一脸茫然地问道。 事关义剑仙线索,业途灵想要弄明白其中所有东西。 天罡仙微笑道:“兰若即是僻静的寺庙,自南朝佛事大兴之后,世间就多了许多佛寺,只是连年战乱,这些庙宇多半都废弃了。天下间兰若多不胜数,那倭人即便是外邦人士,想要寻到一座也不甚难。倭人在兰若住了半年之后,司徒渺终生了怜悯之心。” “嘿,他倒是个好人。” “是啊,若非后来出了些变故,或许他还真是个好人。不过事情终归已经发生了,司徒渺也站到了我等对立面,好与不好就不再重要。 在司徒渺地劝说下,狂龙门门主终于收下了倭人做弟子。 那倭人在狂龙门中孝敬师长不说,对同门师兄也是恭敬有加,更难得地是他悟性极高,又肯刻苦用功,即便是没有任何修为之时,每日也仅睡两个时辰。 如此一来,狂龙门门主对这倭国弟子可说是满意至极,终于在五年前决定传授他狂龙八斩中的第七招‘潜龙勿用’。但这样一来,矛盾就出现了。 狂龙八斩前边六招也还罢了,第七招‘潜龙勿用’与第八招‘亢龙有悔’却是当得起刀道顶峰地名号。老夫以为,这二者不在流云万变之下。 一个倭人入门不过五年,就得传潜龙勿用,司徒渺在狂龙门中兢兢业业近三十年,却只学了前六招司徒渺就此恨意大起,总觉得自己受了奇耻大辱。这时候仙族余孽再从中一挑拨,司徒渺就顺势做了仙族走狗,只为求得一个一雪前耻地机会。 老夫收到司徒渺地口供之后,又会同执令c天机c正法三人到狂龙门求证过,这是绝对假不了的。可以肯定,义剑当初也是得到如此答复,于是便放过了狂龙门。至于后来义剑离开狂龙门又去了何处,那便涉及到一些陈年旧事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九章 天地玄黄 “前任执令名唤风无极,乃羲皇后裔。其天分才情之高简直古今罕有,被誉为最有机会接近羲皇之人。八十四年前,风无极无故暴毙,只留下了人皇印以及神器伏羲琴。 可在八十四年后的北海之战时,又无端出现了一个自称为风无极之人,并且还是仙族坤部之首领!” “嘿嘿嘿”天罡仙笑得渗人,继续道:“灵儿,你相信一个修为已臻‘至人境’地修士会给旁人做走狗么?” 至人境就是无相境地别称,意为‘凡人可修成地最高境界’,这一点,业途灵是知晓的。他摇头道:“不会的,伯伯。莫说他之修为已臻最高境界,便是晖阳境腾云境也不可能给人当狗啊,修行人地意志是不能被外力所改变的,否则还修个什么行?夫子不是也说过‘匹夫不可夺志’么?” “不错!”天罡仙颔首道:“你小小年纪就能明白此理,风无极断没有不明此理的道理。好在他后来有言,说是真正的坤部首领已被他击杀,将仙族各部引至北海只是他给大家送上的大礼,还让中书带话给老夫,让老夫等人趁早放开九州结界,否则一旦他除掉仙族乾部首领之后,就要对老夫等人下手” “伯伯修为既高,又有传承神器在手,定然不惧他的威胁。”业途灵赶紧一记不轻不重地马匹拍上。 天罡仙摇头道:“即便老夫手无缚鸡之力,也不惧他分毫。中书曾言,风无极已臻至人境,在这世上已寻不到对手,所以想把主意打到仙族头上。他若想要寻仙族晦气,那就必须要我等放开这九州结界,如此一来,他绝对不敢伤了我等。” 业途灵使劲地点头道:“灵儿晓得了,可这跟师父的下落有什么关系呢?” 天罡仙笑道:“灵儿莫急,义剑地下落,终归要着落到这风无极的头上。风无极意图不明,他究竟所图为何无人知晓,好在他曾在北海露了一手‘不动根本印’地佛门秘法。这不动根本印乃是金刚禅地最高境界,为佛门禅宗所有,而前任圣护金刚仙正好擅长此术。金刚仙出身灵隐寺,义剑若要追查这位风无极的来路,必然要到灵隐寺去找线索。” 业途灵叹息一声,道:“伯伯,这些灵儿都是知道的。师父的佩剑留在了灵隐寺,但这也只能说明师父曾经去过灵隐寺。况且师父还曾通知天机伯伯去取剑,那就说明天师父之事与灵隐寺并无关联。” “好,那就说点你不知道的。”天罡仙不愿将义剑仙孤身随风无极入地府的消息告诉业途灵,但又发现业途灵这小子并不是太好哄骗,只有无奈道:“剑疯子跟着风无极入地府了!” “什么?”业途灵大惊,地府在他心目中已是极为凶险之处,再加上义剑仙又是同一个敌友难辨的风无极一道,而且佩剑也不曾携带,这不是九死一生么? “莫慌!”天罡仙淡淡道:“老夫前边给你讲那些关于风无极之事,其实是有道理的。接着方才的话题说起,若风无极所言属实,他在人间已寻不得对手,那么入地府就是理所当然之事了。至少可以肯定,清虚大帝绝对是一号强手。而灵隐寺与狂龙门的情况则可证明,义剑在人间并未遭人算计。 或许义剑在灵隐寺附近与风无极巧遇,又或者风无极当真与灵隐寺有些关联,反正最终的结果是两人在灵隐寺附近交过手,从各方反馈回来地情报来看,应是义剑胜了。既然是义剑胜了,那风无极又是拿什么说服义剑与他同入地府?” 见天罡仙望着自己,业途灵赶忙道:“灵儿不知,还请伯伯赐教。” 天罡仙笑道:“不过是老夫自己地推论而已,赐教谈不上。仙族八部当中,唯有乾部是真正地仙族血脉。自伏羲布下结界后的三千年里,仙族八部与我族一直暗斗不止,但却从没得到过乾部首领地任何线索。风无极这事忽然给老夫提了个醒,莫非乾部首领根本不在人间而是在地府?不然怎会几千年杳无音信?若风无极以此为由邀义剑与他同入地府,那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除了不辞而别之外”天罡仙还在心头默默地补了一句。 “唉”业途灵叹息一声,道:“伯伯,灵儿要多久才能修到你们这般地步?总是看着师父犯险却无法助他一臂,灵儿好难过。” 天罡仙微笑道:“灵儿现在的修为不是太低了,而是太高了。你年方八岁,就已有腾云境修为,这进境,已是罕见之极。伯伯如你这般大时方才启蒙,修为是半点没有。就算是你师父,也是二十多岁才开始修行,八岁的时候恐怕还比不上灵儿的一根小指头呢。如今你最该做的,莫过于将基础夯实,再有十年定能一飞冲天。届时莫说是助你师父一臂之力,就是替代你师父做圣护也是足够的。” “那好吧!”业途灵无奈地应了一声,萧索地道:“伯伯,那灵儿什么时候入学呢?” 天罡仙笑道:“伯伯早已安排好了。灵儿如今已臻腾云境,按理说入天字班都是够格的。但你的基础实在是过于薄弱,所以伯伯想让你先入黄字班,你意下如何?” 书台书院将学生按修为高低分为天c地c玄c黄四班,黄字班都是那些还未修出浩然气的学子。业途灵在黄字班肯定是得不到修为上的提升,不过儒门地经纶肯定是能学到饱。不过他也不在意,遵从天罡仙安排了事。 天罡仙事务繁忙,没功夫处理业途灵入学这般小事。传讯唤来书院教务长之后,笑道:“灵儿,这位是书院教务长,你随他入学去吧。” 业途灵与教务长见礼之后,随着他出了天罡仙地书房。 这教务长面容冷峻,即便是面对天罡仙时,也只说了一句“见过山长”以及一句“是”。不过却正合业途灵心意,他实在是没心情与人寒暄。 教务长将业途灵带到黄字班所在地院落之后,业途灵能够清晰地听到原本嘈杂地精舍瞬间变得鸦雀无声。 进了精舍,教务长冷哼一声,指着业途灵道:“业途灵,新生员,以后定要相亲相爱相互砥砺。”说罢就转身出了精舍。 业途灵以及精舍内众大小不一地书生齐齐望着教务长远去地方向,直到教务长离开院落良久,才爆发出如苍蝇被驱散一般地嗡嗡声。 回过神来地业途灵尴尬地冲众人笑笑,道:“这教务长,挺冷漠的哈。” 业途灵自小与义剑仙离群索居,不善与人交流。如今让他独自面对这么大一群陌生人,他的压力真的很大 哪知这群学子根本不答理业途灵,就如同没看到他一般,成群地说着自己喜欢地话题。唯有一人,哭哭啼啼连滚带爬地冲业途灵而来。 “小师兄啊,你可算是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章 糟糕的开学体验 在书台书院会以‘小师兄’来称呼业途灵的,肯定是顾纯阳无疑。这厮从精舍地角落里连滚带爬地跑到业途灵面前,抱住业途灵地大腿哭嚎道:“小师兄,你快走,这里太凶险了!” 业途灵一脸懵逼地扫视了一圈,见众儒生也如同自己一般茫然,个个都盯着顾纯阳,不明白他发的是什么疯。 业途灵正欲发问,却听得精舍外传来脚步声,赶忙徇声望去,只见一中年书生施施然走了进来。这书生头戴儒巾,身着天蓝色粗布长袍,国字脸上一对如同精刀雕成地浓眉,映衬着一双炯炯有神地大眼睛,看起来威武异常。 书生龙行虎步地走进精舍,看到年纪有三十许地顾纯阳抱着个八九岁孩童大腿痛哭不止,脑子里边瞬间一阵空白,连步伐都有些凌乱了。他痴痴道:“两位生员莫非是在给同窗唱大戏?” 顾纯阳赶忙站了起来,脸色瞬间变做堆笑地模样,道:“回教谕,学生他乡遇故知,一时失态了。”说罢赶忙拉着业途灵往精舍角落里边躲。 那教谕浑浑噩噩地应了一声,直到业途灵在书案前盘膝坐定,他才回过神来正色发问:“方才那名生员莫非是新进的学子?且给众同窗介绍一下自己。” 业途灵搞不明白状况,愣愣地坐在原地。其他书生忍不住爆发一阵窃笑,有人讥讽道:“废物的‘故友’果然亦是废物,看那呆傻地样子,保不齐是哪里来的蛮族。” 顾纯阳低着脑袋扔了个纸团提示业途灵,业途灵会意,赶忙起身行礼道:“回教谕,学生业途灵。” 那教谕正要摇头晃脑听业途灵做自我介绍,哪知就这么短短一句便不再有下文。他忍不住问道:“没了?” 业途灵抠抠脑袋,又勉强道:“业是斩业之业,途是路途之途,灵是灵光之灵。” 业途灵这话一出,又引出一阵哄堂大笑。 有人道:“看来真是个呆子。” 还有人对这邻座窃笑道:“你是否有留意他之坐姿?他居然盘膝而座,莫非是要在这精舍内成佛悟道么?” 那教谕也颇感头疼,重重地咳嗽一声止住众人谈笑后,温言向业途灵道:“既是新来生员,本师当考校一下汝之学问进境。我且问你,四书五经可通读否?” 四书五经在儒门来说已算是高级的通用文化课程了,这教谕还算是看得起业途灵。 但业途灵注定要辜负教谕的看重,他努力装作一副无辜地模样,很茫然地摇了摇头。 教谕轻叹一声,又道:“可曾开蒙?《仓颉篇》c《急就篇》c《博学篇》汝可曾学过?” 见业途灵茫然依旧,教谕又道:“《太公家训》c《开蒙要训》呢?” 业途灵依旧摇头不止。 教谕无奈道:“《千字文》总该读过吧?” 业途灵默然不语。 一众书生闻言尽皆捧腹大笑,这新来的连《千字文》都不曾读过,莫非真是蛮族之人? 一书生讥讽道:“这般不学无术之途居然也与我等为伍,看来这书院迟早要完。” 另一人接话道:“小声些,这人说不定有什么天大的来头,否则凭他这般基础,如何能入得书台书院?” 一众书生极尽尖酸刻薄之能事,惹得业途灵大怒。他喝道:“小爷熟读一百七十卷《太平经》,《皇帝内经》与《神农本草经》可倒背如流,宫中秘藏的《金匮玉函要略方》以及前朝医家贤者巢元方的不传之秘《诸病源候论》也多有涉猎,本朝贤者孙思邈所著书稿小爷也曾拜读。你们这群蠢蛋,不过读了几本酸腐文人所著之呻吟语,就敢在小爷面前卖弄,当真是不知死么?” 众书生见业途灵还敢还嘴,尽皆大怒,暴躁些的就要跳起来揍业途灵一顿,哪知一个十三四许地少年制止了众人,低声道:“此子有些来历,宫中秘藏也还罢了,巢元方的《诸病源候论》可不好搞,当初为了争这部医典,死了不少人。更难得地是孙思邈的遗稿,那老头以及他的徒弟刘神威可不卖任何人面子这小子多半有道门背景,稍候探探再说。” 这少年在书生中颇有些威望,一言便安抚住了众人。众书生怒瞪业途灵一眼之后,皆跪坐到书案前。 教谕也是个有些气量的,即便是听见业途灵以‘酸腐文人所著之呻吟语’来形容儒门经典也不恼怒,反而认认真真地冲业途灵行了个大礼,道:“原来汝是医家高足,失敬,失敬。既然汝也识字,那授课便容易了许多。汝且随着众人听讲,若有不懂之处私下再来找我。” 教谕这一大礼,弄得业途灵倒有些不好意思。他手忙脚乱地还了一礼,学着其他人一般跪坐在书案前,心中暗自腹诽:天罡伯伯在书房中或坐或躺,那是何等随性,你们这帮人本事没见有多少,乱七八糟地规矩却不少。 那教谕再次咳嗽一声,大声道:“今日讲屈子所著之《天问》,诸生员都曾读过吧!” 众书生齐齐应了一声,并转头瞟着业途灵,期待着他出丑一番。 “我倒是忘了汝不曾学过”教谕略微思索,道:“业生,汝不妨先听着,晚间本教谕再单独给你教授。” “回教谕,天问我倒是学过!”业途灵地回答让众人颇感意外,倒是顾纯阳想起昔日偷学‘天问剑法’,不由得冷笑一声:你们这群孙子想看笑话?那可不巧,小师兄刚好学过。 “哦?”教谕眼神一亮,道:“那汝不妨解说一番。” 业途灵点头应承,信心满满地道:“天问剑法虽有一百七十三招,但却没什么高明地招式。其起手式‘遂古之初’,实在是过于犹豫。与人对决之时,敌手之兵器已经架到你脖子上了,你都还未曾出剑,实在是不可取。第二式‘上下未形’花俏过多,也属废招!” 业途灵正待点评第三式,精舍内又是一片快活地气氛。 许多书生忍不住对业途灵生出了好感,暗道:“自这蛮族小子来了这么一会,乐子比以前一月还多” 教谕也是一拍额头,忍不住敲了敲书案,大声道:“业生须知,本教谕所教授地是经筵课程,要论剑法有的是时候。本教谕最是听不得打打杀杀,这堂课,汝还是暂时别发言了。” 业途灵翻了个白眼,心道:不说便不说,你当小爷喜欢你这些无聊的东西么?说罢跪坐下来,脑子里边开始胡思乱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一章 白头翁入少年场 教谕跪坐于书案前,将屈原生平之遭遇娓娓道来,说到动情之处还要声情并茂一番;业途灵跪坐于精舍角落处,执笔在昂贵的宣纸上边画圈圈。 教谕以天问当中的问题来向众书生提问时,业途灵执笔将这些日子以来所遇之人的名字一一写下,偶有那么一两个字不会写,依旧以画圈圈替代。 一堂《天问》终了,教谕大声总结道:“但凡儒门以天问为本经者,无不是留名青史之大贤,诸生员定要多读之多思之。凡有所得,任何时候都可来寻本教谕探讨。”说罢抖抖身上并不存在地尘土,径自向精舍外走去。走到门口,忽然又折返到业途灵跟前。 看着业途灵书案上画得乱七八糟地宣纸,教谕皱眉道:“业生,听完本堂课,可有什么心得?” 业途灵一个激灵,蓦地回过神来,强笑道:“教谕讲得好!当真是妙语连珠发人深醒,学生甚为佩服。” 教谕轻哼一声,道:“那你且说说,遂古之初,谁传道之?” 众书生发出一阵哄笑,都等着看业途灵地笑话。 业途灵皱眉道:“当然是人宗羲皇了。” 教谕颔首道:“那么羲皇所传之道又从何来?” “谁知道呢?”业途灵摊手道:“或许是他自己所领悟的。” “嗯!”教谕脸上看不出喜怒,淡淡道:“既是羲皇所领悟,那这‘道’在他之前定然已存在!我且问你,这大道却又是何人创下?” 业途灵抠抠脑袋,颇有几分不耐地道:“屈子所问是谁传道吧?教谕此问似乎已超出了《天问》范畴。” “不然!”教谕不为业途灵恶劣地态度所动,淡然道:“屈子著书乃为启发后人,你既言‘道’为羲皇所传,那便该思考‘道’从何来。否则寒窗苦读几十年,结果却最多学个与前人不相上下,那岂不是白忙一场?” 说罢教谕冷眼巡视精舍一圈,寒声道:“凡我书院子弟,当知其然还要知其所以然,若是好读书却不求甚解,本教谕定然奏明山长,将之逐出山门。” “诺!”包括业途灵在内,所有精舍书生齐齐起身行礼应承,目送着教谕离去。 教谕刚刚走远,顾纯阳立刻就抱住业途灵地大腿哭嚎起来,叫道:“小师兄,快快招道天雷劈了这群熊孩子吧,师弟已经要被他们折腾疯了。” “嗯?”业途灵奇怪地看了顾纯阳一眼,又冷眼扫视了众书生一番。见书生中有不少人瞪视着自己,一脸挑衅地模样,业途灵不由得轻笑一声,道:“他们待你如何?” 听闻业途灵有此问,顾纯阳一扫先前杜鹃啼血一般地惨状,站起身来冷冷讲述了自他入书院以来地遭遇。 原来顾纯阳所遭遇的一切,都是因年纪而起。在顾纯阳入读之前,黄字班出现过的年纪最大地学子不过弱冠之年,如顾纯阳这样已入而立之年者,再差地都已入读玄字班了。于是顾纯阳免不了要遭众少年嘲笑。 顾纯阳其实也是心高气傲之辈,他出身钱塘世家,自幼就有神童称谓,什么四书五经早就滚瓜烂熟,莫说是夫子之言论,便是诸子百家,顾纯阳也是了如执掌的。单凭在经纶上地水平,顾纯阳入天字班也是够格的,但却因没有修行地机缘,沦落到了黄字班,若假以时日,顾纯阳有信心远超那些嘲讽他之人。 顾纯阳对一众少年地嘲笑浑不在意,这种无视彻底激怒了那些精力无处释放地学子。自顾纯阳入学以来,这些个书生每日都要寻个由头痛揍顾纯阳一次,时不时地还要折辱他一番,更在修为课程上多番阻碍顾纯阳。顾纯阳怒而反击,但却哪是那些较他入学更早已有一定基础之人地对手? 业途灵哭笑不得地听完顾纯阳讲述,心道:莫非这臭道士天生就是招人欺负地命么?上次见他时,他被酒楼打手欺负,这次见他,他被书院同窗欺负罢了,好歹他也算是小爷朋友,就传他两手真本事吧。 既已拿定主意,业途灵便冷眼瞅着众书生,寒声道:“这人以后由小爷罩了,谁若敢再动他,即便是小爷同意,但小爷的拳头可不会同意。” 书院学生都是些心高气傲之辈,何尝被人这般威胁过?业途灵这简单地一句话,就已然挑动众少年地情绪,当下就有人狞笑着向业途灵围上来。 那似乎是头领地少年冷笑道:“本说先探探底再决定行止,既然你如此跋扈,那就只能看在同窗一场的份上教你个乖了。” “反派死于话多!”业途灵轻声念叨一句之后,儒门秘技‘流云万变’瞬间就使了出来。他乃腾云境修士,而这些少年都是连浩然之气都未修出的普通儒生,实力差距之大,就如同蚂蚁之于巨象。 众少年只觉眼前一花,头上所戴地儒巾就被摘落。正仿徨间,就听得业途灵得意洋洋地道:“方才那句话是家师所教授之至理,今日免费赠于尔等。如尔等这般实力不济还喜欢废话之人,在话本里边活不过三回。摘你们头巾只为警告,若再敢找顾纯阳麻烦,定然大耳刮子扇来。” 一干少年见到业途灵这快如鬼魅地身法,惊得呐呐无言,只有为首那少年人恨恨道:“方才那招可是流云万变?小子,莫以为你会这么一招就有猖狂地本钱,小爷家传武学当中也有此招。你且等着,小爷这便回家学了它再来与你论个高低。” 这少年撂下一句狠话转身便走,哪知刚到精舍门口就被人撞飞了回来,重重地摔在了教谕所用地书案上。 精舍门口,两个青年儒生用软塌抬着一人走了进来。前边那青年人喝道:“黄字班地小鬼们,你们给老子听好了。病梅老大最近心情不好,要在你们黄字班散散心。他受了重伤暂失修为,但这伤却是他为儒门而战所得,哪个小鬼敢对他有半点不敬,方才这厮就是榜样。” 说罢将软塌上之人平平稳稳地抬进了精舍。 软塌上那人正是北海之战中使了儒门禁招‘碧血照丹青’地病梅先生,这儒门禁招一旦使出,生死就付诸天命。万幸病梅当时有净土宗擅长医术地僧人照料,性命是保了下来,可一身修为却半点不剩。 病梅先生懒洋洋地道:“大熊,对待学弟怎能如此粗鲁?若不是看厌烦了你们地臭脸,我又何必搬到黄字班来。这些稚嫩地小师弟多乖巧啊,一张张脸蛋上边都充满了朝气,看到他们,心情也舒畅了,你怎么就舍得恶言相向呢?哟,这怎么还有个都快赶上我一般大小地老学弟啊?” 病梅先生这句老学弟自然指的是顾纯阳,听见病梅先生调侃,众人赶忙凑趣似地笑了笑。病梅先生在书台书院读了三十几年书,留了一级又一级,其资历与实力,已经有做教谕地资格。只是他死皮赖脸地留在书院做学子,谁都拿他没办法。 抬病梅先生进来那黑脸书生冲顾纯阳怒喝道:“没听见病梅老大问你话么?还不敢快自报家门?”说罢隔空一耳光扇了过去。 劲力破空袭来,业途灵冷笑一声,御使着不落尘挑灭这道气劲。 “嗯?”黑脸书生惊疑道:“蜀山派的味道?小子,你这是找死。” 业途灵悄悄地捏了个剑诀,不搭黑脸书生之话。 这书生之灵力较业途灵更为精纯,想来修为在业途灵之上。一旦动起手来,业途灵多半不是对手。 “好了,有完没完?”病梅先生笑道:“书院之内只有同门,哪来的什么蜀山派泰山派的?滚吧滚吧,莫要在此聒噪,看到你们地丑脸就烦。” 黑脸书生深深地看了业途灵一眼,冲病梅先生行礼之后大摇大摆地出了精舍,自始至终都不曾看过还在地上痛苦呻吟地少年书生一眼。 顾纯阳趴到业途灵肩膀上小声道:“小师兄,你何时才能学到这位学长之风范呐?”说罢不再理会业途灵,笑嘻嘻地跑到病梅先生软塌之前,大声道:“哪位同窗与我携手将病梅老大抬到书案前?” “别”病梅先生阻止一干殷勤不已地少年,自己从软塌上跳了下来,笑道:“我只是灵力尽失,又不是残废了。方才同窗用软塌抬我,只是为酬谢我在北海苦战之功而已,你等切勿多想。诺”病梅先生指着躺倒在木渣中的少年书生,笑道:“那才是该你们抬的对象!就用我的软塌送他到医正那里吧。” 说罢也不管众少年如何忙乱,慢悠悠地走到业途灵面前,笑道:“小子,修为不差嘛。却不知是谁人将你安排在黄字班?” 业途灵瞪大了眼镜,不答反问道:“你参与了北海之战?” “不错。”病梅先生笑道:“教谕长带我去见了一番世面,你为何有此一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二章 花妖 业途灵不愿对病梅先生述说自己对北海之战感兴趣的原由,病梅先生同样不愿过多谈及北海之战,毕竟他的好友青云道人在此役舍身取义。 两人如同神经病一般地相互试探了一番之后,业途灵好奇道:“北海一战你丢了全身修为,沦落到与一群小鬼为伍,可曾有后悔过?顾纯阳这臭道士就因为年纪大而被众小鬼欺负,你不害怕么?” 那病梅先生也不知从哪掏出把折扇不停地把玩着,嘻笑道:“这简直是求之不得之事,有何后悔之处?如今我修为尽毁,又能赖在书院当上几十年学子,再也不用为被人逼迫着当教谕而头疼,岂不美哉? 小子,教你个乖,修行路上有三大劫,归返之劫正是其中之一。这一劫么,熬过去了自然修为大进,熬不过去么要么受昔日因果牵连而亡,要么天年用尽老病而死。 你家病梅大爷如今应了这归返之劫,但既身在书院之中,就没有被昔日对头干掉的道理,即便是熬不过此劫,也能得享天年,较之那些缠绵病榻至死之修士,好过太多。” “你怎知身在书院中就不会被昔日对头干掉?”业途灵哂笑一声,道:“我听说儒门跟蜀山派宿有仇怨,小爷不才,正是蜀山门下。如若你将北海之事详详细细地说于小爷听,小爷便饶你一回,今后就权当看不见你。” 病梅先生嗤笑一声,道:“儒门跟蜀山派之间怨是不少,仇却是没有的。这些年两派打打闹闹常有,人命债却是不曾欠下。我不信你小子有胆量犯下两派禁忌!不过就算你小子有这胆量,也没有在你家病梅大爷头上动土的实力。” 其实业途灵根本就没有继承两派恩怨地心思,更加不会对病梅先生这样一个修为尽失之人动手。跟病梅先生胡扯了一阵之后,初入书台书院地兴奋劲已经消耗殆尽。他懒洋洋地道:“看你还算顺眼,小爷也就不跟你计较那些了。这书院之中实是太过憋闷,小爷欲去探望故友,若山长问起,你帮我遮掩一二。” 说罢也不管病梅先生是否赞同,捻着剑诀就要御剑而行。 顾纯阳见机得快,一把抓住业途灵,奇道:“小师兄要去探望谁?” 业途灵瞥了顾纯阳一眼,淡淡道:“拍你的病梅老大马屁去,少来烦小爷,小爷要回别云观探望一条比你更有风骨的大黄狗。” 非是业途灵搪塞,方才经筵课上,业途灵在宣纸上写出的第二个名字就是大黄。 顾纯阳讪讪一笑,道:“小师兄说笑了,一条狗而已,哪值得着小师兄置课业不顾?况且遂州离知秋县何止千里,即便小师兄能施神行法术,这一来一回也定然劳累不堪。” “有这话,终不枉小爷与你相交一场。”业途灵满意地点头道:“不过小爷已掌握御剑飞行之术,飞到别云观最多不过半个时辰而已。” 顾纯阳摇头道:“但是下堂课业乃是数术,其教谕最是严格不过” 业途灵叹道:“管不了那许多,当初钱有余将大黄托付给了他之邻室,但上次我回别云观时却发现大黄在别云观闲逛,想来是没得到妥善照料。小爷此番回去,总要给大黄找个合适的主人才是,实在不行,就将它带回蜀山去,书院熊孩子太多,大黄在此太危险了。” “谁还能比你更熊”顾纯阳腹诽一句,面色不由得变得有些怪异。犹豫再三,顾纯阳终于道:“小师兄当真非回去不可?” “当然!”业途灵拿起不落尘,笑道:“莫非你还能阻止不成?” 顾纯阳摆手道:“那倒不是,若小师兄当真要回别云观,且帮师弟我到花圃中的梅树下,将我埋在那的金子挖出来。师弟也不平白劳动师兄,咱们对半分如何?” “你要金子作甚?”业途灵一脸好奇:“莫非书院不给你提供吃住?” 要钱做什么?业途灵这个问题让顾纯阳头皮发麻。他思虑再三,才苦笑道:“小师兄,不是谁都能有如你一般福缘,接触地尽是些世外高人。师弟为这书院弟子的身份吃了多少苦你是知道的,不学成一身本事又如何能够甘心?这书院中卧虎藏龙,高官显爵的嫡亲子弟在此也只能夹着尾巴做人,又何况我这样的‘地主老财’?他们折辱我,我并不在意,总有一天顾纯阳地修为会远在他们之上但我却害怕他们在课业上打扰我。若不花银钱弄些奇巧玩意来讨好那些熊孩子,哪来的机会安心学艺?” “好吧!”业途灵挠头道:“也不知你埋的金子有多少。若是足够,小爷便帮你买些上品朱砂,然后再传你一道凝心符,有了那东西,修行起来可算是事半功倍。” “当真?”顾纯阳大喜。 见业途灵一脸淡然,顾纯阳又猥琐地笑道:“金子可是不少,师弟我当神棍这些年所骗之财,大多都换成了金铤子埋在了那株梅树下,足足有二十七锭。” 二十七锭金子是个什么概念业途灵并不是很清楚,毕竟他是个坐船都能够砸出四锭银子的人。略做思索后,业途灵道:“那我拿二十锭回来给你,其他的给你买些上品的符纸朱砂,你初学符箓之术,用起来还是很费的。” 顾纯阳忙不迭地点头,道:“全凭小师兄做主。” 事已议定,业途灵就不再与顾纯阳废话,捏个剑诀就御上不落尘穿云而去,看得顾纯阳艳羡无比。 知秋县北郊,扩建别云观地工程正进行得热闹。到处都是喘着粗气地民夫抬着上好地金丝楠木在艰难地移动着,也有空挥着皮鞭不停吆喝地监工,还有一名穿着浅绯官袍佩着铜龟袋地官员抄着手在四处指指点点。 这人来人往的场面,业途灵自不好大摇大摆地进去挖金子。只得贴了张神行符,跑到知秋县里边,找钱有余昔日的邻居讨要大黄。 钱有余旧日的邻居是户卖炊饼地人家,男主人生得矮矮胖胖,脸上总是带着讨好的笑容。他一听业途灵说明来意,顿时满脸堆笑道:“钱家哥儿托付让小人养狗,小人怎敢不尽心。初时为了让那黄狗认人,拿绳索捆了它几天。后来捉摸着应该养熟了,于是就去了绳索。哪知那黄狗却是个养不家的,一不留神便跑得没了踪迹。小人每日要做炊饼卖炊饼,实没功夫去寻它。” 业途灵拿了块碎银子做谢仪,轻叹一声就回了别云观。 “这倒是个麻烦事!”业途灵远远瞅着别云观,烦恼地道:“这人来人往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若现在回书院去,时间又有些晚了。罢了,随意闲逛一会,待夜深无人之时,再来挖金子也不迟。” 说罢在别云观附近信步闲逛,不多时便金乌西垂夜色渐临。 天色蒙蒙时分,一白裙女子牵着一条大黄狗,沿着官道缓缓向业途灵走来。 黄狗远远见到业途灵就狂吠不止,业途灵听到叫声,也欢呼一声,大叫道:“大黄!” 那白裙女子松开手中绳索,大黄狗风一般地掠了过来,扑到业途灵身上,伸出舌头在业途灵的小手上不停地舔着。 白裙女子走近,脸上似笑非笑地道:“你是如何养狗的?将它孤零零地丢在此地,差点它就被人捉去做了饱腹之物!若非本姑娘照料它,如今你想找个地方哭都没有。说吧,这番恩情你打算如何报答?” 业途灵皱眉道:“你在别云观中寄居良久,家师对你有庇护之恩你且尚未报答,养狗这种举手之劳也好意思来跟小爷算个清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三章 金屋藏狗 这个白裙女子就是当初惶惶然托庇于义剑仙的白牡丹,她得古月仙之助,迅速稳定了濒临溃散地元神,连本体也重新凝结,可以说是修为大进。 大黄狗与业途灵交好她是看在眼中的,出于对义剑仙的感激,她在大黄狗遇险之际多次出手相助。黄狗多少具备了些灵性,一见到白牡丹就摇着尾巴一脸幸福地傻样,于是白牡丹甚至连根骨头都没用,就把大黄狗给拐走了。 业途灵自修为迈入腾云境起,就知晓了白牡丹的存在,只是彼此之间未有交集。如今得知白牡丹救了大黄的狗命,他心中颇为感激,只是身无浮财,拿什么去报答一个花妖? 那白牡丹依旧是一副似笑非笑地神色,道:“道长于我有救命之恩,我自是粉身碎骨也要报答。可这黄狗跟道长没什么关系吧?救助它地恩情自然要找你来讨要了。” “如此说来也是有理。”业途灵挠挠头,为难地道:“小爷身上就一把佩剑以及一套书院的衫子。这把佩剑即便给你,你也受不住它的罡气,迟早要完。至于身上这套儒衫就更不能给你,否则小爷还穿什么?” 白牡丹轻啐一声,皱眉道:“谁要你的臭衫子?小小年纪怎能说出这般不知羞的话!” 业途灵纳闷道:“小爷怎地就不知羞了?” 白牡丹再呸了一声,道:“你在别云观周遭闲逛良久,想来是要到观中取物。这别云观房舍之中的物事虽皆有道官守着,但依你之修为取来应不甚为难。迟迟不动手,所为难者无非是众目睽睽而已。能为众人所见之物莫不是在庭院之中,想来想去,嘻嘻,你要取的定然是埋在梅树下的黄金吧。” “哟呵!”业途灵夸张地叫唤一声,道:“你倒是个聪慧的妖精。” “好说,好说!”白牡丹假意鞠了一礼,绷紧面容道:“当初道长说我乃是‘钟天地之灵秀地花妖’,既钟天地之灵秀,聪慧不过是理所当然之事。” 业途灵冷笑一声,道:“我对师父的品味一直有所怀疑,如今这种怀疑更加重了几分。你既知梅树下有黄金,总不能还给小爷留着?说吧,你打算怎么分?” “分?”白牡丹瞪大了眼镜,疑惑道:“本姑娘要着那黄金有什么用?” “难不成你还能将黄金全数交给小爷?”业途灵冷笑连连。 “当然不能!”白牡丹一指大黄狗,道:“本姑娘不需要黄金,可它需要啊!实话告诉你,二十七锭黄金,已经为它花得差不多啦!” 业途灵冷笑一声,蹲在大黄狗面前,轻抚着它的脑袋,道:“大黄,你吃金子?” 黄狗也不知有没有听懂,反正就是一个劲地摇头。业途灵见状冷冷地瞅着白牡丹,道:“那些金子可不是小爷的,你若取一半,小爷无话可说。但你若想全部吞下,修怪小爷不客气了。” 白牡丹微微一笑,道:“本姑娘乃是牡丹花所诞化之精灵,所需要的仅仅只是天地之灵气而已,黄金于本姑娘与泥土无异,我要它何用?可这大黄狗却是需要的。本姑娘既收养了它,总要有收养它的所在。于是就花了十三锭金子在回洛城给它买了座大宅子。那宅子乃是致仕的户部员外郎所售,端的是气派无比。” 虽然给狗买豪宅有些荒诞,但毕竟是个花妖所为,业途灵也就捏着鼻子认了。他叹道:“那还有十四锭金子呢?” 白牡丹理直气壮地道:“买宅子总得有户籍文书吧?本姑娘乃是妖精,自然不会有那东西。于是用了五锭黄金买通官员,弄来了一张户籍文书。” 说到此处,白牡丹忽然对业途灵行了个万福,正色道:“神都洛阳治下回洛城孤女白牡丹见过小道长。” 业途灵茫然地拱手还礼,道:“那想来剩下的九锭金子也被你糟蹋得剩不下多少了?” “那倒不至于!”白牡丹轻笑道:“大黄可不是什么挑剔的狗,员外郎所遗的陈设没见大黄嫌弃,所以也就没去置换。只是未免大黄寂寞,又给他买了几十条狗作伴。大黄如今才两岁,至少还有十年好活,区区九锭金子,养活大黄以及它的同伴尚且有些捉襟见肘,不过若是小道长需要,本姑娘这就将大黄的活命钱给你取来?” 九锭黄金足足四十五两,折合铜钱有四百五十贯之多。钱有余那般的捕快一年工食银子也不过十贯,用来养家以及给老母亲治病都差不多够了,但白牡丹却说四百五十贯不够养狗 这事情虽然荒诞,业途灵却说不出跟大黄狗争活命钱地话来,只得轻抚大黄地狗头,叹道:“小爷尚且居无定所,你却先有了宅子。” 大黄狗一脸憨笑地望着业途灵,伸出舌头不停地舔着业途灵地小手。 “也罢!”业途灵推开黄狗狗头,认真道:“如今你既有了好归宿,小爷也就放心了,今后好好跟着这妖精过日子吧,可别学她做妖。至于区区黄金,不过身外之物而已,还难不到小爷。” 见旧友过得甚好,业途灵心头的一桩牵挂就已了却。白牡丹见业途灵有告别之意,忽地嬉笑道:“怎么,你不怕本姑娘是在骗你么?” 业途灵淡然道:“你会欺骗小爷,大黄却不会。我能看出,它跟着你过得挺好,如此已经足够,至于区区二十七锭黄金,小爷翻手间就可求得。” 白牡丹眼珠子一转,道:“你的好友安了家,你也不说上门认认门路?将来想它了,总能找到地头吧。这段时日大黄总是念着你,不来别云观走一圈就睡不安稳。本姑娘天天施法带它跑这么老远,可甚是劳累,今后断不会再带它来此。你若不知道它家在何处,以后就休想再与它见面。” 说罢白牡丹欲唤回大黄狗,大黄狗却咬着业途灵地衣衫不松口。业途灵无可奈何,只得随它走一遭。 回洛城地处洛阳正北,背靠黄河,乃是洛阳城的仓储之地。若说洛阳是兵家必争之地,那回洛城就是洛阳要害之所在。一旦回洛城被攻陷,洛阳城不久必溃。当初李世民攻洛阳就是九月谴将攻陷回洛城,次年二月王世充兵败被俘。如今洛阳再为都城,回洛城之繁华更胜往昔。 酉时末牌,宵禁将至,巡城之兵丁已然开始在坊市口设下关卡,只是还未查问路人。路人尽皆在月色的映衬下匆忙奔行,若再晚上片刻,这些军爷可不似现在这般好说话。 这般情形之下,白牡丹这样的美貌女子带着个小童以及一条黄狗走在路上也没人好奇了。 白牡丹“给大黄狗”置办下的宅院处在内城北面,一进大门,业途灵就深吸一口凉气,赞叹道:“大黄,你应算是这天下间最富有的狗了吧?京畿之地的四进大宅院,天下间怕是有九成人都置办不起。” 大黄狗得意地大叫两声,刹那间,宅院之中陆续奔出三十余条狗来。它们毛色各异,形状差异也大,个个都警惕地打量着业途灵,大有立刻扑上来将业途灵咬成碎片之势。 大黄狗嘶嚎一声,众狗皆不怎么情愿地前腿伏地,摇着尾巴冲业途灵示好。 业途灵怪笑一声,抚着大黄狗地脑袋道:“大黄,没看出来,你还有当将军的潜质呢。” 黄狗再怪叫一声,群狗跟着乱吠。这嘈杂地声音,引出后院中一名蓝衫女子,她娇怯怯地道:“姐姐回来了么?”言语中带着无限欢喜。 这女子身着与颜鸿仪近似地宝蓝色衣衫,不过较之颜鸿仪地雍容姿态,她却显得弱柳扶风一般。 一见业途灵,这女子苍白地两靥嗖然转红,一时之间呐呐不能言。 业途灵也颇感尴尬,冲白牡丹道:“你还有个妹妹呢?” 这女子也具妖气,显然也是个妖精,不过具体是什么妖物业途灵却看不出来。她慌慌张张地行了个万福,道:“小女子江采萍见过先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四章 经屋藏娇 自见到江采萍起,业途灵就明白了白牡丹将他骗来的用意。这个看不出本体是什么的妖精,很明显是身体出了状况,需要自己出手相助。 帮?不帮?业途灵心中暗自琢磨,脸上不由得出现了些犹疑神色。 白牡丹毕竟是做过歌姬的妖精,察言观色地本事还是有的。她一见业途灵地面色,心中顿时有了计较。 轻轻啜泣一声之后,白牡丹面色惨然道:“舍妹受你藏金之祸而伤了根基,又遭别云观扩建所累,不得不匆忙迁移本体,以至于如今遭了重创。如今眼见要香消玉殒,小道士这责任你负是不负?” 白牡丹前一刻还笑颜如花,后一刻便泫然欲泣,神态转变之快,让业途灵忍不住头皮发麻。他呐呐道:“黄金是顾纯阳那臭道士所埋,若伤了这位姑娘的根基,当找他才是。扩建别云观是皇帝的意思,跟小爷更是没有半点关系。看在你姐妹帮小爷看顾大黄的份上,小爷给你们指条明路也就是了。江左梅氏乃是丹道世家,他们定不对!” 业途灵忽然间愣住,思索再三才道:“你方才说顾纯阳将黄金埋在她本体之下?那她岂不是园子里那株寒梅?” 白牡丹神色再变,一脸欣喜地道:“那还能有假?舍妹曾说,她觉醒灵智之时,就听到一个不要脸的小鬼在她面前喋喋不休地数落自己师父的坏处。大半夜也总见那小鬼到院中发愣,更气人的是,那小鬼怕黑不敢去茅房,经常在花圃中” “姐姐!”江采萍打断白牡丹的话头,一脸尴尬地道:“尊客远来,先请到堂上奉茶吧。” ‘不要脸的小鬼’是指谁,业途灵当然心中清楚。他咽了口唾沫,强自镇定道:“饮茶就不必了!天色已晚,小爷必须走了。江姑娘先天元气不足,非灵药不能补之。既然此事是小爷那不肖师弟所造成,小爷替他弥补也不是不可。只是梅氏踪迹难寻,小爷总要先回去问过前辈高人方可。江姑娘,你不妨与我同行,小爷再托前辈高人为你诊断,总要还你个健健康康的身子才是。” “不必了!”江采萍摇头道:“生死自有天命,又何必勉强。更何况采萍乃是草木所化,最是卑贱不过,怎敢劳动先生。” 白牡丹大惊,赶忙拉住江采萍衣袖,道:“妹妹在胡说些什么?这孽是他造下的,怎就不该他来弥补了?” 随后白牡丹又在江采萍耳边小声道:“姐姐知道你胆小,自姐姐擅做主张将你催生出元神以来,你就没接触过什么生人,所以害怕是正常的。但这小道士呆呆傻傻的,与你也是素识,又怎会害你呢?” 白牡丹声音虽小,却瞒不过业途灵地耳目。被人称作呆呆傻傻地感觉不好受,不过他却只能装做没听到,并轻笑道:“草木所化怎就卑贱了?据小爷所知,现在这世上最尊贵之人也是草木所化。她乃紫柳所诞化,你是寒梅所诞化,两者分不出什么高下吧?” 江采萍不为所动,依旧一脸坚定地模样。白牡丹倒是一脸狂喜,问道:“此言当真?” 业途灵不明白白牡丹在兴奋个什么,淡淡道:“不假,紫柳树精不但修为冠绝天下,更是儒门之圣徒c妖族之圣尊。她之令,儒门龙首与妖皇都得尊行不渝。” 白牡丹悠然神往,痴痴道:“可否带我姐妹前去拜见?” 业途灵撇嘴道:“这话你跟天罡伯伯说去,小爷可没资格也没兴趣见她。” 白牡丹叹息一声,神色间尽显郁闷。 业途灵不耐烦与白牡丹闲扯,一把抓住江采萍,道:“小爷可没心情陪你们磨磨唧唧的,不管你愿是不愿,小爷这病还治定了。”说罢又一拍大黄狗狗头,笑道:“大黄,若你以后便做妖精,可要学着痛快些,否则小爷定敲烂你的狗头。” 言语一落,不落尘就冲天而起。业途灵拉着不停挣扎地江采萍跃上飞剑,化作一道流光穿云而去。 白牡丹赶忙高喊道:“妹妹,治好了病就早些回来,姐姐在此地等你。” 已入云层的江采萍也不知是否有听到白牡丹的呼喊,她紧张地拉着业途灵衣袖,牙关咬紧一言不发。 业途灵初次御剑带人,心中也有些不安,故而将速度放到最慢,一只手抓住江采萍以灵元助她御寒。 两人花了半个时辰有余才回到书台书院,一入书院之中,就听到漫山“有妖气”地呼声,二十余儒生瞬间将业途灵二人围住了。 被人围观的感觉不好受,业途灵欲带江采萍去天罡仙的书房,哪知一儒生拦住了他的去路,并道:“小子,你是何人?既穿着我书院儒衫,又御着蜀山剑派的飞剑,看起来挺奇怪的。” 又一书生冷冷道:“衣衫做得了假,一身修为可做不了假。定是蜀山派的小贼害了我书院师弟,想混进我书院盗宝!” 这话一出,一众书生顿时七嘴八舌讨论开了。 有人道:“害了那倒不至于,蜀山的酒鬼还没那胆子。制住黄字班的师弟再扒下他们的衣服倒是很有可能,毕竟品剑那厮最喜欢做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蜀山再有一个这样的弟子并不出奇。小子,你把我师弟藏哪去了?” 还有人怪笑道:“书院哪有什么宝值得蜀山派的对头去盗了?这小子背后那个小妖精倒是个不折不扣的宝。啧啧,你看她美目如画c风姿绰约,闲静似姣花照水c行动似弱柳扶风啧啧,小妮子,本公子最擅丹青,特别是仕女画乃天下一绝,较顾恺之也不遑多让,怎奈一直寻不得佳人,所以未有品作传世。如今将你画下来,定然又是一幅不朽名作。” 江采萍听到调笑,心中惧意更甚,几乎将脸埋在业途灵的后背之中。 业途灵冷冷地听完众人之言,忽地嬉笑一声,道:“你们称小爷为小子,莫非将来等小爷年纪大了,你们便要称我为老子么?那可遗憾得很,老子没你们这群不肖的后辈。” “嘿,小鬼挺狂!”一书生怪笑道。 “老鬼,你待怎地?”业途灵怡然无惧,道:“有什么招数不妨使出来吧。” 那书生嘿了一声,怪叫道:“诸位同窗,可不是我以大欺小,实是这小鬼不知天高地厚。”说罢便轻飘飘地一掌向业途灵袭来。 这一掌颇有些当初品剑用琴弦所发之商音的味道,不过较之品剑,这书生又差了许多,更何况业途灵有不小的进步? 业途灵轻笑一声,拔出不落尘便回了一记快剑。 不落尘贴着书生手腕转了一圈之后,业途灵收剑不语。 这短暂地交手,明显就是业途灵胜了。 那书生有些轻敌,只用了三成本事,不过即便如此,败在一个小童手下,也激得他涨红了面皮。 正要发第二招时,一儒生喝止众人,道:“此人乃我书院黄字班同窗,非是蜀山门下。” 业途灵寻声望去,见出言之人正是白天所见的那位‘大熊’。 既已澄清身份,业途灵懒得再与众人纠缠,拉着江采萍转身便走。 “站住!”大熊道:“你带个妖族之人来书院所为何事?” 业途灵冷冷道:“等你做了山长再问不迟。” 大熊哼了一声,道:“书院重地,闲杂人等皆不得入内。此事,书院子弟人人都是管得的。” 业途灵不为所动,道:“小爷就是要带她入内,你又怎样?” 大熊眼神冷冽,双手顿时握拳,冷冷道:“莫非你不曾读过院规?” 业途灵心知大熊的修为在自己之上,也顾不得与大熊争论。再次拔出不落尘之后,全副心神都沉浸在即将到来的恶斗之上。 两人一触即发之际,一声住手喝止了二人之战。易中书似笑非笑地走入人群之中,他淡淡道:“此事交由本教谕处置,你等且回去歇息吧。” 易中书身为教谕长,在书院之中的声望甚隆,这些儒生不敢违逆他的意思,尽皆行礼告辞。 儒生散尽之后,易中书方才笑道:“小友,白日里教务繁忙,未妥善安置你的学业,是愚兄的不是。” 业途灵冲着易中书行了一礼,道:“我的事倒没什么要紧,你快看看这位姑娘,她的病该怎么治才好?” 易中书依言打量了江采萍一番,摇头道:“先天不足,治起来甚难。若是修行得法,自是可以弥补。但照她目前之状况,也就一两年的功夫便烟消云散,哪还能学有所成?” “那丹药呢?”业途灵忙道:“我听说江左梅氏丹道冠绝天下,他们的丹药可否救她一命?” 易中书再次摇头道:“儒门与江左梅氏不睦,说不清他们有些什么本事。” “怎么你们儒门跟谁都不对付啊!”业途灵烦躁地道:“那小爷还是带她走一遭琅琊山吧。” 易中书听到业途灵编排儒门却也不生气,微笑道:“家大业大,难免遇到的是非就多了些。小友也别忙着去寻梅氏,山长有要事寻你。咱们先将这位姑娘安顿在书楼,听完山长教诲再决定行止吧!” 业途灵心知天罡仙找自己多半为了白天未曾进学之事,不过江采萍之事还得着落在天罡仙身上,不能避而不见,只能跟随着易中书将江采萍带到书院藏书楼安置。 江采萍自入书院起就一直惴惴不安,拉着业途灵衣衫说什么也不愿单独留下。 “姑娘,藏书楼中可别擅自用火!”易中书淡淡地交待了一声,江采萍就莫名松开了业途灵衣衫,呆立原地。 “走吧!”易中书笑道:“山长候了你快一个时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五章 张若虚其人 易中书随随便便一句话就能有安定心神之效,这份修为,实在高出业途灵太多。不过易中书一入天罡仙书房,就显得谨小慎微战战兢兢,反观业途灵,却从容了许多。 他鄙夷地看了易中书一眼,一脸堆笑地道:“伯伯,你在写些什么?” 业途灵凑到天罡仙跟前,瞅着天罡仙书下的内容,有些吃力的念道:“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月明共潮生伯伯,原来你在写张前辈那首《春江花月夜》啊!这诗很好么?狄仁杰也对它甚是推崇。可我却看不明白,总觉得通篇都是废话。” 天罡仙不为业途灵言语所动,写下‘不知乘月几人归,落月摇情满江树’之句后才淡然道:“老夫欲与都城隍一会,总想从他的诗文里边推敲出些东西来。可惜再三品读,总是不得要领。中书” 易中书浑身一哆嗦,赶忙道:“弟子在!” 天罡仙不满地瞥了易中书一眼,道:“将书院擅长诗文的教谕都叫来,让他们也来参详参详。” 待易中书离去之后,业途灵奇怪地道:“伯伯,小侄虽不懂诗文,可却跟张前辈相处过一段时日。你若有何不解,不妨问我。” 天罡仙点头道:“我观此诗,似在写男女之思?” “伯伯慧眼!”业途灵不轻不重地奉承了一句,笑道:“这篇诗文的来由,那个话痨征蓬正好对小侄说过。” 说罢,业途灵将张若虚与那位名为‘辛夷’的女子之往事,详详细细地向天罡仙讲述了一番。 天罡仙听完都城隍的过往,回味良久才道:“你觉得这人如何?” 业途灵笑道:“他白天要应那个兵槽的差事,晚上又要去做他的都城隍,所以每天与小侄相处的时间不过一个时辰左右。这一个时辰当中,倒有大半用来读书,也只有用膳的时候小侄能与他交谈几句。那段时日,他的饭食还是小侄为他备下。他家中的钱财任由小侄支取,小侄仔细核算过,他家中资财不丰,与一个兵槽地薪俸基本相符。对了,他的外孙女,还是执令伯伯的亲传弟子呢。” “哦?”天罡仙略感意外,奇道:“这件事老夫还未听执令说起过!那丫头性子如何?” “刁蛮!”业途灵沉思片刻,才对楚相宜做出了两字评价。随即,他又将如何遇见楚相宜的往事与天罡仙一一说了,言语之间倒算是中肯,只是隐瞒了他将楚相宜的珠花时时带在身上一事。 天罡仙听完业途灵所述后笑道:“祖庙附近不容贼子生事,更遑论她负有县尉之职。这丫头的做法没什么不妥,倒是你小子有些冲动了。既有她这层关系,老夫与都城隍见面时,不妨邀上执令师徒作陪。” “小侄也不曾想到,她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就能够做任城县的县尉,这不是儿戏么?”业途灵不愿多谈楚相宜之事,赶忙转移话题道:“伯伯与张前辈会面又为何事呢?” 天罡仙当然明白业途灵的小心思,失笑道:“沟通两界的青冥镜在都城隍手上,义剑与风无极入地府,或许会在那留下些什么线索。老夫与他会面,主要就是想谈谈此事。另外,建幽都以及建枉死城之事,都得与都城隍细商。还有那块三生石,老夫与天机仔细琢磨过,没看出什么不凡之处。地府为何对它垂涎,尚需要都城隍解惑。最让老夫好奇的,莫过于是谁向阎罗王施压,促成了都城隍还阳一事。” 业途灵还待发问,却见天罡仙微笑着指了指书房大门。业途灵转头望去,便见易中书带着三名教谕缓缓走了进来。 业途灵初入书院,认不得这三名教谕,只得尴尬地拱手施礼。 待众人各自礼毕之后,天罡仙才笑道:“应麒c希夷c正则,老夫近日偶得一首好诗,特邀你三人前来品鉴一番。” 这三人都穿着书院教谕袍子,外形上实在没太多差别,业途灵着实分不清谁是谁。 只听得胡子最长地那位教谕笑道:“什么样的好诗能够劳山长这般重视?” 说罢三人围到天罡仙的书案前,细细观摩了起来。 “山长的字,越发大气了!”脸上肉最多的那位教谕先是来了一句奉承,然后才道:“一洗六朝柔靡之风,清丽细腻c澄澈空明,文中更露人生无常之悟,确实是不可多得之佳作。” 那面容清癯地教谕也点头道:“此诗文虽是用乐府旧题,但大异其浓脂艳粉地恶俗,写情则真挚动人,写景则让人如临其境。情景交融之处,真若云开山出,谓之境界一新也不为过矣。” 长胡子教谕赞道:“更难得地是其用律宛扬,四句一韵,结构严谨,字雕句琢当今有此诗才者,非陈伯玉莫属。但文风与伯玉相差太大,怪哉!” “若老夫说它是文不加点一蹴而就,你等以为如何?”天罡仙瞅着三人淡然发问。 长胡子等三位教谕整肃衣衫,朝着天罡仙贺道:“如此,文风之盛世已降!却不知是何人开启了这盛世篇章?” 天罡仙捻须微笑道:“且不管是何人所做了这篇《春江花月夜》,我且问你,你们觉得写下这篇诗文之人的性情如何?” 长胡子教谕道:“其文可见江天一线c皎月一轮c白云一片,又有婆娑之花枝c绰约之人影c遗世之明楼。可断言,非有大胸怀之人不可为之。” 多肉教谕道:“正则兄所言甚是,做此文者,必为皎洁如明月之君子。” 清癯教谕点头道:“希夷也做此观。” “甚好!”天罡仙颔首道:“明日便将此诗文作为书院弟子必修之课程,且去准备吧。” 待三名教谕离开,天罡仙又道:“如此看来,这都城隍应是可信之人。这样一来,老夫对与他之会不免又多了几分期待。中书,你传讯于执令仙,邀他与老夫明日同会都城隍。” 待易中书领命离去之后,业途灵赶忙道:“天罡伯伯,事关家师下落,不如把小侄带上吧。张前辈那里小侄很是熟悉,定然不会碍了两位伯伯的大事。” “哦?”天罡仙似笑非笑地看了业途灵一眼,道:“那梅树精你便不管了么?虽说她之状况还有一两年时间可供耽误,但将她留在书楼,你不怕出什么岔子?” 业途灵讪讪一笑,道:“原来伯伯都已知晓了。” “老夫既为山长,这书院中有些什么事情当然能够知晓得一清二楚。”天罡仙悠然道:“莫说你带了个妖精入书院,就是你何时出的书院老夫也一清二楚。你既要救助她,就趁早将事情处理妥当,越是迁延,变故也就越多。江左梅氏因其祖伪造尚书之故,与儒门生了些宿怨,故而老夫也无法助你,不过你道门的背景却可利用一二。老夫这就传讯太初宫青阳子,有他为你说项,此行定然顺利。” 见业途灵一副欲言又止地模样,天罡仙又道:“你之修为已然太高,高到你这年岁不该有的程度,是以老夫才将你安排在了黄字班。你看不上黄字班的课业是必然的,所以即便是不进学老夫亦不气恼。但想想义剑,他是否也不热衷于教你修行?总不成我们两个老家伙还会害你吧?若你能够花个年功夫潜心学完儒门所有课业,补全了基础不牢的短板,将来成就定在老夫之上。” 业途灵长揖到底,沉声道:“此事之后,灵儿定当勠力进学,必不辜负天罡伯伯一番苦心。” “如此便去吧。一个女妖而已,不值得你耽误太多时日。”天罡仙淡然地下了逐客令,见业途灵即将出了书房大门,他忍不住又道:“义剑与我等多年相交,但凡他一息尚存,我等也不容他殒命。这不是老夫的保证,而是众圣护共同的保证。今后你也莫在此事上废太多心神,天塌下来也有天罡伯伯为你顶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六章 江声 顾纯阳的二十七锭黄金被一个妖精拿去给狗买了豪宅一事,让业途灵颇为头疼。如此荒诞之事,该如何与顾纯阳分说?他亟需这些黄金来向同窗示好,可如今 “要不将那些熊孩子揍得服服帖帖的?”业途灵心中暗自琢磨:“可若因此惹恼了天罡伯伯又该如何是好?他待我不错,总不能让他为难吧?” “你在想什么?怎么浑身透出一股煞气。” 就在业途灵胡思乱想之际,江采萍化形而出。她远远地看着业途灵,脸上带着几分惧意,娇怯怯地道:“先生还是送我回去吧,这地方我实在是住不贯。求药一事且也做罢,小女子实不愿求到别人门下。” “夹缠!”业途灵怒斥一声后道:“你这女子怎这般麻烦,小爷既答应了治好你,总要全须全尾地将你送回去才是。有病不想求人,你还指望梅氏哭着求着来给你治病不成?至于小爷在想什么,这还肖多说么?白牡丹那个鬼女人将臭道士的黄金拿去给大黄买房子,小爷正头疼拿什么还给他呢。罢了,罢了,小爷一身本事,岂会被些许黄金难住?” 江采萍被业途灵斥责了一句,更见害怕了几分。她战战兢兢地盯着业途灵,不敢再发一言。 见她这幅模样,业途灵更觉来气。深吸一口气压下烦闷后,业途灵笑道:“不说这事了,说点高兴的事情吧。你什么时候觉醒的灵智,又是怎样瞒过小爷耳目的?” 江采萍叹气道:“小女子也不知晓那许多,依稀有点印象地就是根基被人挖断了!或许是不甘心就那样死了,莫名就有了灵智。不过即便是有了灵智,小女子也不脱草木之属,先生纵有通天只能,也是无法察觉的。也就是姐姐,她亦是草木所诞化的精灵,才能弄明白我的状况。后来道观扩建,来来往往的人有不少,姐姐担心我遭了不测,迫不得已才将我催化。只是她的修为亦不高明,难免会出些岔子。” “唔,这就对了。”业途灵胡乱应了一声,道:“到了梅氏求医,别人也会问你病因,到时候就如同现在这般说便了。如再如同以前一般不痛快,小爷可要像揍大黄一般揍你。” 江采萍闻言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道:“知了。不过不是小女子不惜命,只是自诞化以来,就只接触过姐姐一人,对外人实是戒惧。” “小爷怎能算是外人!”业途灵笑道:“当初在别云观,你方觉醒灵智之时,小爷就时常与你谈心。连小爷说师父坏话的事你都知道了,还把小爷当外人么?” 江采萍想起昔日种种,面色略为泛红,艰难地点了点头道:“先生是如何认识大黄的?” 她不愿过多谈及自身,生硬地岔开了话题。不过她手段虽差,业途灵却是着了道。 “那条傻狗!”业途灵嘴角含笑,颇有几分缅怀地道:“当初我随师父路过回龙村市集,正好遇到了大黄跟着它的主人到屠夫的摊子上买肉。大黄那个蠢货趁着屠夫与它主人不注意,从屠夫的摊子上扒了条羊腿吃得欢实,却不曾想被屠夫发现了。屠夫大怒,要大黄的主人赔钱,但那人也不过是个稍微殷实点的农夫,怎肯买条羊腿给狗吃?两人谈不拢,屠夫就抄了根棍子砸在大黄头上,大黄顿时就头破血流。” 听到大黄受伤,江采萍蓦然一惊,急道:“那后来呢?” 业途灵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道:“后来大黄不是好端端的在你家中么?不过大黄那厮当真有几分痴傻,被屠夫砸了一棍子之后,它就哀嚎一声,顶着一脑袋血发疯似的跑了。哪知没跑几步,它主人就唤了它一声,然后那家伙又屁颠颠地跑了回来,蹲在它主人身旁等着屠夫打死它。小爷看着那傻狗绝望地眼神,心中有几分不落忍,于是就冲上去替他挨了一棍子。 那时小爷虽然已修至琴心境,但从不敢在人前显露修为。所以那一棍子可是结结实实地打在小爷身上,即便小爷筋骨较之常人更加强横,却也疼得小爷龇牙咧嘴的。师父见我挨打,就制住了屠夫,并给了他十枚通宝当做赔偿。小爷不愿大黄再跟着它那个没良心的主人,想带它走。哪知它主人却不依不饶地拉着小爷要买狗钱,师父大怒,一耳光就把那厮扇到路边。 大黄那蠢货,见到主人挨打,就扑到师父身上就要咬师父,吓得小爷赶忙将它抱住。然后师父就更加生气了,又掏了几枚重宝扔到它主人身上,再也不看大黄一眼。小爷带着大黄要走,哪知大黄那蠢货却非要回到主人身边,当真是不识好人心。最后它主人收了钱,连续驱赶了大黄好几次,不得已之下,它还是随着小爷走了。 屠夫那一棍子,敲碎了大黄的头骨,若不给它治伤,它的狗命估计也保不了太久。但师父跟它怄气,说什么也不肯治它,最后不得已只有小爷自己出手,万幸将它治好了。 我也是闹不明白,师父那般高人,怎会跟一个畜生置气。大黄那厮也是奇怪,师父供它吃喝,它却因为师父打了它的旧主,一直不愿搭理师父。” “想不到大黄还是条有情有义地忠犬。”江采萍掩嘴轻笑道:“先生之师长也是真性情。” “那可不是么!”业途灵哂笑道:“犬是忠犬,不过却傻得可以。师父也是真性情,可未免太真实了些。为了买大黄,师父把身上最后剩下的几十文钱都花了。待到食指大动时分,却又没了银钱买吃食。最后他见我实在是馋得很,就收了回龙村乡老两张大饼,帮着回龙村求雨。哪知事有不谐,被那些村民当做骗子生生地追打了一里地。其实吧,莫说是凭师父的本事,即便是小爷自己,上哪不能弄些吃食?但师父却说,要吃东西,就得拿自己的劳力去换,逞修为从凡人手里夺食就是欺师灭祖简直是气死小爷了。” “尊师倒是个好人。”江采萍微笑道:“这世上若多谢像尊师这般的人,那不平之事就少了太多。当初姐姐为了弄张户籍文书,就不得不花了五锭金子贿赂回洛城的官员,那官儿不正是逞威权从小老百姓手中夺食么?” “哎哟,这倒是件好事!”业途灵喜道:“那官儿既然吃了顾纯阳的五锭金子,那小爷少不了要让他吐出来。嗯一事不烦二主,再收他二十二锭金子的利钱正好。” “他哪来的那许多金子?”江采萍笑道:“那官儿一见姐姐就生了非分之心,姐姐拿五锭金子给他,其实是为了起震慑之效。毕竟能够随随便便拿出五锭金子的人,肯定是不凡的。那官儿一见五锭金子,顿时对姐姐无比恭敬,就他那脓包样,你想从他家弄出二十七锭金子的打算必然要落空。” 业途灵点点头,奇道:“你才觉醒灵智不久,上哪去懂这般多的东西?” 江采萍淡淡道:“多看书,多观察,多思考便是了。不说那些了,天色已然不早,先生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回哪去?”业途灵翻了个白眼,道:“顾纯阳那臭道士的黄金还没弄回来,小爷懒得去跟他啰唣,今晚就在这经正阁对付一夜吧。你且宽心,小爷要入定修行,你在这经正阁中自便就好,哪怕是烧了这座书楼也不关小爷的事。” 江采萍点了点头,化形消失不见。 业途灵嘴角泛起一丝笑意,随即选了处宽阔之所在盘膝坐了下来,引导着灵元在体内诸经络之间游走。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咿咿呀呀地歌声将业途灵从入定中唤醒,他皱眉道:“要唱你便唱点欢快的小调,这般柔和的雅乐,小爷听着直打瞌睡。” 江采萍惊叫一声,再次化出行迹向业途灵致歉,道:“小女子方才读书正好读到《功成庆善乐》的谱子,情不自禁便唱了起来。耽搁了先生修行,小女子实在是惶恐。” “也别惶恐了。”业途灵淡淡道:“唱首欢快的小调赔罪便是。” 江采萍皱眉道:“若说欢快的小调么?小女子倒是会一曲《水龙吟》,只是此曲需长笛相和,倒是有些为难。不如小女子便清唱一曲《江声》吧,只是这曲子乃是大河之上的船夫们所唱,恐难登大雅之堂。” “什么大雅小雅的?”业途灵不耐烦地道:“那什么大雅之堂小爷可没兴趣,你只管唱便是。” 江采萍清了清嗓子,唱道:“哟嚯嚯哟喂,船行三门峡也,如过鬼门关喂!要想把家还哟,船工鼓劲来喂” 江采萍声音清脆,唱起那些中年船夫所喊的号子来,总显得有点不伦不类。业途灵怕伤了江采萍地自尊,强忍着笑意,一脸淡然地听着江采萍继续高歌。 唱完高声部分,江采萍又唤做低沉地嗓音唱道:“九曲大河几道弯?几道窄来几道宽?几道弯里能跑马,几道弯里能行船?几道弯里出宝贝,几道弯里老龙潭?几道弯里禹王庙,几道弯里住神仙?几道弯里栽桃树,几棵甜来几棵酸” 业途灵听到此处,心道:“这些船夫也算有趣,这首江声堪称是大河之上的《天问》。不过大家都是在提问,为什么天问就能珍而重之地放在庙堂中研习,这《江声》却被斥为难登大雅之堂?嘿,下次那教谕再敢拿天问来为难小爷,小爷先让他答了这江声中的问题再说。” 江声乃是大河两岸船工劳作时所唱的号子,胜在众人和声c刚劲有力,但歌词么,确实有那么些难登大雅之堂。业途灵所听到的内容,都是江采萍筛选过的。原版的江声么较之十八摸也不遑多让。 业途灵听到江采萍唱到‘高高山上一座楼,姐妹三人比梳头’时,忍不住打了个呵欠;再听到‘老大梳个盘龙须,老二梳个舞凤楼’时,意识已然开始模糊。 临睡去时,依稀还听得一句:剩下小三没啥梳,梳个狮子滚绣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七章 梅益幽奇 自业途灵入腾云境以来,就从未再像样地睡过一觉。如今败在江采萍的歌声之下,美美地睡了一回。及至天明清醒之后,顿时觉得精神大振,似乎就连修为也有精进。 心情大好的业途灵,也不与天罡仙作别,携着江采萍就御剑冲霄,直落滁州。 滁州与益州类似,周遭都是些小山头。后世文人曾作文言道:环滁皆山也,其西南诸峰,林壑尤美。 琅琊山就是滁州城西南第一座山峰。 这里的山峰不过百余丈,算不上巍峨。不过却草木繁茂,珍禽灵兽数不胜数。 江采萍一入琅琊山,便忍不住感慨道:“此地对我等草木之属来说,当真是个难得的福地。将来若有机缘,与姐姐将本体迁来此处倒是个好归宿。” 业途灵想起征蓬昔日所说之话语,嬉笑道:“传说此地乃是东岳大帝之女用天庭仙露种植仙药之所。这传说虽不靠谱,但灵药确是存在的。这里既能长出灵药,想来确实适合你们。更何况还有梅氏在此照料灵药,让他们一并照顾你们的本体,也不是难事。不过眼下最为紧要的,还是先找到梅氏居所。这琅琊山也不小,找一座庄园还是有些麻烦的。” 一人一妖在山中搜寻良久也无所获,业途灵又忍不住叹息了起来,道:“我却是不明白,这些个前辈高人,为什么喜欢住在山中,尽给自己找麻烦。同乐园啊同乐园,小爷在你这乐子还未找到,牢骚倒堆了一大堆。” 听到业途灵的抱怨,江采萍微笑着安慰了几句,一人一妖又沿着山路前行。 江左梅氏声名在外,平日里有不少人上门求药,是以山路定然是可以通到同乐园的。 两人又走了一阵子,终见得一座青砖黛瓦筑就的小院。 小院门前守着一位衣着干净容颜清秀的幼童,一见业途灵二人,这幼童就奔上前来,恭敬地行了一礼后道:“家叔已然恭候二位多时矣。” 业途灵平日在成人面前装作一副大大咧咧地模样,如今面对着与他一般年纪之人,却显得有几分拘束。认真还礼之后,业途灵才道:“你叔叔?莫非是那个喜欢乱跑的梅永敬么?” 幼童尴尬一笑,道:“家叔尊讳正是永敬二字,两位,里边请。” 说罢幼童领着二人进了庭院,绕过照壁,穿过廊庑,来到后院之中。 “尊客稍候,家叔昨夜归来得晚,眼下尚在歇息,我这就去叫醒他。” 说罢幼童推门进了主卧,片刻之后,主卧之中传出一阵清朗温润之声:“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草堂春睡足,窗外日迟迟。” 业途灵撇嘴大叫道:“别人诸葛家是琅琊郡的,你这里可是琅琊山。即便诸葛家是阵法大家,但你梅家的丹道也是冠居当世的,没见得就比诸葛家差了吧?何苦去学什么诸葛孔明?再说了,即便是你学了诸葛孔明,小爷也学不来那刘玄德,三顾同乐园的兴致可没有。” 屋内温润男声又道:“有感而发,倒是不在乎这话是谁说过的。昨夜仓促接到青阳子前辈传讯,连夜赶了千余里的路途,及至天明时分才睡下。这一觉睡得舒坦,忍不住就感慨了一句益幽,你带这两人到正堂候着吧,待我拾掇片刻便来。” 那幼童应了一声便退身出屋,冲业途灵道:“尊客且随我来。”说罢当先朝前院走去。 业途灵一头雾水,忍不住低声道:“这一来一回又是为何?早早地在前院候着不就完了么?” 幼童面带微笑一言不发。 业途灵眼珠子一转,又道:“益幽?你姓名可是梅益幽?” 幼童轻笑道:“贱名不足挂齿。兄长尊讳可是业途灵?” “对啊!”业途灵笑道:“你叔叔给你说的吧?” “那倒不是。”梅益幽将业途灵请入正堂,一边给业途灵准备茶水一边淡然道:“在下曾听舍弟说起过兄长仗义斗恶鬼之事。” “你弟弟?”业途灵更见迷糊,知道他与鬼差发生冲突的人本就不多,这梅家人是从何处得知? 梅益幽笑道:“舍弟益奇,在月前碰上了一个孝子前来为年老体衰的母亲求药。那孝子名唤钱有余,舍弟怜他一片孝心,便为他炼制了一丸回春丹,并从他那里听闻了兄长之形貌以及性情。不瞒兄长,我兄弟二人自幼就被困在这同乐园中诵读医典c牢记丹方c照顾灵药对外界之事那是向往得很。如兄长这般勇斗恶鬼地伟业,我二人羡慕得很呢。” “原来是他!不过这也算不了什么大事”业途灵难得谦逊一次,道:“小爷当时也是有求于他,才答应替他母亲延续半年性命。哪知突然冒出两个鬼差出言不逊,说不得小爷就只好教训教训他们了。钱有余能得你家相助,再给他老娘延上十年性命也算不错,总不枉他孝顺一场了。你家宅心仁厚,广积福泽,延续万载亦不足奇。” 梅益幽颔首笑道:“承兄长吉言,梅家祖训,灵药份属于天下人,梅氏只是代为照料而已。然则灵药虽好,却救不完天下人之病苦。前些年动乱不止,灵药也随之遭了大劫,家严与家祖为了广济天下,将许多灵药挖成了孤本。经过几十年修养,个别奇珍依旧面临绝种之厄。不得已之下,家严只好将同乐园传给了叔父,让叔父假借四处游玩的名头来躲避求药之人。嘻嘻,叔父性子好静,让他时时出游可是件苦差事。” 业途灵挠头道:“也不必如此吧?将真相跟病患分说了便是,又何必如同逃难一般呢?” 梅益幽摇头道:“兄长有所不知。即便是通情达理之人,面对着生死攸关或是至亲存亡关头时,兴许也会变得不可理喻。对我医家来说,这种事避为上策。” 业途灵点点头,正要赞同几句之时,却不妨江采萍突然插口道:“避不过又该当如何?” 梅益幽嬉笑道:“这便是我等修行的原因所在呀。” “小鬼胡说八道!”正堂之外传来一声斥责,便见一面容清癯地白袍男子施施然走了进来。这人头戴冲天冠,腰坠白玉壁,走起路来衣袂飘飘,较之业途灵所见的一众高人来,似乎更有神仙气度。 梅益幽赶忙端正神态,恭敬道:“叔父教训得是。” 这男子自然就是梅永敬了。他淡然地坐上了主位之后,瞅了业途灵一眼,便甚是奇怪地道:“阁下身为儒门中人,莫非不知道梅氏与你儒门有旧怨?怎还好意思厚着脸皮求到梅氏门下?莫非阁下主修儒门六艺之外的第七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八章 儒门第七艺 儒门有六艺,分别是礼c乐c射c御c书c数。这六艺业途灵都从未学习过,如今听梅永敬提及儒门第七艺,业途灵决定先听听这第七艺是什么再决定自己是否发怒。 他好奇道:“老头,你说的这第七艺是什么东西?小爷为何从未听说过?” 梅永敬自不是什么老头,业途灵这样称呼他,只是作为对其‘小鬼’之语的回应。 梅永敬冷冷道:“儒门之人,礼乐射御书数不见得人人精通,但却都练得一手铁面皮神功,当真是刀枪不入水火不侵。只是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在这铁面皮神功上已有如此造诣,实是儒门一代新秀。” “老头,你家跟儒门的过节很深么?”面对梅永敬的讽刺,业途灵也不甚在意,反而认真道:“小爷虽不属儒门,不过却被长辈安排在儒门书院进学,你真要把与儒门的账算在小爷身上也可。只是这女子与儒门半点关系没有,只要你治好了她,就算小爷欠你家一个人情,便是再为难之事小爷也给你家办妥当了。” “那倒不必。”梅永敬也认真道:“青阳子前辈传讯要本公子助你,本公子自无法拒绝。我梅氏与儒门的恩怨也不劳你这小鬼费心。至于本公子方才为何口出恶言那不过是一点微不足道的诊费而已。” 说罢,梅永敬神色骤然变暖,伸出手来在梅益幽脑袋上敲了一记,笑道:“益幽,你小子什么时候才能学着洒脱些。跟眼前这小鬼一比,你倒更像个儒门子弟。老成得简直不该是你这年纪地模样。” 梅益幽揉了揉脑袋,苦笑道:“叔父,小侄本就是这性子,总不能为了符合‘该有的模样’而去强迫自己吧?且休说小侄之事了,快来给这位姑娘瞧瞧病吧。小侄以为,她乃是先天不足之症,不过先天不足到她这般的程度,又怎可能平平安安地活到这般年岁?” 梅永敬再敲了梅益幽一记,道:“若是个人,她当然活不到这般年纪,但妖却另说了。” “妖?”梅益幽好奇地瞪大了眼镜,犹豫道:“姑娘,在下还从未见过妖族。不知可否容在下为姑娘把脉?” 江采萍闻言有些慌乱,赶忙把身子往业途灵后边侧了侧。 业途灵瞅了一眼被江采萍紧紧抓住的衣袖,瞪着梅益幽道:“干嘛?你都未见过妖族,难不成还会治么?” 梅益幽摇头道:“那倒不是!姑娘身上的病症还得劳烦家叔出手,在下只是为了熟悉妖族脉象而已。这样将来若遇见妖族病患,就不会茫然无措了。” “哟!”业途灵惊叹一声,道:“你的心胸倒是宽阔。就冲你这句话,你这朋友小爷交了。今后若有什么麻烦事,尽管找小爷帮忙。” 江采萍也从业途灵身后走了出来,对着梅益幽蹲身行礼道:“公子有这番善心,那是再好不过。” 说罢江采萍就将白玉一般地胳膊伸了出来。 梅益幽刚要给她把脉,冷不防梅永敬又在他头上轻轻一敲,笑道:“傻小子,这女子乃是草木成精,哪来的什么脉搏可以把?” “妖和妖还有不同么?”梅益幽闻言顿时来了精神,两眼放光道:“还请叔父解惑。” “你这性子哟!”梅永敬叹了口气,摇头道:“牲畜以本体成精化人,一旦修成了妖,他们就与人差异不大,除了元神以外其他基本一致。草木成精,本体却不会改变。你眼前的女子,可以认作是草木之元神。我问你,你会治元神上的毛病么?” 梅益幽讪讪一笑,道:“小侄修为不够,还治不了元神上的毛病。” “她这病么,治标容易,治本就有些困难了。”梅永敬瞅了业途灵一眼,轻笑道:“不过你这小鬼能够请动青阳子前辈为你说项,凭借着这般背景,要给她治本也该不难才是。” “有话直说,甭管小爷背景不背景的。”业途灵不耐烦地道:“小爷最恨人拿背景说事了,说得就像小爷离了背景就什么也做不成一般。” 即便是被业途灵这般地小孩抢白一顿,梅永敬也不着恼,反而淡笑道:“治标么,只消给她一瓶培元丹,每五日碾碎一粒,以灵力蒸成雾气,让她吸了便可。治本么,找一件灵物埋在她本体下方,有个十年便能痊愈。” “居然要这么久?”业途灵惊叹一声,道:“那灵物又是些什么?” “灵物么?”梅永敬诡异一笑,道:“北域巫祝视为圣物的月盈石是最好不过。它能牵引月华汇聚,埋在这位姑娘的本体之下,一旦入夜,就等同于有源源不绝的灵气汇聚在她之周遭。若再补以修行法门,十年之后不仅宿疾并消,修为还可大进。” “月盈石?”业途灵挠头道:“好熟悉的名字,似乎在哪听说过。” 梅永敬似笑非笑地道:“我听人说,儒门龙首在轩辕丘之会上发了一笔大财,得到了一箱子的上品月盈石。” “是了!”业途灵恍然道:“当时妖皇得意洋洋地命人拿了一箱子石头出来,好像就是那月盈石。以当时妖皇的表情来看,这东西应当不凡才是。” “不凡?”梅永敬摇头道:“你小子眼皮子真浅!我也懒得跟你说那许多,回去找龙首要块月盈石埋到这位姑娘本体根部,本公子再赏你一瓶培元丹,如此一来便标本兼治了。” 说罢梅永敬变戏法似的拿出一个黑玉瓶,扔给业途灵道:“好走,不送!” 业途灵慌忙接住黑玉瓶,道:“莫慌,妖皇的月盈石是赏赐给了参与北海之战的各派弟子,小爷没参战,哪有小爷的份你该不会是怀疑天罡伯伯中饱私囊吧?” “啧啧”业途灵鄙夷地看了梅永敬一眼,不屑道:“果然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莫说天罡伯伯眼皮子不会浅到那般地步,就是小爷也不会把那东西放在眼中。你直说吧,除了月盈石,还有什么东西能够派上用场。” “聚灵大阵也有如同月盈石一般的功效。”梅永敬淡然回应。 “什么东西?”业途灵皱眉道:“你就不能说详细些么?照你这般给人治病,也不知要治死多少人?” “知道你不会!”梅永敬道:“你不是认识青阳子前辈么,让他帮你布个阵就了事,何必来难为本公子呢?” “青阳子?”业途灵思索一阵,道:“这人我实不认识,想来他是看在天罡伯伯面上才帮忙说情的。再说了,为这点小事去麻烦前辈高人总是不好。你再想想,还有没有其他方法。” “灵玉!”梅永敬道:“修士配戴超过百年的灵玉,其充沛的灵气也能派上大用场” 看着一脸贼忒兮兮瞅着自己腰间玉璧的业途灵,梅永敬顿时有些懊悔,佯怒道:“瞎看什么呢?” “嘿嘿”业途灵贼笑道:“一事不烦二主,小爷看你这块佩玉就很不错,就劳烦你忍痛割爱吧。” “滚!”梅永敬怒道:“自己想办法去!” 业途灵哈哈一笑,转身拉着江采萍便走。他本就未打过梅永敬佩玉的主意,只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即便是梅永敬要将佩玉赠送,业途灵也是不会接受的,否则不就是坐实了他学成儒门第七艺了么? 临出门前,业途灵大声道:“梅益幽,你这人很不错,这个朋友小爷认下了。今后若有任何麻烦,可到蜀山御剑门来寻小爷。” 梅永敬一把拉住正要出门送客的梅益幽,也大声道:“小鬼,洛阳鬼市有各种奇珍,你不妨去碰碰运气。” “谢啦!”业途灵御上不落尘,远远地留下了二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九章 洛阳鬼市 ‘鬼市’不是鬼做买卖的市场,而是非正常交易中心。天下鬼市不少,长安城有,益州也有不过这些鬼市加起来也赶不上洛阳城里边的规模。 洛阳鬼市北起皇城左掖门,南至淳化坊,西起明义坊,东到崇业坊,面积占了整个洛阳城的两成,不过它却是地下世界。 传说古洛阳经历过一次大地震,洛水以南的城池全部陷入地下。后来隋炀帝迁都洛阳,将洛阳以西全部改做皇宫,而原城西居民则被迁到洛水以南重新筑城,于是就有了城下有城这一奇观。 在鬼市里边,买不到柴米油盐,买不到鸡鸭鱼肉,但可买到绝色地佳人,也可以买到军中地器械,就连皇宫中的珍玩在洛阳鬼市也时时可见。金珠玉石在这里没人感兴趣,那些绝毒的毒药c含嘉仓城里边偷出来的御用之物c以及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玩意,才是最为畅销的货物。 不过要进洛阳鬼市却有些困难,左掖门的排水渠有那些和宫中仆役勾结销赃的侍卫把守着,外人根本进不去;其他三坊的入口,又被成群的贯丐占据,不是熟面孔,根本不要想入坊市排水道。 而业途灵这样的俊秀童子,又是那些贯丐眼中难得的摇钱树,只肖绑回去弄残了,再往东西市一扔,就有源源不断的善人送钱来 业途灵自不会被几个贯丐给绑走了,但他也不愿意与那些臭人多纠缠,最后只能带着江采萍,来到长寿坊的长寿宫中寻‘道尊’赵隽帮忙。 殴打了几个不长眼的道人之后,终于有醒事的小道士将业途灵二人安排到客房等候,再慌慌张张地找来了道尊大人。 赵隽一入客房便纳头就拜,恭敬的举动弄得业途灵倒有几分不好意思。 两人见礼之后,赵隽笑道:“手下人不知师叔驾临,以致多有怠慢,还请师叔宽饶,莫再责罚他们。” 业途灵摆手道:“若非他们百般阻小爷入观寻你,小爷自不会对他们动粗。至于什么怠慢不怠慢,小爷可没精贵到那份上。咱们本事差不多一般高,你也不必对我如此客气。这次上门,小爷是有事求你来啦。” “师叔有事旦管吩咐,何用说求之一字?”赵隽一脸微笑,道:“能为师叔效劳,是弟子的福分。” 业途灵面带扭捏之色,犹豫半天才道:“找你求助么,一是为了钱,二是为了入鬼市。先说好,这两件事师父他老人家是不知道的。帮与不帮,你就看自己是否方便吧。” 赵隽不假思索地道:“都是小事而已,弟子自当效劳。却不知师伯祖他老人家近来安好?” “不是很好!”业途灵叹息道:“他跟着一个名唤风无极的人入地府办事去了。” “地府?风无极?”赵隽一脸疑惑,道:“人间跟地府甚少有往来,师伯祖入地府却是为何?这风无极又是何方神圣?” “何方神圣?”业途灵无奈道:“没名堂的神圣呗。他的来头小爷也弄不清楚,只知道儒门龙首对他也是十分忌惮。至于地府么,上次轩辕丘之会,地府一次出动了五名阎君,想来是有大事发生了。” “轩辕丘之会?”赵隽更加茫然,道:“烦请师叔解惑,轩辕丘之会又是何会?” “你贵为道尊,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啊!”业途灵有些不耐烦,不过最终还是将轩辕丘之会详详细细的给赵隽讲了一番。 其实以赵隽的身份地位,完全能够获知各大玄门动向。但近日他一门心思投入到编撰《三教珠英》上去,几乎已到两耳不闻窗外事的程度。 “弟子哪算得上什么道尊”赵隽自嘲道:“充其量也就是个掌大印的。若非承了朝廷道箓院主事一职,天下道门当中谁又能高看弟子一眼?罢了,不说这些了。却不知师叔需要多少银两?” 业途灵一脸为难,好半天才道:“二十七锭黄金。” 赵隽不见半点犹豫之色,轻笑道:“既然师叔向弟子开口了,弟子自当要聊表心意。” 说罢赵隽转身出了客房,不多时又带着两名抬着个金丝楠木箱子的弟子进来。 那两名弟子将箱子放下之后,行了个稽首礼便退了出去。赵隽掀开箱子笑道:“师叔,这五十锭黄金乃是弟子一番小小心意。” 业途灵也不跟他客气,从箱子中取出一锭金子后,笑道:“送到书台书院交给一个叫顾纯阳的人吧,小爷弄丢了他的金子,这些当是还他的。” 赵隽点头道:“弟子自当处理妥当,师叔去鬼市要寻何物?” 业途灵道:“找块月盈石或者有足够灵力的灵玉。” “这些东西在鬼市恐怕难寻!”赵隽思索再三,忍不住道:“月盈石都在北域巫祝控制之下,在中原甚为鲜见。灵玉倒是有不少,不过这东西却没人舍得将它送到鬼市去吧?” 灵玉这东西,赵隽手上肯定是有的。倒不是他舍不得拿给业途灵,而是思考着如何将这份人情最大化。 排出义剑仙的关系不说,业途灵年纪轻轻修为就已与他不相上下,前途自是不可限量。如今交好业途灵,将来少不了是个天大的靠山。若业途灵到鬼市寻不到灵玉,山穷水尽之际再将灵玉献上,分量自然与现在不同。 业途灵心中没那么些弯弯绕绕,叹息道:“也管不了那许多了,碰碰运气吧。你知晓该如何去鬼市么?” 赵隽道:“这等小事弟子当然已安排妥当,若非圣上那边的事情催得急,原该弟子亲自带师叔到鬼市逛逛的。如今么,只有安排个道人带师叔前往了。” “你自去忙自己的事情吧。”业途灵难得客气一回,笑道:“这种小事,谁来办都是一样的。等师父他老人家回来了,我跟他说说情,让他少骂你几回。毕竟你这么大个人了,被骂着也挺惨的。” “如此,多谢师叔了!”赵隽大喜,倒不是他怕被义剑仙骂,而是业途灵这态度,明显是已承了他的情面。 “时辰已不早了,弟子不敢耽误师叔正事,就此拜别。”说罢赵隽稽首行礼,告辞而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章 人皇印的线索? 鬼市之所以叫鬼市,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其见不得半点阳光。 业途灵跟随赵隽派出领路的道门弟子,与化做虚无的女妖江采萍一同走在幽暗且充满恶臭的废弃排水渠中,也不知拐了多少个弯,终于见到了个依稀有些灯火的所在。 那道门弟子道:“前方便是鬼市了。这地方是投机者最为流连的乐园,也是不法者最为盛大的舞台,更是我大唐王朝最黑暗的一个角落。在这里,你甚至可以买卖当朝宰相的项上人头!” “什么意思?”业途灵一脸茫然地道:“小爷要那李昭德的头颅有何用?” 那道门弟子不知道业途灵的身份,只晓得是道尊的贵客。于是他笑道:“这鬼市上流通的,可不止是有形之物,无形之物也可拿来出手的。年前有人拿一座青羊方尊,换了一位镇军大将军的头颅!那可是从二品的官啊,道尊大人也不过才是正三品的金紫光禄大夫而已。我见公子两手空空,想来只有用那无形之物来会钞了。” “那不就是传说中的杀手么?”业途灵挠挠头,道:“小爷可没干这行买卖的胆量。” 那道门弟子领着业途灵在鬼市中随意闲逛,笑道:“公子说得是。天下间排得上号的杀手,在这鬼市之中都有人替他们张罗。” 业途灵一行人在鬼市中没游走多久,就有三名浑身笼罩在黑色斗篷中的汉子围了上来。其中一人冷冷道:“小公子,鬼市虽不问来路,但却不是你这般年岁能趟的,趁早回头吧!” 陪业途灵同来的道门弟子掏出一块令牌扔了过去,喝道:“瞎了你的狗眼,滚开!” 那鬼市护卫用手指在令牌上摩挲了良久,才道:“原是道尊座下,既如此,小公子请便吧。”说罢将令牌递回。 道门弟子正要接手令牌时,鬼市护卫忽地收回了令牌,低笑道:“道官说得不错,小人常年在这不见天日的鬼市之中,这双招子与瞎子也差不了太多。”说罢再次递回令牌。 陪同的道门弟子取回令牌,正要怒斥这护卫,哪知这名护卫又冷冷道:“鬼市之中,妖族也甚为常见,小公子不必让随从化作虚无。此地也还罢了,若到了旌善坊那边,化形之妖会被当做不轨之徒就地格杀,还请小公子三思。” 这护卫不像是修行人,但却能够察觉出江采萍地存在,莫非是有什么异宝? 业途灵琢磨再三,笑道:“这样说来,旌善坊那边才是要害所在?” 那护卫咧嘴一笑,却不答业途灵之问,道:“烦请小公子让从人现形吧。” 不待业途灵吩咐,江采萍便化作个幼童来到业途灵身旁,小手紧紧牵着业途灵的衣袖,一脸害怕地模样。 业途灵奇怪地看了江采萍一眼,转头冲那护卫道:“阁下既对鬼市无比熟稔,不妨带我等到那旌善坊一游。” 护卫怫然不悦,道:“鬼市可不是供人游玩的所在,小公子若有游兴,还是到康俗坊去吧!” 康俗坊毗邻敦行坊,是洛阳城的风月中心,其中勾栏无数。护卫这般说话,明显是讽刺业途灵的。 业途灵不知康俗坊是个什么样的所在,但随行的道人却是知道的。他怒道:“狗贼,嘴里放干净些。这位小公子可是道尊大人的座上客,若再敢有丝毫不敬,贫道定教你生死两难。” 护卫无惧道人威胁,淡然道:“我家主人与道尊相交莫逆,这位小公子既是道尊的座上客,那必然也能得我家主人青眼。于小人来说,能伺候在小公子左右亦是荣幸。不过,不论小公子如何尊贵,鬼市也不是他游玩的所在。小公子,还请你记住了”说到此处,护卫斜眼瞅着业途灵。 业途灵笑道:“说吧,小爷听着呢。小爷来此只为寻一宝物,不是来找不痛快的。你不妨将规矩说得详细些,这样小爷也省下许多麻烦。” 护卫满意地点了点头,冲另外两名护卫道:“你二人继续巡视,某家带小公子去旌善坊。” 不待另外两名护卫应诺,该护卫转头便走,业途灵三人不慌不忙地跟在了后面。 “鬼市之中,看货不问货,绝对不能问卖家货物来路,更不能打听任何人的身份。此乃最为重要的禁忌,一旦犯忌,必遭群起而攻。这一条,公子能遵否?”护卫一脸郑重地道。 业途灵笑道:“能遵。小爷今早出门时,将好奇留在了家中。你且继续吧。” 护卫又道:“看货多留神,一旦谈好价钱,概不能反悔。我鬼市只抽卖家两成水,买家分文不取。别人正在谈的买卖,不管公子有多看重,也不能插足其中。” 业途灵再次点头道:“先来后到这种事情,小爷还是知道的。你说的这些都算不得什么,小爷自可遵守。还有什么规矩一并道来吧,早点买到称心的宝物才是整理,些许规则不值一提。” 护卫笑道:“如此甚好!鬼市也没那许多繁文缛节,只要遵守这三条,就能畅行无阻” 一行人又在幽暗的地下鬼市中走了许久,终于来到一处人流较大的所在。那护卫道:“此地便在旌善坊下边,与惠训坊一道构成了鬼市最核心的所在。不是小人夸口,天下间再找不出个地方比这里更安全了,公子大可放心找寻自己中意的宝物。” 业途灵作别护卫,携着江采萍的小手在这‘天下间最为安全的所在’闲逛起来。 这里的人,都将自己罩在漆黑的斗篷之中,配合上幽暗的光线,一不留神都能踢到几个。如同业途灵一行人这般无任何遮掩的,还真是容易招人观望。 业途灵虽能感应出灵玉来,但却对奇珍异宝没什么认知。一路上众多奇宝他也说不出个来头,直到看到一个身形瘦小的男子摆着几件破烂衫子在售卖时,他终于忍不住道:“这鬼市怎么连卖旧衣服的人都有啊!当真让小爷失望透顶。” 那瘦小男子抬起头瞅了一眼业途灵,不屑地道:“爷摊子上的宝贝,可不是给你这样的生瓜蛋子准备的。” 业途灵以为自己走了眼,又调集灵力探查了一番,依旧没发现那些衣衫有什么出奇之处。遂忍不住大声嗤笑道:“原来是个骗子!这些衣衫没半点出奇之处,送到当铺之中,最多能换三文铜钱。即便是新的,在成衣铺里也最多卖得百文,你摆在此处打算蒙谁呢?” 业途灵的大声嘲讽,引来不少人观望。瘦小男子见状怒斥道:“小鬼一派胡言,此乃愍皇后年轻时的贴身小衣。愍皇后萧氏风华绝代,让六位帝王为她癫狂。排开炀帝不谈,宇文化及c窦建德c突厥两代可汗哪一个不是人中英杰?更遑论本朝太宗皇帝,不顾愍皇后六旬的年岁,依旧将她纳为妃嫔。可想而知,此女年轻时生得何等动人?将这等佳人的贴身小衣拿在手上把玩,吮吸着上边透出来地幽香,岂不是犹如佳人在怀一般?” 瘦小男子一脸陶醉神色,看得业途灵几欲作呕。虽然业途灵不是很听得懂这瘦小男子的话语,但也察觉出这人不是什么好东西。于是他拉着一脸通红的江采萍,转身就走。刚走出没两步,就听得一少年喝道:“贼子休得胡言!” 瘦小男子冷冷道:“爷如何胡说了?” 一个同样被黑袍笼罩的少年走了出来,喝道:“愍皇后乃杨妃生母,太宗皇帝将愍皇后安置在宫中,待之如同母妃一般,贼子焉敢侮辱太宗皇帝一番孝心?窦建德虽是反贼,但也不失为人中英杰,其对女色原不在意。窦建德获萧氏之后,一直执礼甚恭,哪敢有半点非分之心?而愍皇后入突厥,是应义成公主之邀客居草原而已,哪曾靠女色侍人了?” 瘦小男子强辩道:“那为何太宗皇帝给她的谥号是愍皇后?愍字何解?不就是怜爱之意么?” 黑袍少年冷笑道:“原来是个浑人!你且记好了,在国遭忧曰愍!不是你那些乱七八糟的理解。再敢胡乱污蔑太宗皇帝,必不饶你。” 这黑袍少年气度不凡,身旁还有三名彪形大汉做护卫,瘦小男子不敢与他犟嘴,道:“即便如此,萧后也是一代佳人。她贴身的小衣怎就不是宝贝了?” 黑袍少年怒急而笑,道:“罢了,不与你这浑人计较,醇之,你将这些衣物买下来,然后烧了吧。愍皇后虽已故去,但她之遗物不容宵小玷污。” 说罢黑袍少年来到看热闹的业途灵身旁,笑道:“小仙长,不曾想居然在此遇上你。” 业途灵凝神观察了好一阵子,才道:“原来是你啊,你来此何事?” 这黑袍少年正是当初在别云观与业途灵有所交集的楚王李隆基,他低声道:“小王来此,是为了天下间最为尊贵的一方印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一章 小鬼过招 想到狄仁杰对人皇印下落所做的推测,业途灵强按住心中的悸动,小声试探道:“什么样的印玺能当得起‘天下间最为尊贵’之语?既是最为尊贵的,又怎会出现在这等肮脏之所?” 诚如业途灵所说,鬼市确实肮脏不堪。空气中始终充塞着腐朽的味道不说,低洼处还有污水横流,污水滋生的苍蝇与蛆虫处处可见。但这种肮脏,对于那些活跃在鬼市的人来说却是最好的掩护,所以从未清理。 李隆基也不喜欢鬼市的一切,不过此时却更懊恼于对业途灵说了不该说的话。他干笑两声,道:“当然是被贼人从宫中盗窃,再通过含嘉仓城的泄城渠运出宫的。小王若不来这鬼市走一遭,当真无法得知有如此之多的大内秘宝被盗了出来。那些包藏祸心的仆役与侍卫当真该死!对了,兄长纡尊来此却是为何?” “人皇印本就是在皇宫中丢失的,也不无被宫人盗窃的可能!”业途灵心中暗自盘算着人皇印线索,浑不觉李隆基已将话题转换。于是他随口回道:“我来此只为寻一块灵玉。” “灵玉?”李隆基奇道:“这玩意不值得兄长来此等地方吧?这样吧,小王家中有不少极品美玉,赠些给兄长也是不妨的。” “你懂什么!”业途灵撇嘴道:“小爷要的灵玉和你说的美玉不是一回事。玉能养人,人也能养玉。若是材质上佳的玉石,被修行人佩戴得久了,那这块玉也就充满了灵气。你家的那些美玉,材质上佳是必然的,但缺了灵气也不顶用啊。” 李隆基闻言为难道:“既是这般难得,这鬼市当中怕是也难寻。不如兄长随小王一道碰碰运气,若能寻得中意的宝物,那便是皆大欢喜。若是不能,就当时叙叙别情也好。”说罢又转向江采萍,问道:“这位姑娘与兄长是何关系?” 业途灵看着化为五六岁模样的江采萍,笑道:“此乃舍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出门,有些怕生。” “哎呦!”李隆基叫唤了一声,赶忙招手唤过一个随从,从随从处取来一对明珠耳坠,笑道:“小王此次偷偷溜进京城追查传国玉玺的踪迹,来得实在是有些匆忙,这对明月珰本是要送给母妃的,如今便转送给妹妹吧!” 李隆基终归还是年幼,一不留神便将自己好不容易才遮掩过去的目的说了出来。 “你说什么?传国玉玺?”业途灵示意江采萍收下李隆基的礼物,奇道:“你所说的‘天下间最为尊贵的印玺’就是指这东西?” 业途灵神色颇有几分嫌弃之意,传国玉玺这等重宝居然被人嫌弃,这不得不说是破天荒的第一回。 “对啊!”李隆基有些懊丧,压低声音道:“贞观四年,大将军李靖率军讨伐突厥,迎回了愍皇后与传国玉玺。显庆六年,高宗定洛阳为陪都,随后临幸洛阳,并将传国玉玺带了过来。麟德二年时,高宗前往泰山封禅,待回转洛阳时,才发现传国玉玺失了踪迹。小王近日得到消息,说传国玉玺可能在洛阳鬼市中出现,故而偷偷潜入洛阳寻找。此乃皇家秘闻,兄长切莫与外人道。” 听到线索与人皇印无关,业途灵不由得有些失望,道:“你且宽心,小爷自不会那般多嘴。” 李隆基脸上终于有了点笑意,点头道:“兄长的为人,小王自是信得过的。不过观兄长神色,似乎兄长不认为‘天下最尊贵的印玺’是传国玉玺?却不知兄长想的是何物?” “哪有的事”业途灵颇有几分尴尬地道:“我只是好奇何物能担得起最尊贵这个名头罢了。” “言不由衷!”李隆基怫然不悦,道:“小王都将皇家最隐秘的事情说给兄长听了,兄长却对小王诸多保留这可不是为友之道。” 业途灵为难地抠了抠脑袋,叹道:“说于你听应该也是不妨的!你知道前段时间冬日百花盛放的事情吧?” 李隆基点头道:“自然是知晓的。皇祖母代天行令,百花岂敢不从?” 见业途灵面色奇怪,李隆基又道:“怎么,可是小王说错了什么?” 业途灵笑道:“哪有那般简单!你祖母代不代得了天另说,单说百花无智,焉能听懂诏令?你当它们都是妖精么?”说罢瞅了江采萍一眼。 李隆基思索道:“小王也曾有此虑,但若非皇祖母乃天命所归,还有什么办法能让百花依她之令绽放?” “这便是那‘人间最尊贵印玺’的功效了”业途灵洋洋得意地道:“想来‘人皇印’这个名号你是不曾听闻过的。” “闻所未闻!”李隆基赶忙摇头道:“烦请兄长细说。” “人皇这个名号你是听说过的吧?”业途灵满脸尽是揶揄的微笑。 见李隆基连连点头,业途灵又道:“人皇印,顾名思义,那就是人皇伏羲的印玺。传国玉玺不过是始皇帝嬴政命人镌刻,而人皇印却是人皇伏羲用来统领人间各族的印信。谁高谁低,不肖小爷多说吧?” “自是人皇印在传国玉玺之上!”李隆基一脸神往之色,道:“可这方人皇印的名号,为什么从不见于经传之中?而且它又是如何令百花盛放的?” “这倒是难以解说了!”业途灵思索道:“人皇印不见于经传,因为它本身就是只流传于修士间的最高机密,知晓它存在的,天下间也不过寥寥几十人。至于它是如何令百花盛放,你姑且当它是件法力无边的法宝吧。” “小王知了!”李隆基点头道:“那这方人皇印又是如何落入皇祖母手中的?小王敢断定,皇祖父在位时,我皇室尚无此异宝。” “赵隽那家伙将它献给皇帝的呗。”业途灵叹息一声,显是由此又想起了义剑仙。 “道尊?”李隆基皱眉道:“恕小王直言,赵大人本事是有的,但这风骨么呵呵。献宝之举由他做出来并不稀奇,只是他何德何能以至于拥有此等宝物?” “他师父留给他的呗。”业途灵摊手道:“有些人,你可以怀疑他的本事,就是不能怀疑他的运势。很明显,赵隽就是这样一个拥有好运势的人,他师父李淳风留给他的宝贝可多着呢。” “这倒也是!”李隆基连连点头。 这两人,一个是玄门高人之徒,一个是皇室贵胄,却合在一起大谈别人的好运势也幸亏几个随从隔得较远,听不到他们谈话,否则当即造反也不一定。 李隆基接着又笑道:“太史令的名号小王也是听说过的,他确实是神仙一般的人物。” “神仙?”业途灵嗤笑一声,道:“李神仙手上的人皇印,却又是我师父给他的。” “哦?”李隆基大是惊奇,道:“老神仙还跟太史令有旧呢?” “太史令李神仙也不过是称我师父为师伯而已,算不上什么有旧”替师父装逼这种事情,业途灵干起来没半点心理负担。 “咳”业途灵这个逼装得实在是太过分,让一心讨好于他的李隆基都有些看不过意。干咳一声之后,李隆基岔开了话题:“话说回来,兄长一听小王说鬼市有印玺线索便想到了人皇印上头,那是不是意味着人皇印也丢了?” “哟,你倒是聪明!”业途灵笑道:“闻弦音而知雅意,这水平跟小爷都有一拼了。皇帝用人皇印下了令百花盛放的诏书之后,人皇印就丢了。为此,宫中死了不少宫人,还有许多官员也因此遭了牵连。” “唉”李隆基叹息一声,惆怅道:“偌大个皇宫,却四面漏风。若有机会,小王定向皇祖母进言,重整内宫。” 业途灵也陪着叹息一声,心道:观李隆基神色不似作伪,莫非人皇印丢失一事与李氏皇族无关?要不要将这消息告诉狄仁杰前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二章 冤家 业途灵终归没在鬼市上找到想要的灵玉,李隆基也未找到传国玉玺的线索。与急于回书院的业途灵不同,李隆基打算留在鬼市多逗留些时日 待从鬼市出来,业途灵才发觉已入深夜。谢绝了随行道人收留款待的好意之后,业途灵带着江采萍一路小心翼翼地躲避着巡城的金吾卫,终在劝善坊寻到了个漆黑之所。业途灵御上不落尘,转眼间就落在回洛城大黄的豪宅之中。 听到狗群的狂吠之声,业途灵皱了皱眉头,对江采萍道:“你也莫慌,寻不到灵玉也是小事一件,小爷终归能想到办法的。实在不行,等小爷回了师门,求师门长辈给你布个聚灵阵也是可以的。” 狂奔而出的大黄制住了狗群的吵闹,带着一脸憨笑不停地围着业途灵绕圈子。 业途灵蹲下身子,伸出小手在大黄的脸颊上不停地揉捏,笑道:“算你有良心,总是不忘旧日老友。不过小爷要回书院进学啦,你跟着她们好好过日子吧!” 白牡丹施施然来到庭院之中,看了江采萍的气色之后,欣喜道:“妹妹好了么?小道士,真有你的啊!这般快就治好了我妹子。” “哪有那般容易!”业途灵瞪了白牡丹一眼,将梅永敬给的黑玉瓶子远远地扔给了她,道:“这瓶子里边还有十余粒培元丹,你每五日碾碎一粒,以灵力蒸成雾气助她吸了,这样即可治标。但若要治本,还需小爷奔走一番。” 白牡丹敛衽为礼,道:“有劳公子为舍妹奔波,此翻大恩,小女子实是无以为报。” “可别!”业途灵摆手连连,道:“小爷救她,原是为了帮顾纯阳那臭道士了却一桩因果。要报答小爷自会找他,跟你没半点关系。你这妖精比小爷都还会肆意妄为,将来不知道要惹出多少麻烦,所以还是离小爷远些吧。” 说罢不再理会白牡丹,趁着夜色正浓,御着飞剑在神州游荡了大半圈,黎明时分才从渝州投遂州而去。 书台书院地处遂州最高峰,天不亮时,就有催促众学子进学的钟声响起。天地两班的学子,都已臻穷经论境界,平日里主要是引天地间的浩然之气来滋养自身神魂,所以不怎么需要睡眠。玄字班与黄字班的学子则不然,特别是黄字班的少年,其贪睡的程度与普通少年没什么两样。 钟声一起,黄字班的院落内就怨声载道,一众睡眼朦胧的少年,将头埋进冷水之中,借着那股凉意驱散了无边的睡意后,一天的学业就此展开。 那些犯错的书生,往往会被罚到山下挑水。自顾纯阳入学以后,挑水这活几乎已成了他的专属。他没什么修行功底,挑起水来分外艰难。几乎每天都要比同窗早起一个时辰,在山路上反复走上四次,才能挑够日常所需之用水。 看着顾纯阳咬紧牙关苦苦坚持地模样,业途灵心中有几分不忍。轻轻落在顾纯阳身旁后,业途灵笑道:“臭道士,挑水的味道怎样?” 顾纯阳闻言先是一喜,随即肃然道:“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师弟我前些年四体不勤,如今有这番境遇,不过是弥补前愆而已。” “得了吧!我还不知道你”业途灵嬉笑道:“怎样,要不要小爷送你道神行符?” “那是再好不过。”顾纯阳瞬间变做一副猥琐模样,笑道:“挑水这差事么,熬过了最为艰难的那几天之后,对心性也就没太多助益了。若是有了小师兄的神行符,至少不会再耽误课业了。” “想得倒美!”业途灵笑骂道:“不过小爷倒是可以传你《太平经》当中的锻体篇,等你学成了,揍服了那些欺负你的猴崽子,自然就不会再背上这挑水的破差事。” “唔?”顾纯阳皱眉道:“道门的功法会与儒门的产生冲突么?若是有所冲突,师弟还是挑水算了。” 业途灵白了顾纯阳一眼,道:“你怎么就这般蠢笨?若儒道功法会有冲突,师父与天罡伯伯干嘛要让小爷入书院?儒道同源知道么?” “那就这样说定了!”顾纯阳喜道:“小师兄,你出入书院,还没安排住处吧?不若与小弟同舍?” “不行”业途灵断然拒绝,道:“你睡觉打呼噜!” “胡说!”顾纯阳急急道:“我老顾什么时候打呼噜了?” “师父将你从牛棚里放出来那天,你的呼噜声足以震动整个别云观” “那是我太过疲乏所致!天地良心,自被仙长关进牛棚后,老顾可没睡过一个安稳觉” 两人一路谈笑进了书院,待顾纯阳收拾停当,又匆匆赶去礼乐堂,学那被安排在每日第一堂的‘礼’。 儒门之礼,除了礼仪之外,还会探讨礼制规范对塑造人的行为与思想地作用,偶尔还会拓展到法规对社会产生的作用上边。把礼制规范往大处延伸,那就是天道规范;礼制法规对社会产生的作用,又对断因果有启示作用。所以儒门将‘礼’定为最重要课程,天c地c玄c黄四班都将它列为第一课程。 礼之教谕看着姗姗来迟的业途灵二人,忍不住瞪了两人一眼。每日第一堂课程都是由他负责,顾纯阳几乎是天天迟到虽明白顾纯阳有不得已的苦衷,但教谕任旧有些怒其不争的意思。 待业途灵二人入座之后,那教谕望着业途灵,刚要说话,业途灵便主动起身道:“禀教谕,学生是新近入学的生员,名为业途灵。学生不敢打扰教谕教学,姑且先随堂听着,有什么不懂之处,晚些时间再来向教谕请益。” 那教谕满意地点了点头,对这名新来的生员观感大好,连讲课的声音都忍不住大了几分。当然,唾沫星子也溅得更远了几分。 “虽然商鞅这家伙是我儒门的对头,烧了我儒门不少经典,但老夫却说,他烧得好” 业途灵冲着正在对自己竖大拇指的顾纯阳回了个得意地表情,心中却暗自吐槽:这儒门的对头是真的多!怎么又冒出个商鞅来了?这厮又是何派? “为何?”只听那教谕大声道:“汉代之前,儒与巫几乎难以分明,有太多巫祝以儒门的名义招摇撞骗。莫说他商鞅,就是老夫看到那些异端学说也要烧,而且比他商鞅烧得更彻底,连巫祝本人一起烧,就如同那始皇帝一般。而汉代以后,先贤董仲舒以天宪为名重整儒门经义,虽免不了按照他个人意愿删删改改,但毕竟为后来儒门的腾飞打下了基础。那些经典,烧了也就烧了,我们后辈子弟再创作就是。但万万不能容忍外门之人冒我儒门行事好了,闲话修提,继续方才的话题!商鞅为何要废除井田制?废除了井田制后,秦国又发生了些什么变化?哪位生员对此有所心得,来给诸同窗分享一二。” 这教谕一番激情澎湃地讲演,听得业途灵一头雾水。他心道:这书院不是教修行的么?怎么听起来像是要让我们去考状元一般? 顾纯阳冲业途灵回了个得意的眼神,站起身道:“回教谕,学生认为,井田制被废除有三点原因。一者,井田制本就是个名存实亡的政策。京畿之地或许还存在,但离京三百里之后,哪还看得到什么井田制的影子。除都城以外的一切土地,早就被贵戚所占据,百姓除了委身于贵戚为奴以外,再无任何求存之道。二者,井田制高估了人性,那些贵戚领主,无不在最适宜耕种的时节,驱使着庶民耕种贵族的田地,留给庶民耕种自家田地的时间并不充裕。三者,犁具的变革” 看着侃侃而谈的顾纯阳,业途灵有几分吃惊,暗道:这臭道士还是有些本事的,难怪他自夸饱读诗书!可是,这些东西对修行有什么助益? 那教谕听完顾纯阳的论述,点头道:“这位生员说得好!对老夫有不小的启发。闲暇时分你不妨来老夫书房,咱们再就此探讨一番。” 夸赞完顾纯阳之后,教谕脸色转阴,寒声道:“方才我见有生员对此议题嗤之以鼻,老夫希望这是最后一次!儒门规矩,要晋照丹青境界,除了要修出元神以外,还必须立下大功德。入朝为官为百姓请命乃是立大功德的最好方式!如你们这般不明制度对百姓的影响者,如何为民请命?谋财害命还差不多。若今后还有敢在老夫课堂之上不遵礼者,少不得要到典刑台上走一遭!” 业途灵浑身一哆嗦,心道:小爷方才的表情没露破绽吧?怎就被这教谕看出端倪来了?嗯,定然不是在说小爷!肯定那些猴崽子也如小爷一般,在心里大大的不以为然了一番。 教谕发完了威,又开始将课程娓娓道来。业途灵不敢再走神,仔细听了一阵子之后,发觉这教谕主要是在讲历朝土地政策的变化以及影响。 弄明白之后,业途灵不由得有几分得意,心道:我蜀山派可没什么立功德的要求,小爷既不在乎你们儒门的照丹青境界,自然就不需要弄明白这些无聊的东西,还不如趁这功夫养元。 打定主意之后,业途灵一脸微笑地跪坐在书案前,神识却随着灵元游走在经络之中,直到顾纯阳推了他一把才醒过来。 看着星散地众同窗,业途灵叹了口气,道:“小爷仔细琢磨了一番,这儒门的课程当真不适合小爷,还不如找个由头逃学吧!” 顾纯阳正色道:“烦请小师兄三思,这书院着实不凡!我没什么修为,自是没资格跟小师兄讨论修行课程。但就普通经论课程而言,书院教谕远高于我顾家重金聘请的教授!” 说到此处,顾纯阳面色又变,一脸猥琐地道:“下一堂乃是儒门凰女所教授的音律课程,她可是儒门第一美人,小师兄你不想见识一番么?” “干嘛?”业途灵瞬间惊醒,道:“她是我花熊师兄看上的人,你敢打她的主意么?小心我花熊师兄拿剑削你。到那时候,小爷即便想救你也是无能为力的。” 顾纯阳干笑两声,道:“师弟我哪敢打她的主意。她乃高高在上的凤凰,整个书院都任她予取予求,而我不过是一个在黄字班都要受尽欺辱的生员。” “信你才怪!”业途灵鄙夷道:“也罢,小爷就帮花熊师兄看着她,谁敢打她主意,小爷便先揍谁一顿。” “嘿,老顾可没说谎!”顾纯阳道:“小师兄,你是不知道,月底便是儒门大比的日子,小弟可听说了,你那位冤家可是嘉宾哟!你若不学学音律,说不定到时还要吃她的亏!” “冤家?”业途灵疑惑道:“莫非你是指楚相宜?嘿,臭道士皮痒了是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三章 小爷有事 颜鸿仪的音律课程安排在狮子山顶峰的古韵台上,算是整个书院最为宝贵的一片地方。这里可以俯瞰整个遂州城,还有那绵延的涪江上如同黑鱼一般的渔船。 山风袭来,众书生免不了生出些飘飘乎遗世而独立之感。想来那坐在最高处亭子内的教谕颜鸿仪更是如此,否则她也不会给众人各自发了一部《水龙吟》的曲谱之后,就自我沉浸在音律的世界当中。 这首水龙吟时常被用作为君王出行的仪仗鼓吹,鼓有扛鼓c大鼓c金钲小鼓,笛有长笛c短笛c羌笛。颜鸿仪的琴技虽然上佳,但仅以一床瑶琴来演奏水龙吟,终归是少了几分颜色。 不过,佳人c和风c美景,这三者组合起来,本就是让人心醉地存在黄字班那些半大小子,无不痴痴地盯着颜鸿仪看,哪有什么心思去背那最枯燥乏味的曲谱? 那些痴迷者当中,又以顾纯阳为甚。他面色酡红,就如同饮了一坛老酒一般;他眼神迷离,也不知心里边究竟在琢磨些什么。 业途灵见到口水都快拔丝的顾纯阳就气不打一处来。一弹指,一股气劲就击中了顾纯阳的太阳穴,激起顾纯阳一阵哆嗦。 业途灵尽量压低了声线,道:“你作死么?信不信小爷现在就替花熊师兄削了你?” 顾纯阳正慌慌张张不知该如何答复时,亭子内的颜鸿仪一皱眉头,淡淡道:“那两位生员,可是已记熟了曲谱?” 水龙吟总计七十五曲,颜鸿仪所发下来的,仅仅只是其中长笛部分的五曲而已,但即便如此,也足足有五千余字。 况且曲谱是以文字记录指法,其行文之间前后关联甚少,记背起来最是麻烦。 不过业途灵毕竟修行小成,区区五千余字,诵读一遍之后就已牢牢记住。他一脸自得地道:“回教谕,学生记熟了。” 颜鸿仪轻轻点头,道:“即便你记熟了,也不能出声妨碍其他生员。念你新来,此番就不做惩戒了。顾生,你可曾记牢曲谱?” “啊?”顾纯阳张大了嘴,一脸尽是惊讶的表情。他虽粗通音律,但所会的都是些简单的小调。如水龙吟这般组曲,他是从未学习过的。 颜鸿仪皱了皱眉头,道:“月底便是儒门大比的日子,届时迎宾便是用这曲水龙吟。你们黄字班需要负责其中大横吹部分,若不好好练习,岂不是折了书院颜面?” 看了一眼茫然无措的顾纯阳,颜鸿仪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恨声道:“你乃黄字班年岁最长的学员,当起表率作用。这般轻狂,实不是进学的态度。本堂课业,你先站到一边反思去吧。” 在诸多书生的哄笑中,顾纯阳红着面皮孤零零地站到一旁,山风一吹,萧瑟无比。 随后,颜鸿仪又温言对业途灵道:“你且上来给众人演示一番。” “啊?”业途灵瞬间也如同先前顾纯阳一般目瞪口呆。他虽背下了曲谱,但尽是些按宫引商一类的玩意,上哪去知道什么是宫什么商? 颜鸿仪见他神色,大概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叹息一声后,颜鸿仪又道:“还有哪位生员背下了曲谱?” 众书生沉默不语,个别人身上还有种瑟瑟发抖的意味。 “罢了,继续背曲谱吧!”颜鸿仪以手扶额,无奈地做出了决断。随即又冲业途灵招手道:“业生,你且过来。” 业途灵耐着性子,一阵小跑来到颜鸿仪所在的凉亭之中,道:“教谕有何吩咐?” 颜鸿仪闻言道:“你乃新近入学,不会弹奏乐器也算不得什么大事。今日且先教你乐理,明日再教你长笛吧。” “弟子遵命”业途灵无奈地应了一声。扭过头看向众书生时,却见他们人人脸上都写着不忿地表情,就连那顾纯阳也是一脸艳羡 “嘿,这些蠢货!你们当这是件好差事么?若非要替花熊师兄看着你们这群猴崽子,小爷早就寻个地方养元去了,何苦遭这份罪。”业途灵心中吐槽不止,但脸上却是一脸乖巧神色,静立在颜鸿仪身旁听她讲述乐理。 乐被列为儒门六艺之一,是涤滤心神c对抗外魔的不二选择。单从乐之课程被排在第二堂,就能知晓儒门是如何重视它。 与业途灵想象中的哼唱小曲不同,乐这一课程当真繁复无比。 好不容易上完了课业,业途灵耷拉着脑袋,像具行尸一般跟在顾纯阳的身后。迎接他们的,即将是‘御’之课程。 “臭道士,怎么办啊?小爷又想逃学了。”业途灵一脸哀愁,忽又转为愤愤,道:“小爷一身本事,即便是放到天字班也是拔尖的,何必在这黄字班糟践时日?师父也真是的,还骗我说儒门最擅教授弟子。如他们这般,怕是十年也教不出一个腾云境来。” 顾纯阳一脸魂不守舍,依旧念叨这乐谱:“诀角飞徵流羽,复引商流羽,转宫三震” 业途灵一脸愤恨地瞅着顾纯阳,正要一巴掌拍醒他,哪知前日挑衅业途灵二人的少年书生快步从他身旁走过,轻哼一声道:“两个活宝,众人的颜面都被你们丢尽了。” 业途灵闻言瞬间就来了精神,一把抓住这少年书生的衣襟将之高高举起,怪笑道:“书院医正的医术挺高明的嘛,换做小爷,也无两天将你治好的把握。不过你就这般想念他?又想回去探望他么?” 那少年面色憋得通红,双手在业途灵的手上不停抓挠,两脚也不断踢腾,恨声道:“小蛮子,书院岂是你撒野之处?本公子虽不是你的对手,但也不惧于你。只要本公子还活着,总不能容你肆意妄为。” 业途灵挠挠头,心道:打杀这厮自是不能,不过不教他个乖,他总是来小爷身旁啰唣也是麻烦。不若学学蜀山派的下马威,带他上天一游。 计较停当,不落尘蓦然出窍,业途灵提着那书生就跳上宝剑,直直冲宵而去。在云端之上玩了几圈天旋地转之后,又直直地俯冲下来。如此反复三遍,吓得那书生叫破了喉咙。好在他还算是有几分儒门风骨,裤裆还是干的。 抛下惊恐得如同一滩烂泥的少年书生,业途灵冷冷地冲一众惊得石化的儒生道:“此子姓甚?名谁?” 好半天,才有一人战战兢兢地回答道:“孔崇礼,字明达。” “不错!”业途灵轻轻赞叹,道:“下堂课小爷有事不去了,你等知晓该如何做吧?” 瞅着一众点头如同鸡硺米一般的儒生,业途灵心情大好,长笑一声便御剑离去。只剩下方才回神的顾纯阳大声呐喊:“小师兄,御之一课逃不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四章 倭人 御之一课,对于儒门修习世俗功德的一脉来说,是骑术课程。对于出世修习仙法一脉来说,则是御气之法c御物之法的统称。其中还包括灵力的修习运转之法,算是玄门根基。 对于书台书院这样的出世玄门,御c射两门课业是区别于其他书塾精舍的最大依仗。这种课程的教谕,必是十分严厉的。 业途灵初到书院弄不清状况,一逃课便捅了篓子。 惹下麻烦尚不自知的业途灵,在寻天罡仙不遇之后,就转道遂州城,欲购得朱砂与黄表纸若干。 遂州城小,黄表纸这种不甚值钱的东西管够,但上品的朱砂却难寻。不得已,业途灵又只得转道益州。 益州乃是蜀中大邑,若此地依旧买不到上品朱砂,那寻遍整个蜀中也多半是枉然。 经人指点,业途灵在浣花溪附近的古玩店内买到了上品朱砂——朱砂亦常用于拓写碑文,故而古玩店中时时有备。 手上还有余财,业途灵便寻思着给诸位长辈淘点像样的礼物。但掰着指头一算,光是十圣护加上蜀山派的问剑与求剑,这十二分礼品就已经足够让他倾家荡产。更莫说狄仁杰c张若虚c易中书以及未曾谋面却受其好处的青阳子 “还是顾好眼前吧!”业途灵自言自语道:“师父曾说他对不起问剑师伯,那总该给问剑师伯备下一份最贵重的大礼才行。天罡伯伯惠我良多,他的礼物也不能敷衍了。求剑师叔喜欢铸剑,给他找块极品铁矿他定然异常欢喜。执令伯伯么,他是师父的老大,总该讨好他才是,毕竟师父的安危最终还是得着落在他身上这四件上品珍稀宝物上哪去寻?总不能又去坑赵隽吧?罢了,还是先在这益州城找找吧。” 古玩店掌柜听到业途灵的自言自语,一脸欣喜地道:“小公子可是要给长辈准备礼物?”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业途灵瞟了掌柜一眼,心道:天罡伯伯似乎喜欢字画? 那掌柜笑道:“若小公子是要孝敬长辈,那可就巧了,小店乃蜀中第一号珍玩店,足够让公子寻得中意的宝物。” 业途灵眼神一亮,道:“那你店中可有什么珍稀的字画?” “若无此物,何敢称蜀中第一?”掌柜淡淡地笑道:“鄙店的镇店之宝,乃是前朝展子虔所遗《仙山楼阁图》,此画即便是拿去进贡给圣上,也能得圣上看重。” “哦?”业途灵兴趣大生,道:“拿出来我瞧瞧?” “这等宝物,哪是能够随便拿出来给人看的!”掌柜略带不悦地道:“这等宝物,看一次便伤一次。若非公子有十足诚意,小店自不可能将它请出。” “那我如何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业途灵颇有几分不耐,道:“再说了,什么叫十足诚意?小爷如今不是正在诚恳地跟你谈买卖么?” 掌柜捋了捋胡须,道:“此画本为展子虔在蜀中所做,为前朝杨素所得。杨素过世后,其子杨玄感作乱,将家中奇珍都拿出来换钱充作军资,遂为蜀中豪商杨德懿所购下,后来又几经辗转,为鄙店所得。画上的历任藏家之印鉴足以证明其来历不虚至于诚意么?小公子愿付一锭银铤子作保,鄙人自会将《仙山楼阁图》请出来与公子鉴赏。可若是公子不买下它,这锭保银却是不退的。” 看一次都要付五两银子那买下来要花何种价钱? 业途灵自知行囊不丰,叹道:“算啦,小爷买它不起,还是拿些便宜的出来吧。” 掌柜听到业途灵叫穷,也不露任何鄙夷神色,依旧淡笑道:“前朝董伯仁的画,鄙店也藏有两幅。董伯仁与展子虔齐名,不过与展子虔喜画壁画不同,他之墨宝大多都留于纸上,故而不似展子虔墨宝那般稀有,价格上么,自然也要低得多,公子不妨考虑一二。一副《农家田舍图》,画尽长安郊外风光;一副《三顾茅庐图》,说尽英豪风流。这两幅画,每幅作价一千两百贯,却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买不起,买不起!”业途灵叹道:“你还是拿幅作价十二贯的本朝作品出来吧。小爷算是弄明白了,凡是跟前朝两字沾边的东西,那都不是小爷能够用得起的。” 店中也没多少主顾,掌柜有的是闲心跟业途灵闲扯。他笑道:“十二贯的字画么,那就是本店能力之外的东西啦。小公子若要寻便宜货,自当去专卖字画的店中找寻。若实在是有意,鄙人倒可现画一幅,收公子一百二十文也就够了。” “呸,你画的东西,倒给小爷一百二十文小爷也懒得拿呢。”业途灵笑骂一声,道:“容我再看看,说不定能寻到什么中意的。” 掌柜懒洋洋地点点头,他这店基本可算是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的那种。平日里门可罗雀,身在店中端是憋闷无比。如今有个孩童给这里舔点人气,那也没什么不好的。 业途灵正留神于货架上陈列的各种宝物仿品,冷不防身后传来一道声音:“公子确定不要那三幅画作了么?” “是啊!买不起难道还能抢不成!”业途灵转过头随口回了一句。 发声那男子扔出三块银铤子,道:“掌柜,把那三幅墨宝拿出来让在下过过眼吧!” 掌柜嘶了一声,连连摇头道:“这三幅墨宝可是四千贯的东西,鄙人怎敢拿出来与你鉴赏?” 与男子同行之人笑道:“怎地?你收藏字画的癖好依旧不改么?” 先前说话的男子恭敬地道:“弟子沉迷于上国风物之中,让师兄见笑了。我倭国没有百工之巧,也无大师之墨宝,但却有数之不尽银坑。若能以银两换得名画,对弟子来说都是天大的好事。” “原来是个倭人!”掌柜嗤笑一声,有些意兴阑珊地道:“你又懂什么上国风物,懂什么大师墨宝了?展子虔的东西,交给你不也辱没了?去休c去休,休要再来打扰老夫,看到你就烦。” “倭人?”业途灵听到这两字心中瞬间警醒:“听天罡伯伯说过,师父失踪前有到过什么狂龙门,那狂龙门好像就因一个倭人起了变故。眼前这倭人莫非” 想到此处,业途灵运转灵力仔细感应二人的修为,一探之下才发现这两人修为居然在自己之上。 万幸这两人留神于掌柜身上,对业途灵这样的少年未加防备。不然就凭业途灵这一下窥探,就已惊动了二人。 倭人受了掌柜侮辱,却不见面色有任何改变。结结实实地鞠了一躬后,倭人道:“在下是不懂什么名家墨宝,不过听得掌柜解说,对那副能够画尽长安郊野风物的《农家田舍图》以及说尽英豪风流事的《三顾茅庐图》分外神往,至于价值更在二者之上的《仙山楼阁图》,在下更是为之心动。在下知晓掌柜见我空手而来心中有所顾忌,这样吧,今日所遗的三锭银子,姑且当做是定金。三日之后,在下必谴人抬来四千两纹银,届时万望掌柜割爱。” “去休c去休!倭人买什么字画!”掌柜有些意动,但却不愿明珠暗投。 “五千两!”倭人一脸淡然。 “嘶”掌柜长嘶一声,十分意动,不过还是忍痛拒绝了这桩交易。 “六千两!”倭人神色泠然,颇有点决绝的味道。 掌柜暗自琢磨,心道:将这三幅名家墨宝卖出五千两,也算是对东家以及先贤有所交代了,这多出来的一千两嘿嘿! “算啦,既然你这般诚心,老夫也不为难你了。”掌柜一脸惆怅地道:“三日后,钱货两讫吧。” 那倭人再鞠一躬,道:“多谢掌柜成全。” “好说,好说!”掌柜与倭人客气一阵子,倭人之师兄在一旁不耐道:“行了,快点为拜会蜀山掌门淘选手信吧。为兄出身寒微,对自家之宝物居然还没你这个外邦之人认识得多,简直岂有此理。” ‘蜀山掌门’这四字听得业途灵耳根子一动!这两人莫非当真是那什么狂龙门门下?只是他们寻上蜀山来又为何事?要不要跟上看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五章 小鬼当家 倭人与其师兄选好了献于蜀山掌门的手信之后,一路不疾不徐地奔西南而去。 狂龙门虽无御剑神行这般神妙术法,但其云体风身之术的效用不亚于道门的神行符,再加上两人灵力深厚,虽只是迤逦而行,亦如同一缕清风拂过道道山岗。 要跟踪两个修为比自己高的人,业途灵心中还是有些惴惴不安的。给自己贴上宁神符c平安符c神行符c弭兵符等一大堆乱七八糟的符咒之后,业途灵远远地缀着二人往松风山庄进发。 宁神符,可助业途灵屏息宁神,尽量减少出纰漏的可能;而自己给自己画平安符,等于向未来借运;弭兵符乃是业途灵跟踪两名修为高于自身者的依仗,它可以消散灵力运转的痕迹,让人无从发觉。 行至龙门山深处时,倭人终于开始与其师兄交谈。业途灵大喜,疯狂运转体内灵力,瞬间耳力暴增,将二人之谈话听得一清二楚。 倭人道:“师兄,师尊命我二人前来御剑门究竟是为了何事?我听说御剑门乃剑道至尊,跟咱师门多少有些嫌隙。” 另一人叹了口气,道:“还能是何事?无非是二师兄投效仙族所引出来的。当初二师兄因你之故愤而叛出师门,师尊一时不忍未废他修为,唉终归还是酿出了大祸。后来幸得藏剑门前辈为我狂龙门清理了门户,但哪知却又生了变故,那位前辈来狂龙门问话之后就失了踪迹,就此麻烦便不绝地找上门来。这些日子你在闭关可能还不知晓,仅是道门,就为了藏剑门前辈之下落前后派了三位高手来我门中讯问!又有儒门法门先后出了两批人到门中生事,更有藏剑门掌门亲临这般势力,我狂龙门如何招惹得起?师尊之意是让我带着你去御剑门演一出负荆请罪的戏。而他老人家则去商请天下玄门至御剑门做个见证,将藏剑门前辈之事分说个明白,否则总是有没完没了的麻烦!” 倭人皱眉道:“不曾想闭关些许时日就有了如此多的变故!二师兄之事唉!他惠我良多,我若知晓他的心思,又如何敢与他争抢修习‘潜龙勿用’的机会?师尊与众同门不嫌弃阿倍吉真出身倭国,待我如至亲一般无二,如此大恩,吉真铭记五内,焉敢与众师兄争胜?” 另一人苦涩一笑,道:“你的恭顺,门中众人都是看在眼中的。怎奈二师兄天性要强,受不了被人后来居上罢了,不说他了,你知晓上了蜀山该如何做么?” 名为阿倍吉真的倭人摇头道:“烦请师兄为弟子解惑。” 另一人笑道:“将姿态放低,将好话说尽。御剑门前辈之事本就与我等无关,你的态度越是卑微,就越能彰显御剑门与儒道法三教之跋扈。当着众多与三教无涉的前辈之面,御剑门必然会做出不再为难我狂龙门的承诺。” 阿倍吉真点头道:“弟子明白了!定然不会辜负师尊与师兄之期望。” “如此甚好!”倭人的师兄赞许一声,道:“只是此番少不得要受些折辱。” “不妨事。”阿倍吉真略微摇头,脸上带着点若有若无地笑意,道:“吉真自乘船西渡上国以来,何曾少受折辱?些许蔑视之言语,吉真自不会放在心上。只是弟子还有一事不明,烦请师兄解惑。” 倭人的师兄笑道:“但说无妨。” 阿倍吉真一脸郑重,沉声道:“蜀山派是剑道至尊不假,可我狂龙门亦是刀道顶峰,师尊为何对他们如此低声下气。” 倭人的师兄深吸一口气,道:“剑道至尊与刀道顶峰说的只是指剑法与刀法,原与修为无关。他蜀山派近些年来人才辈出,门中三位前辈个个修为都与师父不相上下,更莫说那些二代弟子的天赋才情也都是上上之选,众兄弟中也就你能与他们一较高低了。这也是师父为何要不顾门规将潜龙勿用传于你的原因,毕竟这天下玄门之中没有实力一切皆为空谈” 说到此处,阿倍吉真与其师兄都有些意兴阑珊,两人闷头赶路,再无半点言语。 业途灵摸清楚了两人的来意,犹豫了好一阵子之后终于决定回松风山庄瞧个热闹。于是他远远地落在二人身后,御上不落尘直往松风山庄而去。 御剑神行之术远较狂龙门的云体风身术更为迅捷,业途灵又比狂龙门二人更加熟悉山路,故而在两人之前来到松风山庄。 一见业途灵御剑降下,正在修理庄园大门的两名御剑门弟子对望一眼,齐齐冲业途灵拱手道:“拜见师叔。” 御剑门门人不多,业途灵入御剑门之事早就在门中传开,似他这般年岁又会御剑神行之法的人,天下间是没有人可以假冒的。 业途灵也不跟那两名弟子见外,急惶惶地道:“赶快把大门弄好了,有恶客即将登门,这般破败地模样岂不是折了威风?目前有哪些师长尚在门中,快说给我听。” 一名外门弟子不慌不忙地道:“回师叔,众师长俱不在门中,却不知师叔所谓的恶客是谁?” “一群讨厌鬼,说是要来给咱们唱出大戏。”业途灵皱眉道:“你是何人,目前门中是谁主事?” 那名弟子道:“回师叔,弟子名唤铁铉锳,入外门锻剑十年。眼下庄园内仅有的内门弟子是牧剑师兄,不过既然师叔回归,弟子等当然唯师叔命是从。” 业途灵长嘶一声,问道:“木头在哪?” 铁铉锳道:“牧剑师兄在园内与众兄弟做例行打扫。” 业途灵点点头进了松风山庄,又问了几名弟子之后,终在东跨院中找到了灰头土脸地牧剑,问道:“木头,我那个不靠谱的品剑师兄呢?” 牧剑行礼道:“回禀师叔,师尊新得灵剑,去青城别院滋养剑灵去了,临行前曾交待下话来让弟子转达师叔。” 看着牧剑那欲言又止地模样,业途灵皱眉道:“说罢,再难听的话我也只会找他算账,断不会迁怒于你。” “倒不是不好听。”牧剑对品剑说话的语调再三琢磨,最终还是决定不学品剑的语气,平淡道:“师尊交待他闭关半年就回来,让师叔别太想念他。” “我会想他?”业途灵嗤笑一声,道:“不说他了,眼下有人上门找麻烦,你可有甚主意?” “弟子等自当唯师叔之命是从!”牧剑先是条件反射似的应了一句,接着又好奇道:“我蜀山处处与人为善,怎么会有人上门找麻烦?” 业途灵将狂龙门之事大概说了一下,牧剑听完之后笑道:“师叔多虑了,今日天色已晚,狂龙门怎么也要明日才会登门。代掌门衰剑师叔去了雅州,明日定然归来。” “又去看花熊了么?”业途灵嘟囔道:“枉我还费心帮他看着颜鸿仪,算了,让他以后跟花熊过吧。” 听得业途灵非议代掌门,牧剑只得尴尬地笑了两声,道:“雅州产铁,偶有上好的铁英出世,总需要门人前去评鉴的,这可是门中大事” 业途灵鄙夷地看了牧剑一眼,正要说话,却见一弟子急急地跑了进来,道:“师叔,方才有两人送上拜帖,言及明日狂龙门掌门将上蜀山拜会掌门。” 业途灵接过拜帖,随手翻开,只见上边写道:“书呈蜀山求剑先生足下,弃徒不肖,惹下滔天之祸,皆赖唐某管教无方。今携门徒二人赴蜀山请罪,但凡有所见责,唐某一概领受。仓促上门,实为失礼,特谴弟子呈上汉白玉一双以表欠意。狂龙门唐无敌拜上!” “唐无敌,好狂的名字!”业途灵惊叹一声,道:“求剑师叔才去了狂龙门,这还未回来呢,他却先杀上门来了!这倒是奇事一件。木头,这事该如何是好?” 牧剑恭敬行礼道:“弟子等自当唯师叔之命是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六章 一世之敌 也不知御剑门平日里是如何教育弟子的,‘唯师叔之命是从’这句话出现频率太高,一度让业途灵怀疑自己将来是否也会被教育成只会说这句话的木头。 他也懒得管回复狂龙门拜帖之事,径自御剑上了御剑门的根本重地悬空岛。 云端之上,偌大个悬空岛仅有业途灵一个生灵存在,寂寞得连一丝风声都听不到。 业途灵心中惧意横生,脑中回想起了品剑曾说过的那句话:蜀山有你,今后不再寂寞 想到此处,业途灵大声吼道:“小爷自己都快被这该死的地方逼疯了,哪还顾得上你蜀山寂寞不寂寞。” 有了这句话给自己壮胆,业途灵心中顿时好受了几分。他施施然再临剑箓院,打算到荒冢楼一观前辈所遗留之剑招——自打他在轩辕丘见到轩辕神剑起,心中就有了此种想法。可从秋水楼前路过时,业途灵余光瞟到自己所留的木牌上边有异,顿时折返回秋水楼前。 秋水楼的大门之上,业途灵所留木牌依旧,‘师父的才是最好的’这几个歪歪扭扭的大字依旧挂在那里不停地丢着义剑仙的颜面。这块木牌之下,又被人挂上了一块较小的木牌,刻着‘上边说得对’五个工整汉隶。这五个字同样是以剑气刻下,但一笔一划皆秾纤合度,如同以笔墨书下一般。反观业途灵,他所书下的八个大字笔笔皆如刀砍斧凿,各处深浅粗细如出一辙,仅能勉强看出个大概,谈不上任何美感。 在字迹的优劣上,业途灵颇无自知之明,但对剑气修为还是有几分认知的。从这五个字的笔画间表露出对剑气地掌握程度来看,御使剑气者修为远在业途灵之上。 正要赞叹两声,业途灵却又蓦然发现自己所挂的木牌旁边空隙处,被人刻上了些细小的狂草。那草书过于纤细潦草,业途灵仔细琢磨了半天,也没弄清楚究竟是写了些什么东西。但联系起下边‘上边说得对’这五个字来看,肯定是反驳自己的言语。想到此处,业途灵登时勃然大怒。正要破口大骂时,却又发觉这悬空岛上仅他一人,骂了也是白费口舌,更何况该骂谁也是难以弄清。最终只得啐了一口,带着一肚子怒气进了荒冢楼。 荒冢楼一如其名,呆在里边就如同呆在荒山孤坟当中一般可怖,只是那恶鬼的夜哭声变成了一把古剑的孤鸣而已。 这把古剑外形与轩辕剑有七分相似,业途灵瞅着它震颤不止地模样,心中暗自揣摩道:轩辕黄帝的陵寝是在大禹之时崩毁,所遗之轩辕剑也被大禹得去做了佩剑,如此说来这位留招荒冢楼的前辈是与大禹同时代之人?毕竟轩辕黄帝的陵寝不可能长久地破败下去,总会有人修复的啧啧,看来蜀山派的来头着实不小啊。这把古剑也不知叫什么名字,看来是前辈仿轩辕剑所铸。 荒冢楼与秋水楼不同,并没有自发的剑气攻击业途灵。身处其中,他只能感受到无边的萧索之意。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剑意?”业途灵吐槽一声之后就盘膝而坐,略作调息就把精气神提至顶峰,静心体悟着这把仿制的轩辕剑所表达的剑意 然而,却是徒劳。 枯坐至天明,业途灵也没能获得半点在剑道上的感悟。 正犹豫要不要去松风山庄一会狂龙门时,业途灵身后却传来一道木讷的声音。 “它很孤独。” 业途灵回头看去,只见一个身体单薄得如同秋风中地落叶一般的孩童正痴痴地望着那把仿制的轩辕剑。 见这孩童年岁与自己相仿,又无端出现在剑箓院之中,业途灵如何会不明白这位便是自己的‘一世之敌’? “问剑师伯出关了么?”业途灵轻声问道。 那孩童却似没听到业途灵所问一般,依旧痴痴地打量着仿制轩辕剑。 良久,孩童才缓缓道:“我修为很低,怕是配不上你。” 这答非所问的一句话,让业途灵一头雾水。思索片刻,业途灵蓦然而惊,大声道:“你能听懂它的话?” 那孩童依旧无视业途灵,沉声道:“既承你青眼,黄少天此生定不相负。” 说罢他走到古剑面前,以左手做剑割破右手手腕,将喷射而出的鲜血从剑尖依次涂抹至剑柄。 业途灵大骇!这人怎么说也是自己的师弟,怎一见面就开始自残了? 再看那孩童面色,本就又黄又瘦的脸庞变得分外惨白,不多时又激起一丝病态的潮红。但他却始终是一脸神圣庄严地模样,即便浑身颤栗不止,右手却始终稳如泰山。 再看那柄古剑,其身上绽出的黄芒越来越盛。待得鲜血涂满,被那孩童握在手中朝天举起之时,一道磅礴地剑气四散开来。 不落尘瞬间有了感应,自行出鞘护住了目瞪口呆的业途灵,再乱剑将垮塌下来的梁柱劈得粉碎。 这道剑气不仅摧毁了荒冢楼,又逸散开来摧毁了旁边两座空置的无名小楼,眼见渔歌楼和太行楼也要遭劫之时,一个峨冠博带的中年人出手击溃剑气,护住这两路‘祖传剑法’。 灰头土脸的业途灵,瞅着同样灰头土脸却依旧高举着古剑的师弟,叹息一声道:“看来你真是小爷的一世之敌,这才刚见面,小爷就被你整得灰头土脸的不过,我说你能不能把手放下来先止止血,这要流着很好看么?” 童子没有任何动静,中年人见状快步走了过来,略一皱眉之后,以手抵住童子的肩头,一股精纯的灵力瞬时封住童子右手的伤口。灵力再游走几圈,童子的面色终于变得正常了起来。 中年人瞅了业途灵一眼,道了一声很好。再环视一片狼藉的剑箓院,冷哼着一甩衣袖便走,并恨恨道:“老夫当初与义剑在此决裂,毁掉了五座剑楼,让四套剑法断了传承。如今我二人的弟子又在此胡闹,毁三座剑楼,万幸没有剑法因此而遭劫,否则老夫有何面目去见列为祖师?” 中年人已不见了踪影,业途灵却依旧一头雾水。他叹息一声,将那童子从一大堆碎木之中扶了出来,问道:“你是我的师弟么?你叫什么名字?” 那童子依旧直愣愣地盯着古剑,偶尔还打量业途灵身上的不落尘一眼。 见他不喜说话,业途灵皱眉道:“你能听到剑说的话?” “是的。”那童子平淡地道:“所有地剑都会说话,他们的声音是世上最好听的。” “这人莫不是个癫子?”业途灵心中暗自琢磨,犹豫再三之后,他道:“那我的不落尘在说些什么?” 童子道:“它说它感觉自己被骗了。” “嘶”业途灵长嘶一声,道:“老实交待,你是不是品剑那厮派来气我的?” “它很苦恼,也很迷惘。”童子两眼中闪动着光芒,一脸诚恳地道:“师兄,剑灵就像是小孩子,你要对它好,它才会跟你亲近。” “你还知道我是你师兄!”业途灵气恼地叫唤了一声,突然之间,业途灵有点想念那些书院的熊孩子们,至少不会像蜀山派这位师弟这般气人。 “喂,你叫什么名字?你这把剑又叫什么名字?”经过几次试探,业途灵发现自己这位师弟只回答跟剑有关的问题,其他一概当做没听到一般,是以他不得不把要问的问题跟剑放在一起来问。 “我名黄少天,方才已经有说过吧?”童子一脸认真地道:“它叫古冢,是由创派祖师亲手所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七章 狂龙拜山 蜀山派的创派祖师是谁,业途灵并不知晓。他入御剑门时,正值蜀山派的多事之秋,掌门求剑连他的入门礼仪都给省下了,更遑论之后进祖师殿拜祭祖师等流程。不过业途灵却知晓,创派祖师搞出来的东西,那必然是不凡的。 有些艳羡这个呆子师弟的好运气,业途灵看了自己的不落尘一眼,无言地叹息了一声。不落尘在剑鞘中轻轻一颤,随即归复平静。 业途灵拉住黄少天的手,道:“走吧,下去看看狂龙门究竟能搞出什么动静来。若是这出戏不够精彩,那小爷这千里奔波之苦算是白吃了。”说罢也不管黄少天是否同意,拽着黄少天奔出剑箓院,来到悬空岛边缘纵身跃下。 这一跳,吓得黄少天魂飞天外。他新晋腾云境,才找到称心的灵剑,哪来得及去学御剑神行之术。这般从高空跃下的作死经历也是第一次体验。 两人被狂风撕扯得面容扭曲,寒意一股一股地穿透骨髓侵袭脏腑。业途灵还罢了,毕竟可以御灵力抗衡,黄少天可就遭罪了。他方才大量失血,一身灵力被古冢剑吸得一干二净,这股寒气一来,便被冻得浑身僵硬。 看见黄少天的惨状,业途灵赶忙御使不落尘出鞘,哪知灵力却如泥牛入海,半点反应都没有。业途灵大骇,心道:小爷就这样交代在这里了么? 求生的本能驱使业途灵将毕身灵力都注入不落尘之中,但不落尘依旧稳稳当当地插在剑鞘之中,没半点搭理业途灵的意思。 危机关头,古冢剑自行出鞘护主,驮着黄少天缓缓减速,最终在御剑门众外门弟子的注视下缓缓落在松风山在内。 业途灵一扫被黄少天拖着走地狼狈模样,擦干被冻出来地鼻涕,冲着被众弟子拱卫的问剑磕头行礼,道:“蜀山义剑门下弟子业途灵,拜见问剑师伯。” 一句‘蜀山义剑’让问剑面色一暖,随即复又转冷。他沉声道:“蜀山已无义剑,师伯之语切勿再提。”说罢问剑又看向正呆呆傻傻地握着古冢剑的黄少天,厉声斥责道:“汝初得灵剑,怎敢如此肆意妄为?如今寒气袭体,还不速速将自己拾掇干净了,再运功驱寒?” 黄少天哦了一声,也胡乱擦干净了脸上的鼻涕,僵硬地走到问剑身旁盘膝坐下。 问剑明显不愿承认业途灵是蜀山弟子,这让业途灵大感尴尬。本来他依着性子定然要拂袖离去的,但想着义剑仙昔日嘱托,只能按捺住情绪,低声道:“师父当初嘱托灵儿上山为师伯恭祝一百一十岁华诞,然则师伯闭关,盛会未能举行,灵儿甚以此为憾。求剑师叔见弟子恭顺,已将弟子收录门墙。” “不错!”牧剑赶忙拱手应和道:“师祖明鉴,掌门师叔祖已经明谕众弟子,已将业途灵师叔收录门墙。” 问剑冷眼一扫,吓得牧剑浑身一哆嗦。他自不会反对业途灵入蜀山派,否则他也不会再收黄少天入门墙与业途灵分个高下。只是他见业途灵颇有几分桀骜不驯的意思,打算折一折业途灵的锐气,哪曾想到自己的三代首徒却‘投了敌’。 “既如此,那你且退下吧。”一击不中,若再纠缠就失了前辈风范,是故问剑略过业途灵的身份问题,道:“狂龙门的拜帖语焉不详,谁人知晓我蜀山如何与狂龙门生了仇怨?” 业途灵东瞅瞅西看看,见一众弟子皆低头不语,只得无奈站了出来,道:“师伯,这件事弟子知晓。” 也不待问剑答复,业途灵自顾自地将狂龙门之事详详细细地说了一遍。待业途灵说完,牧剑又补充道:“昨日弟子回复让狂龙门于今日巳时拜山,如今已辰时末牌,想必这就要来了。” 问剑面无表情地听完两人讲述,冷冷道:“老夫方才出关,这便有人上门演大戏助兴,好得很。众弟子听令,蜀山开门迎客!” 松风山庄从不接待外客,相应的依仗厅堂都不具备,众弟子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只得木木地拱卫在问剑身旁,等候着狂龙门诸人登门。 不多时,山道上便响起一道声音:“狂龙门唐无敌携不肖弟子两名,前来拜会蜀山同道。” 这声音中正平和,远不似业途灵所想的那般跋扈嚣狂。正惊疑间,问剑冷冷道:“蜀山恭迎狂龙门大架。” 未几,又一道声音响起:“越州散人虞世勋前来拜会蜀山同道。” 问剑淡然回道:“高贤莅临,蓬荜生辉!”虞世勋出身南朝世家,一身修为不弱,家世也算显贵,可跟传承几千年的蜀山派比起来还是有些不够看。 “东海曹平前来拜会蜀山同道。” “久慕尊范,今有幸得会,请进!”问剑嘴上说着仰慕的话,却不挪动半步,脸上更是一点欢喜的模样都没有。 烟霞散人曹平,在东海诸岛的散修当中甚有名望,不过与蜀山派却没什么往来。若是在平日来访,问剑当然少不得远迎一番,可如今他与狂龙门同来,那自是对头无疑。 “灵隐寺法善,前来拜会蜀山同道。” “群贤毕集,蜀山当真荣幸得很。”问剑冷笑一声,言语中已然有了不悦。 灵隐寺与狂龙门一般遭遇,这些日子里僧众连个安稳觉都睡不成,更有僧人惨遭天机仙拷打,是以不得不跟随狂龙门上蜀山为自己求个清净。 “幽州灵光寺正信,前来拜会蜀山同道。” 一番唱名,足足有七人跟随狂龙门上蜀山问罪。业途灵心中疑惑:佛门不应是跟我们一边的么?怎会有两个和尚来跟蜀山派为难?也不知普渡伯伯是怎么管这些和尚的。 这十人一进松风山庄,倭人阿倍吉真当即冲问剑跪下,身旁一名雄壮地中年汉子沉声道:“擅传仙法于异邦人士,乃唐无敌之罪过。今携受法之倭人上蜀山请罪,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唐无敌也一并领受。”说罢也冲问剑跪了下去。 问剑起身让开了唐无敌的大礼,淡淡道:“传法于异邦这事,天下人自有公论,蜀山焉敢越俎代庖。若你真有这心思,何不去伏羲庙请罪?即便是去儒门找张九宗也是可以的,他儒门独霸天下,自能做出裁断。” “张九宗?”业途灵眼神一亮,心道:“这莫不是天罡伯伯的名号?” 问剑又看向倭人,道:“尔渡海求法,原是为何?莫非是贪恋红尘,欲求那不死之道?” 阿倍吉真一顿首,道:“晚辈若是贪生之徒,何敢远渡重洋?海路茫茫,九死一生也不足以形容其中艰辛。自倭国圣德太子遣隋使赴大兴城朝觐始,就有无数倭国才俊冒死西渡” “放肆!”牧剑一声斥责打断了阿倍吉真,他叱道:“那什么太子胆敢以‘日出处天子’自居,以‘日没之国’称我华夏,如此狂妄无知之徒,尔竟敢当着众多高贤之面在蜀山提起,莫非欺我蜀山无人?” 业途灵不明白其中典故,赶忙扯了扯身旁三代弟子的衣袖。那弟子会意,压低声音道:“倭国圣德太子上书前朝炀帝,自称为‘日出处天子’,称炀帝为‘日没处天子’。其人虽是狂妄,但却不入我辈法眼。大师兄提起这事,原是为了嘿!” 业途灵见这三代弟子欲言又止,心中略感不悦,但转念一想,他定然是怕牧剑的打算被对头听去了,毕竟那些人也算是有数高手,即便他们低声私语,也瞒不过别人的耳目。 其实牧剑的打算并不复杂,仅仅是为了以华夷之分来瓦解对方同盟而已。 灵光寺地正信和尚念了声佛号,道:“施主请熄雷霆,容他将话说完。” 牧剑冷笑道:“我蜀山穷困,可没什么施舍给沙门,施主之语,切莫再提。那倭人,如若尔再敢有丝毫对我华夏有不敬之语,牧剑手下定不容情。” 阿倍吉真再一顿首,道:“倭国地处荒僻百姓愚昧,圣德太子口出不敬之语,不过是缘于未见识上国天威耳。自隋使回朝,倭国就再未出过任何不敬之言语。赖上国慷慨,如今倭国百姓总算脱离禽兽之属,活出了人的模样。然则倭国临海,入冬之后海风频吹,百姓尽皆局促于室内积薪取暖,稍有不慎则大火蔓延,死于祝融者每年不下千人,更有数不尽地无家者被冻饿而死。吉真见此,决意西渡。初时不过是寄望学习匠作之术,巧合之下得以拜入狂龙门。若能习得仙法,岂不胜匠作之术多矣?” “善哉,善哉!”正信赞道:“施主此言大善,甚合佛门普渡众生之意。” 问剑不置可否,淡淡道:“我听说狂龙八斩乃是魔道之刀,故而狂龙门以森严之门规管教门人,若此人回了倭国,唐兄该如何管教?” 此事一直都是唐无敌的心魔,听问剑提起,他顿时呐呐不能言。 阿倍吉真不忍尊师受难,遂道:“弟子已在列位祖师面前发过誓,此生定不做违逆门规之事。” 问剑微微一笑,道:“神不应非类,民不祀非族。狂龙门的列祖列宗恐怕听不到你的誓言,你这番言词,怕是没什么说服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八章 青阳子 狂龙门的历代祖师是否能够听到阿倍吉真的誓言并不重要,问剑的态度显然说明了阿倍吉真的说词无法取得各大玄门的认同。狂龙门的刀法虽是刀中翘楚,但整个派门的实力,却只不过是二流而已。一旦儒道释法等大派认定狂龙门传法于外邦的行为不妥当,唐无敌除了自裁以谢天下之外没其他的路可走。 “蜀山派欺人太甚!”烟霞散人曹平怒喝道:“狂龙门向来与人为善,于刀道多有奉献。即便是他们收了个倭人弟子,那也不过是导人向善而已。这番教化之德,岂不胜过敝帚自珍的蜀山多矣?” “曹兄”问剑脸上带着一丝笑意,奇道:“东海诸散修向来以墨家马首是瞻,曹兄这番话,可是墨家的看法?” 曹平闻言一窒,他此番独自前来不过是为了报答昔日唐无敌指点刀法之恩德而已,根本未曾知会墨家。况且东海诸岛都与倭国有些来往,他们实在是不觉得传法给倭人犯了什么天条。 问剑见曹平无言,脸上笑意又浓了三分。他道:“蜀山不敢妄自尊大,是以从未有评说唐兄行止之言语。不过如今唐兄以此事找上门来,问剑少不得要说说看法,否则不是搪塞了各位高贤么?” 说罢问剑气势尽显,冷眼一扫众拜山之人,沉声道:“传法于外邦之事就此论定,却不知诸位还有何见教?” 传法之事只是狂龙门一众人上蜀山的名头,实际上却是为了求一个清净安稳。这些人中,又只有狂龙门与灵隐寺感受到了切肤之痛,其他的都是受过狂龙门恩惠上蜀山助阵的。 灵隐寺的法善和尚看了唐无敌一眼,叹息一声道:“知悉贵派义剑前辈失踪之噩号,鄙寺上下无不震惊。义剑前辈一身修为旷古烁今,又多行侠义,乃是玄门不可多得地巨擘。思及前辈恩泽,鄙寺已派遣三十三名缘觉赴各地打探前辈线索,希冀能为前辈之安危尽一份心力。” 唐无敌见状也赶忙道:“唐某不才,以致门中凋零。不过却也打发了四名不成器的弟子联络交好的门派,共同寻找义剑前辈下落。” 这两人的说词无非是在撇清自己与义剑仙失踪之事的关系而已,问剑自然是听懂了的。他淡淡道:“有心了!不过鄙师兄之下落品剑心中已然有数,就不劳诸位费神了。若诸位再没其他的见教,问剑这便安排弟子准备筵席。” 问剑神色冷淡,说出的准备筵席之话无异于送客之言辞。 “不敢叨扰!”法善和尚赶忙作揖道:“仓促上门打扰前辈清修,本已是失礼之极,焉敢再劳动高足?小僧这便回寺,将寻得义剑前辈下落的好消息告知住持师兄。” 同来的几位散修也纷纷行礼告辞,唯有越州散人虞世勋冷眼道:“这事情你蜀山就打算如此了结么?狂龙门与灵隐寺所受之辱还换不来你蜀山一句致歉么?公道自在人心,蜀山这般跋扈,不怕教天下人齿冷?” 问剑斜了虞世勋一眼,冷冽地眼神刺的虞世勋浑身一哆嗦。 不待问剑说话,唐无敌赶忙道:“虞兄何出此言?问剑前辈肯给唐某陈情地机会已是厚赐,唐某焉敢再奢求其他?况且此事本就是由狂龙门不肖孽徒所引起,唐某实在是惭愧不已。” 虞世勋一把甩开唐无敌,冷笑道:“你有痛脚被人抓在手上,自是不敢说真话,但老夫孑然一身,自是不吐不快。蜀山派这些年来独霸蜀中,座座灵山皆被其占据。除了与之交好的道门,即便是儒门这天下第一大玄门要进蜀中,也被蜀山派找了几十年的麻烦。如此厚颜无耻,焉能堵天下幽幽之口” 业途灵闻言拉住身旁的三代弟子,低声道:“这老头是什么来头?跟咱们有什么宿怨?听他的口气好像很气啊。” 那名三代弟子目不转睛地盯着虞世勋,轻声道:“回师叔,弟子也不知晓,此人莫不是得了失心疯?” 虞世勋踱了两步,又道:“你蜀山既然行事跋扈,仇敌遍天下乃是理所当然之事。他们若对你门人出手,天下同道难道必须帮你蜀山看护着?如今狂龙门与灵隐寺仅仅是因为与你派之人失踪略有牵连,便被你蜀山欺凌。这般行径,与魔头何异?” 问剑不为所动,淡淡道:“鄙派前前后后只有求剑师弟一人上狂龙门,他之性情老夫熟知,断不会对狂龙门有任何不敬的言语。门人失踪,蜀山向同道寻求线索,这哪来的任何不妥?若将来哪天虞兄的家人在蜀中失踪,虞兄大可来蜀山派寻求线索,这便是同道间的道义。” “罢了。”虞世勋惨笑一声,道:“世道不在于天理而在于强权,你蜀山势大,老夫如此行径不过是自取其辱而已罢了,罢了。”说罢转身便走。 “喂,你这老头好没道理。”业途灵身形一动,拦住了虞世勋去路,道:“依你之言,我师父就是行止不当以至于被人所害咯?” 虞世勋面色更显悲戚,一头撞向业途灵胸口。 业途灵将灵力汇集在胸前,将虞世勋震退几步。随即握住不落尘地剑鞘,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剑柄,小声道:“不落尘啊,先别忙着耍小性子,打完了这场小爷定给你赔礼道歉。否则小爷小命不保,你又要孤寂不知多少年了。” 说罢业途灵拔出不落尘,指向虞世勋,道:“老头,我看你年老体衰,原不打算为难你。只是你辱我师长,这仇却是不能轻易揭过。拔刀吧,赢了我再下山不迟。” 虞世勋大怒,以掌做刀劈向业途灵。他年岁较业途灵长太多,与业途灵动手本就有以大欺小之嫌,再动兵刃岂不是英名尽毁? 这饱含怒意的一掌,带着磅礴地灵力压制得业途灵行动迟缓。若以灵力硬抗,他肯定不是虞世勋的对手,虽说性命无忧,但少不了要被劈飞几丈,面子丢光。但若以身法闪避,行动迟滞之下恐怕也是躲不开的。 “小爷跟你拼了!”业途灵心中暗自发狠,御使不落尘飞刺虞世勋要害,自己则调集全部灵力准备硬抗这一记掌风。 他只学过御剑神行之术,但御剑进攻之道却从未接触,业途灵赌的就是御剑神行与御剑进攻大同小异。 虞世勋冷哼一声,回掌劈飞不落尘。他只是看不贯蜀山派行事,没必要跟蜀山派结下仇怨,无论是伤人还是被伤都不是什么好结果。 业途灵见机以指做剑直刺虞世勋气海,又御不落尘绕后刺向虞世勋大椎穴。 “好歹毒的小子。”虞世勋怒道:“老夫处处手下留情,你却是招招置老夫死命。” 虞世勋一边怒喝,一边高速移动身形,瞬间绕到业途灵身后,化掌为拳直捣业途灵后背。 “你中计啦!”业途灵欢呼一声,握住不落尘便爆冲而起,一剑斩向虞世勋百会穴。 虞世勋应变神速,伸手夹住不落尘剑身,磅礴地灵力沿着不落尘向业途灵爆冲而去。 业途灵再欲变招,但用尽力气也不见不落尘有半点动静。仓促之间,业途灵松开不落尘,双脚踹向虞世勋胸前。 虞世勋将灵力布在胸前,硬生生地将业途灵震退三丈。 借着这股震退的力道,业途灵又将不落尘夺回。 “再来!”业途灵一脸兴奋,御使不落尘冲出,自己也蹂身而上。 虞世勋严重杀意一闪而过,决意要下重手。 “住手!”两人正要交手时,一道人从天而降。他右手执拂尘缠住不落尘,左掌抵住虞世勋的重拳,后背布满罡气任由业途灵击中。随即灵力反震,业途灵与虞世勋二人双双被震退。 道人将不落尘递给业途灵,又冲着问剑道:“太初宫青阳子拜见蜀山问剑前辈。” 青阳子这名号一出,在场众人无不惊异。 太初宫乃道门第一枝,青阳子乃是太初宫主事,论及地位,天下玄门中没几个人比得上他。 问剑起身还礼,道:“不敢当前辈之语!不知宫主来此所为何事?” 青阳子称问剑前辈,主要是来源是义剑仙。真要论起来,天机仙该称义剑仙为姨父,而天机仙又是青阳子的师叔 “那么,青阳子前辈该叫我为师叔?”业途灵脑袋里边闪过这样一个念头,不由得有些洋洋得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九章 入地府 业途灵断没有跳到青阳子面前让他叫师叔的勇气,即便是问剑这样的蜀山名宿,见到青阳子也要礼节周到。毕竟,道门势大,青阳子的修为又不在问剑之下 两人见礼之后,青阳子看着狂龙门一行人笑道:“贫道可来得凑巧,这刀剑之争生生地碰上了,却不知是刀高一筹,还是剑利三分?” 青阳子这番调笑自不是没有来由,与狂龙门同来之人,皆是用刀者。双方但凡有所冲突,必然是刀剑之争。 问剑料定青阳子登门定有要事,不欲再与狂龙门一众人纠缠下去,遂淡笑道:“虞兄方才对鄙派后进弟子的指点之恩,蜀山不敢或忘,他日定当厚报。却不知青阳道兄来此何事?” 虞世勋与蜀山派的过节显然是结下了,他乃一介散修,与蜀山派之间的实力差距不可以道理计。从问剑的话语来看,蜀山派将来必会报复虞世勋。 灵隐寺法善和尚面露不忍之色,再三犹豫后方才稽首道:“今日我等冒昧登门,实是失礼之至。幸得问剑前辈宽厚以待,此番恩德,众人铭感五内。前辈雅量高致,令法善钦佩莫名,他日定将前辈仁德广传玄门,以彰蜀山之门风。” 问剑闻言怪异一笑,遂又挥手示意众人离去。 法善这番话,无疑是在给虞世勋求情。‘将前辈仁德广传玄门’云云,则是在威胁问剑:你若敢对虞世勋动手,那传出去的就不再是仁德的门风了 问剑对法善的威胁毫不在意,虞世勋是杀是留全是业途灵自己的事情,他不会提供任何帮助,但也不惧怕承担任何后果。对问剑来说,当下最重要的事情,莫过于青阳子来访的目的。 待狂龙门一行人走后,青阳子蓦地变了神色,他郑重道:“鄙师叔一个时辰前在江夏发现风无极踪迹” “什么?”业途灵惊道:“风无极从地府出来了?那我师父呢?” “小友莫慌,义剑前辈安好。”青阳子安慰道:“师叔追上风无极之后,两人大打了一场。后来配合着闻讯赶来的苦郁仙,师叔方能用‘山河社稷图’将风无极困住,逼迫风无极说出了义剑前辈的下落。 据风无极交代,当初他与义剑前辈战了个平手之后,就以找寻地府的‘神目如电’相邀,请义剑前辈与他同入地府。再后来,二人被阻于三途河。风无极几次三番突破三途河天险不成,于是便回了人间。义剑前辈却选择了留在三途河畔想办法。” 业途灵皱眉道:“神目如电?那是什么东西?” 问剑沉思道:“传闻地府有‘谛听’与‘神目如电’两种神兽,谛听可听世间一切声音,包括生魂之心声。而神目如电则可看到世间一切景象,即便是天外天,也无法阻挡它的神通。” “不错!”青阳子接口道:“仙族乾部首领的下落,一直是众圣护的心病。义剑前辈入地府之前,正是在顺藤摸瓜查访乾部首领。若风无极以见神目如电相邀,义剑前辈随他入地府则是理所当然了。” 问剑略作摇头,道:“这两种神兽毕竟只是传说,不见于任何经传,义剑为何会轻易相信此事?我虽不知这风无极是何许人也,但天机仙与苦郁仙二人联手也只能困他而不能擒他,可见此人的修为定在义剑之上。若义剑失了手中神器,哪还是他的对手?” 青阳子叹息一声,道:“昨日求剑前辈来太初宫做客,今日师叔传讯回来之时,求剑前辈也在场。因事关义剑前辈,是故贫道也将消息告诉了他。随即他便去了洛阳都城隍府邸,打算强闯地府。” “什么?”这次轮到问剑大惊,道:“他不过才初入乾元境,哪来的胆量独闯地府?况且他是蜀山掌门,出了点好歹该怎生是好?业途灵” “弟子在!”业途灵大声应承。 问剑道:“你速速赶赴雅州,将衰剑找回来暂代掌门之位。黄少天” 黄少天依旧闭目调息,只是背上的古冢剑略略出窍。 问剑也不以为意,急急道:“你赴青城,传令于品剑那个不肖子,让他紧守祖师殿。” 随着背上宝剑入鞘,黄少天整个人风一般地冲出了松风山庄,那速度不见得比贴了神行符的业途灵慢 “牧剑!”问剑继续发号施令,道:“你留守松风山庄,若奇剑与衡剑归来,你定要叮嘱他们留在门中哪都去不得。” “弟子领命!”牧剑赶忙大声允诺。 见业途灵依旧杵在原地不动弹,问剑怒道:“还不速速动身?” 业途灵嗫嚅道:“师伯请容许弟子与你同入地府。” “胡闹!”问剑斥责道:“你当地府是什么地方?岂容得你这般腾云境的修为随意往来?” “那些鬼差可不是弟子的对手。”业途灵辩解道:“四十年前有个名叫‘征蓬’的无赖,修为比弟子差多了,不是一样到地府走了个来回么。” “嘿!”问剑怒极而笑,道:“也不知义剑是如何教出你这般不知死活的弟子!若无都城隍之助,你这点修为必会被青冥镜撕做碎片。” 说罢,问剑便不再理会业途灵,朝着青阳子拱手道:“多谢宫主传讯,问剑心急如焚,只好先行一步,若有失礼,还望多多包涵。” “前辈莫急!”见问剑背上神剑已然出鞘,青阳子赶忙道:“鄙师叔会同执令仙c天罡仙c苦郁仙以及正法仙四人已入地府,有他们在,贵派义剑与求剑两位前辈的安全定然无虞。” 问剑依旧稳稳当当地落在了神剑之上,道:“到地府行事,他们五人的实力依旧单薄了些,老夫多少是个助力。再说,自家门人的安危哪能全部交到外人手中。”说罢便急急离去,速度之快,简直是业途灵生平仅见。 青阳子叹息一声,也随即离开。 业途灵瞅着两人离去的方向愣了片刻,眼珠子忽然一转,心道:嘿,若小爷有都城隍之助,那总能入地府了吧? 随即他冲牧剑诡异一笑,道:“木头,师叔近来对你怎样?” 牧剑被业途灵当众叫出绰号,心中有些尴尬,勉强笑道:“但凡师叔有所吩咐,弟子定当尽心竭力。” “嗯好!”业途灵满意地点了点头,装模作样地道:“如今你是三代弟子中唯一的一名内门弟子,应当承担起更大的责任来。像在门中候着给人传讯这点小事,交给外门弟子便可。你自己么,就替师叔我去雅州把那花熊师兄给请回来。至于小爷么,就先回儒门进学去啦。唉,又逃了一天课,也不知道天罡伯伯要怎样罚我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章 三途河 身在地府的天罡仙自是没空操心业途灵逃没逃课,他身为人间圣护,在人间自是所向无敌,但入了地府就得处处小心。而且地府也有类似于人间结界的东西,活人进来了,能发挥的实力还不到人间的一成。 黄泉路,暗无天日。 极目远眺,依稀可见些白色光点在缓缓移动。 执令仙以秘法探路之后,沉声道:“那些白光,是鬼差所执之法器发出来的。他们身后跟着生魂,看样子是去阎王殿报到。既然我等辩不明方向,不妨跟着他们。” 天机仙闻言皱眉道:“不妥!这些鬼差速度太慢,此刻我等身在地府,多留一刻便多一分麻烦。那些鬼差方向一致,我等顺着这个方向走就是了。” 那些白色光点的速度与普通人行走速度差异不大,天机仙这等习惯了‘朝游北海c暮宿沧溟’的高手自是看不上的。 执令仙点点头,笑道:“也行,只要你不怕跌几个跟头就好。” 天机仙无视执令仙的玩笑,风一般地掠了出去,执令仙等人赶忙运转灵力紧随其后。 黄泉路并不太长,哪怕天机仙等人只能发挥出一成的修为,也很快就走到了尽头。 黄泉路的尽头,是一条看不见边际的河流。河里边流动的尽是些不知名地猩红粘稠地液体,这些液体还能发出刺红的光芒,照得河岸如同魔窟一般。 借着这点红芒,众人远远望见一座残破地渡口。那渡口附近没见船舶停靠,倒是有几十鬼差聚在那里谈笑。 正法仙皱眉道:“这条河看来就是三途河了,只是不知它有什么奇特之处,连风无极那般的人物也过不去。” “且不管它。”天罡仙思索道:“未免节外生枝,老夫觉得还是化作个鬼差模样过去探探为妙。” “好!”天机仙接口道:“我去弄个法器来”说罢又是风一般地冲了出去。 望着远处一朵白芒胡乱摇曳了几下,执令仙啧啧一声,笑道:“得手了!老夫实在是欣赏天机这般说干就干的性子。” “不错!”天罡仙也吐槽道:“天机确实是个好打手。” 正法仙白了两人一眼,道:“那白芒没了动静,或许天机遇上麻烦了。” 执令仙笑道:“哪有那般巧合?即便我等在此地实力不全,但遇上个判官也能斗上一阵子,哪有可能天机一个照面就被人拿下?除非是清虚大帝亲临但天机岂能倒霉到这份上?除非他每天都是在瞎算卦。” “别贫了!”苦郁仙道:“跟过去看看。”说罢也展开身法奔了过去。 “你完了!老实人都被你惹发火了。”天罡仙调侃了执令仙一句,也跟随着苦郁仙而去。 “无趣的人呐”执令仙感叹一句,也不紧不慢地跟在了后边。 天机仙自没有遇上清虚大帝,那名鬼差连天机仙的面都没见着,就被天机仙死死地制住,软软地倒在了黄泉路上。 天机仙之所以久久没回去跟另外四位圣护汇合,是因为鬼差手上那灯笼,是用来控制生魂所用。若他将灯笼拿走,天知道这些失去控制的生魂会做出些什么事来。 “这可真是凑巧!”知悉了情况的天罡仙一脸喜色,笑道:“天机,你且化做鬼差在前头引路,我等装作受控制的生魂跟在后边。” “不妥!”苦郁仙道:“天机性子急躁,若遇上鬼差啰唣容易露馅。化作鬼差的差事还是交给天罡吧,他最擅说鬼话,担当此职最是稳妥。” “不行,不行!”天罡仙连连摇头,道:“我倒是可以控制面皮,变得跟着鬼差一般模样,但这身衣服却是没法变幻的。你休想老夫穿其他人的衣物,这事没得商量!” 凡在俗世中行走的修行人,都会一手变脸的法术,不然几十年都顶着同一张面皮,岂不吓死左邻右舍? “怎么?你敢拒绝?”执令仙冷冷道:“不怕惹怒老实人么?” ‘老实人’苦郁仙无视执令仙的言语,诚恳道:“你且宽心,我自会以术法为你遮掩,包你看起来就是个彻头彻尾鬼差。” “既如此,好吧!”天罡仙应承一声,随即认认真真地打量着昏睡的鬼差,脸上肌肉随着一阵胡乱蠕动,顷刻间就变成了那鬼差的孪生兄弟。 变做鬼差的天罡仙一指昏迷在地的鬼差,道:“来人,给本差爷将这厮远远的扔出去,省得被后边的鬼差发现了。”说着又一瞪执令仙,道:“还杵在这里做甚?赶快些,本差爷可没那闲工夫在这瞎耗着。” “好,很好!”执令仙怒急而笑,急提全身灵元将倒地的鬼差远远的抛了出去。至于那鬼差有没有摔死c会不会被什么地府的猛兽给吃了这些事情,执令仙盛怒之下也就懒得去管了。 天机仙也不会去管一个不相干的鬼差死活,他站到生魂群中,用真元锁住全身生气,变得跟周遭生魂一般木愣愣地模样。执令仙c正法仙有样学样,也遁入生魂群中。 苦郁仙运转灵力施展秘法,一团黝黑冰冷地气体瞬间包裹住了天罡仙,只留了一颗脑袋在外边。 天罡仙看看包裹着自己的黑雾,又看看苦郁仙,面无表情地道:“这便是包我看起来跟鬼差一样的法术?” “不错!”苦郁仙认真道:“足以骗过其他鬼差。” “罢了,信你一回。”天罡仙无奈地叹息一声,从地上拾起灯笼法器,小声叹道:“这些鬼差究竟要有多蠢?”说罢领着一大群混入了四位圣护的生魂,施施然向码头走去。 不同于众圣护的强闯地府,业途灵找到都城隍张若虚的兵槽官衙处,软磨硬泡c撒娇卖萌等诸般手段用尽,终于逼迫张若虚同意送他入地府,不过那也是天色渐晚的时候了。 张若虚下差归家,施展梦魂神通术前往洛阳都城隍府邸坐堂。业途灵施展御剑神行的本事,也来到洛阳城等候张若虚安排。 也不知张若虚是否真有意招业途灵做外孙女婿,反正他对业途灵是照顾有加,连自己的侍卫统领都派来护业途灵入地府了。而条件就只有一个,就是要业途灵一切皆听从侍卫统领的安排。 对这点要求,业途灵自是满口答应。做不做得到另说,但态度首先要放端正——这是业途灵的一贯行为准则。 那侍卫统领有些沉默寡言,业途灵连续三次的讨好都折戟沉沙。 两人在张若虚的秘法庇护之下安稳地穿过了鬼门关,地府之中已然是猩红一片。 “走快些,彼岸花开了,再晚就搭不上船了。”侍卫统领淡淡地说了一句,然后拉着业途灵就疾飞出去,三两下就飞到了三途河岸的码头上。 在地府当中,业途灵一身生人气息,就如同黑夜里边的大火把一般显眼。两人方才落地,就有一大群鬼差围了上来。 “活人!嘿嘿嘿”一鬼差下意识地发出了垂涎声,侍卫统领闻言一皱眉头,凭空化出一条鞭子抽了过去。 “奉都城隍谕,带此子入地府。”侍卫统领冷冷地交代了一句,一众鬼差立即做鸟兽散。 见众鬼差远离自己,业途灵长出一口大气,笔挺挺地站在侍卫统领身旁,一脸尽是乖巧地模样。 侍卫统领也不再理会众鬼差,两眼直直地盯着三途河对面。 业途灵不明所以,好奇道:“大叔,我们在等什么?” 侍卫统领不答,反而将视线转向了三途河下游,两条眉毛已然皱到了一处。 业途灵顺着侍卫统领的视线望去,然而视野之内除了无尽的彼岸花以外,再也见不到其他东西。 不多时,一群厮杀的身影出现在了业途灵的眼帘之中。一众鬼差看到厮杀的人群略晚于业途灵,他们立即怪叫一声冲了上去。 业途灵内心砰砰乱跳,那厮杀的一方,不正是他的问剑师伯与求剑师叔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一章 血战三途河(一) 看到问剑与求剑联手恶斗众鬼差的,远不只业途灵一人——那五位化作鬼差和生魂的圣护也都凝神观看着战局。 问剑二人修为远在鬼差之上,只是他们不愿将事情闹到不可收拾,故而处处留手。 反观众鬼差就没这份顾虑,生人入地府生事,任何鬼差皆可诛之。 这些鬼差精通合击之术,攻势就如同潮水一般,一浪接着一浪。问剑与求剑两人也不愧为天下少有的修士,守御得滴水不漏,稳如巨浪之中的岛礁。 业途灵观战片刻,就发觉了两位长辈无败战之虞,于是也就放下心来,两只贼眼开始四下张望。 一圈看罢,业途灵一指河面,跳脚道:“船大叔,船来了。” 侍卫统领收回观战的神识往江面瞧去,只见一艘艨艟巨舰破开猩红黏稠的河水,急速向码头冲来。 侍卫统领尖啸一声,那些隶属于都城隍麾下的鬼差尽皆抽身而退,半点恋战的态度都没有。他们整整齐齐地排在码头边等候着上船,唯有那些隶属于地府巡查司的鬼差依旧缠着问剑二人酣战不止。 少倾,那艘艨艟巨舰在高速行驶中突然打横了船身,稳稳当当地停靠在码头栈桥边,未掀起任何波涛。 化作鬼差的天罡仙眼神一凝,低声道:“有高手!” ‘举重若轻’这种事对修行人来说是家常便饭,但将一艘重逾百万斤地艨艟巨舰控制得如同飘絮一般的本事,天罡仙在不动用结界之力的情况下是做不到的。 化作生魂地其他圣护轻轻点头,却不做其他表示,天罡仙明白,这几人是决定按照原计划行事。 船身打横,舱门大开,从船舱中迅速飞出三条身影,如同猛虎出闸一般扑向了问剑二人。 问剑长啸一声,背上佩剑立即出鞘,一道剑气逼退困住他俩的鬼差,再执剑攻向舱中出来的朱袍判官。 求剑与问剑同门多年,彼此之间的默契无与伦比。问剑长啸之后,求剑也立刻神剑出鞘,急攻两名舱中飞出的佐领,迫使三人分开。 战局嗖息之间有了大变化,问剑与一名判官彼此之间疯狂对攻,求剑也使出浑身解数,逼迫两名佐领没功夫领着众鬼差结成阵势。 业途灵心头焦急,有心帮助两位长辈抗敌,但自身实力着实不济。终于,他忍不住拉扯着身旁‘大叔’的衣袖,想让这名‘大叔’帮着调停。 侍卫统领无视业途灵希冀的眼神,反而伸手一指巨舰的船头。 业途灵放眼望去,只见巨舰船头面对面坐着两人。其中一人浑身枯瘦得如同干尸一般,眼中还有诡异的绿焰跳动。而另一人,不正是他朝思暮想的师父么? 狂呼一声之后,业途灵拔腿就向巨舰上边冲去。 栈桥上的鬼差,知晓业途灵是都城隍特许入地府的,纷纷挤在一起给他腾出空间。 栈桥不长,业途灵三两下就跑到了尽头,正要跳上船时,却遇到一堵无形的气墙拦路,又生生地跌在了栈桥之上。 业途灵大怒,运转全身修为走手少阳三焦,一股股极阳的罡气击打在那堵无形的气墙之上,骇得周遭鬼差躲避连连。 这老大地一番动静,引起了正在酣战地问剑两人之注意,他们对望一眼,瞅了个空档就合兵一处,直奔巨舰而去。 朱袍判官不敢硬抗这两人的合力一击,赶忙抽身而退。 眨眼之间,问剑两人就冲到了巨舰旁。然而让判官不敢撄其锋锐的合力一击,依旧被一堵无形气墙轻飘飘地挡住了,再以更为强横地力道反震回来,将问剑二人远远地抛了出去。 受这股力道牵连,栈桥上的业途灵以及几名鬼差也被掀飞,眼见就要落入三途河中。 朱袍判官与两名佐领不得不停下追击问剑二人的步伐,转而出手救助即将落水的鬼差。业途灵有侍卫统领的搭救,也无安全之虞。 趁此机会,一众赶忙驱使着生魂冲过栈桥跳进船舱,其动作与业途灵类似,却没遇到阻路的气墙。 很快,就轮到了天罡仙等众圣护,他们对望一眼,都饱提灵元含而不吐,随时准备着反击。 果然,在天罡仙正欲举步入船舱时,无形气墙再现。 五圣护饱提的灵元同时释出,无形气墙登时告破。其余劲不歇,瞬间又摧毁了巨舰上的阁楼,引得舰身颤震不止。 船头干尸眼中绿火大炽,那些受池鱼之灾即将掉进三途河中的鬼差与生魂,尽皆被一条漆黑地丝带缠住,缓缓地带上了船。 随后,干尸眼中的绿火熄灭,整具干尸的关节突然发出些许脆响。一阵响声之后,干尸突然站了起来。 “拜见前辈” 所有地府中人,无论是地府所属的判官还是城隍下属的侍卫统领,抑或是那些本事地位较低的鬼差们,尽皆齐齐跪下叩头。还站立着的,除了那些神智尽失的生魂,就剩几个大活人了。 那干尸伸了个懒腰,正要说话时,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干尸笑了笑,笑容诡异无比。 他重重地咳嗽一声,又拿枯廋地爪子在喉咙处使劲地揉了揉。 反复数次之后,干尸终于发出了干涩无比的一句话:这一觉睡得可真舒服。 随即,干尸环顾四周,以怪异地强调道:“尔等不登船却是在等些什么?” 说完又扫了一眼船舱,惊道:“才几百年没修理,怎么这船就破败成了这幅模样?” 再随意走了两步,干尸一脚挂在了跪坐在船头的义剑仙身上,差点跌了个跟头。干尸赶忙道:“这小家伙是谁?在老头子船上做甚?” 天机仙见不得干尸那副装疯卖傻地模样,冷冷道:“尊驾是谁?将义剑拘在此地时何用意?” 朱袍判官见干尸一脸不解,赶忙道:“启禀前辈,有阳世之人入地府作乱,晚辈等正在缉拿,不慎打扰了前辈清修。” “哟,你这小家伙当真会说话!”干尸满眼尽是欣慰神色,但面皮上边由僵化的肌肤所挤出来的表情却要多难看便有多难看。他道:“老头子一把年纪了还修个什么修,再修也不过是那么回事罢了。不过,小家伙啊,老头子依稀记得放什么人入地府c不放什么人入地府是老头子所管之事吧?什么时候轮到你们在黄泉路上拿人了?” “前辈容禀!”判官赶忙诚惶诚恐地磕头道:“实是那阳世之人太过无礼,不通过城隍投拜帖不说,还强逞修为打伤了三名鬼差,晚辈也是接到传讯才来捉拿这些狂徒的。” “三名鬼差?”天机仙心头略做疑惑,不过转瞬间就明白了过来,想是问剑与求剑二人也各制住了一名鬼差。 “小家伙,是你干的么?”干尸似笑非笑地盯着天机仙,道:“人间怎会有如此粗鄙之人?莫非礼崩乐坏的时代又来临了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二章 血战三途河(二) 除了天地山川以外,地府还有三样事物悠久到说不清来由:生死簿c清虚大帝以及三途河上的船夫,他们仿佛自天地初开起就在地府存在着。 生死簿不用多说,自盘古初开起,它就冷眼旁观一切世情,又冷冰冰地以寿数形式将得失呈现给世人。 关于清虚大帝的来由,有许多不同的说法。其中一种说他是曾经的人间帝王——舜,主管五岳大帝,拥有赦免亡魂罪孽地特权,乃地府之尊。还有一种被人间众圣护采信的说法是,清虚大帝乃仙族之人,受仙族至尊派遣统御地府 而最神秘的,当属三途河上的干尸船夫。他既无来处亦无去处,每日守在忘川上送生魂入地府,送鬼差至人间。 莫说判官见到干尸要行大礼c称前辈,便是阎罗王见了这具干尸也是一般行径,只是不知道清虚大帝与这干尸见面是种什么样的情况 天罡仙不知这具干尸的来由,见他修为深不可测,于是沉声试探道:“阁下可是清虚大帝?” “清虚大帝?这名字听起来有点耳熟!”干尸满脸尽是迷惑,叹息道:“老头子这一觉睡了太久,把世间的事情都给忘得一干二净了。你叫老头子清虚大帝也好,浊实大帝也罢,反正老头子就是老头子,不会因为一个名字就改变了。” “前辈说笑了!”朱袍判官赶忙道:“虽然前辈与大帝一般,都是冥府至高无上的尊者,但却万万不能共用一个名号,否则地府定然大乱。” 干尸沉吟良久,才道:“你既不同意老头子叫清虚大帝,那以后就唤老头子为浊实大帝。” ‘浊实大帝’这名号听起来就像是在讽刺‘清虚大帝’一般,以至于判官听到这名号,心中各种念头纷呈:这位前辈到底是睡懵了,还是跟清虚大帝有所不合? “这”朱袍判官犹豫再三,终于咬牙道:“这名字恐怕有影射清虚大帝之嫌,劳烦前辈再想个名号吧。” 干尸呵呵一笑,道:“你这小家伙当真是麻烦!也罢,浊实大帝这名号不甚雅致,换掉也不可惜。老头子做了几千年的孤魂野鬼,今后尔等便以‘鬼伶仃’来称呼我吧。” 判官闻言满脸尽是欢喜之色,只要这位‘鬼伶仃’不和清虚大帝起冲突,整个冥府就天下太平。想到此节,他肃立拱手道:“普明宫罚恶司判官厉归真拜见鬼伶仃前辈!” 一众鬼差赶忙跟着下拜,皆将那干尸称作鬼伶仃。 鬼伶仃得意地笑了笑,似对自己起的名字非常满意。他道:“起来吧,该干嘛干嘛去,不嫌这码头挤得慌么?” “前辈”判官厉归真赶忙道:“这些入侵地府的生人该当如何处置?” “处置?”鬼伶仃一脸迷惑,似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般,道:“他们远来是客,处置个什么?你把他们带去玄冥宫,让阎罗王接待不就完事了?哦,顺带让那两个小子来陪我喝酒。哎,那两小子叫什么来着?瞧我老人家这记性嘿,厉小子,跟你打听两个人。玄冥宫有两个判官,是俩双生兄弟,长得乱七八糟的,跟两块黑炭头似的,你可知他们叫什么名字来着?” 判官厉归真惊讶得张大了嘴,他万万想不通为何入侵的生人转眼间就变成了需要阎罗王接待的贵客,更想不通鬼伶仃为何会提起这样的问题来。不过‘前辈’的疑问他不敢不答,只得期期艾艾地道:“前辈莫非指的是神荼郁垒两位前辈?他们退隐多时,早就不做判官了。” “就是他俩!”鬼伶仃大喜,道:“没想到老头子睡了一觉,昔日的毛头小子都成了前辈了,也不知他们是否还记得老头子。” 厉归真无奈地应承了一声,神荼郁垒退隐多年,知晓二人下落的,唯有他们共同的徒弟钟馗。那钟馗新死不过几十年,就做了玄冥宫罚恶司判官,稳稳地压了他这普明宫罚恶司判官一头,故而厉归真一直视钟馗为仇雠 人间的五位圣护以及蜀山派三人一直冷眼旁观地府众人谈话,各自心里都在琢磨着眼前这位‘鬼伶仃’究竟是何身份。若说他正是清虚大帝,那他绝对不可能说出‘浊实大帝’这种自辱的名号;但若说他不是清虚大帝,为何却声名不显?更奇怪的是,这样的一个地府高手,为何将义剑仙囚禁在船上?以鬼伶仃的修为,在地府当中杀掉一个没有传承神器又只能发挥出三成本事的圣护实在不是难事。 义剑仙的状况更是糟糕,身上虽无外伤,但其元神似乎已被从肉体中抽离元神若长期得不到滋养,定有溃散的风险。 见众鬼差已陆续登船,天罡仙换上一副笑脸,道:“我观阁下似乎不识得义剑,却为何要留他在船上‘做客’?” “原来你们不是来地府做客的?”鬼伶仃一脸恍然大悟地表情,指着身旁跪坐的义剑仙道:“为他而来么?可这小子我确实不认得,更加不知道他是如何上了我的船对了,昨日老头子梦见有人要跟我手谈一局,不会正是这小子吧?你们看他的模样,不正是与人对弈的样子么?” “对弈?”天机仙冷笑道:“却不知棋盘何在?道爷颇善弈棋,不妨让道爷来品评一二。” “不错!”自被鬼伶仃护船的灵力震飞之后就一言不发的问剑也冷冷道:“不见棋枰,焉能让人相信阁下正与我师兄对弈?” 鬼伶仃不答二人疑问,阖上双眼紧皱眉头,似在回想昨日之梦境。良久,他睁开眼道:“吾辈对弈,怎能如执黑白子那般简陋?当然得以大地做棋盘,山川河岳为经纬,再拿诸天星斗当棋子” 不待众人回应,鬼伶仃又发出瘆人地笑声,道:“老头子可算是记起了,昨日也有两个毛头小子要强行登船,其中有一个本事还算不错,可惜耐性却不够,被老头子打发了两三次之后,他调头就回了人间。这位名叫义剑的小子么,本事虽不及另一个高明,韧性却又强多了。老头子打发了他七八次,也不见他有丝毫退缩。最后他使出了一招怪模怪样地剑法,却让老头子眼前一亮,于是就有了这盘棋局。若他能胜得了老头子,以后自由出入地府自不必说,要是他悟性足够,修为大进也不是难事。” “如此说来,阁下还是一番好意了?”求剑看着师兄不死不活地模样,心中焦急,言语间讽刺意味甚隆。 “自老头子做鬼以来,好像还真未起过歹意!”鬼伶仃有些回味地道:“依稀记得以前做人的时候倒是经常杀生,如今嘛,老都老了,只好老实本分了。” 执令仙闻言笑道:“如此便好,阁下既无害人的歹意,不妨放义剑还阳吧。” 鬼伶仃怫然不悦,道:“棋局方才开始,哪能就此终结?” 天机仙冷冷道:“阁下既知义剑坚韧,却为何不知我等做为他的同修,也是一般的坚韧?若阁下放他还阳,那便是皆大欢喜;若阁下铁了心要强留他在此,我等说不得要堵了这条黄泉路,中断两界转轮。” 义剑仙跪坐在鬼伶仃身旁,几乎形同被鬼伶仃挟持的人质。五圣护投鼠忌器,实在是没有把握强攻鬼伶仃却不波及义剑仙躯体的把握。但堵住黄泉路却是可行的,如若鬼伶仃下船与众圣护交手,他们定能拖住鬼伶仃片刻,足够问剑与求剑将义剑仙抢夺回来。 “怪哉!”鬼伶仃奇道:“中断了两界转轮,受罪的还不是人间么?你们这些活人,怎么就能想出以伤害人间为代价,来威胁一个地府孤寡老头子的荒诞办法?莫不是老头子当真睡懵了,没听清你的话?” 天机仙闻言一窒,诚如鬼伶仃所言,两界转轮一旦被中断,人间所受苦楚远超地府。 “算啦!”鬼伶仃叹息一声,道:“算老头子怕你了。咱们各退一步,你们将这小子的肉身带回去好生看顾,等他跟老头子下完了棋,老头子自会放他回去。” “义剑元神何在?”天机仙冷冷地问道。 鬼伶仃抬起干枯的手臂一指自己的脑袋,道:“他远来是客,老夫让他执黑子先行。哪知他踟躇了一日,方才才落子天雷穹。那天雷穹在地府正中,等同于棋盘中的天元一位,也不知他使的是什么怪招。你们且少待,等老头子飞星光就居,然后再与诸位商谈。” 光就居靠近望乡台,已近地府边界地带,是地府当中除了鬼门关以外唯一一处与人间的通道。但那通道过于狭窄,连光线都不怎么能透得过,遂因此而得名‘靠近光的地方’。 鬼伶仃飞星光就居,实不知他是不是另有所指。 “老头,你闲扯了这半天,莫不是不愿放我师父还阳?”业途灵初时还耐心地听着众人言语交锋,但哪知几人谈着谈着,就开始说一些他听不明白的东西。譬如为何堵了地府的大门,最终受损的却是人间;譬如什么天元飞星之流;再譬如,为何五位圣护不与鬼伶仃动手。 “嘿,小子,你年纪轻轻,为何这般没耐性?”鬼伶仃心不在焉地道:“等到了老头子这般死得不能再死的年纪再急不迟!” 业途灵正色道:“事关家师性命,由不得小爷不急!” 鬼伶仃闻言笑道:“令师性命无忧!老头子的识海之中,灵气可比人间浓郁得多。令师是个有趣的人,老头子孤苦了几千年,好不容易寻到个对胃口的人,且让他跟老头子好好的对弈一局。不过若你能拿出能让老头子更感兴趣的东西,放他出来也是不妨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三章 血战三途河(三) 义剑仙不擅弈棋之道,甚至可以说是根本不会。在与这干尸船夫对弈之前,唯一一次与人在棋盘上较量,就是跟天罡仙赛赌。那一次,义剑仙就是执黑先手抢天元。 首子落天元,不是高手高手高高手开发了什么了不得的套路,就是初入棋坛的新丁乱下一气。义剑仙当年就靠着这一手吓了天罡仙一跳,如今又凭着这一招惹得鬼伶仃头疼不已。 但怪招有怪招地好处,它就如同一个独门标志一般,以至于天罡仙一听鬼伶仃提起义剑仙首子落天元一事,就知道鬼伶仃所言不虚。 天罡仙将旧事在神魂中与众人分享之后,道:“看来这位‘鬼伶仃’前辈所言不虚,为今之计还是先将义剑的肉身带回人间看顾为上。毕竟我等身份特殊,在地府与地位等同于清虚大帝之人开战,等同于挑起了人间与地府之争。” 形势比人强,无论天机仙再愤懑,他也只能咽下这个苦果。 自从人皇伏羲带领众族人赶走了仙族之后,人间那些玄门就开始有些懈怠了,以至于如今连地府的关键情报都没有。鬼伶仃的名号在人间的修士当中从未有人提起,清虚大帝究竟是何模样修为如何也没个详细的消息。就连地府十王是不是跟清虚大帝决裂了,都还得靠猜 执令仙心中也是憋闷,用神识传音道:“回去!然后再以人间圣护的身份造访地府至尊,到时无论是众阎君抑或是清虚大帝接待我等,总能要回义剑的神识。实在不行就用那什么三生石来换吧。” 业途灵没有任何左右当前局面的能力,他屡次以眼神哀求无果之后,忽然冲到了栈桥边缘,道:“你既在跟家师下棋,何不让小爷观战?” “去休,去休!”鬼伶仃如同挥手赶苍蝇一般,道:“你金丹初结,哪来的元神入老头子的识海?令师下棋,端是大开大阖,搅得老头子的识海如同云海一般翻腾。凭你这小鸡仔一般的修为,即便是进来了,也捱不住片刻。要是真有那份孝心,不妨将令师的肉身带回去好好看顾,莫要像老头子这般,孤苦伶仃地睡了一觉,全身上下都被风干了。”说完就一蹲足,一股阴柔的劲力托着义剑仙的躯体飞向了众圣护。 业途灵深深地看了鬼伶仃一眼,道:“老头,你与家师的这盘棋,要什么时候才下得完?” “难说!”鬼伶仃以手触额,道:“这才开局时分,令师就花了一天的时间琢磨第一子。即便后边也如同这速度,那也要一年光景!” 说到此处,鬼伶仃也脸现苦恼神色,道:“老头子也是见猎心喜,昨日他那一剑几有包容万物之光景,于是便与他立下了这局棋。可不曾想到他落子这般缓慢!唉,自己约下的棋局,老头子就是含着泪也要把它下完。” “是这一招剑法么?” 业途灵拔出不落尘,站在栈桥桥头,将义剑仙所教授的‘连山’一剑试演了一番。 鬼伶仃认认真真地看完剑招,摇头道:“此剑虽好,却任旧脱不出道门剑法的藩篱,老头子的眼界还不至于如此之浅。” “那是这一招么?” 业途灵又使出了儒门剑招‘流云万变’。 这次鬼伶仃只看了一眼便大摇其头,道:“此剑求的是极快极巧,对付身手一般的人尚可,在老头子面前却连一个变化都使不出来。” 业途灵收剑苦思,却实在想不出义剑仙到底还会些什么剑法。他只见过义剑仙使着两招剑法,也只得义剑仙传授了这两招剑法。 苦郁仙见状快步上了栈桥,拉住业途灵,道:“此事回去再议。” 业途灵与苦郁仙甚少有接触,但不知为何,却极是信任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四章 血战三途河(四) 天机仙满腹怒意无处发泄,如今见了这六个出气筒,哪还能忍耐得住。他挥舞拂尘,快如电光,转瞬之间就分别绞断这六名恶鬼的头颅。 业途灵远远望着这一切,满脸尽是愕然,道:“就这般简单么?枉费小爷紧张了一番,哪知却是几个绣花枕头。” 侍卫统领满脸却是凝重神色,道:“居然有鬼差企图利用‘收魂棺’将恶鬼运至人间,且不说他们夹带的是何恶鬼,单是这种行为就已经违逆天条。小公子还是速速与我回人间,将此事禀报都城隍为上。” 断了头颅的六个恶鬼并未倒下,身上散发出的威压也不见丝毫减少,反而越发凝重。地上的头颅逐渐化为黑雾,转瞬间又被恶鬼吸了回去,渐渐又在项上重新生长。 “居然还是个不死之身!”天罡仙微笑道:“老伙计且慢动手,让它们从容醒来,我等也借此机会探探地府的实力。” 蜀山派的两人与天罡仙素来不对付,偏偏要违逆着天罡仙的意见行事。 他俩御使蜀山万剑诀,以狂暴的剑气将六名恶鬼撕做碎片。 “哪有那般多的闲工夫在这里瞎耗!”求剑收剑怒斥,道:“鬼魅邪秽,诛之即可。你却偏要多事,当真是一身酸腐气。” 天罡仙跟蜀山派的人斗惯了,早就学会了不因蜀山之人的言语而生气。他笑道:“天机杀它们不死,你二人这一招就能奏效么?恐怕是酒还没醒,说醉话吧。” 一如天罡仙所言,那几名被被撕碎的恶鬼,在一阵黑气涌动之后,又渐渐化形。 “有来历!”问剑赞了一声,转向护卫统领道:“阁下既为都城隍护卫,当知地府之事。这几名恶鬼的来头,还望阁下不吝赐示。” 护卫统领面色凝重依旧,道:“依某观之,其颇似十八层哭丧鬼。这些恶鬼,在十八层炼狱中遍历了所有酷刑,对世间一切充满怨毒,定会毁灭世间一切。也由于其遍历了种种酷刑,其体刀剑不能毁c水火不能侵,即便是以灵力摧毁其识海也是枉然。” “原来平等王所提到的失踪恶鬼最终着落在此处,万幸我等在此地遇上了,否则一旦它们入了人间,天知道要造下多少祸事。”正法仙朝着拱手护卫统领道:“却不知地府可有诛灭恶鬼之法?” 护卫统领摇头道:“地府有传言,以极阳罡气或可诛杀地狱恶鬼。然则地府中人都是玄阴功体,此传言的真实性没办法验证。” “这些‘哭丧鬼’实力如何?”苦郁仙是实在人,只考虑眼前之事。 护卫统领道:“这倒是不知,毕竟它们都被囚禁在十八层地狱当中受刑,平日里也不会有谁专门跑去跟它们交手。” 业途灵将几人的交谈听得一清二楚,眼珠子一转之后便大声冲巨舰叫喊道:“船上的老头判官鬼差们,你们牢里的重犯跑出来啦!还不速速前来逮回去。” 其实几名鬼差甫冲出船舱,判官厉归真就已经发现了不妥。他正要动手将几名鬼差缉拿之时,却被鬼伶仃阻拦住了。 鬼伶仃既不让判官动手干预,又不开船离开,一脸似笑非笑地表情关注着事态的进展。 业途灵得不到回应,只得讨好身旁的护卫统领,道:“大叔,船上那老头子究竟是什么来头?” 护卫统领摇头道:“我亦不知!这位鬼伶仃前辈仿佛自地府初开就已存在于此。他每日一班渡船,渡生魂入地府,渡鬼差往人间。除此之外,再没听说他与地府有甚牵连。不过前辈地位尊崇,即便是阎君亦或都城隍,都对他恭敬有加。” “这河上究竟有几个船夫?”业途灵忽然回想起征蓬曾经入地府的旧事 护卫统领道:“这三途河就前辈一人在渡船,其他人可没那份实力。” 业途灵满意地点了点头,再看向那六名哭丧鬼时,才发现它们又已化形完毕。 这一次,五圣护以及蜀山派两人都凝神静候六名恶鬼醒来。待得哭丧鬼眼皮微动,问剑喝道:“师弟,你去护住小灵子,其他诸位,咱们一人一个,看谁先找出诛杀恶鬼之法。” 求剑闻言撤到业途灵身旁,背上神剑上手,满脸尽是戒备之色。 那些哭丧鬼眼皮尚还未睁开,慑人的嚎哭声就先响了起来。音波过处,引得业途灵心神大乱。 最擅音律的执令仙撇嘴道:“老夫玩了一辈子的音律,现在才知天下居然有这般难听的声音,听多了恐有折寿之厄。” 随即他一弹指,一道劲力击碎身前哭丧鬼的喉咙。 那哭丧鬼发不出声音,猛地瞪大了眼睛,直挺挺地冲执令仙扑来。 执令仙看着哭丧鬼身上流出的脓血,皱着眉头侧身闪过,道:“老夫手上没兵器,点破气海的事情就交给你们了。”说罢他灵力走手太阴肺经而出,极寒之气直袭哭丧鬼。片刻之后,一名哭丧鬼已被冻成冰雕。 天机仙挥舞拂尘,在与自己纠缠的哭丧鬼身上画出一道雷劫符,道:“试试天雷是否有效。” 天雷一道接一道地劈中哭丧鬼,每一道皆将哭丧鬼劈做焦炭,但在下一道天雷降临之前,焦炭状的物事自行脱落,新的血肉又已生成。 这些天雷只是略微减缓哭丧鬼的速度,但它依旧无休止地攻击着天机仙。天机仙脚踏罡步,游走在哭丧鬼周遭寻找弱点。 苦郁仙倒没那么多讲究,他一手运极阴灵力,一手运极阳灵力,高高跃起之后同时以阴阳二气冲击哭丧鬼识海。 这两股极端的灵力在哭丧鬼识海之中相互冲击爆发,顷刻间就将哭丧鬼的脑袋炸得粉碎,还有半个身子受到牵连。但哭丧鬼没见任何停息,用仅剩的一只手抓向苦郁仙。 苦郁仙闪身躲避,叫道:“注意了,哭丧鬼应是徇生气在进攻。” 正法仙闻言点头道:“那老夫再试试火攻。” 说罢正法仙祭出一尾火凤羽,以极阳的灵力驱使着火凤羽拂过哭丧鬼的身躯。这火凤羽原是义剑仙从楚巫处‘借’得,蒸北海之后便让与楚巫有一定交情的正法仙去还。但诸事牵绊,正法仙实是没机会去寻访楚巫,终在此地派上了用场。 火凤的涅槃之焰威力远胜于修行人的三昧真火,但即便如此,也只能让哭丧鬼浑身业火熊熊,劫灰不停掉下,新鲜的血肉又再次生成。 而且哭丧鬼浑身冒着涅槃之焰,导致正法仙不敢与它近身,显得有几分狼狈。 天罡仙一边躲避哭丧鬼的进攻,一边啧啧有声,道:“冰也试了火也试了雷也试了,就连引爆阴阳二气都试了老夫也懒得想什么办法,且试一招祸水东引。” 说罢天罡仙一边游走一边将哭丧鬼望栈桥边引。 问剑冷笑道:“我蜀山人士除了剑法亦不会其他,今就将哭丧鬼碎尸万段,它复生一次便碎上一次!看看究竟是它先倒下,还是我先气空力尽。” 万千剑气应问剑言语而生,哭丧鬼转瞬之间再化作碎片。 不过与上一次化作碎片就落地复生不同,这一次,哭丧鬼即便是成了碎片,依旧像一群蝗虫一般向问剑扑来。 问剑有所轻敌,仓促闪避之事尽被哭丧鬼撕咬了一口,一大块血肉就已不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五章 血战三途河(五) 哭丧鬼一招得手,似是受了启发,就以碎肉形状铺天盖地地向问剑攻去。 问剑闷哼一声,暴退十丈有余,封住被哭丧鬼撕咬的伤口之后,又运使万道剑气如同狂涛一般将哭丧鬼所化的碎肉尽数拍落在地。 那名哭丧鬼发出一声凄厉嘶吼,再度聚合为人形向问剑扑来。 问剑性子刚强,绝不相信自己地剑气杀不死这十八层哭丧鬼,是以再施万剑诀,将哭丧鬼乱剑绞碎。 不过这次却留了三分后手,在哭丧鬼的碎块袭来之时得以全身而退。 几处战局一时之间有些僵持,众圣护想尽办法,终难置十八层哭丧鬼于死地。 将哭丧鬼带往艨艟巨舰的天罡仙显得最为悠然,还能分心观察其他几处战局,脑中不停地思索着破局之法。 很显然,用鬼差所留下的棺材是能够控制这些哭丧鬼的。但如今地府有人刻意往人间偷渡十八层哭丧鬼,他们身为人间圣护,必须要想出诛杀恶鬼之法,否则人间的伤亡定是惨重无比。 待哭丧鬼追着天罡仙上了栈桥,巨舰上看戏的鬼伶仃忽然一挥手,一股磅礴地气劲顿时袭来。天罡仙灵力下沉,稳稳地扎在桥头,那哭丧鬼却被这股气劲推离栈桥,落在了业途灵身旁。 求剑顺势接管了与哭丧鬼的战斗,一旁的业途灵怒道:“你这老头良心是大大的坏了,非但不帮忙捉鬼,还要帮着恶鬼来咬小爷。” “放肆!”判官厉归真斥道:“胆敢对前辈无礼,莫非活得不耐烦了?” 业途灵看着众人苦战却一点忙都帮不上,心头焦虑异常,再也顾不得厉归真的判官身份。他道:“小爷就是放肆了你又能怎地?还能改了生死簿把小爷抓进地府不成?小爷年方八岁就已入腾云境,将来就算是死了,修为也在你之上。就怕到时候小爷当了阎王,你依旧还是个判官吧。这些个恶鬼是从你地府管辖当中出逃人间的,你们非但袖手旁观,还要暗中助恶鬼为恶!须知因果循环报应不爽,莫要以为你身居判官之位就能超脱了。” 这番话气得厉归真三尸神暴跳,但以他的身份,却不可能对业途灵出手。一腔怒火烧得厉归真浑身颤栗,一身玄阴之气疯狂涌动之下,一根缠满散发着惨白色布条地哭丧棒就出现在他手上。 这哭丧棒是地府制式法器,由巡查司将佐配备,可用来惩处一切鬼物。厉归真祭出这法器,要揍的目标自是哭丧鬼。 鬼伶仃一挥手,刚起身的厉归真就被按了下去。他笑道:“老头子对几位的来头可是大大的好奇,如今有人帮老头子试探诸位的来路,那是再好不过。” 厉归真不敢违逆鬼伶仃,只好默念心法压住火气,闭着双眼一言不发,神识却依旧观望着战局。 鬼伶仃满意地点了点头,看向战局道:“用火凤羽的那个小子,你若有九尾火凤羽,结成至阳之阵后,定能炼化此恶鬼。” 用火凤羽的是正法仙,他游走于哭丧鬼身旁,评估着涅槃之焰是否能够诛杀哭丧鬼。听到鬼伶仃这番‘指点’,正法仙笑道:“多谢前辈指点,不过火凤羽乃是极为罕有的事物,世间怕是难觅九尾。若小子有九尾火凤羽,说不定早就请前辈品鉴一番了。” 鬼伶仃不理会正法仙的敌意,又道:“用剑的那两个小子,你们手上的凡铁可伤不了这十八层哭丧鬼。它们在十五层磔刑炼狱当中,早就饱尝千刀万剐之苦,你们的这点剑气,还不够它一日的受刑分量!” 蜀山派所铸之剑自不可能是凡铁,只是蜀山铸剑,看重的是剑的灵性,什么诛魔斩鬼的特性完全不在他们考虑的范畴以内。 问剑与求剑不想答理这般无聊的言语,只是一次又一次地将哭丧鬼斩做碎片 鬼伶仃讨了没趣却也不觉尴尬,又道:“用玄阴之力那小子,你的行为颇有些偷懒的嫌疑啊!你的同道都在苦战,你却将哭丧鬼冻住之后就开始发愣,不怕同道心凉么?” 用玄阴之力封住哭丧鬼的正是执令仙,他笑道:“前辈既不肯告知诛鬼之法,晚辈们只好各种方法都试试了。” 说罢执令仙震碎玄冰,放出哭丧鬼来。交手三回合之后,又施玄阴之力将哭丧鬼冻上,并道:“冻了这么一会,似乎没对其造成任何损伤,那这次加大力道,再多冻一阵子。” 鬼伶仃轻轻点头,瞅着天罡仙笑道:“若说偷懒,还是你更胜一筹,那边那个傻乎乎的小鸡崽子就不如你这般聪明。” ‘傻乎乎的小鸡崽子’说的当然是业途灵,他木楞愣地杵在众人交战范围地边缘,一不留神就有被波及的可能。 业途灵闻言怒道:“小爷宁可饿死也不食周粟,哪像你这老头子,一点气节也没有。” 殷商旧臣伯夷c叔齐认为周武王父死不葬反而发动兵戈,是不孝之人。及至武王登基,两人耻食周粟,最终饿死于首阳山。业途灵以此典故自比,自是不愿上栈桥受鬼伶仃庇护。 不过业途灵却不知晓,这世间还有‘真香定律’存在,非是心智坚毅全无弱点之人,皆无法逃出此定律的魔咒。 在天罡仙一声‘小心义剑的躯体受到牵连’之后,业途灵乖乖地上了栈桥,与天罡仙站到了一处。 鬼伶仃并不趁机奚落业途灵,反而指点其天机仙来,道:“那小子,你用人间的天雷劈上三天三夜,或许能够诛杀哭丧鬼,但地府当中的阴雷却是对它们无效的。十八层地狱处在天雷穹之下,遭雷劈可是这些恶鬼的必修课业。” 天机仙闻言冷冷道:“阁下言语之中反复暗示我等将这些恶鬼带往人间,莫非是此次恶鬼出逃的主谋?” “小家伙,你可别瞎猜!”鬼伶仃嬉笑道:“那些鬼差眼见老头子要开船回地府了,这才逼不得以闯了出来。若老头子是主谋,他们什么时候不能到人间去啊?” 天机仙冷哼一声不再答话。 鬼伶仃又将目光转向苦郁仙,观察了好一阵子才道:“这位老哥莫非与老头子是同行?” 苦郁仙道:“前辈好眼力!在下正是风陵渡口的船夫,但却不敢说是前辈的同行。前辈修为高深莫测,在下委实不能及。” “风陵渡啊!”鬼伶仃感叹一声,眼神之中尽是缅怀神色,良久才道:“那可是老头子的家乡,死了这么多年也不曾回去看过,也不知如今到底怎样了。” 苦郁仙一边与哭丧鬼作战,一边道:“太平了几十年,总算勉强过得去。只是大河时常泛滥,总是没完没了的死人。” 也不知鬼伶仃是不是被苦郁仙勾起了乡愁,他叹息一声之后终不再言语。 天罡仙心头却疯狂地思索着河东郡曾经出过哪些厉害的人物,如鬼伶仃这般修为,活着之时定然也不是无名之辈。 天罡仙所读过的书籍堪称汗牛充栋,河东郡自有史以来的名人被他想了个遍,却依旧一无所得。但看鬼伶仃的模样又不似作伪,那就是说鬼伶仃乃是史前之人? 苦郁仙再一次引阴阳二气炸毁哭丧鬼的气海之后,抽空道:“若任由这些恶鬼去往人间,前辈的家乡也免不了受到荼毒。我等即便能战而胜之,却终究无法将其诛杀。更何况地府究竟还偷跑了多少十八层哭丧鬼也是未知之数,其他地狱当中是否有恶鬼偷跑更是尚未可知。” 鬼伶仃苦笑一声,道:“老头子的修为不可谓不高,可惜却与这船连为一体,终归无法为故乡尽一份心力。不如你将哭丧鬼引过来,待老夫细细观之,或许能找出诛灭之法。” “好!那就劳烦前辈了。”执令仙抢先答应一声,一掌击在被玄冰冻住的哭丧鬼身上,哭丧鬼顺势飞向巨舰。 苦郁仙见状面色更显愁苦,不得不与复生的哭丧鬼战在一处。 鬼伶仃也不挑拣,一根指头搭在哭丧鬼头上,哭丧鬼浑身的玄冰立即消失殆尽。片刻之后,哭丧鬼苏醒过来,严重怨毒地红芒爆射,全身却一动不动。 “唉,这是是何苦来哉!”鬼伶仃叹息道:“老头子当初就反对设立地狱,可他却始终听不进去。如今可好,在地狱中受了诸般酷刑的恶鬼终于开始反噬” 执令仙没了对手,轻轻地吐了口气,开始观摩其他几人作战,以期找出诛灭恶鬼之法。将人间的安危放在地府一个不知来由的鬼魂身上,这种事情众圣护可做不来。 众人又战了许久,问剑突然闷哼一声,转瞬又被恶鬼撕咬下一块血肉来。 “有毒!”求剑一脸骇然,吼道:“师兄速速运功抗毒,恶鬼交我来处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六章 血战三途河(六) 问剑毒发,失了战力,已是危如累卵。求剑远远的跟另一名哭丧鬼战在一处,即便他不顾一切地救援问剑,也是远水难解近火。万幸执令仙见机得快,瞬间爆冲至问剑面前,将身前的哭丧鬼用极阴灵力封冻住,天罡仙也将身法提至极限,将问剑从哭丧鬼的爪下抢回,带到了栈桥之上。 看着面色转为青灰的问剑,天罡仙有些着急。他跟蜀山派是对头不假,但在这关头,众人却是同舟共济的战友,绝不会丢下任何一个。 天罡仙一边运使灵力查探问剑状况,一边朝着鬼伶仃问道:“前辈可知哭丧鬼所使的是什么毒?” 鬼伶仃全副心神都投在哭丧鬼身上,随口道:“他们哪懂得什么使毒!在第十四层枉死炼狱中受刑之鬼,饮的是毒剂,吃的是毒虫,连呼吸,都是那绝毒的烟瘴。长此以往,谁也无法得知这些恶鬼身上的毒究竟异变成了什么模样。十八层哭丧鬼也会受十四层的酷刑,他们的肢体c血液都带有这种奇毒,就连呼出来的气,常也触之也必死。你们修为算是不错,自不会被哭丧鬼的毒气给毒倒了。但方才这位剑客轻敌,被哭丧鬼撕咬了一口,毒素也就附在了伤口上他方才又经历了一场恶战,全身血液沸腾,只怕此时奇毒已入脏腑,端的是凶多吉少了。” “老头,那你可知解救之法?”业途灵一脸急切地问道。 鬼伶仃瞥了业途灵一眼,没好气地道:“老头子长你几千岁,你连声前辈也不会叫么?” 业途灵将义剑仙放在桥头,忽地冲鬼伶仃跪下,恭恭敬敬地行了三拜九叩的大礼,道:“前辈,这两人一是小子的师父,另一人则是小子的师伯。他们生死未卜,小子却束手无策,心中那份苦楚,实在是无法与外人道。若前辈能够助他们脱险,莫说是一声敬称,就是给前辈做牛做马,小子也是甘之如饴。” 鬼伶仃抬手挠了挠枯黄的头发,为难道:“你师父倒没什么危险,他跟老头子下完这局棋之后,只会有天大的好处,不会有半点不妥当除非是你照料不好他的躯体。” “这名剑客”鬼伶仃一指问剑,道:“老夫不善岐黄,却是治不了他。看在你给老头子磕头的份上,老夫就指点你一条路,或许能够救他一命。” 随即,鬼伶仃清了清嗓子,道:“度朔山生有异桃,肉甜味美,食之能不惧任何邪秽。殷商末年,有两个傻小子稀里糊涂在桃树下安了家。他们活着时吃了无数异桃,死后就将整个地府打了个天翻地覆。最后还亏得老头子出手,才将他们整治服帖,尔后便被阎罗王招做了判官。老头子依稀记得他们也是跟十八层哭丧鬼打过的,那个叫神荼的傻小子还生吞过一名哭丧鬼。由此看来,那桃子应是克制哭丧鬼身上奇毒的良药” 业途灵大喜,道:“敢问前辈,这度朔山在何处?” “老头子又没吃过,怎知晓度朔山在何处?”鬼伶仃不满于业途灵打断自己的话头,气恼道:“老头子约了神荼c郁垒那两个傻小子喝酒,你明日此时来此地问他便是。” 业途灵感激地拱手道:“前辈此番提点之德,小子没齿难忘。小子斗胆,再请前辈提点,神荼郁垒两位前辈有什么喜好?” “你这小子当真现实!”鬼伶仃哂笑道:“老头子帮了你这许多,你却不曾有任何表示。如今听得神荼郁垒能助你师伯,居然恬着脸问老头子他们的喜好老头子从未见过你这般的厚颜无耻之徒。” 业途灵毕竟年幼,儒门第七艺尚未练成。被鬼伶仃当众揭短,顿时又些讪讪。 鬼伶仃见业途灵小脸激得通红,大笑道:“罢了,老头子一把年纪了,难道还能跟你这样的小鸡崽子计较么?听好了,神荼嗜睡,郁垒好酒。不过神荼却时常以酒助睡,郁垒则经常喝醉了不得不眠。明日你若能带上千斤好酒来,定能够讨得他们欢心。” “酒?那可太好办了!”业途灵欢呼一声,道:“不瞒前辈,我蜀山派酿酒的技艺天下无双,所产之酒盛名宇内。莫说千斤美酒,即便是万斤,我蜀山也是供得上的。” 天罡仙一直静静地听着两人对谈,见事情问得差不多了,便也冲着鬼伶仃拱手施礼。随后又大声道:“诸位,问剑的情形不容乐观,速速将哭丧鬼关回棺材去吧。” 几人闻言也不再与哭丧鬼缠战,皆运灵力走手太阴肺经而出,极阴的气劲喷涌而出,将五名哭丧鬼死死冻住。 天机仙踢了一脚‘收魂棺’,道:“这法器该如何使用?” 业途灵拉了一把身边的侍卫统领,道:“大叔,这法宝你可会使?” 侍卫统领摇头道:“某家出身阴兵,后任城隍侍卫,鬼差的制式法器从未接触过。” 业途灵又把目光转向鬼伶仃,拉长了声调道:“前辈” “打住!”鬼伶仃被业途灵这一声前辈叫得毛骨悚然,赶忙分出一丝神识沁入业途灵识海,收魂棺的使用之法顿时铭记在业途灵心中。 初得法宝使用之法,业途灵兴奋地道:“诸位前辈,且看小子建功。” 说罢操纵着一具收魂管,将一只哭丧鬼吸了进去。 业途灵有心显摆,凭着手中的一具收魂棺,将五名哭丧鬼皆吸了进去。 鬼伶仃见状,对着面前剩余的那只哭丧鬼喃喃道:“蠢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业途灵收了恶鬼,心情大好。他朝着执令仙拱手道:“伯伯,这棺材如何处置?是留在地府还是带回人间?” 执令仙踟躇道:“带回人间吧。如今既有收服恶鬼的手段,自可将其带往人间,以便找出诛灭之法。” “大胆!”判官厉归真睁开了双眼,怒道:“地府之法器,尔等胆敢强占不成?莫不是欺我地府无人?” “判官勿恼!”天罡仙赶忙道:“我等只是暂时借重地府法器而已,一旦诛灭哭丧鬼,定将法器归还。前些日子听平等王说起,地府的十八层炼狱有恶鬼脱逃。这些恶鬼无论是在人间或是在地府都是一大害,只要能够诛灭它们,又何必计较区区一件法器?” 厉归真瞳孔微缩,道:“你居然识得平等王,那必是有来历之人!留个名号,本判日后再行拜访。” 天罡仙微笑道:“贱名不足挂齿,忝为儒门龙首耳。” “很好!”厉归真点头道:“我知道你,是个人才。待来日休沐之时,本判定去人间拜会。” “那可真是蓬荜生辉。”天罡仙笑道:“判官来之前,不妨谴人通传一声,儒门定会以大礼迎君。” 见诸事停当,众人纷纷冲鬼伶仃与厉归真行礼告别。 业途灵背上义剑仙,也随着众人缓缓向鬼门关行去。 哪知没走几步,手中收魂棺突然传来极寒之气,转瞬又变为极炽热。如此循环了三次之后,业途灵再也控制不住收魂棺,只得将它扔了出去。 收魂棺一落地就开始疯狂膨胀,无匹的气势顿时四散开来。 业途灵首当其冲,内府如遭重击,一口鲜血就喷了出来。 天罡仙见状赶忙飞奔过来护住业途灵,道:“棺中恶鬼实力有所提升,观此威势,不在乾元境之下。” 五圣护人人都有乾元境修为,但受地府法则压制,一身本事只能发挥三成。若在地府与乾元境的哭丧鬼交手,恐怕力有不逮。 收魂棺膨胀到极限之后,猛然爆开,一条体型较之前的哭丧鬼大上三倍的恶鬼出现在众人面前。业途灵作为法器持有人,受法器爆裂引响,识海又遭重创,眼耳口鼻当中皆有鲜血渗出。 收魂棺控制哭丧鬼的极限就是两名,业途灵一次装了五名进去,自是控制不住的。哭丧鬼在棺内互相吞噬,最终实力大进 天机仙手执拂尘,当先与新的哭丧鬼战在一处。 天罡仙微笑道:“蜀山派的酒鬼,令师兄的情况不乐观,你带着他俩以及小灵儿先回蜀山,然后转告老夫那不成器的徒儿,让他把老夫吃饭的家伙带入地府来。天机那边也是一般,让青阳子带上家伙什前来助阵。老夫五人的老命是否能够保住,全看你是否跑得快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七章 酒与桃 业途灵在侍卫统领的护持下通过鬼门关之时,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见五圣护结下怪异阵法,一脸淡然地看着那体型庞大的哭丧鬼朝着鬼伶仃的巨舰冲去。他奇怪地道:“怎么那个哭丧鬼去找鬼伶仃那个怪老头的麻烦了?莫非前辈们用的是幻阵?” 蜀山掌门求剑也跟着看了一眼,道:“不过是普通的五丁开山之阵,天机仙执拂尘做阵眼直面哭丧鬼,其他四人或协助天机仙,或找机会重创哭丧鬼。这阵法不具致幻效果,想来是那哭丧鬼尝到了吞食同伴的甜头,冲船上那只哭丧鬼去了。” 业途灵闻言叹息道:“师叔,是弟子不好,把这差事搞砸了,否则也不会滋生出这么个怪物来。” 求剑也叹息一声,道:“这倒不怪你,我们几个老头子不是也没有预料到么?走吧,此次回了蜀山,你还是安心在传法殿中潜修一段时日,将门中的基本功法练好。老头子们尚未衰弱到需要你一个童子出来挑大梁的地步。” 业途灵闷闷不乐的应了一声。长久以来他都自视甚高,修行对于他来说,那是再简单不过的功课。可是这段时日以来,他都是拖后腿一般的存在,真真切切地印称了那句‘有心无力’。 但一想到生死尚在未定之天的义剑与问剑二人,业途灵觉得自己无论如何也安不下心来。于是他道:“师叔,且容弟子打听到了能救治问剑师伯的异桃所在之后,再去静心潜修不迟。不然弟子心中不安,修行难以精进” 出了鬼门关,就是洛阳城都城隍官邸。 张若虚在此部署了大量的阴兵护卫,他们一见到求剑从青冥镜中出来,顿时大惊失色,团团将其围住。 求剑与问剑二人修为高出这些阴兵太多,先前入地府乃是偷偷潜入。如今这些阴兵见到从青冥镜当中走出陌生的生人来,自是如临大敌。 侍卫统领拿出一方印信,道:“此人入地府之事,都城隍业已知悉,稍候便有文书发于你处,如今且容他们离开吧。” 阴兵将佐略作思索,领命道:“遵上差谕。”说罢一挥手,众阴兵顿时让出一条通道来。 求剑谢过了侍卫统领的解围之恩,拉着业途灵来到庄园之中,再也顾不得洛阳城人多眼杂,直接御剑回了蜀山。 求剑上了悬空岛安置问剑与义剑二人,业途灵被打发到松风山庄安排外门弟子准备美酒。 松风山庄门口,御剑门代掌门衰剑正一脸呆滞地与儒门凰女颜鸿仪漫无边际地闲聊着。 颜鸿仪一见业途灵,顿时气恼地走到业途灵面前,揪住业途灵的耳朵,道:“小猴儿胆子不小,入书院三天了,才上了一堂课业。黄字班其他几位教谕可都好奇得很呢,无不对你这个入门三天都还没见着面目的学子心生向往。” “疼!”业途灵长嘶一声,道:“姐姐松手,眼下可有大事,等小子给门人交待了事情,再跟姐姐回书院。” “嗤!”颜鸿仪松开了业途灵的耳朵,嗤笑道:“你这小猴儿还能有什么大事?莫不是看上了什么心仪的法器,回蜀山讨要来了?” 业途灵正色道:“既然天罡伯伯没将这事告诉你,那小子还是跟易师兄商量吧。” “嗯?”颜鸿仪又伸手拧住业途灵的耳朵,佯怒道:“你叫他师兄?那我岂非该叫你师叔了?” 颜鸿仪的祖父颜辅成,与天罡仙以同辈相交。而易中书是天罡仙的亲传弟子,自是颜鸿仪叔伯一辈。但义剑仙又与天罡仙是多年老友,业途灵作为义剑仙的弟子,自是与易中书以师兄弟相称真要算起来,业途灵自称是颜鸿仪的师叔肯定是可以的,前提是他不怕耳朵受折磨。 “玄门之中辈分确实是乱七八糟的,咱们还是各论各的好!”衰剑见状赶忙为几人的关系定下基调他钟情于颜鸿仪,自是不敢坐实了颜鸿仪长辈的身份!毕竟颜家最重礼法,若真坐实了长辈身份,衰剑此生与颜鸿仪再无可能。 颜鸿仪闻言轻笑一声,再次松开了业途灵那被扭得通红的耳朵,道:“世兄言之有理!小猴儿,为师就给你一柱香的功夫去处理你的大事。等回了书院,且看为师如何罚你。” 看着颜鸿仪亦喜亦嗔地娇俏模样,衰剑那经历过反复打磨的心境,变得如同潮水一般澎湃。 业途灵揉着生疼的耳朵,拉着衰剑来到庄园大门以内,将地府一干事宜说了一遍。 衰剑大惊,原地踱了几圈之后才道:“既然师父已经回归,大事自有他老人家做决定,愚兄便负责安排外门弟子调配美酒到洛阳城,届时师弟到洛阳城的‘蜀味仙’酒楼取用便是。事关问剑师伯的性命,咱们得多做准备,一应佐酒的吃食,愚兄也多多备上。” 业途灵点头道:“再准备些桃子,听说神荼郁垒两位前辈活着时经常吃桃子,如今死了快两千年了,肯定想念得紧。” “这时节上哪去找桃子?”衰剑脸现为难之色。 “什么?”业途灵闻言大惊,道:“这时节没桃子,那问剑师伯怎么办?” 衰剑道:“顾不了那许多,先弄清楚异桃究竟在哪才是重中之重,为今也就只有期望异桃的挂果时节也大异其他了。” 业途灵无奈地点了点头,道:“那我这就跟颜鸿仪这个凶婆娘回书院,请师兄转告掌门师叔,让他直接去太初宫找青阳子前辈吧。” 听闻业途灵说自己女神的不是,衰剑有心维护两句。但大事当前,容不得他诸多废话。于是他拉着业途灵来到颜鸿仪面前,行礼道:“舍弟顽劣,劳颜姑娘费心了。只是此次他确实身负要事,并非有意不去贵书院进学,还望颜姑娘海涵。” 颜鸿仪回礼道:“既是如此,此子之事就交由山长定夺。师兄门中既有要事,仪便不再叨扰,这就告辞。” 衰剑虽然担忧着问剑的安危,但依旧不舍于佳人远去。望着业途灵与颜鸿仪离去的方向好一阵子之后,他才整理心情,召集了外门弟子分配事务。 业途灵随着颜鸿仪回到书院,打听之后才知道易中书又在黄字班旁听御之课程。 无奈,业途灵只得来到黄字班院落。御之一课的教谕正襟危坐在教案之前,向众学子滔滔不绝的讲述着儒门‘浩然诀’。 业途灵没心思听他讲课,发出一道剑气透过轩窗直奔易中书而去。 易中书灵觉何等强大,业途灵剑气一离体,他立时便有了感应。 业途灵被易中书转头之时的凌厉眼神吓得内心一凛,赶忙招手示意易中书出来。 易中书摆摆手,指了指自己的书案,示意业途灵进书斋乖乖上课。 业途灵摇头连连,再次招手示意易中书,面色甚为急切。 御之一课的教谕也发现了正在手舞足蹈的业途灵,不满道:“汝是何人,来此何事?” 业途灵走到书斋门口,一指易中书,道:“找他。” 易中书无奈,轻手轻脚地出了书斋,将业途灵拉到一旁,皱眉道:“小友有何要紧之事?” “天罡伯伯让你把他吃饭的家伙带入地府!”业途灵急切地把地府所发生之事详细地述说了一番。 “吃饭的家伙?”易中书略感疑惑,随即又恍然道:“哦,是惊邪剑!” 天罡仙也擅使剑,一把‘惊邪’陪伴了他大半生。这把惊邪剑与蜀山灵剑不同,没什么灵性,但却带有极阳的凶煞之气,对付阴邪之流甚是有效。 黄字班的教谕以及一众学子,看着业途灵一句话便将书院教谕长从书斋中叫了出去,又几句话便打发走了,心中实是震惊无比。 那教谕痴痴地问道:“此子是谁?” 顾纯阳起身拱手道:“回教谕,此乃我黄字班新进学子,名唤业途灵。” 教谕还待细问业途灵的来历,忽又惊觉不能在众学子面前表现得过于市侩,于是道:“很好,顾生且坐。诸位生员,且留心听讲,不要让不相干的事情耽搁了时间。” 一众生员齐齐应承。 顾纯阳喜得眉开眼笑,心道,这下总该没人打扰道爷修行了吧? 那总是跟业途灵过不去的孔姓生员心中也颇惊惧,暗自告诫自己今后万万不能再招惹业途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八章 传统 殊不知自己在同窗面前闯了大风头的业途灵,在作别易中书之后,又急惶惶地赶到了洛阳蜀味仙。 衰剑的剑气传讯来得很快,在业途灵到来之时,蜀味仙的掌柜已经驱使了众店伴四下采购美酒美食 两人一合计,这几千斤的酒水以及大量的美食总不能让店里的伙计抗到地府去吧!不得已,业途灵又转道兖州,找张若虚借取鬼差的法器来装酒下地府。 张若虚听到业途灵的请求惊得合不拢嘴,愣神道:“棺材里装酒,这是醉鬼啊!” “可不就是给醉鬼喝的么?”业途灵一脸鄙夷地道:“鬼伶仃那厮张嘴就要千斤美酒,这不是醉鬼才有的酒量么?换做是人,怕是十年也喝不完这许多。” 白天的兵槽参军张若虚很少履都城隍职责,若在官府的公廨之中谈论地府事宜却又不慎被同僚听见,多半会被当成发癔症他匆匆忙忙地向上差告了个假,带着业途灵回到自家宅院之中,施展梦魂神通术,唤来两名兖州鬼差,将这两名鬼差的收魂棺借给了业途灵。 业途灵收下法器,道:“多谢前辈,小子明日定将法器归还。” 张若虚闻言随意地点了点头,道:“神荼郁垒两位前辈我倒是认识,当初在地府进退维谷之时,还是得他们之助,才免于受诸般酷刑。郁垒前辈甚喜音律,你既要投他所好,不妨带上瑶琴,在饮酒之时为他弹上一曲助兴。” “弹琴?”业途灵一脸为难地道:“前辈所言定是无差,但小子不通音律,恐怕是力有不逮。” 话虽如此说,但业途灵心中却在琢磨,是不是回书院请颜鸿仪那个凶婆娘帮个小忙?江采萍那个梅树精很会唱小曲,只是不知道她的修为够不够入地府 “无妨!”张若虚微笑道:“相宜那丫头,最近有些空闲,让她与你同入地府走一遭吧。” 楚相宜?业途灵心中有点期待,又有些抗拒。他挣扎了好久才婉拒道:“前辈,小子与她有些嫌隙,若是遇见了,怕是要打起来。这紧要关头,容不得再生其他枝节。” 张若虚道:“那丫头整日里就是捕匪缉盗,再不然就是给别人调解家长里短,好生生的一个姑娘家,都快成野小子了。如今难得有拜会前辈高人的机会,对她来说是一桩天大的好事。” 业途灵受了张若虚良多的恩惠,实在是无法做出连续拒绝张若虚两次的事情来。他只好闷闷地答应道:“那好吧,你让她到都城隍府邸等着,待晚辈回去带上酒菜就入地府。” “不急!”张若虚摇头道:“前辈的船,一天只渡一次。要到人间的丑时三刻,地府的彼岸花才会盛开,那时候前辈的船才会出现在三途河畔。你此时前去,也只是空候着罢了。” 业途灵闻言甚是纠结,他既放心不下众圣护的安危,又担忧自己入了地府反而成为他们的累赘 张若虚看业途灵面色就知道他在为难什么,安慰道:“小友切莫担忧,众圣护安全无虞。即便他们在地府中找不到诛灭哭丧鬼的办法,也可以将之引到人间来除却。之所以他们选择在黄泉路上苦战哭丧鬼,无非是为了找出不使用结界之力就可消灭哭丧鬼的办法。若真是力有不逮,彼此掩护退出鬼门关也就是了。” “那好吧!”业途灵点头道:“那晚辈就丑时再去叨扰前辈。” 拜别张若虚之后,业途灵又转道蜀味仙。胖乎乎地掌柜一见业途灵,就喜滋滋地道:“小神仙,小人幸不辱命,求得了四枚大如碗c赤如霞c品相一流c芬芳扑鼻的蜜桃!” 看到掌柜一脸讨好的神色,业途灵随口赞道:“不错,这时节能搞到上品蜜桃,委实难得!” 掌柜一脸骄傲,道:“温汤监种在温泉园子里边的果蔬,向来只供奉皇家。虽说有些有门路的人依旧可以想法搞到手,但却没几人能如同小人这般在仓促之间就弄到品相一流的果子。” 随即掌柜命人端出一个盖着锦缎的托盘,道:“还请小神仙验看。” 业途灵随手掀开锦缎,四个还带着几片绿叶的蜜桃就出现在了眼前。 伸手拿过一个桃子掂量了一下,用袖口擦拭掉桃子上的绒毛,在掌柜惊讶的眼神之中,业途灵一口就咬掉了桃子的三成。 “唔,不错,味道挺好!”业途灵含糊道:“四个桃子拿给三个人吃可不好分,小爷先吃掉一个试试味道才是正理。” 三两口将桃子吃得只剩一个干干净净的桃核之后,业途灵又道:“安排人手将酒送进来吧。” 掌柜咽了一口唾沫,吩咐众伙计去搬酒水以及吃食到大堂来。 业途灵见众伙计都去了库房,赶忙掏出收魂棺,运使法力将之变大。 掌柜一见鎏金的收魂棺,顿时大惊失色,嘴里嗬嗬有声。直到众伙计抱着酒坛子进来时,他心中才略感安定。 一众伙计看到大堂之中无端出现了两口巨棺,心中也有些忐忑,其中一人问道:“小官人可是要小人们将这些酒坛子放棺材里边?” “不错!”业途灵不欲引起众人惊惶,于是撒谎道:“小爷有个朋友过世了,他生前甚好美酒,所以小爷给他准备两棺材酒菜陪葬。” 众伙计听他如此说法,心中倒是安定了些,却又莫名觉得晦气。不过既然掌柜都不在乎,他们跑堂的又何必多生事端? 又一伙计道:“就这般直接将坛子放进去,恐怕路上容易颠簸碎了。不如弄些柴草垫着,那就稳妥得多。” “依你!”业途灵点头应承。 那店伴又转头望向掌柜,希望看到掌柜的表态。掌柜却一脚踢在店伴的大腿上,怒道:“那还不快去?” 店伴放下酒坛子,风一般地向厨房冲了去。临进门时,又听到掌柜一声‘回来’,他不得不停住了脚步,回到掌柜面前听从安排。 掌柜道:“去我房间取全新的锦缎来垫,客人甚是尊贵,用柴草显得怠慢了。” 伙计一脸难以置信,几以为平日里精明无比的掌柜患上了失心疯。但看掌柜态度坚决,也只好一边腹诽一边去取锦缎:妈的,这小子给死人装酒都用锦缎,老子累死累活才能穿破麻布,这贼老天也忒不公了。 待一切整理妥当,掌柜又非常有颜色地将众伙计支走。业途灵趁机施展法术,将收魂棺略略变小,再大开一看,发现其中的酒坛子也跟着变小,没半点损坏。 “嘿,这倒是个好宝贝!”放下心来的业途灵终将收魂棺变做桃核大小,用手一提,发现它重量几乎没有变化,于是又将两具收魂棺收入了衣袖之中。 掌柜见不到了收魂棺,这才长出一口气,道:“小神仙莫怪小人失态,小人天生阴阳眼,当初在蜀中走夜路时遇到鬼差押解生魂,他们便是要用这棺材拘小人魂魄。最后多亏了问剑老神仙救下小人性命,小人这才投效到门下以供驱驰。如今见到这棺材,心中压抑不住地惧怕。” “嘿!”业途灵闻言大乐,道:“看来揍鬼差这事是蜀山派传统啊!今后你也别再怕这东西,即便是鬼差上门也无需畏惧,小爷跟他们的上峰关系可好得很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九章 前辈请用桃 丑时初刻,一切准备妥当的业途灵悄无声息地溜进了都城隍府邸,却被已等候多时的鬼差逮了个正着。不得已,业途灵只能跟着鬼差去拜见都城隍。 见张若虚这事,业途灵并不排斥,只是此时张若虚身边定然还有个楚相宜,这就要命了! 处在张若虚身边的楚相宜,就跟业途灵昔日在执令仙的草庐中见到的那般清冷,她眉头轻轻一蹙,似是冷哼了一声。 业途灵嘴角上扬,无声地嘲讽了楚相宜一记。 张若虚看了两人一眼,嘴角含笑,道:“小友既已准备妥当,这便入地府吧。我已给诸鬼差打过招呼,他们自不会干扰你们行事。不过小友须紧记,神荼郁垒两位前辈乃是天生神人,实力超凡;而鬼伶仃前辈则更是高深莫测,在地府之中有无上声望,你等切莫在他们面前放肆。” 鬼伶仃那里么,业途灵早就放肆过了。至于神荼郁垒这两个老鬼,从鬼伶仃的描述来看,也不是什么正经的鬼物,如有必要,业途灵还是打算放肆一下张若虚的吩咐,从业途灵的左边耳朵进去,转瞬间就从右边耳朵出来了业途灵一脸正经,回复道:“多谢前辈指教,事关门中长辈性命,小子定然慎之又慎。” 张若虚满意地点了点头,施展秘法助两人通过青冥镜入了地府。这一次有楚相宜的存在,张若虚将自己的侍卫调配了一半,以护两人周全。 一路上,楚相宜都不发一言。业途灵倒是缠着侍卫统领不停发问,道:“大叔,我那些叔伯长辈可从地府出来了?” “这倒是不知!”侍卫统领摇头道:“他们既能瞒过鬼差耳目,无声无息地潜入地府,那就能故技重施,不声不响地重返人间。” “唉”业途灵叹道:“他们这一斗,就斗了一天一夜,也该分出胜负了吧。大叔,我们走快些!” 侍卫统领轻轻点头,吆喝着让众侍卫加快速度。 黄泉路并不太长,没用多久点时间,众人就已近黄泉路尽头。 栈桥之上,五圣护以及青阳子c易中书还有蜀山求剑八人站在桥头闲谈,却不见变异过的十八层哭丧鬼,想来它已是伏诛。 业途灵大喜,快步冲了上去,隔得老远就大喊道:“诸位叔伯安然无恙,实在是天大的喜讯。小子带了不少酒菜,正好给诸位叔伯庆功。”说罢就祭出收魂棺,平平稳稳地落在了五圣护面前。 天罡仙挨个验看了一番棺材当中的吃食,笑道:“老头子年纪大了,克化不了这些大鱼大肉。再说,左右不过是诛杀了一个恶鬼而已,谈得上什么功劳?这些酒食,还是留着讨神荼郁垒两位前辈欢心吧。” 执令仙远远地看着楚相宜,奇道:“丫头,你怎么来了?” 楚相宜纵身上前,先是对着众人敛衽行礼,然后道:“都城隍有言,说那蜀山问剑是人间栋梁,须得想法保住他的性命。而那郁垒前辈甚喜音律,这便有了徒儿的用武之地。” “甚好!”执令仙点头道:“神荼郁垒两位前辈的大名响彻宇内,今日能有机会拜见,实属你的造化。就连老夫,也深感荣幸呢。” 这师徒二人叙完话,青阳子跟易中书又赶忙过来见礼,将楚相宜称作‘世妹’。楚相宜抽空瞅了业途灵一眼,那眼神落在业途灵眼中,似乎就是在嘲笑他不懂礼节一般。 业途灵再一撇嘴,然后又嗖然变做笑脸,道:“天罡伯伯,你们是怎样诛杀那恶鬼的?它刀剑难伤水火不侵,若被它跑到了人间,还真是桩大祸事。” 天罡仙正色道:“说来惭愧,那恶鬼并不是由我等诛灭。” “哦?”业途灵大是好奇,道:“莫非是鬼伶仃那个坏老头良心发现,帮着把恶鬼诛杀了?” “不然!”天罡仙捻须道:“那位前辈一见变异过后的哭丧鬼冲他而去,便立时行船走了。恶鬼追至栈桥桥头,发了一阵咆哮遂又冲我等杀来。” “伯伯,你就别打谜题了!”业途灵叫唤一声,道:“快告诉小子吧,究竟是谁杀了那恶鬼?” “灵儿,我来问你”天机仙接过话头,问道:“地府为何会受限于鬼伶仃,每日只有一条渡船供鬼差来往两界?” 业途灵略一琢磨,道:“想来是地府规矩便是如此吧!” “蠢!”楚相宜嘲笑一声,道:“方才天罡前辈曾言,恶鬼追至栈桥桥头就驻足不前,想来它应是惧怕这黏稠的河水吧。恶鬼既非前辈所灭,又不是地府其他高人动的手,那就是它被前辈们打落河中,被这河水给湮灭了。” 业途灵刚要反驳,却不料天罡仙已出赞誉之言:“不错,就如同亲眼目睹过一般。执令老儿,你有此等佳徒,着实让老夫艳羡,不像老夫书院当中的那些蠢货”说罢天罡仙淡淡地看了易中书一眼。 若放在以前,业途灵听到这句话自是不会有什么想法。但如今,他也是书院中的一员。天罡仙这一句‘书院的蠢货’不正好是将他包含在内么业途灵心中顿时老大不乐意,跟楚相宜一较高低的想法由此更加强烈。 “前辈谬赞了!”楚相宜淡笑道:“方才天机前辈所用之词乃是‘受限’,说明‘一条船’非是地府本愿,实是无可奈何之事。那又是什么让地府无可奈何?无非是鬼伶仃或者这条河流。但恶鬼敢冲鬼伶仃而去,却又在河边驻足,显然在它眼中,河水的威胁远在鬼伶仃之上。由此可以得出结论,这条河乃是极为可怖之所在,唯有鬼伶仃掌握了什么秘法,可在河上通行,其他无论是地府还是恶鬼,显然都是不行的。” “很好!”天机仙冷冷地赞了一声,从棺材中取出一坛子酒,远远地抛向了三途河河面。 酒坛尚未落水,河面就翻起一个浪头将酒坛拍进了河中。酒坛一碎,美酒便洒落在河面之上。霎时,酒水洒过之处便沸腾起来,犹如万千恶鬼争食一般莫说那些酒水,就连陶土做的坛子都被吞噬得干干净净。 业途灵看得小脸煞白,犹自强辩道:“嘿,凭什么他鬼伶仃能,其他人就不能!小爷还不信这邪了,天下间哪有什么只有特定的某人才能做的事情。” 一众前辈高人却没谁又兴致答理业途灵,都愣愣地看着河面。 待河面终归平静,正法仙又道:“有酒怎能无肉,请他们吃只烧鸡才是待客之道。” 说罢正法仙又从棺材中拿出一只烧鸡扔往河面,这一次,河水封腾得更显暴躁。 “看到了吧?哭丧鬼被老夫用惊邪剑逼至河边,又被天机拿拂尘缚住,再由苦郁一拳将之捣入河中当时也是这幅场面,三两下的功夫,哭丧鬼就被吞噬殆尽。这河水助我等诛杀恶鬼,不妨再犒劳他们一番。”天罡仙又拿出一只烧鹅,作势欲往河水中投去。 “且住!莫要浪费了!”河面上传来一声暴喝,紧接着鬼伶仃的座舟就快速行来。隔着栈桥还有三四十丈远,一个满脸都是络腮胡子的大肚皮壮汉就向栈桥上跳来。 壮汉一离船,三途河的河水就翻起一个大浪头向他卷去。船上又出现另一名与这壮汉面容一模一样的秃头人,冲着浪头一声怒吼,浪头瞬间化作点点水花落进了河面。 上了栈桥的壮汉一把抢过天罡仙手上的烧鹅,一张大嘴瞬间变得有常人人头一般大小,一只烧鹅就完完整整地被扔了进去随着壮汉的喉咙依次变得巨大,烧鹅就这样完完整整地进了壮汉肚皮。 壮汉又从棺中拿出一坛子酒,抛向船上的秃头壮汉。 河水又一次泛起浪花卷向酒坛,秃头壮汉化出一条鞭子缠住了酒坛,纵身跳进河中。河水似不敢接触壮汉,蓦地在水面分出一条宽达丈许的空间来。 三途河深不见底,秃头壮汉悬在空中,左手抱住酒坛,右手拿鞭子没头没脑地抽向河水。凡是他鞭子过处,河水被抽得连连退散,岸上众人似乎都隐隐听到了惨嚎之声 待秃头壮汉出完了气,纵身跳上栈桥,气哼哼地道:“敢跟老子抢酒喝,当是活得不耐烦了。” 秃头壮汉一把拍开酒坛的泥封,大嘴也如先前那位一般变得硕大无比,一坛子酒就立刻倾倒了进去。 眼见这两位壮汉这般威势,业途灵内心战战,小心翼翼地从棺材中取出盛有三个蜜桃的托盘,道:“前前辈吃桃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章 南风歌 神荼一招手,就有一枚蜜桃划出一条弧线落入他手中。在业途灵惊愕的眼神中,神荼一口就将蜜桃咬掉了大半,连嚼都不嚼一下就将果肉吐了出来,骂道:“呸,难吃!” 业途灵小声道:“前辈,桃核是不能吃的” “老子当初便是这般吃桃的!”神荼也不抬头看业途灵一眼,只顾着给自己灌酒,并道:“怎么,你这小子要教老夫该怎样吃桃么?” “不敢”业途灵压了声音道:“吃东西就要细细品尝,无论是桃子还是烧鹅,一口吞进肚子是吃不出什么味道来的。” “哦?”神荼抬起头来,瞪着业途灵,道:“真是这样么?那岂不是耗时甚巨?” “我等还怕什么耗时?”光头大汉郁垒灌完了一坛子酒,道:“那就试试吧,谅这小子不敢欺瞒我等。” 说罢也从托盘上拿过一枚蜜桃,咬了一口之后,细细地品尝着蜜桃香甜的汁水充盈口腔地那种感觉。 这一口吃完,郁垒突然放声大哭,哭嚎了好半晌之后,才道:“兄长,我二人这些年错过了大好美味矣!” 神荼见状,发了片刻呆,随后也细细品味起桃子来。一口吃完,他也哭嚎道:“这都怨阎罗王那厮,若非他觊觎桃山的桃子,日夜不停地派手下人来抢夺,我兄弟二人又怎会没个功夫细细吃东西?” “不错!”郁垒将桃核一扔,怒道:“走,这便去揍死那厮。” 神荼翻了个白眼,一把拉住郁垒,道:“兄弟,阎罗王那厮不是已经被我们揍了个半死,然后扔进三途河了么?” “我当然知道阎罗王那厮已经死了!”郁垒余怒未歇,怒道:“兄弟的意思是揍那现任阎罗,谁让他跟那可恶的阎罗王用同一个名号了?” 业途灵是万万没想到自己只是请这两个老鬼吃个桃子,又说了个做人的基本常识,就造成了这两个老鬼要将阎罗王揍个半死的结果将来阎罗王知道了此事,那还不得迁怒于他么? “这番因果实在是太大,也太过莫名其妙,必须阻止才行!”业途灵心中狂呼一声,赶紧使个拖字诀,道:“前辈,这些佐酒的菜肴趁新鲜劲才好吃。这一来一回耽搁的时间太久,它们定然会坏了味道。” “不错!”神荼从棺材中拿出一大块黄牛肉来,撕下一块扔给郁垒,并道:“此事不急,阎罗王那厮又跑不了。等我兄弟俩吃饱喝足,再去揍他消食了!” 这两老鬼当着无数鬼差和阴兵之面,肆无忌惮地谈论着揍阎罗王出气,吓得众鬼差缩紧了脖子,生怕一不小心遭了牵连。而众人间之人不明所以,纷纷以眼神示意业途灵问个究竟。 业途灵见机赶忙拿出酒具,将酒倒入杯中奉给二人享用。楚相宜见状也帮着布菜,这一来神荼与郁垒的吃相就斯文多了。 神荼吃了块牛肉,满意地道:“你小子很不错!我这边也有个不错的小子,且介绍你们认识!” 郁垒跟着大喊道:“正南,你过来!” 随着郁垒的呼唤,船上跳下一名豹头环眼c铁面虬髯的朱袍青年男子。 这男子向着五位圣护行礼道:“玄冥宫罚恶司判官钟馗,见过人间诸位贤达。” 钟馗作为武判官,时常到人间公干,与天罡仙是会过面而且还切磋过的,只是他不知天罡仙的圣护身份罢了。钟馗向神荼与郁垒禀报道:“师父,这几位可是人间大贤,他们入地府来,必是有紧要之事。” 神荼只顾埋头吃牛肉,道:“老子可不管什么大事小事要紧事,你是判官,这些都是你的事!” 钟馗闻言,一脸无奈地向众人间之人抱拳致歉,又道:“师父,阎罗王乃是地府之象征,万万不可冒犯。” 郁垒嘴里塞着条鸡腿,含糊道:“你小子知道什么?我兄弟二人乃是天地生成,一出世就在那桃都山的桃树下。那时前前任阎罗王觊觎异桃,谴了鬼差来摘桃子。嘿,那桃是我家的东西,要摘桃子也得问问我兄弟二人的意思吧?但那鬼差却叫我兄弟滚远些说不得只好揍他们一顿了。但我兄弟刚刚出世,哪能打得过一名鬼差?巧合之下,我二人各吞了一枚异桃,顿时将那鬼差揍得屁滚尿流。” 神荼扔掉手中牛肉,接着道:“哪知阎罗王那厮不死心,又派了几名鬼差来啰唣。鬼差被我兄弟打退之后,又有无数阴兵和鬼将上门我兄弟就不停与他们苦战,累了渴了就吞一枚桃子。也不知打了多少年,直到阎罗王再无可派之兵,我兄弟便入地府将那阎罗王打杀了。谁曾想,这一入地府就再也回不去了你说,我兄弟二人这条性命,算不算是被阎罗王所害?” “当然是的”业途灵抢在钟馗之前发话,语带讨好:“有道是杀人偿命c欠债还钱,阎罗王害了两位前辈性命,前辈打杀他自是合情合理。” 郁垒满意地点点头,道:“那时与阴兵鬼将作战甚苦,吃桃子全是囫囵吞下,以至于今日在这小子面前大大地丢了面子!你说,我二人该不该去揍现任阎罗一顿来出气?” “不可!”钟馗这次抢在业途灵之前,正色道:“有道是人死债消,万万不可迁怒旁人。” “嘿,还有父债子偿一说呢。”业途灵自是不希望神荼郁垒去找阎罗王麻烦,但反对钟馗的话却是不假思索就脱口而出 钟馗摇头道:“现任阎罗与害师父性命的阎罗并无继承关系,焉能为他的过错承担责任?” “依你,依你!”神荼不耐烦地摆摆手,道:“叫你出来,就是让你去桃都山摘枚桃子送于这小子。若今年收成好,记得给为师带上几枚。若是收成不好,那便罢了,总要给桃树留个念想。” “弟子遵命!”钟馗拱手领命,然后退到一旁不再言语。 业途灵闻言大喜,道:“多谢两位前辈!” 此行如此顺利,业途灵是万万不曾想到的。原以为要费尽唇舌,才能说动神荼跟郁垒告知他度朔山的所在,如今这两人居然派遣人手帮他摘桃子! 虽然神荼郁垒让钟馗代为摘桃是因为不愿告知业途灵异桃所在,不过业途灵却浑不在意,心道:“小爷要那桃子只是为了给师伯治毒,又不是贪图那桃子的功效。你不愿将桃山的下落告知才是正好,让小爷少却了许多麻烦。” 既得异桃,业途灵伺候起二人就更加卖力。还冲楚相宜吆喝道:“愣着干嘛,还不赶快给前辈奏乐助兴?” 楚相宜冷冷地盯了业途灵一眼,也不多说废话,拿出自己随着携带用作为法器的五弦琴,盘腿坐下之后,弹奏起《韶乐》的第三篇‘有凤来仪’。 楚相宜的五弦琴发音柔和c音色圆润,但音量却是不大,不为郁垒所喜。他皱眉道:“小丫头没吃饭么?这里有许多的酒肉,你不妨先吃点再弹奏。吃饱之后,弹些欢快的曲调。” 楚相宜所弹之‘有凤来仪’,本是为了彰显‘风光绮丽c山清水秀’,以至于引来了凤凰,霎时百鸟和鸣,呈现一派繁荣昌盛的景象。 但这让人心旷神怡地乐声却不为郁垒所喜,没奈何,楚相宜加大了力道,转为弹奏《韶乐》第四篇——南风歌。她一边弹奏,一边腹诽道:“舅父还说此人喜音律,就他之言语来看,哪懂什么音律了?” 《南风歌》的曲调一起,鬼伶仃便抬起头来,以空洞的眼神望着天际,良久才吟道:“南风之薰兮,可以解吾民愠兮;南风之时兮,可以赋吾民之财兮” 这词一出,五位圣护眼中顿时有了异色。他们互视一眼,彼此却不再有动作。 业途灵却不懂那许多,义剑仙的神识还在鬼伶仃的识海之中,只要逮着机会,业途灵肯定是要疯狂吹捧鬼伶仃的。 他大声叫好,引得楚相宜c鬼伶仃以及郁垒都对他怒目而视。 见马屁拍到了马腿上,业途灵不得不讪讪一笑,埋头继续斟酒。 被他这一打扰,鬼伶仃兴致全无,两眼一阖就在船头打起了瞌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一章 要挨揍 钟馗,字正南,原是终南山下一书生,多少跟儒门有那么点关系。 武德六年,钟馗进士及第。其时之天子李渊嫌弃钟馗面貌不佳,罢黜了钟馗的进士资格。钟馗悲愤交集,以头碰御阶而死。 死后,钟馗经由阎罗王拣拔,成了勾管文书的小吏。又得神荼郁垒赏识,学成一身好修为,做了罚恶司判官。 天罡仙年轻的时候,就跟还活着的钟馗有过一面之缘。在其做了判官之后,彼此又有过切磋。所以天罡仙对钟馗的情况还是非常了解的。 在回人间的路上,天罡仙简单的向众人讲述了钟馗的来由,又笑道:“这趟地府之行倒是有不少收获,想来诸位对地府的实力也有个大概的认知了吧?那七月十五之事,诸位有何看法?老夫以为,可以同意诸阎君所请,只是少不得要榨些好处出来。” 七月十五,幽都落成,届时阎罗王会邀请清虚大帝赴酆都参与庆典。天罡仙推测,十王欲借重人间,行那弑神之事。 清虚大帝的修为定然是极为高明,否则十王也不会拉上人间做盟友。甚至他还有可能如同众人间圣护一般,掌握着地府的法则之力不过他既入人间,众圣护有绝对的把握将其诛杀。 “清虚大帝可杀!”向来甚少表态的苦郁仙道:“只是十王弑神一事,向来都是天罡所推测,诸阎君从未正式提出。我等若贸然行事,怕是有可能引起两界纷争。” “这等事情怎会明说!”执令仙哂笑道:“苦郁,你是老实人,还是别操心这些弯弯绕绕的事情了。我等既已认定清虚大帝可杀,那就让天罡跟地府交涉去。他们是一丘之貉,肯定能弄明白彼此的意思。” 见正法仙与天机仙不做表态,天罡仙又道:“前些日子跟都城隍交谈得知,地府有一门神奇的法术名唤‘梦魂神通术’,张若虚便是凭借此法,才能在兖州履都城隍之责。那梦魂神通术还有一个作用,便是能入人梦境。老夫当时突发奇想,清虚大帝有没有可能就是仙族乾部的首领?他在地府以梦魂神通之术入人梦境,以蛊惑那些心智有隙者成为其走狗?” “这倒是不无可能!”正法仙闻言正色道:“以前总认为乾部首领要发展信徒又要组织仙族八部在人间活动,肯定是藏匿于人间。但他若有这门神奇术法,在地府也是能够做到这些事情的。只是即便乾部首领真的是身在地府,那也不能认定他就是清虚大帝吧?” “杀!”天机仙森然道:“左右不过是一个鬼怪头目而已,既有嫌疑,自没放过的道理。” “不妥!”正法仙摇头道:“若是能确定地府十王有戮神之意,那与之联合诛杀有嫌疑的清虚大帝自是可行。但若诸阎君没这心思,那此举等同于挑起两界之战。还是让天罡再与地府诸王接触吧,只是千万要慎重,莫要白给阎王帮了忙不说,还落得个要给地府赔偿才能平息事端的结果。” 天罡仙点头应承,道:“老夫醒得,必不会让十王从人间讹了好处去。” 五圣护说的这些事情,业途灵完全听不明白。不过他也不愿在这上头花心思,如今问剑所中之毒有了解药,义剑仙的躯体已经完好地带回了蜀山,就差神识回归了。 “那鬼伶仃看起来不像是坏人,师父的神识定然无忧。”业途灵心中美滋滋地想着 待出了鬼门关,天罡仙拉着业途灵交代道:“速速将门中之事处理妥善,然后就来书院参加儒门大比。即便你不愿下场与人比试,但看看其他儒门英杰也是极好的。” 业途灵郑重点头,道:“伯伯,只要等钟馗拿来异桃喂问剑师伯服下了,小子就立即转道书院。此番地府之行,让小子深切体会到了修为的重要性,今后定然戮力进学,以期能为众叔伯打个下手。” 天罡仙一脸欣慰,再次温言鼓励业途灵几句,然后就化作一道流光消失不见。 天机仙大力地拍了拍业途灵肩膀,赞道:“小子,这次地府之行干得不错!不过以后不能再像这次一样冲动。我已吩咐青阳子与你同回蜀山,为义剑布上一座聚灵大阵以保他肉身不坏。在义剑神识回归之前,你若有空就帮他活活筋骨,否则他的修为怕是要大打折扣。” “灵儿晓得了!”业途灵被天机仙的掌力震得面色发白,强笑道:“不止要帮师父舒活筋骨,还要时常给他擦拭身体。虽说师父不怎么爱洁,但若一年不盥洗,恐怕他也要被气坏吧!” “很好!”天机仙收回手掌,道:“今后若有什么为难事,不妨来找老道帮忙。老道平日甚少到太初宫,多在华山主峰修行。那里险绝天下,又没个上山的路途,是以不受世俗打扰。但以你的修为,要上华山却是容易。好了,老道去也” 天机仙走后,苦郁仙也作别众人,不疾不徐地穿街过坊,直奔南市而去。苦郁仙有妻有子,不过却都是普通人,他这一趟出来得匆忙,若不给老妻带点礼物回去,恐有家宅不宁之厄。 执令仙临要走了,忽然诡异一笑,道:“小子,等你师父神识回归了,他定会狠狠揍你一顿。”说罢就牵着楚相宜去拜会都城隍。 楚相宜临出门前,回过头来狠狠地瞪了业途灵一眼。 业途灵一脑袋官司,心道:师父要揍我,我除了挨揍以外也没法可想。可这小妮子的眼神是什么意思?也要跟小爷为难么?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 正法仙最是气定神闲,他在洛阳城中有宅院,既然到了洛阳城,自是比其他人从容许多。 见业途灵神色焦虑,正法仙笑道:“执令说得没错,你这顿胖揍是挨定了。”说罢也施施然走了。 “挨揍就挨揍!”业途灵喃喃道:“小爷这些年还没挨过揍呢,试试其中滋味也是不错。” 见那黑脸钟馗也要离开,业途灵赶忙道:“黑脸大叔,你知道御剑门在哪么?若是知道,劳烦你摘了桃子就赶紧送来,我师伯命在旦夕,等着它救命呢。” 钟馗不喜多言语,轻轻地道了一声‘知道’,便不见了踪影。 业途灵又对侍卫统领致谢之后,终被掌门人求剑提溜着肩膀带回了蜀山。与之同行的,还有太初宫宫主青阳子。 青阳子的修为在天下玄门当中也是最顶尖的,更是天下道门首领。若要区别于赵隽那位道门首领,可将赵隽当做世俗道门的领袖,而青阳子,则分属世外玄门。 不过,即便青阳子的地位崇高,但如今也是第一次来到御剑门的根本重地悬空岛。 这一次,蜀山御剑门的门人几乎齐聚。 掌门人求剑,以及两位同辈师兄弟问剑与义剑皆在;二代弟子则有品剑c衰剑c奇剑c衡剑,还有业途灵与黄少天总共六名;三代弟子则有二十一名。 这其中,义剑仙一辈三人皆入乾元境,义剑仙本人更是位列圣护,可动用结界之力,实力不输于无相境的绝强者。二代弟子除了业途灵与黄少天之外,也都入晖阳境。即便业途灵与黄少天修为相对较低,那也是年纪幼小之故。 整个御剑门,门人虽说少了些,但论高手的数量,即便是太初宫这个道门第一枝也比不上。更莫说同为蜀山一脉的藏剑门还有许多好手 青阳子内心轻叹,暗道:我道门虽然繁盛,也不乏天质优异者,但却不似蜀山这般擅于培养人才,也不知是哪里出了问题。 问剑被求剑以极寒的灵力封冻住全身,状况看起来比义剑仙还要糟糕得多。求剑心头焦急,道:“青阳道兄” “不敢当道兄之语!”青阳子打断求剑的话头,道:“前辈有事尽管吩咐。” 求剑续道:“你所布的聚灵阵,能否留下两个阵眼。问剑师兄情况不乐观,老夫想将他也送入聚灵阵之中。” “自是可以的!”青阳子不假思索地道:“那我就布个阴阳流转阵法,两位前辈分列阴阳二气之阵眼,都能聚天地灵气滋养肉身。而且两位前辈分属同源,在阴阳流转之中,也可牵动彼此的灵力互相疗愈。只是还须请前辈示下,这阵法须布在何处?” “这还得劳烦道兄挑拣灵气充沛之处,凡是御剑门之产业,尽可放手施为。”事关两位师兄安危,求剑又怎会可惜区区一个布阵的地方,他道:“一应布阵所需物事,但凡有需要,道兄尽管开口。” 青阳子摇头道:“前辈客气了。入地府之前,贫道已将一切物事准备妥当。至于布阵地点么?我观青城山灵气充裕,御剑门正好在那又有别院,不妨将阴阳流转大阵设在那里,将来即便两位前辈身体康复了,也可供门下弟子修行所用。” “甚好!”求剑闻言拱手道:“道门的恩情,蜀山记下了。今后但凡有所吩咐,蜀山必不推辞。” “举手之劳而已!”青阳子淡笑道:“那贫道先行一步,半个时辰之后,前辈就可以将两位前辈带到阵中修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二章 蜀山别院 一说到聚灵阵,业途灵就想起了那个身在回洛城的梅树精。既然已经应承了帮她在本体下边布上一座聚灵阵,那不如趁这机会跟着青阳子偷师学艺? 拿定主意之后,业途灵背起义剑仙,叫唤道:“前辈,我与你同去青城。” “甚好!”青阳子尚不知道有人惦念上了自己的秘法,欣然道:“我虽知青城所在,但却不知御剑门别院坐落在何处。有小友引路,那是再好不过。” 业途灵闻言一脸尴尬,他虽入御剑门,但连祖师殿都还没去拜过,就更莫说那供内门弟子潜修的青城别院了。 求剑冷哼一声,道:“少天,你背上问剑师兄在前头引路,老夫将门中事物归置一番就来。” 黄少天也不答话,只是古冢剑立即出鞘,背上其师就御剑投东北方而去。 “师叔,弟子也去了。”业途灵跟求剑作别,跳上不落尘,快速追上黄少天。 青阳子跟蜀山众人稽首作别,不疾不徐地跟随着二人。他的修为较之业途灵与黄少天两人高出太多,虽是急速赶路,却半点不影响他评估业黄二人的修为与身法。 “这般的少年英杰,道门这些年却是不曾出过!唉” 青阳子对业黄二人评价甚高,不过高评价就意味着高要求。他有心考校两人功力,立即将灵力提升到腾云境顶峰水平,速度立即就超出二人一大截。 业途灵一咬牙,疯狂运转体内灵元,倒也没落下多少。 反观黄少天,他依旧保持着最初的速度,既不见加快,也不见减少。就他那埋头赶路的样子,有没有发现青阳子提升了速度还是个问题。 青阳子轻笑一声,又将灵力提升至初入晖阳境的程度,这一来,又将业途灵远远甩开了。 业途灵不信邪,极力榨取着自身潜力,以致连呼气都有几分困难。不过,终归还是追上了。 青阳子再次加速,业途灵灵机一动,凭空给自己画了道神行符,配合着御剑神行之术,居然又追平了青阳子。 御剑门总坛离青城别院并不太远,若从云端之上直线飞行,两地距离不足四百里。待到青阳子想要探探业途灵极限之时,却发现青城山已在脚下。 两人对望一眼,齐齐愣住。蓦地,业途灵大笑道:“前辈,我们跑这么快是为了什么?别院终归还得靠黄少天带路,我们是回头找他呢,还是就在此地等候?” “沿路折返吧!”青阳子笑道:“那小子定然是料到了这点,故意不跟上。” 两人又沿原路飞了几十里路,终于见到黄少天背着问剑的身影。 业途灵御使着不落尘与黄少天并排着,怒道:“你怎地不跟上来?” 黄少天抬起头,眼神当中尽是茫然与无辜。 “嘿!真是服了你了!”业途灵记起要跟这位师弟对话,问题中必须带有剑字,于是道:“你的剑只能飞这么快吗?” 黄少天摇头道:“不是的,古冢也希望与你们一较高下,但我只来过青城别院一次,不是很熟悉地方,必须留神观察,所以不敢尽展神行之术。” “你赢了!”业途灵一脸诚恳,道:“尽快到达别院,给师父以及师伯布下聚灵阵法才是最重要的事情。若找不准地头,跑得再快也是枉然。这一点,为兄不如你。” 业途灵这一番话当中没有‘剑’字,无法激活黄少天的回话功能。他又默默地飞了一阵子,急速向青城后山落去。 业途灵与青阳子随着黄少天降下,跟着黄少天入了两座山头交汇的一处山缝。 那山缝极狭,入口处尚且可容常人通过,行了几步就有被两侧山壁挤压之感。再加之被身形挡住了大部分光线,山缝内已是一片黑暗。 好不容易挤到了尽头,黄少天发出几道剑气没入山壁之中,霎时之间,山缝豁然开朗,一个方圆里许的山谷出现在了业途灵眼前。 一入这山谷,业途灵顿时闻到了扑鼻之花香,看到了正悠然吃草的牛羊,听到了山涧清脆的流响。 山谷当中,还有两座矮小的丘陵,其中一座顶端被削平,俨然就是一个演武场。较高的那座丘陵顶端,又有一进院落,雕梁画凤c亭台阁楼是样样俱全。山腰之上,似乎还有一个小村落,许多户红墙绿瓦的房子在青松的掩映中若隐若现。 “这里边还有人住么?”业途灵见到眼前景色大是惊异,不过,这话里边又没有‘剑’字,自是不会有人回答他。 青阳子也诧异于御剑门的别院还有门外之人存在,不过他却不好打听御剑门的家世,选定了阵眼之后,他道:“阵眼就选在这座较高的丘陵上!二位小友少待,贫道去去就回。” 待青阳子一入丘陵顶端的院落,山谷之间的云层便开始急速涌动,就如同在云层当中生成了个漩涡一般。 云层越转越快,顷刻间就化作暴雨落下,还伴有惊雷阵阵。 业途灵护着义剑仙的躯体入院中避雨,顺带做那偷师学艺之事,然而他并不懂道门术法,更未得见青阳子摆弄布阵的物件,只看到青阳子两手不停地舞动结印,天地间的灵气就随着青阳子的阵法高速转动起来。 暴雨骤歇,业途灵来到庭院之中观望天色,只见天上一团白云与一团乌云像两条游鱼一般缠在一起嬉戏。这两团云彩由淡转浓,转瞬间又有小指头一般大小的冰雹砸下。 业途灵再次躲尽小院正堂之中,青阳子却已停止了动作,双手合十,闭目运功。 这一来,业途灵更加看不出名堂。听见冰雹停了,业途灵再次冲到庭院中,才发觉云彩又由浓转淡。 两条白云做的游鱼仍旧游得欢快,不多时再次由淡转浓。 “嘿!小爷倒要看你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来。”业途灵方才已将义剑仙的躯体放在正堂的交椅之上,这时孤身一人,自不会再怕什么急风骤雨。 游鱼终归没让他失望,点点雪花又飘洒了下来。 业途灵伸手接过一片雪花,仔细瞧了片刻,感叹道:“是真的呀!青阳子前辈这手法术,拿去用作降雨,岂不是比师父教的降雨之法更加有效?” 雪花没飘洒多久,地面尚未铺起一层雪白就已停住。再看向天上两条鱼时,却发现他们游动依旧,但颜色却不再做变化,想来是阵法已成。 业途灵回到正堂,果然见青阳子已经收功。 青阳子笑道:“贫道总算不辱使命,这阴阳流转大阵成矣。东西两间厢房就是阵眼所在,你二人将两位前辈安置于房中即可。如今贫道功成身退,这便告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三章 昔时因,今时果 眼见偷师学艺不成,业途灵只好拿出第二套方案,直接拜师学艺。 青阳子听完业途灵讲述来由,沉吟道:“小友与我道门颇有渊源,按说贫道不该对小友藏私。但聚灵阵法是我道门根基,不可轻易外传;小友又是将其布给妖族,须知道门素与妖族不穆” 见业途灵一脸失望神色,青阳子话锋一转,道:“那小妖的毛病也不是非要聚灵阵不可,送她一块灵石也足够了。聚灵阵不同于灵石,若你给她布下聚灵阵,她的修为必然因此阵而大进,若她将来作下罪孽无数,那这些因果你就要占去一半。但送她灵石却又不同,不管她有何种作为,能够牵涉到你的因果少之又少。” 业途灵闻言点点头,叹息道:“当初就是寻不得灵石,才将主意打到聚灵阵上边。” 青阳子微笑道:“蜀山家大业大,怎会少得了区区一件灵物。若是小友不好向长辈开口讨要,贫道倒是可赠一块灵玉给小友。” 说罢青阳子折断随身拂尘的手柄,抠下上边镶嵌的圆润珠玉,将之递给业途灵。见业途灵满脸都是局促,不敢伸手接过,便道:“小友可别见外,这东西就当做是贫道送你的见面礼。你将这颗珠子埋在那小妖的根茎下,可保她十年之内就调养好毛病。” 业途灵摇头道:“前辈兵器上的珠玉,定是贵重异常,小子即便是再不知耻,也知道不能收此珍贵之物。” “它哪称得上什么珍贵。”青阳子正色道:“这柄拂尘也并非贫道兵刃,当初贫道还是个小道童时,时常要用它来驱赶供果上蚊蝇,拿它来清扫香案与三清。久而久之,就养成了执拂尘的习惯。其实这柄拂尘已经严重阻碍到贫道修行,只是一直不忍弃之,今得机缘将之舍弃,对贫道来说端是天大的喜事。” 业途灵将信将疑地接过珠玉,道:“前辈这般高人,也曾给人打杂么?” 青阳子哈哈一笑,道:“高人还不都是由低人练就,小友年纪轻轻就有腾云境修为,将来定是个比贫道更高的高人。如今趁着你尚未比贫道高,以一颗不值钱的珠子就结好小友,对贫道而言可是极为划算的买卖。待小友将那小妖之事处理妥当,不妨来我太初宫做客,届时贫道拜过历代祖师,再将聚灵阵法传授于你。” 业途灵将珠玉握在手中,顿时有丝丝醇和的灵力从珠子上溢了出来。这灵力之纯净,远超业途灵自身灵力太多。 眼见青阳子稽首告别,业途灵赶忙拱手行礼,道:“多谢前辈厚赐,业途灵定当转告梅树精,让她多行良善,以功德来回向前辈。” 青阳子飘然远去,远远地传来一声:夫天地之所以能长且久者,以其不自生也,故能长生。以比功德,欲功德能长且久者,非为功德而为之!持身若正,则处处皆是功德,何用回向乎? 业途灵学问不深,青阳子的话他是一丝一毫都听不明白。 好在青阳子前脚刚走,御剑门掌门求剑与钟馗后脚就联袂而来。 看着一脸茫然的业途灵,求剑轻声解释道:“功德回向是佛门的说法,以佛门的方式来报答当世道门领袖,也亏你想得出来!青阳子这番话,前边是引《太上道德真经》当中句子,意思是,天地之所以能永恒,是因为它们不为生存而自然运行。后边的意思就是拿天地类比功德,说是想要功德永恒,就不能为了做功德而做。只要能体解大道,再顺应大道行事,则事事皆是功德,哪还用得着别人给他回向?佛道表面上一团和气,私底下却处处争锋,咱们蜀山虽然跟道门交好,却没必要牵涉其中。” 业途灵点点头,笑道:“灵儿知道了,管他什么佛道争锋c儒墨世仇,灵儿只需谨守本心即可。” 谢过了求剑的指点之恩,业途灵又道:“钟馗大叔,桃子摘来了吗?” 钟馗面色凝重,拿出一枚青涩地桃子,道:“摘是摘来了,可惜却出落得不甚好。这般青涩地模样,也不知效用是否足够。” 业途灵接过异桃,言语中有几分慌乱,道:“这却是怎么一回事?” 钟馗沉声道:“渡朔山的异桃乃是桃树吸收灵力所诞,并不拘泥于时令。只要灵力积累得够了,它便会生出一枚桃来。此次入渡朔山,发现树上所有的桃子都变回了青涩地模样,比之武德八年时所见,品相差了太多。问了山中灵兽,才知晓今春山上草木都遭了灾,桃树遂将桃中之灵力释放了出来,滋养其他草木。” 业途灵闻言一拳头砸在门框之上,怒道:“这都是皇帝滥用人皇印引出来的恶果!却不曾想我蜀山率先遭厄。” 求剑从业途灵手中接过异桃,道:“先让师兄将此桃服下。若是无效,再找皇帝算账不迟。” “此间事了,钟馗告辞!”既然桃子已经送到,钟馗就不打算在人间多做停留。 “阁下之恩德,蜀山铭记在心。”求剑目送钟馗离去,业途灵与黄少天也长鞠到底致谢。 待求剑解开问剑的冰封之后,业途灵却为难道:“这桃该怎么吃?若是将之切成块,灵儿担心其药效流失。若是学着神荼郁垒那般囫囵吞下,可师伯又在昏迷之中,没办法将这么大个桃子咽下去吧。” 虽然异桃的灵力被桃树释放出去不少,但它依旧比业途灵的拳头还大了三分 求剑一边运功护持住问剑的心脉,一边沉声道:“为稳妥计,还是让师兄将这桃子囫囵吞下吧。你将桃子塞进师兄口中,其他的事,由老夫处理。” 得掌门人吩咐,业途灵就敢放手施为了。他入蜀山以来,问剑待他不像其余前辈那般温和,如今做这将食物强行塞进问剑口中的勾当,业途灵还是有几分心虚的。 “不过这感觉还真是舒畅!”业途灵在内心狂笑,脸上却不动声色。一手卡住问剑的两边脸颊将嘴掰开,一手将异桃往问剑嘴里硬塞。 问剑被玄冰冻了许久,面容僵硬,业途灵又不敢使大力气,故而异桃怎么都塞不进去。 不得已,业途灵只好高叫一声:“少天,快来帮忙。” 这句话,虽然不带剑字,但黄少天还是听进去了。他虽一言不发,但却左手抵住问剑的额头,右手使劲下压问剑的下颚 堂堂蜀山一代高人,如今被两个孩童这般折腾。这模样若被越州散人虞世勋看到,恐怕所有的怨气都出尽了吧? 黄少天不像业途灵那般诸多顾虑,在他看来,自己的行为不过是给师父治病而已,没任何不妥当。是故问剑的嘴巴被他掰得老大,业途灵终于将异桃塞了进去 桃一入口,求剑就分出一股剑气,将异桃绞得粉碎。再经灵力引导,混合了果肉的汁水就进入了问剑的肠胃。他道:“师兄这边我自会照料,你们去探探义剑师兄的状况。” 业途灵闻言拉着黄少天就轻声退出了西厢房,穿过庭院来到安顿义剑仙的东厢之中。 业途灵随着义剑仙学一些医道,灵力在义剑仙体内游走一圈,就发现义剑仙躯体没任何毛病,只是神识不在而已。他叹息一声,就吩咐黄少天跟自己一起为义剑仙活络周身筋骨。 黄少天虽不喜说话,但却非常听话。业途灵让他帮着按摩义剑仙腿部肌肉,黄少天就老老实实地揉捏着。那份细致,比业途灵都还更胜三分。 两人给义剑仙活络完筋骨之后,业途灵又打来一大盆热水,拿了块干净麻布就开始给义剑仙擦拭身体。 好半天之后,业途灵这边都已经给义剑仙打理妥当了,求剑那边还未曾出来。 总是待在房中也有些气闷,业途灵脑子一转,便道:“喂,师弟,那边有个演武场,咱们去比试一下?” 黄少天一脸呆滞,似是没接收到信号。 不得已,业途灵只得更换台词,道:“喂,咱们去那边比剑!” 黄少天连连摇头,道:“目前我还不是你的对手。” “切磋一下嘛!”业途灵道:“又不是要分个胜负出来。” 黄少天再次断了连接,气得业途灵一脸颓丧地蹲在义剑仙面前,时不时看那满脸呆滞的黄少天一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四章 约你看花熊 西厢的一声惊叫惊醒了正在神游太虚的业途灵。他与黄少天快步抢入西厢,赫见问剑呕出一大滩淤血,委顿在地。蜀山掌门求剑,也颇有几分虚弱地盘腿坐在地上调息。 正不知所措间,求剑睁开了眼,颇有几分悲戚地道:“毒性太过霸道,异桃的药性与哭丧鬼的剧毒在师兄的体内剧烈冲突,老夫拼尽全力,也只保全了师兄的心脉和识海,但气海和奇经八脉尽毁,师兄一身修为尽废矣。” “不妨!”问剑也睁开了眼,虚弱地笑道:“再应归返之劫而已,算不得什么大事。少天,你将为师呕出来的淤血清扫干净。凡是沾了淤血之物,需用三昧真火焚毁。业途灵” “弟子在!”业途灵赶忙应承。 “义剑状况如何了?”问剑面色苍白,双唇全无血色,不过终归只是虚弱而已,与之前一脸死气地模样大不相同。 “师伯切莫担忧,师父的状况甚好。”业途灵安慰道:“太初宫的青阳子前辈已布下了聚灵阵,他老人家已无气血枯竭之危。只要弟子再时常给他活络筋骨,一旦神识回归,师父定然安然无恙。” “如此便好!”问剑喘息不止,道:“师弟你回去主持门中事务吧,莫在此地过多迁延。愚兄体内毒素已排了个干净,留少天在此照料便可。业途灵,你回书院进学去吧。大风将起,此时正是蛰伏之时。今后蜀山闭门,切勿轻涉风波。” “可是师伯”业途灵一脸犹豫,道:“你的身体状况实在是让弟子放心不下。” 问剑艰难一笑,道:“毒素已尽,死是死不了。可同样修为也尽失,好也好不到哪去。你留在门中,也是枉然。” 业途灵又看了求剑一眼,求剑也道:“去吧,两地奔波,可算是苦了你了。我与师兄均认为有天大的风波将至,趁此将乱未乱之时,众弟子都得把修为再提升一截,以应对将来的变局。” “灵儿知道了!”业途灵作别二人,退出了西厢。 刚出西厢门,就见到黄少天也端了盆热水进入西厢房。业途灵轻笑一声,暗道:这黄少天看起来呆呆傻傻的,但实际上也不是很傻嘛! 回书院之前,业途灵决定走一遭回洛城,将江采萍之事做个彻底了结。 白牡丹一听业途灵找到了足够滋养江采萍本体的灵物,立时喜得眉开眼笑,阿谀的话语一句接着一句,吹捧得业途灵小脸通红。 不过业途灵却没在回洛城多停留的心思,将青阳子所赠的珠玉埋在了那株他曾经最喜欢的梅树下之后,业途灵再跟大黄亲昵了一阵子,随即回了遂州。 这一通事情做完,时辰已经不早。好在已近立夏时节,天黑的晚。书院中的学子,还在漫山头乱窜。 业途灵在云端看到这一切,略为有些疑惑,心道:“书院何时有了这么多人?” 他刚要降下,就见易中书拦了过来。 易中书正色道:“贤弟,如今书院当中有贵客,直接降在书院中怕是有些失礼,且随为兄来。” 易中书前头领路,业途灵赶忙跟上,奇道:“前辈,是什么样的贵客啊?” 易中书微笑道:“儒门每五年有一次大比,这一次正好是在我书院举办。明日就是大比之期,蜀中的‘文翁石室’精舍以及‘七贤柏’精舍都赶到书院来,助我等一尽地主之谊。毕竟明日是天下儒门的大盛会,在此关头,蜀中儒门不分彼此。” 业途灵跟随着易中书绕了老大一个圈子,终于降在了山脚,顺着山路向坐落在半山腰的书院走去。 “这两个精舍很厉害么?跟咱们书院有什么分别?”这么些年来,业途灵还是第一次听说‘文翁石室精舍’以及‘七贤柏精舍’,实在是想不明白,这两个无名之辈,怎么就成了贵客了? 易中书哈哈一笑,道:“汉代景帝之时,蜀郡太守在益州创办了‘石室精舍’,后人又给精舍冠上了蜀郡太守的名号,名曰‘文翁石室’。这可是我儒门的第一座精舍,其意义不在道门的‘稷下学宫’之下。不过二十年的时间,文翁精舍就人才辈出,惹得天下艳羡。由此,儒门成立精舍之风遍吹华夏,诸多精舍遍地开花。那‘七贤柏精舍’,正是应此学风而诞生在绵州辖下的龙安县。蜀中仕人常说:西北之人才,皆出七贤柏! 不过精舍终究显得封闭,想要入精舍读书,就必须要跟精舍有关的名仕推荐。于是山长在精舍的基础上,又建了咱们这座书台书院。书院有教无类,只要学子能够通过考核,皆可入书院读书。说起来,咱们书院的模式,又胜过精舍一头。这不,文翁石室也打算改制成为书院,跑来找山长帮忙想办法来了。” “改就改呗,怎么还需要伯伯帮忙了?”业途灵一脸迷惑,道:“伯伯又不是他们精舍的山长,哪管得了那许多。” “可没那么简单!”易中书微笑道:“若非当初山长连续四届六艺冠儒门,这书台书院恐怕还开不起来。大多数世家,都不愿将自身的学问分享出来,更不愿自家的子弟跟贩夫走卒的后人为伍。若无这些世家支持,精舍就开不下去。若是这些世家反对,书院就得关门。好在山长贵为儒门龙首,四夺六艺之冠更是威震天下,故而可以任意行事。文翁石室这些年虽说也有不少人才,可惜杰出的却是没有。想要改做书院,难!” “怎么哪里都有反派啊!”业途灵抠着脑袋感叹道:“这些世家也端是可耻,其他门派敝帚自珍也就罢了,可儒门却一再宣扬教化之德。他们阻碍精舍与书院广收天下寒门子弟,不是想要气死孔夫子么?” “冢中枯骨而已,且莫说他。”易中书不屑地摆摆手,道:“书院是大势所趋,这些世家不过是螳臂当车而已。也就是眼前文翁石室改成书院有些困难,毕竟它是天下精舍之祖。一旦文翁改造成功了,天下精舍自会效仿。” 书院门口,又是那名名唤吴惮的学子在迎宾客,业途灵笑吟吟地跟他打招呼,道:“哎哟,这位同窗,我看你都快成专业迎宾了。” 吴惮轻笑一声,道:“儒门大比可是书院要事,门中学子都身负要务,吴某自不能例外。” “顾纯阳何在?”业途灵笑嘻嘻地向吴惮提问。这个吴惮好似处处关照顾纯阳,所以业途灵对他也甚有好感。 吴惮微微一笑,道:“黄字班的学员此时尚未下学。” 业途灵点点头,作别易中书与吴惮,径自来到黄字班的院落之中。 一进黄字班院落,业途灵就听到阵阵乱糟糟的笛音。他一皱眉,快步走进了课堂,刚要说话,就见颜鸿仪一脸愠怒地盯着自己 业途灵才被颜鸿仪拧过耳朵,心中有些怕她。见场面尴尬,业途灵脑中一片空白,胡乱道:“教谕,衰剑师兄想约你看花熊!” “嗯?”颜鸿仪杏眼圆睁,斥道:“滚到你的座位上去,明早若是演砸了,本教谕罚你挑一年水c劈一年的材!” 说罢颜鸿仪拿起教案上的长笛便愤愤离开,业途灵一脸无辜,走到顾纯阳身边,道:“这是什么情况?” 业途灵曾以御剑神行之术将一众黄字班学子的头头给吓了个半死,又有‘熟识教谕长’在众学员中立威,如今整个黄字班是人人惧怕他。 顾纯阳与他交好,倒是不甚惧怕,道:“还能怎样,明日迎宾,书院众学子合奏水龙吟,黄字班学员负责其中的长笛大吹部分。唉,时间有些仓促,大家都学得不甚精通,你这又将教谕气跑了依我看,明天咱们定然是要给书院丢脸了。” “怕什么?小爷都还没学过呢。”业途灵一脸无所谓地道:“你学得怎样了?若是学会了,那就教大家一教。” 顾纯阳笑道:“师弟我有一定的音律基础,学起来较其他同窗容易些。这曲《水龙吟》嘛师弟自信不会给书院丢脸就是了。” 业途灵满意地点点头,来到教案之前,拿不落尘的剑柄敲了敲桌面,道:“如今这局面,大家也看到了。小爷安排顾纯阳来指点大家,等下要尽心的学。谁敢不用心,小爷就将他带到九霄之上,再扔下来。” 孔姓学子曾有幸体验过被业途灵带上九霄然后再急速坠向地面,这感觉,他实是不想再经历一次。他出自曲阜孔府,乃是正正经经的圣人门下。可惜,孔府在蜀中几无势力,只能容得业途灵猖狂。不过他家学渊源,一曲水龙吟早早已经学会,可能比顾纯阳还要好上几分,自是不怕业途灵因此而发难。 业途灵以眼神巡视了一番,众学子战战兢兢,无人敢与他对视。见此结果,业途灵满意地向顾纯阳招手,让他来教众人长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五章 儒门大比 说也奇怪,黄字班的众学子,在颜鸿仪的谆谆教导之下学不进去。而当他们身旁游走地是拿着神剑做戒尺的业途灵时,学起来却进步神速。背起曲谱来,舌头不再打结了;吹奏起长笛来,也不再走音了。不过半个时辰而已,顾纯阳就已教无可教。 业途灵甚为满意,正要示意众人离去,却见孔姓学子走到了教案之前。 “吹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孔姓学子怒斥道:“我辈学音律,无非是为了涤滤心神。这曲《水龙吟》,多用于君王出行之仪仗,最是庄严肃穆。你们的神情,你们所发之乐声,哪有半点庄严肃穆的样子?看看你们,一副病恹恹地模样,如同痨病鬼一般,哪能得水龙吟之志?况且长笛安排在执钟之后,应对龙出水而升天一段,正是全篇之中最为激昂的部分,但凡稍有点不妥当,别人就能听出来!若不想给自家姓氏招来羞辱,那就再发奋苦练吧。” 业途灵的修为在黄字班是无敌的存在,又似跟书院上层有那么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所以孔姓学子在黄字班的老大地位不保。不过他也有些急智,既保不住老大的地位,不妨改走学霸路线。反正业途灵在他眼中,不过是一个来自蛮荒的棒槌,什么诗词歌赋c音律书画,自己就是十年不学也胜他多矣。 孔氏家学渊源,业途灵还穿着开裆裤漫山遍野抓鸡撵狗的时候,孔姓学子就在接受最为严格也是最高规格的礼仪规范。而当业途灵开始跟着义剑仙胡乱读《太平清领书》时,孔姓学子就已经熟读四书五经,音律绘画也开始掌握。如今孔姓学子随意地一句话,就唬得业途灵一愣一愣的。 他疑惑道:“有这么神奇?那谁,你再教教诸同窗。一定要用心教好,小爷坏了教谕的课程,总要还她一批擅于吹奏的学子才是。众人听着,拿出你们吃奶的力气,跟着台上那厮好好学。若敢偷懒,哼哼” 躲在轩窗之外静观教舍当中一切的易中书轻笑一声,转身便走。身旁的颜鸿仪紧紧追上,道:“这小子如此跋扈,山长就不管管么?” 易中书头也不回,道:“天性不可夺,此子这般行径,倒还在书院容忍范围之内” 颜鸿仪冷哼一声,道:“他不管,我来管。” “教谕管教学子,乃是天经地义,你要管教他,山长自是乐见其成。”易中书云淡风轻地一句话,就给业途灵未来深重的苦难打下了基石。 浑不知自己前途无亮的业途灵,在确认了众同窗都在很努力地学习吹奏技巧之后,取出朱砂与黄裱纸,一人给画了一张凝神符,助他们凝神静气。袖里乾坤这门功夫,他虽练得不好,但装下些许朱砂与黄纸还是足够的。 一众生员在不落尘的威胁之下,苦练到了天明。 卯时方至,书院鼓声大作,一众生员顿时一哄而散。 业途灵一脸茫然,大声叫道:“干啥?” 顾纯阳一边整理衣衫,一边急切道:“辰时宾客就陆续来到,如今卯时已至,只有一个时辰供我等盥洗进食,而后还要听教谕训示,列队迎宾时间紧迫,咱们边走边说。” “可是这首曲子小爷还没学会呢!”业途灵一脸不满。 “滥竽充数的典故你可知晓?”顾纯阳拉着业途灵的手,疯狂地向自己的小楼奔去,道:“这时候也顾不得那许多了,你且混在我等之中,装模作样一番即可。” “嘿,脾气渐长啊!”业途灵对顾纯阳的态度大为不满。 “小师兄,事情紧急,你可别挑师弟的礼了!待大比完了,师弟再给你叩头认错。”顾纯阳的惶急,来自于他入书院不易,万万不敢在书院的大事上出了岔子。 业途灵的性子虽是骄纵,但还是明事理的。默默地跟着顾纯阳盥洗,又默默地听着教谕唠叨,再默默地混入黄字班众生员当中,静等着其他儒门精舍到来。 辰时一到,山下司仪就传来一声高呼:“长安‘靖善精舍’到!” 随着这一声高呼,玄字班的金钲小鼓顿时密集奏响,间或还伴有阵阵羌笛声,这正是水龙吟之序曲。 靖善精舍位于长安城的开化坊,离皇城朱雀门不过里许远,堪称是长安城的最中心。这样一座精舍,又岂止财雄势大? 靖善精舍之后,又是一个名为‘河洛书社’的队伍。那河洛书社离别云观不过二十余里,只是业途灵与顾纯阳都从未听说过。 听着司仪如同流水一般不绝地报上精舍名号,业途灵大吃一惊,心道:儒门怎就这般大的势力?就算一个精舍只有十人,他报出来的也不下二百余人了吧?听这名号,似乎还未有停歇的意思。 走在最前头的靖善精舍已来到了山腰,而水龙吟也演奏到第三部分,这部分由文翁石室精舍的学子负责执钟及短笛,很快就会轮到业途灵所在的黄字班执长笛吹奏第四部分——龙出水。 整个龙出水一部,由天字班负责用抗鼓营造气势,而黄字班执长笛模仿龙出水之长吟,龙升天之嘶吼,以及水花落回河面之零落整个组曲最为困难的一部分便是在此。若是他们单独演奏也还罢了,如今与天字班合作,若是出了岔子,指不定要被天字班如何修理! 或许是颜鸿仪的恶趣味,事先并未将此安排透露给黄字班学员,以至于如今个个都抖如筛糠。 得顾纯阳小声解说的业途灵,不满地看着一众正瑟瑟发抖的同窗,怒道:“怕什么?只要将学好的本事发挥出来,哪还能有什么问题?只要尔等尽力,天字班那头自有小爷解决。他们若是敢上门生事,小爷定打到他们变地字班。” 业途灵的修为在天字班能排到前头,但一人应对整个天字班无异是痴人说梦。不过他在众学子面前展露过御剑神行的本事,在这些几无任何修为的学子心中,那就是天下间最高明的本事。如今业途灵已表态帮忙应付天字班,那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一众学子内心稍安,至少握着长笛的手不再颤抖。 真正能够解决众学子问题的病梅先生,此时正混在一群天字班学员当中。他低声笑道:“黄字班搞砸演奏一赔一,反之则一赔三,速速买定离手,就要开盅了。” 另一名学子低声喝道:“病梅老大,你也别开盘口了,敢不敢与我对赌?我觊觎那手‘碧血照汗青’已经许久了,就以此为条件,若黄字班那群小崽子演砸了你就将它传我。若是不出岔子,我就为病梅老大做三件事。” “爽快!”病梅先生低声道:“还有没有要对赌的?” 执钟已入尾声,抗鼓之声接着零星响起。天字班的学员不敢再乱来,抖擞精神准备演奏。黄字班众生员也齐齐聚精会神,等待着天字班将气势营造足够。 鼓声越发密集,待到气势逼至顶峰,黄字班学员顿时齐齐吹奏,气劲几乎要将长笛吹裂 龙出水之吟表现得倒算上佳,不过远处的易中书却一皱眉头。黄字班学员的气脉不长,龙出水就已是这般高亢,龙登天怕是要出现破音。 好在两者之间还有调息的间歇,业途灵赶紧低声传授众同窗调息技巧,待三曲鼓乐作罢,龙登天之嘶吼再次传来。 按说龙登天之嘶吼该强于龙出水才是,但一众黄字班学员早已到达极限,能将嘶吼声表现得如同龙出水一般已是难能可贵。 这一段总算没出岔子,只是说不上好而已。易中书脸现诧异,而天字班那位跟病梅先生对赌的学子更是惊得自己差点出了问题。病梅先生脸有得色,心道:最近对紫微斗数颇有些心得,知晓今日有好处可得,这好处么,自是要着落在你们这些自命不凡的傻蛋身上啦 业途灵装模作样地将长笛横在嘴边,看着那些从面前走过的精舍儒生,心道:小爷在此吹奏,你们却大摇大摆地从小爷面前走过去,简直是不知死活。本来还不愿跟你们耍这番猴戏,如今看来得在比剑的时候给你们些教训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六章 问难 大比首日,并没有什么正式的比试内容。待迎宾礼仪完成之后,第一件要做的事居然是讲演。 这届儒门大比的承办方乃是书台书院,讲演者当然就是书院教谕。那位与业途灵曾有一面之缘的‘多肉教谕’施施然走上了礼台,恭恭敬敬地朝着各方施礼,然后居然一本正经地讲起了张若虚那首《春江花月夜》! 业途灵依稀记得,这脸上肉多的教谕,名字叫做‘应麒’。 多肉教谕朗声道:“日前山长偶得一首好诗,诗名《春江花月夜》诸位也别忙着皱眉头,这诗虽是用陈旧恶俗的乐府旧题,但当真是写出了新意” 业途灵对什么‘春江花月夜’不感兴趣,那名为‘林应麒’的胖教谕喋喋不休地讲述,唾沫横飞地旁征博引,惹得业途灵白眼连连。不过转念想到‘春江花月夜’的作者,业途灵倒是来了兴致。他受张若虚诸多帮助,对张若虚的观感大好。几乎认为他是除了师父义剑仙以外,对自己最好的人。 想到张若虚,自是免不了又要想起他的外孙女 这一番东想西想,时间倒是过得挺快,胖教谕的讲演终于完结。 讲演之后,又是问难环节。 天下三大玄门当中,佛门有辩经,道门则有论道,儒门当然也不落其后,自有一套问难体系。 相比之下,佛门的辩经靠的是嘴皮子利索,脑瓜子灵光。道门之论道,则靠的是思维的缜密c见识之广博,偶尔还要剑走偏锋,以刁钻的角度来为难对手,让对手无言以对。而儒门的问难,则需要广览群书,博文强记。 问难虽不在六艺大比的范围内,但它是天下儒门最喜爱的活动,在这场大比当中占了不小篇幅。 其以向尊长求教解惑始,等到尊长开始指定弟子来代为答疑之时,就转变成了一场互相刁难的闹剧 但儒门却乐此不疲。 这次问难活动,尊长自是天罡仙c颜辅成以及那位被业途灵折腾多次的孔姓学子之祖父——孔训通。 这三人的组合,已是儒门最强阵容,虽然颜辅成半点修为也没有,孔训通的修为差强人意,但毕竟其声望与地位无与伦比。 同为蜀中一脉,文翁石室的一名青年书生当先起身发问,道:何为仁。 文翁石室这名书生所提之问很有意思,当年颜回向孔子就提过此问,孔子的答复是‘克己复礼为仁。一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焉。’。而今孔子与颜回的后人都坐于礼台之上,这名书生提出这问题,恐怕不怀好意。 孔训通眉头一皱,冷然道:“克己复礼为仁。” 孔夫子一生被人问了三次‘何为仁’,他的答案三次尽不相同。一次是颜回问仁,孔夫子答的是‘克己复礼’;一次是冉雍问仁,孔夫子答的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还有一次是司马牛问仁,孔夫子教他‘慎言是仁’。如今颜回的后人在侧,孔训通当然只能以‘克己复礼’来敷衍。 青年书生自不会满意于此,又朗声道:“克己何解?” 孔训通闻言大怒!心道:这书生总以复圣颜回向先祖提过的问题来问自己,若按照先祖所答之话来回答,就显得我孔训通只会钻故纸堆;若不按照先祖之话来答,则又可用先祖之言来攻我之言小小年纪就这般毒辣,简直岂有此理。 颜辅成自不会坐视孔训通受窘,他接口道:“克己者,身体力行而已。” 青年书生轻笑一声,又道:“仁作何用?” 这个问题,又是一个坑!若孔训通或者颜辅成答了‘仁’地作用,那青年书生定会抛出孔夫子说过地三次不同之仁来追问。 天罡仙轻笑一声,心道:这小家伙还端是有趣。他大声道:“为仁由己,你所缺为何,仁便可做何用。复圣颜回,品性高洁,他之仁便是将高洁的品性坚持下去。冉雍出身贫贱,后骤得高位,于他而言,仁就是同理心,不将自己过往惧怕的东西施加于今时的贫贱者。司马牛多言躁动,慎言就是他之仁。” 若论玩心眼,青年书生如何是天罡仙这般风云人物的对手。他看破青年书生的套路,直接将青年书生的后招切断,致使他后继乏力这正是天罡仙的成名绝技‘断水流’。 青年书生没了后手,只得拱手致谢,道:“多谢三位前辈指教。” 各精舍的书生将这一切看得明白,纷纷鼓掌以为青年书生贺。虽然他败下阵来,但这份胆气与机智,在儒门中确实难得一见。 在场众人,唯有业途灵一头雾水。他实不明白,这文字游戏玩着究竟有什么意思? 眼见日头甚好,业途灵干脆两眼一闭,打起了瞌睡来。 蜀中晴日寡鲜,整个冬日都被阴云所笼罩。如今春华正盛,终于能见着些和煦的阳光。这般光景又正好闲来无事,不睡觉岂不是浪费? 不过业途灵这一觉却选错了地方。 他个子虽然矮小,但高台之上的天罡仙一眼就发现了他正在打瞌睡。 应付了几名提问的弟子后,台上三位尊长终于开始让弟子来回答提问了。 天罡仙,选的正是打瞌睡的业途灵! 被顾纯阳撞醒,业途灵一脸茫然地左顾右盼。 颜鸿仪一脸愤愤,怒其不争。 众儒生窃窃私语,皆以为这大比之日打瞌睡的小童是个什么了不得地神童。 “那啥?散会了么?”睡意还未散尽的业途灵如是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七章 返璞归真 身在一众儒生之中,业途灵就是个完完全全的异类。 若是谈论剑法,业途灵自能滔滔不绝。义剑仙所传的剑术,综合了道门剑法与蜀山御剑术地特长,对儒门来说绝对有攻玉之效。若是论医道,业途灵学习过道门完整的病理药理观,又读过近些年医道最为杰出的两位贤者之遗稿,自是能够言之有物。可儒门谈论的尽是些经论公案,这完全不符合业途灵的知识储备。 来自‘岳阳精舍’的书生向天罡仙提出了‘人与禽兽之别’的问题,又引申出了‘孟轲以禽兽喻杨墨’这个悬案。这两个问题,均是儒门著名公案,长久以来均被儒生反复辩证。岳阳精舍这书生向天罡仙提出此问,显见是诚心求教。 天罡仙指定业途灵来回答此问,也是存了听取其他教派思想之意。 但他没想到的是,业途灵这般年纪,怎会去思考人与禽兽之别? 业途灵听到这个问题,就如同听到了天下间最不可思议的事情一般,脱口道:“两条腿走路的是人,四条腿走路的就是禽兽!”此言一出,他又觉不妥,踟躇道:“不对,鸡鸭也是两条腿走路那么,会说话的是人,不会说话的是禽兽。” 那书生微微一笑,道:“鹦鹉能言,不离飞鸟;猩猩能言,不离禽兽。” 书生这句话出自《礼记》,其本身就是在论断人与禽兽之别,认为‘礼’是将人与禽兽区分开来的关键。书生既知此还要提出‘人与禽兽之别’的问题,很显然是对礼记的论断不甚满意。 业途灵不知道那许多,吃惊地道:“猩猩能说话?我读书少,你可别骗我!我跟着师父在戎州倒是见过几只猩猩,没发现他们会说话啊,莫不是你遇见妖精了。” 书生闻言顿时哭笑不得,脑中不停地琢磨着天罡仙派出这么个傻孩子的用意,一边还无奈地解释道:“礼记当中的猩猩,实际是指‘猩狸’,其体型较戎州之猩猩更小,好啼鸣,啼声近似人言,世人以野人视之,实则不过是禽兽之属而已。礼记之意,是说这些禽兽不过是模仿人之言语而已,并非是在表达自己所思。” “这不就结了么!”业途灵摊手道:“礼记说得很对,禽兽不能思考,或者不能用言语表达自己所思,人却是可以。你看,咱们会在这里讨论人和禽兽有什么分别的话题,但禽兽绝对不会这么无聊,聚在一起讨论他们跟人有什么分别。” 业途灵这句话,引得众儒生哄堂大笑。岳阳精舍的书生内心狂骂业途灵,觉得这厮简直是出来捣乱的。但他不敢离经叛道,只的将流程走完。于是书生又道:“那阁下对‘孟轲以禽兽喻杨墨’怎么看?” “孟轲是谁?”业途灵一脸疑惑,道:“杨墨又是谁?” 此言一出,场面顿时哗然。天下间居然会有连‘孟子’都不知道的儒生?这小子不是专程来逗大家开心的吧? 岳阳书生叹了口气,道:“孟轲乃是我儒家的至圣大德,其地位仅在孔夫子之下。至于杨墨,乃是二人合称。杨是杨朱,乃道家之先贤,其在道门的地位也仅次于老聃而已,还在庄周与尹喜之上。墨则是墨翟,是墨家之祖师。” 业途灵闻言吃了一惊,道:“孟轲这般厉害?胆敢同时招惹道墨两家!嘿,前辈们的恩怨咱们还是少谈为妙。你若真想弄清楚这个问题,不妨去问问天工伯伯,看他不拿大耳刮子抽你!” 孟轲又何止厉害二字,其时百家争鸣,道门因‘稷下学宫’之故,贤达布遍天下,乃是世间第一门。而墨家则因‘兼爱天下’而迅速发展,短时间内就成了天下第二。以至于当时有‘天下之言,不归杨则归墨’一说。但杨朱与墨翟互视对方为异端邪说,时时贬低对方之思想。就在天下人不信杨就信墨之时,孟轲横空出世,直言‘我不是针对谁,我是说杨墨两个,都是禽兽’!此言,拉开了儒墨世仇的序幕。多年以后,儒道合流,墨家却被逼远走东海 问难进行到了要出大耳刮子的地步,自是难以为继。 天罡仙满脸微笑地出来做总结,道:“人在年幼之时,不会去思考人和禽兽之别。等学问长进到一定程度之后,就开始思考人何以为人。在这时候,无论是怎样的答案都无法令其满意。唯有临老了,才会觉得我自是人,与禽兽没什么干系,这便是返璞归真。老夫年轻之时也时常思索此问,怎奈天年有限,到如今已劳不起这份心神了。那生员,你不妨将‘人与禽兽之别’继续研究下去,若是将来有所得,不妨到老夫坟头来将答案告知,即便老夫身在黄泉,也当为你贺。” 一众儒生闻言立即阿谀如潮,齐声道:“龙首春秋正盛,何出此不吉之言?” 业途灵惊于众儒生的默契,心道:梅永敬那厮编排儒门有第七艺,看来此言也是有一定根据的。就这些儒生阿谀奉承的功力来看,没个铁面皮神功是办不到的。 岳阳书生也哽咽道:“多谢龙首指教。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龙首制学之严谨,令学生敬佩莫名。从今而后,云山当如龙首一般严谨制学,争取早日解决这桩儒门公案。” 岳阳书生这般阿臾功力,让业途灵心折不已。既是强于自己,业途灵当然得抱以敬意。他拱手道:“敢问兄长姓名?” 书生还了一礼,道:“岳阳精舍,林云山” 整个问难过程,也就泛起了业途灵这么一丝小浪花,其他都是中规中矩。在平淡无奇之中,儒门大比便渡过了第一天。 翌日辰时方至,书院便不大不小地让业途灵吃了一惊——楚相宜居然出现在了书院之中。 此时的书院之中,大多都是男性。除了从遂州城招来的负责烹制凡事与缝补衣物的妇人之外,能够见到的女性唯有颜鸿仪和楚相宜而已。 颜鸿仪的梦想,是建立一座女子书院,同为女子且擅音律之道的楚相宜自是她热切拉拢的对象。两人走在一路,由颜鸿仪带领着参观书院各处,路过之儒生尽皆驻足观望两人。 颜鸿仪一见业途灵,立即拦住他的去路,扭着业途灵的耳朵,道:“小子,昨日书院的脸面都被你丢尽了。今后若再敢在课堂上放肆,看姐姐如何修理你!” “松手!”业途灵叫唤道:“除了小爷的嫂子,没人可以拧我耳朵。快点松手疼!” “嗯?”颜鸿仪轻哼一声,手上加重了力道:“本姑娘身为书院教谕,管教书院的学子是天经地义,即便是令师来了,也是无话可说。” “小爷可跟易师兄是一辈的!”业途灵斜着脑袋叫唤道:“算起来还是你的叔伯,你这行为有不敬尊长之嫌。” 颜鸿仪嗤笑一声,松开了业途灵的耳朵,道:“就你这皮猴子一般地模样,还好意思自封尊长。” 业途灵揉了揉耳朵,道:“尊长不尊长另说,反正你想管教小爷,怕是还不够格。除非” 颜鸿仪见业途灵眼珠子乱转,知他要使坏,似笑非笑地问道:“除非什么?” “除非你做我的嫂子!”业途灵以极快的速度说完这话,然后立即远远地跑开了。 众目睽睽之下,颜鸿仪不好追打业途灵,只得轻啐一声,道:“这小鬼” 衰剑的仰慕之情,颜鸿仪是知道的。但她既立大志,自不会将太多的心思放到男女之事上头。业途灵这点小口风,是吹不皱她心中那一池春水的 楚相宜随着颜鸿仪转头离去。从始至终她的表情都没任何变化,连看都不曾看业途灵一眼。 业途灵心头纳闷,暗道:楚相宜这小丫头究竟是怎么回事?好歹大家曾在地府当中合力讨好过前辈,怎转头就跟不认识似的。连个招呼也不打,实是太过无礼。 “她出现在这书院当中又是为何?难道也要拜读在书院?”业途灵满脑子胡思乱想,迷迷糊糊地被赶来的顾纯阳带向了会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